《道途孤城:少年将军与北戎之谜》 第1章 偶遇源于昔日识 第一卷 鸿影沉沦篇章 西梁纪元一四九年,九月八日,右江州琅淮府的江面漂浮着一艘宏大的舟船。 \"师傅,我的诗句随风逝去了!\" 船头,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道教弟子指着天空大声喊叫。 天空中,一张纸条悠悠荡荡,上面用楷书工整地写着四句诗:峨眉侍女故乡闻,覆雪文士现东陈。 瀛洲弃儿无人问,西城少年出山门。 荒径云深蔽北斗,星辰散布红尘中。 历来伴着失意者,下马临江度三春。 纸片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之外。 少年瞪着不远处的船舱,那里一个扎着双髻的少女正在对他扮鬼脸。 \"都怪你,你要赔我诗!\" 他嘀咕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少女顽皮地撅着小嘴,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有意让它飞走的,你应该去找江风算账,再说了,你的诗也没多好,我家那些白发老翁都比你强!\" 话音刚落,一位媚态横生的侍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挽住她,拉着她离开了。 \"灵瑜郡主,甲板风大霜重,别和这些粗鄙之人多言。\" 少女虽不情愿,但仍顺从地跟着侍女离开,离去时频频回首,足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年望向天空,又看向离去的少女和铃铛,然后戳了戳旁边的同伴。 旁边,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道士依旧沉睡,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 少年似乎早已习惯,重新握起笔,继续书写。他身边,另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道童抱着一把高过他的古筝,也在做着梦。 右江州位于天下十九国的江北中部。大船南下,穿越三国水域,直至南戎州的怀化中候府才放下帆篷。 在怀化中候府,名为北渡的地方,大船开始卸货清客。 直到船几乎空无一人,三位道士才慢慢走下,后面跟着一匹瘦弱的老马,骨瘦如柴,眼神却炯炯有神。 年长些的道士名叫葛行间,一看装扮就知道是北方中都府的道教人士。 写诗的少年道童姓周名游,眼睛半开半阖,仿佛永远没睡醒。 抱琴的少年是他的师弟墨旋,浓眉大眼,衣着整洁,跟在他后面,安静乖巧。 这两个孩子,都是葛道士在路上收养的孤儿和弃儿。 南戎州地处西南,踏入国境便感受到炽热的干燥。 葛行间用手遮挡阳光,眺望远方,晚霞映照下的热风翻涌。他瞥了眼两位道童,打了个哈欠,说:\"找个歇脚之地,规矩照旧,不许睡,只准吃喝。\" 两个道童整齐地点头,异口同声:\"葛师傅,要喝酒!\" 葛道士轻蔑一笑,手腕一抖,跃马启程。墨林二人见师父答应,兴致勃勃,毫无怨言地扛起行囊紧随其后。 老马的尾巴悠然摆动,两人一边呵护着珍贵的书画,一边守护着古老的瑶琴,反而让睫毛和鼻尖沾满了尘土,随手一抹,留下了几道指纹斑驳的痕迹。 自怀化侯府渡口北行,沿江之地皆属潼淄城的疆域。 他们穿过三条宽阔的街道,涉足二十四条酒巷,却没有一家酒楼愿意施舍他们一丝酒香。然而这并不出奇,毕竟道士求酒,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但这四位师徒却厚颜无耻,不仅毫不畏惧,反而在酒香引领下步伐更加轻快。每到一家酒馆,他们便吟诗行令。 终于,在第二十五巷的第三家酒楼,店主败下阵来。他早就留意到这群人在邻巷乞讨的情景,此刻在自家门前,早已被他们的歌声打动。 他领着四人入内坐下,慷慨地赠予两坛太常卿佳酿。 三个酒徒见到酒,不顾礼数,争先恐后地抢夺。 店主倚在门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们:“道士,你们可曾涉足此地?” 葛道士正忙于与徒弟分享美酒,三人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形象,仿佛是初次品尝酒的滋味。 “我们初来乍到,店家,请你别在意我们。”葛道士毕竟年少,饮酒后更显欢乐,唱出的曲调透着勾栏瓦肆的风情:“山有灵,地有韵,南海观音显。天无痕,地无迹,负命之人空自怜。黄粱梦,稻谷沉,异乡诗魂飘。无风无雨无魂魄,记取过往忘罪孽!” 店主似乎也是风月场的老手:“道士,说实话,你的曲调显然是西梁朝廷的,但你的衣袍却是中都府的。而且,你初到南戎州,为何对我等官员的名号了如指掌?” 葛道士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墨林半眯着眼,从身后抽出竹简开始书写。 与此同时,墨旋也取出了巨大的古琴,开始庄重地演奏。 那琴漆黑如夜,不显丝毫光泽。 葛道士饮酒间,脸上流露出赞赏,而道童墨林则摇头,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众人就这样享用了一个时辰,忽然,门外出现了一位魁梧的流浪者。 来者身披东陈州特有的铠甲,面容狭长,眉目清秀,鼻梁挺直,嘴角微翘,隐约可见凌乱的胡须延伸至耳际。虽然他是男子,但长发几乎拖至地面,扎成马尾,却像被野狗啃过般凌乱。 店主是个识时务的人,低头哈腰地热情迎接。 然而,来客却毫不理会,目光如炬地扫视一圈,然后直接走向葛道士的桌子。 店主热脸贴了冷屁股,却毫不生气,依旧满脸堆笑地跟在后面。 毕竟,不论这位访客是否是边境的军人,仅凭这份威猛的姿态,已足以表明其身份,无需通过揣测其面容来判断。这必定是一位值得关注的人物。 \"砰——\" 沉重的包裹砸在案几上,瞬间打断了琴音,正在研墨书写的手游也皱起了眉头。 来客无视他人,径直坐下,粗犷地脱下马靴,接着一件件卸下身上的铠甲,堆放在桌上。铠甲的重量不轻,最下面的包裹被压裂一角,露出三柄短刀的尖端。 无法看清刀的长短与品质,只能感觉到它们沉重且黝黑。 \"你的《鸥鹭忘机》还需磨炼,琴艺未精,不宜炫耀取宠。\" 来客咧嘴大笑,毫不顾忌地咀嚼着桌上的牛肉。他身穿陈旧的黑衣,胸口微敞,隐约可见伤疤,犹如海底的珊瑚。 墨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教导感到不悦,但抬头看到来者的粗犷凶悍,又不禁看向葛道士,寻求帮助。 葛道士对这位无礼之人的到来同样不满,但他深知,无论是买酒还是化缘,首要之事是保全性命,才有其他可能。 他瞥见暴露在外的三柄刀柄,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孩子,心中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墨林从葛道士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意图。他们一同经历过许多危险,此刻他明白,沉默服从是明智之举。 \"壮士所言极是,弟子技艺不精,让壮士见笑了。我们只谈享乐,不再提及琴瑟和谐。\" 葛道士面带歉意,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他举杯向来客示意,一饮而尽,然后打开一坛封存的酒。 男子盯着葛道士,葛道士默默地递给他一碗酒。他目不转睛,草率地拿起碗沿,拇指沾湿了酒水,一饮而尽,目光始终坚定。 酒在他的唇边闪烁微光,仿佛透露出风霜历练的气息,但更强烈的是难以名状的野性味道! \"道士,你从右江州来到这里,有何目的?就算为了这酒,它真的如此美味吗?\" 男子问道。 葛行间摇头,随后又点头。 两个道童不明所以,也跟着摇头,然后点头。 来客:\"你的意思是什么,这酒是好喝还是难喝?\" 葛道士:\"酒之所以美妙,正是因为它的苦涩。\" 这番话含义深邃,来客似乎有所领悟,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而围观的店主则有些困惑,但他知道面对这类奇特之人,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葛某在此歇脚,还需继续北行。壮士尽情饮酒,酒钱我已经付清。游儿、旋儿,随我上路吧!\" 葛道士起身离开,墨林二人早已习惯这种突然,从容地收拾行囊,整理琴墨。 然而来者只是轻轻一挽袖,接着轻轻敲击桌上朴刀的握柄三次,示意众人落座交谈。 葛道士不禁再次审视那些握柄,特别是柄上雕刻的精美图纹。尽管岁月磨损几乎抹去一切,但基本构架依然清晰可见:“阁下是否还有其他事情?刀派与剑派的纷争,似乎与我道教并无瓜葛吧?” 这话讲得小心翼翼,葛道士眉头微湿,紧盯着来者的举动。 提到刀派,店主也不由自主地连退三大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露出一角的三把刀柄上。 不论是店主还是葛道士,都是历经江湖风雨的老手。在这种封闭的酒楼里,刀派刀客的一把刀,足以让满屋的脑袋瞬间成为桌面的陈列品! 更何况,此人身边还携带了三把刀。 第2章 恩怨情仇藏于血中 “你竟然认得刀派的印记,看来我没认错人。不过你也不难寻,毕竟带着这样的负累,谁也无法走得快。况且从右江州到南戎州只能走水路。你门外那匹瘦削的骏马更是引人注目。 “说说吧,你改名换姓躲到这里,究竟为何目的?” 刀客猛然拍案而起,吓得两个道童一阵颤栗。 葛道士此刻却异常镇定,只是额头细密的汗珠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贫道葛行间,名字不变,身份不改。阁下要么是认错了人,要么就是在戏谑贫道。” 刀客闻言哈哈大笑,笑声狂放无拘,令全场鸦雀无声。他向两个道童微微挥手,然后指向另一边的店主。 “只谈不唱,总觉得少了点味道。弹琴的少年,来一首《归去来辞》,我就喜欢这曲调。背竹简的少年,也为爷们写首诗品尝一下。 “店主你也别闲着,这潼淄城里有两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你说说他们的事迹,也算是助助酒兴,不愧对穆家的声誉!” 听到穆家的名字,葛行间的目光瞬间黯淡,先前的畏惧也消减了几分。 墨林二人害怕刀客责怪,顾不上询问葛行间,一个开始弹琴,一个开始作诗。 刀客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店主。 店主恍惚了一下,随即振作精神,堆起笑容开始讲述:“这位客官,瞧您这气派,一听就知道是打听杨十三爷的事。在这潼淄城,只要是花宵道的地盘,见到人就得给杨十三爷几分面子啊! “几年前,长临镖局世道大乱,是十三爷平息了瀛洲海客的侵扰。那一箭从西而来,把瀛人穿了个透,箭尖穿过七层护心肉,箭尾的‘杨’字连着七颗心脏,像戏法一样串在一起!” 店主越说越兴奋,仿佛是个说书人,拉过凳子,竭力取悦眼前的刀客。 \"还有太掖亭那位穆临侯,手中权柄如剑,刺破了十八重官署,上至九门督府,下及三百州郡,剑舞之处,犹如红梅绽放,剑鞘微启,光芒照亮千里疆域。 ‘正是:乌纱陨落潼淄起,红顶剑客逢北雨,堪称世间风流的旷世人物!’\" 他一口气说完,刀客听后心生赞赏,然而墨林的嘴角却微微翘起。 刀客瞥了他一眼:\"小道士,有何不解吗?\" 墨林略带畏惧,但仍开口道:\"他的话语中藏诗,只是韵律对仗不够巧妙,算不上佳作。听后心中颇感压抑,颇不舒服。\" 刀客闻言大笑,笑声过后,他指向葛行间,声音低沉如雷鸣。 \"这小道士的性格爷欣赏,比你这师父坦诚多了。不论是杨十三爷还是穆临侯,都是西梁穆府的宾客。你师父倒是执着如一,对他们下手如同削瓜切菜,统统废去,丢进长江喂了鱼腹!\"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紧接着,气氛骤冷,食客纷纷四散逃离,瞬间酒楼仿佛即将打烊! 门外冷风扫过,仿佛预示着雨夜即将降临。 酒楼的门半开半阖,吱吱呀呀作响,犹如鬼魅低泣,吹散了屋内的酒香,带走了淡淡的腥味。只是不知这气味是从那毛茸茸的衣襟中溢出,还是从那破旧的青色道袍中弥漫而来! 店主从未料到杨十三爷和穆临侯会遭遇此劫,也未想过自家生意会牵扯其中。如今见双方已摊牌,自是只求自保! 来不及掩门,也来不及结算酒钱,就这样仓皇逃走,连刚点燃的烛火也被腰斩,熄灭在黑暗中。 最终,潼淄城第二十五巷第三家酒楼只剩空荡荡的楼阁。门外,原本温暖的夕阳沉默下去,黑夜笼罩大地,屋里的人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葛道士也起身,与刀客遥遥相望。 片刻后,墨林和墨旋依旧在吟诗抚琴。一个闭目奏琴,一个随手挥毫,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毫无惊异之色。 然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夜晚,确实太过黑暗。 \"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应是刀门掌门李岸然吧。\" 葛道士像是自言自语。他的脸庞在黑夜中隐没,如古琴般黯淡无光,如老马般深沉。 刀客并未否认,只是静静地抽出桌上的首把刀柄。 一道寒光斜斜划过,化为银色细线,从拔刀的瞬间划过他的发梢。 刀客狭长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伴随着几缕被割落的碎发无声地坠落,随着刀光消逝,飘散不定,断口的整齐锋利,无需亲眼目睹便能感知。 墨林见状,轻轻松了口气:\"这发丝的韵脚工整极了,舒服!\" 说完,刀客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看向葛行间,言语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我清楚你为何踏足此地,也了解你在船上的恶行并非初次。我明白你为何对我心存忌惮,即使你的道法再精妙绝伦,在这样的近距之下,刀客总是占得先机。 “你想带着他们安然离开,恐怕不易实现。” 李岸然的话语充满自信,葛行间沉默片刻,随后低笑出声。 “阁下过誉了,虽然贫道无法比拟恩师之能,但阁下仅握一刃,若贫道全力以赴,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毕竟贫道尚有老马拐杖,而阁下尚未披甲。” 这番话含意深远,李岸然听后沉思起来。 墨林适时插话:“师父所言极是,何来困难之说。只要师父精神饱满,困难便无处不在。” 月光微洒,酒楼内的人影渐渐清晰。 李岸然重新落座,从腰间取出一块油亮的粗布,然后极其专注、缓慢地擦拭刀身。 “我与你一样南下西行,也是因某些事被迫来到南戎。不过你触碰了穆家的底线,杀害了穆临侯,这我不能坐视不理。因为我的计划需要西梁皇帝穆蓝微的助力。 “而我这次踏入西梁,却未携带满意的见面礼,所以这次遇见你,或许就是我们的命运安排。” 葛行间闻言缓缓坐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罗盘,静静抚摸,不知其用意。 “既然你识得我是谁,就该了解穆蓝微与我之间的恩怨。长临王家族的鲜血才换来的和平,被穆蓝微这个篡位者在菩萨蛮一手摧毁!如若你是贫道,想必也会如此行事,轻易说风凉话总归容易,阁下还是保持沉默为妙。” 李岸然轻抿嘴唇,微笑而默然。擦完第一把刀,他又抽出第二把继续。借着冷冽的刀光瞥向墨林二人,见他们依旧镇定自若,他的笑容不禁加深。 “二位道友,你们说说,你们师父有多大的把握能挺到天亮,又有多少把握能踏上西梁的土地呢?” 听到此话,墨林并未回应。反而琴音骤停,墨旋开口道: “我们从不过问这些,如果缘主执意威胁师父的生命,那么明日黎明,缘主是否还能听见这首归去来辞,也未可知。不过,我师兄擅长撰写挽诗,这个他会赠予缘主的。” 墨林在一旁欣然点头:“小道从不欠人诗稿,太师父常教导我们,缘主也应铭记。红尘世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在生命结束前好好生活。” 李岸然闻言若有所思,轻轻点头,随后微笑着抽出第三把刀。 据我所闻,你的师傅似乎已背离了正统道教。这倒也不足为奇,那些恣意妄为的恶徒,原本就是邪魔歪道,岂能玷污道教的纯洁。这样说来,道长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葛行间对此冷嘲热讽,衣袖一挥,桌上又多了一枚罗盘。 “邪魔歪道也是道,何必区分正邪?各派门中男女都有,武艺皆能伤人,为何还要划分门派?这世上并无绝对的好与坏,阁下何以断定自己的善恶?既然分辨不清,就别来评判贫道!” 言毕,皓月高悬,众人再次笼罩在月色之中。 李岸然扛起三把刀,他凝视着两个道童,似乎做出了决定。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墨林的额头,嘴角挂着一丝深意的微笑。 “将来还会相见,希望小朋友喜欢我这份礼物。” 他的话语含糊不清,墨林一头雾水,葛行间却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脸上扭曲出难以名状的愤怒。李岸然向他挥手告别,然后推开大门,持刀立于街头。 葛行间明白此刻不宜胡思乱想,他取出第三个罗盘,从容走出门外。 然而,两个道童担忧地拉住了他,葛行间看着他们,淡然一笑,如云般平静。 “不必担心,我已经卜了一卦,今晚的潼淄城不会有杀戮。你们只需安静待在这里,明日黎明时分,去渡口用网捕鱼,否则我会饿肚子。不吃早饭对身体有害。” 两个道童默默答应,墨林看着葛道士瘦高的背影,不安地补充道:“葛师父,你还没说要吃哪种鱼呢!” 葛道士并未回头,他的沉默如同这夜晚一般深沉。他轻轻挥手,随后关上了酒楼的大门。 “天网恢恢,肥美而不腻。” 他说道。 酒楼内一片漆黑,墨林拉着墨旋来到门口,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线,照射在柜台左边的柱子上。 那里挂着一本泛黄的账本,字迹密密麻麻,但在月光下的一行字却格外醒目。 上面记载着,这是南戎州鸿灵元年。 那一晚,无人言语,墨林两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躲在门缝后颤抖,心中只有凄凉的夜风和那三把闪亮的刀。 墨林用手捂住墨旋的耳朵,两个孩子紧紧相拥,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度过了这个黑暗的夜晚。 次日清晨,墨林首先醒来。他不清楚昨晚是如何入睡的,仿佛被李岸然的手触碰后就陷入沉睡,至今仍感到全身无力。 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身边的墨旋和老马都不见了踪影。 他揉搓着眼皮,试图推开旅馆的门户,却发现自己竟躺在酒肆外的街头空地。周围一圈议论纷纷的平民,脸上带着不解和深深的惊惧。他心中微乱,欲起身却感全身如针扎般疼痛,细看之下,数道深邃的刀痕触目惊心。左臂沉甸甸的,垂下视线,只见洁白的手掌紧握着一把血迹斑斑的朴刀,那是昨晚李岸然失落的三刀之一!此刻,他才嗅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手腕被染血的布条紧紧缠住,刀锋已略显卷曲,每一道裂口似乎都在低语着不祥的预兆。 昨晚的混乱是如何演变的? 墨林环顾四周,未见葛行间、李岸然,甚至连墨旋都不知所踪。他挣扎着起身,脚下尽是鲜血。道袍粘在干涸的血泊中,动弹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满身血污的道童四下张望,人们见状纷纷避让,仿佛他是瘟疫之源。然而,他并未哭泣或失控,反而展现出异乎寻常的平静。 这就是道童墨林,一贯的慵懒,却又处变不惊。 他审视片刻,跟随一条长长的血痕迈步前行,手握与他身高相仿的血刀,从容踏上未知之路。 怀化中候府念北渡的第二十五酒巷,这一幕奇异的景象展开,少年道童提着比他还长的刀,在血迹斑斑的街头穿梭。 刀奇异,人亦如此。 原地只剩下一团凝固的血渍,一只乌鸦悄然从血地上飞起,黑眸俯瞰着下方喧嚣的人群。 墨林离开后,人们围绕着那摊血迹议论纷纷,声音越发热闹,血迹在阳光下刺眼醒目,仿佛有生命般随着风轻轻颤动,就像一颗即将破裂的心脏。 第3章 荒村古寺论佛魔 南戎州的怀化中候府,念北渡之地。 第二十五条酒巷一片狼藉,官府派出捕快衙役驱散人群,不久后,街道空荡荡的,被封锁起来。 瞬间,门庭冷落,寂静无声,身穿官服、腰佩金刀的卫士守卫着街道入口。四方的楼宇上,零星的江湖人士或坐或立,戴着斗笠、身披长袍、佩剑的侠客分布各地,僧侣、道士、游侠、儒生各据一方。 官府对江湖人向来敬而远之,越是政通人和的官员,越懂得与江湖各派保持良好关系。于是,清理了市井的喧嚣后,各路江湖帮派纷至沓来。 机智的衙役会等待江湖人士先观察一番,如同舞台上的交替演出,越是国泰民安的国度,处理江湖与朝廷的关系越是游刃有余。 此刻,第二十五巷的青石板布满了伤痕,显露出激烈的战斗痕迹。巨大的剑痕刻在旅店的横梁上,破碎的招牌残片悬挂在门楼的支柱上,诉说着无言的故事。 楼阁边,那位凝视街头的侠士眉头紧锁,全然目睹了这条街的森然景象。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街道中央,一道长长的血迹延伸,那是道士墨林离去时留下的最新记号。 墨林已不知行走了多远,他平静地沿着血迹前行,从北方渡口踏入起伏的梯田山丘。 风声常伴他耳边,丘陵地形无法提供隐蔽,他遇见了许多陌生的追随者。他们穿着各异,手持各式兵器,头戴斗笠,披着蓑衣,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墨林无暇他顾,内心恐惧却坚定地拖曳着那把比他还长的刀。他别无选择,只能这样继续前行。 让他稍感安慰的是,无人前来挑衅,大家彼此窥探,意图不明。墨林乐于这种平静,直到深入山丘,看见一条狭窄的溪流和一座破旧的古寺,才停下脚步。 血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古寺应是一座庙宇,年久失修,荒废已久。他已经疲惫不堪,今夜的黑暗与昨夜一样深邃。 庙门前插着一把刀,与他手中的刀如出一辙。 刀柄上的印记泛黄,夜风呼啸过刀锋,发出凄厉短暂的怪响,仿佛是被斩断喉头的幽魂,或是被刀割碎舌头的怨灵在哀嚎。 李岸然的刀在此静立,主人的所在已不言而喻。 墨林来到这里,不禁有些害怕。他不知道师父的去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面对刀门掌门这样的江湖豪杰。 然而,他已无退路,身后隐约出现了人群。相比李岸然的明确目标,这些揣测不定的江湖人士更让他心神不宁。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提刀跑进古庙。庙门半开,内里一片漆黑,没有烛火,没有月光。 他跌坐在门槛后面,试图卸下手上的刀,却徒劳无功。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惊骇地发现对面坐着一个血人,除了李岸然还能是谁? 这一惊非同小可,墨林倒吸了几口凉气。 李岸然并未重伤昏迷,尽管满身鲜血,但依然英姿飒爽。他看着墨林,笑着指向门外:“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里,你应该感谢我,没了那把刀,他们会把你活生生吞噬掉!” 墨林顺着他的提示向外张望,果然看见门口的刀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矗立在天地之间。门外徘徊着来历不明的访客,他们似乎畏惧着某种禁制,都不敢轻易跨越那条界限! “他们的仇恨针对的是你,我和师父都是超脱尘世的人,从不主动挑起争端。”墨林瞪了几眼,然而李岸然只是默默地冷笑,笑声未落又咳出鲜血,显然伤势严重。 “你的伤……是我师父造成的吗?我师父和师叔现在何处?”他指着李岸然血迹斑斑的衣襟,并非出于关心,而是纯粹的好奇是谁有如此实力让他受此重创。 据他所知,他的师父葛行间是个完全不懂武艺的本分人。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李岸然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随后从怀里抽出一根火折子,点燃后扔进庙内,照亮了这个狭小的古庙,使其变得清晰可见。 墨林这才看清庙内的景象,揉揉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惊讶地发现道童墨旋正蜷缩在佛像的脚下! 他并不在意佛像是何方神圣,立刻挣扎着起身跑向墨旋,用力推了推他。墨旋并未沉睡或昏迷,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眼中流露出既陌生又恐惧的神情!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师父在哪里?”墨林大声质问,他举起火折子照亮四周,不料这一看,他不由得连连后退——佛像背后,整个破旧庙宇的深处,尽是排列整齐的棺材! 漆黑的棺木,布满蛛网的灵位,腐败的祭品残烛,还有散落的断肢残骸暴露在外!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墨林低声自语,他用力摇晃墨旋,试图让他跟着离开,但墨旋呆滞不动,目光依旧冰冷地注视着他。 这让他更加惊恐,因为墨旋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罪犯,一个无情的恶魔,或者一个死者的空洞! 李岸然看到这一幕,放声大笑:“有些人和事,你不了解就别妄加评论。就像这座庙,既有最神圣的佛陀,也有最热闹的义庄。你师父也是如此,有些人表面上是圣贤,私下里却可能放纵荒唐!” “我师父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墨林目光坚定,然而李岸然的嘲笑却更加尖锐:“你师父是什么人,时间会告诉你,而你自己又是谁,你能说清楚吗?” 这个问题模糊不清,墨林自然无法理解。 他拉着墨旋,将他拖到李岸然面前:“我不知道师父和你有什么纠葛,我和师弟都是无辜的,希望你能怜悯我们这些孤儿,赶走外面的人,让我们离开。” “你连师父的下落都不知道,你现在又要往哪里去?” 李岸然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了许久,又瞥了一眼门外那些依然站在刀影之外,不敢靠近一步的人。 这并非无理,毕竟提及刀宗宗主李岸然,这个名字便足以威慑半个武林! “我与师弟另有所图,恳请尊者告知家师所在之处。” 墨林的目光始终落在李岸然身上的斑斑血迹,他不确定这位重伤之人能否抵挡住门外的威胁。尽管如此,他仍一字不漏地提出疑问,力求做到最好。 “你们师父会在断岳峰等待,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李岸然的脸色骤然严肃。 “断岳峰?那我师父现在何处?” 墨林追问,但李岸然却闭口不言:“无可奉告,你师父的行踪涉及诸多纷争,非我所能轻易透露。若想今夜保全性命,就拿起刀与我一同杀出重围!” “尊者何出此言,我根本不通武艺啊!”墨林略感惊骇,李岸然却笑了。他踢了踢绑在墨林手腕的刀:“昨夜你手持我的刀让我四处逃窜,现在却装作无辜之人?” 闻言,墨林更是惊讶不已。他感觉到身边的墨旋全身颤抖,转头望去,只见一双恐惧的赤红双眼直视着他! “昨晚你可把他吓得不轻。”李岸然补充道。 墨林握刀指向他:“你昨晚碰过我的头,你早就注意到了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李岸然闻言嗤笑:“我倒是要问你,你对我的刀做了什么?你无意中捡到了我与太京州的老贼太白一生追寻之物,现在反而在这里跟我装傻!” 说完,他从包裹中抽出一根细长物体,展开后似是兵器,却又比他的朴刀短了许多。细看两遍,原来并非利器,而是一把不能用于战场的木剑。 轻薄异常,剑身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 李岸然笑着举起手臂,割破伤口,将鲜血淋在桃花剑上,一边滴落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墨林的神色。 墨林也看得呆住了,他盯着那剑和剑上的血,整个人再次显露出奇异的神情。 墨旋瞥了一眼桃花剑,却没有反应,只是手掌渗出了冷汗。李岸然看到墨林的反应,竟惊讶得张口结舌! “居然真的发生了,他竟然能承受得住而且还能活下来!” 李岸然失去了宗主的镇定,更像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失控地咆哮。外面的各方来客也因此更加躁动不安! 然而,唯独墨旋依旧平静,他静静地凝视着小师兄,虽然恐惧满溢,但眼角的肿胀中似乎又多了几分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李岸然坐直身体,将桃花剑递到墨林的另一只手中,然后对墨旋低声交代了几句。 \"小道士,等会儿我们冲出去,你必须紧紧跟着你的大师兄,我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夜晚,全靠他手中的剑刀合一了!\" 第4章 暴雨之夜,刺客惊动春雷客 相较于李岸然的激动,墨旋却像一只沉静的鹿:\"请问李前辈,我师兄从未习武,也没修炼过道术,如何能跟随前辈突围呢?\" 李岸然瞥了他一眼,随即伸手将破旧庙宇的半扇门阖上:\"昨晚他的举动你不是没看见!你不懂内情,我也无需向你解释。你只要知道紧随其后就好,如果我们想活过今夜,就必须冒险一搏!\" 墨旋听了并无动于衷,眼神依然平静如古井:\"外面的人是不是来找前辈报仇?如果是,那就与我们无关,希望前辈能展现侠义精神,独自面对敌人。\" 李岸然闻言目光微寒:\"年纪轻轻,竟有这般狠辣之心?\" 墨旋闻言依旧不卑不亢:\"我们无所贪图,只求活着去找师父葛行间。无论他们杀你还是你杀他们,都是前辈你一个人的事,握着屠刀的还是请你不要为难我们这些流浪的小道士。\" \"你师兄手上握的可是一把屠刀,一把在江湖中闯荡过的凶器!\"李岸然嘲笑着指向墨林,此刻的墨林眼神更加迷茫,一只手绑着血刀,一只手握着木剑,任凭墨旋推搡,却毫无反应。 \"如果你真的想活命,就别打扰你的大师兄。\" 李岸然冷冷地斥责,然后不再与墨旋多言。他走到墨林耳边低语几句,墨旋听不清具体内容,李岸然说完便挺直腰板,扛起刀走出庙门。 庙门外,疾风摇动着草丛,黑夜深邃如墨,乌云翻滚如同山峦。 \"快要下雨了,你们的斗笠一会儿就能派上用场了。\"李岸然开玩笑般走向插刀的地方。 \"咔嚓——铛\" 一道冷光掠过众人视线,李岸然拔刀而立,身形如同金刚怒目,双刀环绕,气势凛然。 面对众人,他淡漠以对,脚步移动,将李岸然团团包围。 \"我认识你们中的许多人,有的从右江州一路追到这里,有的是旧恨新仇。有些人想从我身上得到某些东西,有些人想趁乱夺取。说来无趣,今天我就一人一刀,送给各位一个清静的余生吧!\" 话音刚落,天空中月光微现,乌云缝隙间闪烁的瞬间,一道雪亮的刀光伴随着低沉的虎啸响彻四野!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魁梧大汉,此刻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一道细长的刀痕从额头延伸至左胸,如同书法家挥毫泼墨般的肆意狂放。李岸然喘着粗气,右手微颤,刀尖触地,保持着出刀时的优雅姿态。 刀上只有一滴血,沿着血槽缓缓滑落,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雨点打散。 大汉低头审视胸膛,那道如龙蛇狂舞般的刀痕刺目而深邃,尚未作出反应,世界已在眼前分裂成两半,天地间的一切都暴露无遗。他抬起右手,轻轻触摸左脸颊,触感只有冰冷的鲜血和空洞的寂静。当他看见地上的半具身躯,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瘫倒在地,雨点猛烈地击打着地面,洗刷着盛开的血色花朵。 庙内的墨旋目瞪口呆,紧紧抓住茫然的墨林,两人藏在半扇门后。墨林自从瞥见桃花剑后,仿佛陷入了梦魇,至今仍未能挣脱。无论是墨旋,还是围观的人群,都无法捕捉李岸然出刀的瞬间。墨旋只感到夜色深沉,雨水刺骨,李岸然的刀光如同幽灵般缠绕在他的思绪中,也割裂了某人的胸膛和咽喉。 尽管目睹了李岸然的惊人一刀,墨旋的眉头依然紧锁,毫不放松。和他一样,面对李岸然的人们也都注视着他紧握刀柄的手,那把刚刚斩破山河的朴刀,此刻已被肩头涌出的热血浸透。 墨旋凝视着李岸然沾血的手臂,又看了看一旁的墨林,心中似乎回想起了昨晚的画面。于是,他轻轻地放开墨林,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让墨林避开那残酷的场景,他在逃避什么呢? 在漆黑的雨幕中,他们的身影如青铜雕塑般矗立,雨滴冲击着斗笠边缘,刀剑碰撞的声音在风雨中清晰可闻。风雨刮过每一只坚定的眼睛,李岸然倚刀而立,目光冷漠地扫过一张张贪婪的面孔,以及那些颜色各异,却同样炽热的心。 “李门主,我们尊你为江湖领袖,这次并无与刀门为敌之意。只要你乖乖交出物品,由谁接收你无需过问,我们会给你一条生路。” “李门主,那物并不属于你,过分执着只会引来灾祸。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伤势已无法再现刚才那一击致命的刀法!” 这样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而李岸然只是淡然一笑,置若罔闻。他确实颤抖着,即使手中握有双刀,伤势也已无法支撑他的傲气。然而,他放声大笑,这狂放的笑声在四周回响,却没有人敢轻易挑衅! “一群趁人之危的懦夫,猜疑丛生,缺乏勇气,你们这些卑微之辈,怎配与我李岸然为敌!” 李岸然猛然咆哮,随后倾尽余力抛出手中之刀。不过,他并未指向眼前的众人,而是转身直指那扇半开的庙门! “砰——”庙门应声敞开,墨旋敏捷地闪至一旁,只留下墨林,握剑呆立,眼神中尽是迷惑。 接着,他目睹了血色,身体不由自主地慢慢向前移动。 雨幕中弥漫着浓厚的死亡气息,新近消逝的生命气味格外鲜明。 他走近李岸然,凝视着地面尸首的整齐伤口,看着如同花苞般绽开的鲜血,看着雨点猛烈冲击血泊激起的波纹,双眸在无声中逐渐被赤红浸染! 李岸然看着他,笑容更加深邃,他努力推了推墨林的臂膀,墨林的目光已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般的凶狠! 他再度举起刀,四周的人不再等待,纷纷拔刀跃起,伴随着雷鸣雨声在这黑暗的夜晚展开杀戮! “砰——” 一次交锋,看似瘦弱的道家少年挥动朴刀木剑,一道横扫即刻击退群敌! “怎么回事,来者是谁?” “哪来的邪道恶徒?” 墨林对四周的质疑充耳不闻,他只顾在暴雨中冷漠斩刀!没有任何技巧,没有招式,不循常规!然而,这简单的横砍竖剁,竟无人敢正面抵挡! 古寺之外,一幕奇异景象上演,一位弱冠道童手执高于自身的大刀木剑,追逐着江湖豪杰厮杀!这群久经沙场的汉子们仿佛无力反抗,纷纷败退,被道童彻底压制! “好得很!都让李某解决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李岸然在风雨中狂笑,他看着像地狱使者般与众人激战的墨林,眼中满是赞赏与热切。仿佛墨林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珍贵的、有生命的古董。 片刻之间,朴刀磨损严重,刀刃卷曲,遍地残肢断掌,无人幸存! 墨林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武林高手,渐渐感到麻木与寒冷,最后倒在血泊中,蜷缩成一团,如同蝉壳。 他怀中仍紧握着那把朴素的桃木剑,置身于横躺竖卧的尸体之中,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微笑,仿佛在安睡。 李岸然似乎早已预见这样的场景,他叫墨旋前来帮忙,打算将墨林抬回寺庙避雨。 两人看着血水中微笑的道童,表情古怪,豆大的雨滴落在他周围,激起层层涟漪,犹如朵朵盛开的血色莲花,残酷却又带着神秘的慈悲。 那一晚,无人再来打扰。 次日清晨,曙光微露,李岸然独自启程。 他将桃花剑留给墨林,墨林依旧保持着昨晚蜷缩的姿势。他看了两眼,未发一言,背着未卷刃的两把朴刀推开庙门。 十五 稚童墨旋陪在他身边,两人缓步前行,李岸然已渐渐恢复体力,但墨旋的脸色依旧略显苍白。 \"昨晚你大师兄的状态,连续两晚目睹,任谁心里都不好受。\"李岸然轻拍他的肩膀,墨旋默默点头:\"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以后我师兄还会这样吗?\" \"别让他再受伤流血。昨晚的情况已经耗尽了他的气血,估计到他成年都会体弱多病,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更别提会给世人带来麻烦。\" 李岸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等他醒来,你们就一起去不周山。那匹瘸腿马被你师父骑走了,否则你们还能有个代步工具。你师父虽然不是善茬,但他的血脉还是别让它断绝为好。\" 他又古怪地说了一句,随即示意墨旋不必再送。 墨旋却突然屈膝跪下,向李岸然拱手道:\"你给予我师兄的,我已经见识到了,虽不明是福是祸,但我渴望拥有这样的机遇。我知道你是江湖中的大前辈,希望前辈能指引我前行的方向!\" 说完,他向李岸然磕了三个头,额头渗出血迹,声声恳切! 李岸然微微诧异,看着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充满了超越年龄的决然:\"你和你师兄截然不同,他是四海漂泊的浮萍,而你怀揣的是封侯拜相的雄心。我李岸然欣赏你师兄那种天选之子,也欣赏你这种敢于追求的坚韧之人!\" 他大笑一声,伸手扶起墨旋:\"你和我年轻时很相似,我在酒楼里就看过你的资质,说实话并不适合习武,但你在仕途上的执着却是难得的天赋。我李岸然欣赏懂得抓住机会的人,我问你,你真的渴望功名利禄吗?\" 墨旋听后再次行礼:\"我们三人都是师父捡来的,我不想过着在不周山荒凉中虚度的日子。\" 李岸然看着他倔强的小脸,笑着甩开他的手。他大步流星,放声歌唱,边走边仰天狂笑。 \"等你二十岁那年,如果我还活着,你就来西梁穆家找我。如果你真的学到了师父的三千道藏,西梁城将为你留下最好的荣誉!\" 墨旋闻言欣喜若狂,恭敬地目送李岸然消失在视线之外。他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感慨生命如同草芥般卑微,随后立刻回庙准备启程。 第5章 不周灵山隐士现 两个道童最终离开了古寺,一切都在风中飘摇,时间飞逝,就这样过去了整整十三年。 十三年后,西梁历北戎州鸿灵十三年六月四日。 北地灵山脚下,两位律宗僧侣正在徒步旅行。 一老一少,一僧一大。 老僧满脸风霜,望着蜿蜒的山路,悠悠赞叹:\"风和日丽,国泰民安。\" 光头小和尚的脑袋闪耀着清亮:“风调雨顺倒是真的,但国泰民安,师傅您是如何洞察的呢?” 老和尚一时哑然,恍惚间双手交叠:“老衲习惯了这么说。”小和尚朗声笑道:“师傅,您这是戏言,是习惯,要改正才是。” 自幼年起,他就如此调侃老和尚,而老和尚总是欣然接受,对他充满慈爱。 “世人常常这样说,我便姑且相信了。”老和尚微笑着回应,小和尚看着他斑白的胡须轻轻一笑:“世人多愚昧,师傅您这超脱尘世的人,却信了这些愚者的言语。” 老和尚淡然一笑,没有反驳。 此刻天色尚明,灵山隐约可见。两位僧侣提振精神,一鼓作气穿过了西梁城。 西梁城如墨般深邃,城外流淌着一条江河,不承载浮萍,不见鱼虾踪影。 “师傅,这是何处之水?”小和尚满心好奇,老和尚却露出一丝忧虑:“如果我没猜错,应称为无渡江!” 小和尚闻言皱眉,仰头远眺:“那江头的山脉,又属何地?”老和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即双手合十:“那是渝门关无疑。” 小和尚兴奋起来:“据经典所述,无渡江畔的渝门关后,三十丈之地便是不周灵山之路!师傅,我们终于抵达了!” 老和尚点头,随即轻轻摇头:“灵山已现,老衲也该踏上归程。” “这是为何?为何不去攀登?”小和尚惊讶地问,老和尚指向脚下:“师傅的旅程止于此,你的因缘之路,却在那灵山之上等待。” 老和尚开始往回走,小和尚却感到困惑:“师傅您的意思是什么?我们历经三年,从大荒西泽北上,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您只看了一眼就满足了吗?” 尽管如此,老和尚的步伐坚定不移,提起湿漉漉的竹篓,愉快地吟唱起净土佛曲。小和尚远远跟在后面,只听见最后一句:世间人以苦为乐,灵山雾遮徒增忧。 小和尚挠了挠头上的戒疤,虽然并未理解,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仍带着一丝迷茫,如同大多数同龄少年,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忘记了询问老和尚要去何处,只是坚定地走向渝门关。 就这样,小和尚和他的师父心照不宣地,各自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 其实,小和尚曾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从小,老和尚就告诉他,这里是决定他下半生命运的地方。为了这一刻,老和尚带着还在襁褓中的他寻找了整整十三年。 小和尚不懂,为什么师傅会执着地寻找这个地方十三年,找到后却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也不懂这份长久的坚持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自从降临人间,他就在旅途中,除了这件事,似乎再无其他事可做。 他深知此刻放弃太过可惜。于是他并未向老僧辞行,尽管心中充满留恋,但这是老僧与他早已约定之事。 灵山初现,往事如烟消散。 两代僧人各自东西,只余下一条寂静的江流。江边的渝门关黑黝雄伟,不周山在其后绵延入云端。 云顶山峰的景象,未曾向凡人揭示。 小僧踏入不周山,足足用了十三日才攀登至峰顶。沿途有诡异的低语回荡,然而视线所及,却无一物作祟。 竹篮内的食物早已耗尽,山顶寸草不生,无奇异景色可言。他在崎岖的怪石间穿行许久,终于发现一座破败的道观。 道观一侧,居然静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冢,其上一块残破的墓碑,光滑无痕。一旁站立两人,一位身着道袍的少年,手中托着一只白猫。另一位则是青年道士,他背着手,姿态略显慵懒。 “无字的墓碑,有何深意?”小僧等待片刻,见道士并未回应,便抖落僧袍上的尘土,不太熟练地行礼问候。 青年道士缓缓转身,桃花般的双眼半开半合,琼鼻薄唇,脸色苍白无须。青色道袍松垮,头上的发簪摇摇欲坠。初看平淡如水面无波,细观则如花海洞开,飘渺如鸿雁过境。 道士轻轻审视小僧,微皱眉头问道:“你是何方人士,来自何处?” “西泽大荒,无欲秋山珈蓝寺。我原以为此山荒芜,谁知竟有你们这样的存在,也算我此行人间不虚此行。” 小僧掩口轻笑,摇头晃脑地模仿老成的口吻。 道士闻言颇感兴趣:“真的吗?山外的世界如何?” 小僧思索片刻,依旧摇头晃脑:“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事物。” “何以如此说?”道士微微睁开眼,对这个小沙弥产生了兴趣。小僧再思量一番,语带沧桑:“因为它们既奇特,又古怪!” 道士被他逗乐,挥手示意他走近。小僧走近,道士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光头,仿佛在触碰一颗巨大的琥珀:“奇特之处在哪,古怪又体现在何处?” 小僧一脸认真,似乎对这种抚摸并不满意,嘟囔道:“玄妙,深奥,难以言表!” 说完,小僧笑容绽放,又忍俊不禁:“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师父说的。”道士点头:“你师父是个智者,我已经很久没关注山下的世界,很想知道。” 小僧环顾四周,看了一会儿也没发现第三人:“你也有师父吗?”道士点头,侧身指向那块无字墓碑。 小僧看到后立即露出哀怜之色,上前默念超度。道士却轻轻摆袖阻止了他。 “道友节哀顺变,这样的超脱也是一种解脱。” 小和尚超度亡灵的手法其实相当娴熟,这是他在fomen为众生解脱痛苦的基本功。尽管他的修为尚浅,但北上的旅途让他见识了无数生离死别,使他在这一领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疑惑地望向道士,道士轻轻摇头回应:“我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离世,人突然消失,只留下这个草率的坟冢。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山中,你说是不是让人惊讶?” 道士摊开双臂,显得十分无奈。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哀伤,也没有假装可怜或自贬自轻的神情。 小和尚听到这话,脸上流露出震惊。他一向敬重师长,即使不明白为何要跟随老僧修行佛法,但他始终严格遵守戒律,从不逾矩。因此,突然遇到这样无视规则的人,他一时之间确实难以适应:“道友,师恩如山,切勿妄言!” 话音刚落,天空中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墓碑瞬间被劈成两半。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小和尚深信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双手合十,不断地祈祷。责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天地间的神明和祖先啊,为何在白天无缘无故地打雷,道友,你可能招来了口舌之祸!” 道士听了却毫无反应,刚才的雷电也没有让他收敛脸色。他半闭着眼睛,仰望天空,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你先别忙着指责我,你擅自闯入不周灵山,为何天雷没有对你下手?” 小和尚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涉世未深,面对质问立刻脸红了。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半晌:“这是我的不对,师父说过这里是有神仙居住的地方。既然你住在这里,那你是神仙吗?” 道士看着小和尚,眉头舒展,毫无波澜。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自己的鼻子反问:“你觉得我像人吗?” 这个问题看似荒诞,但小和尚却一脸认真。 他仔细打量道士,然后撅起小嘴:“应该没错,我看山下世俗世界里的人都是你这样的。两只手,两条腿,一个脑袋,一条生命。” 道士轻声赞叹,拍了拍小和尚的光头:“既然是人,为何又要区分神仙和凡人呢?都是世人过于矫情,硬要划分高低贵贱。” 小和尚捂着头:“那如果你不是神仙,你究竟是谁?” 道士依然半闭着眼睛:“我叫墨林。” 说话间,不周山上的雾气逐渐消散,云海翻腾,阳光炽热升起。道士墨林显得很高兴,拉起小和尚一起欣赏山中的景色。 墨林:“好一片天空湛蓝,云彩轻盈。” 小和尚:“看起来像一个煎蛋!” 旁边的道童举起一只白猫:“还是没有动静。” 墨林看了看白猫,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小和尚也瞥了一眼,觉得这只猫特别肥大,洁白而安静,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他转向道童:“这只猫怎么了?” 道童轻轻摇头:“我也无法确定,原本它还安好。自从葛行间师父消失后,它便陷入了沉睡,至今未曾苏醒。我尝试过治疗,可惜道术修为尚浅。周师兄说这不是道术能治愈的,恐怕它已无药可医。别看这山上只剩我们两人,但周师兄不解的疑惑,世间恐怕也无法解答。” 墨林轻轻拍了拍道童的肩膀:“渐离,别低估自己。” 小和尚注视着猫,又看了看道士,忽然觉得这二人和那只不醒的白猫,以及这座被雷击的孤坟,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异。耳边再次响起模糊的低语,与初上山时听到的一样,使得整座山都显得不同寻常。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墓碑上,指着问:“那是什么?” 墨林走近查看,只见墓碑被雷火烧毁的部分多出一行古老的篆书,歪斜地刻在泥土上,伴随着淡淡的烟熏味。 “这是怎么一回事?上面写了什么?”小和尚不识篆书,渐离便用手比划,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一共四个字——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是什么意思?”小和尚不明其意,看向道童,道童同样困惑,于是他们一起看向墨林。 墨林只是轻轻摇头:“确是师父的笔迹,但山上的石头上到处都是,没什么稀奇。师父热爱书法篆刻,只是技艺不精,别的都挺好。” 渐离急切地问:“周师兄,师父留下这话有何深意?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墨林闻言未答,走到山崖边缘,望着眼前的云海:“渐离,你觉得云海之下,会有蛟龙翻腾吗?” 这个问题让渐离感到困惑:“周师兄,你知道的,我从未下过山,不了解云海下面的世界。” “我何尝不是呢。近年来,墨旋师弟离山,葛行间师父失踪,我就预感到了这一天。不周山从未有外人涉足,既然这位小和尚打破了规则,那我也无需再拘泥于旧规。我要下山去找师父,顺便再去峨眉,解决一件未完成的事。” 墨林接过渐离手中的白猫,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他转向小和尚,眼睛半开半闭:“如果你喜欢这座灵山,将来就替我守护这里。” 小和尚看着云海,满脸疑惑:“道友,我就是从山下的世界来的。听我一句,真的很无趣。” 墨林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淡笑道:“你想来,我想去,这不就是归去来兮的含义吗?” 小和尚撇了撇嘴:“懒洋洋的猫和悠闲的人,要踏入平凡无奇的世界,道友,你的生活真是乏味至极。” 渐离见墨林不是开玩笑,顿时有些焦虑:“周师兄,师父不是说过,你这一生都不能离开这座山一步吗?” \"师傅不在这里吗?\" 墨林巧妙地反问,让小道童顿时语塞。他把白猫绕在颈间,猫慵懒地趴着,远远望去,仿佛他佩戴了一条雪白的貂皮围巾。 \"我立刻动身,握桃花剑,骑瘸腿马,穿越厚土世界的广阔,找回师傅,同时也看清这混沌人间的真相!\" 第6章 道士下山,将军哀伤 墨林心意已定,背上竹篓,白猫安然入睡。手中握着一把桃木剑,剑柄上一朵未完全绽放的桃花,带着几分粗犷的美。 他向来行事果断,说走就走,毫无犹豫。 小和尚双手合十,跟在他身后,陪他走到下山的小径,轻声道:\"我和师傅徒步而来,累倒了三匹骆驼,两只毛驴。你独自下山,没有坐骑,如何长途跋涉呢?\" 墨林微启眼帘,神情平静如水:\"这不成问题,山下有一匹老马,曾随家师走过红尘。小时候我喂养过它一次,自那次分别,已有十三年。这次重走旧路,它是最合适的向导。\" 小和尚听后微笑,想问那老马还有多少力气,但终究没有开口。 渐离和他又交谈许久,小和尚不知老和尚身在何处,反正也没什么去处,便决定留下静修。渐离对此也感到欣慰,回去为他换了一身道袍。换装后的小和尚,光头青衣,渐离调侃道:\"非佛非道,不伦不类!\" 小和尚摸着戒疤,略带羞涩:\"生者食米,死者化灰,有何区别呢?\" 墨林点头赞同。小和尚指向白猫:\"它有名字吗?\" 墨林摇头:\"我觉得它是我的猫,而我师弟坚持认为这是他的猫。他从小就爱抢我的东西,他曾给它取名叫麻仓,但我从不理睬,所以到现在它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既然以后要朝夕相处,有个称呼总是好的。\" 小和尚坚持要给它命名,墨林看着白猫,略微思考:\"那么,就叫它‘往复’吧。\" 渐离闻言,指向无字碑的方向:\"周师兄,你还不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墨林回答:\"路还没开始,心中自然有疑惑。\" 无需多言,墨林大步流星地迈向下山的路。回头望向灵山之巅,渐离和小和尚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山上,小和尚和渐离并肩俯视,看着那位年轻道士的青衫在云雾中渐渐模糊,直至消逝。小和尚模仿渐离做出道家的手印,一会儿又换回合十的手势,这才感到一丝自在。他指着山脚下问渐离:\"你的周师兄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他的师傅要限制他的行动?\" 渐离摇头:\"无人知晓,墨林和墨旋师兄在我还是婴儿时就抱着我上山。我不清楚他们和师傅的往事。但他和墨旋师兄一样,也像葛师父一样,就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小和尚低诵佛号,朝下望去,只见雾气弥漫,再难寻觅踪迹。他凝视片刻,启唇诵读:“变幻莫测如云,法则无常,人非永恒,事无定数。” “如此甚好。”小道童笑容满面。 下山途中,墨林轻轻抚摸着白猫,未对渐离留下一句离别的话语,更无矫揉造作的姿态。他就这样冷漠地离去,然而脸上却显露出与世俗红尘相符的平静。 行路间,他与白猫交谈,言语奇特,所幸无人能懂:“呵,若世人离别皆能如我般豁达自在,世间岂不是能少许多痛楚煎熬?” 归去来兮依旧沉睡,无任何回应。 然而,当墨林步出山岭,一股微妙的奇异气息扑面而来。 每下一层山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墨林足下,云雾消散,飞鸟奔逃;越深入山谷,烈日暗淡,星辰微弱;走到半山腰,山峦隐匿,猿啸虎吼,树木断裂! 这是不周山三十年一次的天灾,墨林避开灾祸,步伐稳健如初。他的发簪依旧歪斜,双眼半开半阖。白猫依然深睡,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 “呵,你说是我下山改变了滚滚红尘的潮流,还是这纷乱动荡的世界,刻意塑造眼前的景象以迎合我?” 归去来兮依旧沉睡,寂静无声。 山中时光静好,行路的日子单调乏味。他偶尔远眺日月交替,俯瞰江河蜿蜒。不周山是神州大地的峻峰,目光所至,尽是江山瑰丽。 在第五日的下午,他走到半山腰,遥望到一条壮丽的江流。江边孤城,大军环伺,气氛紧张如暴风雨来临前夕。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城后蔓延而出,沿着江水直入黑压压的军队。他揉揉眼睛仔细看,原来是一具具漆黑的棺材,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江面上! 接下来的数日,随着他不断下山,山下的景象越发清晰。江上的棺材奇观又出现了几次,道士并未在意。毕竟他曾做过挖师墓的荒诞事,这样的怪异场景对他来说早已不足为奇。 十三日后,墨林离开了不周山,在山脚下找到一个驿站,于马厩内发现一匹老马。 老马看到墨林,泪水盈眶,墨林轻轻抚摸它,感慨万分:“拐子,多年不见,你的体态依然那么迷人。” 老马轻嘶一声,马厩边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满脸油腻。他看见墨林,惊讶了许久,直到墨林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帮助他平息呼吸,脸色才稍有缓和。 “是谁让你下山的?我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壮汉叽叽喳喳喧闹,墨林淡然一笑,仿佛他们早已熟识:“初次相见,咱俩矮得连马棚的槛都碰不到。转眼间,我拔高了,你壮硕了,真是人向上攀登,脂膏横向流淌。” “你这是胖得有福气,不过当时你满身伤痕,吓得我魂飞魄散。”壮汉抚摩着腰间的赘肉,脸上仍残留着惊恐的痕迹。 墨林闻言,面色稍显庄重,言语中少了些许戏谑:“你清楚,有些人的踪迹我必须追踪,有些责任我必须承担。” 壮汉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理解,二人默契地相视而笑。他轻轻按住墨林的衣角,语气变得沉重:“别忘了找回真正的自己。别嫌这话多情,我也想了解你身上那些奇特的经历!” 墨林微笑回应,随即翻身上马,不再注视壮汉。他手持桃花剑指向南方,策马疾驰,离开了驿站。 “拐子,咱们去富饶的中原!” 墨林没意识到,自他离开不周山的那一刻,天际降下三千火流星,人间遍地绽放莲花。 世道,已然变迁。 不周山,自古以来就是支撑天地的地方,山脚下,广阔的世界各具特色。 这是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红尘世界以长江为界,北有十二国并立,南有七雄割据。十九个国家大多以州府为名,共同尊崇西梁城为天夏公主。 墨林离开不周山一个多月后,中原的琅琊山。 琅琊山下有一座城堡,位于北戎国的边界,名为金镛。 西梁城,是中原的第一大城市,十九国皆以其为首。金镛城则是北戎国的边陲,由于北戎国的大礼官冰变背叛,不再臣服西梁,于是,在北戎历鸿灵十三年七月,被西梁军队包围,至今已逾两月。城内资源殆尽,却仍无法摆脱困境。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七月五日,烈日炙热。 城墙之上,躺着一名年轻将领,身披白色绣花的红袍,未披铠甲,豪饮三桶酒。身旁立着一根红缨枪,腰间挂着一支判官笔。喝完酒,他将坛子扔向城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悄无声息地滚来滚去,最终停在一颗头颅的嘴边才停止滚动。 将领:“我的士兵牙齿真好。” 城下,五万西梁铁甲军冒着严寒,长矛如林,遮天蔽日。人群中走出一员将领,胡须飘飘,身旁立着一杆乌黑的钩镰枪,枪尾深深插入土中,地面龟裂。老将将胡须放在钩镰的锋刃上举起,随后微微抬头,丹凤眼清澈明亮,墙上将领的形象清晰可见。 老将:“宁远,还认得老夫吗?” 宁远倚靠在城墙边缘,邪魅一笑,瞥了老将一眼,接着打开另一壶封存的酒:“佘老夫人,怎敢忘记。”老将闻言颇为欣慰:“既然认得我佘穆庄,为何还要如此固执?” \"你认为我除了顽固之外,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宁远斜睨着佘穆庄,后者深思熟虑后,摇头回答:\"这座城已经腐朽至极,你明白吗?\" 宁远大口吞咽辛辣的白酒,三杯下肚后,言辞更加坚定:\"我清楚这城无法坚守,但如果我放弃它,那就更加无力了。\" \"总比丢掉性命要强。\"佘穆庄流露出惋惜之情,而宁远却无所谓地晃了晃酒壶:\"淡如水的三担酒,不如烈酒的一勺!\" 佘穆庄凤眸微眯,注意到将军手中的酒壶:\"你喝的是城中的酒?\"宁远毫不在意,只是看着佘穆庄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寒意:\"当然,我平时别无所求,唯有这烈酒,始终品味其源头!\"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佘穆庄听出了弦外之音:\"那么你觉得,这酒的根源品质如何?\"宁远听到这里,语气转冷:\"后劲深厚,难得一见!\" 老将军对此显然很满意,他轻抖手腕,身边的长枪嗡鸣颤动,自沙地中跃出。挂在钩镰上的半截胡须被利落地割断,佘穆庄面色平静,右手接住,身旁副将恭敬接过,立即上马离去,将胡须展示给全军。 佘穆庄:\"老夫一生敬重忠勇之人,你的日子不多,我会给你几分面子。一个月后,老夫会来夺取此城,希望到时你能举杯共饮,将军的牙齿和你的士兵一样坚硬!\" 宁远醉眼迷离,倚在城墙上,指着佘穆庄狂笑不止。他笑了许久,也喝了许多坛酒:\"你在可怜我?\" \"多心了,老夫是要让后世人记住,金墉城上有一位绣花将军,曾经醉卧城墙,狼毫红缨守护边疆!\" 当天,西梁军后撤十里,扎营安顿。宁远在城墙之上借酒消愁,足足喝了三天。 第三天,金墉城门前,一匹拐子马静静地站立。马背上坐着一位年轻的道士,怀中抱着一只白猫,慵懒地对着城头喊话挑战。 \"道士墨林,欲过金墉关,前往厚土诸国,还请通行便利!\"墨林说完,温柔地抚摸着白猫:\"兮,你看城墙上的那个醉汉,他活得比你还糊里糊涂……\" 话音刚落,一支金翎箭稳稳地插在墨林面前的土地上,接着传来一声回应:\"丧家之犬确实该如此,不过自家人说说无妨,外人讲究起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墨林抬头微笑,眼睛半开半闭:\"既然你是个讲究的人,那么你的这座城池,值得我好好讲究一番!\" 第7章 金墉城内的金陵小店 宁远从城墙上起身,看着下方那位悠闲的青衫道士,一时抿嘴微笑,仿佛真的感到愉快:\"你挺有意思的。\" 墨林从下面抬头仰视,似乎也被他的话逗乐了:\"世人都是这么乏味吗?\" 宁远听见此言,神情恍惚,又开启一罐炽烈的白酒,狂风骤起,他仰首痛饮,喉咙里回荡着低沉的轰鸣。 墨林将白猫安置在竹箱内,低头整理着身上的长袍,接着问:“天色已寒,你不觉得酒太凉吗?”宁远挺直腰板,紧握身边的赤红枪缨:“冷酒穿肠过,热血犹未凉!” 说完,他舔了舔嘴唇,踩着枪尾,优雅地翻了个身,长枪瞬间飞舞。手腕轻盈地摆出一个阵势,长枪落地,手腕用力,枪身如波纹般颤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宁远瞪圆虎目,红缨在瞳孔中绽放。他一声大吼,凌空跃起,如拔苗助长般跃起数尺,手掌轻轻抓住枪尾,摆出一个大枪花,然后猛地一抖手。红缨枪如离弦之箭,直射向远处的弩箭塔杆! 塔杆在枪击下摇晃不止,许久才平息下来。 那支红缨枪,从金墉城的城门顶端垂直坠落。枪尖深深刺入土壤,红缨沾染鲜血,更加鲜艳。 墨林静静地目睹这一切,看完不禁鼓掌称赞:“好一派武艺,这是何等的功夫?”宁远立在城墙上,眼角暗淡,头发微乱,自言自语:“家传之技。” 墨林更是赞赏:“将军家学深厚,我初涉江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人间的武艺,敢问这套招式有何名号?” 此言一出,宁远额头竟渗出汗珠,声音也略带犹豫:“无名无号,随心所欲而已,道长不必挂怀。” 墨林面露遗憾,他看着那枪,拱手问道:“如此英姿却无名,确实有些可惜,那你刚才的举动,又有何深意?” 这个问题让宁远更为尴尬,他挥手擦汗:“没什么,只是想打开金墉城门让你进来。”墨林望了望巨大的城门,不解地追问:“城门依旧,为何没有动静?” 宁远沉默片刻,声音微弱:“失手了,没能打开......” 墨林愣住,随即笑容满面,策马走向红缨枪,高举面对烈日:“没关系,还是很帅气的。” 城墙之上,酒鬼已消失,不久后,金墉城门缓缓开启,吊桥降落,绣花将军在门内挥手:“我先说清楚,这城现在是进易出难之地,你确定要进来?” 墨林点头,轻轻拍打着身下的老马拐子:“拐子马想去哪里,哪里就是方向。” 宁远看着马,瘦骨嶙峋,但双眸明亮深邃。又看了看道士,年轻气盛,双眼却半睁半闭。 这人一马显得颇为古怪,但此刻宁远似乎无暇顾及,轻叹一口气:“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只是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 墨林笑了笑,骑马入城。他展开竹简,边走边写,穿过城门的瞬间,狼毫笔已挥洒成诗:南山北水一门间, 东邻西舍映照浓, 拐马银桥初相识, 将军道士逆风行。 笔尖轻颤,墨香飘散,素猫沉睡如婴,赤红长枪归于宁远手中。宁远神色略显愧疚,心中隐隐忐忑。 墨林就这样踏入城郭,吊桥落下,护城河畔尽是荒凉痕迹。 行进间,一位绣袍将军,一匹衰老骏马,一名蓝衣道士,伴着一只熟睡的白猫,构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宁远满腹好奇,互报姓名后,他开口询问:“你来时可曾遇到西梁的兵马?按常理,边境此刻不应有你这样的漫游者。” “你对我有所猜疑?” 墨林淡笑,气质沉稳不失镇定。他确实从不周山而来,途中确实瞥见了黑压压的军队。显然,眼前之人将他与那些士兵联系在了一起。 这并不出奇,毕竟在阳光普照、战乱不断的时刻,一个手无寸铁的道士如何穿越佘穆庄的军营,安然无恙地叩关入城,确实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然而宁远并未过分怀疑,扛着枪大步向前:“我不问你是何方斥候,这座城已无生机。你来去自如,只要不妨碍我享受美酒佳肴即可。” “你这位将军倒是豁达有趣,我若说外界的兵马无暇顾及我,信则信,不信则罢。世间本如此,我师父下山前就告诫过我,红尘人间,无人真正关心他人。人是如此,事亦如此。” 墨林说完,将竹简递给宁远。宁远展开细读,随后默默收在腰间。 “诗句甚好,这猫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宁远随口问起了白猫。 “它在梦境中迷失,名叫归途,名字源于一块墓碑。”墨林没做过多解释,将白猫抱在肩头,轻轻叹息:“这家伙又胖了不少。” 二人走了许久,两旁门户紧闭。城内黄沙弥漫,一片荒凉。 “都逃难去了吗?”蓝衣道士环顾四周。 宁远默默点头,随即摇头,溜进旁边的酒馆偷偷拿了几坛烈酒。 这时,转角处出现一支送葬队伍。二三十人,男女老少皆披白纱。墨林侧耳倾听,听到百姓家中的对话:“这是哪家遭遇不幸了?” “谁知道呢,少打听,多休息!” “是,是,多休息,少惹麻烦!” 他望向两边的民居,感到一丝不对劲,伸手拍了拍将军:“他们为何把自己锁在屋里?” 确实,整条街的门窗都紧闭,贴满了封条。墨林仔细观察,封条的缝隙,漆黑的门缝中,密密麻麻的眼睛闪烁,犹如乌鸦的炯炯目光。 将军解释:“城里流行蜡人病,出门会传染。”墨林应了一声,又指向送葬队伍:“那他们为何不害怕?” \"畏惧,但忠诚和道义仍需坚守,此乃在北戎国的生存之道,比生命更为重要。\"宁远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墨林听后立刻掩嘴,轻轻扇动着手中的扇子,调侃道:“真是臭气熏天,庸俗至极。” 宁远轻轻耸肩,回应道:“想法尽管陈旧,但其理犹存。”墨林闻言又放声大笑:“我看你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宁远继续饮酒:“我只是醉意更深,清醒之时反而少。” 两人迎向送葬队伍,墨林继续质问宁远:“你说城中有疫病横行,为何你还如此招摇过市?”宁远微笑着指向自己的鼻子:“我啊,心中无所挂碍,生死早已看淡。” 将军说完又饮下一杯,眼角闪烁着湿润的光芒,仿佛酒越饮越涩,如同眼前这片被黄沙侵蚀的世界般混沌不清。 墨林不再妄加揣测,依旧半睁半闭着眼睛:“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何这个城市会爆发这样的疾病?”宁远摇头:“不清楚,不过自从西梁军侵袭后,这种说法就开始流传,可能是他们所为。” 墨林沉思片刻,又问道:“此事暂且不论,你可曾见过一个名叫葛行间的道士来此地?” 宁远仔细想了想,再次摇头:“道士倒是见过几个,但没有姓葛的。你找他有何事?他是你的师傅?” “嗯,他消失了,我掘了他的墓,里面空无一人。” 这番话大胆无忌,宁远瞪大了虎目:“你真是胆大包天!” 墨林潇洒地挥动手袖:“寻求真理,不拘泥于世俗,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宁远点头赞同:“能把坏事说得如此高尚,你堪称典范,我今日受教了!” 墨林对此并不在意,此时送葬队伍已与他们相遇。 墨林逐一与他们对视,惊讶地发现他们并未悲伤,反而都带着微笑。就连抬棺材的人都笑容满面,整个场景诡异而喜庆! 墨林不解,脱口问道:“死人了,你们很开心?” 送葬的人并未对他发怒,反而继续保持笑容,互相点头致意,甚至互相祝贺。一位老者从人群中走出,说道:“道长,请移到一旁,别耽误了我们的吉时!” 墨林感到好奇,宁远识趣地将他拉到一边,送葬队伍继续前行。 此刻,烈日当空,正值正午。领头的老者仰望天空,立刻挥手示意,两侧瞬间窜出一队袒胸露腹的大汉,手中拿着锣鼓和喇叭,欢快的音乐瞬间弥漫整个天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林转向宁远,宁远同样摇头:“每次都是这样,我也摸不着头脑。我是驻守此城的将领,无亲无故,无人去世,也就没有这样的经历。” 墨林闻言露出遗憾的神情:“那真是可惜了。” “确实如此。” 绣花将军也惋惜地撇了撇嘴,瞥了一眼自己的华丽袍服,恍惚了一下,然后没再说话。 两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把心中的沉重都吐了出来。 片刻之后,送葬的队伍悄然离去,街道重归寂静凄凉。 他们继续默默前行,不久后街角映入了两个身影。全身被一袭红色连体长袍笼罩,只露出一丝缝隙供眼睛窥视,手中紧握的镰刀刀锋已略显弯曲。 宁远拽住墨林,微微蹙眉说:“服部兵乙……” 第8章 稀奇人物怪异城 墨林显然对宁远的话一头雾水,立刻好奇地追问。 “什么是服部兵乙?” “他们是城中的执法者,守护和平,惩恶扬善。” “懂了,像是保安。” “不,你的理解有误,他们还负责城市管理,每个人都武艺超群。” “懂了,像是城管。” “不,你还是没明白,他们还监管风月场所,管理歌女艺人。” “懂了,像是劳保。” “不,你还是误解了,他们还服务于民众,全年无休。” “懂了,像是店员。” 宁远无奈,一把将墨林拉到一旁,墨林顺势拉过老马,三人一同站在屋檐下避雨。 墨林看着对面街巷的碧绿琉璃瓦,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这些檐下的风铃,真是悦耳。” 服部兵乙从他们身边走过,微微侧身向宁远点头致意。宁远心中忧虑,敷衍地回了个礼。一个服部兵乙迈步离开,另一个却拉住了他,走向墨林,低头打量。 墨林也直视着他,目光坦诚无比。 服部兵乙通红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手中的镰刀缓缓举起,对准了墨林! 墨林依然真诚:“你好,我一直在想,你是保安、城管、劳保还是店员?” 服部兵乙的动作滞涩,仿佛未听见墨林的话。镰刀越过墨林的头顶,墨林从容不迫,从背后抽出桃木剑轻轻抵住:“如果你不回答,我就给你取个全称,就叫保镖吧。” 宁远在一旁偷偷窃笑,用红缨枪轻轻挑开镰刀:“他是我请来做法事的道士,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服部兵乙听了没有回应,似乎宁远的话让他有所触动,随即收回镰刀,和同伴默然离去。 黄沙再次弥漫街道,空旷无人,两侧门窗缝隙里的窥视之眼也渐渐消失。 “他们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墨林的好奇心再次被点燃,完全不顾刚才的插曲。 “他们不会说话,你也不要问我,自从他们出现以来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原因。”将军撇撇嘴,墨林轻轻发出一声诧异,转过身来再次仔细打量了服部兵乙一番:“那他们是人吗?” “以前是,现在不清楚。但他们没做过坏事,我喜欢宁静,这样也不错。以前在陵阳京都,会说话的人多,做事的人少。所以我并不讨厌他们,当然,也谈不上喜欢。”宁远解释道。 墨林淡然一笑:“《古弥丘纪要》有云,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纸,伪善者有之,狡诈者亦有其人。这恐怕就是世道的写照吧。” 宁远轻轻颔首:“我虽不通文墨,但听你这么一说,深感其理。我带你去一处所在,先安顿下来,再痛饮一番,饱餐一顿。今日好好休憩,明日再启程离城不迟。” “按你的说法,这城中仍有营业的店铺?瘟疫肆虐至此,竟还有人敢上门消费?”墨林边走边扫视四周。 宁远嘴角含笑,一手拎着酒壶,边走边说:“确有其处,只要有生命存在,买卖就不会消失。我们这样的旅人,如服部兵乙,依旧会奔波来往,一切皆为生计。不论何处,总有些不安分的魂灵,酒尽路长,还需快步前行。” 不久,两人来到一座破败的酒馆前,名为烛阴楼,里面坐满了默默用餐的服部兵乙,气氛压抑。 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墨林轻轻挥动宽大的衣袖,环顾四周的荒凉景象:“这城已成孤岛。” 宁远沉默片刻:“金墉城是北戎国的领地,因太子被贬,这里成了弃儿。城是他的,军队自然也无心守护。” 他话音刚落,目光便凝固在城门的方向,良久未动。那位绣花将军在此地埋藏了多少无言的愁绪,无人知晓。 墨林举杯邀他共饮:“那你为何不离开?”宁远苦笑着碰杯,言语中透着无奈:“谈何容易,心中无定向,走得再远也只是迷茫。” “何不去找太子?”墨林淡笑,宁远却摇头苦笑:“我也想,只是太子被囚在京都的哪个角落,茫茫世间,何处寻找?” 墨林听了,不以为然:“我师父葛行间行踪不明,我还是离开了山林。” 宁远:“这也是我想问的,你为何如此固执?” “我信赖我的跛足老马。” 宁远对此并不认同。他出身军伍,从小征战沙场,习惯于遵守规则。不论是骧兰军部还是魁门,他都是严格执行命令的佼佼者。 而墨林则是闲云野鹤,从人迹罕至的山岭来到人间。不周山本无规则,墨林自然也不需遵循任何约束。 久而久之,恪守规则的人越发刻板,随性的人则更加逍遥自在。 因此,宁远对墨林的话提出异议:“如此重大之事,竟交给牲畜决定,是否过于轻率?” 墨林明白他的不解,浅酌一口酒:“有时,牲畜比人更懂得生活的真谛。” 出人意料的是,宁远似乎对这番话有所触动。两人烫酒对饮,一饮而尽。 宁远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墨林身上,心中藏着疑问,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恕我直言,你这位道士朋友,为何竟也懂得品尝杯中之物?” 确实,北戎国以道教立国,严格遵循教规,道士们从不沾酒。不过墨林并非北戎之人,但就算放眼天下,宁远也没听说过有道士敢违背戒律,饮酒食肉,所以他如此发问并不出奇。 “道典中有禁止道士饮酒的规定吗?”道士一脸无辜,而宁远对此无法回应:“我非文人,只懂刀剑,不懂书香。” “那么,我身穿这道袍,是否对你有所束缚?”墨林手指自己的青色道袍,宁远摇头:“并无。” 墨林接着说:“正是这个道理,我云游四海,饮酒赋诗,修道求仙,眷恋人间,皆由我心。我欲放纵歌唱便歌唱,若要成家立业,便割袍断义,何需他人评判我的生活方式?” 宁远听后心生喜悦,仿佛有所领悟,又豪饮两碗。 这道士虽不守常规,却正中宁远的下怀。在京都的日子,他从未见过如此不拘小节之人。因此,墨林的举止让他感到自在。 此刻,服部兵乙用完餐,安静起身。他们再次遮住口鼻,如同一团团鲜红的粽子,扛起镰刀列队,缓步出门。 墨林倚在栏杆上,归去来兮在其头顶安睡,下方涌动的红衣人群在土黄城墙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兮,比起这些人,到底是谁真正清醒呢?” 归去来兮依然沉睡,睫毛闪烁,憨态可掬。 宁远已有微醉,敞开胸怀,胸毛随风飘动。 “奇异的城市,独特的居民,的确耐人寻味。将军,你是否好奇,那些送葬者为何欢笑,以及这一切奇异背后的真相?” 他的话语出自真心,自幼在道观研读道藏,不周山上的谜题已无一能难倒他。 凡是他想知晓的答案,都不再是问题。因此,眼前这个让他困惑的谜团,他也渴望解开它。 然而,宁远并未在意,此刻的他全无将军的严谨,反而显得放纵不羁。 墨林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主动揭露,只说:“不用一个月,蜡人病就会席卷全城,所有人难逃一死,何必费此周折?” 墨林转身,将白猫拥入怀中轻轻抚摸:“在我看来,事情或许并非如此简单。天色已晚,明日我带你一探究竟。” 宁远轻笑,醉眼中带着一丝放纵:“明明是我的领土,你却如老友般熟稔。话说回来,一个道士,居然通晓侦查?” “世间万物皆是红尘中的一粒尘埃,区分你我太过自私。至于查案,我只是出于好奇。” 宁远摇摇晃晃地站起:“好吧,今晚你就住对面吧。” 墨林轻哦一声,目光投向对面,那里矗立着一家客栈,古老的建筑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它巍峨耸立,于城中独树一帜,门前悬着一块横木,四个苍劲的大字赫然在目:晓行夜宿。 “这家客栈究竟有多少层?” 宁远回答:“共计一百零八层,不过你只需在二楼安顿,如今世道动荡,无人问津。”墨林淡笑道:“这样倒也方便,否则起居确实不便。” “你可以入住,但要遵循它的规定。” 绣花将军说完,指向那块横木:“白日出门,不得夜归;夜晚歇息,不可晨离,晓出夜宿,不可违背。” 第9章 晓行夜宿 温酒之客 墨林疑惑:“为何会有这样的规矩?” “据说,北戎人信仰魂灵。他们相信人的灵魂在死后漂泊不定,夜晚尚可,白天阳气过重,灵魂备受煎熬,所以需要一处避风港。因此,这百零八层,白天是魂灵的栖息之地,阳世之人最好别去打扰。毕竟,扰人不美,扰魂更是有失道德。”宁远解释道。 墨林嗤之以鼻,指向楼外:“世间众人,又有多少已如行尸走肉?” 他所指的自然是服部兵乙,墨林虽涉世未深,但这般奇异的角色实属罕见。 宁远朗声笑道:“此言不虚,如此看来,魂灵倒该受到敬重。明日何时启程,目的地何方?” “稍安勿躁,等新的送葬队伍到来,你只需听我安排,莫问前路。” 当天再无他事,两人各自离去。宁远返回将军府,墨林则辞别烛阴楼。 连续三天,街头巷尾空寂无声,黄沙漫天。服部兵乙身披红衣,如幽灵般穿行。 墨林白天在烛阴楼品酒赋诗,夜晚则在晓行夜宿歇息。诗稿堆积如山,白猫日渐丰满,拐子马的步履更加蹒跚,而送葬者依然未至。 直至第四天,城门再度开启,迎来了一位落魄的书生。 这是墨林之后,首位踏入此城的外来者。 书生倒骑一头黑驴,手中托着硕大的砚台,腰间插着一支细瘦的毛笔。黑驴行走颠簸,墨水从砚台中洒落,沾染了他一身。书生毫不在意,直奔晓行夜宿订房,随后转至烛阴楼饮酒,显然他也熟知晓行夜宿的规矩。 书生登上二楼,倚栏而立,看见墨林独自饮酒进食,便上前打招呼。 两人互报姓名,书生自称梅岭状元,这让墨林哑然失笑许久。毕竟,赶考之人如过江之鲫,自称状元者实属少见。然而想到这座诡异之城,墨林又释然几分,因为他进城以来,一切事物都已不再寻常。 梅岭魁首:“我在这片土地长大,此地是渝州的梅岭,这个名字深藏着寓意。有人觉得它乡土,有人觉得它独特,我倒觉得它兼备两者,土得别致,酷得自然。我即将启程赴京,这座城市,你也不必久留,蜡人病猖獗,人命如浮萍般脆弱!” 墨林被他逗笑了:“既然你自称魁首,为何还要参加科举呢?” 梅岭魁首:“正因为是自封的,才需要去证明。我家世代为官,书香门第,所以我对权威有着深深的敬畏。这世上的读书人,我见过的,大多都遵循着这条道路。” 墨林淡然一笑,半闭着眼打了个呵欠。 “你说它只是条道路,那就没什么值得过分执着的。修道之人相较于凡尘俗世,有一个优势,就是有大把时间去思考那些看似无用的智慧。思考多了,你会发现,世人追求的所谓实用,反而是无用的,而最平常的生与死,才是最有意义的。不过这话听起来让人困倦,我也理解你的困倦,毕竟生死之谜,我也没有参透,有时觉得自己还不如那只慵懒的白猫活得明白。” 梅岭魁首闻言看了看归去来兮,白猫正沉浸在梦乡,墨林则一边饮酒,一边注视着它。 两个男子就这样注视着一只猫,静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各自感慨,似乎都有所领悟。 墨林问:“少了些许洒脱,多了几分明朗。朋友,你既知道京城有病患,又要去赶考,为何还要踏入城门?” “我生于此城,故必归于此城。我深知这里是北戎国的边境,离京城遥不可及,但这并不重要,我只需从这里启程,其余的琐事我不想过多考虑。年复一年,我名落孙山,重蹈覆辙,至今已有三十年。如今我四十八岁,城门前的杏花已凋零三十载,不会有错的。” 墨林问:“为何如此固执,你游历天下,三十年来坚持从这里进京,有何特别的理由吗?” 梅岭魁首微笑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在这里开始科举之路,才会有仪式感,关键在于始终如一。总觉得从这里出发,方向才对。” “你在这里还有亲人吗?”墨林有些同情他。 “没有了,长辈们早已安息,我没有娶妻生子。我了解这座城市的蜡人病,也清楚京都大礼官的腐败,更知道西梁大军正步步紧逼。这样的乱世,无论是行路还是停留,都充满了艰难。即便前往京城,殿试能否如期举行也是未知数,这些我都明白。” 梅岭魁首似乎微醉,起身捧起砚台,口中叼笔,在墙上挥洒自如,一边挥毫一边放声歌唱。 墨林赞赏地在一旁持筷敲击瓦罐,一时之间,两位文人在烛阴楼里尽情释放他们的文人情怀。 “惧怕何物,任疾病肆虐城池!外界动荡不安,就任其远去不回头!京畿之地若无法举行大考,那就让它荒废!人生的辉煌,岂是我这半生之人所能预见?前路尚且漫长,何来悔恨之言?” 听完他的歌唱,墨林起身,亲自为他斟满酒杯:“我有良驹,一同前往京城如何?” 梅岭状元淡笑回应:“骏马与驴子,道路各异,道长请自便吧。” 青衫道士含笑,又与他共饮半晌,目送他离去。 又一日过去,宁远找到墨林,面色略显苍白:“我们都在逐渐硬化了!” 他卷起袖口,手臂覆盖一层油光,如同蜡质,隐约可见皮肤腐烂的迹象。墨林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状况与宁远无异! “佘穆庄所言非虚,饮了城中的酒,我也难逃此劫。” 绣花将军显得有些沮丧,而墨林却显得毫不在意:“无妨,只需静待送葬队伍的到来。” 他依旧那般悠闲,仿佛天崩地裂也无法撼动他的慵懒。宁远性格急躁,对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无法忍受,偏偏道士总是这般态度,想找茬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长久观察,竟透出几分君子的冷静与儒雅,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尽管如此,宁远还是紧盯着墨林追问:“你究竟有何把握,为何如此泰然处之?” “不必多问,等送葬队伍出现,一切自会明朗。”道士半闭着眼,仿佛尚未完全清醒。 宁远指向门外:“今天就有一队,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墨林闻言欣喜,两人离开烛阴楼。街上依然泛黄,一列列服部兵乙沉默地行进,如同机械化的仪式。 墨林:“他们为何都身披红袍?又为何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难道自从你来到这座城,他们就是这副样子?” “自从我调到这里,蜡人病就已经存在了。”宁远点头确认。 墨林审视了宁远几眼,根据他的武艺和身姿,判断他并非一般的副将。若是来自京都,必然是身份非凡的人物。 然而金墉城只是边境小城,有来头的人物驻守在此,西梁大军不惜重兵围困,墨林环顾四周,心中渐渐有了些想法。但他并未表露,脸上依旧挂着那份慵懒的微笑,继续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宁远向上方示意,低声说:“只知道是京都的命令,具体何人,我不清楚。我是一名军人,只遵从军令行事。”墨林看了看他:“你不想说。” 宁远摇头:“是不敢说!” “如今形势危急,我自然少了些胆识。”宁远对墨林似乎有些戒备,但这并不奇怪,两人相识不久,还未到生死与共的地步,自然无法敞开心扉。 “狐假虎威,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我知道比喻不当,你别介意,我来自山中,不了解世间事是正常的。” 道士直言不讳,直截了当,使将军面色苍白,而墨林的笑容却如春风拂面。 宁远瞄了他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在暗中嘲讽我?” 墨林回应:“哎呀,别说整个天下,单就这座金墉城,我们又能看透多少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宁远无法反驳,只是轻轻咂了咂嘴。 两人话不投机,便不再多言,穿过第一条巷子,遇见了两个服部兵乙。 一个在民居前耐心等待,手持漆黑的镰刀刮擦门环,木屑纷飞。另一个显得不耐烦,猛烈地敲门,声音如同沉闷的鼓点,充满死寂。 墨林和宁远双手背在身后,静静观看。 “他们的敲门声,跟锯骨头一样刺耳,那是他们的独特方式。我在军部没见过这样的人,京都也是如此。但这也有好处,见多识广,再奇异的事也会变得寻常。”宁远模仿墨林,双手背在身后。 “所以,游历四方,大有裨益。”墨林微微点头。 不久,门被敲开,尽管是白天,屋内依旧昏暗。一位老妇人拄着蛇头拐杖,站在门内与服部兵乙交谈。服部兵乙做了几个手势,从怀里取出一封竹简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看到竹简,脸上焕发出光彩,仿佛有天大的喜事,笑容满面。她紧紧抱着竹简,不再理会服部兵乙,用力关上了门。服部兵乙面无表情,愣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并肩走向下一家。 接下来,仍是相同的动作,敲门,递信,敲门,递信?????? 每个收到竹简的人无不狂喜,每个服部兵乙无不机械重复。 “那些竹简对百姓意味着什么?” 墨林忍不住问,但宁远显然也不清楚:“很难说,反正没给我。蜡人病后,百姓们都紧闭门户,不愿接待访客,我们也无法登门拜访。再说,我只是一个守城将军,不是他们的父母官,他们为何要对我特别照顾?况且,这城池早已荒废多年,早没了父母官。” “确实,这样的世界,让自身难保的官员去关心百姓似乎不太可能。” 墨林仔细观察了两天,听了宁远的话,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他左顾右盼,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丝严肃。片刻后,他似乎想通了,眉头慢慢舒展,又恢复了那种半睁半闭的慵懒神情,既不显得老练深沉,也没有天真无邪。 将军注意到了这一点,但青衫道士并未多言,宁远也不便追问,这道士自始至终就是这样的个性。 “从上到下都是如此,你南行经过北戎国七十八城,都会见到同样的景象。我这些年跟着太子凉,不只是北戎国,整个天下都是这样。”将军轻轻叹了口气。 “战马狂奔,士兵慌乱?”墨林微微睁开眼。 \"世态炎凉,人心惶惶。\" 宁远皱着眉头,又增添了几分忧虑。 \"原以为历经长临动荡后,世间能稍显安宁,谁知偏偏有人挑起波澜。苍梧会盟,穆家复兴,本是佳音,怎奈何总有温侯俊这样的权臣挑衅权威。穆家在西梁城的威严何其壮观,单凭北戎州之地,即便举旗反叛,又能撼动西梁铁骑几许?不过是增添些荒冢白骨,如同我魁门军三万英魂安眠于冰冷的城下罢了!\" 绣花将军讲述着尘封的历史,墨林涉世未深,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沧桑,但那份哀愁却触动了他的心弦,让他想起了遥远的往事。 当年作为道童,师父葛行间携他和师弟游历四方。如今已有十三载未曾踏出不周山,回忆起来,一切仿佛被薄雾笼罩,模糊不清,让他不禁感慨万分。 \"在这乱世中横行霸道,亡魂飘荡,不知师父葛行间如今身在何方?\" 宁远察觉他的思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继续穿行于街头巷尾。 各自心事重重,一路行来,气氛略显压抑。幸好已是深秋,微凉的风裹挟着细沙,拂过两人的面颊,带来淡淡的刺痛。 行至一处府邸,门前排列着一队服部兵乙,正有条不紊地领取物品。每位领到东西的士兵都小心翼翼地收起,身披血红大氅匆匆离去。 宁远叹了口气:\"哎,每次领取东西都像做贼,你看他们那神情,跟领到竹简的平民百姓一个模样。\" 说完,他又耸了耸肩:\"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领的是什么,你也不必问我,服部兵乙并非我的部下,我没有权力过问。我的士兵都已捐躯,如今这城里唯有服部兵乙这支武装,taizi凉垮台,我这个taizidang羽自然也被流放,无人肯助我了。\" 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这道理在任何时刻都适用。墨林试图安慰几句,却发现并不擅长此道,只好默默地闭上了嘴。 然而,将军的话语似乎启发了他,他观察着服部兵乙的神情,又闭目回想百姓领取物品时的情景,似乎有了新的领悟。但他依旧没有向将军透露,而宁远也明智地没有追问。 片刻后,墨林开口:\"京城政局动荡,想必无暇他顾,你应该理解高层的苦衷。\" \"我们一直互相理解,却又互相无力相助,这样的关系一直很稳固。我是个军人,不喜欢涉足权谋,朝廷之事与我关联甚少。所以有时我也能理解他们,他们也是普通人,人都会犯错,这无可厚非。\" 宁远带着一丝无奈的讽刺:“他们反反复复,犯错再改,改了又犯。这确实让人费解,但当我目睹所有朝廷官员都是如此,我突然领悟,也许朝廷的规则就是这样才合理。” 服部兵乙领取物品后各自散去,街道瞬间变得空荡冷清,疾风吹过,扬起漫天黄沙。 墨林眺望远方那一片片红霞,感慨道:“真是些独特的人,你不必过于忧虑。虽然我没有亲历朝廷,但从千卷古籍中,我了解不少。太子凉并非你所说的官场俗吏,否则他不会被放逐,成为朝廷的异类。” 宁远默默点头,指向前方转换话题:“我们必须加快步伐,时辰将近,送葬队伍快到了。” 他们行进不久,果然遇见一支送葬队伍,同样欢声笑语,锣鼓喧天,身穿丧服却载歌载舞。 墨林评论道:“这座城充满了奇异,背后必有深意。我们只需跟随,他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宁远听到这话,颇感诧异:“你可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炼人炉?” “有何惧焉?人间百态皆苦,都在暗流中挣扎求存。炼人炉仅炼肉身已是仁慈,而肉身之上的奥秘,是你我凡人所不能洞悉的。”墨林如常地教导宁远,两人边谈边走,一直跟着送葬队伍来到了炼人炉。 宁远问:“你有没有想过,服部兵乙每天都与我们共享饮食,他们会不会也染上蜡人病?他们包裹得那么严密,我想可能性很大!” 说完,他看着墨林,发现对方正对他微笑,眼神如同父亲般温暖和蔼。 “我看你神色异样,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宁远又问,但墨林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见他有意不说,宁远也不追问,两人尾随队伍,仔细观察整个仪式。 县衙的一位文书主持悼念,接着漆黑的棺木被卸下,内有一具遗体被安置在架子上。架子送入炼人炉,炉火熊熊燃烧。旁边坐着一位老者,长辫盘头,身着青衫,蹲在地上握着一只青铜壶,壶中热气蒸腾,香气缭绕。 “在焚烧遗体时还能欣赏香气,这位老人的喜好倒是独特。”墨林戏谑地说,宁远却一脸庄重:“他是草探花,城中最知名的工匠。” 墨林豁然开朗:“原来是技艺大师,但为何装扮如此朴素?”宁远笑了笑:“因为这位大师是真正的大家。” 墨林心领神会,对草探花更加敬重。整个炼化过程迅速完成,墨林直至结束都没有离开。 送葬人群散去,服部兵乙的队伍前来抬走了棺木。 主持的文书也要离去,墨林不再沉默,上前拦住了文书:“请问遗体烧尽,为何不见骨灰?” 第10章 临溪成诗初探案 宁远走近介绍:“这位是金门的幕僚,金墉城主离任后,一切事务都由他照应。” 金门幕僚审视着墨林,墨林自报家门,对方的反应显得有些敷衍。 此人身着黄衣,黄发配以山羊胡子和鹰钩鼻,透露出一丝阴郁和油滑,虽然展现出几分官场仕途的气质,但又觉得他的手段略显稚嫩:“你为何询问骨灰之事?” 墨林眼神平静地回应:“我并未见到骨灰,所以我相信根本就不存在骨灰!” 这番质疑大胆直接,金门幕僚脸色自然不好看:“无知小子,胡言乱语!” 墨林半闭着眼,毫无退缩之意。 这位青衫道士似乎不懂得逢迎拍马,对权贵毫不畏惧,也不给金门幕僚任何面子。多年前在不周山,他就是这般,葛行间未曾教他尊师重道,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何师道尊严。 然而宁远是朝廷中人,通晓行为规范,自然也为墨林的底气不足感到忧虑:“周道长,不可信口开河啊!” 墨林面不改色,手指着炼人炉,语气坚定:“如果有骨灰,为何不归还给家属?” 金门幕僚眉头紧锁:“道长,你多管闲事了。宁远将军,麻烦你带他离开。” 说完,他便离去,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仿佛把墨林当作一个顽皮的孩子而不予理会。 墨林淡然一笑,他也不是那种热衷于讨好别人的人,自行转身潇洒离去。这场围绕炼人炉的葬礼戏剧,就这样草率而平淡地收场。 宁远连连向金门幕僚道歉,然后紧跟在墨林身后。他们绕了好几个大弯,最后停在湖畔。 宁远很想教训道士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犹豫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刻薄之词。他看着道士那张素净的脸庞,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 “你为何质疑那位幕僚?我这个武夫看不透许多,骨灰究竟去了哪里?即使蜡人病再严重,尸体总该留下一些痕迹,让家属有个念想,这样实在太残忍了。” 墨林从竹盒中取出白猫,轻轻抚摸:“他明显在搪塞,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骨灰。你也不要乱猜,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放入炼人炉的并非真正的死者!” “你说什么?有什么证据?”宁远闻言大吃一惊。 “目前没有,只有猜测,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推理。”道士难得严肃起来,微微睁开眼,缓缓道来。 “尸体被抬出棺材时,已经完全僵硬。但我注意到抬尸体的担架下沉幅度很小,抬尸者毫不费力,说明尸体几乎没有重量。尸体僵硬如枯木,说明这不是普通的死尸。我也考虑了蜡人病的情况,但这不可能。从医学角度来说,死亡的过程无非那几种,不会有太异常的变化。” “我曾听闻尸变之状,或许与此有关?”宁远久历沙场,对死亡之事略知一二。墨林摆头道:“尸变之态转瞬即逝,况且我所见之躯,僵硬如石,不似生前有血有肉之人。” “你不是也曾提及,世间诸多行尸走肉?”宁远淡然一笑。 墨林回应一笑:“此事另当别论。总而言之,我确信方才焚烧的并非人类。你无需多问,若想证实,只需寻访那位昔日的草堂大师。待我亲见他,真相自会揭晓!” 是日无他言,次日二人结伴同行。墨林跨上跛足马,一同向城西进发。 宁远娓娓道来:“草探花乃金墉城首屈一指的雕塑家,昔日在太平盛世门庭若市,求雕像者络绎不绝。后来蜡人病肆虐,世道动荡,西梁军围城百八十日,艺术凋敝,门庭冷落。乱世之中,高尚难觅,生不逢时的戏子哀怨。” 墨林闻此感叹不已:“借我笔墨,我要赋诗一首。” 宁远闻言微微一笑,从背后的竹篓中取出狼毫递予他。不远处有一眼清泉,宁远抱着归去来兮去饮水,白猫依然沉睡。喂水归来,墨林诗已成篇。 “这猫不吃食,连水也喝不下,还能存活多久呢?” “无从知晓,自师父离世后,归去来兮便是这般状态。但它只是深睡,这么久过去,你看它依旧生命力旺盛。你城外的士兵也是同样的道理,世间众人大多如此,看似生机盎然,实则沉睡不醒,最终长眠不复,恰似归去来兮!” 此言触动了宁远的心弦,他鼓掌赞叹后问道:“诗作何在?”墨林递出一卷竹简:“阅毕请放回竹篓。” 宁远接过竹简,又瞥了一眼归去来兮,似有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思量再三,他放弃了,展开竹简,字迹狂放不羁,虽无规则却浑然天成:浪子长啸归者哀 纵马吹箫家未随 乱世浮沉江山遥 青衫将军独悲凉 “诗很美,只是我这糙汉子,领悟不透。”宁远咧嘴大笑。 “诗佳,人却诙谐。” 道士调侃将军,将军含笑以对。 两人行了半个时辰,穿越金墉城,来到草探花的店铺前。店面是四面环墙的深宅大院,庭院幽深,门扉陈旧,门槛已被磨损大半。 店名唤作探花草舍。 两人步入店内,草探花正在前厅裁剪竹枝。他看到二人,表情并无变化,宁远说明来意,草探花依旧是一副寒酸的模样。 宁远在城中已久,与草探花还算熟识。草探花不善言辞,自两人进来后,只与宁远交谈,未曾正眼瞧过墨林。 交谈片刻,见草探花对自己不理不睬,墨林主动上前,亲切地说道:“老先生,我此行有一事相询。” 青苗公子未等他把话说完,挥手示意中断:“我已不再接手任务,更不会因言语而接活,道长请回吧。”周行仿佛早已料到,目光示意宁远:“将军,给点路费。” 宁远点头,从怀中取出十两白银置于青苗公子面前。 “年轻人,你可明白这样的行为有多失礼?”青苗公子面带愠色,周行却毫不在意:“世道动荡,手艺也无法果腹。况且您本就吃这套,否则也不会与官府打交道。” “你以为这样说我,我就会接受你的施舍?”青苗公子瞥了一眼银子。 周行淡笑:“这不是施舍,是报酬,你回答问题理应得到。天经地义,道理分明。” 青苗公子盯着银两许久,最终袖袍一挥,将其收入胸前,只是动作显得生涩,神情略显不自在。周行观察他的眼神,嘴角微勾:“我直截了当,有多少人找你定制人偶?” “你说什么,人偶?”宁远在一旁惊讶地插话。 周行轻拍他一下:“别打岔,听老人家说。” 青苗公子眼神闪烁,周行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眼神依旧半开半合,慵懒而颓唐。青苗公子看了看银两,又看了看道士的眼神,片刻后悠悠叹了口气:“一直如此。” 周行显得胸有成竹,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继续追问:“是从蜡人病流行之后开始的吗?”青苗公子点头,周行满意地微笑:“这就对了,那么你知道为什么家家户户都不火化死者,而是制作人偶应付场面吗?” 听到这个问题,青苗公子微微愣住,刚才的爽朗消失了。他脸色一沉,轻轻摇头:“我只负责塑造形象编织草鞋,其他的我一无所知。我知道你想问死去的尸体现在藏在哪里,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青苗公子说完,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忧虑。 周行擅长洞察人心,见状轻轻挥手:“我不会再问下去了,换个话题,你从事塑像这么多年,现在却要靠销毁心血来维持生活,你有过后悔吗?”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青苗公子的心弦,他惊讶地看了道士一眼,眼神复杂,难以解读,仿佛勾起了无尽的回忆。他恍惚地起身,点燃熏香,捧起香炉,最后在宁远困惑的目光中老泪纵横。 周行见状,识趣地起身告别,拉着宁远向外走去。 两人走到门口,青苗公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现在的人已无心欣赏,作品问世也是徒劳。与其被玷污,不如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留一片洁净的世界!” 周行如遭电击,转身鞠躬,深鞠一躬:“前辈高人,晚辈受教了。此案告破后,离别之时必定前来拜访。” \"何苦相逢,你既然有四海为家的志向,就不该有扎根一处的牵绊。\" 草探花轻轻挥手,墨林静立,久久未动:\"的确,这世间每个角落我皆可涉足,一切机缘,皆由天定。\" 二人自探花草堂走出,天色已渐入暮色。 宁远问:\"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 墨林答道:\"你无需过多忧虑,即使告知你方向,此刻夜幕降临又有何益?黄昏已至,我曾在不周山巅独爱观赏落日,且不做他事。\" 宁远淡笑,陪他坐下来仰望天空:\"棺木中的并非真身,那真正的所在何处?\" 墨林微摇头,未作回答。他竟真的只是专注于夕阳,宁远追问几回,他都充耳不闻。宁远识趣地不再打扰,二人就这样坐着,直到天色转为深沉。 太阳隐退,墨林慵懒地伸个懒腰站起,宁远始终注视着他,半晌后忍不住开口:\"你是否对我有所保留?\" 墨林瞥他一眼:\"你觉得我隐藏真相,有何目的?\" 这个问题让宁远一时语塞,他本就是一介武夫,不解深意之事:\"这倒没有,目的这东西与我无关。\"墨林微笑,轻拍他的肩膀:\"嗯,你这话颇有深意。\" 二人又闲聊片刻,日暮大河之间,天地被星辰月光覆盖。 宁远向草探花借来一盏灯笼,两人提灯在黑暗的小路上返回。 走到西门,墨林遇见了倒骑毛驴的梅岭状元,两人拱手致意,彼此都颇感意外:\"你此行是要进京应试吗?\" 梅岭状元:\"此城出发,唯有此事。毕竟是故乡,虽无亲情,但有乡土,也算无憾。种种思绪对我来说已是过眼云烟,我没有亲人后代,没有挂念,故而少了迷茫。\" 墨林感叹:\"此门之后,你将成为漂泊之人,愿你珍视未来,达成所愿。\" 梅岭状元:\"承你吉言,即便高中,我或许也会回来。不知为何,我觉得如此辗转反侧,也是一种乐趣。以前私塾老师曾说,时光中老去,在奔波中成长,道理大概如此。他人读书、走路、答题、求功名,而我却不同。\" \"我明白,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墨林的目光罕见地柔和。 二人告别,墨林目送梅岭状元离开,人影消失在黄沙之中,只剩一人一驴,转瞬即逝。宁远拍拍他:\"人已远离,再看无益。\" 墨林:\"我们只是偶然相遇,无须挂念。他去他的,与我无关。我只是在看那头毛驴,如此肥壮,若不做成馅料,岂不可惜。\" 宁远大笑:\"夜晚不宜多思,我送你回晓行夜宿。\" 二人回到晓行夜宿,发现门口正站着一队服部兵乙。 服部兵乙依旧如故,墨林看着这些红衣士兵,饥饿感更甚。 不久,夜深人静之际,晓行夜宿楼上响起一阵阵沉闷的跺步声,仿佛有人在木地板上踱步,声音纷乱,难以辨别来源。 片刻之后,门口显现一道身影,此人全身裹在厚厚的毛毯中,面部被遮掩得严严实实,被服部兵乙紧紧压制,腰弯得像失去了脊梁。 墨林面带困惑,投向宁远的目光寻求答案,然而宁远只是摇头:“我怎能知晓,守城这么长时间,从未听说晓行夜宿楼上有人居住。你看,那人走向烛阴楼的茅厕,正如你说的,楼上无厕,他只能下楼解决。” 墨林闻言皱眉,环视四周,随后自言自语道。 “服部兵乙为何要押着他?只有犯人才会如此,但犯人为何不住在牢狱?况且我进城后已将这里摸得一清二楚,这座城池似乎已无牢狱。即使再荒废的城市也应有秩序,但你看两侧的门户紧闭,不就是一座座无形的监牢吗?众生皆有苦难,蜡人病重,害怕遭遇不幸,却不知自己已活成别人的笑柄。” 宁远闻言惊讶,这道士的话语句句切中要害,仅凭一眼就能洞察如此多的信息,他还是头一次亲眼见识到。 正在思索之际,那人被押回,继续踏上楼梯,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某个楼层。 服部兵乙队伍整齐地离去,对墨林二人未加理会。宁远笑道:“我的面子还有些用处,道长你快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调查。” “晓行夜宿楼上,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吗?我想你根本没在这里住过,你每晚都在将军行府,这一点我清楚。但是这里既然有犯人,我不相信你会一无所知。既然有罪犯,为何还让我住在这里?” 墨林直视宁远,提出疑问。 宁远听后略显不悦:“道长,你在怀疑我?” 墨林摇头,依然半睁着眼,显得慵懒:“床确实舒适,我只是感到好奇罢了,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不想住进将军府。你也说过,这是城里唯一还在营业的客栈。我就不再多说了,将军,我们白天见。” 宁远离去后,墨林仰望星空,久久地沉默不语。 良久,他缓缓低头,一滴滚烫的泪珠从睫毛滑落,砸在地上,破碎成花。 他解下竹箱,抱起酣睡的白猫,缓步走进晓行夜宿。白猫依旧沉浸在梦乡。“兮,我今晚脖子扭伤了,好疼,好疼……” 次日清晨,宁远便来找墨林。 墨林整夜打坐,昨晚分别时,他就是静心冥想的姿态,今晨再见,仍是纹丝不动,与他平时的慵懒形象大相径庭。 宁远在墨林面前摆了个蒲团,静静地坐下,凝视着道士如画的眉眼:“昨晚你是否有所思考?” “确实有些想法,驴肉不适合做馅,清蒸或炖煮会更美味。” 宁远不屑地瞥了一眼,随即起身离去:“就此别过。” 墨林连忙拽住他:“你没理解我的意思,那位梅岭的状元郎不应轻易放过。我也不确定我的直觉是否准确,但我的直觉从未出过错。” 宁远嘲讽一笑:“人已经离开了,你的言论无济于事,不过是事后诸葛亮。” 墨林挺直腰板:“即使如此,我也要让这炮声震耳欲聋。如今能走在前列的人寥寥无几,你少些空谈,我们现在就去逝者的家。” “尸体难道还会留在那里吗?不过,刚经历丧事,恐怕不太合适吧?”宁远有些抗拒,墨林却答道:“礼仪固然重要,但心中有礼,自然行为得体。无妨,亲眼目睹后自会明白,何必提前忧虑。” 出门,阳光明媚,烈日当空,又是一个白茫茫的日子。 然而,寂静的金墉城依然荒芜破败,人们隔着门缝互相窥视,彼此间仿佛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墨林骑马穿过街头,手中抱着一只白猫,宁远手持红缨紧随其后,两人引人注目,引来行人的纷纷侧目。每到一家,墨林便下马敲门,语气恭敬,言辞恳切:“你好,你们家有人去世了吗?” 第11章 人间一瞬,仙途永恒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七月十七。 金墉城日益荒芜,时光匆匆,人们惶恐不安。 墨林和宁远挨家挨户探访,只见门户紧闭,唯有门缝中那一双双黑眸,冷漠地对视着邻居的眼睛、街道、黄沙、服部兵乙以及墨林座下的老马拐子。 墨林问道:“你还记得上次送葬的队伍是从哪家出来的吗?” 宁远眺望远方:“记得一些,但距离颇远,需要策马前往。”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户门前,那是一扇漆黑的大门,门上绘有门神。 墨林指向门上的铜环,宁远上前敲门,墨林下马走上台阶,背着手仔细端详门神画像的神情,片刻后轻声感慨:“世人未曾见过神仙,所以画像多是想象。再说,这门神守护家园,地位卑微,怎能算是神仙?话说回来,将军,你见过神仙吗?” “我也没见过,但我认为世人皆苦,生在世间自然卑微。就像这座城,不久后就会消失无踪,大军过境,一切不留,老弱妇孺都将归于尘土,生命如同草芥,无人惋惜!”宁远的话语中满是痛心。 墨林看着他捶胸顿足,笑道:“你这位绣花将军,倒是有慈悲之心。” 宁远感叹:“我在战场上驰骋多年,城池的陷落就如同身体的破碎,怎能不悲痛?因此,我深感众生的困苦。小时候听长辈讲述仙人的逍遥自在,他们都是人前显赫的人物。听多了,这些道理就在我们武将心中根深蒂固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也许会觉得好笑,我仍然对仙人抱有敬畏。世间许多人贬低仙佛,像城里的司徒道长就曾断言,若仙人不痛苦,为何我们几乎没见过他们?但我并不认同,神龙神秘莫测,凡人岂能轻易揣测仙界奥秘?” 墨林脸上露出不屑:“你的观点糟糕透顶,神仙受万人敬仰,若无世人供奉,他们还不如一条狗!” 这话让宁远惊骇,他似乎对此话题十分忌讳,环顾四周,然后继续猛烈敲门:“道长,你身为修道之人,这样说简直是大不敬!” 墨林毫不在意:“我走的是自己的路,你遵循的是世俗的规定,本就殊途,何谈背叛?依我看,神仙也是历经磨难,你刚才也提到万物皆苦,仙佛也不例外,他们同样承受着生活的辛酸。” 这番话触动了宁远的痛处:“说到底,最受苦的还是金墉城的百姓,一个月后,这里将是千里的孤坟。” 墨林闻言挥手示意:“你又错了,人总有一死,但谁又能为他们立碑呢?这样想来,更显凄凉,还是别提了吧。乱世中,生命如浮萍,城外你的士兵已化为泥土。” 宁远眼含泪光,加大敲门力度,但依然无人回应:“身为大礼官,竟让无辜百姓受苦,实在令人心痛!” “乱世如画,你只需独善其身。”墨林安慰他。 “可我是将军,必须兼顾天下苍生。” “你做得到吗?” “道长,你呢?” 墨林摇头:“我心里只有师父葛行间,以及唤醒‘归去来兮’的方法。我已置身世间,必将掀起江湖风雨。” 道士说完,短暂沉默,心中明白有些意图还未言明。他回忆起十三年前怀化中侯府的街巷,那个背着三把刀的男子李岸然,那突如其来的黑夜,以及莫名缠在自己手上的刀! 还有更多遥远的记忆,神秘的道士独自沉思,年轻的将军从他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一丝端倪:“我明白了,宁远不知道长来历,但我总觉得,你与众不同。” “世人皆如此,独特而共存,实属寻常,继续敲门吧。”墨林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入,毕竟他们相识不久,无需袒露心扉。 注意力重新回到门上,宁远这才意识到敲了半天,屋里依旧无人回应。 墨林透过门缝窥视,发现一只深邃的眼睛也在冷冷地盯着他,显然并非屋里无人,而是有意回避:“我身旁是城防将军,我是一名云游道士,能否开个门?” 然而,他的请求只换来冷淡的凝视,对方坚决不开门。 宁远:“我们并无恶意,只因听说府中有病人离世,欲来探查一二。这位道士学识渊博,或许能找出治疗方法。” 片刻后,屋里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你们是否也染病了?” 墨林和宁远闻言犹豫,确实,他们已被蜡人病侵袭。宁远急于破案,打算隐瞒,但墨林坦诚相告:“没错,我们染病了,但这病症有古怪,并非无药可救。” 门后传来冷笑,声音尖锐刺骨:“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来连累老身,真是可笑!” 宁远一听,顿时焦急,墨林忙制止他,提议离开。二人踏着漫天黄沙,沿途凄凉,服部兵乙的红衣在风中飘扬,透着诡异。 宁远:“道士,你刚才不该阻止我,恶劣环境下必出刁民,沟通无效时,应果断采取强硬措施。” 墨林挥手示意:“百姓已恐慌,无需再逼迫。况且,我们确有疾病,他们的排斥也在情理之中。” 宁远反驳:“即使不强硬,讲道理总是可以的吧?我们是来帮助人的,不是要害人。” “她又不了解你,怎能判断你的良善?自蜡人病肆虐以来,这座城已人心惶惶,人鬼不分,秩序尽失。没有基本的信任,再真挚的话语在他人听来,都是恐惧的来源。” 墨林语重心长,目光柔和地看着宁远。这位将军虽鲁莽,却也有其优点,只是处理事务时欠缺思考,与他共事,墨林得多费些心思。 “现在,我们要顺势而为,利用服部兵乙的影响力。在他们定期给百姓送神秘物品之际,我们伪装成他们进入调查,那时百姓才可能自愿开门!” 宁远领悟得快:“这样很好,我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每月初八他们必定会出现。”墨林算计着日期:“这么说来,本月已过,只能等下个月了。” 话音刚落,宁远脸色骤变:“那我们就完了!” 墨林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宁远满脸忧虑:“佘穆庄的佘老夫人,这个月结束后,大军即将压境,金墉城将难以保全,我们需要时间!” 西梁帝都出兵围困北戎州边境的消息,自佘穆庄东进起,就传遍了各国。十九个封地的诸侯各有行动,地理位置优越的南戎州最先得知此事。 南北戎州本为一体,三大联盟后分裂为二。北戎州由紫宸国公赵星阑掌权,南戎州由其兄长赵辰阑统治。 尽管兄弟间分庭抗礼,但北戎州的任何动静,都会被赵辰阑的探子传遍南戎州。 南戎州,西梁历一六二年,南戎历宣化十三年七月十八。 怀化中侯府,潼淄城。 第二十五巷的第三座酒馆之前,立着一个人影。 他在熙熙攘攘的小径中心静静地伫立,双臂环抱,微垂的眼帘遮不住他九尺魁梧的身躯,像猛兽一般遮去了酒馆的一半门面。周围一尺内的行人纷纷避开,他身上浓郁的猎户气息扑鼻而来,夹杂着迦南草原特有的牧羊味道,即使沉默不语,也像一座不可侵犯的冥王雕像。 酒馆高大而新修,与周围的酒馆显得格格不入,招牌高高挂起,上书“鹤鸣楼”。直至午时一刻,他依然不动如山,像瘟疫之神般挡在门前,吓得酒馆小厮躲进账房,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他们显然知道此人的身份。 又过了片刻,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疾步而出,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向擎苍少主问安,小的是鹤鸣楼掌柜,您已在此多时,何不进来品尝几杯,小店有几坛珍藏的太傅酿,特地为您准备。”说完,掌柜继续保持谦卑的态度,丝毫不敢冒犯这位名叫擎苍的人。然而,后者并未正眼看他,只是粗鲁地撩起额前的长发,胡乱扎在脑后,露出一张年轻而无须的脸庞,虽然脏污,却流露出流浪者的不羁。 他嘴角叼着一根细稻草,从眼神到下巴都透露着放荡不羁。掌柜虽对他熟悉,但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无人能拥有如此狂妄的眉毛,或如猛兽般犀利的目光。“李先生……李少主?”见少年无动于衷,掌柜颤抖着再次问道。 “叫我擎苍就行,那些虚名头衔,最是让人厌恶!”李擎苍终于开口,声音冷冽,语气急促,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掌柜连忙点头:“那请您随小的进店休息,品酒如何?” 李擎苍轻轻摇头,视线依旧落在地上。掌柜顿时陷入困境,斟酌片刻后低声说:“您这样可真让小的为难,小的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您站在这,百姓都不敢进门,小的生意已经停滞半天了,您能否赏脸进去,让小的尽心伺候?” “你的意思是,我阻碍了你的生意?”李擎苍目光如炬,掌柜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李擎苍似乎无意为难他,指向地面问道:“我想问你,当年的那桩惨案是不是就发生在这里?” 掌柜一听,脸上掠过复杂的情绪,叹了口气:“十三年前,自从我看到令尊造访这里,就知道此事必定与此有关。这些年也有不少人来询问,但我始终那句话,那个恐怖的夜晚来临前,我就已经逃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砖石地面透出淡淡的赤色,尽管历经岁月,污渍仍然深深烙印其上。李擎苍屈膝审视,手指轻抚砖缝,低语道:“这么多年,血痕居然还未消逝。” “非刻意保留,南戎州少雨,况且这种血光之灾无人能避,更别说有谁会去刻意清理。”掌柜额角渗出汗珠,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这血,即使想抹去,也抹不去。” 李擎苍话语中藏着深意,起身,身高远超掌柜,投下一片阴影。 掌柜脸色苍白,站在李擎苍的阴影下,他指着鹄楼问:“当年之事我略有耳闻,那些道士的行踪你一无所知吗?” 掌柜连连点头,李岸然微笑着步入楼内,掌柜松了口气,急忙跟上,殷勤款待。然而李擎苍挥手示意,未尝一口小二送来的酒。 “我今日并非为了饮酒,也不是追查旧事,我那无良父亲的行为与我无关。倒是你这酒楼,装修合我心意,而你,欺骗了我。你的酒楼此刻明明客满,却向我诉苦!” 李擎苍如猛虎般咆哮,全场颤抖,人们纷纷躲避,掌柜闻言脸色更加惨白,慌忙向他鞠躬道歉。 “公子您误会了!楼上全是江湖中有地位的世家子弟,三天前已入住,绝非今日新来的客人,小人怎敢欺瞒刀门少主!” “无需提及身份,我早已说过,我厌倦这些虚名!”李擎苍豪爽大笑,未与掌柜多言,大步流星走向楼上,无人敢阻拦。 他的脚步沉重有力,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铁箱。一楼的小二上前扶起跪地的掌柜,但掌柜的脸色如同死灰,毫无生气。 “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谁知又陷入如此境地,这里也不安全了,今晚我们就搬走,永远离开潼淄城。” 他的话语充满失落,话音刚落,楼上传来模糊的对话:“这位大人,顶层已被贵宾预订,您不能上去。” “这位大人,您要做什么,小的承受不起啊!” …… “砰——哗啦——轰隆!” 楼上响起几声闷响,接着仿佛熟透的西瓜滚落,咕噜咕噜滚下楼梯,散落在一楼的大厅,有的甚至滚到掌柜和小二脚下。小二低头一看,顿时惊恐万分——那竟是一个个刚刚斩下的头颅! 掌柜的目光呆滞,面对那些熟悉的狰狞面孔,看着他的伙计们一个个变成了孤零零的头颅,他们没有发出一丝惨叫,不是不愿,而是来不及。刀口利落,头颅的表情凝固,其中一颗滚落在掌柜脚下,张大的嘴巴带着惊恐,舌尖垂落,冒着模糊的热气,让他的脚底感到微妙的刺痒。 掌柜抬头,听见了滴答的回响。 透过扭曲的楼梯缝隙,穿过血水浸湿的走廊,他看见一个宛如地狱恶魔的少年,扛着沉重如棺材的箱子,缓缓推开顶层的大门! 第12章 怀化起武,望天山 望鹄楼上,风声呼啸,李擎苍的到来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喧嚣。 顶层的雅室,花雕门被粗暴地撞开,他屹立在屏风外,如同山峦般威严,双臂青筋暴露,握着一团蓬乱的头发,口中还嚼着一根低垂的草叶。 屏风上绘着南戎的领土,此刻却被鲜血浸染,仿佛万里江山笼罩在腥风血雨中,那是刚刚逝去的仆人们最后的热烈印记。 \"嗖——锵\" 一道剑光斜掠而过,血染的江山瞬间割裂,切割的锋利程度不亚于门外那些无头尸体。屏风后的人群逐一显露,人数多达数十。 阁内男女混杂,有的白衣如雪,有的面目狰狞,有的举杯超凡,有的手持大刀,看似各具特色,但每人手中都有一只黑色剑匣。 剑匣散落在桌上,长短不一,纵横交错,奇特的是,每只剑匣上都系着黑色铁链,错综复杂地环绕其上。 李擎苍保持着高昂的头颅,冷峻如孤鹜。屏风后,一位黑衣老人收回手,眼神犀利深邃,如同老鹰:\"我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世故的家伙在捣乱,没想到是个无须的鲁莽小子!\" \"单凭掌风就能破碎木石,剑术的火候可真是显露无疑啊!\"李擎苍吐出嘴里的烂草,毫无顾忌地向老人放声大笑。 他的嘲笑显而易见,全场的人怒目而视,纷纷拍案而起,怒吼着围住了李擎苍。 \"狂妄的小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知道我们来自何处吗,竟敢如此扰乱我们的安宁?\" \"以为杀两个手下就能肆无忌惮,像你这样的新手,老子见得多了去了!\" 各种咒骂声不断,尽管话语尖锐,但他们的话语中鲜有污言秽语,这在粗犷的江湖中实属难得的修养。 李擎苍依然昂首与众人对视,他的目光犹如狼群环伺,任何话语都无法撼动他的傲慢与凛然。 年长的领袖轻轻抬起手平息了现场的紧张气氛,接着双手交叉,手指直立于胸前,向着李擎苍行了一个庄重的门派礼。 “既然阁下明知我们是剑门弟子,为何仍如此无礼地闯入?剑门虽为武林十大门派之首,但始终秉持谦逊待人。若阁下携带兵刃而来,宜先阐明来历目的,否则即使我们心存仁慈,也无法放任阁下任意离开!” 老人的话语中威严自现,既维护了剑门的尊严,又不失礼数。然而,李擎苍对这些礼数毫不在意,他随意地挥手,抓过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双腿正好抵住两侧门框,堵住了暖阁的出口。 “老子乃刀门李擎苍,来去自如,倒是你们的去留得问问老子背后的刀!” 他豪爽大笑,露出森森虎牙,令人胆寒。他甩动背后的黑色巨匣,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插入地面几寸深,木屑四溅,众人衣衫无风自动,纷纷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此刻,暖阁内一片寂静,众人对李擎苍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在摸清他的底细之前,明智的人都选择沉默以对。 “咔嚓——” 沉重如山的黑匣被粗鲁地打开,内含两件物品,一是一根乌铁般粗大的五尺长棍,另一件竟是宛如古琴般巨大厚重的开锋血刀! 老者听到“刀门”二字便已警觉,现在看到这奇特的刀更是惊讶不已。他目光示意众人,剑门弟子立刻将桌上的剑匣背在背上,用锁链环绕全身,握紧锁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三个月前,听说有位来历不明的刀客在剑门滥杀无辜,使用的便是一柄长而重的朴刀。阁下与剑门有何深仇大恨?据我所知,李门主并未下令两派开战!” 李擎苍对此冷笑道:“我那个软弱无能的老爹总是犹豫不决。当年张太白那个顽固老头将我们赶出右江州,我们的门人遭受重创,备受欺凌,而你们这群人却安然自得,视我们如草芥。你们知道我们是如何在迦南草原生存下来的吗?” 说完,他抽出铁棍,将其嵌入血刀末端,众人这才看清,那并非朴刀,而是一柄比青龙偃月刀更庞大、更凶猛的斩马刀! “轰隆——” 李擎苍手持巨刀站立,斩马刀轻而易举地割裂了暖阁的梁柱,天光伴随着木屑洒落,木屑如雨点般纷飞,他在斑驳的光影中犹如一位充满怨念的修罗,气势逼人。 “你们知道我是如何活到今天的吗?那些我老爹不敢做的事,我来做。养尊处优的剑门早该消亡。佛门不超度你们,今天老子就用这屠刀来洗净你们的罪恶!” 说完,他挥舞起巨刀,刀锋直指老者,李擎苍的刀如同山峦般沉重,挥动起来却快如疾风骤雨。老者猝不及防,无处躲避,刀光在狭窄的空间中封锁了一切生机。他只能举起青铜剑匣,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轰隆——” 爆炸般的巨响回荡,犹如深沉的雷霆久久不息,战马刀震动不停,仿佛在咆哮不平。老者被震飞,一路鲜血喷洒,撞倒了四个试图救援的弟子,五人失控地撞破窗户,如落叶般散落在望鹄楼上! 楼下传来惊恐的尖叫,其余的门人惊惧地瞥了一眼,十三年前的血迹上,五具尸体交错躺着,鲜血如同梅花盛开! 腥气逐渐弥漫,飘荡在二十五号酒巷,与浓郁的酒香交织在每一栋酒楼之间,瞬间行人纷纷避开,生怕被波及。 楼内的剑门弟子,无论男女,脸色苍白。然而,毕竟是大门派的传人,没有人选择跳窗逃跑,也没有人选择自我了断或苟活。 但在李擎苍眼中,这就是大门派可悲的所谓气节。他行走江湖,只认一条准则,根本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道理。 原因很简单,一人,一刀,这就是他李擎苍的道! “你们不必介怀,虽然我年轻,但你们不知道我如何修炼至此。别说你们剑门的人,就是江湖上那些声名显赫的老前辈,也不一定能抵挡我全力的一刀!” 他放声大笑,一名女子立刻冷哼:“无知小子,别得意忘形,江湖中的世外高人岂是你能揣测的。若非剑门被禁剑令束缚,今日你绝无法在此放肆!” 听闻此言,李擎苍笑得更加畅快:“这位姑娘,小爷我对生死从不怜香惜玉。你都快死了,还在顾忌张太白那迂腐的废话,这就是我最鄙视的伪君子名声!” 话毕,他不再多言,像来自地狱的无情恶鬼,再次挥刀。剑门弟子因师命在身,无人拔剑,他们举起剑匣,硬碰李擎苍的血刀! 结果显而易见,暖阁内四面八方响起爆炸,人们如稻草般撞破窗户飞射出去,身上插满了木片,胸膛带着骇人的刀伤。有的坠入对面的建筑,有的挂在瓦檐上,更多的人步了老者的后尘,堆积在望鹄楼前,最终形成一座血淋淋的尸山! 上方,一个魁梧的少年握着战马刀跳出楼阁,刀锋自楼顶斩下,借着冲击力,如风暴般落在尸山上。他回头望向楼宇,巨大的刀痕如同天堑,将原本繁华的酒楼变得满目疮痍。 那一天,李擎苍独自一人,愤怒地屠戮了望鹄楼。 夜幕下的巷弄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巡逻的衙役也只是远远地窥探,不敢靠近。他用血污整理了蓬乱的头发,又从怀里摸出一根枯萎的稻草含在唇边,随后仰躺在废弃物中,四肢摊开,对着碧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阳光下,他满口的皓齿闪烁着光芒,身旁的锈剑也映射出刺目的寒光。 “耳边的虚言只会导致崩溃,当年在此失去的宝物,我将为刀派逐一找回。太京州的张太白老人,葛行间的道士,还有夺走我父亲战刀的那个人,每一份债,我们都将从今开始清算!” 南戎州笼罩在阴霾之下,而北戎州的金墉城则被厚重的乌云遮蔽。一只白鸟在城墙上停留了三日,最后无奈地离开,留下一具身中黑箭的白鸟尸体,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白鸟俯冲向城下,掠过密集的军队,轻触冷冽的矛尖,又因森然的杀气迅速飞离。在它漆黑的眼睛里,金墉城外已成为一片黑暗的汪洋。 冷硬的兵器,装载的设备,狂风中的战旗,全副武装的军队。这是一个被黑暗浸染的时代,混乱四起,国运动荡,各方势力各展所能。 白鸟穿越军队,飞过琅琊山,最后在西梁城外十里处的驿站前气息奄奄。 这个驿站是西梁军的重要后勤基地,号称菩萨蛮。在菩萨蛮前,立着一位身穿黑衣的道士,他的束发银冠紧致有度,发簪是精心挑选的南山松,身材瘦削,面庞清瘦,留着一丝白须,背着一把古琴,行走间带有超凡脱俗的气息。 黑衣道士递交了拜帖,字迹秀美,表明来意后,借得一匹骏马,不多言辞,跨过边境,无人敢阻挡他的去路,就这样坦然直入西梁城。 在西梁城内的花萼相辉楼前,黑衣道士停下脚步,下马递上拜帖。 “穆府的宾客,特来拜访。” 门口的两座石狮中,一尊口中无珠,黑衣道士将拜帖投入狮口,拜帖如祭祀般进入石狮腹中,石狮几番咀嚼后,大门豁然敞开。黑衣道士镇定自若地步入楼内,畅通无阻,直至顶层才停下脚步。 楼上,暖阁富丽堂皇,以红木装饰,一位公子身披华丽服饰,佩玉挂锦,正倚栏眺望。 黑衣道士施礼问候:“穆公子。” 穆公子轻轻侧首,虽然身为男子,却妆容精致,嘴角含笑,尽显妩媚。 “事情进展顺利吗?” “一切按计划进行,人已被控制在诸生浮屠之中。”黑衣道士恭敬地回答。 穆公子嘴角含笑,脸上洋溢着春意:“这真是再好不过,他藏匿多年,也该有个妥善的结局。这里已无事,你去前线协助佘老将军吧。虽然佘将军深思熟虑,金镛城勉强维持,无需更多援助,但近来我心中不安,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妙。” 黑袍道士轻声叹息:“虽说是好事,但佘将军性格刚烈,未必会采纳我的计策。” 穆公子淡然回应:“无妨,我授予你西梁黑令,见令如见我穆念花。” “这样固然好,但金镛势力衰微,公子究竟在担忧什么呢?”黑袍道士微微点头,目光轻轻扫过穆念花,后者摇头,转而凝视栏杆外,满城花开花落,一片生机与凋零的景象。 “秋天已至啊。” 黑袍道士静静地站立着。 “眼前的繁华终究会凋零,世事变迁,未来充满未知。” 说完,他微笑着看向道士:“我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了。” 道士回以微笑:“属下懂了。” 黑袍一摆,道士潇洒离去,穆念花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墨旋道长,你如何走到今天,是否也像我一样呢?” 墨旋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继续下楼,留下一个低沉的尾音。 “我们都是同路人,不念旧情,如同苍山瀚海边的一棵松!” 与此同时,金镛城中的烛阴楼,宁远满脸忧虑。 “西梁军队已逼近边境,北戎国岌岌可危,破案已失去意义。数万大军压境,城内兵力空虚,如何坚守?百姓又该如何生存?” 墨林却不以为然:“事态未明,切勿轻易放弃。城中的疑案有其玄机,仍需调查到底。大军攻城与破案无关,若他们企图屠杀,我们就阻止他们的杀戮。有时纸上谈兵也能退敌千里,我已有对策,能拖延数月时间。” 宁远对此并不信服,他久经沙场,而墨林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文弱道士,提出的退敌之策听起来颇为荒诞。 然而墨林神色平静,看着宁远,似乎并非戏言:“经过推敲,理论上可行。若失败,国破家亡,道士自当隐退;若成功,可拖延数月,查明真相治愈蜡人病,转移百姓后,我陪你进京拯救太子。你目前没有其他选择,不妨试试看。” 墨林的目光清澈无暇,宁远看着他清秀的面容,竟无法找出反驳的理由:“那么,我需要做什么?” “城墙之上,擂鼓壮行,其余皆为负担。一只白猫,一把桃花木剑,一匹老马,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八月十五。 时光荏苒,西梁军如约而至,城外乌云密布,大旗猎猎作响,铁甲映日,寒光凛冽。 佘穆庄挺身而出,副将断须挥马领军,钩镰枪深入土中,跃马挺胸,丹凤眼眺望大戎江山。 “退兵之时已到,老夫遵守约定,绣花将军何在?” 声音犹如洪钟,低沉却震撼如雷鸣! 宁远屹立于城墙之上,毫无畏惧,身边并未携带那标志性的红缨,腰间仅插着两根鼓棰:“佘老太君,您指挥军队如臂使指,确是西梁城的一条忠犬!” 如此直言不讳,佘穆庄自然怒火中烧,但依然克制着冲动:“乳臭未干的小子,休要只逞口舌之勇。老夫今日再度来访,你的金镛大军又在哪里?” 宁远沉默不语,抽出鼓棰,身旁的巨大牛皮鼓赫然在目,他稳住下盘,轻扭腰肢,鼓棰落下! 刹那间,战鼓震天,声浪滚滚,鼓点激荡,令三军闻之胆寒! 吊桥缓缓降下,一匹老迈的拐子马步履蹒跚走出,马上坐着一位青衣道士,手中轻抚白猫,神情淡漠。他步入战场,与佘穆庄对峙,随后自我介绍。 “难道你不怕我直接攻打吊桥?”佘穆庄瞥了墨林一眼,不解其意。 “佘老太君不会做这种事。”墨林语气坚定,微笑浅淡。 “为何如此肯定,你认识我?”佘穆庄轻轻抚摸断须,目光傲然。 墨林轻轻摇头:“我看出来了,宁远独守边疆,你能撤军一个月,表明你行事光明磊落。你明知城中病人垂危,仍重兵压境,显示你多疑的性格。你割须示众,展现你对军队纪律的重视。这些都说明你不会轻举妄动!” 说完,墨林伸出三根手指,一一指向天空。 “所以,我可以推断,城中的疾病并非你所为,你只是执行命令,不会趁人之危。你欣赏宁远的英勇,不会利用局势。因此,我确信你不会在我出来时攻击吊桥!” 话语伴随着鼓声,直击佘穆庄的心灵,他震惊之下,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混乱:“哪来的道士,口齿如此伶俐!” 第13章 同门不同道 “是老太君的手段显而易见,我只是个旁观者。您的磊落,我仅是耳闻目睹。”墨林难得地奉承了一句,佘穆庄闻言微笑着:“伶牙俐齿的年轻人,但这城池我还是会攻破。” “确实,你的军队阵型如鹤翼转鱼鳞,前锋似锋矢,攻城时锋矢破敌,鹤翼包围,战术运用得当!”墨林手指轻轻划过,瞬间解析出眼前的军阵要害! 此言一出,佘穆庄瞪大虎目,深感震惊! “游历四方的小道士,竟然通晓阵法?” 墨林抚摸白猫,神色闲适:“略懂一二罢了。” 佘穆庄征战多年,自然能听出墨林所言不虚,他开始认真看待这位年轻人,然而看到他的神情,心中不禁燃起一丝愠怒:“看你的眼神,要么是还没睡醒,要么就是在轻视老夫?” 墨林抿唇:“我一贯如此,眼睛像死鱼般半开半闭。你和这世上的凡人并无二致,无聊至极,无需睁开眼看清楚。你看他们,连自己的面目都不自知。” 墨林抚猫低语,佘穆庄的眉宇间却凝结着寒霜。 \"无知小儿!老夫此刻大军压境,就算你识破阵法,又能拿我怎样?\"墨林面对责骂,依旧镇定自若,他悠悠地拔出桃木剑,剑尖直指铁甲洪流,一人一骑,却仿佛率领着千军万马。 \"锥形阵列攻城,确实犀利,但阵法的弱点在后方,只攻不守,刚猛易断。\" 佘穆庄闻此言,钩镰枪瞬间插入土中,胡须颤抖,这个年轻道士寥寥数语,竟再次揭示了他们阵法的致命之处! \"接着说。\" 墨林:\"鹤翼阵追求强弓劲弩,箭雨猛烈却散而不聚。鱼鳞阵为文臣所创,无主将统帅,不合佘老将军的风格,所以我推测你不会主打此阵。你生性多疑且谨慎,锥形和鱼鳞阵的后背皆脆弱,一旦突破金墉城,你必定会变换阵型!\" \"我会变成哪种阵型?\"佘穆庄喘息着,目光阴沉地追问。 \"冲击轭阵!\"墨林语气坚定,从佘穆庄的眼神中,他已经看出自己的猜测无误。 \"你这邪魔外道,留你不得!你虽通晓天机,然而此刻我军阵型漏洞百出,你虽洞察秋毫,但手中无兵,即便识破阵法也无济于事,不过是枉费心机,最终胜利仍属于老夫,你不过是一只生不逢时的蝼蚁罢了!\" 尽管如此,佘穆庄的脸色仍然难掩铁青。将领被人看穿策略,即使侥幸获胜,对这位久负盛名的老将而言,也是一种耻辱。 墨林毫无畏惧,风吹过,长矛上的铁锈味扑鼻而来,他神情悠闲,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视黑色军潮如江水泛滥。 \"你心中早已堆满尸骨血海,就别再口头上装圣人。你肆意屠城,赢得肉体,却失了灵魂。佘老将军智者,若我今日手握兵权,胜负早已分明。两军交战,首要是阵型,既然我在阵法上胜过你,你今日就没有颜面再攻打我的城池!\" 这番话合情合理,让佘穆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算今日我略逊你一筹,但我军令一出,旗帜蔽日,到时候你的尸骨将被踏平,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墨林淡笑,抬头向天大声问道:\"金翎箭何在?\" 城墙之上,宁远气势磅礴,放下鼓槌,手中多了一张坚硬的黑弓,瞬间拉弓搭箭,金翎箭如流星赶月,疾驰而下,在佘穆庄马前一尺处轰然入土,箭尾处系着一封密信,随着箭身的震动,信纸在风中摇曳不止。 西梁大军见宁远出手,齐声怒吼,如山崩海啸,弓箭手纷纷上弦,气势浩大,震撼天地! 佘穆庄挥手示意军队保持原状,然后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林悠然自得:\"将军一看,便知分晓。\"佘穆庄眼神犹豫,思考片刻后,示意副将:\"拿来我看。\" 副将策马而出,取回箭矢后扭腰离开,佘穆庄拆开信件,脸色忽明忽暗,情绪似乎有所波动。 看完书信,佘穆庄开口询问:“这些情报,你是如何得知的?” “秘密不可泄露,老将军只需明白,我的优势远超你的阵法!”墨林的笑容加深,更添神秘莫测。 佘穆庄脸色铁青:“轻率的年轻人,就算你洞察一切,但我身为军人,今日不能放你离开!”墨林回应:“不会的,如果你真恪守军令,上次就不会撤军。一而再,再而三,你是有尊严的人,真要这样攻破城池杀我,你内心也无法安宁。” 佘穆庄凝视他许久,城上的宁远已满头大汗。 片刻后,佘穆庄叹了口气:“顽固的小子,若说今日我攻破城池杀你,军事上实属以强凌弱。然而军令如山,金镛城容不下你,你也走不了。现在过来,我们在沙盘上较量阵法,我要证明你的阵法并非无敌,然后攻克你的城池!” 墨林闻言淡然一笑,向前施礼:“在下乐意奉陪,同时也预祝佘老夫人即将失去晚节。前几天我在城中游历,发现了一样有趣的事物。只要将军紧闭城门,城墙能守住半天,虽然没有援军,但足以让我们的将军摧毁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信件背面自有答案!” 闻言,佘穆庄神情一凛,重新拿起信,看到反面的字迹,看完后表情更加复杂,仿佛面临艰难抉择。他惊讶地看着墨林,不解之情溢于言表。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掌握了风水之道,实属不易。但我们西梁想得到的,不是你们两人能轻易摧毁的。你知道金镛城中的那个东西延伸了多少里吗?” “佘老夫人,别说得太绝对。你还没踏入金镛城,这里有多少水利设施,有多少暗道井台,你清楚吗?虽然我和将军势单力薄,但若利用这里的地形,切断水源并非难事。即使你的士兵听不懂,你应该心里有数!” 听完这番话,佘穆庄脸色极为难看,挥手示意副将收起调兵令旗! 宁远在城墙上惊骇不已,完全不清楚两人交谈的内容,即便听到了也可能无法理解。但眼前的情势明了,佘穆庄因墨林的一席话,竟慎重到暂停了进攻! 墨林依然镇定自若,见状轻轻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嘲讽,突然举起桃花剑,西梁军立刻用长矛回应,万千大军矛尖向前,气势如狂暴的黑浪。墨林的青色道袍在黑色海洋中猎猎作响,虽显得单薄却犹如山峰般屹立不倒。 墨林:“别误解,我只是提醒你,你的锥形鱼鳞阵,最怕的就是背后来人!” 佘穆庄闻言,神色骤变,慌忙勒马回望,只见那片乌黑的军队尾端泛起涟漪,一道黑影如同潜入深渊的墨鱼,疾驰而入中军,呼吸之间,阵前两侧分开,一位黑衣道士骑着骏马脱颖而出,背后挂着一把古老的长琴,他的气质超凡脱俗,却又带着一丝贵气。 佘穆庄一见此人,心中顿时不快:“怎么又是道士,你是何方神圣,为何搅乱我军阵势?” 确实,刚刚在墨林面前丢脸的佘穆庄对道士已是深恶痛绝。黑衣道士不明就里,恭敬地下马行礼,一如既往地周到:“佘老夫人安好,我是墨旋,穆府的宾客,奉穆公子之命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佘穆庄闻言,冷哼一声,轻轻摸着断须,傲然抬头,显然无意给墨旋面子:“穆公子是否太小觑我佘穆庄,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嘲笑我!” 话音刚落,不待黑衣道士回应,远处的墨林却掩鼻装腔作势:“庸俗,真是庸俗至极,满口奉承的庸言,趋炎附势的庸人!” 墨旋听到这话才注意到墨林,脸上瞬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看见了世间最可怕的事物。他稳住心神,目光微蹙,指着军阵外大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允许你下山的?” 墨林复杂地笑着摇头,眼前的道士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他抱着渐离逃命,跟着师父从京都来到不周山,而墨旋则是他一同入门的师弟。 他们的名字都是葛行间亲自赐予的,只是墨林痴迷山林,墨旋却渴望功名,因此兄弟俩渐行渐远。墨林也习惯了对墨旋不留情面,即使是久别重逢,情绪也没有太大波动。 “你这小子,毫无逻辑,我有手有脚,有老马相伴,这天下何处不能去,为何要受人摆布?”墨林直接批评起师弟来。 墨旋瞥了一眼老马,老马仿佛回应般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奇怪的是,原本镇定自若的墨旋看到这马竟显得有些局促,但只是一瞬,他的神情又变得冷硬。 他向前伸出手指,指尖苍白无血色:“你根本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已经铸成大错!” 墨林冷笑:“你自己甘愿为穆府效力,不知悔改,有何资格质疑我道的真假?” 墨旋冷哼,挥袖道:“大道如天,各走一边,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五年前决定下山,从未后悔。再说,就算有同门之情,你也不该这样贬低我!” 佘穆庄在一旁听出了端倪,指着墨林问:“你们本是一脉相承?” 墨旋冷冷地看着,但对佘穆庄的礼数不敢有丝毫懈怠,恭敬地拱手回答:“禀告佘老夫人,他叫墨林,是我的师兄。” 佘穆庄闻言,抚须大笑:“这么说来,你比你师兄懂事多了。他即将在此丧命,却仍不知自己愚不可及!” 墨林远在天边,听见这话,整理衣冠的动作显露出一丝不快:“佘太君,是谁赋予你这样的胆识?” 这话语中并无敬意,反而透着一丝傲慢,让佘穆庄这位老将久未遭遇如此轻慢,顿时怒火中烧:“孽子太过放肆!老夫念你知晓一些秘闻,才对你稍加礼遇,本打算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你再出此狂言,休怪老夫不顾一切取你首级!” 墨旋闻言,立刻伸手制止,他带着忧虑瞥了墨林一眼,然后对佘穆庄低声道:“佘太君,此人不可杀,此城此刻也不能攻下!” 佘穆庄怒气未消,听他如此劝说,更是火上加油,瞪大虎目看向墨旋:“这里何时轮到你发言?杂毛小子,竟敢妨碍我攻打城池的大计?” 墨旋见状,显得有些焦虑,连忙挥手解释:“非是我敢不敢,而是我的师兄,绝非你能轻易招惹之人!” 第14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佘穆庄闻言,不禁笑出声:“你在说些什么荒谬之言?” 墨旋:“我说的句句是真,我这位师兄,手握羽扇,能指挥天下兵马;头戴乌纱,能断定世间奇案;挥毫泼墨,能撰写天下文章;立于七星,能搅动天下风云;掌控权柄,能统领各国;运筹帷幄,能决定生死!” 见墨旋神色认真,佘穆庄心中虽半信半疑,仍反驳道:“这么说岂不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老夫征战半生,从未见过你描述的这般人,所以你的言语不能轻易相信!” 墨旋面露不快:“我并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的师兄还有许多深不可测的本领,太过神秘,难以言表!” “你对他情感复杂,是否曾有过恩怨?”佘穆庄目光犀利,洞察细微,两人关系错综复杂,墨旋的话让人难以揣测他的真实意图,仿佛矛盾的阴阳两极,既相斥又相吸,绵延不断。 墨旋凝视墨林片刻,见他孤独地站在千军万马之前,语气稍微柔和了些:“同门而出,难免心有不甘。” 佘穆庄看在眼里,摇头坚定地说:“不对,你有事隐瞒!” 墨旋感觉到佘穆庄看穿了他的心思,没有过多辩解,恭敬地施礼:“将军,请听我一言,穆公子赠我西梁铁令,可代将军统帅三军!” 佘穆庄见到铁令,心中掀起了波澜,他从小便为西梁征战,深知这黑色铁令的分量。眼前的道士显然有心事,但既然亮出了令牌,他还是得给些面子。 况且,穆念花做事严谨,能将此物授予墨旋,足见其地位崇高,绝非一般的门客。因此,无论公私,佘穆庄都只能听从。 \"既然道友有此心意,那便依你之言行事。实不相瞒,老朽刚刚也收到一些情报,你这位同门似是知道了某些秘密,因此是否继续进军,老朽也需要先向穆公子禀报,由他定夺。\" 佘穆庄言毕,将箭矢上的书函递予墨旋阅览。墨旋瞥见,神情立刻变得凝重,与佘穆庄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已心照不宣地明白了下一步的计划。 \"这座城池我们必须夺取,穆公子的大业尚未完成,此城正是关键所在。暂时按兵不动,待我去说服同门勿要干预,才能继续行军。佘老夫人,你也看到了这个信物,若触怒了他,虽不至于生灵涂炭,但军队覆灭的后果恐怕难以挽回!\" 听完这一番豪言壮语,佘穆庄心中对那位青衫道士的好奇又添了几分。两人又交谈几句,墨旋告辞,骑马来到场地中央,面对墨林。 墨林显得有些不耐烦,半闭着眼,略带倦容。墨旋仔细打量他,行礼依然恭敬:\"自不周山一别,五年未见,师弟时常怀念师兄你。\" 墨林对他的言语并无回应,墨旋也不恼火,手指向对方怀中的白猫,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下山时,这只猫还活力四溢,如今为何如此无精打采?师兄来金墉城,为何不直接离开,反而牵扯进这里的事情,是那个蜡人之症引起你的兴趣了吗?\" \"不仅如此,整个城市,都让我感到兴趣。\" 墨林淡淡地回应。 墨旋反驳:\"师兄,我现在效忠于穆府。你虽通晓天地,但毕竟初涉世俗纷扰。如今中原以西梁为尊,我们应顺应时势,借助力量。这是你教我的。现在天下动荡,你此行的目的何在?\" 墨林闻言,微笑中带着嘲讽:\"我也曾教你,顺流而下可乘势,逆流而上亦可行。我来此并非为了找你,师父失踪了,我必须找到他。\" 墨旋大吃一惊:\"何时发生的?为何不告诉我?这繁杂世间,生命如蝼蚁,你一人一马,又能寻得几处人间痕迹?\" \"师父的下落,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话中藏有深意,墨旋闻言,顿时露出无辜的神情:\"师兄,你在说什么呢?\" 墨林凝视他片刻,忽然轻轻一笑,神色变得轻松:\"开个玩笑罢了。\" \"师兄,我让你进城,给你时间思考,毕竟我们有同门之情。\" 墨旋听到这所谓的玩笑,脸色逐渐冰冷。 \"别把不存在的事情说得如此真切,佘穆庄不敢攻打,靠的不是你的力量。\" 这是真心话,墨旋与墨林自小同门,但志向各异,渐行渐远。一个追求权力富贵,一个则越发亲近自然,淡泊名利。 尽管如此,墨旋并未直言否认:“一个月之后,我会来接管这座城池,这是我能为你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墨林似乎并未对此表示感激,转身策马离去,边走边挥手,背影决绝而坚定。 墨旋目送墨林肩膀上的那只猫,欲语又止,最终选择沉默不语。 数日后,位于金墉城外三十里的狭窄山道,一片荒芜的丈量原。 西梁的大军正缓慢撤退,如同黑色的洪流,深邃如潜伏的巨龙。佘穆庄面沉如水,与墨旋并驾齐驱,高马之上,交谈着前行。 佘穆庄说道:“按照你之前的描述,此人掌握着天下的命运。假设一个月后,你的师兄倒向北戎国的太子,该如何应对?如果他改变了世界的格局,又该如何处理?如果你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你的师兄,就能实现我所说的一切。” 墨旋骑马沉思,轻轻点头应道:“正如树木过于出众,必然招致狂风的摧残,逆流而上的人,往往会违背大势所趋,很容易中途陨落!我的师兄再强大,也只是孤身一人,他虽是智慧之星,却无武艺傍身,这是他最大的软肋。” 说到这里,墨旋的眉头微微紧锁。 他不禁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十三年前那两个漆黑的夜晚,那个酒馆,以及那座废弃的古寺。 幸运的是,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有见过墨林那双血红的眼睛。他按照李岸然的指引来到西梁为官,逐渐理解到匹夫之勇并非不可战胜的道理。因此,他并不打算与佘穆庄深入讨论此事,话题一转,提到了宁远。 “不过,今天我在城墙头遇见了一位绣花将军,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大戎的猛将宁远。对于我的师兄,目前最好是采取安抚策略,那么对于这位绣花将军,佘太君有何打算呢?” 佘穆庄仰首骑马:“你应该了解穆公子的行事方式,凡是不能为我所用的,就毁灭!”闻言,墨旋皱眉更深,黑袍猎猎作响,铁马嘶鸣向前,背后的古琴仿佛随风起舞。 金墉城中的烛阴楼。 墨林回来后便入住晓行夜宿,连续静坐了三周,直到第四天才结束闭关。 点了两壶烧酒,配上几碟小菜,独自品尝。不久,宁远来找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表情复杂,但嘴角挂着微笑。 墨林自顾自地喝酒,不理他。 “你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后来的那个黑衣道士,是你的同门吗?” 宁远满腹好奇地问道,墨林举壶轻晃:“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让金杯空对月,这才是世间最重要的风流之事!” 宁远放下酒壶:“酒当然要喝,但我还想请教一下退敌之策。我觉得你当时并没有预料到那个道士会出现,如果他没来,你还有什么对策?如果你未能说服佘穆庄,他真的要斩草除根,你还有备选方案吗?” 墨林轻轻摇头,显然宁远并未领悟信中的深意,墨林也不打算详加解释,于是决定用严肃的语气和他打趣,他喜欢看到这位耿直将军脸上显露出的愤懑表情。 宁远见他神色不似玩笑,果然相信道士的行动是出于偶然的好运:“照这么说,那天我们都有可能丧命了?” 墨林微微颔首。 宁远果然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言辞犀利:“你怎么能如此轻率,置民众生死于不顾?” 墨林目光悠然:“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就算我无计可施,这城池也撑不了多久。况且百姓在乎的是自己的生存,你在乎他们的安危,又有谁会在乎你?别跟我提什么早已立下誓言,为国捐躯的傻话。我和归去来兮活到现在,没见过你这样天真的人。” 宁远气得把武器扔到地上,坐在席上:“你总是这样,那这金墉城你还要不要管?无论如何,现在西梁大军已被击退,还有时间,求你再救救无辜的百姓。” 墨林淡笑道:“那就照我的话去做,等待服部兵乙的行动,你去找袍子,他们动手,我们就跟上。酒已温热,将军请慢用。” 数日以来,宁远陪在墨林身旁共饮,正如墨林所言,金墉城内定时会有服部兵乙的秘密行动。每当黑色的镰刀刮过门扉,两个醉汉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满杯的酒。 一位将军,一名道士,手持赤缨枪,握紧桃花剑,身披红袍,踏入另一维度。 第15章 梅花织锦官雨中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八月二十。 两个醉汉伪装成服部兵乙的同时,金镛城外的佘穆庄军营中,一只信鸽振翅起飞。 信鸽传递消息。 鸽子向西疾驰,熟悉路径如同老朋友。作为世代被驯养的鸟类,它不再需要关注地面上的官道。也许飞得太高,地面已无法捕捉到它的踪影。 它在这条通往西梁的天空中翱翔了无数个春秋,天空虽高且云淡,却无法留下任何痕迹。幸运的是,鸟儿不像人类,可以任由尘世的轻视,而无丝毫哀伤孤独。 它是西梁穆家饲养的信鸽,从金镛城到西梁城,长途跋涉,它的祖先始终沿着这条路飞行。无论西梁的军队征战到哪个国家,只要向西前行,就能回到城中。 次日黄昏,天色渐暗,夜风轻轻吹动,它飞越巍峨的西梁城门,稳稳地停在左边的箭楼上。士兵上前取信,随后将它放入笼中。它欢快地享用着笼中的食物,全然未察觉身旁空了几处鸟笼。 那些是半路上丧生的同类,脚上系着红绳,下面的粪便已被清理干净。 在半途陨落或在下一次传递消息的中途丧生,这是信使鸽的命运,它们无畏无惧,因此不会有痛苦,然而看着它狂食的士兵眼中却充满了哀愁。他抬头看向相邻的烽火台,看着那些空荡的靶位和新面孔,短暂地瞥了一眼,便抓起信件疾步离去。 在动荡的时代,肩负军事重任的人无暇去深思这种注定的命运,即使理解了也是徒增忧虑。倒不如策马奔腾于街头,身负军令的人可以命令行人避开,士兵一路高声吆喝,挺胸阔步,将刚才在烽火台上的片刻哀伤抛诸脑后。这就是平凡人的优势。 可悲的人不自知其悲,自然也无从知晓何为可恨。他庆幸自己无法理解命运和道理,而黄昏时分的街道上,也没有行人需要为他让路。 在花萼辉映的楼宇前,士兵下马致敬,一位侍从打开门收取信件,接着大门重重关闭,仿佛与世隔绝。 归途上,夜色已深,士兵显得有些疲倦,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又想起那只孤独的鸽子,凝视着夜幕下的烽火台轮廓,他的眼睛像鸽子一样明亮锐利。他必须在换岗前尽快返回,只有这样,才能换取一碗热气腾腾的军粮。 与此同时,侍从捧着信件来到楼顶的雅阁,穆念花斜倚栏杆,看到信件,轻轻转动手指展开,读完后慢慢坐直身体。侍从很少看到他如此严肃的样子,立刻屏住呼吸,恭敬地站在一旁,表情谨慎,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封信真的是墨旋道长送来的吗?”他问道。 侍从连连应声:“千真万确,前线能传送书信的,除了周道长,就只剩下佘老夫人了。二公子您眼光如炬,肯定能辨别出信是谁的笔迹,老奴就不多言了。” 穆念花眉心微皱,挥手让侍从退下。侍从鞠躬缓步走到朱红门槛前,倒退着离开,但还没走出几步,穆念花就叫住了他。 “去请太掖亭主,我要见他。” 侍从应声,再次退下,穆念花起身走向窗前,凝视着窗外皇宫的壮丽,脸色深沉如秋水寒潭。 不久,楼下传来脚步声,一位英俊的年轻人急匆匆赶来,身披骑都尉的官服,腰间挂着一把修长的琉璃剑,眉角飞扬,眼眸如柳叶,鼻梁挺拔,嘴唇薄如桑叶。 他在朱红门槛前利落地脱下靴子,然后将剑靠在门廊柱上,进入雅阁,向穆念花行大礼,态度比刚才的侍从更加谦恭,举止从容,不失尊严。 “穆锦官参见念花少主。” 穆念花挥手让他坐下,两人的年龄相仿,尽管有尊卑之分,但他们显然已经建立了熟悉的交往。 室内设有一张四方桌,桌上茶具一应俱全,穆锦官动作熟练地布置起来,手法老到,丝毫没有犹豫。他并不打算先开口,自从踏入仕途以来,他始终谨言慎行。他注意到穆念花紧锁的眉头,因此深知此刻唯有深思熟虑,才能显得从容不迫。 穆念花似乎也在思索着如何启齿,静静地注视着穆锦官忙碌的手,那双手修长而布满疤痕,宛如被岁月雕琢过的美玉,令人惋惜。 不久,一壶太平猴魁的清香溢出,穆锦官轻轻盖上壶盖,分两次倒茶,确保杯中温度适宜,茶叶无余。他手中的茶叶肥硕透亮,动作干净利落,人与茶都显露出独特的风雅。 “金墉城前线传来消息,有人干扰了佘老太君的攻势,而且那人对那件事有所了解。”穆念花平静地说,尽管话语简洁,却让穆锦官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少主,那事物本该是世上无人知晓的秘密,就连司马那样的道门中人也一无所知。回想起十三年前...” 穆念花闻言,立即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话头。 “十三年前的事,不必再提。当初墨旋师傅将那秘密告诉墨旋,周道长又告诉了我这个外人。我知道后,也告诉了你和罗青红。秘密本就是用来泄露的,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外人。既然我要成就北安大业,就必须考虑所有可能的情况。” 穆锦官默默地品了一口热茶,觉得今日的茶格外难以下咽。饮毕,他举起那双刀削斧凿般的秀手,向东边轻轻示意:“周道长即便在您口中是外人,但他处理苍梧国众生浮屠之事无懈可击。难道少主怀疑我是北戎的内奸,故意泄露军情给紫宸朝廷?” 他的语气既不失礼,又不失坚定。穆念花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然而笑容转瞬即逝,难以捉摸。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在这西梁朝廷中,我最信赖的人非你这位太掖亭主莫属。毕竟,你也是穆家的后代。你无需多虑,周道长的信中已经告诉我,那位识破那物并阻碍佘穆庄军队的人,竟是一位初出茅庐的青衫道士,来自不周山!” 穆念花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穆锦官。后者接过信,匆匆浏览一遍,脸色比穆念花更为阴沉。 “小时候,遵照父亲的遗命我去太京州习剑,对墨旋的师兄一无所知。自那十三年前的事情发生以来,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从未听说过墨林这个名字。但既然葛道士将如此重要的事托付给他,此人必定是他的挚友。然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下山,难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情报收集有限,他的突然降临令人措手不及,就连墨旋也被惊愕,他在信中多次警告我,此人擅长权谋,不可小觑,也不宜轻易铲除。目前我有个假设,这年轻人或许与你和青红有所牵连,先辈的过失,由今人清算,我认为是件好事。” 穆念花的目光失去柔情,杀气如涟漪扩散,穆锦官听后,脑海中浮现出尘封的往事,他不再凝视东方,视线转向南方,然后瞥了一眼门口的长剑。 “这么多年来,能同时涉及穆家和南靖箭楼的,只有一桩事。但我还不清楚,少主是如何洞察这一切的?” 穆念花闻言,笑容透出深意,他望向暖阁西墙,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十九国疆域图。 “我的锦官大人,红尘世界的事,不是仅凭猜测就能明白的。因果缘分早已安排妥当,我们开拓前行,即使走得豪情壮志,最终仍会遵循旧人的足迹。” “自古以来,只有先后顺序,没有真正的创新。沿着前人的道路回顾过去,许多谜团便会迎刃而解。稍后我会请青红过来,一起探讨。” 说完,他吩咐侍者,交代完毕后便离开了。 穆锦官闻言若有所思,也抬首看向那十九国的方向。 “天下局势,分分合合,合易分难。少主是个怀旧的人,也是世间罕见的洞察者。即使我们最终走向合,恐怕也只是重走北安的老路。然而,旧瓶装新酒,温习旧事能启发新知,少主只需勇往直前,不必过于纠结无谓的顾虑。”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穆念花看向锦官的目光多了份温柔。他再次走到窗边,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被某种哀伤的记忆触动。 “我并非执意要做第二个北安,只是觉得人生短暂,我不想只活在他人的期望之中。” 第16章 罗青红策马出山 八月的西梁城,天空湛蓝,云彩寥寥。即便站在花萼相辉楼上,也无法一览全城风光。 暖阁重新归于宁静,穆锦官懂得适时沉默,壶中的太平猴魁茶越发清亮,每片茶叶平静无波,仿佛蕴含着坚韧的骨架。 他看着渐渐翻滚的茶汤,想起了太掖亭池中的红鲤鱼,思绪中又浮现出某个遥远的片段。然而,无论是茶香还是红鱼,在西梁城的围栏中都无法找到出路,也无法解答疑惑。 西梁城广阔无垠,无人能度量其边界,它包容天下,承载兴衰。 “我父虽是永贞王,他的思维却并不开阔。我曾期望他能如同北安王一般开创盛世,至少也能有长临王那般果断推行新政的魄力。”穆念花轻叹,柔弱的神情中透露着一丝失落,宛如女子的幽怨。 “苍梧会盟后,穆家接管了长临的江山,治理西梁,却没有先辈们开拓疆土的豪情,反而选择了退隐,走上了所谓的藏锋敛锐之路。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穆蓝微的地方。十九国的存在本就是不合理的,这红尘世间本应由北安王统一。”她的话语中充满了遗憾和愤怒。然而,穆锦官听到这些,却冷汗涔涔。不论是朝廷命官,还是市井百姓,都不应随意议论皇家之事,这是天下公认的规矩。他穆锦官也不敢妄加评论,哪怕是无意中听到的传闻,都可能导致车裂凌迟的下场,更别提直接称呼永贞王的名字并评价其行为,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他悄悄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窃听,但内心的紧张仍未消退。他知道穆念花是个无所畏惧的人,无视礼法,却又自成一套规则,他看不起别人,却又期待别人的服从。此刻,他当面贬低永贞王,显然是想让他接话,他必须回答得滴水不漏,否则后果将远超进退维谷。 “长临动乱之时,天下动荡不安,反对新政的江湖势力层出不穷。镖门的分裂,兰陵的动荡,你我都清楚。苍梧会盟后,百废待兴,长临王年迈体弱,犹如风中残烛。八方十门的江湖格局初现,正是革故鼎新的关键时刻。因此,永贞王的每一步决策都是深思熟虑的。”他稍作停顿。 “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未能像少主那样更进一步,或许只是因为年岁已高,力不从心。古人已逝,现在正是您施展抱负的大好时机。”他缓缓说道,一边思考,一边权衡利弊,既要不得罪任何人,又要保持公正。穆念花听了,嘲笑他几句胆小,然后回到桌边,端起热茶浅尝,说道:“你不必过于顾虑,既然选择成为我家的幕僚,就要有与我兄长们划清界限的决心。我父永贞王给我取名穆怀北,我不喜欢,便弃之不顾。初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与令尊颇有几分相似,都是官场的剑客,都是善于应酬的人。” “但是你要明白,为官之道在于周全,但这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你看,穆临候的结局你应该也看到了。懂得进退的人未必能活得长久自由,反而是那些不拘礼法的人更能赢得我的心。你看,说着说着,他就来了!” 话音刚落,楼下果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穆锦官微微颔首,表示已记于心,但他的脸色却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汁。 他不再掩饰内心的愤怒,因为穆念花刚才的言语中充满了对穆临候的轻蔑,穆念花似乎有意触动他的痛处。 他深深呼吸几口,平息情绪,转过脸避开穆念花的目光,一同注视着缓步走近的暖阁门口。 不久,一道瘦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匆忙地拱手行礼,却没有效仿穆锦官脱靴的习惯,身披铠甲径直步入暖阁,坐到两人对面,拿起茶杯大口畅饮。 他背后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铁箭囊,与箭楼上常见的卫兵截然不同。箭囊漆黑修长,内藏的箭矢由冰冷的铁制成,深陷其中,形状模糊。箭囊内部并非杂乱无章,反而像是蜂巢般布满孔洞,每支箭都有专属的孔位,密集且有序。 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瘦削、留有短须的脸庞,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已布满皱纹,显得历经风霜。然而,那双鹰般锐利而深邃的眼睛却清澈无暇。 他扫视穆念花和穆锦官,嗓音沙哑,如同老者的低语。 “末将公务缠身,少主念花若有要事,请尽快言明。” 这番话显得傲慢无礼,但穆念花同样傲骨铮铮,二人臭味相投,非但没有因此动怒,反而淡笑相视,增添了几分欣赏。 “南靖箭楼的罗青红,大人您也曾见过。今日召你们前来,无需我多言,你们应该明白缘由。能让穆锦官和罗青红共同卷入的事,世间绝无仅有。” 闻言,这两个素无交集的人皆面色凝重。确实,罗青红和穆锦官原本并无瓜葛,若非那桩事件,他们或许一生都不会交谈。 穆念花作为中介,直言不讳:“闲言少叙,西梁历一四九年九月初八,酉时,右江州琅淮府西南渡口,南靖箭楼的杨十三爷与西梁穆家的穆临候同日遇害,凶手据刀门门主李岸然指认,是道门叛徒葛行间。如今十三载已过,葛行间的结局你们都清楚,但他的子女却已长大成人!” “少主的意思是,那道士墨林不仅是葛行间的弟子,还是他与峨眉女子的孽缘所生?”穆锦官眉头微扬,一贯寡言的罗青红也罕见地表现出兴趣。 罗青红:“据我调查,在葛行间犯下那些不容于世的恶行之时,他与峨眉之人已分离数年。据此推断,墨旋道长的年龄最为吻合,难道说这道士墨林与墨旋年龄相仿?” 穆念花轻启朱唇:“他们互为师兄弟,此事我亦刚得知。先前,他们隐居于不周山之巅,修行清静,如今忽然涉足尘世,其年龄相差无几。墨旋道长的来历,我已向你们二人明示,故不必对他妄生猜测。如此看来,这道士墨林的身份已昭然若揭!” 罗青红摩挲着胡须,目光深邃如寒潭:“师仇不报,何以为人?待我一箭穿心,手刃仇敌,少主可知道此人现居何处?” 穆念花闻言,笑靥如花,起身轻摇皓腕,指尖如兰,指向东北方向。 “这就是召你们前来的原因。此刻,墨林道士正置身金镛城中。然而,他熟知城中之事,我们不宜因事未竟而迁怒于他。金镛城乃北戎州的边防重镇,城墙坚固,攻打不易,需待我军跨越城池,进入庐陵之地,才是良机。” “可担心他会狗急跳墙,毁掉关键之物,阻碍我军挺进陵阳?”罗青红一语中的,揭示穆念花的军事考量。 穆念花颔首赞许,接着说:“我将先派你们二人出发。仅凭一道士和一武将,无法抵挡佘老太君的铁骑大军。锦官,你去准备行装。青红,你随我来,我有一事需与你商量!” 与此同时,金镛城黄叶飘零,古宅在风中颤抖。 街道上,两位身着红袍的服部兵乙,只露出双眼,正是墨林和宁远。 宁远:“这身装扮,确实让人有种被束缚的感觉。视线受限,周围的一切几乎看不清。道长,服部兵乙整日如此装扮,难道不会觉得压抑吗?” 墨林:“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但他们不会回答,或许心中有苦衷吧。” 二人穿梭于街头巷尾,顺利融入服部兵乙的队伍,无人盘问,无人怀疑,因为他们从不开口。 墨林抬头望向烈日,这座废弃的古城,今日的黄沙比往日更甚,黄色的城墙,红色的身影,星星点点的红,充斥着视野的黄。 宁远暗自咽了口唾沫,脑中尽是番茄炒蛋的画面。 不久,他们来到一户人家,敲门投信。屋内的百姓欣喜若狂,服部兵乙则沉默不语。 宁远几次试图夺过信来看,都被墨林制止。送信队伍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上次丧事的那户人家。 敲门,门开,一位眼窝深陷的老妪站在那里,冷眼望着外面,身后是漆黑的房间,老妪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服部兵乙依旧默默地送信,但这次墨林不再按部就班,推开老妪,大步走进屋内,把后续的事宜全交给了宁远。宁远毫不犹豫,挥手护住老妪,身躯一震挡在门口,腰间的猩红判官笔显露出来,横眉冷对众服部兵乙,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服部兵乙手中的黑镰刀高举,宁远毫不退让,老妇已被恐惧笼罩。 宁远沉声道:“你们应知我身份,此刻在此办案,勿要轻举妄动!” 墨林在屋内,面色不愉,冷冷回应:“想动手,出去打,我调查需宁静!”宁远歉然,轻声道别,轻轻搂起老妇:“抱歉,老太太!” 宁远挥舞判官笔,单手护着老妇破窗而出,随即门扉重重关闭,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门外,声音嘈杂,刀剑交击声、服部兵乙的怒吼、老妇的呜咽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老妇在宁远怀中泣不成声:“晚节难保,晚节难保!” 宁远含泪拥着她:“我的青春,我的青春!” 屋内,陈设简朴,久未炊烟,一老翁卧床,面露惧色,自老妇离去便默不作声。 墨林向他微笑:“令公子何在?”老翁颤抖着回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墨林施礼:“失礼了,那我自行寻找!”他大步搜索,最终在庭院水井旁发现一口棺木! 他脱下长袍,抽出藏于背后的桃木剑,刺入棺盖缝隙,用力掀开,顺手抓起一把泥土,熄灭了灵位前的烛火! 老翁目睹此景,痛哭流涕:“我可怜的孩子啊!”墨林淡然道:“生前不得安生,死后便求解脱,香火是献给神明的贿赂,你儿无福消受,反添困扰!” 话音刚落,他加大力气,硬生生揭开棺盖一角,然而里面空无一物。 这棺木是空的! 墨林转向老翁:“老人家,故去之人,与您何关系?” “那是我儿。”老翁目光复杂。 “您确定夜晚未曾在此处歇息?”墨林指向棺木。 老翁勃然大怒:“乳臭未干的小子,毫无教养!”墨林闻言朗笑:“道士犹如浮萍,天地养育,何需他人教诲?” 老翁哑口无言,但目光中怨恨渐深。 “焚烧的不是真身,祭祀的棺木是假象,人也始终未见,颇有趣味。”墨林说完,瞥见棺木内有个布袋,干瘪而小巧。 他轻轻触摸,感觉柔软且微凉,不明其物,正欲细查,老翁扑来,神情决绝,似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好吧,我不碰它。” 墨林话音未落,老翁突然像被电击般收回抓住墨林的手,指着墨林蜡质般的手臂惊恐尖叫:“你已染上蜡人病,为何还要牵连我?” 这话带着深深的哀伤,触动了墨林的心弦,语气也柔和下来:“我会找回你的儿子,不管信不信。” 言毕,他轻轻拍了拍衣襟,墨林转身离去,门外的战场已成寂静,宁远立于中央,满身血污,服部兵乙横躺竖卧,每个人的腿上都刺着镰刀的利刃! 老妇颤抖着蜷缩在墙角,掩面悲泣,屋里老翁迅速上前搀扶她离开,脚步未曾片刻停顿,门又被狠狠地合上,门缝中窥见两双眼睛! 只是这次,一双充满了愤恨,另一双却满是困惑。 宁远敞开衣襟迎风而立,胸肌如同龙蛇缠绕,他解下腰间的酒壶,豪饮一番,仰天长笑,笑声中夹杂着几许哀伤,接着又笑又哭,如此反复,直至盏茶工夫才平息下来。 墨林等他宣泄完毕才开口:“如此一来,你与城中的将领恐怕难以和睦相处,你受累了。” “道长,如你所见,我没有夺人性命,你教诲我众生皆苦,不应滥杀无辜。” 这话并无差错,地上的人都未伤及要害。墨林接过酒壶,痛快地喝了三大口:“生命脆弱如草,都在苦海挣扎,这是常态,你现在的状态很好。” “我现在的状态?”宁远苦笑了一下。 “在苦涩中找寻乐趣。”墨林用衣袖帮他擦拭血渍,动作轻柔而耐心。 两人并未久留,夜幕降临前回到了烛阴楼。宁远也在晓行夜宿订了房间,并未返回将军府。 夜深,两人闲聊。 宁远:“照你所说,这次行动并无所得,服部兵乙属于朝廷,我伤了他们,消息传到京城,对太子的处境更为不利。虽然他们沉默,但民众不会,舆论本就可怕,而此刻,风声更是让人胆寒。” 墨林:“你所说的朝廷早已面目全非,因此你对他们的好意也无济于事。既然撕破了脸,就无需顾忌颜面,这样做事反而更自由,我认为这是件好事!” 第17章 黄符道士 朝闻道 宁远:“道长,你倒是豁达,如果服部兵乙追究此事,我们在这城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墨林:“本来就不是永恒之地,何必贪图短暂的安宁,将军府暂时别回去了,那里已空无一人,你又不是梅岭状元,不必拘泥于形式,还是陪我饮酒,这才是生活之重。” “道长,我一直有个疑问,我们俩势单力薄,外有西梁大军,内有服部兵乙,你似乎毫不畏惧,可你只是一介平民,为何不怕?” 宁远凝视着墨林,墨林回以淡笑:“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无所畏惧。” 桌上菜肴尚温,窗外一枝红梅傲立,枝干苍劲,天空挂着半轮残月,月光洒在老梅树上,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月影,时不时被一团黑影扫过,显得凄凉而宁静。 那是服部兵乙穿过树下的身影。 宁远面色微醺,眼神迷离,但心头的烦忧依然挥之不去。 墨林:“酒后沉思已成了我的常态,金墉城的谜团如今已有线索。接下来的日子,你需遵从我的指示行动。” 道士满意地打着嗝,话语间透着满足。 “城中的居民平日深居简出,他们的生计何来?我留意数日,发现服部兵乙定期送菜,他们自备甘泉,衣食无忧。除此之外,他们是否还有其他不出门的日子,你可了解详情?” 宁远回答:“确实有一个,每年的三月初四。” 墨林轻轻一惊,宁远接着说:“据说是位道士,在那天于城中布道。我也是听人转述,毕竟我驻守此处的时间尚短。我对此同样充满好奇,究竟是何等道士,能掌控这般与众不同的民众。不过此事确凿,我亲眼目睹过两次。” “既然如此,我们无法等待明年的三月初四。这位道士现在何处,我要与他会面。” 提到道士,墨林的眼角微妙地抽动,虽然微不可见,却被宁远敏锐地捕捉到。然而,宁远听到这话,脸上掠过一丝苦涩,随即摇头。 “此事犹如登天之难。那道士确实在城中,只是安居于金门师爷府。如今我们与服部兵乙关系紧张,他是师爷的心腹,你觉得我们能轻易进入吗?” “想不想进去是我的事,能不能进去则是你的事。总之,我信赖你的判断,你觉得呢?”墨林笑容如桃花绽放,他的意图昭然若揭。宁远闻言,无奈一笑:“那么,眠唯有尽全力一试,不敢推辞!” 次日正午,烈日当空,宁远独自闯入金门师爷府。 服部兵乙在府中并不多留,宁远挥舞红缨枪开道,墨林手抱白猫,步履悠闲,从容不迫。 金门师爷惶恐不安,宁远不愿多生枝节,直接命他引领去见那位布道的道士。师爷唯唯诺诺,将二人引至一座雅致的园林中。 园内枫叶如火,一方池塘波光粼粼,锦鲤跃动,远观如同热烈的红油火锅。 “二位,请看那边亭子里的人就是。” 墨林看着猫,目光转向亭中,见一位中年道士,他超凡脱俗的气质竟比墨林更胜一筹。道士眉目清秀,面色微醺,胡须垂至颈间,坐在石凳上品酒喂鱼,池塘中的红鱼成群,酒香袅袅升腾,犹如热气蒸腾的烟雾。 墨林毫无顾忌,上前拉过一张石凳坐下,道士微微一笑,毫不介意。 “早听说城中来了位青年道士,手腕不凡,也有些荒唐之举。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并未抬头看墨林,而墨林则一直注视着他:“小打小闹,不足挂齿,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司马种道!” “在下墨林。” 二人交换姓名之后,司马种问道:“此行前来,莫非是为了月初四的讲坛之事?”墨林回应:“阁下欲讲述何事,我想与阁下一较高下。” 司马种的目光始终未曾落在他身上,保持着一种优越而悠然的姿态。 毕竟对司马种而言,他是历经沧桑的前辈,墨林则是初出茅庐的后生。作为前辈,必须懂得轻视晚辈,否则同辈中人会嗤之以鼻。而老一辈之间心照不宣的共识,便是他们数十年的生活智慧,归根结底不过是四个大字——威严庄重。 “你年纪轻轻,又能谈论些什么呢?” 墨林素来不拘小节,他卷起衣袖,露出臂上的痕迹,司马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抖了抖衣袖,淡然道:“这有什么可争论的?得到它的人终究难逃一死,又何必在意?” 墨林挺直腰板,声音坚定:“为何民众纷纷闭门不出?又为何哀事竟如庆典般热闹?” 司马种面无表情,就连池中的鱼也似乎因他的冷漠而更加躁动:“这与贫道何干?” 墨林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他只相信自己推理出的答案,以及跛脚老马引领的方向。即使师父葛行间有所请求,他也需权衡利弊。于是他坚持己见:“司马道长,您还是直言吧,在我面前无法伪装下去。” 青衫道士微微眯眼,笑容犹如岁月静好的白猫。 然而司马种的手却停下了,他首次抬起眼看向墨林,脸色逐渐冰冷。墨林与他交谈从未有过敬意,道教中讲究尊卑有序,不知是墨林这山野小子不懂规矩,还是故意挑衅这位前辈:“你为何确信是因我布道所致?” “天地颠倒,山河逆流,悲喜交错,人情凋敝。唯有邪魔歪道能造成如今的局面!我初入门时还心存疑惑,但现在看到前辈的态度,我已经找到了答案。你种你的道,我走我的路!” 说完,墨林大步离去,留下司马种,眼神中怒意隐现,沉默片刻后,他一脚踢翻酒壶,热酒倾泻,扰乱了一池红鲤。 不久,金门师爷狼狈地走进来,不明所以,拱手行礼:“道长。” 司马种:“此人不可留,知道城中秘密的,理论上只有你我二人。等那人再次进城,我就进京去找温大人。这里的事情必须处理好,北戎州已经让我失望过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金门师爷闻言惶恐,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宁远与墨林汇合,二人回到晓行夜宿,没有前往烛阴楼。 只因烛阴楼已被服部兵乙的重兵牢牢守住,两人的通缉画像也瞬间遍布全城。然而,身处晓行夜宿的二人,依旧未受任何打扰。 墨林的屋内,宁远步履不停。 “当前的局面对我们愈发不利,我无法抵挡如此多的服部兵乙,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 “别急,晓行夜宿,白日行,夜晚宿,你熟知这里的规则,却未曾深思为何有此规则。现在我们反其道而行,夜晚行动,白天休息,服部兵乙绝不会在白天闯入这里。” 墨林的话语一如既往地坚定:“白天行,按照常理,这里从不滞留人影,也就是说,服部兵乙也不会打破这条规则。在我看来,这所谓的狗屁规则,不过是换了个形式的囚笼。我们在无形的牢笼中安然无恙,那些人自然放心。” 墨林大笑一声,推开窗户,指向对面的烛阴楼。 宁远望去,只见烛阴楼上坐满了服部兵乙,一片火红,他们的眼睛冷酷如冰,静静地凝视着房间内的两人。 墨林镇定自若,与他们对视片刻,突然皱眉说:“有点不对劲!” “你说什么?”宁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墨林再次指向对面:“烛阴楼二楼左栏第四位服部兵乙,他有些异常。” 宁远立刻警觉,但观察良久,仍未发现端倪。 青衫道士了解他的迟钝,没有责怪,耐心地提示:“看他的眼神,与其他人的不同。” 绣花将军揉揉眼睛,再三审视,依旧模糊不清。 每当宁远无法理解时,他便习惯性地夸赞并自贬:“道长您眼力过人,我这脑袋不开窍,看不出什么。” “拿纸笔来,我要给他写封信!”墨林没时间听恭维,宁远虽不明所以,但仍去柜台取了文房四宝。墨林铺开纸张,宁远磨墨,不一会儿已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宣纸。 看完信,宁远惊叹不已:“真是篇妙笔生花的文章,只是我是个武夫,不懂其中深意。”墨林笑着看他:“那将军为何始终随身携带毛笔呢?” 他指的是宁远腰间的笔形武器,宁远闻言大笑道:“这是判官笔,魁门的暗器,蘸的是血,不是墨。” 这是宁远首次提及魁门的存在。墨林早就在下山前熟读了师父留下的三千道藏,尤其是《古弥丘纪要》这本道书,他翻阅了无数次。书里记载了世间万象,但大多数写道藏的道士都是云游四方,不涉及朝廷之事。 江湖中充斥着无数的阴谋诡计,魁门正是其中声名赫赫的一派。然而宁远并不多言,墨林也未深究,毕竟他本不属于这片腥风血雨,除了心头挂念的寥寥几事,其余皆与他无关。“在我看来,无甚差别。你握剑不斩人,我挥毫能杀人于无形!” “如此看来,血与墨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了。”宁远附和道。墨林手指胸前:“血与墨看似两条平行线,实则端赖人心。恶人执笔亦可伤人,善者握刀也能书写和平!” 宁远点头称是,墨林收起信函,放入信封,封蜡密封。他走向窗边,唤来那位服部兵乙:“过来,没错,就是你!快点,我有东西交给你。” 服部兵乙闻言,眼神闪烁不定,显露出畏惧之色。然而周围的同伴无动于衷,让他稍稍宽心,他稳住心神,走下楼,穿过街头,来到晓行夜宿的楼下。抬头望去,眼中充满惶恐,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他犹豫地望向墨林的脸庞。 墨林将信递给宁远,宁远取来乌黑的大弓,将信固定在箭羽末端,张弓搭箭,箭矢疾射而出,正中服部兵乙脚边,箭头深深插入地面,破碎了方圆一尺的青砖。 服部兵乙盯着颤动的箭羽看了半晌,回头瞥了一眼烛阴楼的同伴,似乎下了决心,目光坚定,抓起信封,拔腿狂奔,瞬间消失在视线之外。 宁远轻蔑一笑:“道士,你这信差点把人吓跑了,没什么大用啊!那些执法者白天不敢进来,可到了夜晚就会肆无忌惮,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应对?” 墨林依旧平静:“别急,坐下品茶,刚煮好的。将军若不希望他们进来,那就阻止他们。如果一切按我的预料发展,他们最后都会各自散去。” 宁远仍是半信半疑,双手环抱膝盖,坐在床边赏画:“你这是开玩笑吧,他们古怪异常,哪有什么亲人?我在这里这么久,从没听说服部兵乙有家室。” “有是有,毕竟像我这样的异类世间罕见。他们不提并不代表心中无家,就像你,虽然从未提起,但家乡始终在你心中。”提到家世,墨林的眼神也黯淡了些许。 绣花将军似乎也被触动,他望向京都的方向:“我的家乡在南方。”墨林品茶,微笑道:“但流浪的脚步却在北方。” 两人似乎都触及了心中的痛处,眼眶微湿,含泪而笑,咸咸的泪水在口中回荡。 “你我其实同病相怜,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不过这样也好,我身为僧侣,师父就是我的家,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即使我再怎么不愿面对,他不在了,我也会去找他。” 提到葛行间之后,他的思绪转到了墨旋身上:“尽管我与师弟关系不睦,但我们同是孤儿出身,加上留在山上的小道童,我们三个都是师父收留的弃儿。所以,你尽情哭泣,我不会嘲笑你。” 宁远听到这话,心中一阵酸楚。他凝视着道士那单薄的青色道袍,注视着他半睁的清澈双眸,不禁对他生出一丝同情:“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找不到葛行间,该怎么办呢?” “我从不考虑无法实现的事情。”墨林咧嘴笑得坦率。 “你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宁远颇为实际,毕竟在十九个国家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墨林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然后难得地瞪大了眼睛,逗笑了宁远。他望向窗外那红衣执法者,心情稍有缓和。 片刻后,他笑得倦了,对着墨林感慨:“你真是个奇特的道士。” “这还算不上什么,我的梦想是娶到厚土中国的第一美人,成为史上最离经叛道的道士!”墨林越说越兴奋,宁远闻言大笑:“道长,你更叛逆了!不过我这个将军倒是很欣赏,就让你尽情叛逆吧!” 两人举杯共饮,换上了大碗品茶,反而越喝越精神。 天色渐暗,宁远内心并不宽广,对面的服部兵乙愈发警惕,晓行夜宿的门口也聚集了更多人。 宁远说:“道长,一旦夜幕降临,他们就会闯进来抓我们。你真的不怕吗?我并不惧怕死亡,只是我还得去找太子凉。所以我认为我们应先逃走,留在这里只有束手待毙。我知道有几条秘道可走,我们先避开风头也好。” 墨林静坐在床上调息,对宁远的话无动于衷:“这里有床有茶,安逸自在,外面却是怪事连连,战马兵戈,你怎么如此悲观?去拿你的枪吧,我在等人。” 虽然这么说,但当宁远提及秘道时,墨林握笔的手明显一顿,显然想到了什么,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写字。宁远性格豁达,没察觉道士的异样,只是静静地看着桌子,发现墨林在品茶间隙又写了好几个信封。 道士不愿多言,宁远也不再说话,爬到窗边盯着对面的服部兵乙,举起红缨枪默默擦拭,每擦一次就大口哈气。对面的服部兵乙也举起了镰刀,冷眼对峙着他。 宁远擦完枪,指向一个服部兵乙,又指了指自己枪穗,轻轻拔下一根,放在枪刃上轻轻吹气,瞬间割成了两半的红色穗子!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已近黄昏。服部兵乙全体从烛阴楼涌出,将晓行夜宿围得水泄不通。 绣花将军再也无法静坐,袒露胸膛,握枪疾冲下楼,立于门内,摆出威猛的架势,双方在静默中展开力量悬殊的较量。那道高耸的门槛仿佛天堑,仿佛烈日西沉,万丈红衣恶灵即将跨越生死之门! 墨林楼上已不再品茗,疯狂地挥毫泼墨,信纸如雪,满室皆是,蜡烛滴落的痕迹布满各处。外界的黄昏愈发深红,倾泻在服部兵乙的红袍上,将晓行夜宿的身影映照得诡异而生动。 “来吧,来吧,来吧!”宁远眼中燃烧着战火,突然,他双目圆睁,朝人群大声呼叫:“道士,那个人回来了!” 墨林闻言欣喜若狂,疾步奔向窗边,果然瞥见了那个熟悉的服部兵乙。此刻的他依然独特,仿佛察觉到墨林的视线,他也抬头凝视,墨林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确认了一个事实——他刚哭过! 墨林毫不犹豫,抱起满屋的信件,疯狂地向外抛洒。刹那间,红衣的服部兵乙与白色的信纸在金黄的夕阳下交织成一幅奇特的画面。 宁远在楼下高呼:“道士,像极了番茄炒蛋!”墨林继续撒信:“菜肴虽美,但不知这白盐是否放得恰到好处!” 第18章 夜深摘星,身试法门 服部兵乙的身影充斥街头,宁远跃上楼,加入墨林,一同向下抛洒信件。宁远注意到,每封信的封面上都印有古朴的两个字:家信! 宁远不明其意,只感到眼眶发热,手中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 信件散尽,墨林屹立在窗口,英姿飒爽,如同风中的玉树。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最初的服部兵乙,后者仿佛领会了他的意图,轻拍同伴,示意他们查看手中的信。 身旁的服部兵乙带着疑惑拆信阅读,看完后,眼神也随之转变,看向墨林,犹豫不决。 墨林:“我行走在人世,旨在解救众生苦难。信则信,不信则战,能否超脱,全凭你们的抉择。” 话语坚定有力,宁远与他并肩,面对着下方的执法大军。他留意到墨林背后的双手,白皙的掌心已渗出微汗。这是他首次见墨林如此,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红缨枪横亘在二人之间。 “别怕,他们会先对付我,才轮得到你。”李觉的眼神坚定无比,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位相识不久的青衫道士,总让他想起异乡遇故人的那份感伤与温情。 “你的菜肴已备好,盐分正好。”墨林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宁远顺势往下看,借着最后一抹夕阳,底下服部兵乙们整齐地放下镰刀! 随着最初的几个人的示范,越来越多的服部兵乙开始阅读那些信件,就像是一场无法抵挡的风暴席卷每个人。看完信后,他们的反应各异,各种情绪在脸上流转,然而他们依然沉默,使得混乱之中仍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宁远问:“这到底是预兆还是误导?你在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墨林回答:“每个人都有独特的面孔,这才是生活的真谛,难道你不觉得吗?仔细看看,这座城市是否比以前更加生动?这里并不需要所谓的统治者,我们应该让它回归原本的状态。” 两人交谈之际,下方的服部兵乙逐渐散去,通缉告示也被悄然取下,人群散落,刚才的喧嚣瞬间变得冷清。 只留下最初的那个服部兵乙,独自一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宁远彻底信服,深深地鞠躬致敬:“道长真是神机妙算,不动一兵一卒,又一次在无声中击退敌人!”墨林苦笑着摇头,他从不喜欢过分的恭维,挥手示意后坐下来品了口茶。 “只是巧合罢了。我知道你心中疑惑,为什么服部兵乙会因为一封信违抗金门师爷的指令。其实他们内心不满,我只是点燃了他们的怒火。你去捡一封信,但别现在打开,现在看就没意思了。未来的一切因果,你会明白的。天色已晚,不宜再饮茶,对面已无人,记得买点酒回来热着喝。” 宁远微笑着点头答应,很快就回来了,手里除了酒,还多了一包药粉:“那个服部兵乙给的,他们除了送信,还会定期领取物品,你还记得吗?就是这种药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们,会不会是治疗蜡人病的解药?” 墨林摇头:“我不碰这个。我突然有了个想法,需要验证一下。蜡人病据说致命,但我们至今未见任何尸体,我想试一试会发生什么!” 宁远理解了墨林的意图,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你这是在冒险。” “冒险总比苟且偷生好。夜色尚早,那一百零八层的神秘之地,难道你不想一探究竟吗?”墨林说完起身出门,宁远紧随其后,拿起他的红缨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金门师爷早就警告过我,这个地方邪气重,最好不要涉足。” “他告诉你的,就等于没说。”墨林抛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墨林说完,迈步前行,宁远紧跟其后。他们迅速攀登了许多层,每一层都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居住的迹象。宁远提醒:“前几天有个犯人被押下来,后来又被送回去,你还记得吗?我们就这样冒冒失失地上去,万一遇到他怎么办?” 墨林侧目望向宁远:“将军,您无法应对他吗?我对您的能力深信不疑,您一定能行。”宁远面色忧虑:“那些在晓行夜宿中被囚禁的人,难以预料,道士,您还是别太信赖我。我的士兵曾对我深信不疑,如今却都躺在城门外,成了无依无靠的幽魂。我太过普通,实在不堪信赖。” “你绝非寻常之人,能忍受我长久相伴而不厌倦,这本身就证明了你的非凡。”墨林看着宁远,再次微笑,这让宁远颇感惊讶:“道士,你过谦了。我内心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与众不同。” 攀登越高,天空愈发昏暗。他们并未携带火炬,破旧的楼道回荡着踩踏木梯的吱呀声,转角处偶有破损的门神雕像,满身蛛网,尘埃覆盖。 越接近顶端,越接近天际,但景象却更像是通往冥界的通道。 “这个地方阴冷诡异,真不知何等人物会被囚禁在此,简直就是一座鬼屋。”宁远皱紧眉头,而墨林却兴致勃勃。 “这座楼有其独特之处,下层可供人居住,上层用于囚禁。世人向往天堂,却不知天堂也可能堕落。初来乍到时安逸自在,对上方充满遐想,一旦抵达,却发现并非乐土,连基本生活都是难题。最终洞察天地,却也失去了自由,这象征着什么呢?” 宁远豁然开朗:“这就是人生!” 墨林点头,此刻他们已来到第1808层,宁远安然无恙,墨林却略显气喘。 108层只有一室,那扇朱红大门显得诡异,位于楼梯走廊的终端,两侧挂着灯笼,只是都已熄灭。 宁远走在前头,引领墨林来到门前,轻声问道:“真的要探索吗?” 墨林点头:“必须的,我有个想法!” 墨林点燃一根火折子,逐一照亮两侧的灯笼,不久火光熊熊,红光犹如火焰之舌。 夜已深沉,尽头的红门显得陈旧黯淡,大红灯笼并无喜庆之意,反而透露出一丝哀怨。 宁远提醒:“道士,我早就说过此地邪气重重,无论是门还是灯笼都透着诡异。里面的囚犯或许已经入睡,我们现在打扰,是否有些不妥?” 墨林反驳:“那是你心态问题,我看这挺温馨的,血红一片挺有感觉。况且囚犯本就无所顾忌,你与无所顾忌的人讲道理,这本身就是无理取闹。” 宁远欲言又止,墨林挥手示意他开门。绣花将军虽然有些沮丧,但还是遵命行事。他收起红缨枪,走廊狭窄不便施展。他从腰间抽出判官笔,缓步走近门边,笔尖轻挑,门上的锁链应声落地。 墨林默默注视着那巧妙的机关,未显丝毫惊慌。宁远神情肃穆,一脚踢开红门,随即后退三尺,将墨林护在身后。 然而门内一片昏暗,空空如也,只有月光斑驳,听不到丝毫动静。宁远这一番折腾,倒显得有些荒诞。 \"好像没人?或者睡得太沉了?\"宁远低声自语。 墨林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宁远眼中闪烁着羡慕:\"常看你手持此剑,难道有什么秘传剑术未曾教我?\" \"剑术之奥妙,世间繁多,将军你是习武之人,想必比我更精通其中之道。我这剑并无门派传承,亦非开创一派。实则我并不擅长,持剑行走,不过是装腔作势,增添几分威严罢了!\" 道士说完耸耸肩,宁远会心一笑,却又不敢放声大笑,嘴巴大张,模样逗趣。 笑过一阵,宁远恢复严肃:\"如此说来,道长还是在我身后较好。\"墨林淡然一笑:\"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在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有门道的。\" 宁远满脸疑惑,墨林挥挥衣袖,指着他说:\"因为将军你,就是我的剑。\"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墨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念头,每当提及桃花剑,他总会联想到十三年前的一些事。然而那些记忆已模糊不清,想不通就不再深究了。 毕竟眼前的情况尚可,无需沉溺于过去。 两人没有多言,点燃一盏灯笼,取出烛台,悄声步入屋内。 室内黑暗,偶尔可见蛛网,一张古老的红木床,却空无一人。整体装饰精致,犹如一间书房。宁远轻声惊叹:\"这里不像囚牢,如果是,那囚犯的生活也太安逸了。\" 墨林轻轻抚摸桌面一角,目光扫视四周,低语:\"事物往往不能仅凭表面判断,按理说我们之前看到有人被押进来,现在不应看不到人。不过这一路上还有房间未查看,也许他们并未被关在顶层。\" \"但如果下层有囚犯,为何要在这儿建造如此雅致的住所?在囚室之上建造优雅的房间,犹如在墓碑前竖立华丽的牌坊,岂不是不吉利!\"宁远撇了撇嘴。 墨林微微一笑,宁远看着他,一脸困惑。墨林点头又摇头,示意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宁远:\"我一个粗人不懂算计,就算道长告诉我,我也未必能理解。\" 墨林眉头微皱:\"李将军,你又过于贬低自己了,这样不好。世人本来就视你为浮萍,你也随波逐流,那你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不存在了。\" \"我的士兵们都战死沙场,我独自活下来就是为了追随太子凉,这样说来,很久以前我就不再为自己而活了。\"宁远再次感慨,墨林轻拍他的肩膀:\"你太过谦虚了,这城里危机四伏,为了我,你也得坚强地活下去。\" 宁远笑了笑:\"道长你天生命好,定能长寿安康。\" 墨林摆手:\"我恐怕是妖魔鬼怪自有天敌,注定多灾多难!\" 话音刚落,油布窗扉骤然敞开,疾风涌入,衣角猎猎作响,宁远震惊不已:“此事太过诡异,道长切勿戏言!”墨林却不以为然:“吾乃修道之士,尔乃世间浮沉之人,皆与世俗无甚瓜葛,赤裸而来,赤裸而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几盏淡酒,何惧夜风凌冽!” 二人又一番豪言壮语,旋即在屋内踱步,然而宁远不解墙上画卷之意,也看不懂横梁上的题字,最后停在窗边,吹着口哨仰望弯月,神色落寞,略显憔悴。墨林环顾四周,眼中掠过一丝微光,但他并未多言,陪在宁远身旁静立。 “待天色破晓,这座城又将何去何从。”宁远忧虑重重。 “你在挂念京都吧。”墨林握剑而立,宁远听罢点头:“奸佞颠覆国家,大北戎国已成浑水一滩,巨龙被困,不见天日,乌烟瘴气,难觅晴空!” 说完,他望向墨林,发现他又是一副半闭目,慵懒的眼神,宁远早已习惯他的模样,也明白他对这些并不在意:“道长,你我道不同,我命中注定卷入这乱世纷争,而你可以置身事外,我相信你已有治愈蜡人病的办法,大可自行离去,无需涉足我这片沼泽。” 墨林淡笑:“我已身陷俗世,自当插手这眼前的混沌,不论将军作何想,我定会护送将军安然离开金墉城。” “那城中的百姓也能安然无恙吗?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滥情,他们不在乎我士兵的生死,我又何必总牵挂着他们的命运。道理固然如此,但我征战多年,杀戮无数,若无慈悲之心,恐怕冥府的记录也不会光彩。我的八师兄也曾告诫我要仁慈为怀,他也是我在魁门最敬重之人。” 绣花将军的话语深沉有力。 墨林点头,微笑道:“确是如此,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已先一步见了阎王。你是后来者,见了他们还得叫声前辈。这样说来,你的前辈还真是不少,不过这世上前辈和师父多如牛毛。就我而言,除了我师父葛行间,红尘中的前辈怕是有成千上万。” “为何会有如此之多?”宁远好奇地问道。 “没办法,这世上自称师父的人太多了。之所以不包括葛行间,是因为他是真实的,不是自封的。北戎国内想必也充斥着自封的大师和前辈,在如今这个繁杂的尘世,这就叫三人行,必有我师。” 墨林的讽刺之意溢于言表,宁远拱手表示赞同:“阁下高见,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墨林:“这房间有些疑点需解决,之后我们下去,我将揭示蜡人病的真面目!”宁远闻言大吃一惊,墨林见状不禁失笑:“有何难哉,但凡我心有所求,上可摘星揽月,下可潜水捉鳖!” 宁远也被他的话逗乐了:“道长,这是你第三次在我面前夸夸其谈了。” 墨林嘴角勾起,轻轻摆动手袖,夜风拂动:“将军,这并非关键,关键在于,只要您继续追随我,那些夸下的海口,总有一天都会成真!” 青衫道士说完,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宁远淡然一笑:“我愿伴你,共闯这繁华人间!” 第19章 泰然蓝微议天下 那一晚,晓行夜宿,正值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八月二十七。金镛城被围,与此同时,西梁朝廷也在这个夜晚遭遇了困境。 永贞皇帝穆蓝微年迈体衰,重病缠身,无法起身。全国的名医良药都试过,也无法挽回他的病情。大柱国涂山伯庸暂时主持朝政,但此事并未公开,以免引起朝廷动荡。 子时,勤政殿内。 穆蓝微静静地躺在龙椅上,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他的龙袍皱巴巴的,似乎很久没有更换。侍女们小心翼翼,不敢触动他,群臣则跪在台阶下,默默无声。 涂山伯庸立于大殿门外,身形挺拔,仿佛在等待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他身边,一位睿智的老者低声细语。 “涂山大人,除了每日三次的药汤,陛下不能再进食任何东西。熏香之事,老臣再次叮嘱,陛下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药浴恐怕不宜,那旧疾已侵入脾脏。老臣会与太医院的同事们竭尽全力,尽我们的微薄之力。” 涂山伯庸挥手让老者不必再言,显然他对这些无实质帮助的官腔已感到厌倦。老太医机敏地察觉到,行礼后悄然离去。 涂山伯庸依然持剑站立,凝视着勤政殿外的白桥和金色水流,直到月色渐淡,才等来一位风尘仆仆的半百之人。 来者身着东陈州特有的铠甲,脸庞瘦长,眉目清秀。鼻梁挺直,嘴角上扬,胡须浓密,延伸至耳后,环绕嘴唇,中间开天门。虽已近花甲之年,声音却依然洪亮,但满脸的皱纹揭示了他的岁月沧桑。 他走到涂山伯庸面前停下,二人行江湖礼,以拳掌相交的方式问候。 礼毕,涂山伯庸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来者的背部:“皇宫有皇宫的规矩,更何况是西梁朝廷。就算您是殿下的故友,带着三把刀进殿也是不合规矩的。毕竟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 来者闻言,冷笑一声:“李某清楚皇宫的规矩,然而知晓与遵守是两码事。技不如人,自然要尊敬强者;若技平相当,又何必降低自己的身份呢?” 来者笑而不语,有意轻触背后的剑鞘:“这规矩源于穆蓝微,他从没贬低我李岸然的武艺,故而无需涂山大人您多虑。况且您刚才的话语略显失当,朝廷已非单纯的朝廷,武林也已非昔日的武林。” 双方言辞间暗藏锋芒,但面上皆是和颜悦色。毕竟,他们都是行将就木的老江湖,谁也不想撕破脸皮。涂山伯庸权衡片刻,慢慢转身步入殿内,遣散众人,随后引领李岸然步入勤政殿。 “阁下,请随我来,令尊在南戎州也是这般肆无忌惮,你们父子二人真是官场武林双栖啊。” 听到李擎苍的名字,李岸然只是淡笑,并未回应。 涂山伯庸并非不愿阻止李岸然,而是不能。纵览整个武林,除去太京州那位,无人敢夸此海口。因此,面对可能丧命的固执,涂山伯庸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涂山大人的生命意识,西梁国柱可谓运用得炉火纯青。 李岸然紧了紧背上的三把朴刀,两柄刀柄上的印记已模糊不清,另一柄却仍崭新。毕竟其中一把曾绑在年幼的墨林手腕,如今新旧并列,显得有些不协调。 但他不在乎这些,昂首挺胸,如同胜利者般傲视一切,一如十三年前那般狂放不羁地带着刀步入殿堂。 涂山伯庸恭敬地上前禀报,然后站在穆蓝微右侧,继续保持笔直的身姿。 “我记忆中的穆蓝微,理应坐拥龙椅,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上面。你是第一个在龙椅上离世的帝王,我知道老友就欣赏你现在的模样。看看你的龙袍,已是皱痕累累,你贪恋这权柄的华丽,但这权柄同样污秽不堪。” 李岸然直言不讳,涂山伯庸闻言皱眉。这样的言论确实触及了帝王的尊严,但穆蓝微却毫不在意。他确实老态龙钟,勉强开口,但吐字清晰。 “李门主依旧口无遮拦,不过你说的,让本王心生欢喜。只要我还坐在这龙椅上,内心就有无尽的安宁。” “我只听说短暂的安宁,未闻永恒的不朽。老友勿怪我言语轻浮,毕竟你坐的是西梁的龙椅,而非十九国的。只是穆家能坐多久,老友还需看天意!” 此言一出,意味深长。三人面色如霜,都沉下了脸。 从北安王举旗起义至今,已跨越六个世纪的光阴,而在他之前,古老的须弥纪元从元年一直延续至须弥338年,那时,世间并立着二十七个国家。直至338年终,天下动荡,二十七国的格局土崩瓦解,新的行政划分“州郡”应运而生,最辉煌的时期竟多达三千有余。 李岸然声音洪亮地叙述历史,穆蓝微轻启唇瓣,低语:“那个三千州郡的时代啊。” “没错,那时西梁城并未成为天夏公主。若非北安王在须弥340年率领西梁大军破渝门关,至须弥356年首次完成须弥的统一伟业,须弥历也不会被废止,西梁历也不会被推广,更不会有西梁元年的说法。我虽粗鄙,这些道理却了然于心。” 李岸然话音刚落,穆蓝微的神色愈发冷漠。 “李门主在此对本王品头论足,你明明清楚我今日召你前来的目的,何必拿北安王来嘲讽于我?即便本王不及北安王,至少能与长临王一较高下。何况长临王治下一片混乱,而我带来了中兴盛世!” 闻言,李岸然放声大笑,卸下背上的朴刀包裹,随手扔在地上,沉重的刀身撞击地面,回荡的空洞声响在大殿内久久不绝。 “当年北安王实行封建制度,未迁都中原,而是保全西梁城,使其成为天下共尊的第一都市。三千州郡按时进贡,一时之间,朝廷与江湖皆向其低头,西梁步入万国朝贺的鼎盛岁月!” 李岸然对北安王的崇敬溢于言表,他边说边注视着穆蓝微的神情。敢于在西梁君主面前直言无忌的人,世间屈指可数。 “北安王在位时,政绩斐然,是唯一接近朝廷与江湖并治的传奇君主。老友自然无法与之相比,我李某也认为无人能与北安王相提并论。西梁历56年他离世后,没有了他的治理,各州郡的自保之态显而易见。接任的长临王面对的是他二十七年的动荡,这并非他的过错,只因前者的卓越太过耀眼。” “按照李门主的说法,那么本王的蓝微中兴,全赖于长临王的昏庸?要知道,三千州郡在长临之乱后重组为十九大国,西梁依然作为天夏公主掌控天下。三大会盟瓦解了桡唐与中都府的联盟,这些都是长临王的政绩!” 穆蓝微说完,剧烈地喘息,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继续说道:“今日邀老友前来,并非讨论其他,如你所见,本王已近暮年,十九大国也已羽翼渐丰。或许你已察觉,平静之下暗藏汹涌,风暴来临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无论怎样,本王必须为我的子民规划好未来的道路!” “因此,你选择了刀门,认为我会站在西梁这一边。”李岸然嘴角含笑,轻踢一脚,从包裹中抽出第一柄刀。长刀在风中啸叫,落入他手中,他凝视着刀刃的寒光,语气更加深邃了。 “回顾我进门时的言论,江湖自有江湖的法则。既有恩怨相抵,也有以怨报德,既有感恩戴德,也有一笑泯恩仇。我李岸然有权选择其中一种行为,且均符合江湖道义。至于具体采用何种手段,就要看故友口中的‘子民’所指为何了! ” 西梁城,勤政殿内,夜色深沉如海。 空气沉重,仿佛预示着风暴来临。李岸然注视着年迈的穆蓝微,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曾经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 如今的穆蓝微已无帝王之气,昔日的豪杰风范也消失无踪。这让李岸然心中略感失落,轻轻一叹,手指拂过额前的碎发,刀身重重弹响三次。 “本王的子民,当然是指天下的平民百姓。四海之内皆王土,凡土地所及皆王臣。无论如今各国局势如何,这片土地始终属于西梁的智者。” 穆蓝微说完,剧烈喘息,胸膛起伏不定,全身颤抖如秋叶。然而,他毕竟是一生征战的刚毅君主,即使遭受如此折磨,话语依旧坚定。 这是穆蓝微独特的性格坚守,他厌恶含糊其辞,同样不允许自己在任何时刻语无伦次。 李岸然的目光充满怜悯,他与穆蓝微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习惯。只是如今时过境迁,看着他强撑的模样,这份执着显得既可敬又可悲。 “老友直言无妨,其实坦诚心系子孙也并非羞耻之事。人皆有私心,毕竟别人有的我们没有,难免会吃亏。老友直言不讳,李某也好判断是否帮你完成心愿。” 穆蓝微点头,瞥了一眼身边的涂山伯庸。涂山伯庸心领神会,悄然退下,不久便呈上一个巨大的羊皮卷轴。画卷在大殿上展开,赫然是一幅十九国的疆域图。 穆蓝微勉强起身,涂山伯庸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持,却只能保证他不倒下,离开龙椅已是力不从心。 不过,幸运的是,穆蓝微从未有过离开西梁龙椅的念头。过去没有,现在和未来也不会。 “如今的十九国各怀鬼胎,表面臣服于我,暗地里却玩弄权谋,干尽卑劣勾当。各国税收逃避严重,当年叛乱的桡唐和中都府又蠢蠢欲动。我明白他们认为我穆蓝微已无当年的锐气,但西梁城自古以来都是威武不屈,怎能容忍这些鼠辈小国嚣张跋扈!” 涂山伯庸附议道:“微臣赞同,这些年游历北方各国,发现武林势力的渗透日益显着。各诸侯国纷纷拉拢八方十门作为谋士,助其建立宗派,山门林立,宗族繁盛,自然而然效忠于封国。久而久之,形势如龙盘虎踞,势力膨胀的迹象昭然若揭。” 提及八方十门,涂山伯庸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李岸然。李岸然沉默不语,握着刀柄,穆蓝轻轻摇头,又是一阵轻咳:“这是潮流,无法阻挡,不容抗拒,更不能逆流而上!” 李岸然凝视着江山图,低沉地说:“江湖如江河湖海,依山而生,自然需要靠山。有诸侯庇护,便能直上云霄,无依无靠,只能落草为寇,自立为王,这是世人皆知的规则。” 这时,他的目光柔和下来,望向穆蓝:“当年,李某与众刀门弟子被张太白逐出北境,过右江,越苍梧,来到南戎州,多亏永贞老友的收留,才能在南戎州立足。所以,若说这种风气起源于何处,当属西梁无疑!” 涂山伯庸了解这段往事,便不再多言。穆蓝看着李岸然,眼神深邃,嘴角微动,似乎带着一丝怒意:“所以,西梁对你、对刀门有恩,你必须报答这份大恩大德!” 李岸然向前一拜,双手合十:“理所当然,若非感恩图报之人,李某今日也不会涉足这孤寂之地。长临镖局改组后,镖门脱离西梁,迁至兰陵,山门退出江湖,隐居岭南,道门在中都府崭露头角,魁门在北戎州渐渐淡出。” 他突然停顿,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剑:“剑门在太京州根基深厚,儒门在东陈州声名赫赫。峨眉在桡唐国备受尊崇,fomen在九江州建立起小西天。再加上李某在南戎州新开的刀门,如今八方十门已与政界交融,江湖与庙堂的界限模糊不清,混乱不堪!” 提及剑门和张太白,李岸然的神情变得复杂。一贯傲气的他竟流露出一丝胆怯,穆蓝明白他的心思,不愿在刀剑两门的恩怨上纠缠,于是转移话题。 “本王并不认为当年的镖改是错误,更何况镖门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若本王仍年轻二十载,依旧会阻止它加入十门之列!” 涂山伯庸回应:“当初中都府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令敖嵩真人带领道门弟子墨林列国。实则与镖门一样,走的是叛逆之路,世间唯有西梁城才能独树一帜!” 说完,他微微低头,向李岸然行礼:“如今武林涉足朝廷之事日益严重,新的联盟战争预兆初现。陛下召你进宫,你心里清楚原因。身为一门之主,今日就表明你的立场。犹豫不决,非君子所为,难以踏入西梁朝廷!” “哐——啷” 言罢,李岸然拾起地上的第二柄刀。他肩扛双刀立于大殿,脊背挺直,目光如冰凝视涂山伯庸。涂山伯庸不敢再言,侧目瞥向穆蓝微。穆蓝微冷笑,与李岸然对峙片刻。 僵持未久,李岸然启唇:“天下皆以利为先,此言放诸四海皆准。你对李某有恩,报答自是应当。只要不损害刀门利益,我可答应你三个请求。如此,你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不必再向李某索求恩情。” 穆蓝微闻言,面色稍霁:“既是故友如此言,本王也不再赘言。故友可知,本王膝下有四子,长子青候在军中居高位,统帅西梁黑军,又有公孙将军为后盾,是我最放心的一个。” “次子怀北,举止无礼,更名念花,此事暂且不论。此子心系北安,但行事过于激进,经验不足又自负才情,与青候在朝堂上多有冲突,若我离世,还请故友多加关照。” “青候天资过人,若故友不嫌弃,可收为门徒。怀北一事,还请故友多加劝导,用兵之事,切勿急于求成。” 李岸然闻言,微露惊讶,轻轻点头:“李某从未见过穆蓝微如此谦和。此事我可应允,无碍。还有两事,你继续。” “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本王第三子,女儿身,名为念安。虽聪慧过人,却偏爱戎装驰马。若她日后欲随青候征战,还请故友阻止。青候尊师重道,为人忠厚。若收为弟子,他必对你恭敬有加。” 李岸然淡笑:“自然没问题,第三件事。” 穆蓝微闻言,满脸忧郁,似是触及心酸往事:“提及此事,实感羞愧。本王在知天命之年,尚有一子,只是他在幼时失踪于北戎州,至今下落不明。若佘老太君日后攻克陵阳,还望故友能借助命刀门之力寻找。有江湖刀门相助,或许能找到我的小儿子。” 穆蓝微说到此处,声音颤抖不已。涂山伯庸和李岸然显然首次听说此事,皆面露动容,却未表露。 李岸然沉思片刻,点头示意:“我此生必赴天柱山,无论为何事,我与张太白之间尚有一战未了。如有缘相遇,自会见到令郎。但李某不会动用刀门全力寻找此人,毕竟故友之利已不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能帮的我定会尽力,不能帮的,我也会直言相告。虽非君子所为,但至少坦荡。” “我们之间的交情,并非君子间的坦诚,而是基于利益的牵绊。故友的抉择,本王完全理解,因此不再强求。我尚有些棘手之事,日后你必定会途经太京州的北戎陵阳。如若你抵达陵阳,恳请你务必把这封信转交给赵星阑。其余的事,你不必过问,我也不会透露,更希望你不做私自拆阅之举。”穆蓝微示意,涂山伯庸随即解开衣衫,从中取出一封密封的蜜蜡信,李岸然静默接下,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赵星阑,北戎州的紫宸国公?” 第20章 生死牌匾与狂妄之人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八月二十七,丑时。 不论李岸然目睹了何等奇事,此时晓行夜宿的顶层,两个豪言壮志的人仍在互相吹嘘。 宁远:“我有剑,有酒,想去何处便去,全凭心意。这些都是我肺腑之言,虽然肺腑可能污浊,但经过清水的洗礼,便能超脱凡俗。如今我领悟到,心灵可以被清洗,但世间种种毒辣人心,岂是清水所能洗净的呢?” 墨林轻拍宁远腰间的葫芦,毫不在意地说:“若清水无用,那就以烈酒三千,让酒穿过忧虑的心肠,这不失为一种解决之道!” 两人又嬉笑一阵,宁远提议下楼,却被墨林阻止。 “稍等,这牌匾有异。” 宁远走近牌匾,点亮火折,仔细审视。牌匾布满尘埃,四个大字苍劲有力,构图巧妙,寥寥几笔,却蕴含着风流韵味。“我不识古篆,上面写的是何意?” “碑亭鹤鹿!”墨林语气怪异。 “意境深远!生机勃勃!”宁远鼓掌赞赏。 “荒谬!分明死气沉沉!这块牌匾不应悬挂于此,换句话说,它本不应存在于人间!”墨林皱眉道。 宁远困惑:“道长此言太过骇人,若非凡间之物,难道是仙家的神秘法宝?” 墨林冷笑:“你过高估计它了,若说它是阴间恶鬼索取生命的工具,倒还有些道理。” 宁远:“怎么又扯到地狱了?” 墨林:“碑亭鹤鹿,按常理来说,是尘世中常见的景象,你肯定见过。你虽常年征战,却不闭塞视听,但我指的是这四种事物同时出现,你是否有所记忆?” 宁远哑口无言:“从未听说过,道长你见过吗?在哪里,快告诉我详情。”墨林冷笑:“其实我们早已见过,而且是一同目睹的,就在炼人炉!” 此言一出,天际响起惊雷,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两人的半边脸,皆苍白如纸! 宁远小心翼翼地审视着牌匾,眼神中满是困惑。墨林倒是耐心,指向那四个字,解释道:“碑、亭、鹤、鹿,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组合起来只有一层含义——送终!” 话音刚落,天空中又是一声沉闷的雷鸣! “道长,你又在吓唬我了。”宁远颇感惊讶。 墨林露出一丝笑意:“瞧你这副无知的样子,你不懂棺材,因为你还没理解死亡。或许你会问,活得好好的人,为何要关心死者的事务?这便是为何世间千万生灵,却鲜有人明白生的意义。” 道士对宁远的教导毫不避讳,宁远也欣然接受,脸上并无半点愠色:“道长,修道多年的你,是否已洞察一切?” 墨林轻轻摇头:“我还年轻,尚未悟透,但我虽贪生怕死,却绝不畏惧。况且,我还没迎娶江山最美的女子,没尝过江湖最烈的酒,心中怎能无牵挂!” 墨林又开始口若悬河,宁远早已习惯他的特立独行,反而觉得亲切,甚至想与他继续嬉笑怒骂:“道长,你的宏伟抱负尚未达成,我这愚昧的问题就先放一放吧。” 墨林走到牌匾下,转头说:“你不了解棺材,死后却要与它相伴,是否有些不地道?”宁远淡然一笑:“那都是死后的事了,死后无知无觉,棺材合不合身也就无关紧要了!反正最终逃不过化为灰烬,剩不下几捧尘土!” 这话竟有些深意,墨林微微睁眼,随即挥手:“罢了,我还年轻,生已过,死还早,不必急于谈论。” 宁远感到对话越发诡异,立刻点燃火折子,借着微光打量墨林的神情:“道长,从我们聊起这个话题,你的脸色就不太对劲,是不是身体不适?若无恙,为何提及生死?” 墨林指了指牌匾:“别乱猜,我说这些,是因为那天在炼人炉的送葬队伍中,那口棺材上就有碑亭鹤鹿的图案,还有我闯入的那户百姓家,他们家中也有一口空棺,里面藏着锦囊,棺材侧面同样刻着碑亭鹤鹿!” 宁远听完,无声地咽了口唾沫,再次仰望那块黑漆漆的牌匾,瞬间感到一阵寒意从头至脚,整座阁楼仿佛变得更加神秘,弥漫着难以言表的怪异气氛。 “道长,你是何时发现这件事的?” “之前不知,自那日去过炼人炉后,我才注意到。” 宁远闻言肃然起敬,当时rita在场,但混乱中并未留意这些细节,而眼前的青年道士却能洞察秋毫,实属世间罕见的人物。 “道长,从你独自击退西梁大军起,我就想问,你来自何处,又将去往何方,为何拥有这样的本事。” 他的语气并非疑问,毕竟墨林的私事非他所能干预,而墨林似乎并不介意:“出了这座城,我或许可以分享我的故事给你听。” 宁远听了微微一笑,对于这位神秘的道士,他只能顺从,而且他乐意如此,尽管不知为何。 墨林指向门楣上的牌匾:“麻烦将军把它卸下,我想查看一下。正如我之前所说,这样的地方不应悬挂这四个字,所以这个牌匾要么被替换过,要么里面还藏着原来的那一面。” 说完,他深深吸了口气:“不过无论如何,这个地方绝不只是一家客栈。它背后的目的,我有个猜测,你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宁远捂住胸口:“道长,你今晚已经让我惊吓三次了。”墨林淡然一笑:“不错,正好抵消了我吹牛的次数。” 话音未落,窗户处骤然暗下来,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宁远立刻将墨林护在身后。虽然看不清人脸,但笑声清晰可闻。那人突然缓缓抬起手指,对着牌匾的方向,轻轻一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宁远凭借武艺保持镇定:“你是谁?” 窗边的影子沉默不语,只是盯着牌匾出神。宁远抽出判官笔,笔尖蓄满力量,刚柔并济,犹如利剑出鞘。 墨林依旧平静,目光悠然:“你为何想要这个牌匾?” 来人依旧没有回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似是不满。宁远观察了一会儿,凑到墨林耳边低语:“道长,这人好像有点痴傻。” “能对这块牌匾感兴趣的人绝非痴傻,就算是,那也是有智慧的痴傻。”墨林语气坚定,宁远悄声对墨林说:“现在该怎么办?我把他制伏?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查明真相,如果他真是痴傻之人,无需与他理论。” 墨林回应:“不可失礼,这世上不讲道理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装疯卖傻,将军你能一一制伏吗?现在还没有定论,我不想多生事端,他如果想要这块牌匾,就给他吧。” “就这样给他?”宁远略感惊讶。 “给他,这世上真正的痴傻者不多,他们可能不懂常理,但都有自己的原则。”墨林神色坚决,宁远闻言收起判官笔,侧身让出牌匾。 “喂!你真的要它吗?” 窗口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轻轻点头。 宁远施展轻功攀上房梁,取下那块沉重的牌匾,他的力气足以承受它的重量:“道长,牌匾已取下,你不先过目吗?” 墨林挥手拒绝:“不必了,我一看,他可能会认为我在觊觎他的珍爱之物。”宁远心中略有不甘,但对墨林的尊重让他没有为难来者。他把牌匾展示出来。 他走近窗边,才看清来者的姿态,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发披散,颈上挂着一串骨头饰品,面容凶悍但眼神明亮,皮肤上布满伤痕。看到匾额,他便放声大笑,笑声中透着纯真,露出一口锐利的牙齿,嘴角挂着黄色的唾液,却不带一丝恶意,反而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怔住了,转身叫墨林也来见识。“我在这城里没见过此人。”他说道。 墨林朝匾额点点头,向男子投去一个眼神。男子笑逐颜开,而墨林的目光却微微凝重,因为他注意到男子眼中闪烁的泪光。 硕大的泪珠滚落,他在哭泣。 墨林轻声叹息:“又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你要就拿去吧,只是你能否承受得起?” 男子点头,泪水和笑容交织在一起。 墨林挥手,宁远接过匾额递给他。男子扛起它,随即发出一声长啸,身影在窗边消失无踪。 宁远探出头,只见他似乎力大无穷,动作敏捷如猿猴。这是一座塔楼,每层都有青色的瓦檐,檐角立着貔貅雕像。男子一手提着匾额,另一手抓住貔貅雕像借力,转瞬间已消失在云雾中,不知下到了哪一层。 宁远评论:“晓行夜宿的七十层以上已是云端之境,这男子能攀上来,确是行伍之才。” 墨林却有不同的看法:“我看他本性未泯,不适合沙场征战。其实,我觉得将军你也是这样,你们本质相同,没有失去本性的人,我从不交往。” “道长,你说我和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宁远闻言颇感兴趣。 “外表如修罗,内心却怀慈悲。” 墨林望向窗外,星空璀璨,蓝色的夜空和白云如烟,他的道袍在风中飘扬,半闭的眼中也映着星辰。 “道长,现在无法查证匾额的来历,那人你也未追查,我们该如何行动?”将军询问。道士微笑:“无需追查,我已经有了答案。你去搜寻一下,看看这屋里有没有异常。” 将军领命检查,墨林则继续仰望星空。 片刻后,宁远拿着一本竹简古籍走来:“屋里只有这份文书,其他的你都看过。”墨林展开卷轴,宁远提灯照亮,古籍上的字是古篆,宁远依旧无法解读。 墨林看完后低语:“这是一份名册,记录了从西梁至北戎州成钧十六年到鸿灵十三年间,此城赴考的士子。将军,现在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比较这份名册中不同年份的考生,看看是否有名字重复的!” “这个我可以办到,虽然我不懂古篆,但辨认形状还是没问题的。”宁远爽快地答应。 “那你开始吧,我先在床上稍作休息,你尽快看,我要结果。”墨林揉着太阳穴,眉头微皱。 宁远点头,他很想关心道士,但又怕打扰,于是没有矫情,立刻挑灯夜读。两个时辰后,古籍审阅完毕,他的眼眶被烛烟熏得发黑,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他将结果告诉了将军。 毕竟是在战场磨砺的勇者,研墨读书对他而言确实是初次尝试。他伸展身躯,目光转向墨林,惊讶地发现他竟已静坐了一整夜,呼吸平缓,只是脸色略显黯淡。 宁远顾虑他会患上蜡人病,自己体魄强健,即使染病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但墨林体质纤弱,恐怕无法承受疾病的折磨。 青衫道士微启眼帘,见他起身,便示意询问。宁远立即展开书卷报告:“确实有重复的名字,你看这个,还有这个,其中必有一位是梅岭状元,他的名字今年再次出现,新写的,你看,墨迹尚新,这就耐人寻味了,那么另一位又是谁呢?” 将军边指示边解说,墨林聚精会神地跟随思路:“暂时还不清楚,我再看看。” 他细细研读,片刻后说道:“卷中的第二位科举人与梅岭状元有所差异,他的名字自十三年前的鸿灵元年后便未再出现,这意味着自鸿灵初年起,他就不再参与科举,看来可能是个怀旧,对先王有着深深怀念的人。” 说完,他指向另一个地方:“据此推断,另一个人的名字恰好自鸿灵元年开始,直至今日,应该是梅岭状元无疑。但两人的经历如此紧密相连,真的只是巧合吗?” 宁远听后心中欣喜,显然道士已洞察了事件的关键。墨林起身打算下楼,但步履蹒跚,显得虚弱。宁远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长,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墨林摆手,向将军轻轻一笑:“昨天劝退服部兵乙时,其中一个给了你一包药粉,就像我之前说的,这可能是治疗蜡人病的药。你服用它,我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21章 西梁铁骑三叩关 宁远:“这怎么行!道长,你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你确信那是解药,那就吃了它。我从未见过你这样。” 墨林面泛红潮,身体似乎被一层薄蜡覆盖,虽薄却失去了往日的硬朗。宁远看着他的样子,内心也隐隐作痛。然而,墨林摆手,倔强而坚定:“我是武人,病发缓慢,等我手持红缨枪击败几个服部兵乙,抢些药来,我们俩都有救!药粉足够,道长何必如此糟蹋自己!” 将军既急又怒,墨林见状也严肃起来:“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粗鲁的想法只会坏事!” 看到墨林动怒,宁远不知所措。墨林微笑着望向他,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道士能察觉到,这位绣花将军是真的为自己担忧。他们相识不久,交情不深,但这人却像老朋友一样坦诚相待。 自从他驾驭着跛足老驹从山巅踏入凡尘以来,还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容易袒露心扉的愚人。他的话语瞬间柔和了不少,甚至带有安抚的意味,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将军,听我一言,服下药末,一切自有分寸。” “但是...” “将军与我共事这么久,我的手腕你难道尚未全然了解?此刻我放你去,你服用药末后再回到我身边,即使我倒地不起,七日内也请你勿动我身体,能做到吗?” 这话充满严肃,将军不禁低语:“道长,你何必如此呢?” 墨林脸上掠过一丝愠怒:“再啰嗦下去,庸夫孺子,不配共商大事!” 宁远被斥责后便不再多言。此刻晨光破晓,烈日初升,一道阳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带着淡淡的雾气和烟霭,落在两人身上,发梢和汗毛上都沾染了几抹晶莹。 短暂的宁静之后,一声震撼的战鼓响彻整个金墉城。宁远听见,眉头紧锁,面露惊骇:“敌袭!” 墨林闻言也微微蹙眉。看到他这副样子,宁远心中更加恐慌:“道长,你快服用药末,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你如此坚决,我该如何是好,真的要弃你于不顾吗?” 道士挥手示意:“离开城池吧,外面的祸福未卜,但我与师弟的约定尚存一个月,他们或许不会大举进犯。这么说来,我们仍有时间。但军队是否撤退,就要看将军如何抉择了!” 绣花将军理解事态严重,此刻不宜犹豫,立刻推门而出,但在墨林面前留下了那包药末。 墨林凝视着药末片刻,然后拾起,嘴角挂着微笑走向窗边,轻轻一挥,药末飘散在云端。 “故作神秘者,难持久;本不存在者,终将消逝!” 除了宁远疾驰下楼的脚步声,整个晓行夜宿一片寂静。尽管天已大亮,孤独感却更甚。 墨林感到体力逐渐衰弱,他倚着墙行走,留下一串油腻的指印。他一层层往下,推开房门,有的紧锁,有的空荡,皆是破败不堪,没有丝毫生活的气息,只有沉积的灰烬,早已远离人间许多年。 又下了几层,墨林在一间客房中发现了一堆棺材! 纵横交错,歪歪斜斜,随处可见。看到这些棺材,墨林的心情反而变得愉快。 他继续搜寻,棺材的数量越来越多,墨林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走到一半,墨林疲惫不堪,随手推开一扇门,躺进一个棺材里。随即闭上眼睛,平日里他都是打坐,像这样休息对他来说极为罕见。 他睡得越来越沉,呼吸渐弱,最终停止,静得如同一团烂泥。 而这一切,宁远此刻无法看见。 全城的服部兵乙无影无踪,每当城市遭遇困境,他总会退避至金门幕僚府邸,其确切缘由成谜,于是此刻,只剩下宁远孤身一人,坚守着他的逆流之路。 他穿越尘土与赤色洪流,放下吊桥,跨白马涉江出城,手中红缨直立,依然未披甲胄。 出乎他意料,城外并非战旗蔽日,也无杀伐之声,只见一位黑袍道士,骑着高大的骏马,背后负着古琴,在漫天黄沙中静默等待。 对峙。 宁远驱马向前,两人在空旷的场地中形成对峙,马首互相嘶鸣良久才停歇。 “时限未至,你为何在此?” “久未见兄长,恳请将军引见,师弟甚是挂念。” 宁远冷笑,对峙的目的已昭然若揭:“伪善者,休要装模作样!”对峙者却显得洒脱,有意抬头望向城墙:“真豪杰,你的随从何在?” 将军一时语塞,他非贪生怕死之辈,但对方的话语难以反驳。 “道长正于城内闭关,你们有约在前,还是信守为妙。不过,你想战,我奉陪到底,动手吧,少说废话!” 他将红缨横于胸前,虎目圆瞪,厉声喝斥,对峙者的马匹被他的吼声吓得脚步踉跄,差点倒下,对峙者紧握缰绳,勉强维持平衡。 “将军气概非凡,可否料到明日我再来时,你是否仍有今日的胆识?你应该明白,我一生唯师兄惧之,你只是狐假虎威。如今我卜算到师兄命在旦夕,约定作废。明夜子时,西梁大军将过境,城池将不留一兵一卒!” 宁远无言以对,对峙者也不打算久留,转身策马离去,只留下宁远独自面对黄沙,回首望去,金墉城的城墙满目疮痍,每一片破碎的青砖上,或是断箭,或是无声的叹息。 金墉城比以往更加荒凉,民众在屋内颤抖,风中传来西梁军队磨砺刀剑的声音,还有金门幕僚府中诡异的笑声,以及一群披红衣的懦夫提着镰刀蜷缩的影子。 关闭城门,宁远放走了马,独自漫步在主街上,心中失落。 他渴望立刻回到晓行夜宿看墨林,但对话之后又有些犹豫。就在这样的思绪中,空荡的街道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竟是他在晓行夜宿顶层见过的那个壮汉。 汉子仍扛着那块招牌,双手搭在上面,将它背在脖子后缓步行走,口中低吟,竟是一首改编自打油诗的民谣。 “千里山谷千里溪,涉水青山见城脊,城上飞鸟如云涌,城下旅人题诗记。” 歌声宛如西凉的豪放嗓音,苍凉深远,宽广有力。宁远心中烦躁,歌声难以入耳,壮汉走近,也看见了他。 “壮士,你叫什么名字?”宁远主动向他问好。 汉子闻言微微一愣,歌声的旋律被突然打断,显露出一丝不悦,但见到来者是虎胆英雄宁远,怒气瞬间消退。 “我名叫黎明子。” “没有家族之名?” “父亲的姓名我一无所知,只因在黎明时分降生,接生婆便赐予了这个名字。” 宁远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你的命运也颇为坎坷。刚才在晨行暮歇,为何未曾回应?”黎明子一脸忧郁,眼神中流露出恐惧:“我畏惧那位道士。” “你为何害怕他?” “不清楚,一见到他就感到害怕,仿佛他能看穿我的一切。” 宁远沉默不语,他初次遇见墨林时也有同样的感觉。因此,听到黎明子的话,他深感共鸣,再次看向此人,眼中多了几分亲切。 “我在这座城驻扎不久,却未曾见过你这样的人物。你来自何方?” 黎明子语气犹豫:“自小就生活在这城里,父亲不准我外出,所以我从未离开过家门。后来父亲出游至此未归,我饥饿难耐,便离开了家。” 宁远心中疑惑:“你父亲究竟是何人?”黎明子闻声脸色剧变,连忙将牌匾放在一旁挥手否认:“这个我可不清楚!” 回答得颇为怪异,宁远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生而不知父亲,岂非人生一大憾事?” 不料黎明子闻言痛哭流涕:“我爹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宁远见状,不再追问,指向牌匾:“你拿这个有何用意?” 黎明子一提到牌匾,立刻怒目圆睁,如怒涛金刚:“这牌匾不属于你们!” 绣花将军被他的气势震慑:“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关心此事。我是魁门中人,从不欺压百姓。你不愿说,就算了,不必如此紧张。” 黎明子躲到牌匾后面,原本威武的汉子此刻却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宁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还真有点意思。” 他本想再问些问题,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黎明子胸前的骷髅图案上。见他如此,他知道再问也是徒劳。加之担忧墨林的安危,他毫不犹豫地提起红缨枪离开。路过黎明子时,黎明子反而抓住了他。 “外面那些恶人,是不是很快就要闯进来了?” 宁远不知如何作答,没有回应。黎明子接着说:“你们不该阻止他们,应该让他们进来。你们阻挡得越厉害,他们进来后对我们的杀戮就越残忍!而我从未离开过这里,我无处可去!” “那就回到你的住所,其他的事情交给天意决定。”宁远不再理睬他,提枪离去,身后传来黎明子撕心裂肺的喊叫。 “我怕痛!”他喊道。 宁远继续前行。 “外面的人为什么想要杀我们?我怕痛啊!”他又喊。 宁远不顾他的呼喊,径直往前走,深夜的街头,孤独的丑时生矗立,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沙尘,他越叫唤,内心越凄凉,最后瘫坐在地,手中握着骷髅挂饰,继续低吟:“生如朝露暮成霜,人头堆积血流成河。 白骨穿透心肺过,惊飞的鸟儿残花遮蔽战旗。 男儿卫国以命相抵,国家却哀悼戏子与阉臣。 忠魂染血白发生,城隍庙中僧尼诵经声。 战马冰河远离故土,亡魂归于荒漠鹧鸪啼鸣。 春风初起三日间,雁阵变换人西行。 灾祸连绵未断绝,皇榜昭示起义烽火燃。 粮仓新谷替换旧米,新军崛起老将辞世。 刀光剑影将军泪,攻城略地意义何在? 世事纷扰终成空,墓地孤儿难觅菩提!” 宁远已至街角,回首望向丑时生,脸上惊骇无以言表。 那首歌谣显然出自高人之手,但宁远此刻无暇深究,他亟需返回晓行夜宿查看墨林的病情。刚才,他惊觉手臂上的伤疤正渗出微弱的蜡状物! 晓行夜宿早已失去了掌柜,只剩一名店小二维持日常,店小二熟知店规,也知晓宁远的军爷身份,因此宁远提枪上楼并未受到阻挠。店小二聪明,不愿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口气奔至一百零八层,宁远却未见墨林踪影,心急如焚,他呼唤着墨林的名字,一层一层搜寻,不论门是否上锁,都以枪破开,直至看见棺材,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又耗费了两个时辰,终于找到墨林,只见他脸色苍白,静静地躺在棺材内,棺头立着鹤鹿碑亭。 他面容安详,痛苦已消,双手紧握桃花剑。宁远检查一番,发现墨林已无呼吸,生命已然消逝! “哐当——”红缨枪落地,轻微颤动后归于沉寂。 他呆滞了,脑海中只剩下墨林的遗言:“即使我死了,七日内你也不能动我的身体!” 他在棺材边坐下,摸了摸腰间的葫芦,酒已空,环顾四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道士啊,人生真是无味。” 客房无窗,油纸窗外,一只飞鸟掠过,黑眸深邃,是一只饥饿的乌鸦。 乌鸦飞离金墉城,城下士兵的残骸已被风化,它必须飞向更遥远的地方,才可能找到新鲜的腐肉。乌鸦聪明,它飞向的方向正是西梁大军驻扎之地。 乌鸦翱翔了一个时辰,黑色的眼睛映照出一片黑海。 它栖息在一支尖锐的枪尖,望见成千上万的钢铁之矛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令这只乌鸦特别兴奋的是,每根矛尖都弥漫着浓厚的内脏气息,使它陶醉,仿佛置身于天堂。它振翅欢呼,却没料到爪子一滑,身体瞬间被长矛刺穿,从头至尾穿透了胸膛! 乌鸦全然不知情,只觉得腹中涌出更浓郁的腐败味道,这令它失控般嘶叫,食欲大增。然而,它还没来得及品尝自己的血肉,生命就在那锐利的矛尖上消逝。 血液,一滴滴缓缓滑落,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一滴溅到了士兵的手掌,他瞥了一眼长矛,厌恶地甩掉了乌鸦。一滴血落入他的眼眸,瞬间,他的世界被殷红浸染。他揉了揉眼睛,睁开眼,金墉城在眼前显得更加诡异,笼罩着血色的光芒。 第22章 婧慈婧司下峨眉 峨眉山,峻峭秀美,闻名于世。 在金镛城中,墨林七孔流血,整个北戎州笼罩在西梁铁骑的阴影之下。江的另一边,南戎州和桡唐并立,南北戎州的历史悠久,却又略显稚嫩相比桡唐。 要说当今能与西梁比肩历史底蕴的封国,不越江南北各有一处,北是中都府,南即桡唐。至于居中的苍梧国,其奥秘太过深沉,暂且不提。 桡唐,西梁在江南最大的封国,自古以来,始终忠诚纳税进贡。直至长临王时期,局势动荡,唐王与北境中都府府主联手起兵,在西梁七十一载,于桡唐与苍梧边界爆发峨眉战役,这场战争持续四年。 最终,战火平息,老迈的长临王保全了西梁的颜面,各封国表面上仍尊西梁为主,但心中都明白,无论是唐王李淳还是府主公羊玄策,各有心思。大家收起旗帜,静待时机,表面和睦,暗中算计,无需言表。 人心机巧,国事纵横,大小事务,无非权衡得失。 峨眉山位于桡唐南部,江湖门派峨眉在此设立山门。峨眉虽不如不周山直插云霄,却自有一番雄伟风范。 峨眉的山门雄壮厚重,门派建筑沿山而建,尽是雕梁画栋。无人确切知道峨眉占据了多少山峰修炼,也无人知晓峨眉究竟有多少江湖儿女。只见雾气缭绕,山深人未识,一切都隐藏在云雾之中,一切都隐匿于未知的人间。 不论如何评价,峨眉之大,确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峨眉山南山道,此刻一群白衣弟子正缓步下山,他们英姿飒爽,衣袂飘扬,如同白鹤翱翔天际。 峨眉弟子偏爱长袍广袖,外罩丝绸长袍,头戴高耸的冠冕,比墨林的道冠高出些许。腰间悬挂着细长的绣囊,里面藏着何物,无人知晓。 众人行至山脉半腰,眼前矗立一座细长的牌楼,形似三层高阁,上面黑白两色交织,全然刻画着仙鹤单足腾空的姿态。 这些仙鹤仰首凝视着两侧翘角的方向,长长的颈项密密麻麻,仿佛有数千之众,远观之下左右对称,尽显雄浑之气,隐约透露出淡淡的玄妙之意,既壮观又别具匠心。 一位老者端立于牌楼下方,仙姿飘逸,眼神含笑。 “各位同门此行何往,可有掌门亲笔信函以示证明。” 众人止步于牌楼之前,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面容俊美,气质谦和,周身并无傲慢之气,双眉舒展,无半点凶悍之色。 他含笑向前行礼,峨眉派的礼节优雅得体,双手握拳,仅留食指与中指并拢,交叉指向耳垂,随后微微俯身,不卑不亢,既保持了尊重与风度,又不失庄重与礼数。 “长风前辈,晏池遵照掌门之命前往北戎州救援,这是掌门的手书,请前辈过目。” 男子说完,取出信函递给老者。老者接过信,看完后眉头却微蹙。 “你带领数百人下山,峨眉派自创立以来,除了那次大战,未曾有过如此阵容。掌门信中语意含糊,只提及北戎州官员叛乱,牵扯西梁,此事究竟为何,蓝师侄能否如实相告?” 蓝晏池笑容依旧温和:“长风前辈多虑了,武林人士还是少涉足政事为宜。这次下山纯为武林之事,北戎州虽与西梁朝廷有关,但也是武林之地。师侄会妥善照顾同门兄弟姐妹,不必让前辈费心。” 老者闻言轻撇嘴角,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他扫视蓝晏池身后的人群,最后视线落在前方的两位白衣女子身上,笑意更浓。 “真是少见,平时深居简出的婧司、婧慈都被你带出来了。你是觉得老夫眼花耳背,还是不懂世故呢?这次下山,你是私带家属了吧?” 李长风所指的两位女子就在蓝晏池身后,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神态迥异,一位长发披肩,平静淡雅,另一位则束发英姿,充满活力。 蓝晏池闻言微笑,手指门主的信函平静地回答:“前辈请细读信中的指示,二位千金是掌门特别吩咐随我下山的。此次还有儒家门派的同仁在路上接应,两派联手应无大碍。” 说完,他转身微笑:“再说,婧司性情柔顺,此行正好借此锻炼一番。而婧慈过于张扬,掌门也特别交代我要引导她体验江湖的多元,所以请前辈放心,一切皆按掌门的旨意行事。” 蓝晏池话落,再次行峨眉大礼,礼毕手指向天空中云雾缭绕之处,李长风明白他指的是何人何地,于是重新审视了一遍手谕,然而紧皱的眉头并未松懈半分。 “儒门之事,何故牵扯至此?老夫年岁已高,也曾与他们墨旋,孔氏一族的行径,老夫并不欣赏。婧慈这孩子,我从不忧虑,但如果伤了我孙儿婧司,休怪老夫亲自向门主禀明!” 李长风话音刚落,朗声大笑,蓝晏池则报以淡然一笑。辫子少女却在一旁娇嗔:“师爷爷向来偏爱妹妹,难道妹妹犯错,您就要追究,而婧慈做了,您就视而不见?” 面对李婧慈的机灵古怪,李长风只能苦笑,蓝晏池转身望她,眼中满是疼惜。李婧慈挽起婧司的手,依旧高昂着头,笑容盈盈。 “下山一趟不易,山上的生活已无新鲜感。这次带妹妹找一个如意郎君,与各派青年才俊相识,父亲太过拘泥传统。若妹妹总是软弱,走到哪里都会受人欺侮。作为姐姐,我自然要先为人妇。将来我嫁入雁南蓝家,若无人照顾妹妹,我怎能安心?难道还指望您这位年迈的长者为她操心婚事吗?” “婧慈,注意尊卑,不可失礼!” 蓝晏池严厉呵斥,但听到她的话,脸上却浮现出笑意,看向李婧慈的目光充满深情。李婧司闻言脸红,拽着婧慈的裙摆低头,声音细若蚊鸣:“姐姐,正事要紧,别逗我了。” 李长风看着这对姐妹花,笑容更深。她们是峨眉门主李觅海的女儿,从小由他呵护长大,因此宠爱有加。婧司从不索取,总让人怜爱,而婧慈的顽皮聪明,让他又爱又恨。 他摸了摸上月被婧慈剪掉的半边胡子,又拍了拍被她偷走的养老银子,只能无奈地苦笑。 “既是门主之意,老夫便不再阻拦。实话说,让婧慈下山也是好事,至少我能多些清静。蓝师侄,江湖不同于峨眉山,这里如诗如画,江湖则是刀光剑影。出了鹤羽化尘门,言行需谨慎,进退需有度,帮助他人前要深思,生死关头勿回头!” 李长风说完,向峨眉行大礼,白衣弟子恭敬回应。礼毕,他让开道路,指向牌坊上展翅飞翔的仙鹤,衣袖一摆,卷起一片薄暮彩霞。 众人穿过门,当靴子踏上鹤羽化尘门的瞬间,峨眉已在身后,前方是未知的江湖。这群未经世事的峨眉弟子,带着迷茫和期待,迈开了前行的步伐。 然而,刚走了几步,下山的白雾中传来阵阵饮酒歌唱,由远及近,豪放悠远,仿佛千军万马,又似孤高清傲。 蓝晏池领先一步,手中的绣囊横在眼前,他静静地聆听歌声,眉心紧锁,口中低语,瞥了一眼牌坊下的李长风:“深厚的内力,此刻的访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23章 酒歌行者 饭囊足矣 众人肃立,那豪放的歌声穿透云雾,细听之下,竟是一首深奥的诗篇:巨岩立宏愿,伽蓝镇太行。刀剑归李鞘,日出照棠花。 琅琊显英姿,北安镇四野。镖行千里路,长临书荒凉。 京都行正道,渝门生苍茫。梅岭跨江洲,周贤晚节丧。 菩萨兵南向,乾星门下伤。蓝氏复兴期,列国十九章。 因果循环,世事匆忙。祖先留壁训,后人当追寻! 歌声深邃难解,众人皆感迷惑,唯有李长风似乎领悟了些什么。他疾步走到众人前方,双臂挥动,如同云雾翻腾:“晏池,带大家先回到门内。” 蓝晏池深知其意,立刻行动,牵着婧慈、婧司及弟子们迅速后退。李长风轻轻抚摸胡须,立于山脚云雾之中,身影虽然憔悴,却依然透出超凡脱俗的气息。 片刻后,山下浓雾中出现了一个流浪的酒客。蓬头垢面,面容模糊不清。 他身着破旧的黑袍,赤脚踏过岩石,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腰间挂着两个羊皮酒囊,背后还绑着一个巨大的褐黄葫芦。 那葫芦奇异庞大,酒水撞击的声音从中传出,仿佛古老的酒缸,声音深沉而悠长。或许是葫芦太重,摇晃得缓慢,与酒客的步伐不协调。葫芦在背上起起落落,隐约散发着醇厚的老酒香气,混杂着背后的汗味,在雾气中飘散。 酒客行走间不断打嗝,步履蹒跚。几次差点跌落山崖,有时脚悬空,有时失足又找回平衡。尽管危机四伏,他总能安然无恙地落脚。 他醉醺醺地踉跄前行,石子伴着洒落的酒滴滚下山崖,他却乐在其中,游走在危险与安全的边缘。 “看你的模样,阁下是修道之人吗?” 李长风不敢轻视,出了峨眉山门就是江湖,江湖中虽有辈分之分,但不能倚老卖老。许多莫名丧命的世外高人,往往自恃门派资历。 他向酒客行峨眉大礼,礼数周全,却挡住了酒客的去路。酒客粗重地喘息,凌乱的头发在风中飞舞,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若隐若现,眼白众多,让人望之心惊。 “你们是要去北方的戎陵阳吗?” 酒客开口,声音却并不苍老。他无视李长风的礼敬,反而紧紧盯着蓝晏池等峨眉年轻一辈。 凝视良久,他的视线停在静思静怡姐妹身上,嘴角逸出一丝淡然的微笑。静怡察觉后立刻瞪目以对,立刻将妹妹护在身后,蓝晏池也紧紧握住腰间的锦囊,看着酒客神情戒备,冷冽如霜。 “如今道教界唯有内门弟子能修炼兵道,小世界的形态虽不罕见,但要施展如意浑元也需要十几载光阴。况且门徒下山的命令是由门主亲赐,老夫才刚收到门主的手书。然而阁下一口道出陵阳之意,敢问阁下从何得知此事,今日登临峨眉山门又有何目的?” 李长风提问从容不迫,对刚才对方的轻视并未动怒。 酒客轻轻瞥了他一眼,接着抖落身上的葫芦,慵懒地斜倚着打了个呵欠。虽然独自一人,却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挡住了前方的道路。 李静司躲在静怡身后默默无言,她感觉到气氛骤然变得沉重。这酒客寡言且无视礼数,她甚至看不清他的眉眼深浅,但他就像一座雄山,让人感到难以攀登。 蓝晏池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他眼中的酒客此刻如同一座沉睡的巨龙。他看了看周围弟子的眼神,他们同样满脸惊讶困惑。 只是,远观山岭近看峰,高低角度各不同。每个人眼中的山峰形态各异,但此刻每个人都眼中都矗立着一座山峰! “李觅海那个老顽固竟然还活着?” 酒客的回答偏离了主题,但话语中已对峨眉门主流露出极大的不敬。众弟子怒目而视,腰间寒光闪烁,仔细一看,是一把把冰冷的尖锐匕首。刀锋吞云吐雾,无鞘无穗,瞬间,上百道寒光同时对准酒客,宛如白龙跃过鹤门! 尽管声势惊人,酒客却依然不理不睬,就连垂在地上的半只脚掌也不愿从蚂蚁洞旁挪开。 他就是这样傲慢地俯瞰峨眉众人,一边傲慢一边专心致志地醉卧成一座山。 “峨眉自创立以来,始终秉持修身自律。历代门主虽功绩各有千秋,但都是世间贤明诚信之士。听阁下语气似乎与门主有过交情,但即使如此,也不应出言轻慢。毕竟李门主是峨眉的顶梁柱,侮辱门主就是侮辱峨眉。峨眉刺不会对付品行端正的人,阁下请谨慎言辞,也能平安下山!” 李长风挺直腰板,老态尽消,如峨眉刺般锐利逼人。在这种维护峨眉尊严的时刻,他知道不能有丝毫的退缩或颓丧。 然而,眼前的酒客依然我行我素。他打开腰间的酒囊痛饮几口,接着左顾右盼,仿佛在测量什么,又像在寻找什么。 过了一个茶的时间,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乌黑的石头,凝视着不远处的鹤羽化尘门,接着从葫芦上起身,慢慢地将黑色石头置放在特定的位置上。 他松开手指,那块黑乎乎的石头静静地停留原地。片刻后,仿佛一阵山风拂过,眼前的白衣队伍瞬间喧闹起来,手中的峨眉刺竟纷纷脱手插入地面,有的甚至穿透弟子的脚踝,将他们钉在原地! 门徒们一脸茫然,蓝晏池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同样困惑不已。受伤的弟子发出痛苦的呻吟,试图捡起峨眉刺,然而这些武器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无法撼动分毫。 “长风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此人必定是邪魔外道!” 李长风看到这情景,眉头紧锁,但他的眼中并无惊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而坚定的神情。 “阁下是谁,老夫已猜到几分。虽不敢断定,但如果阁下真是那个人,也是一位江湖中的资深高手。朝廷的旧权贵无需在晚辈面前这般行事,峨眉弟子自有门主教导,无需阁下多加指点!” 李长风轻轻抬手,随意地挥动衣袖。地上的黑石头随即飘起,不再沉重如山,而是轻盈如羽毛,在雾气中飘摇,最终落在酒徒的衣摆上。 弟子们再次哗然,刚才难以拔出的峨眉刺此刻轻易抽出,之前的奇异现象也消失了。 蓝晏池深邃的目光再次审视李长风,这个平时看门的平凡老人此刻显得深不可测。 酒徒看着身上的黑石头,神情平静,毫无波澜。他默默地将它收入袖中,然后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李长风。 “我有两件乐事,也有两件厌恶之事。乐的是美酒佳肴,爱的是美人财富。厌恶的是自封高贵,反感的是所谓的正道!” 说完,酒徒坐直身体,擦了擦蓬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庞,眼神依旧冰冷。 “敢问阁下,何为自封高贵?”李长风恭敬地询问。 酒徒伸手指向李长风,又指向自己:“我自称从不使用‘在下’,我一生未寄人篱下。所以请你不要叫我‘阁下’,过去不接受,将来也不会。” 说着,他感到口渴,大口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继续说: “无论王公贵族还是江湖豪杰,都不该使我仰视。我攀登过世间最高的峰,跨越过最宽的河流。见识过世间最卑鄙的行径,经历过最无情的折磨。但你李长风未曾经历这些,所以你是‘在下’,而我应受尊崇!” 听到酒徒知道他的名字,李长风沉默片刻,才开口回应。 “既然道友识得李某,那便直截了当地讲明目的。老夫不再追问你如何得知弟子出行的消息,只是此刻弟子即将下山历练,老夫肩负守护山门的重任。如若道友这般含糊其辞,恕老夫无法让你轻易离去。” 话音落地,酒客并未动怒。他拾起地上的葫芦,斜挎在肩头,指向蓝晏池等人:“别说你是否有能力留住我,即便峨眉之地邀请老夫,老夫也不会久留。你们这群年轻人正好与我同路,带上我一同前往陵阳城吧!” 李长风听罢,未置可否。婧司看着酒客,满脸惊讶,躲在婧慈背后不敢出声。蓝晏池在李长风耳边低语,显然是在劝阻。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酒客来历神秘,手段非凡,正邪难辨。若轻易让他加入队伍,未来的道路吉凶未卜。 正在犹豫之际,山上来了一名白衣弟子。他携带一卷轴,走到队伍前,将其交给李长风。李长风展开卷轴,略有惊异,他审视着酒客,将卷轴递给蓝晏池,轻声道:“这是门主的旨意,蓝师侄可与这位同伴共赴陵阳!”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长风师叔,您是说……这怎么行呢?门主又是如何知晓的?”蓝晏池摩挲着峨眉刺,望着这个瞬间能让人败退的奇异酒客,内心涌起强烈的抵触。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心存畏惧,未知即不解,理解则带来新的疑惑。 “蓝师侄切勿妄言,门主在峨眉无所不在。既是门主的决定,长风自当遵从。” 李长风说完,走向酒客,再次行峨眉礼。 “老夫知道你是谁,没想到你尚在人间。老夫算是那些年月里存活下来的老人,因此了解一些过往的片段。门主在旨意中吩咐,希望你能念在峨眉旧人的份上,照顾这些弟子。过去的恩怨,不应影响新一代的命运。” 蓝晏池等年轻一辈虽不明所以,但也恭敬地鞠躬行礼。酒客对此似乎毫不在意,晃动腰间的皮囊酒壶,醉眼朦胧地指向李婧司。接着,他转身面向陵阳所在的北方,放声大笑。笑声过后,他打开壶盖痛饮,举止豪放粗犷,颇有些李岸然的洒脱意味。 酒杯中的液体蕴含深意,喉咙中传出的吞咽声短促而坚定。他饮尽后未曾擦拭嘴角,就这样斜睨着山下染红天际的夕阳,语气微醺:“今日定要放纵情感,我已让日月沉醉,山河干涸。然而李觅海依旧嬉皮笑脸,我虽厌倦,却偏爱峨眉的佳人,他的千金在我看来甚是合眼缘。此行前往北戎首都,恰好有些志同道合之人,我有意邀你们一同前行。此刻正是旧事终结,新篇开启之际。那两位娇嫩的千金小姐,待我这次为她们觅得如意郎君,也让她们的父亲见识何为天生一对!” 第24章 紫袍与黑衣共舞于碧空之下 暂且不论峨眉山上的奇闻异事,回到金镛城外,依然是血色的灾难画卷。 如琅琊山脊般威严的黑色西梁大军,静静地流淌,全身覆盖着漆黑的铠甲。自南至北,自天至地,它们遮蔽了阳光,寂静无声。 暗红的旗帜在狂风中翻飞,攻城器械准备就绪。熟练的将领审视着三军,阵型如同如意般灵活变换。 佘穆庄策马穿梭于连营,勾镰破风,箭塔上的勇士倾尽全力。墨旋独自坐在风云台上,手持羽扇,头戴纶巾,轻抚古琴,黑色道袍随风猎猎作响,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大气磅礴。 一曲终了,道士挺直身躯,顿时风起林动。羽扇轻轻一挥,大军仿佛在阴阳之间生息,变幻莫测。 墨旋凝视远方,黑眸中映照出一条黑色的麒麟。佘穆庄来到将台下,恭敬地拱手问道:“道长,方才那是哪一曲?” “庄王入阵。”墨旋含笑轻扇。 这一番恭维让佘穆庄心满意足:“惶恐之至,让老夫受宠若惊!”墨旋回礼:“将军实至名归,无需太过谦逊。” “道长可否点评我今日布下的阵势,是否有破解之道?”佘穆庄得意地指向军阵,墨旋审视良久,摇头道:“将军的阵法日新月异,此阵融合众多,我一时未能辨清其源。” 佘穆庄喜形于色:“这是我独创,结合阴阳秘术,奥妙无穷。实话告诉我,此阵你那位师兄能解否?” 闻言,墨旋眼角微缩:“他现在无法开口,将军不必忧虑。况且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只因我的师兄并非我能揣测之人!” 佘穆庄冷哼一声,转身驰马离去。 “老夫半生征战,未遇敌手。无论你如何故弄玄虚,战场上自见分晓!” 墨旋没有理会佘穆庄,而是目光投向金墉城的方向。身后,一位随从将领悄然为他披上金色貂裘大氅。 “穆公子那边有何动静?”他低声询问。 随从:“一切平静,道长请勿挂念。” 墨旋:“冷阙,近日常感心神不宁,攻城之日逼近,恐怕会有变故发生。” 冷冽:“道友想必是受了凉,不必忧虑。探子传来消息,墨林已在长途跋涉中昏迷,错不了的。道友无需挂怀,就算墨林清醒,末将也能飞跃险阻,斩其首级呈于营前!” “以往倒也罢了,如今他身边多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将军,不可小觑。”墨旋眼神微寒,而冷冽似乎并不把宁远放在眼里:“再勇猛的勇士,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何况还有佘老夫人坐镇,绝无大碍,道友请安心。” 他话毕,递给了墨旋一个熏香炉。 墨旋轻轻耸肩,缓步离开将台,忽见自己身披的大氅,吩咐道:“天气渐凉,佘老夫人不顾自己身体。你去我的营帐取那件大红羊毛斗篷给她,切记,不能让她受凉。” 冷冽领命而去,西梁军营内杀气腾腾,相比之下,不远处的金墉城更显得荒凉。 同一时刻,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八月三十,北戎国都陵阳。 秋意浓浓,陵阳城连续七日的雨幕刚停。第八日,枫叶铺满了街头巷尾,一片片如红霞般绚烂。 皇宫东侧的瑞祥门有一方马石,背后是一扇斑驳的金色拱门,岁月的痕迹在黄色中透出一丝红色。开启时,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是宫廷礼院里的老旧水井轮轴。 门启,走出一位老太监,手持拂尘,脸色油亮,双目细长,满头白发连着两鬓。 老太监向门内探手,一只白嫩的手掌搭在其上,手臂微沉,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少女跃然而出。 少女正值豆蔻年华,丰腴而不显瘦弱,素颜依旧光彩照人。赤足行走,脚踝系着两串彩色铃铛。长发随风飘扬,胸前抱着一个巨大的竹筒。行走间,竹筒里的叮咚声此起彼伏,不知藏着何物。 老太监:“郡主,请慢行,老奴实在追赶不上。”少女轻轻合上门,明眸流转,环视高墙深院,不禁松了口气。 少女:“张公公,我凰姐姐在何处?”张公公指向南方:“凰姑娘无法进入京城,老奴已备好马车供郡主乘坐。” “真是有趣!皇宫里居然不让骑马!”少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张公公看着她,满眼疼爱。少女抱着竹筒,轻快地走着,铃铛声一路伴随。转过宫墙一角,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前方,车上装饰着凤宫的标志,白马如玉,华盖如云。 “好眼熟啊,这是哪位娘娘的东西?”少女问。 张公公满脸喜悦:“是庆妃娘娘的,老奴平时照料得多,与砚祈宫的仆役关系亲密。庆妃娘娘平易近人,仆人们都很和气,花点银两就能通行无阻。” 话音未落,少女已钻进华盖之下。车帘内,一位瘦削的车夫戴着斗笠,身着云镶阁的绸衣。张公公与他低语几句,随后轻拍马臀,白马扬起尘土,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老太监站在原地。 张公公回头望着高耸的宫墙,脸上又显露出忧虑。他走向那扇金色拱门,身影萧瑟,仿佛步入了空门。 另一端,马车悄然驶入城内。陵阳古城历久弥新,即使秋雨绵绵,依然熙熙攘攘。 这里地处皇城边缘,道路宽阔,可供骏马悠然信步,马车如龙穿梭于繁华的街市。 少女撩起窗帘,仿佛初窥人间烟火,眼中尽是对未知的好奇与期待。 不久,马车停在一处宁静之地,车夫一声口哨,白马长嘶驻足。 \"郡主,凰棠别苑已到。\" 少女闻言,喜悦如雀跃,轻盈跳出车厢。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青砖绿竹的园子,四周静谧,两名侍女身着淡黄,手持灯笼,含笑立于门前。 门面并不张扬,半月形的石拱门后隐藏着另一番天地,巧妙地隐藏了其内在的瑰丽。门前,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子,年纪稍长于紫衣少女,略施粉黛,眉目如画,手指上装饰着精致的雕花甲,身后紧随一名侍女。她步伐优雅,宛如仙子降临人间。 \"哪来的娇俏佳人,公主殿下可真是宠你宠得无法无天。\" \"凰姐姐,我家公主在哪呢?\" 少女见到女子,心中欢喜,捧着竹筒走近。侍女接过竹筒,红衣女子细细打量,嘴角挂着浅笑。 \"真是个没心肝的小主子,姐姐来接你,你心里却念着你的如意郎君。\" \"姐姐这话从何说起,灵瑜在宫中日日夜夜都想着凰姐姐。你体会不到我的思念,反倒是误解了我的一片痴心呢!\" 被称为灵瑜的少女机智回应,红衣女子见状更是疼爱不已:\"又在逗趣,全无宫廷应有的庄重。\" 灵瑜不以为然:\"宫里的人千篇一律,我要是变得和他们一样,那岂不是枉过一生?\"红衣女子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侍女递上一件孔雀蓝的长袍,女子亲自为灵瑜披上,然后朝华服车夫点头示意。 \"八步赶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八步赶蝉微微低头,斗笠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削瘦的下巴。 他礼貌地鞠躬,但显然不太习惯行礼,动作做到一半又停下,喉咙微动,低声道:\"丹尹大师有命,自当遵从。\" 凰丹尹微笑,身边的侍女明白其心意,从红色小箱中取出一件深红的毛绒披风,递给八步赶蝉。他压低斗笠,恭敬接过,放在一旁,未多言。 凰丹尹似乎早已习惯他的性格,开口道:\"事情办完,你先回大海潮生阁等候。\"八步赶蝉应了一声,挥鞭驱马离去。灵瑜轻轻拉着凰丹尹,眼中充满了对八步赶蝉的好奇。 \"凰姐姐,他为我家公主效力多年了吧?\" \"没错,劳苦功高。你先跟我进去,这里秋霜重,小心着凉。\" 两侧侍女开路,凰丹尹温柔地拂去灵瑜身上的红叶。身后,两把鲜红的油纸伞悄然打开,如血般鲜艳,骨架雅致。 凰丹尹身姿摇曳,红裙无风自舞,如火焰般翩翩起舞,照亮了人间,袅袅升腾。 凰棠别院并非宏大壮丽,小巧的建筑错落有致。曲径通幽,轩榭廊舫尽显精致,奇石枯枝透露出精心雕琢的痕迹。 灵瑜一路喋喋不休,凰丹尹的目光中满是宠爱,丝毫没有厌烦的神色。 “姐姐,你还没告诉我,我那位兄长现在何处安身呢?” “taizi正在接待一位世外高人,此刻不便见你。” “世外高人?比你还深不可测吗?” “别调皮,先随我回东厢房,taizi会亲自来看你的。” 话音刚落,凰丹尹瞥了一眼别院的西墙,眉头紧锁,久久未能舒展。 西厢的茶室内,靠窗的位置,两张榻上各坐一人。 一位披着僧衣的老僧,一位身着锦袍的公子。 茶炉热气袅袅,老僧口中低诵经文,手中的佛珠透出岁月的淡然。公子则皱着眉头,凝视着茶具若有所思。 不久,茶已煮好,公子为老僧净茶,恭敬地呈上。嫩绿的茶叶在水中翩翩起舞,如太极图中的阴阳两极,意境悠然。 这位烹茶之人,正是北戎国的taizi,凉。 “大师,身处皇储争夺的漩涡,我是否就无法超脱生死?”老僧放下佛珠,平静回答:“此二者并无关联。” taizi凉:“大师,那您能否告诉我,人生的真谛究竟是什么?”老僧:“无非两件事。观察生者,面对逝者,人们之所以会死亡,或许只是因为太过熟悉。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taizi凉淡笑:“可我看过朝廷上的每一个面孔,却还是学不会那些阿谀奉承。”老僧微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是taizi的幸运。” “如今朝廷内外,无人与我志同道合。父皇年迈,大司礼温侯俊阴谋叛乱,引来了西梁的不满和镇压,我这个taizi,早已名存实亡!” 说完,他看向窗外,眼中满是忧郁。老僧双手合十,面带悲悯:“温侯俊有何胆识,敢与西梁抗衡?” “我也疑惑,西梁虽地处北境荒芜之地,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都。西梁之主穆蓝微,是万王之王,统治着十九国。西梁铁骑无人敢撄其锋,温侯俊此举无疑是自掘坟墓!” 他端起茶杯,手微微颤抖。 老僧:“taizi,朝廷之中,还有人愿意忠诚于你吗?”taizi凉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哀愁:“只有一些文弱的老臣,手中无兵无权,作用有限。此外,除了温侯俊,还有我的兄长赵胤对皇位虎视眈眈!” “邺王?”老僧闻言微露惊讶。 taizi凉为老僧续茶,轻轻点头。他将残茶倾入窗外的池塘,换上新水继续煮茶。 此刻,红梅初绽,星星点点。天空辽阔,却被院墙阻挡,无法尽览其全貌。茶室内烟雾缭绕,老僧品茶片刻,开口道:“不过无论如何,宁远将军始终是taizi的忠实追随者吧?” 王子提到宁远,眉宇间的忧郁更深了:“宁远将军被派去边境戍卫,某种程度上也是因我所致。若是我战胜了温侯俊,就不会有金镛的动乱。温侯俊知道魁门军是我心腹,借口边防需要,派遣三万魁门军驻扎边疆。但明眼人都清楚,那里正面对着十万西梁铁骑,如今全军覆灭,金镛城已成了一座死城!” 老僧闻言,双手合十,低声诵读了一遍《金刚经》。 王子的手握紧,鲜血渗出,全身不住地颤抖。 老僧安慰道:“王子不必过于哀伤,我刚卜算过,宁远将军或许还在人间。” 王子凉淡漠地问:“活着又有何用?宁远虽忠诚,但一个武将又能抵挡多少兵马?就算回到陵阳,又能激起多大的波澜呢?”老僧闻言微微一笑:“在我看来,未必如王子所想。” “大师,你有何深意,不妨直言不讳。” 他察觉到老僧话中有话,老僧沉默良久。然后要来纸笔,写下两个大字。王子凉走近一看,只见那两个字分别是“青”和“黑”。 “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子凉疑惑不解。 老僧轻轻摇头:“我只能看到这些,其他的无从得知。”王子凉:“那么依你看来,我在陵阳还有没有转机?” 老僧看着他,昏黄的老眼中突然清明,嘴角微动,似乎在计算什么。王子凉在老僧眼前挥挥手:“大师,你在想什么呢?” 老僧回过神来,双手合十:“贫僧也不清楚,天机不可泄露。” 王子凉没有逼迫他,又喝了两杯茶。他拿起那张墨宝,凝视着上面的字,陷入了沉思。看了一阵,他起身走向窗前,看着满池的红叶,眼中掠过战火烽烟。 “将军,你过得还好吗?” 第25章 将军出征,无言归期 金镛城。 天空一片萧瑟,黄昏时分,人们脸上满是忧虑。 宁远守护在墨林的遗体旁,不知过了多少日夜。 屋里堆满了酒坛,宁远蓬头垢面,如同一团烂泥。墨林安静地躺在那里,双手交叉在腹部,面容平静。宁远把那只白猫抱过来,让它陪墨林一起安睡。 “道士,你总是说我愚钝,糊里糊涂过日子,可如今你离开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宁远靠在棺材边,无力地说着。 “道士,你曾告诉我人并无绝对的好坏,只是秉持的道义不同。但现在我觉得,善良或许偶尔出现,但恶意却始终存在。” 他饮一口酒,斜眼看向棺材,苦笑摇头,又低头继续喝酒。 “道士,你说过帮我解开金镛的困境,一起去京都寻找王子凉。现在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虚无缥缈。这座城的百姓你救不了,王子凉你也救不了。大北戎国的危机你也无法挽救,我这个失意的将军,你更是无能为力了。” 他仰头痛饮,话语中透出无尽的凄凉。 “你连自己都无法庇护。本应是拯救世人的青莲,却怀抱救赎之心,饱受磨难。”宁远摇摇晃晃站起,用红缨枪支撑着身体,勉强维持平衡。 “我有事要办,若我能安然归来,定会再陪你共饮。”言毕,他提起枪,跌跌撞撞离开了栖息之地。突然,他注意到街头立着一个人,黄沙弥漫,身影显得孤独。 竟是草探花。 他手中捧着一个纸扎的人偶,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宁远上前鞠躬,口中喷出几缕酒香:“前辈此行何为?” “城北有人离世,我去吊唁,手艺衰败,工匠的地位竟不及伶人。”草探花轻轻叹息。宁远调侃道:“恭喜前辈生意上门。别多虑,世间伶人众多,总有不如工匠的。不过这样的人,的确让人怜悯。” 说完,他晃晃脑袋,扛起枪继续前行,草探花望着栖息之地:“将军此行何往?那位青衫道士是否已离开此城?” “已离。” 绣花将军并未回头,双肩扛着重枪,步履蹒跚地离去。草探花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炽烈的阳光将影子拉得冗长而沉重。 他收起手中的纸人,注视着云雾缭绕的栖息之地。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穿透了他的身体,也将天空的云彩带走了一部分。 老工匠眼中泛着泪光,耳畔响起远方的马蹄声。金墉城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旧恨新愁四处弥漫。 “孤云出山,不如融入凡尘。” 草探花感慨一番,撇撇嘴,消失在小巷中。 此时,绣花将军已抵达金门师爷府,天色渐晚,师爷闭门谢客。宁远在风中站立,酒意消退大半。两名服部兵乙挡在门前,身旁立着两尊石狮,目光冷冽,如门神般威严。 他举起红缨枪,挺身进入。服部兵乙无法阻挡,宁远大步流星,跨过高门槛,一跃越过照壁,手中已悄无声息地取走了两包黄色粉末。 穿过了回廊,越过了池塘,走过林亭,四处张望。他仔细搜查了整个府邸,终于找到了金门师爷,但司马种道却无处寻觅,去向成谜。 金门师爷面色阴沉,胸中燃烧着怒火,瞪着宁远,反而引来了他的笑声。 “你独自前来,难道不知你和那道士仍是通缉犯吗?将军你在此城驻守已久,我对你的底细略有了解,你今日此举有何目的?不过你的道士朋友确实不凡,只稍加手段,我的士兵便心甘情愿,连通缉令都不顾,真不知他们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宁远斜睨一笑:“你我皆是微不足道之辈,怎能揣摩道士的深不可测?我今日来,原想让师爷责问,但我一直在想,师爷你又能拿我怎样?”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涌现出无数的服部兵乙,犹如蜂群般密布整个府邸,望眼望去,一片殷红如血。宁远身旁绽放出无尽的镰刀,宛如秋菊盛放的烈焰,刀尖直指他的咽喉。只需微风拂过,头颅便会落地,然而宁远却镇定如常,毫无惧色。 “将军,你似乎并不畏惧?”金门师爷微微眯起双眸。 “我的兄弟们早已在此地长眠,我苟活于世也无多大意义。你要取我性命,就别啰嗦,我只想问,你拥有的服部兵乙为何不去守卫这座城池?难道他们只是养尊处优的家丁,而非边境浴血奋战的真勇士?” 他质问,声如洪钟,金门师爷面色阴郁,沉默不语。宁远见状,更是愤怒:“既然如此,这些乳臭未干的懦夫,就不配在我的颈项上挥舞利刃!” 话音刚落,四周的服部兵乙纷纷瘫软倒地。红缨枪深深插入土壤,他轻点足尖立于其上,手中的判官笔锋芒毕露。鲜血如丝缕滑落,滴答作响,破碎成无数碎片。 他傲然屹立,俯瞰那片血色海洋,眼中却满是哀伤。 “你需要理解我的处境,我知道我无法困住你,但你也该认清现实。”金门师爷低沉地说。宁远回应:“我此行,并未期待你的援军。” 绣花将军一声怒吼,服部兵乙惊恐地如退潮般后退。他猛力落地,虎目炯炯,黑发飞扬。然而,瞬间他双膝跪地,如同山崩地裂般向着金门师爷磕头! “即使服部兵乙随我出战,也会被西梁军消灭。牺牲已经毫无价值,无需再做无谓的挣扎。” 金门师爷闻言,心中不禁忐忑,上前欲扶,却又犹豫:“将军,你这是何意?” 宁远:“我不在乎你是大礼官的人,还是邺王的人,此刻你对这座城已无用。我是魁门中人,不能死在逃亡路上,但我挂念的是全城无辜的百姓。”金门师爷听出了他的决心,冷哼一声:“百姓对你,是否也如你对他们一般无私?” “道士曾告诫我,但行善举,不必顾虑结果。”宁远目光坚定。 金门师爷凝视他许久,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各为其主,但你今日之举,我会铭记在心。” 宁远慢慢站起,服部兵乙让开道路,他摆手道:“我有我自己的信念。” 此刻,天色渐暗,远方红霞映天,隐约有流星划过。宁远抽出红缨枪,擦拭干净的判官笔插入腰间。抖动手中的枪,震落枪尖的尘土,锋利的枪尖上,那张刚毅俊美的脸庞显得尤为鲜明,眼神中充满决绝,既有热血,也有泪水。 数日后,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九月初四。 金墉城前,月牙如勾,仿佛铁笔银钩绘出的画卷。 落魄的将军放下吊桥,涉过护城河,提着几壶微凉的烧酒,独自一人,自斟自饮。 他静静地坐着,举杯仰望星空,时而眺望远处的峰峦,时而回眸凝视城郭,笑中含泪,举止疯狂,但目光清澈如泉水。 宁远能听见,五里之外,流星驰骋的轰鸣,视线中串连起的是西梁烽火的闪烁,那些光犹如龙蛇,吞云吐雾,披挂着漆黑的鳞片。隔着咫尺之距,热浪已扑面而来,震撼心扉。 风裹挟着威势,从夜色中席卷而至,冲破酒香缭绕的衣袂,刺痛每一根汗毛和肌肤。宁远迎风举杯,与黑暗共饮,虽不通文墨,却仿佛在诵读神秘的咒语。 然而,风无情感,夜无故人,星空下无路可行,月光里不见江湖踪影。 宁远坐待天明,直至酒尽杯空,那遮天蔽日的西梁黑军才悄然降临。 行军队列中央,矗立一座点将台,台上双旗飘扬,中间一把太师椅,墨旋怀抱古琴端坐,低吟邙山小调,黑袍如墨,龙腾翻涌。 一旁躺卧着一只黑犬,口含残骨,涎水四溢。它时不时抬头看向墨旋,墨旋轻抚其身,黑犬匍匐在地,颤抖着吐出骨头。 “副将。” 台侧一员将领策马而出,恭敬问道:“道长有何指示?” “备好文房四宝,我要赋诗一首。” 副将领命,不久笔墨伺候。墨旋望着近在咫尺的雄伟城池,豪情万丈,饱蘸浓墨,笔走龙飞,片刻间一首诗作已完成。掷笔之际,黑犬伸舌舔净笔尖,随即伏在砚台上沉沉睡去。 “收好,待战事结束,呈给佘老太君过目。” 副将恭敬接令,双手接过竹简,上面字迹狂放,却又自成一体,奇异瑰丽中透出深邃,短短四句诗,墨旋却汗如雨下,但嘴角微扬,显然甚为满意。 竹简上写道: 往者超脱尘世,后者羽化成仙,世间遗忘婆娑海的幽深。 王侯如犬马,香火鼎盛,却避不过沉沦,灵山寒冷如霜。 大军围困金墉城,佘穆庄从人群中走出,立于阵前,遥望那位绣花将军斜倚在地上,钩镰枪挥舞三圈,穿透金石,插入土中,枪身颤动,铁甲映照寒光。 “这酒真的如此美妙?”佘穆庄一如既往地开场。 “余韵悠长,难得一品!”宁远轻声咂舌。 闻言,佘穆庄感叹道:“老夫曾见将军,将军也曾如此赞叹。”宁远:“说这些做什么,物依旧,人未变,不必重提旧事。” “老夫败你三次后,三探金墉城,已对将军仁至义尽。如今城池危在旦夕,将军还要固执己见吗?”佘穆庄眉毛微挑,宁远:“你施予的并非我颜面,而是我那位仙友的尊严。” “这真是遗憾,我军中也有一位通天文晓地理的高人,不知你的仙友是否愿意一见?”佘穆庄的话语中带着戏谑。宁远闻言,双目圆瞪:“你明知仙人已逝,还在此冷言冷语,要战便战,何必惺惺作态?” 佘穆庄目光微缩:“将军可要思量清楚,是否执意沉迷,须知老夫一声令下,此城即成死地!”宁远直视无畏:“难道太尉以为,此城尚存生机?” “确然,挣扎求存亦算生存,疆域拓展同样是生,此城尚未断息,将军倒是评判生死般决绝!”佘穆庄轻捋胡须,新长的胡茬已显些许浓密。 宁远冷笑,慢慢起身,展示出坚实的胸肌,他立于城门之畔,紧握赤缨长矛,面对千军万马,虽身形单薄如蝉翼,却威严如秋山无欲。 “当年正是在这座城下,我魁门三万勇士丧生于你手,今日我独自在此,一矛一人,誓守此城安宁,你曾饶我一命,那是我贪生怕死,今日偿还,但能否取走,得看你是否有那本事!” 闻此,佘穆庄嘴角勾起冷嘲,抬手向中军示意,墨旋在将台上挥动令旗,西梁士兵仰天长吼,声音震耳欲聋,持续不断,宁远首当其冲,几乎站立不稳,仿佛遍体鳞伤,气势减弱,但目光更显坚毅。 “北戎鸿灵十三载,我大北戎魁门军总督左将军宁远,奉紫宸国公之命镇守边陲,同行三万勇士尽陨,眠愧对故土,无颜承受皇恩浩荡,唯有以残躯血肉坚守金镛,以三千热血化作正义之莲,斩断侵犯边疆者喉咙,护佑大戎江山永固,万世繁荣!” 宁远慷慨激昂,豪情吟诵,痛饮最后一杯残酒,逆风中,西梁军队的嚣张气焰犹存,但这粗犷之辈,此刻竟分得半壁江山,未让大北戎国失色分毫! 佘穆庄眼眶湿润,望向宁远的目光少了些许锋芒:“将军乃老夫敬重之人,今日大军不可轻举妄动,老夫亲自领略将军枪术,看究竟是红缨枪锐利,还是钩镰枪迅疾!” 宁远回应:“荣幸之至!” 话毕,前锋队伍散开,阵型圆满。 佘穆庄和宁远跃马对峙,手中各持长矛,黄沙如龙穿梭,二人无多余寒暄,瞬间已激战在一起,墨旋饶有兴趣地扇子轻摇,边观战边品尝一颗微微皱缩的葡萄。 副将面露忧虑:“道长,宁远乃大戎猛将,佘老太尉虽英勇依旧,但毕竟年岁已高,若未能擒下此人,该如何应对?” “无须担忧,仅凭一介勇夫,掀不起滔天巨浪。佘老太尉此刻兴致高昂,就由他去,待城门被破,一把大火焚烧殆尽,连同那位勇夫,都将烟消云散!” 言毕,他并未流露出喜悦,反而眼神空洞,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谈话间,宁远与佘穆庄的对决已激烈展开,佘穆庄老而弥坚,兵刃交错未现颓势,宁远酒壮胆,招式更为开阔大胆。 沙场对决,不同于江湖恩怨,技巧与招数在此并不凸显。江湖中的刀剑暗器,讲求的是克制与策略,然而一旦跨上狂奔的战马,较量的便是内力与勇气的碰撞。 毕竟,骑在马背,无法施展轻盈的步法,身穿铠甲,无法灵活翻滚。只有手中这杆长枪,威武不凡,隔着丈许的距离,就能决定生死胜负! 轰鸣声中,首回合双枪相撞,钩镰枪沉稳老练,红缨枪被压得弯如新月。宁远身躯一震,扭转腰肢斜挑,长枪震动,将钩镰枪震飞,枪尖旋转,带着风声落在远处! 佘穆庄力有不逮,承受不住猛将的冲击,催马俯身,急促喘息,向落枪之处疾驰。宁远紧随其后,挥枪厮杀。佘穆庄慌忙抽刀,步步后退,直至两个阵圈后,才再次正面迎上宁远! 两将再次相遇,佘穆庄面色赤红,气血翻腾,而宁远则精神抖擞,目光炯炯!双方无暇多言,宁远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催马挺枪直刺对方眉心。佘穆庄施展钩镰枪法,借力回旋,如龙卷风般环绕一周! 宁远抵挡不住,枪脱手飞出,但他临危不乱,跃马而起,双掌分别指向,顺势攻击,一路直取佘穆庄的喉脉,一路猛击他握枪的手腕。 佘穆庄虽夺了宁远的枪,但红缨枪挂在钩镰上,重如千钧,他力有不逮,无暇他顾,被宁远一掌震裂虎口,枪脱手飞出! 宁远见状,未再出手,反手拉住佘穆庄以防他坠马,佘穆庄对宁远的谦让并不领情,两人拳掌相交,硬碰硬地交锋几回合,然后各自退开,保持丈余的距离。 “适才若是我出那一掌,此刻你已断筋损命。佘老将军的赫赫战功人尽皆知,但壮志是否犹存,尚待验证。老将军,是时候卸甲归田了。我宁远虽陷困境,但我大戎将领的气节,未曾丝毫减弱。撇开国家城池,我对老将军的敬佩是真诚的。今日,我恳请你听我一言,不要因我这个必死之人,而赔上你的性命。毕竟,你肩扛家国,第三回合,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佘穆庄仍气喘吁吁,他深深感受到宁远带来的压力,内心对这位少年多了几分赞赏。沉思片刻,他挥手示意,催马拾回自己的钩镰枪,却没有归还宁远的红缨枪:“将军乃世间罕见的少年英豪,老夫深感敬佩。我一生征战无数,最惨烈的三大会盟之战,也未曾遇到将军这样的对手。无论是中都府还是桡唐国,无人能让我在三回合内败北。仅此一点,将军便可安然闭目。” 说完,佘穆庄轻轻点头,他深知今日的胜利得益于西梁的军队力量。在阵法较量中,他败给了道士墨林,在武力对决中,他也未胜过北戎的猛将。即便他的勇猛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但对于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来说,没有什么比在战场上失败更为心痛的了。 宁远理解佘穆庄的心情,脸上同样流露出哀怜的神情,只是他们的思绪各异,那份沉重各有千秋。 \"佘老夫人过誉了,真正的江湖前辈从不涉足政事,也不会投身军旅。不说别的,就说眠所属的魁门,那里卧虎藏龙,但他们的心并不在于此,而在于山水之间。所以老将军的赞誉,让眠感到惶恐。即使今天死去,我也无怨无悔,下去后陪道长继续品酒,也是一种别样的逍遥!\" 宁远说完,慢慢地瘫倒在地,瞬间被无数长矛围住。墨旋见状,不分胜负,面带微笑地走近,先是对佘穆庄恭维了几句,但老将军似乎并不领情。 佘穆庄收起钩镰枪,没有再看宁远,也没去寻找他的战马,就这样走向中军,人群中他瞬间消失无踪。 墨旋走到宁远身边,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样子,摇着扇子轻声道:\"将军,这座城,沦陷了!\" 宁远眼神空洞,无言以对。突然,金墉城墙上鼓声隆隆,虽然微弱,但宁远听到后仿佛被雷电击中,立刻朝向城池,竭力伸头望去。 第26章 边城歌声泪满襟 墨旋也觉得奇怪,远眺金墉城头,发现鼓声已停,只有大风在吹动,城墙上有只白猫趴着,肥硕的身体在沉睡。 \"麻仓?\" 看见这只白猫,墨旋像是失去了灵魂,显得失落,随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城上传来一个回应:\"师弟,它叫归去来兮,不是你说的那个野号。\" 宁远闻言,颓废之情一扫而空,扫堂腿疾旋而出,瞬间突破了包围:\"道长,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开!\" 道士墨林出现在城墙之上,青色衣衫微皱,竹箱略显沉重。 他面色苍白,眼睛半睁,轻轻地抱起白猫抚摸,俯瞰着黑压压的军队,于杀气中淡然一笑:\"将军若真不信我已死,为何还在身边哭泣?\" 宁远尴尬道:\"那只是醉酒后的胡言,道长就当我是在放屁吧!\" 墨林:\"无论如何,将军听我一言,保存我遗体七日已足够。刚才见你准备赴死,现在还想死吗?\" \"既然道长复活,宁远自然不会死!\" 绣花将军高兴得像个孩子,而墨旋脸色铁青,怒视着城墙。 \"师兄,我就是讨厌你这张欠揍的脸。我承认你神通广大,但现在绣花将军在我的阵中,生死由我掌控,难道你还以为你能救他吗?\" 墨林瞥了墨旋一眼,微微点头:“同日成为师兄弟,我一直如此,你厌倦了我并不怪你,救我的将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难道你还期待别的可能?” 墨旋立刻怒不可遏:“师兄,你以为我身后的是什么?西梁铁骑在你眼中算什么?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你究竟有何神通能救出你的同伴,就算你是金刚怒目,蚂蚁也能吞象!” 他轻轻挥动羽扇,划破漆黑的空气,遍布山野的黑甲军队静默无声,但每一只眼睛里都藏着无尽的冷漠和漠视。 墨林轻轻摆动衣袖:“在我眼里,你们的军队如同蝼蚁,微小如烛火!将军,今天有我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宁远闻言大笑,红缨脱手,袒胸露怀:“有道长在此,我无所畏惧!” “真是可笑,将军你把命运交给他人,那么离败亡真的不远了!”墨旋满脸不屑,墨林回视他:“师弟,你的焦尾龙弦现在何处?” 黑衣道士怒气未消,闻言看了看将台,眼神中满是疑惑:“我们已经约定,为何此刻又提起?”墨林淡然一笑,抖抖袖口,城墙内走出一人,宁远在城下看见,来者竟是丑时生。 丑时生显得有些畏惧,不敢直视下方的黑甲洪流。墨林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随后跃上城头盘腿而坐,口中念念有词,怀中的白猫安详平静。 墨旋手持西梁铁令,命令副将传令三军,他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墨林冷笑:“师兄,你又在玩弄神秘,这次的目的,是祈雨还是唤魂?” 墨林对此毫不在意,丑时生抬上一个竹箱,从中取出桃花剑递给墨林。墨林手指轻挑剑柄,瞬间城下风起云涌,剑气弥漫。 “各位不必惊慌,我手中的剑非剑,你们的兵器也非刀。” 墨旋听到此言面无表情,有士兵建议射箭准备,他微微挥手制止。他从小就被墨林压制,内心的憋闷和不甘此刻犹如火焰燃烧。面对这样的绝境,他不愿草率行事,给墨林留下嘲笑的把柄。 当然,他现在并不相信仅凭墨林一人,就能扭转眼前的局面:“师兄,你尽管施展,片刻之后,我便下令攻城。” “师弟,你仍未理解人世,你现在活得卑微,你的卑微源于嫉妒。”墨林似乎毫无畏惧,擦拭剑身,轻轻叹息,脸上满是失望。 墨旋一听这话,怒火中烧:“你又来教训我!我是穆公子的亲信,执掌西梁黑令,凌驾于十九国之上,统领天下兵马,何来卑微之谈?我有权势操控天下,你觉得我会嫉妒你?” “这正是你的悲哀,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嫉妒滋生仇恨,仇恨带来灾祸,欲望一旦失去束缚,四海八荒都会变成深渊。这些话,你理解就理解,不理解我也无能为力。” 青衣道人语毕,目光充满怜悯,二人一袭青衣,一袭黑袍,犹如天地间的阴阳两极。 墨旋回应:“此战之后,是非曲直自见分晓!”墨林再度长叹:“心胸狭窄者,唯有生死相搏才能终结,看来唯待你目睹我骨折筋裂,我们方能产生共鸣!” 言尽于此,墨林不再多言,向丑时生微微一笑:“阁下,可以开始了,我为你击鼓助威。” 丑时生憨厚地点点头,取下骷髅项链递给墨林。墨林将它挂于战鼓之上,持剑轻轻敲击,骷髅头骨大小各异,自然奏出和谐的音符。 丑时生聆听入神,放开粗犷的喉咙,声音辽阔深沉,宛如一首史诗:琅琊峰,碧溪畔,书生策马翻山峦。 黄粱酒,翠竹简,青梅之季竞夺魁。 边疆外,安定里,士兵倚门沉睡去。 忘忧果,出嫁女,过关过桥离家园。 天际远,海洋深,离乡背井愁更浓。 游子歌,双亲哀,染疾离世未归乡。 蜡人病,纸扎铺,父母安眠于棺木。 左琳琅,右乞丐,豪门盛宴满金山。 黄衣道,设祭坛,幕僚犬马乱浮生。 歪理邪说,颠倒是非,死者为兵生者贱。 门内兵,门外客,骨肉相连又相残。 长门侧,古道旁,刀剑相对再相遇! 丑时生唱得越来越凄凉,最后掩面痛哭,哭得像个孩子。墨林收起桃花剑,眼神中充满慈悲,下方的军队静默无声,墨旋也怔住,手中的黑色令牌紧握,回过神后才下令出征。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大军纹丝不动,冷风拂过,铁甲泛起寒光! 墨旋困惑,再次下令出兵,但军队依旧不动,后方隐约有骚动,不知何故。他愤怒地咬牙:“你又施展了什么妖法邪术?” 墨林淡笑,双手负后,道袍随风飘动:“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只是人心作祟罢了。” 后方军营中,佘穆庄从人群中走出,一脸惊惧。墨旋与他对视,彼此都困惑不已。 “三分之一的士兵无视军令,已经失控!” 墨林静静地立于城头,只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瘦弱道士,手持薄剑桃花,身边跟着一只白猫,背着沉重的竹箱,行为举止奇特。 他在混乱的军队之上,镇定自若,所有的情绪深藏心底,犹如南山的常青松柏。 “师弟,你看那远方的山水,江河如带,日月轮回,都是红尘世界的壮丽画卷,为何你执迷不悟,偏要舞刀弄剑,沾染一身血污,污了你的清白?” 他轻声劝说,但墨旋瞪着通红的眼睛,听不进任何言语:“你究竟做了什么?” 墨林轻叹:“终究是无情之人,无法理解你手下士兵的情感。” 说完,他转向丑时生,丑时生领会了他的意思,再次放声高歌。 这一曲奏毕,城下的部队更为躁动,墨林轻轻一招手,吊桥降落,雄伟城门敞开,金墉城内竟满是赫然挺立的服部兵乙。 不仅是城下,连城墙上也排列着一列列的服部兵乙,红衣如烈焰,犹如冬日里绽放的红梅。 墨林轻轻点头,所有的服部兵乙同时举起镰刀,以刀击打城墙,声浪滔天,丑时生的歌声更显深情。 “开辟通途,让漂泊的游子归乡!” 城门口的服部兵乙纷纷侧身,然而墨旋面对空荡的城门,却迟迟不敢发出进军的命令。墨林嘲讽道:“师弟,空谷有径你不选,顾虑过多,才让你如此困顿。” 佘穆庄策马稳住军心,谁知四下里只有悲泣之声,原本气势汹汹的西梁军,此刻竟有一半人在哭泣。 随即,一名士兵丢下长矛,缓步迈向城门,两侧的服部兵乙微微鞠躬,仿佛对他的到来充满期待。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成百上千,数以万计,络绎不绝! 片刻之间,阵型严密的西梁军彻底崩溃! 佘穆庄心急如焚,马踏如流星,然而人心已散,他逆流而行,挥舞钩镰枪,人头滚滚,但丑时生的歌声却如此奇异,士兵们无视生死,直视风中的城门向前挺进,直至枪尖卷曲,也无法阻挡任何人! 留下的除了刀下亡魂,只有一队眼神空洞的兵卒。 佘穆庄凝视着剩下的士兵,从他们的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影子。 冷漠,无情,无欲,无义。 墨旋回头望向将台,此时的将台已半毁,焦尾龙弦滑落,插入泥土,震动颤鸣,仿佛在诉说不甘。 他走过去拾起它,放回琴盒,背在身后,拂去黑色道袍上的尘埃,发丝微乱,气息深沉,目光投向那一片赤红的城墙,城墙上的道士依然悠闲漫步,尽管衣衫略显褶皱,却仿佛握有天地间的平衡。 墨旋淡然一笑:“我又一次败于你手,师兄,你若想走便走,不必再对我耳提面命!” “你只是贪念太重,反受其累,要知道世间的百姓都过着平淡生活,没有远大的理想,你是个有欲望的人,却统领着无欲的军队,注定无法成就大事。你放心,我不再多言,孺子不可教也,我已对你失去兴趣。” 青衣道士转身,将白猫置于肩头,轻轻挥手,潇洒地下了城墙。 宁远趁乱突围,此刻也已踏入城内,西梁军损失过半,士气低落,军心涣散,已无战斗之力。佘穆庄无可奈何,只好下令撤军,带领残部撤离。 道士墨旋独自跨上高大的马匹,没有随军行动,而是朝着金墉城的方向,随着哭泣的士兵一同进城。 城内的气氛较以往活跃不少,街头巷尾挤满了服部兵乙和抽泣的士兵。宁远寻到墨林,两人相约在月影阁共酌,宁远脸上洋溢着喜悦,眼中却藏着一丝困惑。 “道士,看佘老夫人接连受挫,真是畅快!阴阳交融,以弱克强,这便是你的策略吧?” 墨林回应:“令久经沙场之人无处施展,使攻城掠地者无仗可打,这才是真正的较量。他是武士,我偏与他斗智;他是奸臣,我偏与他比德;他是演员,我偏与他争艺;他是策士,我偏与他谈情。” 宁远点头,但仍有些疑惑:“确是高招,只是今日之事,我仍有诸多不解。” 墨林淡笑着:“将军,蜡人病一案,从始至终,你何时解开过谜团?”宁远闻言,恍悟自己其实一无所知,大笑三声,痛饮三大碗酒。 “我是武士,你却偏要与我比试才智!” 青衣道士微笑着又饮了几杯,酒香上涌,烟雾缭绕。 宁远问:“西梁军已入城,这座城还能否安泰?或者先不提这个,你能否兑现承诺,事毕后详述此事,今日天色正好,酒量充足,道长不妨细细道来。” “你真想听?多言可是会累人的。” 归去来兮安静地趴在桌上,墨林轻轻逗弄,嘴角含笑:“这几日只喂它稀食,反而更见丰腴。” “道长,就算不为我,也该给美酒些许面子。”绣花将军晃动酒壶,墨林见状也笑容可掬:“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他走到栏杆前,俯瞰下面的红色人流,服部兵乙们纷纷望向他,目光中充满感激。宁远见此更加好奇,对墨林的敬意更深一层。 墨林迎风举杯:“一切要从我们初次相遇说起,那时我刚踏入金墉城,为了寻找恩师葛行间游历四方,金墉城是我涉足的第一个地方,而将军您,是我下山后,在人间烟火中遇见的第一人。” 宁远打了个饱嗝,惊飞了几只栖息的白鸟:“荣幸无比。” “进城后,我遇见了服部兵乙,目睹了那场欢庆的葬礼,顿时产生了许多想法。” 宁远聚精会神地听着,完全不像个武夫。 “服部兵乙其实代表一类人群,只要你细心观察,不难发现,红袍遮面有三种可能,一是身份保密不能泄露,二是疾病缠身不愿示人,三是虔诚信仰必须坚守。” 墨林饮了一口酒,看着宁远:“将军,你曾提及蜡人病,结合我的推断,你有什么新的见解吗? 第27章 往事今谈 将军的脸上掠过一丝迷惑的神色:“但是第三个可能性,他们有什么宗教信仰?在这整个金墉城中,你认为会有谁信呢?这里没有土地公,没有城隍庙,只有一个你这样的青衣道士,然而你酗酒又怀春,怎么可能宣扬教义?” 道士淡然一笑:“这么说,是你忽略了司马种道!” “真是疏忽,忘记了那个老骗子!”宁远一拍脑袋,立刻起身,墨林轻轻一笑:“将军尽管骂他,别牵连无辜,我毕竟也是身披道袍的,还请尊重我的职业。你也不要再提什么道士超脱世俗这样的话了,这种奉承话让人听了反而不舒服。” 宁远举杯敬酒:“你是说司马种道煽动人心,散播异端邪说?” 墨林:“想一想,在何种情况下,送葬的人会满脸欢喜,丝毫没有失去亲人的哀痛?我们不说别人,我就问你,如果你失去了亲人,你会不会感到悲痛?” 宁远闻言顿时黯然,魁梧的身躯里热泪滚滚:“我没有家室,父母虽然还在,但魁门三万士兵都已赴死,那种悲痛无法言喻!” 墨林:“所以,如果百姓家中有丧事却毫无哀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并不认为亲人已经去世,他们视之为回归者。既然亲人并未真正离去,那又何必悲痛呢?” “道理倒是明了,但如果他们认为亲人没死,为什么还要举行葬礼?司马种道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你怎么会知道?难道说,司马种道播下了祸根思想,散播了不正之道?” 将军难得地动起了脑筋,墨林站起,把酒壶放在火上加热。 “举办葬礼应该是金门师爷的主意,毕竟他和司马种道是同一路人,他利用司马道士的迷惑言论来达到目的,其实是想让城外的人看到。我问你,你知道金门师爷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吗?” “你说得我越来越糊涂了,可能是大礼官温侯俊,也可能是邺王,不过大礼官公开对抗西梁的统治,所以我怀疑是邺王。” 墨林听到这里,摇摇头,幅度更大:“恰恰相反,金门师爷和司马种道的背后,一定是温侯俊!” 宁远惊讶:“道长,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结论?” 青衣道士取下热酒,两人提着酒壶,指向对面:“日行夜宿,我们去顶层。” 宁远满腹疑云,穿过街道,金墉城依旧黄沙漫天,只是服部兵乙的身影逐渐增多,红袍在街头飘荡,但不再轻浮,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沉着。 两人边走边谈,楼道里一片漆黑,话语落地无声。 “在炼人炉中发现棺材里全是纸人,更证实了我的推测,家属被司马种道误导,认为亲人并未死去,自然不会真的焚烧他们。而之所以还要举行葬礼烧纸人,就是为了做样子给城外的有心人看。” \"然而,这个神秘人的身份究竟是谁?尸骸并未烧毁,民间的棺材皆为空壳,那尸骸究竟藏在哪里?这正是我疑惑之处,所以我探访了那些民居,却只发现一口空棺,内里除了一个绸缎制成的袋子,别无他物。\"道士缓缓叙述着。 \"布袋中装着什么?\"宁远问道。 \"此事稍后再提。我们沿途日夜兼程,同样发现了一口空棺,但在阁楼上,我们找到了一间上锁的小室,内有一卷竹简名册,一块匾额,以及一个名叫丑时生的人。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与人,细思之下,让我想起了某个人。\" \"何人?\" \"就是被晓行夜宿囚禁的那个犯人。\" 墨林半开的眼睛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我们从未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但这并不重要。眼见未必为实。自从初次见到他被押送至此,我后来还见过他一次,尽管相隔甚远。我搜查过晓行夜宿,此人现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他是按不确定的时间被关押在这里的。\" \"这更加不合常理,难道拘禁还有休假的说法?\"宁远调侃道,墨林淡笑着回应:\"暂且不谈这个。整个事件错综复杂,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宁远点头,两人已来到顶层,依旧是那间雅致的房间,只是里面多了一个骷髅般的男子——丑时生。 丑时生看到墨林,先是显得有些喜悦,随即又流露出一丝畏惧,缩在窗边紧紧抱着那块古老的匾额。 \"让将军看看这个。\"墨林指向宁远。 丑时生偷偷瞥了宁远一眼,显然有些犹豫,但又不敢违抗墨林,还是顺从地递出了匾额。 宁远接过一看,立刻面色大变,因为匾额上的字迹已经改变,原本的\"碑亭鹤鹿\"已被金色的漆覆盖,下方露出另一行字——\"晓行夜宿\"。 \"道长,晓行夜宿和碑亭鹤鹿之间有何联系?\" \"你先别问我,我倒要问问你,在这座城里,有谁必须日行夜宿?\"道士反问道,宁远闻言沉思,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墨林眉心微蹙,见他无法回答,便直接说道:\"是平民吗?他们整日门窗紧闭,日不出门!是你这位将军吗?你和士兵们日夜轮流守护城墙,作息全乱!是金门师爷和司马种道吗?他们沉迷于奢华,毫不顾忌日夜规律!那么,子夜过后,你见过服部兵乙吗?据我观察,服部兵乙值完子夜班就消失了,白天才出现!这样说来,你现在应该猜到服部兵乙夜晚的藏身之处了吧?\" 宁远听后冷汗直流:\"我平日疏忽大意,竟从未留意过这些。\" \"我住在晓行夜宿,所以清楚服部兵乙就住在楼上,当初我入住时,将军你提醒我不要上去,想必也是金门师爷告知你的吧?\" 宁远目光圆瞪:“确实如此,只是服部兵乙的住处,四周全是棺木!” 墨林回应:“要知道,我曾在棺材里静躺七日,我能住,服部兵乙有何不可?”宁远惊讶不已:“服部兵乙真的住在棺材里?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青衣道士手指宁远,又指向自己:“你我一样,都是红尘俗世的凡人。” “提及此事,我想起一事,道长你是如何安然醒来的?”宁远反应总是慢半拍,此刻才想起这个问题。墨林走到床边坐下,抖落道袍上的灰尘,丑时生依旧蜷缩在角落,对他保持着警惕。 “你是否服用了服部兵乙的药粉?而且病情似乎因此减轻了许多?之后会不会再次发病?”道士询问。 “没错,幸亏我抢得多,还能支撑一阵。”宁远坦诚回答,墨林却嘲讽一笑:“将军,你看我现在的情况,还有蜡人病症的痕迹吗?” 宁远闻言微惊,仔细打量,先前未曾细看,如今看来他确如美玉般光彩照人,精神饱满,除了依然半闭的眼帘,整体已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气质。 “道长,你是否掌握了真正的解药?” “何需解药,你不服用那药粉便是!将军,如果药粉真能治愈此病,你觉得我会错过吗?” 道士看着宁远,无奈地笑了,宁远茫然地点点头:“我想你会,道长你通晓天地,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 墨林拂袖起身:“收起你的恭维,说到珍视生命,我比任何人都更看重!我心中有执着,无法轻易解脱,疲倦中求生存,然后活得越来越疲惫。丑时生,感谢你在城头献唱。” “是道长的词句精彩,我只是负责呼喊,功劳微不足道。” 丑时生连忙摆手,脸上带着恐惧,虽然他是粗犷男子,但害羞之情溢于言表。宁远欲言又止,墨林挥手示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丑时生是我找来的,晓行夜宿的掌柜是他的父亲。” “还有这样的事?”绣花将军惊讶出声。 “一楼大厅挂着掌柜的画像,与丑时生有几分相似,再加上他对这里的事物珍视如宝,所以不难猜出,我怀疑这招牌上的字迹就是他父亲的手笔。丑时生,你的其他家人呢?”墨林问道。 丑时生闻言哭得更厉害:“官府威权,晓行夜宿早已被没收,家中除了我,无人幸免于难,唯有我装疯卖傻,才侥幸逃过一劫。” “这就对了,这世上对傻子还算宽容,但这种宽容残酷无比。” 墨林说完,指向他的骷髅项链,丑时生并未回避:“正是用家父的遗骨制成的,草探花大师帮我留下这份纪念。” 道士点头:“真是个可怜人。” 说完站起身,宁远紧跟其后:“道长,这次你要去哪里?”墨林:“金门师爷府,我有种预感,你们别多问,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疾驰而至府邸,只见门前冷落,一片狼藉,显然已被众人遗弃! “怎会如此?竟弃百姓于不顾?”将军怒目圆睁,心中怒火中烧。 墨林在庭院里来回踱步,手从背后的竹箱中取出那只白猫逗弄。 “将军,你不擅长识人,司马种道与金门师爷皆非可信赖之人,况且他们诸多不可告人的行径,必然心生畏惧。要理解这一切,你需要了解蜡人病的特性。” 宁远面色凝重:“道长,请赐教。” “我问你,此城内是否有医馆或是大夫?” “经你这么一提,我才记起,确实没有,的确怪异!” “我问你,病患是否全为健壮男子,不见老弱妇孺?” “你这么一问,我才察觉,的确如此,真是怪事!” “我问你,像我这样病而不服药者,为何在假死之后却安然无恙?” “你这么一提,我也疑惑,我身体复现蜡状,实属奇异!” “再问你,城中病患渐增,服部兵乙的数量是否也随之增加?” “病人确实在增多,但服部兵乙的编制稳定,数量我能掌控!” 墨林目光淡然:“如此看来,真相逐渐显现!”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出府邸,宁远紧随其后,二人穿过曲折的小巷来到大街上。 此时街上空无百姓,唯有众多的服部兵乙,但他们并不知金门师爷已离开,没有命令,没有指挥,如同无头苍蝇般聚集。 西梁军从城外涌入,与服部兵乙混杂一处,看似和睦,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有的呆立在百姓家门口木讷地敲门,有的在领药点执着守候,相拥而泣,仿佛陷入了绝望。 宁远感叹:“这座城池仍然病入膏肓,丝毫未见起色,我只看见衰败,除了怪异再无其他。金门师爷已逃,道长还坚信这座城市有救吗?” “大病初愈前总是阴雨连绵,我觉得现在的情况比初次见到时已有改善。将军的心被蒙蔽,自然只看到狭窄之处,随我去一个地方,我帮你洗去心中的尘埃。” 墨林牵出老马拐杖,宁远随之而去,手持红缨判笔,坚定地跟随。 途中,墨林问道:“将军可曾留意,此城的兵士与红袍兵乙之间有何不同?” 宁远闻言仔细观察:“他们都不言语,却在笑中带泪。”墨林满意地点点头:“再看看,他们是笑还是哭?” 绣花将军再次环顾四周:“我看清楚了,又笑又哭。” 道士微微一笑:“很好,一切变得明了,都是情绪的无常变幻。” 宁远:“道长,服部兵乙不说话是常态,但士兵们也不交谈,这让我困惑。难道说服部兵乙都是哑巴,他们不与哑巴交流?” 墨林:“聋哑之人也有心,不以人言对人者,岂能称为人乎?” 第28章 佳人草堂的秘密君子 \"古人云,对人言人语,对鬼语鬼话,确有其理。然而,如道长所言,岂非西梁兵士皆非人矣?” 李觉的神色透露出对墨林观点的异议:“他们分明都是血肉之躯,无害人心,宁远尚不明其意,还请道长指点去处。” 墨林:“暂且莫多问,驰马之际,随手抓几个服部兵乙,亲自揭开面罩一探究竟。” “如此唐突,是否欠妥?”宁远心中犹豫不定。 “心中存疑,唯有直面方能释然,去吧。”道士挥手示意,宁远应声下马遵命,片刻后回来,脸色异样。 墨林含笑望向他:“将军所见何人?” “旧识,多是金墉城的乡亲,确切地说,是患了蜡人症的健壮男子!可为何如此?为何甘受金门师爷摆布?”宁远满面忧郁。 墨林淡然一笑:“这就是为何行路途中只见棺木不见尸体,所谓尸体,即为服部兵乙!” 宁远虽早有预感,但仍感震惊:“眠此刻信服道长之言,然其背后究竟,仍是一团迷雾。” 墨林:“我会为你解开谜团,再去查看那些进城的士兵,看看是否还有熟悉的面孔。” 闻言,宁远心中一紧,一个念头蠢蠢欲动。 他依言策马审视街道上的西梁逃兵,果然再次辨认出几张熟面孔。 “道长,为何这些西梁军中有昔日城民?眠在此地戍守已久,蜡人病爆发前,这里一片繁荣,我嗜酒,有一群本地的酒友,刚才在服部兵乙中认出了几位,如今这些逃兵中又发现了一些!” “如此,一切就合理了。”墨林微微颔首。 “到底发生了何事,道长无需卖关子了。”宁远略显焦虑。 墨林摆手:“将军勿急,随我去见一人,还需证实一事,才能详述此案始末。”宁远点头,墨林看着街上的人群轻叹:“此处就让他们暂时如此,给他们一些时间。” 说完,他沉默不语,驱马前行,宁远没有追问。两人来到一座堂前,正是草探花的居所。 墨林对草探花始终抱有敬意,吩咐宁远放下兵器,自己也将桃花剑留在马上,这次拜访显得更加谦恭。 草探花一如往常,手持乌黑烟管,坐在门坎上专心制作纸人,见到墨林,他并未起身,反而挥手打翻了刚完成的纸人,将其毁掉。 面对满目疮痍,墨林轻轻叹了口气:“花大师,我是否无意间触犯了您的忌讳?是不是因为我揭示了城中的谜团,使得纸人丧礼不再,从而使您的生计受损?如果确实如此,将军,请赠予花大师一些旅费吧。” 草探花愤然反驳:“我早说过,工匠不需要施舍!” 道士的目光充满同情:“没有伤及无辜,那叫施舍;若是伤害了生命,那便是普度众生。我看花大师的脸色,怕是已经多日未曾饱餐一顿了。” 草探花闻言沉默,默默擦拭着手中栩栩如生的纸人的眼泪。 纸人的工艺精湛,技艺超群,只是那嘲讽的表情,全然不解主人的心意。 墨林接着说:“金钱只是身外之物,本身并无价值。它如莲花般洁净,取决于你的心境。花大师超凡脱俗,用这些钱财维持生计,而非他用,用有形的财富滋养无形的才华,我认为再恰当不过了。” 草探花颤抖着手接过银两:“或许是我的心还未放下,未能释怀,谢谢你的教诲。”墨林谦逊回应:“哪里哪里,花大师是我敬仰的人,品德与技艺兼备,无需客气。” “乱世之中,生存即艺术。两位请进,这里有些脏乱。”草探花的态度终于软化了一些。 三人步入屋内,宁远不明所以,紧随墨林其后。墨林淡然一笑,反而让草探花有些惊讶。 草探花问:“道长此行,是要向老朽告别吗?”墨林回答:“确有此意,但城中百姓即将迁徙,西梁军不久会再度侵犯,这里将不再安宁。到时候,我会带领大家离开。” 草探花闻言,满脸忧虑,深深地吸了一口黑烟:“感谢好意,但不必麻烦道长了。”墨林听后略感惊讶:“花大师何出此言?” “老朽这副躯壳,不愿再踏出这座古城。”草探花苦笑着。 道士没有劝说:“大师有自己的骄傲,墨林遵从您的意愿。不过说来,大师一生从这座城出发,已数不清多少次了。” “此话怎讲?”草探花握烟的手微微一滞。 宁远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花大师,我们在奔波中发现了一份名录,上面有您的名字,与梅岭状元并列,您还是他的前辈呢。” 草探花看着名录,神情复杂,短暂失神,然后视线移开,眼角已泛起泪光。墨林看在眼里,吩咐宁远收起名录:“花大师有何感想?” “半生漂泊,功名未立,如此黯淡的人生,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草探花边说边轻敲烟袋。 “我看未必,大师的才华不在这里,只是心中有执着罢了。我此行其实是想询问那位梅岭状元的事。” 道士展开卷轴,问道:“先生自成钧十六年起踏上科举之路,直至鸿灵元年才止步,随后梅岭状元接力,直至今日,花大师,这位梅岭状元您可曾相识?” 宁远附议:“若大师不知此人,怎会如此巧合地接续?” 面对二人的追问,草探花沉默不语,墨林静待,直至一支烟杆燃尽,他才徐徐道:“此人,我不熟悉。” 宁远一听,顿时焦急,欲再问,却被墨林制止:“大师,您是否还认识自己呢?”草探花看了他一眼:“道长此言何解?” 墨林起身,衣袖一甩:“并无深意,只是感慨万分!哀于一位才华横溢的梅岭状元,竟成了朝廷的叛逆,哀于一位杰出的雕塑大师,在权势面前屈服,糊里糊涂地生活!” 宁远一头雾水,草探花却目光清明,墨林笑容温和,但气势威严。 草探花轻叹,点燃另一支烟杆,默默片刻:“道长,重提往事有何用?鸿灵元年后,我确实放弃了科举,后来者的命运与我无关。” 墨林回应:“真相昭然若揭,世间生灵各具神通,形态各异,这才是顺应自然之道。大师您所言不虚,然而连名号也一并传承,这就耐人寻味了。” 草探花闻言微愣:“在下名叫草探花,还需解释吗?”宁远觉得奇怪,但墨林依然坚持:“花大师,您就是梅岭状元,为何否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道长,话不可乱讲,你见过梅岭状元的!”绣花将军好心提醒,墨林却不动摇:“我确实见过,不过那是替罪羊,而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才是真身!” 宁远惊讶,见草探花神色飘忽,深知墨林所言非虚:“花大师,您真的是梅岭状元?” 草探花苦笑,烟雾缭绕,如同江中夜叉,在空中舞动,勾勒出鬼魅般的轮廓,触动人心:“道长,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你再翻出来只为取笑老朽,何必呢?” 墨林:“花大师切勿误会,我只有一问。鸿灵元年,是谁找上你,接替了你的身份?” 草探花闻言面露痛苦,久久无言,深深吸一口烟,胸膛起伏如波涛:“抱歉,此事涉及生死,老朽虽不眷恋俗世,但若泄露,恐怕会掀起天下动荡,恕老夫无法透露!” “究竟是何方神圣有此等能耐,我见过那位梅岭状元,看不出有何显赫背景!”宁远对此并不信服,草探花轻轻摇头,指向道士墨林。 “我所指的并非他,而是你身旁这位年轻的道士。我对接替我的人并无忧虑,对他的背景势力也不甚在意,但我忧虑的是这位道士,世间万事,只要他涉足其中,必定会激起惊涛骇浪,甚至动摇皇城根基,颠覆天地秩序!” 宁远闻言,脸上顿时焕发光彩:“大师所言极是,我家道士正是这样的人物!”墨林淡然一笑,低头轻抚着白猫,侧耳倾听它的呼吸:“哎呀,这小家伙又圆润了不少。” “原来归去来兮是位母猫!”宁远立刻兴致勃勃,墨林微启双眼:“更正一下,她是尘世十九国中最娇憨的胖母猫。” 宁远恭敬点头,墨林转而望向草探花:“花大师,我不勉强你,如果你不愿说,我便不问。” “你心中已有答案,老夫何必多言?”草探花轻轻吐出烟圈。 二人相视一笑,时光静谧如画。 “花大师,我想与你聊聊无关紧要的事。我很好奇,若当初那人未曾找上你,你仍是梅岭的状元,你会继续参加科举吗?” 墨林此言一出,草探花的眼角泛起微红,虽未言辞,但心意已显。 “我一生敬佩坚韧不屈之人,即使十年寒冰,热血依旧沸腾!” 道士向前鞠躬,随即挥袖转身离去,宁远连忙与草探花道别,随后疾步跟上。草探花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突然喊道:“等一等,暂留片刻!” “前辈有何指教?”二人停下脚步。 “老朽有句话,不知是否适宜讲出。”草探花似乎有些犹豫,思虑半晌,终于开口:“道士来历不明,去向成谜,言语间虽带几分戏谑,实则深谙师道尊严。你不知目的地何在,未知将遇何事,但凡足迹所至,必引风起云涌。我看不穿你,却隐约感到,你绝不简单,所以日后行事,务必谨慎!” 墨林微笑:“前辈,直言无妨,无需绕弯子。”宁远附和:“就是,我都听糊涂了。” 草探花轻叹:“若能明言,我自然会直言。偏偏有些事难以言表,这就棘手了。我只是有预感,道士未来需注重修身养性,否则可能面临危机,大局将变,天下格局将重塑!” 绣花将军欲言又止,见墨林神情严肃,便不再多言。 青衣道士若有所思:“花大师,您这话,我师父葛行间也曾警示过我。敢问前辈,您现在看到的我,是何形象?” 草探花仔细打量片刻:“一半如青莲洁净,一半似烈火炽热!” 墨林点头致谢:“多谢前辈教诲,我必勤奋修炼,让火焰化为红莲,杨枝净水,洒满世间!” 此刻无言,墨林与宁远离开,踏上了道路。 道士开口:“现在,我可以把整个故事告诉你了。” 宁远欣喜若狂:“我洗耳恭听,期待已久!” 墨林:“这个谜团得从梅岭状元说起。他已经证明不是那个榜眼,而是假借他的身份,实际上是温侯俊的心腹。梅岭状元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晓行夜宿最高楼层的住户,那天我们看到被押送下楼的就是他!” “只凭一本名录,就能确定吗?”宁远略感诧异。 墨林指向自己的头:“破解案件不依赖实物证据,而是靠严密的逻辑分析。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以当作一则故事来听。听完如果有疑问,尽管提出讨论;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我说的是事实!” “请道长详述。”宁远难得地沉静下来。 墨林:“梅岭状元才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他夜晚扮成囚犯隐藏身份,白日则装成考生。大师每次离开此城赴考,对他来说,这个身份是完美的掩护。” “有了这个身份,他可以轻易出城联系京都的官员,或者贿赂城外的佘穆庄,同时又能合理地返回此城而不引起怀疑。因为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个一心向学的考生,就连你将军也忽视了这一点。” 宁远轻轻点头:“道长,你何时开始怀疑他的?等等,不对。那天我们送走梅岭状元,回到晓行夜宿就遇到那个囚犯下楼,明明是两个人,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墨林:“我初次见到他就有所察觉,只是需要演足戏份。他只有相信我是真心,才会配合我。你说的,应该是梅岭状元刻意安排的巧合。我们恰好回来,恰好遇到,你觉得这样的巧合可能存在吗?” “所以,他故意让你产生囚犯和梅岭状元是两人的错觉。但他忽略了一点,漏洞其实很明显。现在战乱四起,外有重兵围城,内有混乱,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怎么可能自由出入城门,行走在世间各地?” “就算他有些手段,又怎能轻易通过你设置的城防吊桥呢?既然你没放他出城,除了服部兵乙,还有谁能帮他开启城门?那么,服部兵乙为何要帮助他,你现在明白了吗?” 宁远震惊不已:“真是细思极恐,妙不可言!” 墨林淡然一笑:“这只是最基本的推理。所以,梅岭状元肯定有问题,他可能就藏在晓行夜宿的顶层。那个囚犯只是个幌子,无法证明任何问题。现在你知道那个囚犯是谁了吗?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其实你已经见过他了。” 宁远一愣,手指自己的鼻子,似乎恍然大悟。墨林平静地点点头:“还算你这次不笨,没错,就是丑时生。” “真是奇妙,不过这推理的过程,我确实无法想象!”将军赞叹不已,墨林却挠头,脸上略带羞涩:“这不是推理出来的,他是后来主动告诉我的。” 宁远:“.” 墨林:“先不说这个,还记得那天佘穆庄来袭击,我让你在城墙上击鼓,朝他脚下射出一支镶金羽箭的事吗?” 将军颔首表示记得。 “箭上附有一封信,当时我没有告诉你,因为觉得时机未成熟。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封信里揭示了梅岭状元的真实身份,我已经在信中揭露了他与佘穆庄的勾结!” 话毕,墨林沉默下来,没有提及信件背后隐藏的内容。他似乎也不想向宁远透露过多,毕竟宁远心思单纯,容易轻信。现在透露的信息已足以让宁远理解整个事件的逻辑。 宁远:“难怪佘老夫人会一脸震惊,他生性多疑,计谋被拆穿,自然会更加谨慎行事。”墨林微笑,指着自己的额头,轻声说:“还是那句话,行走世间,需用智慧。” 第29章 话语间定江山 宁远:“道长教诲得对,我征战多年,欠缺的就是这个。那么,根据刚才的说法,司马种道和金门师爷都是梅岭状元的党羽?” 墨林:“将军不必自责,有我在你身边,以后无需过多忧虑。金门师爷的口音是本地人,应该是状元安插在此地的亲信。但司马种道显然不是本地人,他的身份暂且不提,你接着刚才的思路往下分析。” 宁远微微蹙眉,深思熟虑。 “按照道长的线索,司马种道在城里设立祭坛,散播蜡人病转世的邪说,而金门师爷则在城中散布病源,使壮年男子染病,家属受迷惑,甘愿举行葬礼。我说的是否合理?不过,司马种道是如何说服民众,让他们如此信服呢?” “将军真的想知道吗?”墨林问,宁远点头,墨林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他:“将军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不是当初在晓行夜宿时留下的文件?”宁远猜测,墨林摇头。宁远又仔细审视,墨林提示:“好好想想,除了这封信,你在城中还见过其他信件吗?” 宁远恍然大悟:“是服部兵乙定期给患病百姓家送的信吗?不过百姓从不出门,这些私密信件你是怎么得到的?” “那天去那户人家搜查,顺便就带走了。”墨林轻描淡写地说,宁远却连连拱手赞叹:“道长真是天资聪颖,就连随手取物的本事都如此熟练。” “将军,奉承可以,但别把偷鸡摸狗的行为说得这么高尚。”道士的脸又红了。 \"恕我直言,这似乎成了习惯。\"绣花将军的笑容如同无忧无虑的孩子,自他结识墨林以来,他的言语中满是对墨林的崇敬和赞赏。起初或许有些敷衍的成分,但现在,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他并非擅长阿谀奉承之人,但在面对这位青衣道士时,他觉得那些曾经让他不屑的行为,如今做来都显得微不足道。 \"你自己看看吧,看完你就明白了。\"墨林将信递给他,宁远接过来仔细阅读。他的识字量有限,读得相当缓慢,墨林也不着急,悠闲地骑着马,缓步前行。 他点燃一支全新的火把,天色已逐渐暗淡,但轻柔的风足以照亮宁远的视线。 \"道长,我已经看完了。\"宁远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 \"这信里的内容,即使是亲人也会深信不疑。难以置信,这封家书确实是蜡人病患者亲笔所写,字字出自肺腑,情感真挚。难怪百姓们看到都会激动不已。\" 宁远感叹一番,接着说:\"失去孩子的痛苦已经够沉重了,突然接到亡者的信,说一切都好,自然会全然接受司马种道的谬论,对他更加深信不疑。然而,为什么患者会在信中提到十年后归来,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反而任由那个邪道摆布呢?\" 墨林回答:\"简单来说,他们是无知的,容易受骗。所谓的十年归期只是给百姓一种期待,以免他们造反。但蜡人病的消息一出,人心惶惶,自然会各自躲藏,就像瘟疫时期的情景一样。\" 道士说到这里,稍作停顿。 \"但说到底,关键在于那包药粉。服部兵乙定期服用,和你一样以为药物能抑制病情,却不知道蜡人病正是因它而起。要知道,这些所谓的患者对梅岭状元至关重要,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死去呢?这么煞费苦心,只是为了实现他的野心!\" \"野心?\"宁远的神色变得严肃。 \"没错,就是野心。司马种道命令病患家属举行葬礼,把纸人送入炼人炉焚烧,烧的是纸人,信中有司马道士的迷惑之言,收到病患家书的人没有哀伤,反而充满期待。而真正的身体则被装进另一具棺材,日夜赶路,穿上衣服,就成了服部兵乙!\" \"这不可能,即使受到药粉的威胁,他们也不会毫无怨言,这不合逻辑!\"宁远显然对这个解释表示怀疑,而墨林依旧镇定自若,继续讲述。 \"所以我才会在百姓家的棺材里找到一个锦囊,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锦囊里装的,就是服部兵乙的舌头!\" 宁远惊骇不已:\"道长,虽然他们从未开口,但你确实亲自打开了锦囊吗?虽然你看似漫不经心,但我记得你喜欢整洁,讨厌污秽。你越猜测,就越不会去查看,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墨林淡然一笑:“你还记得那天晓色初破,楼下那个眼神独特的服部兵乙吗?我暗地里找他查看过,他的嘴里空无一舌!” 宁远沉默片刻,双拳紧握,指节渗出血迹:“这些人的心肠真是狠毒!”墨林安抚道:“你先别急,这么多的服部兵乙,绝非几个人所能一手策划,要割去所有人的舌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让服部兵乙彼此之间割舌!”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自相残杀?”宁远沉吟,已猜到墨林接下来要说的话。 “最初肯定是金门师爷动手,但后来换了人,先被割舌的怨恨难消,后被割舌的也有苦难言,于是对于后来者,那些还有舌头的就成了异类。” 道士的神情渐趋严峻:“恶意一旦萌芽,就如同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人的恶念在极端情绪中燃烧,如果周围的人都在作恶,又无需承担后果,便会肆意蔓延。” “实在难以置信。”宁远浑身颤抖。 墨林轻拍他的肩膀:“这正是司马种道的高明之处,挑起人性的恶,让服部兵乙变成一群无声的残障者,有话不能说,有苦不能诉,局面已无法挽回。于是,除了给家人写信安慰,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更深的报复!” 他望向远方的天空,试图平复心情:“但是报复谁呢?报复司马种道和金门师爷?百姓没有对抗朝廷的勇气。思来想去,只能相互报复了。” “所以,服部兵乙的心理严重扭曲,他们在城里疯狂寻找新的受害者,将他们变成新的服部兵乙,割去他们的舌头。而司马种道则继续煽动,他的信徒队伍日益壮大,大到一定程度后,就秘密送出城,送往佘穆庄的西梁大军中!” 宁远轻声叹息:“这就是为什么那些逃进城的士兵中有本城人的原因了。棋局就是这样布设的,因此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但服部兵乙的数量却保持稳定。” 说到这里,宁远又产生疑问:“您刚才提到的梅岭状元是大礼官温侯俊的人,可大礼官公开反对西梁的统治,主张割据独立,怎么会用这种方式为他输送兵力呢?” 墨林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将军,再深入思考一下吧。” 宁远越想越震惊:“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温侯俊假装反抗西梁,实际上与西梁勾结,企图内外夹击,觊觎北戎国的皇位!” 墨林点头:“将军洞察秋毫,所以他是争夺王位的有力竞争者。而且在这个局面中,温侯俊还有一个巧妙之处。” “何在?” “就像我们所见,整个计划天衣无缝。金墉城只是开始,表面上看是蜡人病导致人口骤减,实际上内部已经腐化,自我瓦解。许多攻城的士兵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输送出去的,用自己人对付自己人,这手段真是既残忍又高明!” 道士低声叹息,宁远满脸痛楚:“温侯俊同样是北戎的子民,为何他对芸芸众生如此冷漠无情?” 墨林答道:“原因简单,温侯俊虽是大礼官,但无军事权力。taizi凉垮台后,将领们也被流放,如今唯有邺王握有兵权。” 他指向李觉的朱缨长枪:“所以,当今北戎的壮丁和兵卒实际上是属于邺王的,而非温侯俊。他的做法虽然冷酷,却巧妙地将taizi和邺王的兵马转化为他自己的力量!” “无论是邺王还是taizi凉,只会认为这些人因病去世了!”宁远语气低沉。 “正是这个道理。通过这种方式训练士兵,身体残缺,心灵扭曲,怀恨在心。任何反抗者,一旦断绝药物供应或者被直接处决,他们有苦难言,有家难回,这种情感的消磨正合乎他的意图!” 道士说完,宁远心中如绞:“道长,你说我那三万魁门兄弟,会不会也在这场政治动荡中成了弃子?” 墨林看着他,眼中充满怜悯,因为李觉现在的处境实在可怜。 “不止他们,将军你也一样,都是温侯俊的弃子。一旦他用这招攻下此城,他会在其他地方复制这一手法,用不了多久,北戎的江山就会落入他手!” 宁远苦笑一声:“都怪我太傻,援军迟迟不到,服部兵乙视而不见,我却浑然不觉!” “你的军队本来就是留不住的,taizi凉的结局就是你的下场。不过将军,别太难过,现在情况已有转机,揭示了计谋就意味着即将逆转!”墨林安慰道,宁远闻言稍感振奋,但内心的悲痛仍无法消散。 道士想让将军宽心,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话语也变得柔和:“那天我昼行夜宿,用家书吓退了服部兵乙,你还记得吗?” “那天写的信件,竟然是家书?”宁远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不让自己陷入绝望,但家书的事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墨林点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给家人写信,我就以父母的口吻回了一封,充满了思念之情,触动了他们的内心!” “那么他们当日撤退,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有良知,有机会挽回?” 宁远调整情绪,身为军中的将军,他知道如何隐藏悲伤和痛苦,墨林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坚强。 道士:“不只是那天,我在棺材里醒来后就进城击鼓设坛,服部兵乙误以为我是司马种道,纷纷前来参拜。我利用坛场讲解蜡人诡计,同时创作古诗,配上金墉城乡间的曲调,再由丑时生吟唱,唤醒城外士兵的思乡之情,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已经表明他们仍有仁慈之心。” 宁远闻言精神更加振奋:“道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墨林:“先想想,taizi凉现在被孤立在京师,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军队,军事权力!” 宁远毫不犹豫地回应,这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他曾经是国家的将领,自幼投身军旅,直至今日,他深刻且唯一懂得的真理就是,唯有掌握军队,才能谈论国家兴衰! 墨林勒住缰绳,微笑道:“将军总算领悟了,那么,军队从何而来呢?”宁远回应:“你是说城中的那些服部兵乙,还有那些从西梁逃来的士兵?” “不可以吗?”道士暗自发笑。 “正合我意!”将军朗声大笑。 “将军,就算现在给你这支军队,你又该如何应对?”墨林再次提问。 “直捣黄龙,深入陵阳去解救太子凉!”宁远脱口而出,墨林却嘲讽道:“仍是匹夫之勇,毫无进步啊!” 宁远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拱手请教:“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道士缓缓道:“如今的陵阳,温侯俊有西梁为后盾,占尽天时。邺王掌控着北戎国的军队,坐拥地利。” 说完,他轻抚胸口:“若太子凉想要三分天下,必须顺应天意,赢得民心,收编北戎国的民众,占据人和!揭露温侯俊的真面目,将其驱逐,收服民心,与邺王平分秋色!” 宁远豁然开朗:“宁远无以为报,恳请道长同往京城,不需辅佐太子,只求指点一二,天下便可救矣!” 墨林挥手,催马疾驰而去:“我只是个云游道士,得民心者,自能得天下!” 宁远豪情万丈,策马紧随其后:“目前是否需要迁移百姓?”墨林答道:“待过今晚再说,此刻城中,想必温馨无比。” 绣花将军不明其意,只好策马跟随。两人穿过曲折的巷子回到主街,街上依旧空无一人,但服部兵乙和归来的士兵已彼此熟识,通过手势热烈交流。 偶尔有三五成群的人来到民居,敲门认亲,一时之间,泪水与欢笑交织,浓浓的人情味在这乱世黄沙中显得格外温暖。 墨林吩咐宁远召集众人,在司马种道的讲坛上揭示真相。得知蜡人病只是虚惊一场后,人们欣喜若狂,眼神中重新焕发出生活的光芒。他看着这一切,心满意足地轻叹:“七情六欲,真是美妙。” 宁远:“有道长你,真是太好了。” 墨林把马送回马厩,带着宁远回到晓行夜宿。他们登上顶层,敲开瓦片,攀上塔尖。 晓行夜宿的第一百零八层,是金墉城的最高点。宁远带着一串酒壶,坐下畅饮,墨林也不客气,大口喝着清酒。 宁远:“今夜星空无云,四野尽收眼底,真是美不胜收。”墨林对他一笑:“何处美,何处妙?” 宁远:“道长,昔日四周漆黑,只有红袍和黄沙,今日万家灯火闪烁,虽稀疏却已点燃希望,这人间烟火气,妙不可言!” 两杯交错,第一坛酒已尽,他们揭开第二坛的封口,如狂似渴,豪情澎湃。 “这‘蜡人症’真是害人不浅,小事竟演变成生死攸关的大事。”宁远感叹道。 “命运一介入,万物皆可焕发新生,这就是那位梅岭魁首的高明之处。他与我一样,都是智者,懂得操控人心,洞察世故者才能运筹帷幄,无所畏惧者方能主宰天下!” 此刻,宁远已领悟此言,他醉眼朦胧地瞥了墨林一眼。 “道长,你觉得我们还有重逢之时吗?”墨林淡笑:“相遇或错过,皆由天定,逆境转吉,自有其定数!” 第30章 酒醉心愁谈古朝 夜色深沉,街头却愈发喧嚣,归家认亲的服部兵乙络绎不绝,城市中人情味愈发浓厚。 晓行夜宿的楼阁上,两位酒客正畅饮至酣。 “道长,你觉得我愚蠢吗?” “确实如此。” “那你为何选择与我同行,看中我哪一点?” “就是你的愚蠢。” 宁远大笑,痛快畅饮,墨林陪在身边,酒量丝毫不逊色。 将军:“道长,你身躯文弱,竟有这般海量,真是深藏不露。”墨林:“些许佳酿不足挂齿,待到明日迎娶厚土中国的第一美人,才是显现我真风采的时候!” “饮酒食肉,娶妻思春,好一个不拘一格的道长!”宁远大笑,墨林挺身而立,衣袖飘荡,毫不在意:“与其说不拘一格,不如说是独树一帜!” “好一个独树一帜,好一个洒脱不羁的道长!”宁远附和道。 “不羁原是无牵挂,我辈风流多情种啊!”道士出口成诗。 宁远听罢,拉起衣袍细看,上面的绣花精致如画,在月光下温润如玉。 他举杯痛饮,无奈酒入愁肠,越喝越觉寒凉,不久便唇边低吟,眼角泛起泪光。墨林轻拍他的背,从背后的竹箱中取出白猫,示意给宁远看。 “归去来兮,你看这里又添了一个伤心之人。” 归去来兮睡得香甜,小嘴微撅,墨林解开胸前衣襟,将白猫揽入怀中,以防夜寒侵袭。 宁远看着白猫,又看向墨林,道士俊逸的面容在月光下时隐时现,如梦似幻,真假难辨。墨林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将军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宁远微微愣住,语气低沉:“初看纯真无瑕,细观历经风霜。”墨林闻言微笑:“这才是老少皆宜的魅力。” 两人相视大笑,又猛灌一口烈酒,酒意上涌,而这场深夜的酒局,才刚刚开始。 宁远:“道长,你是否曾有过瞬间,感觉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墨林想了想,点头道:“有过的,现在。” 绣花将军微笑着:“我也有过同样的感受,此生能遇到道长,胜过三生三世的轮回。”墨林摆手说:“将军刚才看到的绣花,可有什么故事吗?” 宁远望着墨林的目光询问,低下头再审视一番,感慨道:“这是我爱人亲手绣的。” “你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成家,真是难得。”道士说完,又专心致志地打量起那件绣花的袍子。 将军摇了摇头:“我这样称呼她,我们并未正式结为连理,但我愿意这样叫她。”墨林微笑着回应:“虽然技艺并不精巧,但那份心意却是真挚无比。” 提到心爱的人,宁远的嘴角洋溢着深深的笑意,然而眼角的泪痕却未曾消退,他的嘴唇紧闭,透出一丝苦涩。 “这刺绣是她为了我学习的,北戎国连年征战,我频繁出征。每次离开陵阳城,她就在我的袍子上绣一朵花。我们约定,等花布满整件袍子,我就迎娶她进门。那时,我必将战功显赫,北戎国也将迎来和平盛世。” “真是美好。”道士墨林静静地听着,一边倾听,一边品酌杯中的酒。 “她是我们车骑将军马凌甫的女儿,马将军与家父是世交,我在朝廷中掌管骧兰军,因此马将军对我极为看重,早就与家父商定我们的婚事。我也因此有机会常去看望她,特别是在出征前,她为我刺绣,那是我们最能深入交谈的时候。”宁远说着,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将军,你选择不穿铠甲,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刺绣?”墨林指向袍子,宁远点点头,轻轻地抚摸,硬朗的外表下流露出柔情的一面。 “铠甲会遮住它们,又暗又沉,显得我软弱无力。” “确实,绣花沾染了血色,反而更显男子汉的气概。”道士表示赞赏,宁远微笑着举起酒坛向墨林敬酒,墨林毫不犹豫地接过坛子豪饮。 他们又共饮了一坛酒。 道士擦了擦嘴角:“事情解决后,你进入陵阳,除了找taizi凉,还会去找她吗?”宁远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沉默下来,拉起袍子的一角,递给墨林看。 墨林瞥了一眼,发现那个角落有一片空白,与整体不协调,显得十分突兀。 “为什么会留下这一片空白?” “只差最后一朵花,taizi凉垮台,大礼官易位。邺王趁机夺取了兵权,我所在的军部也被他掌控。他把兵马驻扎在濮东郡,以此对抗皇庭禁军。马将军为了自保,选择了追随邺王,而邺王则安排她远嫁苍梧和亲,我到现在还没能联系上她!” 宁远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泪水再次滑落。墨林微微伸出手,想了想,又把手放回了猫的背上:“我并不擅长安慰人,但我明白你的忧虑。苍梧在哪里?” “北戎国的邻国,向南跨国境就能到达。早年间,那里繁荣昌盛被誉为天下的京城,但在长临之乱时,三国联军在苍梧会盟,从此它彻底沦陷。现在的苍梧已非昔日的王国,只剩下一小部分残存的势力和流亡的绿林豪杰盘踞在那里。邺王显然是想利用这些没有朝廷承认的力量,但他凭什么要让我的爱人成为牺牲品?”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愤,墨林终于不忍心,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如果你坚持要找到她,解决了陵阳的困境后,我会陪你一起去苍梧。” 宁远听到此言,脸上绽放出欣喜:“道友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墨林淡笑,起身走向檐边:“来,让我们到屋檐之下,解决一下琐事!” “这怎么行呢?虽然不是阳光普照之时,但也太不合规矩了!”李觉对墨林这个奇特的想法感到惊讶,然而墨林却不以为然:“此处离天更近,排泄或许也不会沾染凡尘,况且自古至今,有谁能在此高度解决个人问题呢?” 闻言,将军也立刻兴致勃勃:“如此说来,确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墨林走到檐边,俯瞰下方的金镛城,迅速解开衣物,宁远也跟随行动。一个特立独行的道士,一个深情重义的将军,在九重天之上,欢快地进行着这不寻常的行为! 宁远心思单纯,被墨林这么一打岔,心中的哀愁瞬间被压制,取而代之的是滔滔不绝的醉话,尿液也愈发激昂:“道友,我们此举恐怕连天上的神仙都未曾尝试过!” 墨林淡笑:“你没见过神仙,怎知他们如何行事?”宁远大笑:“他们居住的地方比我们还要高,想必如厕更为不易!” 道士抬头望向天空:“所以,神仙们可能都是集体解决,天上的雨水就是这样来的!” 话音刚落,天边骤然亮起,紧接着雷霆一击,将两人面前的檐角击得粉碎!宁远脸色大变:“深夜听雷,道友你触怒天威了!” 墨林毫不在意,仰天大笑:“人生就该如此自由畅快,何必在意那天上的主宰!”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吹过,两人同时颤抖,迅速穿衣回到酒坛旁。 “现在心情可舒畅些了?”他拍了拍裤腿,看向宁远。 “有道友在,心里就安稳多了。”宁远笑着回应,语气中已多了几分豁达。 墨林酒意稍退,闻言调侃他:“让你独自上路,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像这座城中的谜案,满是假象,你相信眼前所见,却没察觉自己已被别有用心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宁远也感羞愧:“我年纪比你大,却没有你的洞察力啊!” 墨林继续饮酒,侧头看着白猫:“哪里是什么见多识广,只是习惯了生死离别罢了!” 日夜交替,顶层的两个酒徒即将喝尽所有的酒。 宁远:“道友,你常对我说要追求meiren,是真的有意吗?”墨林:“我问你,追求meiren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是世间难得的好事!既是好事,为何不去做呢?” “只听你说过,却不见你实际行动。”宁远撇撇嘴,又豪饮一口。 “这就叫好事多磨。”墨林狡黠一笑。 将军指着楼下的尘世说:“这城里没有meiren,你打算在哪里磨?”墨林指向南方,轻声回答:“远方。” 将军醉眼朦胧,看向远方,那里星星点点,却又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远方有佳人。” 他轻声低语,话到一半又流露出哀愁,墨林瞥了眼小白猫,插话说:“就算迎娶佳人,我也会让她自由,因为最后,我们都得独自前行。” 宁远一脸困惑:“为何如此说?今日共饮,明日同途,哪里来的那么多因果?” 道士微笑,继续品酒,没有回应。 “师父,你是否看穿了什么,不妨告诉我。”宁远察觉到道士又在隐瞒,自初次相识就有这种感觉,不知为何而来,不知为何而去。但他也不愿追问,因为他自己也不知未来的方向。 墨林沉默片刻,直视李觉的目光。 “现在告诉你,你也无法理解,如同对牛弹琴,不如举杯共饮。你确实木讷,但你的妻子身在苍梧,你仍需去找她,风雨同行,不再孤单。别学我,我的道路非我所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那时,我也该重返灵山。” “那是师父的故乡吗?”宁远眺望远方,隐约可见不周山矗立天际的轮廓。 “一个囚笼,无需多言。”道士毫不敬畏,漫不经心地挥手示意。 见他不愿深入话题,宁远转而问道:“师父,当你在丑时登上城墙献唱,有多少把握能击退敌人?” “不足半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认为我再次冒险。但将军,关键是我每次都赢了。” 道士露出皓齿,爽朗大笑:“如果那些西梁军丧失人性,毫无归乡之意,我们就毫无胜算。偏偏他们都有良心,早在那楼上撒下家书时,我就看到了效果,知道他们心中挂念家人,却因蜡人病困于困境。” 他语气渐强:“这种情感有其边界,若是思念之情如狂风巨浪,乡愁如海啸山呼,那便是一种力量,对抗恐惧的力量。” “亲情的力量?”宁远插话。 “不尽然,能战胜恐惧的,唯有不再孤身一人。”道士说着,眼神中多了几分落寞。 宁远闻言,俯瞰城下,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街头巷尾人影穿梭:“这座城市正在慢慢恢复旧貌,这样很好,这才是人间烟火。” “我下山,也是想见识这繁华人间,如今看来,反而有些寂寥。”道士显得有些消沉,不知又想起了何事。 正交谈间,城下突然闪烁起星星点点的红光,越来越大,飘忽不定,盘旋上升,不久,全城都被红光笼罩,犹如红梅绽放。 “这是什么?”宁远好奇,醉醺醺地在屋檐徘徊,下方的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直至飘上顶层,整座城市披上了红色的暖光,洋溢着比平日更浓厚的温馨气息。 他握着赤色穗矛,手腕轻抖挑起一抹猩红,定睛细察,原来是个油纸制成的灯笼,内里灯火摇曳,外层裹着朱红的绸缎。 他递予墨林审视,墨林淡然一笑,手指一松,灯笼宛如羽毛般升向天际,逐渐在空中汇集成璀璨的洪流,那红丝带越飘越远,宛如一条赤色的飞龙翱翔。 “这灯笼似曾相识,慢着,那布料,不就是服部兵乙的披风吗!难怪如此醒目,他们究竟意欲何为?”宁远望向墨林,疑惑不解。 “珍视当前,勿念过往。不必问我,也无需深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慨。”墨林说完,目光投向满天的红灯笼,尽管星辰璀璨,但火光映照天际,他的眼神柔和,伴随着夜风轻轻颤动。 “道长,你怎么了?”宁远关心地问。 “无碍,只是感叹,挣脱枷锁,蜕变重生,随风消逝,尘归其尘,土归其土。” 道士指向高远的苍穹低语,宁远困惑地挠头,墨林笑道:“换个你能理解的,你打算如何安排这些百姓和士兵?” 宁远沉思片刻:“目前有两种选择,一是率领军队直捣陵阳城,沿途警告各地加强防御,准备战斗;二是带领百姓前往邻近的庐陵城避难,庐陵太守仁慈,愿意接纳难民。然而,前往庐陵的路与陵阳不同,所以百姓和士兵必须分道而行。” 墨林回应:“佘穆庄肯定会再次来袭,那么我带百姓从南门出发,寻找下一个安全之地,我已经打听清楚,途中有个山洞可供栖息。你则带领城中的壮丁,整顿军务,走另一条路进入陵阳,于城外十里设立营地,taizi凉在陵阳势力薄弱,需要你的军事支持。” 两人谈起正事,立刻精神焕发。 宁远:“很好,我有将军令,虽然被贬,但尚能通行无阻。那就辛苦道长了,我会派出一支轻骑兵随行,确保道长和百姓的安全。但如此一来,金墉城岂不是空虚无防?” “不用担心,金墉城落入佘穆庄之手,得益的是温侯俊。我们只需关注百姓的安全,他想要多少领地,就给他多少。温侯俊乐见其成,但有一个人不会对此感到高兴。”墨林微笑中带着嘲讽。 “我明白了,你说的是邺王!温侯俊渴望通过卖国求荣,而邺王在乎的是祖先的基业!如此说来,我们要置身事外,看着他们在朝廷上争斗?” 宁远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墨林点头:“不动一兵一卒,搅动朝廷风云,我们在高处静观其变,欣赏朝堂之争,多么惬意自在!” 话音刚落,绣花将军纵声大笑,他指向天空,高声呼喊。 “道长,我仿佛预见,你将在陵阳的朝廷上,凭借无双智谋操纵大戎的政局,翻云覆雨,扭转乾坤,如大海波涛般震撼人心!” 墨林淡然一笑,抱起那只白猫:“风起云涌的权谋只是手段,就算我智计无双,也无法治愈归去来兮的痛苦,找不到师父,那件事也无法完成,最终仍是一场空,寂寞如初,只是徒增忧愁罢了。” 将军对此不以为然:“那就着眼于当下,虽然明天暂时分离,但心中已满是留恋。” 确实,过了今晚,两人各奔东西,离别的时刻说来就来。 墨林轻轻一笑:“道路漫长,我和将军的缘分还未尽,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山高水远,还有美酒待我们共饮。” 将军含笑回应,抬头凝视金墉城的景象,心中稍感宽慰。 此刻,晓行夜宿的楼下,街头巷尾的居民纷纷出门,熙熙攘攘,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机。 与此同时,一个幽暗的小巷里,走出了一位身穿黑袍的道士,背着一把焦尾龙弦,看着眼前繁华的人间,抬头看向那一片红灯笼的海洋,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在晓行夜宿的顶层,墨林抱着猫站立,红色灯笼的光芒环绕着他,古朴而独特。 墨林轻声道:“这一片赤红的宁静真美好。” 墨旋却反驳:“这血色的喧嚣真可笑!” 第31章 剑门之上,血染长空 金墉城短暂的安宁并不代表北戎州的和平,墨林和墨旋都清楚,现在的金墉城根本不配享有安宁。 如今的天下,似乎都是如此。 依旧是这个漫长的夜晚,向北穿越三郡八城,有一座山城,名为凉襄,是北戎州西北的重要城镇。 凉襄城人口稀少,气候寒冷,南方的封国人难以适应,却深受北方人的喜爱。 城东北角,有一座宏大的府邸,七座飞檐相连的庭院,门前并无石狮,而是两尊金色的雪雕,两位侠客分立两旁,腰间挂着黑色剑鞘,身上缠绕着粗重的锁链。 当地人皆知,这不是普通的官邸,而是剑门在北戎州最大的分舵。 大门威严庄重,上方悬挂着一块沉重的牌匾,四边是古老的青云篆书,写着“剑府元宗”! 府邸周围静寂无声,仿佛方圆一里已被宵禁,门前的道路空旷无人,两侧的门户紧闭,只有对面街尾的一家酒肆仍在营业。 北国的夜晚,雾气浓重,酒肆的招牌下,一盏残灯摇摇欲坠,微弱的烛火在灯笼中摇摆,灯笼被雾气打湿,被一只粗壮的手掌提起,缓缓朝分舵的方向移动。 剑门的两名守卫并未在意,这里是剑门的领地,但并不禁止普通人通行,正常的过往并不受限制。不久,来者的轮廓逐渐清晰,身高竟超过九尺,背着一个棺材般的黑色箱子,肩上还扛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 守卫者一见此景,立刻伸手触及腰际,他们腰间各挂一卷轴,展开后显现出一幅通缉画像,画中人物的描绘与眼前之人如出一辙——面庞白皙,无须却透露出猛狼般的气势,犬牙交错,却掩不住少年般的纯真,除了李擎苍,还能有谁? 守卫迅速握紧剑鞘,一人疾步入内传递讯息,另一人紧张地守在门户,尽管全身颤抖,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毕竟,不仅剑门内部,整个西北各国此刻都已得知望鹄楼的变故。他只是个普通弟子,深知自己正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然而,李擎苍却异常平静,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肩上的孩子。那孩子肥嘟嘟的,天真无邪,对李擎苍英俊粗犷的容貌毫无惧色。 李擎苍伸出手,轻轻擦去孩子的鼻涕,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你刚才说,你家就在附近对吧?” 孩子憨厚地点点头:“穿过这座大宅子,转个弯就到了,大哥哥。” “为什么不能直接过去呢?”李擎苍语气温和,俯身看着孩子,目光异常平和。 “这里的叔叔们不让我们过,连卖糖人的好爷爷也搬家了。”孩子嘟着小嘴,一脸委屈,而附近的守卫弟子已是满头大汗。 “你的父母呢?”李擎苍问。 “爸爸在刚才的酒馆睡觉,他总是喝酒不顾我和妈妈,妈妈一会儿就会来找我。哥哥,你还是让我回去找爸爸吧,不然妈妈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孩子诚恳地说。 李擎苍摸摸孩子的头,想起刚才在官道旁的酒馆里看到的一群醉汉,不禁轻声叹息。他让孩子面向官道,然后在他背后低声说:“哥哥不陪你了,过几天这条路应该就能通行了,你不必绕远路回家,卖糖人的爷爷也会回来做生意的。” “真的吗?”孩子不解其意,笑容纯真。李擎苍应了一声,却没有让孩子回头。 “就这样一直走,不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都不要回头,不要看,不要停,要听我的话。”孩子虽然迷茫,但还是听话地迈开步伐,胖乎乎的小脚丫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突然,身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一阵金属碰撞的巨响,吓得孩子猛然一惊! 他按照李擎苍的吩咐,不敢回头,用手捂住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官道尽头酒馆的招牌,一头扎进黑暗和薄雾中。 只留下一盏昏暗的灯笼,烛火即将熄灭,照亮的剑门入口已经破败不堪,刚才的守卫弟子没了头颅,静静地靠在柱子上,颈部一道深深的刀痕几乎将柱子砍断,浓厚的血腥味开始弥漫开来。 李擎苍已组装完毕他的战马刀,斜挎肩头,雄姿英发跨过巍峨的门坎。一如既往,他挥刀粉碎巨大的影壁,但这次迎接他的不再仅是数十人,而是一个宛如练武场的巨大庭院,以及密密麻麻的数百名剑门弟子! “原本还以为你们准备不足,看来待客之道确是从上至下贯彻的啊!” 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屋檐、梁柱、暖阁和议政厅,剑门弟子无处不在,手中持着未开刃的长兵器,寒风掠过,摩擦出刺耳的金属音符。他们身着黑衣,束发如墨,将李擎苍包围在一个漆黑的海洋中。 “阁下在孩子们面前夸夸其谈,难道刀门子弟都如此口不择言?” 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从人群中走出,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李擎苍扛刀而立,嘴角扬起,大声回应:“你说吧,今夜之后,剑门北戎州分舵必将消亡。或许我会放过你,让你回去告诉太白老狗,他的禁剑令是如何葬送自己门徒的!” “狂妄无知的小子!我剑门剑法独步江湖,就算手持钝器,也能送你归西!上次南戎望鹄楼的帐还没算清楚,你竟敢闯北戎总舵,剑门豪杰会让你明白什么是敬畏!” 络腮大汉的话并非无理,毕竟这里数百人都是精兵强将,不再是望鹄楼上的那些空手剑客。李擎苍并无优势,单枪匹马难免显得轻率。 然而,李擎苍依旧狂放地笑出声:“你们用钝器施展剑法,已是违背太白老狗的禁杀令。说到底,还不是惧怕我手中的屠刀!那老狗不久将下衍羲山,到时候看看你们如何面对他!”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家师出关之事乃是我门秘辛,你是如何得知的?”络腮大汉脸色铁青,显然动了真怒。 “将死者无须知道这些秘密,我做事向来量力而行。就算我的血刀再沉重,对付几百个任人宰割的绵羊也颇费力气。因此,我这次带了一些同伴,原本打算多带些,后来想想,几百人而已,十位足矣!” 话落,他吹了一声清亮的口哨,门后传来沉闷的回响,像是远古的低吟,又似猛兽的咆哮! “十位……” 络腮大汉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凝重且充满困惑。透过破损的门扉,他看见远方来了一群人,明明是活生生的个体,李擎苍却以非人的称呼来形容! “哗啦啦——” “咔嚓咔嚓——” 钝重的兵器在青石地面上拖曳,声音刺耳,门内的数百人紧张地握住武器,望着远处缓步走来的十个高大身影,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十个壮硕的身影一字排开,他们和李擎苍一样,身高九尺,手中握着相同的巨大血色斩马刀,只是他们的刀并未扛在肩上,而是反握刀柄,刀尖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如同犁过的田垄。 屋檐上的剑士无法再忍耐,他们持着各式武器从四面八方落下,试图攻击,然而那些武器却在十人身上一一破碎,转瞬间,每个剑士都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轻轻一扭,生命便消逝无踪!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剑士才看清了杀手的真面目——那是一张被腐蚀般的丑陋面孔,鼻子只剩下黑洞,额头嵌着铁环,头盔与铁环相连,仿佛与皮肤融为一体,全身覆盖着厚重的铁甲,质地模糊,如同岩浆冷却后的形状,指节和喉部都有铠甲保护,口中更是镶满了野兽的獠牙!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毫无道德的恶魔,刀门何时堕落至此!” 面对咒骂,李擎苍却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的同伴们开始吸食死者之血,撕扯肉体,嚼了几口便弃在一旁,不满地舔舔嘴唇,然后对分舵内的生灵张开了血盆大口! 李擎苍站在众人面前,无视他们的惊恐,清了清嗓子,高举大刀,向全场的剑门成员宣布:“今日,我要让你们见识刀门的真正力量,我们从右江州流放到此所受的苦难,今日由他们来偿还!” 说完,他豪放地挥舞大刀,十名猛兽般的同伴随之咆哮,十一人的气势竟压过了百人!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明白逃避无用,剑门的众人也没有人逃跑,他举起手中的钝器,依旧没有拔出剑匣中的剑:“剑门的朋友们,我们虽非核心弟子,但剑道的精神不容玷污,今日,我们要守护元宗分舵,让浩然正气永存!” “待我出鞘,震撼天地!” “待我出鞘,震撼天地!” “待我出鞘,震撼天地!” 声音响彻云霄,场景悲壮,李擎苍也被激发,怒目圆睁,高举刀向天:“度厄迦南,听令,今夜,死守阵地,不留一个活口!” 这一夜漫长而残酷,凉襄城内杀声震天,方圆数里,无人敢靠近,只有几个戴着斗笠的江湖人士,各自立于高楼之间,看着元宗分舵的声音渐渐平息,鲜血从门框流出,染红四周,人头落地,如同熟透的瓜果,沉闷地撞击地面。 今夜,北戎州凉襄城的剑府元宗分舵在江湖中消失,家族覆灭。 第32章 长亭古道,人影离别 天亮,依旧是北戎州。 金墉城对凉襄城的变故一无所知,毕竟,它有自己的困扰。 宁远下楼整顿军队,却遇到了难题:军队和服部兵乙,都不愿随他行动。 他寻到司马种道传道的高台,聚集群众传授道理,从太子凉讲至邺王,再论及温侯俊,以理服人,以情感人,阐明国家大义。然而众人皆如受惊之雀,加之宁远口才平平,故话未毕,已被驱离讲台。 宁远无可奈何,只得再次求助于墨林。找到他时,墨林正安顿着老幼妇孺,众人围绕在他周围,眼神热切,满怀期待,仿佛众星捧月般尊崇墨林如神明。 见宁远一脸尴尬,墨林便吩咐众人收拾行装,准备启程远行,人群渐渐散去。 “道长真是人缘极佳,无论老少都被您收服。不过,您究竟用了什么魔法,让他们如此信赖您?”宁远搬来条凳,坐下讨教,一如既往地流露出敬佩之情。 “将军请注意措辞,我这叫老少皆宜,不是什么魔法。”墨林戏谑地笑道,“百姓都是历经困苦之人,我真心为他们考虑,无需华丽的言辞,心意相通自然能打动人心。现在他们都同意让家中壮年参军。” “那么何时需要用华丽的言辞呢?”宁远问道。 “当你需要欺骗的时候。”道士简洁地回答。 “那您是如何说服他们的呢?”宁远满心好奇。 “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道士微微脸红。 “我若不善言辞,又该如何应对?”将军憨厚地笑着请教。墨林反问:“将军刚才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讲述了国家的现状,强调家国大义,以理服人,以情动人。”宁远说得慷慨激昂,墨林却皱眉掩鼻:“空洞乏味,令人反感!你再去试试。” 片刻后,他们重返讲坛,墨林登上高台,宁远重聚人群,然而众人面露不满,显现出心不在焉的迹象。 墨林开口:“请大家先别烦躁,我只问一件事,你们急着回家,有何要务?” 底下的人群纷纷用手势回应,宁远懂得手语,翻译道:“他们说,父母唤他们回家吃饭!” 墨林闻言冷笑:“城中粮食已尽,回家等同于等死,正好入土为安,棺材足够,纸人也充足!” 众人听出真言,脸色沉重。自从金墉城遭遇蜡人病,门户紧闭,经济命脉断绝,粮草匮乏确是事实。 墨林环顾一周,接着说:“我身边的这位将军即将前往京都陵阳,那里物产丰富,有酒有肉。你们跟随他,他保证你们有饭吃。” 说完,墨林跃下高台,拉起宁远就跑。宁远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只能糊里糊涂地被拖着走。 “道长,这就完了?您说完了?” “完了。” “他们跟我走,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他们跟你走,跟国家大义有什么关系?” 宁远还想争辩,突然身后喧嚣四起,回头一看,只见一队男子蜂拥而至,挤满道路,声势愈发壮观! 宁远满脸惊喜:“道友,果然奏效了!” 墨林步伐更显急促:“将军,你得加快脚步啊!” “为何非得如此?”将军奔跑间依旧疑惑满腹。 “荒僻之地多刁民,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们流离太久,早已迷失立场,舌头被割,理智尽失,故于他们而言,家国大义不抵一餐饭,荣辱兴衰比不上一碗粥!” 道士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只鸡腿,大口啃食,连骨都不剩。 宁远感激地拱手,瞪圆虎目:“多谢道友指点,眠此刻豁然开朗!” 他转身拦住众人,仰天大声宣告。 “随我踏入陵阳城,事成之后,我请大家品尝羊肉糕,熊掌炖,鹿尾烧,烤鸭,嫩鸡,鹅,烤猪,烤鸭,酱鸡,腊肉,松花肚,酱肉,香肠,杂锦拼盘,熏鸡,清蒸八宝猪!” 众人闻言眼眶泛泪,簇拥着他,热情拥抱。墨林在旁苦笑,轻声感叹:“学得真快。” 不到半天,军队整装待发,百姓集结完毕,两支队伍在南门会合。 远处青峰朦胧,前路未知,宁远和墨林各跨骏马,相视拱手。宁远心中五味杂陈,离别的哀伤难以掩饰。墨林:“我会去找将军,将军不必做戏。” 宁远:“金镛一别,道友保重,陵阳城的太子还需道友伸出援手。” 墨林半睁着眼,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一切随缘,命运早有安排,记得我教你的,强求无用。路途遥远,各奔东西,未尝不是好事。” 绣花将军从怀中取出一幅地图:“按图所示,两日后道友可达蚕洞,穿过洞穴再行两天即至庐陵城,庐陵城主将是我旧部,我已用信鸽传递消息,他会在那里迎接道友和百姓,安置妥当后护送道友进京。” 说完,他又想起一事,开口道:“不过他手中兵力有限,对我们帮助不大,道友许久未赋诗,此次离别,何不以此留念。” “既然如此,那我赠你一首。” 墨林取来竹简,饱蘸浓墨,挥毫泼墨,笔势豪放,一首七言诗跃然纸上。宁远接过墨宝,只见字迹狂放不羁,犹如龙飞凤舞,气势磅礴,难以言表:滔滔江河映山川,英勇儿女映碧空。 磨砺边疆赴京都,梧桐佳人未知归。 宁远识字有限,看得缓慢,但每个字都如同珍珠,直入心扉,其中滋味,唯有诗中人才能体会。他越看越欢喜,时而豪情万丈,时而又心生哀愁,反复品读,心情久久无法平息。 墨林静静地看着他,见他如此,不多言,默默地带领百姓离开,瘸腿的老马一步三回头,凝望着那昏黄的城墙,望着城墙下深情的将军,鼻子一酸,重重地打了个响鼻。 宁远惊醒,墨林的身影已在远方,他带领手下众人,踏上了另一条道路。不料刚行不多时,一匹雄骏的马匹迎面而来,马背上坐着沉稳内敛的墨旋。队伍中有西梁军旧部,深知这位黑衣道士的威力,此刻再见,不禁颤抖,眼神中满是畏惧,往事如梦,令他们心悸。 宁远望见墨旋,冷笑一声:“我家道长离开,你才敢露面,真是过于胆小了!” 墨旋闻言淡然一笑:“是吗?再过两天,你的那位道长是否安然,还很难说呢!” 话落,当天再无他言。 两日后,墨林果然来到了蚕洞。 蚕洞实则是一个钟乳石洞,昔日过往的商旅常在此休憩,文人墨客也常借宿于此,久而久之,声名远扬。 墨林性情温和,虽不善交际,但对受难的无辜百姓却充满同情。金镛城即将失守,这些人失去庇护,无论老幼,都在流离失所。任何人看到这情景,都会不由自主地给予关怀。 “王三娘,把包袱给我吧,我知道里面是梅菜,我帮你放到洞的深处,否则干燥的气候会让它们生虫。” “张铁匠,你照顾一下李老先生,他年事已高,行走不便。” 一路如此叮咛,墨林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琐碎。自他下山至今,似乎从未如此多言。他本厌烦繁琐,但既然是绣花将军的嘱托,他承诺了就要尽力而为。 夜晚,年长者进入洞穴休息,年轻人陪伴墨林在外生火过夜。 安置好众人,墨林就很少开口了。毕竟他与百姓并不熟络,尽职即可。今日忙碌半天,还没来得及欣赏晚霞,此刻月明星稀,他得以静静赏月。 子时三刻,百姓皆已入睡,青衣道士添了几束柴火,披上一块花布残袍,找了个蚕洞边的平坦石坡准备打坐。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物体晃晃悠悠,最后落在他的道袍前襟,静止不动。 那是一根羽毛。 墨林拿起羽毛细看,洁白无瑕,但他尚未涉足世间繁华,不知这是来自十九国中的哪个生灵。 他抬头望向天空,清冷的高空中,又有几点白光飘落。 不明所以,他起身取来桃花剑握在手中,即使他也不知木剑有何用,但至少给他增添了几分坚定。 接着,他看见了一个人,站在蚕洞附近的矮山上,仰望孤月。 她身着白衣,于夜色中格外醒目,衣上的羽毛随风轻舞,仿佛在月光下燃烧。 墨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人突然低头,目光如鹰般刺向他。墨林抬头看去,被他的面容吓得不轻。那人脸上戴着一个奇特的面具,像鹤喙,又似戏台上的脸谱,无法窥探他的情绪,只感觉到一股冷冽而肃杀的寂静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感觉让墨林本能地警觉。他试图唤醒围坐在火堆旁的村民,却突然脑中一阵剧痛,比他在不周山上的头痛更为剧烈,让他无力抵抗,直接瘫倒在地。 他怀念绣花将军和他的红缨枪。过了一会儿,头痛略有减轻,他勉强睁开紧闭的眼睛,挣扎着起身,但紧皱的眉头仍然无法舒展开来。因为不知何时,那个怪异的人已悄然下山,此刻正十步之外,双手抱胸,冷漠地注视着他。 “你是何人?” 墨林问道,却没有得到回应。 那双如同鹤眼的面具毫无生气,空洞而冷漠,仿佛没有情感的容器。 墨林看着那双眼睛,头痛再次袭来,他按住头,试图踢醒身边的村民,但他们似乎沉浸在深深的梦境中,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唤醒。 “你对他们施加了什么?” 墨林的眼神变得冰冷,显然,事情并不简单。这位不请自来的陌生人没有透露任何意图,只是沉默地与他对峙,这足以让墨林认定他是来者不善。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抽出一把银色的武器。墨林对天下兵器并不熟悉,无法辨认这是何种利器。然而,既然对方亮出了武器,他也不能示弱,立刻握剑在手,桃花剑横在胸前,目光随着剑尖移动,摆出防御的姿态。 两人如此对立,仿佛是江湖恩仇的预兆。然而,墨林清楚自己并非真正的侠客,他的头痛持续加剧,每靠近一步,痛苦就更深一层。不仅如此,这次的头痛还伴随着幻象,仿佛周围出现了许多模糊的人影。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那些影子意味着什么。他努力睁开半闭的眼睛,但越是挣扎,困倦感就越强烈,最终他无力握住剑,全身瘫软下去。 他的眼皮半开半合,桃花剑躺在身边,那个白色的身影步步逼近,手中的银色武器愈发耀眼,越来越高,墨林隐约感到,只要那人轻轻一挥,他的头颅就会瞬间被割裂! 青衫道士终于闭上眼睛,脑海中的光影闪烁,仿佛千军万马在刀光剑影中冲锋,又似江湖豪杰在广阔舞台上较量武艺! 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灰烬冷却,月光在矮山上变得苍白,雾气浓重又消散,一切都按照某种规则进行。 墨林沉睡的时间仿佛跨越了世纪,他醒来的原因并非恐惧死亡,而是对未知的新生充满好奇。当然,消极的想法从未在他的脑海中驻足。因为他的师傅曾教诲他,生活之道在于珍视生命,而非畏惧终结。 他睁开眼,头痛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全身无力的疲倦。尝试起身,却发现身体如同浸泡在水中,唯有眼珠能轻微转动。然而,即使只是随意一扫,也足以让他震惊——他并未在洞口,而是置身于蚕洞的深处,生机勃勃! 他看见钟乳石投下的微弱光芒,四周熟睡的平民,鼻尖萦绕着一股刺鼻却熟悉的气味。地面的不明液体缓缓流动,而那道白色的神秘身影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他渴望了解更多,但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法如愿。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是长途跋涉后的极度疲惫。他缓缓闭上眼睛,那些奇异的画面再次在脑海中旋转,逐渐地,那些气味、白影、熟悉的液体都在记忆中淡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青衣、双目赤红的道士,手中握着染血的桃花剑,忙碌地左挥右斩,乐此不疲…… 第33章 桃花含情,流水无意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九月十五。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前往陵阳的人流日益增多。宁远带领金镛城的士兵已越过三座城,墨旋始终跟在后面,宁远对他毫不理睬。他本不善言辞,也不想动武,于是策马走在前面,但他的步兵队伍行进缓慢,所以墨旋总能跟上。他每次都跃马来到队列前,默默注视着宁远。 宁远对此毫不在意,下令继续前进,完全忽视墨旋的存在。队伍时走时停,不知不觉已翻过两座青山。其间两次安营扎寨,墨旋也随之行动,他行他随,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宁远换上了新的内衣,外罩绣花长袍,地上的黄叶已然消失,秋天的深沉已悄然过去。 宁远性急,又过了三天,实在无法忍受,便叫住了墨旋。 “你像幽灵般如影随形,紧追不舍,究竟有何目的?难道是佘老太君在背后驱使,要你陪我一同去陵阳吗?” “你以为西梁的大军会如此无声无息?”墨旋冷笑着回应。 “我不这么认为,但你这个道士会。”宁远对墨旋表示轻蔑,墨旋微微蹙眉:“我们之间并无恩怨,为何你要如此敌视我?” “你与墨林对立,就是与我为敌,你的盲目痴愚竟比我更深,亏你还与我家道士同门,岂能与皓月相比!”绣花将军的讥讽犀利而有力。 墨旋闻言仰首,阳光炽烈高挂,却显得死气沉沉,不具丝毫刺眼之感。 “如果我是流萤,那就是流萤,不过无论是流萤还是浮萍,此刻安然享受生活之道,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倒是你眼前的这片苍穹,还能否看见那皎洁的月亮呢?” 宁远闻言,目光投向蚕洞的方向:“天色已近黄昏,早晚可见月色,你何必急躁?” 墨旋微笑不语,宁远不再理他,继续前行,墨旋默默跟随,像一道无声的黑色幽灵。 又过一日,骑马行进中,队伍后方扬起烟尘,宁远惊诧回头,只见一人独行,虽身披西梁的黑甲,身后却无士兵随行。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那人走近墨旋,低语几句,墨旋露出惊讶之色。那人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裹,递给墨旋。墨旋表情复杂,挥手示意那人离去。 宁远盯着那个包裹,心中不安:“你究竟在策划什么秘密?”墨旋紧握包裹,神情专注,兴致勃勃。 “请问将军,今日已是行军第三日,我那师兄此刻应在何处?我告诉你,带着老弱妇孺跋涉两日,他们必定已在蚕洞,没错。” “你想说什么?”宁远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自己看,何必浪费我的唇舌!” 墨旋说完,大袖一甩,将包裹抛向宁远。宁远伸手接住,立刻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腥气弥漫,气味复杂而浓烈! 黑衣道士坐在马背上,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打开看看吧,里面的气味应该更为新鲜!” 宁远是个见过生死的人,此刻却有些畏惧。这股腥气陌生,却令他感到无比压抑。 他颤抖着手指,勉强揭开包裹的一角,还没完全打开,包裹就掉落在地。他愣愣地看着地面,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包裹微微敞开,露出一半深红色的物体,沾满了鲜血,已辨不清形状。然而宁远认得,这个轮廓再熟悉不过,尽管只是露出一角,那确实是墨林的桃花剑无疑! 绣花将军双眼泛红,胸膛剧烈起伏,宛如一头狂暴的野兽! 墨旋被他的气势所摄,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宁远怒目而视,转瞬悲痛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不久便痛哭失声。身边的士兵纷纷上前安慰,但他无法言语,悲伤更甚。 墨旋静静地等待他哭完,宁远收敛情绪,声音沙哑。 “你,到底对道长和百姓做了什么?”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一直在你身边,我能对他怎么样呢?”墨旋脸色苍白,不知是恐惧还是在盘算着什么。 \"狂犬之志!你竟敢狡辩!\"将军怒目圆瞪,墨旋闻声却冷笑:\"你一无所知,便不分是非,这岂非玷污了大戎勇士的风骨!\" 宁远深知自己口不择言,然而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于是硬着头皮,气势更胜,可越是这般质问,心中的压抑就越深重。 他不敢直视剑柄,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泪水被触动,如泉水般涌出,滴在剑上的血渍上,却无法将其溶解丝毫。 墨旋似乎对此感到满意,轻笑着策马而去,直指陵阳城。宁远见状大声疾呼,然而墨旋充耳不闻,渐行渐远,边走边唱起了歌谣。 \"山有情,地有德,南海立观音,天无痕迹地无影,负你一生如梦人,黄粱美梦,五谷沉沦,异乡寻诗者,无风无雨无灵魂,记忆犹新忘罪孽!\" 原地,只剩悲伤的绣花将军,和一群不明所以的迷茫士兵。宁远望进他们的眼眸,明白他们的疑惑,却无从解答。 他默默下马,拾起地上的行囊,抽出桃花剑,用力擦去剑上的污垢,剑上的鲜血来自不同的人,宁远心底的寒冷更深,但看向身旁的壮士们,内心却又涌起柔情。 最终,他沉默不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面向蚕洞的方向,跪下深深三鞠躬。士兵们不明其意,也纷纷跪拜,宁远并未阻止,反而觉得这是最好的回应。 礼毕,宁远收起桃花剑,凝视墨旋离去的方向,低语:\"道长……\" 天边微露曙光,远方吹来的冷风夹杂着零星雪花,湿润了他的绣花战袍,大地陷入了寂静,远方的路上铺满了白色,宁静中弥漫着难以言表的哀伤。 \"道长,你下山后,可曾见过初雪的景象?\" 宁远仰首长啸,心中的痛苦如同梦幻泡影,刺痛心扉,冰冷如刀枪! 他环顾四周,想要立即骑马离开,却又担心这些人就此解散,一切努力付诸东流。然而墨林的生死让他牵挂,远方的taizi凉又让他难以割舍,思绪纷飞,愁绪更浓。 他伸手取出马鞍上的水囊,揭开塞子猛灌一口,酒香四溢,身边的壮士们饥渴难耐,但他们已被割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饮酒。 酒尽,宁远跃上马背,再次望向蚕洞,心中已有决断。 \"道长,今日我肩负重任,必须将这队人马送到taizi凉身边,京都动荡不安,他势单力薄,必定难以支撑,我们相识一场,本应共享欢乐,如今却被墨旋那恶贼所害,无论未来如何,我定与他势不两立,苍天为证,此仇必报,以纪念我们的君子之交!\" 宁远的话语落下,嗓音已变得嘶哑。他未曾回首,紧紧握住缰绳,向南疾驰而去,一众壮士紧随其后,踏着扬起的尘土,狂奔不止,转眼间消失在视线之外。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仿佛刚刚的故事只是幻影,又仿佛从未发生。 临近金墉城的一座城邑名为庐陵。两城之间的道路宽阔平整,平日里盗贼罕见,即使在动荡的年代,也只有流离失所的乞丐,没有歹徒出没。宁远熟知这一切,所以才放心让墨林引领百姓启程。毕竟这里属于大北戎国境,即便国力衰退,也不会出现大规模的灾难或祸患。 他清楚地记得,在两城之间有一座矮岭,山中藏匿着一个天然的岩洞,洞内曲径通幽,却有暖风拂面,常有旅人在此过夜,穷困的书生也会借此地研读。他和墨林都计划让老弱妇孺在此歇息一夜,次日精力充沛,便于继续行程。毕竟洞穴广阔,足以容纳这些流民。 然而此刻,岩洞外的宁静已被打破,人声鼎沸,妇孺、孩童、老者横躺遍地,眼球突出,鲜血四溅!洞口堆积着尸体,岩石上血迹斑斑,腥臭弥漫,令四周的生命纷纷退避,腐烂的气息愈发浓厚! 偶有行人路过,皆惊恐万分,消息迅速传至庐陵城,引起了庐陵太守王珩的注意。王太守派人调查,但官员赶到时,事发现场已过去了整整一天。 一队身着黑衣,脚踏束带的捕快抵达,腰间挂着五环大刀,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满脸络腮胡,眉毛相连,嘴形如雷,面容凶悍,威严自显。他在洞口下马审视,手中握着一支朱砂笔,勾勒描绘,指点议论。 随从深入洞内查探,不久回报:“欧阳捕头,死者皆为金墉城的难民,身份已核实。”欧阳捕头眉头紧锁:“是谁竟如此残忍,丧失人性!”随行的捕快们也纷纷谴责,但这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受害者大多是无助的老人、妇女和孩子。 “未发现凶器?”欧阳问道。随从摇了摇头:“现场只有死者,一击致命,下手狠辣,利器割断了筋脉。”欧阳俯身,捂住口鼻检查伤口,随后挥手示意众人上马,疾驰返回。 途中,随从问道:“捕头,为何不再追踪?”欧阳面色严峻:“此人非同小可,我们无法抗衡。还是如实禀报太守,近期加强城防,决不能让此人踏入庐陵半步!”随从应道:“属下遵命!” 风扫过原地,一切重归寂静,直至夜晚,依旧死气沉沉。直到洞穴深处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音微弱如丝,断断续续,仿佛来自虚无。 破晓时分,洞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活着的老人。竟是草探花。 面对这片犹如地狱般的人间景象,他的面容平静无波,背后的竹篓被缓缓卸下,从中取出一套雕塑工具。 老艺人精神焕发,手指灵巧地翻飞,顷刻间塑造出一群巴掌大小的纸人,仔细看去,每个都栩栩如生,宛如眼前这群虚弱的老人、妇女和儿童。 竹篓中的模具在午后的阳光下耗尽,纸探花将纸人聚集,点燃它们,化为灰烬。接着,他取出一支dayanqiang,在火焰中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邻里朋友,情谊深厚,安心前行,分毫不取。” 纸人燃尽,草探花背起竹篓,微驼的身躯透出一丝落寞。他正要抽烟离开,突然,蚕洞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 草探花闻言一惊,疾步奔至洞口大声询问:“还有生命存在吗?” 生命存在吗?存在吗?在吗?吗? 声音渐行渐远,却无人回应。草探花以为是错觉,耸耸肩准备离去。然而,洞内再次传出一声叹息,这次清晰可辨,且距离更近了! 草探花心中莫名恐惧,他微微后退,侧耳倾听。洞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时轻时重,伴随着拍打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渴望逃离,但双腿仿佛被重石束缚,目光直视前方,无法移开半步。而那黑洞洞的洞口,传出的声音愈发清晰。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掌搭在洞壁边缘,手指纤细,指甲染满血污,已结成痂。随后,一道青色的身影窜出,踉跄几步后在地面站稳。 草探花惊讶得无言以对,嘴巴微张,盯着眼前之人,良久未曾言语。 洞口的生还者身披青色道袍,头戴歪斜的木簪,满面血污,全身血迹斑斑,唯有双眸清澈如镜,映照着月光下的清泉。 他在尸骸遍野中独自站立,看着呆滞的草探花,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在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诡异而狡黠。 若是宁远在此,必定会激动不已,因为这位奇异的道士正是墨林! 墨林环顾四周,看着被烧毁的纸人低语:“花大师仁慈心软,真是人间的活菩萨。”草探花满脸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道士闻言,看了看周围的百姓,脸上也流露出悲痛。然而,他修炼的心境使他豁达自在,没有失控太久,只是眉头微蹙,仿佛有什么忧虑压在他的心头。 “花大师,真奇怪。” “怎么奇怪了?” “我竟然完全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34章 春雨江舟苦漂泊 墨林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举止略显不自在,他轻轻揉着额头,缓缓道:“有些头疼,不过并无大碍。只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哀伤,但记忆中并无具体缘由。” 草探花俯下身,凝视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逐一呼唤他们的名字:王三娘,李绅官,张铁匠,染布老妪,麻菜头婶子……每念及一个,他的心情越发沉重,而墨林则一脸淡然,尽管衣襟上沾染了血迹,却显得超脱独立。 “道长,我看不出你的悲伤在哪里。”草探花微微蹙眉,有些不满。 “悲痛无需外露,世间众人,生前不尽孝,死后却装模作样,泪水泛滥,这种虚假的悲痛,又有几人能真心信服?”青衫道士的话语透着哲理,草探花听后深思。 “生前不敬,死后哀嚎。我明白你的道理,可至少表面上,还是应该流露出些伤感,否则内心会有愧疚,觉得对不起这些乡邻。” 墨林闻言皱紧眉头,装出一副哀戚的样子:“好吧,我很悲伤。” 草探花摇头:“道长,你这是在敷衍我。” 墨林回应:“无为而治,顺应自然,生死荣枯皆有定数,死者无法复活,即使洗清了冤屈,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唯有心中生莲花,天地存太极,秉持善念,才胜过千百次的祈求。” “道长,我是凡夫俗子,听不懂这些深奥的道理。我只知道人逝去要哭泣,困倦了要安睡。”他开始整理那些遗体,试图将他们安置在一起。 墨林闻言:“那我便离去,洞内温暖,花大师可以安眠。” 草探花深知无法说服他,叹了口气:“对于凶手,道长你可有什么线索?毕竟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我真的不知道,只记得我的桃花剑不见了,只用一把木剑能杀死这么多人,实属罕见。当然,武林高手众多,这样的事并不稀奇。并非我无情,刚才在洞内我已经仔细查看过,但一无所获。”墨林诚挚地说。 草探花听后更加忧虑:“真有这样的杀手吗?” 墨林点头:“此人行事周密,出手狠辣,没有留下丝毫破绽,我找不到线索,这群无辜的人按理说并无深仇大恨,这次的袭击恐怕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利益纠葛。而我还活着,究竟是有意留我一命,还是原本就想杀我,都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希望道长能铭记于心,查明真相。”草探花显然不愿就此罢休。墨林微微欠身:“花大师的叮嘱,我必不敢忘。大师曾说不离开金墉城,这次为何又要离开呢?” “西梁军攻入城内,烧毁了我的堂口,逼我离开,如今已无家可归,只能四海为家。”草探花的目光中充满了失落。 “我认为这样甚佳,高人本应云游四海,局促一地反辜负了毕生才情。”墨林淡然一笑,他是个超脱之人,对生死看得很淡,任何时候都能笑得洒脱,然而草探花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老朽只是个落魄的文士,失意的工匠,哪里谈得上才华,倒是这些邻舍乡亲,此次相遇算是乱世中的不幸之缘。老朽打算妥善安葬她们,即使化为尘土,也应有个体面的归宿。” “言之有理,生前活得艰辛,死后需得尊严,我来助花师傅一臂之力。”墨林说着挽起袖子。 说完,二人开始挖掘墓穴,抬尸安葬众人,因为缺乏工具,这一忙活足足花了半天时间。 期间,草探花满面哀戚,数度悲痛,而墨林始终沉默不语。他本是翩翩道士,风流倜傥,未曾涉足如此脏累之事,但内心也感到愧疚。草探花虽身形佝偻,却毫无怨言,他作为后辈,即便道行再深,也应给予几分敬意。 完成墓穴后,两人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不远处跑来一匹老马,正是墨林骑乘的瘸腿马。 草探花:“这马还活着,凶手可能故意留你一命。”墨林:“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这青色衣衫上的血迹,全是他人的。” 草探花闻言惊讶,仔细打量墨林,果然发现道士安然无恙:“既然道长未受伤害,为何这么久才从洞中出来?是不是凶手给你喂了迷魂汤,或者你的头部受到重击?” 墨林闻言脸上微红:“都不是,其实是我对血有晕厥反应。” 草探花一时无言。 片刻后,看着他血迹斑斑的道袍:“那你现在怎么不怕了?”墨林:“还是会晕,硬撑罢了。附近是否有溪流,我想清洗一下道袍。” 草探花指向南方:“向南三里有一条江,过江就是通往陵阳的官道。” “大师为何对此如此熟悉,莫非是当年赴京赶考的路线?”墨林问,草探花闻言轻叹:“江那边有故友,如今我已经无家可归,不如去看看他。” 墨林点头:“大师请上马,我们过江前行,继续四海为家。” 随后,墨林将瘸腿老马让给草探花,自己牵着缰绳走在前面,怀中抱着那只白猫。 此刻天空飘起细雪,洞口的坟冢显得庞大而孤独,夜色中的气氛逐渐被雪花掩盖,究竟何人在此犯下何种罪行,已被风雪吹散到远方。 然而在道士墨林心中,这些上百名老弱妇孺的性命已深深扎根,他将承载着这份沉重的血债,前往更远的地方寻找答案。 初雪越来越大,两人来到江边,发现江面并不宽阔,江畔一座竹亭内,坐着一位披蓑的老者。 他的斗篷垂得很低,仅露出一抹胡须,长至脚踝,脚下是一座酒鼎,鼎中佳酿正沸,盖子冒出轻烟,醇香的酒气缓缓升腾。 草探花翻身下马,脸上掠过一丝振奋,走向披蓑的老人对面,拉过蒲团席地而坐:“渡我过江,苦舟。” 闻言,苦舟身子微颤:“你很久没来了。” “你是否已察觉,那人并非我?” “年复一年的摆渡,怎会忘记故友呢。” 墨林目光投向江面,亭旁一艘朱红巨舟,足以承载跛足老马。 他揽着白猫,轻轻拂去它绒毛上的雪花,走近船只,发现船舷立着一方石碑,碑上积雪厚重,墨林挽起衣袖,轻轻拂拭,四字古篆赫然显现:春雪江眠。 墨林轻声道:“真是个诗意的名字。” 说完,他从血衣中抽出狼毫,袖口蘸水,血渍晕开,饱蘸墨汁,在石碑上挥毫泼墨,一首诗跃然石上: 北疆战乱边城残,江南旅人栖古城。 冬雪皑皑覆红尘,琅琊烽火映春冷。 墨林一气呵成,掷笔入江,脱下道袍,踏入水中洗涤,血污遇水消散,泛起如梅花般的红晕。 洗罢,他浑身赤裸,热气缭绕,步入亭内,向苦舟借来火折,独自点燃篝火烘干衣物。 苦舟凝视着江中血色的水,望向草探花。 “到底发生了何事?” “非常糟糕的事。” 苦舟没有追问,转而问墨林:“道士此行何往?” 墨林:“陵阳。” 苦舟:“过江后,翻过十几重城郭,便是都城陵阳。” 草探花:“老朽送你一程,但这陵阳,老朽就不陪你了。乱世之中,独善其身才是上策。听老朽一句,陵阳如今乌云蔽日,你此行务必小心。你虽行走江湖,但陵阳却是庙堂之巅,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墨林:“无妨,世事本就变幻无常,变化正是世间的魅力。江湖与庙堂,不都是人间吗?既是人间,那么江湖与庙堂,又有何区别?” “区别依然存在。”草探花并不赞同他的看法。 “此地的江湖,有三教九流之分吗?有欺诈算计吗?那边的朝廷,有派系争斗吗?有刀光剑影吗?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些都有。如此说来,无论江湖还是庙堂,其实并无二致,不过是人心险恶的名利之争!” 这时,苦舟插话:“道长所言甚是,以往远离朝廷的江湖人无需忧虑宫廷纷争,身处庙堂的权贵又不懂江湖风情。然而时移世易,如今江湖之人也受国运牵连,庙堂之上也开始讲究江湖道义!” 说话间,道袍已半干,墨林披上,大袖一挥,火焰带来的暖意中透着一丝寒意,他微微颤抖,将白猫拥入怀中轻轻安抚,渐渐平静下来。 “小兮,你总是那么温暖。” 草探花对二人的观点似有不满,开口反驳:“道长刚才一番宏论,难道在你看来,世间万物并无差异?那么,何处算是江湖?何处又算朝廷?” 墨林回应:“其实各不相同,我与这位长者见解一致,不论是庙堂还是江湖,心之所系,便是所在之处。” “一切皆随心意而动,心的方向,就是前行的道路。”草探花接话,摇头轻笑,带着一丝无奈。 “花大师能有此领悟,可喜可贺。”墨林淡笑,苦浮舟起身,走向船边:“牵马吧,我送你们渡江。” 墨林走近草探花,低语问道:“花大师,此人背景如何,你可清楚?” 草探花摇头:“二十年来,我们共度春雨江畔,未曾发现他有何异常。”墨林注视着苦浮舟的背影,眼神闲适却深不可测。 “道长是否察觉到什么?”草探花听出墨林言外之意,墨林却摇头:“暂时没事,我只是多虑罢了。” “那样倒是让鬼神也颇为费心。”草探花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说得好,像我这样的,恐怕连鬼神都觉得麻烦,不愿收留,所以我每次身处险境,总能化险为夷。”道士笑得开怀,草探花自嘲道:“我大概是过于敬畏鬼神,反而招来了它们的关注。” 两人谈笑风生,一同登上船只,拐子老马也被牵至后甲板。苦浮舟操纵舵轮扬帆,巨船在风中破浪,驶向江河深处。 船上,墨林与草探花品尝新酿的酒,草探花仍满面忧愁,而墨林却抛开世俗烦忧,尽情享用,乐在其中。 “道长,若我能像你一样淡看人生,该有多好。”草探花真心羡慕墨林的豁达,看似无忧无虑,实则深藏哲理。 墨林微笑着:“超脱只在一念之间,我的师父葛行间曾言,往往是这一念,让无数寻求解脱的凡人困顿不已。因此,一念成仙,一念成凡。” 草探花:“道长,你从不畏惧鬼神,尽享欢乐,难道不怕遭天谴?”墨林大笑道:“哪里来的天谴?” 草探花无言以对,默默饮酒,目光投向江面:“我已如天涯孤客,早已承受了命运的惩罚。”墨林说道:“那就多烧几柱香,祈求神灵保佑吧。” “道长又在拿老朽开涮。”草探花笑着指了指他。 青衣道士淡笑不言。 “道长,你平时敬神吗?当初为何选择修道,又是什么信仰驱使你?”草探花转换话题,墨林摇了摇头:“师父硬是将我带上山,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道袍一旦穿上,就难以脱下。” 他站起身,走出船舱,江风劲吹,波涛汹涌,墨林张开双臂,闭目深呼吸,顿时感到神清气爽,他放声大笑,惊飞一群白鹭。 转过身,看到草探花正注视着他,墨林轻轻一笑,笑容平静如水,令人安心。 “他人膜拜天神,我却自成神圣,穿梭人间,超凡入圣!” 草探花闻此言,心潮澎湃,犹如狂风巨浪冲击:“老朽极欲知晓,你这等人物降临陵阳,会如何搅动那片早已混沌不清的秋水!” 墨林淡笑摇头:“花大师,我如定海神针,不善掀波逐浪。” 不久船只靠岸,停在江边堤坝,一旁树立着一块石碑,赫然刻着“洛北”二字。 草探花下船,对墨林拱手告别:“老朽在此别过,此行送别道长,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墨林回应:“无妨,离别对我们而言,早已习以为常。” “老朽习以为常,道长则是洞悉世事。只要你不言破,我们依旧是忘年之交。”草探花更正道。 说完,二人共饮,墨林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筒,递给草探花。 “这是何意?”草探花略一瞥视。 “怕大师旅途孤单,赠你些许拙字消遣。”墨林微笑,草探花闻言颇为欣喜:“道长墨宝,自当珍视,但金墉城百姓的沉冤,还需仰仗道长你继续追查。” “必不负所托。” 苦浮舟在船上催促:“江湖广阔,来日方长,不必过多言语。”墨林转身登船,转瞬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淡淡的白色船帆,不见青衫老者和骏马。 草探花整理行囊,打开竹筒,见内里是一行秀逸的古篆,笔法考究,读毕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眺望远处的山镇,提步前行,步履似乎更加轻盈,心中的迷茫已然消散。 竹筒上书写道: 奥秘之门,深邃而又神秘,奇妙无法言喻,言表非其妙,弦外之音,音内不藏玄机! 第35章 荆棘剑,下天山 故事双线发展,墨林所在之地向北跨越三州,此刻并不宁静。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九月十四。 西梁北部边境的东陲,太京州。 太京州雄踞东北,疆域广阔,在十九国中名列前茅,然而地形险峻,崇山峻岭常年被皑皑白雪覆盖,浓雾弥漫,久不消散。 恶劣的气候使得土地虽肥沃,人烟却稀疏。强壮的耕牛顶着霜冻的鼻孔,在冰天雪地中开拓出坚韧的沟壑。无论是州民还是牲畜,都高昂着头,凝视着并不炽热的太阳,黑色眼眸在白睫毛下闪烁,透出一股不屈不挠的光芒。 然而,这片崎岖之地并未孕育出暴民,反而滋养了最质朴的民风。北戎州和中都府以北的三大边疆国中,楼兰有驰骋天下的骏马,北漠有坚不可摧的铠甲,而太京州则拥有令世人梦寐以求的藏锋剑! 此说法源自剑门的存在,剑门是江湖八大门派之首,无论十九国还是东瀛诸岛,都对其心向往之,凡有人烟之处,剑客的传奇故事流传不息。 剑行者跋涉千里,穿越冰雪覆盖的五十州。 江湖中流传的剑歌,常被吟唱,然而并非所有剑士都源于剑宗,身着白衣仗剑行侠的不在少数,然而真正的剑宗弟子,其风采并不相同。 剑宗之人,身背沉重的铁盒,内藏锐利之剑,然而剑盒却封闭无隙,粗大的黑链环绕其中,如同黑龙在胸前交织,这已是江湖中十三年来共知的秘密。 剑宗弟子,剑在身却不能用,谓之封剑以止杀戮。 故此,江湖中的剑客皆非剑宗一脉,真正的剑宗从不握剑,逐渐成为了一种嘲讽的传说。 太京州的北都,名为沥阳。 神州大地峰峦叠嶂,为彰显帝王的威严,都城多建于山之巅,如西梁皇城凌驾于各国之上,北戎州的京都陵阳亦然,沥阳城也不例外。 只是沥阳倚靠的山峰更为雄伟,犹如北方天地间的支柱,名为衍羲山。 在沥阳城的西四条翰公街上,矗立着一座九层高楼,壮丽宏大,构造精妙,既有尊贵的气派,又透出江湖的狂放气息。 霜花楼,太京州最大的官府酒肆,出自苍山鬼手的另一杰作。 太京州不如陵阳繁华,大雪覆盖着毛皮大氅,街头稀疏的脚夫搬运货物,底层是市井百姓的聚集地,酒令拳声热闹喧嚣;中层则是仕途者的休憩之处,丝竹之音悠扬,偶尔有江湖豪杰举杯交谈,各自隐藏着内心的热血激情。 顶层的暖阁,平日里人迹罕至,但在九月十四这一天,却人满为患,两大阵营坐满其中,一方白衣飘逸,一方黑衣庄重。 黑衣者正是剑宗弟子,背上锁剑,胸前链锁,特征明显;白衣人群中却无人携带兵器,反而手捧书卷,腰佩温润的美玉。 黑白两色,仿佛阴阳对立,八层和九层的人静坐在椅上品酒,没有推杯换盏的喧闹,也没有虚伪的客套,看似毫无关联,但江湖中人偏爱这种错综复杂的纠葛。 九层之上,人群稀疏,两位公子,一黑一白相对而坐,烫酒细品,身后各站着几位侍从。他们倚栏观风,外面的大雪纷飞猛烈,而暖阁内却春意盎然。 “这座城池常年雪覆,风蚀严重,能屹立不倒,确实需要一番苦心经营。” 说话者身着白衣华服,披着白狐裘,头戴金冠,手持南华经,凤眼含媚,面如白莲,清秀中透着一股青莲般的韵味。 \"孔笙兄远道而来,东陈州地处不渡江之畔,你习惯了江南的婉约,想必对我们这片北地雪域的粗犷不太适应。不过雪饮三烧确是难得的佳酿,平日里连我们剑门的长辈都视若珍宝,深藏衍羲山的地下,今日能以此款待,可见我们剑门的诚意之深。\" 说话者长须飘摇,胸膛拍打,面庞无皱,披肩的散发和厚重的衣衫无法掩盖他身上环绕的粗壮铁链,背后背着一柄狭长的铁盒,内中藏着的应是一把沉重的战剑。 孔笙闻言,嘴角微扬,温文尔雅地拱手笑道:\"听你这么说,孔某真是有幸。我向来爱酒,这次定要尽情享受,再次感谢张陆兄的款待。\" 张陆开怀大笑,推开桌上小巧的瓷杯,示意随从捧来一坛满满的美酒,当着孔笙的面豪饮而尽。瞬间,酒香弥漫整个楼阁,久久不散,他痛饮之间,呼吸依旧平稳,内力之深厚可见一斑。 孔笙生性文雅,不常与这般豪放之人交往。此刻,看着张陆那吞咽时滚动的喉结,以及随着酒液滑落而凸显的青筋,他不禁轻咽一口口水,笑着举杯浅尝。 张陆饮毕,坛子砸地,面颊微红,话语中多了几分粗犷:\"孔家兄弟不必惊讶,太京州的待客之道就是酒酣耳热。按理说,东陈州儒家的客人,我们应该以礼相待,无奈近期雪灾严重,州府财政匮乏,这雪饮三烧也难得保存,只好请剑门代为招待,孔兄勿怪。\" \"哪里哪里,天下谁人不知,太京州虽名义上归州府管辖,实则剑门才是真正的主宰。\" 孔笙的话语中暗含深意,张陆闻言脸色一变:\"孔兄,酒可尽情喝,话却不能乱讲!\"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在我看来,太京州早该推行孔家的教诲,独立自治。张门主乃世人敬仰的英雄,这样的举动他完全担当得起,除非张门主另有打算。然而,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超脱权力的游戏呢?\" 此话一出,张陆的脸色更加严峻。儒门虽是十大门派之一,但孔慕贤作为儒门门主,却开创了前人未有的道路。其他国家政坛与江湖并存,而孔慕贤颠覆常规,首次让东陈州成为由江湖门派统治的独特领土。 此刻,孔笙的言外之意已显而易见,张陆的脸色愈发阴沉,但他并未察觉,指着背后的剑匣锁链笑道:\"我想我们可以聊聊剑门这十三年来封剑止战的故事,还有衍羲山上那位闭关者出山的消息了!\" \"此事关乎门派机密,孔兄还是少问为妙。倒是家师出关的消息,孔兄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风雪在霜花楼顶肆虐,张陆轻轻敲打着面前的枷锁,显然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孔笙也是个机智之人,他举杯饮酒,不再追问,但言辞间滴水不漏,不露半点端倪:“儒家子弟多涉政界,穿梭于各国之间,难免耳聪目明。今天我与张陆兄不必过多客套,还请告知张门主何时能来,给个准信吧!” 此语一出,张陆眼神微缩,握着酒壶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孔兄说笑了,今日是儒家的荣耀降临我州,我只负责酒肉款待,不明白你所说的‘出关’之意。” 孔笙闻言笑而不语,他紧了紧衣襟,挥扇拂过飘舞的雪花:“张兄,还是请太白前辈出来一叙吧。沥阳城太过寒冷,我们南方人实难承受。” 张陆眉头微皱,似在权衡,又默默饮了几口烈酒,仿佛满腹心事,却又欲言又止。 “孔兄身为儒家门主长子,身份尊崇,自是我座上的贵宾。但我门主乃江湖泰斗,让这样的巨擘屈尊见一位后辈,无论情理都不妥。即便是您亲来拜访,是否能见到尊颜,我也无法保证。” 这番话坚定而得体,既没有贬低孔笙,也没有轻视自己。孔笙并非新手,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张陆起身伸了个懒腰,大步走到栏杆边,眺望着雪域江山,指向城北巍峨的衍羲山,又补了一句。 “毕竟他是张太白,非寻常江湖领袖可比,他是张太白!” 衍羲山如天柱般矗立,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重剑,直插云霄,威严不凡,令人望而生畏! 孔笙也慢慢起身,轻轻翻开手中的南华孤本,脸上挂着政客般的微笑:“北境的勇士中竟有如此能言善辩者,张陆兄无需费心,我自知分量。既然特指要见太白前辈,必定有足够份量的人物与之对酌。” 这话让张陆大感意外,他移开旁人,靠近孔笙,低声问道:“难道孔老先生亲自北上,来到太京州了?” 孔笙笑了笑,正要回答,却听见雄鹰的叫声。他吹了个口哨,走到窗前,不久,一只红顶雪雕飞来,脚上绑着一个细长的竹筒。他取下打开,是一封书信。看完后,他的笑容更甚,向张陆挥手让他坐下。 “看来我们年轻人无需过多操心,老一辈自有他们的会面之道。既然两位门主已经顺利会面,我认为接下来我们应该讨论出兵的事宜了。” 这番话含糊其词,张陆只理解了一部分:“阁下何意,难道孔门主已与家师在某处会面?阁下的出兵之意指的是什么,往何处出兵,为何出兵?” 言毕,他瞥了眼身畔的镇剑封灵,眼神中满是困惑与不解。孔笙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舞,洁白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指向了西南之地的一片陆域,口中轻轻吐出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地名。 “我们,挺进凌阳!” 沥阳城内,风雪纷飞,不仅霜花楼,就连衍羲山也被常年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不论楼上两人还在商议何事,此刻的衍羲山上,悄然多了两个身影。 昔日,此山荒无人烟,不只是因为酷寒刺骨,更因山势峻峭,非数十年苦练轻功者难以攀登。此时,两位花甲老人悠闲地坐在北麓,燃起一小簇篝火,烹煮新鲜的羊肉享用。 “地势过高,火势微弱,肉质难以炖至酥软,老友还请见谅。” 说话者赤足披散着头发,尽管年岁已高,但英气逼人,仅着一袭黑袍,大风吹过,犹如秃鹫翱翔在乌云之中。 此人,正是剑门当代领袖,太京州国师张太白! 对面坐着的,却与他截然不同,华服加身,一如孔笙的高贵,手中依旧握着一本孤本经卷,柳叶般的眉眼间透着淡泊,平静地接过张太白递来的羊肉,小口细嚼。他便是东陈州现任封王,儒家掌门孔慕贤。 “太白兄过谦,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筹划,孔某今日只想与老友共叙旧情。” 对此,张太白显然不信服:“十三年未曾相见,仅仅是为了叙旧?” “还能为何,难道太白兄能给我几分颜面,就这样撤销那十三年的禁杀令?” 孔慕贤眼中闪烁着饶有兴趣的光芒,张太白闻言,面色依旧,自嘲般拍了拍背:“自那人被我诛杀后,我就再无剑了。既然不再佩剑,何来‘锁剑’一说?” “呵——” 孔慕贤翻开经卷,从中抽出一封密信递给张太白。张太白擦了擦嘴,随手接过,匆匆浏览后便将其揉成一团,投入火中:“真伪如何?” “千真万确。当初十大门派联手围攻西梁城,那人应在林家旧宅丧命。但据儒家可靠情报,此人近年来竟再现江湖。根据我的天机阁所获信息推测,他可能已被某个势力捕获,囚禁在苍梧!” 听到苍梧二字,张太白的嘴角微微抽搐:“众生浮屠?” 孔慕贤点头:“没错,就在众生浮屠。看样子兄台虽远离世间,消息却不闭塞。” 话语中似有恭维,又似含嘲讽,张太白却不以为意,手指直指孔慕贤的鼻尖,神色转为严肃。 “此事与我无关,我不信那人能在当年的围剿中逃脱,也不会再涉足任何纠纷。还有一事提醒老友,林家之事,最好不要再提及。如今唯有西梁穆家,林家早已不复存在!” 他话音刚落,威势毕露,周遭真气翻涌,仿佛一把尘封已久的绝世凶剑! 孔慕贤虽被他的气势所震,但身为江湖上的高人,依旧保持着镇定的风度:“老友如若不愿提及,此事便不必再谈。你虽未佩剑,可北戎州的文郎和他的巨阙剑,又该如何解释呢?” 第36章 虎踞龙盘眺北戎 提到巨阙,张太白的神色未有明显变化,他静静地撕扯着羊肉,边嚼边摇头:“只是一把剑罢了,两派多年交情,老友何故突然提起?” 显然,他有意避开关于门派禁剑的话题。孔慕贤察言观色,手腕一抖,毫不顾忌地拿起一块羊肉。 “我已遣大弟子文般若前往北戎的京都陵阳。这孩子资质出众,近年来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些名堂,颇有些你当年的风采,尤其是他继承了你的剑。有时看着他,我不禁想起你。” “想起我什么?当年不过是个肆意杀伐的浪荡子。巨阙剑因我沾染了过多的煞气,老友若真的关心这个弟子,最好劝他别对这剑太过执着。” 张太白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落寞,显然不愿回忆过往。孔慕贤闻言,嘴角含笑,略带玩味地摇摇头:“雏鹰已展翅成为大鹏,他如今已是杀人书生,一直仰慕着你。若他知道你出关入世,必定会随我一同前来。” “老友莫要戏言,今日饮酒吃肉,我罪孽深重,早已无心下山。” 张太白扔掉啃净的骨头,卷起袖子,不停地往火堆里添柴。孔慕贤看了看天空,微微一笑:“天色尚早,老友的话不必说得太绝对。”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间似乎都有所保留。 “你当年没收般若为徒,却把剑传给他,我明白你的意图。但这孩子年纪轻轻,已经背负太多。除了剑门和儒门,我还为他安排了其他事务。” 孔慕贤说完,目光转向西方。张太白闻言,首次露出惊讶之色,但转瞬即逝,恢复平静:“多些经历对他有益,江湖广阔,才能理解世事的深远。” “我们暂且不论后辈,即使你已无心天下,刀门的旧伤仍需关注。你在此处青灯古雪,不理世事,南戎州的墨衣人可不希望剑门安宁!” 孔慕贤话语中藏有深意,张太白闻言眉头微蹙:“阁下说笑了,无论是剑门还是太京州,此刻都不安宁。旱灾五年,朝廷无力扶持,百姓流离失所,老友你身处水乡,难以体会这种苦楚。” “十三年前,我就告诉过老友,与其放任诸侯残害百姓,不如像我一样反叛自立,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孔慕贤的目光充满挑衅,张太白却轻松摆手,对此毫不在意:“毕竟我们都是读书人,诸侯的领土由西梁朝廷决定。私自封地建国,就是背叛正统,不论西梁如何衰败,我绝不做有悖公正之事。” 这番话直截了当,不留情面,尤其对于儒家来说,他们以礼法为根基,如今却有儒门中人首先背离,这无疑是极大的讽刺。而孔慕贤不仅做了,还以此为理据教诲他人。 “太白兄或许久居山林,世道已混乱不堪,权谋高于道义才是生存之道。你若看透一切,我不干涉,但结果只会让太京州日渐衰败,任人欺压。就连当年被你驱逐的刀门流寇,如今也卷土重来。你只能在望鹄楼上聆听刀剑的哀鸣,空自叹息!” 他所提及的,正是李擎苍,关系到剑门的存亡,张太白再清高,也无法忽视:“陆儿曾提过此事,听说是李岸然狂妄之子,在此楼清洗我剑门分支。”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山上的北风刺骨,随着张太白的气场变化,孔慕贤感到更寒了几分,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将手伸向篝火取暖。 “此事关乎剑门的荣耀与生命,太白兄岂能坐视不理?” “当然不能轻易放过。我听说不仅是那个年轻人,李岸然也不满足于在南戎州安度晚年,竟想在我这冰雪之地清算旧账。江湖事,江湖了,如此也好,出关不远行,一并解决,求个心静。” 火光照亮张太白的眼眸,跳动的火焰在他深邃的眼中闪烁,孔慕贤望着他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心中涌起一丝苦涩:“我们都已老去,但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缺乏接班人。李岸然北上,老友不可轻视,他在森罗大地上杀出一条血路,被你逐出后,带领刀门残部坚韧生存至今。即使他是你的手下败将,每个经历过生死拼杀的人,都值得我们重新评价!” 他的话语出自真心,然而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位霸主英豪,都不喜欢别人这种怜悯弱者的口吻。 “老友是在质疑我是否老矣,无法对抗李岸然的刀?” 张太白眉毛一挑,目光紧锁孔慕贤,孔慕贤则镇定回应:“我了解他这些年所为,只是善意提醒老友谨慎行事。你的剑术虽已登峰造极,但尚未达到太京前辈开创州国的境界。如果你掌握了他的剑意传承,我才会真正安心!” 话音刚落,张太白突然起身,让孔慕贤大吃一惊! 尽管孔氏家族在江湖朝廷中握有重权,但若论单人之力能震撼一国,张太白无疑是声名显赫的一位。因此,孔慕贤此刻的惊惧显露得如此自然,毫不做作。 “我祖先张太京开创这片疆土所依赖的至上剑道,是我剑宗世代秘而不宣的瑰宝。你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 显而易见,除非孔慕贤给出满意的解释,否则张太白不会轻易罢休。 “太白兄,请稍安勿躁。如此至关重要的剑道既然外泄,泄露的消息就可能流传开来。剑宗未能妥善保护,现在来质问我,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这番辩解无懈可击,张太白毕竟老谋深算,立刻冷静下来沉思。片刻后,他轻声道:“是我过于执着了,过错不在好友。好友儒门掌控天下情报,既然提起此事,是否已有了一些线索要告知在下?” 孔慕贤闻言大笑:“确实有些头绪,但要看太白兄之后的态度。我将在太京州逗留一段时间,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一直希望得到好友的帮助,如果你有所决定,可到府邸来找我详谈。” 说完,他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显然是早有准备。张太白默默接过,匆匆浏览,眼睑微颤,抬头看见孔慕贤微笑的嘴角。 “无论消息真伪,好友先在府邸安顿,我要在这山中好好思考一番!”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北戎州金墉城失陷的消息不久便传遍全国。 庐陵境内发生的蚕洞事件,也落入了一些高官显贵的耳中。 然而,消息传来,有人听过即忘,随风消逝。有人欣喜若狂,召集会议,眉飞色舞宛如春风拂面。有人悲痛欲绝,奔走相告,鞠躬尽瘁却无法激起一丝涟漪。 对于刚刚回到陵阳城的宁远而言,他就是那个无能为力的悲天悯人者。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初三。 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他终于回到了北戎州的核心地带。 陵阳城,北戎州的首都,也是大国之一,因与西梁接壤,商贸频繁,久而久之实力渐增。 陵阳城历经历史变迁,不断扩大,如今已是名声显赫的广阔之地,虽不如西梁城那般无边无际,但在城墙下仰望,看不到天际的人不在少数。 毕竟,陵阳城太大了,大到遮蔽天日,大到包容万象。 这也是宁远对陵阳城一贯的初步认识。十二岁从军,从一名普通的士兵晋升为骧兰军的统帅,又得到魁门的赏识,踏入江湖高层。年纪轻轻,他已经游历了许多封国。虽然大多是领军征战,但这些年来,能与陵阳城相提并论的都城,在他心中不超过三个。 在这四方天地,除了陵阳城,还有江河郡的中都府署,南平京的桡唐国都,以及已被遗忘的苍梧古国之地。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其余各国的京城逊色,只因宁远尚未涉足。他的视野仅限于渝门关之外,直到不渡江的中部,因此他所认知的世界也就这么大。即使是被誉为天朝之首的西梁,他也未曾涉足一步。 这仅仅是由于见识的局限,再正常不过。毕竟,红尘世界广阔无垠,寿命有限的凡人,无法洞悉其全貌。 所以,各地人们的视野差异也可想而知。然而,单论陵阳城,依旧是一座雄伟之城。宁远对它的样貌了如指掌,只是此刻,他的兴致并不高昂。 他将兵马驻扎在城外,独自进城。然而,他发现自己已变得平凡,即使高声呼喊,最多也只是引来温侯俊的手下追逐。无法为百姓发声,只会招致无尽的麻烦。 宁远并未愚笨,加上对酒的渴望,他找到了一家常去的酒馆,一进门就点了数大碗烈酒。 这家酒馆名为鹤鸣楼,装饰精致,历史悠久。 宁远头戴斗笠,薄纱垂下,藏身于角落,不再坐在他往常喜欢的栏杆旁。毕竟,如今局势微妙,他的身份敏感,低调行事,避免曝光,是他生存的基本策略。 此刻,那个他钟爱的栏杆位置,坐着一位年轻的公子。 正值青春年华,容貌出众,五官比女子更显细腻,长发披肩,编织成细长的辫子,月白色的长袍配上云靴,衣摆上的淡蓝丝线如同画出的线条。他一边饮酒,一边粗声叹息,手指轻轻敲打着一把饰有云纹的古剑。 公子周围聚集了一群食客,他们围绕在他身边,仿佛星辰环绕明月般闪耀。 公子开口道:“曾经在八千年之前,我爱上了一个人。” 食客问:“公子,您今年多大了?” 公子瞥了他一眼:“年轻人,别乱问,她是我一生中,爱过的第六百四十二个人。” 食客戏谑道:“真是厚颜无耻。” 公子回应:“你们年轻人不懂,每段感情结束,我都会忧郁三年。”他看向栏杆外,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烁着星光,泪光闪烁。 食客又问:“那么,公子您今年到底多大呢?” 公子再次瞪了他一眼:“年轻人,不懂就别乱问,我每失去一个人,就会去弥丘山比试剑法,至今已是三百次了。” 食客不解:“你告诉我们这些,究竟有何深意?” 公子答道:“至少证明,我曾深爱过。” 公子沉浸在哀愁之中。 食客不罢休:“好吧,公子您今年到底多大?”公子被问得不耐烦:“我才二十出头,名叫鸿武陵!” 众多食客嗤笑一声,纷纷扬扬地离去,片刻间,鸿武陵独自留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寂。 他扫视一周,起身提剑,走到宁远对面,豪爽地坐下:“侠士,这顿我请了。” 宁远指向鸿楼的招牌:“酒楼是你父亲的,借你的地盘尽我之情,何等畅快!”鸿武陵微笑着承认:“瞒不过大侠的慧眼。” 宁远笑道:“这座城里,唯有你们鸿家,我可不是愚笨之人。”鸿武陵微笑回应:“聪明与否,一看便知。” 宁远淡然一笑:“我头戴斗笠轻纱,你怎么能辨别?”鸿武陵摇头:“识人,不单靠视力。” 宁远好奇:“难道还有其他途径?” 鸿武陵:“自然有,只是你未曾听闻,所以才说你不懂。” 宁远洒脱地笑出声,没有生气,反而举杯共饮,两人干了一杯。鸿武陵:“侠士风范独特,与这世俗人间众人迥异。” 宁远:“你的话语,让我想起一位故友。” 话音刚落,宁远又饮下一碗酒,酒入愁肠,忧郁更甚。 鸿武陵指向宁远的斗笠:“敢问,江湖人是否都钟爱这样的装扮?”宁远轻轻撩起面纱:“并非如此,多数人刻意神秘,少数人身不由己。” 鸿武陵若有所思:“这样说来,我遇到的那些江湖人士,都在装模作样了。” 宁远淡笑:“所以他们只是平凡之辈。” 两人相视而笑,但宁远心中满是忧郁,笑声短暂,酒却饮得深沉。 鸿武陵唤来小二,挥毫泼墨,不知写下何事,宁远未加打扰,静静品酒观其笔迹。不久,鸿武陵写毕,取信封,封蜡密封,交还给小二:“还是那个老地方,快去,别错过了时辰!” 小二恭敬应声,接过信便疾步离开,鸿武陵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似笑非笑。宁远:“公子此刻是喜是忧?是否也有一份挂念?” 鸿武陵瞥了他一眼:“喜忧参半,望眼欲穿,求而不得!” 宁远安慰道:“不必沮丧,有缘无分总好过无缘有分!我正在寻找一个旧识,他曾声名显赫,现在却藏匿江湖。”鸿武陵:“为何寻他不着,是刻意隐藏,还是身不由己?” 宁远:“这个我不清楚,虽然我一心追随,但我并未真正理解他。”鸿武陵闻言叹了口气,仿佛触动了深藏的情感:“大侠的话,直戳我心!今日有事在身,改日大侠再来,武陵必陪你共饮。” “我本就是无趣之人,公子请自便。”宁远挥手示意。 鸿武陵淡然一笑,起身拿起饰有云纹的古剑,跃向栏杆外,白衣蓝带随风飘动,宛如天际的白鹤。 宁远立于栏杆旁,俯瞰鸿武陵,只见那位翩翩公子如同江中的白鹭,于繁华人群中穿梭,转瞬即逝,只留下对面几位佳人,胸口起伏,尚在惊魂未定之中。 宁远微叹:“分明是红尘战场上的巾帼英豪,却在这点涟漪面前矫揉造作,大北戎国的民众素养,确实有待提升啊。” 口中虽如此,宁远并未忘却正事。他离开鸿楼,在大门左侧的赤柱上绘出一只朱雀图腾,随即低垂斗篷,持红缨枪开道,也迅速融入京城的喧嚣人群中。 那只朱雀,静静地等待了三日,迎来了粗糙有力的手掌轻抚其身! 第37章 魁门今日空无魁 来者是个魁岸男子,悄然摩挲朱雀标记,接着手指如剑,赤柱上木屑飘散,片刻后,那朱雀图案失去了双腿。 男子做完便去,街头熙熙攘攘,人人追逐名利,像他这样无趣之人,无人驻足欣赏。 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陵阳城中,鱼龙混杂,乱世之中更显江湖气息。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不论门派背景,都高声呼喊,试图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搏出一片天地。 有的如鱼跃龙门,有的似鲤鱼打挺,但无论结果如何,自从温侯俊事件后,京城这口沸腾的大锅,已用金翎箭串起了所有的锦鲤,撒上盐巴,让他们成了咸鱼。 宁远在城中留下朱雀标记,他傲然而行,心中却满是哀伤。背后背着的黑色剑鞘,内藏一把桃花剑,剑身殷红,触目惊心。 宁远不敢多思,久未安眠的他,每次闭眼,眼前就是尸山血海。他越是在人间行走,内心的愤怒就越深沉,手中的红缨枪发出嗡鸣,犹如庙宇中的金刚怒目。 然而他不敢轻举妄动,短短几日,他已遇到太多江湖中销声匿迹的人物:有南海仙翁,以天残脚翻墙盗墓;有辽东老三,握鱼肠剑比武招亲;有洛道聊客,醉酒铸剑,断臂自残;有顺手千杨,一跺脚便扬名八荒的胭脂女侠。 “浑然不觉惊讶,朝廷亦是江湖!” 他不清楚陵阳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但种种迹象预示着,不祥之事正在酝酿。 他没有周全的策略和远见,所以看不透也说不清。幸运的是,他的心中只有寻找taizi凉的执念。然而,陵阳城中的鱼龙混杂日益增多,仿佛一块即将破裂的脓疮,等待着爆发的瞬间。 他白天绘制朱雀,夜晚回来查验,陵阳城的江湖气息愈发浓厚。 楼宇的屋檐上,义贼如燕穿梭,皓月映照的殿堂布满殷红的兵刃,京都的大道上,铁骑如洪流奔涌,花街小巷内,身着白衣的侠客从阴影中跃出,裤腿挂着水草。弹奏琵琶的素衣女子,指尖轻挑间能令人生死两隔,马棚边的粗犷铁匠,挥手间足以致命! 宁远目睹这一切,心惊肉跳,他的忧虑并非自身安危,而是那位被逐出皇宫的太子凉。幸运的是,数日后,他找到了一只失去足爪的朱雀,惊喜之余,他又发现了另一只,但这只朱雀失去了翅膀! 宁远持续搜寻,半月后,他已找到七八只朱雀。他在一片沙地上细细推算,将它们的位置连成线,然后毫不犹豫地沿着这条线索前行。 这条线索竟指向一座古老而雄伟的府邸,不知何时建立,高耸入云,如同昼夜交替般永恒。大门宏大,横梁比长枪还要高出些许,上面挂着一块金色大字的牌匾:海潮涌生阁! 门前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眼神锐利如刀。宁远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红缨枪和判官笔交给他。此地在陵阳声名远播,宁远曾因公务造访,熟知这里的规矩。 老者依旧面无表情,宁远恭敬行礼,然后径直走进去。 海潮涌生阁是陵阳最负盛名的学府,每次文人赴京应试,都会在此停留。这里藏书丰富,借阅自由,无需任何费用。那些高中状元、榜眼的学子,成名后都会返回此地捐赠善款。后来,江湖势力介入,使得此处黑白分明。 宁远穿过大堂,他对那些经书论着一窍不通,只一心寻找人影。海潮涌生阁占地广阔,他足足耗费了半个白天,翻遍所有书库和厢房,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剩下一片后园。 他步伐不停,快步流星,最终发现了一座马厩,平凡无奇,但旁边的小屋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形瘦削,却身着云镶阁的华服,与周围的马粪味形成鲜明对比,却又显得无比协调。 宁远见到此人,心中狂喜,立刻上前施礼,魁梧的身躯展现出庄重的礼节,左膝跪地,右手横于胸前,握拳:“许久未见,八师兄!” 八师兄正在清洗马鞍,闻言微微点头,没有抬头看宁远:“你的胆量真是不小。” 宁远回应:“八师兄,我别无选择,若非如此,我怎能在这座城的众多据点中找到你?”八师兄闻言冷哼一声:“朱雀令多久未曾现世,你可清楚?” 宁远面露愧色:“已有十三载!”八师兄:“那你可知道,十三年前为何启动朱雀令?” “略有耳闻,听长辈提起过,是为了铲除妖孽!”宁远低下头,更加恭敬。 “昔日一羽朱雀陨落,魁门的精英子弟有多少为此丧命,你可清楚?整整三千内门弟子啊!那个凶手是谁?你既然明白这些道理,为何还要触碰朱雀的禁忌?” 这番话语冷冽如冰,没有丝毫感情,八师兄随手将清扫的帚扔在地上,愤怒难以掩饰。 宁远听到这话,惊愕中脚步踉跄,虚浮无力。 随后他眉头紧锁,猛然跪地,双手合十:“在下见识浅薄,不知除了你,还有谁能指引我找到太子凉!” 八师兄放下马鞍,走到石凳上坐下,冷静擦拭着手,目光依旧冷峻:“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去见太子凉?” 宁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不停挠头:“此事关乎北戎国的兴衰,还请师兄成全!” “太子凉已近垂暮,陵阳的局势已定,就算你找到了他,又能掀起多大的波澜?难道三万魁门勇士的血,还不够流淌吗!” 八师兄声音如钟,言辞如箭,每一句话都让宁远泪水涟涟! 宁远:“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那些战士都是我的手足兄弟,怎能不痛心疾首!无奈朝廷中的奸佞尚未铲除,阻挡援军的人还未伏法,我心有不甘,三万魁门豪杰的热血难以冷却,所以我决定辅佐太子凉登基,铲奸惩恶,重归正道,让天地清明!那时,我宁愿在琅琊山下自刎,与三万兄弟共眠,也不晚矣!” 八师兄:“你说得再好听,但我只看到你一个人回来,只听见你的一面之词!” 宁远无言以对,双拳深深插入泥土,鲜血染红了一片。 八师兄轻轻叹息:“自从十三年前,朱雀令消灭邪魔后,魁门便退出江湖,不再过问世事。自此以后,历代门主都遵循此道,深藏于世,远离庙堂,只有你一意孤行,追求功名利禄,非要建立什么狼皮将军,违背门派意愿组建魁门军,如今大局已去,你却来摇尾乞怜,你觉得你有什么颜面再见我八步赶蝉!” 宁远仍然无言以对,头颅重重地磕在地上,鲜血溅起! 八步赶蝉:“当日我代替门主传授你武艺,我们算是师徒一场,你让我照顾太子,我也照做了。但现在京城里妖魔鬼怪横行,你又要煽风点火,太子凉本性刚烈,你们俩鲁莽行事,大北戎国的江山恐怕就要易主了!” 说完这些,八步赶蝉稍微平息了怒气,指向宁远的剑鞘问道:“这是谁的东西?” 宁远听到桃花剑,心中又想起了墨林,顿时更加悲痛:“是一位道士的遗物,他本可以陪我一同前往陵阳,拥有翻天覆地的才华,神秘莫测的能力,可惜遭遇不幸,至今生死不明!” 八步赶蝉毫不在意:“我半生闯荡江湖,从未见过你所说的那种麒麟之才,就算真的有,按照你说的,现在也只剩下枯骨了,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看着八步赶蝉对宁远的轻佻言辞,宁远高昂着头,眼底已燃起愤怒的火花,但瞬间又转为无尽哀伤。种种情感如洪水冲破堤坝,一口血涌上喉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纸般苍白! 道长,你究竟在何处啊! 第38章 古卷秘闻初次听闻 宁远在八步赶蝉面前悲痛欲绝,而在西北边境,有人正笑逐颜开。 西梁的朝廷,西梁城。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的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初三,当宁远面对八步赶蝉之时,西梁城外,漫天黄沙滚滚。 东北部广袤的草原上,居民骁勇善战,高大的骏马驰骋原野,遥望着华夏大地的辽阔疆域。其中一片草原直通中原,已被侵占的金墉城,宛如它的遥远边界。 平日里荒凉的东莽原,此刻却人影绰绰,兵马集结,一片严阵以待的景象。营帐林立,西梁黑军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乌黑的光泽,犹如鱼鳞。莽原上一座高台,从那里俯瞰,只见铁骑如龙,蓄势待发。 台上,行脚华盖之下,穆念花端坐,身边陪伴着一位背负弓箭的将领,正是罗青红。 “这一个多月的操练,成效超出预期,你的训练方法确实有效,看来南靖箭楼在军事策略上确实底蕴深厚。”穆念花轻轻一笑,云锦手帕在手中转动,娇媚的面容依然动人。 “穆公子过奖,青红只是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据探子回报,佘老太君已驻扎金镛城,城内的老弱妇孺都已撤离,看样子是被您提到的道士提前转移了。”罗青红抚摸着胡须,略显忧虑的声音依旧沙哑。 穆念花闻言轻笑:“那个叫墨林的道士有些本事,司马种道的士兵都退回去了,但这并不影响大局。他未动摇城中之物的根本,所以我们的计划还未被破坏。” 罗青红微微点头:“少主当初不让我对付此人,就是为了保全城中的秘密。现在,道士和宁远应该已经前往陵阳,我们再无后顾之忧,我和锦官大人可以开始准备启程的事宜了。” “不必着急。你知道我那天在花萼相辉楼上为何留下你,却让穆锦官离开吗?”穆念花眼神含笑,扫过罗青红,后者惶恐地低下头,拱手示意。 “青红愚笨,不明其意。” “因为我不信任他。”穆念花语气坚决:“虽然他是穆临候的遗孤,却没有继承父亲的武学风范,官场上的剑术也并不精通。反倒是你,这位箭楼外门弟子,深得杨十三爷的真传。因此,我的下一步计划必须有你,而他,可有可无。” 罗青红闻言恭敬道:“少主的器重让青红深感惶恐。我并非善于阿谀之人,说到底,锦官大人的官场生涯也不是我所向往的。如果不是我们的长辈都丧生于同一人之手,我这辈子也不会与他有所牵连!” 这话毫不掩饰,却正中穆念花的脾气,他目光中流露出更多的欣赏。接着,他指向荒原下的三支演练军队:“正是你的这种坚韧,今天之后,你便联络锦官一同启程,先于我军驻扎在陵阳,挡住墨林宁远的攻势。我的计划不容有任何差池,西梁军未抵达北戎首都之前,任何可能的威胁都必须消除!” 罗青红闻言,眼神变得冷硬:“少主请放心,取人性命是我所擅长的。” 提到杀伐,罗青红莫名地兴奋起来,这是历经江湖血战的侠士特有的勇猛。穆念花挥手,忽然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在将军离开前,是否想知道我一直挂念,而那位道士却知晓的秘密是什么?” 罗青红神色一紧:“少主这是在考校我,您应该对我有信心。我只关注我应关心的事,军事机密,我绝不觊觎。” 穆念花慢慢起身,罗青红立刻上前,伸手扶他走下华盖:“你多年追随我,我知道你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复兴箭楼。但我已视你为心腹,这次带你来,除了让你操练兵马,就是要正式向你透露我的全部计划!” 话音刚落,华盖两侧的侍女纷纷退避。罗青红见状,不再多言,脸色严肃地望向穆念花。 “既然少主如此坦诚,那我也直言不讳。其实,青红一直有一份忧虑,即使占领金镛城,离陵阳还有九道关隘,七十六座城池,逐一攻克无异于痴人说梦。公子一心直捣陵阳,背后有何倚仗?” 穆念花的神色也变得严峻:“你说的我当然清楚,所以我从未打算逐个攻城。如今的十九国,个个心怀鬼胎,有几个真正把西梁当作天朝大国?尤其是紫宸国公赵星阑那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父亲年事已高,不愿招惹,但我偏偏要直接攻打陵阳,夺取长乐仙宫!” “直接进攻陵阳?如何进攻?只凭这荒原下的一万兵马?”罗青红满面困惑。 “没错,穆家的兵权在我父兄手中,我可以向大哥争取,但终究不是我的亲兵。我信任的只有这一万铁甲死侍。但只要有了金镛城中的那个秘密武器,这一万铁甲足以助我横扫陵阳!” 穆念花的脸色显得有些狰狞,罗青红不禁沉思:“究竟是何等利器,能跨越九关七十六城直指陵阳?” 穆念花深深吸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递给罗青红:“将军看看这是什么。” “《古弥丘纪要》?”罗青红眼神迷茫,翻阅片刻,又低语道:“我不太明白,我从小习武射箭,很少涉猎古籍,这是兵法吗?” \"起初,我也抱持同样的看法。\"穆念花的神情毫无戏谑之意:\"弥丘纪年是远古时期神州大陆的称谓,现今各国史册中也存有弥丘纪事之类的地志文献。但这本古弥丘却大异其趣,它所描绘的内容似水文而非水文,像兵策却又不尽然,总之难以归类,令人费解。\" \"既然少主已在荒原操练兵马,想必已领悟其中的深意。\"罗青红恭敬地请教,穆念花依旧眉头紧锁:\"谈何容易,这些年我联合中都府的道教门派共同研习,才勉强理出一丝头绪。要想全面理解,几乎是人力所不能及!\" \"道教?难道是指道家的法术?\"罗青红面色微变,他一向钟情于弓道,对符咒之道并无好感。 \"有些关联,但并非道术,而是道家的阵法,一种传承了数百甚至上千年的古老道家阵势!\"穆念花轻声笑道,声音低沉,仿佛生怕泄露半点秘密。 罗青红聪颖过人,立刻领会其意:\"少主的意思是,金镛城中隐藏着一道传承至今的古老阵法,掌握了它,就能直抵陵阳城?\" 穆念花轻轻应了一声:\"此事即使是现在的道教中人也鲜有所闻。毕竟如今的道教只流传着道术,布阵之法早已失传。这残缺的法门,司马种道也只能解读到通往陵阳的布阵图。但这已经足够了,等我彻底征服北戎州,再与大哥分割其他领地就易如反掌!\" \"我对阵法一无所知,虽然明白少主的意图,但不清楚如何依靠此阵行军穿越。\" 罗青红满脸困惑,穆念花听后也稍显收敛。 \"实不相瞒,此阵荒废已久,是否仍能通行尚不确定。但毕竟是道教先祖遗留的手笔。古时智勇双全者不乏开山布阵之人,这个阵法就在北戎州的地下。最初是为了疏导水源,后来西北连年干旱,阵法被弃置,但连接金镛城直至陵阳城的道教地下通道却保留了下来!\" 罗青红闻言,立刻明白过来,脸色微显苍白。他深知,仅凭这个贯穿的大阵,就是一项震撼古今的伟业:\"古人的智慧真是深不可测,如果所言非虚,那西梁的铁骑岂不是可以悄无声息地渗透到陵阳的心脏!\" \"没错,想象一下,陵阳的都城突然出现成千上万的精锐黑军,杀入城中直取紫宸龙首!\"穆念花说到激动处,面目变得狰狞,但罗青红却皱紧眉头,未见喜色。 \"少主,青红还有一件忧虑之事。\" \"你是说那位名叫墨林的道士吧。\" 穆念花见此情景,也逐渐平复心境,罗青红轻轻颔首:“假设这阵法的秘密真的已在世间消失,连司马种道这样的道教内门核心长老也只能探得一二,那么一个来自不周山的偏僻小道之人,又怎能详尽了解这种不为人知的神秘?” 穆念花听完,微微摇手。 “这古卷在世间并不稀奇,各国几乎都有《古弥丘纪要》这部文献,三千个阵法遍布在十九大国的土地上,也不是秘密。真正的关键在于解密和运用的方法,就算知道这里有古老的阵道,但不了解阵眼的位置,不明白弱点所在,不清楚如何疏导,那它就只是一张无用的纸片罢了!” “青红明白了,如果无法掌握其奥妙,黑军深入地下可能会有去无回,更别提利用它来制衡十九大国了。” 说完,罗青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穆念花接着说:“据司马道长所言,如今世上能驾驭古阵法的后裔几乎灭绝,毕竟先辈们已逝,传承多有断层。然而,司马道长花了五年时间研究推演的金镛古阵道,应当不会有太大差池。” “但是。” 罗青红的声音略作停顿:“既然司马道长费尽心力五年才掌握的阵道,为何一个山上的小道之人就能轻易找到它的要害,甚至以此威胁佘老太君?” 两人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穆念花的眼神冷冽如冬泉,他重新坐在华盖之下,握着香炉,脸色阴沉得有些骇人。 “所以,这个道士到底还掌握了什么,我们必须一查到底,绝不能让他留存!” 狂风在荒原上狂暴,穆念花的脸色阴郁如深渊。 罗青红懂得他的心思,明白这位领袖又在策划一场彻底的清算。 于是他默默地放下了箭筒,取出了他的铁质大弓,静静地擦拭,无声地表达支持。 他深知穆念花的雄心,每个志在天下的人都想操控一切,古阵道就是穆念花的秘密武器,一直以来都被严密地策划,未曾泄露一丝风声。 然而墨林的出现,让这个秘密武器如同阳光下的石头,不仅失去了神秘,反而显得有些可笑。 这就像两个江湖人比拼生死,一方精心准备的杀手锏在对方眼中却如同透明,毫无隐藏的价值。 无论对方如何得知情报,对于统治者来说,唯一重要的是,知晓与否,只求敌人无法生存! 这不是罗青红需要操心的问题,他的视线只停留于那把乌黑的弓箭。 他温柔地擦拭弓身的每一个角落,目光中充满敬爱,仿佛在凝视一件无瑕的艺术品。 第39章 从来最艰是心定 穆念花的低语转瞬即逝,他舒展眉头,恢复了他的迷人风采。 罗青红了解这位深不可测的少主,所以他垂下眼帘,没有过多探究。 “青红,传令副将整军备战,我们去高台集合!” 穆念花的命令坚定无比,兰花指轻点,英姿焕发,随即离去。 罗青红默默背上弓箭,跟随其后。荒原上矗立着一座高台,穆家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两人来到将台,周围尘土翻滚,战马如流星,士兵如蛇般疾行。 不久,军队列阵完毕,阵容严整,杀气腾腾。 罗青红仿佛预感到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更加紧实地绑定了身上的弓箭。 “各位,袒露胸襟,以示忠诚!”副将在穆念花身边大声宣告。 军阵中动作迅捷,一片脱衣弃甲的声音响起。 片刻后,茫茫黄沙上出现了万名赤裸上身的壮汉,他们的胸膛如山峦,腰腹坚实如猛虎! 穆念花微微点头:“你们从小就在穆家长大,父辈都是西梁的英勇义士。 如今西梁皇权虚弱,四面强敌环伺,乱世已经降临。 我今天承继北安王的遗志,要为父亲重夺天下大权,扫平各地贼寇,你们愿意随我一同征战吗?” “誓死追随二公子,荡平寇匪愿天下太平!” “誓死追随二公子,荡平寇匪愿天下太平!” “誓死追随二公子,荡平寇匪愿天下太平!” 万人的呐喊如同山崩海啸,荒原上豪情激荡,黄沙震动,飞鸟走兽皆惊骇逃散! “很好,你们都是我穆念花的心腹,今后我们的行动可能一去不返。 我已经安排好你们家人的生活,二十年内免征赋税劳役,子女可以直接进入翰宫学习。 拉开的弓弦不再回头,军令一下,便是无尽的征程。 若非心有所属,我不会勉强,毕竟你们皆是我西梁的儿女,你们可愿随我共赴生死? \"生死相依,去留无悔!\" \"生死相依,去留无悔!\" \"生死相依,去留无悔!\" 阵阵呐喊响彻山谷,豪情壮志震撼大地! 穆念花颔首微笑,目光转向罗青红,下令:\"罗将军,为三军斟酒!\" 罗青红领命,挥动令旗指挥。 力士们推来满载烈酒的车队,坛坛佳酿闪耀着琥珀色的光芒。 百夫长上前领取,十夫长有序分发,每人一坛,红盖醒目,启封后香气弥漫,醉意飘散在千里之外。 然而,罗青红的神色并不轻松,他并未接过酒坛,只静静地立于穆念花身旁。 他知道,这酒并非轻易能饮。 穆念花举起一杯清酒:\"各位,我们的使命必将染上厚重的血腥,战场无情,不论敌我,无人能幸免。 此刻,饮下这杯诀别之酒,若能胜利归来,我会提供解药。 若中途逃离或背叛,唯有死亡等待,你们可愿意接受这样的挑战?\" 台下回应的是震天的吼声,无人退缩,无人放弃。 士兵们举坛畅饮,西风吹过,战马嘶鸣,酒香和思乡之情随风飘向远方。 罗青红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看着台下已略带醉意、豪情万丈的士兵,面色复杂,却未采取行动。 穆念花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无需挂怀,你并非西梁子民,而是我的尊贵客人,无须承受这诀别之苦。 这与你的英勇和忠诚无关,我们承载着国家的重任,你肩负着箭楼的兴衰。 我们都是被生死所牵绊的人,我明白你的处境。 \" 罗青红默默行礼,未置一词。 穆念花接过令旗,大声宣布:\"各位,我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平安归来,但我知道,西梁的儿女无所畏惧!各军听令,签署生死契约,各归宗祠!\" 副将高声传达命令:\"签署生死契约,各归宗祠!\" 顿时,沙沙声四起,万名士兵嘈杂却又有序。 他们在淡黄的纸上签名画押,用新鲜的血印烙下承诺,又将一个与人头大小相仿的坛子系于腰间。 完成这一切,军阵依然威严排列,如同待发的锐剑,杀气腾腾! 罗青红凝视着那些坛子,那些所谓的宗祠,实则是战士们的最后归宿。 对于那些为国捐躯的士兵,西梁遵循古老的火化习俗,将他们化为灰烬,这些坛子便是承载他们遗骨的神圣容器。西梁死士的坚韧与决绝,确实让人敬仰。罗青红之所以尊西梁为贵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穆家严谨的军事管理。此刻,出征前的壮行仪式尚未结束,穆念花正欲发言,突然,远处马蹄声隆隆,打断了这一切。 众将士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披铠甲的将领骑着骏马闯入军阵,直奔将台前才勒马停步。马儿高昂着头,发出两声响亮的嘶鸣,前蹄抬起又重重落下。接着,传来一声豪迈的女子声音,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罗青红看到这一幕,微微苦笑,显然与这位女子相识已久。穆念花的目光中满是宠爱,正欲开口,却看见女子腰间的归宗窑,顿时眉头紧锁,衣袖飞扬,怒气冲冲。 “念安,军务重大,别在这胡闹!”然而,马背上的女子并未理会,反而更加紧握手中的归宗窑。“哥哥你要处理的是国家大事,怎能儿女情长!这一万穆家硬汉是西梁的脊梁,我穆念安也是西梁土地孕育的勇士。 同样是为国捐躯,为何他们可以,我就不行?”穆念花听到这话,脸色冷硬,全西梁城敢这样与他顶嘴的不过寥寥几人,而这穆念安,他最无可奈何。只因她是他的亲妹妹,穆蓝微对她宠爱无比,西梁城无人敢惹。 穆念安并非娇生惯养,她不爱红妆,偏爱战场的烽火。自小就跟大哥穆青候学习武艺兵法,虽未亲历沙场,但也协助青候公子平息了几次山贼之乱。至于女子应有的刺绣美妆,倒是她的二哥穆念花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看似荒诞,但全天下无人敢对此嗤之以鼻。 “念安公主,各国征战非同儿戏,穆念花少主是统帅,你既然披上了西梁的战甲,就得服从命令。”罗青红好心提醒,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这番话恐怕无效。果然,穆念安非但没放下归宗窑,反而举枪挑起一坛断肠酒,一饮而尽。“胡闹!”穆念花怒甩衣袖,却又无可奈何。酒水沿着她白皙的颈项流淌,洒在微微隆起的胸口,阳光下如同盛开的冰凌海棠,灿烂耀眼。 穆念安轻轻拍了拍肚子,打了个俏皮的嗝,随手扔掉酒坛,矫健地跳下马背,脸颊微红,英气中透着一丝娇羞,站立于浩荡军阵前,显得与众不同。 “我只是想助哥哥一臂之力,何来胡闹之说?西梁勇士驰骋沙场,生死与共,我穆念安决心追随,怎能不平等对待?” 她抬头,草率拭去嘴角的痕迹,紧了紧松散的马尾,露出真容,与众多士兵一样,素颜朝天。然而,出身diwang家族的她,清秀的面容仍流露出超凡脱俗的气质,虽不如穆念花那般妖娆,却自有一股豪迈英气。 “穆青候真是罪过,为何教你舞枪弄棒!你肯定是偷偷溜出来,快让青红兄送你回皇宫。再这样胡闹,小心军纪处置,行军打仗,岂能儿戏?”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寒风呼啸。士兵们袒胸屹立,如同一座座坚毅的石雕罗汉。 穆念安却毫不在意:“我今日既已饮酒,又挑了归宗窑。若二哥对酒后选窑者任意使唤,岂不是贬低了一万将士的酒与窑的价值?” 她言语间充满自信,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机智。单眼皮细长如柳叶,一举一动都带着独特的韵味。如果说穆念花是近乎妖异的绝色男子,那么她就是脂粉堆中独立的青莲,端庄美丽,却不失清新。 罗青红靠近穆念花低声道:“少主,此时军心不可动摇。军令已下,必须严格执行,偏袒公主反而会影响士气。” 穆念花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眼前的情况确实棘手。顺从念安的意愿,她必定会随军前往陵阳。然而,宝座上的穆蓝微绝不会容忍此事,若此刻驱逐,又无法向全军交代。他皱着眉头思索,指向念安身后的白马。 “你的翅雪从小就被你养大了吧?” “哥哥明知故问,你还不止一次喂过它呢!翅雪已陪我三次平定匪患,它不是只会在宫廷里闲逛的宠物,终有一天,它将成为十九国中最杰出的战马!” 提及心爱的马匹,穆念安眼中流露出疼爱的神色。穆念花却轻笑一声,挥手示意:“你所谓的剿匪,都是跟在大哥的旗帜后面,不算真正上过战场。我知道你最宝贝你的坐骑伙伴,但正因为如此,这次行程你不该跟我一起!” “二哥这是在搪塞念安!”穆念安微微恼怒,但穆念花神情严肃,罗青红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淡漠。 “青红,继续进行。”穆念花的声音坚定无比。 罗青红领命,挥动令旗,继续行动。 军阵中瞬间雷鸣般轰响,两侧涌出数千铁骑,直逼中央阵列。步兵队伍有序地退至方阵两侧,一万多人的行列秩序井然,无人敢出半句杂音,彰显穆念花治军的严谨纪律。 罗青红来到将台边缘,脸上显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忍。然而,穆念花就在背后,他紧咬银牙,果断发布命令,奋力挥动令旗。 念安满腹疑惑,不明所以,目光落在那些骑兵身上,瞬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只见将台下的骑兵纷纷拔出刀剑,对准并肩战斗的战马举起了屠刀! 刹那间,马匹的嘶鸣响彻天际,哀痛与不甘的咆哮震动苍穹。遍地倒下的骏马,无数鲜活的生命在痛苦中挣扎。 骑兵们斩马后,眼神黯淡,无声的泪水滑落,只有低沉的抽泣声回荡。毕竟,战马与骑兵生死相依,斩马之痛犹如割肉,每位有情的战士都在极力忍耐,却没有一个人抱怨。 鲜血瞬间浸染大地,望不到边际。那是数千英勇战马颈项中的热血,带着热气升腾,直冲云霄!热血中还混杂着滚烫的泪珠,那是马儿对骑兵最后的眷恋告别。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都疯了吗……哥哥,你在做什么!” 穆念安惊恐地跌坐在地,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立刻呕吐不止,捶胸顿足。那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五脏六腑,她颤抖着埋头,不敢直视那些尸体,窒息的感觉伴随着泪水砸向地面,破碎不堪。 穆念花用手帕掩住口鼻,他也颇感震撼,倚靠在罗青红的扶持下勉强站立。“你并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现在死去的只是马匹。一旦你身处真正的疆场,周围将是堆积如山的尸骨。连这点都无法承受,又如何面对断肢残骸、血流成河的残酷现实呢?” 他看着妹妹,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罗青红明白他的内心,默默地扶着他,一言不发。 “你做出这样的杀戮,难道只是为了阻止我去?”念安低头轻问,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豪气和活泼,多了几分深沉和质询。 “并非如此,这是西梁城死侍出征的传统仪式。你的疑问表明你尚未理解西梁城的军事法则。” 罗青红语气柔和地解释,生怕触动少女的敏感神经:“这些士兵都是念花少主亲自训练的死侍,他们即将走的路与众不同,只能徒步前行,不能骑马。多年前的东瀛海战,也是这样。” 穆念花轻轻挥手,接过话题:\"并非饮酒歌唱就能随侍军前行,你的顽固我早已预见。 此行生死未卜,杀马断情,是为铸就坚定的决心。 你缺乏那些久经沙场勇士的决绝,怎能配得上这荣耀的军团?\" 这话显然是为了给念安找个退路,罗青红领会穆念花的用心,立刻试图劝阻,但话到嘴边又突然停住:\"公主,你不知道陵阳城即将面临的惨状……\" \"嘶——咻——\" 利箭破空之声刺耳,穆念花和罗青红瞪大双眼,满脸震惊。念安颤抖着起身,手中长枪滴血,身后的翅雪已倒在地上! \"念安……\"穆念花脸色苍白,他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 穆念安没回头望向翅雪,她紧咬牙关,强撑起身体。 二十岁的少女握着赤血长枪,面对血染的土地和含泪的侍军,仿佛在瞬间抛掉了内心的束缚,某种力量在心中破茧而出! \"我知道,二哥你始终呵护我,挂念我。我也明白,父亲的老朽江山风雨飘摇。 虽是女子,我也有报效国家的志向。哥哥能延续北安王的宏图,我也可以陪你走完这条路,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她的话语坚决无畏,穆念花也被激起热血。 罗青红看在眼里,感叹道:\"我从南靖来到西梁,一直渴望见识那闻名天下的西梁军魂。 从前我不懂,如今我看到了冰山一角。 每一位士兵都是勇猛的灵魂,是西梁永不倒下的支柱,是铁血铸造的长城!\" 军阵中再次响起震天的呐喊,气势磅礴,杀气弥漫,荒原上多了几分悲壮。 穆念安持枪走到穆念花身边,随即无力地倒下。 穆念花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罗青红也露出怜惜之色:\"毕竟年轻,能做到这样已属难得。 让她多休息几天,毕竟承受这些并非一日之功。\" \"现在我真的相信,我的妹妹将成为西梁历史上的一位女将军,我深信不疑。\" 穆念花手指轻颤,泪水如梨花般洒落。 念安在模糊中低语:\"二哥……我可以替你征战天下……我听见你说的墨林道士……我会为你杀了……杀了他!\" 第40章 陵阳天光,风起云涌 当天再无他言,穆念花带着昏迷的念安返回皇宫,罗青红留下整顿军队,三日后与穆锦官会合,一同前往陵阳。 莽原上的血被烈日炙烤,深深渗入土壤,留下一片刺目的红色,以及一段传奇的故事。 在北戎的鸿灵十三年,十月初四,距离西梁的誓师尚有两个月,宁远正向陵阳进发。 墨林道士并未预见那个女子即将立下的诅咒,他只知道,送走草探花后,心中泛起难以名状的惆怅。 江面上,春雨如雪,洒落在江面,连绵不绝。 自那次告别后,墨林便沉溺于船舱的酒香中,日夜颠倒,任由时光流逝。 直至船上的酒尽,他才步出船舱,来到甲板,陪伴着苦浮舟。 \"道长,再有三天,我们就可登陆了。\" 苦浮舟说道。 \"如此看来,我们即将道别。不过这些日子生死离别见得多了,也习惯了。\" 墨林回应。 \"道长说得对,习惯便好,不必挂怀。我日复一日摆渡,每天都是相遇与离别。\" 苦浮舟淡淡地说,手中的桨从未停歇。 \"听你这么一说,阁下似乎比我看得开。\" \"哪里是看得开,只是我面对的聚散,平静如水。你我或是他人,都只是过客,无债无债,无愧无欠。\" 苦浮舟摇头微笑,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么说,若是无债,何来相逢。\" \"如此看来,我欠世人的太多了。\" 苦浮舟笑着应道。 \"摆渡人,既渡人也渡己,功德无量,您这是积德行善,即使有所亏欠,也是好事。\" 墨林说道。 \"那日在蚕洞前的事,我老友念念不忘,既然道长答应查清,切勿食言。\" 墨林拱手应允。接着,苦浮舟又问:\"那位晓行夜宿的少主,现在何处?\" 墨林微惊:\"您是指子时出生的那位?阁下无需介怀,他现在随一位将军,通过陆路进入了陵阳。阁下为何突然提起他?是故人的孩子吗?\" 苦浮舟抿唇点头:\"他的晓行夜宿,我年轻时常去。不过他的身份,我不能透露,人在江湖,有些事情只能藏在心底。\" 苦浮舟笑了笑,走向船头垂钓。墨林望着江面,心情舒展,只见江水碧蓝,他指着水问:\"阁下在江湖中摆渡,真让我羡慕。不过这么冷的日子,还能钓到鱼吗?\" \"只要有江湖,就有鱼。倒是我不知,我这寒风中的生计,何以让道长羡慕?\" \"我虽四海为家,无拘无束,却被情所困。兄弟之情,前辈之情,百姓之托,乱世浮沉,看似逍遥,实则束缚重重。我更向往阁下这样的生活,成为这片江湖中最自由自在的一尾鱼。\" 这番话有些沉重,墨林未曾向宁远透露过多自己的过去,也未提及百姓之事。他把这些心事埋在心里,苦浮舟不知,绣花将军也不知。 悄然下山,面向陵阳城,他默默地踏上了旅程。 苦浮舟非多话之人,见他若有所失,便顺势说道:“阁下情深意重,自愿入世,实则彰显了命运的轮回。” 言毕,鱼竿微弯,鱼已上钩。苦浮舟收起鱼,望着墨林笑道:“你看,就连世间最逍遥自在的鱼,也会因挂念而失去自由。”墨林凝视鱼儿:“那阁下您驾驭风浪,可曾真正自由?” “航向由道长指明,我仅是摆渡之人。” 苦浮舟淡笑,墨林心中有所领悟,返回船舱,一觉便是三日。三日后,他辞别苦浮舟,骑上老马,背上竹箱,怀抱肥猫,一路向南。 南边,一只孤雁离群独飞,迷茫地向远方翱翔。飞得越来越疲惫,逐渐迷失了方向。最终,它落在了一座琉璃瓦顶的宫殿墙壁上,颤抖着身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里是陵阳城的皇宫,红墙高阁,封闭严密。陵阳皇宫位于城中心偏东,陵阳城广大壮丽,规划井然,唯有东侧地势隆起,有青峰耸立,山峦仿佛生长在城中。陵阳城是罕见的依山而建的都城,皇家居住在山中的宫殿,云雾缭绕,一条长长的山路连接着人间与皇宫,这是一条由琉璃铺就的三千阶大道,名为三千琉璃径。 皇宫深处,时间流转至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朱漆大门敞开,两列人群进入,一队宫女,一队太监,皆神色匆匆,满面死气。宫女中有几位白发婆婆,太监中有几位背着箱子的老者,他们从侧门进入后各自散去,太监前往乾元殿,宫女则走向养心宫。 不久,背箱老者在殿前跪成一排。乾元殿前,一位高大的亲王矗立,剑眉如星,面容刚毅。国字脸,颧骨突出,双鬓过耳,身披孔雀毛大氅,身上的铠甲尚未完全卸下,他看着殿内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微启,露出尖锐的虎牙。 队伍前列的老太监,黑白夹杂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却有着鲜艳的红唇。老太监说:“邺王殿下,御医已到。” 邺王并未看他:“进来吧。” 老太监行礼,随即挥手让御医上前。几位老者心神不定,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再次跪在邺王面前,望着他靴头上凶猛的兽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寒意顿生。 邺王问:“宫中的俸禄,足够你们生活吗?”御医闻言颤抖不已,低声回答:“皇恩浩荡,我们无怨无悔!” “我父皇病榻之上,已有多久?”邺王目光炯炯,御医答道:“已有三个月之久,皇上原本龙马精神,谁知太后怀孕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太医院一直全力以赴。” 邺王眉梢轻扬:“依你所言,我那未降生的三弟,竟是成了父皇病痛的源头?”御医闻言,顿时惊恐万分,匍匐在地,辩解之声震耳欲聋,臀部高翘,如山岳耸峙。 邺王对此毫不在意:“进去吧,用药需谨慎。未经我允许,父皇的安康不容有失!” “微臣必竭尽全力,皇家的恩泽世代铭记,就算缩短寿命,也要保全陛下圣体!”御医连连应诺。 邺王摆手示意,漠然走过,从眼前御医头顶跨过,踏上石阶,踏过一众颤抖的白发医者。这些年迈的医师哪能承受此般侮辱,个个面色涨红,偶有涕泪,却无人敢抱怨半句。老太监经验丰富,疾步上前,俯身扫除前方积雪,苍白的脸上满是献媚之色,服侍得无微不至。 邺王步出乾元殿,制止了老太监:“贺华黎,起身。” 贺华黎笑容可掬,如猫儿般弯腰:“魏王殿下接下来要去何处,奴才这就准备轿撵和仪仗。” “不必了,你只需照顾好父皇。” 贺华黎答道:“那是当然,老奴伺候陛下二十年,从未有过疏漏。只是如今局势紧张,如有差池,也是那些无能御医之过!” 此话掷地有声,邺王瞥了他一眼:“我何时命令你不得出错?”贺华黎闻言一愣:“魏王殿下是这个意思?” 邺王目光阴沉地看向贺华黎:“贺公公,父皇是否安好,由我说了算,不是天命所能左右!” 天边电光闪烁,满园杏花纷纷凋零,乌云翻滚,虽日尚未落,却已扰乱星辰。 邺王抖开华丽的大氅,阔步离去,贺华黎如猫般躬身,许久未曾抬起,直至魏王的仪仗远去,才由小太监搀扶起来:“贺爷爷,您的腰疾又犯了,这样下去怎么行!” 贺华黎不以为意,笑容更深,唇色更加艳丽:“你们入宫不久,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小太监:“如今宫中,魏王最为威严,您受魏王器重,我们也跟着享福!”贺华黎闻言一笑,轻轻拍了拍小太监的臀部,然后摇头晃脑。 “在皇宫里,直起腰来并不一定能走得长远,有时候,越是卑微低首,反而能更深刻地感受到皇城的龙脉之气!”小太监困惑不解:“哪里来的气运,我们看不见。” 贺华黎笑道:“因为你们的腰身还不够弯,更低一点,再低一点,你越低,看的就越清楚!” 第41章 深宫中的诡异魅影 小太监:“还是不明白。” 贺华黎:“那就别想了,快进去伺候,那些老头子自顾不暇,陛下不能有丝毫闪失!” \"邺王刚才所言可是真意?\"小宦官谨慎地瞥了他一眼,贺华黎的目光晦暗不定:\"至少目前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他打发走小宦官,直起佝偻的身躯,疾步离开乾元殿,径直走到一处隐蔽的宫墙下,那里有一位将领恭敬地等待,身披禁军铠甲,手持利刃,见到贺华黎立即行礼,两人脸上都流露出一丝紧张:\"公公,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各关卡也已疏通完毕。\" 贺华黎与将领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说道:\"务必确保万无一失,再仔细核查一遍,濮东郡的消息来了吗?\" \"公公请放心,邦彦将军会竭力牵制邺家兵马,禁军的状况您清楚,镖门那边狄翁也已打通关节,一切尽在掌控中。\" 贺华黎闻言点头,仰望漆黑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大势所趋,不能再回头,国家兴亡,百姓官员皆如草芥。我们现在需要时间,大家都是为了那位大人效力,希望全力以赴。我也会继续低调行事,等到关键时刻,我们再挺直腰板!\"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匆忙告别。 此时,养心宫内一片混乱,产婆满手鲜血,宫女满头大汗。宫墙外,一方青石小桌旁,两杯淡茶冒着热气,两人谈笑风生,与宫内的紧张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其中一人仪表堂堂,竟是失踪已久的司马种道,与他对坐的是位文官,头戴一品乌纱帽,长须垂胸,目光锐利如鹰,唇薄如柳叶,耳垂如剑,手指上的扳指圆润光滑,皆由羊脂玉制成。 此人便是京都负责天文历法、编纂国家历史的大礼文官温侯俊。司马种道的出现,正如墨林所料,背后的支持者并非邺王,而是温侯俊!这也证实了墨林的另一猜测,温侯俊所谓的变革并非对抗西梁,而是借变革之名支持穆念花领导的西梁黑军攻打北戎州! 当年七月,大礼官温侯俊推行改革,上书指控太子凉叛逆,联合三位老臣及十八位在职官员共同举证。 那时,太子凉掌控骧兰军权,与兄长邺王赵胤平分秋色。被冠以骧兰军叛乱的罪名后,他就再也没有摆脱这个标签。 北戎紫宸国公赵星阑年迈,早已不过问政事,朝廷之外无人知晓太子的具体罪行,也不知道那些举证的证据是什么,只知道太子被废为庶人,骧兰军解散,宁远将军带领魁门残部被流放到边疆金镛城,最终被西梁大军围剿,全军覆灭。 王子凉垮台后,温候瑾和燕王合力整治北戎江山,如今已是深秋转冬之际,紫宸国公年迈体弱,病榻之上,乾元殿显得格外寂静。然而,后宫之中竟传出太后百里氏身怀龙胎的荒诞传闻,自谣言起始,温候瑾便封锁了养心宫,至今已三十二日未曾离开。 此刻,二人对话正酣。 温候瑾:“治国之本,莫过于纲常伦理!”司马昭听到此言,眉头紧锁:“此事尚未尘埃落定,大人宜耐心等待。” “我守护皇家,订立法规,就是为了维护秩序,各阶层各司其职,妃子大臣皆有定位。如今世道动荡,人心离散,便是这千年不变的规矩,也因这个孩子的到来,变得混乱无序!” 他话语激昂,尽显忠贞之态,司马昭却轻轻一笑,显然看穿了温候瑾的用意。然而,此刻同舟共济,无需拆穿,只消配合演戏便好:“温大人所言极是,太后百里年已四十三,多年无子,早已将龙榻让给后宫佳丽。如今她高龄有孕,而国公多年未曾宠幸,如此荒谬之事,一旦传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 温候瑾:“所以我主张,这个孩子必须除去!” 司马昭闻言,继续安抚他:“一切尚无定论,温大人还是耐心些吧。” 温候瑾:“太后百里多年执掌凤印,管辖三千嫔妃,就连紫宸国公的朝夕思念也要经她安排。宫中之人谁不知道,真正的陵阳主宰是这位百里太后!” “的确如此,侍寝选妃需过她之手,龙种繁衍需得她同意。否则,紫宸国公年逾古稀,何以膝下仅两位皇子?”司马昭又是一笑,虽不露骨,但也难掩嘲讽之意。 温候瑾:“说实话,我倒欣赏这样的生育控制。” 司马昭冷笑:“如此看来,太子和燕王能平安出生,已是天恩浩荡。” “若是我已不在人世,你们是否更觉自在?”话音刚落,一道冷漠的男声响起,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树影婆娑,一位威武的男子正是燕王! 温候瑾见到燕王,脸色略显尴尬,行礼示敬,燕王却不予回应。 两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彼此心知肚明,因此温候瑾并未动怒,拱手问安:“燕王,紫宸国公身体可还好?” 燕王披风飞扬,大步跨坐在两人之间,目光凌厉,令人望而生畏:“不必劳烦礼部尚书费心,家父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满足你的心愿!” 温候瑾强颜欢笑,品茶摇头。司马昭见气氛紧张,连忙缓和道:“太后即将分娩,二位还是先处理眼前之事为好!” 燕王:“那就问问你的主人,我三弟出生后,是否还要再来一次政变,让我和二弟一起被逐出皇宫?”燕王眉宇紧锁,文侯风轻云淡地笑着,二人互不言语,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仿佛剑拔弩张! 司空远又充当调解者:“太后向来对皇家血脉宽松,想当年静嫔怀上太子凌时,差点一尸两命。后来太子凌出生,静嫔却进了慎刑殿。我对宫廷秘事了解不多,燕王殿下您出生时,恐怕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吧?” 燕王听后,深深叹息,虽然没有发作,但愤怒之情已显而易见。 文侯俊见状笑道:“燕王,你和那位废太子都不是百里皇后亲生,你们的母亲却被她所害。她虽掌握后宫大权,却膝下无子,从情理上讲都说不过去。如今她怀了私生子,更是违背了伦常,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现在我们两人无需再争斗。不管这孩子是否降临,这对国家的祸患,都必须彻底铲除!” 燕王闻言,狡黠一笑:“这话倒说得在理。况且百里皇后已三十七岁,即使正值壮年,生育也有很大风险。所以万一有什么不幸,本王认为也是情有可原的!” 三人相视而笑,司空远提醒道:“不过有一事我要提醒两位,百里皇后素来爱管龙嗣之事。现在她怀着一个不合规矩的孩子,没有堕胎反而选择生下,如此明目张胆,你们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呢?” “确实,母后的行为确实犯了天下之大忌。况且律法是她亲自订立,现在又亲手打破,自损名誉,明知故犯,确实值得深思!”燕王和文侯俊也意识到这一点,三人沉默片刻后,文侯俊问:“那么,燕王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我们动还是不动?” 燕王看着他,将问题抛回:“大司礼还是先考虑另一件事,百里太后这个人,你是杀还是不杀!”文侯俊品茶,嘴角的笑容越发深邃:“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燕王看着文侯俊的神色,舌头轻轻舔过虎牙:“文侯俊,你还知道些什么?” 文侯俊举杯敬茶,接着独自享用,见他没再说话,燕王也没再多言。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聆听隔壁养心殿传来的喧嚣,大北戎国中,只有他们两人敢在深宫中谈论秘闻。司空远静静地陪伴,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墙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三人瞬间起身! 文侯俊:“出生了!” 燕王:“去看看!” 话音刚落,墙内突然响起尖叫声,仿佛遭遇了极度恐慌的事,宫女的惨叫声刺耳骇人,伴随着几声像夜猫的叫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瞬间又归于寂静,死一般的宁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燕王与晋侯轩都面露困惑,疾步靠近墙边查看,震惊地发现宫前院内的腊梅尽毁,侍女宦官倒地一片。晋侯轩身为文臣,见此情景微露骇色,燕王上前仔细审视,冷声道:“一击毙命,是北斗七星针!” 言毕,他不再迟疑,大步踏入殿内,脚下湿润,全是血水的痕迹。低头望去,满目触目惊心的鲜血! 只见百里皇后全身赤裸,倒挂在床沿,一只手紧抓床头的屏风。她满头大汗,头颅垂在床外,乌黑的长发掩盖了半边脸颊,散落在地,凌乱而黏腻。头部充血严重,仅剩半只流血的鼻孔和一只布满血丝、充满恐惧的眼睛暴露在外。 那眼睛仍在淌血,血滴在睫毛上聚集,随后坠落,破碎四溅,身边的接生婆纷纷瘫软在地,横尸遍野! 燕王惊疑不定:“究竟是何人,竟比我们还要急于动手?”晋侯轩摇头,突然,他焦急地说:“大事不妙!” 燕王:“何故?” 晋侯轩额头沁汗:“如此一来,我们都有口难辩了!” 第42章 混乱中的佳人与长安城 次日,北方戎国皇宫,梅花雪浪亭。 初雪纷飞,南桦殿的宦官不时挥动拂尘,将雪花轻轻扫向亭下的红脂染池,如火如荼,转瞬即逝。 南瑾立于红脂池畔,沉默不语。扫雪的老宦官也未开口,只是鼻孔中缓缓喷出的寒气在他们同样平滑的唇上凝结成霜。 池边有一盆新燃的火,上面的白雪在风中熊熊燃烧。 南瑾注视了一会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未开封的信,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雪花的火盆中。 老宦官:“这是武陵公子的第十三封信了,小姐。” 南瑾:“无望之事,多看无益。” 话音刚落,她开始剧烈咳嗽,老宦官熟练地扶住她瘦弱的身体,帮她稳住身形。 老宦官:“夫人交代过,不该让小姐出来太久,若再发病,奴才这颗脑袋恐怕要搬家了。” 南瑾:“我若死去,不会牵连到您。”她拿出手帕掩住口鼻,转身欲走,突然看见雪浪亭下立着一位肤色白皙的少年,正朝她傻笑。 南瑾:“小长安!” 南瑾轻声呼唤,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小长安:“我来接你回家!吃饭!”小长安欢快地挽起南瑾的手臂,他的步伐与常人不同,毫无男子气概,反而带有一种柔和之美。 然而,老宦官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少年,立刻甩开他握着南瑾的手,面色阴沉。 老仆人厉声道:“你这顽劣小子,难道又偷偷用了姑娘的妆粉?”小长安脸上确实敷了脂粉,像个小姑娘般装扮得细腻动人。他听见责问,对着老仆做个鬼脸,依旧紧搂着南瑾的手臂,南瑾并未责怪,反而笑容更甚,安抚老仆说:“他就是这样,何必跟他计较呢?” 老仆心中不悦,却不敢反驳南瑾,忙不迭地应声,搀着南瑾的手臂走出凉亭:“老奴送小姐离梅洲。” 南瑾乃温侯俊之女,本非皇家亲属,无权进入皇宫。然而,如今温侯俊掌控半壁江山,朝中势力强大,全家享受亲王待遇,无人敢多嘴! 小长安是温府的书童,年纪与南瑾相仿,只是他的身世颇为复杂。他似乎不满自己的男性身份,常偷用南瑾的女性用品,此事已被南瑾发现三年,但她并未惩罚他,反而与他更加亲近。 提及的武陵公子即鸿武陵,陵阳城鸿楼掌柜的长子。据说他在听雨楼的元宵灯会上与南瑾有过一面之缘,但南瑾并未见过这位公子。自那次以后,武陵公子开始提亲,然而温家地位显赫,武陵公子的聘礼不足以打动大礼官,故而无法进一步接触,只能通过书信表达心意。 南桦殿,姝琊阁。 老仆说:“武陵公子的第十四封信来了。”他搓着布满老茧的手,将信整齐地放在红木茶几上。 南瑾盯着桌上的信封,旁边是刚煮好的药壶,小长安拿着手帕,模仿南瑾的姿态,用兰花指揭开壶盖,将滚烫的药液倒入白瓷碗中。 小长安嚷嚷着:“瞧瞧!信!看信!有趣!”他捂着帕子开怀大笑,确实有几分南瑾的风姿。 老仆对小长安极为不满,斥责他不要多言,然后皱着满是皱纹的脸对南瑾说:“这小子这么爱模仿女子,真是个当奴才的好苗子。过几日黄门内班院要招新人,不如老奴带他去割了,也算顺从他的性子,不浪费他这天生的媚骨!” 小长安听到这话,立刻躲到南瑾身后颤抖。南瑾轻轻责备他几句,然后转向老仆:“吓到他了。他本就是苦命的孩子,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别这样对他。”老仆闻言沉默,接着转换话题:“昨晚,养心宫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瑾问:“什么事?” 老宦官:“皇后及所有宫眷,全部猝然离世!”南瑾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没有丝毫哀乐,她与宫中众人素未谋面,自然也不会对他们生死之事有所挂念。她侧目瞥了一眼身旁的小长安,小长安依旧略施粉黛,眼神温柔如春水,然而口中的话语却一如既往地无牵无挂。 小长安:“别担心!看这封信!” 南瑾被他的俏皮逗笑,心情随之开朗,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封,一字一句读完,随后吩咐小长安拿去后院彻底销毁。 春风细雨隔叶听, 红墙深处阳光照。 墨色泼洒楼阁间, 身边伴着佳人影——信中如是描述。 小长安轻轻一笑,捧着信跑向后院,跃过围墙,身影瞬间消失在视线之外。 此时,海潮生阁前,宁远与八步赶蝉并坐马车之中。 八步赶蝉:“这次去见太子凉,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稍有违背,我会立即取你性命。” 宁远:“谨遵八师兄之命。” 八步赶蝉顿了顿,接着说:“无论如何,那只朱雀早该退出江湖。此事解决后,你随我回师门领罚,宫中又起风波,这样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宁远沉默不语,八步赶蝉驾驭马车穿梭在喧嚣的街头,陵阳城依旧繁华如昔,只是人群中多了几丝慌乱的气息。 “偏偏我就想不通,无论是温侯的政局转变还是西梁的侵犯,虽然都是大事,但不至于让天下动荡如此,可感觉好像各国的人都涌向陵阳,这其中究竟有何变故?” 他困惑地看向八步赶蝉,后者叹了口气:“不该问的就别乱猜,有些事情我们无法预知,你只需明白,陵阳此刻正处在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 马车穿过北城门,人群熙攘,两人消失在人流中。 三日后,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初八。 陵阳的西城门外。 络绎不绝的人群涌入陵阳,绿林豪杰、富商巨贾、游侠浪人、官府仪仗各具特色。在这纷繁复杂中,一头跛脚的老马被人流推挤着滑入城门,马背上,一个青衣道士抱着一只肥硕的白猫,两者都沉浸在沉睡中。 老马不知方向,茫然穿行在巷陌之间,最终因饥饿而停在了鸿楼的门前,被饭菜的香气吸引。 鸿武陵在楼上倚栏饮酒,看见下方这个奇特的酣睡道士,顿时来了兴致,举壶向街洒酒。道士突然抬头,大口畅饮,酒香四溢,道士喝得尽兴,半睁的眼睛透出慵懒的笑意,嘴角的微笑渐渐加深。 “真是个不拘小节的道士啊!”鸿武陵拍手称赞。 道士抬头,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何谈归属?三教九派不如世俗烟火!”鸿武陵开怀大笑:“有趣的道友啊!你我相似,我鸿武陵,可是风流倜傥的白衫公子!” 他手持松纹古剑,手握白玉茶盏,眼角含笑向下方行礼:“在下鸿武陵,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诗词歌赋略知一二!” 道士在下面回礼:“在下墨林,五味杂陈皆能尝尽,花花世界略懂一二!” 鸿武陵拍了拍胸口:“这鸿楼之内,就有你想要的红尘繁华,道长请上楼!最近刚到一批陈年佳酿,杏花三酿,实属难得!” 墨林微笑着点头:“如此甚好,老马也需优质草料。”鸿武陵看了看那匹拐子马:“老马识途,理应享受上等饲料。” 店小二从楼下出来,牵走了拐子马,墨林拂去道袍上的灰尘,披上归去来兮,背着竹篓,就这么上了楼。 这是墨林在陵阳城的第一日,他从蚕洞出发,骑马一路前行,告别苦浮舟后未曾放松,说的是马而非他。他只需指点方向,其余时间就在马背上打盹,归去来兮则趴在他的颈边一同沉睡。三个月来,他们不停歇地穿越九关七十六城,终于在宁远之后抵达此地。然而,他是在梦中进入陵阳城的,未见其雄伟壮丽,也未被京城的繁荣所动,他对这些始终无感。自那美酒唤醒他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只锁定鸿武陵手中的酒壶。 鸿武陵举杯迎风,热情邀请墨林入座。墨林安然坐下,自顾自地享用起来。 鸿武陵看着他,忽然大笑:“好个洒脱的道士,不受世间束缚!” 墨林嘴里塞满了食物:“我是出家人,四海即为家,所以这里也是我的家。” 鸿武陵被他逗乐了,同时也感到一种自由自在的快意,对道士的自来熟颇感欣赏:“妙极,道长来此,有何目的?” “遇见一些人,再送走一些。遇到期待的,也送走不愿送的。”道士边吃边低语。 鸿武陵听后若有所思,轻声道:“虽然如此,这样的生活确实太过疲惫。道长,我现在正为一事烦恼,我遇到了想见的人,却不愿送她离开。” “过于理想化了。”墨林看着他,再次喃喃道。 鸿武陵皱眉:“为何道长如此肯定?” 墨林:“不是我说的,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鸿武陵闻言愁容满面,举杯敬酒:“我知道求婚后的日子会艰难,却没想到会如此艰难。” “那你可真是不容易啊。”墨林天真无邪的眼神中再次低语。 鸿武陵:“道士你超凡脱俗,不受世间纷扰,也会有疲倦之时吧?我虽长得俊俏,却能承受极大的辛劳。” 墨林轻笑:“那我略逊一筹,我特别擅长品尝美食。” “酒水菜肴任你享用,道士请随意。”鸿武陵热情地邀请,他向来乐于助人,这样的宴请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墨林淡笑着,这时店小二走上楼,来到桌前恭敬地告知:“道士,马已经喂饱了。” 墨林点头:“解开缰绳,让它在街上自由奔跑吧!” 店小二惊讶地问:“您这样做的用意何在?”墨林微笑:“照我说的做就行,饭后散步有益健康。” 店小二面露难色:“这城里人来人往,都是平民百姓,马儿没人驾驭,若撞到行人或惊动了贵族的马车,那可就麻烦了。” 鸿武陵打断店小二:“一切按道士的吩咐做,别这么多废话!”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但不敢违抗,唯唯诺诺地退下,无奈地牵马离开了。 打发走店小二,鸿武陵好奇地问:“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不明白,先生这样做有何深意?”墨林专心喝酒:“我在找一个人,懒得亲自去找,就让那匹马替我去。” 鸿武陵赞叹:“真是高明!它怎么找呢?这可真稀奇!” 墨林说:“老马可能记不住路,但熟悉的人一定认得东西。” 鸿武陵坐在栏杆旁,抱膝微笑:“有趣,我倒想看看,能让你主动寻找的人,会是怎样的人物!” “只是一个善良得过分的人罢了。”墨林大口嚼着食物,连续几天翻山越岭,他已经饿坏了。 鸿武陵又问:“找到他后,他如何找到你呢?” “不用担心,老马认得路。”墨林自信满满地回答,鸿武陵大笑道:“一会儿说不认路,一会儿又说认路,这老马到底认不认识路?” 墨林挥手不回应,继续品尝菜肴,每样尝一口,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筷子:“食之无味,徒增忧虑。” 鸿武陵洒脱一笑,拿起斑驳的古剑,剑出鞘,嗡嗡作响。他举杯将酒倒在剑刃上,剑身滴水不沾,酒顺着剑尖流进白玉温杯。鸿武陵举杯轻嗅,然后一饮而尽。 墨林:“好剑。” 鸿武陵:“好酒。” 墨林:“酒经过剑的洗礼,味道如何?我也试过,但并不好喝。” 鸿武陵:“原来你也懂剑斩酒?难道你也佩剑?我没见你带剑,剑在哪里,是什么样的剑?” 一提到剑,鸿武陵就兴奋起来,他的剑痴本性暴露无遗。墨林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禁有些伤感:“曾经有一把,桃木所制,上面刻着桃花。” 昔日,我的师弟嘲笑我,说在桃木上雕琢桃花,岂非多余?我则反驳他,若是竹简绘上翠竹,不也成了流传千年的艺术?只是桃花剑酿出的酒,淡如清水,这是事实。 ” “何故如此,酒质不佳吗?”鸿武陵满腹疑窦。 “并非如此,我饮的便是清水。”墨林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让人无语。 交谈间,城外人心惶惶,一匹老马狂奔不止,横冲直撞,扰得陵阳城一片混乱。 墨林起身,走到栏杆旁:“瞧,它初次来到这里,老马不知路途。” 鸿武陵:“初来乍到就让陵阳鸡飞狗跳,道长您果然无所不能。既然您未尝过古剑酿的酒,那就陪武陵共饮一杯吧。” 鸿武陵随即模仿,剑舞之间变为两杯清冽的酒。墨林毫不犹豫,举杯一饮而尽,鸿武陵也随之喝完:“味道如何?” “幽香淡淡,毫无杀伐之气。”墨林瞥了眼剑,又看了看鸿武陵的装束,心中似乎有所猜测,却并未多问。 鸿武陵:“这就对了,此剑乃家传之宝,从未染指战场。亏得我公子慈悲为怀,带它领略了陵阳的凡尘俗世,让它在脂粉阵仗中滚打一番,斩了几坛花酒,恋了几位佳人,添了几许风流,也沾了几抹脂粉。” “如此看来,这剑更应称为桃花剑。”墨林戏谑道,鸿武陵连连摇头:“岂敢夺道长之名,此剑已有名号,乃我公子亲自赐予,唤作‘红粉大将军’!” 墨林轻笑:“不伦不类。”鸿武陵陪笑道:“武陵玩笑而已,其实此剑真名久未示人,我也不愿它重现世间,想来还是藏于脂粉阵仗中,做个大将军为好。如今世道动荡,贤君难觅,与其成为王侯的前驱,不如做一名天涯孤舟的旅者!” 墨林听后,颇表赞赏:“话虽如此,世间还真有你所说的那种痴人。” “愿意成为王侯马前卒的痴人?像道长这样的超凡之人,也曾与这种痴人为伍吗?武陵并不反对,只怕这乱世找不到明智的君主,道长在江湖漂泊半生,事业未成反倒是自贬身份!”鸿武陵皱眉,墨林毫不在意:“那家伙痴得透彻可爱,与之交往又有何妨?你讲的是权谋争斗,我说的是人情世故。我认识的痴人,是个值得深交的知己。” 鸿武陵:“道士也会讲究情谊吗?”墨林微笑:“深情厚谊,正是人间正道。” 言毕,他指向远处的街角:“你看,那个痴人来了。” 第43章 凰棠别院定山河 街头人声鼎沸,一匹瘸腿的老马穿梭在人间繁华,马背上坐着一位绣花将军,四处张望,正是宁远。 鸿武陵初见宁远,虽未曾识其容貌,却感其与墨林有深厚关联,故对其甚是好奇。 墨林立于栏杆旁,手背身后,望见宁远,脸上满是喜悦,大声呼喊:“将军,将军!” 宁远闻声惊诧,目光投向鸿楼,终于见到熟悉的青衣道士,顿时神采奕奕,欢呼雀跃。他在人群中紧握马缰,老马奋力疾奔,高昂马首,嘶鸣声在阳光下回荡,人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尽情张扬,仿佛将整个京城踩在脚下。 临近楼前,宁远跳下马背,轻盈一跃便登上二楼,紧接着就是一个热烈的熊抱,几乎让墨林喘不过气来:“道长吉人自有天相,苍天必会眷顾你!”墨林笑着推开他,玩笑道:“我罪孽深重,恐怕连天都不愿理睬呢!” 宁远激动不已,眼眶泛红:“那天墨旋将桃花剑交给我,我真的以为你遭遇不幸。今天听说市井中有恶兽横行,看见拐子老马,我心里就有了打算。骑上马任其奔跑,竟真的找到了你!”墨林淡笑,对鸿武陵说:“偌大的陵阳城,找人困难,但要找马,就简单多了。” 鸿武陵微笑着,抱剑屈膝:“牲畜从不轻易找人,然而人总能轻易遇上牲畜。” “正是这个道理,将军,我的桃花剑在你手上吗?”墨林问宁远,宁远点头:“没错,是墨旋派他的副将给我的。不过我匆忙出来,现在剑在我八师兄那里,道长,蚕洞的血案是真的吗?” 绣花将军眼中泛红,墨林闻言感叹:“此事诡异,我会查明真相,以慰藉亡魂。”宁远闻言愤怒:“都是墨林那家伙搞的鬼,还用查什么?” 墨林挥手否认:“不,这事肯定不是他干的。如果真是他,他没必要杀害百姓,也没理由留下我的性命!”宁远惊讶:“你说得对,但那把桃花血剑确实是他给我的。” 墨林:“这就说明他知道一些内情。他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会见到他?” “自我们分开以来,他就一直跟踪我们,现在肯定进了陵阳城。刚才你放出拐子老马,墨林想必已经知道你在这城里。”宁远有些忧虑,墨林:“无妨,那些跟你一起来的壮士们现在何处?他们是否也知道蚕洞的事?” 宁远:“他们在城外十里处扎营,我已经让八师兄派人送去衣物粮食,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蚕洞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只是他们有苦难言,我没有强留,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人无家可归,金墉城已被攻陷,所以军心尚存,尚未完全崩溃。” 墨林点头,宁远向鸿武陵示意,鸿武陵微笑,宛如兰花般雅致。 宁远:“既然道长安然无恙,那就一起去见八师兄,由八师兄引荐你见taizi凉。” 墨林问:“你找到他了吗?”宁远点头,紧接着又轻轻摇头。鸿武陵机智而识趣,白衣飘飘,像鱼儿般在人群中穿梭,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远回忆道:“上次遇到这位白衣公子,他也这样突然不见了。” 此时,店小二正在楼上,听到这话接口说:“我家公子有半数日子在外游荡,掌柜早习惯了。” 宁远好奇:“他去哪儿了?” 店小二无奈地摇头:“无人知晓,就连我家老爷也摸不透。” 墨林听着,目光投向热闹的市场,嘴角挂着微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陵阳城沉浸在奢华之中,浮华掠过,岁月的痕迹浅浅。宁远带着墨林来到了凰棠别院,当年八步赶蝉也曾带他至此,只是未曾料到未能见到taizi凉。 这次墨林来访,宁远心急如焚,直接领他到了门口。然而,八步赶蝉并不在,想必已返回了大海潮生阁。 “上次taizi凉不在家,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墨林站在门口问宁远。宁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思考片刻后还是开了口:“道长,这与我的袍子有关。这里的丹尹上师收留了一位郡主,她与我有些纠葛,所以不让我进去见taizi凉。” “怎样的上师竟敢拒绝将军?我不认识什么上师郡主,我只认得将军你。所以,如果他们对你失礼,我也可考虑对他们不客气了!” 宁远听了心中一暖,但他明白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立刻拉住墨林继续前行。 门口,提着灯笼的侍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红衣素手,妆容艳丽,挑眉示意。宁远上前介绍:“他是taizi凉想见的人,我已经告知了凰姑娘。” 侍女提着灯笼打量,红色的灯笼显得诡异。墨林的脸映在其上,线条分明。侍女面无表情,但脸颊已泛起微红。 她指着宁远说:“凰姑娘交代过,你不可以随便进入这里。” 宁远连忙挥手:“我会留在外面,你带这位道长进去吧。国事紧迫,不能耽误大事。” 侍女答应:“那道长,请跟我来,taizi爷现在在红花亭。” 墨林把白猫交给宁远,跟着侍女走进内院。宁远抱着熟睡的归去来兮,牵着老马走向马厩,不再提及此事。 “小兮,你又圆润了不少。” 红花亭位于凰棠别院的东边,taizi凉独自静坐,身边没有老僧陪伴。不久,青衫道士在侍女的引导下静静地来到亭中,坐在taizi对面。两人之间有一扇屏风,上面色彩斑斓,描绘着壮丽的江山。 taizi凉看见墨林,上下打量,虽然这位青衫道士朴素无华,但气质沉稳,神采如玉,一时无法判断他的真实身份:“道长,你来自何处?” 墨林抬起手指,指向北方。 王子凉又问道:“道友,你的目的地是何处?”墨林抬起手指,指向身边的壮丽江山画卷。 王子凉:“宁远将军始终忠诚于我,听说你解救了金墉,却在路上遭遇歹人,真是让人惋惜痛心。” 墨林看着王子,沉默不语,良久未言。 王子凉问:“你在看什么呢?”墨林:“我看你,人的面相由心生,你的本质并不恶劣,宁远将军的选择没错。”王子凉闻言笑了笑,起身续茶:“又是一位看相的云游道士,这里平安无事,无需神仙打扰,请便吧。” 尽管王子凉已被贬谪,但他骨子里的皇家威严依旧鲜明,墨林的话语让他直接归类为江湖术士,虽然武断,但这正是帝王的本质。不过也不能怪王子,自他踏入江湖,各方谋士络绎不绝,看遍各色人等后,他对道士这类职业已略感厌倦。 墨林并未生气,继续指向屏风:“太平盛世,为何这壮美河山笼罩着阴霾?”王子凉闻言讽刺地大笑:“道友难道不懂泼墨山水画吗?从中你看出了什么?” “人间如繁星点点,烟雨融入苍茫大地。”墨林大声说道。 王子凉:“哪来的人间烟火?这屏风描绘的是万里江山,道友真是幽默。”墨林:“这样说来,戎国王子的万里江山中,就没有平民百姓了吗?” 王子凉微微一怔:“是我没画而已,你这个道士为何执着于此?”墨林微笑:“不是你没画,是你心里没有平民。” “本王心中所思,岂是你能洞察?”王子凉的眼神暗淡下来,墨林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伸手摸了摸眼前的茶具,笑道:“茶已冷却,人该启程。” 王子凉这才意识到,他竟忘了为墨林倒茶,刚想弥补,墨林已起身离开。 王子凉看着这位青衣道士,眼中泛起一丝青烟般的思绪。他微微起身,不知所措,心中空洞,手中的茶杯冷凉沉重。 他追了几步:“道友,你要去哪里?” 墨林大袖一摆,背着手潇洒离去,亭下的侍女提灯阻拦,墨林淡然一笑,轻轻推开。 “话不投机半句多,知音难觅,你们的王子,还不如门外那位痴情的愚者。” 墨林与王子凉的初次相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其实王子凉并无过失,墨林故意不回应他,也故意离开不留情面。具体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拒绝了李觉,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心之所向即为前行之路,他想做就做了。 回程中,墨林与侍女缓步同行,欣赏沿途景色,心境舒畅。 墨林问:“这是何种杏树,为何未见其凋零?”侍女答:“此乃寒杏,生于北地,非暖地之物,偏偏秋冬之际盛开,春日才结出果实。” 墨林感慨:“真是罕见之物,未曾耳闻此类生命。”侍女回应:“陵阳城中珍奇异宝无数,不足为奇。”墨林则认为:“人杰地灵之地,才是根本所在。” 侍女听后,微笑道:“凰姑娘确是巾帼英豪,灵秀非凡,道长所言甚是。”墨林转而对她说:“你的温文尔雅,正是我所指的。” 闻言,侍女面泛红晕,轻轻掩口。夜幕降临,红衣侍女提着灯笼,一路陪伴墨林至别院门前。宁远已照料好拐子马,怀抱哺乳后的归去来兮,正与凰丹尹交谈。见到墨林,立即引见:“道长,这位是凰丹尹,太子的亲信幕僚。” 凰丹尹身着紫色华服,高髻淡妆,细腰如柳,佩有雕花指甲,身后三名侍女恭顺跟随。墨林见此情景,毫无波澜,礼貌一笑,未多言。 凰丹尹以为墨林拘谨,主动问道:“道长,太子的茶可合口味?请问道长此行何往?”说完,行峨眉礼节。 墨林闻言,神色微沉:“三分苦涩,七分做作。我行我素,姑娘无需挂怀。” 见状,凰丹尹眉心微蹙,宁远显得有些紧张,连忙劝墨林慢行。“道长,凰姑娘知你学识渊博,特此敬候。且凰棠别院乃他人之地,我们应守礼数。” 墨林淡笑:“将军自守礼,我去鸿楼饮酒,其他事明日再议。” 闻言,凰丹尹抬头,目光冷峻:“道长尚未明白,此凰棠别院非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地。这太子,也非你想见即可见之人!” 话音刚落,竹影摇曳,似有暗流涌动。宁远持枪守护墨林,墨林接过白猫,紧紧抱在胸前。宁远对凰丹尹说:“道长本性豁达,无意冒犯。江湖兄弟无需这般周全!” 凰丹尹未理宁远,对墨林说:“我要听你自己解释,初次见面为何对我如此戒备?我踏入江湖以来,无人敢如此对我说话。今天,你必须留下,让我听听你这个傲气冲天的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墨林指向凰丹尹的紫衣:“你也是修炼者吧?世间的喜怒哀乐,皆是修炼,只是方式各异。 既然修道之路皆为求真,那么你我皆是同道中人。 依你之言,你的出身便是我的出身。 ” 凰丹尹微启朱唇,笑意淡雅:“道友,请问我的出身从何而来?” 墨林轻轻一举手,指向天际:“紫雾弥漫,寓意着三清合一。 你身披紫霭,头戴华冠,受帝王之气熏陶,故而举止如龙似虎。 不过,毕竟你是女儿身,红梅般的装扮,虽道法自然,运筹帷幄,但过于沉迷权谋,难以理解我的世界!” 这番话直截了当,字字犀利。 凰丹尹面色骤冷,冷笑道:“狂妄之言,你又何以自居?”墨林摆手道:“无门无户,无根无定,无拘无束,无职一身轻!” 宁远担忧二人关系恶化,连忙调解,然而凰丹尹并未松口。 凰丹尹道:“欲离此地,总需一个理由。 再者,你到底帮不帮taizi凉?”墨林撇撇嘴:“酒不醉人,佳人太多,这理由足够了吧。 至于taizi凉,你放我出去,我便助他重返皇宫。 此事并不复杂,全看我心情所至!” 凰丹尹反问:“何以取信于我?空口无凭,须留下信物为证。”墨林回应:“我一生只有三宝,一猫,一马,一柄桃木剑。 任你挑选,当作信物。” “真是个贫穷的道士。”凰丹尹傲慢地嘲讽。 墨林一脸认真:“因为我是个真正的道士。” 凰丹尹凤裙摇曳,缓步入内,侍女们提灯紧随其后,场面壮观,气势如虹。 “今日我放你一条生路,若你胆敢胡来,你身旁那位将军,将永世不得踏入大北戎国!” 她未再望墨林一眼,也无意多言。 只是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从未有人敢如此触怒于她,这个来历不明的白衣道士竟如此无视她,然而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愤怒,只想尽快远离他,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人群散去,夜色更浓,宁远和墨林立于门前,彼此的脸庞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宁远问道:“道长,你与taizi凉是否起了争执?又为何对凰姑娘如此?” “并无争执,我对峨眉派弟子一向冷脸相对,这是师命,她所属的凰门必然与峨眉有关联,刚才她的行为带有峨眉的礼节,而峨眉对我来说,如同水火不容。” 墨林说完,转身离去,宁远急忙跟上,显得有些焦虑:“道长不愿详说,那与taizi凉的交谈结果如何?” “没什么结果,我们互不了解。” 宁远闻言有些尴尬:“那你还会愿意帮助他吗?” 墨林看着他的眼睛说:“将军,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我来陵阳,并非为了这个所谓的taizi。 只因那一朵缺失的花朵,他要替你找回。他指向李觉的衣袖,宁远听罢,眼圈泛红,感动之情难以言表。 宁远回应:“有了道长的承诺,我相信眠定能从苍梧带回她!”墨林却说:“世事如梭,她或许已成为他人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宁远神色黯淡:“我明白,道长肯出手已是感激不尽。” 墨林接着说:“我们去主街,刚才的不快并无大碍,你不必介怀。最终能扶他登基,才是真本事。不过要助这个蠢皇子,得从江湖着手。去找你的八师兄,把桃花剑取来。剑不在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宁远应道:“只要道长满意就好。只是,仅凭你我,真能在陵阳翻云覆雨吗?我信你有能力解救金镛,但陵阳藏龙卧虎,如今各路英雄汇聚,朝堂上有邺王和温侯共掌江山,这局面,金镛城恐难以比拟!我担心我们势单力薄,无力动摇这江山格局啊!” 墨林笑道:“我不这么看。轻易夺得天下,把江山留给那个皇子,然后挑选些风雅之事,带上世间最美的女子,带着小兮,牵着拐杖老人,找一个无江湖之地,绿竹青青,山水悠长。女子煮茶香,我们酿酒醇,日日只想余生短暂,不再挂念世事,醉梦中醒来,已过半生浮华!” 墨林笑完,潇洒前行,宁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如同山岳般坚定。 宁远轻声道:“如此生活,也不错。” 第44章 刀剑的秘密难测 那一晚,二人未多言。然而就在这一夜,遥远的东北边陲,太京州却起了波澜。 此时正值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初八,接近子时。 太京州,剑门山门前,篝火熊熊。 张太白出山的消息迅速传开,各路江湖势力纷纷前来拜访祝贺,即使是昔日的敌对门派也送来了拜帖,不敢无视此事。 江湖中人情世故深厚,沉默并非大派交往的明智之举。何况这次出山的前辈是十大门派之首的张太白,无论情感还是礼数,都必须做得尽善尽美。 一连数月,昔日被大雪封锁的太京州不再寂静,剑门那冷清的大门也不再无人问津。天空中飞翔着传递贺信的鸽子和秃鹫,地面上奔腾着前来拜见的骏马。不善交际的剑门弟子被迫整天接待宾客,即便口舌生疮也无法抵挡这万国朝圣的热潮。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名字——张太白。 此刻的张太白并未关注这些琐事,回到师门后便深居简出,直至深夜,才独自离开屋舍,悄然走向门派接待宾客的宅邸。 夜半时分,孔家府邸,冬暖阁内烛光闪烁。 依旧是那两位江湖老友,张太白和孔慕贤,围着八仙桌,手抱火炉相对而坐。 \"我就知道太白兄定会来找我,这一个多月的严寒,也算有所值了。\" 孔慕贤微笑着为他煮茶,这次的茶水煮得迅速,比在衍羲山时熟络许多。 \"砰——\"一封书信落在茶具一旁。 \"孔兄聪明过人,我也不绕圈子了。信中提到北戎州出现剑意,其真实性几何?\"张太白目光如炬,显露出这个问题对他至关重要。 面对这样的强者,孔慕贤罕见地没有摆出架子:\"千真万确,我天机阁的消息从未出错。此乃状元榜中截获的情报,北戎州金镛城外通往庐陵的官道上,一处蚕洞,有张太京的剑意流动!\" \"你并未亲见剑意,如何断定其真伪?\"张太白依旧紧盯着他。 \"凭我们多年的交情,我见过故友舞剑,虽已登峰造极,但与蚕洞中的剑境仍有差距。况且蚕洞只留下寥寥数道剑痕,却造成了数百人伤亡,太白兄若只有四次出剑机会,有信心斩杀如此多人吗?\" 闻言,张太白沉默片刻,随后开口:\"仅凭内力和招式确实难以做到,唯有被无上剑意主宰的身躯才能实现。查到拥有剑意之人是谁了吗?\" \"有些线索了。\" 孔慕贤似乎正等待他问这个问题,从身旁抽出几张宣纸递给他:\"情报有限,阅后即焚。此人乃是在不周山修炼的道士,姓周名游,年纪尚轻,近期首次下山,具体目的不明,不过最近应该已到达陵阳!\" \"陵阳?\"张太白闻言犹豫:\"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从何处习得我派剑意?老友应知,当年窃取我派剑意的是李岸然,难道这小道士见过李岸然?\" \"可能性很大,太白兄再看这些。\" 孔慕贤又递上几张宣纸,随即把先前的纸张在烛火上烧毁。 张太白接过一读,神情更加紧张:\"南戎州,怀化中侯府?\" \"没错,事情虽已过去多年,但多亏某人,天机阁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线索!\" 孔慕贤笑容略带神秘:\"不久前,李岸然的长子李擎苍血洗南戎州剑门分舵,此事兄台已知。但我们发现他这么做不仅仅因为这个,更多的是为了调查十三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起血案!\" \"案件详情呢?你是指当年的事件涉及到李岸然和我的剑意派系吗?\" 张太白的沉稳如常,即使听到分舵被摧毁的消息,情绪也未起波澜,依然专注于关键问题。 \"太白兄智慧过人,一提即通。\" 孔慕贤简洁地赞扬,但话题并未偏离:\"据我所获情报,怀化中候府当年的真相已成谜,不过那个名叫墨林的道士当时还是个孩子,和他的两位师弟一起被师父带到李岸然面前。如果剑意真的出现在蚕洞,那必定在墨林身上,也就是说,李岸然在十三年前于南戎州已将剑意托付他人!\" \"三个道童,他为何选中墨林?为何不选他的师父?\" 张太白满腹疑虑。孔慕贤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悄悄靠近张太白耳边。 \"据我所知,另外两个道童,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现在已是西梁穆家二公子的座上宾。另一个年纪尚幼,十三年前还是婴儿,现在在不周山的身份仍然未知。李岸然为何没选他们,我不知道原因。但为何不选师父,我却略知一二!\" \"为何?\" 张太白似乎有所领悟。 孔慕贤连忙挥手:\"提到十三年前,老友应该也想到了一些事。你为何下令门派封剑禁杀?十三年前江湖动荡最大的事件是什么,无需我多言吧。\" 说完,他静静品茶,而张太白则略显震惊:\"难道你说,墨林的师父就是我当年所杀的那个不能提起的人?你上次告诉我他其实没死,而是被困在了诸生浮屠?\" 孔慕贤诡异一笑,点头确认:\"没错,太白兄若不信,可亲自去查看。以你的本事,安全无虞。在那已被遗忘的苍梧上京,一探便知真假!\" \"不必了,儒家天机阁从不说谎。\" 张太白轻轻捋着胡须,目光冷冽。他凝视着暖阁外的大雪片刻,然后悠悠叹气。 \"如此看来,李岸然绝不会把剑意传给他,但既然墨林是那个人的弟子,我还是想不通他的意图。\" \"不仅是剑意,我还有一条消息告诉你。李岸然给墨林的不仅仅是武意,据我所知,还有刀意!\" \"你说的是李开棠的刀意?\" 张太白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孔慕贤一脸严肃地点头,随即起身迅速关紧暖阁的窗户,仿佛担心窗外的风雪会泄露一丝消息。 \"实话实说,我孔某在江湖和官场闯荡多年,刀剑之意也只是听闻而已。世人未曾亲眼见过,毕竟连太白兄都无法施展的武学,被传得神乎其神也不足为奇。\" 孔慕贤静静地斟茶,未曾抬起眼帘,目光专注于茶杯中烛光摇曳的倒影。 “他为何选择这条路,这简直是背叛师门的行为。”张太白的低语充满威严,声音中仿佛蕴含着雷霆,显露出他的愤怒并非儿戏。他瞥了孔慕贤一眼,只见他依旧低头品茶,无视自己。 “告诉你这个老朋友也无妨,说到刀剑双意,得从须弥纪元两大宗派创立说起。” 孔慕贤见张太白态度缓和,立刻堆起笑容:“若老友不介意,且不涉宗门秘辛,愿闻其详,孔某洗耳恭听。” 张太白回应道:“此事不妨,我剑宗的起源,比北安王的统治还要早,回溯到须弥纪元的年代。那时神州大地上并存着二十七国,没有类似西梁这样的中央帝国。” “这点我清楚,二十七国并立的时代,如今的十九国都有其痕迹。难道说刀剑两派在那个时期就已经创立了?”孔慕贤兴趣盎然,儒家喜好研读天下文献,崇尚探究世家秘密,也因此有了天机阁这样的情报机构。然而,各江湖门派的创派历史通常是封闭的,想要了解只能靠对方主动,调查并非明智之举。因此,有剑宗宗主亲口讲述,孔慕贤自然全神贯注。 “没错,二十七国并立的局面持续了两百年,刀宗在须弥235年创立,剑宗则在须弥246年成立。”张太白清晰地说道。 孔慕贤略作沉思,片刻后问道:“有一事不明,据我所知,剑宗初代宗主是张太京,传闻他出身于刀宗,是刀宗初代宗主李开棠的师弟,此言是否确凿?” 这个问题触及了宗门的禁忌,但张太白并未动怒:“儒家的消息果然广博,你说的都是事实。二人因武学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终成刀剑两派。” 张太白稍作停顿,接着叙述下去:“刀剑两派如同水火不容,但刀宗成立较早,根基深厚,在宗门之争中始终占据上风。须弥258年,李开棠在少阳山与十方剑宗分舵激战,我太京祖师败北饮恨。刀宗弟子挥舞屠刀围剿我们剑宗弟子,迫使剑宗收缩势力,退居东北的衍羲山中。而刀宗则在右江州的少阳山设立总部,正式承继了所谓的刀宗正统。” “那一刻,与现在何其相似!”孔慕贤听完后感叹,言外之意直指正在杀戮中的李擎苍。 然而,张太白对此却不以为然:“这只是年轻一辈的小打小闹。李岸然那个家伙不好好管束他的手下,我坐镇家中替他收拾残局正合适!当年我率领未加封印的剑门弟子驱赶他们过江逃窜,如今依然能让他们像当年一样狼狈逃回!” 话音刚落,豪情壮志油然而生,暖阁的窗户都在这股气势下震颤破裂,狂风呼啸,仿佛巨龙猛兽穿越大地! 孔慕贤见识过张太白的厉害,立刻双手抱拳,恭敬地送上赞美之词。 张太白见状微微一笑:“孔兄不必太过客套,你能成为一国之主,你的本事在我之上,如此赞誉我,反而显得不真实了!” “我明白太白兄是个直爽之人,所以我想问,这刀剑之意是不是他们在离世时留给后人的武学精神?还是仅仅是一些功夫秘诀?” 孔慕贤小心翼翼地提问,张太白闻言皱起了眉头:“我对刀门了解不多,但武学精神是可以包容万物的,有缘分的人看到它能超脱凡尘,无缘的人则无法理解它的真谛。至于剑门的剑意,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还没见过真正领悟其中道理的人,即使是墨林,我也持怀疑态度。 毕竟我在剑道上浸淫了四十年,如果我都看不透,我不相信世界上还有人能领悟!” “那会是什么呢?”孔慕贤闻言眉毛微挑。 “一把桃木剑。”张太白淡淡地说:“多年前被李岸然那个贼子偷走,带去了南戎州。如果那道士真的继承了剑意,他现在应该背着那把剑。” “桃木剑随处可见,确实难以分辨。”孔慕贤随口应道,他心中的张太白就是这样,充满自信,即使未能领悟剑意,也从不否定自己。 当然,张太白有他的骄傲资本,对于这种自我尊崇的人,孔慕贤知道如何应对:“看起来李岸然也没能领悟剑意,他也不想让刀门的人学到敌人的剑法,所以找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妥善继承。” “大言不惭!”张太白冷冷地哼了一声:“领悟一门顶尖的武学精神已是难得,刀剑两种精神融为一体更是天方夜谭!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物!” “如果不是人领悟了刀剑意,而是刀剑意选择了人,会有这种情况吗?又该如何看待呢?”孔慕贤适时提出假设,张太白听了脸色更加苍白,表情也变得更加微妙复杂。 “如果真是老友所说的情况,那么这个人要么变得疯疯癫癫,要么变得嗜血残忍,成为邪道恶魔!” 两人对视良久,桌上的烛火在大风中熄灭,室内瞬间陷入黑暗! 孔慕贤:“据探子回报,蚕洞确实有数百无辜百姓死亡,无论老弱病残,无一幸免!” 李太玄:“我仍然不信,他的本事恐怕也就跟他师父相仿。十年前我能够率领众人铲除妖魔鬼怪,十年后依然有能力为武林清除那些败类!” 韩慕杰闻言大笑道,拍案而起:“韩某此行北上,就是为了听到这句话。既然太玄兄重拾武德,那我们就来谈谈这把剑的封禁之事!” “你究竟有何图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韩掌门最好直言不讳。”李太玄显得有些不满,论口才他不及韩慕杰,几句交谈间,他已经感到自己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当然是大有裨益。如今刀宗气势汹汹,如果不解开剑的封印,剑宗无辜的弟子将会持续受害,这不是长久之策。再者,眼下的天下格局,太京州复兴在即,如果你有意恢复须弥的愿景,那就与我一同劝说州主攻打陵阳!” 第45章 祸端初现,皇榜揭晓 且不论那一晚两人又谈了些什么,陵阳城中的墨林还在大梦之中,自然不知外界的议论纷纷。 从凰棠别院返回后的第二天,陵阳城,正祥街上。 道士与将军,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前进。 墨林:“前两天我们去见太子凉,门口侍女不让你进去,具体原因你还没告诉我。” 宁远闻言,面色微沉:“她们担心我会冲动行事。” 墨林目不斜视,背着手傲然前行:“怎么说?” 宁远:“凰棠别院里不仅有太子,还有一位郡主名叫灵瑜。我和她有些纠葛。她是镇远将军周伯笙的女儿,周老将军晚年得女,视若珍宝。灵瑜郡主从小就被送进皇宫,与皇室公主一同学习。然而,这个周伯笙,是邺王的人。” “邺王掌控大军,温侯俊执掌西梁,这并不奇怪。”墨林示意他继续。 宁远:“之前我告诉过你,为我绣花的那个女子,是车骑将军马凌甫的女儿。马凌甫和周伯笙都效忠于邺王。五年前,邺王意图在濮东郡驻兵以增强自己的地位,二十万大军远在边疆,正好对抗朝廷的太子党势力。于是,他以苍梧骚扰边境为借口出兵濮东,表面上抵御苍梧,实则暗中勾结。而这种勾结的方式,就是将周伯笙的女儿灵瑜郡主嫁给苍梧,通过朝廷和亲来结盟。” “朝廷和亲?按照你之前所说,苍梧国不是早就沦陷了吗?” 墨林问,宁远摇头:“所谓的盟后,是指三大联盟之后。三大联盟指的是天下三分割据时期,西梁第六十八年至第八十三年的十五年动乱,史称长临之乱。苍梧国位于天下的中心地带,成为了最后的主战场。这场战国大战彻底摧毁了苍梧,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口勉强生存下来,在苍梧的西南边境建立了临时朝廷,一直延续至今。” “难以想象这个王国的举动,埋葬了多少亡魂,又犯下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罪恶。” 墨林轻轻一声叹息,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怜悯之情,宁远也随之感叹。 \"我父亲曾经提过这些历史,他亲身经历过那些动荡岁月。三大联盟对抗西梁的战争,苍梧的土地至今仍满目疮痍,未曾恢复。奇怪的是,各国都默契地不再涉足,或许是不愿触及过去的伤痛,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意图。据家父所述,那里如今犹如人间地狱,但我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听到这里,墨林已洞悉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么说,苍梧确实承受了不白之冤。然而,各国扩张也是常理,无法评判对错。后来,正如你所说,周白笙安排车骑将军马凌甫之女代替灵瑜公主出嫁,实际上,应出嫁的是灵瑜郡主。\" 宁远点头道:\"没错,只是灵瑜狡猾,长辈们对她无可奈何。温侯俊原本打算通过联姻与苍梧修好,但他女儿南瑾体弱多病,不受苍梧人待见,温侯俊也束手无策。近来传言他勾结西梁,有意将女儿许配给穆公子,但真假尚未可知。\" 墨林戏谑般微睁着眼,半开玩笑地问,宁远却一脸认真:\"我还没想好!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如果不是她诡计多端,我的妻子就不会被迫嫁过去。都怪灵瑜喜欢剑走偏锋,而我的妻子过于顺从他人!\" 他越说越激动,捶胸顿足,路人纷纷避开,生怕受到牵连。青衫道士摇头轻笑,拍了拍将军的后脑:\"你这个粗人,还要我为你操多少心?\"看到宁远的失落,墨林理解他的感受,并未责怪:\"你的思绪我清楚,你的冲动行事不顾后果,虽然我喜欢你这样真性情的人,但现在的事情,你不能莽撞行事,明白吗?\" 他的话语温和而深沉,像是在教导一个懵懂的孩子,宁远感到十分受用。他在军队中历经生死,深知墨林的真诚关怀,于是豪情壮志,挺直腰板:\"一如既往,肝胆相照,长枪在手,唯道长号令!\" 墨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先放下怨气,专注于眼前之事。\"听完,宁远精神振奋:\"道长,说起事端,还真有一桩。\" \"何事?\" 宁远:\"几日前,百里太后在皇宫难产去世,所有接生婆和宫女都遭遇不幸!当时邺王和温侯俊都在现场,这样一来,凶手就难以确定了!\"墨林听后并未表现出惊讶,依旧半闭着眼睛:\"竟有此事,你确定是谋杀?\" 宁远沉思道:“众多侍女接生婆突然丧命,绝非偶然,我私下调查,发现杀手可能用的是天枢流星针,此乃武林中闻名已久的暗器,更是我所属的幽冥教的独门秘技!然而幽冥教徒避世如避瘟疫,只有我在朝廷任职。太后遇刺,未必是教中人所为,或许是有人刻意嫁祸,意图混淆视听!” 墨林赞同地点点头:“你身为太子凉的亲信,此事难免会把你和太子牵扯进去!”宁远回应:“正是这个道理。太子如今退隐,有口难辩,朝堂上的诽谤他也无法反驳!” 青衣修士淡笑:“事情变得有趣了。照此推理,案件涉及太子、魏王和大司礼三方面,任何一方都可能是真凶,也可能装疯卖傻。这就复杂了,你说太后难产,那么孩子到底生下来了没有?” 绣花将军摇头:“具体不明,不过据说北戎国皇帝年迈,怎可能还有能力令太后怀孕生子?这也是疑点之一。至于孩子的父亲,朝野间议论纷纷。我所知不多,只听说那晚屋内有异样声响,但具体原因无人知晓。不过传言中,那声音似乎并非人为。” 墨林并不惧怕:“这就清楚了,想要助太子凉,就必须破解此案,掌控整个事件的走向!”宁远点头:“正是如此,再往前,就是皇榜所在之地!” 墨林疑惑:“皇榜?” 宁远指向人群尽头,一片开阔的广场,中央矗立着一根盘龙铜柱,铜柱前蹲着一只巨大的紫金麒麟雕像,麒麟口中含着一个展开的黄卷,卷轴上满是金色的字迹。 圣旨下方,人群熙攘,墨林示意宁远开道,他们挤到前面查看。 墨林读道:“这是皇帝的旨意。” 果然,圣旨上记载的正是宫中的命案,只是比宁远所知更详尽,但案情的真相依旧扑朔迷离。 墨林分析:“上面提到孩子失踪,证明确实产下了,但凶手尚未确定,所以魏王和温侯俊都有嫌疑。究竟谁在演戏,入宫一探便知分晓!” 宁远惊讶:“道长,你要进宫?” 墨林指着皇榜:“上面明文邀请天下英雄协助查案,有何不可?”宁远连忙摆手:“太危险,可能一去不回!”墨林轻轻挥动宽大的袖子:“那就一去不回吧!”正说着,有人悄然拍了拍宁远的肩膀,回头一看,那人已消失在人群中,而宁远手中多了一张深红色的信笺。 墨林瞥了一眼,微笑道:“江湖有事,总要告知一声!” 宁远摊开信笺细看,上面写着两个字:请柬! 墨林微微一笑:“你们这武林中人,行事总爱讲究气势,你觉得,这阵仗是谁摆出来的?” 宁远摇头:“难说得很,武林中多的是爱热闹的角色,每逢风波,都喜欢弄出些声势来。现在这江湖,没点地位和威望,都不好意思出手。高手总是有排场的,身后有势力支持,身旁有拥趸簇拥,武林中竖个名号,不论正邪黑白,见人就得亮出招牌,这就是规矩。” 墨林撇撇嘴:“真是世俗,倒不如痛饮一番。” 二人回到宏楼饮酒,宏武陵却不在,不知去向何方。百里太后的事件让人心神不宁,陵阳城犹如热锅上的锦鲤,各种消息纷至沓来,添枝加叶后端上餐桌,一出好戏就这样上演。看戏的江湖客们杯盏交错,每多一条消息,就多了几口闲言碎语,有的还喜欢夸大其词,七八只筷子同时刺入鱼腹,把原本清白的鱼肉搅得稀烂,只剩下一个微张的鱼头,有苦难言,瞪大的眼睛满是惊恐,又透着无尽的凄凉。 三日后,广场上人声鼎沸,四周酒馆坐满了彪形大汉,桌上摆着连环刀剑,满脸胡须的大汉豪饮坛酒,满堂的嗝声和黄牙;桅杆上挂着绿林豪杰,流星拐子横跨街头,走钢丝玩火花,仿佛同命相联的蚂蚱;栏杆边倚着白衣剑客,玉笛横吹,锦衣华带,侠侣们情意绵绵;屋顶瓦檐上趴着丐帮兄弟,破衣烂衫却目光炯炯,手持腿骨,上面挂着卖身葬父的字迹;远处塔尖上,黄衣僧侣单脚禅定,头顶栖息着白鹤,大道上旗帜飘扬,每个人走路都带着风,各有各的风采。 酒过三巡,墨林和宁远漫步街头,虽渺小却乐在其中。 宁远感慨:“如今行走江湖,场面必须够大,有条件的话要和朝廷拉近关系,没条件的就要争取民心,总之,气势要足,才能显得威风!” 墨林反问:“江湖也讲究人情世故,这倒是新鲜,时代变了,果然今非昔比。你身为武林中人,以前都说江湖不管朝政,怎么如今太后一死,江湖就起了波澜?” 宁远解释:“现在的江湖,承载的是官家的舟船。这样的江湖,商机遍地。你看那些楼上穿锦袍的侠客,随手掷出的暗器,都是二品官员的象征呢!” 墨林眺望着栏杆边:“那么那些乞丐呢?他们又算什么?” 宁远微笑:“他们才是真正的江湖,而且各大门派还未真正介入。北戎州地处苍梧和西梁之间,苍梧失守后,其战略地位尤为重要,所以各路诸侯都有自己的盘算。不管是什么打算,只要有合适的借口,他们就能大做文章。这百里太后的事情,正好是个绝佳的导火索。” \"忽视那些难以辨别的真假,尽量避免无端言论。\" 墨林再次告诫宁远,宁远点头表示理解,两人来到紫金麒麟旁,墨林手背在身后,宁远持枪守护身旁。 墨林问:\"这次武林大会,是何人发起的倡议?\" 宁远答道:\"是镖局之人,背后似乎有宫廷势力,但确切详情未知。据酒楼小二透露,是一群头戴黑帽的豪杰,但他们是否英勇,我就不得而知了。道士,你不是想娶天下最美的女子吗?不妨留意一下眼前的陵阳城,这里也有不少女侠,个个貌美如花。道士你可以任意挑选,不必担心遇到容貌不佳的。或许你不太涉足江湖,不知晓一点,相貌不佳的人,是无法在这舞台上立足的。\" 墨林对这种观点颇感新奇,反问道:\"为何男侠没有这样的规定?你看这周围,有多少面目可憎之人?\" \"原因很简单,规则都是由男侠制定的。\" 宁远狡猾地一笑。 墨林轻轻抿嘴,台上忽然出现一列牛皮大鼓,随之而来的是壮硕的武士,他们高声操练,声音响彻四方,全场武林人士热烈响应。一辆高大的轿子炫耀过市,从中跳出一位黑衣老者,身材魁梧,矫健如流星,稳稳落在麒麟微凹的头部。 \"此人正是镖局的领袖,狄江倾!\" 宁远满脸敬意。 台下呼声如潮,高呼狄翁的名字,狄江倾抬手示意,瞬间全场寂静。 狄江倾对此颇为满意,开口道:\"各位,皇榜已公示三日,朝廷中发生了重大事件,武林人士不能坐视不理!\" 台下:\"狄老前辈有何吩咐,我们愿为您效力!\" 宁远低声对墨林说:\"北戎国乃至天下的货物流通,无论正邪,都需经过镖局,所以各行各业都对其敬重有加。\" 墨林:\"人来人往,皆因利益驱使,这并不罕见。\" 狄江倾台上神色忧虑:\"太后此次遭遇困境,是北戎国的灾难。如今紫宸国公身体欠佳,邺王艰难维系江山,太子心怀叵测被逐出宫,大礼官忠诚护国,实乃北戎国动荡不安的时刻,安危如丝,今日皇榜公布,是为了寻找天下才智之士入宫面见圣上,以查明真相,揪出罪魁,还世界以清明,天下以安宁!\" 宁远闻言愤慨:\"人走茶凉,这家伙真是口无遮拦!\" 墨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的行为也可理解。不过他效忠于谁尚无定论,继续听下去,现在的武林集会竟然也讲起了官话,真是有趣。\" 酒楼的栏杆旁,一位白衣剑客开口回应:\"狄翁,今日各门各派精英齐聚,你直接说你需要何种人才,我们也好为你出谋划策。\" 狄江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栏杆:“这皇宫可不是随便能涉足之地,皇家的纷争也不是普通人能解决的。此案涉及多方势力,无人能置身事外,主持正义。于是,紫宸国公吩咐太监总管贺公公向天下宣告,寻找一个清白的江湖人士入宫调查。 “然而,此案牵扯到宫廷秘密,复杂难言,真相关乎北戎国的命运走向。权力如今握在我们这些凡人手中,如果选错人,北戎国可能顷刻瓦解,江湖的声誉也将随之烟消云散!” 宁远看向墨林:“听上去轻松,一旦踏入宫门,万一判断失误,恐怕就是丧命之局。道长,你真的打算去吗?” 墨林回答:“若我说邺王是罪魁,他必杀我;若指控温侯俊,他也同样会动手。若指认太子凉是幕后黑手,他们两人皆大欢喜,朝廷稳定,我也无需丧命。在座各位看似被老人的高尚言辞打动,实际上心里都跟我一样思量。” 宁远皱眉:“所以,皇榜昭告天下,只是为了找个借口进一步陷害太子凉,将所有罪责推给他,真正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墨林:“别这么肯定。理论上,太子凉确实难以摆脱嫌疑。朝廷想找的,只是一个世故且听话的棋子而已!” 第46章 青白衣衫闯天关 宁远:“这么说,即使选中人选,又有什么意义?” 墨林:“不管是否有效,至少表面上的程序要走过场,否则会失了体面,这混乱的局面也无法平息。” 交谈之际,周围又响起了一些讨论声。狄江倾耐着性子听完,但似乎并未找到满意的答案。 狄江倾:“各位,依老夫看来,凶手未明,就不能轻易选定人选。无论是邺王、大礼官,还是太子凉的旧部,他们的身份都很敏感,都不适合进京查案!” 这时,远处玲珑塔上单腿独立的老僧开口:“狄施主,何不找一个不偏不倚的人,不站任何一边,公正处理,不存偏颇。” 狄江倾:“佛门大师,话虽如此,可在这北戎国,何处去找这样一个人呢?” 全场顿时陷入寂静。 宁远微微一笑:“这老僧真是糊涂,按照他的逻辑,每个派系的支持者都可以自称中立。人心难测,就算真有这样的中立者,众人也未必信服。而且,如果没有道长这样的大智慧和坚定意志,很容易被权势诱惑,迷失本心,反而无用!” “拍马屁我可不擅长,遇见喜欢的,我的定力也不牢靠。”墨林大笑。 宁远拱手:“道长真是性情中人。” 台上的众人还在纷纷提出建议,但狄江倾始终紧锁眉头,未作决定。 片刻之后,屋檐下传来丐帮的声音:“狄老前辈,此番召集我们,有何要事?” 狄江澜答道:“倾听武林之声,破解皇宫悬案。” 丐帮问:“既如此,我们的建议为何未被采纳?”狄江澜皱眉回应:“因为我只听,不做决定。” 气氛顿时凝固,众人略有骚动,但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镖行在十大门派中独树一帜,无论是各门各派还是各国诸侯,只要有交易,就必须依赖镖师和镖行。故而,明理之人皆知,对这门派只能以礼相待,只要不过底线,他们的傲慢可以容忍。 狄江澜沉思良久,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接着说:“依我之意,不如按阵营挑选,邺王、大礼官、凉太子各出一人入宫,真相如何,全凭各自能力,互相监督,以证据说话,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对此纷纷表示赞同,唯有凉太子遭到冷嘲热讽。 一位环刀壮汉挤出人群:“凉太子已被驱逐,选他的支持者又有何用?”狄江澜举手示意:“凉太子毕竟是曾经的太子,若不选,难以服众。况且人选公正,是紫宸国公的意思,我只是执行命令。” 宁远忧虑地望向墨林:“宫中已无太子党,道长此行,我无法护你左右,若有意外,该如何是好?再者,道长认为自己被选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墨林淡然道:“无妨,邺王与温侯俊相互敌视,利用这一点,皆可操纵自如。将军不必过于挂念,我行事向来是万里挑一。如此险境,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只要你不过于争抢,我被选中的概率几乎成定局,毕竟世上愚蠢之人并不多。” 宁远微笑道:“道长,入宫需准备什么?” 墨林伸出两指:“一份气节,一份书生气,三分豪情!将军,你也有气节,几分痴傻,一身胆魄!” 两人交谈之际,台上已站了一位道士,黑衣如墨,背着古琴,手持纶巾羽扇,竟是墨旋!宁远见状愤愤不平:“这家伙竟还敢现身!” 墨林:“金墉城大半死伤,无人识得他是西梁统帅,不足为奇。” 果然,狄江澜并未认出墨旋,伸手问道:“这位道友,有何贵干?”墨旋抱拳:“在下是温侯俊的门客,特来请求入宫,为大礼官洗清冤屈!” 狄江澜环视四周:“各位有何异议?”全场寂静,宁远惊讶:“道长,难道他早已疏通关节?” 墨林:“温侯俊还需倚仗西梁,他在西梁地位显赫,疏通此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狄江澜微露领悟:“既然各位赞同,那么这位道士便首当其冲,接下来谈谈燕王,是否有人能阐明他的神髓?”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转向麒麟雕像西厢的楼阁栏杆,那里伫立着一群白衣剑侠,领头之人剑眉如画,双眸如星辰,黑发束冠,身披白玉,手中握着一部古籍,但手指粗大而糙砺,背后一柄雪亮长剑,长达七尺,几乎拖地,剑尖冷冽如冰泉,两翼刃口各有血槽,独特独立,气质冷傲而芬芳,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墨林问道:“大家为何一致拥戴此人,何以如此民心所向?”宁远答道:“此人乃燕王麾下先锋,同时也是江湖上儒门出身的知名剑客,名叫文博雅,江湖人称‘杀儒书生’!” “儒门不属北戎州的门派吧?”墨林向宁远虚心求教,宁远点头应道:“江湖门派虽各自立山为王,但弟子信徒并无国界之分,故常言江湖即江湖,从不干涉朝廷之事,这也是魁宗宗主至今坚守的信念。然而如今,你看,其他门派已乱了阵脚,儒门源于东陈州,而这文博雅却是北戎庐陵人,立场之复杂无需我多言。” “不合常规,颇有意思。其实无需纠结门派归属,只需权衡利益,其余自然清晰。”墨林慵懒地伸个懒腰,换肩扛起归去来兮琴。 文博雅俯视栏杆外,江湖人群喧嚣,合上书卷微微一笑,白衣翩翩跃出楼阁,瞬间如鹤冲天,转眼间已掠过众人,稳稳地落在墨旋身旁展开书卷,人已入定,衣袂却随风飘动,武学底蕴显露无疑! 墨旋神色宁静,取下古琴席地而坐,黑白二色对立,麒麟台上风云突起! 狄江澜颇感欣慰,朝下示意:“文公子机智过人,江湖声名远扬,与燕王更是挚友,再合适不过。如今已有两位人选,对于太子凉,台下可有人愿意揭示他的真面目?”话音刚落,全场窃笑不语,众人皆知太子凉的困境,但乐意参与其中,毕竟红尘世间,嘲讽讥笑也是江湖人士的生活常态。 宁远心怀忧虑,望向墨林,墨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一笑,豁达自在:“将军,踏入皇宫,方能掌握权柄,这是好事,不必忧虑未来。” 道士说完,整理青色长衫,挥手作揖,穿过人群中静静离去。宁远心急如焚,目送他渐行渐远,那青衫飘飘,来到台上,立于黑白之间,仿佛阴阳界限,他对着台下微微一笑,江湖生两极,天地成太极。 狄江澜看着墨林,顿觉心旷神怡,不禁多看了几眼。 墨林立于双雄之间,静如磐石,不显傲慢,却透着一丝矜持。目光流转,不迎合他人,却自有一股洒脱。清风皓月,他的举手投足间,仿佛带着淡淡的风流。 天高地低,黑白交织,阴阳交融,自成宇宙。 狄江倾言道:“文公子久经江湖,声名远播,这位黑袍道长来自西梁,身份显赫,彰显西梁之福祉。而那位青衣道友虽稍显年幼,却气场深沉,正邪难辨,老夫也难以揣测其底细。三位如此,确是恰当人选。” 墨林抱臂静立,眼神平视前方,眼中无波无澜,太子的威严已不再受人敬畏,众人皆知明哲保身,故无人愿与墨林争此重任。狄翁三次询问,无人异议,这调查之人选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定了下来。 墨旋惊讶地看了墨林几眼,然后转向狄江倾问道:“狄翁,我们何时进宫面见圣上?”狄江倾答道:“明日正午,三位将踏入宣隆门,走过三千琉璃之路,拜见大戎紫宸国公!” 狄江倾心情愉悦,说完跃马扬鞭,镖局众人紧随其后,声势浩大,渐渐远去。 人选既定,此处再无戏码,江湖人士向来爱凑热闹,此刻没了新鲜事,酒也变得无味,众人纷纷散去,如屋檐上的跳蚤般穿梭,楼宇间暗器如丝般密布。刚才还是一片山海结盟的温馨,转瞬即成空荡的街头,人去楼空,各奔东西。 墨林三人留在台上,身影显得孤寂。宁远站在逐渐冷清的街巷,握枪等待着。墨旋看了看墨林,知道如果不先开口,墨林就不会主动与他交谈,于是他行礼道:“世事如烟,聚散无常,正如我和师兄,尘缘未尽,纠葛不断。师兄能逃过大劫,日后必有好运。” 墨林连看都没看他:“你的尘缘在陵阳城外,清晰可见,别扯上我。承你情谊,你若离去,我必祭奠。” 文般若在一旁静静倾听,嘴角挂着微笑,沉默不语。一群白衣剑客在不远处恭敬地等待,像一片静止的云,逍遥却又被束缚。墨旋收起焦尾龙弦,望着墨林:“师兄,难道你不关心蚕洞里发生了什么?” “不关心。”墨林缓缓转身,不愿再理他。宁远和文般若都能看出他们间的裂痕,但具体原因,无论是智者还是愚者,都知道不应多问。 墨旋不甘心:“师兄,我最不喜欢你这种无视一切的态度。我知道你洞察世间奥秘,但这广阔的世界,有些事情是你一生都无法完全理解的!” 墨林微启眼皮:“我尚未活过半生,为何要洞察全部人生?”墨旋语塞:“师父当年不让你下山,你真的不想知道原因吗?” 墨林眼神闲适:“大致能猜出,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喜,要么是忧。然而不论喜忧,我已置身江湖,即将步入朝廷,这又有何妨?” 墨旋微愠:“师兄,你又如此嬉笑!你的墨林天地任你驰骋,各国游历也由你选择,为何偏偏阻碍师弟的前程?我们各不相犯岂不是更好?你入宫面见天子,查探百里皇太后之事,为太子昭雪,还有先前劝退金镛的兵马,让佘老夫人守住空城,这些难道不是针对我?你为何处处与我为敌,究竟所为何事?” “听你这样说,蚕洞的村民并非佘穆庄所害,仅凭‘空城’二字就排除了西梁的嫌疑。况且我尚在人间,作案动机并不明显。我们同门一场,我没兴趣理会你的无聊志向,我只是想帮这个蠢货,清偿他身上的情感债务。”墨林说完,恰好走到宁远身旁,宁远怒目而视,对墨旋的怒火未消。 刀剑碰撞声在地面上回响,宁远杀气腾腾,墨林却默默挥手制止。 文般若在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静静地走下来,步入白衣侠士之中,尽显宗师风范:“宁远将军乃大戎的潜龙将领,道长竟与之为伍,实在不符啊。”旁边有人笑着问:“何为潜龙?”文般若高声答道:“藏于墨渊深处,如龟般息于岸边,静待良辰,再展宏图!” 宁远在远处听到,脸上微微泛红:“文掌门过奖了!”墨林轻笑:“他是在说你是井底蛙,太子凉是缩头乌龟,你还真会客套!”宁远听后才意识到被戏弄,立刻就要拔枪发作,墨林一拦,目光微寒,宁远立刻收手不敢冒犯。 墨林转向文般若:“我觉得,我与这位绣花将军还挺搭配的,虽然风格迥异,但无需阁下操心!” 文般若闻言并未回应,只是挥袖带着白衣人缓步离去。墨旋畏惧宁远,打算立刻上马离开,但宁远怎肯让他如意,一把拉住马缰,骏马顿时悲鸣,墨旋脸色铁青,墨林则在一旁看好戏。 墨旋:“此处是陵阳京城,天光之下,将军欲何为?” 宁远:“取你狗命!” 墨旋:“将军,我不养狗,倒是你身后那位养猫。” 宁远:“少废话,金镛城的血债,你该如何偿还?” 墨旋闻言微惊,但口头上并未示弱,依然强硬地对抗宁远:“将军想要我的命,随时可取,陵阳城死一个人,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宁远欲动手,墨林一笑,再次阻止。 墨林:“你若杀了他,走那三千琉璃路时就少了一个人。毕竟他是天下英豪中选出的,到时候西梁来找你要人,你拿不出,又要牵连太子凉。让他进宫,剩下的我帮你处理。” 宁远颇为不满:“就这样放过他?我看他是你师弟,就算再做恶事,你也会偏袒!” 墨旋听后冷笑:“两位如此言辞,似乎我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墨林望着他,眼中一片纯真:“你的生死,不就是在我的一瞬决定吗?”墨旋瞥了宁远一眼,沉默下来。墨林趁机悄悄扯下马尾,马儿疼痛,狂奔而去,墨旋在颠簸中模样古怪,尖叫声凄厉,全无昔日威风。 宁远看着,心中畅快:“道士,还没见过他如此狼狈。”墨林笑道:“本是个孩子,下山后跌入泥沼打滚,早已不再是少年,如今越发觉得真诚难能可贵。只是越向前行,越是感到一丝悲凉,可以顺应天,顺应地,却无法顺从自己。” 宁远闻言深感,静默片刻,拍了拍屁股,抖抖衣裳,二人一同去附近的酒楼小酌。 京都南侧,三千琉璃大道静卧,仿佛通往无尽之地,不见天日。 第47章 北秦峻岭中的行路人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十二日夜。 夜幕降临。 北戎州广阔无垠,从金镛城眺望东部边境,需穿越九关七十六城。但从陵阳出发,只需三日即可到达东方边界。陵阳都城位于北戎州东南,其缘由成谜。传说北戎先王为抵御西梁,真相如何,无从考证。 北戎州东北与兰陵接壤,东南邻接苍梧。苍梧沦陷后,无人再走那条出境官道,商贾游侠皆转向兰陵官道,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霜河县,位于北戎州与兰陵的交界,此刻仍有值夜的衙役。东城门外人迹罕至,寒意已浓。 一名潦倒的书生骑着毛驴来到城下,办完通关文书后慢慢出城。他左手捧着巨大的砚台,墨汁滴滴洒在衣袖,书生却神态自如,未曾察觉。细看之下,竟是那位梅岭状元。他的毛驴瘦弱如柴,看来从金镛城离开后未曾停留。看着盖上泥印的通关文书,他脸上既有欣慰又有忧虑,紧握缰绳,继续驱驴前行,穿过东城门。 自此,霜河县和北戎州已在身后,他正式离开了北戎国境。前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仿佛无尽的边界。他骑驴又行了半个时辰,山脚已近在眼前。官道在此终结,仅有一座草屋驿站孤独矗立。梅岭状元仿佛熟悉此地,向店主打声招呼,喝了点淡酒薄粥,然后带着毛笔砚台,坦然上路。 驿站旁立着一块界碑,上面用浓重的古篆书写着“秦川”。传闻秦川方圆五万里,是西北的荒野之地,故西北各国也被称作蛮夷之国。 辽阔的秦岭横亘兰陵与北秦之间,直至北漠的岭南之地才消逝无踪。这片秦地自古以来流传着无数传说,奇侠隐士、神秘洞府层出不穷,其丰富的底蕴和偏远的地理位置使得军队难以涉足,山路崎岖,行走艰难。然而,有人避之不及,便有人向往不已,于是这千里秦地既是庙堂,也是江湖。 寅时刚过,梅岭的状元独自越过了边界,踏入了迷蒙的山峦。夜雾浓重,人影瞬间消失在其中。他并未深入,而是选了个平缓的山坡放下砚台,随后取下头上的簪子,改换了儒雅的云纹长髻。他不顾砚台上的墨迹,静静地躺着,闭目养神,不打鼾,也不知是否真的入睡。偶尔有行人路过,或是背着剑、带着弓的江湖客,或是身着红袍、手持金刀的官差,他们看到他都以为是个痴人,无人打扰,反而带来了难得的宁静。 黎明时分,一道明亮的光芒穿透了雾气,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盏镶嵌着凤凰图案的金色油纸灯笼,显然来自皇宫。状元本已昏昏欲睡,见到这盏灯,立刻精神抖擞。他急忙起身整理簪子,虽然略显慌乱,但在黑夜的掩护下,他微红的脸色并未暴露。 提灯的是一个黄门小厮,低眉顺眼,像极了深宫内院的奴仆。后面跟着两位素衣侍女和四个短腿的仆役,他们扛着一顶朴素的红漆轿子。整个队伍平淡无奇,唯有那盏灯笼显得格外突兀。然而,这种不协调的组合正透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宫廷气息。 状元上前挡住了轿子,小厮一行并未表现出惊讶。仆役放下轿子让众人休息,侍女们纷纷向状元鞠躬。状元随意挥手回应,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轿门。轿门上垂挂着红色的布帘,他正要掀开,却被轿中人轻轻阻止。 “楼主请稍候,我身上沾满了血迹,夜晚的风对我不利,还是尽快赶路吧。”声音略带沧桑,显然是女性,虽不如少女的声音甜美,却也韵味十足,让人如沐春风。 状元闻言,依言放下手,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深深的关切:“是我疏忽了,江湖之上,无论白天黑夜,人来人往,我们还是先去北秦吧。” 轿中人沉默应允,状元示意众人启程。队伍穿过浓雾,渐渐远离北戎州。一路上,轿中人很少开口,状元抱着砚台,伴在右侧同行。轿子行进得并不快,他的毛驴轻而易举地跟随着。 二人间的对话稀疏却充满默契,亲密与陌生交织其中,形成一种微妙的隔阂。这种复杂的情感,让周围的人不敢轻易插话。 楼主沉声道:“此刻我们已踏入兰陵的土地,就算陵阳宫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也与我们无关。即使事情败露,你已身处北秦,安全无虞。我已调遣镖局的高手,在天亮前护送你们到达下一个驿站,那里会有我的同僚接应。” “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贺华黎的忠诚无可置疑,你深知这一点。即使出现意外,皇宫也不会是问题所在。我们何时才能抵达北秦?”轿子里的声音疲惫不堪,长途跋涉的劳累显而易见。 “按正常行程,大约需三个月。但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我会每三天安排一次客栈休息。大人和孩子都会有专人照料,我的弟子会在客栈保护你们的安全,所以不必担忧。”毛驴上的楼主缓缓说道。 闻言,轿中人沉默良久。楼主耐心等待,直至茶香散尽,她才开口:“你是不是决定不与我们一同去北秦?” 听到这话,楼主面色黯淡,尴尬地擦拭衣角的墨渍,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眷恋:“并非我故意如此,你们的生命更为珍贵,你应该明白。只是目前各国局势动荡,我必须返回陵阳,主持门派的大局。” “终究,江湖比我们更重要。我不会责怪你,只是感叹我们都已不再年轻,没有太多精力应对世事了。”轿中的女子话语深沉,虽有责备,却也充满关心。然而,她的语气并未因此软化:“我今年四十八,即将迈入知天命的年纪。你也即将四十不惑,我承认亏欠你多年,但这次,将是最后一次。”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悠扬的乐声,仿佛箫笛合奏,冷冽而又生机勃勃。楼主闻言,眉头紧锁,轿中的女子也惊讶出声。 轿子应声落地,黑暗中闪烁起一片幽冷的光芒! “欠债必偿,天理循环,生不逢时,风雨交加。”楼主轻轻摩挲手中的砚台,一边低语,一边从驴背上下来。 “都站到我身后,紧贴轿子,防备暗箭,确保贵人安全!”他的声音低沉坚定,松开缰绳,挥手示意毛驴离开。 毛驴消失在丛林的黑暗中,蹄声未消,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寒光在树丛中闪烁,伴随着一阵颤动,最后留下一声不甘的长鸣,使楼主的目光更加沉重。 “世间万物皆有因缘,生灵无辜,何苦赶尽杀绝。” 他的嗓音低沉而沧桑,毕竟这头驴伴他走过无数春秋,情感与理智交织出深深的眷恋。 山脚下传来微弱的动静,仿佛疾风穿梭林间,又像暗流悄然流淌。 楼主心中早已明了,这连绵的山脉中,此刻必然潜藏着众多武林豪杰。 刺杀,自古以来,江湖中善恶交织,恩怨如影随形,报应不爽。 人们总能清晰记得每一份仇恨,不论关乎国家兴衰,还是琐碎的家长里短。 只要世界依旧,刺客总有施展拳脚之地。 山路之上,缓步走出一位黑衣人,发束面罩,身材曼妙,显然是一位娇俏女子。 她并未像寻常刺客般悄然潜伏,而是傲然前行,如同帝王巡游。 此刻的楼主显得有些狼狈,失去驴子的帮助,他左手捧着砚台,右手提着两个布包。 他将包裹搁在轿边,安慰着因恐惧而紧贴轿身的仆人和侍女。 接着,他从包里抽出一支毛笔,蘸墨于砚台,然后朝黑衣女子缓步走去。 两人走近,楼主并未表现出惊讶:“我料到你会在边界处动手,只是没想到你会聚集这么多人。” 女子的眼神冷冽无波:“人多势众对我并无意义,江湖中提到白玉楼主,又有几人敢轻视怠慢?” 她的声音年轻而淡漠,楼主听到白玉楼的名字,神色略显黯然,显然是想起了不愿触及的往事。 他瞥了一眼轿门,转身时,眼中多了几分无奈和悲凉:“那些陈年旧账,恩怨是非,又何必执着不放?” “母亲未完成的心愿,岂能轻易放下?无论是你们,还是赵星阑,都是无情无义之人。 我明白自己无力留住你,但你身后那位主子,今天必须留下头颅!”黑衣女子目光如冰,手中双剑闪烁寒光,直指地面。 楼主轻抚胡须,望着那双剑,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近年来我在北方游历,许久未曾见过峨眉刺。 不过,我要提醒你,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母亲,都已经不再是峨眉弟子,既然选择了血腥之路,就别再打着峨眉的旗号。 毕竟,峨眉是八大门派之一,切勿随意玷污其名声。” 黑衣女子无动于衷,仍持剑严阵以待。 “你问问身后之人,当年对我母亲做了何等之事?如果没有内疚,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心安理得。 凤栖宫荒废已久,陵阳山宫的夜夜欢歌却更加喧嚣。 谁在扭曲黑白,你心里清楚。你原本就是庇护情人的卑鄙之辈,少来指责我母亲!” 话音刚落,四周山路丛林中响起沙沙声,一队队黑衣人纷纷现身,不再隐藏。 霎时,百来个身影显现,尽是青春女子,手中握着峨眉尖刺! 见此情景,楼主微微一怔,退至轿门前,毛笔在砚台中饱蘸墨汁,轻轻一抖,笔尖犹如利刃出鞘! “能直面温某,你们也算磊落。 虽行盗贼之事,但也让温某心生敬佩。 即使今日有人遭遇不幸,峨眉山的威名也不会因此蒙尘。 温某非混淆是非之人,恩怨分明,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黑白分明。” 话音刚落,毛笔疾挥而出。 楼主的目光不再悠然,他目光如狼,扫视众人,仿佛饥饿的野兽! 墨色的笔墨在黑夜中穿梭,如同利刃割破衣物,深入骨髓,最后穿透臂膀,鲜红的血滴洒落地面,墨迹之处,衣物破裂,露出洁白的肌肤。 片刻后,惨叫才回荡开来,这些刺客训练有素,尽管痛楚难耐,仍咬牙坚持,但低沉的呻吟声连绵不绝。 “砰——铛” “砰——铛” 楼主的墨点精准落在肘部与手腕,峨眉刺纷纷脱手!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实属无奈之举。 第48章 夜以继日,托孤再返京师 此刻,双拳难敌四手,更别提四面八方的围攻。 他向来主张先发制人,即使最终会被制住,也要尽力而为。 “你比你母亲更周详谨慎,后生可畏。 兰陵山路崎岖难行,两侧崖壁几乎无法立足。 我一直疑惑,为何我的弟子不在这里,你的决断,倒让我想起当年那位主人。 峨眉刺能攀岩,这是我忽视了的事实。” 领头女子未作回应,目光坚定,身法矫健,瞬间靠近楼主。 她深知峨眉刺为短兵器,需近身搏斗方能发挥威力。 其余刺客如潮水般持刺涌来,气势汹涌,却无人出声,仿佛一块块静止的黑云,带着寒光汇聚向轿子。 刹那间,楼主如繁星皓月,引人注目,周围乌云翻滚,似墨色漩涡,一道道寒光闪烁,宛如白鳞龙鹤! 轿子周围的仆人哭喊绝望,而轿内一片寂静,死一般的沉寂。 楼主看向轿门的红帘,眼神坚定,毫无退缩之意。 他坚守在轿门前,不移步也不后退,他知道,轿中人需要他,只能依赖他,所以他不能退一步!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轿中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的手腕灵动,笔杆在砚台上疾驰飞旋,犹如风暴中的疾风骤雨。 每一次蘸墨,笔尖掠过,都似银河破碎,黯淡了星辰。 尽管人群熙攘,犹如洪流,但墨滴如疾箭穿心,无人能避,令人胆寒! 然而,人数的优势始终不变,主人深知墨水终有耗尽之时。 砚台有限,体力有尽,而这些悍不畏死的黑衣人,分明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主人在交锋中越发感到讽刺,这百人之中,唯有那个领头的女子与他有恩怨纠葛,其余皆是无关痛痒的陌生人,此刻却视他为生死大敌,仿佛有深仇大恨。 这就是江湖的规则,几人的恩怨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或许那些挥舞峨眉刺冲锋的黑衣人也没料到,他们的忠心与原则,是否早已混淆黑白。 江湖不同于朝廷,朝廷中,许多事情可通过辩论见高下,因事不关己,众人更关注事件本身。 而在江湖,背叛与背弃司空见惯,许多事无法判断对错,更无舍取可言。 江湖的妙处也在于此,无理可依,却又过于讲究道理。 此刻,百人之众的确势不可挡,主人的毛笔在深厚的内力下逐渐瓦解。 他弃笔不用,徒手蘸墨,力度依然如狂风般猛烈! 所过之处,兵器纷纷脱手,然而勇往直前的黑衣人无畏死亡,仆人丫鬟吓得四处逃窜,全然不顾庇护的贵人。 灾难面前,各自逃生,他们的行为也是人之常情。 但黑衣人并未放过她们,刚跑出几步,便被团团围住,刺得千疮百孔! 鲜血从轿子四周蔓延开来,每一个倒下的仆人横尸遍地,瞪大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满是惊恐与不甘。 浓重的肃杀气息弥漫山谷小径,一时之间,周围几里无人敢靠近,只剩一群冷酷的黑衣杀手执行着寂静的屠杀! 主人已陷入绝望,但他依然如山般沉稳。 他紧贴轿门,抿唇微笑着,身体遮挡住红色的帘幕,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为车内人做的事。 领头女子的眼中充满胜利的傲慢,她一如既往地冷漠指挥,命令手下继续进攻。 主人开始有些忧虑,毕竟他只能守护一个方向! 他的武艺渐显无力,招式变得混乱无章,直至峨眉刺穿透了他的左肩,他的气势瞬间衰弱。 他不甘心,对着轿子大声呼喊,他在四周穿梭,阻挡所有接近轿子的刺客。 峨眉刺如雨滴密集,围困的圈子逐渐缩小,黑暗笼罩,掩盖了明亮的月色与闪烁的星光。红轿如同孤独的小舟,在狂暴的浪涛中无助地摇摆,即将颠覆。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 他反复低语,直至右手被刺穿,却瞬间反击,将攻击红轿右侧的刺客打晕。 片刻后,他的左腰遭受三刺,污血与疼痛随之而来。他奋力挣断了三个刺客的手臂,他们的身影伴随着痛苦倒下。 短时间内,左腿、右臂、侧肋,每一道伤口都深入骨髓,总计数十处。然而,他依然坚定地守护在轿旁,血手紧握着轿缘。 他冷酷的目光扫过众人,令在场者无不震惊! 领头的女子深受触动,但丝毫未减防守力度。又损失了十几个手下后,黑衣女子终于砸碎砚台,峨眉刺直逼喉颈,一切终成定局。 女子负伤不轻,众人沉默无言。她们检查各自的伤势,发现楼主仅伤及手臂,显然他并未全力出手,只是让对方暂时昏迷。 然而,没有人感激或内疚,毕竟这是一场不公的刺杀。既然不公,就不必讲理。楼主的仁慈,换来的只是讽刺的叹息。 “白玉楼主的字画依旧充满善意,但今日寡不敌众,硬抗只会两败俱伤。阁下身为江湖前辈,还是留下轿子吧。我与轿中人有私仇,但对于楼主,我尚存敬意,可考虑饶你一命。” 真实的江湖并无以一敌百的神话,楼主虽已跻身名流,但肉体仍脆弱。能坚持至此已是奇迹,但在力量悬殊的对抗中,胜负早已注定。 但他不愿放弃,尤其是轿中的贵人还在,他不能示弱。 “温某在江湖闯荡二十年,未曾背离侠义之道。此刻若想脱身轻而易举,但我在此的原因你清楚。我愿以命换命,不求你放过我,只要你放过轿中的贵人,温某愿随你处置,如何?” 楼主高声喊话,语气坚定,但轿内的人却保持沉默。突然,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刚才的激战无人顾及,此刻宁静下来,哭声格外清晰。 楼主和领头女子听到都大吃一惊,一个眉头紧锁,一个怨恨满溢。女子将峨眉刺对准楼主的喉咙,听到啼哭后,她的眼神变得冷漠无情:“竟然真的活了下来,那我也食言,今日秦川绝岭,无论老少,一个不留!”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楼主立刻意识到结局无法逆转。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添了几分忧郁,马车内孩子的哭声愈发响亮,车内的人试图隐藏,却徒劳无功,最终掀开车帘,颤抖着走出——一位身披白袍的中年妇人,全身裹着云镶阁的丝绸,只是下身沾满了污血,有的已经凝固成痂,袍子破损,赤足显露出冰冷的创伤。 她的容貌秀丽,典型的宫廷梅花妆,只是眉眼间流露出北地女子的豪爽,少了江南女子的婉约,多了些英姿飒爽。然而,此刻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疲倦,显然是长途跋涉所致。她怀里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稚嫩无比。 女子一边安抚孩子,一边努力站稳,与楼主并肩对抗那些黑衣刺客。“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快回去休息,别受凉了。我会向凰少主多祈求庇护。”楼主看着孩子和妇人,心中涌起无力的无奈。首位刺客闻言微微点头,缓缓取下面罩,露出一张冰冷而美丽的容颜。 若是墨林和宁远在此,定能认出这位女子的身份,她正是陵阳城凰棠别院的少主,凰丹尹!“我们之间的恩怨已深,我不会多此一举。我知道温楼主你心急如焚,但今天谁也无法保护她。所以,你所说的风寒无需挂念,人死百毒不侵,连良药苦口也会省去。” 凰丹尹的话语坚定,不容置疑。有人递给她一支火炬,她接过,向前照亮,火光照破雾气和黑夜,映出楼主二人严峻的神色。“我明白大局,也知道温楼主你在江湖的地位。今日我若想杀你身后的那人,易如反掌,但我亦知你若决定离开,无人能拦。我了解你的为人,到了你这样的地位,生死并非自己所能掌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还有许多人需要守护,所以我确信你不会做出愚蠢的殉情之举。你也要告诉你的主人,别误会我的用心,事情就是事情,毕竟她即将离世,需要听到的是善意之言!” 话语如寒风刺骨,楼主深知已无力回天。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因为在这种绝望的境地,沉默往往比哀痛更有智慧。身旁的妇人同样是坚决之人,两人深情对视,只有看向襁褓时,才流露出一丝遗憾。“我们的努力终究功亏一篑……”妇人轻声低语,语气中并无悔恨和做作。 楼主微微摇头,他的身份和历史使他早已洞悉世间的悲欢离合。 他安静地抱起婴儿,毫不犹豫地放下他珍视的砚台:“这辈子,我依然亏欠你,但我会抚育小熙成长,待他成人之日,我会告诉他母亲的名字。我此生不会背负任何恩怨,也不会找丹尹大师报复今日之痛。这些都是前人的旧账,应由他们留在过去。后人只需轻装前行,愿今夜过后,一切都能烟消云散。” 他的话语是对丹尹的告白,也是对自己的安慰。眼前的事实清晰无比,他伤势严重,无法带走一个成年人。然而,若拼尽全力带走一个婴儿,以他的能力并非无法实现。毕竟,在绝望中,人们总会奋力挣扎,尽管丹尹可能不喜欢看到这一幕,但此刻,这是唯一能让胜利者不安的举动。 “我了解江湖的规则,也明白楼主能离开这里。所以,不论是你还是你身后的帮凶,我都会坚守身份。毕竟,将来江湖再见,我只想干净利落地处理事情,家族的名誉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这也能保护楼主所属的势力,所以请决定吧,是亲自出手,还是让我带领门派动手,两者我都接受,毕竟,我向来乐于扮演恶人角色。” 丹尹的神情更加傲慢,她是个渴望控制的女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现在,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种感觉给了她安全感。她从不需要男人或别的什么,她只需要这种控制的感觉。然而,楼主满脸严肃,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同情。 “我从未料到,那个人的死亡对你会有如此深远的影响。我纵横江湖和朝廷,行事只为大局考虑。虽然有时牺牲弱势群体是为了大局,但我从未有过恶意伤害他人的念头。今天我看你,一个年轻的女子就被仇恨纠缠,当年那个人的悲剧结局也是因为怨恨难解。我希望你能释怀,别走上他的老路。” 他的话语诚挚,但丹尹听完后更加愤怒:“你和你的手下无权提起她,今日的兰陵山路,将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无论老少,一个不留!” 丹尹不再多言,黑衣人纷纷挺剑向前。楼主见状,紧紧抱住婴儿,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如鹰!他一直是洞察全局、果断行动的人,即使对轿中的女子感情深厚,此时保护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施展轻功,如同大鹏展翅,借助轿子的助力跃起,消失在上方的雾气中。 一众黑衣人紧随其后,凰丹尹却独自向前,目标坚定如铁——峨眉针准确无误地穿透了轿子前女子的咽喉。女子神色宁静,毫无挣扎,鲜血喷涌,瞬间瘫软在地。 凰丹尹淡然擦拭兵器上的鲜血,目光未曾在死者身上停留半秒。她对自己的刺杀技巧从不怀疑,对仇敌更是连一丝眼神的怜悯都不愿给予。她的目标是彻底,于是立即疾奔,追踪楼主的踪迹。然而,尚未跑出多远,她便追至一处,火光照亮的不只是楼主,更是一片熊熊燃烧的光明! 重伤的楼主靠在他人扶持下勉强站立,二十多位手持火把的壮汉环绕四周,他们并未隐藏身份,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领头之人怀抱婴儿,斗笠下垂,面容模糊,但凰丹尹一眼便认出了他。 “为何,你明明知道我最痛恨他们,为何你要这么做?”凰丹尹的傲气此刻变为颤抖,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失落。 被她注视的斗笠男子低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丹尹上师,请自重。赶蝉别无选择,且我认为这对上师才是真正的保护。若上师今日手刃此子,温楼主日后必将举兵复仇,那时,凰门姐妹将无一幸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上师请三思!” 斗笠落下,露出了八步赶蝉的面容,正是李觉的师兄!“你真的要与我为敌吗?我连峨眉都不惧,又岂会畏惧更多的仇敌!”凰丹尹看着八步赶蝉,两人之间弥漫着微妙的尴尬和忧虑。 但她并未退缩,黑衣人围攻而来,火光与峨眉针在黑夜中交织,这场生死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楼主喘息着,瞥了一眼啼哭的婴儿,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靠近八步赶蝉,低语道:“无论代价如何,孩子必须抵达北秦。而我们,必须回到陵阳。我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陵阳!” 提及陵阳,楼主遥望那个方向。黑夜深沉,但青衫道士的身影仿佛清晰可见。他环顾四周,鲜血从伤口滴落,整个山谷弥漫着腥臭的气息。滴答声在寂静中回荡,令人作呕,气味弥漫远方。 此刻的陵阳城内,墨林和宁远已在西南巷的客栈安顿下来。他们不懂边城的残酷,只知坛中的酒尚未饮尽。 剩酒沿着床边缓缓流淌,洒满了地面,滴答声在静谧的屋内回荡,醇厚的酒香弥漫每一寸空气。 第49章 红尘恩怨,江湖多事 西梁纪元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十三日。 霜河县外的夜袭事件未曾泄露半点风声。 北戎州的民众关心的不再是那密谋的暗杀,而是百里皇太后遭袭,神秘龙子失踪的惊人消息。 更何况那次刺杀发生在秦川腹地,那片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地,更是难以引起人们的兴趣。 然而,陵阳城的喧嚣却是日益升温,这一点无人能否认。 人们预感到即将发生大事,却又无法清晰地描绘出即将到来的风暴。 普通百姓只能看见各路人士涌入城中,酒肆主人忙着囤积货物以期待暴利,唯有深思熟虑的官员们正忙碌着转移库存,以防不测。 每个人都自视聪明,各自做着自以为明智的决策。 在陵阳城的西北方向,有一个名叫黔江的城市,它是北部边境的重要据点。 此刻的黔江城同样熙熙攘攘,通往陵阳的大道上人声鼎沸。 在这个时代,要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一家上好的旅店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清晨时分,一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一队官差占据了黔江城的大道驿站。 只见一群威武的锦衣卫疾驰而来,手持令箭,向店主交代了几句。 店主惶恐地恭敬应承,随后便立即清理了驿站。 一切行动迅速而果断,结束后他们又迅速离去,如同一阵疾风。 没有人敢在此事上多言,官方的行为总是让人避之不及。 片刻之后,两匹高大的骏马从远方缓缓而来。 马背上坐着两位风尘仆仆的男子。 左边的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身穿骑都尉的制服,腰间挂着一把琉璃长剑,剑身修长。 他眉峰如飞檐,眼神如柳叶般犀利。 鼻梁高挺,薄唇如桑,此人正是穆锦官。 右边的男子面庞消瘦,胡须整洁,年纪虽不过二十有八,脸上却已布满岁月的痕迹。 他的眼神如同鹰一般锐利而深邃,那是罗青红。 二人直接来到被包场的驿站前,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店主恭敬地迎接,穆锦官从怀中取出一块乌青色的令牌:“麻烦店主了,司马道长应该已经安排妥当。” “当然,国师亲口吩咐,小店自当尽心尽力。”店主和蔼地扶两人下马,穆锦官微笑回应,而罗青红则淡漠地跳下马背。 店主略显尴尬,穆锦官笑着化解了僵局:“他一贯如此,掌柜的不必介意。” 说完,他安慰店主将马牵入马厩,随后跟随罗青红上了二楼的内室。 两人相对坐在房中,桌上散落着几张糙纸,其中一幅绘有身着青衣的道士画像。 画像中的道士微阖眼帘,正是墨林道长。 \"看来我们来迟了,他今天未时三刻就要进宫面见天子,就算有国师的手书,在如今这个动荡时刻,皇宫也并非轻易能进的。”穆锦官眉头紧锁,低语道。 \"司马种的诚意我不敢全信。他原是中都府道门长老,近年来在十九国之间纵横捭阖,连西梁穆家的事也要插一手,这样的人是否值得信赖,还需斟酌。”罗青红面色阴沉地说。 \"道门之人历来在乱世崭露头角,也并非不能理解。你看墨林的师弟,也是道门中人,现在还不是持有西梁黑令的贵宾吗?”穆锦官指的是墨旋,罗青红闻言冷哼一声:\"他是葛行间的徒弟,别忘了是谁夺走了我们祖先的性命。我不明白念花少主为何重用此人,但少主行事如神鬼,我也无法揣测。” 提到往事,他想起了那片被血染红的草原,那条未被揭示的古老阵法之路,以及那个杀害他挚爱翅雪的戎装女子。他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 \"墨林此人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你我都不知道,就连佘老太君也未必清楚。但要对付他,我们必须谨慎计划。” 罗青红说着,左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一本黄旧的古籍——《古弥丘纪要》。 \"那么现在该如何行动?他为我们租赁这家客栈,明显是让我们等待时机。据我得到的消息,无论墨林在哪里,身边总有一位绣花将军相伴。要对付他,首先要解决这位戎马将军!” 穆锦官又拿出一幅画像,画中人物正是李觉:\"他是北戎州庐陵人,祖上三代为官,都是武将。他的先辈曾参与三大联盟战役,可以说是名门之后。可惜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家道衰落,朝廷重文轻武,他父亲抑郁不得志,反倒是他略有成就。” 罗青红轻轻点头:\"宁远,北戎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他师从江湖十大门派中最神秘的魁门,也是唯一违背魁门意愿自建军队的叛逆者。魁门一向远离朝廷,他却兴起了魁门军,帮助taizi凉在朝中搅风搅雨。结果你也看到了,大树倒下,猴子四散,taizi凉垮台他被流放,三万魁门军在金镛城成了佘老太君的牺牲品。” 穆锦官恭敬地点头:\"此人确实有些本事,他最早是骧兰军部的一员,骧兰军是北戎皇室的亲卫军。我们要对付墨林,必须对这个人提前设防。” 罗青红听见此言,忽然笑出声:“锦官,听说穆临候当年的政坛长剑,可刺破十八部门,直指中枢与地方百官。 剑出如红梅绽放,剑收则辉映千里领土。 有诗云,权帽褪去潼关起,赤剑客雨中北行,你是他的继承者,难道你的长剑会畏惧骁勇的骧兰军吗?” 穆锦官一脸谦逊,说道:“在下技艺未精,父亲早逝,未能得其真传。” 提及穆临候,他的脸色略显黯淡。 罗青红对此嗤之以鼻:“谁规定前辈的技艺必须由后辈超越?杨老十三是我的师父,但我始终认为我的箭术更胜一筹!” 说罢,他伸手取下身边的铁箭筒,果断抽出一支精工打造的铁箭。 接着拿起身旁的硬弓,搭箭拉弦,剑尖直指穆锦官眉心! 穆锦官首次仔细观察罗青红的箭。 那支铁箭雕工精细,箭尖旋转呈螺旋状。 箭身上雕刻的盘龙覆盖着逆鳞,箭尾铁羽如荆棘般倒立! “果然是利器,难怪杨老十三能一箭贯穿七人心脏!箭头入肉如入泥,逆鳞噬肉难以拔出,荆棘箭羽更是刺穿心脏,真是世间罕见的神兵,南靖箭楼果然名副其实!” “即便如此,箭楼依旧衰败,任人欺凌,名将们只能在他国做门客苟延残喘!”罗青红持弓而立,言语间充满愤怒和不甘。 穆锦官感到气氛不对,正欲开口,却听见弓弦割裂空气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罗青红那致命的箭已疾射而出!如此近的距离,即使是神仙面对南靖箭楼的箭也会胆寒! “嗡——”青锋出鞘,如龙啸,但铁箭近在咫尺,穆锦官来不及多想,只来得及偏头半寸,铁箭的螺旋箭头便撞击在他的青锋剑上! 手上一阵刺痛,大弓的弦还在空气中振动。 罗青红嘴角微勾,眼神冰冷无情,看着被钉在对面墙上的穆锦官,目光如同看待死者一般冷漠。 “青红兄,为何...这是为何...” 疾射的铁箭穿透青锋,穿透穆锦官右胸,深深刺入他的肺部! 他无力拔出箭,连同剑一起被钉在墙上,鲜血从口鼻和胸口喷涌而出。 他全身颤抖,罗青红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 他轻蔑地审视穆锦官,仿佛在欣赏新捕获的猎物,嘴角微撇。 \"你害怕拔箭吗?别担心,我来帮你,保证迅速无痛!”罗青翠嘴角含笑,但对穆瑾冠而言,她的笑容比任何恶魔都更令人心寒!他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她抓住箭尾,箭矢瞬间被抽出,伴随着冷酷的声响! “撕——拉”破裂的内脏随着倒钩翻出,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穆瑾冠瘫倒在地,颤抖不已,脸埋在血泊中,半边眼睛和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充满恐惧与愤怒。 刚才还英姿勃发的青年,此刻已成了一位垂死挣扎的逃犯。 无人哀怜他的悲惨命运,无人关心他胸前的致命伤口。 只有罗青翠带着嫌恶踢了两脚,烧毁桌上的文件,匆匆下楼,跃上马背,疾驰向陵阳城内! 与此同时,客栈中的穆瑾冠逐渐沉寂,直至一名陌生人踏入房间。 来者蹲下为他止血,穆瑾冠已昏迷不醒,脸上仍然满是怨恨和痛恨。 来客轻声叹息,包扎伤口后强行喂他几粒丹药,随后吩咐随从带走他,消失在未知的方向。 “我劝你收敛锋芒,你却执意走向杀戮之路。 箭楼的衰败,正是因为这种不懂忍耐的性格。 ” 他微微摇头,没有看地上斑驳的血迹,而是凝视着墙上的箭孔陷入沉思。 他的道袍上沾满了污血,深绿的布料上点缀着几抹浓重的黑色。 接着,他召唤一只信鸽,写下简短的信件,随即下楼。 信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信鸽却要飞越九关七十六城。 “黔江动荡,宫廷混乱,速整兵马,穆府内忧外患。 ——司马种道启” 信上如此写道。 第50章 九天龙啸动乾坤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十三。 不论穆瑾冠生死如何,今日正午时分,墨林应召入宫见驾。 这一天,狄江倾再次出现。 他在宣隆门鲜红的门前,神情严肃,举止庄重。 然而墨林和宁远差点错过时间,两人身上都带着酒气,宁远踉跄前行,墨林则神态清醒。 临行前,墨林对宁远做了交代。 “我进宫后,你要照顾好拐子马,喂它们多汁的草料,不限量。 城外的金镛子弟,全部带进城,给他们找点活计,以防万一。 这里有封锦囊,你妥善保管,回去再打开,照我的话去做。 ” 宁远点头答应,墨林微笑离去,宁远看着宣隆门,内心有些不安:“道长,你进入陵阳,还没作诗,宫中危机重重,若道长有事,务必给我传信。” “不急,回来再作,先按我说的去做,其他不必多言。” 墨林说完,走近狄江倾,墨旋和文般若已静静等候。 文般若持剑双掌,墨旋则手扶瑶琴。 墨林环顾背后,未寻得他的桃花剑。他瞥了宁远一眼,随即抱起那只肥硕的白猫,轻柔地抚摸着。 狄江倾提醒:“各位,进宫面见陛下,不得携带兵器。” 文般若闻言,理解地点点头,将剑递给了狄江倾:“此剑名为巨阙,由赤阳子以南岭寒铁铸就。剑身宽一尺七,全长九尺五,开锋五年,回炉重造两次,已斩十七人,左刃柄稍有损毁。” 狄江倾吩咐侍卫收起巨阙,又看向焦尾龙弦:“阁下精通音律?” 墨旋回答:“略知一二。” 狄江倾接着说:“紫宸国公素爱音乐,若能得到他的赞赏,也是你的幸运。”说完,他转向墨林:“道长,为何带着这只猫?” 墨林答道:“自小养至如今,入宫难道不允许携猫吗?”狄江倾面露为难:“并无此规定,只是未曾有人带猫上殿。” 墨林微笑:“那么,从今往后,我就成为这先例了。” 狄江倾轻叹:“罢了,宣隆门后是三千琉璃大道,踏上台阶就是长乐仙宫,紫宸国公此刻正安居其中。各位需遵守琉璃大道的规矩,切勿破坏传统。一旦踏入,非王命不可擅自离宫,进入深宫,生死由天,除非凤旨。” 墨林闻言淡笑,点头默认,转向孤零零的宁远,微微一笑。宁远满面愁容,忧心忡忡,看到他的笑容,也勉强回以苦笑。 墨林抬眼望向宣隆门外:“将军,我在离开前给你留下一个问题,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你看这陵阳江山,何等壮丽秀美?但你是否思考过,这尘世中的第一朵花,是如何散播种子,遍布中原的呢?” 宁远明白他的用意,挤出笑容摇头:“这我还真不清楚。” 墨林微笑着说:“所以,我要是没回来,你就一直想这个问题。” “我没回来,你就一直想。” 墨林毅然回头,文般若和墨旋整理衣襟。他们都知道,宫中发生血腥之事,紫宸国公又病重,此刻入宫并非易事,就连一向洒脱的文般若也显得比平时紧张。 宣隆门启,山风呼啸,吹动衣襟,众人衣袖翻飞,仿佛羽化登仙。三千琉璃铺就的碧玉阶直通天际,消失在云端,这是北戎州独有的景象,西梁也未曾有过。文般若见此情景,放声长啸,墨旋亦胸怀激荡,唯有墨林抱着瑟瑟发抖的归去来兮,问:“天气真是冷,上面能提供热酒吗?” 狄江倾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邀请:“三位,请上山吧!” 说完,三人起步登山,宣隆门徐徐合拢,仿佛将外界的繁华世界隔离在外。 宁远凝视着那扇朱红的大门,目光停留在门上的金色铆钉,许久未能回神。狄江倾悄然离去,他独自伫立片刻,掏出锦囊,似乎做了个决定,然后迅速沿着山路奔下。 中原的第一抹春色,究竟是何时开始绽放的呢? 宁远心中无解,而提出这个问题的墨林,此刻正踏上朝见皇帝的漫漫长路。这条路遥不可及,三人步履不停,足足走了三天三夜。 行进中,三人并肩前行,交谈多由文般若发起。墨旋对墨林有所顾忌,故而不愿过多交谈,他深知与这位道士对话,只会让自己憋闷,得不到半点好处。 文般若感慨:“长乐仙宫本是陵阳的美景,只因紫宸国公的喜爱,才改建成了皇家宫殿。否则,陵阳这片官绅之地,定会增添更多的欢乐。” 墨林反问:“为何称为仙宫,难道是帝王自封的吗?” “并非如此,据传这里曾有一位老神仙造访,原本也称作山宫。称呼如何并不重要,毕竟传说只是传说。”文般若解释道。 墨林静静看着他:“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传说中的神仙是什么样子?” 文般若回答:“世人皆如此说,但我未曾亲眼见过。传说中,他们应与两位道长无异。所谓的神仙,或许就是道士,毕竟在这大北戎国,道教如同中都府一样盛行。” 墨林冷笑:“难怪这个国家的未来堪忧,你看我和师弟,像能成就大事的人吗?” 墨旋冷哼:“你竟敢轻视道尊,你说你的,别扯上我!” 墨林淡笑道:“不扯上你,那还真是有出息了。” 墨旋稍稍远离,不再理睬墨林。墨林毫不在意,继续与文般若交谈。周围雾气渐浓,薄雾缭绕,上方宫殿的轮廓隐约可见,宛如沉睡的巨佛。空气中弥漫着湿润,伴随着猿啼虎啸,突然一声尖锐的啸声划破天际,凄凉而悲壮,引得群声共鸣。三人登山途中,面面相觑,却并未停下脚步。 上方云雾中,一个黄门小吏惊恐地跑出,双手抱头,直冲下山!随后,一队士兵护送着几位老臣慌乱逃窜。墨林喜欢热闹,见到这一幕颇为兴奋,但眉宇间已略显忧虑。文般若心情烦躁,身形瞬间升入云端,片刻后如大鹏般归来,脸色苍白,如同遭遇了巨大的悲伤。 墨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般若沉重地说:“刚才,紫宸国公去世了!” 四小时前,在宣隆门外,夜已深沉。 宁远坐在崇光阁的二楼,独自倚栏品酒,夜幕降临,星辰闪烁,街头熙熙攘攘,市民们穿梭其中,笑声鼎沸,一片兴盛景象,丝毫未染忧郁气息。 宁远举杯询问:“小厮,你们那位武陵公子何在?我记得他已经离家十多日了,他到底去做什么了呢?还有,为何楼下这般喧闹?”小厮摇头道:“二掌柜从不向我们透露,就连老爷也一无所知。至于这热闹,客人您真会开玩笑,陵阳城夜夜歌舞升平,哪里有什么稀罕之事?” “难道不知边境正遭受苦难,人们被迫逃离家乡?”宁远侧目看他,小厮却笑容更深:“那是边陲的痛苦,不是陵阳人的痛苦,千里之外,与我们何干?”宁远听后惊讶不已:“我们都是北戎的子民,怎能如此漠不关心?” 小厮闻言轻笑:“我倒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活着就应该逍遥自在。” 宁远挥手让他退下,接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越喝心情越是动荡。突然,他起身向店主索要笔墨,握着笔在墙边站了许久,墨水吞咽了不少,笔杆也咬断了几根,却依旧未能写下一字,只好懊恼地回到座位继续饮酒,酒入愁肠,醉意更深。宁远眼神迷离,恍惚间,对面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来者一身书卷气,身形略显瘦削,年岁不小,但尚未老去,手中捧着半个破碎的砚台,上面还沾着鲜血,腰间插着一支细长的毛笔,笔尖上的墨汁虽未干涸,却已破损不堪,砚台上的血迹斑斑,洒满了他的衣衫,但他毫不在意。宁远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多看了几眼,突然心头一震,酒醒了几分,脸上流露出莫名的激动! “你是梅岭的状元郎?”他惊讶地问。 那人微笑着点头,正是那天在金墉城骑驴的梅岭状元,也是三天前在兰陵山路浴血奋战的温楼主! 然而,宁远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温楼主也没打算提及他是如何从山谷中生还的。宁远注意到他浑身的血迹和伤痕,他们在金镛城曾有过一面之缘。墨林曾说过,此人假借草探花之名,实则与西梁暗中勾结。此次意外相遇,让宁远不知所措。 温楼主:“适才见将军在题诗墙上驻足良久,未曾落笔,是否思绪未定?”宁远闻言有些惭愧:“本欲直抒胸臆,无奈学识浅薄,思来想去只得作罢,毕竟腹中空空,只好无奈,若是墨道长在此,定能赋诗一首相赠。” 提起墨林,宁远又忧虑起来。温楼主:“是那位身着青衫的少年吗?”宁远点头:“你想做什么?” 温楼主摆手:“将军勿要误解,我只是代道长送给将军一首诗,别无他意。” 宁远闻言,看向墙壁,果然多了一首七言绝句,字迹俊逸,意境深远:断戟沉沙百日花,边关老将梦天涯。 陵阳不识边疆事,街头饮酒忘琅琊。 宁远看完,轻轻摇头,又斟满一杯酒。 “我这诗,是否触及了将军心底的思绪?”温楼主微笑询问,丝毫没有病患的憔悴,宁远撇了撇嘴,心中清楚这家伙的诗词功底不在墨林之下,只是他心有所偏,嘴硬不肯承认:“道士的诗作看得多了,阁下的确平淡如湖水!” 温楼主也深藏不露:“那位青衣道士确实才情出众,我不如他,将军所言甚是。” 宁远:“别兜圈子了,你来找我,是不是另有所图?我直问你,金墉城的危机,是不是你暗中煽动的?” 温楼主毫不回避,竟然轻轻点头承认:“我骑驴经过,难道犯了大忌?不过是求一口饭吃,在这乱世中求生存罢了!” 宁远:“你竟敢承认,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么说来,不顾家国大义,与敌通好的,就是你这小子?” 温楼主闻言气势不减:“家国大义能让我不死在金镛吗?将军如此强硬,那些在蚕洞前无辜死去的百姓又该如何解释?世间多的是你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整天讲江湖道义,满口忠孝节烈,百姓无辜丧命,为何那道士能安然无恙?三万军队在金墉城外阵亡,为何偏偏将军你存活下来?你口口声声的正义,为何现在与我这个卖国贼勾结的,正是你们这些苟延残喘的人呢?” 一番话直刺心扉,宁远悲痛不已,却又无法反驳,捶胸顿足也无法宣泄。温楼主起身告辞,下楼去,一头强壮的新驴在楼下,梅岭状元倒骑驴,宁远倚栏望去,心情如波涛般起伏不定。 温楼主临行前看了他一眼:“将军,那天道士送我时,我说了一句,如今话已挑明,我无需再隐瞒,你告诉他,我的立场依旧。” “什么立场?”宁远低语。 “驴马各有道,各自过桥林!”温楼主说完离去,毛驴消失在人群中,宁远环顾四周,全是陌生面孔,熙熙攘攘,繁华的街头,他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半杯冷酒,更加孤寂。 他趴在桌子上饮尽残酒,随即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店小二唤醒他,宁远醉眼朦胧,店小二满脸惊恐:“将军,该醒了,不能再睡了。” 宁远费力起身,有些不耐烦,看到小二的表情,立刻警觉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店小二不答,只是侧身指向栏杆外,宁远推开他,趴在栏杆上望向陵阳街,震惊地发现一夜之间,这座繁华的城市已经白雪皑皑! 宁远揉了揉惺忪的双眸,凝神细察,察觉这片雪花的排列颇有规律。定睛一看,竟是冥币,目光所及之处,繁华的城市仿佛披上了素裹,市民们身着丧服,酒肆牌楼挂满了寿带,旗帜无风自动,一片肃穆。一夜之间,整个城市似乎瞬间老去。 “道士,这人世间的第一抹哀伤,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覆盖了整个中原?”宁远喃喃自语,自那次遇见温楼主后,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然而这预感的具体含义,他却一时难以言表。 此刻,三千琉璃大道上,墨林三人已到达长乐仙宫门前。紫宸国公去世的消息不知被谁透露,全国沉浸在悲痛之中,而这场风暴的漩涡,无疑是huangdi离世的长乐仙宫。三人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在宫门前等候了一整夜。宫内不时传出诡异的声音,人群躁动,人心惶惶。直至黎明,一队士兵包围了他们,一位太监从人群中走出,手持圣旨,趾高气昂。 “dangjinshengshang遭刺身亡,尔等此刻入宫,意图昭然若揭,待定日期,当众问斩!”闻此,文般若愤怒不已,墨旋目光犀利。唯有那青衣道士淡笑吟吟,看着士兵束手束脚地绑住他,猫咪被缠在颈间,他的笑容更加灿烂:“这场景倒新鲜,从未体验过,如此有趣,早些日子来就好了。” 第51章 浮光掠影惊蛰案 这是西梁历的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的十二月十七。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三个无辜的探案人,莫名成为弑帝大罪的罪魁祸首! 墨旋质问:“阳光普照之下,公正无私的朝廷,难道没有一丝公理了吗?”领头太监脸色阴沉,身形佝偻,谄媚的手段炉火纯青,闻言皱眉冷笑,声音尖锐如秋蝉:“紫宸国公即是道理,如今道理已逝,分辨公母又有何用?” 皇宫侍卫如山峦般矗立,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生机渺茫!墨旋:“大北戎国真是客气,难道不知我是穆府的宾客?”太监听罢微微一怔:“西梁的访客如百花绽放,莫非你是温府的高官?” “既然知晓我的身份,何必再问东问西?”提及西梁,墨旋的傲气更甚。但这太监似乎并不畏惧,恢复平静后,他咧嘴大笑:“紫宸国公乃万民之主,统治北戎江山,即便西梁再强,这里仍是北戎皇宫,需遵守宫规。况且先王新丧,国家动荡,混乱之际道德无常,若阁下咄咄逼人,那些鼠辈奸臣可能就会将你凌迟处死,只剩下森森白骨,落入这脚下大地,也不会有人知道半点详情!” 老宦官话音刚落,笑意更添几分狡黠,墨旋面色微寒,不再多言。 他素来善于察言观色,眼下的局势明显不利,墨旋深谙权谋之术。况且墨林尚未表态,他再多言只会自找麻烦,故而示弱才是明智之举。然而文般若却铁骨铮铮,这位孤高的剑客仿佛无所畏惧,眼神犹如古老的利剑,冷冽而闪烁,环顾四周,杀意如泉水般涌动! 见墨旋搬出后台,文般若也开口问道:“魏王此刻何在?”宦官答道:“疑点未消,已被禁军软禁!温府的官员们您也别问了,他们与温大人一般无二!彼此间理不清头绪,都被控制起来了。如今召你们进宫,自然是为了调查此案。三位立场各异,如今算是平起平坐。” “这倒是颇有趣味。”墨林不合时宜地轻笑几声。 文般若反驳:“狄江倾此时召我们入宫,分明是要当替罪羊,这是否是你策划的?你真以为这些宵小之辈能拿得住我文般若?” 宦官摆手,一脸冤枉:“各位自食其果,与狄翁何干?再说,那位才子的威名震慑大戎,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今日并非针对阁下,还请您配合,大家都能皆大欢喜。小的清楚,您要脱身易如反掌。按以往的情形,无论是魏王还是温大人,都会将小的逐出内班院。但现在出了这事,恰好又碰上先王驾崩,你是魏王的人,以前是魏王脱不了干系,现在是你脱不了干系,而且魏王也因此受到牵连!” 文般若剑眉紧锁:“信口开河,胡乱泼脏水,朝廷何时变得如此无理取闹!” 宦官针锋相对:“各怀鬼胎,幕后操纵,魏王和温侯的心思,大侠心里比我家清楚得多!” 文般若冷漠冷笑,看了看墨林,墨林依旧笑容可掬,如春风拂面:“看戏看戏,你们继续!” 文般若脸色严峻:“道长,我不是在开玩笑!满纸荒唐言,这场宫廷动荡,哪里懂得人间疾苦!” 墨林依旧毫不在意:“哪里有什么玩笑,本来就是人间的闹剧!皇帝死得荒唐,太监自然混乱,宫中无规则,自然会出现怪事!” “皇帝不急太监急,阿谀小人造灾祸!”文般若又斥责一句,宦官闻言微怒:“魏王的野心朝野皆知,我现在公正执法,有何不当之处?” 文般若反驳:“魏王是紫宸国公的亲生子,就算有非分之想,又哪里违背了公理?” 宦官冷笑:“太子是嫡出正统,按照魏王的意思,岂不是他更符合公理正义?” 墨旋质问:“你口口声声公理,我问你,你现在在宫中抓人,是谁给你的公理?” “是贺华黎贺公公!”宦官拱手行礼,态度恭敬谦逊。 文般若等人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立刻嗤笑出声:“偌大的北戎国,怎能让一个老宦官掌控全局!” 宦官高举双手,恭敬道:“禁宫总管贺华黎,侍奉紫宸国公三十六年,国公临终有命,我可代为扶持新君登基。先帝遗愿尚在,你这武夫怎敢无视,胆敢质疑先帝遗旨!”他的言语犀利,令听者心寒。 文般若瞥了宦官一眼,嘴角微扬:“没别的事,忽然想品茗。”宦官不解,欲要质问,却发现声音已被封住。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文般若,脸上满是恐惧。文般若看着他,笑容渐显诡异。宦官瞳孔中映出一丝银光,瞬间消失,左额泛起一抹殷红。如丝般的银光穿梭于周围士兵的头颅,如同游鱼穿梭水面,最后轻轻落在文般若粗糙的手掌中,脆弱却恐怖如死神之吻。 顷刻间,士兵和宦官纷纷倒地,鲜血如花绽放,形成一道血色的弧线。他们身旁,死亡的阴影弥漫,宛如凄美的画卷。刚才还威风凛凛的一群人,此刻只剩两名被缚的道士和一个自由的白衣剑客。 文般若抖落身上的血迹,衣白如初。他解开墨林二人的束缚,笑容依旧平静。墨旋赞叹:“杀伐书生,果然名副其实!”墨林附和:“笑面死神,更贴切!”文般若大笑道:“那么,现在规则由我们来定!”三人踏过尸体,继续前行,无人回首,有的厌倦,有的洒脱,有的漠然,各自怀揣心事,各有境界,但表情都一样冷淡。 长乐仙宫的大门显得格外沉重,贺华黎肃穆地站在那里。墨旋三人走近,微微点头致意。贺华黎转过身,气质深沉,全然不见昔日的卑微,仿佛脱胎换骨。即便是文般若,看了他也感到一阵寒意。 “我早料到,这些虾蟹怎能阻挡书生剑客?”贺华黎语带嘲讽,文般若闻言收敛了几分:“公公谬赞,在下只是心绪不宁,并无冒犯之意。” 贺华黎摆手道:“罢了,我无意冒犯魏王和温大人。先帝确有命我主持大局,如今国公生死未知,遗诏未立,无论谁发言都有失公正。我知文郎勇闯皇宫,但望莫再如此,你现在代表魏王,若手上沾满鲜血,恐怕会让人误解。” 文般若轻轻颔首,理解贺华黎的用意是出于对邺王的顾虑。贺华黎笑了笑,随即目光转向墨林,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文宗主,麻烦你再费心一些,妥善处置这位道士!”文般若闻言疑惑:“公公之意为何,难道太子已被彻底排除在外了吗?” 贺华黎摇头:“非也,你们可知道紫宸国公的遗言?”文般若和墨旋都摇头,唯有墨林面不改色,反而显得十分好奇。 贺华黎解释:“紫宸国公驾崩之前,龙榻前曾出现奇异之兽,所以这位道士,必须特别对待!” 墨旋似乎想到了什么:“奇异之兽,是指何种生物?” 贺华黎的目光落在墨林的脖子上,轻声说:“那异兽,就是一只白猫!” 贺华黎的意图昭然若揭,归去来兮安静地蜷缩在墨林的颈边,憨态可掬,沉睡正酣。 墨林:“公公,你真的确信事发当时看到的影子就是一只猫?”贺华黎闻言冷笑:“道士真是幽默,老夫虽侍奉皇室,但事发之时并不在场,这猫影之事并非老夫亲眼所见!” “贺公公自保之策真是老练,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连一根杂毛都没留下!”墨林的话语中挑衅意味浓厚,贺华黎看了看自己空荡的裤裆,看向墨林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墨林:“你说你没看见,那这猫影引发的灾祸又是谁透露的?”贺华黎垂目斜视:“黄门内班院中有那么多太监仆役,宫女侍从都在,不会错的!” “那只猫只出现在紫宸国公的龙榻前?”墨林咄咄逼人地质问,贺华黎微摇头:“不然,不久前百里太后遭遇困境时,现场也有异兽的踪迹!虽然无人目睹,但地上的猫毛证明了一切!” “所以,你们认为我的猫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只?”墨林看着熟睡的肥猫,嘴角勾起微笑。 “老夫只是推测,我们是奴仆,不敢妄下结论。毕竟道长身边有猫,太过招摇会引来忌讳,一旦出事,免不了遭受口舌之灾!” 在场之人心里都清楚,宫中发生了如此离奇的宫廷大案,无论哪一方都需找个替罪羊,经过刚才的权衡,贺华黎明白只有太子一方的人最合适成为替罪羊。至于真相如何,可以留待日后慢慢调查。 文般若不知是出于善意还是别有用心,竟然开始为墨林辩护:“公公,只是一只猫,怎能牵扯到生死?”贺华黎反驳:“郎君此言差矣,人能害生灵,生灵自然也能害人。” 文般若:“但它只是一只猫,不通人性,不懂人情,不讲道理,实属荒谬。” 贺华黎:“老夫认为,真正的凶手就是那种不通人性,不懂人情,不讲道理的!” 墨林取下归去来兮,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公公,我的猫是不会醒的,你自己看吧。 贺华黎瞥了一眼,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世间清醒者能有几人?道友超凡脱俗,紫宸国公与百里太后皆是人中翘楚,如今二者皆逝,白猫无用武之地,以此方式消除后患,倒也说得过去。” 墨林淡笑,不再反驳:“一只沉睡的猫,遭遇一群不讲道理的人,话语不合,再多的辩论也是徒劳。” 贺华黎回应:“任凭道友如何说辞,当前北戎国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老身肩负重任,一举一动关乎国家兴衰,故不敢有丝毫差池。无论何方势力,都得遵守我定下的规矩。北戎数百年的江山,绝不容在我手中毁于一旦!” 墨林提起归去来兮:“若要,便取去。我会查明事实,但在那之前,小兮的安危必须保证。” 墨旋闻言冷哼:“他嫌疑重大,还有资格查案吗?” 贺华黎:“道友代表的是太子党,虽现在太子势弱,但北戎国发生龙凤双陨的惊世案件,实属罕见,处理此事需采取非常之道。凶手未定,强权无用,唯有证据,方能洗清嫌疑。老身不关心你们之间的恩怨,只关注这皇家命案如何圆满落幕!” 墨旋闻言憋闷,文般若却显得大度:“很好,我看这位道友风流自在,正合我意。各自为政,各展其能,揭开真相,公之于众!”墨林微笑点头:“挺有挑战性,值得一试。” 贺华黎直言不讳:“道友,先说明白,你嫌疑最大,所以老身必须对你施加枷锁。其余两位暂且不必,随我来,先去看看紫宸国公。”说完,一个小厮上前接过归去来兮,又给墨林戴上手铐脚镣。墨旋在一旁看着,幸灾乐祸。墨林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墨旋:“师兄,从小到大,你有过这样的‘礼遇’吗?”墨林坏笑回视:“师弟,猜猜看,我身上的这些东西,多久后会出现在你身上?”墨旋见状,心里有些发凉,挥手甩袖,径直往前走,不再理墨林。墨林神情淡然,举起手铐向文般若示意,轻笑道:“接下来的日子,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挥袖了。” “道友风度翩翩,即便束缚在身,内心依然自在。反观那位黑衣道友,看似潇洒,实则重负如山。”文般若一如既往地称赞墨林,墨林微笑,步伐加快,三人跟随贺华黎深入长乐仙宫。宫内戒备森严,禁军遍布每一个角落。来到龙寝前,贺华黎停下脚步。 “三位在此停留,不得越过半步!” 三人答应,墨林目光扫过,发现一切依旧,紫宸国公静静地倚在龙榻上,下半身覆盖着绣龙的金色丝绒被,身躯挺直,已显僵硬。皮肤苍白中透着微红,脸上流露出无法形容的恐惧,嘴角微启,少许唾液滑落,眼球突出,直勾勾地盯着窗户,一只手悬在半空,手指随着视线指向窗外,就这样,静止在死亡的瞬间! 贺华黎一脸哀痛:“案件未明,先王遗体不得安宁,真是北戎国的悲哀,天下的悲哀,我对祖先,对臣子的职责深感愧疚!”文般若轻轻咳了一声:“公公,你是奴仆,非臣子。”贺华黎闻言脸色一沉,眼神中恨意更浓:“多谢文掌门的提醒!” 墨林顺着紫宸国公的手望去,视线落在窗户上,窗户半开着,一枝寒冬中的红杏斜斜伸入,末端落在桌上的香炉洞口,香炉已熄,后面映衬着一面古铜镜,镜中人影歪斜,任何人在其中都会显得面目狰狞。 墨旋问道:“公公,你是如何察觉到谋杀迹象的?为何阻止我们进去查看?”贺华黎答道:“先王身上并无伤痕,但御医说头部有损伤,具体还需进一步查明。毕竟这是先皇的遗体,必须经过太庙祭祀,祈求庇佑,各位才能近观。你们也可以去看看百里太后那里,明日邺王和大礼官都会进宫,到时候再做详细讨论。” “等等,我听说紫宸国公一直住在乾元殿,怎么会突然搬进这个遥远的长乐仙宫?”文般若突然提问,贺华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墨林静静观察,墨旋也提高了警惕。 贺华黎干咳几声,解释道:“那时百里太后有孕,但紫宸国公年迈,许久未曾亲近,孩子的身份就变得模糊。偏偏自那孩子出生后,国公的旧疾频繁发作,加上乾元殿与养心宫消息相通,国公时常胡思乱想,病情加重。邺王担心皇上安全,所以在百里太后出事后,压制了此事,将国公移到这里休养,谁知不久后,国公就发生了这样的怪事,真是天不佑龙凤啊!” 文般若感叹:“邺王本是出于对国家命运的考量,谁知世事难料,此案必须详查,牵涉太多,关系错综复杂!”墨林则说:“你们顾虑太多,我只是好奇,百里太后怀的那个皇子,他的生父究竟是何许人也?” 第52章 长乐山顶初次相遇 贺华黎:“道长,先王尸骨未寒,切勿妄言!”墨林:“他已经去世多时,身体冰冷如霜,不信你自己去摸摸看。”贺华黎悲愤交加,手指颤抖地指向墨林:“道长,皇宫重地,特殊时期,还是言语谨慎为妙。 \"文玄机也察觉此言过于激烈,好意提示,墨林含笑应答:“多谢文兄提醒,我立刻谨慎下山,否则石阶湿滑,摔跤就不值得了。” 墨林说完即刻离去,转瞬间消失无踪,他的性格便是如此,别人看不惯,他便避开他人,眼不见心不烦。不知他对案情现场的记忆有多深,就这样洒脱地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难怪太子垮台,支持者皆是如此狂妄之人,怎能指望他们辅佐新君成就伟业!”贺华黎对着门口大声斥责,文玄机淡笑道:“贺公公莫动怒,日后还要相见,若总是受气,小心重蹈先王覆辙!” 文玄机说完大笑,转身挥袖而去,那肆意的书生在宫外杀人,沿途禁军卫士皆知,此刻见他白衣如云飘过,皆颤抖着不敢阻挡。墨旋见状,也不再停留,匆匆行礼后迅速离开,只留下贺华黎独自生闷气,脸色铁青,一时之间,三位访客都让他颜面扫地。然而细想也是,偌大的紫禁城,由一个太监总管裁决,确实难以让人信服。 贺华黎心中明镜一般,若非各方牵制,他也无法掌握话语权。他阴沉着脸思考片刻,不久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行礼:“贺公公。” 贺华黎:“去查查那个青衣道士的来历,这三人都是不守规矩的,先王交付给我的立储重任,不容许有任何偏差!” 小太监:“谨遵公公吩咐。” 当天未再发生其他事,墨林并未离开长乐仙宫,也没走下三千琉璃大道,而是跑到宫殿后山,找了个崎岖之处,享受山泉,沉睡如梦。 而墨旋找到了文玄机,两人坐在禁宫屋顶一角,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坛烈酒和两只荷叶烤鸡,自斟自饮,渐渐都醉意朦胧。 文玄机:“道长来自何处?”墨旋指向北方:“不周山,被誉为灵山雾隐,实则是世人过誉了。我踏入江湖后,听说不渡江边的渝门关后就是不周山,山上有神仙居住,其实都是天大的误会,阁下切勿轻信。” “那为何去过的人,都这样描述呢?”文玄机笑着表示怀疑,墨旋:“如果我告诉你山上并无神仙,你未曾踏足灵山,你会相信我吗?又会怎么看待我?” 文玄机:“自然不会相信,我会认为你未曾攀登,或者是在夸大其词,虚构故事。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后来者都被先来者误导,心中不服,也就随声附和,这样说来,这世间的人,虚伪得可怕。” “这话我那师兄经常提起,但我很少说,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墨旋淡然一笑,随即轻轻摇头,文般若则含笑回应:“认清自身的伪装,道长活得真实无欺。” 墨旋反驳:“承认伪装之人未必真正活过,但承认者确实伪善。这并非羞耻之事,世间几人能剔除假象,保持真实?除了我师兄,我没见过第二个,大多像贺华黎那样,戴着虚假的面具行走世间。” 文般若语带凛然:“所以,我铲除伪君子,维护世间正道,理所应当!”墨旋笑着露出颈项:“如此说来,我应首当其冲,愿献首于你,以示诚意。” 文般若苦笑:“各为其主,胜负未定,不必兵刃相见。倒是你那位师兄,能否谈谈他的为人?” 提及墨林,墨旋微微一叹:“我们幼年同上山,他比我年长三载,无论才学还是见识,他都远超于我。不周山的道士都是师父葛翁收养的,我们的来历无人知晓,未来之路也无人指引。因此,我和师兄都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文般若疑惑:“平日你气度非凡,为何面对师兄,竟显得判若两人?” 墨旋坦诚:“并非我愿,只是二十多年来,我从未赢过他。久而久之,我视他为神,内心却难以接受。然而断案不同,需辨别是非。若大礼官清白,墨林无法颠倒黑白;若太子凉是罪魁祸首,墨林必会站在公正一边。此行,我们较量的不仅是智谋,更是此案的公正!” “假设公正不在你这边,你又该如何?如果查明温侯俊与西梁叛乱有关,你又当如何应对?”文般若追问。墨旋沉默片刻,苦笑中透着无奈:“失败多次,多一次也无妨。” 见他如此,文般若不再逼问,转而问道:“作为穆府门客,你了解穆府多少,又了解西梁多少?” 话题敏感,墨旋未作回答,只是举坛痛饮。文般若见状,也不再多言,两人酣醉至天明。而山后的墨林,难得滴酒未沾,独自在风露中度过一夜。并非他自制力强,只是找不到藏酒之处罢了。 露宿风餐并不惬意,直至次日清晨,墨林被一只狗舔醒。他起身,身旁是一只肥硕的柴犬,见他起身,也随之坐下。墨林轻笑,将狗揽入怀中抚摸,微笑着说:“体型相近,只是毛发不及小兮茂密。” 话音刚落,才察觉到不远处立着一位身着紫衫的少女,少女年方十六,体态丰盈却恰到好处,未施脂粉却明眸皓齿,光着一双雪白的足踝,挂着两串斑斓的铜铃,长发随风轻舞,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竹篓,行走间铃声悠扬,不知内里藏着何物,此人正是灵瑜。 灵瑜见这青年道士颇感好奇,铃声叮咚地跑近,直盯着他问:“你怎么在这儿打盹儿呢?” 墨林抹去嘴角的口水,起身看着灵瑜,脑中忽然浮现出一首飘逸的诗句。 他又细细打量了少女的眼眸和铃铛,脑海中涌现了十三年前的些许片段。 然而思绪虽动,墨林并未提及:“我是山下的过客,不喜欢涉足宫廷。” 灵瑜手指地面:“那你也不能在这儿睡啊,这里是大酒保的卧榻!”墨林闻言一惊,望了眼怀中的肥犬,肥犬也回望他,眼神楚楚可怜。墨林指向肥犬:“它叫大酒保?” “对呀,它嗜酒如命,每天必饮三大壶呢!”墨林闻言大笑:“好一条酒瘾深重的狗,贫道也是个醉生梦死之人哪!” 灵瑜冲他做了个鬼脸:“臭道士,一条狗你也拍马屁,活得真够辛苦!”墨林淡然一笑,站起身提起袖口:“身负枷锁,自然无法随心所欲,姑娘如何称呼?” 灵瑜闻言又扮了个鬼脸:“你先说!” 墨林笑笑,此时阳光正好,山间的雾气渐渐消散,灵瑜的脸颊微红,宛如微醉的樱桃。 “我叫墨林,是个爱酒的道士。” “我叫灵瑜,是个爱跳taizi舞的姑娘!” 墨林闻言一怔,含笑看着她:“你喜欢跳taizi舞?” 灵瑜兴奋地说:“从小就喜欢,道士你不明白的。” 看得出,taizi舞在灵瑜心中有着重要地位,一提起来她的脸颊就迅速染上了红晕。 墨林凝视着她的脸颊,心中莫名感到喜悦:“我不懂,但我可以学。” 灵瑜闻言吐了吐舌头:“出家人还想儿女情长,道士你可真不规矩!情爱之事岂能学得来,道士你真是天真!” “那你教我吧,我会变得规矩些。你能教会傻子谈情说爱,你的本事自然也就登峰造极了!”墨林一脸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灵瑜辩不过他,抱起胖狗,墨林整理了下衣袍,朝着远处的禁军微笑。 灵瑜指着他的枷锁:“你犯了什么罪,为何要受此待遇?” 墨林回答:“不是我犯事,而是我养的猫被误认为是别人家的了。” 灵瑜露出同情之色:“道士你如此狼狈,你养的猫跟着你可真受罪了。” “恰恰相反,它不仅没受罪,还肥得像猪一样。”对于归去来兮的体重,墨林自信满满。 灵瑜笑了,指着地上的大酒保:“难道比我家的大酒保还胖?” 墨林:“在体重方面,我家的小兮从来都是无敌的。” 灵瑜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对那只猫充满了兴趣。 墨林瞥了一眼她胸前挂着的大葫芦,随后转移视线,看着那些禁军卫士:“这位小姐是从宫里来的吗?” “起初不是,后来成了,接着又不是,现在又回去了!” 她的回答有些颠三倒四,但墨林却听得格外专注。 听完后,他看着灵瑜,脸上带着戏谑的微笑,认真地点点头:“嗯,你的回答很有深度。” 灵瑜被他的反应弄得有点尴尬:“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那你说说,我刚才到底想表达什么?” “四个字足以概括——去而复返!” 墨林说完,走到卫士面前,微微一笑,问道:“请问各位,贺公公今天有没有明确指示?” 卫士回答:“道长请自便,贺公公的意思是各凭本事。查案需遵守规则,一个月内两起案件必须公之于众。而且,贺公公很宽厚,已经为三位安排了住处休息。您昨天没问,所以我也没提。” 墨林闻言无言以对,转头看向后山的静谧景色,嘴唇动着,像是在低语些什么。 灵瑜靠近,怀中抱着那只大酒保。肥狗伸出舌头,摇头晃脑,就像一只吃奶的小猪:“道士,你在担心什么呢?” 墨林:“天气越来越冷,秋天即将进入冬天。案件不能拖延太久,陵阳城等不了那么久,最多十天,这个案子必须解决。小姑娘,你别多问,即使告诉你,你也未必能理解。我问你,你是凰丹尹派来的吗?” 灵瑜摇了摇头:“不是,凰姐姐不知道,我是带着大酒保偷偷溜出来的!道士,你的交际圈真广,我认识的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墨林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带着狗私奔,小姐,你真是潮流先锋。”灵瑜轻哼一声,把大酒保举到墨林怀里。大酒保一脸委屈,望着灵瑜精致的小胸部,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 墨林嘲笑道:“小姐,这只狗习惯了高山峻岭,对我这平坦之地可不太满意。” 灵瑜窃笑:“道士,我凰姐姐才是真正的波涛汹涌,我顶多算小山丘!毕竟我还小,再过几年就会变大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拭目以待。”墨林说得十分认真,目光始终落在灵瑜的胸部,仿佛在仔细测量其尺寸。 灵瑜从未见过如此轻浮的道士,顿时俏脸微红,捂住了胸口:“谁要给你看,我要给我家太子看!”墨林交叉着手臂,半眯着眼睛说:“那小姐你要加油了,按照现在的趋势,起伏不定,未来可堪忧虑啊!” 墨林说完就走了,他不是好色之徒,此刻也不是风流倜傥的时候。况且,很明显灵瑜对他有意思,对她没好处的事,他从不白白浪费精力。 灵瑜一肚子气地紧随其后,就像一块口香糖,黏在道士身边,坚决不离不弃。 青袍道士略显苦笑:“姑娘,既非凰丹尹所托,为何执意跟从周某?那大酒保,我随时可以归还于你。 你如此,使我与犬类皆处境尴尬。再说,日日携犬,实有悖我之风范。 ” 灵瑜反驳道:“郎君为我家太子查案,本姑娘自当助你一臂之力。看你这道士言辞狡猾,不知是否真有几把刷子。 大酒保偏爱宁静小溪,有你在,我倒省了不少担忧。你的风范我看不出来,倒是脾气不小,你的骨气我没瞧见,但这酒保对你倒是情深意重呢!” 墨林轻笑:“姑娘伶牙俐齿,能与我争辩之人寥寥无几,你算是一位巾帼英雄。 还是抱紧你的酒保吧,我需查案,带宠物过安检颇多不便。 ” 灵瑜抿唇轻笑,狡黠的目光让墨林愣住:“姑娘,你说大酒保喜好小桥流水,是何深意?” 灵瑜闻言,手指向墨林的青衫,笑声连连:“道长,你的下摆已被‘水’淹没了!” 墨林闻言一惊,这才嗅到淡淡的异味。 低头查看,却被大酒保挡住了视线,只看见它那吐舌憨笑的肥脸,瞪大的眼睛直盯着自己。 墨林无可奈何,大酒保却越笑尿得越欢! 墨林静静地抚摸,任由胖狗尽情排泄。 灵瑜笑了一阵,渐渐觉得无趣:“你这道士,为何不推开它?” 墨林:“既然已洪水滔天,再如何阻止也是徒劳。倒不如让它尽兴,总比一同烦恼来得好。 我对世间生灵,皆平等对待。 ” 灵瑜摇头道:“你对狗确实仁慈,但凰姐说过,好人常受欺,温驯的马常被人骑!” 墨林:“她过于偏激,心存善意并不意味着软弱,慈悲的屠夫手中未必无刀。 ” “我看你就是无刀无剑,除了这张嘴,就剩一张好看的皮囊!”灵瑜皱着鼻子,朝他做了个鬼脸。 道士被她说得微红了脸:“此事不必张扬,世人皆可见,无需刻意炫耀。况且我这张嘴,胜过天下所有的兵刃,谈笑间便能令强敌消亡,何必依赖那些锈蚀的铁器?” 墨林说完便启程下山,灵瑜紧跟不舍:“你要去哪里?皇上的宫殿在上面呢!” 墨林:“皇上那里暂且不去,百里太后的案子时间紧迫,再不去看,线索就要淡了!” 灵瑜笑着加快脚步,跟上道士,看着他与大酒保,一个英姿飒爽,一个憨态可掬,共同迎着初升的烈日,步履轻快,笑声洒脱。 她的眼角微微刺痒,仿佛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温馨的画面。 道士的青衣在山风中飘扬,青松翠柏相映成趣,隐约带着淡淡的尿味,还有一丝皇宫酒香飘进她的鼻孔。 少女身着紫色轻纱,随风轻舞,仿佛与那位懒散的道士之间有着深厚的旧缘,满是熟稔的亲切。 灵瑜道:“周真人,这十日宫中时光,我便与你同行了!” 墨林答曰:“姑娘若能酒足饭饱,贫道自当竭力共度生死!” 第53章 败国密会百事哀 不论墨林在皇宫中的情况如何,此时在陵阳城外,一顶轿子悄然出了东城门。 轿子并不显奢华,抬轿的脚夫都穿着简朴的衣物。 看起来与寻常行商无异,然而东城门外的官道并非商业路线。 一路无人交谈,轿子缓步来到一片寂静的竹林。 此处离城不过十几里,但除了竹子别无他物,平日里少有人至。 轿子在竹林中停下,走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依旧身着素色青衣。 “你们在此等候,没有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老人的声音低沉坚定,四位抬轿的壮汉都拱手应诺。 虽然外表如同普通百姓,但结实的身材和腰间隐约露出的刀柄揭示了他们的不同寻常。 老人不多言,整理衣衫后便步入竹林深处。 他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左拐右转走了近半个时辰,直至面前出现了一张竹制的四方小桌。 桌子小巧,两张竹椅。 两杯用竹筒削成的简单茶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老人来到桌前从容坐下,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静默地等待,一切显得那么自然流畅。 又过了盏茶的时间,对面竹林深处慢慢走出一个人影。 老人见状立即恭敬起身,向来客行跪拜大礼:“老臣李觅,参见太子!” 对面的人走近,一袭白袍佩剑,手持一壶滚烫的茶,正是被逐出宫的太子凉。 “丞相免礼,李老是国家的重臣,如此奔波实在让凉感到羞愧。” 太子凉上前扶起李觅,两人缓缓坐下。 李觅老眼中满含热泪,长时间注视着太子:“如今国家陷入困境,老臣也失去了权力。 唯一牵挂的就是太子,今日能见到你安然无恙,老臣也算暂时安心了。” 尽管如此,李觅的眉头依然紧锁。 太子凉为他清洗茶杯并递上茶水,举止间透着和煦:“国家已至此境地,丞相已经尽力了。 现在不必介怀,多喝些普洱为好,茶凉了就是浪费了。” 李觅伸手接过,仍不住叹息:“不敢欺瞒太子,最近皇宫中已是乌烟瘴气,宦官乱政毫无章法,邺王软弱也无法自保!” “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事,当初兄长在濮东郡屯兵,我就劝过他不能让皇宫无兵。 现在急需兵马的时候,大军却远在边疆无法调动,说出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太子凉默默地喝茶,看上去镇定自若。 李觅:“整个北戎州超过一半的兵马大权都在赵胤手中,现在全都部署在东陲边境,宫中一旦有事根本来不及调遣。 据老臣估计,以贺华黎和温侯俊等人的手段,即便邺王有意出兵支援,消息也无法送达濮东郡!” “所以我才说他傻,我这个傻哥哥还不信。 太子凉轻轻一笑,笑声略显干涩,随即皱起眉头问道:“最近宫中的传言是真的吗?我父皇真的驾崩了?” 李觅听到这个问题,立刻满脸哀伤:“恕老臣无能,未能帮助太子保住北戎的江山!” 说完,他就要下跪,太子凉伸手阻止,脸色渐冷,展现出枭雄的气质:“我并不在乎父皇的生死,他虽然赐我太子之名,却没有给我真正的兵权。如果不是宁远将军用魁门军协助我,恐怕我早已被赶出去,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李觅理解太子凉的意思,紫宸公赵星阑确实如此行事。他给予长子军队,却不给名分;给次子名分,却不给军队。原本打算经过多年的考察再做最后决定,谁知北戎局势突变,一切都变了天,现在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搭了进去,陵阳也变成了危险之地。 太子凉继续说:“当年,温侯俊和邺王联手,捏造罪名陷害丞相,又以反抗西梁的名义派我去攻打金镛城。西梁震怒,派出了佘老太君,如今我的魁门军全军覆没,我也被赶出宫。而我的绣花将军,也因此失去了美好的姻缘,还遭受了门派的唾弃。”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真的变得悲伤,李觅接过话题,也露出同情的神色:“温侯俊这么做就是要除掉太子,邺王天真地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正如我们所说,他在宫中已经没有重兵,温侯俊本身就是西梁的走狗,利用西梁除掉太子,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赵胤了!” 太子凉闻言突然笑了:“也不能说他计划周密,如果温侯俊真是步步为营,为什么会半路冒出一个掌管禁军的老太监呢?” 他指的是贺华黎,李觅闻言也感到困惑:“老臣也想了许久,按理说贺华黎一直安分守己,和老臣关系也不错。谁知道你被放逐后,他掌握了骧兰军的权力,现在整个陵阳仙宫都听他的指挥,也不知道为什么骧兰军会服从他,而不是赵温和狄江倾。” “是江湖,他依赖的是江湖的力量。”太子凉的声音冰冷。 “你是说江湖十门中最为广泛的镖门?”李觅看着他,两人都有些想法。 “不仅仅是镖门,应该还有其他未露面的势力。否则单靠狄江倾,老太监不可能独自压制邺王和大礼官。据我猜测,我那位兄长和温大人可能已经看出了端倪,现在只是在配合温侯俊演戏罢了。” 太子凉洞察秋毫,李觅却感到痛心:“无论是什么势力,一个好好的国家竟然被江湖势力分化瓦解。真正的太子流落在民间,而在宫中玩弄权术的人却荒唐无比!就连紫宸帝的身体也没人照顾,真是礼仪崩坏,大厦将倾!” “所以,李丞相,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太子凉慢慢站起,注视着林中的鸟鸣,心中似乎有些压抑。 “现在北戎州的国公去世,太子消失,朝廷动荡。 很快,北戎的天下将陷入大乱,绿林强盗会出没,反动势力会滋生蔓延。 更不用说边境之外的西梁会趁机出兵,一向敌对的南戎州也会北上干预,十九国的野心家都会把北戎的大乱作为崛起的契机,接下来的纷争绝不只是两三国的事!” “这该如何应对。”李觅满脸忧虑:“如今百里太后和紫宸公离奇死亡,这两起案件背后必定有势力操纵。 贺华黎现在在宫中上演着调查的戏码,但这场戏恐怕还没结束就会被铁蹄踩灭!” “让它们去吧,李丞相,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的职责。 乱世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现在北戎的大乱首先会扰乱陵阳,陵阳城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 一个没有秩序的混乱国家,最适合成为全国诸侯角力的战场!” 太子凉说完,豪情壮志地挥舞剑:“现在,陵阳就是战场!” 李觅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太子,有一句话老臣不得不说。 无论是陵阳城还是北戎州,都是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基业,就这样毁掉实在令人心痛。 老臣日夜忧虑,生怕北戎州会像东方的上京一样,被三大联盟战役摧毁得再无复兴之日,变成如同苍梧绝地的人间炼狱啊!” 提到上京苍梧,太子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箭,他指了指李觅的嘴角,示意他不要再多言:“李丞相,你为官多年,应该知道有些话不宜说出。 陵阳和北戎的命运已无法避免,我们应该坦然面对。” 说完,他举剑指天:“如果天下视北戎州为杀戮之地,那我北戎太子就要以天下为我的目标疆域!” 整个天下暗潮汹涌,太子凉的话语正在逐渐应验。 北戎州即将动荡,无论是在太京州的雪楼秘密会议,还是在草原上的西梁军事演习,前往北戎州的势力越来越多,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而在众多即将诞生的势力中,峨眉派算是较早行动的一支。 蓝晏池在告别李长风后便带领众人出发,那个神秘的酒徒一路跟随,还算平静。 人们行进他就行进,人们休息他就躺在葫芦上饮酒。 虽然他没有吓人的外表,但很少有人敢于主动招惹他说话。 毕竟峨眉弟子都在鹤羽化尘门前见识过酒徒的手段,蓝晏池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峨眉刺会无缘无故地脱手。 这些天来,只有他和酒徒有一些交流,无非是生火做饭的日常琐事。 酒徒也算脾气不错,一路上还算安宁和平。 婧司和婧慈两姐妹被安置在队伍中间,尽管有峨眉门主的通行许可,但人们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仍然充满戒备。 峨眉山的山门坐落在桡唐的南部,要到达北戎州,必须跨越长江,还要穿越苍梧边境的那个不可名状的地方。相比南戎州和西梁,这条路更远且广阔。峨眉派的弟子大多是女子,她们喜欢穿着洁净的长袖云杉,所以一旦遇到污秽,就会停留整理,这就使得行程速度缓慢。墨林入宫之时,峨眉众人已渡过江水,穿过苍梧边境,来到了北戎州的南部边缘。 他们来到了柳河县,北戎州南部的边陲小城。连续几天的长途跋涉,让众人在野外露宿的疲惫中渴望休息。尽管紧急的命令不应耽搁,但婧慈坚持要找个地方洗漱,而酒徒也嚷着要去集市买酒。蓝晏池无奈,只好吩咐弟子们找客栈安顿,于是他们在柳河县暂时落脚。客栈普普通通,蓝晏池还命令弟子日夜轮流守护。 忙活了半天,确保每个弟子都有了安稳的住处,婧司和婧慈也都备好了熏香浴水,他才得以休息。以前作为峨眉派的大师兄,他总是被人伺候。然而,李长风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出山门即江湖,离开峨眉就得小心翼翼。想到这里,他又坐不住了,提着两只烤鸡和半壶烧酒,走向酒徒的房间。 酒徒的住处离他不远,但屋里空无一人。他在周围找了好几圈,最后在二楼的栏杆旁发现了那位在街头摇头晃脑的黑衣男子。“前辈!前辈!买到酒了吗?”他朝酒徒喊道。酒徒已经醉醺醺的,抬头看着天空,站在客栈门口的栏杆下。“买到了,两个羊皮酒囊,还有我的褐色葫芦都装满了!”他得意地说着,还炫耀似的抖了抖背。蓝晏池笑着举起双手:“晚辈为前辈准备了烤鸡,感谢前辈前几天在那个不可提及之地的帮助!” 前几天经过苍梧边境,蓝晏池目睹了他记忆中最混乱动荡的可怕地带。他无法用语言描述那种混乱,老一辈人曾说过,苍梧是一个被三大联盟战争摧毁的死去的国家,在被毁之前被称为天朝上京,现在只剩下罪恶累累。“只是几个马贼而已,没有你,我们峨眉剑派也能对付。你们这些正派弟子都很好,就是太娇气,没见过世面。马贼匪徒只能在边境游荡,如果你们看到苍梧内部的真实情况,可能会更难以接受。”酒徒和蔼地说着,摇摇晃晃地放下葫芦,坐在市场上,抬头和蓝晏池交谈。“那么,真正的苍梧国境内到底有什么呢?”蓝晏池微微皱眉。 听到这个问题,酒徒却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忌讳,挥挥手说:“没什么新鲜的,不提也罢。” 蓝晏池察觉到对方有所保留,立刻不再追问,转而举起手中的烤鸡,招呼道:“前辈请快点上来,柳河县位于国境边缘,不少来自南戎州和西梁的旅客也会经过此地过境。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谈话的理想之地。” 确实,自北戎州动荡以来,边境城镇变得复杂多变。 除了西边的金镛城沦陷为死城,其他边疆城镇都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酒徒微笑着应允,正要起身向前,突然身体在半空中僵住。 他抬起满脸胡须的下巴,随意整理了几下散乱的头发。 十步之外,也站着一个男子,正抱肩静静打量着他。 两人在人群中静静地站立,酒徒的神情略带感慨,而对面的人则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居然能从那个地方活着逃出来,看来这个世界又要不太平了。” 对面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紧了紧背后的长包裹。 包裹中露出三把朴刀的刀柄,刀门的印记已模糊不清,正是从西梁城一路赶来的刀门门主李岸然! 酒徒似乎与他早已相识,闻言摆手道:“难道你想再和太白老贼联手杀我一次吗?” 李岸然闻言沉默,许久后才缓缓开口:“你当年确实做错了。” “你总是说林家的错,因为你一直是穆家的狗!”酒徒闻言大怒,完全没有江湖前辈的风范。 李岸然如此高傲之人竟任由他辱骂,没有反驳,反而微笑向前走去。 “往事不必再提,现在我和穆家已无瓜葛。 如今是后辈崭露头角的时代,你的徒弟就在穆家效力。 如果说我是穆家的走狗,那么你的门派中就出了最大的狗头!” 李岸然笑着走到酒徒面前,但仍保持着一刀的距离。 他对别人从未如此谨慎,但眼前之人似乎让他不得不如此。 “他的仕途是你帮他选择的,说到底你是故意用他来讽刺我。” 酒徒扯起腰间的羊皮酒囊痛饮,一边喝一边恶狠狠地看着李岸然。 “是他亲自三跪九叩向我祈求的,你的优秀徒弟也是个决绝之人。 被自己的徒弟亲手关在那个地方,这种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李岸然的笑容有些谨慎,一边说一边把手靠近背后的刀! 然而,酒徒似乎并不想惹麻烦。 他喝完酒擦了擦嘴离开,临走时向栏杆上的蓝晏池挥手告别。 蓝晏池目睹了这一切,只是不明所以,一句也没听懂。 婧司婧慈不知何时也来到栏杆旁,看到李岸然立刻喜笑颜开。 尤其是泼辣的婧慈,风风火火地从栏杆上翻了下来,让李岸然哭笑不得。 “李叔叔,你好几年没来看我们姐妹了!” 李婧司在栏杆旁也轻轻扬眉行礼:“婧司见过李前辈。” 蓝晏池同样回礼问候,刀门和峨眉派历来交好,李岸然也笑着一一回应。然而他的心思似乎不在这里,凝视着酒客离开的方向许久,直到人群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前辈是不是在找那位喝酒的人?他从峨眉山跟我们一起出来,一直到这里,也是想去陵阳城。”蓝晏池和李婧司走下楼,来到李岸然面前说。 “他一直在跟着你们?”听到这个,李岸然的神色略显复杂。 “是啊!李叔你认识他吗?他是谁呢?”婧慈拽着李岸然的衣袖摇晃着问。 李岸然微感惊讶,随后敷衍地回答:“只是一个老朋友,不算好也不算坏,他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他还帮我们清理了几波马贼。”蓝晏池拱手如实相告。 李岸然点点头,李婧司在一旁行礼问道:“李前辈,你一来他就走了,他是不是在躲避前辈?” “我哪有那种本事让他害怕,他不对我发脾气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李岸然笑笑,然后指向北方。 “你们要去陵阳,我正好有事要见紫宸国公,我陪你们一起去!”他宣布。 众人闻言皆是欢欣鼓舞,蓝晏池拱手表示感谢:“有前辈在路上照顾,我们会更加安心。” 李岸然摆摆手:“哪里的话,不过是送走了一个酒鬼,又来了一个赊酒的疯子罢了!” 第54章 烽火长歌,世道混乱 暂且不提李岸然和峨眉众人同行之事,自从百里太后分娩遇袭的消息传开后,陵阳城就如沸腾的水般动荡不安。但百里毕竟是凤宫内部的人,陵阳虽然受到影响,但道统纲常仍然存在,天地运行依然正常。 然而,不久后传来紫宸国公去世的消息,整个陵阳城彻底失去了秩序! 在陵阳城中,南瑾和小长安站在华芳楼前。南瑾依然体弱,身体柔弱得像没有骨头,但一举一动却别有一番韵味,素颜淡妆却美得令人心悸。小长安搀扶着她,明明是个男子,却模仿南瑾施以脂粉。 他扭腰捏指,步态袅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但他毫不在意。 南瑾说:“小长安,我不想再留在陵阳了,这里太乱,到处都让我感到害怕。” 小长安:“外面的世界广阔而遥远,所以江湖上流窜着许多不安定的因素,百姓生活困苦。陵阳城虽然不是高高在上,但相对来说还算安宁。” 南瑾:“可是紫宸伯伯和百里娘娘都相继离世,哪里还有皇家的天地?” 小长安:“确实如此。但有大礼官在,小姐在陵阳应该是最安全的。” 南瑾:“我父亲现在也陷入危险之中,你看这座城市的现状,哪里有太平可言?” 小长安挽起南瑾的手臂,笑容满面,尽力安慰:“走,我带小姐去看看前方的情况。” 路上,景象混乱,狂马奔腾,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小长安说:“以前的陵阳城,马匹是难得一见的。 现在群雄无首,每个人都想在这座皇城脚下展现英勇。 帮派渴望在这动荡的世界中扬名立万,biaozi想在这鱼龙混杂中竖立贞洁牌坊。 强盗想在这国家衰败中搞点金融,飞贼想在这大贼强盗中沾点好运。 胡杨树下的女子能百步穿杨,洒酒穿过肠子,对面店铺的老掌柜能开山裂石,摧金断掌!” 南瑾问:“那么,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宁的呢?”小长安眼中含悲:“小姐只要安心待在宫里,有温老爷在一天,小姐就安全一天。” 谈话间,前方酒楼突然飞出几个壮汉,窗户破碎,人仰马翻。 地上红白相间,刺眼醒目!两侧的围栏中跳出几只野狗,追逐着一群官员贵族,一口气跑了十八条街! 秦淮楼的琵琶佳人柳如飞燕,手持暹罗伞如天女散花般在屋檐间飞跃。 卖糖堆糍粑的一排少年放下工具,敞开衣襟,拔出绑着红布的大刀,在街上成对厮杀! 小长安拉着南瑾来到一边的酒楼门口,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南瑾颤抖着,小长安抱住她,不断地安慰,但效果甚微。 小长安:“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宫。” 南瑾:“宫里现在真的比外面更太平吗?”小长安沉默了,忽然,他脸上露出喜色,拍了拍南瑾的肩膀说:“你看,这后面的酒楼是哪里?” 南瑾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鸿楼。 小长安:“武陵公子的信,小姐还有几封没看?”南瑾:“我现在不想谈这个,我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看再多有什么用?” 小长安:“信还是要看的,都是武陵公子的心意!”南瑾:“你看外面这样,谈儿女情长有什么用?” 小长安闻言立刻严肃起来,外表严厉而内心紧张地说:“小姐,我觉得这很重要!”南瑾被小长安的表情吓了一跳,小声问道:“小长安,你怎么了?” 小长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笑容满面,身上的怒气也立刻消散。 仿佛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完全是另一个人。 但南瑾都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发冷。 她想离开小长安,但身体确实虚弱。 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禁又流下了眼泪。 看见南瑾哭泣,小长安顿时手忙脚乱。 一番温柔的话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停止哭泣。 南瑾:“小长安,我从没见过你那样的样子,我害怕了。” 小长安看到南瑾的反应,心如刀绞,举起白皙的手掌向自己的脸扇去。 一下又一下,南瑾阻止不了他,不久脸颊已经渗出血来,一片殷红。 然而他的目光明亮,深深地凝视着南瑾,充满了情感。 南瑾回应:“小长安,你无需如此,我不认识那位武陵公子。现在这世界上,除了你,没人真正对我真心相待。我身体虚弱,活着只会拖累善良的人。你照顾我心中有苦,偶尔发泄一下也是正常的,我不应该责备你。” 听到这话,小长安面容柔和,擦去脸上瘀伤,仿佛毫不在意疼痛。他双臂环绕着南瑾,望着喧闹不断的街道,眼神坚决地带着她离开。尽管他身着红粉装扮,此刻的小长安却像那些天上的大侠一样威风凛凛! “小姐,只要我还在世上一天,就没人能阻挡你的道路!” 两人离去后,鸿楼的楼上,角落里坐着宁远和八步赶蝉。八步赶蝉似乎受了重伤。那天温楼主与他一同陷入凰门的围攻,楼主吩咐他一定要保护婴儿送到北秦。现在他竟然和楼主一起回到了陵阳城,其中的原因只有他们俩清楚。桌子上留着一些剩菜,八步赶蝉静静地品着温酒。宁远则趴倒在桌子上,对外面的嘈杂毫不知情,口水流着,睡得香甜。 梦境中,一个女子的身影隐约可见,手中拿着针线仔细缝补,但已不知她身处何方。八步赶蝉饮尽残酒,轻轻地咳了几声,唤醒了宁远。宁远晃了晃头,梦中的那件绣花长袍依然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空白处,最后一朵绣花仍然没有完成。然而当他看向前方,却又看到了一朵精致的花——一朵桃花。 八步赶蝉问:“终于肯醒了?你在这里多久了?”宁远一见到八步赶蝉,立即恭敬地问候:“八师兄,大概两天了。”他并不惊讶八师兄能找到他。在这个红尘世界,如果八步赶蝉想找一个人,除非那人已经漂泊到了东海之外,否则一定会被找到。只要他愿意,就一定能找得到。这是意愿问题,不是能力问题。 八步赶蝉说:“跟我去个地方,太子也在那里,他想见你。”宁远闻言微微一惊:“太子难道离开了凰棠别院吗?” “所以你要快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八步赶蝉的语气冷硬。宁远起身,手中的红缨枪嗡鸣作响。八步赶蝉递给他一个长盒子:“里面有关于路线的信息,我先走一步。你太慢了,我不习惯。”话音刚落,他已经消失无踪。 店里的小二看得目瞪口呆:“客人,这些日子以来打打杀杀,从没见过这样的身手,像鬼魅一样。”宁远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说:“我八师兄轻功卓绝,日行百里如同散步!” 店小二惊叹:“世上竟有这样高深的人物!” “那是因为你未曾涉足江湖。” 宁远笑容灿烂,上次在凰棠别院,凰丹尹拒绝了他,未能见到太子。 这次终于能和朝思暮想的太子见面,宁远感到心情略有好转。 当然,除非墨林回来,否则他不会真正开心。见到太子虽然有些宽慰,但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店小二赔着笑脸说:“客官您客气了,我只是个低贱的杂役。 不过现在的陵阳城,岂不是已经在江湖中声名鹊起?您是他的师弟,想必也有几手神通吧?”宁远闻言自嘲道:“哪有什么本事,只是一个醉醺醺的酒鬼而已。” 他打开竹匣,桃花剑静静地躺在里面。 剑上的桃花,正是刚才醉眼中,八步赶蝉向他展示的那朵。 宁远拿起剑,看着剑身上斑驳的血迹,眼角渐渐湿润。 他用力擦拭眼睛,不再假装儿女情长,随即提枪冲下酒楼!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十八。 贺华黎下令审理案件的第一天,阳光初照。 墨林和灵瑜站在养心宫前,身后始终有禁军跟随,寸步不离。 灵瑜问:“你说你的猫犯了罪?” “它没犯罪。贺华黎找不到真凶,只能拿猫出气。他不能杀那只猫,所以只能拿我出气。这是宫里官员的通病,无论什么事,他们总能找到一个替罪羊。这也是世间人的通病,他们总觉得每件事的发生,后面都应该有个原因。” 青衫道士轻轻叹了口气。 “但你没错,这样岂不是很冤枉?”灵瑜为他感到愤愤不平。 “在强权面前,没有冤枉可言。贺华黎只看结果,不在乎原因。他的重点是如何找到那个结果,一旦找到事情的原因,就没人关心它的真实面目了。” 正说话间,对面走来了黑袍道士墨旋。 墨林和他行礼,墨旋身上还带着酒气。不远处,养心宫的琉璃瓦上躺着一个白衣人,正是文般若。 墨林微笑道:“文掌门好兴致,居然比我还爱酒。我那傻师弟,你看过现场了吗?百里太后的尸体还在里面吗?” 墨旋摇头:“已经移走了,毕竟过去几天了,没有保护,已经开始腐臭。现在里面空荡荡的,死去的宫女和产婆也被处理掉了,她们也是人,也会腐烂的!” 墨林环顾四周,确实如墨旋所说,但他眉头紧锁,直视墨旋追问:“尸体是什么时候移走的?” “这个,师弟我就不太清楚了。”墨旋无奈地摊手。 墨林望向文般若,问道:“文掌门,我相信你的话。你们是在何时何地遇到那情况的?”文般若回答:“就在两个时辰前,皇宫的内班院来了几个小太监,他们把尸体都搬走了。” 墨林笑了笑,转头看着墨旋,墨旋的笑容显得有些尴尬。他瞪了文般若一眼,但因为说话的是书生,他也无可奈何。“师弟,是你让人搬走的吗?”墨林笑着看向黑衣道士,墨旋的脸色阴沉:“师兄说笑了,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况且,听说师兄能见微知着,何必非要看那些臭气熏天的尸体呢?” 这话带有明显的挑衅,墨林迈步向内走去,灵瑜紧跟其后,走到墨旋面前做了个鬼脸。墨旋从未见过这位紫衣姑娘,一时有些愣住,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中有座回龙壁,壁墙根下放着一张茶几,上面有几杯已经风干的淡茶,显得凌乱不堪。文般若接着说:“那天分娩时,邺王、大礼官和司马道长在这里品茶赏月。” 墨林听到司马种道的名字,皱眉回头看向墨旋,墨旋轻轻点头,而墨林心中满是疑惑:“这道士你是从哪里认识的,不周山上可没有这样的人物!” “师兄管得也太宽了吧,这世上的道士不姓周,难道都得姓葛你才满意?”墨旋的话语无礼,墨林也不悦:“我问你,你扯师父进来干什么?”墨旋反驳:“你少提那个老家伙!他是你的师父,我可不认!” 黑衣道士脸色涨红,墨林不予理会,他在桌前凝视片刻,然后问文般若:“文掌门,据你所知,案发前他们在这里喝茶有多长时间?” 文般若摇头:“不清楚,只知道百里太后分娩困难接近一个时辰。” 墨旋点点头,将脸靠近茶几,低声自语:“从茶杯的摆放来看,原本这里有两人,应该是温侯俊和司马道道,他们是同一类人,不必多说。第三个杯子还剩半盏茶,如果回溯几天,这杯茶应该还是满的,所以第三个人并没有喝茶。邺王本来就和温侯俊不合,不喝他的茶是很合理的,符合他的孤傲性格,所以坐在中间的确实是邺王。” “邺王来这里,应该是关心第三个皇子,一旦发生事情,他们三人肯定会进去查看,然后就都说不清楚了。”墨林喃喃自语,低头走进去。此时的养心宫庭院一片狼藉,满地都是血迹,脚印混乱不堪。 “地上的脚印交错,但茶几周围几个人的脚印还是可以分辨的。邺王应该是走在最前面,温侯俊和司马道道紧随其后。地面上偶尔能看到后两者的脚印,而邺王的脚印却模糊不清,这表明他可能穿着拖地长袍,可能是大红猩猩毡或者红雀大氅。” “这种步法会抹去前一步的脚印,但紧随其后的两人脚印则会清晰可见。走在前面的是温侯俊,而后面的人脚印始终错开一格,显示出司马种道对等级秩序的尊重,但他的脚印比温侯俊的深,说明他的体重可能更重。” “我见过司马种道,以此推测,温侯俊应该身形瘦削,他的左脚印外侧更深,磨损严重,表明他走路时往外倾斜,肯定不是那种走路姿态像女子的宦官。左脚用力明显,很可能是个左撇子。目前只能看出这些。” 墨林话音刚落,灵瑜瞪大了眼睛,上方的文般若也震惊不已,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这些都是你刚才看出来的吗?我认识温大人,他确实是个老瘦的左撇子!” “这样说来就对了,有生还者的话,我必须审问他们,先审问,再验尸!”墨林显得习以为常,而墨旋的脸色却阴沉得如同水潭。 墨林示意灵瑜,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文般若来到墨旋身边,轻轻推了推他。 文般若:“你的师兄,真是可怕啊!”墨旋:“他一直都是这样,如果你不想让邺王牵连其中,就少在他面前提线索。我的这位师兄,你给他一丝信息,他就能推演出半个局势!” “他这样多久了?他有没有出过错?”文般若微微皱眉。 “以前从未见过他下山,只在山上用沙盘推演,师父葛行间和他对弈三千局,无一获胜!”闻言,文般若的目光如剑,但内心却深沉如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旋:“让他先折腾一阵吧,这次的两起案件,我想和他正面较量一番!” 第55章 新人武墨惩旧恶 第一天下午,停尸房内,恶臭扑鼻。 墨林三人在此,灵瑜不知所踪,他们静静地望着屋内的尸体发愣,一盏茶的时间没有人轻举妄动。 “为什么只有宫女和太监,百里太后在哪里?出生的孩子呢?” 话音刚落,墨林的目光紧紧锁住墨旋。 墨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挥手道:“师兄,别问我,就算是温侯俊也没有权力动娘娘的遗体!百里太后在钰璟宫是由贺华黎安排的,毕竟她的身份尊贵,不能相提并论。据御医的诊断,应该是同样的手法导致死亡,凶手是杀手而非小丑,没有必要看每个人的脸色,也不必讲究尊卑顺序!” 墨旋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所以,只需查看这些宫女和接生婆的死因即可,师兄,伤口异常明显,无需再推敲,都是魁门暗器天枢彗星针所致!” “你确定吗?这根针你见过,或者你曾经被它杀害?”墨林平静地看着对方,墨旋听到这话有些不悦,指着尸体坚定地说:“师兄,这样强词夺理可不像你的作风!那位绣花将军出身于魁门,多年来对太子凉忠心耿耿,四海之内无人不知,你现在替太子出头,当然不会承认这根毒针!” 他的话语慷慨激昂,正气凛然,身躯挺拔,目光锐利如电。 青衫道士并未被其所动,依然半睁着眼皮:“如果是真的,就无法伪装;如果是假的,也无法变成真的!”墨旋反驳:“师兄你这么说,那么请问,除了天枢彗星针,还有什么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墨林微笑,轻轻指向文般若:“文郎的软剑,也能与此针抗衡!” 此言一出,墨旋满脸惊讶,连连倒退三步。 他警惕地看着文般若,而文般若却春风满面,仿佛什么事也没有。然而他越是镇定自若,墨旋就越感到寒意,毕竟斯文书生出手从不讲道理,更何况现在他是有理的一方。 然而,墨林道士依然目光清明,一举一动充满了太极的韵味。他和文般若遥遥对视,微微一笑,虽然没有言语,但其中的含义深远。 墨旋说道:“斯文书生行走世间,白衣如雪洗尽红尘,谈笑风生染青衫,师兄你这样说,真是勇气可嘉!” 文般若依旧保持着翩翩公子的形象:“墨旋道长不必紧张,这位道长只是根据事实推理,况且如果我真的杀人,怀疑又有什么不对?被我杀死的人,死状安详,伤口细腻,和眼前的死者极为相似,怀疑有理有据,自然无所畏惧。我认为墨林道长的做法是有道理的。” 文般若的反应出奇地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寻常。 墨旋冷笑:“文掌门太谦虚了,我想问问我那位好师兄,你是否想过,如果真的是太子命魁门制造动乱,你断了心中的公正,又该如何?如果查明白猫谋害了紫宸国公,你又该如何?这世界不是你制定的,公理也不是你创造的,你是否有罪,也不是你一个云游道士可以随意决定的!” 墨林笑着回答:“如果太子真的有罪,那就逮捕太子凉,我也会站在正义的一边!但归去来兮是我的猫,我知道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你后面所说的‘如何’不会成为现实。如果我真的有罪,自然会接受惩罚。如果我是清白的,自然会享受到清风明月。” 黑衣道士挥动大袖:“你的话我记下了,不过你怀疑文郎太过分了,毕竟文郎是天下人的选择,在众人的注视下,怎能容忍沙子存在?而且你在文郎面前直言不讳,我觉得你已经把自己置于死地了。”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说得十分巧妙,但墨林依然淡定地看着文般若:“众人都不知道案情的真相,你这样说我觉得你像个傻子。 我说过的,世间纷繁复杂,讲究公正,而这公正本就存在于凡尘之中,我只是将其揭示出来。 ” 墨旋望向文般若,文般若早已见识过墨林的手段,毕竟各为其主,心中对他已存芥蒂,所以墨旋一个眼神,文般若便心领神会。 “周道士,当日我杀害禁军已是背离了公正,如此说来,我现在就是罪犯,道士又能拿我怎样?你无力对抗,自然对我束手无策,那么你说的公正,岂非是个天大的笑话?” 文般若的目光充满挑衅:“如今我成了罪魁祸首,恶行累累,却为何仍有万人称颂?江湖每日都有人死亡,街头巷尾时常充斥着孤魂野鬼,为何不见善恶有报?多少清白之人无辜受难,国家兴衰战争不断,为何不见天道怜悯,铲奸除恶,还世间安宁?” 话题触及国家,墨林虽然言语轻佻,但眼神却稍显平静。 “江湖上论功行赏,论资排辈,杀人越货是常态,你能在江湖立足,是因为你的技艺就是江湖的规则,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自封圣洁。 这个世界已经疲惫不堪,喧嚣背后只有凄凉,但在北戎国之外,仍有和平的世界。” 他走到门口,向看守典司要了两杯茶,静静地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 “善恶本应平等,你看不出这个道理,是因为你只在恶中行走,不在善中停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无法为那些侍卫伸冤,是因为天道的因缘还未到,这因果是你种下的,由有缘之人来解决。我只是一个过客,但也足以评说这人间。” 墨旋听后冷笑:“师兄你这样讲,倒把自己的无能说得高尚体面!” 墨林瞥了他一眼,“你无能我就无能,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是一路人。 让我们回到案件上来,现在需要评估你的软剑和天枢彗星针,同时鉴定天下的暗器图谱,找出所有可能的凶器。 ” 文般若闻言挥手,从他手中接过一杯茶喝。 “你只需看我和那天枢彗星针即可,世间能伤人如水滴石穿的暗器再无其他种类。你不是江湖中人,随便找你的那位绣花将军对比验证,肯定不会出错。既然如此,直接验证软剑能造成哪种伤口就可以了。” 墨林:“那些死去的侍卫尸体都已经火化了,否则用来试针再合适不过。师弟,麻烦你牵一头猪来宰杀,我们检查伤口,用牲畜试剑。” 话音刚落,文般若突然伸手制止他:“道士,你在说什么鬼话,我问你,死的是人还是猪?” “当然是人,但活着还不如猪。”墨林微微皱眉。 \"既是人类,验证也只能用同类,阁下以一头猪定我的罪,岂非太过荒谬!\" 文般若的目光冷酷无情,墨林听后脸色更冷,墨旋却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我觉得现在该讨论一下,到底该杀什么样的人才合适!\" 屋内的尸体寂静冰冷,屋里的人则冷漠无情。 墨林初入江湖,初次遭遇刀剑,踏入庙堂,才领悟到世事无常。 文般若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涌入室内,白光洒在黑色的棺材上,屋内三人的面容显得越发扭曲怪异。 \"故人已去,亡者见光,总是有些不合时宜。\" 墨林的惊讶只是一瞬,随即半睁着眼睛恢复平静。 墨旋闻言嗤之以鼻:\"我们是阳间活人,他们是阴间亡魂,为何要让生者受苦,死者安逸?还是讨论正事吧,这个人究竟该杀谁?\" \"我依然认为,少造杀戮为妙。\" 面对两个打算夺人性命的人,墨林的态度明确却略显无力。 文般若反驳:\"你杀猪就能功德圆满吗?两者并无太大区别,都是任人宰割的角色。在这乱世之中,六道轮回各有不同,但最终殊途同归。道长你自相矛盾,既然殊途同归,杀猪和杀人又有何分别?\" 黑衣道士在一旁火上浇油:\"我还是那句话,师兄你只能尽力而为,但若无缚鸡之力,也只能无可奈何。所以看这天下贫寒书生,满腹经纶,通古博今,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可见文人的悲哀如同寒冷的秋水,看似深沉,实则僵硬无波!\" 局面似乎已成定局,既然知道接下来必定有人丧命,墨林看向两人的目光中不再有任何怜悯:\"这就是文郎行文习武的原因吗?\" 文般若摇头:\"并非如此,我和道长不同。我天生具有文人的媚骨,但也渴望成为江湖中的一柄屠刀。虽然我熟读诗书,但学的都是江湖的野趣,提笔作诗,却往往满纸下九流之言。道长你住在山上,不食人间烟火,却不知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粗糙得多。我投身儒家,就是为了站立着生存,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无论在庙堂之上,还是地狱之下,都是真理。\" \"查案不是审判,应尽量避免牵连无辜。\" 墨林再次提出无用的劝告,然后默默地走到尸体旁捂住嘴检查起来。 身后,文般若冷漠的声音依然刺耳。 \"道长,我今天非要杀人,你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我。如果我非要杀你,你再有道理也无法逃脱。北戎国江山摇摇欲坠,帝后陨落预示着风雨欲来。你坚守的道德规范,如今还不如我手中的利剑。乱世之中,比的是谁的拳头硬,而非谁的道理正确!\" “师弟,文掌门身为儒家内部的官员,我则是西梁城主之子,有些道理你可能还没理解透彻。如今的陵阳城已非昔比,你只有一个绣花将军的虚名,背后空无一物,人们应是恐慌不安。这龙凤大案表面是找凶手,其实背后的含义,你应该明白!” “简直是无聊的储君之争。”墨林懒洋洋地挥手。 “师兄既然明白这些,就应该知道,即使你解决了这个案子,也是毫无意义。天下的权力在于多数人,你一个云游道士,想要让众人接受他们否定的事,这种想法本身就应被否定!” 黑衣道士说完推开房门,先让文般若大步离开,自己随后紧随,墨林神情平静,但笑容比平时少了一些。 跨出门槛,看见庭院中央插着一把七尺长的雪亮剑,剑锋冷冽如寒泉,两侧有血槽,正是狄江倾刚刚收缴的文般若的佩剑! 文般若走到剑前,轻轻抚摸,微微嗅闻:“许久未杀人,这剑的气息淡了许多。”墨旋拍了拍墨林的肩膀:“狄江倾和贺华黎都是世故之人,师兄你也该变通了。” 墨林看着那剑,静静站立,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剑为何在这里,贺华黎看人面相的本事高超,他要继续掌控局面,任何人都不能得罪,这一点他心中明了如镜。 文般若握剑抖动,长剑如同惊鸿游龙,破土而出,他随着风势在院中大开大合施展了几套剑法,最后剑背收于身后,剑尾几乎触及地面,剑柄上的龙首高昂向天。 文般若:“当年我文某无能,持此剑在关西崭露头角,一剑西来,血洗三关十二城,斗马贼,荡海盗,除山贼,平洋盗,纵横江湖三千里,十年间取九千人性命,只凭一剑,生死状上讲道理,投名状上论规矩。现在我们已入宫,我已有剑,接下来验伤的规矩,我要按照我的剑道来定。过去我可以用剑捅穿整个江湖,现在也能用剑捅穿整个宫廷,让天下人心归一!” “那么,掌门的意思是,试剑之人,应选谁为宜?”墨旋适时地恭维了一句。 文般若看向墨林:“抛开党派杂念,我确实敬佩道长。我背负七尺青锋,学不会卑躬屈膝,但给道长几分面子是应该的。既然道长不喜欢杀戮,那就让贺公公去天牢找些必死囚犯,这样大家都满意,没有异议了吧?” 墨林听了仍然沉默不语,挥挥道袍衣袖独自离开了那里。 只剩墨旋两人,墨旋看着文般若说:“阁下有没有想过直接杀了我师兄,然后嫁祸太子,省去许多麻烦呢?” 文般若笑了笑:“你是他师弟,同门出身,本是一脉,你真忍心杀他?” “确实,我有些舍不得,但文般若你却能舍得。我和他同根同源,你和他却毫无关系!”墨旋的话语中充满了试探,两人都还未摸清对方的底细,但这个话题显然引发了共鸣。 文般若冷笑回应:“你和我一个朋友很相似,你们说那些无情无义的话时,表情都一样可鄙。” 墨旋大笑道:“所以说世间人的面貌虽多,有其分类的道理,同类相聚,人群自然有划分。” “照你这么说,我和你站在一起,就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了?”文般若将剑背在背上,嘴角勾起一丝深意的微笑。 墨旋回答:“阁下应该感到庆幸,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这天下风云中出类拔萃的聪明人。” 两人相视大笑,文般若笑后低语:“你师兄还需要再留一段时间,现在杀他还太早。朝廷中还有很多太子的旧臣,那些老家伙们一旦嚼舌根,无论是邺王还是大礼官都会受到牵连。” “阁下的见解实在高明。”黑袍道士拱手表示赞同,眼中掠过一丝寒光,深邃而神秘。 次日正午,文般若果然命令贺华黎找来一个死刑犯。犯人是个接近四十岁的男子,跪在刑场中央,周围人烟稀少,这场告别显得格外凄凉。 墨旋与贺华黎低声交谈了几句,文般若手持当日的杀人软剑,面带微笑等待执行。 死刑犯颤抖不已,鼻涕眼泪失控,时不时干呕咳嗽,双眼红得像血。 贺华黎感叹:“这么多年来,每次到这个时候,他都这样。” 墨旋看着有些不忍心:“不如让他毫无预警地离去,免得这样鬼哭狼嚎。他还不到五十岁,人生体验尚浅,一般人难以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文掌门,还是尽快正法吧,我等着看伤口的结果!” 贺华黎笑了笑,与旁边的行刑官交谈了几句,行刑官扔下死亡令牌,文般若领会地点点头。就在这时,跪着的犯人突然放声痛哭:“凭什么要我死?按照大戎的法律,我的刑期是在下月初四,我还有十四天的命!” 贺华黎闻言嘲笑:“一个死囚,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短短十四天的寿命,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文掌门协助邺王破案,你现在受死也算是为国捐躯。我会向朝廷上奏,减免你家人三年的赋税。” 死刑犯反驳:“宦官说得好听,我家的祖宅被县官强行霸占,三年来讨要无果,我杀了那个狗县官,朝廷就要拿我抵命。就算我死了,尸体会被随便扔掉,一把火烧了。我这样的平民百姓命贱,不值钱,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命就比天还高吗!” 这一席话让老太监脸色冰冷,手指捏着兰花指,气得全身颤抖。 “强词夺理!我已经免除了你的赋税,这是对你的恩惠,你不领情反而反咬一口,真是不识好歹,活该早逝!” 死囚的脸色扭曲,笑容变得越发诡异和可怕,他紧紧盯着贺华黎,令老太监不禁感到一阵恐慌。 死囚说:“你说我反咬一口,没错,我确实咬了你一口,否则你的老裤裆怎么会这么空荡荡!” 这话一出,贺华黎气得直跳脚,而死囚却笑得放肆无比。文般若背着手欣赏着这一切,墨旋则在一旁轻轻抚弄着黑色古琴,边弹边笑:“这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戏!”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十九日。 墨林坐在刑场院子楼阁的屋檐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肘部倚在膝盖上的青衫上,注视着下方死囚的命运,看了许久。 直到有个声音从下方叫他,他低下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太监:“道长,这里不允许攀爬,您快下来吧!” “就让我坐一会儿吧,这里坐着很有风度。”墨林没有看他。 太监说:“道长,后面的墙上有一张梯子,是不是你从我们这儿偷走的?” 墨林回答:“这楼真的太高了,不爬梯子我上不来呀!” 太监:“请您不要为难我,还是尽快下来为好,一会儿要是被贺公公看到,我就要被送进淑刑院了!” 墨林一脸诚恳:“我真的能理解你,也请你理解一下我,我是个不会武功的道士。爬上来已经很不容易,耗尽了力气,腿都麻了,下不去!” 太监闻言面露忧愁,还想说什么,这时灵瑜突然出现,太监认出了她的身份,立刻鞠躬行礼。灵瑜似乎心情不佳,呵斥太监离开,然后叉着腰,气鼓鼓地向上看去。 “臭道士,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 墨林在上面喊道:“姑娘这话怎么说,我心里装着案子,不能有分心的杂念。” 灵瑜娇声冷哼:“分明就是你不带我玩,也不带大酒保玩!” 墨林闻言,环顾四周,果然发现一只肥嘟嘟的狗狗正蒙头大睡,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每次呼吸都会均匀地打出一个透明的大泡泡。 “酒保又胖了一些,也不知道我的小兮现在怎么样了。” 他又想起了他的猫。灵瑜拍拍自己弹性十足的胸口说:“我已经跟贺伯伯打招呼了,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的猫绝对安全!” 说话间,这个紫衣少女已经爬着梯子上了楼阁的屋檐,坐在墨林身边,摆出相同的姿势。这让墨林感到些许欣慰。 灵瑜的眼睛灵动,她看着下方,明白正在举行一场死亡仪式。她什么都没问,因为灵瑜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不该问什么。她从未见过墨林这样,所以也没说话,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悄悄关注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场中的死囚仍在竭力辩解,但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垂死的挣扎。 死刑犯:“我只是想知道,这大北戎国的法律,是否还有公正的时候!难道法律只对某些人公正吗?难道北戎国的法律只适用于你们这些人吗!”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贺华黎面无表情,抬头喃喃地说:“我们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吗?” 死刑犯冷哼一声:“不管你们是谁,反正不是平民百姓!” 贺华黎不愿多言,向行刑官示意,让文郎立即执行死刑。死刑犯对着天空大喊:“大戎国的法律还欠我十四天的生命,这十四天凭什么让人随意剥夺!” 墨林在上方听到这话,全身猛地一震! 文般若轻轻一弹手指,死刑犯应声倒地,短暂抽搐后便没了动静。鲜血从他的头部细孔流出,像红梅一般在头颅旁边绽放,触目惊心。 他将剑收回剑鞘,冷漠傲然地看着地上的死者:“你那十四天的生命,在我看来只是负担!” 第56章 道门暗器初次交锋 说完,他抬头看向屋檐上的墨林,邪魅一笑,白衣如雪:“道长,我觉得现在可以验尸了,我刚刚为你杀的,还热乎着,很新鲜!” 墨林的眼眶微红,他并非没见过死亡,只是这次是因为他的谏言而死,他第一次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文郎,他还剩下十四天的生命,我们都没有权利夺走。” 文般若盯着剑上滑落的血珠,除了冷漠无情,还带着一股傲慢的嘲讽:“还是和之前一样,你无法拯救朝廷,也无法改变江湖。” 墨林轻声叹息:“就像那天我在蚕洞中惊醒,周围百姓都被屠杀,而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说完,墨林看向墨旋,墨旋冷冷哼了一声,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师兄,别总是把脏水泼到师弟身上,我只是偶然捡到了你的剑,凶手是谁,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讲究证据的人,等你找到证据,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大局,你最好下来看看这伤口!” 灵瑜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吐舌向空中挥拳:“臭墨林虽然嘴不饶人,至少说实话,你这老道士整天拿国家大义压人,真是太虚伪了!” 墨林:“姑娘,你骂他就用他的名字吧,我也是个道士,我们这个行业就业率低,是典型的弱势群体,需要一些阶级群众的关心。” 墨旋已经查出了灵瑜的身份,闻言也不敢反驳,不满地拨弄琴弦,但眼中已满是怨恨。 两人说话间,墨林已经顺着梯子下到院子里。贺华黎命令小太监清理尸体,再抬回来让墨林检查。墨林仔细研究了半天,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误解文郎了,那些宫女接生婆不是被软剑所伤。” “这样的话,应该是天枢彗星针没错!”文般若显得恍然大悟。 “慢着,虽然天枢彗星针有嫌疑,但还需要具体查验之后才能确定。 墨林出声阻止,文般若闻言微笑道:“道长的意思是要再杀一人来验证吗?” 青衫道士听了犹豫不决,面对生死关头,他也难以启齿。 文般若接着说:“我也不想太过为难道长,这具尸体留下,你召唤魁门中人进宫,就用这个死刑犯来做实验吧。” 墨林闻言行礼,但脸上并无丝毫喜悦之色。这并不奇怪,毕竟少死一人和无人死亡是两个概念。 既然已经有了哀伤,那就没有轻重之分,因为悲伤无论深浅,都是痛苦。 “以我文某人在江湖多年的经历来看,那天宫女身上的伤口,除了天枢彗星针,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暗器能造成这样的伤害。而且这针我也曾中过,入体即化,我割去一大块腿肉才保住命。道长聪明人,就算查出是魁门所为,受害的是太子凉,与你无关,不必硬撑到底。” 书生文般若罕见地好言相劝,然而墨林还是摇头,不接受他的建议。 “我从不怀疑文掌门的江湖见识,只是证据就是证据,真相就是真相,应有的程序一个也不能少。我会让魁门的人进宫,毕竟你心中的江湖,与他人眼中的江湖可能并不相同。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江湖,千面江湖,千变万化。” 墨林说完转身离去。墨旋走近文般若,眼神阴沉:“真的要让魁门插手宫廷之事?” 文般若回答:“无妨,我和魁门打交道多年,他们为人正直,不会颠倒黑白。” “为人正直,岂不是愚蠢?” “是啊,魁门的人,就是江湖中仅存的一群傻子了。” 次日晚上,风不刺骨,花瓣飘零,寒冬中的杏花初开,洒满了皇城。 墨林独自坐在宫殿的屋檐上,脚下是哪座殿宇不得而知,只见琉璃瓦片层叠,看不见街头巷尾的寻常人家,只有他一人在此,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红尘世界。 一轮圆满硕大的月亮高悬在他头顶,充满墨林的视野,他看不到星星,只有一只微不足道的黑色萤火虫般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那么渺小。 过了许久,灵瑜带着大酒保来找他,站在宫殿下喊他,但墨林似乎并未听见。 灵瑜气愤地爬上宫殿顶部,墨林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灵山的方向出神。 “为什么不下来?”她问。 墨林瞥了她一眼:“下来我能去哪儿?” “跟我回家,总比在这里挨饿受冻好些。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太子,如果你有什么意外,太子的冤屈就难以洗清了。” 她的言语诚挚,可以看出确实是关心太子,只是墨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不饿,也不冷,多谢姑娘关心了。 我没有三寸不烂之舌,只有贫穷限制了我的志向,你不必挂念,你还是下去吧。你看下面人群熙熙攘攘,比我们在此议论纷纷更有意思。你说你上来了,那个大酒保为什么没跟着上来呢?” “它有高空恐惧症,至今为止,它能成功登上的最高处就是餐桌。我们暂且不谈猫狗,你在想什么呢?”灵瑜把话题抛回给他。 “我在想一个人,今天因我而丧命的那个囚犯,是我提议检查伤口的。很多人都安慰我说这不是我的错,但我内心充满自责。我师父曾经告诉我,只要我没有杀人的念头,就不算是作恶。 世间的种种纷争,都源于一念之间。事情发生总有原因,因果报应,无一例外。 ” 灵瑜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尽量让声音柔和:“真的不怪你,别多想了。” 墨林坚决地摇头:“但那个死刑犯说的是事实,他还剩下十四天的生命,我没有权力夺走。我应该受到天谴,但老天爷和我一样,似乎也在闭目养神。我来到这座城之前,在蚕洞中被人袭击,金墉城的百姓都丧命了,只有我独自存活,我以为我已经看透生死冷暖,却偏偏明白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那就是越看清生死,就越懂得要用力去悲伤。” 墨林说完就捂住脸,低头在双臂间默默哭泣。灵瑜惊讶地问:“你在做什么?” “在悲伤。” 灵瑜不知如何安慰,转身跑下梯子取了一条大红猩猩毛毯,再次回到宫殿顶上,青衫道士还在哭泣,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从没见过他这样,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应该如此脆弱。 然而此时的墨林,就是这样。 灵瑜陪在他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下面的大酒保已经在打呼噜,声音不断传入她的耳中。她把大红猩猩毛毯披在墨林的背上,这时她突然意识到,她一直忽略了件事,这位老练而又机智的道士,其实只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异乡少年。 月亮依旧那么大,大得显得有些空洞寂寞。月光下的少女静静地发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旁边的青衫道士低声抽泣,但月亮不懂人间的悲痛,在那轮巨大的月亮下,一个少年哭得格外凄凉。 然而,墨林哭到一半突然停止了哭泣。他站起来,快步走到后面的梯子旁,迅速离开了宫殿。灵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下方的大酒保在大声喊叫。她心烦意乱,立刻追了下去。 下来后,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只受惊过度的胖狗躲在角落里颤抖。灵瑜上前抱它,大酒保却不认得主人,呲牙咧嘴差点咬了她一口。灵瑜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围一片寂静,漆黑一片,哪里还能找到道士的踪迹! “大酒保,你怎么了?” 大酒保警惕地蜷缩在角落,久久不敢出来。 灵瑜问:“那个道士去哪儿了,你看见了吗?” 大酒保听见这话,哭喊得更厉害了。灵瑜无可奈何,夜色渐深,她也开始感到害怕,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转眼间已不知跑到了哪里。只剩大酒保留在原地,哀嚎两声后,也连忙追了上去。 狗叫声在风中飘荡,渐渐消散,然而这个夜晚,奇怪的事情还未结束。 不远处的宫墙角落,一个白色的身影悄然出现,正是文般若。 他紧了紧背后的长剑,静静地步入眼前的宫殿。宫殿内没有烛火,门口倒着两名守夜的侍卫,身体已经冰冷,静得异常。文般若点燃一根火折子,缓步走进宫殿。殿内布满尘埃,香火味浓郁,脚下的灰烬厚厚一层,偶尔会有白色的丝带闪过。他从侧殿走到正殿,随即看见了一口饰满浮雕的木棺! 文般若带着微笑走近棺材,不顾上面的铭文,直接用剑刺入缝隙,棺盖应声滑落。里面四盏人形灯盏,分别立于四角,都是宫女捧盘跪坐的姿态,脸孔朝向中央,眼球突出,没有瞳孔。中央躺着一具肤色苍白的女尸,腹部微隆,身着凤宫锦袍,正是当日去世的百里太后! 由于百里太后的死因不明,一直安葬于此未举行葬礼,棺材也没有封以秘银。文般若放下长剑,将火折子放在棺材边缘,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勾起微笑。 外面月明星稀,宫殿的牌匾上暗流涌动,隐约显现出三个篆书古字:钰璟宫! 文般若俯下身,双手撑在棺材边缘,鼻尖离百里太后仅寸余,凝视半晌,随后邪魅一笑:“常听说百里太后风姿依旧,今日一见才知世人所言过于谦虚。如此佳人,本应天上有,岂能让紫宸那老鬼糟蹋!” 他轻轻叹息,将脸贴近,百里太后的唇色凄艳。文般若心有顾忌,喉咙发甜,额头冒汗,但眼神却更加狂野不羁! 终于,他亲吻了百里太后的唇,却突然像触电般迅速弹开,整个人跌跌撞撞地撞翻了棺材盖,原本如雪的白衣此刻显得虚弱无力! 他失去了往日鲲鹏的威仪,踉跄着往外爬,连剑都握不住。此时,月光正明,白色的月光在钰璟宫前的空地上洒下乳白色的光影。 文般若跑到月光下,仿佛醉酒的侠客倚在月梢,他的表情扭曲恐惧,在空荡的宫殿外显得故弄玄虚。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温的!” 话音刚落,宫殿深处,百里太后的棺椁上,火折子应声倒下,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将其扶起,一道身影从棺材中慢慢坐起,脊背如铁般挺直,颈部没有丝毫自然的弧度,一动之下,骨头发出阵阵脆响! 她缓缓转动头部,身体保持静止,面朝殿外的文般若,缓缓绽开微笑,嘴角含着一丝春意! 咔嚓,咔嚓! 第57章 观相诊脉辨真假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 入宫第三天,钰璟宫门前聚集了一群人。 不同于往日的市井百姓,这群人显得格外安静。 墨林站在人群前,恢复了往日的慵懒神情,身旁跟着灵瑜,灵瑜怀里抱着酒保。 灵瑜:“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墨林:“他们是朝廷官员,官员不能随便开口,他们害怕说错话。 一旦说错,就可能危及生命,所以叫做命官,命在官在,官亡命亡,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是有编制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用生命去做的官,简称朝廷命官。” 灵瑜噘嘴皱眉,手指向前方:“这个人躺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她指向的人正静静地躺在钰璟宫前的白玉台阶上,白衣染血,虎口破裂,脸上充满恐惧和僵硬,身形扭曲,七尺长剑插在风中,身上落满了杏花,正是书生文般若! “好一幅阳春白雪!”灵瑜感慨道。 “应该是白雪红梅。”墨林纠正她。 墨旋也在人群中,陪同贺华黎站在一旁,面色阴郁深沉,老太监则满脸悲伤愁苦。 墨旋指着地上的文般若:“书生被人杀害,师兄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墨林:“他还有一息尚存,并未断气,没什么大碍。” 确实,此刻的文般若还在呼吸,只是气息微弱,几乎听不见。 贺华黎:“文郎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地位,这次遭此毒手,能死里逃生已是万幸。太医马上就到,各位切勿轻举妄动,若伤了经脉气海,他就没救了。” 墨旋:“我刚才查看了宫内,百里太后的遗体还在,没有任何异常。相反,到处都是文郎的足迹,门口的侍卫被文郎所杀,但凶手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全是废话,枯燥无味。”墨林打了个哈欠。 “师兄既然这么说,那敢问昨晚师兄身在何处,文郎遇袭时你又在哪里?”墨旋质问道,灵瑜闻言侧目,这也是她心中的疑问,但这位青衫道士似乎变了个人,昨晚在屋檐上哭泣的少年郎,似乎与眼前这个慵懒随意的人并无关联。 墨林听到这话并未回应,他穿过人群,来到文般若身旁,屈膝蹲下,手指轻触脉搏,口中喃喃自语:“文郎受到极大的惊吓,夜晚受凉,关节僵硬,肝脏功能减弱,应给他服用归脾汤,加入芦根和黄连一同服用。他咳血是因为心火过盛,可能有中风的迹象,最好再用麝香搭配牛黄,川芎配当归,以补充他的虚弱。” “而虎口破裂是握剑抵挡时造成的,昨晚他应该与人短兵相接,但凶手未能得手,文郎外表无明显致命伤,按照我的判断,他的生命应无大碍。” “从他身体受寒的程度来看,他在这里停留了至少四个时辰,也就是说,案发时间应在寅时初。我再看看那两个侍卫。” 墨林起身,全场已是赞叹声一片,墨旋面色阴沉,默默地看着墨林。墨林走到死去的侍卫面前,俯身仔细观察,然后说:“都是被文郎的软剑所杀,伤口特征明显,死者的头发变长,表明死亡已超过三个时辰,等等。” 他掀起死者衣物一角,观察一会儿后摇头。“他已经全身僵硬,皮肤呈青灰色,皮下血液淤积,这意味着死亡时间再往前推三个小时,这样算来,应该是五到六个时辰前,即丑时末,与目前的情况相符。” 他站直身子,找到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拭双手:“所以,可以推断文郎先杀了这两人。这里是百里太后yiti的所在地,文郎不可能擅自闯入,但他行事果断,因此sharen进入,随后他自己遇害,时间在寅时初,间隔大约一个时辰,合乎逻辑。” 在场的文武官员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个青衣道士,光凭看相就能看出这么多?”灵瑜对着周围的人吐舌头:“亏你们还是朝廷官员,连命运的丝毫变化都看不出来。” 她把下巴搁在大酒保头上,大酒保嘟着嘴,一脸不屑地看着这些高官厚禄之人。墨林微笑道:“他们只会看活人的命运,从不去思考死人会有何坚韧,更不用说那些半死不活者的痛苦煎熬。” 又过了片刻,御医赶到,诊断结果与墨林所说一致。墨林淡然一笑,对贺华黎说:“贺公公,等文郎醒来,我们再询问他昨晚的细节,追溯到太后的案件。百里太后案发时,宫门外除了邺王三人,应该还有其他在场者。请安排我去见他们,我要逐一审问!”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司马种道也包括在内,我也要审问!” 灵瑜紧跟着道士的青衫,清晨的聚会,墨林再次展现出他的才华,让她心情大好,连唤墨林的名字都显得亲近了许多。只剩下贺华黎和墨旋郁郁寡欢,暗自思量。 贺华黎瞥了一眼墨旋:“你的这位师兄到底是何方神圣?医术深不可测,断案技巧也老练狠辣,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呢?” 墨旋摇头道:“家师常言其不务正业,他酷爱收藏典籍,而我这位师兄对修道经文毫无兴趣,整日在藏经阁里胡闹,东拼西凑地研读,行事古怪,全无章法,每日变化无常。 这么多年来,他做事总是如此,至于他的破案手段,不是我不想提,而是我已经懒得再去评价了。” 说到墨林,二人缓步前行,灵瑜身份尊贵,沿途无人敢阻拦,他们就这样悠哉游哉地来到了云巅山路。三千琉璃大道近在咫尺,再往上就是长乐仙宫,然而那里一片死寂,犹如这片雾气般浓厚,看不到人间的沧桑,也感受不到喜怒哀乐。 两人坐在悬崖边缘,双脚在云海中摇曳,仿佛浸泡在牛奶般的温泉中。灵瑜笑道:“小道士,你如此有本事,跟着我这个郡主出门,真是倍添光彩!原本我以为你和其他道士一样,只会夸夸其谈,没想到你学识广博,机智过人!” 墨林回应:“与其说我知识丰富,不如说这世间早已失去了学问的真谛。如果你仔细体会,你会发现现在这个世界缺少读书人,至少在北戎国是这样。乱世造就英雄,却不孕育儒者圣贤。” 他回忆起一路的经历,轻轻叹了口气。“我在山中研读《道藏》,书中记载五千年前,天外神石坠落,华夏大地莲花盛开,人们开始刀耕火种,但仍然茹毛饮血,每日忧虑生死,自然没有礼仪传承可言。如今的北戎国,就像五千年前的混沌初开,纲常礼记崩溃,帝王皇后陨落,暗流涌动,比那时更为糟糕。” “为何如此评价?”灵瑜抱膝托腮,神情灵动可爱。 “因为现在的乱世,比最初的混沌多了种难以捉摸的可怕东西,那就是人心。”说完,他看向灵瑜,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一丝迷惑的痕迹。这双眼睛在不周山上他也见过,道童渐离就有这样的眼神。 虽然纯真无邪的人世间稀有,但毕竟还是存在的。灵瑜虽然古灵精怪,但她的眼眸无法作假,他情不自禁地轻轻抬起手,抚摸了一下灵瑜的头。“说到这,我也得说说你,你还只是个孩子,总想着当太子妃。虽非邪念,但还是长大些比较好。” 灵瑜脸颊微红,不知是因为道士的举动还是刚才的话语:“人总要有理想,尤其是当理想并非遥不可及时。” 墨林被这话怔住了,他没料到灵瑜会有这样的见解,但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他知道灵瑜的身份,郡主配太子,确是佳偶,只是道理虽明,心情却变得沉重。至于为何沉重,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此刻望着灵瑜,他只能喃喃地说:“说得真好。” 灵瑜问:“为什么现在没有文人了呢?” 墨林回过思绪:“五千年前,那些懵懂的野蛮人试图着书立说,延续文明;五千年后,有学问的读书人却故意弃书从戎,拿起刀枪剑戟,寻求原始的生存之道。你带纸笔了吗?我很久没写诗了,想写一首,但我竹简都在陵阳城,连同我的老马一起留那儿了。” 灵瑜摇头说:“这里到处都是冷杏树,折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画就行。” 墨林听后笑了:“这倒像是贫寒书生的做法。” 说完,他真的在悬崖边折了一根柳枝,握在手里,望着下面的城市:“你在皇宫长大,知道为什么陵阳皇宫要建得如此高耸吗?陵阳城中的皇室依山而建,这座山有什么传说吗?” 灵瑜再次摇头:“我生来就见惯了这些,早已习以为常。我也劝你别随便写文章,这里是紫禁城,不能乱说话。” “那么,今天我这个云游道士,就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打破规矩的人。”墨林说完,提起笔,手腕一抖,青衫飘动,沙石飞扬,虽未展开纸卷,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一种野性的趣味。 灵瑜托着腮帮,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看着道士气喘吁吁地写完一首诗。墨林扔下笔擦汗,微微惊讶:“用天地为笔墨,真是个体力活。”灵瑜走近一看,诗句笔迹清秀,却又充满豪迈壮丽,诗写道:陵阳红顶拨云暗,龙凤落巢鸟兽散。天下寒士苦求剑,四海文章绝息叹。 看完诗,道士已经走了很远,灵瑜抱着胖狗追赶,气喘吁吁地喊:“小毛道,你又要到哪里去?” 墨林负着手往前走,青衫随风轻摆:“我要找一个有鸽子的地方,给一个傻子写封飞鸽传书。” “我帮你叫个送信的太监,岂不是更安全?”灵瑜笑着疑惑。 “不用麻烦姑娘了,我那个傻朋友,喜欢吃烤乳鸽。”灵瑜掩嘴轻笑,跟着道士,两人谈笑风生,此时天色还早,他们悠然自得地向淑刑院走去。 淑刑院是贺华黎指定的审讯之地。两人离开两小时后,果然有一只信鸽飞下悬崖,努力地穿过云雾,最终落在了一位绣花将军的手上。将军打开信,只见一个字:来。他把信扔进火炉,然后处理鸽子,将其烹饪成美味佳肴,配上酒,坐在箭楼上享用。吃完后,他陷入沉思,然后继续饮酒。 将进酒,杯莫停。这里是大海潮生阁的后院,竟别有洞天,有校场、射箭靶、练武擂台,一应俱全。 宁远已在阁楼中停留数日,八步赶蝉将他带来后便消失了踪迹,太子也没有出现,但八步赶蝉曾言他会来,宁远视太子为父,故而留下等待。 这不是他首次等待,所以并不感到孤独,反而显得颇为从容。 不久,箭楼上走下来一人,约莫二十岁出头,容貌俊美,五官比女子更显精致,长发及腰,编成长辫,身穿月白色长袍,配上云靴,衣角淡蓝丝线勾勒,手中握着一把松纹古剑,此人竟是久未露面的鸿楼少主鸿武陵。 鸿武陵一眼认出了宁远,立刻拱手问候:“阁下也是来此楼阅书的吗?”宁远醉眼迷离:“你看我像个读书人吗?” 鸿武陵摇头:“我不清楚,当今世上读书人稀少,我见过的也不多,无法以此类推。” 宁远微笑,指向门外:“那么现在外面街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鸿武陵指了指宁远,又指了指自己:“像你这样的人,和像我这样的人。” “原来是有钱人和穷人。”宁远醉语,鸿武陵却摇头纠正:“是不读书的朝廷官员,和读闲书的江湖人士。” 宁远醉眼迷离,微笑中仿佛听出了深意。鸿武陵走近几步,再次拱手:“阁下在此地有何事?” 这个问题让宁远略感惆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无所事事,晃晃脑袋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敷衍:“暂时没事,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宁远:“思考为何我这身绣花战袍,唯独剩下这一朵空缺的花。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鸿楼的少主吧,公子,我想问你,这红尘世界的第一朵花是如何覆盖整个华夏大地的?问这个问题的道士你也见过,只是我的道士,至今尚未归来。” 鸿武陵:“那就别多想了,这样的问题,不会有真正的答案。” 宁远摇头:“我必须继续思考,因为道士曾经说过,人若不归,便一直思考。” 人若不归,便要一直思考。 第58章 酒色财气的世俗江湖 宁远放下一坛烧酒,鸿武陵潇洒接住,卸去坛上的劲力,揭开封漆痛饮,一边喝一边笑容满面,尽管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世间不乏爱酒之人,宁远和鸿武陵畅饮,渐渐地天空开始飘雪,雪花越来越大,这是鸿灵十三年第一场大雪,虽然来得稍晚,但降雪庄重而密集。 一个时辰后,海潮生阁中走出几人,熟练地穿越校场来到箭楼前,鸿武陵见有人来,踏七星步向箭楼奔去,宁远拉了他一把,鸿武陵白袍飘扬,如同孤雁归巢,收剑抚发干净利落,身姿矫健如鸿雁游龙。 宁远赞叹道:“鸿楼的少主,你的轻功真是出色!”鸿武陵悠闲地挥手:“再去向将军讨几碗酒吧。” 宁远朗声一笑,低头看向来人,领头的戴着斗笠,身后几人形态各异,无法一一描述。唯一熟悉的只有八步赶蝉,他依旧保持着车夫的模样,并未与来者亲近。到了箭楼,他就直接出门,消失无踪。宁远呼唤他,他却充耳不闻。 鸿武陵有所察觉,问道:“你认得那人吗?为何对他如此冷淡?”宁远闻言叹了口气:“他是我师兄,不涉足朝廷之事,遵循魁门远离朝政的规矩。我算是唯一的例外。他是一个车夫,为太子凉驾车,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这样不算接近权贵吗?”鸿武陵笑着问。宁远闻言摇头。“一个小小的车夫,怎能算是朝廷的宠臣。八师兄之所以如此尽职,是因为当年太子凉曾施恩于他,八师兄对此感到愧疚,于是甘愿违背魁门的规定来保护他。他是重情重义的人,从不欠人情,而且心中有自己的原则,从不越过底线。” 鸿武陵回应:“你对江湖的规则理解得很透彻。既然他送来的人,那么箭楼下的风雪客人就是太子凉了吧?”宁远眉头舒展,露出喜悦:“很久没见了,真是又喜又忧。” 说完,宁远靠在箭楼的栏杆上观看,下面的领头人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坚毅的脸庞,虽然不算英俊,但却自有一种稳重尊贵,正是墨林先前见过的太子凉。他微微抬头,对着上方的宁远淡淡微笑,虽笑容不大,却十分动人:“将军,好久不见。” 宁远眼眶发热,准备跳下去,太子凉轻轻挥手:“将军请留步,我们上去说话。”宁远点头:“箭楼上有个火炉,公子快上来暖和一下吧!” 不久,太子凉带着人上来,但他们跟随者的模样奇特,像是什么凶神恶煞。宁远看了几眼,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鸿武陵则洒脱大方,招呼大家围炉而坐,礼貌周到地微笑。 太子凉看到鸿武陵,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按理说,这位客人应该是不请自来的,但他坐在箭楼上,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像主人一样热情地招待大家。宁远心思单纯,从不怀疑,但太子凉显然已经有很多打算,只是现在还没有挑明。鸿武陵的热情大方使他显得气度非凡,一时之间,气氛和谐得有些不自然,但没有人打破这个局面。 众人坐下后,太子凉和宁远寒暄了一阵,彼此感慨万分。太子说:“那天你去找我在凰棠别院,凰姑娘拦住了你,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宁远挥手:“是我自己心有杂念,不能怪凰丹尹大师。” 太子:“晓姑娘的事,你仍放不下,我能理解,毕竟当初出嫁的是灵瑜郡主,让车骑将军的女儿莫名代替,无论是情理还是道理都说不通。但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况且灵瑜不知情,她的心并不坏,将军过于固执,恐怕会惹来大麻烦啊!” 太子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劝说,宁远虽然心有不甘,但没有掩饰,脸上略带倔强,还是静静地听太子说完。 宁远:“此事解决后,我会和道士一起去苍梧国,把晓姑娘找回来。” 太子:“如果北戎国能安定,邺王温侯俊垮台,我重新掌控大戎的权力,凭借家国的威信帮你向苍梧要人。晓妹确实是良配,嫁给将军再合适不过了。” 宁远闻言,心里稍感安慰,环视屋内众人,低声问太子:“太子,这几位是?”太子神秘一笑:“他们都是我新招的幕僚,全来自江湖,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号。” 宁远闻言,再次仔细打量众人。火炉旁除了鸿武陵,还有四个人。看完后,宁远已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拿起酒坛又猛灌了几大口。 “你们就是江湖上所说的‘酒色财气’吗?” 四人中有三人不理睬,只有一个老者撇嘴抱臂:“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懂规矩!” 太子连忙打圆场:“将军先听我说,这四位都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今天我为你引见,日后大家也好互相照应。” 接着,太子指向一人,此人醉眼迷离,满身酒气,全身湿透,热气蒸腾,青灰色的道袍破破烂烂,左边袖子空荡荡的,背后一把巨大的铁剑,一半光亮,一半黯淡凄凉。 太子:“洛道聊客,醉眠三日,嗜酒如命,醉眼看世界!” 洛道聊客旁边是个瘦削男子,脸色苍白,身材高挑,华丽的锦缎衣服敞开着,全身都是烈焰般的红唇,青紫交错,他冲着宁远轻轻挑起柳眉,媚态毕露,宁远顿时感到浑身不适,身体软了一半。 太子:“顺手千杨,温玉楼主,胭脂粉阵,横扫天下!”鸿武陵拍手大笑:“我的佩剑名为红粉将军,你的喜好确实和我很契合!” 顺手千杨右边是个微胖的男子,梨园武生装扮,头戴红珠虎帽,身穿绫罗绣花衣,左手握着七寸鱼肠剑,右手拨弄算盘,笑容满面,金牙闪闪。 太子:“辽东老三,六指举鼎,比武招亲,抢到就是赚到!” 辽东老三冷笑一声,看向身边的老人。老人年逾八十,死鱼般的眼睛,连心眉,银发束在簪上挂着一串斑黄的葫芦,身披破旧的袈裟,缝有一百零八个补丁,左腿瘸拐,右腿肿胀! 太子:“南海仙翁,气大伤身,盗墓挖坟,挖人祖坟!”鸿武陵:“这四人号称‘酒色财气’,是世间真情实感的化身,太子真是好运气啊!” 太子凉淡笑道:“鸿楼的少主闻名已久,今日能来到大海潮生阁,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鸿武陵豪爽大笑:“的确有缘,若无缘分,我出门都是横着走的!”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众人表情各异。 太子凉显得十分大度,脸上毫无愠色,反而兴致盎然,看向鸿武陵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说实话的人往往让人讨厌,但阁下却格外讨喜!” 鸿武陵忽然大笑:“我从不绕弯子,今日前来并非偶然。我们鸿楼在陵阳城也算有头有脸,消息灵通并不逊于大海潮生阁。我早已知道太子的行踪,今日特来追随!” 他的话语慷慨激昂,太子凉的面色依旧不变,面对这位不请自来的鸿楼少主,他的心机似乎更深不可测。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看,他并没有赶鸿武陵离开的意思,更不用说动手杀了。毕竟这里是陵阳京都的地界,在其他两股势力未动的情况下,他不能轻举妄动。 太子凉立刻接话:“如此甚好,各位今日都已准备妥当,大雪静默,四周无人,正是行事的大好时机!我何时回宫还未决定,听听大家的意见,等待周道长的消息。” 宁远回答:“周道长已经召我入宫,宫中的案件似乎已涉及魁门。” 太子凉:“那日与道长不欢而散,我心中实感愧疚。此次他为我涉险,我不能坐视不理。但这道与我牵扯不深,其真实能力如何,全靠将军的描述。所以将军是否入宫,还需四位长老定夺。” 太子凉眼神阴沉,宁远听完他的话,内心不禁一阵寒意。 鸿武陵抱剑微笑,环视众人,不知在思考什么。酒色财气四人各具姿态,或紧张或放松,他们的真实想法,彼此都无法猜透。 这四人来自江湖,身份背景模糊不清。久经江湖的浪子都有一段斑驳的历史,但他们即使故事再多,也不会轻易公之于众。就算是酒肉相伴,醉眼朦胧,口无遮拦的事,也不会在江湖中发生。 然而,江湖中仍有秘密。有的沉入湖底,被封条裹住,随鱼腹消失;有的散在风中,淡淡的腥气化为无形;有的藏在刀中,穿过胸膛,阴阳两隔;有的落在剑上,古老的洞穴石刻,预示着时间无多。 太子凉是个精于算计的人,别人不说,他便不问,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故事,但没有人有义务向你诉说。 太子淡笑道:“自从我被废黜离开皇宫,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界何其狭窄。从前的日子里,我每日以泪洗面,频繁寻求大师指点却始终无法解脱。然而,江湖给我了答案。我越是深入江湖,就越明白这世间的虚无。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西梁城主,还是已经逝去的先皇,都无法真正掌控天地的命运。相反,各位江湖豪杰,才是助我重掌乾坤,主宰星辰大海的关键人物!” 宁远闻言心生诧异,又看了看身边的四个人。他们的江湖事迹早已臭名昭着,他不解太子为何会与这样的人交往密切。但他明白,有些事情不宜多问。看着风度翩翩的太子凉,他突然觉得这个被逐出朝廷的人,似乎比朝堂内的两位更有心机。 这其中的原因,他无法言明,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位废太子,比起以往更加陌生。随手千杨接口道:“太子所言极是,江湖中有金陵的胭脂,有流星般的快马,有金翎箭,有玉箫游,有在柳梢头歌唱的女子,有温玉楼里的柔软枕头!” 洛道聊客闻言冷笑,醉眼斜视:“你这个色鬼除了玩弄艺妓,还能说些有用的吗?” 随手千杨反问道:“世上还有什么比温柔乡更美好的事物吗?”洛道聊客大笑道:“当然有,你只知道姑娘的香汗淋漓,我只认酒的醇香。与我的酒相比,你的姑娘不过是红粉骷髅,再多的汗水也只是污秽不堪!” 随手千杨洒脱笑道:“那又如何?我活得自由自在,也知道自己的寿命不长。但在江湖中,谁能保证自己命长?我就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睡我喜欢的姑娘,一直活在安逸之中。这世间的快乐都是短暂的,我们的生命也是向老天暂借的。你可以爱酒,我偏爱逛青楼,我用一生去热爱我真正热爱的事物,最后死在热爱的事物中,这有什么不对吗?” 洛道聊客闻言大笑,拍了拍手中的酒坛,向随手千杨拱手:“阁下没错,是我对青楼不了解。不懂就该问,无知不怪。你带我体验,温故而知新!” 宁远听得一脸茫然,拍了拍鸿武陵问道:“他们在说什么?”鸿武陵低声对宁远说:“一个酒鬼和一个色鬼,正在进行跨界的行业交流。” 宁远点点头,太子凉微笑着:“二位所爱,也是我所爱。日后必当供应无缺,随我入宫争夺储君之位,美酒佳酿会有,三千佳丽也会有!” 随手千杨二人闻言更为欢喜,拱手齐声道:“愿从此听从太子调遣!” 话音刚落,辽东老三和南海仙翁却皱鼻冷哼,显然不太高兴。 辽东老三计算着得失:“你们要去就去,我可不去,这买卖不合算,收回成本太难!”南海仙翁也面露冷漠:“我也没打算去,老夫可忙得很!” 宁远闻言皱眉,轻拍身旁的鸿武陵,低声问道:“我怎么感觉看不懂现在的局面了?”鸿武陵也没料到这种状况,也悄声回应:“看起来这次不是商量结盟,太子还没有完全说服那四人,他来找你应该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宁远心中明了,面容冷峻,向太子靠近了些。炉火熊熊燃烧,七个人围坐着,各自心怀鬼胎。 太子笑容依旧,情绪丝毫未受影响。鸿武陵在一旁冷眼旁观,看透人心。宁远一心一意保护主子,紧紧盯着南海仙翁和辽东老三,手中的判官笔不停摩挲,气氛仿佛被炉火照亮,冷暖自知。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太子笑着提问:“仙翁,我想和您谈谈,听说您有个习惯,总是将时间留给有价值的事情。我还知道您的上一件事是帮孙子除去两个仇家,下一件事还没决定,而我认为我现在让您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争夺储位对国家和百姓都有益,可以安定国家。” 南海仙翁闻言冷哼:“这与我何干?老夫半生蹉跎,却始终未能活得明白。既然活得糊里糊涂,哪有时间管别人的生死?这世间每天都有人出生,但江湖人士很少能真正活到老,老夫现在快要活到头了,不能再像孩子那样任意妄为!” 第59章 君子爱财取无道 太子:“阁下助我,是为了天下苍生,难道苍生的事就不重要了吗?” 南海仙翁冷笑:“我看见过的世人,大多数为了生活琐事直至入棺,大多数人安于一隅,连江湖山水都没见过。” 他颤抖着,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 “无论你是高官厚禄,还是名留青史,是青灯古佛,还是战功显赫,是家长里短,还是光宗耀祖,都是前人看过的无聊生活。老夫这辈子见识过上千人的死亡,送走了无数朋友,看透了他们生活的虚无,我又何必重复那种无聊的生活呢?” 太子闻言略感惊讶:“那么阁下认为,您应该如何生活?” “老夫现在所做的,应该是从烦恼的此岸到达解脱的彼岸,把别人一生追求的终点,当作我一生追求的目标。” 说到这里,南海仙翁的目光中略带迷茫。 “可惜啊,即使我悟出了这个道理,也已无济于事。毕竟老朽已老,不再有青春年少,所以更要将剩余的时间用在有价值的事情上,虽然老朽还没想清楚什么是真正有价值的事,但肯定不是太子你策划的事情。” 尽管拒绝之意明显,但太子仍保持着皇族的风度,拱手表示领教,言语中充满了尊重,没有一丝傲慢。 像您这样洞察世事的人,世间定然不少,只是他们都已年华老去,经历了世间的沧桑和悲欢离合,大部分已临近人生的终点,才领悟到这些道理,过完了一生,才学会如何生活。 ” 南海仙翁听了微微一笑:“这就所谓的人生皆苦,所以老夫今日不帮太子,太子应该理解我。” 说完,他就离开,太子起身相送。仙翁挥挥手,走下箭楼,身影显得孤独,如同步入老年的黄昏,静静地走出风雪中,足迹被雪覆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太子招呼众人坐下,心里思考着刚才仙翁的话,无论是否理解,都让人回味无穷。过了一会儿,太子似乎有所领悟,抬头向大家微笑,笑容灿烂:“我是个世俗之人。” 鸿武陵大笑着附和,举杯敬道:“我们又何尝不是呢?这很正常,有来有往,才是江湖。”宁远是最沉默的一个:“南海仙翁就这样走了吗?” “这就是生活的无常,变化莫测,才是人生。”太子手腕一抖,喝了一口酒。 说完,太子看向辽东老三:“你的算盘打完了没?你不相信我能坐上正宫,推翻邺王和温侯俊吗?” 辽东老三脸色忧郁:“这笔账算不清楚,你的期望太高,风险太大,你连兵马都没有,靠什么东山再起?” 太子凉指着宁远:“将军手下有一支力量,是金墉城的残部,可以为我所用。”辽东老三迅速盘算,喃喃自语:“兵马有多少,武器装备如何?” “只有几千人,兵器不到四百,盔甲不足两百。”太子凉坦诚相告。 宁远闻言焦急,正要找个借口,太子凉对他挥手微笑:“不必瞒他。” 辽东老三沉思片刻,已经有了打算:“太子的魄力可嘉,但我只认金钱,你先给我钱,我就听你指挥。” 太子凉喜欢这种直接谈价格的人,立刻说:“这很简单,你要多少?” “三成。” “我财产的三成?完全没有问题。” 宁远听到这话又急了,鸿武陵也颇感惊讶,北戎国太子的三成财富,确实是一笔巨款,而太子凉能如此轻松答应,也是非凡的气度。然而,辽东老三却摇头,固执地举起三个手指:“我说的是整个北戎国国库的三成!” 这话一出,连太子也微微点头,但随即又恢复微笑:“如果先生能帮我,当然没问题!”他的冷静从容,反而让辽东老三犹豫不决:“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曾是北戎国的太子?那不行,我只认钱。” 太子取下手中的白玉扳指扔给他,宁远见此情景更为惊惧,但太子却依然镇定自若:“这是开蒙年间的琉璃采花雕龙白玉扳指,先皇赐予我的,世上仅此一枚,作为信物足以抵得上三成国库!” 辽东老三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他珍视地摩挲着,狂热的眼神中流露出放肆的神情。众人注视着他,但他许久未能恢复常态。 过了片刻,太子凉淡然一笑:“我们之前已约定,日后你会为我效力,对吧?” 辽东老三无暇顾及太子,嘴角呢喃:“效力,效力,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好说!”太子凉放声大笑,转向宁远二人:“将军,我有了这三人,就能恢复昔日的权势。你去城外安置兵马,我们可以开始了!” 宁远激动不已,虽然不太理解,但他明白太子的野心并不止于北戎,他对北戎州的三成国库毫不在意,这意味着他的目标是囊括天下十九国的疆域! 然而,能让太子愿意付出如此代价来供养的门客,辽东老三究竟有何非凡本事,这让宁远十分好奇。但现在谈论此事还为时过早,不必急于一时。 太子凉说完瞥了一眼鸿武陵:“鸿楼的少主,实话告诉你,在我这里你没什么大用。你父亲是我的朋友,我常吃你们家的松茸鳜鱼,所以你听到这些,我并不介意。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那是锦上添花,但你要记得,你绝非雪中送炭!” 这话直白而残酷,但太子凉直言不讳,不留丝毫情面。 鸿武陵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既然太子用不上我,我就回去鸿楼喝酒。我真的很忙,还要给南瑾小姐写信呢!” 太子凉闻言眉梢微扬:“温侯俊的女儿?”鸿武陵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并未刻意掩饰:“没错,她是我心爱的女子!” 太子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走吧,祝你早日如愿以偿。” 鸿武陵向太子行礼告别,拿起松纹古剑跃下箭楼。辽东老三忧虑地说:“此人与大礼官之女有牵连,又听了我们的谈话,太子为何还放他离开?” 太子凉毫不在意:“此人不涉庙堂之争,顺手千杨擅长隐蔽之事,让他暗中监视他就够了。他父亲背后有魁门势力,我不宜与他撕破脸。” 说完,太子凉便离去,顺手千杨和洛道聊客紧随其后,辽东老三收起鱼肠剑和算盘,跟在宁远后面。 宁远好奇地看着鱼肠剑问道:“世人常说取之有道,你收取他人钱财,是有道还是无道?”辽东老三回答:“有道无道均可,我爱财如命,不问来路。” 宁远:“为何如此贪婪于钱财,是否有什么隐忧?况且,生命总比金钱更重要。” 辽东老三对这种观点嗤之以鼻:“有人热爱刀剑,有人醉心诗词,有人追求理想,为何就不能钟情于金银财宝呢?” 辽东老三显然对李觉的观点持有很大异议,一旦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凭什么说生命比金钱更宝贵?南海仙翁刚才说得没错,究竟是平庸一生更重要,还是为了金钱而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更有价值?世上爱财之人多如牛毛,像你这样痴傻的可不多见!” “既然大家都爱财,那么假如我拥有无尽的财富,就相当于拥有了众人的喜好,他们看见我有钱,自然也会因财爱我!” “我一直认为,活着就不能默默无闻,来来去去无人知晓,最后被虫子啃食干净,那不叫活着。但金钱是个好东西,我比任何人都更爱钱,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金钱,也就永远不会忘记我!” 辽东老三说着,眼中却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他转身离开,宁远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似乎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的确,越害怕被人遗忘的人,往往越缺乏向世界告别的勇气。 许久之后,宁远摇头轻笑:“想想也是,不然我最好的朋友也不会是个道士了。” 他没有继续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尤其是在江湖中人,他们的故事更加丰富多彩。 而这些故事,最好别轻易打听。 西梁城,始终高高在上。 黑色的城墙依偎在不渡江畔,犹如潜伏的巨龙,盘踞深渊。 江的南面,是古山琅琊,风景秀丽,灵气四溢。 琅琊山旁边,有一座废弃的城市,死气沉沉,那就是金镛。 江的北岸,有一条山隘横亘天际,名为渝门。 渝门关外三十丈,灵山雾气缭绕,便是不周山。 时光倒流三个月,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九月二十一日。 不周山顶,葛行间的坟墓经过修缮,矗立着牌坊,显得庄重正式,仿佛真的有人在此长眠,香火旺盛。 坟墓旁站立着一个小和尚,光头上有戒疤,却身着青灰色道袍,显得不伦不类。 他静静地对着坟墓诵经祈祷,每诵一句经文,就在墓碑前撒一把谷粒。 神情虔诚,举止恭敬。 不远处,有一座小道庐,半边坍塌,用柴火支撑,却宛如屹立不倒的青松。 看似脆弱得像蝉翼,实则扎根稳固,风雨不动。 柴火堆积中,道庐内的景象隐约可见。 墙上挂着“道法自然”,下方供奉着三清上仙。 门开了,道童渐离背着行囊走出来,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 他回头望向屋里袅袅升起的香火,三清像前刚刚点燃新的香烟。 他抖了抖背上的竹匣,轻轻关上了道庐的门。 门上的青漆已褪色,左右各有一半太极图案。 梁柱上挂着一副对联,没有门神,这里不流行这个习俗。 渐离走近小和尚。 小和尚抬头看着他,轻轻一笑,笑容和光头一样耀眼。 小和尚问:“你要去哪儿?是不是要下山?山下的人既奇特又古怪呢!”渐离指向山下:“我要去红尘人间,我想找回师兄和师父。 不管多么奇特古怪,深奥玄机,都不足挂齿!”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将葛道士的坟墓搁置一旁。 小和尚笑了会儿,神色黯淡下来:“我也想念师父了,按道理说,我应该和你一起下山去找。 不过我是佛门弟子,自打我进入灵山,我们师徒的缘分就已经断了。 原本以为无缘即无烦恼,也算是一件好事。 后来时间久了,又觉得无所谓好坏,只随心意罢了。” 渐离看了看墓碑:“我师父云游四海,墨林师兄四处寻找他,墨旋师兄则步入仕途。 我想找到师父,却不知从何找起。 想找墨林师兄,也是毫无头绪。” 他轻叹一口气:“只有墨旋师兄有踪迹可寻,但就算找到他,也只会索然无味。 我知道墨旋师兄的心已经乱了,庙堂之上的墨旋,就不能再是山水之间的墨林!” 小和尚点头:“说得真好,那么这山水间的墨林,该去哪片山水寻找呢?” 渐离苦笑摇头:“墨林师兄曾对我说,用无根的念头寻找无根的源头,就能得到无根的因果。 我觉得这就是葛师父所说的道法自然,但我还远远达不到那个境界。 我能做的只是在人间行走,师父是葛者行间,我至少能做到游历山水。” 说完,渐离转身离开。 小和尚有些不舍,喊住他:“就这样走了吗?” “多留无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道童说完,抖了抖竹箱,抽出遮阳纱罩在头上。 手握一根木棍,就这样晃晃悠悠地下了山。 山上只剩下小和尚,独自坐在墓碑前。 然而坟墓是空的,小和尚离开坟墓,静静地走进道庐,插上门栓。 外面没有飘雪,他还能抵御寒冷。 第二天,小和尚换掉了门上的对联。 他曾想过跟随渐离下山,但每次鼓起勇气,又感到迷茫。 在犹豫不决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门前柱子上的对联,笔画深深地刻进木头,覆盖了之前的字迹,变得一团糟。 上联:佛非道,佛取代道,非佛非道,无门无道。 下联:佛即是道,佛亦有道,既佛既道,颇有韵味。 横批:知或不知。 这一切,渐离一无所知。 他静静地走了七天,来到了不周山的半山腰。 在云端之上,只见山脉河流静静展现眼前。 不渡江宛如巨龙,慵懒地横卧于双峰之间。 它仿佛怀抱元始,蕴藏着奥秘,却又难以捉摸。 “渐离,你说这云海之下,会有蛟龙腾跃吗?” 想起墨林的言语,渐离轻轻一笑,显得纯真而又憨厚。 忽然,他瞥见江中深处的黑色城堡,眉头微蹙,忧虑顿生。 一只黑乌鸦出现在他身旁,盘旋两圈,似乎不满他的生机,哀鸣着奋力飞去。 小道童见状,立刻抓紧竹匣的背带,脚下加劲,身影消失在青翠的山脚烟雾中。 那只乌鸦则毫不停留,直飞至西梁城内。 西梁城为厚土国的最大城市。 西梁城主为中国之主,周围十九国的君主皆向他低头称臣。 他们定期缴纳赋税,年年进贡,殷勤备至。 若有叛逆作乱者,必受西梁之罚,号令天下诸侯共讨之。 十九国也有责任入西梁勤王,因此西梁自建立以来,总体还算安宁。 虽不能说是国泰民安,但人口繁盛倒是真的。 现今西梁的君主姓穆,穆氏家族权倾天下,世人无不遵从。 道士墨旋是穆府的门客,侍奉的是穆家的次子穆念花。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一位老太监在穆府内阁前恭敬地站立,白发童颜,肌肤娇嫩,但双眼已显黯淡黄浊。 他的状态比贺华黎还要精神几分,岁月在他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 此人便是穆府南阁的总管太监,呼延礼。 呼延礼已在此等候了两个时辰。 按常理,此时穆念花早该下朝回来了。 但现在前厅堆满了拜帖,都是些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他焦急得满头大汗,却无计可施。 又等了一个时辰,穆念花匆忙归来。 依旧是一身艳丽的女装,只是汗水微湿,妆容略显斑驳。 身后跟着几位魁梧的将军,全副武装,但未佩剑。 呼延礼惶恐下拜,穆念花拂袖不理,径直进入内阁坐下。 呼延礼低眉垂首,步步跟从,与其他神情严肃的武将一同跪在穆念花的台阶下。 穆念花胸膛起伏不定,显然心情烦躁。 旁边放着一杯花茶,他伸手拿起,狠狠地抿了一口。 留下一片模糊的唇红,冒着丝丝寒气。 呼延礼献媚地笑道:“公子今日上朝,是否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穆念花寒着脸,目光直视前方,嘴唇轻颤:“你们说说,北戎国到底有何优点?” 第60章 穆家叛逆问中原 穆念花冷声哼道,双手支在鼻翼两侧,目光冷艳而芬芳:“那么父皇为何要听大哥的话呢?”呼延礼听到这话,显得惊讶:“大公子今天上朝了吗?” 仆人送来一个秘银鼻烟壶,穆念花拿起轻轻一嗅,不满地嗯了一声。 “啧啧,他不是一直在苍梧国处理那件事吗?”老太监喃喃自语。 穆念花回答:“我也觉得奇怪,他突然回来,而且就在这个关键时刻。 事情古怪,必须防备!北戎国即将颠覆,大哥不在苍梧领军,却回来跟我当庭对抗。 在四世三公面前贬低我,真是不把我这个少主放在眼里!” 呼延礼尽力劝解,穆念花却气得花枝乱颤。 那位如玉般的公子,脸色苍白得近乎诡异。 “大公子从小就喜欢跟少主争夺,你气度非凡,别像武夫一样斤斤计较。 再说,他毕竟是兵马大都督,我们在情理上都不应太过强硬。 手段柔和一些,说话甜蜜一些,大公子直肠子硬骨头,受不了这种软磨硬泡。” 老太监诚恳地建议。 穆念花无奈地摊开双手:“你不知道,兵权在我大哥手里,他无非是想邀功罢了。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想在父皇面前讨个好名声?” 呼延礼沉默片刻,然后靠近耳边低语:“温侯俊还在。” 穆念花一脸不屑:“他自己都被困住了,和邺王一起被软禁在宫里。 北戎国宫廷有禁卫军守卫,邺王的兵无法踏上三千琉璃大道。 我的军队被大哥控制,陵阳宫的案件还没解决,他这个大礼官也没什么用处。 等我派死士进入陵阳,你就用信鸽召回温侯俊,免得在外面丢我的脸!” 呼延礼疑惑地说:“那邺王掌控着北戎国的兵马大权,为什么不篡位?” 穆念花脸色阴沉:“邺王是紫宸国公的长子,虽非嫡出,但他的忠诚之心日月可鉴。 三千琉璃大道象征着北戎国的气运,即使他再觊觎皇位,也不会违反北戎国祖先定下的规矩。” “规矩?”老太监轻声惊异,呼延礼从小照顾穆念花,所以对于这样的秘密,穆念花对他毫不保留。 “没错,北戎的法律规定,兵马混乱不能踏入皇宫,但这次一定会受到贺华黎的禁卫军制约。 再说,北戎国原本是邺王家的基业,他有夺储之心,自然不会轻易破坏自己的江山社稷。” “说的也是,谁都会珍惜自己的东西,这是常理。”老太监迎合着微笑。 穆念花冷哼:“在我看来,他是害怕先动手,温侯俊就会煽动我们出兵。 到时候两败俱伤,动摇了祖先的基业,留下一片废墟!他不知道温侯俊根本动不了我西梁的兵马,全都被我那菩萨心肠的大哥算得一清二楚!” 呼延礼点点头,深思道:“依我估计,赵胤也不会轻易调动北戎大军,他们的军队还在濮东郡那个远离皇权的地方驻扎。至于被废的太子凉,据探子报告,似乎也在行动。” 穆念花闻言嗤之以鼻:“一个被流放的弃子,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已经深入民间了!”呼延礼皱眉行礼。 穆念花闻言轻哦一声,随即眉头微皱:“一旦踏入江湖,就无法预料了。一切都将另当别论,不再是无足轻重之人。” 老太监掩口浅笑,不发表意见。 穆念花嗅了嗅鼻烟:“如此看来,现在的北戎国还有些趣味。既然武斗不行,那就以文斗决定国家命运,这个北戎国的局势至关重要!” 呼延礼陪笑道:“有墨旋道长在,应该不会有太大疏漏。倒是我觉得,贺公公掌握禁军,可能是这场棋局的关键。” 穆念花瞥了他一眼,抿嘴微笑:“我看你是同道中人,惺惺相惜。内宫宦官一向亲近!”呼延礼闻言大笑,但神色略带哀怜。 穆念花:“提到变数,我想到了一个人。那位叫墨林的道士,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呼延礼挤出笑容,轻声回答:“他是墨旋道长的师兄,我也觉得此人不容小觑。不过墨旋道长报告,金镛百姓撤离时,经过一个蚕洞,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穆念花沉思着翘起手指:“说来听听。” 呼延礼环顾四周,谨慎地向穆念花耳边招手:“我能讲吗?”穆念花虽然故作娇态,但好奇战胜了矜持,呼延礼靠近她耳边低语一番。 两人嘀嘀咕咕,穆念花听完满脸惊讶,语气也提高了:“你说的是真的?” 呼延礼:“据墨旋道长所说,是探子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错。现场只留下了一把染血的桃花剑,被墨旋道长带走了,送给了一个绣花将军。” 穆念花微笑:“确实有些意思,但我家道长也不是凡夫俗子,你要明白,焦尾龙弦琴也不会随便认主!” 呼延礼连连啧啧,恭敬地拱手。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突然听到信差敲门禀报。穆念花原本打算直接打发,但听说是来自北戎州的信鸽,便慎重地请进了屋。 老太监从信差手中接过信,吩咐仆人准备好茶水,然后立即递给穆念花阅读。这信鸽正是司马种道在黔江客栈发出的那封。 鸽子是穆家多年饲养的优良品种,训练有素,穿越九关七十六城只是时间问题。 “黔江生变,宫廷动荡,速整军队前来,穆府内有祸端。 ——司马种道敬上。” 穆念花看完信,自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司马种道的变数究竟在哪里,他却没有明说。 \"二公子,是否又有烦心之事了?\"呼延礼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马道士来信了。 这家伙在各国游历,心机重重,对我所托之事的回复含糊不清,还得我自己去推测。 \"穆念花轻皱眉头。 一提起司马种道,呼延礼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近年来,道门涉足各国政坛,我觉得他们的行为有些过分了。 虽然道士们有神秘莫测的能力,确实可以帮助我们安定国家,但他们对我们的忠诚度远不如其他门派!\" \"游走四方的道士都是如此,我不需要他们无用的忠诚。他们只要对我有利,为我所用就好。我知道他们在玩弄天下的诸侯,但现在我正需要这样的力量来搅乱局面!\" 穆念花说完,起身疾步离去,老太监急忙跟上。 不料,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此人相貌威武,国字脸,络腮胡子,无眉,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横贯的刀疤,刀疤处也没有头发。大鼻子,高颧骨,厚嘴唇。身穿鱼鳞甲胄,左手握着斩马长刀,右手结印。背后插着四支金枪,如孔雀开屏,枪身上挂着旌旗,左右展开。上面写着奇门遁甲之术,不知属于哪个道门。这个人,就是西梁穆家的兵马大都督,穆青候! 穆念花一见到他,立刻甩袖转身想走。然而穆青候如流星赶月,龙行虎步来到穆念花面前。他虎背熊腰,如山岳般威猛,如同天神降临。抬头对视,看到他的金刚怒目,穆念花不禁微微后退,心中生出一丝寒意。 穆青候的声音如洪钟,语气如白天打雷:\"二弟,为何今天早朝要与我作对?你知道北戎国有多大吗?\" 穆念花冷哼一声:\"西梁的事一向由我规划,父亲已经同意出兵陵阳,你偏偏要在今天插手!我不管你有多少山岳,把我的十万雄兵还给我,我就能如履平地翻山越岭!\" \"真是胡闹!去陵阳主城,除了金镛边疆,还要过九关七十六城。十万西梁军要征战到何时何月呢?\" 穆青候语气激烈,穆念花却低声窃笑。他看了一眼老太监,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想起当年与念安一同练兵的情景,看来这位虎背熊腰的大哥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想到这里,他一脸傲娇,内心更加坚定:\"只管执行命令,不管路途多么艰难!\" 穆青候冷笑摇头:\"你的军事策略严谨,我从不担心你的偏颇,但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你从未真正领导过军队,一直纸上谈兵。要知道,宫中你可以任意调度,金镛边疆的小地方可以让你玩耍。但如果这次要跨越海洋,诸侯国之间开战,你必须听我的劝告。\" 毕竟八千里路的云和月,岂是你这个文弱书生能承担得起三军重任的!” 穆念花闻言冷哼一声:“你少在这里讲些大义凛然的道理!一个武夫只知短视,不懂大局,只会嘲笑文臣软弱!现在我看大戎宫廷里就有两位道士,都是握笔展卷的文弱书生。 可其中一位能驾驭西梁的十万铁骑,另一位仅凭三寸之舌就能让佘老太君两次退兵!” 第61章 忠诚在颠覆国家中消失 兄弟俩并未争吵太久,便在呼延礼的调解下不愉快地分开。 穆念花的十万精兵被穆青候扣留,这些兵马的统帅是佘穆庄,而佘老太君一向听从青候大公子的命令。 但这并没有阻止穆念花的陵阳计划,他立刻告别大哥,直奔藏兵的莽原而去。 与此同时,穆青候也离开了穆府的决策室,门外早已有一位老将军静静地等候。 看见穆青候出来,老将军立刻跟在他后面大步流星地前进。 “二公子还是没放弃攻打陵阳的打算吗?”老将军问。 “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但应该没有我们计划得周密。 原本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看来我这个弟弟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穆青候的脸上带着寒意,与刚才劝阻穆念花进军陵阳时的态度截然不同,显然他心中已有别的打算:“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告诉严绛让他尽快行动,我的大军必须第一时间赶到陵阳城下!” “老将遵命!”老将军的回答响亮而坚定。 目前,西梁皇帝穆蓝微已经病入膏肓,两位皇子各自怀有自己的策略,老皇帝已经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 呼延礼告别穆念花后,直接前往勤政殿,穆蓝微依旧虚弱地躺在龙椅上挣扎求生。 他身上披着龙袍,双眼紧闭,像一粒浮尘般静静躺着。 “呼延公公。”殿内的太监恭敬地上前行礼,呼延礼挥手示意,小太监懂事地扶起他的半边手臂。 两人慢慢走向台阶,呼延礼轻声问道:“两位皇子多久没来看望陛下了吗?” “有一段时间了,除了涂山柱国常来,就是您最常来了。 最近几个月只有那个背三把刀的刀客是外人,其他人就没见来探望过。” 呼延礼闻言点点头,自从穆蓝微病重后就不再处理政务,均由涂山伯庸代理。 大家都看出他命不久矣,但穆蓝微迟迟未提及册封太子的事,朝廷内外一直议论纷纷。 呼延礼轻轻叹了口气,来到穆蓝微面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然而穆蓝微已经毫无知觉,老太监看着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陛下,皇子和公主都已经长大,如今国家形势复杂,四海并不太平。 两位皇子都在为您费尽心思,并非故意不来探望您,请陛下不要责怪,老臣会常来陪伴陛下。” 老太监服侍穆蓝微将近二十年,直至力不从心才换人接替。 他轻步上前,细心为她盖紧被褥,又向周围的宫女太监传授侍奉的技巧。 随后,他也被人搀扶到大殿高高的门槛前,慢慢坐下,遥望远方天空云朵的变幻,陷入沉思。 “陛下,我们都老了啊。” 这一天是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 西梁在这日还算安宁,墨林在陵阳的案件有了些进展,而一位蓄须的老书生却叩开了邺王府的大门。 不是山中的那座邺王府,而是陵阳城内的一处秘密府邸。 剑眉星目的邺王坐在虎皮椅上,对面的长须儒生与他对坐,竟也受到了同等的礼遇。 “我偷偷出宫,就直来直往了。阁下姓严名绛,本王早就知晓你的名声。西梁朝廷的第一谋士,看起来还有些仙风道骨呢!” 邺王声音洪亮,说完大笑,举着海碗烈酒向严绛示意。 对面的严绛眉眼并不显眼,年纪已过五十,除了长须并无特别之处。 他也拿起面前小厮递来的酒杯,与邺王对饮,丝毫不落下风。 “邺王您过奖了,我只是个平凡的读书人。多读了几本圣贤书,承蒙大公子看重,帮忙传递消息,联络情感而已。” “真的吗?我还没见过这么能喝酒的读书人,也没见过面对我时眼神不闪避的文人! ” 邺王瞪大虎目,直视严绛。 “邺王又夸赞过度了,绛游历各国多年,身为纵横家怎能不懂饮酒?我闲时也会贪杯,这些都是常事。早就听说邺王是天下青年中的佼佼者,一双虎目威严无比。换成别人确实难以抵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真正的英雄啊!” 严绛的恭维话流畅得体,让邺王听后舒心,但也微微皱眉:“阁下是说,你不一般,能承受本王的威严?” 严绛闻此言并未慌乱,反而气势更盛:“当然,但这并非我个人有何过人之处。我服侍青候大公子多年,早已深受他的英雄气概影响。如今您和青候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我因受其熏陶,所以能应对自如。” 这话十分高明,寥寥数语既捧高了邺王,又没有贬低自己的主子。 邺王听后啧啧称赞,接着语气变得谨慎:“先生果然口才了得,青候公子能得到您的辅佐是他的幸运。您这次代表西梁来见本王,应该可以说明具体来意了吧?” 见邺王不再闲聊,严绛也正色道:“当然,青候公子对邺王深感敬佩。现在西梁城在我家公子的掌控之下,二公子穆念花虽有智谋,但并无实权。 今日我来到此地,目的便是协助邺王您,彻底稳固北戎的统治地位!” 邺王听到这话,脸色变得严肃:“西梁的皇上穆蓝微尚未去世吧?我一向直言无忌,还请您多多包涵。我父母都已经离世,现在我自己就能处理家中的事务。倒是西梁的政权还未更迭,青候公子就说掌控西梁,恐怕还为时尚早吧?” “军队的权力。” 严绛慎重地说出这两个字:“青候公子明白您的困境,我们在西梁掌握着数十万大军的军权,而这正是目前邺王您最需要的!皇上年迈,无法再掌管国事,涂山伯庸手中无兵,只能处理政务。如今,西梁的兵权已由我家公子统一指挥。” 说完,他微微抿嘴,露出淡淡的微笑:“您也是从战场上过来的,我们都清楚,没有军队的权力是不稳固的。一旦掌握了军权和军队,称号和天下都将唾手可得!我家公子到时候自然会自己争取,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我已有军权,不需要西梁的援助。太子已被废黜流放,贺华黎这个太监暂时让他得意几天。温侯俊是你们的人,我当然清楚。正如先生所说,等我夺回濮东郡的兵权,自然会清理门户!” 邺王直接拒绝了,没打算给严绛留面子。然而,严绛依然和颜悦色:“您先别急于下结论,有一点您说错了,温侯俊并非我家公子的人。他是二公子穆念花的侍从,如今穆念花已无实权,温侯俊实际上已成为无用的丧家之犬,很快就会被清除掉!” “你说什么?”邺王对这话半信半疑,他和温侯俊目前还摆脱不了嫌疑,不便轻举妄动,但温侯俊的势力仍然根基深厚。 严绛依旧笑容满面:“您也不必对我隐瞒,您弟弟赵凉在江湖中日渐崛起,贺华黎背后的江湖势力也野心勃勃。您在濮东郡的兵马无法收到调动的命令,贺华黎和温侯俊不会让您轻易调动大军。所以您所说的清理门户,实在是力有未逮,言之过早!” 这些话直击邺王的痛处,他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你从哪里得知这些情报的?”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只要我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严绛继续保持春风拂面的神情:“我今日前来,并非炫耀,若您不嫌弃,我倒愿意帮您解决难题!” “那就说来听听。” 邺王考虑片刻,还是没有赶他走。严绛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悠闲地品酒摇杯。邺王虽不喜欢他这种运筹帷幄的样子,但现在却无可奈何,只能闷酒下肚,继续这场对话。 “我是武将出身,口才不及你。 请告诉我,为什么贺华黎能掌控禁军骧兰军,他背后的江湖势力究竟是哪个门派?还有,对于温侯俊,你们有什么打算,怎样才能让我将消息传到濮东郡去?” “阁下确实被风锁信笺迷惑了,刚才绛还不能确定,那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严绛笑容深沉,邺王听到这话却怒不可遏! “啪嚓——”酒坛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声音如闷雷般引起了外面的骚动。 严绛平静地看着他,显得无所畏惧。 邺王发泄完怒气后,也意识到无法强迫,立刻对外宣称一切安好,接着他阴郁地盯着严绛,咬牙切齿。 “虽然我需要你西梁的帮助,但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些纵横家!” “那是因为您的身边缺少一个真正的谋士。”严绛的话直击要害,邺王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但他看不上一般的谋士,而那些能在各国间游走的大谋士又难以找到。 严绛微笑,将话题转回正题:“贺华黎的背后有两个大门派支持,都是江湖上的顶级门派。其中一个是有名的镖门,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个门派的支持,但目前消息还不确切,我暂时不能告诉阁下。” 邺王听后点头:“我也曾怀疑过镖门,现在的江湖门派都依附于各个封国朝廷。如果有门派在幕后指使,那将会涉及到更多的封国!” 严绛鼓掌赞同:“殿下说得对,正是如此。不过现在北戎州已经混乱不堪,无论哪方势力介入都不足为奇。骧兰军服从贺华黎,其实是多年前另一个门派的预谋。但是具体是哪个门派,现在还无法明确判断。” “看来先生还没有达到无所不知的境界。”邺王终于找到了机会讽刺一番。 严绛并不介意:“世上有许多人的见识超过我,我自然不可能全知全能。但如果邺王愿意合作,一旦有确切的消息,我会立刻告知。至于温侯俊,您不必过多忧虑,他只是棋局中的一枚弃子。无论何时出局,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大业!” 这话显然有所保留,邺王明白道理,没有继续追问:“那就谈谈军权的问题吧。现在贺华黎的眼线遍布,而且传达军令需要登上大道登仙阁那样的高楼释放令箭,必须离开皇宫,走过三千琉璃大道,以我目前的情况,很难做到。” “我会协助阁下,您只需等待适当的时机。”严绛轻轻一笑。 “什么时机?”邺王皱眉。 “现在还太早,如果计划得当,陵阳山宫很快就会陷入大乱。殿下看到混乱,就沿着三千琉璃大道行动,那时就不会有人再阻挡您了。我会安排人在陵阳城内接应,您告诉他如何发射令箭,他会帮您向濮东郡发出命令,还会给您一份难得的机会!” 这话听起来含糊不清,邺王隐约觉得会有重大事件发生,但他却完全无法捕捉到任何线索! “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山宫会陷入大乱?” 他问出口,但严绛却没有直接回答:“殿下无需为此忧虑,绛也有个请求,希望殿下能赐予一样物品,以便我们共同商议大事!” “什么东西?”邺王心中感到一阵寒意。 “您的城防兵符,我家公子需要它来通过九关七十六城!”严绛彻底暴露了他的意图,邺王听后怒不可遏:“你说的大乱,难道是指引导西梁大军直接进入我陵阳的腹地?” “并非如此,我们这次出兵,正是为了帮助您平定叛乱。以西梁铁骑的威力,要攻下小小的北戎州,不至于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严绛试图安抚他。 邺王没有回应,而是沉默着思考。严绛在一旁再次开口:“如果西梁真的打算独占陵阳,他们没有必要绕圈子帮你调动濮东郡的兵力。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家务事需要处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的北戎大军从濮东郡返回陵阳,就能收复失地,到时候青候公子会协助你登上王位。” “说起来容易,不可轻易相信。你们这么热心帮我,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邺王又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道。 “当然是为了得到北戎州统一后的忠诚支持。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会再找你的。我的承诺都会实现,各国都将陵阳视为棋局,你要如何落子,必须想清楚!”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邺王独自喝酒,默默无语。 那天晚上,邺王府中没有其他事情发生。严绛离开后,并没有立即回西梁,而是赶往城东的一处驿站。 他没有在那里停留,而是叫了两匹快马。一个光头大汉从驿站走出来,虽然穿着朴素,但看上去凶神恶煞。 两人见面后立刻上马疾驰,直到东城门外才慢慢行走。 “赵胤有没有为难你?”看到路况缓和,光头汉子才低沉地问道。 “一副酸溜溜的脾气,看不清时局的利弊。不管他给不给我们兵符,公子到了时候还是会出兵的。”严绛少了点恭敬,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更加强硬。 “多年前我和他交过手,战场上是个好对手,就是和你老公孙一样,没有脑子!”壮汉说完大笑,严绛听了也跟着笑起来。 “公孙将军是我们西梁的威严所在,赵胤当然不能和你相提并论。你去见那两个老家伙有什么收获吗?”严绛朝公孙将军眨了眨眼。 公孙将军摇摇头,表情有些憨厚:“狄江倾这个老顽固没有主见,都是贺华黎那个老太监在和我打交道。我已经明确告诉了青候公子的态度,还提醒了他要小心念花少主的事。” 严绛听了,点点头:“吓唬他们一下就足够了,毕竟二公子的事情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这不过是捕风捉影。 不得不承认,二公子近年来进步飞快,真的没有辜负我多年的教导。” “您是两位公子的老师,也是我们西梁无人能及的智者。我对您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不过听那个老太监的意思,他似乎对陵阳的陷落并不在意,这让我有些困惑,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如果他无意谋求权力,那么他又为何掌控禁军,摆出这样的阵仗呢?” 公孙将军疑惑地问道。严绛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大概是想为mouxieren争一口气吧。” 这番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公孙将军虽然不明白,但他豪爽地没有追问下去。这让严绛免去了许多嘈杂的问题,两人便不再多言,策马向下一个邻近的北戎国家进发。 第62章 剑胄王朝的回归 各国纵横捭阖,北戎州这场改天换地的大局,各方玩家已经开始布局。同样是在这一天,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 太京州并没有张灯结彩,但剑门门前却增添了几分红色的喜庆。孔慕贤等儒家人士这些天在剑门作客,今天是他们告别离开,返回东陈州的日子。 张太白这段时间并没有过多地静心修炼,自打离开衍羲山踏入世间,这位江湖大贤就忙得不可开交。不仅门内的事务需要他决策过目,而且从南戎州传来的李擎苍行凶的消息也越来越糟糕,更不用提那些在动荡中无助的州主前来寻求政治建议。 尽管如此忙碌,他仍然亲自送孔慕贤一行出山门。 剑门的山门高耸,下山的道路崎岖曲折,步行大约需要三个时辰。孔笙等人由张陆护送,行李都已妥善安排。 孔慕贤和张太白先一步下山,他们手持烈酒,悠闲地漫步,一边欣赏着缭绕的雾气,一边畅谈甚欢。 “这些日子给太白兄添了不少麻烦,我的浅见还请兄台多加考虑。现在攻打陵阳是最佳时机,一旦错过,就只剩下西梁扩展领土,我们这些人连一口汤都喝不上了!”孔慕贤望着云海,眼中波光粼粼,如同游动的龙。 “这天下本来就是西梁皇帝的土地,何来吞并一说呢。”张太白一笑,孔慕贤也陪笑:“那么现在有了北戎州这个乱臣贼子,内忧外患,我们还要不要蹚这趟浑水?” “州主和剑门出兵是为了尊王攘夷,这种勤王之举我们应该积极响应。”张太白笑容洒脱,两人相视而笑,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孔慕贤轻声感慨:“现在的十九国真是充满了生机,西梁利用绞杀北戎来警告其他诸侯,而诸侯们则各自插手,准备瓜分天下。 不论北戎州能否安然度过即将来临的灾难,此番变故之后,天下格局必定会再次改写!”他严肃地看着张太白,“到底是西梁黑军扫荡四海守护江山,还是新王登基驰骋万里江山,陵阳之事过后,一切自见分晓!” 张太白对孔慕贤的劝说早已习以为常,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沙盘上推演多日,心中已有权衡,于是摆摆衣袖,轻声反驳:“想当初中都府自诩替天行道,府主公羊玄策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派遣敖嵩真人游走天下,联合各方势力。 不渡江南有桡唐国虎视眈眈,唐王李淳和峨眉派的李觅海这两个老家伙四处煽动挑拨。 以前有长临王穆蓝微压制诸侯,如今他们都已年迈,如果我们不崛起,他们必然率先崭露头角!” 孔慕贤听后拍手赞同:“正是兄台所说的这个道理!西梁的两位公子还太年轻,都想在穆蓝微去世前立下战功。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在陵阳争夺功名,诸侯也将以此为利益疆域!过去我们不得不安于贫困,现在无论怎样,出兵都有了正当的理由!” “这样说来,确实是阁下所说的最佳出兵时机。 但我还有一个忧虑,现在并非只有我们一支力量在崛起。 就算太京州和东陈州联手出兵,又能从各路诸侯中夺得何种优势呢?” 这番话切中要害,孔慕贤深知形势严峻,但仍然不失说客本色:“不出兵就根本没有机会,太白兄也不必过于忧虑。”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片类似鱼鳞的东西递给张太白:“兄台看看这是何物?” 张太白目光锐利,接过手中仔细端详,眉头紧锁如山:“薄如蝉翼却厚重绵延,难道这就是天下第一甲胄——涂山甲?” “没错,正是涂山甲,而且是涂山氏最引以为豪的宗甲!”孔慕贤含蓄一笑,张太白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这是涂山伯庸给你的?” “太白兄果然聪明,说话直入主题!”孔慕贤朗声笑道。 “我早年游历北境时去过屠岭,涂山氏一族衰败,已有亡国之兆,仅剩涂山伯庸卖身西梁勉强维持。 若非此人多方周旋,恐怕北漠屠岭早就因粮食断绝而沦为荒芜之地!” 提及涂山伯庸,张太白的话语中充满了赞赏。然而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始终弥漫,那是他骨子里的傲岸不逊。 孔慕贤:“他确实有些手腕,否则也无法坐上西梁大柱国的位子。 虽说他手中并无兵权,只是负责内务,但协助北漠百姓生活已是绰绰有余。 涂山伯庸这样通情达理的人,怎会看不懂当前局势?峨眉已行动,道门已游走四方。 太白兄认为他会坐视不理,看着中都府和桡唐借此机会吞并西梁,切断自家粮源吗?” 这段话的意思是,涂山伯庸是西梁的重要人物,但并不是整个天下的主宰。目前还没有人能真正掌控全局。张太白摸着胡子,示意队伍放慢步伐,以便他和张陆、孔笙等人交谈。他们也领会到他的意思,让队伍与他们保持距离,以免打扰对话。 张太白指出,如果涂山伯庸同意帮助他们起兵对抗,这听起来合理,但他觉得可能是在利用他们来对付中都府和桡唐。孔慕贤虽然理解这种担忧,但他坚信这是目前最明智的策略。他认为只有拥有涂山甲和藏锋剑这样的强大力量,他们才有资格争夺天下。 张太白沉默了许久,然后提到李岸然的刀门是西梁的忠实追随者,与涂山伯庸合作岂不是让他们与刀门同流合污?孔慕贤回应说他们是在与北漠合作,而非西梁。涂山伯庸将提供军队和装备,条件只是让他们协助穆蓝微的儿子穆青候进攻陵阳。 张太白问如何援助穆青候,孔慕贤解释了他的计划,利用他们在北戎州的影响力和剑门的弟子控制关隘,确保穆青候能顺利进入陵阳。张太白对此表示惊讶,担心这样会让穆青候变得过于嚣张。孔慕贤提醒他,穆青候还有一个狡猾的弟弟穆念花,可能会阻止他。 张太白想知道穆蓝微的另一个儿子如何参与,但孔慕贤表示暂时不清楚。他保证现在最多是兄弟间的争斗,而不是轻易攻占陵阳。即使穆青候成功,他也将面临重重困难。 张太白对此表示赞同,但他仍然不会放过刀门。无论这对各国关系有何影响,刀门必须付出惨重代价。孔慕贤则表示他不会插手张太白与李岸然之间的事务。 还是要提醒一下太白兄,无论是我安排剑门侠士防守城市,还是抵挡李擎苍和他的度厄迦南,都需要剑门的人放弃那持续了十三年的锁剑止杀令。毕竟,剑不出鞘,怎能对抗敌人呢?”孔慕贤一脸诚恳,说的都是实话。 最近,剑门众人因不能用剑而受尽折磨,已经被李擎苍像野狗一样摧残得满目疮痍。 “孔兄的天机阁真是让我另眼相看,竟然连度厄迦南的情报也掌握了!”张太白眼神中带着惊讶,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孔慕贤则显得从容不迫:“天下间没有天机阁得不到的消息。度厄迦南曾在北戎州的剑门分舵出现过一次。虽然那晚不留活口,但现场留下的线索很多,不难推测他们的大致情况。” “孔兄还知道些什么?”张太白有意问道。 “具体数目很难确定,但应该不会太多。根据现场的痕迹,度厄迦南的身材比普通人高大,使用的是一种普通武者难以驾驭的斩马重刀。他们的筋骨可能被蛊毒浸泡培育,盔甲也是最难穿戴的烧镕铠。剑门的人在不出剑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强敌,恐怕都不是对手!”孔慕贤直言不讳。 这话让张太白有些玩味,他忽然对孔慕贤轻轻一笑:“孔兄了解得如此详细,恐怕不仅仅是靠痕迹推断吧?” 孔慕贤闻言一愣,随即陪笑道:“太白兄果然目光如炬。说实话,我们在北戎州那个已被摧毁的剑门分舵里抓到了一个!” “一个?”张太白低声喃喃这个奇特的数字,接着发出一声长啸,声音滚滚,内力深厚,搅动着云海,下方的浓雾中似乎也有回应。 孔慕贤不明所以,静静观察,一言不发。不久,山路上的云雾翻滚,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突然出现,仿佛天神下凡! 孔慕贤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抬头看着来者。他自己并不矮,身高七尺,但只能看到披着金鳞甲的壮硕马头和一根穿过雾气的金色长枪。 “这...这是?”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惊恐地看着张太白。 张太白上前轻抚战马,语气平静却充满霸权意味:“这世上还有天机阁找不到的消息,是时候解开锁剑止杀令的束缚了。而那些所谓的度厄迦南,就交给我的剑胄王骑好好招待吧!” 第63章 明镜高悬 心思乱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孔慕贤在太京州对剑胄王骑感到震惊,而在万里之外的陵阳城,此刻也非常热闹。这座城市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各种各样的人开始涌入,除了无人攀登的三千琉璃大道,其他地方都已经面目全非。 江湖中的游侠来来往往,生活无定,他们没有做官的野心,也不懂策略布局。陵阳城热闹时他们前来参与,热情消退后便挥刀骑马离开,随意选择一个方向继续他们的流浪生涯。因此,陵阳城的江湖像一潭活水,每天都充满过客,也从不缺乏故事。然而,每当江湖中有动静,总会有人紧随其后。 这已是审案的第四天,大象载着一队商人进城,接着是骆驼和高大的马匹,天空中一只色彩鲜艳的孤鹰翱翔,官道上挤满了穿着奇异服装的队伍。巷子里,一些小丑踮着脚抬着红色的轿子,偷偷笑着。鸿楼上的太阳炽热,大风吹过市场,破碎了寒杏的宁静,义庄里,棺材被打开,所有的陪葬品都被盗走,古井中,流血的孤魂伸出半只胳膊。接着,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无论是罪恶还是准备犯罪的人,一切都变得安静。这份寂静并非因雪而来,而是城中的人已从江湖回到了庙堂。 喜欢热闹的江湖人逐渐离去,善于权谋的人开始崭露头角。相较于江湖人的散漫无序,陵阳城的新居民显得井然有序。毕竟,他们都是熟读兵法、受过私塾教育的知识分子,自然比那些以刀口舔血为生的江湖人士更有风度。无论是勾结外敌还是趁火打劫,他们都比江湖上的访客显得更加礼貌。就像“打一巴掌给颗糖”,这些新来的家伙都是讲究文明强盗行为的违法者。当然,这种先报告再作恶的行为,比直接动刀剑更为狡猾。 宁远扛着红缨枪,静静地站在东门的人群中。形形色色的人挤在他周围,将每条街道堵成了腥臭的血管。人潮不断地碰撞着他的枪,宁远却像根深植在土中的钉子,纹丝不动。他在等待他要等的人进城。不久,城外涌进了一队穿红衣的人。他们全身披着红色的连体长袍,只露出一条眼睛的缝隙,手里握着细长的镰刀,刀刃微微卷曲,正是当初跟随宁远进京的金墉城的壮丁。只是现在,他们又换上了服部兵乙的装扮,显得奇特而应景。领头的人三十多岁,挂着一串骷髅,看见宁远就笑,他是唯一没穿服部兵乙衣服的人,就是晓行夜宿的少主丑时生。 丑时生说:“将军,人都带来了,不多不少。” 宁远微笑:“辛苦了,我会带你们去见我的八师兄,他会送你们去工作的地方,以后安分守己,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惹是生非!” “将军,为何你不与我们同行?”丑时生听出了言外之意。 宁远挥手,转头望向城中央那座直入云端的大山:“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在淑刑院内,墨林三人设立了一座公堂,这已是审理案件的第四日。文般若与墨旋坐在一起,而墨林和灵瑜则坐在对面,贺华黎则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原本灵瑜不应参与,但由于镇远将军是邺王的亲信,而灵瑜是将军之女,贺华黎深谙世故,自然懂得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是不明白,为何墨林这个没有任何家族背景的云游道士,能一直得到灵瑜的青睐。但这与他无关,毕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奴仆,从不懂得何为得罪人。 文般若的神情显得有些沮丧,自他在钰璟宫遇袭以来,这位白衣侠士仿佛失去了灵魂。他的伤口已经没有血迹,面色苍白而紧绷,嘴角抿成一道细线,眼神中充满了游离不定。本应先审问他,但他似乎陷入了某种迷障,无人能理解。众人畏惧他的武艺,也不敢轻易逼迫,只让他抓住墨旋的黑衣弟子,接着传唤了百里太后案的目击者。 灵瑜注视着文般若许久,用肘轻碰了下墨林:“他为何变得如此不同?是被棺材里的刺客吓到了吗?”墨林摇头:“不完全是,更多的是被自己吓到。书生被人杀害,善骑之人被人骑,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恐惧的一天,但这一天就这样突然降临,毫无预警,毫无防备,然后他就败下阵来,甚至连逃跑都未曾熟练。” “他怎么像个孩子一样?”灵瑜俏皮地偷笑。墨林笑着轻点了一下灵瑜的额头:“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个孩子。” 谈话间,堂上站起了三个人,都是仆人的装扮,两男一女,年龄不等。贺华黎开口:“这三人是当日除了邺王三人外的幸存者,两位道长可以开始提问了。” 墨旋立刻伸手打断了贺华黎:“邺王和大礼官现在仍被软禁?”这是直接向贺华黎索要人。贺华黎面露愁容,但言辞间没有丝毫破绽:“恕老奴无能为力,若帝后的真相不能公之于众,老奴就不会解除对邺王府和大礼寺的戒备。这是关乎国家兴衰的大事,交给明智之人并无差别。但若交予杀害忠良的凶手,将是国家的灾难,所以还请两位见谅。” 墨林闻言挥手不再理会贺华黎,冲着三人眨眼说道:“你们三位,自我介绍一下。”说完,三人纷纷跪下,各自陈述身份:“我叫骅安,是钰璟宫的马夫。”说话者年过半百,相貌平平,实在不起眼,平凡得有些动人。“我叫李顾,是钰璟宫的禁卫。”此人身穿内甲,身材瘦削却无精打采,与宫外的禁卫并无二致。“奴家庄秦氏,是陵阳城的接生婆。” “最后一个没什么可说的,平凡无奇,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墨林逐一扫视了一眼,不再多看,转而看向贺华黎:“邺王和温侯俊为什么不来接受审讯?” 这话一出,贺华黎的脸色明显僵硬,墨旋瞪着眼睛,其他人纷纷避让,只有文般若像是没听懂似的,假装疯癫,扯着墨旋的衣角发呆。 贺华黎干咳两声:“无论怎么解释,邺王毕竟是紫宸国的公子,大礼官也是朝廷重臣。道长这次代表太子凉,本就身份敏感。况且哪里有百姓审问上官的道理,此事实在不妥,您还是先看看庭中之人吧!” 对于这种袒护的言辞,墨林当然不予理会:“那我问你,如果我查明真凶是他们两人之一,贺公公你会公正执法吗?” 老太监拱手行礼:“老臣遵照先皇的旨意,自然不会辜负使命!”墨林:“好听的废话,那我不审问邺王,你把司马种道给我带上来!” “司马道长?”贺华黎再次被问得一愣。 墨林嘴角微扬:“没错,大黄鼠狼我审不了,大牛鼻子我得挖一挖!” 墨林明指司马种道,暗讽温侯俊,贺华黎脸色阴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司马种道是温侯俊的门客,关系密切。如果就这样把他叫上堂,为了这个青衫道士得罪当朝大礼官,实在是不划算,但如果直接拒绝,又显得过于偏袒,有失公正。毕竟,司马种道确实在案发时在场,墨林传唤他也算是合理。 贺华黎在两者之间犹豫不决,心中烦闷。 正在犹豫之际,墨旋冷言道:“师兄你的目的很明确,先审问我这边的人,真是不忘师门之情啊!” 墨林不理会他,半睁着眼睛看着贺华黎:“贺公公,你怎么看?” 贺华黎微微苦笑:“这还要看大礼官的意思,道长可能不清楚,司马道长是我们大戎的新晋国师,掌管天文历法,运筹伦理道德,不是这些卑贱的下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听到“国师”二字,墨林立刻大笑起来:“好一位运势国师,治理有方,进退有度,皇后死了,皇上丢了!” 贺华黎闻言大怒:“道长,在朝廷之上,不可胡言乱语!” 墨林冷笑,毫不畏惧:“无知的人才会提问,但问的是真话。你们这些有知识的人什么都知道,却说什么都是假的。” 话音刚落,黑衣的墨旋立刻冷笑不止。 “师兄,真话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应该说。假话不是必须说,而是要看是否适宜说。再说现在这世道混乱不堪,龙蛇混杂,草莽占据山头,真的未必是真的,假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墨林闻言,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说的我听不见,我从下山以来只相信一件事,这世上的因果都是有道理的,不管是正理还是歪理,都有它的道理。” 墨旋:“身为道士,我自然明白,然而我同样深知,世间所有道理的背后都有其规则!让我们先听听贺公公的意见吧!” 话题再次转到贺华黎身上,老太监咳嗽两声:“还是听从墨旋道长的建议为妙。各位先审问这三人,如果问不出结果,我再为各位召唤国师也不迟。” 灵瑜脸色绯红,正要对贺华黎发作,却被墨林制止:“如果你想为太子洗清冤屈,就安静地坐在这里听我说。” 说完,墨林抬头朝贺华黎微笑:“文郎已疯,谁来为邺王辩冤?” 贺华黎闻言陪笑道:“道长这话问得奇怪,文郎只是受了惊吓,不久就会恢复,没什么稀奇的,不必在意,你还是照常行事就好。” 墨旋应声而笑,墨林看着他们二人的表情,又看了看呆滞的文般若,面无波澜。 “我明白了,开始审案。” 墨旋拿起惊堂木,对着堂下的三人:“首先说说案发时,你们都在做什么。” 首先发言的是马夫骅安,他不懂行礼,慌乱地摆摆手,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引得贺华黎一脸嫌弃,墨旋则不予理会。 “禀告各位,我是岭相城人,岭相城的镖局业务一向与陵阳往来,官道上的大商队,物资至少两千石起,我就是负责陵阳线的马夫。” “事发当天,我正在后院马场,有位刘公公叫我过去结算路费,我就跟着去了账房。谁知走到养心宫时,突然听到异响,刘公公冲了进去,我不知所措,也跟着跑了进去,结果半路上撞到了邺王。” “然后呢?”墨旋瞥了他一眼。 “没了,我没看到里面的情况,邺王把我喝退了,刘公公却闯进了内院。”骅安说完,贺华黎立刻神色哀伤:“这位刘公公是咱家的人,他已经死了,你们在停尸房见过他的尸体。” 黑衣道士闻言又看向墨林,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既然提到了死人,之前验伤时已经看出不是文郎的软剑所伤,那么魁门的嫌疑何时才能洗清?” “别急,绣花将军马上就到,你还是先说眼前的事吧。”墨林随意回应,接着转向骅安:“你运送的货物是什么?” 骅安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个脚夫,不能看客人的货物,这是规矩。宫里有数千人,吃穿用度都有需求,送什么都不稀奇。” 墨林:“话虽如此,并非所有货物都能送到内宫,尤其是送货后去账房司的途中能经过养心宫,这就更少见了!” 听完此言,墨旋心中一震:“此言不虚,养心宫位于乾阳宫主轴后方偏南,要穿过这样的后宫深院,你的送货地点必然也在后宫。说吧,你将货物送到了何处?” 骅安闻言沉默,显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敢轻易开口。贺华黎看出他的顾虑,脸色微沉:“你尽管说,我为你撑腰!” 骅安目光闪烁,瞥了眼文般若:“小人送货之地,正是东沅邺妃的府邸!” 这话一出,贺华黎立刻怔住。东沅邺妃是邺王的正妻,与百里太后关系密切。紫宸国公为了方便她们姐妹交往,特地在后宫挑选一处府邸赠予东沅邺妃。 在整个大北戎国,享有如此待遇的唯有温侯俊。温侯俊倚仗西梁势力影响朝政,紫宸国公虽心有不满却不敢直言,破例在宫内为他安置产业。这两人都是打破了北戎国的传统规矩,然而无人敢对此指指点点。 墨林浅淡地询问几句,了解了东沅邺妃的身份,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贺华黎接着说:“既是邺妃所需,此事就不多言了。你说说,谁能证明你没有看见养心宫发生的事情?” 骅安颤抖着手说:“是邺王亲自赶走小人,小人不敢欺瞒。公公如果不信,可以去向邺王查证。” 贺华黎眼神阴沉,骅安被看得心惊胆战。墨林的目光清澈,不解地看向贺华黎:“为何不再追究?邺妃也是案件中的人物,所有可能涉及的人,都应该彻底调查!” 贺华黎犹豫不决:“道长,这就让我为难了。毕竟她是邺妃,地位摆在那儿。我这边还没定论,怎能随意猜测?” 墨旋大声笑道:“贺公公这话就偏颇了。如果不查东沅邺妃的府邸,万一真有问题,岂不是对我大礼寺不公?” 两人步步紧逼,贺华黎反而笑了:“既是大礼寺和太子的意思,那我就当作是行路人,代你们问清楚这件事。骅安,你先随侍卫出去,去邺妃府查证那批货物,确认无异常后,将货物带回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第64章 李顾陈谈白玉楼 骅安闻言起身,连连答应,有侍卫前来押送。他卑躬屈膝,低头垂首,尽显小人的姿态。然而刚走到屋檐下,他脚步一顿,转身向贺华黎深深鞠躬:“贺公公,小的还有事情禀报!” 贺华黎眯眼看着他:“说来听听。” 骅安说:“那天邺王赶走我后,我就离开了养心宫。但在去户部账房的路上,我看见一个人匆匆忙忙,戴着斗笠,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但他似乎是从养心宫里出来的!” 老太监闻言大惊,墨林和墨旋也纷纷侧目。骅安从未受到如此关注,一时之间面红耳赤,眼神慌乱,低头扯弄衣角的褶皱。 贺华黎问道:“此人在案件发生后出现?你看不清他的容貌,能辨别他是男是女吗?” 骅安轻轻点头:“身材瘦削,但骨架宽大,不像女子的体态。”说到这里,骅安突然沉默下来,环视众人一圈,最后选择了沉默。 贺华黎察觉到异样:“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实在记不清楚了!”骅安连忙否认,一边摆手。贺华黎直视他的眼睛:“你不是记不清楚,你是不敢记!” 骅安跪下行大礼,嘴里不停念叨:“公公明察秋毫,小人肩负一家之重,父母妻儿都在,实在不愿因一句直言而让全家丧命啊!” 贺华黎回应:“那就写下来,我会为你做主。如果你不写这封信,我就要治你的罪,因为你蔑视王法,欺瞒君上,无视先皇的威严,承担着国家衰败的主要责任!” 贺华黎的指控直截了当,骅安只能满腹苦水,无奈王权富贵,贱民卑微。骅安心里明白,在这座法制崩溃的陵阳城,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撼动大树。 他甚至不敢叹气,唯唯诺诺地写下书信呈上,然后跟着侍卫去了东沅邺妃府。在这个英雄也要掂量行动的乱世,他只能继续做那只顽强挣扎的蚂蚁。 不过,即使是蚂蚁也有其生存之道,无论挣扎是否有用,至少不会轻易死去,也不会像紫宸百里那样引起惊天动地的变故。 蚂蚁有蚂蚁的安宁,大象有大象的困扰。 骅安离开后,贺华黎盯着那封信看了一会,然后收起来,没再多说什么。 墨林毫不在意,墨旋也保持沉默。毕竟,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时候,知道的要保密,不知道的要装糊涂,否则就会像文般若一样,最终变得愚蠢。 贺华黎似乎若无其事,指向第二个人:“李顾,你来谈谈!” 李顾走上前跪坐,气质不算出众,但也算得上不卑不亢:“我是养心宫的带刀侍卫,案发当晚正在外围巡逻。” 墨林说:“我看过了案发现场,百里太后是在暖阁分娩,外面是廊院,院外有邺王三人。当时你是否和他们在一块?事件发生时,他们三人进入内院了吗?” 李顾点头。 墨林接着问:“那你去做什么了?其他侍卫呢?” 李顾回答:“我是十夫长,案发时我命令手下不要轻举妄动,我自己进去的,跟在温大人后面。当时院子里的人都死了,邺王殿下查看了离门口最近的尸体,我记得是个宫女。” “大礼官和国师没有接触尸体,是我按照他们的指示去确认的尸体。不过随后我们就撤出来了,因为凶手不见了踪影,能做出这样的事,绝非寻常之人。” “等等!” 墨旋突然起身,凝视着李顾笑道:“你刚才说你跟着邺王进了内殿,那么当骅安被邺王斥退时,为什么从未提起见过你?” 李顾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因愤怒而气结:“刚才我就想直言,骅安所说全都是谎言!” 这话来得突然,贺华黎的语气变得尖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李顾回答:“我知无不言,那天跟随邺王离开养心宫,邺王似乎知道凶手的踪迹,我担心他的安全,一直跟踪他到白玉楼!” “白玉楼?”贺华黎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但墨林仍然半睁着眼睛:“白玉楼是什么地方?” 老太监解释:“那是宫中的御书房,收藏了各国流传下来的珍贵典籍,平时人迹罕至,只有少数侍卫轮流值守。里面的书籍虽然历史悠久,但在市面上也有一些流传,所以虽然珍贵,但并不值得盗窃。” 墨旋接着说:“按照你的说法,凶手杀人后带着婴儿去了白玉楼?关键是他为什么偏偏选择白玉楼?” 墨旋的推测并非毫无根据,因为现场确实没有找到新生儿。贺华黎也是一头雾水,喃喃自语。 “白玉楼是皇宫中最高的建筑,由建筑大师苍山鬼手建造,但那里没有出路。即使登上楼顶,也是高处不胜寒。陵阳城戒备森严,鸟类和飞行器也无法飞越,凶手去白玉楼,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李顾,你的说法完全不合理!” “所以在我看来,他在撒谎!”墨旋的语气坚定,贺华黎默默赞同,然后看向墨林。墨林慵懒地撑腰,打了个哈欠:“这两个家伙都不老实,都是说谎的高手,胡说八道!” 李顾闻言怒目而视,质问墨林:“道士,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难道骅安撒谎,我就必须迎合他?” 墨林挥动袖子:“我只是觉得你在说谎,你和那个骅安的话都有半真半假!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他站起来,平静地看着李顾。李顾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墨林太久,直到贺华黎出面调解:“道士,凡事要讲道理,这是你说过的。” 墨林回应:“道理很简单,无论是骅安还是李顾,都犯了同样的错误。所以庄秦氏,等一下我开始问你问题时,请你也收起你的故事,因为在我的眼里,所有编造的东西,都像这个世界上的秩序一样脆弱不堪!” 庄秦氏闻言颤抖不已,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从未涉足这样的礼法殿堂。墨林不怒自威,一句话就让她吓得够呛,跪在地上低下头,压抑着脾气竟哭了起来。 贺华黎露出厌烦的表情,捏着手帕轻蔑地哼了一声。墨林却难得地忙碌起来,抖了抖袖子,走到庄秦氏面前蹲下,温和地安慰了几句。灵瑜适时地递上了手帕。 这时,墨林才看清庄秦氏的面容,虽已过中年,但仍显得精致。见青衫道士如此对待自己,庄秦氏的心里稍感安慰。墨林轻轻一笑,酒窝深深,笑容亲切。 庄秦氏感激地说:“多谢公子。” 墨林回答:“我可不是什么公子,真正的公子只会站着看热闹,不会蹲下来和人说话。” 庄秦氏听了更加惶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没什么本事,本来就该卑躬屈膝。各位大人都是博学之士,要么读过私塾,要么练过武,我从心底里敬佩,不敢有一丝不敬!” 墨林看着她的眼睛,神情略带伤感,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来看向贺华黎:“你看,这是个怎样的朝廷,能让百姓心甘情愿地接受自己的低贱!” 贺华黎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长管得太宽了,要知道你的猫还在我们手上,紫宸国公的案子你还没摆脱嫌疑。所以,道长还是先说说眼前的事吧。” 墨林说:“把我那只猫养肥一点,等到真相大白时,我还能认出它。说到这个,我还想起一件事。紫宸国公去世后,按照公公的说法,我们要调查,得先请你去太庙祭祀,祈求上天的恩赐。不过按礼法,贺公公你应该没有祭祀太庙的资格吧?” “按照旧例,应该是太子才有资格祭祀祖先。但现在太子被流放,回宫之路困难重重。而且我此刻为太子挺身而出,为了避免嫌疑,也不能提出建议。请问公公有何打算,你选了谁来祭祀呢?” “此事不必道长费心,祭祀之事由大礼官主持,邺王将代替太子行礼。”贺华黎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青衫道士又有什么打算。 墨林接着说:“果然如此,那么先王yiti现在还在长乐仙宫吗?这么多天过去了,先王的遗体会不会已经腐烂?况且皇帝的遗体还未下葬,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贺华黎闻言叹了口气:“当然是这样的,龙凤大案前所未闻。百里太后尽力安排,但紫宸国公身份尊贵,我无权擅自处理。邺王和大礼官认为查案更重要,真相未明之前,保留现场更为妥当。” 老太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祭祀的事我已经着手准备,这里查完后,就可以让大家进长乐仙宫。这也是邺王的意思,毕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杀害紫宸国公的凶手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紫宸国公受了些委屈,但如果不这样做,案发现场就会失去公正。” 他情绪愈发激动,几乎要落泪:“若凶手踪迹全无,即便风光大葬,先王在天之灵也无法安息,朝廷上下,包括我,都会痛心疾首,又惶恐又无奈!” 墨林起身:“处理方式没错,本该如此。生前不如意,死后至少别憋屈。” 他不再看贺华黎的表演,显然在礼法问题上,他无法占到任何便宜:“那么回到案件本身,骅安是个马夫,畏惧权势,害怕惹祸上身,心中有挂念,所以他说话小心翼翼,无人敢得罪,各位都看见了。” “所以,即使他真的在院中遇见了李顾,也不会透露半个‘李’字,因此他的话不可尽信。但那批货物可以检验,进宫押镖都有户部监管,他逃不掉这个。另外,那封信也可信,那是他唯一敢于说的真实。” 贺华黎看过信,听到这话,表情古怪:“道长,此言当真?” 问题问得奇怪,墨林并不在意:“有何不当,公公尽管推敲。” 墨旋看着他们对话,似乎有些紧张,但见墨林依旧懒散,一时也没出声阻止。 贺华黎再次瞥了眼信,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着指向场中的李顾:“道长,再谈谈这个人吧。” 墨林这次更为坚定:“李顾所说,皆为空谈,东拉西扯,编造得并不真实!”李顾一听,立刻急了:“你诬蔑我!” 贺华黎转头看向墨林:“道长,还是那句话,凡事要有依据!” 墨林:“我没有依据,只有一些感觉。” 青衫道士站起来,冷静地分析李顾:“李顾刚才有两点很突出。他跟随邺王等人进入内院,但他的言语中似乎早就知道院子的位置。而且,邺王进去后首先去看左边的宫女,这种细节在混乱中记得如此清楚,不太寻常,这是第一点!” “其次,大礼官。李顾说大礼官和司马老贼不敢查看,于是派他去。我见过司马种道,他绝不是畏惧尸体之人,反而是金墉城蜡人病火灾的始作俑者之一!” 说到这儿,墨林瞥了眼墨旋:“所以,并非他们不敢查看而邺王敢,而是你就是温侯俊的人。替他们开脱太明显,听着刺耳,俗气不堪!” 墨林说完,李顾的脸色微红。墨林继续说:“我知道这世间大多数凡人,如你一般,无法选择,任由权贵摆布,感叹人生的春夏秋冬。你心中有牵挂,被人利用也是常理,但此案涉及储君之争,你得好好考虑。虽然我也看不惯太子的冷酷,但我答应过一个人帮他洗清冤屈,所以我也会深思熟虑。” 李顾全然听取,心中已略感不安,但他的话语中仍带有一丝顽强:“道长,你最好能出示证据,我没做错事,你不能冤枉我!” 墨林轻轻叹息:“证据得由你自己提供,我之前提过你犯了个错误,你还记得吗?” 李顾的气息略显急促,微微点头。 墨林微笑道:“人们在回忆中,通常只能记起事件的大致轮廓,一旦能立刻详述具体细节,那往往都是虚构的!” 李顾闻言抿紧嘴唇,神情依然紧张。 墨林继续说道:“说到你的情况,世人常爱回顾过去,只拣好的事情想,坏事则避而不谈,但这并不真实。我们都喜欢活在理想的幻境中,然而你刻意回避提及大礼官和司马种道,反而突显了他们,你越是想要澄清邺王的行为,就越将大礼官推向了风口浪尖!” 第65章 李顾闻讯惊愕 他原只是普通士兵,对于计谋策略全无涉猎,被青衫道士一番言论,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贺华黎见他言语犹豫,知他是被墨林堵住了口,剑眉微蹙,静观其变,默不作声。 墨林并未出示确凿证据,只是一派轻松地闲聊,抖抖衣袖拂去肩上的灰尘,便让李顾无言以对。李顾想分辨些什么,但话到舌尖又不知如何启齿,犹豫地看了眼身后的庄秦氏,黯然垂下头。 “李顾,适才道长所猜,几分真实?”贺华黎询问。 李顾沉默不语。 贺华黎再问:“若有话要说,尽管道来。若你真无过错,我为你主持公道!” 李顾依旧犹豫不定。 墨林转向场中的女子:“庄秦氏,事发之时,你在何处?” 庄秦氏闻言微显畏惧:“回大人,奴家是陵阳城的产婆,入宫是为了助百里太后分娩。当时奴家站在门外,带着宫女们为百里娘娘更换热水盆。” 墨林握住她的手:“我已说过,我并非什么大人,只是个小人物,和你一样。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这位师弟,他比我更差些,他缺个‘物’字,就成了小人。” 墨旋闻言冷笑:“你是君子坦荡,我是小人忧愁。然而如今这世道,君子命短,小人却能长存!” “师弟,你又错了。活得长久的是百姓,百姓都是小人物,我也不过是个来历不凡的小人物而已。”墨林总是习惯性地纠正这位不让人省心的师弟。 墨旋不再与他争辩,转向庄秦氏:“你身为产婆,为何不在宫内接生,偏要在宫外逗留?” 庄秦氏:“奴家地位低微,无法进入养心宫。能进去的产婆都是名门之女的陪嫁,或是服侍过郡主邺妃,或是为贵族子弟哺乳过的,最次也是梨香院出身的奶娘,像奴家这样的卑贱之人,没有资格。” 话音刚落,墨林伸出手指轻轻抵住她的唇,又摇了摇头。 “你又说错了,人生只有大小之分,乱世不分高低贵贱。” 庄秦氏闻言愣住,她未曾读过书,不明墨林话中深意,但心中却感温暖,莫名舒畅。墨林接着问:“你当时在宫外,为何在案发时未遭袭击?” 庄秦氏颤抖着手回答:“奴家昏过去了,一无所知!” 此话坚定有力,是庄秦氏说得最坚决的一句,但众人显然不信,墨林也只是微笑抿嘴,语气仍温和地追问:“那么,醒来后你看到了什么?据骅安所说,邺王等人并未在现场停留太久,说明你昏迷的时间并不长。” 庄秦氏颤抖着说:“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看到了邺王殿下,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具体有几个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墨旋在一旁惊讶不已:“师兄,你不会真的相信她的话吧?” 墨林回答:“当然不相信,你只需要辨别哪些话是真的就好。庄秦氏,你说你醒来后看见了邺王,那你有没有见过骅安和李顾?” 庄秦氏看了看李顾,李顾也盯着庄秦氏,两人默默地对视,似乎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庄秦氏的目光变得游离不定,而李顾则露出困惑的表情。 “回禀两位大人,我确实见到了李顾,但没见到骅安。” 墨林笑着指向墨旋:“你看,你又说错了,我告诉过你,他是小人,不是大人。”墨旋脸色一沉,声音低沉:“师兄,我不是你的笑柄!” 墨林耸耸肩,毫不在意,指着墨旋对庄秦氏说:“看见了吗?大人有大度,小人有容忍!” 墨旋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无可奈何。他一向注重庄重,此时胸口起伏不定,憋着一股气。从小到大,他就在山上争不过墨林,至今仍是如此,这让他感到一丝无力。 贺华黎目睹这一切,又看了看近乎痴呆的文般若,轻轻叹了口气,出言调解:“两位,请在法庭上尽量不要夹杂个人恩怨。况且你们是同门,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 灵瑜在一旁眨巴着眼睛说:“就是嘛,你们俩为什么总是斗嘴呢?” 墨林笑了笑,墨旋则保持沉默。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深厚的纠葛,但又默契地谁也不提。过了一会儿,墨林转向李顾:“李顾,庄秦氏说她看见了你,但你在刚才的陈述中并没有提到见过她。难道你要说她不在现场吗?” “我确实没见过她!再说,宫女和接生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全都认得!” 这话并无不妥,墨林点点头,转向庄秦氏:“你再仔细说说,当你看见李顾时,他在做什么?邺王有没有看到你,他又在做什么?” 庄秦氏显得更加害怕,声音开始颤抖:“我只知道邺王殿下在检查尸体,我当时只能动脖子,后来的人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进了停尸间。还好贺公公大人大量,救了我。至于李顾做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贺华黎微微点头:“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不会有错。” 李顾的脸色阴沉,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墨林继续追问庄秦氏:“那你回想一下,你第一次见到李顾时,他在做什么?” 李顾显得有些不悦:“这位道士,你的意思是,我和骅安都是嫌疑人?” 墨林负着手站立:“邺王和大礼官不会愚蠢到亲自杀人,要么没有这样的能力,要么没有这样的必要。太子凉身在江湖,短时间内杀死那么多人,就算收买了帮手,能在江湖上做到这一点的人也不多。而且我认为,他既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所以我只是根据事实推测,太后并非普通人,她的儿子身份又如此特殊,所以这案件也不寻常。能处理这个案件的人,必定既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必要。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现有的线人中找出那个必要之人!” 庄秦氏闻言显得更加恐惧,她望向李顾:“道长,奴家有一句话,不知是否该说!” 墨林回答:“如果你不想说,就不必勉强。不必为了别人去做让自己不愉快的事。”墨旋却冷冷哼了一声:“妇人之见,犹豫会耽误大事!庄秦氏,有什么话直说!” 墨林笑了笑,坐下喝茶。 庄秦氏仿佛下了决心,眼神变得锐利,手指指向李顾:“青衫道长说得对,李顾所说都是谎言。他其实是宫中的侍卫,一直在案发现场。反而是在我晕倒醒来后,才看见他从外面跟着邺王进来!”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李顾目瞪口呆,手指颤抖着指着庄秦氏:“毒妇,血口喷人!” 话音未落,李顾便无法再说话,因为庄秦氏突然双眼流金,七窍流血,带着微弱的笑容站在原地,仿佛变成了石像! 文般若茫然不解,上前随意碰了一下,庄秦氏如倒山移岳般轰然倒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鲜血从鼻子里流出,画了一个圆圈,冒着热气,在寒冷的季节里袅袅升腾,犹如热汤。 文般若无动于衷,杀人书生并不惧怕鲜血,反而微笑地翻过尸体,用手指沾了沾庄秦氏鼻下的血,放入口中轻轻舔舐,随即大笑,对着全场高呼:“这个人,她是吞金自杀的!” 庄秦氏就这样突然死去,毫无预兆,戛然而止! 贺华黎上前查看,确认她已经断气,神色哀悯地挥手,小黄门上前帮忙将人抬走。刚才还温暖的身体,瞬间归于荒芜。 “人死如灯灭,死者为大,各位不要再在庄秦氏身上争论了。”贺华黎低语。 灵瑜脸色苍白,紧张地抓住墨林的衣袖:“她真的死了吗?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眼前死去,她刚才还好好的。” “亲眼所见,不容作假。见得多了,自然就会习惯。”墨林安慰道。 灵瑜仍然满脸惊恐:“你见过很多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 这段话触动了墨林的思绪,他不敢闭眼,半睁的眼睛微微颤动:“最近这种情况确实不少。庄秦氏在这群人中已经没有价值,死了就真的死了,不会有人过多挂念。” 贺华黎回应:“道长此言过于片面,我心里也感到不忍,但她只是一个庶女,与我没什么牵连。各位都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先王和百里太后相继离世,我悲痛欲绝,如今为先王皇后料理后事查明真相,日夜涕泪交加,鞠躬尽瘁,希望上天能看见!” “贺公公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无需多言,我都看在眼里。”墨旋适时奉承了一句,这让墨林笑得更加开心:“我这位师弟什么都能看见,就是不往心里去。” 灵瑜被这番话逗乐了:“那岂不是没心没肺?” “确切地说,是狼心狗肺。”墨林笑着跟她开玩笑。 墨旋重重哼了一声,但似乎不愿和墨林争论,坐在那里默默地喝茶。贺华黎仔细看着他们俩,嘴角微微翘起:“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我现在更感兴趣了。” 这时,庄秦氏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只留下一滩污血,鲜艳而明亮,仿佛一面镜子,映照出一张张扭曲的脸孔,全都是赤红的眼睛。 虽然在嬉笑,毕竟有人死亡,灵瑜闻到残留的血腥味仍然脸色难看。墨林见她不忍,指着门外说:“你还是出去等我吧,否则只会增加痛苦。” 灵瑜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去。墨林看到她这样,感慨地叹了口气:“我第一次看到死人时,比她还要伤心。” 说完这话,他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墨旋一眼,墨旋似乎有意回避,眼神飘忽,低头更重了。 墨林接着说:“人就是这样,这红尘世界里的芸芸众生,大多数糊里糊涂地活着,很多人直到死去都不知道,自己对别人来说只是沧海一粟。很多人死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不重要,多么可有可无。很多人生前位高权重,即使是紫宸国公,死后也会任人摆布。人们只记得他的财富,儿子只记得他的权力,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道长,你又在说谎话了!”贺华黎皱紧眉头。 墨林:“以前我说这些,已经是万劫不复之身。现在我再说,公公却没有惩罚我,无非是因为我没油水可榨,上面没人可以讨好,各方势力都没得罪,这其实就是最大的悲哀。” 贺华黎无奈地苦笑,墨林说的是真话,他无法反驳,也没有必要反驳,于是转向李顾。 庄秦氏死前指控李顾撒谎,却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此刻的李顾有苦难言,有理难辨,真是被庄秦氏算计了。 庄秦氏用自己的卑微死亡,给李顾设下了一个困境。 贺华黎问:“李顾,对于庄秦氏所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全场的目光聚焦于李顾,然而他此刻显得颇为古怪,低头凝视地上的血渍,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墨旋见他愣住,忍不住再次询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墨林接口道:“他心中有疑虑,否则刚才就不会避而不谈。师弟,我希望你能担保李顾,否则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墨旋闻言,举止豁达,取来纸笔,挥毫疾书,不久便写成一封檄文:“我以西梁黑令保护你,你现在就把那天的事情全说出来。如果言之有物,大礼官会替你开脱,保证你安然无恙。” 墨旋特意加重了“大礼官”三字,贺华黎听后脸色微变,毕竟温侯俊玩弄权术,当着他的面拿温侯俊压人,这不是贺华黎所愿见的。 李顾见状,心中稍安,又思量片刻,似乎做出了决定,指着面前的血迹说:“其实,我见过这样的场面!” “什么场面,详细说说!”墨林也变得严肃起来。 李顾回答:“刚才我确实没有如实禀告。事实上,案发时我确实看到了凶手,他从屋顶跃出,手里洒出飞针,然后逃走了。我的手下也死了,我练过几年武艺,还算敏捷,当时追了出去,但他动作太快,我追到白玉楼就跟不上了,回到宫门,发现邺王他们已经进去,我就赶紧跟上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刚才不说,反而隐瞒不报?”墨旋追问。 李顾解释:“不是我不敢说,而是我看到的情况太诡异,我怕我说出来,你们根本不会相信!” 墨旋反问:“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已经说了吗?” 李顾答道:“远不止这些。我刚才提到了使用暗器的凶手,但根据我的观察,这个所谓的凶手,实际上并没有杀死百里太后!”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困惑。 贺华黎质问道:“李顾,你说清楚,什么叫做凶手没杀,那满宫的人究竟是谁杀的?” 李顾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惊恐和迷茫:“其实,凶手只杀了我的下属,那些宫女和产婆,还有百里太后,都不是他杀的,她们都是自杀的!” 这话再次让全场困惑。 墨林闻言淡笑道:“怎么个自杀法?” 李顾回答:“宫里我没看到,但那些外面的产婆和宫女,和庄秦氏的情况一模一样!都是吞金自杀!” 贺华黎:“你是说,庄秦氏本该当时就吞金自杀,但她没有这么做?” 李顾摇头:“她当时是否死亡,我真的不清楚,我只是看到所有人都倒下了,那时候我真的没多想!” 他越说越显得恐慌,语速加快,眼神四处游移。 墨林转向贺华黎:“贺公公,停尸房里的尸体,有没有吞金自杀的迹象?可能因为致命伤在头部,你们没检查内脏。我那天在停尸房也见过尸体,确实没有七窍流金的痕迹,但庄秦氏刚才却有,你怎么解释这个?” 李顾:“刚才庄秦氏吞下的似乎是生金粉,她在情急之下被金粉呛到,导致生金进入脑中,而那天的宫女和产婆并非如此,她们只是喝了茶,喝完就倒地不起。所以我认为,她们当时应该是服用了煮沸过的金粉。” “按照你的推理,凶手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墨旋适时提问。 李顾:“我刚才说过,凶手在每个倒地的死者脑中插入针,然后去了白玉楼!” 第66章 八方十门皆有人 “看来这座白玉楼,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一趟了。”墨林低声自语,李顾听到这话显得有些慌张:“各位大人,如果没有万全之策,最好不要登上这座楼,那个人的身手我见识过,绝对是江湖十门中的佼佼者!” “八方十门?”贺华黎听后颇感惊讶。 李顾轻轻点头,墨旋接着说:“就算他是十门中的人,他在死人身上插针,明显是为了制造混乱,他的真正目的只有找到他才能明白。” 贺华黎:“没错,而且李顾的说法是否准确,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毕竟他只是一个武夫,说的话不能轻易相信。就算真如李顾所说,百里太后好好的分娩,就算孩子的来历不明,也不至于自杀谢罪。究竟百里为何寻死,这也是各位需要考虑的问题。” 正说着,墨林举手打断:“等等,什么是八方十门?” 这个问题一出,全场都投来奇异的目光,贺华黎问:“道长平时不涉足江湖吗?” 墨林微笑:“我是旱鸭子,从不下水。” 墨旋在一旁讽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事情与你无关,也不能袖手旁观。师兄你虽然没听过江湖的事,但你应该见过江湖人。不了解八方十门这个江湖基础,实在是孤陋寡闻。” “跟我无关,看了也就那样。”墨林随意耸耸肩。 “那么绣花将军也跟你无关吗?八方天下,十九个国家,有十个门派,独立于朝廷之外,在江湖中游走,各自负责,各展所能。文郎出身儒门,李眠将军则来自魁门。” 黑衣道士说完,贺华黎接过话头:“十门是江湖的正宗,是厚土中国最大的门派组织。外域不敢侵犯中原,除了十九个国家的威慑力,十门的势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之前引领大家进入三千琉璃大道的狄翁,就是镖门的现任魁首。” 墨林:“外域?我知道外域,《古弥丘纪要》中有记载,北有灵山,万物沉寂;南有瀚海,生命沸腾;西有大荒,仙山守护;东有瀛洲,罪恶滋生;中间是厚土,香火传承,建立十九列国。这样说来,我和我师弟都是外人。” 墨旋闻言撇撇嘴:“别这么说,我看师兄你无论去哪里都不觉得自己是外人。我们现在不争论,眼前最重要的是,这李顾要不要审讯?” 墨林:“先将李顾收押,观察其后续行为,文般若虽然看似疯癫,但我有所怀疑,暂时让他与李顾同处一室。我们现在去邺妃府检查骅安提及的那批货物。我还需与一人交谈,紫宸国公的长乐仙宫请公公尽快开放,先王的遗体保存时间紧迫,我明日就要前往现场取证。” 贺华黎点头同意,正说话时,一个小黄门走进来,在贺华黎耳边低语两句。贺华黎听后脸色变得严肃,整个场面的气氛也随之凝重。 听完,贺华黎挥手让黄门离开,看着众人,面带惊恐:“各位,刚接到的消息,百里太后在钰璟宫的遗体不见了!” 墨林闻言,眉毛也跳了一下。 墨旋看向文般若:“自从文郎被害后,钰璟宫已加强戒备,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当初杀害文郎的人,就是现在盗尸的人?甚至那天在养心宫行凶刺针的也是同一人?” 贺华黎回答:“目前还不清楚,黄门报告说没有人员伤亡。道长所说的有可能,但不能轻率判断。不过这次行动确实迅速果断!” 墨旋看了看墨林:“师兄,你以往破案从不拖延,为何这次却与我并肩同行?”墨林懒洋洋地笑了笑:“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你太笨罢了。我又不傻,自然明白。” 墨旋脸色微变:“那师兄就请你高谈阔论,给我们解惑,否则贺公公会认为你在夸夸其谈!” 墨林说:“我吹的牛都能自圆其说,这就叫自圆其说。师弟你就算牛气冲天,也无法破案,这就叫对牛弹琴!” 他举手指向焦尾龙弦,墨旋见状微微恼怒,扯了扯胸前的黑襟,把古琴绑得更紧了。 墨旋:“师兄还是去找你的桃花剑吧,你的白猫和老马,现在也在人间流浪呢!”墨林毫不在意,举起手中的长链:“我现在已经被贺公公赠予了重负,只能负重前行。等我解开枷锁,再考虑其他事情也不迟。” 贺华黎听后感到惭愧:“道长请原谅,实在是不忍心把你囚禁,但案件未解决,情理上都说不过去。不过我算是宅心仁厚,这链条长而落地,不会阻碍道长行动,不至于影响生活。如今宫中乱象频发,道长这身装扮也算不上奇怪。” “那就各自为政,各走各的路。我先去钰璟宫看看,先和各位告别。” 墨旋说完便走,黑色长袍飘扬,文般若带着淡淡的笑容跟了上去。贺华黎派人将文般若押送到淑刑院的牢房,文般若并未反抗,一路上笑得疯狂,但也傻得可怜。 贺华黎示意李顾,李顾领会其意,转身跟着侍卫走了几步,然后停下回头说:“贺公公,我想起一件事要报告!那天刺针的人,他的衣服似乎有些眼熟!但我没敢明说,还是像骅安那样留封信比较好!” 这种方式早已不再新颖,贺华黎对此显得漠然:“你只管如实报告,如果无误,我为你做主!” 墨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贺华黎又收起一封信,一言不发,似乎一点也不好奇。 贺华黎带着李顾离开了,只留下墨林独自站在厅中,他感到一丝微凉,裹紧身上的道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穿过冬衣了。他整理了一下发簪,抖抖身子,推开房门,就这样走出了淑刑院。 外面已近傍晚,庭院里并无特别的景色,一棵古老的槐树矗立中央,旁边是一株耐寒的杏树。槐树已枯黄,而杏树却开得正盛。 天空中飘着稀疏的清雪,薄薄一层并不浓厚,落在杏花上没有任何涟漪。有些地方积雪颇多,微风吹过,抖落一地的霜白。 槐树上挂着几颗清晨的冰露,晶莹剔透,部分已经凝结成冰。 有的粘在花瓣上随风摇曳,突然一阵风吹来,一半身躯脱落,飘摇在风中,最终落在一只胖狗的眼睑上。胖狗眨了眨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枕着肥硕的爪子继续沉睡,每睡一下都会发出一串鼾声。 灵瑜站在槐树下出神,嘟着小嘴,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摇摆,铃铛叮当作响。看见墨林出来,她笑容满面,随即又若有所思地嘟起小嘴,继续摇摆,继续叮咚作响。 墨林走到她身边,他的身高比她高出半个头,正好可以拂去她头上的雪花。灵瑜抱起地上的大酒保,犹豫地看着墨林说:“小毛道,我想太子哥哥了。” 墨林听到这话微微一愣,随后轻轻一笑,摸了摸灵瑜的头说:“去找他吧。” 灵瑜问:“小毛道,你见过我家太子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墨林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他自然想起了初次见到太子时的不愉快。灵瑜见他不回答,又追问:“到底怎么样,你说呀?” 提到太子,灵瑜的脸庞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墨林看着她笑,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然后,他对她说:“他很好。” 灵瑜和墨林没聊多久,就带着胖狗去找那天出宫的老太监了。 墨林离开淑刑院,裹紧身体走在宽阔的宫道上,两侧是遮天蔽日的漆红宫墙,墙外只能看见高高的天空,一片火红的霞光如同奔腾的銮驾,也像佛陀的巨大手掌,轻轻一托,就在宫道中央孕育出一轮炽热的太阳。 宫道漫长无尽,夕阳洒下如彩虹般的光芒,佛手溢出薄暮的云霞,如同烟火鼎盛,仿佛袅袅升起的天地熔炉,又似蔓延千里的野火。红色的云彩洒在地上,洒在墙上,淋在身穿青衫的道士身上。墨林抬头看去,眼前的大道上盛开火红的莲花,然而它们孤芳自赏,虽然色彩鲜艳,但越看越显得凄凉。 墨林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尚未烤熟的红薯,外表红润温暖,内心却寒冷刺骨。 走完这段路花费了两个时辰,皇宫内部常常如此,皇帝出行常常需要半天时间,更何况这座宫殿坐落在山上,宫殿群隐蔽深远,就算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恐怕也要许久才会传到外界的耳中。 但这不影响谣言和故事的传播,因为宫里的人需要这些话题来交谈。这里的嫔妃宫女,有些一辈子都难得见上一面,所以谈不上什么深情告别,也谈不上人际关系的冷漠。确切地说,他们就像是身处深山之中,云雾缭绕,彼此的存在都变得模糊不清。 因为在宫里,根本不算是人间。 然而他很高兴,因为身后没有侍卫跟着,这当然也是因为邺王的缘故。 贺华黎在出发前叮嘱过他,通往邺妃府的路如同天堑,无法逃脱,所以侍卫都留在了宫门外,这让青衫道士感到轻松不少,毕竟他是个男人,不喜欢被众多男人盯着看。 到达邺妃府时,天已黑了。府内点起了烛火,小桥流水的设计十分精致。墨林表明来意后,有小厮提着灯笼引路。 入门便是一面回龙壁,绕过它是一口涂金的鱼缸,里面堆满了银钱,厚厚的一层铺在池底,两条鱼在水中嬉戏,咬着对方的尾巴,提灯望去,像极了太极图案。 小厮说:“这是王妃养的,起初只有拇指般大小,现在已长到手腕粗细了。” 墨林指向水中自己的倒影,水中的他摇摇晃晃,时聚时散,仿佛在清风中悠然自得:“我对鱼没兴趣,我只是想看看我的脸。” “道长天生英俊,这样的气质恰到好处。”小厮按照惯例赞美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看我的样子,我好像一条狗。”墨林指着自己的脸,小厮听后惊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墨林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摇头苦笑,转身离开。 “骅安在哪里?他指认的货物在何处?” 小厮回答:“您是指中午来的马夫吗?他已经走了,至于货物,请跟我来。” 说完,两人穿过几个庭院,最后来到一片杏树林前。 这里的杏树比其他地方更为繁茂,墨林看着满眼的艳红,一时看得出神,直到小厮轻轻挥手示意,他才回过神来。然而,他发现杏林中竟有人独自饮酒,正是身穿华丽锦衣的邺王。 小厮引荐后,恭敬地在一旁侍候。邺王看到墨林到来并未起身,而是抬手指向对面的石凳。 墨林也不客气,抖抖道袍坐得稳如泰山,神情沉稳,眼神坚定。然而,一阵风吹过,树叶激荡,吹过他的眉毛,道士的青衫透湿,他打了个冷颤。 邺王示意小厮:“拿件孔雀大氅给道长,抵御寒冷。” 小厮答应后,鞠躬退下。邺王看着眼前的道士,虽然眉清目秀,但并无特别之处,反而多了一些疲倦。他随即不再理会,自顾自地喝酒,没想到墨林毫无畏惧,自然地拿起空杯,开始与邺王抢酒喝。 邺王眉头微皱,透着威严,但道士却毫不在意,酒越喝越多,两人都渐渐有了醉意,怒气也随之消失。 “你是凉taizi的人?” 邺王终于开口,墨林却摇头,继续品酒。 “那你为何要为我的弟弟出头?”邺王又问,墨林摇摇头:“我欠了一个傻子一个人情,傻子做不了这事,我只能替他去做。” “为了这样一个傻子,真的值得踏入这荒原的宫廷?”邺王当然不知道他说的是李眠,墨林也不打算过多解释。 墨林回答:“起初确实有些害怕,但现在习惯了。因为另一个人也拜托了我这件事,你应该认识,就是那位喜欢taizi的姑娘。” 邺王轻笑:“果然就是那个狐狸精。但你是否知道,你现在调查的这个案子其实并不是个案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只是争夺太子位的争斗,老掉牙的剧情毫无新意。我知道作为taizi的门客来到你府里会有怎样的危险,但我并不害怕。除了生死,其他都不是大事,看穿说穿又能怎样?” 青衫道士表现得无比洒脱,邺王笑着鼓掌赞赏。小厮拿来孔雀大氅,恭敬地为墨林披上。墨林看着华丽的衣物,摆弄着似乎颇感不适。 “那边的那些箱子,是骅安运来的货物吗?”墨林指向杏林东边,一堆箱子堆放在岸边,封条上印有镖门的标记。 邺王点点头,墨林此行就是为了检查这些货物:“那你如何证明箱子里的货物没有被动过手脚?” 听到这话,邺王苦笑道:“你看这府中,还有士兵吗?我现在只剩下几个小厮,金银财宝,王妃的居所,再无其他。镖门送来的货物多达千件,封条也无法复制,你觉得我的这些小厮能做什么大事呢?” 墨林明白了,自从案件发生后,禁卫军确实把大礼官和邺王软禁起来。邺王的兵马都在濮东郡,无法进入皇城的三千琉璃大道。 邺王懂得权衡,明白现在不是逼宫的好时机。毕竟这是自家的基业,目前也没有逼宫的必要。大礼官的情况不明,也必须给西梁一些面子。 墨林起身走到箱子前,小厮递给他开箱的剃刀。墨林亲自打开一个高箱,却吓得一跳——箱子里全是大雁,嘈杂喧闹,都被捆住了脚,夹在稻草间挣扎,看上去十分惊心动魄! 墨林转身看向邺王:“王妃要这么多大雁,究竟是何用意?” 第67章 一家之言两身倾 邺王:“我的妻子喜欢大雁,难道还需要向世人宣告吗?” 墨林:“当然不需要。你不肯说,我便不问。我此行本来就没打算询问案情,再说案子是查出来的,不是问出来的。就算要问,也应该问无关之人。” 他指向那些箱子,接着说:“我只关注眼前的事,随便问问,按常理,北雁应该南飞过冬,为什么这些大雁会被困在这里不往南飞呢?” “世事十有八九不如意,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鸟兽。现在是这样的世道,但只要你多在世间行走,就会发现世道一直如此,人心不古才是关键。我问你,你今日来到这里,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邺王没有直接回答,走到箱子旁边查看大雁,取出一只仔细端详,然后放回箱内,抖抖手腕回到石桌前,端正地坐下。 林中的涛声沙沙作响,微风轻轻吹过,格外清晰。 道士看着青衫上的微尘微微皱眉,抬起手指轻轻拂去。邺王看着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多了些深意:“还是我之前说的,你是太子的人,既然来了,我就不能让你离开。” 这话已经挑明,墨林也不再掩饰:“你要杀我吗?” 问这个问题时,墨林的眼神清澈无畏,仿佛生死之事与他无关。邺王与他对视,眼神平静如水:“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巧合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墨林的回答极其认真,这让邺王反而有些拘束。 面前这个年轻的道士,不知为何给他带来无形的压力,不是因为技不如人,也不是威压,就是那份平淡而严肃的态度,认真的提问,让人不自觉地紧张。 但邺王毕竟是皇族,见识过各种场面,他仔细看了看道士的眼睛:“我给你一个活下来并离开这里的条件,你看桌子上的酒,三杯酒的时间内,如果能打动我,我就收你为门客,否则,人头落地,喂大雁!” “非常合理,我欣然接受。”这话既不失尊严也不卑微,但邺王却嗤之以鼻:“我高估你了,原来你也怕死。” 墨林听了摇头,平静地看着邺王,眼神温和而坚定:“我贪生怕死,但我绝不畏惧死亡。” 这话深沉,邺王举起第一杯酒,酒液在杯中摇曳,最后又静静地放下:“你的话有意思,你认为生命很珍贵?” 墨林摇了摇头:“我认为我自己的生命很珍贵,所以我不能轻易失去它。但是,在许多人看来,金钱比生命更重要。然而,在现在的世道,他们并不知道,许多人用生命换取金钱,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其实一文不值。” “说得很好。” 说完,邺王饮下了第一杯酒。 墨林也痛快地喝了,喝完擦了擦嘴:“阁下有意争夺王位,是为了权谋吗?” 邺王指了指胸口:“并非如此,为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天地正气,而是提振士气,我的士兵希望我成为皇帝,而不是我弟弟那种书生气。” 墨林听到这里,微笑着说:“我看两者都不是,你现在身上散发的,是一种野兽般的气息!不过在红尘俗世中,人们一生都在人性与欲望的争斗中度过,所以也算常见。” 这话一出,邺王手中的杯子瞬间四分五裂,他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手指并拢如同利刃!他隐约看向货物箱子:“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墨林直截了当地回答:“你是那种不甘居于人下的人,贺华黎是宫廷宦官,也不会甘愿受他控制。你现在低调行事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局面,你的军队随时能踏破凌霄宝殿,那三千琉璃大道也只是个幌子,即使是自家的基业,你也愿意自己扫清障碍!这些道理不用详说,心里自然明白。” 邺王听后,眼中流露出赞赏,慢慢地举起第二杯酒:“这么说,你认为凶手就是我了?” “不确定。我对江湖了解不深,八方十门里有哪些人物我还不清楚,所以我不会轻易下定论。不过据我所知,现在的八方十门已经凋零过半。” 邺王起身,从冷杏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写字。他动作有力,树枝仿佛充满力量,一时之间尘土飞扬,笔力雄劲。墨林在一旁看着,手痒却只能微微叹息,因为他手上还戴着铁链。 不一会儿,地上多了一行字:刀剑瀛佛道,眉儒魁镖山。 邺王放下树枝,拿起酒杯,双手叉腰站立:“十大门派至今尚存,刀门已被剑门颠覆,山门人脉凋零,魁门远离权力中心漂泊不定,佛门喜欢独善其身,瀛门在遥远的东岛,深不可测。现在常见的,只剩下儒门和镖门。” “为什么峨眉派没提?”墨林似乎对峨眉派有所忧虑,一提到就脸色凝重。 邺王似乎有些想法,眼神微微转向某个方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摇头道:“还是别提了。” 邺王这样的体魄表现出这种颓废的状态很不寻常,墨林也懂得察言观色。既然邺王不愿说,他便不再追问,而是指着地上的字问:“那这道门又在哪里呢?” 确实,除了凰门外,邺王并没有提到道门。谁知道邺王看了他一眼,略带嘲讽地说:“连你这个道士都不知道,更何况我这个世俗中人呢?” 墨林微笑,没有发表意见。邺王看着杏林,风开始兴起,墨林举杯相伴,挺立在一旁。 邺王说:“这个世界太平太久,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换个风景了。我从小生活在和平年代,虽然偶尔有战乱,但并无趣味。道长,你说我们这一代人在这个世界上,会见证怎样的景象呢?” 墨林抬起手掌,先是向下平放,然后翻转向上:“无非是翻云覆雨之间,注定的因果循环。” “王朝的兴衰,对我而言都是有益的。”邺王看着他,墨林摇摇头:“阁下还是未能看破,依我看来,所有的胜利都值得哀伤。” 邺王放声大笑,一饮而尽第二杯酒。 饮毕,他转向墨林,眼中流露出赞赏:“阁下如何看待太子凉这个人呢?” “他是一个贪婪之人,你对他好是应当的,对他不好就是罪大恶极。不过太子凉虽有缺点,但他有一颗机敏的心,也是能成就大事的人物。”墨林坦率回答,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所保留。 邺王听到这里更加欣赏,举杯喝下第三杯酒,然后擦了擦嘴,墨林的自在和镇定让他印象深刻。 “我已经喝了三杯,为何道士你不感到害怕?” 他微笑着看着墨林,青衫道士依旧平静无波:“你舍不得杀我。” 闻言,邺王大笑,豪放不羁,胆识过人:“今日初次相见,已有如故交之感。我希望道长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是真心求助,正如道长所说,你并不喜欢太子凉。” 墨林回答:“我已经告诉殿下,朋友的委托是情谊所在,与太子凉无关。我不喜欢争夺储君之位,但我愿意为我关心的人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墨林说完,笑容如同春花般温暖。 邺王闻言轻轻苦笑:“如此说来,我倒觉得应该杀了你了。” 墨林:“确实可能,毕竟你的仁慈有限。”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共饮,小厮送来了几坛新酒,他们不再多言,不久,酒已见底,两人都醉得不轻。 邺王是个豁达之人,并未强迫墨林留下,当然,也因为他已醉得不省人事。墨林步履轻浮,但在敌对阵营的谋士面前能如此安然入睡,足以显示他的磊落胸怀。 当然,也可能是他真的愚蠢,毕竟这宫殿里真诚的傻子并不少见。 墨林离开了桌子,再次来到镖箱前仔细查看,然后踏着碎步,踏入杏林深处,只是这一进去,便难以找到出路了。 道士走走停停,心中越发困惑,想要辨别方向,却发现四周的景象都一样,酒意上涌,远方大雁的叫声也消失了,他迷失了回去的路,也忘记了来时的路。 邺王府的酒醇厚浓郁,自墨林下山以来,从未品尝过如此美酒。在不周山时,葛行间不允许弟子饮酒,所以他和墨旋,还有道童渐离,都未曾沾过酒气。下山后,他们才领略到世间的美酒,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肚子里潜藏了二十年的酒瘾,一旦满足,却无法满足。 那一晚,月光明亮,星星闪烁,林中的风声渐渐平息,邺王在石桌上沉睡,小厮来过两次都无法唤醒他,只好给他披上大红猩猩毡,配上两个暖炉,才算了事。 至于道士墨林,最后去了哪里,这并不难猜,因为当晨光初照,他就已经醒来。 眼前呈现的是一座精致的雕花天花板,采用金丝楠木雕刻出八仙过海的图案,旁边垂挂着轻盈的紫色帷幔,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枕头高高垫起,柔软舒适,身上盖着的锦被薄如鸿毛,仔细一看,原来是冰蚕丝制成,上面绣着龙凤呈祥,龙头含珠,凤尾如火般炽热。 墨林感到一丝惊讶,微微坐起身,这才看清自己身处的竟是一张深闺的床榻!他是个内心平静的人,不染尘埃,但并未割舍对红尘中美丽女子的向往。因此,突然见到这样的景象,这个立志要赢得世间最美女子的道士,喉咙有些干涩。 更让他难以言表的是,此时此刻,身边竟然真的躺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墨林怔愣半晌,昨晚的醉意还未消散,女子仍在安睡,而他已经心绪不宁。他掀开被子下床,看见自己身上的青衫道袍完好无损,心中不禁稍感宽慰。回头瞥了一眼床上,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虽然饮酒误事,偶尔享受温柔乡,也不错。” 他走到黄铜古镜前,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簪子,然后用手托住身上的锁链,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走出。不料,门外竟排列着一队侍女,手里拿着各种洗漱梳妆的用品。她们看到屋里出来的男子,一时都愣住了! 即使是墨林这样博学多识的人,也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红粉阵势,更何况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他所学的三千道藏在此刻毫无用武之地,毕竟他本质上还是个道士,尽管离经叛道,但至今仍保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所以对于这种情况毫无应对经验。 于是,双方对视良久,彼此都十分尴尬。接着,不知哪个丫鬟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丫鬟都尖叫起来,手中的物品纷纷掉落,宛如一场热闹的锣鼓声。墨林无法阻止,反而让丫鬟们觉得他心怀不轨。因此,他越是阻挡,丫鬟们的叫声就越响亮。 屋内的女子似乎被吵醒了,出声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墨林意识到情况不妙,此处不宜久留,推开面前的丫鬟,向外飞奔而去! 他一生中,总是镇定自若,像这样疾跑还真是第一次。即使是在面对佘穆庄的十万大军,或是在晓行夜宿时遍洒家书逼退服部兵乙,他都没有如此慌乱。墨林就是这样,生死之忧不足为惧,但如果失去了气节和清白,那无异于投身烈火。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逃离这里,毕竟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不能失去。 然而,这次恐怕是保不住了。 跑到门口,他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上方有一块黑色的匾额,上面书写着端正的行楷:邺王行府! 墨林在牌匾下叉着腰喘气,偶尔叹一口气,看着上面的字迹,再回想睡觉的地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此时,府内传来dazaqiangshao的声响,伴随着一名女子尖锐愤怒的尖叫,墨林不再犹豫,将铁链绕过枕头挂在脖子上,沿着来时的宫道快速跑出邺王府。 但这事并未结束。 就在这一天,整个陵阳城都显得异常,大街小巷都出现了一件怪事:那些寒杏树的根部似乎松动了许多。 寒杏是大北戎国的国树,冬季开花,香气独特。如今已入冬,北戎国的寒杏树遍地绽放,尤其是首都陵阳,寒杏树种植更为广泛。 然而,越是常见,问题就越明显。往日盘根错节深深扎根的寒杏树,现在似乎根须裸露得更多,仿佛一只巨手将全城的寒杏树紧紧握住,然后猛地往上提了一把。原本连墙头都无法超越的寒杏树,如今都比院墙高出半截。 然而,没有人知道原因。 陵阳城物华天宝,来往人群各怀心事,所以对这种小事自然不会在意。即使是土生土长的陵阳城小人物,也习惯了城市中时不时上演的大场面,因此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这些见多识广的人面对寒杏树突然增高,不能表现出丝毫好奇,否则就会显得与众不同。毕竟做人不易,不能没有见识。 又过了一天,到了调查的第六天,邺王府张贴了一张告示:全国通缉桃花大盗墨林! 这是邺王亲自发布的,让整个大北戎国震惊不已。 因为众所周知,邺王是大戎神将,边境戍卫功勋卓着,他最注重面子和声誉。前线战斗,后院起火,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若不深藏心底就显得不正常。现在,邺王不顾颜面,不顾名声,公开此事,这就更不寻常了。 而民众乐于见到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出现异常,特别是在这个多事之秋的北戎国,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期待着看到更多不正常的事情,以此取乐,让生活变得更舒心些。 从这一刻起,墨林身上多了几分桃红,而邺王头上则多了一顶翠绿的盔甲。 第68章 西城开店又上山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审案第六日。 陵阳城前几天开辟了一条新街道,位于城市的西部边缘,平时行人稀少,即使偶尔有店铺也无人问津。因此,在这里开设整条街的生意,确实是一件新鲜事。 城里的百姓络绎不绝地前来观看,使得这里变得热闹了一些。然而,尽管大家来看热闹,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捧个人场,更多的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傻子在这做什么愚蠢的生意。 毕竟每个人心中都认为自己聪慧,聪明人应当对愚者施以怜悯,看过之后微微点评一番,然后各自回归日常生活,仿佛一切未曾发生,但面子上已经赚得满满当当。 这种面子是那些自封聪明人相互给予的,如果有人不给或不要,就会被视作愚蠢,而傻子都是不知羞耻的,在这座陵阳城乃至整个天下,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西城区是城市的贫民区,这里没有高官显贵,也没有皇亲贵族,只有一群流浪的小人物,到处都呈现出小国寡民的景象。北戎国在十九个国家中算是小国,而西城区的居民自然就是寡民了。 穷困之地多出刁民,小国寡民易出卑劣,这里的店铺大多非法经营,朝廷在政局清明时都不来管理,更别提现在自身难保的时候了。于是绿林豪杰、江洋大盗都聚集在这里,犯人流放者、江湖浪子都在附近栖身,西城区的生意也因此大多是迎合这些人的下等行当。 青楼、烟馆遍地,赌场、当铺盛行,而新开辟的新街口,就在这条混乱的街道对面。 奇怪的是,这样的鱼龙混杂之地,开设店面首先要能抵挡江湖纷争,但这条半条街自从营业以来,竟然从未有过挑衅之人,整条街上秩序井然,甚至比以前和平时期更加安宁。 不久,市民们就开始猜测这里的老板和掌柜的身份,但无论怎么谈论,没人知道背后的主人是谁。新街口的神秘气息就这样彻底保留下来了。 说到新街口的生意,其实也颇为有趣。整条街上挂着同样的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哑巴按摩! 招牌下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眼神迷离,满身酒气,全身湿透,热气蒸腾,穿着破旧的青灰色道袍,左袖空荡荡的,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铁剑,一半明亮如新,一半黯淡凄凉,此人正是嗜酒如命的洛道聊客。 另一位体型微胖,打扮成梨园武生,头戴红珠打虎帽,身穿华丽的绣花衣,左手握着七寸鱼肠剑,右手拨弄着算盘,举止奇特,咧嘴微笑露出金牙,正是嗜钱如命的辽东老三。 洛道聊客:“李眠找来的人手艺确实高超,这个按摩的点子也真不错!说起这个点子,是太子的意思吗?” 辽东老三:“并非如此,听说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给出的锦囊妙计,让李眠按照指示行事。你应该知道,就是现在在宫里为太子查案的那个道士。太子真是不惜重金,在这里开店,这种不赚钱反而亏本的生意,真是让我心痛啊!” 洛道聊客微微皱眉:“按理说太子心思细腻,不会轻率行动,也不会随便听信他人。他能照道士的话去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他停顿了一下,猛烈地喝了口烈酒:“这道士还真有点本事,我这几天跟太子喝酒不少,太子曾经提过,这道士与他关系并不亲密,是为了绣花将军才卖这个人情进宫的。你说说看,太子为何愿意让这样一个人进宫替他申冤查案,难道这道士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也不清楚,不过进宫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什么美差。太子已被流放,原本是坏事,但宫中出了乱子后,坏事反而成了好事。现在宫里正是多事之秋,每个人都岌岌可危,反倒是太子在外逍遥法外,任意江湖。相比邺王的大礼官现在受制于贺华黎,太子的施展空间可大多了。” 辽东老三从聊天的人手中夺过酒坛,喝了几口,然后礼貌地擦拭了一下嘴角。 “况且紫宸国公的事,凶手是谁还不好说。如果是太子干的,那太子已经出宫,道士就成了替罪羊;如果是邺王和大礼官所为,他们就可以打着进宫清理君侧的旗号,在三千琉璃大道起兵。不论如何,太子都能安然快乐,而为他出头的人却不好找。道士愿意接手这个任务,既是他的自愿,也符合太子的心意!” 洛道的聊天者笑了笑:“这么说来,我是多虑了。现在陵阳城的气氛如此紧张,国内外都知道了紫宸国公去世的消息。新帝登基越晚,大戎的国运就越糟糕!” 说完,他晃了晃酒坛:“但我们拿了人家的钱,就只管做好生意。天下的事情自有太子去考虑。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喝酒,否则等到乱世来临,酒的味道都会变质!” 辽东老三甩手拿起算盘,眯着眼睛用鱼肠剑轻轻拨动:“现在,已经是乱世了。” 正如两人所说,此刻与大戎息息相关的人们都在行动,无论好事坏事,有用无用,每个人都在做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 这些事情可能会相互关联,也可能毫无关系,但无论如何,人们都喜欢折腾。小人物想在乱世中成为英雄,大人物想在乱世中分一杯羹。无论最后是名声大噪还是尸横遍野,没有人会真正停下来不做任何事。 许多人害怕被别人超越,尽管实际上并不存在真正的竞争。 破碎的陵阳,有人想要,就有人接手,有人接手,就有人争夺。不管最后是物超所值还是破罐破摔,红尘世间的人始终秉持着祖先传承下来的理念:先抢到手再说,可以砸在我自己手里,但不能烂在别人家的锅里。 因为每个人都在看着别人的生活方式,然后走自己的路。 与此同时,距离西街口安莫店十里之外,三千琉璃大道静静地矗立着。在巨大的宣隆门下,两个人影显得微不足道,如同门上的铆钉。 他们是李眠和丑时生。 在向守关将士出示太子的信物后,宣隆门开启,山风呼啸,吹满了衣襟。两人的衣袖张扬开来,仿佛即将羽化登仙。 李眠凝视着遥不可及的山顶之路,目光坚决,丑时生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 李眠说:“我们出发!” 两人踏入山中,宣隆门再次关闭,发出轰鸣声,仿佛隔绝了世俗世界。 在审理案件的第六天,除了李眠和太子,还有很多事同时发生。 贺华黎得知了邺王府的事件,以先王的名义发布了一道全国公告:紫宸先皇在上,承天命,黎民皆知。 游方道士墨林擅自闯入邺王府邸,轻薄邺王的寝妃,白猫惊动了先王,墨林自己也baocanghuoxin。 如今陵阳城内红杏出墙的现象随处可见,异象频发皆因妖道所为。现在全城封闭十日,捉拿墨林归案,太子凉作为墨林的附属,也被列入缉拿名单。祈求苍天怜悯大戎的众生,铲除妖邪,恢复世界的清明! 皇榜一出,大戎上下一片哗然! 一时之间,太子凉和墨林都成为了众人的攻击目标。太子凉也没料到,一个普通的游方道士怎么会惹出如此大逆不道的祸端! 而且在墨林与邺王妃事后,全城的杏树确实长高了不少,这顶“天下红杏出墙”的大罪压下来,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然而,在谣言四起的时候,没有人真正关心这一切背后的原因。 太子凉在宫外还算安逸,而墨林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然而,墨林并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个游方道士,漂泊不定是他的生活常态。越是艰难的环境,他反而感到更加自由真实。 但这种随性的态度也给他带来了困扰,他再也找不到灵瑜,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未问过灵瑜来自何处,又将归往何方,也就是说,他不知道灵瑜现在在哪里,可能去找太子凉了吧。 这让墨林颇感苦闷,因为他想不通两件事:一是为什么他想要找到灵瑜,二是怎样才能找到灵瑜。 自从墨林下山以来,从未有过想不通的问题,所以突然的困惑让他有些不安。 他在未知的宫道上行走,途中躲避了两批巡逻的卫兵,摆脱了跟踪他的士兵。他们身穿铠甲,行动不便,墨林从小在山上长大,身手敏捷,前几天也曾几次甩掉他们,只是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这次他更成功,因为他已经熟悉了宫中的所有地形,一旦了解所有通道,军队就不再是墨林的对手。因此,直到现在他仍然独自一人,不知不觉已到了审理案件第六天的深夜。 墨林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夜晚的巡逻号角依然明亮,他虽然饿着肚子,但面色平静,慢慢地恢复了昔日的慵懒神情。 路边偶尔能看到盛开的寒杏,热烈灿烂,天空中飘洒的清雪不浓不淡。道士一直走到一座宫门前,抬头一看,竟然是后山的南城门。 北戎国的皇宫坐落在山峦之间,三千米长的琉璃大道直通长乐仙宫,此外还有四方四门,分别对应四条下山之路。此刻,墨林停留在南门,名为文昇,城门上火炬交错,远远就能听见甲胄摩擦的声音。 墨林停下脚步,在城门附近的杏树下躺下,凝视着飘落的杏花和雪花,全然不顾远处的灯火和军队,他的思绪此刻沉浸在寒杏的问题上。 “为什么一棵好好的寒杏树会出墙呢?”他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官道上出现了两个身影,背着竹箱,步履匆忙。墨林瞥了一眼,随即上前拦截,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司马种道! 此刻的司马种道依然仙风道骨,比墨林更有几分气质,长眉红脸,胡须垂至颈项,旁边那位也是道士打扮,只是道袍华贵,白发童颜,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墨林与他们并立,忽然觉得自己更像是只狗。 司马种道见到墨林,略显惊讶,但看到墨林目前的困境,他显得从容不迫:“周道长,如此迎接,让在下惶恐!如今是什么情况,我走我的阳关道,周道长有何指教?” 墨林手指天空:“现在是夜晚,哪里来的阳关?你仍是嫌疑人,我不能放你离开。” 司马种道大笑道:“周道长这话更荒谬,当初在金墉城你欲惩治贫道,贫道依旧安然无恙。如今你狼狈不堪,还想主持公道,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指向不远处的文昇门,语气强硬:“此刻贫道只需一声呼喊,你便会陷入牢狱之灾,自身难保的小道士,不要在这里对贫道讲大道理!” 墨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却异常坚决。 “你想喊就去喊吧,我在金墉城时就立下誓言,为了那些被蛊惑的无辜百姓,我不会放过你,现在也一样。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会放过你,就算你现在逃走,我也会在江湖中找到你,然后我们以江湖的方式,解决我想解决的事情!” 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这个落魄的道士,这些毫无依据的言语,墨林说得极其认真。 司马种道听得也很认真,他感到莫名的拘束,仿佛眼前这个身穿青衫的少年真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能使他的言语变为现实。他不明所以,但内心已隐约感到恐惧。 墨林转向另一位道士:“你好,你是司马道士的同道吗?”司马种道:“不得无礼,这位是长离真人!” “哦,真人您好。”墨林半睁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好什么好,你怎么知道贫道好不好?谁稀罕你跟贫道客气?你这是丑人多作怪!” 长离真人性格急躁,连墨林也被他说得一愣。墨林一向温文尔雅,如今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反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我有冒犯你吗?” “没有,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一贯如此,你这个刚入道的小辈,修为尚浅,我这才是活得真实,否则你怎么会认为世间为何真人寥寥无几?” 长离真人依然固执得像一头蛮牛,墨林觉得他好笑,反而对他产生了几分亲近感。 “你说得没错,世间能被称为真人的屈指可数,我的师父应该也是真人级别的人物,他确实活得真实,只是性格确实古怪,起初我不太喜欢他,现在对你也一样,看样子真人们都挺让人讨厌的,看来我们这个行业里的顶尖人物无法进行交流了。” 墨林说完,脸上流露出一丝哀愁。长离真人依旧强硬:“我们不交流!无知小子,这是道教修炼的最高境界!老死不相往来!” 墨林豁然开朗:“我懂了,同行不争吵,外人不敢招惹,只剩下闭门修炼,说到底就是自作多情,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我记得应该是辟谷!” 他笑着继续说:“不过您找的辟谷理由确实合适。你说红尘世界里,世人娶妻生子讲究阴阳调和,我们总是谈论阴阳,却只顾自己修炼,那又如何调和呢?” 长离真人一脸孤高倔强:“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有生才有平衡。我连子嗣都不想要,根本无需娶妻,我自己一人修行,阴阳都在我这朵青莲之中!” 墨林闻言略带惋惜:“我还是想娶妻的,照这么说,我只能按照世俗的方式阴阳调和了。不过真人的话,说得确实出色。” 长离真人闻言又冷哼一声:“请用学名,我这叫真人秀。” 第69章 公羊墨林初次相遇 墨林对长离真人颇有好感。这位活了六十载的老道士,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锐利的气息,就像西关那头永不回头的老青牛,口含玄黄之气,身披彩霞,端庄的身份与油腔滑调的话语交织在一起,不协调中却又透出规矩。 这样的修行者最令人着迷。 司马种道:“周道长,今天不是解决我们恩怨的时候,况且当日我迷惑金墉百姓是受人所托。你要讨回公道,应该去找应该找的人。我和长离真人还有事要做,没空陪你在这里闲聊!” 这话随风飘散,墨林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司马种道,没有丝毫退缩的打算。 司马种道见他如此态度,冷哼一声,用力挥动衣袖:“无知的小辈,比你师父更让人讨厌一半!” 听到这话,墨林有了反应:“你说什么,你在哪儿见过我的师父?” 司马种道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皱紧眉头拉着长离真人匆匆离去,墨林无法阻止,只能看着这两个胡须飘飘的道士奔向文昇门。城门上守卫森严,一旦接近便是落入陷阱,然而墨林下山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师父葛行间,得知线索后自然心生冲动。如果此刻不跟上去,待他们出了南关,再想找他们恐怕就如隔天涯! 于是,墨林眼神坚定,大步流星地追赶,青色道袍在夜风中鼓荡,衣袖和后摆拖出长长的影子。这是他第一次为了某人如此奋力奔跑。 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似乎都无法追上司马种道二人,他跑得越快,他们离他反而越远! 墨林渐渐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袖,心中不禁想起了他的老伙伴拐子马。 司马种道手中握着两张绘有玄武大将的黄符,口中念念有词,黄符遇风即燃。长离真人则从背后的竹匣中抽出麈尾扇风驱气。二人脚下升起缕缕烟雾,如云般缭绕,烟尘翻滚如长龙,直冲城门墙角。司马种道的道袍在风中飘扬,长髯随风舞动,长离真人拂须开道,步履轻盈如莲花碎步,但每一步移动,身体竟跃出三丈之遥! “长离道长,我们走西南大道!” “走升仙路,玄武开光,南方赤帝,龙蛇成象!” 两人相视大笑,回头看向已被远远抛在后面的墨林,笑容更加灿烂。墨林对他们使用的手段心知肚明,这就是道家的小左道——缩地成寸! 墨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但并未感到太多的悲伤。他在不周山修炼多年,与墨旋一同修习的是自在的修行法门,从未涉足旁门左道和所谓的道术。他认为,虽然道术能办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但大多是自私自利的技巧,无助于拯救苍生,无益于境界提升,也无法真正体验人间烟火,还不如安睡千年。 因此,不论是墨林还是师弟墨旋,他们一向推崇诗书经义,从小研读道藏三千,涉猎百家之言,修习纵横之术。至于那些隐藏在天地间的道术,他们没有时间去学习,反倒是被禁止读书的道童渐离偷偷学了一些,但也仅限于下山砍柴速度快些,煮饭烧水火候控制得好些。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墨林并不认为自己真正是个道士。 他做不到一般道士能做的事,但他能做那些道士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此刻,他十分好奇,在陵阳城全城封闭十日后,这两位道士究竟会如何离开。虽然他未曾修习道术,但也明白那些传说中的神奇并非真实,无非是些提气轻身的功夫。文昇门的城墙如此高耸,任何道术都无法穿越。 想到这里,他又迈步走向文昇门。 司马种道站在城墙之下,手中握着一个大日罗盘仔细计算,长离真人在一旁显得有些焦虑。司马种道测算一阵后,抬头望着黑暗的城墙顶部,屏息静静地祈祷。然而,长离真人是个急性子,不断地询问各种问题。 “时辰到了吗?” “已经到了!” “公羊呢?” “马上就来!” 墨林尚远,但城墙原本空荡的顶端突然出现一把玄青铁剑,插入墙体三分,震动嗡鸣。随后,一位同样身着青衫的年轻道士出现在城头。 道士轻轻用一只脚抵在剑柄上,铁剑停止了颤抖,只是稍微下沉。他随着剑势浮动,身体却像松树一样稳固。他的轻功显然已达到熟练的境地,站在剑尾,姿态优雅,如同鸿雁翩翩,龙蛇矫健! 他的背上背着七个剑匣,呈孔雀开屏状系在腰间,胸前挂着一只兽首玄黄铜镜,镜上饕餮吞云,下垂八卦道印。他手指间捏着风雷之力,腰间佩有鸿灵通宝四十九贯,辟邪红绳串联,尾端落入一只歪脖子的碧绿葫芦中,葫芦在风中摇晃作响,散发出陈年雄黄酒的香气。 “长离师叔祖,司马师叔在哪里?”他向下方轻声呼唤。 司马种道不愿惊动守卫,用手势在下面示意。上方的道士领会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然后从背后抽出六把剑,每把都与脚下的剑相同,都是玄青色,饰有八卦,剑尾有太极图。七把宝剑对应七个方位,最后一把挂在胸前的铜镜上,形成八卦八门的布局。 道士轻松地伸展双臂,踏着七星方位,玄青色的剑如同涟漪般波动,身体悬浮在空中,犹如大鹏展翅。手中的六把剑如同天女散花,铿锵有声地依次落在第一把玄青剑下方,排列成一行,如同南归的鸿雁,嗡鸣震颤,仿佛豪杰列队! 他踏剑而行,每一剑都像蜻蜓点水,轻轻下沉,然后高高跃起,仿佛蛟龙望月,也似青莲绽空。他在城墙上如壁虎般游走,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清影,翻转腾挪间展现出超凡脱俗的气息,宛如江湖中诗意的过客,又像是望断天涯的绝世隐者! 他在虚空中稳稳落地,激起一圈微尘,轻如棉絮,润物无声。然后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英俊而孤傲的妖异面孔,帅得无可挑剔。 来者眉毛浓密如云,眼神锐利如剑,眼中闪烁着青莲般的光芒,睫毛修长,鼻梁高挺,嘴角似刀,头戴麒麟紫金冠,插着鎏金云纹簪,身披锦缎青囊,脚踏祥云道履。见到长离真人,他立即倒头下拜,礼仪周全,态度恭敬。 “公羊千循参见长离师叔祖,司马师叔!” 长离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但看到城上的士兵,又有些忧虑:“我们快出城吧,陵阳不宜久留。你帮我们挡住后面的道士!” 说完,两人不再多言,依靠着公羊千循的剑向上攀爬。那七柄玄青色的宝剑不知如何炼制,坚韧无比,承受着压力却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司马种道跟在长离真人的后面,两人快速攀登,不久就到达了城头。 这里没有守卫,是城墙的一个盲点,平时也不会有人来巡逻,因为这里根本无法通行。只有公羊道士这样的高手,才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墨林并未接近城墙,只是远远地观察。公羊千循送走了两位师叔后,也准备乘剑返回。他回头看了看墨林,那个被长离师叔祖命令拦截的道士,心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讶。 他也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看着这个松垮垮的、与自己一样的青衫道士,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亲近感。 而且,他十分确定,这种感觉并非源自道教的同源关系。 他并不急于回去,而是向墨林走去。墨林的身份此刻十分敏感,青衫身影在树荫中若隐若现。公羊千循施展道术,瞬间接近墨林,如同鬼魅,又似神仙。 “你好,我是道门千字辈的大师兄公羊千循,道号公羊真君。你为何要跟踪我师叔祖?” 面对突然出现的公羊真君,墨林依旧从容不迫:“你好,我是道士墨林。我是否跟踪你,与你无关。我想问你,葛行间也是道门中人吗?” “你说的是葛前辈?”公羊千循听到这话,眉毛微挑,语气中带着疑惑。 墨林闻言颇为欣喜,从公羊的话语中,他明显判断出葛行间与所谓的江湖道门有着深厚的渊源。他立刻回应:“当然,他是我的师父。请你告诉我,葛行间现在在哪里?” “他是你的师父?”你确定你是葛者的弟子?你知道葛行间已经死了吗?”公羊千循闻言惊讶不已。 墨林听到这话,慵懒的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他在哪里去世的,这事我早有预感。我在不周山上挖过他的坟墓,里面没有他的遗体,但对我来说,他确实在我心里死过一次。” 这话再次让公羊千循震惊:“挖师父的坟墓,你这个弟子真是大逆不道!” 墨林:“这要看这道是谁的。难道你们道门的道就是道,我的道就不是道了吗?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道门的道理出了道门,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道无常态,水无定形,变化无常才是道的本质!” 这些话似乎触动了公羊的心弦,他微微一笑,又担心司马种道等人焦急,于是向墨林拱手告别,转身离去:“阁下说得有道理,但我劝你还是好好思考一下,是否你的道出现了问题。葛行间已经死去千年,哪里会有你这样年轻的弟子?” 这话更是离奇,墨林闻言也是一愣:“你在说什么,千年以前也有个名叫葛行间的道士吗?” 公羊千循依然没有回头,声音在风中渐行渐远:“你因闭门不出而不识门老祖,这是你的过错。至于你的师父,如果真的存在,可能也只是假冒之人。你得亲自找到他,才能真正了解,司马师叔这次必须回道门,如果你想寻找道门,就到苍梧来找我吧。” 如果你想寻找道门,就到苍梧来找我吧。 墨林抚摩着青色长衫,傲然站立,看着公羊千循踏上飞剑,每上一层台阶就收回一把宝剑,瞬间人已登上城头,七把宝剑全部归鞘。不用猜也知道,他另一边会用同样的方法下城墙。 他在城墙上再次看向墨林,那个孤独的青衫道士在巨大的城墙下显得微不足道,随后身影渐渐消失。 深夜已至,宫殿大道上狼烟升起,四周雾气弥漫,道士裹紧身上的薄薄青衫,在朦胧中漫无目的地游走。谁知道转来转去,他又回到了邺王府前。 这并非不合理,毕竟当初从邺王府逃出,直奔南门的路上并无其他宫殿。但很明显,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墨林转身打了个哈欠,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巧合,当初甩开的那些士兵此刻就在不远处。然而,墨林从未打算真的当个逃犯,毕竟他确实与王妃共眠,虽然没有逾矩,但也应该有个合理的解决。 士兵们也发现了他,急匆匆地持着武器赶来,墨林举起手链示意他们:“各位不必费心了。”禁卫军:“不必不必,旁边就是侧门,道长请自行进入,邺王已经等你很久了!” 墨林微笑,点头示意。 在邺王府的暖阁中,一刻钟后,邺王与墨林隔着桌子相对。 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宫廷事件,邺王的脸色自然难以保持平静。墨林曾想象过重逢的场景,他知道此人不善言辞,但心里清楚自己与王妃之间并无瓜葛,因此可以坦然面对。 然而,邺王面色严峻,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想:“道长,那天酒醉之后,我以为我们再也无缘相见!道长真是胆大包天,你现在还敢回来,这份胆识本王敬佩。” 墨林羞愧地笑了笑,毕竟自己理亏,表情还是相当谦逊,连半睁的眼睛都微微上扬:“我真的只是迷路乱走的,阁下过奖了。若是我能认清宫中的道路,我和阁下这辈子恐怕就各走各的了。” 邺王脸色更加冷峻:“这么说,你真的对我王妃轻薄了?”墨林闻言轻轻一笑,摇头未作多言,两人相视半晌,彼此都感到些许尴尬。 过了片刻,或许是觉得至少要给个交代,墨林清了清喉咙:“我是个道士,虽然也欣赏美色,但我知道分寸。我还年轻,不会考虑已婚人士。所以,您不必过于担忧。” 邺王轻轻挥手,说:“宣布此事是贺华黎的主意,我清楚他的意图,无非是想败坏我名声,对我争夺皇位不利。一个女子,对我来说确实无关紧要,就算道长对她轻薄,我也不会在意。如果道长因此感到内疚,我反而会觉得值得。” 墨林没料到邺王有这样的想法,微摇头道:“只有愚蠢的男人才会贬低自己的女人一无是处。” “你不高兴了?我愿意如此,难道不行吗?”邺王瞪圆了虎目。 “你这样对待你的王妃,即使那天不是我,她最终也会离开你。因为你贬低的女人,遇到任何男人都会觉得相见恨晚,而你将成为她口中后悔不及的那个人。” 青衫道士从容说道,这些话是他师父在山中常醉酒时喃喃自语的。 邺王笑了笑:“女人对我来说只是权力的附属品,就算道长真的与她有染,对我也无妨。但面子问题,如果我不给天下一个交代,那就说不过去了。” 他起身,指向暖阁墙上北戎州的地图:“我可以不要女人,但我不能不要面子。现在天下大乱,可能没人关注我的面子,但我不能忽视。即使现在不说,将来天下太平时仍会被提及。所以,无论从情感还是道理,道长你都欠我一个人情。” 墨林拱手道:“那么殿下,你只能忍受了,因为我早就说过,你舍不得杀我。” 他咧嘴笑了,笑容灿烂如花。 邺王也被逗笑了:“不管你是帮我还是帮我的弟弟,我可以暂时放下。但我父母遭受的苦难,我也很想知道。” 墨林答道:“我会帮你调查,但你要帮我进入长乐仙宫。现在我是采花贼,是通缉犯,你要保证我在宫中畅通无阻。而且要查明先王的死因,必须再去紫宸国公的现场查看。” 邺王:“这没问题,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70章 海潮涌动人心浮动 墨林问:“去哪里?” “一个可能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说完,邺王就走了,墨林静静地跟着。周围的禁军不敢阻拦,只能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虽然邺王目前被禁在宫廷,但只要不离开后宫,他依然能自由进出。毕竟,贺华黎再有权势,对邺王也总是给予几分面子。 夜色深沉,风高月黑,邺王披着大红猩猩毡,走路带风,步伐如龙似虎。 “我知道有个人知道过去的事,但我并不认识她。从小我就常去看她,起初觉得她充满童趣,成年后就不再去了。以前觉得那里宁静,她也有趣,长大后却突然觉得她像个疯子,甚至让我有些害怕!” 墨林:“你认为她可能了解紫宸国公和百里太后的往事,让我去询问以查明案件,是这样吗?但你怎么确定我能问出真相呢?我名义上是太子凉的人,就算我真的有所发现,殿下你真的会相信吗?” 邺王:“病急乱投医,我也不确定她和案件有什么关联,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弄清楚,她到底和紫宸国公有什么关系!” 墨林不再提问,两人快步离开王府,默默走在宫群中,两侧侍卫举着黄色灯笼,像一条澄黄的溪流,曲折流淌,越往前走越显得荒凉。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审案第七天。 上午辰时,大海潮生阁。 陵阳城中有两座阁楼最为着名,一是大道登仙阁,另一便是大海潮生阁。北戎国的皇帝崇尚道教,全国遍布道观,仙鹤飞翔,到了紫宸国公时期,求仙问道更是盛行,丹炉的香火不断燃烧。 可惜紫宸国公福分浅薄,早早去世,离开了西南大道,还没来得及享用炼制好的仙丹妙药,就把肉身凡胎抛向了九霄云外。加上百里太后的案件牵扯其中,满朝老臣一番折腾,北戎国这片天地的炼丹事业彻底破败。而道教也因此衰亡,司马种道曾是国师,大道登仙阁就是为了他修建的,他本就是懂得审时度势之人,北戎国失去了香火,自然要另寻宝地。 道教原本就隐于世,他一走,大道登仙阁的韵味也随之改变。剩下的道士并未真正传承,讲道往往不得其门而入,所以阁中的道士纷纷出关游历天下,成为了四方行走的地理风水师。毕竟,执掌全国道教的司马道士本身就不太入流,下面的人素质参差不齐也就见怪不怪了。 因此,天下动荡时,道士的名声如同过街老鼠,但道门中仍有高人,只是他们深居简出,或者在阁中深处辟谷修炼,从不涉足世事,也不做宣传,所以知名度不高,反而风水相师的口才更受大众欢迎。 这就是大道登仙阁,衰败后门庭冷落,而大海潮生阁后来居上,在魁门的秘密经营下日益兴盛。然而说到底,大海潮生阁原是一家藏书馆,收藏天下古今典籍,以往太平盛世,科举考试年年举行,读书人的拜帖络绎不绝。如今天下动荡,学术凋零,阁中求学者也少了许多。 尽管时局动荡,读书人始终存在,世间伪读书人渐少,他们不再以世道艰难为借口自我沉沦。因此,不论是乱世还是盛世,真正的读书人总会来到京都陵阳,在潮生阁度过春去秋来的时光,日复一日研读诗书典籍。这种区别,归根结底就是一种心态,一种敬畏之心。天地如同熔炉,文章则有其精神骨架,这正是大海潮生阁门前对联所传达的含义。 灵瑜带着大酒保站在门口,凝视着两侧的对联出神。这时,有侍者出门迎接,看到灵瑜,温和地笑道:“郡主又来找公子了吗?”灵瑜抱起胖狗,大酒保已在地上打起了呼噜。她点点头,牵出胖狗的爪子轻轻揉搓,胖狗舒服地哼了几声,睡得更深了。侍者笑了笑,侧身示意:“请跟我来。” 进入内室,穿过宽敞的大堂,各区域分工明确,有的陈列经书义理,有的记载山海地理,有的是农耕技术,有的是治国方略。中央有一处未分类的区域,称为“空门”,两侧对联工整流畅,写着:“大海波澜犹不惊,潮生弄海翻江蛰。”侍者解释:“这是公子亲笔题写的。” 灵瑜笑容如花,催促侍者快些前行。两人步入空门,侍者挥手示意,其他侍者上前将空门从外面锁住,挂上“歇业整顿”的牌子,摇晃几下便静止不动。魁门已许久未涉足朝廷,江湖中也难觅其踪迹,但灵瑜却能畅通无阻,这并非因她父亲是镇远将军,而是因为她与太子凉的关系,而太子凉又与魁门有所关联,关系网交织,使得灵瑜与魁门之间也有了联系。尽管她自己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她一心只想着那位白衣飘飘的太子哥哥。 至于太子凉与魁门的关系,一直以来也是疑云重重,就连太子凉本人也不清楚,为何原本不涉政事的魁门会如此偏袒并全力支持他。太子凉也曾思考,但无果,于是就像灵瑜一样不再多想,他的心中只有那个权倾天下的皇位。 穿过空门,前方是校场,演练武艺,操练兵马,别有一番天地,看起来外面的书馆仿佛只是掩饰。事实上,早年间的大海潮生阁并没有这些设施,直到太子凉遭受困境被流放后,这里才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应有的事物。至于是谁为太子打破了规则,这仍然是个谜。这个世界讲究规矩,而规矩是由人制定并利用的,利用规矩的人又依赖于各种关系,这些关系紧密相连,密不透风。从古至今,这个臭名昭着的道理始终适用。 当然,那个不拘一格的青衫道士是个例外。 灵瑜遇见taizi凉时,taizi凉正坐在箭楼上,倚着栏杆饮酒,身旁跟着一个穿着破烂的道士,背着沉重的剑,正是洛道聊客。 她在箭楼下的杏树边驻足,看着taizi凉微笑。 大酒保打着呵欠,惬意地入睡,突然一个响亮的喷嚏,震落了杏树枝头的新雪,洋洋洒洒落在灵瑜身上,她嗔怪地放下胖狗,甩甩手腕,欢欣鼓舞,叮叮当当地爬上箭楼。 taizi凉看到这情景,微微皱眉,苦笑一声,一饮而尽杯中的酒。 不久,灵瑜来到栏杆边,俏皮地站在凉的身边,开口叫他的名字。 “taizi哥哥。” “阿姬,你从哪里来?” 灵瑜指向东方:“皇宫,云端之上。” 灵瑜是镇远将军的女儿,从小就受到紫宸国公的宠爱,被册封为郡主,加上她父亲在朝廷的威望,小小年纪就享受着无上的荣耀。每逢生日,四面八方都会来祝贺。后来,镇远将军依附邺王,仕途更进一步,虽然偶尔与车骑将军有些争斗,但总体上还能掌控局面。 因此,他的女儿自然出身高贵,灵瑜也没有辜负家中的优越条件,从小就懂得利用机会,所以越大越无法无天。镇远将军不得不给她挂上铃铛,警告众人避她三尺,以免给自己带来麻烦。 说起灵瑜和taizi凉的关系,完全是灵瑜主动接近。理论上,镇远将军是邺王的人,他的女儿与taizi走得近,满朝文武难免会说闲话。然而,邺王胸怀宽广,从不计较这些琐事,而镇远将军老练深思,也愿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灵瑜与taizi交好,对他来说多了一个筹码,无论是对taizi还是对邺王,两边讨好,两边都不得罪,这才是做官的智慧。 即使现在taizi凉被逐出皇宫,镇远将军也没有阻止灵瑜与他交往,他心里清楚得很,宫廷内外的事情不能用常理解读。 世事变迁,阴阳交错,日月轮回,昔日权倾天下的百里太后说死就死,安贫乐道的紫宸国公说亡就亡,谁敢断言邺王在这场混乱中能站稳脚跟?谁又能说taizi凉在江湖中没有胜算呢? 一切尚未尘埃落定,那么每一步棋都要下得精准。 因此,随着灵瑜与taizi凉青梅竹马的关系,\"taizi姬妃\"的称号渐渐流传开来,至今提到宫中的瑜玄姬,有心之人仍会掂量其分量。 尽管现在宫中已经没有taizi,但这个称号保留了下来,就连taizi凉自己也没有改变,仍然称呼灵瑜为玄姬。起初只是戏称,叫久了就像真的一样,也就懒得改了。 taizi凉领着灵瑜来到炉火旁,洛道聊客识趣地离开了楼。 凉:“那个道士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在宫里惹了麻烦,睡了我哥哥的妃子。” 灵瑜听到这里感到惊讶,taizi凉轻轻撇了撇嘴:“我也只是听说,暂时不说这个,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灵瑜还沉浸在刚才的消息中,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捧着脸微笑:“我想你了,哥哥taizi!” “就只为这个?”taizi的眼神显得有些古板。 “是啊,这很重要!灵瑜觉得很重要!” “我不觉得重要,别怪我,我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taizi说完就走,灵瑜紧跟着下了箭楼,有几个戴着斗笠的侍从恭敬地等待着。洛道聊客上前和taizi商量了几句,taizi皱眉点头,然后说:“明白了,让八步赶蝉准备马匹,我们去西城。” 灵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扰,taizi凉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说:“走吧,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灵瑜吐了吐舌头,抱起大酒保:“不会又是去找凰姐姐吧?”taizi苦笑道:“上次我让她看着你,你偷跑出来我还没找你算账。” 灵瑜撅起嘴:“我不想和凰姐姐在一起,我离家出走就是为了找你!” “现在世道变了,陵阳城将有大事发生,我不能让你跟我冒险,你在将军府也不安全,凰棠别院是最合适的地方,你听我的,不出一个月我一定会去找你,那时风波平息,你可以天天嚷着要跟我,我也不会再拦你,好吗?” taizi语气温和,灵瑜虽然心中不满,但她知道自己说不过taizi凉,只好不甘心地答应:“哥哥taizi,为什么凰棠别院比将军府更安全?” “这个你不必知道,洛道聊客会送你去。”taizi凉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灵瑜看了看洛道聊客,看着他那破旧的道袍,一时又想起了墨林:“皇宫里的那个小道士,你打算怎么办?” taizi凉回答:“他本来就是聪明人,不需要我教。” 两人谈话间,已经穿过大厅来到大海潮生阁外,八步赶蝉已经在上马石前等候,门口有几匹高大的白马,毛色洁白,血统纯正。taizi凉戴上斗笠披风,遮住口鼻,骑马向灵瑜微笑。 “感谢你那位道长朋友,明明是为了我申诉不公,现在却要我和他一样躲避全国通缉。阿姬,你帮我做一件事就好,和凰丹尹在一起,寸步不离,她想做什么,都告诉八步赶蝉告诉我!” 灵瑜点点头,她没有问原因,只要是taizi的吩咐,她都会牢记在心。 taizi凉拉了拉马缰,白衣如雪,超凡脱俗,身后的一群江湖豪杰,隐约间展现出东山再起的气势,完全没有被流放的颓废之态。他隔着斗笠,看着下面那个期待地看着他的少女,心里莫名地微微一痛。 阿姬,我必须离开,直到大事完成,你不可再找我。我明白你的心意,知道你在挂念我,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是天下动荡,四方动乱的时刻,我是个身负重任的人,承载着大国崛起的期望,无论真假,我都不能有丝毫异想天开的想法! 灵瑜的眼眶微湿,她说道:“阿姬,你要记住,就算像你这样让人费解的人,也总会有人关心你。” 说完,灵瑜转身默默离去。taizi凉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冷峻,突然振作精神,拉紧马缰仰天长啸。骏马扬蹄嘶鸣,尘土飞扬,震撼天地。身后的绿林豪杰也豪情万丈,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市集,奔向更遥远的地方。 第71章 文郎遗剑 将军现 陵阳城的大雪在审案的第七个夜晚突然猛烈落下。 然而,无论雪有多大,有些事情始终无法掩盖。 当然,总有些人不会安于现状。 不论是琉璃大道上幽深的宫殿,还是陵阳城中千家万户的灯火之后,总有人在忙于同一件事,只是方式各异,但目的相同。 做事的人有正义也有邪恶,彼此之间很少窥探,你不打破他的窗户纸,他也不偷看你的瞳孔,即使墙上有成百上千的耳朵,也无法窃取一丝风声。自从百里太后遭遇困境那天起,这座城中人与人之间便多了一些青铜大锁。 而这一晚,宣隆门又被推开了。 琉璃大道上白雪皑皑,一个孤独的身影走在霜白的天阶上,显得有些落寞,无声无息。 此人年纪轻轻,但轮廓分明,原本剑眉星目的脸上却布满了伤痕,只有双眼依然清澈明亮,没有老态,显示出他是个年轻人。然而,他的举止间却如山一般沉稳,气质深邃如同寒潭中的巨鳌,久看之下,又觉得他像是个老人。 既是老又是少,既正又邪! 他身穿铠甲,背着剑匣,静静地走完了三千级台阶。在台阶的尽头,一位黑衣道士正在抚琴等待,那就是墨旋。 “很久不见了,冷都统。” 来人微笑,行了一个军礼:“都是多亏大都督的提拔,冷阙资历尚浅,还需要都督的指导。” 此人正是当初在西梁军中保护墨旋的将领,冷阙,字少卿。 墨旋:“说起来惭愧,现在穆青候收走了兵权,我和念花公子都被架空了,你不必再叫我三军大都督了。这枚黑令牌,这次你帮我带回西梁吧。” 墨旋取出西梁的黑令牌,但冷阙似乎并未恭敬地接过来。 “大都督,我的军职是您赋予的,不是那位青候公子。况且,佘老太君站在念花少主那一边,您不必过于担忧。” 墨旋冷笑:“一个小小的佘穆庄,怎能比得上穆青候呢!” 冷阙拱手低头,没有再说话。 墨旋深深地叹了口气,唇角微微泛白:“更何况,穆青候身旁还有公孙大藏!”提到公孙大藏,冷阙的倔强气势瞬间消失,更加谦恭地低下头。 “公孙将军是两朝元老,我的武艺也是他传授的。所以说到将军,其实他和少卿之间有着师徒的情谊。只是公孙将军早已不参与党派之争,青候公子和他都是战功赫赫,因此关系亲近些。但公孙将军并未明确表示支持青候公子,所以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念花少主还是有机会的。” 墨旋微笑道:“机会,不就在这陵阳城中吗!” 他起身,将焦尾龙弦琴整齐地放入琴匣,背在身后,抖了抖衣袖,双手结印放在丹田下方,开始返回皇宫。冷阙恭敬地跟在后面,两人经过长乐仙宫,外面密密麻麻都是禁军侍卫。墨旋不想惹麻烦,早早地带着冷阙绕行,走向养心殿。 路上的雪越下越大,整个皇城变得静悄悄的,但真正的寂静,只是这座冰冷的皇城而已。 墨旋感慨:“谁能想到,小小的北戎国,竟会影响西梁皇位的传承!”冷阙在他旁边低声道:“北戎国的龙凤大案,不就是西梁前朝的缩影吗?” 墨旋闻言停下,眼神威严,冷阙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跪下。 “我当作没听见这句话,无论在哪里,只要在中国厚土,都不能说这样的话!” “属下明白!” 墨旋眉头舒展:“不过你竟然知道前朝的秘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冷阙尴尬地笑了笑:“我也只是听家父提起过,我自己是不清楚的。” “你的父亲是前朝的起居郎冷子京,这一点我略有耳闻。没想到冷卿你身为文臣,却能培养出如此猛将。”墨旋看着他,满眼赞赏。 冷阙羞愧地说:“家父曾说宫中的局势变幻莫测,让我远离故土。习武之人虽然征战沙场,但战场总比宫廷安全得多!” “你父亲真是个明白人。”墨旋低声说道。 冷阙:“小时候我听过一些前朝的故事,但都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即使是真的,也是过去的事了,人事已非,无人再计较。还是应该关注眼前的事情,都督你应该查明真相,协助温侯俊登上大戎之位才是正事!” 墨旋双臂向后摆动,宽大的衣袖如黑云飘动:“我当然知道轻重缓急,但你刚才又说错了一句话。” “哪一句?” “过去的事就像过眼云烟,即使人事已非,一切成空,但总会有人记在心里。记住的事情多了就会变成恨,记住的时间长了就会计较。否则,人间就会少了千丝万缕的恩怨纠葛。如果没有这些恩怨,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再是人间,我也不会一直在人间游走,目睹一个个时代变迁。” 墨旋说完苦笑着看了冷阙一眼,然后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冷阙沉思片刻,感觉这话语中隐藏着深远的含义,却又实在难以捉摸,思索一会儿后不再拖延,脚步轻快,瞬间追上了墨旋。 “都督刚才提到的恩怨,让我想起一件事情。如今陵阳宫内的变故,会不会也是某位旧人耿耿于怀,无法释怀呢?” 墨旋再次望向他,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你说是就是吧!你先思考着,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在江湖上可是颇有名声,‘杀人书生’洗红梅,儒家第一才子文般若!” “听说他已经痴傻了,为何还要去见?” 尽管冷阙身处宫外,但消息却十分灵通。 “明知故问,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墨旋指向冷阙背上的剑匣,冷阙闻言大笑,取下剑匣打开,里面竟是空无一物。 “懂我心思的,非都督莫属!” 墨旋连声啧啧:“匣子倒是带着,只是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 冷阙闻言眼中闪烁精光:“绝不会错,剑名为巨阙,由赤阳子以岭南寒铁铸成,宽一尺七寸,长九尺五寸,开锋五年,回炉两次,加上前日在宫门前的屠杀,共斩二十七人,左刃柄微损!” 第七个审案之夜,寅时,距离冷阙二人三里之遥的西南方向,另有事件正在上演。 墨林和邺王立于一座破败的宫殿之前,宫殿内一片漆黑,四周静寂无声,无人恐慌。墨林:“这里是冷宫,殿下曾说过,我们要见的人是个疯子。” “你为何如此说?疯子就一定要住在冷宫吗?道长,你这话未免过于草率了。” 邺王冷笑,墨林却异常坚定:“并非如此,我只是实事求是。我虽然还没见过里面的人,也没踏入这宫门,但仍然能知道很多事!” “请说来听听。”邺王早已听说过墨林的天演神算,立刻表示请教。 “此地位于龙脉末端,不宜繁衍生存,却适合隐蔽行事。过去这里不沾阳气,却足够供人寻欢作乐,因此虽非正宫,却胜似正宫。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是高官显贵,要么是皇帝秘密重用的人物,这是其一。” 这话似乎触动了邺王的心弦,他看着匾额轻轻惊叹:“她真的如你所说?” 墨林:“从地位上看,确实如此。没有人一出生就是疯子,再说,世上的疯子并不多,只是有太多看不明白的傻子罢了。我没有戏弄殿下的意思,你看我这个身负枷锁之人,怎敢冒犯殿下。” 他狡猾地一笑:“我继续说,这座宫殿的建筑气势宏伟,不是一般婕妤所能享用的,反而与养心宫百里太后的风格相似。但我刚才说了,凤宫之首不会住在这里,所以即使有主人入住,地位最高的也不过是昭仪!” 墨林举起双手,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伸出两根:“这就引出了疑问,为什么一个二品级别的女子能住在一品级别的宫殿里,而且明明住在一品后妃的宫苑,却偏偏选在这种风水不好的地方呢?” 他望向邺王,邺王的惊讶已经不言而喻:“真是个伶牙俐齿的道士,那你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 “还有什么理由,还不是因为皇帝喜欢。皇帝宠爱她,却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公开给她荣耀,所以在这里建宫以避人耳目,皇家藏娇并不罕见。” 邺王看了看这个破败的宫殿:“我小时候它就是这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等等,你仅凭推理并不能确证一切,就算这里真的住着一位贵人,你怎么看出我父亲曾来过这里?” 这个问题问得合情合理,邺王说话也越来越有自信:“我父亲是个极度遵守礼法的人,据我所知,他从不会越雷池一步。修建超规格的宫殿并亲自前往西南,这不符合礼法,我不相信!” 然而,面对邺王的质疑,墨林显得更有信心。 “紫宸国公确实尊重礼法,但他也是红尘世界的一员。既然他是酒池肉林的无上帝王,那么七情六欲对他来说讲究也就不足为奇了。殿下不是紫宸国公,没有三千佳丽,没有掌握锦绣江山,你能确定你知道紫宸国公想要什么吗?” 这番话掷地有声,邺王脸色微变,手抚身旁的石狮重重喘息。墨林接着说:“这座宫殿应该不超过一百年,皇帝大约十年前还来过,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邺王惊讶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墨林微微一笑:“殿下只要告诉我,这座冷宫是不是在近百年内新建的,而不是改造的旧宫殿?” 邺王点点头:“听宫中的长辈说过,这座宫殿原名凤栖宫,建于成钧十六年,但这又怎么样呢?” “原来如此,挺有意思的!”道士的笑容更浓了。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邺王越发看不透这位青衫道士,月光下的墨林显得冷峻深邃,像寒潭湖水一样令人难以揣测。 多么神秘的道士! 墨林:“殿下,实不相瞒,我曾在金墉城的一座高楼里找到一本古卷名录,里面详尽记载了从成钧十六年到鸿灵十三年间,从金墉城赴京参加科举考试的士人。” 他直视着邺王,邺王看着他慵懒的眼神,内心更加不安:“你想说什么?” “成钧十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道士反问道。 “说实话,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这是他的真心话。 墨林微笑道:“我可以肯定地说,皇宫中的龙凤大案必定与前朝有关,具体来说,它肯定与成钧十六年有关。所以,无论你是想洗清冤屈还是揭示真相,都必须弄清楚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请问邺王,那一年是哪位前朝皇帝在位?” “哪里有什么前朝?在我父皇紫宸国公统治的成钧时期,皇帝一直是他,这有什么问题吗?”邺王语出惊人,目光中带着一丝异样看着墨林。 听到这话,墨林轻轻抚摸下巴,笑容更深:“这么说来,根据金墉城的古老卷轴记载,成钧十六年是不是科举考试重新开始的年份?那么在此之前,为什么科举制度会被废弃呢?” 邺王回答:“并不是完全废除,那一年是恢复之年,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我父皇当年是以强硬手段登基为皇,他崇尚武艺而不喜文,因此推行武举而废除了科举。但是后来为什么会重新启用,本王就不知道了。” 墨林听完,指向眼前的冷宫:“那么现在殿下您应该明白了吧,是为了什么呢?美人啊!” “哪个美人?百里太后?”邺王轻声惊呼。 “百里那时还很年轻,应该还没有百里这个人。不管是谁,只要是红颜而非须眉,这一点是可以推测的。”青衫道士继续引导他的思考。 然而邺王并不接受这种观点:“你的理论太过牵强,一个红颜女子怎么会关心科举之事?” “她可能不关心,但她爱的男人可不一定!”墨林说完便笑着沉默下来,静静地坐在上马石前,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膝盖上。 过了很久,他看向邺王,眼中闪烁着月光,清澈如水,似乎疑惑和烦恼减少了许多。 墨林说:“殿下,这世上红尘轮回不息,我们遇见的人,经历的事,哪怕是最微小的事,最平凡的普通人,彼此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你找到其中一根线,轻轻一拉,所有人和事都会清晰地展现在你眼前!” 墨林再次笑道:“而这,就是滚滚红尘的奥秘。” 第72章 深宫鬼妪望前朝 邺王抬头望天,此时已是卯时,月亮只剩下淡淡的弯钩。 他看着青衫道士,文弱的道士慵懒地坐在石头上,手中的锁链显得沉重。他双手抱膝,微笑着看着自己,背后是诡异荒废的冷宫。两人沉默片刻,雪花纷纷落在墨林的衣襟上。 邺王说:“此事解决后,我会告诉贺华黎,帮你解除这链条。你刚才说的话我完全没听懂,能否直接点,别故弄玄虚。” 墨林表示感谢:“其实并不复杂,这凤栖宫是在成钧十六年建造的,里面住着一位被紫宸国公宠爱的女子。这个女子可能没有显赫的身份,但这座宫殿依然建了起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皇帝临幸的地方,必须符合行宫的标准。” 邺王闻言环顾四周,果然发现这里处处显示出不同寻常,顿时对墨林多了几分敬畏。 墨林继续说道:“当你以前看到宫殿大门更宽敞,街道更开阔,门楣更高大时,你可能并未在意,但事实往往如此,事物在不同的环境中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这里是偏远的西南之地,所以我之前的描述都是准确的。即使你不提,仅凭这座建筑的外观,我就能推断出更多信息!” “请说下去。”邺王示意他继续。 “城市的修建通常是在树木种植之后,我观察了墙角的那些寒杏树,它们的树龄都不超过二十年。所以,就算这座宫殿是旧址,新主人入住时也会翻新建筑。” “寒杏树的寿命不长,这里的很多树已经枯死,因此无论宫殿有多古老,这些寒杏树是不会撒谎的,这是第一点。”他指向下马石,“第二点,你看这下马石,你觉得紫宸国公在成钧十六年修复凤栖宫后,会使用一块旧的下马石吗?当然不会,帝王是最讲究排场的。” “根据我的推测,如果这里住的是帝王宠爱的女子,那么唯一能来这里的人就只有帝王本人。这块下马石也只有帝王才能踩踏。紫宸国公政务繁忙,每周能来这里的时间有限,所以这块下马石磨损并不严重。说到这,我想提一下养心宫门前的下马石。” 邺王听得背后一阵寒意:“怎么讲?” 墨林解释:“养心宫是百里太后的住所,能在那下马的男性,除了紫宸国公,就只有皇太子了。妃嫔们进宫都是乘坐仪仗,下车不用经过下马石。你刚才也提到紫宸国公尚武,经常骑马出行。我查看过养心宫的下马石磨损程度,与这里的极为相似。再考虑到百里太后的年龄,初步估计有十年到二十年的历史,非常合理!” 邺王听得入迷,低声自语:“百里太后迎娶那年是鸿灵元年,算到现在正好是第十三年。” 墨林微笑:“如今凤栖宫如此荒废,可以推测那位meiren失去了宠爱,后来发生了某些事情,帝王开始宠爱百里太后,不再来这里。养心宫的下马石开始磨损,而凤栖宫的这块石头也被遗忘!” 邺王不禁拍手称赞:“只看这门面,就能洞察过去和现在的种种事件。有你辅佐我弟弟,不知是福是祸啊!” “福祸相依,谁能真正看清呢?况且我刚才所说的只是猜测,是否正确,还需见到里面的人才能确定。” 墨林的话语滴水不漏。然而,提到门内之人,邺王又皱起了眉头:“里面的人已经疯了,既然你已经看出这么多,我觉得你问不出更多的信息。” “并非如此,不是你问什么她答什么,你就知道了什么。真相不能只靠听,要用眼睛去看。” 墨林微笑,步伐坚定向前,邺王紧随其后,眼神中蕴含的复杂情绪更加深重。凤栖宫内已是一片漆黑,破败的建筑随处可见,没有任何一处干净之地。风吹动窗户,厚厚的雪压低了灯笼,轰然一声,尘土飞扬。 墨林问:“你确定这里还能住人?我对这里的女人的故事越来越感兴趣了。”邺王随手拂过:“我来过几次,不会记错,至于称呼女子,就免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称她为老妪更为合适。” 墨林反驳:“殿下错了,应是老妇而非老妪,老妪一生不用脂粉,但这里的主人,当年必定受尽宠爱!我只是想知道第二件事,鸿灵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紫宸国公下令改换年号?” 闻言,邺王惊讶:“这话不能随便问,况且我当时还年幼,不了解这些宫廷秘密。”墨林听后颇感震惊:“你是亲王,怎能不了解这样的国家大事?” “我真的不知道,这应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你想了解,除了找知情的老人,就只能询问史官了。毕竟父皇已逝,知晓此事的人已寥寥无几。” 每次提到紫宸国公,邺王的神情总是难以捉摸。 墨林:“史官的话不可全信。我们现在要查清的不只是一个事件,而是从成钧十六年到鸿灵十三年间,有多少被刻意隐瞒的事情!这其中的千丝万缕,我们需要一页页翻阅史书,重新找出那些未被记载却真实发生过的过去!” 邺王回应:“你说得对,百里太后受宠,就是在鸿灵元年初被召入宫的。现在回想,确实充满疑点!” “所以,前朝的真相,还是要从前朝的旧人那里寻找!” 两人相视良久,心中各有千头万绪。 “那个...老妇人,如今已是风烛残年的疯子了。”邺王感叹,墨林却依旧半睁着眼,镇定慵懒:“你不知道当年的事,她和紫宸国公之间的事。” “什么事?” 墨林望向月亮,仿佛看见了过去:“你不知道他,曾经爱她爱到何种地步!” “这你又没亲眼见过,怎么知道?” 的确,墨林在这深夜的冷宫中这样说,有些诡异。他突然低声笑起来,手指猛地指向邺王的眉心,让邺王身躯一震,显然又被吓到了。 “我没有见过她,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切!”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邺王毕竟是个经历过生死的人,没有被墨林的气势吓倒。墨林也不再多说,手指向前方:“先拜访,再说话。” 两人屏息静气,道士走在前面,邺王跟在后面,穿过几条废弃的宫廊。 邺王凝视着眼前的道士,虽身材不显魁梧,却仿佛承载着天地之气,他步履稳健,一举一动间仿佛有光影变幻,长久注视下,四周的破败景象竟显得不那么刺眼。 确实,诡异得很。 片刻后,邺王拉住墨林,指向一侧:“那屋子早先为东暖阁,那位老者如今就住在那儿。” 墨林微微点头,毫无惧色,上前敲门。那门早已腐朽,铜环上斑驳的痕迹并非常见的饕餮兽头,而是一对展翅飞翔的禽类雕塑:“这是何种鸟兽?” “凤栖鸟,也就是凤凰。”邺王脱口而出,对于宫中的事物,他了如指掌。 “这鸟下方雕刻的花朵是什么品种,看起来不像是冬杏。”墨林又问,但邺王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墨林自己端详片刻后默默记下,然后继续前行。 二人进入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张八仙桌,桌上半盏宫灯已破碎不堪。 桌后有两把紫檀椅,一左一右,中间挂着一幅黄色画卷,墨色模糊,无法看清画面内容。上方横批写着“有凤来仪”,旁边是卧榻,同样是紫檀黑木,光线充足,可惜窗户被封条封住了。 床上坐着一个人,身披大红袍,头上盖着新娘的头巾,双腿并拢赤足,手脚修长洁白,指甲比小指还长,静如枯木,对二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她坐在那儿,仿佛从未活过,没有一丝声响,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墨林却自来熟,搬了把太师椅在外坐下,邺王了解墨林的古怪性格,对他的唐突并未责怪,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墨林不喜欢主动与人交谈,所以他没有先开口,邺王也没急着说话。对面的人如同阴间的新娘,沉默得可怕,三人就这样陷入了尴尬的静默。 如此一坐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墨林饶有兴趣,左顾右盼,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而邺王却坐立不安。 “大娘,胤儿来看您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邺王显得有些紧张:“大娘,胤儿知道您不喜欢见陌生人,但这位道士是我至交好友,现在也在为凉弟效力。” 闻言,老妇人似乎有了动静:“凉儿?” 这声音如同破旧的车辙,又像绞烂的缝纫机轴,似乎很久未曾开口,显得生疏。邺王听后略显不悦,但仍恭敬回答:“没错,道士是我弟弟敬重的宾客。” 墨林闻言笑了笑,看了看邺王,觉得更加好笑,又轻笑几声。 邺王并无开玩笑的心情:“大娘,我此行其实是想向您询问一些事情。” 然而,老妇人并未回应,依然我行我素。墨林见她不理也不生气:“成钧十六年,对婆婆来说,必定非同寻常吧?” 此话一出,面前的人明显颤抖了一下,随即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墨林问道:“你不必说,我也知道,成钧十六年,当你初次遇见他,他初次对你动情,对吗?” 对面的人没有开口,但头巾微弱的颤动揭示了她内心的情感波动。 邺王沉默不语,紧张地倾听两人的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名状的诡异气氛。 墨林继续质询:“你看一眼我旁边的邺王,再想想那个在江湖中的taizi凉,想起他们时,你的内心是充满恨意还是爱意?” 邺王困惑地看着墨林,墨林轻轻挥手,示意他保持安静。 “在我看来,你对他既爱又恨,只是爱意比恨意多一些。”墨林注视着邺王英俊的面庞,接着说:“毕竟他们都如此年轻,你恨他们的时光远远少于你爱他们的时刻。” 听到这里,对面的人突然站起,如同穿着嫁衣的红色女鬼,让邺王大吃一惊! 窗外的月亮愈发皎洁,月光洒在屋内,映照在鲜红的头巾上,色彩刺眼。 墨林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坐在那里微笑,然而他的笑声却使得气氛更加诡异。邺王轻轻地推了推墨林,道士却毫不在意,反而对着面前的人笑得更加灿烂。 对面的人静止不动,如松树般屹立,然后突然迈步,赤脚冲出这间废弃的暖阁,向外狂奔。瞬间,她在明亮的月光下消失,这让邺王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担心,她跑不远的。”墨林的话音未落,邺王已慌忙追赶出去,翻过窗户离开了东暖阁。他口中的大娘已跑过前廊,只留下一抹红影在眼前闪烁。 邺王追到前廊门口,回头看向墨林,只见这位青衫道士依然从容不迫,优雅自在地出门,他的步伐和举止让邺王莫名烦躁:“我们必须跟上去,周道长!” “别急,我刚才说过她跑不远。再说,她只是走得快些,年纪大了哪能跑得动。你也别问我,我又不是她,不清楚她为何如此。”邺王快步向前:“至少得见到她才能继续询问!” 墨林应道:“嗯,我想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邺王立刻停下脚步:“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是故意的!故意引导我们去应该去的地方!” “那我们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否则生活多无趣啊!” 两人说完便动身,邺王急匆匆地前行,而墨林却始终慢条斯理地拖后腿。 过了一会儿,邺王有些不耐烦:“道长,你究竟在做什么?” “做个测试。” “测试什么?” “人心!” 夜晚风大,明亮的月亮高挂,雪花纷飞,一位身穿红衣的老人在荒废的冷宫中快步行走,每走几步就会停下犹豫片刻。后面的青衫道士显得从容不迫,跟随着一位略显焦虑的王室子弟,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目的地何在,直到红衣老妇人来到一口古井旁边。 第73章 古井无波囚龙术 月光如霜降临枝头,灯火映照着黄昏后的人家,画面极美,却有人破坏了这份宁静。墨林注视着古井边的那个红色身影,她的背影并不驼背,但即使只是静静地站立,也透露出无尽的岁月痕迹。 这种感觉难以言表,仿佛看见了一位追溯根源的古人,又像看着一个流离失所的悲伤者。老妇人的头巾色彩鲜艳,喜庆的服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就这样不合时宜地站在朴素的月光前,像是在哭泣,又像在风中领悟了什么。 墨林看了半晌,竟渐渐看得入迷,邺王则显得十分着急:“道长,我们应该阻止她吗?”墨林回答:“殿下想做就去做吧,我只喜欢观察事情自然发展,但殿下插手也没有太大问题,毕竟世事无常,人之常情。” “那本王要和大娘谈谈,本王等不及了!”邺王加快了步伐,墨林微笑着说:“急于谋生的人,做事都喜欢迅速行动。” 话音刚落,邺王已经赶到了女子面前:“大娘,您为何来到这里?”被称作大娘的人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向前倾身,看向井口,头巾轻轻扬起,但天色昏暗,看不清她的面容。 “大娘,您看这口井做什么?”他尽量压低声音轻声问道,然而红衣女子似乎充耳不闻。墨林走到邺王身后:“这口井,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邺王回答:“不太清楚,小时候和弟弟来这里玩耍过几次,那口井很古老,早已干涸。” 墨林接着说:“但她如此专注地看着,就不正常了。疯子特别在意的事物,我们更应留意。她忘记了想要忘记的一切,那么剩下的,即使是痴傻也不会忘记的东西,就是真相的一部分!” 两人交谈之际,井边的大娘突然开口,念出了一句诗:“三千珠帘弃置身,华春槛里出凡尘,露华浓重霜秋色,隔世不愿生凡人!” 这句诗韵味悠长,起初充满哀怨,接着高昂激昂,继而感怀春天,最后竟然是声嘶力竭的呼喊!邺王不懂诗,但墨林热爱诗歌,听到这里已经听得如痴如醉。 邺王推了推他:“道长,这是什么意思?”墨林没有回答,目光痴迷,喃喃自语:“华春槛里,三千珠帘!” “道长,你怎么了?” 墨林不理他,继续自言自语:“露华浓重,霜秋色啊!” 邺王见到这种情况,只好独自思索,突然心中一动:“道长,这首诗我很久以前就听过!” 墨林闻言,目光顿时清明:“你在何处听过,何时听的?” 邺王一脸忧郁:“本王一时想不起来,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本王的问题?”墨林愣了一下:“你刚才问的都是废话,当然不答。” “道长,你这是第几次欺骗本王了?”邺王微怒,墨林冷笑:“殿下,你这是第几次对我说废话了?” 二人针锋相对,毫不相让,就在这时,井边的人猛然跃起,直接跳进了井中! 两人皆是惊讶,邺王首先回过神来,冲上前去却什么也没抓住。墨林也赶了过来,古井边缘雾气缭绕,井外只剩下那顶鲜红的头巾静静地躺在那里,姿态难看,显得有些嘲讽。 “她究竟是何人?”道士自言自语,站立不动。 “我怎么会知道!”邺王心慌意乱。他对着井底大声呼喊,但除了回荡的回声,没有其他回应。下面传来的嗓音沉闷,似乎并不简单。 邺王见状更加焦急,抬脚就要下去救人,墨林连忙拉住他,责备道:“慢着,有古怪!” 他举起手,在空中轻轻挥动:“这雾气从何而来?” “人命关天!”邺王仍然关心着老妇人的安危。 “北戎国的天已经塌了,她倒头下坠,活下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现在下去也来不及,何必急在这一时!”墨林边说边挥动衣袖。 “那你倒是说说,哪里古怪?”邺王话到一半停下,他看见墨林挥手,空气中泛起淡淡的雾气,手指间扬起尘埃,月光下如同水面的涟漪。 “你仔细想想,刚才这里有没有雾气?” 见他冷静下来,墨林继续引导邺王分析,邺王听了摇摇头,然后抬头看看天色:“确实没有,但现在接近辰时,晨露初现,也算正常。” 青衫道士对此表示异议:“殿下此言差矣,这雾气并非霜华,朝露霜华由初升的太阳造成,如今残月未落,日光未起,不可能有晨露,所以这雾气绝非自然形成!” 邺王闻言立刻警觉:“你的意思是,这雾气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不清楚,但必须谨慎行事,接下来你听我说,步步为营我们才能继续调查!你仔细回忆一下,刚才你是否亲眼目睹此人跳入井中?” 邺王:“红衣一闪而过,周围有雾,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没错。”墨林:“殿下这么说,那就是不确定了,不确定的事,我们不能乱说。” 墨林如此一说,邺王更加不确定了。毕竟刚才两人还在争执,天黑雾浓,事情又发生得太突然。墨林越怀疑,邺王的立场就越动摇:“你是说,大娘她并没有跳井吗?” “我也不能肯定,所以我才说殿下别急,我要下去看看!” 这话让邺王大吃一惊:“你一个文弱的道士,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墨林一脸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是万全之策。如果雾气真的有问题,殿下下去查看,万一我遭遇不测,到时候井口一封闭,我们就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邺王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当下只能同意,再三叮嘱:“道长千万小心!” 墨林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链条:“殿下不用担心,您只要记得答应过帮我洗清冤屈,帮我解开这链条就好。” 闻言,邺王也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勉强。他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尺长的小剑递给墨林:“道长拿着防身,如果井壁光滑,还可以借助一些力气。” 墨林接过剑,握在手中沉思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跳入井中,双腿抵住两侧井壁。古井不大,但内部深邃黑暗,他的身材不算胖,在井中还有些活动的空间。就这样,他一寸一寸地往下爬,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邺王瞪大眼睛站在井边,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他抬头看天,月亮逐渐消失,真正的朝雾和清雪即将来临。 四周一片寂静黑暗,作为多年的将领,邺王并不觉得等待是孤独的。他静静地注视着井口,聆听大风吹过井边的声音,像是孩子的哭泣,又像是猴子的叫声。 红色的盖头紧贴在井沿,没有被风吹走。邺王盯着盖头看了一会儿,突然井下刮起风,呼啸旋转,接着传来鬼哭狼嚎的各种声音,混杂着向上翻涌。邺王迅速趴到井口仔细倾听,耳边响彻轰鸣,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了一场惨烈的古代战场! 而下面,似乎正发生着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具体是什么事,却难以断定。 此刻,邺王的心情如同这口古井一样波涛汹涌。 他听不到墨林的声音,井里只有呜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叫! 他很想立刻下井,但墨林的话确实有道理。四周雾气弥漫,如果这雾气是人为制造的,那么一旦井口无人,就无法防止手段的施展。邺王出身将门,擅长用兵计谋,让自己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他从来不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而且从根本上说,他和这位青衫道士之间只是互相欣赏的情感,立场上并无共同之处,友情上也没有酒肉之乐。以往看他恃才傲物或许可以夸赞一番,但现在这种处境,真的不值得他为他赴汤蹈火。 换句话说,他们本来就没有牵扯。 又过了片刻,远处的雾气中透出一抹淡黄,邺王坐在井边,大马金刀的姿态毫不在意井中的怪声,反而那抹黄色渐强,最终穿透雾气,显露出一盏造型精美的红木宫灯。 提灯的是个年轻的黄门小厮,早已学会了低头做人,撅着屁股为身后的锦衣白面太监照明,此人正是贺华黎。 两人见面,皆是惊讶不已。贺华黎惶恐不安,上前恭敬行礼,他的屁股撅得比身旁的小黄门还要高,腰弯得更低,不得不承认,在卑躬屈膝上,贺华黎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远非周围的年轻人可比。 小黄门低头看着,啧啧称奇,心中也颇有感慨。毕竟各行各业都有其门道,贺华黎是逢迎拍马的前辈,年轻人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毕竟太监是个有编制的正式职位,需要岁月的磨砺才能具备专业素养和基本技能。邺王看着眼前低头哈腰的人,目光在他们高翘的屁股上扫过,嘴角微微上扬,脖子挺得更直了。 这是流淌在骨血中的皇家傲气,即便贺华黎如今权倾朝野,骨子里的卑微习性依然浓厚。 十九国都是如此,每个人从出生就知道自己是抬头望天,还是低头看地。 只是如今的北戎国,天与地已经模糊不清了。 贺华黎问道:“殿下,您为何在此处?” 他挺直了身子,毕竟现在他掌握了禁军的兵权,对邺王表面上仍是恭敬。邺王看出他的不满,立刻出言讽刺:“贺公公的屁股还是那么挺,看多了真是越看越顺眼!” 贺华黎抿嘴,他的忍耐力已经修炼得非常到位,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悦:“殿下还是回答咱家的问题吧,夜深风高,您来凤栖宫有何事?” “贺公公,本王倒是要问问你,只要本王不超出宫廷禁闭的范围,想去哪里难道不应自由吗?”邺王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按理说是的,但现在紫宸国公和百里太后的冤情尚未解决,您和大礼官都有嫌疑,咱家限制您的行动也是为了皇家的声誉。您不仅不听劝告,还执意来到这个禁地,确实让咱家为难了。你看大礼官,现在乖乖待在府中,足不出户,真是遵守礼法的好臣子。” 邺王瞥了一眼古井,井中的呜咽声依旧强烈。他转头看向贺华黎,老太监阴郁的眼神盯着他,发出瑟瑟笑声。宫灯只能照亮贺华黎的下巴,他洁白的牙齿在黑夜中若隐若现,咧开的嘴角让人感到讨厌。 “温侯俊习惯当狗了,被责备就乖乖束手束脚,但你觉得本王也是条狗吗?”这话无礼至极,贺华黎谨慎地回应:“岂敢岂敢,您是皇族,温侯俊不过是一介平民,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贺公公,我曾听先皇提起,宫中的太监屁股抬得越高,站直时腰杆就越挺直。以前我不太相信,但现在我深信不疑!” 邺王放声大笑,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井下的动静。 一旁的小太监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收敛,贺华黎已经甩出一巴掌,打得他掉了两颗门牙,满身是血地倒在一旁! 宫灯摔在地上破碎,贺华黎的脸消失在黑暗中,邺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平静地质问:“我也要问问你,贺公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要亲自押本王回府吗?” “岂敢,紫宸国公吩咐我,虽然凤栖宫是个荒凉之地,但也需有人定期查看,以防火灾。我一向遵从先皇的教诲,所以常来这里巡查。况且先皇的遗体尚未安葬,我日夜忧虑,无法入睡,唉声叹气。无论是亲自接殿下回府,还是派人调查此案,都是为了大戎的复兴,为了江山社稷啊!” “好一个江山社稷,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邺王故意阴阳怪气地说。 贺华黎笑了笑,指向身后的井:“殿下还是不愿意告诉老臣,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纠正过你,你是奴才,不是老臣!”邺王继续贬低他,贺华黎尴尬地笑着,低头附和:“是是是,您说得对,奴才是奴才!” 看着老太监如此顺从,邺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口井我也一无所知,井下有一位青衫道士,你可以派人下去看看。” 贺华黎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井下的人就是墨林。前几天他才宣布了墨林侮辱王妃的罪名,现在却看到邺王和他在这诡异的地方,尽管心中有无数疑问,但他知道当事人没说什么,自己也不便多言,装作糊涂罢了。 “这井中的异象我从未听说过,况且我年迈体衰,手下小太监更是无力,如何能胜任这样的力气活呢?” “推诿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贺公公果然经验丰富!”邺王说完,又看向井中。 贺华黎拱手道:“殿下也不要对我冷嘲热讽,殿下身强力壮,下去看看也是可以的,何必为难老朽呢?” 邺王剑眉一挑,瞬间怒目圆睁:“你在命令本王?” “不敢不敢,恐怕人命关天,墨林道长处境危险!” 邺王见话已挑明,便不再看他的脸色,直接趴在井边向下张望:“照我看,墨林生死,贺公公根本不在乎!” 贺华黎冷冷一笑:“彼此彼此,他的生命对殿下来说,不也是无关紧要吗?” 两人说完,便陷入了沉默,各自揣摩对方的心思,心里都有话,但都藏而不露。 邺王内心焦虑,贺华黎的话不可全信。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可以下去救人,但贺华黎则不行,不能轻易下井。然而贺华黎所说也有道理,墨林若死,无足轻重;若他还活着,道个歉也就罢了。毕竟,道歉无法挽回一切,而伤害有时能得到宽恕。毕竟,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第74章 临兵斗者阴谋阵 古人言,勿探人性之恶,因其恶足以令神佛也为之困扰。此言甚有道理。 已是辰时过半,邺王与贺华黎各自僵持,无人愿下井查看墨林的状况。邺王虽本性尚存,但有贺华黎在旁,他这个王侯之后,再慈悲为怀,也无法比老太监更仁慈。江湖中的逢场作戏注重排场,朝廷中的见机行事讲究洞察人心,两者虽方式不同,结果却可能相同,要么死要面子活受罪,要么两败俱伤。然而无人能免于此,因为你不做,别人也会做,在宫中,就必须遵守宫规。 茶盏的时间过去,雾气渐消,凤栖宫逐渐清晰,古井中的哀鸣声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特的声音,仿佛酒足饭饱的诗人月下打嗝,既奇特又古怪。 邺王侧耳倾听,觉得这声音越来越熟悉。贺华黎也靠近,但邺王并未理睬他。两人听了许久,互看一眼,眼中满是困惑。 邺王问:“为何有流水声?这不应该是口干涸的老井吗?” 贺华黎回答:“小的时候,我侍奉皇上就见过这口井,那时这里还很兴盛,没有现在的衰败。那时井水就已经干涸,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北戎国近年风调雨顺,但也不可能使枯井复活,更何况现在是冬天,真是奇怪无比!” “那周道长该如何应对?”邺王闻言皱眉。 “刚才井下的呼喊,可能是妖魔鬼怪作祟。老身建议尽早召唤禁军,如果是地公发威,我们这些凡人可担当不起!老身并非故意矫情,你看这入冬时节,哪有冬季河水上涨的道理?” 这话有其道理,邺王正欲回应,忽然改口:“噤声,水位上升了!” 话音刚落,古井边缘果然开始溢水,水流向四周蔓延,起初平静,接着泛起涟漪,最后水势汹涌,如锦鲤过江,似潜龙出海!波涛滚滚,如同梨花绽放,迫使众人后退,让出古井周围的空地。 即便如此,水势仍淹没了整个园林庭院。此刻已入夜,初雪的冬季寒霜刺骨,冷水被风吹过更添寒冷。邺王身经百战,武艺高强,尚能应对,贺华黎等黄门太监则苦不堪言。 一个小厮点亮了一支宫灯递给贺华黎,但还没等他拿稳,就被贺华黎甩手扔出,掉进院子的水中,灯笼里的油火勉强燃烧几下就熄灭了。 “贺公公,你为何这样做?”邺王见状问道。 “殿下,这水好像不是水!”邺王疑惑,贺华黎则对小厮喊道:“把你们所有的灯芯都拿出来,让这片地方亮起来!” 老太监双手按胸,气喘吁吁,似乎刚才受到了惊吓,神色尚未平复。邺王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古井,没有发现更多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小厮涉水四处点灯。井里冒出的水并不多,只淹没了脚面,但随着宫灯的点亮,所有人都不安起来,因为脚下的水并非清澈,而是如血般刺眼的红色! 贺华黎手指交叉,手腕抖动如筛:“就是这样的景象,刚才可真把我吓坏了!” 小黄门都被吓得颤抖,而邺王却不以为然,毕竟他是习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眼前的血水对他来说如同浮萍。只是他想不通,心中还隐隐有些担忧。 那位穿青衫的道士,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人不可能流这么多血!”邺王冷静地说,贺华黎理解了他的意思:“那么您的看法呢?” “这水没有臭味,死者的血液没有凝固的迹象,血液如果腐烂会有恶臭,即使真的死了很多人,也不可能死亡太久,一天内最多,否则腐烂的血液不会是这种味道。” 贺华黎惊出一身冷汗:“按照这个说法,这口古井在一天之内死了很多人吗?” 邺王没有回答,涉水跑向井边向下看。贺华黎不敢过去,派小厮拿一盏灯照亮,小厮颤抖着,邺王一把夺过,盯着满是血水的井口看了很久。 突然,古井溢出的水面下,慢慢浮现出一张紧闭双眼的苍白人脸! 邺王立刻警觉,将脸凑近水面,而水里的人脸也来到水面下,两张脸对视了很久。邺王确认水里的人就是道士墨林!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如同阴阳镜像。 突然,水中的墨林伸出胳膊,抓住邺王的衣袖往上爬。邺王立刻后退,用力把墨林拉了上来,砰的一声摔在井边的地面上,发现他的衣服破烂不堪,但右手仍然紧紧握住那柄三寸小剑。 此刻的墨林看起来伤势严重,全身布满可见骨头的伤口,令人震惊,听着的人都感到痛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邺王重重地拍打墨林的背部,由于憋气,他的脸色有些青紫,喘息许久才能说话:“临兵斗者!” “什么意思?”邺王一脸困惑。 墨林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如果说这是阴谋,却又完全不可能!” “怎么可能,你说清楚!”邺王更加困惑,然而墨林并未理睬,继续说道:“如果不是阴谋,这一切又怎么会如此巧合!” 邺王不再追问,示意贺华黎也不要出声。贺华黎立刻让小厮急召太医,用快马接驾为墨林处理伤口。众人忙碌了两个时辰,天色渐亮,墨林的伤势趋于稳定,邺王心中稍感宽慰,静静地在墨林身旁等待。 墨林沉思许久,眼神渐渐明亮,面色恢复红润,神情也变得平静。他抬头看着邺王,举起手中的小剑微微一笑,手上的铁链叮当作响。他又看向贺华黎,笑容如花一般绽放。 尽管身上伤痕累累,但邺王心里明白,那个神秘的道士又回来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邺王问道。 “都是假象!不过我身上的伤是真的,我差点就死了,殿下。说到这个案件,一切都是假的,又都是真实的!这案子本来就是这样!”墨林回答。 “大娘的尸体在下面吗?”邺王再次望向井下,墨林点头,邺王神色黯淡:“她终究还是走了。” “是啊,已经走了很多年了!”道士露出洁白的牙齿,大声笑着。 邺王闻言惊讶,贺华黎也面露不屑:“道长,你在说什么呢?” 墨林看着两人,眼睛半睁,却天真无邪:“我说,这冷宫里的老妇人已经去世很久了,我们刚才见到的那个人,你可能不信,但她不是你的大娘!” 这话让邺王难以接受:“那我们刚才在跟谁说话?”墨林摇头,显得有些困惑和失落。 邺王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那位女子的指甲。墨林也在思考事情的经过,表情时而欢喜,时而悲伤。 “道长,你怎么了?”邺王轻声问道。墨林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所领悟:“有点意思,连我都被骗过了!” “你说清楚点,那女人不是大娘,但我们明明看到她跳井了!”邺王说。 “刚才我已经说过,我和殿下都没看清楚。而且我也提到这里的雾不太正常。真相不能只靠看,也不能只靠听。五官感受到的一切,往往最容易欺骗人。”墨林解释。 “道士,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话?”贺华黎插话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井下有真正的死者遗骸,虽然只剩下枯骨,但身形还能辨认出是个女子。等这里的水清理干净,公公派人打捞上来一看便知。” “井下怎么会有尸体?刚才你说的那个跳井的人死在里面了?”墨林闻言摇头:“不仅你没想到,那个把我们引来这里的人可能也没预料到。她不可能真的跳井,我现在非常确定那是障眼法。刚才我和邺王见到的人,现在应该已经远远离开了这个地方。” 邺王点点头:“有道理,她肯定不希望我们看到大娘的尸体,可她到底是谁呢?道士在井下也没见过她,她又能藏在哪里?” 墨林回应:“井下只有我和那具枯骨,具体的情况还不确定,必须找到那个假冒者才能下结论。贺公公,我想问你,这凤栖宫里关押的究竟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贺华黎闻言沉默,邺王也盯着他,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不是我不说,虽然我伺候皇家多年,但这凤栖宫的主人并不是我伺候的。我对一些往事有所耳闻,但也无从证实。况且这变成冷宫的时候,我还在紫宸国公府,没时间来这里探查。据说这里的主人总是穿着嫁衣,疯疯癫癫,头上盖着盖头,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所以她究竟是谁,我真的不清楚!” 邺王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贺华黎行礼:“老臣不敢隐瞒,只是宫中有些事情是保密的,有些我不能说,有些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殿下也不要太过为难我,殿下也应该了解一些宫廷的秘密。在大戎的宫廷里,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这话含糊不清,邺王冷笑讽刺:“好有用的废话!” 他转向墨林:“道士,贺公公所说的秘密我也知道一些,但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陵阳宫廷的历史有一段缺失,知道那段往事的人几乎都已不在了。” 说到这里,他冰冷的目光落在贺华黎身上:“贺公公算是少数的前朝老人,只是他伺候的是紫宸国公的贴身太监,自己能知道的确实不多。那时候不像现在,太监不能干预朝政,后宫不能执政,政治清明,国家繁荣!” 这话暗含指责贺华黎的太监干政,贺华黎心里明白,尴尬地冷笑一声,却假装没听见。 墨林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忧,我心里已经有计划,这段断裂的前朝秘密,就由我来填补完整!” 邺王问:“道士,那你刚才说这血水是假象,是什么意思?” “这水中的血应该是我的,但我当然没有那么多血。实际上,水里更多的是朱砂,而不是血!” 邺王闻言,提着灯用手指蘸了水,放到鼻子下仔细嗅了嗅:“我不接触朱砂,不知道它的气味,但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没有血腥味,正如我之前所说,要么这里一天内死了千军万马,要么这根本就不是血!” “殿下,马后炮虽响,但也请适可而止!”墨林调侃他,邺王了解他的性格,不以为意,继续问道:“但是为什么水里会有朱砂,你刚才又说这一切都是阴谋巧合,这是什么意思?” 墨林听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这里有朱砂,是因为我的师父曾经来过这里,布置了一个阵法!他叫做葛行间,是个云游道士,我并不清楚他的具体本领,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我这次下山历练,一方面是为了找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治好我的猫。”墨林说完,看了看贺华黎,贺华黎知道他说的是归去来兮,微笑着点头,但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邺王问:“到底是什么样的阵法,为什么会如此声势浩大?你怎么确定这是你师父留下的?”墨林回答:“这是道家的阵法,不是军事上的布阵,但威力远超军事阵法!这阵法源于不周山的道术,不是那些寻常的道门,所以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邺王接着说:“引导我们来这里的人显然知道这个地方和井中的陷阱,难道说她和你师父有关系,或者是你师父故意设计来杀你的?”这个假设让人不寒而栗,但墨林对此并不在意。 “引领我们来的人只是想告诉我们,这座宫殿的原主人已经跳井自杀。但我们如果下井探索,就会遇到各种机关,最终可能九死一生。所以她的恶意已经很明显了,但真相如何,还需要找到她亲自询问!” 邺王的神色黯淡下来,他对凤栖宫的老妇人有着旧情,如今人已不在,难免有些伤感。 贺华黎手腕颤抖,四处比划:“道长,你师父和这个地方脱不了干系。凤栖宫无缘无故有人死亡,又悄悄地住进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新主人,新主人还与你师父合谋陷害你们。本来你就疑点重重,现在更是难以解释了!” 墨林对此不以为然:“只要我能查明真相,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邺王打断他们:“公公,先别纠结这些。我带道长来这里,本来是想从知情人口中了解当年的事情。但现在看来,我所知的知情人都已经受害。不仅我们正在行动,陵阳大案的幕后黑手也丝毫没有闲着,似乎已经领先我们一步!” “邺王说得没错,但如果内部有叛徒,所有的努力可能都会白费!”贺华黎的话明显指向了某人,但墨林却笑得灿烂:“在案情明朗之前,谁能真正知道每个人心里藏着什么?” 邺王站起身:“道长,还是先给我们讲讲,你说的那个阵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墨林笑了笑:“这有何难,准备笔墨!” 第75章 道家深奥学问与道士之谜 天边已现出微光,道士并无困倦之态,尽管身体疲惫,仍像青龙一样自如呼吸,毫不慌乱。书童拿来文房四宝,道士在古井旁端坐,用地上的朱砂血水作墨,凝视着洁白的宣纸片刻,微微皱眉,挥挥手又放下笔。 “我对纸张无感,有竹简吗?”贺华黎听后有些不解,但他仍顺着墨林的喜好,吩咐小厮去取新鲜的竹简。墨林轻轻一笑,似乎对此感到宽慰,然后开始挥毫泼墨,笔势如龙蛇飞舞地在竹简上书写。 邺王仍然盯着那口古井,贺华黎让小厮清理井中的积水。邺王看了许久,转头问墨林:“道长,这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你说井下的那个‘尸体’,你怎么确定就是我那位大娘?” “殿下请稍安勿躁,待我写完再说。” 邺王没有再问,他多年征战,纪律严明,不喜欢别人啰嗦,自己也不喜欢多言。 天色完全亮起时,墨林放下笔,竹简上布满了深红的道家符号,复杂难解。 小厮将竹简展示给贺华黎和另一位,两人面面相觑,都无法理解其含义。 墨林解释道:“下面有三层阵法,环环相扣,威力巨大,任意一层都能夺人性命。三层同时发动,就是所谓的‘囚凰死局’!” 闻言,邺王瞥了一眼贺华黎,两人似乎都有话要说,却又都忍住了没说出口。 墨林手指并拢如刀,指尖在竹简上划过,如同游龙:“你们看,这最外面的阵纹是镇魂铭章,十七个通魅构成的小七关,原本是用来驱邪除恶的,现在却被用来作为节水的工具。” “什么是通魅?”邺王问道。 “那是沾染了童子眉毛的前朝铜钱,经过万人之手,聚集了浓厚的阳气。童子是纯阳之体,精力集中于眉眼之间。古钱沾染眉毛,阳气上扬,称为‘血气方刚’,能克制各种邪煞!” “那跟节水有什么关系?”邺王继续追问。 墨林:“我虽是云游道士,但从不信奉鬼神。我的师父葛行间也是这样,所以我们不周山的道术可以说是离经叛道,明明是驱邪避灾的法术,却用来做一些科学实践。” “所以,这个原本的法术经过我师父多年的改良,可以用于风水地理,通魅组成的十七个小七关阵眼,封住了枯井下所有的水源脉络!” 邺王:“你在阵法外围画的那些纹路是什么?” 墨林:“真阳涎,就是普通人带有血液的唾液,原本是用来镇压阴气的。我师父喜欢用汞来替代,封闭楔子,切断水源再合适不过。别人可能不了解,但我看穿了这一点。” 说着,墨林的笔锋转向内圈,落在第二层阵纹上:“这个阵叫做释艮,取自山岳隐藏之效。陵阳的宫殿建在山上,最适合构建这种阵法。山水相互依存,阴阳相生,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枯井无法恢复,因为这里是深宫禁地,没有人照顾水源,不采取措施,当然不可能枯木逢春。” “家师曾在不周山上施展此阵,引来九曲黄河的天水,震惊鬼神。其实这只是遵循自然规律,摸清了山腹中水流的关键,设立渠道进行疏导而已。世间所有操纵自然的方法,都可以称为‘道’!” 道士口若悬河,尽显超凡脱俗的气质,此刻朝霞初升,山雾缭绕,墨林谈论山川,仿佛已超凡入圣,邺王越听越是赞叹,同时也越发感到心酸。 至于为何心酸,他尚无法清晰表达。 贺华黎在一旁笑容满面,这位资深长者虽然经验丰富,但对于他不懂的事情,总是避而不谈。 墨林说:“山是奇特的存在,既是纯阳,又包容至阴。传统道术认为,设立山门阵需有阵眼,阵眼连接地脉,称为拔阴斗。” “优质的地脉能聚集山水精华,将人置于阴斗之上,疾病会像剥茧抽丝般消退,有疗愈火毒暑热的功效。也可寻找水脉,只是不能再置人于其中,一旦阴斗受损,水脉倒流,就会泛滥成灾!” 贺华黎闻言心有余悸:“那这井中的水,是你触动了水脉阵眼下压制的人吗?”墨林摇头:“不是人,早已成了红粉骷髅。” 说完,他指向中央的一个阵法,也是最后一个阵法。 “中央的阵法名为‘敲钟震虎’,需用二十八枚铜钱,对应二十八星宿,绑定在阵眼的普通人身上,脚下镶嵌红铁朱砂。道教认为红铁不走阴阳,经过这三层阵纹,一旦有人触碰阵中之人,二十八星宿移位,星象变动,必招灾祸!” 青衫道士一边讲解一边手势生动:“涉及拔阴斗,触动水脉,通魅构成的小七关破裂,枯井重获水源,但力量巨大,承受阵法之人首当其冲。朱砂遇水即溶,使人窒息,铜钱飞溅,图财害命!” “这么说,这些都是你师父常用的阵法?”邺王看着墨林,后者微笑:“一点不错,只是他过去没有远大抱负,做这些只是为了引些清水上山,洗菜泡温泉罢了。” “这样说来,你师父变化真大。”邺王嘴角微扬,暗自窃笑。 “红尘世间的人,总是会变的。”墨林并不在意。 “看得出来,他想杀人!”老太监适时插话。 “也可能是为了不让井下的尸骨被人打扰,特意布下以求安宁。”墨林为葛行间辩解,但显然邺王并不买账:“不管怎样,你师父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但你能看破他的阵法,为何还要自找麻烦?” 墨林微笑:“井那么深,我不游上来,就上不来了。” 这话明显是在敷衍,邺王了解他的性格,也没有责怪:“这些阵法,你知道多少?” “我只钟情于纵横之术,阵法再精妙也只是小众学问,救不了百姓,换不来万顷良田,即使通天地,也不能通人心,学了又有何用?” 墨林翻了个白眼,邺王笑了笑:“道士,你似乎对你师父颇有微词?” “原本就是无用之术,自然不以为然。”道士直言不讳。 邺王问:“那么,你是如何判断井下的骸骨就是这座宫殿原来的主人呢?” 墨林:“我无法确定,但我看得出,那个戴着红盖头的人并非此地之人。我现在无法提供确凿证据,只是一种直觉。还是那句话,真相还得从殿下您身上寻找!” 邺王:“此话何意?” 墨林微微一笑,指向古井:“殿下,您还是先让人把尸体打捞上来再说吧。” 邺王明白了他的意思,吩咐贺华黎调动人手。贺华黎行事利落,又召集了一批力士,一边排水一边打捞,不久便捞出一具血色尸骨,虽不完整,但形态尚存。 邺王指示身边的太医:“各位快看看,这尸骨是什么时候的?” 太医原本是来为墨林诊病的,他们很少处理尸体,太医院的人往往自视甚高,带有一种傲慢和矫情,他们救活人而不去衡量死者的价值,因此对死者的污秽之事常常嗤之以鼻。 但鉴于邺王的威严,他们不得不放下架子,尽管心中厌恶,还是忍耐着做了必要的检查。 检查完毕,首席太医报告:“这尸骨至少已有五年之久,具体年份无法确定。喉部和尾椎有黑色物质,初步判断是中毒所致。” “由于尸骨破损,无法确定是否遭受外伤。但从盆骨来看,确实是女性尸骨,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右手手指有两个扳指,左手腕上有一个籽料镯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贺华黎上前查看,看完后沉默不语。邺王注意到他的异常:“贺公公,你看出了什么?” 贺华黎:“的确是宫中的贵人,至少是昭仪以上,但不会太高。不过具体是前朝哪位佳丽,老身实在不清楚。” 邺王的目光紧锁在他身上:“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贺华黎闻言犹豫了一下,拱手说道:“我家所知仅此而已,宫中娘娘众多,老身只是伺候皇上,怎能记住每位娘娘的一举一动呢?” 邺王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不再追问,转而看向墨林:“道长,你怎么看?” 墨林一直注视着太医的鉴定,闻言微微一笑:“那红盖头和喜服原本是穿在这尸骨身上的,假冒者脱下她的衣物,这就说明她早已知道井中有尸体。至于此人是否因刚才的假冒者而死,目前还不清楚,毕竟太医也说了,此人已经死了五年了。” 邺王:“证据呢?本王要听证据。” 墨林示意小厮扶他起身,涉水走近尸骨:“其实很简单,我们刚才见过那个人,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但不知道邺王是否忽略了这一点,那就是当时在东暖阁床上坐着的人,她穿的那套喜服似乎并不合身!” 这个线索太过微妙,邺王闭上眼睛静静地回忆,片刻后点了点头。 \"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但你怎么确定这就是她的尸骨呢?我们并没有为她量过尺寸,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呢?\" 墨林眼神中带着一丝倦意:\"尺寸,我记得她穿的衣服的尺寸!\" 他指了指自己半闭的眼睛:\"我看到的东西都会被这双眼睛记住,绝对不会错的。那件衣服的腰围应该是二尺一寸,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了。这具尸骨四肢损坏,但髋骨还是完整的,殿下可以亲自测量一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邺王听到这里已经不再惊讶,贺华黎也习以为常。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位青衫道士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得到了神的指引。他们按照墨林的话去做,只是他们看向墨林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经过短暂的测量,结果只相差毫厘。 墨林却微笑着:\"这就对了,如果再加上血肉和皮肤,那就是丝毫不差。\" 他的推理有理有据,但邺王仍然提出疑问:\"宫廷挑选佳丽的标准应该是统一的,身材相似也不稀奇,道长的依据并不足以定论!\" 邺王的观点很明确,但道士依然镇定自若,这让邺王略感不悦。 \"标准身材可以统一,但每个人的体型即使身高相近也会有很大差异,尤其是像昭仪这样的贵族,她们的衣服一定是量身定制的。我看北戎国的女子身材婀娜,并不崇尚丰满,所以衣服应该能展现出身材。\" \"我们当时看到的,东暖阁里的那位老妇人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她受宠时穿的。那时的她风华绝代,备受宠爱,怎么可能穿着不凸显身材呢?仅此一点就能看出她并非衣物的主人。\" 全场听完都鼓掌称赞。邺王突然转换话题:\"道长在陵阳待了多久了?\" 墨林回答:\"刚到陵阳,骑着拐子老马墨林穿过集市,在鸿楼喝了一碗酒。\" 说到这儿,墨林显得有些失落:\"我的老马留在了陵阳城,很久没见过它了。\" 贺华黎说:\"如果此事解决,道长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自然就能见到你的马。不过老身没见过那个冒名顶替的人,仅凭这些话还不能说服我。而且如果她在冷宫里日渐消瘦,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道长还有其他细节可以说说吗?\" 墨林:\"这有何难,你们应该注意到,那人的手指甲修长,但修剪的痕迹很明显。如果是在废弃的宫殿里,她不可能用这双手做任何事情。宫中的娘娘留指甲,是因为有丫鬟服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这个地方荒无人烟,谁来服侍她的日常生活,让她活得如此端庄呢?\" “就算原来的主人曾经留过指甲,这个模仿的痕迹也太过明显。而且跳井的举动也太过离奇,为什么偏偏在我来的时候当面跳井?井下又偏偏设有致命的陷阱,这一切太过巧合。应该肯定殿下与凤栖宫的前任主人有交情,她才会跳井求救。但她也没料到会有一位道士出现,井下不可能同时容纳两个人跳下去。” 墨林说完笑了笑,但邺王仍然皱着眉头:“里面的机关像是你师父的手法,我和你师父无冤无仇,你确定他是真的来杀我的吗?” 听到这话,墨林的笑容也消失了,的确,整个事情确实诡异得难以理解。 墨林:“如果我师父和凶手串通,那么目标就是邺王殿下。但如果是我师父指引我来到这个地下井,这个理由又太过荒谬。目前证据不足,最好别乱猜。带我再去一趟养心宫和长乐仙宫,回到案发现场,事情会更明朗一些。” 贺华黎闻言看了邺王一眼,邺王瞥了眼门外隐约可见的禁军兵刃,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墨林身上。 贺华黎:“道长,我们不能带你去见先王。” 墨林:“为何如此说?” 贺华黎:“因为我和邺王殿下都觉得,你越来越可疑了!”墨林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用你们多说,我自己看自己都是个千古之谜!” 第76章 不周山道陷入危机 贺华黎眼神阴沉:“道长,你可以自吹自擂,但道理还是要讲清楚。” 墨林:“这里太狼狈了,我们出去说。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把我关起来。如果你们愿意通融,就直接带我去养心宫怎么样?” “道长,你现在疑云密布,还能泰然处之,真是精神可嘉!”老太监的笑容越来越深。 墨林笑了笑,挥手示意二人往外走:“不慌是一种底气,不乱是一种境界。” 道士不顾伤势,大袖飘扬,长啸一声冲出门外,不顾贺华黎和邺王的反应,也不顾门外禁军侍卫的剑光,就这样潇洒地离去,将皇家的权力和富贵抛诸脑后。 邺王生性好战,不拘小节,但贺华黎微微皱眉,满脸不悦。墨林走到宫道上,望着炽热的太阳,一时有种失落的感觉:“很久没写诗了。” 贺华黎:“道长如果有空,想写多少首就写多少首。” 墨林大步流星地走着,回头看着他:“公公想让我成为阶下囚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大白天的!” “道长,我一向公正处理,如果你无罪,自然不会为难你。” 墨林听了大笑,举起手中的锁链向天空摇晃,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邺王从后面跟上来:“道长,你这么年轻,你的见识和经历是从哪里来的呢?” “何处有江湖,何处有见识,我从小在北域灵山长大,初次下山便来到北戎国。如果说北戎国的经历就算是江湖见识,那么这个江湖未免太狭隘了些!” 青衫道士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些荒诞,邺王听后语气变得严肃:“道长,既然你未曾下山,那你对北戎国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以及洞察世事的本领又是从何学来的呢?难道灵山上有个大海潮生阁,或者有类似白玉楼那样收藏天下典籍的地方?” “山上只有一座破败的道观,一条老道的生命,两个弟子,一个童子,一只白猫,一匹老马,除此之外,只有三千卷道藏,其他都是空无,不值得一提。” 墨林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不对,现在应该还多了一个非佛非道的人物。” 说完,他笑了笑,昂首挺胸。 贺华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按照你的说法,你从未学习过山海的知识,也没有在人间磨砺多年,为何能理解那些深奥难懂的道理?” 邺王附和道:“贺公公说得没错,尽管你学问通天,但如果你不是江湖中人,恐怕没有人会真正相信。你究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还是遭遇了意外忘记了自己下过山?” 听到这里,道士停下了脚步。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恍惚,情绪复杂,却并未回答。 贺华黎见质疑起了作用,便更加咄咄逼人。 “你说你没下过山,那你是怎么了解北戎国的各种道理,怎么引经据典评论宫廷之事?你的言辞举止都不是闭门造车之人所能拥有的。你说你从未涉足江湖,实际上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江湖。你说世人的心思千变万化,试问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如果没有见过世间种种玲珑心,又怎能评头论足!” 墨林转过身,脸色略显苍白,这是他罕见的表情:“在我的记忆里,我一直生活在山上,自从师父带我上山后就没有下过山,我没有欺骗你们。” 贺华黎轻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墨林流露出恐惧,以往都是他占据上风,此刻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周道长,你的伶牙俐齿去哪儿了?” “我说的是实话,自然无需反驳。真理就应该像剥去衣服一样赤裸,展现它本来的样子。” 青衫道士一脸困惑,他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似乎缺失了些什么,这种感觉让他无助,如同被抛弃的孩子般充满了孤独。 邺王说道:“道长,本王并非落井下石,但你说井下是必死之局,那你又是如何生还的呢?虽然你身受重伤,但据你说井下已是天罗地网,连三道阵法都无法杀你,难道只是因为你的运气好、命大吗!” 贺华黎在一旁煽风点火:“不管你的师父是否牵扯到北戎国的案件,你都无法摆脱嫌疑,更何况紫宸国公去世时你的猫在现场。这么多事情发生,你觉得我们还会让你继续查案吗?” 两人咄咄逼人,原本是凤栖宫中失宠贵人的投井事件,如今却演变成为针对墨林的审判。墨林看着手上的枷锁,面对众多禁军和朝廷官员,心中罕见地感到一丝慌乱。 自下山以来,这位道士失去了所有的依靠,竹匣不知所踪,白猫被捕,老马留在山下的城市,就连那位绣花将军也杳无音讯。 他抖了抖身上破旧的青色道袍,准备以更正式的态度面对这个困境。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他不愿再让它变得更糟。他在山上时就喜欢诵经,对道经中的仪式也了如指掌。 在这个充满困苦的世界里,像现在这样尴尬的处境时常出现,他必须更加庄重,更有仪式感,才能在这种窘迫中找到一丝笑意。 “你们是在怀疑我隐瞒实情吗?” 贺华黎冷笑道:“我只是怀疑,你这个来自北域灵山的修行者,整个宗派都对大戎有所图谋!” 这个指控极为严重,邺王的神色也微微一变,但他没有反驳。在这个圈子里,他清楚自己的立场。即使他对墨林有多么欣赏,也不能在立场上有丝毫动摇。毕竟,人才虽少,但皇位只有一个。面前的肉再香,不吃到嘴里,也只是个流口水的哈巴狗。 墨林挺直了腰板,眼神中难得多了几分坚定。对于他这种慵懒的人来说,这样的目光通常是他的笑柄。但现在,他开始改变看法,因为他意识到认真做事,有时生活并不会那么沉重。 “两位的意思是,怀疑我周灵山道有不良企图?” 邺王没有否认,贺华黎的脸色也十分紧张。 沉默良久,墨林淡然一笑:“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和师父的确有些古怪,但灵山道不止我这一脉。别忘了,温侯俊身边还有个红人,我的那位亲爱的师弟,是个清白的政治家!” 此言一出,邺王和贺华黎果然愣住了。虽然他们不清楚墨林和墨旋的关系,但从表面看,如果墨林和葛行间有问题,墨旋也难逃其咎。 墨林大声说道:“我的师弟是什么人?他是西梁穆府二公子的亲信,穆家黑铁军的大都督,连大礼官温侯俊也要忌惮三分的纵横家!除了比我多一点傻气,基本上是个完美的男人!” 声音回荡四周,无人敢轻易评论。毕竟,温侯俊和西梁,随便提起一个都过于敏感。 此时,一名侍卫自远处的宫道疾驰而来,临近后抛下马缰,翻身下马跪拜,高声禀告:“禀贺公公,李顾骅安于白玉楼上血溅四溅,道士墨旋竟在楼上作反诗!” 话音刚落,众人神色瞬间变得丰富多彩,如同绽放的花朵。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审理进入第八日。 清晨,天空飘起了大雪,白玉楼一片洁白。 贺华黎带领众人来到楼下,禁军早已封锁四周,严阵以待,秩序井然。 邺王见状欣喜:“果然是我父皇的军队,军容整肃,彰显我大戎威严!”墨林闻言冷笑:“果然是朝廷的士兵,事后才站岗,哀悼之事比人快一步!” 邺王心中不悦,但并未发作,贺华黎看着二人,乐见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 遥望雪中的楼阁,琉璃瓦顶已被白雪覆盖,屋檐翘起,如凌空飞翔,两条缰绳系在屋檐的棱角上,绳子下悬挂着两颗黑紫肿胀的头颅,正是骅安和李顾! 二人似乎轻如鸿毛,衣衫被风吹得鼓胀,伴随着铃铛的摇曳,看似逍遥自在,实则已是孤魂野鬼。 二人分立两侧,如旗帜般摇摆,栏杆内坐着一位身着黑袍的道士,手抚焦尾龙弦低声吟唱,琴声凄凉,场景悲壮。 邺王问:“他在干什么?难道是在超度亡魂?但这曲是什么牌子?” “此曲名为黄鹤涯山。”墨林闭目品味,脸上流露出享受之色。 “我不懂曲牌,他弹这首有何讲究?”邺王一脸困惑。 “原本没有,但我师弟弹过,那就有了讲究,因为我师弟是个讲究的人。” “那你与你师弟相比如何?” 这个问题一直让邺王好奇,而墨林的回答毫不犹豫:“犹如皓月与萤火,又如黄帝与蚩尤。” 如此豪言让邺王微微愕然:“道长倒是毫不谦逊。”墨林答道:“因为我和我师弟不同,我是个从不讲究的人。” “还不是一样,他是杀人犯,你是嫌疑人。”邺王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墨林微笑,反击道:“殿下只看死者便断定他是杀人犯,贺公公仅见白猫就说我行凶,你们二人一丘之貉,宫中人果然都喜欢以偏概全。” 这就是墨林的性格,昨日还能与黄花叶落二人欢饮畅谈,但只要观点不合,便会直言不讳,不留情面。或许修道之人久居深山不懂人情世故,但这位青年道士就喜欢这样洒脱自在。 邺王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冲上楼去,贺华黎面色微沉,却没有与墨林多言,墨林慢条斯理地跟随,步态悠闲,毫无急迫之意。 身后禁军显得不耐烦,持枪催促墨林,墨林对他们微笑,依旧慢慢行走。禁军提醒:“道长请快些,贺公公不喜欢他人耽误事。” “你看见楼上的死者了吗?”墨林指向他们,禁军听后微微一愣,轻轻地点了点头。墨林接着说:“既然知道前方无望,为什么不享受途中的快乐呢?” 禁军回答:“我只是个宫廷护卫,不懂得道长的深奥道理,还请道长尽快上山吧!”墨林环顾四周,轻轻地叹了口气:“连一朵花都没有,难道白玉楼连一株寒杏也容纳不下吗?” 禁军解释:“白玉楼是皇家的收藏之地,平时人迹罕至,也没有人管理花木,这样的情景至少有二十年了,因为我在这里服役也有二十年了。” “没有花,每一个瞬间都不完整。”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左顾右盼,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 没有人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他缓缓上楼,眺望着直插云霄的白玉楼宇,心中又掠过类似的画面。到达楼顶时,他并未出汗,下方的云雾稀薄,他已经站在了九天之上:“贺公公,你说这座楼宇是苍山鬼手建造的,他现在在哪里?” 贺华黎正倚在栏杆旁与墨旋对峙,听到墨林的问题,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详细回答。墨林见他不理不睬,也并不觉得无趣,四处张望,既不看墨旋,也不看尸体,反而对楼内的书山简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邺王在栏杆旁看了李顾二人一眼,与贺华黎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墨旋,发现他对二人的到来毫不在意,仍在不停地弹琴,手指越弹越快,音符如冷冽的泉水从楼上倾泻而下,搅动了弥漫的雪雾。 四方的乌鸦飞来,落在屋檐上嘶鸣,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诡异和贪婪。 贺华黎说:“周道长,你确定不过来看看这两个人吗?”墨林闻言笑了笑,有些尴尬:“抱歉,这白玉楼太过吸引我,让我沉迷其中,竟然忘记了案情。” 青衫道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来到栏杆旁,看着屋檐下的两具尸体又发起呆来:“多么精致的雕刻技艺!” “道长,叫你过来是让你看尸体的!”老太监斥责道,但墨林对此置之不理,直接问道:“苍山鬼手现在在哪里?” “你找他有什么事?” “他是世间罕见的超凡大师,他的作品我看多了,自然就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见他坚持追问,贺华黎只好应付几句:“他早就隐居多年了,道长若是相信缘分,自然会相遇。现在还是看看这两人和你的同门师弟吧,不论不周山道如何,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贺华黎说完,指了指李顾二人,身体随着大风飘动,仿佛乘鹤远游。 墨林仔细观察,发现二人的脚筋已被割断,鲜血洒在楼下的瓦檐上已经干涸,檐上积雪厚重,血水渗透在雪中,像极了鲜艳的红梅,只是看得越多,越感到悲凉:“人先是被勒死,然后割断脚筋放血。” 贺华黎问:“你确定吗?” 墨林指出:“颈部仍有瘀血,如果先割断血脉,坠子会沿途洒落,但此楼阁内干净无血。我师弟有严重的洁癖,若洒了血,他是绝对不会擦拭的。但如果凶手不是我师弟,那就有可能了。” “这样的解释实在太过拙劣,周道长,你的机智何在呢?” 确实,这样的论点很难让人信服。墨林并未过多辩驳:“我又没打算真的救他,为何要费尽心思?” 贺华黎闻言抿嘴,墨旋则停止了弹琴,最后一根宫弦在空气中轻轻颤动,墨旋微皱眉头,似乎琴声扰乱了他的心绪,轻轻一捻,余音消散无形。 “好师兄,你对师弟真是无微不至啊!” “好师弟,你对师兄也关怀备至!” 两人再次针锋相对,贺华黎上前制止了他们的争执:“同门同源,如今半斤八两,两位还是别再口舌之争了。那首反诗现在何处,让我先看看再说。” 墨旋的表情异常坚定,毫无慌张之色,他指向某处,那里挂着一幅古画,画上是青牛与荷花,空白处微微泛黄,新增了几行新鲜的古篆字。 贺华黎和邺王看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些揣测,毕竟这两个道士十分奇特,一个神秘兮兮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主动自首谈笑风生。然而其中的因果关系,他暂时还想不清楚,于是先去读了一遍那首诗。 与此同时,墨林看向墨旋。 “你又要做什么?” “师兄想知道,师弟无需多言。” “你自首了,外面的雪也停了。” “你被抓了,红杏也不会出墙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有未尽的话语。墨林看了看李顾,又看了看骅安,他们瓦檐上的血已将白雪浸湿,粘稠地挂在瓦片上,像膏药一般。大风吹过楼阁,却无法动摇分毫。 总之,这个早晨,风平浪静,雪眠楼安静如初。 第77章 道士的反诗与反常行为 贺华黎凝视着墙上那幅青牛古画,上面的反诗字迹古朴整洁,如同墨旋本人一样孤傲超群。 诗的内容如下: 世人皆赞少年好,鲜衣怒马登高台。 临朝轻笑咬媚骨,食不知味酒香浓。 历史浮沉往事淡,纸上荒唐满心酸。 异乡歌声染旧梦,归途遥远霜满鬓。 金銮殿内声声缓,长乐宫中日日欢。 龙涎池中点朱唇,映面新妆换旧颜。 宾朋满座宴席开,星移斗转花落残。 负心薄幸紫宸帝,用心良苦忘旧恩。 贺华黎看完,脸色阴沉如水,转身看向墨旋,指尖颤抖地指着古画问道:“墨旋道长,你可明白你写下的是什么?你是否考虑过,写下这些会带来多大的牵连?” 墨旋冷笑道:“心中自然明了,公公明知故问!” 贺华黎的目光犹豫不定,毕竟墨旋与统治十九国的西梁有着密切的关系。他确实写了反诗,但现在龙凤已逝,朝廷的秩序和道德已经崩溃。如果说他背叛了先王,那也是事实;如果说这件事就此放过,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因此,贺华黎必须仔细权衡,言语行动都要谨慎。 他思考了很久,仍然感到进退两难,老眼转动了几圈,然后微笑着说:“墨旋道长,你自己来说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样,他又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就像他的裤裆一样没有任何漏洞。墨旋也明白贺华黎的打算,立刻抬头说:“我已经犯下了大错,应当被关进地牢,择日斩首以示公众!” 他说得斩钉截铁,脸上却洋溢着异常的笑容。贺华黎听不懂他的深意,一时之间,这位黑袍道士显得神秘莫测。然而,当墨旋看向墨林时,笑容又变得如清风般淡然,所有的神秘都消失无踪。墨林说:“师弟,你在地牢里可能住不惯。” 墨旋回答:“师兄不用担心,我已决定赴死,就算你是大罗金仙,也无法阻止我!”墨林说:“那就随便你吧,我早就懒得管你了。” 墨旋微笑,起身将焦尾龙弦递给墨林:“这把琴,师兄还要吗?”墨林看了一眼,轻轻摇头:“已经沾满灰尘,不再值得留恋。” “师兄,这可是焦尾龙弦琴!”墨旋略带愠色。 “那又怎样,我觉得它还没有我的桃花剑好看。”墨旋听到这话,不再多言,把琴装入盒子,对着贺华黎举起双手:“公公,请公正执法,将我囚禁于地牢!” 贺华黎和邺王都被他搞糊涂了,墨旋越是这样说,他们越是猜不透他的意图。贺华黎问:“我问你,骅安的李顾二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他们会死在白玉楼上,而你又正好在这座楼里?” 墨旋微微耸肩:“如果我说不是我杀的,但现场只有我一个人,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害的,你们也不会相信。根据李顾的说法,无论养心宫里的人是怎么死的,当时都有人在现场使用了暗器,最后来到了白玉楼,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来这里看看。” 邺王问:“找到凶手了吗?” 墨旋:“如果找到了,我也不会活着。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有两具像干尸一样的人。” 邺王:“道长,你虽然不会武功,但天生机智,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如果你不确定这里是否有凶手,本王不相信你会冒然独自登上这座楼!” 墨旋闻言大笑,指着墙上的反诗说:“我早已表明,这次就是为了入狱赴死而来!”贺华黎皱紧眉头:“老夫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人?” 邺王同样困惑:“道长难道说是为了替罪犯顶罪?但从情理上讲,这也不通,那罪犯事情做完就全身而退,不沾染任何麻烦,根本无需顾虑后续,更不用说找人替他承担罪责了。” “殿下不必为我担忧,反倒是殿下身为被软禁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墨旋这句话是对贺华黎说的,贺华黎老脸一红,却没有过多解释。邺王血气方刚,不容许别人戏弄,被墨旋这么一说,立刻显得气势逼人。 “我会自己回府,不会多管闲事。不过说起来,宫里的案件也是我家的事,你在这里和我争论,却不知道本王根本就不想和你分亲疏!” 贺华黎也在旁边插话:“墨旋道长,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温大人现在还算平安,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最后笑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更加微妙。 墨林对此毫不在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古画前,盯着青牛荷花出神。 “两位不必挂念,虽然我为温大人做事,但并非其手下走卒,没有必要时刻为他卑躬屈膝。再说,即使我现在入狱,也没有承认杀人,毕竟贺公公心里清楚,北戎国最重视礼法,温大人又是主管国家礼法的大礼官,没有确凿证据,我仍是清白的,就算进了地牢,也不会影响温大人的名誉。” 一提到礼法,对比当前礼法混乱的现状,这无疑是一种讽刺。 贺华黎原本就是违背礼法擅权,于是立刻转移话题:“这么说来,阁下是决心要进一次地牢了。那么,就按道长的意思,先关进地牢等待处理。” 说完,他又转向墨林:“道长,刚才我和邺王对你的怀疑有理有据,并非空穴来风,所以这个案子你不能再查了。我家暂时收留你在邺王府,毕竟你之前也有类似的记录,交给邺王处理最合适!” 贺华黎提及的是墨林当年与王妃的丑闻,导致全城议论纷纷,墨林闻言头疼不已,邺王听到此事脸色也变得尴尬。墨旋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显然贺华黎是在故意挑衅。不过经过这件事,原先派上山的三个人都无法再继续调查此案了。 贺华黎宣布:“接下来的案件,由老夫暂时负责,各位给我一些时间,如果我没有解决办法,再请各位出山不迟!”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禁军的号令声,这是贺华黎在用军事权威警告众人。两位道士并不在意,但邺王身为重臣,如今被软禁,心中极其不满,但他并未提及其中的因果,反而墨林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好奇。 “殿下,回去的路还长,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白玉楼上并未发生过多事件,骅安与李顾已下葬,楼前增派了更多士兵,陵阳宫廷内又多了一片禁地。墨林与邺王静坐在白马之上,返回家中,正如贺华黎所说,他们此刻并不自由。墨林评论道:“人已逝,凶手已逃,仍派军队戒备,显得有些多余。”邺王回答:“贺华黎是宫中的总管,只关心场面,不顾先后顺序。”墨林轻笑:“行政官员都是这般样子吗?”邺王点头:“无实质性责任的琐事,总想在琐碎中找些不同寻常。”“手持三千恒河水,偏要划定边界建高阁。”道士张口就是诗句。邺王赞赏地点点头,墨林提起文般若,邺王称其为一介武夫,早已弃之如草芥。墨林早有预料,这也符合枭雄的作风。邺王接着说:“你是否知道贺华黎全国通缉你,但现在却不追究你的罪行?因为他将你交给我,生死大权皆由我掌控,鹬蚌相争,他反而乐得清闲,不偏袒任何人,享受平静的生活,这是熟练的政治家应有的做法。”“这么说来,他发出那道旨意也只是做做样子了。”墨林在马上微微一笑,邺王点头,收紧马缰绳:“正因为如此,我和道长之间更应和睦相处!”“原本以为殿下是个顽固之人,没想到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墨林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这种空泛的评价最为谨慎,进退有度,听听邺王接下来的话更为明智。“朝廷已经混乱,礼仪在乱世中无法生存,哪有那么多讲究!掌握军队者得天下,如今我军权旁落,否则怎会容忍一个宦官如此嚣张!”墨林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毕竟他目前代表太子,询问邺王的军权并不合适。邺王见他沉默,明白道士在回避,立刻转换话题:“刚才下楼时,道长想对本王说什么?”“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女人。”墨林神情严肃,慵懒的神态比平时减弱了许多。“凤栖宫里逃跑的那个女子?”青衫道士摇头:“她只是棋子,我说的是你的大娘,凤栖宫的原主人!尽管她死在井中,但要破解此案,必须弄清楚这个女人!”邺王:“为何这样说,只是因为她在我父亲遇害后连续出现?”墨林摇摇头:“并非如此,但在说之前,我要先问殿下一件事。”他直视邺王,紧盯着他锐利的眼睛:“凤栖宫是你带我去的,去了就出了问题,出事后贺华黎就到了这里,你们两人同一天来到这座冷宫,那个冒名顶替者也在同一天上演了一出好戏,你觉得我会怎么想?”邺王明白了,但他的思维不及墨林,想了半天似乎不知道如何回应,再次开口时语气已显迟疑:“本王从不做落井下石之事,本王在厚土中国纵横已有八年,战场上冲锋在前,和平时期论功行赏,一切光明磊落,日月可鉴。”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表达。 “那位婆婆确实是宫中罕见的老臣,自本王小时候起就行为古怪,带公主去找她也只是心血来潮,至于会不会有人故意捣乱,本王也不清楚。道士你信就信,不信我也不多解释,毕竟军人最烦的就是啰嗦!” 墨林闻言大笑:“我从不怀疑人的意图,邺王这么说,我就这么信。如果过于犹豫,只会自添烦恼。回到案件本身,单看紫宸国公的案子我还不敢肯定,但如果加上百里太后的案子,这个女人和那两人就脱不了干系了!” 邺王大吃一惊:“请详细说说!” 墨林:“凶手作案的手法可能不同,目的可能各异,时间可能错开。所以宫中连续发生两起大案,如果说毫无关联恐怕没人会信,但要说有联系,又没人能确切说明。我还没仔细调查紫宸国公案发现场,所以之前不能确定两案是否有关。” 邺王问:“那么现在呢?” 墨林:“现在有些线索了。通常来说,皇后和皇上相继去世,这种情况前所未见。如果说毫无关联,难以令人信服。如果有关系,那必定是后宫出现了问题。百里太后即使母仪天下,也不至于影响朝政。但如果紫宸国公是个深爱后宫的人,这条线索就能解释得通了!” 邺王:“怎么解释?” 墨林伸出三根手指:“紫宸国公、百里太后、贺华黎,这三人在这案中至关重要。前两者相继遇害,后者为他们申诉,先不论他的动机真假,一个太监能掌握禁军兵权,压制你的虎贲军,甚至在西梁威胁下软禁温侯俊而不引发反抗,这绝对是有预谋的。” “贺华黎却没有借此上位,反而堂而皇之地主持平冤工作。无论他的表演是否真实,至少表面上他对朝廷的忠诚已经做得足够明显。” “至于他真正的意图,现在还没有明确展现出来。历史只会记载他的好,目前只见他故意引导我们三方调查此案,结果如殿下所见,所有调查者都被他牵制,对他有利。” 邺王:“你是说贺华黎在做戏,但他父亲已故,向谁展现忠诚呢?他软禁我们三方,没有讨好任何一方,也没有攀附的意思。这天下还有谁能让他攀附呢?如果他想篡位,却按照礼法一丝不苟地查案,似乎也不符合逻辑。听了道长的话,这个老太监到底想干什么,本王真是摸不透了!” “既然心中疑惑,那就暂时放下,不必过多纠结!”墨林倒是豁达,但邺王仍心有不甘:“就算不提他,你说墨旋道长自投罗网,这怎么算贺华黎造成的呢?” “殿下可曾亲眼目睹墨旋的罪证?”墨林询问道。 邺王回答:“未曾见过。” 墨林接着说:“这就对了。我这位师弟,名声一向大于胸怀,从小如此。即使他被人陷害,也不会当众承认,以免损害自己的颜面。他说他是故意为之,谁能确定他没有难言之隐呢?” “他去白玉楼必然是为了调查案件,遇到李顾二人的尸体后,又来不及离开,于是写下反诗以显高深,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又避开了贺华黎的监视。依我看,他不久后就会从地牢出来,殿下见到他也不必惊讶。我们不周山的人做事,总是这般不尽人意。” 听到这,邺王犹豫了一下:“你的推理我也考虑过,你和你师弟我都看不透。”墨林直视邺王的眼睛:“别说红尘俗世,就这深宫之内,谁能真正了解谁呢?” 两人似乎都有所领悟,并肩骑马前行了一段时间。 气氛变得沉重,宫墙外乌鸦的叫声回荡,天空中的烈日被雪遮掩了一些光芒,苍穹与皇城仿佛即将交汇,让人感到忧虑。 又走了片刻,邺王府已在视线中,两人下马步行,将白马交给侍卫。 邺王终于再次开口:“就算如道长所说,贺华黎有问题,但以父皇母后的生命作为赌注,未免过于夸张。毕竟人命关天,再重要的事情或真相也不应以这种方式为代价。所以,道长的观点在某些方面难以理解。” 墨林笑了笑:“我当然明白这难以理解。如果不是紫宸国公故意设下的政治后手,那么之前提到的后宫纷争就非常有可能。最近我注意到一些细节,这些线索指向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凤栖宫的女人!” “我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为何道长会这样说?”邺王仍然疑惑。 墨林回答:“所以我多次说过,从殿下的身上,我已经看到了她的故事!” 邺王:“道长是我弟弟的人,确实愿意向本王揭示其中的因果?”墨林笑着摆手:“我进宫是为了绣花将军,不是为了什么太子凉。而且我必须告诉殿下,只有这样,你才会愿意冒险帮助我继续前行!” 闻言,邺王微微抬起头,他的身躯比墨林高出一头,仿佛遮天蔽日,将墨林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墨林抬头看着他,说道:“那就看看,道长还有何惊人之语吧。” 第78章 前事疑云,史书冷寒 两人回到邺王府时,已是审理案件的第八天中午。 虽然府内雪花压枝,但阳光炽热,寒气消退,带有一丝初春的寒意。 丫鬟已准备好饭菜,邺王邀请墨林共进宴席。墨林指着酒壶,拒绝了其他的食物。 “饮酒就专心饮酒,用餐就专心用餐。酒入五脏,饭过五谷,原本的美味,若分心,也就剩三成了。” 邺王微微一笑,吩咐侍从撤去饭菜,换上了几坛新开封的窖藏酒。 他们所在之处是府中的清茗小筑,风格淡雅精致,雕刻细腻,蕴含着山水意境,放眼望去,尽是园林的掩映。 墨林身后是一扇满月形的窗户,窗外天高云淡,几枝冷杏红枝斜斜落入室内,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小桥流水,一位端庄的美人站在桥上,身披孔雀大氅,正凝神向小筑内张望。 邺王向墨林介绍:“那就是家妻正室,道长在床上见过的那位。” 墨林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如飞鸿般绯红,他不敢多看那位女子,转过身,少见的尴尬尽显无遗。邺王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看到墨林这样的反应,反而更加兴致盎然。 “本王并非有意为难道长,即使道长真的有什么出格之举,本王也不会对道长怎么样,毕竟只是一个女人,本王从未放在心上,上次已对道长说过,道长不必挂念,一会儿让家妻为道长跳一支舞助兴,否则只喝酒不看美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墨林微笑回应:“那是你们帝王将相的爱好,我还是觉得酒和美人应该分开欣赏才好。” 邺王说:“道长是修道之人,今日就不多谈论世俗之事了,道长多次对本王所说的话,本王都铭记在心。现在在本王的府邸,道长可以直言不讳了!” 墨林点头道:“确实,有些话是时候明说了。我要说的是紫宸国公,我从未见过他,也不了解他的生平事迹,但我能看出,紫宸国公年轻时应该是个痴情的人!” “此话怎讲?我父皇年轻时我尚未出生,对他的情史了解不多。” 邺王举杯饮酒,墨林与他共饮:“殿下可能不清楚,但可以推测。请问紫宸国公去世时年纪多大?” “这个确切,是高龄之年!” “具体点,是杖朝还是鲐背,殿下最好说清楚,因为这很重要!” “杖朝之年,没错!” 墨林:“那么,我现在需要一些信息,希望殿下能帮我获取。分别是紫宸国公迎娶第一位妃子的开始时间,到后宫三千佳丽,再到百里太后登基,各自的准确时间!” “你问这些有何用意?”邺王有些困惑。 “这是查案所需的,殿下只要找到这些信息,其余的等我解释过后,殿下自然会明白。” 邺王:“如果说我父皇的第一桩婚事,应该还未登基,那已是前朝的事了,估计只有贺华黎知道一些。” “不要听信他人之言,殿下还是请史官查阅史料记载吧。” 墨林语气坚决,邺王点头同意:“你是否已经确定,我父皇的死一定与前朝有关?” 墨林沉默不语,邺王见他不回答,喝了口酒,沉思许久,随后唤来小厮赐予令牌,骑马前往御史府。不久,小厮回来,背着几大本布满灰尘的竹简,显然已经尘封多年。 “这些记载的都不是秘密,多年来无人问津,早就被当作废物丢弃了。”墨林对这话不以为然,拿起竹简轻轻吹拂,一脸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展开竹简,查阅年份记录,梳理经历,邺王在一旁引导,很快便将有价值的信息抄录下来。 邺王:“看这里,蒙始四十六年,永安王成年并迎娶正妻杨氏,说的就是我父皇的第一桩婚事。” 墨林:“紫宸国公在登基前,被称为永安王吗?” 邺王点点头:“还有这里,到了蒙始五十四年,永安王又娶了三位侧室,育有一子三女,但子女的下落已经无从得知!” 墨林打断邺王:“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多年前听长辈提起过,但也只是道听途说,毕竟年代太过久远。”墨林点点头,示意邺王继续讲下去。 “蒙始之后停止,紫宸国公登基,改元为成钧,并在成钧元年册封简氏为后。从成钧元年到第十六年,朝政动荡不安,反动势力强大,紫宸国公厉兵秣马四处征战,直到第十六年才再次迎娶了一位贵人,号称凰棠氏!” 墨林闻言,脑中浮现出一个地方,但他面不改色,邺王也无法查证! “从成钧十六年开始,朝政趋于稳定,紫宸国公整治官僚,全国政治清明,迎来了中兴盛世。紫宸国公改变以武力治国,效仿桡唐国开设科举制度,一时之间文化繁荣,开创了历史先例!”墨林点头:“这一年,凤栖宫开始建造,当时风光无两!” 邺王听他这么说,也联想到:“道长的意思是,我的大娘就是凰棠氏?”墨林摆摆手,没有明确回答:“殿下,先看完史书再说!” 邺王显得有些紧张,继续解释:“史书中关于凰棠氏的记载很少,确切地说,这段历史可能被人篡改过,或者是原本就不完整!” 墨林:“刻意抹去一段历史,完全可以理解,殿下可以看看鸿灵元年那一年,是否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邺王查证了一会儿,颇感失望地说:“没什么大事,除了册封百里为后,其他都是琐事。”墨林微微一笑:“又被删掉了!殿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后宫佳丽三千,紫宸国公却只有两位皇子呢?” 邺王闻言犹豫:“我父皇的心思,我怎么可能揣测得透?” 墨林:“那么请问殿下,您和太子凉的生日大约是在哪一年?” “我和皇弟都是在成钧三十年后,我是三十二年,皇弟是三十四年。”墨林用手指计算,喃喃自语:“紫宸国公是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登基的?” “这个我铭记于心,父皇在蒙始三十年生日,蒙始五十四年登基。” 墨林:“这样说来,紫宸国公在二十四岁时登基,生育殿下时是五十六岁,生育太子凉时已经是五十八岁了!” “没错,我和皇弟从小就没见过父皇年轻时的样子,但这些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墨林凝视着邺王的眉眼:“殿下,难道您不想知道,为什么威震四方的永安王,他的子嗣全都消失无踪?为什么拥有三千佳丽的帝王,在青春壮年时无法生育皇子,却在五十大寿的年纪,才勉强有了两位皇子!” 邺王的眉毛轻轻扬起,剑眉下的虎目闪烁惊讶:“听道长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古怪!” 青衫道士已经有了猜测,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惊奇:“殿下,除了您和太子凉,还有其他姐妹吗?” “据我所知,没有。我和皇弟是父皇唯一的子嗣,皇宫中没有公主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我父皇偏偏又喜爱公主,所以他从贵族大臣的子女中挑选出优秀的女子,册封为郡主,召入宫中,享受公主的待遇。之前道长见到的灵瑜郡主,就是将门之女。” 墨林听到灵瑜的身世,微微一笑,点点头:“这样一来就明白了。自从我初次见到你们,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永安王并非不能生育,他原本有子嗣,但这些子嗣在史书中却留下了空白。后来他成为了皇帝,却在成钧三十年后才有皇子。殿下刚才也提到,这期间没有女子出生,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邺王瞪大虎目:“说明我父皇在成钧元年开始,近三十年间没有子嗣出生!” “所以,这三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我们需要找出的问题!”墨林引导着邺王,他的思路逐渐清晰:“会不会是某些事情导致那三十年间后宫嫔妃都无法生育呢?” 墨林闻言轻笑:“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推断?” 邺王:“百里太后入宫后就有不能生育的传言,当然那时父皇已经老去。而结果道长也知道,百里太后怀了私生子,掌控朝政坚持生下,最后闹出了一出荒唐剧,不仅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还玷污了家族的声誉。现在孩子和生父都不知所踪,百里的遗体也不见了,调查起来越来越困难。” 墨林:“百里太后入宫是在鸿灵元年,至今也才十三年,与我说的历史资料中的三十年空白并无直接关联。当然,如果有关联,那么鸿灵元年的历史也应该被抹去了大部分,一片空白,自然就有联系了。” “那道长有何见解?” 墨林:“正如我刚才所说,紫宸国公能够生育,但在近三十年中没有生育一定有其原因。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因果。据史书记载,成钧元年时紫宸国公登基,朝廷动荡直至第十六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殿下了解吗?” \"我曾听长辈提及,似乎与东瀛岛国有些关联,不过瀚海的具体情况我就不得而知了。据说先皇亲自领兵,率领二十万魁门军出东关,那场战争持续了八年,朝廷内部人心惶惶,党派林立。先皇归来后,以雷霆手段整顿朝政,铲除党羽,恢复江山社稷。他日夜居住在金銮殿,未曾回寝宫,无暇顾及后宫也是情理之中。\" \"殿下刚才提到的魁门军,是不是那个不涉足朝廷的魁门?\"墨林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邺王并未回避:\"那是现今的魁门,当年的魁门与北戎国有深厚的关系,不过具体的详情,本王并不清楚。\" 他露出笑容,满口的虎牙闪闪发光,透露出森然的寒意,让道士感到一阵寒意。 \"如此看来,即使除去这十六年,朝局稳定后的十四年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邺王沉默了,思考许久也未能理出头绪:\"确实,那十四年间后宫佳丽众多,先皇时间充裕,朝局繁荣稳定,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 墨林微笑道:\"殿下,您认为在何种情况下,一位帝王会变得完全不同以往呢?紫宸国公如您所说,是个崇尚武举的人,但却突然大力推行科举,由武力治国变为文治,由动荡不安到十六年后国家复兴,这一切都发生在成钧十六年,这是否过于巧合呢?\" 这句话像当头棒喝,使邺王恍然大悟:\"道长所言极是,成钧十六年确实至关重要!\" \"殿下别忘了,我们刚才查阅的史料显示,成钧十六年,紫宸国公迎娶了一位新的贵人,而且当年也只有她一人被接入宫中!\" 邺王举起酒杯,听到这话,杯子瞬间破碎,他震惊得身体一震:\"你是说凰棠氏!\" \"没错!但需要注意的是,凰棠氏并非直接被册封为贵人,而是从一个小小的司帐做起,逐步晋升为凰贵人。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不难看出,凰棠氏成为贵人后,紫宸国公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革。殿下,您能看出其中的关联吗?\" 邺王额头微微渗出汗珠:\"紫宸国公宠爱凰棠氏,以至于她能影响大戎朝的政局?\" \"正是!殿下继续思考,史料上是否有记载凰棠氏后来的事迹?\"邺王闻言又是一惊,急忙再次检查竹简,然后颤抖着声音说:\"道长果然料事如神,史书上关于凰棠氏后续的事迹全都缺失,但其他贵人和昭仪的记载却详细完备!\" 墨林微笑着回答:“就是这样,如果凰棠氏没有问题,历史书上就不会对她有那么多挑剔。凤栖宫是在成钧十六年建成的,这座壮丽的寝宫反映出当年紫宸国公对凰棠氏的深深痴迷。而凤栖宫如今变成冷宫,也揭示了凰棠氏的悲惨命运。门前马蹄石的磨损程度揭示了它曾经的繁荣,但越是繁华,就越难抵挡世态炎凉。” 邺王皱着眉头:“这样说来,一切都有了解释。凰棠氏为大戎带来了繁荣,自然风华绝代,我父皇因此对她宠爱有加,赐予寝宫。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现在的情况呢?百里太后是在凰棠氏之后入宫的妃子,她的死与凰棠氏有什么关系?我父皇的死又与她有何关联?” 邺王的脸色显得忧虑,这场龙凤大案牵涉的恩怨越来越复杂,他感到越来越难以看清真相。这场前世今生的互相亏欠,究竟何时才能尘埃落定。 墨林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王妃已经不在对面,这让他稍感安心。 他转过身:“殿下,其实整个事件才刚刚开始,但要理解清楚,并不困难!” 邺王:“道长直言不讳!” 墨林:“很简单,宠爱会滋生贪嗔,美貌会引发嫉妒。她能在盛世中代表大戎,也能在衰败时被大戎抛弃。错误在于紫宸国公爱上了她,错误在于她也爱上了大戎的皇帝。但北戎国这个国家,原本就容不下她这个逆流而上的庶女!” 邺王:“本王不太明白,但从道长的话中听出,凰棠氏对大戎似乎很重要,但她只是一个贵人!” 墨林被他的问题逗笑了:“问题就在于,她是个贵人!” 第79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 邺王:“贵人?” 墨林:“没错,就是贵人。史书记载,凰棠氏在宫中被册封为贵人。我已经分析过,根据凤栖宫的风水位置,她的地位绝不会超过昭仪,也就是从二品。一个从二品的贵人,却住在贵妃级别的宫殿里,可见紫宸国公对她的宠爱之深。” “这只是偏爱而已。帝王通常不宠爱皇后,而偏爱某位妃子,自古以来都是常有的事。” 邺王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墨林:“紫宸国公确实深爱凰棠氏,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对她的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创了古代帝王的先例!” “此话怎讲?”邺王还没有完全理解。 “怎么讲?你见过哪个皇帝爱上一个贵人,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在全城种满寒杏花,甚至为了她放弃三千佳丽,甘愿与一个女子相伴多年,为了她改变武举治国,大力推行科举?” 这推理逻辑清晰,邺王听后也陷入沉思:“如果这些都是真实的,当然未曾见过,但你凭什么断定这一切都与凰棠氏有关呢?” 墨林目光坚决,但仍半闭着眼睛看着他。 “我问你,凰棠氏被册封为贵人,是在哪个季节?” “寒冬之时。”邺王查阅史料,片刻后回答。 “那么,寒冬杏树何时绽放?”道士又问。 “寒冬!”邺王双目圆瞪。 “敢问殿下,我大胆猜测,这陵阳城中只种植了寒冬杏这一种花卉,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寒冬杏花是国花,历来如此,只是规定是谁定的,何时定下的,就无从得知了!” 推理至此,邺王已无法不信服,每个细节都严谨恰当,他一时语塞。 墨林接着说:“查阅史料就能知道,在永安王时期,正室杨氏喜爱梅花,皇后简氏喜欢月桂,每位皇后的备注中都会写明她们的喜好,但唯独凰棠氏的备注中没有提及一字。” 青衫道士接过邺王手中的史料翻阅:“我看过其他贵人的备注,都有记录,唯独缺少她的,和她之后的史料一样,都是空白。虽然这些推测还不足以作为证据,史书中也没有明确记载,但有三件事,综合来看,让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哪三件事?”邺王面色凝重,呼吸也变得沉重。 “第一件事,武举兴国和科举治国,殿下是否看清了两者间的差异?” 邺王回应:“这有何难,武举选拔人才,分批录取,封将封侯,开拓疆土,每三年选拔三百名武士,均封为百夫长,分配到全国各地,听命于高级武侯。文举则是全国统一考试,按科目录取,金榜题名,乡试选乡元,会试选解元,殿试点状元,状元加官进爵,告示天下!” “很好,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线索?” 墨林解释:“在北戎国,武举最终选出三百人,无人独占鳌头,但文试却选状元,受全国敬仰!” 邺王对这种观点并不认同:“战场上当然需要士兵,数量优先是常理,况且较量高低不在比武场上,而应在前线战场上,所以这种选拔方式,自然不能与科举相提并论!” 这个理由并未让邺王信服,道士也不慌不忙,继续阐述:“好吧,暂且不论这一点,我们再来说第二件事,刚才我们探讨的那三十年间,往前有杨氏和简皇后,往后有百里太后和三千佳丽,偏偏在这三十年里,史书中只提到寥寥无几的凰棠氏,殿下对此有何感想?” 邺王闻言微微犹豫:“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未完全明白其中深意!”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讲第三点,这陵阳皇城中本应百花争艳,每位妃子都有她们钟爱的花朵。如果帝王宠爱某位妃子,往往会博取她倾城一笑,若要评定国花,通常也会与某位佳人有所牵连。然而,历史记载中没有一位妃子偏爱寒杏,偏偏在寒冬时节入宫的凰棠氏对此只字未提,所以综合来看,不难得出结论! 邺王听完,举杯一饮而尽,额头上渗出了细汗,似乎内心正做着挣扎。 墨林不再询问,直接大声说道:“这三件事看似毫无联系,但放在一起就能看出端倪:凰棠氏应该是喜欢紫宸国公独宠的人,她不喜欢别人分享君王的宠爱,因此她的一切行动都在追求独一无二!” 他举起手指,在空中比划出孔雀开屏的形状:“她废除武举,推行科举,是因为她不喜欢群英荟萃,而更喜欢状元独领风骚!” “她让紫宸国公改定国花,摒弃百花,只钟爱她这一枝独秀!” “她让紫宸国公对她痴迷不已,在她得宠时遣散三千佳丽,独宠她那绝代风华。因此很长一段时间,紫宸国公不再临幸其他嫔妃,没有新的子嗣,后宫之事也没有被记录在史书上。古往今来,能有这般作为的奇女子,除了凰棠氏还有谁呢!” 墨林诗兴大发,豪情万丈,边吟诵边在屋内踏步,仿佛醉酒之人,看得邺王双目圆瞪。 然而,邺王更多的是被他的言论所震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长所言精辟,但我仍有疑问,按照你的推理,凰棠氏应该有子嗣吧?” “当然有,只是以凰棠氏晚年凄凉的处境来看,她的子嗣应该已经不在宫中了。” 墨林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轻轻抿嘴,没有进一步解释。 邺王问:“就算道长所言不假,那凰棠氏与后来的百里太后有何关系?又与此案有何关联?” “当然有关系,但这已经不是成钧十六年的事了,而是发生在鸿灵元年左右。也就是说,百里太后被册封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邺王凝视着道士的眉宇。 “应该与礼法有关!我越来越觉得,紫宸国公其实是个极其矛盾的人,矛盾在他身为一个卑微的庶女不甘平凡,却非要挑战天命引来灾祸;矛盾在他这个古板苛刻的武侯帝王,为了红颜,不顾礼义道德,却又败给了世态炎凉!” 墨林说完,喝了一口温酒,微微叹息,似乎为故事中的人物感到哀伤。 “红尘世间,可怜之人真是太多了。” 邺王:“我们在谈论凰棠氏,哪里来的庶女之说?” 墨林轻笑:“凰棠氏初入皇宫时,不就是个低贱的庶女吗?” 邺王闻言,翻开竹简仔细查阅,但眉头始终紧锁:“道长,你这话不对。史书记载凰棠氏出身司帐,所以你的说法并无依据,空穴来风!” 墨林对王子说:“殿下,我曾多次告诉你,如果历史是真实的,那么世界上就少了一半的繁华。” 对于这个问题,道士的观点坚定不移:“司帐只是一个职位的名称,史书上并未提及凰棠氏的出身。凡是有些名声的后宫女子,都会记载她们的来历,只有宫女和太监的出身没有记载。所以,说凰棠氏是以低贱的宫女身份进宫的,她的出身不值得被记录!” “不对,如果凰棠氏受到紫宸国公的宠爱,怎么会不追溯她的来历呢?” 邺王仍然不信服。 “这很常见,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过去,有些人的过去是不能触碰的。” 墨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倒挂在手指间,对邺王眨眨眼笑道:“因为一旦触碰,就会疼痛。” 邺王让侍童拿来大海碗,咕噜咕噜喝了三大口,擦擦嘴说:“道长的意思是,凰棠氏故意不想提及她的出身?” 墨林看向窗外,口中低吟着诗句,半晌转过身来,眼中竟然含着泪水。邺王明白他的想法,这些天道士的行为一直疯狂,现在的墨林已经完全沉浸在凰棠氏的世界里。 “她是那样骄傲的女子,掌握着整个北戎国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的出身只是一颗卑微的沙粒!我知道殿下你需要证据,你想一想,凰棠氏本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什么意思?” “我问殿下,紫宸国公对凰棠氏的痴爱是否热烈无比?那么我问殿下,这样一个深受宠爱的女人,住在正一品的宫殿里,为什么一生都只是个贵人?” “可能是历史记载中没有写出来,也许并非如此。”邺王依然固执己见。 “殿下别妄想了,凭借紫宸国公那样的宠爱,如果凰棠氏能平步青云,现在坐在养心宫里的人就不会是百里氏了!” 这话无法反驳,确实,以皇帝对凰棠的宠爱,没有理由不让她成为凤宫的首领。 道士接着说:“只有一个因果解释,那就是凰棠氏出身卑微,而大戎是一个极其重视礼法的国家,没有大家闺秀背景的凰棠氏,不可能成为凤宫的重要人物。她能成为从二品已经是皇帝破例恩赐了,再想晋升几乎不可能!” “谈到礼法规范,确实是无可奈何。” 听到这话,邺王沉默了,毕竟规则是他们自己制定的,虽然他也受到约束,但内心并不愉快。 墨林:“大礼官为何能权倾朝野,除了与西梁的关系,更多的是他以重礼来治理国家。朝廷中的许多老臣思想僵化,更看重大礼官而非皇帝,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这话明显触动了邺王的心,他的眼神变得阴沉,他与温侯俊本来就有割据关系,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墨林继续说:“所以,一个庶女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肯定是温侯俊无法接受的。据我推测,凰棠无法晋升,肯定跟温侯俊的阻挠有关。” “居然还跟温侯俊扯上了关系,我有个疑问先放在一边,你继续说。”邺王抬手示意他继续。 “凰棠氏做了许多如今北戎国人不敢做的事,无论是提议科举,还是种植满城的杏树,或是废除后宫,独占凤栖宫,在温侯俊看来都是妖孽的行为,所说的话都是迷惑人心的邪言。因此,她的结局必然是被当作妖魔铲除!” 邺王轻轻叹息:“所以,凤栖宫成了冷宫,佳人最终疯癫,备受冷落?” 墨林:“成也礼仪,败也礼仪,一个‘礼’字,害人不浅!” 事情已明朗,邺王默默地回味,仍觉得难以置信。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边喝边思索着遥远的往事。 “小时候,我和弟弟常去找凤栖宫的大娘玩。起初还好,后来大娘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我们就去得少了。我还记得大娘最喜欢我弟弟,对我却毫不在意。谁能想到其中隐藏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墨林摆手:“殿下现在这样说可能还太早了。凰棠氏为何被贬入冷宫,百里氏如何后来居上成为皇后,又为何神秘地无法生育,改元的原因是什么,这些事情殿下真的都清楚吗?” 邺王苦笑摇头:“一无所知。这么说来,这个涉及前朝三十年的大案,我们只揭开了冰山一角!” “我们应该庆幸,至少看到了凰棠氏的遗迹,能触摸到历史,也是一种成就。” 两人举杯共饮,邺王越喝越感慨:“有时间我想再去一次,好好看看她跳下的那口井。”墨林闻言笑了:“殿下别忘了,我师父也是嫌疑人之一呢!” 两人谈笑风生,渐渐忘记了烦恼。 突然,墨林正色问道:“殿下,你刚才的话让我有了新的想法。恕我冒昧,殿下你是嫡出吗?” “并不完全是。毕竟,百里皇后一直未能生育。我的生母是庆妃娘娘,我是长子,后来被过继给百里太后,算半个嫡出。凉弟是瑾妃娘娘所生,比我小几岁。道长问这个有何用意?” 墨林微笑:“有一句话不知是否合适说,殿下是嫡出,但taizi凉不是,那么为什么taizi要把皇位传给他,而不是传给身为长子的殿下呢?” 这个问题大胆得惊人,邺王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像一只豹子一样阴沉。然而,墨林似乎毫不畏惧,半睁着眼睛,带着醉意慵懒地打着哈欠,等待着邺王的回答。 过了许久,邺王才缓缓地说:“我父皇喜欢皇弟,所以立他为taizi。再者,治理国家需要文臣,我是武将,父皇不喜欢,有问题吗?” “当然存在,因为殿下的推理,完全错误!”道士笑容灿烂,邺王却被这番话激怒:“你在讲什么?” 墨林毫无畏惧:“我说的是,堂堂北戎国的大王子,居然不明白为何不受父皇宠爱,真是活得憋屈荒谬!” 邺王露出虎牙:“那么,请道长告诉我,我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 墨林突然严肃起来:“刚才我都告诉你了,你无法成为太子,不是因为你是武将,也不是因为你父皇不喜欢你,全是因为冷宫里的那位老妇人更偏爱你弟弟!” 邺王闻言骤然站起:“一派胡言,她已经被打入冷宫,她的喜好怎么可能让父皇知道!” 墨林闻言也猛然叹息:“说你愚蠢还真是愚蠢,你以为宫门口的马蹄石只是十年踩出来的吗?你只知道你和你弟弟常去看她,却不知道你们的父皇也是这样的人啊!” 第80章 再遇将军与道士 听到这话,邺王惊讶地问:“你是说,我父亲曾经多次偷偷去过冷宫吗?”墨林嘲笑回应:“你们这些人能去,紫宸国公骑着名马为什么不能去呢?” 邺王无力地坐回椅子里,神情呆滞,口中喃喃自语。 墨林接着说:“我在金墉城时就听说过大礼官温侯俊,那时我就明白,这个国家与其他国家大不相同。一个礼官,遵循礼仪当然是必要的,但如果用礼仪来控制整个国家,那就偏离了初衷。温侯俊能用礼仪操纵人心,用礼仪定人罪,用礼仪掌控朝廷,但他忘了,他只是一个礼官!” 道士的语气越来越严肃:“他在朝廷玩弄权力本身就违背了礼仪,他掌管北戎国的礼仪,最后却成了最不遵守礼仪的篡权者,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吗?” “我早就看透这一点,所以多年来一直与他抗衡!”提起温侯俊,邺王咬牙切齿,而墨林则满脸惋惜。 “堂堂的邺王殿下,掌控天下兵马,却只能与一个礼官在朝堂上对峙,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当礼官凌驾于法律和皇权之上,国家和人民遭受祸害是必然的结果!” 邺王轻声叹息:“都怪先王过于看重礼仪! ” 墨林放声大笑:“那是先王太过荒唐!” 他站起来,指着自己破旧的道袍说:“当礼仪超越法律,超越军事权力,只会让人人心惶惶。司马种道最喜欢这样的环境,散布邪道谣言迷惑民众。温侯俊得到他的帮助如虎添翼,在朝堂上为所欲为也就不足为奇了。正因为如此,皇帝深受其害,以至于任何事情都要由礼仪来决定!” 邺王点点头,突然振奋起来:“等等,你还记得刚才你说起温侯俊时,我说过心中有疑惑。因为在凰棠氏得宠时,温侯俊还没有入宫为官,所以我认为这两件事根本无关!” 墨林指着邺王,摇头晃脑地说:“怎么会无关呢?如果北戎国不重视礼仪,以温侯俊的野心,他怎会满足于仅仅做个看似无权的礼官?” 确实,这话说得有道理,邺王再次沉默:“我从小就生活在皇宫里,虽然有所感触,但身在其中,并没有太多体会。” “正是因为重视礼仪,温侯俊才受到重用;同样因为重视礼仪,凰棠氏出身低微,无法成为皇后。如果你是凰棠氏,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呢?” 青衫道士举杯痛饮,懒洋洋地看着邺王,嘴角带着坏笑。 邺王沉思片刻,似乎自嘲地回答:“感觉很不好,难以言表。” 墨林耐心引导:“凰棠氏从庶女走到贵人已属不易,如果没有极大的毅力和狠辣的手段,绝不可能在乌烟瘴气的后宫中脱颖而出。这样刚烈要强的女子,面对本该属于她却得不到的皇后之位,殿下应该能想象她会如何行动!” \"可是历史书上几乎没有记载她的事。\"邺王又开始翻弄那些资料。 墨林回应:\"没错,这就是关键所在。凰棠氏肯定做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大到让天地动容,让鬼神哭泣,大到连礼法和社会都无法容忍,大到紫宸国公不得不更改年号以忘掉过去,大到史官都不敢如实记录,怕引来灾祸!\" 邺王脸色变得苍白,但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就算道士你说的是真的,凰棠氏已经去世了,一切都像过眼云烟,现在的思考又有何用呢?\" \"当然有用,至少我现在知道了下一步该如何调查此案。\" 墨林认真地微笑,笑容并不夸张,却十分悦目。 邺王说:\"那道士你要快点,我不想父皇一直躺在山上。\"墨林笑了笑:\"要说这皇宫里最进退两难的人,不是温侯俊,而是紫宸国公。\" \"这话怎么讲?\" 墨林解释:\"紫宸国公重视礼法,他改年号是因为礼法,重用礼官也是因为礼法,但他有时又不遵守礼法。\" \"他为了凰棠氏而不娶多个妻子,算是违反了帝皇家的礼法;他听从凰棠氏的建议,放弃武举治理国家,也算是违背了国家的礼法;他因为凰棠氏的喜好而选择太子,而不是你这个嫡子,这也算是违背了祖先的礼法!\" \"我原本以为他会一直坚持下去,但看到百里太后和三千佳丽后,我知道他最终还是娶了多位妻子,终究没能逃脱那个既定的礼法!\" 道士侃侃而谈,邺王听后感慨万千。 \"这人生真是辛苦啊。\" \"所以,这皇帝我们不当也罢。\"墨林说完大笑,但邺王的脸色却变得冰冷。 这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邺王起身走到窗前,看见对面的小桥走廊上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绣花战袍的将军,另一个是披头散发、脖子上挂着骷髅的壮汉。两人急匆匆地穿过庭院,大步流星地朝墨林这边赶来。 这两人,正是进了皇宫的宁远和丑时生。 宁远一见到墨林,高兴得嘴都快裂到天上去了。丑时生不太善于表达,但也跟在后面张牙舞爪。邺王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正要上前质问,却被墨林拦下,墨林低声说了几句话,才让邺王给面子,忍住了没发作。 宁远跑到墨林面前,握着手看着对方,眼里含着泪水,但开口却是粗犷的声音:\"道士,总算找到你了!\" 墨林看着他的样子,一时有点愣住了。 宁远接着快速地说:\"自从进宫以来,我和丑时生一直在找你,找不到就问侍卫,结果打倒了一片人还是没线索。后来听说你睡了王妃,就想着来这里问问,没想到还真歪打正着,哈哈哈!\" 听完这番话,墨林直冒冷汗,偷偷看了看邺王,只见他已经怒不可遏! 宁远点点头,向邺王行了个礼,草草地问候后又看向墨林,突然注意到墨林手中的锁链,顿时大发雷霆:\"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这样对你!\" \"小事一桩,将军无需挂念,倒是我要你照办的那个锦囊,你按照我说的做了吗?\" 宁远点点头:\"都已经安排好了,道士您放心,一切都没问题。\" 邺王在旁边听得很迷茫,宁远也不怕他听见,毕竟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墨林究竟打算做什么。 墨林笑了笑,看着邺王:\"王爷,有这两位保护我,只要你按照我先前说的不阻拦我,我就能够自由进出宫廷去查案了。\" \"以大局为重,道士请自便!\"邺王还算通情达理,立刻遵守承诺没有阻拦。 墨林又笑了,转向宁远。 \"将军,你靠近点,我要告诉你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呢?\" \"因为我感觉这事其实很重要。\" 宁远一听,立刻凑过去倾听,墨林的声音轻轻传来,先是一阵淡笑,带着温暖,微热的气息让人发痒,接着一句话,将时光拉回到了很久以前。 \"将军,红尘世间的第一朵花,是如何在中原盛开的,你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吗?\" 宁远听了笑得更开心,头摇得更厉害。 \"这个问题不用急,你可以慢慢想,我不会怪你。\"墨林似乎很享受看宁远这副憨厚的样子,宁远重重地点点头:\"想不出来,就一直想!\" 道士笑得很开心,他朝着邺王拱手道:\"就此告别,来日方长。\" 邺王剑眉一挑,瞥了宁远二人一眼:\"道士真的决定强行逼宫吗?\" \"如今的礼法已经崩溃,无论是贺华黎还是温侯俊,都不该玩弄权术。再说贺华黎用禁军操纵权力,这就是武力逼宫的行为,他已经破坏了规则,那我也就顺势而为!\" 闻言,邺王大笑道:\"道士你一个读书人,竟也有我们武夫的几分侠义之气。本王驰骋战场多年,也不喜欢宫中的那些酸腐习气。道士你随性而为,本王绝不阻拦!\" 说完,邺王看了看墨林破旧的道袍,随即吩咐小厮:\"去国师府取件新的道袍来。\" \"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墨林确实需要一件能遮体的衣物,自从上次在井下遇袭后,他的道袍就已经破破烂烂的了。 \"道士,你身上有伤,还能四处奔波吗?\"邺王打量着他尚未痊愈的身体,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不管真假,至少看起来很关心。 墨林挥手:\"没事,有将军在我身边,就如同有了疗伤圣药。\" 邺王不是个善于奉承的人,墨林不在意,他也就不再多言。众人等了一会儿,小厮拿来了件华丽的道袍,上面绣着云纹,整体呈墨绿色。墨林看到微微皱眉,但还是脱下身上的破衣服换上了。 长长的下摆拖在地上,云袖飘动,道士顿时焕然一新,只是这墨绿色,怎么看都带有一种病态的诡异感... 邺王毫不掩饰地赞美:“道长本来就英俊,穿上这件衣服,更像飞升成仙了呢!”墨林摇头轻笑:“也就司马种道这种浮躁的人,才会喜欢这种华丽的东西。如果我的青袍没破,肯定不会穿上这身漂亮的外衣!” “我原本以为道长是不会要的。”邺王对司马种道似乎也有些不屑。 墨林回答:“其实我是真的不想要,但是以前的衣服已经破了,实在没法穿了。”听了这话,邺王开玩笑地说:“道长虽然境界高尚,但对于世俗的诱惑,也是来者不拒啊!” 这句话触动了墨林的心弦,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我发誓要娶红尘世界中最美的女子,所以在娶到她之前,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魅力。” 说完,他放开手就走,宁远紧随其后,丑时生则安静地跟在后面。邺王又看了道士几眼,挑了挑眉,从另一边离开。毕竟,他们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是生离死别的场景,没有必要假装感慨。无论是邺王还是墨林,他们都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 这边,三人离开了王府。 “道长,我们要去哪里?”宁远问道。 墨林望向养心宫的方向:“你心中的疑惑解决了吗?” 宁远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去找花吧!”道士微微一笑,悠然向前走去。 “去哪里找?”两个壮士跟在后面,墨林笑着指着门口的禁军卫兵:“问柳!” 此时已是审理案件的第八天傍晚,天空懒洋洋的,无风不起波澜。 陵阳城的皇宫建在山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没什么稀奇。然而,陵阳城的地牢也在山上,这就让人费解了。只是这事从未被提及,至于这其中的奥秘,有时候只有住在里面的人才能理解清楚。 此刻,道士墨旋成了地牢的贵客。 自从他主动要求来地牢后,就一直不停地弹琴。还好地牢里人烟稀少,没有给百姓带来太多麻烦。 看守的狱卒听得久了,反而对他的爱好产生了兴趣,经常三五成群地聚在牢房外,几杯酒,半只烧鸡,就能听上一整天。即使是偶尔要被拉出去斩首的犯人,也是草草地拖出去,抖掉手上的血,啃着鸡腿,听着琴声,乐呵呵地度过半天的轻松时光。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眼前这位是西梁派来的主人,吃饱了皇粮想尝尝粗茶淡饭的滋味,这叫情趣。就算再不懂事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会领略到弹琴的意境。 墨旋也不说话,闭着眼睛弹琴,吃饭睡觉,就这样度过了一整天。 地牢建在山腹中,从外面看只是一般的低矮宫殿,既不显山也不露水,藏着山水的精华,也隐藏着各种罪恶。 此时,外面的夜晚已深,一个黑衣男子静静地站在门前,地上躺着两个人,没有断气,却像是昏迷了... 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半身铠甲,他的脸庞轮廓分明,原本应是剑眉星目的英俊面容,却布满了伤痕,像被刀砍斧凿过。然而,他的双眼仍然清澈明亮,没有丝毫衰老的浑浊。他背后挂着一个狭长的剑匣,那是西梁穆家的冷阙剑。他在寂静中站了很久,虽然听不到地牢山腹中的琴声,但他没有离开的打算。 直到深夜,地牢门口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人,一头长发披肩,身穿白衣,佩着玉石,手指粗大而粗糙。尽管步履轻浮,但他的气质却冷艳出众。 冷阙转过身面对这个人,两人在月色下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无声地对峙。 风起,波澜涌动,黑白交织,善恶难辨。 冷阙额头微微出汗,来者竟是已经疯癫的文般若! “你来这儿干什么?”冷阙首先发问。 文般若冷笑一声,冷阙则轻蔑地哼了一声:“自作多情,你忘了自己是个疯子。”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但文般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越是痴傻的人,越不会忘记自己的东西!” 冷阙回过头,眉头已结冰霜:“你在假装疯癫?” 确实,此时的文般若眼神清明,完全没有当初受惊过度的傻气。 文般若听到这话笑了笑:“哪里需要假装,哪里会有人买账呢?” “疯言疯语,还是个傻子。”冷阙又嘲讽道。 文般若回答:“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说说看地牢里的人是不是真的疯子。我是个简单的人,只知道世间的简单道理。拿了别人的东西就理亏心虚,没想到你还能理直气壮!” 冷阙闻言,左手轻轻摸了摸背后的剑匣,脸上没有一丝退缩:“这把巨阙剑已经是我的剑,你装疯拱手相让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能因为你的事来抢我的东西。” 正如他所说,文般若的巨阙剑此刻安静地躺在冷少卿的剑匣里。文般若神色轻松而坚定,伸手指向剑匣的位置:“巨阙剑是我的,不是你说变就能变的。” 说完,他抖手拿出一把空白折扇,接着从腰间抽出毛笔,在扇子上挥毫泼墨,不一会儿,一首七言绝句跃然扇面。文般若扔掉毛笔,挥扇生风,展现出了非凡的功力:“最近认识了一些人,读了一些诗,干脆也送你一首。” “我不要!”冷阙的目光冷冽如冰泉。 “拿着吧,我的东西你应该很喜欢!”文般若笑容中带着一丝邪气,但没等他说完,冷阙就轻身提气,迅速逃离,试图彻底摆脱文般若! 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抓住剑匣,脚下轻盈如云,飘逸间如同万里鹏程。黑衣带风,踏空而行,跃入高空又坠入尘世,瞬间他已经站在地牢宫殿的一角,像一只孤独的凤凰。在月夜清风下,他抽出月华长剑,目光扫过剑鞘洒落的光芒,星星点点的琉璃光仿佛是落入凡尘的黑色莲花绽放。 冷阙坚定地说:“剑已经是我的,你绝对不能拿走!” 般若抬起头,看着宫殿月光下那个飘动的身影,耳边响起了划过剑刃血槽的风声,冷冽如泉水,却让他的内心燃烧得像火一样热烈。 接着,他也飞了起来,像仙鹤一样悠闲,像壁虎一样轻盈,夜晚的风在他的脚下生出力量,吹得他的衣服鼓胀起来。他张开双臂追赶着冷阙,白色的衣衫在月光下像惊飞的鸿雁。 第81章 夜晚温府宴请宾客 审理案件的第八个晚上,陵阳仙宫中还有一个地方,此刻热闹非凡。 温府。 温侯俊曾经利用礼法爬上高位,表面上抵挡西梁的侵略,实际上却故意引狼入室。 他的家族地位显赫,在皇城中也有宫殿府邸,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官员待遇,在最讲究礼法的鸿灵年间出现了。这真是极大的讽刺,然而却没有人敢去讽刺。 渐渐地,这个没人敢讽刺的讽刺事情,就像普通的白开水一样平常了。 毕竟在北戎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有人有空闲时间谈论家长里短。 今晚,温府大宴宾客,主宾不是别人,正是皇宫内务府的总管贺华黎。 宴会并不盛大,毕竟皇帝刚刚去世,宫廷人心惶惶,所以不讲究排场,没有歌舞,没有琴声。贺华黎明白这些,完全答应下来,给足了温侯俊面子。 显然,这次宴会不仅仅是为了吃饭,因为温侯俊家的菜肴可能并不合每个人的口味。 酒过三巡,温侯俊已有几分醉意,他还是那个样子,头戴一品乌纱帽,长须垂胸,眼睛像鹰一样锐利,嘴唇薄如柳叶,耳垂像剑一样招风,手指上的扳指光滑圆润,都是羊脂玉做的。 “我负责天文历法的兴衰,编写国家历史多年,最终让北戎国变成这样,我深感愧对先王,公公今天驾到,真是让我汗颜!” 贺华黎阴沉地笑了笑:“都是百里太后破坏了法纪,让大人和邺王受牵连。” 温侯俊:“公公理解我就好,我一直说,国家不能失去礼法纲常。我监管大戎皇家多年,制定礼仪法规,各行各业各守其道,妃子大臣各尽其责。百里太后四十多岁时,多年无子,将皇帝的床让给了三千嫔妃。加上她这样的年纪突然有了皇子,而紫宸国公又多年未曾亲近她,这样的荒唐事,说出来就是满城风雨!” 老太监掩嘴微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我知道那孩子的来历不明,但现在故人已逝,大人还是先考虑紫宸先王的事情吧。毕竟龙凤大案一日不清,您和邺王的嫌疑也一日难消啊!” 温侯俊听了这话,拿起酒杯轻轻摇晃,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贺华黎接着说:“我今天来,就是打算直截了当地谈,你和邺王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很清楚。当初你们守在养心宫外面,是想对那个孩子下手吧?” “那个违反礼法的孩子,本身就是大逆不道,难道不应该除去吗?”温侯俊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么对于先王的生死,你们又怎么看呢?” 贺华黎这么一问,温侯俊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华黎回答:“咱们都在宫里做事,就别绕弯子了。除了被流放的那位太子凉,你和邺王在朝堂上的争斗,我也看了这么多年了,所以你们想要什么,我心里有数。还是那句话,今天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贺公公,凉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你还这样称呼,不太合适吧!”温侯俊冷冷地说,但脸上还是挤出笑容,给贺华黎留了面子。 老太监见多识广,顺势说道:“那就叫他凉王吧,这样也符合温大人的规矩。” 两人举杯共饮,杯光交错。 贺华黎继续说:“百里太后去世的事情,我暂时不讨论是谁干的,但我清楚一点,百里一死,紫宸国公也不可能独自存活。毕竟,不管是温大人还是邺王,都不希望一个无能无权的老人长期占据那个位置!” 听到这里,屋内仿佛刮起一阵狂风,烛火摇曳,温侯俊浓眉紧锁,显然没料到贺华黎真的说到做到,直言不讳! 贺华黎却显得轻松自如,继续往下说。 “我不知道我是否触及到了温大人的痛处,不过在我看来,你们俩的想法已经很明显了,尤其是邺王正值年轻气盛,还有大好时光可以挥霍。而温大人您膝下无子,年过半百,也知道天命难违,再拖下去真是不值得啊!” “贺公公的意思是,认为我是害死皇帝的凶手?”温侯俊摸了摸胡子,贺华黎的话确实刺痛了他。 “哪里,我是根据证据说话的。再说了,如果我怀疑温大人,怎么会单独来这里?我既然来喝酒,温大人聪明,应该能理解我的意图。” 贺华黎说完笑了笑,但温侯俊的脸色并未缓和:“贺公公,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希望能指点一下。” “请说。” “那个道士墨林,明明有很多疑点,为什么公公一直放任他,在宫里查案,反而对我们和邺王加以限制,这是否有些不公平呢?” 贺华黎听后笑了:“原来温大人在意的是这个。说到这位道士,其实是我故意安排的!” “此话怎讲?”温侯俊皱起眉头,紧紧盯着老太监... 贺华黎说:“这个道士确实很可疑,我看不透他。但如果他是真凶,为什么他还按照规矩来查案呢?从头到尾,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没上报,就是想看看这个神秘的道士还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公公你隐瞒了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让我们这些被软禁的人心里好受些。” 温侯俊微笑着问,贺华黎没有拒绝,立刻从怀里拿出两封信,让丫鬟递给温侯俊看。 “当初骅安和李顾分别给我写了封信,说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他们写了信。 温大人,你可以看看信里写了些什么。” 老太监笑得很开心,温侯俊迅速拆开信,只见每封信上潦草地写着一句话。看完后,他惊讶地看着贺华黎。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贺华黎的笑容更深了。 温侯俊手中的信都很简短,内容都是李顾和骅安临时写的,出奇地一致:他们在案件发生时看到了一个穿青色道袍、蒙面的人,然后这个人就消失了! 温侯俊问:“他们的意思是,墨林出现在了百里太后案发现场?” 贺华黎点点头:“不仅如此,他手里的那只白猫还在紫宸国公的案发现场出现过!” 温侯俊倒抽一口气:“这么说来,这件事就严重了!” 贺华黎说:“现在感慨还太早,温大人还有一件事不知道!” “公公指的是什么事?” 贺华黎露出一丝阴沉的微笑,手指向窗外,苍白的手指像枯木上的霜。 温侯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白玉楼?我听说李顾和骅安的尸体挂在白玉楼上,现场还有墨旋道长的踪迹。公公是指这件事吗?” 贺华黎知道温侯俊的想法,毕竟墨旋是为了他进宫的,于是嘴角上扬,笑得更灿烂了:“墨旋道长是自愿赴死的,并不是我的意思。而且现场没有他犯罪的证据,所以在证据确凿之前,墨旋道长仍然是安全的。” “西梁的客人成了阶下囚,我们北戎国真是大手笔啊!”温侯俊冷笑了片刻,虽然语气不重,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老太监也明白自己身在何处,立刻表明立场:“虽然北戎国在十九国中不算一流,但我们有自己的气质和风骨。温大人不必担心墨旋的安全,有我在,墨旋道长会一如既往地平安无事。” “那么公公所说的白玉楼,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算不上是什么事,只是在那楼上,我们发现了些东西。” “听说杀害百里太后的凶手躲进了白玉楼,难道是凶手留下的物品?”说完,他站起来,再次检查了四周的窗户,以防隔墙有耳,确保万无一失。 “凶手我们还没见到,但确实有些有趣的东西被发现了。” 贺华黎话音刚落,他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两条白色绸布,温侯俊和他的助手各抓住一角,平平展开,显露出布上蜿蜒复杂的精美图案。 温侯俊凝视许久,却一无所获:“这是什么东西?” 贺华黎盯着图案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这是阵法!” “阵法?道教的?” “温大人可能不清楚,之前凤栖宫的枯井事件你应该听说过吧。现在这里留下的图案,和当时墨林道士在枯井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竟然有这样的事?” 温侯俊再次仔细查看阵法,但由于不懂其中奥秘,根本看不明白。 “公公能明白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贺华黎尴尬地笑了笑:“我从不读书,哪懂这些复杂的东西?” 温侯俊接着说:“按照您的意思,两地都出现了混乱,又有道教阵法出现,难道你想怀疑司马国师?” 这个猜测确实合情合理,毕竟司马种道刚离开陵阳,而提到阵法就会联想到道教,提到道教就会想到国师和大道登仙阁。 然而老太监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怀疑墨林,也不能怀疑道教的支柱。我的意思是,本来案子就没头绪,现在又出现诡异的阵法,还来了个奇怪的道士,一切看似离奇,却又巧合得无懈可击!” “所以,贺公公为什么还不逮捕墨林?”温侯俊依然执着这个问题。 “不必急在一时,我想看看,如果放任这个道士,还能看到多少我想知道的事情!” 这种欲擒故纵的手法,温侯俊自然理解,他拿起酒杯轻轻摩挲嘴唇:“您不怕夜长梦多吗?” “外面的夜晚确实漫长。”老太监咧嘴赔笑。 “但每个人剩下的时间都不多了。”温侯俊举起酒杯敬酒,指向窗外高悬天空的月亮。“那就更不能活在梦中,你看我,我可没睡,我清醒得很!” 温侯俊望向长乐仙宫的方向:“您是清醒的,可先王却糊涂了!” 听到这话,贺华黎的笑容瞬间收敛,皱纹满布的脸上泪水纵横。他摇摇晃晃出门,没跟温侯俊告别。 小黄门上前想要搀扶,却被贺华黎推开,独自走出庭院,身上没有任何遮挡,就这样一个人走在月光下,穿过高大深邃的宫墙,只有寒风和月亮陪伴。 先王啊,先王。 老太监的哀叹随风飘来,温侯俊站在风中,遥望着北方。刚才还是英雄姿态的老太监,此刻又让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 无论是温侯俊还是贺华黎,他们都是多年的老臣,尽管各自有野心或想法,但他们对朝廷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忠诚仍然是沉甸甸的。 同一时刻,在邺王府内。 邺王坐在太师椅上,身边有一位裨将,已经脱下盔甲,恭敬地侍立一旁... 他连续喝了好几壶酒,依然精神饱满,手腕灵活地转动着一枚白玉扳指,不停地玩耍着。 他正在等人。 过了两个小时,王府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群人抬着一个装着人的布袋,气喘吁吁地走进了他所在的东阁。 “砰——” 布袋被放下,沉闷的声音回荡,邺王站了起来,眼神锐利,示意手下把东阁的门窗都关紧。 “来的时候,禁军说了什么?” 邺王问的是一个胸毛浓密的壮汉,壮汉恭敬回答:“按照殿下的吩咐,他们真的没有阻拦我们。” 邺王笑了笑:“贺华黎仗着禁军支持,软禁我,但他的行为阻止不了我的思考!” 他起身轻轻踢了踢布袋:“打开看看。” 壮汉答应了,招呼其他人帮忙把布袋彻底拉开。顿时,一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还没看到里面的东西,气味就已经直冲云霄! 邺王站在最前面,仿佛没闻到臭味似的镇定自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相反,一众侍女和小厮忍受不住,纷纷呕吐,被邺王喝退,瞬间东阁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邺王身经百战,曾经壮志凌云地吃着敌人的肉,这种尸体的臭味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些壮汉也强忍着不作声,看向邺王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地上多了一具满身伤痕的女性尸体。他命令副将拿来灯笼和火钳,仔细检查了尸体一番。然而,看得越仔细,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过了一会儿,邺王挥手让一个壮汉留下,其他人把尸体抬走了。他疲惫地瘫坐在太师椅上,眼神迷茫,更加困惑了。 “殿下,你怎么了?”壮汉轻声询问。 邺王没有回答,直接问道:“这具尸体是从哪里找到的?” “按照您的指示,从凤栖宫的井里找到的。”壮汉声音低沉地回答。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那个女人在哪里,我要再去看那个女人!” 他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让他如此心烦意乱的原因,正是刚才从凤栖宫井里打捞上来的这具尸体。壮汉和副将跟随在他身后,几人在黑暗的王府中疾行,暗红色的灯笼显得阴森恐怖,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腐尸气味,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你们去的时候,井边的血水退了吗?在井下有没有发现什么阵法?” 壮汉点点头:“水确实退了,也看到了阵法,但是我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邺王不再说话,一直走到府内的杏树林深处才停下。这里是他以前和墨林喝酒的地方,那具尸体此刻静静地躺在那里,微微肿胀,但身体轮廓仍然清晰可见。 他走近,看着她的脸,嘴角微微颤抖。 “这个女人,为什么穿着那天跳井时那个女人穿的衣服?” 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仿佛陷入了疯狂:“道士跟我说井下有阵法,阵眼有个涂了红粉的骷髅,伪装者不见了。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道士下井看见了她,为什么上来后不告诉我?他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呢?” 正当他深思之际,天空中忽然飘来一件白色的东西,轻盈地落在了邺王的肩膀上。他心烦意乱,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片羽毛,美丽修长,他的见识也无法辨认出它来自哪种生物。他抬头望去,发现周围的人都抬头看向天空,明亮的月光下,羽毛纷纷扬扬,像河流般随风飘散,越飘越远,仿佛没有终点。 邺王盯着羽毛飞去的方向,眉头紧锁,神色更加忧虑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总是牵扯到白玉楼?” 第82章 戏子搅动乱局,钰璟心悲 审理案件的第八个夜晚,丑时,白玉楼内。 楼中空空如也,没有人间的苦难,也没有喜怒哀乐。 骅安和李顾自缢的白绫还在风中摇摆,像是幽灵般,又似两行无声的泪水。 自从百里太后出事后,这里就被封锁,接着骅安和李顾遇袭身亡,更是少有人踏足。楼下聚集了许多禁军侍卫,他们身披金刀银甲,风吹过刀尖,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此刻,所有的侍卫都仰望天空,月光照耀的夜空中,飘浮着一条洁白的河流。 那不是星星,也不是雪花,而是无数羽毛,浩浩荡荡,轻盈无比,却又气势磅礴。 这白色的羽毛从白玉楼飘出,随夜风飘向远方,最后消失在橙黄的月光下,不知去向,也不问归途。 侍卫们眺望着楼上,只见白玉楼的栏杆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羽人! 楼高耸入云,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只能看见他们身穿的白色衣裙在夜空中格外醒目,衣上的羽毛随风翻飞,犹如月光下燃烧的火焰。 领头的侍卫按捺不住好奇,带领手下登上白玉楼。然而,当他到达楼顶,看到的只是错落有致的星空,栏杆处不见了羽毛,也不见了羽人,只留下一丝寂寞的光芒。 侍卫伸出手,试图抓住那光芒,却将其震碎,化作了满目的星辰。 他迷茫地看着远方,而那些羽毛飘荡而去,一路洗涤,最终飘至钰璟宫前。 其中一片偏离了队伍,缓缓飘落人间,落入了一位年轻道士的手中。道士抖了抖墨绿色的道袍,长久地注视着羽毛,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将羽毛收进了袖口。 道士身后跟着两人,一位将军和一位黑脸汉子,一个像天兵天将,一个似地府夜叉,正是墨林一行人。 丑时生话不多说,宁远和道士低声交谈着。 “道长,你觉得这片羽毛的异象意味着什么?” “不看。”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城市哪里正常过?” “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你这么说,反而证明你不正常。” 墨林笑了笑,迈步前行,钰璟宫门口倒了一地的人,全都在昏迷中,但并无大碍,只是被丑时生用某种手段软化了身体,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举动。 一路上,两人谈笑自若…… 宁远叹气:“这里的守卫真是够惨的,数不清被我们这样的队伍打扰了多少次了。”墨林轻笑:“除了生死,其他都不是大问题。” 宁远疑惑:“百里太后已经不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来查探呢?” 墨林解释:“当初贺华黎说把百里太后的遗体移到这里,然后这里就出现了刺客,文般若差点受害。刺客神秘消失后,这事就不了了之,没人再管。你怎么看这件事?” “尸体被盗,贺华黎一个太监,能有什么办法呢?”宁远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你有没有想过,一具尸体毫无价值,还带着霉运,为什么要偷走它?”墨林开始引导宁远思考,但宁远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好继续向墨林求教。 墨林笑着对丑时生说:“你去门口守着,如果有人想进来,直接赶出去。” 丑时生应声答应,拱手出门,宁远看着他的背影低声感慨:“这孩子天生神力,武艺高强,不知道师从何处,性格又如此纯良。道长有他帮忙,应该比我更得力。” 说完,墨林轻轻拍了拍宁远的肩膀,微微摇头。 “将军,别小看了人的心思,你真的能看透他的意图吗?”宁远听后一惊:“道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不信任他,现在我只信任你。我墨林游历天下,不能没有将军你。” 宁远听了笑出声,笑得天真无邪,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道长,您很久没写诗了。”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会写一首新诗送给将军。”道士总是这样大方对待宁远。 “那道长你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呢?” 宁远笑得更欢了,说实话,他对墨林的诗理解不多,但那些诗篇给他平凡的生活带来了珍贵的小快乐。毕竟,有人愿意为你做一些小事,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墨林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按照惯例分析手头的案件。 “刺客行凶后消失无踪,但这里一切正常。棺材被人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周围没有多余的脚印,贺华黎也没有继续调查,大家都装作没看见。这说明什么呢?” “我不清楚。”一谈到正事,绣花将军一如既往的坦率。 “这说明百里的案件没那么简单。我现在有个想法,百里太后到底是生是死,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道长,这话可不能乱说!”宁远被这话吓了一跳。 墨林却显得非常坚定:“我问你,你见过百里的遗体吗?” 宁远摇头:“当然没见过。不过当时邺王、温侯俊都在场,还有司马种道,这些都是全城都知道的事情。否则贺华黎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软禁他们俩了。” “谣言满天飞!我只知道皇宫里的皇帝去世了,为了确认真相,到现在都没下葬!宫里的太后离世了,却送到了钰璟宫来好好保存!这到底是真心关心皇家,还是有别的目的,你能说清楚吗?” 道士情绪激动,宁远微微皱眉。 墨林接着说:“百里太后是凤宫的首领,尸体被偷,刺客行凶,但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没人再追究。文般若像个傻子一样出局,墨旋在地牢里装疯卖傻,温侯保持中立,邺王闭目塞听,贺华表面上主持大局,但实际上毫无进展。一个皇后说没就没了,这也太荒谬了吧!” 宁远问:“那道长的意思是,百里太后的死是个假象?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初养心宫的孩童被杀案也就成了谜团了吗?” 墨林半睁开眼睛:“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从某种角度讲,这个案子根本不是单纯的杀人案。我们继续调查,很可能要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那我们会看到什么呢?”宁远又感到迷茫。 墨林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锁链:“谁知道呢。” 两人在钰璟宫里又转了几圈,但并没有新的发现。 就像之前说的,这座宫殿里没有留下任何人的痕迹,无论是文般若、凶手,还是百里太后,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干净得如同浮尘。反而是门外看守的丑时生,此刻却热闹非凡,宫门外一片喧嚣! 宁远问:“怎么回事?” 墨林也不清楚,两人快速走出钰璟宫。宁远拿出判官笔,半只手臂护住墨林,把他挡在身后。还没走出正门,就看见丑时生正在和人搏斗,翻滚腾挪,动作矫健! 墨林望过去,来者身穿如雪的白衣,披散着头发,皮肤白皙,妆容艳丽,但身材却是男子,一边与丑时生交手,一边唱着古老的戏曲,嗓音独特,韵味十足。 宁远看了一会儿,突然注意到白衣人手中的剑,惊呼:“云纹古剑,你是鸿楼的少主!” 宁远猜得没错,那个与丑时生较量的戏曲演员,正是鸿武陵! 此刻的鸿武陵显得有些邪气,眼神柔媚,丑时生年轻勇猛,对他紧追不舍。两人从走廊打到墙上,又从墙上打到宫殿的屋顶,不久后,他们已经来到了钰璟宫的屋檐,背对着月亮,战斗不休。 两人的轻功都很高超,虽然打得激烈,却安静得像静止的湖水,偶尔踩破一片瓦片,也像蜻蜓点水般不留痕迹。他们就这样打一阵停一阵,停一阵打一阵,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值夜的哨兵! “将军,我们去看看,任由他们这样打下去,今晚恐怕不得安宁!”宁远大笑:“就按道长的意思来吧!” 说完,他搂着墨林的腰,脚下生风,瞬间消失在天际,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带着墨林在宫殿之间凌空飞翔,紧跟在丑时生二人后面。这样的追逐,持续了半个时辰。 直到,他们又遇到了两个人... 鸿武陵和丑时生打得很辛苦,两人各自找了个宫殿角落休息。宁远来到附近的殿宇屋顶,轻轻地把墨林放下。 不远处,靠近南边的宫殿上,还有两个身影,衣服同样是一黑一白,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命运的安排。墨林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但再见时,物是人非啊!”宁远在一旁惊讶,他理解墨林的意思,因为在南方宫殿上的人之一就是文般若! “道士,他不是疯了吗?”墨林沉默不语,宁远也注意到文般若对面的人,但他们都不认识。那人手中的剑非常锐利,宁远是个武术爱好者,立刻被吸引了目光。 墨林看出他对那剑的喜爱:“那是文郎的巨阙剑。”宁远恍然大悟:“那不是文郎常佩的剑吗?明白了,剑客失去剑的耻辱比受辱更甚,难怪文般若要跟他纠缠不清呢!” “你只关心武夫的事,不懂文郎的心思,将军还是别迷恋名剑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说完,两人来到四人之间的殿宇上。皎洁的月光照亮四周,六个人站在宫殿上互相对视。手持巨阙剑的黑衣武士,正是被文般若一路追杀的墨旋的部将冷阙。 文般若看见墨林,眼神清澈,毫无痴傻之色。墨林也平静地看着他,微笑如水:“今晚真热闹。” “阁下真是能闹腾。”文般若举止从容。 “文郎怎么不再装下去了?”墨林笑着看他,又瞥了一眼冷阙。 文般若:“地牢里有个人比我更能装,相比之下,我自觉羞愧,只好收敛一下了。” 听到文般若讽刺墨旋,冷阙立刻冷哼一声,手中青色的剑闪烁着寒光,整个人像一把凶猛的利剑! 第83章 大雪封城,奇异景象显现 “他偷了你的剑?”墨林挑起事端,坏笑着指向巨阙。 “等我拿回巨阙,帮你解开这肮脏的束缚!”文般若指着墨林的手腕,墨林闻言笑了笑,拱手感谢:“文郎,你真是热情大方。” 文般若:“惭愧,我只是又大又方!” 两人相视一笑,墨林看向鸿武陵:“你还记得我吗?” 鸿武陵此刻一脸迷茫,完全没有当初的潇洒,听了也没回应,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宁远插话问道:“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鸿武陵依旧不回答,墨林挥手说:“别问他,他才是真正疯了。” 丑时生继续沉闷地说:“我好好地守着门口,他一进来就开始演戏。我不爱听曲子,又怕引来禁军,就去阻止他。没想到这家伙武功不错,一时之间我还真拦不住。” 文般若看了看丑时生,又看了看鸿武陵,没再多说什么。这时,远方又飘来一片羽毛,洁白如雪,轻盈如尘... 一根羽毛轻轻落在几人中间,虽然微小,却让每个人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墨林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何时,一群穿着奇特羽毛衣服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周围的宫殿屋顶上,他们全都戴着仙鹤面具,长长的尖嘴,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他们。这些人的身上羽毛飘散,几乎像是妖异,他们的面孔被羽毛遮掩,看不见五官。 \"道士,我不认识他们,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作为武将,直觉告诉他,这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可不是什么好事。在场的江湖高手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文般若背着手,高昂着头,冷眼旁观。鸿武陵一脸困惑,丑时生则走到宁远身边保护墨林。现场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没有人知道来者何人,来者何意。只有墨林,他依然半睁着眼睛,有宁远在身边,似乎从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文郎,你还要回你的剑吗?\"道士继续刚才的话题。 \"顽固不化,至死不悟!\"文般若毫无畏惧。 墨林陪着笑,宁远不喜欢这种不明就里的对峙,于是大声对着周围的羽人呼喊了几声,但他们都没有回应。墨林挥手阻止了他:\"他们不会说话的。\" \"为什么这么说?\" \"连眼睛都不敢露出来的人,怎么会随便在人间打扰别人呢。\" 墨林没再多解释,宁远见他不让喊叫,就把怒气转向了其他人:\"你们到底和这些‘鸟人’有什么关系?身为江湖人,别畏缩不前!\" 墨林闻言再次按住宁远:\"将军不必多问,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 李觉听后十分惊讶:\"道士,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些奇怪的家伙?\"墨林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宁远无法判断这个道士说的是真是假,从认识墨林到现在,他始终搞不清楚墨林到底想要什么,下山的目的是什么。表面上的理由——一只猫或一个失踪的师父,他觉得难以相信。这个神秘的道士在做什么,经历了什么,他似乎一直都未能真正了解。 想到这里,他有些失落,但他天生大大咧咧,而且现在也不是伤感的时候,于是更加紧紧地挡在墨林前面:\"这些人能在我们身边悄无声息地出现,武功肯定不在我的之下。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道士,你不必害怕!\" \"有将军在,我何时怕过人间纷争?\"墨林由衷地笑了,宁远闻言也放声大笑:\"道士,只管告诉我,你现在想去哪里?\" 墨林指向天空:\"继续调查,长乐仙宫!\" 宁远认真地点点头,把墨林背在身后。丑时生表情坚定,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其他三人也各自施展本领,而那些神秘的羽人则不断地收缩包围圈。瞬间,气氛紧张得像雷霆一击,空气仿佛变得沉重,月光照下来,寂静得如同死亡。突然,鸿武陵又开始唱戏,声音凄厉而婉转,在夜空中回荡,遥远而深邃... 那一晚,谁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秘密,只知道一场大雪持续下到了审判的第九天凌晨,绵绵不绝,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与此相应的是,城中那些繁盛的冬杏树仿佛受到了滋养,又长高了许多。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六,审判的第九天。 邺王府邸。 副将:“殿下,昨晚全城的杏花都开了,比上次更加壮观!”邺王沉默不语,他的王妃躲在西厢阁中,很久没有受到宠爱,自昨晚以来,那里显得更加冷清。他遥望着北方边境,背着手,昂首挺胸,看着雪花覆盖整个庭院,眼神深邃:“时间不多了,未来无常啊!” 同一时刻,温府。 温侯俊坐立不安,身旁陪伴着一个病弱的少女,正是南瑾。南瑾身边罕见地没有小长安,一个老太监恭敬地侍候在旁,就是当初在雪浪亭伺候的那个。南瑾双手托腮,老太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热气腾腾,小心翼翼地送到南瑾嘴边,但她满脸愁容,摇头拒绝。老太监用温和的话语哄她,但效果并不明显。 温侯俊:“还是等长安回来,让他喂小姐吃药吧,别人喂的她不吃。” 老太监:“也不知道那个穿红衣的小伙子跑到哪里潇洒去了,老爷您也太纵容他了。小姐这病不能没人照顾,他却三天两头找不到人,万一有个闪失,老奴真是承受不起啊。” 温侯俊:“长安的脾气本来就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瑾儿偏偏喜欢他,那就由着他吧。”说完,他看了看南瑾,眼中罕见地没有权谋,只有宠爱,还带有一丝忧郁。南瑾对着温侯俊微微一笑,恬静活泼,却没有多说什么。 老太监:“以前一直写信来的武陵公子,最近也音信全无了。” 温侯俊:“鸿楼家的公子,确实是个风流人物。” 南瑾听到这些,微微蹙眉。老太监明白她的心思,立刻拿出银针帮她调理经络。温侯俊又陪了南瑾一会儿,然后跟着随从离开了闺房。 路上,雪积得很深,行走不易,天气寒冷。温侯俊一路观察,一路紧张:“异象已经出现,大限即将来临!” 身边的侍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他们倒是很喜欢这棵雪中寒杏,一边走一边偷偷摘杏子,自由自在又无忧无虑。 在北方,不周山脚下,有个叫西梁城的地方。 北方地域广大,那里的人英勇好战,高大的马匹在原野上驰骋,远远望去,整个中原大地都在他们的统治之下。 有一片草原直面中原,曾经被占领的金墉城,就像是它远方的亲人。 草原上有一座亭子,穆念花坐在那里品茶,一排漆黑的西梁士兵站在他身边,为首的是一位老将军,正是佘穆庄。 穆念花说:“墨旋先生真是料事如神,这场大雪下得恰到好处,这样下去,不用三天,陵阳城就会披麻戴孝了!” 佘穆庄回答:“瑞雪预示着西梁的好运,这是大势所趋,天下人都归心于公子,成就伟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穆念花接着说:“自从一百四十四年前,北安王统一十九国回到西梁,天下安定,百废待兴。北安王励精图治,制定法律。开疆拓土,军队强大,各国都来祝贺。十九国无不顺从,日夜忠诚,勤王令执行得井井有条,进贡毫无怨言!” “但现在人心不古,十九国各有心思,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统一的盛世。我父亲昏庸无道,兄长愚忠。如果再这样下去,西梁的天下共主地位难保。到时候群雄无首,世间动荡,又将是一个混乱的时代!” 佘穆庄摸着胡须点点头:“虽然如此,公子还需谨慎考虑。老夫感谢公子告知古阵道的位置,但那万名侍卫能否成功还不好说!” 穆念花轻轻举起手指:“你看,连小小的北戎国都敢公开反抗西梁的统治!就连这个边陲小国,也要靠温侯俊这样的拍马屁者才能行事。如此下去,没有人会再信任西梁,所以公孙将军的方法行不通,我父兄的做法更是目光短浅。” 穆念花慢慢站起来,虽然柔美妩媚,但多了几分英气。身边的小厮为她披上孔雀大氅,她手里拿着两仪纶巾扇。她眺望着远方的金墉城,眼神中充满威严,盈盈地送行。 佘穆庄说:“公子说得对。自从北安王以后,十九国过上了顺风顺水的日子,已经忘记了西梁铁骑的威力,也忘记了永安王当年的威武风范!” 早些时候,穆念花告诉他关于万名侍卫的事。起初,佘穆庄惊讶不已,听完她的宏伟计划后又感慨万分。深思熟虑后,这位老臣决定随她出征。他和公孙大藏的关系一直紧张,而公孙大藏一直辅佐穆青候,他更欣赏这位美丽动人的穆念花。 穆念花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漆黑的令牌,正是西梁的铁令。佘穆庄见状立即俯身下拜,神情严肃,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穆念花看着黑色令牌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狂风席卷的草原,远望金墉城上飘扬的西梁旗帜。一时之间,她豪情万丈,又不失优雅风度... 他慢慢地举起手,大团大团的雪花飘落在他的掌心,化成水,就像眼泪一样滴落。 他手持羽扇,指向南方。仿佛做了个重大决定,他离开亭子,走到悬崖边缘,身上的孔雀大氅在风中翻飞,崖上的白鸟惊慌地四处飞散。 他举起扇子,发出指令。 “当年,北安王就是从这里起兵,历经三百场战役,征服了天下无数人!如今,我穆念花,作为北安王世子的后代,决心施展宏大志向,重振这片土地的山河!我要重现万国朝贺的盛世,清除那些邪恶的权臣!” 说完,他身上那种豪迈的气息消退,又恢复了柔和的神情,捂嘴对着佘穆庄微笑,美丽得令人窒息。 “佘老太君,跟随我的这条路并不平坦。我们将面临的不只是北戎,还有我的哥哥穆青候,所以,请您三思而后行。” 佘穆庄坚定地回答:“老夫既然选择追随,就已经准备好为国捐躯!” 穆念花大笑,连扇三声赞许。然后,他挥动羽扇,用力指着南方:“那么,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话音刚落,天空中的雪突然猛烈起来! 狂风在原野上呼啸,带着雪花和花瓣席卷而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气势磅礴,但没有人看见一个士兵或马匹在大地上奔跑! 第84章 草木皆兵,本无名 看到这一幕,佘穆庄的笑容更加灿烂。他看着穆念花,穆念花则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奇异景象,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目光交汇,心照不宣,却让周围的随从惊恐不安。 而在遥远的北戎国,此刻仿佛被撕裂,如服下猛烈的毒药般,漫天飞雪。每条街道都在颤抖,像电流般扭曲穿梭,如同人体内的血脉般流动不息! 高高在上的陵阳城,如同一颗焦虑的心脏,等待着爆发还是沉寂,没人能看透。 总之,这一天,整个陵阳城都在哭泣。 唯有地牢里,一位身穿黑袍的道士,一边弹奏着焦尾龙弦,一边捂着嘴笑了出来。 北戎州,中宣城。 这座城市位于王国的中心地带,远离边境战争的困扰,离首都陵阳只有三十里的山路。人们耳边充斥着嘈杂的音乐,百姓们安于贫穷,乐享天年。 简单来说,就是悠闲自在。 中宣城的守卫军也是一样的性格,常年无需上战场,箭楼上铁箭都已经生锈。但这不是因为天气潮湿,而是因为用来晾晒衣物的箭杆太多了,导致生锈。 中宣城西城门,深夜子时。 城楼上只有寥寥几个守夜的士兵,除了两个在碉楼上值夜的,其他人都聚在城墙下的篝火旁,听一个独眼大汉讲述着风花雪月的故事... “我有个远方亲戚住在庐陵,离金镛城特别近!他跟我说,最近那里来了很多流浪的难民,连庐陵的太守都被抓起来查办,换了个新人呢!” 那个独眼大汉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啃着半只猪蹄,从嘴到盔甲都沾满了油腻的猪油。 “王统领,我听说金镛城那边爆发了瘟疫,根本没人活着逃出来,是不是这样?”一个二十来岁的士兵笑着回应,搓着手,可他的手依然冻得通红。 “你这个没经验的小子,懂什么!如果没人逃出来,这消息从哪儿来的?是我编的还是我亲戚瞎说的?我告诉你们,不仅有人逃出来了,还有朝廷的大人物带头反抗呢!” 王统领揉了揉他唯一的眼睛,脸上充满了自信和不容置疑的神色。士兵们纷纷点头,习惯性地恭维他:“王统领,这朝廷大人物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问题,王统领立刻脸红了,思考了一会儿后嘿嘿一笑:“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涉及朝廷的事。不过我听说,那庐陵太守是因为跟这位大人物关系密切才被免职的,以前应该是这位大人物的手下呢!” “手下?这位大人物难道是个将军?”另一个士兵插话问道,王统领点点头,然后招呼大家围成一圈:“大家靠拢点,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更大的秘密!” 士兵们都感兴趣起来,毕竟城墙上的生活没什么乐趣,聊聊八卦能打发时间。于是他们挤在一起,端着碗筷,拿着猪蹄,准备好听王统领揭秘这个下饭的话题。 然而,等了半天,王统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挂着苦笑。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士兵等不及了,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喉咙像是被风吹得冰冷!稍微动一下头,他的视线就开始旋转,失去平衡! 他意识到自己的头被砍了下来,倒在地上,抬头看见还有七个同样命运的头颅,像冬天北方堆积的大白菜一样乱七八糟地滚下来! 接着,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没有喊叫,没有哀号,也没有注意到其他头颅撞到他的眉毛,或者有个头颅张嘴咬住了他的耳朵这些后续的事情。 “噼里啪啦——”八颗头颅瞬间落地,原本站立的八具身躯轰然倒下,只剩下一个拿着武器的独眼汉,正是刚才夸夸其谈的王统领。 此刻的王统领变了个人,他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绷带,露出那只被刀疤穿过、凶狠的眼睛。他不再嬉笑怒骂,下手干净利落,没有引起注意的声音。 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两把刀剑。但他有些犹豫,叹了口气,又把刀剑放下,然后走到一边拿起一袋弓箭。 “嗖——” “嗖——”... 两道冰冷的光芒闪过,碉堡上仅存的两个守卫瞬间倒地。王统领射箭的速度极快,就像一只潜伏等待时机的冷酷猎鹰,箭羽还未破空,就已经直取咽喉,夺取生命! 一切准备就绪,他跑到城墙下,拉动机关打开了城门。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西城门外的大路上出现了零星的火光,随后火势迅速蔓延,犹如野火燎原。战马沉重的喘息和嘶鸣声如同闷雷,只见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正向这边赶来! 尽管夜晚漆黑,但仍能看到军队中的旗帜。巨大的“穆”字青巾在夜风中飘扬,火把的光芒下更显雄壮。 骑兵来到城门前,人群中走出一位英勇的人物,国字脸,满脸络腮胡子,却没有眉毛,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横贯额头的刀疤,刀疤上方也没有头发。他鼻梁高挺,颧骨宽厚,嘴唇厚实。身穿鱼鳞般的铠甲,左手握着斩马刀,右手做着某种手势。背后插着四支金色长枪,像孔雀开屏一样,枪身上挂着旗帜,左右展开。上面写着奇特的阵法和遁术,不知是哪个门派的。 此人正是西梁穆家的大公子,兵马大都督穆青候! “剑门恭迎青候少主入关。” 王统领向穆青候行礼,然后退到一边,示意骑兵可以进城。 穆青候在烈马上高昂着头,目光炯炯,威严无比:“这次进军陵阳,多亏剑门各位的援助。请问阁下在门中如何称呼?刚刚我在远处观察,阁下的身手真是既漂亮又果断!” “您叫我独狼就好。原本我可以更干净利落地完成任务,但因为门主有锁剑止杀的命令,不能使用剑法。”独狼回答,态度不卑不亢。 穆青候依然保持着高昂的姿态,嘴上说着客套话,但姿态并未降低:“此次我二十万大军将席卷北戎州,九关七十六城的通行都要依靠剑门的支持。请问其他城池的进展如何,独狼兄是否了解?”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目前您的九路大军都畅通无阻。每个城池都有儒家安插的地方官员,所有城防也有剑门的刺客监视。只要大军到达,就能立即清除障碍。不用流血就能轻易占领城池,凭借我们两门的力量,您可以放心。”独狼说道。 穆青候闻言大笑:“无论是太白前辈还是孔门主,都是严谨之人,我自然挑不出毛病。不过阁下刚才那句话说得不够全面,不动刀兵不符合我的作战风格,我穆青候不出兵则已,一旦出兵,必定要掀起腥风血雨!” “阁下的意思是?”独狼微微皱眉,虽然他自己也是个刚毅之人,但与眼前的少年猛将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众将士听令,一旦进入城池,杀光所有人,俘虏为奴,壮丁充公,老人和小孩不留,金银财宝全部没收!” 穆青候大声下令,声音响彻四方!他身后的铁血骑兵齐声呐喊,一股强烈的杀气直冲云霄! 独狼:“您想做什么,我不便干涉,但请您别忘了,当年严绛和我家主人的约定!” 穆青候:“怎敢忘记,只要我扫平北戎朝廷,接下来就是回报孔门主的时候了!” 说完,大军轰隆隆地前进,黑色的铁甲洪流如同一条逆流而行的巨龙,席卷四方。 这个夜晚,中宣城被一片血色笼罩,苍茫而悲壮。同样的画面在其他几十座城池悄然上演,寂静的铁蹄踏过,带走无辜的生命,孕育出恐惧与仇恨的种子。 仅仅一天之间,近三十座烽火台熊熊燃烧,金镛城的紧急情报也飞速传递。然而,陵阳城的国王和王后已经不在,这些文书和信件大多淹没在了血色的路上,只有极少数落到了温侯俊和贺华黎这些掌权者的手上。 但这还不够,除了地面上的腥风血雨,在九关七十六城的地底古阵道中,穆念花的黑色西梁死侍也在全力奔跑! 穆念安就在这群死侍的前方,自杀了翅雪马之后,她变得更加冷漠。此刻,她与一众士兵在地下摸爬滚打,背负着重沉的归宗窑。尽管前方依然是无尽黑暗的阵道,但她看向陵阳的目光坚定而不屈! 她的背上背着一个画卷,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位青年道士的画像。穆念安一边前行,一边低声呢喃,像是在呼唤一个名字——墨林,墨林,墨林! 墨林并不知道有人夜以继日地念叨他的名字。此时,陵阳城正处在审判的第九天。 这一天,北戎国上空出现了异象,雪覆盖了皇宫,枯木重新焕发生机。而温侯俊和贺华黎也相继收到了西梁大军进犯的消息。 午后,温府变得忙碌起来。 家人、仆人和杂役各司其职,忙得热火朝天,马车和物资排列有序。老太监和两位账房管家四处呼喊计算,温侯俊穿梭其中,仔细查看,最后停在了南瑾的闺房前。 小长安仍然没有回来,南瑾显得比以往更加虚弱,病态中透着西施般的娇弱。她看着一脸严肃的温侯俊,既害怕又有些迷茫。 “爹,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温侯俊看了看天象,又看了看南瑾:“有人来接我们了!” “谁?” “别多问,乖乖跟公公待在轿子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掀开窗帘看!” 说完,不顾南瑾脸色苍白,温侯俊又叮嘱了几句老太监,然后匆匆走向南阁。 途中,有随从送来一只信鸽,温侯俊匆匆看完,眼中的紧张更甚。信纸上字迹工整,一行小字简洁有力,形势紧迫——公子即将用兵,穆府内生变故,为免灾祸,大人速速归来! 在这个时候,一间闺房里,一位老太监满脸哀怜地扶着南瑾。南瑾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庞,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公公,我们要去哪里啊?” 老太监抬起手指,指向北方,却没有说话。 “我们不等小长安了吗?” “我们这些卑微的仆人,怎么能耽误老爷的行程呢!” 南瑾沉默了,她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还有那些高高的、冷峻的杏树,耳边渐渐响起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感到心里像被悬在空中,冰冷而无助。 在同一时刻,在三千琉璃大道的尽头,贺华黎和狄江倾并肩而立。 贺华黎说:“我早就知道,北戎国的江山在紫宸国公这一代算是完了。但我并不信命,总想用我的老骨头守护这片土地,可最后还是空空如也。” 狄江倾双手持剑,面朝天空,听到这话,眼泪从他的胡须间滑落,瞬间凝结成冰。 贺华黎接着说:“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不住。狄翁,你一向擅长迎来送往,现在你知道要走还是要留了吗?” 狄江倾回答:“留下无益,走了还会再来。归去来兮,回到那片荒芜之地。” “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了只猫。” 贺华黎脑海中闪过一抹白色,狄江倾并不懂“归去来兮”的意思,以为贺华黎在感慨,便问道:“那只猫现在哪里?” 贺华黎轻轻叹了口气:“在一个不应该有恩怨的地方。” 狄江倾:“不管怎样,看起来贺公公已经离开了bixia。”贺华黎一听,愤怒地反驳:“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皇后娘娘的爱深沉无比!” 说完,他仿佛忍受不了这里的风尘,转身走进去,一脸憔悴。一排禁军侍卫站在前面,他们打开通道,目送老太监缓缓离去,像一条在风尘中坚韧的干瘪咸鱼。 狄江倾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突然开口:“这趟浑水,镖门愿意陪你一起趟过去!” 远处的贺华黎听到这话,停下脚步,颤抖许久,然后慢慢举起右手,向空中挥了两下,带领禁军进入了深宫。 而狄江倾依然站在皇宫通向人间的琉璃大道尽头,持剑屹立,纹丝不动。 他的背后是长乐仙宫,紫宸国公去世的地方,此刻乌云密布,虽然没有受到破坏,但比平时多了一份死亡的阴霾。 此时,宫门口静静地站着两个人:墨林和宁远,丑时生不知所踪。 两人都沾满了鲜血,宁远肋部重伤,墨林的旧疾也复发了,墨绿色的道袍被血染得发黑,和墨旋的袍子一样。这让墨林感到不悦。 “道长,真的不去看看吗?”宁远似乎还在害怕。 墨林挥手:“生死自有定数,丑时生的命不会这么短。” 经过昨晚的狂奔,他们和丑时生等人失散了... 绣花将军抬头看了看:“道士你一向通晓天意,但把人命看得太轻,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的命原本是他的,跟我走就成了我的。但我并不想拥有任何人的命,所以我让他去走他自己的路。”墨林低声说。 “这样说就是舍命了。”宁远简洁地概括。 “用词不当,应该说是送行。”墨林笑了笑,然后对宁远说:“道士你寸步不离我,是不是说我这条命也是你的呢?” “将军的命,什么时候成了你自己的了?” 这话触到了痛点,宁远听到后沉默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墨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也不要难过,说起来,我的命又何尝真正属于我自己呢?” “道士的命,到底属于谁呢?”宁远适时地提问,他一直想了解墨林背后的故事,但这位神秘的道士似乎并不打算透露任何信息。他抬起手指轻轻点向天空,但说话的内容似乎又是在敷衍他。 “天意。”他说。 “道士,你之前说过人定胜天。”宁远不甘心,昨晚遭遇袭击后,他不知道还能和墨林平静多久,所以他尽可能多地提问。 “胜过天意,最终还是要回归天意,即使是紫宸国公,最终也会化为尘埃归于天意之中。”墨林同样敷衍着回答,即使现在遍体鳞伤,他似乎仍然不愿意透露内心的真意。 但宁远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尘归尘,土归土。” “所以,我们能领悟天机,却无法摆脱这个世界,因为我们生在这里,本身就是红尘中的过客,自然要在红尘中挣扎。” 道士说完,剧烈地咳嗽,咳出的血丝沾染在绣花的长袍上,点点猩红。 宁远望向长乐仙宫:“我们终究还是来到了这里,再往前走,就是禁军驻守的地方。”墨林:“没错,像紫宸国公这样的风流人物,当然得亲自见一见。” “我现在没力气了,打不过这些人。”宁远满脸歉意,他让墨林受了重伤,没能保护好他,这让他内心憋闷。现在他唯一的武艺也无法施展,感觉自己像个废人。 这就是善良人的普遍心态,他总想着能为墨林做些什么,却又无法给予更多,却从未想过在他背后,他已经倾尽全力,毫无保留。 第85章 深宫故地老尸身 “谁让你去打了,这次我们直接进去,世间的万事万物都离不开道理,这次我要和他们讲道理。”墨林看着宁远身上的伤口,眼中也有些许感动。 然而宁远还是有些忧虑:“北戎国的士兵,从不讲道理。” “从不讲,并不意味着以后也不会讲,人都会变的。”墨林笑着劝慰他。 “有些人不会变。”宁远突然反驳。 “从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 墨林看了看宁远,发现他的眼圈有点红:“是不是又想起了你那位还没过门的娘子?”宁远看到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连忙整理了一下表情。墨林蹲下来,捡起一根冷杏树的枝条。 “将军别不高兴,我好久没给你写诗了,今天就来一首吧。” 听到这话,宁远的忧愁渐渐消退。他看着道士在地上挥毫泼墨,就像当初在金墉城外见到的那样,顿时泪眼模糊,思绪万千。看着地上的诗句,他又充满了惆怅感慨。 诗写道: 人生在世,犹如远行的过客。 一切皆有因缘,孤叶飘落在冰河。 宁远看着这首诗,越看越喜欢,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墨林见他这样痴迷,抿嘴笑了笑,没说什么,抖抖袖子继续往前走。宁远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首诗,又哭又笑,像是有点疯狂。 墨林说:“将军是个重感情的人,痴心妄想,悲伤自然而然就会来。其实,生活平淡些,世俗些,反而会更自在些。” 宁远回应:“道长的诗句句刺心,难以掩饰。但我一想到远在苍梧的娘子,还有三万魁门的兄弟,就还是无法释怀。” “这很自然,因为你活得真实,真实就意味着痛苦。因为众生皆苦,虽然我看似无牵无挂,其实也有我的痛苦。修道之人也无法真正解脱,太多的牵挂难以割舍。比如我想要娶尘世间最美的姑娘,就像你这位保护我的将军,将军要记住,人活着可以逍遥自在,但无法真正做到四大皆空。” “为什么呢?”宁远问。 “因为所有逍遥自在的人,心中都藏着不愿面对的事。逍遥自在是一回事,真正放下又是另一回事。我可以无忧无虑地逍遥,却无法轻松地放下过去。” 道士说着,显得有些伤感。宁远轻轻抚摸他的肩膀,墨林挥手示意,指向长乐仙宫,然后径直向前走去。 两人来到宫门外,禁军守卫仍然严密把守。虽然平时没什么大作用,但看起来还是挺养眼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外表的美好比实用性更能得到人们的尊重。宁远说明来意,但禁军依然不为所动。墨林正要开口,仙宫里走出一个人,正是从三千琉璃大道归来的贺华黎。 老太监此刻显得十分颓丧,神情比以前憔悴许多。他看到墨林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拉过身边的随从示意,然后双腿无力地蹲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一脸失落。 随从走到墨林面前,竟然拿出一串钥匙解开了束缚宁远多日的锁链! 宁远见状欣喜若狂,连连向贺华黎道谢,但贺华黎似乎没听见,依旧坐在那里仰望天空发呆。 宁远低声问墨林:“他怎么了?” “情绪低落是正常的,每个人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没什么好奇怪的。” 宁远知道他在开玩笑,也就不再追问,勉强站起来,和现场的禁军大眼瞪小眼。 墨林清了清喉咙,问道:“贺公公,我能上来吗?”贺华黎瞥了他一眼,轻轻挥手,禁军便让出一条路。墨林抖了抖手腕,镇定地走到贺华黎身边,两人并排坐下,彼此都没怎么正眼看对方,眼神都显得空洞。 天空有些阴沉,偶尔飘过几片云彩。 “一天不见,贺公公怎么这么消沉呢?” “一天不见,道长为什么浑身是血?” 两人互相试探,但贺华黎显得心不在焉。墨林看了看他的脸,然后苦笑着摇头:“看起来昨晚,不只是我们遇到了怪事。” “周道长,其实我真的很想替先王守住北戎国这片土地。”老太监说着,眼角又泛起了泪花,虽然没有悲天悯人的哀伤,但也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后来你发现,北戎国这片土地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对吧。”墨林默默地回应。 贺华黎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掌握了禁军的兵权,就能查明帝后死亡的真相,揭露邪恶,让紫宸国公得以安息,但如今陵阳动荡不安,这个案子已经无法继续调查了。这两天我会好好安葬紫宸国公,不论道长做过什么,我也没心思追究了。就让你离开这里,别再踏足陵阳,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有什么动乱?”墨林没有看他,听到他主动提起,便接过了话题。 “探马来报,穆家二公子很快会有行动,陵阳的局势很危险,仅靠宫廷禁军已经难以支撑。”老太监满脸疲惫,失去了往日的精神。 “北戎真正的军事权力还在邺王手中,为什么不和他商量出兵抵抗呢?要知道,禁军虽多,但与几十万北戎大军相比还是微不足道的。” 墨林说的是实话,也不担心贺华黎会生气,毕竟如果西梁真的来犯,那就不再是内部争斗的时候了。老太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仍然摇头,口中喃喃否定。 “没那么容易的,道长你不知道西梁如何进军,也不知道邺王有什么打算。濮东郡囤积的重兵粮草也不能轻易增援,涉及各方势力,道长不必操心,还是保重自己,回到你的道观吧。” 墨林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贺公公又怎么能给我指路呢?”贺华黎问:“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华黎的老眼泛黄,第一次转向他。 墨林回答:“既然我接手了这个案子,就必须查到底。我答应了那个傻子,要帮他洗脱罪名的。” “周道长,现在的陵阳不容许你任性妄为!” 老太监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严厉:“现在的陵阳城,寒杏树莫名其妙地暴动,司马国师抛弃了大道登仙阁,远离了这里。案子越查,牵扯的人越多,死亡和伤痛的牵绊就越深!” 他使劲坐直身体,手指直指道士的鼻子:“骅安李的尸体在白玉楼失踪,百里太后的遗体无缘无故被偷,还有那个神秘的刺客出现在钰璟宫,就连你这个四处流浪的道士都让人怀疑。昨晚那个穿羽衣的怪人出现在皇宫,我可是一整晚都没睡好,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来这儿查案,我这条命算不了什么,但紫宸国公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墨林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睛,对这话毫不在意:“公公是怕我把麻烦引到紫宸国公身上,让他身体受损吗?” 道士神色平静,老太监说完这些似乎有些疲倦,又像虫子一样弯着腰:“现在的陵阳城乱七八糟的,真的不适合查案了。” 墨林并不在意:“公公,我问你,你真的想知道这一切是谁策划的吗?” 贺华黎听到这话,眼睛微微眯起,内心似乎在挣扎。墨林不急不躁,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从眉毛到嘴唇,像是在欣赏一幅画,细致入微,让贺华黎有些惊讶。 墨林接着说:“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理由。如果你想了解真相,就让我继续调查。反正陵阳城风雨欲来,敌人还没露面我就已经受了重伤。我们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何不放手一搏?与其荒谬地对抗那些邪魔外道,不如明白地去面对死亡!” 贺华黎似乎有所触动,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墨林继续讲:“你有你的骨气,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所以不论今天紫宸国公的遗体是否保得住,明天北戎国是否崩溃,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但凡能忧虑天下的,必定先要明白自己。如果不能明白自己,却又挂念天下,只能被天下所拖累!” 贺华黎听了更加震惊! 墨林没有停下来:“每个人都想留下好名声,但公公你两鬓已斑白,现在北戎国的人们不再在乎什么道德公正。我们追求的,只是不让自己失望而已。但这也没错,毕竟人活着总要有意义。现在陵阳城需要你来掌控大局,不必为了那一点点名誉,耽误了国家命运的大事!” 这一番话让贺华黎愣了很久。墨林笑着补充:“如果你还信任我一次,就把这里交给我吧!” 贺华黎慢慢站起来,静立了一会儿,眺望着远处的三千琉璃大道,没有说话。 然后,他丢下墨林离开,声音显得更加苍老:“我不知道北戎国会发生什么,也不清楚道长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进宫以来学到一件事:能在逆境中坚持自我信念的人,值得把生命托付给他!” 墨林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立刻拱手表示感谢,嘴角轻轻地说:“公公过奖了,您的命,我可不敢要。” 第86章 银针验血辨真假 贺华黎听了,脸上挤出笑容,心里却不高兴。他给了宁远和另一个人一些疗伤的药,然后转身带着禁军走了,留下两人独自面对空旷的大道和呼啸的风声,显得格外孤寂。 然而道士却对此感到满意,招手让宁远跟上,两人走进皇宫,用力关上了沉重的宫门。外面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像婴儿的哭泣,但这一切都与宫内无关。现在的长乐仙宫里,除了浓重的尸臭味,没有任何生机。 他们俩敷药包扎伤口,宁远先帮墨林处理,然后草草地给自己缠了几圈。墨林看着他,笑着帮他仔细清理了一遍伤口。 两人的伤都不轻,虽然都是皮肉之痛,但痛就是痛,得忍着。不过很明显,墨林的耐受力比宁远强多了。 \"道长,这尸臭你能忍受吗?\" \"我在蚕洞里浴血奋战,比这恶劣多了。所以这点死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那天那些百姓为什么会死,而道长你却活了下来。\"墨林笑了笑:\"你是希望我死在洞里吗?\" \"不是,我只是困惑。\"宁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和墨旋从小在不周山上长大,每次遇到危险,受伤的总是我,但最后安然无恙的也是我。\"墨林讲述着这些往事,像是在述说一种诅咒,但他的表情却很平静,大概是因为他是对着宁远这位将军讲述,除了眼前这个人,他不会跟其他人提起这些。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来到人间后,也没能逃脱这个规律。我多次经历生死,无论是在蚕洞还是凤栖宫的古井,我都能够浴血重生,即使昨晚那样的情况,我们依然逃了出来。这真是命运的安排。\" \"都是道长你有福气。\"宁远让他别多想。 墨林摇摇头,指着宁远说:\"我觉得是有贵人在帮忙。\" 宁远大笑,随后皱起眉头:\"不过说回来,昨天的羽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道长想清楚了吗?\" \"不清楚,不过应该跟我有关,这种感觉没错。\"墨林也在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越想越觉得迷茫。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在凤栖宫的井下会出现师父留下的阵法,让我差点丧命,这也可能与我有关。但是这说不通,毕竟师父怎么会害自己的徒弟呢?再说,师父现在失踪了,我想找到他,他可能已经自身难保,哪有心思算计别人。\" 宁远:\"也就是说,除了我们现在调查的龙凤大案,还有其他的事情牵扯进来了?\"墨林点点头:\"所以,我们会觉得越来越混乱。实际上,宫里的案件是宫里的事,我身上的事情是我个人的事,分开处理就会找到答案。\" 宁远问:“那我们就聊聊皇宫里的事情吧。陵阳城出现这么多怪事,道长有什么想法吗?” 墨林回答:“当然,我很明白贺华黎的想法。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在短短十天内变得这么严重,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慌乱无助。北戎国即将发生大事,这事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和命运延续。所以在国家大义面前,案情的真相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但我还是要追查下去,因为这很重要!” “是为了我们的太子吗?”宁远仍然一心一意地想着太子的安危。 “我不知道太子是否真的无辜。我这人很固执,只要心中有疑惑,就必须找出答案。如果太子真的是清白的,那么真相对他来说就至关重要。” 墨林并没有直接回答:“不久后,北戎国将大乱,太子到时候肯定会起兵参与。但赢得战争的关键不是军队的比拼,而是民心所向。他身为被流放的太子,如何能让天下人心归附呢?” 宁远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只要他证明自己没有杀害皇帝和太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太子之名起兵救国,而邺王和温侯俊则彻底成为乱党奸贼!” 墨林微微一笑:“就是这个道理。你的太子现在缺少的就是一个好名声,没有这个名声,他就无法继续这场战斗。” 宁远听懂后,恭敬地行礼:“多谢道长的指点!” “我不是在帮他,我早就说过,如果你不忠于他,我不会插手他的事。” 墨林说完,便朝屋里走去,宁远振作精神紧跟其后:“道长,我们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这十天发生了太多事,谁能真正安心睡觉呢?” 两人边说边走到皇帝的龙榻前,一切都和平时一样。紫宸国公安静地靠在龙榻上,下半身盖着绣有龙的金色丝绸被子,身体僵硬,脸色苍白中透着微红,脸上充满极度的恐惧,难以形容。他的嘴角微张,流着口水,眼睛鼓出,圆睁着望向窗户的方向,半只手臂伸向空中,手指指向窗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墨林顺着紫宸国公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窗户上。窗户半开着,外面斜斜地插进来一枝寒梅,末端落在桌子上的香炉孔里。香炉已经熄灭,后面映着一面古老的黄铜镜子。镜中的人影扭曲变形,无论谁照进去都会显得面目可憎。 墨林走近,和宁远一起向紫宸国公简单行礼,然后开始仔细检查房间的每一个细节。 “注意不要碰房间里任何摆设,任何一处都可能藏着破案的线索。”墨林说完,就站在原地,面朝紫宸国公,一动不动地开始仔细查看……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宁远见墨林还是一动不动,便走上前轻轻推了推他,结果只换来墨林一个白眼。 “将军,我还需要再看一会儿,你安静等着,别打扰我。”宁远低声答应,虽然不清楚墨林这样做的目的,但他一向都将墨林的话当作命令去执行。 过了一段时间,大约相当于一炷香的功夫,墨林开口说话:“帮个忙,让紫宸国公的身体往前倾斜一点,我要看看他的后脑勺。” 宁远惊讶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贺华黎之前提到,紫宸国公后脑似乎有伤,但又不敢随便碰,所以无法确定。如果不把尸体前倾,我们也看不出来。” 宁远疑惑地说:“可是这样尸体会移动位置,不会影响判断吗?” 墨林笑了笑:“将军照我说的做就行。我已经仔细观察了很久,记住了所有细节。我们稍微调整一下,检查过后,我能恢复现场原状的!” 听闻此言,宁远不再犹豫,两人找来白布包住手,以免留下指纹破坏线索。 紫宸国公的身体被小心地向前倾斜。然而,透过后脑的间隙看去,紫宸国公的后脑颅完好无损。 “怎么会这样,难道贺华黎在骗我们?” “应该不会,就算只是随便说说,那个太监也应该有些依据。” 宁远问道:“道长还记得贺华黎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墨林回答:“他说的是尸检结果,应该是有太医检查过,可能用了银针探查穴位。毕竟那是北戎国皇帝,一般人不敢随便动他的身体。所以,紫宸国公后脑有问题,可能是颅内的问题。” “从外表来看,紫宸国公的后脑没有任何外伤迹象。我是习武之人,如果有人动了手脚,我肯定能看出来。根据我的江湖经验,我不可能看错。” 宁远摸着下巴,十分肯定地分析。 “如果没有外伤,那就说明有别的原因。” 墨林毫不避讳地直接指出。 他站直身体,指示宁远把紫宸国公的尸体放回原位。接着,他沿着紫宸国公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走到窗前仔细查看每一个角落。 香炉已经冰冷,里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一团漆黑。一根寒杏树枝斜插在香炉里,香炉后面的黄铜古镜歪歪扭扭,工艺粗糙,映照出宁远和墨林模糊变形的影像,像极了鬼影。 “这里是暖阁对吧?” 墨林看着窗户前的灰烬,宁远点头确认:“紫宸国公的寝室,当然就是暖阁。” “我想我大概明白紫宸国公的死因了!” 绿袍道士站在窗前,头上的簪子歪斜,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玩世不恭。 宁远倒吸一口冷气:“可你什么都没仔细检查啊!” 墨林说:“根本不需要,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破绽,答案就在眼前,无需再费心猜测。” 墨林指向旁边的桌子,慢慢解释说:“这桌子上的香炉,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的檀香,应该是麝香加上砒石。砒石通常是装在砂罐里,用泥巴密封好,然后放在炉火里烧到通红,再拿出来冷却,接着和绿豆一起煮,最后磨成细粉,这可是剧毒的东西。” 宁远赞叹道:“道长知识渊博,真是学识丰富的人啊!” 听到这话,墨林的脸色反而沉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宁远见他表情不对劲,关心地问:“道长,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就是我刚下山时,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我自己都不明白。” 宁远听了也没说话,因为这确实是个问题。 墨林想了想,还是想不通,干脆不再想了:“每个人都有秘密,这句话说得没错,我觉得我更厉害,把自己的生活都变成了秘密。这样说可能不对,准确地说,是我自己都不清楚,不清楚我是否真的活着。” “那就别乱想了,我们说说刚才的话题,那些砂罐和炉火是从哪儿来的?”宁远有些担心,赶紧换个话题,不想让道士多想。墨林明白了,立刻指着香炉说。 “都在这里,你过来看看香炉里还有什么?”墨林揭开盖子,拿出一把灰烬,轻轻地吹气,灰尘飘散,留下了一些较大的颗粒。 宁远走近观察,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墨林又开口了:“这里面还混了几种其他的东西,分别是火硝、硫磺、樟脑和松脂,这些都是易燃物!不过这些东西平时不会燃烧,但有了这面黄铜古镜,就能点着了!” 宁远疑惑地问:“道长的意思是镜子能聚光?但这镜子是紫宸国公的,如果早就知道危险,怎么会随便放呢?” 墨林回答:“这屋子正对着太阳,镜子能聚集阳光,很容易点燃香炉里的东西。你说得对,香炉里的东西加了易燃物,这镜子怎么可能没有玄机呢?紫宸国公生前已经病重,不能下床,所以身边总有人照顾,这很合理。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悄无声息地杀害了紫宸国公。所谓的凶器,就是这面古镜、一支冷杏花和这个香炉!” “会不会只是巧合呢?”宁远显然心存疑虑,毕竟这些东西看起来太普通了。 墨林却十分肯定:“这镜子根本不是紫宸国公寝宫的东西,你觉得这可能是巧合吗?”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宁远惊讶地问。 “非常明显,镜子的质量很差,根本不是用来使用的级别,能放在这里肯定有别的目的。一个皇帝用这么寒酸的黄铜镜,说出来也是流传百年的笑话,这是原因之一。” 宁远感到惊奇,接着指向那根冷杏枝:“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呢?”墨林说:“香炉里放的是易燃的东西,你还记得吗?” 宁远点点头。 “那些易燃而且剧毒的东西,离紫宸国公那么远,怎么可能会对他造成伤害呢?”墨林引导宁远思考。宁远回答:“是不是烟雾弥漫在房间里,就是这个道理?” 墨林纠正道:“不完全正确。如果是干燥的香炉,烟雾不会升腾,不会毒害到紫宸国公,也就是说,它的力量不够。将军,你想想平时行军时有没有生篝火?篝火旺盛时烟雾的气味是怎样的,篝火被水浇灭时又是什么感觉呢?” 宁远听了,顿时明白过来:“用水扑灭火,烟雾变得又浓又黑,闻了几乎让人晕倒!” “就是这样。阳光照进镜子,加热了香炉,杏枝伸进香炉,外面虽是冬天,但暖阁里四季如春。冷枝受到暖和的温度凝聚成露水,露水沿着枝头流进炉内,表面上看起来诗情画意,但实际上,时间久了就会熄灭炉火,毒烟蔓延开来,紫宸国公无法下床,只能坐以待毙!” 宁远听完,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桌上的物品。他微微皱眉,轻声惊叹:“一切都合乎情理,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墨林笑了笑:“将军变得更聪明了。没错,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要么事情本来就没那么简单,要么就是有人故意让我们觉得事情很简单!”说完,墨林看着紫宸国公惊恐的脸,再次陷入沉思。 墨林静静地站在窗前,微风轻轻掀起他的袍角,如同云朵般飘荡。宁远没有打扰他,识趣地守在门口,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半的酒壶,他揭开壶盖,独自大口喝酒。 墨林闭上眼睛,片刻后慢慢睁开,看向紫宸国公,两人的目光交汇,一个充满恐惧,一个平静如水:“你看他的眼睛,我们刚才分析的逻辑,很多人都能看出来。那根冷杏枝肯定是人为放进香炉里的,而放树枝的手,是从打开的窗户外面伸进来的。” 宁远说:“这一点很明显,紫宸国公僵硬的手指正指向窗外,仿佛他已经看到了凶手。” 墨林接着说:“所以,凶手的逻辑我们已经分析出来了,但真正动手的人还得从紫宸国公身上找线索。”这话让宁远困惑了:“怎么找?人死了就像灯灭了,凶手也逃走了,哪里会有线索?” “从他的眼神里寻找。仔细看看紫宸国公看窗外哪个位置的眼神。你出去站在窗外,朝里看,面对紫宸国公。” 宁远答应后,很快来到了窗外。他看着紫宸国公紫青发黑的脸,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看见了谁,为什么会这么绝望?” “那不是绝望,是震惊。”墨林神秘地笑了笑。 “他看到了他从未想过的人?”宁远试着问。 “他看到了他根本想不到的人。”墨林笑着回答:“这只是个猜测,还需要你来证实。你看着紫宸国公的眼睛,看看在哪个位置,你们正好四目相对。” 宁远一听,顿时明白过来,立刻开始对比。过了片刻,他踮起脚尖,眼神也稳定下来:“道长,就是这里,四目相对!” “保持这个姿势,这就是凶手的身高!” “这么魁梧的身高,凶手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你想一想,我们认识的那些人,能悄悄来到这里不被禁军发现,又有这样身高的,会是谁?” 宁远毫不犹豫地说:“邺王!”墨林:“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又觉得不可能是他,因为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事情太顺利,往往有古怪。” “会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凶手没有亲自出现,而是找了江湖高手代劳?”李觉的推理有道理,但墨林坚决地否认了。 “应该不会,即使是江湖高手,要完全避开禁军也很困难。再看紫宸国公的表情,毒性是慢慢发作的。他不是因为中毒而惊恐,完全是看到凶手才感到惊讶。这其中包含了感情,如果是随便找的江湖人,和紫宸国公没有任何关系,他的表情不该是这样,应该是悲愤交加才对。” “但从身高来看,肯定是邺王没错!” 宁远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墨林听后更加肯定:“你越这么想,我越觉得不可能。很可能凶手故意布置现场,就是为了让我们怀疑邺王!” “但是证据呢?虽然紫宸国公确实朝这边看了。”宁远坚持自己的观点。 “所以,真相还是要从紫宸国公身上找!”墨林说完,回到了紫宸国公的身边:“将军,我的拐子马现在在哪?我的桃花剑呢?”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宁远的回答也一样直接:“在鸿楼的马厩里,我师兄已经妥善安排了。桃花剑在我八师兄手上,他在taizi凉身边,taizi凉现在在陵阳城,在道长吩咐的店里。” 墨林点点头:“我的老马上有个竹匣,里面装着我的银针卷轴,我现在需要这些。” 宁远:“这个简单,道长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宁远不顾伤势,施展轻功,半个时辰后再次出现在窗外,手里多了一个锦囊。他递给墨林,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闪亮的医用银针。 “从太医那里拿来的!”宁远咧嘴笑了,笑容格外灿烂。 “好一个机智的强盗将军!” “真是个受了不少好处的道士啊!” 两人相视而笑,墨林随即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开始给紫宸国公施针。全身施针完毕后,墨林挑出三根针递给宁远查看。 宁远仔细观察,发现这三根针上都沾有血迹,而且血迹各不相同,深浅不一:“这意味着什么呢?” 墨林解释道:“我就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紫宸国公的尸体被人动过手脚!”宁远一听,惊讶地问:“我们刚才不是动过了吗?” “没关系的,紫宸国公已经死了很久,我们现在动他不会影响判断。毕竟他体内的血液已经变质,组织也腐烂僵硬了。我的意思是,在紫宸国公刚死不久,尸僵还没完全形成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动过他的身体!” 宁远好奇地问:“请详细说说!” “人死后,体温会逐渐下降,通常是从上到下,有的也会从下到上,这叫逆温。” 墨林指着手中的三根银针:“这三根针分别位于头部、丹田和脚踝,里面的血样都不一样。人死后血液会下沉,皮肤内部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斑点,医生通常称为尸斑。如果尸体被移动过,尸斑的位置会改变,通过血样可以看出这些变化。因此,通过尸斑的分布和程度,我们可以推断出尸体被移动的程度!” “那我们之前那次移动呢?”宁远看向墨林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没关系的,尸斑一般在人死后十小时内形成,十小时后就不会再变化。所以我才说你可以动紫宸国公的尸体,不会影响调查。”宁远追问:“那么道长,你快看看,从这些尸斑中能看出什么秘密?” 墨林回答:“死后十二小时内,按压尸斑会有些褪色,这就是尸斑因移动而位置变化的原因,因为它们很脆弱。从这三根针的血样来看,原本应在丹田处的尸斑血现在出现在臀部下方,丹田处的尸斑血和颈部后面的尸斑血相近,所以可以推测,尸体被人抬高了。紫宸国公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坐得这么直!” 宁远闻言大吃一惊:“也就是说,实际上紫宸国公并没有看到邺王!”墨林点头:“我们根据尸斑移动的幅度,把尸体恢复到相应的位置,就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找出凶手的真实身高!” 宁远欣喜若狂:“我已经有点紧张了,道长,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先恢复再说。” 说完,宁远按照墨林的指示开始移动紫宸国公的尸体。但由于尸体已经僵硬,整个过程并不顺利。加上尸体已经腐烂,表皮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尸蜡,触感难以形容,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宁远,眉头紧锁,脸色也越来越沉重。 “再往下一点!”... \"再稍微降低一点,就在这儿,别动!\" 宁远按照指示行动,摆好了姿势。紫宸国公半躺在床上,身体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角度。 \"好像不太对劲吧?\" \"就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姿势这么古怪?\" 墨林回答:\"因为尸体已经僵硬,不能完全复原了。你去窗户边看看,比较一下现在的身高是多少。\" 宁远答应了,按照之前的方法检查,结果反而更加困惑。墨林看到宁远不再踮脚,反而几乎是半蹲着,眉头微皱。 \"道士,这结果和刚才完全相反啊!\" \"这次才是正确的,这就是凶手的真实身高。\" \"但是,凶手会是谁呢,这身高太矮了。\" 确实,根据宁远现在的估算,凶手身高不足六尺。墨林也走到窗外仔细测量,然后两人回到宫殿,对着紫宸国公沉默了很久。 宁远:\"五尺七寸,难道凶手是个孩子?温侯俊、邺王和我家太子都不符合,就算知道了这点,又能有什么大用?\" 墨林:\"你先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我在这儿思考一会儿,你别打扰我。\" 宁远点点头,拱手开始搜查。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一幅画回来了,看见道士嘴角含笑,正盯着窗外的杏树枝,笑容持续了很久。 宁远没有打扰,静静地站在后面。墨林笑了半天,挥袖向外走去,宁远紧随其后,两人匆匆离开了长乐仙宫。 第87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道士,你想到了什么吗?\" \"我们现在去找贺华黎,他就是凶手!\" \"怎么可能,虽然贺公公不算高大,但他绝对不止五尺七寸!\" \"人是会变的,将军,你会明白的。你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一幅画,画的是个女人,我不认识,但她看起来很像凰丹尹!\" 听到这话,墨林停下了脚步:\"你说的是凰棠少主?\" 宁远:\"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紫宸国公寝室的壁画里,但她确实长这样。你不信的话,自己看吧。\" 说完,他展开画卷,上面是一棵娇嫩的芭蕉树,树下站着一个女子,倚着红色的墙,眉眼之间竟有七八分像凰丹尹。 墨林:\"这个人应该是凰棠,凰棠别院的凰棠。有些事将军还不知道,我不想多说,你慢慢体会就好。\" 宁远点点头:\"这画上还有一首诗。\" 墨林看了看,那首诗他觉得很熟悉。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天在凤栖宫枯井旁,从跳井女子口中听到的那首:三千珠帘弃置身,华春槛里出凡尘。露华浓重霜秋色,从此帝王不做君。 墨林轻笑:\"最后一句还真改了。\" 宁远不明白其中含义,迷茫地问:\"道士,你说什么呢?\" 墨林还是不想给他解释,毕竟他之前和邺王聊了那么久,肯定不想再多费口舌。他指向诗词中的春华槛,然后看了看宁远。 宁远回答:“那里很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以前是个皇家梨园,用来唱戏听曲的。紫宸国公年轻时亲自下令建造的,改朝换代后就没再用了。我年纪轻,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那个地方现在还在,不过只剩下一堆破墙残垣。” “挺有意思的,我们去春华槛。”墨林活动了一下手腕,显得兴致勃勃。 “道长不是要去找贺华黎吗?”宁远赶紧跟上去。 “现在外面不太平,如果陵阳城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贺华黎无处可逃,一定会去春华槛!”墨林说完,指了指周围监视他的暗哨,微微一笑,潇洒地前行。宁远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紧紧跟着。 “将军,你的红缨枪呢?” “就在这附近,我藏起来了。我这人比较低调,和你一样。” “别把我跟你比,低调和闷骚可是两码事。”墨林笑了笑,久违的笑容如花朵绽放。 两人交谈间,已经离开了长乐仙宫。此刻的皇宫深处似乎不安宁,四处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就像熟睡的巨龙在梦中发出的低吼,让人心里痒痒的。 路上,他们竟然再次遇到了鸿武陵。 只是这次,鸿武陵不再是戏子装扮,而是恢复了一身白衣,佩着玉饰,手里握着一把松纹古剑。身边是一匹白马,头戴银冠,脚穿锦靴,腰束玉带,他看着墨林微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然而,他越是这样,宁远越是困惑。 宁远问:“鸿楼少爷,你的伤怎么样了?”鸿武陵似乎很不解,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宁远:“你在说什么?” 墨林插话说:“昨晚宫角上的羽人袭击,你能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鸿武陵被这话搞得一头雾水:“哪来的羽人?” “你不记得羽人,总记得丑时生吧?”宁远继续追问,但鸿武陵仍然一脸困惑,就像这座城一样充满了诡异:“谁是丑时生?” 宁远坚持追问:“你们昨晚明明交过手,公子为什么要装疯卖傻?”墨林轻轻挥手,示意宁远不要再说了,然后看着鸿武陵:“看来阁下因祸得福,恢复了理智,那你还认识我吗?” 鸿武陵微微一笑,点头表示记得。墨林指着他的白马问道:“阁下骑马是要去哪里?”鸿武陵听了脸色微黯:“去城门送一个人。” 墨林笑了笑:“一个美人吧。”鸿武陵也笑了,但带着一丝苦涩,几乎像是在哭泣:“她终究没看我的信。” 墨林问:“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不打算再给她写信了吗?”鸿武陵回答:“城里不太平,我要送她出城,她在外面找个好人嫁了,等她嫁人,我就不再写信了。” 墨林露出惋惜的表情:“就这样放弃了?” 鸿武陵叹了口气:“不是放弃,只是明白了一些事。我们这些江湖人天天说着要醉倒在山水间,但实际上,谁能真正离开权力中心活下来呢?” 说完,鸿武陵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以前,我爱过一个人。” 墨林笑着回应,笑容更加柔和:“现在,你依然爱着一个人。” 鸿武陵骑上马,向墨林拱手:“周道士,你真的了解我。” 说完,他策马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宫殿道路的尽头。宁远听完他们的对话,似乎想起了远方苍梧的那个人,神色黯然,轻轻叹了口气。 墨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有时候,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到这种地步。” 审案的第九天晚上,寅时,陵阳的地牢里。 两个人静静地穿过黑暗的走廊,脚步声寂静无声,他们都是轻功高超的高手。一个黑衣,一个白衣,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彼此之间似乎有些隔阂,手里紧紧握着冰冷的剑刃。 冷阙,文般若。 从外表看,他们似乎没有被羽人袭击,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除了墨林一行人,其他人似乎都安然无恙。 两人再次来到地牢,但他们之间的纠葛仍然没有结果。 “文郎,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公理重要还是私理重要?” “我的剑比任何道理都更重要。” “你的剑本身就是私理。”冷阙看了文般若一眼,但文般若没有看他:“所以我的私理比公理更重要。” 冷阙:“现在大局将至,我们这样只会逆流而行。” 文般若:“我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顺流而动,我文般若做事,都是为了塑造局势。” “阁下为什么要一直贬低我,我的武功并不比你差!” 冷阙冷冷地看着他,但文般若依旧不看他:“你之所以有底气这样说,是因为你夺走了我的剑。你可能认为夺剑也需要实力,但在我被袭击时夺剑只能算运气,而我认为,一个人最可怕的就是把运气当作实力!” 冷阙闻言也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我也觉得,一个人最无奈的就是有能力却没有运气!” 两人针锋相对,走走停停,最后来到了墨旋所在牢房前。看守的狱卒无法阻止他们,墨旋悠闲地闭着眼睛养神,看到两人一起来,稍感惊讶,但很快恢复了超凡脱俗的气质。 冷阙问道:“大都督,近来可安好?” “除了洗澡不方便,其他都如意。”墨旋说完,瞥了一眼巨阙宝剑,微微勾起嘴角... “道士你过得这么自由自在,可比你那个书呆子师兄舒服多了。”文般若也走上前来行礼,对墨旋说:“文郎你装疯卖傻的本事真是高超,连我这个在官场混了很久的人都被你骗过去了。” “本来我还想再玩几天,但可惜你的手下做事不够干净,我只能匆忙收场。巨阙剑是我的剑,当然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文般若大声说道。 墨旋听到这话,脸色也微微一沉。当初是他带人去取的巨阙剑,现在主人找上门来,让他有些尴尬。 毕竟,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虽然冷阙是我的人,但他手中的剑是江湖的事。江湖的恩怨由江湖解决,不要牵扯到朝廷。这件事你可以和冷阙商量,我不会插手,也没理由插手。不过关于城里的事情,我还要和冷阙谈一谈,所以不知道文郎是否可以先回避一下呢?” 墨旋表面上是在请客人离开,但文般若听了却毫不在意。他把手伸进衣服里,然后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给墨旋。墨旋面色严肃地接过来查看,旁边的冷阙看到也十分惊讶。 那东西竟然是西梁的黑令! 墨旋看完后举起令牌:“确实是真的,但为什么会落在你手里?” 文般若回答:“看来念花少主做得很好,连亲信都没透露一点消息!”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但墨旋还是无法仅凭一块令牌就完全相信:“不可能,你是邺王的人,这十多年来大家都知道!” 文般若:“还好大都督还懂江湖规矩,我确实曾经是邺王的人,但同时也是江湖中人。” “这话怎么解释?”墨旋直视着文般若的眼睛。 “朝廷垮了,江湖说了算。要知道,即使朝廷,其实也在江湖之中。谁能说朝廷不是江湖的一部分呢?江湖与朝廷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 文般若的这番话似乎让墨旋颇为赞赏:“陵阳倒了,北戎国跟着倒了,北戎国倒了,倒在了江湖这片大碗里。” “周道长是个明白人。”墨旋的话也得到了文般若的赞同。 “我明白这个世界,但我还不完全明白你。”墨林立场坚定,他看了看冷阙,冷阙也满脸警惕。 文般若又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巨阙剑:“那就慢慢了解吧,毕竟我的剑还在,剑不断,我们的缘分就不会断。” 另一方面,墨林和宁远告别鸿武陵后,继续前往春华槛。谁知还没走到一半,他们迎面撞上了一棵奇怪的寒杏树。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棵树正在燃烧。两人都没穿很多衣服,立刻凑上前取暖。 宁远搓着手,好奇地问:“道长,我头一次见到树能烧成这样!” 墨林回答:“皇宫里出现奇怪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常态了。” 两人正交谈时,旁边的另一棵寒杏树竟然也莫名其妙地燃烧起来! “道士大哥,又有一棵树烧起来了!”墨林微微皱眉,半闭着眼睛看着周围的树木。没过多久,又有三棵杏树莫名其妙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李觉得出了不对劲:“道士大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快去找水灭火吧!”墨林回答:“这火显然是人为的,就我们俩,根本无能为力。” “那我们就这么袖手旁观吗?”宁远焦急地环顾四周,但墨林仍然镇定自若:“能帮得上的忙当然要去,帮不上忙的也没办法。” 墨林说完就走,宁远赶紧跟上去:“我们还要去春华槛吗?” “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在这之前,先跟我去个地方,皇宫里哪里最高呢?” “当然是白玉楼!” “那就去白玉楼!” 两人疾步如飞,交谈也急促不已。周围树木不断被点燃,景象诡异,雪花飘落,火树银花,显得格格不入。墨林边走边说:“你给我看的那幅画里,凰棠是站在芭蕉下面的。” 宁远问:“那有什么含义?”墨林:“你知道这座城里什么时候开始只有杏树,其他树种都不见了吗?” “确实有些年头了,但我记不清楚了!”宁远回答。墨林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又走了半晌,墨林拦住宁远:“你去拿你的红缨枪,用魁门信号联系八步赶蝉和太子凉,就说陵阳发生了变故,让他们快来支援。我会在白玉楼上等你!” 宁远一听,顿时着急:“我听说白玉楼上有人上吊自杀,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呢?”墨林:“我不信任别人,别人也不信任我。现在我唯一相信的就是将军你了。” 说完,墨林不再多言,撩起衣袖向前奔跑。这是宁远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状态,于是不再啰嗦,按照指示去找自己的红缨枪。 而陵阳城中的杏树,一棵接一棵地燃烧起来,从树干到树冠,火焰热烈而浓郁,仿佛用尽全力去配合那个绿衣道士奔跑的脚步。 道士在空旷寂静的宫廷大道上飞奔,两旁的光芒渐渐璀璨,在他半睁的眼睛下绽放,但他却感到越来越孤独,最终在途中悄悄流下了两行清泪。 前方光彩夺目,像是一条星光熠熠的道路。 而他却像一首孤独的歌,独自前行。 第九夜,卯时。 荧惑星守护心灵,预示着大凶之兆。 高耸的白玉楼位于皇城的最高峰,这里曾诞生过圣人,也埋葬过凡人。 此刻,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在一步步攀登阶梯,在满城火光的夜晚登上了楼顶。 楼下的士兵已经不见了,整个陵阳城显得不安,风中沙砾燃烧的声音带着愤怒和悲伤,没有喜悦。 骅安和李顾都不在了,墨林静静地站在楼顶,眼中闪烁着簇簇火光,犹如莲花般璀璨,节日般寂寥... 他没有闲着,而是拿着一卷书,手上还握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白色狼毫笔。他一边看着下面被雪覆盖的火树,一边沾墨在书卷上不停地写字。 皇城是陵阳城的最高点,而白玉楼又是皇城中的最高建筑。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陵阳城的全景,当然,也包括那些被雪覆盖的寒杏树。 而现在,那些寒杏树都已经被点燃了! 墨林迅速绕着楼转,将整个白玉楼走了一遍。书卷上的墨迹越来越多,他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不久,他放下笔,书卷上已经是一片墨色的海洋。 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但仔细观察却隐藏着深奥的秘密——那竟然是全城寒杏树的位置图,犹如星空般璀璨,排列有序,黑色的墨线勾勒出了奇妙的八卦阵型! 看着这张布满玄机的书卷,墨林半闭的眼睛里首次流露出惊讶。 是阵法! \"为什么和我师父留在井底的阵法一模一样?\"他自言自语,突然发现东南角有一缕轻纱在朦胧的乌云中隐约可见。 这个夜晚,雪下得很大,风也刮得很猛。宫殿上覆盖着厚厚的霜,除了霜和火树,城市各处突然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羽人,他们戴着仙鹤面具,抬头看向越来越炽热的天空。 突然,他们像是发现了墨林的位置,纷纷在宫殿顶部跳跃过来,远远看去,就像一群在广阔夜空中跳舞的跳蚤。 乍一看像是滑稽的小丑,实际上却是致命的翩翩鸿雁! 再次见到这群奇异的人,墨林平日的淡然略有褪去,他略显慌张地收起书卷,背上它就往下跑! 白玉楼的楼梯年久失修,都是陈旧的木头,带着潮湿的糯香味。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道士跑得还算快,但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雪也越下越大,羽毛在风中翻飞。 他的身体还有旧伤,这样的奔跑不能持久,还没跑到一半,他就只能慢慢走。每经过一层楼,外面的羽人都会飘过来,手里握着闪亮的剑,刮擦着白玉楼的琉璃瓦,声音尖锐刺耳,让道士的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他听到李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从未觉得李觉的声音如此悦耳,立刻朝下回应:\"将军,将军!\" \"道长,道长!\" 李觉的声音也在下面响起,喘息声热烈急促。但白玉楼实在太高,就算宁远有通天的本领,短时间内也无法上来。而那些在外面飘忽的奇怪羽人,此时已经攀着屋檐进入了墨林所在的楼层! 看到这种情况,道士干脆不再跑了,坐在地上,用手紧紧抓住书卷,眼神变得异常坚定。而李觉的声音依然有些遥远。 \"道长,你还好吗?\" \"道长,你怎么了?\" ... 墨林没理会他们,四个穿着白衣、戴着鹤形面具的人已经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铁画银钩,静静地看着他,杀气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他试着跟这些人沟通:“各位,你们知道我师父葛行间吗?他在你们手里吗?” 然而,这些人没有回应。墨林接着问:“这座城市的斫龙阵是我师父设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但他们仍然冷漠如冰。看询问无效,墨林也就不再多言,转而看着那些铁画银钩,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墨林常说他从不怕生与死,即使此刻真的面临危险,他也只是对自己的命运过于轻率。片刻后,阁楼上静悄悄的,那些羽人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这让墨林感到奇怪。他稍微睁开眼睛,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那人站在他前面,腰弯得像拱桥,却不是宁远,而是一个和他一样的道士,背上挂着七个剑匣,像孔雀开屏一样,腰间系着一只兽首的玄黄铜镜,上面刻着饕餮吞云,下面挂着八卦道印。他手指间捏着风雷之力,腰间挂着鸿灵通宝四十九贯,辟邪的红绳串起,末端垂进一只歪脖子的绿葫芦里,葫芦在风中摇晃,传出陈年雄黄酒的香气。 他抬头挺胸,身边的七把剑出鞘,深青色,剑尾有太极图案,八卦分布在剑上,七把宝剑对应七个方位,最后一把剑挂在胸前的铜镜上,形成八卦八门的格局。看到他,羽人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反而纷纷退后,形成包围态势,局势一时僵持。 道士吹了一声口哨,微笑着转向墨林。他的剑眉星目英俊逼人,温文尔雅,就像一幅画。两个少年在雪夜中相遇,彼此眼中都带着一丝莫名的惆怅。 “原来是您。” 眼前的人浓眉如云,眼神犀利如剑,双眸泛着青莲般的光,睫毛修长,高挺的鼻子,嘴角似刀,头戴麒麟紫金冠,插着鎏金云纹簪,身披锦缎青囊,脚下踏着祥云道履。正是当初送司马种道和长离真人离开的道门千字辈大师兄,人称公羊真君的公羊千循! “公羊道长怎么会回到这里?” “这事说来话长,你怎么会被他们盯上?” “跟我师父有关,我只是个牵连者。” 两人交谈之际,一个虎背熊腰、英姿飒爽的绣花将军闯进来,手里握着一杆丈八红缨枪,怒气冲冲,正是宁远。他看见羽人和公羊千循,二话不说,红缨枪如惊涛骇浪,抖手施展四十八个探海枪花,枪尖如山崩地裂般直刺下来,瞬间打破了僵局! 第88章 皇城山上斩龙之地 那位绣花将军装模作样地摆了个姿势,却发现没人欣赏,感到很无趣,就提着枪尾走到墨林面前,摸了摸道士歪斜的发簪,然后把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些羽人似乎对公羊千循有些不满,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收起兵器,轻盈地飞向两侧的阁楼,消失不见。公羊千循当然不甘心,正打算追赶,墨林劝阻了他,他才停下来。“他们害怕你的剑。”墨林说。 “我可不这么觉得。” 公羊千循转头看着墨林,露出一个帅气的微笑,但笑容中带着一丝复杂。宁远依旧保持着他的自来熟:“这位道士,是不是认识我家的道士啊?” 公羊千循回答:“有过一面之缘。” 墨林不再坐着,起身与公羊千循互相行礼。两人都不喜欢客套,公羊千循举止端庄,而墨林则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请问,你为什么回到这座城?”墨林问。公羊千循笑着回答:“如果我说我是来接你的,你会相信吗?” 墨林听到这话并没有惊讶,只是笑着回礼:“你要带我去哪里?”公羊千循指向东方:“离开北戎国,跟我一起去俊海国。” “为什么要去那里?难道道教就在俊海国?” 墨林对公羊千循提到的俊海国有些了解,宁远之前已经给他大致描述过十九个国家的形势。北戎国位于最边缘,西北方向,紧邻宁远心心念念的苍梧,而俊海国则是最东边,靠近大海,是一个遥远的边境国家。 公羊千循:“其实不是,你看外面的情况,这座城市已经保不住了。”墨林走到栏杆旁,此时的陵阳城已经被大火吞噬:“公羊道士,你能告诉我这一切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吗?” 公羊千循将剑收回剑鞘,站在宁远的左右两侧。宁远对公羊千循保持警惕,时刻留意他的举动,手中的长枪也闪烁着寒光。 “为什么提起你的师父?” 他看着墨林,但墨林却看着下面的火海:“上次你说过,一千年前有个叫葛行间的道士,那是真的吗?如果是道教文献记载的,那就不会有错。而我师父,周游世界的名号就是葛行间!” “可能是怀念先贤的卫道士,毕竟名字是个人意愿,但与道教祖先并称,似乎触碰了道门的禁忌,确实有些失敬。”公羊道士微微皱眉。 听到这里,墨林反而笑了:“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相信了,因为我师父和我一样,都是违背传统、离经叛道的人!” 他仰天长啸,公羊千循看到他背后的卷轴,指着问:“这是什么?” 墨林听到这话并没有回避,他展开卷轴递给对方看。宁远也瞥了几眼,但他实在不懂其中的深奥,于是明智地继续握着枪侍立一旁。倒是公羊千循略显惊讶,他仔细看完卷轴,眼中已经闪烁出波涛汹涌的光芒。 “竟然是斩龙阵!” “原来公羊兄也懂得阵法。”墨林对公羊道士多了几分敬佩,但眼中的警惕也更加强烈。公羊千循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略懂皮毛:“我只是略知一二,敢问道友,这阵法该如何破解?” “阵法是我师父教的一门,之前在凤栖宫的枯井下遇到过几重阵法,虽然都有杀机,但并未真正施展杀伐之道。但今天的斩龙阵却大不相同。” 墨林的表情变得严肃:“斩龙阵是我师父的拿手道术,不周山上的护山大阵就是斩龙阵。这个阵法以龙鳌交错为主,表面上是封山镇水,实际上却是切断五行之气,阵内的生命都会遭受毁灭,它是困住巨兽的阵法之首!” “我想听听详情!”公羊千循谦虚地请教,墨林开始详细解释。 “这个阵法也被称为葬地阵,古代用山河灵气保护墓葬的风水。这种灵气就是阴阳两种气息,在尘世间到处都有。而依山傍水也分阴阳,山为阳,水为阴,正所谓‘临山阳气盛,衰不惑焉’。” “所以只要有山川湖泊,就可以布置斩龙阵。但斩龙阵变化多端,要看出阵法就必须找到所有的阵眼。然而斩龙阵的阵眼多达九个,称为九台。” 公羊千循回应:“这个我略有耳闻,鉴临台、定落台、星吮台、坤殂台、真仙台、合仗台、空榻台、空虚台和燧门台!” 墨林听后,目光中满是赞赏:“公羊道长还说不懂阵法?不愧是道教中人,九台一个不漏,不过这些知识并无太大用处,当作游戏玩玩倒挺有趣。” 公羊千循闻言沉默不语,宁远也显得有些尴尬。 墨林没有心情开玩笑,罕见地严肃说道:“真正决定斩龙阵关键的是这九台上供奉的九种法器,名为‘镇台’。但这‘镇台’非常灵活,可以是玉石,可以是胸器,可以是牲畜,甚至可以是人血。镇台镇压的东西不同,斩龙阵的效果也会截然不同。” 公羊千循:“现在陵阳皇城四处都是大火,根据你的图所示,这棵冷杏树的位置是按照镇台的保护来安排的吗?”墨林:“正是如此。因此,要想解决皇城的危机,就必须依次找到皇宫里的九个镇台所在,破坏掉镇台的阵眼,阵法自然就会瓦解!” 宁远在一旁听得激动不已:“那道长,你现在画出了分布图,是不是可以马上去除阵眼了?” 墨林摇头苦笑,宁远一脸困惑,公羊千循在一旁解释:“按照道友刚才的说法,我们并不知道镇台镇压的是什么东西,每一种都可能不同。仅凭肉眼判断,是不可能找到正确位置的。” “就这样,咱们赶紧离开,留在这里早晚会有危险!”宁远说完就马上行动起来。公羊千循拍了拍背上的剑鞘:“我的剑可以带你们俩出城,下山去!” 宁远正要答应,墨林却挥手拒绝:“我现在还不能走,将军,你忘了我要去春华槛了吗?” 宁远听后显得有些着急:“道长!” 墨林仍然坚持:“将军,案子还没解决,我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况且你家太子也需要一个交代!”宁远反驳:“现在这个紧急关头,如果我们都被火烧死在城里,那些虚名真相还有什么意义呢?” “将军,我认为带着真相生活,比只是苟且偷生更有意思!” 墨林仍然坚持,宁远听后不再多言,他本身也不是爱唠叨的人。他立刻提起长枪,目光瞬间变得清澈坚定:“既然你这么说,道长在哪里,我宁远就在哪里!” 旁边的公羊千循受到感染,也握剑站在一旁:“道友的精神可嘉,如果你信任我,清除阵眼的事就交给我吧!” 第九个审案之夜,陵阳城的人们无心入睡。 墨林和宁远离开了白玉楼,公羊千循去了未知的地方。路上的火势越来越猛烈,但雪却越来越大。 “我们真的没多少时间了,将军。” “道长,陵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林指着天空:“天灾。” 宁远又问:“那么这些燃烧的树呢?” 墨林指着地面:“人祸!” 宁远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春华槛里全是杏树,恐怕也保不住了!” “不用担心,贺华黎不会轻易放弃春华槛的。”墨林语气坚定。 “为什么呢?我又不明白。”宁远一脸困惑,墨林回答:“等天亮了,如果我们还活着,将军,你会有更多的疑问。”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远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虽然四周火光熊熊,但他像墨林一样镇定自若。至于为何如此看淡生死,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从小时候进入军营到现在,他似乎一直糊里糊涂地活着,或者说是为某个人、某件事而活。 “还记得服部兵乙吗?其实从金墉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场残缺的棋局!”墨林直视他的眼睛,宁远惊讶地问:“是谁布的局?” “有心人!”墨林甩了甩袖子,顶着风雪烈火奔跑,宁远紧紧跟随,边跑边拉紧身上的毛毯:“天气寒冷,小心别着凉。” 春华槛是皇家园林,过去常搭建舞台供皇帝娱乐,时间久了,培养出了一批演员,当然也包括妃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着名演员四处流落,音信全无,妃嫔也悄然失踪,皇帝来得越来越少,这个地方逐渐变得冷清,直到墨林二人来到这里,已是断壁残垣,一片荒凉。 “明明是个豪华的宫殿,却总有些冷清的住所。皇帝的心思难以捉摸,一时喜欢一时不喜欢,高兴时连鸡犬都欢呼,生气时万籁俱寂。有的宫殿夜夜欢歌,有的则像凤栖冷宫,只有风雪和梧桐相伴。道长你以前不是宫里的人,如果经历过开国盛世,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宁远的一番感慨让道士颇感惊讶:“将军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文雅的话了?” “以前常听太子说,就算不感动,也能学会牢骚几句。”宁远笑着回答,墨林却轻轻叹了口气,抬脚走进去,口中哼着小调。宁远侧耳倾听,突然,道士又吟诵了一首诗:宫殿四季变化多,皇帝一句话令人叹惋。 素手丹心无妙笔,赏花问柳玩弄栏杆。 宁远看了看天色,不顾城市四处燃起的火焰,跟着墨林大步跨过高高的门槛。 正如墨林所说,春华槛里虽然满园的寒杏繁茂,却没有一棵被火烧到。墨林从背上取下卷轴,展开给宁远看,上面标示的春华槛位置没有任何墨迹,绘制得一丝不差,宁远看着不禁啧啧称奇。 “为什么你不把这个卷轴留给公羊道长呢?” “公羊真君有道心天眼,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不知道墨林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对公羊有所防备,宁远没心情深究:“这里恐怕支撑不了多久,火势越来越大,天亮前这座山顶宫殿就会被烧成灰烬。这是北戎国前所未有的危机,大厦即将倾覆,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然后下到三千琉璃大道!” “仙境已经沦陷,江山怎么能完整?”墨林感叹着喃喃自语,这让宁远又紧张起来:“道长,你怎么这么说?难道这火能烧到山脚下吗?” “有心之火,可以焚烧无心之城!” 墨林说完,四周突然响起哗啦声。两人循声望去,一路上漆黑一片,看不清是什么景象,只有一股腐朽的木头味道特别强烈。他们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才发现一群大雁在黑暗中盘旋上升,撞破了上方的篷顶,洒下雪花和月光。 周围的布置渐渐清晰,原来是一个破旧的戏楼观众席。更令人惊讶的是,舞台上此刻坐着一个失意的老者,头发散乱,神志不清。两人上前查看,发现竟是贺华黎! “贺公公为什么会在这里?”宁远低声问墨林,墨林笑了笑:“如果他不在这里,反而不合理了。” 贺华黎看到他们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摇头晃脑地唱着陵阳小曲。墨林让宁远解下腰间的酒囊,来到他身边静静地喝酒。喝了两口,他把酒囊递给老太监,贺华黎也不客气,抓过来就喝。谁知酒劲猛烈,他呛了好大几口,但还是默默地把酒全喝完了。 “将军,这里没事,你快下山去,太子现在需要你。”宁远闻言大吃一惊:“道长,这怎么行呢?...” “公羊真君不会丢下我不顾的,你放心下山吧,我的命不会有事的。” “怎么会没事,刚才你还说贺公公……” 墨林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脸色略带愠怒,宁远不再多言,礼貌地鞠躬后慢慢退向后方。 “我会按照道长的吩咐去做,道长不让听,我就不会听。但如果让我就这样不管道长,我是绝对做不到的。我就在门外守着,只要道长有需要,一声招呼我就会立刻前来。就算大火蔓延,我也会背着道长共度生死!” 宁远说完便消失在黑暗中。墨林听到这话,轻蔑地笑了笑,指着宁远离开的方向嘲笑道:“您看,无论情况多么糟糕,总有些痴心不改的老好人。” 贺华黎听到这话,微微动容。他浑浊的眼睛瞥了墨林一眼,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咀嚼着自己的话语:“祖先留下的基业快没了,我还是没能守住这一切。” 墨林大笑:“贺公公真是会开玩笑,你想保护的东西,不是好好的吗?”贺华黎听到这话,眉毛顿时紧锁,冷冷地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墨林指向天空中盘旋的大雁,笑容中多了几分放纵:“我原本以为时间紧迫,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谁知道命运眷顾,我还是赶上了这个最后的机会。” 贺华黎听到这话,身体微微颤抖。墨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力让他平静下来:“贺公公,在我们解决问题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春华槛外,宁远扛着红缨枪威武地站立,像守护家宅的门神,让人不敢靠近。大雁从春华槛飞出,穿过风雪和火海,飞越三千琉璃大道,穿越云层来到陵阳城下。 它们越飞越低,最后停在了北城门上。北城门缓缓开启,一头青色的水牛慢悠悠地走进来,神情悠闲,似乎对城中的事物毫无兴趣。它抬头看着中央高耸入云的火鼎皇城,打着一串带有泥土香气的鼾声。 第89章 马蹄向南,目光向北 自从陵阳城建成以来,从未遇到如此危机。如今人心惶惶,昔日的繁华不再,无论是道德还是人心,都像秋天江面上的浮冰一样脆弱。 邺王府已无人烟,仆人被遣散,家人向南逃难。只有邺王孤身一人,手持方天画戟,骑着北戎的烈马,在暴雪的深夜踏破昊天北门!他穿越苍穹,穿梭在三千琉璃大道的云雾中,身披烟火,在火树银花中,不觉间回到了陵阳城。 他想起了严绛的预言,陵阳城真的陷入了他说的混乱,而这场祸乱的源头竟是西梁的死侍精兵! 邺王有些困惑,看不清当前的形势,也不明白这些死侍与穆青候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他只是乱世中的一叶孤舟,只知道庆幸自己没有把兵符交给严绛是对的,但对于现在的局面,他越来越感到迷茫。 他必须去大道登仙阁,他需要发布命令,他现在需要北戎的大军来扭转乾坤!... 然而,当他走到路的尽头,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镖门的领袖,狄江倾! 他似乎有意或无意地站在那里,剑拄在地,抬头挺胸地守在门口。 邺王看见狄江倾,完全没有惊讶,只是微微拱手,保持着高傲的姿态。 “久等殿下了。” “狄老先生,您是在等我,还是在等贺公公呢?” “当然是等殿下了。现在陵阳城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混乱,殿下可清楚?” “不过是外敌侵扰,何必瞎猜!” “那么殿下认为,这次侵犯的会是谁呢?” “北戎国虽然地处偏远,但我多年来厉兵秣马,四海之内都已归顺。如果说他们有深仇大恨,确实可能有,但要说他们敢发动侵略,恐怕还没那个胆量!” “眼前无事,并不代表远方平安!” 狄江倾的话里有话,邺王瞪大了虎眼:“远方指的是哪里?北戎国世代以礼法治理,国王信仰道教,长久以来用武力震慑近邻,与远方和平交往,并没有日夜不休的敌人。所以这远方的担忧,显得有些荒谬!” 狄江倾接着说:“殿下是否考虑过,那个凌驾于十九国之上的西梁朝廷?” 邺王闻言冷笑:“你是说那个日渐衰弱的西梁君主吗?” 说完,邺王心中一阵寒意,不知道狄江倾到底知道些什么。现在不仅是局势,人心也变得难以揣测,每个人都必须互相猜忌才能前行。 “西梁确实在过去几年里衰败了,但殿下还记得金墉城的事吗?”狄江倾善意地提醒,邺王听到金墉城,脸色立刻变了:“狄老先生,你提起这事有何用意?” “佘穆庄带兵攻打北戎国边境,殿下和温大人却置之不理。三万魁门士兵血染城池,这难道可以轻易敷衍过去吗!” 狄江倾的质疑语气十分强烈,邺王听到这话,眼神瞬间冰冷。狄江倾毫不退让,两人针锋相对,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狄老先生,朝廷的事,江湖人不该插手!” 狄江倾回应:“殿下,江湖不管朝廷之事,但魁门士兵的命也是江湖人的命!江湖人的命运就应该由江湖人来争取!如今故人已去,陵阳城风雨飘摇。老夫只想得到一个解释,当初阻止出兵援救金墉,导致三万英魂惨死的合理解释!” 邺王闻言淡然一笑:“狄老先生聪明,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推测出原因。” “是为了朝廷的权力斗争吗?”狄翁满脸不屑,邺王也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不然你以为太子为什么会垮台被流放?” “为了那象征权力的三尺宝座,不惜牺牲三万英勇的将士。阁下和温大人这种驱虎吞狼的行为,真是冷酷无情!” 狄江倾痛心疾首,他的镖门与魁门关系密切。魁门的士兵死亡,就像他的镖师丧生一样令他深感愤怒... 可是邺王并不这么认为,他是个经历过战场洗礼的硬汉,对生死看得很淡:“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如果西梁军队真的来了。狄翁,你帮着贺华黎走到今天,自己身上也沾满了污点,说不清楚!你现在一直缠着我不放,难道是要在这里做个了断吗?” 狄江倾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让出路来,声音沙哑地说:“我知道现在为难你也没什么用。江湖中的恩怨已经够多了,殿下,你还是走吧。希望你能为北戎国的百姓做点实事,也不枉我这次对你手下留情。殿下你也明白,凭我的本事,你年纪轻轻,就算打了多年的仗,在我面前也占不到便宜!” 他的话充满正气,一代宗师的风采尽显无疑。邺王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语气并没有完全软化下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和魁门的老怪交情深厚。魁门失去了兄弟,镖门的首领自然会心痛。你协助贺华黎在宫廷中夺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但现在不是时候,皇权即将颠覆,恩怨和道义都无需再提。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清算过去的仇恨!” 狄江倾听了,微微失神,望着火海蔓延的山顶喃喃自语:“殿下被囚禁这么久,还记得那些飘泊在北戎国各地的士兵吗?”这句话让邺王一愣:“不必劳烦狄翁操心,我用兵自有我的秘密!” 两人不再多言,相视一笑,就此告别。 此时此刻,除了陷入火海的陵阳仙宫,陵阳城内也是一片混乱。 西梁的士兵,身材魁梧,从古老的杏树根下钻出来。满城的杏树都被摧毁,黑色的军队仿佛从远古的深渊中爬出来,像鬼魅一样无穷无尽。他们在夜色中涌入城市的主干道,闯入普通人的家中。熄灭灯火,血溅窗户,砰砰作响,如同雷鸣! 然而,北城门口的那头青牛依然悠闲自在,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西梁军的杀戮悄然无声,但百姓的尖叫声却凄厉刺耳。一个瘦弱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青牛上,抓着牛尾背对着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只在黑夜中独自前行。他的头轻轻摇晃,偶尔发出微弱而不沉重的鼾声。 牛和人在街上行走,两边的百姓商家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窗户上的血花五彩斑斓。整个城市的夜晚气息越来越浓,而青牛上的那个人却睡得香甜。 邺王手持方天画戟来到城中,沿途发现了西梁的士兵,连续杀了几人后发现敌人无穷无尽,立刻策马疾驰向高处,正是司马种道的大道登仙阁。还没到半路,迎面跳出一位虎背熊腰的将领,青面獠牙,身穿骷髅念珠,竟是消失了许久的丑时生! “你是西梁的谁,我的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邺王并不认识这家伙,直接把他当作叛军的一员。丑时生不太会说话,听到这话就结结巴巴的,手舞足蹈显得很着急,可就是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邺王看了半天,觉得他可能是个傻子,于是不再理他,催马继续赶路。谁知道丑时生不让步,紧紧抓住马尾巴不让邺王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连北戎的烈马都被拉得差点摔倒。邺王看到这场景吓了一跳,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壮汉。 \"壮士,你拦我到底要干嘛?\" 丑时生指向西梁的方向,然后摸了摸胸口,掏了半天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手帕上沾着血丝,他递给邺王,自己静静地站着。邺王接过手帕,看见上面整齐地写着一行字:斛觞楼上有公子,寒潭地下有青囊。 看完,邺王一头雾水,举着手帕问丑时生:\"公子是谁,青囊里装的是什么?\"丑时生使劲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见问不出什么,邺王反过来问他:\"你这怪人,到底是谁啊?\" 丑时生再次摇头,这次摇得更厉害了。 邺王又看了看那手帕:\"你是想让我去看这些地方吗?\"丑时生听了,开心地点头,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好事。 \"你是严绛派来找我的吗?你是西梁穆青候的人?\"邺王想起了严绛的话,当初严绛告诉他,在大乱之中会有个人帮他释放令牌,还会给他一个大机遇! 丑时生听了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直傻笑。 平时,邺王肯定不会理这个傻子,但现在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一方面,严绛确实说过那样的话,跟现在的情况吻合。另一方面,这斛觞楼,邺王自己也很好奇。虽然它是个酒楼,但紫宸国公明令禁止任何皇室成员进入,至于为什么,直到紫宸国公去世也没说清楚! 正因为这样,邺王对这件事更加关注。原本紧张的局势让他忘记了这事,现在被丑时生这么一拦,反而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邺王按照严绛的提示,试着命令:\"我不管你是谁,你去大道登仙阁帮我跑一趟,我有个事情要托付。如果你能办成,我就去查看这两个地方,怎么样?\" 丑时生毫不犹豫,用力点头! 邺王半信半疑,交代一番后就让他走了。然后抖了抖手腕,不顾四周渐渐响起的喊杀声,盯着手帕上的字陷入了沉思。 \"斛觞楼上,寒潭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呢?\" 第90章 逆流而行,洗净心灵 从北城门进来的青牛,因为拥挤的街道而停下了脚步。 人们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多嘴。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出城,带着家人,哭喊着离开。青牛上睡觉的人被吵醒了,伸了个懒腰坐直,抓着牛尾巴挠了挠有点痒的鼻子,然后抬起眉毛,竟然是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道士... 一个身穿青衫的小道士,骑着一头青牛,衣服有些皱巴巴的,他的脸绷得紧紧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头上插着一根青松做的发簪,歪歪扭扭的,和墨林里的树木一样。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圆溜溜的,空洞无神。 他静静地注视着人流在动荡不安的世界里沉浮,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老者。 这时,一个老人站在牛前,似乎行动不便,旁边有个年轻人搀扶着他,喘着粗气,看着小道士。小道士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出城呢?为什么没有人照顾你们这些老人家呢?” 老人回答:“城里没法活了!你看看现在的城是什么样子?冷杏树下突然长出的根须裂开,里面冲出阴兵见人就杀!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惨遭屠杀!鲜血汇成河流,谁还顾得上尊卑有序啊!”小道士不再提问,等老人喘匀了气,才催促青牛继续赶路。 路上果然看到了西梁军在街上杀害陵阳的百姓,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阻止青牛前行,只有百姓磕磕绊绊,让小道士不停提醒。这一路上走得相当艰难。 “让一让,这位大人,我家的牛耳朵不能随便摸。” 类似这样的话,不断地重复,直到一个同样年纪不大、走路一瘸一拐的少年在喧闹中拦住了他:“为什么那些恶人不来杀你?” “我用了隐身术,他们看不见我,自然不会起坏心。” “你胡说,我明明能看到你。”少年显然不相信这些旁门左道,小道士解释:“你是有心人,他们都是无心之人,你现在可能不懂,长大后就会明白了。” 少年责备道:“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小道士:“我是修道之人,日出日落,就是一次轮回。” 少年还是不明白,但他不在乎这些,迅速朝城门跑去:“不跟你说了,我要逃难去了。” 小道士看着他的背影,见他一瘸一拐地跑得很辛苦,于是大声喊住他:“你要去哪里?” 少年头也不回:“我不知道,反正离开陵阳就是好的,反正我是个乞丐,没有家人也没有牵挂。”小道士轻轻地说了声慈悲,然后掉转青牛慢慢跟着他:“福生无量天尊。” 少年看见他跟上来,干脆继续和他说话:“你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你要去哪里?”小道士:“我要去找我的师兄,他从不周山下来,我要带他回去。” “你最好别去,就算那些恶人真的看不见你,但他们还在杀人。”少年真的很害怕,小道士却睁大眼睛,好像这一切都很正常:“恶虽然看不见,但它一直存在。” 少年点点头,但他还是不懂这些深奥的道理,只能继续前进。 小道士看着他那条瘸腿,从后面叫他:“有没有想过,就这样出城,糊里糊涂地活下去,和被恶人杀死,哪个更真实,更自由呢?” 这问题真是稀奇古怪,少年听到后停下了脚步,没花多少时间就回答:“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正因为这样,我更要好好活着!” “没有时间去认真地年轻,但一定要学会认真地老去。希望你能顺利离开这座城市,然后认真地生活。不过,红尘世界的日子既认真又艰难,这是我大师兄教给我的道理。而且城外的世界同样混乱,真心祝福你平安快乐。” 说完,两人告别。小道士轻轻叹了口气,这时有士兵朝他冲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张三寸黄纸符,轻轻地烧掉,口中念念有词。那些满身泥污的西梁黑军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从旁边飘过,偶尔有人仔细嗅了嗅,即使闻到青牛的气息,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这一幕被一群受伤的士兵和残兵看在眼里。 伤兵问:“你是谁?你怎么做到的?”小道士回答:“我叫渐离,这只是道教的一个简单幻术。你们能看到我,是因为我没对你施展法术。” 伤兵劝道:“这座城市已经被占领了,你也快逃吧!”渐离说:“我是出世之人,修行从不在乎地点。倒是你们,作为城里的士兵,为什么要逃跑呢?士兵不应该保卫家园和国家吗?我从道藏三千上看到的都是这么说的。” 旁边的残兵不满地说:“保卫家园和国家不是非做不可的事!你没有家人,但我们都有。国家虽然破败,但山河还在,家破了就没有希望了。世界上有为国捐躯的将领,自然也有像我们这样只顾小家不顾大局的人。没什么好比较的,道士你说的道理,站着说话不腰疼!” 渐离解释:“我没有责怪你,别放在心上。你们出城打算去哪儿?”残兵答:“西梁向北戎国发动战争,那国家现在已经很危险了。我们打算远离北戎国,找个安宁的地方。” 渐离惊讶地捂住嘴:“这是背叛国家,我在道藏里也读过你这样的人!” 残兵闻言大笑:“我们没有生活在和平的时代,但可以选择和平的国家。我爱和平,爱好和平有错吗?” “没错,但这完全是两回事。”渐离摸着头,心里困惑。他刚下山,总觉得士兵的话有道理,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他的世界里,任何与道经不符的事情都不应该被视为真理。但现在他感到矛盾,小道士开始迷茫了。 伤兵附和道:“皇帝已经去世,太后也仙逝了。现在人人都在谈论北戎国,但北戎国早就不存在了!” 两人说完,泪水湿透了衣襟,带领伤员继续前行,和百姓一起涌出城门。西梁的士兵不断出现,杀气腾腾,喊杀震天,夜色越来越深,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 渐离,那个从不周山下来的道士,告别了小和尚,独自踏上旅途,悄悄地来到了北戎国的首都陵阳。他刚到,就目睹了这个城市的最后衰败。 渐离摸了摸胸口,拿出一个八卦罗盘,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点点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皇宫山顶,低声自语:“原来是在那里啊。” 他继续骑着青牛,指着一个方向,然后靠在牛背上沉沉睡去。青牛打着喷嚏,笨拙地走向三千琉璃大道,这事就不提了。 另一方面,邺王自从和丑时生告别后,直接来到了斛觞楼。斛觞楼是陵阳城着名的酒馆,四层高,上面有露天平台,下面连接着温泉,是达官贵人常去的奢华消费场所。 然而此刻,邺王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大道登仙阁突然射出一支穿云箭,在夜空中飞散,穿越雪花,形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邺王站在斛觞楼前,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他毫不犹豫,用方天画戟轻轻一挑,就解开了楼门上的铜锁。 这是他让丑时生帮他做的。这支箭是邺王亲军的信号,可以穿透云层,传递三千里的命令,途中还会引发三百六十支烽火连箭,直达东郡的邺家军大营! 如果丑时生食言,他就不来探索斛觞楼。显然,丑时生没有违背诺言,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这与严绛的话不谋而合! 而且,他来到这里探查,也有自己的原因——斛觞楼是紫宸国公明令禁止皇室成员进入的民间建筑! 很明显,丑时生的背景并不简单。既然能与此地有联系,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实在难以猜测。邺王也不担心会被别人的阴谋诡计算计,他从小就力大无穷,加上天生的皇家龙气,一直以来都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然而他有这样的底气,因为他至今还没有因这种冒险吃过亏。这让邺王更加坚信自己的信念,他始终认为,他的生活就应该这样勇往直前。 斛觞楼的灯火已经熄灭,失去了昔日的繁华。邺王没有上楼,反而找到了酒窖,一步步走向地下的冰冷潭水。 虽然紫宸国公的禁令很明确,但邺王还是偷偷来过几次,毕竟这里是京城的老字号酒馆,以前总会来喝上几杯,他对家乡的酒特别钟爱。行军百里,遮天蔽日的流浪生涯,使他对家乡的味道难以抗拒。 因此,斛觞楼的每个角落,邺王都了如指掌,当然也包括地下的冰冷潭水。他心里清楚,那不是泉水,而是一个被老酒糟浸满的酒池。 不过,他从未听说过冰冷潭下面藏着什么青囊,这让他对丑时生的身份更加好奇。但他没有深思,毕竟现在的陵阳城鱼龙混杂,丑时生能信守承诺为他射箭,那么他也要尽责来这里看看...... 地下的酒窖,其实是天然形成的岩洞,洞穴中挂着钟乳石和碧绿的石头,像一个隐士避开世俗的世界。 这个地方的气温很低,让人感觉更冷。邺王穿着厚重的铠甲,但他是个军人出身,身体硬朗,对这种寒冷毫不在意。他沿着酒窖的台阶一直走下去,直到看到一个巨大的暗层才停下来。 邺王说:“斛觞楼的酒窖,总是这么讲究。” 酒窖里没有烛火,只有浓郁的酒香。两边洞壁挂着侍女形状的铜灯,上面托着的是夜明珠。邺王取下一颗拿在手里,横握着方天画戟向前探索。 方天画戟在这里能灵活使用,可见酒窖的空间有多么宽敞。无论丑时生是什么样的人,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陵阳城的任何一个地方都需要全神贯注。 即使是邺王,也不例外。 他很清楚,即使是战场上最英勇的将领,在时代巨变的洪流中,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现在北戎国就是这样的情景,各种力量汹涌而来,明争暗斗交织在一起。如果不谨慎行事,没有人敢保证能在混乱中笑到最后。所以,虽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勇往直前,但做事还是得小心谨慎。 尽管如此,邺王心中从不畏惧。 巨大的酒窖宽广而不高,举起方天画戟可以碰到顶部的钟乳石。他一路轻触戟尖,记下了沿途窖顶的声音。 他来到水潭边,水潭中布满了渔网般的缰绳,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编号,延伸到深处看不见尽头。邺王静静地站立,他知道下面堆叠的全是酒缸酒坛,但要在其中找到那个不明所以的青囊,确实有些困难。 邺王不是个喜欢算计的人,他没有多说,一脚踢起飞舞的方天画戟。大戟发出嗡鸣,螺旋升天,如同逆龙抽筋,在空中荡漾。他抓住戟尾,逆转肘劲,兵器在空中反摆,然后像开山巨斧一样,猛砸向寒潭中央的缰绳! 绳索被割裂开来,方天画戟打开了碧浪之门,瞬间,酒水如狂涛般从两侧翻涌而起,如同凤凰展翅直冲天顶,然后激荡回溅,砸向寒潭,硬生生地打破了这个静止如死水的地窖! 他瞪圆虎目,眉毛挑向天空,豪放地大笑,手中的兵器继续猛烈挥舞。直到所有的缰绳都被打散,他收敛起狂放,变得像绣花的娇娘一般细腻。 方天画戟悄然潜入水中,在漂浮的断绳下静如游龙。接着,他手腕用力,大戟弯曲向上挑起,竟然连同下面的酒缸一起带了起来! 他敏捷地闪避,酒缸在空中划出弧线四散飞溅,最后落在寒潭边的石头上,碎裂成片。陈年的酒香顿时弥漫整个空间,让他陶醉其中,更加激发了他的蛮力和兴致... ... 多亏是邺王,一般人根本没这本事。当然,普通人来找青囊,至少会动动脑子,不会像邺王那样完全依赖外物。不过,不论是动脑还是不动脑,归根结底都是个人的生活方式选择。生活方式没有对错,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个人的选择。 毕竟,每个人的方法都不一样,一旦有了对错,方法就成了规则。但每个人的活法,都应该是自己做主。太在意对错,生活就会失去原本的味道。 邺王明白这些道理,但他明白得太透彻,反而不去深思这些道理,这也是通情达理。有些事情,即使再清楚,一旦深究,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人生漫长,本来就难以琢磨。就像现在的邺王,他把冰潭下的所有酒缸都挑飞打碎,偏偏有几个酒缸在地上滚了几圈,却完好无损! 邺王感兴趣地上前仔细查看,发现剩下的酒缸材质普通,不应该这么坚固。酒缸外壁布满青苔和水草,像长了毛一样。轻轻一按,居然能按下,但又无法深入。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从缸内传来,邺王仔细感受,立刻皱紧眉头,严肃起来。 \"居然是江湖高手的内力外显,不知里面是什么高人,请不要故弄玄虚,出来一见!\" 里面没人回应,邺王等了一会儿,然后恭敬地扶正酒缸,其他几个也一一扶正。他环顾四周,竟然有九个酒缸! 他又说了许多话,但依然无人回答。急性子的邺王感到奇怪。按常理,潭下没有空气,怎么会有凡人?思考半天,他抵挡不住好奇心,拿起方天画戟,运足内力,一招横扫千军,将一排酒缸砸得粉碎! 顿时,酒窖的酒香更加浓郁,邺王仅是呼吸就感到飘飘欲仙。他晃晃脑袋,集中精神,等到酒缸碎片完全落下尘埃,才仔细看去。谁知道,眼前真的出现了他不愿看到的一幕:九个稀奇古怪的人静静地坐着,满满当当! 第91章 剑道儒林照东方 九个满身酒味的人,都盘腿坐着,样子古怪。 邺王也面向他们盘腿坐下,方天画戟横放在腿上,喘息着恢复体力。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真正想好好看看这些人。 他从怀里掏出夜明珠,轻轻一扔,夜明珠滚到九人身边,微弱的绿光照亮了前面三个人的下巴。远远望去,鼻孔和眼袋异常清晰,但正面看去,就像绿色的僵尸,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让邺王意想不到的是,这九个人竟然是清一色的八九十岁的道士! 那些道士的衣服已经褪色,破破烂烂,显露出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体。每个人的头发和胡须都很长,遮住了头上的簪子,他们的指甲异常长且弯曲,仿佛记录着无数过去的黄昏。他们的脸上满是愁容,丝毫没有隐士那种淡泊名利的平静。 过了一会儿,邺王的内力恢复,他站起来拿了几颗夜明珠,分别丢给每位道士。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些道士的眼睛深陷,漆黑一片,仔细看去,他们竟然是盲人,没有瞳孔,全都是盲目的! 他伸手去试他们的呼吸,微弱得像游丝,比地窖里的空气还要微弱。 他又去探他们的脉搏,心跳稳定而缓慢,居然还有健康的心跳! 邺王心中困惑,把手从眼前这位盲眼老道士的手腕上移开。突然,他发现老道士的双手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布满铁锈的木剑。 木剑并不锐利,短小精干,隐藏在道士的衣袖之间。道士盘腿坐着,双手合围,好像在保护它。邺王看了看其他几位老道士,他们也一样,这让他不禁喃喃自语,不知不觉向后退了两步。 自从认识了墨林,邺王对道士的看法改变了不少。所以现在看到这么多奇怪的道士,他心中多了几分警惕。然而,丑时生是如何知道这里有这九个人的,这让邺王更加疑惑。毕竟,从陵阳大乱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一连串怪事让人越来越难以捉摸。 \"几位前辈,晚辈是大戎的皇族,无意冒犯,请各位前辈体谅!\" 九个人都没有回应。 \"几位前辈,晚辈不知道你们为何在此,现在陵阳正处于危机之中,各方势力都在觊觎,视陵阳如砧板上的鱼肉,处处充满危险。这座城市的辉煌已成为过去!\" \"我受人指引来到这里,看到各位前辈都不是普通人,如果上天怜悯,不愿看着大戎王国衰败,那么请各位伸出援手。如果前辈们无意干涉世间纷争,那晚辈就打扰了。但还是建议各位前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山水秀丽的地方安享晚年。\" 面前仍然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的陵阳不适合修炼,既然各位前辈没有回答,我也不再多说。就此告别各位前辈,我是红尘中人,现在要回到红尘中去。\" 邺王说完起身,恢复了威武的姿态,握着方天画戟大步走出地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在他离开后,那九位道士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枯木,与天地融为一体。 直到,其中一位老道士的一根手指,某个关节,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这一切,回到楼中的邺王并不知道。 他眺望着楼顶,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初次遇见丑时生时听到的那句话——斛觞楼上有个公子,寒潭地下有青囊!... 如果那些道士就是青囊的话,那么现在九个“青囊”已经找到了,那么这位楼上的公子又是谁呢?邺王不想多想,拿起大戟就往楼上冲去。他本来就是个直率的人,一生中最讨厌的就是啰嗦的事情。 一路上没说什么,来到顶层,四周都是栏杆。大风吹过,冷得刺骨,整座楼都被白雪覆盖,雪下得正猛。 斛觞楼的顶部只有四个角落的柱子,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卷羊皮古书,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 就在这一刻,漆黑的斛觞楼顶竟然真的有人--一个身穿白衣的人静静地站在桌子旁边,任由雪花落在肩膀上,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邺王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任何印象,立刻行礼,但白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楚。 \"公子,您是陵阳人吗?\" 听到这话,白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不像那九个道士一样始终如一。然而,邺王看到的却是一张同样苍老的脸,与公子的称呼完全不符。 眼前这位白衣人只是衣服不皱,脸庞和其他九个人一样布满了皱纹,特别是嘴角和下巴的胡须一直拖到地上。还好他没有穿着破旧的道袍,看起来并不奇怪,反而带有一丝仙气。 邺王有点尴尬,改口又叫了一声:\"前辈,我失礼了。\" \"您是谁?\"声音苦涩得像药,听不出是从哪里来的。 邺王把大戟插在地上,拱手说道:\"我是大戎的国王赵胤,见过前辈!\" 听到这,白衣人微微动容:\"赵胤?你和赵星阑是什么关系?\" 邺王低头点头,更加恭敬地说:\"正是先王紫宸,也是我的父亲。\" 白衣人听了似乎有些生气,但瞬间又恢复了那种仙风道骨的样子。邺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试探着问:\"阁下认识我父亲?\" 白衣人闻言长叹一声,仿佛想起了往事,眼神深邃如古井幽泉:\"北戎国天下,有谁不认识赵星阑呢?\" 这话里有话,就算邺王再没有心机,也能听出来:\"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白衣人轻轻抚摸着胡须,似乎有些羞愧:\"我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对于和紫宸同辈的老人,邺王不敢不尊敬,于是再次行礼说:\"那总该有个称呼给前辈吧。\" 白衣人看向栏杆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就叫我苦浮舟吧!\" 邺王低声重复了两遍,觉得怎么都叫不出口。想了想,最后还是叫了前辈。如果墨林在这里,他一定能认出这位长须老翁,就是当年在春雨眠江带他渡江的那个长胡子的蓑衣人! \"前辈,现在西梁正在陵阳用兵,他们在寒杏树下挖掘地道,西梁的黑军已经开始屠城。不知前辈来这里有什么指教?\" \"这是一个多年前就已经注定的局面,别人无法改变。\" 苦浮舟的话意味深长,邺王不明白多年前指的是什么,但后半句话他听出了些意思。 \"那前辈算不算别人呢?\" ... 苦浮舟没理那个人,大风把他的白衣吹得鼓鼓的,他伸开双手,眼睛里仿佛装满了风雪和星光。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今晚这么热闹,就是火光有点单一了。” 话音刚落,斛觞楼的底部传来了阵阵歌声,像是梵音在耳边回荡,邺王看到这个奇异的景象感到非常震撼。还没等他问,从斛觞楼底下向四面八方射出了九道剑光,明亮耀眼,光芒万丈! 邺王再也忍不住,跑到栏杆边眺望整个陵阳城,除了仙宫上依旧熊熊火光外,原本漆黑一片的陵阳城在剑光的照耀下瞬间变得如同白昼! 第九夜的审查即将结束,接近凌晨,天色即将破晓,剑光照亮了北戎州。 在春华槛中,贺华黎和墨林面对面坐着,两人都充满失望,只是贺华黎是真的失望,而墨林是真的看着他失望。但这也不难理解,即使掌控了禁军,也无法阻止陵阳的衰败,换成任何一位前朝老臣,恐怕都会有些伤感。 “道长来这里,是为了嘲笑我吗?”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快乐的事,公公也不好笑。” 老太监抬头看了看漏雨的天空:“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墨林看了看门外,又抬头看了看,诚实地回答:“剑光。” 贺华黎深深地叹了口气:“陵阳城最后的底牌,终究是要显露出来了。”墨林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现在无论发生什么,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他平静地接受了:“再丑的姑娘,总要见公婆。” “你不明白,等天亮时陵阳城会变成什么样。”贺华黎的话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墨林见他不再说,便接过话题:“无论发生什么事,taizi凉最终都会获胜!” 他微微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这话让老太监很不高兴:“道长哪里来的这种骄傲?”墨林:“我从不做傲慢的事,只是把这境遇中的人和事看得透彻罢了。” 他半闭着眼睛,说完用手撑着脸颊,又开始昏昏欲睡。 “年轻人有些傲气是可以的,但在我这个年纪看来,最好有个度!”贺华黎显然不甘心,正想继续说,眼前的懒散道士嘴角一勾,抬起苍白的手指指向贺华黎的鼻子。 贺华黎被他这么一指,刚想反驳,突然看到墨林那半睁的眼睛,瞬间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惧,全身开始渗出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年轻的道士总是给他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墨林:“我不仅知道taizi凉会登上大位,还知道公公其实并不希望taizi凉晋升!比起邺王和温侯俊,就算公公再怎么圆滑,我心里对你的打算也是一清二楚!” 贺华黎听了更加惊恐:“他本来就是被放逐的人,道长不要胡言乱语!道长不能颠倒黑白,凡事要有证据!” 道士笑着伸出了一个手指:“这有什么难的?我先提taizi凉,我刚才是不是说到你反对taizi凉的dengji了,这话说进你心坎里了吗?” 贺华黎被他这么一指,心里不由得有点慌,毕竟从昨天掌管禁军到今天突然被西梁军动摇根基,他还来不及完全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taizi虽被流放,但确确实实是taizi的身份,所以关于dengji的问题,大家的看法都是公正的。” “贺公公你在说谎!你对taizi凉反感,是因为凰棠氏喜欢小时候的他吧!”墨林大声呵斥。 贺华黎听到凰棠氏的名字,整个人像背上长了刺一样挺直了身子,浑浊的老眼里难得露出一丝清明,看着墨林,满脸的不敢相信:“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你可以骗过所有人,但骗不了我。我再问你,taizi凉当初被流放的真正原因,应该不是表面上的政治纠纷那么简单吧?” 贺华黎听了更加惊慌,眼神飘忽不定,而墨林却显得越发从容不迫。 “你不必解释,天下人不明白那是他们愚蠢,taizi凉现在还年轻,当初被流放时和邺王都还年幼。两个少年皇子,紫宸国公那时身体健康,怎么可能在朝廷纷争中轻易分出胜负?紫宸国公又怎么会允许他的两个儿子这么早就开始争夺自己的江山呢?” 贺华黎闻言犹豫了一下,但嘴上还是很硬:“道长你不是世俗中人,有些事情不了解。” 墨林听了大笑:“贺公公这话真难懂,至少我知道一点,朝廷是大人们吵架的地方,从来不是孩子们讲道理的好地方!” 这话让贺华黎生气了:“那周道长你说,taizi凉是怎么被罢免的?你告诉我,我洗耳恭听!”然而墨林听了反而不再说话,咧嘴笑了,仿佛春风拂面:“等我见到他,自然就会知道了。” 两人对视良久,各自忍耐着没有发作。 过了一会儿,还是贺华黎打破了沉默:“不管道长怎么想,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taizi被流放我没有从中作梗,taizi离开后我没有偏向邺王,也没有违背祖训去支持温大人。道长来这里质问我,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墨林听了却不肯罢休:“我当然知道贺公公没有偏向,但这不代表你没动过心思!” “周道长,别血口喷人!”贺华黎反驳得激烈,墨林一直盯着他那双混浊的老眼看:“你也别激动,我问你,你这次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反正和你说的那个凰棠氏没关系!”贺华黎斩钉截铁地回答,墨林却摇头如拨浪鼓:“当然不对,你心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贺华黎听起来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周道士,人不能太聪明啊!”墨林却毫不畏惧:“在你伺候紫宸国公之前,你一直是百里太后的贴身太监吧!”一听见“百里”这个名字,贺华黎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瘫倒在戏台上,眼神迷茫,面色苍白,就像所有精神都随这个名字消散了。半晌后,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仍是墨林那双慵懒却清澈如泉水的眼睛。 “这样看来,我的猜测全对了。”墨林轻轻松了口气:“在我看来,你不希望任何人登基称帝,因为你心里想的是让百里太后那个私生子登基!” “那孩子不是私生子!” 说完这句话,老太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眼前这位道士实在厉害,把他心底的秘密一点一点挖了出来,就像盗墓者毫不留情地挖掘坟墓。现在他说了这话,等于是完全承认了墨林的推理! 墨林一脸无辜地说:“抱歉,我刚下山不久,大家这么叫,我也跟着叫了。别激动,你又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老太监的下身,眼皮不自主地跳了跳。贺华黎听后满眼恨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四处游历的道士墨林,就像闲云野鹤,无名小卒。贺公公,还是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吧。” 贺华黎冷冷地说:“死了。” “贺公公,我已经说了,你在这里不能撒谎!” 墨林猛然喝斥:“那天在邺王府,我找到了骅安送来的箱子,里面全是活的大雁。你觉得我会说什么呢?” 贺华黎苦笑着捂住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墨林没理他,继续说道:“起初我没多想,今天在春华槛又见到大雁,突然有了个想法。” 贺华黎沉默不语。 “百里太后在宫里生了孩子,第二天孩子就不见了,接着百里太后也神秘失踪。这看起来很可疑,但实际上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百里太后和那个孩子,其实都还活着!” 贺华黎依旧没有回应,头发凌乱,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曾经想过,要把一个啼哭的婴儿悄无声息地送出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把婴儿放在能掩盖哭声的容器里,就很容易瞒天过海了。邺王府的王妃喜欢大雁,所以贺公公帮百里太后打通了关节,让骅安送大雁进宫,目的就是用装大雁的箱子把孩子运出去。毕竟,一个没有名分的孩子在这个宫廷里是无法生存的!” “这么说来,百里太后和邺王妃关系非同一般,这个计划应该早已精心策划。而且无论是邺王还是镖门,都是进出宫廷的最佳选择,一切迹象都已显而易见。贺公公,你随便狡辩,我很喜欢和人讲道理。” 墨林的笑容像冰一样冷,让贺华黎看着心寒:“就算你看穿了一切又怎么样?孩子已经离开了皇宫,百里太后也安然无恙。倒是你这个聪明绝顶的人,将会和我这把老骨头一起被困在这座仙宫里,被烈火吞噬,到时候一切成空,你说再多又有何用?” 听完这话,墨林依然平静如初,这让贺华黎心里不禁颤抖。突然,道士轻轻勾起嘴角,歪头笑着说了一句让他心烦的话:“那可不一定。” 第92章 忠臣泣血着悲歌 贺华黎看着墨林,心中满是湿润的寒意。 “我的命运总是出奇,只要我不想死,通常都不会死。” 这话听起来毫无逻辑,但贺华黎并没有轻视他的意思:“周道长,陵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清楚吗?” “你是说西梁的侵犯?”墨林指向外面的火光,贺华黎却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我看,应该是四方动荡,天下不再是天下!” 贺华黎说完,显得更加苍老。墨林微微皱眉,然后鼓掌称赞,对老太监表示赞赏:“难得宫中还有贺公公这样的明白人,我原本以为世间人都荒唐,没想到还有看清世事的清醒者。” “既然你知道情况,还如此安心,难道这座仙宫的火真的烧不起来?”他问。 “烧不起来。”墨林笑着回答,非常肯定,这让老太监精神稍微振奋了些。 “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贺华黎请教,但墨林没有回答。 “道门的学问,贺公公还是少问为妙。刚才我说的话,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想让孩子和百里太后在乱世中活下去,最好告诉我她们现在藏在哪里。虽然我没有翻天覆地的能力,但安排人照顾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贺华黎听到墨林再次提起这件事,脸色变得严肃,不再回应。墨林的眼神慵懒而诚恳,但老太监对他并无好感:“道长,你没有儿女,没有牵挂,不用养家糊口,怎能理解孤儿寡母的心情?”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并非我不需要,而是不能。” 说完这话,墨林的眼底多了一丝暗淡的光芒。 贺华黎:“不如让大火封锁山头,道长可以告诉我详情。” 墨林抬起头,露出笑容:“我不是一开始就出生在山上的,小时候我也在普通人家里,住在豪华的大宅里。后来家道中落,我记得的不多,被赶出家门,扔进酒缸里,被丢出城,后来被云游四海的师父捡到,带到了不周灵山修道,从此就住在这里了。” “说起来无牵无挂,其实是因为不能有牵挂。家族从兴盛到衰败,虽然道长你小时候不知道,但说到底,这苦命的出身已经注定了。我家在净身之前,也是苦日子过来的,这么说来,我和道长你倒是有几分相似的经历。” 墨林听了,又看了看贺华黎的裤裆,连忙说:“哪里哪里,不敢当。” 贺华黎接着说:“自从道长你第一次进宫,我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你和邺王交往,我心里也清楚。不过,你这喝酒吃肉的豪爽劲儿,真是让我琢磨不透。” 墨林回答:“我生来并不苦,但我渴望平安快乐。我不喜欢清心寡欲的生活,所以我离开山林,来到繁华的人世间,除了寻找我的师父,还想摆脱注定的命运,娶妻生子,享受喝酒吃肉的乐趣,回到我想要的生活。这才是我选择的道路。”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转向贺华黎问道:“说到这儿,我想请问贺公公,我的猫呢?”贺华黎指了指上方:“它就在春华槛里,以前我会派人照顾,现在应该在戏台后面的厢房。” 墨林轻轻一笑:“看样子贺公公对这个地方感情很深啊。”贺华黎的老脸微微一红,显得有些不自在:“我还有件事想问你,问完这个,我就不打扰你了。” “道长尽管说。”老太监的眼神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 “紫宸国公真正的死因!”墨林直截了当地问,贺华黎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未显出惊讶:“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纠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我还是那句话,世界怎么样是它的事,我只关心我想知道的真相。我去过长乐仙宫,然后发现了一些事情。” 贺华黎说:“说来听听。” 墨林:“仙宫里的香炉,里面放的不是檀香,应该是麝香和砒霜。砒霜通常放在砂罐里,用泥封口,放在炉火中烧红,冷却后再和绿豆一起煮,磨成细粉,那是剧毒。” “紫宸国公生前已经病重,无法下床,所以身边总有人照顾,这很合理。而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悄悄地杀害了他。所谓的凶器,就是一面古镜、一枝寒杏和那个香炉!” “香炉里还加了火硝、硫磺、樟脑和松脂,这些都是易燃物。阳光通过镜子使炉火升温,树枝伸进香炉,外面是冬天,但暖阁里四季如春,冷枝受热凝聚成露水,露水沿着树枝流进炉内,表面上看起来很有诗意,但实际上久而久之就会熄灭炉火,毒烟四散,无法下床的紫宸国公只能坐以待毙!” 贺华黎听完,脸上没有悲喜之色:“推理确实巧妙,道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墨林:“紫宸国公生前肯定见过凶手。经过我的分析,最初我以为是邺王,但后来发现他的尸体被移动过。我把尸体复位,最后推断出凶手的准确身高,应该是五尺七寸!” \"那岂不是个小孩儿吗?\"老太监阴沉地笑了笑。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但后来我改变了看法。\"墨林慢慢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后,也帮贺华黎站了起来。 贺华黎脸色微怒:\"周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虽不算魁梧,但至少也有六尺多高!\"墨林听了,突然放声大笑:\"贺公公,你忘了本啊!\" 贺华黎脸色再次变得阴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请你别忘了,你杀害紫宸国公的时候,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奴隶,而现在你是掌握禁军兵权的贺总管!\" 道士弯下腰,模仿贺华黎低姿态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三千琉璃大道的尽头,那时你刚开始掌权,紫宸国公还未去世,你不敢胡作非为,举止也合乎礼仪。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这个红尘世界里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你已经很久没有像那天那样学会低头了!\" 听完这番话,贺华黎颓然倒下,又一次倒在了戏台上。 \"所以,当我一提到五尺七寸,你就无言以对。你毒害紫宸国公,应该也是为了百里太后。其中的恩怨我还没完全了解,所以尽管案情明朗,但我还会继续追查细节。\" 道士说完,直起身,笑得轻松自在。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我只是个云游道士,我在意的是真相大白,不关心你们的家国仇恨。现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要带着我的猫离开。\" 墨林说完,轻轻地啸声环绕屋梁三周,走向后台的厢房,不久肩上趴着一只白猫慢慢走出来,正是归去来兮,它依然安详地打着呼噜:\"看来皇宫的伙食不错,又胖了一圈。\" 道士说完就要走,谁知道贺华黎已泪流满面。墨林头也不回,走到门口遇见宁远,突然听到老太监撕心裂肺的喊叫:\"周道长,如果你真有能力,就救救明天的大戎吧!\" 宁远听到这话,热血沸腾,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墨林。 墨林毫不在意,把白猫抱在怀里,把身上的毛毯裹得更紧,然后冲出了春华槛的大门。 宁远:\"道长.\" 墨林来到宫道上,自言自语:\"明明是一场大火,却让人感到心寒。\" 他离开了春华槛,走到门口时,宁远从后面跟了上来,突然拍了拍李觉的肩膀。 \"准备笔墨。\" 宁远不明所以,墨林回头看了看春华槛,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紧了紧身上的毛毯。墨绿色的道袍仿佛一个游魂,宁远跟着他,又多看了几眼:\"道长,这衣服真的不太适合你。\" \"司马种道的外衣,只会掩盖我的风骨。\"墨林点点头。 \"多了七分邪气,少了三分正气。\"宁远撇了撇嘴... 这段话我喜欢听,那个司马老头仗着年纪大就随意行事,穿的衣服也不正规,不过他说的正义这事儿确实需要好好考虑。我自认为不是顽固不化的人,但也绝不属于善良的那一类。毕竟现在这个不讲理的世界,好人容易被欺负,坏人却欺负别人。 道士看了看周围围墙外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滚滚浓烟,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这么说来,既正直又狡猾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既不欺负弱者,也不委屈求全,做人真的很难。宁远感慨万分,墨林眼中也充满了欣慰:“将军总算没跟我白学,至于你心里的困惑,你要学我这样生活。” “怎么个活法?”宁远好奇地问。 道士微微一笑,眼睛还是半闭着:“像大人一样生存,像孩子一样生活。” 两人边聊边走,周围都是高大的宫墙,天空飘着鹅毛大雪,整个宫殿的火势依然旺盛。 宁远提醒说:“道长,你刚才不是要写诗吗?”墨林点点头:“我想送给贺公公,但又觉得不太合适,人和事物都已经变了,故人不再了。” 宁远肯定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去找太子凉?”墨林回答:“不急,先解决眼前的火势,保护好太子凉的祖业。你先想办法找到公羊真君,其他的再说。” 这让宁远很为难:“四周都是火海,怎么找人啊?”墨林说:“将军不用担心,他带着我的卷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墨林嘴角上扬,然后摸了摸胸口,伸手拿出一个罗盘。 此时,在春华槛里,贺华黎独自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微亮,大雁向南飞去,才慢慢醒来。身边传来声音,仔细一看,是个黄门小太监:“贺公公,您的腰部有旧伤,这么冷的床怎么行呢!” 贺华黎看了他一眼:“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小太监:“我才刚进宫不久,公公您当时在乾元殿迎接邺王殿下,那时我就进了宫。后来先王搬到长乐宫,我就很少见到公公了。”贺华黎微微点头:“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事。除了你,其他人呢?” “四处起火,大家都逃命去了。”小太监颤抖着说,贺华黎抚摸着额头的白发:“那你为什么不逃?” 小太监:“原本是打算逃跑的,自从和公公分开后,我就被派来管理春华槛。这里本来就是个废弃的地方,没什么大事,我也乐得清闲。但我心里不甘啊!” 他抿了抿嘴唇,脸色也有些黯淡。 “我也想在这宫里有点成就,所以贺公公您以前来这里几次,我都知道。每次都用心伺候,希望得到公公的青睐,给我安排些重要的主人,别再让我做这些无用的工作。没想到公公一直没有想起我,如果不是今天敌人来犯,我和贺公公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呢!” 小宦官轻轻笑了笑,贺华黎却皱起了眉头:“我确实来过几次,但对你没什么印象。” “那是因为当年在乾元殿前,您的一番教诲让我印象深刻!”小宦官恭敬地鞠躬。 “我当时说了什么?”贺华黎有些好奇。 “您对我说,在皇宫里,光是挺直腰板是走不远的,有时候越是谦卑低调,反而能更深入地感受到这座皇城的龙脉气息!”贺华黎听到这话,苦笑着回应:“哪里还有什么气运,现在我看不到了!” 小宦官不同意他的说法,嘟着嘴接着说:“怎么会呢!现在您站得太直了,再低一点,再低一点,您越低,看的东西就越清楚!” 小宦官在贺华黎耳边轻声细语,贺华黎神情落寞,听着曾经教导小宦官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然而还没等他多想,一股寒意从胸口扩散开来,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正在缓缓刺入他的左肺。握着匕首的手依然年轻白皙,动作还显得稚嫩笨拙,匕首在穿透肺部的过程中停顿了三次,贺华黎的脸色也跟着苍白了三分! 他瞪着混浊的老眼,看着眼前微笑的小宦官,小宦官依旧弯腰低头,那双眼睛天真无邪! 贺华黎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只是慢慢地说:“你弄疼我了。” 小宦官一脸专注,就像在做一件精细的木工活:“请您多包涵,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杀人越货的事,真的没什么经验。” “杀了我,你能得到什么?”贺华黎的目光变得温和,像在询问子孙,小宦官歪着头想了想,回答说:“没什么,就是公公身上的钥匙和您家的金银细软罢了。” 他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停,匕首比较钝,刺进肉里并不顺利,小宦官满头大汗,但他仍然很认真。贺华黎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唉,没有远大的抱负,却毫不留情。” 小宦官:“我只是一介小人物,没想过你们那些风起云涌。对我们这种小角色来说,与其在宫里熬一辈子,赚的钱还不如干这一票!” 他咧嘴笑了,看起来真的很高兴:“不过公公放心,您说的话确实有道理,无论在宫里还是在外面,低头藏拙的本事确实很重要。别的我不敢说,至少看清你们高傲的鼻尖,那是绰绰有余了!” 贺华黎被这句话惹得非常生气,可是他现在内力受损,说出来的话就像无力的风,轻轻吹过小太监的身体,他全身像痉挛一样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就静静地不动了。 小太监把贺华黎推到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污血,摸了摸贺华黎的衣服,找到了钥匙和钱包。他弯着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脚步匆忙,头也没抬一下。 在保持传统这方面,有时候新来的人确实比老一辈做得更好。贺华黎的死,在这个宫廷的混乱夜晚中,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心。大家真正关心的是,陵阳城在黎明时分发生的一件惊奇的事:大火慢慢熄灭了! 没人知道仙境般的宫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也没人确切知道这场火是怎么被扑灭的。直到三千琉璃大道的大门被慢慢推开,走出来四个人,仔细一看,其中有三个穿着道士的服装。 对了,除了道士,还有一个将军,一只白猫,还有一只悠闲的青色水牛... ... 第93章 九剑归寂,寒潭秘境擒安 月黑风清之夜,原本预料中的烽火连天并未降临,夜色之中既无炽烈火光,也无凛冽剑气波动。 斛觞楼遗迹之上空空如也,唯有苦浮舟携同邺王步入那寒潭秘境。在那里,九位形容憔悴,面容枯槁,透露出诡异气息的修士仍旧保持着静默冥坐的姿态。 面对这九位来历神秘、深不可测的老者,邺王心中本能地涌现出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畏惧。尽管他身为历经沙场的刚毅将领,但对于这些身份不明、修为高深的前辈,仍不禁充满敬畏之情。 “浮舟前辈,这九位前辈是出自道宗还是剑宗?为何身着道袍却手持木剑于膝?”邺王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九把散发着森冷气息的木剑上,心头莫名涌起一阵寒意。 “你可知‘兵御道’之修炼法门?”苦浮舟抚须反问道。 邺王点头示意,虽然未曾亲见公羊千循,但他对于江湖上的这类修行方式并非一无所知:“晚辈曾与一些道侣交手,他们以兵器驾驭仙术,施展各种神奇诡异的神通。前辈之意,难道这九位都是精通‘兵御道’的道门高人?” “高人与否,我并无意揣度,此事亦非重点。”苦浮舟侧首望向邺王,“既是有人告知阁下此地机缘,如何利用这九位前辈,全在于阁下一念之间。” 听罢此言,邺王脸上露出惊讶而又欢喜的神情:“前辈之意,可是能让这九位前辈助我所用?” 他言语间略显犹疑,毕竟眼前这九位道人看似风烛残年,皆已油尽灯枯。即便可以驱使,是否还能挥剑斩敌尚是未知数。然而刚才那一抹照亮陵阳城的剑光确凿无疑,使得他对这九人不敢有丝毫轻视。再次瞥见那九张面如死灰的老脸,邺王心中的思绪一时变得颇为复杂。 他想起了丑时生,那个疯疯癫癫的人物显然是严绛派遣至此的密使。而严绛正是西梁穆青候麾下的谋士。如今种种复杂的局势交织在一起,使得邺王短时间内思虑万千。 “怎么,阁下对此不满么?”苦浮舟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傲然之色。 “晚辈怎敢有异议,前辈必定与西梁穆青候有所关联,否则严绛也不会指派疯汉告知本王寒潭的秘密所在。只是当初本王并未允诺严绛为穆青候军开启城门,如今却发现城门紧闭,西梁军却已悄然出现在城内,前辈此举究竟意欲何为?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以及前辈能否告知晚辈呢?” 谈及当前陵阳城面临的严峻态势,四邻各国虎视眈眈,城门尚未攻破,敌人便已潜入内部蚕食,怎能不让邺王焦虑万分! 苦浮舟沉默片刻后道:“有些事我也并不知情,但我可以告诉你,城内的西梁兵马并非穆青候公子的手下。实际上,你与青候公子完全可以展开对话,他希望建立诸侯重归称臣的局面,而你需要确保北戎州免遭沦陷。如今各方势力犹如猛虎环伺,皆企图借助侵占北戎州这片沃土来削弱西梁。因此,你们双方坦诚合作,在当前看来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道门宗门便坐落在中都府境内,那位府主公羊玄策,莫非也位列修真界的群雄之一?阁下将道门的前辈高人送至我处,此举岂非与中都府的野心背道而驰?\" 邺王的政治洞察力犀利精准,尽管年岁尚轻,却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核心所在。 苦浮舟闻听此言,微微点头赞赏:\"果然是北戎年轻一代的杰出俊杰,论谈吐见识确实与众不同。然而无需过多忧虑,老夫早已远离尘世修炼,此次前来仅是看望几位故交。公羊府主的心态与其他诸侯不同,他并不想与北戎州对立,毕竟两国均是以道门立国,念及司马国师的情面,也会有所顾忌照顾。” \"那对于西梁呢?阁下与青候公子交情匪浅,然而各路诸侯哪个不想一举灭亡西梁,统一十九国疆域?还请您直言,中都府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 邺王继续追问。 \"哪里那么简单,西梁非一日可撼动之辈,除非十八路诸侯联袂举兵,否则根本无法动摇其根基!况且,老夫所赠予你的仅仅是几位助力,他们虽在修行界被誉为泰山北斗,却也未必能真正翻云覆雨,主宰局势。\" 话语温和谦逊,其中是否夹杂虚伪之意则难以分辨,这就是资深政客深藏不露的一面。此刻的邺王处境颇显尴尬,手中暂缺重兵,而苦浮舟显然也不是他所能抗衡的存在。即便面前这份“厚礼”充满诡异,但他似乎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他们确确实实还活着吗?\" 邺王伸指朝空气轻轻一点。 \"老夫从不欺人。\" 苦浮舟说完袍袖一甩,眼前的九位道人纷纷长吸一口气!随后,九人缓缓睁开眼眸,如同沉睡千年的干尸般活动着僵硬的关节。他们双目混浊,神情愁苦难当,皆散发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邺王凝视着他们默默思索,耳边再次响起苦浮舟的话语:\"好好考虑一番吧,只要你一声令下,外界的西梁修士军队便会血染疆场!不久之后,阁下的濮东郡大军便会抵达增援,那时与中都府及青候公子一同会师,大事可期!\" 面对此景,邺王并未回应,显然中都府与西梁穆青候各有打算,而他自己则沦为了实现他人图谋的一颗棋子。正如苦浮舟所言,这九位前辈并不能改变当前的局面,反而可能成为潜伏在他身边的一股不稳定势力! 如今早已不再是西梁一家独大的时代,十九国诸侯间的势力纠葛错综复杂。谁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中巧妙地维持平衡,谁就能真正问鼎天下,成就霸业! \"暂且按兵不动,待我寻觅合适的时机,请九位前辈出山相助!\" 邺王经过深思熟虑后开口说道。对此,苦浮舟似乎早有预料,淡然一笑:\"如何,那位最珍视自家江山的大王子,真的愿意坐视西梁魔军屠杀陵阳无辜百姓吗?\" 三 “自然不甘愿,然而魔族黑煞军威强盛,非吾等几位修士之力可抵挡。若我所料不错,这些军队恐怕便是穆青候胞弟穆念花所遣吧?”邺王语气冰冷,笑声中透着嘲讽之意。 “贤侄果然睿智。”苦浮舟并未否认他的猜测。 “西梁帝室仅两位皇子,穆青候的大军尚在奔赴陵阳的路上,此事并不难以推测。说到底,你们此举无异于肆虐之举,竟将整个北戎州化作世间争斗的沙场,受苦受难的却是北戎州的万千黎庶百姓!” 邺王言辞激愤,眉宇间满是悲戚之情。在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上,他那份忧国忧民的情怀始终未曾改变。这与他的兄长太子凉形成鲜明对比,太子凉一味沉溺于权谋之术,而他除了渴望王位,更期望能赢得黎民百姓那一颗甘心臣服之心。 见邺王坚持立场,苦浮舟当下并未再多言。九人在其示意之下徐徐起身,一同离开了寒冷幽深的地底寒潭。 在此期间,陵阳城西区一条繁华的街道上,穆念安率领一支西梁黑煞军从隐蔽在寒冰杏树下的秘密通道悄然冒出。整座陵阳城布满了古老的阵法节点,皆是以寒冰杏树作为掩盖之物。然而这批黑煞军自出现以来,并未四处屠杀,反而慌张失措地四散奔逃! 个中缘由其实简单明了,有人正对他们穷追不舍,城内已然出现了一股对抗穆念花麾下黑煞军的力量! 穆念安已与此支敌对力量交手两次,损失了大半随侍死士,反而与其他阵眼部队彻底失去联系。追踪者并未赶尽杀绝,反而像是猫捉耗子一般步步紧逼,将其引向了这条熙攘的街道之上。 此时,穆念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她看到了沿街一排奇特的店铺牌匾。这些店铺名字奇特无比,经营的生意更是闻所未闻——哑仙按摩! 街道两旁,两大排全都是挂着这个招牌的按摩店。此刻,一群身着红衣、蒙面的怪异人物从店内蜂拥而出,正是先前归顺的服部兵乙族人。 他们手中握着闪烁寒光的铁画银钩,宛如拥挤的红色番茄般密密麻麻占据了街道两侧,将穆念安及其手下几十名黑煞军团团围在中央。 紧接着,一位身披白狐裘袍的风度翩翩公子从服部兵乙人群中缓步走出,人还未至,清越的声音却先传了过来:“穆姑娘驾临陵阳西城,废黜太子赵凉在此恭迎大驾!” 正当这位太子凉粉墨登场之际,陵阳山宫之中,却有一位擅长刺绣的将军正心心念念地想去寻找他。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审案第十日。 暂且不论穆念安的情况如何,这一天拂晓时分,陵阳城外的三千琉璃大道,宣隆门前。 墨林四人站立于此地。 抬眼望去,陵阳城一片疮痍,房屋升腾起狼烟,孩童不再啼哭,目睹此景的宁远内心痛楚不已,墨林察觉到他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陵阳城发生的变故非止于一座城池,却又恰恰由此城发端,西梁虽是祸乱之源,但却并非祸乱的终结之地。” “道友此言,我一时之间未能领悟其中深意。” 确实,墨林所要传达的深意,恐怕只有那位修炼者本人内心明了:“此事依然需彻查到底,待到所有线索融汇贯通,该明晰的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宁远喟然道:“我感觉力不从心,只见我大戎子民哀鸿遍野,任由他人宰割如同畜生一般!” “那些野心家从不顾念民生疾苦,只想着在乱世之中分一杯羹。将军虽然心怀慈悲犹如菩萨,但太子的想法却并非如此。若真是怜悯苍生,那就无需再去助纣为虐。” 墨林以修炼者的智慧温言相劝,而宁远闻之只能苦笑。 “即便我不去辅佐他,他仍旧会挑起战火。我仅是一名武将,在诸侯谋士的眼中不过渺小如沧海一粟,即使武艺超群,对于他们来说仍是无关紧要。多年的征战生涯让我深知,这世间纷争从不由棋子决定,执棋者才不在乎满盘狼藉,只要最终达成目的,就算牺牲再多棋子也能淡然处之。” 墨林坚定地说:“那是必须不留情面的抉择,将军。然而你能悟透这个道理实属不易,那么现在你还打算去找太子吗?” 宁远点头道:“自然是必须前往。” “太子曾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乃是个知恩必报之人,这份恩情定当涌泉相报。加之陵阳城现已陷入混乱,各方诸侯都可能趁机插足染指。在这种危急存亡之际,我们更应该坚定支持大戎皇室。毕竟侵略者名不正言不顺,无论太子与邺王过去做过何事,他们终究才是正统。尊崇皇家、驱逐外敌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也契合将军您忠诚至死的性格特质,我说得没错吧?” 宁远微微一笑,默然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自行动。你去找太子,我去别的地方。”墨林说完这番话,宁远立刻心领神会:“道长是要继续查案吗?” 道士轻轻点头:“陵阳城今日之境况,皆因前朝遗留案件所导致。欲要破解僵局,唯有继续深入探究此案。如今尚有许多疑点未能解开,自然还需寻觅知情人士释惑宽心。”宁远瞥了一眼身旁的公羊千循,略感狐疑地沉吟半晌,但最终并未多言。 “将军尽管前行便是,公羊真人与我皆为道教同修,渐离更是我门下的弟子,在这座城里自保绰绰有余。”听了宁远的话,他点头致意,随后提起赤红缨枪,向城西快步而去。 墨林目送宁远离去,转身看向渐离,脸上罕见地露出严肃之色:“为何不听我的劝告,擅自下山来找我?” 渐离答道:“山上只剩下一个小师弟,你和师父都不在,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公羊千循接口道:“渐离道友的道术已然通玄,如果不是他协助,在下也无法如此迅速地找到阵眼所在。所以说他此次下山既是机缘巧合,也是陵阳城之福分深厚,天意庇佑大戎不至于沦陷,应证了此理。” 听到公羊千循的赞誉,渐离低头羞涩地吐舌,脸颊泛起了红晕。然而墨林却微微皱眉:“公羊道友,渐离并非道长,他只是我门下的道童。” “有何区别呢?”公羊千循不解地问。 “不周灵峰之律,非修道经卷,无道源根基者,不得自称修道之人。”公羊千寻闻此言,却是轻轻摇头,“各脉有异,正统道门并未订立如此规条。” “故此乃灵峰之特例,灵峰非正宗道宗,正宗道宗亦非皆如灵峰所为。”墨林言辞决然,公羊千寻听罢此言,虽然未曾动怒,面上已显不悦之色。墨林毫不退让,目光坚毅,仿佛触及到了某种原则的底线。 公羊千寻回应道:“若是渐离道友在道门之内,凭那一身深厚的修为,必能跻身长老之列,甚至受供奉之位。然而在此不周灵峰,却仅居道童之位,此事实属罕见。至于道友口中所述的不周灵峰之道,在下未曾亲历,平日仅从司马师叔口中略有耳闻,因此对于周真人所言,还须仔细思量一番。” 墨林豁达地挥挥手:“贫道从不与众人为道法宗派争执不休,你想如何定义道门,便是如何吧。但渐离始终是我门下弟子,还需随我云游四方。至于公羊兄,此处事毕,你大可不必再随我等同行,送客无需挽留,道友自行离去便可。” 说完,墨林偕同渐离跃上青背巨牛,怀中揽着那只白狐仙兽,朝公羊千寻微施一礼。 公羊千寻未曾料到墨林态度如此冷漠,一时愣住,继而摇头道:“周真人误会了,在下并无意与真人较量高低,实则家师有令,需我引真人一同前往俊海国,因此对于真人当前的处境安危,在下仍需关心一二。” “一切悉遵真君之意,只是一路乘牛,你独自步行,岂不太寂寥?”墨林回道。 “真人勿虑,在下修行有缩地成寸之术,行走之路无需担忧。倒是真人可否告知此次我们要去哪里?”墨林听其坚持,不由得打了个呵欠:“时不我待,目标乃是凰棠别院。” 说着,墨林在渐离耳边低语数句,渐离心领神会,驾驭青背巨牛启程,一路上乱兵涌现,但却都视青牛不见,纷纷擦肩而过。墨林悠闲地躺在牛背上摇摇晃晃,不多时便沉沉入睡。公羊千寻默然跟在其侧,手中暗握剑柄,一路沉默前行。 此时此刻,城南方向,出城门有一条羊肠小道名为南湘古径。 陵阳城内日益拥挤,民众四散奔逃,西梁黑军横行霸道,杀人如麻,城内外数百里之地,惨不忍睹,断肢残骸遍地,血流成河,令人触目惊心。然而正如墨林所说,那些在陵阳城外肆虐的暴徒,并非来自西梁! 南湘古径曾是陵阳通往外界的主要通道,传言后来因发生不吉之事,便另辟新径,使得南湘古径逐渐荒废,变成了一条羊肠小道。然而陵阳城的老人们都深知,这条古径其实连通官道,沿此径而出,可直达苍梧国的边疆地区。 此刻,南湘古径之上,一支队伍正缓缓行进…… 众人面色黯淡而疲惫,显然由于日夜不停地赶路,已如同惊弓之鸟般虚弱至极,体内元气几近枯竭。队伍前列,一位胡须飘飘的官员神情严峻,正是正带领家族逃离的修炼世家子弟,温侯俊。 南瑾端坐于灵兽撵车内,揭开帷幔看向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愈发肆虐,连身后隐约传来的猎猎厮杀之声都被掩盖了几分。她体质纤弱,经此连夜跋涉又染上了风寒。略一窥视窗外之后便昏昏入睡。撵车之外,那位年迈的侍卫长老满脸忧虑,立刻下令熬制药膳与灵汤,这些都是出发之前特意为南瑾准备的疗伤圣品。而南瑾在睡梦中仍旧念叨着一个名字,反复低唤:“小长安,小长安,小长安。” 第94章 黔阳风雪山神庙 老侍卫长老照料南瑾躺下休息后,驱马来到了队伍前方,有意将自己的坐骑降低三寸,与温侯俊并驾齐驱。 “前辈有何指教?” 温侯俊问道。 “我家小姐身子娇贵,难以承受如此奔波劳累。如今我们已远离京都,未见追兵踪影,不如找个地方暂作歇脚,毕竟咱们这些人并非军伍出身,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老侍卫长老提醒道。 温侯俊脸色肃穆,思索片刻后微微颔首:“所言甚是,现在人人皆如惊弓之鸟,不能再雪上加霜。那你有什么合适的建议吗?” 老侍卫长老闻听此言欣喜不已:“向南再行三里地便是黔阳地域,那里原有一块界碑,后来被修炼者改建成一座山神庙。过往行者往往在此休憩住宿,如今大雪纷飞,小姐又受了风寒,在这山神庙内既能栖身治病,也能喝些灵丹妙药,至少能让她安稳地歇息,不再受颠簸之苦。” 温侯俊听罢答应道:“那就依你之计行事吧。” 随后,车队加速疾驰,短短三里的距离转瞬即逝,果然看见一座苍灰色老旧的庙宇,虽不宽阔明亮,但却足够庇护温侯俊及其家人躲避严寒。 温侯俊一路上不断回首眺望,自从陵阳仙宫遭逢突变之后,他的内心便一直忐忑不安。幸好一路平安无事,但他生性多疑,如果不是担忧自家千金的身体状况,断然不会在这里停留。 于是他下令将南瑾安置在山神庙内,除了老侍卫长老和几位亲信丫鬟外,其余所有人等都不准踏入。温侯俊治家严谨,所以无人胆敢违背其命令,只是这场大雪实在刺骨,这一行人等无疑要吃不少苦头。 山神庙内并无床铺,仅有一尊泥塑山神像,地上堆满了干草垫子,庙门破损不堪,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着灌入其中,甚至在温侯俊的长须之上凝结成冰凌。 老侍卫长老在山神像前点燃了篝火,山神庙的屋顶早已残破不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尽管比外面的世界稍微暖和一些,但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篝火的烟雾正好能有个排放出口,不至于让他们完全暴露在露天之中…… 七 南瑾仍在深层修炼般的沉眠之中,肌肤泛红,朱唇焦躁,那位资深的内侍与修为高深的温侯俊皆全心全意守护在侧。温侯俊摒弃了往日阴郁的脸色,亲自煎熬灵丹妙药,侍奉南瑾,并将他的六个仙侣全部撇至一边,此举引来了一片妾室们的怨声载道,然而却无人胆敢公然指责。 众人皆深知,南瑾无疑是温侯俊永恒不变的心头挚爱。温侯俊膝下并无子嗣,唯独这位千金宝贝,自然视若掌上明珠,更糟糕的是南瑾身患一种奇异的病症,数年来始终未有人能治愈。这病虽不至于夺人性命,却使得南瑾时常虚弱如西子,病体恹恹,这也让正值芳华二八之年的南瑾只能深居简出,毕竟在那十九个国家中,娶妻生子乃被视为伦常大道,又有哪个世家公子愿意迎娶一个体质羸弱、无法诞育后代的女子呢? 篝火熊熊,南瑾睡得安详,身边的老内侍与温侯俊静静地守候着。庙外传来的哀嚎时不时打断这份宁静,温侯俊对此极为反感,遂遣人去斩杀了两个喧闹者,之后四周才恢复了如同墓地般的寂静。对于温侯俊的各种雷霆手段,老内侍早已见怪不怪,故并未表露出太多的惊讶之情。 老内侍忧虑地道:“小姐如此状态,跟随着大队行走实在是太过艰辛。” 温侯俊坚定回应:“如今整个北戎国已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若瑾儿想要延续生命,就必须咬牙承受这一切苦难!” “也不知那小长安弟子去了何处,以往小姐总是最依赖他照顾,现如今却不见了踪影,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提及小长安,温侯俊脸色也是一沉,但他并未多言什么。 正当此时,庙外忽然嘈杂起来,温侯俊剑眉微挑,正欲叱喝制止,却被满脸惊骇的老内侍示意保持沉默:“温大人,这动静有些不对劲!” 温侯俊也收敛起心境,果真听到门外的仆人们慌乱的叫喊声中,夹杂着隐约可见的战马嘶鸣和金属交击的声音,仿佛雷鸣般由远及近,直至最后归于平静,外面的情形已经变得扑朔迷离。 他悄然吞下一口唾液,回首看向南瑾,只见她已被惊醒,正紧张地用毛毯遮住自己,目光中充满恐惧与无助。老内侍也是满脸冷汗,透过庙门上的缝隙,瞥见一簇簇枪尖上悬挂的赤红穗饰如同星星之火,在风中摇曳又似乎扎根一般坚韧。 温侯俊轻轻拍了拍南瑾,强装笑颜帮她整理好毛毯安慰道:“别怕,是老朋友来找爹爹。” 南瑾完全不敢相信,当温侯俊起身准备出门之际,她试图挽留,可伸出手去又力不从心地垂了下来。温侯俊见状心中不禁一阵酸楚,面对庙门方向,刻意不去看南瑾,眼中深处再次凝聚起如山的气势与威严。 “开门,迎接贵客!” 伴随着山神庙大门徐徐打开,一股森冷的刀光银甲映入眼帘,尽管人数不多,却已足够将整座山神庙围得水泄不通…… 在北邙山脉的隘口之处,一支军队列阵而立,其首位将领乃是公孙大藏,一个光头蓄须,看起来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修士,然而身躯雄壮如蛮牛,鼻阔口方,配着半口镶金的牙齿,眼中犹如死鱼,配上招风耳,镰刀般的眉毛与独特的青牛鼻,半身袒露,胸腹之上布满虎纹疤痕,另一半身披着鱼鳞甲胄,腰间挂着斩妖辟邪的九环额虎睛刀,手中则握着一对瞪瓮金宝塔锏。跨下的坐骑是一匹青黑色的骏马,嘶鸣震天,初见之下仿佛古庙中守护殿堂的怒目金刚,再细观却又似阿鼻地狱中的鬼差阎罗! 此人正是当年与严绛一同勘查陵阳秘境的公孙大藏将军。 温侯俊缓缓步出,负手站立于马前,抬头冷静地凝视着他。尽管此刻处境困厄,风雪刮面,但他依然沉稳如山,心境毫不紊乱。 公孙大藏开口道:“果真是历经朝廷风雨磨砺多年的老修行者,即便面临兔死狗烹之局也能谈笑自若!”温侯俊回应道:“老友风采依旧,不负公孙世家历代英魂!自从十三年前共同围剿邪魅外道之后,我们还从未有过这般重逢。” 公孙大藏轻轻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深意。 实则此刻温侯俊内心焦虑如焚,此次穆念花调动兵马攻略陵阳,他已经完成了使命。只要能够安然护送南瑾返回西梁城,并等到西梁大军攻克北戎州,便可功成名就回朝受封。谁知穆府的大公子竟横插一手,也要抢夺这份战功。如今身为文官的他,手无寸铁,面对敌方武将,后果显而易见,凶险无比。 温侯俊继续说道:“即便交情深厚,今日各为其主,大藏兄终究是要取我项上人头啊!”公孙大藏闻听此言,淡然一笑,收起一只金锏,挥手示意:“风雪正盛,天色昏暗,万事不必急于一时。” “大藏兄威猛无匹,行事自然从容不迫,而我身为一介书生文臣,怎能抵挡这刺骨的风寒呢?”温侯俊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公孙大藏听了开怀大笑:“温大人太过谦虚了,依我所知,对于您来说,这样的风餐露宿比起以往在陵阳仙宫中的唇枪舌剑,不知轻松了多少!” 温侯俊摇头苦笑:“那又能怎样,早已物是人非,陋巷薄命,长途潦倒。”公孙大藏回应道:“你说过的这句话,今日我可以应允你一件事。” “何事?” “两鬓斑白,独行人世间!” 温侯俊拧眉问道:“将军此话何解?” 公孙大藏意味深长地道:“念及你在西梁效力的忠心耿耿,今日我给你一条活路。不过你的家人仆从人口众多,难免泄露消息,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在这座山神领地做个了断,让他们尽皆归土为安吧!” 温侯俊深藏不露,早已预料到会有如此结局,毕竟此刻已是受制于人,即便洞察先机也无法感到丝毫欣慰:“公孙将军,大公子是否已经开始向北戎国进军了?” “温大人果然聪慧过人,青候公子确实已率军攻打我西部边境了。” 温侯俊听完仍然感到惊讶,公孙大藏嗤笑道:“温大人,到了这一步,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莫非传言为真,大公子欲借天威,倾覆西梁之全力,一鼓作气荡平整片北戎州?”温侯俊面上尽显疑惑之色,公孙玄机对此嗤笑一声:“家兄施谋用兵之事,岂容尔等凡夫俗子妄自揣测?身为将领,不宜涉足政局,老友亦宜少问为妙。” 温侯俊脸色阴郁,并未继续追问关于穆青候之事。他目光扫向公孙玄机身后,虽兵马数量并不庞大,但押送的车辆辎重却显得异常沉重,旋即他拧紧了眉头。 “公孙将军,你此行取道南湘古道,所押运的可是穆青候的修行物资与备用灵谷?”公孙玄机坦然相告:“温大人慧眼如炬,所猜正是如此。” 然而公孙玄机此番确认,反而让温侯俊心头生疑:“自西梁踏入陵阳境内,除去已落入敌手的金墉城之外,尚需穿越九重大关、七十六座防御要塞。即便是念花少主麾下的修士队伍,也要借助寒杏秘境通行,而公孙将军竟敢如此高调地穿过阳关大道,莫非认为这七十六座要塞的守卫力量早已如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听完此言,公孙玄机笑容灿烂,而温侯俊则如堕冰窟,脑海中闪现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过了许久,公孙玄机才开口道:“温大人思虑周详,只是忽略了一点。” “敢问何事?”温侯俊的目光落在身后的古庙上,布满雪花的额头已渗出细密冷汗。 公孙玄机淡然答道:“我之所以敢于如此光明正大地行事,自然是有充足的理由。你只知那九重大关、七十六座城池都有修为者镇守,却不知我压根儿未曾把这些所谓的派驻修士放在眼里。” 温侯俊心念疾转:“你是说,有人暗中庇护你们,私下允许你们过关?” “温大人果真见识不凡。”公孙玄机朗声一笑,温侯俊却身形摇晃,几乎要在积雪之中跌倒。幸亏一位老侍卫从庙内冲出,及时扶持住了他。温侯俊喘息稍定,凝视眼前的这支修士队伍良久,直到盏茶工夫过去,才缓缓试探着问道:“莫非是邺王?” 公孙玄机脸上露出嘲讽之意:“可以这么说,也可说并非是他。温大人,陵阳宫内的掌权者,岂止一个赵胤而已!” 温侯俊听闻此言,顿时豁然开朗却又愁容满面,摇头苦笑,仿佛陷入了疯狂:“真是机关算尽一场空,反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啊!” “温大人,陵阳城中发生之事,有时候不宜太过深究。因为愈是深究,愈会感到迷茫困惑,就像你现在这样,误听了不该听的秘密,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实,这恐怕也正是温大人以往在朝堂上最不愿面对的情形吧。”公孙玄机劝解道。 温侯俊瞪着公孙玄机,良久才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仿佛一瞬间憔悴了许多:“公孙将军,如今温某一心唯有祈愿。” “但请直言!”公孙玄机回应道。 温侯钧躬身施礼,此情此景前所未有的虔敬:“老朽膝下育有一女,乃老朽毕生至爱,今日生死由您裁决,但恳请将军能手下留情,让我这可怜孩儿免受漂泊之苦。老朽愿意以生命作为代价,绝不给将军的修真霸业增添丝毫困扰!” 他言毕,毅然双膝跪地,声震寰宇! 一代修炼世家的老臣,竟顾不得额头上的斑斑白发,一头撞向覆满积雪的地面,久久不起。公孙大玄凝视着他半晌,一时之间也无法狠心说出严厉的话语:“若我放过令千金,她又该何去何从?” “随她心意,自由自在最好。”温侯钧罕见地显露出慈祥神色。 “那岂非让她流离失所?”公孙大玄并不赞同,反问温侯钧:“即便艰难困苦,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吧,经历磨砺,有所成长才更为重要。” 温侯钧抬起头,额头已被冰雪染红,公孙大玄在烈日之下凛然开口:“温大人,假使我此刻取你性命,那你便无法挽回,倘若连性命都难保,纵使有再多挂牵又有何用?” 温侯钧回答道:“将军,我已是垂暮之年,生存与否对我而言并无多大意义,然而我女儿尚未踏上修行之路,她的未来仍有无限可能。” 公孙大藏看了看尚未西沉的太阳,显得并不急于行事,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谓之未来大有可为?” 温侯钧回应:“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有些期待,减少欲望,这便是大有所为。” “这与你昔日的作风大相径庭。”公孙大玄再次打量着温侯钧。 “我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最终不还是落得如此境地?”温侯钧略显沮丧地道,公孙大玄接口:“现在的你又是何种姿态呢?” 温侯钧淡笑:“往昔我虽无权,却过得十分快活;如今虽然有权,却失去了快乐。”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心中都有着千言万语。公孙大玄接着说道:“自十三年前那次分别以来,你我皆发生了许多变化。” 温侯钧指指自己跪坐的双腿:“你依然高高在上,而我却身处低谷,你看你风采依旧,再看看我,已是老态龙钟。” “温大人此言差矣,你以为我看不清老去的自己吗?敌人眼中我是行尸走肉一般,因此为人处世知足常乐方为正道。” 言毕,公孙大藏收回双手中握的金色锏器,继而拍向腰际,慢慢地拔出了自己的斩马九环吞天噬月刀。而温侯钧则阖上了眼睛,准备接受即将降临的命运,正如他所说,在这个修真世界,失去权势的文臣就如同秋后的落叶,凋零而悲哀。 然而,世事往往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众人都以为结局已定之时,山神庙的大门突然敞开,从中款款走出一位身着白袍的翩翩公子,其人如玉,风度翩翩,手持一把镌刻松纹的古朴长剑,在风雪之中漫步而来! 温侯钧见到这位公子,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此时山神庙内早已空无一人,不见了南瑾的身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在庙内回荡,如同虚幻一般在这广阔寂寥的人间四散开来,还没来得及绕梁三匝,便已消逝无形。 第95章 南湘古道离人怨 公孙大玄紧锁眉头,眼神犀利地问道:“来者何人?” 白衣仙宗弟子鸿武陵缓步入场,道:“鸿楼少主,本名鸿光,字武陵,号陵阳剑仙!”手中长剑舞动,雪花飘落在白狐裘衣之上,瞬间消融成水,冷意透骨。 公孙大藏并未表露惊奇,反而淡然回应:“武陵鸿光,这个名字在修炼界确有耳闻。”温侯俊抱拳行礼:“鸿楼乃苍山鬼手前辈亲手创建,在陵阳城中被誉为最佳灵酒之地。” 公孙大藏闻此,心有所悟:“多年前游历至此,品尝过鸿楼佳酿,果真是修行人不可或缺的妙品。”温侯俊目光转向鸿武陵,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身后那座空寂的古庙更是让他心绪不宁,语气凝重地问:“贤侄,令妹月华仙子如今可在何处?” “从未见过!”鸿武陵瞥了他一眼,回答得冷漠无情。 温侯俊一听,顿时震惊,欲要强行闯入查看,然而却被眼前的修兵阵势挡住去路,无法脱身,只能对着公孙大藏苦苦哀求,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温侯俊感怀万分,感叹道:“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 鸿武陵目光坚定:“温大人,多年来我始终执着追寻令媛月华仙子,此事你并非不知情。鸿楼虽金银如山,媒妁无数,但我身份仅是一名修士,并非世俗权贵,难以助你登顶修行之路,因此你便将月华仙子囚禁深闺至今,对此我心中对你实有怨愤。” 温侯俊焦躁不安地质问道:“南瑾究竟在何处,你怎么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鸿武陵面色平静,微耸双肩摊手道:“我一直在寻找月华仙子,可惜至今仍未找到其踪迹!” 公孙大藏闻之,意味深长地瞥了温侯俊一眼:“温大人,你先是布下苦肉计,随后又暗中转移仙子,如此一出好戏究竟是何意图?”温侯俊大惊失色:“我已身处绝境,怎敢欺瞒尊驾!” 公孙大藏摩挲着自己的光头,朗声大笑:“本将认为此举实无必要,当前妖魔肆虐,烽火连天,令媛即便逃脱在外,又能躲到何处去呢?” 温侯俊满脸忧虑低语:“我只期盼小女尚能安然无恙,无论她身处何方,还请将军顾及昔日情谊,网开一面!” 公孙大藏不再搭理他,而是认真地看着鸿武陵,开口询问:“鸿公子,你此次前来此处,可有何事未了结?”鸿武陵高昂着头颅,下巴轻轻指向温侯俊:“既是瑾儿的父亲,我不忍见他遭此劫难,若因此错过了瑾儿,将来相见之时,她必然不会将终身之事交付于我。” 温侯俊闻言,神情迷茫,摇头苦笑:“鸿公子,昔日我对你不敬,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如此拼命,若你能找到瑾儿,那是她的幸运和福分。如今公孙将军并未怪罪于你,还请你尽早离去,切勿再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以免最后落得尸骨皑皑,四海之内无人相识!” “你给我闭嘴!此刻已然轮不到你插嘴!”鸿武陵毫不客气地呵斥,温侯俊满脸羞愧,一时之间陷入了呆滞。公孙大藏却对鸿武陵的举动赞赏不已,连连拍手称赞:“想不到北戎国有此侠肝义胆的修士,果然英勇豪杰皆有铮铮傲骨与高尚气节!” \"大将军阁下莫要得意忘形,我早已料定,若要护送温侯俊安然离去,您的首级必然落在我手中!\" 话音甫落,松纹古剑发出嗡鸣共鸣,雪花纷纷退避三尺之外,剑身流转着清波般的灵光! 公孙大衍闻听此言,不由得豪迈大笑,温侯俊则摇头苦笑,全场将士皆报以冷嘲热讽,视那位身着白袍的青年公子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滑稽可笑至极。公孙大衍朗声道:\"无知晚辈,可知老夫领兵三十载,未曾有人胆敢当面这般放肆与我!\" 鸿武陵昂首挺胸回应:\"那我便成为首位!\" \"好个英勇少年!但只凭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越过我这一百精锐铁骑的封锁呢?\" 对此,公孙大衍自恃甚高,鸿武陵却镇定自若:\"擒贼先擒王,余者自然溃散,修真者闯荡红尘,仙人在凡尘外。\" \"世人常言年少轻狂,今日老夫便领教一番何为风骚!\" 公孙大衍说完,从容取出自己那对镀金双锏。而鸿武陵依然身披白袍,手握长剑,屹立于山神庙前,面对气势汹汹的西梁铁骑,风雪呼啸而过,刮过每一片铁甲,在闪亮的兵器上映射出一张张铁青且恐怖的甲胄面孔。不久,兵刃再次被风雪覆盖,上面模糊的人影仿佛哭泣过的鬼魅,再无一丝人间的温情。 此刻,温侯俊瘫软无力地跪坐在军阵之中,目送着那个显得颇为孤弱的白衣少年身影,浑浊的老泪湿润了他的衣袖。 而在这一刻之前的半个时辰,山神庙内,南瑾正独自承受着刺骨的寒冷。 一位老宦官在一旁悉心照料,庙外寂静得令人害怕,偶尔传来家属哀嚎之声,随后即被严厉的斥责声所打断,不多时再次归于沉寂,甚至连温侯俊的声音听起来都显得格外突兀。 南瑾从昏迷中悠悠醒来,脸色一会儿苍白如雪,一会儿又红润如火。老宦官奔忙不停,既焦虑不安又强作欢颜:\"小姐,您终于醒了?\" \"外面还在下雪吗?\" 她的声音沙哑费力,喉咙处微微肿胀,听得老宦官心疼不已,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了,就像当年我们在梅渚时那样纷飞不止。\" \"其实并不一样。\" 南瑾低声说道。 \"哪里不同呢?\" 老宦官随口询问。 \"那时有小长安陪在我身边,如今他却不知踪迹何处。\" 南瑾说完神情黯淡下来,老宦官听闻此言微微蹙眉,正欲开口却又被她制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准责怪他。\" 老宦官只得把未说出的话语吞回腹中,代之而起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小长安不在,我的胭脂水粉都坏了,以前他偷偷使用得频繁,反而使我病情恢复得更快些。\" 说着说着,南瑾愈发感伤,老宦官只好尽力安慰:\"小姐别再多想,好好休息吧。\" 南瑾答应一声,忽地面色剧变,吃力地抬起手指向山神庙的屋梁:\"公公,房梁上似乎有人!\" 老宦官闻讯大惊失色,急忙抬头望去,果见一名白衣公子慵懒地斜靠在梁木之上,含笑吟吟,赫然是鸿楼少主鸿武陵的身影! 鸿武陵察觉南瑾已瞥见自己,当下也不再避讳,施展轻功从梁上飘然而下,来到南瑾面前,嘴角勾勒出一抹会心的修炼者微笑。 南瑾望着鸿武陵,眼神闪烁,似乎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份情感,面颊微烫,犹如修炼出窍之时气血翻腾。鸿武陵与身旁的老修士示意友好之后,目光仍旧锁定南瑾:“瑾儿,唯有天下烽烟四起,我才有机会与你相见啊。” 南瑾回应道:“武陵公子,瑾儿实在担当不起公子如此厚爱。” 鸿武陵洒脱地朗声一笑:“瑾儿,我赠予你的那些灵识传书,你究竟读过了几封呢?” 老修士听到此言,脸色不由得一红:“公子,你的那些信件多半已被老朽焚化掉了。”鸿武陵闻听此言,瞬间眉头紧锁,不过还未及发作,南瑾便开口阻拦:“公子切勿怪罪于他,焚烧你的信件实乃我之意愿。” 鸿武陵面对南瑾难以生怒,旋即再度温和一笑:“瑾儿,这究竟是何原因呢?” “既然无缘结伴修行,多看亦是徒劳。”南瑾低声低语,接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喘:“那时我是这样想的。” 鸿武陵收敛笑容:“就因为我不出身于仙门世家么?” “家父在朝中握有权柄,此事我亦无可奈何。”南瑾默默点头,鸿武陵淡然一笑:“我看中的是一位正气凛然的大典祭司,如今却沦落为西梁内乱中的流离之士!” “我也不愿他如此,更不愿你这般评价他。”南瑾低声说道。鸿武陵意识到言语有所不慎,忙连声赔礼道歉,而南瑾并未过多计较,只是嫣然一笑,仿佛从未介怀。这时,老修士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南瑾,让她靠在一根石柱边坐定,鸿武陵则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瑾儿,自从那一日在听雨楼赏灯的元宵之夜,我们有了初次的一面之缘后,我就决定要请你共度修真之路。”提及往事,南瑾的眼神依旧有些迷茫:“可是公子,我真的未曾见过那一晚上的你。” “但我看到了你,这就足够了。”鸿武陵依然和煦地笑着,南瑾却依旧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我觉得你很亲切,但我体质虚弱,就算没有家父,我也配不上公子的高洁修为。” “我问你,我的那些灵识传书,你真的一封都没读过吗?”鸿武陵十分认真地追问,目光炯炯地看着南瑾,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深深的思念。 南瑾回答:“看过一封。” 鸿武陵闻讯立刻喜形于色,调侃道:“那是哪一封信,你还记得吗?”老修士在一旁插话:“我记得,那封信中的诗句是:隔叶听春雨,阳离红墙深。大墨洒楼阁,身畔伴仙侣。” 南瑾轻轻点头,却仍羞涩地避开鸿武陵的目光。 鸿武陵拍掌称赞:“瑾儿终于还是读了我的信!这位前辈,您是否也想让瑾儿能延续寿元呢?”老修士一听,惊讶不已:“自然想要,公子可有什么良策?” \"陵阳仙域之内已陷入一片混乱,镇守城池的禁卫军掌握于贺华黎手中,温大人则暗中与西梁二皇子穆念花的势力交好,然而实际上只是受他人摆布,无法调动西梁阴煞铁骑,否则也不会选择从偏僻秘径撤离。如今遭遇与穆念花敌对的穆青侯大军,此举无疑如同羊入狼群,局势僵持,指望外部援兵已是无望。” \"这该如何应对啊!\" 老侍卫焦急万分。 鸿武陵开口直言:\"我说得明白些,温大人的随行人马,今日多半将陨落于此地,但我若倾力相救,或许尚能确保温大人及其千金安然无恙。公公若能按照我所说行事,自也能保全一条老命。\" 老侍卫满目通红,坚声道:\"老奴贱命一条,公子无需担忧,还请公子明示,老奴定当竭尽所能,只为护得老爷小姐平安,纵然万死也在所不惜!\" \"那就最好不过了。公公既然信任在下,在下建议您即刻前往陪同温大人,不必理会庙中之事。一旦战乱爆发,我会竭尽全力保护温大人安全,届时公公务必寸步不离其左右,否则以我的剑术修为,恐怕也无法确保周全全身而退。\" 鸿武陵神情庄重,言语间毫无玩笑之意。 \"此刻正是危急存亡之际,老奴谨遵公子教诲。不过公子在这庙里究竟要做何事,能否稍告一二,让老奴安心?\" 老侍卫依然放心不下南瑾,毕竟对于鸿武陵他并非深知底细,而鸿武陵看向他,脸色陡然一寒,平静摇头,并未给予半分解释。 老侍卫见状不再追问,识时务地起身,仔细叮咛了南瑾几句。他知道现在生死攸关,不宜多嘴扰人,即便他想有所抗拒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照做或许还能寻一线生机。 他振衣起身推开房门向外走去,鸿武陵则悄然隐入阴影之中,待老侍卫走出后立即关紧门窗,随后走到南瑾身旁,第一次轻轻抚过她的秀发。南瑾心中微生恐惧,试图叫住老侍卫,但她虚弱至极,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公子,你要对我做什么?\" 鸿武陵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忽而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 \"那老侍卫活得年岁已久,深知何时进退、如何自保。看得出他对您真心实意,但他更加珍视自己的生命。他知道如果不听从我的话,瞬间便会化作我剑下的亡魂。与其这样,还不如去面对西梁的钢铁洪流。对他们这样的仆从而言,多喘一口气,便是上苍赋予的莫大恩典。\" 南瑾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痛楚难耐,根本无法挺直腰身。鸿武陵的笑容愈发邪魅,他静静地一步步走向南瑾,而南瑾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惨白! 直到,他点中了她全身的要穴。 \"公子,你要杀我吗?\" 南瑾的声音越来越低,而鸿武陵的笑容却越发浓郁:\"我还未曾拥有过你,又怎会舍得让你香消玉殒呢?\" 他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南瑾却已经面如纸白,无血色留存! 她欲言又止,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已被封印,鸿武陵轻轻指向她的喉结:“我顺手也封闭了你的哑脉,此刻你浑身上下已是无法动弹分毫。” 南瑾焦急之下泪水涟涟,但这无济于事,她既温婉知礼又脆弱无助,愈发明白那些朝思暮想却遥不可及的事物,一旦拥有可乘之机,即使是生性淳朴的修炼者,也可能堕落成为炼狱般的凶煞之魔! 此刻,在她眼中,鸿武陵已俨然是那样一位魔化的修罗。 鸿武陵坐在她对面,从容不迫地解开衣物,每褪去一层布料,南瑾的面色便苍白一分。 然而当鸿武陵彻底脱下外衣,南瑾却惊讶地发现,暴露在眼前的是一具满目疮痍的身体。 鸿武陵淡笑,似乎察觉到南瑾的目光,带着一丝羞涩之意解释道:“近日遭遇了一些棘手的敌人,受了不少创伤。” 他在她面前专心包扎伤口,处理完毕后再重新穿上衣物,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驻在中央那尊山神雕像上。他抽出一把松纹古剑,自雕像背面斩出一道巨大豁口:“还好内中为空。” 随后,他转身将南瑾小心翼翼地抱入神像之中。南瑾拼命挣扎,但全身几处重要穴位已被点中,行动受限如同傀儡一般任由鸿武陵摆布。 鸿武陵安置好南瑾后,又将神像推回原位靠墙站立,围绕神像仔细察看了一番,确保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方安心地长舒一口气。他依偎在神像旁坐下,隔着石壁与被困其中的南瑾交谈:“此情此景,突然变得格外宁静。”鸿武陵喃喃自语,笑容略显苦涩。 “那一夏元宵夜,你在听雨楼点燃的灯火中闯入了我的世界,从那一刻起,我便认定你是我的道侣。我希望能迎娶你入门,与你共度一生,你将成为鸿楼的女主人,那将会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一直在给你寄去灵笺,期盼着你何时能够应允相见,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幸好我还未步入沧桑老境。”鸿武陵自嘲地一笑。 “我一直认为,一生钟爱一人,始终如一地守护着那个人,这是一件极其伟大而又充满希望的幸福之事。” “当我跨出这座门,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带你去看诊疗伤了。实则自修炼剑之初,我便未曾有过滥杀无辜之心。但我若不杀人,你就无法存活下去,面对这种两难抉择,有时候执着只会带来更多的徒劳无功。” “我曾经幻想过,娶你进门之后,我们共同生育一个胖乎乎的孩子,你无需操劳,家中酒楼丰盈有余,我亲手学习烹饪技艺,不再修炼剑法,每日为你熬制滋养身体的灵膳汤羹,孩子健康茁壮,你也容光焕发,因为我始终坚信,美好的灵魂千篇一律,有趣而又深情的灵魂重达二三百斤,嘿,你说是不是?” “我并不怨恨你的父亲,他有自己的坚持和道理,但也正因为他的这些坚持,才让他走上了今日之路。倘若今日我未能救下你父亲,你也必须坚强地活下去。” \"生灵之命,渺小脆弱,终其一生,不过是自孤寂踏入繁盛,复又回归孤寂的轮回,恰似天地江河之一瞬脉动,终究踏上这孤独之道,道路非吾辈所能择选,实则吾等自身已行走其中。故此过今往后,无论剩下何人,汝皆需坚韧修行,步入大道。” “世间总有这样一类修士,不随俗浮沉,故能拥有未曾有过的修炼历程,唯有此类人才算真正领悟生活之真谛。我誓要成为这样的修士,并以守护你为信念所在。” “此刻你尚有许多不明之处,我无意过多解释,三刻之后穴位自然解开,届时你需自行前行,切记要遵从内心,明白么?” 鸿武陵言罢,拭去眼角泪滴,挺直腰板拾起身边的仙剑,步至庙门前回首瞥了一眼神像,旋即毫不犹豫地推开殿门,投身入那暗涛汹涌的铁骑洪流。 神像之内,一名少女于寂静风雪中,已让滚烫泪水尽情洒满了衣襟。 第96章 昔日因果今日结 审案初十日午后,时刻未详。 南湘古径,山神庙宇。 “轰——!” 山神雕像应声倒塌,南瑾费力从中爬出,脸色苍白如纸,经脉仍旧僵硬,同时她双目失神,恍惚走出石室,艰难推开那座破败庙宇厚重的赤木质大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令她哑口无言。 庭院内外,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残肢断臂触目皆是,干涸的血迹渗入坚硬的土地,赤红的大地上躺着一具具面容扭曲的冰冷尸骸。每一位死者死亡方式皆简洁决绝,或颈动脉遭一剑割断,或肢体直接被人砍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残留着临终那一刻的惊惧神情,血红空洞的眼眸仿佛在述说着某种恐惧的故事。 庭院中央,一把饮尽献血的松纹古剑斜插大地,于呼啸寒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哭泣哀嚎,又仿佛愤懑不平! 剑旁,一名身穿白衫的少年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气息全无。 “不——!” 南瑾自降生以来,从未体验过如此撕心裂肺的痛哭,她跌跌撞撞扑向鸿武陵,抱起那具已然冰凉的身体失声痛哭,只有哭泣,再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此刻天空飘雪未曾稍减,鸿武陵任凭南瑾拥抱着,眼神空洞仰望苍穹,嘴角却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至于公孙大藏与温侯俊,他们的尸首并未现世,生死下落亦无人知晓。 突然间,一只手掌轻轻搭上了南瑾肩膀,吓得她瘫坐在地,慌忙之中操起松纹古剑向身后甩出。 “小姐莫怕!在下乃温大人同僚!”剑刃被来者指刀稳稳夹住,南瑾转身望去,只见面前是一位身着黑衣的公子,面庞峻峭如峰峦,威而不怒,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之色。 “你是何人?” “在下冷阙,来自西梁穆府,同为念花少主麾下的随军将领。”闻听此言,南瑾顿时清醒过来:“那你可曾见过我爹?” 十七 冷阙摇头:“此地已遍搜无遗,尊父并未现踪。” 南瑾闻声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冷阙忙伸出臂肘,稳稳托住她的身躯,举动间毫无半点亵渎之意:“仙子勿悲,此刻并非痛悼之际,此处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 南瑾凝视着他,目光渐次寒冽。冷阙见状,缓缓收回手臂,却不料南瑾陡然拔剑挥斩,幸而冷阙修为高深,瞬间身如疾风般避开,然而间距太过接近,胸前的灵甲已被松纹古剑划破,内里肌肤破裂出血,鲜红刺目。 他看向南瑾,欲言又止,却见南瑾泪水涟涟,顿时心头一阵紊乱。这位向来行事有序、举止有度的修士,在面对情感纠葛时终究显得束手无策。即便怒火中烧,但在看到南瑾的眼泪时,口中那番责备之词竟消散无形。 “仙子此举何意?” “若是你能早些到来,他或许就不会遭遇不幸!”南瑾呆滞地说着,冷阙听后一时无言以对。南瑾紧紧抱住鸿武陵,重新显露出平日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只是在这温婉之中,似乎又多了几分异样的沉重。 “我实在不该怪罪于你,从小到大,我从未苛责过任何人,我不知道为何现在会如此失控。”南瑾不愿再去直视他,只是温柔地替鸿武陵擦拭脸上的血渍,动作之细腻温婉令人惊叹。 冷阙在一旁默默注视,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仙子,他其实并未离世!”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让南瑾瞬间泪流满面,惊喜交加:“当真?” 冷阙走近,仔细诊查鸿武陵的生命气息,片刻之后微微点头:“尚未魂归地府,尚有一线生机,可尝试救治。”他素来寡言,说完便不再赘述,而是立刻将鸿武陵的身体扶正,运用修为疗治其伤口。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冷阙收功调息。 “小姐,他伤势严重,贫道无力回天,但却能使他暂存一口气,能否醒来全凭天意。即使醒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也不能动怒,更不能再度动手修炼武技,否则一旦损伤经脉,便是仙界巨头也无力挽回。” 话音刚落,冷阙的目光落在鸿武陵的松纹古剑上,不觉伸手欲去取剑,岂料手还未触及剑柄,就被起身挡住的南瑾截住去路。 “这是他的佩剑,你不应擅动。”南瑾平静地说着,尽管身体虚弱得仿佛风中烛火,但她的话语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 “阁下此次出行意欲何为?”得知鸿武陵暂时无生命之忧,南瑾浅笑着问道,那份从容优雅的姿态让尚未涉猎情爱的冷阙心神恍惚。他垂眸敛眉,过了半晌才回应南瑾的话语: “原本乃是遵照大都督之命,前来此地迎接并护送温大人返回西梁上国。如今未能找到温大人,回去自然难以复命。不过既知小姐乃是温大人之女,能有幸一路护送小姐安全抵达陵阳,在下此行也算有所值矣。” “我不离开这座城了,我要与你一同回陵阳!”南瑾语气坚定地道。 “啊?”冷阙面色微变,但见南瑾神情肃穆,显然并无玩笑之意…… “吾父已失,若无其引导,我存世亦无所依,故父踪未觅,我誓不离此地。加之鸿公子出身鸿楼仙宗,家族基业尚在陵阳城内,他此举舍身相救,使我难以回报,然而其于陵阳城必然尚有未了之尘缘。” 她愈说愈显忧虑,脸上满是凄楚哀怜之态。 “倘若随你离去,他孤身一人恐难维系生机;而若我带他同行,万一违背其意愿,则更是愧对其恩情。如此矛盾重重,倒不如由我随他返回鸿楼,毕竟此命乃他所赐予,生死皆有因果循环,无需过多牵绊挂怀。” 听闻此言,冷阙沉默片刻,答应下来。他向来寡言,当下吹响军哨,片刻间自南城门调来数驾法宝飞辇。 “我要与武陵公子同乘一辇。”南瑾平静地说出,冷阙微微点头,并未多言。 一切安排妥当,冷阙翻身跨上神骏宝马,眼前战场一片狼藉,无人收拾。他凝视良久,突然问道:“这一切都是鸿公子所为吗?” 无人回应,他轻轻揭开飞辇上的丝绒帷幔,只见南瑾已在鸿武陵肩膀上沉睡。 冷阙望了一眼鸿武陵,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身边的松纹古剑,脸色陡然阴寒。一旁侍卫轻声在他耳边禀告:“二公子已过金墉城境。” 冷阙果断下令:“速去寻大都督,我要面见文般若真人!” 侍卫领命而去,又补充一句:“那么这两人该如何处理?” 冷阙决断道:“一同带走,此刻非前往鸿楼品鉴灵酒之时!” 审理案件至第十日午后,陵阳城满目疮痍。 烈日如血,高悬空中,黎民百姓深受苦难煎熬。 穆念花麾下的西梁黑甲军暂时收敛了一些锐气,自从前一夜剑光普照陵阳城之后,虽然仍有叛军滋生祸患,但却终究未能再嚣张跋扈,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一晚。 那一抹剑光,在闪烁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虽曾声势赫赫,却直至天明都没有任何后续动静,西梁军见并未对他们造成实质损伤,终于在第十日午后愈发猖獗,横行霸道,使无数生灵陷入悲惨境地。 此时,陵阳城熙宁街上正上演着奇异一幕:一头青色水牛悠哉游哉地漫步街头,背上坐着两位青年修士,年长的正在打盹儿,年轻的则倒坐在牛背上。青牛脚下腾起淡淡的灵气云雾,在人流汹涌中自如穿梭,不论是兵丁还是平民,皆对其视而不见。在其身后十步之外,一位身着白袍、手持八卦剑的道长运用神通缩短空间距离,始终与青牛保持着十步的距离,静静地尾随其后,一语不发。 无论善良或是邪恶的人们,见到此人身法飘忽,仿佛幽灵般难以捉摸,均不敢上前询问。就这样穿越熙宁街,越过十里回廊,穿过了大兴门内的二十四座牌坊,逐渐朝人迹罕至的东城区缓缓行进。 小道士便是渐离,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公羊千循,向后倚着墨林,轻轻推了推他:“道长,四周仍在战火纷飞,我们真的不去管那些百姓了吗?”墨林被惊醒,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语气淡漠地回答:“出世修行之人,岂能插手世间俗务?” “济世度魂,亦是修炼之一途,视死难援,终觉内心有愧。”小道童低头轻抚道袍边角,低语呢喃,墨林慵懒地舒展腰肢,在牛背上又打了两个呵欠:“吾辈二人均不通武技,如何能济世度魂呢?” 这话引起了渐离的不满:“吾与公羊真人俱通玄门法术,如此情境之下,必能发挥大用!”墨林转身,轻轻拍了拍渐离的脑袋:“然而此城内百万难民,即便你道术通玄,又能救得了几人呢?” 渐离听闻此言面露羞愧,却依旧倔强回应:“这么说来,那就坐视不管了不成?” 墨林淡然道:“境遇显达,则兼济苍生;处境困顿,则修身养性。” 渐离:“那弟子遵从道长哥哥之教诲,先修身养性。” “兼济天下之事,你与背后的公羊都难以胜任,还需贫道多费些心思。”他又打了个呵欠睁开眼,渐离闻声欣喜:“道长的意思是要出手相救城中黎庶?” “不然你以为我在做些什么?”墨林微微笑道,指向公羊千循:“武力也好,法术也罢,终究只能庇护一方安宁,但若想庇佑四方世界,便需动用智慧才是。” “原来这才是道长哥哥素来不屑研习法术的原因?”渐离憨笑着问,墨林点头道:“纵横之术,神机妙算,可窃取天地造化,可吞噬日月精粹!” 渐离沉默沉思,片刻后指向公羊千循:“既然他能够缩地成寸,为何始终跟随着我们,却不与我们一起并肩前行呢?” “他有些畏惧我,我对他也同样存有忌惮。在这座城中,我得知师父葛行间曾出自仙门,后来在不周灵山创立了自己的宗派。按道理来说,仙门之人不应对我们客气,何况司马种道与我交恶已久。” 墨林脸色庄重:“他在金墉城中迷惑人心,替西梁行凶作恶,杀害无辜。许多事情你尚未经历过,你只需要明白此刻公羊千循旧地重游,必定包藏祸心,就算他再怎么保全我的性命,也一定别有所图!” 渐离闻此大惊失色,不敢再去望向不远处的公羊千循,而是低下头靠近墨林几分:“他究竟意欲何为?”墨林回答:“暂时未知,但他邀我去俊海国同行,表明我这条命尚有价值,他也只是为了执行师门之令行事。倘若我不去俊海国,他应当也不会加害于我。” “那道长哥哥,待此事解决之后,您会随他前往俊海国吗?万一他以此胁迫您,又该如何应对呢?”渐离忧虑地问道,墨林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本是一株无根之木,不涉万里浮萍尘埃。实话说,我也担心不已,但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 渐离听了不禁一笑:“虽然弟子从小修炼道术,但与公羊真人相比,实在相差甚远。”墨林安慰道:“安心吧,现在欲杀我的人多如牛毛,有了他在,反倒是能帮我排除不少麻烦。” “既然现在局面如此危险,为何还要放走那位将军呢?”渐离指的是宁远,墨林回答:“他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要守护的人,那些要杀我的人,他无法阻止,我不该让他为了我冒险。” 编号:20 \"道兄墨林,究竟是何方神圣欲取你性命?\" 墨林脸色凝重,语气罕见地严肃,双眼虽半阖,却透露出超乎寻常的警觉:\"我无法确知,但从那些人的气息之中,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怎样的危机感?\" 问者追问。 墨林瞬时起身,指向东方:\"再向东行,乃何地界?\" 渐离回应,声音中充满紧张:\"刚刚越过大兴门二十四碑坊,此处街道标记分明,乃是枯荣巷!\" 墨林抬首望天,旋即大声召唤:\"公羊真君,请现出身形!\" 闻声,公羊千循以缩地成寸之术瞬间来到墨林面前,眼中满是惊讶:\"周道友,是否遭遇了邪祟异类?\" 墨林面色苍白:\"白玉楼上的羽族生灵,似乎已追踪我们至陵阳城内!\" 听此,公羊千循神情肃穆,双掌紧握腰间的道符剑柄:\"此言当真?\" 墨林坚定地道:\"我能感知他们的存在,必定近在咫尺!\" 话音未落,渐离惊叫连连,手指前方:\"就在那里,众多长着羽翼的奇异生物!\" 三人目光随之投向枯荣巷,只见巷内一片荒芜无人,遍地横陈尸体,断剑残刀散落各处。两侧昔日繁华的酒肆坊市早已人去楼空,矮小的楼檐并无高层建筑,屋顶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白色羽族,他们挺立如同僵尸,无丝毫生气。这些羽人头戴仙鹤面具,手中握着铁画银钩,在风雪之中猎猎作响,翻飞的羽毛比雪花更为密集。 他们一言不发,冷漠而寂静,淡漠的死气在其周围流转,排列在胡同两侧的羽人数目竟多达百人,这是自与这等羽族接触以来,墨林所见过的最大规模的一次集结! 渐离对此情景瞠目结舌,骇得脸如纸白,拽住墨林的衣袖:\"道长,他们是冲你而来吗?\" 墨林并未回答,转而看向公羊千循:\"真君,事态如此,你还打算带我去俊海国吗?\" 公羊千循沉默不语,眼神在墨林和渐离之间徘徊,手中剑尾上的八卦图纹忽明忽暗,仿佛揭示着某种深奥的道法,又似隐藏着难以揣摩的秘密。 第97章 人心诡谲难测透 公羊千循的脸色变得越发阴郁,而墨林则镇定地看着他,随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抱起身边的归去来兮宝物,并轻轻拉了一下渐离的衣袖。 渐离一头雾水,墨林解释道:\"勿强他人所不能,大难当前,各自安命吧。\" 道士说完,便起步疾奔,翠绿色的道袍在飘洒的雪花中格外醒目。渐离心急如焚,来不及招呼身后之人,也紧紧跟随着他的背影全力奔跑:\"游师兄,那青牛该如何处置?\" \"留下就好,他们追杀的目标是我,而非那头牛!\" 两人离去后,公羊千循的表情更加复杂,他盯着屋檐上那些神秘的羽人,面容沉静地思索片刻,最终决定不再犹豫,转身便欲逃离此地。然而,当他回头之际却发现,枯荣巷的出口已被数十名羽人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犹如幽魂般悄然无声,密密麻麻地挡住了前行的道路。 其中一位羽族尊者自众人之中走出,身穿长袍,袍饰流光溢彩,风格独特,非人间织物所能比拟,袍摆如九凤开屏,足显超凡脱俗。其头戴镶嵌鎏金、眼部镂空、神态深邃的仙鹤面罩,仙鹤喙部点染丹砂,仿佛女子红妆,却又显得奇异而难以归类,让人无法分辨其性别。 他一举手,两侧羽族修士立即遵令而出,肩扛沉重的玉匣,匣口交接之处形似妖兽饕餮之口,却又与世间任何种族生物不尽相同。两位羽族尊者打开匣口,从中取出两张巨幅卷轴,展开之后,又有修为高深的羽族弟子手持巨大的朱砂笔,饱蘸一种鲜红的神秘液体,在卷轴上挥毫泼墨,绘制出一系列深奥难解的神秘符箓。 公羊千循目睹这一切,脸色越发严峻。他鼻翼轻颤,微微嗅闻,旋即眉头紧锁,露出满脸的沉痛与警惕。“寅时交汇之际,这分明是新宰狗血的气息!”他低沉的话语刚落,那两名羽族尊者已经完成了书写,两只卷轴犹如旗帜一般垂挂在胡同入口,空气中弥漫着狗血的腥气。 公羊千循身为道术世家传人,一眼便看出这些人正在进行一项极为罕见的秘术,但他从未见识过此类法术的威力,故心中不敢轻举妄动,遂迅速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后撤,朝着墨林所在方位的墨林谷疾驰而去。 墨林不通晓道术,行进速度较慢,没多久就被公羊千循赶上。屋顶上的羽族尊者见状,纷纷在空中紧随其后。然而,渐离和公羊千循均精通道术,那些羽族尊者一时之间也未敢贸然下来捕捉他们。 墨林看向公羊千循,言辞决绝,“公羊兄,若想今日保全性命,再无保留才是正道!”听闻此言,公羊千循明白此刻局势危急,立时拍击背后剑匣,七柄长剑犹如龙吟般跃出,依次落在他的手中,左右各三剑如同孔雀开屏,最后一柄则稳稳地靠在他的背上,每口宝剑剑尾皆系着一根红线,胸前悬挂的兽首玄黄铜镜,镜面上一头饕餮吞云吐雾,下方则是八卦道印。 他将铜镜递予渐离,接着又将自己的鸿灵通宝四十九贯抛给墨林防身。“公羊兄,你这是何意?”墨林不明所以,公羊千循解释道:“他们精通道术,一旦我们陷入他们的幻术阵中,恐怕无人能够逃脱!” 渐离接过铜镜,满心欢喜;墨林则对此并不在意,三人继续疾奔,穿过并不算长的枯荣胡同。直至胡同另一头,他们赫然发现已经有羽族尊者严阵以待,同样两张巨大的卷轴横亘出口,上面绘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奇异符箓与痕迹,一股浓厚的邪性气息扑面而来,即使是风雪也无法掩盖其恶心的味道。 “又是洒狗血!”公羊千循愤愤咒骂,墨林却反驳道:“不,我觉得这边用的应该是鸡血!”“你为何如此肯定?”公羊千循疑惑问道。“我平日里常饮鸡血汤,这味道我记得很清楚!”道士舔了舔嘴唇,斩钉截铁地道。 公羊千循沉默不语,渐离目光坚定地指向一处方位,开口说道:“左右两侧均无逃脱之路,我们不如暂且避开他们的锋芒!”墨林随之望去,只见渐离所指之处乃是一家客栈,牌匾古旧,笔迹苍劲,上书四个大字:黄粱仙栈。 众人不再犹豫,疾步入内黄粱仙栈,寻来桌椅杂物严密封住门窗。墨林一番忙碌,不由得气息微促,怀抱白猫,在内堂稍作歇息,留渐离与公羊千循二人于门口四周设阵布防。 “北落星君李真人布道引动十方神力!” “南离夜火张真人布道引动十方神力!” 公羊千循与渐离各自守卫一方,手中握剑焚烧符篆,公羊千循身为正宗道门弟子,施展的道术源自道门古老传承,绘制符箓更是信手拈来,转瞬之间便完成了布置一侧的防御阵法。 “太上台星,感应万变而不息。驱邪镇魅,护佑生命。智慧澄明,心灵宁谧。三魂永恒,魄不失守。急急如律令!” 另一边,渐离亦口中低诵咒语:“渺渺西梁之地重重金刚之山,灵宝无量光芒穿透炽热炎池之烦扰,九幽诸多罪魂随香云幡指引,安定于青莲花上永享神佑!” 吟毕,两人互视一眼,彼此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墨林见状,微微一笑,指着屋顶上方提醒道:“别忘了,他们还在上面。” 公羊千循点头回应,自怀中取出一沓符箓,渐离则取出朱砂,二人迅速挥毫泼墨,每绘成一道符箓,公羊千循即取一枚铜钱弹射出去,将符箓钉在屋檐之上。片刻之后,四面八方皆已布设妥当,整个客栈因此笼罩上一层神秘气息。 公羊千循宣布:“左侧天罡方位,阴阳交织,善恶并立,规矩森严,布置完毕!” 渐离高声道:“右侧天罡方位,方圆和谐,道义分明,星辰定位,部署完毕!” 公羊千循深深吐出一口气,此刻,透过客栈窗户的剪影已经可见密密麻麻的羽族身影,他们聚集在门口悄然不动,不久后竟在外头开始刻画符篆,准备破解二人布下的法阵。墨林问:“他们在做什么?”公羊千循扬起冷眉答道:“他们在画符施法!” 墨林追问:“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公羊千循解释:“他们并不愚蠢,也洞察到了道术的力量,意图借助道术来破除我们布置的法阵。” 墨林走近窗口,轻轻触碰着贴在玻璃上的符箓,淡然地说:“这道术究竟有何效力?如果他们硬闯进来,手持兵器拼杀,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何况渐离的幻术,他们也能轻易识破,想要取我性命,并非难事。” 即便面临如此险境,墨林仍从容淡定,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之事。 公羊千循摇头轻叹:“墨施主,你未曾涉足修炼道术之道,自然不明其中奥妙。我二人布下此阵,正是为了防止他们在此处使用道术。至于面对面的搏斗,确实如同你所说,只是不知道外面这些非人非妖的怪物,在武学修为上又有几分实力呢!” 说着,公羊千循解下腰间的歪脖碧玉葫芦递给墨林,道:“雄黄酒,饮些以抵挡邪祟的气息。”墨林接过葫芦,回首看向他:“就算他们的武功再弱,但人数众多,要取我的性命,依然易如反掌。” \"如今看来,所言之事果真不虚矣。\" 公羊千循拧紧眉头,眼中闪烁着深思。 墨林闻声微笑道:\"墨某在此明告阁下,那些人一旦踏入此地,只会给我带来无端纷扰。若墨某所言属实,届时阁下是否会仅作壁上观乎?\" 公羊千循凝视墨林,问道:\"周真人,你为何对此如此确信无疑?\" \"知我者,知我内心忧虑;不知我者,不解我之所求。\" 墨林淡然一笑,仰首痛饮仙酿,雄黄酒入腹,酒香溢面,神态看似悠闲,眼神却依然锐利如炬。 客栈的朱漆木窗被风雪侵袭,染湿了一片,外面白色身影在风雪中飘忽不定,手中的铁画银钩时不时划破凝霜的窗棂,发出沉闷的嘎嘣声响。 渐离脸色惨白,躲在墨林身后抱着白猫,紧张地道:\"墨大哥,我发现一件异事,那些外界羽人身上的物品并非寻常兵刃,而是正宗的道器!\" \"所谓道器为何物?\" 墨林疑惑地询问。 公羊千循挥了挥手中之剑,答道:\"吾这把剑即其中之一,还有碧玉葫芦与玄黄铜镜,皆是道器也。道器乃是用于施展神通秘术之物,并非用以近身搏斗。\" 他瞥了一眼渐离,赞赏之情更浓:\"道友刚才所言极是,外面那些人的手中握着的确是道器,他们精通的正是道术神通,正因为如此,他们恐怕难以应对我二人布设的道阵,故未敢轻易侵犯此处。\" 墨林回忆道:\"昔日在文昇门一见阁下风采,您曾在城墙之上驾驭七剑接引司马种道真人及长离真人,那时展现的手法并不像施展道术,而是全凭武艺驾驭剑势。\" 公羊千循点头承认:\"周真人所言不谬,世间的修士,无论是研习道术者,或是修习武术者,皆须一门深入,不得偏离正途。道术者洞悉天地至理,往往轻视武技修炼者,而武术者则磨砺肉身力量,又常视道术者为花拳绣腿,两者之间的门户之见由古至今,非岁月流转或人力所能调和。\" \"然而贫道却不愿拘泥于此,因而自幼便勤修道术与武艺两途,原本抱持鸿鹄之志,欲将二者融为一体,引领天下修行之路归于一统。无奈学艺不精,天资有限,虽然偶有所得,但终究道阻且长,尚未辱没师门之名已是尽力而为。\" 说到这儿,他不禁轻轻叹息:\"提及此事,实感羞愧。自从贫道踏上双修之路以来,时常遭武道两脉之人轻蔑不屑。起初心中愤懑难平,久而久之,这份怒火犹如莲花化冰,逐渐冷却。\" 说完这话,公羊千循的神情略显黯淡,墨林只顾饮酒,而渐离却听得如痴如醉:\"道长,您这种独特的修炼方法有何专有名词吗?\" \"自然是有其名号,贫道并非创派祖师,此法门称之为‘以兵御道’!\" 公羊千循言语间流露出自豪之情,墨林睁开半眯的眼睛,听罢终于放下酒壶:\"好一个‘以兵御道’,公羊兄是否曾考虑过,那些门外之人,同样也在运用‘以兵御道’之法呢?\" 此言一出,公羊千循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三人目光齐聚客栈之外的诡异身影,此刻的时间仿佛格外沉重。窗外之人虽沉默不语,但已经开始用铁画银钩攻击客栈门户,门前挡路的桌椅物件传来阵阵闷响,每一次撞击,都让屋内的三人不由得为之震撼! 长久以来,墨林突然露出了淡然的笑容,他身形一挺,来到了门槛之处,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两人开口:“此处屏障难以持久,一旦门户破碎,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会涌入,首先击杀于我,尔后再随手除去你们。” 他的话语平静如水,然而渐离却被吓得瞠目结舌:“正如我先前所言,如今唯有我主动投案,你们两人才有望保全性命。” 公羊千循面带疑虑反驳道:“周真人何以如此断言?此举岂非置吾等于不仁不义之地境地?” 墨林淡然回应:“公羊兄切勿谦辞,我早已洞悉你并非坐视不理之人,但同样并非甘愿赴死的豪杰!” 公羊千循脸色晦暗,默不做声。 墨林继续道:“我深知兄台之意,此番纷争源自于我自身,不必让两位同道陪我共赴黄泉。世间固然讲究大道至正,然而敷衍应酬者众多,面临生死关头,所谓的侠义之举又能有几人能坚守?窗外之人若仅寥寥几许,公羊兄定当出手相救;如今却是数百修士汹涌而来,公羊兄自然明白,此时此刻须得保全自身。从刚才你与我背道而驰之时起,我就已洞察其间的变故,公羊兄无需再做推诿,毕竟人之常情,此乃无可厚非之事。” 他又望向渐离,问道:“你害怕么?” 渐离脸色苍白,微微点头:“墨哥,我不想让你离去。” 墨林微笑,走上前去轻轻抚摸他的头颅。 “我不会责怪你,你还年幼,尚未领略世态炎凉,生死之理尚且不明,因此无法坦然面对取舍,你有心想救我却又恐惧丧命,这也合乎情理,所以我并不怪你。不过我的那只灵猫已经陪伴我很久了,希望你能代替我去照顾它,喂食不可过量,免得它醒来发现自己身材走样而不悦。 ” 渐离顿时失声痛哭,紧紧抓住墨林的衣服不愿让他离开。墨林挣脱开来,不再回头看那两人一眼,奋力推动门前的桌椅杂物,其动作之中蕴含着强大的法力。外面的修士们感受到了这一变化,也纷纷增强了攻势。 不久之后,伴随着一声轰鸣,大门应声破裂,一群身着白色羽衣的修士如云般聚集在门口,无数张佩戴着仙鹤面具的脸孔僵硬冷漠,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沉思良久。 墨林挥舞宽大的道袍,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众生,迈出稳健的步伐。他身披墨绿色的道袍如同碧荷临风,身影宛如清莲般飘逸,瞬间消失在洁白的云雾之中,杳无音信,只剩下一群奇异的仙鹤在躁动喧嚣,对于客栈内的其余事物视若无睹,片刻之间便四散而去,化为无形。 客栈门前重归寂静,只有满地凌乱的雪痕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渐离在此之前从未见识过如此阵仗,被吓得魂飞魄散。公羊千循忙拉着渐离向外逃窜,渐离木然地任由他拖曳着离开了黄粱客栈,回头瞥了一眼客栈大门,只见原本完整的窗户已经被腥红的狗血浸透,上面还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禁制符箓。公羊千循凝视半晌,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周真人所言果不其然,这群家伙竟然已经彻底攻破了我们的修炼场所!” 而渐离仿佛并未听见公羊千循的话,他痴痴地盯着胡同一侧,那里仍然聚集着密密麻麻的羽人修士,他们抱成一团,手中握持着各式法宝武器,在明亮闪烁中宛如一场诡异的庆祝活动,实则残忍地砍击着某个不明物体! 编号:25 公羊千循面露淡然的悲戚,瞥了一眼渐离,轻叹一口气,将手覆在他双眼之上:“你还年幼,有些事情不宜目睹。”渐离泣声愈烈:“其实我早已双目失明。” “他们修炼者众多,我们并非对手,恩怨纠葛已然终结,生者归尘,死者归土,我们应当启程了。你我齐心协力,突破这背后的道场绝非难事。” 渐离却立定原地,一脸坚韧:“我不愿离去,前方太过喧嚣,我已经无法听见游师兄的传音了。” 公羊千循不再多言,拽紧渐离的手腕,强行将其拉向另一端的边际。渐离竭力抵抗,但他力量微弱,终究拗不过公羊千循。两人刚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现异象,回首望去,只见那些身穿白羽道袍的修士手持利刃,纷纷朝他们疾冲而来,瞬间令二人脸色苍白,也只得加快步伐,急匆匆地逃离。 然而,仅几步之后,渐离突然停下脚步,紧紧抓住公羊千循,用力摇晃他的衣袖道:“我听见了马儿的嘶鸣!”公羊千循心中焦急:“你说什么?” 渐离欣喜溢于言表:“那是我们不周山脚下的老马,我曾亲自饲养,绝对不会认错!” 公羊千循最初以为渐离是在胡言乱语,正打算再度逃跑时,突然间一声高昂的嘶鸣响彻天际。他惊讶地转过身去,赫然见到一头极其苍老的拐子马,在那些白羽修士中横冲直撞,驰骋无阻!马眼中闪烁着嗜血凶光,犬齿暴露在外,令人震惊的是,一位身着绿袍的道士正骑在这匹马上放声狂笑,人马一身血迹斑斑,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宛如置身江湖之中,快意恩仇! 第98章 又遇凰棠旧识 渐离大声呼唤:“拐子老马!” 公羊千循立刻拉着他,转身点燃灵符疾行:“此刻不宜多言,此处设有道场幻阵,他人无法察觉。我们需破开一侧道场引来西梁仙军助阵!” 话音刚落,头顶乌云滚滚,抬首望去,正是那拐子老马如同飞龙跃檀溪般越过黄粱客栈。它的眼眸深邃如珈蓝寺锦秋的红叶,尽管步履龙骧虎步,坚定不移,可眼底深处的悲凉哀伤却犹如春潮般汹涌而出。 而它的哀伤,猫不懂,墨林亦是不知。 老马以蛮力踏破道场,原本精妙玄奥的净坛妙法被这野兽轻易抹除得干干净净。渐离与公羊千循身为修真之人,见此情形无不为之长久地愕然。再次回首看向刚才还聚集的白羽修士们,却已如同之前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影! “这究竟是何缘由?”渐离瞠目结舌地低语。 “白玉楼也是如此,幻境变化无常,有来有往。”公羊千循回应道,渐离愣了一下,露出傻笑,挠了挠头:“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假象,我们中了别人的道术?” 公羊千循指向黄粱客栈:“你看那一片狼藉,即便是再玄奥的道术,也无法造成这样的景象。” 说完,公羊千循握住渐离的衣袖,施展缩地成寸之术,疾速朝着墨林的方向追赶而去。然而那老马奔跑的速度快若疾风,公羊千循虽然极力追赶,却渐觉力不从心,连带着带着渐离施展术法亦损耗巨大,最终墨林和老马的身影竟消失在视线之外... ... 街道之上,充斥着杀伐之气与死亡的气息,连带着公羊千循的脸色,犹如寒冬中厚重冰冷的铅云,深沉如同古钟低鸣。 渐离凝视着他,内心不由得生出些许畏惧:“公羊道友,我们追赶不上了,更别说你现在如此拼命,那之前为何又背道而驰呢?”公羊千循紧锁眉头:“无论如何,定要追下去!刚才面对生死危机自当保全性命,如今危机解除,则更要守护名誉与道统!” 对此,渐离自然是无法理解:“可我们现在根本追不上那遁速如飞的老马。”公羊千循闻听此言,面露愠色:“即便追不上,也必须追赶!墨林必须随我一同前往幽海仙国!” 他的脸色越发显得铁青森寒,渐离察觉到他的怒意,便不再言语。或许是为了缓和这紧张的气氛,公羊千循收起了施法手势,将渐离轻轻抛在地上,他抚摸着剑鞘轻轻叹息:“你不必责怪于我。” “道友此言何意?”渐离满腹疑惑,公羊千循轻轻拍了拍渐离的后脑勺:“小家伙,你还是自己离开吧。” 小道童听见这话,并没有立刻离去:“不行,我还是得跟着道兄。我知道你想带走游师兄,但我不能让你带走他。” 公羊千循冷笑一声:“你还只是个孩童,不懂我遵循的原则。”说着,他握紧拳头,随后伸出五指向前轻轻一推:“我修行之人,向来都是要么全力以赴,要么彻底放弃!” 渐离听到这里并无惧色,反而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我认为你说的不对,所谓的原则,不就是阻止人们真实的生活么?”公羊千循不禁微微惊讶:“这句话,是墨林教给你的?” 渐离报以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公羊千循脸色更加阴郁几分:“这滚滚红尘人间,每个人都活得如同戴着面具一般虚假。” 话音刚落,他挥袖前行,渐离虽然紧紧追随,但因修为差距过大,很快就被拉开了距离,渐离走得越发艰难,汗水浸湿衣衫,仿佛身中重疾,最后竟颤抖不止,倒在地面抽搐,如同遭受邪灵侵袭一般! 随着他的隐匿之术失效,街道上的西梁魔军悉数发现了他,这些肆意杀戮的叛军瞬间包围过来,将渐离视为瘟疫般的异类怪物。 刀光剑影,枪矛交错,嘲笑之声四起,讽刺不断! 然而,就在那些西梁魔军准备动手之际,渐离周身已插满了七把闪烁雷霆之力的长剑,每一柄都在烈日风雪之中嗡鸣震颤! 公羊千循身形飘逸落地,冷眸横扫四周众人,西梁魔军还未做出反应,颈部便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宛如绞索般勒住喉咙,紧接着他们的身躯静止不动,一颗颗脑袋便齐刷刷从颈项处滚落下来,断口平整如镜,丝毫不见鲜血溅出,每一张脸孔带着不同的惊恐表情落在剑边的雪地上,各自展现着不同的濒死惨状。 “兵法入道,小窥众生百态!”他不屑地用脚拨开几颗头颅,任由那腥臭之气弥漫开来,俯下身来探查渐离的脉象,片刻之后,他嘴角抽动,眉宇间的神色更为奇异:“究竟是何种病症,竟让他承受如此痛苦折磨?” 他仰首望向墨林与马长老离开的方向,心头涌起一丝难以割舍之情,又仿佛对留在地上的渐离放心不下。反复权衡良久,最终无奈地深深叹息一声,毫不犹豫地抱起渐离,将其扛于肩头,收起飞剑,嘴角挂着不满之意,怀着满腹不甘离开了这个属于陵阳城的街道。 分道扬镳,墨林偕同拐子马长老纵马疾驰,不知奔袭了多少万里,直至抵达一片翠竹环绕的幽静竹林才稍作停留。 此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青砖构建的园林,四周竹影婆娑,显得宁静宜人。两位侍女身穿鹅黄色的衣裙,手中提着精致灯笼,在门口含笑相迎,她们正是凰棠别院的侍卫。那别院大门并不张扬,采用半圆形的石拱设计,从中无法窥见内里的天地,其藏巧于拙的匠心独运使得山水精华隐而不露。门前立着一位红衣佳人,她略施粉黛,柳眉细腰,指尖套着浮雕指甲,身后还跟随着侍女,步伐曼妙,宛如仙子临凡,此人便是凰丹尹。 墨林顾不得自己遍体鳞伤,跳下马背,向前行礼道:“凰棠少主,许久未见。” 凰丹尹回应道:“探报提及有仙长来访,未曾想竟是阁下驾到。” “凰姑娘的消息果真灵通,只是如今我确实处境堪忧。”墨林说完,转身轻轻抚摸了一下老马的额头,眼中满是对它的怜悯之情。 拐子马伤势严重,双眸仍旧血红未褪,左侧腹部竟缺少一大片血肉,仿佛是被人用钝器生生剥离而去,触目惊心,其身上其他地方也布满了新旧交织的伤痕,仿佛诉说着一段漫长的苦难历程。墨林低声自语:“历经无数磨难,方能有今日与我一同并肩的缘分。” 听闻此言,凰丹尹淡然一笑:“多年未见,道友风采依旧豪言壮语。” 墨林转过身对她露出笑容:“我所言并无虚妄。” 身为道士的墨林依然信心满满,而凰丹尹显然早已习惯了他这份傲骨性格,并未多加反驳:“昔日您在此曾言,将助力太子凉重回仙宫,然而至今太子凉仍然流落在外,莫非道友已然失信欺人?” 墨林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非也,我已经留下了信物。再者,陵阳的局面尚未成为定局,新的天帝尚未登基,凰姑娘言之尚早。” “何以谓之信物?”凰丹尹对此一问显得有些惊讶。 墨林指向自己的背部道:“八步赶蝉手中握有的,乃是我的桃花仙剑。” 对此,凰丹尹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把普通的桃木剑罢了。” “你切勿轻视此剑,它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究竟有多重要呢?”凰丹尹追问。 “与我的老马以及肩头这只肥猫同等重要。”墨林的回答极为认真。 凰丹尹看向慵懒入睡的归去来兮,面无悲喜地问道:“它为何一直在睡觉?” 墨林也注视着那只白猫:“我也不太明白,这次带它下山,就是希望能给它看病。” “可它仍旧沉睡不醒。”凰丹尹意味深长地说。 “世间红尘之中,常常便是这般光景。”凰丹尹感慨万分,但墨林却摇摇头,指着周围的环境说:“并非如此,我看姑娘这里便是一派祥和宁静,风水适宜,正是修身养息的好所在。” 墨林将古灵兽‘拐子老马’交予身穿鹅黄道裙的sunv,慎重其事地交代一番,得到凰丹尹默示认可后,直至老马被牵离视线之外,凰丹尹才开口说道:“道友倒是与我辈并无隔阂。” “姑娘乃我命中注定之人,我则视姑娘为尊贵之客。”墨林淡然一笑,尽管满身鲜血、步履蹒跚地来到凰丹尹近前:“凰仙子,此次我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寻找你!” 凰丹尹微露惊讶之色,听墨林一口一个姑娘地称呼自己,这让她觉得颇有些不适,毕竟平日里人们皆称她为丹尹真人。然而奇怪的是,她并不为此感到不满,其中缘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有何要事?” 墨林并未察觉她心中的想法,指向那苍茫天际道:“前朝旧梦萦人心,古今恩怨纠未清!”听见此言,凰丹尹面色微沉,她明白墨林此行的目的所在,立刻冷漠回应:“只怕是浮生若梦,醒时故人已悲伤。” 说完,凰丹尹便欲离去,墨林并未阻拦,只缓步跟随,只是伤势在身,步伐显得尤为沉重。 “凰仙子竟然也擅长诗词?”墨林问道。 凰丹尹沉默不语,二人步入丹室,穿过亭台走廊,雪花仍旧飘落不止。她引领墨林至炼丹之所,为其熏香沐浴,包扎伤口并敷上草药,随后取出一件青色长袍,非道士常服,而是绣满了华丽纹饰。墨林略微皱眉,但终究还是欣然接受,并脱下了身上司马种道派的墨绿色道袍,弃之一旁,再无半分留恋。 墨林天生俊逸,青色长袍更显身材修长,换好衣物后来到凰丹尹的静室,此举让凰丹尹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然而他周身并没有半点英气勃发的气息,反而给人一种随性散漫的感觉,半闭着眼睛打哈欠,自然而然地给人一种舒适安逸的感受,仿佛他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朵在清风细雨中静静绽放的朴素青莲。 “公子这身青衫穿在身上,竟也能如此相得益彰。”凰丹尹评论道。 墨林随手摆弄了几下衣物,随后撇了撇嘴角:“这衣裳固然不错,只是过于娇贵了。” “凰棠别院历来女子居多,可像道长这般身姿修长之人,穿上鹅黄的sunv,倒也别有一番韵味。”此话一出,引来一片轻笑声,其中远处一位女子笑声尤为悦耳,犹如银铃般清脆悠扬,墨林听到声音微微一笑,抬眼看去,果真发现了挂着铃铛的少女灵瑜。 灵瑜乍见墨林,欣喜若狂地抓住他的衣袖摇晃,凰丹尹轻轻责备一声,灵瑜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小道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不来找我,我和大酒保都闷坏了!” 她皱眉噘嘴,墨林原本想说自己并非特意找她而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低头一看,只见那只肥硕的大狗正紧跟在灵瑜身后,津津有味地嚼着一根大骨头。 墨林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法宝“归去来兮”,递到灵瑜手中让她紧紧抱住。 “这个借给你玩。” “确实不错,从来不咬人的!”灵瑜眨巴着眼睛嬉笑着,墨林也随之微笑,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忧无虑地嬉闹着。 而这一切都被凰丹尹尽收眼底,直到墨林转过脸看向她,他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收敛:“凰仙子,有关于前朝之事,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凰丹尹闻听此言,立即起身,挥手遣散身旁侍卫,随后指向身边的灵瑜,墨林抚摩着灵瑜的头顶,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她随性便可。” 见墨林如此态度,凰丹尹微露惊异之色,却并未多言,手腕轻抖,点燃香炉,手中展开一本《玄华真经》,端坐在修炼榻之上。 “你想了解何事,此刻可以直言。” 墨林静立一旁,凝视着纯洁无暇的灵瑜,正色问道:“我想要知道,凰棠真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此语一出,凰丹尹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多变,然而转眼间又恢复如常,深不可测。 “我就料到你会询问关于家母的事。” “你既然同姓凰,此事无需猜测。” “那你为何要告知于我,你应该明白家母的身份并非寻常人所能得知。” “自然知晓,那是前朝秘辛,非尘世之人所能触及。” “那你又为何还要来寻我?” 墨林淡然回应:“道理很简单,有些事你也必定想知道。陵阳城中围绕凰棠真人悬而未决的大案已有数十载,我乃是最接近完整真相之人。” 他的语气坚定,即使身受重伤,依然泰然自若。 “有些事你或许尚未得知,我可以从宫廷琐碎之事中推理出凰棠真人那波诡云谲的政治生涯,包括她一步步步入冷宫的具体经过,以及紫宸国公被害背后的黑手,这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我不知道你是否全知,但我确有资格与你共探其中奥秘!” 说完,墨林牵着灵瑜坐下,让她依偎在偏厅的座椅上,含笑望向凰丹尹。 凰丹尹眉头微拧:“你既然已推测出真凶,为何仍执着于向她寻求答案?” 她的神情流露出一丝痛楚,而墨林则毫不退让:“原因很简单,我认为此案还缺少关键的一环,因此我才来寻找你。唯有找到你,我才能揭开这段故事的全貌。” 墨林抱起地上的灵兽大酒保,让它与灵瑜一同依偎在怀中,目光炯炯地盯着凰丹尹:“自从凰棠真人踏入皇宫,直至被贬入冷宫的那段岁月里,究竟经历了何种波折,还有,切勿忘记讲述她创建凰门的故事!” “你又是如何得知凰门所在的?”凰丹尹黛眉紧锁质询。 “邺王透露给我的。” 墨林毫无掩饰,凰丹尹也没有责难的意思,因为在许多江湖人士看来,凰门的存在虽非广为人知的秘密,但也并非不能提及:“如今凰门早已退出江湖,你追问再多也是无用。” 墨林笑了笑:“姑娘无需妄自揣度,我清楚你的意图。如今陵阳城遭受西梁军队的侵扰,唯有此地保持着安宁与恬淡,于乱世之中实现抱负原本就顺理成章。即便你不讲,我心中也能明了其意。” 稍作停顿,他又继续道:“何况凰家与朝廷之间的恩怨纠葛,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埋下伏笔,如今正是清算之时。尽管你有何企图,我不插手你的事务。但如果你愿意坦诚相告,我确实能为你揭示眼前的陵阳棋局,真相绝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当你真正看清陵阳正在发生的事件之时,那便是你陷入深渊的时刻!” 此言似触动了凰丹尹内心深处,她凤目紧紧盯着墨林:“道友究竟意欲何指?”墨林含笑回应:“看似四方势力割据胶着,实则暗藏十方俱毁之危局!” 说完,他将肥犬轻轻置于地面,舒展腰肢打了个呵欠:“凰道友,还请你继续讲述其中的故事,小子颇感兴趣。” 第99章 穿针引线 洞悉玄机 得知家母之事,陵阳又能有何作为?凰丹尹低声自语。 “无力改变,此事非陵阳所能左右,亦非武林之事。贫道云游四海,涉猎尚浅,并未遍览天下,自然无心忧虑天下兴亡,故此事也并非关乎天下。”墨林回答得洒脱自如。 “如此说来,多言无益。”凰丹尹挥挥手。 “姑娘还是讲讲吧,你不讲的话,我便会一直追问下去。”墨林眼中狡黠闪烁,令凰丹尹无可奈何地叹道:“臭牛鼻子道士,一如既往地讨人嫌!” “姑娘见谅,在下请教,能否从凰棠氏入主皇家宫殿之时说起?您讲述得愈详尽,我愈能从中寻得线索。” 灵瑜与大酒保皆目不转睛,仿佛一场好戏即将上演,满脸期待。墨林慵懒地撑着茶几,举袖向凰丹尹示意,后者放下手中的修炼秘籍,又瞥了道士一眼,随后轻叹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间的那条冷漠纹路。 “家母凰棠氏,乃淑芳院贫寒乐伎之后裔,不仅书香世家对她嗤之以鼻,便是三教九流之人也对她不屑一顾。昔年紫宸国公喜好南下游历,选中东宫家母,随之带回陵阳,自此成为陵阳皇城仙宫中的一名侍妾。” 墨林接话:“尔后这位出身卑微的侍妾,逐渐晋升为紫宸国公最为宠爱的妃子。” 凰丹尹颌首确认:“具体详情我并不知晓,毕竟那时候我尚未降生。但我母亲生前最厌恶三妻四妾的现象,这一点倒与我相同。众生平等,为何非要阴阳失衡,背离女子之尊呢?” “凰姑娘有这样的见解,确是胆识过人。不过据我所知,紫宸国公也因此未曾纳娶三千佳丽,正因为此,邺王与太子早早立储,而紫宸国公耗去了大半生的时间深爱一人,最终只为诞育姑娘你这么一位亲子。” 墨林淡然一笑,迎风而立,但凰丹尹的眉宇间却闪过一抹黯然神伤。 “道友明察秋毫,家母虽出身低微,然而陵阳皇宫极为讲究礼法纲纪。即使家母备受恩宠,依然无法得到正式册封为皇后。宫中三朝元老皆向她施加压力,朝廷内外充斥着对她的恶意言论,指责其为祸国殃民的毒蝎妇人。紫宸国公承受不住舆论压力,只能下令筹备婚礼,这就触碰到了家母的底线。于是她毅然决然地离开宫廷闯荡江湖,那时已有三个月身孕。” 墨林举杯品茗,手腕翻飞,过滤茶叶的动作熟练至极:“她来到了江湖,生下了姑娘,随后以雷霆手段创立了凰门,并历经十年辛勤经营,终将其打造成为足以与魁门并肩的江湖大派。” 凰丹尹轻轻苦笑:“说来汗颜,我凰门虽未能位列十大仙宗之列,然而所行事迹太过惊人世间,以致于北戎国上下无人不知凰门之名。若只论门派修行底蕴与实力,凰门顶多算是二流之列,剑宗有张太白梦游天柱仙境,刀宗有李岸然持刀斩苍茫原野,儒宗有孔慕贤以诗酒燃烧百花,佛宗有厄婆罗横渡九江冰河!” “随口提及的任何一位,都是江湖传颂的仙侠人物。不过姑娘为何未曾提及道宗呢?”墨林打量自身,补充道。 凰丹尹答道:“我对道法虽有所向往,但对于道宗之事却不甚了解。此宗弟子皆是超凡入圣之辈,虽然偶尔涉足红尘,却如清风拂面,不留痕迹。这般看来,倒与公子你有几分类似。” “我并非出身道宗,你刚才提到的凰门事迹,我姑且推测一下,莫非是指凰门曾图谋反叛?”墨林急于撇清与道宗的关系,凰丹尹微笑着点头:“你又是如何看出其中端倪的?” “其实并不难猜,凰棠氏本性刚烈,因紫宸国公纳妾之举使其愤而出走江湖。她定会借力江湖之力来对抗这个腐朽的朝廷,之后她遭贬入冷宫,想来也是那次抗争失败所致吧?”凰丹尹闻听此言,微微颌首:“你的猜想大体正确。” “昔年,家母带领凰门九万修士挺进三千琉璃仙道,怎奈遭遇马凌甫及其掌控的镖宗联手镇压,甚至未动用禁军便已平定了这场动荡,自此凰门势力衰落,四散各地。家母凰棠氏最终被带回皇宫,囚禁于曾经宠爱有加的凤栖宫内!” 墨林叹息一声:“原本繁华壮丽的宫廷,竟因主子失势而变得荒凉凄寂。那紫宸国公可曾想过将你纳入宫中,赐予名份?” “不屑为之!”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后续之事我大致已经清楚,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也乐意告知一二。如今眼前的凰棠别院,应当就是凰门残留的最后一丝底蕴了。”墨林望向凰丹尹,后者并未否认,只是淡漠地道:“那些过去的事,我不愿再提,也请你不必对我说任何往事。” 墨林起身告辞:“那就不打扰姑娘了,我还需再见一次太子凉,有关宫内的谜团还需他亲自解答。”凰丹尹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恩怨纠葛的人尚且难以割舍,你身为一名云游道人,为何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执着不已?” “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活得更为自由洒脱。世间有许多事情让人捉摸不透,我越是执着探寻,反而更能从中找到解脱与释然。”墨林朝着凰丹尹一笑,但她似乎并未理解他的意思:“你知道太子凉现在在哪里吗?” “自然知道,不必姑娘费心。不过姑娘你运筹帷幄之时,还需谨慎思量,正如我先前所说,表面的世道与背后的世道全然不同,如若未认清形势就冒然参与,恐怕最后会步凰棠氏的后尘!”墨林说完,洒脱离去。凰丹尹咬着唇瓣,凝视着墨林那一袭青衫道士松散的发簪,眉宇间微颤,显然是思绪万千。其间几次想要挥手唤住墨林,却又欲言又止,终究没有放下架子叫他返回。 反倒是在灵瑜满面嬉笑之下,她轻盈走出修炼暖阁,身后跟着的是沉默寡言却身怀修为的墨林,二人交谈间的笑声渐渐消失在远处,只留下大护法酒保疲惫的低吼声。但这并不奇怪,毕竟对一只以神兽血脉行走世间的存在而言,行走之举实属剧烈运动。 盏茶工夫过去,修炼暖阁之内再次迎来一位访客,此人头戴遮掩真容的修行斗笠,身披蕴含灵力的锦缎长袍,竟是那位踏风疾行的高手——八步追蝉。 他恭谨地立于凰丹尹身旁,此时凰丹尹手中握着一本古老的修真典籍《南华真解》,随意翻开几页后,却又心有所思地将其阖上。八步追蝉开口问道:“尊认为那位道友对本宗之事,究竟有几分真诚之信?” “此事非你所宜多虑,先母未竟之业,自然应由吾辈肩负。”凰丹尹语气坚定,英姿飒爽中带着冷傲的气息,宛如一株带刺的瑰丽荆棘,让人难以接近。八步追蝉瞧见此景,心中忧虑却因忌惮其威势而不愿轻易表露:“适才那位道友似乎留有未尽之意,我去寻访太乙真人,将完整之意带回与你知晓。毕竟如今能汇集各方情报并融会贯通者,唯有这位来自隔绝尘世之山峰的异派修士。” 凰丹尹看向他,目光流转,时而显得陌生疏离,时而又深邃莫测。如此目光令八步追蝉难得地露出尴尬之色,摘下了斗笠。 凰丹尹叹道:“三十年来无人能洞察清楚的陵阳格局,怎可能被一个自闭塞高山出来的修仙偏门外道看破全局!” 听闻此言,八步追蝉思索片刻,最终低声回应:“虽说是偏门修士,但他确实是一位修得了大道之人。” 提及近来的局势,凰丹尹轻轻挪开眼前的香炉,轻抚额头微皱眉头:“你退下吧,我稍感疲倦。” 八步追蝉见状,静默地站立良久,凰丹尹见他仍无离去之意,遂再问一句:“还有什么事情么?”八步追蝉喉咙滚动,小心翼翼地道:“其实你不必独自承受这么多压力。” 凰丹尹苦笑一声:“你明白的,我没有别的选择。” 八步追蝉叹息:“能在陵阳城立足并建立凰门一脉,已是女子中的翘楚。我并不反对你的决策,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孤身一人承担这一切重负。” “我并非孤立无援,凰门众姐妹一直与我同在。”听到这话,八步追蝉迟疑了一下,但仍决定开口:“我是想说,你应该有一位可以倚靠的伴侣。” 说完,八步追蝉更加低下斗笠,扶住门廊罕见地表现出些许拘谨。凰丹尹闻言,眼眸含笑,但笑意之中却透露出几分苍白和玩味。她看向八步追蝉,眼中流露出一丝认真而又微妙的意味:“从小到大,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了多少次了?” “记不清了。” “这么多年来,我确实是辜负了你。” 八步追蝉少见地笑了笑,轻轻点头:“习惯了。” “这座凰棠别院是你倾注心血最多的地方,若非有你,凰门也不会有今日之成就。我深知你的情谊,但自从母亲离世后,我便不再执着于男女之情。多年来的辛苦确实体验颇深,但我也实在不愿为了感情之事而让自己陷入困苦之中。” 踏雪无痕闻声微微一笑,摇曳头颅,仰首望向九霄:“自从你稚年时期跟随在为师身后,你便常这般与我谈论,只是近日你对乾元玉牒的态度,让为师有些捉摸不定。” 言毕,他面色肃穆,尽显仙风道骨,全无半点世俗马夫的卑微之态,反而透出一股挥斥方遒的磅礴气势。云瑶凰眼神如秋水般凝视着他,毫不回避他的目光:“你已经察觉到了么?” 踏雪无痕轻轻点头。 云瑶凰面上波澜不惊,却毫不犹豫地道:“没错,我对乾元玉牒产生了情愫。”踏雪无痕心中早已有所预料,故此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灵瑜仙子对此知情吗?” “她尚且年幼,此事无需让她过多挂心。”踏雪无痕追问:“那乾元玉牒本人呢?他知道你的感情吗?” “我心仪于他,但他是否知晓此事,并不影响我的情感,因此他知或不知,对我来说并无太大分别。”踏雪无痕听后无奈一笑:“这么说来,这些年来你对我说的那些不受红尘情爱束缚的话,只是为了我一个人而言了吗?” 他轻声叹息,云瑶凰则淡然回应:“不受其束缚并不意味着不存在,正如我不信佛门,然而佛门依然兴盛不衰。” “这样说来,原来是我误解了你许多年。”他摇头黯然离去。云瑶凰静静地看着他,后者报以微笑,随后起身告辞:“我要去寻找乾元玉牒,你还有何话要对我说吗?” 云瑶凰指向门外:“其实,我对于那位周真人也颇有好感!”话音刚落,踏雪无痕顿时愣住,良久才缓缓恢复常态,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解:“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云瑶凰神情依旧严肃:“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全然发自肺腑!”踏雪无痕苦笑摇头:“真没想到,你竟如此博爱,又如此坦荡,偏又对我这般冷淡。” 她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寂寥:“你误会我了,我不想过多解释,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也只有你能懂我。先母一生受困于情缘纠葛,而我只愿在修炼大道的道路上活得清清楚楚。” 说完之后不再言语,两人就此告别。踏雪无痕身影瞬间消失无踪,留下云瑶凰独立在暖阁暗影之中,面容模糊不清,无人能分辨她此刻的心情。 此刻,在陵阳城以东五千里之外,有一个还算繁荣的城邑。 此地名为,濮阳郡。 穿过濮阳郡,前方则是连绵万里的深山老林,已然不属于北戎国的地界,归属了苍梧国领土。 濮阳郡乃是战略要塞,城池依托山势而建,背后紧邻飞瀑悬崖,只通进城之路,无外出通道。城内少见寻常百姓,与此地截然相反的是金庸城,虽远离西梁万里,无需抵御外敌侵犯,但也有着边疆生活的艰难困苦。然而相较于其他地方,这里的人们更多了一份恬淡知足,并非因太平安宁,而是由于魏王赵胤的大军几乎全员驻扎在这座边关城内。 想当年,苍梧国内乱横行,魏王赵胤率二十万雄兵东征平叛,最终双方停战议和,马凌甫之女远嫁苍梧,至今未归。而魏王赵胤也因此拒绝回朝,选择屯兵于濮阳郡,自此以后自立门户,成为朝廷重臣中的翘楚,乾元玉牒则彻底失势,遭奸佞之臣陷害,被逐出皇宫…… 自然,便是此事缘由,贺华黎倚仗禁卫军之力幽禁了赵胤及温侯俊。赵胤由于未能掌控陵阳的兵权,故在此形势下处处受限。如今于濮东郡中掌握三军令旗之人,乃是他的亲信将领,名叫邦彦,年仅三十七载。 邦彦身为一代文武兼备之将,面泛红光,身着长衫而不披铠甲,丹凤眼、卧蚕眉,配上鹰钩鼻和雷公嘴,双手双脚宽阔而身材偏瘦,虽无赵胤般的霸主气势,但在凝重之中自有一股威严,不容轻视。 审理案件至第十日的正午时分,濮东郡将军府内的神机堂汇聚了一众身披金鳞银甲的战场豪杰。 邦彦手持帅印端坐在中央高位,虽摆出大马金刀的姿态,但由于腿部较短,坐上原本属于赵胤的座椅时双脚竟离地摇晃,显得有些滑稽。然而在如此严肃的场合,无人敢于嘲笑。 毕竟这里谈论的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任何人的不庄重之举都会被当作是对正事的亵渎。 邦彦目光炯炯审视众人,座下的各位都是身怀煞气的豪杰:有的是背负大弓、断三指、独眼眯缝的老将;有的擅长双刀,腰缠流星锤,披星戴月且满身布满葵花图案的阴翳统领;有的力举海碗,握着三节鞭,身形魁梧如山岳般的先锋虎贲;还有的刺有青龙图腾,披头散发,全身挂满武器刀柄的索命斥候! 邦彦开口说道:“今日召集列位至此,是因为收到陵阳城传出的紧急令箭!” 一位老将接口道:“老夫确已瞧见,确系邺王的命令无疑!” 虎贲先锋紧接着问道:“既然军令已至,我等是否立刻挥师返回京都?” 邦彦挥手示意稍安勿躁:“不忙,今日召唤诸位前来,是想与大家好好商议一番。陵阳城必遭遇了重重危机。紫宸国公驾崩,百里太后新丧,北戎国失去传承,当今之君威望不再,如今赵胤孤身一人困守陵阳。我等二十万大军,设想若是马不停蹄地奔赴救援一位已经失去家族支持的君主,此举究竟是明智还是愚蠢呢?” 第100章 赵氏热血两昆仑 漫天黄沙,烈酒入喉,骏马迷茫难辨路。 将军阁内的氛围骤然升温,尤其是邦彦发表完这番言论之后,全场诸人心思各异。邦彦再次环顾四周,他那丹凤眼中微微现出忧虑:“各位有何高见,请直言不讳!” 一位老将举杯起身,邦彦见状肃然点头示意:“裘老请赐教。” 被称为裘老者语气坚定地回应:“邺王是我亲手抚养长大,如今陷入困境,怎有不救之理!” 言毕,邦彦面色未变,裘老瞪圆眼睛扫视四周,他身边立即站起一人,正是那手握三节鞭的虎贲先锋。 邦彦看到他起身,挤出笑容并拱手示意:“梅久郎有何高见?” 梅久郎朗声道:“我追随邺王征战十三载,始终同进同退。当年邺王命我等戍守边疆,实则是隐忍蓄势等待天时,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总督大人切不可有妇人之仁的心态啊!” 邦彦闻听此言,淡然一笑,并未反驳。裘老对面的两人也随之起身,正是那位阴翳统领和披发青龙的斥候。邦彦见他们挺身而出,顿时笑容灿烂:“黄三秋、左明棠!” 黄三秋:“我赞同总督统所言,自从上次邺王发布修炼令以来,已有七年光阴流转,每次令旗现世,皆伴随着血祭秘境的开启和无数生灵涂炭。如今温侯俊掌控朝政,西梁修士势力如狼似虎,恐怕背后捣鬼的就是他们。我等虽然深受邺王修炼资源之惠,然而当前陵阳仙域内的邺王威势衰微,恰是吾辈筹划重振宗门大计的大好时机!” 梅久郎撇嘴冷哼:“三秋师弟,此言何意?” 左明棠适时接口:“师弟之意已然明显,左某早已派出灵识密探潜入皇都,情报显示西梁修士进犯,陵阳仙域已然遭受意外劫难。此时此刻,非争夺传承宝座之时,却是抵御外敌瓜分疆土的关键时刻。日前紫宸先祖仙逝的消息众人皆知,北方北戎仙国群龙无首,而陵阳仙域亦成为无主之地,唯有德才兼备者方可胜任领地领袖,此乃天地法则之必然。” 裘老闻此勃然大怒:“左明棠,你这是背叛宗门!” 左明棠毫无畏惧回应:“何处有宗门?左某眼界有限,始终未能洞察其中真谛!” 邦彦挥手下令各位冷静,随后开口道:“裘老请听我说,左将军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的确,邺王对我们有恩情深厚,在座的诸多师兄弟大多出自陵阳仙域,现今流亡在外,归乡之路艰难重重,自然心中滋生不满与怨气。这陵阳仙域确需收复,即便两大圣地龙凤宗陨落,也不能轻易拱手让给外族妖孽。只是目前回归之事过于急躁,局势尚未明朗,我不忍让一同生死共患难的手足兄弟们白白涉险送命!” 话音刚落,梅久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原来总督统还记得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那么请问,这其中是否包括赵胤呢?” 邦彦答道:“赵胤确实是我宗亲兄弟,但我早就说过,都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为了救一个人而动用二十万精锐弟子,似乎显得有些不划算。” 裘老反驳:“总督统,不仅关乎邺王,还有陵阳仙域内的亿万凡人百姓!” 邦彦回应:“百姓之命固然值得救援,但须把握最佳时机。当前陵阳仙域的局势尚不明朗,赵家军历代积累的底蕴实在来之不易,断不能在我手中轻易消耗殆尽!” 裘老闻听此言,连连拍掌冷笑:“好!好!好!” “有何可好?”邦彦反问。 “你们都是慈悲为怀的高僧大德,而我和梅郎却身处困厄之中,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就继续守护这片濮东郡的黄沙修行地吧,至于我家兄弟赵胤,我会亲自去救他出来!” 话至此处,裘老拂袖而去,梅久郎紧随其后,二人离开将军阁时引来身后众多将领纷纷起身相随。邦彦见状,脸色铁青,疾步追出阁子,挡住欲离的裘老:“让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汝等懦弱之辈,岂配与我共谋大事!”裘老脾气火爆。 “即便是倾尽全宗之力,只怕也无法抵挡西梁修士大军的攻势!”邦彦面带焦急,苦苦劝导。 “我看重的是兄弟之情谊,不顾敌人强弱!”裘老怒目圆睁,对着邦彦咆哮。邦彦作为三军总指挥,仍旧压制住内心的愤怒,耐心向他解释着…… \"陵阳星陨,尚存濮东郡可倚青梧共守,若吾此刻释权遣军,来日陵阳仙域破碎,依旧生灵涂炭,届时濮东郡亦将荡然无存,与青梧谈何联盟之利?如此,则北戎仙域真乃危在旦夕,濒临灭顶矣!\" 裘真人闻之,嗤之以鼻:\"汝竟伪饰仁慈,做戏于人前!\" 邦彦真人微微点头,其眼神深处,或是藏匿家国忧虑,或是暗怀叵测,面上却是一片淡然宁静,他人难以窥探其心意波动。 \"老夫不管尔等是否狼子野心,既然魏王传唤,老夫自当应召前往,梅郎也会随行。若有谁胆敢阻挠,休怪老夫无情无义!\" 裘真人声如洪钟,慷慨陈词。邦彦真人回应道:\"吾不会阻止,但裘真人须知,若无吾之兵令符,汝无法调遣赵家修士大军!\" \"原来总督真人还知此军队乃赵家血脉所系?\" 裘真人闻听此言,冷笑不止。 邦彦真人冷眼旁观。 梅久郎朗声道:\"吾与裘真人麾下的修士弟子,向来无需那狗屁兵令符!\" 此语一出,四周哗然一片嘲笑之声。 邦彦真人淡淡反问:\"梅真人,敢问贵部修士弟子数量几何?\" 梅久郎镇定回答:\"三千!\" 邦彦真人转头看向裘真人:\"那么裘真人,您麾下修士弟子又有几何?\" 裘真人神采奕奕:\"四千!\" 邦彦真人轻轻一笑:\"两者相加仅七千修士之众,如何能抵挡西梁几十万仙骑围城?现如今陵阳仙域之内,敌军前锋已潜入,真正的百万雄师犹如洪涛般淹没北戎之地,此情此景,尊驾究竟可曾明察!\" \"无需总督真人费心,有魏王领军的这七千兄弟,足以翻山越海,斩妖除魔!\" 话毕,裘真人与梅久郎不再多言,各自归营整顿兵马,准备出发。邦彦真人脸色阴沉,并未出言阻拦,他知道此举徒劳无功,其实内心深处也乐见其成。 左明棠等人各露表情,这一日阳光依旧炽热,空中并无飘雪,反倒带着几分闷热。将军阁大门紧闭,里面继续谈论着何事无人知晓,然而无论话题为何,都已与裘老将军再无干系。 一个时辰之后,七千修士整装待发,皆愿追随裘、梅两位真人。梅久郎贴身站立,神情警惕却毫无惧色:\"许久未曾回到陵阳仙域了。\" 裘真人:\"吾辈饮完灵酒,即刻启程。\" \"非启程,乃是归乡。\" 梅久郎予以更正。裘真人嘴角含笑:\"是老朽失言了,速速归家,切勿让家中亲人焦急等待。\" 审理第十日,午时三刻,一位老将军领着七千修士骑兵,迎着西部狂风疾驰,跨过濮东天险。与此同时,自琅琊山脉之下直至陵阳仙域之外,一道绵延细长的黑衣修士队伍宛如雪中游龙,在北戎仙域的土地上驰骋,他们疲惫不堪却又坚韧前行,犹如一座棱角分明的千年蜈蚣,又似大戎血脉中流淌的浑浊血红...... 而等待他们的,却是陵阳城门户洞开的一幕,儒宗与剑宗的暗线弟子早已悄然操控了整座城池的防御,与此同时,自那寒杏古树之下涌现而出的大批黑甲修士,在佘穆庄的带领下,正式挥师东进,就此拉开了征伐半壁北戎国九关七十六城的序幕! 此日,北戎国开始步入了沦陷的命运。 陵阳城内,满目疮痍。 四处升腾着战火的烟尘,弥漫着新仇与旧恨交织的气息,过往的布局与预谋在这混乱之中显现端倪。 墨旋自地牢脱困而出,如今已离开三千琉璃仙道,头顶依然是乌云蔽日,身披黑袍,面白如玉,背后焦尾龙弦琴静谧沉眠,然而他唇角那抹笑意,无需任何挑动便已深藏杀机。 墨旋轻语:“弦转轴拨三两声。” 文般若回应:“世间轮回已过千年。” 她紧随其后,笑容盈盈却难以捉摸,墨旋注视着街道两侧的芸芸众生,满意之余又略感惆怅。文般若询问:“眼前的陵阳城景象,是否符合大都督心中的预期?” 墨旋摇头:“尚欠些火候。” 文般若目光转向那座犹如仙境般的宫殿:“是因为它的缘故吗?” 墨旋面色阴沉,甩甩衣袖快步前行。 沿途遇到的西梁将士们,瞧见墨旋无不惶恐退避,口中连连称诺,虽身穿甲胄不便行全礼,但在态度上却是毕恭毕敬,逢迎之态细致入微。文般若赞叹道:“果然不愧是穆念花少主一手调教出的红颜杀手阵,既有狠辣之心,又有媚骨柔情!” 墨旋淡漠地道:“城内的兵马,远不足以把控全局。” 文般若回答:“颠覆一国根基,自然需倚仗重兵利器。此刻念花少主的贴身侍卫想必已经尽数潜入陵阳城内,接下来如何行事,大都督您必定比我更为清楚。” 听闻此言,墨旋沉默片刻,轻轻摇头:“只要有我师兄还在城里,就存在着无数变化的可能。至于文郎你这次表明立场之事,我倒要好好思量一番,毕竟以往念花少主从未向我提及你是门下客卿的身份。” 显然,墨旋对于文般若是存有警惕之心的。 文般若似无意多加解释,二人各自心藏机锋,但从表面上看他们依然保持着一致的目标。 “整肃军队,我们开始占领陵阳!” 与此同时,在陵阳城西部区域。 太子凉的江湖势力集结于此,暂未受到穆家黑甲修士的骚扰。毕竟陵阳城地大人多,一万黑甲死侍想要发动有序突袭,还需墨旋这位黑袍军师亲自指点调度。 不仅如此,穆念安与其随军队伍已被邀请至太子府邸品茗待客。 在西城区最大的一家哑舍按摩馆里,太子凉仪态万千地坐于主位,穆念安被没收了兵器,并双手被缚,坐在堂下与其对面相峙。 “穆家真是寡恩薄情,北戎州年复一年为西梁朝廷缴纳充足的税赋贡品,结果却换来这样一个趁人之危的背叛结局!” 话音中带有一丝沉重,毕竟北戎州乃是赵凉自家祖传的疆土,遭此羞辱式的侵犯,任何一个热血男儿都无法忍受这般屈辱。 于是乎,此刻他怒气满满,这份愤怒的背后承载着他坚实的信念和决心…… \"休要虚伪伪装清白无辜,自从吾父穆青候病重之后,四大海域的势力已人心涣散,何曾有过真心向西梁皇朝效忠的臣子诸侯?他们个个都怀揣叛逆之心,就算不是我兄长亲自征伐北戎,这片失守之地也必将被诸侯们争夺瓜分,破碎不堪!\" 穆念安言辞坚定,所述之言句句属实。自幼便随穆青候沙场砺炼,她身上丝毫不见大户女子的娇羞做派,纵然此刻初次踏入江湖便落入敌手,但她的一举一动却无不透露出英豪之气。 听闻此言,taizi凉并未给予穆念安好脸色:\"尔父穆蓝微当年背弃周氏篡夺天下,说到底也并非光鲜之事。他能血洗周家铁血政权,那为何各方诸侯就不能反抗穆家,重夺天下呢?\" \"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已不愿多言。如今天下诸侯视北戎州为争霸疆场,究竟是谁吞食苦果,谁能笑到最后,尚未可知。\"穆念安紧闭双目,不再搭理这位傲慢的废帝。 然而,taizi凉依旧保持从容的气质,始终以其枭雄般的品质严于律己。此刻他淡笑着起身,朝身边的侍卫服部兵乙指示了个方向。洛道聊客与辽东老三左右相伴,三人离开屋舍,行出一段距离后,taizi凉方才开口询问。 \"对于穆念安此人,你们有何见解?\" 辽东老三拨弄着手中油光发亮的算珠,一面算账一面撇嘴说道:\"无论是穆青候还是穆念花,对他们这位妹妹均宠爱有加。如今北戎州已成为险象环生之地,即便她再怎么恣意妄为,依常理来说,也不会让她孤身涉险而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此事交易并不合算。\" \"我也是这样认为,废帝应当提高警惕,以防其中有诈。\"洛道聊客挥了挥沾满油腻的道袍,没有提出任何有价值的观点。 \"此次穆念安私自背离归宗窑而来,不论原由如何,目前对我们有所利用便是好事。身为西梁皇帝最为疼爱的公主,落到任何一个诸侯手中,他们都舍不得轻易让她丧命。比起你,穆念花的心计可是深得多。\" 此时,taizi凉面色阴郁,沉默不语。 回首看向穆念安,她已被带到一间偏僻的厢房内,衣食住行样样齐全,丝毫不见对待囚徒应有的待遇。但这厢房之中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位客人,一位袒胸露肩的绣花将领正坐在窗口,大快朵颐地啃着鸡腿,此人正是前来寻找taizi的宁远。 \"你是何人,给我滚出去。\" 穆念安态度冰冷,她欣赏血性男儿,但却对西梁以外的敌国男子嗤之以鼻,尤其是那些不修边幅且狂吃滥饮的敌国男子。 宁远被她一声厉喝弄得有些懵圈,他慢慢放下手中的鸡腿,抹了抹嘴角憨笑一声:\"你就是念安姑娘吧?请随意落座,废帝命令我在此守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要么你现在就滚出去,要么我就杀了你,将你扔出去。\" 穆念安的目光冷冽如千年玄冰,自幼随师父穆青候修炼武道,她那被天启皇朝皇家精心豢养的高贵傲骨不容一丝亵渎。眼前的宁远,尽管看似一位江湖糙汉,她当然没有理由对他有任何友好的态度。 然而,宁远仍旧大口嚼着鸡腿,边吃边熟练地将关节上的碎肉舔舐得干干净净:“你也该死心了,好好一个公主不在西梁皇宫安心修炼,非要跑到我们北戎这片修真禁地来,除非你和你那位兄长心里没打着什么不良算计。” 宁远难得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其实他并不擅长这类表情,但从遇见这位念安公主起,他就觉得这样的笑容很配她,内心深处也确实乐于此职。要说修为境界,他可不相信身为魁门正宗传人的穆念安能超越自己,更不相信她能在自己眼前轻易逃脱。但这毕竟是储君凉的旨意安排,他素来唯有遵命行事。 自与墨林分手之后,他便来到了西城区。储君凉早已在此布下了众多高手,在黑军从古老阵法通道破土而出,席卷地表之际,这座城市开始了动荡不安的寒冬篇章。 “这里有仙酿佳肴,我又何必急着离去。本姑娘倒是要瞧瞧,等到穆家长老团摧毁了那三千琉璃大道,你们赵凉一族还是否能在这儿对我云淡风轻!” 穆念安英气勃发,美眸中闪烁着冷霜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宁远。而宁远同样脾气执拗,一身铮铮傲骨发出噼啪声响,随后挑衅般朝穆念安挥了挥手。 “若是西梁的修士想要较量,随时恭候。别以为我先前只是屠夫般的武者,对于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女子,我也决不姑息!” 第101章 握手言和 断悬疑案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审案至第十日深夜。 暂且不论宁远与穆念安之间的剑拔弩张,先来说说墨林。 他从凰棠别院走出后并未远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手中摩挲着一块光滑如墨的修真罗盘。身边有侍女提着灯笼为他照明,她鹅黄的衣裙在微弱的光影中显得温暖宜人,这让身着青衫的道士心中稍感宽慰。 “道长不是要离开了么?”侍女低声询问。 “还不至于那么早,姑娘再陪我片刻吧。”墨林说着便将自己的青衫长袍外衣轻轻披在侍女身上,顿时令她满脸飞红。 “道长,这样不合适。”侍女连忙推辞。 “何来的不合适?夜晚寒露深重,姑娘衣裳单薄,容易受寒侵体。我这个人又生性畏暗,因此只能麻烦姑娘陪我在此,从情理上讲,这是我应当做的事情。”墨林的话语平静如水,但却让人听着舒畅无比。 “您与灵瑜郡主似乎关系很好,为何不让郡主陪在您身边呢?”侍女问得贴切,毕竟墨林是同灵瑜郡主一同离开凰丹尹府邸的,但却并未让灵瑜送行,而是让她带着大护法返回了居所…… “我先前已然言明,夜深露重,霜寒侵骨,她若随我于此,难免染疾受寒。”墨林之语一如既往地淡然而平静。 “哼,原来如此,你是担忧她会受凉染疾,故而怜惜于她,却忽视了我呢。”侍女口中话语带着一丝醋意的调侃,岂料墨林脸色转瞬变得严肃:“我并非有意隐瞒,事实确是如此。不让陪同,并非对她有偏爱,实乃不愿她跟随我历尽艰辛困苦;而为你披衣,则是忧虑你因伴我左右而过度劳累。我不愿她受委屈,却只能委屈姑娘你了。” 此一番话语逻辑独特,令侍女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只得轻笑两声,随后不再言语。 墨林自知自己言语之中欠缺情感智慧,但他更愿意坦诚以待。又等候了片刻,约莫盏茶功夫,远方渐渐出现一道飘渺身影,却是公羊千循施展缩地成寸神通而来。 此刻公羊千循面带寒霜,怀中抱着似是陷入昏睡的渐离。墨林见状并无过多反应,只是镇定地指向附近的一匹拐子老马:“将其安置于马背上,让他得以安眠。” “此事无需阁下费心。” 公羊千循虽这般说着,依旧小心翼翼地将渐离安放于马背上。 墨林缓步走近公羊千循,手中持着一枚罗盘:“我明白当年抛下你与渐离之举是我失当,正如你面临生死之际欲舍我而去的道理一样,事实上,我们都无权指责对方冷漠无情。” 公羊千循被这一席话堵住,短暂沉默之后,便转移话题指向罗盘:“你明知我要带你前往俊海国,如今却又用罗盘唤我前来,此举有何意图?” “对于司马种道的心思,我确实不明,但我清楚接下来要做的大事,唯有你相助,方可保我安全无忧。如果你愿意陪我走完这段旅程,一同前往俊海之事也可商量。”墨林直言不讳。 “看来你终究还是决定涉足这场纷争。”公羊千循神情黯然,深知陵阳城如今已是强敌环伺之局,而道门交付的任务却又难以推托。 然而,这位千字辈的大师兄终究点头应允,但他脸上的凝重依然无法消散:“渐离究竟患上了何种病症,怎会陷入此种境况?” 听到此处,墨林脸上掠过一抹沉重:“老猫患病了,你无需挂念。不出三日,自会痊愈,无甚大碍。” 说完,墨林径直走向那匹老马。 公羊千循满面疑虑,显然察觉到墨林避而不谈、敷衍应对之意。然而他们两人之间原本便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他对渐离并不了解,更无资格为此事穷追不舍。 三人踏上征程,向西城区疾驰而去。途中遭遇数拨西梁黑军阻拦,皆被公羊千循逐一击败。西城区虽不算太远,但他们抵达之时,曙光才刚刚照亮天际。 正如同昔日与凰丹尹所言,墨林此行便是直指那位太子凉。无论是为了破解疑案,还是为了那名让他牵肠挂肚的修行将帅,他都必须再次与这位尊贵的太子深入交谈。 哑舍按摩坊乃是墨林精心策划的一计,故此并不难觅其踪迹。店内诸多服侍兵丁乙瞧见墨林皆喜出望外,在他们的引领下,众人顺利找到了太子凉所在之处。太子凉似乎早已料定墨林会前来拜访,早已浴香净身,离开了寝榻。然而,并未见到宁远将军出门迎接,只因其当前尚需昼夜不懈地处理那件关乎生死存亡的秘事。 对此,墨林自然是毫不知情。三人被引入一间僻静的厢房稍作歇息,半日之后,一名豪侠模样的修士前来邀请墨林,直接领他进入了太子凉所在的温煦雅阁之中。 阁内,一张茶几置于中央,两侧各置仙蒲团,与上次相见之景如出一辙。太子凉依旧保持着那份皇家威仪,丝毫不见被废太子的落魄之态,更未因北方戎族的大乱而显露出颓唐之色。他毕恭毕敬地为墨林烹茶献茶,这一次,他不再失礼,墨林也以笑容相对,与上次截然不同。 “先前言语冒犯真人,直言真人乃世俗相面之流,实乃凉之过错。然而当时真人初至,宁远将军身为武夫难以辨人,凉确实不敢轻率启用。故以借口遣送真人离开,还望真人莫要记恨于心。” 太子凉的话语诚挚恳切,语毕手中的热茶已泡好,是一壶珍稀的冰岛白毫银针。 “太子过谦了,上次我尚未能洞察阁下的底蕴,深知北戎与陵阳即将面临的巨大变故,因而想要窥探一位被废太子能否在流放中坚守本心,又能否在大变中保持从容不迫。若这两点都无法做到,宁远将军自然没有必要生死相随,是以那时便顺水推舟地直接离去。” 墨林此刻也多了几分客气,二人举手投足间尽显修炼者间的政道默契。 “那么真人,这段时间过去了,阁下是否已看清一切了呢?”太子凉嘴角含笑,轻轻问道。 “看得清清楚楚,在奸佞陷害、阉党专权、兄长篡位的重重困境中,阁下忍受屈辱,坚持流放,并能在江湖中立足生根,面对各方风浪泰然处之,种种于绝境中求生存的举动,足以令宁远将军坚定地追随阁下左右。” 墨林饮尽杯中茶水,微笑着反问道:“那么太子殿下呢,这段时间过去,是否也看清了一些事情呢?” 太子凉闻声,不禁苦笑摇头:“不敢欺瞒真人,这些日子的确有人替我留意观察。真人您在皇宫中调查案件的过程我也略有耳闻,确是深藏不露、运筹帷幄,今日凉当真心向真人请教大道之事。但对于真人您这个人,恕我直言,至今仍未看清。” 二人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后,彼此间确实萌生了几分同道中人的敬佩之情。 “既然我们已敞开心扉,那我就直截了当地向太子殿下提问几个问题,请太子务必如实作答,并且不必怀疑我询问的问题与解决陵阳危局之间的联系,可以吗?” 墨林巧妙地将话题牵引至核心之处,太子凉听见此言,面上仍旧显现出洒脱的笑意,坦然点头:“我对宁远将军的举荐深信不疑,同样坚信自身识人的眼力。道友尽管直言询问,凉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不过尚不知道友此行究竟欲探何事?” 墨林淡淡一笑,腕间衣袖轻抖,再次提起案上茶盏:“自然是关于修炼界之事!” 听见“修炼界”三字,太子凉眉头微扬,内心深处的一片柔软随之泛起涟漪。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茶壶,壶内灵泉水正汹涌澎湃,推挤着壶盖起伏不定,一股股蕴含天地灵气的雾气如仙鲤跃动,圆润丰盈,在壶盖周围挣扎着冒出头来,宛如几支狼豪大笔挥洒出的肆意水墨画卷。 “道友有所求,不妨直接告知于我。” 太子凉一贯痛快直言,先前对墨林的不满便是一五一十表露,如今对墨林的认可同样是坦率至极。当日被墨林拒之门外,他曾懊悔不已;现在愿为墨林解答疑惑,则心甘情愿,无丝毫犹豫。他深知,眼前这位看似寻常实则非凡的道士,对他及他的封国内部修炼界的稳定至关重要。即便尚未见到实际成效,但他对此感应强烈得近乎虚幻。 “想来太子已然明了,当年紫宸公赐予你名号却不授予你兵权,反将兵权交付给了邺王赵胤,却又不曾给你正式册封。赵胤心中愤恨,落入温侯俊的算计之中,其后果已无需我赘述,温侯俊现已败势尽显,陵阳之地已是乱象丛生。” 墨林语气平和地讲述着这些已成定局的事实,太子凉闻声,仅报以淡然微笑。 “道友无需再多言宫廷内的宦官贺华黎如何一手遮天。现如今,天下诸多势力纷纷插手其中,贺华黎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而已。” 墨林轻轻摇头:“太子已然洞察全局,那么敢问太子,所谓掌控傀儡之人是否已有端倪?” 墨林越发欣赏与太子间的交流,如此简洁高效,唯有智者之间才能达成。 “此事尚未明了,不过一个宦官能够操纵朝廷内外,必然有隐秘强大的势力暗中操盘。”太子凉提起煮好的灵茶,为墨林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茗。 “道友慢饮,小心烫口,先稍待片刻让茶凉些再品。” 墨林含笑回应:“本座已经查明皇宫中的龙凤大案真相,紫宸公之死乃是贺华黎所为,他事后伪造假象嫁祸于邺王。至于百里太后之死,也应该与此人脱不了关系。” “竟然是他下的毒手?”太子凉对于紫宸公的死讯早已得知,此刻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波动。 “非也,并非贺华黎亲手杀害百里太后。据本座推测,百里太后应当已秘密逃离皇宫。一同失踪的还有刚刚降生的皇嗣,藏匿于邺王府的大雁笼中被运送出城。百里太后的遗体更是神秘消失,钰璟宫中的棺椁之内出现了一位神秘女刺客,与此同时,凤栖宫中竟然出现了假冒凰棠氏——也就是太子您的胞姐的人物,本座怀疑这二者背后乃同一人所策划。” 墨林将宗门秘事全盘泄露,并无丝毫保留。此次他亲临瑶池凉殿会晤太子凉并非虚与委蛇之举,实则是已有开诚布公的决心,而这亦需对方能以真心相对。于是他略微睁开半阖的眼眸,更加专注地审视着眼前的赵凉。 提及凰棠氏,太子凉的面色果然流露出一抹黯然,手中握着灵茶杯的指尖不觉紧绷,按在杯缘上,指尖的血色也因此显得略淡。 “看来道友确是对诸多往事洞若观火。不错,凰棠氏自小便庇护于我成长,对我有如亲生母亲般的养育之恩。我对父皇的离奇身故疑点重重,其中牵扯到那狗奴才之事,我心中早已有所预料。然而对于百里太后以及失踪孩童的事,乃至那女修与伪装者的存在,道友若有见解,不妨直言不讳。” 墨林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太子凉的眼神,他并非在这乱世之中寻求依附的智囊,而是誓要护佑那位绣剑将军未来的道路通畅无阻:“依我观察,贺华黎、女修刺客以及伪装者背后,皆受同一强大势力操控。表面上看似宫廷内外交织着历年旧案与新发案件,实则一股无形的力量早已将一切尽揽手中!” “道友之意是指早有人潜伏于北戎皇宫之内,并以此翻云覆雨、操控一切吗?可如今宫内群雄割据,为何此人迟迟不愿露面,夺取皇权呢?” 太子凉面带忧虑之色,聪慧如他自然一语即明墨林话语背后的深意。 然而墨林摇头否认:“在我看来,幕后操盘者的真实目标恐怕并非北戎皇族。即便有此野心,单凭北戎一州之地也尚不足以令其显露真容。” 太子凉神色疑惑:“我十九洲之中,从未见识过这般胃口之大的人,道友以为他究竟意欲何为?” 墨林答道:“难以揣测,如今我的修为仅能窥见他在北戎布下的棋局,却尚未能触及与其分庭抗礼的高度。” “原来道长也有如此谦逊示弱的时候。”太子凉难得地调侃了一句。 二人相视而笑,桌上茶水不断翻滚沸腾,暖阁内的光线温馨明亮,映照着北戎州冬日的洁白阳光。一根寒冬中的杏树枝从八角窗外探入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听不到一丝西梁黑甲卫队的喧嚣声浪。毕竟此处乃太子凉掌控的西城,穆家的死侍尚无力在此地肆意妄为。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状态而已。 “道长既然声称已看出些许端倪,不妨分享一下高见吧。”太子凉再度直截了当地说道。 道士闻言并未推脱,他为自己续添一杯滚烫的灵茶,随后趁着热气入口吞下,喉间涌起一团白雾:“还能有何见解?一切都是因一个女子而起。” “莫非你说贺华黎这样一个宦官,也是因女子而动干戈?”太子凉虽存疑虑,但墨林却坚定地点头道:“正是如此,无论贺华黎还是背后的布局之人,在北戎的一举一动,全是为了一个女子。” 四十四 太子凉闻声立刻领悟:“那么就只可能是那位青春永驻的百里太后,贺华黎在操控者的布局下策划了龙凤大案,制造出百里太后罹难的假象,随后将孩子和百里一族秘密送离皇宫?” 墨林微微颔首,他渐渐欣赏起与太子凉交谈的感觉,相较于与宁远那个固执之人交流,畅快了许多:“如此看来,那孩子与百里氏的失踪皆成谜团,百里案发现场出现的刺客实乃操控者有意为之,设下迷雾,以天枢神陨针为凶器,嫁祸阁下及魁门,同时还将温侯俊与邺王牵扯进嫌疑漩涡之中,你以为这意味着什么呢?” 太子凉眼神深邃如同重峦叠嶂,他沉默片刻,将道士墨林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味:“这意味着有人意图颠覆我们的一切,以便迎接百里太后与孩子重返朝堂!” “太子果真睿智,正是这个道理。贺华黎的所有筹划与手段,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将北戎江山交予百里之子啊!” 墨林豪饮一大口灵茶,尽显豪情壮志:“然而,这恐怕仅仅是背后那位高人的第一步棋。这位隐藏在幕后的强者,胸襟绝非如此狭窄,北戎州如今面临的危机局势,以往我不甚明了,现在则渐渐有所洞悉!” “道长之意,是否有人正在操纵这片天地,刻意布置出十九国剑指陵阳的乱局?但究竟何人才具备这样的神通广大,既能摆布各方诸侯乃至西梁朝廷,却又能在无形中销声匿迹,让人无从追寻呢?这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凉握着茶盏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脑海中滋生的想法越发恐怖,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聪明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 “此事尚不明朗,但我正期待与他一较高下。”墨林的表现却截然不同,仿佛在平淡生活中觅得了一丝乐趣,因为此刻出现了一位视天下为棋局的大宗师,他渴望与其共下一局宏大的棋盘。 “敌在暗处,我居明面,未来的道路必定崎岖难行。”太子凉低吟,语气愈发冷峻。 “是明是暗并非轻易能定论之事,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做好眼前之事,先扫自家门前雪,再谋求更多的博弈策略。” 话音刚落,太子凉的目光瞬间凝聚在道士身上:“道长,既然提到眼前之事,那我多问一句。我的密探查探到一个消息,陵阳宫中心出现了尊师您的阵法布置,对此您有何解释?” 第102章 风云际会藏海楼 “太子莫非怀疑于我?”墨林淡然回应。 “我是在怀疑尊师您尚未露面的那位师父,当然一切都仅停留在猜测阶段,对于道长您我还是深信不疑的。”太子凉赔笑,但墨林却轻蔑地笑了起来。 “太子,你这话就不太值得我相信了。我们都身处勾心斗角的游戏之中,这般虚幻的美好词汇还是少提为妙。” 两人又探讨了一阵关于宫中修炼秘事,终究未能得出确切结论。墨林将案几上的灵茶饮尽,感受着体内元气流转,微鼓的小腹处传来舒适感,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怀抱着修炼伴兽白瞳起身。 他始终携带着佩剑归去来兮,而taizi凉似乎对这只修为不凡的猫咪颇为忌惮,只是他尚未见识过一只正在闭关修炼的猫仙,故而并未多加追问。只见那道士颈间环绕着白猫,其周身灵气环绕,在修炼室中缓步行走,一边默默观察,一边取出了修炼心得《兵法心悟》研读起来。 “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行事,道友?”过了盏茶时间,taizi凉还是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问道。 墨林听到此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等待的正是这句话。开口的先后顺序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若是由他自己先开口,则显得卑躬屈膝;若是taizi凉先开腔,则意味着有所求助。如今他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胜出,清逸的青衫道士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闭门修炼并不能化解陵阳面临的危机境地,我们需要拜访一些新的同道以及旧识,才能掌握接下来的局势演变。” 然而墨林的答复并未完全解答taizi凉心中的疑惑:“所谓的新老朋友,指的是哪些人呢?” “此事taizi无需多虑,我倒是想请教taizi一件事。我的那位武修好友来到此地已有时日,却为何迟迟未曾前来找我相见?莫非是taizi未曾将我在此的消息告诉他?” 这个问题显然是针对宁远将军。听到此处,taizi凉笑了笑,指向北方方向:“宁远将军此刻已然离开城池。其实我没有告诉你的是,穆家小姐穆念安此刻就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令宁远将她送往一处绝对安全之处囚禁,以防她机智狡猾有机可乘逃脱。” 听到宁远不在的消息,墨林眼神微敛,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穆念安既然轻易被捕,背后必有深意,你此举加强防范乃是理所应当。” “道友竟猜到了囚禁之地?何以如此确定?”taizi凉略显惊异地质问道。 “除了那隐世宗门魁门山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如此稳妥且与宁远有关的选择。他原是个重情重义却头脑简单的绣花将军,连自己的部下都无法保全,更不用提守护什么重要事物了。你安排他去拘押这样关键的人物质,并非看重他本人,不过是觊觎他身后山门的雄厚实力,意图将其为己所用罢了!” 墨林的剖析鞭辟入里,听得taizi凉脸色阴沉,显然心中秘密已被揭穿。 对此,墨林并不在意taizi凉的表情变化:“你的做法并无不当之处,也无需刻意掩饰。此刻外界恐怕已是热闹非凡,我们还是出门散心,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吧!” 话音刚落,远处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巨大声响,仿佛千军万马在怒吼冲锋,又似众多江湖豪杰联手激战! “听这动静像是来自东方,究竟又发生了何事?”taizi凉紧锁眉头问道。 墨林听完,同样略作思量,朝东方望去,随后低声建议道:“我们赶快过去瞧瞧,看热闹要赶早才好!” 言毕,他毫无仙风道骨地跨出门槛,留下一名显得有些愕然的少年弟子,呆呆握着手中的灵茶盏。他盯着那位身穿青色道袍、行事无拘无束的散修背影,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自己追随他的决定是否正确。然而,这样的思绪也只是短暂的瞬间,他的脚步还是毫不犹豫地跟随而去。 正如墨林所言,就在半个时辰以前,陵阳仙城确是一片喧闹景象。 时光倒流至半个时辰前,陵阳仙城西部地域。 穆念花统率的幽冥玄甲军已全数自寒杏古阵通道鱼贯而出,一万冥卫背负着归宗宗祠的森然杀意。他们并未立即对三千琉璃仙道发动包抄攻击,而是迅速集结,意图全面占据陵阳四面城门,严密封锁仙域通途。 只不过此刻,西城门有陵阳本土的强大修士势力taizi凉镇守,固若金汤;北城门则遭遇了来历不明的强大抵抗力量。即便黑衣玄甲军成功占领了南城与东城,墨旋依然未能露出满意的神色。 在这陵阳仙城的中心轴线上,坐落着一座名为藏海楼的宏伟建筑,乃是全城中偏南部最大的一处仙家酒肆。如今战乱纷起,此楼早已人去楼空,转瞬之间变成了墨旋在陵阳的新临时指挥部。 然而此刻,藏海楼内却是暗潮汹涌。 大门敞开,内里稀稀落落地摆放着几桌散客。墨旋偕同仙侣文般若策马归来,便有随行弟子上前恭敬禀告:“禀都督,楼内这几人来历不明,已在此静坐半日有余。” 墨旋脸色凝重,受命要在三日内完成对陵阳仙城的防御统筹,而现今过了大半时日,局势进展并不如预想般顺利。尽管有文般若的鼎力相助,但这陵阳仙城实在太过辽阔宏大,他和穆念花先前显然低估了其浩瀚之境。 于是乎,那黑衣道士始终保持着一脸严肃。 他与文般若一黑一白的身影步入大堂,只见厅内南北两侧各有一桌来客,彼此默默无言。 南隅的客人剑眉星眸,赫然是邺王赵胤。见二人踏入大厅,依旧泰然自若地饮酒进食,连头都没抬一下。 “殿下在此饮我们的仙露琼浆,难道不怕醉生梦死吗?”墨旋语气冰冷地出言讥讽,赵胤闻声冷笑,端起手中酒杯低语:“这是我邺王府陈年珍藏的太保陈酿,御史台监察史廖大人秘制的雕龙玉液,大理寺狱丞万俟廷礼窖藏的汾江秋露,皆为北戎州立国根基的瑰宝佳酿。身为北戎州皇族,我在此自家仙楼品鉴自家美酒,何需一个外人来担忧忧虑!”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令墨旋一时语塞。即便以侵略者的姿态降临此处,他也未曾丧失半点应有的威势:“这整片天地皆属西梁仙朝疆土,北戎州若不服从天朝管束,我身为天朝特使,自当有权加以约束教导。” “尔穆家之天下,不也正是篡夺周家政权所得?又凭何让十九个国家遵从一个篡位者的号令?上州别驾私藏的勤政仙酿,亲王府司马府邸的女儿红,太常卿秘酿的长寿细火酒,这些都是陵阳仙城难得一见的传承佳酿。我们在这陵阳的土地上品尝陵阳的美酒,为何要听凭一个篡位者的走狗在此指手画脚?” 邺王并未开口反驳,这一番话语却是从北隅的席位上传来。 发声之人乃是一位英挺的游侠修士,身披一件镶金丝边的黑色劲装,发髻高束,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深邃而刚毅。其侧立着一位面容更加冷峻的红衣射手,正是那日前斩杀穆锦官并遁入陵阳的罗青红!修炼界的人都知晓,她便是那一箭封喉的罗青红。 从二人间的互动来看,显然罗青红对这位游侠修士极为敬重。墨旋被这般直言顶撞,心中自是不悦,遂拧眉瞪眼,嘲讽回击:“何处来的乳臭未干之辈,竟敢在此高谈阔论,犹如犬吠之地,妄想登临大道之堂!”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也落在了罗青红身上。鉴于二人曾一同在穆念花麾下担任护法的身份,彼此间有过数次照面。自从穆锦官陨落,司马种道向西梁通报噩耗之后,穆念花已将罗青红列为必杀黑名单之上。故此此刻乍见旧识,墨旋除了一惊之外,更多的是无法言表的隐忧。 “青红兄,我已在少主那里了解到你的行为举止,如今又是何故,欲与我等决裂到底?你舍弃修行大道,背离富贵荣华,难道就是为了此人么?” 罗青红闻听此言,神情同样复杂万分。他与墨旋平时交往寡淡,早已预见这一天的到来:“各为其主,此事不必多言。只是我家公子所说并无虚言,穆家确系窃取周氏祖业的逆贼,根本不配执掌十九大国。” “世间法则历来皆由强者主宰,自身修为不足,理应被淘汰出局。两位如此言论,实属拘泥于陈规陋习矣!” 墨旋怒吼一声,随即朝着邺王微微冷笑:“邺王殿下,以及那边那位来历不明的朋友,我正愁如何寻觅你们踪迹。现如今你们主动现身,那就留下几颗炽热的元神作为献祭吧!” 刹那间,藏海楼内狂风大作,一队身穿黑甲的修士大军浩浩荡荡地闯入大厅!与此同时,楼上栏杆处也涌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弓弩手,他们纷纷引弓搭箭,箭簇锐光闪烁,宛如满月般刺目。整个厅内弥漫着黄杨硬木弓弦被拉开时特有的木质回响,还交织着弓弦紧绷时微颤的金属音质。指尖渗出汗珠的穆家黑甲军士们,紧紧握住箭矢,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箭羽末端蓄力如雷霆万钧,一股紧张的气氛伴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在众人喉结中滚动消逝。 风满楼,杀机四伏! “阁下此举,可是欲斩草除根,不留活口?”罗青红身边的游侠修士朗声道,声音虽不高亢,但却字字坚定,仿佛磐石般沉稳有力。 “在我看来,这正是最诱人无比的选择。然而阁下若是方便告知家门姓名,也便于我妥善处理身后事,以免尸骨暴露荒郊野外!” 墨旋的目光狠辣至极,与宫廷中的他判若两人。毕竟墨林曾言狗仗人势,如今人借兵马之势,他背后穆家重兵集结,正是那种兵强马壮、金戈铁马的磅礴气焰。 “在下顾南亭,只是一名籍籍无名的修士罢了。” 在修真世界中,游侠顾南亭自曝其修道宗门,然而对于他所来自的具体山门以及他此刻要前往的目的地,却并未多言。墨旋瞥了一眼他身边的罗青红,脸色愈发冰冷:“先前罗师兄对穆氏家族尽忠职守,修炼勤勉,实在未曾想到你会这般决绝地脱离师门。” “恐怕你也未曾料到,我们竟会这样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罗青红的话语虽然没有过多的强硬,毕竟他在西梁时期与墨旋并无恩怨纠葛,如今各自效忠于不同的宗门,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私人仇恨。 “道友此言差矣,你并不清楚是否能够斩杀我,更不知是否敢于对我下手,这两个问题你尚未找到答案,便径直持兵相见,此举岂非过于草率?” 说话之人乃是邺王,他悠然自得地仰卧在仙木雕花椅上,面对楼上犹如银河般的修士卫队,脸上流露出一丝从容而又邪肆的笑容。 这笑意令墨旋心中颇为不悦。他知道赵胤的大军仍在濮东郡驻扎,如今这位黑衣道长手中虽无重兵,却依旧嚣张无比,不由得让他暗自揣测起来。 “莫非你已经收纳了贺华黎原先统辖的禁卫军?但是仅凭那些只知饱食终日的禁卫,绝不可能抵挡得住我穆氏家族那些生死相搏的死士。倘若我猜测没错的话,北城门处阻挡我方进攻的力量,正是由你所操控吧?” 对此,邺王并未给出回应,只是静静地饮食,并未搭理墨旋。后者也不再多言,挥手示意离开大厅。 “文郎,解决他们,封闭楼门,以逸待劳!” 藏海楼那厚重大门徐徐阖闭,屋内众人皆默然不动,没有风声,也无人反抗。黑暗的大门吞没了死侍手中的锐利刀锋,也将阁楼栏杆上那一片片泛着寒光的铁质星斑尽数吞噬。文般若缓缓卸下背上的巨阙重剑,剑身撞击地面,瞬间震碎三块青石,激起八方裂纹。 一袭白衫的文般若,如同一位深藏修为的儒雅修士,尽管四周环绕着手心淌血的冷漠死侍,但他却如黑暗中独立绽放的白色莲花一般,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此乃大凶之花,目击者难逃厄运。 门关之后,楼内骤起狂风,箭矢齐发的刺耳嗡鸣、刀剑切割空气、斩落风中所带的醉人声响,以及桌椅板凳与酒杯瓷碗碰撞的清脆破裂声交织在一起,但却未听见半丝哀号或嘶喊。 这里并非普通的战场厮杀,亦非弥丘山上论剑比试的热血沸腾,穆家死侍自幼接受严格的训练,不允许他们在遭受攻击时出声痛呼,即使面临刀劈斧砍,也是咬牙忍耐。而不论是文般若、邺王,还是罗青红,都是江湖朝廷之中经历无数风雨的老练狠角色,因此在手下士兵均保持沉默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自贬身份而发出叫声。 于是,在藏海楼内的这场无声的杀戮艺术中,不论是伤敌还是被伤,都未能泄露丝毫波动,仿佛深邃海洋下的隐匿风暴,又似隐忍刺客悄然启动的内蕴光芒的利刃! 身穿黑袍的修真道士墨旋矗立在门外的灵街上,藏海楼内驻扎着五百名修为深厚的死侍弟子,任何单个修士在此挑战皆是凶多吉少。因而墨旋的信心犹如磐石般坚定,这源自于那些死侍眼中闪烁的嗜血狼光,源于他们背负的空荡荡的归元仙窑,更源于楼内文般若手中握着的那一柄左刃腕柄微损的巨阙仙剑。 街道上寂静无人,往来的修士与凡人都已纷纷避难他处。一阵强风吹过,留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几分凄凉。然而,这种压抑的平静并未持久多久——只过了盏茶时间,藏海楼的大门轰然炸裂! 楼内已是黑暗笼罩,原本整齐的桌椅板凳尽毁,化作一片凌乱狼藉。文般若仍旧站立在接近门口的位置,只是此刻他双手持剑,鲜血自虎口沿着剑柄流淌,注入剑锋的血槽之中,虽血流如注,但这把巨阙仙剑依然保持着与主人一样优雅的姿态。 “让文师兄独自抵挡邺王与青红前辈的压力,的确辛苦了。”墨旋淡笑着,然而笑意尚未达至巅峰即刻消散。 眼前的文般若向他挤出一丝惨笑:“似乎...似乎出现了变故。” 话音刚落,文般若身形一晃,颓然倒地,甚至未能跨出门槛便昏迷不省人事。墨旋挥手一摆,两侧死侍立刻聚拢将他护住,刀盾交错,防护得滴水不漏。墨旋并非愚笨之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事态已然发生变化,但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楼内的众多高手以及那位武艺超群的江湖豪杰竟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挫败! 他虽不敢踏入藏海楼半步,但这并不代表楼内的敌人不会主动出击。 只见邺王手握一方天画戟,罗青红紧提她的乌黑硬弓,唯独顾南亭两手空空,但其拳头上的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足以揭示诸多隐秘。借着淡淡的日光,墨旋瞥见三人身后骇人的景象。他不由得冷汗直流,内心的恐惧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原来那些如山峦般的尸体正是穆念花悉心培养的死侍弟子,他们横七竖八地堆积如山丘,而在山丘之上赫然显露出九处光斑,显然是楼顶遭到了何人何物猛烈轰击,破开了九个水缸粗细的巨大洞口! “你们...难道是事先安排了援军暗伏于楼内?”墨旋瞬间洞察了关键所在,显然眼前三位中有某人在暗中设下了致命陷阱。虽然他对文般若和死侍的实力抱有足够的信心,但他未曾料想到这些后招会导致如此一边倒且无可挽回的局面! “墨旋道友,你觉得我接下来是要擒拿你,还是擒拿你,抑或是擒拿你呢?”神秘的顾南亭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第103章 南亭拜首述心志 “何事发生?”墨旋在文般若耳边低语,传音入密:“突现九位道宗耆宿,来历不明,深不可测,竟将我麾下的尸卫尽数斩杀殆尽!” “道者?”墨旋并未多问,此时并非追究详情之际。环顾四周仅存的黑甲修士已不足五十人,显然此刻调动援兵已然来不及。冷阙不在身边,且sharen书生更是重伤连连,无论从哪个角度审视,他们都仿佛陷入了绝境。 顾南亭面含春风:“早有耳闻西梁穆氏一族骄横跋扈,一旦有机可乘必欲除之后快。今日我等特意寻上门来,你却蓄意置我于死地。果然是穆家的行事作风,只是你败就败在过于自负,你那份傲慢源自穆家黑甲修士,然而你却不晓世间广大,黑甲修士未必就能永远信赖!” 一旁的邺王眼神微妙复杂,无论是神秘的顾南亭还是墨旋,他皆无法喜爱,皆因二者皆是在其王城内肆意纵火的狂妄之人。 他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直指那些黑衣道士的鼻端:“临终之前,道友可有何遗言要传达?若是要给贵派师兄弟捎句话,本王倒是可以代劳。” 他的语气如同帝王宣判,墨旋听闻此言,内心实难做到镇定自若。他思索着该如何在这几位强敌面前安然撤离,更何况还有那九位不知踪迹的老道宗高手! “自幼年起,我就立下宏愿要修行大道,成就一番伟业。曾有人对我说,应前往西梁,那里有我最理想的修炼之路和功绩事业!我信以为真,至今未曾后悔。你们或许能轻易取我性命,但如何平息穆家的怒焰,那便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了!” 墨旋目光凌冽,言辞中透露出求生的决心,然而邺王岂是能与之讲理之人,举戟挥舞,犹如开山裂石般雷霆一击!墨旋见状心神慌乱,忙夺过文般若手中的巨阙剑横在胸前抵挡,但瞬间仍被震飞出十步之外! 口中一股腥热的气息狂涌而出,犹如莲蓬绽放般喷洒在那一袭黑衣道袍之上。鲜红的血液浸染了道袍,如同黑夜中晕开的妖艳重彩,更加深邃且令人绝望。 “今日若敢杀我,穆家定会追讨到底,陵阳将成为陪葬之地!” 墨旋竭力挣扎求存,他不通武道,从小便被墨林牵引着研读道藏三千卷,虽然不像墨林那般体弱多病,但他终究是个满腹经纶的书生之身。面对邺王这具犹如虎狼之躯的全力一击,若是没有巨阙剑阻挡,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文般若的眼神同样冰冷刺骨,他与墨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映照出对方的冷漠与难以信任。邺王轻轻撇了撇嘴角,似是对未能一击致命而略感不满。他甩甩手腕,提起方天画戟,步伐如龙似虎般走向墨旋身前,随后将戟刃抵在了墨旋的咽喉处…… “纵然你谋略深远,傲慢自负终将引来灾祸。我不否定北戎州难以抵挡西梁穆氏家族的压力,但此刻我居于优势地位,欲取你之命,你即便权倾一时又能如何?” 墨旋口中溢出血丝,那柄方天画戟之上凝固着殷红的灵血斑痕。他阖目静默,然而周身显而易见的颤栗与挣扎暴露出了他对死亡逼近的畏惧之情。 凡人皆畏生死,墨旋自然也不例外。只因受穆家重托,权势在握,他从未设想自己会有今日这般境地。 顾南亭与罗青红淡漠地目睹眼前一切,此乃北戎州与西梁穆家之间的纠葛,他们身为局外人,置身事外本是应有之义。不过顾南亭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之意,但他终究未吐一字阻止之言。 邺王握紧手中的法器,准备终结这场无趣的僵持。然则他尚未挥落武器,远处已奔来一支人马! “邺王殿下,请手下留情!” 邺王闻声望去,来者竟是一众修炼界的英豪,既有洛道闲士,亦有辽东散仙。为首的那位身披白狐裘氅者,赫然是他的皇弟,太子凉。而在太子凉身边发声之人,非那身着青衫的道士墨林莫属。 自太子凉遭逐出皇宫以来,这对兄弟二人便未曾有过交集,今日却是头一次相见。邺王望向赵凉的眼神中五味杂陈,手中法戟的动作也不由得微微一顿。听到墨林呼喊的罗青红瞬间振奋起来,他持起手中铁黑色的硬弓,如疾雷般射出一矢,击飞了方天画戟,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让墨林与邺王皆措手不及! “罗青红,你竟敢阻挡本王!难道你以为自己是穆家的爪牙不成?” 邺王怒吼,然而罗青红面不改色地躬身回应:“适才这位青衫道友已然言明手下留情,青红不过是遵命行事而已。” 罗青红此言一出,邺王顿时一头雾水,看向顾南亭时却发现对方并未流露出任何异议:“你为何要听他的话?” 不仅是邺王不解,此刻的墨林同样有些茫然。然而当他看见墨旋安然无恙,不禁长舒一口气:“这位罗兄,小弟并不识得阁下,我们此前可曾有过一面之缘?” 罗青红闻墨林询问,再次恭敬地行礼道:“未曾有幸相见。但我得到的情报中描述,一身青衣装扮,半开半合的双眸,肩头憩息着一只慵懒的白猫,胯下骑乘的是一匹年迈的拐角宝马,此人必定就是阁下了。” 罗青红的这番话使得墨林的脸色微红,显然眼前这位罗青红对他有所查探。然而此刻并非深究此事之时。 青衫道士跳下马背,匆忙来到墨旋面前诊视他的伤势。切脉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喂入墨旋口中,随后眼神复杂并满含责备之意:“早跟你讲过不要涉足官场争斗,你不听劝告,如此下去,我真的不愿再理你了!” 墨旋此刻脸色惨白,望着墨林,不知该如何回应,过了良久才低声道:“你我如今各自效忠,你其实不必在乎我的生死之事。” \"那可不行,你若陨落,对我等修行之路极为不利。\" 墨林依旧维持着半阖眼皮的慵懒姿态,喂完墨旋服下灵丹妙药之后,随手一丢,那一瞬间的动作洒脱而毫不怜惜,令身着黑袍的道人再度咳出了两口淤血。 \"贤弟,没曾想你在修炼界竟是如此如鱼得水。\" 邺王王瑾望向太子澜,率先开口。 \"这一切,皆因你与温候真人之助,我仍旧坚持那句话,我们都被政局当作了博弈的棋子,我的兄长。\" 太子澜的话语异常平静,既无恨意也无怨言,然而其中也不包含丝毫的手足之情。 闻此,王瑾微微点头:\"看来你在修炼界确实有所领悟。如今早已非朝廷夺嫡之争之时,各方势力皆觊觎这片宝地,你想行事,我不会阻挠,只是切莫做出错误的选择。\" \"何为错误的选择?\" 太子澜轻轻发问。 \"比方说,放过这位穆家的走狗!\" 王瑾再次握住手中的幽冥方天戟,目光转向赵澜,明显期待他的表态。 \"一切都依墨林道友之意,此刻他乃是我的智囊,周道友有何指示,我必遵照执行。\" 太子澜的回答给予了墨林足够的尊重,对此墨林亦未曾预料到他会这般坚决,不由得嘴角上扬,笑容格外爽朗。听到这话,王瑾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将方天戟指向墨林:\"那么,墨林道友,你又意欲如何呢?\" \"让他们离去,我们另寻良策再行商议。\" 墨林毫不犹豫地回答,然而此话却如同点燃导火索一般激怒了王瑾,他瞪圆双眼对着太子澜咆哮,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贤弟,他们出自同一师门,本身就是一丘之貉,现在并非嬉闹之时,你自己做决策也要动动脑筋啊!\" \"我已说过,唯墨林道友之命是从。\" 太子澜依然坚定地说。 此番随墨林而来,太子澜实则并未做好充分的准备。然而此时此刻,顾南亭这位来历不明的外人也在场中,他心中自有盘算,因此索性任由墨林主导局势的发展。 \"邺王殿下,藏海楼之内虽然能潜藏数十乃至上百修为不凡的高手,即便殿下一并加上身后两位武道卓越的随从,怕也无法安然脱身。显然,殿下预留了底牌应对今日之事。然而您这般公然直入穆家秘境总部之举,实在是不高明至极。我这位师弟虽愚钝,您也不能随之糊涂。看来在宫中久居,你们两人的确容易被身边的愚者影响,变得越发愚蠢。\" 墨林话语含沙射影,听得王瑾和墨旋一个面色铁青,一个连连呕血。 \"师兄...你每次说话就不能不带刺么?\" \"闭嘴,再吐下去小心伤了元神。\" 墨林并不愿理睬他的牢骚。 \"你有什么话就痛快说出来!\" 王瑾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不同于宁远,难以时刻承受住墨林言语上的无情打击... 墨林对此淡然一笑,带着几分仙风道骨的慵懒:“你尚未领悟其中玄机么?取他性命,并非解决困境之道。如今陵阳境内,尚有九千魔军余孽盘踞,而你的部众仍在濮东郡未能归返;加之taizi凉掌控的江湖势力只能勉强固守于西城区。即便算上你的修为底蕴,你以为能抵挡得住九千亡魂煞修的汹汹怒焰么?” 这番言语虽明示真理,然而邺王依旧满脸怒气,不甘心就此退步。 墨林续言:“更不必提,这只是穆念花麾下的军队而已,西梁穆氏家族并非仅此一人。撇开西梁不论,此刻又有多少修炼宗派与地域势力正赶往陵阳?一味逞匹夫之勇并不能解决问题,唯有步步为营,充分备战,才能在正面战场上将敌人斩落马下,这才是你应当采取的策略!” “你说得虽然在理,但是我每日亲眼目睹他们四处屠杀陵阳无辜的凡人百姓!”邺王咬牙切齿地低语,对于这位以雷霆手腕闻名的人物而言,谈论道理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此举不过是杀鸡儆猴,真正的屠城之举乃是穆念花胞兄穆青候的手法。穆念花偏爱收服并统治,占领一座空荡之城在他眼中并无多大价值。若你连敌人的本质习性都无法摸透,又何谈有效抵抗呢?” 墨林话语深沉,满含修真者的智慧,说完他又瞥了一眼正在吐纳疗伤的师弟墨旋,不由得赠予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算如此,今日我也定要打断他两条臂膀,否则我心中的愤怒难以平息!” 邺王再次高举方天画戟,墨林见状立即挡在了墨旋身前。 “你们到底要我重复多少遍才肯明白?穆念花一直在等待一个名正言顺的进攻理由,倘若今日你废了他的修为,明日他依然会带领大军前来屠城灭门!届时陵阳百姓将无人能够幸免于难,这样的责任你能承担得起吗?” “墨林真人所言极是,兄长您应该听取谏言,我们还需深思熟虑。眼前的敌人并非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魔修,我们必须认清主次,理智应对。” taizi凉亦出声附和。 听到这里,邺王僵立原地,宛如一尊怒目金刚般的存在。良久之后,他终于缓缓放下手中的兵器,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大家都有此共识,那便暂且将他拘为人质。这样一来,即便黑军前来寻仇,我们也有谈判的筹码。” “如此决策甚佳。” 墨林微启朱唇,露出一抹浅笑,随即便唤来辽东老三,命其率人带走受伤的墨旋。周围残存的亡魂煞修纷纷被夺去武器,纵然taizi凉带来的五百江湖高手实力非凡,在此刻也无法扭转乾坤。 顾南亭目睹事态告一段落,不禁拍手欢笑步入人群之中:“诸位,其余的魔军恐怕很快就会抵达,请诸位先随我返回驻地再做商议。” 邺王颔首同意:“眼下我已下令禁军布防东城,我们不妨在那里汇合。” 然而taizi凉却摇头反对:“还是前往西城更为稳妥,毕竟禁军常年养尊处优,他们的实力如何,兄长您心里清楚得很。” “你如此言语,似乎对我背后的底蕴势力视而不见。” 邺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挑衅之意,但他紧接着话锋一转:“罢了,既然你坚持如此,时间紧迫,我们现在便出发!” 墨林一把搀起瘫坐在地上的墨旋,几位修炼界的弟子已将其手脚五花大绑。墨林一面提醒弟子们勿要绑得过紧,一面口中低声训诫墨旋:“你让为师还要为你操持多少修炼之事。” 此时此刻,藏海峰前已然平息纷争,众人迅速向西城赶去。顾南亭与罗青红随队而行,然而由于他们二人出身来历不明,故被安排在队伍末尾。墨林欲询问罗青红先前为何出手相助,于是走向后方与其抱拳施礼。 “两位,请问能否告知在下,刚才为何出手相救于我?” 顾南亭闻声淡笑,目光略向罗青红示意,后者则神秘一笑,反问道:“敢问阁下的恩师是否曾在不周仙山上修行,名为葛行间真人?” 此言一出,墨林瞬间双目圆睁:“尔等究竟是何方神圣,我那师傅他又身在何处?” 第104章 南靖箭楼之谜与东城之美 墨林心中不可能不惊异,在他记忆中,葛行间仅是个避世隐居于不周仙山的酒疯子道士,除了能胡乱吹嘘和摆弄文墨之外,别无任何修为。即便是这样,墨林仍时常嘲笑其书法之拙劣,诗文之意境不通。 由此,这般名声稀薄的人物,眼前的两人怎会知晓其中详情?墨林想起多年前遇见刀门门主李岸然时,对方曾对葛行间诸多猜疑,甚至提及他曾杀害两位武林前辈。当时,墨林与墨旋都只是初入道门的小童,渐离更是尚未出生的孩子,故而对于此事只能模模糊糊记个大概,具体内容早已难以回忆。 此刻,他凝视自己沾染岁月的手掌,忆起了十三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那座漆黑森然、满屋棺椁的山神庙,以及庙门前那一柄沾满鲜血的朴刀。 然而,他记不清庙门外到底站的是些什么人,更不知晓第二夜rita等人是如何遇害的。墨旋未曾透露真相,一切有关葛行间的往事,都如同雾里看花,捉摸不定,踪迹难寻。 三人有意放慢步伐,与前方的队伍拉开了些距离。 罗青红言道:“道长不必多虑,家公子与我实无恶意。葛行间前辈对我山门有再造之恩,此次我等自海外仙山踏入红尘俗世,正是为了酬谢他的大恩大德。” “恩情?你刚刚提及山门,莫非说你们也是八大宗派之一的门人?”墨林曾从魏王口中听说过十大宗派,此刻便借机卖弄一番。 “我等确属江湖门派,但却不属于十大宗派之内,而是隶属于南靖箭楼!”罗青红拍了拍背负的黑色坚硬巨弓,顿时一股傲骨凌云之气流露而出。 “箭楼?南靖?”面对这两个陌生的称谓,墨林并未深思熟虑。他瞥了一眼罗青红背后的弓箭,只见那支精致雕琢的玄铁箭矢,箭尖旋转升天,呈现出螺旋状的独特形态。箭身雕刻盘龙,逆鳞繁密遍布,箭尾铁羽刺猬般倒竖,犹如荆棘丛林! \"不错,周真人应当是刚踏足世俗不久,对于这十九州地域恐怕尚未深入了解吧。\" 顾南亭在旁开口,收敛了刚才镇压墨旋时展现出的威猛霸道气息,转而言语温文尔雅,礼数周全。只是他箭楼出身,身上自然带有一股英武飒爽的锐气,即便说话如春风吹拂,依旧犹如满弓之箭,气势逼人! \"连我行踪也能略知一二,箭楼果真是用情至深啊。\" 墨林并未过多回应,毕竟眼前的两位来者动机不明,他可无意轻易交出信任。在俗世红尘中久居,唯有那个挂着铃铛的女子和那位淳朴率真的刺绣将军,才会与他说些贴心话语。 \"南靖乃是位于十九州最南端边陲的一隅小国,再向南就是浩渺无垠的碧波瀚海。我南靖国主素来亲近西梁朝廷,为其俯首称臣多年,这才得以换取赋税减免和朝贡宽免,百姓生活安康。青红此前正是受命前往西梁,在穆府担任客卿之一。\" 顾南亭继续解释道。 闻及自身,罗青红开口补充:\"近年来,因穆氏一族乃是斩杀了北安王府后裔篡夺的西梁皇位,故而各地诸侯皆对其不满。虽我南靖弱小,然而南靖箭楼的实力却不输十大门派,所以我们有自身的考量与选择,如今机缘已至,我便斩杀了一位穆府的客卿,正式脱离西梁,公开反叛!\" 这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从罗青红的眼神与谈吐间却透露出深厚的修为底蕴,此人无疑是个决断狠辣、智勇双全的人物。 墨林静听二人陈述之后沉吟片刻,随后问道:\"昔日邺王曾言,刀剑瀛佛道,眉儒魁镖山。既然贵箭楼的实力可比肩他们,为何未能位列第十一大门派之中?\" 此言一出,对面二人仿佛触及禁忌,神色皆是一凛。墨林察言观色,见状忙打圆场:\"若二位有何难以启齿之事不便言明,我也并非对贵箭楼之事太过好奇,毕竟咱们之间并无丝毫恩怨纠葛。\" \"真人此言差矣,阁下与我等之间的纠葛可是深得很呢!\" 顾南亭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紧接着又露出几分无奈:\"实非我二人不愿相告真人,而是此事尚未到合适的时机。真人只要记住,南靖箭楼与东陈州的万花仙宗,皆应列入十大宗门之列,只是因某些客观原因而遭排挤在外罢了。\" \"莫非是在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变故?\" 墨林突然插口询问。 果不其然,面前二人表情复杂起来,但显然并不打算此时与墨林详细道来。墨林见状挥挥手,道:\"看来十三年前确实发生了一场重大变故,且此事似乎与家师以及八大门派都有密切关联。既二位此刻不愿详述,那在下便不再多问。\" \"道友墨林,现今机缘未至,你来此地是为了寻找葛行间真人,我等确有能力助你找到他。此事应当由葛真人亲自向你阐明才最为适宜。\" 罗青红以深沉的语气谆谆告诫道。 然而,这样的答复却让墨林愈发困惑:\"你们知晓家师所在何处?\" 顾南亭颔首回应:\"虽不能尽泄天机,但可透露的是,葛前辈确曾遭囚禁于一处秘而不宣之地,世人皆以为他仍在其中,然据我辈可靠情报,他已经成功逃脱!\" \"逃向何处?\" 墨林面色凝重,事关恩师安危,不容丝毫疏忽。 对此,罗青红与顾南亭却故作神秘地道:\"有缘之人终将相遇。\" 墨林见状,不再追问,只轻轻摆动衣袖,打算继续前行,身后两人则默契一笑,紧随其后。顾南亭开口道:\"墨道友,在你与赵胤、赵凉两位施主交涉之时,请务必带上我二人,对于当前陵阳的危局,南靖箭楼将不惜一门之力,全力协助!\" 此言一出,道士大感震惊,不禁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何出此言,难道你以为你能号令整个南靖箭楼不成?\" 罗青红闻声笑答:\"他自然可以,他正是现任南靖箭楼代理楼主!\" 听闻此言,墨林不由微微瞪大了半睁的眼睛,心中虽有许多疑惑,但也明白眼前二人不会轻易解答:\"如此舍身付出之事,我生平实属首次遇见。\" \"过誉了,陵阳大会即将召开,南靖亦欲在此事中分一杯羹。此举乃是南靖国主的旨意,道友若疑我等存有图谋之心,不妨将我等视为野心勃勃之徒便可。但我保证绝不会与道友为敌,若你不信,此刻我便可将箭楼楼主之位让予你!\" 顾南亭说着,自腰间取出一块琼瑶令牌,在墨林面前的虚空中晃了几下。 此处按下不表,此刻那广袤的陵阳城内,北部西部区域仍有邺王与太子凉分别驻守,尚且安稳;然而南方与东部已渐次落入穆家黑军之手。 即便墨旋仍被拘禁,穆念花的死士军队仍在逐步侵占并控制着陵阳城。墨林之前的推测得到印证,穆念花的目的并非屠城,而是意在占为己用。于是黑军在实施暴力镇压之后,并未进行血腥清洗,而是选择将百姓封锁在各自的家中。 常说紫气东来,陵阳城的东部历来是权贵们的府邸聚集之处,琉璃瓦熠熠生辉,良驹美裘遍地可见。只是此刻繁华的大街上早已不见了熙攘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巡逻的黑军士兵。 位于东城昌隆街的一处僻静小巷口,宁远与穆念安正争吵不休。 \"你究竟何意,带我来此作甚?\" 穆念安心中的怒火几乎难以遏制,这几日她的生活如同身处囹圄般困顿不堪,不论是饮食起居,还是冥思修炼,始终有个身影如魔影般紧随其后,那便是武道修为深不可测的宁远,尽管穆念安自身亦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但相较于宁远的实力,终究尚有不小差距,以至于无法摆脱他的束缚,既逃无可逃,亦打不过去。 因此,这位穆府的掌上明珠,心中的郁结已经达到了极致。 “我已经向你明言多次,我要带你前往一处秘境。西城区乃是我辈修士之地,并不适合你这样的柔弱仙子。”宁远神情肃然地说道,然而穆念安只觉得他的言语间充斥着轻蔑与不屑。 “然后你就把我带到了东域?这里也没看出有何等奇妙之处!”穆念安抱膝坐在宁远对面,扭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宁远笑了笑,随之手腕轻轻一抖,现出一条专门为穆念安定制的灵链。此链两端各系着他们的手臂,长度适中不妨碍日常生活,然而一旦试图逃脱,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穆姑娘,怎会让你屈尊在东域之地?其实我已为你觅得一处灵山秀水的绝佳所在,只是在此之前,需请你助我一事。” 宁远的话语突然变得真诚无比,穆念安却对他投以白眼:“我现在这种情况,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宁远指向巷外的守卫弟子:“片刻之后我会戴上斗篷,你只需护送我进入这条街上第六座宅院。你身为穆府千金,这些普通的弟子是不会阻挠你的。当然,你若大声呼救引来援军,我也唯有杀出重围,带走数十位精英弟子的生命。你应该清楚我的实力,我说出这样的话绝非虚言恐吓!” “你以为我是个蠢货吗?落在你们手中,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我穆念安自幼便无所畏惧,与其帮你,不如做一场春秋美梦!”穆念安冷笑一声,英姿勃发。 “我早已料到你会这般回答,只要你此次助我一臂之力,在我把你转移到新的拘禁之所后,便会立刻释放于你!”宁远依旧嬉皮笑脸地抛出了一个诱饵。 然而穆念安并不买账,对于他的承诺毫不相信。宁远并未动怒,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随手掷向穆念安。 穆念安接过令牌仔细查看,眼中渐渐流露出严肃之色:“那是赵凉的兵令,你为何要这样做?” 宁远继续保持那份真挚的表情,他生性直率,此刻并无半分矫饰之意:“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帮我这一次,且新拘禁你的地方驻扎着一支强大的修士军团,只要我能到达那里,就有机会调动他们,相比之下,你可比我更有利用价值。” “修士军团?”穆念安咀嚼着这个词组,心头瞬间涌上了诸多念头。 过了许久,她才悠悠开口:“你先告诉我,要去那户人家做什么?” 宁远见她终于肯松口,顿时喜形于色:“穆姑娘,你也曾为人子女,应能理解我对家人的牵挂。实不相瞒,那户人家正是我家府邸,而我父如今仍被困其中,我只是想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 穆念安闻声,轻轻一笑,宁远有生以来首次见到她这般仙姿般的笑容,一时之间竟被这突然降临的美好景象震得愣住了几息。 “你就不怕我得知这一切,以此作为筹码,擒获你的尊父以作要挟?”她眼波流转,狡黠地笑着,只是这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政道人士惯有的冷峻面容。 “这段时间共处,我觉得你并非那种人。尽管我一直戒备森严,但你在我不慎假寐之时未曾对我行刺,在我真正熟睡之际未曾抱怨我打鼾,更未曾在你修炼绣技之时对我发作脾气。”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大修士!” 面对宁远的直言不讳,穆念安纵然心性坚韧,此刻脸颊也泛起了娇艳的红晕。然而宁远就是这般憨直坦诚,有什么说什么:“我是真心实意同你说这些的,并无任何非分之念。我已有尚未过门的道侣,只是当年被送往苍梧族和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去寻她,却始终不知她身在何处。但我从未背叛过她,当年她在修炼绣技时偶然缺失蔽体之物,都是我割下自己的法衣布料为她裁制的,不信你看你现在所穿的这条,我的针线功夫还算过得去吧。” “住口,你这个修士!” 穆念安的脸愈发红润。其实这些日子正值她月事期间,西城区里全都是男修,哪里能找到蔽体之物?都是宁远亲手用飞剑裁剪缝制而成。那时她还以为此人定是闯荡过诸多男女纠葛之事才能练就此等技艺,而今知晓真相,内心深处却又不由得泛起一丝微妙的悸动。 她还想继续斥责几句,可心中又有些不忍。如今身上的这块蔽体之物确实十分合身,但是在这位壮硕男修面前讨论这样的事情,未免让人感到一阵燥热。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眼前的这位男子竟然正是为自己制作蔽体之物的人。 “我便帮你这一回,令牌我收下了,同时也希望你能恪守承诺放我离去。我身为女子,也是一诺千金,日后战场相见,我会放过你一次。” 宁远听闻她答应,不禁满脸欣喜。两人起身将锁链绕于腰间,相互间的距离也拉近了一些。宁远戴上了法帽遮住面部,随后一把将穆念安揽入了自己的怀抱! 穆念安怎曾有过如此被人轻薄的经历,当下怒火中烧,欲要挣脱开来。然而宁远的手臂如同铜浇铁铸一般有力,运用魁门真元束缚之下,令她无法动弹丝毫。 “你想做什么?”穆念安目光如霜,仿佛要将宁远生生吞掉一般地瞪着他。 “如果不这样做,锁链便会暴露在外,穆姑娘委屈一下,你在此挣扎的时间内我们早已经走过这段路了。我也有半边家业,我也并不愿如此。我这么做并非存心占你便宜,但你越是挣扎,反而让我不得不更加贴近你,你觉得呢?” 与墨林的邪魅狡猾不同,宁远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出于真心,他的神情同样充满了诚意。然而穆念安却被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家伙气得脸色发紫,终于是咬牙按捺住大小姐的傲气,指向巷口之外,拼尽全力低声喝道:“出发!” 第105章 李家英魂铸就悲壮史诗 东域昌盛街第六宅,赫然矗立着一座摇曳星光的修真府邸——摇光战神府。 府邸广阔无垠,气势恢宏的门户彰显着往日威严,然而似乎已久未经修士拂尘清扫,透出一股破败荒凉的气息。 正门上方悬有一块镶嵌灵金的横匾,金光熠熠的大字赫然镌刻——摇光战神府。 宁远一门三代习武修行,家族以武道兴盛。怎奈凰棠氏一族在朝廷之内受宠,风气骤变为崇文抑武,其父,修炼有成的摇光战神李伯勋因此失去了施展武道的机会。自此,李家修真世家的地位日渐衰微,虽然名义上的官爵犹存,但实际上的职责已然如同虚设,不论是府中的兵卫还是李伯勋本人,皆久未修炼,这种现象在陵阳城内已成常态。 这也正是陵阳城如今遭遇变故,难以抵挡外界冲击的重要原因之一。 宁远与穆念安依照预先的计策行动,两人看似亲密地携手步入主街。巡逻的阴煞军一见到穆念安,纷纷下跪叩首,不敢随意抬眸,这让宁远免去了不少麻烦。 穆念安亦遵守约定,并未挣扎呼救或惹事生非。她深知宁远先前言辞并非戏言,倘若此刻对宁远发动突袭,他确实有可能做出任何回应。 一路顺利前行,从巷口至战神府并不遥远。二人来到府门前,宁远直接唤来守门弟子开启大门。 此时府内已无修炼士兵守护,仅剩几位家族女子与仆役。宁远无意在此感伤过往,而是径直带着穆念安寻找家人。他们转遍府邸几乎半壁江山,最终在宗族祠堂中寻到了一位正在入定打坐的知天命老者。 这位老者虽已过五十载春秋,但一头黑发依然如墨,身材魁梧挺拔,背脊挺直如枪,面庞与宁远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更显沉稳渊渟,少了那份憨厚单纯的稚气。他正是宁远的父亲,那位修炼有成的摇光战神李伯勋。 “父亲,孩儿前来接您出城。” 宁远的声音异常柔和,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之情。然而李伯勋闻声并未有所动作,仍然端坐在蒲团之上静心修炼。 他面前整齐排列着众多刻有灵符的灵位,那代表着李家历代祖先的尊荣灵位。 “念安,你先出去吧。” 宁远语调低沉,对父亲的敬重之意溢于言表。让穆念安意想不到的是,宁远竟然解开束缚两人手腕的灵链,然后挥手示意她离开祠堂。 “我信任你,也希望你能信任我。待我料理完此事,会带你前往下一个地点,并放你离去。” 宁远说完便不再看向穆念安,脸上神情严肃认真。穆念安在心中默默思量着他这份看似愚笨实则坚定的决心。 她悄然走出祠堂,望向刚刚走过的道路,耳畔传来将军府外阴煞军整队的动静,再低头看看自己此刻已重获自由的双手。 只要她此刻愿意,随时都能回到穆家侍卫队伍之中。但她不知为何,却觉得此刻应当安静坐下,等待那个看似愚钝的人。 于是,穆念安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在祠堂外的花圃旁悄然坐下,静静地欣赏着雪花飘落后铺满大地的银白世界。 与此同时,在祠堂内,父子俩依然保持着沉默。宁远静静地立于李伯勋身后,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刻钟之久,直至李伯勋终于缓缓开口…… “伏地恭谨,先祖神灵在上,你有何修持与威仪敢这般傲慢!” 他的声音犹如雷霆贯耳,充满着大衍修真世家的深厚法力底蕴。宁远闻声立即屈膝而跪,面向列祖列宗行了三叩九礼的大礼。待起身抬头,额头已然布满了混杂砂砾灵气的星尘污垢。 “真不明白你还有什么颜面回归家族之内。李家即便如今修道之路衰败,但也从未有过被贬谪流放的逆徒!自百年前的始祖开始,便承天命于仙廷,历经陵阳千载兴衰,始终功勋赫赫。谁知竟出了你这等被遣至蛮荒边界的人物,竟还成就了三万修士血染金鳌城却独你幸存的‘壮举’!” 李伯勋越讲越是情绪激荡,不知是因宁远的不争气愤慨,抑或是对如今任人欺凌、支离破碎的北戎州的愤怒。他转身看向宁远,目光落在这位久违的家中独苗之上,面容隐约现出几丝暗含怒意的青筋。 宁远依旧静默地跪在那里,承受着父亲的训斥而默不作声。 “李家传至你这一代,仅剩你和你兄长二人延续血脉。你兄长当年征战苍梧大陆,以身陨道消换来家族荣耀。谁曾想如今你修行未成,反落得这般凄惨境地。” 话毕,李伯勋的语气转柔,似是想起了那些令人感伤的往事。他望向窗外飘舞的霜雪,耳边传来黑暗修士在大街上排列阵型巡逻的足音,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连下巴上的长髯也随之微微颤抖。 “此刻家园破碎,仙国动荡。北戎州大势已去,此时我对你不再加以责难。听说你还与那妖君taizi凉纠缠不清,如今却又想起我这老父来寻?” 宁远一听,深感愧疚:“父亲大人,孩儿此次归来正是为了请您一同离去。妖君taizi凉已准备一支修炼有素的修士队伍,他们将会护送您安全离开陵阳仙域。” “我不走。”李伯勋的回答斩钉截铁。 宁远深知父亲的性格,对此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他立刻开口温言相劝,然而李伯勋立场坚定,挥手示意不愿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列祖列宗在此见证,李家从不乏舍生取义之士!昔日先祖们千里迢迢也要重返故土,我李伯勋哪怕身陷乱军之中魂飞魄散,也决不做那背弃祖先的懦弱逃兵!” 这番话语让宁远倍感羞愧:“父亲,孩儿誓与陵阳仙域共存亡,孩儿此举并非贪生怕死,只因母亲去世后您未能安享晚年,孩儿不愿让您晚景受战火纷扰。” “一个已被贬谪之人尚有此志气,我又有什么颜面在列祖列宗面前应允你呢?此事不必再多言,你走吧。” 李伯勋说完便不再理睬宁远,转身面向祖宗牌位虔诚地焚香祭拜。宁远尴尬地跪在地上,仿佛变成了个多余的存在。 他又朝李伯勋叩了三个头,随后慢慢站起身来:“父亲,孩儿秉承了大衍修真世家的精神意志,必定不负李家和仙国的荣誉。祈愿父亲身体健康、快乐无忧,孩儿必将竭尽全力确保您的安全。” 他并非情感细腻之人,擦拭掉脸颊上悄然滑落的泪珠后,他雄浑果断地转身迈过了那道门槛。然而下一瞬,他又悲从中来,只因背后远离而去的李伯勋,面向他的背影留下一句深沉的话语:“保重,吾儿弟子!” 宁远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对父子之间并无太多的言语交流,彼此心领神会,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以待。他步入庭院,只见穆念安仍在那里静静地守候着他。 穆念安并未远离,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宁远向她轻轻挥手示意,随后毫不犹豫地迈向府门之外。穆念安默默地跟随着,手中握紧了灵链,又牵住了宁远的手,默默地将二人的命运再次紧紧相连。 宁远对此感到一丝惊讶,穆念安的面容依旧冷若冰霜:“我出身于修炼世家,家中的兄长们同样无法理解我的追求,所以我能明白你的处境。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黑魔军便不敢侵犯李府半步。” 望着她如同春梅绽放般的秀美眸光,宁远不禁想起了远方苍梧之地的那个身影。他低声谢过,接着说道:“我们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吧,在那里处理完事务,我便会送你返回。” 此刻,二人无言以对,昔日飞扬跋扈的千金小姐此刻也收敛了几分红尘气息。 然而就在宁远离去后的片刻时光,一群身披宽大黑袍的人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李府门前。他们的来历不明,无法看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在陵阳城北端的一片静谧竹林之中,隐匿着一处低调的府邸。 府邸既无名讳也无人知晓其过往,原本悬挂的牌匾早已被人撤去。府邸门前,由陵阳山宫殿内的禁军严密巡逻,从他们的甲胄服饰便可看出他们是隶属于陵阳山宫殿的精英卫队。 自贺华黎陨落后不久,他的死讯便在陵阳山宫殿中传开。鉴于温侯俊已逃离失踪,故而邺王顺理成章地接管了禁军兵权。 然而,这支禁军仅三千余人,并且长久未曾经历过战火洗礼,自然无法抵挡穆家黑魔军的强大攻势。即便邺王携带着九位修为高深的道宗强者,也只是勉强能够守护住北部的一小片地域。 此刻的山宫殿已几乎成为一座空城,令人费解的是,黑魔军并未进攻那条通途三千琉璃大道,战略角度来看,此举确实并无必要。穆念花对于占据一座空荡荡的王城并无兴趣,更何况如今各方诸侯皆虎视眈眈,一旦入驻此地,恐怕将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如此愚蠢之举,穆念花断然不会去做。 而这座府邸正是邺王在陵阳城的根基所在,此刻大堂之内已是宾客满堂。 邺王并未端坐在中央的主位之上,反而是罕见地与太子凉少见一同落座。顾南亭与罗青红则相对而坐,道士墨林取出了手中的一面蒲团,双手结印,稳稳地盘腿坐在四人之间。 当顾南亭亮明身份,并提出将楼阁楼主之位让予他之际,墨林与这位突然出现的南靖访客交谈寥寥。原因不仅是二者关系尚浅,更在于此时无事献殷勤,必有蹊跷。鉴于陵阳城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他必须要对所有人和事都抱持着极度的警惕和审慎之心…… 原本此次论道大会未曾传召南靖箭楼,然而顾南亭与罗青红却如同两枚附骨之疽般自行闯入,就连身为宗主的太子凉与邺王亦未表露出丝毫反对之意。既然主持盛会的东道并无异议,他人自然不便多加插手。 “列位道友,陵阳与北戎的现况想必无需吾再多言。诸位可交流各自所得情报,以便吾辈探讨下一步如何针对性地布设阵法防御。本宗亦无意强求,有言者自言,无言者默守便可。” 墨林起身发言,众人聚首此地,目的便是共商化解当前北戎危机之策。 太子凉直言发问:“顾公子,不知南靖箭楼何以不在南靖安居乐业,偏要涉足我诸藩国之间,搅扰此事端,其意欲为何?” 赵凉直言不讳,其实不仅是墨林心中存疑,这两人的突然出现确实引人注目。毕竟南靖箭楼背后代表着南靖,虽地处边陲小国,但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罗青红闻声而动,面无波澜,全然一副唯顾南亭是从的姿态。顾南亭闻讯朗声一笑,笑意既不高傲也不狡黠迎合:“南亭此行乃是受故人之托,并非代表南靖而来,但若墨道长有所需,南靖箭楼愿尽全力襄助!” 语毕,道士墨林不禁皱紧眉头。 显然,顾南亭此举是在刻意示好于他。尽管对方看似诚挚,在这样的场合中明确表态,对墨林来说无疑会带来负面影响。 果不其然,太子凉与邺王的脸色皆变得微妙复杂,揣测起墨林与箭楼间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勾结。然而墨林也只是神色略紧片刻,随即恢复了那种半睁半阖的闲适模样。 “顾公子的好意南亭心领,今日我们要议及的是陵阳的危局。据我推测,墨旋乃穆念花座下弟子,城内那些黑甲死侍仅能代表穆念花一方势力,而非其兄长穆青候的势力。须知西梁皇储穆蓝微病重在床,大权已落入穆青候手中,也就是说穆家的主力大军尚未踏入陵阳境内!” 太子凉闻声赞同地点点头:“我已派出探子查证,如今穆青候正遣其谋士严绛游说各国,已经成功联络到了太京州与东陈州。太京州剑宗与东陈州儒家孔家内外呼应,企图联手破解我北戎防线。依我推断,此刻穆青候的大军恐怕已对我北戎疆域构成了全面侵犯!” 邺王听到这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原来严绛在此之前曾找过他谈论共同防守之事,只因顾虑自家祖业安危而坚决予以婉拒。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北城全力清剿穆念花麾下的黑甲死侍,忽闻严绛竟然仍成功执行了攻城计划,一时怒火中烧,愤然连续砸碎了面前三张乌木书案! “穆家这两个孽障,真是欺人太甚!” 墨林劝慰道:“邺王暂且息怒,鉴于局势紧迫,各地难以及时调集兵马抵挡。此刻唯有贵府濮东郡的大军至关重要,亟需这支力量来抗击穆家大军。” “已在飞遁途中。”邺王寒声道,随即陷入沉思之中。 然而,邺王并不知,兵马并未尽数出动,邦彦在濮东郡暗藏异志之事尚未传至陵阳。仅有老将梅久郎率领七千修士弟子疾驰而来增援,此举亦是出于无奈,因疆域广阔难以洞察一切态势。 众人一时默然,顾南亭打破静寂:“想来诸位都是那十三年前之事的传承之人,若仅论陵阳城的危机,南靖箭楼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然而牵涉到东陈州孔氏家族一事,南靖箭楼则责无旁贷,必须与其对抗到底!” 此言一出,墨林这位青衣道人更是困惑不解,毕竟对于顾南亭口中的往事他一无所知。但他心中隐约感到一种奇异的违和感,十三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实在太过特殊。 十三年前,他与师弟随师父一道离开了修真宗门,却被李岸然一路追杀截击。 十三年前,他突患莫名之症,浑浑噩噩之间,山神庙前尸横遍野。 十三年前,他与师弟共同登上不周山巅,筑起一座破败不堪的修炼庐舍。 那么在那个十三年前的十九个国家之中,究竟又上演了何等波澜壮阔的故事呢? 第106章 他山他水逢探花 陵阳城北,邺王府邸笼罩着一层沉重的气息。 青衫道士墨林兀自沉默,此刻他明智的选择便是继续保持缄默。 想要了解更多有关十三年前的信息,就必须从眼前的诸位高手中探寻线索。然而看着他们在座上针锋相对,唇枪舌剑,他反倒觉得有些荒谬可笑。 原因无他,在与taizi凉的交流中他已经察觉到,有不明来历的强大势力潜伏在背后的棋局之中。无论是皇宫内的龙凤之争,还是眼前的诸侯合围陵阳城,皆有其身影若隐若现。倘若他的猜想属实,那么如今各大诸侯以及厅堂内争论不休的众高手们,已然成为了不明真相的懵懂棋子。 墨林无力改变这一切,毕竟他也身在这盘大棋之中。而此时此刻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影响当前局面,对于成为所谓掌控全局者的宏愿并无太大追求。 他一边倾听众人交谈,一边轻轻抚摩着怀中熟睡的灵猫——归去来兮依然毫无清醒的迹象,而自家师父葛行间的踪迹也是杳无音讯。自不周山下来后所图谋的数件大事全都陷入了僵局,这让道士不禁感到一丝惆怅。 思绪至此,他慵懒地半睁半阖着眼眸,朝峨眉山方向瞥了两眼。 堂内,顾南亭坚定表明了与东陈州孔家对立到底的决心,邺王与taizi凉均表示认可并支持。墨林略微挪动了一下坐垫,靠近罗青红些许。 “贵宗与东陈州孔氏有何恩怨?”他低声询问。 罗青红一如既往地恭敬回应墨林:“此事说来话长,简单而言,十三年前那桩事后,天下共推选出十大江湖门派。我南靖箭楼与东陈州的万花原本应当名列其中,却终因多方排挤未能跻身十大门派之列。” “原来万花谷与南靖箭楼已结下同源共气之盟?那么这东陈州的孔氏家族又是怎样的情况呢?”墨林再次发问道。 “孔家原本不过是东陈州的一个显赫世家,曾逆天行事,弑杀当时的州主,从而夺得了东陈州的统治权。而那个被杀害的州主,正是出自万花谷的修士。因此,孔家现任家主张慕贤犯下了屠戮万花谷的滔天罪行!” 墨林闻此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孔家与西梁的穆家相似,皆是以非正道手段登上高位者。然而,在这修炼世界中,弱肉强食乃亘古不变的法则,政权交替往往伴随着强者称霸的现象。” 对于这番见解,罗青红的面色却不无异样:“墨林道友,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尚可理解,但你身为万花谷弟子,断不可出此言论。” 这让墨林一头雾水:“你这是何意?” 对此,罗青红却选择了守口如瓶:“有些事情你还未知晓,此刻我也无法向你直言,否则恐将为你引来腥风血雨。当你遇到合适之人,一切真相自会揭晓。” 面对神秘兮兮的罗青红,墨林并未过多追问。此刻,场上三方间的交谈已然接近尾声,彼此间似乎达成了一项默契协议。 太子凉起身说道:“诸位,不论外界仍有多少诸侯即将到来,若想在这场战争中取胜,首要之事便是清理门户。陵阳城内的邪尸必须彻底铲除,唯有立足于此,方可援救四方。先皇的遗骸尚存于山宫之中未能妥善安葬,因此顾公子提及的弃城之举实属不妥。” “我亦赞同,即便清除陵阳城内的邪尸,四周仍危机重重,但我赵家祖宗基业不容废弃,我们必须世代守护这片蕴含着三千琉璃大道的土地!” 邺王也随之起身,披挂上一件虎皮大氅,与太子凉并肩站立。兄弟二人如今相较于先前已明显和解许多,毕竟并无深仇大恨,而眼前确有共同应对的大事。 顾南亭起身应道:“既然两位都不认同顾某之前的提议,那顾某一律遵从。不过,我的箭楼势力唯独听命于墨林道友一人调遣。” 说完,他朝着墨林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了真诚与热忱。 墨林回应道:“如此看来,则需顾公子告知箭楼现有兵马数目及驻扎之地。倘若太子凉也信任于我,陵阳的反攻大计便交由我来筹划!” “箭楼已有五百精锐部众分布于陵阳城四门驻防,其余众多弟子正在疾驰而来增援的路上。”罗青红抱拳禀告。 “很好,届时还有邺王的濮东郡大军前来支援,我们便可与穆念花先行一战!” 青衫道士的眼角不由得微微挑动,一股久违的冷冽杀气弥漫在整个厅堂。这股熟悉的森然气氛令他心头一阵恍惚,回忆起了那些雨水倾盆的山神庙之夜,那些横尸遍地的蚕洞口情景,以及洞口那位制作纸人的手艺仙人的身影。 这一切唤起的记忆,让墨林不禁想起了那位曾经的挚友——草探花。 自从昔日在洛水北岸离别之后,至今已过一段修行岁月。此刻的草探花并未留在洛北,而是沿着天机指引,踏足来到了陵阳城下。 实则草探花心中并不愿重返这片恩怨交织之地,然而世事难料,时运不济,陵阳正是通向洛北的必经之路,那里的城郭不久前刚遭穆青候铁骑的狂烈洗劫,化作了废墟! 穆青候犹如猛虎下山般残暴嗜血,他的部众亦是杀伐果断,血染四野。自剑门开启通往北戎州的第一道防线那一刻起,这一场残酷的屠戮便揭开了帷幕。 所幸的是,周边城镇得知消息后有所警惕,儒家密探与剑门潜伏者无法再施加暗手。如今虽然北戎州失去了王者的领导,但各地城主与官员组织起来的抵抗力量仍坚不可摧。即使看似败局已定,但他们仍未放弃任何一丝抵抗的努力。 北戎州自古以来便流淌着坚韧的血脉,南北戎州分裂之时,他们曾历经连年战火而不屈。北戎州的战士们从不惧怕战斗,只是国家动荡不安,缺乏统一指挥的军队只能如同一群盲目的莽夫。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三十,邺王府邸会谈后的第三日。 草探花随同逃难的人群跋涉至此,他此刻形容憔悴,满身污秽。倘若墨林在此刻遇见他,必然又要称赞他那清风傲骨,并感叹命运多舛。 陵阳城西门外,各地涌来的难民汇集于此。城内有穆家黑甲死士镇守城门,城外则是穆青候大军肆意杀戮焚烧。陵阳西北方向之所以聚集如此众多的逃难百姓,全因此处有一座城池敞开大门接纳四方难民,城主崇信佛陀,心怀慈悲,故此百姓纷纷闻讯前来寻求庇护。 此城名为青阳,城主倾尽库存粮食救济灾民,同时也是当前北戎州少数未沦陷的城市之一。 草探花已经数月未曾饱餐一顿,他随着难民涌入城内,又急忙奔至城北的施粥棚前排队求食。然而年老体衰的他,终究比不上那些年轻力壮的后生,几番挣扎下来,始终未能争得一口粥食,反而被饥饿如狼的难民粗鲁地推搡至人群之外。 这位疲惫不堪的老人最终倚墙而坐,若是说乱世中的难民令人怜悯,那么遭受难民欺凌的草探花更是倍显凄凉。 他缓缓阖上了双眼,默默等待着饿死的身躯被风雪掩盖,等待着这困顿一生草草地走向终结。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毕竟他已经疲倦至极。 施粥铺忙碌一天直至夜色降临才渐渐停止供应。官兵派人驱散了仍在排队的难民,而对于几乎气息奄奄的草探花,他们却选择视而不见。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活下来的难民尚且救不过来,谁还会去留意一位垂死挣扎的老人呢? 于是乎,在此刻,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来,草探花已然是一个活死人了…… 他在不知修炼了多少个昼夜之后,只觉体内元气温凉至极,气息运转愈发艰难,四周的凡尘喧嚣沉寂下来,日升月落,轮回不止。 终于,他嗅到了一丝熟悉到骨髓的灵米熬煮的灵粥香气。 他勉力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战甲的青年修士,赫然是来自南靖箭楼的顾南亭。 顾南亭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手中捧着一碗泛着微光的灵粥递向他。草探花察觉到这情况,身躯颤抖不已,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自己的手臂。 “我来帮你吧,你已经寒气入体。” 顾南亭罕见地语气柔和,小心翼翼地喂草探花饮下那碗灵粥,又取出一方蕴含灵气的毛毯覆盖在他的身上。 “道友尊姓大名?”喝完灵粥后的草探花略有恢复力气,然而声音依然虚弱如丝。 “与你相同,流落在这一方秘境之中,无需挂怀。”顾南亭淡然一笑,随后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探花前辈,我认得你!” “你究竟是何许人也?”草探花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而顾南亭的眼中却充满了期待。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并未有误。也是从家父口中听说过你的事迹,没想到今日在此秘境竟然能有幸遇见真人。” 顾南亭笑容坦荡,再次递给草探花一些凝练灵气的干果。草探花毫不犹豫地大快朵颐,渐渐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令尊大人是哪位高人?”他仔细打量顾南亭的眉宇间,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揭示其出身的秘密:“你并非故交之后,还记起我的旧识大多飘零天涯,那你究竟是何来历?” “我只是先父在一处荒冢前捡拾的弃婴,后来被收养成为家中弟子,前辈无需在我身上寻找线索了。”顾南亭言辞之间与墨林一般洒脱自在,全然没有半点孤儿应有的凄凉孤寂之态。 他扶持起草探花,像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于是招来了驾驭着黑色灵兽拉车的驭者。 “前辈多年隐居在金镛城中研读仙籍,实在是埋没了您的修为。还是随我返回客栈,咱们慢慢详谈此事。” 听见顾南亭如此说,显然是对草探花的过去了解得十分清楚。草探花面色悲愤,似乎回忆起了那些不愿触及的往事。然而此刻他只能暗自嗟叹,因为他身体已虚弱得如同飘摇的浮萍柳絮,被顾南亭轻轻托起,放入掀开帘幕的灵兽马车内。 “驭者,务必好好照料我这位贵宾。今ri公子心情大好,在场的所有灾黎,接下来三日的食物都由我负责供应,以此庆祝找到了千古以来的第一智囊军师!” 第107章 魁宗弃徒,万人谈之色变 魁宗,位列仙凡两界十大修真宗门中最神秘的一脉。 这种神秘并非深藏不露,提及隐世修炼,魁宗弟子皆在西泽大荒的秘境之中悟道修行;要说与人间隔绝,近几十年来,魁宗山门前已罕有人迹。 然而魁宗与世俗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即使曾有前辈高人位居朝堂高位,但从总体而言,他们依旧远离尘世喧嚣。 北戎州地域辽阔,在九州十八域中位于西部边境。虽未至西梁仙山脉与西泽大荒那样峻峰林立,但也遍布崇山峻岭与江河湖泊。 在北戎州北陲一片籍籍无名的土地上,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峰之上,宁远与穆念安正奋力攀登。 穆念安自幼习武沙场,故而不似寻常闺秀般矫揉造作。宁远自离开家族之后便沉默寡言,一路上未曾开口。穆念安善解人意,看出他对家中父亲的忧虑,便默默同行,保持安静。 其实二人原本并无交集,陵阳城现今的衰败局势,背后与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穆念安并非悲天悯人的女子,她深知弱肉强食的法则,因而坦然接受北戎州现状乃因果循环所致,仍旧高昂着洁白的颈部,毅然前行。 经过四日长途跋涉,终于临近山顶之际,一座古朴无华的石门映入眼帘。 “我们到了。”宁远轻声道,手指抚过石门的支柱,声音中蕴含着难以言表的颤抖。 “我想我猜得没错,这里应该是魁宗的山门吧?”穆念安环顾四周,除了丛生的荒草之外,并无任何奇异景象。 宁远轻轻点头,“很久不曾回来了,没想到重归此地,竟会以这般落魄的模样出现。还要感谢你们穆家,我那三万魁宗修士同僚,都丧命于佘穆庄之战!” “修真界的争斗便是如此,战场之上讲道理,实则无理可言。”穆念安稍作停顿,似乎也无意令宁远过于尴尬。毕竟这些时日以来,宁远对待她始终关怀备至,全无对待俘虏应有的冷淡态度。 她始终保持理智清晰,明白自己踏入北戎州的目的所在:“赵凉意图将我囚禁在魁宗,以此作为胁迫我兄长的筹码?” 对于这一点,宁远并未否认:“起初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我承诺过你,只要你让我见到父亲,我就会带你来到这里,并释放你。” “真的要放我走吗?”穆念安无法掩饰心中的惊讶,她深知自己在这场纷争中的地位意义。然而宁远眼中充满诚挚,这令她愈发疑惑不已。 “哐啷——” 宁远解开束缚在两人手腕间的灵链,将其随手抛掷在荒郊野外。 穆念安看向这位憨厚耿直的将领,不由得轻轻一笑,英气勃发的容颜配上她天生丽质的五官,一时之间,这片荒山野岭也被增添了几分柔情。 \"你此举乃是违背仙旨,你若释放于我又该如何向上仙凉君交待?既然早已决定释放于我,何不在山脚便放手,偏要令本仙子随你历尽风霜之苦?” 穆念安轻轻揉搓着略感气血不畅的皓腕,似乎正试图适应与宁远中断灵犀相通的不适。 宁远回应道:“放你离去,乃因我曾对你许下承诺,大戎修士始终遵循诺言如铁。带你来到此处,乃是遵照仙君凉的仙令,作为修兵弟子,我必须执行命令。然而在我看来,信誉与忠诚较之僵硬的仙令更为重要,故而释放你,并将于近日赴凉仙君处自请处罚。” “你果真是个痴儿。”穆念安脸颊微染红霞,轻啐一口,但她并非同情心泛滥的柔弱女子,一旦有了逃脱的机会,定然不会错过。 “我的至交好友也曾这般评价过我,但我一路走到今日,始终认为生命中总有些事物值得我们坚守,无论何时都不可轻易舍弃。” 宁远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墨林的身影,他知道墨林必将前往凉仙君处,也深知两人不久之后必将重逢。但每当想起这位身着青衫的道士,宁远总会莫名感到一股温暖涌上心头。 或许仅因为,墨林是在红尘俗世中唯一真正关心过他的人。不论是对他的不满责备,还是在生死关头施以援手,这位半睁半阖眼睛、看似慵懒的道友,总是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他的困境。 在金镛仙城如此,在陵阳仙宫亦是如此,直至今日依然如此。 也许连墨林自己都没意识到,无论天下如何动荡,北戎州陷入何种危机,其实这一切与他并无直接关联。他下山原是为了师尊与一只白狐,却不料为了一个将军,竟做了诸多荒诞不经之事。 重获自由的穆念安自然想起了前来陵阳城的最大目标——那位令宁远牵肠挂肚的青衫道长。此刻,宁远突然跪地面向山门,穆念安也随之在他身旁屈膝微蹲。 “听我一句谏言,你守护不住北戎州,我若是你,便会携家父远离此地。” “我不会离开,除却家父,我更是北戎仙将。”宁远面色异常坚决,稍作停顿后又补充道:“更何况,陵阳仙城里还有位为我着想之人,我也真心希望能够保护好她。” 穆念安自然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我和你不同,我没有兄长,也没有父皇。人活一世为何总要为他人而活?不过我和你有一样的念头,现在我并非想要保护谁,而是极其想杀一人!” 二人目光交汇,宁远忽开口问道:“将来若在战场相见,你会取我性命吗?” 此话让穆念安一时愣住,她神情略有尴尬,但那双明亮的眼眸仍旧清澈无比:“我已说过,我会饶你不死。但我绝不相信,一位曾为北戎州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仙将,竟然会真的低眉俯首于人前!” “也许吧。”宁远说完不再看她,他从怀中取出一支令牌,上面镶嵌着硫磺硝石的神秘符文... 取灵羽,引动真火,令箭如流星破空,直刺入那座峰顶隐匿于仙雾缭绕之处,瞬间爆发出一团犹如赤焰朱雀般的红霞烟霭。 “女修还是先行离去吧,我是宗门之叛徒,接下来的一幕,闺秀之人还是不宜目睹为佳。姑娘也替我向穆家长老传个口信,宁师兄必然会使动宗门高手下山解救凌阳之地的危难局势。若穆家再行草率之举,务必要考量魁元派侠士的实力深浅啊!” 宁远的威压陡然犹如猛虎出柙,穆念安听得此言微微点头,她深知宁远是以北戎故人的身份对她示警传讯,随即潇洒起身,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未曾回首。 只是刚迈开几步,背后却又传来宁远的一句叮嘱:“你的储物袋中尚有灵食,我先前告知你的那几处山下灵泉之外,切记不可饮他处水源。你这几日身体仍在经期之中,我备下的秘制避尘巾切勿忘记使用。” 穆念安闻声并未回头,只是身躯略显轻颤。她抬起与宁远共度数日手腕相连的手,手腕上微微泛红,轻轻摇曳了几下。 “珍重,再见。” 她轻声道别。 此后,山门前只剩下宁远独自静跪。 寒彻骨髓的山风咆哮而过,宁远仍身披那件破损了花翎的法袍。他仰首挺胸,凝视着养育他的宗门山门,目光坚定,片刻不曾移开。 又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宗门之内终于有了回应。 两列身穿红衣的弟子整齐划一地奔出,直至停在宁远面前方才止步。魁元派山门与那三千琉璃仙道相似,皆是绵延看不到尽头的登天石阶。 每位弟子均神情冷漠,仿佛宁远是个异类,皆以生人勿近的姿态相对。 正中间,走下一员魁梧壮汉,身披一套红色游鱼鳞片铠甲,长发如同雄狮鬃毛般张扬四散。 此人正是魁元派两位常驻使者之一,右护法——李尊吾! 李尊吾快步行至宁远跟前,怒踢一脚将其生生掀翻在地! “你还敢回到宗门,难道不怕同门师兄弟将你碎尸万段!” 李尊吾乃魁元派内功修为最为深厚的长辈之一,即便宁远少年时期英勇无敌,然而此刻哪里能承受住这一脚的雷霆之力。口中七窍顿时溢出血迹,瞬息之间,胸前的法袍被鲜血浸染得通红。 然而宁远却依然强撑着并未反击,挣扎着重新回到原地跪坐,低头认错:“罪人宁远已无颜再见宗主,只恳请右护法能体恤北戎黎民,乞求宗主率领众弟子支援陵阳,共御外侮!” 李尊吾闻此言,肆意狂笑之声回荡四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问你,魁元派弟子的血还不够多吗?昔日的魁元派前辈为国捐躯,可最后换来的究竟是什么,你都忘记了吗?” 他粗犷的声音滚滚而出,面向两排年轻的弟子们。 “尔等都是魁元派门徒,但对于这位山门败类恐怕知之甚少。此人正是我李尊吾入门弟子之一,与你们的八步追蝉师兄一同拜入门墙之下!” 两旁弟子听到此处,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毕竟宁远多年来未曾归山,对于这些更为年轻的弟子来说,他们对宁远的了解仅限于那些不太光彩的传说而已…… 李尊吾沉声道:“十三载之前,尘世上涌现出一股妖邪势力,其名讳已然是禁忌之谈。昔时十九域共讨此魔,魁宗始终作为北戎皇族的支柱力量。然而战罢之后,我们换得了何物?北戎王赵星阑背弃信义,忘却了我们魁宗的付出,连整个北戎州也抹去了我们的印记!” “分明是我魁宗为守护北戎州的疆界,却引来司马真人率道教众登上国教宝座!那时门主便敕令魁宗远离朝廷,避世修炼,门下弟子均遵法旨,未有过丝毫僭越之举。唯独我亲手栽培的徒弟宁远,这叛逆之徒公然违抗师命,执意亲近储君,并且还组建了一个厚颜无耻的魁宗卫队!” 群雄闻此,皆知魁宗卫队之事,顿时议论纷纷之声更盛。李尊吾环视众人,眼神如炬,接着说道: “尔等想必也悉知后续之事,那位储君失势被逐出皇宫,魁宗卫队仅剩的三万勇士却被送往边疆抵御佘穆庄穆家的大军,最终全军覆没,血染金镛城,唯有我的这位弟子宁远,带着满脸羞愧归来,继续侍奉于储君左右,如今竟然还想让宗门出兵,难道魁宗的献血还不够惨烈吗!” 宁远静静地聆听完毕,默然叩首认罪。他的额头上血迹斑斑,内心深处却充满愧疚。他对魁宗卫队的悲壮往事一直秘而不宣,即便是对墨林亦不曾透露半分。毕竟,那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创伤,更是三万位英魂男儿鲜活的生命。 因此,此刻他甘愿让李尊吾揭开这痛彻心扉的伤疤,因为他的愧疚唯有通过痛苦才能得以掩盖。 兵戈之争历来胜负难定,佘穆庄老谋深算,而宁远资历尚浅,温侯俊正是刻意设下了这场必败无疑的战役。然而魁宗卫士坚守城池,悍不畏死,即便身首异处,他们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 就在城内瘟疫横行之前,魁宗卫队在宁远浑然不觉之中,发动了他们的最后一搏。原因其实很简单:不出击则必死无疑,出击或许还能留下一线生机。 而这三万魁宗卫士的想法同样朴素,只因他们想将城内的余粮留给百姓。 待到宁远察觉,一切已是追悔莫及。他坐上城墙,欲以死明志,却听得下方无数兄弟的头颅似乎在呼唤他,让他活下去,陪伴百姓一同度过难关! 那三万颗无法瞑目的头颅凝望着他,那一幕成为了他此生无法忘记的惨痛记忆。 而这,也正是他此生誓不为人知的真相。 宁远便是这样一个憨直之人,总是一力承担起所有的重负,直至他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城头,邂逅了一位愿意与他共同担当的青衫道长。 “恩师,请容弟子拜见门主,我手中握有储君凉的秘密书信。北戎朝廷未曾抛弃魁宗,魁宗的子民同样是北戎的子民。如今穆家与四境诸侯正图谋屠戮我百姓,我们都是一脉相连、有血有肉的亲人故交,我们战斗并非为了赵星阑,而是为了保卫我们共同的家园!” 狂风怒号,穿越山脉,李尊吾身上的元气温润如渊,威势赫赫。 在场的所有修士皆鸦雀无声,紧张的气氛使得空气仿佛凝固,使人浑身寒彻。 片刻之后,李尊吾厉声一喝,身形一闪,让出了通往背后的通天之路。 “犯戒弟子岂能以如此面貌拜见宗主,念及昔日师徒之情,汝便以万人唾之刑,攀登这三千重登仙阶吧!” 话音刚落,两旁的弟子们无不哗然,有人颤声道:“副宗主,历来未曾有过三千重的万人唾之刑,以往不过千重,修士便难逃一死,三千重,此人还能有幸存活么?” 第108章 运筹帷幄,洞察先机 此弟子之言并非空穴来风,魁玄宗的万人唾之刑,并非寻常言语所能形容的严酷。 所谓万人唾,乃是对宗内犯戒弟子的严厉惩罚。被罚者需从宗门石碑前起步,攀登途中将会遭遇诸多难关与挑战,更有宗内同道无情的鞭挞与恶毒的咒骂。 那些鞭挞,犹如阴魂蚀骨的邪恶之力;那些咒骂,则是凌辱祖先般的恶毒言辞。 此外,路上还有种种难以名状的苦痛等待着他们。魁玄宗内的弟子,根据各自罪行的不同,承受的万人唾级别也会有所区别。 然而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无人能够活着走过一千重的万人唾! 如今,宁远即将面临的是更为残酷的三千重万人唾之刑。 他仰首看向那直插云端的魁玄宗山门,那条洁白如练的登仙阶宛如一条巨龙盘旋延伸,两侧年轻的宗门弟子眼神充满怜悯与哀伤,仿佛在他眼中,他已经是一位行将赴死之人。 宁远身披的红色宗袍鲜艳如血,他的目光与之同样庄严肃穆且悲壮决绝。他深知李尊吾并无让他活着见到宗主之意,但他无法逃避接下来的命运,无论是背负的责任还是遭受的误解,那位本性纯真的绣花将军再次选择了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三条万载寿元换取三千重登仙阶,这已经是对你最大限度的慈悲。能否见到宗主,全凭你的仙缘造化。” 李尊吾说完便不再驻足,迈开大步,迅速朝山顶行去。两侧弟子早已做好准备,纷纷取出布袋,向阶梯上抛洒而出。瞬时间,一道道磷光在烈日下闪烁不已,仔细望去,却令人胆寒心惊——原来那是棱角锋利的熔铜碎片,遍布在这三千重的登仙阶梯之上! 那些熔铜渣似乎刚刚冷却下来,仍散发着滚滚热气,有的依旧熠熠生辉,红得耀眼;有的则呈现出微微泛黄的高温光泽。即便完全冷却,那些尖锐的熔铜碎片亦足以令任何犯戒弟子陷入疯狂,因为这已不仅仅是一次单纯考验毅力的历程了! “承蒙恩师赐予此路,还请恩师赏赐些许烈酒,让弟子得以安心踏上这逆天之路!” 宁远豁然咆哮,他深知此行或许生死未卜,但他并未表现出丝毫畏惧之意。对于他来说,自身的生命并不重要,但那些他在乎的人的安危,却是他心中的重担。 他缓缓卸下身上那件饰有灵纹的锦绣道袍,小心翼翼地折叠妥当,然后静静地搁置在地上,并对着身边最近的一位修为较浅的师弟吩咐道:“这位师弟,此衣乃是我尚未过门的道侣亲手缝制,若我修行之路不幸陨落,请你务必将其转交于吾之师兄taizi凉。” 言毕,他的脸色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手中又握住了先前与穆念安一同修炼时所系的那根灵链,同样静默地置于道袍之上:“这条灵链也请代为保管,尽管我们理念不合,但她确是对我不遗余力关心之人。” 这时,一名弟子上前捧来一坛千年陈酿的仙露琼浆,宁远仰首一饮而尽,随后并无半分哀戚之情,毅然决然地踏出了前进的第一步。 “哼——” 一声沉闷的低吼响起,未待他细察,脚下已然刺入了炽热的赤铜锐刺,穿透了他的法靴! 宁远坚韧地继续前行,两侧的同门弟子纷纷敞开衣襟,取下束在腰间的妖蛇皮鞭。 “啪——”一道鞭影抽下,宁远右臂肌肤瞬间破裂,血肉翻滚! “啪——”又是一鞭,左胸腹部肌肉紧绷,伴随着痛苦的痉挛与皮开肉绽! 宁远痛苦地摔倒在前方由炽铜筑成的阶梯上,双膝顿时陷入其中,蒸腾的白雾伴着炙烤皮甲的焦糊味弥漫开来,更有脓血混合着灼热的铜液自膝盖内向外汩汩涌出! 两侧的鞭挞顷刻间变得如同狂风暴雨般密集猛烈,众弟子均紧闭双眼,低下头颅,不忍目睹这如同九幽炼狱般的酷刑现场。 宁远在痛楚中挣扎起身,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满身是血地顽强站起。他的目光犹如夜空中的孤狼般坚定且充满求索,即便脚下寸步难行,伤痕累累,也毫不退缩! 当抵达第五百级阶梯时,宁远已无法支撑,瘫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两边的鞭笞并未因他倒下而稍作停歇,万剑门对于那些无可救赎的大罪之人的惩罚,正是这残酷无情的万人唾鞭刑。执行者如有丝毫懈怠,也将面临同等严惩。虽然这些弟子与宁远并无恩怨,但在这一刻,保全自身免遭皮肉之苦成了他们的首要考量,于是,他们狠心让宁远承受着无休止的痛苦折磨。 宁远艰难地趴伏在阶梯上,粗重地喘息着,口中充满了从喉头涌出的腥臭血沫。他凝视着遥不可及的阶梯尽头,咬紧牙关,竭尽全力抬起双臂,在阶梯上艰难地爬行起来! 每一次爬行,他的双手都要经受刺入与拔出的剧痛,仿佛有数百枚形态各异的淬毒飞针在不断地穿透并拔出,每一寸血肉都承受着超越常人所能忍耐的剧烈痛楚! 更要命的是,两侧毫不留情的鞭挞。皮鞭粗鲁地割裂肌肤,撕破每一处苦痛的血肉,将宁远的背部化作一片凌乱不堪的修罗战场,宛如飓风过境后的海滨村落,蝗灾过后满目疮痍的稻田,更似久旱龟裂的土地! 然而,绣花将军仍旧执着地向上爬行,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双手与肢体似乎再也感觉不到鞭打与疼痛。他的面色苍白得犹如白纸,唯有那一双眼睛,仍闪烁着如同猛兽一般的坚毅与渴望。 他清楚继续这样下去自己恐将油尽灯枯,但他就是这样倔强而固执的人。 终于,在第一千级阶梯处,宁远彻底昏厥过去…… 他乃肉体凡胎,红尘俗世中的人无一是仙神,这般近乎于魂魄剥离的痛苦,即使是十大宗门之内那些神通广大的武林翘楚,或是李尊吾、张太清这样的先辈大宗师,面对如此惨烈的修为桎梏也难以承受。 皆因众生皆凡,故诸事皆需量力而行,如宁远这般以生命极限修行之人,实则是骨血深处蕴含着一份难得的痴傻坚韧。 宁远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昏迷,脑海中犹如一团乱麻般混沌不堪。 此次他并未想起墨林,而是回忆起了十三年前的那个黄昏。那时他正值青春壮志,怀揣着理想与抱负离开了修炼圣地魁门的三千石阶,携同那位同样年轻的八师兄踏入了繁荣昌盛的陵阳城。 他们在街头卖艺遭遇官府打压,加入戏曲班社又遭人讥笑嘲讽,投军又被世家子弟排挤侮辱,甚至穷困潦倒之际连乞丐帮众都对他们冷眼相待,打断了宁远的脚趾。 直至他们遇到一位给予他们温饱、真正发掘出他们武道天赋的少年,这位少年想要将他们引入皇宫效力。八步赶蝉因其家族原由被魁门驱逐,牢记着魁门远离朝廷的教诲未答应少年的邀请,然而宁远却真心希望能够成为这名少年麾下一名有用之士。 这个少年便是太子凉,自此之后八步赶蝉成为了太子凉的贴身马车夫,而宁远则成为了太子殿下的亲卫队一员。 对于权谋之争,宁远全然不感兴趣,他也并不懂得势力划分的复杂之处。他只知道,在濒临饿死之际是谁挽救了他的性命,又是谁在他备受欺凌之时递给他那两个救命的馒头。 自那日起,他就立下了为太子凉奉献一生的誓言。这份质朴的执着也正是让墨林对他既欣赏又头疼的原因。 昔日情景一一在宁远脑海中重现,然而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躯壳。每一处伤痕都深可见骨,触目惊心,更别提亲身经历其中的疼痛了。 李尊吾并未远离,目睹此景后迅速返身回来,走近查看宁远的伤势。 要说心中不疼,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宁远曾经是他亲手调教出的弟子。但如果不对他施以严惩,掌门那里无法交差,那三万个头颅的血债也无法偿清,更别提周围这些亲眼目睹此事的同门弟子了。 李尊吾调动体内灵力震开环绕宁远的融铜禁制,接着从怀中取出一盒珍稀疗伤药粉,悉数洒满宁远全身。尽管宁远依旧昏迷不醒,无知无觉,李尊吾仍替他封闭了穴位,并命令身旁弟子立即将其送往宗门内的丹药阁治疗。 周围的弟子们哪敢多言提问,立刻遵照指示行事,一路惊讶不已。 那种名为“万人唾”的酷刑,在魁门的历史上也曾有过记载。寻常人往往在攀登不到五百阶便会油尽灯枯,而宁远却能硬生生挺到一千阶还气息尚存,这确是众人平生仅见。 因此,在归途之中弟子们热议纷纷,一时之间,北戎武将以及宁远两人的事迹都在魁门内外引起了广泛关注。鉴于魁门平素里避世修炼,与庙堂江湖保持距离,这批弟子对外界的了解十分有限。他们听说过宁远年轻时离开宗门的经历,因此对他竟有一丝羡慕之意…… 李尊吾仍旧面无表情,无人能够揣测他此刻思虑何事。门下弟子引领宁远踏入修行宗门之中,他独自矗立于那三千阶石梯之巅,遥望着浩渺天地。 “莫非传言不虚,魁元宗竟真有意重归这片尘世疆域。” 情节另起,陵阳城西的一座幽静仙府之内,太子凉与墨林正相对而坐,品茗对弈。 “与邺王府已商定妥当,三日夜之后的深夜我们将发起雷霆一击。道友所提及的大雪纷飞之事,确有其准确性吗?”太子凉说完,便将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墨林握着棋子,微微一笑,眼中波澜不惊:“我早已推演得明明白白,三日后必有大雪降临,届时风雪蔽日,正是一场隐秘攻城的好时机!” 棋盘之上,“啪”的一声脆响,太子凉不慎被道士来了个绝妙制胜。 太子凉不由得紧锁眉头,一边沉吟一边落子,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关于顾南亭,道友先前曾言他是南靖箭楼之人,虽与东陈州孔家存有间隙,但现今孔家尚未公开出兵北戎州,我忧虑此人或许另有图谋。” 墨林闻之,脸色稍显凝重,手中的棋子犹如暗藏杀机般重重落下:“太子无须忧心,即便他们心意动摇,此刻也不会与我们正面翻脸。联手对抗穆家对于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他们没有必要做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来。此事过后,还有一事需请太子相助,唯有得太子之力,我才能真正执掌三军大权。” 太子凉抵挡不住压力,连连抹汗,点头应允:“宁远道长送穆念安至魁元宗本是良策,她是我钳制穆家的最佳筹码,然而道长却坚持让我释放她,我至今仍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太子凉话语间虽满腹苦涩,但从刚才的话语中已泄露了一个秘密——原来宁远自始至终的一举一动,都在墨林这位高人的洞若观火之下! “幸亏你听从了我的劝告,以后有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我不是白白享用你的美酒和软榻之人。”墨林笑容依旧,继续下棋,显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穆念安乃是穆家最为珍视的公主,你想过没有,她刚刚踏入陵阳便落入你的手中是否太过巧合?此前我便提醒过你这一点,你以为抓住她就能占据优势,却不知人家很可能正借机从你身上套取更多信息。” 听见道士的点拨,太子凉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道长所言极是。穆念花料定我不会伤害她,所以才愿意让她冒险前来。如今看来,在局势明朗之前,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敢轻易动穆念安。” 墨衣道士满意地点点头:“所以说,穆念安如同一块烫手山芋,我们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摆脱她。而宁远将军便是最佳人选,他性情淳朴,最适合担当这样的角色。” 太子凉思索片刻,回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让人监视他们,我按照你的意思让他去见他的父亲,结果他真的请求穆念安帮助他。但我从未指示他释放穆念安,道长为何笃定他会这样做呢?” “道理很简单,我对他实在太了解了。” 墨林的笑容淡然而内敛:“我这位绣花将军,浑身上下皆是优点,唯独头脑不善权谋,尤其厌恶亏欠他人之情。他为尽孝道不惜向穆念安求助,甚至愿意违背您的仙令以偿还这份恩情。在他心中,孝道与情义乃神圣不可侵犯之物,任何事物都无法取而代之。” “顽固不化,哈哈。”太子凉冷笑数声。 若猜测无误,眼前的道长对于他的心腹下属的了解程度恐怕更深于他自己,这对于太子凉而言并非佳兆。 墨林再度施压:“待他归来,不妨询问一番,倘若我预料无误,他仍将带穆公主前往魁门,并在事后释放她返回,或是说服魁门门主出兵助战,以此向您请求赎罪立功!” 话音刚落,太子凉气息粗重,墨林则顺势落下决定性的一步棋,从而赢得了这场棋局。 太子凉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复杂地注视着那位儒雅的道长:“周道友,邀请您相助,我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墨林闻此,微微蹙眉。太子凉见状关心问道:“道友何故如此?” “无妨,只是感觉我在一件事情上估算失误了。” 墨林轻轻按住胸口,低声自语:“他身背魁门血仇,让这样一位痴迷至愚之人去负荆请罪,实则是让他承受难以言表的巨大痛苦!” 第109章 笑面藏刀望青阳 墨林紧锁眉头,虽未亲眼目睹宁远在魁门山门前的惨状,但他深知宁远的为人,此刻心中的煎熬犹如刀割一般。 他默默地起身走出屋外,站在庭院中凝视着茫茫白雪出神。 太子凉也随之步出,两人各自心有所思,相互间并无过多交谈。尽管如今因宁远之事暂且同舟共济,但在心底深处仍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毕竟,在每个人的心底都隐藏着一些难以轻易示人的真心话。 窗外的小雪已连续下了数日,这个北戎州的冬季并未显得严寒,反而因星辰之力的渗入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炽热。 “正如道友所言,万一宁远将军果真放走穆念安,那我们三天后的围城之举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呢?” 太子凉并未看向道士,而是笔挺站立,与对方保持距离,互不窥探眼神。 墨林回应道:“以穆姑娘的聪明才智,自然能够预见此事。何况我师弟与文般若已被擒,城内的守卫应该早已得知消息。即便他们提前做好应对准备,我们的行动依然会如期进行,不是么?” “确实如此。”太子凉微笑应道,随后又开口:“那这几日内我会着手安排宫中家属撤离陵阳,道友身为无牵无挂之人,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照拂的人物呢?” 此言触动了墨林的心弦:“此刻我的将军正遭受魁门的苦难,而我的弟子渐离正在凰棠别院修养伤病。然而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倒是太子您需妥善安置一人。” 随着话语脱口而出,那神情闲适的修士突然展现出一道温和的目光,但这柔和之中却夹杂了几丝感伤,只是这份情绪在他的半开半阖的眼眸深处悄然隐藏。 “你说的可是阿姬?据我从凰丹尹那里听说,你与她关系亲近。” 太子凉身为明理之人,一听即明其中之意。 此言虽略有试探之意,然而这位忧虑苍生的少年帝王,对灵瑜的态度却显得颇为从容淡然,让人揣测不清他是真的毫不在意,还是平素便深藏不露。 “三日之后,定将血染江河,那凰棠别院亦非安身之处。让她留在那里并非明智之选,不如早日送她离开城池才是正途。”墨林望着太子凉,言语之中罕见地充满了真诚之意。 “正如道友所言,我自当调动兵马护送她至城外临近的青阳暂且栖身,毕竟距离太远亦难确保安全。此事道友无需挂怀,她是赵凉家族中人,自然由我亲自照料周全!” 话落,两人目光交汇,流转之间犹如锋芒暗藏。 墨林的目光并未显现锐利,反而是在寒光闪过之后归于平静内敛。 太子凉所言不假,灵瑜自幼便已被指婚成为太子妃,而对于他来说,充其量只是一个与其相处亲密的过客而已。虽然如今国破家亡,但那些应有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确实也没有资格过多插手。 “那么就劳烦太子尽快安排吧,我明白你心中并不在意儿女之情,但也请别总是掉以轻心。” 墨林言毕转身离去,留下太子凉独自面对凛冽的冬风。 然而太子凉果然信守承诺,当晚便准备妥当了车马。墨林骑着拐杖老马,携带着那只沉睡不醒的肥硕白猫,来到了西城门口为灵瑜践行。 灵瑜仍旧保持着那份机灵活泼的模样,无论是国家危难还是烽火连天,都无法扰动她的快乐心情。她在马车旁跳跃嬉戏,脚踝上的银铃声依旧清脆悦耳。 墨林走到她身边:“前往青阳应该不会耗费太多时日,一旦我和太子解决了城中的事务,便会立即派人前来接你回去。” “小师叔,城里的百姓们还在受苦,为何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呢?”灵瑜噘起嘴巴扯了扯道士的衣袖,又轻轻抚摸了两下那只熟睡的胖白猫。 “我们无法拯救每一个人,每一个胸怀天下之人,也都难免会有私心杂念。你的大酒壶呢,这次出行怎么没带在身边?”墨林宠爱地摸了摸灵瑜的脑袋。 “它正在车里吃东西呢,小师叔你和太子哥哥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尤其是做事一定要靠谱,我才不想还没嫁进门就成了寡妇呢!” 灵瑜拽着道士的衣袖摇来摇去,话题始终离不开她那位太子哥哥。 墨林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面上依然堆满了笑意:“我会确保太子安然无恙,即便我自己有什么意外,也不会让他受到丝毫伤害。你托付给我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你身后背的那个大竹筒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为何每次出门都带着它呢?” “这还用得着你管呐!”灵瑜朝墨林做了个鬼脸…… 确实,自从墨林初次在紫禁仙宫中与她相遇,她便背负着一只巨大的储元葫芦。如今看见灵瑜未提及此事,他也并未腆颜追问。虽然他平素以面皮坚韧着称,但这关乎到特定之人时,他也会有所收敛。 “离去罢,来日尚长,我会等待你归来之时。” “仙兄莫非不送小妹一程么?”灵瑜仍不死心地四处张望,听见此言的道者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无名酸楚,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将她送上灵兽撵车。 “太子本欲亲自相送于你,但我坚阻其意,直言当前局势危机重重,他肩负重任在身,你切勿对他心生责咎,这一切皆因我的坚持所致。” 灵瑜听了这番话,又对着道者扮了个顽皮的鬼脸,随后笑声宛如绽放的花朵,清脆悦耳。 驭兽师轻拍马臀,灵兽撵车启程离城而去。 墨林默默注视着渐渐变得空旷的城门,目送着那位已消失在视线之外的佳人,一时间心中莫名涌现几缕惆怅与失落。 他想同绣花真人倾诉几句,却发现身边竟无一人可以交谈。肩头沉睡的归元灵鹤依然昏睡不醒,如同他一般,静谧得令人感到诡异。 “你可知,十三年前我初次在仙舟之上遇见你时,你就无意间施展神通,令我手中诗词飘散于天际。” 城市之中死寂无声,无人回应,也无人倾听。 道者转身欲走,忽又转身面向青阳方向凝神倾听。 他遥望天际,只见流星火焰划破夜幕,烽烟狼烟的痕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隐约传来混乱的声音尾随而来,只是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想追赶灵瑜将其唤回,然而灵兽撵车已渐行渐远。他骑上踏云老驹,拼尽全力疾驰出城,然而他对前往青阳的道路却全然不知。 最终,满腹困惑的墨林只得悻悻返回城内,独自坐在一棵冷杏树下低语呢喃。他一贯擅长对世事运筹帷幄,但每当涉及到他真心在乎之人时,才深切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失措慌乱。 墨林强压内心动荡,此刻他根本无暇思虑家国大事,脑海中充斥着灵瑜足踝处铃铛摇曳的声音。 留下一封书笺告知西城门守卫后,他又详询通往青阳的仙道所在,道者墨林毫无畏惧地朝灵瑜离去的方向策马狂奔! “青阳...究竟又发生了何事?” 同一时刻,在距陵阳城最近的青阳城内,确实并不平静。 这个夜晚并未深沉,青阳城中的济贫施粥铺已然散去。白天聚集在此的各地难民们纷纷躲藏在巷口角落,宽阔的主仙道上唯有狂风吹过呼啸作响。 此刻,五个犹如金刚般魁梧的身影矗立在大道中央。 他们四位皆是九尺之躯,手中握持着完全相同的巨大斩妖血刀,然而刀身并未扛于肩头,反而是倒持刀柄,拖曳地面,身后已是犁开四道深深的痕迹…… 他们皆是以硫酸洗炼般的凶厉面容示人,鼻翼尽失,仅余黑洞洞的窟窿,额头上凸起处嵌入铁环,铁环与肌肤融为一体,其头戴的玄铁头盔更是连缀铁环,仿佛生长在头皮之上,全身覆盖着一体化的铁质甲胄,甲胄质地宛如岩浆冷却后的坚硬,浑浊而神秘,指节、喉颈均被厚重甲胄包裹,口中更含着硕大的猛兽犬齿。 刀门最为深厚的底蕴所在——度厄迦南! 四人身前屹立着一位雄壮威武且充满野性的青年,此人便是曾一举荡涤两大剑宗分支的李擎苍! 然而此刻的李擎苍并未流露昔日的嚣张气焰。只因他眼前的官道之上,已密密麻麻地站立了一群人——他们身着统一的白色剑袍,佩剑背负,足有几十人之多,正是青阳剑宗分舵的门徒。 人群中走出一位长须飘逸的中年剑客,步履轻盈如谪仙降临凡尘。他右手握持一把泛着月华的水色长剑,剑鞘早已卸下,剑身上更是未见一丝锁链束缚! 青阳剑宗的弟子们将李擎苍一行五人团团围住,那一袭白衫在夜空中舞动,如同仙气萦绕,迥异于往昔的愁苦与愤慨形象。 李擎苍仍旧毫无惧色,嘴角上扬,露出一口猛虎般的利齿:“看来我抵达青阳的消息传播得颇为迅速啊,但是你们当真认为凭借着这些人渣,就能对我们刀门构成威胁吗?” “愚昧小儿,在面临死亡之际,最好收敛言语,否则我剑宗先贤们的英灵定会让你魂飞魄散!”话音落下,发声者正是那位剑宗执事,然而李擎苍绝非会被几句恐吓言语所动摇之人。 “我认得你,你是张太白大师兄张乾的幼弟,可知晓我在前两个分舵屠杀了多少生灵?莫非说我下手太快,竟未留下活口去通风报信么?” 话毕,李擎苍扛起他的巨大斩马刀,拧动脖颈显现出一种不耐之态。 然而紧接着,他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因为他看到一排排雪亮的长剑,但却未发现任何锁链或剑鞘出现! “怎会如此,难道你们剑宗对于锁剑止杀令视若无睹了吗?” 张乾听后朗声大笑:“无知小辈,你以为剑宗弟子皆是任你宰割的对象吗?往日里我们遵循锁剑止杀令,不得动用本命飞剑,不得施展祖传剑诀,自然无法与你们这些肮脏之徒匹敌。但现在门主已然怒不可遏,锁剑止杀令今日正式废除,剑宗之剑自今日起重返江湖之中!” 张乾挥剑高举,环绕四周的剑宗弟子纷纷响应,一同将剑指向天空——“藏剑出鞘震九天!” “藏剑出鞘震九天!” “藏剑出鞘震九天!” 这激昂之声震撼天地,经久不息。周边百姓无不胆寒而不敢出门,就连州府朝廷也不敢轻易插手剑宗之事。 这便是解除锁剑止杀令后的剑宗,一个宣布重回星河江湖的顶级门派的峥嵘风范! 此番,李擎苍确实有些畏惧了,他固然有足够的傲气,但也深知自己绝非张乾这般老牌高手的对手。此次他们潜入青阳城内时,并未带入太多的度厄迦南弟子,大多数仍在城外驻守,面对眼前这样的生死危局,他根本无力应对! 自幼承受屈辱的柳wang,其坚韧人生使他对生死无所畏惧,唯独心头不满命运的不公,但他并未屈服于任何压力。 \"欲战则战,我刀宗纵今日陨落,迦南英灵之威犹在亿万之中!\" 月光逐渐消隐,乌云遮蔽了整个天地。 度厄迦南与李青苍发出壮烈的呐喊,五名修道者怀抱着赴死重生的决心,向着剑宗之人冲锋陷阵。剑宗的剑阵犹如东海瀚海上的白色龙鳞,在黑月之下展现出妖艳的舞姿,每一招每一式都流露出大道自然的韵味。 一刚一柔在此夜激烈碰撞,刀宗的大开大合,刚猛无匹;剑宗的柔中寓刚,杀机弥漫。那些久未沾染血迹的长剑此刻欢欣鼓舞,每一位剑修都在渴望在这肆意挥洒武技的自由时刻。长剑与斩马刀交织出熊熊火光,伴随着迦南硬汉们的狂放嘶吼直刺黑暗天际,又随着施展致命剑法的剑修们的清啸之声响彻九天! 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刀宗仅剩五人,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戮之战。 度厄迦南虽英勇无比,却无法抵挡剑雨如林的凌迟之痛。握剑的剑宗弟子早已非昔比,更别提现场还有一位历经十三载风雨的老前辈张乾坐镇指挥。 李青苍败北,他的人生此前从未品尝过失败的滋味,未曾料到这一败便是永别的终结。 他在张乾的剑下勉强求生,初次尝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初次体验到恐惧降临头顶的感觉,初次感受到剑锋穿透肌肤触及内脏的冰冷,亲眼目睹自己的汗水混杂着散乱的长发在剑下瞬间断裂的场景! 不过盏茶功夫,剑宗众人收剑而立,仅损失三人。而这三位亡者的死状惨不忍睹,皆与度厄迦南同归于尽。其中一人以长剑割裂度厄迦南的两大动脉,剑尖穿刺着两个面目狰狞的头颅直指天穹。 那两个头颅仍在冒腾着新鲜的热气,两张度厄迦南的嘴依旧不甘地诅咒着敌人! 李青苍面色颓丧,他倚靠斩马刀按住腹部伤口,不愿回头去看身后倒下的四位同伴遗体,只是眼中首次显露出极为复杂晦暗的神情。毕竟,他仍只是一个少年,尽管曾经历过炼狱般的童年,但本质上,他依然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在这片十九国并存的修炼世界里,尊者至上的法则牢不可破,除非像十三年前那次事件般发生奇迹。如今,张乾趾高气扬,全无一代宗师应有的胸襟气度。确实,在这个修炼界里,一切讲求实力为尊,讲求铁拳说话。过去的剑宗闭关止杀即遭欺侮,如今剑已出鞘,必将让世人重新领略当年剑宗横行霸道的恐怖! 不论是江湖恩怨还是各国争霸,道理皆是如此。哪怕修为通天的高手,也难免有着一己私欲,这一点张乾看得很透彻,很明白…… 昔年颁布封剑禁杀令之际,他便是最为坚决反对张太白的那一人。如今的事实证明了他的坚守正道,无人能比他更加期盼长剑再度绽放出血色的新芽。 \"欲斩便斩,今ri我陨落于尔等手中,届时我父必将令你们剑门寸草不留!\" 李擎苍话毕,狂笑声震天,然而张乾面露泰然自若之色,全然未将此放在心上。他胸有成竹,从容地举起手中的修炼飞剑,预备施展出决定性的致命一击。 然而,这至关重要的一击并未落下。 因在他眼前,忽然插入了三柄看似寻常至极的朴刀。 两柄崭新,一柄老旧,刀柄之上各镶有三朵金光熠熠的花朵,赫然是刀门的独特徽记,与十三年前山神庙前所现之物分毫不差! 第110章 人心交织 意难言表 三柄不起眼的朴刀,竟犹如三座耸立的雄峰,让剑门众人连呼吸都感到压抑。刚才还是一片惊涛骇浪般的围攻场面,瞬息之间随着这三柄定海神针一般的朴刀落地,变得鸦雀无声。 “李门主。” 张乾紧紧盯着那三柄刀的刀柄,脸色苍白,青筋暴露。身后剑门的弟子们有的年轻无知,并不明白这几柄刀意味着何等重量级的存在,只是刚刚被刀上散发出的雷霆之力吓得魂飞魄散,片刻之后便纷纷拔剑想要迎战,却被张乾一声严厉喝止,命令他们立刻收剑入鞘。 “不得放肆,全体收起佩剑。” 张乾满脸沧桑悲愤之情,却又不得不忍耐无奈。他环顾四周,夜风吹过刀剑,发出割裂空气般的清冷响声,果真见到一位袒胸露怀的江湖武士缓步而来。 此人正是刀门门主,带着西梁皇族穆蓝微秘密书信赶往陵阳的李岸然!此刻的他并非孤身一人,背后紧随其后的是一支浩浩荡荡的白色身影,那是他在路上结识并同行的峨眉派弟子。 他挥手示意蓝晏池等人在一旁静静等待,自己则独自走向李擎苍身边。看着满地倒下的度厄迦南弟子,他脸色阴沉如水,虎目怒瞪。 “我早便告诫你切勿意气用事,你此举连连血洗,剑门可不是傻子,怎会毫无防备?” 这句话是对李擎苍所说,其中责备之意虽浓,但却并无丝毫沉重感,反而更像是暗讽剑门众人事后诸葛亮。 剑门弟子们个个都是热血男儿,闻此言自然不甘示弱,然而张乾深知大局为重,厉声喝止弟子们不得妄动,随之摆臂竖指向李岸然行了一礼,一个标准的剑门大礼。 “李前辈,十三载未见,您的锋芒依旧锐不可当。” 剑门外人或许不了解李岸然,但张乾却不敢忘记。在剑门中,张太白虽高居尊位,而刀门虽然几年前被剑门驱逐并败北,但李岸然确实与张太白齐名,同为修真界的泰山北斗。 “犬子纵使顽劣,终究是我刀门之子。我这人性子偏袒自家子弟,我刀门之人固然可肆意杀伐,但外人欲拿吾辈当作砧板上的鱼肉,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尤其是你们这些我深恶痛绝的剑门之人!” 李岸然的神情犹如千年古松,深邃而威严,既不沾染尘世的道理,也未流露出丝毫的情面。与李擎苍的张扬霸道截然不同,李岸然作为修炼界的前辈大宗师,兼具狡黠如狐的修炼智慧和霸者独尊的修为底蕴。 李擎苍面对李岸然立即恭恭敬敬,昔日挥舞斩马大刀横扫望鹄楼的锋芒在此刻尽数内敛。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实实在在赋予他武道根基与傲骨的父亲,他一身的修为与狂放都源自于李岸然。 遥想当年刀宗因剑宗的逼迫,被迫离开右江州,在迦南草原上流离失所。李擎苍亲眼见证过李岸然带领刀宗弟子们以野兽般坚韧求存的壮烈场景,亦见识过他为了生存不惜一切手段、果断决绝的行事作风。故而,即便他再如何飞扬跋扈,在李岸然面前仍充满敬畏。 当然,这只是在面对李岸然时的情形。身为刀宗宗主之子,李擎苍平日里从不轻易贬低自身,也鲜有屈服于他人之下,这些都是李岸然教导他的原则。 “此次我仅带来了四位探路弟子,怎料张乾这老家伙竟然躲在青阳城中!”李擎苍咬牙切齿地道,牙齿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够了,这里无需你插嘴。”李岸然轻轻拂了拂李擎苍,接着目光冷冽地注视张乾:“我对你的印象并不深刻,因此也无意与你多费唇舌。带着你的人离去,今日我暂且放过你们。” 言罢,剑宗弟子群情激奋,纷纷抽出佩剑指向对方。 张乾脸色铁青却强压怒火,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数:“李前辈,在十三年前那次祸乱之中,晚辈也曾随太白掌门一同参与。那时晚辈入门不久,辈分最低微,前辈未曾记住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李岸然微微点头示意理解,却没有继续回应。 张乾朝蓝晏池等人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继而对李岸然说道:“李前辈莫非想要倚仗峨眉宗的力量压制我剑宗?刀剑两宗间的恩怨纠葛,一旦波及桡唐国可就不太妙了。” “此事与他们无关,吾儿与我父子二人,只需手中四柄利刃,便足矣将尔等数十人尽数屠戮!” 这般豪言壮语若出自寻常人之口,必然引来嘲笑与轻视,然而自李岸然口中说出,纵览整个修炼界,敢于正面抗衡之人寥寥无几! 倘若此刻墨林在场,恐怕心中定然涌起一股油然的自豪。毕竟他也曾是那个紧握兵刃追逐李岸然三街之遥的独特修士,只可惜就连他自己也早已忘记了那段英勇过往。 片刻之后,张乾选择了沉默,斟酌良久后最终妥协退让。尽管己方人多势众,但他并不确信能在李氏这对父子手中安然脱身。加之峨眉宗弟子似乎与李岸然之间已有所交往,这样的变数在场不宜轻举妄动。 然而,这些其实并非主要原因,真正让张乾决定避战的理由在于他素来自保为主,此类冒进之举并不合他一贯的作风。本就是李岸然与张太白之间的私人恩怨,他尽量避免牵涉其中。 这也是他十三年前能够在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关键原因…… 剑宗弟子无不感到颜面受损,然而鉴于张乾的修为与身份,他们均不敢表露出半分异议,只得恭顺地跟随其离开坊市。 李岸然脸色阴郁,再次训斥李擎苍道:“你可知道渡厄南疆秘药有多么难得?每一颗的炼制都要耗尽多少灵石、精血?张家那位老祖张太白尚未自衍羲仙山显踪迹,你却擅自暴露了咱们的底细!” “是我的过错,我一人承担,师叔只管责罚便是!不必再多言!”李擎苍扛起手中的破空战魔刀,声音沉闷,显然不愿多做辩解。 “你承当?还未开战,我们就已暴露底蕴,已然失去先机,你明白吗?刀宗历经十三载寒暑的卧薪尝胆布局,若因此功亏一篑,你能担当得起那份罪责吗?” 李岸然怒吼一声,李擎苍瞬间哑口无言。蓝晏池等人目睹此事尘埃落定,纷纷上前向李岸然行礼致意。刀宗与剑宗间的纠葛由来已久,众人自然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蓝师侄,让你见笑了。”李岸然收敛怒火,恢复了平日里那股恩威并济的气息。 “前辈太过谦虚,这一路上全赖前辈庇护才得以安然无恙。”蓝晏池行峨眉派特有的礼仪以示敬意,紧随其后的婧司、婧慈二人也连忙施礼。婧慈狡黠灵动,婧司则含羞低头,仪态端庄。 “二位姑娘一路辛苦,如今抵达青阳城,让我们休整一日后再踏入陵阳秘境。”话音刚落,他又扭头瞪了李擎苍一眼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跟着,再敢胡闹,家规伺候!” 李擎苍哼了一声,未作任何反驳,只是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破空战魔刀,仿佛对待情人般小心翼翼。 此刻无人搭话,李岸然一行正欲启程,忽听得斜巷深处传出一阵干涩的掌声。 李岸然眉梢一扬,发现巷口悄然现出十道身影。其中九名老者身形干瘦,犹如步入暮年的道士,各自背负一把看似脆弱不堪的桃木飞剑。为首的是一名身披白狐裘氅的男子,赫然是魏王府的世子赵胤! “诸位前辈,在下是谁,有何贵干?”李岸然虽未曾见过赵胤,但却对他身后那些老道士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不曾想这一注视,竟令他骇然之下冒出一身冷汗! “九位……前辈,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此言一出,李擎苍顿时瞠目结舌,蓝晏池及峨眉派弟子也都愣住。试问能让李岸然这般江湖巨擘恭敬地称为前辈的人物,究竟该是如何通天彻地的存在? 此刻众人尚且不明就里,只知道这九名老道士的确已是风烛残年,瘦骨嶙峋的模样几乎与鬼魅魍魉无异。 面对李岸然,赵胤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行礼答道:“在下乃北戎州州主赵星阑之子赵胤,李前辈威势非凡,适才一幕让晚辈心中激动不已。” “一切都已被你看在眼里?”听闻此言,李岸然眉头紧锁,心头难免有些不满。毕竟被人暗中窥探,那种感觉自己如同螳螂捕蝉,却被黄雀在后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悦…… 邺王毫无保留地点点头:“自当如此,咱们直言不讳,想来前辈莅临陵阳城,恐怕并非只是为了见证我等遭受诸多宗门的围困吧?” “有何意图,请直接道明。”李岸然向来厌恶拐弯抹角,但他对赵胤身后那九位神秘尊者的存在却颇为忌惮。赵胤洞若观火,轻轻指向身后,含笑说道:“前辈定然已知我身后这些人的来历,但您是否知晓,又是何方神圣赋予了我这样的修炼机缘呢?” “何方神圣?”李岸然脱口而出,的确,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毕竟像刀门门主这样需众人恭敬对待的修真高手,怎会甘愿受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王爷差遣?其中必有隐情! “前辈与令公子不妨随我移驾至青阳行宫,如今有九位道友守护左右,天下之中能阻我步伐者寥寥无几。我有一些事情,希望能与贵刀门私下详谈,若前辈愿意赏脸,让这九位道友效力于前辈,并非无法实现之事。” 李岸然听得此言,眉头紧锁,邺王之意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他希望仅与刀门单独会谈,暗示不要带着那些峨眉宗的附属势力参与进来。联想到峨眉宗背后的桡唐国,李岸然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些猜测。 刀门之人素来行事磊落,要守护何人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要放弃谁则如同路人一般不再相干。于是他转身看向蓝晏池等人,蓝晏池面带微笑回应,只是双方因邺王的到来而略显尴尬。 那一夜,青阳城暗潮涌动,而这一切,乘坐马车的灵瑜并未察觉,正在驾驭拐子老马疾驰的墨林同样不知其中曲折。 陵阳城北城墙下的地牢中,黑袍道士墨旋再度成为牢狱的贵宾。上次他是主动入狱避开陵阳山的火山爆发,未曾料到却被渐离和公羊千循破阵灭火救出。此次则是被迫囚禁,真正成了阶下囚,看来他与地牢确实有着不解之缘。 赵胤并没有过分苛待墨旋,后者也非常配合,只请求留其焦尾龙弦琴以供抚琴消遣。地牢里听不到青阳的喧嚣,甚至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无法听见,唯有那一支宛如夜晚悲歌的曲调,在囚室里盘旋激荡,绵延不绝。 地牢没有窗户,仅在顶部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口。雪花从洞口悄然落下,而墨旋就在微光与飞雪之间,弹奏得越来越投入,乐曲也越来越激昂诡异。 看守牢狱的老狱卒早已习惯了这首曲子,此刻正酣然入睡。墨旋完全沉浸在琴音的世界里,越发用力地弹奏,琴声也因此愈发奇异。他始终弹奏同一首曲目——正是当年李岸然在客栈酒肆评价他技艺尚欠火候的《鸥鹭忘机》。然而此刻此曲已臻化境,即便身处囹圄之地,凭借着那一块巴掌大的天窗,竟也能引得夜蝉和孤鸾闻声翩翩起舞…… 直至,有一只墨羽漆黑的灵鸽被曲谱中的神秘韵律所牵引,其小巧之躯恰好穿越石顶豁口,飞入了囚禁修炼者的地穴之内,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位身着黑袍的道者左手之上。 墨旋目睹此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果然没辜负我对你的养育之恩,依旧能听音识主。” 他含笑自怀中取出一块布帛,上面竟密密麻麻地书写着猩红如血的文字。墨旋略显凝重地舔舐了一下已结痂的手指,随后迅速将这布帛紧紧系在了灵鸽的足踝上,轻挥手指,那灵鸽瞬间振翅高飞,消失在地穴顶部的夜空之中。 “哼哼,我的那位好师弟啊,师父传授的推衍秘法并非只有你能精通运用。” 阴暗幽邃的地牢深处,黑衣道士怀抱古朴瑶琴,再次发出一阵冷笑之声。 而这只肩负重任的灵鸽,亦是忠心耿耿,一路未曾停留片刻,疾飞而去。幸亏此刻天空飘洒着清冷的雪花,虽有些许寒风,却并未形成强烈的阻碍。经过近一个时辰的飞翔,终于抵达了陵阳东部某一庄严肃穆的府邸,并安稳地降落下来。 一双布满疤痕的大手温柔地摩挲着它的羽毛,随之将其轻轻抱起,取下了它脚上的布帛。此人面容严峻,透着一股冷漠古板的气息,乃是穆念花麾下的得力干将——冷阙。 想当年,在望海楼中引发风波之际,冷阙尚远在东域指挥死士戍卫城关。现如今,墨旋、文般若与穆念安相继落入敌手的消息传来,城内一万死士的调动大权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看完那份关乎生死存亡的秘笈残片后,冷阙毫不犹豫地返回屋内,寻觅烛台将之焚烧殆尽。他在跳跃的火焰中凝视着化为灰烬的布帛,脸色显得更为深沉了几分。 销毁完毕,他步伐匆忙地离开了庭院,在府邸内穿梭片刻,最终停在了一个温暖的小榭之前。 叩门,应声开门,只见一位体态柔弱、面容清秀的少女出现在眼前,正是温侯俊之女,南瑾。 “何事深夜造访,如此急切?”南瑾见他神情紧张,不由得满脸戒备之意。 冷阙语气坚决,毫无转圜余地:“非来找你,速唤鸿武陵前来,我有紧要之事需与他商议!” 第111章 小雪之夜,东风欲至 南瑾打量了冷阙片刻,并未出言拒绝。自温侯俊一家遭受袭击以来,她与鸿武陵便一直寄居在冷阙府邸休养生息。既承蒙他人援手,自然不便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将军请随我来,他今日身体状况尚未完全恢复,或许无法长时间交谈。” 说着,南瑾提着灯笼引领冷阙前行,后者快步踏入暖阁,直奔鸿武陵所在的居室。 此刻的鸿武陵虽然面色仍稍显苍白,但精神状态已然有所好转。他倚靠着床榻饮下一碗草药汤,身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看见冷阙来访,不禁微微一笑,熟悉的嬉皮笑脸再现。 “冷将军,恕我伤势未愈,未能起身行礼。” 冷阙朝他点了点头,接着视线转向南瑾:“还请姑娘暂避一时。” 鸿武陵微笑着示意南瑾,而南瑾作为通情达理的女子,披上一件外衣后便自行返回闺房。如今她与鸿武陵成为了彼此相依为命的存在,身处这座陌生的府邸,南瑾除了鸿武陵以外,并不相信任何其他人。于是尽管男女有别,但她仍然选择与鸿武陵共住在同一屋檐之下。 屋内仅余二人,冷阙与鸿武陵,二者之间并无修炼上的交集,平日更无丝毫交谈。此刻深夜突访,鸿武陵的脸色不由得凝重如霜。 他深知,冷阙并非寻常修士,轻易不会在深夜来访谈论俗务。 “近来陵阳仙域动荡不安,此事想来无需我多言。”冷阙率先打破沉默。 “贵为穆家长老的兵马入驻此地,陵阳是否安宁,还不是由你们穆家一句话定夺。”鸿武陵直言不讳,言语间虽略带调侃,却依然难掩其身为逍遥散修的洒脱气韵。 “只怕你尚未洞悉,如今穆家早已分裂为二。”冷阙的目光落在鸿武陵的眉宇之间,心中暗自衡量着接下来的话语分寸。 “西梁穆家族长虽然仍被尊为天下共主,然而真正俯首称臣的诸侯能有几个?穆家长子穆蓝微因龙体欠安,二子穆念花与大王子争夺传承秘术,双方之争愈演愈烈。” 鸿武陵闻之即刻领悟:“如此看来,阁下与温侯俊分别效忠于哪位王子?” 冷阙竖起两指:“我们都效忠于二王子穆念花,只不过温侯俊身份成谜,公子并未给予他过多的信任与重任。” “你说这些与我何干?你们那位大王子现今身在何处?”鸿武陵目光瞥向门外,生怕南瑾听见关于她父亲不利的消息。 “大王子穆青候已篡夺了公子的军权,表面反对公子进军陵阳仙域,实则根据我方斥候回报,此刻他已率大军全面挺进北戎仙洲!” 冷阙拧紧眉头,鸿武陵轻轻点头:“这么说,你家二王子的一万冥渊铁卫提前进驻陵阳,掌握了地利却未能掌控兵权;而穆青候掌握兵权却失去了先机。如若穆念花想要争取到与穆青候抗衡的资格,就必须在他大军抵达前完全掌控陵阳京城!” “正是如此。”冷阙眼角掠过一丝赞许之意。 “但这与我又何干?你们这些世家宗族间的纷争,为何要来找我说个明白?”鸿武陵慢慢起身,舒展着久坐僵硬的筋骨。 “原本我们的计划滴水不漏,只需一场天火便可消除所有矛盾。然而却被人识破了计策。如今我在危急关头独自一人接受使命,亟需有人站出来与我共同对抗邺王及其背后的taizi凉势力。在穆青候的大军到来之前,陵阳仙域必须统一归顺于念花少主的麾下!” 冷阙的眼神在鸿武陵的眉毛至手掌间流转。 “为何选中我?我不过是鸿楼一个无所作为的纨绔弟子,既无力相助,也没有义务掺和你们这种世家内部斗争。就算你曾救过我和南瑾,但我绝不愿为了这点恩情,便去做与我封国内贵族势力对抗之事,那实在是有违修道者的道义。” 鸿武陵白牙轻轻勾勒出一抹淡笑,继续言道:“何况你观我如今之状,勉强步履蹒跚,不成为你的负累已是万幸,又如何能助你克敌制胜?更何况你以为我康复之后,仅凭我二人修为与智谋,便可抗衡北域禁卫军以及西陲群豪汇聚的武林力量?” “此事你无需挂虑,欲要在这场争斗中取胜,必需剑走偏锋。”冷阙边说,边自怀中取出一方染有墨旋修炼痕迹的衣袖,在虚空中轻晃几下,旋即收归囊中。 “现今他们囚禁了文般若大人和墨旋督军,然而周道友已有破敌妙计。只是此计必须由两位武道高手联手施展才能奏效,放眼当下,你便是最合适之人选。” 言毕,冷阙的目光再次落在鸿武陵床畔的那柄云纹古剑之上,那是鸿武陵口中“红粉将军”的随身佩剑。 “你无需在我面前故作虚弱,虽然先前受伤颇重,然你体内真元雄厚,底蕴深沉,明显修炼了一种世间罕见的内修心法。再加上此前宫中遭遇不明势力羽人的围攻,你施展的剑法亦非源自剑宗,且剑宗以封剑止杀为训,身为剑宗弟子断不可能使用剑法。” 听得这话,鸿武陵脸色微微阴沉,冷阙则起身,唇角含笑续道:“你是鸿楼出身,鸿楼乃是苍山鬼手一手创立。而鸿楼主至今未曾显踪,我推测其真实身份就是那位隐居岭南、备受敬仰的山门长辈。加上山门擅长以内功精粹炼制兵器,因此你的云纹古剑定然出自山门之手,你的内功修炼也是源于山门传承。” 冷阙愈发坚信自己的推断,言语间充满自信:“所以,即便你之前种种嬉笑怒骂试图掩盖,实则早已露出诸多破绽。我料想不错的话,你便是那位隐匿人间的山门新一代天骄行走!” 鸿武陵听完,并未出言否认,面上依然镇定自若,淡淡回应:“就算你都已经猜透,又能如何?” “当日你在山神祠前力战公孙大藏麾下的大军,若非背后有深厚的山门内功支撑,根本不可能生还。此刻我需要借助你的内力来完成一件大事,一旦成功,我们便能一举攻克西北两大城区!” 冷阙目光炯炯,但鸿武陵仍不为所动:“为何我要助你?诚然,我的伤势确实好转了一些,对于你们救我一命的恩情,我自然会以重礼回报。可涉足你们这场是非之争,却是不必了,另外,山门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话虽如此,但这趟浑水你不得不趟,而且别无选择。”冷阙依旧从容淡定,但声音中已经流露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坚定,随后掏出一封密函递给鸿武陵。 鸿武陵接过密函,信中寥寥数语,却令他瞬间惊骇失措:“温侯俊尚存于世,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部斥候已经查证了他的确切位置。此人不仅是我的结义兄弟念花少主的心腹幕僚,暗地里更是东陈州孔家的贵宾顾问!” \"阁下的意思可是……\"鸿武陵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危机的苗头。 \"如今各大宗门皆对北戎州这片未归属的灵地虎视眈眈,孔家宗族更是野心勃勃,不仅试图联手穆青候的仙兵渡过禁制要隘,更派遣擅长权谋的温侯俊前来辅佐令公子。此刻孔家意图操控陵阳地域的修炼界格局,若令公子在陵阳之争中失利,则扶持穆青候,一旦获胜则继续保持与穆家和孔家之间的平衡关系以制约其余宗门,此计实乃阴狠至极!\" \"依你之见,温侯俊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即便他能在陵阳之战中侥幸逃脱,回到东陈州又能有何作为呢?\" 鸿武陵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质,言语犀利。 \"若温侯俊是个轻易放手之人,他又怎会在北戎朝廷之内握权压制两位皇子呢?更何况,对于他在东陈州的真实身份你未必清楚,因此最好还是谨慎评论为妙。\" 冷阙听闻,沉吟片刻,目光扫向门口:\"南瑾仙子可是你心仪之人吧?\" \"何出此言?\" 鸿武陵对这个问题显得颇为困惑。 \"据我所知,温侯俊有意促成我家公子与南瑾仙子结成道侣联姻,此事你应该早有所耳闻。当初我家公子因南瑾仙子体质虚弱而未予同意,然而如今局势紧迫,不同于以往,若是让她成为穆家侧室,东陈州以及穆家少主张念花都可从中受益!\" \"你竟说什么?联姻?还要做妾?!\" 鸿武陵一听,怒气勃发,毕竟那是他挚爱多年的女子,被人如此摆布怎能不怒! \"你暂且冷静,当下列宗争霸,儿女情长之事早已无关紧要。这个消息应该是确切无疑的,并且并非出自温侯俊之意,而是背后的孔家和我家穆家高层的决策。\" 冷阙出言安慰,紧接着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所以说,这一次你必须助我一臂之力。只要你能够助我攻取陵阳城,且自身尚能存活,我定会上禀我家公子,表彰你助战之功,让他解除与南瑾仙子的婚约,并将她赐婚于你!\" \"我与她的事,无需他人插手置喙。\" 虽然鸿武陵这般说,但他深知自己只是个浪迹天涯的散修,在车水马龙、纷纷扰扰的修行大世之中,无法任意而行。 他寻觅不到失散的父亲,不敢回归已被侵占的鸿楼宗门。他竭尽全力救下了心爱的女子,然而回首望去,自己仍旧只剩下一身伤病与那一柄伴随左右的长剑。 因此,对于冷阙的话语,无论真假,鸿武陵都需审慎权衡。 \"你以为仅凭我这点微末战功,穆家少主张念花就会放弃与其他宗门的联姻吗?如今他最急需的恐怕正是强大的修为力量,我实在不敢妄自菲薄认为我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你的力量或许单薄,但若加上我便会有所不同。目前墨旋真人、文般若大师以及念安公主三位都被敌方俘获,我一人独闯敌营若能建下战功,那就是救张念花少主于危难之间的大功德。我现在便可写下一纸誓言,按下手印,待成功之后必会全力以赴助你迎娶南瑾仙子!\" \"迎娶南瑾与否,是我自家的事,也不劳烦你费心。\" 鸿武陵嘴上虽然这般说着,语气却明显柔和下来。他望着身上累累伤痕,脑海中盘算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局面:\"那么,如果我加入你们,你有多大把握能赢这场战斗?\" 修行界之中,陵阳之土孕育的修士鸿武陵,面对着如今助穆氏家族侵犯陵阳王府这一棘手境况,纵使说出来会遭世人嘲笑,却也是身不由己。 然而如今的鸿武陵,显然已经无法做出其他抉择。他素来漠视凡俗间的家国大义,在这诸侯割据、道德沦丧的时代,更何况北戎州已化为无主之地,两大王子争夺王座,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有了你的助力,此事定能稳操胜券!”冷阙的笑容如同寒冬里的冰雪般寒冷刺骨。 这次深夜密谈并未持续多久,冷阙来去如风,迅速离去。南瑾独守闺房,未曾入睡,手提灵犀油灯步向鸿武陵的居所。鸿武陵从袖中抽出一件法袍,轻轻地为她披上,随后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仙子,我们共赴梦境如何?” “你呀,总是这般嬉皮笑脸,正经些!”南瑾脸颊微红,口中带着娇嗔,“他找你难道是为了让他征战沙场不成?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切勿轻举妄动。” “我家仙子果然睿智超群,始终能洞悉夫君心中所想。”鸿武陵嬉笑着回应,却不愿将实情告知于她。他敷衍了几句,便将南瑾送回了她的闺房。 走到门前,南瑾突然想起了失踪的小长安,不知生死。昔日每晚安眠之前,都是他在身边照料。“他总是央求我念你写给我的诗句,他对你笔下的世界似乎有着特别的喜爱。如今国家破败,家门沦陷,以他的性情与脾性,必定会在世间受尽欺凌。” “别再多愁善感了,一切自有天意。”鸿武陵并不愿在此话题上过多纠缠,他独自返回屋内,留下南瑾陷入深深的思虑。 南瑾回忆起小长安往昔种种,那些他在喧嚣市集上护佑自己的情景,还有他偷偷借用她的脂粉,扮作女儿姿态的妩媚神情,一想起这些,不禁让她看向鸿武陵房间内摇曳的烛光,心中顿时汇聚起一团阴霾。 第112章 青阳城秘事重重 次日清晨,鸿武陵早早起床,穿戴整齐,虽然身体伤痕累累,面容却依旧完好,比寻常女子更为精致几分,那一头及腰长发编成长辫,配上月白色的长袍以及常穿的登云靴,衣摆处淡蓝丝线犹如流云绘成一道美丽的轮廓。 他握紧手中刻有云纹的古剑,未向南瑾透露此次出行的目的,只默默地穿越府邸,找到同样等候他的冷阙。两人一个身穿黑袍,一个身披白衫,剑指天涯,悄然离开府邸,未曾惊动府中任何人。 此刻,在陵阳周边的青阳城中,不少知情人士正暗自筹谋。 蓝晏池率领峨眉众弟子,与李岸然父子告别后,此刻暂住于城南一处客栈休憩。客栈天井下方的一片空地上…… 婧司每日修炼不辍,精研剑道;而婧慈则生性活泼,无法静心修炼,她在蓝晏池身旁闹个不停:“蓝师兄,岸然真人未免太过现实。几句言语就能让他偏离本意,日后我再见他,必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真人乃是江湖中威震一方的大修士,能屈尊保护我等至此已是天大的恩赐。我们与他并无血脉亲缘,亦无深厚交情,无需过多奢求。更何况峨眉派处理事务,何需他人插手,有我们在,自当全力以赴,不受他人束缚。” 蓝晏池依旧保持着峨眉派特有的清冷傲骨,目光落在李婧司手中挥洒自如的峨眉飞仙刺上,随手宠溺地拂过李婧慈的后背:“你啊,何时才能学学你师姐,多加修炼,让我少操些心呢?” “我才不要呢,我就赖着你!”李婧慈笑得开怀,紧紧挽住蓝晏池的手臂,这一路既有酒肆之徒又有李岸然这样的高人存在,难得此刻只有两人,自然不愿错过这个亲近的机会。 蓝晏池对她无可奈何,轻轻叹了口气,笑着说:“今晚修养一番,明日我们就出发前往陵阳!” 与此同时,位于青阳城北的一片宅邸,原是本地最大的古玩商人韩老爷的家产。如今时局动荡,难民四起,韩老爷抛却祖业,这处宅子已被邺王接手。 此刻,李岸然与邺王正在一间秘室内密谈。李擎苍素来厌恶这些权谋计策,独自一人躲到偏厅里继续沉睡。 “李宗主此番东行,可是为了陵阳之事?”邺王直截了当地问。 那九位神秘的道士早已踪迹全无,显然是被邺王秘密安置了起来。李岸然听了,摇头否认:“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有一封书信要交给令尊赵星阑大人过目。此事关乎西梁皇族穆蓝微。” 说完,他目光投向北方:“我真正的目的地,是在太京州!” 邺王心中自然明白刀剑两派间的恩怨纠葛,当下并未戳穿,只是点头示意,但面上不由得掠过一丝黯然:“前辈或许并不知晓,陵阳大乱之前,家父已经仙逝。” 李岸然闻声并无惊讶之色:“料想也正是如此,倘若赵星阑仍在人世,北戎州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邺王淡笑回应,对于这位江湖前辈的话语,虽有所指,但他明白所说皆实,不敢有任何异议:“晚辈深知您与张太白之间存有嫌隙,同时也理解您不愿将刀门牵涉入眼前的北戎纷争之中。然而剑门已然介入,势必要与其决一死战。既然如此,倒不如双方联手共事,那么北戎州就将成为最适合您的战场!” “这是两回事。”李岸然并未因此动摇。 邺王微笑道:“李前辈,如今太京州以剑门为主导,其门主在某种程度上已然代替了州主之职。他们勾结孔氏家族,并联合穆氏智囊,共同策划颠覆我北戎州政权。若您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必全力相助您铲平太京州!” \"小子可莫要狂言妄语,即便北戎州能固守自身仙域,据我所知,也未必能落入尔等赵胤之手。”李岸然指向的自然是太子凉,邺王闻此言,眉头微皱,却并未显露丝毫情绪于面庞。 “故此晚辈特来向前辈寻求助力,倘若刀宗肯与我等携手并进,料想诸般困难都将迎刃而解。更不必提晚辈手中尚有一份重礼相赠,即那九位深邃莫测的仙道巨头!” 邺王继续抛出重磅消息,而这正是李岸然欲听之词。“那九位确与老夫有些旧缘,若有他们在侧相助,吾等对抗剑宗的局面便有了绝对的优势。然而他们是仙道正宗之人,如今竟受你驱遣调遣,莫非如今的道门已然倾向了你?” “并非如此。”邺王并无半分遮掩之意,他深知面对这位历经江湖风雨数十年的老前辈,玩弄小聪明是最不明智之举。 “这九位前辈乃是由一位秘境高人赐予晚辈,如今唯独晚辈能调动其行动。只要我们运用得宜,隐藏得深,他们便可在关键时刻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闻此言,李岸然眼神闪烁冷冽之芒。要说他对这九位仙道巨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赵胤年少轻狂或许不知其中底细,但李岸然对此却了如指掌,明晓他们背后的意义及其价值。 “此事还需斟酌一番,毕竟当前局势尚未明朗。” 听到此话,邺王报以微笑,心中已是欢喜不已:“前辈在此暂居,无论欲往何处,晚辈皆不敢阻拦。待三日后陵阳城大战一触即发,届时前辈必能洞察一切端倪。” 他所提及的大战,无疑是指两天后即将与穆念花麾下的黑军死侍展开的生死对决。此时,策划此役的青衫道士墨林并未留在陵阳城,而是驾驭着他那匹衰老的拐子马,日夜兼程赶往青阳。 虽然骑马行进的速度本应快于马车,但因墨林对路径生疏,加之老马体力衰竭,这才堪堪赶上马车的尾随。 踏入城中的大街小巷,昔日剑门弟子张乾等人围攻李擎苍留下的血迹已逐渐淡去。墨林怀抱白猫步入城内查看现场后,径直朝城西行去,那里正是太子凉预先安置灵瑜之处。 赵凉钟情于西方方位,非因其有何怪癖或深沉渊源,实则因为天命所归的西梁城便坐落在西方之地。因而他之所爱,并非东南西北四极,而是在乎神州大地统一之宏大权柄。 位于青阳城西部的一座名叫“罗府”的府邸内,墨林找到了刚刚抵达的灵瑜。对于这位道士的深切关心,灵瑜浑然未觉,她也不清楚昨夜青阳城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离开了太子凉虽有些许失落,但很快就被新环境和府邸内的种种事物吸引住了,开心地玩耍起来。 因此,当他又一次遇见风尘仆仆的墨林时,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澜。墨林望着她那灵动狡黠的神色,亦是又欣慰又无奈,拉过她轻轻抚弄起她那垂至腰间的乌黑发辫。 “呵,小道友,你跟随于我,此行究竟为何目的?” “谁说我跟随你了,我是有要务在此地处理。” “你要找何人办理此事?” “修为高于你之人。” “究竟有何要事需办?” “仙途之事,孩童莫插言。” 每当与这位出身修真世家的郡主相处,墨林总会变得话多起来。然而路上那一抹刺眼的血渍让他心头微沉,不能在此久留,必须要确认灵瑜所在府邸的安全无虞。 “可知晓此处宅院之主是谁?唤其前来,我有几句至关重要的话语要说。” 墨林环视四周,但灵瑜只是摇头:“墨师兄只告诉我安心居住于此,此处眼下由顶尖修士守护,绝无危险。” “顶尖修士?”墨林细细品味这几个字眼,回首瞥向刚刚进入的门户,两侧果然站立着两名看似寻常的壮汉,他们身上背着箭囊,别无奇异之处,唯有那箭囊令他感到几分熟悉。 “南靖箭楼。”墨林轻声低吟,却立刻有人接话回应。 “墨真人的眼力依旧犀利如初,没错,此地确乃我南靖箭楼在青阳的一处分舵。” 墨林抬眼看去,走来的正是那位身披甲胄,英气逼人的箭楼楼主顾南亭,正是前几天在赊粥铺前出现的那个人。 “顾楼主,你不在陵阳镇坐镇,何故会出现在此地?” 墨林对顾南亭始终保持着警惕,毕竟此人对自己始终敬重有加,甚至誓言要将整个南靖箭楼赠予自己,种种举止异常,却找不出任何合理行事动机的背后深意。 修行人墨林并不喜欢这种捉摸不定的人物,他习惯用智慧应对凡尘俗世,而面对这类不循常规的对手,他也只能见招拆招应对。 “这话倒应当问问真人你,你不应在陵阳镇准备两日后的大战,却跑到这里又做何事?”顾南亭并未带有责问之意,反而洒脱地走近墨林和灵瑜,恭敬地行了个礼。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闻名遐迩的灵瑜郡主了,家父特意叮嘱我要好好款待郡主。郡主请您放心住在此处,府邸内外均有我箭楼精锐弟子严密守卫,定能确保郡主安然无恙。” 灵瑜嫣然一笑,对这类恭维客气并不感冒,敷衍了几句便怀抱竹筒走进内室。墨林凝视着她系着铃铛的背影良久,直至顾南亭在他面前挥手示意才回过神来。 “真人,你看入迷了,小心你的灵兽猫从颈间滑落下去了。” 原来,那只名为归去来的灵兽猫咪一直被墨林当作围巾佩戴,既保暖又不会影响行动,实属物超所值之选。听罢此言,墨林面色微红,收回视线,重新回到正题:“如今四下无人,能否告知你的真实意图?你先前所说话语有何深意?十三年前发生的真相又是什么?” \"你当真欲听其中详情?\" 顾南亭听见此话,瞬间收敛笑容,神色庄重无比。 \"有何不可透露之事乎?\" 墨林回问,他察觉到顾南亭的脸色隐约透出一丝苦痛之色,这让墨林心中也不由得跟着紧绷起来,到底是一段怎样的往事,竟令这位南靖箭阁阁主仅提及便显露出这般异样? 顾南亭深深吸了口气,凝视墨林片刻,仿佛已做出重大决定,他慎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此事早晚你会得知,然而某些真谛唯有你师尊亲口告诫方可明白。故而我所要讲述的关于十三年前之事,只能揭示半分!\" 第113章 昔年之秘,今朝揭晓 墨林面色肃穆,长久以来他期盼的就是这一刻。顾南亭眼中则掠过一抹哀愁,他坐在墨林对面,端起茶盏轻尝一口:\"实言相告,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不合格的一代箭阁阁主。\" \"阁下此言何意?\" 墨林简洁询问,并未打断对方的思绪。 \"如今我尚未及壮年,而这南靖箭阁的基业根基非我亲手奠定,江湖威望亦非我一人打拼而来,更不曾有过如我这般年轻之人担任阁主之位。\" 顾南亭言语间流露出淡淡的惆怅。 \"敢问公子是少年英才,还是箭阁乏嗣?”墨林淡笑一声,他直言无讳,向来不认为世间有任何不可言谈之事。 顾南亭微抬下颚,双目闪烁着坚毅:\"两者皆有,我自认少年英杰,却也确实感受到箭阁后继无人。自从十三年前,老阁主飞升离去,我箭阁的功法传承便断裂良多,许多秘辛与未尽之语也随之长眠于地府之中。\" 墨林并非愚钝之人,自然知晓顾南亭所提必与其师祖之事密切相关:\"那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又与家师有何关联呢?\" \"此事一言难尽,彼时你我尚且年幼,仅为稚龄童子。\" 顾南亭咽下一口茶水,似乎接下来的话语需费些气力述说:\"十三年前,出现了一个妖邪之辈!\" \"此言何解,乃人?抑或是鬼魅妖物?\" 对于这类在修真界中常见的称呼,墨林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 顾南亭向墨林摆了摆手:\"之后的事情由我来说,你只需静心聆听便是。真假与否,我亦难以断定,信几分随你心意。” \"悉听尊便。\" 墨林取下挂在颈间的归元佩,一手抚猫,一手托腮,准备倾听这场历史的秘闻。 顾南亭轻咳几声,紧接着猛灌一大口热茶,方缓缓开口:\"此事源头还需追溯至数百年前。那时的西凉城仍属于林氏一族的领土,当今的十九大国疆域格局并非自古不变,数百年前凡尘俗世各方势力独立,称为三千诸国时代,那时通用的历法乃是须弥纪元...\" “须弥纪元三十四十年,须弥大陆西北隅的渝门关之外,琅琊山脉脚下屹立着崛起的新势力——西梁城,其主宰者林家北安王率领军团屡战屡胜,于须弥纪元三百五十六年成就了前所未有的伟业,一举荡平中原,完成了须弥世界的首次统一。自那时起,天下群雄纷纷废弃须弥纪元,改用西梁纪元,须弥纪元三百五十六年由此被尊称为西梁元年。” 顾南亭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之情,提及北安王时,他的脸上洋溢着敬仰和臣服:“纵然林家已陨落,西梁城的皇族子弟仍视北安王为至高无上的偶像。尤其是穆念花,他发动对陵阳的进攻,正是为了再现北安王那一统天下的雄图霸业!” “能以一人之力统一那三千诸侯国,确乃鬼神莫测的威能!”墨林不禁由衷地赞叹。 “自不必多言,且听我透露一段秘闻。实际上,穆念花原名穆怀北,‘念花’这个名字乃是其自创。其胞妹名为穆念安,兄妹二人的名字均取材于‘北安’二字。至于那位大皇族穆青候,他的称号‘青候’也正是源于北安王曾经担任过的青州侯爵之职!” 顾南亭话音刚落,墨林便笑意盈盈地挑了挑眼睫毛,示意他说下去。 “这么多年来,哪个英雄豪杰不曾把北安王视为尊崇的对象呢?”顾南亭说完,挥挥手示意墨林不要打断他。 墨林抬起猫爪子摇了摇,表示要他继续讲述。 “北安王采取封建制度,未曾放弃西梁而迁都中原,反而保留下西梁城作为天下盟主的地位,三千诸侯国按时纳贡,一时之间朝廷与武林之中皆前来拜谒,西梁进入了万国来朝的极盛时代。” “北安王向来重视武力兵权,对于佛法仙道并无过多偏爱,反倒是推崇刀剑两派。在实现政治统一之后,他试图一并将江湖势力归于麾下,但由于各大门派各有渊源、恩怨纠葛,这一设想难以成真。然而北安王智慧超凡,竟别出心裁地创建了镖门!” “你是说,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镖门是由北安王一手创立的?”墨林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十三年前邪魅肆虐之前,还未有所谓的十大门派之分。十大门派是在那场浩劫之后才形成的格局。”顾南亭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提到镖门,表面上看似不过是打着押运镖物、护送安全的旗号,实则广泛招揽各地的英雄豪杰成为镖师。得益于北安王的皇家财库的支持,镖师们的待遇丰厚,世人无不趋利避害,于是镖行四海,不论是刀剑宗派还是其他杂派,只要身手非凡,皆愿投身镖师行列。借此,北安王巧妙地掌握了江湖中最庞大的集中心力,也离江湖一统的目标最为接近。” 两人听完彼此相视,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与惊讶之色。 墨林感慨万分地道:“用金钱消弭天下各门派间的门户之争并使之为我所用,这种手段在我当前的修为层次上,根本不敢想象!” 顾南亭闻声淡然一笑,毕竟墨林自不周仙山修行归来,尚未深谙人世间的诸多大道真理。倘若叫那些各方诸侯得知,有位年轻的修士道士竟敢拿自身与北安王相提并论,恐怕会引来他们的嘲笑之声,连长江之水都会被耻笑声染得不再东流。 “然而,在镖宗尚未羽翼丰满之际,北安王已于西梁历56载魂归太虚。那位几乎完成了武林与江山双重一统伟业的传奇人物,永远地镌刻进了各国的史书之中。自他驾鹤西去后,天下局势再度动荡,陷入了长达三百年之久的群雄割据之争。” “北安王之后,是谁继承了他的王位?”墨林插话问道。 “长临王,林弈。”提及此人的名字,顾南亭眼中的敬意虽稍减,却依然没有丝毫轻慢之意。 “西梁历56年至58年间,新即位的长临王紧缩国库,不再耗费巨额资金扶持镖宗事业,反而将财力转向重兵囤积,创设了西梁玄甲军与铁令制度,史称‘长临镖变’。自此,镖宗失去财源支持,势力迅速衰微,镖师们纷纷返回自家宗门或流落江湖占据山头成为山贼,武林陷入混乱,镖宗据点也随之从西梁城迁移到了北戎东北部的兰陵,并正式宣告脱离西梁控制,自立门户求存。” 墨林听罢,剑眉微扬:“这样说来,假如当时镖宗未遭此变故,如今的十大宗门恐难以立足。单凭镖宗一脉,就有可能统一整个武林。然而长临王终究非北安王可比,他的胸襟与智谋皆不足以驾驭这般庞大的力量,因此分化瓦解镖宗才是最明智之举。” 顾南亭轻轻点头,不再阻止墨林继续发言。他发现这名道士每每开口总能切中问题的关键所在,与其交谈反倒省去了不少口舌之力。 “道友所言极是,伴随着镖宗迁徙,武林乱象引发了一些野心家图谋复辟之心。在这三千诸国之中,有悖逆西梁一统的声音渐渐浮现,其中反响最为强烈的便是中都府。” “中都府?道门宗门便坐落在那里吧?”对于这个封国,墨林自是有一定的了解,早在与司马种道及公羊千循交往之时便已知悉此事。 或许是因自己身为道士的原因,抑或是因为其恩师葛行间曾是道门弟子的过往经历,墨林对中都府始终怀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只是具体为何,却无法清晰表述出来。 顾南亭回道:“中都府位于兰陵之东,北部接壤沙漠与荒无人烟的山脉,地理形势恰处须弥大陆的中央地带。而西梁则坐落在西北边陲之地,先前畏惧于北安王威势,各方势力均潜伏不动。待北安王逝去,借着镖宗内乱之际,中都府便率先发出了反对西梁统治天下的呼声。” 中洲中枢之地,中都府自誉为天地枢纽,当仁不让地欲成为万界共尊之地。其府主公羊镰仓,乃一尊绝代霸主,恰逢那时道宗圣地坐落在中都府境内,镰仓公得以笼络道门高人,册封为国师,并使其化身为国宾,在天下间推行以道治国之策,借道门设坛布道之力,潜移默化地影响民生信仰。西梁纪元64年,大国师敖嵩真人率三千道门修士遍游寰宇,纵横捭阖,鼓动三千封国缔结盟约,以此为公羊镰仓的宏伟愿景奠定根基,此事被誉为“中都府代天伐道”。 墨林闻之,不由得嗤笑出声,他的思绪瞬息间飘向曾在金镛城诱骗民众的司马种道:“看样子道门那套哄人的手段传承得倒挺纯正,历经多年仍不曾丢弃这份‘修为’。” 笑声刚落,墨林的心情陡然沉重起来,脑海中浮现出蚕洞内那些无辜受害的平民,他们与他和草探花共同挖掘出的巨大乱葬坑,以及那些矗立的孤坟与散落的残肢断臂... 然而,关于那一天他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顾南亭并未察觉到墨林心中的复杂情绪,品了一口灵茶后,继续讲述历史:“西梁纪元68年,战火再燃。中都府联合北方诸国,而西梁迅速拉拢西南各邦。南方的不渡江以南,桡唐国串联南部各国,三千封国割据对立,形成了三足鼎立的三大联军阵线,从渝门关一路延伸至东海岸,三大联盟之间爆发了一系列激烈交锋。” 顾南亭伸出三根手指:“西梁纪元70年的南北戎第二次统一之战——渝州梅岭会战,西梁纪元71年中部苍梧与桡唐两国边界的峨眉山之战,再到西梁纪元76年发生于东部江州的左江右江会战!” “无需赘言,那一段岁月无疑是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墨林脸色阴沉,仍旧沉浸在蚕洞的往事之中未曾走出来。 幸好的是,无论是墨林还是顾南亭,他们都未亲身经历那个时代。身为箭楼主人的顾南亭虽曾亲手取人性命,但即便手腕再狠辣的人物,提及此类关乎人性沦丧的话题时,也不禁要谨慎措辞。 “三大战役历时近十个春秋,直至西梁纪元83年,三大联盟的主力终于在大陆中心地带的苍梧国展开终极对决,史称‘苍梧会盟’。苍梧会盟之后,许多小国灰飞烟灭,最终十九个国家崭露头角,正式确立了各自的疆域。” “你说苍梧?提起这个名字,我想起了那位绣花将军的心上人,她曾被迫远嫁苍梧,因那是宁远心中向往之地,故此我也将半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开:‘我曾听说苍梧已亡国了,莫非正是因为这场大战?’” 顾南亭微微点头:“的确,那一役几乎将苍梧国彻底摧毁,西梁城在长临王的带领下赢得了惨痛的胜利,另两大联盟随之瓦解,整个国家版图再次迎来大规模重组。只是因损失巨大,各方已无力继续征伐整合。长临王只能沿袭北安王的分封制度,带着满身伤痕的军队返回西梁城,以兵戈与献血维系住西梁作为仙朝的地位,这段长达十五年的动荡岁月,在须弥史记中被称为‘长临之乱’。” 在天穹之上,雪花如同仙尘般洒落,来自北荒的严风吹拂,比起往昔更显凛冽刺骨。墨林步至窗旁,遥望那积雪如墨的苍穹,口中吐出一口凝霜的气息。 “道友且道来,穆氏一族又是如何运用刀剑之力,逆转乾坤,篡夺林家的帝位?”他转向顾南亭,后者听到此言,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虽然细微,却被一身青衫的墨林尽数捕捉。墨林断定,南靖箭楼与眼前的顾南亭,必定与那消亡的林家有着不解之缘,然而具体情由,此刻仍是扑朔迷离。 顾南亭摩挲着喉咙处突出的喉结,示意墨林一同品茗:“不急,倘若你觉得之前的叙述已算秘辛,那我接下来所讲之事,恐怕会让你更为震惊!” 第114章 他乡遇旧知己 苍茫天地间,飞雪似仙砂,北方的寒风带走了岁月的沉寂,更添了几分凄寒。墨林倚窗而立,望着那一片阴霾深沉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细细道来,穆家又是如何施展修为,颠覆林家的江山社稷?”他目光投向顾南亭,只见后者满脸惋惜之情虽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已被一袭青衫的墨林洞悉无遗。 墨林料想,南靖箭楼与顾南亭必定与那曾经辉煌一时,如今却覆灭的林家有着深厚的联系。至于其间到底何种因果,此时尚未明了。想到此处,墨林紧锁眉头,脑海中闪过更多的线索,但他并未表露分毫。 顾南亭续道:“战事结束后,长临王林弈已达八十三载高龄,不久便驾鹤西归。然而世间百废待兴,无论是武林豪杰还是庙堂之上,皆无力再掀起风雨,那段时间被誉为须弥幽暗纪元。直至西梁历第一百个纪元之年,西梁城迎来新主人,再度将须弥世界治理得井然有序,各国也纷纷复苏,走出了那段黑暗时代。” “阁下所指的新君,莫非就是当今西梁穆家的那位黄帝?”墨林接口问道。 “正是,他名为穆蓝微,世人尊称永贞王。当年长临王林弈仙逝之后,正值英姿勃发的穆蓝微继承了穆家族业。穆家乃是西梁最为强盛的修炼世家,其父穆海潜更是与长临王并肩作战,共同平定了三大联盟之战的定国大将军。战后,穆海潜深受伤病困扰,而野心勃勃的穆蓝微便借此机会掌控了西梁的最大兵权!” 语调虽平淡,但话语之间却透露出磅礴的野心与欲望。 墨林继续追问:“如此说来,穆蓝微借修炼之力策动政变,颠覆林家统治,自立为皇帝了?” 顾南亭点头应道:“没错,在那时的穆蓝微名声响彻天下,骑白马持银枪,引领穆家大军掀起了席卷整个菩萨蛮地区的兵变。直至今日,菩萨蛮仍旧是西梁至关重要的修炼要塞,一旦夺得菩萨蛮,林家的统治便可宣告终结了。” “那林家又何去何从呢?”墨林心头涌起一阵淡淡的苦涩…… \"林氏宗族...\" 顾南亭的脸色转为深沉如深渊,他胸中气息汹涌澎湃,仿佛接下来讲述之事将耗尽他全身修为:\"乾元宗弟子穆蓝微竟敢在乾元宗境内截杀林家入朝述职的诸多长老,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灭绝林家全族,无论老幼妇孺,无一幸免,尽数遭血腥屠杀!\" \"行事狠辣,确有枭雄之姿。\" 墨离点评道,顾南亭听闻此言,眉头紧锁,却并未过多赘言。 \"那不妨告知,在林家遭遇灭门惨祸后,可有任何人逃脱了这场浩劫?\" 墨离追问一句,顾南亭闻声惊讶:\"我尚未提及后续,你怎么知道还有人生还,并在十三年后向穆家复仇之事呢?\" \"此事显而易见,你所述之言,无非是想告诉我林家尚有遗孤存活,并在成年后对穆家展开报复行动。除此之外,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何种可能。\" 墨离冷静分析。 这一逻辑确实容易推理,顾南亭听罢,不禁苦笑一声,轻轻抿唇道:\"真人果真是通晓天机,所言不差。林弈最年幼的三公子林昇,当时被一名高人道士所救,随其进入中枢州的仙门修行,最终成长为了一代修真者!\" \"竟是道士出手相救?\" 墨离闻之,心头的疑惑更甚。 \"没错,正是道士。恐怕穆蓝微也没有料到会有漏网之鱼,毕竟当年那一场熊熊大火已将林家府邸焚烧得片瓦不留。至于其中详细经过,我也不甚了然,只知十三年前,林昇孤身重返西凉城,独自一人闯入穆家王朝,发起了一场惊世之战!\" \"竟然仅凭一人之力?\" 墨离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信则信,不信便作罢,此事要么荒诞不经,要么就是林昇修炼了仙门秘传的禁制法门,几乎令整个西凉皇室遭受灭顶之灾!若非穆蓝微不惜重金求助十大仙门联手围攻,今日的穆家能否存续,怕也是个未知之谜。\" 顾南亭继续说道。 墨离在屋内来回走动,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阵势秘法,唯有阵势秘法方可做到!\" \"真人果然是阵法学问的高手,一点即破。\" 顾南亭微微点头,对墨离的赞赏之情愈发深厚:\"只不过,那并非世俗常见的阵势秘法,而是出自仙门秘籍中严禁外传的禁忌之术。我曾听先师提起过当年之事,似乎林昇早已暗中筹备多年,直至成功将整个西凉城炼化成一座绝杀大阵!\" \"你所说的是...以一人之力炼化一城为阵?\" 墨离此次彻底震惊,尽管话语简短,但对于他这位精通阵法和修真之人来说,这其中蕴含的惊世之举,实乃难以置信的旷世奇功! \"其实也可以理解,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血海深仇,又有谁能不具备这样的坚定信念与毅力,亦或是复仇之心中的贪嗔痴恨呢!\" 顾南亭补充道。 墨林心中仍在推衍着先前的话语,但这并未干扰他继续回应:“看来林昇已然布下仙阵并成功触发,否则不必引来整个修炼界的共讨之师。不过,明明是穆蓝微借机篡夺修炼资源,难道这江湖十宗竟会不分是非黑白?” “穆蓝微曾给予各大宗门丰厚的秘境宝物作为支持,财宝所至,人心动荡。世间纷纷扰扰,皆因利益纠葛,此乃人之常情。林家一门已被摧毁,失去了利用价值,在修炼界之中,情感与道义之事早已被抛诸脑后。实不相瞒,吾辈箭楼宗主亦参与了当年的救援行动,只是其中另有隐秘,此刻尚不便详述。” 顾南亭话语间有意掩饰,墨林却步入室内,来到书桌前展开画卷,研磨墨汁。近段时间世事繁杂,他已许久未曾挥毫泼墨作诗。脑海中浮现出绣花将军的身影,想起自己尚欠其一首诗句,轻叹一声,旋即提笔挥洒,瞬间完成一首诗篇: 北安神霄定乾坤,长临仙骑镇东瀛。 苍梧古国天涯路,红颜远嫁将军情。 残剑照烛老牌弃,菩萨蛮前鹧鸪鸣。 修炼界中贪利者,乾星门下道心铭。 “好诗啊!”顾南亭赞叹不已,这位道友闻其言语,便即兴赋诗,行云流水般流畅,文学造诣果然已达高境。然而,他又如此年轻,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异感觉。 墨林轻轻甩动手腕,对此并无在意:“我出山之前一直以为修炼界重的是侠骨丹心,秉持大道,如今看来总算渐渐明白了其中真谛。” “道友看清了什么呢?我驰骋修炼界多年,至今仍未参透江湖的真理所在。”顾南亭笑着回道。 “所谓江湖,无非是个既过分执着于道义又常常背离道义之地吧。”墨林的话意味深长,令顾南亭思量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纠结于此。 “这么说来,那仙阵果然拥有扭转天地之力,竟能与修炼界十大宗派的老祖匹敌。那林昇最后是否陨落了呢?”对于林昇,墨林显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顾南亭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怪异神情:“有人传言他已身死,但也有人声称最近几年又见到了他。此事我仅是从先宗主口中听闻一二,当年穆家府邸化作了人间炼狱,那诡异的仙阵屠戮了众多生灵。自此以后,林昇被视为妖孽邪魔,成为这十三年间修炼界避而不谈的禁忌人物。” “十三年前的事……那时我同样经历过一些变故,莫非与这件事有所牵连?” 墨林心思敏锐,做事从不含糊,立刻联想到下一个关键问题:“你之前提到关于十三年前的事情只能告知我一半,另一半则应由我师父亲口揭晓。难不成说我的师父也涉足了十三年前的那一桩秘事?我师父与你们之间究竟有何关联,他现在到底身处何方?” 此番,顾南亭坚守修炼者的底线,郑重其事地道:“道友,正如南亭先前所说,我只能告知你半段过往之事,余下的部分则需你亲自找寻你的师父解答。实话说,我此刻也不知道他身处何方,然而只要你能找到他,一切谜团都将水落石出。” 墨林从来非纠缠之人,既然对方不愿多言,他也便不再追问。如今得知灵瑜郡主安然无恙,他也能够安心返回陵阳,筹备接下来与邪魔的战斗。 “我这就启程离去,给我的坐骑喂足仙草灵气,郡主灵瑜还请阁下悉心照料。” 当下,两人并未多言,顾南亭亲自送墨林出门。府邸深深如迷宫,二人一路默然相伴,穿过几重回廊之后再次望见了灵瑜。只见她侧脸托腮,坐在回廊旁欣赏一位白髯老者手工制作灵器的过程,这位老者身形削瘦却神采奕奕,指尖轻舞,正在塑造一件黄色泥土炼制的法宝——草探花。 墨林瞥见草探花不禁心中微震,立刻上前热情招呼。草探花看见墨林也是微微惊讶,但手中仍未停歇,继续专心致志地制作。 “你看,此处应用此种仙诀法门……” “此处分毫不能使用凡俗填料,宜采用平展仙法,渐渐凝聚仙力流转……” 草探花宛如一位沉稳耐心的仙师,一步一步指导灵瑜打造灵器。而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竟然毫不厌倦,反而兴趣盎然地凝视着眼前看似单调乏味的泥塑。 墨林见状不敢打扰,便与顾南亭一起在一旁静静地观看。就这样,他们陪伴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期间,顾南亭因事暂时离去,而那件泥塑也在草探花的手中逐渐展现出形态。 待最后一层泥土被草探花剔除干净,他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站起身来。他将塑成灵瑜模样的法宝递给她,形象生动传神,仿佛真身一般跃然于眼前。 灵瑜欢喜不已地接过来玩耍,草探花又传授了几句关于法宝炼制的心法要诀,这才转向一直等候在旁边的墨林寒暄问候。 “花大师修为更进一步,实乃可喜可贺。”墨林向来对草探花充满敬意,躬身行礼毫不犹豫。 早在很久之前,绣花将军宁远对此一直困惑不解。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一名拥有诸多神通的道士会对一个只会捏泥人的落魄秀才有如此敬重之情。然而墨林始终对草探花恭敬有加,即便被晾在一旁长达一炷香的时间。 “道友与往昔有所不同了,虽然保持着少年模样,却已显露出岁月沉淀的气息。看来自从洛北一别后,道友定是历经了不少风雨沧桑,但这对于修道路途而言,无疑是件幸事。”草探花轻轻挥挥手,回以一礼。 墨林嘴角含笑,看到草探花时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花大师为何未留在洛北,莫非是因为战乱侵城?我听说青阳城现下正在接纳难民,您避难至此却又为何会出现在顾公子府中?” “你既然不在陵阳,我又何必留在洛北呢?说起来倒真是世事无常,皆被道友洞若观火。至于顾公子,则是我的救命恩人,假若没有他的多方庇护,恐怕我早已命丧赊粥铺前了。”草探花感慨地回答。 草探花轻笑一声,然而墨林却从其笑声中察觉深意:“据我对顾南亭这位修炼者的了解,无利之事,他绝不会轻易涉足。他竟以高规格的待客之道对待阁下,只能证明阁下对于南靖箭楼的阵法维护有着重大作用。不过花大师请放心,此事若你不愿言明,我自然不会追问,我向来不会给友人增添困扰。” 草探花闻声后尴尬一笑,二人皆心知肚明,各自心中留下了几份未尽之意。墨林指向身旁的灵瑜问道:“花大师,有一桩琐事请教于您,怎的今日又遇到了这位小师妹?” 提到灵瑜,草探花立刻满脸赞赏:“此女弟子生具灵根,乃是塑造灵符傀儡的奇才。且看她自内而发的热情,无需老夫多言便自行领悟其中奥秘。老朽已有意将其收归门下,将来一旦老朽羽化飞升,这炼制灵符傀儡的手艺也可得以延续。” “她的意愿如何呢?”墨林对此颇感意外,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一刻不得安宁的小丫头会静心修炼此类术法。 “是她主动找到我的,刚才路过见到我在炼制傀儡,便执意要求我传授于她。”草探花望着灵瑜,眼中满溢着宠爱之情,这让墨林平生首次见他如此欢喜。 “原来如此,有花大师在此指导她修炼,我也更能安心。”墨林口中虽如此说,但他此刻的表情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话音刚落,道士转身离去,却被草探花唤住。 “道友,那蚕洞内的秘境一事可有新的线索了?”提起此事,墨林的心头不禁一阵绞痛,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段令他噩梦连连的画面。他缓缓摇头,不敢直视草探花的目光:“此事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定会寻到凶手,为金镛城的黎民百姓伸张正义,请花大师再宽限些许时日。” 诚然,近段时间他在陵阳一带忙于调查,确乎忽视了蚕洞秘境的案件。然而北戎州的谜团远不止一个蚕洞那么简单,很多时候他也身不由己。 草探花轻轻叹息,但紧接着看向灵瑜时,却又满面春风,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生活未来的希望和期待。 此后无言,墨林照料完毕身边的灵兽拐子老马,离开了府邸。 夜幕降临,他并未策马疾驰,毕竟尚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供策划布局。脑海中反复思虑着顾南亭的话语,回忆着数百年前那位横扫天下的林家族长的赫赫威势,揣摩着穆氏一族屠杀林家的惨烈景象。然而思绪越多,心境却愈发混沌。当他意识到时,那种熟悉的头痛感再度袭来。 心慌意乱之间,他逐渐放缓马速,发现四周官道上空空如也,连陪伴左右的拐子老马也是双目赤红,狂暴的气息从鼻息中喷薄而出。 “拐子,你怎么了?”他将怀中的白猫紧紧抱住,警惕地环顾四周。前方便是北城墙,穿过城墙就意味着离开了青阳。然而此刻城门口似乎有人影晃动,只是模糊不清,宛如幻象。 正当他疑惑之际,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陡然升起…… 墨林驾驭灵兽飞驰而来,当他真切地看清那两名守卫门前的存在后,全身瞬间如同被九幽寒泉侵袭,冷入骨髓。 “妖禽羽族,又是这该死的羽族!” 第115章 婧司桃花,初遇仙缘 墨林声称无惧,实则是掩耳盗铃。这羽族犹如他的梦魇般阴魂不散,每当显现,皆似刻意寻他索命,布局之精妙,令人惊叹。 仍旧是那神秘的仙鹤面铠,仍旧是那遮蔽五官的朦胧面纱;仍旧是一袭如丧服般的白雾长袍,仍旧是一柄柄闪烁着冷冽无情光芒的铁画银钩。 此次出现的羽族仅二人,立于城墙上,左右相峙。墨林并未调转灵兽返逃,他深知即使遁逃也无法逃脱此劫。上次依靠拐子马的舍身相救,已是让其疲惫不堪,此刻恐怕无力再度逃生。与其耗费修为做徒劳之事,倒不如坦然面对眼前的宿命。 思及此,墨林这位青衫道人将肩上的白猫系于灵兽背上,随后傲然而立,直面那巍峨的城门。 “我明白你们的目标是我,先前两次公羊千循与宁远大将军庇护于我,如今我孤身一人,你们再无所顾忌!” 他嗓音激荡,话语中带着细微颤抖。 此时此刻并非智谋对决的时刻,在这森冷的法器之下,任何计策显得微不足道。向来视生死如常的墨林,如今心境却发生了诸多变化,或许是因为那位憨厚单纯的绣花大将军,或许是那位尚未寻得踪迹的奇特师父,抑或是那深陷地牢、处心积虑却又败在他手下的挂念师弟。 总之,正是因为有了牵挂,才让他感到了恐惧。 两位羽族身影自城墙之上悠然降落,墨林毫无畏惧地正面接近,最终与他们并驾齐驱。 “你们蓄谋已久欲取我性命,难道一路追踪至青阳城就是为了杀我?” 话语散落在空中,对面的羽族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我不知为何你们始终不言不语,但在修行界行事,无论何事都需遵循规则。行刑台上的刀斧手斩首之前也会高呼几声,你们这般不给个理由就取人性命,实在不合规矩!” 然而,对方依旧木讷如故,缓缓提起手中的铁画银钩,仿佛踏着无形轻烟朝墨林逼近。而在墨林眼中,这两个羽族就如同来自幽冥地府的勾魂使节,淡漠无情,连环绕身边的杀气都带上了一丝诡异的诗情画意。 “唉,试图与哑巴讲道理,的确是我的不是。” 墨林摇头苦笑,心中满是困惑,究竟是何种隐秘势力,竟能如此诡秘莫测,且执拗地追杀他这个无冤无仇、下山后更是默默无闻的修士呢? 他在不周山长大,并无仇敌牵扯,下山后也未有何显赫之举,为何这些奇异之人会像讨债鬼一般对他纠缠不休? 他察觉到一股深深的阴谋气息,然而当务之急关乎生死存亡,他已无暇深究其中因果。 墨林翻身跃下灵兽,用力拍击一下老马的臀部,催动它疾驰而去。那拐子老马受痛奋力狂奔,几步之后发现墨林未曾跟上,又转身折返。墨林加大手中力度,并厉声喝斥,经过数次驱赶,终于将其成功劝退…… 老马乃我师尊所赐,归去来兮更是自幼由我亲手驯养的一只灵猫。尔等与我之间的恩怨纠葛,切勿波及其他无辜。倘若定要取我性命,悉听尊便。此话虽是以笑意说出,却夹杂着泪痕。墨林嘴角微勾,满脸写满了不甘与挂念。毕竟,他仅是一位二十余载的青年修士,对于即将降临的生死劫难,实在难以坦然接受。 两位羽族弟子一左一右靠近,并未多言一句废话,手中法宝兵刃齐举,直指咽喉!墨林眼帘半阖,仿佛死鱼一般的眼睛渐渐闭紧,然而他站立在夜风之中并未回头,耳边仅听得两道锐利如割裂空气的剑鸣之声。奇异的是,他身体竟然并未感受到丝毫疼痛,那杀伐之声宛如刹车般在颈侧戛然而止,铁画银钩之上弥漫的真气犹如雷霆之威,扑面而至,使得两侧颈部瞬时凝结出一层寒霜般的冰晶! 紧接着,一缕凄冷的笛音响起,宛如深山古泉,又似高岭孤鸾之鸣。墨林紧闭的双眸慢慢睁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张充满神秘气息的仙鹤面具,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两侧颈部仍旧冰冷彻骨,他丝毫不敢稍有动作,唯恐触动铁画银钩内蕴藏的强大真气割断自身经脉。 那支曲调持续吹奏,笛声越发激昂,乃至引得官道两侧屋檐堆积的清雪随风飘舞。两位羽族弟子举止怪异,头部出现不规则的轻微抽搐,仿佛正与笛声进行一场无形的对抗,又似在进行一项难以抉择的重要决策! 曲调愈发紧张炽热,四周围街巷屋檐上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两位羽族弟子显得更加怪诞,他们握持兵刃的手不断颤抖,却又始终未曾发出一丝言语,看起来如同失去控制的傀儡木偶,咯吱作响,仿佛随时可能崩溃解体! 直至那一刻,仙鹤面具之下,渗出一道殷红污浊的血液,在洁白的雪花与羽族弟子的素色长袍上绽放出血色妖冶的花朵! 一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 血花洒落在官道积雪之上,白中透红,刺目夺睛。 “你且退后,他们无法伤害到你。” 一阵柔和的女子声音自上方飘来,话音刚落,她立即又接着吹奏笛声。墨林闻声仍不敢擅自行动,此刻他两侧颈部已被兵刃上的真气侵袭得毫无知觉。 “你若再拖延下去,寒气冻结血脉,必将伤及心肺。尽快退出吧,我能支撑的时间不多了。”女子的声音再次焦急催促,随之笛声愈发强烈,显露出明显的疲惫迹象。 墨林不再犹豫,鼓足勇气将脑袋从两把铁画银钩之间抽出。眼前视野逐渐开阔,他用力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旋即拔腿奔向发出笛声的方向狂奔而去! 论逃命之事,青衫道士一贯表现得极为果决。先前面对绝境,求生无望,如今有了生机之兆,青衫道士自然不会错过这一难得的活命良机。 因此他奔跑时散发出的元气异常旺盛,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那位以仙笛相救的神秘恩人的机会都没有,只是用余光瞥见了一位身穿白霓裳的修炼者坐在一侧的檐角之上,瞬息之间,她已隐入道边客舍之内,紧紧闭合门窗,避人耳目。 屋顶上的女子亦感诧异,看着下方那个狼狈逃窜,手持拂尘的青袍修士,不由得轻轻抿嘴,绽放一丝微妙的笑意。 身形一闪,少女自空中飘然而降,左手指间仙笛声悠扬不断,右手则剑气纵横,一指点破咽喉!两位羽族修士就这样毫无抵抗地毙命当场,鲜血如同红莲绽开,与雪花交融,凝结成一片片鲜艳的红色冰晶。 少女并未过多留意地面上的两具遗体,而是迅速踏入客栈将墨林抓起,随后脚踏祥云,施展绝顶轻功,轻松地带着他重回先前匿身的屋檐之上。 墨林在这天上人间的颠簸中头晕目眩,但他那张嘴仍然不失本色地调侃道:“那俩家伙就这么没了?这也太轻松了吧?” 确实,在他的认知里,羽族修士皆精通武道与法术之道。如今却被这位少女一击致命,实在是让人费解。 少女站在他身边,气息尚未平复,显然刚才的一系列动作消耗颇大。墨林偷偷瞄了她一眼,尽管未看清她的眉眼,但她起伏不定的酥胸却吸引了他的目光。这个立志要娶尽世间十九大国最美女子的离经叛道的修道之人,再次陷入了情愫的困扰,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爱美之心,只是他的欲望往往为人所不容。 “别看了,再看我就挖你的眼珠子。”少女的话语虽严厉,却又透着羞涩与胆怯。墨林闻声抬头,只见一张清秀脱俗的脸庞,其神采丝毫不逊于传说中的灵瑜仙子,一时之间竟让他怀疑刚刚那雷霆一击是否出自眼前的佳人之手。 “这些人真是你杀的?你又是何方神圣的小师妹?”墨林脸上再度浮现狡黠的笑容。 “你别这么叫我了,我有自己的名讳,我叫李婧司。” 李婧司抽出了方才用来制敌的法宝——一把雕饰精美的峨眉刺,接着解释道:“那些羽族原本我并非对手,但他们忌惮峨眉派的丝竹乐音,所以我才有幸得手。实际上我的修为并不算高强,若是我师姐在这里,根本无需借助笛音这般费事。” “原来你是峨眉派弟子?”墨林一听此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望了望手中的峨眉刺,又仔细端详了李婧司的神情。 “怎么了?”李婧司被他审视的目光弄得满脸羞红。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得很美,就像我娘年轻时候的样子。”墨林双手捧腮盯着她,李婧司哪里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对方毕竟无冤无仇,也发作不得,只得低头娇嗔地反驳:“山下的人也像你这般油腔滑舌吗?” \"山麓之下?\" 墨林听见此言一愣,旋即明白了对方指的是峨眉仙境:\"此事我难以确定,机智善辩之人或许众多,然而像我这般口齿伶俐且英俊非凡者却唯有我一人。不妨直言,我自身也是自峨眉仙境踏出,此次下山之行,正是欲寻觅我那位从未谋面的母亲,据我师尊所述,她曾是峨眉仙宗的弟子。” 提及这段心事,墨林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落寞之情,但仍维持着与李婧司交谈的兴趣。 \"尊母仙号何称,而阁下又是何人之后?\" 李婧司听闻此言,瞬间精神焕发,毕竟不经意间救下的人竟与峨眉仙宗有所牵连,唯有她这样的赤子之心才会对他人的言语全然相信。 然而,墨林所言确是实情。 想当年初离不周仙峰,在山脚下的马厩,他曾向看守马匹的大汉提及峨眉之事。原本下山只为寻亲访师以及救治一只患病的灵猫,却不料踏入俗世纷争后,命运便已不再由自己掌控。 \"关于家母的名讳,我并未得师尊相告,我名唤墨林,乃是一名云游四海、于不周仙峰修炼的散仙道士。\" 说完,墨林朝下方望去,却不由得为之震惊——身影无踪,仅余两团野火燃烧,还有两只被焚烧殆尽、形似仙鹤的面具! \"此情此景,何解?\" 墨林紧锁眉头,目光疑惑地投向李婧司。 \"稽查司的弟子常备火石,一旦面临生死或是被捕之际便会引火自焚,故至今未曾有一人泄露其真实身份。\" 李婧司回道,对墨林并无丝毫隐瞒之意。然而在她眼中,这位不会武技、逃命时狼狈不堪的小道士,实在无法引起她的警觉。 \"稽查司?可是哪一国的组织?又担负何种职责?\" 墨林此前尚未听过这个名称,当下对李婧司的态度也变得更为郑重。 \"稽查司不属于任何一国势力,其来历、行踪及目标皆如同幽灵般神秘莫测,行走世间,纠察人间不平之事。这些都是我师尊口述所知,其余详情则一无所悉。\" 李婧司轻声细语地回答。 \"其中必有隐情。稽查司之事,即便中都府道门千字辈的大师兄公羊千循,乃至儒门狂士文般若亦不曾听说过,为何你这位峨眉弟子却能得知?\" 墨林微蹙眉头问道。 面对墨林的质疑,李婧司并未显得紧张,神情坚定之余脸上仍略带羞涩:\"如你所见,稽查司行事低调,若非他们与我们峨眉之间有所关联,我也不会知晓此事。至于用笛音制衡稽查司的方法,乃是门中代代相传的秘术,不过具体的因果关系我却不得而知。\" 听到这里,墨林显然仍有疑虑,李婧司则指向下方那两只仙鹤面具:\"我们峨眉仙宗视仙鹤为尊贵象征,而稽查司以仙鹤形象行事,无疑是玷污峨眉之名,多年来我宗对其深恶痛绝,遇之必除。即便今日未遇见你,我也必定会出手斩杀那些人。\" 谈及杀伐之事,李婧司显然不在行。她手握峨眉刺,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低头轻轻擦拭,口中默念着门派中的教诲。 \"峨眉宗如今屡次派遣稽查司追杀我这无名修士,难道也是因察觉到我身世与峨眉宗有所牵连不成?\" 墨林双臂抱膝,下巴埋于其中,目光半阖,脑海中却已演绎出无数可能。 \"你若了解你母亲的身份,此事在门派之中倒也容易查证,并无需急躁。\" 李婧司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沉静,她素来恬静寡言,但此刻与墨林这般男女独坐,不禁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 \"关键是我自己尚且不知晓,故此还需寻得我那位失踪已久的师父。姑娘,你今日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若将来有任何需我相助之事,只需持此灵笔前来寻找我即可,不必认为我在夸大其词。毕竟在某些特殊时刻,自我感觉还是颇有些作用的。\" 墨林话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李婧司则略显困惑地接过他递来的法笔,随口回应道:\"我只是恰巧救了你,再加上我刚下山,一直在师兄师姐们的陪伴下行动。你最好快些离开吧,一旦被我姐姐发现,她恐怕会让你处境艰难。\" 言毕,李婧司身形一闪,从屋檐跃下,未曾回头再看墨林一眼,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这次短暂的相遇让墨林略感茫然,他在生死边缘又一次糊里糊涂地绕了一遭。然而此刻,他的眉头紧锁,视线聚焦在远处那座深邃的城门之上,心中涌现出了更为复杂的情绪。 \"峨眉宗涉足青阳,必定意在插足陵阳的动荡。如今敌友不明,真是让人忧虑不已。\" 墨林低声自语,尚未将话说完,便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积雪。天空中,清冷的雪花仍旧飘落不止,他仰首看向寂静如死一般的青阳城,突然忆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神情也随之转为了凄楚。 紧接着,青衫道士对着李婧司离去的方向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大喊:\"姑娘!我下不了屋顶啊!在这上面冻一夜的话会染上风寒呐!救命啊——\" 第116章 阴谋背后的阴谋 青衫道士纵横捭阖二十余载,却没想到栽在了一个屋顶上。 与此同时,陵阳城内的暗流正悄然汹涌不止。 陵阳山宫此刻犹如一座死城,宫女宦官均四散奔逃,无影无踪。太子凉和邺王也已潜入城中,眼前除了那具早已冻僵腐朽的紫宸公子尸体之外,再无他物。 道理大家都清楚,陵阳山宫坐落在陵阳城的制高点,易守难攻,实非发兵布阵的理想之地。若有哪位诸侯觊觎此处的琉璃金砖,必将面临四面受敌的绝境。因此,在彻底征服陵阳城之前,这片区域无异于诸侯们避之唯恐不及的雷区。 然而,此刻山顶的白玉楼顶,竟赫然坐着一人。 白玉楼内无烛光闪烁,四周一片漆黑。他静静地坐在顶层,迎风品茗,凝视着夜幕下的宫殿屋檐,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 每一口茶水入喉,他都会轻轻咂嘴品味。 良久之后,他徐徐开口:\"等待你的到来,实在是不易,我亲爱的楼主阁下。\" 他的声音沧桑而宏亮,随着余音消散,一位中年修士迈步而出,正是那位在金镛城修道界中落魄失意的梅岭才子,同时也是先前与凰丹尹激烈斗法的白玉楼楼主——温白书! “即便是仙道至圣,百里太后终究未能逃过此劫。”楼主的声音略显沮丧。 “无需过于忧虑,只要保全其血脉传承即可。只要我们把握住全局,即便只有赵凉或赵胤两位殿下存活下来,也足以维持大势。”品茗的老者看似对此并不在意。 然而温白书却不以为然:“其他的皇族后裔我不关心,但她乃百里氏一脉,腹中还怀着我的道侣之子,如今却惨遭凰棠分支之人杀害!” 老者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们的行动不能被凡尘情愫所牵累,这道理我早已对你明示。如今峨眉宗已被孔家拉拢加入青阳联盟,凰棠别府与峨眉宗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找个合适时机,我会设局一并将此事为你解决。” 这番话语虽简短,却将两大修炼门派的命运揭示得轻如鸿毛。温白书面对这位口吻傲慢的老者,不但没有质疑,反而轻轻点头,流露出一丝畏惧之意:“谨遵前辈教诲。” 老者随意地挥挥手:“如今陵阳城即将上演一场修真界的激战,墨林这小子我没有看错,行事手段颇有他恩师当年的风采。只是他还年轻,尚未历经太多的生与死的洗礼,这次王城之乱正好可以锤炼他的心境。” “陵阳之争恐怕并非表面这般简单,听说那墨旋已有所预备对策。孔家以及太京州的野心家们也开始聚集在城外,西梁的穆青侯大军此刻也逼近在即。”温白书淡然叙述着天下大势,目光平静,仿佛讲述的是微不足道之事一般。 “越乱越好,否则就无趣了。”老者嘴角含笑,啜了一口热茶,接着抹了抹嘴角:“青候麾下有一谋士名叫严绛,此人颇具慧根,值得我们多加关注。” “领教了,南靖箭楼的顾南亭近期似乎正积极接触墨林,南戎州刀门门主张李岸然此时已与邺王暗通款曲。至于具体情况如何演变,还需进一步侦查决策。”温白书躬身汇报。 如有旁观者在此,必然会被他们口中谈论的天下局势震惊得哑口无言。这二人谈笑间便将世间一切野心勃勃之徒的动态尽收眼底! “不会有太大波澜,李岸然并非智谋出众之人,顾南亭也不过是个依附旧王朝的鹰犬。要想看清楚未来的风云变幻,关键还得看不周山下来的那些小家伙们如何翻江倒海。” 老者边煮新茶边低声自语,眼中仿佛有云雾缭绕。 温白书沉默片刻,忽又开口:“宁远近日带着穆家长公主前往魁门山门,承受了一千阶台阶上的万众唾弃之辱,似乎是想求见魁门门主发兵援救陵阳。” “嗯,这倒颇有些意思。”老者重新煮好的一壶茶香气四溢,他举杯饮尽,吧嗒了两下嘴唇,随后又继续沉思起来…… 温白松躬身领命,正在此刻,旁边屋檐下突然闪现一道漆黑魅影,犹如幽冥疾燕般瞬间遁入藏经阁内! 黑影瞬息之间来到古稀修士身侧,随意屈膝坐下,拿起桌上的灵茶一口饮尽,全然不顾礼数。 面对这等放肆之徒,温白松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拜伏在地,目光低垂,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在颌下凝聚成珠,悄然滚落。 “呵呵,看来人都已经齐聚。”老者淡然一笑,并未因黑影的行为而生气,反而举起手中玉杯朝其微晃示意。 “又一次未能得手。”黑影沉声回应,声音虽在壮年,却带着令人心寒的冷静。 听见此话,老者嗤笑:“稽查殿的杀手历来杀人如麻,像这般连续失手于同一人,还真是前所未闻。” 黑影闻听此言,冷哼一声,显然是颜面受损,然而他对这位老者似乎有所忌惮,不敢公然顶撞对方。 然而,忍气吞声并不意味着放弃表达立场:“阁下明知无意令墨林陨落,却又为何屡次要我等取其项上人头呢?” “原因很简单,家师并不相信稽查殿会取走墨林的性命。”温白松适时地插话道。 黑影一听,心中更是愤懑不已:“温楼主之意,难道是在讥讽我稽查殿众皆为他人笑柄,只会让人看了笑话吗?” 温白松连忙表示惶恐,但他依然挺直腰板立于老者身后,语气坚定地反驳:“怎敢怎敢,温某纵有冒犯西梁城的胆量,也断不敢触犯稽查殿分毫。只是家师自有深思熟虑,他认为阁下无法成功,所以阁下的所有努力终究只是徒劳!” “哼,若非峨眉宗弟子横插一手,墨林早已经成为一具无头尸体!”黑影言语间充满怨气。 老者闻声,朗声大笑:“李婧师侄确是资质出众,不过若峨眉宗弟子并未驻守青阳城,你觉得我会让你轻易前去执行暗杀任务吗?” 黑影听到这里,嗓音不由得微微颤抖:“阁下莫非早就算计至此,如此布局,究竟有何深远目的?” 老者轻轻摇头:“墨林这小子机智过人,所需要的就是时间的磨砺。他还不到死的时候,当他能够凭借线索找到老夫时,那也将成为老夫晚年的一大快慰之事!” 言毕,老者随手一挥,指向眼前的茶盏:“都快来饮茶吧,否则茶叶冷却,滋味就会大打折扣。” 见他转移话题,二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当下纷纷拿起茶杯默然品茗,无人敢于开口多言。 目睹这一幕,老者颇为满意地微笑着,他挺直身躯,举杯遥望窗外皇宫的方向。 “这天下之争,棋局至关重要。每颗棋子都渴望成为执棋之人,正因此才使得博弈充满了趣味。我们这些高瞻远瞩之人,还是秉持静观其变的原则为佳。老夫一生之中,左右手互搏已是司空见惯,如今正好遇见一个值得较量一番的人物,自然是不能错过这场切磋的机会!” 白玉楼顶狂风呼啸,今夜的对话无人知晓。与此同时,在陵阳城的地牢深处,一只只信鸽振翅而出,穿越漫天飞舞的大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场雪持续了一昼夜,直至第二个夜晚的子时,雪崩般的降雪达到巅峰。 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可怜的青衣修士墨林才终于被百姓自积雪覆盖的屋顶上救下。 位于仙凡交界之地的青阳城,难民们每日聚集在施粥坊之前,周边的修炼秘境和其他世俗之地则无人过问。墨林自知修为尚浅,不敢冒然尝试跳跃屋顶这样的险事。因此,他最终被寒冰凝结成一个雪人,被周围热心的百姓用梯子搭救下来。 内心深处,他暗自咒骂着阵法大师李婧司的祖先,但他也知道确实不能过多责怪对方,毕竟若非李婧司出手相助,此刻他已经丧命雪中。只是李婧司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位看似眼神半闭、慵懒无为的道士竟会胆怯至斯,连区区屋檐都不敢跃下。 他顾不得缓解身上厚厚的冰雪,心中焦虑万分,挂念的是陵阳城内的战局。毕竟此番战斗全赖他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如今大战迫在眉睫,主帅却变成了一根冰棍,只怕连那些擅长编织奇幻故事的说书人也不敢如此编排情节。 唤来驾驭灵兽拐子老马,墨林以法宝“归去来兮”当作围脖紧紧缠绕颈间,然后大声吆喝着飞奔出城门。老马挥动神骏蹄爪,疾驰向陵阳方向,身后留下一道密集的灵力足迹,以及一地破碎的冰晶碎片。 此刻,陵阳城内已是紧张气氛弥漫,剑拔弩张。 陵阳城守邺王赵胤,带领从山巅宫阙中带来的八百精锐禁卫军,自城北一路斩杀南下的魔族死侍。这支禁卫军虽曾受命于修行者贺华黎,平日疏于实战磨砺,武功并非十分高强,但他们毕竟效忠于身为王储的邺王,个个义无反顾地追随在他身边奋勇向前。 赵胤身为大北戎州战场赫赫有名的将领,此刻身穿镶嵌龙鳞的战袍,手持方天画戟,双眸炯炯,充满杀伐决断之气。 行至藏海楼前,那位一直在此等候的神秘强者——taizi凉,早已带着辽东老三、洛道闲客等一干江湖豪杰矗立在那里。这些来自各地的武林高手各个身形魁梧,手中握着奇特兵刃,见到邺王领军前来,虽然眼中流露出轻蔑之意,但鉴于taizi凉的强大威慑,无人敢于公然挑衅。 “你来晚了,兄长。”taizi凉罕见地使用了敬语。 “路上处置了一些琐碎事务,我的士兵训练有素,集结准备也需要一些时间。”赵胤话语中隐含指责,暗指赵凉的兵马品行不端。 赵凉自然察觉到了兄长言语中的嘲讽之意,然而依旧面带微笑,从容答道:“我带来了三千绿林好汉,他们均是北戎州各路宗门中的佼佼者,其中辽东老三等人实力足以匹敌十大宗门的内门弟子。” “城内仍有近八千魔族势力,敌人势力庞大,我们该如何应对?”尽管尚未寻得墨林的踪影,邺王仍然镇定自若地询问计策。 闻此,taizi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实不相瞒,据我门下弟子汇报,周道长已在两天前离开了陵阳城,至今还未返回。” \"临阵逃脱?\" 邺王心中默默权衡这四个字的含义,对于此言他自然不信,但从taizi凉那冷漠而又深邃的眼眸中,他又似能看出一丝异样:\"修炼界兵戈已动,难以逆转,我们直接强袭东玄域吧!\" \"兄长莫非要忽视道尊的意见吗?\" taizi凉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之色。 \"如今正值仙雪降落,机缘转瞬即逝!兵贵神速,殿下切勿妄言!\" 邺王话毕催动坐骑,战马咆哮着调转方向向东玄域疾驰而去。身后一群禁卫军铁骑银枪,气势如虹,毅然跟随,杀意冲天,伴随着狂猛的暴雪席卷东方! \"殿下,我等该如何行动?\" 辽东第三公子小心翼翼地发问。 taizi凉眉头紧锁,额头上现出一抹青筋,显然他对墨林的突然离去感到颇为不满。他伸手欲接住飘落的雪花,哪知刺骨的寒风吹来的却是雪花瞬间化为冰凌覆盖在他的掌心。 想起墨林之前的忠告,taizi凉毫不犹豫地拔出身侧佩剑,指向东方: \"时机不容耽误,我们要夺回陵阳仙域!\" 第117章 英雄豪杰何曾惧怕英雄 青阳城外,一条官道之上,墨林独自驾驭着骏马飞奔,英姿勃发。 他是个珍惜生命之人,凡是威胁到自身安危之事都会谨慎对待,因此他不会轻率地从屋顶跃下。同时,他也是个重诺之人,既然答应了协助taizi凉与宁远收复陵阳仙域,就必定要做到。他深知现今陵阳仙域危机四伏,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道令人纠结的难题。 若去陵阳,收复成功则既保全颜面又护住了生命;反之,则颜面尽失且危及生命。若不去陵阳,虽保全生命,却又失掉了颜面,同时也违背了对宁远的情谊与嘱托。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他只能鞭策身下灵兽拐子马加速前行。他试图将其归因于对自身智谋的信任,然而转念一想,其实不过是为了一个痴情的修士和一位纯真的少女。 那位修士的最大愿望便是辅佐taizi凉报答恩情,并追寻至苍梧仙国找回他绣袍上所绘的妻子。 那位少女的梦想则是嫁与taizi凉,成为他的仙妃,然后带着心爱的大酒保,在仙宫中度过无忧无虑、不受铜铃拘束的日子。 这么想着,墨林微微点头,却又不禁皱眉摇头。但他胯下的拐子马却愈发振奋,踏着冰冷的寒冬大雪,破风前行,直奔那远处沉寂在黑暗中的庞大仙城——陵阳。 此刻,陵阳仙域的东城区已经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之中。一支身穿黑甲的敌军队伍分布在各条街道,正与邺王的禁卫军展开殊死搏斗。背负归宗窑的死士们高举黑色的偃月刀,身穿染霜红甲的禁卫军紧握着寒霜遍覆的长枪。双方在战场上肆意挥舞,刀光闪烁间夹杂雷霆之力穿透对手的护体法器,枪尖透体而出,直击要害! 整条街弥漫着白茫茫的蒸腾气息,那是战士们口中喷薄而出的热血呼吸,那是心脏被撕裂、融雪化火的炽热温度,那是刀刃斩断经脉、血溅洒出的赤红气浪,那是长枪刺穿敌人、血液迅速冷却凝结后的霜冷余声…… \"殿主,前方即是洪武街仙域!\" 一名护法禁卫嘶吼出最后一语,随即其首级上涌现一道皎洁月华般的灵光,身躯瞬间分离,头颅在半空翻滚三匝,最终深深刺入地面一根显露出峥嵘元气波动的阵旗之中,自顶至颌被一道磅礴灵气贯穿,然而口中尚露着森森黄牙,熠熠红芒流转。 洪武街乃是此番东域攻势的关键突破口,遵照墨林真人所布下的天机阵图,一旦占据洪武街与南域长生谷,便能一举逆转战局,收复那神圣之地——陵阳仙境! 此刻的太子凉已朝着南域进发,而邺王赵胤则带领着禁卫军孤身深入敌境,怎奈洪武街早已设下了重重陷阱。 等待他们的,乃是以数倍之众的幽冥黑煞军。这些黑煞军怀揣着对故土西梁圣地的深切眷恋,手中握着来自归宗古窑秘炼的沉重兵刃,眼中视面前的禁卫军如同重返故里的垫脚石一般。 邺王赵胤英勇无匹,此番八百禁卫军能突入洪武街,全赖赵胤那无可匹敌的修为与战力。他挥舞着手中的紫电青龙戟,每一次挥斩都将生灵化作灰飞烟灭,战场上残肢断臂乱舞,惨叫声与鬼哭狼嚎震撼天际! \"久闻北方戎族之中有两位青年豪杰,一位是力可拔山、气势盖世的猛虎将军宁远,另一位则是独挡万敌、威不可挡的龙骧将军赵胤,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啊!\" 洪武街上陡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霆咆哮,一支由黑色铠甲、黑马、黑剑组成的队伍骤然挺身而出,他们面容冷漠,眼神坚毅,正是临时执掌黑煞大军军权的穆府亲随将领冷阙! \"来者何人,通报名号!\" 邺王赵胤勒住坐骑与其相峙,虎眼圆瞪,瞳孔中闪烁着炽烈的元火光芒。 \"西梁穆府,冷阙,字少卿!\" 冷阙面含寒霜,深知在两军对峙之际,首要之事便是先声夺人,无论武功高低,气势威严皆需展现无疑。 \"我曾听闻,日前宫禁之内传闻阁下夜闯紫禁之巅,并与邪修文般若激斗一夜未分胜负。倘若传言非虚,阁下确有过人之处。\" 邺王说着这番客套话,面上虽然挂着傲慢之色,言语之间却并不显得客气。 \"阁下谬赞了,全是拜周大都督神机妙算所赐,特派末将来此地恭候阁下大驾。阁下不必焦急,长生谷那一边我也早已安排妥当,必定会给贵府的王弟一个满意的交代!\" 话音刚落,四周楼宇之上人影绰绰,无数修炼箭术的女修们齐刷刷地指向禁卫军的方向,弯弓搭箭,犹如满月,弩矢上膛,蓄势待发。整整一千多名女修动作一致,箭匣机括之声伴着弓弦拉满时木材特有的嘎吱声,瞬间席卷而过,振落了屋檐上的积雪,甚至连天地间的飘洒风雪仿佛也为之一滞! \"篡位之辈为了夺取权力,果然毫不掩饰地做足了充分准备!\" 邺王赵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露出满嘴锋利的虎牙:\"孽子休要猖狂,就算你能与文般若、墨旋二人战成平手,又怎知此人之力,能与本王相比?\" \"邺王您声名赫赫,少卿自当敬畏。只不过,在下还是要提醒阁下,即便我黑煞军有所损失,仍有八千将士整装待发。阁下真的以为仅凭你们的一腔热血,就能屠尽我们这群誓死决战到底的修士吗?\" 言毕,四面八方的楼台上气息凝重,一股股强横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而那众多女修手中的弓箭,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令整个洪武街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邺王赵胤森寒地冷笑,手中仙兵方天画戟雷霆一击,插入地面,激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音爆。“嘭”的一声,整个洪武街顿时风雪交加,更为猛烈。一股深不可测的威压犹如天地之力笼罩全场,邺王指向左右,淡漠地开口:“我也赠予你们些礼物,看西梁修士是否敢于承受。” 冷阙闻声眉头紧锁,尚未完全领悟其意,只见两侧阁楼上之人如同天降陨石般纷纷坠落。 洪武街上,全场北戎修士无不面带骇然,那些身披灵甲的修炼者如同秋叶纷飞,自街道左侧接连坠落。仿佛有九条幽冥游龙穿梭于阁楼之间,所经之处,生灵犹如触动龙之逆鳞,遭受到重创。 紧接着,九道愤怒龙吟在洪武街上回荡,那些身着精良法器的修炼者纷纷身陨,瞬间,血雾弥漫,血水如同尘埃般席卷而来! “何事?急速撤退!” 冷阙惊惶失措,面色阴沉地勒转马首,率领部众疾驰向洪武街的另一边。修炼者们如雨滴般从高空坠落,破碎了屋檐积雪覆盖的青砖,打翻了和顺记炼丹坊鲜艳的招牌,捣毁了府衙旁残缺石狮,还将凤祥楼中久已熄灭的花魁灯笼彻底粉碎。 然而,邺王赵胤则显得愈发傲视群雄,他跳下战马,肩扛方天画戟,踏步行走在人间,犹如鬼神巡视。方天画戟挥舞间,一片哀鸿遍野,轻盈飘逸的身形直接冲向冷阙的背后,凶猛地砸去。 冷阙脸色越发冰冷,迅速拔剑反击,与邺王硬碰硬地激战数招后,驾驭怒马疾驰而逃。目睹此景,邺王森然狂笑,弃置大戟,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精铁长枪。 一拳,直轰一名护体死侍胸口,生生挖出其心脏捏爆,尸首挂于枪尖。 一掌,摧毁一名死侍的心脉,割断咽喉,人头亦挂在枪尖之上。 一腿,踢破一名死侍的元婴所在丹田,将其五脏六腑碾成粉碎,人头依旧刺在枪尖。 一足,踏碎一名死侍的玄关要穴,令其胸肺炸裂,人头依旧成为长枪的新饰品。 赵胤化身为行走于世间的黑白无常,宛如般收割着恐惧的灵魂。死侍们的血淋淋头颅挂着热腾腾的不甘,悬挂在铁枪之上,来不及带回象征荣誉的宗族祠堂,只有一个恐怖的巨大身影在向着入侵者无情地发起攻击,那是被篡夺江山的亡国王子向西梁朝廷发出的死亡警示! 这一夜,邺王赵胤手持人头葫芦的银枪为杆,以人头串成链,带领着九名宛如游龙般神秘的老道士身影,血洗西梁穆家所属的死侍,洪武街每一块青砖绿植都被鲜血浸染! 阁楼上的修行者迅速作出应对,后街的防守力量已经开始撤退。九位面容憔悴却气息强大的神秘老道人飞跃至邺王身后,正是那北戎州九座隐秘山峰的道教前辈! 此刻,赵胤首次展现了北戎州武魂的磅礴气势,手握人头葫芦肆意施虐,宛如活阎罗般惩罚着侵犯领土的敌人灵魂! “中都府道门竟敢干预我西梁国事。”冷阙一边仓皇撤退,一边目光凝视身后,虽然此刻他身处混乱,却并未显露出畏惧之色,其麾下的军队在退至洪武街另一侧角落后,再度集结整队! 魏王镇定自若地自后方赶来,如今秘宝尽露,他面无惧色,俯瞰着神情苍白的西梁魔军,目光睥睨,语气森寒:“尔等犹如困兽之斗,我有九大道宗泰斗,八百修真英豪,区区八千魔军,又能奈我何哉?” 其话音如雷霆滚滚,震荡四野,引得苍穹共鸣。然而冷阙听闻此言,却突然冷笑出声。 “殿下切勿得意忘形,西梁穆家之神通手段,岂是你们这等小修仙王国所能揣度!既然中都府道宗已然插足其中,那么我等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说完,他自怀中取出一方黝黑神秘的磁石法宝。此物一现,风雪即止,四周场景瞬间变得诡谲异常。 与此同时,陵阳城南的长生巷内,太子凉所率的一众江湖修士,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修炼交锋。 洛道散人手持巨剑,破旧的道袍猎猎作响,剑招展开,斩断无数灵枪铁爪,其手中巨剑虽然乌黑并无异彩,但却锋利无比,切割钢铁如同切豆腐一般,直入敌阵无往不利。辽东老三手捻破空算盘,口中念叨着划算二字,同时在那些死亡战士胸口留下修炼印记。红珠虎帽女子早已头戴血迹斑斑的战帽,华丽的锦绣战袍也被鲜血浸染。顺手千扬施展魅惑秘术,出手狠辣致命,嘴角邪笑,杀机毕露。 太子凉自身并非武道高手,此刻他端坐于五彩斑斓的神骏宝马之上,华美的伞盖为其遮挡风雨。他凝望着眼前残酷的战场景象,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之意。 身边一位黄衣刀客恭谨地站在一侧:“太子殿下,方才洪武街那里传来讯息,魏王进军顺畅,收复失地之期近矣。” “嗯。”太子凉淡然应答。 “太子殿下是否心中有所忧虑?现如今我们势如破竹,又有九位道宗尊者坐镇指挥,殿下当可高枕无忧才是。”刀客大大咧咧地劝慰道。 太子凉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刀客退下。 而长生巷的尽头,残存的魔军仍在奋力拼杀。洛道散人、辽东老三与顺手千扬三位修真高手已奋勇向前,与一名身披月白色长袍的贵公子激战正酣。 对方手持一把云纹古剑,长发垂至腰际并精心编织成辫,赫然是出身名门山派的鸿楼少主鸿武陵! 太子凉望着鸿武陵孤身奋战的身影,不由得微微出神。不久前他还与鸿武陵共同坐在大海潮生阁的箭楼上共议天下大事,转眼间却在这生死较量之中兵戈相见。 “鸿公子若是疲倦了,不妨来此歇息片刻,饮一杯热茶,若是不喜茶水,也可品尝大理寺丞御郎大人珍藏的雕花酒樽。”太子凉朗声喊道。 鸿武陵听到这话,并未回应,只觉握剑之手微微颤抖,但他体内的山门绝世内力仍旧生生不息,在体内循环运转。尽管面临着三位江湖顶尖高手的围攻,他依然坚韧不屈,毫不逊色地展现出超凡的实力与风采。 果真是人杰之中的一枝独秀,若今日能留尔性命为我所用,二十年之后必可比拟十大仙门的尊者巨擘。然而遗憾的是,今ri我要收复自家祖传的灵山陵阳,你虽出身于北戎州,现今却背叛封国,沦为外敌爪牙,即便我心中赏识,此刻也只能忍痛割舍。 话毕,洛道真人剑招更显雄浑霸烈,空荡一侧的衣袖亦随风飘舞。鸿武陵抵挡不住,连遭两记重剑,左肩胛骨破裂,狼狈后撤三十步之遥! “嚓——”手中云纹古剑深深刺入青砖,他颓然跪坐,身旁黑甲卫士满脸坚毅,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将其护在身后。鸿武陵的眼神中满是怨毒与不甘,凝视着远处冷漠无波的华盖,银牙紧咬。 “我不明你为何助纣为虐支持西梁城,今日穆念花已然败势尽显,鸿楼少主,就此别过,恕不远送。”言毕,taizi凉不再看向他,只是轻轻挥手,玩弄起腰间的碧玉佩饰。 鸿武陵抛却手中长剑,整个人垮坐于地,随手甩了甩云鬓发髻,自腰间抽出一件漆黑之物,随之仰天大笑,眼中泪水横流,望着熊熊战火中的断壁残垣。 “我是鸿楼的叛徒,也是北戎国的罪人。我对不起陵阳,对不起北戎州,乃至对不起我的宗门与天下众生!然而我绝不后悔,因为我对得起深爱的那位姑娘!与taizi今生无缘共事,也希望taizi能够宽恕我今日之举。” 话落,他手中的黑色物体径直抛掷地面,微微颤动后归于沉寂。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块奇异的磁铁矿石。 此举看似随性至极,仿佛无意之举。天空依旧狂风暴雪肆虐,地面依旧杀伐不断,一切看似依然遵循着既定的命运轨迹,直到磁石落地的瞬间,一切才发生了剧变! 长生巷与洪武街之间,两枚磁石落地,异象顿生! “妖孽,使的是邪法魔功!” “究竟发生何事,竟似中了邪一般!” 长生巷内一片哀嚎惨叫之声,洪武街上则充斥着诡异之状。磁石落地的同时,来自陵阳山宫殿的禁军们齐齐匍匐在地,手中兵刃皆自行脱离,刀剑尽数插入地面,仅余刀柄露在外面。长生巷内的武林豪杰们也同样纷纷弃械投降,各类兵器如同扎根般深深扎入土壤。 镶有银牙的刀疤大汉面朝大地,口中含满了雪泥,甚至还咬住了一条翻土冻僵的蚯蚓;佩戴指虎的绿林镖客,双拳深深地砸入冻土冰雪之中,坚硬的土地与冰雪如同锐利的寒刀切割着他们每一寸肌肤,骨骼裸露,深入地下一尺有余,只剩两只肩膀和血肉模糊的破碎肢体,以及一颗痛苦扭动的恐怖头颅。 披甲执锐的高大侠士被迫屈膝伏地,盔甲连同皮肉一同深深嵌入雪地中,突如其来的诡异高压使得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经脉破裂,污血狂涌如潮汐,七窍出血,眼球凸出,面目狰狞,最终在愤怒不甘的嘶吼声中,纷纷爆裂身亡! 无论是邺王府的玄甲禁卫还是太子凉率领的江湖豪杰,皆显现出这股奇异的压制之力,纷纷脱下护甲,如同被万钧重压,连翻身都无法做到。而那黑衣死侍军团则完好无损,因为他们早已放下手中兵刃,归元宗弟子并非依靠铁器修炼,故此力量对他们毫无影响;他们身穿的灵力软甲更是抵御住了这股诡异力量的侵袭,丝毫未损。 洛道闲云三侠同样无力地趴在地上,其中辽东老三离那块漆黑磁石最近,他深知眼前的所有离奇景象都与此物息息相关,然而自身却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切无可奈何。 太孑凉口中虽强作镇定,内心实则已是慌乱不已,虽然他并未披挂甲胄,但此刻己方仅剩下他一人尚能站立。无需揣测,他也知悉邺王此刻恐怕已然陷入危境。然而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他实在难以理清头绪。 “这便是墨旋施展出的修真阵法么?”太孑凉语气冰冷地质问。 鸿武陵嘴角渗出血丝,艰难地挺直身躯,脸上挤出一丝五味杂陈的笑容,“我真的未曾背叛北戎州,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全我想要守护之人。即便今日我不来此地守护长生巷,只要有墨旋布下的这道修真大阵存在,你们也无法取胜!” “修真阵法?”太孑凉暗自沉吟这个词眼,他对阵法一窍不通,唯一的阵法师墨林此刻却不在身边。 他黯然一笑,阖目沉默不语。耳边传来了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他知道那是黑衣死侍正在无情收割着己方江湖兵士的生命。这些倒在地上的士兵仿佛砧板上的鱼肉,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突如其来的变故带来了冷酷的屠戮,黑衣死侍将无尽的愤怒与同伴牺牲的悲痛倾泻在禁军身上,使得长生巷与洪武街被一层深重且难以磨灭的血腥之气笼罩。 太孑凉心中默默地祈愿,他知道赵胤背后还有九位来历不明的修真高人,但他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与此同时,在洪武街上,那九位神秘的道门修士确实未受到任何影响。他们只是漠然地看着那些挣扎在地的禁军,甚至连邺王的呼喝都置若罔闻。 此刻的邺王趴在地上,仿佛全身被根须紧紧束缚,无法动弹半分。他对着九位道士嘶吼怒斥,但他们回应的却是冷漠与无视。 “尔等晚辈,此阵乃是吾道门隐世秘辛,我辈不可对同门修士刀剑相向!” 第118章 道门变故 刀光烈焰 “诸位前辈,你们不能背弃信义!” 邺王悲愤至极地仰天长啸,九位道士目光空茫而又淡漠。 他们并未选择倒戈,亦不曾出手搭救邺王起身,而是犹如僵硬的榆木般一字排开,随后施展轻功如青鸾展翅腾空而起,掠过屋檐消失在未知之地。 “修真道士不足信,叛国之徒断不可恕!” 邺王狂怒咆哮,即便此刻处境困厄,这位令鬼神皆惊的北域龙将依然散发着令群雄俯首的威严气势。环绕在他身边的墨甲死士虽视死如归,然而面对落难如猛虎下山的赵胤,仍然心生忌惮,竟无一人胆敢上前将其束缚! 这便是赵胤十载疆场驰骋,亲手铸就的赫赫凶威。一名将领能在天下扬名立万,并非只依靠百万雄师,更多的在于自身用血汗开疆拓土的英勇事迹。纵然今日的赵胤已是败军之躯,被人俘虏缴械,依然无人敢于指摘他是懦弱无能的将领! 然而鸿武陵与冷阙却不在此列,胜者为尊,在他们眼中,道义与公正唯有强者才能握于手中。尤其是伤痕累累的鸿武陵,他素来不屑将家国天下牵扯其中。 太子凉毫无犹豫地举起双手投降,他深知此刻任何抵抗都已徒劳无益。在这风雪交加的暗夜,洪武街与长生巷的动荡就此消停。 有人化作了刀下冤魂,有人沦为勾心斗角的过客,有人承受叛国贼名的耻辱,有人成为功亏一篑的浪荡子,有人借此阴谋得逞而窃喜不止,也有人因临阵逃脱而留下千古骂名。 两支军队在藏海楼前汇集,冷阙的欣喜之情难以掩饰。他轻拍了拍鸿武陵的肩膀,然而后者却后退一步,拒绝了他的亲近之意。 “你已经得到了你所追求的,可别忘了你曾经许下的诺言。”鸿武陵的眼中泛起微红。 “你放心,我会如实上报你的战绩予都督,西梁之人绝不敢为了区区一门婚约而得罪修真界。”冷阙难得地笑了笑。 “南瑾,我要带她走,我想带她远离这些恩怨纠葛之地,去岭南避世修行。”鸿武陵坚决地说。 冷阙闻听此言不由得眉头紧锁,随后挥挥手表示反对:“此事怕是无法答应。” 鸿武陵闻言冷哼一声,怒目圆睁:“为什么?你们还要带她去哪里?” 冷阙沉默片刻,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深思熟虑:“恕我直言,你与温家大小姐尚未有过媒妁之约,也就是说在名分上,你仍不是她的合法夫婿。她有自己的家族和父亲,如今温侯俊仍在人间,她应当回到温府与其父团圆。” “东陈州孔家之事?”鸿武陵略作沉吟,毕竟冷阙所言并无道理,一直以来都是他单方面痴心妄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两情相悦的迹象,但这终究还未成为现实。 冷阙点头示意理解,持剑注视着他: “那么你就陪她一道离去吧,现如今战火四起,孔家暗藏野心,我不愿她再涉足这片腥风血雨。洪武街与长生巷正在进行清理整顿的工作,你是否有意加入其中呢?” 冷阙的话语含蓄而微妙,鸿武陵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清理”指的是何种行动,当下摆手拒绝,转身离开了现场…… 月白云袍在风雪之中猎猎翻飞,踏雪无痕的登云靴仍旧保持着那份独特的仙逸。镶云古剑饮尽血光之后,依然儒雅中透出锋芒,只是当年那位笑嘻嘻的逍遥剑客仿佛多了几分岁月沧桑,随着日益荒凉无情的修真界一同迈向了成熟。 “我如今已是北戎国的弃徒,不再做出伤害同道的行为。此生如有可能,我也将永别北戎州。毕竟清风染血,虽然仍然无形无踪,但罪孽的气息却挥之不去。” 话音落下,他身影瞬间消失在藏海楼的虚空中。 清风染血,虽仍无形无迹,然而罪孽的气息久久不能消散。 身边的黑甲修士显得有些忧虑,举刀示意冷阙痛下杀手。冷阙轻轻摆手,示意他们让他离开,不必强行阻挡。 “世道变迁可以磨砺人心,而人心本就应当沉浸在这变幻莫测的修炼世界之中。他不属于这场腥风血雨的争斗,那么就放他追寻他心中的道路吧。只是他尚未明白,这世上哪里还存有真正的避世之地呢?只要国家与宗门尚存,我们便无法逃离这注定的命运。” 说完,他转身指向身旁黑甲修士手中的兵刃:“动作迅速些,解决完毕立刻前往北城待命!” 雪花飘洒了一整夜,掩埋了血腥气息,也掩盖了罪恶痕迹。 一切如同悄然流逝,直至第二天清晨曙光初现。 此刻正是西梁历一六三年,北戎历鸿灵十四年一月初三。 洪武街与长生巷的血案已传遍全城,百姓惊恐四散奔逃。冷阙率领修真弟子强行镇压,尽管如此,仍有众多百姓逃离了这座纷乱之城。 而在漫漫长夜里星夜兼程赶来的青衫道者墨林,在此刻回到了陵阳城内。 他早在城外便释放了拐杖老马,如今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踏入了南城门。城内的百姓正与黑甲修士激烈冲突,而他却眼神迷茫地直奔向长生巷。 他知道这次回来得太迟了,如果不是有羽族高手在青阳截杀敌人,情况绝不会变得如此惨烈。但现在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他历来就是那种对流言蜚语毫不在意的淡泊之人。 在这天地之间,能让墨林真正动情之事,至今怕是屈指可数。无非就是一位恩重如山的师父、一只通灵白猫、一名英勇的将军与一匹忠诚的老马,再加上一个让他牵肠挂肚却又不愿为自己考虑的女子,仅此而已。 因此,当他亲眼目睹长生巷满目疮痍的情景时,眼中除了一份庄重之外,并未流露出半点悲悯之情。 昔日宁静祥和的长生巷早已名存实亡,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由各派江湖高手组成的联合军队均已被斩首示众,地面密集地散布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人头穿插其间,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画面。每一具面容扭曲、口含寒风雪粒、脸上结满红痂的尸体,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不甘与绝望。 辽东老三紧紧咬住灵珠算盘,洛道闲云惨遭自身飞剑穿体,连带着千杨也未能成为他心中的那个炼神红颜,这三个曾随太乙凉王举旗北戎州的修真宗派领袖,最终在这场激战中草草地陨落魂归。 墨林在众多修士的遗骸间悄然巡弋,俯身审视他们手中的法宝,看完之后返回到小巷入口,发现了原先布置引灵磁石之地的微凹痕迹。 痕迹已然沉陷,墨林并未言语,立即奔赴洪武街。沿途他不断地摇晃着头颅,尽管他对生死早已淡然视之,但刚才所目睹的那幕森罗杀阵,脑海中仍充斥着腥红的血色浪潮,犹如潮汐般萦绕不去。 这感觉让他头疼欲裂,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痉挛性痛苦,伴随着刀光剑影的幻象在他眼前舞动,迫使他只能捂着头疾速奔向洪武街。 洪武街头,此刻已化作一片密密麻麻的元磁枪林。每一柄枪都深深插入地面,人头悬挂在枪尖之上,此刻仍在滴滴答答地流淌着炽热鲜血,并冒出阵阵如同幽冥鬼火般的炽白烟雾! 墨林在街头四处探寻,仿佛在炽热的武器熔炉之中摸索前行,刺鼻的血腥味依然新鲜扑鼻,显然此处正是不久前在长生巷后发生的修真屠戮战场,血迹尚未凝固,场面触目惊心! 青衫修士墨林的衣襟染上了点点血渍,他品味着血气,感受着血气,脑海中的陌生剑诀与刀法越发清晰显现,而自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也随之愈发锥心刺骨!他强忍痛苦走到洪武街尽头,仍旧蹲下身去抚摩地上的磁石残痕。 随后,他慢慢站起身环顾四周,又仔细查探了多家商铺内不起眼的角落,最后低声自语:“这禁制阵法他究竟是从何方得来,我竟无法破解!” 这念头刚闪过,剧烈的头痛便再次袭来,令他几乎无法承受。墨林困惑于自己体内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他紧抱脑袋瘫倒在地,颤抖不止,直至昏迷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漫长且寂静,墨林道士悠悠转醒,坐起身来,脸色苍白如雪。他的双瞳已然全然赤红,机械地站起,径直走向街道外,途中随手捡起一把沾血的屠龙刀,又顺手拾起一把略有崩口的太阿长剑。 此刻的他浑身上下弥漫着凶猛的煞气,朝北方向微微扬起脖颈,随后左手持刀、右手握剑,坚定地迈出步伐。 刹那之间身影消失不见,瞬息已出现在数丈之外!而在一日之前的屋檐上瑟瑟发抖的那个他,恐怕做梦也无法想象现在的自己能做到这一切。 此时此刻,在北域之城,邺王府邸之外,墨旋已成功从地牢逃脱。他轻松跨过正门屏风墙,步入会客厅。太乙凉王和邺王赵胤都被仙禁锁链捆绑在左侧座位上,见他走进来,前者沉默无言,后者则重重地哼了一声。 “人间无巧不成书,两位与我有不解之缘,想来藏海楼前之约未尽,今日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再度在此地重逢!” 墨旋朗声长啸,黑袍宽摆稳坐右侧首座,冷阙面沉似水,怀抱古剑立于一侧,直面赵胤二人透露出的森然嘲讽与不屑冷笑。 “既我等败局已定,生死荣辱悉听尊便,何必这般施以羞辱之戏?”太子凉飒发表,虽银发微显凌乱,但仍旧不失皇族威仪。 “吾尊敬的太子殿下,你此次落败实非意外。长生谷与洪武峡确乃兵家必争之地,我亦深知我那师兄善施谋略。然而昨夜之战,即便他亲临前线,亦难扭转乾坤,故而你们今日与我相见乃是命中注定之事。” 墨旋话语坚定,邺王闻之仍冷哼不止。 太子凉飒反驳:“汝之意谓,墨林真人竟不及你这屡次败在他手下的师弟么?” 墨旋豪爽大笑:“诚然,我不敌墨林,然而昨夜之阵法,他确实无力破解!我自然明白墨林会干预此事,所以我并未使用自身所布之阵,而是施展了我恩师葛行间的禁制秘法!” 话音甫落,太子凉飒哑口无言。 他对道门阵法并不通晓,故也无法做出评价。而邺王仍是愤懑不已:“妖孽休要猖狂,穆念花的兄长穆青候已然率领大军兵临城下,且若非九尊仙人昨夜离世,尔等早已成为我戟下之鬼!” “哦?”墨旋闻听此言,笑意更浓,目光示意冷阙,后者随即轻轻击掌。 侧殿传来一阵沙沙声,不久后九道身影徐徐走出,木然站立于墨旋身后,正是那藏匿于寒潭深处的九位神秘修士! 太子凉飒见状脸色瞬间复杂,邺王则懊悔不已:“原来,这些人是你早已安排好的棋子?让他们屠戮无数我黑甲军士换取我的信赖,你果真是舍得弃子取势!” 对此,冷阙淡笑回击:“魏王殿下太过高估我们,那九位尊者欲斩何人便斩何人,岂是我们所能操控得了的。至于你说我家都督设局诱敌,那就更是荒谬之谈,就算没有这九位尊者,单凭我家都督一人也能成就今日之伟业。” 冷阙言毕,墨旋含笑挥手:“这九位尊者的确构成了局面变化的关键因素,只是各国间的合纵连横首要考量的是利益优先,二位殿下都是熟谙此理的高人,你们视他们为胜负关键,却不曾料到这关键之处其实并不在你们这一边!” 说完,墨旋起身,恭谨地朝内堂行礼,内堂随之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不多久,一个身着儒衫,年逾五十的老者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他长髯飘飘,相貌平平,竟然是西梁国朝中穆青候的首席谋士严绛! 这一幕让太子凉飒和赵胤皆是惊骇不已,尤其是赵胤,此刻满面震惊,却又不知如何调整自己的神色。 一切纷争的根源皆因这位来访者,此刻严绛首先开口问候,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魏王殿下安好,太子殿下安好。” \"我已经揣摩过所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唯独未曾料到会是你。穆青候此刻正在城外汇聚仙兵,西梁的两位皇子终究要展开一场道境之争,你身为那位深藏不露的策士,为何竟敢公然与墨旋真人联手行事?\" 邺王修真者以凝重的语气质问,太子凉亦随之沉吟不已。 严绛淡然一笑:“这一切皆因利益驱动,此番我是作为仙使率先踏入陵阳仙城。正所谓两军交锋不斩来使,墨旋真人对于此道尚有坚守。更何况我仅是一介微不足道的修士,青候少主麾下谋士如云,就算取我性命亦无法动摇其根基。” 尚未待墨旋真人施礼应对,太子凉已冷笑出声:“倘若西梁的第一谋士自称无名修士,那么这世间便再无真正的谋士存在了!我推测没错的话,那九尊道祖应早已为你所掌控,只有握有他们的真实驾驭权,你才会有胆量在这关键时刻独自进入城中!” 严绛闻听此言,心中对太子凉的洞察力倍感钦佩,并未立即否认这一猜测。反观墨旋真人则是皮笑肉不笑,显得相当难堪,连身后跟随的冷阙弟子们也都笼罩上了一层晦暗之气。 然而邺王并未理睬他们的反应,目光犹如猛虎利狼般紧盯着严绛,眼中充满愤怒:“这么说来,九尊道祖在目睹阵法之后选择退去,实则不过是你们与墨旋真人的合谋之举,故意上演的一场临阵倒戈戏码!” “咳,邺王你这样说就不明智了。当初你拒绝开放城防让我们入关,你以为我为何还会提前将九尊道祖拱手相让,任由你随意驱遣呢?你虽多处出色,唯独欠缺的就是一个真正的谋略家。正如上次我们相见时所说,你的身边确实需要一位能够为你运筹帷幄的智囊!” 话毕,他悠然起身,朝墨旋真人望去:“周道友,今日这九位道祖我必须带走。依旧遵循两位皇子先前的协定,各自清理门户,我们先把北戎州这片区域净化干净,然后再闭门清算自家的事情!” 严绛举止间尽显超凡脱俗的王者风范,虽然身材并不魁梧,但在九位道士随行的映衬下,他此刻就如同一座威严肃穆的山脉般令人敬畏。 然而,这份震慑人心的气息仅仅维持了瞬息之间,府邸之外便传来了一阵阵沉闷而惊恐的哀号。 不久后,一名黑甲士兵跌跌撞撞闯入门内,仓皇跪倒在大厅之前,大声报告:“禀告——墨林道士携刀剑杀至府门,眼下我黑军已经抵挡不住!” 第119章 刀狂剑勇,酒肆新开 报信声还在回荡之际,府邸外围的喧嚣已然盖过了天际! “怎么回事?墨林道士?” 严绛熟知各国谋士的情报动态,依他所知,墨林与舞刀弄枪之事根本沾不上边。太子凉与邺王修真者面面相觑,微微愕然。在他们的心目中,墨林一直都是那只逗猫玩耍的睿智军师形象。 不过,在此刻的墨旋真人看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他的脸色渐渐泛起苍白,尘封已久的童年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他忘不了那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黑夜,忘不了那个刀插山神庙的恐怖场景,更忘不了那位眼瞳赤红、横行霸道的小师哥! 局势危急,不容许过多思索,外界庭院内的护山大阵已被强行破开,一名身材削瘦的青袍修士手持刀剑稳步踏入,除了那位墨林道友,还能有谁? “师弟,大局已去,万万不能再使用这等邪门秘术,否则你将会魂飞魄散!” 墨旋满脸焦虑地喝止,不知他是出自真心关切还是表面做戏。然而当年李岸真人曾明示,墨林的身体状况已然无法承受此类秘术的施展,更不能轻易沾染血腥杀伐,否则极有可能导致生机断绝,瞬间陨落。 但这些道理,在此刻已被嗜血疯狂的墨林抛之脑后。 他的发髻已然凌乱崩落,一头长发放任披肩,面如白纸,唯有一双瞳孔如同浸染朱砂般红艳诡异。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血色妖刀,指向眼前的众人,刀尖在空气中划过冷冽轨迹。 “今ri,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在这洪武街上,以此祭奠长生巷中那些殉难的仙灵!” 太子陵站在后方清嗓开口:“墨林道友,我明白你不告而别的苦衷!世间因果皆有定数,我不责备你,只怨这天地不公。快走吧,别与我们一同涉险,离开陵阳城,宁远之地尚能庇护你周全。” 邺王赵胤听闻此言,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笑意:“假慈悲,这句反话倒是恩威并济啊!” 太子陵脸色阴沉,内心确实有些疑虑。毕竟他从未见过墨林呈现出这般骇人的姿态,整个场面之中,唯有墨旋是真的惶恐不安,表现出十足的惧意和软弱。 这一切源自于他们在修行初期共同经历的那段阴影,无论如今身份如何变迁,那份记忆始终难以磨灭。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严绛依然镇定自若,毕竟身旁坐镇着九位隐世尊者,他并不认为一个云游道士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墨林道友,本以为此事已经了结,我无意再生是非。但既然你主动前来,那我也就顺水推舟,帮墨旋都督一同收服你。这九位前辈你或许不了解,虽然他们平日低调避世,实则都是十三年前那场浩劫中存活下来的强者!” 说完,严绛微微挥手示意,其中一位老道应声而出,身形如同幽灵般飘忽,直取墨林要害,出手即为致命杀招! 他手中的桃木剑虽不锐利,却切割空气,激荡出层层涟漪。墨林依旧赤红双目持刀屹立,直至桃木剑尖触及颈项汗毛之际,才突然留下残影,身影瞬间闪现在老道士身后。如果说老道士的身法犹如幽灵,那么此刻的墨林就如同阴曹地府降临人间的厉鬼! 刀光裹挟血影翻涌如潮,他仅挥出一刀,随后便不再关注那名老道士。 刀锋转向严绛,依旧傲骨挺胸,血红的眼眸中充满决绝:“我说过,只有生灵涂炭,才能平息这场纷争!” 他身后的老道士仍保持着刺击的姿态,三息之后便如山倾玉柱般轰然倒下! 他那苍老的颈项之上浮现一道血痕,灵血自喉间汩汩溢出,沿着头部四散流淌,形成一圈奇特的血色光晕,犹如古老的仙佛护体金轮,尽管森然残酷至极,却又透出一种奇异的神圣宁谧。 这一记雷霆般致命的攻击震撼了现场的所有修真者,墨旋身躯颤抖地从宝座上跃起,平日里的威仪荡然无存:“严长老,今日暂且搁置宗派之争,唯有我等剩余八位真人合力,方能镇压得住我那位师兄!他体质虚弱,虽然掌握了这般惊世秘术,但却无法持久施展,只要我们能消耗掉他的真元修为,便可化解危机!” “无需你多言,老夫早已心知肚明!”严绛脸色阴郁至极,这九位真人乃是穆青侯背后的强大底蕴,如今轻易损失一位,他已无颜面对那位大帝。然而,生死关头,保全自身才是首要之事,于是他果断挥手,毫不犹豫地施展全力! 剩余的八位道门高人接到指令,瞬息之间动手出击,对于失去的一位同伴并无任何悲痛之情表露于面,仿佛死去之人与其毫不相干。他们无视墨林先前展现出的惊人神通,如同八片随风飘摇而又目标坚定的枯叶,既令人恐惧不已,又让人感概世事无常。 八位道门长辈高手将墨林围困其中,瘦削的青衫修士立刻陷入前后夹击的危局。如果说那些老道士宛如僵硬的木雕,那么此刻的青衫修士同样无所畏惧。在这生死相搏的对决中,九人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识,场景显得既荒诞又悲哀。 战场上空回荡着寂静的杀伐之声,八柄桃木剑与墨林手中的法宝激烈碰撞。这是一场宛如静谧画卷般的杀戮盛筵,每位参战者的招式技巧都已经炉火纯青,每一次出剑斩刺都蕴含着残忍却又极具艺术美感的杀机。 墨林的身形愈发诡谲如幻,他在八位道士面前腾挪闪躲,道士们的攻势则如同仙鹤踏云,方位变化无常。如果不是四周院墙的青砖破碎声声入耳,如果不是一整夜的积雪因真气激荡而消散无踪,如果不是天空中的乌鸦在接近战场时纷纷爆炸身亡,只怕无人能看出这是一场何等惨烈至极的生死拼杀! 殿外,太子凉与邺王目睹眼前一幕,瞠目结舌,尤其是精通武学的邺王,更是识破了墨林的非凡之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剑法源自剑宗却又超越剑宗,刀法出自刀宗却又高出刀宗,身法同样深藏不露,难道他一直在隐藏实力扮猪吃虎?” “未必是伪装,墨旋所说恐怕并非虚言,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秘密,而且这种情况看上去并非他所能自主控制。一旦他耗尽体内真元,估计就会恢复常态。毕竟墨林真人本身就是深不可测的旷世奇才,他身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更何况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我们的惊奇之举还少见么?” 太子凉嘲讽地看着邺王,眼中暗藏着深深的忧虑。而墨旋则在侍卫冷阙的陪伴下站立堂前,紧紧握住双拳,神情紧张不安。 \"都统大人是否担忧那道术高深之士,抑或是那八位前辈修士呢?是否需我前去相助,施展神通之力?\" 冷阙自一侧问道。 此话让墨旋流露出一丝疑惑,他轻轻挥手道:“你虽是我辈年轻一代中的杰出人物,但这等层次的仙道对决,你还未达到参与的修为境界,安心在我身边保护我即可。” 冷阙闻听此言,面露不满,那是武修者骨子里的孤傲和坚韧:“那墨林同样是年轻一代,弟子自知修为尚浅,但一身胆识与毅力却不逊色于任何人!” “罢了罢了,知晓你的英勇无敌,我那师兄本就非比寻常。他所拥有的奇异神通并非自身所得,终有一日必将归还原处。如今你还未能领悟,我们首先要保全自身的性命再说。” 谈话之间,场中的激战已接近尾声。 八位道教宗师之中,又有三位被墨林斩翻在地,另一位则被其以铁剑贯穿胸膛,生生钉在石柱之上。仅余四位道人安然无恙,他们手持桃木飞剑,将气息微弱的墨林围在中间。此刻的墨林,已是力尽筋疲,摊开四肢躺在地上。 “严大人,请暂且停手!” 见此情景,墨旋立刻大声疾呼,并未等待严绛的回答,便直扑向墨林。 此刻严绛的脸色如同猪肝一般难看,损失了五位强大的将领,这样的代价实为惨重。他眼中闪烁着杀机,然而鉴于墨旋的身份以及外围仍有黑甲修士驻防,他也只能命令四位老道暂且按兵不动。 “都统此举有何深意?此人嗜血如狂,断不可留!” 墨旋走到墨林身边,背对着严绛回答:“我会亲自向青侯少主交待此事。如今陵阳城由我主持大局,严大人这一趟辛劳,可先行返回复命。” 此言一出,严绛怒火中烧,却被突然出现的冷阙以剑指喉! “我家都统之意,阁下最好遵从。若真要讨个公道,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 严绛满脸愤懑,仿佛吞了只苍蝇:“周都统此举,严某唯有敬佩你的卸磨杀驴之策。但愿都统在将来面对青侯少主大军时,也能保持今日这般硬朗姿态!” 对于严绛的话语,墨旋并未在意,此刻墨林的气息已虚弱至极。他从怀中取出两颗灵丹喂给墨林服下,随后将其抱起,仔细检查他的伤势。 “身上几道剑伤并无致命之虞,双目已经转为清明,想来意识已经恢复了。这是不周山恩师亲炼的保命丹药,应当能够保住你的心脉。” 此时的墨旋面色复杂,将墨林扶起靠坐在椅上,随后示意冷阙收回指向严绛下巴的剑尖。 严绛满脸苦涩:“周都统,我明白你们之间的同门之情,但现在这位墨林确实不能放过。今日必须将他的人头带回军营,呈给青侯少主,哪怕是你阻挠,我也定要一往无前!” 墨旋听到这里沉默片刻,而墨林这时勉强睁开了半边眼皮。 “他说的是对的,你不该留下我的命。此刻他身边有这些道门高手庇护,想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你阻止不了,我的笨蛋师弟。” \"你给我闭嘴!\" 墨旋的脸色愈发狰狞,其眼中闪烁着压制已久的愤怒:\"若非念在我师尊的重托,我早已不顾你生死!你本可在不周仙山上修炼静心,享受清修之道,偏要下山与我争夺修为境界!我承认修为不及你深,但现在,你那废物弟子已被击败,更有强者指定索要你的项上元婴!\" 说完,他转身背对着众人,仿佛不忍目睹即将发生之事。 墨林依旧保持着一贯淡然的笑容,自从重新凝练灵识以来,那令人生厌的自负神情在他脸上再度涌现。 \"严真人,阁下真有把握今日就能灭我修为?\"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以为你还站得起身来反抗吗?\" 严绛不愿多费唇舌,立刻下达了最终的杀伐决断。然而语毕,庭院之外便陡生变故,两名体魄雄壮,肩扛重兵的修士闯入视线,正是刀宗宗主李岸然以及凶名赫赫的李擎苍! 一人手持斩马巨刀,一人背负三柄朴刀,两大巨头的出现瞬间引发现场惊骇! \"哈哈,总算赶上了,再晚一步我恐怕真的陨落于此了。\" 虽显虚弱,墨林依然微笑着调侃,全场之人闻此言语皆感震惊不已! 墨旋的神色越发怪异:\"我对你就没怎么担心过,你又玩弄了何种玄机?\" 邺王同样困惑不解:\"岸然前辈,之前我恳求您三次援手都被拒,如今又为何突然出手相助于他?\" taizi凉面露不悦:\"周真人,刀宗历来与西梁城休戚相关,您与他们联络,岂不是有勾结外敌之嫌?\" 连续三番质问让李岸然不由得一愣:\"各位所言何事,为何李某全然不知情?李某今日只为保下这位墨林小友的一线生机,并无意介入其他纷争。\" 此言一出,严绛更是面子无光:\"李宗主,这其中到底有何原委?难道竟与青侯少主有关?\" \"并非如此,我与这位小友之间有些渊源,他的身上,有些秘宝正是出自李某之手。我怎忍心亲眼看着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呢!\" 李岸然的话语中透着几分含蓄,墨林听闻却是笑声愈发明朗。 \"李前辈,自十三年前一别,今日才是我们再次相见之时。当年的情景宛如今日,我仍旧身处困境之中。\" \"确实,总是让人操心不断啊。\" 李岸然难得地开了个玩笑,此举让素以凶狠无情着称的刀宗少主李擎苍看得瞠目结舌。在其父面前,李擎苍无论如何都不敢有所逾矩。 墨林挣扎着起身:\"严真人,现今刀宗宗主欲庇护我性命,而他也同样是十三年前那一战的幸存者英杰。你以为仅凭四位前辈之力,就能留住刀宗双煞的步伐吗?\" 此言掷地有声,严绛向来擅长审时度势,眼见局势不清,当下决定明哲保身,遂带着四名道士向外退去。 不料行至半途,墨林虚弱的声音却又从背后传来。 \"严真人别急着离开啊,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轻易逃脱。我曾向taizi透露过陵阳城的防御布局,既然我现在苏醒过来,那么你们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离去!\" 严绛听见这话立刻止步,目光深邃地凝视李岸然:“你这是何意,难道认为区区一位刀门掌门竟要遵从你这晚辈的号令,公然与我西梁穆氏家族反目成仇不成!” “刀门从未有如此之意,我已明确表示只是前来保全此子的性命,至于其他事务,严阁主请自行处置。”李岸然的回答依然从容不迫。 严绛闻声稍感安心:“既然如此,也无需多言。墨林道友,我劝你慎言,以免误伤己舌。今日纵使我实力削弱,仍有四位仙风道骨的前辈护持左右,你以为还能找来更为强大的援手吗?” 言毕,太子凉发出一阵朗朗笑声。 严绛不解地问道:“你又为何发笑?” 太子凉指向墨林,摇头笑道:“真是好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啊!严阁主只怕忘记了,刚才觉得墨林道长的杀伐恐怖,其实那是大大误解了。我们的周道长真正令人恐惧之处,并非双手,而是他此刻重新焕发智慧的头脑!” 第120章 神机妙算定三界 氛围瞬息之间紧张万分,严绛自然不愿受墨林几句话的影响而束手束脚。 “今日我就这么离去,道长若真有手段留下我,不妨一试。” 说完,他面容阴郁地迈出脚步,准备离去。 经过李岸然身边时,李岸然果真侧身让路,并未阻拦。然而此刻严绛的心情已经糟糕至极,就算今天能够安然返回军队,但这五名修为高深的手下的陨落,足以让他在穆青候面前颜面尽失。 “严阁主若是真的想走,尽管一试。待会儿我会让师弟备些灵茶,静待阁主归来品尝。”墨林服下丹药后体力有所恢复,脸上狡黠的笑容也随之重现。 严绛不予回应,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四名身形枯槁的老道士默默地跟随着他。 李岸然瞥见这几位老道士,不禁微微惊讶,但他并未多言,也没有上前打招呼。 庭院内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微妙尴尬。墨旋见墨林并无大碍,语气略显冰冷地说:“师兄,你现在闹腾得也差不多了,太子凉和邺王还是得继续羁押。你身体状况不佳,不如就在这边养病吧。” “不行,我不习惯这边,而且邺王殿下也不会习惯。我对他的管辖之事可不管。”墨林面色苍白地嬉笑着回应。 “你别以为李前辈还会插手别的事情,刚才他已经明言,此处只关乎你的命运,其余的事他压根不管!”墨旋的脸色愈发沉下来。 李岸然听到此话点点头:“此事已了结,既然贤侄平安无事,那我就带着犬子离开了。既然是两位王子在此,我也顺便提一句。西梁皇穆蓝微曾托我给北戎州封国公赵星阑捎封信,在来的路上我得知他已驾崩的消息,但按照礼节,我还是要把这个任务完成。” “李前辈您要去三千琉璃大道的山宫吗?那里如今已是废墟一片了。”太子凉神情黯淡,邺王也同样满脸哀戚。毕竟那些都是自家的根基所在,亲眼目睹这一切化为乌有,内心自然痛彻心扉。 “李某是个重承诺之人,贤侄,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相见。”李岸然说着,便带着儿子离开了。既然两位王子都在此地,他也借此机会多说了这一句。 在留下最后的豪言之后,李岸然背负着长刀,傲然转身离去。李擎苍自始至终未曾多言一句,手中提着斩妖大刀,紧紧跟随其父一同离去了。 庭院之中恢复了宁静,只有满地的残肢断骸见证着刚才的激战场景。 太子凉疑惑问道:“师叔,您是如何知晓李前辈会前来相救的呢?” 墨林淡然一笑:“其实我并未知晓。” 此话让太子凉一时语塞:“既然如此,您刚才为何还那样坚定地认为严绛无法取您性命呢?” “欲置我于死地之人何止千万,严绛又能算哪一号?”墨林凛然而笑:“在向太子道歉之前,我因担忧灵瑜的安全前往青阳一行,却意外遭遇了一场暗杀。” “暗杀?是谁所为?”太子凉紧锁眉头。 “尚未查明,但这并非关键所在。如今有人暗中欲取我之命,却又有人竭力保护我。在我昏迷之前,心中已有定论,我一路斩妖除魔,闯入北域重镇,此举必引来各方关注。那些想要护我之人必然会在关键时刻出手援助,而那些欲害我之人此刻恐怕也已在府邸之外潜伏窥探。这一切并无难以猜测之处,果不其然,我又一次赌赢了。” 这位身披青衫的道人再次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危险边缘,倘若宁远在此,必定又要责备他的鲁莽之举。想到这里,墨林不禁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想起了宁远。 太子凉并未追问其近乎疯狂的动机,这类隐秘之事不宜在众多目击者面前提及,况且即便问了,墨林未必会如实相告。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还是让它深藏不露为妙。 “之前我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形,只是那时候全然无从控制,而此次则开始略微能够驾驭一二。” 墨林说完,笑容顿时收敛,脑海中浮现出滴血蚕洞的惨状,金镛城无辜百姓的罹难,以及那位虽然浑身浴血却安然无恙的自己!他不禁生出一些残酷的想法,忙摇摇头驱散心头阴霾。然而,墨旋并未给他过多的时间沉思。 “师兄,我会安排上等厢房供你们居住,两位王子殿下暂时就在这儿落脚吧。待到念花少主布署完毕后,我会带领诸位出城拜见少主!” 此刻的墨旋心情畅快无比,今日不仅重创了五位穆青侯的根基,还将北戎州的王子一网打尽,可谓立下了赫赫军功。但坐在椅上的墨林显然并不领情,晃了晃脑袋,眼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我的好师兄,你又打算搞什么鬼?”墨旋面色不佳地质问他。 “等着严绛回来啊,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墨林的笑容愈发灿烂,不过这回不仅是墨旋,太子凉和邺王也同样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墨林默数着时光流逝,片刻后指向门口:“瞧,回来了!” 一句话如巨石投入湖面,引来了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院外。只见一支队伍冲进庭院,令人惊讶的是,其中大多是手持利剑、英姿飒爽的女子。为首的那位身披孔雀大氅的女子,气度非凡宛如凤宫女皇,正是久未现世的修炼高手——凰丹尹! \"道友墨林,你竟能促成凰棠仙居之力介入此事?\" taizi凉心中深深震撼,他曾设想过拉拢凰棠仙居为己所用,然而那仙居之人与他之间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并非请动,实则是利益交织使然。\" 墨林淡笑一声,指向其中一位修士:\"只要拿捏好利益分配,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taizi凉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庭院之中,在众人之中赫然站立着一名男子,头戴斗篷,身披马夫服色,乃是他师弟——魁门内门精英弟子,八步追风! \"八步追风素来置身世外,不涉政事,你是如何说服他的呢?\" taizi凉愈发惊讶,无人比他更清楚八步追风的性情以及其对于魁门教义的坚守。 墨林轻轻一笑,起身走向taizi凉,沉声道:\"我并未以朝廷之力胁迫他,因为他本就属于江湖,我只是以江湖之事与他交谈。他知道你多年来一直照顾他报答恩情,如今你遭遇生死危机,我便告知他前来偿还这份恩情而已,此行出于恩情,而非朝廷权术之争!\" \"那凰丹尹又为何愿意相助呢?\" taizi凉感到一阵寒意。 墨林瞥了眼邺王,微笑着说:\"凰丹尹的情况有所不同。如今峨眉宗染指陵阳之地,而其母凰棠氏曾是峨眉宗之人,凰丹尹喜好穿着孔雀羽衣,而孔雀正是峨眉宗的象征。然而凰棠仙居虽独立于江湖,未归附桡唐国,其原因不仅在于紫宸公的影响,关键是与峨眉宗已彻底决裂并另立门户。这其中的道理一经明了,便可顺势而为!\" \"这么说,现在峨眉宗与凰棠仙居立场相悖,既然峨眉宗针对陵阳,那么凰棠仙居必然会选择站在陵阳一边了?\" taizi凉悟性颇高,立刻领悟到了这一点。 墨林微笑点头,而taizi凉却是满面惧色:\"得罪了你这样的人物,恐怕是难有善终啊!\" 邺王在一旁接口道:\"你看他还不透彻么?我早就算到这家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这边话音刚落,墨旋却心慌意乱起来。冷阙挡在凰棠仙居人群之前,却发现对方阵营中尽是持剑女修,实力悬殊,一时间双方对抗之势极不平衡。 \"你们想要怎样?\" 冷阙举剑质问。 凰丹尹并未言语,只是朝背后的八步追风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八步追风沉默片刻,上前挥手抛出两个还在滴血的包裹。 冷阙剑光一闪,瞬间撕破包裹上的布料,显露出两颗干瘦的道士头颅! 墨旋见状脸色大变:\"这不可能,你们怎会杀掉他们?难道是有哪位隐世高人出手了吗?\" \"阁下身为周大都督,如此言论显然是小觑了凰棠仙居的实力。我与八步追风联手,并有众多姐妹修为傍身,即便是杀不了对方全军,斩下这两颗首级又有何难?\" 凰丹尹依旧威严无比,而八步追风则安静地立在其背后,双臂抱胸,默默无言。 墨旋对于眼前的两名修士并不熟悉,一时之间不敢轻易揣测他们的修为深浅。他转头看向墨林,只见墨林依旧挂着让他反感的笑容:“师弟,我早已说过,今日你们无人能逃脱此处。” “口气狂妄,就算陨落了两位同门,严真人不还是成功逃离了重围吗?不过你先前所说之意又是何意?” 然而他的话语尚未说完,便立刻呼唤四周潜伏的黑甲修兵,却惊骇发现半晌过去竟无一兵一卒回应! “他们都已被我等尽数斩杀,如今北域防线的黑甲修士已尽空!”八步赶蝉平日沉默寡言,一旦开口便是惊人之语,使得那名黑衣修道者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太子凉与邺王闻声皆大声叫好,太子凉不禁问道:“道友,这就是你口中所提及的真正布局吗?” 墨林淡然坐下,微笑着说:“长生巷与洪武街的军事重地之位,即便是愚钝如我那师弟也能看出。他知道想要胜过我,必定会布设阵法,而那阵法唯有他从不周山盗取的师父遗留之物方能施展,因为他以为唯有师父的阵法才能困住我。但他却不明白,这一切其实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你们都认为洪武街与长生巷至关重要,你们认定其重要,这一点才最为关键!” 墨林话音刚落,并未避人耳目,墨旋听罢后,不由得感到一阵乏力。 墨林瘫坐地上,笑着对他挥手示意:“暂且不必沮丧,我为西梁准备的礼物还未揭晓呢!” 话音刚落,庭院之外再次传来阵阵喧嚣,这次不再是女侠手持灵剑飞掠的身影,而是骑兵队伍践踏地面的震撼嘶鸣声! “何处来的骑兵队伍?”墨旋顿时愕然失色。 “此事须向邺王殿下请教。”墨林对着邺王微笑,然而此刻的邺王也是一脸困惑。 片刻之后,几名威猛将领簇拥而来,其中有背负强弓、断三指、独眼的老将军,也有手握海碗大小的铁鞭、身材魁梧如山的先锋猛士,正是裘老和梅久郎两位元婴期强者! 二人踏入庭院径直迈向厅堂,凰丹尹素来不屑于这些朝廷武官,便命身边的女侠让出道来让他们通过。裘老走到墨旋面前,丝毫不顾及情面,直接将其拉至一旁并向邺王跪拜。冷阙见状立即抽出佩剑上前喝止,梅久郎毫不示弱地挥舞起手中三节鞭与其硬碰硬地对抗起来! 刹那间,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墨旋喝了一声作罢,冷阙冷哼一声退回到了他的身边。 裘老此时收起了往常的威严姿态,抱住邺王的膝盖痛哭流涕:“恕老朽因醉驾来迟!竟让殿下遭受如此禁锢之苦!濮东郡的邦彦贼子已怀叛逆之心,现如今带领部众反叛离去,所幸只有老夫与梅久郎率领部下奋力救援,还好上天怜悯,殿下安然无恙,我们还不算太晚!” 赵胤看到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将眼中满是泪水,内心的情谊并非言语所能表达。裘老迅速解开两位王子的束缚,又匆忙地朝着太子凉行了个礼问候。太子凉深知这些濮东郡将士的性格,只是微笑着点头予以回应。 \"殿下,可是这妖孽弄得北戎州如今满目疮痍?”复述完昔日情谊之后,裘真人持巨剑向墨旋质询,邺王微点其首,随后指向墨林:“此事暂且勿轻举妄动,今日一切皆由墨林道友定夺!” 言毕,邺王满面崇敬地望向墨林:“墨林道友,你又是如何预知他们突袭之事的?” 墨林淡然一笑,手指墨旋:“先把这二人拿下。” 此言一出,全场气势逆转。即便冷阙身为无敌猛将,此刻也无法抵挡住众多修真者的赫赫威压。刚才还在嚣张跋扈,欲返回军营邀功的黑袍修士,瞬间沦为阶下囚;而青衫修士则再度展现出何为修真者的主控之力! “墨林道友,请赐教。”邺王再度恭敬询问。 此刻他对墨林已是出自内心的敬畏。这位道友自见面以来,屡次展示出超凡脱俗、鬼神莫测的神通,每当陷入生死危机总能化险为夷。这般人物,任何一个通达事理的宗国王侯都会竭力笼络,毕竟想要取其性命实属不易,与其为敌更是世间最为愚蠢之举。 “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故人,殿下的确认得。”墨林说着拍了拍手,示意裘真人上前一步。 随着裘真人的呼唤,院墙之外骤然跃出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 巨影落地之声隆隆作响,细察之下,乃是一名佩戴骷髅项链的粗犷大汉——正是丑时生! 邺王乍见此人,心中欢喜不已:“原来是壮士,先前楼顶射箭传递军情之事,本王还要多谢你。” 丑时生憨厚地笑了笑,他并不善于这些奉承应酬之事,这辈子似乎也没真正被人尊重过。墨林指向他的手掌:“我让你带来的物事,给大家瞧瞧。” 丑时生听闻此言,沉声答应,众人这才发现他一直握着两个包裹。他手腕一抖,两个包裹被精准掷出,露出其中滚烫带血的两颗首级! 墨旋目睹此景,彻底陷入绝望;而邺王却满脸喜悦地看向裘真人:“这是你们所为?” “他们是严绛麾下之人,此人在各诸侯国间颇有名气,乃西梁难得一见的谋略家。其随从中更有修真界隐世高人,我们遭遇之时对方已有伤病在身。老夫与梅久郎带领部众奋力拼杀,虽损失惨重,但终究以人数优势将其乱刃分尸!” “干得好!那严绛呢?”邺王环顾四周,并未寻得严绛踪迹。 “已让他离去,这不是殿下的旨意么?”裘真人闻听此言,不禁瞠目结舌。 邺王听闻,更为惊讶:“我何时有向你下令放过他?是谁冒充我发布军令?” “是我授意丑时生告知裘老将军,命其释放严绛。”墨林悠然一笑:“放严绛回去传信更为适宜,否则接下来的游戏就失去乐趣了。若此刻将其赶尽杀绝,将来必有新的严绛接替他,而今放他归去,才更利于我控制此人!” “原来如此,弟子谨遵道长之意!”此刻的邺王已对墨林尊崇至极,当下便不再有任何异议。 taizi凉亲自俯身恭敬请墨林落座,并询问:“道友,那么您是如何知晓濮东郡出兵的消息呢?” 破晓时分,冥灵子告知于我,他毫无保留地倾尽所知。墨林说完,微微侧首向冥灵子报以一笑。 冥灵子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黑发:“真人对我厚爱有加,我所知之事皆已悉数禀告真人!” 太子凉与邺王闻声一同领悟:“原来如此,三日后进军洪武坊与长生巷的消息,并非坐等暴风雪降临,而是在静待濮东郡的修士大军抵达?” 墨林点头,旋即又轻轻摇头。 “放出此消息让吾那位懵懂师弟有所预备确有必要,事先未将此事告知两位,也是出于必要之策。唯有如此,尔等与他才会真正全信无疑。暴风雪不过是恰好应时而已,而这修士大军的行踪变动也正是此刻最为适宜。诸多布置虽略有瑕疵,却整体布局精妙,说到底各国纷争,不过尔虞我诈、筹谋较量罢了。” 帷幄智计昭然若揭,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凰丹尹凝视着身着青色道袍的墨林,她高傲的眼眸中相较于往日更添了几份敬重之情。 第121章 陵阳初定时,八方震动 大局已定,墨林再次凭借深不可测的智计扭转乾坤,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在他那件单薄的青色道袍之上。 众人皆深知,在今日之后,墨林之名必将在十九大国之中威震天下。无论是在场的亲历者,还是藏匿于暗处窥视各方动静的诸派势力,都将这个名字深深地镌刻于心,不敢有丝毫轻忽。 “真人,对于此人当如何处置?”太子凉躬身恭敬请教,几日前他对墨林尚存一丝疑虑,然而如今经历一番波折后,他已彻底心服口服。这位失去权势支持、孤立无援的前太子此刻心中满是庆幸,庆幸自己选对了依附墨林,否则此刻恐怕早已丧命,甚至死法都无法自主选择。 他口中的“此人”,指的便是黑袍道士墨旋。 墨林瞥了一眼墨旋,淡然一笑,挥挥手:“刚刚你于严绛面前舍身护我,于情于理我都欠你一份人情。你自幼便如此,无论是弈棋对阵,还是研习道经,皆不及我。其实你的智谋并不逊色,只是你内心深处总自觉不如我,如此心态实则不利于你,我的师弟。” 墨旋闻此言语,不禁冷哼一声,此刻他心中失落寂寥,确实也无法找出有力的反驳之辞。 “我今日放你离去,你回去军中,将我的话转告穆念花。若你们仍心存夺取陵阳之意,那就应当去向穆青侯低头赔罪。凭你们现今的实力,与穆青侯对抗只怕尚未交锋,内部兄弟之间就会先自相残杀,损失惨重,更会埋没你的才智。” 这段话语充满了讥讽之意,墨旋听后脸色越发阴沉。 “真人,就这样轻易放他走了?”太子凉心中颇感不甘,邺王同样瞪圆了眼睛,觉得此举颇为不妥。然而此刻他们二人的生命皆系于墨林一身,实在无法再说出反对的话来。 “太子请听我说,这几日凡是由我做出的决策,哪一件不是对我们有利的呢?”墨林依然笑容可掬,太子凉默默点头,随后示意手下解开捆绑墨旋二人的绳索。 黑袍道士墨旋今日颜面扫地,自然不愿在此众目睽睽之下继续纠缠下去。他并未再多言,带着冷阙迅速从前院离去…… 众人皆以墨林马首是瞻,墨林目光落在那一袭熟悉的黑色法袍消失之处,轻抖手腕,指向裘老与八步赶蝉,吩咐道:“送至彼岸,我那位师弟独自返回即可,至于城东与城南剩余的数千阴冥卫士,无需跟随。我只取一个落魄修罗,并无意让他们重燃生机之念!” 墨林言语之间尽显凌厉之气,其半开半阖的眼眸中闪烁着丝丝寒光。 八步赶蝉瞥了一眼身旁的凰丹尹,后者微微点头,示意默认:“谨遵周真人之意,我凰棠别院行事向来讲究痛快利索!” 身为濮东郡主的邺王,此前从未见识过墨林这般决断狠辣,此情此景与他治军如铁的脾性可谓不谋而合,不禁嘴角勾勒出豪放的笑容:“周真人,我濮东郡的精英弟子也将助他们一臂之力,送那些人走上归途!” 说完,裘老带领梅久郎等人风驰电掣般离去,顷刻间,院外马蹄声震天,浩浩荡荡的大军直奔城东而去。凰丹尹又望了墨林片刻,随后也不再多言,率领众人悄然离去。唯有八步赶蝉和太子凉又低声叮咛了几句,旋即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向城南疾驰而去。 庭院之中一时陷入了沉寂,丑时生呆立原地,紧紧盯着墨林,目不斜视。 墨林缓缓站起,丑时生忙上前恭敬相扶。墨林含笑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本性善良,应当知晓晓行夜宿乃山门宗师苍山鬼手所创,想来你便是他的亲子吧?” 此言一出,邺王与凰丹尹皆露出了震惊之色,毕竟苍山鬼手虽然修为平平,但在江湖中却是无人能及的建筑大宗师! 丑时生闻听此言,憨厚地笑了笑:“真人若是这么说,那就是了。只是多年未见家父了。” 太子凉深以为然地道:“金镛城内的晓行夜宿,山宫中的白玉楼,苍梧境内的诸生浮屠,陵阳城的大海潮生阁,大道登仙阁以及太京州的霜花楼,世间诸多名胜古迹均出自苍山大师之手。今ri得以遇见尊驾,实属三生有幸。” 丑时生听后更觉羞涩,然而其凶悍的外表与这份害羞相映成趣,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然而此刻,邺王满脸疑惑问道:“丑时生,当年严绛让你在三千琉璃大道之下等我,他是如何寻到你的?既然你已归顺西梁严绛,今日又为何助我们?” 丑时生闻此,竟嚎啕大哭起来:“我并不认得他,他给银钱让我替他办事,我就帮着他做了。我和西城那些兄弟们的按摩店生意惨淡,生活过得十分艰辛啊。” “兄弟?你说的是当初那一批服部兵乙吧。”墨林立刻明白过来,他看着太子凉,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之情。 太子凉亦感伤万分:“他们都已改换身份,如今皆壮志未酬,陨落在长生巷的战场上。冷阙竟然请来了鸿楼少主鸿武陵来阻挡我们,并赠予他用于设阵施法的灵磁石。” “鸿武陵?”墨林再度看向丑时生,“据说鸿楼同样是苍山鬼手所筑,建成后传言内有一位掌柜但却极少涉足江湖之事。说起此事,与你的身世颇有相似之处,难道你还有一个胞兄尚在人间?” 丑时生连连摇头,双手连连摆动,脸上满是惶恐之色:“晚辈确实不知晓,与家父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此事晚辈实是无从得知啊!” 墨林目光深邃,含笑凝视着这个魁梧的大汉,而那大汉在他审视的目光下愈发紧张不安。 片刻之后,墨林淡然一笑:“罢了,不为难你了,即便是一位宗师级的修炼者,也难以割舍尘世的情感纠葛。” 说完,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太子凉与邺王,三人相视点头,彼此心知肚明。唯有丑时生依旧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你可愿随我修行?若跟随于我,难免会涉入生死对决;若不愿,我也可以指点你前往仙门之路,或许能在其中找到你父亲的踪迹。”墨林脸色严肃地道。 丑时生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答道:“俺还没想好呢,反正俺不认识其他人,道长去哪里,俺就跟到哪里便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墨林微笑回应,随后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丑时生离开了现场。 场内仅剩太子凉、邺王与墨林三人。太子凉上前欲扶持墨林归座,却被墨林轻轻挥手谢绝:“不必了,如今我已感觉到体内元气有了显着的恢复。” 此言一出,太子凉这位书卷气浓厚的人物并无过多反应,然而邺王却显得颇为惊讶:“道长刚才施展出的秘法诡异莫测,想必一路杀敌耗费了不少修为,怎的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 墨林闻听此言,自己也是感到十分意外:“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无法解释,可能是因为服用过墨旋赠予的灵丹妙药,那些丹药乃是我师父葛行间亲手炼制的,在不周山修行时,我时常服用。” 墨林的回答略显含糊,显然无意在此事上深入讨论。此时此刻,连他自己也未能参透其中缘由。 太子凉率先开口,表明立场:“如今陵阳之危暂时得以缓解,我们已重新夺回了控制权,我已成为一个无兵之帅。往后还请道长继续辅佐王兄才是。” 太子凉话语中透露出无奈,他的军队已经消耗殆尽,而赵胤则握有数千名濮东郡精锐兵力。这位向来自负高贵的王族子弟,面对这样的现实,也不禁黯然神伤,主动放低姿态。 邺王听到此话,并未露出欢喜之情,而道士墨林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赵胤接口说道:“当前局势,四方诸侯皆意欲染指陵阳,已非你我兄弟争夺王储之时。我们的恩怨暂且搁置一边,还须听取墨林道长的意见。” 墨林微笑应道:“的确如此,我辅助你并非图谋功名利禄,而是为了解除我的好友绣花将军的忧虑。另外,你说自己是无兵之帅,其实你拥有的兵马何止千万,只是尚未觉察而已。” 听见墨林这番话,太子凉不禁眉头轻皱,邺王也是满脸疑惑。毕竟,在他们眼中,四方诸侯大军逼近,陵阳城已是岌岌可危,兵力短缺至极。 墨林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茶杯,在桌面轻轻划了个圈子。 “诸位,请看眼前的陵阳城,各方势力大小各异,明争暗斗,皆虎视眈眈地觊觎着陵阳之地!” 言毕,他以灵泉水在法阵周边点了数下,边点边缓缓道:“首要便是西离梁洲,如今穆念花元气大伤,墨旋返回必然力劝其与兄长穆蓝微黄帝化解恩怨。此时的他才是名副其实的无兵之帅,因我所悉,军权实则并不握于其手。原本欲借攻克陵阳仙域献礼夺权,如今却是功亏一篑,只能退而求其次。” 此话一出,对面的两位皇子均感微妙,话语之中确有对他们二人影射之意。 墨林对此毫不在意,接着讲述:“至于穆青候,未曾亲见,但从辅佐他的严绛便可推知此人不容小觑。如今四海修士蠢蠢欲动,想必与此人亦有干系。只是此次九位隐世仙师不幸陨落,穆青候损失惨重,对严绛必定面色不佳,故遣返之后,他在西离梁洲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太子凉闻声接口:“如此看来,我们将此事密报给中都府道宗,他们费尽心力维系的中都府情报网络便会瞬间瓦解,届时我们便有机会拉拢中都府作为盟友!” “谈及盟友,还远未到我们插足的时机,充其量只可称为助力,并需各方势力间的平衡制约。”墨林说完,指向代表西离梁洲的那一滴灵水。 “当前穆蓝微年岁已高,政务交由他人处理,但穆青候却掌控着西离梁洲最强大的天兵天将。我已得知温侯俊在陵阳仙域境外刺探的情报,那应是穆青候后方的重要物资队伍。如今穆青候的兵马已屠杀过境,横扫北戎州九关七十六城,直指陵阳仙域,两位有何见解?” 太子凉接话道:“此事我已有所耳闻,乃是严绛说服了北境霸主太京州的剑门掌门张太白,连同东陈州孔家家主公慕贤一同煽动叛乱。他们在北戎州各要塞布下眼线,擅自开启城防,放任西离梁洲大军入内,致使我北戎州百姓惨遭屠戮!” 赵凉言毕,眼中泛起泪光,赵胤常年征战,早已习惯血腥场景,倒还能保持冷静:“周真人,既然他们已兵临陵阳仙域之外,为何不去趁乱攻取,反倒选择此时息事宁人呢?” 墨林淡然一笑,面对狂风:“穆青候定是一位自负高傲之人,正如邺王殿下一般。我这么说并无讽刺之意,驰骋疆场的将领必然要有这般傲骨豪情,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但也正是你们这类人的致命弱点。早些时日,佘穆庄佘老祖宗正是因为这份高傲,才使我得以在金镛仙城从容布局,其实道理相通,你们虽然英勇善战,但在谋略上却是输了。我一旦把控住你们的心思,你们就会陷入混乱无措!” 一番话深入浅出,虽然是逆耳忠言,但邺王听后并未觉得舒服:“周真人教训得当。” 墨林并未关注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目前穆念花战败,西离梁洲的最大威胁无疑是穆青候。我们暂时搁置西离梁洲之事不论,现如今还有多方势力企图趁机颠覆西离梁洲的佣兵天下,而陵阳仙域正是他们的绝佳时机!” 周真人来历神秘,竟对列国间勾心斗角之利害关系了如指掌,引得太子凉突然问道:“周真人,您是如何知晓这天下各大势力纠葛的底蕴?”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道士,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评点了天下大势,令人不得不感叹其深居简出却洞悉世事的奇异之处。 周真人微微一笑,坦诚相告:“此事乃是在下与南靖箭楼楼主顾南亭论道时所得悉,日后我们亦是同舟共济的修行道友,无需对此隐瞒二位。我曾从顾楼主那里了解到列国几百年的风云变幻,故此能够推测如今的局面,二位耐心聆听便是,切勿打断。” 话毕,他手指轻弹,几点灵液浮现空中。 第122章 乾坤谈笑间,天下变数生 墨林接道:“让我们先谈谈太京州吧,正如太子凉兄所言,目前太京州似与东陈州的孔家有所勾结,而这孔家实则是其中关键。不知各位是否了解张太白和孔慕贤这两位宗师级的人物呢?” 太子凉缓缓叙述:“张太白,近百年来江湖中最威震一方的宗师之一,与刚才提及的李岸然前辈齐名。不过李前辈喜好在俗世中闯荡历练,而张太白则高洁孤傲,罕有在人间显山露水之举。” 墨林调侃道:“不过是偏好静谧修炼罢了,我亦偏爱隐居于山中道观,故能理解此心境。” 太子凉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续道:“张太白前辈一贯置身于列国之争之外,而说到太京州,虽然名义上有州主存在,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傀儡政权,真正的掌控者却是唯剑门。如今他们联手孔家进军陵阳,估计一是出于利益考量,二是有意针对与西梁联盟的刀门。” 邺王点头表示同意:“确如你所说,背后的主要原因应是孔家家主孔慕贤的劝说。此人虽然一身儒家服饰,行事却极为狠辣。他颠覆了东陈州国公,自行称王,并在列国内部暗布眼线,操纵局势。此刻,除太京州外,恐怕还有其他同盟军队正在北方集结,这正是对我们北境安全的最大威胁。” 墨林提问道:“说起孔慕贤,他可是儒门的门主吧?” “没错,他确实是八大宗门之一儒门的门主张。”邺王嘴角露出一丝虎牙笑意,看向墨林,“道友可有何看法?” 墨林微笑摇头:“并无特别见解,只是想起了一个人——文般若,应该是儒门弟子无疑。” 闻此言,太子凉与邺王立刻警惕起来:“道长,我们已将文般若囚禁于地牢之中,然而洪武街和长生巷战败之后,墨旋逃脱了地牢,文般若恐怕也随之被释放出去!” “不必担忧,他又能逃往何处呢?无非也就那么几个去处。”墨林挥挥手,示意二人安心。 “既然说到文般若手中的那把剑,那巨阙剑,你们可还记得?”墨林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对此,邺王对于江湖上的兵器典籍颇为熟识,立刻回应道:“巨阙剑,由赤阳子采集岭南极寒铁炼制而成,剑身宽一尺七寸,长九尺五寸,历经五年砺锋,两度回炉重炼,左侧剑柄腕处略有崩裂痕迹!” “原来如此,敢问这赤阳子又是何许人物?”墨林不禁追问。 “赤阳子,乃是一代铸剑大师,与苍山鬼手并称为山门双杰,这其中有何疑问吗?”邺王镇定自若地回答。 “此剑声名赫赫,不知究竟是哪一年铸造而成的?”墨林继续探寻其中的奥秘。 应当比吾辈修行年岁更为深远,巨阙剑乃其修为大成之物,历经数位仙缘深厚的主人,其中最为世人称颂者,莫过于太京州之地的太白真人前辈,在剑宗尚未封闭剑门、制止杀戮之前。 邺王话语至此,便戛然而止,瞠目看向墨林,满脸尽显懊悔与惊异之情。 墨林淡然一笑,挥动衣袖道:“想来你已猜到,为何张太白前辈的佩剑会落入一位儒家弟子之手吧?” “难道说他们早已有所勾结?只是先前未能察觉其中端倪!”邺王满腔怒火,虎牙紧咬,愤然捶击膝盖。 墨林摇摇头:“如今既然已经推测清楚,就无需再过多揣测。文般若估计会重返孔慕贤门下,将来相见之时,恐怕便是沙场对决。” “届时我定要亲斩其头颅,论江湖争斗或许难分胜负,但若言及马上冲阵,我赵胤定能让其闻风丧胆!”邺王气势如虹,此言非虚,其功绩赫赫,足以担此豪语。 道士微微一笑,指向下一滴飘落的水珠:“此事暂且放下,接下来谈谈中都府。” “中都府府主公羊玄策乃是一世英豪,其父公羊镰仓,便是当年集结三千道门修士,打着‘替天行道’旗帜横扫天下的那位英雄。此次中都府竟将陵阳地底沉睡的九大道门底蕴借予严绛使用,看来并非与孔家联手,而是与穆青候有所勾连。” “未必如此,无论是与哪一方合作,首要目标都是颠覆北戎州原有的修真势力统治,因此与孔家也存在联袂的可能性。”墨林举杯轻啜,沉吟道:“一直令我不解的是,那些道门高人,为何会被深埋于寒冷潭水之下?” 这个问题直指邺王,后者坦诚回答:“后来细细思量,应是在十三年前那场镇压邪魔的大战中,损失惨重,几位前辈高人才不得不封印自身的灵力以延续生命。说起此事,还要告知道长一声,这九位前辈并不是由我亲手释放,而是一位名为苦浮舟的前辈引导我去解开封印的!” “苦浮舟?”墨林听闻此名,确实吃了一惊。在他心中,苦浮舟一直是那位春雨之中安然泛舟江上,身披蓑衣的摆渡老人形象。 “嗯,他自称为苦浮舟,来历颇显神秘。他曾向我透露自己已退出修炼界多年,此番复出,只是为了探望往日故交。他还提及让我考虑与穆青候联手对抗四境诸侯,并指出中都府道门并不会轻易与北戎州彻底翻脸,毕竟双方皆是以道门立国,念在司马种道的情分上,也会有所顾忌。” 听罢邺王所言,墨林突然放声大笑。 “道长,我在何处言辞有误?”邺王疑惑不解。 “无误,你并未说错。我只是笑这位老家伙倚老卖老,口中说着为了你好,暗地里所做的勾当却只字未提!”墨林笑声愈发爽朗。 “还请道长明示其中奥秘。”邺王抱拳请教。 话音刚落,丑时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庭院门口,手中牵引着一队疲惫的老马:“道长,您的坐骑按照您的要求寻回来了,猫咪也在马背上安然入睡呢!” 墨林见状大悦:“辛苦壮士,速去歇息,务必给马匹喂食上等草料。” 丑时,诺诺连连回应,紧接着牵着灵驹再度消失在夜色之中。 墨林被这突如其来之事打断笑意,深沉道:“世间万物皆有其道与立场,苦浮舟亦然。早年间曾与他共论大道,便觉其见解独特。他出于自身立场给予你的建言未必公正,故最终还需吾辈自行明辨是非。” 言毕,他阖目沉思,回味着春鱼眠江上的玄机之语,旋即嘴角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愈发地耐人寻味了。” “道友,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该与中都府商议联手之事?”taizi凉问道。 墨林缓缓睁开眼:“洽谈自是不可避,司马种道昔年乃北戎州国师,此人关系实应善加运用。再者,我已斩杀九位道士,此事令严绛无法向中都府交代,此刻正值挑拨中都府与西梁之间关系的大好时机。此外,更有一人,此人至关重要,我们必须巧妙布局。” “何人?”taizi凉顿时紧张追问。 “公羊千循!道门千字辈的大师兄!”墨林含笑品茗。 公羊千循之名,对于taizi凉与邺王而言并不陌生,然而平素并无深交,仅止于闻名而已。 察觉到taizi凉精于推演,墨林尚未开口,后者已然推测出答案:“莫非中都府府主便出自公羊一族,而这公羊千循便是府中的储君?” 墨林听后满面赞赏:“确乎如此,taizi聪颖异常。公羊一姓,岂可轻易得之?此刻他与我门下弟子渐离正在凰棠别院静心修炼,看来是时候与他们会晤详谈了。” taizi凉凝视桌面残留的几滴水珠,指问剩余势力归属:“剩下这几滴,当是指南境桡唐国、南靖汀州以及苍梧国了。至于岭南、北漠屠岭之地历来远离尘嚣,东部瀚海更是隐匿不出。” 提及瀚海,墨林心中不由得想起公羊千循欲引他前往瀚海国之事。不过此刻不宜为此分心,于是指向水滴续道:“确实,南境此刻只需留意桡唐国即可。近日我亲眼目睹峨眉弟子踏入青阳城,峨眉作为桡唐国首屈一指的江湖门派,背后必有李唐国主之意旨!” “那么此刻桡唐国究竟是与哪一方结盟?”邺王请教。 墨林尚未回答,taizi凉已然猜测出答案:“应当是与孔家联手。昔日桡唐国曾与众中都府一同抵抗西梁的统治,虽最终败于长临王的xiexingzhenya之手,但他们对篡位血洗长临王林家的穆家始终耿耿于怀,断不会与西梁合作。而孔家与桡唐国关系密切,当年孔慕贤荡平东陈州万花宗之时,桡唐国也曾鼎力相助。” 墨林听后点头赞许:“言之有理,顾南亭公子曾与我谈及万花之事,据他所述,当初万花与南靖箭楼原有机会争列十大门派,无奈后来遭人构陷,陷入困境,终致万花宗门覆灭。由此观之,南靖箭楼的力量我们完全可以加以运用。” 在听完这一番高深莫测的论述之后,太子女凉眼神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如此剖析之下,确乎呈现出一片可大展鸿图之态势!” 墨离微笑,轻轻抹去桌面的水迹,接着又点了几个并列的水滴作为标记。 “此刻,我就揭示我所说的千军万马所在之地。首处乃是邺王座下濮东郡的精英修士团,虽非全军,但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支先锋力量!” 提及此事,邺王眼中闪烁着恨意:“邦彦那孽徒,我必亲手斩下他的首级,悬挂于白玉楼之上!” “殿下暂且压住怒火,对付此人已有妥善布置。”墨离淡然而笑:“第二处,则是凰棠别院,我可以劝动凰丹尹对抗峨眉宗与桡唐国,他们之间素有恩怨,此事易如反掌。” “只是凰棠别院的实力终究偏弱。”太子女凉忧虑地道。 “无妨,自然不会令她们孤立无援。”墨离继续指点桌面上的水滴:“第三处,乃是宁远将军统率的魁星门弟子,我相信他会带领魁星门的强大修士前来支援,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听见此言,太子女凉越发担忧:“道友为何对此这般胸有成竹?” 墨离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因为我得到过宁远将军亲口承诺,他说会带来修士队伍,那就一定会带来,我对他的信任就如同他对太子的信任一样坚定。” 墨离并未在此话题上多做停留,这位平日里行事谨慎的道士,对于那位绣花将军的信任却毫无缘由,但他内心深处就是乐意这样做。 他指向下一滴水:“第四处则是顾南亭与罗青红掌控的南靖箭楼势力,此事我将会亲自前往与其协商,两位就不必为此操心了。而第五处,即中都府的诸侯联合事宜,我认为交由太子殿下与邺王两位处理更为适宜,而且我亦不愿重返俗世官场。” 一番仙机妙算之后,两人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太子女凉感慨道:“这么说来,我们尚有许多事务需筹备。尽管如此,大局终有望矣,还要多谢道友的深思熟虑和周密布局!” “但是,那邦彦的叛军该如何处置呢?我不忍心将其彻底铲除,毕竟那些都是我昔日麾下的将士。倘若我去一趟濮东郡,或许还能有所转圜。”邺王看着墨离询问。 墨离笑着回应:“当然,此事便请邺王殿下亲自前往濮东郡吧。出发之前,请务必带上我赠予的几个锦囊妙计,并调遣一支可用之兵马助我等一臂之力!” “此话怎讲?”邺王闻此不明所以,而墨离仍旧淡然一笑。 “殿下先不必追问太多,只需按照我锦囊之计行事即可,一切都已事先安排妥当。至于太子殿下,还请您前往中都府一趟,届时我会至青阳与顾南亭共商陵阳城防守之策。” 道士再次卖了个关子,邺王与太子女凉并未追问下去,因为他们深知墨离的性格,此时此刻便是最佳状态。 于是,三人不再谈论世俗政务,而是举杯品茗,直到夜幕降临,才准备各自离去。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了骏马疾驰的声音。 三人朝声音来源望去,赫然是身披战甲、背负箭筒的罗青红急速而来…… 然而,在此时,罗青青显得满脸焦虑,他步入前厅,躬身施礼:“幸亏寻得诸位,周真人,有一桩变故发生!” “从容些,先品一口灵茶。”墨林提起手中的茶盏,眼皮微阖,流露出几分闲适的倦意。 只是,罗青青接下来的话语顿时令他无法再保持镇定:“禀报殿下的尊驾与周真人,今日午后,草仙探花前辈未作告别,竟擅自携带着灵瑜仙子离去,至今杳无音讯,行踪成谜!” “嘡——”茶盏落地,水渍沾染衣襟。 尽管灵瑜与邺王并无深厚关联,她还能勉强维持镇静。然而,与她命运紧密相连的两位男子此刻皆已失态,纷纷起身,神情惶恐。 甚至连那位先前犹如游离世外、眼神半开半阖的道士墨林,此刻也在不经意间,眼中再度泛起赤红之色。 第123章 有缘之人终会重逢 墨林身形颤抖着走出庭院:“可曾知晓仙子是在何时失踪?又是否掌握了草仙探花离去的方向?” 罗青青低头摇头,道士的脸色瞬间更为苍白。 他回首瞥了眼邺王,这位平日里对灵瑜冷暖不一的人此刻也显露出少有的紧张神色,与往昔态度大相径庭。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一事,我对草仙探花的揣测太过肤浅了。”墨林恍然大悟,脸上不禁显露出几许忧虑之色。 “这个草仙探花究竟是何方神圣?”邺王殿下疑惑问道,不过墨林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追问此事。 他仰望逐渐昏暗的天际,旋即又恢复了那半睁半闭的眼神。 “邺王殿下,还请您务必安排好陵阳城的防御事宜。裘老和梅久郎两位将军昔日是您的亲信,他们是可以信赖的。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即是火速奔赴濮东郡,对抗邦彦势力。到达之后,请按照我赠予您的锦囊妙计行事,锦囊我会随后书写完毕交付给您。” 言毕,他又转向taizi凉:“殿下一路上也要辛苦了,中都府一事还需阁下亲自走一趟,请带上丑时生同行。司马种是一位至关重要的棋子,只要争取到他的支持,便可获得中都府的兵马援助。同样,我将为您准备三个锦囊,凭您的智谋,应当能说服府主公羊玄策。” “真人,我必定竭尽全力。”taizi凉仍心怀忧虑:“您又将前往何处呢?” “灵瑜仙子遭草仙探花带走之事恐怕不久便会有所线索,此番举动必然蕴含深意。回想起在金镛城制作纸人之时便觉蹊跷,后来得知他连年赴试,我虽怀疑过梅岭状元,却忽视了他为何常年不离开金镛城,却跟随我来到了蚕洞;明明去了洛北,却又莫名潦倒地出现在青阳城……这一切都太过巧合,我竟然始终未能察觉其中的端倪!” 墨林仿佛陷入痴迷一般,口中念叨着他人难以理解的话语,时哭时笑。邺王等人并未打断他,任由他在那里独自思量,过了盏茶工夫,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果然高瞻远瞩,看来春雨夜泊江上遇苦舟这一幕也是精心布局。相比之下,我还真是过于年轻无知啊。” 在说完那句含糊其辞的话语之后,墨林再度恢复了往昔那份道骨仙风的悠闲神情。这位修道之人便是如此神秘莫测,即便面临再错综复杂的局面,他也能够以一颗飘逸恬淡的心去面对,视风云变幻如同拂面清风。 \"诸位同门,草探花带走了灵瑜郡主必然会引起一番风雨,并且必定会将消息透露给我们。届时他所依仗的神秘势力也将随之暴露,他之真实身份也将昭告天下。此人无疑将成为我们复兴宗门大业的最大劲敌,即便是严绛真人与之相较,恐怕也要黯然失色!\" \"那么道友此刻有何打算呢?\" taizi凉又追问了一句。 \"我么?自然是去寻找顾南亭,南靖箭楼这股力量必须掌握在我手中!\" 墨林此话并未避开罗青红,后者闻听此言,连忙拱手行礼回应:\"道友何必如此客气,顾公子早已向您言明,只需您一声令下,箭楼与南靖之地必当全力支持,永远追随左右!\" \"这还不够,带我去见他。\" 墨林说着便迈步前行。 接下来数日,陵阳城内正忙着重建家园,邺王与 taizi 凉各司其职,安抚民众,同时调兵遣将来加强四面城墙的防御。 尽管此时的陵阳城仍被各方势力窥伺,但好歹已暂时击退了外敌,百姓们也得以喘息,享受了几日难得的安宁时光。 在这期间,墨林已准备好了两个锦囊分别送至两位王子府邸。对于顾南亭的来信,他已经仔细阅读完毕,此刻便放在他眼前的案几之上:\"周真人亲启,南亭愧疚未能妥善守护灵瑜郡主使其失散,深感自责,必将全力以赴寻找郡主下落。目前南靖箭楼兵马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听候道长差遣,征讨各地强者。另有一事,南亭还需亲自向道长禀报,此事青红自会当面向您陈述。\" 看着眼前的罗青红,墨林询问道:\"他想说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一直在一起。 罗青红扫视四周,身为箭手的他敏锐察觉周围并无他人监听。即便如此,他还是降低了声音,低声说道:\"真人之前应该见过我的箭囊吧?\" \"确实见过几次,颇为独特,可是有何异常之处?\" 墨林略皱眉头问道。 \"此箭囊及其中之箭并非世俗凡物,世间除了南靖箭楼之外,再无他处能有此类珍宝,即便是箭楼之内,也仅余我这一套而已。\" 罗青红说罢解下背上的弓箭,如同对待美人的细致般轻轻抚摸每一寸质地,然而他那一脸胡须配上这样的举止,却又显得颇为怪异。 \"看你这般柔情脉脉的眼神,我还真是少见啊。\" 墨林也被这把弓箭勾起了兴趣,站起身来接过了它,细细端详片刻,只见那支精工细作的玄铁箭,箭头竟然旋转成螺旋升天之势。箭身上雕刻着盘绕的龙纹,逆鳞遍布,箭尾的铁羽则根根倒立,仿佛丛林般的刺棘丛生! \"果真乃非凡之灵兵,幼时李岸然宗师曾言杨十三叔可凭一矢自西方而来,直穿七人体内守护心脉的灵肉,想必用的就是此矢无疑!其矢尖刺入肌骨,犹如锐金侵噬棉花,周边逆鳞般的符纹更是噬肉无形,使人无法拔出,加之尾羽如棘般倒刺,直透心腑,确乎是千载罕见的风华绝伦之神兵,南靖箭楼之盛名果真非虚!\" 罗青红听罢,面上并无半分欣喜之意:\"纵使宝物再稀世,世上亦只此一件归属我手。\" \"这其中缘由何在?若是能批量复制此等武器,只怕世间任何一个仙域都无法抵挡南靖箭阵之威!\"墨林含笑反问。 罗青红依旧满面愁容:\"铸造之法乃是山门之内赤阳真人所独有,当年他曾炼就十万支玄铁箭与三千张玄铁弓,然而十三年前那一变故之后,赤阳真人便踪迹全无,遗留于世的这些弓箭也随之神秘失踪!\" \"竟然连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么?\" 墨林依旧带着微笑追问。 罗青红看着他的笑容,一时不解:\"道友,您为何这般喜悦?\" 墨林笑意更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顾南亭交给你的任务必定与此箭的下落有所关联。但他自己恐怕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也无法找到,所以才会指引你来找我。\" \"一切皆逃不过道友的慧眼,确实,我们收到了些许关于箭矢的消息。\" 罗青红环视四周后低声说道:\"这批箭矢并未真正消失,而是藏匿于箭楼后山的一处禁地中!\" \"禁地之中?那么你们为何不去取得呢?莫非有什么困难阻碍?\" 墨林显得兴趣盎然。 \"我们无力去取,那禁地虽然并无妖魔鬼怪,但却设有重重禁制阵法。我等修为不足,根本无法触动那些禁制,更别提取箭之事了。\" 罗青红面露痛楚之情。 墨林闻此言,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能在南靖箭楼禁地中布下如此强大禁制之人,并且还能悄无声息地转移大批弓箭,会是谁呢?\" \"南亭楼主大人和您提及过此人,您记得十三年前那次事件吗?\" 罗青红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畏惧,此刻这位平日里杀伐决断的人物,似乎失去了当年一箭击杀穆锦官时的威势。 \"你说的是林昇吧,林弈三公子,你们口中的那位以一己之力炼化一座城池为阵法的邪道魔头?\" 墨林提及这个名字,却仿佛谈论家常一般轻松自如。 罗青红愣了一下:\"没错,正是来自西梁皇族的正宗血脉,林家长子林昇!\" \"是他布下的禁制?难道那是道门的高级阵法吗?\" 墨林的脸色开始严肃起来。 罗青红点头确认:\"所以顾公子才会请您出马相助,如今中都府的那些人实在不可信赖,并且即便身为道门巨头的司马种道也无法破解那禁制,他们压根没这个资格!\" \"司马种道也曾涉足查看?一个连他这样的道门巨擘都难以解开的禁制,为何认定我就能成功破开呢?\" 墨林的神情愈发庄重起来…… 然而,罗青红面露微惊,神色略显惶恐:“实话实说,顾公子对此亦无十足把握,不过真人您超凡脱俗,不仅通达人情,更精通道门至高秘术,自然乃此重任的最佳人选!” “纵然不必直言,这世间唯独这支横扫乾坤的箭阵灵军,确是我此刻急需之物。”墨林拧紧了眉头,走向罗青红,目光锐利地凝视着他。 “休要说你们引荐我接近箭楼另有所图。倘若你们箭楼此前种种布局皆为今日之举,那么顾南亭布下的这一局棋确实高明。但若尔等妄图日后继续盘算,使我为箭楼所驱使,那就得瞧瞧你们箭楼究竟积累了多么深厚的底蕴了!” 此番言语听得罗青红额头沁出冷汗,然而其眼神如雄鹰般犀利清澈:“家公子的确身陷困境,难以启齿。但请您切勿疑虑南靖箭楼对于真人您的诚意。待将来真人与家师相见,一切真相自会昭然若揭。箭楼历年所受冤屈已多,望真人能给予几分宽容,保留箭楼之傲骨!” 言毕,罗青红行大礼参拜,墨林却挥袖离去,并未留下片语只言。 然而正如墨林所料,这支箭阵灵军确乎为他解了当前之困。故而尚未及暮色降临,青袍修士便已于黄昏时分辞别南城门。 拐子老马历经两日调养,体力已然恢复,只是岁月催人老,奔跑之际难免显得力不从心。相比之下,归去来兮依旧丰腴健硕,让墨林觉得勒在颈间的围脖似乎都有些沉甸甸的。 尽管如此,墨林的脸上仍洋溢着喜悦之色。 此刻,在拐子老马左侧背脊之上多了一条长形包裹,他的法宝桃花剑正静静地躺于其中。 这柄长久以来寄存在八步赶蝉之处的桃花剑,如今终于回到他手中,内心怎能不欢欣鼓舞?在墨林眼中,这把桃木剑的价值远胜任何神兵利器。 离开前,他特意探望了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渐离。公羊千循并未前来相见,而是奉太子之邀共赴中都府的道门盛会。而墨林倒也乐得清净,除了偶尔思及那位远在天涯的绣花将领之外,脑际间剩下的唯有那只挂着铃铛、携着大竹筒的红色身影。 此次前往南靖,墨林并未携带任何随从,此举乃出自他本人之意。一路疾驰,直到跨越了不渡长江,他才稍作停歇。 江南之地,南戎州与桡唐国的边界交汇处,有一渡口名为饶江仙。 这里远离北戎州的烽火连天,虽民风尚武豪放,但由于过往的唐国士人众多,渐渐地也浸染了几许文人的儒雅气质。 目睹此景,墨林不禁心中欢喜。这几日未曾安眠几回,如今身处这条宁静的官道上,终于是找到了片刻安宁。 “掌柜的,一间上房。” 饶江仙的酒肆旅馆鳞次栉比,这样的景象在各国交界的地带并不鲜见。墨林并未流连于街头巷尾,而是第一时间投宿客栈,酣畅淋漓地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已是天昏地暗,之后他盘膝而坐,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一双修炼之手。 自从陵阳城的那次仙魔大战之后,他感觉到体内似乎发生了一种神秘非凡的变化。那些曾经仅存于意识深处的刀光剑影仿佛渐渐具象化,肉体的力量也较以往更加强悍了许多。 穿越荒凉山径的途中,他尝试挥剑舞动,赫然发现每次出剑都会激荡出道道灵力波动,宛如实质般的涟漪在空气中泛开。幸亏此处人迹罕至,并未引来修真者的注意,就连他自身也未能完全理解这一崭新力量的来源。 这也是他拒绝携带随从同行的原因,关于蚕洞秘境中发生的canan血案始终在他心头萦绕不去,令他对这场惨剧背后可能与自己的关联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倘若当年之事确系其所为,那么这一切的背后恐怕隐藏着另一重难以揣摩的真相。 他未曾深思多久,匆忙咽下几口灵液后便打算启程离开。穿梭在客栈酒楼的回廊间,他又习惯性地将承载着桃花剑意的佩剑负在了身后。 经过一间客房时,忽然传出一阵阵女子的低吟之声。修道者心中一动,虽然此类情形在修真者的聚集地并不罕见,但对于修炼者之间的情感纠葛他也有所耳闻。然而,当其举步欲走之际,眉头却又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 原因在于,这低吟之声竟如此熟悉! 身穿青衫的道士毫不犹豫地破窗而入,对于这位不通世俗礼法的修行者而言,此举再寻常不过。然而当他看清室内之人后,却不由得转过了身子,房间之内也随之响起一道穿透四壁的娇嫩惊呼! “怎么会是你……”墨林满脸涨红。 “你这个大淫贼怎会在此处?”屋内紧接着传出一声惊讶的喝问! 第124章 心易识人难 眼前的景象并未如墨林预料般出现一对江湖情侣于卧榻之间的亲密场景,反倒是一名重伤垂危的少女衣衫半解,在床上因疼痛而低吟不止。 平日里,这种情况只需道歉一声便可离去,然而此刻,他却无法如常那样随性而为。因眼前这名女子并非偶然相遇的陌生人,而是他在青阳城邂逅过的峨眉派弟子——李婧司! 此刻的李婧司早已不见了往昔那股飘逸出尘的仙姿,左胸部位缠满了白色的疗伤灵纱,暗红色的血污在纱布之上凝固成斑驳的痕迹。 她惊恐地看着墨林,苍白的手指艰难地抓起了床头的峨眉刺,然而明显已经体力耗尽,此番举动显得徒劳无功。 “李姑娘,此事实属误会。我听见你的声音,以为有宵小意图加害于你,故而闯入一探究竟。”墨林的嗓音也带着一丝慌乱。 “你还说自己不是宵小,分明你自己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还不快滚出去把门关上!”李婧司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显然是受到峨眉派严格礼教熏陶的淑女,此刻羞愧带来的痛苦几乎不逊色于体内的伤痕。 墨林应了一声,立即步入屋内并反手将房门紧紧闭合。 “我只是让你关门,并未允许你进来啊!”李婧司吓了一跳,赶忙用被子遮掩住上身,颤抖的身体又喘息了好一会儿,看似柔弱得如同没有骨头一般,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李姑娘莫要忧虑,我已有心仪之人,虽非名门正派之士,却也不会做出趁人之危这般卑鄙之举。这些疗伤灵丹,乃是我于不周仙山上师尊亲手炼制,服下必然能加速恢复元气。\"他取出师门所赐的玉髓丹瓶,置于案几之上,随即便悠闲地盘腿而坐,取起桌边的茶盏自行品茗。 李婧司对此无可奈何,看着眼前这位仿佛地仙境游侠般的散修道士,心头五味杂陈。她紧握手中的峨眉飞剑,神色稍显平静,或许是因为察觉此人并无恶意,或许是他那半开半阖、漫不经心的眼神显得过于随性。 \"你常出入不明女子闺阁吗?\" 李婧司脑中思绪纷飞,忍不住开口质问。 墨林听闻此言,连连辩驳,继而又陷入沉思:\"天地可鉴,除了误入北戎州邺王府邸,惊扰了王妃清梦之外,其余并无任何悖德之举!\" \"你竟敢玷污王妃,淫贼,速速离去!\" 李婧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生平少与男子交往,如今独处之际却遭遇墨林这样的奇特之人,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墨林话语间透出罕见的诚挚,毫无戏谑之意:\"我说的皆出自肺腑,姑娘你曾救我一命,即使后来将我弃于屋檐之上受寒一夜,仍胜过丢了脑袋。今日你身处险境,我又岂能袖手旁观?此丹你且服用,待你痊愈,我便会自行离去。\" 然而,在李婧司眼中,这个突然闯入者仍旧无法让人放心:\"是你一路跟随我至此吗?\" \"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南行处理一些事务。倒是姑娘你为何不留在峨眉宗所在的青阳,反而独自来到这边境之地?难道峨眉宗已放弃攻打陵阳,决定撤军了吗?\" 墨林身为散修道士,此刻言语间颇显警惕,并试图探知李婧司的意图。他并非那些沉迷美色、肆意妄为的风流浪子,现下峨眉宗弟子突兀地出现在饶江仙境内,此事必须查明真相。于是,这位被误会为淫贼的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给自己斟满一杯茶。 听到墨林提及峨眉宗,李婧司非但没有露出欢喜之色,反而神情凄楚,抱着膝盖低头哭泣,不一会儿,泪如雨下。 墨林顿时手足无措,从未经历过如此棘手的情景:\"李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是谁惹恼了你?我们好好谈谈,你这样哭泣只会加重伤势,你看伤口又流血了。\" 尽管一番劝慰显得苍白无力,李婧司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墨林见状,再也忍受不了她伤心落泪的样子,果断起身走向她的病榻前坐下。 \"你要做什么!\" 李婧司见状,立刻举起峨眉飞剑,脸上充满恐慌,然而手腕才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垂下,胸口的伤口再次沁出血珠。 \"如此状态不宜妄动,切记静心服下疗伤丹药。”墨林神情忧虑,注视着她的伤口,口中低语:“此创虽美,再行挣扎恐损根基矣。” “邪魔外道,你敢...”李婧芙怒火中烧,身躯颤抖却未能尽言,便已晕厥过去。 墨林轻声一叹,摇头之际,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取出沾染血迹的青锋剑,剑身豁口昭示着先前激战的惨烈。他凝视剑柄上镌刻的仙鹤纹饰片刻,随后果断地解开李婧芙的衣物以施救。 夜幕降临,屋外风雪交织,凄寒彻骨。 李婧芙悠悠转醒,仍觉四肢乏力,气息微弱。她低声呻吟试图起身,一股柔和之力便将其轻轻托起,并在背后垫上了柔软的靠枕。 “醒了么?”那一如梦境般熟悉的嗓音响起,李婧芙望向床畔那位道人清秀的脸庞,疲惫不堪地举起左腕,却发现峨眉剑早已不在身边,仅余无力的手掌轻落在他的膝头。 墨林面露尴尬之色,此举犹如情侣间的撒娇之举,让他不禁露出温柔的笑容,却又无奈摇头:“你伤势颇重,幸而灵丹生效,已稳住心脉,只要悉心调理,必无大碍。” 李婧芙试着调动内力,果真察觉五脏六腑的疼痛有所缓解,心中对墨林的戒备也随之减轻些许。她低头查看伤口,旋即惊讶出声:“是谁替我换了药布?” “是我。” 墨林面色严肃:“你的伤口需频繁更换草药敷治,否则淤血滞留,不易愈合。” “我要杀了你!”李婧芙怒不可遏,欲要扑杀墨林,然而此刻的她连举臂之力都难以施展。 墨林仍旧一本正经:“李师妹,救人一命胜造七层宝塔,我知道你这只是对我救助的感激之情,无需太过激动。救死扶伤乃修士本分,既然我与你有缘相遇,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置你于危难之中。况且你生得颇有几分家母当年的风采。”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李婧芙哭得梨花带雨,眼中却未有丝毫恶意显现。 墨林见她如此情景,也觉得玩笑开不得。他略显尴尬地朝后挪了挪,倚在床沿另一侧,目光关切地望着她:“实话实说,我自下山以来见过不少女子,其中有凰丹尹那样的高贵女侠,也有灵瑜郡主那般率性洒脱的佳人。然而像你这般连仇恨都无法怀揣的纯善女子,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呢。” “我恨死你了,我真的要杀了你!”李婧芙愈发悲从中来,泪水决堤般涌出…… \"你的言语只是表面功夫,心底并未存有取我性命之意。这般柔弱姿态,犹如你现在所处的困境,正被人肆意欺凌。我虽紧闭双目为你更换疗伤的仙绫,除却偶尔触及伤口边缘之外,未曾有一丝亵渎之举。灵丹妙药亦是我亲手化入清泉喂你服用。既然我对你并无好感,那就此别过,各自前行吧。\" 言毕,那位身着青衫的修真道士立刻起身离去,动作干练决绝,丝毫不带一丝犹豫。 李婧司见状止住哭泣,低声唤住墨林,随后问道:“道友是从何方与凰丹尹这位炼丹大师相识的?” “只见过几次,他与北方妖族的戎州太子凉乃是旧交,姑娘可曾相识?”墨林含笑回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旋即转身,臀部落回她床榻的尽头。 李婧司望着眼前这张瞬间切换表情的脸庞,不禁被逗得哭笑不得:“你就是这样哄骗你的心仪女子的吗?” “哪里的话,我心中的佳人早已有良人,如同我那位将军好友一般,同样饱受情劫之苦。他的妻子远嫁他人,生死未知;而我心仪的姑娘心中只有他人,全然不顾及我。” 墨林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李婧司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摇头苦笑:“我平生还真是首次遇见思念凡尘女子的修真者,而且还能这般光明正大地坦陈其情。” 墨林听后窃笑不已:“姑娘似乎忘了半句话,应当是还这般英姿飒爽的。不过此刻我心中倒是欢喜得很,你刚才说我哄骗心仪女子,恰好此刻我正在哄骗姑娘你,这么说来,你便是我心仪之人了!” 青衫道士一如既往地开起了玩笑,他对这类调笑早已驾轻就熟,并且乐在其中。然而,李婧司出身峨眉山修养之地,自幼饱读诗书,怎能抵挡得住这般狂放不羁的言语攻势,当下脸颊飞红,娇嗔了几句。 “你若再这般嬉闹于我,待我伤愈之时必然要向你讨个说法。” 李婧司的声音虽然柔和,但墨林闻之却笑容依旧:“小子随时恭候大驾,但我这个人偏好主动,倘若姑娘能告知在下居所所在,在下自当亲自登门拜访,不必让姑娘费心奔波!” 李婧司无奈之下,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痞气十足的模样,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如今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看来你之前提到凰丹尹的时候,是另有深意吧?”墨林擅长察言观色,尽管有时候他会对某些人表现得毫不留情,但在美女面前,他仍然选择了包容。 毕竟,他始终是个宣称要迎娶人间十九大国第一美人的修行道士。 一提及凰丹尹这个名字,李婧司的神色也随之微妙变化:“你刚刚特意提起她,一番长篇大论,是不是就是为了探听我的口风?” “一切都逃不过姑娘的眼睛。”墨林并未否认,反而露出一个充满阳光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峨眉秘境对于你的行踪早已洞悉无疑。\" 李靖曦轻轻咳了几声:\"上次在幽冥山脉中与你相逢,那时我尚对你一无所知,但你的名声在罗唐仙域已是威震八方。你在北戎州的一系列事迹,甚至于那些潜伏在罗唐仙域的情报修士耳中都流传开来。日前陵阳战场上据说凰丹尹带领门下弟子出手援救了你,那看来你确乎是峨眉的逆鳞之敌!\" 墨林闻之淡然一笑,并未直接承认或否认:\"峨眉秘境乃是罗唐仙域的根基所在,凰丹尹与其母凰棠氏与峨眉之间存在间隙,如今凰棠别院已然倾向我方,自然使得罗唐仙域对我等形成对抗之势。但我虽为峨眉之敌,却绝非姑娘的敌手,你说是不是呢?\" 青袍道士笑容狡黠,李靖曦听后却是满脸困惑:\"我本就是峨眉秘境的弟子,怎会不对你为敌?\" \"若姑娘真仍是峨眉弟子,刚才就不会直呼其名。分明你是随峨眉众同门共赴青阳城,此刻峨眉之人断无可能在关键时刻返归宗门,必定是在陵阳附近等待罗唐仙帝的旨意。可你却身受重伤,反向而行,来到了饶江仙境,显而易见你并非回去交差,而是正在逃亡!\" 墨林话语平静,仿佛所述之事皆亲眼见证:\"对于凰棠别院我更是了如指掌,我离开陵阳前甚至还去探望过一名养伤于凰丹尹别院的道童。我相信你们与凰丹尹之间可能存在激烈的冲突,但峨眉秘境的弟子不可能全部惨遭凰棠别院的屠戮,就算凰丹尹再如何强大,也不至于做到这般地步。\" 言毕,墨林指向李靖曦的鼻尖:\"何况目前凰丹尹已与我达成协议,所有行动皆需与我沟通并得我授意,因此你的伤势显然源于内部纷争。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幕后黑手恐怕正是你曾提及的师兄师姐一类人!\" 李靖曦听得瞠目结舌,刚刚擦拭过的脸颊上仍残留着泪痕,映衬出几分既灵动又可怜的模样:\"这一切都是你推测出来的?\" \"唉,你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师妹啊,你的宗门怎会让你独自涉足红尘历练呢。\" 墨林轻叹一口气,满心忧虑地看着她。眼前的李靖曦毫无戒备之心,被他一语道破心事亦未曾有任何掩饰。这类人要么纯真无暇,毫无猜忌的善良之人;要么便是伪装得无懈可击,城府极深的野心家。然而,墨林的眼力向来精准,李靖曦注定只能是前者。 \"不妨告诉我吧,为什么你的宗门会让你陷入如此境地呢?\" 墨林凝视着她的双眼。 李靖曦仿佛一直强撑着精神,一听到这话便瞬间崩溃,再次哭泣起来。墨林欲向前伸出援手却又觉不合适,只得在空中晃动着手臂,随后尴尬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 李靖曦哭了一阵后终于停止了抽泣,此时的她显得无助又脆弱,全然没有那天夜晚在青阳城斩杀两名稽查司羽人的决绝英姿…… 我跟随蓝晏池师兄与婧慈师姐一道离开山门,日前我们共赴陵阳仙域,途中遭遇了凰丹尹带领的凰棠别院修士队伍。彼时我峨眉宗人强马壮,他们自知难以抗衡,故而只能避其锋芒,主动退让,并非设伏拦截于我们。 “后来如何?”一位身穿道袍的修炼者淡淡问道,他的目光深邃,显然对这类显而易见的事情并无兴趣去猜测。 “后来...我实在没想到婧慈师姐竟会如此行事,更未料到蓝师兄竟然狠下杀手欲置我于死地!”提及此事,李婧司泣不成声,泪水涟涟。 第125章 南靖行疆 人心惶惶 墨林并未打断李婧司的哭泣,而是递过去一叠亲手叠好的灵符纸巾放在她身边,并轻轻拿起一张替她拭去泪水:“慢慢讲吧,我愿意倾听其中的故事。” “蓝晏池师兄与婧慈师姐一直对我关怀备至,我从未料想他们会对我生出杀机。”李婧司回忆过往,面色苍白,全身颤抖不已。 墨林问及:“你唤作李婧司,那李婧慈便是你的亲姐?” 李婧司低声道:“我们皆是峨眉宗宗主李觅海的女儿,姐姐平素待我宠爱有加,从小到大都视我如宝,我不懂为何她竟会有此转变。” “唉,又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墨林对此类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他含蓄地说:“恐怕蓝晏池那家伙心中另有所图,令尊令堂是否曾将你姐姐许配给他家?” “她们二人确实感情深厚,自幼就被指腹为婚,隶属于蓝家,姐姐与蓝师兄亦是情投意合。”李婧司言语间泪眼婆娑。 然而墨林听后却不屑一笑:“情投意合之人竟欲取你性命,你仍旧口口声声称他们为师兄师姐,姑娘你可真是痴傻。” “世间之人并非个个清醒。”李婧司望着他,反问一句。 “确有其人,我有一位刺绣军师好友,他与你同样痴傻。”墨林嘴角轻挑,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却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那么,蓝家在桡唐国究竟是何等地位?” “蓝氏家族乃是桡唐国内的一大世家,与李氏家族齐名。多年前两家争斗权位,最终李唐皇族得到了峨眉宗的支持,蓝氏一族被迫俯首称臣,虽表面上臣服,实际上暗藏野心。如今天下大乱,西梁皇朝正统岌岌可危,若李唐王朝趁此机会进军陵阳仙域,定然会倚仗峨眉宗的力量。而此刻桡唐国内防务空虚,正可谓蓝氏家族重振旗鼓的大好时机。因此,倘若峨眉宗主之女——也就是你,在北戎州身遭不测,蓝家便可借此大做文章,从中渔利了!” “我并非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不曾料想姐姐会如此决绝地背弃李家血脉。”李婧司眼神闪动,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段让她痛彻心扉的记忆之中…… 此情此景并无难以理解之处,嫁与何人即随之修行,现今世间,为情执着而心智迷乱者实不在少数。想那蓝晏池,既能多年守护于你,又能在关键时刻痛下杀手,足见其心机深厚,修炼之术亦是高深莫测。 墨林言语虽直率刺耳,却字字发自肺腑,毫无虚伪做作。李婧司闻之,沉默之余泪水涟涟。 墨林不愿再多问,话题一转,开口问道:“如今你有何打算?是要返回罗塘仙域么?” “我是想要回去的,可是我未曾身陨的消息想必已经传至封天王朝,如今那里恐怕已是一片风雨飘摇。”李婧司满脸忧色。 “罗塘仙域的主宰李唐仙帝及你父亲李觅海皆非凡夫俗子,蓝家一旦出手,便绝无退路可言。如此来看,罗塘仙域此刻的境况恐怕也不会比北戎州那混乱之地好上多少,同样是危机四伏的险地。你若此时回去,反而将自身置于更大的危险之中。”墨林直言相告,话语间充满真诚,却又暗含深远之意。 “但我爹还留在那里,若是我不回去,他会挂念我。”李婧司眼中流露出迷茫与无助,墨林见状,内心深处某个柔软角落不禁轻轻颤动。 “你现在回去只会让他更为担忧。李觅海已有一个女儿落入蓝家手中,倘若你再发生意外,局面便会完全失控。故而,罗塘仙域你暂时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宜回去。” 墨林此言发自内心,同时也暗藏了他的盘算。如今罗塘仙域内部动荡不安,正适合作为联合对抗西方的梁山宗的好时机。平素里,罗塘仙域与中部的都城东陈州交好甚密,此时此刻正是介入其中的最佳时机。 然而,墨林的所有布局皆出于一片赤诚之心。此刻的李婧司若回到罗塘仙域,无疑是自投罗网。所以他的提议并不能说是乘人之危,最多只能算是利益一致下的顺势而为。 李婧司并非愚钝之人,受伤之余思维依然敏锐。她审视着眼前这位身穿青色道袍的修士,凝视着他那双清明而又深思熟虑的眼眸,心中反倒增添了几分坦然:“那么,我能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令墨林一时语塞,他站起身沉思片刻,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 “随我去南靖吧。” “你说要去南靖?那个位于大陆最南端的封国?”李婧司满是惊讶,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修道之人会与南靖有何关联。 “不错,正是那里,我们要去南靖的守望箭楼。我有一件要事需处理,且你体质虚弱,我也放心不下,不如我就一路护送到底,事毕之后我便重返北戎州,那时你身体康健,局势也将更加清晰明朗,再考虑回罗塘仙域之事也不迟。” 言毕,墨林挥袖起身:“去留与否,悉听尊便,贫道从不勉强他人。” 李婧司并未回应,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墨林的眼睛。被她这般盯着,墨林不由得有些紧张,他从未有过被女子这样凝视的经历,即使是面对灵瑜之时也不例外,因而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此事堪称空前绝后,修炼道士墨林从不曾设想,自己那坚如磐石的脸皮竟也有今天。李婧司凝视他足有一个品茗的辰光,直至眼角微泛泪光,方才轻声道:“墨道友,我可否信你?” 那话语虽轻盈如丝,却宛如晴空惊雷,在墨林心湖掀起巨浪。 墨林一时仿佛被幽灵驱使,他晃了晃头,嘴角勾勒出一抹招牌式的狡黠笑意:“姑娘,我们启程吧!” 此刻,在那浩渺无垠的十九界之中,诸多封国暗潮涌动,各自孕育着勃勃野心。 位于极南之地的南靖国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南靖箭楼如同其名般遮蔽天日,但南靖依旧拥有自家的皇家血脉。 此时,南靖皇宫大殿之前,一名手持利箭的将军正卸下沉重的铠甲。 他收起腰间的长弓与佩剑,疾步踏入殿堂,来到象征王权的宝座之前。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位年轻的王者,约莫二十余载年纪,虽然并非面如冠玉,但面部轮廓刚毅有力。 此人便是南靖当今的镇西王——顾坦之。 “微臣饶州都尉江捷参见陛下,祝南靖国泰民安,威震四方!”江捷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 顾坦之淡然挥手示意免礼:“都尉大人连日奔波辛劳,不必行此大礼。” 江捷领命起身,身躯笔挺如枪:“陛下,探子传来消息,顾南亭已经与北戎州王子结成联盟,西梁穆念花麾下的黑军兵败,如今穆青侯的大军已兵临陵阳城下!” “荒谬至极!未经朕允准,箭楼竟然擅自行动,近年来越发无视王室权威!”顾坦之怒拍桌案,愤懑之情溢于言表,“接着讲,还有哪些方面的状况?” 江捷低头禀报:“东陈州孔家已联手太京州打算发兵,至于中都府与桡唐国的态度尚不明朗,其余封国则以自保为主,并无意参与战事。” “果不其然,他们只想偏安一隅,享受太平盛世,却偏要趟这浑水!先皇临终时曾教诲我安心修行,现如今看来,南靖怕是再也难以安宁了!”顾坦之愤怒难抑,江捷谨慎地插话:“陛下切勿过于焦急,箭楼内部仍有反对战争的力量,顾楼主是否出兵还需看箭楼内部的意见,当然最后还需要陛下的定夺。” “他这是明目张胆地越俎代庖,逼迫朕出兵!若先皇还在世,断然不容许他如此肆意妄为,他顾南亭分明就没把我这位亲兄弟当作南靖之主!” 顾坦之在大殿之中怒火冲天,江捷闻听此言,脸上也显露出一丝无奈:“陛下,想来顾楼主此举必有隐情,众所周知,西梁城巍峨险峻难以攻克,他能毅然决然地这么做,必然有着他的道理。还请陛下务必与楼主好好商量,毕竟终究是一母同胞,无需将关系闹得太僵。” “他算哪门子的兄长!” 顾坦之挥舞衣袖,步伐更加急促:“他这次率兵对抗西梁,倘若真是为了十三年前的往事,我或许还能理解。但是南靖也是一个独立的封国,不能再永远生活在长临王林家的阴影之下!” 言罢,他轻轻挥袖,一侧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 “江真人,贫道即刻炼制一道天谕符篆,尔需火速前往射日箭楼,务必告知那位高人阻止此次军事行动之事。南靖仙域断不能因昔日因果而置亿万生灵于险境之外,此界秩序,还需由吾皇亲自主持!” 江捷闻听此言,亦是义愤填膺,回应道:“微臣领命!” 与此同时,不渡江以北的右江洲,望茯苓归渡之处。 一艘灵舟悄然靠岸于定远大将军的牌坊之下,在渡口开始卸载修士与货物。 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子缓步自舟中走出,男子身着月白色法袍,脚踏飞云靴,一头长发如瀑布披肩,手中握着一把镌刻云纹的古仙剑,面貌英挺却又饱经沧桑。女子身形虚弱如同病柳,清瘦的面庞却透着楚楚动人的娇媚,正是逃离北戎仙州的鸿武陵与其同伴南瑾。 “至此地便安然无虞,已然远离北戎纷乱之地,穿越右江洲之后便是东陈仙州的地界了。” 鸿武陵嗓音中满含疲倦之意,南瑾看向渡口熙攘的人群,罕见地露出一丝苦笑:“许久未曾见过如此安宁的世界了,以往我和小长安出门逛街,都要提防那些修者间的争斗。” 提及小长安,南瑾的眼眸不禁泛起红光。 鸿武陵轻拥住她,安慰道:“他会平安无事的,放心吧。” “至今仍没有任何他的消息,北戎仙州那般的乱世之中,只能说世事无常。”南瑾哽咽哭泣起来,鸿武陵早已记不清这是她在路上第几次落泪了。 “令尊已抵达东陈仙州的孔家府邸,如果我们加速前行,不出十日便可穿越右江洲。届时拜见温真人,你也就有了归属之地,如今万事莫要想得过多,向前看才是正途。” 鸿武陵罕有的柔声细语让南瑾心中感动,她深知一路以来他的奔波辛劳,遂强颜欢笑点头应允:“只盼父亲能够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不想再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我只想和你在东陈仙州平静度日。” “一定可以实现的。” 鸿武陵的笑容充满期待与坚定,他凝视眼前依然繁华热闹的右江洲,眼底深处那一抹黯淡却转瞬即逝。 第126章 修行之路多磨砺 鹅羽般的雪花漫天飞舞,自陵阳之战后持续席卷直至十九个修真国度。 即便在这个初春时节,哪怕是地处最南端的南靖仙域,也无法摆脱寒冷的侵袭。 西梁仙纪一六三年,北戎仙历年鸿灵十四年一月二十六。 历经十余日的长途跋涉,墨林携着李婧司跨过了桡唐国的边界,顺利踏入了南靖仙域的领土。 沿途两人并未过多交谈,毕竟彼此关系尚不够亲密,幸而未曾遭遇任何妖兽劫匪。 南靖边陲之地,粟阳城。 粟阳城乃典型的南方修士城市,并无金镛城那般的荒凉黄沙之景,反而展现出小桥流水、柔软风韵的江南特色。尽管天空仍旧飘洒着清淡的雪花,却仍有绿色生机若隐若现,尽显江南地域的独特韵味与美丽。 二人进入城内便寻觅酒肆休憩,这是墨林一贯的习惯。这位随性散漫的道士向来不喜艰苦劳累,每至游赏娱乐之地必定停留歇息。而跟随着他的李婧司一路走来也颇感宁静惬意,身上所受的伤势也在不急不躁的行程中逐渐痊愈了许多。 粟阳城,三笑醉仙楼…… 入门掷灵晶,安排妥当引路灵马和归元饮泉,二人步入二楼便挑了个临窗的位置。道人依然点了仙阁中最珍贵的灵肴,并随后叫了数坛陈年的瑶池仙酿。掌柜见此等挥金如土的道长,心中不禁欢愉无比,殷勤招待一番后便返回内堂清点所得的灵晶。 二人倚栏眺望云海,墨林饮酒痛快淋漓。 “这一路上你似乎总是从容不迫,你先前不是说北戎仙洲如今战局危急?”李婧司与墨林共处时日渐长久,也开始逐渐了解他的过往。这位道人对她似乎并无隐瞒,无论她问何事都会如实回答,这种无所避忌的态度反而令她感到愈发好奇。 “何必着急?战局再急也不关我事,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我能做的早已告知北戎王储如何应对。倒是这江南的风土人情宛如仙境难得一遇,若不尽情领略岂非白费此生?” 墨林嬉笑着拿起一只灵禽烤鸡,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形象。 李婧司微笑看着他,已习惯了墨林的率真模样:“你一个云游四海的修道之人,怎会有如此多的灵晶,莫非是北戎王储赏赐予你的?” “的确拿了一些,不过紫霄箭楼的主人给的更多。毕竟我是在为他们效力办事,应得之物一丝一毫也不能少。你看我近来消瘦了不少,不多滋养一下岂不是亏待自己修行之身?” 他口中含着食物含糊说道,同时不忘喂饱腹中的灵力源泉。 李婧司也被他勾起了食欲,但她一贯举止优雅,用餐始终轻启樱唇。幸好墨林每次总会点满一桌佳肴,即便身旁坐着这位像是饿鬼投胎般的道人,她也能满足地吃完自己那份餐点。 “紫霄箭楼禁地的禁制我早有所闻,这些年有不少武林高手前往试炼,却都未能成功破禁而出。你真的相信这次我们可以解开它的秘密?”李婧司话锋转回到了正题。 道士随意挥挥手:“不清楚,无妨!” 李婧司满脸惊讶:“那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莫非只是为了帮躲避开蓝家的追杀?” “我可不是出于同情或是闲暇无聊之举,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面。”墨林吃完整整一只烤鸡,擦了擦嘴角又豪饮两口仙酿:“紫霄箭楼禁地之事并非首要任务,南方靖国的紫霄箭阵纵然强大,但若是得不到整个南靖的支持和增援,又有何意义!” “你是想说服南靖国主出兵支援北戎仙洲?”李婧司目光瞪圆,显得更为娇俏可人。 “不然还能怎样,单带回一支箭队多无趣啊!既然已经陷入了诸侯割据的局面,那每一步棋都要下得宏大一些!”墨林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阳光洒在他俊逸的脸上,让李婧司的脸颊再次泛起了红晕。 “仅凭你一人之力,要说服皇族可不是易事。”李婧司稍稍垂下了眼眸。 “那就一步步来吧,世间哪有那么多尽如人意的事。再说‘说服’这个词用得不太贴切,在某些时候并不能依靠言语来说服他人,而要让他们自己产生去做这件事的想法!”墨林狡猾地一笑…… \"如何修为?此道何解?”李婧司满面困惑。 \"仙子年岁尚轻,待修为渐深,自然便会明悟其中奥秘。贫道我虽未曾涉足道教修行,然而万事万物总有一番初试之时,哈哈!” 这句话如晴空霹雳般让李婧司猝不及防,回过神来,她的脸颊已然如朝霞般羞红。她娇嗔地欲要责备这位道士两句,可望着对方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言反驳。 其实,李婧司自幼研读道藏经书,习得礼法教诲,更不会出口言语粗鄙之事。 墨林微阖嘴角,手中握着灵酒浅尝慢酌,一面饮笑风生,直到最后一盏醇厚的琼浆下腹后,他袍袖一甩,起身离去:“佳人赏尽,菜肴已足,接下来便应前往南靖箭楼了!” 与此同时,墨林与李婧司正在赶往目的地的路上,此时南瑾与鸿武陵已抵达东陈州。 东陈州首府位于封国内部的偏南之地,入境之后穿过两座城池便是简雍城。此刻,在简雍城中心的大街上,坐落在陈氏驿站之中,两人正享用着美酒佳肴。 鸿武陵依然点了满满一桌美食,并取来了两大壶烈酒独自品味。南瑾体质虚弱,从不沾酒,只是笑着看他手握云纹古剑,将酒液倾倒在剑刃的血槽中流淌而下,汇入杯中后再一口口饮入口中,每一杯饮毕,他都会放声大笑,随之又眉头紧锁片刻。 “如此饮酒之道,鸿公子有何典故?”南瑾难得地发出笑声问道。 “此乃剑斩酒魂之法,早年间我曾结识一位名为墨林的道友,他也酷爱此种饮酒方式。” 鸿武陵说完,不禁有些惆怅:“那时在鸿楼相遇,我们都摆下一桌盛宴。我还记得他大快朵颐啃鸡腿的样子。那次他在我鸿楼下的马背上沉睡,我在栏杆旁将酒倒入他的口中,他竟仰头张嘴尽数吞咽干净!” “与你当年的行径颇为相似,那会儿你行事无拘无束,颇似一个放浪形骸的江湖公子。”南瑾再次笑了出来。 鸿武陵瞧见她的笑容心中也跟着欢喜:“那段时光虽然忧虑重重,但也的确活得畅快淋漓。不过我并非是什么风流公子,我写给你的那些信件,你每次都是烧毁,让我痛彻心扉!” 两人相对一笑,眼中流转的情愫尽在不言之中。 “瑾儿,许久未见你展颜欢笑了,你笑起来的确美丽非凡,即便不笑的时候也同样令人着迷。”鸿武陵话语连绵,一幅情场高手的傲娇神情。 “你这张能甜掉牙的嘴巴,恐怕是与无数名门闺秀交往过才能修炼至此吧。”南瑾调侃了一句,随后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凡尘俗世多么美好啊,回想在北戎州的日子,每日提心吊胆,即使父亲权高位重,我内心深处仍感惶恐不安。如今远离了争斗之地,我们才有机会稍稍喘息。” 说着,她的脸色又不由得黯淡下来。 鸿武陵忙不迭地给她夹菜,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南瑾微笑着摇了摇头:“后来,你还见过那位道长吗?” 这话语似触动了鸿武凌的痛点,他面色微显黯淡,举杯的手臂也悠悠落下:“想来我们缘分已尽,他如今成为了太乙宗的智囊,而我却沦为背弃北戎州的西梁叛逆。终究是我负了北戎州满洲百姓,但幸而未曾负你。” 南瑾听罢,美眸泛起泪光,柔声为鸿武凌抚平耳边乱发,随后转移话题:“家父曾言会有仙人前来接引,算算时辰,应是快要到了吧?” “嗯。”鸿武凌明了她的用意,便不再深陷那些哀伤往事。 言毕,驿站之外突然传来阵阵马蹄轰鸣,犹如天雷滚滚,显然是有大事发生。 “看来他们来了,我们去看看。” 说完,他将手中附着星辰之力的云纹飞剑收入鞘中,摇头轻叹:“此剑沾染过多星煞之气,如今以剑品酒,早已失了原本的味道。” 驿站外,一支近百人的修士队伍整装待发,赫然是简雍城的羽翼卫修士军团!他们皆跨骑洁白如雪的灵驹,身披暗黄战甲,每位修士右手握持一根青翠修罗枪,枪尖部分与其说是武器,倒更像是饱蘸天墨的神笔。 领军将领翻身下马,躬身行礼:“简雍城羽翼卫统领孔兰舟,参见温府南瑾仙子!” 南瑾裣衽回礼,举止间透出世家女子的端庄与雅致:“将军请起身,可是家父温侯俊温大人遣你们来的?” 孔兰舟朗声答道:“正是温侯大人。得悉仙子即将归返,特意令我等前来恭迎。温侯大人已在为仙子准备的修炼秘境中静候多时!” “原来父亲大人已是东陈州国主身边的重臣?”鸿武凌面露惊讶,看向南瑾,后者也同样满脸疑惑:“我也未曾听说,爹爹从不向我提及朝堂之事。” “敢问公子刚才提到的泰山大人又是何许人也?”孔兰舟这时才仔细打量起鸿武凌。 鸿武凌拱手自报家门:“多谢将军迎接,我们不必在意温侯大人如今身份如何,只要是疼爱南瑾仙子之人便好。说起那位泰山大人,许久未见,这次正好可以与他共饮几壶琼浆玉液。” 南瑾听到这番话,不禁嫣然一笑,虽嗔怪了他的称呼,但却并未出口纠正。 然而,眼前的孔兰舟听到“泰山大人”四字,表情却变得微妙起来:“公子所言泰山大人,不知是指哪位尊者?” “自然是家父,温侯俊温大人,有何不妥之处吗?”鸿武凌察觉到气氛不对,收敛了笑容。 南瑾也随之紧张起来,紧紧握住鸿武凌的衣袖:“孔将军,鸿武凌公子乃是我心仪之人,早先他还曾救过家父及我的性命,家父也见过他的。” 恕末将在下直言,此次我们接到仙谕是仅护送南瑾姑娘一人进入皇极仙宫,凡未经许可之人,皆不得踏入简雍仙域之王庭!\" 孔澜舟语气坚定地宣示。 此言犹如雷霆之击,刺痛了鸿武玄的神经,他身形微动,逼近孔澜舟,目光炯炯逼视着他:“汝何出此言,再复述一遍!” “温大人仙旨昭告,违逆者当以天条问罪!”孔澜舟毫不退缩,毕竟身为皇家仙卫,身处在东辰洲自家疆土之上,故不能有一丝一毫让步,丢了东辰洲仙军的威严与傲骨。 南瑾轻轻拽了拽鸿武玄的手臂:“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言语相激。他们只是遵令行事罢了,你暂且留在驿馆等候,待我入宫见过家父之后,自会与他详谈此事。家父或许并未预料到你会随行,我们切莫误解了他的意思。” 鸿武玄在南瑾面前从不摆架子,闻此言旋即恢复了笑容:“便依你所说,初次拜见岳父大人确实应留下良好印象。那你便随他们先行前往,我正好借此机会筹备些重礼相见。” 南瑾听罢含羞带笑,随后望向孔澜舟:“将军,我们出发吧。” 孔澜舟应了一声,恭敬地侍候南瑾登上早已预备好的仙驾。一支威武雄壮的仙军队伍离开了驿馆,而孔澜舟则最后一个跃身上马,在原地略作停留。 “孔将军可是有何指点?”鸿武玄毫无畏惧,怀抱龙纹仙剑,嘲讽地看着他。 “我不知晓阁下的身份来历,但对于南瑾姑娘的地位尊崇,你恐难以匹配,还是尽早割舍这份痴念吧!”孔澜舟脸色陡变,冷峻至极,与先前截然不同。 然而,鸿武玄却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在北戎仙州,此类言语我早就听得耳朵生茧,多少人反复提起过我们两家门户不合,又能如何呢?你知道那些说这些话的人,除了家父之外,其余人都落得何种下场吗?” 孔澜舟闻此冷哼一声:“痴人说梦话,看来你这张厚颜无耻的脸皮早已养成。实话告诉你,南瑾姑娘此次返朝是要与太京城主之子结为连理的,你口中的‘岳父大人’这四个字,还是留给你的乡间村夫去称呼吧!” 此话一出,鸿武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血:“你说什么!” 但孔澜舟对此置若罔闻,策马奔腾而去,顿时周围百姓纷纷回避,只留下一地扬起的灰雾飘散。 第127章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南靖箭宗,乃南靖境内最大且最强的修炼门派,执掌天下箭术之道的魁首。 在这人间各国有许多势力习箭,但唯独南靖之箭,其威力在诸多国家之中均不容小觑。世间诸多刀客皆持刀行走江湖,却鲜有人敢于正面对抗刀门弟子。世上有许多人用剑,但却无人胆敢真正站在解除封剑止杀令的剑门内门弟子面前嚣张叫阵。 这就是江湖的规矩,修炼箭道至登峰造极之境,千里之外取敌首级如同探囊取物,南靖箭宗便是这般凌厉无敌的存在... 南靖之地,位于修炼界边陲,乃一方小小仙域,因族人擅长箭道秘技,堪称世间翘楚。然而,南靖亦深知自身实力有限,故安心守着这份修为,恪守边陲小国之道,按时向修炼大国西梁述职纳贡,不敢有丝毫懈怠,故而在过去十三载间,尚能保持繁荣昌盛。 在这浩瀚修行世界,凡俗国度欲立于不败之地,往往需得背后有强大宗门支持。譬如西南大蜀国,虽然疆域广阔,却无一流宗门庇佑,故而在现今诸多势力争锋的局面中难以崭露头角。 既然缺乏深厚的修行底蕴,南靖便甘愿如同蚂蚁般低调蛰伏,哪怕领土广大如斯。 箭楼占据南靖一隅,坐落于南靖腹地右侧,遥遥对望南靖王城,这座城池直白地被称为箭城。 此刻,在箭城雄伟城楼下,墨林与李婧司骑马而立,仰望着那巍峨耸立的城墙。 “昔日听闻门派内的李师叔提及,箭城虽不及桡唐国的南平京那样幅员辽阔,也不像中都府江河郡那样藏匿深奥之秘,但却拥有世间最为峻峭坚固的城墙。”李婧司轻轻用手遮挡雪花,向上望去,尽管天空飘落的雪花渐小,但仍难窥见城墙顶部所在。 墨林笑着回应:“即便是将南靖王城相比,也是略逊一筹。毕竟南靖只是边缘小国,这箭城或许只有陵阳城的一半大小。不过,箭楼虽未列入十大宗门之列,但其气势威震修行界,确是实至名归。” 随着二人策马靠近城墙根部,巨大的城墙投下的阴影使得下方行走的修士如同微尘般微不足道。 “铸造如此坚实的防御工事,不知耗费了多少时日与人力。听说位列万界之首的天朝西梁城乃当今最大的城池,既然箭城已如此壮观,那西梁城又该是如何的宏伟壮丽啊!”李婧司满脸敬意,宛如初涉世事的孩子,却又带着一张娇媚动人的御姐面庞。 “西梁那个纷乱之地暂且不去管它,这箭楼的弟子均以弓箭御敌,城墙建得如此高峻正是为了最大程度发挥弓箭的杀伤力。话不多言,咱们进城吧。” 说完,道士挥了挥手中的通关符牒,顺利带领着李婧司进入了箭城。 进入箭城后,他们发现这里的氛围与别处迥异。 城内不见寻常百姓踪影,两侧街道满布各类与箭术相关的商铺:有专门打造箭矢的铁匠铺,保养装备及铠甲的油脂商人,售卖弓箭武具的武器行,专卖箭术专用皮靴的成衣店,传授箭楼秘法的云天阁,制造弓弦皮具的屠夫巷,以及雕琢弓背箭羽的檀香坊。 凡与箭术无关之事,在此处无所涉足。 各家商铺并无喧嚣叫卖,更不见酒肆客栈身影。二人沿进城的主干道前行半个时辰,所遇之人无不背着弓箭,目光犀利如鹰,个个忙碌不已,他们的行动皆与箭术息息相关。 果真是矢志不渝追求箭道极致的宗门,昔日未曾涉足之地,只以为峨眉剑宗乃是武林霸主,如今亲临其境,才觉察箭楼一直隐匿锋芒,其实具备问鼎十大宗门的磅礴之力。 李靖心面色交织着惊异与忧虑,确实,任何人目睹这样一座城市中的人们对箭术的痴狂,内心都无法不产生震撼的感叹。 墨林同样神色庄重,仿佛在这充满了箭意的环境中,连喜悦都被淡化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与箭相关气息:淡淡的铁腥味,皮革的香气,以及铠甲特有的味道,还有些许星辰之力的微弱痕迹。 “曾听顾公子提起,多年前因某些变故使得箭楼未能跻身十大宗门之列,但这并非源于修为不足,实乃涉及某些不便明言的宗门秘辛。” 话音刚落,墨林便牵住了李靖心乘坐的麒麟兽:“迎接之人已然到来。” 果然,前方一支由十几名全副武装、腰挎长箭的骑兵队伍迎面驰来。墨林审视他们箭囊内的箭支,虽然制作精良,但却并未达到他在罗青红那里所见之物的等级。 双方相遇,对方阵中走出一人。 “箭楼副宗主陈宫,拜见周真人。” 那人身逾半百,嗓音响亮沉稳,内力深厚尽显无遗,行礼之际双手二三指交叠,这是箭楼独有的宗门礼节。 墨林依样画葫芦地拱手回礼:“贫道来自不周山巅,不通江湖规矩,陈宗主勿要见怪。想来顾宗主早已有所安排,箭楼的消息传递之迅速,令人惊叹。” 陈宫听闻此言,面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然而提及顾南亭之名时,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周真人,这位是?”他指向李靖心。 李靖心正欲施展峨眉派礼仪,却被墨林紧紧握住手腕:“这是我身边的侍道童,名叫小灵鱼。” 陈宫闻听此言,淡然一笑,作为识时务之人,对于一名侍道童自然不会过于在意:“久闻周真人行事深不可测,贫道平生还是首次见到身边带有侍道童的修真者,尤其这等仙姿飘逸的侍道童更是前所未见。” 李靖心此刻脸颊泛红,一半源自墨林握着的手掌让她感到羞涩,另一半则是因为他的言语让她心中愤懑不已。但她明白,墨林此举是在为自己考虑。正值桡唐国与峨眉内乱之际,她身为尚未公开身份的门主之女,一旦暴露恐怕将为人所用,那时后悔莫及。只是她自幼生活在门派之中,对江湖之事尚且缺乏了解。当下暗自庆幸之余,红晕仍未消褪。 “我在门派里过得娇生惯养,每日饮食起居都要小灵鱼服侍左右,我视她如同姐妹一般。” 墨林露出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这...恕贫道见识短浅,原来道友也可以纳妾啊?”陈宫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愣,周围箭楼弟子也都忍俊不禁,纷纷憋住笑意。 在这又有何妨?规矩乃是中都府那些腐朽的仙道前辈所订,与吾辈不周山修士无关,我们不受其诸多俗世束缚。”墨林言毕,更紧握住李婧司的手,李婧司娇颜上飞起一抹红霞,却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在外人眼中,这对伴侣只是在亲昵嬉闹。 “咳咳,墨道友请随贫道前行,先安置两位道侣,此处城池并无灵居可供歇脚。”陈宫说完便勒转马首,墨林却自后方出声唤住他:“多谢陈真人关照,但我辈修行人,大事当前,还请直指箭楼秘境所在!”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脸色纷纷变得微妙。陈宫略作沉吟,接着开口道:“既然墨道友心急如焚,那贫道立刻引领前往。只是还需提醒一声,在这箭城之内,秘境之称最好莫要轻易提及。” “悉听尊便,速速前行为佳。”墨林挥手示意。 李婧司略显抗拒地从墨林手中挣脱开来,墨林对她一笑,她则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然而神情已回复往日的娴静淡然。 且说另一方面,在东方的陈州,简雍王城。 提及王城之宏大壮丽,简雍城远远不及当世四大仙域之城:西梁仙域、陵阳仙境、南平仙京、以及江河仙郡。至于昔日繁华无比,如今却沦陷荒废的苍梧仙国之地,则不宜再提。 近数年来,东陈州势力扩张迅速,然而其王城依然保持着旧有的格局,究其原因,实与儒门孔氏家族的统治密切相关。儒门崇尚诗书礼仪,轻视物质财富,重视礼法规矩而不屑排场炫耀,归根结底,仍不失为一代书香门第特有的斯文之气。然而在整个东陈州境内,人们均对此种青衫竹简的雅致深感敬仰。 此刻,简雍城皇宫东部,文相宫内。 孔兰舟手持仙剑,屹立在宫殿之外,刚才护卫他的仙军此刻整齐排列两侧,一路延伸至宫外的大街。 宫内此刻充满了欢声笑语,间或夹杂着南瑾姑娘激动的哭声,正是她再度见到父亲温侯俊的情景。 “爹爹,我还以为你已被西梁仙域的修者杀害了呢。”南瑾此刻紧紧抱住温侯俊,眼前的他虽然消瘦了几分,但精神状态尚佳,与曾经那个执掌北戎州礼法规矩的严肃形象判若两人。他宠爱地拍拍南瑾的脑袋,那份温情与平时全然不同。 “我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然而天意难测,公孙将军终究还是看在我俩过去的交情份上,留了我一条生路。归根结底,还是过往的情谊发挥了作用。”温侯俊娓娓道来。 听到这里,南瑾缓缓解开拥抱:“爹爹,为何你会成为东陈州皇宫的重要官员?” 对此问题,温侯俊早已预料到,他起身从容回答:“有些事你无需知晓,你只需要知道,无论何时我都绝不会伤害你就好。你体质虚弱,我必须为你找个有仙缘的好人家。如今我们在东陈州,远离了北戎州的战乱纷扰,我能更好地照料你。” 听见这话,南瑾的脸庞不禁泛起一丝微红:“爹爹,女儿已经有心仪的人选了,此次便是他带着我来到东陈州,恰好想与爹爹商量此事。” “哦?”温侯俊闻声,顿时表情严肃起来:“那是何人,来自哪家仙门的公子?” \"正是昔日于生死边缘救下你我二人的鸿楼仙宗少主鸿武陵,那位鸿公子。”南瑾低声陈述,目光凝视着温侯俊的神色变化,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他居然尚在人间?”温侯俊闻讯,满脸惊愕,慢慢站起身,在宫殿内缓步徘徊,边走边轻抚自己飘逸的仙髯,“此人确曾对我们有过救命之恩,然而如今我在孔氏仙门效力,此事还需深思熟虑。我会指示孔将军妥善安置他,并赠予千枚上品灵石作为答谢,决不容许让这位救命恩人受到一丝不公。” “父亲,您的意思是?” 南瑾一听此言,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泪水随之簌簌而下。 温侯俊见南瑾哭泣,忙好言相劝几句,但她全然听不进去,一心只想逃离皇宫。孔兰舟见状,立刻上前阻挡,犹如山峦般魁梧的身躯使南瑾无法挣脱,只能一下下捶打着孔兰舟,悲痛欲绝地哭泣起来。 “父亲,您怎能如此对待我们!我们历尽艰难险阻才走到今天,他正在城中为您挑选拜会的仙器礼品,您怎可连面都不见就这样冷漠无情!” “荒唐!我儒门仙道以礼修身治国,岂容你这样同长辈讲话!”温侯俊面露忧郁,喝止之后,也不敢再出更为严厉的话语。然而他对孔兰舟的目光依旧冰冷坚决,丝毫没有妥协之意。 “瑾儿,如今父亲已成为了东陈州仙域的朝廷重臣,你也便成为了一位仙门世家的贵女。我们的行事不能仅凭个人喜好,给予鸿武陵的补偿已足以让他重建一座鸿楼仙宗,但他现今修为低微,又流离失所,原本的鸿楼仙宗也在陵阳大战中化为灰烬。如此之人,我又如何能够放心将你托付给他呢!” 南瑾哭得愈发凄惨,心中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我知道您事事为我考虑周全,您可以替我寻得好归宿,可是谁能保证找到一个能疼爱我一生一世的人呢?除去您之外,唯有鸿公子与小长安待我真诚,现如今小长安生死不明,鸿公子不惜修为损耗救我一命,却只换回区区几枚上品灵石,倘若我真的离开你们,远嫁他乡,这究竟算是对我好,还是希望我能更快地凋零消逝呢?” 温侯俊怒火中烧,却又舍不得对南瑾发脾气。他猛地甩动衣袖,然后下令:“孔兰舟,速将小姐送回已经收拾好的闺房歇息,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让她离开房间半步。倘若小姐有任何损伤,哪怕是一片皮肤受损或者一根头发落地,所有伺候的丫鬟,包括你在内,都将遭受牵连灭门之灾!” 孔兰舟听闻此言,心惊胆战地领命,他并未质疑为何身为朝廷官员的温侯俊可以轻易说出株连九族这样的重罪。他迅速点住了南瑾身上的穴位,随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仍在无声哭泣的她,向宫内走去。 恰在此刻,宫门外骤然传来一声清亮激昂的怒吼,满含愤怒与不甘直穿宫廷——“无知贼子,谁教你碰她的!” 温侯俊闻听这熟悉的传音,连忙赶至门口,只见一群身穿羽林战甲的修士布下森严的防护阵势,鸿武陵手中握剑,孤身一人被围在中央,却毅然屹立,周身弥漫着浓烈的杀伐之气! 第128章 仙禁秘境人心难测 南靖箭楼,后山秘境。 翻越高峻的箭楼灵脉城墙,穿越弥漫着凶煞之气的护城通道,又跨越数道充满威能的守城法宝防线,终抵达到了箭楼宗门后山的隐蔽之处。 仅陈宫与墨林两位亲信弟子踏入此地,其余随侍弟子均留守于箭楼之内,不敢涉足此秘境。原本李婧司也被阻挡在外,直到墨林多次申明她身为同修的身份,才得以准入山中。 实际上,墨林乃是顾南亭阁主亲点的心腹门客,即便是身为副阁主的陈宫,也要给阁主几分薄面,故而并未做出过于严厉之举。陈宫副阁主一路笑容可掬,态度亲切犹如家族长辈,但在墨林看来,一切喜怒哀乐在他面前都如浮云一般淡薄。 在这诸侯争夺的时代,人心之间不仅隔了一层肚皮,有时甚至隔了千山万水。 “此秘境后山历来属于我箭楼宗门所有,这座山脉并无名称,历来用作我宗存放法宝飞箭的重要后盾。想来顾阁主已经向道友提及,十三年前,我箭楼宗一门绝杀箭阵便秘密储藏于此处,然而被一位前辈高人设下了重重禁制,直至今日,仍旧无人能破阵取出那些飞箭。” 陈宫边走边详细介绍,仿佛是一位通晓宗门历史的引路使者。 “如此说来,真是颇为遗憾,让这些兵家至宝深藏此地,任凭岁月侵蚀,实乃对天地珍宝的大不敬。”墨林牵着李婧司跟在其后,李婧司面泛红晕,轻扣着道士的手掌,而道士则以保护其同修身份为由,紧握住她的手,实则是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道友误会了,我宗的这批飞箭并不易受腐朽侵蚀。如今箭楼中唯有罗青红罗统领手持一副完整的箭具,每当施展杀敌夺魄或射落首级之后,箭羽依旧完好无损,即便是穿透金石亦能保持锐利无比。只要能找到那些归返的箭矢,便完全可以再次投入使用。” 陈宫言辞间满是自豪之意,墨林听后不禁暗自震惊:“这么说,一旦这批飞箭现世,必然会在世间引起颠覆性的血腥风暴!” “因此,还要仰仗道友相助,这些年我们也曾邀请过各大宗派的前辈高手前来此地查看,无奈最终都未能有所收获。但这批飞箭也并非无敌于天下,还是有几种法宝可以与之相抗衡。” 陈宫言语谦逊,墨林也随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敢问阁下,具体是哪些法宝呢?” 陈宫轻轻拧眉:“譬如西梁城穆青候所统率的五万金甲雷霆骑兵,最近听说右江州刀门不知培养了多少数量的度厄迦南法阵;还有东陈州孔家旗下那支三万墨银遁甲军,这三方势力的军队都能够与我宗的绝杀箭阵相抗争,箭矢虽然可以击破他们的防御,但却难以造成致命的打击效果。” 墨林听罢微微惊讶:“竟有这般威力!西梁城穆青候麾下的金甲雷霆骑兵尚且容易理解,而这墨银遁甲军又是如何培养出来的?东陈州作为诗礼之地,竟然也会培养出这样的大杀器?” \"道友果然慧眼如炬,确实,这些黑曜遁灵甲并非出自孔氏一门,乃是岭南仙宗的大能亲自炼制的防御宝甲。虽然不及赤阳真人和苍山鬼擘的造诣那般神妙无双,但炼制者却是他俩的同门师弟无疑!”陈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仙宗表面看似超脱尘世之争,私下里恐怕也暗藏着一群静观其变,欲渔人之利的人物。”墨林语气冷漠地笑了笑:“如此说来,当今世上最强的修士军团也不过能与这箭阵威芒相抗衡,看来夺得这批灵弓箭矢,足以傲视天下。” “这个...”陈宫突然停顿了一下:“其实坦诚而言,无论是之前提到的那个修士军团,还是箭楼内的绝杀箭阵,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畏惧的存在!” “竟有此事?那究竟是何种神通?”墨林兴趣盎然,李婧司也听得聚精会神,两人因紧张而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微热的汗水使得掌心泛出淡淡的红晕。 陈宫面带古怪地看着眼前的道士,随后指向他身披的道袍:“实际上,世间所有铠甲与灵箭都无法破除的唯有道门的禁制阵法!” “道门禁制?”墨林豁然开朗:“这么说我们即将看到的禁制也是属于道门的高深禁制吧?” 陈宫微微颌首:“非寻常道术所能及,必定是隐世不出的道门秘传阵法。就像十三年前震惊整个西梁域的那次道门绝杀大阵,唉,我这张嘴又多说了些不宜透露之事。到了,道友请看前方。” 提起那十三年前的秘闻,陈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众人一边交谈一边前行,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山半山腰的位置。墨林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矗立着一道巨大的飞瀑,瀑布之后则是一个漆黑不明形状的事物,似乎是个洞口。 “莫非就是在那瀑布背后的洞中?”墨林调侃道,但陈宫却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指着瀑布下方示意:“道友请看那里。” 墨林依言望去,原来他们所站之处乃是山崖边缘,下面是长达千米的险峻深渊。对面的飞瀑近在咫尺,奔腾而下的水流汇集成潭。然而墨林此刻关注的焦点并非瀑布本身,而是潭水中以及潭边的某些异样事物,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那些...可是历代试图破除禁制的顶尖高手遗留下来的白骨么?” “正是,这些都是这些年试图挑战禁制的强大修士们的遗骸,其中几具还较为新近,您看这一具,这一具,还有那一具...” 陈宫一一指点给众人观看,然而墨林提出了疑问:“那些相对较新的白骨为何不见一丝皮肉留存?若说是自然风化腐败,恐怕不至于连一点痕迹都不剩吧?” 墨林话音刚落,陈宫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 他缓步走向飞瀑,全身紧绷。墨林见状,见他伸出手指如刀,干净利落地割下一角衣物,接着运转真元向飞瀑投掷而去。 墨林与李婧司二人静静观察,不解其意。就在下一刻,那片衣角接触到瀑布激起的水雾,瞬间如同被岩浆熔化一般化为灰烬! \"怎么可能如此?\" 墨林瞬间神色肃穆,左手一把揽过李婧司,将其护在身后。 \"此处水流并非阳间清泉,实乃阴冥幽水!\" 陈宫的脸色越发阴沉:\"昔日,此处瀑布乃是吾箭城之瑰宝。自从那位禁忌存在以秘法封禁此地后,此水便染上了邪异气息,只需触及即能蚀魂腐骨,片刻之间足以夺人性命!\" \"故而,别说血肉,即便五脏六腑也无法幸存其中。\" 墨林接过话题,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兴奋。看到这情形,陈宫不由得困惑问道:\"道友,你这是何意?\" \"世间生灵逝去皆化为飞灰,哪有所谓阴冥之说?不过是人心作祟而已。这水显出异状定是由某种阵法引起,寻得源头并将之破解便是。阁下所说的阵法究竟隐藏何处,难道是在这瀑布之中不成?\" 墨林指向眼前的瀑布。 \"确是阵法所致,这一点楼主早已请道门高人勘破。只是这阵法并未在此处显现真容,道门中人也无法确切查明其所在。瀑布下的溶洞内藏匿兵器,周围并无阵法防护,然而凡夫俗子无法穿越那狂猛的瀑布,故而至今未曾揭开其秘密。\" 陈宫摊开双手,显得无可奈何。 \"倒也有趣,这里暂时无需副楼主亲自照料,还请允许我和小灵鱼留在此处,每日由您供应膳食与换洗衣物即可。\" 墨林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道友,你这是准备破阵吗?\" 陈宫眉峰微蹙。 \"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副楼主请回吧。\" 墨林挥挥手示意陈宫离去。 陈宫未再多言,疾步转身离去,显然不愿在这个充满危机的地方过多停留。然而刚迈出几步,墨林却又唤住他。 \"副楼主,请留步,尚需您代为取件物品。\" \"道友有何所需,只要箭楼之内有的,必当全力相助。\" 陈宫闻声转身返回。 墨林微笑,轻摩颈项,手腕微旋。 \"所求不多,仅需一把桃花仙剑,以及一只沉眠不醒的灵猫而已。\" 此事按下不表,万里之外的东陈州简雍城文相宫内,紧张气氛依然弥漫。 鸿武陵手持利剑独自屹立在宫门外,仿佛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孤身一人对抗千军万马,独面世间的不公。即使他拥有让青年人惊叹不已的超群武艺,在这个权谋至上的乱世中,仍旧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此刻,在温侯俊眼中,鸿武陵正是这样一个让人怜悯的存在。 他缓步走出宫门,示意包围的将士们保持克制。随后向鸿武陵轻轻挥手示意:\"年轻人,随我进来,到我的书斋中,有些话想同你说。\" 言毕,孔兰舟焦虑不安地道:\"大人,让我陪侍左右,以防敌人图谋不轨!\" 温侯俊微微摇头:\"不必了,一切都随他心意,你们都安静下来。其余人等尽数退下,孔将军你也离开,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温侯俊的话语虽平静但却带有威严,尽管年迈体衰,但无人胆敢违抗。 孔兰舟以一道清啸示礼,随后命令门下弟子收束兵刃退出仙禁之地,他途经鸿武陵所在之时略作停留,指尖轻点鸿武陵的眉心位置,口中低沉警告:“最好莫要触动仙缘之乱,否则你的结局如何,我可不敢妄做保证,我一直洞若观火地看着你。” 鸿武陵对他的警告并不在意,身形一闪,迅速收剑跃入宫殿大门,小心翼翼地将昏迷过去的南瑾公主抱在怀中。温侯俊目睹此景,并未多言,引领着鸿武陵前往早已预备好的静室安置南瑾,随后又带他走进了自己的藏道阁。 “随意找个地方落座吧,少侠。” 说完,温侯俊从容地坐于藏道阁内的龙纹檀木椅上,脸上的神采较平日略显疲惫。 鸿武陵听闻此言,却依然肃立在他面前:“自上次一别,我还以为前辈已被公孙真人所害。” “我也未曾料到你能死里逃生,更感谢你救下了瑾儿。她与我都欠你一命。”温侯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然而你与瑾儿之间的仙侣约定,此刻我却无法应允。” “当年那位凶徒刀尖指喉之时,前辈可不是如此表态!”鸿武陵心中难免愤慨,但他念及南瑾乃其生父,终究未曾出口重话。 “昔日之事便让它过去,如今已非昔比。那时我以为自己即将魂归黄泉,留下瑾儿在这人世间孤苦无依,如今我重掌权柄,自然能够给她提供更为优越的修炼环境。”温侯俊缓缓地道。 “那样的优越,不过是换了个笼子让她独自走向生命的终点。”鸿武陵淡淡一笑:“前辈既是北戎州的礼仪大祭司,为何现今会在东陈州成为重臣?” “带你前来此处,正是为此。”温侯俊轻声一叹:“我在北戎州潜伏多年,正是为了今日的局面。那里无人知晓温家的真正来历,身为大祭司,我掌控着北戎州的天道法则,凡能探究底蕴之人皆为我所用!” “原来如此,那你原本竟是东陈州人?”鸿武陵挑了挑眉头。 “没错,不过你刚才倒是说错了。”温侯俊并未直接否认:“我不只是东陈州的重臣,更是东陈州的储君!” “你说你是储君?那你为何不姓孔?”鸿武陵惊讶不已。 “姓氏不过是一纸虚名,随时可以更改。”温侯俊淡然一笑,仿佛看着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年:“我实为东陈州孔府之人,现任家主即东陈州国公孔慕贤正是我的胞兄!” 鸿武陵听到这话不禁瞠目结舌:“也就是说,孔慕贤乃是儒家宗门之主?” 第129章 乱世修士 波澜再起 温侯俊微微摇头叹息:“没错,孔门宗主正是我的兄长,而瑾儿的真实身份,我想无需再多言明。若我仍是北戎州的大祭司,即便身为朝廷官员,也定会因你的恩情同意你们的仙侣之约。然而如今情形有变,你也看到了,瑾儿生于皇家之内,有时候命运使然,不由得她自己做主。” \"此并非世俗的利益之争,而是关乎她与我生命的定数,同时也是我们皇家血脉的宿命。身为一派仙门之首,便不能再沉溺于凡尘的情缘纠葛之中。须知她接下来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将直接影响到整个东华仙境芸芸众生的安危福祉!\" 温侯俊望着鸿武陵深邃的眼眸,深知此人虽然身为逍遥剑仙,却未必能深切体会这其中的沉重与无奈,但他仍然耐心地将这凡人难以理解的真实苦衷,逐一诉诸于他。 \"我不过是北域冰岚谷陵阳城中一名修炼散漫的后辈弟子,哪里懂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道大义。我只知道,天下苍生的福祉即是福祉,南瑾姑娘的幸福同样是幸福;众生的寿元与南瑾姑娘的寿元并无贵贱之分,为何偏要让瑾儿舍己为人,成全他家的修行大道?\" 鸿武陵言辞坚决,脸色毫无畏惧之色:\"你既非南瑾,又怎知她便不能以自身之力求得仙途坦荡?谈情论道,何曾有过永恒不变的道理?年轻人,你还年轻,太过锋芒毕露并不明智。你知道瑾儿即将要许配给哪位仙门世家吗?\" \"无非便是太灵山脉州主家的公子孔照澜罢了,此事孔兰舟早有提及!\" 鸿武陵撇开话题,坐在一旁品茗。见温侯俊之意已明,他也无意再行礼谦逊。 然而,温侯俊此刻却突然道破真相:\"那些只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瑾儿要许配之人另有他人!\" 此言一出,竟令鸿武陵刚入口的灵泉水瞬间喷涌而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听说孔家与太灵山脉正在联手攻打陵阳,此时为何又要瑾儿另嫁他人?\" \"太灵山脉与我东陈仙洲之间的联盟稳固如山,何需借联姻之力加固?我也不愿对你隐瞒实情,瑾儿此番即将嫁予的人,乃是西梁穆氏家族的次子,穆念花!\" \"穆家?说的是西梁那个穆念花?他的黑甲死亡侍卫曾在陵阳遭遇重创之事,我略有耳闻。如今的穆念花手中无权无兵,只能向兄长穆青候低头求援,而对于穆青候一手遮天的局面,他恰恰是最不愿见到的!\" 温侯俊语气坚定地继续讲述。 鸿武陵一听便明白其中玄机:\"原来如此,这场联姻旨在助穆念花扳倒穆青候,同时也可以推动东陈仙洲进一步拓展疆界野心。一旦成功除去穆青候这一威胁天下太平的祸患,东陈仙洲的地位必会更加稳固,即便是西梁江山依旧,也可借此控制穆念花从而操纵天下大局!\" \"年轻人,你的悟性果真高人一等。所以,瑾儿的婚事远不止是一场婚礼那么简单,更关乎东陈仙洲与西梁的未来,乃至影响整个仙界的格局走向。我已是垂垂老矣,也知道你对我此举心怀怨恨,但即便你取我性命也无济于事,因为你势单力孤,而我只有一个女儿。” 温侯俊说着,眼神黯淡,微微饮一口灵泉水,看向鸿武陵,脸上流露出歉疚之情。 \"那我也不会屈服,我深知此皇宫之内隐藏着无数羽翼卫士,但我即便舍弃生命,也定要带瑾儿离去。或许如今我修炼尚浅,思考未及深远,但这情深意重之事,我与瑾儿坚信,相爱便应共度此生,此理毋庸置疑!\" 说完,他握紧手中缭绕云雾纹理的古仙剑,毅然向外走去。 宫门瞬间轰鸣,一根长枪犹如龙吟刺入视线,鸿武陵与其硬碰硬激战两招,双方各退三步之后才稳住身形。 那长枪主人正是孔兰舟,此刻他面色严峻,仿佛面临生死大敌:\"尊者,您可安然无恙?\" 温侯俊挥袖示意并无大碍,并随后手心向下压去,示意缓和:\"收起兵刃,年轻人,我有些问题要询问于你,待你听完之后,若依旧坚持己见,我绝不阻拦你前行。\" \"有何事还需多言?\"鸿武陵面露微愠。 \"年轻人,我承认你的勇猛无畏,当年你能孤身闯入公孙大军之中,的确展现了超凡的修为。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倘若你在此地触逆天威,你知道将会引来何种灾难性的后果吗?\" 温侯俊语调深沉,如同一位修为高深的宗师,耐心引导。 鸿武陵闻听此言,脸上尽显嘲讽之意:\"无非就是我血溅五步,身亡此处,总好过于受你们任意摆布!\" \"你轻易放弃生命,你以为瑾儿知道后能安度余生么?\" 温侯俊目光紧紧锁定鸿武陵,话语如同锋锐的飞剑直击他的痛楚,令鸿武陵一时哑口无言。 \"此地四周皆是羽翼卫士,你若强行施法开战,定然难逃一死,毕竟你并非张太白那样的江湖巨头,不具备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能力。既然结局早已注定,就不该做出令关心你的人痛苦不堪的抉择,那样只会让人更加悲痛欲绝。你终究无法违背这世间残酷的法则!\" 温侯俊缓步走向门口:\"再者而言,就算今日我能容你离去,你又当如何给予瑾儿真正意义上的安宁与幸福呢?且问你,现如今你的家族基业鸿楼已在陵阳失守衰败,家产悉数遗失在北戎州,要么充公,要么四散人间,你拿什么来确保瑾儿能够拥有平稳与幸福的生活呢?\" 这句话令鸿武陵愈发神情困惑:\"我尚有精力,我还有些盘缠随身携带……\" \"有精力?是要让瑾儿跟你流落街头卖艺讨生活,抑或是让她陪你一起为人铸铁维生么?你虽保有鸿楼遗留的一些家底,一旦耗尽,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你又将如何维系生存?你身为游侠或许可以安于清贫,但带着瑾儿一同颠沛流离,这恐怕并非明智之举。我实在不愿看到我的女儿将来跟随你饱受困苦辛劳。你过去的二十年,都是个沉溺于奢华享乐的纨绔子弟,我对你的性情实在是太了解了,孩子。\" 温侯俊走近,握住了云纹古仙剑,语气坚定地问道:\"现在你连羽翼卫士都无法尽数击败,那么日后我若允许你们流落江湖,面对那些不公的势力和军队,你又当如何应对呢?瑾儿嫁给穆念花,至少能够享受荣华富贵,还能得到全天下最为强大的黑甲军保护,你又能给她提供怎样的庇护呢?\" 鸿武陵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温侯俊接过他的佩剑,慢慢将之归入另一手的剑鞘之内:“你既不能给她庇护与宁谧,又怎敢求我?凡尘间的疼爱皆离不开生活的琐碎,纵情仙途的侠侣传说,其终结大多满载辛酸。年轻人,你还太过稚嫩,如今你若带着她离去,你们又能去哪里?又如何在修行之路生存下去呢?” 温侯俊轻轻拍打着鸿武陵的肩膀:“首先,你要将自己的修炼根基稳固,我愿意赐予你千年灵石万枚,条件是你自行离去,莫再打扰瑾儿的生活。道理我已经讲得明明白白,究竟让她随你云游四海忍受风霜,还是留在这里享受一世安宁,如果你真的深爱她,应当不难抉择。” 说完,温侯俊挥手示意孔兰舟:“我们离开,让他在此独自思量。” 孔兰舟应诺一声,恭谨地扶持温侯俊向外走去。然而刚迈出几步,鸿武陵的声音自背后幽幽响起:“伯父...” 温侯俊缓缓转身,眼中已布满老泪:“伯父...我愿留下南瑾,并请您允许我在府上暂时居留。我不再见她,我只恳求能亲眼见证她的婚礼,我要送她走完这最后一步修行路!” 鸿武陵屈膝下跪,每一次叩首都在地面溅起一滩鲜血。 温侯俊黯然背过身子,那苍老的身影不住颤抖着:“孩子,不必介怀我对你的苛责,在这个世界,我们都只是在艰难险阻中砥砺前行的修士。” 此时此刻,南靖箭城后山深处,墨林与李婧司这对修行伴侣便如此安居下来。 瀑布旁的山道边建起了一座竹制修炼居所,得益于箭楼弟子众多,建造这样的小筑自然不在话下。起初,李婧司曾埋怨竹屋内仅有一榻,担心道士心生邪念,而后发现此人竟是昼夜冥想修炼,且全身心投入到阵法的研究中,便也随他去了。 这位身穿青衫的道士始终勤勉不怠,或许是他身为修士的职业操守,使得他对阵法研究有着天然的敏锐直觉。每日破晓时分,他就背着竹箱外出,或是勘察地形,或是丈量方位,一会儿登上山顶推演天机,一会儿又来到山下的深渊潭水边查看那些遗留的白骨秘密。有时李婧司甚至觉得他在忽视自己的存在,但每当她想找他说两句心里话的时候,他却总是忙于修炼未曾片刻停歇。 而李婧司更是意想不到,自己作为峨眉派江湖世家的千金,竟沦落到在这竹屋中过上了烧火砍柴、烹饪佳肴的村妇生活。原本箭楼弟子会定时送来餐食,但由于南靖的食物口味偏淡,不合墨林来自北方的肠胃,李婧司闲暇之余便亲自下厨为他做起饭菜来…… 然而,对于此种生活,李婧司不仅未曾感到丝毫烦躁,反而心境愈发宁谧,面上的笑容也更加恬淡悠然。而在箭岚宗内的众弟子们,早已流传开了这对奇特修士的故事,不少好事之徒更是纷纷前来目睹他们的风采。尤其是李婧司天生丽质,超凡脱俗,随着时间推移,慕名前来追随她的信徒亦日益增多。 岁月如流光飞逝,瞬息之间已过去了一甲子的修为时间。 紫霄历一六三载,北幽历鸿灵十四年二月二十六。 破晓之际,随着一道破空的剑鸣声划破天际,李婧司即已完成修炼起身更衣。所谓剑鸣,乃箭岚宗弟子每日必行的早课修炼,整个箭岚峰上剑气缭绕,碧空白云之中常有熠熠剑光穿梭其中。箭岚宗的居民营民对此场景习以为常,即便时常有人因突如其来的剑气误伤甚至丧命,但对剑道狂热的箭岚宗弟子仍痴迷于此,乐此不疲。 道侣墨林昨晚并未归返,李婧司便取了一件法宝披风出门,担心他在外出研习阵法时遭受寒凉侵袭。近日来,她与墨林之间的关系日渐和睦,除却他对阵法近乎痴狂的研究之外,一切均算得上相安无事。唯一让人头疼的是,墨林时常迷失在阵法之中,久久未能返回家中。 在过去的一个月间,李婧司曾在丛林深处找到过他,曾在巨桃古树之巅找到过他,曾在水潭旁骨骼堆积而成的枕头旁边找到过他,甚至曾在瀑布上方栖息着棕熊的洞穴中找到过他。 而墨林亦是全力以赴,每逢身处白骨或母熊怀抱入睡之时,总免不了被李婧司一番责备教诲,最后只得温顺地跟随她回家。沿途他手中仍紧握竹简笔耕不辍,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阵法规律。 这一日,李婧司又耗尽半个上午的时间搜寻。 终于,在瀑布顶端的溪流边找到了这位青袍道人。此刻的墨林并无倦容,反而双眼布满血丝,满脸洋溢着激动之情。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李婧司看着他,不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 “果然是仙道前辈遗留的封印禁制,然而对我这不周山道教正宗传人而言,仍旧难以构成阻碍!”墨林兴奋地高声叫喊,随后猛地抱起李婧司,并在其额头深深留下一个吻痕! 一吻过后,现场只剩下一缕青烟飘渺离去。 李婧司看着那远去的青烟,一时之间有些发愣,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第130章 禁法解谜情未了 随着朝阳初升,箭岚宗后的雾霭逐渐消散。尽管墨林一身道袍湿透,但他仍然带着李婧司一路攀登至山顶。 山顶之上,一方平地上矗立着一口深蓝色如深渊般的泉水,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这瀑布便是由此泉水奔腾而下吗?”李婧司平生首次登临山顶,此前她一直在半山腰的竹屋内煮茶做饭,偶尔回到峨眉派功法修行之地练习修炼,对于墨林的阵法之道并未过多涉足。 此刻的墨林神采奕奕,虽然眼睛略显疲惫,但仍掩不住他的欢喜雀跃。他指向泉水旁的一片草地,同时朝李婧司抛出一个勾人的秋波。 李婧司故作未见,径直走向草丛拨开一看,瞬间,她那美眸上的眉毛不禁微微拧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阵法?” 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刻画着一组神秘的阵图,宛如经过仙家驾驭灵兽踏足过的雨后泥土,每一抹浑浊的泥痕中却饱含着形态各异的奇异线条。那些符号既非尘世间的任何一国文字传承,也非寻常图形,其含义深邃难以揣摩。 “这乃是极为玄妙的遁天挪地大阵纹,即便是司马种道这样的道门大宗师,也只能勉强识别其一二,更别提布设或破解了,这些都是先师亲口传授给我的。”墨林的眼眸深处流转着沉稳的灵光。 “遁天挪地?这似乎有些夸大其词了吧?”李婧司身为名门大派的嫡系传人,对此类虚诞之语显然持怀疑态度:“世人常说,有高人能让凡夫俗子举起千斤重鼎,剑宗前辈张太京可凭一剑斩裂衍羲山,剑气激荡四方数百里;刀宗祖师李开棠能够挥刀隔断不渡江,刀气斩杀十丈深渊内的蛟龙。然而直至今日,尚未有一人能够真正实现这些传说。” “未曾亲眼所见,并不代表此类事物不存在。”墨林的脸色瞬间变得庄重起来,“古往今来的修炼秘技,有多少失传于历史长河之中无人知晓,昔日江湖豪杰们的体质潜能相较于当今又如何,同样难觅答案。我们或许可以选择不信那些神奇传说,但却不能轻易否定它们曾经存在的事实。” 说完,墨林忽然淡笑一声:“至少,我听说过这样一个人,他曾以自身修为熔炼整个西梁城为一座绝杀大阵,使得城内百万百姓及无数生灵连同山川楼宇一同沦为炼狱般的存在!” 李婧司出身名门,自然明白墨林所提及的是十三年前那次震撼武林的浩劫,当下连忙示意他收敛言辞:“周真人,这样的话切莫在此胡言!” “这里并无旁人,姑娘又何必担忧呢?”墨林依然笑容满面,全不在意。 “周真人,我知道您对我信任有加,但我毕竟还是个外人,在这江湖险恶之地,还需处处小心谨慎才是。”李婧司略显无奈地看着这位身着青衫的道人。 “哎呀,姑娘这话又说岔了。咱们俩朝夕相对这么长时间,同吃同住同一屋檐下,应当算得上是我的同道中人,怎能称作外人呢!” 墨林厚颜无耻地咧嘴大笑,李婧司深知他又开始嬉皮笑脸,于是嫣然一笑,不再多言。这些日子里,类似的玩笑早已成了常态,她习以为常,甚至渐渐对这类话语产生了熟悉感,尽管内心并未觉得有什么值得反驳之处,她也不再考虑为何这些话听起来越来越顺耳。 她指向地上的阵纹图案问道:“此物赫然在目,为何先前探访此地之人皆未能察觉?而你却费尽心思方才寻得其踪?” “嘿,哪有那么容易。”墨林轻蔑地翻了个白眼,“此阵隐匿于天地之间,不懂阵法之道之人根本无法察觉,即便是对阵法有深厚造诣者,如若缺乏足够的机遇也同样难以发现其踪迹。而你之所以能够如此清晰地看到它的形状,正是因为这是我亲手绘制而出的。” “是你画的?根据阵纹结构还原描绘出来的?”李婧司不由得微微震惊。 \"腰间蕴藏灵气的痛楚已持续一月有余。\" 墨林悠悠地伸展了一下仙体,继而向李婧司抛出一丝捉狭的笑容,“今夜归家,还需贤妻助我疏导灵脉,这几日肩膀失了你的真气养护,便犹如失去了支撑一般,疼痛无比!” “你又在打趣我。”李婧司不愿深究此话题,而是指向地面显现的灵纹阵图,“既然你已寻得其一处,那是否便可着手破解此阵呢?” “尚早得很。”墨林指向对面的泉眼,“彼岸还隐藏着另一处阵纹,两位阵法宗师合力施加了强大的仙术,调动此处山水之灵力。此山脉富含灵矿,阵法催动下,矿石融入泉中,配合硫磺硝石之尘以及几种未曾见过的剧毒之水,沿流而下,凡触及者瞬息之间便会被腐蚀至无影无踪!” “这些毒水和硫磺硝石莫非来自山内的秘藏箭库?”李婧司刚问出口,忽觉其中隐含的重大关联,“难道说……” “与你共论阵法之道,果真是如行云流水般畅快。”墨林赞赏地点点头,“阵法之妙,并无神秘可言,不过是借天地之力,运用世间万物形成的一种力量交织。其威力大小,全赖于布阵之人能否达到人与天地合一之境,唯有真正的阵法大师方能驾驭万般元素,使之在阵法之中完美交融。” 言毕,墨林脸色骤然凝重:“此阵法让我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布阵之人必是世间罕有的修真大能。” “道友为何面露忧虑,莫非这阵法破解不易?”李婧司目光投向他皱紧的眉头。 “并非如此,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与之交谈总是颇费周章的笨蛋。”墨林心中暗指的是宁远,此刻二人分离,不知其安危,不禁让墨林心中多了几分挂念。 李婧司对于这一切并未察觉,女子的心思往往只关注情感之事:“你进山时唤我小灵鱼,莫非是在想念那位姑娘?” “对于灵瑜,我又何尝不是思念万分。”墨林坦然答道,丝毫未顾及李婧司脸上可能出现的变化,“但她终究是要成为仙君之妃,我为了兑现承诺,费尽心力辅佐那位即将登基的仙君,他正是我深爱的姑娘日夜期盼的良缘郎君。” 说完,墨林摇头晃脑地从背后的翠竹筒中抽出一片竹简开始书写诗句。 李婧司并未多言,静静地陪伴在他身旁,注视着竹简上飘落的木屑。不久之后,一首五言绝句跃然竹简之上: 周氏佳丽藏幽谷,聪慧兰质映明珠。 怀抱绿翡翠,金丝缠绕莲步轻。 权臣皆拜麾下,梦境常绕宫廷溪。 玄妙仙子篡国号,痴情之人送佳人入洞房。 看完这首诗,李婧司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哀愁:“诗中充满了对不可得的情感的感慨,难怪道友你常说心仪灵瑜姑娘,而她却早已许配给了别人。” 一名儒雅的修士淡然一笑道:“此乃吾辈书卷中的一丝呻吟罢了,小姐随意阅览一番,阅毕还望代为处理。”说着,墨林挥挥手,自顾起身,又专心致志地钻研起面前的灵阵图纹。 李婧司目光流转,凝视他离去的背影,随后指向竹简背面的古篆:“道友,背面这几行似乎与前面的仙诗并不协调。” 墨林并未转头回应,却道:“那并非一首完整的仙诗,后面的几句乃是赠予小姐的谢礼,感念近日来的诸多关照之情。” 李婧司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遂即展开竹简细细研读。 不周仙峰雪未消,峨眉仙境隐逸遥。 祥鹤误引叛徒子,名门嫡裔陷红尘波涛。 蓝家分支心意晦涩,李氏北迁忧虑重重。 离愁别绪连离岸,江畔客栈重逢期秒。 看过之后,李婧司轻挑嘴角:“先前那一首饱含深深情意,而这新的一首虽仍对仗工整,却似乎仅叙述了我们之间的过往交集,稍显平庸乏味。” 墨林仍旧未曾回首,反问道:“那依姑娘之意,应如何方能使这段记述不再平淡?” 李婧司沉默片刻,仍将竹简珍重收藏,起身悠然走向山下:“今日夜间,道长切勿留宿此地,妾身回竹居炊煮灵食,破解阵法之余,亦不可忽视膳食之需。” 青袍修士闻声,肩头微沉,却未再多言,只有那一声淡淡的叹息从远处飘然而至,旋即他又全神贯注地沉浸于灵阵的研究之中。 此刻,东陈州的光阴眨眼间已过去一月有余。 传闻温侯府之千金即将嫁入太京州州主之家,此事很快传遍四海八荒,然而只有温侯俊及鸿武陵知晓,真正的乘龙快婿其实尚在西梁之地。 温侯俊并未打算隐瞒此事于南瑾,同时也未阻止鸿武陵与其相见交谈。毕竟鸿武陵曾救过她们父女的性命,在文相宫内早已言明心迹,如今也没有理由再去刻意阻挠这对命运多舛的恋人。 然而,南瑾对于父亲的决定依然坚决抵抗,终日闭门不出,即便鸿武陵亲自上门探望,也无法让她多吃一口饭。如此下去,南瑾的身体日益虚弱,昔日的哮喘病似乎也有所加剧。 这一天,鸿武陵再次寻访南瑾的闺阁。 门扉并未上锁,他径直推门而入,手中提着随身携带的丹药箱,立刻着手为南瑾炼制药剂。 南瑾安静地坐在窗边,面色苍白如纸,双眼黯淡无光,凝视窗外凄寒的枯枝,无声地流淌着泪水。 鸿武陵对此场景早已习以为常,炼制完毕药液后将其放入陶罐中煎熬:“瑾儿,你身子不宜受寒,还是回到床榻旁静养为妙。” “以往都是小长安替我熬药,自从他来到我家,我就染上了这场病,幸亏有他在身边照料,我的身子才得以勉强支撑。” 南瑾轻声感慨一番,然后慢慢起身走到鸿武陵桌前。 鸿武陵对她微笑以慰,随后面带一丝忧郁之色,用力扇动扇子加速药液的沸腾。待药液滚沸冒泡之际,他这才停下扇动的动作。 取出药材,倒入白瓷碗中,小心翼翼地递到南瑾唇边:“瑾儿,尝尝今日的药是否够苦。” 近日来,南瑾对于服食丹药之事始终抗拒,唯有得到鸿武陵亲自喂服,才肯勉力接受些许。她勉强启唇,承受着那股刺喉的灵液滋味,将黑褐色的疗伤灵丹艰难咽下,之后又是连续两声猛烈咳喘。 “你炼制的灵丹与小长安所炼并无二致,倘若我嫁入龙潭凤穴,你与他便都会离我而去,连父亲也无法常伴左右。即便身处仙草瑶池与永恒仙境之间,对我这即将油尽灯枯的躯壳而言,又有何欢愉可言呢?” 她眼中充满哀愁地看着鸿武陵,他已记不清多少次看见这种神情。自从他向温侯俊许诺那件事被南瑾知晓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开始微妙地转变。 “瑾儿,温侯大人所说并非全无道理,若我携你闯荡江湖,只怕会让你饱受困苦煎熬。如今我身无分文,也没有宗族势力庇护,抵挡不住外界那群如狼似虎的修炼者。我受点苦尚且无妨,然而让你伴随我受苦却是万万不应。” 一边说着,鸿武陵小心翼翼地帮南瑾拭去嘴角的药渍,动作温柔而细腻。 “我们原本是可以继续留在皇宫内的。”南瑾语气绝望地低语。 “你心里清楚那是不可能的,现今在东陈州,无人胆敢违背令尊之意。”鸿武陵垂下头,脸色微沉,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心境斗争。 “我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也知道牺牲我这条残破的生命以助父亲仕途坦荡实属明智之举,但我就是想为自己这所剩无几的日子争取一丝活下去的机会。我这样做有何不对吗?” 南瑾泪水盈眶地注视着他,整个房间里的气氛愈发压抑沉重。 沉默良久,鸿武陵突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能寻得一位替身帮你远嫁西梁,你会选择留在皇宫内安心养病颐养天年吗?” “你说什么?” 南瑾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从鸿武陵严肃的表情来看,并非虚言妄语。 “瑾儿,如果你真的同意,我可以设法找个替身代替你出嫁。所有事宜我都将周密安排,届时你只需按部就班地完成婚礼仪式便可,只不过最终步入洞房的另有其人。”鸿武陵郑重其事地说。 南瑾呼吸加速,惊疑不定:“成亲乃是人生大事,岂能儿戏对待?更何况,大婚当日必定会有众多媒婆侍女在场,如此瞒天过海之策恐怕难以实施啊。” “此事你无需忧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有足够的灵石财宝,必有人愿为此冒险。你先设法从令尊那里获取一些贵重财物,用来贿赂随行丫鬟并不困难。再者说,新娘子出嫁时头戴红盖头,究竟里面是谁,又有谁能真正知晓呢?” “你真的敢这么做?”南瑾愈发紧张,面上却渐渐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我已经无家可归,背叛国家的事情都干过了,相比之下,此举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委屈你也要随之承受诸多辛苦。尽管西梁的穆念花尚未见过你,但这事早晚会被揭穿。你留在皇宫之内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反复思量后决定,既想让你过上安宁的生活,又不愿让你沦落为诸侯们的争权夺利之棋子!” 鸿武陵话语坚定,神情诚挚,南瑾轻轻握住他的手掌:“这世间必定存在不受战火纷扰的仙域福地,在那里,百姓能够过上安宁祥和的生活,我不愿再使我家陷入这权谋倾轧之中。”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最好,一切交由我来筹划安排。” 鸿武陵说完便站起身离去,身后传来南瑾略带抽泣的声音:“或许是我生性怜悯,看不得众生受苦。我们虽然得以脱身,但那个代替我去嫁给西梁皇族的少女,她的终身幸福岂不是因此而毁掉?她也有自己的心仪之人,也会有自己钟爱的情郎,我不忍让她陷入如此不仁不义的境地。” 鸿武陵闻声脸色微微黯然,却并未回头,答道:“你就是太过善良,以至于随波逐流。此事你就放心吧,我会寻觅一名尚未订婚且尚未与任何人有情愫纠葛的凡俗女子。这样的女子世上比比皆是,其中必然有愿意投身皇家,费尽心机者。你不肯嫁的是西梁皇族,换成他人恐怕早就争先恐后了。” 说完,他微微挥手示意:“瑾儿,历经诸多变故,你应该明白了,不应将世间所有人都设想得过于美好,毕竟我们在修行路上遇见的真正的善人寥寥无几。” 或许是不愿加重南瑾心中对世态炎凉的感受,也或许是不愿让她进一步失望,鸿武陵并未返回闺房再见她一面,而是施展轻灵的御风术离开了简雍宫庭。 岁月如梭,世界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转变。 箭城背后的幽玄山上,墨林浑然不知中都府的谈判进展如何,亦不知邺王是否已成功在濮东郡收复大军兵权。陵阳城是否已在战乱之后重建并加强了防御?穆青侯的军队此刻是否已开始全力围剿敌军?那位以绣花功夫着称的将领是否已经带着魁门的高手下山救援? 这一切的一切,墨林一概不知。他如同山野隐士般居住在这片山林之中,整日握着符笔,专心致志地研习阵法奥秘。 直至有一天,这位隐居山野的修士放下手中的符笔,拿起李婧司为他精心准备的食物,大快朵颐。 李婧司看着他的举动,满脸惊讶:“平时我把饭菜送到你跟前你都不吃,今日是怎么回事?” 墨林的脸色仍旧显得沮丧,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撅着嘴巴嘟囔:“我已经算出了阵法的破解之道。” “当真?”李婧司一听,顿时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只是这破解之法似乎故意捉弄我,几乎是难以实现的。”墨林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低声自语。 “你是说,现有的工具无法破解此阵吗?”李婧司一边帮他擦拭嘴角一边询问。她出身峨眉仙宗书香门第,即便和这个脾气古怪的修道者相处了数月,依然保持着那份温婉娴静。 “不仅仅是我们,就算倾全国之力,南靖也无法找到能破解此阵的特殊材料。”墨林又发出一声感慨。 “这么神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李婧司愈发好奇起来。 “磁晶。”墨林回答后又一口吞下一个鸡腿。 “这种材料不好找吗?”李婧司略感困惑。 “并非寻常的磁晶。”墨林回应道。 墨林放下手中的灵竹箸,半阖的眼睛中依旧透着悠然的慵懒之意:“寻常的磁石岂能牵引整座蕴毒山脉的瀑布流转?这山脉之中隐藏的兵阵之地必定封存了一枚阵眼石,那必然是世间罕有的磁灵石,其磁力之强大,即便是令古往今来的修炼者也为之震撼。” “因此,若想破解此处的禁制阵法,除了找到对应的开启之法,还需要一块能够与之抗衡的磁灵石?”李婧司会意,接着他的思路说道。 “非普通磁石可比,我大致推算过,能够承载住山顶两大阵纹力量的磁石,其体积不能过大,顶多只能相当于一只穿山妖兽的躯体大小。然而所需的磁力却又需与整座山脉的磁场相抗,这简直就像是在对我开一个荒谬的玩笑!”墨林愤愤地起身,来回踱步,深陷沉思。 李婧司安慰道:“既是当初布阵之人设立了这个禁制阵法,那就必然存在破阵的方法。你也不用慌张,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了解读阵法的线索,比起历代先贤,我们已是大大超越了。” “恰恰相反,这才是真正的疑点。”墨林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语。 “对于自身在阵法修为上的认识,我心中有数,不敢妄称当今阵法大宗师,但我的阵法学识相较于那些道门里的老前辈,也毫不逊色。就算不去提那些,就说那个司马种道,他的阵法修为或许在我之上,毕竟他已近暮年,而我还是风华正茂的修士。” 第131章 妖猫诡道 异象显现 “先前提及司马种道也曾前来研析过这里的阵法,是否意味着他们同样发现了破阵之法,只是恰恰缺少这一块至关重要的磁灵石?”李婧司机智地提出疑问,直指核心。 “你说得没错,但我目前的认知告诉我,唯有天外陨星,才能拥有这般微小身躯却蕴含巨大力场的特性。当年我在不周仙峰修行,研读过恩师遗留下的《古弥丘纪要》,其中记载了陨星降临凡间引发烈焰莲花、须弥时代的种种变迁。但现在过去了无数载,我又该去哪里寻找这样一块来自天外的陨星碎片呢?”墨林说到这儿,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见墨林如此忧虑,李婧司不禁心疼地问道:“莫非还在担忧北戎州的战事?” 身着青衫的道士默默点头:“我已经耽误了许多时日,北戎州不能再容我拖延下去!” 说完,他颓然坐下,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李婧司见状,心生怜悯,立刻将他拥入怀抱:“又是连续熬了几天几夜没休息吧?” 墨林无奈苦笑,轻轻合上双眼。 他已经疲惫至极,李婧司将他安置妥当后,收拾起饭盒和筷子。身边那只名叫归去来的白色胖猫仍在打鼾熟睡,李婧司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它的鼻子,随后低声笑了出来:“跟你家主人一样糊里糊涂的,你是真的糊里糊涂,他是故意装糊涂。” 话音刚落,她带着一丝幽怨的目光瞥了一眼熟睡的墨林,然后抱起白猫缓步走向附近的阵眼所在之地…… 此刻的灵纹阵图已被墨林刻画得破绽百出,那些密集如织的神秘符篆更显得诡异莫测。李婧司不通阵法奥秘,审视多时只觉得索然无味,遂决定下山替墨林取些修炼卧具来。正在此时,她怀中蓦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颤动,让她惊骇不已。 她连忙将归去来兮从怀中取出,按照墨林传授的方法唤道:“小兮?” 这些日子以来,墨林曾讲述过归去来兮的经历,这只灵猫自幼便伴随墨林在仙山上修行成长,一直是其师父葛真人亲自照料。怎奈何自从葛真人下山之后,此猫也随之陷入昏迷至今。众人屡次劝墨林舍弃,但他始终坚信这猫终有一日会苏醒。 此刻,归去来兮在地上呼吸平缓有力。李婧司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向前仔细查看,未曾想这白猫竟然再次明显地蠕动了一下,这次的动作清晰无疑! “周真人,周真人,你的灵猫醒了!” 李婧司顾不上墨林因修炼而疲惫的身体,疾步走到他身旁将其唤醒。墨林略带起床慵懒的目光瞥了她一眼,但在听到她的话语后瞬间精神焕发! 两人来到归去来兮面前,屈膝蹲下凝神注视着它。 “怎么回事?你确实看到了吗?”墨林一边睁开眼睑,一边满面期待地问。 “绝对没错!”李婧司话语刚落,地上的归去来兮突然又一阵颤抖,紧接着它的头颅慢慢抬起,就这样睁开了双眼! “哈哈,小兮,你终于醒过来了!”墨林兴奋得如同孩童般大笑,李婧司从未见过这般模样 的修士,但她也忍不住欣喜地陪着他笑了起来。 然而,归去来兮醒来后似乎十分迷茫,它悄然四顾,最后目光落在了墨林身上,几乎让墨林惊出一身冷汗。 “小兮,你的眼睛……”墨林面色一沉。 李婧司同样察觉到了异常,此刻的归去来兮双眼赤红如血,不见眼珠瞳仁,全然是充斥妖异红芒的明亮眼白! “难道是染上了什么邪病?”李婧司看向墨林,墨林一把抓住她向后撤退:“小心,它看着我的眼神太冷酷,那不再是山上我喂养的小兮的眼神,更像是猎者看待猎物的目光!” 李婧司一听,黛眉紧锁,双手衣袖间闪过一抹寒光,峨眉刺已然入手。 “你还是站在我后面吧,你连初窥门径的修为都没有,我是峨眉宗内门弟子,对付这么一只猫,我们还是绰绰有余的。”李婧司反手拉住墨林,让他躲到自己身后,墨林亦欣然依偎,揽住了她的纤腰,吃起这口软饭毫不掩饰地自在享受。 而归去来兮仍旧保持着那份凶悍之态,它缓缓起身四处张望,最终却朝着与墨林二人相反的方向迈出了步伐! “看来它的目标并不是我们,真是虚惊一场。”李婧司缓缓收起了峨眉刺,但墨林却是脸色严峻地指向前方:“的确,它对我们并无兴趣,但它在意的是我布下的那个阵法!” 果真,归去来兮挪动其浑圆壮硕的身形,一步步逼近那阵法核心所在。墨林忧虑自己这些时日苦心经营的阵势将毁于一旦,遂不顾一切地飞掠向前,李婧司试图阻拦却未能成功,只能紧随其后御气飞行。 “道友留步,切勿靠近阵眼!” “不行,阵眼绝不能出事!” 话音未落,肥猫已瞬间跳跃至阵眼之上那神秘的符箓之中。刹那间,整座山巅剧烈颤抖,瀑布之水犹如被炽热之力煮沸,奔腾翻滚,蒸腾起滚滚水汽。而后山之内,山鸣谷应,海啸风吼的奇异景象愈演愈烈,令墨林与李婧司立足不稳,接连摔倒。 “究竟发生了何事,周真人!” “婧司师妹,速寻古木藏身,紧紧抓牢树根!” 在这狂风呼啸的山水之间,人声微弱得几乎无法听见,整座山顶都在疯狂地震颤。墨林凝视着眼前宛如末世般的景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初下不周仙山的那一日。 那时他带着归去来兮踏上下山之路,所过之处,云海为之消散,鸟兽皆避之不及;行至半山腰,日光渐暗,星辰隐匿,山峦隐没,猿啼虎啸,林木寸断筋裂! 而此刻的情景,竟与其时如出一辙! 墨林瞬息明悟了一些事理,在飞砂走石中看向归去来兮的方向,眼中除了恐惧与敬仰再无其他。此时的归去来兮更是展现出诡异难测的一面,其憨态可掬的外表在混乱中依然完好无损,全身毛发根根竖立,直指九天,双目赤红,冷冽地注视着苍穹,像是一位历经千年禅定终得大道飞升的佛祖显化,又仿佛是来自域外的邪魔修炼有成,正举行着一场肆虐天地的盛宴! “小兮!——小兮!” 墨林一次次向着它嘶吼,然而周围的疾风更加凛冽如刀割,脚下大地颤抖不止,天空中狂沙如同鬃狮般飞舞,原本平静的泉眼与瀑布也在某种未知力量的作用下激起滔天巨浪,仿佛一只无形的神祗之手揭开后山的面纱,硬生生将瀑布举起抛向天空! 这般情景不知持续了多久,待到墨林再次醒来,只感觉一阵清凉洒满脸庞。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婧司略带疲惫的容颜。 他猛一下坐起身来,脑中嗡鸣不已。李婧司连忙扶他起身,此时她的身上亦有数处经过细心包扎的伤口:“你后脑勺被磕了一下,走路要小心些,小兮没事。” “它在哪里?它...” 墨林话音未落便不再多言,他看到四周一片炼狱般的景象,而在原来布置阵法的那些符文中,趴着的正是那只熟悉的白猫归去来兮,此刻已回复常态,安然入睡。 墨林疾步走向阵纹之地,仔细揣摩推衍了好一会儿之后转身面对李婧司,口中吐出一句震惊四座的话语:“这阵法,竟然已被破除!” 第132章 绝境求生,红瞳显现 \"当真?\" 李婧司闻讯,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毕竟这个情报所蕴含的玄机太过深重! 墨林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他慎重其事地捧起地面上那只看似恬淡宁静,实则身上流转着一股难以揣摩的诡异威压的肥猫。这股气息,他曾于葛行间的身上领教过,只可道一句——深不可测。 李婧司靠近询问:\"那瀑布对面的灵脉节点并未损坏吧?\" 墨林轻轻摇头:\"二者互为倚仗,一旦缺失其一,阵法间的平衡便会失守,另一端也会自行崩溃。\" \"如此看来,真是天赐良机,如今阵法破除,这片禁地中掩藏的剑阵必将重现世间。\" 李婧司说着,撕下一角衣裳,投入附近的灵泉之内。只见衣角在水面轻轻飘荡,再无先前被侵蚀熔化的情景。 \"确是难得的好事,只是此事究竟吉凶未卜。\" 墨林目光凝视着怀中的归去来兮,接着又看向通往山下的道路,沉声道:\"此地之事已毕,我与姑娘的这段尘缘也应告一段落了。\" \"原来你说的祸事就是指这个。\" 李婧司淡淡一笑,笑容中却满含忧郁之情。她瞥了一眼周围已变为废墟的餐食与使用已久的餐具被褥,眼眶微红,却依然倔强地朝着墨林挤出一个欢快的笑容:\"我想念家人了,不论峨眉宗与桡唐国此刻如何动荡不安,我都该回去让我爹安心。\" \"的确应该回家,希望将来我们在战场上不会相遇,我和姑娘仍有重逢之日。\" 这句话二人说得皆显尴尬,仿佛心有所忌讳,却又难以启齿。两人略带恍惚地走向山下,似乎仍未从突然降临的风波中完全恢复过来。或许也因为心头挂念其他的事情,或者因为今日的风过于柔和温润,总之这微妙的紧张气氛一直在他们之间萦绕。 平素伶牙俐齿的墨林此时也显得些许木讷,他有些想牵着李婧司的手一同下山,这段时间里,他们常携手共进,然而此刻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暂时归咎于怀中那只占据着手掌的肥硕白猫。然而每想到归去来兮,墨林就感到愈发头疼。 山路并不曲折,当二人行至半山腰时,再度看到了隐藏在瀑布后的那个熟悉禁地入口。陈宫带领一队持弓甲士从山脚下而来,箭楼弟子如密集的蜂群般堵住了他们的下山路。他看见墨林,露出一抹洒脱的笑容,但这笑意却让墨林不寒而栗。 \"慢着,有蹊跷。\" 墨林果断抓住李婧司的手。 李婧司微笑着,脸上梨涡浅现:\"有何不对劲吗?\" \"昨晚我们的行动闹出了那么大动静,陈宫与箭城之人怎可能毫无察觉。但他们却等到这个时候才上山等我们下去,总觉得他们的动机有些可疑。\" 墨林说完这话时,他与陈宫的距离已不足十步之遥。 \"副宗主安然无恙,禁地阵法已被破解。\" 墨林并无过多言语,更无意隐瞒他已经掌握的一切信息。 “周真人果然隐居深山,超凡入圣,世间种种修炼之谜,在真人面前皆如破竹之势迎刃而解。单凭此神通,真人便足以成为我射灵峰至高宝殿供奉的恩人!” 陈宫抱拳行修真礼节,然而他的笑声在墨林听来却总觉得虚伪至极。 “副宗主大人莫非欲率众踏入禁地,夺取灵箭秘藏?”墨林指向陈宫身后的人马,陈宫淡然一笑:“自是如此,既然真人赠予射灵峰此等重宝,我峰自然需尽快取得,以防遗失大道至宝。” “既是如此,不妨明言,顾南亭宗主已在书信中提及出兵马援北戎之事,此次取箭之后,贵宗又能派出多少修士前往救援?”墨林上前一步,立场明确地问。 “此事还需详加筹谋。”陈宫的脸色转瞬变得微妙而狡黠,“真人助我射灵峰开启禁地,实乃无量功德,但这与援助北戎州却是两码事。顾宗主虽年轻锐气,尚有己见,然而列国纷争,诸侯之战岂可儿戏?南靖本是边境小国,出兵与否,终究要看南靖国主之意!” “敢问南靖国主有何旨意?”墨林听出弦外之音,话语间也开始流露出锋芒毕露的气息。 “南靖国主虽然年少,却仁德宽容,深知真人乃麒麟奇才,自然珍视有加。国主已经告知在下,假若真人愿意效力南靖,射灵峰愿尊真人为空玄殿首席客卿,并且南靖王室也将聘请真人担任监国王师!” 说着,他从袖口中缓缓取出一卷黑色金边的令牌:“此乃国主亲赐圣旨,要知道以真人如今这般修为即得如此高位,实乃朝廷之上众多重臣都无法企及的殊荣,请真人务必审慎考虑。” “换而言之,便是白叫我费力劳神,事成之后还要继续为你们效犬马之劳?”墨林嘴角嘲讽:“你可知道北戎州王族与西梁佘氏太君也曾有过类似言论,我都未曾选择他们的飞升之道,又怎会在乎小小南靖?” 此语一出,陈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真人,我敬重你对射灵峰有恩,但切勿出此狂妄之词!” “你们恬不知耻,还想拉我同流合污,真是厚颜无耻!”墨林越说越是直言不讳,李婧司亦是双掌寒光闪烁,手中显现一支熠熠生辉的峨眉刺。 陈宫眼中精光一闪,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此处竟有一位美貌非凡的侍女,乃是桡唐国峨眉剑宗的内门弟子。看来真人你不但风流成性,挑选弟子的眼力倒也有几分成色。” “无需多言,倘若我今日执意不遵从圣旨,阁下又有何打算?”墨林直截了当地摊牌,陈宫闻听此言,长叹一口气:“周真人,你智珠在握,何必因北戎州之事而牵累自家修行生涯呢?我肩负重任,难以替你出头,实则是对你颇为赏识。毕竟你一身本领若是不能用来辅佐朝廷,就此埋没实在可惜啊!” \"妖猫泣鼠伪悲悯,此言你也说得出口。\" 墨林口中反驳,同时微微拧眉,毕竟此刻山径崎岖,别无他途,返回山顶则是死胡同,确实乃一件令人焦头烂额之事。 \"墨林道友可以视若无睹,但我李婧司乃是峨眉仙宗掌门李觅海的千金,倘若今日墨林遭遇危难,我李婧司定会随之一同赴死,你胆敢冒犯于她,岂敢再触怒整个桡唐仙国!\" 李婧司轻挽住墨林,收起了平素温文尔雅的淑女形象,手中峨眉仙刺高举向前,直指那些密集如雨的蓄势待发的灵箭! 如此赫然揭示的身份,确实让陈宫吃了一惊。 \"你是李觅海的女儿?\" 他言语中透露出一丝疑虑。 李婧司自腰间取出一方墨玉令牌抛给陈宫,陈宫接过仔细审视片刻,不由得微微皱眉,眼中寒光更甚。 \"诚然,无论是峨眉仙宗还是桡唐仙国,我们都无法轻易招惹。然而今日墨林道长确实不予配合,我也是左右为难。如若就这样放你们安然离去,那就违背了国公大人的旨意。毕竟,我身为南靖王府的臣子,箭楼虽独立,终究要归顺朝廷管辖。\" 陈宫脸上露出无奈神色,说着这番并非肺腑之言,墨林与李婧司则面色鄙夷,默然无语。 墨林嘲讽道:\"如此看来,陈大人果真是忠贞不渝啊!宁肯顶着触怒桡唐北戎州的危险也要保全南靖王府,堪称当今十九大国中为官者的楷模!\" 陈宫自然听得出这其中的讽刺之意,淡然回应:\"周道友谬赞了,一切都是出于国家和箭楼的利益考虑。在下一定尽快安排两位离开,请李小姐和周道友放心,我手下兄弟们的灵箭犹如鹰眼般犀利,定会让两位无法逃脱此地,确保今日之事不泄露出箭城后山之外!\" 言毕,陈宫袍袖一挥,两侧弓箭手立刻拉满弦,宛如弯月,只需一声令下,便能瞬间将眼前的两人射成蜂窝! 此时的李婧司已然乱了阵脚,她深知在此情境之下,手中的峨眉仙刺并无太大作用。但她内心并未产生过多恐惧,或许是因为曾经历过生死边缘,或许是因为身边这个青衣道士的存在,又或是不愿面临即将到来的孤寂人生。 总而言之,她并未显得过于惧怕。 然而,当她温柔的目光投向身边的道士墨林时,却发现对方竟早已吓得涕泗横流。 \"周道友,我辈怎能让他们蔑视我们的尊严?人生在世,须有傲骨!\" \"婧司,这道理我懂,我不怕死,只是贪生怕死罢了。\" \"你贪图什么?作为道士,不该秉持清心寡欲吗?\" \"很多事物,比如我师傅炖的灵猪蹄,渐离炼制的仙竹羹,宁远将军赠予的醉仙酿,还有你亲手烹制的回魂斋饭...若是就此死去,实在是太过可惜,我还是得想办法化险为夷才是!\" 墨林从来都不是那等盖世仙侠,更非那种豪气冲天的修真英雄。他对自身的生命之道无比珍视,也并不认为面对生死存亡时流露哀惧有何可耻。整座不周山上的修炼者都秉持此种真实生存的态度,葛真人更是称此为修真者的本真之道。 他抽出了尘封已久的桃花灵剑,阖目回味那股熟悉的元力波动。 自从他在金镛秘境的蚕洞之后,这还是他初次紧握此剑。眼中重现的剑舞残影如同修士识海内的微光闪烁,他的双眸也随之染上一抹深邃的血红,与归去来兮昨晚显现的眼神几无二致。此刻,归去来兮在他的怀抱中悠悠醒来,他将其放置于左肩之上,这只肥猫的眼眸同样再次泛出血红光芒! 人猫之间透出一股令人望而却步的骇人气机,身侧的李婧司目睹墨林如此形态,一时之间以为他与这只肥猫已然走上了邪修之路。不仅是她未曾见过,便是对面箭楼的众多弟子也是首次目睹此类情景。 “欺世盗名之辈,全体注意,格杀勿论!”陈宫面色阴沉,言语虽严厉,声音却带着微微颤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奇异道士举动吓得不轻。 矫健有力的弓弦恢复其圆满的弧线,蓄满了元气的利箭饱含嗜血杀意,犹如一道黑色雷霆狂潮般朝墨林二人所在地席卷而来,犹如疾风暴雨般瞬间形成了一团巨大的黑刺球。然而,令人惊讶的是,箭雨之下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陈宫面露惊骇,只见墨林与李婧司在电光火石之间已退离原地五步之外。李婧司还掩住胸口,满脸惊讶之情,而墨林则紧紧握住她的柳腰,此刻正在剧烈喘息。 “是你做到的?”她询问。 “是小兮的功劳,平日我难以施展缩地成寸这等法术,我修行的神通实在拙劣。”墨林突然放声大笑,手中握着桃花剑的力度更大,信心倍增。 “婧司,看来我真的猜对了,我们或许真的有机会抵挡他们!试一试吧。” 第133章 宗师威严不容侵犯 “什么猜想?”李婧司一脸困惑。 “稍后再详谈,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保命!”墨林的五官变得愈发狰狞,目光中弥漫着更为浓烈的血性锋芒。肩头的白猫此时也炸毛怒吼,露出血盆大口对着眼前的众人威胁咆哮,人与兽仿佛被某种邪毒侵袭,呈现出诡异无比的姿态。 陈宫的脸色阴郁至极,既然话已至此,便再无回旋余地,绝不允许有任何失误发生:“果真是邪魔歪道之流,南靖箭楼乃是维护世间正道的正宗门派,决不能让你们这些妖孽扰乱人间秩序!” 说完,他亲自操弓搭箭,手中握的是一把挺拔如翼的精铁长弓,箭矢则是尾缀金色雀羽的锐箭。 一支破空之箭直指墨林,他又一次施展缩地成寸之术,归去来兮的眼睛再度涌现出血红光芒。 “又失手了!”箭楼弟子们顿时哗然一片…… 陈宫的脸色明显显现出了修仙者被挑衅的尊严受损,他怒火中烧,连连拉动元磁神弓,发出连珠箭雨。他的双足踏着玄奥的步伐前行,一支支镶金翎羽的飞箭带着锐利的凤鸣声划破虚空,而墨林则紧紧抱住李婧司,以奇妙的身法不断地变换位置,每一次都能恰好比那些金翎箭快出一丝微弱的瞬间! “所有人听令,齐射阵法启动,他们已无处可逃!” 随着命令下达,万千符箭再度齐发如雨。 墨林咬牙坚持,肩膀上的灵兽归去来兮似乎也被激起了真怒。其全身毛发犹如感应到了天地元气般竖起,配上原本丰满圆润的身躯,仿佛化作了一尊生动的灵狮。在归去来兮的助力下,墨林竟展现出平日未曾修炼过的神通秘术,举手投足间施展自如,甚至无需顾虑真元的巨大消耗! 两人如同遁入虚无的幽灵般迅速返回山顶,而由陈宫带领的箭塔弟子们也紧随其后,誓要将山顶围得水泄不通。 对于墨林与李婧司而言,说他们心中毫无绝望无疑是自我欺骗。他们深知,箭楼并非寻常江湖门派,眼前的这些人个个拥有隔空取命的实力,虽然一旦近身便会露出破绽,但现在手中仅有的峨眉刺和桃木剑根本无法实现近身攻击的理想! “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所有人听令,无差别乱箭齐射,不必拘泥于瞄准方向,他们身具神秘莫测的道术,暂且先将前方后山的山头给我覆盖住!” 陈宫并非徒有匹夫之勇,几经挫败之后他已经找到了破解之道。墨林听到这话,苦笑一声,坚定地握住了李婧司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李婧司此刻眼中含泪,凝视着墨林的目光中饱含深情,这对生死与共的修道伴侣在此刻流露出真挚的情感,然而现在却绝非儿女情长之时。 “我终究未能重返不周山。” 墨林低语,旋即向陈宫大声喊道:“副宗主大人请暂且留步,我今日虽死无憾,但仍有一番遗言欲述!” 陈宫面色阴沉:“你这妖道又想玩弄什么诡计?” “副宗主大人尽管放心,您应该也察觉到我已是困兽之斗。我只是担忧北戎州的几位好友,以及一位被诱至东陈州的姑娘。还请您代为传达几句言语,如若能容我留下一封遗书,则更是感激不尽。我书写完毕后即自断生机,保准让您杀得痛快,如何?” 墨林一脸真诚,李婧司听到此处又望向他,墨林回眸注视她的眼眸,满目歉疚:“我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始终忘不了那位将军的身影,还有那位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姑娘。” “我不怪你,如果没有你的丹药,我恐怕早就被蓝师兄找到,能够多活这段时间我已经满怀感激,够了。”李婧司轻轻一笑,墨林看着她的笑容,心中又涌上一阵悲凉。 而陈宫听了这番话显然并不领情:“此事万万不可行,周真人你也休怪我冷酷无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我早已见识过你的种种手段,此刻绝不能给你喘息的机会。如果真有托付之事,倒不如等到黄泉路上再说,那时变成亡魂托梦反而更加方便!” 陈宫不愿再与他纠缠不清,手中凝元弓瞬间拉满,向着前方狂风骤雨般射出一道灵箭。哪知这灵箭甫一离弦,便诡异无比地直插地面,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他的足趾! “怎么可能这样!”陈宫痛苦地嘶吼,十指连心的剧痛让他刹那间脸色如纸:“妖孽邪魔,你究竟施展了何种阴险秘术?” “我做了什么?”墨林一头雾水,李婧司也左右张望不明所以。突然她轻轻拍了一下墨林的肩头,并指向不远处的瀑布崖畔:“那里有位修士!” 众人目光随之聚焦过去,果真在瀑布一侧发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已逾五十载春秋,形貌颓唐,披头散发且赤足而立,怀中紧紧抱着一只巨大的灵葫,醇厚的灵酒香气肆意飘散。 李婧司见到他立刻喜上眉梢:“酒痴叔叔回来了!” “酒痴?”墨林微微一愣,李婧司露出笑容解释道:“当年我和几位同门师妹下山历练时遇到他,正是有了他的相助才能顺利抵达北戎州。之后我们碰到了李岸然前辈,酒痴叔叔见到岸然前辈便独自离去,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此处再度相见。” 听见呼唤,瀑布旁的酒痴朗声一笑:“婧司小师侄依旧娇憨可人,若是嫁给我这徒弟倒真是天生一对呢!” “徒弟?”李婧司和墨林听罢均是一愣,墨林定睛细看酒痴片刻,穿过那蓬乱的长发终于认出了他,不禁瞠目结舌地高呼起来:“竟是葛行间师父!” 墨林万万没想到,自己遍寻不得的师父居然就这样意外地出现在眼前,而且还变成了一个酗酒落魄的修士形象。李婧司听到他是墨林的师父,想起刚才葛行间的话语不由得脸颊微红:“葛前辈,您又拿我打趣了!” “哪里哪里,早年间离开峨眉山时我就说过这话,要为我这位徒弟寻一门良缘。别的女子我看不上,唯有李觅海那老家伙的女儿还算匹配,只是你那位姐姐太过工于心计且德行不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成为我徒弟的妻子。” “您说,您一直在暗中跟随我?”李婧司震惊不已,酒痴则放声大笑:“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四处游荡,想找你自然轻而易举。原本你想回饶江养伤,我本想去看看你,谁知我这徒弟竟比我更能干许多,真是让我这个做师傅的省心不少!” 墨林此刻仍旧满脸困惑。 而陈宫此刻则是咬牙切齿、痛不堪言,身边的随从弟子试图小心翼翼拔出嵌在他脚趾上的灵箭,但那箭仿佛扎根于地,越是用力拉扯反而更加深入筋骨,尝试几番之后陈宫便不敢再让人强行施为。 “都给我滚远点!老酒鬼,是不是你在捣鬼?”陈宫怒目瞪向葛行间,然而葛行间却转身对着他挑衅般地翘起屁股,喷出一阵恶臭的屁来! \"吾辈修士,心有不悦,便欲拂逆汝意,纵尔神通广大,又能如何抵挡?\" 酒徒悠哉游哉地再度捧起葫芦,醇厚的灵酒倾泻而下。 此刻,墨林的面色显得颇为无奈:“师尊,在这危急关头,您却还要插手其中,难道世间竟有师徒共同赴死之说?” 李婧司闻声,连忙轻推墨林以示劝诫:“岂可对师尊失敬。” 墨林立刻赔笑回应:“罢了罢了,向来我与师尊之间的交谈便是这般随意。想当年,我与师尊一同叛出仙门,沦为各派追杀的目标,师尊修行的功法虽仅三流水准,道术更是难以入流,有时还需弟子与小师弟吟诗作画,换取凡尘之物以维系生活。” 提及往事,墨林的话语如江水般滔滔不绝。李婧司满脸羞红地聆听,同时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葛行间的反应。葛行间对墨林的调侃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淡然一笑,继续品饮手中的灵酿,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陈宫见此情形怒火中烧:“欲叙旧情,待尔等归入幽冥后再叙!众弟子听令,将此人以及那醉鬼一并斩杀,今日此峰之上,不允许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然而众弟子遵令取箭之际,却发现手中弓箭竟然自行脱离,甚至连背负的箭囊亦跌落于地,无论是弓还是箭矢皆扎根于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钉住,无法撼动丝毫! 瞬息之间,整个箭阵已被无声无息地瓦解。 陈宫惊愕至极,墨林见此异象也是瞠目结舌,毕竟眼前的这位师尊,与他记忆中的形象迥然不同。只有李婧司深知其能耐,当下嫣然一笑:“周真人,看来我们有望脱险矣!” 酒徒葛行间步履蹒跚地迈向前方,陈宫瞪圆双目,愤怒无比:“不管你是什么深山老妖,或是诡异邪魔,今日,我定要将尔等斩尽杀绝!” 话音未落,陈宫整个人宛如落叶般贴地滑落,四肢摊开,如同大地上的一个大字。 而那位看似醉醺醺的葛行间,仅仅是轻微地向下伸出一根手指。 “或许是因为岁月太久远了,竟有如此不懂规矩的小辈敢于在我面前放肆。像这样毫无礼数还能安然存活之人,唯独只有我的徒弟,至于其余无关之人,还是趁早缩头为妙。” 说着,他摊开左手余下的四指,枯瘦的手掌微微下按,刹那间,眼前的整支箭阵之人纷纷俯首贴地,个个脸庞亲吻泥雪,若非陈宫内力深厚,挣扎起身,恐怕早已因窒息而亡。 “哼,箭楼之人愈发猖狂,明知我乃宗师级的人物,居然还敢直呼其名,看来你的确已无生还之心,欲留在这里永伴青山吧。” 葛行间的眼眸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墨林牵着李婧司步步靠近,他从未见过师父展现出这样的神情,故此此刻心中反而萌生了几丝陌生感。 “吾辈箭楼非林氏宗族之属,何以长久受尔等林家之人颐指气使?”陈宫话音甫落,仿佛触及了葛行云的一道禁忌雷区,那嗜酒如命的宗师脸色刹那间冷若千年玄冰,宽厚的手掌毫不留情地骤然下切,瞬息之间,一阵沉闷破碎之声自近处响起——犹如一枚熟透的灵果自九天之上坠入深渊,陈宫的首级就这样凄惨地爆裂于地面! 血溅箭楼,破碎的脑浆与殷红的血液四溅飞洒,其疾烈之势更胜万箭攒心。一众匍匐在地的箭楼弟子无不胆寒心悸,口中哀鸣连连,颤抖不止。毕竟,在这修炼界的铁血法则之下,敢于直面生死者寥寥无几,更何况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并非为了信仰赴死,自然不愿陪陈宫一同化作孤魂野鬼。 “都住口!想当年你们楼主尚且年幼,就已经随我斩妖除魔,尔等为何至今仍未习得半分骨气?” 说罢,葛行云轻轻挥袖,那一股令人心悸的压力顷刻间消散无形。 待众人起身,皆是以敬畏之心恭谨叩拜。葛行云对此类繁文缛节并无好感,挥手示意众人离去。随后,他转向看向墨林与李婧司二人,却只见墨林正目瞪口呆,嘴角还挂着一丝涎水。 “乖徒儿,尝尝这瓶汾江三秋酒吧?此酒乃天地精粹,味道非凡哪!”葛行云收起了宗师威压,恢复了平日里醉意盎然的模样,与刚才那位雷霆手段的修真高手形象判若两人。 墨林刚欲开口询问,却被葛行云抬手制止:“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调动整个箭楼弟子的确耗损修为不小。婧司丫头,过来扶我去那碧波潭边,有些事我要跟你们细讲。” 葛行云言语间显得有些疲倦,李婧司立刻上前恭敬扶持,他微笑应允,眼中满是对她的疼爱之情,犹如一位慈祥的长辈般和蔼可亲。 李婧司看了墨林一眼,含笑并未多言。而墨林则是一脸困惑地尾随着来到水潭边,他的思绪尚未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年纪越大,每次出手都会损伤经脉骨骼。”葛行云微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墨林的头上,“徒弟啊,你是什么时候下山的?” “去年下半年。”墨林直视他的眼睛,反问道:“你之前为何不允许我下山呢?” “是否下山,全凭你心意所定,双腿生在你自己身上,你看现在你不也已经下来了吗?”葛行云仰头又是一饮而尽,酒液洒满了他那黑袍之上。 “你还是先解释一下那个吧,既然当时你不允许我下山,却又为何将它交给我保管?”墨林指向了肩膀上的归去来兮。 此刻的白猫已然恢复常态,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注视着葛行云的眼眸中满是恐惧之意。墨林瞧见这一幕,不由得轻抚它的头颅,手中的触感分明感受到了猫儿皮毛之下传来的阵阵颤抖与恐慌。 “这其中有何关联么?”葛行云看着墨林,笑意吟吟…… \"自然如此。\" 墨林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信念:\"当年我初次离峰之时,遭遇了一场看似天灾的奇异变故,深入其中越是觉得神秘莫测,然而我竟安然无恙。彼时未能察觉,如今思之才明白,那并非真正的天灾,而是恩师您为了阻止弟子下山而布设的独特禁制阵法!\" \"徒儿果然机智过人,既已猜透,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葛行间连连饮下杯中的灵液琼浆,酒劲虽烈,却愈发令他神采奕奕。 \"你特意留下了那只名为归去来兮的异兽,而这妖猫为何能轻易破开不周仙山的护山大阵?既然它能破解大阵,恩师您又何必多此一举设下圈套?\" 墨林紧追不舍地追问,一旁的李婧司静默如画,只是看着这对师徒之间的问答,脸上绽放出盈盈笑意。 \"此事还需细细推敲吗?\" 葛行间语调中带着几分溺爱:\"徒儿啊,你不妨再仔细梳理一番思绪。\" 墨林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只有一种可能性,这不周仙山的护山大阵并非出自恩师您的手笔,而是自古以来就已存在。而您留下归去来兮,并非是要阻挠弟子下山,反而是在暗助弟子脱困!\" \"哈哈,徒儿你猜对了一半。\" 葛行间微露狡黠笑容。 \"此话怎讲?\" 墨林对于这位师父的话,真是无可奈何。 \"的确,我不希望你下山,毕竟你的修为尚浅,道法尚未修炼圆满,山下的世间又是这般危机四伏,与其在外遭遇各种生死磨难,倒不如安心在山上静修以待余生。正如刚才的情形所示,若非我随行,此刻你恐怕已在黄泉之路游荡了。\" 葛行间这番话并无丝毫玩笑之意,相反,他的面上满是关切之情。 墨林看出师父确实关心自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那为何师兄墨旋能够顺利下山,他并未有归去来兮这样的护驾之物。\" 葛行间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问题:\"你以为那禁制阵法可以随意触动?实则告诉你也无妨,你身上带有某种珍贵无比之物,引得各路修士垂涎欲滴,因而有人在不周仙山上设下大阵,意图将你困住,实则是为了守护那件宝物。我赠你麻仓,也正是为了让你不受阵法束缚,因为我深知,你终有一日会跨出那座仙山。\" 葛行间的语气流露出淡淡的感慨,墨林似有所悟,他望向手中的桃花仙剑,又看向葛行间的面容:\"师父,我想了解这一切真相。另外,这只猫现在唤作归去来兮,那是弟子赋予它的新名字,不再使用那个俗气的旧名麻仓了。\" \"无妨,你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气,想知道的事情,我现在都可以告知于你。不过接下来我要讲述之事涉及到世间众多秘密,因此婧司姑娘最好暂时回避一下较好。\" 葛行间的意图表达得十分清楚,李婧司是个通晓事理之人,然而墨林对此示意并不以为然:\"师父,婧司与我已共历生死,所有事情不必避开她,我对她充满信任。\" 言毕,他瞥了一眼李婧司,只见她笑容如春水含泪,那份出自灵魂深处的欢愉清晰可见。 “倒是也好,我也钟意婧司这位仙侣徒弟,只是接下来讲述的皆是世间禁忌之秘,你确信要让她聆听么?”葛行云吐露出一句深沉骇人的言语。 “你愿倾听吗?”墨林望向李婧司。 “我可以避而不闻,但我渴望了解你的过往。”李婧司轻声低语。 “那就悉心聆听吧!”墨林素来并非优柔寡断之人,立即将身边的灵猫揽入怀中,目光转向葛行云:“师父,请讲吧,弟子我酷爱听闻那些修炼世界的奇闻异事。” “唉,往事如烟,何处着手谈起呢。”葛行云罕见地流露出满脸忧虑,捧起身边的灵酒葫芦,猛灌几口,似是要借此冲淡即将揭开的秘辛。 “你可以从这只通灵猫的修炼秘史讲起,或是提及山巅之上那座守护大阵,抑或追溯至十三年前的那一段秘事。”墨林淡然一笑。 “原来你已知晓十三年前那段过往?”葛行云听罢不禁微露惊愕之色。 “顾楼主曾对我提起,并且历经诸多变故之后,我推测当年那位被视为妖邪的修真者,恐怕正是师父您了!”墨林紧紧盯着葛行云的双眼。 “为何你会觉得是我?”葛行云并未否认,而是反问:“莫非是因为刚才陈宫的一席话所致?” “实则我也并不愿意承认这些,毕竟在我心中您始终是那位谦逊内敛的修士。然而回溯历年种种,的确能找到不少线索。为何十三年前我们一行人在右江州遭遇李岸然伏击,他又为何指责您杀害了穆临候与杨十三郎,而这穆杨二人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其中定有可挖掘之处。”墨林说完,葛行云顿时朗声大笑。 “虽然你是事后方有所悟,但为师对你这份周全的思虑确实感到欣慰!”墨林听罢默然不语:“我只是将你视为懦弱之人,从未想过其他的可能。” 师徒二人彼此相视一眼,各自伸出中指,然后转头哼了一声。李婧司看着这对嬉闹的师徒,心中更加喜爱,安静地在一旁微笑,未打扰他们的交谈。葛行云又深深地看了墨林几眼,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既然你想了解这段历史,那我就从十三年前再往前追溯说起。” “弟子静待聆听。”墨林也随之收敛笑意,郑重其事地道。 葛行云开口道:“欲探明十三年前之事,不得不提及那之前发生的种种。想来顾南亭已经对你述说了西梁上朝时期的旧事,其中关于穆家篡夺林家皇权并血腥清洗的真相,大概无需我再赘言。” “略有耳闻,顾楼主提及穆家并非西梁正宗皇族,而是以武力篡夺林家长临王所属的皇位。据他所说,他只能透露半部前因后果,剩下的另一半就交由你来揭示。由此看来,顾南亭应是您预先安排好的知情者。”墨林瞬间领悟。 “别总是‘你’‘你’的叫唤,对待师父应使用尊称‘您’。”李婧司轻轻拽了拽墨林的衣袖提醒道。 \"嗯,弟子,我等不周山修仙宗派,历来特立独行,对世俗纷争从不挂怀分毫。\"葛行间豁达地摆了摆衣袖,意味深长地道:\"没错,顾楼主实乃我门中至亲之人!\" 此言一出,对面的两人皆瞠目结舌:\"那这南靖箭楼之事呢?\" 葛行间深邃地轻轻点头,显露出一种难以揣摩的神秘:\"不错,这南靖箭楼也可说是本门的守护重地!\" \"这么说来,其中牵扯到了长临王林弈?\"墨林略感困惑。 \"正是,此事还需追溯到昔日的血色惨案之中。\"葛行间提及此事,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庄重。他目光落在墨林的双眸之上,察觉到对方眼中流露出一丝微妙的变化,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表的奇异之意。 \"那一战之后,三大仙宗联盟之战落幕,十九国天地遍体鳞伤,亟待复兴。而屹立于西梁天朝之巅的长临王林弈虽然巩固了其统治地位,然归国后的他却不得不面对林家精英几乎损失殆尽,家族根基大不如前的严峻现实。\" 墨林听闻此言,接口道:\"如此看来,穆家便起了觊觎之心,借乾星门之力发动突袭,屠戮林家一门,并操控菩萨蛮族篡夺了西梁皇朝的权柄?\" 葛行间点头叹息:\"唉,那时的穆蓝微确是一位银枪白马的英俊少年,与长临王林弈曾有过共生死的深厚友谊。然而皇权宝座的诱惑以及共同深爱的那个女子,最终让这段兄弟之情土崩瓦解。\" 第134章 林家秘辛藏箭楼 \"原来这里头蕴含着诸多秘闻。\"墨林笑容隐晦。 葛行间摇头叹道:\"罢了,那些已是过往云烟,不再多提。总之穆蓝微行事决绝,致使林家一夜之间遭受灭顶之灾。他在堆积如山的林家人头和累累罪孽之上登上了由刀剑堆砌而成的皇位,也因此,普天之下其余各国并未承认西梁穆家的合法统治!\" 墨林沉吟道:\"这样说来,如今穆蓝微已垂垂老矣,当年种下的祸根开始逐一萌发。各大封国内欲争霸的野心不断滋长壮大,直至近日以北戎州陵阳城的冲突为契机,终于全面爆发?\" \"没错。\"葛行间眼神冷冽:\"这便是穆家咎由自取的果报!\" \"可为何恰恰是北戎州呢?苍梧已在上次会盟大战中破败亡国,倘若北戎州处置失当,恐怕将成为下一个步其后尘的国度吧!\"墨林拧紧了眉头。 \"我早已预料到会是北戎州,毕竟北戎紫宸国公赵星阑亦已寿终正寝。终究,他与穆蓝微及长临王林弈都曾一同成长,同样深陷于同一个女子的感情纠葛之中...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年纪一大把,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些无关紧要的往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再赘述了。\" 显然,葛行间深知其中关乎帝皇秘辛的内情,却似心中苦涩难言,不愿详加述说。墨林深知师父此举并非畏缩不前,而是因为某些往事牵动太多情感,每次提及都会令人心痛不已,倒不如就此打住,免去再度触动伤心之处。 于是,他巧妙地带过了这一话题:\"那就直说后来的事吧?\" 葛行间面上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看向他,缓缓说道:“后来之事你们或许不知,穆氏夺权后的次年,方才惊觉林家仍有血脉存世,那位长临王幼子林昇,竟是被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从灭族之中救出。此人携林昇遁入北戎州的陵阳城,在赵星阑仙尊的庇佑之下隐居多年。” “昔日我踏足三千玄妙大道时,曾听闻文般若前辈提及长乐仙宫得名之谜,相传曾有一位道门仙宗亲临此处,莫非那位救走林昇的高人正是此人?”墨林及时问道。 葛行间闻声微笑点头:“所言极是,那人身为道门首席,亦是世间最为杰出的道者——黄阳子。” 提起此人,葛行间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仿佛心中满载的故事与感慨无法一一道尽。 “师尊,您对这些秘辛何以了解得如此详尽?您可曾亲眼见过那些人?”墨林眼中异彩流转,疑惑问道。李婧司同样心生好奇,目光清澈地看着他。 葛行间凝视眼前这对佳侣,对他们愈发满意,不禁笑出了声,随后摇头感叹:“道理简单得很,我不仅见过他们,更亲身参与其中。” 话音刚落,他仰首向天:“因为我便是林昇!” 葛行间说完,面露疲态,李婧司立刻上前恭敬地搀扶,他含笑应答,眼中充满了宠爱之情,宛如一位慈爱的老者。 李婧司偷偷看了墨林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并未多言。唯有墨林一脸愕然地跟到水潭边,思绪还未完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剧情变化。 “岁月不饶人,每一次出手总会留下些许痕迹。”葛行间微皱眉头,指向墨林:“徒弟,你是什么时候下山的?” “去年下半年。”墨林直视着他反问:“当年为何不允许我下山呢?” “允不允许全在于你自己,路在你脚下,你看你现在不是已经下山了吗?”葛行间仰脖痛饮美酒,酒液洒落在他黑色的道袍之上。 “那你先解释一下这个吧,它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你不让我下山,却又为何将它交予我?”墨林指向身旁那只名叫归去来兮的白猫。 此刻,白猫已恢复常态,安静地伏在墨林肩头,注视着葛行间的眼眸里充满恐惧之色。墨林抚摸它的头,能感觉到柔软皮毛下传来的颤栗与紧张。 “这其中有何关联?”葛行间戏谑地看着墨林。 “自然有关。”墨林语气坚定:“我那次下山遭遇了一场看似天灾的变故,越往下游历,越是感到怪异至极,然而我当时并未察觉。如今回想起来,那哪里是什么天灾,分明是你故意布下的阵法,以防我擅自离山!” “我徒弟果然聪明过人,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还问我作甚?”葛行间一杯接着一杯饮酒,酒力虽烈,但他精神反而越发旺盛、熠熠生辉... \"你留下归去来兮,这灵猫究竟蕴含何种神秘力量,竟然能轻松破除不周仙峰的护山大阵?既然连它都能够破阵而出,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墨林紧追不舍地问道,李婧司作为旁观者静静立在一旁,只是看着这对师徒之间的唇枪舌剑,嘴角已悄然泛起一抹微笑。 \"这个问题还需要思考吗?\" 葛行间的言语中透露着对弟子的疼爱之情:\"吾的好徒弟,你再仔细梳理一下这其中的脉络吧。\" 墨林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只有一个可能性,这不周仙峰上的护山大阵并非出自你的手笔,而是早已存在,历经万古岁月。而你留下归去来兮,并非阻我下山,反而是在暗助我成功下山!\" \"嘿,徒弟你猜对了一半。\" 葛行间微微一笑,显得颇为得意。 \"此话怎讲?\" 墨林对于这位师父真是无可奈何。 \"的确,我不愿放你下山历练,毕竟你修行尚浅,未能通晓天地大道,凡尘世道又是凶险万分,与其下山承受生死轮回的劫难,倒不如安守山中,静待修为精进。你看刚才的情形,若非我随行,此刻的你应该已在阴曹地府饮汤了。\" 葛行间这番话并无调侃之意,相反满面忧郁之色。 墨林看出师父对自己的关心并非虚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那为何墨旋可以安然下山,他可没有归去来兮这样的守护灵兽相随。\" 葛行间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疑问:\"你以为那大阵是随意触动的么?实则告诉你也无妨,你体内蕴藏着一些世间难得的珍宝,引来众多修炼者的觊觎。于是有人在不周仙峰布下大阵,意图困住你,封锁那件宝物。我赠你麻仓灵猫,也正是为了让你能够避开阵法的束缚,因为我深知,你终有一天会离开这座仙山。\" 葛行间的语气充满感慨,墨林仿佛领悟到了些什么。他目光转向手中的桃花仙剑,随后又望向葛行间的面容:\"师父,我希望了解这一切真相。还有这只猫,如今我给她起了新名字——归去来兮,不再叫那个麻仓的旧名了。\" \"无妨,你在修真界已有了一些名声,你想知道的事,我现在都可以告诉你。不过接下来我要讲述的内容涉及到天底下诸多秘辛,因此还是让婧司姑娘暂时回避为妙。\" 葛行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李婧司也是一位通情达理之人,然而墨林却并不赞同这一安排:\"师父,婧司与我共度生死,所有的事情没有必要避开她,我对她有着绝对的信任。\" 说完,他看了看李婧司,只见她笑容温婉,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 \"如此甚好,我也十分喜爱婧司这位徒弟兼未来的儿媳。然而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乃世间禁忌之谈,你确实要让她聆听么?\" 葛行间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你愿意听吗?\" 墨林转头询问李婧司。 \"我可以不听,但我希望能够了解关于你的过去。\" 李婧司轻声回答,话语里充满了坚定和信任。 \"那就聆听吧!\" 墨林素来并非啰嗦之人,他立刻将手中的灵猫抱于胸前,目光转向葛行空,道:\"恩师,请赐教吧,弟子喜欢听那些蕴含大道的故事。\" \"唉,世事繁杂,何处谈起呢。\" 葛行空罕见地流露出满脸忧虑,抱起他的紫铜葫芦法器,连饮几口琼浆仙液。“你可以从这只通灵猫的秘境往事讲起,抑或是提及那座屹立山巅的大阵,再者可以从十三载前的那个变故讲起。”墨林淡然一笑。 \"原来你已知晓十三年前之事?\" 葛行空听罢略感惊异。 \"是顾楼主告知于我,并且历经诸多劫难之后,我猜想当年那位被世人误解为邪魔外道的人物,恐怕正是恩师您吧!\" 墨林紧紧注视着葛行空的双眸以求答案。 \"你怎么会认为是我?\" 葛行空并未否认,反而问到:\"莫非是因为刚才陈宫的言论?\" \"实不相瞒,我曾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在弟子心中恩师向来行事低调。然而细思近年来种种线索,发现确实存在诸多疑点。为何十三年前我们在右江州遭遇李岸然伏击,他又为何指责您杀害了穆临侯与杨十三真人?而这穆杨二位前辈又是何许人也?这些都是值得深入探究之处。\" 墨林说完,葛行空忽然朗声大笑。 \"虽然你反应稍显迟钝,但徒弟你这般的思虑缜密确实在为师心中引以为傲!\" 墨林闻听此言哑然失笑:\"弟子一直以为恩师是个避世无争之人,未曾往其他方面去揣测。\" 师徒二人互相竖了个大拇指,继而又各自扭过头轻哼一声,情趣盎然。李婧司看着这对有趣的师徒,心生欢喜,默笑着在一旁不做打扰。葛行空再次审视了墨林片刻,脸色渐趋严肃:\"既你欲听故事,那我就从头道来,先讲述那发生在十三年前之前的往事吧。\" \"弟子静心聆听。\" 墨林也适时收起了笑容。 葛行空:\"要论及十三年前之事,必得追溯至此前发生的诸多因果。想来顾南亭已然对你提及了昔日西梁皇朝的历史旧事,这里我就不多赘述了。\" \"略有耳闻,据说穆氏一族并非西梁正统,而是篡夺林家血脉并屠戮一城而夺得的江山。真正的西梁皇权理应属于长临王所在的林家。顾楼主说他只能透露半数真相,另一半则需恩师您亲口阐述。如此看来,这顾南亭应是您的得力弟子无疑!\" 墨林顿时茅塞顿开。 \"恩师,请勿如此随意,您是弟子应当尊敬的对象。\" 李婧司轻轻拽了拽墨林的袖角提醒道。 \"哎呀,徒儿贤妻,我等不周山修士历来特立独行,对于世俗礼节并不看重。\" 葛行空豪爽地挥挥手:\"没错,顾楼主正是为师的亲传弟子。\" 此言一出,墨林与李婧司皆瞠目结舌:\"那这南靖箭楼……\" 葛行空深藏不露地点点头,缓缓说道:\"不错,这南靖箭楼也可称得上是我门中的一桩重要产业!\" \"这其中又有何渊源?还是说与长临王有关?\" 墨林对此仍然迷惑不已。 \"没错,此事终究还需从那场血腥的宫廷政变说起……\" 葛行间说到这里,面上表情沉重至极,目光投向墨林,只见他眉宇间的气质与往昔相较显得尤为怪异,隐约透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奇异气息。 “在那次震撼修炼界的三大宗派会战之后,十九界王国满目疮痍,亟待复兴。长临王林弈虽然稳固了西梁天朝至上皇朝的地位,然而当他重返西梁时,却不得不直面一个残酷现实——林家的精英弟子损失殆尽,家族底蕴已大不如前。” 墨林闻之接口道:“于是穆家长老便起了贪念,借乾星门之力发动canan血洗林家上下,并以菩萨蛮bingbian之计篡夺了西梁的统治权?” 葛行间微微颔首:“唉,昔日穆蓝微身披银甲骑白马,的确英姿勃发,当得起少年豪杰之称。他与长临王林弈曾有过生死相托之情谊,然而皇权诱惑之下,再加上共同深爱的那个女子,再坚不可摧的友谊也变得脆弱不堪。” “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多秘辛。”墨林笑容中暗藏玄机。 葛行间摇头叹息:“罢了罢了,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必再多提。总而言之,穆蓝微行事狠辣决绝,林家也因此一夜之间遭受灭门之灾。他在堆积如山的林家人头与累累罪恶之上登上了那由刀剑堆砌而成的皇位宝座,正因如此,天下各路封疆大吏皆对西梁穆家的统治不予承认!” 墨林皱起眉头:“这样说来,如今穆蓝微已老去,当年种下的祸根开始逐一显现,各大封国企图争霸的野心渐渐滋长,直至如今借助北戎州陵阳城之事为契机,一触即发?” “没错。”葛行间眼神寒光一闪,“这就是穆家种下的因果,报应来了!” “可为何偏偏是北戎州?苍梧已在上次会盟大战中覆亡,倘若对北戎州处置失当,恐怕下一个沦为废墟的就是它了!”墨林沉吟道。 “这我早已预料到了,毕竟北戎紫宸国公赵星阑也垂垂老矣,已然离世。归根结底,他、穆蓝微以及长临王林弈三人曾经一同长大,同样钟情于那位女子。瞧我这记性,年纪一大把,总是喜欢唠叨这些无足轻重的往事。罢了,关于他们的故事我们就此打住吧。” 显而易见,葛行间对这些地下世界的秘闻了如指掌,只是内心深处似乎有些苦衷难以尽数倾诉。墨林深知其师并非有所忌惮不敢直言,实则是这些陈年往事牵动太多情感,每次提及都难免让他黯然神伤,既然如此,倒不如选择沉默不提。 于是,他巧妙地带过话题:“那您就接着讲后来的事情吧。” 葛行间欣慰地看着墨林,答道:“后来啊,穆家篡位次年才发现林家竟然还留下了一脉血脉未断,长临王的小儿子林昇居然被一名高人道长所救,这名道长带着林昇隐居到了北戎州陵阳城,在赵星阑的庇护下度过数载岁月。” “先前我踏上三千琉璃大道修行时,听文般若谈及长乐仙宫之所以被称为仙宫,据说是因为那里曾有一位道门仙人降临,莫非救走林昇的那位道人便是此人?”墨林不失时机地发问道。 葛行间闻声微笑:“正是,那个人正是那时的道门首席,同时也是世间最为杰出的修真者——黄阳子。” 第135章 十三年前风雷动 葛行间轻轻叹息,其气息之中蕴含着深沉的修炼感悟与旧日回忆的沉淀。 \"大师兄,为何你对这些修真秘闻了解得如此透彻,甚至亲自见证过其中的人物与事件?\" 墨林的目光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李婧司同样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疑惑之情。 葛行间凝视着眼前的这对修真伴侣,心中对他们之间的默契与匹配感到由衷的欣喜。他豪爽地长笑几声,随后摇头,脸上流露出被命运捉弄的沧桑:“原因很简单,我不仅亲眼见过,更亲身经历过。” 接着,他昂首向天,语气坚定:“因为我便是林昇!” “你说什么?”此言一出,墨林和李婧司皆震惊不已! 毕竟,这个事实太过惊人且突如其来。墨林过了许久才渐渐平复心情:“这么说来,葛行间只是你的修行化名,并非你的本姓?” “小友,那是黄阳真人赐予我的道号。”被称为林昇的葛行间嘴角轻撇,又略显惆怅地蹙眉:“实则是出于无奈之举。这些年我身负诸多因果,欲取我性命者众多,虽然都无法对我造成威胁,但他们如苍蝇般烦扰不断。” “那西梁黄公子,你在北戎州之后又经历了何事?”墨林语气虽带戏谑,却一如既往地冷静淡然,只要自身修为未损,其余事物在他眼中皆是过眼云烟。 “自然是随黄阳真人修习仙道之术。”葛行间仰望苍穹,仿佛在追忆过去的岁月:“当年我还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修士,黄阳真人将其毕生所学的仙法以及道门禁术尽数传授于我,因其时日无多,无法返回中都府道门传道,故而我有幸得以继承这份深厚的传承。” “你离去后,黄阳真人去世,道门自然会怀疑到你身上。”墨林推测道。 葛行间听到此言,淡然一笑:“徒弟啊,你这脑筋转得还是这么快。没错,我避难北戎州之事并未能隐瞒过西梁穆家,而黄阳真人驾鹤西去的消息也传到了中都府。穆蓝微这人心思狡诈,借此机会大肆散布谣言,竟将我描绘成一位谋害道门宗主的千古罪魁!” “真是够委屈的,听来都替你觉得憋屈。”墨林懒洋洋地挥袖,从葛行间手中夺过葫芦,尝了一口醇厚的灵酒。 “确实如此。我当时也无意进入道门与那些人纠缠,那时道门派遣下来的追捕弟子遍布天下,然而他们的修为均不及我,无法奈何于我。唯有那位名叫司马种道的青年道士颇具实力,你应该有所耳闻,他正是前任北戎州国师。” “果然是此人。”墨林笑了笑:“师父,您与他关系如何?” “与你和你师弟之间差不多吧。”葛行间向墨林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者瞬间领悟过来,遂朝还在一头雾水的李婧司做了个鬼脸。 葛行间面含微笑地看着眼前这对修为出众的弟子,口中并未停歇:“当年除了司马空尘道友,无人真正信我之言。于是,我便将黄阳真人的一些修炼秘技传授给他。然而,对于西梁穆氏家族的深仇大恨,我始终铭记于心,决定孤身潜入西梁都城,隐姓埋名开设了一家书画坊,以此掩人耳目。” 墨林闻听此言,不禁笑出了声:“哎呀哎呀,师父您的那些字画若是用来做生意,恐怕会被人耻笑罢?” 葛行间瞪了他一眼,淡淡反驳:“你所轻视的东西多矣,只是你眼界过高。为师的书法虽然其貌不扬,却蕴含着深厚法力与不凡韵味。你小子未入门径,自然无法领悟其中奥妙,咱们在这方面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墨林闻言,脸上露出不屑之情,挥手示意让他继续讲述:“那您接着说,林大师。” “咳咳。”葛行间撇了撇嘴角,夺回手中的酒葫芦:“后来的事情,顾南亭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在西梁皇城潜伏一年,悉心勘测其地脉走势,再用两年的时间精心布置阵法,终于,在十四年前成功布下了覆盖整个西梁的大阵!” “果真是惊世骇俗之举,师父您的胆识与魄力实在让人钦佩!”墨林与李婧司两人无不惊叹。 “事出无奈,林家遭受穆家灭门之灾,数千族人无辜丧命,这笔血债岂能就此一笔勾销?但那时我孤立无援,唯有借助此阵法才能与穆家抗衡!”提到这段往事,葛行间的双眼中泛出血红,每一根血管都仿佛流淌着林家的仇恨与悲愤。 氛围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墨林也随之收起了玩笑之意:“那之后呢?这阵法是否造成了大量伤亡?” “穆家几乎被斩首大半。”葛行间言语中流露出一丝傲然,同时也透露出些许解脱:“鲜血之债只能以血偿,可惜穆蓝微此人狡猾异常,他借助山东道门的复仇情绪,竟使我陷入嗜血的邪念之中,进而召集天下各派联手对付我,最终导致我的计划功败垂成。” “师父独斗天下,已是值得敬仰。”墨林拍了拍他的膝头表示感慨。 “那时并未想到这么多,我的护宗大阵终究抵挡不住张太白等人联手攻击,最后只能被迫撤离西梁都城。”葛行间略显落寞地摇了摇头。 墨林此刻指向自己三人:“那我们这三个徒弟又是怎么成为您的弟子的呢?” 提及此事,葛行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微妙的变化:“你在桡唐国峨眉山降生,你的生母乃是一位峨眉女侠,其名讳在此不便提及。当年我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你与黄阳真人一同逃至北戎州,随后在报复西梁穆家之时,我又带走了狄江倾镖门门主的幼子,也就是你的师弟墨旋!” 这一消息再次让墨林二人震惊不已,墨林急切地追问:“那墨旋知道这些事情吗?为何要把他也带走呢?” “还不是那个镖门作祟!”葛行间顿时怒火中烧:“明明是我林家一手培养起来的势力,仅仅因为对我父林长临王提出的镖改政策不满,便怀恨在心。而穆蓝微得以号令天下,对我进行污蔑追杀的背后推手,正是这个狄江倾!” \"原来如此,阁下竟将那位仙缘者的亲子收为徒弟,是为了将来能让他继续效力于您?”墨林闻之,感受到了一股深藏不露的计谋气息。 “他如今在西梁的修炼之路颇为顺畅,这一点确是令人欣慰。”葛行间笑容之中暗藏玄机。 “他的修炼之路是由李岸然前辈引导的,莫非这其中牵涉到李岸然前辈与您的……”墨林抽丝剥茧般追问。 葛行间听罢,挥挥手示意暂时搁置这个话题:“此事暂且不论。那我们就谈谈渐离,他是出自何处的修行世家呢?” 墨林的目光逐渐凝重:“他是哪个宗门门主之子?” 葛行间瞥了墨林一眼:“他是山海宗门主之子。我听说他已下山,并为了救你而身受重伤,不能修为运转,是吗?” “没错,这又有什么关联?”墨林心中暗自惊讶,因为面前这位师父仿佛无所不知,这种被人透视的感觉令他极不舒服。过去总是他洞察他人、操纵局势,如今却被师父悄然窥探而不自觉,他对这种无法揣度的陌生感觉甚是反感。 “这一切都源于山海宗的独门功法。”葛行间饮尽杯中酒:“山海宗的内功深厚无比,修行者修炼道术更是事半功倍,故此渐离虽年轻,却已有实力与道门中的千字辈大师兄公羊千循并驾齐驱。然而,此功法的反噬之力同样惊人,每次施展道术都会折损寿元。因而山海宗人口稀少,最终只能退守岭南一隅。但你这位小弟子,果真是情深意重,为了救你,不惜承受如此巨大的代价。” “他确实够痴傻。”墨林说着,眼中却泛起了淡淡的湿润。 他看向李婧司,李婧司低声感慨:“看来你们不周山道门果然是一派重情重义之士啊。” 墨林淡笑着回应:“这句话倒也没错,我那师弟虽然天天嚷着要取我性命,可当我在九尊仙君的围攻之下,他却是最拼命保护我的那个人。他的心并不坏,只是头脑简单些,除了偶尔犯二之外并无其他问题。” “九尊仙君?不过是几个贪生怕死之徒罢了。”葛行间提起这个名字,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墨林察觉到其中蕴含的信息:“师父,您认识他们?” “何止认识,他们全都是当年在我布下的绝杀大阵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家伙,更是道门派出来刺杀我的精英弟子。可惜他们在阵法中深受重创,导致神志不清,后来又被施以道家秘法封印在某个地方,变成了一种活着的亡魂。” 葛行间的脸色略显僵硬,显然他在那些道士身上并未占得便宜。 墨林点头认可:“这么说,那时我与师弟年纪尚幼,对于当时您进攻西梁之事记忆模糊,只知道我们三个人抱着还是婴儿的渐离逃到了右江州,并在一个酒楼遭遇了李岸然的伏击。” “哈哈,兜圈子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此人。”葛行间又重重地喝了一口酒:“没错,说到这,不妨提一下杨十三和穆临候。他们是穆家在浩劫之后派出截杀我的两大军队首领,但我已在途中悄然解决了他们。而那时李岸然正急需与穆家交好,于是他意图杀死我,带着我的头颅去向穆蓝微邀功。”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呢?”墨林终于问出了这困扰他长达十三年的疑问... 第136章 不周山道藏正宗 “原来如此,当时的刀宗正处于流放之境!” 葛元虚的目光陡然锐利如电:“自那次围攻之后,穆青微为了酬谢那些助其一臂之力的修真门派,设立了‘金榜十宗’,凡登上此榜的宗门都将得到令人垂涎的西梁皇家秘宝作为奖赏。而那些曾共同对付我的家伙们瞬间反目成仇,刀宗也正是在那一时期被剑宗驱逐出了右江洲!” “果然此事背后另有深意。”墨离尘的眼神也微微收缩:“穆青微此计可谓高妙绝伦,既要稳固皇权又不愿亲自出兵,他深知重赏之下必有死士的道理,于是借此机会让那些对他构成威胁的宗门彼此争斗,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只需与最后的胜者结盟便可!” “徒儿啊,你确实心思细腻,有为师三分之神韵。”葛元虚毫不掩饰地赞赏道,并指向李静曦:“静曦姑娘,你们峨嵋宗在那时也遭受了重大打击呢!” 李静曦一听,脸色略显愠怒:“多亏前辈提醒,否则十大宗派恐怕还在感激穆家的赏赐,殊不知真正的罪魁祸首却仿佛置身事外!” “正是这个道理,所以说执掌飞剑的修行者往往不及操控权谋之人,这世间何时都遵循着这样的法则。”葛元虚淡笑着道:“其实当年的李岸然处境也很悲凉,带领着刀宗残部历经生死逃亡,然而他终究只是个匹夫之勇,一心只想取下我的首级献给西梁天子。” “不过。”葛元虚说到这里,话语一顿,“此事至此出现了转折。” “何解?”墨离尘疑惑地看着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 葛元虚伸出手指指向墨离尘:“原本他是打算将我们全部铲除,然而他却对你的一个小弟子产生了兴趣。” “对我感兴趣?对我有什么感兴趣的?难道他有断袖之癖?可他分明有自己的亲子啊!”墨离尘满脸惊疑和厌恶。 葛元虚听闻此言,开怀大笑,李静曦则是满脸娇羞。 “徒儿,那时候你还年幼,即便他不是断袖之癖,对你另眼相看恐怕也是因为你的灵童体质啊!” 葛元虚半开玩笑地说完,随后收敛笑容,严肃地道:“认真讲,他真正看重的,其实是这把剑!” 说完,他指向了墨离尘手中的桃花剑。 墨离尘看着手中的桃花剑,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这把剑的剑身由桃木制成,颜色黯淡,看似平凡至极,甚至有些不堪入目。李静曦不解地看着这一老一少对着这样一把不起眼的木剑陷入了沉思,尤其那剑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似乎随便一根结实的树枝就能将其折断。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遭人冷落的木剑,此刻却让两位修士皱起了眉头。 \"的确有所变动。\" 墨林眉头紧锁,带着一丝苦楚沉思片刻:\"或许是我修炼之躯太过脆弱,每当回忆起那些事情,脑中便会犹如刀割般剧痛。在灵阳城时,我曾持剑闯入墨旋府邸,与魔军以及九霄真人激战,那时我竟能够自如操控剑气刀意,身法与招式亦如幻似真,匪夷所思。” \"确乎如此,此事可喜可贺。\" 葛行间听闻此言,朗声一笑:\"先前你与陈宫一战,是否也是借助了那股力量?\" 墨林轻轻点头,随后指向身边的归去来兮:\"这是我第二次尝试主动驾驭它,刚才能够施展道术移山填海,实则离不开小兮的帮助,多亏了小兮之力,吾师小兮。” 话音未落,却被葛行间打断:\"关于那只猫的事暂且按下不表,我先告诉你体内的秘密。” 墨林闻言沉默下来,毕竟这是困扰他多年的心头病根,他对此极为关注。 \"提及此事,你的现状实则是拜李岸然所赐。你体内蕴含的奇异力量,乃是一股至高无上的武道意境,名曰——刀剑意境!\" 葛行间指向墨林的额头。 \"刀剑意境?此为何意?\" 墨林轻揉着双眉间。 \"这也是世间秘而不宣的奥秘之一了。\" 葛行间略有醉意,眼角含笑地眯了起来:\"各大门派均有各自的武道秘籍传承,然而有部分修炼至极境的高手,会将自身的武意借助道法封印于特定之物,以此流传后世,这样的传承无法复制,也无法轻易获取,故此被视为各门派最珍视之宝。” 说着,他指向桃花剑:\"普天之下,以杀伐意志闻名的武意非刀剑两派莫属。这两派更是拥有最多武意传承的大门派。而你身上的刀剑意境,并非寻常的刀剑意境,而是来自数百年前刀剑两派开山鼻祖的刀剑意境!\" \"什么?\" 墨林震惊之下,再度瞠目。 \"便是剑圣张太京与刀宗李开棠两位前辈吧?\" 李婧司学问渊博,立刻脱口而出。 葛行间赞赏地点点头:\"正是他们二人,张太京与李开棠的武意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岸然身为刀宗门主自然掌握了李开棠的刀意,而这家伙虽遭剑宗重挫流放,却干出了一件让整个剑宗都为之震怒的事。” \"他窃取了剑宗张太京的剑意?\" 墨林顺着线索推测。 \"没错,唯有他这般江湖巨擘级的人物才有胆量潜入剑宗山门,而且还能安然逃脱。之后我们在右江州的客栈相遇,我才得知他的真实意图。”葛行间说完,瞥了墨林一眼。 \"接着呢?\" 墨林依旧一头雾水。 \"你小子得了好处还不知足。\" 葛行间调侃地笑了笑:\"他一路南下,就是为了寻找一个能承载得起这世上最强刀剑二意之人。说起李岸然这人,他痴迷武道,不同于当今剑宗掌门张太白那般的自私孤傲,他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个刀剑合一的伟大理想,而当他遇见你时,他认为你可以帮助他实现这个理想!” \"他为何会做出此举?此事依然令我困惑不已。\" 墨林摊开双掌,仙气缭绕。 \"答案其实并不复杂,因刀剑两宗原本同源一家。须知初始之时唯有刀宗一脉,李开棠与张太京乃是亲如手足的同门师兄弟。后来张太京因故触犯宗规,遭刀宗剔骨逐出,下山后却凭借着自身神通一手开创了剑宗。\" \"原来这其中另有隐情。\" 墨林点头深思:\"如此说来,刀剑两宗的武道皆源自同一脉络,只是多年各自发展之后,难以再度合一。李岸然欲要重现两位开派祖师的武意交融之境,试图探寻究竟会衍化出何种极致的存在!\" \"哈哈,那你岂不是那个存在吗?\" 葛行间轻轻碰了碰墨林的鼻尖,笑声中充满了神秘。 \"原来我也隐藏得如此之深,成为了一个修炼无数岁月的老修士。\" 墨林苦笑一声:\"然而为何选中我呢?那一晚,三位道童之中,我生平最厌习刀弄剑,能以智慧化解之事何必诉诸粗陋武力?更何况我这幅病态孱弱之躯,看样子李前辈在识人选材上也有所失准啊。\" 葛行间闻此话突然放声大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痴儿,你以为刀剑之意犹如凡俗白菜般随处可见么?你知道他寻觅了多少人尝试,却始终未能如愿吗?\" \"那些尝试之人后来如何了?\" 墨林听罢脸色骤变。 \"无法承载武意者,最终都会因承受不住而爆体身亡!\" 葛行间的神情瞬间变得骇人至极。 \"换句话说,那夜的我或许随时可能丧命?\" 墨林闻言背脊发凉,毕竟他是极度珍视生命的修行者。 葛行间的表情也顿时严肃起来:\"因此我当时勃然大怒,甚至与李岸然动手一搏。未曾料到,还未分出胜负之际,你竟握刀赤目而出,那一刻李岸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同时承载刀剑二宗意境的肉身!\" \"这么说来,我的体质实际上极佳?\" 看着自己消瘦的身形,墨林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再好不过了。你之所以如此虚弱,正是因为刀剑之意在你体内汇聚,不断消耗你的精血。每次施展这种力量都会极大地损耗你的生命力。若非体质出众,你早已不能长存世间。如今你已逐渐掌握了刀剑之意,并开始主导它们,这对你的修为而言,无疑是极大的裨益。\" 葛行间语带笑意说出这番话,而墨林则沮丧地颤抖不已:\"如此看来,当年在蚕洞保护金镛城百姓逃往庐陵避难时发生的大屠杀,其真凶恐怕正是我本人吧。\" 墨林脸上满是痛悔之色,葛行间虽然不明内情,却能推测出他提及之事:\"你不必过于自责,刀剑之意蕴含的强大杀戮意志,以你当时稚嫩的修为无法驾驭实属正常,真正该负责的是李岸然。\" 尽管如此,墨林心中仍感悲痛无比。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金镛城的百姓,又该如何向绣花将军解释,思绪纷飞之下,头脑愈发混乱。但他终究还是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坚定地活下去:\"师傅,您继续讲吧。\" \"徒儿,你年纪尚轻,尚未经历过为师这般的沧桑岁月,自然不能理解其中滋味。”葛元渡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舍,瞥向李瑾思,后者则默默地将墨林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沉默不语。 “那我继续讲,后来我发现了你们,引领你们来到这不周仙峰。选在此地,一是因其乃是世间罕有的雄峻仙境,更关键的是,在此峰之巅可俯瞰整个西梁仙朝皇宫,换句话说,可以洞察我布下的那座心血所在的护宗大阵!” 葛元渡言语间充满了谨慎,墨林闻此话语,精神也为之一振:“师父之意莫非是要重整这座大阵,欲借此东山再起?您那些周期性的离山失踪,就是为了此事吧?” “如今大阵已然修复得七七八八,这一次,我不会再有任何差池!”葛元渡眼神凌厉,指向李瑾思:“徒弟爱妻,我对你深信不疑,故而让你聆听今日之秘,若是泄露半句,即便你修为高深,也无法逃脱灰飞烟灭的命运!” 话虽调侃,却令李瑾思背后泛起一层寒意。 “师父放心,此事与峨眉无关,女儿也不是喜好宣扬之人。”她温婉回应,葛元渡点头示意满意,继续道:“林家之仇必报无疑,然而道宗仍旧对我紧追不舍,他们在不周仙峰布下了阻我下山的护山禁制,不过我有这只灵猫以及拐杖法宝老马,他们又能奈我何!” “这灵猫究竟有何神奇之处,为何又有拐杖法宝马之事?”墨林听得一头雾水,抱起小白猫细细端详,但这猫在他眼中除了肥胖健壮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你刚刚已经体验到了它的本领,至于武意一事也就容易理解了。”葛元渡稍作停顿,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实际上,这猫与你一样,同样是武意的承载者,但它所承载的,其实是道意!” “原来如此,难怪我能借助它施展道法。那它传承的究竟是哪位先辈的道意呢?”墨林豁然开朗。 “你自己猜猜看,好徒弟。”葛元渡笑容中透着神秘。 “难道会是已逝的道宗首座黄阳真人?”墨林瞪大眼睛,葛元渡嘴角上扬,微微点头,李瑾思与青袍道士皆被吓得不轻。 “谁能料想,那位威震世间的道宗老祖竟化身成了一只猫呢!”葛元渡畅快大笑。 “的确匪夷所思。这猫长久沉睡,恐怕也与我相似,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楚吧。” 说完,墨林小心翼翼地抱着归去来兮,温柔抚摸,仿佛在慰藉同类的苦难。或许正是由于相似的命运,白猫此刻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地舔舐着墨林的手指,两者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表的共鸣。 “当年我师傅黄阳真人临终之际,测验过我的体质,并不合适承继他的道意。没想到我们收养的一只小猫咪却与其产生了共鸣,也算是一种缘分巧合,至少保住了这份传承没有断绝。”葛元渡脸上流露出一丝庆幸和惊惧。 “而这只灵猫近日方苏醒,或许正是因我?”墨林联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很好,你近来才领悟到刀剑意境的掌控,你的修为提升,它自然会有共鸣。在某种意义上讲,你们二者休戚相关,共同进退。”葛玄机笑容中满是欣慰之意。 “那为何它能够破解箭羽峰后的禁制阵法?据我所知,那阵法非凭借天外陨铁不可摧毁!”墨林又提出了一个关键疑问。 葛玄机看了看满目疮痍的山巅,摇头轻笑,一边继续品饮仙酿:“实话告诉你,那箭羽峰后的阵法正是我亲手布设的。要破此阵,确需借助天外陨铁的力量,昔日我在布置西梁城绝杀大阵时也正是依赖此宝物。这背后还需感激家师黄阳真人,若非他指引,我也不可能觅得这样的域外奇珍。” “你的意思……”墨林脑中浮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没错,那块陨铁已被我喂给了那只猫!”葛玄机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此言一出,再度让在场的二人瞠目结舌。 即便连墨林此刻也是一片愕然,这段漫长的对话揭示出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确实需要时间去仔细揣摩和理解。 他和李靖司又一次望向那只猫,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的情绪。 “那那匹拐角老马呢?”墨林已经有些麻木,此刻就算葛玄机告诉他马是天宫神驹,他也可能相信。 “那位老朋友嘛”,提及拐角马,葛玄机的笑容愈发灿烂:“它的体内蕴藏着道韵之力和另一半的陨铁,而陨铁则与那猫儿平分秋色。至于道韵之力,则源自黄阳真人之师弟鸿龙子!” “什么?”墨林完全困惑了:“那你又是何时结识鸿龙子的?” “我并未见过鸿龙子。”葛玄机毫不掩饰地笑了笑:“那是黄阳真人临终之际告知我的,听闻之后我便心生一计,他原本是要我把那只白猫归还给道门,但我看那些道门中人并非诚心诚意,所以我并未照做,反而带着那匹马一同离开了。” 面对眼前二人的满脸疑惑,葛玄机依旧饮酒逍遥,怡然自得。 墨林轻轻咳嗽了两声:“原来我当年被困于监察司的重重封锁之中,竟然是靠着这匹拐角老马突破他们布下的层层防御,拼尽全力将我救出。这么说来,这两只生灵都能破除世间任何阵法,抵御世间任何道术了?” 这个信息无疑极为惊人,葛玄机满意的点点头,指向墨林:“正是如此,据此推测,唯有刀剑等至阴寒冰器才能与它们抗衡,而世间最强大的刀剑意境恰恰就寄寓在你身上!” 山涧间的狂风呼啸而过,墨林感到一股寒意直透脊梁骨。 “你想利用我去做何事?再者说了,寒冰器以及箭楼的存在,即使远在千里之外想要取我项上人头,我也无法抵抗。”墨林冷冷地看着葛玄机。 “你必须同我一道复仇,林家的冤屈不能就这样白白流淌,那么多无辜生命也不能白白逝去!”葛玄机说着,脸上不禁显露出一丝凶狠之色,然而墨林显然并非嗜血之人。 墨林冷冷回应:“我不知道这其中和我有何关联,难道就因为我是你的弟子?” 这个问题令葛玄机身形一顿,微微怅然,他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当然和你有关联,刚才我只是提到了你的生母乃峨眉派女侠,但我还有另一件事未曾告诉你……” 言毕,他身形轻颤,身上竟流露出一丝超凡脱俗的仙宗大宗师气质。 “你不仅仅是我的徒弟,更是西梁废墟中林家血脉的唯一延续,长临王林弈的嫡系长孙,我林昇的亲子嗣儿!” 这句话犹如惊雷般炸响,使得墨林与李婧司二人神色变得极为复杂。 墨林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这突如其来的身世揭秘太过震撼。原本他以为自己只是世间一浮萍,无牵无挂,却不想陡然间得知自己不仅有一个老父亲,还背负着一门深重的血海深仇。这样的剧情转折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葛行间。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最终还是由墨林打破僵局。 “那么,我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他问道。 葛行间略显尴尬地回应:“便是墨林,虽然你的本姓为林,但这姓氏太过引人瞩目,容易引来杀身之祸,故而我为你更名易姓。” 说完,他轻轻一叹:“这些年里,我从未打算告知你这些往事。毕竟我们师徒关系融洽,实在没有必要让你承受先人们的罪孽。加之你昔日修为尚浅,即便知道真相也于事无补,反而徒增你的痛苦,所以我便一直没有提及。” “如今形势有变,我的际遇让你不得不正视这一切。你想让我加入你的修炼之路吗?”墨林神情平静如湖水,毕竟自幼并不知自己身世渊源,对于那些未曾亲身经历的灭门惨案并没有太多感慨。 “这是你的天定命运,不管你是否愿意接受。”葛行间眼中充满了哀痛之情:“作为你的师父,我对你的性情最为了解。你并非冷漠无情之人,但也称不上是纯粹的善良之辈。你心怀怨念,仇恨铭记于心,就像蚕洞百姓的惨剧一直深深烙印在你心中一般长久。” 墨林双眉紧锁,半眯的眼眸瞬间睁开。 葛行间接着说道:“如果你真心怜悯蚕洞百姓遭受的苦难,那么你就更能体会你的族人在那一夜被灭门屠杀时有多么悲惨凄厉,也就更能明白这份沉重的血海深仇值得你去奋力复仇!” 墨林依旧沉默良久,这才慢慢开口问道:“我母亲她在何处?她又是何人?” 提及此事,葛行间的脸色愈发愁苦:“她曾是峨眉宗的内门弟子,只是在生育你时因难产离世。无论如何,你与峨眉宗之间的因果纠葛无法割舍,这也是为何我会让婧司姑娘在此聆听,同时也是我同意你们这段仙侣缘分的原因所在。” 李婧司顿时满脸羞红:“前辈您又拿我打趣了。” 墨林则继续保持沉默,目光转向葛行间:“关于我母亲的所有事情,您真的打算一概不提吗?” 葛行间闻声后微微惆怅:“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就让它安息在过去吧。你母亲生前并无显赫成就,平凡度日,直至遇见我,她的生活才稍有波澜。在她生你之前,她期盼你能平安成长,如今你已经实现了她的心愿,那就让一切尘埃落定,不要再过多纠结了。” 显然,葛玄空并不愿在此话题上过多涉及。墨灵溪作为知情者,自然识趣地不再追问关于他娘亲之事,转而问道:“阁下先前提及箭楼,这其中与您及林氏家族有何深厚关联?” “与其说是与我个人的关联,倒不如说它与林氏一族息息相关。”葛玄空指向山脚下的飞瀑,“昔年长陵王携林氏一门将领举兵荡平三大联盟叛乱,南靖国作为最为忠贞的属国始终全力支援。战后,林氏一族铭记南靖的深情厚谊,派遣一支精英队伍驻守南靖,并授予他们威力无比的绝杀箭阵,此即南靖箭楼之来历。” 第137章 临别仙缘难述清 一段尘封已久的修真秘史再次涌现,然而对此,墨灵溪早已有所预料:“这样说来,南靖箭楼的守卫皆为林氏后裔,理应以林氏为首,那些弓箭更是我林家之宝。” “话虽如此,可你看如今箭楼中竟出了陈宫这般趋炎附势之流,早已背离了根本。若箭楼仍保持初心,我又何必施展出禁制之术困住那些箭矢。只是这些年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未能列入十大宗门便是一例。”葛玄空言辞间透出一丝冷冽之意。 “原来事情缘起于此。我曾听闻东陈州的万花宗也未入选十大宗门。”墨灵溪补充道。 “万花宗?”葛玄空略感惊讶,“实则万花宗亦有些许根基传承,只是东陈州之地已有孔家执掌的儒家宗门坐镇,一山难容二虎。孔慕贤此人手段狠辣,自是不会容忍万花宗壮大。一夜之间,儒家宗门便血洗万花宗,将其彻底覆灭,这种恩怨纠葛,不过是他人间的纷争,不必多提。” “那之后又发生了何事?”墨灵溪追问。 “后续的事情并无特别。”葛玄空沉吟片刻,拧紧眉头道:“两年前,我因搜集布阵所需材料至苍梧之地,却不料遭到监察司的擒拿,被囚禁在苍梧境内最为森严的监牢——诸生浮屠之中。那个牢狱确有过人之处,但对于我而言,想要困住我还差些火候。” “可是外界传闻,你曾在西梁城那次大屠杀后身陨道消。”墨灵溪目光炯炯。 “那不过是诈死之计,否则你以为佘穆庄攻打金镛城所用的蜡尸病丹方是从哪里得来的?”葛玄空一阵大笑,这番话令墨灵溪不由得心头一震:“那蜡尸病丹方竟是出自您的手笔?” “除了我还能有谁?”葛玄空一笑置之。 “原来自从我下山以来,始终未曾远离过你。”墨灵溪回想起往事,不禁感叹命运使然,一切都是天注定。 此刻,葛玄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实不相瞒,我对自己的假死消息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到位,却不想还是在苍梧被人察觉端倪。” “你觉得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墨灵溪紧紧盯着他。 “这个人,你认识。”葛玄空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道:“正是你的师弟,我的二弟子墨旋!” “果真是他!”墨灵溪苦笑不已。 葛玄空亦是淡然一笑,二人皆深知墨旋的性情,对他此举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恨意。 “其实你师弟也只是受人指使行事而已,真正的幕后操控者乃是西梁穆家的穆念花。只不过墨旋过于痴迷于权势之路,身为师父,我也只能陪他玩这一场。”葛玄空话语间带着一丝洒脱的笑意。 \"那清虚稽查司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它与你之间竟有如此纠葛,而他们分明一直在追捕于我。”墨林直指核心问题,目光投向李婧司,毕竟她曾透露过稽查司与桡唐国之间的微妙关系。 “此事我亦不明其详,清虚稽查司乃世间最神秘之地,就算为师曾在西岭掀起滔天波澜,仍感难以逃脱其监视与操控!” 葛玄道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墨林也同样困惑不解:“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此刻,青袍道人李婧司微微蹙眉:“师傅,我突然察觉到蚕洞的惨案并非我所为,恐怕是稽查司有意栽赃陷害,意图扰乱我的心神!” “原来你在蚕洞之中真的遇见过他们?”葛玄道挑了挑眉毛。 “没错,之后的许多场景他们都出现了,一直试图取我性命,难道是为了夺得我修炼的刀剑意境抑或老马小兮的秘密?”想到自身诸多可被觊觎的宝物,墨林觉得这样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葛玄道沉声道:“一切皆有可能,虽不知他们所图为何,但我确知一点。” 墨林追问:“何事?” 葛玄道回答:“如今在稽查司的眼皮子底下,天下十九大国中已无任何秘密可言!” 语毕,两人均皱紧眉头,不再多言。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当下三人起身向山下走去。 沿途已无箭楼弟子拦截,三人顺利返回箭城,并未在箭楼久留片刻。 抵达箭城北城门前,葛玄道停下脚步:“送你们至此为止吧,我暂时不便离开。” “师傅,你又要前往何处?现下北戎州战事正酣,我亟需你的援助。”墨林紧紧注视着他,深知这位行事难以捉摸的老者随时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必挂念,这箭城之内以及南靖皇朝中还隐藏着一些居心叵测之辈,若不清除干净,你无法真正掌控这片封地及我们这个修真门派。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使命,安心去办吧徒弟,等到你需要的时候,他们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葛玄道话语诚挚,脸上的醉汉嬉笑一扫而光。 墨林听闻,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师傅。” 葛玄道看到此景,不禁苦笑一声:“北戎州的局势我早已明了,你肩负的是非凡重任,我只希望届时你与旋儿战场相遇之时,切勿互相残杀。这次各大门派那些自称宗师的老家伙们是不会插手的。你放手去做,为师会替你抵挡住他们。毕竟都是故交好友,许久未曾相见,心中实是思念。” 墨林默然点头,与李婧司交换了个眼神示意。随后,二人跃身上马,带着归去来兮法宝,朝着前方浩渺而去。 葛玄道并未做过多挽留,挥挥手便转身重新饮酒。然而,墨林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来,瞬间让他愣在原地——“父亲,请珍重身体!” 刹那间,这个疯癫酗酒的修真者泪流满面,颤抖着身躯,却仍旧强忍住回头的冲动…… 墨林回首望去,只见一道苍老的仙影在背对他挥手告别。他心中泛起一丝黯然,转身继续踏上修行之路,身后传来一声轻柔而悠远的话语,“弟子,修炼有成,一路顺风。” 修道者墨林的眼角不禁微微湿润,自踏入修真界以来,除却生与死的磨砺,这还是第一次让他如此动情。为了避免让一同前行的李婧司见到自己的脆弱,他匆忙擦拭面颊,恢复了淡然的笑容。李婧司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二人穿越重重山脉,日夜兼程,最终抵达了南靖北疆的边陲之地。 北疆边关,二人勒住坐骑稍作休息。 “李姑娘,过了眼前的山脉便是通往桡唐国的边界,而我返回北戎州则需借道右江州,看来我们在此就要分开修行了。” 墨林神情平静,并带着一丝满足。 然而李婧司眼神深邃,女子之心尤为敏感细腻:“道友寻得宗亲,前路亦有光明指引,婧司为此由衷欢喜。日后岁月漫长,必有重逢之时,待到战乱平息,愿我们仍能共烹烟火人间。” “定然如此。”墨林稍作停顿,似有言语欲言又止。李婧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反令墨林心生慌张。脑海中始终挥不去灵瑜的身影,他轻叹了口气,强颜欢笑:“今日之内竟遭遇两次离别,难免让人有些不适。赠予姑娘的这首诗,不妨仔细品读,横读竖读皆有意境,我对之作诗之功自是有信心的。” 说完,墨林朗声一笑,紧握马缰扬鞭而去,转瞬之间已在远处化作一个小点。 只留下李婧司孤身立于原地,目送那抹青色身影渐行渐远,尽管内心充满惆怅,却只能毅然踏上征程。 途中,李婧司取出墨林赠予的诗词边走边读,口中低声呢喃:“这道士的诗虽然横竖有趣,但人品却是……”她突然一顿,重新翻开诗词,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臭道士!臭道士!你胆量竟比我还要小!” 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又细细品味了两句诗句,随后提起马鞭,催马奔向前方的界山。 “周道友,你的诗果然无论横读竖读都韵味无穷啊!” 李婧司将诗词小心地卷好,妥帖地放入马背上的包裹之中。随着马匹不断颠簸,竹简一角悄然露出,显现出每行的第一个字——竖着排列着——不舍分离。 第138章 烽火连天,修士出嫁 青衫道士墨林策马疾驰在右江州的大地上,而一个月后的北戎州早已陷入烽火连天的战乱之中。 西陵关。 作为守护北戎州陵阳西部边陲至关重要的要塞,它蜿蜒坐落于青阳城北偏西之地。一旦突破这道雄关,便可直抵青阳城,进而攻破陵阳城西门…… 此刻的西陵关已是一片荒芜与悲鸣,无垠的残骸散落在耸入云端的仙家要隘——天鉴之下。威猛的飞骑修士与沉重的玄甲步兵仍旧坚韧不拔地攀爬登云梯,企图攻克此城;犹如山峦般巨大的仙石炮列阵布防,喷射出熊熊燃烧的仙焰。 城关之外,猎猎作响的令旗遍布,其中一面染血的旗帜尤为醒目,其上赫然书写着古老篆体的“青”字,象征着穆青候麾下的十万修真大军已将西陵关围困三十八日夜。与此同时, taizi凉率领麾下修士在此坚守同样漫长的三十八个昼夜。 城关内的主堂之内,taizi凉双掌按在一尊修炼用的流沙罗盘之前,眉头紧锁。罗盘之上插满了各式令旗,代表着对外战斗形势的全面推演与战略部署。taizi凉的眼角布满血丝,显然已经连续数日未曾合眼修养。他身边静静地站立着一名持刀的修真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正是魁门八师弟——八步赶蝉。 不久后,两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气势汹汹地踏入堂内,其中一人嚷嚷着要喝灵液,另一位则满脸忧虑显得颇为儒雅。“taizi,援军的消息传来了吗?”那口渴的老将军大声问道。 taizi凉缓缓摇头,指向身边的八步赶蝉:“这位便是魁门八师兄八步赶蝉,在下给你们引荐一下,左边正在品饮灵液的乃是车骑大将军马凌甫,右边那位则是镇远大将军周白笙。” 八步赶蝉依然保持着冷淡寡言的态度,轻轻低头示意敬意,随后又恢复静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马凌甫看着八步赶蝉,猜测道:“既是魁门中人,难道宁远将军那里已有动静了吗?” “尚未有确切消息传来。” taizi凉眉头皱得更深。 周白笙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老马你偏心得过分了,整天追问宁远那个小子的事,也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你家女儿可是嫁给了苍梧,可不是他!” “要你管那么多!老头子你不识抬举,如果不是因为你家灵瑜丫头不肯嫁过去,我家闺女早跟宁远将军结为连理了!说到底,害得老子至今未能抱上孙子,全都是你的错!”马凌甫瞪着眼睛向周白笙挤眉弄眼。 听到这话,周白笙顿时也怒火中烧:“你对我发什么牢骚?你家闺女嫁给苍梧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你自己心中郁闷就来找我这个老家伙撒气?你要是生气就去斩几个西梁的修行者泄愤,我还憋了一肚子火呢,哪有空陪你在这里瞎扯!” 面对两位老将军的拌嘴, taizi凉只是淡然一笑,连日来的战事犹如乌云压顶,唯有他们二人的打趣拌嘴能让 taizi 凉的心情稍许舒缓。于是,他也拱手致意,充当起了调解者的角色:“二位都是我北戎州的栋梁之才,何必因为这点小事让自己烦心。我 taizi 凉近日还要感谢二位将军不顾昔日立场分歧,倾力协助我共同守护西陵关,对此,我真的无比感激。” 周白笙听了这番话,脸色立即缓和下来:“taizi,您这么说就见外了。现在国家面临危难,朝堂上的恩怨早已无关重要。倘若穆青候真能攻破西陵关,我们这些人恐怕就再也无法回到故乡长眠地下了。” \"正是如此,周师兄所言甚是!\" 马凌甫以灵元催动丹田之音,高声喝道:\"西梁的穆蓝微与穆青候这两个孽障子弟确实棘手无比,一个精通战阵之法,一个身披灵甲,麾下更有一众修为相当的强者,确确实实让人头疼至极!\" \"两位长老辛苦了,王兄半月前所传的战报中提及,现今怕是已临近西陵要塞了。\" 皇子洛寒淡然一笑。 此语一出,马凌甫和周白笙两位长老立刻精神焕发,然而赵洛寒的眼眸深处仍暗藏着忧虑之色。 \"皇子殿下,当前是否仍有困境待解?\" 周白笙察言观色,修炼出的敏锐直觉已然炉火纯青。 皇子洛寒冷然叹息,指向眼前的灵石沙盘:\"如今西陵要塞内的灵粮仅余三日之量,穆青候早已识破此关的重要性,早年便派遣公孙大藏携带后方灵谷屯集于周围城邑。” \"此事我有所耳闻,据说还顺手解决了企图逃亡东陈州的温侯俊,只是那家伙福缘深厚,竟然逃了回去。\" 马凌甫提及此事,眼中闪烁着愤恨之意。 皇子洛寒轻轻摇头:\"那些琐事暂且不论,我看二位长老身上带伤,万不可再轻易涉险,即刻命随行医师为二位疗伤治伤吧。\" 他指向周白笙胸前的伤口,又指向马凌甫右臂的绷带。 马凌甫豪爽地摆摆手,毫不在意:\"皇子殿下无需担忧,老夫纵横战场数十年,早已习惯这种粗犷生活,别说一条手臂受伤,就算两条手臂全失,也能舞动利刃斩杀妖邪!\" \"老马你别夸大其词,我手中的灵蛇枪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你还不信,咱们这就出关再去与敌一战!\" 周白笙也被激起斗志。 两位长老顿时又唇枪舌剑起来,尽管皇子洛寒好言相劝也无法阻止,最终二人带着兵器怒冲而出,径直奔向堂口之外。 皇子洛寒无奈苦笑,身边的八步赶蝉忽然开口提醒:\"他们灵力耗损严重,此次前往只怕是有去无回!\" \"唉,我明白。\" 皇子洛寒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两位长老虽然在朝政之上时常与我针锋相对,但他们对于北戎州的忠诚无人能及。一辈子争吵不断,现如今就算是并肩战死疆场,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求仁得仁。\" \"我可以破例助你救回一人,仅限一人。\" 八步赶蝉淡淡说道。 \"不必了。\" 皇子洛寒瞥了他一眼:\"我大北戎州虽然日渐衰落,但却多的是这种悍不畏死的忠贞勇士。有了他们,北戎州的困苦一定能够挺过。而我不仅要赢得这场战役,还要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一切。因此,你是我的人,无需为了赵胤的人冒险!\" 八步赶蝉听闻此言,深深低下头:\"我依然坚持,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不会插手朝政之事。\" 皇子洛寒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如此更好,你在身边已经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正在此时,一名探马来报,神色焦急地送上一封急件。皇子洛寒迅速拆开阅读,看完之后脸色变得极为复杂:\"果然是速度惊人,看来这两位老友真是命运未终啊!\" 此刻,在西陵要塞外五十丈之地,便是穆家大军遮天蔽日的大营...... 台上端坐着两位公子,其中一位身姿雄壮,背后插着一面灵旗,犹如猛虎威仪;另一位则身形纤细,举止柔美若仙,他们分别是穆青候与穆念花两位西梁仙脉皇裔。 穆青候眺望着山隘之下激战的两位元婴老祖,嘴角勾起放纵不羁的笑意:“这两个老头子怕是寿元将尽,待会让公孙大藏前去会一会他们吧。” “只怕单凭公孙一人难以对付两位修为深湛的好汉。”穆念花语气阴阳怪气地回应。 穆青候听后嘲讽一笑:“贤弟啊,我知道你心中有所不满,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当年你的黑甲死士计划确实精妙,只可惜最终结局凄惨。至于严绛那家伙,我已经对他施以惩戒,此次他又丢失九尊神器,惹怒了中都府仙官,否则战局也不会拖延至今。至于那个墨旋,贤弟你打算如何处理呢?” “我的门下弟子无需你这般世俗之人指手画脚。”穆念花扭头,轻哼一声。 “你还为父皇未曾授予你兵权之事耿耿于怀,这些我看在眼里。然而如今局势对我有利,兵强马壮,你又能拿什么与我争锋?”穆青候脸上流露出傲慢之色,穆念花虽厌恶这位兄长,但他所说的确切乎实情,难以辩驳。 “贤弟,即使你弄丢了我的妹妹念安,我也未曾责备于你。现在请你睁大眼睛瞧仔细了,看为兄是如何破开这座号称万军难越的西陵仙关!” 说完,他傲然屹立,突然间仿佛察觉到某种惊人的存在,眼角的鱼尾纹瞬间凝聚成扇形。 穆念花同样注意到西陵关下方的异动,一支人数众多的修士队伍汹涌而来,领军者手持方天画戟,宛如斩破一切阻碍的天骄! 目睹此景,他豪迈大笑,慵懒地起身道:“哥哥,不如让你那位佘老太君前辈出手相助,如今对面关隘内的那位皇子前来挑战,并且带来了他在濮东郡聚集的大军。若是想让我伸出援手或是借用麾下将士,也无需感到尴尬,毕竟你那些兵将的修为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穆青候面色铁青,未作回答,披风一甩便怒气冲冲地下了将台。 他离开后不久,冷阙立刻跟上,手中持着一封炽红色的灵符书信递给了穆念花:“少主,东陈州孔家传来书信。” 穆念花接过信笺,迅速打开,只见其中赫然印着一个大大的红双喜字。 “果不其然,温侯俊那小子终究还是明白形势的!”他愈发妩媚地笑了起来,这让冷阙不禁冒出一身冷汗:“速速回复孔家,我那兄长正在费心解决困境,我这边也要抓紧筹备迎娶我的新娘了!” 与此同时,在万里之外的东陈州简雍王城内,此刻已是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外界早已经流传着南瑾即将出嫁的消息,户部和礼部都在紧张忙碌地筹备婚礼所需。温侯俊原本为此颇为头疼,盘算着该如何说服南瑾妥善处理此事,不曾想南瑾却一反常态地答应了婚事,近日更是行为乖巧,饮食节制,这让温侯俊既安心又略感担忧... 毕竟他深知自家女儿的性情,如此变故必有仙缘波折。幸而一切都在他的布局之中按部就班,鸿武陵亦未曾再生枝节,因此他也暂且放手不予过多干预。 而鸿武陵这些时日遍游各境城池,偶尔回至南瑾所在的南瑾峰探望,每次皆携取顶级的天蚕丝线与各式珍馐佳肴赠予南瑾。二人谈笑风生,仿佛一切风波皆未掀起,时光荏苒,转瞬即至出嫁之时。 星辰大陆,西梁历一六三年,北戎历鸿灵十四年,三月初一,正是黄道吉日,宜修炼晋升,仙侣联姻。 这一日黎明破晓,尚未见月光隐退,南瑾便早早起床开始装扮梳洗。今日乃其成道飞升之仪,她已与温侯俊达成共识,出嫁途中不容鸿武陵半点插足干扰,然离别闺阁之际,则须鸿武陵亲手相陪。 南瑾心中已有定计,温侯俊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立刻允诺此事,于是乎,在朝霞初照之时,鸿武陵踏入了南瑾的闺阁之内。 一众喜婆侍女穿梭忙碌,他来到南瑾身旁静静坐下。南瑾盈盈浅笑,眸中却流露出一丝怯意。 “你今日格外动人,瑾儿。”鸿武陵赞赏道。 此刻的南瑾已换上了象征仙途新篇的婚裳,头顶孔雀羽冠,身穿镶嵌金丝的锦绣长袍。鸿武陵以无比细致且柔和的动作帮她整理头饰。南瑾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挂着一丝苍白却又强装欢愉的笑容,紧握着裙摆的手掌冰冷异常。 “鸿师兄,我们的逃亡计划会不会泄露?”她忧虑地问。 “放心吧,稍后我会遣开仆人,你可从后殿秘室床榻之下悄然离去,那里我早已布设了一条密道,并安排有同道中人在此等候,助你更衣换作凡人打扮。金银财宝携带充足,他们会引领你混入街头送亲队伍,无人会察觉新娘竟会出现在那里。” 鸿武陵淡然一笑,继续替她佩戴头饰。 “替代你的那位姑娘,你真的找好了吗?她在何处?我还想和她说几句话。” “找到了,那是一名出身红楼,向往修仙世家生活的女子。我已与她明言并给予重金封口,同时在其体内种下了控制心神的禁制。此事过后我便会急速赶路前去解除禁制并交付解药。不过目前为了安全起见,她已被我秘密藏匿,不便露面。你就放心吧,一切都由我来周全安排。” 他柔声安抚南瑾,直至她的发型完整无缺方才停手:“终究你也体验了一番成为新娘的感觉,虽然片刻之后就要卸下凤冠霞帔,但至少那一刻你是真正感受到了。你要知道,往后跟随我修炼,只能过上朴素的修士生活,那些华丽的丝绸衣物怕是再也无缘穿戴了。” 听闻鸿武陵这般调侃,南瑾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笑容很快转为哀愁:“若是小长安没有走失,我们三人一起生活,他一定能照顾好我们的。” “一定会有机会的,我们先把眼前难关度过。”鸿武陵沉吟道。 言毕,鸿武陵为南瑾戴上红盖头,随后遣散下人,将其护送到秘室内... 第139章 仙途难测,长安秘辛 \"此后务必珍重修为,一切吾已筹谋妥善,待时机成熟,自会寻你相见。\" 南瑾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鸿武陵掀开修炼密室内床榻上的灵绸被褥,显现出一道直通地底的隐蔽通道。几盏灵焰微弱摇曳,虽幽暗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宁:\"知你畏惧阴冥,此路直行勿回望,一切危机由我来挡。\" 他亲眼目睹南瑾踏入暗道深处,直至身影完全消逝其中,随后迅疾封闭并加固了床榻下的秘径入口。 鸿武陵的目光转瞬变得深沉哀伤,缓步走到镶嵌阵法的妆台前,映入铜镜中的是他那充满哀愁的笑容,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柔和与妩媚。 妆台前的鸿武陵凝视着镜子中略带扭曲的身影,尽管如此,这位月华仙君依然风采不减。他轻轻解开头上佩戴的炼气法簪,然后熟练地开启一旁本不应触及的仙颜秘粉,竟是亲手为自己施以红妆。 他的动作轻盈娴雅,眼线、眉梢、朱唇无不精致入微,显然早已练就了一手精湛的女子闺中技艺。完成妆容之后,他又开始盘弄起头发,十指在铜镜前后舞动,那份流畅仿佛早已千百次的重复练习。 半个时辰过去,鸿武陵换上一身象征着洞房花烛的大红仙侣袍,紧接着又为自己覆上面纱。当他放下面纱的那一刹那,目光再次投向铜镜。 铜镜之中映出一张美丽得无法形容的女性面容,唯有略微突起的喉结泄露了真相。若此刻南瑾还在,必然能认出这张脸酷似她那位忠诚侍读书童的脸庞,那个常常背着她偷用红妆的调皮鬼,那个曾牵着她的手漫步于鸿楼之外的英勇男子,还有那个总逼她品读武陵公子诗词却又常发脾气的捣蛋家伙! 鸿武陵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又释然的微笑:\"久未相见,永不再见,我的小长安……\" 说完,他将承载自身灵力的云纹古剑悄然埋藏于床榻之下,又将一把摄魂噬魄的秘宝收入喜服之内。 一声唤出,丫鬟与喜婆立刻闻声而来。 一场属于“南瑾”的仙凡联姻盛典就此拉开了帷幕,在简雍城中引发了轩然大波。民间盛传南瑾即将嫁入太京州州主之子为妻,而真正的如意郎君此刻却在遥远的西梁州。州主兼家族宗主的孔慕贤亦亲临现场,此刻正与温侯俊并肩站立在简雍城最宽阔的墨池大街上,看着浩荡欢腾的人潮不禁露出了满脸欣慰的笑容。 孔慕贤拍了拍温侯俊的肩膀感慨道:\"贤弟,你在北戎州多年的潜伏与坚韧不易,今日又舍弃瑾儿成就我诸候大业,兄长实是对你亏欠良多。\" 温侯俊淡然一笑,回应道:\"兄长切莫这么说,身为孔家人理当全力以赴。小妹得以投身东陈州效力,也是她的荣幸。再说了,嫁给穆氏皇家也不算委屈,终究比起追随那个浮华无度的鸿武陵要强上百倍。如今二者彻底分道扬镳,也可说是解除了我的心头之患。\" 我早已听闻此事,不过论及根本,此人也曾是你们父子二人的修仙救主,既然已背弃了恩义之情,在其他修炼资源上切不可有所吝啬。\"孔慕贤笑容中隐含着深意。 \"尊兄宽心,我明白尊兄始终以儒家仙道法则为重,弟子还需向尊兄多多请教儒家修真之理。\"温侯俊的话语犹如春风拂面,悄然恭维。 孔慕贤看似颇为受用,全然不顾自己篡夺仙位、屠杀州主、屠灭万花谷的罪孽,脸上堆满笑意,腰板挺直,毫无愧色:\"贤弟所言深得我心,我一贯主张以德证道,以修为服人!\"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过后,指向远处:\"你看,那送仙仪式的队伍来了!\" 果然,自远方简雍仙宫之中,一支规模宏大的赤红队伍缓步而出,领头是由两只绣着飞龙的锦缎华盖引路,接着是双龙戏珠的阵势,随后是六只灵动的舞狮花阵,紧接着才是南瑾乘坐的宝辇,周围环绕着吹奏仙乐的仙家乐队。 众多侍女与仙姑手持花篮,沿路撒落花瓣,两侧的修士与凡人纷纷跪地叩首,一边欢声笑语一边指点议论,眼中满是羡慕之情。然而,人群中却有两位显得与众不同,他们并不熟悉修真界的礼节,也没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情绪,只是随波逐流地模仿着众人挥手,幸亏人群密集,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其中一人乃是一位白发老修士,另一人则是从秘道逃脱的南瑾。此刻的南瑾已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物,依偎在老修士身边,望着那原本应由自己参与的送仙仪式队伍。内心深处,她的心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明。 \"小姐,宝辇来了,低下头。\"身边的白发老修士提醒道。 南瑾顺从地低下了头,但仍禁不住偷偷朝宝辇多望了几眼。她想要看看那位代替自己出嫁的女子究竟长得如何,可是宝辇的轻纱窗帘遮掩得严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宝辇徐徐走向城门之外,就在它即将掠过南瑾之时,老修士迅速将她拉起:\"小姐,公子曾特意交待,你的体质不宜长时间下跪。\" 南瑾默默点头,一阵冷风吹透了她的衣衫,让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并揉了揉鼻子。而这风一阵接一阵,使她的鼻子愈发痒痒。 老修士搀扶着她向街道外走去,南瑾突然心生灵感,回首望去,只见那宝辇的轻纱窗帘已被风吹开,里面的新娘竟然也揭开了盖头,朝南瑾的方向偷偷窥看! 然而,新娘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仿佛害怕被人察觉,连忙重新放下盖头。尽管如此,南瑾已然看清了新娘的面容。 刹那间,南瑾如遭雷劈,呆立原地,失声尖叫:\"小长安!\" 南瑾嘶吼出这个名字,老修士见状大惊失色,立刻紧紧拽住了她。然而,南瑾仍旧挣扎着向前挤去,幸好现场喧嚣不已,无人能听清她到底喊了些什么。 \"你放开我!我绝不会认错!我还记得他偷看我刺绣、化妆的样子!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小长安!\" 她泪如雨下,状若梨花沾露,那名修为高深的老者见到此景亦不由得心头微动,语气略带怜悯:“姑娘!那并非寻常的公子,实则是武陵仙君,怎会是小长安呢!” 此言一出,南瑾瞬间呆立当场。 她仿佛觉得修炼的世界正在远离自己,周围的一切人事似乎与己无涉,耳边的灵识隔绝了外界声音,眼前景象一片黯淡如深渊之墨,脑海中陡然涌现一股惊悸的灵念,过往种种细枝末节犹如洪峰般席卷而来,最终将她淹没直至失去意识。 身处法器祥云之内的鸿武陵,此刻却是泪水涟涟,尽管面上依旧挂着释然又带着失落的微笑。 而当南瑾再次悠悠转醒之时,已不知度过多少个日夜了。 “小长安……” “武陵仙君。”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顶破败不堪的草屋屋顶。 挣扎着起身之际,身旁一双苍老的手及时扶住了她。她略带笑意抬头望去,只见面前并非鸿武陵,而是那位一直相伴左右的老者。 “前辈,武陵仙君呢?” “姑娘,你身体尚未恢复,还需静养才是。”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情。 南瑾并未回应,环顾四周,虽这茅庐残破却收拾得干净利落,老者慈眉善目,但她心中愁绪却更加沉重:“送亲队伍离开了吗?” “早就出发了,姑娘你已经昏迷两天了。”老者低声说道。 南瑾闻声泪珠滚落:“这么说来...小长安真的走了。以前他就常让我看武陵仙君的书信,我早该察觉他们之间的关联。然而他本已是世间可怜之人,为何还要让他承受如此痛苦。去了西梁,必然触怒穆家的念花真人,又有谁能护得了他周全呢。武陵仙君,你欺骗我太过残忍!” 话语间她激动不已,老者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片刻后开口道:“姑娘!你这样说可就枉费了武陵仙君的一番心意了!嫁人的正是武陵仙君啊!” “你说什么?”南瑾瞪大双眼,只觉耳畔轰鸣如同雷霆! “这是他留给你的书信,公子说这是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了,姑娘你自己看看吧。我去为你准备些灵食,你现在身子太虚弱,不吃东西可不行。”言毕,老者缓步走出草屋,留下南瑾与一封尚未拆开的信笺。 那熟悉的笔迹跃然纸上,南瑾颤抖着手将其展开,信中洋洋洒洒写满了字——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在奔赴西梁的路上。 原谅我又一次欺骗了你,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真的,绝对是最后一次。 我们门户悬殊,或许你父亲说的是对的,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爱上你。然而后来我又思考了一下,假使我未曾采取这些行动,恐怕你会在陵阳城外遭遇公孙大藏的毒手,更别提如今能过的平静生活。这样一想,我觉得我又做对了。原谅我一直都是一个矛盾重重的人。 而关于我与你之间的故事,以及那些我曾经欺骗你的事情,我现在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我们在月照听雨楼于元宵夜相逢,与其言相逢,倒不如说是缘分冥冥中牵引。那晚,我于灯火阑珊处瞥见漫步花灯盛景中的你,那是我继承鸿蒙楼的第一夜,我视之为福祉,并非因这世俗的商业基业鸿蒙楼,而是因与你的相遇,你便是我修行路上的最大福祉。 自此之后,我便以诗笺传情,向你倾诉心声。 我承认,在遇到你之前,我流连于花月之地,风流浪荡。然而自那次邂逅之后,我便萌生娶你为道侣的念头,这是我生平首次如此严肃地对待婚约之事。我渴望目睹你身披霞帔的娇美容颜,如今心愿达成,我也可毫无挂碍地踏上修道之路。然而,我一直有一桩憾事,那便是你仅读过一封我所书写的诗词。 我曾试图前往温府提亲,无奈温大人对我这等纨绔子弟显然瞧不上眼。即便鸿蒙楼家业颇丰,但在有权有势的封国王族礼部尚书面前,仍显得微不足道。但我并未就此妥协,只为每日能再睹你的芳容,我白天除了在鸿蒙楼研墨赋诗,更私下装扮成逃难书僮潜入温府,甘为隶仆。 是的,我就是那个始终难以再见的小长安。 我最恐惧之事莫过于你委身他人为妻。我深知你体质柔弱,也清楚温大人只将你看作政治联姻的筹码。但我不能忍受你屈居人下度过一生,故而自打我化身为小长安来到你身边那一刻起,便已布下了周全的计策。 请原谅我对你长时间的欺瞒。如今你应明白了为何小长安总是在关键时刻消失无踪吧。另外,有一件事未曾告知于你,我为你熬制的每剂草药都暗中做了手脚,你身上的病症久久未愈,实则是我有意为之。 不过瑾儿,请你宽心,我加入的药材皆为无害之物,只会令你身虚体乏而不至于危害生命。此法收效甚佳,整个陵阳城的修真家族子弟皆知温大人府上有位患痨病的千金,借此屏障,我成功为你推拒了温侯俊为你安排的诸多亲事。毕竟,无人愿迎娶痨病女子为道侣,传宗接代之事还需身心健康,十九大国概莫能外。 我深知此举多少有些自私,但我只愿你能随心所欲地选择你所爱之人。我曾设想过,若你真心钟意他人,我便会终止施药,助你风光出嫁。然而未曾料到北戎州一日比一日动荡不安,每当我在鸿蒙楼上远眺街市,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紧迫气息。 因此,我明白我必须继续筹划。 过去以退婚方式避开门阀世家的联姻或许可行,但如果诸侯之间政局动荡,温大人那狼子野心必然会使他寻求庇护。我无法干涉诸侯间的仙道联盟,于是我决定代替你出嫁。 为此,我以小长安的身份盗取你的针线活计,用心学习女子妆扮及举止仪态。你从未对我起疑,我也就继续伪装下去。我铭记你的一笑一颦,记住你梳妆打扮时的每个细微动作,熟记你的穿戴习惯,这些使我得以完美模仿你,而不会被人察觉任何破绽…… 如今,终于有了挥洒修为的机会。 我很欣慰当年救下你们父子二人之命,因为那时我深信你已对我情根深种。在这浩渺三界之中,再也没有比这更令我欢愉之事,至少对于我自己而言。 自那以后,小长安便隐匿于世,但只要你有所召唤,我和他便会再现尘寰。 瑾儿,我已备好修罗刺,即将执行暗杀之任。此后不论结局如何,西梁与东陈州间的恩怨必定难以弥合,各路诸侯之间也将更加动荡不安。然而这些权贵之争与吾等凡夫俗子并无瓜葛,张老乃我鸿楼中的得力亲信,我已托付他尽心照料于你。他携带丰厚的灵石和资源,足以助你度过接下来的风雨飘摇岁月。 瑾儿,将来若无我在你身旁,若有难解之困,你可以去寻墨林真人相助。虽说我愧对北戎州,但周道长并非执拗于旧恨之人。 言至此处,迎娶的仙辇已在门外等候。你不愿踏上的道路由我去走,只盼望你能真正觅得一位如意道侣。切莫想着殉情这般世俗至极的事,否则我此前所有的付出都将付诸东流。我所期待的,就是你要坚韧生存,自此往后,你的生命不再独属于你自己,而是为了我而延续。 此信由鸿武陵亲笔, 并附小长安亲笔留言。 南瑾此刻泪水涟涟,悲痛程度远胜当日她在寺庙佛像背后之时。她抬起苍白的面庞望向窗外,早春初现生机萌动,万物似乎正处在重生的边缘,一切仿佛充满了未来的期盼。 “我会为你好好活下去。” 屋外的张老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看完后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砍柴。他双目浑黄,一边砍柴一边遥望西梁方向,每当斩断一根木柴,总会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公子啊。” 第140章 昔日故人重逢时 暂且不提南瑾的心如刀绞,此刻烽火连天的北戎州境内,仍有那么一处宁静之地留存。 北戎州,陵阳长乐仙宫。 此刻的三千琉璃大道尽显破败景象,原本平整光洁的玉石台阶布满了刀剑砍击的痕迹。两位威猛的身影沉默地拾阶而上,目不斜视,步履坚定。 李岸然与李擎苍。 李岸然静静打量着四周的残垣断壁:“看样子穆念花的黑甲军已经攻到这里,不知道宫内的那位前辈遗体是否安然无恙。” “父亲无需挂怀,黑甲军毕竟不是盗墓贼,他们不过是图谋财宝罢了,对于一具早已冰凉的遗体,他们是不会有任何眷顾的。”李擎苍嘴角扯出一抹无所谓笑意,身形却自然而然地退后一步,对李岸然的敬畏之心溢于言表。 就算李擎苍再怎么嚣张跋扈,在这位刀门门主面前,他始终不敢丝毫放肆。他清晰地记着自己是如何在李岸然的严苛教导下成长起来,明白李岸然是如何以铁血手腕带领门徒族人挣扎求存。在他这个冷酷狡黠的年轻人眼中,李岸然就如同般令人不可亵渎的存在…… “不论其状况如何,我只需履行穆蓝微交付于我的使命便是。如今赵星阑已化作一道修炼者的枯骨,无法亲眼见证此信,将其置于他身侧,亦不违背我们的誓约。”李岸然淡漠地道。 “师尊所言甚是。”李擎苍恭敬地回应。 此刻无声,二人均是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修士,不再顾忌那三千琉璃仙途的戒律,身形一闪,施展仙遁术法便自原地消失无踪。 原先需耗费三日三夜攀登的仙阶,瞬间跨越而过,两人直抵宫廷之内,径直朝紫宸仙帝的闭关之所——紫宸仙宫而去。 果不其然,仙宫内早已被洗劫一空,凄凉景象难以用言语形容。唯独紫宸国公的遗骸尚存完好,看来确实无任何宝物能引起穆氏仙军的觊觎。 此时的紫宸国公已成为一堆朽骨,散发出的浓浓腐臭弥漫整个宫殿。李擎苍面露厌恶之色,李岸然亦是皱紧眉头:“此处之事与你无关,在此等候便可,我去处理。” 李擎苍欣然答应,连忙行礼退下,几步之外便气息急促地调整修为状态。 李岸然依旧背负着三柄仙刀步入赵星阑昔日修炼的静室,抖落衣袍上的一尘不染,泰然坐下凝视着他遗留的修炼之地。 “故友,未曾料想我们最后的相见竟是如此光景。”他低声感慨,往事涌上心头:“想当年赵星阑英气逼人,剑眉星目;穆蓝微手持银枪,骑着白龙马,均为世间称颂的少年豪杰。更有那林昇,那时你们三人情同手足,亲密无间。” 提及此处,他忽地一顿:“错了,应该是我们四人。” 他轻轻摩挲着脸颊上的沧桑痕迹:“现如今,我们或是老去,或是陨落。你痛恨的穆蓝微已沦为权欲缠身的修罗,而你也成为了无人问津的枯骨残骸。怎想得到,堂堂一国之君连归葬仙土都不能得以周全,真是沧海桑田,岁月无情啊。” 随后,他自怀中取出一封秘函:“这是穆蓝微托付于你的书信,他要我转交予你,现在我就把它交到你手中。你也不要责怪我送到太迟,你也明白,我自己还有一场未结束的大战等待着与张太白较量。” 李岸然的眼角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遥望窗外数枝寒梅,仿佛沉浸在一段久远的回忆之中:“假使我不久后不幸陨落,那么便让犬子将我的骨灰与你合葬一处。虽然我不似你们拥有众多子嗣,至少现在有子女能够尽孝送终。然而你的儿孙们却仍忙于平定陵阳界的纷乱局势。如此看来,你认为你与穆蓝微之间,究竟谁胜出了呢?” 说着,他又淡然一笑:“其实你也不必过于在意,纵然百里太后为你诞下了一位颠覆国家的孽障之子,穆蓝微也有一位流落在外至今尚未寻回的儿子。我猜想这封信中所提之事恐怕与此有关,毕竟你们都曾痴恋于同一个女子,而她终究选择了嫁给穆家。” 将信慎重地放置于赵星阑朽骨的心脏位置,李岸然随之起身缓步离去。 走出半途,他驻足回首,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那封承载着诸多纠葛的信函...... 他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灵魂深处的激烈修炼,直至一盏灵茶的时间过去,这才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转身取过那封神秘的玉简,毫不犹豫地以真元激荡,将之开封读取其中的禁制信息! 然而,这一阅之下,却让他震惊不已,瞠目结舌。 “如何可能,竟然是如此情形...此乃万万不能接受之事!” 他心中惊骇,慌乱之中抽出一把灵刀,瞬间将那玉简斩成碎片,犹如其内隐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诡异秘密,不容泄露于外人知晓。 处理完毕后,他的眼神略显纷乱,疾步出门,竟是连与赵星阑正式告别的话语都未曾留下。 李擎苍仍在门口等候,见其父出来立刻躬身行礼。李岸然微微蹙眉,身形一闪,施展开轻灵的御风之术离去,离去之际留下一句坚定的话语:“吾等北上太京州,如有周昇酒徒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于我,我需尽快寻得此人!” 李擎苍不明究竟,急匆匆应承之后也随之跃空而起。父子二人重返那条名为三千琉璃天径的大道,却发现道路尽头正肃立着一人。 那人身着北戎州官员的服饰,头顶尊贵的宰相冠冕,虽然略现老态,却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汝是何方神圣,敢在此地挡我道路?”李擎苍神情傲然地怒喝一声。 “不得放肆,此人乃是北戎州宰相李觅。”李岸然立刻责备儿子,并向李觅抱拳行礼:“老丞相早已退隐田园,今日为何会在此处出现?” “北戎州如今动荡不安,哪还有安宁之地可供退隐?”李觅淡笑回应,一如他在竹林中面见太子之时那般谦逊有礼。 “此次丞相前来,可是为了太子之事?我与他之间并无丝毫关联。”李岸然直截了当地询问核心问题。 “此话确实不假,然而此刻的北戎州与阁下所面临的处境,实有异曲同工之妙。”李觅说完,指向北方,伸出一根手指。 “丞相所指,难道是太京州?”李岸然瞬间明悟。 “李门主果真慧眼如炬。”李觅微笑点头:“既然李门主已然洞察,那么我也无需隐瞒。这次前来,正是充当说客的角色。阁下与太京州内的那位,终究有一场较量在所难免,只是目前剑门已联合整个太京州势力,并且还得到了东陈州孔家的暗中支持,孔家背后的山门更是提供了奇门遁甲之力助阵,如此形势下,即便李门主聚集一门之力,只怕依然稍显势单力薄。” “什么意思,你是小觑我们的渡厄迦南派?”李擎苍闻听此言,顿时满脸怒气,瞪圆双眼凶狠地反击回去。不料话音刚落,便被李岸然一个巴掌扇了回去,登时噤声无言。 “犬子失礼,请丞相勿怪。” 李觅仍旧面带微笑:“年轻人血气方刚,身为刀门少主已在江湖中名声大噪,加之守护自家门派也是理所当然,故此举并不能算作过错,反而更显英雄本色。” “您太过赞赏了。”李岸然一带而过:“如此看来,此次匆忙北上确是困难重重。我只愿为刀门洗刷当年被放逐的耻辱,只想与张太白再度一决高下,正当其道。如今他不守道规,涉足尘世纷扰,想来这场浑水,我若是不趟,恐怕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李觅闻声欣然大悦:“弟子即刻禀告宗主凉,定为两位前辈接风涤尘,我刀宗弟子抵达陵阳之后自会妥善安置,并确保所有通道畅通无阻。” “且慢。”李岸然抬起一只手,“虽然我已允诺于你,但仍需将规矩讲清楚。吾仅负责对抗剑宗与张太白之事,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对我刀宗之事指手画脚,若有违背,刀宗之利刃,只怕难以预测其指向!” “谨遵教诲,谨遵教诲。”李觅听后额头沁出冷汗,连连点头哈腰,不敢稍有冒犯之意。 此刻,位于北戎州之外的西陵关之外,浩渺天朝的西方边陲,西梁仙城之内正上演着一场变故,然而这场变故却是一桩喜事。 大护法涂山伯庸依然屹立于皇城东门之外,如同往昔般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远方的官道上渐渐显现出一支重甲车队的身影。 涂山伯庸并无半点不耐,待车马接近时,他立即整理衣袍,在距离车辆尚远的地方便深深行礼。 “护法涂山氏恭迎二皇子驾临归来!” 远处传来一阵绵软含蓄的笑声,宛如柔波无骨,使人听罢心神皆紧。 “大护法一如既往地谦逊有礼,家父圣体可曾有所好转?” 穆念花的话音刚落,马车的轮迹恰好碾过涂山伯庸脚下的碧色砖石。 美艳如花的公子掀开车窗帘幕,朝着下方微微一笑。涂山伯庸抬首回应,面上笑容从容:“皇上身体并无大碍,此时正在宝座之上静养,殿下是否要去问候一声?” “罢了罢了!明日正是家父的寿宴之日,我的仙侣也将至,正好借此吉庆之气为他冲冲喜。想来我这份贺礼比起兄长的战功捷报可是要早得多呢!” 穆念花的笑容里充满了得意之态,而涂山伯庸的笑容则深藏不露。作为与李觅并肩掌控朝廷百官的宰相,能坐镇高位的涂山伯庸显然非等闲之辈。他洞悉穆念花的心思并未落在婚礼之上,更洞察到背后潜藏着何种计谋与手段。然而他是个聪明人,看得穿却不直言破,这才是他能够在官场顺遂且至今仍安然无恙的根本原因。 “涂山宰相,关于我回宫完婚一事,还请务必保密,万一被我那位兄长知晓,恐怕他定会找你问责啊!你应该知道,此事我一直未曾告知他人。” 穆念花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二皇子放心,老臣并不知情公子所提之事,公子此次归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给皇上庆祝寿辰吗?”涂山伯庸配合地应答,神情自然而谐。 “哈哈,好!果然是家父养育的好儿郎!继续保持,我就喜欢你这幅忠犬模样!” 穆念花朗声大笑后扬长而去,涂山伯庸依旧恭恭敬敬请安送行,直至马车消失于视线之外,他才慢慢挺直身躯。此时他的目光显得格外阴郁,仿佛内心承载着诸多无法言说的秘密,犹如腹中碎石,深藏而不泄漏。 “空有一身修为而骄横跋扈者,我看你能猖狂到何时!” 第141章 荒诞大婚风波夜 穆念花身为西梁二皇子,其修炼联姻之事自然应昭告三界,并极尽繁复之礼以示庄重。然而,他却背离常轨,未向任何人透露半点风声,更未曾铺设任何庆典排场,仅在寝宫之外悬挂了两盏赤红的灵光灯笼,除此别无他物。 世人皆知,这桩联姻背后实则是修行界的权谋交易,权力的交织如同道侣间的契约,同为人质交换无甚差别。涂山伯庸对此心知肚明,在东陈州送来的花轿抵达次日,他特意遣散了城门守卫,以重金贿赂乐队使其悄然离去,并随后派出了精锐骑兵团在其返回之路暗中斩杀殆尽,确保此事隐秘,行事果断不留痕迹,以便稳固自身的修行地位。 入夜,穆念花返京后的第二个夜晚,正是洞房花烛之时。 那两盏炽烈的红灯笼在清冷的月色下格外醒目,周围并无其他灵符彩饰相衬,也无人间烟火的喧闹,烛火摇曳之下反而增添了几份神秘与诡谲的气息。此刻寝宫内,两位新人与这奇异的氛围相得益彰。 盖着赤红面纱的“新娘”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穆念花则坐在不远处的仙桃桌上,举杯独饮,每一口之后都用蚕丝炼制的巾帕轻轻拭唇,举止之中流露出一丝超越凡尘女子的妩媚之意。 新娘沉默不语,两人之间弥漫着微妙的尴尬,屋内的灵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寂静得令人胆寒。 直至一壶酒饮尽,穆念花才将目光投向床榻之上。 她虽披上了象征新郎身份的红色法衣,但却松垮不合身,显然并非出自真心。双颊上泛起的两抹红晕,暗示着他已略带醉意。 “你无需紧张,也不必拘泥于礼数,那面纱可以揭开,我不会触碰未经同意的女子。”穆念花举杯再饮,语气淡漠地道。 新娘依旧保持沉默,纹丝不动。 穆念花并未责怪,只是淡笑一声,自顾自地斟酒品尝:“我了解你父亲乃是温侯俊,你也应当明白为何要嫁到我这里来。待到东陈州的修士势力落入我手,自会放你自由。在这段时间里,你就暂居于此宫中,西梁虽物华天宝匮乏,但这寝宫却是如星辰般数不胜数。” 言毕,他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朝床榻缓步走去。 远处的新娘似有所觉,身躯不由得紧绷起来。穆念花行至半途也停下脚步,目光古怪地瞥向新娘的手。 “你有些不太寻常。”他忽地道:“你的手虽然白皙纤细,但在如此重要的时节点上,一个初次出嫁的贵胄千金竟能毫无颤抖,这实属异常。何况据我所知,温侯俊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而你的手却并没有气血亏损的迹象,反倒给人一种常年握剑、力量充沛的感觉!” 言至此处,他疾步转身,取下窗前架上的灵剑,旋即转身挥剑直指床榻。 “说吧,你究竟是何人?” 新晋修士全然听取亦是神情淡然:“我本以为还能伪装些许时日,待你亲至身侧再寻机取你灵魄。倘若你有幸目睹我的真颜,或许也无法察觉丝毫破绽。如今仅一双玉手示人,反倒令你警惕过度暴露了行踪。如此看来,是我筹谋不足所致。” 言毕,新晋修士毅然揭开红纱头巾,展现出那经过修炼法力雕琢得极其精致的容颜。尽管略显妩媚动人,然而毕竟鸿武陵身为男修,在妩媚之处相较于穆念花仍稍逊一筹。 “这竟是第一次碰到新郎比新娘更像是仙子般的存在。”鸿武陵微露戏谑之意,并未刻意调整自己的声音修为。 “你乃男性?你究竟是何人?”穆念花流露出宛如面临强敌般的戒备姿态,他试图逃脱,但甫一起步便感受到两股凌厉的元气波动——鸿武陵运用体内真元封闭了窗户与门户。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你只需记住我是前来索取你魂魄的存在即可。南瑾乃吾妻,岂容你玷污她的修道路程?”鸿武陵随手挥舞衣袖,迅速掩去脸上的伪装,片刻之间一张英姿飒爽的面庞显现而出。头上插戴的发簪散落,仿佛恢复了往昔月华公子那份俊逸风采。 穆念花见状不由得一愣:“原来是一位如此英俊非凡的公子哥儿,现今修真界中修行者的容貌要求这般苛刻了吗?” “你当真不怕死?”鸿武陵不愿与他过多纠缠,手中隐匿已久的飞剑陡然出鞘,步步紧逼而去。 穆念花则悄然向屋后的窗台靠近:“死自然是恐惧的,世间无人能够真正豁达面对。不过若你此刻取我性命,只怕你今日难以安然离开这西梁皇城。更何况温侯俊给了你何种利益,竟能令你冒此生死之险?” “此事与他无关,一切皆因南瑾而起。”鸿武陵愈发接近。 “休要同我提及所谓真情厚意,我对这虚无缥缈的情感最为不屑,其信誓旦旦的程度甚至远超死亡本身。”穆念花闻此言不禁讥讽一笑,笑容之中透出的女儿态娇嫩异常。 “你若再后退一步,顷刻间我的飞剑便能取你项上人头!”鸿武陵眼神中暗藏冷冽光芒,宛如风雨飘摇中的残蕉叶一般,充满死寂而又弥漫着强烈的威压。 “你再靠近一步便是丧命之时,我的飞剑可瞬息斩断你的灵魂锁链!”鸿武陵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决绝。 “哼,你说得这般情深义重,似乎的确有些感人肺腑。”穆念花依然嬉笑着,随后眼角掠过一丝阴狠之色:“岂知即便你如此行事,又有谁能确切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为了北戎州所为?消息在此处已然被封锁,到头来,你终究还会背上千古罪人的骂名!” 鸿武陵听罢不禁苦笑连连:“我欠北戎州良多,乃至为了瑾儿听从你的部下冷阙之计策,不惜背弃国家修行者的誓言。无论如何,我欠北戎州一条性命,今日必须偿还!” “呵,听上去确实令人动容。”穆念花仍旧嗤笑不已,继而眼中悄然闪过一道凶光:“你这么做,即便真是出于对北戎州的情谊,也必定藏着更深一层的目的。我看破了你的伪装,你骗不了我!” \"但求心境无垢,尔安魂归天道吧!\" 鸿武陵不再与他对峙冗谈,手中祭出法器碧霄令,法力狂涌而出。穆念花心头疾转,广袖一甩,撞落案头烛火,紧接着挥手拂动,窗边烛台也随之倾覆,刹那间屋内陷入昏暗之中。 \"徒劳之举,即便在黑暗中,我也能凭籍灵识感知万物,何况你并无修为在身。\" 话音刚落,空气里传来一道深沉的金铁交鸣之音。 鸿武陵的声音随之响起:\"原来竟是防御秘宝护心神甲,此物究竟是何种仙材炼制而成,竟连飞剑也无法洞穿?\" 穆念花怎会愚蠢到向他解释其中奥妙,依仗着对藏修密殿的熟稔,他决定趁机突围。然而鸿武陵掷下碧霄令,步步逼近,施展逍遥步法瞬息之间已将其擒获。 \"休想唤人援手,你就算召来再多修士,今日我也必斩尽杀绝!纵使你披挂着护心神甲,挡得了法宝利刃,又怎能抵挡得住我掌中蕴藏的真元冲击呢!\" 穆念花此刻已被吓得六神无主,鸿武陵一手捂住其口,能够感觉到她全身颤抖,也能感受到口中喷薄而出的炽热气息。不多时,几颗湿润的泪珠落在了他的手背,眼前这位穆家长子竟如同女子般抽泣起来。 \"懦弱如妇人,肌肤柔嫩犹如闺阁佳人,真是给我们修行男子颜面扫地啊!\" 鸿武陵啐了一口,旋即闭口不言,提起另一只手朝穆念花胸口重击而去,不料刚刚触及护心神甲,那掌力便瞬间回撤! 内劲未能彻底释放,反而犹如江河倒灌般猛烈冲撞回鸿武陵的丹田。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淤血,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 而穆念花仍然沉浸在恐惧之中,蜷缩在墙角低声哭泣,甚至忘记了呼救。听到鸿武陵的惊疑之语: \"你...你是女子?\" 鸿武陵挣扎着说出这几个字,实在是难以置信,虽然平日里的穆念花总带着女性化的举止,但大家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加之他的特殊身份,更是无人敢有这样的猜测。 然而刚才那一瞬间,鸿武陵断定自己并未感觉有误,他在穆念花胸前触碰到了两处柔软,尽管似乎被神秘的布料紧紧包裹,但无疑那是属于女子的独特特征。 \"你不得善终!你不如一掌就杀了我算了!\" 此刻的穆念花言语中充满怨恨,声音也变得与平日不同,少了几份伪装的矫情做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正女子应有的柔和婉约。 鸿武陵此刻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无力地坐倒在地,向着在黑暗中哭泣的穆念花狂笑不已:\"这可真是荒唐之事,新娘本是壮硕男子,新郎却成了柔弱无助的小姑娘。\" 他不明白穆念花为什么会这样做,而穆念花则是一直哭泣不止,曾经的霸道气势荡然无存。 \"那个...我是第一个触摸你那里的人吗?\" 鸿武陵语气怯懦地问道。 第142章 仙法显威,逆转乾坤 在西梁仙都的幽冥天牢中,冷阙傲立于天牢入口,身旁簇拥着一群满脸敬畏的守卫仙吏,他们手中捧着灵酒仙肴,口中溢出恭维之词,然而冷阙对此并不屑一顾。 “近日天牢之中,是否有仙魔生灵进出频繁?”他冷冽问道。 “并非如此,近来离去的生魂较多,反倒是进来的寥寥无几。”一位天牢监守长躬身答道。 “何故如此?”冷阙微挑剑眉。 “皆因西陵仙关战事汹涌,近年来未曾有过如此举派大战。如今青候殿下领仙军在外御敌,那些原本囚禁在此处的重罪妖魔都被征召前线,投入了战斗之中。”监守长皱眉解释。 见冷阙似乎有所疑惑,监守长接着说:“看来冷大人也明白,我等天牢之人便是依靠这些邪魔歪道维持生计,如今少了重犯,确实日子过得不太如意。” “你不必忧虑,待西陵仙关失守,届时必然会有众多战败妖魔被擒至此。”话音刚落,他神色一肃,提醒监守长:“念花仙子驾临,请做好接驾准备。” 果然,远处一道白影飘然而至,正是穆念花。伴随她的到来,一股惊人的气息如同海浪般自皇宫深处席卷而来,让整个天牢都为之震动。 冷阙心中暗感奇异,抬眸望去,却发现自己也被那一刹那的气息所震撼,竟一时无法移开目光…… 一袭白玉轻纱长裙,头戴镶嵌孔雀羽翎的月华金冠,朱唇浅黛搭配着手上的雕刻符篆的灵甲,甚至连平日里严密遮掩的护身仙绢也悉数解开。傲人的双峰紧致圆满,加之本身就具有的超凡脱俗容颜,竟比起凰丹尹那种仙风道骨的禁欲气质还要显得几分庄严神圣。 面对首次以正式女修士形象示人的穆念花,今日整个西梁仙廷可谓是沸腾不已! 她高昂着头,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步步生莲般趾高气昂地走到冷阙面前,与往昔那位柔情似水的公子哥相比,威仪丝毫不减。 “怎的,看见我这般装扮觉得诧异么?” 冷阙闻声即刻躬身行礼:“弟子不敢,只是不解大师姐今日此举之意为何?” “无需遮遮掩掩,昨晚我已想透彻,既是女子之身,自然无需迎合父亲的心意压抑自身天性。更何况如今父亲修为停滞,我也能依照自己的心意度过未来的岁月。” 穆念花这一席话听得冷阙二人瞠目结舌,尽管宫中众人对她行事风格多有议论,但从没人真正联想到这一层。毕竟当年是穆蓝微黄帝亲自昭告天下,诞下了二皇子,而今这位二皇子竟化身为二公主,无论是谁也无法瞬间接受这个真相。 “弟子恭贺大师姐重归女儿身。”冷阙语气略带尴尬地说道。 “你仍可以称呼我为念花少主,不必介怀。咱们进去瞧瞧那个人吧。”穆念花依然气势逼人,朗声一笑,步伐优雅地踏入了天牢的大门。 沿途冷阙与典狱监紧紧相随,天牢之内阴冷寂静,尤其是关押重罪囚犯之地更是空荡无人。 “昨日那人可有什么反常之举?”穆念花询问道。 “他睡得尚算安稳,并未做出任何捣乱之事。”典狱监恭敬回答。 “此刻他已然醒来,还算安分守己,大师姐请随我来。”冷阙毕恭毕敬地引导前行,三人辗转穿过数个曲折通道,最终来到了位于角落的最后一间密室。 “此地原先是羁押战犯重囚之所,栅栏密度极高,皆由山门秘藏的精纯灵钢铸就而成,即使是宗师级强者被困其中,若无耗尽全身修为连续攻击三昼夜之力,断然无法破开牢笼。” 冷阙详细解说完毕,典狱监适时上前开启锁链。 牢室内整洁有序,鸿武陵果真已经苏醒,此刻正坐在床榻之上闭目修炼。 “你们两位暂且退下,我要单独与他说些话。”穆念花下令,冷阙脸色顿时大变:“大师姐万万不可,此人武功高强,还请我等……” “无需多言,违令者自去领受军法规矩!”穆念花娇叱一声,冷阙立即抱拳领命。他素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深知令出必行、令止必停的道理,这也是多年的军旅生涯赋予他的独特品质。 当下二人退出,穆念花毫不犹豫地步入牢房并将门关上。 鸿武陵见到此景不禁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不怕死吗?” \"你不敢取我性命,更何况我施放的禁制并非易解之术,在三日之内,你我都将成为修为尽失的凡夫俗子。\" 穆念花说着轻甩手腕,炫耀般地道:“更何况我这禁制丹药尚且充裕,你想服用多少,姐姐我乐意赏赐。” \"呵,角色转换可真是迅速啊。”鸿武陵嘲讽地一笑,指向她手腕上的奇异符纹,“此符箓出自哪位高人之手,竟连我这样的修道界俊杰也无法抗衡?” 穆念花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告诉你也无妨,此禁制符箓乃是我父远征东海瀛洲时,瀛洲一门的不传之秘,中原修士从未遭遇过,故此才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原来如此,竟是神秘的瀛洲一门,果然是不同凡响。”鸿武陵点头示意:“你说我不敢杀你,即便如今修为被封,我身为男修,对付你这等女修仍有取胜之机。我有信心在你释放禁制符箓前将其击败。虽然我们已有道侣契约,但在关键时刻,仍是大道为重,亲情为次,你切莫怪我。” “住口!”面对鸿武陵戏谑的笑容,穆念花的脸颊染上了红霞。 见她这般模样,鸿武陵反倒笑得更加肆意:“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只是我若杀你,日后真相恐怕难以分辨——究竟是道侣相残,还是夫杀妻,或是妻杀夫呢!” 穆念花面色转寒,反而玩味地回之一笑。 这让鸿武陵不由得心头一紧,眼前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寻常世家的贵胄千金,而是闻名遐迩的西凉皇族穆念花,一位以心狠手辣着称的修道者! “你终究不敢动手杀我,你的勇猛虽令人赞叹,但你的筹谋显然欠佳。我已经得知你与南瑾之间的事,此刻你若杀了我,东陈州便会遭到大批杀手的突袭,无论她藏在哪里,都逃不过大衍仙朝追魂者的追踪。甚至我可以命令孔慕贤动手,对于西凉来说,想要除掉一人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穆念花语气微带狠厉的话语直刺鸿武陵的要害,令他瞬间怒火中烧:“如果你胆敢对她……” “那你又能拿我如何?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操持他人之事?”穆念花步步紧逼。 鸿武陵确实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思量一番,发现自己手中并无更多底牌,只能长叹一口气,气势顿时萎靡下去:“罢了,说说你的条件吧,你没必要跟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谈这些。” “还算你聪明。”穆念花淡然一笑,随后在囚室的石凳上坐下。 “你一身修为若是不用来为朝廷效力,实在是暴殄天物。你既然能因她而背弃宗门,自然也能为我所用。你暂且不必急着拒绝,毕竟南瑾的命运此刻在我手中,你既无权也无资格拒绝。” 穆念花紧紧注视着他,眼前这张脸庞上写满了无望与失落。的确,鸿武陵一生都在为南瑾而活,如今生活越发偏离初衷,却发现自己早已走投无路。这一切皆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他心中无悔,却也不满…... 在遥远的修行世界中,鸿武陵抬头望着屹立在他面前的穆念花。 “你对我施加那等轻蔑之举,你以为我会要求你做何事?”穆念花反唇相讥,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冰冷,却又隐含着几抹艳丽的怒火。 “莫非你想让我以元神相许?我鸿武陵虽非绝世高人,却也坚守艺道,断不会轻易舍身!”鸿武陵挤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话语之间力求占据优势。 “痴心妄想,你以为你能成为我的伴侣吗?连我自己都不曾认为这天地间有何人配得上与我共度一生,你这样的设想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穆念花冷哼一声,紧接着抛出一句让鸿武陵震惊的话语。 “我要让你承受应有的因果,自此之后,你的人生将归我操纵,成为我的磨砺之道!” 闻此言,鸿武陵顿时瞠目结舌:“我说女侠穆念花,这些年你装扮成男子莫不是憋坏了,天下间的修士你想要哪个得不到,你看那个冷少卿便不错,为何非要选择我作为双修伴侣,还不肯给我一个名分?” “休要胡言!” 穆念花难得地破口大骂:“你要做的事务,我自会明示于你。我已遣暗线秘使前往东陈州打探南瑾的消息,若你不从,我便会立刻取其性命,提头来见你,以此当做你修行路上的警示!我这一生或许在其他方面并不出众,但在惩治人心的手段上却是驾轻就熟!” 说完,穆念花起身离开囚室,在门口稍作停留,又补充道:“另外一件事,我已经致函给温侯俊,表示我对这桩婚约甚感满意。你的算盘注定落空,我与东陈州的合作依然会继续。你只是一个游荡在人间的散修,有时候你的想法太过单纯。你改变不了的事情太多,唯有你自己,到最后才能真正发生变化。” 话音未落,穆念花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口,留下鸿武陵独自一人对着牢狱狭小窗口外那微弱的日光陷入了沉思。 “瑾儿,我们看似无法改变什么,但我可以保证你安然无恙地活下去,这是我能确定且无人能更改的事实。” 三日后,一封鸽信犹如利箭般直射东陈州皇宫之内。孔慕贤接过信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身旁的温侯俊也同样满面春风:“一切如愿了吗?” “一切如意,多谢贤弟。”孔慕贤示意太监前来,不久后带来了一位公子,他身穿白色锦袍,外罩白狐裘衣,头戴金冠手持南华仙剑,丹凤眼带有一丝妩媚之气,面容清秀似青莲,正是先前随同孔慕贤前往太京州的王子孔笙。 “笙儿,立即传达我的口谕,并修书一封给太京州的张陆,告诉他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我们可正式进军了!” “儿臣遵旨。”孔笙恭敬行礼,脸上亦是狡黠而又满足的表情。 “那么,下一步我们要去哪里呢?”温侯俊略带忧虑地看着孔慕贤。 孔慕贤转过身,目光落在王座背后的十九大国地图上,随后指向了北戎州东北方向的一个重要关隘——“我们将进军洪峰峡!” 第143章 西陵关外飞将在 随着孔慕贤一声令下,整个东北境的封国之地都在他的决定之下颤抖不已…… 那乃剑域王骑整装待发的踏剑轰鸣,那是孔家玄银遁空军摩拳擦掌,雄浑威猛的将领骑乘着神骏妖兽,昂首挺胸,阵势猎猎,直奔洪峰峡深渊逆流而上。 此刻的西陵关,在邺王赵胤的凯旋回归中,终于焕发一丝生机之气。 周白笙与马凌甫并肩屹立于城关吊桥之下,双眸浑浊却凶狠地凝视前方。他们自北戎州各境召集的修士民兵已遭屠杀殆尽,对面那一片熠熠生辉的金甲军队正狰狞冷笑。 赵胤手持方天化龙戟,率领浩荡的精锐仙兵来到两人身前,身后跟随的是如同汪洋大海般的仙军。将台上,穆青候目睹此景,心中跃跃欲试,立刻呼唤左右准备穿戴法器上阵! “两位将军尚安否?”赵胤站在城关之下,高声问候。 周白笙二人见到赵胤,泣不成声:“殿下一世英明!老臣领残部抵挡西梁邪魔侵袭已逾一月,幸而未曾辜负使命,坚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老将军们劳苦功高,梅久郎与裘老可在?”赵胤四处张望询问。 “梅久郎重伤昏迷,裘老近日激战过度,元气耗尽,现正在城关内静心疗伤。”马凌甫面色哀痛地回答。 闻此,赵胤眉头微松:“只要保住了生命,便仍有希望。皆是忠勇之士,若就此陨落,实属残忍。” 说完,他不再与二人交谈,而是转身面向那犹如海潮般涌动的金甲大军。 马凌甫还想披挂上阵,却被赵胤身旁的一名护法弟子持剑拦住:“二位将军多日劳累,此时务必修养身心。殿下已在濮东郡斩杀邦彦,叛乱诸将悉数清理完毕。此刻二十万濮东郡修士大军倾巢而出,奔赴西陵关,纵使穆青候本领通天,也难逃一败!” 马凌甫听闻,不禁欣喜若狂,放下心中担忧不再固执。周白笙更是热泪盈眶,两位老者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相互扶持着走入关内。 “天不绝我北戎宗脉啊...天不绝我北戎宗脉!” 赵胤看出他们已到了强弩之末,能够支撑至今全凭一身修为与忠诚热血。此情此景令他也备受激励,眼角闪烁着威严之光,高举化龙戟向敌阵奋力挥舞:“谁敢与我一决雌雄!” 眼前的金甲大军中,一名威猛大将迎面冲出,相貌英挺,国字脸膛,络腮胡须,却没有眉毛,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贯穿脸部的刀疤,疤痕过处寸草不生。鼻孔粗大,颧骨高耸,嘴唇宽阔。身穿鱼鳞宝甲,左手紧握斩马重刀,右手结出秘印。背后插有四杆金翎长枪,宛如孔雀开屏,枪身上悬挂着诸多旗帜,两侧张开,上面书写着奇门遁甲之奥秘,此人正是西梁大国师穆青候! 穆青候豁然狂笑,左右两侧又暴冲出两位修为深湛的老将,一位手捋长髯,身边矗立一杆乌黑如墨的钩镰枪,枪尖深深刺入地面,裂痕交织,足有三尺之深,显露出赫赫威能,此人便是佘穆庄,只见他将长髯置于勾镰枪的内刃之上轻轻举起,而后额头微微抬起,一双丹凤眼中神光湛然,并未因岁月而昏庸。另一位乃是一位光头长须老将,虽然看上去已逾知命之年,身躯却壮硕如牛,鼻阔口方,配上一抹洁白胡须及半口金色牙齿,配上死鱼眼与招风耳,镰刀眉搭配青牛鼻,半身袒露,胸腹间布满虎纹疤痕,另一半身披鱼鳞般的甲胄,腰悬斩马九环额虎睛刀,手中握持一对瞪瓮金宝塔锏,胯下的是一匹青黑色的奔腾骏马,初见之时宛如古刹镇守的怒目金刚,再看之下却又仿佛来自阿鼻地狱的鬼差阎罗,正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公孙大藏! “赵胤,你口气不小啊!难道真是对我西梁双煞不屑一顾,抑或是视我五万金甲雷霆骑兵如同稻草一般易折?” 穆青候的声音犹如巨钟轰鸣,然而赵胤却面无惧色,反而迎难而上。 “今日我就站在这里,手中紧握方天画戟,背后跟着的是二十万同生共死的铁血兄弟,我倒要问问你,又能拿我如何?” 赵胤的回答同样激昂响亮,其后的将士们立即响应,如同山崩海啸般振臂高呼,瞬间形成一股震撼人心的声浪。 然而,公孙大藏目睹此景却并不在意:“人数众多并不代表实力强大,我孤身一人,一把利刀就能抵挡千军万马!青候兄你也一样,拥有万夫莫当之勇!我西梁的金甲雷霆骑兵征战四方从未尝败绩,一旦真正发起冲锋,你便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阿鼻地狱!” 他刻意避而不提佘穆庄,毕竟佘穆庄实则是穆念花麾下的护法弟子。赵胤心细如发,立刻察觉到了这一微妙之处,于是果断抓住对方言语间的疏漏反击道: “你说得没错?我记得在金镛城下,佘老太君率领西梁军欺凌百姓,最终却被一位擅长剑术的将领击败!” 佘穆庄听到这话自然是心中不满,但他此刻仅是遵照穆念花的命令前来相助,并未出言驳斥。穆青候对于佘穆庄的沉默并无任何插话之意,反倒是赵胤笑声更加猖狂: “既然如此,正好问你,那身穿黑衣的道人如今何处?是否已被我家道长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回去了呢?还有那个害死九位仙尊的严绛谋士又在哪里?莫非已被投入天牢喂了妖兽不成?” 这两句话正中穆青候的痛处,他勃然大怒,挥马舞刀直冲而来,整个人犹如一头凶猛的草原雄鹰展翅扑击,令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小子,少在这儿逞口舌之利!想当年,你父亲与我家关系密切,你在府上与我较量,总是无法胜过我一分一毫,今天依然不会例外!地狱虽无门,你却偏偏自投罗网,咱们就战场上再见吧!” “哼!少拿小时候的事来说事!那时你们家的奴仆仗势欺人,今日就让我们真刀真枪地一决雌雄!”赵胤露出锋利的虎牙,狂笑着回应,两人虽然嘴上回忆童年旧事,但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对决却已经关乎生死,毫无童话般的温馨可言! 正如葛玄晖所言,昔日的赵星阑与穆蓝微之间情同手足,两家子嗣更是自幼便相互交往,积累了深厚的缘分。然而如今,那些稚嫩的孩童已经成长为铁血将领,曾经的童趣已被嗜血的狼性所替代。少年时期的些许摩擦早已升级为如今列国争霸间的生死角逐。 赵胤便是这般勇猛无畏的修道者,即便面临西梁三大高手的围攻,他也毫无惧色。他的方天画戟挥舞间,带出血腥之气,如同劈山裂海般与三位敌人纠缠在一起! 穆青候对于所谓的人数优势并无半点顾虑,在修炼界的战场上,唯有实力强大的一方才能占据真理。他深知此刻赵胤虽统率重兵,但却缺乏名震天下的护法修士相助,此时若不趁机挫败其锐气,一旦周白笙与马凌甫恢复修为,对付赵胤将会变得愈发艰难。 于是,穆青候在这场对决中全力以赴,手中斩马长刀舞得犹如出柙猛虎,凶狠地迎上了赵胤的方天画戟,两股真元碰撞,激起漫天沙尘狼烟,激荡的真气四处喷射,使得四周各自为阵的骑兵纷纷无法立足,大量倒地! 这是一场年轻一代顶尖修真者的生死搏杀,两人甫一开始就倾尽全力。佘穆庄挥舞大刀,连同公孙大藏左右包抄赵胤,赵胤并未惊慌失措,在马上巧妙地避开来刀,并借力使穆青候的大刀撞向公孙大藏的金锏! 天空中的炽日并未带来炽热,地面上的两军已然开始了激烈的战斗。战马嘶鸣着集群相撞,赵胤麾下的濮东郡修士大军与穆青候率领的金色甲胄雷骑交战,宛如狂涛巨浪冲击着广袤的陆地,展现出一幅气势磅礴的画面! 刹那间,人影翻滚,战马腾空,人头接连抛飞高空,残肢断臂横遭践踏。混杂着陨落星辰般迸溅的鲜血,西陵关下转瞬化作了一片五彩斑斓的炼狱熔岩! 然而,邺王赵胤终究寡不敌众,只凭借一杆方天画戟对抗三位大将的轮流攻击。四人围绕在一起,如同旋转的灯影一般交织拼杀,一边战斗一边收割着敌方修士的生命。 只是,双拳毕竟难敌四手,未到盏茶功夫,赵胤便难以维持先前的攻势,手中的防守之势渐渐衰弱下来。穆青候等人则是愈战愈勇,齐声呼喝,疯狂向前冲锋!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一道身影出现在西陵关的城墙之上,那是taizi凉,身边的号角手适时吹响收兵的号令,濮东郡修士大军开始如潮水般撤退回关内。 “暂且修养回师,养精蓄锐后再行决战!”赵胤向着四方高声下令,而穆青候的面色则越发狰狞:“想逃?哪有那么简单!” 城墙上,八步赶蝉静立于taizi凉的身旁,始终戴着斗笠,抱肩而立,无论是飞来的乱石还是疾射的利箭,都被他挥刀准确且狠辣地斩断,出手无声无息,精准无比。 “你哥哥这一趟如果能够独自突围返回,只怕会遭受严重的伤势。”他低声自语,被斗笠遮掩住的双目冷静地洞察着战场上的变化。 “你应该清楚,我现在希望他尽快回来,却又不愿他真的安然无恙。”taizi凉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霾…… 八步赶蝉身为蝉影仙宗的杰出弟子,早已洞悉他人内心所思,然而对于那些无关修行之事,他并无丝毫在意:“我之前所说依然有效,可破例为你施展一次神通,但这机会仅此一次。” “那就留给真正值得施以援手之人吧。”太子凉淡然一笑,随后指向正源源不断进城的修炼大军:“八步道友,你看这二十万修士大军,我又该如何妥善安排呢?” “此话怎解?”八步赶蝉闻声,略作抬首。 太子凉直言不讳:“如今城内的灵谷库存已然告急。武者可以冲锋陷阵,但统帅则需审时度势,全面考量。若将所有人引入城内,恐怕不出一周,灵谷便将耗尽。” “你是在说,要舍弃一部分修为较低的修士?”八步赶蝉回话同样不含糊。 “此刻还不必急于抉择,这其实是一种策略的运用,需寻找到最佳的价值释放点。”太子凉凝视着下方交织的灵光与战火低语:“我要让这些修士各展所长,在关键之时发挥作用,同时尽可能减小己方损失,并确保敌方的金甲雷骑受损更为严重。” “我对此毫不关心,我只负责保全你的安危。”八步赶蝉兴致索然。 太子凉深知他的性情,遂不再与其深入探讨。他目光扫向仍在奋勇抵抗的赵胤,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却迅速被如阴霾般笼罩心头的雄心壮志所掩盖。 此刻的赵胤已显疲态,身上伤痕累累,手中大戟招式渐乱,对手三人仍有余力发起猛烈攻击。赵胤明白再拖下去必然丧生,于是加速朝城关吊桥方向撤离。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太子凉下令麾下弓箭手施放一道箭雨支援赵胤,此举或是出于恻隐之心,又或是别有用心。箭矢如同暴风骤雨般席卷而来,令金甲雷骑遭受重创,连同濮东郡大军也有不少将士不幸误伤身亡。佘穆庄见状立即收回长刀,拨转马头退去,毕竟他只是前来协助,没有必要为了穆青候冒生死之险。 赵胤见状,压力顿时减轻,遂重整旗鼓对抗剩余两人。公孙大藏和穆青候都是悍不畏死之辈,即便身中箭矢仍毫不退缩,勇往直前!赵胤暗感头疼,深知穆青候性格执着,一旦决定之事便会全力以赴,不顾一切。显然,此刻穆青候已铁了心要以命相搏! 太子凉目睹此景,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笑意:“唉,虽然有猛士之勇,却没有穆念花那般深沉的心机,看来此关终究难以攻克。”话音刚落,他忽然看向战场南部,笑意瞬间转浓,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看来天意相助于我,反攻的机会终于来了!” 八步赶蝉面无表情,不明所以,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衫、骑着一匹拐子老马,颈上围着一只白猫的青年道士,直冲入战场,几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赵胤身边! “原来是墨林真人!” 第144章 昨日噩梦今再现 果然,来者正是自右江州取道而归的修道之人墨林。 此刻的墨林身披翠绿道袍,衣角上沾满了泥土与尘埃,显然日夜兼程未曾有一刻停歇。赵胤见状,不禁惊呼出声,而穆青候与公孙大藏二人则是满面困惑,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毕竟那支隶属于他们的金甲雷骑,其威势与战斗力他们是再清楚不过。而这身穿青衫的道士,竟然能够单枪匹马闯入这片战乱的旋涡中心,这种手段实在是深不可测! 赵胤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对于盟友始终深具信心,并未产生丝毫疑虑。墨林望向眼前的两位将领,淡然一笑,随后向赵胤拱手施礼问道:“魏王殿下,此刻状况如何?” “多谢道长关心,暂时还能支撑。”魏王赵胤邪魅一笑,深知这个看似文弱的道士能够在如此危险时刻陪在自己身边,这份情谊已经让他感佩不已。 “既已到此,我又怎会让殿下有所闪失呢?”墨林的笑容犹如春风吹拂,平静而自信。 然而,在公孙大藏耳中,这话却如同芒刺在背。“哪来的修道之辈,今日我定要将你和赵胤一同挫骨扬灰,让你们成为金甲雷骑的养料!”话音刚落,他挥舞起手中的赤血宝刀,瞬间杀气腾腾地逼近而来。 赵胤担忧墨林安危,立刻挺起手中方天画戟上前抵挡。未曾想公孙大藏竟然中途收刀,赤血宝刀瞬间坠入泥土之中,紧接着整个人便重重摔落在马背上! 赵胤抓住这一良机,一戟直刺公孙大藏的头颅,眨眼间便将其斩首示众!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那位威震天下的西梁猛将,就此陨落! 公孙大藏的首级滚落在地,还没滚动几步就被混乱中的马蹄踏成了粉碎。赵胤转头看向墨林,脸上洋溢着惊喜之情,他自然能感知到正是墨林暗中施展了某种神通:“看样子道长此次南靖一行颇有斩获啊,真是恭喜道长!” 墨林微微一笑,然而穆青候的怒吼声却粗暴地打断了他的笑容。 相较于敌军的欢欣鼓舞,西梁皇帝穆青候此刻心中痛彻心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瞠目结舌,他从未想到公孙大藏会丧命于此,更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公孙大藏对于整个西梁金甲雷骑的精神激励作用。然而此刻,公孙大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甚至都来不及让人感到悲痛与震惊! 穆青候第一次正视墨林,愤慨地质问道:“原来竟是道门高人,线报上说你不通晓法术,看来你是隐瞒了全天下的秘密,就连儒家的天机阁也会有情报失误的时候!” “此事与天机阁无关,我也只是最近才开始修炼道术。”墨林微笑着抚摸了一下肩膀上的红眼白猫,又轻轻地拍了拍坐骑拐子老马强健的马背。 “我背后所悬的四面八方阵旗乃是由道门长离真人亲手绘制,这些年来我一直依靠自身的修为独步天下。今日你不仅害死我深爱的将领,那么你与赵胤的人头,我便以此为祭,慰藉三军将士之魂,以鲜血祭祀公孙将军的英灵!” 说完,墨林口中迅速念出一段深奥难懂的咒语。背后的阵旗仿佛回应他的召唤,发出猎猎声响,不久之后,伴随着风雷呼啸的声音骤然响起! \"道友赵胤,这可是何等阵势?\" 赵胤目光炯炯,声音威震于雷霆之间。 围绕穆青候为中心,周围百丈范围内瞬间沙飞石走,雷霆滚滚犹如神罚降临。赵胤与墨林身处其中,面对穆青候那仿佛仙魔转世般的威压,如同孤舟独行于风雨飘摇的秋水之上。 \"此乃一门阵法,由道门阵法大师事先绘制并封印于令旗之内,威力深不可测。\" 墨林在雷电交加之中的风暴中奋力嘶喊回应。 \"能破否?\" 赵胤尝试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然而狂猛的风暴让他难以握住。而穆青候则安然无恙,握刀挺身而出,英勇无畏地投入战斗。 \"容我一试。\" 墨林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笑意,悠悠抽出一把桃花仙剑。 他闭目凝神,体悟着刀剑之意在心中激荡盘旋。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刻苦修炼,自感应能够驾驭这两种力量之后,墨林便随时随地试图将其彻底收归己用。 直至踏入北戎州的那一刻,他终于彻底克服了先前那种全然失控的疯魔状态。如今虽未能将刀剑之意融会贯通,但他已能独立运用自如。 \"小兮,拐子,我们出手吧!\" 道童青涩的嗓音在这雷霆万钧之中显得微不足道,然而穆青候所见到的景象却令他骇然失色——即便身为大戎龙将的赵胤也无法轻易破解的雷云阵法,此刻却奈何不了墨林。他并未随着风暴四处飘零,反而借着雷电之力挥剑反击,犹如一位屹立于风雷之间的豪杰英雄! 尽管震惊,穆青候多年的战场拼杀生涯让他从不畏惧任何敌手。他挥舞长刀冲上前去迎战,却发现墨林竟然在接近拐子老马之际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青候心头一凛,耳边突然传来墨林的怒吼:\"张太京剑意——剑华胧月!\" 闻声,穆青候慌忙抽刀回挡,但身后却空空如也。他收刀环顾四周,只觉胸前剧痛袭来,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已被十几道剑气割裂出深深的痕迹,金甲都被刺穿,深入皮肉,甚至穿透了肋骨。然而所幸伤势尚浅,不至于丧失战斗力。穆青候咬牙狂笑,正欲再度挥刀攻击,却发现周围的雷云涌动渐渐消散,四方之人马围聚而成圆形,皆瞠目结舌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奇景。 \"你破了我的阵法?\" 穆青候冰冷的眼神盯着墨林。 此刻,那位身穿青衫的道士已然回到拐子老马的背上,他轻轻拍了拍肩头的白猫,戏谑地道:\"非我之功,不过是占了个便宜罢了。\" 随后,他看向赵胤问道:\"殿下,你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吗?\" 赵胤见阵法已解,立刻精神焕发,执起方天画戟,威风凛凛地喝道:\"如臂使指,多谢道友相救!\" \"我所持乃是桃木剑,自然无法真的刺入他腹中。再者我不敢轻启杀戒,就此交由你来处理就好。此刻我要回见太子凉,刚才已将他的丹田打乱,短期内他是无法再施展武功了。\" 墨林说完,便洒脱地拍马走向吊桥。边走边朝城墙上微笑挥手的太子凉致意,太子凉满面笑容热情回应,并亲自指挥手下将墨林迎进了西陵关内。 面对墨林的这番言语,穆青候显然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夸夸其谈,仅凭几道法诀便自诩高深。” 话语尚未落定,穆青候察觉自身灵脉犹如泄气之宝葫芦,萎靡不堪,而元婴所在的丹田之内,竟也感知不到丝毫真元之力的支持! “如何可能?此情此景,实难置信!” 他的面色不禁露出一丝惊慌。往昔最为自负的两大神通,如今悉数被墨林击破,战场所带来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在他心头,这是他平生首次在战场上体验到如此强烈的生死危机。 赵胤目睹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笑容,直指穆青候,森然嘲讽。穆青候并非愚钝之人,当下催动坐骑,欲借遁术逃离,哪知赵胤怎肯轻易放过,即刻驾马挥戈,领兵紧追不舍。 瞬息之间,威势赫赫的穆青候竟然仓皇败逃,而先前被其压制的赵胤则如困龙飞升,展现出惊人战力。双方将士目睹这一幕变故,一时之间不明所以。然而,当他们看到赵胤身上弥漫的嗜血杀意,濮东郡二十万大军顿时领悟其心意,鼓角齐鸣,奋勇向前,金甲雷骑部队首遭溃败的狂潮! 此时,墨林已然踏入西陵关隘,taizi凉早早离开城墙,步入议事大殿恭候。 “恭迎道友返关,不去城头上欣赏一下令兄的英姿么?”taizi凉微含揶揄之意地笑道。 墨林摆了摆手,悠然自得地架起二郎腿坐下,寻觅茶水解渴。“胜负已判,大局已定,再无观战之意。”他淡然回应。 taizi凉亲自为他烹茶问道:“此次前往南靖可有所得?” 墨林颌首道:“大致事宜已处理妥当,只需静待南靖箭阵队伍的到来便可。我原知西陵关乃是陵阳城西部的最后一道防线,却未料穆青候竟会急匆匆地杀来。你看那些诸侯们个个沉得住气,都在等待那个第一个跳出来的愣头青。如今穆青候吃了败仗,也算给他们争取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确实如此,别的各国正好借此机会看热闹。”taizi凉附和一笑,两人相视而笑,身旁将领对此皆是一脸困惑。 近日来,taizi凉从未像今天这般心情舒畅。若是他们能洞悉墨林成功破解关下阵法的秘密,恐怕早将其尊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了。 不久之后,赵胤气势汹汹地闯入大殿,还未及卸下铠甲便四下寻找墨林。 “道友在此,邺王殿下。”墨林笑着打招呼,手中正捏着一只烤鸡品尝。 “多谢道友雪中送炭,今日若非道友援手,只怕本王早已丧命!”赵胤深深施礼,使得一旁的大臣将领们更加瞠目结舌,看向墨林的目光中也平添了几分敬畏之意。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即便无人相助也能安然度过危难。不知那位穆青候现今状况如何?”墨林微笑着询问。 赵胤闻听此言,顿时捶胸顿足:“原本本王有望诛杀此人,谁知佘穆庄竟率部杀回,拼死抵挡。最后虽然我对穆青候造成了重创,但他终究还是鸣金收兵,后撤三里之地。” “如此便好,务必令大军尽数进城,好好休整,粮草充足才能全力出击。”墨林说道。 墨林此言落下,太子凉立刻神色肃然。身旁的八步赶蝉明白他在担忧灵石储备不足以支撑修炼资源的需求,然而墨林的立场却异常坚定,太子凉也无法寻找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围聚于炼虚沙盘之前静心推衍天机。 “又有数封紧急传讯飞至,报称北方东陈州的孔家修士联同太京州的修真大军已全面侵犯洪峰仙峡。我已说服刀锋宗宗主李岸然携亲子李擎苍,带领全宗弟子前往抵御。”太子凉开口说道。 “彼方势力几何?”赵胤向来关注此类情报。 “据说张太清私下培育了一支名为剑胄神骑的精锐修士队伍,似乎正是为了对抗刀锋宗的度厄金刚卫。加上东陈州的墨银甲士军,估计总人数约有八万左右。”太子凉拧起了眉头。 “八万之众。”邺王闻听此言,沉默不语。 “还有其他的消息吗?”墨林仍旧半眯着眼睛问道。 “有的,诸位请看南方。”太子凉指向陵阳南部的地图:“如今中都府表示保持中立,可能是因为受到九大宗门衰败的影响,但他们到底会选择支持哪一方尚未明朗。南方的桡唐国则已决定与孔家联手,北路十万修士大军此刻已临近南淮麓!” “如此看来,我方能够调动的修士总数不过区区二十万,实在难以抵挡这股攻势。”赵胤忧虑重重,周白笙和马凌甫也走进大厅,与裘老和梅久郎并肩而立,然而对于这种层次的战略讨论,他们尚且无法插言。 “不必慌乱,西方的西陵关修行资源匮乏,用兵之道在于精准部署。”太子凉目光转向墨林,显然想听听他的见解。 墨林沉吟一阵,随后指向西陵关的方向:“如今穆青侯身受重伤未能恢复修为,佘穆庄与其并未同心协力。留足五万修士守备已然足够,领军之人仍由邺王殿下一肩挑起,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一切遵从真人安排,关存我存,关亡我亡!”赵胤豪气冲天地擂了两下胸膛。 “很好,那就抽调五万修士北上支援洪峰仙峡,协助刀锋宗迎战敌军。预计宁远将军近日也将有所斩获,此事便麻烦八师兄代为致函魁星宗,告知他们直接带人马前往洪峰仙峡便是。”墨林望向八步赶蝉。 八步赶蝉一如既往地冷漠倚在暗影之中:“魁星宗是不可能参与诸侯之间的争斗的,不过传书之事我会替你完成。” “那就多谢师兄了。”墨林对此并未过多在意,紧接着又指向南淮麓的方向:“既然桡唐国也要从中分一杯羹,那么剩余的十万人马就尽数投入到南淮麓战场吧。我会亲自游说凰丹尹上师率领凰棠别院的弟子们一同前往,她们一直渴望能与峨眉派正面对决呢!” 说完这些,他又想起了在峨眉山的李婧司,不知她在那里过得是否安逸。思及此处,满脸愁容,但他深知此时不宜颓丧,于是振作精神,又瞥了一眼八步赶蝉:“八师兄,凰丹尹上师若是前往,你是否会一同随行?” 此话颇有深意,太子凉自然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当下便含笑地看向八步赶蝉…… 第145章 仙盟秘事暗藏机锋 八步赶蝉并未直接答复,而是有意地将头上的修行人斗篷压得更深,随后口中吐露出两个冷冽且漠然的字:“庸俗。” 太子凉与墨林互相对视一笑,墨林接着言道:“吾之南靖仙宗也可遣弟子前来援助此地,如此布阵设防应能度过此劫。” “暂且慢议,西陵关的守护灵力恐怕薄弱,对方仅金甲雷霆骑便有五万之众!”一直在一旁静听的裘老突然忧虑出声,赵胤闻此言亦不禁微拧眉头。 墨林望向太子凉,二者虽然未曾交谈,却已心意相通。 墨林转向邺王殿下问道:“殿下,若给你五万修士弟子,此关可有固守之力?” 邺王面色冷肃,目光流转间似乎悟出了什么:“道友尽可放心离去,西陵关断无不保之理!” “殿下一言,令老朽焦急万分!”裘老闻此言顿时焦急起来,然而赵胤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老将军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议事大堂,独自离去,无人知晓其去向。 待一切安排妥善,墨林再次跷起二郎腿,悠然品茗:“吾今年不过二十七载,尚未经历三仙盟会之盛况。然如今新的三足鼎立之势已现端倪,这一局棋是否精彩,便要看各位道友如何落子了!” 议事大殿中,诸事已定,再无更多话题。众人纷纷离散,邺王携一众侍卫将领返回了自己的修炼营地。 营帐之内,愁云密布,裘老与梅久郎因伤痛而唉声叹气,马凌甫则满怀郁结,在校场上督促修兵习武。唯独周白笙尚显理智,强忍耐心陪着邺王浅酌了几杯仙酿。 战时饮酒需谨慎,两人桌前只摆放着一坛清淡的灵液。 “殿下,您切勿责备众人情绪难抑,以区区五万修士应对疲倦之敌,即便依靠城关险要固守不出,顶多只能坚持月余而已。”周白笙叹息一声。 他知道邺王心中自有筹谋,此刻便不再多言,除非得到他的示意,否则绝不轻易开口。 邺王瞥了他一眼:“你跟随我多年,何种境遇我们都一同经历过了。如今我国上下总计只有二十万修士大军,其中还包括众多山野豪侠与民兵,墨林真人这般调度实属尽力而为,捉襟见肘。” “但我们此举过于冒险。”周白笙对此并不赞同:“派遣至南淮麓与洪峰峡的势力皆充实有余,依我看那位道士分明是在偏袒太子。老夫清楚他是赵凉的智囊,这一点殿下您务必有所警惕!” 邺王淡然一笑,轻轻拍了拍周白笙的肩膀:“我知道老将军为我考虑周全,但我与我胞弟不同。我确实希冀继承父王的仙朝社稷,但如果无法坚守住这三个重要关隘,北戎州便会成为下一个沦陷的苍梧之地。那时仙朝不存,又何来王位与社稷呢?” 周白笙双目含泪,满心感动:“殿下才是真正应当坐镇那个位置的明君啊!” \"我胞弟其实亦具备潜力,他的问题在于过于争强好胜而已。\"赵胤轻轻挥动手臂,眼神坚定:\"如今国遭大劫,我等修士自当挺身而出,往昔先王在世时,我尚存几分手段,然而近日悟得一些人生真谛。\" 赵胤凝视着手中的灵酒杯,陷入沉思。 \"有何忧虑之事?\" 周白笙问道。 \"相较于争夺皇位,我更钟情于守护这片养育我的仙土。\" 赵胤说完,周白笙已满眼泪水。 太子凉与墨林在西陵关又停留了三日,待到第四日晨曦初照之际,踏入了陵阳城。 途中,二人并驾齐驱,驾驭着各自的妖兽坐骑。 原本太子凉乘坐的是灵云阁的宝辇,邀请墨林一同乘坐却被婉拒,原因是墨林放心不下其修炼多年的仙兽老马。太子凉深知用人之道,立即决定跟随墨林一起承受旅途辛苦。 \"待会儿我会前往洪峰峡,遵照道尊的妙计指挥前线之战。道尊领军奔赴南淮麓,对此我也稍感安心。\" 墨林听闻微微一笑:\"上次我孤身一人尚能安然无恙,此次殿下的担忧更是多余。\" 太子凉眉头紧锁:\"道尊,还有一事我不甚明了,先前你说宁远将军将会率魁门大军前来增援,可是魁门那边怎会轻易答应呢?\" \"必然如此,只要宁远将军尚未遭受重创,便会应允。他们折磨宁远将军的目的,一则难以向那三万魁门军亡魂交待,二则正是为了寻找一个堂而皇之出兵的理由,换句话说,魁门门主要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墨林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笑意,然而太子凉却显得有些困惑:\"道尊,弟子愚笨,未能理解您的意思。\" \"这其中的关节并不复杂,谋士必须洞察秋毫。\" 墨林含笑看向太子凉:\"您还记得那位过世的太监贺华黎吗?\" \"自然记得,他去世次日,消息便传遍皇宫内外,此事无法隐瞒,莫非他与魁门之间有所牵连?\" 太子凉眼眸微缩。 \"确实如此,贺华黎背后的勾连,连我师弟严绛都看得清楚。早在宫内查案之时,我就察觉到了异常,为何他能掌握禁卫军大权,为何能仅凭一己之力制衡邺王和温侯俊?皇宫之内只有禁卫军,但宫外却有修真界的江湖力量,所以他必定借助了江湖势力。\" \"江湖势力...与我采取的策略相似。\" 太子凉淡然一笑。 \"却并不完全相同,殿下所聚集的是北戎州本土的散修豪杰,而贺华黎的背后,则是八大门派之一的镖门!\" 墨林低声感慨。 太子凉听到此处不禁震惊:\"难道是镖门协助他镇守那条通往琉璃仙境的通道,并且那份选拔三人入宫调查案件的圣旨也是出自狄江倾之手!\" \"太子果然聪明绝顶,一点即通。\" 墨林微笑回应:\"狄江倾自然参与其中,但是仅凭镖门断然没有这般底气十足,他的背后必还隐藏着一股更加深不可测的势力,这股势力试图借此机会壮大自己,实现更为宏伟的修行版图之志!\" 墨林心中再度浮现出葛行间与其交谈的情景。葛行间一直在提醒他要密切关注那个隐秘的修炼门派——镖门,如今那些隐藏的秘密似乎正渐渐揭示其真实面目。 “莫非这股强大的力量便是魁门?然而魁门长久以来都自居江湖之隅,从不过问朝堂之事,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在掩人耳目的伪装?”太子凉瞪圆了双目。 “在这世间我所遇见的人中,除去我和道童渐离之外,无人不痴迷于争夺修为与权力。即使是出身高贵的灵瑜郡主,也是日夜渴望成为太子妃;我所熟悉的峨眉女修也同样意图助其父辈攘除外患、安定家国。魁门欲要暗中插手各国事务并从中操控,首要之务便是彻底撇清关系,保持自身超脱尘世、不染纤尘的形象。” 听闻此言,太子凉不禁一阵寒意直冒,悄声道:“如此看来,果然是诡计多端。” 墨林见状,淡然一笑,回头瞥了眼紧跟其后的八步赶蝉,淡淡问道:“殿下是否还认为八步赶蝉只是为了报恩而跟随您呢?” 太子凉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莫非他其实是魁门潜伏在吾身边的密探?” 他的话语刻意压得极低,两骑并驾齐驱,腿脚相碰,让审美正常的直男墨林感到些许不适。他对这样的亲密接触实在难以接受。 “咳咳,殿下知晓便好,不必多言。”墨林笑了笑,故意避开视线看向远处,“他走的路线与魁门的整体策略如出一辙,特意表现出置身事外的姿态,甘愿担当马车夫这样的辛苦差事,唯有如此,他才能避开所有人的疑虑与审视!” “果然够深思熟虑,如此看来一旦有机可乘,魁门必然不会错过参与颠覆乱局的机会。只是既然他们用心如此之深,我担心待我们抵达洪峰峡时会有变故发生。” 太子凉拧紧眉头,回应道:“道友提醒得好,凡事须谨慎小心,必须亲自掌控全局,不论届时李岸然与魁门弟子如何嚣张跋扈,都不可轻易放手军权。” 墨林面色肃然,点头道:“殿下明鉴。我在此郑重提醒,务必谨慎行事。不论何时,都需确保手中军权不失。” 太子凉满怀感激地深深鞠躬:“道兄实乃北戎州之福祉,凉心中感谢道兄仗义直言。若非道兄提及此事,恐怕我还无法察觉其中的线索。” “贺华黎不正是其中一条线索吗?”墨林嘴角勾勒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起初我只怀疑这个老宦官,后来发现皇宫水井下竟然布有我恩师设下的阵法,紧接着那只陷害我的白猫妖孽,其作案手法竟与魁门的天枢彗星针秘技如出一辙。诸多线索直至近日才一一串连起来,我才惊觉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操控一切。” 提及神秘的稽查司,墨林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困惑。 毕竟,稽查司乃是连他的师父葛行间也无法完全把握的至高之谜。 太子凉听闻他又提起此案,立刻追问:“那么道长又是如何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的呢?” 墨林面色淡然,仙气萦绕:“一切因果皆已洞悉,如今谈论便显得豁然开朗。其实,我已在南靖寻得了恩师,家师对我宠爱如初,又岂会设伏杀徒?何况那些看似针对我的阵法布置,分明是在我现身之处刻意为之,显然背后定是魁门中人邀动道宗高手预先布局,而这背后的高人,恐怕便是司马种道这位老牌修士。”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出推测。 “细细思量,那嫁祸白猫与操控天枢彗星针之事,皆是为了将我置于死地,以魁门秘宝栽赃则是欲盖弥彰。钰璟宫内被盗换的百里太后遗体,显然是为了等待我前来查验,而非文般若,只是文郎沉迷美色打乱了他们的部署。至于冷宫之中那位投井的红衣女子,亦是魁门之人,阴谋未成后又设陷阱企图诱我入局击杀于我。” 墨林忽地冷笑摇头:“当时种种迹象纷至沓来,令人心弦紧绷。但现在回想,每次事发现场贺华黎总能准时到场。可能是我刚刚踏入皇宫之际行事过激触怒了他们,也或许是他们已然识破了我的修真者身份而欲铲除于我。若是后者,那么此事便与十多年前所发生的某些旧怨有了更深的纠葛!” 此言让taizi凉云山雾罩,然而墨林并不打算对他详细解释。赵凉身为机敏之人,当下也不追问,仅提出了关键的问题:“敢问真人,既然魁门如此阴险狡诈,那跟随微臣多年的宁远将军,莫非竟是最早潜伏在我身边的棋子?” “绝无可能,唯独他不可能。” 提及宁远将军,墨林的笑容顿时深沉且亲切:“我对他的性情可谓了如指掌,他是那种毫无心机的淳朴之人,一个善良至极的老实人。倘若他甘愿做一枚棋子,就不会违背魁门意志自行组建魁门军。他在处处与魁门对抗,自己却不明白门派的真实意图。估计魁门正是因此才想要除掉他,但这愚直之人虽然易遭他人利用,但对于您的忠诚,无需置疑。” 尽管口中不停称其为“傻子”,但墨林言语之间却充满了对他的温和与欣喜。 “如此最好不过。” taizi凉微微点头低语,此刻两人已步入陵阳主街。他朝墨林拱手致谢:“临别之际,还需感谢真人仅仅为西陵关留下了五万修为将士。” 墨林闻声挥挥手:“实不相瞒,在下并非热衷于扶持恶势力,我只是应允了宁远将军帮助您重登王位,所以才会顺应您之意说出那番话,当然前提是,我认为留下的五万弟子正好适中。” taizi凉笑着点头,墨林又一句直刺心底的话语脱口而出:“假如说,万一赵胤真的就此陨落沙场,您是否会感到痛彻心扉呢?” 此言让taizi凉一时间愣住:“说心里话,兄长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还未曾想过会有那样一日。我确是渴望得到北戎州的王位,然而我也不愿成为孤独无援的君主。真人放心,承蒙您的鼎力相助,我定会在北戎州历史上镌刻下贤良国公的美誉。” 第146章 乱世之中,修真儿女显英豪 修真界动荡,风雨欲摧天下格局。 魁星门。 高耸入云的议事宝殿之内,汇聚着各大支脉的首脑,一位戴着赤红朱雀法相面罩的门主端坐于上方,威严无比。 宁远以修真者的礼节,在殿前深深叩拜魁星门的大礼,拜毕后他沉默地起身,全身遍布修炼历练留下的痕迹,脸庞更是布满了藤蔓法器抽打过的疤痕,幸好都已经结痂,近来的日子并未遭受更多折磨。 \"宁远。\" 高台之上,那人淡然开口,嗓音略带沧桑却又深沉有力。 \"门主,在下在此。\" 宁远恭谨回应。 \"你在一个月内六度攀登九幽灵峰,历经三千重天梯的磨砺,受万人唾弃之苦。魁星门至今无人能在五百重天梯之上存活,而你却展现出非凡毅力。如此看来,三万魁星军的过失,也可由你一力承担。\" 门主的声音如同古井无波,身穿朱红色的法袍,整个人散发出诡异且神圣的气息。 \"这些都是弟子应当承受的,魁星门将士们的血,皆是因为弟子的决策所致,弟子甘愿万死谢罪。\" 提及魁星军,宁远眼中再次泛起了泪光。 门主轻轻摇头:\"你不过是北戎州权力斗争中的一颗棋子,也不能全怪你。既然你已经决定如此坚决,那我就答应最后帮你一次,派遣军队相助。\" 此话一出,宁远愣住片刻,随后满脸欣喜再次叩首致谢。 然而,议事宝殿瞬间沸腾起来,各方堂主纷纷谏言,看向宁远的目光充满了愤恨与嫉妒。 \"门主,万万不可啊!北戎州对我们无情无义,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他们赴汤蹈火!\" \"弟子赞同,此举犹如踏入浑水,实在不宜!\" \"门主,魁星门虽然避世多年,积累了深厚的底蕴,但是与东陈州、太京州交战仍然太过危险,此事还请门主再三考虑!\" 如此种种议论纷繁,持续了将近一个品茗的工夫。 待众人的抱怨声渐弱,门主方才悠悠开口:\"各位同门,无论北戎州对我们如何,魁星门终究是北戎州的十大宗门之一。如今高层自有其考量,各堂口只需遵令行事即可。若有异议者,此刻便可退出魁星门,今夜回去整顿清点,明日随宁远将军一同挥师北上!\" 这就是魁星门现任门主,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无人敢于质疑他坐在门主之位的份量与权威。当年魁星门三万弟子惨败,门派心灰意冷,被北戎州放逐归隐,正是这位神秘的门主引领门下弟子,在困境中坚韧生存至今。宁远也曾听闻种种传说,当年那位老门主亲自扶持他登上这个位置,自他戴上那张朱雀法相面罩,稳稳坐下之后,这个门主的位置便再未发生动摇…… 近百年间,诸多谋权之徒觊觎魁阁主座,企图染指,然而均遭到阁主那狠辣果断的镇压手段。论修为,魁阁主堪称魁阁内无人能及,甚至有人将其与当年的张太白真人和李岸然大宗师相提并论。论智谋手腕,阁主深不可测,对于斩草除根之事执行得干脆利索。 因此,这位威震四海、恩威并重且深具神秘色彩的魁阁主的一句话,无人胆敢违逆。他一句话落下,原本避世修炼的魁阁便毅然投身入各宗门争夺的漩涡之中。阁主话毕即起身离去,台下弟子皆神色苍白地领命分散而去。他们能够成为各堂口领袖,正是因为对阁主心意揣摩得精准无比。在这魁阁之中,无人愚蠢到再试图劝谏或固执己见,因为在这里,魁阁主便是天道所授的主宰。 此时,宁远心境豁然开朗,仿佛身上的伤痛也减轻了许多。 他起身疾步走向殿外,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回头望去已可见李尊吾蓄须的身影临近。 “弟子拜见师父。” 宁远恭敬地行礼。 “一同前行吧。” 李尊吾面沉如水地道。 行走途中,两人并未急促前行。 “此次目标已然达成,下一步有何计划?”李尊吾率先开口询问。 “前往洪峰峡,一切行动遵从大公子凉的调度指示。” 宁远答道,李尊吾听闻此言微愣,随后说道:“看来是小八的消息传来了。” 宁远含笑应声道:“没错,就是八步赶蝉师兄传来的消息。” 李尊吾脸上显露出复杂的神情:“实话说,我也无法判断阁主此举是否正确,但作为弟子我不该随意揣度阁主的意图。你们兄弟二人这一举动,再次让魁阁暴露在世人面前,只愿魁阁不会因此而断了传承。” 言毕,李尊吾挥挥手,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远处屋檐之上,如鬼魅般不见了踪影。 宁远看着这惊人轻功,眼中满是艳羡之情。想当年李尊吾将自己的武技悉数传授给八步赶蝉,然而后者却留下一手轻功秘技未教给宁远,这也成了宁远至今仍耿耿于怀的一大憾事。不过,既然他是冲锋陷阵的将领,也不会有机会在战场上逃跑,他的宿命始终是一往无前。 不出两天时间,魁阁整顿完毕,宁远也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魁阁的深厚底蕴与强大实力。 十八个国家堂口纷纷前来集结,四大支脉分舵尽数汇聚宗门之内。总计共有三万六千五百七十二名弟子,马匹辎重以及魁阁独有的暗器法宝多得难以计数。每一位弟子都在江湖上有赫赫威名,虽然尚未真正经历过大规模的兵马交战,但他们在江湖间的争斗生涯早已历经多年。 这让宁远既惊讶又震撼。要知道,这只是个立足于江湖的修真门派,并非背后有着国家财库支持的诸侯势力。如今,魁阁弟子兵分三路挺进,一路由李尊吾亲自领军,一路由魁阁右护法杨锋率部,最后一路由宁远亲自主帅,担任前锋开路。 这支庞大的队伍气势磅礴地推进,一举摆脱了以往避世修行的形象。沿途遇见逃难的百姓无不惊愕瞩目,毕竟很少有人见识过这个鲜少在江湖露面的门派,更别提认出他们所持的朱雀令旗了。 第147章 桡唐风雨欲遮山 然而,在进军的第三日,宁远竟意外遭遇了一件趣事。 “报告将军,前方截获了一支西梁国的军队!” 正在炼丹烹灵膳的宁远立刻自修炼室飞掠而出,引领着魁星宗修士们势若狂澜地疾驰。此刻他们驻扎于北戎州北部的玄邙山脉之中,与阴阳交锋之地——洪峰峡尚有数日的遁光行程。 山脚下聚集着大批魁星宗弟子,他们手握宗门秘宝法宝,正包围着一群受伤严重的敌人。宁远驭兽飞至近前,发现这些人尽是虚弱不堪,仿佛已多日未曾汲取天地灵气。总数约数百人,团团围作一处,眸中闪烁着狡黠凶狠之光。 “尔等服饰并非穆青侯麾下的金甲雷霆骑,也非其正规军士,难道说乃是穆念花逆贼所剩的黑煞军残部?”宁远居高临下质问道。 面对魁星宗弟子的阵势,那些黑煞军默而不答,只凝持兵刃,一副如临深渊之势。 宁远见状,便挥了挥手示意:“看来确是陵阳皇朝逃脱的漏网之鱼,既不开口言明,那就悉数诛灭吧。” 他的话语虽然平淡,但这番决断却源于当前各大势力争夺天下的严峻形势。对于这些侵入自家领地的外敌,宁远素来秉持严酷无情。毕竟,他深知这帮人在攻打陵阳之时曾犯下滔天罪行,如今对他们施以惩处,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就在此刻,一道娇叱声自黑煞军中传出:“且慢!” 宁远闻声立即挥手制止,那声音令他倍感熟悉。他目光锁定前方残军中的缺口,果然见到狼狈不堪却依然不失风采的穆念安! 此刻的穆念安虽带着轻伤,但从她的疲惫神情可见一路跋涉经历了诸多磨砺。她复杂地看着同样遍体鳞伤的宁远,两人相对一笑,各自心事重重难以言表。 此刻的宁远尽管满身伤痕,却骑乘着威猛的灵兽坐骑,背后则隐匿着深邃难测的新锐宗门弟子。二人处境迥异,不禁让人感慨万分。 “果真不负众望,恭喜你成功了。”穆念安首先打破沉默。 “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安然无恙,实属不易。”宁远瞥了眼周围的黑煞军,又说:“看样子你对你二兄情深意重,即便是在逃亡路上还不忘招揽他的旧部。” 这话让穆念安面露微红,略显羞涩地回答:“的确,我们已经彻底败北,败得彻彻底底,然而战斗并未终结。我恳请你放过他们,他们已心如死灰,我念花哥哥的势力再也经不起任何损失,我只是想带着他们平安返回故土。” 说着,穆念安竟一反常态地朝着宁远的坐骑屈膝下跪! 背后的黑煞军立时群情激愤,纷纷怒吼咆哮,誓死扞卫尊严。穆念安严厉喝止众人,并噙泪望着宁远。 木讷寡言的宁远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神色稍显犹豫。身边的副宗主在他耳边低声道:“宗主,败军之将不宜留,以防后患!” 宁远自然知晓这其中的道理,但他无法忽视穆念安那坚定而又充满期盼的目光。他在心中反复权衡,最终咬紧牙关,沉声下令:“留下念安公主,其余所有人等,格杀勿论,尸体焚化!” 说完,他翻身上马,调转方向离去,再未回头看穆念安一眼…… 背后传来了穆念安撕心裂肺的哭喊,对此,他无从应对,只知道紧紧握住马缰,驾驭灵驹奋力朝前疾驰。 此刻,经过数日的艰苦奔袭,墨林率领的修士队伍已悄然接近南淮麓所在的灵境之地。 行进间,并非默默无声,他与身边的凰丹尹谈笑风生。受伤未愈的渐离被安置在后方的法宝飞辇之中,由凰棠别院的女修们精心守护。而丑时生,这位粗犷但身手一流的弟子,也被召回身边效力,他的修为在年轻一代中堪称翘楚,墨林绝不容许他落入他人手中。 凰丹尹与太子凉性格迥异,她不愿忍受修士长途跋涉之苦,此刻正端坐在法阵加固的马车内静心修炼。墨林则毫无介怀,骑乘着一匹名为拐子老马的妖兽,悠闲地跟随在马车一侧,并时不时提醒车夫放缓速度,生怕自家老马年迈体力不支。 “丹尹仙子,在下想请教您对于桡唐国及其盟友峨眉派的实力有何见解?关于您与峨眉间的过往恩怨,在下无意多问,只想知晓两国国力之对比。”墨林的提问细致入微。 凰丹尹的目光宁静如水,缓缓道:“峨眉派位列十大仙门前三甲,其根基深厚自不必言。而桡唐国则是昔日三大仙盟盛会的主要推动者之一,当今不渡江南部最为强大的仙封王国,即便两大戎州联手,亦难以抵挡其锋芒!” 听罢此言,墨林不禁身形一震,脸上笑容依旧:“未必如此吧,北戎州同样是幅员辽阔的仙封大国。” “若论及南北戎州合为一体,则另当别论。如今南北戎州分裂为二,各自势力大损,此乃其一;桡唐国有峨眉派全力支持,而北戎州与其自家的魁门仙宗却貌合神离,此乃其二;再者,桡唐国本身就底蕴深厚,国力强盛,派遣二十万修士精锐进攻南淮麓只是举手之劳,但他们国主显然并不愿全力以赴,目前仍在持观望态度,此为其三。”凰丹尹的话语一如既往地犀利且孤傲。 墨林闻后仍然保持着笑意:“那么在下也有三点回应:既然南戎州与北戎州同根同源,我去一趟南戎州进行斡旋便是,此为其一;当前魁门仙宗定会与北戎州并肩作战,我对魁门仙宗及宁远将军深具信心,我们边行动边观察便是,此为其二;至于桡唐国虽有峨眉派助力,但现在峨眉正处于一场您未知的巨大内乱之中,而我背后有着暗中蓬勃发展的凰棠别院作为坚实的后盾,这样一来,我看我取胜的机会似乎还不小呢!”尽管如此,当他提及峨眉内乱之时,青衫道士的眼皮不由得微微颤动。 紧接着,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一个人。 在这关键时刻,十九个国家中的权谋之士皆已展开各自的布局。 北方,太子凉领军奔赴洪峰峡途中。 他在马车内静心打坐,闭目凝神,自与墨林分别之后,他又恢复了往昔的姿态。然而此刻他的心境并未平复,思绪除了考虑接下来的战事之外,还反复浮现出一个身影。 灵瑜…… 他回忆起与墨林告别的那一刻,墨林曾言:“真人,如今灵瑜仙子已被那位隐秘的草花仙师带到东陈州,想必是要借此占据先手优势。” “皇子不必忧虑,花仙师此人擅长筹谋布局,他渴望得到世间万般事物却又能深藏不露,将对自己有利的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 “如此说来,灵瑜仙子处境堪忧了?” “皇子放心,只要花仙师认定灵瑜仙子具有重大价值,那么她必无生命之虞。至于能否顺利救出郡主,抑或是所需付出何种代价,全在于皇子您的决断之中,请皇子您自行权衡。” “真人何以如此淡然处之,为何不愿施以计策呢?真人你不是一直关心着阿姬仙子吗?” “皇子误会了,在下时常挂念贵妃娘娘,并非好事,何况殿下也不能总指望在下替您照料佳人。昔日在下的确对阿姬仙子心有所属,那份纯粹而美好的情感,就如同今日郡主对殿下的那份深情眷恋一般。” 按惯例,两位男士并未在私下讨论过此类儿女私事。然而身为皇子的凉并非不通世故之人,自能察觉墨林对于灵瑜的情感。然而将此事摆上台面谈论,实属前所未有的头一次。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两人可以说是情场上的竞争对手。但如果深入探究,却又发现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构成真正的情敌关系。毕竟,灵瑜自始至终未曾关注过墨林的悲喜,如此单相思的情感,并不足以构建对立的局面。 即便如此,无论何时谈及灵瑜,凉皇子与墨林之间总会隐约流露出些许尴尬之情。 凉皇子静静地坐在马车内,闭眼沉思,反复回味着墨林的话语,唇角时不时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过往的墨林总能在关键时刻为其指点迷津,但在涉及灵瑜之事上却始终保持距离,全身而退,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看似不合墨林的性格,却又恰恰符合他对修真的领悟。 “你究竟是想要见证我如何处理自家女子的难堪,还是期待我将事情办糟从而凸显你的价值?虽然你不直言,但对待她你的关切程度,远超他人,除非你已默许她将成为皇妃的命运。” 与此同时,静寂的马车缓缓前行,但思绪飞扬的可不止一人。 临近芒砀山处,魁门弟子们已在营地安顿下来。 穆念安正端坐在山脚悬崖边缘,双脚悬空摇曳,目光空洞无神地望向远方。 脸颊上留有两条交织的泪痕,早被风干无数次。不多时,宁远悄然来到她身边坐下,手中捧着一些热腾腾的食物放在穆念安脚边。 “你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吃点东西吧,否则你那些黑甲部众们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 穆念安没有看宁远一眼,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山峦云雾,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 宁远察觉此景,目光也投向缭绕的仙雾之中:“我理解你对我怀恨在心,但你这支落魄的修真遗部,若无我们相助,恐怕难回遥远的西梁圣地。你们或是因饥饿陨落,或是疲倦至极消亡于路途,再不然便是落入那些心怀野心的宗门势力手中,沦为囚徒。如今我统率大军,不得不权衡天下大势,换做你在我的位置,想必也会如此抉择,这仅仅是立场不同而已。” 第148章 兄弟反目为红颜 “并无困扰,此刻已然踏足青阳宗地。然而欲抵陵阳谷,必经西岭天关,此地局势,王兄自然心知肚明,未知后续计策如何?”李觅海目光投向唐真人。 唐真人手中握着一本古老的修炼心得,未曾移开视线:“吾之意念坚定不移,南淮灵山势必要纳入囊中。如今虽然中洲府尚未明示立场,可东辰州与太京洲已然先声夺人,我等断不可落后半步。” “愚弟始终不解,既然我等意在进击南淮灵山,为何又要派遣晏池等人前往青阳宗地?”李觅海眼神闪烁着微妙的疑惑。 唐真人闻之,并未立刻答复,而是搁置下手中的修炼心得,凝视着他:“何以如此疑问?莫非其中有何不解之处?” “难解其因,若是意图内外夹击,南淮灵山与青阳宗地实则难以互通。若非为此,现今北戎州战乱纷飞,此举又是为何?”李觅海的目光渐显凌厉。 “贤弟似乎对我之决断颇有微词。”唐真人缓步离开书案,站立于内殿中央:“此番南淮灵山布阵,涉及多方修行势力,务必确保情报畅通无阻。军事政务之事,诸多隐秘非江湖修士所能尽知,愚兄劝贤弟还是潜心修炼为妙。” “婧司仙子失联了!” 李觅海直截了当地揭示真相。 唐真人听闻此言,眼角不由得微微收缩:“何出此言?信函中有提及吗?” “倒也未曾明确写出,信中只言一切安好,而这正是疑窦所在。”李觅海与唐真人四目相对,二人笔直矗立,坚定如磐:“昔年,我曾赠予婧司与婧慈每人一块蕴含道家高人留驻护体秘术的护身玉佩。如今婧慈的那一枚尚完好无损,而婧司的那一枚却破碎消散,感应全无!” 话至此处,李觅海的脸色逐渐转寒:“王兄,凡关乎我底线之事,历来我都不加干预,即便你调遣大批峨眉峰精英弟子相助,我也从未阻挠。然而,我之爱女便是我的底线,如今她出了状况,蓝晏池竟隐瞒不报,敢问这其中是谁的指使,又在策划何种阴谋!” 唐真人被质问得脸色也为之一僵,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向书桌边:“既然你都已经有所察觉,看来这些年来你身为门主的身份并非浪得虚名。确实,我们兄弟之情深厚无比,但我希望你此刻能够用心思量一下,哪怕只是片刻之间!” 李觅海正欲开口追问,忽觉一股危机逼近,忙回首望去。 只见密密麻麻的唐国王朝禁卫军,身穿镶嵌豹首图案的重型甲胄,将御书房的通道堵了个水泄不通,手中长剑出鞘,弓箭已拉满弦,冷漠无情的杀伐气息甚至超过了唐真人那严厉的眼神! 唐皇李觅山此刻面色严峻,饱受煎熬:“实则,朕一直不愿步入今日之局,倘若你能接纳朕为你规划的命运,你仍能重返峨眉仙宗,继续担任掌门之职。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不会因此有所改变,然而如今看来,你并未打算与朕共谋和平之道。” “于是你便选择了兵戈相见?”李觅海的手指微颤,目光扫向身后披甲执锐的护皇宫军士,眼角划过一道冷冽的杀机。 “我知唐皇殿下一贯傲气凌人,然在我桡唐国疆域之内,直至今日,尚无哪股军队胆敢向峨眉仙宗门徒拔剑相向,更别提是对峨眉掌门挥动屠戮之刃!” 言毕,他身影瞬间消失于原地,紧接着门外的禁卫军营传出阵阵凄厉惨叫。 案牍前的李觅山从容坐下展开仙卷,即便未曾抬眼望去,他也早已洞悉发生之事。浓郁的血腥味逐渐弥漫鼻尖,掩盖住书香,甚至淹没了理智。他快速翻阅手中的古籍仙卷,直至看到最后一页烙印着官方敕令,才抬起眼帘。 御书房内已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惨叫声仅维持数息便消散无踪。对于昼夜歌舞升平的桡唐王朝而言,此事不过是短暂的插曲,无论是宴游江畔的皇嗣,抑或在月下游园诗会上的后宫佳丽,所引起的喧闹都远胜于此。因此,在御书房内的侍卫被尽数抹杀之后,竟然无人察觉异常。 固然这种状况暴露出重大的安全漏洞,然而寻常人不可能短时间内消灭如此多的禁卫军高手,趾高气昂的桡唐王朝自始至终也不相信竟有人胆敢在皇宫内肆意妄为。 “你明知这些人难以束缚于我,为何还要让他们白白丧命?”李觅海气息略显急促,但他体内澎湃激荡的真元之力仍旧充沛无比。 “世间无辜者众多,他们为守护唐皇捐躯,也是他们的荣耀。难道说每个无辜之人都要讨一个说法或者公正?那恐怕上苍也会为此疲于奔命。”唐皇放下手中仙卷,平静地看着前方。 “你意指,我的爱女婧司便是你口中的无辜牺牲者,不必寻求公理之人?你究竟是何用心要害她!”李觅海从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应当明白其中缘由,多年过去,你莫非还在假装懵懂?”唐皇闻及此言,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懑,怒火中烧般地起身。 “难不成,还是因为她母亲的事……” 李觅海轻声低语,提及婧司和婧慈这对姐妹并非同母所生。郑氏为李觅海诞下了李婧慈,而侧室蓝氏为其生下了李婧司。虽然郑氏和蓝氏相处和睦,无丝毫间隙,但蓝氏夫人在诞下婧司之后不幸因产后大出血而去世。此事令李觅海痛彻心扉,闭关修行整整三年,同时也使得他与唐皇之间的兄弟情谊彻底破裂。 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唐皇李觅山深深地爱着李蓝氏。 “当年她甘愿舍弃皇后之位,也要追随你这个修炼仙道的君子,并且你曾承诺过我会让她一生平安喜乐,我才答应了这桩婚事。可是你终究未能守护住她的生命,却选择了保全那个怯懦女子的生存!”唐皇罕见地失控怒吼起来。 当年的那个决定,乃是她亲自所为,她不愿抛下这个孩儿,然而你却执意要断送她唯一的血脉延续!李觅海心中烈焰燃烧,愤慨满胸。 “只因那时那个孩儿,虽与你有血缘,却不属于我唐王朝的龙裔!”两位修士兄弟相互扯住对方的道袍领口,皆出身非凡世家,此刻却如同凡间的泼皮无赖一般失态。 “就为此事,你要不惜一切代价除去她,甚至隐忍多年布下如此大局?”李觅海眼中热泪滚烫,对于李婧司生死未卜,他无法确知,但看到自己的这位亲王兄长时,却又实在狠不下心去施展惩戒。 “我已忍耐了这许多年,如今,我不愿再忍!”唐王松开李觅海的衣领,独自转身后缓步离去,口中低语:“我从未对你有过一丝宽恕,直到今日,我也始终无法理解她为何会在当初选择你。我一生未曾册封任何一个王妃,膝下也并无任何王族子嗣,难道这些你看不出来吗!” “我对你的恨深入骨髓,原本并未如此痛彻心扉,但当你舍弃她只为保全你的血脉生存之时,我便已不再承认你是我兄弟!” 唐王的情绪越发激动:“这些年,你的确令峨眉宗繁荣壮大,然而若非我,你又怎能十四年前便夺得十大宗门之一的地位!无论政务还是琐事,你处处阻挠于我,我已经受够了,所以这次,我不打算再陪你纠缠下去。” “你既然这般恨我,那就将婧司归还于我,我愿意退位,将峨眉宗交托给你。”李觅海双眼泛红,然而内心却保持冷静。 “归还?那蓝儿的性命,你又如何能归还?峨眉宗的一切本就是我赐予你的,你能偿还得起吗!” “婧慈是否知晓你的行径呢?你安排晏池带走了她们,这其中是否暗藏蓝家的阴谋诡计?”坐上掌门高位的李觅海,自然心思缜密,不容轻视。 “你还算是聪明,蓝家比你懂事多了,至少他们真心实意地尊我为唐王!”李觅山身形摇晃,仿佛醉酒一般:“自从她去世后,我一直渴望着杀死你,让你与你的血脉一同下去陪伴她安息。但是,你是什么人哪?你可是名震四海的李觅海啊!在这座仙宫之中,根本无人能够取你性命,你多么威风凛凛啊!” “你若是真这么恨我,就把婧司还给我吧,我宁愿自己死给你看。”李觅海的眼角堆叠起岁月的痕迹,其中蕴含的情感复杂而深远。 “你们这对父女都要死,我钟爱的女人离世了,我期望的皇储也失去了。如今我也步入暮年,寿元无多。因此这万里江山,我必须要争取一下,我势必要争夺回来!” 面对唐王歇斯底里的咆哮,李觅海却显得格外平静淡然:“她在世时便倾慕那傲视天地的男儿,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倾心于你。那时的我只知道修炼功法,研读古籍,却意外地与她结下了不解之缘。最终她选择了我而不是你,这正说明人总会有所变化。我知道你攻伐天下全是出于对她的情意迎合,但当她选择我的那一刻起,你应该明白,她已然不再倾心于胸怀天下的男子了。” 听到这话,唐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郁而狰狞:“你在撒谎,直至今日还想欺骗我?” \"你是否相信,此乃无妨,话语已然倾吐而出,看来我二人以兄弟相称的岁月确乎过于压抑,如今这般局面倒也显得痛快淋漓。只是你方才提及的一点甚为正确,这瑶唐国之内,果真无人能令我李觅海驻足停留,纵然你曾在峨眉宗修炼,那也不过如浮光掠影一般,非李岸然或张太白两位宗师亲至,你对我仍是无可奈何。\" 这就是峨眉宗宗主的豪气万丈。 诚然,峨眉宗位列当今十大理境宗门之三甲,在修为境界之上能胜过李觅海者屈指可数。除了张太白与李岸然之外,或许也就只有佛门之中那位深居简出的厄莲大师,以及中原府现任府尊才能相比肩矣。 至于那般神秘莫测的葛行间与魁宗门主,二人久未涉足尘世,故而不在此论列之内。 李觅海傲然屹立于瑶唐国王的面前,唐王见到此举,也展现出王者应有的威仪,与之针锋相对:\"朕深知你乃江湖巨头,也知道这天下能真正制伏你之人寥寥无几。然而朕乃唐王,行军布阵向来不喜孤身一人,如今既然话已挑明,朕觉得有必要亲自为你铺设一条归途!\" 话音刚落,御书房门外再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 然而李觅海对此并不介怀:\"我早已对你重复多次,借助兵马围困只会增添无辜伤亡,你还是省些力气,别让那些禁军白白送命吧,毕竟他们皆是有家有室的凡夫俗子。\" 然而,他的这番话语还未说完,就陡然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深深的震撼与惊惧! 原来御书房门口仅仅站立着四名异士——手持铁笔银钩,面戴仙鹤面具的神秘羽族! \"稽查司!\" 身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耆宿领袖,李觅海自然清楚这支隐秘力量的存在。他回首望向唐王,眼中充满愤懑之色:\"你竟与这些家伙暗通款曲,看来这些年来用仙鹤面具栽赃陷害我峨眉宗的幕后黑手,正是你这位帝王!\" \"你知晓得太迟了,吾之兄弟。\"此时的唐王满脸阴森,令人胆寒。 \"即便是稽查司,也无法奈何我峨眉弟子,我们的音律神通对于稽查司而言就如同恶梦一般。就算我的首席执事婧司在此,也能轻易将他们斩杀殆尽,你把他们召唤前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李觅海边说着,嘴角扯出一抹狂妄的笑意。 然而唐王并未因此言语而示弱,反而是笑容愈发得意:\"你以为呢?贤弟,你就尝试一下吧。\" 深知唐王脾性的李觅海,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乱。他迅速从腰间取出一支翠绿竹笛,即刻吹奏起来,然而眼前的四位羽族异士却毫无反应,反而步步紧逼! \"笛音绕梁竟然无法牵制住你们,看来你们并非寻常稽查司成员!\" 李觅海满目仇恨地瞪了一眼唐王,后者听闻此言,不由得放声大笑,仿佛十分欣赏李觅海流露出的恐惧神情。 \"哼,我的好兄弟,峨眉宗的大宗主,你知道朕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才得以请动他们吗?没错,寻常稽查司确实难以对付你,但他们却是稽查司中的四大裁决使啊!\" \"裁决使……\" 李觅海听闻此言,面色不禁为之大变。 对于执法堂这个神秘势力,李觅海可谓是闻名遐迩。近几十年来他们自峨眉仙峰崛起,来历不明,目标晦涩,行事狠辣却又精通各宗修真法门。他们既通晓道教符咒,又擅长佛家禅功,尤其是以四位裁决使者为首的高层更是深藏不露,只可惜他们极少展露修为,未曾与十大宗门之主有过正面较量,故而至今无人能揣摩其真实实力究竟几何! 然而,不论如何,今日四位裁决使者竟齐集唐皇宫殿,这对李觅海来说无疑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不妨再友情提示你一句,我可敬的兄弟。多年前东陈州万花仙宗的灭亡,便是出自他们之手,你以为单靠孔慕贤那半生不熟的修为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吗?你就好好享受这一切吧,本王乏了,要入定修炼了。待你沉睡之后,明日我再来收拾你的残局。” 那一晚,唐皇宫殿内的御书房成为了修真者间的杀戮战场,鲜血汇流成河。 那一夜,由于守护唐皇宫殿的侍卫均已被李觅海斩杀殆尽,因此关于此事的消息丝毫未能传出宫廷之外。 在此内外动荡之际,此刻刚抵达南淮麓附近的墨林修士大军已然安营扎寨。 凰丹尹并未像往常那样静心打坐修炼,她的手中紧握着几只锦囊以及一封密函,威严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之情。 身边的八步追风静静地站立一旁,这一次他并未继续陪伴并保护太子凉,而是随同凰丹尹一同南下追寻真相。 “发生了何事?面临强敌,难道又有什么变故?”面对凰丹尹,八步追风罕见地开口询问。 然而凰丹尹却淡淡一笑,带着一丝苦涩:“我真的搞不懂他,在大敌当前之时,领军之人竟然再次失踪了!” 第149章 桡唐动荡 再度重逢 “到底出了什么事?”八步追风拧起了眉头。 换做平日或是他人,八步追风或许早就失去了兴趣,自行退去修炼。但是眼前的凰丹尹对他而言意义非凡,那是他多年默默守护并倾心相待的对象,因此他对凰丹尹的事情格外关心。 “他留下了书信和几个锦囊,其中记录了一些应对南淮麓战事所需的秘策安排。” 凰丹尹的神情仍旧平静:“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临阵脱逃了,之前在守护西陵关时他也曾消失过一次。但最终看来那次确实是错怪了他,他选择此刻离去,想必是认为眼前的战事还缺少某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这么说,他是独自行动去弥补那个关键环节?”八步追风抬起头问道。 “应当就是这样吧。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北戎州恐怕早已亡国,甚至陵阳城防之战也无法坚持到最后。我们就应该信任他,这个看似散漫无章的人总有他独特的考量。” 凰丹尹闭目开始修炼内力,语气坚定:“我不是他的下属弟子,此行我只是为了峨眉而来。昔日峨眉宗将我的母亲凰棠氏逐出桡唐,导致我和母亲颠沛流离,最终落入北戎州赵星阑的庇护之下。这笔仇恨,一定要向峨眉宗讨个公道!” “我会保护你的。”八步追风深深地低下头,沉默良久才缓缓说出这句话。 至今为止,尚未有人得见八步赶蝉真身展露修为,哪怕身为凰丹尹亦无法探悉其真实境界几何。她从未质疑过八步赶蝉对自己情意之深以及其实力之强,只不过对他过分呵护的态度并不大欣赏。 “吾二人之间的因果纠葛,纯属我俩之事,此次你实在不必随我涉入这场纷争。”凰丹尹言道。 “你的忧愁即为我忧,你的战斗便是我战。”八步赶蝉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吐露出这一句,或许是不善言辞所致,抑或是不愿听见凰丹尹再说出让他心碎的话语。他静静地离去,未作回应,只留下凰丹尹独自坐在灵兽驾驭的法器之内,凝神修炼。 此刻北戎州的青阳城内,蓝晏池引领峨眉宗弟子自南城门驾鹤离城。此前他们曾两度试图进入陵阳仙域,无奈此刻通往陵阳的仙途已被巨大仙石机关阻断炸毁,如今仅剩下南淮麓秘境与西陵关隘尚可通行。而此时的西陵关已然烽火连天,南淮麓上空更是乌云蔽日。在收到唐王以神识传讯之后,蓝晏池决定率众弟子撤离青阳。 行进途中,峨眉宗弟子皆神情肃穆,蓝晏池与李婧慈并肩前行于队伍前端。 两人面上皆笼罩一层阴霾。 蓝晏池开口道:“朝廷已传旨令我等速援南淮麓。” 李婧慈则疑惑不解:“我不明白,婧司师妹究竟触犯了何种戒律,竟要我们对她痛下杀手。” 蓝晏池闻声眉头紧锁,面露不满:“唐王之决策非我辈所能揣测,唯有遵旨执行便可。况且她并非你血脉亲人,你无需如此挂怀。” “不知她此刻生死如何。”李婧慈语气低沉。 “此事已超出你的关心范畴,她身受重伤,若非十大仙门中大宗师级别的高人赐予镇宗灵丹,怕是难以存活。如若当时你下手果决,如今我们也无需为此忧虑不定。” 此刻的蓝晏池,先前的温润如玉已消失不见,周身弥漫着一股锋芒毕露的杀伐之气。 李婧慈亦敛去平日的狡黠灵动,此刻因为背负残害同门之名的二人均显得黯然失色。她看向蓝晏池的脸庞,问道:“蓝师兄,唐王此举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要对我父采取行动吗?” 蓝晏池闻声脸色愈发冰冷:“唐王之意岂容我等妄自揣摩?身为臣子只需遵令行事便可。更何况掌门的修为你也见识过,放眼整个桡唐国,有谁能撼动他的地位呢?” 蓝晏池此话虽有道理,然而李婧慈仍是一脸困惑:“我只是担忧,现今峨眉宗弟子几乎全员奔赴南淮麓战场,这在我看来实属异常。蓝师兄你心里清楚,以往即便面临三大仙门会盟这样的大事,峨眉宗弟子也未曾有过全员出动的情况。” “你想说什么?”蓝晏池突然勒住驾驭法器的缰绳,目光紧紧地锁定住了李婧慈…… 蓝晏池被李婧慈的神色惊得微露戒备:“无妨,只是我察觉唐王叔父近日气息诡异,听闻贵宗此番并未派遣修士助战,皆由李唐皇族精锐承当前线之事。” 她的话语愈发声细如蚊,蓝晏池的脸色则愈发森寒:“师妹之意,可是认为我蓝家仍有觊觎王权之心,意图借此机会伺机而动?” 蓝晏池的话让李婧慈越发畏惧,忙不迭地摇头否认:“蓝师兄误会了,我并无责怪之意,只是一时失言。” 自那次李婧慈对自家胞妹出手之后,她始终无法释怀心中的困惑。如今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了味,蓝晏池变得深沉难测,连曾经那个洒脱自在的自己也仿佛渐行渐远。 “罢了,不必多虑。” 蓝晏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找回昔日那份温情:“你本就是我预定的道侣,终有一日将成为蓝家之人。所以,还是安心吧,我们要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然而,即便听到“相亲相爱”这几个字,李婧慈心中竟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东南地域的修炼界风雨欲来,诸多宗门势力纷纷向南淮麓集结。冬雪的最后一片飘落之后,一个春意盎然的新月如期而至。 西梁历一六三载,北戎历鸿灵十四年四月十三。 桡唐国都南平京,在一场绵绵细雨中醒来。李婧司牵着马悄然漫步在繁华的仙鹤大街上,此街作为贯穿南平京南北城门的主要通道,商铺林立,商贾与摊贩熙熙攘攘。 此刻的李婧司,尽管身处人潮汹涌之中,却仿佛孤魂野鬼般寂寞无助。 南平京一如既往地成为不渡江南最为喧闹的凡尘盛景,但如今这份繁荣背后却透出了异样。表面上的市井生活依然红火,可细细品味之下,却似乎暗藏着诸多动荡不安的气息。 此刻的李婧司身披轻纱,头戴斗笠,将容颜遮掩得严严实实。在过去,这样的装扮必然会引起巡逻士兵的注意和盘查,但在今日,却没有人在意她的真实面目。 只因南平京涌入了大量的修道者,各方势力交织汇聚,鱼龙混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陵阳城即将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宫中秘讯早已泄露,寻常而言,峨眉派掌门这样层次的高人行踪应极为保密,然而这次却大张旗鼓地公之于众——不知来历的敌国高手深夜潜入唐王府御书房企图刺杀唐王,并屠戮了全班守夜禁卫,峨眉派掌门李觅海在护卫过程中身负重伤,且被对方挟持带离,至今生死未卜! 得知这一消息的李婧司痛哭不已,浑浑噩噩地熬过了一个月。跋山涉水穿越城池疆界的她,终于在两天前踏足南平京。 作为南平京内最大的分支,峨眉派在此地的实力举足轻重,要想探寻掌门失踪一事的真相,加之事发之地又在桡唐王府,她断然不能错过此处的信息线索。 一路行来,她心头挂念不断,毕竟蓝晏池已显露出其凶狠面目,如今峨眉灵山之内是福是祸尚难预料。然而李婧司素以恪守孝道闻名,她重生命却不惧死亡,更不用提此刻她最为敬仰的父亲正处于危难之中。 峨眉宗南平京支脉坐落在京都东郊,背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峻岭,直通至峨眉宗的山门秘境。 此刻的支脉门户已是荒凉冷清,自那件变故发生之后,往来的访客彻底消失,昔日门口热闹的摊贩与行人纷纷避而远之。即便是在白鹤护法石雕之前站岗的守卫弟子,面上也笼罩着忧虑之色,因为他们深知,李觅海宗主遭此重创被劫一事,对于当前的峨眉宗而言,寓意深重! 修真界十大门派,岂能一日无主,这乃是所有修炼者皆知的道理。 一门之首犹如门派的磐石支柱,一旦失去门主,则门派易招各方觊觎;加之李觅海宗主生死不明,新的掌门人选更是难以确立,在这动荡的时代背景下,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无疑看到了可趁之机。 李婧司骑着神骏的飞鬃马来到了支脉门前,她缓缓下马,来到门口轻轻抚摸着白鹤护法的雕像。 “来者何人,现出真容!”守门弟子目光一凝,自从风波起后,来访之人屈指可数,他们在岗位上一站便是整天,乏得腰酸背疼,此刻见有人上门,不由得精神焕发。 “吾乃峨眉宗内门弟子,支脉舵主可在?”李婧司并未揭下头上的修行斗篷,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镶嵌灵纹的令牌示于二人。 两位守门弟子一见令牌,立刻惶恐地躬身行峨眉礼:“恭迎内门同道,舵主大人已率众前往南淮麓战场支援,如今支脉中仅剩几位长者及新晋弟子留守。” “前往前线的决定是谁作出的?”李婧司望向头顶支脉的题字,口中低语。 “此事我们就不太清楚了,我们俩入宗才不足一年。如今各国纷争,峨眉宗身为桡唐国的一部分自然应当尽责。再说,咱们宗主可是王上的同胞兄弟,王上遭刺之际,宗主奋不顾身相救,无论如何都是同根同源,你说呢?” 说完,另一位守门弟子瞥了一眼同伴,暗示他不宜多言。 被提醒的弟子忙赔笑掩饰:“哎呀,我说漏嘴了,真是管不住这张臭嘴,哈哈。姑娘您就当听个耳旁风,我们确不应谈论这些。相信老宗主定会吉人天相,安然无恙的,绝对没问题的。” 李婧司不再理睬这两位弟子,举步踏入支脉境内。不想身后突然跃出一道身影,快马加鞭而来,喧嚣嘈杂。 “夫人,夫人,我那亲爱的夫人啊!” 这一瞬间,两位守门弟子皆瞠目结舌,转而投向李婧司暧昧的目光。李婧司心中亦不禁愠怒,正欲拔出法宝反击,却又觉得声音耳熟,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墨林那张厚颜无耻的笑容! “怎么是你?” 或许是因为近日来日夜兼程的劳累,或是得知父亲状况的内心煎熬,李婧司此刻疲态尽显,犹如受惊之鸟,面对这位身穿青衫的道士,竟是言语哽塞,无法回应…… 第150章 仙途定情,相思难解 但听闻那仙道中人唤她一声,李婧司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暖意。此刻的李婧司确实体会到了在这修炼艰难的世界里,有人陪伴的重要性。 墨林驾驭飞剑直奔府邸大门,手中灵诀一引,便将李婧司揽至身后,让她紧贴着他那修炼有成的坚实胸膛与缠绕着灵力的双腿,刹那间,李婧司脸颊羞红如霞,幸好有头上的仙家斗篷遮掩,才未被人窥破端倪。然而两位守门的炼气弟子却是看得目不转睛,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多日不见,你仍是这般洒脱不羁!”她轻嗔一声,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娇媚。 墨林挑唇一笑,隔着斗篷的轻纱,猝不及防地轻咬了一下李婧司的耳边肌肤,令她瞬间发出一声惊呼。感受到她耳垂传来的炽热温度,墨林忙低声道:“随我离去,此处分舵不宜踏入!” 话音刚落,墨林目光转向那两位观望着他们的炼气弟子,只见二人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尔等可知,吾乃蓝氏家族之人,蓝晏池师兄正是吾之表兄。敢问蓝家此番共派遣了多少修为高深的弟子支援南淮麓之地?” 闻此,两位守门弟子立刻肃然起敬:“原来乃是蓝家贵公子!二位真是天赐良缘,天生一对!蓝家弟子大部仍在守护宗门,因近日突发异变,故峨眉派弟子皆由唐王爷亲自调遣安置。” 李婧司心中一沉,而墨林却依然面色平静:“果真乃英明神武的唐王爷!既如此,吾便不再多做打扰,须得携吾道侣前往瑶池仙境购置些灵脂仙粉,就此告辞,望二位早日寻得仙侣,结伴修行!” 说话间,墨林已驾驭飞剑风驰电掣而去,只留下一阵飘渺的话语与李婧司在风雨中的娇嗔:“哎呦仙侣,莫要掐我仙体……” 细雨绵绵,如同琴弦轻抚,落在大地之上,柔和又富有诗意。两位尚未成仙眷侣的守门弟子聆听着他们之间的亲密话语,望着李婧司留下的那匹孤零零的老马,内心都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怅。 “王师兄,你看这匹马究竟是雄性还是雌性,是否已有伴侣?” “李师弟,依我看我们更应关注何时能进入宗门核心修炼之地才是,否则恐怕我俩就要孤独终老了。” “唉,都是那个道士太过帅气,可惜他的坐骑却老矣,毫无魅力可言。” “等等,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出咱俩还单身来着?” 两人说到此处,相视一看,似乎从彼此的眼神中悟出了些什么。 “唉……” 一路之上,墨林与李婧司依然乘坐同一匹飞剑化作的老马前行。老马身形虽瘦弱,但在承载两位修士的重压之下,仍旧哀鸣不已。李婧司建议返回去牵自己的坐骑,但墨林却执意要这般亲密无间,还借口说是出于保护她的安危考虑。 “你为何突然折返北戎州之地,那边的仙魔之战已经结束了吗?”李婧司向他问道…… 此时二位返回到主干道,人声嘈杂,无人留意他们的存在。自从王宫发生变故以来,南平京比起往日更加动荡不安,各种奇异修士的身影层出不穷。因此,两人即便骑着一头老迈的灵驹同行,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问询,就算是一旁同行的道士驾驭着天霞仙子也不例外。 “不曾想,南淮麓正在调集兵马,预备与贵派峨眉山一决胜负。” 墨林并非有意寻衅,只是如实陈述。 然而,李婧司在得知此事后,脸色不禁显得有些冷峻。毕竟此刻二人的立场已然对立,眼前的这位道士乃是南淮麓大军的统帅,同时也是峨眉弟子以及桡唐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自己不明国情,竟与其这般亲近,在道义和道理上都难以说得过去。 “周真人,若是我有足够的实力,或许我会选择取你性命。” 她口吐辛辣之言,语气却是充满无奈且温婉。 墨林自然懂得她心中的纠结:“其实你无需内疚,你自己也知道依照我当前的实力,你是无法杀得了我的,所以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我暂时挟制你,并非是你背离师门之举。” “可是,你终究是引发战乱之人。”李婧司心中仍感憋闷。 “你这丫头,真是单纯得世间少有。”墨林略带戏谑地回应:“分明是桡唐国主野心勃勃,企图染指天下,率先发动战事进攻陵阳。我们是在自卫,而你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侵略者。何况这一切本就是一场布局,蓝家精心策划的陷阱,却被你们那位愚蠢的唐王一头撞了进去!” “此话怎讲?”李婧司满脸惊讶,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的街道。 两人驾马疾驰在仙鹤大道之上,墨林一手勒住马缰,边说边喘着粗气。热气扑在李婧司耳边与颈部,令她既感到些许羞涩又多了几份宽慰的心情。 墨林仍旧决定将真相告诉她,否则一直被扣上引发战祸的罪名实在令人不适。 “正如我刚才所言,你与我交往无需怀有任何愧疚之情。先前我就提醒你要提防蓝家,而在分舵门前的询问也印证了我的判断。” “此刻你的敌人并非南淮麓的北戎州联军,也并非我这个道士,而是应当指向蓝家与唐王。唐王图谋天下而策动军队侵略,这是事实,你也必须承认,因而你不应该对我怀恨在心。” “身为峨眉掌门的父亲,能够在御书房遭此变故,你觉得桡唐国内有谁能做到?若无人能及,那么这次御书房的风波便可能是唐王事先安排好的一招险棋,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峨眉掌门,也就是你的父亲!” 李婧司闻听此言,脸色剧变,透过斗笠也能感受到她的面色苍白: “你是说我爹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墨林摇摇头:“一切都尚无定论,毕竟我听说他们曾是同胞兄弟,但这年月亲兄弟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更别提牵涉到了权力与国家大事。不过唐王的行动策略显而易见,先是清除门主,随后就可以完全掌控峨眉弟子,进而将他们派至前线战场!” “唐王叔父此举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是要借机彻底消灭峨眉派不成?” 李婧司吓得花容失色,斗笠下的面容惨白如纸。 \"那倒不必惊惧,不过是进行了血脉重铸而已。\" 墨林的目光犹如雷霆万钧,冷声道:\"历经多年的修炼与积累,峨眉宗已然被你父尊一手掌控天地。纵然有蓝晏池这样的蓝氏一族插手,却仍旧难挡你父尊一语之威。宗门之内自有不少忠贞不渝的追随者,这一战之后,恐怕那些忠诚的弟子再无归期!\" 李婧司慧黠过人,立刻领悟其背后的狠辣之意:\"此举借他人之手裁剪宗内弟子,果然毒辣无比,怪不得刚才那两位师弟提及新入门的弟子都留有余力,并非真的想摧毁峨眉宗,而是意图培养出一个完全听命于他的新一代宗门!\" \"正是如此,但他已堕入魔道至此,你怎么还称呼他叔叔呢?\" 墨林微笑反问,\"我料想你父尊与唐王之间定有解不开的恩怨纠葛,否则怎会演变至如今这个覆水难收的地步。\" 闻此,李婧司面色黯然,低声说道:\"一切都是因为我母亲吧。\" 她话语寥寥,便不再多言。墨林对此并未深究,转而提起蓝家之事:\"那么,我们谈谈蓝家的情况吧。\" 提到蓝家,李婧司脸上的阴霾确实有所褪去。 \"此事我也颇为费解,唐王叔叔与你父尊同为李家长子,昔年李蓝两族激斗不止,最终李家夺取王权,掌控峨眉宗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按理说双方应是势不两立,虽然近年来有诸如婧慈师姐那样的联姻之举以缓解紧张局势,但此次蓝家居然未发一兵留守,实在令人不解。\" 李婧司条分缕析,见解独到,墨林听完后微启眼帘,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正因如此,人心易变,朝廷格局亦会随之变动。自唐王决心对宗主挥剑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志与立场就已经转变。他虽然夺得了宗主的位置控制了峨眉宗,然而经历此战后的峨眉必然元气大伤,再也无法恢复昔日辉煌。此刻断不可与蓝家结仇,故唐王必将寻求与蓝家和谈,以求达到某种平衡。接下来,李蓝两家之争还将持续并愈演愈烈,只是你的父尊已经彻底退出了这场中心之争。\" 墨林轻轻地拍了拍李婧司的肩膀,随后双臂环绕将她紧紧抱住。 \"我推测,你姐姐嫁入蓝家一事,以及蓝晏池加入峨眉宗修习,甚至是带领青阳峰的峨眉弟子奔赴战场,这一切都应该是交易的一部分。经历过这次动荡之后,唐王欲稳固朝局,必须找到某些共同点来进行调解,蓝晏池与李婧慈便成为了最佳的缓冲剂。如何运用他们,则要看唐王自身的手段了。\" 说完,墨林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片刻,李婧司倚在他的肩头轻声说:\"我觉得有些疲惫,我们不要再谈论他们了。\" 墨林见状不禁心中微痛,柔声道:\"那么你以后也不要再喊她姐姐了,她已然失去了这个资格。\"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走出了西城门。 \"我想去找寻我的父亲,可我不知道他在何处,生死未卜。\" 两人心知肚明,李觅海恐已凶多吉少,只是这样残酷的事实他们实在不愿提及。 墨林再次抚慰了几句,那名叫老马的异兽仍在不断地哀鸣,然而其坚韧的毅力与耐力却胜过世间任何仙骑,没过多久,他们已然渐渐远离了南平京城,向着未知的远方驰骋而去。 “我们要去哪里?”李婧司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心中不禁疑惑。 此刻,他们的行程一路向西,并非朝着南淮麓或是南靖的方向前进。 “我们的目标是南戎州。” 道人淡然一笑,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是为了求援吗?”李婧司立刻捕捉到了关键所在,“并非为了对抗峨眉宗,而是为了支援西陵关,或者促使南戎州国公保持冷静,避免涉足这场纷争。” 墨林清楚李婧司心中的忧虑,而李婧司同样明白,即使南戎州国公不出兵,她的峨眉同门的命运恐怕早已注定,因此并未责怪墨林的决定。 “听说南戎州国公赵辰阑可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物。”她轻声说道。 对此,墨林却不以为然:“在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容易相处的国公呢?” 李婧司先前满腹忧虑,如今把事情聊开之后,才注意到两人间的微妙距离,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你当年离去时留下的诗句,我非常喜欢。” 听到这话,墨林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薄红,只是简单应了一句:“嗯。” 李婧司了解墨林身负守护灵瑜的秘密任务,思虑良久后才开口问道:“你特意绕道来到桡唐找我,为什么来找我呢?” “因为你身处危机之中,所以我前来寻找你。”墨林轻轻笑着解释,“我知道你一定会前往南平京的主城,并且会去最大的修真势力分支,所以我在那里等了你好几天。” 虽然话语不多,但却充满了关切之情。李婧司心头涌上一股甜蜜,但随之而来的是几分酸楚:“那你那个日夜挂念的公主妃子,又该如何处置呢?” 这个问题仿佛暗示着两人间已经有了某种特殊的约定,但他们却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墨林回答道:“她终究是要嫁予太子凉,若是有真爱之人出现拯救她,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宿。我本就是过客一个,无需再多加纠缠,徒增悲伤。” “你爱她吗?” 李婧司猝不及防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使得周围的气氛骤然凝固。 过了片刻,墨林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自从小时候遇见那个夺走我诗篇的她,她就成为了我墨林世界中最无忧无虑的那只灵鱼。” “墨林世界里,最无忧无虑的一条鱼。”李婧司复述了一遍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我承认,我一直都在潜意识里默默深爱着她。” 墨林不想对李婧司隐瞒:“我对她的爱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而她对太子的爱却是张扬而又明目张胆。” “你那么深沉地爱着她,而她却那样高调地爱着别人。”李婧司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最终,我还是决定痛下决心,放下了那个被我深深爱了很久的她。” 墨林抬头微笑,尽管笑容中夹杂着几丝晶莹的泪光…… 第151章 云梦四时护苍生 实则很多时候,成全他人的修为与善意,亦可视为一种自身的修行与善良。李婧司内心默默感悟,却难掩心头的涩然。 “诚然,我所付之情,终归化作一次次对他人的负累。身为被辜负之人,反复自我修炼,独自承载这份寂寥。” 墨林微微感慨,神情略显惆怅。 天空之上,又飘起了绵绵不断的仙雨。 片刻之后,李婧司打破了沉默:“你对他人的关爱与付出,成为了我对未来的憧憬与寄托。如今虽然看似两手空空,然而有所期盼,便得来幸福之感。是你让我明白,在这修真世界中,确有一类修士,他们可以因他人一瞬的念头,便毅然决然地舍身忘我,即便那一念之中并未包含他们的丝毫身影。” 她回首轻柔地取下斗篷上的避尘珠,覆于墨林头顶,其眼眸深处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润深情。 墨林默默注视着她,缓缓道:“世间众生,往往执着于一瞬念头,但实际上,此念并非至关重要。然而灵瑜的那一念却至关重要,无数修者正因为这存在于心中的念头,才寻得了继续前行的信念与理由。” 话毕,墨林不禁轻声叹息:“或许这就是彼此牵绊的修道路程吧。” “那么,你现在又打算如何修行呢?”李婧司眼中带着一丝紧张,试图探寻对方的心思。 两人之间的对话充满了揣摩与试探,却又默契地未曾触碰那道无形的修真界线。 “很简单。” 青袍修士紧了紧手中马缰,令队伍的步伐放缓下来。 “心中秉持明灯,眼中照见广阔天地,脚踏崎岖大道,前方便是我将要书写的修真史诗。” “真好。” 李婧司略带失落地低声自语。 “这也正是我在赴桡唐寻找你的途中领悟到的道理,我也应以自身为目标修行,同时也要为了那些值得我守护的人而继续前进。” 墨林忽然贴近李婧司耳边低语,使得她不由得一阵轻微酥麻。 “何解?” 李婧司的气息有些急促。 “无妨。” 墨林稍作停顿,随后说道:“我认为你便是我的明灯,我的广袤海域,我要继续行走的道路,同时也是我即将书写的生命篇章。” 至此,两人不再言语,唯有眼神中流淌着淡淡的温情脉脉。 此时,仙雨细密无声。 此刻,时光荏苒,温润如玉。 墨林与李婧司奔赴南戎州需耗时半月之久,再加上离开陵阳的日子,前后竟已有一个半月有余。 而这过去的三十多日里,三大要塞间的激战也已全面拉开序幕。 洪峰峡与南淮麓仅仅是初现锋芒,但在西陵关,五万修士大军已持续苦战将近三个月。 西陵关外,烽火连天,遍地鲜血。 邺王屹立于城头远眺,却望不到尽头的希望,也看不见胜利的曙光。 “殿下,两位老将军的遗体已送回陵阳皇城安葬了。” 梅久郎的声音低沉沙哑,脸庞布满了尘土和血污。 他凝视着目光坚毅的邺王,虽仍旧威武雄壮,但从他憔悴的脸色以及颤抖的手掌,可以看出局势已然危急至极。 这位昔日的猛将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但他仍在顽强坚守。 就在前一天,周白笙与马凌甫两位老将军先后战死沙场。 消息已经传到了太子凉那里,只是此刻灵瑜正身处东陈州前线,尚未得知这个噩耗。 \"裘真人状况如何?\" 邺王回首望向身边的梅久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梅久郎听闻此言,眼中泛起悲戚之色:“裘真人恐怕难以保住修炼的右臂了,然而他却言值此牺牲,能够换取佘穆山庄满庄生灵得以存活,此乃值得之举。” 就在两日前,裘真人挥舞长刀斩杀了佘穆庄的坐骑,却不料被佘穆庄乘机反攻,硬生生剁去了持刀的整条手臂。令人惊奇的是,裘真人竟毅然拿起那握刀的断臂,以其狂涌不止的元血作为掩护,阻挡佘穆庄的视线,紧接着他单手持断臂刀,挥刀直劈,瞬间将佘穆庄分为两半! 一代宗师佘穆庄就此陨落尘寰,目睹此事者无不黯然神伤。 而裘真人那一刀,犹如开天辟地,震撼人心,使得如狼似虎疯狂冲锋的金甲雷骑被迫收敛攻势,也让邺王麾下的修士军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佘穆庄一生忠心耿耿,为西梁疆域鞠躬尽瘁,更是西梁军魂的重要代表。自一年前与宁远一战耗尽修为后,他便深知自己确实已步入暮年。 然而他和裘真人一样,并不服老,正如周白笙与马凌甫一般,对他们而言,与其归隐山林颐养天年,倒不如战死沙场,身裹战甲,流尽最后一滴血为国家捐躯更为壮烈! 此刻无论是公孙大藏与佘穆庄的陨落,抑或是周白笙与马凌甫的殉道,都给双方修士队伍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这四位将领均为各自阵营的常年领军统帅,彼此都需要一段时间来祭奠那些英勇牺牲的英魂。 当然,濮东郡的修士大军同样心中有数,眼前的哀悼过后,敌人必定会发起更为残酷激烈的复仇之战! 邺王开口道:“裘真人已无法再战前线,我清楚他定不会接受退居二线的安排,你在他的膳食中暗施手段,无论如何也要设法让他离开西陵关,撤往后方。” “正是弟子所虑,定当遵命行事!”梅久郎眉头紧锁,深感悲痛地拱手应答。 “我弟的情况现在如何?”邺王目光投向远处连绵不断的敌军大营。 “殿下已与宁远将军取得联络,魁门修士的加入确实力挽狂澜。但是东陈州的墨银遁甲修士军依然技高一筹,即便江湖人士勇猛无畏,对阵正规的精锐骑兵部队终究略逊一筹。刀门李擎苍率领度厄迦南修士与太京州张陆领军的剑胄王骑进行了两次激战,虽各有损失,但由于执行了严密的保密措施,至今未收到详细的战况报告。” 梅久郎言语间透露出愤怒的情绪。 察觉到梅久郎仍在对兵力调配不公之事耿耿于怀,邺王挥手示意不必多言:“我们的灵石储备还剩下多少?是否足以支撑?” “尚且充足。”梅久郎的回答让邺王感到意外。 看到梅久郎面带悲伤却又强忍泪水的表情,邺王立刻明白了其中之意:“我们如今还有多少修士及士兵可用?” 梅久郎强咽下口中的泪水与口水,悲愤地道:“步兵、骑兵、弓箭手全部加在一起,总数不足四千人!” 从五万修士与士兵的数量,骤降至不足四千人——这就是坚守对抗西梁二十万修士大军,守护重镇要隘的惨痛代价! 邺王赵胤回首凝视天际,目光落在遥远的仙山之上:“道友离去之际曾叮嘱于我,务必在此地固守至少三个月。如今算来,时限已然满足,我们也应当履行接下来的重任了。” 随后,他转向梅久郎问道:“梅将军,你可畏惧生死?” 梅久郎眼中闪烁着坚定之色:“将军何出此言,末将踏入此地便已决定,绝不活着离开战场!” “很好,既然如此,我已完成道友所托付之事。现在我要书写一道传讯玉符,传达给那位道友。你速去整顿军队,切勿坐等城池沦陷,吾赵胤也绝非贪生怕死者。我们要战死沙场,而不是窝囊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闻令,梅久郎领命而去,远远传来他悲壮的誓言。 赵胤面无惧色,自储物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灵墨、仙纸与砚台,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鲜红的精血混入墨汁之中。 紧接着,他提笔挥毫,撰写起传讯玉符的内容: 至亲道兄,见符如晤。 西陵关已坚守逾三月,城内兵员食粮耗尽,周白笙、马凌甫两位将军壮志未酬,英勇捐躯,其遗体已遣返京都。裘老将军断臂斩杀佘老太君,目前仅剩不足四千弟子殊死抵抗。 我赵胤向来视死如归,男子汉生于乱世当披甲持戈,建功立业,即便是饮血茹毛亦要有铁骨铮铮的豪情壮志。此刻,我决心率领残部,吟唱云梦秘境的战歌,慷慨赴死,以振我国威,彰显北戎男儿虽死犹生,永镇边疆,护佑我国疆域千年昌盛! 书写至此,赵胤略作停顿,又添了几句肺腑之言:贤弟,多年来我与你争夺皇位传承,望你切勿责怨。实话实说,皇位之争乃人之常情,你我兄弟欲求,贺华黎、温侯俊等人亦是如此,更别提那些觊觎北戎之地的列国了。 因此,我赵胤亦有所图,并无不妥之处,也无需羞愧。虽然不知为何大道长仅留予我五万兵马,但我深信周道长胸襟坦荡。我承认文治优于武功,能长久兴邦,但我不认为你能成为比我更为胜任的北戎国公。 此刻,我即将踏上扞卫西陵关的不归之路,祈愿你能读到此符并保全自身。马革裹尸的荣耀之事非你所能承受,你亦无权去玷污,事实上,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去做。 因我赵胤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无人能及。 愿北戎之地不在你手中衰败,北戎男儿的鲜血不能白白流淌,父王的遗骸请妥善安葬,对于我的王妃,请务必给予足够的抚恤照顾。 邺王赵胤。 写下最后一个字,胸中仿佛释放出了千般感慨。 赵胤眉宇间的郁结悄然消散,仰望苍穹低声道:“父王,贺华黎已陨落,温侯俊逃窜,再无人与我赵家争夺天下。而今我也将随您而去,这一回,我与弟弟不再争斗,我选择了放弃,希望您不要再责怪我。” 昔日勇冠三军的猛士不禁落下热泪,落地破碎成八瓣,透射出坚韧刚毅的光芒。 半个时辰后,西陵关整装待发,吊桥落下,城门徐徐开启。 赵胤手持方天画戟,跨骑北戎神骏,带领不到四千骑卒兵丁,毅然冲出城门,直奔敌阵而去…… 面对敌方阵营,犹如仙府洞天般的营地震动崩塌,顷刻间,西岭修士大军成倍涌来,欲要一举围剿。金鳞甲胄的雷霆铁骑依旧气势磅礴,尽管损失过半,却仍有近三万修为不凡的骑士坚守阵地。 穆青候面罩寒霜,驾驭灵兽踏阵而出:“我早料定赵胤不会选择避战退缩!” 赵胤闻此挑衅,却不予理会,反倒是向身边的弟子与修士高声问道:“各位是否仍铭记我们的故土之情?” “永生难忘!” “永生难忘!” “永生难忘!” “唱起云梦四季仙曲,让后方的亲族感受到我们的勇毅之心!” 赵胤手中握持仙兵大戟,策马高呼,对面的金甲雷霆铁骑欲要冲锋应战,却被穆青候举起令牌示意止步:“让他们先唱完,即便是败军之将,也有其尊严。” 接着,一股宏大而神秘的吟诵之声犹如山脉海洋般汹涌澎湃而来: 春临严冬,杏花冷峻,北疆少女独显娇媚; 祭祀苍穹,佳酿奉上,王府骏马不觉孤寂; 夏日凉风,淋湿古木,太学院内雏燕归巢; 金榜题名,白玉楼前,十年苦读墨香犹在; 秋叶纷飞,战火更迭,藏酒窖中迎来新皇; 壮志豪情,慷慨陈词,青阳谷中济困扶弱; 冬雪覆霜,戍边辛劳,眺望远方群狼咆哮; 长江未渡,胸襟广阔,吾辈男儿皆有节操! 这首《云梦四季仙曲》乃北戎州每一位修士皆能吟咏的不朽篇章,春夏秋冬,情感深深,诗意盎然。 赵胤率领部下修士高声咏唱,诸将士泣不成声,歌声千里传开,震散空中稀疏的浮云,连西梁修士大军也被勾起了浓郁的思乡之情。 目睹此景,穆青候心中亦不禁泛起一丝凄楚,但他还是给予了北戎州修士们最后的尊严。待《云梦四季仙曲》唱毕,他才徐徐落下令牌。 这一刻,仿佛是饮罢壮行仙酒、即将英勇赴死的战场英魂,又如同洪水滔天之际,唱出最后一支挽歌的哀痛民众,金鳞甲胄的雷霆铁骑如同金色与黑色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关隘之下数千修士,连呼喝拼杀之声都被西梁修士马蹄声如雷霆般滚滚淹没!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单方面屠杀,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复杂的战术,只是简单粗暴的人数优势碾压。赵胤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消减了数万西梁黑甲修士,但这剩下的三万金甲雷霆铁骑却是他始终无法抹去的可怕噩梦。 赵胤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兄弟在惨遭屠戮,看到绝望的修士悲愤嘶吼,看到梅久郎身中四处刀伤却仍然屹立不倒,看到自己的濮东郡修士大军就这样被无情地吞噬干净。 他听不见声音,看不见血光杀戮,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渐渐沉重。身边的将士相继倒下,他勉力提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与他们一同进行着无意义的冲锋。直到身边再无一个同袍,直到方天画戟断成了两截,直到他切实感受到了自己孤独无助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他确确实实地成为了战场上唯一幸存之人。 一人,一关! 穆青候以胜利者姿态放声狂笑,金甲雷霆铁骑将其紧紧包围,而赵胤则在这肆虐的嘲笑声中,宛如一只孤立无援的小丑。 \"你终未能抵挡住天命的流转。\" 穆青玄候轻轻一叹, \"其实,我也未曾真正胜过你,我没有预料到两位西梁仙兵之魂会在这一役中消逝于此,这笔因果,我必定会向那位道宗寻求清算!\" \"你无法战胜道宗大人,也无法赢得这片天地真心的归属,因你只是篡夺王权之人,而非真正的长临仙王!\" 赵胤紧握虎牙,与他对峙。 穆青玄候听罢勃然大怒,正欲发作之际却蓦然愣住——赵胤已自刎身亡。 这位曾驰骋疆场,历经十载春秋,荡平诸国的青年统帅;那位亲手铸就濮东郡二十万精兵,誓守家国安宁的北戎仙州储君,最终还是为了守护封土耗尽了生命之源。 西梁仙历一百六十三载,北戎道纪鸿灵十四载,四月二十日。 北戎仙州镇守西陵仙关的五万雄师全数陨落,而西梁则以悲壮的代价赢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 穆青玄候心中泛起一丝空洞之感。他不愿接受公孙将军离他而去的事实,同样也不愿承认自幼尊为战神的佘老仙姑竟然真的陨落消失。如今连他引以为傲的金甲雷霆骑兵也折损近两万,此番损失可谓惨烈而又悲壮。 正在此时,西陵仙关内燃起了冲天大火。 一名手持火把的兵士登上城楼,发出凄厉的大笑后,随之跃身投入烈焰之中。 \"陛下,敌军自焚兵器库与粮仓。\" \"陛下,我们夺得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关隘。\" 将领们纷纷禀告,穆青玄候眼中尽是迷茫。他低声下令进军,大军威武浩荡地朝向关隘吊桥挺进。 然而他并未察觉,在遥不可及的东方,一只青鸾仙禽悄然注视着这一切,随后疾速离去。 青鸾并未飞得太远,最后停落在一只苍劲有力且布满墨绿纹饰的手臂上。那手臂上穿着一件极为珍贵的道袍。 第152章 三方风云汇聚 洪峰峡秘境 位于西陵仙关之外三十里处,有一片绵延孤寂的山脉,形似麒麟,此刻正有一支黑衣修士组成的军队悄然行进。 这支队伍并非寻常甲胄重骑,而是身着青衫道袍,腰悬长剑,身姿轻盈洒脱,却又不失狂放不羁之气。 正是来自中都府的道门联军! 孤山之巅,屹立着司马种道与长离真仙二人。 \"墨林那小家伙果真能掀起风浪,自从他下山涉足凡尘,这世间竟因此变得波涛汹涌。\" 司马种道淡然一笑,内心的波澜深藏不露。 \"哼,当年那个后辈与我论道,领悟不到真人之道的精髓,却不料他在纵横捭阖之事上倒也颇有造诣!\" 长离真仙依旧保持着那份火爆脾气。 司马种道随风飘扬着道袍,悠然说道:\"如今穆青玄候已占据西陵仙关,按照先前的谈判结果,我们也该出兵了。\" \"早就该出兵了,赵胤那孩子是个可塑之才啊!\" 长离真仙再次重重冷哼一声。 昔日,泰子凉代表北戎仙州赴中都府进行战略谈判,已然依照墨林遗策达成共同抵抗西梁的共识。然而司马种道暗藏心机,并未在赵胤孤军奋战之际伸出援手,而是选择在其壮烈牺牲之后才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在遥远的修行世界,墨林自认为掌控兵法如神,然而我偏偏要逆其心意行事。中都府与道宗联军何时曾受他人摆布?此刻正是出兵的绝佳时机! 说完,他转身凝视着身后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道宗仙军,嘴角勾勒出愈发深邃的笑容。 公羊千循立于半山之腰,仰望着他,那神情一如既往地冰冷如玉。 “出发吧,我们要去征服属于我们的仙域!”他坚定地说道。 此刻,在东陈州之地。 随着孔慕贤和温侯俊两位仙将率领军旅离境,东陈州也显得愈发寂寥。昔日的祥和乐章渐行渐远,整个封国内弥漫着静谧的气氛。 自从鸿武陵那场轰动一时的仙凡联姻之后,南瑾历经两个月的沉淀,心境逐渐恢复过来。尽管依旧保持着内敛沉默的性格,但她已渐渐习惯了与张老一同度过的安宁生活。 近日来,二人时常结伴采买食材,南瑾亦开始学习打理家务,清除茅屋四周丛生的杂草。鸿武陵临行前赠予张老丰厚的金银财宝,但他们仍然选择过着极其低调的日子。南瑾则在这无忧无虑的生活中找到了一丝慰藉。 一日,二人又如同往常一般从集市满载而归,手提肉菜。 过去南瑾几乎不吃荤腥,经张老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她才勉强接受。而张老的烹饪技艺堪称一绝,所烹制的菜肴清淡美味,让南瑾每顿饭都能多吃几碗。 鸿楼原是陵阳城的第一大酒楼,身为前任大掌柜的张老厨艺自然不俗。南瑾的身体也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好转,或许是因为不再服用小长安熬制的灵药,或许还有其他原因,总之,她的身体状况确实日渐佳境。 如今的南瑾面泛微红,只是依旧不爱展露笑容,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二人归家之际,却发现茅屋之中竟然坐着一人——冷阙! 菜篮应声落地,张老忙牵起南瑾欲逃离现场。然而南瑾却不肯离去,握住张老的手,淡然摇头:“他的修为高深,我们逃无可逃。” 张老微微叹息一声,摆摆手,颓然蹲坐在门口,满面忧虑。 南瑾镇定地步入庭院,径直坐在冷阙对面,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的双眸。 冷阙品茗之余,罕见地露出一抹笑意:“此处茶香四溢,虽然茅屋简朴,但这茶叶却是珍品无疑。” “有事请直言。”南瑾开门见山。 “南姑娘安好如初,自那次分别以来,冷某心中确有挂念。”冷阙言辞官方,但眼中却流露出真诚的神色,并非戏谑之意。 “你是要捉我回去西梁问罪?”南瑾依然直截了当。 冷阙闻声摇摇头:“南姑娘此言差矣,其实我一直对姑娘怀有敬意。我深知姑娘与武陵公子情深意重,此次特地涉足东陈州,便是为了寻访姑娘的踪影。” “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想找我并非难事。”南瑾依旧面色如常。 “逃脱西梁皇室追捕的前皇妃,又怎能是寻常女子呢?抱歉失言,皇妃之称应当是指鸿武陵公子鸿公子才是!”冷阙掩嘴轻笑。 \"他尚安否?\" 南瑾的声音颤抖,面上泛起涟漪般的关切,她的心跳犹如鼓点般激荡,所关心之人正是她内心深处最为挚爱的修炼伴侣——鸿武陵。 \"尚未魂飞魄散。\" 冷阙的回答虽然含糊其辞,然而这几个字却让南瑾瞬间心生欢喜,仿佛抓住了希望的稻草。 \"但也岌岌可危!\" 冷阙的话语如寒风刺骨,南瑾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如纸。 \"这其中有何隐情?\" 她声音中带着泪音追问,鸿武陵之事让她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与冷静。 冷阙深深凝视她那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口中轻叹:\"果然是深情厚意。此事不妨明言,鸿公子已被打入天牢,随后落入念花少主之手,带至洪峰峡战场。如今那里已是九幽炼狱之地,凶险程度无需我赘言了吧?\" 南瑾闻之,眼神空洞失神:\"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曾向他承诺过定要安然无恙,我想你此次前来,是要带我去威胁家父,以便穆念花无法通过联姻达成他的目的,想要以此巩固他对我的掌控吧?\" \"你猜得没错,但我并无意如此行事。\" 冷阙突然笑了,这笑容让南瑾倍感困惑:\"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冷阙饮了一口灵泉水,接着轻轻叹息:\"历经多年的仙道争斗,我真的倦了。我亲眼见证你与鸿公子之间的情感深厚,此刻带你前往前线无疑是将你们推向深渊。因此,我尊重你的意愿,若是想去,我绝不阻拦;若不愿去,我也不会勉强,你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南瑾愈发惊讶:\"为何你会对我们如此宽容?\" \"无他,实则我也渴望能够在这红尘中寻得一丝安宁的生活。\" 冷阙晃了晃手腕,瞥了一眼院落,继续说道:\"我在俗世中也曾辛勤劳作,烹调之术颇有心得,连繁杂的家务也是不在话下。\" 一番话语之后,冷阙朝南瑾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南瑾姑娘,不如我们就在此一同修行生活吧!\" 此刻,陵阳以北,正是那战略要冲洪峰峡所在之地。这里背靠崇山峻岭,临水而建,自古以来便是易守难攻之地。浩渺的不渡江横贯其间,如同一道天然屏障,环绕峡岭之上。而此刻,东陈州与太京州的大军正集结在不渡江北岸,密密麻麻的军旗和营地遮蔽了日月星辰。 其中,在东陈州的大营之中,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这里并未陈列常见的兵刃甲胄,而是满目生机盎然,种满了各式花卉,甚至夹杂着些许嫩绿的豆芽和青葱。此外,营帐门口立满了栩栩如生的纸人,令人望而生畏。 一名身穿布衣的老者,肩扛着刚从不渡江畔挖回的新鲜泥巴,满脸笑意地开始了他的泥塑创作——草探花。自从他来到东陈州,这位闻名遐迩的泥塑大师便日复一日、专心致志地雕琢着他的手艺。在他身边,除了日夜守护的亲卫军,还有一位背着硕大竹筒的少女相伴,此人正是他从家乡带回的弟子,同时也是灵瑜郡主。只见灵瑜双手托腮,对着草探花时而掩鼻挥手,娇声道: \"师父,这新泥可真是够味儿的啊。\" \"炼制泥元丹必须采用鲜灵之土,待你日后彻底领悟其中奥秘,就不会再有厌倦之感了。”灵植真人微笑着瞥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对弟子的宠爱之情。 “师父,陶真人是否正在对面的绝峰之上修炼?”灵瑜满脸期待地仰望着青冥苍穹。 这段时日,她与灵植真人相处下来,已渐渐适应了二人间的师徒关系。当年,正是因灵植真人看中她修炼泥元丹的灵根资质,坚持收她为徒,并带她离开了修炼荒芜的北戎州。起初,灵瑜对此并不乐意,但在日后的接触中,却感受到眼前这位长者的慈悲心肠,遂决定随他前行至今。 “怎么,想念他了?”灵植真人含笑反问。 灵瑜轻轻点头,旋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想念小道童毛豆了,不过更多的是想念陶真人。” 灵植真人笑了笑,并未言语。 “师父,我要何时才能去寻他呢?”灵瑜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等到你能全面承继我的衣钵传承之时即可。”灵植真人轻抚着她的指尖微笑道:“你拥有如此出众的灵根,对炼制泥元丹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应,不出十年时间,就能全面掌握我这一身修为。” “十年呐。”灵瑜一听便撅起了小嘴,“那时候我都成了老婆婆了。” “说的是成为一代宗师,待这战事后,若是你的陶师兄能够胜过为师,我自然会带你前去相见。”灵植真人抚摩着她的头,笑容中透着深意。 聪明如灵瑜,立刻领会到他话语中的含义:“师父,我一直想向您请教。如今您被尊为东陈州的第一智囊,自然是陶师兄最大的对手。您将我带到此处,莫非是要拿我作为人质,让他与我对峙?” 此话问得灵植真人身形一颤。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师父确实有过这样的考虑,但师父绝不忍心伤害于你。为师有许多方法可以赢得这场争斗,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让你置身其中。毕竟你是为师最珍视的弟子,我不希望看到你跟随我一同陷入危机之中。” 这番话说得诚挚恳切,灵瑜听后点了点头,她对灵植真人深具信心,但现在她孤独一人身处敌营之中,确实无法发挥太大作用,即便想要保护自己也需要依靠灵植真人庇护,更别提还能帮上什么大忙了。 “师父,我一直很羡慕凰丹尹师姐,她文韬武略,又能为陶师兄大大助力。我也很羡慕小道童毛豆,他们都能够帮助陶师兄成就伟业。而我活到现在,却从未想过自己能为陶师兄做些什么。” 说着说着,平日里活泼如同精灵般的少女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黯然之色。 灵植真人见状,伸手轻笑,擦拭掉手腕上的泥土,将她拥入怀中,犹如一个慈祥的祖父呵护着自己的孙女,眼中满是疼爱之情:“不急,待你学得了师父的本领,未来的北戎州这片天地,你便可代替你的陶师兄妥善治理。” “那么陶师兄能够战胜师父吗?”灵瑜低语。 “也许吧,如果现今的赵凉实力尚不足以匹敌,但他这次必定携带着墨林道友的锦囊妙计而来,对于那位道友的机巧手段,我还真是有些忧虑呢。” 荒木真人依旧保持着那份平易近人的姿态,只是谈及关键之处,其眼角不禁掠过一道凌厉的仙光。 “弟子,你日后自会知晓为师欲传你何物,当你修成泥塑之道,便能领悟大道至简的奥秘,此乃修行中的一大助益。”灵瑜看向那些栩栩如生的泥塑雕像,尽管她确实对此痴迷不已,但她实在无法理解这其中与修炼仙道有何关联。 荒木真人听罢微摇头,接着又轻抚了几把自己的鹿角须。 “将来你会明白,你将是未来数十年内最为杰出的女仙督!” 第153章 孤身舌战南疆王 南瑶洲。 身为西方梁域以南的仙土封国,历来秉持着超然于世的中立立场。 自古以来,南北瑶洲犹如一家,直到赵星阑与其兄分家自立门户,赵辰阑因愤怒而出兵割据一方,自此大瑶国分裂为现今的两大仙廷。 转瞬之间,又过去了半月时光。 这期间,洪波峡烽火连天,南靖箭楼的修士势力也受葛行之命挥师北伐。 与此同时,修道界的青年才俊墨林以及他的伴侣李婧司,也踏入了南瑶洲皇都的土地上。 南越城,南瑶洲的皇都所在地。 在南越王府的勤政殿前,墨林难得地换上了一袭崭新的道袍,虽仍保持着淡雅素朴的风格,但却远胜他以往那一身破旧不堪的衣物。 这套衣裳乃是李婧司为他精心准备的,这两人的关系也因此越发亲密无间,彼此间隐约流露出相互依赖的情感。 “片刻之后面对国公切勿冲动,我先前告诫你的事项,你也切记不可忘怀。”李婧司细心地整理着他头上的发簪,然而身为道士的墨林始终对此类束缚之举不太适应。 “我对你的承诺绝不会食言,无论今日谈判结果如何,南瑶洲的仙兵都将置身事外,不参与南淮麓的纷争。” 墨林看着她眼含笑意,然而李婧司心中却隐隐有些忧虑。 “此行过后我就必须离去,我放心不下我父亲的安全,我必须去找他。” “那是自然。” 墨林神色平静地回应,两人经历过无数次的相聚与别离,此刻皆心知肚明地默契无声。 不久之后,前方台阶上缓步走出一名老仙宦,满脸敬意地邀请墨林前行。 李婧司并无进入宫殿的资格,此番来到南瑶洲她也未曾暴露真实身份。于是又叮咛了墨林几句,随后独自离开,渐行渐远地走出宫门。 墨林则随着老仙宦步入大殿,沿途打量着两侧严阵以待的禁卫仙军,细细观察他们的眼神、仪态以及武器装备,而后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一一铭记于心。 此刻的大殿之内空旷无人,由于并非召开朝议之时,因此唯有国公赵辰阑一人端坐于王座之上。 墨林凝视着宝座上的赵辰阑,一时之间颇多感触地叹了口气。 赵辰阑虽然已届暮年,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出岁月沧桑,然而那双眼睛却依旧犀利如电,目光直射下方的青衫道士,面容冷峻地质问道:“北方瑶洲使者,为何在此叹息?” 墨林闻言拱手施礼:“久仰国公仙威盖世,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心生亲近之情。不由得想起了几位故交好友,故此发出感叹,还望国公海涵。” \"何为故友?\" 赵辰阑察觉到对方言辞之中暗藏深意。 \"自然指的是赵星阑国公,阁下与他颇有几分形似,只是命运殊途,阴阳两隔,教人感慨不已。\" 墨林含笑指向自己的面庞。 听见此言,赵辰阑脸色愈发冰冷:\"敢在我面前直呼赵星阑之名者,阁下堪称首例。单凭这一点,我便有足够的理由取你性命,你可明白其后果?\" \"当然清楚,只不过你断不会对我下手,毕竟此次我是为了助王上渡过难关而来。\" 墨林的笑容更加深邃。 \"助我?如今北戎州已摇摇欲坠,濒临灭亡,你又有何物能够助我?再者,身为使者入我宫殿,你既不下跪,又不用敬词称呼孤王,莫非这是赵星阑宠溺之下养成的无礼恶习么?北戎州有了你这样不懂礼法廉耻之人,岂能不亡国!\" 赵辰阑怒拍龙椅扶手,吓得周围一众侍卫瑟瑟发抖。 然而墨林却毫无所动:\"谁说我此行是为赵星阑而来?他已经仙逝,我不为亡魂效力。你与他之间的纠葛我不管,如今逝者已矣,你也应着眼于未来,为你的封地思虑,毕竟满盘皆输之下,独善其身只是一纸空谈,故步自封只会重蹈北戎州的覆辙!\" \"荒谬!南戎州早已与北戎州无关!\" 赵辰阑显然已被彻底激怒。 \"血缘亲情在权力面前微不足道,但在诸侯争霸之际却又牵连甚广。倘若北戎州全境沦陷,被各国瓜分,就算南戎州声称与其无关,你以为西梁等强敌会放过与你这般的亲戚近邻吗?\" 墨林的话语字字珠玑,赵辰阑默默倾听,无言以对。 见他沉默不语,墨林接着说道:\"昔日,林昇与穆蓝微曾以手足相待,最终不还是因争夺权位刀剑相向,发动了那场震动乾坤的‘菩萨蛮’之战?掌权者一旦得势便忘却情感,而欲置对手于死地,必会斩草除根!若北戎州果真被诸侯逐一攻灭,你身为赵星阑唯一的胞弟,你的领土难道不会成为诸侯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听完这段话,赵辰阑终于长叹一口气,脸上愁云密布,仿佛能拧出水来。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他真的已经……仙逝了吗?\" 墨林听到此处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亲眼见证,至今其遗体仍停放于陵阳山宫内,无人料理。\" 赵辰阑顿时老了许多,双手按住座椅,仰望大殿穹顶:\"未曾料到你竟了解这般秘辛,看来阁下并非寻常谋士,而是那位周旋各国,翻云覆雨的修真高人墨林!\" \"原来南戎国公大人识得在下,实在荣幸之至。\" 墨林随性地笑了笑。 \"我与赵星阑之间的恩怨暂且不论,你所说确有其理,但我绝不可能派兵援助北戎州。淌这趟浑水,只会使我封国内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会致函各国阐明立场,即便有胆敢侵犯者,也要掂量一下我铁甲雄师的锐利锋芒!\" \"是吗?恐怕事情未必如你想象那般简单。\" ... 在赵辰阑坚韧的立场面前,墨林同样提聚起了自身的仙元气息,朗声道:“你若不愿派遣修士自守,届时只能沦为天下诸侯争食的鱼肉。修符传意之举,乃是最无力的示弱表现,那十九个修炼宗囯何时曾倚仗一封飞剑传书便能维系和平?何况你府前的卫士,大多年迈仍坚执值守,兵刃虽光泽如新并无磨损,但他们的眼神中却匮乏应有的杀伐决断之气,这意味着什么呢?” 墨林略微停顿,指向宫殿之外:“这意味着南戎州已数十年沉浸于平安喜乐之中,兵士修士远离战场,早非当年之勇。你看似是以文修身治国,实则正将南戎州一步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兵修新生力量补给匮乏,疲态尽显,此等景象,与一位以武立国的大公所为,大相径庭!” 赵辰阑闻此言语,面色变幻莫测,反问:“此话怎讲?” 墨林回应:“道理很简单,你手握王权,其手上烙印的是多年的征战痕迹,你与赵星阑同龄且为同胞兄弟,他因修炼秘法误入歧途不幸陨落,而你却安稳坐镇王座,身形尚且康健,显然你是那位曾经驰骋沙场、无所畏惧的武道强者。只因过去的那次分裂动荡,使你心境巨变,从此收起兵戈,变为瞻前顾后的避世王者!” 此言一出,身边的侍卫长老立刻厉声喝斥:“孽障无知,岂敢如此放肆!” 赵辰阑摆了摆手,随后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墨林。 “仅一次相见便洞察诸多端倪,你确实非寻常人所能及。近来你助南靖筹谋四境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倘若没有你,陵阳之战,穆念花恐怕早已一败涂地。你确实是一位可以信赖并倚重的谋略家。不过既然现在已得知赵胤陨落战场的消息,那你如今这般奔走辛劳,又是为了何人呢?” 墨林日夜兼程,此刻才首次听到关于邺王赵胤的消息,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沉,但他仍旧神色不变,淡然微笑着抬起头:“自然是为值得之人。” “赵凉那小子?你是在图谋扶他登基吗?”赵辰阑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我只是履行一个承诺,答应过一位忠厚长者要辅佐赵凉。” 对于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赵辰阑自然是难以理解,墨林也无意多作解释。想到已有几个月未与宁远相见,他的内心深处确实充满了思念之情。 赵辰阑凝视他片刻,最终叹了一口气,身上的威势也随之减弱了一半。 “好吧,你说说看,南戎州应当如何做,才能稳定朝纲。我依旧坚持,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有利于南戎州的黎民百姓。” 听到赵辰阑的话语,墨林心中暗喜,他已经渐渐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于是愈发从容地展开唇舌攻势。 “当然,以当前南戎州的修为实力而言,想要扭转北方戎州的危局确属不易,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但我可以保证,北戎州绝不会遭遇灭亡的命运,即便最终两败俱伤,各大修炼宗族也会遭受严重损耗,陷入休养生息的状态,这一点,你自己心中有数,而非我夸夸其谈。” 赵辰阑捋着胡子,斜瞥着他:“接着说。” 在遥远的修行世界,北戎州是否能够抵挡住劫难,成为关乎一切安稳的关键。若北戎州安然无恙,则天下修士可共守和平;倘若北戎州沦陷,那必将引来修真界的百废待兴,那时何人将成为赵辰阑的最大危机? 墨林,这位修炼了千年的隐世高人,深邃的眼眸犹如黑洞般黑亮而洞彻人心。“西梁!”赵辰阑一字一顿地道出答案。 “正是如此!”墨林点头赞许,双掌击在一起,“南戎州位于西梁南方,两国相邻,加之与北戎州之间的血脉纠葛,一旦北戎州陨落,西梁必定以你为首刀!” 稍作停顿,他又道:“那么现在,请你再思考一下,在桡唐国内,已有南靖、濮东郡的大军以及凰棠别院的修真者相互制衡,太京州与东陈州则面临着魁门军、濮东郡大军与刀门众的对峙。放眼整个修真界,还有哪个势力尚未遭受威胁,同时又能对西梁构成最大威胁?” 赵辰阑瞬间领悟:“中都府!” “没错!”墨林脸上掠过一丝狂热的笑容,“中都府,恐怕你也听说了,我已经成功说服他们攻打西陵关。目前穆青候领军虽然在关内休整,但由于长期围困,城内的灵石和灵药储备恐怕已经耗尽!” 墨林这番计策巧妙至极,如同无形的锁链引导着赵辰阑步入他精心设定的棋局。身为一名修炼者,赵辰阑本能地热血沸腾,但他缺乏谋略家的周全考虑,这让墨林得以轻易操控。 “阁下的意思是希望我此刻挥军进攻西陵关?”赵辰阑眼中闪烁着战斗的决心。 墨林淡然一笑,这只是他的计划之一,他知道赵辰阑作为武修,内心深处对于疆场杀伐的向往与热情,同时也易于掌握他的决策动向。 “国公大人,正如河蚌之争渔翁得利,当前中都府与穆青候激战正酣,双方损失严重。找准时机出手,结果必会让你心满意足!” 至此,一切已然明了,墨林也不再多言,施礼之后飘然而去,只留下那位老侍卫满脸困惑。 赵辰阑此刻顾不得墨林的傲慢无礼,他已经被满头冷汗湿透。在心中默默念叨:“这个墨林,既搅乱了天下,却又预示着天下终将回归宁静。” 第154章 一生之敌不可欺 洪峰峡,峻岭之上,taizi凉独立崖边,遥望北地。眼前那一片广袤土地上,铁甲洪流密密麻麻,北方联军已经连续发动三次试探性的攻势,都被taizi凉凭借着天险之地予以顽强阻击。然而,他内心的忧虑并未因此消减,因为他深知敌人的真实实力还未完全展现出来。 这时,宁远将军迎面而来,尽管满身风尘,却依然神采奕奕。“taizi!”他大声喊道。 “将军!”taizi凉看到宁远,也是欣喜万分,两人紧紧拥抱,短暂的欢愉过后,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taizi,我并没有辜负使命,魁门宗已经决定加入我们的阵营。”宁远看着taizi凉眼中的哀伤,把后面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将军,我王兄已经仙逝。” 太子凉说这话时的表情格外深邃难测,宁玄对此揣摩不透,也无意费心去猜度。 他欲向太子凉提及穆瑾安之事,然而话语到了喉间却又无法启齿。 或许是因为顾虑太子凉可能会有别的心思图谋,也许担忧穆瑾安会因冲动做出不明智之举,总而言之,他并未将此事言明。 自那次他清除掉残存的黑煞军,并向她讲述过关于仙绣袍的秘密之后,他们两人之间便未曾再有闲谈发生过。 毕竟,彼此的修炼阵营与立场迥异,这让宁玄的思绪也略微显得纷乱。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许多事情感到困惑不已,但有一件事,他倒是想得相当明白——那就是他曾对穆瑾安讲述的那个故事,那是迄今为止他说过的最为艰难曲折的话语。 对于其中缘由,他尚未彻底参悟透彻。 “道友何在?我心中颇感思念。”宁玄询问墨林,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期盼。 “恐怕应在南淮山脉吧,那道友行踪如神龙般难以捉摸。”太子凉望向宁玄,见他满脸失望,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幸亏有将军你相助,否则那位道友定不能给予我任何助力。” “太子殿下太过谦虚,您自有机缘庇佑,北戎州自会化险为夷。”宁玄口中这般说着,眼眸深处的忧虑却难以掩饰:“只是,西陵关已被攻破,我们是否该派兵增援呢?” “暂时无须。”太子凉的回答果断无比。 “在我与道友于陵阳告别之际,已有过一番推演预见,西陵关能够坚守成功的概率原本就并不高。道友曾反复告诫,一切应顺应自然之理,他必有独到见解及后手准备。” “如此看来,确实无需过于忧虑!” 宁玄对墨林深具信心,闻听此言不禁露出了豪爽的笑容,笑声稍歇,他又显得些许沉重:“尽管如此,我还是十分想念那位道友。” 太子凉见状脸色也略显黯淡,他拍了拍宁玄的肩膀,随后引领他来到了悬崖边缘。 “振作精神,接下来的一幕必定精彩绝伦。” 宁玄不明所以,太子凉指向下方,他顺势望去,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无法转移视线。 洪峰峡之下,不渡江畔。 李岸然与李擎苍傲然而立,如同两尊青铜铸就的战神雕像。 江对岸便是遮天蔽日的北方联盟大军营地,此时此刻,二人毫无惧色,背后并无跟随半个士兵。 不久之后,一艘孤舟悠然划来,舟上站立着两位身着白衫之人。 一人仙姿飘逸,仿佛即将羽化登仙;另一人则平静如虎,威严内敛。 正是张太白与张陆两位修为高深的修士。 舟至江边停靠,二人徐步下船,与李岸然父子保持一丈之距。 “想要见你一面,真是不易啊。知晓你一直在衍羲山中避世不出,像个缩头乌龟一般,却不料这一躲竟是十四载春秋。”李岸然言语间不乏讥讽之意。 “哪里哪里,分明是你这条被我赶出右江州的丧家犬,在西泽大荒四处乱窜,肥了一圈不说,还厚颜无耻地舔舐着西梁穆家的尘埃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想要见我一面,对你而言又何尝不是难上加难!” 张太白针锋相对,言语辛辣,寸步不让。 自从昔年他率领剑宗众弟子一举击溃刀宗,迫使李岸然及其宗门狼狈逃离右江州,至今已过去了十四载春秋。那一年,李岸然率残部逃至荒芜的西部泽地,在那里依附于穆蓝微势力才得以重返南戎州立足。 这段恩怨就此深种。 尽管刀剑两宗间的仇恨由来已久,可历代之间的争斗并未像他们这一代那样刻骨铭心。过往的刀剑对决虽然炽烈,却未曾触及宗脉根基,然而张太白的崛起如同璀璨夺目的星辰,几乎让刀宗面临灭顶之灾! 如今,暌违多年的两人再次相遇。 面对这个给自家门人带来死亡与血海深仇的敌人,李岸然与李擎苍的面色冰冷无比,毫无半点客气。平日里在父亲李岸然后方收敛野性的李擎苍此刻则凶光毕露,背后巨大的斩马刀在风中呼啸怒吼。 “我承认这些年来我们活得如同丧家之犬,但别忘了狗养肥了也能反噬主人。” 李岸然并未因张太白的话语动怒,漫长的逃亡生涯让他深刻理解了韬光养晦与超凡的隐忍。这类人往往最为可怕,外表看似和煦可亲,实则一旦露出潜藏的锐齿,将会化作世间最为凶狠残暴的利器! 此刻在张太白眼中,李岸然正是这样的存在。 “看来这些年你的修为确实精进了不少。” 他淡笑回应,随后将张陆略微护至身后: “但是仅有勇气还不够,就像你现在重提旧恨前来寻仇就是一个错误。我早已慈悲为怀,给了你门下弟子生存的机会,而你现在却又带着他们来找死,你觉得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刀宗的每一名弟子都英勇无畏,与其屈辱苟活此生,不如堂堂正正像个修士一样去争取回属于我们的尊严!” 李岸然说完,果断抽出背上的三柄朴刀,双手执刀,第三柄插于腰畔。 李擎苍亦高举斩马大刀,虎目圆瞪,向天穹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虎豹咆哮! 张太白静观其变,微微朝后方示意。 刹那间,一人施展轻功如飞渡江而来,直至近前将手中长剑掷于他的脚边。 巨阙! 这人身穿一袭白袍,披散长发,竟然是消失了许久的邪派书生文般若! 此刻的文般若显得更为沉稳内敛,眼神深邃沧桑,寒冽的气息逼人。他朝着张太白恭敬行礼,随后略起身站定在十步之外。 巨阙剑感受到原主人的气息,剑鸣震颤,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灵力。 张太白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巨阙,轻轻低语: “很久不见了,老友。” 话音刚落,巨阙剑便重新回到了张太白手中。 一人一剑仿佛融为一体,汹涌的真元激荡四野,使得山川变色! 李岸然持双刀迎风破浪,再度面对那个当年傲视群雄的张太白,但此刻的他依旧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张太白,来一战!” “岸然兄,我们退吧!” 伴随着两声震撼天际的神通怒吼,张太白与李岸然刹那间在原地消失无踪。 整个洪峰峡顷刻间回荡起猛烈的法宝激撞之声,依稀可见两道交织黑白光影的修真身影,犹如阴阳幽灵般瞬息万变,难以捉摸! 这是修炼界中最为顶尖的两位大宗师间的较量。 无论是张太白还是李岸然,对于这一天的到来都已经翘首期盼了整整十三载春秋。 而依旧站立原地的张陆,望着对面的李擎苍淡然一笑:“擎苍兄,我自知修为尚不如你,故今日邀般若师兄助我一臂之力,想来你不会介怀吧?” 文般若闻声缓步上前,衣袖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把软剑悄然而现,正是当年在三千琉璃仙径尽头斩杀守护禁地侍卫的那柄贴身宝剑。 李擎苍面容扭曲,嘴角不屑地撇了撇,或许是近日在李岸然面前太过克制,此刻的他彻底放飞自我,恢复到了曾经那个手挥长刀独闯望鹄楼的狂傲修士姿态! “管他是单挑还是群殴,今天老子就要把你们这两条命一起送进阴曹地府当作阎王爷的贺礼!” 话音刚落,这位浑身凶煞气息弥漫的粗犷男子提着一把巨剑怒吼着冲向前方,剑尾划过江滩激起火星四溅的深邃痕迹,此刻的李擎苍仿佛变成了一台无情的杀戮机器! 距离十丈开外,张陆与文般若已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森冷杀气。二人毫不迟疑抽出佩剑,此刻他们没有退路可选! “来吧,擎苍兄,让我们就此分个生死高低!” “生死有命,你先下地狱,再找个地方投胎重修吧!” 江面上的生死大战就此轰轰烈烈上演,与此同时,在北方联盟大军的帅帐之上,将领们紧张无比。 草探花稳坐主帅之位,左侧坐着孔家二位长老,右侧则是一位胆战心惊的青年——太京州现任州主张庭。然而明眼人皆知,在太京州真正掌权之人唯有张太白。于是,这位如傀儡般的国公此刻大气不敢喘一声,只是静静地听着眼前的三位老江湖评头论足。 孔慕贤收回视线,转向草探花微笑着说:“花大师有何见解?” “此事难言,我对江湖之事一向不予置喙。” 草探花微笑作答,但孔慕贤与另一名长老显然对此并不信服。 “这些年来,我在各国潜藏得太久,本应早些返回故乡,怎奈在北戎州做隐秘任务时,遇上了墨林那小子。然而后来我和他的预料并未偏差,战火的导火索果真隐藏在北戎州的陵阳之地,如此看来我那些年的布局谋划也算未曾虚度。” 温侯俊附和笑道:“那是自然,若非大师您的悉心栽培,我也不可能在北戎州如此顺利地担当大礼官重任。说到墨林此人的确棘手,否则也不会迫使我不惜提前撤离。” “连我二弟子严绛都未能胜过他,更别提你这位酒肉朋友了。” 草探花调侃之余,言语间却暗示了诸多惊人内幕。 孔慕贤又恭敬地说了几句赞美之词,旋即脸色肃然道:“花大师,无论张太白兄最后结局如何,这洪峰峡的攻伐大计终究还需仰仗您的策略指引。” 草探花凝望着连绵起伏、灵气充盈的山峦,沉默了许久。 “据弟子们汇报,如今穆青候已诛杀赵胤,成功占领了西陵关要隘。北戎州的仙军已然稀疏,分散于南淮麓与洪峰峡两地,实属力有未逮。如今穆青候立下此功,关键就在于赵凉如何应对了。” 孔慕贤听罢,豁然开朗:“您的意思是欲以静制动?” “正是。” 草探花指向洪峰峡:“此峡险峻难越,若强行进攻,恐损失严重。修真界的纷争自有其法则,我们就让他们自行消耗,但吾辈大军不可轻易受损。哪怕剑胄王骑与度厄迦南斗得两败俱伤,墨银遁甲军也务必保留实力,关键时刻发挥其效!” 言毕,他悠然起身:“若赵凉此刻分兵增援西陵关以防陵阳失守,我等便可顺势直取山顶,占据主动。若他固守不出,只需致信穆青候,请他共赴洪峰峡一叙,玩弄几日敌人的计谋便可。毕竟陵阳之路直达洪峰峡巅,这一战并无太多悬念。” 草探花说得兴致勃勃,突然温侯俊开口插话。 “花大师高论深得我心,只是我担忧的仍是墨林那小子。据弟子回报,他此刻既不在洪峰峡,也不在南淮麓,恐怕他早已布下暗棋!” “他现在何处?”草探花目光如炬。 “探子回报,此刻墨林正在南戎州。”温侯俊脸色微沉。 “赵辰阑?” 草探花嗤笑道:“真是慌不择路,赵辰阑与赵星阑之间的恩怨纠葛岂是一两句调解得了的?更何况就算南戎州出兵相助,西陵关已有穆青候的金甲雷骑坐镇,他又岂敢公然挑衅西梁天庭?” “的确如此,小小南戎州怎会有这般胆魄,除非……”孔慕贤停顿了一下,随后苦笑自嘲:“除非他认为我们此役定败无疑,北戎州尚存最后一搏之力,或是太过小觑穆青候的金甲雷骑!” 温侯俊闻此言不禁仰天长笑,然而这番话语仿佛触动了草探花的某个心弦。 草探花品茶之际手腕蓦然剧震,双目深邃似蕴含着某种连墨林也未曾预料之事。 “糟糕,绝无可能……” 他神情大变,温侯俊与孔慕贤顿时紧张得全身颤抖! 就在这个当口,一位兵卫疾步上前,恭谨通报一则惊人的消息:“报——西梁二皇子穆念花亲临,求见泰山真人及东陈州主!” 第155章 攻山之玉不可摧 草探花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听见穆念花来访的消息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之情。 温侯俊尚未见过这位未来的“乘龙快婿”,忙令人以礼相迎。孔慕贤却紧紧盯着草探花,满面忧虑地道:“花大师,您到底在顾虑什么呢?” 草探花并未回应他的疑问,而是自言自语般分析:“总觉得心中不安,这道友不该不知道西陵关的情况,更不会不明白赵辰阑那种顽固性格,很难被人说服啊……” 即便能说服赵辰阑,南戎州又岂敢公然挑战西梁的强大威势?除非他们笃定西梁必将败落或是元气大伤,然而纵然赵胤麾下的两万金甲雷霆骑兵已被重创,穆青候之势力依然稳固如初。若要将这一系列纷争梳理清晰,并寻得足以牵制甚至压制穆青候的新力量,那么放眼整个修炼界,唯有中都府具备这样的潜力。 思及此,他的双眸骤然圆睁:“糟糕!” 孔慕贤乃是个聪明之人,自是瞬间领悟了其中深意。然而正当两人困惑之际,一位身着女装的穆念花悠然步入视线! 刹那间,三位修为深厚的修士均瞠目结舌。 作为唯一曾与穆念花有过交往的孔慕贤——身为一州之尊,此刻结结巴巴地起身迎接:“念花公主,您……这是何意?” “你应该称呼我为穆念花公主了。”穆念花毫无遮掩,自恢复女儿身以后,她的气质反而更加豁达自如。 鸿武陵静静地跟在其后,当他目睹这一幕时不由得一阵恍惚:“念花公主,敢问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您是女子,那位小公主又是何人?” “泰山大人勿忧,南瑾仍在西梁安然度日,我们的婚约仍然有效。毕竟这只是为了两国之间的修炼联盟而订立的政治婚姻。再说了,您不正是期盼您的女儿能够安宁无忧吗?”穆念花开怀大笑,洋溢出无尽的妩媚魅力。 温侯俊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遂目光转向鸿武陵,投去询问的目光。此刻的鸿武陵显得冷峻许多,恭谨地站立在穆念花身后微微摇头:“我是自愿追随穆念花公主的,温大人不必多疑。如今南瑾的身份是西梁皇妃,若我存有别的心思,穆念花公主又怎会留我在身边呢?” 温侯俊依旧不明就里,点头轻语:“既然有你在西梁,也可多加照料南瑾,倒也不是件坏事。” 穆念花挥手打断话题,继而看向草探花:“早已听说东陈州有一位隐居田园、搅动风云的智者,如今终于能在重新出山之时相见,草大师!” 草探花仍沉浸在墨林的算计之中,眉头紧锁地挤出微笑回应:“穆念花公主隐瞒真实身份已久,其实大可早日以真我示人,毕竟这修行界里能像您这般独具个性的女子并不多。” “草大师过誉了,现在当务之急乃是战事。瞧那边,刀剑两派已在峡岭地带开始内斗,此事属于江湖恩怨,我们无需插手。真正的大战在于泰山大人所在的孔家,以及墨银遁甲军与峡岭上的魁门北戎联合军之间的对决!” “所言极是,那穆念花公主有何良策应对?”草探花话锋一转,将问题又抛给了穆念花。 “不敢妄称高见,且办法已然明摆在眼前,草大师怎会视而不见呢?”穆念花笑容愈发灿烂。 “何处?”草探花仍旧佯作不知。 穆念花指着将台下那些银鳞闪烁的修士军队:“墨银遁甲卫乃是我宗门秘传奇门遁甲所铸就,起初听闻此传闻,我不禁疑惑究竟何人能说服宗门铸造如此护体宝甲,又为何要在战场上穿戴这般沉重的甲胄奋勇冲锋。如今我已领悟其中深意。” 穆念花对着草探花微微躬身:“花大师果然不负北域第一智者的美誉,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开始运筹帷幄。您早已洞察北戎州与陵阳之间的战略关键,更预知了今日洪峰峡之战的必然发生!”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草探花轻轻抖动手腕,兴致索然地道:“此事已然明了,无需赘言,准备进军吧。”说着,他取出一幅布满玄机的战略地图。 孔慕贤恭敬地接过来仔细查看,惊讶地发现上面标注的正是洪峰峡各处峻岭峭壁最适合登顶的路径! 草探花起身欲行之际,穆念花立刻阻拦道:“花大师,请留步。” “有何事还需叨扰?老朽还有几尊泥俑尚未完工。”草探花微露不满之情。 “无论是赵凉或是魁门修士,都不是易于对付的角色。此次魁门门主虽未亲自前来,但敌军占据高地对我军攻势构成了极大威胁。纵然我方拥有投石机和攻城法器,但逆流攀爬的墨银遁甲卫能否抵挡得住从高处倾泻下来的乱石与飞箭,仍是一个未知数。” 确实,墨银遁甲虽然赋予了战士们极高的物理防御力,但在自下而上的逆流攻势中,未必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草探花听到此话,仍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防守,我们去主动攻击好了!”这番话语近乎戏谑,全场之人皆不明其意。 穆念花凝视着他,草探花挥挥手,随后留下一句:“容我一些时间。”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第二天黄昏时刻,孔家与太京州联军吹响了进军号角! 墨银遁甲卫作为主力军,手持攀城钩爪和登山镐逆流挺进。得益于草探花预先勘察并绘制出的战略进军图,他们找到了洪峰峡最易攀登之处,一时之间,黑压压的大军如同蚁群般浩浩荡荡向上涌去,形成一道宛如银色膏药般的洪流。 高峻的洪峰峡仿佛正被一股巨大浪潮缓慢吞噬,太京州兵马布设成七组长蛇阵型,其中两组负责投掷石块,两组操控攻城法器,剩下的三组则配备满了装满迷目粉尘的火箭筒。 太京州的火箭并未填充硫磺硝石,而是用上了散播迷惑视线的粉尘物质。这一切准备只为一个目标——助墨银遁甲卫破山开路! 此刻,洪峰峡之上戒备森严。 太子凉脸色阴沉,身边的宁远率领大军严阵以待。然而,反击的命令却迟迟未曾下达! 太子凉手中紧握着一封信函,那是昨晚从峡岭下方射上来的。只见正在攀登山峦的银色军潮中,散落着无数红点,仔细一看才发现有数千名士兵身上沾染了鲜红之色。 原来,他们的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包裹,里面隐约传来阵阵婴儿啼哭之声! 宁远目睹这一幕,心中困惑不已:“这是何意?” 皇子凉神色哀痛,手中捏着一张灵符般的信笺,递给了他:“你自己看看吧,没想到那位老修士行事狠辣,竟无所不用其极。” 宁远接过信函,览毕之后,胸中怒焰熊熊燃烧。 他站立在峡岭绝壁之上,俯瞰脚下,指间指向其中一个泛着灵气光点的地方,喝问道:“这其中一处隐藏的,可是灵瑜仙子?” 皇子凉深吸一口气,徐徐点了点头。 “他这是在逼迫我,拿我对灵瑜的情感作为赌注。倘若我下令进军,灵瑜仙子恐有陨落之险;可若我不下令,那么我的军队必将士气瓦解!” “以灵瑜仙子为人质,此举实乃卑鄙小人的行径!”宁远恨意滔天,虽然他平日对灵瑜并无好感,但在如今列国争夺的大局之下,他仍是能够明辨大义之人。 此刻,发兵与否,全在一念之间,皆由皇子凉决定。 赵凉颓然坐倒在地面,遥望天际,陷入沉思。 宁远握紧手中红缨长枪,侍立一侧,满目焦急:“殿下!我们已无多余的时间了!” 皇子凉毫无反应,转头看向宁远,那一双泪水纵横的脸庞令人动容。 这是宁远首次看见赵凉泣不成声,心中不由得一软,陪他在崖边默然静坐。 “将领,这些年来我一心扑在政事上,竟未曾真正关心过她。” 宁远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此刻的他内心深处亦是微微慌乱,情感之事,谁能说得清呢? “我曾不止一次想过,等到这世间万物安宁,便迎娶她为妻。然而这一想,却让我走到了今天的境地。” “在此之前,我与周真人就曾谈起过她。我深知阿姬对我情深一片,也知道草仙子带走她必定有所图谋,我还自以为在这种紧要关头,我能狠下心肠。” 皇子凉说着,泪水如断线珍珠滚落,沾湿了胸前衣襟。 “然而就在刚才,我发现我无法做到,我欠她的已经太多年了。即便是小时候,那个简简单单给她买糖葫芦的承诺,我都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皇子凉愈说愈悲,下方的太京州修真大军见峡岭之上仍无动静,皆潜伏待命,场景渐趋平静,只有大片银色灵力如同浪潮般滚滚涌向峡岭顶部。 宁远见状催促道:“殿下,您应该做出选择了。” 皇子凉闻声依然神思恍惚:“你可知她那个大竹筒中装的是何物么?” 宁远听后摇头示意不知,对于灵瑜仙子的事情,他确实不曾过多关注。 皇子凉说起此事,不禁微微苦笑:“那个竹筒,只有我一人有幸目睹其中内容,全是那些我曾经答应要陪伴她完成的事。但我事务繁忙,每逢早朝或是出征前夕,总会随口许下一个诺言给她,她担心忘记,便一一记录下来,又害怕丢失,便将这些诺言小心收进竹筒中,贴身携带,日积月累,竹筒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大,我也越发习以为常,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离开她,或是她会离我而去……” 话至此处,皇子凉红着眼眶望向宁远…… \"殿下,您命我传令,此事我心中明白。身为北戎州的储君,兄长战亡,父皇遭人毒手,如今只剩我孤身一人苦苦维系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安危系于我一身,我不能有丝毫儿女情长之念,这一点我心中自知。只是觉得如此对待她并不公正,她并未有任何过错,为何要替天下之人承受这份痛苦?\" 储君澜抱着头,微微颤抖,身后侍卫纷纷上前催促,全被宁渊厉声喝止,并驱赶到一旁。 \"她唯一的希冀就是成为我的伴侣,我已然亏欠她良多。平日里她伪装得豁达开朗,纯真无暇,然而我深知她内心深处的煎熬何其沉重。世人皆谓其父为防她惹祸,便为其佩上了束缚的铃铛,又有谁能想到她那无所畏惧的个性怎会受此拘束?实则那只铃铛乃是我赠予她的唯一信物,更是周白松前辈恳请我亲自替她佩戴上的桎梏。\" \"既是你的所赠,她自然甘愿承受。\" 宁渊淡然回答,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女子的形象。 \"所以,此刻我若下令,便是赐她死罪。她从未想过要离我而去,我亦未曾料到她会遭遇背叛。但最叫我无法预料的是,我会以这样的方式亲手送她离去。\" 说完,储君澜慢慢站起身来,已泣不成声。 \"周灵瑜,我爱你!\" 令牌缓缓落下,仿佛抽走了储君澜全身的力气。他像一个废人般瘫倒在地面,两军之间激烈的交锋已经开始。天空中交织着密集的暗箭与飞石,宁渊抱着他,避开攻击向后方撤退。 疾奔之中,宁渊眉头紧锁,想起藏匿于军中的穆念安。当下情形已不容许他利用穆念安作为筹码换取周灵瑜的安全。他的思绪一片混沌,刚才储君澜的话使他想起了远在苍梧之地的人儿,但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全是穆念安的身影!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峡岭下的将台上,孔慕贤冷眼注视着战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一旁的穆念花掩嘴轻语:\"原来第一智囊也有失策之时啊!\" 此刻的草探花却独自走向后方营地,不再过问战火之事,只专心致志于未完成的陶俑制作。 他回到营门前方,只见一位红衣少女正聚精会神地塑造泥人,那正是周灵瑜! 第156章 红尘看透却不点破 此刻的周灵瑜依旧专注在制作陶俑上,面色平静甜美,却又带着一丝黯然。 草探花望着她这副神情,心头不禁泛起一阵辛酸。他缓缓走到周灵瑜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完成了手中的工作,这才开口说道: \"他终究还是下令放箭了。\" \"嗯。\" 一个平静地道出,一个同样平淡地应答。 \"师傅确实是年岁已高啊。\" 草探花摸了摸自己布满皱纹的脸庞,发出一声充满感慨的叹息。 完成陶俑制作后的周灵瑜抬起头,望向远处洪峰峡壁上的墨银遁甲军,看到从上方倾泻而下的火箭与石弹,看到那些士兵背着包裹中的无辜妇孺,一时之间,也开始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而这泪滴一旦滑落,便如同断链的晶玉般滚滚不止。 草探花满面悲悯地将她揽入怀中:“放心,你还有师尊在这里。” 灵瑜伏在草探花胸前痛哭失声,许久方抽噎着开口:“现在,我只有师尊您了。” 草探花神情复杂,更多的则是欣慰与愧疚交织。 “其实师尊也不愿走到今日的地步,以前告诉过你,不到生死存亡之际,是不会拿你作为筹码胁迫赵凉的。然而身为东陈州的军师,主帅必须摒弃个人情感,一切行动都需以天下大势为重。赵凉亦深知此理,所以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挥军出征。” “我懂他的。”灵瑜哭得愈发凄楚。 草探花抚摸着她的头顶,话语间宛如一位慈爱的老者安慰心爱的孙女。 “初次见你之时,便看出你有着承袭我道统的资质。为师已时日无多,但这尘世中仍有许多我未能领悟也无法驾驭之事。我亟需寻觅一位传人,让她继续走完我未竟之路,她将继承我全部的战阵兵法和计策机变,当然还包括那最为宝贵的炼神泥塑之术。” 说完,他拿起灵瑜精心制作的泥塑。 泥塑乃是一个taizi凉的形象。 这段时间,灵瑜共捏制了十四尊泥塑,其中十三尊各具形态的taizi凉,最后一尊则雕琢成了墨林的模样。 这些泥塑形象生动逼真,仿佛蕴含着真实的生气一般。 草探花笑看过每一尊泥塑之后,回首轻咳两声道:“将来为师若是驾鹤西归,你切记也要给我塑造一座立于墓前。别只念挂情郎而忘掉了我这个糟老头子。” 灵瑜闻听此言点头答应,凝望着草探花的脸庞,眼中更加充满了纠结与哀伤。 虽然与草探花相识仅两个月,但他确是对她倾注真情的人。昔日里taizi凉忙于朝政事务很少与灵瑜嬉闹,而草探花却愿意抛下国家大事,时常前来陪伴她游戏玩耍。 因此,此刻听见他谈及身后之事的话语,令她心中更是痛苦不已。 草探花站起身来,从帐篷内取出一叠厚重的古籍。 灵瑜恭谨地接了过来,只见上面赫然是有关布阵用兵、运筹帷幄的秘籍和策略论文。 “这些都是为师一生心血所着,从未传予他人,即便副本也未曾留下。就算为师仙逝,你也切勿示之于人,否则将引来杀身之祸。” 灵瑜听后应允:“师尊,我其实更偏爱制作泥塑。” 草探花微笑回应:“那就当你是在替为师完成遗愿吧。为师没有机会去实现的大一统霸业蓝图,就由你来替我勾画。你站在为师的肩膀上前行,或许有望实现当年北安王的宏伟愿景。” “那我需要多久才能做到呢?”灵瑜略微收住泪水。 “凭借你的聪明才智,不出十年便能参透这些孤本。那时你再出山入世,为师会在东陈州为你安排妥当一切,届时世间便会诞生首位能够扭转乾坤的女宗师!” 草探花言语间充满期待之情…… 然而灵瑜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她望着师父问道:“师尊,您执意让太子哥哥做出决断,莫非是为了令徒儿彻底斩断尘缘,随您踏上修炼避世的仙途?” 这句话瞬间揭示了草探花内心的想法,草探花面上并无波澜,轻轻点了点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 “弟子并未强迫,我只是助你洞察世间真实,让你认清人心本质,从而做出应做的选择。”说着,他拾起手中的泥人,“可知我为何沉醉于泥塑之道?” 灵瑜轻轻摇头。 草探花环顾四周,确保无人窃听后,低声道:“实则泥塑仅是承载之物,我赠予你的秘籍中记载了一些奇妙无比的法门,可将东陈州儒家的深厚思想与技艺,借助仙术封存于泥塑之内。” “这是何等奥妙?”灵瑜闻言,如同初识修真奥秘的墨林初次听葛行间论及武之意境般,震惊不已。 “我们称之为‘意境’。我在北方岭南幽深的山脉之中,储存了儒门的所有高层意境,其中既有武之意境,亦有兵法之意境,秘籍中均已标注明确位置,将来你可以亲自前去探寻领悟。你也必须学会这门法门,终究有一天,你需要将其传承下去,我不想看到我这一脉传承过早中断。” 稍作停顿,他继续说道:“如此传承下去,直至有人代替我去实现天地一统之日!” “难道眼前的联军不能完成这个使命么?”灵瑜满腹疑问,因为在她看来,东陈州大军依然是威势赫赫,放眼天下十九个国家鲜有对手。 “原本也许还有可能,但是自从赵凉做出了当下的决策之后,这条路已经无法走下去了。墨银遁甲军注定要在逆流中遭受重创,即便东陈州能付出巨大代价赢得胜利,也无法再进一步谋求整个疆域的统一。” 这时,他朝着灵瑜淡然一笑:“如若我所掌握的情报无误,你那位道友必然身负武之意境,且恐怕是这片大陆上最顶尖的存在。” 关于墨林拥有刀剑意境一事,草探花早在蚕洞门外目睹那些残肢断骸之时就已有所预感。只不过那时他尚只是一个普通的泥塑老人,自然没有必要去点破此事。 回忆起蚕洞血案,草探花的眼眸微微收缩:“古怪得很,分明不是他所为,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呢?” “师尊,您在说什么?”灵瑜一脸迷茫。 草探花回过神来,笑容温和,并未过多解释。反而指向正奋力攻打山头的墨银遁甲军。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些事实,同时也让我们和赵凉各自悟出些道理。” “嗯。”灵瑜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色再次黯淡下来。 草探花轻叹了口气:“按照原计划,确实应当将你真身置于墨银遁甲军中一同攻山,倘若赵凉真的决定反击,即使付出惨痛的代价取得了胜利,你的遗体也会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懊悔一生。一旦主帅失去了斗志,那洪峰峡防线便会不战而溃。” 他沉吟片刻,接着述说道:“然而,即便历经一日深思,我仍未忍舍弃。确实,我终悟透,你乃苍天在我濒死之际赐予的真传弟子,我不愿让你涉身险境,作为人质。即使没有你,此计虽不至尽善尽美,东陈州与太京州纵使挫败,亦不至于宗门倾覆。故而,我深信无论付出何种代价,确保你的周全是极为必要的。” 说到此处,他脸上流露出惭愧之色:“我愧对此仙盟主帅之位,孔慕贤与温侯俊对我深信不疑,将令牌交予我统率万道修士,按理应全力以赴。然而若要为此牺牲我最得意且疼爱的弟子,实非我所能承受,实话实说,我真的无法做到。” 他的神情显露出一丝苦楚,这让灵瑜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挣扎,于是懂事地搀扶住了他的臂膀。 草探花目光温和地投向洪峰峡的方向:“虽然我无力做到,但我却渴望知晓赵凉在此事上的立场。诚然,一旦洪峰峡沦陷,北戎州必然岌岌可危,但他背后仍有墨林真人这位高人在支撑。据我所知,墨林真人已在西陵关设下两道防线,故无论洪峰峡战况如何,北戎州当能渡过危机而不致消亡。” 随后,他转向灵瑜,缓缓开口:“你已见证了结局,无需我赘言。我深知他也正饱受煎熬,他的确深爱于你。只是我们二人对此事的看法不同。” 话音落下,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坚定地道出一句:“我愿意为我的亲传弟子放弃天下势力之争,然而赵凉却选择了为了他的国家放弃自己的伴侣!” 此言一出,灵瑜顿时泣不成声,她默默地哭泣,草探花则静默地倾听。 “在这场抉择中,其实无人可责,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只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了,我的孩子,对于赵凉而言,他对国家的热爱远胜于对你。” 对于国家的热爱远胜于对你。 瞬时间,帐篷内外的气氛变得凝重无比,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远处隐约传来的战斗呼喝声显得尤为刺耳,然而此刻的草探花却对此置若罔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灵瑜的反应。 良久之后,灵瑜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庞,朝草探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轻声道:“师父,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打算回去了,我要跟随您一起修行。” 草探花仿佛听见了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便又慎重其事地追问了一句:“真的不再犹豫了吗?如果战争结束后你想回家,你可以带着为师的衣钵返回北戎州,有我在,无人胆敢阻挠你。” “不必了。” 灵瑜面色淡漠地摇了摇头:“假如再见他一面,即便已经成婚,在彼此心中都还会留下一道难以解开的心结。我理解他所坚持的是家国大义,但我并非贞节圣女,更非胸怀壮志的巾帼英雄,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只希望我的爱人能为我抛开所有羁绊。然而他并未做到。或许我就是这般心胸狭隘吧。” 她起身而立,仿佛心中有所领悟:“自他下令的那个瞬间,在他心中我已形同消亡。我自觉尚未具备成为太子妃的修为,故决定随师尊一同修炼那纵横天地的法门。也许有朝一日我能彻底承继师尊的衣钵,那时我或许会再度返回去找他。” “倘若始终无法释怀呢?”草探花望着她,脸上尽是疼惜之情。 “那就此一生不再相见。”灵瑜话语虽决绝,但神情却平静如秋水湖面。 她卸下背负已久的大型竹筒,倾出其中的所有信函,随后将草探花赠予的秘籍尽数纳入其中。 “自此以后,师尊的衣钵我会随时携带在身,而这些信函请您转交给他人妥善保管。” 草探花颔首答应,仔细拾起散落的信函,赫然发现其中夹杂一首古诗。他轻轻展开浏览,诗词工整雅致,只是纸页已然泛黄,岁月痕迹明显:峨眉侍婢故乡闻,覆雪鸿儒显东陈。 瀛洲弃徒无人问,西城少年入道门。 幽径云深蔽北斗,星罗棋布映红尘。 历来伴行落魄者,下马长江历三春。 “这首诗恐怕并非出自赵凉之手吧?”草探花含笑问道。 灵瑜望见那诗,神色微变,旋即又回复平静:“十多年前邂逅的一个孩童之作,彼时我俩都是稚嫩孩童。他曾误以为我把他的诗丢进了江中,实则被我暗中珍藏了起来。” 草探花听后一笑:“后来你们还曾相遇吗?” 灵瑜点头:“确实再见了,越大越是不拘小节。不过为人依旧十分可贵。只可惜我早已经许配给了太子哥哥……” 话音未落,灵瑜的眼角再次泛起泪光。 她看向烽火连天的洪峰峡,不禁紧锁眉头,牵起草探花的手:“师父,此处太过喧嚣,我们还是离开吧,现在就前往岭南。” 草探花拍了拍她的头,眼神充满深厚的慈爱:“好,师父带你走,立刻启程。” 于是,东陈州第一智囊草探花,带着十年后的第一女权谋大师灵瑜,一道选择了归隐岭南。 这是草探花的选择,同样也是灵瑜的选择。 他为了那份挚爱与传承之人,舍弃了深爱的祖国。 第157章 混乱局势无胜者 位于洪峰峡北约三十里处,有一片荒芜之地。 继续向北则是东陈州与太京州之间的界山,平素人迹罕至,故而常有人在此从事不可告人之事,或者避开世人目光的行为。 荒原的一处陡峭悬崖前,插着三柄兵器。 一柄断裂的巨大宝剑,两把断成三寸长的血腥朴刀。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老者,各躺在一边,身边各夹着一只羊皮酒囊。 张太白依旧保持着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然而此刻他的腹部染满鲜血,如同一朵悲悯的佛陀莲花。 相对而躺的李岸然面上带着释然的笑意,身躯并无致命伤痕,但右袖之内却已空空如也! 一剑,一臂,双刀。 这就是两位屹立江湖顶峰的大宗师激战一天一夜后的结果…… 李岸然目光冷冽地扫过身旁的两柄灵刀:“吾尚握有双刀,尔已失剑魂归空。” 张太清闻声淡然一笑,指尖指向他的衣袖深处:“汝虽拥刀,却无施展刀道之力的手,吾虽无实体之剑,却蕴藏剑意之威。究竟胜负如何,难道你仍未洞察分明?” “唯信手中刀矣。” 李岸然面庞上的傲骨更显坚毅:“昔日在右江州,你将吾等逼离故土,那时我尚无法在你剑下支撑三回合。多年过去,你仍停滞不前,而我已能以刀破开你的丹田气海。此乃无可辩驳的事实,衍羲山中闭关修行并未使你有多大精进,岁月催人老矣。” 听到此话,张太清的面色不禁微沉。 “昔日之举,确因少年轻狂所致。然而我并不懊悔,反倒是你应多加思量。你仅有一子擎苍,你那度厄迦南秘宝在他手中已损耗大半,而我之剑胄王骑依旧犹如当年般锋锐无敌。” 说完,他提起酒葫芦饮下一口琼浆:“勿重蹈覆辙,你既曾走过那血腥之路,深知满门罹难之痛,并非佳味可尝。” 李岸然听后也随之举壶饮酒:“此番不同往昔,即使我等洒热血遍地,尔等亦将饱受悲痛与苦楚。毕竟如今我等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狼群长成,一旦饿虎扑食,必然断其利齿!” 他语气坚定,张太清闻之面色骤变:“你依旧顽冥不化,我承认昔日有过失误,然而何须以另一场血淋淋的过错去补偿?如此一来只会愈发陷入泥潭,为何偏要走到这般的绝境之地?” 李岸然闻此言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狂放与不屑,断掉的右臂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哈哈!未曾料到连你也有了惧意!张太清竟然也有畏惧之时!你可知我的一刀让你也不得不考量身后之事,可是当年你是否也曾设身处地为我门下弟子着想过呢!啊!” 果然,那一刀直刺入张太清的胸腹,深不可测。 张太清并非慈悲为怀之人,此刻他深受重伤,却也无法阻止血液的流失。唯一能用来交换的是他门下弟子的性命,然而在李岸然心中,那些过往流淌的血仇与恨意,岂是张太清胸腹间的这点创伤所能偿还干净的? 李岸然慢慢起身,以左手握住身边的朴刀。 “今日你敢向我挑战,就应该预料到会有流血牺牲的一刻。血一旦洒出,便不再可能收回;仇恨一旦积累,也不可能轻易洗净!” 说罢,他毫不顾忌断臂之痛,身形高高跃起,眼中凶光毕露,朝张太清挥出了决定性的一刀! “今日之事必须有个了结,哪怕这是一个永恒循环的错误,哪怕我们的后人还将重复我们的悲剧,但血债血偿,今日了结,未来又有谁能勘破这宿命之谜!” 张太清凝视着眼前的刀芒猛虎,脸上涌现出一丝释然之色。 他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用力一掌拍入自己的胸腹之中…… 炽烈的灵血与内脏被生生剥离而出,张太白以其本源精血炼化为飞剑,聚敛剑气冲天而起,向着李岸然发出蕴含生命精髓的终极一击! 广袤的荒原之上,罡风吹拂,激起阵阵尘烟,此地的生命气息在此几乎无处存留。 无人能够预知这场激战的结局,不知张太白与李岸然的命运将会如何。洪峰峡的战斗仍在继续。 度厄迦南与剑胄王骑于峡岭之下,正在进行着关乎道途归属的巅峰对决,他们与主战场相隔如天渊,正如李岸然曾经所说过的那样。 这是一场关乎刀宗与剑宗之间千年恩怨的大战,不牵连他人,但却对自己毫不留情。此刻,在将坛之上,孔慕贤与温侯俊均面色凝重,满怀愁绪。 胆小如鼠的太京州州主蜷缩在中央,面对这些老奸巨猾的人物,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言语。 鸿武陵静静地陪伴在穆念花身边,穆念花在两位长辈间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抚弄手中刻有符纹的指甲。 “自打昨天回营以来便杳无音讯,至今仍无法寻觅其踪迹。你们二人速速想出对策,否则便由我接管三军。” 她的语气坚定,然而面前的两位长者却是满脸忧虑。 草探花失踪的消息不久便在军队中传开,孔慕贤万万没想到,他设想了无数可能,唯独未曾料到草探花会选择离去。因为他眼前的这一切布局,数十年精心策划,涵盖十九个国家的恩怨纷争,都在此刻全面展开,只待逐步收网,布棋之人却突然消失人间,舍弃所有,此举何异乎? “我们已派出一批人再次寻找,念花公主请您稍安勿躁。” 孔慕贤无力地恳求,言语间尽显疲惫。 然而穆念花并非易于安抚之人,她指向正在奋力攻打山岭的墨银遁甲军:“前线将士尚在奋勇作战,作为统帅之人却临阵退缩,这就是你们孔家所做出的壮举!” 温侯俊试图从中调停:“公主殿下请息怒,目前花大师遗留下的行军战术图依然起到了显着的效果,墨银遁甲军并未遭受重大损失。预计一个时辰后就能登上峡岭之巅。届时仅凭濮东郡那些兵马根本无法抵挡,因此我们还是耐心等待吧。” “确实需有策略应对,对于赵凉我倒并不担忧,但我担心那位道士会留下后招。虽然他并未亲临洪峰峡,但他必定会为赵凉预留智计。此地洪峰峡的地势特征如此明显,草探花能考虑到的事情,他也必然早已预见,绝不会让我们轻易得逞!” 话音刚落,峡岭之上果然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呼喊声!将坛上的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仰头朝上看去。然而这么一看更是让他们全身颤抖——只见墨银遁甲军如同蝉蜕一般纷纷剥落! 宛如巨蟒般的洪峰峡屹立在天地之间,而墨银遁甲军则像是它褪去的鳞片,伴随其一同凋零的还有无数破碎的金属光芒,闪烁不定,让人看不清具体情况。 “那到底是什么呢?”…… 穆念花紧紧拽住孔慕贤的衣襟追问,孔慕贤此刻面色紧张无比,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惶与焦躁:“魁元宗的秘制暗器——天枢流星刺与佛莲花指套!” 孔慕贤不仅是东陈州的地界之主,更是江湖十大理学大宗儒门的当代掌门人,对于各大门派的武器秘术皆有所涉猎与通晓。当下辨识出魁元宗暗器的来路,令台上的领军将领们无一人能再保持轻松笑意,毕竟魁元宗暗器冠绝天下,在这狭隘险峻的洪峰峡之上,堪称无敌的致命杀器! 果然,此刻洪峰峡顶已被如洪水般涌来的魁元宗高手占据。他们身法矫健如猿猴攀岩越壁,出手的暗器犹如骤雨梨花般无处不在,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尽管如此,峡岭之巅的太子陵依旧满脸愁容,带着黯然神伤的表情被宁远悄然拉至一侧。 此刻的战局已完全掌握在宁远手中,他对所谓灵瑜还是太子妃毫不在意,眼中唯有北戎州的安全以及对外来侵略者的深深愤慨!魁元宗的暗器天下无双,宣称足以破开世间最坚韧的铠甲;而奇门遁甲之术则是山门之首,传说能抵御世间最为锐利的兵刃。当最强的矛遭遇最强的盾,这一幕对决显得颇具讽刺意味。 然而有时候,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并非仅限于这些表面的实力对比。 一名副将疾驰而来,冲上将台,三步并作两步,最后扑倒在温侯俊脚下。 “稳住心神,有何紧急之事?” 温侯俊严厉责备一句,随即夺过了副将手中的军事情报卷轴。 可是下一瞬,他的脸色陡变,脸上掠过多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定格成一副滑稽的苦笑模样。 孔慕贤仍旧沉浸在魁元宗暗器带来的忧虑之中,看到此景向温侯俊投去一眼。温侯俊并未言语,而是果断将其拉到身旁,并将情报卷轴递给他查阅。 孔慕贤看过之后同样怒形于色,两人一起转头看向穆念花,目光中充满复杂与冷漠之意。 穆念花察觉到了两人态度的变化,立刻走到鸿武陵身旁。 鸿武陵默默将她挡在身后,穆念花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需要保我周全,我的亲卫冷阙已经找到了南瑾的消息,只要你护我安然无恙,我会确保她的平安。” 鸿武陵闻听此言并未出声回应,但紧握手中的云纹古剑已然表明了他的坚定立场。 “念花公主,我们刚刚收到一份情报,你想不想听听?” 孔慕贤此时脸色阴沉,甚至没有用敬称与她交流。穆念花并未介怀,举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孔慕贤瞥了眼温侯俊,后者匆忙离开将台而去。 “刚刚得知,此前在西陵关获胜的青候王子遭到了中都府大军的突袭,昨日司马种道亲自领军攻破城关,青候王子大败溃逃,如今已率领残部返回西梁城下防守!” “中都府……”穆念花听闻此讯,眉头不由得紧锁,但她明白此时并不是表露情感的时候…… “你也无需过于忧虑,那中都府也不曾沾染多少好处。”孔慕贤豁达地笑着,“司马种道统率的仙兵,在金甲雷霆骑的荫庇之下,虽取得了一场惨烈的胜战,可紧接着南戎州的赵辰阑便打着为兄报仇的旗号,悍然攻打西陵要塞。如今,司马种道与道宗大军已全军覆灭,唯有公羊千循带领着一支残部侥幸逃脱重围!” 此语一出,穆念花的神色亦是变幻莫测:“赵辰阑竟有这般胆识与魄力?” “他的行动合情合理。”孔慕贤望向远处的山峦峡壑,“归根结底,还需归功于墨林那老狐狸的计策。他深知赵辰阑会被其说服而出兵相助,毕竟身为赵星阑亲兄弟的名分,足以让他师出有名。而赵辰阑虽解除了西陵关的危机,却不敢独吞战果,他深知南戎州在诸国间的实力地位,一旦惹怒了西梁与中都府之后,自当收敛锋芒,隐忍蓄力,因此他最终定会选择班师回朝。墨林这一招,可谓毒辣至极!” “一切尽在这位青袍道人墨林的算计之中。” 穆念花此刻的面容显露出淡淡的哀戚。 然而孔慕贤依旧保持着那份嘲讽般的神情,看着她的眼眸中似乎仍有话未曾吐露:“我还得知一件秘事,不知公主是否愿意再听一听?” 穆念花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默默拽紧了鸿武陵的衣袖。 孔慕贤清嗓开口:“就在今日拂晓,西梁皇族穆蓝微已然病重弥留——驾鹤西去!”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四周瞬间陷入了寂静。 穆念花耳边一片空白,眼前渐暗,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深渊和绝望。 在意识消逝的刹那,她只能在鸿武陵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救我。” 此刻,温侯俊领军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匆匆赶到。 “兄长,我们就真的要这样做吗?” 孔慕贤脸色铁青,语气坚定:“非如此不可。如今中都府、南戎州以及西梁元气大伤,西梁皇帝驾崩,储君新败,这正是我等崛起的最佳时机。只要我们行动迅速,你的瑾儿就不会遭遇生命危险。那个穆青候不过是丧家之犬,一旦我们抓住穆念花与他对峙,他绝对不敢不低头!” “那么这洪峰峡该如何应对?”温侯俊指向仍在前行的墨银遁甲军队。 “继续前进,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洪峰峡!就算没有花大师坐镇,目前的西梁也给我们北境联军带来了天大的良机!我们要先掌握住公主的命运线,然后再去捉拿北戎太子!”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勃勃野心。 鸿武陵静静地听着这一切,显然温侯俊还不知情南瑾的去处。但他心里明白,倘若失去了穆念花,他恐怕再也无法找到南瑾的踪迹。 然而,令穆念花始料未及的是,冷阙并未将南瑾带走。 但是此刻无论如何,鸿武陵决心拼尽全力保全穆念花的性命!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再一次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第158章 苍梧妙计绣花显 孔慕贤的眼神越发深邃而幽暗,温侯俊亦是在一侧保持着微妙的敬慎态度。提及鸿武陵对他与南瑾的恩情,他不便对鸿武陵言语强硬。只是孔慕贤与其素无牵扯,故而始终以自身修炼与利益为行动准则。 鸿武陵将昏迷不醒的穆念花背负在背上,旋即撕下衣袍的一片,将其牢固地绑在自己身上。 “今日,在此地,我不能退让,温侯大人您切勿偏信孔家家主公的一面之辞。此刻南瑾确实在我身后之人手中,就连我本人也尚未得知其确切所在。为此,我必须带着穆念花离去,定会寻得南瑾并确保其安然返回于您。” 此话真挚无比,温侯俊闻后默默地点头示意,然而孔慕贤对此毫无触动。 他瞥了眼温侯俊,“贤弟,即便他所言属实,当年你将瑾儿许配给他时便已作出抉择。如今我们的目标乃是协助北安王完成统一仙域的大业,断不可因儿女私情而延误宏图霸业啊!” 温侯俊听到此处,心中焦虑不已。他深知自己与孔慕贤同样,即使对南瑾怀有深深的愧疚与疼爱,但在追求北安大业的过程中,理智往往难以保持清晰。 他无法面对鸿武陵,于是拍了拍孔慕贤的肩膀,将调遣身后飞骑军团的令牌交予对方。 飞骑迅速集结,而鸿武陵自是不会坐以待毙。他毕竟曾在生死边缘历经磨砺,当下背负着穆念花施展轻身之术,从台上飞跃而出,一掌震退一位守卫将领,抢夺其手中的长枪,向外疾驰而去! “活捉此人,切勿让他逃脱!” 孔慕贤振臂高举令旗,飞骑的铁蹄如同滚滚洪流般席卷而来。他对自家的飞骑充满信心,毕竟对方仅是一位背负重伤者的江湖修士罢了。他目光再次聚焦于洪峰峡,瞬息之间,又下达数道急迫军令——墨银遁甲军全军出击,务求在日落之前攻破洪峰峡! 一时之间,战场上陷入了混乱,墨银遁甲军如乌云蔽日般汹涌而上,伴随着无数掩护用的火箭与投石车齐射攻击! 在这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与叫喊之中,鸿武陵奋力突围奔逃。他左手执剑,右手握枪,接连刺杀了两名飞骑之后夺得一匹战马,纵身跃上马背。 身后的冷箭纷纷袭来,他将穆念花从背后移到胸前,剧烈的颠簸使她渐渐苏醒过来。 穆念花看着前方崎岖的山脉,再看看身边这个拼死突围的男子,不禁眼角泛起一丝湿润。 “我就知道你会因为她而救我。” 她的声音如同寒冬中的泉水,虽然连续遭受两次打击,此刻仍显得有些神志模糊。 鸿武陵并未回应,只是紧握缰绳策马前行:“我不欠你什么,你也最好不要欠我。万一我在这路上不幸丧命,还请你放过瑾儿。” “倘若我们都未能幸存呢?”穆念花突然开口问道。 “那便是瑾儿的命运使然,我只能尽我所能,做我应做的事。总之,我对她从不曾有所亏欠。”鸿武陵挥舞长枪,左右冲杀,与紧随其后的飞骑军团展开激烈激斗! 穆念花并非如南瑾一般深居简出的闺秀女子,在此危急关头,她望向鸿武陵那坚韧的眼神,嘴角勾勒出的弧度蕴含了几分深深的情感与执着。 接着,她紧紧揽住鸿武陵的腰肢。 “你必须助我脱困,只因我定要让你亲眼见证她的存在!” 鸿武陵无暇顾及怀中的穆念花,此刻他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他耳边回荡着洪峰峡上震耳欲聋的妖兽嘶吼,感受到身后千军万马奔腾而出的滚滚轰鸣。 然而与此刻满脸决然的鸿武陵相比,立于洪峰峡上的taizi凉则显得无比漠然,目光空洞无物。 宁远从远处匆忙赶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语气焦急:“殿下,我们必须振奋起来!墨银遁甲军与太京州全境兵马已经全力出击,即便是魁门宗的隐秘暗器也无法抵挡这般汹涌的攻势!” “无需担忧。”taizi凉仍旧眼神空茫。 “我知道你挂念灵瑜,但她若真的陨落,那也是命中注定。何必因此耽误大家共同赴死呢?我们需重整兵马,后续的防御部署亦需共同商议,更别提……” 面对宁远滔滔不绝的话语,taizi凉只是伸出手掌轻轻地摇了摇。 “将军,不必忧虑。” 话音刚落,他从容地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宁远。 宁远一见锦囊顿时喜形于色,认出那是墨林真人之物,忙不迭地打开查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这其中有何寓意?莫非道长另有高招?”宁远满腹疑惑。 “朝那边瞧。” taizi凉随手向东一指,随后迈步向山脚下走去。 宁远见状慌乱:“殿下,您这是何意?” taizi凉并未回头,淡淡答道:“周道长早已筹划妥当。在我离队的这段时日里,我不止去过中都府,还曾秘密前往一处隐蔽之地。” 他又指向东方:“此刻吾心向往一杯浊酒,大局已定。” 他离去的背影孤独寂寥,犹如西沉的日暮,令人感叹。 然而宁远此时无暇顾及其他,急忙奔至峡岭崖边眺望东方,赫然发现一团滚滚烟尘席卷而来! “那是什么势力?难道还有兵马未曾撤退?中都府?百国联盟?抑或是神秘的瀛洲?” 宁远满腹猜测,直至他看见一头生有巨牙的古象,才豁然开朗。 震惊之余,他颓然坐倒在地,瞠目结舌,脑海中充斥着沸腾的欲望与热血,与taizi凉的无奈与哀愁形成鲜明对比,现在的他如同一位期盼爱人归来的痴迷狂徒! 他瞥了一眼自己华丽的绣花战袍,紧接着朝东方发出一声怒吼——“苍梧!” 果不其然,此刻将台上,孔慕贤亦察觉到了异样。 他转头看向东方,视线所及之处,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预示着灾祸即将降临。数里之外,他已经闻到了阵阵腥风血雨的气息,那是野兽穿越热带丛林后的腥臊味,那是野人茹毛饮血的生活气息,更是苍梧战士肆无忌惮的勇猛豪情! 整片峡岭之下的大地仿佛遭受到了地脉震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滚滚而来,绝非寻常骑兵行进时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山崩海啸,万千波涛汹涌澎湃的咆哮之声! 峡岭之下,意图攀登的墨银遁甲军迅速进入战斗状态,披挂白色龙鳞甲胄的太京州州军同样严整队形,备战待敌。 一道浩渺迷蒙的仙雾横亘在他们前方,盏茶工夫过去,终于有庞然大物自雾中显现,巍峨挺拔的身影足以俯瞰任何骑兵! 那是一只长着利齿的古兽巨象,类似猛犸却更加凶悍可怖。 随后,第二头、第三头、直至第一百头……遮天蔽日,数目繁多得惊人! 这些古象身上披挂着奇异的甲胄,不同于墨银遁甲军的精巧铠甲,而是由荒古兽骨拼接而成的峥嵘骨甲。 身披赤红图腾纹饰、肌肤裸露的苍梧修士骑坐在古象背上,手中握持骨制弓箭与骨矛,看似原始简朴,却饱含一股爆裂而生猛的骨力韵味。 孔慕贤见状不禁心头剧震,连连摇头:“这不可能!苍梧王国内的野蛮朝廷自古以来未曾离开苍梧山脉,何以至此?又是谁给他们胆敢闯入此处的勇气!” 太京州州军随即摆开阵势射箭迎敌,箭矢如蝗群般密集,瞬息间遮掩了天际,直冲入弥漫的尘烟之中。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古象与苍梧修士更为疯狂的冲锋! 即便铁箭射在古象皮糙肉厚的皮肤之上也无法刺入,那些看上去笨拙的骨甲竟然坚不可摧。苍梧修士们怒吼着,血红的眼眸闪烁着嗜血光芒,龇牙咧嘴,手持长矛与狼牙骨棒,奋力向前! “撤退,立刻撤退!” 孔慕贤素来明理知机,对于苍梧猛士的赫赫威名他再清楚不过。若非苍梧势力只剩下万余骑,早已荡平天下,使得血流成河。如今他们面临的并非整个天下,而是北方联军的残部,结局显而易见——这将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轰——” 墨银遁甲军与古象部队硬碰硬撞在了一起。 战甲乱舞,人仰马翻。 遁甲骑兵号称地面最强防御,但在这种源自蛮荒的野性力量面前,根本无法抵挡! 虽然苍梧骑兵数量有限,但在此刻,他们确确实实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屠杀! 已逃至远方的鸿武陵感受到了压力的骤减,他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追兵,看着那些威猛的苍梧修士以及滚滚烟尘,忍不住仰天狂吼,泪水洒落。 而他怀中的穆念花则陷入了五味杂陈的情绪中,只是紧紧地抱住鸿武陵,更紧,再紧…… 在这西梁国即将败亡之际,两人心中各有思量,就这样逃离了这片修罗峡谷,朝着西方的西梁城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洪峰峡上方, 宁远热泪纵横,他毅然下令魁门军全力冲击,顾不上自己轻功欠佳的短板,抄起红缨长枪便沿着崖壁一路疾驰而下! 此刻的他已抛却家国情仇,抛却兵戈铁马的指挥重任。 他与太子凉并非一路人,他辅佐太子凉只是为了偿还那份深厚的恩德。 然而究其本源,他始终是那位藏匿于绣花战甲之下的怯懦将领。 悬崖峭壁上的墨银遁甲修士此刻丧失了战斗意志,这一役竟引来了敌方彻头彻尾的逆袭。 金色的太阳悄然沉入幽深峡谷。 随着夜幕降临,月亮染上了几抹殷红的血色,洒下银白的月光。 屠戮之声贯穿了整个黄昏,直至北方联军再也发不出一丝哀鸣,直至苍梧战士再也无法咆哮出一声怒吼。 孔慕贤带领残部狼狈撤离,曾经的将台已被夷为平地。 洪峰峡之上的濮东郡修士军团爆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熊熊篝火连绵不断,照亮了整座山脉。 歌曲再次回荡在北戎州的疆域之内,魁门修士亦在此间山峦之间肆意驰骋,扬威立万。 而此时的宁远已然抵达洪峰峡下的不渡江畔,与前来支援的苍梧修炼军队相遇。 那些眼中充溢着杀气的苍梧勇士并未认出宁远,他们挥舞着骨矛和骨箭,面目狰狞。宁远虽对苍梧并不熟稔,但在面对这群滥杀无辜的狂徒时,他的内心却满溢着期待与喜悦。 他高举一团炽热的篝火,旋即毅然脱下了身上的绣花战袍。 周围的苍梧勇士们将他紧紧包围,那些如同山岳般伟岸的古象冲着他狂野地喷射着鼻水。对此情景,宁远非但未曾介怀,反而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小的亲切与温馨。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墨林布下的后招,因而断定太子凉必定已经深入苍梧进行交涉。基于他对墨林的深刻理解,这位承诺助他完成最后一瓣花瓣的青衫道士,从来都是一诺千金。 因此,他选择了豪赌,他坚信那个让他朝思暮想之人,此刻定然就在这群粗犷修士之中! 紧接着,他仰首向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唤: “晓娘!你在何方!晓娘!我是宁远!!!” 第159章 奇遇重逢,心知却未识 宁远矗立于苍梧勇士之中,狂野的咆哮回荡,然而苍梧族人鲜少涉足外界,他们的语言与文化犹如隔世之音。宁远的呼喊对他们来说如同陌生的风,他们的疑惑与呐喊同样让宁远不解其意。 于是,他们无法判断宁远的来意,只是挥舞着战矛,怒吼连连。有的甚至直接拉弓射向宁远,然而宁远毕竟是戎族猛将,手中赤色缨枪翻飞格挡,口中继续大声呼喊,无所畏惧。 直到,一个魂牵梦绕的声音穿透喧嚣。 “巴古拉!” 一声女子的怒吼响彻四野,毫无柔弱之意,反而带有几分巾帼英气,隐约透露着超越苍梧的威严! 她的话语依旧属于苍梧的方言,宁远虽不懂,但周围古象停止的攻击和落下的箭羽已揭示了一切。 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左侧骑兵队伍分开,一头雄壮的古象载着一张兽皮装饰的华盖缓缓驶出人群。 宁远凝视那顶华盖,泪水再次不自主地滚落。他永不会忘记那个模样,尽管如今它已变得面目全非,覆盖着兽皮和骨饰,但北戎州的古老传统无法抹去,那是他远嫁苍梧的妻子出嫁时乘坐的座驾! “晓娘!是你吗?” 宁远满怀期待,目光穿透距离。华盖上的兽皮慢慢揭开,一位体态矫健的女子跃至象首。 她的眼眸依旧温婉,带有一丝中原女子的古典韵味。或许是因为在苍梧多年的岁月,她的四肢多了几分矫捷,挺拔的身躯和结实的小腹尤为显眼,身着简朴的兽皮衣裳,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宁远望着那张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熟悉面庞,幸福感瞬间如梦幻般涌来。 女子也看见了下方的宁远,眼中泛起温润的感慨,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表的情感纠葛。 她再次用苍梧语向四方示意,那些威武的苍梧战士闻言轰鸣离去,只留下滚滚沙尘弥漫天地。 宁远急不可耐地想要登上古象,女子轻轻挥手,首次用中原的语言回应他:“古象性情暴躁,我们去那边废弃的将台吧。” 宁远迅速点头,欢快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视线中。 片刻之后,将台上多了两位泪痕交错的男女。久别重逢,他们彼此间竟有几分拘谨。 宁远伸出手拥抱她,晓娘并未拒绝,但眼角的阴霾更浓了。 这迟到许久的拥抱让宁远彻底崩溃,他能感觉到怀中佳人的颤抖,感觉到她在哭泣,感觉到她的泪水落在自己背上的清脆声响。 许久,两人手牵手,在将台边缘坐下。此时的战场显得颇为肃穆,与浪漫无缘。但宁远毫不在意这些,他的眼中只有佳人的倩影... \"晓娘,岁月流转,你在这奇妙世界中承受了多少辛酸,你还安好吗?\" 他搜肠刮肚,只找到这句蕴含魔力的问语。 \"我并不安好,我感知到你的世界也布满了阴霾。\" 晓娘的视线穿越虚空,落在宁远身上,他的身体烙印着战斗的痕迹,那些如梦似幻的伤痕诉说着无尽的痛苦,那是凡人无法触及的磨难。 宁远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眼中充满了关切:\"让你委身于苍梧的幻境政权,是我无力的愧疚。\" \"我不怪你,两国联姻,是超越我们掌控的命运之轮。\" 晓娘的目光停留在那件繁复刺绣的长袍上:\"你依然保留着它?\" \"不敢忘却,每一针一线都铭记于心。\" 宁远目光炽热:\"你知晓吗,我遇到了一位神秘的法师。他承诺帮助我找回你,我曾怀疑,但现在我信念坚定,你终于回到我身边!\" 宁远的笑容纯真而无邪,然而晓娘听到后,嘴角却掠过一丝苦涩。 \"宁,你应该明白,我已是苍梧王莽汗的妻子。我始终觉得亏欠你,但其实,错在我当初不够决绝。\" 闻言,宁远急切地挥手否认:\"我不责怪你,绝不!\" 晓娘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坚定:\"如果未提及你,我绝不会说服莽汗派遣奇兵相助。苍梧,虽是破败的幻境,但其人民饱受困苦,不应挑起与世间的强权争斗。但我渴望见到你,所以我来了。\" \"你给我的感觉,似乎已有所不同。\" 宁远点头,低语。 \"我确实思念你,深爱着你,只是我疲倦至极。\" 晓娘望向洪峰峡的迷离山峦:\"这些年,我在生存的斗争中求存,赢得各部族的信任,也逐渐领悟了苍梧人民的坚韧精神。\" \"何意?\" 宁远闻言,心头猛然一紧。 \"我无法再陪你留在北戎州,我必须回到苍梧。\" 晓娘的话语如铁石般坚硬,刺痛了宁远的心弦。 他无言以对,原本就笨拙的他,不知如何传达心中的情感。但他清楚感觉到晓娘的变化,不是感情的背叛,而是两颗心在不同世界的历练中悄然转变,这种变化,他无法言表。 剩下来的,只有湿润的凉意,弥漫在他们之间。 \"宁,我知道你会责备我,我确实已属于苍梧的莽汗,这是无法更改的宿命。当初离开时,你说你不在乎,会等待我。我亦曾打算为你守护贞洁,甚至不惜在苍梧结束生命。然而我没有那样做,我未曾料到自己会爱上那片土地。\" 宁远听罢,眼神迷茫:\"除了土地,你爱上了那里的人吗?\" ... 这个问题令晓娘微微一怔,许久之后,她轻轻颔首:“我无意隐瞒你,尽管起初充满痛苦,但我们共同度过了那么多年,最坚硬的磐石也会有柔软的时候。他对我付出了真挚的情感,未曾视我为工具。你和他都待我极好,我清楚自己地位卑微,你可以责备我,我不会怨你,这是我自己的抉择,但我从不后悔。” 宁远并未注视她,而是与她一同静静眺望着巨浪峡谷。 “我又怎么会怪你,毕竟当初我们都无从选择。或许你还不知晓,你的父亲前不久在西陵隘口英勇殉职了。那位老将军深受敬仰,所以我并没有对他怀恨在心。” 晓娘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却意外地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悲痛,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这让宁远略感惊讶:“看来你真的变了。” 她轻轻摇头:“如果我想活下去,就必须如此。你未曾踏足苍梧,不懂人类的苦难,不懂绝望与无情的含义。我们在天地间争斗,与洪水和饥荒抗争,我和勇士们以野蛮的方式生存至今,早已看淡了一切。” 说到这里,她转向宁远:“所有这些艰难的时刻,都是莽汗陪我度过的,他从未离开,就像当初你陪在我身边一样。” “原来,一直以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宁远苦笑着摇头。 此刻他渴望屠杀,渴望咆哮,渴望借酒消愁,寻求任何能逃避现实的方法。然而,晓娘就坐在旁边,她背叛了他,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原因。只能说命运弄人,他们二人之间,真的无法再去责怪对方。 “我能理解你的,一个柔弱的女子孤身踏入如炼狱般的苍梧,求生的同时也渴望温暖和呵护。你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 宁远心中失落,他突然明白该如何释放情感。 “我,现在才深刻体会,什么是失去后再无失去。” 晓娘梳理着眼前的长发:“我确实深深地爱过你,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忘记,因为我太了解你是怎样的人,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来找你解释这一切。因为我不能再耽误你的幸福,你也应该有新的开始。” 说完,她指向自己的腹部:“去年,我为莽汗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我不仅是莽汗的妻子,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苍梧对我有着太多的羁绊,我要教会孩子如何在那个恶劣的世界中生存,所以我无法离去。” 宁远闻言微笑,表示理解,却又难以释怀。 当初墨林预言过这一天的到来,他以为自己已做好充分的准备,然而世事的演变速度远不及他内心冷却的速度。 “人生真是讽刺至极。”他说。 经过无数日夜的等待,最终等到一个面目全非的她,宁远感到自己的青春彻底被无情吞噬了... ... \"感谢你今日挽救了北戎之地,你的父亲在星辰之上亦会因你自豪。毕竟,我们曾在这神奇的交汇中相识。若苍梧遭遇危难,你可以寻我于北戎,这里永远不会衰败,只会日益繁荣。愿你心中的幸福与安宁永存,尽管我们不再相见,这对彼此或许都是最好的安排。\" 宁远以源自未知魔法的坚韧道出这番话语。 他起身,径直走向洪峰峡,眼泪如同魔力结晶般纷纷坠落! 未行多远,晓娘在他身后轻柔地唤住他。 \"你的法袍上还缺少一朵花饰。\" 听到这话,宁远如遭重击,全身颤抖不已! \"我带着符咒针线而来,让我帮你缝上它,如今我已能编织出更强的守护。\" 宁远沉默良久,未曾回首,也没有扯裂那件缀花法袍。 \"无须,我会一直穿着它。尽管符咒已非当年,但袍子与花朵,皆由我挚爱之人亲手所绣。她曾说,每战归来便缝上一朵,待最后一朵绽放,便是我们共结连理之时,我会迎娶她,我们将拥有强壮的魔法子嗣,我们的生活将充满...\" 说到末尾,他的声音已被哽咽淹没。 但他并未停步,渐行渐远,哭声却越来越响亮。 那些诺言,晓娘都已兑现。 只是与她共度这一切的人,并非他。 情愫一字,最为痛心。 宁远与墨林,同样成为情感枷锁下的孤独旅者。 他们的深厚情感,只换来了不断的辜负。 而遭受辜负之人,只能在混沌中自我疗愈,独自坚强。 此刻,情感已断。 然而,宁远迷失于未来的迷雾之中。 第160章 情灭情生,一线之间 情感之痛,确乎如此。 洪峰峡的激战已然平息,北戎与魁门联军以惨烈的代价赢得了胜利。 孔慕贤带领狼狈不堪的墨银遁甲军仓皇逃窜,哪怕他心怀野心与复仇,现有兵力也无法在幻想的疆域中实现雄图。 苍梧的神秘铁骑横扫一切,将长久策划的统治者永远驱离历史的舞台。 军师悄然而去,军队损失惨重,对孔氏家族及东陈州而言,这是沉重的打击。 此刻的洪峰峡,胜利的欢歌与悲痛交织。 有人放声歌唱庆祝,有人为逝去的同伴哭泣。而宁远独自回到峡岭,步入后方大营,静默地独酌。 魁门军即将撤回故土,毕竟他们不属于朝廷,此刻已履行了誓言。 整整一天一夜,他在醉与醒之间轮回,仿佛痴狂般嘴角挂着傻笑。 直至整个魁门军营只剩下他孤独的笑声。 最后离开的是负责守护穆念安的将领,他们将穆念安交予宁远的营帐,随后迅速追随撤离的同僚们... ... 此刻,穆念安的神情略显黯淡,她凝视着宁远那充满无尽哀痛的面容,没有意图逃遁,而是走近他,接过他身旁的兽皮酒囊,轻轻啜饮一小口魔法酿制的烈酒。 “我听说了你的遭遇,也听闻了我父亲的悲剧。”她低声道。 没有任何人能在父亲,那位伟大的萨隆皇帝驾崩后,不感到深切的悲痛,更何况是西梁王国的未来。 宁远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仰望星空,品味着酒液中的星辰之力。 “如今北戎州在战场获胜,但西梁的处境却日益危殆。尽管孔慕贤和他掌控的东陈州已被击溃,但西梁王城确实已失去统一大陆的力量。” 穆念安轻轻叹息:“我未曾有过恋人,无法完全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为北戎州的困境心痛,也为我父皇的陨落心痛,所以我想,我们现在的感觉应该是相似的。” “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宁远长久的静默后突然发问。 “我依然是你的俘虏,又能有多少选择。虽然你没有将我囚禁,但战俘的命运从不由自己决定。我深知赵凉的本性,情感无法束缚他的脚步,否则他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位。北戎州虽暂时稳定,西梁衰败,但他必定会寻找新的目标来施展他的手腕。” 她停顿片刻,直视宁远:“所以,你也许可以将我交给赵凉,或许我还有些用处。” 穆念安的话语坦诚,眼神清澈无畏。她对自己的价值和命运了如指掌,因此从不掩饰真实的想法。 然而宁远却另有考虑。 他看着穆念安的脸庞:“你想回家吗?”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穆念安一时未能反应:“什么?” 宁远指向西方的天际:“西梁,你想回西梁吗?” “你的意思是什么?”穆念安追问。 “如果你愿意回去,我可以护送你。现在,我对太子的恩情已报,北戎州的江山也得以保全。南淮麓的战事不会动摇我们的根基,不再是当务之急。我知道你现在担忧西梁的状况,如果你想回去,我会带你离开。” 这个提议充满了诱惑,穆念安的神色依然镇定:“你为何要这么做?我是你的俘虏,赵凉应该知道我的存在。你这么做不仅风险重重,光是明目张胆地带我离开军营就已经困难重重。” “你只需告诉我是否愿意,如何离开是我来解决。我手中握有长枪,肩负军职,还有些忠心耿耿的旧部愿意生死相随,就算硬闯,我也能带你冲出重围。” 他的话语平静淡然,但穆念安深知其中蕴含的决心与重量。 “这对你不公平,如此一来,你将难以逃脱责任,你为国家付出的一切努力和伤痕都会化为乌有,我不能让你受此牵连。” 说完这些,穆念安心中微微一怔,她没料到自己会为宁远考虑,也没想到在返回家园的机会面前,首先担忧的是宁远的前程。 宁远轻轻抚摸脸上的伤疤,毫不在意地微笑了一下... 在遥远的奇幻大陆,权力与财富对我而言不过是浮云幻影,理解我的人始终会理解,不解之人我亦从不强求。莫伦曾戏言我是痴心的傻子,我承认,他说得并无差错。我一直为了他人而活,如今,我的爱人已成为他人的伴侣,我的王国也远离了最大的庇护,我已无所求,所以我决定追寻我内心深处的渴望。 “你的渴望,就是送我回故乡?”穆念安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宁远轻轻摇头:“我只是厌倦了无尽的离别,不愿再增添世界的苦涩。我已一无所有,不愿看见同样失去许多的你,再失去更多。” 这话出自宁远之口,让穆念安感到陌生,她对前线的纷争一无所知,只能迷茫地点头,沉默不语。 宁远凝视着西方,拿起镶有红缨的魔力长枪和符文判官笔:“我们启程,带你回家!” 与此同时,西岭关隘。 穆青候的大军在败退后已消失无踪,城内一片凄凉。中都府的阴谋虽得逞,却未料到南戎州的反击如黄雀在后。赵辰阑以守护家国的名义行动,中都府与希腊都无法指责他的正义之举。毕竟,他有正当的理由,况且此时双方已无能力再掀起战端。 南戎州的军队并未占领西岭关,赵辰阑的隐忍策略一如既往地巧妙。他对自身的领土定位十分明确,只求偏安一隅,无意在诸国间扬名立万。何况南戎州并无争霸天下的实力,于是选择退兵,留下了一段维护正义的佳话。 无论对逝去的赵星阑还是赵辰阑,这样的结局都能接受。 此刻,距西岭关五十里外,是一片广袤的荒原。 荒原上,两位道士静静地坐着,一位长须老者,一位英气勃勃的年轻人。 竟是墨林与司马种道。 他们并未举杯共饮,只是相对而坐。 司马种道一如往昔,只是此刻显得有些落魄,显然仍未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 “自陵阳文昇门前分别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吧?”司马种道率先开口,眼中并未流露出沮丧。 他不会因一次战争的失利而消沉,毕竟半生风雨早已让他对世事有了顺其自然的态度。 墨林闻言微微点头:“公羊真君可安好?” 司马种道指向东方:“他已经带领残部返回,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啊。” 墨林淡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此话怎讲?我只是游历山水恰好路过此地,又恰好遇到前辈你狼狈逃亡,真君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对于墨林的无赖,司马种道早已习以为常:“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那贫道可没空陪你玩这种游戏。若是要请贫道品一杯小酒,贫道倒还能给几分面子。” 墨林闻言,豪爽地大笑:“司马道长果然直率,如今你计策虽精,我倒觉得我们的恩怨已可一笔勾销。除了那神秘的茧洞血案尚存疑点,其余对你并无太多嫌隙。”提到茧洞,自从葛行间揭示了刀剑之力的秘密,墨林心中满载愧疚与自责。然而,想起茧洞外那些神秘的羽翼生灵,他感到事情远非表面那么简单,加之各国纷争在即,此事便一拖再拖至今日。 “道宗这些年在各国间纵横捭阖,未曾想初次交锋便遭受重挫。若非严绛那贼子将九尊神器落入你手中,此刻或许我们仍在争霸之路上。我曾设想攻取西陵关,顺势占领西梁,却未料你这狡猾之徒竟如此难缠。”司马种道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瞥了墨林一眼。 墨林依旧春风满面:“道长莫急,南淮麓战火正炽,你仍有翻盘的机会,耐心等待吧,呵呵。” “南淮麓?”司马种道轻蔑一笑,“你说你在南淮麓未设伏笔,我怎能信服?” 墨林摇头如拨浪鼓:“岂敢岂敢,南淮麓之地,无需智谋与外援,仅需我家娇妻回娘家一趟,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说完,他咧嘴大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司马种道看着他那可恨的笑容,心中陡然涌起一股苍凉无力:“唉,看来我真的老了。你这道士和你师父一样可恶,甚至更狡猾一些。” 提及葛行间,墨林神色略显庄重。 “司马道长,你认为如今道门所为,或是天下诸侯之举,皆是正当合理吗?” 此言犹如云遮月,但司马种道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万物皆遵循道,道理非言语所能描绘,需以行动证明。各国间的道理亦非空谈,需以武力决断,何错之有?” “我却有不同的看法。”墨林皱眉道:“自踏入陵阳,着手调查以来,我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一切。这感觉飘渺不定,但我清楚自己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非操控天地的棋手。不知败军之将是否也有类似的感受?” 墨林谈论道义时不忘讽刺,司马种道面色铁青。 “没想到你年少有为,竟洞察了如此多的秘密。确实,这些年来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却无法捉摸,世间依然按部就班。但近来,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幕后那只手即将降临人间,直面我们!” “何以见得?”墨林紧锁眉头。 “因为世间出现了他们无法掌控的变数。”司马种道指着墨林的额头,“那就是你,你就是那个变数!” \"我?难道不是我的师尊?”墨林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司马种道目光飘向天边的稀疏云层,似乎被遥远的回忆牵引:“提及此事,当初你的师尊施展那些超凡入圣的奇迹时,我就觉得他是能颠覆世界的那个人。然而那只隐藏的手仍未现身,表明他还没有达到目的,而你却与众不同。” 他紧盯着墨林的眼睛:“从陵阳到西陵隘口,从中都城至濮东领地,从南戎州到西梁,再到南淮麓,甚至桡唐国,直至南靖。你的所作所为我都已探知,但总是后知后觉。”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略显沮丧:“你这家伙总是在用巧妙的谋划颠覆这个世界的大势,这已经无意间撼动了那位幕后主宰的威严。我想,如果没有你,现在的诸侯格局肯定不是他所期望的。但因有你,你触碰了他的禁忌,接下来他必定无法再保持沉默,他会行动,显现,然后找到你!” 两人的对话越发深奥,墨林的表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庄重:“他到底是谁?” “无从知晓,或许是天命的执行者吧。”司马种道指向苍穹:“能藏于颠覆世界之人背后的策划者,除了天命还能有谁?” 墨林闻言轻笑:“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相信那个贼老天。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揭露他,让他尝尝被束缚的滋味,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有此意愿。” 这话让司马种道颇感惊讶:“你又要打算什么?” 墨林淡笑:“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师父葛行间,南靖朝廷和箭军都是他助我摆平的。既然见过他,我自然了解了许多往事,包括你与他之间的纠葛。所以我认为,现在我所做的这件事,邀请你一同参与是最合适的。” 司马种道闻言面露骇色:“你说什么?你找到了他?他还活着?” 墨林依旧微笑:“司马道长,无论你的惊讶是真是假,我接下来的行动确实需要你和公羊真君的帮助!” “你要做什么?”司马种道的脸色变幻不定。 墨林缓缓起身,目光投向西方:“在追寻幕后主宰之前,我们必须先阻止一场浩劫,必要时,我们要共同抵挡一个人。” 司马种道冷汗直流:“你的意思……” 墨林回头,随即点头:“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接下来要对抗的,正是葛行间!” 第161章 南淮麓上,心肠断绝 司马崇德微微黯然,但墨林却满含好奇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司马道长,既然您洞悉一切,为何当初在金镛城堡中未曾向我袒露实情?难道仅是为了忠于中都府的职责?” “谁能料到你竟是他的弟子?”司马崇德抛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当年的事件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连煽风点火都不够资格。这些年我对中都府和道宗鞠躬尽瘁,谁知九大尊者相继惨死,西陵关又中了你的智谋陷阱!” “晚辈愧疚,受之有愧。”墨林语气轻松,神色却无比凝重。 “我们还是谈谈正事,为何你要对抗葛行间?”司马崇德回归主题。 墨林手指指向西梁城的方向:“道长您聪明绝顶,自己思考一下。我师父如今已恢复元力,心中的仇恨尚未消解,你觉得他有力有势,他会怎么做呢?” 这番话让司马崇德脸色骤变:“难道他会再次重演那一切?” 简单的话语却让司马崇德额头上冒出冷汗。 他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并存活下来,无人比他更了解那场浩劫的恐怖与无情:“如果真如你所说,确实需要认真对待。但我为何要协助你,这对我有何益处?西梁城的覆灭在我看来并无不妥。” 的确,这是西梁的厄运,而非中都府的浩劫。 墨林回应:“司马道长,我清楚你的口不对心。你以为我师父摧毁西梁城后,会放过那十九个国家?况且中都府刚刚得罪了西梁城,我现在要阻止这场浩劫,虽然我的手段不及师父,但你应该有所感受。若是我全力施展联合策略,西梁城会被消灭吗?若我成功抵挡浩劫,西梁城得以喘息,你们与西梁城的恩怨将会更深,无论情理,你都应助我一臂之力。” 一番言辞有条有理,司马崇德面色变幻不定。 许久,他轻轻叹息:“我可以协助你,也带上公羊,但绝不允许动用中都府的其他道门力量。如今道宗已经受损,不能再承受新的打击。” 墨林闻言淡然一笑,点头示意,显然早已预料到这个答复。 他缓步走向远处的老马拐子,司马崇德再次唤住他。 “周道长。” “司马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他是你的师父,也是你的父亲,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闻言,墨林淡笑。 他走到老马身边一跃而上:“我不会加害葛行间的生命,正是因为你说的这些原因。我始终觉得世界如何变化与我无关,但如果我最亲近的人要亲手毁灭它,那就成了我必须介入的事情。” 说完,二人在此沉默不语。 另一方面,在南淮麓。 洪峰峡与西陵关的战况已经传遍各地,桡唐国虽收到另外两场战败的消息,却依然一意孤行,执意推进南淮麓的攻势... 在奇幻的世界里,唐王心中隐藏着深远的预判,保存实力的蓝家同样抱有相同的想法。于是,由峨眉学派弟子主导的南淮麓军团无休止地在梦境般的战场上抗争。 已是暮春之际,天空不再飘洒魔法雪花。南淮麓战役已至关键的转折点。 南靖箭塔的守卫者,被誉为世界最强的远程机动部队,理应无法匹敌桡唐国的精锐魔甲骑士,凰棠别院的精英也无法与峨眉内门弟子的铁壁阵势相提并论。若非南靖箭阵的坚守,南淮麓恐怕早已成为敌军最先攻克的要塞。 如今,这里成为了持续最长、最胶着的战场。南淮战场上,乌云密布,预示着未解的冲突。 濮东郡的大军如同涌动的黑暗洪流,列阵森严,其后则是南靖箭塔的箭雨防线。此刻,他们的数量不足五万,但对峙的敌人却如同无边的幽冥大军。 桡唐国的魔法师骑兵在峨眉弟子的引领下,镇定地排列阵型,双方军队宛如厚重的黑云汇聚,只需一次碰撞,便会激荡出雷霆交加的战斗。 凰丹尹与八步赶蝉静静伫立前方,凰棠别院的女弟子们脸上写满了决死的决心。 “周道长终究未能及时返回。”八步赶蝉低声道。 “他应是在支援西陵关的战斗,我能感受到他的盘算。即便有些私心,他对大局的掌控始终无误。”凰丹尹的声音冷静如冰。 “这就是你当初赞赏他的理由吗?”八步赶蝉眼神微黯。 “才华横溢之人本该赢得我的欣赏。我推测眼前的局面,可能也是他预设的后招,我们只需竭尽全力守护这最后的防线。” 凰丹尹的语气变得柔和,她的疲惫显而易见,连日征战使她和八步赶蝉身上添了不少伤痕。 “我不在乎什么道士,只在乎你的安危。” 八步赶蝉一如既往的冷峻寡言。 经历了生死历练,两人间悄然滋生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而此刻,对面的峨眉众人也并未占得上风。蓝晏池已重返南淮麓的行列,他是蓝家唯一参战的子弟。蓝家与唐王的算计,他心知肚明,作为峨眉的大师兄,他必须做出牺牲,引领众人团结一心。 李靖慈依旧沉默地陪在他身旁,眼神中的阴影却越来越深重。 “丹尹大师,如果我们继续僵持,你的兵力终将消耗殆尽。北戎州并非你的故土,无需在此拼尽一切。明智之举是让开道路,让我们通行,毕竟我们曾同门共修,我不希望彻底撕破脸皮。” “夸夸其谈,无耻之尤!” 凤凰之丹伊寒怒发冲冠:“仅凭你蓝家的远亲,有何权柄评判本座?峨嵋山在驱逐我母时的傲慢,你还记得吗?如今欲以兵戈求饶,我北方戎州军力虽不及你们众多,但若妄图踏入我领土,我敢断言,峨嵋山必将血流成河,淹没山谷!” 丹伊寒从不轻言,但此番言论直击蓝宴池内心深处。 此次,他代表蓝氏家族与王族亲临前线,目标并非赢得光鲜亮丽的胜仗,而是要把那些支持李觅海的内门弟子永远留在沙场之上! 只有剔除旧势力,新鲜血脉才能不断注入峨嵋山,那时的峨嵋才是唐王渴望掌握的峨嵋,而非李觅海被密令刺杀时的那个峨嵋! 因此,听到丹伊寒这番话,蓝宴池非但不惧,反而感到一丝莫名的兴奋。 “丹伊大师,看来你多年的修习让心智蒙尘,那我出手可就不留情面了。” 蓝宴池慢慢举起旗帜,李靖慈突然上前制止。 “蓝师兄。” “何事烦扰?”蓝宴池略显不耐。 “蓝师兄,西陵关与洪峰峡的战报已至,东陈州和太京州已败,中都府与西梁城亦败,即使攻下南淮麓,代价也将惨重,应速回禀唐王,以便进一步决策。” 此时她的语气谦卑,不再有昔日的欢快活泼。或许战场上的鲜血与死亡,已渐渐侵蚀她纯真的心性。 蓝宴池听罢,毫不在意,反而显得有些烦躁。 “妇人之见!你根本不理解唐王的深谋远虑!你知道我们桡唐王国隐忍多年是为了什么吗?此刻,各路豪强已逐一败北,就连嚣张的西梁城也摇摇欲坠,唯有我们尚存雄心,此刻不争霸天下,更待何时?” 李靖慈闻言,眼眶微红:“蓝师兄,请别生气,我只是觉得北戎州并不简单。众多曾与桡唐并肩的国度纷纷陨落,其中必有隐情。我只是担忧我们未看清眼前局势,用血泪换来的胜利又有何意义呢?” 此言让蓝宴池心头一紧,然而李靖慈并未察觉他的真实想法。此时的蓝宴池渴望的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 李靖慈望向战场对面的丹伊寒:“凰姐姐...” 丹伊寒凝视李靖慈,严肃的神情柔和些许:“你长大了,你的妹妹呢?” 此话一出,李靖慈脸色瞬间苍白! 她自然不敢提及谋害李靖司的事,蓝宴池闻言脸色稍缓,但眼神中的锐利依旧像利剑一般!... 李静慈凝视着蓝晏池,此刻的蓝师兄在她心中渐行渐远,她心头微微刺痛,因为她意识到有些时光再也无法倒流,有些人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蓝晏池不再拖延,举起魔法令旗,准备引领军队踏入神秘的迷雾领域。 就在此刻,天际忽然传来一阵悠远的啸声! 一位看似平凡的副将猛然跃起,如疾风般逼近蓝晏池,手中闪烁着寒光的魔剑直指他的喉头! “月影刺?你是何方神圣?” 第162章 峨眉恩仇,今朝终结 来者身披普通副将的铠甲,但身形矫健,出手狠辣无情,直取蓝晏池面门,一举一动皆是致命的攻击! 蓝晏池并未慌乱,身为峨眉派当代最杰出的大师兄,他的技巧和反应早已超凡脱俗。 闪身,挥手,月影刺迎击防御,两者在空中电光火石般碰撞! “铿——” 两柄月影刺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带起一道火花四散飞溅。 刺客一击未果欲逃离,周围密密麻麻的峨眉内门弟子岂会放过,纷纷出手瞬间将其制住! 小小的风波并未让蓝晏池阵脚大乱,他示意手下将刺客带到面前,随后轻轻示意揭下她头上的铁盔。 下一刻,蓝晏池愣住了。 身后的李静慈也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位副将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女子面容,正是满腔愤怒的李婧司! 在南戎州与墨林一同面见赵辰阑后,两人分道扬镳。墨林前往西陵关与司马种道的败军商议下一步计划,而李婧司则决定返回峨眉,面对唐王的阴谋。 她并非没预料到刺杀会被识破,毕竟她对蓝晏池的武技了如指掌。而她选择这么做,只是为了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勇敢地站出来,就在众人瞩目之下挺身而出! 因此,此刻的李婧司目光异常坚定。 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没有愤怒,没有狠辣,只有对蓝晏池深深的失望和困惑。 李静慈自见到李婧司后便哑口无言,她原本是在蓝晏池的言语诱导下成为了帮凶,内心焦虑不已,此刻默默地后退两步,消失在峨眉弟子之中。 “婧司师妹,你这是为何?” 面对强敌,同门都在,蓝晏池不会愚蠢到说错话。 他笑容依旧温暖如春风,峨眉弟子对李婧司的行为感到困惑不解。毕竟平时李婧司与他们都和睦相处,他们无法理解为何她会突然发起攻击。 “蓝晏池,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吗?” 李婧司眼中的失望犹如江河翻涌,蓝晏池额上渗出冷汗,立刻打算平息这场风波:“婧司师妹大概是受了惊吓,把她的月影刺拿走,以免伤到自己,送回后方营地好好休息!” “你无耻!” 李婧司燃烧着愤怒,试图挣脱,但身旁的峨眉女侠们以其神秘的武技紧紧束缚住她,让她无法动弹。她刚要咆哮,蓝晏池已疾步上前,用魔幻的符咒封住了她的唇。“带走她,此刻战火纷飞,不容你任性妄为!”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阴冷,峨眉女侠们畏惧其威严,只得遵命,小心翼翼地押送李婧司退向战场的边缘。李婧司沿途挣扎,悲鸣无人问津,直到她目光触及到战场彼岸,凰丹尹那双深邃如星辰的威严眸子。 “呜呜呜——呜呜——” 她的哭泣与嘶吼回荡在空气之中,凰丹尹见状微怔,眉头轻蹙,向八步赶蝉暗中示意。瞬息之间,八步赶蝉如风般消失在原地,对面峨眉的阵营中拂过一阵清风。片刻后,控制李婧司的峨眉女侠们纷纷瘫软,颈间皆被无形的星辉灵针刺入!蓝晏池见识过八步赶蝉的超凡轻功,未曾料到他竟敢孤身闯入敌阵,执行这般大胆的营救! 然而震惊之余,八步赶蝉的身法举世无双,就连峨眉派的大师兄也无法与之抗衡,只能目睹清风裹挟着李婧司穿越战线,融入凰丹尹的军队之中!蓝晏池最害怕的事情终究成真,八步赶蝉成为不可预知的变数。 而这正是李婧司所期待的局面。当初与墨林诀别时,他就教她以此策略行动。“我的爱人,你要混入军阵,伪装成副将,待两军交锋时出手。蓝晏池不易对付,但你说过你和凰丹尹一同成长,只要你足够顽劣,她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你的任务很简单,想除去蓝晏池,就不能在桡唐国的军队内部下手,必须设法得到凰丹尹的许可进入她的阵营,唯有如此,你才最为安全。”墨林如是教导。 此刻的李婧司,正遵循着这计划,与夫同心,行动默契。八步赶蝉将她交给凰丹尹,随后又在她身上施加了两枚灵针。“短时间内,她无法动用体内力量,不会对你构成威胁。”说完,这位沉默的男子悄然返回凰丹尹身后,静静地守候,一如既往。 凰丹尹取下李婧司口中的丝绢:“你也变得强大了。”“凰姐!”李婧司喜极而泣,这些日子的苦难让她此刻紧紧抱住凰丹尹痛哭。凰丹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目光冷厉地望向蓝晏池:“如果不是你父亲当年对我母亲做出的无情之事,我们的姐妹情谊会更深。虽然峨眉与我之间的恩怨深重,但我从未忘记你是我的妹妹。从小你就寡言,哪怕受到再大的冤屈。如今你这般坚定决绝,必定有重大之事,所以只需你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了。” 李婧司闻言,哭得更为伤心,满含感激地凝视着凰丹尹。凰丹尹高昂起她如凤冠般的尊贵头颅,牵着李婧司走向战场中央。“你想说的,现在就说吧,今天有凰姐为你做后盾!” 在幽暗的星辰照耀下,蓝晏池的脸庞阴郁如同深渊,仿佛任何时刻都能从他的眸子里溢出血色。 他挥动峨眉晶刺,以闪电般的速度发动突袭,却被八步轻灵的赶蝉以更快的身法在半途截住! 而此刻,李婧司开口,声音在空中回荡,如同神秘符文编织的咒语: “同门们,我父李觅海,峨眉之主,被唐王与蓝家的阴谋所害,如今生死未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惊愕之声穿透苍穹,紧接着,质疑与愤恨的低吼如潮水般涌来。 “婧司师妹,你说什么秘密?” “蓝家竟敢这般胆大妄为,难道不知死期已至?” “这不可能,婧司师妹怎会如此?” 瞬间,蓝晏池与蓝家成了众矢之的,李婧慈在人群中默默饮泣,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大家不可听信她胡言乱语,全是虚假的谎言!” 蓝晏池坚毅地反驳,身躯挺立,无惧任何挑战。 然而,李婧司并未停歇,她滔滔不绝: “蓝家与唐王勾结,企图铲除我父,重掌峨眉大权。你们可曾注意到,如今军队中多数是我父昔日的心腹,峨眉内门弟子!而新入门的弟子们,此次并未随军历练,留在各分舵,何解?只因他们根基尚浅,便于唐王操控,将其培养成忠实走狗!” 话语激起更大的波澜,蓝晏池试图平息喧嚣,大声斥责。 “你们不该听信叛徒的诡计!试问,婧司师妹失踪那段时间,作为重要任务成员的她忽然消失,你们心中难道没有一丝疑虑?告诉你们,她其实是凰丹尹派遣的凰棠别院间谍!这一切都是她们精心策划的阴谋!” 话音刚落,局势再次陷入混乱。李婧司焦急满面,凰丹尹深知仅凭言语难以平息,她镇定地走上前,握住李婧司的手:“看来你遭受了不少冤屈,别急,慢慢道来,有我在,我们一起找出遗漏的线索。” 李婧司感受到手心中的炽热温情,心神渐渐安宁。 她抬起头,以深厚的内力向四周宣告:“各位,还有一处疑点你们不可能忽视。过往每次征战,蓝家都会派出大军,但这次对诸侯的大举进犯,蓝家只出了蓝晏池!这不是明显的迹象吗?这场战争的真正目的并非宏图霸业,而是利用北戎州之手,名正言顺地消除唐王眼中的刺、心头的痛!师兄弟姐妹们,该清醒了!” 此时,蓝晏池被愤怒的浪潮推向中心,身后是峨眉门震耳欲聋的怒吼。 “婧司师妹,你说得似乎有理,但我们该如何证实这一切呢?” “对,师妹,谁能为我们证明?” 李婧司已恢复冷静,环顾四周,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李婧慈的身影... \"妹妹,如果你依然承认我们的姐妹之情,如果你尚存一丝怜悯,就站出来,说出真相,揭示那天在翡翠湖畔,蓝晏池是如何企图对我痛下杀手的!\" 李婧慈沉默不语,泪珠如雨滴般悄然滑落,低垂着头,沉浸在深深的哀伤中。 李婧司的声音犹如裂帛,刺破了空气,蓝晏池的面容阴沉,弥漫着凶狠的气息。 \"姐姐,父亲是被他们害死的啊!!!\" 听到李觅海惨遭不幸的消息,李婧慈早已惊骇莫名。此刻再听到这令人心碎的话语,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过了许久才渐渐恢复意识。 随后,她平静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蓝晏池身旁,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妹妹,我生为蓝氏之女,死为蓝氏之魂。既然我选择了他,就必须站在他的立场。那些事我并未亲眼所见,蓝师兄也从未对你有过不轨之举。军事部署皆遵循唐王的睿智战略,我们怎能揣测帝王的雄图壮志?\" 简短的话语平息了紧张的局面,也让李婧司的心如同熄灭的灰烬般绝望。 蓝晏池露出得意而狡黠的笑容,正欲开口表达内心的畅快,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直冲胸腹——一把峨眉刺,无比准确地穿透了他的身躯! 持剑的手,竟然是他从未设防的李婧慈! 蓝晏池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胸前的伤口,峨眉刺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肝脏,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搅乱了他的生命力之源! 峨眉刺,刺客门派的象征,其威名响彻天下。被峨眉刺刺中者,除非能及时获得葛行间那样的宗师级疗伤圣药,否则难逃一死。 他的震惊并非源自伤口,而是凶手竟是李婧慈。 \"婧慈...怎么会是你...我设想了所有可能...却从未想过会是你...\" 蓝晏池的气息渐弱,话语也断断续续,虚弱无力。 李婧慈此刻泪如雨下,面对蓝晏池泣不成声。 长久的沉默,仿佛时间静止。 第163章 南淮山脚,无人得胜 狂风席卷血色的战场,人的心和情感在这寂静中逐渐崩溃。 \"蓝师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你也变了。\" 李婧慈看着他的眼睛,满含深情,却更多的是失望与困惑:\"我们曾经多么美好,有你,有妹妹,还有深爱我们的父亲。我曾一时迷茫追随你犯下错事,但我从没料到蓝家会对父亲下手,更不会想到唐王叔叔回做出这样的事他是父亲的亲兄弟啊...为何亲人之间非要互相伤害?为何一定要走到这步田地...\" 面对痛不欲生的李婧慈,蓝晏池眼中充满恨意,却未采取行动。 他的生命之火正在急速消逝,眼前的世界渐渐被血色浸染。他挣扎着抬起头,缓慢地将峨眉刺从体内抽出。 \"婧慈,我还是败了...\" 在崇山峻岭的峨眉仙境,众多门徒听见真相后,恍然明白李婧司的话语并非虚言。瞬间,震惊的议论与无尽的困惑交织,有人为李觅海的悲惨命运哀痛落泪,更多的人则对隐藏在背后的险恶诡计咬牙切齿! 蓝晏池,此刻成为了众怒的焦点,咒骂声如风暴般席卷天地,愤怒的指责让他心中的绝望更甚一层。 蓝晏池虚弱地低语:“婧慈,你阻挡了我的宏图,但我不能责怪你。我承认自己手段狠辣,但我对你的情意坚定不移。我所做的一切,皆为家族荣耀,也为我们的未来。其他人,不过是过客。就算利用了他们,又有何妨?我只愿我们能安然无恙,却未料到会在你这里出现裂痕。” 他的话语愈发无力,峨眉弟子们纷纷收起闪耀寒光的峨眉刺。李婧慈试图靠近他,却被蓝晏池粗暴地推开,他恶狠狠地瞪向对面的凰丹尹。 凰丹尹眼神冷冽如冰:“我原以为自己够无情,但比起你们这些肮脏之事,仍显不足。你今日之死,也算得其所,来世别再策划卑鄙的阴谋。若要征服世界,就堂堂正正以兵戈相见,否则,枉为你这铁骨男儿。” 李婧司目光柔和,看着李婧慈,心中百感交集:“姐姐。” 李婧慈转向妹妹,眼中满是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 就在这时,蓝晏池缓缓倒下,眼中尽是怨毒与不甘。他恶狠狠地盯着李婧司的方向:“如果不是你,我们绝不会败露。只恨当初未曾斩草除根。天意弄人,但求尽力而为。” 话音刚落,他猛然吐出一口精血,指尖凝聚强烈的法术,将精血化作致命的飞镖喷射出去! 李婧司见到这一幕,脸色煞白:“凰姐姐,是峨眉的秘术——精血刺!” 精血刺,峨眉派的禁术,每位弟子仅能施展一次,其威力足以致人于死地!然而,施展之人也将因耗尽生命精华而陨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正因为如此,这等邪术鲜少现世。但此刻的蓝晏池,满腔不甘与狠辣无处宣泄,他已经选择了破釜沉舟! 精血刺如同闪电划破天际,李婧司来不及防备,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紧闭了双眼! 凰丹尹也前所未有的警觉,此刻她与李婧司并肩而立,那致命的精血刺迎面而来,无法躲避。即便是在巅峰状态,她或许也无法避开这一击! 此刻,任何思考都显得苍白无力。 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 忽然,一道黑光在凰丹尹和李婧司面前闪烁!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二人前方,举起长剑奋力斩向精血刺! 精血一分为二,但斩开的血流依然准确无比地穿透了黑影! 那黑影,正是八步赶蝉! 凤凰之女伊琳娜惊愕不已,她首次意识到思考竟会变得如此迟缓。她的前额已布满细微的冷露,即便面对白玉阁主的生死对决,她也没体验过如此深重的恐惧。 蓝晏池此刻倒在魔幻大地之上,视线紧锁在那被蝉翼守护挡住的精灵之血箭矢,突然又一口鲜血涌出,双目圆睁,生命之火瞬间熄灭! 李婧慈的悲痛如洪水般无法遏制,她扑在蓝晏池的身体上,泣不成声。 此时的伊琳娜,傲慢的姿态一扫而空,迅速将蝉翼守护揽入怀中,引导神秘力量为他疗伤。 “你会没事的,别睡,一定要挺住。” 蝉翼守护此刻沉浸在昏迷之中,听到声音费力睁开眼,抬起手试图擦拭伊琳娜的泪水:“多好...你没事就好...对不起,没能完全挡住它。” “你别说话,你不能死。”伊琳娜的脸上满是哀伤,焦虑不安。 然而,蝉翼守护却猛烈地咳出血来。 “这些年你太过坚强...其实不必活得那么辛苦...我现在很满足...虽然你嘴硬说不在乎我...但现在你为我哭泣,这就足够了...你这样很美...以后别总是摆出严肃的表情。” “求你了,别说话,保存体力,平时你可不是这么话多的。” 伊琳娜从未感到如此无助,权势在此刻显得如此无力。她求助的目光转向李婧司,李婧司脸色苍白:“精血之刺...无法治愈,伊琳娜姐姐,节哀。” “那你给我滚,带着你的军队滚!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伊琳娜的面容冷酷无感,李婧司明白不应过多介入,静静地退回了自己的军团。 姐妹二人再次相视,彼此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疏离而遥远。她们心中都明白,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亲密无间,于是默契地保持距离,转向各自的峨眉大军。 了解到真相的士兵们并未轻举妄动,遵照两姐妹的指令缓缓撤离。桡唐国的官军也不敢造次,只能看着峨眉前锋的背影默默收兵。 接下来,他们必须面对的是自己桡唐国的内忧外患。 伊琳娜并未因敌军撤退而心宽,仍紧紧抱着蝉翼守护,这份怀抱给予临终的他无比的幸福感。 “真好...我一生从未如此幸福...真的值得了。” “我不再亏欠王室...但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峨眉的仇恨,我无法与你并肩偿还。” 伊琳娜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点头,犹如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 她抱着蝉翼守护,长久地、长久地,直到她的目光凝望着远方的天际,直到怀中之人安详地陷入梦境,直到触摸到的温度渐渐冰冷。 对面的军队已陆续撤退,南靖箭塔的箭阵也收起,返回南方的营地。 她依然抱着蝉翼守护。 “我一直不知道该珍视什么,也许这就是我失败的人生,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低语刚落,远方的天际传来一道凄凉的悲鸣,宛如幽灵的哭泣穿越了千山万水。 那声音源自退却的泰尔唐尼亚帝国军队,不久,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是一名通报的信使。 “禀告玄丹大师,峨眉山秘传弟子李婧慈,携带着蓝晏池的遗体,于途经南淮碧波河畔时,一同投身河中,共赴黄泉!” 凤凰玄丹闻言,沉默如石。 李婧慈的悲泣仍在遥远的天际回荡。 长久的寂静。 更长久的寂静。 她轻语呢喃。 “蝉儿,看来世间并无真正的胜者可言。” 在北戎州的雄伟军营里,道童迦陵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变化。他手中的罗盘微动,指向遥远的西梁王国方向。 “战争已平息,看来我也该去寻找师兄了。” 这里的故事暂且告一段落。 三大要塞的战火至此烟消云散,北戎州在腥风血雨中屹立不倒。 道士墨林凭借其深不可测的策略,调度了十九个王国的精锐力量,巧妙布局,硬是从死亡边缘拯救了这个国家,并让那些侵略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而这一切的策划者,墨林道士,此刻正与司马宗道一同前往西方。 同行的还有一位背剑的青年侠士,正是失踪已久的公羊镰仓。 与此同时,西梁城内,一位不请自来的访客已悄然降临。 葛行间。 依旧那副醉醺醺的流浪汉模样,他在西梁城的大街小巷摇摇晃晃,怀中抱着那只大葫芦,葫芦内传出撞击声,伴随着陈年佳酿的香气飘散。 如今的西梁城人心惶惶,皇帝驾崩和穆青侯的战败犹如巨石压在人们心头,城门出入口挤满了逃离的人群,像葛行间这般逆流而行的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就这样,他悠悠晃晃地来到了西梁王宫的正门前。 蓝晏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胸前的伤口,峨眉刺精准地刺入他的脾脏,鲜血如同泉水涌动,搅乱了他的气海! 峨眉刺,作为江湖中以暗杀闻名的门派,其名震天下。被峨眉刺所伤之人无一生还,除非能及时得到葛行间那样的大宗师的疗伤圣药。 他的震惊并非源于伤口,而是凶手竟然是李婧慈。 “婧慈...为何会是你...我设想了所有可能...但未曾料到会是你...” 蓝晏池的气息微弱,说话断断续续,力不从心。 此刻,李婧慈泪水如雨,望着蓝晏池,泣不成声。 良久,场景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狂风席卷着血色战场,然而,人心和情感在这片寂静中逐渐崩溃。 “蓝师兄,我们回不去了,你也变了...” 莉雅慈凝视着他的双眸,其中蕴含的柔情已被深深的哀愁与困惑取代:“在那个遥远的年代,我们的生活多么美好,有你,有妹妹,还有深爱我们的父亲。我曾被迷惑,随你陷入歧途,但我从没预料到,蓝家竟会对父亲下手,连唐王叔叔,他的亲弟弟,也会背叛亲情。为何最亲近的人要互相残害,为何一切必须走到这一步呢?” 面对悲痛欲绝的莉雅慈,蓝晏池眼中燃烧着愤恨,却并未采取行动。他的生命力迅速消逝,周围的世界被殷红的魔光浸染。他晃动着头颅,竭力保持清醒,缓慢地拔出胸口的峨眉尖刺。 “莉雅慈,我终究还是输了。” 峨眉门徒们听闻,也认清了残酷的现实,他们明白莉雅司的话并非虚言。一时间,众人惊愕失措,有的为李觅海的陨落而泣不成声,更多的人对隐藏在背后的邪恶阴谋咬牙切齿。蓝晏池成为了众人的攻击目标,愤怒的咒骂声震耳欲聋,汹涌的谴责让他更加绝望。 蓝晏池喘息着:“莉雅慈,你阻挡了我的宏图,但我不能怪你。我承认我心狠手辣,但我对你的爱从未动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我们的未来。其他人在我看来都是外人,就算利用又何妨?我只想我们幸福,却没想到会在你这里留下破绽。”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峨眉弟子们纷纷收起尖刺。莉雅慈试图靠近他,却被蓝晏池无情地推开,他转而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凰丹尹。 凰丹尹目光冷冽:“我原以为自己够决绝,但与你们的卑劣行径相比,仍有不及。你今日的结局也算合理,下辈子别再策划这些肮脏的阴谋,若是争霸,就堂堂正正地以武相见,否则枉费你这英勇男儿的身躯。” 一旁的莉雅司眼神温柔,看着莉雅慈,心中五味杂陈:“姐姐。” 莉雅慈回望妹妹,眼中充满了无法言表的复杂情感。 就在此刻,蓝晏池缓缓倒下,但他的眼神依旧充满怨恨与不甘。他瞪向莉雅司,恶狠狠地说:“如果不是你,我们绝不会败露。只恨当初没有斩草除根。命运弄人,但我还是要拼尽全力。” 说完,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手指划出一道凶猛的法诀,用内力将那口鲜血化为致命的血箭射出! 莉雅司见状脸色大变:“凰姐姐,是峨眉的血刺秘技!” 血刺,峨眉派的不传之秘。 每个峨眉弟子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绝技,其威力强大无比,一旦触及,无人能生还!然而,施展此法会耗尽施术者的全部生命力,死亡不可避免,没有退路可走! 因此,这种邪异的武学鲜少在世间显现。此刻,蓝晏池满心不甘与狠毒无处宣泄,他选择了玉石俱焚的决绝之路! 精血之箭破空疾驰,宛如雷霆一击,李婧司根本无法抵挡,连惊呼都被骤然的恐惧吞没,眼眸瞬间紧闭! 凰丹尹也前所未有的紧张,此刻她与李婧司并肩而立,那狂猛的精血之箭仿佛来自深渊,避无可避。即使她身在巅峰状态,也可能无法闪躲这一击,更何况如今她身负重伤,虚弱不堪。 此刻,任何思绪都只是徒劳的幻想。 此刻,任何言语都是无益的赘述。 一道漆黑的光芒骤然在凰丹尹和李婧司眼前显现! 一个黑衣身影瞬间出现在两人面前,手中长剑如闪电般劈向那支精血之箭! 精血一分为二,但分裂的血流依然准确无误地贯穿了黑衣人! 而这黑影,正是八步赶蝉! 凰丹尹震惊无言,第一次发现自己思维竟如此迟钝。额头已渗出细细冷汗,就连当年与白玉楼主生死对决,她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恐惧感。 蓝晏池此刻倒在地上,视线死死盯着被八步赶蝉挡住的精血箭,突然口吐鲜血,双目圆睁,就此魂归九天! 第164章 往昔恶梦重现 李婧慈悲伤满溢,扑倒在蓝晏池身上,哭泣得无法自制。 此时的凰丹尹,首次放下了骄傲的姿态,匆忙将八步赶蝉揽入怀中,引导真气助其疗伤。 “你会没事的,别睡,一定要坚持住。” 八步赶蝉身处昏迷边缘,勉强睁开眼,试图擦拭凰丹尹的泪水:“还好...你没事...抱歉,没能完全挡住它...” “你别说话,不准你离开我。”凰丹尹的脸上满是悲痛和焦急。 然而,八步赶蝉只是剧烈地咳出血来。 “这些年你太坚韧了...其实不必这样逼自己...我现在很快乐...尽管你说心里没有我...但现在你为我流泪...这就足够了...你这样很美...以后别总是绷着脸...” “别说了,求你留下些力气,你平时不会这么多话的。” 凰丹尹首次感到无助,初次体验到权力的无力。她求助地望向李婧司,后者脸色苍白:“精血之箭...无药可医,凰姐,请节哀。” “那你给我滚,带着你的军队滚!不然我见一个杀一个!” 凰丹尹的神色冷酷决绝,李婧司理解,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军阵。 两姐妹再次相对,如同隔着一面天堑,彼此间的亲近已不再。 她们内心深处明白,那份亲密无间的时光已不再,于是此刻保持微妙的距离,各自转向峨眉大军。 深知实情的军队并未愚蠢地反抗,遵照两姐妹的命令,缓慢后撤。桡唐国的官军也只能看着峨眉前锋的脸色行事,一旦峨眉弟子决定撤离,他们只能黯然鸣金收兵。 接下来,他们将独自面对桡唐国的危机... 凤凰丹尹并未因敌军的撤退而心绪松弛,她仍紧拥着灵步疾蝉,这使得灵步疾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多么美妙…我此生从未如此幸福,一切都值得了。” “我已不负太子之托,但未来我无法再守护你。你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峨嵋的血仇,我不能再陪你去报了。” 凤凰丹尹未语,只是静静地点头,犹如一位深明大义的高贵女子。 她怀抱着灵步疾蝉,长久至极,直到目光遥望天际尽头,直至怀中之人安详地沉入梦境,直到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凉。 对岸的大军已陆续撤离,南靖的箭塔也缓缓收起箭阵,回归南方领土。 她依旧紧紧拥着灵步疾蝉。 “我始终未曾明白何为珍重,这或许是我失败的一生,如同我的母亲一样。” 低语刚落,远方传来一声刺耳的悲泣。 那哀嚎来自退却的桡唐大军中,不多时,一名侦察兵骑马疾驰而来。 “禀告丹尹大师,峨嵋内门弟子李婧慈携蓝晏池遗体,在途经南淮清运河畔时,一同投身河中,以身殉情!” 凤凰丹尹闻言默然无语。 李婧慈的哭泣声仍在远方回荡。 长久的静寂。 长久的沉默。 她轻语。 “疾蝉,看样子世间并无所谓真正的胜者。” 北戎州的军营中,道童渐离静静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手中罗盘微微指向西梁之地。 “战事已平,我该去找师兄了。” 此处暂告一段落。 至此,三大要塞之战皆告一段落,北戎州在血雨腥风中艰难挺立。 道士墨林以神秘莫测的智谋,调度十九国的生力军,精心布局,硬是从亡国边缘拯救了这片土地,同时也给予侵略者沉重的打击。 此刻,道士墨林正与司马种道一同前往西方。 同行的还有一位背剑青年,正是久违的公羊镰仓。 而此时的西梁城内,一个不请自来的访客已悄然抵达。 葛行间。 他仍旧醉态可掬,摇摇晃晃地漫步在西梁城的大街,抱着他的大葫芦,葫芦中传出碰撞的叮咚声,陈年佳酿的香气隐约飘散。 如今的西梁城人心惶惶,皇帝驾崩与穆青候的战败如同巨石压在民众心头,城门口出城的人潮如织,半月以来已有大量平民逃离,像葛行间这样的逆流者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就这样,他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西梁皇宫的正门前。西梁城的皇城,天下第一雄伟之城。 它不同于闻名遐迩的南平京或江河郡,西梁作为天下共主的皇家地位,其皇宫乃是世间最为壮观的建筑群之首…… 与陵阳城相似,西梁之地坐落在西北,西泽大荒的阴影之下,皇宫也因此矗立于山脊,固若金汤。巨大的土黄色城墙比最强壮的战士还要巍峨,皇城卫士身披金色铠甲,骄傲的头颅高昂,阳光下,甲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即使在这王国衰落的时刻,他们的傲骨依然不减分毫。 葛行间并未前往菩萨蛮要塞,他知道那里是西梁的军事心脏,却偏偏直闯皇宫的庄严大门。 他向来讨厌繁琐。 高大威猛的皇城卫士紧握着巨大的金斧,交叉成防御的十字架,封锁着入口。 醉汉踉跄而行,模糊的目光无视一切。卫士们自然不屑理会这种无礼之徒,巨斧横亘,无情地驱逐他。 “哪来的酒疯子,滚到一边去!” 葛行间慵懒地伸展身体,望向挡住去路的巨斧,眼中闪过一抹与杀陈宫时相同的冷酷! 手指轻轻一勾。 巨斧瞬间离地飘起,失控般向卫士猛烈劈砍! 不再是借助法阵令他们无力反抗,这次葛行间毫不留情,斧头斩断了两颗鲜活的头颅,将它们抛向天空,沉重的铠甲将尸体砸入尘埃,化为微尘。 鲜血迅速蔓延,围绕两名死者形成残忍的血色光环。 通报的声音尚未响起,没有哀号,没有预兆,死亡的气息迟了几秒才弥漫开来。 葛行间对此无动于衷,踏过两具尸体,悠然前行。 他的神情深沉而冷漠,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两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此刻的皇宫,白色布满每一处,宣告穆蓝微黄帝驾崩的噩耗已传遍十九国度。葛行间漫步于金色殿堂之间,望着熟悉的建筑和景色,混浊的眼中泛起一丝难以言表的泪光。 “如果你没做出那些事,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多好。” “可惜,你还是先走了,没等到我亲自来终结你的那一天。” “我算是个怀旧之人,那么我会将你的遗骸碾为灰烬,算是你迟来的偿还。” 酒徒低语着,每一句话都裹挟着残忍的温情。 皇宫南门通往一条蜿蜒的龙道,通向巍峨的伏羲山巅,那是帝王与王储的居所。 此刻的皇宫寂静无声,偶尔有宫女和太监匆忙穿梭,见到酒徒,却视若无睹,各自忙碌。毕竟,他们都自顾不暇,唯有做好本职工作才是大事,与他们这些低贱的奴隶无关的事情,他们从不过问。 当然,他们也从未怀疑有人胆敢在西梁皇宫中放肆,更不会想到有人能穿越门前的巨斧守卫,踏入这神圣的禁地。 葛行间享受这份宁静,就这样漫不经心地继续前行... ... 在古老的年代,你与赵星阑一同驾驭龙魂,他以你的魔道为蓝本,构筑了连接天地的三千琉璃幻境之路。然而,谁能料到,你最终欲毁灭他的血脉。你败就败在倚重了我那无用的次徒,而忽视了我的长徒,看来天命早已注定如此。 龙魂之路与三千琉璃幻境同样绵延无尽,充满神秘。 葛行间的酒葫芦中装满了仙酿,他从容地踏上这漫长之旅。历经一天一夜的跋涉,他终于遇见了一位活生生的存在。 确切地说,是一位修炼者。 一身黑袍,背负着焦尾龙弦,竟是墨旋。 墨旋似是早已在此守候,手中握着一枚神秘罗盘,与渐离所持的别无二致。 葛行间见到墨旋,心中泛起复杂情绪,缓步上前,示意他在石阶上交谈。 “多年过去,你总算想起了师尊我。” 墨旋脸色严峻,隐含一丝畏惧:“你终究还是来了,看来这片大陆即将再度陷入血色风暴!” “这就是你将师尊推向苍梧众生浮屠的原因?”葛行间目光冷冽,饮下一口酒,问道:“你以为我真的下不去手杀你吗?” 这句低沉的话语,让墨旋瞬间冷汗淋漓。 他迅速在阶下向葛行间深鞠一躬:“弟子何德何能,竟敢触犯师尊威严!自踏入仕途,弟子一直是西梁的忠诚臣子,职责所在,不得不为,还请师尊明察,弟子的忠诚如日月可鉴!” 言辞掷地有声,葛行间闻言却唾弃一声。 “你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说话总是官腔十足!你师兄虽然文雅,但斥责人时却毫不含糊!你这些年活得太做作,都怪李岸然这家伙多管闲事,非要为你规划仕途!谁知道你根本不是那种命运之人!” 说完,葛行间起身继续前行,不愿再看墨旋一眼。 墨旋凝视着自己可怕的师父,鼓足勇气再次喊道:“师尊,这次你真的要执行那件事情?” 葛行间脚步未停,挥挥手,没有回头。 “欠下的债,一桩也不能少,你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这句话再次让墨旋浑身颤抖。 他转身疾步下阶,内心的恐惧变得无比真切。 他听说过那次可怕的西梁浩劫,此刻只想远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突然,他手中的罗盘发出嗡鸣。 墨旋瞥了一眼罗盘,随即严肃地望向东方。 “果然,他们都来了。” 此时,葛行间依然向上行进,又走了一天一夜。 接着,他遇到了第二个人。 西梁城的大柱国,涂山伯庸。 此刻的涂山伯庸满脸懊悔,身披白绫立于龙魂之路中央,似乎并未打算给葛行间让路...... 葛行间嘴角挂着狡黠的微笑,凝视着他:“你清楚得很,你无法阻挡我,更有可能在这片神秘之地陨落。” 涂山伯庸的眼眸深如星辰:“我不是穆家的成员,阁下的复仇之路与我无关。我自知实力有限,无意成为你的障碍。” “那么,你要离开这座灵峰?我可从不为生者让道。”葛行间流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涂山伯庸的脸色更为冷峻:“葛林前辈,我岭南山门弱小贫瘠,长期依赖各大魔法王国生存。实话告诉你,我们为东陈州铸造了护甲,然而他们战败,国库殆尽,我们分毫未得。唯有我这个西梁的政客仍在苦撑,若西梁灭亡,我的子民又如何承受得起新的税制重压呢?” 这位大柱国之所以奋斗至今,全是为了封国内的繁荣与衰败。葛行间理解他的忧虑,但仍不为所动:“我只负责清除穆家的叛徒,至于王位归属,与我何干。如果你有兴致,不妨一试,结果对你并无影响。” 这番话语充满诱惑,但涂山伯庸的目光清明,立场坚定。 “前辈多虑了,想登上那个宝座并非易事,必须拥有与王权相符的力量。未来的世界将更加动荡,我只想专心辅佐能为岭南子民带来福祉的统治者。” 葛行间闻言轻笑:“你确实懂得审时度势,这样的人的确能活得长久。” “我们自知实力,伯庸这就下山返回岭南,并祈愿阁下一切如意。伯庸不会惊动任何军队,只求前辈勿将愤怒波及我的领地。” 面对如此理智求生之人,葛行间无言以对。 涂山伯庸深知内情,自然能避开这场浩劫。但宫中还有无数无知之人,尚未意识到即将来临的风暴,依旧沉浸在战败与帝王崩逝的双重哀痛中挣扎。 之后的旅程,葛行间并未再遇见任何人。 他静静地走到龙道的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镀金的壮丽宫殿。 主殿名为勤政殿,昔日穆蓝微在此处理国政,如今他已离去,这里只剩下一片凄凉,昔日的威严荡然无存。 微弱的尸臭从勤政殿内飘出,越靠近越刺鼻。 葛行间对此毫不在意,径直踏入高大的勤政殿门楣,一如李岸然当日的狂妄。 此时,勤政殿的龙椅上,穆蓝微的尸体仍蜷缩着,静静地腐臭着! “哎呀,穆蓝微终究还是在最爱的龙椅上结束了生命。赵星阑也在长乐仙宫中丧命,看来你们这些帝王确实同病相怜。” 这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对着龙椅旁一位体格魁梧的壮汉所说... 巨剑握于掌中,铁汉穆青候坐镇于穆蓝微的影侧,铜铃般的眼瞳闪烁着坚毅,正是从战场败退的雄狮王穆青候! 此刻的穆青候虽显颓势,王者的傲骨与威严依然如影随形。 “你便是青候,多年不见,你已长成如我子嗣一般的大人了。” 葛行间面露异乎寻常的慈蔼,穆青候听闻却冷笑一声。 他毫不在意父亲身上的战尘气息,紧握巨剑挺身而起,四周潜藏的低语声微起涟漪,那是隐匿的精英战士的预备。 “年轻人,你或许无法胜过我。”葛行间眼中流露悲悯,话语间尽是关切。 “即便无望,我也要拼死阻挡,我穆青候纵使今日陨落,也绝不容林家之人侮辱穆家的荣耀!” 此言触动了葛行间的禁忌之痛。 瞬间,这位苍老的怒龙眼神转为冰冷锋利。 第165章 觉悟放下,寻觅真实之果 十九王国笼罩在哀伤的迷雾之中。 中都府败绩昭昭。 东陈州失守。 西梁城沦陷。 北戎州以血泪扞卫了最后的尊严。 在这场媲美三大种族会战的动荡中,没有一方能称得上真正的胜者。 东陈州。 此时的东陈州暗淡无光,孔慕贤与温侯俊带领残兵败将返回简雍城。 孔慕贤满身尘土,昔日的野心与豪情已消磨殆尽。大军在洪峰峡的征伐中损失惨重,先是遭受魁门秘术的猛烈袭击,接着被苍梧勇士无情踏破。 如今,墨银遁甲军几乎全军覆没,东陈州短期内难以再掀波澜。 百姓们依然夹道欢迎归来者,战报半月前已传遍全境。但不论老少,没有人露出沮丧或不甘,他们满怀期待与祈祷,盼望着家中出征的亲人平安归来。 人群中,冷阙静静地伫立,沉默不语。 他看着温侯俊与孔慕贤的骏马踏入城门,看着温侯俊那双锐利而疲惫的眼睛失去了光彩,不多停留,买了些韭葱后默默回到南瑾的草庐。 张老仍在门口挥汗劈柴,冷阙立刻接手,把韭菜递给老人。 “这种粗活让我来,说过多少次了,您还是去做饭吧,瑾儿喜欢您的手艺。” 张老闻言呵呵一笑,点头走向灶台准备饭菜。 此刻的冷阙已褪下战甲,换上了普通百姓的麻布衣裳。他奋力劈柴,帮张老整理烹饪材料,才擦去汗水步入茅屋。 南瑾正在窗边纺织,见他进来轻轻点头示意,并未多言。 冷阙也不打扰她,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她的手艺,直至最后一缕丝线纺织完毕才开口:“你父亲已归来,一切安好。” “多谢公子。”南瑾闻言微微一顿... 如今,西梁城已陷落,我们的契约也随之消散,你想回去看看吗?我愿意送你一程。”冷阙的目光中闪烁着诚挚的光芒。 “不必了。” 南瑾的回答简洁而坚定,毫无犹豫。 “何以至此?”鸿武陵疑惑地问。 “那你又何以至此?”南瑾反问,让冷阙微微一怔。 他沉思许久。 这些日子里,南瑾多次向他提出这个问题。确实,作为穆家军中的指挥将领,放弃璀璨的前程和一切,来到这个与自己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过上云淡风轻的田园生活,这让人难以理解和接受。 许久,冷阙凝视着南瑾的眼眸,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 “我累了,是真的。” 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些年,我为我的君主奔波,却见证西梁的没落。我曾希望见证我的天朝繁荣昌盛,最后却只能在他们兄弟间的纷争中苟且偷生。” 说到这里,他转向南瑾:“而正是你,让我有了这样的转变,你和武陵公子的情感,让我敬佩且向往。我对姑娘并无爱意,只想为武陵公子守护这份美好。说起来,当初我救下你们,现在想来,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南瑾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含一丝狡猾,只有真诚与释然。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千真万确,我现在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原本我奉命带你回西梁城,但现在我不想那样做。前线的穆家兄弟都已败北,我也没有必要坚持了。” 冷阙笑了,他的笑容很少见,但此刻却无比灿烂。 “我讲完了,轮到你了,为什么你不愿再见你的父亲?” 南瑾听到这里,脸色黯然:“我不想再成为他手中的棋子。这些年,我一直被政治联姻困扰。过去有武陵公子保护我,但现在,无人再为我遮风挡雨。” “你父亲战败了。”冷阙补充道。 “那又怎样?”南瑾看着窗外的野花,“他为了过去的恩怨可以将我许配出去,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即便现在他失势,无论是他还是孔伯伯,都不会轻易放过。即使想念他,我也不想回去,我要为武陵公子坚强地活下去。” 冷阙闻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藏在心头。 又过了一会儿,张老做好了饭菜,四菜一汤,简朴却温馨。 三人围坐用餐,冷阙皱着眉头思索,南瑾和张老并未打扰,直至最后一粒米饭落肚,冷阙似乎下了决心。 “瑾儿姑娘,我想谈谈关于武陵公子的事!” 此言一出,南瑾和张老立刻专注倾听。 “你找到他的消息了?”南瑾的呼吸变得急促,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冷阙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楚。 “没错,不过是个不太乐观的消息。” 冷阙抿了一口炽热的魔法茶,沉声道:“就在几天之前,我派出的魔法信使鸟飞向了我的昔日战友。大部分未曾返回,暗示接收者已遭不幸或是秘密转移。但三天前,一只信使带回了来自洪峰峡的密信!” 面前的老者和少年都屏息凝神,草屋内静得令人窒息。 冷阙欣赏这种紧张的气氛:“据情报,穆念花少主偕同鸿武陵公子前往洪峰峡进行神秘交涉。自从鸿公子假扮成新娘后,念花少主并未深究,而是以南瑾小姐的安全作为筹码,迫使他为自己效命。毕竟,鸿公子是武林中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武艺超群,若不善用实为可惜。” “然后呢?”南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西梁皇驾崩的消息传来,穆青侯的金色雷霆骑士在西陵关遭受重创。孔慕贤见穆家势力衰败,企图扣留念花少主。鸿公子则拼死突围,带着他返回西梁城!” 南瑾听到这里,心情稍微安定:“他有没有受伤?” 冷阙轻轻摇头:“不清楚。据说苍梧王国的铁骑参与了战斗,这也是孔家这次战败的关键原因。穆念花是否成功逃脱不得而知,鸿公子生死未卜。” 瞬间,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张老和南瑾各自深思,冷阙看出他们的忧虑,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想去西梁城找人。但不论他们是否安全回到那里,就算回去,我们又该如何索要公正?要知道,现在的鸿公子只是一个阶下囚。” 尽管冷阙的话刺耳,却句句忠告。 “再者,西梁城如今正经历前所未有的挫败,就像当年长临王平息三大联盟后的虚弱。尽管各路诸侯疲惫不堪,但肯定有人会趁乱觊觎这片富饶之地。所以此刻的西梁城将是危机四伏的动荡时期,其危险绝不亚于陵阳!” 说完,他站起身,准备清洗餐具。 “我说的都是为了你们好。如果你们执意前行,这小屋我会买下。我不会再陪你们冒险,我已经厌倦了那刀尖舔血的日子。” 话音刚落,一片寂静笼罩下来。 直到南瑾抬头看向张老的脸。 “张老,我们就安心待在家里吧。鸿公子吉人天相,相信他会平安无事的。我真的很想他,但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我们一介女子,一个老者,连自我保护都有困难,又怎能找到他呢?即使他不再受穆念花控制,找到我们只会增添他的烦恼,我不想让他如此劳累,我已欠他太多,但爱一个人不该只执着于无谓的团聚。” 说完,她慢慢起身,走到冷阙身旁。 “冷公子,我帮你一起洗碗。” 窗外景色如画,屋里三人各有所思,却仿佛都看透了一些事情... ... 世间之事,非强求所能及,亦非强求所必至。 自那天起,南瑾决定研习神喻佛法,祈愿鸿武陵在冥冥之中得到祥宁欢愉。 有人言,尘世间的悲欢离合各自独立,难以共鸣。 诚然,此言不虚。 在这片历经战乱,满目疮痍的幻彩大陆,哀痛之魂比比皆是,而释怀者亦不在少数。然而,沉浸于哀伤中难以自拔之人,仍以泪洗面,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 北方的戎州虽重归宁静,却已不复昔日之繁华,陵阳、庐陵、金镛,每一座城池都是残垣断壁的凄凉景象。幸而,饱受战火煎熬的民众已习惯动荡,如今的和平犹如神祗慷慨的恩赐,令人感恩戴德。 归来的勇士歌唱着战歌,凰棠别院的女修们纷纷回归。一道漆黑的灵柩随行,其中安放着八步追风的遗体。凰丹尹特设一间独祠,毗邻先帝昔日品茗的红莲亭,日夜相伴,未曾离去,仅以深奥的经文慰藉心灵。 第七日,已从洪峰峡归来的先帝taizi凉踏入凰棠别院。他默默步入祠堂,焚香祭奠,凰丹尹伴于青灯古佛旁,未对他的到来多言半句。 此刻的赵凉并无守卫江山的欢愉,他失去了同争皇位的兄长,亲手驱逐了深爱的灵瑜郡主,心中只剩无尽失落。连续的变故使他麻木,泪水早已流尽。 两人,一左一右,一雄一雌,两尊魂魄,静默相对。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默,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 在八步追风灵柩前,两束新香升腾烟雾,平静人心。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桡唐王国,归来的峨眉联军尚在征途中。 李婧司带领峨眉弟子抵达饶江仙,却未继续南下平京,而是令桡唐大军折返,自己则带领峨眉内门弟子驻留边境。既然揭穿了唐王与蓝家的阴谋,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李婧司肩上的担子沉重无比,她想念父亲,因为她深知每一个错误的决策都可能导致峨眉最后忠诚力量的消亡。 仿佛,就像前几天她将李婧慈与蓝晏池送葬时那样。她未将二人带回故乡,毕竟蓝晏池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而李婧慈即便懊悔,最终仍成了助纣为虐的共犯。 李婧司慈悲为怀,她能宽恕一切,但她无法替父宽恕这一切!于是,她在不渡江畔合葬了二人的遗骨... 第166章 风云在西梁城交汇 十日之后,位于迷雾缭绕的西梁城南门外。 墨林,那位青衫道士,踏入了这个被神秘力量萦绕的城市。紧随其后的,是司马种道与公羊千循,他们仍身着道袍,不过不再是平淡的素色,司马种道甚至脱去了他标志性的幽绿缎袍,以适应当前动荡的局势。中都府虽然刚在与西梁的激战中败北,但也耗尽了元气,此时的高调并非明智之举。 三人步入一家隐藏于市井的茶馆,寻得一静谧的雅间,相对而坐,品茗交谈。 司马种道的目光中略带疑虑:“周道长,我们暂且不谈能否战胜葛行间,只是我总觉得协助西梁城之事,心中颇感不适。” 墨林闻言,淡然一笑:“司马道长,你援助的是我,是林家,而非穆家。” 他的言语中蕴含深意,司马种道瞬间领悟,轻笑道:“周道长的雄心昭然若揭,你不是常说你淡泊名利,不求闻达于诸侯吗?” “我依然如此,但林家应有的地位必须恢复。我理解师父复仇的决心,却反对无休止的杀伐,用智谋和平颠覆穆家才是正途。” 墨林并未直言,司马种道和公羊千循都无法窥探他的内心深处。 公羊千循静静地看着他们,他向来寡言,对权力争斗不感兴趣。他追随墨林而来,并非出于友情,而是他对秘法阵纹的狂热追求。面对葛行间即将启动的世间最强阵法,他不愿错过这场奇妙的观摩研究。 “西梁城近来安静得异乎寻常,道长有何见解?”司马种道问道。 “并非吉兆。”墨林淡然地抿了一口茶。 司马种道点头,显然他也察觉到了,若是人心动荡还好应付,但此刻的平静反而显得异常。这样的异常加上葛行间的异常,恐怕会带来令人不安的结果。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公羊千循忽然望向门口,微笑着说:“有人到访。” 墨林闻言,脸上也浮现出微笑。他的面前,一个罗盘正快速旋转,揭示着即将到来的变故。 果然,门扉吱呀作响,一个道童现身,他是从南淮麓跋涉至金镛城的渐离,风尘仆仆地赶来... 如今的渐离已恢复了昔日的灵光,他面对屋内的三位修士深施一礼,随后悄然来到墨林身后,履行起道童的职责。 “你长大了。”公羊千循见到渐离,心中欢喜,渐离回以微笑,心境平和。 这个小道童毫无杂念,他习惯伴随在墨林左右,过去如此,未来也将如此。 墨林简短地与他交谈了几句,公羊千循拉过一把椅座示意他坐下,然而渐离轻轻摇头,婉拒道:“我是侍道童,师兄您坐便是。” 公羊千循闻言,面色微愠:“周道长,你看你把渐离当成了什么!” “只是一个道童。”墨林不以为然。 “周道长!我再说一遍,渐离是通灵术的宗师,不是你口中的那个懵懂孩童!”公羊千循显然动了真怒。 但他立刻收敛了怒气,因为他知道,墨林并不在意他的看法,而渐离也像块顽石,对他这份多余的关怀毫不在意。 “公羊道兄,我无妨的,我在不周仙山上就是这样陪伴师兄的,若要我坐,反而会不自在。”渐离轻声道,随后沉默下来。 “现在人都已到齐,下一步怎么做,周道长指点一下吧。”司马种道瞥了墨林一眼。 墨林听了,只是摇头:“继续等待,还差一人。” 司马种道疑惑不解:“哪位?” 墨林笑了笑:“我已写信一封,派我的灵驹‘拐子老马’去接,那人正在西梁皇城之中。” 此言一出,司马种道立刻冷笑:“让一匹马进皇宫接人?皇宫防卫森严,马匹如何通行?据我所知,西梁皇城此刻已戒严,周道长此言太过荒唐。” “或许吧,但我并不这么认为。能阻拦得了我的灵驹的兵将,世间并不多。”墨林自信满满,公羊千循听见这话深信不疑,毕竟他曾目睹拐子老马突破监察司羽人营救墨林的壮举,于是保持沉默。 司马种道却不知此事:“他要找谁,又如何能找到?” 墨林指向东方:“司马道长,我们在西陵关外饮酒时,我向你索要了穆青候遗留的半片铠甲残片,你还记得吗?” “你要去找穆青候?”司马种道震惊不已。 “有何不可?”墨林依旧镇定自若,无人能揣测他内心的思绪:“我的灵驹嗅觉比猎犬还敏锐,我已经让它闻过气味,它会带穆青候过来的,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它会如此听你指挥?你说上马就上马?”司马种道依然难以置信。 “因为它必须上马,为了生存,否则你如何解释西梁皇宫会封闭消息呢?”墨林坚定地扞卫自己的观点。 “你是说,葛行间已经开始行动了?”司马种道神色微凛。 “我们只需等待,等到人出现,一切自会明了。” 墨林沉默不语,空气再次陷入神秘的静谧,直到茶馆之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如同夜空中的魔法符文炸裂! 司马钟道面露紧张,毕竟他曾率军将穆青候的军队击溃至惨败,此刻冤家路窄,眼神交汇间火花四溅。然而司马钟道以厚颜无耻着称,墨林的淡漠他也毫不在意,依旧泰然自若地品着魔幻茶水。 片刻后,雅室的大门被一股强大的魔力轰开,穆青候魁梧的身影猛然闯入! 他径直走向司马钟道,喘息间抓起魔晶茶壶,揭开符文盖子,狂饮几口炽热的魔法茶。 他的全身笼罩在炽烈的火焰之中,破损的铠甲散发出袅袅青烟。 “看来这次的冒险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慢慢喝,这些都是你的,不够还有。”墨林幽默地调侃。 穆青候与墨林仅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此刻他冷冷哼了一声:“你一剑斩杀了我的公孙大藏,现在可别在这假仁假义!” 墨林对此毫不介意,瞥了眼司马钟道,对方神色依旧平静。 三人坐在那里,气氛愈发尴尬。司马钟道转向墨林:“周道长,你精心策划这一切,到底有何目的?” 墨林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转向穆青候:“我师父的手法是不是特别狠辣?” 穆青候闻言勃然大怒,咆哮过后又略显颓丧,眼中掠过一丝绝望。连日的挫败已让他备受打击,骄傲的西梁王此刻理智尽失。 “不止狠辣,简直是残忍至极。” 简短的话语,道出了满室的辛酸。 “他对皇宫做了什么?”墨林并不惊讶,毕竟他对葛行间的本性了如指掌。 “几乎屠戮殆尽,如果不是道长的这匹马能破解魔法屏障,我可能已经葬身其中了。”穆青候直言不讳,司马钟道闻言脸色复杂。 “原来你派这匹马去是为了破除魔法?我还纳闷一匹马如何抵挡那些金甲长枪,看来我又低估了你的智谋。”司马钟道略带懊恼地低语。 “司马道长请放宽心,皇城好端端的,为何要封锁?肯定是师父的新发明,这一点不难猜。”墨林微笑道。 公羊千循插话:“我现在担忧的是,这匹马师父应该也清楚,既然你放马去找他,岂不是告诉师父你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全场紧张起来。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来了,这样正面交锋才有趣。”墨林笑得十分畅快。 “能如此轻松地面对十四年前的邪恶魔法师,你真是个奇特的人。”司马钟道闻言撇了撇嘴。 司马钟道是唯一一个亲身经历过那场毁灭性灾难的人,只有他深知当年的恐怖,以及多少无辜生命的消逝!... 墨林悠然道:“如今,西梁城的战士已被战火削弱,争夺权力的时刻尚未到来,眼前的关键在于守护每一个市民的生命。昔日虽有天下十大宗门联手抗敌,但如今战国纷争刚落幕,张太白与李岸然下落不明,儒家孔门和我道门均遭受重创,宗门的力量已不足以倚仗了。” 这并非空穴来风,当前的局面比以往更为严峻,而葛行间的力量却愈发强盛! “十大宗门不再,我该何去何从?他是你的师父,你必须想个对策。”穆青候首次显露出软弱,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墨林闻言,笑容灿烂,仿佛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其实,我并不担心。就算有十大宗门,我早已在这些日子里削弱了他们的实力,那些宗门之人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乏味之辈,不足为惧。现在即使少了他们,我,十四年前的未知因素,依然在此,因此我认为形势反而对我们有利,你说呢?” 这番话虽刺耳,但穆青候不得不承认其真实性。 面对这位以一己之力撼动十九国的奇人,他唯有低头请教:“道长,请指点迷津!” 墨林淡笑道:“很简单,我不需千军万马,只需要西梁城的民众,男女老少,帮我筹备一些物品!” “何种物品?”穆青候看向他。 墨林微笑回应:“非常简单,唾液!孩童的尿液!越多越好!” 第167章 道家阵法护西梁 “道长,你最好解释清楚,要这些无用之物有何用处?” 穆青候对此不解,而司马种道和其他三人则立刻领会,惊讶地望向墨林,又似是责备般瞪了穆青候一眼。 穆青候不懂道家阵法,虽能猜到与阵法有关,但他确实是个外行。 墨林并未责怪:“黄公子只需帮我搜集,数量越大越好。我需要这些来施法防御西梁城,以对抗我师父葛行间!” “周道长,你的阵法我大概能揣测,但根据我过去的经验,恐怕还不足以抵挡葛行间的致命大阵。”司马种道在阵法领域有着深厚的见解,他立刻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司马道长,现在逃避无路,况且单一的阵法确实难以抵御。尽管我向来不喜阵法,但我研读过三千道藏及各类典籍,我认为既然我们无法直接破解师父的阵法,那就以我们最强的阵法与之相辅相成,我们要做的是制衡,而非破除!” “以阵法克制阵法,确是高明之策,只是挑战不小。”公羊千循眼神闪烁,他对阵法之道着迷已久,此刻显得尤为兴奋... \"因而需借公羊真君的魔咒之力以增益。\" 墨林对着他微笑,随后轻拍身后渐离的肩头:\"上次你与我那灵童的默契配合如诗如画,这次同样需你们合力施展。我将在城内设下三座对抗的魔法阵,但要让它们共鸣生效,唯有依靠你们的魔咒!\" \"周道长,所需时间几何?\" 穆青候突然问道。 \"大约七日。\" 墨林目光清澈。 \"这恐怕不妥,葛行间不会给我们如此漫长的准备时间,这不是竞赛,我们无法在他面前寻求公平。\" 穆青候摇头,司马种道也附和着。 墨林闻言朗声笑道:\"各位无需忧虑,直至我的法阵完成之前,我敢断言师父绝不会轻易发动攻击。\" 此言一出,众人皆困惑不已。 公羊千循:\"周道长,何出此言?难道只因他是你师父,故而要迁就你这位弟子吗?\" \"不然呢?师父向来对我宠爱有加。\" 墨林淡笑,接着正色道:\"师父的确意图摧毁西梁城,也渴望完成林家的复仇宏愿。但他既然知道我在此,便理解了我的立场,所以他必然期待与我展开一场公正的对决,他想看看这些年来我进步了多少,是否有能力继承他的法术遗产。\" 墨林的话语中真假参半,众人不再追问,立刻回归到布阵施法的话题。 \"道长请讲,具体需要哪些物品,数量几何?\" 穆青候拱手询问。 墨林闻言,唤来店小二取来笔墨纸砚,随即在纸上挥毫泼墨,开始策划布局。 \"师兄,你不是一向偏好竹简而非纸张吗?\" 渐离在后方低语。 墨林闻言略感惆怅。 \"幼时以纸书写诗词,却被一位小郡主戏耍,纸张被风吹散,自此便爱上了竹简。近来发生了一些事,觉得对此已无执着之必要,所以纸张与竹简对我来说并无差别。\" 他的喃喃自语他人难以理解,也无人在意,墨林也未做解释,直接继续道:\"首先,我需要一些通魅,即沾染了童子眉毛的古铜币,这些钱币经过无数人的触摸,蕴含强烈的阳气,童子纯阳之体,精气神集中于眉眼之间,古币沾染眉宇,阳气上扬,谓之气血旺盛,能克制一切邪祟!\" \"古铜币宫库所剩无几,民间或许还能找到一些。\" 穆青候闻言面露不悦,所谓古朝指的是林家统治的时代,穆家反叛林家自立为王,此事人尽皆知。因此,道士此刻提及此事,穆青候只能硬着头皮接话。 \"那就全数使用,再帮我收集西梁所有男童女童的眉毛样本。\" 墨林一开口便是大计划。 穆青候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讲述... 墨林:“阳炎涎,凡人的血液之唾,源自真雅的幽暗之力,吾师惯以汞液替换。吾需海量的汞液与阳炎涎,尊贵的陛下需助我获取。” 穆青侯面露从容:“昔日不敢妄言,今时西梁军士或亡或残,唾中带血并无不妥。天狱内尚存众多亡命之徒,以酷刑逼迫,自可得其甚多。” 墨林淡笑:“西梁穆氏,果然国政有道。” 这番嘲讽令穆青侯脸色阴沉,但此刻求助于人,只能强忍:“道长,请勿多言,继续吧!” 墨林不以为忤:“最后一环阵法,乃‘鸣钟骇虎’,需集齐二千八百枚青铜符币,对应二十八星宿,缚于阵眼之人身,足底深嵌赤铁朱砂。这些符币可用穆氏朝廷之物,至于普通人,依旧采用囚徒与西梁军士,正如陛下所言,您的囚犯足以供应。” 穆青侯闻此冷哼,此道士言语间总带讥讽,让他难以回应。 交代完,墨林又叮嘱:“陛下,无论是囚徒还是童子,切勿伤害其命。即便为囚,亦有生存之权,我们不能肆意剥夺。” 穆青侯闻言点头,不解其言下之意。 墨林心中忆起陵阳城那位无辜的囚犯,心中始终留有一丝愧疚。当年无人倾听,如今话语西梁皇必须听从,其中滋味,唯有自知。 “将军,云游四方,实有益于世。”青衣道士忽然感叹。 众人皆知其怪异,故未多言。 墨林:“如我先前所述,须在西梁城选定三大方位,布设三大阵法,以镇魂铭章为基,十七枚通魅铸小七关,此为第一阵。第二阵名唤‘藏山’,汲取山脉隐匿之能,设于山巅。山乃阳极阴聚之地,传统道术讲,设山门阵需阵眼,通地脉,称为启阴斗。中央阵法,则是‘鸣钟骇虎’,道家强调赤铁不涉阴阳,仅此三阵纹不足,还需以道法联结。” 墨林略作喘息,品一口茶。 “一旦吾师启动大阵,启阴斗触动水脉,小七关的通魅构造破裂,公羊真君与渐离在小七关设下禁制道术。山巅与中央的虎穴亦需最强道术相连镇压,但我不通晓道术,只擅长破除,此事便劳烦二位了。” 说完,墨林抚摩着颈部肥硕的白猫。 无论去向何方,此刻归去来兮与拐杖老马伴其左右,这也是道士稍感安心的主要缘由。 当然,彻底的安心无法达成,毕竟心中仍挂念着李婧司的冷暖... 墨林轻语,神秘笼罩他的声音:“我师尊的西梁星辰大阵,唯有司马道长能详述其奥秘,毕竟你是唯一见证并从中生还之人。” 司马种道闻此,冰霜般的面容加深:“周道友,刚才你的布阵策略我都听在耳中,若非猜错,这些应是葛行间前辈的杰作吧?” “确实,昔日在陵阳仙宫的幽深古井,这三大阵法曾显现,有何疑问吗?”墨林神色平静如水。 司马种道沉思片刻:“整体构架尚可,据我所知,那毁灭性的星辰灭绝大阵的中枢便藏于皇宫至高无上的凌霄阁,整个西梁城化为四方星宿之位,共同守护中央的阵眼。只要葛行间身处阵眼,便能操纵整座城市的星辰之力,任意主宰众生的生与死!” “那你认为,我的布局还欠缺什么?我师尊又遗漏了何物?”墨林淡笑。 “实话告诉你,你的布置顶多削弱大阵一半的力量,要彻底抵挡仍显不足。当年葛行间启动大阵时,借助了陨自星穹的奇异陨石。那次交锋后,陨石碎裂成两半,其中一块下落不明,但至少最大的一块,仍在葛行间的掌握之中!”他的话语中蕴含着诸多隐秘,令在场众人皆屏息凝神。 墨林闻言,脸色变得严峻。他望向归去来兮,心中略感沉重。他手上有一块,而葛行间却隐瞒了另一块的存在! “师父,你如此安排,是否早已预见今日?”墨林摇头苦笑,此刻他仿佛明白了为何葛行间总背着那个巨大的葫芦,以及如何能随时随地施展那深不可测的星辰磁力阵法。 公羊千循道:“那就这么决定,我和渐离立刻准备道术,周道长和司马道长负责布阵,青候huangzi去寻找必要的星辰材料。” 商议既定,墨林眼前的星辰罗盘突然颤动了一下。 渐离见状,惊讶地张大嘴,欲言又止:“周师兄,这...” 墨林瞥了他一眼,冷然的目光让小道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然而在场的都是历经千年沧桑的老修士,岂会看不出他们的默契交换眼神。只是墨林显然无意揭露,他们也便不再追问。 “那我们开始吧?”司马种道看似不动声色。 “好,你们先行动,司马道长和青候huangzi去搜集材料。若要赢得这场较量,我必须去见一位并非无关紧要的人物!”墨林说完,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再次凝视着波动的罗盘。 第168章 相逢离别终有时 西梁皇城内依旧静寂无声,没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皇城之外,穆青候和司马种道已按墨林的计划开始行动。 青衫道士说完那句含蓄的话后,他真的如同烟雾般消失,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去做何事。但没有人觉得奇怪或不适... 毕竟,墨林始终如一,遵循内心的法则,且言辞犀利无畏。 此刻的西梁堡,已沉浸在恐慌的阴霾中,无论是穆青候的挫败,还是帝王的骤逝,都像巨锤般重重敲击着这座昔日雄踞云端的皇家要塞。 于是,两座城门拥堵不堪,西梁的原住民纷纷逃离,就连穆青候也无法阻挡,最终只能默许他们的离去。当然,童子尿的采集与眉毛的修剪仍然继续,穆青候派遣守卫守住城门,所有未剔除眉毛者不得离城,未经尿液洗礼的孩童不得出城! 面对这些奇特的命令,人们虽不解,但为了出城,也只能默默配合,因此阵法材料的筹备工作进展迅速。 自战败归来后,穆青候仿佛变了个人。他时常站在西堡楼,眺望远方的石径,目送流离失所的民众形成黑色的迁徙洪流,内心竟升起一丝奇异的安慰。因为他深知城内将发生的灾难,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会被波及。所以,他选择让民众先行撤离,这或许是他在混沌中能做的些许善举。 从前的穆青候绝不会重视平民的生死,他曾铁血无情,甚至比邺王更为冷酷。或许是连续的挫败让他痛苦,或许是公孙将军的牺牲让他刻骨铭心,或许是那位争夺皇位的二弟下落不明,又或许是他挚爱的妹妹失踪至今——种种原因,如今的穆青候,多了几分人性的温度。 喧嚣依旧的西梁堡门前,他默默坚守了三日三夜,终于完成了全城居民的疏散。皇宫内的葛行间却保持静默,未曾如以往般大肆杀戮,也未阻止任何逃亡的生灵。 第三天夜晚,西梁堡几乎成了空城。此时,公羊千循与渐离开始施展防御法术,所需阵法材料已交予司马种道。穆青候来到东堡门,准备亲自合上沉重的大门,以对抗邪魅的威胁。 然而,在这紧张的关头,两匹马逆流而上,直抵西梁堡城下。 首先是身着华丽长袍的公子,手持云纹古剑,怀中拥着一位俏丽的女子,正是从洪峰峡穿越而来的鸿武陵与穆念花!接着,一位绣花披风的将军紧随其后,手中握着赤缨长枪,背后载着英姿勃发的女侠,那便是宁远与穆念安! 两骑马烟尘滚滚,直至城门之下。穆青候看见他们,惊喜若狂,笑声如饱餐后的狼嚎:“原来你们安然无恙!我的好妹妹,念花,你...” 穆青候激动地将穆念安从马上拉下,紧紧拥抱在怀中。穆念安看到穆青候,顿时泪如泉涌,昔日的巾帼风范一时间消失无踪... 昔日,穆青候与穆念花对穆念安始终如珍宝般宠爱有加。如今历经重重奇幻冒险,那位愤而斩断神骏坐骑的少女心中涌动着千般思绪。 兄妹俩的重逢并未持续太久,因为穆念花已驾驭着灵驹翩然而至,靠近了他们。 穆青候不仅微微震惊,穆念安此刻也显得有些迷茫。毕竟他们从未见过换回女装的穆念花,尽管过去的穆念花举止中透着女性的柔情,但现在,她已不再披挂男装,傲人的曲线在胸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看什么呢,你们都还好吗?” 穆念花依旧保持着那份傲骨,但泪痕却泄露了她心底的触动。 “念花,你……是女子?”穆青候有些愕然,这样的真相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突然。 “穆姐姐?”穆念安彻底愣住,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穆念花轻轻伸出手,将他们紧紧拥入怀中。此刻,皇位之争的纷扰、过往的勾心斗角都被抛诸脑后,三姐弟久违地相拥,彼此失去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 “这些年,我以男子身份示人。父皇期望我与兄长争夺王位,以选拔最贤能之人。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装扮。如今父皇仙逝,我无需再隐藏。但皇兄切勿掉以轻心,即使我是女子,我也要争取王座,毕竟历史上也有过女王统治的时代!” 话说开后,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三人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穆青候闻言微笑着,此刻,三姐弟重聚的喜悦超越了一切。他激动地说道:“二妹,虽然这么说,但我担心你可能还没准备好。” 穆念花听到这话,丝毫没有生气,三人又聊了几句家常。然而,当前并非谈论这些的时候,而且宁远和鸿武陵两位男士还站在一旁,他们也需要照顾到。 宁远下马向穆青候行礼,鸿武陵却无下马之意。穆念花走近,轻拍马头:“你怎么了?” 鸿武陵脸色略显冷峻:“既然你现在安然无恙,我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什么意思,你要离开?”穆念花闻言,心中微微一颤。 一路以来,多亏鸿武陵的照料,尽管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不温不火,但穆念花对他充满了感激。现在听到他要离去,心中五味杂陈,连一贯的威严也减弱了一些。 “我为何不能走?如今西梁城正处于动荡之中。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曲折与困苦,现在你找到了亲人,我希望你能让我回归自由。我前半生都在为他人而活,如今没有人需要我照顾,恳请公主成全。” 鸿武陵的话语平静而坚定,但他不敢过于强硬,毕竟南瑾的下落仍是个未知数... \"你依然选择去寻找她,她究竟有何魅力?让汝如此执着?”穆念安的目光冷冽,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却源头不明。 鸿武陵在马背上行礼:“旅途之中,我们已听闻西梁城的动荡,公主肩负的重任众多,你的子民在等待,也有人始终等待着我。我拯救了你的命运,你曾许诺告知瑾儿的所在,希望你不要违背诺言。” “即使我食言,你能如何处置?吾皇兄在此,难道你敢当着他面取我性命?”穆念花嘴角勾起一丝狡黠:“我偏偏不说,我曾宣告你是我的俘虏,如今西梁遭遇危机,你必须陪我一同面对!” “公主,为何你一定要这样...”鸿武陵的神情越发冰冷。 说完,他调转马头,坚定地缓缓离去。 穆念花见状,眉眼间威严尽显,向来被宠爱的她未曾遭受过这样的冷漠。她抓住马尾,话语中透出刺骨的寒意:“如果你一意孤行,我真会杀了她!” “你的命令需要时间执行,而我寻找她也需要时间。若找不回她,那就是我们的缘分已尽。若能找到她,那是苍穹垂怜。我仍坚持,一切交予命运,余下的旅程,我希望独自走完。如果你想派兵留住我,尽管尝试,今日我可战死沙场,但鸿某不曾违背誓言,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此言一出,寂静得令人窒息。 长久的沉默后,穆念花缓缓松开马尾,脸上掠过一抹黯然:“她应该还在东陈州,我派遣冷阙去寻她,却未收到任何消息。” 说完,她缓缓低下头。 “感谢公主,来日方长。” 鸿武陵瞥了她一眼,无言地挥鞭而去。 穆念花失落地站在原地,凝视着鸿武陵远去的方向,感受着衣衫上残留的温度,一时陷入恍惚。 她转过身,看着旁观嬉笑的众人,默不作声地踏入城内。 “看来一路上发生了不少事。”穆青候坏笑道。 穆念安赞同地点点头,穆青候突然看着她,又望向宁远,然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穆念安心知肚明,脸色微红地瞪了他一眼:“哥哥,大敌当前,少说废话。我们一路上都有所耳闻,虽然可能帮不上大忙,但共度艰难是可以的。” 穆青候点头,宁远走上前,显得焦虑:“我家道长是否已来到西梁,他在何处?” 墨林与宁远已有数月未见,此刻的绣花将军如猴儿般跃跃欲试,渴望立刻见到墨林。 “我们也在找他。”穆青候无奈地摊手,他认识宁远,虽然战场未曾交锋,但他们对彼此都已有深入的了解。 毕竟,一个是大戎的猛将,另一个是西梁的皇子... 此刻,远去的鸿武陵正驾驭着灵驹在星辰之间疾驰。 他不知能否在神秘的维度中找到南瑾,然而此行,他渴望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活。 那位身披云纹古剑,月白长袍的青年,就这样消失在了奇幻的世界里。 南瑾与鸿武陵——这对看似平凡的冒险者,在众多世界中,他们的故事似乎已画上句号,实则才刚刚揭开序幕。 无论是秘境还是王廷,总会有一些痴心儿女深陷情感纠葛。 他们无法释怀,也无法割舍。 但当鸿武陵决定不再受命运摆布,毅然离开西梁国界时,他与南瑾都已在成长的道路上蜕变。 他安全护送穆念花回归,这已是仁至义尽。鸿武陵自问从未亏待他人,南瑾也不例外。然而,在这段旅途中,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一直亏欠的,其实是他自己。 第169章 龙脉汇聚之地:不周山道 于是,无论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要为自己活一次,活出真我。 于是,在这风雨欲来的动荡时日,鸿武陵决定返回东陈州,远离尘世纷扰。 西梁城尚未遭受劫难,渐离与公羊千循正在紧张地布设法阵。穆青候将三人迎入城内,西梁皇室已做好准备,直面即将降临的灾难。 众人进城后,西梁皇城随即封闭,严防死守。 即便是在十四年前那场浩劫,或是三大势力会盟时的满目疮痍,西梁城也未曾实施如此严格的封锁。一方面,他们高贵的姿态不容妥协,更重要的,那时的民众还未领悟到异界与分离的含义。 转眼十四载,岁月匆匆,一些事情发生了,人心也发生了变化。 公羊千循和渐离分别驻守东西两座城门,于深夜亥时开始施法。 公羊千循拍动身后,七柄剑在剑鞘中发出龙吟般的共鸣,跃然手中,左右各有三剑呈展翅之态,最后一柄留在背后,每剑尾端红线相连,前胸的兽首玄黄铜镜中,饕餮吞云,八卦道印垂挂下方。 “北落师门的李天师,借四方之力施法!” “南离夜火的张天师,借四方之力施法!” 渐离与公羊千循各自守护一方,手持符剑点燃符咒。公羊千循出身正宗道门,施展的法术源自古老的传承,绘制符箓更是信手拈来,很快完成了东门的防御法阵布置。 “太上台星,应变无止。驱邪镇魔,守护生命。智慧如海,心神宁静。三魂永固,魄不消散。急急如律令!” 西门,渐离诵念着古老的咒语:“茫茫西梁,金刚山脉层层叠叠,灵宝无量之光照耀炎池,九幽罪魂随香云幡升腾,定慧青莲花上,灵魂永享安宁!” 公羊千循又从怀中取出一沓符箓,渐离则拿出朱砂,二人飞快地书写,每完成一张,公羊千循便以弹丸射出,将符箓钉在城门上。两人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所有方向的防御全部到位,整个西梁城也因此染上了一丝奇异的气息。 公羊千循宣布:“左侧天罡位,阴阳平衡,善恶分明,法阵完备!” 渐离宏声道:“右翼天罡阵,方圆之地,道义交织,星宿守护,已布设完毕!” 一只闪烁着神秘光芒的鸣蝉自东方城门前翩翩飞入,可刚穿越半身,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割裂,两截身躯散落在不同空间! 穿过城门的残躯化作一团炽热的黑烬,焦黑的蝉翼上残留着缕缕魔焰灰烬! 双方倾力施为,释放出的法术蕴含着震撼人心的毁灭之力。西梁城的四方阵势亦布置严密,墨林设计的三大奇妙法阵遥相呼应,编织成一道环绕皇城的护罩,无懈可击! 万事俱备,司马种道与公羊千循并肩仰视苍穹。 公羊千循忧虑道:“如今虽布局完备,但若灭世大阵真正启动,我们能支撑多久,实在难以预料。” “能撑多久算多久,若无法支撑,便退回中枢府,无需过多忧虑。”司马种道淡然回应:“说到底,这是西梁城的劫数,而非中枢府的灾难。是他们不周山道内的纷争,而非我们道门的内乱。此刻我们能援手已是仁至义尽,不必为他人牺牲。” 公羊千循素来不喜权谋,闻言皱眉行礼:“师叔您知晓,我一生痴心于修炼,能见证这旷古烁今的大阵,实乃修道者的无上荣幸。” 司马种道闻言轻蔑一笑:“那也不许你冒险全力施展,你身为中枢府之人,父亲乃堂堂府主,我不能允许一国储君有所闪失,否则我如何面对府主?” 此言简短,却揭示了公羊千循高贵的身份,但他一向专心问道,从不涉足政事,这让老府主忧心不已。 “师叔,您明白,我只想潜心修道,并无意继承王位。”公羊千循脸上略显哀愁。 司马种道拍了拍他的肩:“这是你的宿命,终有一日你会成为中枢府的主宰。既然是王室血脉,就必须如穆青侯一般为国考量。否则你以为我为何协助他们布阵?其实都是为了中枢府的未来打算。当前战事刚平,各国关系微妙,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以免被动。” 听到司马种道再次提及这些,公羊千循的脸色更显黯淡:“那你早些时候对我说,要我陪同墨林道长前往瀛洲瀚海,又是何意?” 司马种道闻言微皱眉头,叹了口气:“其实是命运弄人,我原以为他是修道的奇才,而瀛洲藏着世上最珍贵的道术遗产。我年迈体衰,不能再远行,但如果你真心寻求大道传承,仍应与他一同探寻瀛洲瀚海的秘密。” “师叔确实惜才,我也深感周道长的学识高深。”公羊千循笑了笑,心中却五味杂陈。 司马种道凝视着天空的魔法时象:“夜幕已深,我们该准备启程了。” 此言一出,公羊千循顿时惊讶:“为何如此?黑暗之战即将来临,我们怎能离弃西梁之地?” “我对你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乃王位继承人!不可轻易涉险!”司马种道脸色如烈火般炽热,公羊千循看着愤怒的师叔,一时之间唯有低声应和,不敢多言。 或许是顾虑到公羊千循的特殊身份,司马种道是个懂得权衡之人,语气转而柔和:“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保护你。如今,我们已在西梁城设立了护城大结界,已尽全力。若黑暗绝杀阵发动,城池的防御难以持久,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伤亡。倒不如返回,积蓄力量,静待时局转变!” 说完,他不再赘言。 公羊千循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争执。他虽意志坚定,但显然缺乏主见。 两人迅速收拾行囊,公羊千循未去找他人告别,只找到渐离,默默相视,老少二人便在月黑风高之夜悄然离开了西梁城。 各自保全,危难之际各奔东西,这是十九王国通用的生存法则。 像司马种道这样因利益而伸出援手的人,在许多人眼中已是重情重义的存在。 此刻,中都府少年主人与司马国师离开了这混乱的战场。 有人离去,因为有离去的借口。 有人归来,因为有归来的宿命。 穆念花独自漫步在宽阔的石径上,离别西梁城的时间并不久,但如今的西梁城却如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已换了一个世界。 昔日的繁华仿佛一夜之间消散无踪,巨大的失落感让她内心挣扎。 毕竟,她曾是多么渴望权力。 短短数月,她的军队覆灭,忠诚的老将军佘太君逝去,亲密的将领冷阙离她而去,往昔傲慢的资本逐一失去。 然而,就在鸿武陵离开的第二天,她突然觉得那些失去变得无关紧要。 因为,鸿武陵走后,她感到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的痛苦。 她不确定西梁能否度过这次灾难,不知未来的西梁城由何人领导,甚至不确定西梁是否还有明天。 她忽然感到疲惫不堪。 这些日子,众人忙于布置魔法阵法,穆念安与她叙旧后便每日陪伴宁远。原本就与穆青候不合的她,重逢后也失去了更多的交集。 于是,那种被孤立的孤独感瞬间膨胀无数倍。 从前,她的威名传遍大陆,一句话就能让整个西梁城颤抖。但现在,一切似乎变了,无论是她还是穆青候,都不再拥有往日的荣耀。 就这样,她逐渐感觉自己似乎不再属于这里了... ... 在迷幻的雾气中,穆念花在神秘的西梁城中恍惚度过了数日,脑海中回荡的却是那位披着华丽长袍、佩带魔法剑的幻影,那刻满伤痕的脸庞,以及他讲述的关于南瑾与他的奇异历险。 终于,在重返西梁城的第三夜,穆念花骑着灵马,独自踏上了离开的道路,如同疾风般来去无踪。 她向东陈州的方向疾驰,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如此,但她就是这样一位敢爱敢恨的女性,过去如此,未来也将如此。 因此,重新穿上女巫服饰的穆念花决定不再隐藏真实的自我。 这个飞扬跋扈的念花领主,随着鸿武陵马蹄扬起的魔法尘埃,消失在浩渺的凡尘世界里。 然而,西梁城的故事并未就此终结。 消失已久的法师墨林突然出现在巨龙之路的入口,身边跟着的是小徒弟渐离,还有另一位背着古旧魔法琴的黑袍法师! 不周山之径。 龙首聚首。 第170章 往日师徒重逢 墨林与墨旋静立在巨龙之路前。 墨林一如既往,保持着老派的魔法师形象,而墨旋依旧是一袭黑衣束发,只是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师兄,我已经彻底失败,你何必将我也牵扯进这纷争之中。” 墨旋低语。 西梁城的挫败之后,法师墨旋变得消沉。他悄悄返回西梁城,不再与穆念花联系,也不接受任何军事命令,只是茫然地生活,直到葛行间悠然踏入了巨龙之路。 那场战斗改变了他许多,如今的墨旋似乎不再追求权力与名利,毕竟他引以为豪的西梁城正以惊人速度衰败,昔日的自负已被青衫法师的胜利抹去。 此刻,他仿佛真的疲惫了。 墨林理解他的感受,共同经历了诸多风雨,这对师兄弟的关系也较以往有所缓和。 他轻轻地拍了拍墨旋的肩,这个安慰的动作对墨林来说并不多见,此刻是对墨旋的特殊关怀:“师弟,我知道你自小渴望权力,但我们毕竟都是修习魔法之人,我们是超脱世俗的存在,这个世界终非我们的归宿,我们必须将它归还。” 墨旋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巨龙之路出神。 墨林:“我知道你重情重义,我生性豁达无所谓,但你始终挂念着尊严。你说要杀我,却又总在关键时刻救我。你本性善良,所以我们必须做正确的事。虽然我鄙视那些道门之人,但现在关乎我们不周山魔法之道的存亡,我们不能置身事外。” 青衫法师难得如此语重心长,墨旋听后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明白这些道理,我才下山,师兄,我劝你也尽快和我一起远离这里。回到不周山也好,师父的真实身份你应该也知晓,我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明知不可为而为,那是凡人的愚勇。但我相信我们三人必有所为,故此我们必须一试,探索未知的可能。\"墨林笑容淡雅,无畏无惧。 渐离立于一侧,目光炯炯,紧随墨林,神情庄重如铁。 墨旋回首,遥望西梁城的石板路:\"我清楚你们布下了无数的幻阵与玄术,但你真认为仅凭这些能抵挡天绝阵?别痴心妄想,那是我们无法触及的力量。这些年,我也研习了师尊的部分阵法,在陵阳的长生巷与洪武街,我曾尝试施展,但师尊的奥妙,远超我这仿学者千万倍!\" 墨林闻言,仍不动摇:\"无论你如何言辞,众人的付出不容抹煞。若今日不阻止,他真的会摧毁整个西梁城,你明白吗?尽管百姓已逃离,但皇宫内仍有后宫嫔妃,皇族宗亲,无数宫女、宦官与禁军,他们都是无辜的生命,不应因仇恨而白白牺牲!\" \"师兄,林家之冤,实属无奈,师父也有其苦衷。\"墨旋面露哀痛。 墨林闻言沉默,片刻后毅然前行:\"仇恨、复仇,再仇恨、再复仇。如此循环,何时才能解脱?世间悲苦越积越多,世界又如何能保持清明?我已让一名无辜的囚犯枉死,现在,我不想再让任何人蒙冤逝去。\" 说完,他牵起渐离,二人踏步向龙道疾行而去。 墨旋留在原地,凝视着前方坚韧的背影,抚摩着身后的焦尾龙弦琴,愤怒地低吼一声,然后带着不甘跟随而去。 听见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墨林和渐离微微一笑,未加言语。 三人再次并肩走在龙道上,向着那遥远天际的宏伟皇宫挺进。 按常理,走完龙道需数日,但此刻的墨林已非昔日,归去来兮栖息在他肩头,他可以自如施展玄术! 道家秘法——缩地成寸! 渐离身为道术大师,自然也精通此术。只有墨旋一人不知,此刻他被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迅速向顶点进发。 龙道尽头,一片狼藉。 遍地尸骸,血迹干涸。 禁军无一幸存,宫女和太监倒在各处,三人穿过宫殿,所见尽是颓败,弥漫着无法言表的残酷与哀伤! \"我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师尊不会等待我们。”墨旋脸色微白。 \"渐离,查看罗盘,找出他现在的所在!\"墨林的脸色渐冷,面对如此多无辜的丧生,他心中难以平静。 渐离施展法术,不久指向东北方:\"那里有座凌天阁,师尊就在凌天阁顶端!\" \"凌霄阁?那可是西梁城的巅峰之殿,乃苍穹大师——幽山鬼爪的闭关之所。其地位堪比陵阳城的皓月塔,他既然选择那里,意味着阵法的核心必定隐藏其中!”墨旋语气紧迫。 \"既然恩师钟爱登高望远,我们作为弟子,自当追随,师弟渐离,师兄,我们出发!\" 墨林眼中闪耀着决绝,此刻三人无一丝嬉戏之色。 东北方,凌霄阁。 这座矗立于西梁皇城之巅的宏伟建筑,其峻拔在天下亦属翘楚。 此刻,葛行间醉意微醺,倚靠在最高层的护栏上,身旁伴随着他形影不离的巨型酒葫芦。他凝视着下方迅速接近的三抹黑影,看着他们步入殿堂,倾听他们踏上阶梯的声音,不禁嘴角扬起畅快的笑容。 不久,三位青年与一位老者相见。 渐离久未见葛行间,加上年幼心性纯真,当即泪流满面。墨旋和墨林已见过他,如今立场各异,故而相对而言尚能保持冷静。 然而,即使是葛行间,面对这罕见聚首的不周山道三位弟子,也一时感到淡淡的失落。 他拿起身边的酒葫芦,摇晃着其中沉淀的琼浆:\"都安排妥当了?\" 这话是对墨林说的,墨林闻言一笑:\"师父,你果然在为我创造时机。\" \"别多虑,自从十四年前启动绝命大阵以来,我一直在思考,哪些生命应终结,哪些应当保全。如今想来,城中的无辜百姓确是无辜,不应受此牵连,索性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不是看在你面子,而是出于我对公正的坚守。\" \"如此说来,西梁城内的几位皇子,你也决定不再手下留情了,对吧。\"墨林镇静地直视。 葛行间轻蔑地撇嘴:\"都是穆蓝微那个余孽的遗留,有何留恋之处?我向来支持你的所有决定,毕竟猛虎不食亲子,但你近来的行为让我心痛,难道你忘了林家的血海深仇了吗!\" \"没有忘。\"墨林的回答简洁明了。 \"那你为何还执意与我为敌!\"葛行间怒气冲冲地挥袖。 \"我还没说完,师父。\"墨林稍作停顿:\"首先,我周游天下从不铭记仇恨,何谈遗忘。再者,您是我的师父,仅此而已,我承认您的地位,但我是修道者,在不周山道中,您永远是我师父,这一点永不改变。\" \"听你这么一说,你已做好最后的选择了。\"葛行间闻言,眼神黯淡,双眸渐显犀利。 他将视线从墨林身上移开,转向渐离:\"离儿,你也执迷不悟吗?\" 渐离在大师父严厉的目光下变得面如绯红:“禀告大师父,我始终追随师兄,他至何方,我便至何方。他的意志,便是我的追求!我不明深奥的道理,只知道师兄所行,必无谬误!” 这坚定的话语如同魔法般震撼人心,葛行间的眉毛挑动,更为诧异! “就为了你的这位犬狼般的师兄,你竟敢悖逆师门?” 葛行间对着渐离咆哮,后者畏缩地躲在墨林身后。墨林果断挺身保护,毫不畏惧地与葛行间对视:“大人言辞,莫让孩子受惊。” 葛行间闻言冷笑,目光转向墨旋,那位年轻的道士:“旋儿,你不是下山追寻天命了吗?为何又返回?难道你不惧死亡,不在乎仙途荣华了吗?” 墨旋沉默片刻,而后咬牙切齿地回答:“师父,我觉得您的决定背离了天道,还是请您回不周山吧,难道我们不怀念过去的日子吗?” 葛行间闻言,凄厉地笑起来:“过去?我哪还有什么过去!我的过去,只有一片血海!一片血海!” 他在栏杆边疯狂摇摆,宛如陷入幻境,持续许久。 然后,他突然平静下来,冷硬的神情比他身披的黑袍更显得冷漠。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感,没有任何温度或情感。 他凝视着眼前由他亲手抚育长大的三个徒弟,苍老的脸上泪水纵横。 “好...很好!既然话已至此,今日便不必顾及师徒之情!你们与我的师徒关系就此断裂,从此不再是不周山道的传人,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师尊。你说你的选择是对的,我说我的道路没错,既然口舌之争无解,今日我们就在这凌天阁上做个了断,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勇士,是如何鼓起勇气挑战世人眼中的异端邪魔!” 决裂的言语落定,葛行间的面容也逐渐失去感情。 他望向这三个年轻人,黑衣飘荡,满是风尘沧桑。 “你们三人都是我一手哺育成人,我从血泊中救起你们,从荒野中收养你们,从官府的腐朽中将你们引入正道。如今你们却反抗我的信念,真是让人感叹,人生的晚年竟如此冷酷,人心难测!” 心中的痛楚无法避免,但墨林明白他已经无路可退。他坚信自己的正义,于是坚定地抽出背上的桃花剑。 葛行间瞥见这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瞬间回忆起更多遥远的往事。 那座被遗忘的山神古庙,风雨中的孤旅客栈,那个背负三柄朴刀的勇者... ... \"刃舞之威确实有与我抗衡的底气,若非在这西梁城之外,我必非你们敌手。然而此刻,我在西梁城内,于我耗费十载铸就的魔纹护城结界中,你们无法理解这结界的恐怖之处,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最终只会自食其果!\" 说完,他双臂环抱,气势如山,宛如一位古老的魔法大师。 \"我亲爱的弟子们,让为师见识你们的魔力吧!\" 墨林神色严峻,向身后两人微微示意。墨旋和渐离早已默契十足,立刻分立两侧,将墨林置于中央位置。 第171章 正道而叛师 墨旋举起那把龙尾焦弦琴,渐离取出一枚血色罗盘星图。 葛行间目睹此景,略感唏嘘:\"多久未曾再见龙尾焦弦琴重现世间。旋儿,你本非战士,亦不精通魔法,随师兄至此赴死,这并不符合你的本性啊。\" 墨旋沉默不语,只轻抚琴弦,严阵以待。 墨林握剑朝葛行间挥挥手:\"我尊敬的导师,你的对手是我,还是集中精神为妙!\" 话音刚落,道士挥剑,刹那间剑芒如疾雨梨花,铺天盖地! 剑宗始祖张太京的无上剑意,经墨林日夜苦修,此刻已运用自如。眼前的八仙桌瞬间破碎,碎片四溅,栏杆外狂风大作,剑气犹如巨蟒吞龙,直扑葛行间! 葛行间泰然自若,轻拍背后的葫芦,另一手指向天空,那狂暴的剑气顿时受阻,漫天幻化的残影也变得迟缓笨拙。 墨林见状咆哮:\"小兮,破魔!\" 肩上的归去来兮闻声张嘴,平日慵懒的肥猫瞬间露出凶悍之态,对葛行间龇牙咧嘴,全然不顾昔日的情谊。 一声尖锐的吼叫后,葛行间面前的万千剑道再次锋利无比,穿透重重防护,勇往直前! \"我赠予你天外陨铁,如今你却用来取我性命,好得很,好得很!\" 葛行间面容悲愤,手中力度陡增,瞬间封闭了凌天阁顶层的空间! 三人仿佛被困于镜像世界,行动受限难以移动。眼前空气产生剧烈波动,实质化的剑气如流水般四散,环绕葛行间一圈后,猛然刺向墨林三人! \"渐离,强化护盾!\" 墨林大喝一声,渐离立即响应,罗盘嗡鸣震颤,一股浩渺的青色气流升腾而起,化作三十二瓣翠绿的莲花,飞入墨林脚下。 莲花高速旋转,生成更多青色迷雾,将葛行间的魔法领域撕扯得无影无踪。墨林抓住时机拍打木剑,血色刀光如狂风暴雨般猛烈射出! 刀宗初代宗主李开棠的无上刀意!... 刀之意志与回射的剑之灵光交错碰撞,那曾在数百年前纠缠不休的奇幻大陆巨头,此刻正以奇异的对决方式续写着他们的宿命之战! 刀斩剑芒,剑碎,刀陨! 葛行间似是怒火中烧,双掌推挤,身后巨大的葫芦破开凌天阁的苍穹,洒下冰冷的星辰光芒,笼罩天地! “师兄,师父以一己之力封锁了整个凌天阁,我们无处可逃!” “还有希望,师弟,焦尾龙弦琴!” 墨林嘶吼,墨旋应声抚琴,焦尾龙弦琴如新,其音未染尘埃。他的双手如同雷霆般疾动,弦音流转,幻化万千,急促而悠扬的鸥鹭忘机曲即将破空而出! 琴音无形却威力惊人,凌天阁的气场瞬间动荡不已! 葛行间布下的强大结界阵法出现了裂痕,此刻这位醉道人略显疲惫,显然维持如此庞大的领域消耗甚巨。 墨林抓住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桃花剑举至眉心,衣袂猎猎作响,满载风尘。 此刻他正尝试前所未有的秘技,周身弥漫着微弱的诡异与凛然正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墨林身上交织,令人心惊又无法言喻。 葛行间注意到墨林的转变,低语道:“竟是刀剑合一,世间谁不知,张太京与李开棠世代为敌,两者水火不容,后世的刀剑两派亦是世仇。我提及刀剑合一,不过是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境,你竟当真尝试,真是天真可笑!” 说完,他眼角滑落一滴泪,被道场的强风带走,无迹可寻。 他看向渐离和墨旋,二人全力以赴,毫无保留。这让他心中更为忧伤,手上加注了更大的力量。 墨林嘴角渗出血丝,他感受到刀剑意在脑海中相互排斥,无形的刀剑在意识深处激烈碰撞,令他几近昏厥,连手中的木剑也开始摇晃不定。 “师弟...再加把劲!” 墨旋闻言心生不忍:“师兄,你会没命的!” “你只管弹奏,今日必须赢得这场决战!” 墨旋闭上眼睛,琴弦的力度陡然提升,滚滚音浪伴随着焦尾龙弦琴奔腾而出,不仅冲击着葛行间,更多地涌进了墨林的脑海! “轰——” 青衣道士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无形的音浪直接粉碎了他的诸多灵识,令他瞬间麻木,近乎痴呆! 然而,他并未放开手中的木剑。 因为在剧痛中,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领悟。痛苦的瞬间,他的思绪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他继续融合心中的武道之意,将那些灵魂海洋中的风刀霜剑一一归于一处! 葛行间目睹此景,面容更为哀戚,他明白,这三个他亲手抚育的孩子,是真的决心要取他性命! \"你们誓死阻挡我履行使命,看来我对你们的怜悯只换来了背叛。既然你们背弃师恩,别怪我无情!今日,凌霄阁将成为你们的终结之地,我要在此揭示刀剑合一的天罚!” 说完,他猛然击破巨型葫芦,浓郁的仙酿如洪流喷涌,一块巨大的天外陨铁坠落,悬停在葛行云眼前,深邃而神秘! 葛行云轻抚陨铁的黑曜纹理,仿佛与久违的故友交谈般深情款款。 接着,他右拳紧握,黑铁在空中爆裂,化作漫天星辰碎片!一股无法言表的强大能量从爆裂中涌现,犹如一条黑色的狂怒龙蛇在凌霄阁上空咆哮翻腾!墨林此时也完成了刀剑合一,木剑高举,狠狠斩下,一道翠绿的浩渺真气直刺黑龙之心! 这一剑融合刀剑精髓,震撼天地,撼动幽冥。 这龙汲取了陨铁之力,空前绝后! 刀剑意志碰撞狂龙,凌霄阁反而陷入诡异的宁静。然而,仅三息之间,压抑的爆破之力猛然爆发,整座凌霄阁瞬间化为灰烬! 墨林昏迷过去,木剑脱手飞出。墨旋迅速上前,接住木剑收入背后。渐离敏捷地接住墨林,但巨大的冲击让三人一同受挫,退至栏杆边缘,失足跌落! 渐离在空中慌乱施展仙术,然而即使法力再强也无法违背重力,只能稍微减缓坠落的速度,最终的命运无法逆转! 葛行云看到三人坠落,挣扎着收回法术,奋力一跃! 四人在空中缠斗不休,不久后撞击地面,留下一片破碎的痕迹。 时光如幻境流转。 西梁皇城依旧沉寂如墓。 不知过了多久,墨林缓缓睁开眼睛。 他艰难地坐起,思绪混乱。 身边躺着两个扭曲的身影,竟是墨旋和渐离! 墨林怔愣,他抱起渐离查看,发现他已经气息全无。再看墨旋,同样失去了生命迹象。 悲痛、无奈、哀伤,各种情感在青衣道士心中回荡。在龙道上的那一刻,他已预见最糟糕的结局,如今成真,他却无法痛哭出声。 葛行云躺在不远处,他挣扎着靠近,发现他的后脑几乎断裂,但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师父,这就是你的坚持吗?” 葛行云垂死之际,听到此言,微弱地回应:“最后一刻...我还是心软了。我一生未曾亏欠他人...但我亏欠了林家的历代祖先。你们全力攻击,却不知为师并未启用那个绝杀大阵。毕竟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我还是做不到...” 墨林闻言,脸上震惊无言... 在无尽的星辰之间,未央山脉,幽玄道途之前。 穆青侯与宁远静立于路径的起点。 “还要等待多久呢?先去补充些灵力吧。”穆青侯侧目,非出于深深的关怀,他们之间的纽带仅限于当前的共同目标。如今的西梁城正逢动荡之际,每一份潜力都需要被谨慎照料。 “我在此等待我的道尊。”宁远平静回答,随后,沉默如夜。 穆念安匆忙赶到,却无法说服宁远离开。 穆念安:“兄长,为何天际毫无异象?若绝杀封印启动,按理整个西梁城都会感受到其威能,难道师徒二人达成了和平协议?” 第172章 故事 穆青侯:“并非那么简单,林氏一族的深仇大恨,岂是几位弟子所能化解的呢?” 即便如此,此刻无人敢贸然踏入那神秘的道途。因未知总是充满危险,轻易行动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以绝杀封印为令,阵法不动,我们静观其变。”说完,穆青侯独自离去,穆念安目送他的背影,随后看向宁远,也紧随其后。 此时,西梁城的守护禁卫军几乎损失殆尽,雷霆金甲骑兵也所剩无几,皆被穆青侯调度到四周的战略要地。 幽玄道途再次恢复宁静,只有绣花将军宁远坚决不动,坚守岗位。 直至,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道尊,道尊!” 宁远瞬间热泪盈眶,自战乱初始,他与墨林分离,已有数月未曾相见。在龙道上的墨林见到宁远,内心也是五味杂陈,脸上的哀痛如同弥漫的迷雾,难以消散。 “将军,你受累了。” 两人相拥而泣,心中千言万语,难以言表。 墨林注视着宁远身上的创伤,每一道伤痕都在诉说着他在万民咒骂中的挣扎,他不禁轻柔地替他拭去污秽,接着叹了口气,缓缓坐在龙鳞之路的第一阶。 宁远仿佛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扉,没问苍穹之巅的详情,反而将这段时间的奇幻历险向墨林倾诉无遗,讲述时,他时而欢笑,时而哭泣,眉宇间的色彩如同变幻的云彩,有时热烈如火,有时又沉重如山,尽管略显喧闹,却让人心生敬意。 然而,墨林却显得异乎寻常的耐心,静听着将军的故事,没有一丝怨言,反倒听得如痴如醉,内心的忧虑和思绪都被这讲述冲淡了。 只有绣花将军能让青衫道士静心倾听,也只有青衫道士能让绣花将军这般滔滔不绝。这便是知音的力量。 宁远讲述了一个时辰,直到嗓子干涸,才想起还没问候墨林的境遇。他仔细打量着墨林,惊讶地发现这位道士比以前强壮了,但脸上却多了一层无法言表的黯淡。 “道长,到底发生了何事?听说你与墨旋以及道童渐离一同进入了王宫,为何现在只有你独自回来?那传说中的绝杀阵法,为何至今未现踪迹?” 墨林听到这些,虽然面上平静,但内心的哀伤仍清晰可见。 “他们都走了。”他低语。 “什么?”宁远大骇,不知如何回应。 他仔细环视,才发现墨林并非空手而来,而是带着两个大包裹。宁远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是两个皇家香炉,满满当当,不知装的是何物! “道长,这是…骨灰?”宁远心生惊惧。 墨林瞥了一眼:“没错,我将他们安葬了。我在王宫里找遍了,只找到了这两个坛子。我师弟和道童为了保护我而牺牲,师父也追随他们仙逝,终其一生,也没能施展那绝杀大阵。” “就这样走了?”宁远或许不了解其他人,但墨旋的事他再清楚不过,那个昔日常挂于嘴边的名字突然消失,任谁都会感慨万千。 “走了。其实,在攀爬龙鳞之路时,师弟和渐离就已经与我商定了计划。在我们三人中,只有我有机会伤到师父。这些日子,我悟出了些新的法术,将来有时间我会告诉你。因此,他们俩与我精心策划,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们早已在龙鳞之路上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说到这儿,墨林的脸庞冷硬如冰。 “渐离这孩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比他年长十载,算是他的兄长。他总是依赖着我,似乎我就是他的全部快乐。所以,他为我牺牲,我并不意外,真正让我惊讶的是我的师弟。” 提及墨旋,墨林的眼眸闪烁着微妙的复杂情绪。 “说到这位师弟,我一直未能真正理解他。自幼我们便在魔法对决中彼此纠缠,他的内心并不邪恶,只是因在各种魔法较量中败于我,心中难免积郁不满。他对魔法荣誉与权力的渴望,实则只是想在某一方面超越我。而我后来涉足世间,反而让他再次感受到了挫败。” “数次我命悬一线,都是他挺身相救。他与我相似,直言快语却深藏心意,即使在生死关头,也只凭行动践行他认为正确的事。可惜,直至最后一刻,我才真正读懂了他。” 一滴泪自墨林脸颊滑落,随风消散,如幻如梦。 宁远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倾听,心中也泛起淡淡的哀愁:“看来,蚕洞中的变故并非他所为。如果他真是道士所说的那种人物,那么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人选。” 墨林摇了摇头,摩挲着颈间的归去来兮符咒。 “其实,直到最后,我才意识到我对这凡尘世界理解得太少。在这方面,师父比我更通透。说起我的师父,他若想取我性命,随时可以下手,但他最终选择了与我同归于尽,至死未动用他引以为傲的终极封印法阵。” “究竟是你变了,还是你的师父变了呢?”宁远低语。 “我不知道,我只是稍稍明白了他。他有自己的使命,但他更关心我这个徒弟,或许,更像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墨林轻语,宁远对林家的秘辛一无所知,墨林也没有隐瞒,详尽地讲述了过往的一切。 听完之后,宁远也陷入了失落之中。 接着,他向墨林讲述了苍梧骑士与晓娘的故事。 两人分享着各自的悲伤,不觉间已至黄昏。 宁远直起身,打了个哈欠:“道长,既然危机已过,你有什么后续计划吗?” 墨林被这问题问得一怔,微微恍惚,随后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要说计划,确实有那么一点。” 宁远听后没有多问,二人缓步走向主街。 忽然,一个身影疾驰而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穆念安。 “周道长,您回来了?” 这几天,穆青候已将墨林的事情告知妹妹,然而此刻的穆念安眼神迷离,似有不安。 “穆姑娘,发生了何事?”墨林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周道长请恕罪,城外来了几位不明身份的访客,看样子不怀好意,声称要找西梁的真正领导者对质。”穆念安面带忧虑。 “西梁的真正领导者?那不就是你哥哥吗?”墨林疑惑。 “虽然这样说,但他们并不承认。”穆念安的脸色略显黯淡。 “我们去看看。”墨林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招呼宁远一同赶往城门。 东城门外,此刻果然站立着三道模糊的身影... ... 穆青候独自一人,驾驭着魔法战马屹立城门前,门外的空间中回荡着阵阵音浪,那是雷霆铁卫的集结号角! “大王,为何雷霆铁卫再次降临?”墨林走近询问,魔杖轻握手中。 “道长,此来者恶意昭彰,直言寻找西梁之王,我与他们理论,他们竟无视本王的存在!” 穆青候紧握破魔刀,怒目圆睁,他的性格如烈火般炽热,即便西梁的局势岌岌可危,尊严也不曾妥协半分。 墨林闻言上前,审视着门前的三人,沉静地打量着他们的姿态。 为首的老者,面貌普通,岁月的痕迹深深镌刻,然而他身后两人对他俯首帖耳,隐约透出敬畏的神情! 老者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左边身披黑袍,面容隐于阴影之中。右边之人却是墨林的旧识,让他立刻脱口而出:“你是…梅岭的魁首?” 没错,眼前的书生正是金墉城一遇的梅岭魁首! 梅岭魁首闻言淡笑:“时间已过去了许久,周道长还这般幽默。现在你应该称呼我为玉楼楼主,这个称号更为贴切。” “玉楼楼主温白书,江湖中威名赫赫的大侠!”穆青候听罢惊讶,立刻向墨林介绍。 墨林点点头,微感兴趣:“有趣,将军,快去见见故人。” 他对着宁远说话,此刻的宁远却显得有些迷茫。 “将军,将军?”墨林又唤了两声。 然而宁远仍然恍惚,他步履茫然向前,穿过墨林,直走到神秘老者面前,却未曾看一眼温白书,而是面对着中央的老人。 然后,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甚至震惊不已。 “怎么会是你…父亲!” 宁远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无法用言语描述。 墨林瞥了他一眼,接着看向那位老者,的确,从眉眼间能看出些许相似之处。 “父亲,您不是…您不是在陵阳城…” 宁远喃喃自语,无法继续,他静静地走到老者面前停下。 老者此刻心绪万千,但脸上那股严厉依然鲜明。他轻轻抬起手触碰宁远的额头,随后将他推向一旁! “孩子,别怨我隐瞒了你这么久。我是北戎州将门之后,对封国和子民从未有过亏欠,但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我原本也没打算让你过多涉猎。你为何来到西梁城?快离开吧,我有事要与这位周道长商议!” 老者对待宁远的态度依旧冷淡,如同宁远初访老宅时一样,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宁远向来对父亲充满敬畏,但现在心中充斥的却是无法言表的欢欣与惊奇。在那动荡的幽阳城灾难之后,他曾返回古老府邸,试图劝说父亲逃离险境,然而老者坚毅而固执,拒绝离开,决意在家族故土与北戎州共存亡。宁远一度以为父亲已逝于战火之中,岂料今日竟在此处重逢,还与神秘的梅岭魁首温白书并肩而立,这无疑让众人困惑不已。 尽管心存畏惧,宁远看到父亲安然无恙,内心仍是充满了喜悦。 面对父亲威严的目光,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退避,只是犹豫该退至墨林之后,还是父亲身后,最终他选择立于两者之间,保持中立。 “周道友,你或许对我陌生,但我对你却早有耳闻。”老者突然微笑,那笑容看似无害,却让墨林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您是宁远的父亲?”顾虑到对方的身份,墨林出于对宁远的尊重,一时之间显得格外客气。 “老夫李伯勋,犬子未曾提及我,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只是一位即将归天的老朽,不足挂齿。” 话虽如此,墨林的警觉却提升了几分。 他的警惕并非针对李伯勋,而是源于背后的两人。无论是神秘的黑袍人,还是梅岭才子温白书,都让他产生被操控的奇异幻觉。 第173章 阴谋背后的谜团 面前的老者身上并无丝毫真元波动,想必不通道术与阵法,虽然体魄强健,但武艺恐怕不及宁远。那么,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是如何让那两个危险气息弥漫的人俯首称臣的呢? 因此,青衫道士此刻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庄重,比对抗葛行间时更为专注。 毕竟葛行间是他的师尊,最终关头,葛行间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正如猛虎不食子,他为弟子留了一线生机和前程。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在这个关键时刻来到西梁城,他的出现显得太过微妙! “既是李伯父,晚辈在此致以敬意。敢问前辈此行西梁城有何要务?如今皇主驾崩,穆青候成为摄政,若您寻找西梁的真正主宰,直接找他就可了。” 墨林言语平静,准备应对各种可能。 闻言,李伯勋轻轻一笑,随即摇头:“周道友,此刻无论你我,取他性命易如反掌,这样的存在怎配担当天下共主?更何况,老夫心中真正的天下主宰乃林家,而你是林家最后的血脉,承载着刀剑之意这般世间顶尖的武学,说到共主之位,无人比你更适合了!”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穆青候的脸色犹如寒铁,他的本性本该直面挑战,寻找老者寻求真相,但听到刀剑意境与林家最后血脉的惊人秘密后,他一时怔愣,震惊得无法言语! 宁远此刻的心情错综复杂,一方面他从未料到墨林竟然是林家后裔,毕竟谁会将一位周姓的道士与林家联想到一起呢?另一方面,他对父亲李伯勋的惊讶更是深重。在他的记忆中,李伯勋只是个落魄的将门之后,家境贫寒,无所建树。因此,李伯勋一直以来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宁远身上。如今,这位看似平凡的父亲突然展现出深不可测的一面,让宁远感到难以接受和理解。 然而,此刻最为震惊的人无疑是墨林。 墨林的忧虑成真了,无论是他的身世秘密还是刀剑意境,都是不为人知的奥秘,除了他自己和葛行间,他未曾向任何人透露,即便是对他倾诉心事的挚友宁远,或是深情的李靖司,也是如此。毕竟,墨林并非多嘴之人,这些事并无新奇之处,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但现在李伯勋却知晓一切,这让墨林深感惊骇! “你还了解多少?”他的目光渐趋冰冷。 “你还打算揭露什么?周道长?比如你师父临终时留下的,尚未施展的绝世杀阵?”李伯勋的话语依旧平静,仿佛沐浴春风,却透着无尽的自信!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你从未踏足过凌天阁!” 墨林彻底困惑了,他在凌天阁的决战中并未见过除不周山道之外的任何人。然而,李伯勋却能洞察一切,仿佛拥有天眼,让他倍感无力。 “这有何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然你做了,就不怕人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想了解的事,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李伯勋的话语充满霸气,他所掌握的信息确实给了他这样的底气。 墨林隐约察觉,西梁城的灾难远未结束,甚至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原本以为葛行间是最后一场劫难,谁知这隐藏在后的黄雀竟如此出其不意,强大无比! “李前辈,照你这么说,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了。我就在此地,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出来吧。”墨林决定顺水推舟,随机应变,看看对方究竟有何打算... \"恰如其分,其实我对你这位青年颇为欣赏。我度过了漫长岁月,竟未遇见过一个能与我棋逢对手的有趣之人。即便那个葛行间,依旧无趣。我当年策划穆蓝微辅佐他崛起,打造了乾星门的kanan秘术和菩萨蛮的bingbian神兵,血洗林家,终塑造出一个令世人畏惧的魔界异端。然而,谁料到,他最终还是败给了一个情字,为了弟子甘愿舍弃一切,真无趣啊!\" \"你在说什么?\" 这话一出,墨林、宁远、穆青候以及穆念安皆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是你一手策划的?怎么可能!\"穆青候难以置信地咆哮,而李伯勋根本不屑看他一眼。 墨林深受震撼,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命运之手摆布!不仅他自己,这只手或许从葛行间的青春时代就开始操控了一切! 等等,无形的命运之手? \"原来直觉没错,你就是暗中操纵十九国风云变幻的无形力量,你就是那个人!\"墨林咬牙切齿,吐出一番令人费解的话语。 无人能理解他的言辞,但李伯勋三人却心领神会地微笑。 \"醒悟得太迟了,年轻人。你以为我在金墉城真的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策士吗?两个国家间的权谋,在我们李老眼中只是小儿科!\" 说话的是梅岭状元温白书,此刻的他面容憔悴,仿佛承受过深深的伤痛,但提及此事仍流露出自豪。 \"原来,布局从一开始就已展开。\"墨林继续说着奇异的言语。 \"孩子,你还太稚嫩,不过你的成长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想。你的力量超越了之前的每一个人,所以我决定与你尽情较量,这也将是我晚年的一大乐事。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李伯勋笑得坦然。 墨林眼中毫无惧色,反而透出一丝期待的狂放! 李伯勋闻言赞赏有加:\"说实话,我一直期待着,期待有那么一个有趣的挑战者,能迫使我自己出手。然而时光匆匆,穆蓝微、赵星阑未能做到,张太白和李岸然也未能,就连葛行间也没做到,但你做到了,你应该为此自豪!\" 狂风骤起,宁远的眼神充满了陌生。 他已不认识自己的父亲... ... 在未知的迷雾中,穆青候和穆念安同样噤声如寒冰,他们隐约领悟了些许奇异的真相,宛如漂泊在奇幻海洋中的无助浮藻,浑身颤抖。 然而,穆青候依然保持着些许勇气与信念,毕竟西梁城外,尚有他统率的数千金甲雷骑,他从不是轻易言败之人。 墨林嘲讽一笑:“阁下,你深藏不露许久,实属不易。既然已挑明,我们便直截了当。你掌控天下英雄,想必已有穆蓝微的权位,那你还在追寻什么?难道你觊觎她的王座?” “王权?你以为那是值得向往的存在吗?若你想要,此刻便可登基。”李伯勋笑容温和,却让众人内心寒风瑟瑟。 “你究竟何求?你的底牌不妨一并展现,毕竟此刻我们仍置身穆氏领地,还需给予他们些许颜面。即使你不在意他们的尊严,至少对我,你应保持些微敬意。”墨林神秘一笑。 “年轻人口齿伶俐,直言无妨!”李伯勋直视他。 墨林指向城门:“仅凭你们三人,今日休想安然离去。就算你们傲慢自负,也不会如此无视一切。因此,你们必然有所倚仗,而你能在暗处操纵天下,背后必有强大的势力为你效力,否则无法闭门知晓世事、策划计谋。现在,不妨坦诚以告,无需再遮掩!” “果真锐气逼人的年轻人,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李伯勋微笑,随手示意身后的两人。 “既是旧识,那我先来。”温白书缓步前行,礼貌地向长者微微低头,敬畏与尊重尽显。 墨林:“听说你是白玉楼之主,江湖上威震四方。敢问,城外的援助是否来自你的门徒?” “你觉得呢?”温白书并未直言。 李伯勋微笑:“温白书是江湖领袖,他另有一重身份,你或许还不清楚。还记得你在陵阳调查的龙凤秘案吗?” 闻言,墨林立刻领悟其意:“你是指……?” “呵呵,果然机智。”李伯勋依旧微笑:“没错,温白书是百里太后的密恋,同时也是北方戎州动荡之源——那位私生子的父亲!” 墨林面色阴沉:“如此看来,一切都有了解释。以此推理,贺华黎与狄江倾也可能是你的手下! \"有何不可呢?\" 温白书面色沉静如水, \"在这广袤的魔法世界,哪个门派不遵从李老的智慧指引?只是这样的秘密,仅限于门主知晓,今日能透露给你们,已是莫大的荣幸。\" \"那么,阁下此行带来了多少战士?\" 墨林的问题直击要害。 \"战士? 一个未带。\" 温白书语气坚定,这让道士心中略感疑惑。 李伯勋含笑挥手,温白书恭敬地鞠躬,退至一旁。接着,他再次招手,那名黑袍人缓步上前:\"我再为你引荐一位新朋友,期望你能喜欢。说起来,此人与你也颇有渊源,你应该不会陌生。\" 这话充满神秘,让墨林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黑袍人静静地走近,轻轻地揭开头罩,露出戴着金色面具的脸庞,却没有直接展示他的真实面容。 \"周道长,我们又重逢了!\" \"又?\" 墨林心头一沉,这仿佛暗示着他们是旧识,然而他还没开口,宁远已拱手向前,惊讶地喊道:\"门主!\" \"你说什么,将军?\" 墨林闻言怔住。 宁远额头微渗冷汗,指向眼前的黑袍人:\"周道长,你还记得我去魁门借兵吗?此人正是魁门的门主!\" \"魁门...门主?\" 墨林震惊不已! 此刻,穆青候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十大神秘门派中,魁门最为强大,传说其门主武艺高强,从不以真容示人。魁门的暗器在洪峰峡一举击溃孔张联军!周道长,如果此人真是魁门之主,绝不可轻视!\" 墨林一把抓住宁远,拉到自己身后。 宁远面露忧郁,墨林见状柔声安抚他:\"将军,我明白你现在的困扰。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师门门主,另一边是我这个落魄的道士。不论接下来发生何事,你不必牵涉其中,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务,将军只需置身事外。\" 闻言,宁远眼中闪烁着温热,却依然坚决:\"道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信命运,但我信你。\" 说完,春风吹拂,时光静美。 道士微微一笑,转向魁门门主:\"如此说来,魁门的军队此刻是否正蓄势待发,准备在我们意见不合时攻占整个西梁城呢?\" 魁门门主闻言笑了笑,面具后的嗓音深沉而有力。 \"阁下过虑了,我此行是遵李大人的吩咐。李大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李大人刚刚已明言,谁是他选定的王位继承者,谁就能坐上龙椅。但他并无野心,只是想与阁下一较高下。\" 在这句话的触动下,宁远心中微燃怒焰:“魁门领袖,虽然我尊重您与魁门,但我家道士绝非你能轻易评价的存在。况且,你的言辞未免过于轻率,哪个不知各国联军围困北凛之地,若非我家道士智计超群,陵阳岂能坚守?西凌关怎会胜利?洪峰峡如何驱敌?南淮山又怎见大捷?全赖我家道士一人的赫赫功绩!” “果真如此?如果魁门未曾施以援手,他只怕无法走到最后吧?”魁门领袖淡然回应,“且不论那些,仅说陵阳城龙凤大案之时,若非我去引导严绛说服邺王,九尊之力又如何显现?若无我在楼台射出令箭,濮东郡大军怎能得知战况!” 此言一出,宁远和墨林皆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难道你是...?” “正是。” 魁门领袖阴郁地微笑,然后摘下金色面具,显露出一张异常熟悉而粗犷的脸庞! “道士大人,我是魁门领袖,同时也是——丑时生!” 第174章 连环阴谋:诡秘交织 魁门领袖即是丑时生,而丑时生亦是魁门领袖。 谁能预料到这惊人真相? 宁远目瞪口呆,墨林则略显呆滞。 青衫道士一生机敏,竟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在别人的棋局中! 他轻抿嘴角,略带惆怅:“原来如此,小小的金墉城隐藏如此多的谜团。我以为我看透了所有人,没想到梅岭状元在嘲笑我,丑时生也在嘲笑我,就连那草探花也在嘲笑我!” “草探花?你已知晓,他带着灵瑜郡主离世修行,实为老夫策划。”李伯勋淡笑,言语间却透露出令人寒心的真相。 墨林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为何如此布局,刻意让我陷入困境?” 李伯勋:“哪里哪里,道士当时并未亲历洪峰峡之战,仅凭几策锦囊恐怕难以取胜。说到底,你还是低估了草探花,他若真与你争斗,胜负难料。所以我故意让他离开,就是为了观察你还有何手段,果然发现你动用了苍梧之力,还算我没看错你,也为我这枯燥的晚年增添了趣味!” “那你真是个老顽童。”墨林半开玩笑地回应,两人随即相视而笑,彼此间的试探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墨林:“提及此事,有一疑问萦绕心头已久。自从我踏入尘世,离开了崇山峻岭,总遭遇到意图夺命的羽翼族战士。尤其是那发生在丝茧洞口的血腥冲突,至今仍历历在目。当时在洞内与草探花不期而遇,初以为是巧合,如今想来,草探花必非寻常之辈,今日既然话已挑明,这一切恐怕都是你的策划吧?” 李伯勋依旧微笑回应:“何以见得?” 墨林猛然额角渗出冷汗:“若是你为了试炼我的剑道意志,那么从初次遭遇李岸然,他将剑意植于我体内之时,我是否已经成为你棋局中的一子?我绝不相信李岸然那种独立不羁之人,会甘心受你驱使!” “没错,李岸然与张太京皆是武学大宗师,不易屈从于人,因此我设局让他们在洪峰峡中走向了共同的终结!”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决定了两大宗派领袖的命运! 宁远聆听着,脸上交织着复杂的神色,看向父亲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疏离的冷漠,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墨林:“无法为己所用者,必除之而后快,果真是一代枭雄的作风!如此说来,你承认丝茧洞之事乃羽翼族所为?无论你有何目的,恳请你坦诚相告,否则我心中始终存留着一道无法解开的枷锁。” 李伯勋闻言点头:“自然,羽翼族一手策划,你不必自责,我尚未与你玩够呢!” 墨林闻言长叹一声,脸色依然满是愤怒与哀伤。一旁的宁远亦怒火中烧,上前一步,直视李伯勋大声质问:“父亲!那是金墉城数千生灵啊!” “那又如何?这世界犹如棋盘,有胜者,便有败者,这并无奇特之处,孩子,你仍太过纯真。”李伯勋的笑容此刻冰冷刺骨,再无当初的伪善与忠诚。 墨林安抚了一下绣花将军,随即指向丑时生:“李大人,有些不对劲。” “何处不妥?”李伯勋兴趣盎然地问道。 墨林持续指向丑时生:“丑时生,你的人,这一点我从无疑虑。然而他的年龄实在太小,起初我以为他是苍山鬼手之子,如今看恐怕猜错了。但他的年龄绝非虚言,如此稚龄成为魁门之主,此事难以令人信服!” 此言一出,宁远也察觉到疑点,立刻转头对丑时生投以怒视。 丑时生闻言淡笑,天真无邪的神情消失殆尽:“我家主人不是早告诉你们了吗?凡不服从,不能为他所用之人,皆会被剔除。前任魁门门主虽是宗师级人物,但也同样是不听话的,我家主人除去他又何错之有?” 闻言,宁远的眼角瞬间闪烁泪光:“父亲,你竟敢对古魁门的领袖下手?” 宁远对古魁门始终忠诚如一,那些昔日三万魁门战士的牺牲,犹如烙印刻在他心中,这份情感超越生死,更超越了如今这淡漠的血脉亲情。此刻听到这话,他的情绪无法自抑! 墨林见此情景,轻轻一叹,深知无法说服这个冲动的年轻人,同时他也明白李伯勋绝不会顾忌亲生儿子的感受。 李伯勋果然无动于衷:“有何不可?就在前几天,我亲手结束了他,只要有意愿,我的暗影组织能实现凡人所不能,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孩子,你还太年轻了。” “我想知道,那位老门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墨林一边安抚宁远,一边向李伯勋发问。 李伯勋淡然一笑:“周道友,如果我没记错,老门主的身份与你无关吧?你为何对此感兴趣?” “不可能,你的行事一贯谨慎,此人我必定也相识,说吧,他是谁!”墨林的眼眸微红,内心已准备好迎接真相。 然而,当李伯勋吐露出那个名字,再次让墨林震惊不已。 “他,便是春雨渡江的摆渡者,也是引导邺王救出九位神尊的苦行舟!” 此言一出,又触动了青衫道士的诸多记忆。 然而,没等他完全沉浸回忆,李伯勋再次语出惊人,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宁远。 “眠儿,还有一事,顺便告诉你,那三万魁门军远征西梁佘穆庄,也是我背后的推手!” “什么?”宁远闻言,眼前一黑,瞬间瘫倒在地! 确实,宁远对战友的情谊重于泰山。 此刻连续承受如此震撼的消息,他无法承受,热血沸腾的他怒火攻心,昏厥过去,被墨林交给了穆青候照看。 墨林转向李伯勋:“为何如此,你费尽心机操纵天下格局,究竟意欲何为?若是为天下动荡,你步步为营,推动了举世讨伐北戎的浩荡之举,如今十九国满目疮痍,难道还不满足吗?为何你要这样做!为何非得针对我!” “为何?我也想知道为何,可从未有人告诉我原因。” 李伯勋脸上掠过一丝落寞:“其实,我和你师父很相似,为了目标不择手段,我们都堪称当代豪杰。只是你师父的目光过于短浅,本可共谋大业,他却一心只想向穆家复仇。我只好独自前行,还好,世界正按照我期望的方向转变。” “你想要什么?一个破败不堪的世界吗?”墨林冷笑,对李伯勋的鄙视毫不掩饰。 \"你的疑虑无妨,实则你的智慧犹如星辰璀璨,若是你历经半个世纪的磨砺,我确将败于你的计策之下。然而,你欠缺的正是岁月赋予的深邃洞察,你此刻的锋芒毕露无法引领你穿越遥远的迷雾。我曾设想将我的信念与遗产托付于你,但现在看来,你需要更多的时光去锤炼自我。\" 墨林冷嘲:\"我不会被你的谜语迷惑。\" 李伯勋望向苍穹:\"诚然,李氏一族始终忠诚如一,却只换来了朝廷的疏离和家族不可避免的颓势。那时我尚且年轻,正如你师尊,怀抱改变世界的幻想。\" \"直接说结果吧。\"墨林的目光冰冷。 李伯勋并未介怀他的不敬:\"随后,我发现这个魔幻大陆的症结不仅在于体制,更在于人心。许多统治者空有其位,无数才俊却被埋没。当然,谬误需有人去矫正,我乐于承担此责,于是耗尽数十年光阴建立起监察司,那些你称为飞羽者的存在。\" 墨林讥笑道:\"我倒觉得并非世界出了差错,而是世界并未顺应你的意志运转。尘世自有其法则,你执意违抗天命甚至欲自立为神,最终难逃悲惨结局,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 \"年轻人,你再次误解了。\"李伯勋对此不以为然:\"唯有真正的主宰者有权判断是非,唯有真正活过的人方能嘲笑他人的见解。我留你至今,是因为深感你的才华值得赞赏。世间能令我展颜的人寥寥无几,你说,我为何会让眠儿长久伴你左右?\" \"别告诉我,宁远也是你安插的眼线。\"墨林语气庄重,这事牵涉太多,不容戏谑。 李伯勋轻轻摇头:\"对于眠儿,你可以安心。他的本性纯真,从不受他人诱惑,这也是他最脆弱之处。我固然希望他能继承我的遗志,至少我要为他塑造一个我认为公正的世界。我明白他无意称霸,但我想在我有生之年实现,然后把这个世界交付于他。然而,他的性格无法稳固那个宝座,所以我必须为他挑选一位能陪伴一生的导师与挚友。\" 墨林捕捉到了话中深意,未加评论,沉默不语... 伊伯勋凝视着墨林,目光深邃如星辰:“此刻,能终结你的唯有我,能成就你的同样是我。我深知你与宁远之间的情谊无需我多言,但我仍盼你能引导他走向王座。虽然我对王权毫无向往,但我不愿儿子重蹈我平庸的覆辙。只要应允我的请求,我不会为难你,你还将得到监察司,这世间最强大的秘密力量的支持!” 墨林闻之,依旧沉默不语。 伊伯勋继续劝诱:“你想,你已掌握世间无双的刀剑意境,更有那令万物恐惧的灭世大阵。南静箭楼唯你马首是瞻,北戎全境对你俯首称臣,太京与东陈州颤抖于你威势之下,中都府与桡唐国在你手中如孩童般玩弄。你已极为辉煌,只需助推一把,就能达成我所期望的结局,众望所归,何乐而不为?” “何不让我自己去登基?”墨林终于冷声回应。 “玩笑适可而止,孩子,你的心态我了如指掌。若你醉心俗世权柄,怎会有今日成就与功业。宁远是你朋友,我相信你也会希望他有个美好的未来。只要你答应此事,我绝不会与你为敌,今日之事就此画上句号。穆家的两位皇位继承人,我会随手解决,一切都将重启!” 此话一出,穆青候兄妹噤若寒蝉,却不敢喘息半分! 诚然,面对这般恐怖的伊伯勋,他们根本没有发言或选择的权力。哪怕不倚仗监察司和魁门军,单凭温白书一人,足以取下穆青候的首级! 穆青候虽号称西梁第一勇士,但毕竟阅历尚浅。温白书,那位能与张太白并驾齐驱的江湖巨擘,对付他犹如捏死蝼蚁般轻而易举! 当然,伊伯勋的提议极具诱惑力。 墨林立在当地,静静沉思,许久才徐徐开口:“伊前辈,因你是宁远的父亲,我此刻向你表达一次敬意,仅此一次。你的提议对宁远确有益处,坦白说,我无意成为王者,也希望兄弟能找到他的归宿,只是这一切都应由他自己决定,而非我。” “再者,不论如何,蚕洞的无辜百姓是你所杀,三万魁门军也是因你的策划而丧生,其余的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而言之,许多血债必须以血偿还,这一点无法回避。因此我不能就此罢休,尽管我也畏惧死亡,但我要为这些冤魂争一口气,所以今日,我还是要与你一较高下。” 伊伯勋闻言,淡然一笑:“你说得对,那么在此之前,让我清理一下现场吧。” 话落,他瞥了一眼身后的温白书。 温白书微微点头,转瞬之间,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不——” 墨林深知他的意图,然而当他欲阻止时,一切已成定局。穆青候的颈项上显露出一道深邃的血线,未及挣扎便已陨落在杀伐之中! 温白书手握一支滴血的魔法笔,鲜血尚且鲜红,落地即化作八瓣魔花。 墨林施展法术瞬移至穆念安面前,此时的穆念安已被恐惧所怔,哭泣如梨花带雨,却不敢发出半点悲鸣,压抑的悲愤达到顶点! “李尊者,即便她是西梁穆家的皇室后裔,一介女子又怎能主宰皇权?请您看在我颜面的份上,饶她一命。否则,我唯有以生命对抗!尊者的错误已然累累,切勿再错下去!” 李伯勋闻言挥挥手,温白书随即消失,重现于他身后。 高耸的城墙之上,蓦然洒落一片雪白。成千上万的神秘羽翼人现身城楼,头戴仙鹤面具,手持铁铸的银色勾镰,宛如地狱的勾魂使者,严阵以待! “你这是以死相胁?”墨林冷眼相对,手中桃花剑闪烁寒光! 李伯勋摇头微笑:“哪里哪里,既然你如此坚决,我放过她又有何妨?不过你说要与我一战,这才是应有的态度。不然你以为我此行目的何在?” 墨林并未松懈警惕:“那么,请问尊者,你究竟要与我一决高下的是何种挑战?” 李伯勋沉吟片刻:“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你在金墉城破解蜡人诅咒案和陵阳城的龙凤大劫案中展现的才华令人惊叹,坦白说,这方面老夫已无法与你相较。你在十九国之间的纵横捭阖,舌战群雄亦是精彩,只是那些已成过往,不再有趣。” 李伯勋忽然睁开眼睛:“我想,我们还是以棋对弈吧!” “对弈?”墨林不解其意。 “没错,对弈,以天下局势为棋盘。你若落败一子,我便摧毁一座城池;我若败于你,你可救下一城生灵,如何?” 这番话从他人之口或许狂妄,但从李伯勋口中说出,墨林没有理由不信服!如今,他已无退路。 “尊者既已提出,那我便奉陪到底。只是希望尊者答应,若我最终胜出,你将退隐江湖,不再掀起风浪,我会辅佐你的儿子登上王座,如何?” “你有谈判的资本,这个条件我接受!”李伯勋笑容满面。 墨林将泪流满面的穆念安交给宁远:“穆姑娘,麻烦你照料他。你哥哥的事,怪我无力,如今我肩负天下重任,必须随他们而去。” 说完,墨林毅然起身。 “我们,去哪儿对弈?” 李伯勋指向龙道:“就选在穆蓝微最爱的勤政殿吧,那张龙椅,我们也该去坐一坐。” 第175章 天下为棋,生死对弈 一局生死棋局,关系天下兴衰... ... 墨林深知李伯勋的计谋,也预见了这场棋局背后所蕴藏的奥秘。然而,他竭力将思绪从这些繁杂之中抽离,因为过多的忧虑只会阻碍他的前行。 此刻,他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场棋局中夺取胜利! 他将宁远托付给穆念安,尽管穆念安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怀抱着宁远与穆青候无首的身躯,哭泣声如泣如诉。墨林明白此刻并非安慰之时,任何言语都无法平息她的哀伤,于是他选择不再打扰,与李伯勋一同踏上通往龙道的旅程。 李伯勋沉声道:“时光能抹去一切痕迹,眼前看似重要的事物,经过岁月的洗礼都将变得无足轻重。” 墨林反驳:“我却不敢苟同,时间同样能凝聚情感,冷漠之人或许会因岁月而变得深情,陌生的两人也可能因时间而结缘。” 李伯勋闻言微笑:“如此看来,我们皆是视野有限。但这正是世间真理的一部分,世界非黑即白,只是究竟何者正确,还需棋局来定夺。年轻人,你的阅历尚浅,待你历经沧桑,便会理解我所言非虚。你珍视的一切,终将随风消逝,而时间正是治愈一切创伤的源泉。” 墨林闻言,依旧不以为然:“我修道之人,阁下乃世外高人,我们所追求的道路本就不同。道家讲究阴阳调和,你说世界非黑即白,但我认为阴阳正是平衡黑白的象征。阁下虽半生固守此见,只能说尚未悟出道的真谛。” 一番话让跟随之的温白书和丑时生暗暗点头。 李伯勋并未动怒,反而显得谦逊:“老朽素来尊重礼数,我承认无法说服你。当然,能以口舌胜过你的人恐怕寥寥无几,你令师弟颜面尽失,连南戎州的赵辰阑都被你说得发兵,这确是你的才能,我深感佩服。但棋局之中不宜言语,观棋不语乃君子之行,棋艺的较量更在于手上的功夫。” 李伯勋的言辞滴水不漏,既保全了自己的尊严,又借生死棋局消解了墨林的口才优势,其深思熟虑可见一斑! 之后的行程,二人交谈甚少。身后二人几乎沉默不语,一时之间,漫长的龙道显得格外寂静。 这是墨林第二次攀爬龙道,但两次都承载着沉重的心事。 许多人离去,许多人再也无法回来。 龙道的尽头,勤政殿依然壮丽辉煌,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只是由于荒废已久,此刻反而透露出一丝丝哀凉的气息... 踏入神秘的领域后,魁门领袖乌时生与文雅的温白书一同步入殿堂,寻得古朴的桌椅,这些曾是王座之主,幽蓝王穆蓝微的珍藏,其中一张椅子尤为壮观,龙纹雕刻在椅背上熠熠生辉,那是昔日勤政殿的王座,被乌时生巧妙地挪移而来。 墨林对此并未多言,他注视着李伯勋惬意地坐于龙椅之上,同时温白书正精心布设预先准备好的棋盘棋子。 今日天空湛蓝,阳光和煦,春天的气息弥漫四周,犹如仙境。然而面对这棋局,道士的心情却无法释怀。 李伯勋:“周道长,想来你对弈之道颇有造诣,不知棋艺如何?” 墨林:“在不周山的日子,我每日与师弟对弈十局,长达十年,未曾一败。” 李伯勋点头:“听你这么说,棋艺应当高超了。你说的那位师弟,莫非就是在凌天阁因你而陨落的那位?” 老者言语间暗藏机锋,墨林却淡然一笑:“阁下这招对我无效,别妄图扰乱我的心神。我下棋时从不分心,更何况这盘关乎天下格局的生死棋局!” 李伯勋:“那就看道长的真正实力了。” 墨林闻言微微一笑:“下棋前,还想再提醒一句,按我们之前的约定,若你胜我一子,任选天下城池摧毁,我绝不阻拦。若我反胜你一子,便彼此抵消,最后揭晓谁是真正的胜者,谁又将付出惨痛代价!” 李伯勋点头:“这不是儿戏,李某言出必行,小友确无后悔之意?” “我岂有反悔的权利与余地?”墨林耸肩,扫视身旁的二人。 李伯勋淡笑,不再多言,执子稳稳落下首子! 开局! 尽管这是一盘决定天下兴亡的大局,但气氛却如春风拂面,宁静无波。 初见李伯勋时,墨林已准备好背水一战,设想了所有可能的最糟结局。然而,谁也没料到此人如此独特,对皇位与名利毫无兴趣,他拥有的力量是每个野心勃勃的诸侯梦寐以求的,但他却只愿与墨林以天下为赌注,静心对弈一局! 然后,两人真的只是单纯地下了一局平常的棋。 皇宫内的微风依旧清新宜人,温白书看得入迷,而粗犷的乌时生不懂这高雅之事,不久便打了个哈欠,走到一旁安然入睡。 不过,这春日的宁静并不属于对弈的二人。 无论是墨林还是李伯勋,都汗如雨下,他们倾尽全力,见招拆招。毕竟,这两人是世间最具战略智慧的存在,此刻针锋相对,旗鼓相当。每一子的落下,都需深思熟虑数个时辰,使得这场棋局变得异常缓慢。 乌时生醒来,去御膳房觅食。 饱餐后,他又回去继续睡,醒来后再去寻找食物... ... 两人在魔法棋局中沉浸,除了偶尔进食或短暂休憩,未曾停歇。即使在用餐时,他们也一边思索着策略,一边将食物送入口中,即便疲惫至极,梦境中依旧回响着对下一步棋的冥想。 时光荏苒,一日如是,一周如是,直至一个月流逝。 一个月后的清晨,第四日破晓。 棋盘几乎布满棋子,却无人能真正捉住对方的破绽。此刻,他们已步入决定生死的紧要关头。棋盘上仅剩无几的空间,两人都没料到战斗会如此激烈,双方都不敢稍有松懈,因为下一刻,必有一方棋子陨落,胜负立判! 李伯勋擦去额头的冷汗,道:“真是畅快淋漓!年轻人,何不这样,看如今局势紧迫,我们不妨赌个大的如何?” “怎么赌?”墨林瞥了他一眼。 李伯勋目光炯炯地凝视棋盘:“就拿整个西梁城作为赌注,你师父的绝杀封印阵,老夫略有所知。这一局棋的胜负,如果你赢了,我将既往不咎,立即离开。如果我胜,那就启动封印阵,我们与西梁城一同化为灰烬,如何?” 墨林听罢,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游戏。 “你疯了?”墨林直视他的双眸。 李伯勋的眼神深邃而坚定:“老夫说的是肺腑之言,活了这许多岁月,早已无憾。温白书和丑时生对我忠心耿耿,我言出必行。再苟活几年,不过虚度光阴,倒不如在这场豪赌中洒脱离去,也不负我狂放一生!” “老疯子。” 面对豪情万丈的李伯勋,墨林忍不住低声抱怨,然后转向丑时生:“兄弟,跟着这家伙,真不如随我安然度过此生。” 当然,尽管抱怨,墨林在棋盘上的专注并未有丝毫动摇。 “年轻人,敢接招吗?”李伯勋继续言语挑衅。 墨林低头专注于棋局:“规则虽由你定,但你并不了解绝杀封印阵的发动关键,就算你赢,又如何?” “谁说我无知?你的老马肉质鲜美!”李伯勋微启嘴唇。 闻言,墨林如遭雷轰!他突然忆起,昨晚的晚餐就是一盘肉,口感有些粗糙,带着一丝酸涩... 青衫道士眼眶泛红,师父和师兄的离世都没让他如此悲痛。但那匹拐杖老马多次救他于水火,始终勤勤恳恳,此刻所有的哀痛与委屈涌上心头! 道士崩溃痛哭,但视线未曾离开棋盘。 泪珠如断线珍珠般滚落,李伯勋这招直戳人心的手段,确实高明... 伊伯勋:“悲痛过度可不明智,棋差一着,后果难料。况且只是一匹蕴含魔力的老驹,我汲取其内蕴含的神秘力量,赠予温堡主作为盛宴佳肴。提及那个毁灭性极强的封印阵法,其秘诀也已尽在我掌握。在这广袤的幻境中,我所欲知,无一未知!” 他口若悬河,然而墨林此刻无心聆听。 他怒火中烧,瞪着猩红的眼睛:“我要问你,是谁泄露了老驹身藏魔力的秘密?此事只有我和师尊知晓,不周山不容背叛,我师尊更不可能成为你的傀儡!” 伊伯勋闻言依旧泰然自若,轻笑道:“周道友,你的机敏哪里去了,再好好想想吧!” 墨林心中微动,低语道:“难道……是那位率先登顶的年轻僧侣?” 伊伯勋拍案叫绝:“果然心思细腻,不过那僧侣与我无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但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僧侣。要说特别之处,仅是他父亲曾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但现在谈论这些已经无足轻重,呵呵。” 墨林闻言惊讶,反复思考却仍一头雾水。 见他满面愁容,伊伯勋顺势做出善意之举。他轻轻剔了剔牙:“周道友,回想昨晚那顿马肉宴,你或许就能明白。” 墨林天生聪颖,经此一提,双目骤然圆睁:“难道是……守护老驹的壮汉,我的童年挚友?” 伊伯勋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此时的墨林,却感从头寒到脚底。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世间万物皆在你掌控之下,为何步步设局?看来我确实太过天真。” “周道友,自谦太过谦虚,老朽已是风烛残年,你是挑衅我的嫉妒之心,还是专心棋局为上策。” 说完,伊伯勋落下关键一子,直指致命要害! 墨林心神动荡,面对这一棋局更加困惑不解。他一时找不到破解之道,眉头紧锁,苦苦思索,却仍是束手无策! 伊伯勋似乎早已预见,目光示意温白书二人,两人领命迅速离开,向不远处被炸毁屋顶的凌云阁疾行而去。 伊伯勋抖落衣袖起身:“年轻人,不必再看,所有可能我都已考虑周全。这一步棋,我是决胜的关键,你已无从反制。若你刚才专注,或许还能维持僵局,可你心神不定,错失一步,正如谚语所说,一错再错,愿赌服输,就别再怪老夫狠心了!” 墨林点头,无畏的衰老并未在他眼中留下颓唐:“李大人所言诚然,此刻我确已败北,我自认输,并非热衷争霸之人。然而我尚未迎娶大地之国的绝色佳人,亦未尝过天地间最醇美的醉酿,故而我认为,死亡尚未来临。你说的一步错,步步错,颇有道理,此言我奉还,望你慎思其意。” 李伯勋淡笑:“难道你以为还能翻盘?老朽近年来深入研习法阵秘术,葛行间的绝杀阵法令我着迷。毕竟世间诸多事务我能洞悉,但这耗费阵法大师毕生心血的绝杀大阵,依然让我心驰神往。” 他舔了舔那饱经风霜的唇。 “先前提及的马车夫,你应有所悟。你所在的不周山上的三千道藏皆源自葛行间,而他的道术源于道门禁域。我向来讲求直率,于是遍览了禁域的金书,解密绝杀大阵也就并非难事!” 他起身,目视天下:“世界本非尽善尽美,你身为修道者,超脱尘世才是正道,无须为凡俗之事烦恼。老朽素来以理服人,可惜绝杀大阵未曾启动,那就由我代葛行间完成,权当一份顺水人情。” “你简直是个狂人!”墨林紧张地瞥了眼凌天阁,温白书与丑时生已到达阁顶,一群神秘的羽翼生物从四面八方显现,如同幽灵般飘渺不定! 目睹此景,墨林不再迟疑,大声疾呼:“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李伯勋闻言,眉峰微动:“你这话何意?” 墨林不理会,只顾呼唤宁远,却无人回应,显得有些痴愚。 “别白费力气,就算你唤来眠儿又有何用,况且眠儿并未随你我攀越龙道,我早已安排羽人护送他离开西梁城。” 李伯勋信誓旦旦地说着,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绣花战袍,立在凌天阁的废墟之巅! 正是绣花将军宁远! “眠儿!你在做什么!我明明不让你来这儿!”李伯勋瞬间失态,昔日的从容不复存在。 “抱歉,他是你的儿子没错,但也是我的将军。我的将军心中自有公义之秤,他明白何为正确,何为错误。所以无论亲情还是爱情,最终他都会站在公正的一边,而我,就是他的公正!” 在言辞之间,墨林的眼眸闪烁着深沉的荣耀之光。 天空高处,凌霄阁屹立于破碎的遗迹之中,宁远矗立,威严无畏。 幽夜时分,丑时生和寒霜学者温白书出现在峰巅,三人形成三角对峙,气氛顿时凝固如冰。 “你真想逼我退缩吗?”李伯勋的目光锐利如刀,突然,他望向墨林的肩头,厉声质问:“你的守护兽呢?” “它正陪在我麾下的勇士身边!”墨林笑容满面,豁达异常。 李伯勋扫视凌霄阁,果然看见宁远手中紧抱一只银白灵猫,细看正是那归去来兮的化身! “你究竟有何意图?你何时…”李伯勋的眼角闪过一抹阴霾。 墨林嘲讽地一笑:“与你这样的老谋深算者博弈,每一步都需预见到所有可能。你以为能掌控一切,却不知我并未将赌注全押在这一局!你说佩服我的智计和手腕,却忽视了我的每一个微小动作,这就是你的破绽。你的力量强大,但也正因为你的自负,才让我找到了破绽!” 墨林说着,指向下方的龙脉之路:“实际上,在踏入龙脉之前,我就已布置了后招。我安慰穆念安的悲伤,顺带将猫交予她,并在她耳边低语,让她在将军苏醒时转述。我拖延棋局,其实是为了给我的将军恢复力量的时间,他并非天生神智,需要充足的时间来理解这一切!” 第176章 大局已定,万物悲鸣 墨林的话音刚落,李伯勋的脸色阴郁得仿佛能滴出墨汁。 他看向凌霄阁上的宁远,此刻的宁远目光坚定,毫无惧色! 墨林:“我了解你的力量,也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你儿子。猛虎虽狠,却不忍食子。你的一生已经足够辉煌,但你希望儿子能有一个安稳的未来。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现在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执意启动阵法,我就让宁远摧毁归去来兮。我们都知道凌霄阁是阵眼,一旦阵眼被毁,你将一无所获!” 李伯勋闻言思绪万千,现场的气氛瞬间冰冷。 无数羽族围绕凌霄阁,但没有李伯勋的命令,无人胆敢轻举妄动。 宁远此刻孤立无援,却无半点惧色。他紧握归去来兮,面向四方咆哮:“来吧!来吧!要死就一起赴死!只要我尚存一口气,无人能撼动这个大阵!” 李伯勋缓缓落座,凝视墨林。 “周道长,你通晓天机,连在那样的困境下都能预设后手,是我低估了你。但这才有趣,老朽多年未遇如此棘手的对手,也不枉我一生的筹谋布局。既然你想与我较量到底,那么我们就赌一赌,老朽不怕赌,只怕不够刺激!” “赌什么?”墨林的面色冷峻,关乎宁远,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以我儿子的生命为赌注!\" 李伯勋的眼中闪烁着冷酷的魔力:\"让我们猜猜,是我麾下的巫师先将你的儿子眠儿困入梦境深渊,还是眠儿先破灭阵眼的神秘封印!\" 李伯勋的决心昭然若揭,他的决定甚至超越了亲情的束缚,这让墨林始料未及。 然而,此刻的墨林已无退路可寻。他手指缓缓并拢,如同利剑:\"既然你如此挑战,那我也跟你赌一场。看是你施法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幻剑之意能先取你性命!\" \"如果你敢杀我,今日你必将尸骨无存,我的追随者不会放过你。而你,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你没那么高傲,我太了解你了!\" 李伯勋寸步不让,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的确,墨林就是这样的人。二人,一个老练狡猾,一个年轻热血,彼此对对方的底细了如指掌。 然而,墨林此刻并未屈服:\"有时候,别总以为你了解别人,我看自己,就像是一道永恒的谜团!\" 话音刚落,他拔剑出鞘!剑意已融会贯通,一道耀眼的光芒自指尖喷薄而出,直射李伯勋! 李伯勋无法躲避,似乎也没打算逃避,他高昂着头,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 剑光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瞬间逼近他的颈部仅剩一尺,却突然停顿,剑气已割裂了皮肤! \"杀啊,为何不杀?\" 李伯勋眼中充满挑衅。 \"住手吧,让他们撤回,就此罢休,我认输还不行吗?这个世界已经够混乱了,给这片红尘大陆一个重生的机会吧!\" 墨林的目光无比真诚。 \"你是认输了吗?\" 李伯勋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厌倦和哀伤,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狠绝! 他对着天空发出狂野的咆哮,凌天阁的众人仿佛得到了命令,温白书和丑时生纷纷施展狠辣的法术,向宁远发动攻击,一群羽人也蜂拥而至,扑向宁远! \"将军!\" 墨林瞬间焦急万分,手中的剑几乎失控:\"老家伙,立刻下令停止!快停下!\" 李伯勋无动于衷,只是挑衅地看着墨林。 墨林明白,这家伙已经彻底疯狂了。 \"你杀我啊,你有勇气杀我吗?我就在这里,你杀了我,我杀了你的将军,我们的儿子,一切就都结束了,动手吧,动手吧,我是宁远的父亲,你杀吧!\" 李伯勋狂吼,但话音未落,气息已消散!道士出手了。 墨林第一次如此主动,终结了一条生命。 剑意如故,直穿李伯勋的咽喉,让他身首分离! 刹那间,潜伏四周的羽人彻底沸腾,纷纷飞向凌天阁! 宁远目睹此景,悲痛地大吼:\"道长,宁远绝不后悔!绝不后悔!宁远此生为了正义,值了!\" 说完,他一掌击碎了归去来兮腹中的天外陨石! 白猫瞬间化为虚无。 凌天阁上,一道光芒闪烁。 那光芒越来越强,炽热无比,瞬间吞噬了整个凌天阁!... 所有羽翼生物都被吞噬,温白书和丑时生一同消失在那毁灭的炫光之中,一切在那肃杀的灵能冲击下彻底崩溃! 墨林屹立在灵政殿的城墙之上,悲痛地嘶吼:“将军!我尊贵的将军啊!” 然而,呼喊显得如此无力,世界在混乱的共鸣中既嘈杂又静寂。 万物似乎归于虚无,巨大的灵波携带着炽热的气流自凌天阁爆发,一道直指苍穹的灵能洪流如同一把充满怨气的锐剑! 墨林惊恐地奔下城墙,逃离灵政殿,疯狂地向爆心——凌天阁疾驰而去! 李伯勋的躯体独自躺于地面,血液在他周围绘成一个凄美的圆,宛如阴阳的界限。 他赌输了。 他未曾料到墨林会真的释放毁灭,而此刻的墨林,正是那个恶魔。 凌天阁的轰鸣与浩劫并未持续多久,待墨林施展道术赶到,已是一片废墟,只剩下断垣残壁。 他在瓦砾中不断挥剑,以剑气拨开破碎的石板,拨开羽人的残骸,疯狂地搜寻宁远的踪迹。 不久,他找到了温白书的遗体。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找到了丑时生的遗体。 他继续深入,最终在废墟最底层找到了宁远。 此时的宁远,左臂被一根重压的支柱所困,整个人陷入昏迷的状态。 “将军,我的将军,我该如何是好,我的将军...” 墨林痛哭失声,他迅速检查宁远,发现他尚存一线生机,但显然难以持久。 墨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剧烈喘息,思考着所有的可能办法。 接着,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出剑,一剑斩断了宁远被重压的臂膀! 剧痛让宁远略有清醒,他虚弱地看着墨林,而墨林已无暇与他叙旧。他撕下宁远身上焦黑的道袍,急促地包扎在断臂上,止住了汩汩流出的血。 “道长...我的花袍,一切都失去了...” “别说话,我就是你的袍子,我是最后一朵希望之花,我能救你,我能救你...”墨林不再犹豫,一掌按住宁远的头颅,强大的灵能瞬间涌向宁远! “道长,你在做什么...”宁远感到一丝力量回归,脑海中突然涌现无数刀剑的残影! 墨林:“我将世间最深奥的刀剑意境注入你体内,帮你封闭所有出血的经络。我师父的遗物我已经搜索过,当初救我于生死边缘的丹药又找到了一些,早已为你准备,你不会死,你不会死,我的将军...”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丹药,硬塞进宁远鲜血淋漓的口中,紧接着用灵能帮他化解药力。 宁远的生命力逐渐从死神手中挣脱,他渐渐有了力气注视道士,而此时的墨林脸色苍白如纸,全身仿佛被抽干,但他手中的刀剑意境灵能仍毫不保留地涌入宁远体内!... \"别这样,道友,如此下去,你的灵魂将消逝于永恒之境!\" 墨林不顾一切,依旧坚持己见。 宁远深受感动,泣不成声,目睹那位道士耗尽最后一缕灵力,倒在自己怀中,那一刻,他觉得这苍凉的奇幻世界尚存一丝温情。 一名道士墨林,一位刺绣披甲的将军。 一场震撼整个奇幻世界的浩劫,至此画上了休止符。 一个月后。 西梁城,渐渐重焕昔日的活力。 四散的居民纷纷回归,而一支骑兵队伍也随之踏入,不再是金甲雷骑,却是由北戎州的王子,凉王率领的陵阳雄师! 此刻,皇宫之内。 破碎的宫殿开始修复,勤政殿幸免于难,此刻殿内聚集了几位人物。 宁远已经恢复如初,虽然失去一臂,但拥有刀剑意境这样的世间顶级武学,更显得如虎添翼。 墨林依旧虚弱不堪,一个月的疗养仍未缓解他的喘息。 穆念安静静地陪伴在宁远身旁,一副贤良妻子的形象,尽管两人心照不宣,未曾言明彼此的情感。 勤政殿门前摆放着一排骨灰坛。 李伯勋,温白书,丑时生,渐离,葛行间,墨旋。 凉王初入时满面惊讶,但身为一国储君,历经风霜,此刻已能坦然接受。 他走近墨林,恭敬行礼:\"见过道友。\" 墨林此刻气息微弱:\"辛苦王子了,北戎州如今如何?\" 凉王闻言点头,随后向墨林施礼:\"多亏你的多次援手,北戎州如今安宁,我也稳固了王位,下月即将举行登基大典,还想邀你共襄盛举呢。\" \"甚好,甚好。\"墨林微笑,接着看向宁远:\"将军,我曾许诺帮你,助凉王登基,现在我做到了。\" 宁远笑容灿烂:\"我始终信赖道友。\" 墨林转视凉王:\"现在不能再称王子了,应称呼你为凉王。我召你前来,因西梁城大局已定,担忧仍有势力企图不轨。因此,在西梁帝王登基之前,还需你与金甲雷骑一同守护皇宫。\" 凉王闻言一笑:\"道友如此信任我,不怕我直接篡夺王位吗?\" 墨林闻言,笑得更加释然:\"你的确有这样的能力,但我已决定将王位传给宁远。你若真的不喜欢这个帝王,还是真心想要对抗兄弟?\" 凉王闻言略显惊讶,随即豁然开朗:\"如此,我自当全力支持。若无将军与道友的多次援助,我不可能有今日。再说,我亦无法坐稳这个位置,所以一切仍听从道友的安排。我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不会是狼子野心之人,你应该明白,否则也不会让我轻易进城。\" 墨林轻轻颔首:“我无法永恒地庇护一切,当你们各自在力量中崛起,去光明正大地争夺天下的霸主权位,那是应有的常态。况且如今十九王国尚未对西梁俯首,宁远的王位仅是封赐,此战之后,西梁的力量大减,未来的重担繁多,期望你们兄弟间相互扶持,共同踏上辉煌之路。” “弟子遵从尊者教诲。”凉王对墨林充满敬意,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随后凉王带领兵马离开宫殿,与金甲雷霆骑兵一同守卫皇城。 穆念安和宁远闻言皆感惊讶。宁远连忙挥手:“尊者,这怎么行,我怎可为帝!再说,这天下原属穆家,或是林家,与我何干!” 这段时间,墨林与宁远详谈往事,包括他的真实身份。此刻,穆念安眼眶微红,墨林看着她:“穆姑娘,说说你的见解。” 穆念安思索片刻,随即轻叹:“周尊者,如今穆家凋零,伤亡惨重,念花姐姐也下落不明,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况且这天下原本是我父从林家手中夺得,你如今收回,我并无怨言。毕竟,你为这片土地付出了太多,我愿听从你的意愿,宁远登基,我内心亦感欣慰。” 说完,她深情地看了宁远一眼,却依旧保持沉默。 墨林点头,接着转向宁远:“将军,你要铭记,这天下本属于林家,只是我一步步从穆家手中夺回,也算我对师父的一个交代。然而我本是四海游历的修道之人,如浮萍般无根,不应有所牵绊。若你理解我,便替我守护好林家的天下,也算完成你父亲的遗志。” “但是,尊者,你要去哪里?没有你,我无法治理好这个国家。”宁远低声自语。 “不必担忧,北戎州会坚定地支持你,魁门失去领袖后也将归顺于你。其他封国我会处理,算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事。我不会远离你太远,但我们终究不是命定的同伴。你只需安心成为帝王,这是属于你的,你不应拒绝。” 宁远闻言,向墨林跪拜:“宁远必不负尊者期望!” 墨林微笑,随后支撑起身,来到门槛前。 他凝视着那些骨灰盒,陷入深深的思绪。 “你父亲和魁门的骨灰,待你登基后再由你处置。我师父、师弟和渐离的骨灰,我将亲自带回不周山安葬,毕竟落叶终须归根。” 说完,他对宁远微笑,提起三坛骨灰,缓缓离开了政勤殿。 那青色的身影飘然离去,来时轻盈,去时承载着无尽的重量。 十日后,宁远昭告天下,大赦众生,在穆念安的号召下,正式登基称帝...... 改国号为星辰,世人尊称星辰武烈王。 天地间尽显复苏之象,各地纷纷响应,誓愿共襄王业。 当然,墨林在其中施展了何种魔法,无人知晓,也无法详述。 总而言之,王朝更迭,此界步入了一个崭新的传说时代。 而那位青衫法师墨林,悠然归返了他的不周仙峰。 他的仙鹿老马已不在,武技消散如烟,连那只常眠不醒的白狐也悄然离去。 他肩扛桃花法剑,携三罐骨灰,费尽周折攀上那座崇峻的仙山。 山巅依旧,一座破败的仙庐静立,一旁是一座孤独的陵寝。 墨林凝视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仿佛一切未变,仿佛他从未下过山。然而,一切已然发生,过去的再也无法追溯,这位平凡的法师,在尘世间短短一载,便让十九州之地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革。 来到仙庐前,望见小僧更换的对联,他轻轻一笑,未置一词。 “吱呀——” 推门而入,屋内比以往更洁净有序,只是不再似仙庐,倒像一处简朴的禅堂。 一位小僧正轻敲木鱼诵读经文,闻声即刻回首,看见墨林,顿时笑容满面。 “施主,您回来了。” “嗯,帮我拿一下。” 二人同为修道之士,自然无过多悲喜。小僧瞥见骨灰盒,神色未变:“看来下山一趟,施主历经不少磨砺。” “确实辛苦。”墨林淡笑:“我身负重创,如今命在旦夕。” 小僧双手合十:“当初我就对施主说过,山下的世界乏味至极,施主未听劝,如今体会到了吧?” 墨林含笑点头:“你这小子看起来也长高了不少,不知佛法修为如何了。” 小僧挠头笑道:“实话实说,没了师父,还是有些迷茫。” 二人相视而笑,小僧问:“这次回来,还会离开吗?” 墨林闻言微怔:“还未决定,缘分到时自会离开,若未到,我们就一同在此居住,往后做饭挑水可要麻烦你了,你知道,我懒,不会烹饪。” “这有何难,我辈修佛讲究苦行,期待道长能有所领悟。”小僧向他恭敬一拜。 第177章 老僧现世,情缘终断 所谓仙峰一日,凡尘一年。 不周仙峰的日子总是无视岁月流转,对修炼者而言并不单调。 墨林与小僧各有所忙,墨林研读三千道藏,不经意间已让经书翻卷成厚厚的册子。小僧则素食诵经,每日敲击木鱼,让墨林的睡眠深沉安宁。 这样的生活远离俗世,墨林也不知山下又经历了何事,直至一日,不周仙峰再度迎来一位陌生访客,小僧见状瞬间眼眶泛红。 “师父!”... 没错,登上不周仙峰的异域访客,正是当年护送小沙弥登峰的古稀僧侣。 老僧的容颜比一年前更为沧桑,苍老的手掌透着慈悲的颤抖。他注视着狂奔而来的小沙弥,眼见他含泪扑入怀抱,看着泪水沾湿的笑颜,还有他初显英气的少年身形。 “你已茁壮成长。”老僧慈爱地轻语。 小沙弥依旧哭得抽噎,毕竟尚且年少。僧侣温和地安慰了几句,随后与墨林相对而立。 片刻后,墨林与老僧坐在崖边,云海翻腾,共品灵茶。 墨林问道:“高僧,昔年携他至此,今日再度临峰,莫非有所因由?” 老僧微微一叹:“实言相告,当年将他送来,原是为了避过仇敌。我遍寻十九国,唯东瀚海国之外,未有真正安宁之地,思来想去便选择这里,毕竟此地人迹罕至,可保他一世安然无虞。” 墨林笑道:“如此岂非恰好?” 老僧颔首:“的确如此。当初我告知他,我们的师徒之缘已尽,此后我不会再来找他,他也毋需寻我,谁料世事如棋,我们师徒终究还是重逢。” “如此说来,此行是要接他返回,难道要回到西泽大荒的烂柯神寺?”墨林疑惑问道。 老僧摇头:“非也,此行确有两事。一是探望他。至于是否接他回去,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何出此言?”墨林察觉话中有话。 老僧目光灼灼地看着墨林:“周道友,实则都是因你而起。此次前来,另一目的便是想亲眼见你一面。” 墨林皱眉:“嗯?此话怎讲?” 老僧幽幽一叹:“说来话长,这孩子并非生于凡俗之家。我知道你去年在中原大地所作所为,堪称奇迹。然而你改变了这片土地的命运,却让我陷入迷茫之中。” 他指向道庐的方向:“你可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 墨林挥手:“我不喜欢猜谜,还请大师直言。” 老僧摇头晃脑:“可还记得穆蓝微?” “西梁之皇?自然记得。”墨林微笑:“只是如今西梁已更名大梁,现在的君主,是我的将军,大梁武烈王。” 老僧点头:“正因此,我犹豫不决。我本打算等他长大成人,再送回他的家族。我教他修佛,只为让他免受世间杀伐。如今他已能自由自在,因为他的家族已彻底消亡。” “你的意思是...”墨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不错,他就是穆蓝微最小的儿子!那个久失音讯的幼子!” 年迈的僧侣深深叹了口气:“在遥远的年代,穆蓝微与一位神秘女子诞下一子,因畏惧宫廷的纷争,这孩子未曾踏入凡尘,而是在那位女子的恳求下,被我们烂柯寺秘密收养。穆蓝微心有不甘,始终试图找回他的骨肉,即使求助于智者李岸然,也未能如愿,只因这孩子并未在人间,而是我带到了幽秘的不周山。如今穆家已成过往烟云,他也该释怀,专心修行佛法了。” “那位女子是谁?”墨林眼中闪烁着好奇,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老僧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你心中已有答案,我们就不再多言。毕竟,那又是一段漫长的故事。”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微笑。 墨林品了一口茶:“大师,您之前提及来此地还有另一件事情,可否告知详情?” 老僧闻言,微微一笑:“此事关乎我与不周山的缘分,也与你们不周山道的宿命息息相关。” “此话怎讲?”墨林的兴趣被勾起。 老僧望向天边的暮霭:“这一年的游历,我涉足了许多奇异之地。当年我向那位女子承诺,会将孩子安置在安全之处,然后我便一心向佛,游历四方。我走过了许多国度,穿越了东部的瀚海,涉足了北境的荒漠,也涉足了南方的岭南山脉。” 墨林问:“那么,请说说在岭南山脉的遭遇。” 老僧惊讶地看着他:“道长为何如此提问?” 墨林笑了笑:“我只是随意猜测,大师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重要线索,故事的转折点应在岭南山脉。” 老僧显得有些紧张:“世人传言你拥有通灵之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没错,我在岭南山脉找到了失传已久的山门,并在那里结识了几位高人。” 墨林听到山门的事,反应平淡,毕竟那与他并无关联:“然后呢?” 老僧指向附近新建的一排孤独的墓冢:“这些都是不周山道上的同道吧。” “正是,我下山时,师父草率为自己立了墓碑。当时我觉得多此一举,如今却成了实用之举,省去了挖掘的辛劳,让我颇为欣慰。”墨林说着悖逆常理的话,脸上却依然挂着开朗的笑容。 老僧双手合十,他从未与墨林交往,自然不了解他那不受约束的性格。此刻与他交谈,让他有些吃不消。 墨林挥挥手:“大师,我曾认识一位刺绣将军,初次相见时,他也如你一般。待我们熟络些,你就会习惯我的直率无忌了。” 老僧对此持有异议,他始终是一位深研佛法的谦谦君子:“如此说来,老僧便不再赘言。我曾于山门之前拜见山门之主,他告知我,他曾有一子流落魔法世界,经年累月的探查,据说已被一位名为葛行间的术士带往了不周山的神秘之地!” “嗯?是何人?”墨林闻此奇闻,饶有兴趣地问向坟冢。 老僧瞥了一眼墓碑:“贫僧无法辨别,只知那孩童年纪尚轻,大约比你小十载春秋。” 闻言,墨林心中已明了所指之人便是渐离。 关于渐离的真实身份,他从未深思,毕竟这并无实际意义。葛行间早先略提一二,他也未在意,故此刻依旧如是。 “大师,此行莫非是要向我索取渐离的遗骨?” 老僧徐徐点头:“那孩子生于山门,命运便注定坎坷。山门的秘法深厚而持久,但每次施展皆需以生命精华为代价。不知他与你的关联,若他为你施展过,定是将你视为至亲了。” 墨林闻言,也陷入短暂的沉默。 的确,他对渐离有着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 墨林:“既如此,让其魂归故里才是正道。我不会阻挠,大师请自便吧。” 老僧点头,紧接着深深叹了口气。 墨林:“大师是否还有未解的心结?” 老僧犹豫片刻:“实则无甚,只是记起山门之主当时的言语。提及山门之主,亦是个悲苦之人。小儿子虽找到却已长眠,大儿子江湖漂泊,又隐身于世。带回骨灰算是给了个交代,但仍感对他有所亏欠。” 墨林:“他大儿子可有消息?” 老僧摇头:“不知详情,只知道他名叫鸿武陵,其他一无所知。” 墨林闻言,也略显惊讶。 这是他初次得知鸿武陵的来历,但对于这位背叛故国的侠士,他一时无从评价。 长久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我曾与他有过一段交集,我们共饮剑舞,可算志趣相投。然而他因情字所困,做出种种抉择,致使内心无法释怀。至于他如今在江湖何处,我便不得而知,此事上也无法助你。” 言毕,二人的交谈至此画上句号。 老僧依约取走渐离的骨灰,随后与小僧一番交流。小僧决定留在山上继续修炼,老僧尊重其选择,悄然下山,师徒之情自此断续。 不周山的日子,迎来送往。 时不时有些故人上山拜访墨林,宁远来过,赵凉亦来过,司马种道也曾造访... ... 然而,有位访客迟迟未曾现身。 墨林依旧悠然自得,他日日沐浴清风,餐风饮露,在不周山巅度过混沌时光。因他深知,将自己的灵剑之意悉数传授给宁远以延续他的生命后,他虚弱的身躯更是不堪负荷,如今已至生死交界。 他只愿平静地迎接生命的终结,不愿他人扰乱这份宁静,如此淡然地归于尘土,不失为一种美好。 然而,凡尘俗世之事,何曾尽如人意。 老僧离去满月之际,不周山迎来了一位非凡的女性访客。 李靖司。 此刻的她更为沉静,如果说以往是大家闺秀温文尔雅,如今则多了几分尊贵威严的英姿,仿佛凰丹尹的影子若隐若现。 她徒步攀登,未驻足欣赏缭绕的云雾和壮丽景色,步履坚定,宛如朝圣者。 抵达山顶,映入眼帘的是那座破旧的山庐,以及悬崖边,那身披青衫,风餐露宿的落魄道士。 她悄然来到他身旁,静静地坐下,陪伴他一同凝视云海。 墨林望向她的面庞,带着预知般的微笑:“你来了。” 话语轻柔如春风,寥寥几字却让李靖司瞬间泪流满面。她趴在墨林肩头低泣,登山时的气度荡然无存。墨林感觉到她承载着巨大的重压,此刻她无需再掩饰,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部,轻声安慰。 她依然是那个初次相见的女子,毫无变化。 墨林:“这段时间,想必你受了不少委屈,过得不易吧。” 李靖司仍在哭泣,足足哭了十五分钟,才稍稍平复,抬头直视墨林,目不转睛。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为何不去桡唐国找我,为什么?” 面对她的质询,墨林无言以对。 许久,他才低声道:“我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不能再拖累你。” 墨林并非软弱的书生,向来直言不讳。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李靖司微微愕然,她不解其意,墨林微笑着:“你躺在我怀中,我会慢慢告诉你,所有的事。” 接着,他开始静静讲述故事。 故事太过漫长,墨林缓缓道来,李靖司聚精会神聆听。 当故事讲完,天色已至黄昏。 墨林:“就是这样的,我拯救了将军,却对不起你。” 话毕,他略感口渴,小僧适时端来一杯茶,他一饮而尽,随后轻拭去李靖司脸上的泪痕。 “说了这么多忧郁的事,告诉我一些你快乐的事情吧。” 李靖司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墨林轻轻摇头,神秘的符文在他眼底闪烁,暗示着不欲深入讨论此事:“生死由命,天命难违,这些早已编织在星辰的轨迹中。我虽不拜神祈天,却深信命运的丝线掌握在我手中。你的故事,我想听听,或许我欠你的,就只有倾听。你知道的,我对传奇般的叙述总是着迷。”说完,他保持沉默,让李靖司坐直,如故地倚入他的臂弯。 李靖司拭去余泪,山行前的悲痛与对墨林的疑惑已化作泪水倾泻。她信赖与墨林间的宿命联系,坚信他不会轻易舍她而去。如今真相已明,她决心以微笑面对,带给怀中人更多的慰藉。 于是,她启齿讲述她的历程:“实话告诉你,若非你的存在,桡唐国早已面目全非。南淮麓之战结束后,蓝晏池陨落,静慈师姐也追随他而去。我携峨眉弟子与战士们历经艰险重返故土,却未立即返回南平京。” “你清楚,蓝家与唐王密谋颠覆我父的王权,我作为他唯一的血脉,岂能坐视其成。我揭露他们的诡计,联合各分舵策划反击。幸而,随我归来的战士们也站在了我这边,他们被当作棋子牺牲,对唐王心存怨恨,我借此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我们的付出并未付诸东流。” “历时四月的战斗,蓝家家主被凰丹尹师姐亲手斩首。我们已在南淮麓和解,如今凰棠别院已被迎回峨眉门,她们得到了应有的尊荣。回想起来,没有凰丹尹师姐的援助,仅凭我一人无法成就这一切。蓝家衰败,唐王只得收敛锋芒。我把峨眉门主之位传给凰丹尹,然后踏上了寻找父亲和你的征途。” 墨林听到这里,感受到脸颊上滑落的温热泪滴。他凝视着李靖司,轻声问道:“后来呢?找到泰岳大人了吗?”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李靖司心中涌起暖意,她未多言,只是哀伤依然写在脸上:“我寻觅了很久,却始终无果。我不信他会离世,就像我坚信能找到你一样坚定。可我找到了你,父亲的踪迹依旧杳无音讯,即便动用整个峨眉的密探网络也未能有所收获。” 她的声音渐弱,最终再度泣不成声。墨林站起,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你受苦了。你应该找一个真心待你的伴侣,多考虑未来的生活,毕竟你的人生道路还很长。” 在言毕之际,李靖司立刻欲要抗争,但抬眸之际,墨林那濒临消逝的命运再次刺痛他的心,悲伤愈发深重:“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静静陪在你身边,就像从前那样,我为你烹饪美食,替你洗涤衣裳,我将…” “挚爱。”墨林首次唤出此称号,轻声打断她,打断了她的悲痛。 短暂的沉默后,他继续道:“挚爱,听我说。我的生命已近尾声,而你仍需前行。如今的桡唐国正处在动荡之中,不可过度依赖凰丹尹,世间就连我也可能离你而去,你还真能信谁?听我的,悄然离去,你的使命尚未完成,不必与我这个垂死者共度余生。” 李靖司心中抗拒,但墨林挥手起身:“就当我这一生辜负了你吧。我本是讲究整洁的体面人,也请你让我走得体面些。我离世后的不堪,就让我自己承受就好。这样,我才能安心无牵挂地离开,我们的缘分已尽。” 泪水再次滑落,墨林泣不成声。 最终,李靖司被墨林温柔地驱离山岭。 这对命运多舛的伴侣,就此分道扬镳。 然而,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78章 隐患潜藏 新纪元 暂且不提不周山的情感纠葛,那自山巅下来的古僧,这些时日仍疾步如飞。 他未曾停歇,穿越崇山峻岭,越过西梁城,跨过金墉城,直至抵达北戎州的荒凉沙漠。 此地名曰岭南,历来人迹罕至。 在这十九国中,岭南是最微弱的一隅,但这并非因为力量不足,而是人口稀少,与苍梧相似。这里有铸剑技艺超群的神秘山门,有天下无敌的甲胄涂山甲,更有世间最强的防御骑兵部队。 然而,人口过于稀疏,仅凭威望无法征服天下。无论是岭南还是苍梧,此刻都只能依赖其他封国的援助苟延残喘。毕竟,岭南匮乏丰富的资源,常年缺水,土壤贫瘠难以滋养五谷,因此只能成为他国的附庸。 古僧重返岭南,眼神中慈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隐忍中的枭雄之姿! 他在岭南的峻岭间行走,望着悬崖边艰难生活的民众,看着那些身披兽皮、体魄强健的岭南战士,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楚。 大约三天后,他来到了一片狭长的山脉,山脚下立着一块界碑,上刻二字——屠岭。 “终于回来了。”古僧轻轻一叹,年岁已高,长途跋涉对他来说实属不易。 此时,屠岭下的界碑前,两位虎背熊腰、身披兽皮的壮汉恭候在那里,见古僧到来并未阻挡,反而恭敬行礼,上前帮他还带着渐离骨灰的包裹… \"辛苦两位勇士了,最近封域的丰饶如何呢?\"老僧以温和的语气询问,眼中闪烁着魔法的微光。 其中一位魁梧的战士摇了摇头,脸上布满忧郁的纹路:“禀告贤者,情况堪忧。您也知道,不久前整个中土都在战火纷飞,富饶的封域如今也疲惫不堪。昔日供应我们的西梁堡如今也在暗自积蓄力量,我们几乎无法维持生计。涂山大人的眉头这些日子未曾舒展过,您的回归会给他带来些许安慰。” 老僧微微一笑:“难为你们了,我这就去拜访他,勇士请引路吧。” 壮汉连忙谦逊地回应:“哪里哪里,您如此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请允许我引路。” 说完,他们留下一位战士继续守卫,老僧在另一位战士的协助下,缓缓踏入了迷雾笼罩的屠岭境内。 屠岭,这里是整个岭岚之地的王城,尽管国力并不强大,无法建造雄伟的宫殿,但岭岚人早已习惯了这片原始的土地,对他们来说,中原的奢华并无吸引力。眼前所见,尽是兽皮搭建的简易帐篷,这都是由于此地地貌奇特所致。岭岚地形险峻,易守难攻,一旦有外来侵犯,居民便会迅速撤离帐篷,藏入山岭之中,以抵御敌人,这是他们独特的防御方式。建造宫殿只会让他们失去灵活性,违背这里的生存之道。 两人一路向前,沿途的百姓见到老僧,纷纷恭敬行礼,脸上满是对神秘力量的敬仰。 老僧一一回应,两人快步来到一座巨大的兽皮帐篷前,壮汉进去通报,不久,身披兽皮的涂山伯庸便出现在眼前! 涂山伯庸看到老僧,眼中闪烁着惊喜,上前紧紧拥抱。老僧也激动不已,两人像久违的老友般热络寒暄,随后邀请老僧进入帐篷品尝马乳茶。 帐篷内部带着中原的痕迹,与西梁堡富裕人家的居所颇有些相似。 老僧对这里显然十分熟悉,从容地漫步一圈,随后自然地坐到了主位上。 \"看来你在西梁堡担任国柱的日子里,确实受到了不少中原文化的熏陶啊。\" 涂山伯庸闻言微笑,同样毫不拘束地坐在侧位上:\"的确如此,这些年在西梁生活,有些离经叛道了,说起来这也是伯庸的遗憾,还请大师谅解。\" 老僧闻言摆手:\"你没有错,这些年若非你在那边忍辱负重,岭岚怎能延续至今。你是岭岚的功臣,而我只是个即将步入暮年的修行僧。况且我这些年离开山门,前往西泽荒原修炼佛法,也染上了佛门的清净之气,我们可以说是半斤八两,都已经不再是完全属于岭岚的人了。\" 话音刚落,两人都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遥远的岭南山门,这位老僧曾是其中的一员,如今两人在幽深的禅室内闲谈片刻,老僧指向那盛着骨灰的古铜盒:“这是山门历代门主最小子的遗骨,我遵照约定将其带回。本期望他能在世间安然度过一生,却未料竟早逝,看来佛祖之言果然不假,云雾无常,法则不定,一切皆是因缘,一切又超然于因缘之外。” 涂山伯庸看到骨灰,眼泪瞬间盈满眼眶:“都怪我无力,未能保全山门这最后的血脉,只愿门主在天之灵不要责怪于我。大师,当年您带走的那个孩子呢?” 涂山伯庸提及的,正是那位小沙弥,也就是穆蓝微最小的儿子穆子谦。 老僧闻言,不禁轻轻一叹:“那孩子一心向佛,出乎我预料。或许这样对他也是幸事,毕竟世间充满苦难。伟人有伟人的困厄,凡人有凡人的漂泊。在这动荡的时代,无人能真正独善其身。比起让他重蹈渐离的覆辙,倒不如让他在山中度过平静的一生,那才是真正的安宁,真正的重生。” 涂山伯庸笑了笑:“我这俗人,怎懂大师的洞察。少主如今能归于故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会安排隆重的葬礼,让他得以安息。” 老僧闻言微微一笑,随即指向身后:“门主与岭南王现今可安好?” “承蒙大师庇佑,他们都还算安康。只是门主尚年幼,毕竟先门主刚离世,目前山门由我暂代主持,至于岭南王,失去西梁的财力支持,国库已空虚不堪。我们正考虑向大梁的武烈王求助,听说新登基的帝君宁远心地仁慈,我想凭借我的老面去尝试一下。” “辛苦你了。”老僧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正在交谈之际,门外缓步进来一位老妇,怀中抱着一个稚嫩的孩子,虽尚未学会行走,但已长出稀疏的黑发。 老僧与涂山伯庸连忙起身,对这个孩子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 老僧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轻轻逗弄。涂山伯庸满面宠爱,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怜惜。 老僧:“这孩子有他父亲的影子,也带着几分taniangde神圣气质。” 涂山伯庸笑道:“一年前,这孩子在北戎州皇宫中因窒息而出生,那时百里太后与北戎州大太监贺华黎合力策划了龙凤大案,才成功带着母子逃离皇宫。岂料途中遭遇凰棠别院的刺杀,百里太后不幸遇难,只有这孩子被白玉楼主温白书救出并送到此处。命运多舛,但他能劫后余生,必定会带来好运!” 老僧闻言,笑容如幻影般闪烁,随后哀痛之色又覆上面庞:“温白书,那位白玉楼的主宰,唯一的血脉啊,我们必须守护周全。世人都晓他背后,是崇山门与魁门两大神秘势力的支柱。这孩子既然流淌着他的血,必将成为岭南山川未来的希望领袖。你需全力辅佐他,他会成为一位杰出的山门领袖!” 涂山伯庸轻轻颔首:“当然,只可惜李伯勋大人的计划终究未能如愿。按理说,拥有强大力量的李大人不应败于任何修士之手,至今我仍无法理解其中缘由。我曾目睹葛行间奔赴西梁城寻求复仇,那时我已决意离去,因为他无法战胜李伯勋大人,果然,他未能善终。然而,无论是葛行间还是李大人,最终都败于那位青衫修士的手下,这是我心中无法解开的谜团。” 老僧闻言,神色怅然:“你说的那位修士,我前不久才遇见。此人犹如龙出人群,所行之事无奇不有。可以说,如今十九国的一切动荡,皆因他而起。若他意欲称霸北安,早已实现宏图。但他生性淡泊,故我们不必过于忧虑,让他安然追寻他的道途吧。” 说完,他稍作停顿,继续道:“至于李大人和葛行间的败局,我想,他们或许都未参透一字。” “哪一字?”涂山伯庸困惑。 “情字。” 老僧面露忧郁:“世间众人多被情字所困,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李伯勋难以逾越的是亲情之绊,葛行间则是师徒之情,即便是那位青衫修士,最终也未能逃脱爱情的枷锁。” 说完,他将孩子交还给老妇,随即挥手,准备离开。 “大师,您这就离开了吗?”涂山伯庸神色愕然。 “离开吧,我本如浮萍,不应有所眷恋。我还是回到我的破败柯寺,专心修习佛法。若老朽尚能行动,希望能安然返回。” 老僧笑得超然:“一生风雨飘摇,半生腥风血雨,半生醒悟释怀,却已无多少时光可供挥霍。别再束缚我,未来的重担还需你们年轻一辈来挑。” 言毕,老僧踏出帐篷。 并未让涂山伯庸相送,就这样消失在岭南的山水之间。 与此同时,西梁城。 历经复苏,西梁城重现昔日帝都的威严。百姓纷纷归乡,穆念安也昭告天下,宣布穆氏家族正式退出西梁皇室。而穆念花依旧下落不明,行踪成谜。 宁远在穆念安的支持下,晋升之路一帆风顺。这段时间,他刻苦钻研治国之道,勤于政事,关爱民众,一时之间,美誉如潮…… 如今,名为大梁的王国启用了新的纪元,尽管西梁皇城的古称依旧沿用,这背后蕴含着宁远的深思熟虑。 此刻,位于西梁皇城的神圣殿堂内。 宁远与穆念安并肩于勤政殿,晨间的朝议刚刚结束,宁远刚批阅完一本厚重的卷宗,那记录着王国的繁复事宜。 “各地封国的减免赋税法令已传达四方,和平的岁月应会长久。桡唐之地已稳固,李靖司带领峨眉派势力全力辅佐我们,北戎州的凉王亦以国家之力支持大梁。南戎州一贯善结盟友,如今同样宣誓效忠。孔氏家族与太京州正处于复兴之际,无力挑起纷争,中都府则保持着微妙的中立。这片广袤的大陆,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宁静。” 宁远微微唏嘘,仅存的手臂轻轻举起一杯灵茶,品味其中的苦涩与甘甜。 穆念安柔声相伴:“这一切都归功于陛下的智慧,这段时间您真的辛苦了。” 宁远轻轻摇头:“哪里的话,这一切都是墨林道长留予我的太平遗愿。坐在这龙椅之上,我并非为自己,而是立志成为一位贤明的君主,不辜负道长对我的期望。” 提到墨林,宁远的眼眶再次湿润。 穆念安感知到他的思绪,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给予慰藉。 宁远继续说道:“说起来,我的生命都是道长所赐。回想起在金墉城的相遇相知,是他引领我穿越重重难关。原本他只是位游历山水的道士,本不必涉入这尘世纷争,不必承受如此苦难,但他选择了我,想要为我带来一个美好的结局。虽然他直到最后才明言,但我早已心知肚明。” 提及情感深处,宁远不禁泪流满面:“如此善良的道长,为何命运对他如此苛刻?” 穆念安轻抚他的背脊,帮助他平息情绪:“陛下,全国的名医已外出寻觅疗愈之道,十大门派也在竭力探索救治道长的法门。我们要对天下怀有信心,连西梁城都能重获生机,那么奇迹依然可能出现。” 闻言,宁远脸上仍显忧虑:“道长为了救我,耗尽了全部精血与真气,连他师父遗留的救命仙丹也用在我身上。此刻只能祈求苍天怜悯,身为国君,我无法轻易离开皇宫,但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却又害怕面对他。” “他会明白的。”穆念安与他一同沉浸在哀伤之中。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宁远突然看向穆念安:“念安。” 穆念安闻言站起:“陛下有何吩咐?” 宁远欲言又止,思考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明白你对我的深情,说实在的,我对你也有爱意。过去的岁月里,晓娘始终占据我的心田。即使在洪峰峡再见她,即使知道她已成为他人之妻,即使她忘记了我们的感情,我还是无法割舍这份缘份。所以我一直在辜负你,未曾给你应有的名分。” 在这深情的誓言中,穆念安的面颊染上一抹魔法般的绯红,她垂下眼帘,沉默如同被神秘咒语禁锢。 宁远凝视着她,继续以古老魔力的语言诉说:“实乃我执念太深,但过往如幻影般无法触及,是贤者周道长启示我珍视眼前。我渴望重返阿萨隆城,重返与道长初次相逢的神奇时刻。那时的欢愉如今只能在回忆中追寻,只剩下无尽的魔法哀伤。于是,我不能再沉溺,我要紧握眼前的幸福。或许那件魔法披风真的化为灰烬,或许是我心灵的迷雾已然消散。” 说完,他伸出唯一残留的臂膀,紧紧握住穆念安的手,注入魔力的温度。“念安,愿你成为我的皇后,成为我永恒的伴侣,你愿意吗?” 话语轻柔,却如符咒般沉重。 穆念安瞬间泪光闪烁,如雨后的花朵尽情抽泣。两人紧紧相拥,此刻言语已不再是必需。宁远深知穆念安期待这一刻已久,他终于勇敢地跨出这关键一步。 “道长,你看,我正按照你的期望,享受着这份幸福。” 三月后,宁远在神圣仪式中册封穆念安为皇后,穆家的亲属皆被授予皇家尊衔,接受了和平的归顺。一年后,穆念安在凤凰殿诞下一位男婴。 赐名李思道,字为见墉。 婴儿满月之时,宁远提前宣布皇家法令,昭告天下,李思道将是大梁的唯一储君,未来的帝国巫皇! 此宣言震惊全国,因前所未有的先例!这位才登基未满一年的英明巫皇,在壮年之际便立下继承人,让人费解不已! 穆念安对此略感忧虑,担心此举会激起贪婪之辈的野心,令不满的王国再度蠢蠢欲动。然而,宁远并未动摇,坚决发布这道王命,他的真实意图却深藏不露。 四季更替,冬去春来。 时光流逝,大梁十二年炽热的夏季,李思道迎来了成年仪式。 这日,四面八方的祝贺涌来,宁远整日款待宾客,直至夜幕降临,群臣退去,才返回寝宫。 但他并无入睡之意,反而吩咐宫女准备宴席,邀请穆念安一同品鉴魔法佳酿。 第179章 琅琊山下,英灵长眠之地 寝宫后院,花园中洋溢着宜人的温度,是欣赏魔法花卉,享受人间欢乐的理想之地。 穆念安为宁远献上一支舞蹈,她本就热爱征战,舞姿中透出飒爽英气,无丝毫矫揉造作。 不久,一位英气勃勃的少年大步踏入花园,正是储君李思道。他眉眼如剑,星光闪烁,带着宁远的淳朴豪迈,也继承了穆念安的俊美机敏。他恭敬地来到宁远面前,行礼如仪,举止庄重大方。 “儿臣向父皇和母后问安。” 在遥远的艾泽瑞亚大陆,穆念安的琴音刚刚消散,她轻轻挽着身旁的尼昂王,一同走向华丽的宴会桌边坐下。尼昂脸上闪烁着赞许的光芒,而李思道则稍显紧张,那份对尼昂的敬畏仿佛烙印在他的眼神深处。今日,正是李思道的成年礼。 穆念安递给他一些魔法糕点,随后看向尼昂,俏皮地眨了眨眼:“都怪你平时对他太严厉,孩子到现在还这么怕你。今天是他的成年日,让他轻松一下吧。” 确实,从李思道出生至今的十二年里,尼昂始终如炼狱般磨砺着他。日间研读魔法卷轴与智慧典籍,夜晚则习练神秘剑术与执政之道。即使偶尔得到休憩的日子,尼昂也会讲述过去的传说,描绘成为王者的艰辛,讲述王国子民的喜怒哀乐,提醒他肩上承担的使命与责任。 李思道自幼就接受这般严苛的教诲,从未品尝过普通孩子的纯真乐趣。他生活在魔法皇宫之中,鲜有机会接触到同龄的伙伴,于是他默默地接受这一切,一步步走上了龙裔的道路,小小年纪已展现出非凡的沉着与威严。 尼昂认真地说:“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他的未来,思道,你必须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即使某天我不在了,你也要支撑起这片土地,这是身为王储的宿命,明白吗?” 李思道看到尼昂的严肃,立刻郑重地点头:“儿臣明白,儿臣必时刻警醒,时刻做个优秀的王储,为王国的未来带来繁荣!” 尼昂闻言微笑着,穆念安却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隐忧:“为何要说这些让人心惊的话吓唬孩子?” 尼昂微笑以对,示意李思道去休息。李思道悄然退下,尼昂看着穆念安,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悲凉。 “前些日子,我派使者去了不朽山脉。” “然后呢?”穆念安心头一紧。 尼昂叹了口气:“周道长的状况非常糟糕,几年前请来的贤者和医师只能勉强维系他的生命。近几年,他的生命力渐衰,时常陷入昏迷。就在前几天,使者回报,周道长已经临近生死边缘,如今就连我寻来的天地灵物他也无法进食,如同一个活着的雕像!” 泪水伴随着话语流淌,尼昂的哀伤毫无保留地流露,不再有王者的威严,如同当初那个纯真质朴的骑士。 穆念安闻言也为之动容:“陛下,这些年来你已尽力了,我们都尽了最大的仁慈。但有时命运难以违抗,这就是周道长的宿命。我们还是顺应天意吧。毕竟,你现在不仅是他的守护者,你是整个艾泽瑞亚的国王,是我的伴侣,也是思道的父亲。” “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你也应该了解我的忧虑。”尼昂模糊不清地说道。穆念安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陛下,别这样吓我...” \"我的决心已定,皇后陛下。\"宁远的神色庄重如磐石。 \"你真的如此狠心,要舍弃我和思道不顾吗?\"穆念安泪水涟涟,悲痛逐渐加剧,最终瘫倒在华美的桌案前。 宁远仍保持着沉默:\"没错,既然几年前我已决定告诉你真相,便已预想了这结局。我明白我亏欠你,但亏欠的人已数不胜数,所以我必须执行这个决定,这是我对周道长立下的誓言,也是我必须践行的诺言!\" \"你的心,真是冷酷啊。\"穆念安闻言,身躯颤抖,强忍哀痛,摇摇晃晃地起身。\"你锤炼思道,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你想让他有足够的力量继承你的位置,然后你可以毫无牵挂地去履行那个所谓的誓言。\" \"我愧对你们母子,但对这片大陆,我问心无愧。\"宁远未曾多加辩解。穆念安深知他的执拗,她深深凝视着他,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然后踉跄地返回寝室,而今晚,注定无眠。 花园内只剩宁远独自一人,他遣散了所有侍女和太监,独自仰望皎洁的月光,喃喃自语。 \"道长,今夜的月,如银盘圆满。\" \"道长,我想起了我们在破晓楼上的那些时光。那时我们在高处洒脱尿酒,嬉笑风流,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道长,我的导师,你的离去将让我孤苦无依。眠虽已功成名就,但内心的重负却丝毫未减。眠非无情之人,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思道已为李家留下血脉,他也将成为伟大的王者。唯有对念安,我深感歉疚,但我必须做正确的事,你也会理解并支持我,对吧?\" \"道长,我真的很想念你,你不在的日子,我犯了很多错。每当忧虑国事,我都幻想你还在身边该有多好。但你终将离我而去,眠也应独自启程,因为我的兄弟们正在等待,我们都将走上各自的孤独之路,不是选择,而是宿命,我记得你曾这样告诉我。\" \"道长,我从未后悔,道长,眠从不后悔,道长啊,我的恩师啊……\" 花园中,他醉卧月下,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次日,宁远处理完朝政后,发布了几道密旨,然后身披铠甲,带领一支禁卫军离开了宫殿。 群臣交头接耳,宫女太监皆默不作声,无人知其目的,更无人敢多问。只有凤鸾宫中传出凄厉的哭声,宁远离开后,穆念安变得神志不清。据宫女和太监传言,宁远离去前曾到访此宫,与皇后爆发激烈冲突,最后决然而去,只留下皇后在宫中,如痴如狂。 顷刻间,大梁皇城再次笼罩在沉重的阴霾之下…… 宁远一路向北,穿越了神秘的关隘,穿过了被魔法守护的城堡。沿途的居民,无论是精灵还是人类,都对他满怀感激,他们在道路两旁欢呼雀跃,但他却未作片刻停留,直奔那座被传说萦绕的金墉城! 此时的金墉城在魔法的庇护下重现昔日的繁荣,和平时代带来了希望与丰饶。这座位于边境交汇处的战略要塞,多年间在法师联盟的照拂下繁荣发展。然而,宁远抵达此地并未下马休息,只是匆匆与城主寒暄几句,短暂休整后便继续北行! 直至他踏足一片绵延的山脉。 琅琊山,那片被神秘力量笼罩的土地! 宁远到达此处,眼神略显迷茫,他勒住魔法马,示意护送的皇家守卫停下脚步。 “各位回去吧,不必在此迎接。” “陛下,这怎么行呢?” “陛下,千万不可啊!” 皇家守卫们自然不敢违背,宁远面色严肃:“连国王的命令也不听了?违逆者将以亵渎神旨之罪处置!” 宁远治军严厉,下属守卫不敢怠慢,纷纷领命调转马头离开。待大军浩浩荡荡撤退后,宁远才卸下威严,眼中充满了疲倦和厌倦,以及深深的内疚与决绝! 国王独自下了马,随后释放了马匹,让它自由驰骋。 他步履沉重地走向琅琊山,凝视着眼前雄伟的景象,忽然嘴角扬起,笑得无比欣慰。 就在山脚下,他看到了一座庄重的巨大陵墓。 墓碑高耸如山,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排列得井井有条,仿佛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两侧同样无边无际。 墓碑后是一扇厚重的石门,深邃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五年前,宁远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建造这座陵寝,又用重金委托北方的凉王在整个戎州寻找当年魁门军勇士们的遗骸。终于,在一年前的中秋前夕,承载三万名魁门军英魂的集体墓园落成,选择琅琊山,因为这里曾是魁门军遭遇不幸之地,也是他永生难忘的记忆之地。 他在墓碑前安静地坐下,解下背上的小包裹,取出一壶烈性魔法酒,还有简单的祭品。 将祭品摆放整齐后,他举起酒壶向四方洒祭,最后剩半壶留给自己一饮而尽。 接着,他就这样坐在墓碑前,遥望着天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我的兄弟们,宁远回来了。” “回想起当时,我不顾门主的反对,执意带走了一千名愿意追随我的勇士,一同投身朝廷,又在太子凉的支持下建立了我们的魁门军。现在想来,我可能做错了,让你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我从未后悔,我相信你们也从不后悔。” \"在那个遥远的时代,我们都怀揣着无尽的渴望,梦想着无垠的权柄,未曾料想最终竟会以如此悲绝的方式失去一切。宫廷内的魔法派系争斗涉及到了太子,他被流放至边疆的王城,我们受其牵连,来到了金墉城,位于神秘的琅琊山脉脚下,才揭露了温侯俊那狡猾的幻术与陷阱。然而,一切皆已成定局,是我带领三万英勇的战士出征,如今满心愧疚,是我害了你们所有人。” 说到这里,宁远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 \"你们在此永恒安息,我却成了帝王,却恬不知耻。其实,我从未忘却你们,我一心只想建立不朽的功业。即便身为帝王,我也尽力励精图治,关爱子民。我仅有一位王后,仅育有一子,只为避免他们重蹈覆辙,逃离那充斥着魔法纷争的后宫,避开因争夺王位而兄弟相残的悲剧!\" \"即便我如此努力,却仍为时已晚,未能保护你们的生命。\" 宁远仰望苍穹,努力抑制悲伤的泪水。 \"那时的我冲动行事,终究只是少年轻狂,自认为三万勇士加上雄伟的王城足以抵挡任何挑战。后来我才领悟,西梁的魔法大军是多么恐怖,我和佘老太君在战术上的差距又是何等悬殊。\" \"都是我的过失,害你们失去了青春的生命。你们倾尽全力救我,让我弃城逃生,那一刻,我也曾想过逃避,想过懦弱,现在想来,我真的不配为英雄。还好,我遇见了我生命中珍贵的道士。” 又想起墨林的将军,他幸福地微笑着,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如果我没遇到他,我的余生或许会黯淡收场。不会有这些传奇故事,也不会有今日短暂的和平。我相信,若非遇见我,我家道士也不会历经如此多的曲折与苦难,也不会成为如今这般的‘活死人’。人生的相遇真是太神奇了,有时说不清道不明,不经意间就欠下他人太多。” 他的嗓音已略带沙哑,却仍不停歇。 \"兄弟们,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只将此事告知了我的皇后。连我的道士,也不知道我将要先他而去。但我坚信,我不会对此感到一丝后悔。如果我宁远这一生真的亏欠了谁,那便是我的皇后了。\" \"没错,我对不起她。\" 说到此处,宁远情绪失控,用唯一的手臂紧抱头部,疯狂地扯动头发:\"我其实是懦弱且自私的。明知道终会迈出这一步,却还奢望美好的爱情。明知她跟我无法幸福,却仍想为李家留下血脉。说到底,我是太自私了,从我有这种想法的那一刻起,我就不配在这世间继续生存。\" 说完,他慢慢地站起身来... \"但我必须如此,因为背弃一个灵魂,总胜过背弃三万个信赖我的生命。我明白这种衡量毫无逻辑,我承认我是罪人,但我依然选择了这条路,至少我没有悔恨。我是父王的继承者,是李氏家族的唯一血脉,是王国的主宰,是你们三万个灵魂的护国将领。我只能作出我认为最正义的抉择。\" 宁远摇摇晃晃地面对着石碑低语:\"三万个灵魂,那可是三万个灵魂啊。\" 他仰望苍穹,又俯视大地,最后一次凝视这个奇幻的世界。 \"战士们,我希望我能如初般壮烈离去,如同当年面对佘老仙姑那般英勇,你们等待得太久,等我在黄泉之路,我们再好好诉说那些岁月!\" 说完,他挺直脊梁,再次高呼当年那份慷慨激昂的誓言:\"北戎鸿灵十三年,我,大北戎国魁门军总督左将军宁远,奉紫宸国公之命镇守边陲,同行三万勇士皆已捐躯,无颜面见天子,无福承受浩瀚恩泽,唯以残躯守护金镛要塞,洒尽热血化作正气莲花,斩杀侵犯边疆者,令其见血封喉,保我大戎千年基业,永世安宁繁荣!\" 喊毕,他豪情万丈,仿佛得到了无尽的解脱! \"再见,这世间!\" \"再见,我的道友!\" \"再见,我的皇后!\" \"再见,我的思道,愿你成为造福民众的贤明君主!\" \"砰——\" 石碑上绽放出一片殷红的血迹,下方倒下了一位痴迷的绣花将军。 宁远,正如他的名字,自此长眠于琅琊山,不再醒来。 石碑上,一朵血色的花盛开,与他昔日锦袍上失落的那一朵遥相呼应。 他其实未曾亏欠任何人,真正亏欠的,恰恰是他自己。 他对每个人充满了深情,却也因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大梁的武烈王宁远自刎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十九个王国,他的遗体由金镛城附近的山林猎户发现并送回了陵阳皇宫。 传说那一夜,凉王痛哭了一整晚,次日未能出席早朝。 噩耗伴随着宁远的遗体传入大梁皇宫,凉王率领十万大军守护先皇的遗孀,以防有人企图趁乱篡夺王位。 一个月后,新帝即位,李思道成为十九国史上最年轻的天下共主。 南靖、北戎州和南戎州首先表示效忠,就连中都府这次也罕见地表态支持,一时之间,天下并未陷入预料中的动荡,反而出现了丝丝和平宁静。 然而,这一切,已与绣花将军无关。 当然,也与那位改变了天地的青衫道士无关。 不周山依旧荒凉寂静,人迹罕至,生灵绝迹。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白衣道士悄然登上山岭... ... 在遥远的奇幻世界,一名中年道士背着七柄神秘的符纹剑,他的身影虽历经沧桑却依然屹立不屈,竟是道门千字辈的传奇人物——公羊千循,那位久违的巨擘! 此刻,公羊千循的脸庞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他凝视着雾气缭绕的山谷,步伐不曾停歇,施展出独特的踏空秘法,汗水滚滚而下,却仿佛在追寻着未知的奇迹。 快一些。 再快一些! 第180章 生命之秋,不朽之旅 不周山,永恒笼罩在云雾之中,远离尘世的喧嚣,但这并不代表这里没有欢笑与哀愁。 公羊千循登上不周山巅,首次涉足这片神秘之地。年岁已高的他,声如洪钟,但高耸入云的山峦确实令他耗费了不少气力。 山上孤独依旧,一座道观升腾着淡雅的青烟,奇异的是,其中传出的却是佛教颂歌,与这里的气息格格不入。 他恭敬地敲响道观的门扉,朗声道: “敢问仙家,我是道门公羊千循,特来拜会墨林道长。” 屋里歌声渐息,却无人应答。 “吱呀——” 门悄然开启,走出一位英俊的年轻僧人。 僧人已成长为一位风度翩翩的禅宗大师,见到公羊千循,神情波澜不惊。这些年,不周山来往过不少访客,都是为墨林而来,他早已司空见惯。 “道长好,不知您此行有何贵干?墨林道长如今已无法言语,恐怕无法为您指点迷津了。”僧人平静地说道。 公羊千循深深一鞠躬:“实情是,我曾与墨林道长共渡难关,多年来心中一直愧疚,希望能再见他一面。近闻他病重,我焦虑万分。不久前,我觅得一剂妙方,此行便是要带他医治。” 僧人闻言默然,沉思片刻后轻轻摇头:“佛陀言,世事皆有因缘,墨林道长今日之境,亦是其因果。多年来,无数名医奇士试过办法,却都未能如愿。我劝道友,莫执着于此,过度的执着只会给墨林道长带来更深的痛苦。让他安然接受解脱,或许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公羊千循闻言并未动摇,他恳求道:“大师,请您助我一臂之力,我虽非佛门中人,但也身在世间之外,尚未彻底断绝凡尘之情。我所找的良方并非世间常见,或能延长墨林道长的寿命。更何况,我此次来访,只是想再见故友一面,还请大师成全我的一番心意。” 僧侣见到他的执着,立刻不再阻止,以法印指引着通往道观背后的路径:“沿着这条路前行,约莫两百步后,你会遇见一道峭壁,他便坐在那里静观云海。但我必须先告诉你,如今他已如同行尸走肉,无法言谈,几乎感觉不到外界,他在我为他送终的时刻透露,不愿被困于幽暗的居所等待终结,希望我能让他在那里欣赏天际的变幻。因此,我每天都会去照料他,提供水分与草药汁液,只是那里因为他的生活需求,气味可能不佳,你需要做好准备。” 说完,他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礼,然后轻声合上了木栅门。 公羊千循闻言心中怅然,又在门前鞠躬致意,随后疾步走向道观之后。 果然,他沿途中嗅到了淡淡的异味,但公羊千循毫不在意,他此刻更关心墨林的安危。毕竟,十余年的时光过去,他对这位道士的挂念从未消减。 悬崖边缘,果然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一袭破损的青色道袍,下摆处留有缺口,显然是为了僧侣方便为他处理生理需求而设。现在的墨林多了几分沉稳,曾经的少年稚气与青年锐气已悄然褪去,同公羊千循一样,成为了一位将近不惑之年的中年人。双鬓与下巴覆满了胡须,隐隐透出一丝仙侠的气质,却也让人心生悲凉。 “道长,我来迟了,我来看望你了。”公羊千循不顾墨林身上的污秽,径直坐到他身旁,凝视着他的眉眼。 墨林的面庞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或许是长久以来风吹日晒所致。皮肤上有些干裂,目光深邃却半开半阖。 看着他这幅模样,公羊千循心头微痛,他找来清水为他净脸,又仔细擦拭了他的身体,然后再次坐下,对他诉说着。 “周道长,世间的沧桑变化太快,我们都老去了。” “周道长,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你也许还不知晓。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听见,但你的呼吸仍在,这表明你还存有生命的气息。我会慢慢告诉你,你就静静地聆听。我相信你一定也想知道后来的故事,只是现在你无力再去追寻。” 公羊千循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些年里,十九国度的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你当年的预言成真,世间并无真正的和平与统一,只有无尽的欲望与纷争。如今我看清了,即使那些老牌的野心家离去,新生的野心家也会崛起。这个世界依旧未变,因为人心难测,它始终在变,却不是向着美好的方向。” \"你的织锦将领确实是一位睿智的天皇,这些年他的治国之策福祉于国度,堪称贤明的主宰。若非宁远的勤勉执政,这片奇幻大陆恐怕早已动荡不安。然而,我深知这一切仅是暂时的宁静,下一次三界会盟必将重临,下一次举世对抗北境兽族的壮举仍会再现,这些都是时间的宿命。那时,无论是霸主还是豪杰,他们在宏大舞台上的演绎,与我们已无关联了。\" \"对了,宁远有了个儿子,名叫李思道。看得出他对你的思念深重,对他的皇后也是关爱有加。不过,我还得告诉你,途中听闻宁远独赴琅琊山,在三万英灵勇士的墓前自尽,将王位传给了李思道,他终究做出了抉择。\" 提及此事,墨林的身体仿佛回应般微微震颤! 但这仅是微弱的波动,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无感觉的活尸。 公羊千循凝视他的眼眸,确信墨林眼中闪烁的温柔并非风中的迷离泪光,而是情感的真实流露! \"太好了,道长,你果然还能感知到!\" 公羊千循一时激动不已,但随即恢复平静。毕竟,无论是宁远的逝去,还是墨林的现状,都不是让人欣喜之事。 \"道长,我不会对宁远的离世多加评述,只是觉得,你们都是善良之人,为何善良的人总要承受这般短暂且艰辛的生命?我修道多年,始终未悟真谛,也许就是对世间诸多痛苦离别无法释怀。当然,我也未能参透,我没有你的智慧,幸而我不妄自揣测,只专注于修炼我的道术与剑技。\" 说到这里,公羊千循也略显迷茫。 \"然而,有一天我突然困惑,我现在所学又有何用?当初你告诉我,无论阵法还是道术,皆无济世之能,不能撼动天地,不能拯救苍生,只能自我修行,无法如莲花般渡化众生。那时在黄粱一梦客栈,我还反驳你,现在想来,你说得或许没错,连自身都无法拯救,如何去解救这世间?\" \"可这个世界依旧如故,似乎已无可救药。\" 公羊千循从腰间取出一只小巧的酒葫芦,揭开塞子轻尝一口,又喂进墨林唇边让他品尝:\"这些年在山上,有僧侣照料,你一定怀念酒香了。今天我们就尽情畅饮,毕竟人生本就苦乐参半,就连排忧解愁也要带着微醺,你说是不是呢?\" 一番轻松的玩笑过后,公羊千循的情绪稍缓,但眉头依旧紧锁,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 \"贤者,宁远的逝去将引发众多纷争,十九国度必定不会放过这番变局。如今,李思道尚且年幼,他与穆念安这对孤儿寡母在王城中犹如飘零的落叶。我预见,西梁王国很快会再度陷入危机,即使有北戎州的寒霜王庇护,也无法抵挡这浩渺天地的动荡。司马贤者的年岁已高,虽公开声明支持李思道,但我仍感不安,这宁静似乎预示着风暴的来临。\" \"诚然,我渐渐理解宁远的心境。他从不曾渴望那王座,因此对皇位并无眷恋。他无法令所有人都满意,唯有偿还心中最沉重的债。然而至今,我尚未提及今日造访的目的,实则,我来找你,既是道歉,也是偿债。\" 言毕,公羊千循起身,对墨林行了三鞠躬。 \"周贤者,当年西梁城战事迫近,司马师叔执意离去,我无力阻止,只得随他远行,但并非我本愿。随后的旅程中,我深感懊悔,渐离的噩耗更让我痛不欲生。你了解,我和渐离是道术的知音,这份愧疚一直伴随至今。即便明知我当时留下也无法逆转战局,但我选择逃避,无论是出于私利还是其他,我都做了重要的抉择。\" \"因此,我希望得到宽恕,也请你谅解我。\" 说完,他慢慢坐下,握紧墨林的手腕,以真元探测其经脉秘境。 许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浑气,神色复杂,忧虑更深。 \"贤者,看来那位僧侣所言非虚。你曾有过武学的奇遇,后来却将自己的精元真气全部超脱于身,体内已无丝毫留存,生命之火亦难以延续。这些年,你依赖天地间的珍稀灵物维系,宁远也遍寻名医为你医治,但这毕竟非长久之计。如今宁远不在,你也成为活死人,我不忍见你受此折磨。\" \"那么,你有何打算?\"僧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公羊千循回首,发现不知不觉已来到崖边。 公羊千循起身直面僧侣:\"我想带他离开,做最后的努力救治。\" 僧侣闻言面色凝重:\"他如今这般虚弱,为何还要让他承受更多折腾?\" 公羊千循神色坚定:\"不论你怎么说,今天我都要带他走。你应该明白,你无法阻止我,一剑之下,我便可取你性命!\" 僧侣对此淡然:\"出家人早将生死看淡,你要我的命随时可取。只是我觉得周贤者一生坎坷,临终之际不应再遭受如此残酷。\" 在遥远的埃斯特利亚大陆,公羊千循的脸上闪过一丝宽慰,他从僧侣的话语中察觉到对方对墨林的深切关怀。于是,他的话语也变得柔和:“尊者,我与道门的长者在神秘的无垠之洋找到几位掌握古老秘法的异界贤者,他们或许能施展回春之术拯救周道长。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好过让他在此受苦。” 僧侣听到“无垠之洋”时,眼神闪烁着回忆:“那片不属于十九王国的东方浩渺大洋?在我幼时,也曾随师遍游大陆,的确涉足过那片未知之地。既然你如此坚定,我便不再阻止。只是忧虑路途遥远,恐怕墨林道长未能抵达,生命之光就会熄灭。” 公羊千循见僧人态度转变,不禁喜形于色:“请您放心,我会一路悉心照料,毕竟我对周道长有所亏欠,定会尽心侍奉。我已经带着道门内的圣愈草药,途中用水化开供他服用。山下备有精良的马车,虽有颠簸,不至于风餐露宿,条件远胜于此地。” 僧侣闻言轻叹:“罢了,无论前路如何,你今日前来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若我阻挠,便是阻挡了他的机缘,愿你们一路平安,阿门。” 说完,僧侣诵念了一声经文,随后默默离去。 公羊千循背上墨林,小心翼翼地下山。他毫不嫌弃墨林身上的污秽,默默地辛劳,直至抵达山下的马车旁。 接着,他们启程,开始前往无垠之洋的漫长旅程。 一个月后,马车驶入了宏伟的王都——山河郡。在东城门外,公羊千循遇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道士——司马种道。 此刻的司马种道老态龙钟,手持金色杖饰,身披华美的墨绿道袍,那是墨林深恶痛绝的颜色,但司马种道依然喜爱如初。他一生如此,即便年迈,依然保持着这份独特的执着。 他挡住了马车,显然早已与公羊千循约好。公羊千循下马行礼,掀开车帘。 司马种道步履蹒跚地走近,眼神不再犀利。他凝视着车帘,用昏黄的老眼仔细查看。道士静静地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公羊千循照顾得无微不至。然而,司马种道看到了他的现状,不禁叹了口气,满心惆怅。 “司马师叔,让我扶您吧。”公羊千循欲上前,却被司马种道轻轻推拒。 “我还未到那个境地,今天我是来看这位年轻人的。” 司马种道注视着墨林,神情复杂:“十二年了,周道长,别来无恙啊。” 公羊千循默默站在一旁:“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道长了,请您保重身体,切勿激动。” 伊思马尔德对此充耳不闻:“周道长,这些年老夫的确亏欠于你,但如今我们皆被光阴的洪流所摒弃。近年来,无数新兴的魔法师超越了我们,他们更为强大,手段更为狠绝。老夫也不再在魔法都市阿尔巴特罗供职,如今只是一个垂暮之年的废弃法师。” 说到这里,他略带哀伤地指向昆阳千寻:“你或许还未知晓,这昆阳小子本是阿尔巴特罗的王储,国王曾寄予厚望,希望他接掌王位。但他偏偏执着于修炼神秘之道,不愿涉足政坛。起初,老夫也为这事懊恼,后来目睹我们的境遇,才明白并无意义,于是便任由他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墨林并未出声,依旧保持着那种静默如死的状态。 伊思马尔德也不再多言,此刻他风烛残年,双目模糊,确实无法久站。 昆阳千寻放下马车的帷幕,伊思马尔德望向他,又叮嘱了几句:“离开阿尔巴特罗后,便是右江州,那里最南端的弗拉赫特侯爵府,有个港口名为诺斯渡。你到那里寻找远征将军的纪念碑,那里可租到前往幽海的航船。务必挑选一艘可靠的,毕竟你父亲的财富无人能及。” 昆阳千寻连连点头:“师叔勿忧,一切我都牢记在心。一旦登船穿越无渡江,两个月后便能沿着水路抵达南方的无尽海域。那里是南静的领土,我将在那里让周道长稍作休息,随后直接引领他前往幽海,找寻传说中的仙境岛屿。” “嗯,但愿那些道门长老遗留的航海图是真实的,也期待这位年轻人有足够的幸运来度过此劫。我一直相信他能再次复苏,至少不会如此憋屈地逝去。他与宁远不同,想当年,这年轻人一袭青袍,独步天下,何人见了不心生敬畏?整个世界都无法挫败他,因此我觉得这一次他依然能化险为夷。”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那就借您吉言了。”昆阳千寻鞠躬致意。 “不多说了,启程吧,若你归来的快,或许还能赶上为我收集骨灰。”伊思马尔德说完,神色落寞,挥手独自离去。 昆阳千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心中空落落的。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但他们二人,虽然身处这个时代,却又似乎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他眨眨眼,牵起马绳离开了东城门。 “道长,我们无法回去了,但我会给你一个崭新的未来。” 第181章 波澜再起,北方戎州 昆阳千寻与马车一同消失在东城门的视线之外。 这个世界每日都在变革,新人替换旧人,但故事与遗憾却永不缺席。 暂时搁置这里的事务,让我们回到北方的戎州。 历经风雨的戎州,此刻正享受着短暂的安宁。赵凉如其所愿成为了戎州之王,但每个人都清楚王位背后的代价,血与泪的故事难以一一细数。 此刻,戎州的陵阳山宫殿... 崇光殿内,晨曦的魔法光芒洒满大殿,此刻正是朝会之时。 赵凉高踞于王座,凝重地倾听着下方大臣们的禀报。 “陛下,近日北戎州内,和平如翡翠谷般宁静,我们的魔力税减免政策亦显成效。然而,北部边疆却动荡不安,需警惕防范。” 一位长者,面带忧虑,慎重进言。 “张大人,详情如何?”赵凉轻轻扬手。 张大人回应:“近来已发生三次冲突,均发生在北戎州与东陈州交接的神秘之地——秦川。首次是魔法盐商间的纷争,次之是东陈州强征过境商队的魔力税,最后一次是东陈州边军侵犯我方三座边城的守望塔。” 此言一出,殿堂内反响强烈,议论声如魔法波动般低语。 “陛下,东陈州真是忘却了昔日的伤痛!” “陛下,他们的挑衅太过分了!” “陛下,往事历历在目,我们必须以行动回应,以防万一!” 群臣纷纷附议,不绝于耳。 赵凉略感头疼,挥手制止了喧哗。这一举动犹如静音咒,瞬间令大殿恢复宁静,彰显赵凉在臣僚心中的威严。他摇摇头,挺直身躯,开口道:“我北戎州虽非十九王国中的显赫之邦,却是中坚力量。东陈州自上次入侵失利与太京州决裂后,张太白失踪多年,太京州已无力援助。涂山甲的山门势力想必也元气大伤,墨银遁甲军所剩无几。他们怎会有如此胆魄?李将军,你有何见解?” 说完,他的目光投向左侧一位威武的将领。 李将军上前一步,躬身回答:“禀陛下,东陈州近一年来始终躁动不安。传闻孔慕贤已逊位,权力悉数交付其子孔笙。无论孔笙还是太京州的张陆,都无法与其父相提并论。因此,我们无需畏惧,应有的惩罚不能少!” “那么,他们的嚣张源于何处?谁赋予了他们底气?”赵凉目光微眯。 李将军闻言犹豫:“末将不明其详,这一年他们在边境屡次骚扰,早已不止一次两次。每次冲突并未引发大规模战事,故未曾详细禀报。” “如此说来,他们只是纯粹的挑衅。”赵凉挥手:“当年孔家竟敢在我北戎州动荡之际攻打洪峰峡,如今看来,又是在挑战底线。李将军,你立即率领三千铁骑奔赴边疆,一个月之内,务必平息秦川的所有混乱!” “末将领命!” 此后不久,却传来惊人消息,李将军的遗体在不到十日间被送回了陵阳城! 朝野震动,赵凉连夜召集众臣,再度踏入崇光殿商议对策... \"谁能够揭示这神秘的谜团?\"赵凉的声音冷冽如霜,犹如北风席卷冰雪,众臣未曾目睹过如此怒火中烧的北戎之王,顿时鸦雀无声,无人胆敢率先评头论足。 李将军的遗体横亘于大殿通道之上,覆以雪白的绸布,隐约可见一丝丝腥红的痕迹! 赵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将领身上:\"王将军,你来阐述一番。” 王将军闻言心惊胆战,上前恭敬行礼:\"吾王,兵部传来的情报显示,李将军所率的三千铁骑在秦川遭到了东陈州的墨银遁甲军的突然袭击。墨银遁甲军的实力您是清楚的,虽然山门不再供应他们的铠甲,但他们仍有数万之众。此次参与秦川行动的墨银遁甲军至少有五千,李将军未能取胜,也是情理之中。” \"理由何在?无端攻击,可有因由?\"赵凉愤怒地捶击扶手! 王将军擦去额头的冷汗:\"此事...在李将军遭遇不幸后,军部确实在第一时间展开了调查。然而,调查结果并未找到动机,情报显示李将军仅是在秦川附近执行巡逻任务,墨银遁甲军毫无预警地发动了杀戮,没有交涉,更无冲突起因。” \"狂妄至极,简直无法无天!\" \"他们显然未将我们北戎州放在眼里,此事绝不可轻易放过,吾王!\" \"吾王,他们在玩火自焚!\" \"吾王,这口气断不可忍下!\" 一时间,朝臣们义愤填膺,气氛再度紧张。赵凉此刻怒火中烧,紧握扶手的手臂青筋暴起。然而,他毕竟是北戎州的王,行动决策必须顾全大局,因此他仍保持冷静思考,片刻后抬手示意恢复平静。 \"东陈州不可能不了解我们的实力,他们的确拥有墨银遁甲军,但我们濮东郡的二十万雄师也非等闲之辈,无论数量还是战斗力都更胜一筹。况且,无缘无故挑衅邻国尊严的行为过于草率,会不会是有人假扮墨银遁甲军企图离间我两国关系?\" 话音刚落,下方的王将军上前继续进言。 \"吾王,我们起初也有这样的怀疑,但经过实地查证,并非如此。秦川战场至今仍有墨银遁甲军铠甲的残片,毕竟我们的三千精锐也不是易于对付之辈,他们拿下这场战斗付出不小代价。根据战场残留的碎片判断,确是墨银遁甲军无疑。\" \"如此看来,东陈州州主真是疯了,故意制造麻烦了?\"赵凉闻言脸色越发冰冷:\"关键是他们为何这么做?此举明显对双方都没有好处。难道仅仅因为孔笙看轻我赵凉?还是他对当年的败仗心有不甘?\" 底下群臣各持己见,一时争论不休。 许久,王将军继续进谏:\"山川,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赵凉沉默许久,轻轻挥动手臂,低声道:“先撰写一份魔法书信,向东方的辰阳洲表达强烈的反抗意志。警告他们,若再有一次,北方的戎武洲铁骑必将踏平辰阳洲,直指简雍堡!” 说完,他宣布退席,独自静静地离开了王座。 宰相张岚与将军王烈并肩缓行,作为最后离场的两人,他们边走边交谈。 张岚:“看来陛下又要前往后花园了。” 王烈闻言微微颔首:“陛下每次都如此,这次他对辰阳洲的反应竟然如此冷静,实在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他会找辰阳洲理论一番,谁知只发了一封警告信,这样草草了事,实则削弱了我军的斗志,对边境和平不利。” 张岚摇了摇头:“毕竟陛下是历经十二年前那场天地动荡的人,他比你我及朝中任何人都更惧怕战争。你我也清楚,他为何常去后花园,那里供奉着所有已故赵氏族人的灵位。陛下的王位得来不易,如今身边已无亲人,他自然不愿重蹈覆辙。” 王烈闻言轻叹:“的确如此。只是话又说回来,陛下今年已近高龄,却始终未立皇后。若有人能陪伴他,日夜交谈,他也不会变得如此孤僻吧。” “王将军,这种话切勿多言,小心隔墙有耳!”张岚脸色严肃地环视四周,随即谨慎地续道:“你不清楚原因吗?我们心中都明白,当年那场战争失去了灵瑶郡主,至今仍让陛下难以释怀。” 张岚点头:“话虽如此,但这样下去也不成体统!但这并非我们所能插手之事,目前边境动荡不安,这才是首要关注的问题。”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随后各自离去。 次日,警告信由信使送到辰阳洲,却未能得到任何尊重或回应! 原本以为这起边境流血事件会平息,谁知不到一月,秦川边境再度传出大规模的异兽侵袭事件!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次受害者不再是军队,而是毫无防御能力的平民! 赵凉这次怒火中烧,他在寝宫单独召见王烈。 王烈颤抖着跪倒在地,一动不动,而赵凉一杯接一杯地饮酒,面带忧虑。 “说吧,这次又出了何事?” 王烈行礼:“陛下,这次是因为一批前往秦川的商人,在秦川的大泽中遭遇了当地的邪魔劫匪。商队雇佣了护航的游侠,因此大部分人安然逃脱。谁知不久后,东陈洲的骑兵竟扣留了所有人和货物,理由竟是我们先动手,并称那些邪魔劫匪是辰阳洲的善良子民,指责我们的行为别有用心!” “放肆!”赵凉愤怒地摔破手中的酒杯... \"吾王对孔笙的容忍已至极限,只因两国曾深受创伤,彼此满目疮痍。岂料如今对方变本加厉,连最基本的公正都弃之不顾!这是明显的挑衅,公然挑起战火!\" 面对赵凉的愤怒,王将军更加警觉起来。 王将军:\"吾王,当前该如何应对呢?\" 赵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如此待我,我们便以相同的方式回应。两国间的商贸往来源远流长,既然他们挑起争端,我们就奉陪到底!\" 他起身,目光炯炯:\"王将军,听令!\" 王将军:\"臣在!\" 赵凉眼神犀利:\"派遣一万铁骑潜入泰恩荒野,装扮成凶猛的邪魔劫匪,一旦遇到自东方陈州来的旅者,不论老幼,一律格杀勿论!\" 王将军闻言骇然:\"吾王,就连老人、妇孺也不放过吗?\" 赵凉面色坚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是北洛斯的王,而非这个世界的主宰。唯有北洛斯的人民才是我的子民,现在他们遭受侮辱,我必须为他们找回尊严!老人与孩童可饶恕,送入矿坑做苦工!妇人与孩童也可放过,送入歌舞坊充作歌姬!\" 这命令冷酷无情,王将军身为臣子,自然不敢挑战王的权威,立刻恭敬领命离去。 归途,他步履沉重,暗自叹息。 \"唉,黑暗的篇章再次降临,国家不再安宁,国家不再安宁啊。\" 的确,这道王令犹如死亡的令牌,瞬间粉碎了两国之间的和平! 一时间,无论是假扮匪徒的士兵,还是真正的森林强盗,都在广阔的泰恩荒野中集结,各种秘密行动昼夜不息。秦川边界成了令所有人心生恐惧的死亡之地,犹如当年苍梧陷落时的绝望。 然而,这样的局势并未持久,东陈州并非易于对付的角色。作为最初煽动战火的一方,他们不允许北洛斯再肆意妄为。不久之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书如雷霆般送达! 赵凉和孔笙,这两位造成如此局面的主角,对接下来的外交策略依然强硬。两人并未进行多次和谈,而是直接将双方的十万兵马投入到秦川的战场上! 八百里的秦川山脉,雄奇险峻。 赵凉对此行极为重视,故无视老臣们的反对,亲率大军出征。东陈州也迅速回应,孔笙竟亲自率兵前来。这场因边界摩擦而酝酿的列国之战,就在秦川这片混乱的土地上爆发了! 两军列阵,绵延八百里的山脉上布满了密集的营寨。 首日,赵凉和孔笙并马来到战场中央对峙。 此时的赵凉是个接近四十的壮年男子,而孔笙则是步入中年的博学者。二人在战场中央搭建了一座亭子,亭子中央放着两杯醇厚的酒液... 毕竟,这个世界的法则众所周知,这场战争对于任何一方都是莫名的挑衅。赵凉也想借此时机,与孔笙深入探讨背后的奥秘。毕竟在过往的日子里,他们之间并无恩怨,多年的和平共处犹如魔法森林中的一道宁静。然而,近来的冲突如同魔法风暴般突然袭来,让人困惑不已。 于是,尽管双方二十万大军如巨龙般对峙,但中央的亭子已揭示了他们的意图。无非是寻找一个体面的理由,进行这场剑拔弩张的对话,彼此都能保住颜面。 至少,赵凉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当他真正看到孔笙铁青的脸色时,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孔笙脸色阴沉地到来,看见赵凉也没有问候,而赵凉,这位勇猛无畏的战士,也以同样的冷漠回应。 赵凉:“多年不见,未曾料到重逢之地竟是战场。说吧,你在边境施展那么多魔法诡计,难道只是为了找个地方和我共饮一杯魔法酒?” 孔笙听到这,嘲讽一笑:“我没有你那么空闲,不过说真的,你的心机确实更深沉。我顶多消灭你一位将军,瓦解你的骑士团,而你,却纵容部下为非作歹,我即便不愿,也无法逃避这次对决。” 实情是,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深厚的联系。要说有交集,也只能追溯到他们相继继承王位之时,不过是各王国间例行的领袖会面,如今这般兵刃相见的对话,却是前所未有的。 赵凉淡笑道:“我有两样钟爱的事情,一是痛恨邪恶,二是报复刻骨。不幸的是,这两点你都触及了,所以你应该预见今天的结局。”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真的不畏惧我的墨银幻影军团?”孔笙显得毫不在意。 “如果害怕,我就不会姓赵。”赵凉毫不畏惧:“如果你是个明智的公爵,就该好好讨论和平,我并非怕你,只是这样的战斗只会带来更多的生灵涂炭,除非你和你父亲一样,热衷于目睹人间悲剧!” 这话激怒了孔笙:“我们谈我们的,为何提及先辈?你失去了父亲,但我父亲仍在,你最好收敛些言语!” 此言含沙射影,赵凉闻言冷若冰霜:“这就是你的口德?我确实失去了父王,但总比有个阴谋破坏十九国和平的老者要强!” “你放肆!”孔笙怒火中烧,起身:“我看你是无意和谈,既然你如此傲慢无礼,那我们就用剑说话!” “你以为我不敢?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北戎州从未畏惧过东陈州的威胁!” 二人怒气冲冲地离席,赵凉头也不回地走向己方营地,却被孔笙一声呵斥召回。 赵凉愤然回头:“你又想怎样?” 孔笙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然后向后一挥手:“在我们的对决开始之前,有位神秘存在希望先与你会面。见过她之后,我们再一较高下也不迟!” 这话如同幻境中的呢喃,赵凉听得如坠迷雾,只见前方敌阵裂开一道缝隙,一名女子自人群中崭露头角,她身着简洁的霜白长袍,流露出超凡的气质,四周的士兵对她敬畏有加,甚至带着一丝隐约的畏惧! 赵凉本无意理会孔笙,然而一瞥之间,女子的身影如同闪电般击中他的心神,让他瞬间僵立当场! “灵瑜,你竟还活着!” 第182章 昔日仙子今日归 确实,从敌阵中步出的正是消失了十二载的灵瑜! 如今的灵瑜,少女的稚气已消逝无踪,背上的翠绿竹筒与足下的银铃均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瀑布般的乌黑长发,她已蜕变为一名气场深沉的女性。无论是眼神还是轮廓都显得立体精致,隐约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竟与凤凰神丹尹有一丝相似之处,那是权力赋予的自信,是岁月沉淀的磅礴魄力! 她缓步而来,步入亭中。 孔笙见她降临,竟恭敬地微微躬身,随后交谈几句便悄然离去。 亭下只剩灵瑜一人,她抖落身上的披风,朝赵凉勾了勾手指,随后吐出了那久违十二年的呼唤。 “陛下,过来谈一谈。” 她的声音已褪去昔日的情感,低沉且不容质疑,弥漫着统治者的权威不容侵犯! 赵凉此刻震惊得灵魂出窍,这些年未能夺得皇后之心,实则是因为内心难以跨越的障碍。此刻,他日夜思慕的人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令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言表,也无法决定用何种眼神面对她。 然而,思绪万千,他终究转身步入亭中。 二人相距咫尺,但中间仿佛隔着三尺深渊。 虽说是短暂的距离,但对两人而言,犹如银河横亘。 赵凉久久注视着她的容颜,不知如何启齿。灵瑜依旧镇定自若,平静的眼神凝视着他,仿佛在欣赏一部平淡无奇的戏剧,同时默默审视着眼前已成为北戎王的男子,那个曾让她痴痴等待却无果的情郎。 许久,赵凉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蕴含着激荡的情绪,更多的是茫然不解:“阿姬...你安然无恙,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个称呼应当更改了,我也不该再称呼你为陛下。现在的我不再是你的太子妃,也不是瑜玄姬,我是东陈州的国师,也是这次讨伐北戎州的军师,所以,北戎王,你应该对我表现出应有的敬意。” 她的声音如同冬日冰封的幽谷,清冽而遥远,即便言语中透露着冷漠的决绝,却仍不失礼节与柔和的韵律。 然而,即便如此,赵凉心中亦感沉重,他苦涩地一笑,轻抿嘴唇,“好吧,多年未见,我们都已蜕变太多。那我便不再称呼你为阿姬,尊你为周姑娘吧。‘军师’或‘国师’这样的称谓,我实在难以启齿,毕竟那样会显得我们过于疏离。” “我们现在熟络到这种程度了吗?”周灵瑜的面容依然平静无波,一席话让赵凉无言以对。 赵凉恍若梦醒,摇头苦笑,“我明白当年是我错,但现在你安然无恙,且成就非凡,我已心怀欣喜,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你如今亭亭玉立,更显成熟。比起幼时,你消瘦了几分,看来这些年你过得颇为不易,独自在东陈州默默成长,确实不易。” “并不艰难,这些年来我过得自由自在,始终追逐我心中的志向。”灵瑜的神色依旧漠然。 “你的志向是什么?”赵凉心头不禁一阵寒意。 “我要毁灭北戎州!”灵瑜的回答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何故如此?难道你还怨恨我?”赵凉不知该如何接话,长久的沉默后,他缓缓道:“你可知道,当年你父亲在西陵关英勇战死,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国度。” “纠正一下,是你的国度,而非我的。如今我是东陈州之人,与北戎州再无瓜葛。我已遁入空门,世间情亲与俗世纷扰皆与我无关。你我之间的情谊已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避开即将降临的灾厄。” 灵瑜的冷漠一如既往。 赵凉凝视她的眼睛,缓缓开口:“看来你真的变了,说起来,这么久你不归,或许有你的苦衷,但更多的是对我怀恨在心吧。此刻我们谈论过往并无多大意义,但我认为,我们之间的事不应牵扯到两国。”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纠葛?”灵瑜直视着他,神色不变。 赵凉闻言微微一笑,他缓缓坐下,示意周灵瑜也一同落座。 周灵瑜静静地坐在对面,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赵凉望向天边的云层,像是对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我其实能理解你,明白你为何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当年我全心投入权力的争斗,一心想要与兄长争夺王位,所以总觉得儿女之情对我而言是一种束缚,因此未曾回应你的感情,对你冷淡以对。现在你以我待你的方式对待我,我完全理解并坦然接受,毕竟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然而,我坚信我的抉择无误。毕竟身为北戎州的王子,儿女私情岂能抵挡大军压境?若非我果断,墨银遁甲军定会席卷东陈,魁门的暗器战术也将无从施展,洪峰峡将成为血腥战场,北戎州将因失守而陷入混乱,南淮麓与西陵关的勇士们便白白捐躯,所有付出都将化为泡影,你父也不会愿意见到那一幕吧。\" 提及周白笙,灵瑜的神情明显触动,但她保持沉默。 赵凉依旧自顾自地说:\"因此,我下达了命令,即便预见你可能坠崖身亡,我别无选择。将领须有决断,千万黎民百姓的命运在我肩头,我无法退缩。在墨林道长的智谋辅佐下,我逐步登上北戎州的王座,如愿以偿地拥有了天下,同时也如预期般承受着绵延不绝的孤独。\" \"的确,后来我体会到那便是孤独。所有人依赖于我,我却找不到可倚仗之人。曾经,我能依靠墨林道长,依赖宁远将军。但宁远成为万国之主,王位尚需我扶持,道长也为我耗尽心力,最终重伤离世,那时我方知孤独的恐惧,面对世界孤立无援的恐怖。于是,我更加理解你心中的苦涩,多年的怨恨我亦能体会,因此无论你如何抉择,我都不会责怪你,这一切,或许是我咎由自取。\" 赵凉举杯轻酌,接着道:\"我登上梦寐以求的王座,却从未觊觎更多。我带领军队驻扎西梁城,本可乘虚而入取代宁远,成为天下共主,但我并未那样做。一方面,我对宁远的手足之情不允许,另一方面,我根本不渴望那份权势。仅北戎州的孤独与哀伤已让我承受无尽,若面对天下人的觊觎,我恐怕会被无垠的忧虑与孤独压垮,那并非我所追求的生活,当然,现在亦非我所欲。\" \"那你认为,你做错了吗?\" 灵瑜突然问道。 赵凉对这个问题深思熟虑,然后摇头道:\"我想,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毕竟我是北戎州的储君,职责所在,命运使然,无法更改。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无需空谈。这些年,我也对自己施以严厉的惩罚,未立后宫,膝下无嗣,其实都在试图弥补对你的亏欠。我欠你的太多,但还是希望你不会因我们的恩怨引发战争,毕竟天下苍生无辜,你说呢?\" \"你的脆弱,是祈求怜悯的低语吗?\" 灵瑜的目光犹如冰霜般高傲而冷冽。 \"就算如此,给我几年时光,我会娶几位魔境佳人为妻,孕育后代,然后我自愿踏入东辰洲,接受你的制裁,任由你施刑!\" 赵凉的话语虽无力,眼神中却毫无戏谑之色。 \"我不需要你这种屈膝求存的懦弱。\" 灵瑜轻轻挥手,视线转向遥不可及的天穹边缘,\"我也告诉你我的想法,如果你能理解我,那么就全力以赴地与我一战吧。\" 赵凉听后未多言,只是举手示意理解。 灵瑜继续说道:\"确实,过去的我,时而欢愉,时而痛苦。后来我明白了,所有的喜悦源于我对北戎州的痴情,对生命之火的热爱,对大酒仙的敬仰,以及对小毛道的深情。而所有的苦涩与哀痛,全因你而起。我说过我心为你痛,可你何时真正体谅过我的心痛呢?\" 这话让赵凉哑口无言,默默饮下几口魔酿烈酒。 灵瑜接着道:\"当年我是多么愚蠢,天真地维护着虚幻的感情。也许你对我确有情愫,但抱歉,我始终无法感知。现在想来,墨林对我的感情甚至比你还深,至少他和我一样敢爱敢恨。而现在,你根本无法分辨,对我是爱更多,还是内疚更深,你自己敢说分得清楚吗?\" \"我...\" 赵凉依然无言以对。 他确实分辨不清,也无法想透。 灵瑜:\"我知道黎民苍生至关重要,也知道家国大义无可或缺,但我只是个自私的女子,我渴望我的恋人深爱我,不惜一切代价。难道这要求过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也有。从你决定出征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们并不适合彼此,你可以指责我狭隘,我只能说,我们对待情感的方式根本不同。\" \"因此,那一刻起,我的心已如死灰。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或者说是你应如何面对我。洪峰峡坠下的每一块石头,我都视为对我生命的判决!我就是这般不讲道理,因为我沉溺于爱情的幻想,直到幻想破灭,我才醒悟,世间总有你这样的人,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总有些事物比我更为重要!\" \"其实我...\" 赵凉似乎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灵瑜摆手制止他:\"如果你当初真视我如珍宝,早早将我娶进门,今日就不会有这生灵涂炭!若你先安家再立业,我何必四处奔波,也不会遇见师傅,更不会遇上墨林!是你一直不让我不打扰你,一心只顾你的勾魂事业,我能如何,我甘愿做舔狗,只怪自己太贱!\" 她的叙述越发激动,到最后,泣声竟化作破碎的咒语。赵凉渴望上前抚慰,但灵瑜那双盈满泪珠的眼眸犹如被冰封的寒潭,让他止步,不敢侵犯那不可触碰的领域。 这悲痛的片刻转瞬即逝,灵瑜拭去泪水,傲然的姿态重新回归。“随后,我遇见了我的导师,那是我在黑暗命运中仅存的光芒。他向我传授无尽的知识,揭示了世界的真谛。他的牺牲无比伟大,为了我的成长,他在生死关头舍弃了他的王国,只为了多给我传授一丝智慧。他的内心满载愧疚,但他不同于你,他选择了相反的道路,为了我,他愿意舍弃一切!” “诚然,我不及他万分之一。”赵凉低语。 “你当然无法与师父相比,他是世间待我最仁慈的人。他毫无保留地教导我,每一次课后,他独自买醉,以此消解内心的苦楚。他知道东陈州的战败,明白自己拥有抗衡墨林的力量,却甘愿示弱,舍弃一切,承受着全国的唾骂。” “几年前,师父离世。他至死仍挂念着洪峰峡的战事,我在他的墓前立誓,定要击溃北戎州,彻底打败墨林,以偿还师父未竟的心愿!” 她的语气愈发高昂,缓缓起身。“幸而,多年潜心研习,我已经在战术之道上独步北境,只是我一直隐藏在阴影之中,悄然积累力量。如今,我走出了黑暗,与孔笙达成了所有联盟的协议。所有针对北戎州的挑衅,皆出自我手。我要做的,就是发动战争,让你们承受我和师父两代人的愤怒与苦楚!” “我明白了。”赵凉也随之起身,目光平和地凝视着她。 二人相对,但他们已不再是当年的青春少侣。岁月流转带来的沧桑感如此浓厚,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更多的故事,然而,那些感受无法言喻。 “你说墨林受了致命伤,是怎么回事?”灵瑜突然问,声音中竟带着一丝久违的柔情。 赵凉心头一紧:“周道长为了救宁远,于西梁城的最后一战中耗尽了他的生命精华。我遍寻全国的顶尖医师,也无法逆转他的状况,据说他如今如同行尸走肉。那位英勇的绣花将军宁远,也在琅琊山脚下自刎,此刻,他的坟冢恐怕已是野草丛生了。” 这两个消息震惊人心,灵瑜的神情瞬间凝重!... 赵凉的目光柔和中透出坚韧:“周姑娘,我们的岁月已逐渐消逝,新一代的英雄在世间崭露头角,昔日的纷争与他们并无瓜葛。我依旧坚持,你我的恩怨仅限于你我之间,勿波及无辜。我明白你欲为尊师完成遗愿,然而此刻我的话语对你恐怕已无足轻重。你若欲挑战,我定当奉陪到底,正如你所言,无论何时,我都誓守这片疆土。” 灵瑜闻言,沉默如静夜,言语已无法挽回,这对曾经的情侣此刻显得冷酷无情。 “北戎王,你返回你的领土,整顿你的魔骑,我赐你六个时辰布设奇阵。此刻我不再夸口,不再提及战胜墨林那样的虚词。但如今墨林已逝,我可以直言,你已无胜利的可能,尽早卸甲归降才是明智之举,否则,你和你的子民将面临无尽的哀痛与牺牲!” 赵凉面对这严峻的挑衅,脊梁挺立,因为他此刻承载的是国家的尊严,是北戎州的王权! “既然你如此决断,周大谋士,我正式接受你的战书。在这千里的秦川河谷,我们将生死相搏,比试究竟是我的历练更为深厚,还是你的师门之道更高明!今日北戎州无人后退,我们都将见证,东陈州如何抬走他们的亲人之柩!” 言罢,两人举杯共饮出征酒。 酒杯落地,二人各自转身,不再彼此凝视。 太子凉与灵瑜公主,便在这新时代的曙光下,拉开了新的战争序幕... 第183章 鸿阁重现,英雄依旧 秦川之地,正酝酿着一场魔物与巫师的激战,然而北戎州此时依旧沐浴在宁静的魔法光辉中。 北戎州,地域广阔,对秦川的战火,他处百姓仅以淡漠的眼神略过。这里的人民如同精灵般健忘,当年的毁灭之战已过去十二载,如今新的冒险者与法师在森林与殿堂之间崭露头角,每个人的心中都燃烧着新的英勇与狂放幻想。 金墉城的那次混乱,仿佛只震动了附近的卢安镇,而遥远的京都陵阳,人们沉浸在和平的幻象中,墨墨修士吟诵着:“陵阳不识边陲苦,酒肆欢歌忘琅琊。” 回溯往事,感慨万千,但这便是瞬息万变的奇幻人间。 十二年后,陵阳城已重归繁华,街道熙攘,欢歌笑语弥漫,一片盛世景象。那些曾在动乱中凋敝的商铺与酒馆纷纷复兴,鸿阁便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提及鸿阁,它的传说不胜枚举。 当陵阳动荡时,鸿阁已然人去楼空,如今重启,自然引来各方瞩目。毕竟,谁都知道鸿阁是陵阳城首屈一指的酒馆,特别是对于新崛起的英雄们,他们只闻其名,未尝其宴。因此,这次重开业,瞬间便吸引了无数宾客,门庭若市! 鸿阁的最顶端,是一座神秘的贵族宅邸,只接纳最高贵的权贵。此刻,虽是白日,陵阳城的政要尚未完成政务,所以尽管楼下人潮涌动,顶层却格外宁静。 无论是掌柜还是侍者,都深知这顶层白天归属楼主。说起这位鸿阁的主人,他并非擅长经营,只知道沉溺于魔法酒宴中。幸亏老板娘精明能干,左右逢源,将鸿阁重新打造为顶尖的财富聚集地,一时之间,名声传遍十九国度,成为商业界的传奇之地。 这日,老板娘依旧在楼下热情待客。 鸿阁的老板娘年逾三十,但保养得宜,魅力依旧,笑容可掬,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她对常客关怀备至,对企图轻薄的浪子则毫不留情。就算有时有绿袍魔法师或底层流浪者挑事,也会被顶层那位醉醺醺的楼主轻松驱赶,久而久之,关于鸿阁的传说越发丰富,无人再敢在此胡作非为。 世人纷纷揣测是谁在这片土地上重启鸿阁,但鉴于顶层那位难以招惹的楼主,江湖中人对鸿阁多了一份敬意。老板娘的美丽动人,甚至引来了众多贵族的亲自拜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意图接近,但无论他们身份如何,最终都被顶楼的醉汉楼主赶出了酒馆... 提及这最为盛大的风波,当属一年前那个神秘的秋日。那一天,雄鹰之阁迎来了一位显赫的宾客,正是权臣李太宰的嫡系后裔李江徽。无论朝廷还是武林,无人不知晓这位公子哥的狂傲,倚仗家族威势四处挑起争端,而他那副贵族子弟的外表,无人敢于正面反驳,只因畏惧他背后的强大力量。 就是这样的纨绔子弟,在那秋日踏入雄鹰之阁,一眼便迷恋上了宛如仙子的馆主。对于李江徽而言,凡是他所钟意的事物,无一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于是,他当即借着醉意对馆主展开热烈的追求,令在场宾客皆噤若寒蝉,皆好奇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酒徒会如何应对。 然而,结局却一如既往地戏剧化,李江徽被一名醉汉猛然揪住,如同破布袋一般扔出酒馆,直坠入对面染坊的大染缸内! 颜面尽失的李江徽岂肯就此罢休,次日便率家丁浩浩荡荡围攻雄鹰之阁。四邻八乡的百姓皆为酒馆担忧,以为此番难以抵挡这位霸道的挑衅者。未曾料想,不久后便传来消息,李江徽连同他的数十名家丁全被同一醉汉逐出,尽数扔进染坊的各个染缸,震撼整个江湖! 百姓们议论纷纷,街头巷尾都在打听这位醉汉的真实身份。李江徽两次受辱,自然不会轻易罢休,不过七日,他偷取父辈的兵符,领着一队士兵前来封禁雄鹰之阁! 此事一发不可收拾,整条街的居民纷纷紧闭门户,噤声不言。就连那些闻名遐迩的江湖豪杰,此时也避之不及,生怕牵连自身。然而,这场风波并未持久,仅仅一日,官兵便悄然撤离! 随后,附近居民中有传言,那位楼顶的醉汉以雷霆手段制伏了李江徽,震慑四周兵士,并折断其一指以示警告!自此,雄鹰之阁藏龙卧虎的传说不胫而走。酒馆的生意日渐兴隆,人们不仅来此饮酒享宴,更愿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这位醉汉的风采,期盼能从他那里学到些许武艺,以此在江湖中立足! 然而,故事并未就此终结。李江徽返回宫廷,向李太宰扭曲事实,控诉雄鹰之阁的罪行。 消息一经传出,雄鹰之阁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毕竟,李太宰与李江徽非同一等级,他身为朝中宰相,若介入此事,即便是那醉汉再强大,也无法逆天改命。于是,明智的百姓再度选择回避,雄鹰之阁再次门庭冷落。 岂料,不过三日,一道圣旨便张贴在市井之间... ... 王命由赵凉亲颁,其上字迹如魔法符文般简洁明了——鸿楼之主乃吾王挚友,任何生灵不得妄动干戈! 顿时,陵阳城沉浸在奇异的狂热中。 不仅是陵阳,整片北戎州都被这道王令点燃了激情! 无人能料,平日里衣衫褴褛的醉汉竟是这般来历深厚。谁也没想到,尊贵的李丞相竟因一位酒馆主人颜面扫地! 一时之间,人情冷暖在鸿楼展现得淋漓尽致。得益于王令的庇护,鸿楼顷刻间跃升为北戎州最璀璨的酒馆之首。老板娘以其精明的商业本能,招揽了一批顶尖厨师,将菜品分级定价,巧妙地在整个北戎州捞取了丰厚的利润! 菜单的改动也妙趣横生。 普通百姓用餐,价格公道;权贵前来,则根据地位与威严的不同,菜价陡然攀升。起初,店小二还担忧菜品无人问津,岂料菜价越高,这些权贵反而觉得倍儿有面子,光顾的频率反倒更高了! 于是,即便秦川之战烽烟四起,鸿楼依然屹立在世界的顶端。 此刻,老板娘款待完楼下宾客,趁着午后慵懒的时光回到顶层。 她悄然入门,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那醉汉仍在栏杆旁豪饮,微醺的眼眸恍惚中透着疏离,对她全然不顾。 老板娘仿佛习以为常,静静地走向妆台拭汗,又细致地重新描画妆容。 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娇艳绝伦的面庞,任何赞美之辞都不足以描绘其美。既有女子的柔情,又有公子的英姿,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抹去的亲切感——此人正是穆念花! 消失了许久的穆念花现身鸿楼,并成为老板娘,这是连宁远和穆念安都不曾知晓的秘密。她妆扮完毕,望向栏杆边的中年男子,还能有谁,除了鸿武陵? 此时的鸿武陵已届中年,他的身影显得更为颓唐。 当年,送穆念花回西梁城后,他策马离去,前往东陈州追寻南瑾。然而,东陈州广阔无垠,寻人如同海底捞月。未曾找到南瑾,反倒是穆念花后来找到了他。 鸿武陵请她协助寻找,可穆念花也无法联系到家将冷阙。二人想尽一切办法,甚至求助于简雍城皇宫中的温侯俊,但最终都以徒劳告终,丝毫未得南瑾的线索。 这一找,便是五年... ... 五年后,心如死灰的鸿武陵告别了东陈州这片魔幻之地。那些年,他足迹遍布每一片东陈州的神秘巷陌,访问过无数家族,却始终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穆念花始终伴随左右,两人并肩探寻了五年,最终只能无奈接受南瑾可能已离开东陈州的现实。 然而,没有丝毫踪迹,在广袤无垠的十九王国之间,找寻一个人如同沙中捞针,几乎不可能实现。鸿武陵悲痛欲绝,几度试图自绝于世,穆念花坚决阻止了他的冲动。在她的耐心劝导下,鸿武陵勉强答应返回北戎州。实则,南瑾生于斯长于斯,若她真的离开了故土,陵阳城可能是她新的避风港。 重返陵阳的鸿武陵一贫如洗,荒废的鸿楼已被遗忘。穆念花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助他重振旗鼓,重建起曾经辉煌的鸿楼。她的期望很简单,一旦鸿楼名震天下,南瑾若得知,或许会前来寻找。 然而,鸿武陵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更加冷漠。他在醉梦中度过每一个昼夜,酒楼的仆人们心知肚明,尽管穆念花坚称鸿武陵是她的伴侣,但他们看在眼里,两人不过是同床异梦,未曾真心共度人生。 此刻,鸿武陵依旧沉醉于杯中物。 穆念花走过去,夺过他的酒壶,毫不犹豫地尝了一口。 “如此消沉不是办法,赵凉这次是看在旧情面上护着你,否则李丞相早把我们的招牌毁了。” “毁了就毁了,她不出现,等待也是徒劳。”鸿武陵挥手,眼神迷茫。 穆念花望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我追随你,你心中却只有那个女子。我一直想问,她到底有何魅力,让你生死相许?她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执着对待?” “爱上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鸿武陵瞥了她一眼,又望向天空陷入沉思。 “不需要,否则我也不会像忠犬一样陪你这么多年。”穆念花轻哼一声,带着一丝赌气坐在他身边。 窗外,微风依旧轻轻吹拂,不躁不烈。 穆念花并未打算与他怄气,继续开口,声音难得地低沉:“你对我如何,你自己清楚。我对你的深情,犹如你对她的痴迷。你追逐她的时候,哪怕片刻,有没有想过我?” 这话让鸿武陵微微一怔... ... 穆念花轻声道:“在你面前,我的献祭并未少于她给予的,这些你应该铭记于心。我不知道何以自己会甘愿抛下一切,与你一同踏入这未知的奇幻之旅。但我从不悔恨,我相信你也同样无悔,只是我们都过于执着,命运却嘲讽地将我们交汇于此。”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眼神中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如今,西梁之名已离我而去,妹妹成为皇后,若我返回,等待我的将是荣耀与尊崇,无需再如你般颠沛流离,不必时刻警惕。你可知道,每当那些醉酒的旅人觊觎于我,或恶意来访时,我心中充满恐惧。我曾未经受这样的生活,虽然你每次都化解危机,但我们毕竟不是魔法师,能抵御多久呢?你真打算如此度此余生?” 话音未落,泪水已滑落在她脸颊上。 鸿武陵凝视她,轻轻道:“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风格。” 穆念花苦笑着摇头:“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我已年届三十六,再拖延,恐怕连孕育生命的机会都会失去。如今那些嗜酒的陌生人贪恋我的姿色,仅是满足他们的卑劣幻想。我厌倦了恐惧,渴望一个真正的家,然而你无法给予。” 她举杯一饮而尽,酒入愁肠,满是失落。 “当年我舍弃了与兄长共同守卫西梁的机会,明知道败局已定,留下也只是负担,但我仍选择随你而去。为何对你情有独钟,至今我依旧困惑。这些年,你所承受的苦难我都看在眼里,你与南瑾一样冷酷,对我吝啬爱情,就如同南瑾未曾给你留一丝希望。” 她缓缓站起,眼中闪烁着决绝。 “有时,我真的想放手,不愿再这样继续。我已一无所有,昔日的理想与抱负,在我重获女子身份的那一刻就已烟消云散。而那天,也正是我初次遇见你的日子。如今想来,一切的变迁源自于你,因你,我变得不再平凡,生活也变得如此卑微。” “此刻我似乎想通了,鸿楼的未来已稳固,我也应重返宫廷,去看望妹妹。妹妹失去伴侣,年轻的思道登上王位,朝廷需要有人陪伴她前行,我觉得她或许更需要我。而你,似乎从未真正需要过我。”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修正道:“不,你一直需要我,只是不愿承认,而我确实也需要你,不过那是从前的我。往后,我不再依赖任何人,我要陪妹妹坚强地活下去,过上虽不喜但仍胜过此刻的生活。” “你这是说,你要离开?”鸿武陵瞥了她一眼,目光中透出惊讶。 \"在这永恒的迷离之地,又能何去何从呢?凡人的忍耐,皆有其极限。我已引领鸿楼走向辉煌,即使你曾背弃北戎州,赵凉仍宽宏大量,力挺你抵制种种非议。世间总有人愿意宽恕并善待你,而你却深陷自我怜悯的苦海。说到底,这不过是你内心的囚笼,你无法自拔,但我已决定释放自己。\" 说完,她不再犹豫,回到妆镜前,精心描绘了一张如梦似幻的容颜,随即展示出典雅庄重的气质,携带珍贵的金银细软,从容地下楼离去。 鸿楼顶端,只剩鸿武陵孤独一人,强风吹过,空荡荡的回响犹如寂寥的挽歌。 \"生活无趣至极。\" 他喃喃咒骂,白衣沾染了尘埃,但这回再无他人催促他更换。 他凝视着楼下的人潮,看着那离开鸿楼的女子,她在人群里独自前行,不曾回首望向楼上,与他一般选择了冷酷的决绝。 那一刻,鸿武陵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注视着穆念花的背影,他回忆起当年离别南瑾的情景。 恍惚间,滚烫的泪水滑落,他如燕子般轻盈翻身后跃下楼宇,令四周围观的百姓和女子惊讶不已,一如当年青衫道士初遇他时的英姿勃发! 接着,这位醉眼朦胧的老少年全力奔向穆念花。 这次,他选择了追赶。 趁着她尚未远离,趁着一切尚可挽回。 追上她,然后紧紧拥她在怀。 第184章 禅僧道人伴古灯 鸿武陵与穆念花后续的故事,无人知晓。 只知道鸿楼依旧营业,门庭若市。 而鸿武陵心心念念的南瑾,确已不在东陈州的土地上。 沿着东陈州南行水路,会抵达一个宁静的封国——右江州。此时的右江州未受战乱侵扰,即使十二年前的动荡年代,此地也保持着置身事外的安详,堪称十九国中难得的世外桃源。 鸿楼主人与穆念花争吵之际,右江州的某个山脚洞府宁静如诗。 洞府不大,装饰朴素。内仅有一处人工开凿的石室,铺着简易的干草,余下便是青灯古佛,以及密密麻麻的经卷书籍。 一位禅师端坐于洞穴内诵经冥想,神色慈悲柔和,安详宁静,正是南瑾! 谁能料到,昔日的千金小姐如今成了修道之人。南瑾似乎在此已久,面庞略带红晕,消去了昔日的虚弱。她的脸上写满了释然和解脱,仿佛看透了人间的不公。 这一日,南瑾的洞穴前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只是这三人之中,并无鸿武陵的身影... 首位访客是一位年岁已高,行走需借助神秘法杖的老者,他颤巍巍的身躯仿佛承载着无尽岁月的沉重。他的银发稀疏,透出几许空灵,脸庞上岁月的沟壑纵横交错,如同古老山脉般深邃而神秘。然而,从他温和的目光中,仍能感知那份慈爱,他便是鸿武陵所托付的照看南瑾的张贤者。 张贤者似乎对这个隐秘的洞穴了如指掌,对其中的魔法布置如数家珍。他走进洞穴,径直来到南瑾身旁,缓缓坐下,略作喘息。南瑾见他到来,停止了诵读神秘的符咒,两人的交谈依旧亲如故友。 张贤者对南瑾微笑着,南瑾也报以微笑:“许久不见,您的修行可还好?” 张贤者轻轻颔首:“多谢小姐挂念,老朽只是如此而已,再无更多变化。倒是小姐您,修炼如何,我准备的草药素食是否按时食用了?” “感激您的关心,都有按时服用。”南瑾对这位长者始终充满感激,毕竟他曾与鸿武陵合力救下她,也是他引导她在这个奇幻世界中坚强生存,健康成长。如今她成为了一名佛修,更加懂得感恩和尊重,对这位贤者多了几分崇敬和耐心。 “那就好,那就好。”张贤者点头,接着话语变得吞吞吐吐。 南瑾察觉到他内心的忧虑,立刻转换话题:“若有何事,但说无妨,如今我已领悟世间真谛,万事皆可释怀。” 听到这话,张贤者微微点头,但眼中仍显依依不舍:“果然,小姐聪慧过人,当年我受公子之命守护你,时光荏苒,如今你已找到自己的道路。看着你这样,我也心安了,往后我不再打扰,当你在这洞府中感到寂寞,记得可以来我的小屋找我。” “嗯?何出此言?”南瑾虽面带疑惑,但心境已如水般宁静。 张贤者微笑着:“小姐,我老矣,无力再行万里路。我已经预感到了生命的终点,能否回到我的草屋,能否再看到明日的晨光,都是未知。我真的太老了,不能再照料你了,原谅我无法继续陪伴。” 南瑾听后颇感触动,但她依然保持平静的仪态。她双手合十,向着老者虔诚地行礼:“感谢张贤者多年的庇护,日后我会专心研习佛法,力争成为通晓真理的高僧。我们的缘分已至尽头,愿您旅途平安,我会每日诵经祈祷,期盼您能在极乐净土中安详。” 张贤者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番话,他缓缓起身,向洞口走去。快要出门时,他又回头:“小姐,真的不再去见公子一面了吗?” 南瑾已闭上眼睛,手中转动的佛珠更快了。 尽管没有回答,但张贤者已读懂了她的决定。他不再多言,摇头轻叹,步履蹒跚地离开,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叹息在空荡荡的洞穴中回荡... 不久之后,神秘的洞口前又出现了另一位访客。 同样是一位长者,只是身着繁复的魔法长袍,显露出非比寻常的高贵气质,仿佛不属于凡间的智者。 他在洞穴入口处静默地矗立,双目中闪烁着岁月沉淀的微光,泪珠滚烫。片刻后,他踏入幽深的洞窟,身形瘦弱,虽未及陈老者般沧桑,但也已步入暮年,生命之烛即将燃尽。 他深入洞穴腹地,遇见了那位在青灯古佛间修炼的南瑾修女。 “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老者的声音带着颤抖,脸上泪痕斑斑,除了温侯俊,还有谁能如此动情? 此时的温侯俊,锋芒尽敛,昔日的傲慢与野心如同幻影,权力的游戏和阴谋在他身上已无痕迹,此刻他仅剩一个垂暮老人的身份,一个思念女儿的普通父亲。 温侯俊走近南瑾,试图轻抚她的额头,南瑾却轻轻摇头,示意他在对面的杂草上坐下。 南瑾:“父亲,我们的尘世缘分已尽,何必执着。这些年你在东方陈州的生活尚可安宁,你还是尽早回去,或许能安享余生的美好时光。” 温侯俊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女儿离我而去,我的人生何处谈得上美好?瑾儿,我确实在过去亏待了你,但你不必如此对待我。当年,我为了给你找个安全的归宿才送你出嫁,难道你还怨恨我吗?” 南瑾听到这话,轻轻摇头:“并无怨言,如今我一心向佛,早已超脱世俗。这个世界的一切与我无关,那些恩怨皆是南瑾的,非我所有。我只是一个伴着青灯古佛的小尼,施主,我们还是就此道别吧。” 言语中虽无情感流露,南瑾的神情却平静如常。 温侯俊毕竟是凡尘之人,无法承受这样的决绝,他向前走去,试图与南瑾多聊几句,但无论他说什么,南瑾似乎都不再倾听。 然而,温侯俊仍然滔滔不绝。 “孩儿,你幼时体质虚弱,那时我就想为你找一个好人家。这世间对女子并不公正,许多女子都成了附庸,即使我是陵阳的首席礼官,即使是东陈州的王弟,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所以我想要为你找一个有实力的家庭,唯有如此,你才能免受他人轻视,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中免于卑微。然而现实总是艰难,种种纷扰影响了我的决定,但我始终认为,我从未亏待过你。” “我知道,我阻止了你与鸿武陵的感情,这使你心结难解。但这实属无奈之举,毕竟他孤立无援,没有力量给你所期待的安定与和谐。我希望我的瑾儿能够安然度过一生,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所以我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我以为当你成长于神秘的魔法世界,你会理解我对你的心意,谁知后来命运织就了如此复杂的篇章。我,作为你的父亲,深知你内心的痛苦,那份对我与这不公正世界的愤怒,你无力逆转,最终选择了遁入灵修之路,那是解脱,亦是无尽的无奈。无论你如何看待我,我始终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福祉,一直都是。” 温侯俊此刻如低语的古树精灵,诉说着漫长岁月的孤独。南瑾静心念诵咒语,佛光环绕,不知是否真的听见了他的言语。 “十二载以来,我遍寻你于千山万水之间。我的兄长已然长眠于尘土,他的儿子孔笙如今继承了东陈州的王座。在那片繁华之地,我虽被视为尊贵的宾客,却无人真心与我交谈。或许是我过往的罪孽深重,才换来这凄凉的晚年光景。” 提及往事,温侯俊眼中泛起泪光。 “东陈州新来的智者,他迷惑了孔笙,使得他执意攻打北方的戎州。我在他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才知那时的执着多么荒唐。也许僧侣们的教诲是对的,世事如镜中花,水中月,皆为空幻,难逃时间与宿命的束缚。既然如此,不如如你一般,超度这片土地的灵魂。” 说完,他缓缓起身,走向洞口之外。 “我此次前来,并非要带你离开,我也清楚你不愿随我回去。既然你选择了这条修行之路,便应知晓如何面对未来。我已经剥夺了你的青春,不愿再让你的余生蒙上阴影。别怨恨父亲的冷漠,我不是善良之人,但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过。” 语毕,温侯俊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的暮色中。 南瑾依旧敲打着木鱼,对于温侯俊的离去,她的表情和心境未有丝毫波动。外表的平静背后,敲击的速度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夜幕降临,洞穴之外,最后一位访客悄然而至。 这次是一位道士,虽然活力四溢,年轻的面庞却已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与其他道士不同,他脸上没有胡须,背上是一把锐利的铁剑,而非常见的木剑。 他对这洞穴显然极为熟悉,直奔南瑾而去,在她身旁静静地坐下,独自饮下一杯清水。 “今日多了两位访客,水似乎不够用了。”南瑾轻声说道。 “了解,我去山泉处再取些回来。”道士平静地回答,抬眼望去,那张坚毅的脸庞,竟是久违的冷阙! 冷阙并未询问南瑾的来客,一如既往的沉默,而南瑾似乎很享受他的这种安静陪伴...... 寒漠将洞穴仔细整理,又到幽泉边汲取了清冽之水,最后轻拍手掌,立于洞口之前。 “日前我探听到洪武陵的行踪,他在北方的戎州出现,重回陵阳城,掌管那座属于他的‘鸿楼’。与他一同管理的正是穆念花小姐,如今小姐已成为他的挚爱,两人的关系无需我再多言。” 南瑾听闻此言,面庞依旧沉静如水,口中诵经的声音却没有中断,只是手中的木鱼敲击声戛然而止。 寒漠捕捉到了这些微妙变化:“你想再见他一面吗?我可以带你去,如果你想避开他的视线,我也能办到。” 南瑾轻轻摇头,未置一词,继续敲击起木鱼。 寒漠望见,轻叹一声:“我了解你的心意,这些年来,我同样是一无所获。我们都曾受过伤,自然不愿再涉红尘。但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何以我不像你遁入空门,却选择成为一位猎魔道士?” 南瑾摇了摇头,专心诵经。 无论是陈老还是温侯俊,都没有得到她如此回应,唯有寒漠让她有所触动。寒漠洞察这一切,眼眸中透出一丝柔和,低语道: “起初我也考虑过遁入空门,可后来我发现自己放不下你,于是成了一名另类的道士。曾经,一位青衣道士对我说过,虽身为道士,却渴望品尝世间最烈的佳酿,娶世间最美的女子为妻,如今想来,我与他大概有些相似。” 说到这里,寒漠竟微微泛红。 “我从未料到,自己竟会对感情动心。但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这份情感终将无疾而终。但我从不后悔,因为我觉得这就是我追寻的。如今能伴你左右,已是上天赐予我最甜美的幸福,那是洪武陵也无法体验的快乐。” 他语气愈发深沉:“你要修道,我便陪你修道。你可以超脱万物,不问凡尘,但无法拒绝我对你的付出与守护。相知相伴,才是伴侣间最宝贵的。洪武陵追求的是自我满足,而我只想求一个能让我心安的归宿。现在,我找到了,所以我快乐,无论你如何看待,我都感到满足。” 说完,他指向洞穴不远处的一处秘境。 “我在距你三丈之地开辟了一个新的洞天,将来我会在那里居住。我已经决定,你修你的道,我绝不打扰。我只愿陪你在余生之中,这样的安排其实很美。你或许会说我尚未割舍凡尘痴恋,但我想说,我就是这样的人,若能守护你一生安宁,那些观念与看法便不再重要。” 言毕,他缓步离去…… 仅剩南瑾一人,独自面对深邃幽暗的魔法洞穴,伴随着闪烁的魔法灯具,轻轻敲击着神秘的木质圣器,静心感悟着古老的禁咒真谛。 这是无界者的生存之道,也是情感深重的世间勇士所选择的命运。 所谓的相聚与离别,在这十九个幻想国度中每日都在上演奇异的篇章。 此刻,不提东方的陈州,不提右方的江州,西梁城南端的戎州,一对旧日的敌手再度相逢。 张陆与李擎苍。 此时的张陆已接替张太白的位置,成为剑之领域的全新主宰。而李擎苍则承袭了父亲的三柄古朴战刀,收起了他的斩马刀。 眼前,刀剑两界的新生代领袖正在戎州刀域总部共享奇幻佳酿。 虽说他们表面谈笑风生,但彼此心中却弥漫着无尽的失落。尽管笑容依旧挂脸上,眼底的忧郁却未曾稍减。 李擎苍道:“今日你前来寻我,说实话,我有些惊讶。按理说我们两家世代为仇,你难道不怕我在此地将你斩杀?” 张陆闻言坦然一笑,露出脖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没继承父亲的半点力量,倒是你,确实学到了李家门主的一些真才实学。这些年来,剑之领域在我的带领下只能算作中等势力,说来惭愧,若能被你一刀了解,也算是一种解脱。” 李擎苍咧嘴大笑,露出满口锋利的虎牙:“我可没那么愚蠢,我们十二年未交锋,没必要因为一个废物而血溅五步。这些年来我安稳许多,不再嗜血杀戮,只想在这片领地安然度过余生。” “这可不像你,李擎苍,当年那位怒斩望鸪楼的勇者去哪儿了?”张陆嘲讽一笑,李擎苍毫不掩饰地与他一同大笑。 然而,笑声过后,又是一片阴郁的寂静。 许久,李擎苍低语:“两大门派持续对抗,最终只会两败俱伤。说实话,无论是当年的流放,还是我血洗你们的分部,都是前人留下的恩怨。历经岁月沧桑,我也渐渐看淡,其实没必要继续这种争斗,毕竟我们的生命中没有多少个十二年可挥霍。” “我本性懦弱,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你这个恶魔头子能如此想,真是让我意外。”张陆凝视他的眼神,抿嘴又饮了一口烈酒。 第185章 恩怨该忘,情义难忘 “人都会变,就像我们俩都已经步入暮年。”李擎苍罕见地软语说道。 “这可不像你。”张陆微笑:“不过说回来,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问问我父亲的事,当然,还有你父亲的事。” 话题突然转到此,李擎苍的目光立刻变得冷冽:“你想说什么?” 张陆轻轻一叹:“其实我们都是智者,无需玩弄诡计。当初,风行者张太白与灵渡者李岸然两位巨擘在狂澜峡神秘消失,至今此事仍萦绕在我心头。” “怎么,你难道怀疑我父王是谋害了张太白,然后隐藏了你父亲的遗骸?”李青苍在此话题上毫无贵族的矜持。 张陆闻言轻笑:“并非如此,我对父亲的实力深信不疑。我只是感到奇怪,我不信这两位江湖领袖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因此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透露一些可靠的情报。” 李青苍并未与他争辩,立即挥手示意:“我劝你也别在这上面耗费精力了,若真有消息,不至于十二年间音信全无。或许他们已双双退隐于世,不问世事。” “但是...我们连他们的遗体都没能找到。”张陆心中仍存不甘。 “又能怎样呢?刀魂剑魄两派的传承已然断裂,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除非你能寻找到那位名叫墨墨的道人,夺回他的刀剑意境。但我所知,他已成为行走于生死之间的存在,而他的刀剑意境已传授给宁远。宁远不久前在琅琊山脚下自尽,如今已在世间绝迹。”说完,两人的神色都显得忧郁。 的确,墨墨行踪飘渺,宁远已成为皇者,即使刀魂剑魄两派再有能人,也不敢妄图染指大梁武烈王的权柄。 气氛逐渐变得冷漠,过了一会儿,张陆又饮下一口愁酒:“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就算宁远已自尽,我并不认为他会将那种秘法带入坟墓。他毕竟有子嗣,李思道年轻就登基为皇,也许他继承了刀剑意境也未可知!” 这话并非无理,李青苍闻言脸色阴沉:“你想打李思道的主意吗?你应该知道,想要夺取大梁的势力不止你一个。既然要涉足这滩浑水,最好不要牵扯到我。” “怎么,你现在对这些失去了兴趣?”张陆的眼角微挑。 “本来我对王侯争霸就不感兴趣。”李青苍撇撇嘴:“我父王也是如此,我们的目标一直是带领所有人一同进入永恒的阴影。老一辈失踪后,我也觉得失去了意义。” 张陆听后沉默片刻:“看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就此作罢,后会有期。” 说完,他带着落寞起身离去。 李青苍并未起身相送,依旧豪迈地坐在椅上饮酒。不久,又有一位刀客走进来,恭敬地在他身旁行礼:“刀宗主,他们今日的举动似乎并不单纯。” “你成长了,长生。”李青苍瞥了他一眼:“他看似关心他的父亲,但这时刻的关心显然别有用心。那件事已经过去十二年,他这般做戏,难道以为我看不出来?” 在遥远的奇幻世界,长生微微颔首,沉声道:“他必然试图探查我们的虚实。如今谁愿见孤儿寡母执掌天下共主之位?太京州必定心怀鬼胎。当然,我们也要开始筹谋了!” 李擎苍淡笑,一扫之前的世故,如同饥饿的狼王重新露出利爪! “十二载的宁静太过漫长,世界应当舒展筋骨了。许多老谋深算者静观其变,却不知不觉步入了永恒的沉睡。我可不愿待我辞世时才觊觎天下,未来的十九列国之战,必将扣人心弦!” 一片幽暗的乌云自南戎州缓缓升腾,直至笼罩西梁城方才停歇。 此刻,暗流在十九列国内悄然涌动。 天下格局,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宇宙不变的法则。即便古老的北安王曾一统江山,也无法永固千秋。 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奇才异士如星辰般繁多。实力伴随着野心,野心伴随着纷争与掠夺。人与野兽无异,有时人的残忍更胜一筹! 此时,西梁城在乌云下感受着各国诸侯冷冽的注视。仿佛受到神秘召唤,城防与军队悄然加强。 秦川的战火信息传递至宫城,李思道紧急召集朝臣商议对策。 宝座上的李思道,虽年仅及冠,宁远的离世让他迅速成熟。宁远逝去后,人们发现这位君主的笑容不再。以往日复一日在宁远严厉教导下接受严苛训练,他还能保持微笑与礼节,如今只剩威严与深藏不露的智谋,令整个朝廷心生敬畏! 因此,宁远去世后,预料中的西梁城动荡并未发生。李思道以其雷霆手段整顿朝政,展现出超越十二岁孩童的冷静。群臣对其举措无不赞誉,故其威信与声望丝毫未减,李氏王朝在朝廷中日益稳固。 至少目前看来如此,至少在西梁城的视角里是这样。 朝堂之上,李思道正与群臣商议。 他皱眉审视堆积如山的奏章,倾听大臣们报告军情。 “陛下,北戎州与东陈州已在秦川交锋,战况胶着。传闻东陈州雇佣了一位女军师,拥有神奇莫测的战术,令人联想到昔日的墨墨。然而,东陈州的整体军事实力不及复苏的北戎州,凉王依仗濮东郡大军尚能抗衡。目前虽略显劣势,但从全局看仍处于僵持阶段。” 一位老臣详细禀报着... \"陛下,如今秦川的冲突以外,传闻太京州州主正与张陆暗中操练神秘部队。我们在太京州的密探传来情报,揭示太京州正策划与中立的百国联盟及右江州结成同盟,鉴于东陈州的局势尚不明朗,他们暂未启动联合策略。\"另一位重臣接口道。 \"陛下,虽然如此,微臣得知张陆近日前往南戎州,欲拜会刀门门主李擎苍,此事必须警惕。李擎苍非李岸然那般深藏不露,此人手段狠辣,不得不防。南戎州虽一贯维持中立,然而时局动荡,老谋深算的赵辰阑恐怕仍有野心,他在等待秦川战事的最终结果!\"又一臣子接着报告。 李思道一一聆听,未作丝毫打断。然后,他开口: \"如此看来,这次变局的关键在于秦川,北戎州的战事再次牵动全局。不过,细细思量,这次动荡与十二年前的大劫略有不同。南戎州、右江州及百国联盟这类小国上次并未卷入诸侯纷争,如今却开始活跃,这表明十九国势力格局正悄然转变,我们必须关注这一动向。\" 众臣闻之皆表示赞同,毕竟李思道的洞察力有目共睹。 李思道继续:\"此刻,各位需采取三项举措:一是增派密探深入各国,一旦有情报立即禀报于我;二是召回所有金甲雷骑,并联络涂山伯庸,给予岭南更为优厚的边境待遇,务必争取涂山甲组建墨银遁甲军;三是与苍梧的临时朝廷协商,争取苍梧铁骑的支援。若能得此三力,大梁定能渡过当前危机。\" 这三策精妙绝伦,群臣无不心生敬佩,当即领命各司其职。 \"切记,用兵贵在迅速,必有诸侯已预见此势,我们要做的就是行动果断,不必顾虑国库消耗,唯有稳固西梁城,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各位卿家辛苦了。\" 说完,退朝。 李思道,这位在危难中崭露头角的新帝王,便是如此。 退朝后,李思道并未离席,直到群臣尽皆退出,他才略显宽慰地舒了口气。环顾四周的侍女和太监,他轻挥手指:\"如常,你们先行退下吧。\" 太监和侍女领命离去,勤政殿内只剩下李思道一人。 \"母后,出来吧。\" 李思道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龙椅后方的轻纱后,穆念安缓步走出。她望着李思道,眼中满是欣慰:\"孩子,你已经成长了。\" 她在迷离的光影中望见李思道紧绷的脸庞,那身被雨水浸透的龙鳞铠甲下,他的身躯颤抖着,宛如被神秘力量重压。 “孩子,你在魔界的试炼真的让你受苦了,你父王选择了离开,我们必须坚韧如铁。” “母后,请您放心,只要孩儿一日坐镇王座,必护你周全,无惧任何险境!” 说完,他毅然抬头,少年的眼中闪耀着不屈与决心:“母后,我从未怨恨父王,他的抉择亦是无奈,我理解。如今我已成长,能替他守护你,也能为父王守卫我们的奇幻王国,以及这片繁星点点的领土!” 穆念安望着这般成熟坚韧的李思道,泪光闪烁,母子俩紧紧相拥,刹那间,宫廷之中弥漫起人世间难觅的温情。 半个月后,遥远的苍梧帝国率先公开支持大梁国王。 伴随着这个喜讯,一支来自苍梧的使节团踏上了通往大梁的神秘之路。 这是开天辟地般的壮举,苍梧帝国自隐世以来首次主动涉足尘世,高调地接纳与西梁城的合作,它的再现震撼了十九个王国的根基。 顿时,各怀野心的诸侯国紧急召开了密议,试图解读苍梧帝国带来的变局与机遇。各国君主心神不宁,有的欣喜若狂,有的惊慌失措,各色表情交织成一幅生动画卷。 毕竟,当年墨银遁甲军的败绩刻骨铭心,无人不知苍梧铁骑是大陆上无可匹敌的劲旅! 无论如何,这个世界变得愈发变幻莫测。 西梁城以璀璨的灯火欢迎苍梧帝国的到来,高调无比。使者与仪仗队早早等候在东城门前,铺陈宴席,如盛大的庆典般向天下宣告这场联合的戏剧性! 此刻,所有诸侯国见识到了李思道的手腕,开始认真看待这位年轻的王者。 毕竟在此之前,没有哪个封国能撼动这个临时朝廷,即便是墨墨也只能借助宁远的牵线,动员一支铁骑发动偷袭。现在,这不再仅是战事,而是苍梧临时朝廷与西梁全面携手,这将重塑整个世界的格局! 众所周知,苍梧的威猛在于其铁骑,弱点在于缺乏财库支持和稳定的政权体系。 而西梁城的优势正是这些,而它需要增强的就是强大的魔法火力支援!毕竟,金甲雷骑十二年前折损大半,如今两方联盟,互补短处,一旦谈判成功,西梁城将真正固若金汤,无人可破! 即使每个王国都洞悉此理,却无一敢于此时挑起波澜。毕竟这不是寻常的武力,而是赫赫有名的苍梧铁骑。纵观十九大国,任凭哪个国度的骑兵在苍梧面前皆显得虚弱无力! 毕竟,唯有苍梧铁骑能够驾驭巨象踏遍四方,这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中土各国都无法抵挡丝毫! 于是,十九大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除了凝视,别无他法。 盛大的接见庆典持续了三日三夜,直至第三日黄昏才稍作平息。李思道亲自主持接待了所有使节团,最后疲惫不堪地回到穆念安的宫殿去禀告平安。 然而,抵达宫殿前,他发现屋内竟有陌生身影。 李思道满心好奇,毕竟自宁远逝去后,穆念安从不接纳任何访客。此刻她却正热络地与人交谈,这无疑是一件不同寻常之事。 对母亲穆念安,李思道满怀敬意与信赖,当即准备离开。不料脚步声惊动了穆念安,她直接召他进来坐下。李思道闻声遵命,步入室内才发现一位身披兽皮的中年美妇坐于其中,正是来自苍梧的使节团领袖——宁远昔日的挚爱,如今苍梧王的伴侣,晓娘! “眠儿,过来吧,不是外人,咱们聊聊天。”穆念安此刻的神情颇为开朗,李思道行过礼后恭敬坐下,然后静静地注视着穆念安,一言不发。 在外,他是天下的主宰;但在穆念安面前,他始终是那个乖巧的孩子。 晓娘望向李思道:“见过陛下,多谢陛下这段时间的关照,我们使团都非常感激。” 李思道微笑道:“这是应当的,苍梧与我大梁之间本就有许多共同利益,目前的联盟也是情理之中。” 穆念安闻言挥手示意:“我早说过,今晚不谈政事,只叙家常,道儿你也别太过拘谨,晓娘姨娘是父皇的朋友,不算外人。” 李思道闻言稍感安心:“好的母后,晓娘姨娘好。” 原本严肃的国事会谈,突然变得亲切而家常,晓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微微恍惚,尤其是那句“姨娘”叫得如此自然,让她笑容中略带惊讶:“好孩子。” 话音刚落,三人皆笑出声来,氛围一时缓和不少。 晓娘看看穆念安:“我们都老了,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不过我能看出,宁远真心爱你,孩子确实是人中豪杰,我总算可以放心些。只是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成为国王,也没料到他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提及这伤心的话题,三人的气氛又沉郁下来... ... 穆念安凝视着晓娘,声音中透着魔法世界的深邃:“其实我并不责怪他,你了解他的坚韧,必然能理解他的执着。他是那样的荣誉骑士,同时也是天真善良的勇者。我一直渴望能真正一睹你的风采,那位令我家勇士倾心半生的神秘女神,究竟拥有何等的奇幻魅力。” 话语间,二人流露出的并非嫉妒,而是对过往的奇妙感慨与深切怀念。 晓娘闻言,微微一笑:“我此次穿越魔法森林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见识那个能令他彻底复苏,重燃生命之火的英勇女巫!” 第186章 念念不忘,回响空谷 穆念安和晓娘,都是传说中的女性勇士。 一个曾是马凌甫——铁骑将军的掌上明珠,生活在荣耀与魔法的光辉中,少女时期便遇到了她的永恒挚爱,年轻的龙骑士。他们以绣有魔法符文的战袍立下誓言,谁知命运弄人,她远嫁至荒芜的苍梧王国,在野蛮之地与危险共舞,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疆域。 另一个则是昔日西梁穆家,帝国女皇的长女,自幼备受敬仰,却痴迷于盔甲与骏马,而非寻常女子的刺绣。她梦想功成名就,不料亲眼目睹国家在战火中毁灭,而在绣花战袍的守护下,她坚毅地抬头,最终登上了凤凰殿的王座。 这两个女子,一位男子,他们的感情纠葛跨越半个世纪,随着各自的归宿,随着男子的离去,随着那绣满魔法的战袍化为灰烬,一切都归于尘土。 回忆如同魔幻的烟雾飘散,此刻初见的两人,似乎已放下过去的执着。 尤其是晓娘,当她在洪峰峡与宁远诀别时,就已经释怀。如今她已是孩子的母亲,苍梧汗国的王后,新的家庭与情感纽带更为牢固。因此,宁远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一份温暖的记忆。 此刻,她们举杯痛饮,穆念安让李思道先行退下休息,陪晓娘饮酒直至深夜。她们都是战场上的女战士,没有南瑾的娇柔做作,只是豪爽地饮酒,吟唱魔法诗篇,竟找到了共同的趣味,初次相见的陌生感瞬间消失无踪。 晓娘说道:“如果宁远的灵魂真的在天上看得到,他会因我们的现状感到欣慰。他确实是个杰出的男子,但我与命运都亏欠于他,还好有你在他身边,而他对你也有遗憾,毕竟他别无选择。” 穆念安轻轻摇头:“起初我也困惑,但现在我不再怨恨他。我也会思考,如果我背负着三万个生命的血债,是否还能像他那样淡然?能否像他那样坚持至今?我想我不能,他选择娶我并育子,明知自己将踏上不归路,只因他的命运无法逃避。” “怎么说呢?”晓娘微醺地品尝着酒液... 穆念安:“起初,他只渴望终结这纷争的轮回,在琅琊山崖边与他的战友们的灵魂重聚。后来他成为了龙皇,这出乎他的预料,然而周道长,他生命中最为敬仰的存在,为了救他,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他只能为墨氏家族争取应有的地位,以偿还这份恩情。但身为龙皇,他必须册立太子,守护这片领域,所以他选择了我,选择了十二年的等待,直到孩子成年,这已是无比艰难的抉择。” “你的心态真是豁达。”晓娘听得如痴如醉。 “我当时怒火中烧,整整一夜都在责备他,但后来我明白了,放不下的是他自己的心结。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但无论怎样,现在一切已成定局,我必须为他守护这个世界,养育思道成人,无论是为了他,墨家,还是穆家,我都觉得这是必要的责任。” 晓娘点头:“确实,他娶你,既是出于对墨家和穆家的尊重,也是出于内心的歉疚。这样的选择并无过错。我相信,他那时决定娶你,是因为对你的挚爱,而非权谋。” “希望如此。不过我现在确信,他深爱着我。”穆念安语气坚定,两人相视而笑,更理解了彼此的心意。 晓娘:“即便今夜不谈政务,我还是要说一下。我援助大梁王朝,完全是因为对宁远的承诺。当然,苍梧确实需要大梁的全力支持,如今可汗日渐衰老,我的担子越来越重。如果我们联合作战,那些野心家必定会有所顾忌,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稳固。” 穆念安听到这里,收起感伤,神色变得严肃:“没错,我一直觉得在苍梧开战是个失误。现在看来,在北戎州开战同样是个错误。世事多变,只要有王国林立,纷争就会不断,没有真正统一的帝国,野心者就会层出不穷。” 晓娘的眼神变得冰冷:“这正是我今日前来的原因,既然你也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不延续北安王的遗志,成为这片大陆真正的统一者呢?” 这话充满野心,穆念安略显惊讶:“你说什么?” 晓娘镇定如常:“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认为我们有这样的力量和机会,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李思道这孩子我很看好,如果你同意,苍梧愿全力辅佐他,助他成为这片天地独一无二的主宰!” “你是想消除所有王国和诸侯吗?”穆念安呼吸急促...... \"怎会不行呢?\"晓娘坚定地说,\"正如同你所说,这广袤的幻世动荡不安已太久,若要恒久的宁静,只需除去那些贪婪之心即可。关键在于要有与之匹敌的力量,以及一位被苍梧众族所拥戴的贤明王者。如今这两者皆已具备,只差最后的契机!\" 穆念安闻言,目光幽深:\"话虽如此,可你是否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有无尽的亡灵山峰与血海,意味着我们将面对无数惨烈的战斗,意味着我们要联合各族,向全世界展开屠杀与征服!这真是宁远期望的和平世界吗?\" 晓娘对此毫不动摇:\"成就伟业就必须付出代价,世间的法则始终以力量为尊。过去如此,未来亦然,所以我们无需疑虑过多。我们向往永恒的和平,但和平非由和平换得,唯有经历过狂风暴雨,才能迎来晴空万里。我在苍梧的生活就是如此,如今稳固的政权也是通过一次次斗争赢得的!\" \"此事重大,我需与思道详谈。\"穆念安轻抿一口魔法酒,以平息内心的波澜。 \"你尽管思考,但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如今新人更替,我们这一代人的战火即将熄灭。错过这次,我们只能在黄泉之旅中空想天下和平。\" 说完,晓娘起身告辞,洒脱地行礼,随即离去,留下穆念安独对着满园绽放的桃树冥思。 许久,她未归寝,而是仰望明月,怔怔出神,不知在回忆何事,又思念何人。 在这幻世中,总有人夜不能寐,怀揣着无数心事。究其原因,只因心中充满了故事,有的是遗憾,有的是迷茫,有的是难以言表的情感。不论是在西梁城,还是在十九国联盟,皆是如此。 此刻的桡唐国,也正处在大势初定的阶段。在峨眉山脚的静谧祠堂内,一人正安然禅坐,那是凰丹尹,气度高雅,拒人于千里之外。 凰丹尹一如往常,除了岁月在她面庞上刻下的痕迹,别无二致。她的美丽依旧摄人心魄,那份孤高冷漠依然未变。 祠堂内仅点了两支微弱的魔法烛火,映照着四周的昏暗。这里并没有供奉神佛,却赫然摆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柩! 这孤独的棺木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灵位,没有灵堂。 凰丹尹在棺木前静坐,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直到一位访客打破了祠堂的寂静。 李靖司... 岁月的流转中,李靖司也多了几分深沉的神秘。然而她似乎初临此地,举止间仍有丝微妙的矜持,只是如今无论是她,还是凰丹尹,都不再是当年的幻境少女,各自沉淀下了一种岁月的醇香。 李靖司悄然来到凰丹尹身旁,凰丹尹并未忽视她的存在,轻轻一笑,那份亲切如春风拂面,手中那本古老的符文书也被她搁置一旁。 李靖司轻唤:“凰姐姐。” 凰丹尹回应:“十二载光阴已逝,你终于来了。” 李靖司闻言微微一怔:“请原谅我的迟疑,我一直鼓不起勇气面对你。” 凰丹尹凝视着她:“是怕再次触动那些旧时的记忆吗?” 李靖司点头:“这么多年,那些往事仍刻骨铭心,心中总有道跨不过去的障碍,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来找你,毕竟有些话藏在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凰丹尹指向那副雕饰精致的灵柩,“十二年前,我将八步赶蝉的魂魄引回,以火焰送他归于虚无,却未曾安葬他的灵灰,而是为他打造了这具灵柩。我才是那个固守回忆的痴者,所以你的顾虑并无必要。” 李靖司望着灵柩:“这么多年来,你始终未能释怀。” “太晚了,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凰丹尹轻叹,昔日的傲慢与霸气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自省,“实际上,我在自我救赎。自他离去,我发现自己的道心不再纯净,充斥着无尽的纷扰。每日的祭奠,就是为了驱散这些杂念,否则我无法达到心灵的清明,也无法在修炼之路上更进一步,这已成为我心头的魔障。” “仅仅是驱魔?”李靖司注视着她。 “或许吧,至少之前我是这样想的。但后来,我的看法变了。”凰丹尹的话语中透出一丝罕见的柔软。 “这话怎么说?”李靖司微笑着问。 凰丹尹看到她的笑容,嘴角也轻轻扬起,仿佛忆起了温馨的旧时光:“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在这里修行,有所领悟,也可能是他让我重新理解了一些事情。总之,我现在不再执着于驱魔,甚至隐约觉得,就这样陪着他也是一种美好。这样说也许不对,因为我觉得他其实从未离开过我,一直住在我的心中。表面上是我难以割舍,实则他从不曾远离,始终在我身边。” “凰姐姐,你讲得清晰些,虽然听来温馨,但这深夜幽暗,我听来却有些寒意。”李靖司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凰丹尹对这个妹妹没了架子,闻言浅笑,随即视线回到灵柩上,陷入了深深的冥思之中... ... “我坚信,在无尽的宁静中,人才能洞察灵魂的真谛,这对我们在神秘之道上的探索至关重要。如今的世界,繁花似锦,却也迷惑人心,唯有坚守内心的道念,才能抵挡尘世的诱惑。我们在凡尘中的历练,如同研读一本无尽的智慧之书,即使许多人至死仍未参透,但旅途的馈赠,时间总会揭晓。” 李靖司听到这里,眼中充满困惑:“凰姐姐,你的话深邃如星辰,我无法理解。” 凰丹尹依旧微笑:“那就换个方式说吧,我所修炼的禅心,其实就是他。” 她指向八步赶蝉,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幸福光芒。 “我了解你和墨墨的故事,你的坦诚并未让我感到嫉妒,因为多年前,我还未领悟情感的深沉。那时的我,总是固执地认为修道者无需他人的疼爱,所以一心专注修行,也不期待被爱。然而,我从未否认我有爱人的能力,即便这在世人看来或许离经叛道,但我确实如此深信,并与他分享过这些想法。” “你和他说了什么?”李靖司渐渐沉浸其中。 “我告诉他,我不想像世间痴男怨女那样,一生只钟情一人。我认为爱应如广阔天地,所以我可以去爱任何触动我心灵的人。于是,我对八步赶蝉说,我欣赏taizi凉,敬仰墨墨道长,唯独未曾向他表白心意,那时的我并未意识到,原来我早已深爱着他,那份疏忽成了我永恒的遗憾。” 李靖司闻言,轻笑:“凰姐姐,墨墨是我的挚爱,你可不能夺走,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再属于我。” 凰丹尹看着李靖司失落的表情,轻轻抚过她的黑发。 “我其实羡慕你们,毕竟你们曾共享过一段深情的旅程。而我,当醒悟时,一切已成追忆。当时我自以为博爱是对的,后来我才明白,我不提八步赶蝉,正是因为他是我内心深处的挚爱,只是这份感情一直藏在我心底,或许是因为他陪我度过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我忽视了他的存在。” “对他来说,那真是既残忍又美丽。”李靖司感慨道。 “没错,残忍而动人。”凰丹尹凝视着棺木,目光愈发柔和明亮。 “我和八步赶蝉相识于幼年,那时我还是个初入道门的小弟子,随师遍游山水。你们尚未降生,毕竟我年长你们几载。在桡唐国的某次相遇,我们结识了彼此。那时的他已拜入魁门,更确切地说,是魁门收养的孤儿。我随师父拜访他的师父,就这样,我们的故事开始了。” “多么美妙的相遇。”李靖司听得如醉如痴... \"回溯过往,确实如梦似幻,但置身其中,我并未觉察。”凰丹尹的笑容更深了些许,“那时的他,如同一个跟随繁星的精灵,每遇见我便赞我如月光般闪耀,誓言要守护我直到永恒。而我,懵懂未开,只知他过分依赖,些许烦扰。于是,初次邂逅就这样仓促落幕,直至我们两人都在世间崭露头角时,再度重逢。” “你们各自多大?”李靖司询问。 “我十九,他二十。”凰丹尹沉浸在回忆中,“我们的年龄相差无几。我在峨眉山的秘境之中,以首席弟子的身份,受师父之命前往北戎州执行任务,实则是为了助力各路诸侯的神秘计谋。那时的八步赶蝉,也如晨曦中的凤凰,成为魁门年轻一代的杰出领袖。” “再次相见,他又向我表白心意。我告诉他,我是一名修炼灵力的修行者,早已摒弃世俗情爱,但他坚决无比,誓言要伴我一生。我原以为那是戏言,谁知不久后,便传来他被逐出师门的悲讯。” “他对情感的执着深沉,其勇敢,让人痛心。”李靖司的眼角泛起微湿的光芒。 “的确如此,他就是那样一个纯真而又痴情的傻子。” 凰丹尹附和着感叹,“但那时的我心硬如铁,对他的一片深情全然视而不见。追求我的人不在少数,我一概不予理睬,所以他对我而言,只是众多仰慕者中的一员,哪怕他的命运再坎坷,也无法引起我丝毫注意。被驱逐后,他在北戎州漂泊,沦为了流浪的异乡人,整日消沉,不愿工作,若非遇到taizi凉,他可能要么遭遇不幸,要么在饥饿中结束生命。” 第187章 八步赶蝉,初心不改 李靖司静静地聆听,这样的凄美故事,正与她此刻的心境共鸣。 凰丹尹像个忧郁的故事叙述者,对着棺木讲述那些甜蜜的过往,即便是细微琐事,她说起来依旧动人,没有一丝遗憾的痕迹。 “他是那种极其固执的人,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强。从高峰跌入低谷,他一路浑浑噩噩,昏迷不醒。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从魁门新任首席弟子的位置骤然跌落,那种巨大反差,谁也无法轻易承受。” “接着,他遇到了taizi凉。那时的taizi凉正处巅峰,他看中了八步赶蝉的武艺和品质,一次次耐心地提供食物,多次上门慰问。尽管那时已成taizi凉收揽江湖英才的策略,但我感受到,赵凉的关心,有一部分出自真心。” “你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赵凉吗?”李靖司问道... 凰丹尹轻轻颔首:“那时我们三人正值韶华璀璨,假如未曾目睹我与王子凉的亲近,八步赶蝉或许不会甘愿接受赵凉诏的招揽。然而,无论如何,他始终感激王子凉在他最困厄之际施以援手,这也成为他违逆魁门意愿誓护王子凉的理由之一。只是多年以来,他未曾重返魁门,亦未曾向任何人提及被逐出门墙的过往,即便是后来那位声名赫赫的绣花将军也全然不知。” “那时的宁远,应当也是少年英豪。”李靖司听得如痴如醉。 “确实如此,只不过他尚未成为大戎引以为荣的猛虎将领。”凰丹尹微微点头,“我与宁远几乎算不上相识,毕竟我们的生命轨迹并无交集。要说有,那便是因八步赶蝉而起。宁远与八步赶蝉颇有相似之处,同样是被师门驱逐之人,只因他离家出走以报答王子,他曾是个遭受家族嫌弃的少年,离家后几近饿毙,后来得到了王子凉的庇护。宁远是个知恩图报的汉子,因此不顾魁门远离江湖的训诫,一心打造了魁门军。” “原来自始至终,凉王便是识人善用的智者。”李靖司眼眸微敛。 “他一直如此,所以我一直尽力与他保持良好关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同样经历过峨眉的背叛。” 提到此事,李靖司脸上掠过一丝微妙的尴尬。凰丹尹意识到话题的敏感,但还是继续讲述下去。 “宁远与八步赶蝉一同归于王子麾下,宁远对八步赶蝉推崇备至,而八步赶蝉也视他如亲弟般对待,将自己的所有武学悉数传授,唯独轻功宁远未能掌握,或许是天赋所限,详情我也不甚明了。但这兄弟俩的关系并不轻松,因为宁远坚决追随王子,而八步赶蝉却始终守护着魁门的戒律,于是魁门军的建立便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鸿沟,直至很久之后才稍有缓解。”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后来的事情,就关乎到我了。当年因母亲与峨眉反目,我与母亲凰棠氏一同被逐出门派。说来也讽刺,我们这些被放逐之人,都被王子凉收留。但我并未过度依赖赵凉的势力,因为在当时,有许多姐妹随我和母亲凰棠氏离开了宗门,我们一起来到北戎州,预备在此创建我们自己的新宗门,也就是后来的凰棠别院。” 听到凰棠别院的起源,李靖司不禁感慨万千。 凰丹尹沉浸在回忆中:“不说那些不愉快了,我告诉你些有趣的事情吧,你可知道八步赶蝉这个奇特名字的由来?还有他为何总装扮成马夫,以及为何始终头戴斗笠呢?” 李靖司深知她的回避是为了缓解尴尬,于是他也含笑轻轻颔首。 凰丹尹仿佛也被这个话题牵引,对着那个神秘的棺柩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快笑容。李靖司头一回见她这般雀跃,或许连凰丹尹自身都没察觉这份喜悦。 \"实则容易,这马夫的装扮,是他初次于北戎州陵阳城遇见我时的装束,而那顶斗篷原本簇新,本是我佩戴之物,随手赠予了他。他说他喜欢,愿终生佩戴,我笑着调侃他夸海口,若真挚喜爱,便连同这套衣物一生相伴吧。没想到,自那一刻起,直至他生命终结,他果然每个星期三度洗涤,始终穿着不曾脱下。\" 闻言,李靖司眼中泛起泪光:\"何等深沉的爱情,他爱你至何种境地,才能做到这等地步呢?\" 凰丹尹也恍然觉悟:\"没错,其实我当时已有所察觉,但我舍不下那份虚荣。我习惯于被众人捧在云端,从未学会对所爱低头。现在想来,那次与他的赌约,其实已袒露我的心意,只是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他更是懵懂不觉。\" 李靖司略有感触:\"这样说来,斗篷与绣花长袍,看来魁门中人皆是深情之人啊。那么我那青衫道长,与这样的将领形影不离,变得痴心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们的过往再也无法重来。\" 讲到这里,两人心头都涌上一丝伤感。为了舒缓氛围,李靖司强颜欢笑,转向凰丹尹:\"凰姐姐,还是请你告诉我他的名字是如何得来的吧。\" 凰丹尹明白他的体贴,随即微笑:\"其实也很纯粹,我们的故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那是一个炽热无比的夏季,他依然来找我。我记得满耳蝉鸣,他担心打扰我休息,便一直驱赶它们。他的步伐如风,无人能逃过他的轻功追踪,何况那些扰人清梦的蝉儿。\" \"那时,他捉了满满一袋,拎到我面前,我如今才意识到,他对我绽放的笑容是多么灿烂。他笑着对我说,看我多么能干,不论蝉如何疾飞,都无法避开我八步之外。我笑着回应,我非常喜欢,我会永远记住这个夏天,感激他让我安睡。\" 说到这儿,她笑着笑着,泪水却滚落下来:\"之后,他真的为我捕捉了整个夏天的蝉。后来他告诉我,他不愿再使用旧日的名号,那是被师门驱逐的耻辱,他不愿再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从此,他便以''八步赶蝉''为名,这个只属于我和他的名字。然而我当时心怀壮志,辜负了他的深情,未曾想这一辜负竟延续了多年。\"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已化身为一名哭泣的精灵,只是她的悲痛深藏心底,那份静谧的哀伤足以触动每一颗敏感的心灵。她温柔地抚过漆黑的灵柩,低语道:“直至他在南淮麓的战场,为我献出生命,我才意识到我的罪孽有多深重,而那些年我享受到的恩宠又有多珍贵。我失去了世间最珍视我的人,失去了可能唯一的真爱。然而,一切已无可挽回,所以我选择坚强地活下去,既是为他,也是为我自己。此刻,我在无声中守护他的灵魂,也是为了赎回我犯下的过错。我要陪伴他,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将并肩长眠,用余生偿还我欠他的所有!” 李靖司沉默不语,她悄然起身,尊重这个沉浸在回忆痛苦中的人。 她悄然离去,一路上思绪万千,但每一种思考都绕不开那一抹青涩的幻影。 随后,她缓步来到峨眉山的雄伟门前。 接着,她登上了装饰华丽的灵驾马车。 马车颠簸前行,渐渐偏离峨眉山,直指南平京中那座闪耀金光的宫殿! 时光如流水,匆匆又过了三个月。 秦川的战斗仍在僵持,没有传来任何有价值的讯息,也未传出任何一方彻底败北的消息。 无论是武林还是朝廷,对东陈州都不抱太大希望,毕竟当前的东陈州在各方面都不如北戎州。然而,东陈州仍在坚守阵地,而北戎州境内却可见源源不断的增援部队涌动。 这引起了天下诸侯的密切关注,一时之间,各路豪杰纷纷以此战为话题,无论是酒馆还是戏院,都在热议此事,成为十九国中最热门的谈资。 然而,新鲜事每日都在上演,且不局限于这十九个国家的疆界。 在十九国之外,是无垠的蔚蓝大海,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然而,中原人对大海的认知仅止于此,无人真正了解海洋的奥秘。各种传说流传于世,但无人能证实其真假。 有人说海中有仙岛,居住着长生不老的仙人,岛上生长着结满仙果的神树。也有人声称海外是一片荒凉之地,虽有陆地却与苍梧般的荒原无异。更有传言说海外陆地上人迹罕至,只有未开化的野兽和水怪出没。总而言之,各种说法层出不穷,其中瀛门的传说最为盛行... ... 提及瀛门,那可是十方秘境中的隐世一脉。不过此门派从不涉足恩怨交织的修真界,亦未曾参与过诸神争霸,故世间罕有关于其确切的消息流传。三大仙盟盛会之后,有传言称瀛门修士曾协助玄临王平息天地间的动荡,于是玄临王钦定瀛门为十方秘境之一,同时将百花谷与南靖箭阁两大候选宗门摒弃在外。 这些早已无迹可寻的古老传说,如今谈论起来毫无意义,至少近两辈的修炼者并未真正目睹瀛门的踪影,那些故事也就仅剩传说的外壳,无法寻觅到一丝真实的根基。 司马种道,便是那历经大劫与三大仙盟的传奇人物,亦是修真界中声名显赫的先贤。只是岁月流转,新一代崛起,关于他的消息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然而三个月后的某日,中都府的道宗迎来了一位神秘访客。 一位中年道士,面庞白皙,胡须全无,双目微阖,只是身旁不再有那匹老迈的白马和慵懒的白猫相伴。 墨墨道士! 身着青衫的道士悄然归返,此刻的他风华绝代,哪还有昔日病态的影子? 无人知晓他经历了何事,但墨墨此刻并无过多喜悦。一如既往的厌世神情中,竟透出一丝超脱尘世、羽化登仙的气息。 他手中捧着一只湛蓝的瓷罐,细看之下竟是个骨灰瓮! “墨墨道士拜山,求见司马国师!” 不久,大门开启,两位青年道士上前,墨墨阐明来意,他们进去禀报后,恭敬地引领墨墨入门。 这是墨墨自幼离开道宗后,首次重返此地。他仅在襁褓中被葛行间抱来过一次,如今置身于这雄伟的山门前,心中不禁泛起淡淡的怀旧与新奇。 一路前行,他并未匆匆浏览,也没有四处张望,而是越走神色越显哀怜。道宗内多是年轻的弟子,墨墨偶尔提及十二年前的往事,他们却嬉笑回应,表示一无所知。墨墨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毕竟时光荏苒,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天庭,传说或许流传不衰,但传说中的人物却易被世人遗忘,这是十九国大陆共通的道理。墨墨向来豁达,因此并未流露出感伤之情,反而淡然一笑,接纳所有。 不多时,青年道士引领他来到一座宏伟的偏殿,大殿内洋溢着尊贵与奢华,这里也是司马种道钟爱的生活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这矫情的脾性依旧没变。”墨墨摇头轻笑,却发现身旁的青年道士正怒目相向! “二位,何事?”墨墨依旧笑容可掬…… \"道友,司马太玄前辈乃是我们灵修界的泰斗,望阁下在此地务必言语谨慎,行动有度。无论是外界的凡人还是同门,对司马道友皆是恭敬有加。既然阁下欲拜见他老人家,自当以最深的敬意待之!\" \"罢了罢了,懂了,快带路吧。\"墨墨一如既往地漠视礼节,他年轻时便如此,如今虽已不再年轻,却从未把这些新手修士放在眼里。 小道童心中略有不满,但他们并未与墨墨计较过多。毕竟,能被司马太玄召见的人,他们即便不愿,也不敢轻易得罪,这点分寸他们还是明白的。 入门后,小道童悄然退去,四周顿时宁静不少。 墨墨穿过前殿的三清仙像,步入后殿的暖室。眼前出现了司马太玄衰老的身影,此刻他蜷缩在病榻上,生命的烛火已近熄灭。 然而,司马太玄依旧身着他最爱的深翠色道袍,华贵且鲜艳,却透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傲慢。墨墨轻捷地走到他面前,放下手中的骨灰坛,然后对着司马太玄微微一笑:\"太玄国师,久违了,您福泽深厚,愿您晚年安康,寿比南山。\" 这些客套话从墨墨口中说出,听起来总有几分讽刺。司马太玄闻言苦笑,满是苦涩,毫无欢愉之感。 \"多年过去,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尖酸刻薄,让人讨厌。\"司马太玄的声音犹如沙哑的咒语,略带停滞,异常低沉,显露出他元气大伤的状态,一股暮年的苍凉气息弥漫。 \"我就是这样的讨人厌,但你不还是决定挽救我的阳寿?你我之间,经历了多年的风雨,这里就别再讲那些官场的客套了。这次你帮我,也算是偿还当年你在西梁城不告而别的债,我们算是两清了。别说我无情,我也不再提你临阵逃脱的事,如何?\" 这番话语毫无情面,但司马太玄早已了解墨墨的性格,因此越是无礼,他越是觉得正常。 司马太玄费力地坐起,目光落在地上静静的蓝色瓷罐上,泪水无声滑落:\"我就知道此行不会平静,终究还是叶落归根,只是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见他提及骨灰,墨墨神色一肃,罕见地叹了口气。 \"唉,说到这儿,我不得不责备你两句,太玄国师,你说非救我这个濒死者不可,结果忙活一场我也未能多活几日。反倒是正值壮年的青年才俊,你却白白牺牲了,这让我感慨万分。当初他拉着我去南门外见你,那时我还只是一个行尸走肉...\" 第188章 剩余时光,请记住 墨墨再次提起那段遥远的往事,司马种道沉静地倾听,仿佛对于这位临近暮年的老修士而言,沉浸在回忆的魔法世界中已成为一种慰藉。 墨墨坐在他的侧畔,丝毫没有客套的痕迹。司马种道早已习惯他这般的亲近,对他的直率与坦诚总是抱以宽容的微笑。 “当公羊从幽暗山脉接我出来时,我清楚记得在右江州东门遇到你,你仍能勉强站立,手中握着那根镀金的魔法杖。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受诅咒的不死生物,生活如同死亡的边缘。看来命运的轮回真是无常,老道长。”墨墨的话语中透出一丝戏谑,然而司马种道的目光始终落在骨灰盒上,无暇回应幽默。 看到司马种道的认真,墨墨也收起笑容,凝视着洒落的骨灰,一时之间流露出淡淡的忧郁,却没有丝毫哀伤的神情,因为他向来对世间纷扰看得淡泊。 “提及公羊,其实我也是他的灾厄。我们对瀚海彼岸的神秘一无所知,踏入其中才领略到何等凶险。我们在海上的旅程经历了三次风暴的洗礼,还有两次遭逢海盗的袭击。那些所谓的海盗,不过是瀚海岛国中流离失所的家族或是流浪者,各自背负着悲剧的命运。语言的障碍无法沟通,他们只想夺走我们的财物,毕竟公羊携带的宝石和黄金足够引人垂涎。” “他就是在那时受伤的吗?”司马种道布满皱纹的双眼充满哀痛。 墨墨轻轻点头:“没错,我就像个负担,那时的我还被困在不死之躯中,无法行动也无法战斗,全靠公羊的庇护,连日常生活都要依赖他照料。内心深处,我深感愧疚,多希望他不必承受这份痛苦,直接舍弃我。但我无法开口,也知道他不会放弃,修道之人执着如斯。所以我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在风浪中挣扎。” 说到这里,他向着骨灰盒深深鞠躬。 “那些海洋中的劫掠者都不是善类,每个都有高强的武技。我本对公羊的道术力量有信心,但面对数量众多且使用瀚海独特武技的敌人,他难以应对。此外,他的道术在他们眼中宛如邪灵,因此我们也被视为异端。结果不言而喻,他们企图尽快结束我们的生命。公羊不顾安危,奋力突围,我们夺到一艘大船,但他已是遍体鳞伤,手中的剑也断了三柄。” “接着讲。”司马种道没有多言,面庞上的忧虑和同情愈发深重。 墨墨瞥见这一幕,眼神中闪烁着微妙的惊奇,毕竟他从未见过司马种道流露出这般神情。在墨墨的记忆中,司马种道始终是个铁石心肠、狡猾如狐的老魔头,只会不择手段地追逐目标,而现在却仿佛变了个人,只能说世事变幻,连无情者的心也可能被软化。 墨墨轻声道:“历经重重艰难,我们终于发现了一座隐藏在迷雾中的岛屿王国。起初,公羊确实没有抱太大希望,特别是在受伤之后,他的恐惧更为深重。但他只能向我倾诉内心的苦楚,我明白他承受了多少煎熬。当年他仅凭道门流传的一丝线索就毅然出海,初期的日子充满了迷茫与无助。幸运的是,我们夺取了一艘庞大航船,船上藏有详尽的海图,我们从中读出了船只的起点,这才确信海外真有仙岛的存在。” 司马种道眉峰微扬,问:“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墨墨思索片刻,回答:“很难描述,大致和东陈州一般辽阔。这王国坐落在瀚海之外,遥远得几乎与我们所在的十九州大陆隔绝,甚至我想他们可能并不知晓我们的存在,就如同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那里的气候宜人,居民奇特,操着我们无法理解的语言。登陆后,公羊带我去兑换当地的神秘货币,并在海边找到一间简陋的木屋,我们就住在那里了。” 提到此处,墨墨望向屋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段日子,他真的太不容易了。他知道我厌恶被困在屋内等待命运,于是将我安置在庭院,让我能眺望大海。他在四周构筑起防御阵法,用高深的道术保护我,以防他在外出时我受到侵犯。后来,确实发生过两次危机,他的道术两次救了我。” “接着,他开始学习那里的方言,每天出门寻找名医异士的踪迹。或许是命运不愿我在海外陨落,或是应验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他真的找到了一位自称为甲贺流的老者。老者来到海边与我相见,与公羊深入交谈,之后公羊告诉我,老者已诊断出我的伤势,只是需要我做出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司马种道抬起眼睛问道。 墨墨淡然一笑:“其实没什么,老者说一句,公羊就译一句。他说我的真元已彻底枯竭,由于没能及时接受甲贺流的治疗,四肢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僵硬,内脏也开始衰竭。不过,甲贺流有一种独特的秘法,虽然伴随着众多风险,但也值得一试,因此他让我做选择。” 墨墨轻轻抬起一只手,指尖指向天空:“第一个抉择,他能解开我周身的魔法封印,重启我的脏器,让声音再次回荡,使我在床上自理,却永远无法站起。瘫痪已久,即便治愈,也只能换取十年左右的短暂生命。” 司马种道听见此言,嘴角勾起讽刺的微笑:“我对你的了解,狐狸法师,你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苟延残喘。说吧,你现在焕发生机的代价是什么?” 墨墨闻言,淡然一笑:“确实,从前我宁可不死,也不愿这般痛苦度日。但现在,我改变了想法。过去的那些年,如同行尸走肉,连结束自己的勇气都没有,那种对自己的厌恶,那种想逃离的渴望,你无法理解。蚊虫肆虐,我却无力驱赶,体味渐浓,却无法清洗,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哪怕短暂的光辉,我也会潇洒地告别这个世界。” 说完,他伸出第二个手指:“因此,我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这第二种方式,是以甲贺流域特有的剧毒草药熬煮成汤,洗礼身心。类似中土的‘以毒解毒’,却更为摧残。更准确地说,是用猛烈的毒素冲破十二经脉,让身体瞬间焕发,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充满活力。然而,其毒发作极缓,大约三个月后才会全面爆发,那时我会内脏溃烂而亡。庆幸的是,死亡瞬间并无痛苦,我可以算准时机,在无人之处安静地离去。” 司马种道闻言,老泪纵横:“为了你这三个多月,我失去了如此杰出的学徒。” “公羊告诉我他无悔,我想你也不会有遗憾。”墨墨低语。 “我怎么可能不后悔!我心痛如绞!但如果重来,我或许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司马种道坚毅地说,但他与墨墨间的默契让他们不必详述个中缘由。 “你还有多久?”司马种道问。 “我们回来用了月余,我到这里又花了十日,所以,大约还剩一月二十日。”墨墨微笑:“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享受每一餐,每一夜,不让这最后的璀璨时光虚度。” “公羊究竟是怎么去世的?”司马种道再次问道。 话题转到这个悲伤的记忆,墨墨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实则,此秘事我不愿轻言,既是汝问,便如实相告。彼时,我乃亡灵之躯,公羊以抉择试我,初选递至,我面容如石,无丝毫波澜。二次抉择,我竭力挤出一丝哀伤之泪。\" \"公羊千循,智者也,瞬间领悟我意。旋即告知甲贺流古大师,其闻之大惊。彼言已逾八秩,尚无人胆敢承受那痛苦之二选,吾辈首开先例。他说无法理解我们,但仍深感敬重。\" \"随后,我沉溺于剧毒魔药之池。毒药所赐之感,奇妙无比,试问一个久陷麻木者,重获生命与感知,何等美妙?那时我兴奋莫名,高呼公羊之名,我们二人皆热泪盈眶。\" \"遵从第二种治愈之道,我迅速恢复活力,不敢耽误片刻,因我仍有未竟之事。公羊千循慷慨解囊,赠予甲贺流长者多半财宝,告别后,我们踏上归途之舟。怎料,此舟藏祸。\" 司马种道闻之,神色紧张:\"是否因其乃贼盗之船?\" \"正是,故而海疆兵丁紧随其后,欲擒拿我们。准确而言,我们遭遇两次突袭,先是瀚海岛国的常规海盗,我已恢复力量,与公羊联手,无人能敌。但公羊旧伤复发,冲突加剧了他的伤势。本以为平安可返大陆,岂料又逢南靖海军的猛烈冲击!\" \"他们误以为我们来自瀚海。\"司马种道洞悉一切。 墨墨点头,既然司马种道已明了前因后果,后续的苦难细节便不必赘述:\"不错,我们奋力登陆,当然是游过去的,船已被炮火摧毁。公羊的伤势因海水加重,登陆后因失血过多和伤口感染,不久便离世。\" 言至此,二人皆黯然神伤。 司马种道问:\"他临终有何遗言?\" 墨墨答道:\"他让我将他的骨灰带回交给你,并说他无悔,若能重来,依旧如此。他说自小就厌恶俗务,虽为府邸之子,只愿做个杰出的道士。他一直对我颇有赏识,所以觉得他的选择无错,无怨无悔。如果说有什么遗憾,一是未能尽孝陪你安度晚年,二是未能遇到让他心动的女子。\" \"傻小子,到最后一刻还挂念着姑娘。\"司马种道闻言苦笑,但墨墨看出他内心并非如此洒脱。 司马种道看着他:\"现在你的使命已完成,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墨墨轻轻一笑:“很简单,去追寻梦境中的灵魂,完成那些被星辰见证的愿望,不让生命留下一丝缺憾的痕迹。” 说完,他背负着洒脱的影子离去,临近月光之门时,身后飘来一个神秘的声音。 “宁远已逝,他在琅琊山脚下以剑自裁。” 听见这话,青衫修士的身形微颤,旋即又恢复了超凡的仙逸。 “多谢告知,看样子我与将军的重逢之期不远了。” 于是,青衫修士告别中都城,马不停蹄地奔向遥远的桡唐国度,因为那里有他渴望见到的那个人,更因为那儿的长江彼岸,是离中都最近的神秘界线。 十日后,他抵达了南平京的王都。 沿途,他多方询问,了解了许多年间发生的奇异之事,也打听到了李靖司的最新动态。 然而,这些打听来的消息,让他深感震惊。 李靖司率峨眉山门徒发动起义,粉碎了唐王与蓝氏家族的秘谋,与南靖国公一同扫清所有叛乱,最终她加冕成为桡唐国史上首位女皇! 墨墨,作为即将消散的灵体,自然能迅速接纳所有信息。只是如今他略显困扰,因为要见到李靖司,就必须踏入皇宫。 于是,这个敢于梦想的道士,径直闯入了南平京的皇宫! 当然,他并非未曾考虑过正常的朝见,但有谁能轻易让一名陌生修士拜见国公呢?墨墨的思维一如既往地直率,既然常规之路行不通,那就另辟蹊径。 或许是生命尽头的无畏,亦或是瀚海之旅让他明白手段无绝对,他选择了这么做,并且做得异常洒脱。 南平京的禁卫军无法阻挡他的步伐,此刻的墨墨已恢复全部的灵力,虽然失去了剑意的庇佑,但他已然掌握了众多基础道法。尤其是“咫尺天涯”这般诡谲的遁法,他运用自如,使他对道术无用论的看法略有动摇。 当然,失去剑意护佑的修士仍难以对抗皇宫内院的峨眉高徒。自李靖司登基以来,她广纳峨眉内门弟子入宫,这些武艺高强的弟子可不是轻易能对付的。因此,墨墨刚在内宫转瞬,就被制住了。 “各位姑娘们好,我是你们国公的故人,只消通报我的名字墨墨即可。” 抓住他的内门弟子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正要将他押下,幸而其中一位首领似乎犹豫了一下,上前质问:“墨墨这个名字耳熟,你到底是谁?” 墨墨望向这位女弟子:“你曾参与过南淮麓的战斗吗?” “你怎会知道这些?你是何人?”女首领闻言,微微诧异…… 墨墨微笑着低语:“昔日我是北幽洲的战术大师,精心布局了南玄径的战场防御。李靖司与我也曾共事,是我揭示了蓝氏家族的诡计,并揭露了蓝晏池的秘密,那些过往,恐怕只有你有所了解,因为你曾涉猎其中。” 女首领闻言,眼神中掠过一丝犹疑:“请你稍候片刻,我去去便回。” 墨墨心中平静如水,静静地等待。 片刻后,女首领匆忙自宫殿内走出:“快为周真人解开束缚!” 禁卫军闻言略感惊讶,但仍恭敬地扶起墨墨。墨墨活动着手腕,对女首领笑道:“我亲爱的姐姐,女王有何吩咐?” 女首领的姿态变得格外谦恭:“我刚晋见了王上,王上有些问题要询问阁下,还请阁下如实回答。” “你说吧。” “王上问,你在哪里遇见了你的父亲?” “告诉她,是在一座后山,其他的我不会多言。” “王上又问,她最拿手的菜肴是什么?” “哪有什么最拿手?她的每一道菜肴都美味无比,样样精通。如果非要选一个,那就是翡翠椒油麦菜。” 女首领闻言立刻俯身行礼:“周真人,王上请您进去!” 第189章 余生短暂,唯有怀念 墨墨闻言淡笑,大步流星地步入宫殿,毫无世外高人的风采。 一刻钟后,静谧的王宫中出现了墨墨的身影。 宫中连侍女和宦官都不见踪影,想必已被李靖司事先遣退。墨墨环顾四周,最终在王座上看到了神色复杂的李靖司。 此刻的李靖司与以往不同,显得更加高贵典雅,眼角添了几丝细纹,但美丽依旧。 她缓缓起身,脸上交织着震惊与难以置信,紧接着,泪水如泉涌般奔流而出! “你还活着……” 这句话承载了无尽的哀愁,满载着深情。 其中有喜悦,有失落,有愤怒,有感慨,有爱意,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 “我还活着,你也好好的,这就足够了。”墨墨感慨地笑了。 李靖司慌乱地想走下来,墨墨伸手制止:“别,你就留在那儿,我只是来和你说几句话。如果你靠近了,我可能会舍不得离开。” 这话有些突然,让李靖司一时摸不着头脑:“你为什么要离开?” 墨墨不愿隐瞒:“实话告诉你,我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的生命了。” 李靖司闻言大骇,墨墨随即向她讲述了详情。听完之后,李靖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理解了墨墨的意思,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的意思是,这次是为了和我做最后的告别吗?” 墨墨微笑,轻轻点头:“我想你了,我想在离世前见到我想见的人,所以我来了。看到你现在过得好,我也安心了。一切还好吗?如今...” 李靖司疲惫地倚坐在王座前的石阶上,凝视着墨墨,眼眸中蕴含着深深的悲情:“你说,在这不归山脉之外,我过得是否安逸?自你将我驱逐那一刻,快乐便与我远离。这些年,历经无数魔界纷争,没有你,唯有与凰姐姐并肩挣扎,我们颠覆了蓝氏王朝,背叛了大唐皇室的密谋,我以染血的手指,踏过尸骸与锋刃,攀上了这王座,你真以为我欢愉吗?” 墨墨缓缓点头,对李靖司,他的忍耐始终如一:“我懂得你的苦衷,我的皇后。” “你不该再唤我皇后,但我心中,你仍是我的夫君。”李靖司话语中透出奇异的决绝,而道士立刻领会了含义:“他待你可好?” 闻言,李靖司再度泣不成声:“别责备我,我别无选择...要稳固这王座,仅凭我一介女子和峨嵋势力远远不够。于是我找到了凰姐姐,她告诉我需联盟抗敌,所以我选择了张家长子为伴,张家乃桡唐国中仅次于蓝氏的强大力量,他们渴望见证蓝家与大唐的陨落,也愿助我稳固地位,代价便是我须让张家一族踏入朝堂,巩固其权势。” “说到底,这是场权力交易,我能理解。你有了家庭,或许也是好事。孩子多大了?”墨墨轻描淡写地询问,仿佛问的是陌生人。 然而,李靖司却捕捉到他微颤的双肩。尽管相隔甚远,但她能看见泪痕划过他的面庞,窥见他内心的无尽哀痛。 于是,这对命运多舛的情侣,此刻说着刺痛彼此的话语,却又都不愿再揭开对方的伤疤。 李靖司:“我有了个孩子,今年已有六载。” 墨墨微微一笑,泪珠却仍顺着笑容滑落:“那样也好,你如今有子承继,事业稳固,看来我总算能安心了。” 李靖司不知该如何回应:“若无牵挂,我多想与你共度余生。当初我以为你将离我而去,我对未来失去了所有憧憬。可世事弄人,唉。” 墨墨轻笑:“别再哭泣,我其实已心满意足。即使我们共度一生,最终仍逃不过生死离别。如今我们正当壮年,神志清醒地面对这一切,我想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了。在我心中,留下的都是你的光辉形象,于你而言,你记住的也是我最美的时刻,这样便足够了。正是生命的不完美,造就了它的美好。”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 李靖司见状心乱如麻:“你要去哪里?为何又要离开?陪我度过这最后的三十日,难道不好吗?难道你在乎我的伴侣,还有孩子吗?” \"你已身为精灵母亲,确实行动不易。况且如今坦诚而言,我尚有挚友、战友与牵绊未道别,容我安静离去,如此对我们皆有益。就当我们未曾相遇,可好?\" 墨墨言毕,踏过了魔界之门。 他在门外转身,淡然一笑:“李靖司,来世再会。” 来世再会 墨墨离去了。 南平京的王宫中,悲泣之声绵延昼夜。 墨墨却毫不停歇,穿越了禁忌长江,抵达了桡唐国北邻的北戎州。他未作片刻停留,直抵北方的金墉城,此时的金墉城虽繁花似锦,他却无暇赏玩,径直越过,来到了琅琊山脚下,宁远的墓前。 此行,耗费了他二十日时光。 他的生命,仅余二十日光景。 琅琊山脚的巨大墓碑依旧庄重,墨墨缓步走近,坐在碑前,略显喘息地轻拍石碑。 “将军,我来迟了,刚得知消息,不久方能行走,望你勿责。” 这迟到的慰问,宁远未曾等到,因他亦未料到墨墨竟能存至今。然而,无论如何,墨墨此刻到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宁远,皆是佳音,也是美好的归宿。 随后,青衫道士于墓碑前躺下,温柔地抚摩着斑驳的碑面,仿佛仍能感触到宁远遗留的炽热血痕。 “将军,我亦将不久于人世,待我逝去,必寻你共赴黄泉。此刻你应不感孤寂,毕竟三万将士仍伴你黄泉路共饮。我相信他们并未远离,未转世投胎,都在静静等候你,就像你在黄泉路上寻找我一样。” “然而歉然,我误入歧途,苟延残喘至今,抱歉我来迟了。” 墨墨轻声致歉,轻拍了两下石碑。 顿时,墓地间拂过清风,轻拂过道士的双颊。 墨墨:“将军,回首一生,我们曾光辉,也曾迷茫。酸甜苦辣尽尝,故如今回想,并非虚度。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并非遇见李靖司,而是遇见你,将军。我想,你会有同感,毕竟我们心灵相通。尽管你总是不解我意,像个笨蛋,但我并不怪你,我早就说过,我喜欢你的单纯。” “昔年我在金墉城假装死亡,你曾对我说,那时你也不想活了,对着我的棺木倾诉许多。如今轮到我,其实一切并未太晚。每日都有新生儿降世,每日都有人离去。世间总有序先来后到,但每个人的时刻各不相同,因此不算晚,因为我们无从知晓何为早。” 他轻轻一笑,嘴角勾勒出神秘的弧度,“原谅我,我又沉溺于辞藻的魔法之中了。我知道你喜欢简洁的对话,就像我们在黄金城堡的初遇,那一刻,我确信世间存在着深情的灵魂,遇见你这位铁血将军,我才深感此行下山,此生漫步,皆有价值。” “因此,我要感谢你,赋予我如此精彩的一段旅程。” 墨墨的话语中弥漫着无尽的思绪,只有面对宁远,他才敢于展现内心的所有情感波澜。他凝视着遥远的地平线,宛如一个忧郁的吟游诗人,但眼中却满溢着幸福的光芒。 “这个奇妙的世界,其实也让人眷恋。那些年,我品尝过烈酒的炽热,为挚爱的她竭力疾奔,无怨无悔。我相信你亦是如此。我们的青春岁月,那些璀璨的片段,将是我最后献给泥土的瑰宝。” “我常思索生命的终点,在不周山的那次生死边缘,我成了行走的幽灵,那时已死过一次,生不如死。我无法行动,但绝不后悔当初为了救你舍弃生命。真心希望我们能共度幸福时光,然而缺陷正是生活最美的部分,难道不是吗?” “成为幽灵的日子里,我洞察了许多。仇恨逐渐消散,四大皆空,心境空灵。我忆起师父的教诲,诸侯间的争斗,十二年的循环往复,新老交替的规律,舞台上的角色变换,其实无人永被铭记,世界早已将我们遗忘,只是我们自己尚未放下。” “当然,这些记忆无比珍贵,有些事物刻骨铭心,永不忘怀。即使身处黑暗,也要坚守光明。” 墨墨的神情更加超脱,世事在他眼中愈发淡泊,内心则愈发宁静。 “我们常言要建功立业,迎娶梅娇娘,我曾向你许诺许多,你也承诺于我。现在想来,我们都没错,这个时代也没错,少年的热情就该如此。此行前来,未能为你带上喜爱的烈酒,实因囊中羞涩,请勿怪罪。我这人,死后无人祭奠,就让我保持这份始终如一吧。” 说完,他安然入睡。 长途跋涉让他疲倦不堪,许久未曾有过安稳的梦境。他深知时间无多,必须抓紧与所爱之人相聚的每一刻。 此刻,他感到时间仿佛变得悠长起来。 他渴望在此静待生命的终点,甚至期待与将军一同长眠,永不醒来...... 无论如何,这一梦境他沉浸得深邃宁静,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迷雾。 恍惚间,他从沉睡中苏醒,眼前依旧是炽热的烈日,犹如熔金般挂在天际。 他缓缓起身,朝那位身披铠甲的将领微微挥手。 “我曾拥有过一只名为‘回音猫’的神奇生物。它那悠远的名字,如同魔法般令我着迷。如今我即将启程,去寻找几位我魂牵梦绕的人物。但你无需担忧,因我命中注定将再度回归,如同我们在命运的交织中一次次重逢。” “再见,我的勇士将军。” “等待我,我的钢铁将军。” “你好,我的幻影将军。” 墓碑前,青衣法师已消失无踪,没留下任何线索。 他跃上骏马,全力奔向北戎州的东方,一路疾驰,不曾稍歇。 此刻,北戎州与东陈州的边界,秦川八百里的战场上,战火仍在熊熊燃烧。 北戎州的中央军营内,赵凉眉头紧锁,满心忧虑。 身旁的将领们围在沙盘旁争论不休,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显然局势并未好转。 片刻后,赵凉似乎无法忍受烦躁,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仅留下李将军守护在他身旁。 李将军:“陛下,我们已后撤十里,不能再退半步。若再退,我们将直面国界危机!” 赵凉闻言低沉回应:“我岂能不知?但此刻别无选择。连续的战斗,我们损失惨重,你们都被灵瑜的幻术所困。继续战斗只会增加伤亡,难道我们还有更好的退路吗?” 李将军闻言忧心忡忡:“陛下,道理虽如此,但北戎州的尊严不容侵犯!天下各国正注视着这场决战的结果。即便屡遭重创,我们的兵力仍胜于东陈州,粮草储备也更为充足。我们可拉长战线,或利用三支秘密部队发动反击,这是我们刚刚策划的战术方案,请陛下过目。” 李将军滔滔不绝,赵凉略感头疼,接过了计划书,随即挥手让他离开。 军帐内恢复了平静,但赵凉并未查看那份计划,而是惆怅地轻叹,思绪飘渺,不知在想念何人,或是何事。 突然,营外又传来一片喧闹。 “谁在扰乱军心?”赵凉怒火中烧,平日里,他的军帐前绝不允许有丝毫扰攘,此刻却反常,让他怒火瞬间升腾! 他未等信使通报,便如猛龙出渊般冲出营帐,只见外面并非敌军侵袭,而是一队士兵正试图制服一名身着青衫、跳跃自如的神秘法师! 那位身着道袍的神秘人物正是墨墨,他在战场的迷雾中悄然潜至后方,施展了空间秘法向中军大帐疾驰。不料行至中途,却被警惕的巡逻士兵发觉并一举擒获。 赵凉怀疑自己的视线模糊,揉了揉眼再瞪大,确认眼前的景象没错后,喜悦之情瞬间涌上心头:“快放开周道长!你们这些不知深浅的家伙,难道连北境戎州的智者都不认得了?” 这一声怒吼回荡四野,众将士大多是近十二年新招募的,未曾参与过往昔的战役,自然对墨墨感到陌生。 墨墨见到赵凉,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笑意:“许久未见,你现在应该是凉王了吧?” 赵凉见到他,泪水纵横,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动得难以自持:“道长!你居然还活着!真是苍天保佑我们北境戎州!我能够坐拥王位,全赖道长的指点!请你别取笑我,这一路上辛苦你了,走,我们进大帐详谈!” 面对赵凉的激动,墨墨轻轻摆手:“不必了,实话告诉你,我时日无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所以我来,只想再见你一面,帮你劝止灵瑜的战斗,也算是我最后与故友告别,尽一份力。毕竟,我不愿看见我关心的人自相残杀。” “道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这么说?”赵凉闻言大惊。 墨墨摆摆手:“罢了,先进帐再说,时间紧迫。” 赵凉一脸敬畏地为他引路,两人步入大帐,一待就是整个白昼。 次日黎明,赵凉与墨墨并肩走出营帐,赵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目光始终无法从道士身上移开。 “开始了,凉王。”墨墨的表情越发平静。 “好,击鼓进军!”赵凉突然下令。 将领们不明就里,但仍遵令行事。东陈州得知北境戎州出兵的消息,立即布下长蛇阵,傲慢地迎接挑战。 不久,两军阵势对峙。 灵瑜傲然出现在敌阵之中,她并未骑马,而是缓步向前,因为她在中央广场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亭子。 她的眼光随亭子变得柔和,甚至隐约透露出一丝困惑与紧张。 因为在亭子下方,她看到了那位身着青衫的道士——墨墨。 这些年,她也听过关于墨墨的传说。多年后再遇,两人心中都有了些许陌生,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表的情感。 二人相对而立,站定。 墨墨:“很久不见了,这次还打算抢我的诗稿吗?” 灵瑜:“抢不动了,而且我觉得你的诗作依旧不够出色,我还是更喜欢师父捏的泥人。” 墨墨微笑,没有多言。 灵瑜也报以微笑,此刻,无声的语言胜过千言万语。 战场上,微风轻拂,却不躁动。 阳光普照,温暖如斯。 默默对视,静享欢喜。 第190章 外皮与宿命 ... 肥胖的女巫深吸一口气,面庞瞬时阴沉如夜,咬牙切齿地低吼:“血月姨、血月姨,你若再如此称呼,我便取你犬牙为戒!” 墨墨装出畏惧之态,“血月姨,我错了……” 女巫向墨墨步步紧逼,“小顽童,你这是挑衅吗?休想你俊美的外表能护你周全!” 墨墨继续示弱,“血月姑?” 女巫颤抖着身子,近乎咆哮:“吾名满翠花,黑岭魔法会的第一女巫王!” 墨墨低声嘀咕,“黑岭会中,也就您胸前有这般法力了吧……” 女巫的目光犹如冰刀,“你说什么!?” 墨墨露出笑容,“翠花女巫王威震八方!” 满翠花的目光才柔和下来,从袍袖中抛出两粒魔法药丸递给墨墨,命他唤醒黄诗桃与李菲菲。 墨墨遵命,唤醒了两位同伴。李菲菲只是短暂昏厥,服下药丸后并无大碍;而黄诗桃的脸色转瞬恢复血色,口中涌出两大口漆黑的污秽液体。 那液体散发出一股冰冷的邪祟气息…… 墨墨望向倒在地上的白袍长老,对满翠花恭敬问道:“翠花女巫王,这长者何人?” 满翠花又扔给他一粒药丸,墨墨连忙喂给长老,然而长老并未立即苏醒。 “他深受诅咒之苦,需要一些时日方能醒来。”满翠花平静地解释。 “翠花女巫王果然高强!”墨墨赞许地竖起大拇指。 众人未在博物殿过多停留,一同离去。满翠花简单概述了博物殿的情况:倒地的白袍长老是馆主,名叫段,他对考古学有着狂热的痴迷。 自那青色灵柩被搬运至此,段馆主便日夜钻研,直至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灵柩中的恶灵侵占了躯体。 被附身的段馆主行为怪异,遣散了所有地下展厅的员工,仅留下满翠花作为守门人。 至于满翠花如何混入博物殿,如何赢得段馆主的信任,她并未详述。 满翠花提到的鬼舍利,以及她与巨鳌的交易,她一字未提。墨墨摸了摸口袋里的光滑黑珠,这便是鬼舍利?满翠花是否知晓‘夜魅’的存在呢? 此刻提问显然不合时宜,更可能暴露自己知晓的秘密,所以他决不能开口询问! 四人走出博物殿,满翠花领头,墨墨、黄诗桃、李菲菲紧随其后。 博物馆大门对面,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内,传来一声诧异的低语:“我感觉不到那物的气息,难道计划失败了吗?走在前面的那个胖妇人是谁?” 车内之人迅速抓起电话:“老板,情况似乎出现变故,黄树人的女儿安然离开了博物殿……并不孤单,有个疑似高阶女巫在引导她……是的,老板,我会尽快查明这女子的身份!” 墨墨与满翠花在博物殿门口告别,满翠花潇洒地骑上电动扫帚离开,墨墨、黄诗桃、李菲菲留在原地目送。 莉菲雅乘坐着魔法马车而来,霍诗桃已吩咐家中的精灵车夫先行返回,墨墨,这位神秘的魔法师,坚持护送她们各自回家。 霍诗桃与莉菲雅心绪起伏,直到坐上马车,紧张的情绪才逐渐平复。莉菲雅透过车窗的魔法水晶,偷偷打量着墨墨英俊的脸庞,然后悄声向霍诗桃询问关于墨墨的讯息。 霍诗桃恪守秘密,仅透露墨墨是个精通魔法草药的医师,曾经试图治愈她的神秘病症。两人的窃窃私语虽然轻柔,但每一句话都被擅长听力的墨墨尽收耳底,他对霍诗桃的守口如瓶甚是满意。 这小姑娘保密工作做得好,真让人喜欢! 漆黑的魔法suv驶入天洲城大学对面的古老街区,莉菲雅下车告别,她以娇媚的笑容向墨墨撒了个娇,以霍诗桃朋友的身份请求添加墨墨的魔法通讯石联系方式,却被墨墨以“无此设备”为由婉拒。这不是他刻意找借口,他的确没有这样的通讯工具。 看来今后需要考虑购置一块,毕竟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潜在的委托者,多积累人脉以备扩大业务。 魔法suv停在霍诗桃家的庄园门前,霍诗桃犹豫着没有立刻下车,低头时双颊微红,轻声说:“墨墨法师,其实中途我醒来过一次……” 墨墨的眉毛顿时扬起。 霍诗桃低语:“我知道是你打败了那头魔兽救了我和莉菲雅,还有,我听到了你和翠花姐姐的对话……你,你承认对我有意……” 墨墨的眉宇间跳动着紧张,这可真让他头疼,他急忙澄清:“不,当时情势危急,自然要顺着她说,否则怎么面对她的攻击呢?” 听见墨墨的解释,小姑娘原先羞涩如苹果般的脸庞渐渐黯淡,眼神失落地回应:“墨墨法师,我会理解的。” 马车停下,霍诗桃推开车门,“墨墨法师,再见。” “再见再见!”墨墨并未过多关注霍诗桃情绪的变化,挥手发出一道魔法光芒后离去。 霍诗桃站在庄园门口,许久未动。 墨墨法师,其实真的没关系。 你对我有意也没关系…… 七号塔楼。 满翠花将她的魔法电动车停在七号塔楼门前,步入塔内,站在柜台前的无聊时刻,灯光下更显妩媚的夏姬立刻迎了上来,笑容灿烂:“大侠满,您回来了,三小姐正在楼上等候呢!” 满翠花看着身着红色魔法长裙、腰肢曼妙的夏姬,皱了皱眉:“在我面前,你能不能不那么撩人?” 夏姬微微一怔,却并不生气:“大侠满真是会逗人开心。” 夏姬领着满翠花上楼,在三小姐的房门前轻敲了几下,通报后打开门请她进去。 满翠花站在轻纱帷幕后,内疚地说:“三小姐,鬼魂舍利我未能取回,深感歉意。” 帷幕后,三小姐轻咳两声:“大侠满无需自责,鬼魂舍利本就是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只有那些修为高强的阴性邪灵才有,这次你的行动让我特别担心你的安危。” 满翠花恭敬地回答:“我是七号塔楼的客卿,为三小姐效力,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我的生命也是三小姐所救。” 三小姐轻轻一叹,眼中闪烁着深深的遗憾,“都怪我当时的实力不足,虽能挽救英勇的墨侠,却无法帮他驱除体内深藏的魔毒,以致于那位曾风华绝代的黑曜门女宗主,竟会落得如此境地……” 墨翠花淡然一笑,“皮相而已,我的使命是复兴师门。三小姐,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黑曜门一脉得以延续,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们门派的恩人!说起来,今日也有可喜之事,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品德才智俱佳的弟子候选人……” 第191章 至苦之旅 三小姐惊喜交加,“墨大侠觅得合适的传人,祝贺黑曜门即将迎来新的继承者。” 墨翠花微微低头,“三小姐暂且勿急着道贺,这弟子虽全面优秀,却有些棘手的问题需解决。待我妥善处理他与现师的关系,顺利收归门下,再带他来见您。” 三小姐的声音宛如清泉,“也好。”语气一转,她严肃地问,“墨大侠提过的天洲城黑暗阴谋,博物馆中的苍青巨棺可能就是其中关键,此行你得到了证实吗?” 墨翠花的面色同样凝重,“虽未从那个妖邪口中得到直接证实,但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我推测相差无几,背后有股更强大的力量企图以天洲城为祭品!” 三小姐一时语塞,或许是被这消息震住了。 献祭,源自远古的邪恶法术,那些修炼邪功或追求阴暗目的人,常以此突破自我,实现愿望。古时,不少战场猛将攻城掠地后,或是大胜之后,会屠杀城民或活埋俘虏,有的是为了震慑敌人,但更多是为了向邪神献祭,以求得更强的力量赢得胜利。 就连帝王府邸间,献祭的案例也不罕见,多为寻求权力或永生。这些事情在正史中难以寻踪,但在秘闻之中却时常显现。 然而,在当今,随着古邪教的衰退,献祭之术已极其罕见,如今竟有人意图以整座天洲城献祭,别说三小姐,任何人均会心惊。 察觉到三小姐的担忧,墨翠花接着说:“三小姐无需太过忧虑,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推测。即便真有其事,依我们黑曜门的预言,每当大恶之人出现,必定有更强大的正义之士应运而生,斩妖除魔,守护正道,恢复世间安宁。” 三小姐轻声回应:“但愿如此。” 墨翠花接着说:“三小姐,你的家恨我也有所推测,全族罹难或许只是表象,这背后的错综复杂可能也与献祭有关。我调查过你族的故地,那里曾是祥和之土,按常理应是子嗣繁盛,百年安康,但突遭厄运,恐怕与邪念脱不了干系…… 在神秘的幽谷中,三小姐提及的那位古毒宗弟子,她期待着与他会面。古毒宗,跨越千年的光阴,屹立不倒,这样的门派已超越了常理,是逆天而行的存在。 若说古毒宗内没有逆转命运的秘法,我绝不信服,唯有亲证方能辨别其正邪。” 三小姐温婉回应:“满大侠,多谢费心,待时机成熟,必会安排您与墨师弟相见……” 满翠花起身告别。 夏姬护送满翠花离开了七幽阁,旋即重返三小姐的雅居。 透过轻盈的帷幔,夏姬焦虑地低语:“满大侠未能取得幽魂舍利,小姐您的病如何是好?” 三小姐语气如水,淡然道:“世间万物皆循天意,幽魂舍利不过流传于古老的传说,鲜有人能得之。那些能凝聚舍利的邪灵,临终时往往会选择自爆舍利以求一线生机,即使深知无路可逃,也不会轻易让人夺取。况且,我的病体并非仅靠幽魂舍利能救,还需八种奇妙的宝物,每一件都是天地间的稀世之物,更何况八件。所谓的药方,不过是绝望深渊中的一缕微光罢了。 我若执着于此,才是真正败给了自己。” 夏姬眼眶泛红,咬紧朱唇,迟疑地说:“或许墨师弟的师父有办法治愈小姐。” “墨师弟来自古毒宗,那可能就是我不可化解的宿敌。我宁死也不接受仇人的施舍。就算古毒宗医术高超,与我无冤无仇,这病症岂是凡人之力所能治疗的?” “小姐……” “楼下需有人照看,你去忙吧。” 三小姐下了逐客令,夏姬便不便逗留,恭敬告别,转身向门外走去,一滴泪悄然落下。 屋里,只剩下三小姐一人,月光如梦似幻洒在窗前。帷幕后,少女黯然一笑:“若苍天有眼,愿我能在这盏将熄未熄的生命烛火中,坚持到亲手复仇的那一刻。” 暗室之后,秋姬身着白纱,闻言举壶酌酒,一饮而尽。 美人醉颜,泪珠轻溅…… 七幽阁内。 春、夏、秋、冬四位侍女,还有几位身份隐晦的女子,她们与这位主子之间,有着深厚的姐妹情谊。 在天悦湾的别墅区,夏青竹步出轿车,带着满身倦意推开了家门。客厅一片昏暗,直到她踏入,自动感应灯才亮起。她瞥见门口没有墨墨的鞋,低声抱怨:“又跑去胡闹了。” 放下包包,一边舒展肩膀,一边准备上楼。忙碌一天,连晚饭都未曾用过,肚子早已咕咕作响,计划上楼换身家居服,再到冰箱里找点食物…… 从前,她在魔幻的夜晚时常省去晚餐,只用些许神秘的小零嘴填饱肚子,直到近日,她从魔法网络的启示中了解到,那些零食藏着无形的符咒,虽然不至于瞬间致命,却能使人秀发如落叶般凋零,这不是空穴来风的谣言。 最近,她确实发现几根秀发悄然脱落,于是那些诡异的小食便被她彻底摒弃。正值青春如花的年华,若是失去了繁密的发丝,又如何以最美的姿态面对世人?那个名叫hundan的家伙,说不定会借机解除他们的契约呢。 呸呸呸!谁稀罕他的解除! 她和他之间,仅是一纸契约的牵绊,等父母从遥远的异界归来,她便能摆脱这一切,追求心中真正所爱之人——那个人,是... 夏青竹的心蓦地一颤,眼前浮现出那个在暗夜巨石上的男子,他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金色辉芒,容颜模糊,却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令她无法自拔。 喜欢一个人是幸福的,即便不能共度时光,单是遥望也能让心沉浸于甜蜜之中。 痛苦的是,明明深爱着一个人,自己连偷偷祈愿、祝福他的权利都没有,甚至不知他身处何方。 心中,有淡淡的疼。 忽然,夏青竹的玉鼻微蹙,一股奇妙的香气自厨房方向袅袅传来。她转过头,视线投向厨房... 第192章 禁视之物,勿触勿尝 香气如梦似幻,撩拨着味觉的琴弦。 身为夏家的公主,夏氏地产的主宰,同时也是天州城公认的仙女,她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身份——美食探险者。 夏青竹尝遍了无数珍馐,但每一种美味都遵循着同样的规律:初次品尝时惊艳,再次品味时难忘,可三、四、五次之后,就会产生厌倦。久而久之,无论多么美味的食物,也无法再带来初次的震撼。 而这缕香气,唤醒了她久违的味蕾惊喜。自从第一次品尝到墨墨准备的早餐以来,这样的惊喜几乎每日都会降临。或许是因为饥饿,或许是心情的阴霾,今晚闻到这缕飘来的香气,让她格外心动,难以抑制地想要靠近。 这就是美食的诱惑! 路过餐桌,看到上面留下的字条,夏青竹停下脚步仔细阅读。字迹如艺术般美妙,接着她看到上面清晰写着:菜肴在保温箱内,汤在锅里,如若冷却,请记得加热,米饭在炊饭器中。 ——夫君留! 看到前半部分,夏青竹的嘴角不禁上扬,心底涌起一丝暖意,这家伙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颇有心意。但看到最后的“夫君留”,她的柳叶弯眉骤然紧锁,“这个臭骗子,总能找到占便宜的机会...哼,你会做菜算什么本事,本小姐还懒得吃呢!” 咕噜... 夏青竹气鼓鼓地放下字条,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一阵微风拂过,那香气又飘然而至。 “哼,不吃白不吃!他住我的,吃我的,连工资都是我给的,我...我享用他的料理,理所当然!” “我天天享用,也是理所当然!” 夏青竹理所当然地步入厨房,端出食物,两道朴素的炒菜,加上一锅温暖的汤... 魔法汤在水晶碗中闪烁,她舀起一小勺,心中还燃烧着怒火,因为那个狡猾的魔法师总爱侵犯她的界限,她早已严厉警告,禁止他唤她“魔法伴侣”,也不许他自称为“法师守护者”。然而,这魔法师无动于衷,脸上挂着一副无所畏惧的微笑,让她恨得牙痒痒。 但当这魔法汤滑过舌尖,她的味蕾瞬间绽放,夏小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狡猾的魔法师炖的汤真是奇妙无比! 随后,她傲娇地暗自补充,比她亲手调制的魔法汤稍逊一筹…… 不知是饥饿作祟还是别的原因,今晚即使是魔法师烹煮的普通白米,也显得格外美味。看似平凡的两盘魔法菜肴,一入口,便让她的味蕾再次为之一振。 这家伙难道是美食界的传奇转世?竟烹饪出如此佳肴! 叮叮铛铛…… 夏青竹迅速享用完毕,独自在家,无需顾及任何礼仪。美味的震撼淹没了她一贯的节食原则,平日里怕胖的她今晚却吃得腹胀难忍。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她气恼又委屈地抱怨:“狡猾的魔法师,谁让你做得如此美味!你肯定是故意的,想看我变成圆滚滚的魔法球吗?” 砰! 觉得光是抱怨不解气,夏青竹愤愤地拍了一下桌面,力度过大,震动了墨墨用来压信纸的那个古风木盒,一角松动,露出里面镶嵌着翡翠的金色发簪。 夏青竹好奇地望过去,这发簪确实美丽,握在手中感觉温暖而细腻,质地精良,仿佛蕴含着魔法。 “这也太老派了,哼,送人礼物都不知道挑个时尚点的。”夏青竹正对墨墨生闷气,看着这发簪格外不悦,便合上盒子,随手丢到了旁边的魔法酒柜上。 墨墨回家时,夏青竹已换上一套魔法运动服,在客厅努力地修炼瑜伽。 因饱餐一顿,原本无法进行的瑜伽练习,想到如果不活动一下,明日体重至少会增加半斤,夏青竹便换上了运动服慢慢开始。 此刻的夏青竹已练习了十多分钟,身上渗出一层晶莹的香汗,比平时更多,湿透了紧贴肌肤的魔法运动服,隐约显露出下方的肌肤。 “我回来了!” 墨墨踏入别墅,目光立刻被吸引。 夏青竹瞪了他一眼,没有回应,都怪他做的食物太过诱人,否则她不必承受此刻的辛苦。 咔嗤…… 墨墨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挪到沙发上,拿起一只大苹果咬了一口。 苹果的味道如何他并未留意,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夏青竹身上。她曼妙的曲线、性感的轮廓,每一寸都在这湿润的香汗映衬下,更显诱人无比。 仿佛内心深处的渴望被唤醒,眼前的女子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轻轻拨动心弦的旋律…… 宛如一头自古老森林深处觉醒的狼王,经历了八百年的饥饿,猛然发现满桌的魔法盛宴。 这情感无法言喻,墨墨此时内心的独白只有:我的女神啊,这只小牛为何如此动人,即便是每日相见,依然每日都有新发现,令人怎么看都不厌倦…… 而他心底对她的那份奇特‘渴望’,正蠢蠢欲动,日复一日地增强,这可不妙啊。 我本无意凡尘,怎奈何这妮子的臀线太过迷人,我原一心向魔法明月,怎奈何这妮子胸前的丰满如满月般引人…… 做人不易,遇到这般摄人心魄的小精灵更是艰难,一眨眼间便能掏空心扉,谁能承受得起! “你看够了吗?”夏青竹的眼神冷如冰月,直射而来。 “咳!” 墨墨瞬间回神,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拿起桌上的魔导书不屑道:“夏妮,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坐在这里是研读魔导书,它岂能比得上你?” 夏青竹黑着脸反驳:“你的书拿反了。” 墨墨脸上略显尴尬,却坚决不正手里的书,歪着脖子说:“我脖子反了不行吗?” 夏青竹起身走近,有些男人,若是三日不教训,便会蹬鼻子上脸,眼前的这家伙,一日不教训,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墨墨此刻低着头从下往上翻阅魔导书,夏青竹突然用力夺过,“你还装……” 话音未落,只听得轻微的撕裂声,夏青竹紧身的魔法短裤在臀部裂开一道缝。 这短裤原本就稍小一号,她本想着自己持续修炼瘦身正好合身,谁知昨夜与今夜多吃了几口,腹部鼓起,臀部也随之“长大”了吗? 总之,短裤裂了。 而墨墨正巧是从下往上阅读的姿势,虽不能说一览无余,但蕾丝的一角已映入眼帘…… 第193章 丹药即将爆裂 墨墨眨了眨眼睛,慢慢将脖子摆正,夏青竹居高临下的视线犹如高悬的利刃。 闪烁着冷光,随时可能落下。 他的脑袋仿佛随时不保…… 墨墨抬头迎着夏青竹的目光,嘴角微扬,“爱人,你这臀部的曲线应该选大一号的,这条短裤显然太紧,勒着也不舒坦啊……再说这蕾丝虽然性感,不过练瑜伽时最好换成纯棉的,柔软些,不会刺到臀部……” 砰! 墨墨左眼一片漆黑,被夏青竹一拳击中,顿觉冤枉:“爱人,说实话也有错吗?” 砰…… 右眼又挨了一拳,如今的他像极了熊猫眼的翠花姐,遇到如此不讲理的爱人,再温和的人也会有怒火,他立刻站起反抗:“夏妮,你太过分了,是你自己的短裤裂了,关老子什么事,如果是我弄破的,我负责你一生一世,可是关键是……” “你还敢说!” 夏青竹羞愧得恨不得穿越地缝,唯有狠狠教训这家伙方能解气,她举起纤细的拳头,准备如疾风骤雨般袭去。 “慢着!”墨墨瞬间脱下斗篷,露出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宛如雕刻的艺术品。 “啊,你这个无耻之徒!”夏青竹惊呼,连忙转过脸,高声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墨墨蹲下身,将斗篷系在夏青竹的腰间,正好遮住那魔法短裙的破损处。 夏青竹本欲挥拳痛击,但瞬间僵硬,缓缓回望那个为她披衣的墨墨。心中某个未触碰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紧握的拳头也微微松开。 自小以来,她便以冷漠示人,除了父亲的关怀,从未从其他男子那里感受到温情。那些如李昊、齐有为般追求她的男子,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味的讨好。 此时的墨墨,那份小心翼翼的关怀,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与李昊、齐有为的殷勤截然不同,与父亲的呵护也另有一番韵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温度。 夏青竹心中的怒火顷刻间熄灭,对这个赤裸上身的男子竟滋生出一丝感激…… 墨墨这时抬起头,“爱人,这样可以吗?” 夏青竹脸颊微红,点头应允,嘴硬道,“你,下次注意些,别再当着我脱衣服,我们虽有婚约,但那绝对不可能实现,你要在我面前保持体面,毕竟……” 啪、啪! 墨墨忽然伸手轻拍了两下夏青竹的臀部,咧嘴笑道,“你给了我两记黑眼圈,我回敬你两下,算是扯平了!嘿,这弹性十足的丰臀,定能孕育勇士,哈哈哈……” “啊!” 夏青竹惊愕,捂着臀部后退,疼得惊叫一声。待她愤怒地回过神,墨墨已向楼上奔去。怎可忍受这般屈辱,她咬牙追了上去,然而饱餐后的胃部不适让她跑了几步便岔气,疼痛令她蹲在楼梯上,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 墨墨一口气冲进屋内,却在关门后竖耳倾听,楼下传来夏小妞痛苦的呻吟。 他立刻冲出房间,一路飞奔下楼,“爱人,你没事吧?我只是开了个玩笑,不至于让你这么生气吧……夏小妞,你别想骗我过去,做人要有信用……” 墨墨跑至楼梯中段停了下来,有些怀疑夏小妞是否设下陷阱诱他入局。 “你给我滚开,不用你管!”夏青竹怒道。 “哇哦,看来真的不对劲!”墨墨连忙朝夏青竹奔去,想要扶她起身,不料刚碰到夏青竹,她就疼得惊叫一声。 墨墨的手滑向夏青竹的腹部,夏青竹厉声呵斥,“你这个无良之徒,你还算人吗,我这样你还趁机占便宜!” 墨墨瞬间揭示病症所在,皱紧眉头责备道:“你是否失去了理智,为何在深夜贪食如此之多,难不成想以饱腹自毁?”他调动体内的魔力,经由掌心注入夏青竹的腹部。 魔力涌动的瞬间,夏青竹感到腹部一阵温暖,先前岔气造成的尖锐疼痛骤然消退。 墨墨的大手轻柔地在夏青竹的小腹上揉动,带给她一阵舒畅,她不禁轻哼一声,嘴上仍不认输,带着委屈与愤怒反驳:“谁叫你烹饪得如此美味,我都吃撑了,还没找你算账就已经很宽容了,你竟还敢教训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胆的魔法药剂!” 墨墨一怔,连忙道歉:“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以后请你少吃些,那些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想着晚上回家如果饿了可以垫垫肚子,没想到你竟全……” 夏青竹以冰冷的目光瞪着墨墨。 “咳咳……” 墨墨立刻改口:“都是我的过失,随便做点填饱肚子就行了,何必做得如此诱人。要是你因此增重,肌肤这般雪白岂不是要变成雪灵,虽然圆润的样子也挺迷人,你说呢,我的雪灵伴侣?” 砰—— 夏青竹用力敲了墨墨一记,反驳道:“你才是雪灵呢!” 墨墨捂着额头,咧嘴笑着还想狡辩,然而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在博物馆那次,他以龙虎玄黄之气吞噬的那条黑气巨蟒,其霸道的力量现在开始反噬。 噗! 墨墨克制不住,口中喷出一团血雾,还好他迅速用手遮掩,没有暴露出去。他急忙起身,朝卧室奔去,必须尽快调动周天之力来压制并炼化这股力量,否则真有爆丹之虞。 丹田炸裂,人命危矣。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夏青竹疑惑地嘀咕:“我只是敲了一下,怎么这么不经打?”她忍不住向墨墨喊问:“喂,你还好吗?” 墨墨背对夏青竹回答:“没事,只是胃有些不适,休息一下就会好。”说完,他走进屋内并关上了门。 咔咔咔! 门被锁上了。 他担心在炼化这股霸道力量时引发异象,比如那条八爪巨蟒再次显现,别吓到他的小夏牛儿。 墨墨坐在床榻上,盘膝而坐,闭目启动周天运转。此刻,他周身环绕起淡淡的黑气,这虚无飘渺的黑气闪烁不定,突然间,一条巨蟒的头颅浮现在他头顶上空,双眼血红…… 第194章 吞噬的秘密 巨蟒的头颅显形,双眸赤红,神情痛苦且充满怨恨。它刚抬起脑袋张开大口,便发出一阵诡异嘶哑的低吼,这声音微弱如细砂摩擦地面,但在墨墨耳中却如同巨蟒不甘愤怒的咆哮:“卑微的人类,我要将你吞噬!” 墨墨身上释放的黑气越来越浓,巨蟒头颅也变得更加实体化,短短几分钟后,它几乎如同真实存在一般…… 在神秘的藏馆之中,墨墨借助体内的龙虎玄黄之气,将这奇异之物强行吞噬,将其镇压于丹田之内。原本以为龙虎玄黄之气会逐步炼化这股力量,然而这古老的气韵似乎对这股异力嗤之以鼻,拒绝与其相融,反而试图将其驱逐。 这股力量此刻狂暴无比,比在藏馆之时更为放肆,蕴含的愤怒之力令人不敢小觑!墨墨感到压力如山,调动全身大周天之力欲与之对抗,却仍感到自己正被逐步蚕食。 关键的是,他不断唤醒丹田中的龙虎双雄,期望它们能出手相助,摧毁这巨蟒,但丹田内一片寂静,仿佛龙虎二神陷入了沉睡。 其实,这股力量被龙虎玄黄之气嫌弃,恐怕是当初在藏馆面对巨蟒时留下了阴影,令它们不愿再次触碰。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若是任由这巨蛇完全凝聚并一口吞下,老子的脑袋会不会被咬个粉碎?就算保住了脑袋,保住了小命,但这股狂野之力涌入体内,是否会震破老子的经脉呢?”墨墨心中焦虑,满是懊悔,若平日修炼更加刻苦,如今的经脉定会更坚韧,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也会更有底气。一个男子怎可放弃对力量的追求? 倘若今日能幸存,日后定要加倍修炼,加倍强韧! “微不足道的人类,接受死亡的降临吧!” 巨蟒彻底凝实,血红的巨口獠牙森然,宽阔的蛇信摆动,散发出诡异的能量波动。 吼—— 巨蟒朝墨墨扑来,意图吞下他的整个身躯,而非仅仅一颗头颅。 墨墨背部汗毛倒竖,内心深处响起了强烈的危险警报,这种绝望的感觉,唯有儿时被黑白双巨头引诱,差点坠崖丧命那次能与之相比,而今天,这是第二次。 完了,彻底完了...老子真的要挂了? 别墅窗外,黑白两道神秘身影悄然现身,他们目光穿透障碍,洞察室内的危机。 白衣人蹙眉道:“我们俩才出远门一趟,这小魔星怎么这么快就要玩火自焚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白衣人忧心忡忡:“生死簿上,这小魔星的命数不该如此,难道我们郡主打算招揽驸马?” 黑衣人再次冷哼,依旧不言不语。 白衣人不满地说:“老黑,你行了啊,不就是偷吃了你半个金丹嘛,等下这小子被怪物吞噬,他身上剩下的金丹,多分你一颗总行吧,你毕竟是公务使者,别这么小气。”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我可以揍你一顿吗?” 白衣人警觉地向旁边挪了一步:“老黑,注意身份,公务使者怎能斗殴呢?” 暗影精灵无暇理会,他严峻的目光依旧凝注着屋内,低语道:“这小恶魔似乎真的抵挡不住了,那条黑鳞八爪巨蛇的阴暗之力仿佛源自那座禁忌之山。若他体内的龙虎玄黄真气能圆满修成,自可无惧,但现在九缕缺失,未能圆满,距离大成遥不可及啊。” 光明精灵洒脱地回应:“无论如何,这是小恶魔的命运。若那阴暗之力真是山中之秘,确实令人棘手。我们必须立即返回地底王国向王上禀报,以免引发动荡。但若是郡主的选驸马之举,我们也得速归,毕竟许久未曾品尝盛宴了,呵呵呵……” 暗影精灵猛然迈出一步,光明精灵立刻警觉,一把拽住他:“老暗,你想做什么?” 暗影精灵沉声道:“我见证了他的成长,我不愿他就此陨落,我要他活下去!” 光明精灵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废话,他难道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吗?但我们不能干预此事。无论那巨蛇怪兽背后是山的秘密还是郡主的意愿,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况且,你没感觉到这小恶魔身上还弥漫着另一种气息吗?那种气息让我极不安,仿佛是针对我们这类来自幽冥界的力量。一旦沾染,我们都会在这世间消散。 我们曾是人间的正直执法者,被奸佞所害提早步入幽冥,王上怜悯我们,赐予这份使命。再经数百年的功德积累,我们便可重生为人中豪杰。如今在这里终结自己,你甘心吗?” 暗影精灵挣脱光明精灵,坚定地大步前行,眼看就要纵身跃入房间。光明精灵怒火中烧:“嘿,好像大爷我怕死似的,谁怕谁呢!”随即紧跟其后。 黑白两道身影同时悬浮于窗前,手中握着各自的灵幡,准备踏入房间。然而,仅仅站在窗外,他们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那股难以名状的力量让他们倍感压力。 黑白两道身影骤然变得庄重,但他们并未退却,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同闯入了房间。 就在这时,墨墨的衣兜里骤然迸发出炽烈的青光,伴随着一声震天的龙吟,青龙刃自行飞出,裹挟着毁灭天地的气势,向已将墨墨半个头吞噬的巨蛇斩去。 青光自下而上,如流水般划过巨蛇的颈项,隐隐中传来一声铿锵之音…… 巨蛇不甘地咆哮,它的实体化头部应声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但这并非真实的坠落。大片的黑暗气息狂涌,巨蛇的头颅落地并未丧命,很快又开始凝聚新的躯体,血红的眼睛瞪向青龙刃,阴冷地咆哮:“你这残破之刃,也敢与我一战,找死!” 嗡—— ... 苍穹之上,青龙刃震颤,鸣响如龙吟,缭绕的青雾纷纷聚集成一只巨大的龙首,这龙首栩栩如生,比博物馆中的幻影更显威严,只是身躯仍然如梦似幻。 “咆哮!” 青龙咆哮,震耳欲聋,它直扑巨蟒,巨口大张,仿佛要一口吞噬对手。 巨蟒同样张牙舞爪,迎向青龙,口中吼道:“不自量力,那就让我先吞噬你……” 第195章 兄弟与灵丹 轰鸣声中,青龙与巨蟒碰撞,黑雾四散,青龙的形态却愈发清晰。 青龙高傲地昂首,展现出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势,而巨蟒则瘫在地上,重伤垂死,挣扎不已。 巨蟒勉强抬头,目光中充满不甘与恐惧,质问青龙:“为何,你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大?之前你是那么虚弱,我一爪便能撕碎,一口就可将你吞噬!” 青龙的胡须轻颤,青碧色的眼中闪烁着杀机。 巨蟒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定是断龙刀,你吸收了它的杀意,所以才变强。 可恶,真是可恶!” 青龙冷笑阴森:“现在轮到你了。” 巨蟒满脸惊恐,连连呼喊:“不,不……”然而为时已晚,青龙俯冲而下。 室内,黑雾四散奔逃,青龙刃毫不犹豫地吞噬,片刻之间,战斗落下帷幕。一道青芒闪过,半空中的青龙回归青龙刃,刀身轻啪一声落在墨墨身边,刀光森冷,威压惊人! 窗外,黑白两道身影怔愣。 白影难以置信地说:“老黑,我没看错吧,那是武圣的青龙刀?” 黑影声音低沉:“众所周知。” 白影疑惑不解:“武圣的宝刀怎么会在天州城,怎会落入这小恶魔之手?” 嗡—— 沉寂的青龙刃再次震动,青气狂涌而出,化作龙形,怒视窗外的黑白二影。 黑白二影瞬间紧张,手中的魂幡发出悲惨的哀鸣,仿佛感受到了愤怒、狂躁和恐惧。 白影声音颤抖:“武圣的青龙刀斩万邪,刀气炽烈,专门克制我们这类阴性之力。老黑,我最多只能抵挡一刀,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若你能逃过此劫,每年今日备好三两杏花酒,还有我最爱的叫花鸡。” 黑影沉声道:“我能挡两刀,你逃走的机会更大些。我要六两杏花酒,两只叫花鸡,一个整猪头,少啰嗦,现在就开始后退,这杀意由我来承受!” 嗡—— 青龙刃的刀鸣尖锐刺骨,幻化的龙首更为凝实,狰狞凶狠,巨口一启,怒吼着扑向窗外的黑白二影,“谁都别想逃脱!” 啪! 清脆的响声中,墨墨睁开眼,一掌击在青龙头上,未等青龙腾飞,就被结结实实地拍了下来。 \"你为何如此躁动,见到存在便想吞噬?这两者乃我旧时的同伴,快恢复原状。\" 墨墨对青龙刃训诫道。 青龙刃高昂着头,愤愤不平:\"小子,别不知感恩,若非我刚才相救,你早已成了那巨兽的腹中餐。你救过我一次,我已经连续三次保护你,我坚决认为,往后我才是你的庇护者!\" 啪、啪、啪…… 墨墨连环甩出几记掌击,打得青龙刃哀嚎连连:\"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强大,你可知道,若非我将一丝龙虎玄黄之气注入你体内,你依旧只是个虚幻的存在。作为一柄刀,要有刀的自觉,别总想着成为别人的守护者,信不信我立刻下楼用炼金熔炉将你熔解!\" 青龙刃这把古老的兵器总是躁动不安,不用点强硬手段,确实难以驾驭。 青龙刃深知自己理亏,便默不作声。在那座博物馆中,若非墨墨以龙虎玄黄之气暂时制住了黑蟒,它早已命丧黄泉。后来,墨墨暗暗注入气机助它斩断斩龙刀,并吞噬其刀意,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它的信心受挫,因此并未提及此事。 就在刚才,面对黑蟒,墨墨觉得硬碰硬胜算渺茫,故再次将气机注入青龙刃之中。这次注入的气机更为庞大,使得青龙刃凝聚出实体化的龙头,轻而易举地击败了黑蟒。消灭黑蟒后,它吸收了所有的黑暗力量,这对它来说是巨大的增益。封印千年,它的力量损耗严重,需要吞噬这样的阴性力量以重振雄风。 简单来说,对于青龙刃来说,墨墨仍然是它的主宰。一旦它妄图造次,墨墨定会给予严厉的教训! 墨墨再次望向窗外,黑白两道身影已消失无踪。 别墅的庭院里。 黑白二人一同回头瞥向窗户,白影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们逃得快,太丢人了。\" 黑影沉声道:\"不丢人,青龙刀是神兵,我们无法抵挡是情有可原。\" 白影反驳道:\"那你跑什么!\" 黑影哼了一声:\"我不想被那小恶魔看轻,看到他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就想揍他!\" 话音刚落,黑影忽然皱眉问道:\"刚才叫你逃你不逃,为什么还向前迈一步?\" 白影高傲地扬起下巴:\"这种事情,怎能让兄弟你独占风头呢?你牺牲了是英雄,我跑了就是懦夫,回去见了地底世界的同伴,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黑影常年阴郁的脸上绽放出微笑,手搭在白影肩上:\"够义气!\" 白影笑了笑:\"你也不赖。\" 嗖、嗖、嗖…… 窗户里瞬间飞出三颗乌金色的小物什,黑白两影同时伸手接住,摊开手掌,两人的脸上立即掠过惊异之色。白影激动地说:\"这小恶魔还真有两手,是金丹!\" 黑影抓住关键:\"是三颗。\" 窗户上,墨墨探出头:\"喂,刚才手一抖丢出去一颗,你们给我扔回来。\" 暗影与光芒交织的双影瞬间在原地消逝,只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涟漪。 墨墨嘴角勾起,嘲讽般低语,“看看你们贪婪的模样。” 荒野之外,魔幻的世界边缘。 两道身影,黑如夜,白似昼,重新显现,共享胜利的欢笑,“终于把那小子耍了一次,畅快无比!” 黑影询问,“如何分配?” 白影回答,“自然是每人半个金丹。” 黑影不满,“你上次欠我半个,这次该我得两个,算作你违反约定的惩罚,再加上半个。” 白影反驳,“你想独占两个半,而我只有半个?” 黑影冷然,“信誉至上,这是铁律。” 白影惊讶,“你这无耻的家伙,说变就变,我们刚才还在并肩作战,现在却要逼我反目?” 黑影冷笑两声,“在神秘的金丹面前,什么兄弟情谊都算不了什么。”话音未落,他已疾速将三枚闪耀的金丹纳入口中。 “……” 白影愣住,随即怒火中烧,“你这卑鄙无耻的恶犬,今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第196章 神秘的魔法粥 墨墨躺在魔力床上,大口喘息,汗珠滑落,非虚弱,而是刚为青龙刃灌注的强大力量几乎掏空了他。庆幸的是,青龙刃不负所望,将那巨蛇斩杀,连一丝残渣都不留。 可惜的是,那日在博物殿让鳌备的一丝灵魂逃脱,日后必定会来找麻烦。 鳌备是个大恶魔,如果彻底消灭他,或许能开启掌门继承的契机? 虽然墨墨无意成为掌门,但一旦触发掌门资格,若带来惊人的副效果,那就太诱人了! 恢复体力后,墨墨坐起身,听见门外动静,翻身下床,推开了门。 砰! 对面,夏青竹慌张地关上了门。 墨墨门前,一只精美的骨瓷小碗静静地摆放,里面装着乌黑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他俯身端起碗,凝视三秒,确认这是一碗粥。 确切地说,是将纯白的大米熬成了黑米,没有百倍的巧手,绝对做不到! 墨墨皱眉,疑惑不解,夏小妞为何在深夜将这样一碗东西放在门口,是施下咒语,还是只是心血来潮煮了粥,希望师傅品评,却羞于开口? 还是说…… “你在犹豫什么,不喝就扔掉!”夏青竹的卧室门猛然开启,她气冲冲地走来夺碗。 墨墨后退一步,好奇问道,“媳妇儿,这是给我的?” 夏青竹面无表情,“不喝就拿走!” 这黑漆漆、焦臭扑鼻的玩意儿,谁喝谁愚蠢。墨墨毫不犹豫地把粥碗递还,一刻也不敢耽误,担心夏小妞一怒之下逼他喝下去。 这东西,喝下去只怕命不久矣!... 青竹握着魔法瓷碗,樱色的妖媚唇瓣微撅,精致的容颜上覆着一层寒冰般的冷漠,旋即她转身踏入了魔力阶梯之下。 “恶劣的冒险者,我好心为你煮了疗伤魔粥,你却不喝,这辈子别想再尝到我的手艺。” 青竹轻声低语,尽管声音细若蚊鸣,每一字都飘入了墨的耳中。墨的面容瞬间怔住,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青竹已走至地下室,拿起碗正准备倾倒,内心愤愤不平:“坏家伙,浪费了我宝贵的施法时间,这样一碗凝聚魔力的粥,全因为你这坏蛋才被糟蹋!” 突然,一只强壮的手轻轻捉住了青竹的手腕,她面露惊讶,急忙回头,只见墨嬉皮笑脸地吟唱起咒语:“勤劳的精灵在烈日下劳作,每一粒米都是汗水的结晶,亲爱的,这么珍贵的魔粥倒掉太可惜了。” “让开!” 青竹用力推开墨,墨后退一步,巧妙地夺过碗。“亲爱的,我胸口的魔法创伤痛得很,喝了你的魔粥才会痊愈。” “你给我,我宁愿倒掉也不会让你喝!” 咕噜噜…… 墨仰起头,一口气“咕噜噜”喝下一小口。按理说应是三口,但这魔粥的口感太过独特,仅仅入口的一刹那,其苦涩比最苦的黑暗草药还要刺喉。 墨举手立下誓言,这是他此生喝过的最难以入口的魔粥,没有之一。他前二十年在迷雾山脉所受的所有苦难加起来,也无法与这碗粥的苦涩相比。他刚才还夸这粥是青竹的负百层烹饪天赋的产物,没个负千层,绝对熬不出这样的奇物。 见墨喝粥,青竹并未真正争抢,她费尽心思熬制的魔粥,丢弃让她心痛不已。如果不是今晚自己吃得太饱,无法再多进食,她早已将它一饮而尽。 此外,这是她的首度尝试烹饪,她渴望看到结果。别墅里只有他们二人,自然得由墨来品鉴。 “怎,怎么样?”青竹的冰霜般俏脸上流露出一丝微小的紧张与期待,问向墨。 “美味!” 墨毫不犹豫地竖起了拇指,人要有善意,不能打击青竹的烹饪热情。 青竹的明眸闪烁着喜悦,犹如星辰璀璨,看向墨的目光更加期待。 墨愣了一下,显然“美味”二字略显不足,于是他违心地继续称赞:“亲爱的,你的烹饪天赋能如此高超,看似简单的魔粥,竟将稻米的精华提炼殆尽,那些精华经过魔力的升华,凝结成了这黑漆漆的膏状物,其价值堪比千年灵芝!” 青竹这才满意地笑了,带着一丝小自豪:“这是我初次熬粥,我自己也觉得不错呢。”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另一半。”墨笑着,准备乘机将粥放在炼金炉旁。 在青竹面前倒掉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再让他喝下去,还不如召唤青龙之刃,直接刺入他的心窝…… 青竹之叶随着墨墨放下石碗的举动轻轻摇曳,她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不满,冷声道:“你刚刚是否在欺瞒我,只为了取悦于我?” 墨墨连忙澄清,一脸诚挚:“绝对没有!只是今晚我的腹中有些……”未等他话语落定,便察觉青竹的神色愈发不佳,他果断决定转变策略,毅然说道:“是这幻境之粥太过美味,让我恋恋不舍。但既是爱侣的心意,那就欣然接受吧!” 咕噜咕噜—— 墨墨品尝到了世间百味的苦涩。 咕噜咕噜—— 心中的泪如泉涌,都怪自己习惯成全爱人,甘愿咽下这苦涩的魔法药剂。 咕噜咕噜—— 墨墨开始懊悔,何苦离开宁静的山岭步入繁华的城市,就算来了城市,为何先找这名叫夏小鹿的未婚妻呢?每一颗心都是宝贵的,他应当先了解每个人,找到最温婉的那一位。 或者,至少她不该做出如此辛辣的食物! “好吧,如果你不喜欢,就别勉强了。”夏青竹见墨墨喝了许久,碗中的粥却未见减少,怀疑他在敷衍,于是假装要夺过碗。 咕噜咕噜—— 墨墨连忙转身,屏住呼吸,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随后砰地一声将碗搁在石台上,尽力露出满意的笑容,朝着夏青竹展露齿笑:“爱侣,这粥实在美味!” 还不忘竖起大拇指赞赏一番。 夏青竹疑惑地瞥了眼几乎空荡的粥碗,“怎么还剩下一点点?” 墨墨微微抽动嘴角,干脆一口将碗舔得洁净如新,这让他忆起童年时光,那时生活艰辛,每次饭后都会仔细舔净碗底,直到玉米魔力粥的碗光洁如镜。 那时舔得满心欢喜,心中是对生存与魔法食材的渴望,如今舔得满心酸楚,泪水在心底无声流淌…… 第197章 齐家的秘谋 “哎呀,你真让人难以忍受!” 夏青竹看着被墨墨舔得干干净净的粥碗,露出一丝嫌恶,转身走上楼去。就在转身的瞬间,她的嘴角悄然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内心深处暗自得意:“熬制魔法粥并不困难嘛,果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天赋之人。我就是烹饪界的天赋巅峰,嘿嘿。” 墨墨待夏青竹回房后,疾步走向浴室,对着水池一阵干呕,可惜并未能吐出任何东西,反而胃中的苦涩更甚,他担忧自己的安危,连忙返回寝室静坐调息。 一个周天运转完毕,感觉略有好转! 又一个周天运转完毕,感觉略有好转! 再来一个周天运转,喉咙中仍是那股焦苦的味道,无论饮水还是调息都无法消除…… 作孽啊! 天州城第一神秘医疗所,豪华病房。 窗外月光微寒,齐有为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心中却暖意融融。经过一系列的净化仪式和魔法液注入,他的腹部终于平复,不再担心每一个试图从裤裆中逃脱的魔法气泡… 在魔法动荡的时刻,绝不要轻信任何一股神秘的气流,这便是齐大公子的悲惨教训,一整个下午,他便换掉了十八条符文织成的防护裤,再加上清晨在幻影公司里的两条,恰好凑成了一个不祥的二十之数。 幸亏齐家族庞大且富饶,否则这频繁的替换足以让他们破产。齐有为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公众的尴尬,对于名誉的损失早已无畏。此刻占据他思绪的是那位美丽如诗、笑语间令人陶醉的夏青竹。 神秘的慕先生为他探测魔力流动后,揭示他的饮食中混杂着大量相互矛盾的魔力毒素,加上独特的烹饪术引发的魔力腐败,因此造成了这般剧烈的反应。慕先生巧妙地避开了“魔力中毒”的词汇,转而以“强烈反应”来描述。 齐有为并未责怪夏青竹,毕竟这是青竹的一片深情,是他赢得佳人心的第一步。有了这关键的开端,他坚信凭借自身的魔力魅力,定能征服夏青竹的心! 待到治疗大师慕元驹离开,齐宏发夫妇与齐妙晴才悄然返回。等到慕元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他们才重新出现。 齐宏发的妻子心疼儿子,责备道:“哎呀,儿子,你怎么什么都吃夏青竹的呢?妈妈含辛茹苦养你长大,你的口味可是挑剔得很,怎么夏青竹做的东西再难吃你都能咽下?” 齐宏发面无表情地回应妻子:“你不懂,不入险境难获珍宝。有为这是为了我们的齐家牺牲,只要他能俘获夏青竹那个小姑娘的心,夏氏地产就能并入我们的齐氏地产帝国。” 齐夫人不满地反驳:“现在的夏氏地产只是空壳,就算得到它又如何,却让我的儿子受此折磨!” 齐宏发冷声反驳:“夏氏地产虽近年陷入困境,但其奠基人正是靠着创立这家公司崛起的。历经多年风雨,有些困境在所难免。但我们不可小觑其深厚的根基。再说,夏氏地产是天州城最古老的地产商,而我们的齐氏地产才成立几年?一旦能够顺利合并夏氏地产,我们的齐氏地产就如同拥有了几十年的底蕴,这对未来的商业扩张、魔法政令争夺以及外地市场的开拓都将大有助益。 更何况,夏氏地产握有几块被魔法阵图环绕的土地,现在看似无足轻重,但在天州城未来的发展中,这些土地的价值必将震惊世人。” 齐夫人面色微变,看向儿子时眼中仍带着心疼,却又似乎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齐宏发转向女儿,认真问道:“妙晴,你最近和夏志超的交往如何?” 齐妙晴仿佛正沉浸在甜蜜的思绪中,嘴角勾勒出一丝幸福的弧度。听见父亲的询问,她迅速回过神来,“啊?哦,我和夏志涛相处还算愉快,他最近来找过我几次,但我只见了两次,其他时候都以工作繁忙为由推掉了。我能感到他有些着急。” 齐宏发满意地点燃了一根魔法棒,阴森笑道:“夏家的老巫婆真是狡猾,妄图借夏志涛的痴情追求妙晴,以此联姻我们的齐家,然后利用夏家庞大的财富帝国轻松吞并我们齐氏地产。 她却不知道,她那宠爱的孙子夏志涛正逐渐被妙晴掌控。妙晴,你和有为是我们齐家的双重保险。如果夏家内讧中,夏青竹胜出,就让有为以合并夏氏地产为由接近他们。 而万一夏老太得逞,将夏青竹赶出董事会,妙晴,你就需要用对夏志涛的影响力,将夏氏地产纳入我们旗下。 我们齐氏地产能否借此机会翻盘,成为天州城首屈一指的地产巨头,就全靠你们兄妹了。” 病榻上,齐有为充满信心:“父亲,您放心,我一定会征服夏青竹,她逃不过我的掌心!” 齐宏发满意地点头,随即转向齐妙晴。 齐妙晴犹豫了一下,咬着娇艳的嘴唇说:“父亲,我觉得这场夏家的纷争最后赢家会是夏青竹。既然哥哥能对付夏青竹,我就不必再跟夏志涛假装恩爱了,我想退出。” 齐宏发脸色骤然一沉:“妙晴,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和夏志涛之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齐妙晴咬紧红唇:“父亲,我演不下去了。现在,不,只要一想起夏志涛那张脸,我就感到反感,我不想再见到他,更别提跟他约会,听他那些肉麻的甜言蜜语。” 说到这里,齐妙晴低下了头,一脸委屈和紧张。 齐宏发眼眸闪烁,正要发怒,齐夫人连忙拉了拉他,他才勉强压制住怒火,冷冷地看着女儿:“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夏志涛那种成熟稳重的商人类型吗?你还说就算没有阴谋,你也愿意和他交往甚至嫁给他,怎么现在突然变卦了?” 齐妙晴抬起眼睛,眼神坚定:“父亲,我之前是这么说的,但那时我见过的男性太少了。” 齐宏发差点吹胡子瞪眼:“你见过的男性还少?从小到大,围绕在你身边的男子可以排到天州河边,形形色色的都有,你竟然拿这种谎话来骗你爸!” 齐妙晴畏惧父亲的怒气,低头小声嘀咕:“那是因为我还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她轻声说着,心中浮现出那个在公司无意间撞到她的英俊面孔,还有他的名字——陶冶... 第198章 争夺门徒 夏志涛进来便恭敬地向齐宏发夫妇行礼,解释自己刚从远方的旅途中归来,未能第一时间拜访未来的岳丈,随后他满是关切地走到齐有为面前询问病情。 接着,夏志涛来到齐妙晴面前,眼中充满了浓情蜜意,一如往常般与她交谈。通常情况下,齐妙晴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回应他,但今天的齐妙晴显得异常冷漠... 夏志涛心中疑云密布,怀疑自己是否错过了与齐妙晴的神秘约定,于是他诚挚地试图解释,然而齐妙晴的神情依旧冷淡。他的内心瞬间绷紧,难道今日的“公务”其实是秘密赴约,与远方的神秘伴侣幽会,而这一切已被齐妙晴洞悉? 夏志涛的忐忑不安显现在他一贯冷静的额头,细密的汗珠悄然滑落。齐宏发夫妇看在眼里,心中暗喜,这表明他们的女儿已将夏家子弟掌控于股掌之间。 屋内的气氛诡谲,齐妙晴对夏志涛的厌恶日益增长,他多说一个字,都让她感到厌烦。若非双亲在场,她恐怕早已拂袖而去,或是直接与他摊牌。 夏志涛感觉颜面尽失,却因心虚不敢表露不满,短暂的病房停留后,他告辞离开,齐宏发夫妇和齐妙晴礼貌相送,让他颇感意外。 坐进车内,夏志涛冷冷地注视着助手二人,他们感到了寒意,连忙保证未泄露他的行踪,更未曾将他与神秘女子的关系透露给任何人。 夏志涛的脸色阴郁,“如果胆敢泄露半句,让妙晴得知不该知道的秘密,你们知道后果。” 男女助手忙不迭地回应:“不敢,绝对不敢。” 汽车启动,黑色豪华轿车驶离医院,此时一辆小巧的魔法飞车恰巧驶入,与豪车擦肩而过。夏志涛望着窗外,瞥见骑着魔法飞车的胖妇人侧影,冷笑道:“如此丑陋,夜晚还是不要出来吓人的好。” 助手们附和道:“确实丑得惊人,吓死人了。” “啊啾!” 满翠花驾驭着魔法飞车,突然一个响亮的喷嚏,车身猛地一晃,险些撞到院中的魔法灌木。 她的身体一向强健,多年未患风寒,直觉告诉她有人在背后诋毁她。 “该死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绝不轻饶!”满翠花停车,怒气冲冲地咒骂。 中医学院门口,慕元驹身着便装,神采飞扬地走出,几位同僚跟在身后,献媚恭维。慕先生确有过人之能,虽初来乍到,但在院长陈昌复的引导下,中医学院的众人已察觉到他的非凡之处。他们平日与宁济安关系不睦,此刻自然亲近慕先生。 慕元驹上车,直到银色马车启动离去,这些趋炎附势的医师们才挺直腰板,互相寒暄,赞美慕先生医术高超,亲民友善,同时不忘贬低宁济安。 无论何处,势力的平衡总是微妙,这样的场景在中医学院并不孤立,换作其他地方亦然。 无人留意,当慕先生的银色马车离去时,一辆黑色魔法飞车悄然尾随其后... ... 满翠花从星辰塔第七层的法师手中接过慕先生的影像石,匆匆浏览了一遍,立刻辨认出那位魔法师的身份。 “哼,果然是一副伪善的外表!” 她全力驱动魔法飞蜥,夜色中展现出奇异一幕:前方,一辆镶满魔法晶石的豪华飞梭在夜空中翱翔,身后,一只由低阶魔法驱动的小型飞蜥紧紧尾随,幸亏沿途的魔法信号灯繁多,使得小巧的飞蜥并未被拉开距离。 砰—— 慕元驹正在后座施法通话,飞梭尾部传来撞击的声响,驾驶员连忙稳住飞梭,转头向慕元驹报告:“慕大师,我们被尾随者撞击了,您请稍候,我去处理,很快解决。” 慕元驹微微点头,继续通话。 两分钟后。 驾驶员未归,而是一位丰腴的女巫来到飞梭侧窗敲了敲。慕元驹暂停通话,降下窗户,皱眉问:“有何贵干?”随即向飞梭后方喊道:“小江,处理好了吗!” 后方静寂无声,透过反光魔镜,慕元驹看到驾驶员小江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昏厥过去。 他面色骤变,望向胖女巫,“这位女士,你是来寻求交易的吗?” 满翠花冷笑道:“我要一份亿级的贡品。” 慕元驹脸色变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与女士并无恩怨,何必在此拦我?”说话间,他悄然伸入袍袋,握住三枚淬毒的暗银飞镖,准备寻找机会对胖女巫出手。 满翠花察觉到慕元驹的打算,却并未揭穿,只是冷笑说:“你的学徒齐有为,我对他颇有兴趣。” 慕元驹握着飞镖的手微顿,面露惊异。齐有为是商业巨贾齐老板的儿子,半小时前他刚为齐有为做过魔力诊断。收徒之事确有其事,也是刚刚才收的,齐老板夫妇希望儿子学会鉴别魔药,以免误食导致意外,这才促成了师徒之缘。 齐有为在病房里行过拜师之礼,敬茶献礼,屈膝下跪,一切都已成定局,他已是慕元驹的徒弟。 这样的富商家子弟,无论天赋如何,慕元驹都乐于收入门下,日后他们家族的资源无疑能为他带来不小的收益。 只是他没料到,如此快就遇到了一位“同行”,竟来争夺这个“资源”。 面对抢劫的女巫,慕先生并不介意给她一点蝇头小利,尤其是这种看起来不太聪明,相貌平平的对手,几百枚金币足够她享用一顿魔法烤串了。 然而遇到同行觊觎他的“资源”弟子,这位慕先生无法忍受,果断从袍袋中抽出三枚飞镖,准备封锁胖女巫的上三要穴。一旦这些穴位被封,别说是一个胖女巫,就算是一只巨象也会瞬间瘫痪。 哼,敢和老子抢徒弟,也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第199章 如饮甘蜜 咔嚓、咔嚓、咔嚓! 三声清脆的断裂声。 德艺双馨、深思熟虑的魔法师慕先生,亲眼目睹自己的三枚致命飞镖,一寸寸被折断。 满翠花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乌黑的眼眸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慕元驹眼神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慎重其事地说:“这位少女,我有种预感,我们之间应有深刻的交谈。” “休想!” 满翠花猛然揪住慕元驹的法师长袍,瞬间甩出两记魔法爆击,打得他如坠五里雾中,连忙逃向施法平台。 砰—— 满翠花硬生生推开魔法屏障,抓住慕元驹的巫师假发用力拉扯,结果抓到一手魔法纤维,原来那是伪装。 “可恶的家伙!” 满翠花怒不可遏,这人浑身上下全是欺诈的痕迹,而她最痛恨的便是欺诈师。 慕元驹被拽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满翠花施展连环踢腿,侠义之气在此刻尽展无遗。 “住手,别打了!” “你要收徒,是吧...我,我给你!” “哎呀,别再打了!” 慕元驹无法承受,毕竟已是近七十岁的老巫师,被如此强壮的女战士痛揍,几乎命悬一线。 他后悔没有雇佣一位强力护法,也悔恨年轻时沉迷黑暗法术,忽视了身体的修炼。 远处的围观者议论纷纷,见到这一幕纷纷上前劝阻,试图让满翠花手下留情。然而她瞪了众人一眼,对倒地的慕元驹冷喝:“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懂什么,他是个人渣!” 群众的想象力瞬间迸发,从“人渣”二字中解读出真相:这位看似衰弱的老巫师,竟辜负了胖大婶的真情? 这简直罪无可恕!坐拥百万金币的豪华飞毯,却欺骗骑着魔法小驴的胖大婶的感情,活该挨揍! “呸!” 人群纷纷唾弃慕元驹,满翠花见打得差不多了,一脚踏在他的脸庞上,警告道:“老娘告诉你,从今往后齐有为属于我。你若胆敢再用那些无用的誓言束缚他,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见两次打三次!” 慕元驹意识到保命要紧,眼前这个疯狂女子来自何方并不重要,忙不迭地应承:“好好好。” 围观者一脸错愕,发生了什么? 这突然冒出来的齐某人是谁?听上去是个男性名字,胖大婶狂揍老巫师竟只是为了这个男人。 老巫师让齐某人发誓,用誓言捆绑。 这个信息太过惊人。 一个肥硕丑陋的中年女勇士,与将近七十的老巫师争夺一个男子,这男子想必是个英俊非凡的青年魔法师。 天哪,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大婶真是英勇! 即便驾驭着魔法小驴,依然敢于挑战百万金币飞毯,扞卫真爱,人们毫不吝啬地献上热烈的掌声。 “都给我安静,看热闹就看热闹,吵什么吵!”满翠花瞪了众人一眼,骑上魔法小驴消失在视线之外。 小驴撞击了飞毯的魔力灯,前方光线昏暗,行驶不过三十步,便听见“噗通”一声跌入了魔法裂隙。 满翠花揉着磕得星星乱舞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将小驴拉出裂隙,继续蹒跚离去。 她的背影,带着一丝孤独和狼狈。 夜风轻拂过她的鬓角,满翠花嘴角扬起一抹微弧:“全面发展的小鬼,以后就是我的学徒了,呵呵呵!” 黄家的魔法庄园... 一家人在魔法餐桌旁聚集,今日陈兰淑归家稍晚,黄树人与黄诗桃皆静待她共享魔法晚餐。用餐之际,黄树人悄悄用魔法触碰沉思中的陈兰淑,后者疑惑,黄树人以眼神引导她看向女儿。 黄诗桃低首轻尝魔力佳肴,面庞洋溢着甜美的微光,仿佛沉浸在幸福的梦境中。陈兰淑眉头微蹙,悄声问黄树人:“发生了何事?” 黄树人的回应充满神秘,“守护石门的老陈告诉我,是辆黑色的幽影马车接送诗桃回来的。” 两人心照不宣,女儿的神色暗示了一段奇妙的恋情。陈兰淑,如今的女巫领袖,回忆起少女时代遇见黄树人时,也曾这般神魂颠倒。唯有真爱,方能触动心弦,如同品尝甘甜的蜂蜜。 黄树人的声音越发沉重:“是墨师的幽影马车,你记得他吗?那位赠予我魔法化妆品的墨师。”陈兰淑闻言,神情放松了些许,“墨师人还算友善,他给的化妆品确实让肌肤焕发光彩。” 黄树人瞥了一眼妻子容光焕发的脸庞,低声警告:“女人总是容易被迷惑,一盒化妆品便足以,但怎知其中不含诡异魔力,短暂的美丽或许只是幻象,一旦反噬,你的容颜将遭受重创。我建议你丢弃它。” 陈兰淑不满地反驳:“黄某人,你是在诅咒我吗?” 黄树人澄清:“我怎会诅咒你,我们一起经历过无数人,你的洞察力应该更强。那些主动示好的,大多心怀不轨,希望我们在魔法领域为他们开路。墨师尤为可疑,直截了当的要求我尚可考虑,毕竟他曾救过诗桃。但他贪婪无度,满足了夏氏地产的魔法契约后,又寻求更多。他还预言你三日内有灾难降临,这种无端的预言,只有那些轻浮而急躁的年轻人会信口开河。” 听见“灾难”二字,陈兰淑沉默,望向黄树人,忆及他头上的黑色骷髅标记,心中生惧,她慎重地问:“你近来可有异样感觉?” 黄树人略显惊讶,微微皱眉:“兰淑,你被墨师吓到了吧,我一切安好。” 陈兰淑欲言又止:“你之前提及的困扰解决了没?” 黄树人不以为然:“工作中遇到难题是常事,你不也正处理孙成光的事吗?” “可是……” 陈兰淑正想提及黑骷髅之事,却被黄诗桃打断,她好奇地看着父母,“爸妈,你们在讨论什么?” 黄树人和陈兰淑急忙抬头,黄树人略显慌乱地解释:“我们……我们在讨论这餐的魔法调料十分美妙。” 陈兰淑忙附和:“没错,我觉得你父亲今晚烹饪的食物极其美味。” 黄诗桃的笑容如春风拂过魔法森林,“嗯,我感觉父亲今晚的烹饪技艺如同魔力般卓越,必须赞一个呢!” 黄树人与陈兰淑交换了一个眼神,今晚的女儿,仿佛是从奇异梦境中痊愈,心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 第200章 破碎的五帝金币 铛咚! 城堡的魔法门铃响起,刚在底层客厅享受完晚餐的黄诗桃起身去开门,李菲菲立于门前,满脸委屈,楚楚动人。 “菲菲,怎么了?”黄诗桃关切地询问。 “诗桃……” 李菲菲嘟起嘴,泪水盈眶,猛地扑入黄诗桃的怀抱,抽泣道:“我家楼上的那个疯狂巫师又酗酒后猛击我家的门,他说如果我不开门,他就要杀了我。我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把符文刀,我只能从窗户跳出,一路奔到这里。” 黄诗桃连忙将李菲菲邀请进屋,给她倒了一杯温暖的魔法茶以慰藉,此时陈兰淑刚擦拭完脸庞,从浴室走出来。 黄诗桃将李菲菲的遭遇告诉母亲,陈兰淑立刻皱紧了眉,“真是太无法无天了!”随即转向楼上呼唤黄树人。 “老黄,你下来一会儿。” 李菲菲和女儿是亲密无间的魔法伙伴,经常来访,况且女儿转学之初遭受班上男生欺凌,正是李菲菲勇敢地挺身而出,甚至为此承受了几个男生的攻击。这件事让陈兰淑深感感动。 黄树人正在书房处理政务,听到楼下妻子的呼唤,他起身准备外出,却突然眼前一阵眩晕,一个隐约可见的黑色骷髅头漂浮在他的头顶,然而他自己并未察觉。 黄树人用力摇头,那若隐若现的骷髅头便消失了。他长舒一口气,向门外走去,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还好他迅速用手撑住身体,才没完全倒下。 此刻,一个黑色跳跃的幻影出现在黄树人的背脊上,这影子小得像个孩童,手中高举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 黄树人正要起身,背部忽然如有千钧重物压下,将他重重地按在地上。 “咯咯咯,哈哈哈,嘿嘿嘿……” 黄树人趴在地上,难以呼吸,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像是淘气的精灵在嬉戏。 他瞬间紧张起来,同时背部的压力持续增大,胸膛紧贴地面,几乎无法呼吸。 他试图挣扎着呼唤妻子帮忙扶他起来,但胸口的压迫愈发严重,使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黄树人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已经开始有些青紫,他拼尽全力抬起脖子,希望能减轻窒息感,“兰淑……” 声音微弱得几乎难以听见,根本传不到楼下的陈兰淑耳中。 就在这一刻,黄树人颈间挂着的金色平安符闪烁出光芒,化作一道光束直射向他背部的黑色小身影,空气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啊!” 黑色小身影瞬间消散,黄树人背上的压力骤然消退,他翻身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息,宛如从生死边缘挣脱出来…… 最近的一连串奇异经历让黄树人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但他并未深究,只当是近期在神秘学研究中过度劳累所致。他拖着疲倦的身躯从楼上走下来。 陈兰淑疑惑地问:“你在上面忙什么呢,这么晚才下来?” 黄树人露出一丝疲倦的微笑,回答:“处理了一些关于魔法阵的事务。”接着他注意到坐在沙发上忧郁的李菲菲,说道:“菲菲,你来了啊。” 陈兰淑察觉到黄树人的异样,但没多问,而是讲述了李菲菲的困扰。黄诗桃听到闺蜜的遭遇,满腔怒火:“父亲,菲菲楼上的那个邻居太过恶劣,他知道菲菲独居,总是施展邪术骚扰她。如果不严厉处置,万一他真的侵入菲菲的家,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菲菲倚在黄诗桃的怀抱里抽泣着,声音微弱:“邻居告诉我,那个人以前就有黑暗魔法的记录,曾因施暴被捕。” 陈兰淑和黄诗桃闻言面色骤变,一同望向黄树人。黄树人的神情也变得严峻:“今晚菲菲就住在我们家,我会立刻联系负责天州城魔法学院对面区域的法师领袖,捉拿这个违法的巫师,必须在恶行发生前将其制止。” 李菲菲感激地说:“谢谢黄叔叔。” 黄树人走去拨打电话,陈兰淑和黄诗桃则安抚着李菲菲,待她平静下来后,黄诗桃陪伴李菲菲去清洗施法后的痕迹。 黄树人与陈兰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话已结束,法师领袖已派遣执法队伍前往。陈兰淑关切地看着黄树人:“老黄,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 黄树人微微一怔,楼上的事件太过离奇,他不想让妻子担忧,便敷衍道:“可能是最近研究魔法过于投入,今晚我不再工作,早点休息,你也别太操劳。” 陈兰淑轻声叹息:“我不累,只是有些头痛。孙成光原本是个可靠的同事,但现在却被贪婪所蒙蔽,在银行内部变得肆无忌惮。我决定撤他的职,结果他跑到省城申诉。” 黄树人微微蹙眉:“一旦涉及省城,事情就会变得棘手。即使你做的每一件事都遵循法规,但省城的权力网络错综复杂,不知道会触动谁的利益。你要多加小心。” 陈兰淑宽慰地笑了:“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既然决心清除这个腐败的毒瘤,就不会手下留情。只是觉得麻烦,诗桃生病期间我一直在家,银行的工作堆积如山,接下来还得应对省城派来的人,想想就心烦,正事都忙不过来,还要应付这些琐事。” 黄树人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身在其位,必谋其政,总会找到解决之道,保持平和的心态最重要。” 啪嗒…… 黄树人衣兜里突然掉出一样东西,夫妻俩一同低头看,那正是他先前挂在颈间的护符。 陈兰淑拾起护符,脸色紧张,那是一个用黄布裹着的五帝铜钱护符,此刻里面的五帝铜钱竟裂成了两半... “这符咒是我在城南的灵鹫寺为你祈求的,高僧言能抵挡一次灾厄,如今它竟破了。” 陈兰淑的忧虑在眉间加深,犹如乌云笼罩。 黄树人的脸色也瞬间转淡,回忆起刚才书房中的诡异事件,脊背寒意陡生,但他依旧强颜欢笑,安慰妻子,“这些都是古老的传说,不必过于担忧,或许只是五帝币的神秘材质出现了问题。” 陈兰淑略带愠色,“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有些超自然之事难以解释,宁可相信,也不可轻易否定。” 黄树人歉然一笑,“好好好,兰淑,你说得对。我马上去楼上处理完最后的事务,然后联络汤道长,你总是疑虑重重,让汤道长来家中一趟,你或许会安心些。” 陈兰淑疑惑地问,“汤道长常年云游四方,你能确定他会来吗?” 黄树人回答,“巧合的是,他今日刚好来电,提及近日会途经天州城,想来看看我们。” 陈兰淑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惊喜,“如果汤道长能来,那就太好了。你别再在他面前谈论那些世俗的理念,汤道长心怀仁德,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小事。” 黄树人笑着应允,“一切依你——” 第201章 灵力显现 “你说过今晚不加班,早点休息,怎么又要去书房呢?”陈兰淑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 在外她是铁石心肠的银行女总裁,行事果断,气势如虹;但在家,她只是妻子,是母亲。 望着丈夫上楼,陈兰淑眼中流露出温柔,尽管反对他过度劳累,担心他的身体,但她深知丈夫是为了天州城千万子民的福祉,为了让这片土地的人民安乐生活,内心对他充满敬仰。 突然,黄树人头上的黑色骷髅印记闪烁不定,陈兰淑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滑落,摔在地上,破碎声在静谧中回荡。 黄树人连忙折返,关切问道:“兰淑,你怎么了?” 陈兰淑眼神有些茫然地盯着丈夫的头顶,喃喃道:“没事,我大概是眼花了。” 黄树人心疼地说:“等汤道长来了,让他给你诊诊脉,你最近确实太累了,调理一下身体。” 陈兰淑轻轻点头。 夜,渐深。 黄诗桃刚要入睡,房门被轻敲,她起身开门。 李菲菲抱着枕头站在门外,带着委屈说:“诗桃,我一个人睡觉害怕,想和你一起睡。” 黄诗桃邀请李菲菲进入卧室,她们以前也曾共眠一室。 两个少女并肩躺在床上。 李菲菲的声音带着哀伤:“诗桃,我真的羡慕你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家庭,有爱护你的父母,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黄诗桃紧紧握住李菲菲的手,“可你有我啊!” 李菲菲也用力回握黄诗桃的手,“诗桃,我们发过誓,要做一生的好姐妹,不可以反悔哦。” 黄诗桃坚定地应了一声“嗯”…… 莉莉娅犹豫地开了口:“诗桃,有关我过去的秘密,我从未对你提及,那是我内心深处的创伤,从未向任何人透露。今天,我要告诉你,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姐妹,你愿意倾听吗?” 霍诗桃回答说:“莉莉娅,我从不追问你的过去,是害怕触及你的痛处。” 莉莉娅接着说:“有些事情藏在心中,就像嵌入骨髓的尖刺,说出来或许就能得到解脱。我们家曾住在天空之城的一个附属领地,父亲在领地担任小小的执政官,母亲则经营着一份小生意,虽然不及你们家的财富显赫,但在我们的小镇上也算富裕。我自小就如同一个小公主,被呵护备至。 然而,有一天,父亲早晨离家去执行公务,却再也没有回来,联络不上他,母亲和家人四处寻觅,我在家中焦急得几乎崩溃。直到深夜,一个电话带来了噩耗,父亲从高塔跌落,不幸逝去。他在一次神秘的坠楼中丧生,母亲匆忙处理他的后事,探寻他的死因,而将我独自留在家中,那时我感到无比无助,蜷缩在沙发上哭泣。 之后,母亲也没有回来,三天后,他们在离家不远处的河流中找到了她的遗体。自那一刻起,我便成了孤儿。随后,一队执法者降临,封锁了我们的家,房产被拍卖,财产遭冻结,亲戚们纷纷疏远了我。” “那些昔日攀附父亲的亲戚朋友瞬间消失不见,我想寻求他们的帮助,却无人伸出援手。只有一个叔叔愿意暂时收留我,却在深夜试图侵犯我。当时我已十二岁,深知他的意图,于是用剪刀反击,逃出了那个家,他放出凶猛的猎犬追咬我,直至今日,我的腿上仍留有那道疤痕。然而,我有幸逃脱了。 不久,住在乡下的祖母得知家中的变故,急忙赶来,带着我穿越森林,来到了天空之城的对面,一个古老的街区。那房子曾属于祖母年轻时的一位密友,那位婆婆早年失去了丈夫和孩子,一生未再婚,孤苦伶仃。在我和祖母入住后的第二个月,她安详地离开了人世,临终前立下遗嘱,将房子和最后一点财产留给了我与祖母。 第二年,祖母也因病去世,她是我的最后一位亲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她的病情本不严重,却因无钱医治,小病转为重症,即使最卓越的治疗师也无法挽回。” 莉莉娅说完,泪水已湿透脸颊,霍诗桃心疼地拥抱着她,轻拍她的肩膀安慰:“莉莉娅,即使全世界都离你而去,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姐妹。” 月光朦胧中,莉莉娅抬起泪眼望着霍诗桃的侧颜,眼中闪烁着一丝隐约的怨恨。 夜,越来越深…… 在梦境与现实交织的夜晚,黄诗桃与李菲菲沉睡在星辉下的魔法寝室。李菲菲蓦地睁开闪烁着幽光的瞳孔,凝视着黄诗桃安详的睡颜,确保她的梦境已被梦境之神深锁。她悄然松开两人交缠的手指,无声无息地起身,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神秘的黑色魔法布袋。 布袋的出现,仿佛唤醒了房间深处的黑暗力量,一股无形的诡异寒意弥漫开来,李菲菲的目光中燃烧着更深的诅咒之火。借助皎洁的月色,她悄然取下黄诗桃床边挂着的魔画,揭示隐藏其后的秘密——一个微小的黑洞。李菲菲慎重地从洞中取出那个布袋,感应其内的魔力,蹙眉片刻,然后开启布袋,将一件物品小心翼翼地置入其中,再将画挂回原处。 任务完成,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黄诗桃在床上不安地翻身,眉头紧锁,颤抖的身躯似乎正逃离梦魇的纠缠。李菲菲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仿佛一切从未发生,重又躺回床榻。 此时,画后的锦囊内,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乍现,原先涌向黄诗桃的黑暗魔力忽然转向,朝李菲菲席卷而来。那些隐晦的暗影,无形中紧紧缠绕住李菲菲的五官,令她感到一阵迷蒙,打着呵欠闭上了眼。瞬息之间,她紧皱双眉,全身颤抖,仿佛被未知的恐惧侵袭。 然而,黄诗桃的面庞渐渐恢复红润,她梦到了期盼已久的人。只不过,梦中的小墨师傅周身环绕着淡金色的光辉,显得更为迷人而神秘,如同一位来自异世界的旅者。小女孩的嘴角漾起甜蜜的笑意,仿佛坠入了爱河。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天悦湾魔法别墅区,墨墨从梦境中醒来,察觉到自己留在黄诗桃床头锦囊的魔法符咒生效了,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了?我留下的守护符果然发挥了作用……” 第202章 善恶交织的心魔 “阿嚏!” 感应到符咒波动后,墨墨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鼻子,仿佛感觉到有人在远方呼唤自己的名字。在这个深夜,是谁还在挂念自己呢?真不知是哪个闲人。 墨墨慵懒地翻了个身,继续沉入梦境。 在同一时刻,天州城第一魔法医院,满翠花骑着她的魔法小摩托飞奔回来。得知慕元驹不仅是中医分院的副院长,而且齐有为也在这儿疗养,她确信这师徒二人真是命运相连。不过,如今的徒弟已归她所有! 心中暗自揣测,数小时前还精神焕发的徒弟,为何突然病倒?七号楼只告诉她齐有为住院了,却没有详细病情。看来,必须重新审视“智慧、勇气与健康”这三要素了,身体状况不佳可不是小事。不过,作为师父,她自然有办法恢复他的元气! 满翠花心中激动又兴奋,想到黑山派的未来将有接班人,她甚至有种立刻去祭拜祖师爷的冲动...... 先知庇护我! 咚咚咚…… 心中翻涌着奇异激动,脚步轻盈如精灵,即使承载着近两百斤的身躯,也无法阻挡丰腴的艾尔玛追求幸福的步伐。 魔法病房门前。 翠花调整着呼吸,谨慎得仿佛潜行的猫,对慕元驹她展现出的是铁腕般的严厉,而对即将面对的亲传弟子,她定会流露出温柔和蔼、平易近人的姿态,尤其是面对这位英俊中透着脆弱的弟子。 虽然未曾经历过恋情,但她深知这样的翩翩少年需要细心呵护,绝不能让他受到惊吓。 吱呀—— 病房的木门悄然开启,灵活的翠花踏入其中,小短腿轻巧移动,脸上交替着温柔和蔼与刻意维持的严肃,还隐约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苦楚。 这种矫揉造作的事情,实在是对人性的折磨! 弟子正背对着门口,手中握着魔晶通讯器,眼神柔情地发送着讯息。他身上那件镶嵌符文的病号服,在师傅眼中显得格外令人心疼。 多么健康的年轻人,怎么会躺在病床上呢? 已经如此瘦削,再消瘦下去可怎么办才好。 翠花迅速进入了导师的角色,肥胖的身躯掩盖不住那份母性的关怀。 “青竹,不必挂怀,我已恢复许多了。” “青竹,如果有机会,我期待品尝你亲手制作的魔力便当。” “青竹,一想起你,我心中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青竹……” 齐有为一怔,通讯器上显示消息已被拒收。 难道是把自己拉入黑名单了? “你这些陈词滥调的情话,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更别提人家姑娘了。你小子长相不错,也够机灵,怎的撩妹技术就这么拙劣?看来为师今后得多加教导……” 翠花话未落,突然止住了。 齐有为转过头,两人目光交汇。 齐有为的第一反应差点让他从魔法床上跌落,眼前这个黑眼圈的胖子让他心头一颤。 最怕空气突然凝固。 两人默默对视了三秒,彼此眼中充满深深的困惑,随即异口同声问道:“你是谁!?” 紧接着,他们又一同回应: “我是齐有为!” “我是来收你为徒的!” “你是齐有为?”翠花皱紧了眉头,俯身靠近齐有为,伸手去捏他的脸颊。 齐有为害怕自己会被压垮,或者遭遇突如其来的侵犯,这大妈看起来凶巴巴的,有种潜在的狂野倾向。 刚刚恢复体力,他无力反抗,父亲、母亲和妹妹此刻又不在身边,绝望感油然而生! 齐有为试图反抗,但虚弱的身体无法抵挡大妈粗犷的力量,他的脸被翠花按住,随后一阵揉捏拽扯。 翠花意识到自己被那个油腔滑调的小骗子给耍了,但心中不甘,她想确认齐有为的脸上是否戴了伪装面具,毕竟那样一张帅气的脸容易引来麻烦,扮丑也许能避祸。 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实在不愿承认自己受骗,期待如此之大,此刻内心的挫败感犹如遭受万点打击。 “大妈,住手!” \"哎哟,好痛啊!\" \"你这个神秘的巫婆!\" 齐有为的脸已被捏得肿胀,他预感到如果任凭这位肥硕的女术士继续施虐,别说腰带,他的俊美面庞恐怕也要毁于一旦。 \"你说什么呢?\" 满翠花停下动作,冰冷的目光凝视着齐有为。 齐有为仿佛感觉到一只饥饿的狼王在注视着他,心头慌乱,他战战兢兢地说:\"我请求你停止。\" \"下一句。\" \"太疼了……\" \"接着说。\" 齐有为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那胖大婶脸部的肌肉在颤抖,她双眸中的寒光犹如两柄冰封的利剑。 他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婶,我刚才只是无心之言,我……\" \"你敢说我是个巫婆?\" \"不不不,大婶,让我解释清楚……\" \"很好!\" 满翠花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我先教训你一顿,然后你再说你的解释,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砰、砰、砰…… 病房内响起一阵拳打脚踢的声响。齐有为虽然受过训练,但要说一对一能打十个,那肯定是夸大其词,对付三个倒是绰绰有余。然而,面对翠花大婶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即便是最强壮的战士也无法抵挡。 一番狂暴的攻击过后,满翠花的愤怒稍有平息,她冷哼一声,\"以后要注意,要尊重每一位女性!\" 满翠花走出病房,正好遇见刚办完出院手续的齐家人——齐有为、齐夫人和齐妙晴。他们三人一脸困惑地看着满翠花。 满翠花愣住了,这就像偷了宝藏后,与守卫狭路相逢,而且还是以一敌三的局面。 她在心里暗自盘算,如果此时再对这三人动手,是否会引来医院的守卫。 \"你是来巡查病房的治疗师吧!\"齐夫人首先开口,满脸感激。 \"啊?是的!\"满翠花决定以和平为主,大医院的守卫多是退役战士,打起来结果难以预料。 \"治疗师,你这是下班了吗?\" \"嗯?\" \"没穿治疗袍,应该是在下班后还不忘来看看我们有为,真是辛苦你了。\" 齐夫人的感激之情更加深厚,连齐宏发和齐妙晴也对这位相貌粗犷、黑眼圈明显的胖大婶产生了新的看法。 不论其他,仅这份责任感和关爱就值得尊敬! 尽管没有身着治疗袍,但这并不影响她在齐家人心中如天使般纯洁的形象。 齐夫人深知识大体,不能亏待这样一位尽职尽责的女治疗师,更何况她外表如此,更应得到同情。于是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包装的小红包,不动声色地塞进了满翠花的怀中。 满翠花完全懵了,这个鼓鼓的红包仿佛带着灼热,主要是她内心愧疚,觉得自己像个良心败坏的大恶人... 第203章 不再逃避 \"嗯,确实不错,而且……\"满翠花心虚地笑了下。 \"还风度翩翩,潇洒不凡,一看就是人中翘楚,未来必有一番大作为,真是个人才啊!\" 满翠花赞美道... 这份馈赠让人内心矛盾,退回不舍,于是决定以祝福之言抚慰内心的愧疚。 齐夫人笑容灿烂,赞道:“医师,您的洞察力非凡!” 满翠花微露笑意,暗自思忖:今日之事非我之过,皆因那诡计多端的小恶魔误导,才使你家公子卷入,其实我并非真心想动手伤害他,只是被那小恶魔气得难以忍受,想找人发泄一番。 若待会儿你们责骂,切莫针对老身,要怪就怪那个撒谎害人的小恶魔崽子! 满心愧疚的满翠花向齐家三人告别,匆忙离去。 齐家三人怀着敬意目送这位拥有‘德行、智慧、力量’的胖丑女医师离去,尽管她体型丰腴,相貌平凡,却无法掩盖她人性的光芒。 齐家三人怀着对胖丑女医师的敬仰,推开病房门,下一刻,三人的脸色同时凝固。 “有为!” “儿子!” “兄长!” 齐家三口人奔至病榻前,只见齐有为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原本英俊的脸庞如今肿胀如猪头,洁净的病号服布满了大大的鞋印,其中一脚还印在双腿之间。 齐夫人热泪盈眶,愤怒地咆哮:“是谁,究竟是谁干的!” 齐有为肿胀的眼缝勉强睁开,见到亲人,含泪哽咽:“是,是个极度丑陋的疯狂女子。” 齐夫人一愣,齐宏发、齐妙晴交换眼神,齐妙晴微微皱眉问:“身高约五尺七寸,体重约一百八十斤,穿黑色牛仔裤、青色t恤,扎马尾,眼周有黑眼圈……” “姐,你怎么知道?”齐有为咬牙切齿,“就是那个变态女,快去找她,我要报复!” 齐宏发和齐妙晴满头雾水地看向齐夫人。 齐夫人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愤怒地高喊:“那个挨千刀的贱货,她还拿了我的红包!” …… “啊啾!” 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寒意,满翠花谨慎地握着电动小摩托的把手,感觉似乎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她更加警觉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心虚得厉害,生怕报应来得太快,一不留神跌进沟壑。 同时,她在心里狠狠咒骂那个欺骗她情感的小恶魔,祈祷别再让她碰见,否则一张驱魂符定让那小子魂飞魄散。她不吃亏,只为一口气,这个徒弟不要也罢,改收魂魄! 天悦湾别墅区。 这一夜,墨墨睡得深沉香甜,仿佛自己无意间做了大好事,连梦境都充满满足感... 次日,阳光普照。 墨墨依然早早起床,绕小区晨练一圈,随后提着酒壶来到人工湖畔,湖边站立着一个诱人身影,宁雨彤手持饵料轻撒湖中,湖面的锦鲤欢快跃动。 宁雨彤似有所察觉,转头看见墨墨,平静的脸上立即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师父!” 墨墨微微颔首,正欲跨步,忽有两位身着魔法袍的青年从他身旁掠过,怒气冲冲地直奔宁雨彤而去。 “兄,就是这头恐怖的魔兽,刚才吓得我魂飞魄散!”矮个青年气愤地向身旁的高个青年抱怨。 高个青年瞥见宁雨彤,瞬间怔住,眼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震撼,全然不顾弟弟的抱怨。 “兄,别被她的幻象迷惑了,她确实丑陋得可怕!”矮个青年提高嗓门提醒。 此刻,两位精灵般的老妪牵着抽泣不止的孙子走来,孩子们指着宁雨彤喊:“祖母,就是她!” “外婆,她比恶魔还要恐怖!” 老妪们怒容满面,逼近宁雨彤,“走,这丑陋的魔兽吓哭了我们的孙子,今日必须讨个公道!” 高个青年挺身护在宁雨彤面前,献媚一笑,“美丽的女士,请放心,对付这两个巫婆的任务就交给我。”随即转向两老,脸色一沉,冷声道,“警告你们,不要倚老卖老,她孤身一人,若想仗势欺人,先问过我答应不答应。明智点,趁早找个凉快地方躲起来吧!” 两位老妪虽被他的凶悍模样震慑,却仍不甘示弱,刻薄回应:“呵,年轻人,你怎能如此对我们讲话,对我们这些长辈如此无礼,不懂尊老爱幼,还想动手吗?” 高个青年攥紧拳头,阴沉道:“少拿道德约束我,再不滚开,别怪我不客气!” “哎呀呀,瞧这年轻人多威风,在这天悦湾魔法庄园,能住进这里的都是有地位有修养的,真要伤了我们这两个老婆子,你今天还能逍遥自在?你年轻力壮,难道以为我们没有家族保护?” “没错,不知怎样的法师教育出如此没教养的孩子,乳臭未干就想当英雄救美,你和这头丑陋魔兽有何关系?恋人?找个这样的伴侣,还不如撞墙!” 两位老妪冷言讽刺,她们虽不擅长魔法对决,但在唇枪舌剑上可不输人。 高个青年勃然大怒,“我看你们不是老眼昏花,而是心盲了,如此美丽的女子,你们竟称其为魔兽,你们的脑袋里装的怕不是脑浆,是猪粪吧!再啰嗦,我就让你们领教我的拳法!” 矮个青年靠近高个青年,拉住他的臂膀焦急地说:“兄,她们没说谎。” “你也瞎了吗?” “不是,你自己看看。” “我看看……” 高个青年转头望向宁雨彤,此时她低着头,满脸的尴尬与哀伤无法言喻。 恰巧一阵清风拂过,吹起半遮住脸庞的秀发,那片狰狞的黑色魔纹在晨光下显得尤为刺目,上面还覆有一层淡淡的细绒毛,更添几分诡异不适。 宁雨彤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去拨弄头发遮掩,她想起师父曾经告诉她,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 于是,她决定勇敢,不再逃避…… \"哦,暗夜之灵,惊魂之影!\" 高大的青年惊叫,面色苍白如纸,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呵呵呵……\" 原本啜泣的两个孩童见到此景,竟被逗乐了。 两位老妪趁机讽刺道:\"哎呀,少年勇士,不是想救美,不是想与这位仙子结缘吗?怎么如今成了这般胆小如鼠的模样。\" 第204章 未赐予的许可 \"刚才还握拳向我们两位长老挑战,你的英勇豪气去哪儿了呢?懦弱之辈!\" 华国大妈的口才不容忽视,尖酸刻薄的话语,配上讥讽的神色和夸张的姿态,足以让人怒火中烧。 青年脸色铁青,回头怒视宁雨彤,\"你这恶魔,我误以为你是女神,谁知却是背影的诅咒。如此貌丑,为何不在家中安分,偏要出来恐吓世人,快滚!\" 矮个子青年附和道:\"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存在,真是倒了十八代的霉运,碰到这样的怪物。或许她在转世时脸先着地,才落得这般可憎的容貌!\" 两位老妪也加入其中,\"丑陋的邪魔,你吓到了我的孙子,这笔账该如何清算?快遮住你那令人作呕的半边脸,向我的孙子道歉!\" \"若你今日不道歉,我们立刻去找领地管理者。我们无法忍受与如此丑陋之人共居一域,万一吓坏了孩子,你能负责吗?前世若无罪孽,绝不会生得如此骇人!\" 宁雨彤试图抬头,想要大声告诉他们,她的容貌与他们无关。 看得惯就看,看不惯就滚! 心中的委屈、愤怒和绝望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座巨山压在颈项上。 她想要抬头,但脖子上的重压如千钧,耳边似乎回荡着脊椎断裂的咔嚓声。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她终究辜负了师父的期望,仍是个不敢正视自我恐惧的懦夫。 忍住,不准哭! 这是她最后的坚持和不甘,紧咬双唇,渗出一丝丝鲜红的血迹,哪怕流血,也不能流泪。 但内心的痛苦和绝望真的难以忍受,不仅仅是眼前两位老妪、两位青年、两位孩童的嘲笑。 从小到大,她承受过无数次类似的蔑视和嘲讽,每次都挺了过来,因为心中有期待。她的祖父,神医宁济安,答应过她一定能治愈她的脸,这些年来从未间断过尝试。 然而就在昨日,祖父使用了最新的药方后,那如恶魔般的黑色胎记非但没有减轻,反而一夜之间长出一层绒毛,那细细的绒毛看起来异常恶心,连她自己都无法直视。 绝望,彻底的绝望!... 在无尽的幽邃中,仿佛身处深渊,内心的绝望如暗夜般弥漫。她瞥了一眼身边的魔法湖泊,湖畔的石碑上铭刻着警示:湖水深邃,不可涉入,其下隐藏着未知的神秘力量。 三米深的水域... 足以吞噬一切。 宁雨彤猛然一狠心,纵身跃入湖中。 哗啦! 巨响回荡,激起的涟漪卷动湖中的奇异锦鲤跃出水面,宁雨彤站在湖边,全身浸湿,冰冷的湖水沿着面颊流淌,紧致的魔法运动装湿透贴肤,更显出她曼妙的曲线,令人一眼难忘,足以点燃任何男子心中的炽热。 然而,这绝世的魅力,却被那半边脸的黑暗魔印所掩盖,破坏了所有的美丽。 “哎哟,哪个混蛋踢我!”湖中的高个青年挣扎着,一边奋力向岸边游去,一边怒吼。 “你大爷。”墨墨冷漠回应。 “小子,你敢踢我兄弟,我要你命……啊!”矮个青年挥拳冲向墨墨,却在靠近之际被墨墨一脚踹入湖中,再次激起水花四溅。 高个青年已抵达岸边,对着墨墨咆哮:“你这恶魔,等我上岸,非撕了你不可!” “那你最好别上来。”墨墨面无表情,一脚踹在青年脸上。 嘭—— 沉重的一击,青年眼前一片漆黑,瞬间翻白眼,随后开始下沉,湖水灌入口中,他又瞬间清醒,瞪着墨墨继续叫嚣:“小子,我咒你……” 嘭! 又是一脚,鲜血从高个青年鼻孔狂涌而出,他愤怒未消,仍要大骂:“小子……” 嘭! “小……” 嘭! “……” 嘭! 高个青年感觉死神在召唤,鼻梁骨折,几颗牙齿也脱落,刚才的狂躁已被彻底压制,他苦笑着望向墨墨:“大哥,我闭嘴了你还打?” 一旁,矮个青年悄然靠近岸边,眼中闪烁着恨意,正准备突袭墨墨。 蓄力、准备、冲! “我允许你上来了吗?” 矮个青年双臂撑在岸边,正要全力跃起,却见墨墨冷漠的目光投来。 矮个青年一怔,随即咧嘴朝墨墨微笑:“大哥……” 嘭! 墨墨一脚落下,矮个青年再次跌入水中。 两位老妇此刻拽着孩子悄悄后退,不明白这个高级魔法社区怎么会住着这样的狂人。 惹不起,只能迅速撤离! “老人家,这么匆忙要去哪儿?”墨墨回头,露出无害的笑容。 两位老妇被他看得寒毛直竖,而她们的孩子却仰着头,眼中满是对墨墨的好奇与喜欢...... 在奇幻的国度里,谁能够抵挡一位美得惊天动地的魔法师呢? 传说与这样的魔法师结为挚友,自身的魅力也会随之提升。 一位年长的女巫微微一笑,露出皱纹间的智慧,“小姑娘尚未用过早膳,我得回去为孙儿准备魔法早餐。” 另一位女巫也随之应和,“我的孙子也还没用餐,他们在成长期,魔力早餐至关重要。” “道歉。” 墨墨的脸上依旧挂着无害的微笑,那张足以颠倒乾坤的英俊面容本该使人如浴暖阳,然而两位女巫并未感到温暖,只觉背后寒风瑟瑟…… “不必,不必。” 两位女巫连忙挥手,尽力挤出一丝友善,“这位小姐并无恶意,道歉就算了。” “这位小姐虽然……呃,虽然吓到了我们的孙子,也许只是他们运气不佳遇上了,不必她道歉。” 墨墨的目光骤然冰冷,“我是让你们向她道歉。” 两位女巫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且尴尬,刚才的傲慢如今成了羞辱。 “道,道歉是不可能……”其中一位女巫先开口,高昂着头,仿佛在挑衅。 墨墨向前迈了一步。 他的笑容依旧纯良,但冰冷的眼神犹如两座冰封的峰峦,戏谑地说:“看来你们也想体验下深渊的寒冷。” 老妪们颤抖了一下,但仍硬撑着,“华夏的美德是敬老爱幼,你竟敢对长辈出手,简直畜生不如!” 第205章 盗鱼者 墨墨回首瞥了宁雨彤一眼,淡然道:“如果连自己的学徒都无法保护,岂不是比野兽还残忍?”接着转向老妪,冷冷地说:“别用道德去束缚他人,先审视下自己的品行。” “你,你……” 墨墨已近在咫尺,老妪颤抖几声后,再也无法支撑,自顾自地找台阶下,“年轻人,你别误会,我刚刚说的是道歉不可能……也可能!姑娘,对不起,请你别与我这老太婆计较。” 另一位老妪也连忙道歉,“姑娘,你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这老太婆计较刚才的话。” 宁雨彤愣愣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两位老妪紧张地看着墨墨,“年轻人,我们已经道歉了,可以回家给孙子准备早餐了吗?” 墨墨未回应,转身看向宁雨彤。 两位老妪牵着孙子的手匆匆离去。 其中一位老妪低声抱怨:“小区里竟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定要向物业管理投诉他!” 另一位老妪立刻低声劝阻:“千万不可,这种人惹不起,要是事后报复怎么办?” 先开口的老妪咽了口气,“也是,我们是有教养的人,怎能与这种小混蛋一般见识!” 此刻,两位老妪牵着的孩子突然挣脱了手,嫌弃地说:“奶奶,你又老又丑,我不想跟你一起玩了!” 另一个小男孩也说道:“姥姥,你说话时嘴巴有难闻的味道,我不喜欢你在我家,你快搬走吧!” 两位老妪顿时哑口无言…… 墨墨站在宁雨彤面前,试图以魔法的慰藉来安抚她,但思绪纷飞,不知从何说起,焦急地在脑中编织着咒语。 “导师,我没事。”宁雨彤猛然抬头,湖水浸湿的面庞上绽放出微笑,“感谢你刚才用魔力为我化解困境。” 那句“如果连自己的学徒都无法庇护,岂非比魔兽还残忍?”在她心灵的深渊回响,犹如赋予了她力量的神秘符文。 “别去理睬他们的言论,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要相信自己是最耀眼的星辰。”墨墨目光坚定地说。 “嗯,我懂了。” 宁雨彤的笑容温柔而平静,“导师,这是我清晨为你准备的魔法便当,希望你会喜欢。”她转身拾起搁在巨石上的精致木盒,里面装着小巧的魔法饭团。 “一定美味,一定美味!” 墨墨笑着接过,正想再说些什么,宁雨彤已开口告别:“我要回去整理一下,准备去魔法学院了,导师,再见。” “嗯,再见。” 墨墨望着宁雨彤离去的背影,眉心不自觉地紧锁,这位独特的女学徒看似恢复常态,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的平静太过异常,太过寻常。 面对刚才那种嘲讽和打击,寻常少女需要长时间疗愈,尤其是她本就自卑。 这份自卑,早在墨墨初次遇见她时便察觉到了,随着时间推移,感觉愈发强烈。 她那近乎完美的身材和容貌,却被半边脸上的神秘印记摧毁,若是别的少女,或许早已崩溃。 这位坚韧的女学徒能坚持至今,已是不易,但再坚强也有极限。 宁雨彤转身的瞬间,笑容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与痛苦,泪水在她眼眶中闪烁,她将最后一抹坚强的微笑留在导师面前,把所有的悲伤留给自己默默承受…… 墨墨揭开便当盒,香气扑鼻的饭团映入眼帘,中央有个塑造成兔子形状的小饭团,胡萝卜籽点缀出灵动的眼睛和嘴巴。 这俏皮的小兔子让墨墨不禁笑出声,他首先拿起了它,放入口中,咀嚼间满口馨香。 这让他回忆起第一次品尝饭团,那是师叔亲手制作的,那时也有一个类似的小兔子饭团。 吃完小兔子,墨墨又拿起另一个饭团,然后心中莫名一痛,无端的哀愁涌上心头。 他并非没考虑过用神龙针法治疗女学徒的脸,他的魔针能驱散毒素,恢复肌肤的原貌。然而,那印记背后似乎隐藏着不明的魔力,若未经查清便强行驱除,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反噬。 最可怕的后果不是夺走女学徒的生命,而是那印记扩散至她的整张脸,那远比死亡更为恐怖。 因此,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这女孩已经承受了太多苦难,要么不行动,行动就必须一针见效,药到病除! 哼,都怪那位导师老顽固,肯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高超技艺,否则怎会让这块印记成为难题呢…… 墨墨轻轻捏起一个魔法饭团,将其投入口中,咀嚼声伴随着他环绕神秘的幻影湖漫步。 湖虽非广阔无垠,但从这边到对岸,也足足横跨了三十多码的距离,两位身材迥异的青年魔法师竭尽全力才游到岸边。 胜利的曙光已然显现,他们即将触及坚实的陆地! 突然,一道身影挡住了和煦的日光,两兄弟不情愿地仰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足以让他们在噩梦中挣扎半月的面容。 “哎呀,大哥,咱们还是讲点规矩吧,别对我们兄弟俩下手……” “大哥,我们爱你,求你放过我们……” 砰、砰、砰! 墨墨用巨大的法师靴将这对兄弟再次拖入绝望的深渊,让他们深深体验何为无尽的踩踏,以及脸部承受的无情碾压。 一番锻炼后,墨墨心中的困扰烟消云散,他将刚从湖边跃出的两只锦鲤灵兽轻轻送回水中,留下最肥硕的一只准备带回家,毕竟,平衡生态至关重要,捕猎亦需有度。 墨墨离开不久,物业的女巫经理带领两名守卫匆忙赶到。女巫一边疾步,一边怒气冲冲地咆哮:“我养在幻影湖里的小花和小红都神秘失踪了,肯定是有人偷鱼!你们给我盯紧了,不管哪个丧尽天良的家伙,竟敢对如此娇憨的锦鲤下手,统统给我……” 话音未落,她便瞥见两人正艰难地向岸边挣扎,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善类。 “抓住他们!” 女巫经理咬紧牙关…… 第206章 失踪的伙伴 “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墨墨惊讶地问。 通常情况下,都是他在准备早餐时,夏青竹才会从楼上下来,而做早餐是一项需要精细操作的工作,至少需要半小时的时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焦味,夏青竹端着一碗汤走近,微微蹙眉教训道:“胃不舒服就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大早就出去乱逛什么呢?咦,这条大鱼是从哪里来的?” 夏青竹将碗递到墨墨面前,似乎对那条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它的眼睛似曾相识,但转念一想,天下的鱼长相都差不多,而这条鱼看起来异常肥美,若是交给她来料理…… 如果墨墨知道夏青竹此刻的想法,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鱼扔进下水道。 看着碗里那宛如古老魔法药剂般的黑乎乎的粥,墨墨的笑容凝固了,显得极其难看,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对夏青竹说:“亲爱的,你可能误会了,我的胃昨晚就已经不痛了!” “哼,我才不在乎你呢,我只是怕你生病了报工伤,我还得赔医药费。再说了,你生病了,谁给我做早餐呢?虽然我烹饪的天赋很高,但我早上起不来,早餐还得你来做!” “亲爱的,我真的没事了。” 墨墨绞尽脑汁,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喝那碗粥,昨晚的那一碗险些让他与先知们相见。 “你在撒谎!” 夏日清晨,青竹的声音在魔法气息弥漫的房间中坚定地响起,“我听见你在晨光中咳出了魔力的涟漪,你的法力之海显然动荡不安,为何还要掩饰?是否觉得我施法煮的灵米粥不合你口味!”她的唇瓣微微撅起,流露出一丝恼意。 “我那是……” 其实我是因昨晚品尝了你的灵米粥,其魔力后劲太强,以至于今日清晨仍感不适……墨墨在心中暗自嘀咕,善良的他不愿让青竹失落,尤其是在已惹得黛博女弟子不悦之后,绝不能再让小牛夏心烦。 “我喝!” 解释显得如此无力,墨墨决定坦然接受,接过那盛满神秘雾气的碗,抬头便一饮而尽。 哎哟,比恶魔的毒液还难喝! 墨墨一口气喝完,将空碗交还给青竹。 青竹脸上保持着冷静的面具,但眼眸深处却透露着一丝期待,渴望得到对她烹饪技艺的赞赏。 墨墨艰难地吞下最后一口粥,竖起拇指,挣扎了几秒,他并非吝啬赞美之词,只是害怕控制不住,怕自己在这瞬间吐出真言。 青竹轻轻蹙眉,略显不满。 墨墨暗暗吸了口气,微笑着说:“这灵米粥,奇妙无比!每一粒米的精华都被炼化无遗!” 青竹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回应,“你是在开玩笑吧,我今天早上用的是魂小米!” 墨墨一怔,疏忽了,没尝出来,忙尴尬地一笑,“胃部的反噬影响了我的味觉感应。” “呃……” 话音未落,魔力翻腾的感觉让他无法忍受,只得干呕了一声。 青竹脸色顿时紧张起来,“你的魔力之海又动荡了?没关系,锅里还有半碗,我去盛来。” 墨墨瞪大了眼睛,脸泛苍白,几乎要向先祖求助。 “爱人,我已经没事了,真的……呃!” “你还未恢复,喝!” “爱人,我……呃!” “觉得我煮的不好?” “……” 咕噜噜。 墨墨突然觉得作为法师的丈夫太过艰难,特别是他有良知、有道德、有责任感,还有些生无可恋。 看着墨墨把锅里剩余的半碗魂小米粥一饮而尽,青竹心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网上说魂小米粥最能滋养法力,晚上若感到魔力动荡,次日早晨一碗熬得恰到好处的魂小米粥就能舒缓许多。只是那些人不懂,魂小米粥岂能是金色的,只有熬至漆黑,才能提炼出其精髓啊。 忍受着舌苔与魔力之海双重折磨的墨墨,默默地在魔法厨房准备早餐便当。 难得早起的青竹换上贴身舒适的魔法运动装,出门到小区内晨跑修炼,最近晚上吃得太多,似乎增加了不少魔法脂肪。离开时,她顺手从门口的法器柜中取出一包引灵饵料,打算去看望老友。 跑完一圈,周身散发着魔法的清香,她来到人工湖边,擦去额头的汗水,微笑走向那里。 人工湖边,水痕斑斑,一位女子正在两名守护精灵的协助下,将两个魔法学徒从湖中拖出。 竟然有人在人工湖里练习水系魔法吗?... 在夏日的清晨,翠绿的竹叶中透出一抹神秘的光晖,夏青竹将手中的奇异饲料轻轻撒入湖中,瞬时引来几尾斑斓的灵鲤,但与往日那些跃动翻腾的场景相比,仍显得颇为寂寥。 鱼儿们并未因贪食而涌来,实则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所困扰——两个陌生人扑通扑通地坠入湖中,足以让水中生灵胆颤。 “欢欢,你在哪儿?” 夏青竹再次抛洒饲料,游动的鱼群渐增,但她熟悉的伙伴仍未出现。于是她步至一座假山附近的湖畔,下方隐藏着一个洞穴,那是欢欢时常游弋或休憩之处。 “欢欢?” 夏青竹轻声呼唤,撒下饲料,然而周遭一片静谧,连一片鱼鳞的影子也未曾看见。欢欢,那条白红交织的巨大灵鲤,自她入住翡翠湖畔别墅的第一天起,就与她结下了不解之缘。 因其比任何灵鲤都活泼欢快,夏青竹便赋予它“欢欢”之名。以往闲暇时,她每日必至湖畔与灵鲤相伴,日积月累,欢欢似乎也认得她了。每当夏青竹陷入工作的困境或是生活的烦忧,她会蹲在岸边倾诉,欢欢虽无法理解,但它会在她面前快乐地游弋,望着它的灵动,夏青竹的心情也随之舒缓。 呼叫良久,欢欢仍无踪迹,夏青竹心中不禁焦急起来。此时,一名女子出现在她眼前。 夏青竹抬起眸子,疑惑问道:“姑娘,有何贵干?” 女子礼貌回应:“夏小姐您好,我是翡翠湖畔别墅区的物业主管秦岚,在业主资料上见过您的名字。” 夏青竹起身,微笑着回应:“秦主管,你好。” 秦岚关切地问:“刚才听到夏小姐在叫一个人,是丢失了什么吗?” 夏青竹眉头紧锁,带着一丝焦虑:“是我的老朋友欢欢,它是一条红白色的灵鲤,住在湖中。” 秦岚轻轻皱眉:“夏小姐的朋友也失踪了?” 夏青竹疑惑地打量着秦岚…… 第207章 唯一的宠爱 秦岚连忙解释:“夏小姐别误会,我的朋友也消失了,一尾名叫小花,一尾叫小红。” 夏青竹惊讶地问:“也是这湖中的灵鲤吗?” 秦岚的脸上掠过一丝哀愁:“小花是一条黑白相间的灵鲤,小红则是一条纯红的,它们随我从上一个地方而来,陪伴我已有三年,可最近突然失踪。起初我以为是被猫犬之类的捕食者带走,但刚才有人举报,说有人在小区里偷鱼,今天正好让我抓了个现行!” 秦岚愤然看向远处的两个年轻人,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他们,已经查明身份,根本不是我们小区的人,偷偷摸摸翻墙进来,跳进湖里盗鱼!” 夏青竹的脸色瞬间变得愤怒:“真是太残忍了,连可爱的欢欢也不放过!”话音未落,她已朝那两个年轻人走去... 秦岚紧随其后,恳切地劝慰:“夏女士,悲痛之余,切莫动怒。生命逝去无法挽回,我已召唤守界卫士前来追捕他们!我们的水域中栖息着稀世锦鲤,每尾价值远超三千晶石,依照界法,盗窃半数价值即可判禁足三年,公正的界律不会宽容他们的恶行!” 砰—— 夏青竹已疾步至两名青年面前,扬腿向高个青年踢去,悲愤地质问:“败类,恶魔,丧尽天良,你们怎忍心加害无辜的欢欢!”她的声音回荡在神秘的雾气之中。 高个青年一早被踢,原本俊朗的脸庞此刻已是扭曲如磐石。 再次承受一脚,他的怒火瞬间升腾。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秦岚受到夏青竹情绪的感染,心中的愤怒也如烈焰般爆发,同样飞起一脚。 高个青年痛得哀嚎,眼中泛起泪花。 秦岚怒斥:“你们的心究竟何等冷酷,小红、小花多么娇憨,你们怎能下手!” 砰—— 夏青竹转向矮个青年,又是一脚落下,那青年默默缩着脖子,祈求能躲过一劫,却未能如愿。 “把欢欢还给我!”夏青竹眼含泪光,悲愤欲泣。 砰! 秦岚随即跟进,怒不可遏地踹出一脚,“还有我的小红、小花!” 矮个青年终于抑制不住,哭了出来,“谁是欢欢,谁是小红、小花啊,呜呜呜!” 高个青年也无法再强撑,紧紧抱住弟弟,放声痛哭。 “弟弟,我们犯了多大的错?不过是悄悄潜入,想装作富家子弟,找个庇护的女神而已!” “哥哥,我真的没碰过欢欢、小红、小花,是你动的手吗?” “弟弟,嫂子的名字可不会这么质朴!” “呜呜呜……” 兄弟俩哭得肝肠寸断,却无人同情。 夏青竹和秦岚再次各踹一脚,“欺凌无辜还想抵赖,竟敢说我家欢欢的名字俗气!” “小红、小花的灵魂不会宽恕你们,今日便是你们的清算之日!我会让你们在界狱中永无止境地忏悔!” 兄弟俩无言以对。 蓝白光芒闪烁,伴随着警铃的轰鸣,兄弟俩被界卫带走,他们的眼泪揭示了一个事实:依附权贵,风险重重。 不仅要有强壮的身躯,还要有坚韧的命运。这对兄弟的命运如同泥土,遇水则溃,从此他们也不敢靠近湖畔一步。 墨墨烹制完早餐,便开始处理那条顽皮的鱼,它今天异常活泼,不易对付。几下擀面杖下去,鱼终于安静下来,接着他开始剖腹去鳞。 这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夏青竹心情沉重地归来,想到再也见不到欢欢,心中五味杂陈。她洗了个冷水澡,换了衣服下楼,拿起餐桌上打包好的食物,默然出门,全程未发一语。 墨墨擦拭着脖子,看着夏青竹愁容满面,暗自思量究竟是哪个混蛋惹恼了我的爱人呢?... 嗯,今晚得为我的伴侣熬煮一条魔法鱼,滋养她的神秘力量! 扑棱棱…… 水槽里的奇异鱼还未完全失去生机,颤抖着跃动鳍翼。 梆梆! 沉重的魔法擀面杖握在手中,犹如神器般顺手。 在某个魔法纪元的某一日…… 水槽之内。 丰盈的魔鳞欢欢,逝去! 墨墨料理完厨房中的魔法鱼,便步入地窖,看望沉睡的五毒兽。这五只在上次的诅咒事故后,始终陷入梦境,若是今日仍无法苏醒,便只能在魔法别墅后院为它们挖掘安息之地。 纸盒悄然开启。 五毒兽似乎感知到危机,逐一睁开闪烁异彩的眼眸,凝视着那张面容慈祥、英俊如星辰的脸庞。 五毒兽瞬间激动起来,原本无神的双瞳闪烁着光芒,同时摇摆起它们独特的尾部标记。 蜈蚣、灵蛇、壁行兽、毒蝎的尾巴摇曳自如。而笨拙的蟾蜍铁憨憨,摇动着粗大的尾部,显得有些吃力,喘息声回荡在地窖中。 这并非它的过错,或许是它与生俱来的易胖体质使然。 墨墨将五毒兽释放,它们一脱离束缚便在地上奔跑嬉戏,显然这几天的禁锢令它们颇为苦闷。 绕场一周后,五毒兽快速返回墨墨身边,以半圆形环绕着他,仰头露出渴望的表情,仿佛在寻求宠爱。 “你们已是成熟的五毒兽,应学会自我……” 咕噜! 墨墨的话语未尽,铁憨憨蟾蜍的肚子发出响声。墨墨瞪了它一眼,继续说道:“自我……” 咕噜、咕噜! 咚—— 墨墨轻敲铁憨憨的脑袋作为警告:“你这蠢货,贪食又饥饿得快。” 铁憨憨缩了缩脑袋,眼中光芒更甚,抬头望着墨墨,似乎享受这小小的惩戒。 不只是铁憨憨,其他四只亦是如此,聚拢过来,那渴望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铁憨憨歪头,转动眼珠子瞥了同伴们一眼,骄傲的姿态仿佛在宣称:“唯有我最受主人宠爱!” 小蛇、蜈蚣、壁行兽、毒蝎无法忍受,一同向铁憨憨发起攻击。铁憨憨看似笨重,实则敏捷异常,虽然无法战胜四兽联合,却巧妙地穿梭其间,最后还是难逃一顿痛击。 啪—— 墨墨轻拍额头,被这五只家伙扰得心烦意乱,再次萌生挖坑活埋的念头。 哧溜溜! 耳畔又响起声音,他感到腰间的青龙刃在隐隐躁动。 “嘿嘿嘿,这些家伙身上的气息甜美诱人,快让我吞噬它们,我能感觉到自己将变得更强大!” 墨墨:“……” 为何自己养育的生物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五毒兽尚且年幼就算了,千万年古老的青龙刃也未曾安宁…… 啊啊啊!!! 第208章 丹艾尔之奇异毒素 墨墨抛出一把神秘草药,平息了五只兽的争斗。看着它们专注进食的样子,墨墨心中略感宽慰。如今五只兽的状态明显优于初来乍到之时…… 它们身披深邃的夜色,肌肤闪烁着神秘的微光,双眸中闪烁着超凡的智慧。 之前熔铸的两枚五毒珠非但没损伤它们的体质,反而激发了它们内在的奇异蜕变。 看来,自己这个守护者做得相当称职。 青龙刃揉着满是肿块的额头,咕哝抱怨:“臭小子,你真小气,连五个小小的毒泡都不给我尝。” 嗡—— 墨墨抬起手,指尖在刀锋上轻轻一挑。 “臭小子,咱俩从此势如水火!” 嗡! “哎呀,我错了……” 嗡—— “当我是老大不行吗?下手这么狠!” “唉。” 墨墨轻叹,带有一丝忧郁,正享受进食的五毒立刻抬起头,露出一脸困惑而又关切的表情。 青龙刃数了数脑袋上的肿块,嘀咕道:“我头一次见你小子也有烦恼,是为了那个黛妮娅的魔纹吧。” 墨墨扬了扬眉,“黛妮娅的魔纹?” 青龙刃露出得意的神色,“她的标记大,所以叫黛妮娅的魔纹……小子,你又打什么主意?尊敬长辈懂不懂?” 墨墨冷冷一哼:“尊老不尊你懂不懂?” 嗡! 墨墨又是一指点下,青龙刃气得差点喷出血来:“本来我有个法子能帮你,现在我决定不帮你了!” 墨墨一只手托着下巴,继续思索如何消除宁雨彤脸上的奇异烙印。 五毒学得有模有样。 其他四个学得很认真,只有那个呆头呆脑的蛤蟆,趁人不注意,伸出长长的舌头卷走一缕药草送入口中。 自己的吃完了,就去卷别人的。 这铁憨憨虽然外表憨厚,偷卷的动作却异常熟练,一看就是个老手。 青龙刃感觉自己被忽视,怒吼起来:“老子真有办法治疗黛妮娅的魔纹,老子以天为誓!” 墨墨被吼得回过神,瞥了一眼青龙刃:“你在开玩笑?” 青龙刃依旧自鸣得意:“小子,你求我,我心情好可能会透露一点。” 墨墨撇撇嘴,不屑地说:“尽吹牛皮,你这把千年的锈铁懂什么。” 青龙刃脸色一沉,憋了两秒,然后在墨墨耳边更大声咆哮:“老子是千年的玄铁,不是破铜烂铁!老子的大名是青龙偃月刀,又称冷艳锯,老子是武圣大人手中无敌的神兵利器!” 墨墨无动于衷,仍在思索。 青龙刃仿佛打在空气上的一拳,得不到任何回应,让它更为狂躁:“老子当然知道怎么治疗黛妮娅的魔纹,想当年华神医为武圣大人刮骨疗毒,武圣大人对华神医的医术推崇备至,设宴与其彻夜探讨医理。华神医对武圣大人的英勇盖世、仁义无边深感敬佩,有问必答。 武圣大人与华神医谈了整整三天三夜,全程我在场。华神医曾提及一种奇毒,与武圣大人所中的毒有着共源,但却更为猛烈,几乎无人能生还!” 墨墨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些兴趣,但他忍住表现出来,免得又被青龙刃这老家伙拿捏住... 提及华灵医师,墨墨内心充满了敬仰。在这五千年的华夏神秘文明中,华灵医师在医术领域登峰造极,是医药之道上的几位巨头之一。然而,命运多舛,他竟被那个曹氏霸主囚禁在幽冥之狱直至终老。 医师遗留的诸多医籍,那些揭示生命奥秘的卷册,被无知的人们当作邪术付之一炬。 他曾助宁雨彤解开的华家针灸残篇,便是那一场浩劫中侥幸留存的瑰宝。 华家针灸残篇,源于上古神奇的针灸技法——神龙刺络,墨墨所修习的正是这一绝技。 不仅是华家针灸,整个华夏神秘医学的历史中,众多名家的针灸技艺,都源出神龙刺络。 华灵医师的学问远不止华家针灸一项,若将古代华夏的医界巨擘比喻为矗立山顶的巨人,他们的脚下便是汇聚一生医学智慧的宝藏,各自占据一座历史的峰峦,独立于时间的洪流中。 扁鹊、华佗、张仲景、皇甫谧、叶天士、孙思邈、薛雪、宋慈、李时珍、葛洪…… 这些医圣,都是墨墨心驰神往的榜样。 他誓言要成为医术无双之人,集各家之所长,挖掘这些医圣遗留的医学珍宝。 曾经,在山巅,夕阳下的师父对十岁的墨墨说道:“孩子,神龙刺络是世间最卓越的针灸之术,但世间并非只有这一技。” 十岁的墨墨眼中闪烁着渴望:“师父,那就都教给我吧!” 师父深沉而稳重:“师父能引你入门,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去探寻这些医圣的宝藏了。” 小墨墨嘟嘴轻蔑:“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会。” 师父毫不介意,呵呵笑道:“徒儿,若有机缘挖掘这些宝藏,切莫客气……” 小墨墨眼神坚定,嘴角勾起一丝狡黠:“我一定会挖空它们!” 师父满意地点点头:“好,这份不知羞耻的精神,倒是有我几分影子。” 小墨墨眨巴着眼睛:“师父,今晚我想吃红烧肉。” 师父淡漠地回应:“滚!” 沉浸在回忆中的墨墨,被忽视的青龙刃终于失控:“啊!!!” “小子,你为什么不问老子怎么办?为什么!” “难不成在你眼里,老子这条老龙一无所知?” “吼!!!” 龙吟怒吼在墨墨耳边回荡,但他依旧平静:“问了你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堪。” 青龙刃咆哮反驳:“谁说我一无所知!依照华灵医师的教导,可用同样的刮骨疗伤之法,清除附着在骨骼肌理间的剧毒,再辅以草药外敷、药汤内服,方能彻底痊愈!” 墨墨冷静地说:“若此法可行,与杀死毒素有何差别?现在只是脸上有印记,真若刮骨剔除,脸上缺一块肉,那样的人还不如带着胎记呢。” 青龙刃据理力争:“草药外敷能催生新肌,药汤内服可消除余毒,那割去的一半肌肤会重新生长出来的!” 墨墨皱眉思索片刻:“用什么刀来刮骨剔肉?对付这样的奇毒,寻常的医刀肯定不够格。” 青龙之锋凛然宣称:“为何要向你透露!”它猛然意识到自己已深陷迷局,无意间泄露了所有秘密。 然而,最后的秘密绝不容再泄,它的口风紧闭,绝不会让这狡猾的少年再次得逞! 第209章 古银币之谜 墨默嘴角轻扬,漠然回应:“因为你一无所知。” 青龙之锋怒吼:“谁说我无知,普通的疗伤刀当然无济于事,这奇特的毒素属于……嘿,差点又落入你的陷阱,你刚刚用激将法套走了我那么多情报,现在就算你说破天也没用!” 墨默冷笑一声:“呵,终于学聪明了?” 青龙之锋扫了一眼地上的五种毒物,诡异而阴森地笑道:“若要我揭示秘密,除非你让我吞噬其中之一!蜈蚣太过瘦弱,蝎子过于坚硬,壁虎看上去猥琐不堪,小蛇则显得肉少。就选它了,这个看起来最笨最蠢,且毫无防备的家伙!” 咕噜—— 专心觅食的铁憨憨蟾蜍,吞下了最后一个同伴的毒草,却仍感饥饿,肚子不满地叫了一声。 墨默皱眉沉思。 铁憨憨蟾蜍和其他四只毒物依然抬头专注地看着他,仿佛要为他的困扰分担一二。其他四个尚可,唯有铁憨憨蟾蜍脸上流露出一丝世间的哀愁,大概是因为空腹而不安。 青龙之锋与墨默的交流,依赖于精神的沟通。若是常规对话,这五毒或许也能理解其意。若铁憨憨知道自己成为刀的猎物,不知是否会激发减肥的决心。 青龙之锋诱惑地嘿嘿笑着:“这铁憨憨看似毫无用处,愚笨且饭量惊人,让我吞噬它,我便告诉你何种疗伤刀能解除丹艾妮脸颊上的毒。你不是急于治好丹艾妮,她是你的徒弟吗?小子,别犹豫了,如此划算的交易,我随时可能反悔。你有这么多古怪宠物,我就吃掉最丑的这一个!” 墨默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好啊,成交……” 青龙之锋略显愕然,随即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快,快拔我出鞘,让我吞下它!太棒了,太棒了,它体内蕴含的能量最为雄厚,吞噬它我将立刻增强,哈哈哈!” 青龙之锋放声狂笑,犹如压抑了三十年的汉子,初次见到心仪女子,即使隔着牛仔裤也难抑冲动。 叮! 墨默指尖轻点青龙之锋,嘲笑道:“成交你个大头鬼,它们五个都是我的,我要怎么处置是我的事。你若再打它们的主意,我就将你丢入炼丹炉熔化。” 青龙之锋瞪大眼睛,咬牙切齿:“臭小子,你竟敢戏耍我!有种你就把我熔了,永远别想知道解毒的刀。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我要把它们全部吞噬!” 青龙之锋信心满满,它拥有千年的存在,见识过无数生灵,深知人性的奥秘…… 这小子看似悠闲自在,其实是为了迷惑对手,这就是虚幻与现实的交错,试图在交易中占据上风。 哼,和一位历经千年风雨的老魔头玩心机,你还太嫩了,小子! 今天,老子就让你见识一下,何为赔了恶魔,又失了蜥蜴、蛇怪、蜈蚣精、蝎王。 哧溜—— 青钢龙刃的口水无法自制地滑落。 这一仗,老子稳操胜券,哈哈哈哈! 想起自从这臭小子强行夺得自己以来,所承受的种种不平,今日总算能一雪前耻。 老子心中,畅快无比! “这种蕴含怨念的奇毒,其源头必定封存着一股不死魂魄。寻常毒素不过如此,不会有这般魂魄操控。因此,只需内外兼施的特殊草药,便能彻底清除,但丹妮姑娘...呃,丹妮妮脸上的印记深处,藏匿的正是这种毒魂,越是依赖传统疗法去除,只会令它愈发壮大。 这也是为何丹妮妮脸上的印记每次治疗后都会扩张的原因。若再继续,她的整张脸都将被印记吞噬。 只因这怨毒异常猛烈,往往迅速致人于死地,怎会陪伴丹妮这么多年呢?” 墨墨低声自语。 青钢龙刃哼了一声:“你小子思虑周全,连我未曾言明的你也推断出来了,有点天分。 这样吧,别说我倚老卖老。吞下这五种物质后,我不仅告诉你该用何种神医之刀,还会揭示为何丹妮妮至今仍存活。若是她脸上印记全面扩散,即便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墨墨继续低语:“这种奇毒具有遗传特性,丹妮妮能安然无恙至今,脸上的毒肯定不是最初代。” 青钢龙刃微惊:“臭小子,你...” “此毒应源自母体遗传,丹妮妮的母亲当年可能便是死于这种毒。在中毒未发之际产下丹妮妮,奇异毒素经遗传后成为次世代,毒性虽已减弱,但随时间推移会逐渐演化。 特别是宁老头一直以来对孙女的治疗,每次都让丹妮妮脸上的毒魂增强,加速了毒素发作!” 墨墨面色一凛,种种疑团豁然开朗。之前看丹妮妮的模样,并非双亲早逝的迹象,若是非正常死亡就能说得通了。他也意识到,丹妮妮半边脸上胎记生出绒毛,恐怕是毒发的前兆。 毒发的前兆并非仅限于胎记覆盖全脸,绒毛的出现比全覆盖更为严重,看来丹妮妮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青钢龙刃对墨墨另眼相看,但依然傲慢地哼道:“既然你能洞察这些,那你自然明白丹妮妮即将毒发,或许一周,至多半月,那奇毒就会夺走她的生命。我可以告诉你用哪种神奇医刀,还能透露两种至关重要的药材,即便无法彻底治愈,至少能保她一命!” 墨墨斜睨了一眼青龙刃,低语了一句“老神秘”,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普通的疗伤神器无法驾驭这深藏的不死灵魂,但若以蕴含更强怨念、更凌厉阴力的治愈之剑,定能将其摧毁。” 青龙刃瞳孔闪烁,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仿佛它正踏足于危险的边缘。它硬着头皮反驳:“这样的治愈之剑世上难寻,但我知晓一把!” 墨墨冷哼一声:“世间能满足这种条件的神兵的确稀少,而最强大的那一柄,远在天涯,近在眼前。” 青龙刃心中一震,忍不住斥责:“小子,你胆敢动我的主意!我是神剑,非疗伤之器……”声音渐弱,“如果你放弃用我来施展的念头,我可以帮你找寻此类剑,那把藏在我曾悬挂的巨大铁架下的,还有我可透露给你两味秘药……” 墨墨嘿嘿一笑,打断了它:“其中一味必是剧毒无比,五毒珠无疑是最佳选择,另一味需至阳之力,我手头的几枚金丹足矣,但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环,我暂时未能参透。” 青龙刃无言以对。 完了,彻底陷入困境,这小子竟然全都知道了! 啊啊啊—— 第210章 忧郁,欲泣 墨墨毫不犹豫地掐断了老神秘的最后一丝期待,淡然回应:“我如此聪颖,何需你来指点?” 青龙刃:“……” 它在内心咒骂,这小子狂妄自大!然而面对事实,这小子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唉! 我本是狂傲之剑,随武圣大人斩尽天下,怎料命运戏弄,落入此小狗之手。 呜呜呜。 忧郁,想哭。 墨墨又取出两把神奇药材摆在五毒面前,五毒见主人眉头舒展,纷纷欢跃起来。 墨墨逐一抚摸它们的头,亲切笑道:“你们要多吃多休息,我要用来救人的五毒珠,凭你们现在的力量无法凝结,如果三天后还达不到标准,我只好将你们尘封。” 五毒珠随着五毒的成长而变得更加纯净,墨墨想要获取比之前更为精纯的珠子,就必须加速它们的进化,但目前除了让它们多吃多睡,别无他法。 一旁的大袋子里的神奇药材可能不够它们食用,墨墨盘算着应该去医院找达波女徒弟再索取一些。 五毒似乎理解了墨墨的意思,开始埋头猛吃,似乎想为主人分担,又似乎害怕被活埋。 无论动机如何,它们认真进食的样子,都让墨墨感到宽慰。 唯一不快的是青龙刃,不必问,问了只会更想哭。 墨墨走出地下室,拨通了宁雨彤的电话,一是让她准备神奇药材,二是想了解这位达波女徒弟的心情状况。 清晨经历了那样的事,身心都受到了重创,作为师父适当的关怀也是应当的…… 身为法师,不能太过执着于纯净。 也不知道那隐居山巅的老巫师,得知自己莫名接纳了一个女学徒,会不会挥舞着魔杖痛斥自己。 那老巫师其实相当重视血脉传承。 电话那头,宁雨彤的声音听上去还算镇定,墨墨略感宽慰,约定一小时后在魔法医院会面。 天州城至高医疗殿,草药阁内。 宁雨彤在祖父宁济安的书房里,挂断电话后,望着忧心忡忡的祖父,她挤出一抹没事的微笑说:“祖父,也许这张脸就是个无法治愈的诅咒,你不必再挂念,将来……” 犹豫片刻,她坚定地说:“不再治疗了!师父说得对,要学会接纳自身的不完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宁济安忍不住叹了口气,满脸歉疚:“雨彤,都怪祖父无能,多年都无法解除你脸上的诅咒,反而使其恶化。原本我还寄望你的神秘师父会有解决之道。 他从未提及过要治愈你的面相问题吗?” 宁雨彤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但随即恢复笑容:“师父传授我华氏符针的残卷,已是极大的恩惠,我不该再有所奢求。或许这本就是无解的诅咒,师父也未曾见过。” 宁济安脸上写满了失望,没错,如果连孙女的神秘师父都无法解决,那么孙女的脸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他的内心说不出的痛苦,不只是因为无法根治孙女的诅咒,更是因为他不仅未能治愈,反而使情况愈发糟糕。 若孙女的脸注定一生无法治愈,他将愧疚至死。 宁雨彤离开祖父的书房,转身的瞬间,强装的笑容消失,掩饰不住的苦涩与自卑令她低垂着头,走廊里有人路过打招呼,她也不敢回应,步伐越来越快。 仿佛在逃避,急于找个地方藏匿自己。 宁济安正坐在书案后研读古籍,即使治愈孙女脸上的诅咒希望渺茫,他也绝不放弃。 书房的门忽然开启,宁济安急忙合上古籍,抬头以慈祥的微笑说道:“雨彤,你怎么又……” 话未说完,宁济安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慕元驹走了进来,顶着昨晚被女疯子打成猪头的脸,阴笑着说道:“师弟,我有个交易想和你谈谈。” 宁济安冷冷地回应:“这里不欢迎你。” 慕元驹无动于衷,径直走到宁济安对面坐下:“雨彤那小丫头那么惹人怜爱,却被你一步步推向死亡。你以为你在救她,但每次使用你的药剂后,她胎记下的邪毒并未减轻,反而加剧。 现在她已经进入毒性生长的末期,你的‘功劳’不小,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替孩子收尸了。” 宁济安眉头紧锁:“你胡言乱语!” 慕元驹悠闲地跷起二郎腿,拿起桌上的茶具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宁济安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说:“当年伤害雨彤父母的,真是你!?”紧握的拳头蓄势待发... 慕元驹放下翡翠茶盏,直面宁济安愤怒而杀气腾腾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那些陈年往事已无足轻重,此刻只问你,是否愿救你的孙女?” ------------------- 墨墨握紧魔法传送门钥匙,正要踏入门外的异界风暴,衣袋中的魔晶通讯器突然响起。瞥见来电显示是黄诗桃,他不禁一怔。 “墨墨法师,快救救我!”电话彼端,黄诗桃的声音充满了恐慌。 墨墨皱眉安抚:“别慌,慢慢讲。” “我父亲……他……他失去了理智!” 漆黑的魔法飞梭停在城邑官邸前,墨墨一眼便望见站在楼门前的黄诗桃,他跃下飞梭,快步走去。 黄诗桃看见墨墨,立刻扑过来,满脸泪痕的少女哭诉:“墨墨法师,怎么办,怎么办啊?我父亲早晨离家时还好好的,谁知我忽然接到消息,说他在办公室里失控了。” 说到这儿,少女的眼泪如雨而下。 墨墨柔声道:“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带我上去瞧瞧。对了,黄夫人呢?” 黄诗桃止住抽泣:“母亲去迎接一位重要的客人了。” 黄诗桃领着墨墨步入了城邑官邸,这座建筑外表虽不起眼,内部却弥漫着古朴的气息,踏入其中,无形的威压如影随形,这是权力的震慑力。 在这华夏大地,千年的奇异生物在开国英雄的诅咒下——“打倒一切妖魔鬼怪”——隐匿了数十年,无人敢触碰禁忌。 这正是源自权力威压的禁制…… 第211章 流浪医师与欺诈者 办公室门前,两列身着执法官制服的卫士肃立,神情严峻,散发出威严气息。 黄诗桃未受阻拦,径直走向一名中年女性领导者,嗓音带着颤音:“谭姨,这是墨墨法师,精通医术,是我的朋友,请让他去看看父亲的状况。” 谭梅面色凝重:“诗桃,不是我不肯放行,执法官刘院长和其他领导刚刚进去……” 黄诗桃哭腔打断:“谭姨,我父亲不可能违纪,我们的宅子是我外祖父留给母亲的,那些举报父亲的人是在恶意诽谤,谭姨,你一定要相信我,呜呜呜!” 谭梅眼中流露出疼惜,帮黄诗桃拭去眼泪,安慰道:“诗桃,我当然相信你,更相信你父亲。从初中开始,我就是他的同学,他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 你先别急,刘院长和其他领导是关心你父亲的身体,他们和你父亲共事多年,同样相信你父亲的为人。 只是你的这位朋友……” 谭梅看向墨墨,眼神中带着疑虑和戒备。 黄诗桃吸了吸鼻子,勉强解释:“谭姨,别看墨墨法师年轻,他的医术非常高超。” 谭梅的警惕并未减弱,她拉过黄诗桃低声叮嘱:“你父亲现在的状况非常特殊,不能轻易让外人接近,万一有人别有用心,对你父亲动手脚,后果将不堪设想。” 紫藤花妖谭梅微微放松了戒备,但仍谨慎地联络了月桂城法师陈兰淑,得到了证实后,她才完全安下心来。 过了十数个魔法钟,办公室的大门悄然开启。 城卫法师署的刘院长领着队伍走出,他的眉头深锁,面色严峻,吩咐谭梅暂时封闭此处,然后才离去。 直到刘院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谭梅重新开启办公室的门,让墨墨与黄诗桃进入。 室内,两位身着法师长袍的检察官正等待,他们看见谭梅便恭敬地行礼:“谭主任。” 谭梅微微点头。 黄树人坐在办公椅上,双手被魔法绳索束缚,他看上去疲惫不堪,头垂得低低的,眼神空洞无神。原本整洁的白衬衫胸口处少了一颗纽扣,领口被撕裂,衣物上沾染着斑驳的血渍。 站在黄树人两侧的检察官,脸上和手臂上留有几道抓痕,是黄树人的挣扎所致。 “你们为什么要绑住我爸!”黄诗桃冲着两位检察官大声质问,同时向父亲跑去。 “诗桃,小心!”谭梅试图拉住黄诗桃,却慢了一步。 墨墨迅速握住黄诗桃的手腕,声音庄重:“别过去,他们也是出于无奈,你的父亲可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黄诗桃愣在原地,泪水满面地望着墨墨,“小墨师傅,你在说什么,我爸怎么可能……” “咆哮!” 黄树人猛然抬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那双原本迷离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狂暴,脸上露出无法形容的恐怖神情。 “啊,这……” 黄诗桃惊恐地尖叫一声,本能地后退,撞到了墨墨的肩膀上。她忘记了哭泣,满心恐惧地问墨墨:“小墨师傅,我爸怎么了?他明明就是我爸,怎么可能不是!” 谭梅走来安抚她:“诗桃,别慌,你父亲只是暂时受到魔法波动影响,首位魔法师即将赶到。”说到这里,她瞥了墨墨一眼,冷声道:“年轻人,别在这儿故弄玄虚。” 墨墨无言地看着谭梅,他还没做什么,就被当作巫师了吗? 墨墨没理会她,对黄诗桃说:“放心,你父亲没有生命危险,情况与你之前类似,可能是患上了同样的奇异魔法疾病。这间办公室最近似乎有所异动,有人在此放置了某种物品。” 黄诗桃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紧紧抓住墨墨的手臂:“小墨师傅,你一定有办法治好我爸,对吧?” 谭梅没等墨墨回答,一把将黄诗桃拉到身后,皱眉道:“诗桃,你怎么能相信这些关于魔力流动的谬论?” 黄诗桃刚要开口辩解,“谭姨,小墨师傅他……” 咚咚!... 魔法之门被轻轻叩响,随后吱呀开启,走进来一队身披白色长袍的法师,领头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墨墨认得,正是第一魔法医院西方医疗部的院长陈昌复,紧跟其后的是他那位“导师”慕先生,以及郝丽丽和其他医疗术士。 慕先生的脸颊浮肿,显得有些落魄,墨墨眨了眨眼,暗想:难道是翠花女士的手下留情? 接到紧急传送,得知黄城主身体状况不佳,第一魔法医院立即派出了精英力量,陈昌复代表西方医学,慕元驹则代表着东方疗愈术。 陈昌复神色严峻,来到谭梅和黄诗桃面前,说道:“谭主任所言甚是,我们不可轻信那些神秘的巫术邪说。”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冷冽地扫向墨墨,“这位先生,您在哪个魔法医院任职?” 墨墨回答:“无院可从。” “您毕业于哪所魔法学院?” “未曾涉足魔法学院!” “那您一定没有医师证明?” “没有。” 墨墨的回答从容不迫。 陈昌复冷笑,不屑之意更甚,身后的慕元驹、郝丽丽等人也跟着嗤笑。 慕元驹瞥了墨墨一眼,上前一步说:“陈院长,此人我认识,他曾出现在黄城主府上,是个行走江湖的伪治疗师,假借治疗黄小姐之名行骗,却在我面前露了馅,当场被我揭穿。 他羞愧之下强词夺理,企图窃取我救治黄小姐的功绩,最后被黄城主夫妇赶出门外。” 谭梅与在场众人皱眉更深,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墨墨,外表堂堂却是个江湖骗子,对于正规魔法师而言,“游医”一词就等同于骗子,甚至更为可恶。 寻常骗子骗取金银或情感,而游医骗子却是拿生命开玩笑! 黄诗桃见墨墨受冤,急着要替他辩解,却被墨墨一个眼神制止了…… 第212章 两种力量的对决 谭梅正要下令将墨墨逐出办公室,墨墨皱眉不满地对陈昌复说:“老家伙,你说谁是骗子?活了这么久,讲话要有依据,我是骗了你的宅邸,还是诱拐了你的女儿!” 站在陈昌复身后的郝丽丽,浓妆之下脸色微微泛红。 慕元驹站出来为陈昌复讨伐:“小骗子,你还敢狡辩,竟敢对陈院长如此无礼!你既不是魔法学院出身,也没有医师证明,不是骗子是什么?” “呵!” 墨墨撇嘴一笑,“慕老头,你的逻辑真有趣,我没受过魔法学院教育,没有医师证明就是骗子,照你这么说,现场的谭主任和其他几人全都是骗子,除了你们这些人,全世界都是骗子。” 慕元驹冷喝:“小骗子,别胡言乱语,强行狡辩。谭主任和其他人并未自称魔法师,但你……” 墨墨不屑地打断:“老夫何时说过,老夫是魔法师了?” 慕元驹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怒意更甚,“你非医师,何故涉足救人?我看你实为祸根!” 墨墨淡然一笑,瞥了一眼被束缚在魔法椅上的黄树人,“我是风灵师,黄市长受了幻境之疾。” 黄树人的状况明显是受到了邪祟侵扰,自踏入这神秘的房间,墨墨便感受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沉重。这股压抑感微妙而独特,与他在帝王蓝河工地遭遇青龙之刃的威压截然不同。 那时,青龙之刃的压迫源自深重的怨念,浩浩荡荡,威力惊人;而此刻黄树人办公室内的压抑,则像是由幽阴磁场凝聚,淡淡的,若有若无,如同迷雾般难以捉摸。 常人无法察觉分毫。 墨墨如今却能清晰感知,甚至亲眼目睹那一团阴暗的灵气,全因修为略有突破,五感敏锐度大幅提升,目光所及之处,各种气机尽收眼底。若是以往,他只能察觉异常,而无法如此清晰地洞察。 下山历练于红尘,果真裨益良多! 而他称其为幻境之疾而非邪祟侵袭,是因为担心这些人无法理解,或是认为他言行怪诞。 “幻境之疾?” 慕元驹冷哼,嘲讽地盯着墨墨,“你自称非医,却以医学术语断症,还狡猾地用幻境之疾做借口。幻疾在医学中有多种分类,但凡心智状态不佳,皆可归为此类。” 陈昌复听不下去,一脸严肃地对谭梅说:“黄市长情况危急,亟需治疗,风水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如果你相信这个骗子,我和慕先生等人即刻离开,否则……” 谭梅打断他,“陈院长,请你们为黄市长施治。”然后对两名手下吩咐,“把这个骗子请出去!” 两名站在黄树人身后,身着监察官制服的青年男子面色冷峻地向墨墨逼近。 “不可以!” 黄诗桃挡在墨墨前面,怒视两人,“谁都不许动小墨师父一根汗毛!” 两名手下不敢冒犯市长千金,为难地看向谭梅。 谭梅深知黄诗桃的个性,知道这小姑娘骨子里十分倔强,有时连她父母也束手无策。 “诗桃,你父亲此刻危在旦夕,急需救治。你想让他留下可以,但别让他搅局,更别再信口开河。” 谭梅选择了妥协。 市长的病情至关重要,现场多一人无妨,最多把他当作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只要他不添乱就好。 黄诗桃转过头,无辜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墨墨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也正是因为这丫头既可爱又护短,墨墨才容忍她的百般维护。否则以他的火爆脾气,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管黄树人死活呢,反正这位黄市长始终对他戒备心重,黄夫人陈兰淑又欠了他们一份人情…… 这对夫妻或许是世间罕见的正义之士,对世界有着无尽的贡献,但墨墨对他们并无好感! 陈昌复朝着慕元驹低语:“慕院长,对付黄市首这样的病症,我们的幻灵针灸术更为精通,劳烦你出手了。” 慕元驹欣然接受,开始为黄树人施展针灸疗法。 他的银针与众不同,寻常医师手中的银针闪着银白,而他手中的却染上了神秘的黑。 随着一枚枚黑针刺入,黄树人原先的狂乱情绪逐渐平息。外界看来,黄树人的脸庞恢复平静,原本野性犹如猛兽的瞳孔,此刻野性消退,双眸先是一片迷茫,然后重新聚集成常人的深邃。 墨墨注视着慕元驹手中缠绕着幽黑气息的黑针,那微弱而又淡漠的气流在黄树人头部的几大穴位上有序落针,微弱的气息随之增强,共同镇压住黄树人眉心的那缕黑暗力量。 此时,两股暗黑气息相互角力,黑针形成的气场占据优势,但眉心的那股积郁已久的黑暗之力悄然增强。同时,办公室的几个隐蔽角落中,一丝丝缥缈的黑气向黄树人靠近,慢慢在他周围编织起一道无形的网。 墨墨看着这一幕,感到十分奇异,这是否是在编织一张网以捕捉什么呢? 慕元驹放下最后一针,长舒一口气,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珠,他转头对陈昌复和谭梅傲然道:“陈院长、谭主任,黄市首的病症已根除,不出半刻钟他就能完全恢复,可以解开束缚了。” 陈昌复、谭梅以及周围的人,脸上都闪过一丝疑惑。 刚才还疯狂失态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从开始扎针到现在,时间不过十分钟左右。 谭梅犹豫片刻,向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名手下面露迟疑,他们见识过刚才狂暴的黄市首,其他人则没有。他们身上的抓痕、咬痕和血迹都是黄市首的杰作。 两名手下暗暗咬牙,开始为黄树人解除束缚。 刚解开绳索,黄树人疑惑地抬头,皱紧眉头,“为什么我的办公室会有这么多人?” 两名手下手中还抓着绳子,听到黄树人说话的瞬间,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再次受到攻击... 第213章 倒计时 谭梅走近,恭敬地解释:“市首,您刚才突然身体不适,第一人民医院的陈院长带人来做了检查。” 黄树人茫然地看着陈昌复。 陈昌复恭敬地微笑,“市首,您刚才突患诡异病症,是我们的中医院慕院长为您治好的。” 黄树人的目光转向慕元驹,略感惊讶,“慕先生,是你?” 慕元驹谦逊一笑,“我只是尽医生的本分,能治愈市首是慕某的荣幸。” 黄树人摇头,“我想问的是,你的脸色为何如此?另外,第一人民医院的中医院院长不应该是宁济安老先生吗?” 慕元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他轻咳一声,说道:“感谢城主大人关怀,昨晚在夜幕中遭遇了一场意外的幻兽撞击,所幸并无大碍。” 他自然不会提及自己是被一个名叫胖丑女巫的狂人攻击之事。 陈昌复走近,向城主解释:“禀城主,中医院院长依旧是宁济安,慕先生暂代副院之职。” 谭梅见黄树人还是一脸困惑,不敢确信真假,也许城主真的不记得刚才的事情,或许记得,只是因为刚才的行为过于失态,所以选择装作不知。于是,她走到黄树人身边。 “城主,您刚才……” 谭梅凑到黄树人的耳边,低声复述了刚才的经过。 黄树人皱紧眉头,大声道:“有这样的事?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 黄树人望向慕元驹,后者恭敬地回应:“城主,您刚才的症状,在我们中土医学中称为‘灵智迷离’,是自古流传至今极为罕见的病症,病因繁复难解,但根据城主您的情况,可能是劳累过度和精神压力过大所致。 不过城主您请放心,经过我方才的独特针灸治疗,已将此症控制在初期,只要每隔七日接受一次针法,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的疗程,‘灵智迷离’将不再复发。” 黄诗桃冲进黄树人的怀抱,大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委屈又可怜地说:“爹爹,你吓坏我了!” 黄树人看着女儿,眼里满是对她的怜爱与心痛,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爹爹没事了。” 黄诗桃嘟起嘴,大颗的泪珠啪嗒落下。 慕元驹瞥了一眼被人群隔离在外,显得默默无闻的墨墨,严肃地对黄树人说:“城主,您的精神状态现已稳定,但我仍要提醒,万不可轻信那些风灵邪术的谎言。 我在医术界多年,从未见过因风灵邪术而治愈的病人,但因误信此类邪术耽误病情,最终导致无可挽回的例子却数不胜数。” 黄树人皱眉疑惑,同时也注意到人群中虽被隔离,但依旧引人注目的墨墨。 谭梅再次靠近,低声将墨墨的事转述了一遍。 黄树人皱起的眉头更加紧锁,他对墨墨的风灵之说本就有抵触,此刻心中更是反感。原本对墨墨治好女儿心存感激,但这份感激终究抵不过他对风灵邪术的排斥与厌恶。 黄诗桃察觉到父亲的态度异样,立即为墨墨辩护:“爹爹,是女儿请小墨师父来的,小墨师父是出于好心,他……” 黄树人强压下脸上的不满,但语气依然坚定:“多谢小墨师父的关心,现在我已经没事了。” 黄树人对风灵术的抗拒并非针对墨墨个人,而是他心中有一根刺,源自他八岁时,父亲患上了一场本不至于致命的疾病,却因为请来了一位所谓的“灵界大师”治疗,结果父亲不幸去世。此事令母亲深感内疚,久病成疾,最终也离世而去。 这是黄树人心中永远的伤痛。 “十、九、八……” 墨墨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默默地倒数着…… 陈昌复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位少年,城主已请你离去,执意逗留只会自陷困境。” “七、六、五……” 墨墨仿佛未闻,依旧倒数着神秘的数字。 慕元驹怒目而视,低喝道:“黄城主宽宏大量未与你计较,还不速速退去?若触怒城主,只怕会被卫兵捉拿方能平息!莫在此地虚张声势,此地无人会信你之言!” “四、三、二……” “够了,送他出去!” 谭梅朝两侧的侍卫下令。 两名身着魔法长袍的侍卫立刻严峻地走向墨墨,此时,黄诗桃欲要挺身而出挡在他面前。 谭梅挡住黄诗桃,严肃地说:“诗桃,你还年轻,容易受骗。城主和我不会看错人,况且还有陈院长、慕院长等智者在,日后你要远离此类欺诈者,别让他有机可乘!” “谭姨,小墨师父他……”黄诗桃急得泪水盈眶。 陈昌复、慕元驹及其随从皆以嘲讽和谴责的目光注视着墨墨。 眼看无法庇护小墨师父,黄诗桃的眼泪再度滚落,就在泪珠即将触及地面之际…… “一。” 墨墨数到最后一声,两名侍卫已然逼近,伸手欲驱赶他出去。 就在这时,刚才还平静无异的黄树人,面色骤变,嘴角微搐,原本健康的红润转为惨白,继而转为青黑,双目圆睁,瞳孔扩散。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墨墨身上,无人留意到黄树人的异常。 “吼!” 黄树人仰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面露惊骇。 陈昌复惊疑不定:“这……” 慕元驹困惑道:“不对劲啊?” 谭梅焦急问道:“城主,您怎么了?” 黄诗桃失声大喊:“爸!” 两名正要对付墨墨的侍卫脸上露出恐惧,不自主地后退,喃喃自语:“又,又开始了!” 黄树人突然向最近的黄诗桃伸手,黄诗桃并未反抗,只是呼喊:“爸,你怎么了?” 谭梅连忙推开黄诗桃,“诗桃,小心!” 黄树人双手紧抓住谭梅的肩膀,谭梅痛得低呼一声。 两名侍卫不再退缩,咬牙向黄树人扑去,与此同时,陈昌复带来的几位男性法师也一同上前。 七八人合力才勉强将黄树人按在椅上,陈昌复大声向慕元驹求援:“慕院长,快行动!” 慕元驹面色凝重,果断拔出一支漆黑的银针,直刺黄树人头顶的要穴。这银针比普通银针长三倍,刺入后,狂乱嘶吼的黄树人暂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空洞…… 第214章 破裂的平衡 陈昌复松了口气,赞许地看着慕元驹:“慕院长医术精湛,一针即稳住了城主的病情!” 在赞许声中,慕元驹的面庞依旧凝重,仅敷衍回应:“陈院长谬赞了。”随即,他的眉头锁得更深。 陈昌复见状,刚刚松弛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众人皆察觉到事态的严峻性。 慕元驹疾速刺针,银针包裹中几无余针,这一过程足足耗费了十五分钟。 随着最后一枚银针落下,黄树人的面色渐渐恢复生气,迷离的目光重焕光芒。 慕元驹这才微微舒了口气,看向谭梅和陈昌复说:“谭主任、陈院长,黄大人的病症已被稳住。” 谭梅和陈昌复一同松了口气,谭梅感激道:“慕院长,真是辛苦您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慕元驹解释道:“都怪我起初小看了黄大人的病情,以为只是微恙,未曾料到竟如此严重。” 谭梅忧虑地问:“那还会再复发吗?” 慕元驹神情坚定:“此次我已倾尽九成功力治疗,任凭病痛多猛烈,也不会再反复。” 谭梅的脸上仍留有疑虑。 陈昌复笑着安慰她:“谭主任请放心,慕院长医术超凡,针灸之技更是独步天下,甚至超越了我们中医学院的宁院长。而且,慕院长还有一重身份,是宁院长的同门师兄。当初若非慕院长追求更高的医术境界,毅然离开师门,今日的中医学院院长一职,非慕院长莫属。” 谭梅听后才彻底安心。她对黄树人的关切,既有上下级的关系,也有黄树人夫妇多年来对她的提携之情。她是个懂得感恩之人,没有黄树人夫妇,就没有她的今天。 谭梅转头对惊呆在原地的黄诗桃轻声安抚了几句,随后示意手下解开黄树人身上的束缚。 作为一城之主,无论何种原因被绑在椅上,都是极大的尴尬。 “你们最好别解开他,否则情况可能恶化。”墨墨对那两名正准备动手的手下说道。 两名手下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墨墨,脸上满是不悦和愤怒。 墨墨并未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而是皱眉审视着黄树人。在他的体内,两股黑色的气机正在较量,一股源自他体内的旧疾,正是让他疯狂的源头;另一股则是慕元驹的黑色银针上聚集而生的。 通常来说,慕元驹声称的九成功力,实则相当于全力以赴的黑气,霸道磅礴,呈绝对压制态势。 然而不知何故,这股霸道的黑气竟起了叛逆,叛变的速度越来越快,双方的强弱之势瞬间逆转。 黄树人此刻看似平静无异,实则两股黑气正暗中争斗,一旦分出胜负,局面必定比先前更为糟糕。 墨墨预感慕元驹的针灸无法根治黄树人,但对于黑色气机的叛逆逆转,一时间他无法参透其因由。 按理说,身为中医的慕元驹施以的针灸之力应属阳,而黄树人身上原有的那股黑色气机则属阴... 阴阳交融,犹如黑暗中的双生火焰,此刻却似乎同气连枝,还结成了神秘的契约。难道阳性的威严竟被阴性所驾驭,竟也有如此驯服的一幕? 慕元驹冰冷的目光扫向墨墨,讽刺道:“小子,你最好收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诡计,试图在我们这些智者面前刷存在感。我们信赖魔法,不信你的玄学邪术。识趣的话,现在就自行离去,以免丢人现眼!而且,我深信黄市长的病情本已好转,而你的出现,无疑是施加了邪恶的诅咒。” 此言一出,直指人心的恶意昭然若揭。周围的人,除了黄诗桃,无不对墨墨投以愤怒的目光,谭梅尤为激烈,她朝两名下属厉声命令:“还愣着干什么?立刻解开黄市长,将此人驱逐出去!” 谭梅嫌下属动作迟缓,朝门外高呼:“快来人,把这个欺诈者抓住,待会儿交给执法者处置!” 黄诗桃连忙挡在墨墨身前,反驳谭梅:“谭姨,你误会墨墨师傅了,他绝不会伤害父亲!” 谭梅无奈地叹了口气:“诗桃,你要何时才能看清呢?你还年轻,看不透人心的复杂。善良的外表并不能证明一切,恶徒不会在额头上写明身份!” 黄诗桃焦急的脸庞泛起红晕,还想继续为墨墨辩解。“来不及了。”墨墨轻轻一叹。 黄诗桃惊疑地回头:“墨墨师傅,别吓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父亲他……” 砰!黄树人身上的黑色魔针突然弹出一枚,瞬间刺入墙中,针尾嗡鸣不已。众人再次愕然,无法理解眼前的情景。 砰、砰、砰!紧接着,数枚魔针从黄树人身上射出,宛如暗器般,受一股无形力量驱动,伴随着阵阵嗡鸣,刺入墙壁、花盆等处。其中一枚黑针扎中一名男医生的手臂,令他痛得惨叫。 砰、砰、砰……魔针持续飞射,黄树人身上那近百枚魔针如今化作了致命的暗器。屋内众人顿时慌乱,尖叫着寻找避难之处。 一根魔针直奔黄诗桃,墨墨眼明手快,将她拉至身后,同时伸手夹住了飞来的黑针。原本准备给黄树人松绑的两名手下也忙找地方躲避,他们离得太近,稍有不慎就会被刺成刺猬。 谭梅躲在办公桌后,满脸紧张地询问身旁的慕元驹:“慕院长,这是怎么回事?”此刻,慕元驹比任何人都困惑,眉心紧锁,喃喃自语:“不对劲,不对劲……我明明已完全压制住黄市长体内的狂暴之力,为何这股力量仿佛活了过来,愈发强大。” 谭梅的愤怒如同烈火燃烧,“你别再像吟唱符咒般,不是说已经解除了黄树人的毒素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慕元驹皱紧了眉,同样焦躁不已,“别对我大声嚷嚷,我正在思索其中的奥秘!” 陈昌复见二人剑拔弩张,连忙调解冲突,“都冷静些,我们都在为黄市首效力。如今遭遇危机,应团结一心,共谋对策。首要之务,是要保护好黄市首。” 话音刚落,陈昌复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黄市首身上的束缚并未解除,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就在陈昌复话音未落之际,只听见一声巨响,“砰”地一声,捆绑在黄树人身上的绳索骤然断裂…… 第215章 百穴驱魔 黄树人身上的绳索是由特殊魔法丝线编织而成,坚韧无比,可承受万斤重压。 然而,就是这根坚不可摧的魔法丝线,此刻竟被黄树人以超乎常人的力量挣断! 黄树人绝不可能具备这样的力量,绳索断裂后,他从椅上站起,眼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幽光,面部似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 他每迈出一步,全身便发出骨骼碎裂的嘎嘣声,宛如骨节在演奏恐怖的交响曲,又似体内狂暴的力量正撕裂他的筋骨。 轰! 黄树人一脚落地,地面震颤,宛如巨兽踏足,整个办公室仿佛随之摇晃。 “父亲!” 黄诗桃想要冲向黄树人,却被墨墨一把拉住,“别过去,他已经不是你的父亲了。” 黄诗桃泪水涟涟,“小墨师父,我父亲究竟怎么了,你一定能救他,对吧?”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墨墨握着黑银细针低语,脑中灵光乍现,抬眼看向黄树人,嘴角掠过一丝微妙的弧度,“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黄诗桃呼唤父亲的声音吸引了黄树人,他猛然咆哮着扑来。 黄树人双目圆瞪,布满血丝,双手张开,指甲异变为黑色且长长,口张得极大,两颗犬齿比平日更为尖锐,犹如准备噬咬墨墨的咽喉。 “父亲,不要伤害小墨师父!”黄诗桃焦急地大声呼喊,却无济于事。 墨墨面色平静,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不但毫不慌张,反而似乎正期待着黄树人的扑击。 众人看着墨墨,都觉得这少年肯定是被吓得失去了理智。 无人对他生出怜悯或焦虑,甚至有人暗想,真是天意,让这个江湖骗子先尝尝苦果! 反应迟钝的还在围观,机敏的人已开始摸向门口,急于逃离这危机四伏之地。 此时的黄市首,邪恶无比! 哐—— ... 猛然间,一道雷霆般的巨响震破宁静,办公室的大门被一股魔力冲撞而开,一位身着深蓝长袍、年过半百的魔法师闯入,直冲向正要扑向墨墨的黄树人。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法师一掌托住了黄树人的下颚,接着以侧身一记铁肩撞击他的胸膛,将其稳稳挡住。同一时刻,他的另一只手掏出一枚鸡蛋般大小的漆黑魔药,强行塞入黄树人口中,紧跟着用力一推,使他的嘴唇闭合。 咕噜! 黄树人迷糊地吞下了那颗魔药,却让它滞留在喉头。 魔法师迅速伸出两根手指,如同魔法剪刀般夹住黄树人喉结处的肿块,用力向下一带,魔药便滑进了他的腹中。 “树人!”陈兰淑紧跟在后,面带焦急,高声呼唤。 “妈妈!”黄诗桃看见母亲,立刻奔过去投入她的怀抱。 “诗桃,你没受伤吧?”陈兰淑关切地问女儿,随即急切地问道,“你父亲究竟怎么了?” 黄诗桃摇头,含泪哽咽道,“不知道,爸爸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像失去了理智。” 长袍魔法师一轮连环猛击,黄树人在魔法力量的冲击下踉跄后退,背脊狠狠撞在石壁上。 啪、啪、啪—— 魔法师再次施展出猛烈的法术攻击,黄树人颤抖着靠在墙上,竭力挣扎想反抗,但每一次攻击似乎都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能量中枢,他只能愤怒地咆哮,却无济于事。 陈兰淑心急如焚地喊道,“汤居士,别伤害树人!” 魔法师语调冷峻,“我现在不制住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丧命吗?” 啪、啪、啪—— 汤居士的法术连续击打,黄树人贴在墙上的身躯突然静止不动,双目空洞,面泛青黑。 “树人!” “爸爸!” 陈兰淑和黄诗桃一同惊呼,想要靠近,却被汤居士抬起的手阻挡住。 噗—— 黄树人猛然口吐黑血,跪倒在地,接着又是两口黑血汹涌而出。 办公室内瞬间充斥着浓重的腥臭,这气味与寻常的气味截然不同,刺鼻得让人难以忍受。众人纷纷掩鼻,郝丽丽和另外两名小护士忍受不住,跑到窗边打开窗户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其中一名小护士甚至蜷缩在墙角呕吐不止。 汤居士放下拦阻陈兰淑和黄诗桃的手臂,母女俩立刻奔向黄树人,将他从地上扶起。 “树人,你感觉如何?” “爸爸,你没事吧?” 母女俩满脸焦虑担忧。 黄树人的面色渐渐恢复血色,目光也变得清明,他困惑地问:“兰淑、诗桃,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大家都怎么了?”抬头看着面前的汤居士,“汤居士,您何时来到天州城的?不是说好我来接您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汤居士。 汤居士平静地回应:“黄市长中了一种罕见的魔咒,这种魔咒能扰乱心智,侵袭大脑神经,让人陷入幻觉,并暂时丧失记忆。我已经用魔法点穴之法,将那魔咒驱逐出去了。” 黄树人身躯微颤,勉强行礼,“多谢灵药师汤居士相救!” 汤居士轻轻颔首,“黄城主不必言谢,此乃天命使然,我恰巧途径天州城,能化解你身上的奇毒,定是缘数。毒已暂解,但体内仍有微毒残留,还需连续服用数日秘制草药,方能根除。” 黄树人感激地道,“恳请汤居士赐予良药!” 一旁静立许久的慕元驹步出,敬佩道,“久仰北境圣医汤居士大名,那套千穴排毒术无毒不克,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黄城主刚才所中的,乃是‘寂螺之毒’,据说源自东海怨蛟的耳窍,中毒者百日内将因幻觉病症发作而丧命,如疯魔一般,灵魂尽毁。” 汤居士微蹙眉头,看向慕元驹,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你知晓‘寂螺之毒’?” 慕元驹抱拳回应,“晚辈慕元驹,自幼蒙受中医世家教诲,游历江湖十载,有幸听说过‘寂螺之毒’。只是此毒早已匿迹世间,初见黄城主体征,未及联想。适才观灵药师汤居士施展千穴排毒术,方使我豁然开朗,是我见识短浅,险些误事,差点危及黄城主的生命。” 汤居士眼中闪烁着欣赏,回礼道,“慕先生过谦,寂螺之毒本就世间难觅,未能及时察觉并无不妥。刚才替黄城主解毒时,我发现他体内有针灸镇压的迹象,想必是慕先生的妙手所为。若非慕先生事先以针灸压制幻觉病症,黄城主恐怕无法支撑到我到来。” 慕元驹谦逊道,“汤居士谬赞,区区小技,不足挂齿。黄城主能获救,实归功于汤居士的千穴排毒术。有一事相求,关于黄城主的药方,我想略作调整,如有遗漏之处,还请汤居士指教补全。” 汤居士微抬手示意…… 第216章 毒种人形 汤居士眼中赞赏更甚,赞叹道,“慕先生定是出自名门,又有十年江湖历练,医术与见识皆非凡响。” 慕元驹谦和应答,“汤居士过奖,这份药方乃偶得之物,中医方剂中有‘天、地、玄、黄’之分,我这份原为‘地’级,可惜缺失了两味关键药材,如今只能算作‘玄’级。” 汤居士点头赞同,“慕先生所言不虚,此方确为天赐之选,应属‘地’级药方。虽不能治愈天下百病,但功效远胜寻常方剂。只是并非少了两味药材,而是其中两味药材性质不合,故而炼制出来的药效会大打折扣。” 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被二人吸引,对他们的目光充满敬畏,特别是深不可测的汤居士。慕院长已是中医界的顶尖高手,而这位汤居士更是高人一等,深不可测... 慕元驹聆听汤修士的教诲,以敬畏的口吻请教:“汤修士慧眼如炬,还请指点迷津,揭示其中奥秘。” 汤修士淡然回应:“黄柏与银花,虽在这药方中平凡无奇,却扮演着点睛之笔的角色。黄柏需取自西部峻岭,年龄逾三载;银花则来自南方洼地,一年以上即可。无需严格按照四十九日的疗程,每日两次,持续二十八日便足矣。” 说完,汤修士转向陈兰淑:“依此药方为黄府尹配药,二十八日后,病症自会痊愈。” 陈兰淑立刻感激不尽:“多谢汤修士,也感谢慕院长!” 慕元驹连忙挥手示意:“黄夫人过谦了,是我指出错误药方,幸得汤修士纠正,才有疗效……汤修士见识广博,医术超群,多谢您指明药方疏漏,解开了我多年的困惑。” 汤修士微微点头:“医术无界,我只是恰好看出药方的问题,慕先生何必如此客气。” 陈兰淑即刻吩咐手下准备抓药,慕元驹适时制止:“黄夫人不必焦急,此药方中有几种药材罕见,普通药房恐难寻觅。既然我在此,就让咱中医馆直接熬制好送到府上吧。” 陈兰淑更为感激:“多谢慕院长!” 黄树人拱手致谢:“多谢慕院长,也感谢陈院长及第一人民医院的所有医护人员,黄某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昌复恭敬答道:“黄府尹太谦虚了,能为府尹大人效劳,是我们的荣耀。府尹大人的安康,便是天洲城万民之福,我们身为市民,不过是尽微薄之力而已。” 黄树人的腰渐渐挺直,面色迅速恢复红润,办公室的气氛也变得越发融洽。 “若不想黄府尹早早离世,就别服用那药!”一直默默掐算的墨墨突然开口。 众人纷纷望向他,脸上满是疑惑与愤怒。 慕元驹皱眉注视,冷哼一声:“你这江湖骗子还没离开,汤修士已认同我的药方,你有何资格诋毁!我明白,方才救治黄府尹时,抢了你的风头,所以你心有不甘,此刻报复!但若非老夫以针灸暂时遏制黄府尹体内‘寡蠡之毒’,他的性命早已危在旦夕。你急于展现自我,想借机宣传你的风水邪术,但你不该危害他人!” 人群议论纷纷,怒意更甚。 就连黄树人和陈兰淑也不禁皱眉,黄树人本就不信墨墨的风水邪说,而陈兰淑则不满墨墨出言不逊,诅咒自己的丈夫,连汤修士都认可的药方,他怎敢如此轻率质疑? 之前对墨墨的好感,此刻正快速消退…… 在所有生灵中,唯有黄诗桃坚定不移地站在墨墨这一边,然而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小墨师傅的言论显得过于傲慢无边。 汤居士,那位来自华夏北境的传奇医师和风水大师,即便认可小墨师傅的技艺超群,但也明白岁月的重量无法忽视,怎能与汤居士匹敌。 挑战一位实力远胜自己的人,并非勇敢,而是盲目自负。 无视众人疑惑的目光,墨墨继续道:“寡蠡之毒确有其事,但断定黄市首中此毒,简直是无稽之谈。他的体内确有毒素源头,但这并非寡蠡之毒,而是一种源自五行磁力的奇异魔毒。” 慕元驹尚未开口,汤居士便紧锁眉头问道:“这位青年朋友,不知你出自何处?” 墨墨险些脱口而出,称自己的师傅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慕先生,但他立刻意识到正主就在眼前,于是坦然改口:“英雄不论出身,既然我已发现症结并指出,你们就不该再让黄市首服用那种药!” 汤居士冷冷一笑:“好一个英雄不论出身。既然提及五行阴阳,那你必精通此道。我也略知一二,但我并不认为黄市首是因五行阴阳之力遭人暗算。除非你能详述其根源,否则我不会赞同。如果你能证明,我汤某愿甘拜下风。但如果你仅凭猜测胡言乱语,博取关注,你应该向在场的每一个人为你的轻率与狂妄道歉。” 墨墨皱眉回应:“你既然精通风水阴阳,踏入此室时应察觉到这里的磁场偏向阴性,显然有人暗中操纵,以阴性磁力滋养黄市首体内的毒源,使其演化成人形。你刚才的攻击只是割断了它的四肢与躯干,但它的头部……” “哈哈哈!” 韩立的话还没说完,慕元驹便嘲笑出声,鄙夷地瞥着墨墨:“年轻人想要出风头,这心理可以理解,但说什么毒源幻化成人形,只剩一颗头,你真敢讲啊!” 其他人也跟着嘲笑,窃窃私语。 陈昌复冷笑着讽刺:“年轻人,要不要告诉我们,这毒源今年几岁,是男是女?”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第217章 关键谜团 面对众人这般反应,墨墨不再多费唇舌,直接转向黄树人:“黄市首,如果你想早日离世,那就服用他们给你的药方;如果还想多活几日,就按我说的……” 黄树人脸如铁色,冷冷打断:“小墨师傅,感谢你的关心,我选择信赖汤居士!” 墨墨挑挑眉,随后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喝下那药,便是丧命之时。” 慕元驹怒吼:“小子,你竟敢诅咒黄市首,我看你是胆大包天,没认清自己的位置!” 陈昌复冰冷地低语:“企图以虚张声势迷惑大众,失败后竟发出狂妄的诅咒,此青年之心,当受审判!” 黄木灵的面容笼罩着阴霾,朝谭梅吩咐道:“谭院长,立即请这位客人离开,日后禁止他踏入我们的城府大厦半步!” 谭梅的脸色同样严峻,目光中燃烧着对墨墨的愤慨,她转向门口,准备召唤人来驱逐墨墨。 “不必了,我会自行离去。”墨墨的神情也变得冷漠,他的救人之心被曲解,黄木灵的命运若因此而定,也是咎由自取。 原本出于对黄诗桃那纯真可爱的女儿之情,他有意挽救其父之命,然而若人执意走向绝路,就连神也无法救援。 墨墨大步走出办公室。 黄诗桃咬紧下唇,打算追出去,无论小墨师傅对错,她都不忍看见他受这般委屈。 陈兰淑突然抓住女儿的手腕,黄诗桃疑惑地回头。 “诗桃,以后尽量与小墨师傅保持联系。”陈兰淑语气中带着一丝严厉,对于墨墨刚刚对丈夫的诅咒,她心中颇有怨气。 “妈妈,可是……” “一定要听妈妈的话!”陈兰淑果断地打断她。 黄诗桃嘟起嘴,眼圈瞬间泛红,低头自责,是她邀请小墨师傅来的,不论对错,他的初衷是为了救父亲,现在小墨师傅受到嘲笑和误解,都是她的过错。 小墨师傅,对不起! 墨墨走出城府大厦,登上漆黑的suv直奔第一圣医院。早与达波女弟子约定一小时后在医院相见,让她备好治疗之药,如今已超时近两小时,他迟到了。 墨墨离开不久,陈昌复、慕元驹、郝丽丽等人也相继告别离去。 黄木灵坐在沙发上,汤居士在一旁为他诊脉,静默地检查后,建议黄木灵回家静养数日。 虽然奇异的毒素已被排除,但它之前的侵袭已对身体各器官造成损害,使黄木灵的身体极度虚弱。 对于医生的建议,黄木灵或许会反复斟酌,但对汤居士的话语,他毫不犹豫地遵从。 黄木灵唤来秘书安排工作,准备与妻子和女儿回家。 此时,谭梅走近,面色尴尬地说:“黄市长,您暂时不能离开。” 黄木灵不解地问:“还有未完成的工作吗?” 谭梅迟疑片刻说:“省衙监察部门收到关于您的举报,我们城衙的监察者正在进行例行调查。” 黄木灵紧锁眉头,“荒谬,我黄木灵从政近二十年,从未触犯任何律法,省衙接到的举报是什么?我现在就给省衙打电话,让他们亲自来调查我!” 谭梅深信黄木灵的正直,劝说道:“黄市长,您先冷静,省衙那边未必会轻信举报,我们市监察者只是按规定行事,您此刻若联系省衙,可能使事情变得更复杂。” 在翠绿的魔法森林中,黄树人深深地吸了一口魔法气息,压制着内心的烦躁与怒火。谭梅的话语犹如精灵的智慧,揭示了真相:清白之人无需畏惧黑暗的指控。然而,若此刻他联系王座议会,不论对个人名誉的影响如何,那复杂如迷宫的议会内部关系,恐怕会将他卷入更深的漩涡。 全省的魔法师都知道,黄树人是王座最器重的年轻巫师,一直被寄予厚望,甚至未来可能会接任王座之位。而王座议会的纷争错综,非一言能蔽之,总而言之,黄树人此刻最需的,是静——静待局势变化。 陈兰淑焦虑万分,手机的振动打破了宁静,是来自中央魔法监察局的来电,要求她返回银行协助调查。陈兰淑更加困惑,为何监察局的视线会转向自己?电话中并未透露详情,挂断电话后,她无奈告别,临行前请谭梅密切关注黄树人的任何动静。 黄诗桃想陪母亲一同回去,但考虑到父亲刚刚从重病中恢复,需要更多照顾,于是决定留下。魔法执法院的刘院长随后带领队伍来到黄树人的办公室,名义上是调查,实则只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刘院长与黄树人是旧识,同样坚信黄树人的清白,就像谭梅一样。提到违规,任何人都有可能,但若说黄树人挪用魔法资金,他绝不相信!举报黄树人的人,必定别有用心。 按照法规,黄树人应被暂时囚禁以待调查,但刘院长直接允许他回家休养。手下谨慎提醒,此举可能触犯规定,刘院长却高声回应:“如果黄市首借此逃脱或做出违法之事,我立即辞去院长职务。如果他真的违法,我愿接受连坐,但我不能囚禁一个无辜的贤能之士!” 黄树人心中感激,刘院长趁机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树人,我个人绝对信任你,但据王座议会新传来的情报,他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对你们夫妻俩非常不利。” 黄树人皱眉疑惑:“我和兰淑被牵扯在一起了吗?究竟是哪个恶魔心怀恶意,不仅要陷害我,还要拖累兰淑!” 刘院长面色微变,声音更低:“事情源于兰淑,有人指控她滥用魔法权力,银行巨额资金去向不明,然后矛头转向你,说你们夫妇与商业巨擘勾结。兰淑最近是否发放了一笔价值千万的贷款?” 黄树人点头承认:“我知道,是借给了夏氏地产集团。” 刘院长急切而愤怒:“你们夫妻俩一生睿智,为何在此刻犯糊涂?夏氏地产已是负债累累,全天州城的人都知道,兰淑还敢借出千万,这黑洞该如何填补?” 在神秘的艾斯特拉大陆,黄树人一时无言,心中交织着微妙的愧疚。他贷款给夏氏地产,不仅是回报墨墨救其女的恩情,亦希冀借此隔断与墨墨的纠葛。然而,他与陈兰淑确实调查过,夏氏地产的崛起确实符合借贷的奇幻法则。 刘院长紧接着揭示了另一重隐秘的困境…… 第218章 预兆之谜 “我听说兰淑不久前对孙成光采取了行动,已将他逐出天州城的银界,连同他多年的资源积累一同消除。我能理解兰淑欲净化银界风气的决心,孙成光的存在,犹如锁喉之棘,阻碍了城衙众多经济项目的进程,更催生了一些阻碍天州城繁荣的势力。 然而,此刻省衙动荡不安,触动与省衙高层紧密相连的孙成光,无异于触动全局的敏感神经! 省衙传来最新情报,省首也陷入了困扰,那些觊觎他位置的暗中势力再也按捺不住了。” 刘院长话毕,又深意地对黄树人低语:“清白之人自然会澄清,但最应警惕的,往往是背后暗箭。” 刘院长率人离开了黄树人的魔法书房。 黄树人静立原地,冥思苦想了足足五分钟,才收回思绪,望向坐在沙发上品茗的汤居士。 汤居士放下茶杯,略显困惑地注视着他,眉宇间透着疑惑,“三年前,我曾为你和兰淑算过一卦,预示你们五年内将顺风顺水,不应有如此变故。这书房确有风水问题,但绝非如此严重的影响。” 汤居士起身,开始调整书房的布置,吩咐谭梅召人进来挪动黄树人的工作桌,拆掉一段屏风,移走一座假山造型的鱼池。 黄树人全程默许,任由汤居士指点何处改动,待一切布置完毕,虽然无法具体描述,但他真切地感受到,再次置身这书房时,心情变得舒畅,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不只是黄树人,黄诗桃、谭梅和其他助手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尽管无人言说,但他们心中皆暗自惊叹,对汤居士的敬畏愈发深重。 城衙对面,城市的主干道旁,一棵大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豪华马车,后座上一位墨镜男子手持罗盘,凝视着城衙最高层的一扇窗,那正是黄树人——城首的魔力书房所在地。 罗盘上的指针疾速旋转,片刻后骤然静止,微微颤动后归于平静。 墨镜男子拿起通讯器,声音沉稳地报告:“大人,黄树人书房的魔法阵已被破解。” 阴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很好,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看来汤居士的名声不过是空有其表,呵呵呵。” 墨镜男子不失时机地奉承:“大人的洞察力超凡!” 暗影之喉的主人冷漠回应:“这事与我何干,我只是执行夜魔大人之命,智慧归于夜魔大人所有。” 墨镜男子崇敬地应道:“夜魔大人,永生万岁!” 冥河之城第一疗愈圣殿。 墨墨将马车停在草药圣堂前的月光石停车场,随即朝殿堂走去。 此刻,三层的精英疗愈室窗边,囡囡正坐在那儿,嘟着小嘴凝视窗外。这小姑娘正闹别扭,没见到神奇医师叔叔就不肯进食,抗拒护士姐姐的体检,甚至拒绝了白糖姨姨给她买的小精灵玩具。 周惊蛰原本还能安抚一下女儿,但从今早开始,女儿的小倔脾气愈发强烈,连她的劝说也无济于事。 早餐被拒,晨间体检未做,早上的灵药也没喝。 “囡囡,护士姐姐已经等你一早上啦,妈妈常怎么教你的,不要给人添乱,而且护士姐姐都是为了你好,帮你检查身体,喂你药,都是为了让我们的小身体快点恢复活力。” “不是说想去玩耍吗?身体康复了才能出去玩啊。你不是很喜欢楼下那些梦影猫咪吗?等你好了,妈妈答应让你跟小猫咪们玩上整整一天,就算你想见神奇医师叔叔,也要先让自己的身体棒棒的,妈妈才能带你去找他哦。” “囡囡,乖乖过来,配合护士小姐姐吧。” 周惊蛰耐心诱导,能让这位北方王国最富有的女性,那位杰出的女强人心甘情愿放低姿态的,恐怕唯有眼前这位五岁的幼女,她将所有的耐心与温柔倾注在这位小公主身上。 “咦?” 囡囡望向窗外,突然疑惑地出声,原本阴郁的小脸迅速被明媚的光彩点亮。 周惊蛰、白糖和小护士都不由得注意到这一变化。 周惊蛰轻声问:“囡囡,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 囡囡使劲点点头,“嗯嗯!” 周惊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就算女儿此刻说喜欢星辰,她也会竭尽全力从星空中摘取,最怕的就是无法吸引女儿的兴趣。“囡囡喜欢的是什么呢?告诉妈妈,妈妈会想办法把它拿给你。” 囡囡满脸兴奋地说:“神奇医师叔叔!” 周惊蛰的笑容凝固,试着与女儿商量:“囡囡,除了神奇医师叔叔,我们换个你喜欢的人或物好不好?” “不,我就要神奇医师叔叔!” 囡囡小脸上坚定无比,小手指向窗外,“妈妈,我看到神奇医师叔叔了,他就在这里……咦,神奇医师叔叔呢?刚才他还分明在楼下!囡囡刚刚跟妈妈说话,神奇医师叔叔就不见了。” 囡囡的小嘴瘪起,大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珠,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怜爱,眼看就要掉下眼泪。 周惊蛰连忙哄着女儿:“囡囡,别急,妈妈陪你一起找神奇医师叔叔,你刚才看到他在哪里了?” 囡囡强忍着眼中的晶莹,抽噎着指向窗外:“治疗大师刚才还在楼下呢,我亲眼见到了,就是他!” 周惊蛰望向窗外,中医药研究院的大楼前人群熙熙攘攘,两位身穿白袍的医师正在低语交谈,几个小精灵般的护士正从一辆满载魔法草药的马车上卸货,然而那个被女儿提及的治疗大师却无处可寻。 “呜呜呜……” 囡囡终于痛哭失声,泪珠如珍珠般滚落,周惊蛰见状心如刀绞,连忙抱紧女儿轻声安慰,并许诺:“囡囡放心,妈妈会想尽办法请治疗大师来帮你。” “妈妈,你要说话算数。”囡囡抽泣着说道。 周惊蛰咬紧牙关应允:“妈妈的承诺,绝不食言。” 囡囡在周惊蛰的怀抱里待了一会儿,然后挣扎着落地,仰起小脸:“妈妈,囡囡心情不好,想去林间漫步。” 周惊蛰想要劝阻,担心女儿尚未痊愈的身体受凉,但看着女儿坚决的表情,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219章 正是此意 墨墨径直来到宁雨彤的书房,未敲门便推门而入。 宁雨彤正坐在书桌后,怔怔出神,桌上摊开着一本医学典籍,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书本上。 听见门被推开,她连忙转头,一见到走进来的高人师父,立刻紧张又羞涩地站起身。 “师,师父。” 宁雨彤下意识低下头,但突然间,一只手抵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庞。 她本能地想躲避。 “别动!”墨墨语气严厉。 “师父……” 宁雨彤呆立原地,不敢挪动,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墨墨,紧张得全身微颤。 “我很可怕吗?”墨墨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歪着头问。 “不,师父不可怕。” 宁雨彤的声音颤抖,“是我自己害怕……” 墨墨心中轻轻一叹,眼前这张脸若是只看一半,定如仙女般灵动,足以令城中九成九的男子倾倒,然而另一半,那泛着青黑的胎记上长出的细毛,如同恶魔的触角,爬满了脸颊。 沉默片刻,墨墨郑重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以后无论遇见谁,都要抬头挺胸,之前做得很好,现在怎么又低下了头?” “师父,我……” “认我为师,就要听我的话,否则以后就别叫我师父。”墨墨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是,师父。”宁雨彤应声,莫名地生出一股勇气。 墨墨松开手,问道:“魔法药材准备好了吗?” 宁雨彤本能地想再次低头,但在墨墨的目光注视下立刻抬起头来:“都准备好了。” 魔法药材就在宁雨彤的书房内,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里装满了…… 这些奇特的草药都是宁济安通过特殊途径从天州城的魔法医院、药店和药剂师手中搜集来的,它们可以用于以毒攻毒的法术,但这样的配方罕见,更多的则是作为炼制药剂的引导元素。这两麻袋的奇异草药,其数量相当于天州城药材市场过去三年的总消耗。 所有人都疑惑,宁老爷子是否失去了理智,为何突然需要这么多草药?还是宁老又在研究新的魔法药方? 墨墨走过去提起装满草药的袋子,每袋都塞得满满当当,约莫有两百斤重。 这些足以供给五毒两个月的剂量。 宁雨彤悄声说:“师父,这些太沉了,我打电话叫守卫师傅帮您搬到车上吧。” “不必着急。” 墨墨走到宁雨彤的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医学古籍看了一眼,正是那本华氏针灸的残卷。 宁雨彤尴尬地回答:“是我太愚笨,除了师父教授的心脏篇和神经篇,其他的仍然无法参透。” 墨墨随手翻了几页,然后来到旁边的人体魔法模型前,模型上插满了银针,他随手拨动几下,说道:“并非你愚笨,而是研究的方法不对。你想通过心脏篇和神经篇的原理,领悟其他残篇。心脏篇和神经篇之间确有微弱的共鸣,但与其他残篇之间并无关联,所以你领悟不到。” “神经篇之后是肾脏篇,五行中肾脏对应水元素,前七个针法主导水元素,仿佛引导水向东流,那么对应的,必定有另外七个针法引导火向西行,如此才能让水元素占据优势。然而,若泄火过度,反而会对肾脏水元素产生反噬,所以……” 说着,墨墨重新调整了人体模型上银针的位置,错综复杂的人体穴位脉络顿时变得井然有序。 宁雨彤迅速进入专注状态,全神贯注地观察人体模型上银针的排列,很快看出其中的玄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华夏魔法医疗界的众多巨擘穷尽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华氏针灸残篇——肾脏篇,竟然就这样被解读了? 师父淡然自若,手指轻点模型上的银针,动作流畅如流水,仿佛在解释“1+1=3d2”般简单。 “看懂了吗?”墨墨转头问他的大徒弟。 “啊……啊?”宁雨彤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脸颊泛起红晕,“明,明白了。” “你来试试。”墨墨随手拔下所有银针,交给宁雨彤。 宁雨彤手持银针,显得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刚才的记忆在人体模型上施针。 大约十分钟后,模型上的银针全部安置完毕。 宁雨彤紧张地回头看向墨墨,眼神时而躲闪,就像考试后等待老师评判的小学生。 墨墨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模型,就发现了几处问题,指导完宁雨彤后,又让她再试一次。 宁雨彤更加紧张,但她还是鼓足勇气,一口气完成了所有银针的摆放。 这一次,墨墨完成神秘的查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道:“做得好!” 宁雨彤的嘴角轻轻扬起一道魔幻的弧度,心中却如繁星闪烁,师傅的赞赏似乎是头一遭。 宁雨彤以为墨墨即将离去,那华氏针灸的残篇奥秘深不可测,即便是残篇的针法也需要反复修炼才能领悟,于是她抓起桌上的魔法传讯器,打算召唤守卫来帮师傅搬运疗愈草药。 “你要做什么?”墨墨看出宁雨彤的想法,假装皱眉问道,“这么急着要赶我走?” “不,不是的,师傅。”宁雨彤急忙澄清。 “时间尚早,我再传授你两个残篇。”墨墨翻阅着泛黄的华氏针灸卷轴,边说,“接下来是肝魄篇、灵息篇,随后是肢端篇、脊骨篇,最后是最为艰深的灵脉篇。算了,就剩这些,我会一一展示给你。” 不顾宁雨彤的反应,墨墨拿起银针,开始演示剩余的篇章,一边展示一边解析其中的奥妙。真正的关键在于精确找穴,而在定位穴位之后,还要掌握移位的微妙,以及刺入的深浅之别。 将这些细微之处与针灸的奥义融会贯通,才能施展针灸术的神奇疗效。李傲哲之前偷窥的华氏针灸心魂篇、灵神篇,只是机械模仿,功效大打折扣,非但无法治愈疾病,反而可能加剧病患的痛苦,甚至带来死亡。 信息量太过庞大,宁雨彤拿起巫师笔记仔细记录。 墨墨流畅地讲述完毕,宁雨彤挥舞的羽毛笔也戛然而止,笔记本上已是满满的字迹。 “都理解了吗?”墨墨看向宁雨彤。 “差不多了。”宁雨彤坦诚回答,华氏针灸的残篇,这中华医药的无价瑰宝,在师傅面前犹如天降甘霖,她只能暂时记住大概的框架。 墨墨展现出导师的威严,“接下来的几天你必须勤奋练习,三日后我来检验你的成果。若不合格,只能说明你的天赋有限,不适合成为我的弟子;若合格,你就是我真正的徒弟了。” “真的吗!?”宁雨彤眼中闪烁着兴奋,尽管深知这些针灸术的难度,但她内心渴望得到师傅的认可。 “不必相送,我自己走。”墨墨提起装满奇草的魔法布袋离开了。 宁雨彤不敢违背师傅的意愿,站在原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决心,三天后,一定要得到师傅的认可,绝对不可以失败。 期待在心,她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之前的困扰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墨墨轻唱着小曲穿过魔法医院的长廊,他就是要这样的效果。与其让这个大胡子女徒弟胡思乱想,不如让她忙于修炼,没时间去烦恼那些不愉快的事。 作为师父,他只能做到这些…… 第220章 神奇的邂逅 沿着魔法森林的迷雾小径,墨林寻至秘境般的卫生间,解决完心中的困扰后,轻松感油然而生。 墨林从隐蔽的石窟中走出,正要离开,忽然,一只白灰相间的灵猫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只小猫出自于神秘的灵兽之母,与它的三只同胞一起,栖息在幻境中医院东翼的幽深走廊尽头。 “咪噜!” 小灵猫见到墨林,稚嫩的嗓音中透出一丝喜悦,随后它轻快地跑来,蹭着墨林的脚踝,毛茸茸的小脑袋磨擦着他的小腿,如同古老的契约。 墨林曾喂养过大猫和它的孩子们,还给这小家伙取了个名字——小梨花。令人惊讶的是,小家伙竟还认得他。 “咪噜……” 小梨花仰起它的小脸,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期待。它瘪瘪的肚子表明,饥饿已困扰了它许久。 不远处,一个魔法售货机矗立一旁,墨林购买了一根魔力香肠,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撕下香肠喂食小梨花。 小梨花尽情享用,几乎是饥不择食,几度险些噎住。 墨林又买来一瓶魔法泉水,用瓶盖小心喂给它。 香肠已吃掉一半,小梨花的小腹渐渐圆润。墨林又掰下一块香肠,小梨花含在口中,抬头望向墨林,它的眼神中流露出小生命深深的感激之情。 “咪噜!” 小梨花对着墨林叫了一声,接着转向走廊东端,起初墨林不解其意,直到小梨花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中再次泛起恳求,他才领悟。 墨林从售货机中又买了面包和香肠,跟随小梨花而去。 小梨花领路疾奔,速度渐增。 转瞬,他们来到了一层东翼的走廊尽头。这里本有一扇月光之门,不知何故被封锁,平日鲜有人涉足。 楼梯下的秘密小窝,就是小梨花的家。 它的兄弟姐妹们正四下寻找魔法食物。 两枚巨碗搁在地上,似乎曾有人施以援手,但如今碗内空空如也,只剩下舔舐的痕迹。 小梨花的兄妹们看到它带着人类返回,纷纷警觉起来。小黑猫立刻躲回了巢穴,小白猫紧张地后退,唯有那只憨态可掬的小橘猫,歪着脑袋,一脸无辜,格外逗人喜爱。 墨林走近,小梨花向它的兄弟们发出“咪噜”的呼唤,似乎在介绍这位新朋友。此时,小橘猫、小白猫、小黑猫都认出了墨林,之前的戒备消失,簇拥在他身边。 墨林屈膝而坐,将香肠和面包放入空碗,将魔法泉水倒入另一碗。 几只小猫开始贪婪地进食,显然它们都饿极了。而且,它们身形消瘦,比同龄的灵猫更显娇小,明显营养不足。 “咪噜!” 小梨花再次向墨林轻唤,引领他来到楼梯下方。此刻,墨林看到了窝中奄奄一息的大灵猫…… 巨大的狮猫身负创伤,似乎遭到神秘生物的猛烈袭击,炽热的气候使得伤口迟迟未能愈合,如今已显现出溃烂的痕迹。 狮猫疲惫地垂下头,仅能用眼睛追随墨林的动静,虽然微弱,母性的光辉却无比强大。墨林从她眼中读出了深切的忧虑与不甘,她不愿就此离世,挂念着她的孩子们在失去庇护后如何在世间存活。 流浪猫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本就艰难,失去母亲的庇护,小猫们生存的希望更是微乎其微。 墨林心生感动,同时一个奇异的念头掠过脑海,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掌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连忙驱散这念头,检查完狮猫的伤势后,穿过中庭的魔法回廊,直奔西医药塔,购买消炎草药和用于缝合的魔线。 墨林离去时,小梨花误以为他会一去不返,两只前爪攀在他的靴背上,眼神恳求地看着他。另外三只小猫也一拥而上,同样趴在墨林的靴背上哀叫,惹人怜爱。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墨林俯身轻抚四只小猫的脑袋。 小猫们似懂非懂,依依不舍地从他的靴背上退下,仰头再次向他发出恳求的呼唤。 首府医宫的中医塔与西医塔相邻,由一条魔法回廊相连。墨林穿过回廊,径直进入西医塔,常规情况下购药需先登记,凭医师的魔法处方才能取得药物,但一些基础草药可通过魔法售药机直接购买,节省了不少时间。唯有缝合用的魔线需要从急疗室里取一些。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取魔线时,被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美丽女眷撞见。她肤如凝脂,相貌出众,胸前的曲线令人惊叹,纤细的腰肢和洁白修长的双腿裸露在外,散发出一股让人心跳加速的迷人魅力。 墨林的行窃行为被她正巧撞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认出了这位女眷,不就是那天在祈氏地产撞到的那个女子吗?那时他在躲避夏青竹的追逐,转弯时不慎撞到了她,导致她痛呼一声。他当时毫不犹豫地推卸责任,自称为陶冶的门徒。 陶大哥魁梧强壮,想必不易对付。 两人目光交汇,短暂的静默。 齐妙晴的表情在瞬间经历了复杂的转变,起先是看到有人在医疗殿堂盗窃的愤怒,这简直太缺德了,居然跑到医宫的急疗室来偷东西,她决定立刻把这个贼徒捉住,交给执法者。 然而,紧接着,她看清了这张昨晚在梦境中出现的脸庞,内心的愤怒瞬间消散,心跳加速,白皙的面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这红晕迅速蔓延至耳垂,整个人变得娇羞起来。 缘分啊! 这两个字,齐妙晴从前从不信奉,但现在,她深信不疑,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是缘分让她朝思暮想之人出现在眼前。他不是在偷盗,肯定有难言之隐...... 难道是因为他在神秘世界的艰辛,才迫使他以这样的方式求生? 拥有这般俊逸面容的他,明明能够依赖外表过上优越的生活,却选择凭借奇异的能力,投身于这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职业,真让人赞叹不已…… 第221章 寒冰与烈焰的双重世界 墨林察觉到这位女子的反应异乎寻常,起初她那正义凛然的神情似乎要立刻对他施以制裁,仿佛恨不得立即割下他的手腕,随后她突然变得羞涩而内敛,连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她女性魅力的馨香。 呵,大姐,你是跟这空气谈了一场魔法般的恋爱吗? “你看什么呢!” 墨林紧咬牙关,低声呵斥,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我……” 齐妙晴的心跳加速,即便是那凶巴巴的表情,也显得如此迷人,她感到身体开始泛起微妙的酥麻感。 “让开!” 墨林觉得自己的“凶恶”程度还不够,于是又加重了几分表演。他自以为已经达到了“极度狂暴”的状态,不够凶狠可不行,这女孩脸上的恋爱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好的。” 齐妙晴顺从地回答,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冷漠严肃的齐家长女,此刻却像墨家的小妹妹一样温顺,轻轻挪动了半步,矜持中带着羞涩,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仿佛成功地让这女孩陷入了某种幻境,但墨林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挑了挑眉毛,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拯救那只猫咪。他迅速从齐妙晴面前走过,急诊室的门口摆放着紧急救治床,狭小的空间让他们几乎贴在一起。当他们的胸膛擦过的一刹那,空气中飘散着她身上宜人的香气,他的手臂被一阵柔软的轻轻挤压。 墨林皱起眉头,略显不满地转过头。仿佛无法抵挡,又像是被墨林身上无形的魔力吸引,齐妙晴的脸颊如熟透的苹果般绯红,骨子里的高傲此刻流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态,她轻咬红唇,声音如同糯米般柔细,“我,我不是故意的。” 墨林扬着眉毛说:“下次注意点,再靠近我,我就把你丢出窗外。” 齐妙晴顿时又紧张又兴奋,低下头咬着红唇不语,那酥麻的感觉更像是一股魔法的力量融入了她的情感深处。 这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曾经,她坚信爱情只是虚无的幻觉,作为齐家的一员,她的婚事必须考虑到家族的利益。就连她这些年来结交的朋友,首先考虑的都是相互之间的利益关系,哪里谈得上有真正的感情? 但现在,她相信命运,相信爱情,相信这一切是天赐的奇迹! “嘿!” 墨林走出急诊室,加快步伐离开这个复杂的地方,身后突然传来齐妙晴娇媚的呼唤。 “怎么了?”墨林不耐烦地回头,这女人怎么还没完没了。 “你可以不去夏氏地产工作吗?”齐妙晴眼神羞怯,但语气坚决地问道。 “不工作,你养我?”墨林撇嘴反问。 “好啊,我养你!”齐妙晴爽快地答应,心中的小鹿疯狂乱撞,激动得几乎要叫出声。 “胡说八道!” 墨林毫不客气地吐出一口气息,\"省省吧,哪个精灵之眼看出我是依赖他人的人?\" 齐妙晴犹如被魔力冰雨浇透,愣在原地,撅起嘴唇,但她对这位男子的敬佩却在内心深处升腾。 明明能依靠魔颜生活,却依然勤奋不已! 品格,无可挑剔! 走廊里,几位旅者经过,听到墨林的话,纷纷转头,原本满是赞许,觉得这青年有着坚韧的灵魂。 然而,瞥见那张英俊到星辰失色的脸庞,他们心底却不自觉地低语,这分明是一副靠美貌生存的容颜。 墨林连忙快步离去,远离这个神秘女子的磁场。 他离去的身影略显仓皇,主要是怕这女孩因羞愤而骤然大喊“捉妖”。 到时候不仅救不了猫妈妈,恐怕他自己还会被捕,天州城中唯一的亲人夏青竹,若是得知他因“偷窃”被抓,那面子将扫地无余。 在他人面前,尊严微不足道! 但在未过门的妻子夏青竹面前,尊严比天还高,男子汉若颜面尽失,又如何担得起一家之主的重任? 齐妙晴凝视着墨林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蜜糖般的笑容,仿佛甜蜜渗透到了心底,她轻声低喃:\"陶冶,我定会让你成为我的伴侣!不,是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 忽然,她的视线被一道身影遮挡,齐妙晴微微皱眉,怒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妙晴,你在做什么呢?\"夏志涛疑惑地看着女友,顺着齐妙晴的目光望去,却无所发现。同时,他内心暗喜,刚才隐约听见妙晴说要成为他的女人。 这个“他”,一定是自己。 与齐妙晴交往至今,两人的感情始终不温不火。他对齐妙晴有商业利益的考量,但更多的是真诚的喜欢。像齐妙晴这样,气质、容貌、出身都卓越的女子,哪个男子能不动心? 都说天州城的女神首推夏青竹,即使齐妙晴无法与夏青竹相提并论,但她至少也能位居五大美女之列。 夏志涛先前有意控制与齐妙晴感情的进展速度,不愿过早将两人的关系牵扯进家族的利益纠葛,沦为交易的筹码。他想尽量拖延时间,如果能从夏志超的角度解决夏青竹的问题,他就无需借助齐家的力量给夏青竹最后一击。 他渴望的是纯粹的爱情,两人间的利益交换越少,情感越纯净。 今日令他意外的是,平常看似与他保持着距离的妙晴,内心竟对他怀有如此深沉的爱意。 他甚至有种登上高峰放声呼喊的冲动,大声宣告天下女子无数,但志涛心中只有妙晴! 这种感觉,无比舒畅,无比幸福! \"你来干什么?\"齐妙晴语气冷漠,前一刻的柔情蜜意瞬间化作漫天的寒霜。 夏志涛不禁打了个寒颤,前一刻他还沉浸在幸福的深渊,此刻却似坠入了千年冰谷。 这翻天覆地的感受让他彻底愣住,结结巴巴地说:\"妙晴,我,我……\"。 \"连言语都无法流畅,算得了什么!\" 齐妙晴冷冰冰地呵斥,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魔法的寒气。 \"妙晴,我只是看你许久未归,特地来看看,我在意你的安危……\" \"我已是成人,何须你挂念?\" \"并非如此,我……\" \"罢了,这里与你无干,躺在这病房的是我兄长,你为何执意停留?快回去继续你的使命吧!\" \"妙晴,我……\" \"你走还是不走!\" 齐妙晴眼中闪烁着即将爆发的怒火,然而望见夏志涛怔愣的模样,她意识到过于强硬的决裂并不妥。即使她可以不顾个人情感,但齐家和夏家间的表面和谐不容忽视。 决裂可以,但不宜直接。 于是,她调整语气,以看似体贴的姿态说:\"志涛,这治疗之地太过煎熬,且充斥着病患的魔力,我一人足以,你快回去履行你的魔法师职责吧。\" 夏志涛欲言又止,他想要留下陪伴齐妙晴。 齐妙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脸庄重地警告:\"我不欣赏对魔法事业无热忱的男人!\" 夏志涛立刻振奋精神,坚定地许诺:\"妙晴,相信我,我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巫。\" 第222章 神秘医师哥哥的秘密 墨林回到中土魔法塔的幽深走廊尽头,大狸猫虚弱得无法睁开眼睛,连动弹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他发现,大狸猫的身旁散落着几根魔法火腿肠,这不是墨林喂给它的,而是四只小猫带来的。 四只小猫围在大猫周围,它们用自己的小小身躯抵住母亲,仿佛这样就能防止母亲离开。 \"喵呜!\" 看到墨林归来,四只小猫兴奋地齐声呼唤,犹如看见生命的希望,围绕着墨林欢快地转圈。 这一幕,让墨林心头暖意融融。 他想起自己的童年,数次面临生死关头,每当那时,师父总会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师父虽然平时行事不拘小节,但正是他给予墨林最大的庇护。 现在回想,师父那时坐在他身旁,仰望着星辰,口中常念叨的一句话依然清晰如昨:\"贼老天,我一生仅收此一徒以伴我度过晚年,你若早早将其带走,使我断绝传承,我即便攀九重天坠九幽,也要向你讨个公道!\" 还有那句:\"臭小子,只要你度过此劫,往后师父每日为你炖制魔法红烧肉!\" 尽管那时明知师父是在哄小孩,但墨林仍会忍不住垂涎,凭借对红烧肉的执着,他坚韧地挺过了那些难关。 墨林蹲下,轻轻摩挲四只小猫的脑袋,然后着手救治大猫。 他先用从魔法药店顺来的银质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刮净大猫伤口周围的毛发,这只大猫身上共有七处伤口,其中四处在关键部位,从腐肉的状况判断,至少已受伤三日以上,能存活至今,实属奇迹。 接着,他开始用刀割去伤口上的腐败组织,原本已奄奄一息的大猫因剧痛挣扎起来,发出一声微弱的哀嚎,那声音耗尽了它所有的力气…… 墨林瞬间攥住了巨猫的猫头,在它神秘的颈椎部位轻轻一点,巨猫随即安然地陷入了梦境般的沉睡。 四只小猫流露出极度的关切,围绕在巨猫身旁,发出魔法般的喵鸣。 墨林的动作愈发利落,七大创伤处的腐肉被悉数清除,接着以神奇的消毒液净化伤口,再用灵巧的针线编织起生命的桥梁,复原肌肤。然后,他取来浸有疗伤盐水的魔法纱布敷在伤口上,将其撕成细带状,温柔地包扎起来。 一切完毕,墨林的手指再次触碰巨猫的梦境节点,巨猫迷茫地睁开双眸。 墨林长叹口气,这场奇异的治愈仪式圆满结束。然而,巨猫还需要约半月的精心呵护才能完全康复。然而他并无余裕每天照料一只猫,于是打算召唤他的学徒黛波。 “你在做什么?”一个充满警觉性的稚嫩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林转过身,只见一个皮肤如雪、俏皮可爱的小女孩,皱着眉头,冷然注视着他。她大约四五岁的样子,他是认识的。 小女孩囡囡原本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准备为小猫们挺身而出,但看清眼前这位哥哥的模样后,她愣住了。 她记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位神秘的治愈者——神医叔叔! 同时,她也忆起,正是这位神医叔叔在她与母亲去神殿的路上,拯救了她们免于危险。 “神,神医叔叔!”小女孩可爱的面庞洋溢着激动和喜悦,猛地向墨林扑去。 墨林刚站起身,就被这小女孩紧紧搂住了腰。 他并不愿被称为神医叔叔,一边轻推着小女孩,一边说:“小家伙,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小家伙,我是囡囡。”小女孩抬头,一脸坚定地说,“神医叔叔,我没认错,我在梦境中见过你,不止一次。你答应过在梦中成为我的朋友,所以你不可以反悔哦!”墨林:“……” 什么道理? “而且,在梦里神医叔叔答应会来找我玩耍,没想到你真的信守诺言。神医叔叔一定知道我会来看望这些小猫咪,所以提前在这里等我,是吗?”小女孩牵着墨林的手,纯真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那双清澈动人的瞳孔充满了期待与憧憬。 那一刻,人世间的情感温暖如画,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和谐。 墨林心中略感混乱,犹豫一秒钟后,放弃了向这个小女孩解释,提出了第一个条件:“小家伙,你这样叫我叔叔显得我老多了,如果你想成为朋友,以后叫我哥哥吧!” “神医哥哥?好的好的!”小女孩爽快地答应了。 墨林本想让她叫“墨哥”,“神医哥哥”这个称呼太过显眼,容易引来医术高手的挑战。 “还有一个条件。” 墨林想起宁雨彤曾提过,囡囡一见不到他就耍小性子,想必这就是那个小女孩! “你不准再任性,要乖乖听妈妈的话,配合医师的诊治,多吃蔬菜少吃肉,这样身体才能快速恢复健康。”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高兴地应允:“神医哥哥的话,我会照做的,囡囡要做个乖孩子!” 墨林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真是听话得很…… \"治愈法师哥哥,妮儿如此听话,是不是该给妮儿一些奖赏,比如陪妮儿玩一场魔法鹰追逐魔法雏鸡的游戏呢?\" \"...\" 果然,轻易得来的恩惠背后总是隐藏着代价,千万不可轻信他人,尤其是那些美貌动人的女子。 就算她们只有五岁! \"妮儿?妮儿,你在哪里?\"走廊另一头,周惊蛰和白糖的焦急声音回荡,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魔法水晶鞋声响。 \"我在这...唔!\"妮儿刚要回答,却被墨林轻轻捂住了嘴,同时对着小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若换成恶徒这样对待她,妮儿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咬一口,但她知道,治愈法师哥哥绝非恶徒。 小丫头困惑地看着墨林,大眼睛里充满疑问。 墨林一脸认真地说:\"不许告诉任何人见过我,无论谁都不行,否则我们便不再是朋友了。\" 小丫头紧张地点着头,她害怕失去这位治愈法师哥哥作为朋友。 魔法水晶鞋声越来越近,墨林环顾四周,发现旁边有个隐蔽的小秘门,他立刻推门而入。 他不想暴露自己\"治愈法师\"的身份,师傅曾告诫过他,过于显眼的行为易招来灾祸。 别的不说,他答应师傅建造的天下第一神秘观还没完工,他不能就这样让自己置身于天洲城的危险之中。 \"嗷呜、嗷呜!\" 墨林刚从秘门后出来,便被两条漆黑的流浪魔犬拦住,这两只魔犬体型均在一米左右,对于同类来说并不算大,但在猫类面前则是恐怖的巨兽。 它们刚才一直在秘门前守候,时刻寻找机会闯入,那里的大猫显然是被它们所伤。 狗与猫历来不共戴天,这无可厚非,但这两只魔犬仗着力量欺负弱者,还以二敌一,实在是太过无耻。 砰、砰! 墨林直接一脚踹飞了呲牙咧嘴的两只魔犬,控制力度,不至于置它们于死地,但也让它们受了不小的苦头。 两只魔犬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挣扎着起身,夹着尾巴狼狈逃走,很长一段时间内,它们都不敢再去找大猫一家的麻烦了。 此时,墨林身后的秘门后,传来了妮儿和周惊蛰的对话声:\"妈妈,治愈法师哥哥不让我说他刚才就在这里...\" 第223章 黑色厄运降临 \"治愈法师哥哥?\" 周惊蛰和助手白糖都愣住了,一同望向边上的秘门。 妮儿连忙捂住小嘴,紧张地看向秘门,\"妈妈,治愈法师哥哥没从这个小门离开!他还说,如果我泄露他的存在,就不会再和妮儿做朋友了。\" 小丫头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周惊蛰和白糖的脸上都掠过一丝深思,白糖得到周惊蛰的示意,便准备过去推开秘门。 无论这位治愈法师哥哥是真是假,必须弄清楚,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接近女儿。 女儿以前每天都念叨着\"治愈医师叔叔\",如今\"叔叔\"变成了\"哥哥\",不敢断定是否有人别有用心,利用女儿对治愈医师叔叔的向往,来操纵女儿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踏入神秘的天州城,经历了数次生死边缘的历险,尤其是女儿梦魇之疾的谜团尚未解开,周惊蛰的心变得尤为敏感,尤其是关于女儿的一切。 在他人眼中,她是不可战胜的钢铁女侠,是王城地域的商业传奇,但她也有软肋。 那就是她的女儿! “糖姐姐不可以这么做!” 囡囡迅速挡在白糖前面,坚决不让白糖开启秘门,眼中蓄满的泪水即将滚落。 “囡囡,妈妈只是想见见那位神奇的医师大人,看他是否与那位神医叔叔为同一人。” 周惊蛰找个借口,温柔地拥着女儿入怀。 囡囡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即严肃地回应,“神医叔叔就是神医哥哥呀!” 周惊蛰一边装作困惑,一边向白糖使眼色,同时对囡囡说:“叔叔和哥哥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囡囡天真无邪地说:“神医哥哥年轻又帅气,他说被称为叔叔太老气,所以让我叫他哥哥…妈妈,我还有一个大秘密,我们之前见过神医哥哥,就是… 啊,糖姨别开!” 没等囡囡说完,她发现白糖姨娘正推开秘门,小女孩顿时吓得泪水直流。 秘门开启,阳光如瀑倾泻而入,驱散了这片狭小幽暗的空间,温暖的光芒洒在囡囡脸上,映照出她脸颊上晶莹的泪珠,闪烁着光芒。 周惊蛰也望向门外。 门外是一片荒芜的空地,门口一旁堆着两个巨大的医药废物箱,围墙边缘,两只黑色的流浪犬步履蹒跚,察觉到有人注视,立刻畏缩地夹紧尾巴。 杂草、阳光、斑驳的地面,除此之外,空旷无人,那位英俊的神医哥哥并未出现。 囡囡吸了吸鼻子,抿着小嘴松了口气,既然神医哥哥已经走了,没有被妈妈和糖姨找到,那她就不算违背诺言。下次见面,只要道歉,神医哥哥应该会原谅她吧? 毕竟,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嗯,神医哥哥肯定会原谅的! 小女孩的心情瞬间好转,泪珠仍在闪亮,但眼底已漾起快乐的涟漪。 此刻,不远处停车场内,一辆黑色suv中的墨林看到白糖从秘门后走出,心中暗呼侥幸,差点就被那个“小牛”撞见,还好他逃得快。 跑向停车场的路上,他被刚才那两只黑犬挡住,于是果断将它们踢开。 白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样后,转头向周惊蛰示意。 周惊蛰抱着紧张的囡囡走出秘门,囡囡四下张望,生怕妈妈抓住神医哥哥。 墨林正准备启动车辆离开,然而看向周惊蛰这位美貌与风韵兼备的寡妇背后,他的脸色微变。在周惊蛰背后的秘门里,静静地立着一个比她更为高大的黑影… 那幽邃的黑色人影模糊不清,弥漫着浓厚的阴冷气息,即便相隔遥远,也能感受到其散发的压抑力量。 他在暗门后为大猫疗伤时,尽管四周弥漫着幽暗潮湿的寒意,但他敏锐的五感并未察觉到任何不祥之物的存在。即使那种东西刻意隐藏,也难逃他的感知。 这意味着,周惊蛰背后的黑暗阴影,自始至终都尾随其身。 墨林暗中计算,自他初次抵达天州城,在火车上以金丹维系周惊蛰一个月生命以来,所剩时间已不足七天。然而,这道黑影并不像地下王朝派出的索命使者。 难道是自己过于急切地想娶这位天州城的第一女富翁,忽视了全局,使得她并非单纯的中毒,而是有人使用了邪恶的秘术,企图强行夺走她的生命? 周惊蛰环顾四周无果后,再次怀抱女儿步入暗门。就在她踏入的一刹那,那巨大的黑影立刻飘起,双脚立于她头顶之上。 \"天哪!\" 墨林不禁低咒,脸上满是震惊。这样的场景,他从前听师父提及过,称为\"黑煞压顶\"。 黑煞是阴性磁力的一种极致表现,异常霸道。通常,阴性磁力在特定环境下历经凝聚、强化,会形成黑煞。而黑煞进一步凝聚强化,才可能幻化成人或兽形,无论何种形态,化形的黑煞皆威力无比。 毒种亦然,如黄树人体内的化成人形的毒种,能变形的毒种皆属非凡之列。 \"黑煞压顶\"是常人难以遭遇的,一般源自诅咒或是违背天命的惩罚。不论由何引起,一旦发生,如同师父曾对墨林所说,神仙也无法挽救! 当年的墨林听后,天真地问:\"师父,那我们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师父笑着翻了个白眼,随即轻敲小墨林的头:\"傻小子,当然是跑得越快越好。我是你唯一的关门弟子,如果你胆敢冒险断了我的传承,看我怎么教训你!\" 小墨林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同时也暗暗记下,晚上要在师父的酒坛里加点泻药... 思绪回到现在。 墨林眉头紧锁,难道这位省城的女首富已经无法救赎了吗?刚才他的躲避还算及时,\"黑煞压顶\"通常不会轻易更换目标,但如果它察觉到自己构成威胁,会对自己下手吗? 呼! 他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今日算是躲过了一劫。师父当年的教诲果然没错。 人生需适时谨慎,才能走得更远... 第224章 探索一二 一位穿着华贵职业装、佩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女士,坐在病床边与囡囡愉快地交谈。 大约半小时后,女士起身告别,周惊蛰亲自送她出门。 走廊里... 在神秘的艾泽瑞尔大陆,周惊蛰充满关怀地询问那位魔女学者,“杨博士,我女儿的情况如何呢?” 那位中年女巫带着慈祥的微笑,她的气质充满了亲和力,“周大人,无需担忧,根据我的魔法洞察,令嫒只是患上了轻微的幻象病症。对于她这样的少女,历经生死挣扎后的康复期,心灵总会显得格外敏感而脆弱。她渴望与那位治愈她的神秘医师建立友谊,这其实是一种心灵寄托。” 在她最痛苦迷茫的时候,正是那位神奇医师拯救了她,这使得那份寄托逐渐演变成了依赖。”周惊蛰皱起眉头,不知所措,自责道:“我不该让宁医师提及他的师父。若非如此,囡囡也不会对素未谋面的医师产生这般强烈的依恋。” 杨博士微笑着宽慰他,“周大人,不必过分忧虑或自责。这样的情况也许并非全然坏事。从你的描述来看,自从囡囡遇见那位‘医师兄长’,她的行为变得更加理智且顺从,积极配合治疗,乖乖进食,不再任性发脾气,这就证明这种心灵幻象对她来说是有益的。” 周惊蛰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惊喜交加,“真的吗?杨博士,你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 杨博士是天州城知名的心理学女巫,尤其在儿童心灵魔法领域享誉华夏。周惊蛰担心女儿因无法见到那位“神奇医师”而产生异常的幻象症状,因此特地请来了杨博士。她的话语对周惊蛰而言,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杨博士轻轻点头,接着说道:“但是,长期的幻象症状可能对孩子的精神健康产生影响。尽管目前是积极的,但不能保证何时会转向负面。一旦突然变为负面影响,很可能导致孩子精神崩溃。” 周惊蛰面色骤变,儿童的精神崩溃极为罕见,但一旦发生,便是终生困扰。他慌乱地恳求:“杨博士,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不能让囡囡承受精神崩溃的痛苦。” 杨博士立即安抚他:“周大人,不必太过焦虑。虽然这种情况的结果很严重,但概率的确很小。此外,这件事需要那位神奇医师亲自解决,他必须让囡囡见上一面。” 杨博士鞠躬告别,她在心理学领域的威望虽高,但在这位省城女首富面前依然保持谦恭。周惊蛰目送杨博士离去,思绪万千。即使如杨博士所说,囡囡精神崩溃的概率微乎其微,他也不能在女儿身上冒险,一定要安排女儿与神奇医师相见! 周惊蛰转身欲回病房,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寒意,眼前天旋地转,脚步摇晃几乎跌倒,幸亏及时抓住了门框。白糖刚从病房走出,急忙扶住了他,“夫人,你怎么了?” 周惊蛰面色略显苍白,胸中压抑,回答说:“没什么,最近总是时不时有些不适。” 白糖紧张地关切道:“夫人,您先回病房休息,我马上去请宁老过来为您诊脉。” 周惊蛰轻轻拦住白糖,低声道:“罢了,宁老的灵识探测,以及陈院长的神秘学评估,包括各种奇异疗法,我们都尝试过。一个月的期限即将来临,或许这正是命运的安排。” 白糖和保镖队长宋光,作为周惊蛰的忠诚随从多年,对她在列车上邂逅的神奇少年,以及他所赠的一月寿命之事,知之甚详。最初,他们皆持怀疑态度,就连周惊蛰自身也半信半疑,毕竟此事太过超凡,难以置信。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夫人的异象日益显着,几度险些昏厥,状况每况愈下。他们遍请各地的法师学者,无论是东方的术士还是西方的巫师,所有检查的结果皆显示夫人身体健康,无一异常。 一位知名学者在检查完毕后,还戏言周董能享高寿至九十九。然而,面对当前的现实,夫人别说活到九十九,能否度过这剩下的短短时日都是未知数。白糖和宋光心急如焚,四下派遣人手寻找那位神迹般的少年,却始终音讯全无。 周惊蛰以淡然的语气问道:“宋光寻找那位神奇少年的消息,至今尚未传来吗?”她的平静,恰恰映射出内心的绝望。凭她的力量和人脉,找寻一人本不应如此艰难。她不禁猜测,那位少年并非人类,而可能是天界派出的使者。 神明不属于人间,因此,无论她如何倾尽资源,都无法寻其踪迹。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终点? 周惊蛰的目光转向病房,正与小护士一同接受奇异检测的囡囡,心中苦涩无比。若是死亡只是她个人的归宿,她能够坦然接受,毕竟她的人生已足够辉煌。但一想到女儿将孤独无依,甚至可能遭受家族内外的威胁,她的心就像被尖锐的冰锥刺穿,无法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释怀。 白糖的声音充满干涩,“没有,夫人。”她是周惊蛰一手提拔,生命也是因周惊蛰而延续。尽管名义上她是侍从,但在她心中,夫人早已成为了她必须守护的亲人。 眼见夫人的病情恶化,也许哪一天就会突然离去,白糖的心犹如被割裂。在这世界上,除了生死,没有更大的事。然而,生死之事,又岂是人力所能改变? 周惊蛰绽开微笑,试图宽慰白糖,“别太难过,人的命由天定,劫难到来无人可避。与其每日忧虑,不如珍惜余下的时光,并为我离开后的事情做一些打算……” “夫人!” 白糖泪水盈眶,声音颤抖,“您必有天庇护,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周惊蛰正要笑着安慰白糖不必为她忧心,此时,陈昌复带着慕元驹从远方缓步而来。 陈昌复神情庄重,走近周惊蛰,开口道:“周大人,我察觉您近来体质颇显虚弱,慕院长在神秘的医药之道上有着无尽的领悟。实不相瞒,我们刚从市政厅的高塔归来,黄城主突遭诡异病症,幸得慕院长妙手回春,才赢得宝贵的救治时机。 不如让慕院长为您诊察一番,万一潜藏病源,以他的医术定能揭示其奥秘……” 第225章 龙肉之宴 暮色降临,天际泛着微光。 墨林回到家中,坐在地窖中,观赏着五毒嬉戏。 地窖虽不算狭小,平日整理得井然有序,但由于身处半地底,免不了会有几只小生物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如此刻盛夏炎炎,蚊虫是最常见的不速之客。 嗡—— 一阵烦人的蚊鸣在墨林耳边萦绕,他猛地一拍,一只漆黑的长舌卷住蚊子,送入口中,同时在墨林脸颊上留下湿润的痕迹,散发出淡淡的寒凉腥气。 墨林皱着眉望向蹲在他旁边的铁憨憨蛤蟆,这家伙木讷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边咀嚼,仿佛嫌弃刚才的蚊子兄弟太过瘦弱,费了好大劲才将其吞下。 墨林怒视着它呵斥:“铁憨憨,我警告过你别舔我,你吃蚊子为什么要舔我脸!” 咕噜…… 铁憨憨傻傻地回应,肚子发出一声低鸣。 嗡—— 墨林耳边又响起蚊虫的嗡鸣,地窖真是奇怪,忽然间多了不少蚊子,这些蚊子不知为何,偏要在这底下转悠,而这铁憨憨正是捕捉蚊虫的高手。 墨林刚想警告铁憨憨蛤蟆,若再敢舔他,他就立即给它开膛破肚。 吧唧! 突然,另一只湿润的舌头舔过墨林的另一边脸颊,蚊子英勇牺牲,墨林脸色一沉,回头瞪着那只抬头看着他,同时咀嚼着的黑蜥蜴,内心一股狂躁涌动。 “你说说你,平时看上去挺聪明,怎么就学会了这铁憨憨的坏习惯!” 墨林责备着黑蜥蜴,举起手作势要敲下它的脑袋,而黑蜥蜴明明感受到危险,却并未缩头,反而昂得更高,像是在邀请墨林的惩罚。 墨林举着的手停住了,脸上满是无奈。铁憨憨、黑蝎子、黑蜈蚣、小黑蛇这五只,似乎都很享受这种“虐待”,似乎挨揍能令它们感到愉快。 墨林对这五只生物也无可奈何,干脆命令它们去捕捉蚊子和地窖里的各种虫子。 五毒迅速忙碌起来,饱餐一顿后,它们干劲十足,一阵忙碌后,地窖里连虫子的影子都不见了。 此时,青龙刃的声音在墨林耳畔响起,老家伙的声音慵懒,似乎刚从梦境中醒来:“这些家伙越看越是惹人喜爱,年轻人,如果它们三天内无法凝结出你所需的毒素宝珠,那就太可惜了,都给我吞了吧。” 墨林注视着五毒,首次给予其赞许之言,“古老的存在,你休要痴心妄想,五毒虽无高智慧,却个个忠贞不渝,不像你总是盘算着与我周旋。” 青龙刃嗤笑道:“我曾给予你机会,邀你以血认主,而你不肯,又能向何人寻求?假使你成为我的主宰,我亦会矢志不渝……小子,坦白说,为何不愿与父辈以血为盟?” 墨林淡然一叹,鄙夷地回应:“你自以为聪明,实则愚钝至极,自然是对你的不屑一顾。” 青龙刃:“……” 是否有被亵渎的感觉?内心的咆哮是否已蠢蠢欲动?身为天下第一的传奇神兵,却被如此嫌弃,究竟是这小子眼高于顶,还是他根本就是视而不见的瞎子! 啊啊啊—— 在静默的两秒内,青龙刃已将所有能想到的辱骂在心中向墨林倾泻了一遍。接着,它正准备怒吼,然而墨林先一步用手指轻敲刀锋,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哎哟!” 青龙刃仿佛被重击,痛苦地尖叫。 墨林语气平静如风:“老家伙,我知道你不服,你若敢开口,我会弹到你质疑刀的存在。” 青龙刃沉默了,几经与这小子交锋后,它深深地认识到自己处于下风。 但这并不妨碍它在心底对这小子竖起巨大的中指! 墨林沉思不语,只有面对棘手问题时,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青龙刃似乎能洞察他的思绪,低沉地哼道:“你在为丹妮亚脸上的毒瘤烦心吧。” 墨林未置可否。 青龙刃略带得意地说:“还在想除了医刀、金丹、五毒珠之外,还缺少的那个关键之物?” 墨林依然沉默不语。 青龙刃随即不满道:“臭小子,能否给我一点尊重!这样,只要你给我足够的敬意,比如叫我一声祖父,我就告诉你那个关键的东西,叫祖父!” 叮—— 叮、叮、叮! 叮…… 墨林的手指连续弹击,青龙刃疼痛难耐,哀嚎不已。一股青黑色的气息从墨林的口袋里涌出,凝聚成模糊的龙头,其形态介于实体与虚幻之间。 龙头上方的双角间,肿胀着几个大包,它呲牙咧嘴地对墨林咆哮:“小子,我们龙族有尊严的,你再碰我一下,别怪父辈一口吞了你!” “吼!” 龙头发出若有若无的怒吼。 正在玩耍的五毒听到声音望来,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它们在看到龙头的瞬间立即停下,眼神中充满恐惧,纷纷匍匐在地,似乎禁不住要行礼。 叮叮叮—— 墨林毫不犹豫,粗暴地连续弹击,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半实体化的龙头痛苦地嘶叫,坚持不了半分钟,就化作青黑色的气息重新潜入匕首之中。 “臭小子,你不懂武者的道德!” 只留下一道不甘的怒吼,接着他咆哮:“有种你就用你的魔力摧毁我,我绝不泄露那个至关重要的秘密,就算你想得头发都白了,也无法猜到! 哼,你以为你能解救丹艾尔奶奶?没有老龙我的助力,你的使命注定失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墨林轻轻甩动被神秘力量震疼的手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低语:“按时间来算,他们应该打电话给我了。” 青龙刃愣了一下,随即疑惑地说:“臭小子,你别又想骗我,我才不会上当第二次呢!” 墨林伸手摸了摸匍匐在地的钢铁巨蟾蜍的头,其余四只也立刻抬起头挤过来。这五只生物有个奇怪的习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公平对待,如果墨林疏忽了其中任何一只,它们都会变得不高兴。 摸过它们之后,墨林笑着问道:“你们五个想不想尝尝龙肉,煎、炸、烘、烤,随便选一样。” 五毒一同愣住,然后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紧紧盯着墨林手中闪耀的青龙刃,钢铁巨蟾蜍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青龙刃:“……” 它感到了危机,大声呼唤:“黄木人,黄木人,黄木人!” 第226章 我相信小墨师父 夕阳西下,暮色渐浓。 汤品臣站在黄氏庄园的窗户前,欣赏着窗外的景色,感受微风拂过面颊,脸上洋溢着宁静与惬意。他转身对坐在桌子旁煮茶的黄木人赞叹道:“从飞机降落到城衙大楼的路上,我深深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变迁。 这里与十年前截然不同,过去常有人认为天州城配不上‘天州’这个名字,只是墨方的一座贫瘠小城。然而现在,天州城在华夏墨方中已经崛起,很快将在省内与省会城市并驾齐驱。 显然,这十年间,你为这座城市立下了汗马功劳,建立了无数功勋,难怪省会的保守派对你心生不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但你依然选择了这条路。” 黄木人起身,将煮好的茶叶端到汤品臣面前,恭敬地说:“居士,这是三年母树所产的珍稀茶叶,请品尝。” 汤品臣没有得到期待的答案,接过茶杯却未饮,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黄木人。 黄木人笑道:“省长曾三次下令,要我进省城接任他的职务,我都婉拒了。因为我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自幼父母双亡,家乡饥荒,差点饿死街头,是奶奶带着我四处乞讨,忍受着世人的冷眼。 当我们流浪乞讨来到天州城时,是这里善良的百姓给了我生存的希望。那时的天州城远不如现在繁荣,人们的生活依赖于天州河的捕鱼。这是一个贫穷而又美丽的土地。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报答这座城市。 如今我是这座城市的领袖,但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清洁工,我也会尽全力让街道更干净整洁。” 汤品臣吟声道:“德行不与地位相符,灾祸必然降临;然而,德行超越地位亦非幸事。你现在犹如星辰璀璨于权力之巅,能在狡猾小人的阴谋诡计中屹立不倒,全因省首以他的权柄和威望庇护于你。 省首即将退隐,一旦失去这层庇护,你将面对的岂止是风暴,更有如影随形的艰险。成就一方霸业易,赢得人心却难如登天。小人之心,虽需时刻警惕,却难以防备无孔不入。你现在看似光彩夺目,但在这光华之下,不知多少利刃正对准你的背脊。 若视我为友,便听我一言:你必须离开天州城,前往省城,否则那顶‘天州城土皇帝’的桂冠,足矣压垮你的一切。” 黄树人回应:“居士,这些我并非未虑及。湾区工程,乃天州城建城以来最大宏图,竣工后将成为墨国经济的命脉,带动华夏墨部三省繁荣,惠及天州城百载。 只要此项目顺利启动,我便会在省首调令上签字,离开天州,投身省衙工作。” 汤品臣幽幽一叹:“世事哪能皆如人愿?照你的命运轨迹,早该离开天州,踏入省衙。违背天意,必引无数变数。你眼前的困厄,或许在省城便能化解。” 黄树人嘴角上扬,“我无怨无悔。” 汤品臣摇头,既是无奈,又似赞赏,“那就由你去吧。每次你遭遇困境,我总会适时路过天州,看望你们夫妇,这或许也是天意的安排。” 黄树人拱手致谢:“居士,多年来,树人历经劫难,每次都蒙您庇护,我在此向您致以敬意!” 汤品臣忙起身扶住欲拜的黄树人,平静地道:“天意使然,即使没有我,也会有他人护佑于你。行善之家必有余福,积德之人必受福祉,这是你应得的,我只是天意的执行者而已。况且,助善者渡过难关,亦能助我修行增福,你无需对我感恩戴德。” 陈兰淑适时端来刚熬制好的灵药,药香四溢,砂壶陈年,药碗乌黑。 汤品臣道:“陈年砂壶与砂碗,能蕴藏多年药力,熬出的药汤药效更胜一筹。” 陈兰淑将药碗递给黄树人,笑对汤品臣道:“这套药壶、药碗,我珍而重之地保存着,是居士您的赠礼。” 汤品臣走近,取一根细长银针轻搅药液,随后含银针于口,细细品尝,点头赞道:“药性温和适中,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兰淑,你的制药技艺越来越精妙了。” 陈兰淑玩笑道:“等我将来退隐,就拜居士您为师,做您的小药童,陪伴左右。” 汤品臣笑道:“兰淑,这样的药童,我可不敢收。”接着对黄树人道,“树人,趁热服药吧。” 黄橡木人微笑着点头,他与妻子对雾隐居士怀有深深的崇敬,敬佩他那深不可测的神秘力量,更尊重他的高尚品德。 雾隐居士常年云游四海,他的声名威望使无数南方的贵族世家不惜重金邀请他成为座上客,但他一一婉拒,游历的足迹只为了救助世间苦难,引导有缘之人。世间少有人能视金银如草芥,而雾隐居士便是其中之一。 黄橡木端起魔法砂碗,正要饮下药剂,黄诗桃却突然从门外闯入,小女孩带着一丝胆怯喊道:“爸……” 黄橡木望向女儿,“诗桃,有何事吗?” 黄诗桃羞涩地向汤品臣行礼,“汤伯伯好。”接着转向父亲,咬着下唇轻声道:“爸,墨灵导师说这药你不可以喝,一旦喝下,你就,你就……”说到后来,她越来越紧张,声音渐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决。 即便众人误解墨灵导师,黄诗桃仍选择相信他,这份信任源自内心深处的直觉,与外貌无关! 回家后,黄诗桃一直郁郁寡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陈兰淑以为女儿身体不适,其实黄诗桃在反思自己,懊恼在市政厅时,面对众人对墨灵导师的误解,自己为何没能勇敢站出来支持。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坚定地说:“我相信墨灵导师!” 黄橡木微微皱眉,语气严厉起来:“诗桃,你在胡说些什么?雾隐居士的药怎能随便质疑?那个墨灵或许有些手段,但在我的眼里,他多半是在哗众取宠。治好你的病,只是运气罢了。我们欠他的人情,你母亲之前的帮助已足够偿还,以后你不准再与他来往!” 黄诗桃抿着嘴,忍住泪水,父亲从未这样对她发过火。 陈兰淑立刻缓和气氛,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对丈夫说:“树人,你怎么能这样对女儿发火呢?诗桃还小,这些年都在学堂里,不懂人情世故也很正常。墨灵说话确实有些过分,但他年纪与诗桃相仿,年轻人难免会犯错,你这样严苛就不对了。” 黄橡木被妻子的话语噎住,他也不想对女儿凶,但雾隐居士就在眼前,女儿的话显然触怒了他…… 第227章 少女的眼泪 汤品臣朝黄橡木摆手,不在意地笑道:“树人,别这么激动。诗桃还没踏入社会,内心仍是一片纯净,未经江湖磨砺,不易识破人心的复杂。我不介意她的言行。” 黄橡木心中一宽,语气柔和地对黄诗桃说:“还不快去感谢汤伯伯不与你计较。” “哼,我就相信墨灵导师!”黄诗桃语气坚定,说完,眼眶含泪离开了书房。 黄橡木脸上闪过尴尬,想对女儿的背影训斥几句,却被陈兰淑的眼神制止,只好作罢。 汤品臣豪爽地大笑,他确实对黄诗桃的冒犯毫不介怀,转而催促黄树人:“草药之效,唯有趁热方能尽显其威。” 黄树人略带尴尬地微笑,捧起魔法砂碗贴近唇边。或许是女儿的言语在心中留下了阴影,或许是直觉在预示危机,就在他即将吞下神秘药剂的瞬间,心跳莫名加速,耳畔回荡起墨林先前的预言。 “饮下此药,便是步入死亡的开始!” 黄树人并未将墨林的话当真,早已将那个原本印象不错的青年归类为狡猾的巫师骗子,然而那声音像魔咒般在他耳边持续回响,令人烦躁不堪。 “树人,你在思索什么呢?”陈兰淑关切地询问。 “没什么。”黄树人微微一笑,随后仰头将砂碗中的药液一饮而尽。药液辛辣苦涩,刚入口差点令他呕吐,然而随着药液下咽,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流从喉咙流淌至五脏六腑,温暖而舒坦。 仿佛体内升起了一轮春季的小阳,驱散了隐藏的疾病,整个过程柔和无比。黄树人感觉自己仿佛沉浸于舒适的温泉水中,每一个毛孔舒展开来,每个细胞都得到了释放。 汤品臣看着黄树人面色渐转红润,悄悄点头,吩咐道:“树人,现在盘腿坐好,屏息凝神。” 黄树人移步至窗边的榻榻米,遵照指示坐定。 汤品臣神色庄重:“接下来,按我的指导操作,运用呼吸引导体内的元气流动,使其在脏腑之间循环不息。” “第一步,气落丹田。” “第二步,引气至膻中穴。” “第三步,汇聚气海。” “第四步,气海遍渗百骸。” “第五步……” 汤品臣的手按在黄树人的胸前,随着指导的深入,手指沿经络移动,帮助黄树人引导元气。 汤品臣和黄树人相识已久,多年前已传授他基本的导气法,但这仅能引导基本气息,无法调动药力,因此需要汤品臣的全程协助。 药力在体内循环往复,那股温暖的感觉越来越舒适,犹如春日阳光洒向翠绿大地,带来生机与希望。 不仅中毒后的虚弱感逐渐消退,连沉积多年的暗疾也迅速减轻。 黄树人闭目感知身体的变化,对汤居士的敬仰之情愈发深厚。汤居士一贯少言寡语,却用行动证明一切。 此时再想起墨林那轻狂的言论和哗众取宠的行为,黄树人对他的厌恶感剧增,甚至无法用倍数来形容。 陈兰淑看着黄树人的情况日益好转,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她也想起了墨林的狂妄之言,所谓“饮药即丧命”,她对墨林的反感并没有那么强烈,毕竟年轻人都会用夸张的言辞吸引注意,渴望获得认同也能看作是进取心的表现…… 然而,她竟胆敢对她的伴侣施以黑暗的诅咒,这在她的心中是绝对不容饶恕的,即便女儿对他怀有深厚的情感也不行! 原本,陈兰淑倾向于宠爱女儿,认为年轻人犯错总有悔改的机会。若墨林能真心实意地改过自新,她愿意默许女儿与他的交往。 但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似乎已沉沦得太深,为博取他人瞩目而不惜出言无状,毫无底线。凭借她多年的洞察人心,这样的年轻人前途渺茫。明知是个无底深渊,她怎能坐视女儿步入其中? 黄诗桃并未远离,贴在书房门口附近的墙角,半掩的书房门让她能清楚听见里面的动静。 她心中忐忑不安,矛盾重重。一方面害怕小墨师父的话语成真,父亲会有生命之忧;另一方面又担心他的一切都是虚张声势,正应验了家人和众人所说的“夸夸其谈,哗众取宠”。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小墨师父绝非那样的人,她不愿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她的那位小墨师父,怎可能是那种人? 黄诗桃暗自握紧拳头,一方面无法接受小墨师父是“伪神棍”的现实,另一方面又因父亲病情好转而欢欣。 她回到自己的闺房,轻轻关上门,脸上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但不知为何鼻尖泛酸,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 啪嗒! 少女的眼泪摔在地上,化作四五瓣晶莹的碎片,每一瓣都美丽动人。 她坐在梳妆镜前,凝视着镜中泪痕斑驳的脸庞,竭力抑制住抽泣,心中却是悲痛难抑。 就放声哭一次,应该不算丢人吧? 她咬紧樱唇,尝试释放内心的压力,一点点让哭声溢出,一点点……最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哭泣。 书房内。 黄树人原本安逸的神情突然微微蹙眉,说道:“汤居士,我感觉体内的力量突然变了。” 汤品臣不以为然,回应道:“药效循环后逐渐减弱是正常现象,继续照我说的引导药力。” “不是减弱,我觉得它在增强。” “嗯?” “起初像一个微型的日轮,现在这日轮不断膨胀,我感觉身体的血管似乎在熔解。” “不可能,这药方我已通过临床验证,其药力稳定是最大的特点,绝不会出现药力增强的情况。更何况,药力只会逐渐减弱,从没听说过药力会突然变强。树人,你再仔细感受一下……” “噗!” 汤品臣的话还没说完,黄树人猛然咳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双眼圆瞪。 “树人!”陈兰淑惊呼,连忙跑过去,握着黄树人的手问,“你怎么了,哪里不适?汤居士,树人他……” 汤品臣抬起黄树人的手腕诊脉,眉头深锁,喃喃自语:“从脉象上看应属正常,怎么会突然吐血?”随即转向黄树人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黄荆木之人嘴角勾勒出一道诡异的笑意,伴随着脸部扭曲,发出一阵宛如枯木断裂的「咔咔」笑声。 “荆木!”陈蓝薰惊呼,“别吓唬我!荆木!” “咳!” 黄荆木口中喷出一大口血雾,初时鲜红如丹,继而转为漆黑,弥漫着刺鼻的腐败气息…… 第228章 夏青竹的震惊 嘭嘭嘭! 黄诗桃正沉浸在悲痛的泪水中,卧室的门被敲得震耳欲聋。她不愿让父母看到自己的脆弱,于是将门反锁起来。 “娘,我没事儿。”察觉到是母亲在外,黄诗桃拭去眼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恙。 “诗桃,快开门,你爹有难!”门外传来母亲焦急的尖叫声。 黄诗桃一怔,忙奔至门前打开了门。 陈蓝薰已是一片慌乱,泪痕满面,紧握着黄诗桃的手,“快,给墨师打电话,快!” 陈蓝薰先前试图联系墨林,但他未接听,她猜测墨林是对她们家心存芥蒂,故意不予回应。 黄诗桃彻底怔住了,一时之间脑海空空如也。 “诗桃,快救救你爹!”陈蓝薰摇晃着女儿的臂膀。 黄诗桃这才恍如梦醒,奔回屋内,掏出手机拨打墨林的号码,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墨师,快接电话!”陈蓝薰在一旁焦急催促。汤居士尽管竭尽全力,也无法抑制住黄荆木的病情恶化,情况危急,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她刚刚也被吓得愣住,直到汤居士一声喝令才回过神来。 是汤居士让她打电话给墨林,或许那个年轻人并非夸夸其谈,他的预言一一应验。 ——中药下喉,便是命悬一线之际! 黄诗桃带着哭腔说道:“墨师,快接电话,快……” “喂?” 电话那头,墨林慵懒的声音响起。他刚才并非故意不接,而是担心夏青竹晚间归来会饿,于是进了厨房烹饪两道菜。这姑娘近来似乎心绪不宁,他做了两盘青菜,希望能帮她平息内心的躁动。 黄诗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墨师,救救我爹!他原本好好的,突然就……” “喝中药了?” “喝,喝了。” “那位汤先生在吗?让他过来接电话,按我说的做,能暂保你爹一命。” 黄诗桃握着手机疾步走向书房,气喘吁吁地说:“墨师,我已经到汤居士旁边了。” “汤先生,听清楚了,立刻取三枚银针,封住黄先生头顶的‘天门穴’。”电话中传来墨林淡淡的、轻蔑的声音。 汤品臣脸色虽难看,却不敢犹豫,立刻取出银针,按照墨林的指示封住黄荆木头顶的穴位。 “接下来呢?”汤品臣问道。 墨林冷笑一声,“然后就等着收尸吧。这三针至少能让黄先生在临终前少受些苦,也不会再陷入疯狂的状态。” 汤品臣眼中的愤怒翻涌,“小子,人命关天,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墨林握紧魔法传送符,一手提着装有五元素精灵的神秘木盒,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是你亲手喂他服下黑暗魔药,却来指责我?耐心等吧,若半个时辰内我未归,他便有望生还,否则你就准备收殓他的灵魂。” 墨林说完切断了法术通讯,推开门的一刹那差点与正打算出门的夏青竹相撞,两人目光交汇,皆是一愣。 夏青竹眉尖微挑,冷漠地质问:“你又要到何处施展你的巫术?” 墨林满脑子疑惑,仿佛自己成了那个夜游在外、迷惑人心的邪恶巫师,“我去拯救生命!” 夏青竹冷笑一声,鄙夷地说:“打着拯救的幌子,实则在外胡闹,这可是你们魔法师的惯用诡计!” 墨林彻底哑然,夏青竹今天是怎么了?他理直气壮地回应:“老子真的去救人,去救那个黄木灵那个混蛋!” “黄木灵?” 夏青竹微微一怔,随即冷笑更甚,“如此难听的名字,你究竟是如何构思的?立刻从我眼前消失,过了午夜就不必再回来!” 墨林无言以对... 无法明确原因,但他确信,今天的夏青竹行为古怪,非常反常,绝非仅仅是情绪波动那么简单。 墨林急着施展治愈魔法,虽然刚刚在通话中表现得对黄某人生死漠不关心,但他仍需履行治疗的职责。 握紧法器,他就是一位治疗师,治疗师的使命是守护世间,何必跟那些视而不见的小人计较?顶多在施法时,选取他身上最敏感的穴位多刺几针,让他疼得大声哀嚎,算是对他的小小惩罚。 “你拿着什么?”夏青竹瞥向装着五元素精灵的木盒,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你竟然偷了我的秘酿去胡闹!” 原本装五元素精灵的木盒曾是用来盛装魔法红酒,墨林见其大小适宜,又有携带方便的绳索,便顺手取用了。 眼看夏青竹欲夺木盒,墨林连忙澄清:“夏青竹,你别乱说话,这盒子里是空的!” 夏青竹没能抓住,伸手过来扭住了墨林的耳朵,正中目标,“空盒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夏青竹最近隐约感到地窖里的魔法酒似乎减少了。她购入魔法酒只是为了随性的收藏,并非特别钟爱,对地窖里到底存了多少酒也从未细数,只是隐约察觉少了,但不确定是否真实。 但她现在有无数的理由怀疑,这家伙肯定偷偷拿走了她的魔法酒去逍遥,这些都是珍贵的佳酿! 墨林被扭住耳朵痛呼,夏青竹趁机打开了木盒。 墨林害怕的并非夏青竹打开木盒,也不是担心五元素精灵被看见,而是担心它们那“迷人”的外表会把夏青竹吓疯。 作为五元素精灵的主人,墨林发誓,他在山上见识过各式丑陋的野兽,但没有一个能比五元素精灵更丑。 就拿笨拙的铁皮蛤蟆来说,普通蛤蟆只能说让人看着不适,但这只简直是丑到让人胆寒... \"嘿,这玩意儿是什么奇怪生物?\" 夏青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纸箱,好奇地探出手去,但由于角度问题,箱内的微光不足以看清里面的奇异生物。 \"亲爱的,别碰!\" 墨林焦急地呼喊,手中已紧握着三支魔银针,只要夏青竹一尖叫,他便立时会刺入她的保护穴位,以防她的灵魂受惊飞散。 若今日夏小妹真的受到惊吓,五毒便不能再留,只需五分钟左右,后院的空地就能挖出一个深坑,将它们安葬其中。而将这五只怪物掩埋,仅需一分钟而已。 就算夏小妹胆大未受惊吓,但这五毒的丑陋形态,一向注重外表的夏小妹恐怕也会嚷嚷着将它们赶出去。五毒啊五毒,不是主人无情,这宅子的实际掌控者是夏小妹,你们只能怪自己命运多舛,出生无父无母也就罢了,还长得如此不堪,就连主人也时常想将你们深埋地下。 第229章 熟悉 \"这个雕像怎么如此丑陋?\"夏青竹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她现在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只漆黑的蟾蜍。原本打算触摸它,但看到其丑态,她立即改为用指尖轻轻戳了戳,然后惊讶地说,\"这居然是皮质的?\" 夏青竹的兴趣瞬间被挑起,她以前是个狂热的手办收藏家,手办是各种卡通角色的模型,根据类型有许多种类。高端的手办工艺精湛,几乎完美复刻卡通人物或小动物。 \"这制作工艺真是精细,应该是s级的手办。\" 夏青竹将铁憨憨蟾蜍取出,捧在手心仔细端详。铁憨憨体型硕大,她的手掌显得有些局促,但这并未妨碍她继续玩弄。她伸出手指戳戳铁憨憨的脑袋,戳戳它的腹部,戳戳它的背部。 墨林惊愕得面无血色,眼睛瞪得圆圆的。此刻的铁憨憨蟾蜍仿佛被石化,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双眼睛凝固般一眨不眨,就像一个栩栩如生的手办模型... \"初次看到这雕像,确实有些奇异,但细观之下,竟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魅力呢。\" 夏青竹心中暗自思量,随后抬起眼眸看向墨林,一脸高傲地说:\"没想到,你也对奇幻雕像感兴趣,不过这玩意儿的设计实在奇特了些。\" 她视线又扫向那个木箱,惊讶地发现里面还有四尊,随即伸手去摸,打算一探究竟。 \"你哪里明白,极致的奇异便是绝美!\" 墨林连忙抱紧木箱避开,他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害怕其余四个雕像无法像铁憨憨那样保持静默。一旦暴露,场面恐怕将不再只是\"美与奇\"的讨论,而是会变成一场尖叫盛宴,结果无法想象。 与此同时,墨林伸出手,试图抢回铁憨憨。这家伙平日里食量惊人,睡眠充足,却没料到演技如此高超。然而,再精湛的演技,以他对铁憨憨的了解,它最多保持静止三分钟,稍后一旦活动起来,同样会酿成惊天动地的\"尖叫时刻\"。 如果夏小牛发现自己手中的是个活物,想必会尖叫连连,然后狠狠地将铁憨憨摔在地上。到时候,\"砰\"的一声,凭铁憨憨的体格和重量,足以反弹而起,然后翻个白眼——生命消逝! 这家伙是他的神奇宠物,就算是处置,也得由他自己来。 夏青竹毫不犹豫地伸手,不想归还铁憨憨,她已经对这个奇异又精致的雕像产生了喜爱之情。 \"你在做什么?\" 墨林警觉地问。 \"这雕像如此独特,你又拥有很多,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当然,不会白要,一千金币如何?\" 一千金币,是普通奇幻雕像的基础价格。 夏青竹边说边留意墨林的反应,她知道他会加价,甚至会开出高价。 因此,她先提出一个低价。墨林愣了一下,铁憨憨竟然值这么多?但转念一想,两颗五毒珠都卖了三百万金币,铁憨憨作为那价值的五分之一,显然不止这个数。于是他坚定地说:\"一千万金币也休想卖出!\" 夏青竹皱起眉头,正要指责墨林出价过高,竟然连一尊雕像都要一千万,仿佛它是用金子打造的。然而,她刚要开口,墨林已抢先一步夺回了铁憨憨。或许是用力过猛,又或许是铁憨憨的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夏青竹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声音?\" 夏青竹挑了挑眉毛,突然怀疑地看着铁憨憨蟾蜍。最近听说有种诡异的雕像用活体生物制作,手法残酷,引发了众多动物保护者的抗议和抵制。 难道这个雕像也是用活体制作? \"我饿了,叫一声不行吗?\" 墨林赶忙将铁憨憨蟾蜍放回木箱,以防夏青竹再次尝试夺走它。 \"不对,是雕像发出的声音,你这个是活体雕像!\" 夏青竹身为动物保护者,立刻准备再次抢夺,\"玩弄活体雕像的人都丧失理智,没想到你也会这样!\" \"你听,你感知,那里传来的波动!\" 墨林猛然掏出神秘的铁蟾蜍,当着夏青竹的面紧握两下,暗中对它低语:“如果你敢泄露半点气息,我就立刻将你化为魔咒之焰!” 仿佛两者间存在奇妙的共鸣,铁蟾蜍被挤得眼珠凸出,却奇迹般地保持了静默。 夏青竹仍存疑虑,伸手在铁蟾蜍的腹部轻轻按压,确实没有半点声响,心中的疑惑逐渐消散,反而对这只奇特的雕塑产生了更大的好奇,这雕塑的栩栩如生,简直如幻如真。 “嘿,你别太过分,一百万是不可能的,十万怎么样?”夏青竹咬紧银牙,给出了最高预算。 “告辞,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否则黄木精灵的性命就危在旦夕了。”韩立夺过铁蟾蜍,抱起纸箱跳入漆黑的魔法飞车,引擎轰鸣,疾驰而去,只留下尘土飞扬。 夏青竹独自留在原地,气得跺脚,咬牙切齿地咒骂:“贪婪的家伙,难道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吗?十万不行,十一万总行了吧,不过是个雕像,你有五个,就不能割爱一个给我吗?” “哼,可恶的家伙,我讨厌你!” “墨家的,你给我等着!” 夏青竹满腔怒火,咬牙切齿地抱怨着走进了豪宅。踏入客厅,一股芬芳的香气飘散,瞬间挑动了她的味蕾,直抵心灵深处。 她微微嗅了嗅,只见餐桌上盖着罩子的三碟佳肴,立刻放下手提包走过去,掀开盖子,第一道是炒冬灵笋,第二道是烟熏四季豆,第三道则是烤素雁。 三道菜色诱人,香气扑鼻,初看似乎与普通餐厅的名厨手艺相差无几,但仔细品味,却又略胜一筹。 咕噜! 夏青竹的肚子不自觉地响了一声,桌上的便签写着米饭在厨房的魔法炊具里。空碗筷已摆好,她直接拿起餐具,没去厨房盛饭,而是夹起一片炒冬灵笋放入口中,轻咬两下,平静的脸上漾起了惊喜和赞叹的波纹。 美味,实在是太美味了! 虽然看似只是普通的酒店烹饪,但这却是天州城美食家夏青竹品尝过的最美味的炒冬灵笋。 接着是烟熏四季豆和烤素雁,不出所料,同样美味得令人惊叹。 夏青竹没有去厨房取饭,就坐在那儿享用菜肴,因为米饭会占据胃的空间,无法容纳更多的美味。 她边吃边低声自语:“这家伙去救治黄树人,这个名字为何如此耳熟……” 第230章 无药可救 夏青竹突然怔住,正在咀嚼的粉嫩唇瓣也随之停顿,随即脸上掠过惊骇之色。 黄树人,这个名字如此熟悉,不就是天州城的执政者,黄市长吗! 在天州城,人们以崇敬的口吻称黄领主,鲜少提及他的真名。黄领主执掌这神奇的天州城十载,以其魔法之力带来了颠覆性的变革,将这座昔日贫瘠甚至被遗忘的小城,铸造成如今闪耀着“天州”荣光的奇幻都市,成为全省唯一能与王城并驾齐驱的繁华之地,在整个华夏的法术世界中亦独树一帜! 无论是权贵显赫,还是市井小民,谈及黄领主,无一不从心底流露出敬畏之情。不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若有人胆敢直呼其名,便会招致周围人的冷眼和鄙夷,这是对黄领主的大不敬,是无法饶恕的冒犯! “哼,这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直呼黄领主之名,还夸夸其谈,说自己能用草药魔法挽救黄领主,简直是吹牛皮的冠军!” “如果不是看在他做的饭菜还算过得去,今晚我就要赶他出门了…嗯,味道真不错。” 夏青竹一边品尝着奇妙的佳肴,一边喃喃抱怨。 黄氏府邸。 陈兰淑早已与守卫通了消息,墨林驾车顺利驶入庄园,停在黄家门前。陈兰淑和黄诗桃焦急地立于门口,见墨林下车,母女俩立刻迎上前去。 “墨大师,救救我夫君!” “墨大师,救救我父亲!” 墨林怀抱纸箱,微微扬起眉毛,淡漠地问:“黄树人现在还有一息尚存?” 他的态度并不友善,上门已是给黄家极大的面子,若非看在黄诗桃这单纯少女的份上,加上他知道黄树人虽然固执,却是一位真正的正义领主,他根本不会理会生死之事。 陈兰淑深知理亏,不敢对墨林有丝毫怨言,低声恳求:“汤居士暂时维系着我夫君的气息,但时间无多,恳请墨大师出手相救,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永生难忘!” 黄诗桃泪水如珍珠般滑落,凝视着墨林,哀求道:“墨大师,我不想失去父亲,请您帮帮忙!” 母女俩欲向墨林下跪,墨林摆手制止,“不必如此,快带路,再迟一步,连神灵也无力回天!” 陈兰淑和黄诗桃连忙引路,三人进入府邸,直奔楼上的书房。此刻,黄树人正躺在书房的榻榻米上,头顶插着汤品臣刺下的三枚银针,汤品臣还通过其他魔法穴位,竭力维持着黄树人心口那即将消散的最后一丝气息。 一旦这气息消散,人也就去了。 汤品臣满头大汗,背部已被汗水湿透,为了保住黄树人这最后一线生机,他倾尽毕生所学,原本的十分力,他付出了二十分的专注。 名誉的得失只是小事,更重要的是黄树人夫妇是他的挚友。 行医救人半生的汤居士,怎能忍受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在眼前逝去,更何况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离去... 这一刻,他经年累月修炼的疗心术开始动荡,随着黄树人的生命之火渐行渐微,濒临绝境,他的疗心术仿佛摇摇欲坠的星辰,随时可能崩裂。 疗心术一旦破碎,他半生的医术修为都将付诸流水,甚至可能引火烧身,陷入疯狂的深渊。 汤品臣感到胸腔内一股沉闷如巨石的压迫,喉间涌上一丝咸涩,仿佛一口古老的血即将喷涌而出。他一边竭力为黄树人维系生机,一边奋力抵挡疗心术的崩溃。 但这实在艰难,快要坚持不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绝望、痛苦、压抑,如同乌云笼罩心头! 不甘、愧疚、迷茫,交织成复杂的情绪,汤品臣嘴角渗出一丝猩红,与灯光交融,闪烁着冷冽的光。 就在此时,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如月光般闯入书房,他的到来如同破晓的曙光,墨林轻拍了他的肩膀,冷漠地说:“让开吧。” 墨林的语气不善,无可厚非,面对汤品臣先前的质疑和侮辱,他能忍而不发已是难得。 此刻,这句毫无敬意的话语如同悬崖边的藤蔓,将汤品臣从边缘拉回。那落在肩头的手仿佛带有神秘力量,让他窒息的胸膛稍得舒缓。他转头看向走近的年轻人,侧脸英俊严峻,眼中透出一丝不耐,随即冷冽地扫视他,“我说让开,没听见吗?” 纵横南墨江湖的汤居士何时遭受过这样的轻慢,然而此刻他却没有半分怒气,起身恭顺地退到一旁,眼中带着疑惑,内心却深信黄树人有救了。 自己错看了这个年轻人,他才是真正的高人! 墨林搀起黄树人,手腕一振,拍向他后颈,那根深深刺入脑壳的银针骤然飞出。 银针离体的瞬间,黄树人紧闭的双目猛然瞪大,苍白的面庞染上浓厚的暗青色死气,随即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转身扑向墨林。 “吼!” 咆哮声震得书架上的书籍摇摇欲坠,陈兰淑、黄诗桃、汤品臣都被吓得一怔,这根本不是人声,更像是野兽,却又更接近恶魔的嘶吼。 书房内的灯光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发出吱吱的响声,闪烁不定,与此同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弥漫开来,犹如无形的巨掌扼住了咽喉,使人的心跳紊乱。 黄树人猛扑向墨林,双手紧握着墨林的肩膀,森白的獠牙向他的脖子刺去。 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黄树人的两颗犬齿竟显得格外长,仿佛僵尸的尖牙。 “墨师父小心!”黄诗桃惊呼,看样子父亲已无力回天,她不愿再失去墨师父,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位男子,若同日失去,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 \"树灵,不可!\"陈兰淑以魔力嘶吼,试图唤醒被诅咒的黄树灵,阻止他的疯狂行为。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汤品臣满脸惊骇,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第231章 形神转化之秘 有一种来自神秘异域的奇异剧毒,有人说它源自苗疆的迷雾森林,也有人说它的根在南洋的幽暗深渊。中毒者会被转化为恶魔般的存在。 江湖中,人们恐惧地称它为恶魔之毒,或地狱犬之吻,又或是黑暗涅盘之毒。名字各异,却共同传达着一种恐怖的警示。 早在学艺初期,汤品臣便听闻此毒,师尊曾告诫他,一旦遇上中毒之人,切勿试图救治,因为无论医术多么精湛,内心多么坚韧,最终都无法逆转这残酷的结局,甚至可能赔上自己的生命。 这剧毒早已在世间销声匿迹多年,传说它是天神惩罚世人的手段,最终也被神明收回。然而,今日,汤品臣在此地意外遭遇,他的医者之心正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世间再无医术可以提升,唯有眼前的黄树灵,或许是一次突破的机会。 机遇与危机并存,汤品臣感到医者之心蠢蠢欲动,仿佛要冲破束缚,但同时也感受到了深渊般的绝望。 \"兰淑,你带诗桃速离此地!\"危机时刻,汤品臣挡在陈兰淑和黄诗桃面前,神色坚决。 \"汤居士,树灵他...\"陈兰淑不肯离去,硬朗的女子此刻泪水涟涟,夫妻间的恩情岂能用岁月衡量?多数人在中年只能勉强维持,因为孩子维系着家庭。但她和黄树灵并非如此,他们一见倾心,相伴多年,感情未曾消减,爱情早已升华为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份亲情将他们紧紧相连。 她深爱黄树灵,她的丈夫,愿与他共度生死! \"再迟就来不及了!\"汤品臣高声疾呼,转头严厉地看着陈兰淑,\"我们本不该召唤小墨,白白赔上一条性命。快带诗桃走,能救一个是一个,快!\" 黄诗桃冲上前,紧握陈兰淑的手臂,坚定地说:\"妈妈,我不走,哪儿也不去。我们一家人永不分离,你、爸爸、小墨师父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生死离别的瞬间,情感淋漓尽致。 墨林一手固定住黄树灵的下颚,以免他自噬,同时回头瞥向三人,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你们何时才能停止,看戏就安安静静看,不想看就立刻离开。\" 墨林的语气虽然轻松,但他随即挥出一拳,正中黄树灵的脸,将其击倒在榻榻米上。 疯狂挣扎的黄树灵意图起身,墨林跃上榻榻米,一只巨足稳稳地压在他的胸膛。 \"吼!吼!\" 黄树灵发出不甘的咆哮,书房内的书架颤动加剧,悬吊的灯具似乎也摇摇欲坠... 此刻,他的体内蕴含着无比强大的魔力,然而墨林的脚仿佛一座千斤巨峰,镇压在他的胸膛,无论他如何奋力挣脱,也无法撼动分毫。他疯狂地在墨林的腿上摸索,墨林生怕被其尖锐的树枝般的手指划伤,于是重踏一脚,黄树人的口中喷出一团漆黑如墨的血雾,而非寻常的鲜红。 那黑血散发出的腥臭几乎令汤品臣、陈兰淑和黄诗桃窒息。三人勉强保持清醒,只觉一阵眩晕袭来。 墨林迅速屏住呼吸,从口袋中掏出一些金色丹丸的粉末,塞入鼻孔,以抵御那令人作呕的气息。“你们最好尽快离开,接下来的情景可能会让人难以承受,我不希望你们见证,而且你们在场,我施展魔法也会有所顾忌。”他对陈兰淑三人说道。 汤品臣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决地说:“墨林大师,我留下或许能帮上忙。” “滚!”墨林面色铁青,挪开踩在黄树人心口的脚,“如果你有本事,那就留下试试看吧。” 汤品臣的脸色变得尴尬,转身离去。黄树人趁机翻身跃起,向墨林猛扑而来。 砰! 墨林一拳直击,将其击倒在地,接着转向陈兰淑和黄诗桃,“你们想留下帮忙治疗吗?” 陈兰淑和黄诗桃面带复杂的神色,心情复杂,但此时无路可退,只能心怀依恋地离开。“把门关上,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墨林大声命令。 书房外,陈兰淑三人颤抖不安,他们听见书房内传来阵阵沉闷的撞击声,无法知晓发生了什么,却能想象其中的激烈。每一声沉响,都让陈兰淑的心揪紧一次,黄诗桃的心同样痛苦。 母女俩一同望向汤品臣,期待他的慰藉。汤品臣面容严峻,沉默不语,紧锁眉头,似乎在深思,眼神中流露出惊讶和迷茫,内心也是一片混乱。 书房门关上后,墨林开始了他的法术展示,抓住黄树人,猛烈地攻击。他并非借此泄私愤,看似杂乱无章的拳脚,实则精准地打击在黄树人的要害之处。 如果黄树人先前能听从他的劝告,经过一次灵针治疗后,大部分病症就会消退。再配以半颗金丹和解毒草药,不过七日,身体就能恢复如初。然后移除家中和办公室的邪恶结界,一切便会安然无恙。然而黄树人却将他视为江湖骗子。 噗、噗、噗! 黄树人口中鲜血狂涌,全是黑血,臭气熏天,刺鼻至极。 “我看你能撑多久!”墨林提起黄树人,猛然一个过肩摔,轰然一声,整座别墅似乎都在颤抖。 黄树人躺在地上,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又是三口浓厚的黑血,随后便虚弱得无法动弹了。墨林粗暴地将其拖起,扔到榻榻米上,然后坐下,抓过黄树人的一只手臂诊脉,同时凝视着他胸前的膻中穴,那里缠绕着浓厚的黑气…… 这黑暗灵气已幻化成形,形似人影,四肢完备却显得虚弱无比。黄树人体内的黑色灵力正急速流向它,似乎在不断地强化它,使其膨胀,眼看即将再次爆发,比上一次更为猛烈。这仿佛是墨林的攻击在以独特的方式,强行催化它的蜕变,这股黑色灵力如同拥有生命,其境界已超越了普通的毒素。 平凡的毒素无形无魄,只需药材便可化解,那是最寻常不过的毒物。 稍强一些的毒能具象化,可能化身为人,也可能化作兽形,这类毒力霸道,普通的医理药方难以触及,唯有高阶的丹方或精湛的针灸之术才能应对。 最凶悍的便是化形且带有灵魂的毒,此等毒物已然成精,非寻常手段所能救治,即便仙人降临,也难以挽回。 黄树人中的就是这等毒。起初仅是普通毒素,但随着邪阵的影响加剧,随着时间的沉淀,逐渐化形。而汤品臣在黄树人的办公室中的一番操作,以及家中的草药调理,令这化形之毒孕育出灵魂,达到了它的终极形态,变得愈发狂暴…… 第232章 恨不共戴天 墨林在静候,等待黄树人体内所有黑色灵力汇聚于胸前的膻中穴,此刻已接近尾声。那具形魂俱备的毒物,在虚空中向墨林咆哮,仿佛要撕裂这个大威胁。 毒素虽无声,但仿佛能听见它的嘶吼,胸有成竹地准备将墨林吞噬。 “不知是幸或不幸,竟让我碰上了这样的东西。”墨林慵懒地低语。 原本气息奄奄的黄树人突然睁开双眼,眼球布满墨黑色的血丝,而非血红。他的嘴角,那延长的“僵尸牙”比之前更为尖锐。 他缓缓抬头,冰冷阴森的目光钉在墨林身上,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嘶哑声:“我要你死!” 墨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并未听见。 黄树人接着说:“我已化形生魂,无可匹敌,你这卑微的人类有何资格与我为敌!还要感谢你,正是你的打击激发了我,锻炼了我,使我如此迅速地强大!” 墨林依旧无动于衷。 “现在,我要用毒牙噬杀你,让你尝尝世间至毒的厉害,让你在痛苦中结束!” 咚、咚…… 墨林的手指轻点榻榻米,视线中,黄树人全身最后一丝黑色灵力流入膻中穴,那化作人形的灵力猛然颤抖,似已被贯穿。 此刻,一个字的旁白应景地出现:爽! “卑微的人类,我将……” “嘘!” 墨林抬起眼,慵懒地看着如鬼魅般面目狰狞的黄树人,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谢谢你,我的黛波女徒弟有救了。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就叫你毒影吧。” 黄树人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同时,冰冷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沉... 墨林抱起地上的魔法木箱,一股奇异的魔力波动从中溢出,他命令道:“吞噬它,你们的宿命!” 五毒瞬间颤栗,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尤其是铁壳巨蟾,伸出长舌轻舔唇边,发出一道低沉的嘶鸣。面对任何食物,这家伙总是以其独特的存在感抢夺焦点,此刻,它率先跃向黄木巨人的心轮秘境所在。 生魂形态的转化是漫长而神秘的历程。 然而,谈到生魂形态的极致,无疑是这拥有实体并觉醒智慧的五毒生物。 黄木巨人胸中心轮的生魂毒雾仅是初窥门径,而五毒已登临九十九重天,甚至更远,两者间的差距犹如星辰与尘埃,无法相提并论。 五毒扑来之际,黄木巨人的脸上交织着恐慌、不甘和愤怒。铁壳巨蟾一口咬住心轮毒雾的形体,狠狠撕下一大片,咕咚一声吞入腹中。 紧随其后的其他四毒也不甘示弱,疯狂撕咬,这股生魂毒雾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珍贵的能量来源。 “你,你算计我!” “你故意诱使我变强,然后让它们吞噬我!” “卑鄙,狡猾!” 黄木巨人的声音充满不甘,挣扎不过半分钟,便昏厥倒下,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咕噜—— 铁壳巨蟾的肚子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叫声,但它憨态可掬的模样似乎仍嫌不足,其他四毒亦是意犹未尽。 墨林对这五只生物毫不客气,直接捡起扔回魔法木箱。 黄木巨人躺在榻榻米上,如同沉睡,脸上笼罩的暗黑气息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冷峻。 他仍有微弱的呼吸,脉搏也在颤动,同样微弱。 他的生命犹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墨林从衣兜中抽出一包银针,于黄木巨人的头颅、心轮及腰腹处施以神龙针法中的“逆境重生”秘技。 随着一根根银针精准落下,黄木巨人身体深处的最后一缕生命力涌出,赋予其新的生机。 人体的各大穴位隐藏着最后的力量,当生命即将耗尽时,这股力量便会释放。 民间所谓的临终回光返照便是这个道理。 黄木巨人的面色渐趋红润,很快恢复如常人。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墨林,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但隐约记得墨林刚刚在救他。 “小墨师父……” “闭嘴!” 黄木巨人刚开口,就被墨林打断。墨林取出一枚金色丹药,掰下四分之一,觉得还是太多,又从这四分之一上掰下四分之一,随后轻轻撬开黄木巨人的嘴唇,将药丸弹入他的口中。 黄树人感觉到喉头一阵微妙的刺痒,仿佛是一颗神秘的魔豆滑入了他的腹中,随之而来的是体内一股温暖的魔焰燃烧,将他那冰封已久的身体逐渐唤醒。 然而,黄树人并未因此欢欣,他想起汤居士曾给予的药剂,起初也带来同样的暖意,但那温暖最终化为狂暴的炼狱之火,几乎要将他的内脏焚成灰烬,痛苦无比。 “小墨法师,我……” “闭嘴!” 墨林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聚精会神地观察黄树人身上的魔力流动,金丹所释放的金色魔力正与他体内最后一个隐藏能量节点缓缓交融。一旦融合完成,这股强化的力量将重返穴位深处沉寂,余下的魔力则渗透进黄树人的四肢百骸。 黄树人感觉自己浸润在魔法的阳光之下,全身状态前所未有的舒畅。预期中的烈火煎熬并未再现,他满含惊讶与敬意地望向墨林,“小墨法师……” “闭嘴!” 墨林丝毫没有给黄树人面子,他从腰间拔出青龙符剑,抵在对方胸膛的华盖穴位上。 黄树人紧张地问:“小墨法师,你要做什么?我固然有罪,但你不能杀我,我黄树人虽不怕死,却……啊!” 黄树人猝然痛呼,胸前被青龙符剑割开一道细小伤口,一滴如墨般漆黑的血液沾染在剑刃上。 墨林收回符剑,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将那一滴黑血小心翼翼地收入其中。 耳畔,青龙符剑愤恨地低语:“臭小子,我是神器,不是解剖刀,我和你势不两立!” 叮—— 墨林轻敲了一下刀刃…… 第233章 罪恶滔天 书房的门悄然开启,陈兰淑和黄诗桃母女俩贴在门口倾听,立刻慌忙后退,随后紧张地注视着墨林。 “小墨法师,我丈夫他……” “小墨法师,我爸他……” 母女俩几乎同时开口,旁边的汤品臣也面色凝重地望向墨林。 墨林沉默不语,身后传来黄树人微弱的声音:“咳咳,兰淑、诗桃,我……咳咳,我已经没事了。” 陈兰淑和黄诗桃一愣,透过墨林看见书房里的黄树人,母女俩立即冲了进去。 “树人!” “爸!” 一家三口紧紧相拥,陈兰淑和黄诗桃喜极而泣,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黄树人鼻子一酸,眼眶湿润。 墨林决定离去,抱着纸箱准备下楼。 不知夏xiaoniu会不会习惯今晚的三道素菜,如果不合胃口,他还得快点重做。 “小墨法师。” 汤品臣感受到墨林从身边走过,犹豫片刻后毅然开口,转头看向墨林,眼中交织着矛盾与敬意。 这份敬意源自内心,无法言表…… 回溯汤居士五十余载奇幻生涯,唯有对那位神秘的导师,他未曾对任何人展现过如此敬重,更别提一个青年。 墨林仿佛充耳未闻,继续朝楼下行进,他对这位汤居士并无好感,就像对待黄树人夫妇一样冷漠。 “墨林大师,请受汤某一拜!”汤品臣疾步赶上,挡在墨林前方,躬身呈敬,双手合十行礼。 “你没发烧吧?”墨林冷言回应。 汤品臣面带愧疚,“墨林大师,都怪汤某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先前对您有所误解和侮辱,汤某……” “滚开!”墨林语气冰寒,他并非傲慢,只是这份道歉于他无用,此刻他急于返回,为夏小牛烹饪佳肴。 砰! 汤品臣猛然跪地,低首请求宽恕,“墨林大师,汤某一生行得正直,做事光明磊落,未曾冤枉无辜,您是汤某首个冤枉之人,单薄的道歉已不足以弥补过错,请受汤某三拜!” 汤品臣欲磕头谢罪,此举让墨林大吃一惊。这位看似孤高不可一世的汤居士,竟有如此举动? 墨林连忙抓住汤品臣的衣领,用力将他拉起,怒斥:“老家伙,给老子磕头,是要磕掉老子的命吗?” 汤品臣见墨林动怒,连忙解释,“墨林大师,汤某绝无此意。这一拜既是对内心的歉疚,也是对您高超技艺的敬仰。您刚才挽救了汤某数年苦练的医术之心,是汤某的救命恩人!无论哪一方面,您都值得汤某这一拜!” 汤品臣又欲下跪,墨林勃然大怒,“老东西,你还玩上瘾了?老子不在乎你的磕头,滚到一边去!” 汤品臣脸色决绝,暗自咬牙坚定道:“若墨林大师不愿接受汤某的道歉,汤某唯有以死谢罪!” 墨林无言,他震惊不已,未料到这老人竟如此固执极端。他忆起师父的教诲,让他避开那些偏执的人,他们严苛自律,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失误,极端时甚至会走向自我毁灭。 显然,面前的汤品臣便是这样的人,一生追寻医术的极致,当自我怀疑涌现,无法获得宽恕,便会选择以死谢罪。 墨林凝视汤品臣身上气场的变动,其中夹杂着一股极度不稳定的青黑之气,昭示着他真的动了自杀之意。 卧槽! 这刷新了墨林对人性的理解,从前他认为师父的描述过于夸张,未曾料想世上真有如此之人。 “你有毛病啊,我又没说怪你,死什么死!”墨林皱眉呵斥汤品臣。 汤品臣一愣,眼中赴死的决心未曾动摇,“墨林大师,您还是不肯原谅汤某。” 墨林真想一脚把这个老家伙踢飞,愤怒地质问:“我都没怪你,原谅个屁,你以为老子是小肚鸡肠吗?” 汤品臣眼神中闪烁着恍惚的光芒,“小墨法师,您并未责怪汤某吗?”紧接着,他的脸上显露出坚决之色,身躯欲要再次屈膝行礼。 墨林怒吼道:“老家伙,你还真没完没了!” 墨林的愤怒并非毫无道理,他急于返回家中为夏小牛烹饪魔法食材,而这个老头却一再要求行礼,让他无法脱身。 若是这老头继续这般纠缠不清,墨林恐怕真的会出手教训他一顿! 汤品臣目不转睛地盯着墨林,眼神炽热而坚定,语气温和却无比真诚:“小墨法师,您治愈了汤某的心灵创伤,拯救了我之生命,除了启蒙导师之外,无人能比肩您的恩情。导师在临终之际曾预言,我将会有另一位法师引导我,他将引领我所学更上一层楼! 小墨法师,我深信不疑,您就是那位指引我未来的法师。我游历魔法世界多年,苦苦寻找,终于在此遇上了您!” 墨林瞪大眼睛,彻底惊愕。 这家伙到底在开什么玩笑?年过半百,竟要拜他为师?那个预言中的启蒙导师何在,他想去挖出尸骨,人生短暂如草木一秋,死了就死了,何必用“未来导师”这种陷阱来戏弄他? 汤品臣依旧坚定地说:“小墨法师,若您拒绝收我为徒,我将违背导师临终的嘱托,唯有以死谢罪!” 墨林翻了个白眼,眼中掠过一丝冷意。这老头儿还在演,动不动就要以死谢罪,吓唬谁呢? 这种极端固执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墨林已无心废话。耽误他回家给夏小牛做饭是滔天大罪,他暗暗握紧拳头,准备先教训这老头一顿,随后任他生死。于是,他迈步走向汤品臣。 汤品臣察觉到危险,却没有退缩,一副就算是赴死也要拜师的决心。 “老家伙,你够了没!”墨林怒斥,对一个老人动手实在不光彩,他想让汤品臣知难而退。 汤品臣俯身鞠躬,双手合十行礼:“恳请小墨法师接纳汤某为徒!” 墨林紧握的拳头悬在空中,打笑脸人毕竟不好,这老头儿如此恭敬,他如何下手? “小墨法师!”这时,陈兰淑匆忙从书房走出,黄诗桃搀扶着黄树人也快步跟了出来…… 第234章 结束的因果 “小墨法师,请不要责怪,是我们夫妇对不起您在先,我们应该早些信任您,对您造成的误解请您宽恕!” 陈兰淑低头,诚恳地道歉。 黄树人走近,满脸懊悔,对墨林说:“小墨法师,感谢您救了我,我之前有眼无珠!” 说完,黄树人深深地鞠躬。 在天州城中,能让黄树人夫妇如此低首的人绝无仅有,即便是他们四十年的人生历程中,这样的景象也是头一遭。 黄诗桃站在父母身边,看着墨林的眼中充满了感激,大眼睛眨巴着,“小墨法师,谢谢您!” 这一家三口的态度让墨林猝不及防... 黄橡木夫妇对他的感激是理所当然的,在这片神奇的大陆上,但这对夫妇表现得如此谦卑,的确令人意想不到。然而,有了汤品臣先前的跪拜,黄橡木夫妇只是深深地鞠躬,这似乎又变得寻常起来。 若这对夫妇也下跪,墨林确信自己会在那一刻失去理智。他的师父曾经教导他,长辈向晚辈下跪会损及年轻人的德行,对于普通人来说,德行或许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但对于他们这些修炼天道的魔法师来说,德行至关重要,积累它需要日积月累,而损耗它则是一瞬间的事情。 墨林不想与汤品臣或黄橡木夫妇过多纠缠,他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医师应有的事。” 话音刚落,墨林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流在他的丹田中涌动,随后融入全身的经络与骨骼之中,如同春日阳光沐浴般的暖意油然而生。 这种舒畅的感觉,过去只有在完成大周天和小周天的冥想后才能体验到,接下来通常是心脏的跃动,接着就是修为的提升? 砰—— 心脏果真跳动起来,熟悉的修为增进感出现了!墨林心中狂喜,却又困惑不解。这次修为的提升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像当初他初次接触夏青竹的修为提升时那样。 墨林再次看向黄橡木、陈兰淑夫妇,发现包括黄诗桃和汤品臣在内,他们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和尊重。难道他刚才不经意的一句话,竟赢得了这四人由衷的崇拜? 是因为这四人的崇拜使他的德行提升,进而推动了修为的精进? 这似乎也不完全正确,这四人本来就该对他表示敬仰,毕竟他刚刚施展了强大的魔法,挽救了黄橡木的生命。 然而,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刻,他的德行增长,修为精进? 墨林没有时间深思,他急着回家为夏小牛烹调菜肴。当他怀抱纸箱准备离开时,黄橡木、陈兰淑夫妇一起拦住了他。 “你们还想怎样?”墨林忍无可忍,瞥了一眼边上的窗户,考虑是否要把他们全部扔出去。除了黄诗桃,那个灵动可爱的小丫头,自始至终都在支持他,人可以嚣张,但不能无情。 “墨师父,请您答应让汤居士成为您的弟子吧!”陈兰淑恳切地请求。 墨林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黄夫人,这个汤老头子肯定是被门夹糊涂了,你怎也跟着起哄?你看他一大把年纪,半只脚已经踏入黄土,我今年才二十出头,让他拜我为师?” 黄橡木同样真诚地开口,为妻子解释:“墨师父,您有所不知,我们夫妇与汤居士相识已有十多年,对他的事了解甚多。汤居士早年由一位风水医学大师指导,但他的恩师淡泊名利,隐居世间。 汤居士在风水医术上天赋异禀,不满三十岁就掌握了恩师的真传,后来出世行医,拯救生命,仁心无双... 他毕生研习的医心之道,按照凡俗之见,已臻至巅峰,世间能超越者寥若晨星。然而他所修的医心,却因一次突如其来的巨变,使得心境动荡,若不能平复,轻则停滞不前,重则可能导致心魔滋生,危害天下生灵。汤品臣的启蒙恩师,在羽化归天之际,曾预言他会遇见一位品德崇高、学贯古今的师尊。 若这位师尊接纳他,为他拨开迷雾,他便可逃离困境;反之,他则可能陷入心魔的深渊,给世界带来灾难。一旦心魔作祟,无数无辜的生命将遭受牵连。 \"咳咳……\" 黄树人的身躯依然虚弱,讲完这番话,脸色变得煞白,额角滑落细密的汗珠,眼中流露出恳切的期盼。他们夫妻与汤品臣相交多年,深受他的恩惠,却始终无法回报。 此刻,面对汤品臣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决不允许亲眼目睹他的医心崩溃,走向心魔之路。根据他们对汤品臣的了解,在紧要关头,他必定不会让自己成为害人之魔,他会选择自我牺牲! 墨林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虽不喜爱黄树人夫妇,却认可他们的品性,以黄树人的身份,绝不会轻易说谎。至于医心之说,他曾听师父偶尔提及。 修炼医心,实为一种神秘的修行,表面提升医术,实则涉猎天道的奥秘。天道广阔无垠,道门中人常谈天道,无数华夏修真者穷尽一生,只为了追寻天道,渴望羽化飞升,位列仙班。 然而,师父清楚告诉他,羽化飞升只是传说,是道家修行者心中崇高的象征。直白点说,这事儿近乎虚无缥缈! 墨林未曾深入思考过天道,也未钻研过医心,但当他仔细观察汤品臣时,确实发现一股紊乱的气息在心脏处汇聚。这气息初看并无异样,就像普通人的心疾。然而,凝神细观,可以感觉到其中蕴含着难以言表的力量,仿佛这股力量正与他对视。 突然,墨林感到双眼刺痛,似乎受到了反噬。尽管他的视力超越常人,但由于修为尚浅,暂时无法洞察这股气息的深层秘密。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证明黄树人夫妇没有撒谎就足够了。 汤品臣的心口骤然炽热,这份痛苦他一直用医心压制,但此刻随着心境的动荡,疼痛加剧。他咬紧牙关,凄然地看着墨林说:“小墨师傅,我游历世间十载,一边治病救人,一边期盼遇见能引领我走出困厄的师尊。如今遇上您,既是命运的安排,也是缘分的指引。您若不接纳,同样是命运的安排。我汤品臣无怨无悔,我感觉到内心深处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我不能让它吞噬我的本心…… 我汤品臣,一生以治疗病患,积攒无尽善意,绝不允许自己最终成为邪恶化身,玷污这片土地。你拒绝收我为弟子,那么今日,我将以死亡谢罪,终结这罪孽的轮回!” 第235章 奇缘收徒条件 汤品臣手中闪烁着一根异样的长银针,直指喉头的致命穴位。一旦刺入,魂魄将散,生命如烟消逝。 “汤贤者!” “汤伯伯!” 黄树人、陈兰淑、黄诗桃一同惊呼,眼眸中满是哀伤与绝望,试图阻止,但一切都太晚。面对汤品臣的实力,他们的挣扎只是徒劳。 黄树人和陈兰淑黯然闭目,无法目睹这一悲壮场面,内心的悲痛犹如利刃割心,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宽慰。汤贤者一生行医济世,秉持公正医道,若他堕入黑暗,恐怕生不如死。 在医道破灭与自我牺牲之间抉择,后者对他而言,或许是解脱! 寂静的空气弥漫着悲伤,仿佛化为深渊,悄然吞噬每个人的心灵。时光在悄然流逝,不知何时是尽头。 直至一道平淡中透着不屑的声音打破宁静:“你活到这般年纪,怎么还不通透些?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每次挫折只会让我们的内心更坚韧。别把自己套上为了不危害他人而寻死的英勇光环,哼,这不过是懦弱的表现!” 黄树人和陈兰淑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墨林一只手紧紧握住汤品臣的手腕,银针尖端离那要害仅差毫厘,微微颤动,死亡的寒光刺骨。 黄树人夫妇略感愕然,随即欣喜,小墨师傅此刻出手,是否意味着他愿意…… 铿! 墨林用力一甩,汤品臣的手腕随之偏移,银针脱手,刺入了身旁的石壁。 “小墨师傅,你……”汤品臣皱着眉头,不解地望着墨林,手腕的剧痛如断骨,但他毫不在意。一个满心坚定和绝望求死的人,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墨林面无表情地说。 汤品臣眼中的希望之光瞬间黯淡,他以为小墨师傅会改变心意。 墨林冷酷的面容下,内心却矛盾重重。这汤老头与黄树人夫妇一样,他并不喜欢,但他不得不承认,这老者是个心怀仁爱的良医。之前的侮辱,多是因为误将他当作江湖骗子。即便是误会,也让墨林心生不快。 老子看起来就长得像江湖骗子? 墨林很想转身离开,但如果现在走掉,这老头多半还会立即自尽。 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救还是不救?救他就得收他为徒,可这老头年纪已相当于他的祖父,而且他已有了一位少女徒弟,从没想过再收一个。 麻烦,真是麻烦啊! 墨林在瞬息之间给出了答案,他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鄙夷的神色,斜睨了汤品臣一眼,“若想拜我为师,你得跨过崇山峻岭般的难关。考虑到你刚才那懦弱的自杀企图,我现在还无法接纳你。” 汤品臣怔住了,眉头紧锁,满面困惑。 陈兰淑敏捷地走近,激动地宣布,“汤居士,小墨师父是说,他愿意接纳你为徒!” 黄树人倚仗黄诗桃的扶持走来,同样兴奋不已,“恭喜汤居士,祝贺汤居士!” 黄诗桃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恭喜汤伯伯,梦想成真!” 汤品臣脸上的震惊转为无法言表的喜悦,这位一贯高傲的五十多岁长者,突然间像个孩童般欢欣雀跃,他颤抖而激动地看着墨林,“小墨师父,不,师父,请接受……” “住口!” 墨林一声冷喝,犹如冰雨淋头,“你们耳朵听到的是什么,脑袋里想的又是什么?我有说要收他为徒吗?我只是暗示了一种微不足道的可能性。要成为我的弟子,门槛高得惊人,像他这样胆小如鼠,别说成为弟子,连替我擦鞋都不够资格!” 黄树人和陈兰淑立刻紧张起来,小心谨慎地说,“小墨师父,您别生气,我们确实冒昧了。” 黄诗桃低下了头,怯生生地轻声道,“小墨师父对不起,我不该随便插嘴。” 墨林望向黄诗桃,脸色柔和了几分,“小姑娘,这不怪你,是你被他们误导了。” 黄诗桃的头垂得更低,白皙的面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 汤品臣眼中的激动虽然黯淡,却并未完全消退。他抬起眼睛,以坚毅而庄重的神情看着墨林,“小墨师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要成为你的弟子,绝非世俗之人所能。但只要有那么一丝成为你徒弟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我对刚才的卤莽行为以及懦弱的自杀念头深感歉意,我向你保证,我会坚韧地生活下去,就像你说的,生命中的每一次困苦都是上天对我们的试炼! 我,汤品臣,会向你证明我值得成为你的弟子,那时,我希望小墨师父你能接纳我为徒!” 墨林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目光中刻意流露出一丝赞许,毕竟不能对这老头儿太过吝啬。他挥挥手,“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看你日后的表现。” 汤品臣恭敬地鞠躬致谢,“感谢小墨师父的大度!” 墨林瞥了一眼汤品臣胸膛中纠结的气息,又注意到他越发苍白的脸色,那种胸口的剧痛必定加剧,只是被汤品臣强忍着,未曾出声。 如此看来,这老头儿确有一番硬骨头。 墨林手中凝聚出一小块金色丹药,在指尖搓成一团,随后让汤品臣张开口,他轻轻弹出如芝麻粒大小的金丹落入汤品臣口中。 汤品臣没有丝毫反驳,比起在城衙首席办公室时对墨林的针锋相对,此刻的顺从简直令人惊异…… 金色微粒的灵丹顺喉滑入腹中,瞬息间消融,化为一道温润的魔力弥漫开来。 墨林眯眼注视,正当金光熠熠的气息即将扩散之际,他飞速从符囊中抽出三支银色符针,精准地刺入汤品臣胸前的三大灵枢,那金色气息顿时被困其中。 同一时刻,汤品臣精神一振,如刀割般的胸痛骤然消逝无踪。 墨林再拔出三针,插入另外三个小灵窍,只见金光气息迅速与两股纠缠的力量交融,隐约透露出一股不死不休的坚韧意志。有了金色气息的加入,两股力量平息了下来。 墨林收起六枚银针,冷漠地对汤品臣说道:“你的疗心术暂时不会崩溃。” 汤品臣满脸惊骇,手抚胸口,随即再次向墨林双掌合十,躬身九十度致意…… 第236章 自豪与荣耀 他从前只知道其神奇,能将垂危的黄木人救回,却不知墨林是如何施展此术。 此刻亲身体验,师父墨林仅以六支银针,便将他摇摇欲坠的疗心术稳住。 以往,汤品臣也曾经历过疗心术的动荡,虽不及现今严重,但也需闭关半月方能勉强压制。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汤品臣踏入修行之路以来,他天赋超群,傲视群雄,始终自认是巅峰的存在。 然而今日,他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如同愚昧的孩童! 同时,他更加坚定要证明自己配得上成为师父墨林弟子的决心,我必将成功! 黄木人和陈兰淑夫妇虽无法深切体会,但从汤品臣的反应中,他们也能领略到墨林的惊人实力。越是如此,他们对之前轻视墨林的行为越发感到懊悔。 墨林从未打算真收这个便宜老徒弟,他只是找个借口拖延,以免这老人想不开。 行善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忧虑放弃拯救这位仁者会影响自己的修行德行。 德行的奇妙暂且不提,若是损德,弊端多不胜数,轻则运气急转直下,喝水都塞牙缝,重则修为剧降,出门遭遇灾祸,说不定会被天外陨石击中,命丧当场。 此刻冷静下来,墨林忽然想到另一个关键点—— “咳!” 墨林轻咳一声,目光庄重地看着汤品臣:“老家伙,现在我要给你第一个试炼。” 尽管被直呼“老家伙”缺乏敬意,汤品臣并无怨言,反而内心充满激动与喜悦。他决心证明自己足以成为师父墨林的弟子,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师父墨林,请指示,究竟是怎样的试炼?” 不待墨林开口,汤品臣立即表明态度:“不论何种试炼,汤某必全力以赴!” 墨林的嘴角掠过一道狡黠的弧度,但瞬即收敛笑容,神色变得庄重,直视汤品臣说:“切记,你拯救的是绿枝巨人,与我毫无瓜葛。我只是接到黄诗桃的召唤,赶来这片奇幻的闹市,期望在其中寻觅一丝神奇的馈赠。” 汤品臣迷惑地愣住,皱眉不解。 绿枝巨人、陈兰淑同样满脸困惑。 黄诗桃轻声细语,带着敬仰:“墨林师父谦逊而淡泊,不图名利,这般高尚品质实在令人敬佩。” 少女低垂着眼帘,长发掩映下偷偷注视着墨林,眼中的崇敬更为炽热。在她十六载的生命中,还未曾遇到过哪个青年能让她如此敬仰。 汤品臣、绿枝巨人、陈兰淑如梦初醒,方才竟未能领悟这简单的道理,多亏诗桃的慧语点破,三人内心再度泛起涟漪,对墨林师父的敬仰更胜从前。 同时,他们不禁回忆起在城主府邸,自己曾质疑墨林师父的豪言壮语,如今心中满是愧疚。眼前的少年不仅身怀奇能,更低调谦逊,他们先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面对四人热切的崇拜目光,墨林觉得有必要表明立场,氛围已至此,他其实是担心那些暗中针对绿枝巨人的势力会报复,所以才让汤品臣担下一切。 “作为治愈者,不应贪图虚名,我一贯低调,这一次也不例外!” 墨林挺胸抬头,认真地说。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悸动,接着又涌起修为精进的奇异感觉。 墨林困惑了,同时也察觉到一丝线索,仿佛修为提升不仅仅源于德行的增进,或许与他的话语有关?或者与绿枝巨人、陈兰淑、汤品臣、黄诗桃他们对自己的崇拜程度有关? 无视绿枝巨人夫妇、汤品臣、黄诗桃愈发炽热的崇拜目光,墨林再次尝试,正色道:“我遵循的原则就是这样,请三位理解。” 这次,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绿枝巨人夫妇、汤品臣、黄诗桃的眼神更加热烈,几乎要燃烧起来。 墨林并未放弃,又连续说了几句相似的话,但结果依然如故,没有丝毫修为提升的迹象。 经过尝试,墨林确信,修为的精进与赢得他人的崇拜并无关联。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与他的说话行为有关! 墨林不再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将汤品臣拉到一旁交代了几件事情后,便提着纸箱离开了黄家的魔法庄园。 绿枝巨人夫妇、汤品臣、黄诗桃一同送他离开,目送黑色的神秘suv尾灯消失,黄树人深深地感叹:“品德、才能、待人接物,皆是人间典范。如此卓越的年轻大师,却被我误作江湖术士,我的双眼与盲无差别!” 陈兰淑的嘴角勾勒出一道苦涩的微笑,这份苦源自内心的深处,她内心的敬佩并不亚于黄树人,语气温和而庄重:“墨师,这十年来我所遇见的所有人中,无人能及您的伟大。您的力量并非在于您登峰造极的技艺,而在于您虽立于巅峰,却甘愿隐匿于平凡之中。若世间之人皆有此心境,此界岂非一片祥和,人间之道岂非更加璀璨。” 职场浮沉多年,自认为洞察人性的我,从未有过误判,而这次,我确实失算了。 汤品臣复杂的神色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崇敬,唯有崇敬,这等情感在他五十年的人生中,唯有对那位启蒙恩师才有,那已是二十年前的记忆了。 墨师,是他二十年来首次如此敬仰的人,这份敬仰源于灵魂深处,无比真诚。 黄诗桃相比之下则显得坦然许多,她始终信任着墨师,事实证明她的信念是正确的,她的洞察力甚至超越了身居高位的父母和游历四方的汤伯伯。除了小小的幸福感,她的内心还涌动着深深的自豪与骄傲。 心跳的瞬间…… 第237章 追踪者 他迅速将马车停在路边,就地盘坐,调整呼吸。 一个周天的循环过后,心中的动荡渐渐平息,再一个周天,修为之力融入体内,渐次增强。 一个周天大约需要一刻钟的时光。 两刻钟后,墨林深深吐气,睁开眼睛,体内经脉之力澎湃激荡,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充实感,犹如饱食后的阳光沐浴,舒适无比。 细细体会,多年的修为瓶颈似乎有了一丝丝微小的松动,虽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自下山来到天州城以来,他的修为无数次提升,每次提升的程度或大或小,对瓶颈的影响或深或浅。 别说这次修为的提升对瓶颈的冲击微不足道,就算将所有的积累相加,也相差无几。 然而,墨林并未沮丧。经历了三年来瓶颈纹丝不动的日子,如今能看到一线突破的曙光,已是不小的收获。 师父曾经教导他,修道之路靠的是不懈的修炼,夏耐酷暑,冬抗严寒。在同等境界中,勤奋尤为重要,能加速抵达巅峰。但要突破瓶颈,却与刻苦无关,全凭缘分。 缘分已到,自会突破。 缘分未至,再怎么努力也枉然。 墨林总结出四个字:顺其自然。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随和。 所以,他现在的修炼状态就是这样,不强求,不奢望,不刻意勤奋,顺其自然才能有空闲品味生活。 不然,难道要像那些动辄闭关数载,一生都在修炼,却始终无法突破的老修行者一样吗? 最终仍被瓶颈束缚,未能享受生活,多么不值啊! 墨林凝视着远方,感受着修为晋升带来的神奇变化,他的视力增强,洞悉万物气息的能力更为锐利,周围环境的细节如同画卷般在眼前展开。倾听之间,听觉仿佛扩展到了四面八方,清晰度更胜从前,构建出的内心景象栩栩如生。 接着,他试着体验其余三种感知——味道、气味与触觉,同样感受到显着的进步。 此时,墨林的眉心微蹙,心灵视觉中,五十码开外,一辆漆黑的马车静静地停在他身后,车内两道阴冷的目光正盯着他。那两个人的身份难以揣测,但无疑充满了恶意。 就在车门的握柄处,一个不属于马车的黑色纽扣状物什粘在其内侧,若非墨林的感官异乎寻常,这细微的异常必定难以察觉。 他立刻联想到,那是一种名为\"灵踪器\"的神秘追踪装置。 墨林沉思片刻,最近并未招惹到什么敌人,况且每一件事都有替罪羊,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那么,这个追踪灵踪器和背后的马车,究竟是为了什么? 黄树人! 肯定是意图对黄树人不利的那群人,灵踪器可能在黄家庄园时被悄无声息地安置在了车上。 后面的马车始终尾随其后,即便他停车一刻钟,对方也没有采取行动,显然并非图谋他的生命。 那么…… 墨林眼珠一转,心中大致有了答案。 他轻启车窗,拿起手机假装通话,“喂,师父,黄树人的困境已解决……没错,是汤居士出手的,弟子暗中将您赐予的草药配方掺入其中,否则黄树人也无法得救……请师父放心,我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也没有向他们透露弟子是尊师慕先生的门徒……师父,弟子有一丝不解,您的实力远超汤居士,为何要隐姓埋名行善呢?师父,弟子知错,不该多问。” 墨林假装挂断电话,露出紧张的表情,长叹一声自语道:“差点让师父生气了。” 黑色的魔力战车再次启动,行驶一段距离后,墨林手指轻叩车门两下,看似随意的动作蕴含着无形的魔力波动,车门在魔力的影响下共鸣,这种共振传递至车后的门把手上,黏附的追踪灵眼器无声无息地脱落。 与此同时,保持五十码距离追踪的黑色马车内,司机和副驾驶的男子同时捂住耳朵,痛苦地扭曲着脸庞。他们迅速取出耳朵里的魔音耳塞,耳塞里刚刚传出尖锐刺耳的鸣响。 司机猛踩刹车,望着渐行渐远的魔力战车尾灯问道:“灵眼器怎么掉下来了?你不是说粘得很牢固吗?” 副驾驶的男子满脸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怪我贴得不牢?那东西我是贴稳了,它怎么会掉下来,下次再有这种差事,老子不干了!每次都是老子,出问题就怪老子!” 车夫的神情瞬间柔和,笑意盎然地说:“我并无冒犯之意,朋友,你莫要误解,遗失与否已无妨,我们所需的情报已然在握。” 副驾驶位的硬汉扬眉道:“那还啰嗦什么,速速向主宰报告,真是见鬼了,这黄木精灵竟逃过一劫,陶隐士……慕先生?真是邪门!” 黄家的魔法庄园之外,林荫下的马路边停驻着一辆漆黑的魔导轿车。 车内,一侧脸庞如鹰般的男子平静地注视着庄园,口袋中的魔法通讯器突然响起,他接听了。 “……了解,这就行动。” 男子挂断通话,眉宇间的寒意更深,低语道:“陶隐士、慕先生,你们只能暂时保全黄木精灵,却无法庇护他一世……黄木精灵,这次你能幸免于难,下次可未必有此幸运,阻挡主人前路之人,无人能逃脱厄运!” 男子示意司机驾车,魔导轿车离去了。此时,在庄园外的街头转角,一辆黑色魔法摩托悄然滑出,尾随轿车而去。 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副驾驶座上的壮硕男子转头对后座的男子说道:“大哥,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们。” 后座男子轻阖双眼,淡漠地吐出一句冰冷的话语:“找个隐蔽之处解决它,别让一只苍蝇破坏我们的计划。” 壮硕男子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遵命!” 第238章 疑惑墨师之谜 黑色魔法摩托悄然尾随,但过了一处岔路口转弯后,魔导轿车忽然消失,骑士困惑地低呼,放缓速度沿着狭窄的道路搜寻,前方一览无遗,唯独不见了轿车的踪影。 仿佛轿车凭空蒸发了一般。 铿锵! 前方,骤然亮起耀眼的光芒,瞬间夺走了骑士的视线。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路边的壮硕男子猛然冲出。 壮硕男子的速度迅疾无比,几步并作一步,跃身而起,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给我下来!” 他在半空中施展横扫踢,砰的一声踢中骑士,骑士本能地举起双臂抵挡,整个人被踢离摩托车,落地后在路面上弹跳一下,紧接着连续两个后空翻以避开攻击。 轰隆! 魔法摩托倒在地上,滑行时摩擦地面激起火花。 男子疾奔向骑士,戴着铁爪的拳头挥舞出一道充满力量与寒意的弧线。 骑士半蹲在地,歪头闪避迎面而来的重击,同时单手撑地,双腿交叉夹住壮硕男子,接着全身一拧,将男子掀翻在地。 壮硕男子摔倒,痛得呲牙咧嘴,愤怒咆哮:“混账,我要宰了你!” 就在他试图起身之际,骑士后撤半步,猛然前冲,膝盖一顶,撞击在壮硕男子的太阳穴上。 “啊!” 男子痛苦地惨叫,鲜血从嘴角喷出,眼球上翻,随即轰然倒地,昏迷不醒…… 骑手松了口气,抬头望向闪耀着奇异光芒的前方,那是辆漆黑的魔法轿车,镶有神秘符文的车窗映照出诡异的光辉。 头盔下,骑手的目光冷冽如冰,修长的双腿踏着魔力波动,稳步走向那辆轿车。车门瞬间开启,驾驶座上的法师持着一把法术能量构成的长枪,朝着骑手释放致命的法术,\"爆炎冲击\"!砰砰砰! 骑手迅速闪避,此时,倒在地上的壮硕战士骤然睁开眼睛,骑手刚好躲避在他身旁。战士猛然咆哮,\"灭亡吧!\" 一记沉重的斗气重拳砸向骑手的护面头盔。 轰隆! 头盔应声而飞,犹如落叶飘荡,披肩的漆黑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壮硕战士一怔,未料到对方竟是女子,他毫不留情地追击,眼中无半分怜悯,挥拳再度向女子扑去。 女子脸上覆着一块魔法黑纱,双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她抓住战士的拳头,借力一拧腰,翻身骑坐在战士的脖颈上,双拳随即朝战士的额角猛击下去。 砰砰!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战士眼球突出,痛苦的嘶吼声回荡,身躯颓然倒地。 砰! 魔法枪的射击声刺破寂静,一颗能量弹穿透女子右肩,女子咬牙痛呼,从战士身上滚落。砰砰砰... 法师持续施放法术,女子捂着肩膀慌乱闪避。战士单膝跪地,甩头驱散眩晕,怒容满面地向女子冲去,趁其不备,一记铁拳砸向女子背部。 噗!女子口吐鲜血,如断翅的蝶飞向前方,坠入路边的魔法灌木丛,砰的一声消失在视线之外。 法师装填新的魔法弹,向战士示意,战士点头,疲惫但愤怒地向灌木丛走去。哗啦! 战士拨开挡路的低矮魔法荆棘,却发现女子已不见踪影,只听见侧前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法师持枪追上,对着逃离的女子连发法术。砰砰砰! 连串的法术冲击在空气中回荡,女子利用灌木丛中的魔力树干避开攻击,逃至对面的魔法大道,消失在夜色的掩护中。 \"见鬼,让她跑了!\"壮硕战士喘着粗气怒吼。 \"走吧,老大还在车里等着我们。\" 法师转身轻拍战士的肩膀。 两人回到车内,壮硕战士心中燃烧着怒火,\"老大,我无能,让那个可恶的女人逃了!\" 后座的男人带着好奇的疑惑问道,\"女人?\" 法师透过魔力后视镜看向后座,\"是个高手,我们俩都没能留住她,她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说完,法师启动魔法轿车,驶向未知的黑暗... 在遥远的迷雾城西,一条古老的神器街上,第七座神秘建筑矗立其中。 三小姐坐在神秘的幕帘之后,身着火红长袍的夏姬立于前方。 \"咳咳。\"三小姐轻轻咳嗽,对夏姬说:\"你的伤口怎样了?\" 夏姬低垂着头,满心懊恼:\"小姐,是夏姬无能,未能完成您的使命,请您责罚夏姬!\" 三小姐的声音如风拂过湖面:\"我听说,今夜是汤居士救了黄城主,不过墨林也涉足了黄府。\" 夏姬低声道:\"汤居士的医术与风水秘法无人能及,小墨师傅可能是去寻求技艺的真传,这是我所了解到的情报。\" 三小姐的语气中透露着疑惑:\"真的是这样吗?墨林在我们面前声称他的师父是古毒门的四大长老之一,而对外又说是慕元驹,今晚在这个敏感时刻出现在黄府,也是为了求艺。\" 夏姬轻轻咬住红唇,问:\"小姐,您是怀疑小墨师傅吗?\" 三小姐回答:\"并非怀疑,只是觉得他异常神秘,似乎总是戴着一层伪装,让人看不真切。他一定有所隐瞒,罢了,暂且不去管他,只要他对黄城主没有恶意,就暂时留下他。\" 三小姐话题一转:\"袭击你的是何方神圣?能看出他们的来历吗?这些人肯定与暗中陷害黄城主的势力有关,他们对付黄城主,就是我们的敌人。\" 夏姬回忆道:\"一共两人,一个高约六尺,体魄魁梧,显然是力量型的武者,手上的铁拳套像是墨方虎门的标志武器。另一位瘦高个,因为光线问题,没能看清太多细节,他使用的应该是市面常见的暗黑手枪,枪法虽非顶尖,但也相当出色。那个最关键的人物坐在车内,我无法接近,所以无法探知详情。\" 三小姐轻声吩咐:\"你下去休息吧,稍后我会让春姬去为你疗伤,好好修养几日。\" 夏姬低头致谢:\"多谢三小姐!\" 第239章 非凡的存在 确认夏小妞不在一楼,墨林迅速前往地底密室。一路返回,五毒都未动弹,他感觉到五毒即将再次凝聚五毒珠的时刻临近。 此刻必须尽快安排妥当,备好食物和饮水给这五个异类。 墨林有种预感,这次凝聚出的五毒珠将拥有非比寻常的毒性。他曾经担忧五毒珠对大博女弟子的阴阳面容之症疗效不足,而现在,五毒在吞噬了黄树人体内幻化生魂的奇异剧毒后,体内的毒囊得到了质的提升。 金丹已成,五毒珠也近在咫尺。除了金丹和五毒珠,另一件至关重要的宝物也已收入青龙刃之中。 只待五毒珠凝聚成型,就可以治疗大博女弟子的阴阳脸症患了... 墨林感到一种深深的满足,作为师父,他有责任为自己的门徒着想,尤其是像dabo这样的女徒弟,她的命运宛如被诅咒,让人感叹不已。 想到dabo的坎坷,而汤品臣这位年长的求学者竟也要拜他为师,墨林不由得皱紧了眉,对这种事并无太多兴趣回应。不过,此刻的汤居士仍有些用处,替他处理治疗那些黄树林妖的任务,以免引来那些暗中窥探的仇敌。 山下的人们凶猛而多疑,麻烦还是避之则吉。他对汤品臣也算公正,明知有人跟踪,却故意引导追踪者误会,将矛头转向他的恩师“慕先生”。这样,那个暗中之人也许会更加痛恨那位慕先生。 不知这位慕先生是否身手不凡,是否会像那位马大师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江湖中消失。说起来,他还真有点想念马大师,别的不说,光是替人背锅这一点,在墨林心中就无人能及。 墨林小心地摆放好装有毒虫的纸箱,这次特地选了个隐蔽之处,以防夏xiaoniu无意间撞见她心爱的手办,发现这些家伙竟是活物。如果只是手办,她或许不会害怕,甚至会喜欢,但若是活物…… 仿佛听见了夏xiaoniu惊恐的尖叫声,墨林想象着她脸色苍白、全身颤抖,然后拿起高尔夫球杆对着五毒挥舞。万一它们顽皮一些,躲过攻击后跳到夏xiaoniu的脚背上,她会如何应对? 为了夏xiaoniu的安全,墨林妥善放置好纸箱,还放入半箱草药作掩饰,又找了两个空箱盖住。五毒都再次陷入昏睡,如同墨林预测的一样,它们的身体异常寒冷,仿佛冰块,睡得更深,这是它们体内的毒囊升级,即将孕育出更强大的毒珠的迹象。 做好这一切,墨林正要上楼,突然想起什么,便走到酒架旁取了两瓶年代不明的红酒,放在五毒之间。这些冷冰冰的小家伙,正好可以当天然的小冰箱。 此刻,墨林满意地拍了拍手,准备上楼。刚才经过餐厅时,他注意到桌子上的三道素菜已经被吃完,这表明夏xiaoniu喜欢他做的素食,今晚不必再炒菜了,不过他得上去洗碗。 回想起在山上的日子,师父从不让师叔踏入厨房,既怕油烟熏黄她的容颜,又怕水汽损伤她的手。 唉,师父的想法还真是执着,师叔越是保养得如仙子般美丽动人,他就越显得土气不配。情感之事,毕竟应建立在平等之上。贫穷的少年总幻想能娶到公主,灰姑娘总梦想嫁入豪门,难道真的认为公主和豪门都是瞎子或傻子吗?偶尔会遇到一两个不介意这些的人,但大多数人都理智正常,要想得到最好的,首先要让自己足够优秀。 墨林的想法如今与师父相似,不能让油烟熏黄夏xiaoniu的脸,也不能让水使她的手变得粗糙…… 因此,这烹饪与洗涤的重任,皆由墨林一肩扛下。实则,夏小牛的厨艺足以令人命丧黄泉,为使他寿命得以延长,最好别让这可人的妻子踏入魔法厨房。 “你在忙什么呢?” 墨林正欲攀登魔法阶梯,夏青竹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对他的怀疑。 墨林微微一怔,回以微笑,反问道:“亲爱的,你怎么下楼来了?” 夏青竹走近,冷艳的面容凝视着他,“这是我家,我去哪里都行,快告诉我你下来有何事?” 墨林挠了挠头,身体侧移,遮住身后的魔法木箱,咧嘴笑道:“我馋酒了,下来找瓶佳酿解馋。” 夏青竹轻哼一声,“果然,那些失踪的酒都被你偷饮了,你知道这些魔法葡萄酒价值几何吗?你打算如何赔偿?” 墨林愣了愣,随即嬉皮笑脸地说:“亲爱的,我们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谈赔偿太过见外。况且,这里面的酒有些已过保鲜期,像是那瓶一九八三年的,将近半个世纪,我怕损伤你的体质,便替你试了试。” 实则,他本想说“所以倒进了湖泊喂食魔力鱼”,但觉得不妥,便改口说是为了夏小牛品尝。 夏青竹眉峰一挑,气愤不已,“你,你……你懂什么,这些红酒皆来自世界顶级魔力庄园,珍藏近半个世纪的佳酿,你说尝就尝了?你知道一瓶酒价值多少吗?你一年的工钱都赔不起!” 墨林面色一变,内心有些慌乱,他确实听说过,年份越久的魔法红酒越是珍贵,数十万,甚至数百万、上千万的价值都有。他在心中默默估算,最近他倒入魔力湖泊的那些。 一、二、三、四、五、六、七…… 糟了,真赔不起! 夏青竹一直暗中观察墨林的表情,这家伙掩藏得很好,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果然,这家伙的最大软肋就是金钱,只要涉及赔偿,他就会变得顺从。那些所谓的陈年珍酿,她并不在乎,一方面,她对魔法红酒并无特殊情感,那些所谓的陈年老酒多半只是噱头。另一方面,酒窖里佳酿众多,失去一两瓶并无大碍。 关键在于,她似乎找到了胁迫这家伙,以换取他那些栩栩如生的手办模型的绝佳时机。一想到那些逼真的手办,她心中便涌起难以言表的喜爱,这种喜爱对于不懂手办的人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简单来说,就像突然发现了一样极度钟爱,极度渴望拥有的事物。 这样的挚爱,谁能抵挡得住…… 第240章 男子应立足现实 墨林内心颇感困扰,一瓶魔法酒的价值百万上下,最近倒入魔力湖泊的不下二十瓶,就算少也算有十五六瓶。 即便每瓶价值十万,他为师傅建造世间第一道观积攒的资金也得赔去大半。 一提到金钱,心就如刀绞。 难道要耍赖不认账?... 怎么可能,老子堂堂勇士,与女子争执债务,此事若传扬出去,颜面何存。 然而,颜面这种事物,又有何用? 夏青竹此刻悄然窥见墨林脸上微不可查的变化,一股掌控全局的得意油然而生。果然,对付这家伙,提及金币最有效。 前提是她以为这家伙只偷尝了寥寥几瓶佳酿,若知晓他糟蹋了将近二十瓶,其中包括几瓶世上仅存的珍稀之酿,夏家小姐是否还能如此泰然自若,便是未知数了。 “无需你赔偿金币!”夏青竹大方地宣布。 “嗯?”墨林疑惑地扬了扬眉,老子已经做好耍赖的准备,你说不用赔? 岂有此理! “我就知道我夫人最体贴了!”墨林伸出手,欲轻抚夏青竹的脸颊。 “咳!” 夏青竹轻咳一声,正色道:“无须赔偿金币,但你需付出些代价,例如……” 夏青竹说到这里犹豫了,用这种方式迫使对方妥协,似乎非君子所为,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但若非此法,又无他策可用。 墨林眨眨眼,义正言辞:“我愿意献出自己!” “休想!” 夏青竹目光如冰,狠狠地扫向他。 墨林立刻领悟过来:“夏小妹,你是想要我的魔法雕像吧?” 夏青竹微微一怔,脸颊更显娇艳,增添了几分动人的妩媚,比起酒窖中的任何美酒都更为醉人。 “咳咳!” 她故意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严肃地说:“不然呢,你用什么赔偿我?一个魔法雕像顶多价值数千甚至上万枚金币,你偷饮的两瓶酒,总价近二十万枚,我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墨林点点头:“我同意。” 夏青竹脸上掠过一丝惊讶,没料到这家伙如此爽快地答应了?果然,金钱是他的弱点。 夏青竹继续严肃地说:“既然你同意,那五个魔法雕像抵两瓶酒,现在就给我。” 虽然只见过一个,但她确信其余四个也绝不逊色。既然已经背离了君子之道,就索性全要了。 墨林摊开双手,轻叹一声:“夫人,不是我不想给你,而是我已经把它们弄丢了。” 夏青竹瞬间怒目圆睁:“你敢骗我!那样的珍贵雕像怎能随意丢失!”说着便伸手扭向墨林的耳朵。 墨林无法躲避,被她扭个正着:“哎哟夫人,轻点轻点,耳朵都要掉了!” 夏青竹将墨林拉开,然后走向他身后的木箱。 墨林立刻紧张起来:“夫人,你别激动!” “别过来,你若被我发现,就完了。你肯定把它们藏在这里!”夏青竹冷冷地警告墨林,接着开始翻找箱子。 墨林只能站在她身后,一脸紧张。夏青竹逐一打开纸箱,检查后放在一旁。 很快,一排纸箱都被她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魔法雕像”。她转头,怒气冲冲地瞪着墨林,实在无法忍受,再次伸手要扭墨林的耳朵:“那么珍贵的雕像,你怎么能说丢就丢!” 墨林向后跃起,巧妙地避过,伪装出一副哀伤的神情,“我何尝愿意,谁料想踏入黄树人的领地,我的座驾竟遭到了魔兽的袭击,此事真不能怪我,该责怪的是那片地域的守护力量太弱。” 夏青竹怒气冲冲地说:“你还敢狡辩!依你的逻辑,明日天州城的公告栏会不会张贴你拯救了黄市首的英雄事迹?不是我说你,你整日无所事事也就罢了,作为男子汉,重要的是脚踏实地,一个男人不必伟大,但必须勤劳坚韧,哪怕是一颗尘土也不能轻言放弃!” 墨林一怔,随后咧嘴笑道:“爱人,你在担心我吗?” 夏青竹咬牙切齿:“我给你三日时间,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务必找回那个模型,否则我就,我就……” 墨林认真地问:“如何?” 夏青竹:“赔偿!” 墨林顿时黯然失色,有什么话题比谈论金钱更能伤人心呢。 夏青竹气冲冲地上楼,一心只想着尚未到手的神秘模型,竟被这家伙弄丢了,她心中愤恨不已。 墨林被命令留下清理战场,收拾刚才被夏青竹拆开的箱子。 确信夏青竹已上楼,墨林暗暗松了口气,走过去打开一个藏酒的木箱,从中取出装有五毒秘宝的纸箱,幸亏他早有防备,将纸箱藏在了木箱之中。 刚才面对夏青竹时,他还故意背对着另一个纸箱,让她误以为五毒就在那里。 墨林在地下室找到一个更为隐秘的位置,安置好五毒后返回楼上。 “你过来!” 墨林刚从地下室出来,就被夏青竹叫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份刚打印好的契约,上面写明要在三天内找回模型并交还给夏青竹,否则立即支付赔偿金。 墨林虽不愿签字,但拗不过夏青竹的“温柔”耳刮,也不想惹恼这位小仙女,于是爽快地签下了名字。 茶几上还放着另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夏氏集团湾区项目报告”。 夏氏地产渴望夺得宋氏集团的湾区建设项目,要得到两个方面的认可,一是宋氏集团,二是城主府。一般项目城主府不会干预,但湾区项目关系到天州城未来三十年的繁荣。 墨林曾听唐蔓蔓提起,这个湾形项目是市首黄树人亲自招揽的神奇工程,是天州城经济崛起的关键,夏青竹最近一直为此奔波,夏氏地产已初步得到周惊蛰的许可,可以破例参与竞标,但要在竞标中获胜,还需要得到城主府的认可。 城主府不就是黄树人的领地吗? 墨林灵机一动,“爱人,如果找不到模型,不赔钱,换个条件行不行?” 夏青竹冷冷地盯着墨林。 墨林挠挠头,指向那份项目报告,“我去和黄树人打个招呼,事情肯定能成。” 夏青竹的脸上突然绽放笑容,“因为你救了黄市首,他会给你这个面子吧?” 墨林点头笑道:“他不会不懂得感激。” 夏日的翠绿中,青竹的笑容瞬间冻结,如冰霜覆盖,她站起,轻轻扯住墨林的精灵般尖尖的耳朵,“我方才的教诲你竟当作清风拂过?男子汉不必傲视群雄,却必须脚踏实地。你如此下去,怎能在未来的魔法世界立足! 况且,我并非出于关心,而是担忧你的模样会令我父母不满,这样的伪装无法持久。如果你胆敢在他们面前露馅,赔偿可不止金币那么简单,我会折断你的狐狸耳朵!” “放开,快放开……” 墨林痛呼,揉搓着被青竹扭过的耳朵,一脸无辜,“亲爱的,我真的没有夸大其词!” “你还敢狡辩!” 青竹欲再度动手,墨林立刻转身逃跑,疾步登上螺旋阶梯,回身戏谑道,“胸部丰满的女人果然头脑简单!” 青竹掷出一个羽毛枕头,“给我站住,否则我就施展法术!”准备追赶,但墨林已回到卧室并关上了门。 在另一端,黄家的魔法庄园中。 汤品臣手持神秘罗盘,穿梭于庄园的各个角落,眉头紧锁,神色愈发严峻…… 第241章 只是序章 黄树人夫妇走近汤品臣,急切地关切问道:“居士,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汤品臣愣了几秒,深感敬畏地叹道:“山外有更高的山,人外有人,墨大师确是一位非凡的智者!” 黄树人和陈兰淑面露困惑,不明所以。 汤品臣看着黄树人夫妇,目光中的敬仰更加炽热,“你们的庄园乃是一处福宅,命运三分由天注定,七分由人塑造,这七分涵盖了流年运势、阴宅阳宅、伴侣与后代等等。初次见到此宅,我发现吉兆多于凶兆,对你们夫妻的魔法事业及全家的命运皆有增益。我察觉到一些小问题,但它们微不足道。然而,根据墨大师的指引详查之后,我发现看似吉祥的局面其实暗藏玄机,这宅院的风水已被人为改动。 那个暗中出手的人拥有强大的力量,他的风水技艺远超于我。他利用四周的自然元素作为掩饰,对这座房子的乾、坤、震、离四个方位进行了微妙调整。这种调整看似无伤大雅,但经过四十九个日夜的月光洗礼,就会像抽掉水井的底部,彻底改变这处住宅的风水根基。” 黄树人夫妇听得一头雾水,微微皱眉。 汤品臣接着解释:“有人在这座房子周围设下了魔法阵,使得原本的吉兆之地转为凶兆。表面看来,它依旧是一座福宅,但实际上已成为一座潜藏危机的凶宅。因此,大约一个月前,你们家开始遭遇连绵不断的厄运和困扰,而树人体内的奇异毒素也日益加重。” 陈兰淑顿时焦急起来,连忙问道:“居士,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要不要再请墨大师回来帮忙?” “咳咳。” 汤品臣略显尴尬,“兰淑,既然墨大师已经揭示了其中的危险,我必定会找到对策。更何况,墨大师的身份何等尊贵,岂是可以随意召唤的?” 陈兰淑察觉到了异样,歉然道:“居士汤言之有理,是我太过紧张,过于急躁了。还请勿要误解,我只是被刚才树人的状况吓到了,并非质疑您的力量。” 汤品臣洒脱一笑:“见识过墨师的威能,我开始对自己的术法产生疑惑。” 黄树人幽默地缓解气氛:“汤居士已是业界泰斗,只是遇上了不谙世事的小墨师傅。” 汤品臣颔首表示认同:“华夏大地辽阔,真正的高人往往隐居于古老墨林之中,远离尘嚣,正如墨师告诫我们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知道这些都出自他的手笔。” 黄树人夫妇深深点头,一旁静静站立的黄诗桃虽然未曾插话,但她一字不漏地聆听着父母与汤伯伯的交谈,对小墨师傅的崇敬之情如同仰望明月,遥不可及。 黄诗桃同时陷入深深的思考,父母和汤伯伯提及家中的阵法布局,显然与黄家有着深厚的交情,并且时常造访,否则那些隐秘的风水位置难以被轻易发现。 黄树人夫妇曾疑心前任保姆,自从黄诗桃遭受邪气侵袭发病后,保姆便以恐惧为由辞职,据说立刻离开了天州城,回到了遥远的南方故乡,从此销声匿迹。 汤品臣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小。 然而,黄诗桃的心中却有了另一种猜测,联想到小墨师傅在她床头画作后秘密放入的物品,以及李菲菲留宿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她第一次对这位密友产生了怀疑。 但这怀疑瞬间消散,她轻声低语:“菲菲对我这么好,应该不会这样狠心吧?” 尽管如此,一抹忧虑悄悄爬上了少女的眉头。 汤品臣忙碌至深夜,按照墨林的指示,首先调整了黄家豪宅内的风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实打实的效果,黄树人夫妇和黄诗桃突然感到家中的气息变得温暖,那种若有若无的阴冷感消失无踪。 汤品臣接着在庭院中忙碌,调整完风水后,黄树人感触最为深刻。病愈后,他始终如同身处冰冷的洞穴,即使墨林治愈了他,那种感觉仍未彻底消退。此刻,一股暖流仿佛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体内,让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 随后,汤品臣又将整个小区视为整体,再次调整黄家别墅的风水。这最后的调整完成后,黄树人夫妇和黄诗桃并未察觉显着变化,而汤品臣再次对墨师的手法感到震撼。 别墅和庭院的调整只是小技,以整个小区为全局进行调整,才是大术。 小技看技巧,大术看修为! 修为的高低,在大术面前无所遁形。汤品臣愈发觉得,自己甚至不够资格仰望墨师,同时也再次暗暗立誓,一定要拜墨师为师,否则此生难安,无颜面对先师。 一座古老的茶楼内。 顶楼的房间里,一位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坐在一位满头白发、身着黑袍的老者面前... 白发苍髯的老者双眸闪烁着璀璨光芒,脸上常挂着一抹淡雅微笑,仿佛藏着星辰剑影的秘密。 “咚咚!” 房门外,神秘的敲击声响起,一位身着甲胄的卫士步入,他恭敬地来到一位中年男子身旁,俯首附耳低语数言。 中年男子眉头微挑,深沉回应:“退下吧。” 房门再次阖上,他抬头看向那位身着和风长袍的老者,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调查结果已证实,是汤品臣施展奇异力量复活了黄树人,那个可恶的汤品臣,早就应该除掉他!” 和服老者淡笑不以为意,操着略带生涩的通用语说:“我早言明,黄树人是福泽深厚、行善积德之人,天意之下要取他性命本就不易。即使墨先生你斩了汤品臣,也会有人挺身而出,汤品臣的命运尚存一线生机,反而更加坚韧了。” 中年男子挑起眉毛,“这怎么可能?银赫大师,您不是说过,那风水阵正逐步削弱黄树人的福泽,待其降至最低,灾祸就会降临。为何仅隔一日,局势便逆转了?” 和服老者轻轻一笑:“我设下的陷阱确是如此,然而汤品臣的意外举动打乱了全局。我原先布下的风水迷阵已被破解,我能感受到黄家府邸新的阵法对黄树人益处无穷。” 中年人不满地质问:“银赫大师,您承诺帮我除去黄树人,我才会引荐您与夜魔大人相识。若无法除掉黄树人,我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三十年后的天州城将不再有我墨某立足之地,那时别说重返皇都,只怕在天州城也难以生存下去!” 和服老者笑容可掬,神色间没有丝毫动怒,唯有眼中闪烁着幽森,他的视线转向屋角供奉的一块无字灵位,通常供奉只点一枝或三枝香,而这灵位前却燃着四根香烛。 他慢条斯理地说:“有我和夜魔大人在此,墨先生您太过悲观了。一切仅仅是个开始,你想要湾区的项目和天州城的未来三十年,而我们所求的,是整个天州城,呵呵……” 第242章 姐姐为你报仇 次日,晨曦微暖。 墨林一如往常早早醒来,在别墅区晨跑一圈,随后来到心爱的湖泊边。 湖中的锦鲤犹如草原上的奔马,纷纷游向岸边聚集。 墨林洒下饵料,瞬间五彩斑斓的锦鲤跃出水面,煞是好看。 他随手捞起一条肥美的大锦鲤,约有五六斤重,正考虑是红烧、清蒸,或是酱焖。 秦岚清晨漫步小区,不觉间来到人工湖畔,想起自己精心呵护的小红、小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伤感。 小红和小花是她从前工作地方带来的锦鲤,饲养在这片湖中,却被可恶的盗鱼贼窃走。 再次经过这片伤心之地,她转身欲离,忽然发现湖岸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里。 秦岚眉头微蹙,悄然接近。 小区又有盗鱼贼闯入? “你在这里做什么?”秦岚冷声质问…… 墨林惊诧地转过头,“无声无息的,差点吓到我这凡人!” 四目交汇,秦岚脸上掠过一丝恍惚,视线在墨林脸上停留片刻,随即硬着脸皮开口,“我是这片幻境的守护者,我叫秦岚,这位先生能否解释一下,你现在正……” 墨林心中一紧,听说前几天物业守卫擒获了两名窃鳞妖,如今自己手上这鱼,可谓铁证如山。 解释清楚是不可能的。 “我是在救助鱼灵!”墨林反驳得义正辞严。 “你这是盗……”秦岚气得瞪圆了眼睛。 “偷你个仙果,你看不到这条鱼受了伤吗?”墨林郑重其事地举起鱼,“它命悬一线了!” “你在胡言,它……” “它的左翼第三列第六十片鳞片缺失,再不施救,你将成为终结它生命的罪魁祸首!” “你……” “让开!” 墨林怀抱鱼灵,神色冷峻,秦岚的威严瞬间被压制,下意识后退一步,墨林则大步流星地离去。 秦岚自始至终未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两秒后才回过神,但墨林已消失无踪。 墨林早已施展遁术悄然离去。 “可恶!” 秦岚暗中握紧双拳,目光如冰。 墨林回到家中,依旧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每日的包子粥太过寻常,今日决定熬制鱼灵汤。 咕嘟咕嘟—— 汤汁很快煮沸,散发出诱人的仙香。 夏青竹几乎是随着香气飘下楼,刚要进入厨房探个究竟,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那位物业管理的仙女秦岚。 上次与秦岚相识后,两人互留了传音符,秦岚这么早就联络,究竟有何事? 夏青竹接通电话,秦岚语气恭敬,询问夏青竹是否有空,想要谈谈关于窃鳞妖的事情。 秦岚的赤红仙鲤小红、粉嫩妖鲤小花丢失,夏青竹的金色鲤鱼欢欢也不见踪影,两人此刻可谓同病相怜。 夏青竹挂断电话出门,来到小区的灵雾亭与秦岚会面。 秦岚迎上前,歉疚地说道,“夏姑娘,很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有一件事情我必须亲自与你说明。” 夏青竹皱眉回应,“秦守护者,是那两个之前的窃鳞妖吗?我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和解。” 秦岚暗暗咬了咬唇,说道:“真正的窃鳞妖可能另有其人,今晨我遇见了一个非常可疑的角色,此人狡猾无比,我一时疏忽让他逃脱,我们不能放过真正的罪魁祸首。” 秦岚简述了早晨湖畔遭遇窃鳞妖的情形,夏青竹听完也是满脸愤怒,握紧拳头低语:“可恨,这个孽畜太狡猾,一定要将其捉拿归案,依法处置,连无辜的锦鲤都敢偷,还有没有一点灵性?我的欢欢,还有你的小红和小花!” 秦岚表明最终的计划,“夏姑娘,我请你出来,是想请你一同协助捕捉这个窃鳞妖!” 夏青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欢欢,姐姐为你讨回公道!... 夏日青竹踏入魔法庄园,俏脸冷若冰霜,墨林此时正捧着一份魔力鱼汤走出,见妻子神情不悦,立刻蹙眉问道:“哪个胆敢触怒我家夫人,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夏日青竹坐到魔法餐桌前保持沉默,思绪沉浸在如何捕获真凶以及对付那偷鱼的恶徒上。 直接送往神秘执法所未免太便宜他,必须先好好惩戒一番。 “亲爱的,别生气了,给夫君一个微笑吧。”墨林伸指轻轻勾起夏日青竹的下巴。 夏日青竹一怔,寒霜般的面庞更加冰冷,墨林在她手掌落下前敏捷地收回手指,另一手将那满载魔力的鱼汤放在她眼前,“夫人消消气,尝尝夫君的心意之作。” 鱼汤散发出浓郁的幻香,诱人的色泽令人垂涎。 咕噜…… 夏日青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她狠狠瞪了墨林一眼,“这笔账回头再算!” 墨林递上汤匙,“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教训我。” “哼!” 夏日青竹冷哼,接过汤匙后突然朝墨林的脑袋挥去,墨林早有预料,迅速躲避,夏日青竹气得咬牙切齿,起身欲追,“无赖,谁让你刚才调戏我!” 墨林边退边认真地说:“夫人,惩罚夫君不用急于一时,汤凉了就失去风味了。” “你……” 咕噜。 夏日青竹的腹部再次发出抗议,她又瞪了墨林一眼,坐下开始品尝鱼汤,第一口下肚,味蕾瞬间被唤醒,一股无法言表的美妙滋味在舌尖弥漫,仿佛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妙的佳肴。 她忍不住喝下第二口、第三口……很快,一碗汤见底,然而夏小姐仍意犹未尽。 墨林立刻又添了一碗。 夏日青竹表面上保持着优雅,慢慢品味,第二碗也迅速见底。墨林犹豫是否再添第三碗,夏日青竹则用冷冽的眼神示意,“剩下的汤装起来,我要带给蔓蔓品尝。” 墨林依言行事。 打包完毕,夏日青竹依然坐在餐桌旁,她唤过墨林说:“真正的鱼贼可能另有其人。” 墨林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夏日青竹接着说道:“今晨物业的秦岚经理遇到了一名可疑人物,加上之前送往魔法执法署的两名嫌疑人坚称未曾偷鱼,这位可疑人物应该是真正的鱼贼。” 墨林想起什么,脸色略显尴尬,佯装愤慨道:“偷鱼者确实可恶,捉到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夏日青竹投来不屑的目光,“这是你的赎罪机会,帮忙抓住那个偷鱼贼。” 墨林应道:“这个嘛……” 夏日青竹目光转冷,“你不答应?” 墨林立刻答道:“义不容辞!” 夏日青竹的神色才稍显缓和,随口问道:“今早的鱼汤,味道为何如此鲜美?” “是鱼,做成的汤。” “……” 第243章 逐出师门 小女孩嘟着嘴抱怨:“没有最爱的魔法包子和粥,也没有迷人的小蒸饺,这日子怎么过啊。” 夏日青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喜欢就别吃!” 小精灵般的小丫头狡黠地躲避着,“哎呀,今日可是灵界交界,古籍记载,饮灵汤能滋补魂力,多谢青竹姐姐。” “咦,这种奇异的香气?” 小丫头轻尝一口,璀璨的大眼睛瞬间闪烁着惊喜,“竟与灵宝汤的滋味相媲美,青竹姐姐,你的烹饪技艺真是非凡!” 夏青竹脸上流露出一丝傲然,“看你这没见过奇妙世界的样子。” 小丫头迅速喝完汤,一脸回味无穷,对着夏青竹嬉笑道,“青竹姐姐,明早还能喝到这汤吗?” 夏青竹眉毛微挑,小丫头连忙眨眼说道,“青竹姐姐,明日同样是灵界交融之时,最适合品汤了。” 夏青竹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寒意,“连续两天灵界交融?” 小丫头笑嘻嘻地回答,“只要有如此美妙的汤,每天都能是灵界交融日,青竹姐姐答应我,答应我……我会加倍努力工作回报你,从今天起,我可以不领薪水加班,一人干两人份的工作!” 夏青竹被这小丫头逗得不知是笑是哭,但明早的汤还得看那位神秘人的脸色…… 墨林今天无意去公司,作为风水顾问的他本来就不必按时上班。等夏青竹离家去工作后,他步入地下室,仔细检查五毒的情况。 五毒依然沉浸在深沉的梦境中,这次的沉睡比以往更深,它们的身体散发出更寒冷的气息,预示着即将凝聚出毒性更强的五毒珠,这颗珠子若是顺利形成,应当足以治愈黛博女弟子脸上的诅咒印记。 将五毒小心收藏,墨林走出地下室,握着灵石钥匙走向第一灵疗院。今早小区里没有见到黛博女弟子的身影,让他颇有些担忧。 一句“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说来容易,但真正能够从中解脱的又有几人? 她脸上的印记就像一颗自卑的种子深深扎根,多年的冷嘲热讽让她内心的种子不断萌发,表面越是平静,内心的挣扎就越激烈,仿佛两股力量在撕扯她,试图将她撕裂成两半。 “唉,收个弟子还真是麻烦啊!” 黑漆漆的灵行suv停在中灵医院前,墨林跃下车,突然眉头微蹙,望向眼前的中灵医院大楼。 刚下车的一刹那,他感到一阵怪异的心悸,周围的灵力场似乎有异,然而仔细观察却又找不出端倪。 目光转向一旁的西灵大楼,除了在一楼最暗的角落感受到强烈的阴性灵力外,并无其他异常。那个阴性灵力强大的地方,应当是医院的灵息存放室。 “下山以来遇到太多古怪之事,搞得老子神经紧张。”墨林不再多想,步入中灵医院大楼。 砰! 突然,一位身材娇小、身着白色灵护袍的小护士不慎撞入墨林的怀抱,小护士惊叫一声差点摔倒,墨林急忙稳住了她。 “你还好吧?”墨林关切地问。 “对不起,是我走路没看路,哦,不,是我的眼神没跟上。”小护士害羞地道歉。 墨林帮小护士捡起散落的文件,然后继续往里走。 砰!... 又一个身披星辰白袍的年轻疗愈师撞入了墨林的怀抱,她也惊叫一声,险些摔倒,墨林如同之前一样稳稳地接住了她。 “抱歉,我今天忘记了佩戴魔力护目镜。”疗愈师羞涩地垂下眼帘,边说着边悄悄抬起眼偷偷瞥向墨林。 “无妨。”墨林继续前行。 砰! 又一位疗愈师冲来,墨林未等她开口,便皱眉问道:“这次,是眼镜问题,还是魔法感知失灵了?” 少女双颊染上了粉霞,“我今日的魔法能量有些低落。” 墨林嘴角微微抽动,原来又是同一位疗愈师! 他未理会这位少女,迅速穿越星辉长廊,来到了宁雨彤的研究室门前,没敲门就径直走了进去。 “师父,您来了!”宁雨彤站在仿生魔偶前,转身看到门口,满脸惊喜。 墨林愣了愣,望着双眼布满血丝,憔悴不堪的女弟子,说道:“整晚没休息?” 宁雨彤轻轻点头,接着兴奋地说:“师父,我已经领悟了水元篇的奥秘,您看我的施法是否正确!” 墨林走到仿生魔偶前。 宁雨彤拔下了魔偶身上的银色符针,然后施展出华氏针咒的水元篇残卷,每一针都下得格外谨慎。 “师父,这样对吗?” 宁雨彤施法完毕,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墨林,就像等待导师评分的学生。 叮、叮、叮…… 墨林逐一在银针上轻敲,发出清亮的回响,转头看向宁雨彤,脸色变得严肃,宁雨彤立刻脸色苍白,低声道:“师父,是我太愚钝吗?您这么用心教导,我却学得一塌糊涂。” “的确不够出色!”墨林语气严厉。 宁雨彤低下头,满脸愧疚,“对不起师父,让您失望了,我会……我会更加努力,求您不要放弃我。” “你表现如此糟糕,我留下你还有什么用?” “师父,我……” 宁雨彤眼眶泛红,抬头看着墨林,楚楚可怜又充满恳求,“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 “你还打算不睡觉了吗!”墨林厉声说道。 宁雨彤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似乎被墨林的严厉吓到,“我,我……” 墨林解释道:“我把华氏针咒残卷传给你,是希望你慢慢探索,而不是让你熬夜耗尽体力去钻研。华夏魔法医学博大精深,种类繁多,你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看看你的黑眼圈,是要吓坏师父我吗!” 宁雨彤眼中再次闪现出感动的泪光。 墨林并不想让这个年轻的女弟子流泪,轻咳一声,语气缓和下来:“我收你为徒,不图你交学费,也不指望你传承衣钵发扬医术,但至少你要活得长久一些,也让为师我能多活几年!” 宁雨彤嘴唇微抿,泪水再也忍不住,“师父,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从小到大,除了爷爷,只有你对我好……” 第244章 何时破碎的三观 ... \"不准哭泣!\" 墨林神色严峻,宁雨彤颤抖着压制住抽泣,泪水却如晶莹露珠滚落。他在心底暗自叹气:\"如果你再流下一滴泪,我便立刻将你逐出师门,从此你与我无缘师徒!\" \"师父,别生气,我不哭了。\"宁雨彤强忍泪水,楚楚动人的模样仍让人心疼。 墨林心中泛起一丝歉意,轻咳一声说:\"你的天赋罕见,水肾篇已经领悟得当,只需留意些许细节,成效将更佳。\" 宁雨彤泪光闪烁的双眼中透出一丝喜悦:\"真的吗,师父?\" 墨林瞥了她一眼:\"为师岂会欺你这医道痴迷之人?\" 宁雨彤急忙澄清:\"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我,我应该注意哪些细节呢?\" 墨林回答:\"睡眠。\" 宁雨彤惊讶道:\"睡……\" 墨林脸上的严肃再次显现:\"怎么,你要违背为师的命令?立刻回屋安睡,消除疲惫再来见我!\" 宁雨彤面露迟疑,但不敢违逆:\"是,师父。\" 墨林护送宁雨彤回家,她如今住在好友在月光湾别墅区的住所。黑色豪华suv停在别墅门口,宁雨彤坐在副驾驶位上不愿下车。 墨林催促道:\"快下车,别浪费我的时光。\" 宁雨彤低头咬了咬唇,说道:\"师父,今晚便是青年医师交流之夜,我想借华氏针法残卷为传统中医正名。太久了,西医的盛行使传统中医备受压制,世人也对中医产生了误解,认为它是虚幻的戏法。我希望尽微薄之力,打破这些偏见。 但我担心自己无法胜任,届时定会有众多西医精英在场,若我应对不当,反而会损害传统中医的声誉。 所以,我想如果师父方便的话……\" \"我没空。\" 墨林坚决拒绝,不耐烦地说:\"你再说这些无用之事,我立刻将你逐出门派。至于那个青年医师交流会,你可以任意行事,但务必记住,不要提及为师。\" 宁雨彤眼中掠过一丝失落,下车返回家中。虽然失望,但她明白师父的立场,师父向来低调,而自己却想让他在公众面前暴露身份,实在是过于急切地想要为传统中医正名,欠缺考虑。 希望师父不会责怪。 夜幕降临,夏家府邸。 墨林盘膝坐在床榻上睁开双眼,精芒一闪而过。他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静坐调息,稳固最近提升的修为。 修行之路宛如堆砌石墙,进步的同时也要巩固基础,否则修为越是高深,越易步入歧途,陷入魔障。 高楼始于平地,根基必须稳固。 按照师父的教诲,他现在的修为尚处初阶,此刻可以缓步提升,但根基必须牢固无比。 墨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受全身经络中澎湃的力量流淌,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他对这股力量的驾驭更加自如流畅。 初阶修炼者墨林踏着草鞋步下石阶,步入魔法厨房,开始忙碌,习惯于每晚为夏小牛备好宵夜,不论她是否品尝。 哪怕夏小牛不屑一顾,他依旧如常准备。 透过厨房的魔法窗口,他瞥见大弟子黛波从庭院外走过,路过玄关时驻足,犹豫片刻后走近,轻叩魔法门环。 她仍未放弃,仍想劝他出席那个年轻医师的交流盛会吗? 墨林不愿涉足的原因有二:一是他虽在修炼路上平庸,但在医药之道上,他自视甚高。 二是若去参加,便可能暴露身份,要长存世间,就必须低调隐忍! 叮咚! 魔法门环奏响清音。 墨林拭净双手,解下腰间烹饪围裙,面带冷淡地去开门。这顽固的黛波弟子,竟未回家安寝! 别墅大门开启,门外却空无一人。 空气中隐约萦绕着黛波的淡雅香气,台阶上搁置着一只精巧的魔法便当盒,内装一枚小巧可爱的魔力蛋糕。 墨林拾起盒子,发现内附一张纸条,字迹秀美,上书“师傅,雨彤知错了!” 后头还画了个俏皮的微笑表情。 墨林愣了愣,抬头望向门外,宁雨彤赶忙躲到门前的橡木之后,紧张的心跳砰砰作响。 “凡事不必强求,量力而行,若在外受挫,回来一定要告诉师傅。” 门口传来师傅沉稳的叮嘱,宁雨彤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几秒后才慢慢探出头看向别墅门口。 蛋糕已被取走,门也悄然关闭。 宁雨彤嘴角浮现出喜悦的笑意。 墨林返回别墅,继续在厨房为夏小牛烹制晚餐,不久,四道佳肴一锅汤已准备妥当,他从中走出。 他为夏青竹准备的食物,皆按营养配比,针对夏小牛的身体状况,有着一定的魔法调理作用。 小蛋糕置于餐桌,墨林略作迟疑,还是拿起,指尖轻轻按压,随后送入口中品尝。 甜而不腻,口感恰到好处。 墨林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绵软适口,滋味绝佳,顿时勾起了他的食欲,很快,小蛋糕就被他一扫而空。 “想不到,黛波弟子做起糕点竟如此出色。” 墨林笑着喃喃自语,但随即咬牙切齿地低语:“做得再好吃又怎样,一点都不让老子省心!” 墨林脸色阴郁地走向门口,揣上飞梭钥匙出门。 刚打开别墅大门,夏青竹正好从外归来,唐蔓蔓伴其左右,夏青竹立刻投来冷冽的目光,“又要去做什么?” “游荡!”墨林回应,径直从夏青竹面前走过。 夏青竹一怔,回头斥责:“游荡就别回来!你要是找不到你的魔法雕像,看我怎么治你!” 墨林背对着她挥挥手,驾车离去。 夏青竹愤怒地跺脚,“这家伙,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唐蔓蔓悄声说道:“不会啊,我觉得墨哥挺好的,不像别的男人出去鬼混还要撒谎,他很坦诚!” 夏青竹冷冷瞪视,“你的三观何时碎成这样了?” 唐蔓蔓嬉笑着说道:“青竹姐姐别动怒,墨哥哥实在是太过放肆了,这样的游魂野魄不值得留恋,不如把他交给我如何?” 夏青竹:“……” 第245章 双重势力 漆黑的魔影suv滑入神秘旅店的魔法停车场,墨林在一处空位稳稳地泊住车,正打算下车,却瞥见前方车辆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鬼祟地朝旅馆大门迈进。 墨林微蹙眉宇,心想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并未立即下车,而是凝视着前方的车辆。 那辆车启动,瞬间从魔影suv前掠过,墨林再次瞥见了一个熟悉轮廓,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恩师”——慕先生! 墨林心中再度疑惑,这两个古怪的家伙怎么会凑到一块?恐怕没那么简单! 待“恩师”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外,墨林方才步出车门,未曾踏入旅馆便巧遇两位故人,这令他心头顿生不安。 趁四周无人留意,墨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柔软的物体,展开后套在了头上…… 旅店三层的大厅今晚被尽数租下,门前挂起横幅,上书:华夏第七次年轻医师魔法交流盛会。 这年轻医师交流会近年来兴起,旨在为众多天才医师提供交流和学习的契机,以助他们开阔眼界。 自初次成功举办以来,参与者逐年增加,到了今夜的第七届,聚集了近一千名医师。 这些年轻的医师来自五湖四海,皆是医术界的翘楚。 此刻,大厅内人声鼎沸。 趁着盛会尚未开幕,年轻医师们纷纷互相交谈切磋。 “沈医师,您的细胞裂变再生论文我拜读过,如果投入实战研究并取得成果,必将颠覆当前的医疗界!” “赵医师的外科手术新理论我也看过,源自实践又回归实践,能极大提升手术效率,真是了不起!” “两位医师的论文我都读过,有沈医师和赵医师这样的杰出接班人,西医学必然能再度压制中医学!” 靠近大厅门口的地方,几位年轻男女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男士身着优雅西装,女士穿着精致的长裙,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方。提及中医学,他们脸上皆闪过一丝轻蔑,随即默契地嘲笑起来。 “不过我听说,华夏的中医学界出现了一位奇女子,是华夏中医学协会副会长宁济安的孙女,她破解了一种古老的针灸秘法。” “华氏针灸残篇,传说中拥有神奇疗效。” “哈哈哈,你们竟然相信这种鬼话,什么‘起死回生,白骨生肌’的夸大之词,不正是中医学一贯的宣传手段吗?如果中医学真的如此强大,又何必被仅有百年历史的西医学一直压制呢?” 众人再次发出一阵哄笑,领头的赵医师看向身旁浓妆艳抹的女子,问道:“丽丽,我记得那个宁济安是你们天州城第一人民医院中医部的院长,他的孙女应该也在那里学医吧?” 郝丽丽嗤笑一声,“就她那副德行,若非有亲爷爷庇护,哪个医院会收留那样一个丑丫头。” “丑丫头?”众人嗅到了八卦的气息,饶有兴趣地围了上来。 赫丽丽正要继续发言,突然,大殿的祭坛上传来了庄严的宣告:“请大家静默,欢迎各位来自异世界的医疗贤者们,莅临辉煌的天空之城,参加第七次跨大陆医疗贤者交流盛宴。此刻,我宣布,交流庆典正式启动!” 魔法水晶的微光在大厅中闪烁,掌声如雷霆般回荡。 待掌声渐渐平息,司仪开始介绍在场的领袖们,他们都是青春卫队的成员,年龄均未及不惑,来自各地的医疗协会核心。 领导们的介绍完毕,活动进入第二篇章,展示过去三个季节中,在魔法医药领域取得辉煌成就的成果,涵盖各种神秘学科。 粗略划分,大致可以分为灵枢医术和圣愈之术两大类! 随着司仪诵读每一个医学奇迹及其创造者,年轻的医者们纷纷踏上祭坛,脸上洋溢着骄傲与信念。 连续点到了九个名字,全都是研习圣愈之术的青年学者。台下,灵枢医术和圣愈之术两大阵营的青年医者反响各异,圣愈之术的青年脸上满是自豪,而灵枢医术的青年则难掩不甘与失落。 自从圣愈之术流入这片土地,灵枢医术便陷入了困境。经过百年的演变,灵枢医术几乎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接下来,揭晓本次交流盛宴最后一位荣获‘十大杰出青年医者’称号的医师,也是今晚备受瞩目的焦点,近来在整个中土世界引起轰动的年轻女医师宁雨彤,她的‘华氏神针’残卷,无论是疗愈还是破解奇异病症,都能展现出神奇的效果,无疑是中土灵枢医术界无可争议的瑰宝。” “有请宁医师上台,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 司仪率先带头鼓掌。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但这些喝彩声都来自灵枢医术的阵营,而圣愈之术的青年医师们则流露出轻蔑。 咚咚咚…… 万众瞩目之下,宁雨彤从幕后步上祭坛,她身着一袭绣有古韵图腾的纯白旗袍,长发挽于脑后,戴着半遮面的丝质面纱,与散落的发丝一同遮住了左脸颊的神秘印记。 白色的旗袍更显她身材高挑,性感而优雅,半露的侧颜柔和而美丽,宛如落入人间的仙子。 刹那间,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半张脸庞,不愿眨眼。 “哇,太美了!” “医术精湛,容貌出众,我成了她的忠实粉丝!” “如此美貌的女子,为何研习灵枢医术,而不是我们的圣愈之术,真让人懊恼!” …… 交流庆典进入了第三环节,众多青年医者向台上十位荣获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医者”称号的医者提出疑问。 他们的研究成果已以羊皮纸的形式分发给众人。 为了体现公正,庆典在完成了提问环节,让所有人对这十位医者的回答心悦诚服之后,才颁发证书。 这份证书极具分量,中土医疗协会为了确保其权威性,特意在最后的环节增设了一场辩论...... 在魔法世界的一隅,年轻的医师们纷纷提出疑问,西医药派尤为踊跃,直指宁雨彤,这十位杰出青年医师中有九位属于西医药派,然而他们并未满足,期待着如同过往,十大席位全归西医药派所有。 只要能让宁雨彤败下阵来,西医药的青年才俊便能填补空缺。 在郝丽丽所属的讨论圈内,几位医师提问异常积极,沈医师和赵医师这两位青年才俊皆有资格替补席位。 在学术的魔法殿堂前,不论容貌如何出尘,也抵挡不住西医药派青年们的口舌之争…… 第246章 驱逐迷雾 宁雨彤屹立在舞台上,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质询,不自觉地紧握着衣襟,瞬间哑口无言。 手心渗出细细的汗珠,额头上、脊背间,也冒出点点汗珠。 儿时,她曾在学校的魔法演讲比赛中凭实力摘得桂冠,却因脸上独特的阴阳印记受到同窗的嘲笑。 自那时起,她便畏惧站在舞台之上。 如今,她站在这里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代表华夏的医药魔法界,内心的信念坚定,但仍无法摆脱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宁医师,请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在听我说吗?” “答不上来就离开吧,低头不语算什么回事?难道传言是真的,华夏针灸秘籍的残片是你祖父所为,而你不过是借光而已!” “医药魔法界也就这样了,想在同龄人中战胜西医药根本不可能,于是就耍这种偷梁换柱的卑劣伎俩,快下去吧,你不配做十大杰出青年医师,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玷污这个荣誉,让整个华夏医药界蒙羞!” 西医药派的情绪愈发激昂,认定这位年轻的宁医师是在沽名钓誉。 医药魔法界的同仁们内心憋着火,但根据交流大会的规矩,质询环节他人不得相助,只能干着急。 此外,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医师竟破解了无数前辈穷尽一生未能解开的深奥魔法医疗术,实在令人费解,别说西医药派的质疑,就连医药魔法界内部也有保留的看法。 主持人轻声提醒宁雨彤:“宁医师,按照大会规定,如三分钟内无法回应,将丧失资格。” 时间已过去了两分半钟。 宁雨彤紧握衣襟的手愈发用力,指尖泛白,她渴望回应,但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压制着她,让她无法抬头,同时仿佛有巨掌扼住了她的喉咙,使她怎样挣扎也无法发出声音。 啪嗒…… 冷汗沿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内心的独白不断回响,宁雨彤的眼眶湿润,盈满了泪水。 “十、九、八、七、六……” 台下的众人开始倒数。 “祖父,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宁雨彤在心中默念,准备走向台下。 “抬起头来!” 突然,一道庄重而熟悉的魔音自宁雨彤身后飘来,她身躯微颤,周身神秘的力量宛如烟雾般消散。她仰首,带着疑惑朝声源处望去,主席台一侧,一位中年男子正含笑对她点头示意,尽管陌生,却给她带来无尽的勇气。 “时刻已至,宁医师,恳请你下台。”主持人的声音冷冽如冰。 宁雨彤接过主持人手中的魔音石,抬眸凝视着台下的听众,轻轻咬住下唇,“我将回答你们的第一个疑问……” 提出问题的近三十位西陆医者,都被宁雨彤在五分钟内一一解答完毕,简洁明快,字字切中要害。 这近三十位年轻的西陆医术修炼者试图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破绽。 宁雨彤的答复基于西陆医学理论,若他们反驳,只会自陷困境。 “还有谁有疑问吗?”宁雨彤目光平静,扫视着台下众人。 西陆阵营彼此交换眼神,最终无人再站出来质询。尖锐的问题已解决,其余琐碎之事显得无足轻重。 从医学的维度看,他们对华氏灵针秘录的理念已产生难以言表的共鸣,而这正是他们内心深处最抵触的。 啪啪啪…… 东陆医道阵营中,有人率先鼓掌,瞬间,掌声如同魔法般蔓延,越发热烈。 此刻,宁雨彤再次成为全场最为璀璨的焦点。 “宁医师,你是我们的女神!” “我感觉自己坠入了爱河,你的声音就是我永恒的挚爱!” “如仙子般美丽,医术超群,更是东陆医界的未来之光!” 赞美之词络绎不绝,有人开始走上舞台献花。 “感谢,感谢……”宁雨彤一一答谢。 她回首望向主席台,那位坐在边缘的中年男子再次向她点头,眼中闪烁着赞赏。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眼神异常熟悉,于是感激地回以点头。 “恭喜你,我们天州城第一神医学院的伟大宁医师,你为我们的学院赢得了荣誉。”郝丽丽手持鲜花立在面前,笑容中带着微妙的阴阳怪气。 宁雨彤略感愕然,但依旧礼貌地道谢。正当她伸手去接花时,郝丽丽却将花束向后一收,贴近宁雨彤的耳边,阴森地低笑道:“从被人嘲笑的怪胎变为万众瞩目的医界女神,这种感觉是否妙不可言?做人要诚实,你这样不太好。作为同事,我不能坐视你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我决定帮你,让你做真实的自己!” 啪嗒—— 郝丽丽的手指轻触到宁雨彤头上的魔法面纱。 面纱应声落地,露出了半张被黑发掩映的脸庞。 宁雨彤面色大变,慌乱地后退,“郝丽丽,你……” 赫莉莉抬起手,向着宁雨彤眼前的繁复魔法编织的发帘拂去,愤恨地宣告:“我要揭露你的真面目,让大家看看,这个被奉为女神的存在,究竟隐藏着何等秘密!” 发帘揭开,宁雨彤眼中闪烁着恐惧与绝望,“不要这样!” 半边脸庞显露出被暗影诅咒的痕迹,覆盖着如黑曜石般细密的魔纹,与另一半犹如精灵般纯净的容颜形成鲜明对比,如同光明与黑暗的交界,一半属于星辰,一半属于深渊。 人群中一片哗然,良久,才有人颤声问道:“天哪,我究竟看见了什么诡异之物?” “难以置信,我居然将这副怪异的模样误认为是女性,真是令人作呕……” “这样的外貌,是对整个宇宙秩序的侮辱,我不想再见到这样的脸孔,快离开这里吧!” 沈医师、赵医师等人纷纷叫嚣,其他人紧随其后,咒骂声如潮水般汹涌。 沈医师等人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台上其他人纷纷向两侧退避,眼中的鄙夷与厌恶毫无遮掩。 主席台上的领导者们,除了最边缘的那位中年男子,都起身移开桌椅,远离这片混沌。 主持人从台下大声呼叫:“护卫,立刻把这个异类赶出去!别让她的存在玷污了这次盛会的氛围……” 第247章 完全相同 两名护院使者登上讲台,目光中满是嫌恶,对宁雨彤喝道:“请你立刻离开此地,否则后果自负!” 宁雨彤呆立原地,不知如何应对。 耳边的嘲讽、辱骂和斥责如同狂风巨浪,将她淹没,刚刚积聚的些许勇气瞬间消散无踪。 “嘿,我们在跟你说话,没听见吗!”护院使者怒吼。 “哎呀,护院大人请稍安勿躁,她是我们的宁院长的亲孙女,在我们第一魔法医院,谁胆敢让她不悦,宁院长必将严惩不贷,你们可得小心了。”赫莉莉阴阳怪气地对着两名护院使者笑道。 两名护院使者微微一怔,眼神更加厌恶,“我们才不怕,我们可不是第一魔法医院的护院!” 赫莉莉对宁雨彤摊开双手,“宁医师,作为同事的道义,我已经尽力劝阻他们,你也看到了,这两位护院使者并不买账,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了你的安全,也别让他们为难,还是快些离开吧。” 说着,她靠近宁雨彤,低声冷笑:“这样的崇高之地根本不适合你这种潜藏在阴沟里的生物,你渴望用智慧改变命运,日夜苦研魔法,但你看看现在,就算你的贡献再伟大,人们一看到你的脸,都会感到无法抑制的厌恶。你应该生活在阴影之下,慢慢地腐朽、败坏!” 宁雨彤泪如泉涌,满脸绝望,身形摇晃后退,差点摔倒。 赫莉莉步步紧逼,“你现在后悔出现在这里了吗?你分明就是被遗弃在阴沟里的废物,却……” 啪! 突然,一道清脆的破空声,一只魔法蝙蝠撞击在郝丽丽的脸颊上,她惊愕地愣住,随后怒视着宁雨彤的方向,“你竟敢……” “噤声!” 一直静坐在宝座旁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登上魔力讲坛,此刻他正对郝丽丽作出一个安静的手势,“郝女士,你没听见魔音虫的低吟吗?” “魔音虫?”郝丽丽困惑地问,紧接着,愤怒的神色转为惊讶,她忘记了脸颊上的灼热疼痛,“辛博士,您居然认识我?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中年男子和蔼地微笑着,“像郝女士这般美丽且医术高超的同行,我怎能不知晓呢。郝女士,您是我们西药界的未来之星。” 郝丽丽兴奋得脸颊泛红,娇羞地说:“辛博士,您即将获得贤者提名,您这样夸奖我,让我都觉得害羞了。”她故意放大声音,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脸上洋溢着自豪。 砰! 辛博士忽然又一记魔法拍击在郝丽丽脸上,她痛得失声,捂着脸满是冤屈,“辛博士,您……” “又有魔音虫!”辛博士一脸严肃。 “我,我怎么没听见?”郝丽丽楚楚动人。 砰! 辛博士再次挥出一击,“又来了一只!” 郝丽丽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从小到大何时遭受过这样的侮辱?她双手捂脸,后退着说道:“辛博士,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为什么这些魔音虫总是飞向我的脸?还有,您下手能不能轻一点?” 辛博士举起手,微笑道:“郝医师太过光彩照人,连魔音虫都被吸引,下手轻些我怕无法驱赶它们。”郝丽丽尴尬地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后退。 她并非愚钝之人,眼前的辛博士明显是在让她难堪。“感谢辛博士,我,我先离开这里,这里的魔音虫实在太多了。”说完,她急忙转身走下魔力讲坛,同时向两名守卫使了个眼色。两名守卫心领神会,朝着宁雨彤步步逼近。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立刻离开,否则……”守卫a气势汹汹,手中握着黑曜石法杖,似乎准备施展法术。 砰—— 辛博士一记重击甩在守卫a脸上,这一击比先前打郝丽丽时更为猛烈,守卫a痛苦地嚎叫,身体踉跄几乎摔倒,他愤怒地瞪着辛博士,“你凭什么动手打人!” 砰! 辛博士反手又是一击,守卫a几乎被打倒在地,捂着嘴咳嗽,手掌上一片鲜血,还有一颗破碎的牙齿。他抬头,更加愤怒地盯着辛博士,还没等他说话,辛博士冷声道:“我不是在打人,而是在教训一条狗。我们这些人来到你们的魔法旅馆开会,是消费者,是尊贵的宾客,你这畜生有何权利驱赶我们的人?” 守卫a眼中燃烧着愤怒,却无言以对。 砰—— 辛博士再次一击,斥骂道:“孽畜,你还敢瞪老子,不服气是吧,去叫你们经理过来!”另一个守卫b跃跃欲试,听到这话立刻畏缩了。 砰!... 辛博法师一记锐风割过,怒视着咆哮道:“你只需退避即可?方才你可也是跃跃欲试要出手的?” 守卫b的脸颊瞬间高肿,血渍从嘴角溢出,他的目光燃烧着愤怒,直视着辛博法师。 辛博法师的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弧度,旋即挥拳,直取守卫a与守卫b的面门。 他的拳劲疾如闪电,守卫a应声倒地,惨叫一声,眼球翻白,几乎昏厥,面庞如同遭雷锤重击,手中的黑胶魔杖脱手飞出,划破空气,砰然砸中人群中的霍莉莉。 霍莉莉疼得尖叫一声,摸着头上鼓起的肿块,疯狂喊叫:“啊!!!为何总是我遭此厄运!” 守卫b见同伴瞬间败北,震惊得全身颤抖,硬是止住了即将砸向辛博法师头顶的魔杖,仅差毫厘。 辛博法师微眯双眼望去,守卫b挤出笑容,颤抖着说:“那个,我...我选择道歉。”他准备鞠躬致歉。 辛博法师按住他的肩膀,笑着摇头:“不必急,打完再说抱歉也不迟。” 砰! 辛博法师一拳轰在守卫b脸上,嘲笑道:“你以为这世界都该宠着你,任你胡来?” 砰、砰、砰—— 一轮猛攻,拳脚并施。 守卫a、守卫b趴在地上哀嚎,彻底没了脾气。当攻击停止,他们急忙抓住时机爬起道歉。 “辛博法师,我们错了,对...对不起!” 辛博法师终于收手,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法袍,“记不住教训的东西,向我道歉有何用,向她道歉!”他看向宁雨彤。 宁雨彤完全愣住,眼前的辛博法师打人的姿态,尤其是那句“老子”,怎么如此熟悉? 不,不是熟悉。 几乎如出一辙...... 第248章 雷鸣般的掌声 “宁医师,求您宽恕!” 守卫a、守卫b转向宁雨彤道歉,态度诚恳无比,稍有不敬,耳光就会随之而来。 这位辛氏到底是研习医术,还是修炼武技的呢? 此刻,台上台下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位西医界的未来支柱,目不转睛。 主席台中心的男人悄声问身旁的人:“小辛何时开始练武了?” 旁人一脸困惑,大力摇头。 两名守卫道歉完毕,臀部又挨了两脚,被踢下讲台,扑通两声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辛博法师眯眼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身着正装,英气逼人,立刻浑身一颤,对宁雨彤深深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宁医师!我一时头脑发热,眼拙口快,冒犯了您,我自己惩罚自己。” 啪—— 主持人毅然扇了自己一巴掌,见宁雨彤无动于衷,立刻又扇了一记,此刻自己动手总比被辛博法师惩治好,他也不知辛博法师与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有何渊源,竟不惜全力保护她...... 宁雨彤依然没有回应,如同沉浸于另一个世界。 主持人内心哀叹,扬起手,毫不客气地给了自己第三次严厉的惩戒。正准备再度出手时,宁雨彤微弱的声音响起,“你别再打了,这不是你的过错。” “宁医师,您宽恕我了吗?”主持人如释重负。 “因为……因为我这副容貌,让你们感到不适,不只是你们,连我自己照镜子都觉得厌恶……” “荒谬!” 辛博士打断了宁雨彤,走过去,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来,他紧锁眉头,严峻地说,“就算全世界抛弃你,你也不能自我放弃。别人如何看待你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要相信自己是闪耀的存在。” “记住了,别在乎别人的看法,做真实的自己!再说,你的价值仅仅取决于你的外貌吗?” 宁雨彤眼中闪烁着迷茫,感激的泪水再次盈满眼眶,而这并非因言语,而是那熟悉的温暖触动了她。 辛博士转过身,目光如寒冰,扫视着台下的众人,高声道,“看看你们这些人,自称华夏杰出的青年医师,社会精英,但你们的目光却陷入世俗的污秽。医者,本应以救治世人、救死扶伤为己任,你们却只看重外貌。为什么不审视自己在医学上的成就呢? 华氏针灸的残篇公之于世,将会拯救多少生命?而你们,救过几人呢?真正的优秀,不会是台下的观众,而应与宁医师一同站在台上接受赞誉。” 自辛博士出手那一刻,现场已是寂静得惊人,此时更显得鸦雀无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每个人的脸色尴尬,被这番话直击心扉。 辛博士继续冷冷地说:“没有才华没关系,不愿努力却又嫉妒他人,这才是最大的失败。勇于承认别人优于自己,会成为进步的动力,不敢承认的都只是废物!今晚,若再有人挑起事端,有人冷言冷语……他们将会见识到后果!” 他指向地上寻找牙齿的安保a和安保b。 “咳咳……” 主席台中央,一位年约四十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对辛博士说,“辛帅,请注意你的身份,你是一名医师,更是西医师。在此大打出手,有损我们西医学的形象!” 辛博士皱眉看向他,冷笑一声,“装什么呢,中医、西医……正是你们这类人的固执,才让医学被人为割裂,加深了两大学术间的鸿沟与对立。为何我们不能吸取彼此的优点,融合两者,寻找共通之处,共同拯救生命呢?” “辛帅,你,你……” 首位的法师脸色阴沉至极,咬牙切齿地低吼:“你竟敢如此与师长对话,枉我多年来对你的引导,无视长者、狡辩强词、武力粗暴,待到这次魔法交流盛典终结,我必定将你的行径禀报魔法学会。 我明确告诉你,你完了,你的法师之路已走到尽头!” 四周的法师们立刻纷纷劝解,“辛博士,怎能对刘大师如此失礼,为了一位草药女巫,实在不值啊。” “辛博士,快向刘大师道歉,你的法师院士评定在即,刘大师握有决定性的一票,别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辛博士,刘大师掌控的疗愈资源丰厚,得罪他,你在法师界将举步维艰,快道歉吧!” 主席台上瞬间倒向一边,尽是劝诫之声。 “哼——” 辛博士反驳,“我命由我不由天,他算哪根葱,仗着权力欺我,我若今日屈服,便是对不起整个魔法界,天下魔法应同宗同源,草药术与元素法不应对立,而应并肩前行!” “叛徒,你这个元素法叛徒!谁知道他受了什么魔咒,竟会如此狂妄?”首位的男子怒斥道。 啪、啪…… 台下忽然响起掌声,源自草药术阵营,鼓掌的女子低声说:“我觉得他的话似乎颇有道理。” “哪里是似乎,分明就是大有道理!唯有胸怀天下,医德无双的法师,才能道出此言!” “没错,我们草药术为何要敌视元素法,归根结底是为了救治病患,我们法师的本职就是救治生命!” “我以后不再敌视元素法了,其实他们有许多优点,治疗手段见效迅速,我们应该借鉴。” 啪啪啪…… 掌声愈演愈烈,很快在草药术阵营中响彻。 元素法阵营中有人鼓掌,刚一拍手,就被刘大师冰冷的目光扫过,立刻畏惧地收了回来。 啪、啪、啪! 元素法阵营又有人响应,刘大师脸上显露出愠怒,目光冷冽地盯着刚才鼓掌之人,然而那人并未鼓掌。 正当刘大师眉头紧锁、疑惑之际,元素法阵营中,雷鸣般的掌声爆发…… 第249章 真实之音 每位法师在踏入这个职业时,内心都怀揣着崇高的救世使命,只是随着岁月流转,物欲横流,那份纯净的初心渐渐被欲望所遮掩。辛博士的话语,彻底唤醒了他们的初心,并点燃了希望之火。 施法为何? 救死扶伤。 究竟是传统的草药术能拯救苍生,还是元素法能普度世人?既然各有所长,何不共襄合作! 大厅内掌声如潮,穹顶的水晶灯在振动中微微颤动。 刘大师的脸色彻底黯淡,但他显然无法逆转潮流,此时他望向人群,混迹其中,戴着鸭舌帽的李傲哲掀开帽檐,与刘大师对视,轻轻点头…… 掌声如魔法阵的共鸣,持续了足足五分钟后才逐渐消散。主持人小心翼翼地举起一只手,以神秘手势示意宁静,宣告接下来的仪式即将开始——那便是颁发“十大翡翠魔法师”徽章。 魔法殿堂内,颁奖乐曲悠扬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和谐魔力。刘教授,一位资深的魔法导师,亲手将一枚枚璀璨的金色徽章,授予台上十位杰出的年轻医师,其中就包括宁雨彤。 宁雨彤,最后一个接受嘉奖,同时也是最受瞩目的焦点。此刻,仿佛唯有音乐穿越幻境,所有人目光汇聚,屏息凝神,仿佛忘记了呼吸的存在。 刘教授慎重地托起徽章,宁雨彤伸出双手,眼看这象征荣誉的符石即将落入她的手中,台下观众已经准备好用魔法祝福来回应这一时刻。 “我不同意!” 突然,一声坚决的呐喊打破了宁静,李傲哲自人群之中挺身而出,直奔魔法舞台上。 “这位魔法师,请您回到……” “让开!” 主持人试图上前制止,却被李傲哲一挥手推开。他直接站在刘教授与宁雨彤面前,轻蔑地瞥了宁雨彤一眼,然后对着刘教授高声道:“刘导师,我无法同意将这枚承载重责的徽章授予她。她是盗贼,利用爷爷——中魔法学院院长的地位,对我进行魔法骚扰,并窃取了我的研究发现。” “许多同僚应该清楚,最初的华氏针灸法残篇,心脏篇和神经篇的论文,都是我发表在各大魔法期刊上的。然而,正是这个女子,倚仗权势,用卑鄙手段篡夺了我的成果。若我不妥协,就会被驱逐出中魔法学院。我这个出身贫寒的魔法师,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好不容易在中魔法学院取得成就,却因没有权贵背景,面对这样的不公,只能默默承受,让出我的成果。可结果呢,我和爷爷仍被他们赶出学院!” 刘教授皱眉对李傲哲警告:“年轻人,我劝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诋毁我们的‘十大翡翠魔法师’!守卫……” 李傲哲连忙阻止刘教授,急切地说:“刘导师,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我们医院的同事们可以作证。”他转头,在人群中搜寻着,“郝丽丽,你了解实情,快来为我说句话!” 郝丽丽的脸颊仍然灼热,畏惧地瞥了一眼台上的辛博士,咬紧嘴唇犹豫片刻,终于大声承认:“李医师说的是真的!此事在我们魔法学院造成了恶劣影响,但由于宁院长的影响力过大,就连陈昌复院长亲自出面也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甚至陈院长还遭受了宁院长的威胁,要带走中魔法学院的所有核心医师。陈院长为了整个第一魔法医疗院的福祉,以及广大的病患,只能忍受屈辱不再干涉。但他认为这对李医师不公平,因此动用自己的人脉为李医师安排了县魔法医院的工作。然而,即便如此,李医师还是遭到了宁院长的报复,现在在县医院都无法立足,恐怕未来连行医的机会都将失去。” 李傲哲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感谢陈院长,感谢郝医师,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刘大师,这位女士与她祖父在灵药谷中医院中独掌大权,他们的影响力贯穿整个医道界。他们强行窃取了我的魔法草药研究,原本我想忍气吞声,但他们却断绝了我的生存之道,所以我今日才会在此现身。” 刘大师,我不祈求你为我讨回公道,但今日这枚象征崇高的荣誉徽章,绝对不能落入此女之手,否则将是对其神圣的亵渎,更是对华夏医术界的羞辱!” 宁雨彤急切地反驳:“刘大师,您别听他信口开河,他是在编造谎言。我祖父从未针对过李傲哲,反而一直提拔他,这是我们中医院上下有目共睹的事实。那本《华氏灵针录》残篇的解读,并非他的成果,而是……” 她本能地想说是自己的师父的研究,但在参加交流盛会之前,师父特地告诫她不可泄露这个秘密。 宁雨彤咬紧牙关,继续说道:“是他最初假冒研究成果,差点酿成大错,差点害人性命。这些,我们中医院的同僚都能作证。” 刘大师面色严峻,皱眉道:“宁医师,无论你现在说什么,这枚徽章暂时不能交给你,除非你能证明所言属实。不过你不必着急,今日在场有许多你们天州城第一人民医院中医院的年轻医师。 中医院的青年医师们,你们刚才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能否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呢?” 现场已是一片热议,原本只是前来参与交流,不料却接连爆出惊人内幕,且愈演愈烈。 众人暂时安静下来,目光聚焦于中医药派阵营。 “我愿意作证!” “我也是!” “我可以证明!” “还有我!” 中医药派中,立刻有几位医师挺身而出,他们皆来自天州城第一人民医院中医院。 宁雨彤焦虑地看着他们说:“徐医师、张医师、陈医师、牛医师、秦医师……请你们尽快说出真相。” 她的焦虑并非关乎奖章,她甘愿承受冤屈,但不能容忍祖父的名誉受到玷污。 徐医师首先发言:“宁医师所言不假,宁院长确实一直提携李医师,将他收为门徒,这是中医院上下共知的事实。” 张医师接着说:“李医师在运用《华氏灵针录》精神篇时,确实差点酿成惨剧,幸亏宁医师及时出手,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两位医师说完,宁雨彤焦虑的神情才略有缓和,感激道:“感谢徐医师、张医师仗义直言,还我和祖父清白……刘大师,如果您仍有疑虑,欢迎您亲自来我们中医院,听听大家怎么说。” 刘大师微微点头,笑道:“看来真是错怪宁医师了。我现在就将这枚徽章交给你,希望你……” “等等!” 徽章即将落入宁雨彤手中,徐医师却突然再次开口。 第250章 果然麻烦 ... \"梅德教授,我和雅各布医师先前的讨论还未尽,恕我们再提及此事,我们害怕受到尼尔院长的打压,故此犹豫不决。\"塞尔医师说道。 梅德教授蹙眉注视着他,“塞尔医师,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言无讳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塞尔医师面带困扰,望向妮雅医师,“妮雅医师,我不能因为惧怕尼尔院长的权势就沉默,这对莱昂纳德医师不公平,对我们整个灵药谷中医院的同仁不公平,甚至对整个奥术医药界都不公平。” 妮雅的神情困惑,皱着眉问,“塞尔医师,你在说什么?我祖父何时利用权力……” 塞尔医师高声宣布,“梅德教授,各位奥术与草药同道,今日我要揭示我们灵药谷中医院的真实状况。尼尔·吉安院长在外人看来或许慈祥亲民,但在我们内部,他专断独行,霸占高深的奥术研究成果。 尼尔院长确实曾提携莱昂纳德医师,并收其为徒,但这全是为了妮雅医师,因为她对莱昂纳德医师有好感。尼尔院长便借此拉近他们的关系。然而,众所周知,莱昂纳德医师并不喜欢妮雅医师,只是无力抵抗。 请问在座的各位,谁能每日面对那样的面孔,明知道对方别有用心,还能泰然处之呢?” 莱昂纳德借机抽泣道,“我,我实在太艰难了,你们无法理解我每日濒临崩溃的情绪,但我却不敢反抗。” 会场上一片哗然,人们的观念动摇,看向莱昂纳德的目光充满同情。 妮雅匆忙辩解,“不,不是这样的,他在撒谎,你们都在撒谎,我……” 雅各布医师以坚定的口吻打断,高声道:“莱昂纳德医师确实在一次治疗中出了差错,险些害死了一位重要的病人,因此被逐出医院,同时也毁了他的奥术医者声誉。 但这只是表面,真正的缘由是莱昂纳德医师惯用的银质符咒针被暗中篡改,这才导致那次事故。接着,妮雅挺身而出解决了问题,一跃成了救世英雄。 是谁暗中改变了银质符咒针,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在我们灵药谷中医院,无人敢直言,一旦触怒了尼尔院长和妮雅医师,别说在中医院,恐怕在整个奥术医药界都将无立足之地,谁愿意拿自己的未来去赌博?” 妮雅踉跄后退,几乎摔倒,她惊恐万分地解释,“不,你们都在撒谎,为什么都要针对我和爷爷?” 一直保持沉默的三位医师说道,“灵药谷中医院看似繁荣,实则隐藏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爷孙俩害惨了整个医院!” “以前我们没有开口的勇气,也不敢说,但今天我们要揭露真相!” “灵药谷中医院是所有奥术医者的希望所在,我们决不允许这片希望的田野被你们爷孙玷污,就算赌上我们的未来,今日也要说出真相!” 宁雨彤的心绪被混乱的魔法波动搅得七上八下,她步步后退,低语不断,“不,不,不……并非如此,绝不如此……” 讲台下,人群的目光犹如利刃,刺透人心,充满愤恨与诅咒。 “天哪,真不敢相信这女子如此可恶,原先还以为她虽容貌不佳,却为古老的神秘医学贡献卓越,是个受人尊敬的女巫,结果却是个无耻之徒,窃取他人魔法的贼子!” 郝丽丽身旁的沈医师怒斥道。 “我们的巫医界就是充斥着太多这样的败类,他们破坏内部的和谐与均衡,阻碍魔法研究的进步。试问,若知道自己钻研的成果将被盗取,又有谁会全力以赴?这种巫医界的毒瘤,根本不配站在这神圣之地,滚下去!” 郝丽丽另一边的赵医师也愤然而呼。 “卑鄙女巫,滚下去!” “她根本配不上‘十大杰出青年巫医’的称号,也不配成为一名真正的治愈者!” “怪不得她容貌如此丑陋,内心的黑暗才是老天对她最严厉的惩罚!” 人群中,有人朝台上掷出魔力凝聚的水瓶,有人扬起法术糕点砸去,更有甚者脱下魔法靴朝台掷去,目标皆是宁雨彤。 宁雨彤宛如风暴中的孤舟,火焰中的微光,孤立无援,摇摇欲坠。 此时,一个身影忽然挡在她面前,辛博士以一道魔法踢开了飞来的水瓶,那瓶子瞬间逆向飞回,嘭地砸中丢瓶子的男子额头,男子痛呼一声,险些摔倒,随即呲牙咧嘴地向辛博士咆哮:“这家伙和那个贱女人是一伙的,大家一起把他们拉下来!” 台下的人群顿时蜂拥向辛博士扑去。 台上,刘教授与其他人都纷纷后退,将辛博士和宁雨彤孤立出来。 宁雨瞳紧咬下唇,对辛博士说:“你别管我,这事与你无关。” 砰! 辛博士一脚踹飞了第一个冲上前的男子,转身对宁雨彤微微一笑,“你果然让人操心,有老子在,谁还敢欺负你?” 砰、砰、砰! 辛博士连续施展强力法术,数名男子应声倒飞,重重跌落在台下。 这简单而猛烈的反击瞬间镇住了全场。 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停滞了,无人再敢向前。 辛博士皱眉斥骂:“该死的,你们不是都很厉害吗?别像个呆瓜一样愣着,冲老子来啊!说的就是你,听见没!”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纷纷畏缩后退。 刘教授冷着脸站出来,“辛帅,我不知道你和这女子有何瓜葛,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但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铁证如山,这女子不配留在这里,你想要庇护她也没用,因为你从现在开始也没资格留在这里了。从此刻起,你也将成为我们巫医界的莫大耻辱!” 辛博法师不屑地撇嘴,冷笑说:“事实的证明,你们要求的,这不难,你们都渴望真相,现在我就展示给你们,我相信公正存在于大多数人心中,只有少数人心怀诡计。” 讲罢,他跃下高台,将几位中医师拉至台上,又将李傲哲擒至众人面前。他们欲反抗,却被辛博法师一记冰冷的目光所震慑。 “各位,一旦我揭示宁医师的清白,你们所有人必须向她致歉!”辛博法师对着台下众人宣告。 “如果你失败了呢?”刘教授冷冰冰地质问。 辛博法师嘴角泛起淡然的笑意,“你说呢?” 刘教授的声音更加阴沉,“那你得跪下,向所有人道歉,并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第251章 神秘对决 大厅再次陷入静默,所有目光聚焦于刘教授和辛博法师的脸上。 “很好,我接受挑战!” 辛博法师爽快应允,嘴角扬起一丝邪魅的弧度,“如果我成功,你也得跪下,对吧?” “你绝不可能成功,我们的眼睛可都明亮得很,别在这里妄想!”刘教授嘲讽道。 “害怕了?”辛博法师笑容中带着嘲讽。 “不!如果你赢了,我会当众跪下向她道歉,并承认自己是废物。”刘教授目光坚定,逼视着辛博法师,“你打算如何证明?” 辛博法师转向惊恐的宁雨彤,举手在她眼前轻弹手指,少女这才从迷茫中回过神,急切地说:“辛博法师,别管我,你不该为了我冒险!” 辛博法师面色一寒,“我已经说了,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欺负,怎能食言?” 宁雨彤还想开口,“可是……” 辛博法师冷声道:“再啰嗦,我就把你从窗口扔出去!你的针囊带了吗?” 宁雨彤脸上闪过惊恐,然后用力点头,“带了,带了。” 辛博法师又看向李傲哲,平静笑道:“李医师,你的针囊呢?” 李傲哲哼了一声,“我是来参加学术交流,不是救死扶伤,带针囊做什么?” 辛博法师回答:“你没带没关系,刚才揭露中医堂秘密的几位医师,你们总该带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辛博法师冷笑道:“只是借用一下针囊,何必犹豫不决,难道你们心中有鬼?” 徐医师冷着脸说:“我带了,正好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针囊。 辛博法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让徐医师将针囊递给李傲哲,并让他当众检查银针是否被动手脚。 李傲哲望向刘教授,刘教授微微点头示意,李傲哲于是仔细检查针囊。 “没问题!”李傲哲说道…… 辛博法师朗声笑道:“这灵银之针乃是我族之物,你早已验明正身,稍后如有异状,切莫再言针具遭人暗算,岂能如凡人般推卸责任于天地之力?” 李傲哲蹙眉问道:“汝究竟意欲何为?” 辛博法师转首面向台下众人宣布:“欲辨其真假,只需令二人承受华氏玄针秘录中的心智篇,一切真相将昭然若揭。” “何以见得?” “华氏玄针秘录的心智篇竟有如此神奇之力?” “莫非他又设下什么诡计?”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 辛博法师含笑回应众人:“华氏玄针秘录心智篇,寻常之人亦可承受,施针准确,受针者便如沐春风,思维敏捷,精神焕发。 然而,若施针偏差,恐引致诡异后患,诸如心智错乱,狂疾缠身等厄运。” 辛博法师目光投向中域医馆的徐医师、张医师、陈医师、牛医师和秦医师五人,“尔等与李傲哲医师共事,对其必有信任,谁愿出列担当此试炼?” 五人面色微变,皆沉默不语。 李傲哲咬牙怒视辛博法师:“谁说我与她一较高下,未经我同意你便……” 辛博法师冷笑打断:“怎么,害怕了?真材实学不怕检验,若华氏玄针秘录确系你所解密,其深奥之处无人能及你,当众胜过她,岂非大快人心?” “你……” “吾是出于关心,你若畏惧,请此刻向众人道歉,承认一切乃你杜撰,尚可挽回颜面。” “比,有何……何惧一比,华氏玄针秘录正是我破解,她是盗贼!” 辛博法师旋即望向徐医师等人,戏谑道:“尔等皆畏缩不前,是对李傲哲医师的怀疑,还是你们内心已知,李傲哲医师并非华氏玄针秘录的解密者? 尔等若不愿上台,不妨向众人坦白,你们因何目的栽赃宁济安院长与宁医师。” 徐医师五人哑口无言,交换眼神后,徐医师毅然站出,冷声道:“我们并非惧怕,也并非对李傲哲医师失去信心,只是顾及宁院长与宁医师的颜面而已。如今宁医师执意自取其辱,也怨不得我们了!” 徐医师大步踏上台去。 辛博法师道:“慢着,既尔等五人均对李傲哲医师深信不疑,何故不一同上台?还是说,唯有徐医师胆识过人,其余四位心中仍有顾虑?” 其余四人怒火中烧,“你……” 辛博法师淡然道:“有胆量就都上前,诸多借口只能暴露你们的怯懦。” 四人咬紧牙关,相继登上舞台,对着辛博法师狠狠道:“我们就在此静候你低头道歉的时刻!” 辛博法师无视四会的存在,步向宁雨彤,敞开法袍,淡笑道:“释放你的符文之术吧。” 徐医师五人紧咬牙关,也揭开法衣,对着脸色铁青的李傲哲低语:“傲哲,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李傲哲咬紧牙关,低声道:“你们放心,上次失败后,我深入研习了《太乙针灸残卷》,更有那位神秘大师亲自指点。” 五人松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信念:“有那位大师的指引,这次必无差池……傲哲,安心在我们身上施展吧。” 比试正式拉开帷幕。 嗖! 宁雨彤手中的银质符针准确地刺入辛博法师的天灵穴位,她心中紧张不已,手指微微颤动。 另一边,李傲哲镇定自若,手中五支银针带着强大的信念,逐一刺入徐医师五人的天灵穴,手法如出一辙。 李傲哲眼角掠过宁雨彤,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弧度:“我对这个阴阳脸的怪兽了如指掌,他的意志力脆弱得很,这么多人注视着他,就算他真有神通,也难以施展出来。” 紧接着,第二针接踵而至。 宁雨彤的手抖得更剧烈,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针尖在关键穴位上方犹豫不定,迟迟未落下。 李傲哲流畅地完成第二针,徐医师五人顿时感到一阵清新舒爽,暗自赞叹《华氏针灸残卷》的非凡之处。 随后,第三针、第四针、第五针! 李傲哲行云流水般顺利,宁雨彤却依旧停滞在第二针,手腕颤抖加剧,全身也随之颤动,一颗硕大的汗珠滚落,她紧咬嘴唇,几乎虚弱地说:“我……不行……” 第252章 神奇之人 啪! 宁雨彤身体虚脱,仿佛要放弃,辛博法师猛然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直视她:“这就放弃了?管他们怎么看,他们只是些普通的白菜!” “如果你无法战胜内心的恐惧,永远紧张,我劝你尽早放弃医术之路。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坚韧不凡的女孩,所以我才帮你,没想到你如此胆怯。” “现在我放开你,选择在你手中,你放弃,我便当是错看了你。” 宁雨彤的手悬在半空,神色恍惚,凝视着辛博法师的眼睛:“我……真的可以吗?” 辛博法师不耐烦地回答:“我没时间在这哄小孩,放弃吧。”说着,他准备合拢法袍。 嗖—— 第二支银针终于落下,宁雨彤咬紧嘴唇,语气坚决:“我不放弃,我从小就立志成为医师!” 辛博法师愣了愣,痛得低呼:“不放弃是好的,但下次能轻点吗?嘶……” 宁雨彤连忙道歉:“对不起,辛博法师。” 接着,第三、四、五针顺利刺入,而李傲哲那边已接近行针的尾声,他行针的英姿让台下观众目眩神迷,这才是当代巫医应有的风范…… 徐医师五人内心更为安定,他们曾见证李傲哲施展灵针,但此刻他的气魄与威严非昔日可比,显然在得到那位神秘大能的指点后,他已经脱胎换骨,真叫人既羡慕又嫉恨。 从今日起,他们也要设法求那位大能传授秘技! 再观宁雨彤,每一枚灵针的落下都显得谨慎而笨拙,显然对这门技艺并未娴熟掌握。 相比之下,华氏灵灸残篇的真正领悟者不言而喻,众人的轻蔑与憎恨目光更加炽烈。 很快,宁雨彤插下了最后一枚灵针,她额角、背部、手心渗出细微的汗水,这并非因承受不住台下众人指责的目光,而是每插一枚灵针都需要极大的精神力。 华氏灵灸残篇的针法奥妙精深,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会带来截然不同的疗效。 李傲哲满脸得意地望来,大声讥讽道:“我同时为五人施针,你仅治疗一人,就算你的效果与我相当,谁是真正的领悟者,谁是窃贼也是一清二楚。” 宁雨彤不再畏惧,“请你闭嘴,你已经干扰到我了。还有,我并非窃贼!” 李傲哲继续冷嘲热讽:“是否是贼,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的,得由大家评判才公正。” 刘教授此时对着台下众人高声道:“各位,你们说,最后的胜者会是谁?我们要让辛博士和宁医师心悦诚服地接受失败!” 众人齐指宁雨彤,“她是贼!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简直是华夏医界的耻辱!” “还有这位辛博士,原以为是个人物,结果却与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勾结,真是可耻!” “这种两面三刀的丑陋之人,他的口味真是奇特!” 刘教授转向辛博士,嘴角的笑容阴险得意,“辛帅,愿赌服输,你应该跪下来道歉,并当众承认自己是废物…跟我较量,你有什么资格?” 后半句话,刘教授贴近辛博士,低语中充满了怨恨。 李傲哲冷笑注视着宁雨彤,“丑陋之辈,你也得跟着跪下道歉,承认你是贼!”徐医师五人附和道:“跪下,认错!” 台下的郝丽丽与身边的沈医师、赵医师带头喊道:“愿赌服输,跪下道歉!” 其他人也跟着高呼,声浪震得大厅似乎都要掀翻,引来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宁雨彤垂着头,眼眶泛红,但没有再让泪水滑落,她满怀歉意地对辛博士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辛博士面色平静,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开始倒数:“五、四、三、二……” 倒数的动作让宁雨彤想起了什么,她再次看向眼前的辛博士。 刘教授铁青着脸说:“你别在这故作玄虚,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痛痛快快跪下,还能博得个愿赌服输的好名声,这也是为你考虑。” “…一!” 辛博法师在完成最后的咒语倒计时后,制止了即将行礼的宁雨彤。宁雨彤心中满是不平,她的跪拜并非为了自己,而是祈求大众宽恕辛博法师,这一切灾祸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错误全在于她,她愿意独自承受。若辛博法师屈膝,他的魔法生涯将就此终结。 辛博法师瞥了眼刘教授,转而望向台下的众人,嘲讽地笑道:“急什么,你们还没见识到魔法的成果呢。” “我现在感到元气充沛,精神状态比以前强出无数倍,其他几位怎么样呢?” 就在辛博法师念完最后一个词的瞬间,原本精力旺盛、眼神明亮的徐医师五人,同时感觉到眉心一阵剧痛。 徐医师冷冷哼了一声,骄傲地说:“李傲哲医师的手法高超,针术如行云流水,这是众所周知的。我现在感觉无比良好,前所未有的良好,思维清晰得仿佛沉睡了三天三夜。” 其余四人也应和道:“现在我的听力、视力都远超以往,华氏针灸的精魄篇果然威力非凡!” 辛博法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那么,你们为何还在咬牙坚持呢?” 徐医师辩解道:“我,我们才没有坚持!” 噗—— 话音刚落,徐医师一口鲜血喷出,身体猛然一晃,砰的一声跌坐在地。 噗、噗、噗、噗! 其余四人也一样,口中喷出热血,接着相继眼前一黑,瘫坐在地,面色苍白。 现场瞬间陷入了寂静。 刘教授愣了一下,连忙向李傲哲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李傲哲的脸上充满了惊慌:“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我只是按照华氏针灸的秘诀施针,他们不该有这样的反应,这……这跟我无关,肯定是他们体内潜藏了病患,所以……” “潜藏的病患?” 刘教授冰冷的语气打断了他,愤怒地低语:“一个人你说是潜藏的病患或许有人信,五个都有,是你脑袋有问题,还是我和所有人脑袋都出了问题!” 李傲哲失去了方寸,冷汗顺着额头滚滚而下:“刘教授,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严格按照华氏针灸的方法施针,而且我还受到过高人的指点,肯定不是我的失误。” 此时,徐医师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抹去嘴角的血迹,咧嘴笑道:“感谢刘教授的关心,您误会傲哲医师了。吐出一口血后,我觉得身体状态特别好,中医有云‘不破不立’,刚才的那摊血就是‘破’,傲哲医师是神医啊!” 第253章 医生宁的救助 “我感觉也特别好,最近一直失眠精神萎靡,傲哲医师的神奇针灸让我精神焕发!” “我从未如此精神饱满,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傲哲医师的针术神奇莫测,华氏针灸的遗篇真是中医的瑰宝,佩服,佩服!” “傲哲医师,请接受我的敬意!” 四位同伴此刻挣扎着站起,与徐医师异口同声,仿佛在歌颂李傲哲的神奇医术,将他誉为天赐之医者。 李傲哲一怔,随即高声应道:“正是如此,不破不立,适才那一口献血便是‘破’的象征,唯有破而后立,他们潜藏的暗疾已被彻底驱除。” 刘教授的神色稍显温和,他并不愚笨,自然看出徐医师五人是在有意配合李傲哲的表演。 刘教授抓住时机,面容严峻地望向辛博士和宁雨彤:“李傲哲医师的医术显然更胜一筹,你们还有什么辩解?当着这众多见证者,还不快向他跪地道歉!” 辛博士微微一笑,计时般低声道:“三、二、一……” 刘教授脸色骤变,“你——?” 噗! 刚自称为“不破不立”的徐医师又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这次他双眼翻白,砰然倒地,紧接着其余四人均噗噗噗噗喷血。 五人全部瘫倒在地,未陷入昏迷,但精神极度萎靡,仍艰难地试图起身。 辛博士望着五人说道:“你们体内的气流逆转,冲击大脑,初次吐血只是开端,接下来将出现意识模糊、心律紊乱等症状,至多五分钟,生命将就此消逝。” 五人脸上尽是惊骇,但仍咬紧牙关坚持。 徐医师强睁双目道:“我没事,不破不立,傲哲医师的手法犹如神迹,就……”话音未落,眼球忽然再次翻白,口中开始喃喃自语,语无伦次。 其余四人见状大骇,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此刻头疼欲裂,似乎一股霸道的力量在撞击他们的头颅,身为医师,他们自然明白这是颅内压力升高的预兆。 若此状持续,下一步将是脑溢血,必死无疑! 四人顾不得其他,连忙拔去身上的银针,以为只要银针离位,病症便能止住。 然而事与愿违,症状反而加剧。 此刻,他们彻底慌乱了。 四人痛苦地挣扎着向辛博士求助,“辛博士,请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 徐医师咬牙阻止他们,怒斥道:“你们在干什么?我们状态良好,为什么要向他求助!” 辛博士淡笑着冲四人说:“不是我不想救你们,是你们的大哥不同意啊。” 四人立刻愤怒地瞪向徐医师,“你想死自己去,我们可不愿陪你一起死!” “姓徐的,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你想死我不管你,但你再敢害得老子活不成,老子就先把你解决了!” 四人的目光凶狠,徐医师不敢再拦,只能咬牙切齿地咒骂:“你们这些没骨气的东西,我不信不求他就一定会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我一定要撑下去。” 四人艰难爬到辛博士面前,仰头恳求道:“辛博士,救救我们,我们愿意向你磕头。” 咚、咚、咚…… 辛博斯冷哼一声:“若想颅内秘血不破,速停,非我无能,实乃华氏灵针残卷非我所能解。吾西境医者,唯有此人可救尔等。” 四人一怔,目光齐投向宁雨彤。 “宁医师,适才之举,实属无奈,恳请宽宏大量,施以援手。” “宁医师,我已知悔改,救我一命。” “宁医师,救命如救火。” …… 宁雨彤怔立原地,迷茫地仰视辛博斯。 辛博斯续言:“仅余三刻钟,众人难逃颅血崩裂之厄,若欲救之,需速作决断。” 宁雨彤轻轻抿唇,稍作迟疑,旋即屈膝,为四人再度施展灵针。 时间紧迫,她运针如疾风,挣脱了心中长久的束缚。 银针穿梭完毕,四人脸上的死灰转瞬消退,痛楚之色褪去,涣散的目光凝聚,急促的喘息渐稳,颤抖的身躯复归平静。 “宁医师,多谢救命之恩!” “宁医师,您是我的再生父母!” “宁医师,我向您下跪致谢!” …… 四人幸免于难,连连道谢。另一边,徐医师咬牙强撑,然力有未逮,最后一线清明中,奋力朝宁雨彤匍匐而来:“宁…宁医师,救我!” “我知错了,不该受人迷惑,我不想死,真的不想!” “宁医师,念在追随令祖父多年的份上,救救我!” 宁雨彤心存仁慈,终出手相助。一分钟后,当最后一支银针刺入徐医师的命门,徐医师骤然颤栗,面色瞬变苍白,呼吸急促,旋即昏厥。 宁雨彤额头微渗冷汗,难道还是晚了一步? 若早两分钟一同施救,徐医师必能得救。但此刻,时间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医者救人,分秒即生死。 哪怕一秒之差,亦是生与死的抉择。 李傲哲猛然指住宁雨彤,厉声质问:“宁雨彤,你竟害死徐医师!我方才施针正对,徐医师本不该丧命,岂料你这一手灵针,竟将他推向死亡!” 宁雨彤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再也无法克制,直视李傲哲:“休在此信口开河,徐医师错失救治良机,而秦医师等人及时得到治疗,故而康复!” 李傲哲冷笑:“秦医师他们是你的功劳?分明是我针术的破而后立,就算你没施针,他们也会痊愈。如今你误杀徐医师,还狡辩!”说罢,视线扫过张医师、陈医师、牛医师和秦医师,“你们说,我说得对吗?” 四人明显迟疑,继而面带寒霜站起,收起对宁雨彤的感激,冷冷回应:“对!” 四人对宁雨彤的态度骤变,他们来到李傲哲身边,“全靠傲哲法师那神奇的灵针技艺,解除了我们的神秘病症,我们方才只是被迷惑,误以为宁法师的针术能救治我们。” 李傲哲微微仰首,满面傲气。 四人交换眼神,接着秦医师猛然一拳击中李傲哲面颊,怒斥道:“去你的,我们信赖你,你却差点将我们推向死亡深渊,还想继续愚弄我们,做梦吧!” “揍他!” “你几乎让老子的女儿失去父亲,让妻子失去丈夫,让母亲失去儿子!” 第254章 跪地赔罪 四人狂风暴雨般攻击李傲哲,他意图反击,却无法抵挡四人的魔法拳击。 刘教授严厉喝止:“停下,这里不容许暴力解决!” 刘教授身后几个助手正要上前劝架,昏迷的徐医师猛然起身,抓住刘教授的法袍领口,怒不可遏地说:“那个混蛋差点害死老子,他不应受罚吗?” 刘教授一愣,刚要呵斥:“你……” 徐医师死里逃生,更加愤怒:“少在这里装清高,再啰嗦,老子连你也一块教训!” 台下众人如梦初醒,此刻都明白了事实真相,齐声高呼:“狠狠惩罚那个欺诈者!” “欺诈者当死,让我们冤枉了好心人!” “宁法师,对不起!” 大家恪守诺言,纷纷向宁雨彤致歉。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李傲哲趴在地上,哭泣着恳求,“我也不想这样,我是迫于无奈。” 辛博士看向刘教授,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真相已经昭然若揭,刘教授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刘教授愤怒地推开徐医师,脸色铁青:“辛贤者,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与我作对对你没有好处。你是研习西方魔法的,就算攀上宁济安,他是个东方咒术师,帮不了你。” 辛博士调侃道:“你是想让我饶过你吗?陷阱是你自己设的,话是你自己说的,刘教授,如果你想赖账,大可当众承认,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也拿你没办法。” 刘教授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怒火,低声道:“别忘了,你的晋升之路掌握在我手中。我可以捧你到现在,也能轻易毁掉你。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辛博士冷笑一声:“又拿这陈年旧事威胁我?有本事就毁掉我的未来,看看我怕不怕!今天我定要揭露你,就算天皇老子来了,就算你跪地叫我祖宗也没用。” “你……” “各位,刘教授会是一个不守信誉的骗子吗?”辛博士转向台下众人,大声问道。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集中在刘教授身上。 “咳咳……” 刘教授的面色犹如被暮色笼罩,狠狠地瞪了一眼辛博士,随即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众人宣布:“尊贵的同行们,今日之事,实乃一场误会,我受李傲哲这狡猾之徒蒙蔽,一时失察,冤枉了宁济安老贤者和宁雨彤医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在此向宁济安老贤者道歉,亦向宁医师及诸位致歉。” “刘某深感愧疚。” 刘教授深深地鞠躬,表情诚恳,旋即转身欲归座。 “慢着。” 辛博士出声制止,“刘教授,依我们先前的约定,这道歉似乎不太对吧?你刚才提出,若是我证明宁医师清白,你将下跪道歉,并自称为废物,还记得吗?” “你!” 刘教授的脸色如被黑暗侵蚀,他正值壮年,在西方医学界声名显赫,前程无可限量,有望成为最杰出、最有威望的领袖。今日当众下跪,不仅关乎颜面,更将严重影响他在圈子内的声誉,未来的晋升之路恐怕就此封闭。他的升迁离不开前辈的提携,那些德高望重的人会欣赏下跪之人? 那些功成名就的老前辈,都期望在晚年培养接班人,为自己的医学生涯画上完美的句号。如果他们培养的是一个甘于下跪、自称为废物的人,培养又有何用? 因此,刘教授今日绝不能屈膝下跪。 “辛帅,够了!我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你不必将道路堵死。放过我,我会有所回报。”刘教授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放你可以,但是……”辛博士也低声回应,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你得叫我一声祖父。” “你!”刘教授怒火中烧,眼球几乎爆裂,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辛博士吞噬。 “叫声祖父,只有我一人听见,但若你下跪承认自己是废物,那就全都知道了,想想我都为你羞愧。给你三秒考虑。” “爷,祖父!” 刘教授毫不犹豫,咬牙喊出声,看向辛博士的目光更为凌厉,仿佛要刺穿对方的灵魂。 “哎呀,乖孙。”辛博士得意洋洋地笑道。 刘教授愤恨地转身走向座位,但肩头被辛博士突然按住,还没来得及回头质问,一股巨力袭来,将他拉向后方,同时一脚踹在他的膝弯。 砰噔! 刘教授双膝跪地,面朝观众席,还未等他痛呼出声,就听见辛博士对着众人宣告:“刘教授为人正直,言出必行,在业界享有极高的声誉。刚才,刘教授忘却了对大家的承诺,如今忆起,决心弥补。” 众人目光炯炯,窃窃私语,既佩服刘教授的勇气,也敬仰他那份“言出必行”的精神,他们都默契地忽略了“下跪道歉并自称为废物”一事,刘教授竟如此固执...... 人群中有人举起了魔法拇指,称赞刘教授的荣誉信条,赞誉之音在神秘的空气中回荡,但在刘教授听来,这些声音宛如死亡的低语,像冰锥刺入他的灵魂深处。 辛博士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低声道:“此刻的气氛已经酝酿到位,刘教授,该开始了,不要让期待的人失望。” 刘教授微微垂首,牙齿紧咬,“辛,辛斯克,我在此立誓,我与你势不两立!我们约定一同对抗宁氏祖孙,你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辛博士催促道,笑容中透着玩味:“别犹豫了,兄弟,快行动吧,别让大家失望。” 啪啪啪,观众席上传来热烈的掌声,庆祝刘教授的荣誉无瑕。 “对,对不起……” 刘教授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宣布:“我,我是个失败者!” 这简短的话语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两名助手连忙上前搀扶。他抬头,狠狠地瞪了辛斯克一眼,微笑着说:“辛斯克,今晚的恩怨,我们就此结下。” 辛斯克嘲讽地回应:“尽你所能来报复吧,看看我是否畏惧你这个废物。” “你……” “别动怒,你刚才自己承认的。” “呵,你真行!” 刘教授在两名手下扶持下回到座位,台下的掌声格外热烈,每个人对刘教授都充满了敬意。 辛斯克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李傲哲,走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别装死了,该你上场了。” 第255章 疑云密布 李傲哲被踢得哎哟一声翻起身,他没有刘教授那样坚韧,立刻顺从地跪下道歉。 自从假冒华氏针灸残篇研究结果被揭露,他的名誉早已破败不堪,再添这一笔也无妨。 李傲哲的道歉诚挚而痛心,泪水鼻涕交织而出,与他先前诽谤宁雨彤时的模样截然不同。当初如果他选择成为一名演员,或许会更合适。 辛斯克低头看着李傲哲,问道:“说吧,谁指示你陷害和诽谤的?你可以不说,但后果……” 辛斯克握紧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我讲!” 面目全非的李傲哲立刻胆怯,嘴角带着血丝结巴道:“是,是……” “你到底要不要说?”辛斯克皱眉,耐性耗尽。 观众们的兴趣被完全挑起,今晚的戏剧接连不断,而接下来的这场无疑将是重头戏。 显而易见,从李傲哲一登场,就是冲着宁济安和宁雨彤祖孙而来。宁雨彤是传统中医界的新星,虽重要,但宁济安则是中医界泰斗,幕后黑手的目标显然是宁济安,其身份必然非同小可。 普通人哪敢挑衅一位泰斗? “我可以告诉你,但……但这儿人太多,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李傲哲露出害怕的神情。 “麻烦真多!”辛斯克冷冷瞥了他一眼,走近威胁道:“说出来,如果你试图玩弄手段,你会后悔的。” \"不……\" 李傲哲满面惊惧地摇头,\"这个秘密过于深重,只能告诉巫灵者雨彤。” \"你以为自己逃得过惩罚吗?\" 辛博学者微怒地质问。 \"就算你把我碎成千片,我也只会告诉雨彤。\" 李傲哲坚定地回应。 辛博学者抬眸瞥了眼徐医师五人,又望向刘教授,他知道他们或许了解幕后黑手,但从刘教授口中套出实情无异于登天。徐医师等人也不会轻易透露,毕竟他们肩负家庭,被威胁之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短暂的迟疑后,辛博学者侧身让开,李傲哲抬头对宁雨彤说:\"雨彤,你走近一些,我告诉你真相。\" 宁雨彤上前两步,走近李傲哲。 \"还不行,你蹲下,这件事太重要,不能让其他人听见。\" 宁雨彤皱眉照做,蹲在他的面前。 \"再靠近一点,事关重大,绝不能泄露。\" 宁雨彤依言行事,两人几乎鼻尖相碰。李傲哲的嘴角贴近宁雨彤的耳畔,低声道:\"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是……\"话音未落,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阴森的笑意,\"我绝不会背叛尊贵的存在,感谢你给我完成最后使命的机会。\" 噗嗤! 李傲哲手中忽然多了一根三寸长的银色魔针,直刺向宁雨彤丹田的位置。 宁雨彤无法躲避,疼痛让她捂住腹部倒退,怒视着他,指控道:\"李傲哲,你!\" 砰—— 辛博学者疾步冲来,一脚将李傲哲踹飞。李傲哲在舞台上翻滚一圈,坠落到台下。 宁雨彤脚下一阵虚软,差点摔倒,辛博学者连忙扶住她,急问道:\"你还好吗?\" \"好……好疼。\" 宁雨彤满面痛苦,冷汗如雨,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透出一丝青紫。 辛博学者探向宁雨彤的手腕,眉头紧锁,目光转向那根刺入她丹田的长针。 徐医师五人连忙围拢过来,试图拔出银针。 辛博学者立即制止,\"别碰,这魔针带有剧毒,一旦拔出,她的生命就会消逝。有针在,她还能支撑一会儿。\" 五人焦虑地说,\"现在该怎么办?不如我们马上送宁医师回中医圣地,交给宁老吧。\" 辛博学者内心挣扎,李傲哲这一针,让宁雨彤体内积蓄多年的暗疾提前爆发,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无法阻挡其猛烈的侵袭。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让达博女神陨落? 不,她绝对不能死! 辛博学者暗自握紧拳头,手臂微微颤抖。 徐医师提议,\"辛博学者,宁医师的情况危急,先让我们送她回中医圣地吧。她中的毒非同寻常,此刻唯有宁老有可能救她。我们确实犯了错,误解了宁老和宁医师,但她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不会对她下手。\" 一同起身的医师秦怒涛,怒火中烧地跃下讲台,将李傲哲拽起,咆哮道:“你可以玷污宁大师和宁医师的声誉,但绝不能加害于宁医师的生命,快交出解毒之法!” 其他两位医师也猛然冲上前,周围的人群纷纷围聚,齐声逼迫李傲哲交出解药。 “哈哈哈!” 李傲哲放肆大笑,“无用的,银针上的毒素只是冰山一角,宁雨彤体内早已有深藏的毒瘤,经年累月积累,即使有解药,我也无力回天,哈哈哈!” “你这恶魔。”秦医师一拳砸向李傲哲的脸,其他人内心愤恨,纷纷出手痛击。 李傲哲不再哀嚎,只是狂笑着,笑声凄厉骇人。 辛博士迟疑片刻,然后看着徐医师坚定地说:“必须将她交给宁大师,让宁大师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 徐医师疑惑:“半个时辰?” 辛博士目光炯炯:“记住我的话,半个时辰,哪怕少一刻,都无法挽救她的生命。” 徐医师心中的疑惑更甚,听辛博士之意,连宁大师也无力救活宁医师吗?但若连宁大师都无法,整个天州城又有谁能救得宁医师?不过此刻并非质疑之时,他的任务是将宁医师安全交给宁大师,并传达辛博士的口信。 接下来如何,就得看宁大师的决策了。 辛博士抱起宁雨彤,与徐医师等人一同离去,来到酒店外的停车场,将宁雨彤安置在徐医师的车内。 徐医师正欲发动车辆,辛博士按住车门,语气阴冷:“如果她有任何差池,我会灭你全家!” 徐医师与其他两位医师心中一凛,连忙点头答应:“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护送宁医师返回医院。” 徐医师驾车离开,车尾灯在黑夜中渐行渐远。 辛博士环视四周,趁着无人注意,悄然来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两手自下颌向上掀起,一张人皮面具滑落,露出墨林的面容。他疾步回到停车点,驾车离去。 河畔旅馆三楼,洗手间。 隔间内,身着被撕裂衣物的辛帅缓缓睁开双眼,满眼迷茫。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被束缚,恐惧中想要呼救,却发现口中被塞了两双臭袜子。 呕! 尊贵出身,品行高尚的辛博士本人立刻一阵恶心,但他口含臭袜,呕吐不得,只能强忍气息,又将那污秽之物吞回肚内…… 第256章 快停下来 墨林驾驶黑色suv飞驰,原本计划在三日内为宁雨彤解毒。 金丹、青龙刃、从黄树人身上提取的毒魂已齐备,只待五毒凝聚成五毒珠。 然而,现在已刻不容缓。 口袋里的青龙刃仿佛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在墨林耳边打着哈欠:“臭小子,你要宰了那五个家伙,用他们的毒囊强行凝聚五毒珠,救你的奶娘吗?” 墨林沉默不语,脚下的魔法加速踏板被他狠狠踩下。 突然,后方传来急促的魔法警笛声,紧接着,一个高亢的巫师扩音器喊道:“前方的暗影猎豹,你的速度已严重违反魔界法则,请立即在路边停驻接受检查。否则,你将面临巫法审判!” 两辆闪烁着神秘符文的巫警飞梭紧随其后,追逐着暗影猎豹。 墨林未瞧一眼后视镜,而是将加速踏板推至极限,暗影猎豹发出撼动山脉的低吼。 大约半分钟后,巫警飞梭消失在视线之外,只隐约听见扩音器中传出一声无奈的咒骂。 青龙刃激动地嚷嚷:“哈哈,太刺激了,比以前我在圣武领主的坐骑上还要过瘾!” 墨林面色沉静,依旧不予理睬。 “咳咳,小子,你得给我这个老家伙留点面子,老是自言自语,我会疯掉的。” “嘿,小子,你别跟我摆脸色,今晚你要解救丹娜奶奶,可少不了我的力量!”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不跟你计较。其实你不必难过,那五个家伙本就是阴寒邪气所化的魔兽,用它们救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修炼。别说它们了,将来某天你若需炼化我来救人,也别心软,这是宿命。” 墨林开口,声音中满是哀伤,苦笑道:“之前嫌它们五个丑陋,总想找个地方把它们埋了,相处久了,发现它们还挺有意思的。你这老家伙少胡说,我没难过,只是以后不能再用它们提炼五毒珠来赚钱了。” 青龙刃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子虽讨厌,但心肠软的时候和圣武领主一样。他表面威严,刚毅,其实内心无比善良。 咳,以前我觉得你没法和圣武领主相提并论,现在勉强能沾点边了。” 墨林扬眉问道:“什么边?” 青龙刃一字一顿,认真地说:“你现在只够资格给圣武领主拎一只鞋子。” 墨林:“……” 叮! 墨林在口袋里轻轻一弹,青龙刃发出清脆的响声,同时痛得嗷嗷直叫,咒骂道:“臭小子,老夫这是夸你,别不识抬举,再弹老夫一下试试!” 叮、叮、叮—— 青龙刃捂着额头的肿包,冷哼一声,得意地说:“果然怕了老夫,让你弹一下你不敢,于是弹了三次。看在你主动认输的份上,老夫就不跟你计较了。 嘶,真疼,你小子下手就不能轻点!” 暗影猎豹驶入天悦湾的魔幻别墅区,停在一座别墅门前。 墨林跳下车,匆忙走进别墅,屋内灯光闪烁,夏青竹并不在客厅。 墨林顾不上其他,直奔地下室,在堆积的箱子下取出那个装着五毒的木箱。 打开箱子,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股气息与温暖的室内空气相遇,形成一层白色的迷雾…… 五毒依然沉睡在其中,宛如五个沉睡的精灵婴儿,静谧而神秘。墨林以前总嫌它们丑陋,如今却觉得它们如同守护梦境的灵童。 他拾起铁憨憨蟾蜍,这家伙四足张开,姿态狂放,嘴角挂着一串晶莹的唾液,或许它在梦中又在幻想美食了。那圆滚滚的大肚子,仿佛能容纳无尽的奇珍异果。 养这样的伙伴确实消耗惊人,但此刻挥刀斩去,墨林心中亦无惋惜。 嗡鸣声在空气中回荡,青龙刃震动不已,在即将触及铁憨憨蟾蜍头顶之际戛然而止。 墨林的目光中闪烁着挣扎与矛盾。青龙刃催促道:“小子,何故犹豫不决?五个生物的生命,换取丹艾导师的存活,这交易值得。” 墨林暗暗咬牙,青龙刃再次下降,刀尖几乎贴着铁憨憨蟾蜍的头颅,只差毫厘,便能揭开它的皮肤,显露血肉,进而取出毒囊。 又是一阵颤动的嗡鸣。 “小子,你拖延时间难道是要放弃丹艾导师?那可是你的首徒,是条鲜活的生命。用这些生物的牺牲换取她的生存,既是明智之举,它们的血肉也将助我修行。” “快动手,再稍加用力,嘟囔就能取出,我已等不及了。”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小子?” 叮—— 墨林的手指轻弹青龙刃,皱眉道:“住口。” 青龙刃捂着肿胀的刀柄,愤愤不平:“你这优柔寡断,连给武圣大人提鞋都不配。武圣大人仁慈,但在生死抉择时从不含糊,面对曹操毫不犹豫,面对于小子的十万大军,他同样果断。 你却对这几个生物犹豫不决,如此性格如何成为天下第一,真是可笑!” 墨林将青龙刃收入刀鞘,丢在一旁。 青龙刃焦急地喊叫:“小子,你赶快行动,再晚一步,丹艾导师就没救了!” 墨林双手捧起铁憨憨蟾蜍,轻轻叹了口气,“即使我再厌恶它们,它们始终视我为主,无论我如何对待,这五个呆萌的家伙总是乐呵呵的。 做人不能无情无义,它们对我如此忠诚,我要是真把它们当作牲口般随意处置,内心将无法安宁。” 青龙刃怔住了,问道:“那你打算放弃救丹艾导师吗?她是你的徒弟,面对两难选择总要有所取舍。男子汉不能因感情和仁慈而犹豫不决,当断则断,绝不犹豫!” 墨林闭上眼睛,体内大周天运转起来,修为之力高速旋转,汇聚于双手,双掌犹如点亮了微光,气机沿着指尖流入铁憨憨蟾蜍的身体。 铁憨憨蟾蜍也随之发出柔和的光芒,那光华细腻而温馨,仅仅是看着,便让人心生暖意... 青龙之锋怔然,随后震惊地低吼:“小子,你在干什么?你在燃烧你的魔力唤醒它们!你知道这样做的代价吗?你的力量会急剧衰减,寿命也会缩短!快停下,小子!” 第257章 云彤的危机 庞大的魔力气息钻入铁憨憨蟾蜍的体内,它舔了舔嘴角,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半分钟后,它仍无清醒的迹象,墨林只好加速催动体内的魔力运转。 青龙之锋几乎咆哮:“小子,只为这五个野兽,你就甘愿削弱力量,缩减寿元,值得吗?” 墨林不耐烦地回答:“你能不能安静点,别打扰我。” 青龙之锋反驳:“我是为你好!” 墨林沉默下来,双手闪耀的光芒完全包裹住铁憨憨蟾蜍。大约十秒后,铁憨憨蟾蜍悠悠睁开眼睛,慵懒又迷茫,但看清是被墨林抱着,它立刻欢快地手脚乱动,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如同讨好的小狗。 砰噔! 墨林直接把它扔进箱子,然后拿起蜥蜴做同样的事。铁憨憨蟾蜍起初很失落,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在抱怨主人不再宠爱它。然而,当看到墨林注入魔力唤醒蜥蜴,它脸上的哀怨瞬间消散,双眼闪烁不定。 它似乎在思考,然后眼中竟然泛起泪光。 蜥蜴醒来后和铁憨憨蟾蜍如出一辙,墨林也是一样处理,接着唤醒黑蜈蚣,然后是黑蝎,再是小蛇,这一切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比较起来,唤醒铁憨憨蟾蜍花费的时间和魔力最多,几乎是其他四只的三倍。 这家伙的消耗与体型成正比吗?铁憨憨最胖,所以消耗也最大。如果将来真要处置这五个,应该先解决它,至少能省下口粮。 墨林抱起箱子向外走去,他没时间等它们凝聚五毒珠。他随手将一只青花瓷小瓶丢进箱子里,告诉五毒,想“吐”就吐进小瓶里。如果谁不听话吐在外面,接下来三天就没饭吃了。 墨林穿过别墅的大厅,正要开门,楼上唐蔓蔓的声音传来:“墨哥,你要去哪儿?” 墨林头也不回地答:“救人。” 砰! 门砰的一声关上,墨林的身影消失在别墅内。 楼上,夏青竹与唐蔓蔓并肩而立。唐蔓蔓小心翼翼地回头,勉强笑道:“青竹姐,别生气,墨哥不是去胡闹,他是去救人,墨哥真的是大英雄。” 夏青竹眯起眼,眼神如同冰刀般犀利:“你见过带着一箱酒去救人的吗?之前他也说去救人,而且是救黄市首,他是怎么知道市首姓黄的?” “这个……” “他分明是出去胡闹!” “青竹姐姐,别动怒,墨哥哥或许有他的秘密,你揍他一顿,或者直接驱逐他,不就得了。” 夏青竹挑起一道翠绿的眉毛,唐蔓蔓随即咯咯笑道,“我帮你暂时收留他一阵子吧。” 夏青竹忽然绽开一个神秘的微笑,唐蔓蔓眨巴着眼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青竹姐姐,你答应了?” 砰! 夏青竹轻轻一弹,一颗笑声之果在唐蔓蔓额头上绽放,“小丫头,别痴心妄想了,我只是笑因为我手中的筹码又多了几分。他搬走的魔酿越多,到时候就得乖乖把这些幻灵雕像还给我。” 唐蔓蔓抚着额头,一脸疑惑,“幻灵雕像?” 夏青竹述说了墨林拥有五座栩栩如生、精致无比的幻灵雕像的事,唐蔓蔓听完后再次眨巴着眼睛,“青竹姐姐,你是打算用这五个雕像参加天州城的幻灵盛典吗?” 夏青竹微微颔首。 唐蔓蔓接着说道:“听说黄石城主的女儿对手办也有着极度的热爱,每次盛典都会参加。你是想借着盛典与城主的女儿相识,黄石城主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女儿,这样就能与城主建立起联系。 我们的海湾区域规划需要得到城主的批准,通过城主的女儿提交计划书成功的几率会更高。” 夏青竹摇了摇头,轻声叹息,“我也迫不得已。按照正常程序预约城主,至少要两个月后才有机会,我已经托尽了所有能帮忙的关系,都无法提前。 但海湾项目的公开竞标很快就来临,没有城主的许可,就算得到了周董的支持也没用。 我不需要城主的女儿帮我递交计划书,只要有与城主见面的机会就好。这么做可能会引起城主的反感,但为了夏氏地产的未来,只能冒险一试。” 唐蔓蔓提议,“青竹姐姐,为何不去找周董帮忙呢?她和城主打个招呼应该不难。” 夏青竹回答,“周董已经帮过我们一次,你觉得还会再来一次吗?周董给了我们机会,剩下的就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如果凡事都要依赖周董,我们存在的价值何在?” 唐蔓蔓承认错误,“是我过于幼稚了。” 夏青竹望着窗外,墨林已驾车离去,低语道:“希望这家伙不会让我失望,能把那些幻灵雕像找回来。” 天州城的第一神殿医院,灵愈堂。 诊疗室内,宁济安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坐在治疗桌边,右手搭在孙女的手腕上,眉头紧锁。 孙女的病情他已经仔细检查过,能用的疗愈草药都用上了,甚至用上了灵针之术以遏制毒素蔓延。 徐医师等人立在一旁,同样满脸焦虑。他们一回来就将宁雨彤交给了宁济安,并传达了辛博士的叮嘱。 宁济安简短询问后,就开始为宁雨彤施展治疗,然而当前的状况并不乐观。 “一刻钟,一刻钟……” 宁济安口中低语咒文,眼神沉静却无法掩盖内心的绝望深渊。凭着他大半生在魔法医学上的磨砺,他看出孙女宁雨彤体内的黑暗魔力失控,正狂暴肆虐。尽管他施展了所有手段,也只能勉强抑制其蔓延。他对辛博士的承诺——拖延半小时以救孙女——感到难以置信。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他甚至无法支撑到那一刻,最多只剩二十分钟,孙女便会陷入险境。 吱呀—— 治疗室的橡木门被推开,慕元驹带领两名巫术学徒走进来,瞥了眼徐医生等人,然后来到宁济安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师弟,看来雨彤孙女的状况很糟糕,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宁济安并未抬头,冷冷回应:“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慕元驹从袍袖中取出一只漆黑的小瓷瓶:“师弟,毕竟我是你的师兄,如此冲动可不好。这小瓶中有一颗魔法药丸,是我多年珍藏的,能让雨彤孙女的生命力延长一个小时。但若想彻底解除魔咒,还是请你到办公室,我们详谈一下。” 宁济安声音冰冷:“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慕元驹摇头道:“师弟,你的固执一如既往。我们前辈间的恩怨不应牵扯到下一代,更何况,你能眼睁睁看着雨彤孙女走向终结吗?她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 第258章 师门恩怨 宁济安动容,低垂的头颅避开那张勾起痛苦回忆的脸庞。这张脸,承载了他太多不愿触及的过往。 黑瓷瓶近在咫尺,其内的药丸能暂时维系孙女的生命。他内心挣扎,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最后还是接过瓷瓶,倾倒出药丸喂入孙女口中。 宁雨彤苍白中透着幽蓝的脸色渐渐平复,紧闭的双眸和痛苦的神情也有所缓解。 “师弟,我没骗你吧。现在可以去你的办公室谈谈了吗?”慕元驹阴险而得意地笑问道。 宁济安起身,率先迈向门外。 慕元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宁雨彤,又冷冷扫视徐医生等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房门合上。 徐医生等人背脊已渗出冷汗,悄声嘀咕:“我们要倒霉了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问心无愧就好。” “但我们都有家人啊。” 房间内突然陷入寂静。 在宁济安的办公室,两人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慕元驹拿起桌上的八卦饰品摆弄,中医与易学相通,八卦之道与魔法医学有着深厚的关联。 宁济安冷硬地开口:“慕元驹,你究竟想怎样?雨彤身上的诅咒,是你当年施加的?” 这一点,宁济安早已怀疑,而现在他能提供压制孙女体内诅咒的解药,无疑是证据确凿。 慕元驹笑着摇头:“师弟,如果你这样认为,那我们就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了。” 砰—— 宁济安面色铁青,厉声道:“不想谈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慕元驹放下手中的魔法饰品,脸上毫无波动,“我就爱看你的愤怒模样,我早你三年追随导师,然而他却钟情于你这个后来者,只因你的内心比我要稳固,依照导师的洞察,你能在治愈之道走得更远,更适合继承他的魔法遗产。 所以他将真谛的魔法传授给你,还将我们门派最重要的神秘卷轴赐予你,让我这个先你一步的关门弟子显得一无是处,甚至不如一只家犬。 可我明明也出类拔萃,心灵的磨砺并非无法达成,但导师不愿在我身上浪费时光,同为门徒,同样曾被导师视为潜力无穷的天才,为何命运的差距竟如此巨大?” 宁济安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咎由自取,犯下诸多违背良知的恶行,使导师对你失望。若非如此,又怎会有我这个关门弟子?导师需要的是一位正直善良、能传承他治愈世界的弟子,而非才智出众却道德败坏之人。 当年导师让你下山为村民提供免费治疗,你却贪婪敛财,甚至勾引村夫的妻子。若非导师阻止愤怒的村民,你早已在棍棒之下丧命。 之后,你沉迷于禁忌的巫术,几乎害死无辜的孩子,导师仅以重罚惩戒你,无奈将你逐出门墙。按照我们的门规,他本应施展封天针剥夺你的生命!” 慕元驹冷笑摇头,“不不不,师弟,你的话语中暗含的意思,似乎我在责怪导师,你误解了。至今,我对导师略有怨言,但感激始终深藏心底。 然而,你可曾想过,我误入歧途的根本原因何在?还不是被你逼的。 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在山下治病时犯错,迷恋那位女子确实不对,但我正值青春热血,她美丽动人,一时情感失控也是人之常情……” 宁济安厉声喝止,“住口!你轻描淡写,其实是你一时欲念熏心,在治疗中滥用禁药,才导致那位少妇心智错乱,被你侵占。导师耗尽他在村民心中的威信换取你的活命机会,之后他在老汉门前长跪一个月,冰冷的冬天,大雪覆盖在他身上,直至老汉开门宽恕才返回山中。 导师因此落下顽疾,每逢风雨双腿便如被碾断般疼痛,但他拒绝治疗,用这份苦楚偿还你的罪债!” 慕元驹淡然回应:“作为导师,替弟子偿债理所当然。所以每年他的忌日,我会焚烧更多的纸钱,倾倒更多的酒,这份恩情已偿还得差不多了。 我研究禁忌的巫术,差点害死孩童,还不是因为你,导师偏爱将所有的真才实学传授于你,我是一个进取心和竞争心极强的人,自然不能被你这位师弟超越…… 依旧是那句话,若非有你,我本应掌握属于我的全部辉煌,何须步入这黑暗的歧途,我本该前程似锦,而非如今这人人畏惧的模样,这公正吗?” 宁济安紧咬牙关,愤然质问:“所以,多年前你重返故土,导致雨彤的双亲离世,是为了惩罚我?” 慕元驹嗤之以鼻:“师弟,你这话太过分了,怎可将你的厄运硬扣在我头上?的确,我嫉妒你的一切,你习得了真实的魔法,拥有了温馨的家庭,而我,却只是一个孤独的旅者,历经多年的魔法世界游历,才在治愈术上略有建树。 但我并未恶毒至此,去伤害你的孩子和他们的伴侣,你未免将师兄我看得太卑劣了。” 宁济安深深吸气,寒声道:“我不想再与你多言,你要怎样才会救雨彤?” 慕元驹嘴角勾起得意的微笑:“师弟,你终于妥协了?但这可不像是恳求我拯救你心爱孙女的态度,我承受如此苦难,让你屈膝求我并不为过吧?” “慕元驹,你!” “别用那种恨不得吞噬我的眼神盯着我,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就走。”慕元驹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宁济安咬牙站起,随即扑通一声跪下,“你究竟要怎样才会救治雨彤?” 慕元驹转过头,冷漠而得意地注视着宁济安:“把师父当年传给你的魔法笔记交给我。” 宁济安面露挣扎:“并非我不愿给你,师父曾警告过,那笔记只会给你带来灾祸。” 慕元驹脸色骤变,愤怒地说:“又拿为我好当借口来欺骗我?这种幼稚的把戏,多年前我顾及师徒情面未曾揭穿,如今你还想以此敷衍我,你想替你的孙女准备葬礼吗?” 宁济安咬牙道:“你如此看待我也无话可说,师父是为了你好,我亦然。” “给,还是不给?” “给……” 宁济安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笔记,直接扔向慕元驹。慕元驹接住后,脸上闪过惊讶,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兴奋低语:“师门的笔记今日终归我手,终于!” 宁济安问道:“你现在可以救治雨彤了吗?” 慕元驹将笔记收入怀中,淡笑道:“不急,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还有另一个……” 第259章 情势愈发严峻 诊疗室外的走廊上,陈昌复带着从青年医师交流大会匆匆赶回的郝丽丽以及另外两位手下走来。 郝丽丽的脸庞肿胀,厚厚的粉底也无法完全掩盖,干爹陈昌复心疼不已。 “那个辛博士若让我遇见,我定要狠狠教训他!”陈昌复边走边怒气冲冲地说。 干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谁敢碰他的明珠,他就不会放过那人。 郝丽丽一脸楚楚可怜,低声娇嗔般安慰陈昌复:“干爹,你别生气。” 陈昌复手中的魔法传讯器震动,他向郝丽丽示意安静,接通后,脸上的怒火瞬间消散,转而显出一丝欣喜,“慕院长,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我即刻下令发布启示。” 挂断通话,陈昌复望向郝丽丽,眼中满是疼惜,“丽丽,你必须立刻公布公告,宁济安选择放弃院长之职,同时公开你准备的那些秘闻,彻底动摇他的根基。” 郝丽丽略显惊讶,随即欣喜道,“义父,你的计划终于实现了吗?只是那些秘闻,宁济安会承认吗?” 陈昌复眼神微眯,扫了一眼旁边的治疗室,低声道,“那已非他所能决定的了。” 郝丽丽立刻返回办公室发布启示,两名下属向陈昌复拱手祝贺,“陈院长,你终于除去了心头大患!今后这所灵医馆将完全听从您的调度,无人再能挑战您的权威!” 正交谈间,宁济安和慕元驹从对面走来,陈昌复调整表情迎了上去,对宁济安关切地说,“宁兄,听说你孙女病情危重,我特来探望。哎呀,雨彤是我们灵医馆杰出的青年医师,未来无可限量,遭受这样的意外实在让人心痛。不过你无需太过忧虑,有你的师兄慕院长在,定能化险为夷。” 宁济安无视陈昌复的虚伪,径直走向治疗室。 砰! 治疗室的门被内力猛然撞开,徐医师冲了出来,急切地喊道,“糟糕……”看到门口的宁济安、陈昌复等人,他愣了一下,接着说,“宁医师的状况恶化了!” 宁济安脸色剧变,匆忙闯入治疗室,“雨彤!” 室内弥漫着强烈刺鼻的腐臭气息,地上一片漆黑的血渍。宁雨彤此刻躺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口中不断地喷出黑血,这黑血如同墨水,触地后似乎带有腐蚀力量,冒出缕缕淡烟。 屋内的医师们都惊骇不已,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以当前的情状看,救活她的希望渺茫。 宁济安疾步来到孙女身旁,焦急地呼唤,“雨彤,雨彤!”然后转向门外大喊,“慕元驹,你还在等什么,快进来救人!” 治疗室外,慕元驹与陈昌复交换了一个阴冷的眼神,同时勾起嘴角,慕元驹回应室内,“师弟,看你急成这样,师兄答应你救活雨彤,怎能……” “少给我废话!” 宁济安眼含怒火冲来,一把抓住慕元驹的领口,“你现在立刻救人,立刻!” 慕元驹被拉进治疗室,面对宁济安充满怒意的目光,他心中一阵慌乱,不敢耽搁,迅速从口袋里取出另一只瓷瓶,倾出一枚药丸喂进宁雨彤口中…… 宁雨彤口中涌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暗紫色的魔液,慕元驹以赤手封住了涌泉,手中银针如同星辰闪烁,瞬间刺入宁雨彤胸前的神秘穴位,宁雨彤瞬间平静,体内的魔丹随之溶解。 慕元驹随即取出一张幽冥符篆,指示宁济安取来一盏魔晶水,符篆燃尽,灰烬融入水中。他将这魔水喂给宁雨彤,做完一切,他在一旁拿起月白的术袍擦拭双手。 “师弟,雨彤的诅咒已被驱除,我答应你的事已办妥。”慕元驹微笑着说。 宁济安走到孙女身边,轻唤:“雨彤,雨彤?” “不必焦急,一刻钟后她自会醒来。之后我会照料雨彤,但你不必再来,师兄弟一场,今日算是我仁至义尽。”慕元驹言罢,步出疗术室,陈昌复紧跟其后。 忽然,慕元驹止步,对徐医师等人吩咐:“你们别愣着,去帮我整理术法研究室。” 徐医师等人心潮澎湃,困惑不已。 徐医师小心翼翼地问:“慕副院长,研究室不是已经整理好了吗?之前就是我们几个协助的。” 陈昌复目光冷冽:“还叫副院长?以后改称院长。” 众人望向宁济安,又看向慕元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手机铃声响起,短信显示,是医院的秘传讯息:宁济安院长即日起辞职,由慕元驹接任。 紧接着,他们在中医药学的隐秘论坛上发现,关于宁老的负面传闻如潮涌动。 众人皆明理,理解了事情的转折,徐医师等人只好走出疗术室,帮忙整理研究室。 “师弟,这是你在医院的最后一小时,之后我不想再见到你。”慕元驹笑容淡漠。 陈昌复笑着对宁济安说:“老宁,多年同僚,你辛苦了,现在是时候回家享受余生了。” 宁济安背对着他们,语气淡然:“等雨彤醒来,我就离开。” 慕元驹补充:“对了,这疗术室以后归我使用,你走前记得清理干净。” 宁济安暗暗握拳,但看着孙女恢复的神态,又慢慢松开了手。 众人离去,疗术室内只剩爷孙二人。 宁雨彤的身体渐渐趋于平和,宁济安诊脉,脉象与常人无异。 然而,宁济安的脸色骤变,孙女半边脸颊的魔法印记颜色加深,生长的暗影之毛愈发浓密。他立刻起身,疾步上楼找慕元驹。 砰! 宁济安撞开院长办公室的大门,直面坐在书案后的慕元驹,厉声质问:“你对我孙女做了什么?” 此刻,慕元驹正与陈昌复品茗谈笑,心境极佳,同时指挥徐医师等人搬运物件... \"师弟,此番何故?”慕元驹眼神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望向宁济安。 宁济安疾步逼近,紧握慕元驹的魔法袍,“雨彤的容颜,你对她的法术究竟动了何手脚,为何状况恶化至此!” 陈昌复沉声喝道:“宁兄,切记身份,你已非医药学院院长,再如此胡闹,休怪我召唤守卫介入。” 宁济安眼中泛红,咆哮道:“你到底对雨彤施了何种咒术!” 慕元驹嘴角勾起嘲讽的微笑,“师弟,你怎会变得如此急躁?我承诺复活雨彤的孙女,如今已兑现诺言,至于遗留的异变,我亦未料及,勿需对我怨怼。” “你……” “徐医师,你们助我将其请离。” 第260章 爱恨交织的世界 徐医师等人面露难色,束手无策。 慕元驹寒眸扫去,“怎地,你们胆敢违逆于我,难道准备放弃医药学院的生涯?” “这……” 徐医师等人暗自咬牙,愧疚地看向宁济安,“宁老,抱歉,得罪了。”他们合力将宁济安推出门外。 宁济安抗拒不从,一边挣扎一边怒吼:“慕元驹,你这丧尽天良的巫师,速速治愈雨彤!这孩子已经够悲惨,你为何还要加害于她,有何恩怨冲我来,你这卑劣之徒!” 慕元驹对徐医师等人呵斥:“你们是饭桶吗?几位壮年魔法师对付不了一个老家伙?” 徐医师等人紧咬牙关,“宁老,别让我们陷入困境。” 宁济安满怀悲愤,直扑慕元驹,“慕元驹,你索要的我都给了,为何仍要害我孙女,我跟你不死不休!” 砰—— 徐医师用力一推,宁济安身形踉跄,后脑撞击门柱,徐医师高声警告:“宁老,莫要逼迫我们!我们不愿对你出手,但我们需要在此工作,要养家糊口!” 宁济安胸膛剧烈起伏,目光越过众人,狠狠瞪着慕元驹,低声道:“慕元驹,你会遭天谴的!” 慕元驹冷笑,不屑回应:“师弟,如今我得到了一切,而你失去所有,连唯一的亲人孙女都无法保护,何以谈我遭报应?若有天理循环,那也是报应在你身上。” 宁济安狠狠瞪了慕元驹一眼,转身离去。 此时,几位守护魔法学院的卫兵匆匆赶来,挡在慕元驹面前,“慕院长,这里发生了何事?” 慕元驹冷漠地看着宁济安,“你们都是瞎子吗?有人在这制造混乱,你们的安全部毫无作为?” 卫队长暗暗咬牙,对下属下令:“不能让制造混乱的人轻易逃脱!” 几位卫兵犹豫片刻,队长怒道:“不愿干的现在就滚开,想留下的随我一起行动。” 几名卫兵冲向宁济安,队长一拳将他击倒,其余卫兵围住宁济安,纷纷施展法术攻击…… 只有那位老守卫怔在原地,犹豫了几瞬,愤怒的咆哮响彻空气:“你们这些恶兽,放开尼昂院长!” 砰—— 领头的守卫一拳砸向老守卫的脸颊,老守卫倒在地上,接踵而至的是连绵不断的拳打脚踢。 “哈,哈哈,哈哈哈!” 慕元驹冷漠地注视这一切,放声狂笑。 治疗室内。 宁雨彤从沉睡中苏醒,身下的床铺显得坚硬异常。她尝试起身,却感全身乏力,肌肤灼热如火燎,每一次深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令她不住剧烈咳嗽。 尽管此刻的痛苦难熬,却比毒素发作时的折磨轻得多。她能感觉到生命之力在缓慢而坚定地回归。 宁雨彤离开床榻,来到旁边的洗涤池前,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脸颊,瞬间清醒了许多。她缓缓抬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顿时僵住了,接着双手捂面,眼中充满了恐惧。 “不,不……” 宁雨彤后退,脚踝不经意间绊在一起,砰的一声跌坐在地。触及到的脸庞覆上了一层浓密的暗色绒毛。“不,这不是真的,绝不是。”她喃喃自语,挣扎着站起,再次望向镜子。 镜中的她,脸颊两侧布满了乌黑泛青的胎记,胎记之上覆盖着厚厚的绒毛,漆黑而密集。 宁雨彤瞳孔骤然放大,剧烈颤抖,双手紧握在脸上撕扯,大片绒毛伴随着鲜血落下,她痛楚地嘶喊:“不!!!” 中医楼底下,墨林停稳车,拿起副驾驶座上的箱子检视,五毒立刻目光闪烁,扭动身躯示好。 “立正。” 墨林命令,同时拿起箱中的一只小巧瓷瓶,轻轻摇晃,瓶内传出清脆的丁当声。 “成功了。” 墨林满意一笑,轻轻拍了拍憨厚的蟾蜍头,随即,小蛇、蜈蚣、蝎子、蜥蜴也纷纷凑近。 咚、咚、咚、咚! 墨林抬起手,连续四个爆粟敲下,四只生物缩头,似乎感到疼痛,但随后异常兴奋,环绕着铁皮蟾蜍,仿佛在炫耀主人的宠爱更偏向它们,而铁皮蟾蜍已被冷落。 铁皮蟾蜍立刻鼓起脸颊,一脸无辜地凑向墨林。 墨林被这五只家伙扰得心烦,挥手连敲五个重击,直接将它们全部敲晕过去。 呼—— 世界终于恢复了宁静。 墨林瞥了眼车窗外,确认周围无人,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人品面具。这张人皮面具是师叔赠予的,能随心所欲变换容貌,伪装效果极佳,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识破。 唯一的问题就是使用次数有限,最多只能使用三次... ... 这一次,为了救他的魔裔女徒弟黛博,他倾尽全力,不仅耗尽灵力强行唤醒沉睡的五毒兽,导致自身力量虚空,还动用了那珍贵的妖灵面具,祈祷这一切努力不会白费,能成功治愈黛博的病痛。 墨林步入幽玄的草药阁,尽管已来过无数次,此刻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疏离和奇异。 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职责中,静谧地劳作,一切看似寻常,但他总觉察到一丝违和。 他没有过多思索,径直走向问诊台,微笑着询问:“请问,医师殿在哪里?” 两名精灵般的护侍正低声谈笑,闻声抬头,神色瞬间变得庄重。“这会儿医师大人早已歇息了。” 墨林微微一怔,以往这两名护侍对他总是亲切有加,甚至有几次主动投怀送抱的,就是她们俩。 “我的一位朋友此刻正在接受治疗。”面对护侍的冷淡,墨林反而更加礼貌。 两名护侍交换眼神,流露出疑惑,随即不耐烦地答道:“告诉你,医师大人下班了,不信你就去五楼找标记。” “谢谢。” 墨林道谢,心想这两个护侍平日里娇柔甜美,今晚像是服了什么变凶的魔法。 正当他转身走向灵梯,却听见她们哀怨的低语:“男神大人好久没出现了。” “是啊,都快十二个星辰时了。” “好想再次撞进他的怀抱,那肌肉结实得让人着迷。” “将来我们的孩子肯定也是绝世英俊!” 墨林的眉宇骤然紧锁,尽管她们压低了声音,但他耳尖如狐,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摸了摸伪装的脸庞,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禁心中暗叹,这奇幻的世界是否还有些许温情... 第261章 叛逆之徒 正当他抬眼望向门牌以确认,隐约听见门后传来一个女子的抽泣,悲痛与绝望交织其中。 “祖父,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如果有来世,雨彤会弥补你们的一切!” 诊疗室内。 宁雨彤立于窗前,推开窗户,踏上搬来的椅凳,站在窗台之上。 夜风微凉,拂过沾满鲜血的发丝与绒毛,万家灯火熠熠生辉,然而在宁雨彤的眼中只有无尽的绝望深渊。 不公的命运一次次降临,每当她试图找回一丝自信与希望,就会遭受更沉重的打击。 她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渴望关爱与呵护,但天意似乎始终不愿放过她。 在此之前,当她几乎支撑不住时,师父如救命的灵草出现,将她从悬崖边缘拉回。 而现在,即使这根灵草也无法拯救她的生命,她的心已被命运刺得千疮百孔,对这个世界再无眷恋... 宁雨彤踏在月光浸润的窗台上,狂风陡然咆哮,她静静地阖上眼睛,不再去注视那个令她灵魂破碎的魔界,紧咬双唇,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魔力:“如果有来生,我愿再不做这世间之灵。” 轰—— 诊疗室的门被一股神秘力量猛然撞开,墨林凝视着窗台上的宁雨彤,高声喊道:“顽皮的小巫女,立刻下来!” 宁雨彤茫然地转过头,目光中掠过一丝诧异和感激:“巫医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巫医?快下来,别闹了,你怎会如此淘气,怎敢在窗台边缘嬉戏,多么危险啊。”墨林径直走向宁雨彤,虽然被她散乱的长发和布满黑影的脸庞吓了一跳,但他的表情依然保持着平静的伪装。 他凝聚魔力凝视,只见宁雨彤脸上覆盖着一层浓厚的黑暗魔气,那魔气扭曲变形,分裂出十几根触须般的物体,深深嵌入宁雨彤的脸颊之中,宛如一只吞噬生命的巨蛛。 此刻,宁雨彤身上的黑暗魔气踪迹全无,显然是被人以诡异的咒术将体内毒素逼到了脸上。 真是恶毒至极! 让一个少女承受如此鬼魅般的容貌,比夺走她的生命更为残忍。 “别靠近!” 宁雨彤厉声喝止,后退一步,贴近了窗台的边缘。 墨林怔了怔,随即露出温和的微笑:“小家伙,冷静点,为何要从这高处跃下?先下来,有什么心结告诉我,再说你都无所畏惧于死亡,又何必惧怕生存?” “我害怕生存,我一秒也不想再这样活下去,如今我非人非鬼,我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不愿再承受冷眼与嘲笑,跳下去就是我的解脱……巫医辛,谢谢你今晚的帮助,你为了我甚至不顾自己的未来,这份恩情我恐怕此生都无法回报,对不起。” 宁雨彤闭上双眼,准备纵身跃下。 “顽皮的小巫女,我是你的师父……” 墨林急忙喊道,注意到诊疗室中的异样气息,于是收回了准备取下面具的手。 提师父的名号果然奏效,宁雨彤暂时止住了动作,泪水盈眶,绝望的眼神望向他:“巫医辛,你是我的师父?” “咳。” 墨林轻咳一声,“当然不是,是你的师父托我来救你,我有办法治愈你的脸。” 宁雨彤凄然一笑:“巫医辛,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的脸是不治之症,只会越来越糟,无法痊愈。” 墨林急切地说:“就算你不信我,你也该信你的师父,我和他是……是至交好友,他知道我能治好你,所以恳求我相助。原本我不想答应,但我欠他一个人情,大到我无法拒绝……” 墨林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满脸无奈的表情来回踱步,同时不失时机地接近宁雨彤... 宁雨彤怔然一愣,“所以,今夜辛博士你的援助,实乃遵从我师命,以偿还对我师无尽的恩惠?” 墨林轻搔头颅,无声无息地再贴近宁雨彤半步,“算是吧,受人之食必思报,领人之情当以偿,我也无法推脱,他告诉我你是他唯一的门徒,只要我能恢复你的容颜,我对他的一切亏欠便一笔勾销。” “师父……” 宁雨彤低语,眼眸中蓄满感激的泪珠,微微低头,晶莹的泪滴便沿着她的脸颊滚落。 墨林抓住时机,又向前挪动两步,与宁雨彤的距离更近了。 “所以,辛博士你!” 宁雨彤猛然抬头,泪光闪烁地凝视着墨林,墨林连忙止步,以为这位调皮的女弟子识破了他的“计策”。 “怎么了?”墨林小心翼翼地问。 宁雨彤说:“所以你对我了解甚多,甚至也学会了师父的口头禅,比如要把我从窗子丢出去,这些都是师父告诉你的吧。还有那句让我深受感动的话——有我在,无人敢欺你!” 墨林暗自松了口气,微笑着说:“是……你快下来吧,你师父如此关心你,你若轻生,他会多么心痛。收你为徒,他并不求回报,但至少你要活得比他长久,陪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宁雨彤的目光变得暗淡,语调中充满了哀伤和绝望,“辛博士,感谢你的善意,我最后能请你一件事吗?麻烦你代我向师父传达,能拜他为师是我宁雨彤此生最大的幸运和快乐。很遗憾不能永远在他身边侍奉,让他不必因我的离世而伤心。我这样的异类,不值得他为我悲痛。若有来世,我愿化作一朵花,盛开在师父家的阳台上,每日静静地陪伴着他,以报答他的恩德。 师父,我走了……” 宁雨彤闭上眼睛,最后一滴泪珠滑落,她的双手张开,身体朝着窗外倾斜,此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咔嚓! 泪珠坠落在窗台上,碎成无数碎片,宁雨彤的眉毛轻轻颤动,接着她困惑地睁开眼睛,只见辛博士的脸就在咫尺之遥。 “辛博士,你?” “谁让你死的?你这个叛徒!”墨林在最后一刻疾步上前,伸出手揽住了这位疯狂的女弟子的腰际…… 第262章 意识觉醒 墨林厉声呵斥,“你若想死,也别在我眼前!” 宁雨彤开始疯狂地抓挠墨林,整个人如同陷入疯狂,还奔向窗台,企图跳下去。 砰! 墨林一掌拍在她的后脑,宁雨彤立刻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墨林的怀中。 墨林皱了皱眉,从女弟子的脸上弥漫出一股难闻的恶臭,犹如臭鸡蛋,近在咫尺更是刺鼻。 “这丫头真是受了不少苦啊。”... 墨林口中低语,怀抱着宁雨彤来到治疗榻前,回首瞥了一眼角落屋梁上的神秘符虫,随手抓起一本古老的卷轴掷去,砰然一声,击偏了那符虫,他的救治场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一旦泄露,何以自保? 虽如今他顶着辛博士的身份,但博士不通玄医之道,定会引来他人的猜疑,那时定将陷入无尽追查。 唯有谨慎行事,方可长久安稳。 墨林首先取出三枚金煌丹,心中难免惋惜,此物并非无穷无尽,下山时虽从师尊丹炉中窃得不少,但他不知节制,如嗑瓜子般消耗,如今已是所剩不多。 咕噜! 望着手中香气四溢的金煌丹,墨林强忍吞咽的冲动,亦未因心疼而暗中收回一颗。 “三颗应该足够了。” 墨林轻轻掰开宁雨彤的唇,放入三枚金煌丹,略一迟疑后,他又取出两枚置入其中。 这次更为心痛,却仍能勉强忍受。 墨林伸出两指,在宁雨彤喉结处轻点,五枚金煌丹瞬间滑落至胃中。 不久,金煌丹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墨林凝聚目光,可见她周身缭绕起淡淡金芒,金芒渐浓,墨林再次点中宁雨彤体内的数个大穴,引导金煌丹之力汇聚,向她的面颊涌去。 嗤…… 金色气息与宁雨彤脸上浓郁的黑雾在瞬间交汇,微不可闻的声响响起,同时空气弥漫出焦糊的臭味。 这气味比臭鸡蛋还要刺鼻。 墨林屏息,不舍得掏出金煌丹堵鼻,同时取出银针刺入宁雨彤身上的关键穴位。 银针入体,金色气息愈发汹涌澎湃,刚才与黑雾气息抗衡势均力敌,甚至稍显劣势,此刻彻底压制,仿佛要一口吞噬掉黑雾,片刻间,宁雨彤脸上的黑雾逐渐淡化,几乎消失不见,困扰她二十多年的黑色印记也随之渐渐消退。 然而墨林的面色并未因此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却又超出了预想。 金煌丹仅是初期药物,如同投石问路,它压制黑色毒煞气息越是轻易,随之而来的反噬也将更猛烈。 宁雨彤体内的毒煞自诞生便相伴,这些年不断积蓄,加之宁济安此前为救孙女持续用药刺激,已达难以言表的程度,形态变化仅是其一,最可怕的是这股毒煞可能已经…… 楼上,院长室。 慕元驹端着茶杯坐在书桌后,舒适的办公椅令他陶醉。他对中医院长的位置感兴趣,但更让他感到快感的,是从宁济安手中夺得这一切,他享受这种掠夺的感觉。 陈昌复坐在对面,略带忧虑地说:“那个辛博士刚才来了,正在楼下为宁雨彤治疗。” 慕元驹轻笑,带着一丝戏谑,“陈院长,难道你在忧虑我的‘黯毒’会被他破解吗?” 陈昌复回应道:“慕院长或许不知,宁雨彤秘密师从一位高人,正是此人传授她华氏针灸秘传残篇。这位师父神秘莫测,无人能识其来历,此事也是鲜为人知的秘密。” “今夜,那位辛博士在青年医术研讨会上多次庇护宁雨彤。若他就是那个隐秘的高手,解毒之事或许真有可能。”陈昌复续道。 慕元驹微微皱眉,疑虑满腹,“可辛博士不是修炼西方医学的吗?一个西医青年竟然能领悟华氏针灸的残篇秘术?” 陈昌复苦笑,“这也是让我困惑之处。然而世事无常,种种迹象指向,辛博士极有可能就是宁雨彤的师父。若他解去了宁雨彤面上的毒,岂不是正中宁济安下怀?” “哼!” 慕元驹冷笑一声,“我植入那小女子体内的‘黯毒’虽非初代,多年积淀,早已蜕变,其至高境界能幻化形态,最顶峰时更可产生独立意识。宁济安的儿子儿媳当年皆丧命于此毒之下,四大帝国医圣联手亦束手无策。一个区区四十载的西医小子想破我的毒,无异于痴人说梦。陈院长,你不必担心,宁济安过得不好,我比任何人都乐意看到。” 陈昌复淡笑道:“如此说来,我就安心了。先让那辛姓小子得意一阵,他今晚打了吾女,这笔账我会择日清算,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诊疗室内。 墨林的担忧成真,宁雨彤脸上金色的气息骤然转暗,迅速化为黑色,仅十余息之间,宁雨彤的面庞已被黑气完全侵占。之前消散的黑气重新归来,且气势更盛。 如同狂暴的江流,之前的湍急变得汹涌澎湃。 宁雨彤脸上的黑气犹如一只巨蛛,开始伸展它的利爪,隐约间望向墨林,似在挑衅。随后,那尖锐的爪尖伴随着轻微的‘噗嗤’声,再次刺入宁雨彤的脸颊。 宁雨彤脸上的黑痣瞬间肿胀如馒头,一股墨汁般的液体从伤口渗出。 恶臭更甚,弥漫整个诊疗室。 墨林被熏得翻白眼,忙屏住呼吸,从囊中取出精华五毒珠,撬开宁雨彤的嘴送入。 砰、砰、砰—— 他迅速点中宁雨彤胸前的几个要穴,五毒珠滑入腹中,一团青黑之气弥漫开来,宁雨彤的身体随之剧烈痉挛。 墨林手中的银针再次落下,引导那团青黑之气聚集成流,朝宁雨彤的脸庞涌去…… 第263章 无尽的强化 ... 两股黑暗魔力交错,激起一阵刺耳的嘶鸣,宛如恶魔的低语,恶臭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即便窗扉洞开,也无法驱散那股萦绕的诡异气息。 魔力黑流彼此抗衡,势均力敌,仅仅数十息间,两者已消耗殆尽。宁雨彤脸上的胎记黯淡下去,但她的面色苍白如纸,显得极度衰弱。与此同时,眉心处凝聚起一粒黑色的漩涡,犹如邪灵的眼睛,闪烁着诡谲的光辉。 \"就是你了!\" 墨林握紧青龙噬魂刃,毫不犹豫地刺向目标,剑刃发出痛苦的咆哮:\"小鬼,住手,我后悔了,我不想对抗这恐怖的存在,我感觉到一股能够腐化我的邪恶力量,快让我回鞘,啊……\" 哧! 青龙噬魂刃仅差分毫刺中宁雨彤眉心下的暗漩,后者仿佛感知到威胁,立即从剑尖下溜走,企图逃脱。 墨林左手弹出三支银色符篆,迅速钉入宁雨彤额前,三枚符篆形成一道防护壁,封锁了暗漩的逃路。 剑刃哀号:\"小鬼,你被骗了,我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即将爆发,我这把老骨头支撑不住了,快把我拔出来,我还想再活千年呢!\" \"啊啊啊,小贼,你不能舍弃我救那个danai奶,她体内的不是毒,是毒灵!就算是医圣华佗重生,也会慎重考虑,快放下我,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小贼,我不想死,它...它要爆发了!我是传世神器,不能就此陨落,你听见了吗!\" 嗡—— 暗漩猛然撞击符篆,银色符篆颤抖着回应,首次冲击未果,暗漩立刻尝试第二次,接着是第三次,每次冲击都使其体积增大,旋转速度愈发狂暴。 符篆的颤抖更加剧烈,然而无论暗漩如何增强,它们依然坚守在穴位之上。此时的暗漩已如拇指般大小,瞬息之间调转方向,直冲青龙噬魂刃而去。剑刃尖叫:\"它来了,我靠,靠靠,真的来了...小贼,你害惨我了,我与你势不两立!\" 嗡! 暗漩撞击剑身,发出一声震撼的共鸣,比符篆的颤音更为响亮有力。青龙噬魂刃疼痛得哀号:\"哎哟,疼死我了,你当我是虫吗?滚开!\" 青色的灵气陡然喷发,环绕在青龙噬魂刃周围,其气势骤变。暗漩短暂停滞,似被震慑,但随即开始疯狂跃动,充满不安和狂热的激动。 青龙噬魂刃皱眉咒骂:\"愚蠢的家伙,对着我兴奋什么,我才不会和你纠缠不清!\" 砰—— ... 漆黑的旋涡再度冲击着苍龙之刃,却被反弹开来,犹如撞击在不朽的山脉,而那黑旋涡宛如一头不知死活的莽撞魔鹿,撞上后身上沾染了一层翠绿的灵韵,那是苍龙之刃溢出的气息。 苍龙之刃高昂着龙头,傲慢笑道:“愚蠢的家伙,那是吾千年的怒焰,与你截然不同的力量形态,你就等待被其彻底压制吧,哈哈哈哈……” 嘶啦啦! 黑旋涡表面升腾起青黑的烟雾,同时痛苦地扭动挣扎,仿佛遭受剧痛,紧接着疯狂地四处乱撞,撞在银针上发出嗡鸣,撞在苍龙之刃上发出砰砰巨响。 “哼,就凭你这点微不足道的修为,还想挑战你苍龙爷爷,我当年横扫天下时,你连个尘埃都不是呢,啧啧~”苍龙之刃傲然扬首,斜睨着墨林,“赞美在哪里?” 墨林皱眉,面色依然凝重。 “嘿,小子,你连一句称赞都没有,你这位苍龙爷爷如此威猛,你就吝啬到这种地步!刚才我故意示弱,引诱那个蠢货上钩,嘿嘿嘿,我真是高明啊!” “所以你的头上没有龙鳞。”墨林嘲讽道。 “嘿,小家伙,这和有没有龙鳞无关,我是龙,我们这族根本就不长那玩意儿!” “不对……” “哪里不对?全天下的龙族都数得过来,你见过哪个长头发的?如果有,那一定是……” “它不对!” “谁?” “那个蠢货……” “嘿,小子,你在骂人!” “说的是它!” 墨林盯着宁雨彤眉心的黑旋涡,苍龙之刃也终于注意到,只见黑旋涡突然由衰弱转为强盛,包裹在其周遭的翠绿气息此刻消失无踪,竟是被它吞噬了。 一丝翠绿气息让黑旋涡壮大不少,之前它反复撞击了十多次,似乎是有意为之。 “该死的,这心机鬼!”苍龙之刃忍不住咒骂,冷哼道,“逼我使用绝招,原本从黄木人身上夺得的化形毒素,我本打算用来滋养自身,现在看来是要糟蹋在这儿了!” 呼—— 微弱的声响中,苍龙之刃的翠绿气息中吐出一颗拇指大小的黑点,其中夹杂着一抹青色,是被它炼化的毒素气息,这股黑色奇迹瞬间幻化成龙形,猛然增大,张牙舞爪地狠狠抓住黑旋涡。 黑旋涡瞬间被撕扯下一大块,隐约中仿佛听见裂帛之声,光是听就令人感到疼痛。 龙形张开巨口将其一口吞下,正欲撕扯下第二块,此时黑旋涡骤然化作巨大的蜘蛛,体形如小山般,直接将龙形压在身下。龙形试图挣扎,却被大蜘蛛一口咬掉了头颅。 咔嚓…… 清脆的破裂声中,龙头消失,接着龙形的身体也被大蜘蛛两三口吞下,然后大蜘蛛抬头望向苍龙之刃…… 青龙之锋在眉心跃动,唇角微颤:“小子,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股力量非同小可,任何攻击只会让它愈发壮大。快,将我收回鞘中,快……” 咆哮声震耳欲聋! 巨型蛛魔猛然袭来,尖锐的利齿咬向青龙之锋上的翠绿灵光。灵光剧震,青龙之锋痛苦地嘶吼,非其虚弱,而是那漆黑的气息乃剧毒之源,即便是它这样的战场猛将,面对这毒性之力也倍感吃力。 墨林不敢迟疑,立时以指尖触碰青龙之锋,一道璀璨的金黄灵光随之灌入…… 金黄灵光融入青龙之锋,剑身翠绿光芒大放,两股力量交织翻腾,其间隐现电闪雷鸣。 “哈哈哈,这龙虎玄黄之力果然非凡,仅此些许便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仿佛重登巅峰。世间万物,邪魅魍魉,都挡不住我这一剑之威!” 咻—— 青龙之锋主动出击,周身灵光凝聚成龙头巨剑,斩向扑来的黑蛛魔。 嗤啦! 隐约的撕裂声中,黑蛛魔的头颅瞬间被斩断,龙头巨剑势如破竹,紧接着连环斩击,剑光霍霍,转眼间将由黑气漩涡形成的蛛魔斩得粉碎。 第264章 千年沉眠 蛛魔残躯破碎,化作黑气漩涡重聚。 漩涡剧烈动荡,体积较之前显着缩小,龙头巨剑造成的伤害犹如烙印般不断侵蚀它。 足足十秒后,金黄灵光才渐行渐淡,黑气漩涡也随之消减大半。 “哈哈哈!愚蠢之物,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看看到底是谁的利剑无双!” 青龙之锋大笑,幻化的龙头巨剑再次向黑气漩涡挥斩而去。 咻咻咻—— 一连串猛烈斩击,黑气漩涡碎裂重组,再受金黄灵光的削弱。 此时的黑气漩涡已收敛傲气,颤栗在三枚银针屏障之前,畏惧那金黄之力。 “小子,你的龙虎玄黄之力所剩无几,而我历经千载,今日才知原来能压制世间奇毒的就是它。别吝惜,再助我一臂之力,我必将其彻底消灭。” “嘿,小子,你在磨蹭什么?我已经两剑将其压制至原形,相信我,没错的。” “臭小子,就再借我一次龙虎玄黄之力吧,如此小气可不好玩。” 墨林额头冒出冷汗,眉头紧锁,面色苍白,按在青龙之锋柄端的手指微微颤抖,带动全身都在颤动,经络百骸仿佛烈火炙烤。 青龙之锋感知到异样,转头望向墨林:“小子,别吓唬我,你怎么了?” 墨林紧咬着镶银牙,声音中透着一丝虚弱,“古兽,你的废话太多了,集中精神!” 青龙刃回应道:“你,你的灵脉受损了!之前你以自身修为强行唤醒冥毒,现在反噬来了。若再强行汲取你的命元龙虎玄黄之力,只会让灵脉崩毁,丢掉性命!顽童,停下,就算急于救宁雨彤,也要量力而行,否则你会丧命的!” “啊……” 墨林低吼一声,强行引导丹田内的龙虎玄黄之力涌出,“老家伙,看你的了!” 一道金黄的灵息顺着脉络流淌,抵达墨林的手臂,随后透过指尖流向青龙刃。 然而,就在即将融入青龙刃的刹那,那缕金黄灵息仿佛破碎的玻璃,化作无数细碎的灵息碎片。 “噗!” 墨林喷出一口鲜红,反噬的极限到来,灵脉上裂纹纵横,无法承受强行调动的龙虎玄黄之力,这股命元之力的崩散更是雪上加霜。他单膝跪地,全身颤抖。 “小子,你……” “我没事!” 墨林的手指依旧按在青龙刃的柄上,另一只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继续抽取龙虎玄黄之力。 颤动的漆黑气旋似乎感觉到了转机,立刻振作起来,朝青龙刃猛冲。 嗡! 青龙刃发出冷冽的共鸣,但它这次没有哀鸣,而是瞪圆眼睛,挑起眉毛,咬牙切齿地冷声道:“小子,算老子倒霉碰上你这倔驴,如果你死了,老子未必再能找到像你这样有魄力的伙伴。留下一命,这混账东西,让老子来对付!” 呼—— 青龙刃的气势骤变,环绕的青色灵息似乎经历了蜕变,由浓厚的青光变为冰冷的光辉,透明如冰,散发着无尽的杀伐之意。 嗤啦! 黑色气旋撞击上去,瞬间瓦解,仿佛被溶解。它感受到了恐惧,想要逃离。 “呵,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青龙刃瞬息幻化出无数龙头大刀,如同一张巨网,向黑色气旋笼罩下去。 黑色气旋颤抖,宛如匍匐在地磕头,但紧接着,青光如瀑倾泻,黑色气旋瞬间破碎,化作一片飘散的尘埃,随后被青光形成的巨龙一口吞噬。 只有宁雨彤眉心处,似乎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般的战斗。 黑色气旋彻底消失,宁雨彤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连微小的伤痕也消失了。之前的金丹残余药力正快速修复她的肌肤,修复后的皮肤甚至更加白皙透亮。 铛啷! 墨林拔出青龙刃,坐在地上,任由它掉落在地。 “老家伙,你刚才为何突然如此强大?”墨林嘴角挂着血丝,吞下一颗金丹,暂时稳住了身体状况。 青龙斩吟啸一声,威严无双,“吾已历千载风雨,如今仅存昔日鼎盛时一成之力,否则区区微末之辈,瞬息之间即可荡平。汝无需过分崇敬于吾。” 墨林嘴角一撇,“既然你如此强横,何不早些施为?” 青龙斩冷哼,道:“吾刀,低调自在,岂需尔等凡人置喙。勿扰吾,吾需小憩片刻。” 墨林欲言又止,察觉与青龙斩之间的神秘联系骤然断裂。以往,青龙斩的声音如灵音萦绕脑海,两者间的沟通借由神秘的元识之力。此刻,他再也感知不到那熟悉的元识波动。 再望向青龙斩,其上流转的神器之气已然消散,如今只余一把平凡无奇的古传宝刀。 神器有灵,无灵的宝刀仅是锐利的锋芒罢了。 墨林试图呼唤两次,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他明白,刚才青龙斩耗费了大量的神器灵韵,才将力量提升至顶峰,彻底消灭了那黑雾漩涡。此举虽能消除黑雾,对青龙斩自身却危机重重,轻则长眠以恢复灵韵,重则灵识崩溃。 若灵识崩溃,青龙斩或将永难苏醒。想要重聚灵韵,重塑意识,只怕又要历经千年时光…… 第265章 真相所在 他曾对这个整天喋喋不休、爱吹牛皮、贪吃五毒的老家伙感到厌烦,如今却满心不舍。 日复一日,简单的相伴已成为习惯,这个老家伙无形中已成为他重要的伙伴。 五毒亦然。 自下山以来,墨林从未如此失落。他将青龙斩重新归鞘,收入怀中。 “辛,辛博士?” 宁雨彤从昏迷中苏醒,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墨林,随即猛然警觉,脸上涌现愤怒和绝望,大声质问:“我已经快死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以为你在帮我,其实是在害我!我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世界停留!为什么你要阻止我,难道不能让我走得体面一些吗!?” 宁雨彤的情绪愈发激动,趁墨林愣怔之际,跃起站在了窗台上。 再迈出一步,她便将坠入粉身碎骨的命运... 墨林瞬间怔住,眼前宁雨彤的容颜如天使降临,这在他在魔法荒芜的山下生活以来,仅有的让他的心灵泛起涟漪的瞬间,除了那位神秘的夏日小仙,便是此刻的师妹达波。 那张如月光洗涤过的娇嫩面庞,彻底洗去了往昔恐怖的阴阳二面。 \"冷静些!\" 墨林连忙制止欲往窗边跃去的宁雨彤,她却悲愤地嘶吼:\"别再来阻挡我,今日,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走向冥河...我只求一个体面的终结,别再靠近!\" 宁雨彤的目光凶悍,随即闭上双眼,高昂着头,准备与这个世界诀别。 \"我不会拦你,你要去就去,但能否在离开前看一眼这个世界呢?\" 墨林高声问道。 \"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世界的一丝一毫。\" 宁雨彤的声音充满哀伤,身体倾向窗外,准备坠落。 \"等等!\" 墨林急促地说:\"跨越黄泉路,人将忘却一切,而冥界的法则规定,自裁者将在来世承受更重的苦痛,轮回为人会更加悲凉。但若你能记住自己的容颜,判官或许会在生死簿上增添一笔,抹去你的宿业,让你重获新生。 你若现在死去,下一生仍会是貌丑之人,甚至更甚,这是你无法逃避的。 但如果你此刻睁开眼,深深记住自己的样貌,或许你能逆转命运。\" \"来世...会更加痛苦吗?\" 宁雨彤已不再期望来世为人,这冰冷的世界让她心如死灰,即便是最卑微的昆虫也胜过做人。然而,听到墨林提及来世的残酷,她心中动摇,恐惧油然而生。 挣扎片刻,她缓缓睁开眼睛,最后一次凝视那让她厌恶的脸庞。 突然,她怔住了。 墨林手中捧着诊疗室的魔镜,宁雨彤望向镜中,那是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肌肤如珍珠般熠熠生辉,漆黑的瞳孔深邃,精致的眉宇,高挺的瑶鼻,殷红的唇瓣和尖细的下巴...所有一切都显得如此动人。 两颊再无阴阳之分,完美如一。 \"这,这?\" 宁雨彤颤抖着双手靠近脸颊,指尖轻触,瞬间惊恐地缩回,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触摸,细细探寻,足足一分钟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眼中满是震惊和困惑:\"辛博士,我的脸...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墨林语气坚定:\"你的脸已经痊愈,我承诺过的治疗兑现了。\" 宁雨彤再度愣住,静静地站在窗台,无声无息,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墨林走向窗边,向宁雨彤伸出手:\"下来吧,未来的日子将不再被绝望笼罩。\" 宁雨彤把手交予墨林,从窗台上下来,泪痕斑驳。 \"辛博士,谢谢你!\" 宁雨彤扑进墨林的怀抱,泪水更加汹涌,湿透了他的衣肩... \"咳,泪水无妨,但请别让鼻涕沾染到我的魔力护肩。\"墨林双手自然垂落,表情略显不自在。 宁雨彤迅速从墨林的怀抱中挣脱,低头擦拭泪痕,她那如玉般的娇颜瞬间染上了嫣红。她兴奋地掏出神秘符文手机,激动地说:\"我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奇迹告诉师父,他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墨林立刻阻止了她拨打师父的号码,语气庄重地提醒:\"我觉得你应该首先通知你的祖父,他为了治愈你,这些年来付出了一切,你不能因为有了师父就忘记了祖父的恩情。\" 宁雨彤一怔,满脸羞愧,\"你说得对,我应该先告诉祖父。\"她迅速拨打起了祖父的法术通讯号。 砰! 诊疗室的古老橡木门突然被猛烈推开,一个圆润面庞的小精灵护士闯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不好了……\"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停在了宁雨彤的脸上,顿时怔住了。 \"小芹,怎么了?\"宁雨彤关切地问。 小芹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说:\"宁院长出事了,被卫戍部的那些凶兽袭击了,现在被丢在了庭院之中。\" \"祖父!\"宁雨彤立刻焦虑地朝门外冲去。 墨林并未立即跟随,而是转向小精灵护士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卫戍部的家伙难道胆敢反抗吗,竟敢对院长下手?\" 小芹结结巴巴地解释:\"宁院长现在已经不再是院长了,是慕院长命令他们动手的。那些该死的凶兽,平日宁院长对他们仁至义尽,他们居然狠心下手!\" 第266章 绝无可能 中医大殿之外,宁济安倒在草地上,伤势严重,挣扎着想重新站起。 扑通! 虚弱的身体又一次摔倒。 几个卫戍部的守卫站立一旁,领头的冷声道:\"宁院长,别让我们为难,快离开这里!\" 其他守卫也仗势欺人,言语威胁。 \"祖父!\" 宁雨彤从大殿内奔出,跑到宁济安身边,一边扶起他,一边担忧地问:\"祖父,您没事吧?\" 宁济安见到孙女,似乎疼痛减轻了许多,\"祖父没事,你醒过来了……\"话音刚落,他注意到孙女脸色的变化,立刻惊讶地问:\"雨彤,你身上的毒素?\" 宁雨彤答道:\"是辛博士治好的。\" \"辛博士?\" \"是我师父请他帮忙的。\" \"真的,太好了……\"宁济安鼻子一酸,热泪盈眶,\"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你脸上的诅咒毒液终于被净化了,辛博士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祖父,我扶您起来。\"宁雨彤用尽全力搀扶起祖父,然后转身愤怒地瞪着那些守卫,厉声说:\"是谁赋予你们伤害人的权利?把我祖父伤成这样,立刻道歉!\" 几个守卫撇嘴轻蔑,\"你这个丑陋的家伙,还在这里趾高气昂。以前看在你祖父是院长的份上,现在院长是慕大人,你还以为我们会像以前那样向你低头……\" 话未说完,守卫们纷纷愣住,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盯着宁雨彤的面容。 \"奥,我没看错吧,她竟然如此美丽?\" ... \"她的魔纹印记消失了!\" \"这简直难以置信,究竟发生了什么奇异之事?\" 宁雨彤面色冷峻,宣告般说道:\"我命令你们道歉,听见了吗!\" 几个守卫露出嘲讽之色,\"就算你变得美丽无瑕,我们刚才的警告还不够明白吗?中域医馆现在归属慕家,不再是宁家的领地,我们只听从慕院长的指令,你无权对我们发号施令。\" \"你们……\"宁雨彤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中闪烁。 \"雨彤,算了,不必跟他们计较,你陪爷爷回家吧。\"宁济安安抚着孙女,尽管今晚他遭遇了诸多不公,但现在心中满是欣慰,孙女脸上的诅咒印记已被彻底消除。 \"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结束。\"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守卫们的背后响起,墨林稳步走近。 守卫们闻声转头,眼神充满敌意,\"你是何方神圣,这里没你的事!\" 墨林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真是狗眼看人低,这些狗如此卑躬屈膝,全看主人脸色行事。宁院长当家时,你们还懂得礼仪,如今换了慕家人,你们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小子,你说谁是狗!\"几个守卫怒气冲冲地包围了墨林。 墨林毫无惧色,冷笑回应:\"我确实说错了,说你们是狗都是抬举,狗比你们忠诚多了。\" \"md,小子你竟敢侮辱人,信不信老子……\"领头的守卫举起橡胶棍,就要朝墨林砸去。 墨林笑着打断他,\"最好冷静点,不然你会哭得很惨。\" \"我x你……\" 砰! 领头守卫手中的橡胶棍落下,却只挥到一半,墨林的拳头已击中他的面颊,伴随着闷响,领头守卫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五步之外。 其余守卫一时愣住,随即清醒过来一同向墨林扑去,\"一起上,打死他!\" 砰、砰、砰……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犹如鸿沟,几个冲上前的守卫甚至没能触及墨林的衣角,就纷纷如落叶般被击飞,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他们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墨林走到守卫们面前,对领头者踹了一脚,\"少啰嗦,快起来道歉。\" 领头的守卫想硬气地顶嘴,但对上墨林的目光,内心便胆怯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向宁济安低头认错。 \"宁老,对不起……\" 其他几个守卫也挣扎着爬起,同样鞠躬道歉,\"宁老,恳请您大人大量。\" \"都滚吧!\" 墨林在几个守卫的屁股上踹了一脚,他们立刻互相扶持着狼狈离去。 宁济安感激地看着墨林,\"辛博士,多谢您救了我孙女一命,宁某在此谢过了!\" 墨林连忙扶住要行大礼的宁济安,说:\"宁老前辈无需如此,我能救您的孙女,也是缘分使然。\" 宁济安眼中满是感激之情,\"辛博士,您将是宁家最大的恩人!\" 墨林没有再说话,生怕老先生更加感激,于是让宁雨彤先带宁济安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墨林则踏着魔幻的步子,朝着神秘的灵医殿迈进,他精心施展的变形术难得一见,此行必须与慕元驹一较高下,反正有替罪羊在前。 宁济安对宁雨彤低语:“雨彤,你祖父无恙,速去查看,莫让辛教授陷入险境。” 宁雨彤忧虑辛教授的安全,毕竟他刚刚与守卫冲突,若此事传入慕元驹耳中,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宁雨彤先将宁济安安置于石凳之上,随后尾随进入灵医殿内。 院长的秘境高处,一片静谧。 慕元驹与陈昌复笑谈间,陶醉于摧毁宁济安的得意之中,从毁其孙女、夺其院长之位,再到令守卫侮辱他,一切打击如影随形。 咚咚咚—— 急促的叩门声打破宁静,慕元驹懒洋洋地应声道:“进。” “院长大人,不妙!”一位身披白袍的医师闯入,神色焦急,“出……出大事了!” 慕元驹眉心微蹙,不悦回应:“乾坤未崩,且慢道来。” 白袍医师报告了宁雨彤病症痊愈,以及辛教授在楼下与守卫交手之事。 “什么!?” 慕元驹猛然站起,面庞抽动,“这不可能,她脸上那致命的魔咒无法解除!” 陈昌复面色一沉,质问医师:“你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袍医师惶恐,言语断断续续:“我没撒谎,真没撒谎,好多院中人都目睹宁雨彤的面容恢复原状,不仅如此,甚至显得……显得异常美丽。” 陈昌复皱紧眉头看向慕元驹,“院长,这是何故?” 慕元驹仍不信邪:“绝无可能,我亲自去看看,肯定是用了幻容法术之类的!” 陈昌复亦起身,紧随其后…… 第267章 诸界之门已启 \"你追随沃冈的足迹吗?\"墨墨出乎意料地问道。 \"哎呀!\"宁雨彤刚探出头,被吓得一哆嗦,小脸瞬间绯红,语无伦次地说,\"我,我……\" 墨墨微微一笑,说道:\"是在担心我陷入危机,还是怕我不慎挫败了慕元驹的诡计呢?\" 宁雨彤惊讶地问:\"辛博士,你,你真的要去面对慕元驹?\" 墨墨回答:\"不然我为何攀登这神秘之阶呢?\" 宁雨彤满心感激,\"辛博士,感谢你为我和祖父所做的一切,但你不应该涉此险境,因为……\" 墨墨微笑打断她的话,\"别误解,我只是单纯看他不爽,想与他聊聊命运的奥秘。\" 宁雨彤呆立原地,墨墨则继续前行。她暗自咬牙,紧随其后,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如果辛博士真的遭遇危险,就算她不懂战斗,也不能坐视不理。 墨墨走出阶梯,正好与面色阴沉走出办公室的慕元驹和陈昌复正面相遇。 四目相对,双方皆停步。 慕元驹和陈昌复早已研读过关于辛博士的卷宗,因此一眼认出了这位未来的中医之星。 慕元驹冷笑着率先开口,\"真是稀客啊,辛博士,中医界的明星,竟来我们灵枢中医院拜访。\" 墨墨冷笑着回应,\"正是,久闻慕先生大名,特来一见。\" 慕元驹直截了当地说,\"听说你解除了宁雨彤面靥的诅咒,应该是使用了某种偷梁换柱的幻颜术吧。不过这种幻颜术在中医领域,西医如你能运用,的确不凡。然而,这种伎俩只能欺骗一时,无法欺骗一世,终究是低劣的手段。\" 就算是他,慕元驹,也不信能有人解开宁雨彤脸上的毒咒,那是他引以为傲的秘毒,连华夏的几位医道大师都束手无策,更何况眼前这个初生牛犊。 所以,肯定是幻颜术! \"丫头,出来吧。\"墨墨召唤一声,宁雨彤便从后廊的转角慢慢现身。 看见宁雨彤的刹那,慕元驹、陈昌复以及他们身后的白袍医师们,目光中都闪过惊艳,紧接着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他们无法想象宁雨彤竟有如此之美。 \"不可能,这绝对是幻颜术!就算清除了这丫头脸上的毒素,肌肤怎能变得如此完美!\" \"哼,区区雕虫小技,投机取巧,太虚假了!\" \"姓辛的,你还是太嫩了!\"慕元驹冷冷地说。 \"丫头,把脸靠近一些。\"墨墨淡然一笑,他打算从身心两方面瓦解慕元驹的信心。 \"嗯。\"宁雨彤有些害羞,但还是靠近了。 墨墨伸手轻轻捏在她脸上,宁雨彤瞬间感到疼痛,\"哎哟!\" 墨墨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按了两下,随后双手在她脸上揉搓起来,宁雨彤彻底慌了,\"辛博士,你……\"她急忙抬起双手护住脸庞,被触碰的感觉让她羞涩不已…… 墨墨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意,对慕元驹低语:“怎么样,慕院长,如果是幻颜术,这张面具早就破碎了吧。” 慕元驹瞪大了眼睛,瞳孔中闪烁着震惊,“不,不可能!” 墨墨轻蔑地回应:“别总是挂嘴边的‘不可能’,好像你有多么高深莫测。这不过是一种特殊的毒素,顶多比普通毒液顽固些许,花上三五分钟就能清除。” “你在胡言乱语!”慕元驹踉跄后退,像是遭受了无形的重击,“我的毒素并非凡俗,已化作形态,拥有了意志,即便是医药圣地的圣手也束手无策,你怎么可能解得掉?” 墨墨恍然地点点头,“原来真的是你在这女孩脸上施下了毒咒,那么接下来的惩罚你可担得起。”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恶意的笑容逼近慕元驹。 陈昌复严厉喝止:“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别轻举妄动,在我天辰医院撒野,你会付出惨痛代价。你的医者声誉将毁于一旦,一切前程都将烟消云散!” 墨墨嘲讽地撇了撇嘴:“哎呀,陈院长,你这威风凛凛的样子,仿佛你是天地之主,无人能违。你先闭嘴,老老实实地站旁边等着,我今天心情好,买一送一,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慕元驹稳住心神,怒视着墨墨咆哮:“想与我较量?在从医之前,我修炼过玄背拳,对付你这样的小辈,我可以一对一打五个。你若妨碍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嗖—— 拳风呼啸,慕元驹猛然挥出一拳,直冲墨墨,威力惊人,速度之快,足以证明他的武学修为。 啪! 墨墨的手掌后发先至,甩在慕元驹脸颊上,打断了他的攻势。慕元驹瞬间愣住,感觉如同被铁锤砸中,痛苦地尖叫,身体倒飞出去。 墨墨抓住慕元驹的臂膀,冷笑一声,“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啪啪啪! 砰砰砰! 咚咚咚…… 拳掌交错,墨墨连环攻击慕元驹,片刻后,慕元驹如一条垂死的老犬趴在地上,脸部肿胀如猪头,鲜血从鼻口流出,只差一口气就昏死过去。 一旁的陈昌复和白衣医师全都惊呆了,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一只鸭蛋。 墨墨抬起头看向陈昌复,陈昌复顿时寒毛直竖,急忙将白衣医师拉到自己面前。 “滚。” 墨墨对白衣医师下令,医生内心挣扎了一秒,随即迅速躲到一边。 “废物!”陈昌复咬牙切齿地咒骂,接着冷冷盯着墨墨,“辛某人,我不信你真的敢对我动手,我是天辰医院的院长,华夏西医协进会的常务理事,对你的未来评定有决定性的话语权。如果你还想保住前途,就……” 啪! 墨墨一记耳光扇下,打断了陈昌复的话语,也将他口中一颗新牙打飞出去。 墨墨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微笑,“院长陈,这耳光的味道如何?今天我传授你一个秘诀,在受罚之时保持沉默,保存力量可以抵挡更久,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陈昌复咬紧牙关,声音颤抖,“你……” 第268章 瑰丽雨露,皆有所润 陈昌复用狂暴的目光和冰冷的威胁回应墨墨,透露着得罪他的下场将是一片黯淡! 墨墨则用一次次清脆的巴掌声告诫陈昌复,挨揍时要闭嘴,省力才能抵挡更多痛楚。 走廊上的魔法灯泡忽明忽暗,陈昌复趴在地上,肿胀的脸像极了猪头,他质疑着命运的不公,只因早晨没检查魔咒日历,就遭遇此等灾祸,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无所畏惧的莽撞青年。 慕元驹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压弯的大虾,躺在不远处,心中的苦涩比吞下最苦的咒药还要难忍。他多年后重振雄风,赶走了宁济安,破坏了宁雨彤的计划,正当意气风发之际,却遭此厄运。他不禁质问苍天,为何对他如此苛刻,偏偏派来这样一个灾星折磨他。 啊!!! 慕元驹内心怒吼,犹如山脉崩塌,但现在他只能保持安静,以免引来更大的麻烦。 墨墨拍拍手,教训完二人后,心情愉快了许多。他不经意瞥了一眼靠墙站着的白袍医师。 医师瞬间一抖,一股热流从裤裆涌出,热气腾腾的液体洒了一地。 “儿童不宜。” 墨墨迅速遮住宁雨彤瞪大的眼睛,拉起他的女徒弟朝楼下走去。 宁雨彤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顺从地跟在后面。 直至两人走下楼,她仍然满心震撼,无法相信刚才所见的一切是真实的。 陈昌复身为天州城第一魔药研究院院长,地位崇高,在华夏西方医学界也举足轻重。 慕元驹则是当今的神秘医学院院长,身份自然非凡。 可这两位平日受人尊敬的大人物,竟然被人打得狼狈不堪,牙齿散落一地。 野蛮、失态、毫无道理! 墨墨和宁雨彤走出神秘医学院,来到路边长椅上等待他们的宁济安面前。 “辛博士,您还好吗?”宁济安紧张而又礼貌地问道,刚才辛博士说要去找慕元驹理论,年轻人易冲动,而那慕元驹的为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担心慕元驹会使用阴险的魔法,伤害到辛博士。尽管他们曾是同门,但慕元驹当年就在师门中秘密研习禁忌法术,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不知又学了多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阴险手段往往防不胜防。 “我有什么事呢,只是去和那个慕姓家伙聊聊,提醒他以后注意点,做事不能太过分。”墨墨轻松笑道,“他还挺识相的,已经坦诚地承认错误了。” 墨墨并非有意撒谎,只是老人的伤势颇重,他不想让对方再为自己担忧,加重伤势。 “真,真的吗?” 宁济安满脸惊异,自打他初识慕元驹那天起,这人便从未遵循过常理。 “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孙女。”墨墨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望向宁雨彤。 “是的,爷爷。”宁雨彤附和着,编织着善意的谎言。 宁济安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他暗想,或许随着年岁的增长,慕元驹也发生了变化? 宁雨彤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爷爷上车,宁济安的伤势严重,亟需医治,然而老者坚决不肯在第一人民医院接受治疗,他曾是那里的院长,如今这般光景,他该如何面对旧同事? 固执的老人拒绝了其他医院,坚持要宁雨彤带他回家,自己调配草药便足以疗伤。 墨墨也打算就此告别,但他不能在爷孙俩面前先走,宁雨彤认得他的座驾,他以辛博士的身份救了宁雨彤,又与慕元驹和陈昌复交手,这样的身份最好保密。 宁雨彤启动车辆离开,墨墨正准备走向黑色suv,不料她的车突然掉头返回,宁雨彤摇下车窗,恳切地说道:“辛博士,您能否陪我回家一趟?” 墨墨面露困惑,“嗯?” 宁雨彤连忙解释:“请您别误会,我爷爷伤势不轻,我担心会发生意外,有您在,我会感到安心。万一出现无法预料的情况,您也许能救我爷爷一命。” “咳咳……” 宁济安坐在后排轻咳,责备地看着孙女,“雨彤,你这孩子不听话,我已经说过不用麻烦辛博士。” 墨墨并不想答应,此刻已是关键时刻,他得尽快回家,否则夏青竹那只小牛会扣他薪水怎么办? 他每月的薪金有限,经不起几次扣除,还怎么为师父建造那个天下第一的道观呢? 然而,当他看到宁雨彤充满祈求的目光时,他又叹了口气。 哎呀! 收个徒弟真是麻烦,我又没欠她什么! 心中虽如此想,口中却说:“把地址给我,我处理些事情,随后就过去。” 宁雨彤迅速报出一个地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辛博士,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墨墨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快走吧,别耽误我其他的事。” 待宁雨彤驾车远离,确认她不会再突然折返,墨墨这才走向黑色suv。 刚一上车,墨墨突然感觉屁股下似乎坐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如同一团弹性十足的皮球。 伸手一摸,原来是铁憨憨蟾蜍不知何时爬上了座椅,它的颜色与座椅几乎融为一体,以至于墨墨上车时并未发现。 墨墨这一坐,原本鼓鼓的铁憨憨变得扁平,两只眼睛夸张地突出来,仿佛被压得憋气了。 砰噔! 墨墨毫不客气地将这块“肉饼”丢进了后座的木箱,这家伙肉厚,一时半会儿坐不死。 哗啦、哗啦…… 车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由后座逐渐靠近前排,墨墨挑了挑眉,他知道五毒之间的较量又开始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沉睡的青龙刃,哪还有心思理会它们…… 除却铁憨憨蟾蜍之外,其余四只奇妙生物皆渴望蜷缩于墨墨的宝座之下,承受他的庇护之影。若无法如愿,它们的祈求将永无止息。 何以这般急切地争宠呢? 墨墨懒得挪动王座般的身躯,遂将这四只生物悉数抛向地面,轻轻一脚踏过,随后重新投入木质宝箱,警告这五灵不得再扰其清静,否则便会被掷出马车窗外,任风霜洗礼。 或许是五毒感受到了威严,或是洞察到主人的不悦,它们竟纷纷安静地潜伏下来。 漆黑的魔力suv驰入宁雨彤提及的神秘地址,那是一处位于城南的古老巷弄。巷子虽历经沧桑,却整洁如新,这里是天州城中仅存的几座历史遗迹之一,弥漫着岁月与传说的馥郁气息。 墨墨寻得一处安全的泊车之地,步入宁济安的府邸,蓦然,前方的小庭院内传来争执之声…… 第269章 魔法抢婚 此女为何总是陷入纷争? 已经接纳的学徒难道还能退货吗?我愿承担一切代价。 巷弄中央的小院内,一名中年女巫正向宁济安施展咒语般的斥责。这庭院属于宁济安,自宁家祖先起就在此安居,然而此刻,似乎这位中年女巫才是真正的领主。 “宁济安,你已历尽风雨,难道还知廉耻?两家的魔法婚约早已缔结,你现在反悔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身为巫术学院院长,地位崇高,就能无视规则欺凌他人!” “我儿今日就要迎娶你的孙女进门,这小女孩自降生起便是我们杨家的未婚妻,邻里皆可为证。若你们祖孙二人背弃诺言,我今日便以生命为誓,撞墙以示抗议!” “各位邻居,公道自在人心,宁家是否如此霸道,当年是他们主动提出联姻,如今却又想推翻承诺,如此不守信用,其巫术修为又能高明到何处!” 四周的邻居沉默不语,虽有意为宁济安和宁雨彤祖孙辩护,但望见那名女子及她儿子身后几个黄发刺青、气势汹汹的青年恶棍,话到嘴边又都吞了回去。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宁济安与那位中年女巫的公公,老杨,自幼便是挚友。宁雨彤初降人世不久,那女子也即将分娩。当时,她遭遇产难,恰逢一位云游的神秘道士路过,言其腹中孕育的乃是个男婴,除非预定了未来的妻子,否则不愿出世。于是老杨找到宁济安,提议两家结下魔法亲缘。 宁济安起初并不接受,他对这类预言一向嗤之以鼻。然而,面对老友的长跪恳求,他最终妥协。 命运的巧合在于,刚刚认定了这门娃娃亲,女子便顺利产下一子,一个重达九斤九两的壮硕男婴。 作为定亲的信物,杨家的先祖赠予一幅世代相传的魔法画卷,宁济安亦回赠了一件自家珍藏的魔法遗物... 宁雨彤自诞生起,脸颊上便烙印着神秘的符纹,起初微不足道,几乎不影响她的绝美容颜,而杨家众人坚信,凭借宁家掌握的古老魔法,祛除那小小的印记轻而易举。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宁雨彤脸上的符纹不断扩散,犹如活物般蔓延,曾经与她定下童年婚约的小男孩杨东宇开始对她心生嫌隙。 宁雨彤的童年因此黯淡无光,这份阴霾大多源自杨东宇,他煽动同伴嘲笑、讥讽、中伤宁雨彤,使得胡同内的同龄孩童纷纷疏远她。杨家早有悔婚之意,只因杨家老祖尚在人世,始终未能成行。直至几年前老祖离世,杨家迫不及待地解除婚约,却未归还当年的定情信物——一件蕴含强大魔力的神器,因为相比之下,宁家赠予的信物价值更为珍贵。 今夜,养母带着儿子上门,意图取回那份交换的神器。杨家曾是胡同里的豪门,但老祖逝世后,家族逐渐衰败,杨东宇沉迷于禁忌的魔法赌博,输光了家产,甚至用宁家的神器抵债。 生活还得继续,没有魔法财宝如何生存?于是,变卖家产的母子俩来找宁家索要当年他们送的神器,打听得知至少能在黑市卖出二十万金币的高价。 二十万金币对宁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杨家母子,却足够奢侈一阵子。同时,杨东宇跪在祖先灵位前发誓,他会通过魔法竞技找回失去的一切,甚至赢得更多荣耀,以光耀家族! 就在那个夜晚,祖先的灵位突然崩裂,仿佛预示着动荡的来临。 宁济安对过往的婚约了如指掌,他并不看重那个神器,打算任由母子俩拿走。然而,当杨母和杨东宇见到如今光彩照人的宁雨彤时,两人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杨东宇,他无法相信那个曾经被他嘲笑的丑陋娃娃亲,竟美得如同仙子。 母子二人立刻改口,坚称他们是来履行昔日的婚约,甚至要在今晚就带宁雨彤离开。杨东宇劣迹斑斑,时常与一帮狐朋狗友在外游荡,老邻居们都避之不及。 宁雨彤挺身保护祖父,义正言辞地反驳无理取闹的杨母:“我和你儿子的婚约早已解除,是你们主动提出,不能颠倒黑白,把过错推到我祖父身上。” 宁济安气得脸色铁青,当年答应儿时好友的婚约实属无奈,只为了拯救杨东宇和他的母亲。如今这对母子得寸进尺,令他的忍耐逼近极限。他欲开口呵斥,却因身负重伤,牵动伤口引来剧烈咳嗽,嘴角渗出一丝血渍。 杨母趁机大放厥词:“大家瞧见了吧,作恶终有报应,宁济安若今夜不把孙女交给我家东宇,就连上天也会看不下去,让他咳血至死!” 宁雨彤厉声道:“不准诅咒我的祖父!这里是我家,请你们立刻离开!” 杨东宇冰冷地注视着宁雨彤,说:“宁雨彤,你竟如此与星灵交谈,众所周知,星辰之间的和谐至关重要。你尚未正式融入月神的祝福,就已与婆婆产生冲突,若是继续下去,恐怕我母将会因你的情绪波动而陷入沉睡。” “记住,我不是那个任凭星辰使者挑衅的人。若你敢对星灵导师有一丝不敬,我必定以星辰之力回应你的无礼!而且,如今这座星辉庭院虽仍属于宁氏,但当你的祖父星辰归于宁静,你成为我的星辰伴侣,这里将成为杨家的天空。” “你,你们……” 宁雨彤被这对无礼的母子激得星光闪烁,喘息急促,“如果你们还不离开,我将以星辰秩序之名召唤守护者。” “你就唤吧。”杨东宇逼近宁雨彤,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就算今天星王降临,你仍然是我的未婚星辰伴侣。这是我们星辰家族的内部事务,任何外界力量都无法干涉。况且,你以为我在乎你的警告吗?对长辈失敬,对伴侣轻视,你应该受到星辰的审判!” 宁雨彤拿出星石通讯器准备呼叫守护者,杨东宇眉头一皱,怒斥道:“无知的星尘女子,你真的要挑战我的耐心吗?”他迅速夺取了宁雨彤的星石,狠狠地摔在地上,随后扬起手,准备对宁雨彤施以星辰惩罚。 “畜生,滚开!” 宁济安,作为宁雨彤的星空保护者,冲上前挡在她面前,却被杨东宇一击击中,他更加愤怒地咆哮:“老星辰,我先前称呼你为宁祖,只是出于尊重,你却倚老卖老,滥用这份敬意!” 杨东宇用力一推,宁济安应声坠落在星辰碎片之中…… 第270章 以尊敬之心唤父 “杨东宇,你太过分了!” 周围的邻居们无法忍受,纷纷站出来为宁济安和宁雨彤讨公道。 “愚蠢的星子,你竟敢与我对抗?” 杨东宇转过头,露出恶意的笑容,立刻有两个狡猾的星际游荡者冲上前去。 一个小青年一拳轰在出头的邻居脸上,另一个则一脚踹在对方腹部。邻居跌倒在地,这两个游荡者接着对他拳打脚踢,口中咒骂不断。 其他邻居见状皆惊恐,无人敢再出言阻止。 “我跟你拼了!” 宁雨彤愤怒至极,挥手反击杨东宇,但她的手还未触及,手腕已被杨东宇紧紧抓住。 杨东宇邪魅一笑,举起另一只手打算触摸宁雨彤的下颚,“真没想到,你这个曾被星辰遗忘的角落,竟然能如此璀璨。一定是我的星辰光辉照耀到了你,让你这个被遗弃的星尘焕发出光芒。” 啪—— 宁雨彤用另一只手打开杨东宇的侵犯,愤怒地质问:“混蛋,放开我!” 杨东宇的脸色瞬间阴沉,“你这个叛逆的星子,竟敢反抗我,那我就教你什么是星辰之道!”他说着,举起手欲要攻击宁雨彤。 “畜生,放开雨彤!” 宁济安挣扎着起身,冲向杨东宇,却被他提前踢中。 扑腾—— 宁济安再次倒地,这次他无法起身。 杨东宇的手即将落在宁雨彤的面庞上,正当一切似乎无解时,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奇异的嗖响。 “哎哟!” 杨东宇痛苦地尖叫,挥舞在半空中的手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所有人眼前都闪过一道模糊的光影... \"何方妖孽,胆敢触犯本尊?\"杨东宇怒吼,环顾四周,锐利的目光扫过围观的镇民们的面孔。 镇民们面带困惑,仿佛置身梦境。 \"瞧这儿,小子,你爹在此。\"墨墨握着一把魔法花生米,悠闲地从远处走来。他轻抛一颗花生米至半空,张口便精准地接住。 \"找死的家伙!\" \"哼……\" 墨墨撇嘴,嘲讽道:\"你能奈我何?\" 杨东宇放开宁雨彤,从一名邪魅少年手中夺过一根魔法铁棒,直冲向墨墨,\"我看你待会儿还能嘴硬到何时!\" 宁雨彤焦急呼唤:\"星辰博士,快逃!\" \"想逃?太迟了!\" 杨东宇满脸凶狠,已逼近墨墨,手中的魔法铁棒高高举起,欲砸向他的头颅。 嗖! 墨墨手中花生米瞬时射出,啪的一声击中杨东宇挥舞铁棒的手腕,疼痛让他失声尖叫,铁棒哐当落地。他瞪大眼睛,怒斥:\"卑鄙,你使诈!\" 嗖嗖嗖—— \"左肩外两寸。\" \"右肩内两寸。\" \"胸前三寸下方。\" 空气里传来连续的声音,墨墨的花生米接连飞出,准确击中杨东宇的身体各处。 杨东宇仿佛遭受魔法打击,颤抖着步步后退,痛苦地哀嚎。 墨墨轻笑:\"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告诉你攻击何处,你却避无可避。\" \"小子,你……\" 啪! \"你……\"啪! 两颗花生米再次弹出,杨东宇捂住嘴后退,门牙断裂,鲜血从指间流出。 \"懂事些,叫我父亲。\"墨墨微笑道。 杨东宇意识到自己无法抗衡,转头对着跟随的几名邪魅少年咆哮:\"还愣着干嘛?\" 几人猛然惊醒,挥舞着手中的魔力铁棍冲向墨墨。 砰砰砰—— 墨墨连环飞腿,几人连他的发丝都没碰到,就悲鸣着飞退。 站在他们身后的杨东宇彻底愣住,看着墨墨如同看见了恶魔。他迅速转变态度,挤出讨好的笑容:\"老大,我想这都是个误会。\" 墨墨不耐烦地喝道:\"滚!\" \"是,老大。\" 杨东宇深鞠一躬,随即狼狈逃窜,连他身后的母亲都顾不上了。 倒在地上的邪魅少年也抓住机会爬起逃离。 杨母呆立片刻,抬头看到墨墨的目光,全身颤抖,之前的嚣张气焰消失无踪,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都是误会,我也先走了。\" 墨墨没有阻拦,瞥了一眼逃跑的人群,走在最前面的杨东宇,肩头的两盏灵火已熄,而他头顶的那团黑暗气息愈发浓重。 每个人都拥有三盏灯,两盏在肩,一盏在顶,这些灯寻常人无法看见,被称为天灯、命灯或肩灯...... 三盏魔力灯在日间汲取阳之精华,夜晚则驱逐黑暗的魅影。 生命力之灯明亮者,躯体强健,恶魔难侵;生命之光微弱者,天生体弱,疾病常伴。 杨东宇头上的生命之灯早已熄灭,沉迷赌博或心术不端之人,往往招致邪灵附体,他那盏灯正是被一团漆黑的阴霾所压制,双肩两侧的灯也因之黯淡。 墨墨初见他时,两盏灯已在摇曳中濒临熄灭,他的傲慢无礼消耗了他的德行,于是两盏灯彻底熄灭。三盏灯若全灭,轻则灾祸连连,重则危及生命。因此,墨墨教训了杨东宇一番后,便令其离去,以免在宁家院中带来不幸。 杨母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恶行累累,三盏生命之灯虽仍在闪烁,却已虚弱不堪,离消逝仅一步之遥。 这一切唯有墨墨能见,他人浑然不知。 墨墨的修为提升,五官变得异乎寻常的敏锐,如今能看清一切细节,而以往只能模糊感知轮廓。 墨墨来到宁雨彤面前,弹了个响指,将沉浸在震惊中的宁雨彤唤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墨墨说:“辛博士,你...你会魔法?” 墨墨难得低调回应:“谈不上魔法,只懂些基础的自我防卫术,对付这些人足矣。我们别傻站着了,帮我一起扶宁老前辈进屋吧,再耽搁下去,他的伤势会恶化。” 宁雨彤连忙上前帮忙,扶着祖父进屋。 屋外,围观的邻居散去,小院重归宁静。墨墨走进屋内,宁雨彤遵照宁济安的指示开始煎药。宁济安此刻倚在椅背上,显得极度疲惫。 他不敢深呼吸,否则肺部会如刀割般剧痛,虚弱地望着墨墨说:“辛博士,今晚我家又欠您一份人情。等我康复,必有厚报!” 第271章 无知无妨 墨墨将宁济安从地上扶起,送进屋内。“老先生,你还是省点力气疗伤吧。” 宁济安咬牙忍受痛苦,吸了口冷气:“没关系,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会有生命危险。” 宁济安坐在屋内的藤椅上,向宁雨彤提及了几种草药。宁雨彤按照药方到后院的药房熬药。 墨墨借口屋里无聊,便到庭院散步。刚到后院,便闻到阵阵药香扑鼻而来。 宁雨彤正蹲在药房的小火炉前,上面架着一只专用于煎药的黑色小砂锅,砂锅里的水沸滚,热气腾腾。 宁雨彤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到墨墨,立即起身道歉:“辛博士,刚才忘了给您倒茶。” 墨墨玩笑道:“现在倒也不迟。” 宁雨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辛博士,你能帮我看一下药锅吗?别让炉火熄了,煎中药火候很重要,一旦中断,药效会大大降低。” 墨墨说:“这简单。” 宁雨彤穿过庭院,步入神秘的草药园,为墨墨采集着灵茶。当她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墨墨靠近古老的炼药鼎,鼻尖轻嗅,药材的香气混合着魔法元素,辨识出其中精准搭配的秘方,确能内外兼治伤势。 然而宁济安的伤势沉重,刚才他透过灵魂透视洞察,发现老人的肺部隐藏着一种古老的魔咒,似乎正悄然酝酿着爆发。 若非今日遭受重击,这魔咒或许还能潜伏数年,但现在却被内伤所触动。单凭炼药鼎中的草药,非但无法治愈,反而可能加速魔咒的觉醒,危及生命。 他此次前来,正是命运的指引。 墨墨从衣袋中取出一枚闪烁金色光辉的魔丹,以指甲轻轻刮下一层微尘般的精华,散落在炼药鼎中。药液依旧乌黑,但此刻流转着微妙的魔力波动。 咔嚓! 墨墨将剩余的整颗魔丹纳入口中,咀嚼出清脆的声音。他为拯救宁雨彤已损耗大量魔力,外表平静,体内经络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这些裂痕非单靠魔丹能愈合,但魔丹的魔力可以稳固经络,防止其崩裂致死。 宁雨彤捧着灵茶返回,恭敬地说:“辛博士,请品尝。” 墨墨没有推辞,接过茶杯浅尝一口。 药液熬制完毕,宁雨彤谨慎地倾倒入小巧的魔法瓷碗,然后端着瓷碗走向前厅。 宁济安坐在藤编的魔法椅上,剧烈咳嗽,宁雨彤忙放下瓷碗,焦急问道:“爷爷,您怎么了?” 宁济安捂着左胸,面色苍白如纸,强颜欢笑:“无妨,只是老猫有点不舒服。” 宁雨彤扶起爷爷,递上药碗。 宁济安接过,却没有立即喝下,他审视着药液色泽,赞赏孙女:“清澈透亮,药力深沉持久,雨彤,你的炼药技艺更上一层楼,再努力一些,就能超越爷爷了。 不说全大陆,单看北方,你对药材的感知天赋无人能及。” “爷爷,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孙女的。”宁雨彤羞红了脸,辛博士就在旁边。 宁济安转向墨墨,笑着说:“辛博士,我并非有意自夸,雨彤自小就对药材有独特的感应,草药的魔力是中医的关键,诊断与施法是其一,熬制药液是其二。唯有理解草药的魔性并巧妙配合,才能在配方对症时,最大限度释放药力。 现在许多魔法医院图省事用魔法锅熬药,药效往往减半,有的甚至更差。” 宁雨彤不好意思地提醒:“爷爷,辛博士是西式魔法学者。” 宁济安顿时有些尴尬:“让辛博士见笑了,我只是想夸奖雨彤的药熬得恰到好处。” “咳咳……” 话音未落,宁济安又一阵猛烈的咳嗽,手中的瓷碗险些脱手,宁雨彤连忙上前稳住。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没,没事。” 宁济安深吸一口气,看着眼眶含泪的孙女,笑道:“你还没成家立业,爷爷不会离开你。” 宁雨彤责备地说道:“祖父,您又在胡言,快来服下这灵药。” “嗯,嗯。” 宁济安笑着应允,捧起灵药碗轻轻吹拂,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品味,将碗中药液饮尽。那药汤虽入口苦涩,入腹却如温泉般温暖,滋养五脏六腑,悄然治愈隐疾。 稍顷,宁济安面色剧变,满眼惊奇地看着宁雨彤:“雨彤,你用何物炼制此药?” 宁雨彤如实回答:“就是咱们家用的那个老陶药煲啊,祖父,有何不妥吗?” “不妥,大不妥。” “我哪个环节出错了?” “非错,而是对了,极其正确!” “祖父……” 此时的宁济安,全身洋溢着难以言喻的舒畅,重病之躯似乎瞬间痊愈了大半。一股温润无比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流淌,所到之处如春风拂面,生机盎然。 尤其是到达肺部时,可以明显感到那些潜藏多年的顽疾仿佛挣脱了枷锁,得到了释放。 原本宁济安认定会夺去他生命的旧疾,在这股暖流的洗礼下,并未肆虐,反而在柔和中缓缓消融,最终随着全身经络悄无声息地流转,从体内彻底消失。 这已无法用奇迹来描述,宁济安请宁雨彤拿来纸笔,详细记录下炼药的每一步,要求毫厘不差,他要从中找出让药力升华的关键。 墨墨自始至终静坐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对祖孙深陷研究。他知道这一切都与熬药无关,全因那一抹金色丹粉,但他不能泄露这个秘密,否则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宁济安并不知情,但他的女徒弟曾见过金丹的真容。 “所有步骤都无异常,究竟是哪个环节,让这些草药产生了神奇的变化,释放出这般神效?” 宁济安低语,反复思索,不得其解。 宁雨彤也皱眉沉思,忽然想起一事,补充道:“祖父,中途我给辛博士倒了杯茶,大约两三分的时间。” 宁济安和宁雨彤同时望向墨墨,宁济安认真问道:“辛博士,其间你做了什么?” 为了避免墨墨误会,宁济安解释道:“今日这剂药效堪称神迹,药材、药煲及炼药过程都没问题,所以我推测必然是你在某个不经意的举动中,引发了药效的质变。 辛博士你可能不解,毕竟西医与中医之间存在技术鸿沟。请你仔细回忆一下,这对我个人乃至整个中医界都是至关重要的,也许能拯救更多生命!” 第272章 融化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他掐灭,他扮演“辛博士”的努力不能功亏一篑。 尽管看着师妹和这位执着于中医的老前辈冥思苦想,几乎绞尽脑汁的样子,他内心颇感不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把所有责任推给辛博士,他必须忍住! “老先生,既然您的身体已无大碍,那我便先告退了。”墨墨起身告别道。 \"辛法师,你要这么匆忙离开吗?不妨再多停留片刻,我想分享一些中土草药的秘密,虽然与你们西方的炼金术截然不同,但或许能为你的治疗之道开启新的启示。”宁济安诚挚地提议。 他并非仗着年长而自傲,而是深感辛法师对他们的恩惠无法报答,故想将毕生积累的中土智慧传递给他,虽然两者分属不同领域,但两者间总有交集之处。 墨墨感谢宁济安的好意,但仍坚持告别。此刻已晚,若再拖延,夏小牛岂会让他深夜归家? “雨彤,帮我送送辛法师。”宁济安略带惋惜地说。 宁雨彤护送墨墨走出自家的庭院,墨墨示意她止步,他的黑色魔法马车已近在眼前。 “辛法师,感谢你,你不仅救了我的祖父,更是给予了我新生的机会,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宁雨彤满含感激地说道。 “回去吧,回去吧。”墨墨催促了两声,转身朝胡同外走去。 宁雨彤立于大门处目送,直至墨墨转弯,身影在巷口完全消失,她才转身返回。 步入院落,宁雨彤看见梨树上挂着几颗新鲜的果实,那是这几日刚刚成熟的。 “摘几个给辛法师品尝。”她迅速摘下几颗,随即追赶墨墨离去的方向。 墨墨来到那辆黑色魔法马车前,打了个哈欠,正要打开车门,身后忽然传来呼唤:“辛法师,请稍等!” 他的表情顿时僵住,大师兄的女弟子怎么会跟来?现在想立刻开车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辛法师……” 宁雨彤终于追上,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一滴汗珠从颈间滑落,她面带微笑,举起手中的梨说:“这是我们家院里的梨,脆甜可口,你尝几个吧。” 墨墨的笑容略显尴尬,“谢谢。”他伸手准备接梨,随后急切地想上车离开。 “咦?” 宁雨彤疑惑出声,望着眼前的黑色魔法马车,“辛法师,这辆车跟我师父的车一模一样。”说着,她的目光落在车牌上,更加困惑,“连车牌都一样,这是师父的车吗?” “这个,这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他费尽心思的一夜伪装,最终还是在她面前露馅了吗? 宁雨彤瞬间明了,微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师父借车给你用,对吧?” 对! 太对了。 墨墨暗自惊讶于宁雨彤的联想力,面上挂着笑容称赞:“宁医师,你真聪明。” 宁雨彤微笑着说:“辛法师,路上小心。” “你快回去吧。” 墨墨随意应了句,正要开门上车,却感一阵凉风拂过脸颊,带来一阵痒意,他随意抓了抓,忽然听到“嗤啦”一声,四周的气氛骤然静谧。 宁雨彤看着墨墨,惊恐地问:“辛,辛法师,你的脸皮怎么了?” 墨墨连忙以手掩面,尴尬地笑道,“无妨,只是肌肤之疾,回家施以魔法膏药便能痊愈。” 宁雨彤目光坚定地回应,“不,这并非寻常皮疹,似乎你的颜面覆盖着某种物质,正在褪去。” 墨墨拉开魔法马车的门准备上车,却被宁雨彤突然拦下,她满脸忧虑地说,“辛导师,你面部的创伤深重,速随我回去,请祖父施展疗愈秘法,否则你可能会遭受‘颜面破碎’之厄运。” 嗒嗒……嗒嗒…… 墨墨的脸庞开始滴落奇异的液体,状似白色的月华蜡,一滴滴滑落,那是他脸上的幻容面具在消融。 幻容面具乃是他师父的独门伪装术,一副面具可使用三次,而今晚不过是第二次佩戴,此刻无故溶解,他猛然记起一事,向宁雨彤急问道,“宁姑娘,你祖父熬制药剂的炼金锅,之前是否曾烹煮过千年玄黄草?不超过三日之前。” 宁雨彤诧异地反问,“辛导师,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墨墨未做回答,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师父的幻容面具固然奇妙,却有一个致命缺陷——不能沾染千年玄黄草,否则即刻消解。适才宁雨彤熬药时,药液蒸汽升腾,他在炼金锅旁稍作停留,含有玄黄草的蒸汽扑面而来。 “师,师父!” 宁雨彤惊呼一声,幻容面具的融化速度惊人,此刻墨墨的侧脸已完全显现。 墨墨回头向宁雨彤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丫头,答应师父一件事,好吗?” 宁雨彤仍沉浸在震撼之中,“师父,你,你……” 墨墨道,“别露出那么吃惊的表情,这只是变身魔法,常见的小伎俩而已。” 宁雨彤追问,“师父,你,你从何时开始变装的?你一直就是辛导师吗?” 墨墨并不想多费唇舌,但看宁雨彤这模样,如果不解释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 “此事说来话长,却又简单明了。我今晚放心不下你一人出席那个医师盛会,便暗中跟随。但又不愿暴露身份,于是戴上了幻容面具塑造了一个新的形象。中途我去了一趟秘密之室,恰巧听见隔壁的辛导师密谋陷害你,于是我将他制服并伪装成他,无论我之后行善还是作恶,都由他来背锅。” 宁雨彤听懂了他的解释,然而脸上更加震惊。首先是她生平第一次见识到变身魔法,其次是内心的深深感动。这个辛导师从一开始就在全力以赴地帮助她,不惜与众多同行甚至关键的刘教授翻脸。原来,这一切都是师父的安排。 师父口口声声说不会去参加青年医师大会,最后却因为担心她,还是去了,并且动用了如此珍贵的幻容面具。如今,这面具因她而融化,她心中满是歉疚…… 第273章 久违的重逢 宁雨彤温顺地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你现在立刻回去,也不要对你祖父提及此事,就让他认为我还是那个辛家的人。” \"导师,这样的安排对你太不公正了。\" \"你这小精灵,总是这般多虑。今夜我已触怒了整个西方医派的女祭司,还在医疗神殿与暮元驹和陈昌复那两个老恶魔大打出手。若此事泄露,只怕我会成为全界的追捕对象。\" 宁雨彤眨动着眼眸,觉得导师的话确有其理,于是坚决地点点头,\"导师,我会保密的!\" 墨墨乘坐魔法马车离去,宁雨彤立在原地目送,直到马车尾部的星光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如梦初醒,\"糟糕,忘了问导师,爷爷喝的神奇药剂里,他是否添加了什么特殊的元素才会如此见效。\" 其实不用问,她也能猜到,肯定是导师暗中加入了某种神秘物质,否则药剂不会有这般神奇的效果。 宁雨彤脸上绽放出微笑,兴高采烈地朝家走去。快到家门口时,突然听到对面巷口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团炽热的火焰腾空而起,将周围照得通红。 她微微一怔,明白发生了车祸。虽然不是导师离开的方向,但她内心焦急担忧,立刻向着火光闪烁的地方奔去,一边跑一边祈愿千万不要是导师出了事。 巷口之外是一条主干道,此时一辆漆黑的魔法轿车撞上了路边的古老橡树,车头深深凹陷,引擎盖处火焰熊熊,闻讯赶来的邻居们围观,却无人敢靠近施救。在车祸现场看到明火,意味着爆炸的危险可能随时降临。 宁雨彤站在人群中向外望去,看到那并非导师的黑色魔导车,她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出于医者的职责,她准备冲上前去救人。 周围的邻居见状连忙阻止她,劝说:\"雨彤,别冲动,这车可能随时爆炸。\" 宁雨彤焦虑地说:\"可是车里有人,我们必须把他们救出来,否则他们会丧命的。\" 轰——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黑色轿车爆炸了,几具身影被抛出,恰好落在人群前方。 \"这不是杨东宇吗!\" \"真的是他!\" \"哎呀,真是太惨了,面目全非,双腿都不见了,以后只能坐在巫师轮椅上了。\" 邻居们纷纷惋惜,却没有真正同情,反而有种“恶有恶报”的欣慰感。这个杨东宇本就是个无赖,时常联合城外的流浪术士在巷子里横行霸道。 大家私下多次讨论,为何这样的恶徒没有受到惩罚,天神对恶人太过宽容了。 今晚,惩罚终于来临,而且令人深感痛快。 \"救...救我!\" 杨东宇无力地在地面上嘶喊一声,脖子一歪便昏厥过去。 从爆炸的黑色轿车中,除了他,还有他召集的其他几位流浪术士。他原本打算带着他们去宁雨彤家找回颜面,谁知车辆失控,不幸在这里遭遇灾难。 在刹车失灵之前,他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路中央,然后他的车就莫名其妙地撞上了大树...... 火焰吞噬了马车,四周的巨大古树却安然无恙,车内的几人虽伤痕累累,却无一丧生,仿佛冥冥中有个主宰只施虐于他们,却吝啬夺取他们的生命。 墨墨驾驭着漆黑的魔法座驾向城堡驶去,他熄灭了杨东宇的两颗星辰标记,预示着杨东宇即将陷入困境,但只要他能悔过自新,不再作恶,命运仍有翻盘的可能。 事实证明,墨墨仍未能估量出杨东宇罪孽的深重,加上他长期因赌博而沾染的强效负能量咒印,两者交织,使得灾厄在星辰熄灭后如疾风骤雨般降临。 罪孽之人终有报应! 同一时刻,位于魔河之畔的宴会厅,华夏青年医师交流盛会正在三层的秘境盥洗室内上演一幕戏剧。 辛博士,此刻只身着一条短裤,刚刚挣脱领带捆绑的双手,扯掉堵住嘴的臭袜,大口呼吸,推开了隔间的门。 \"混蛋,别让我逮到你,否则定让你粉身碎骨!\"辛博士怒吼,未能看清偷袭者的面容,但他知道外边的魔法监控可以揭露真相,找到此人并不困难。 他召唤女助手带来新装,以接他离开这里。女助手迅速赶到,见到辛博士仅着短裤,怔然片刻,却不敢多问。 辛博士迅速换上衣物,怒火中烧地向外行去,意图先找到那个脱他衣服的恶魔,旋即想起更重要的事,便询问助手:\"交流会目前进行到哪一环节了?\" 女助手胆怯地回应:\"博士,您是要去现场吗?\" 辛博士怒斥:\"废话,我可是今晚的焦点,没有我,这场盛会将黯然失色!\" 女助手咬唇劝阻:\"博士,您最好别去现场。\" 辛博士呵斥:\"大胆,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今夜是我展现实力的关键时刻,也是我仕途晋升的跳板,难道你不期待我的辉煌未来吗?\" 女助手犹豫道:\"当然期待,但是……\" 辛博士语气强硬:\"你最好闭嘴,再多说半个字,你就得离开这里。\" 大厅内的青年医师交流仍在继续,尽管先前发生了不快,但他们必须维持仪式的进行。 全场最瞩目的刘教授面色铁青,他努力挤出笑容,应付前来敬酒的宾客,但他真的提不起兴致,因为今晚,那个可恶的混蛋已将他所有的荣耀和尊严碾成尘土,让他颜面尽失。 多年的形象、声望与面子,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咔嚓! 刘教授紧握的拳头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发誓若再见到那个混蛋,必将其严惩不贷。经过之前的风波,他特意召回在外等候的十几个守卫,确保自己的安全…… \"魔法导师刘,许久未见,近来可安好啊!\" 突然,一道声音自他身后悄然响起,刘教授的眉毛瞬间如同蓄势待发的魔剑,缓慢地扭转头去,眼前出现了一张即便化为灰烬他也能辨识的面孔,那脸上堆砌着讨好的微笑,仿佛春风拂面…… 第274章 为师叔献上赞誉 刘教授猛然一惊,向侧边闪避,紧张地问道:\"你,你有何目的?\" 他对辛博士的憎恶不假,但这辛博士却像一头狂乱的魔兽,随时可能扑咬。 辛博学者露出了困惑的神色,\"魔法导师刘,我只是过来与你打声招呼,顺便解释一下……\" \"无需解释!\" 刘教授冷冷地打断,同时向附近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几名家丁立刻包围了辛博学者。 辛博学者一脸不解,\"魔法导师刘,这是什么意思?\" 砰! 一名守卫率先一拳击中辛博学者的眼窝,接着其他守卫蜂拥而上。 轰隆隆—— 一阵拳脚相交的声音响起,周围的宾客见到这一幕纷纷退避,他们刚刚还被辛博学者关于\"魔法与草药共融\"的演讲所打动,但现在面对的却是刘教授身边一群如狼似虎的守卫,除非铁了心,否则没人愿意涉足这纷争,毕竟谁不想多享受几年平静的生活。 大约十分钟后,守卫们停下手,辛博学者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宛如一条垂死的野兽。 他心中满是冤屈、愤恨,今晚本应是他与刘教授联手揭露宁雨彤虚伪的时刻,他为此精心策划,刘教授也表示赞同,二人的合作曾如此和谐。但为何瞬间就逆转了局面? \"把他丢出去,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刘教授对守卫们冷声道。 守卫们立即将辛博学者拖出大厅,一路带到楼下,将其扔在酒店大门外的石阶上。 吱嘎! 恰好两辆魔法马车停下,两位鼻青脸肿的大师——陈昌复和慕元驹,带着幽怨而阴沉的目光走下车,一队江湖武者紧随其后,他们听说辛博学者在击败他们后并没有立刻逃离天州城,而是回到了酒店继续参与青年魔法师研讨会。 这是多么轻视他们两人,且不说慕元驹,陈昌复在天州城扎根已有近三十年之久。 \"等会儿见到那个混蛋,狠狠教训他,最多留他一口气!\"陈昌复对武者们下令。 \"那个混蛋身高约莫一米八,高鼻梁,尖下巴,眼睛略呈三角形……\"慕元驹描绘着对方的外貌。 砰噔、砰噔! 石阶上突然滚下一个人,陈昌复和慕元驹的话语戛然而止,一同望向那人,当那人的脸翻转过来正对着他们,两人的眉头同时皱起。 下一刻。 \"打他!\" \"狠狠地打!\" 此刻,漆黑的魔力车静止在古堡门前,莫莫谨慎地从车厢中走出,手中紧握着一个木质的神秘宝箱,缓步迈向宅邸深处。 五毒,那小巧的幻兽,已在箱中安然入梦。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铁艺大门,客厅沉浸在月光的幽暗之中,莫莫微微松了口气,夏小牛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喀哒—— 轻触魔法灯的开关,霎时,客厅被柔和的光芒填满,然而下一刻,莫莫险些惊跳而起。 沙发上,两位面容被黑暗隐藏的女子正凝视着他,从胸前曲线辨认,左侧是夏青竹,右侧是唐蔓蔓,她们正戴着神秘的魔法面纱观影。 屏幕在黑暗中刚刚恢复光明,客厅也随之重燃魔法光晕,伴随着音响中激昂的奇幻战斗音效。 “你还知道回来,已是深夜了。”夏青竹冷语道,面纱下透露出一丝寒意。 “墨大哥,晚安。”唐蔓蔓的声音甜美如蜜糖,透着一丝少女的娇羞。 夏青竹立刻转向唐蔓蔓,少女连忙低头,无意间又暴露了她的立场摇摆不定。 她得谨记青竹姐的教诲:是谁在支付她的魔法薪酬!每月近三万枚金币的薪资,恐怕在整个天州城,没有哪个正派女巫师能拿到这么高的待遇。 非正派的,通常都是那些大法师的心头好,这又是另一码事了。 “你们还没休息呢。”莫莫笑容可掬地打着招呼,手中的木箱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夏青竹与唐蔓蔓自然看到了那个木箱,今晚莫莫偷偷出门时就带着它,如今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唐蔓蔓小声对夏青竹耳语:“青竹姐,墨大哥真是个顾家的好男子,带出去的魔法酒没喝完,又悉数带回,和那些爱在外虚张声势的男人完全不同。” 夏青竹瞪了小丫头一眼,她的立场总是这般不坚定,看来得考虑提升她的薪水以巩固她的忠诚。 唐蔓蔓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无比惹人喜爱。 莫莫不清楚这两个女孩心里的想法,他抱着箱子准备上楼,“你们先忙,我要上楼歇息了。” 他心中焦急无比。 怎能不急? 夏小牛限定他在三日内寻回“守护雕像”,如今,五个“守护雕像”便在箱中,若被发现,后果难以预料。 并非他对五毒有半分不舍,只要能让妻子满意,别说五毒,再抓十只回来他也在所不惜。 关键在于,一旦夏小牛发现五毒是有生命的,惊吓之余,她必定会拒绝五毒留在古堡内。若是现在就将五毒埋藏或遗弃,莫莫必定会心痛不已。 唉,太难抉择了。 一边是忠诚的五毒,一边是挚爱的妻子,无论失去哪个,他都会心如刀绞。 “站住!” 果然,担忧的事情发生了。夏青竹取下面纱,快步走到莫莫面前阻挡他,虽然表情严厉,但这张绝世容颜上的任何神情都让人沉醉。 唐蔓蔓坐在沙发上,也想上前,但她明白这是青竹姐的家事,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亲爱的,怎么了?”莫莫微笑着询问,尽力维持平静。 “你上楼拿酒做什么?”夏青竹冷漠地质问道... \"我……\"墨墨犹豫着,声音在神秘的夜色中颤抖,\"今晚太晚了,不宜踏入地底迷宫,明日白昼再行动吧。\" 找个合理的借口,难道说怕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奇幻生物吗? \"你在隐瞒!\"夏青竹的眼神如星辰般坚定。 墨墨心中短暂的得意瞬间破灭,表面却保持着平静,内心却如波涛翻滚。 他曾听师叔语重心长地告诫,娶妻不可选过于聪慧,否则会有无尽的困扰。 小时候的墨墨不解其意,但现在面对这位冰雪聪明且冷若冰霜的夏小牛,他明白了。 师叔,你真是料事如神! 第275章 五毒觉醒 智慧之妻并非坏事,只要夫君心智不弱,孕育的后代必是天才。 然而,过于聪慧的妻子,会让男子的生活充满挑战。 就像此刻的墨墨,若是夏青竹像沙发上那柔情似水的唐蔓蔓一般易哄,他便能轻易上楼,将五毒藏匿。 可现在,被一瞥即看穿心灵,他还得假装一切如常,这滋味实在煎熬。 \"我没有撒谎。\"墨墨义正言辞地说,手指悄悄勾了勾怀中的木箱。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想把酒带进寝室,然后独享美酒吧。\" \"我……\" \"你难道不清楚夜晚饮酒对身体的损害吗?你自称通晓玄奥医术,难道年纪轻轻就不顾身体了?我知道你在山上的时候,尝不到如此佳酿,如今得以畅饮,才如此沉溺于我的酒窖。我对酒并无遗憾,但你要照顾自己。 别误解,我不是关心你,而是不想你因酗酒而病倒,到时候赖在我家不走。 我父母快回来了,等他们归来,我们设法蒙混过关后,你就快去找下一个未婚妻。\" 夏小牛的提醒,让墨墨几乎忘记下山的初衷——九位未婚妻,回收龙虎玄黄的气息。 墨墨暂且不考虑这些,保住五毒才是当务之急。他咧嘴一笑,\"亲爱的,我保证今晚不碰酒,不如先将酒放回地底,再上楼休息,这样可以吗?\" 话音刚落,他转身欲走向地底迷宫,却被夏青竹抓住衣角牵住。 \"亲爱的,你究竟想要怎样?天色已晚,我急于上楼休息,我们别没完没了好吗?\" \"我要查看一下,你今晚偷拿的究竟是何等美酒,好记入账本。若三日内找不到那个''珍品'',你的债务又要增加一笔,后果自己想清楚。\" \"别,亲爱的……\" 墨墨想要阻止,但已无济于事,夏青竹掀开了木箱的盖子,视线投入箱内。 夏青竹怔愣了两秒,随后脸上绽放出惊喜与喜悦,\"你,你找到了它们!\" 墨墨紧张的心弦紧绷,生怕五毒此刻醒来,凶狠地瞪向夏小牛,吓坏了她。 幸运的是,这五个奇妙的生物睡得十分安详。 \"让我瞧瞧!\" ... 唐蔓蔓瞬间满载好奇心,疾步凑近,凝视着箱子里的五只奇幻生物雕像,小脸上绽放着惊叹,“哇哦,这也太神奇了吧,简直栩栩如生!墨墨,我能拿一个来看看吗?” “这个不……” “当然可以。” 夏青竹直接取出了黑蜥蜴,唐蔓蔓满脸欣喜地接过,更加赞叹这些雕像的精细工艺。 以前青竹姐姐跟她提起过墨墨的雕像无比精致逼真,她还不信,怎么会有如此生动的雕像呢? 如今,她彻底信服了。 夏青竹则拿起铁甲蛤蟆,这蛤蟆身形魁梧,外表丑萌之中透着一股英勇。 “咦,姿势好像变了?”夏青竹微皱眉头,疑惑地说,她清楚记得这只蛤蟆雕像原本是蜷缩的姿势,现在四肢舒展开来,差异显着,她肯定没有记错。 是要暴露了吗? 墨墨有些焦虑,正思考如何回应,一旁的唐蔓蔓已伸手轻轻拉动了铁甲蛤蟆的小爪子,笑道:“青竹姐姐,这个雕像能动,内部装有模拟关节。” “是这样吗?” 夏青竹试着拉动铁甲蛤蟆的前爪,还原成蜷缩的样子,接着调整其他三只爪子,很快摆出了与记忆中一样的姿态,她此刻更是惊讶得像是发现了新天地。 制作会动的雕像本就困难,内置关节的更是难上加难。 与此同时,唐蔓蔓也在调整黑蜥蜴的姿势,时而蜷曲,时而舒展,忽而又张牙舞爪。 两个小姑娘玩得不亦乐乎,但每过一秒,墨墨都心惊胆战,一旦铁甲蛤蟆和黑蜥蜴苏醒,现场必将惨烈,她们会不会被吓得跳起来,或者直接昏过去? 一滴冷汗顺着墨墨的额头悄然滑落,他轻咳一声提醒:“轻点玩,别弄坏了。” 唐蔓蔓抬起头,笑盈盈地说:“墨墨,你不用担心,这雕像质量这么棒,不会坏的。” 突然,黑蜥蜴的眼睛微微颤动,紧接着睁开了,满眼的困惑。 嘶! 墨墨暗暗吸了口冷气,唐蔓蔓尚未察觉,他连忙瞪向黑蜥蜴,希望它赶快闭眼装睡,但黑蜥蜴刚从美梦中被吵醒,此刻还在懵懂状态,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眼中流露出被主人关注的温暖和幸福感。 “哇,它的眼睛居然能睁开!”唐蔓蔓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 “真的耶!”夏青竹同样感到惊喜,随即开始尝试用手指拨弄铁甲蛤蟆的眼睛。 墨墨:“……” 如果说他刚才的感觉像在走钢丝,那么现在钢丝已经断裂,他必须考虑如何收拾残局。 夏青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铁甲蛤蟆的眼睛,生怕动作过大损坏了雕像。对于一个热爱雕像的人来说,每个珍品都需要加倍呵护,这样的艺术品总是可遇而不可求。 铁甲蛤蟆的眼中,和黑蜥蜴一样,充满了困惑,谁这么调皮,打扰了老子的好梦呢?... 然而,当铁憨憨蟾蜍瞥见夏青竹的刹那,即将滚动的眼珠竟瞬间凝固,仿佛被魔法定住。 它对这名人类女子记忆犹新,她对主人至关重要。 同一时刻,一旁的暗影蜥蜴也从恍惚中清醒,宛如一只屏息静默的守秘者。 夏青竹和唐蔓蔓并未留意这两个奇特生物的嬉戏,而是继续摆弄着木箱中的小蛇、蝎子和蜈蚣——那些奇异的、似乎拥有生命的魔物。 每一只都被夏青竹温柔地触摸过,之后她吩咐墨墨留下木箱,之前的偷酒之事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这五个栩栩如生的“魔物玩偶”将归她所有,墨墨的反抗不过是徒劳。 墨墨心中紧绷的弦再次紧绷,五毒仿佛理解了他的焦虑,刚才还装作静默无事,可一旦被夏青竹留下,谁能预料这些小东西何时会失控? 毕竟,它们并非专业的演员,不能期望它们始终保持着完美的表演。 夏青竹直接接手了木箱,催促墨墨上楼。墨墨一时间找不到解救五毒的良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向那五个小家伙投去安抚中带着警告的目光。 “五毒,你们必须坚强,坚持到最后便是胜利!若无法承受,主人只能找个秘密之地将你们安葬!” 墨墨转身,悄然步入楼上的房间…… 第276章 师兄过誉了 墨墨回到卧室,盘膝坐在床边,一边运转大周天功法,一边侧耳倾听楼下的动静。 五毒,你们必须撑住啊! 在墨墨面前,它们是乖巧的忠诚伙伴,如今却在夏青竹和唐蔓蔓手中遭受“折磨”,谁又能保证它们不会突然失控? 尽管它们看似温和无害,但若被咬伤,它们的剧毒足以让最美的容颜凋零。 墨墨心中忐忑不安,比初次盗取师父金丹时还要紧张。 随着大周天功法的流转,他体内的伤势得到了些许缓解,断裂的经脉也开始缓慢愈合。 但这并非一日之功,修为的累积与突破犹如登天之难,即使是天纵之才也需经历重重困境。 而损耗修为却易如反掌,犹如开启洪水之门,一发便难以收场。 他以损耗修为的方式强行唤醒沉睡的五毒,代价是整整三年的修为,除了受损的经脉,他还不知道,这三年的修为已建立起他与五毒之间的精神纽带。 这是一种神秘的感觉,使得五毒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感知到墨墨的情绪变化。 就比如现在。 五毒因夏青竹和唐蔓蔓的摆弄而怒火中烧,老子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宠物,再这样下去就要被“撸秃”了。在过去,墨墨离开后它们会立刻爆发,但今天,它们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愿。 主人期待它们坚持,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正当墨墨的大周天功法即将完成时,他的丹田忽然一阵鼓动,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将丹田撑破,任凭他如何用大周天之力压制,那种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 噗! 最终,墨墨未能抵挡,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双眼一黑,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无名之巅,神秘的云隐观屹立其上。 身披月华般银白长袍的老道士,正坐在古橡树下石桌旁,与一位身着星辰纱衣的老尼姑对弈,头顶悬一盏幽蓝灵灯,柔和光晕拂照两人。 老道士手中的黑玉棋子骤然崩裂,他面色微变,对面凝神观局的老尼姑随即抬眸,冰霜般的俏脸上掠过一丝疑虑。 “师兄,是小北在尘世遭遇了困境吗?”老尼姑语调平静,却蕴含着深深的忧虑与紧张。 老道士未即刻回应,目光投向漆黑如墨的夜空,于繁星之中寻觅一颗闪烁微光的星辰,宛如牛角尖上的寒芒。他举手掐诀,而后释然一笑,“师妹,棋局继续吧。” 砰—— 棋子落下,老尼姑紧锁眉头,棋盘之上,她仿佛面对狼群环伺,进退维谷,败局已定。 “呵呵呵……” 老道士捻须而笑,狡黠中透着一丝得意,“师妹,如约而至,今晚我将在你的清修之地安寝。” 老尼姑本欲呵斥,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即便岁月流转,她一笑仍如百花盛开,令对面的老道士顿时失神,偷偷咽下一口口水。 “师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依约行事。否则,这山上只有我们二人,你说我曾许诺,若我不认,你又找谁来作证呢?更何况,你既不能战胜我,又拿我无可奈何。” “咳!” 老道士挺直脊梁,严肃说道:“师妹,为兄并非畏惧与你交手,只是我们同门情深,能以言辞化解的争端,何必诉诸武力,破坏和谐呢?” “师兄,你之前隐瞒了真相,为何此刻要让小北下山历练?我昨日观星卜算,他的龙虎玄黄之气尚未走到绝境,而寄宿于夏家少女和其他八大世家女子体内的气息,至少还有三年才会显现。 你既欺骗了我,也欺骗了小北,如此匆忙让他下山,究竟有何目的?” 老尼姑的脸色瞬间变得锋锐,道袍无风自舞,眼神中的凛冽杀意与暗夜的寂寥遥相呼应。 老道士本能地往后一退,被她气势所震慑,“师妹,你为何突然心生杀机?” “小北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对我来说如同亲子。如果你伤害了他,我定会与你誓不两立。” “师妹,你冷静些,你视他如亲子,我又何尝不是?虽从小对他严苛,但他是我唯一的弟子,如果他有事,我的道统将无人传承。” “少说废话,讲重点。” “好好好,你别激动。” 老道士轻声一叹,“若非迫不得已,我怎会忍心让小北离开?我一生淡泊江湖,世间再辉煌的荣宠,终归尘土,随风消逝…… 小北的命运交织着神秘,自打我将他带回雪岭那一刻起,他已置身于三界五行之外。这些年来,我借助秘法门径,尝试逆转他的天定命运,却只令他面临的劫难日益加剧。 三个月前,我洞察到天州城将遭受一场奇幻灾难,于是萌生念头,让小北下山。若是他能在这场浩劫中觅得契机,将为他积淀无尽的奇异福德,助他日后渡过难关。 老道姑眉如剑挑,冷酷异常,“若只是为了帮小北应对劫难,为何不让他留在山上,有我们二人替他守护法阵?哪怕再强大的灾厄又岂足畏惧?更何况那寄宿在九大世家女子身上的龙虎玄黄之气,失去也无妨,那些女子的生死,与我何干!” 老道士苦笑摇头,“师妹,你虽年岁已长,冲动依旧,当年师父预见天劫降临,分秒不差,我们三人护法,结果你难道忘记了?” 老道姑暗握双拳,眼神中满是哀伤和不屈,“当年我年少修为不足,如今已非昔比。” “你与师妹年纪尚轻,修为尚浅,而我那时已至巅峰,即便耗尽十年修为也无法逆转,师父临终前的教诲,我至今铭记于心——天命难违。但对于小北,我想挑战一次,任何外力都无法塑造真正的英雄,唯有靠他自己。作为师父,我能做的就是塑造他的品性,让他从灾星转为天选之子。 此番下山,他以回收散布在外的九条龙虎玄黄之气为名,突破修炼瓶颈,同时解决他与墨家的血脉纷争。而每次面临生死关头所做的抉择,皆是他成长的砺石。目前看来,他每次都做得出色,正直无私,仁爱为先。东南方的那颗属于他的天命之星虽然微弱,但光芒越发纯净。” 老道士缓缓说完,老道姑脸上的冷硬渐渐消退,仰望东南方,轻声叹息,“若耗损十年修为能保小北平安,二十年,我也在所不惜。” 老道士忽然一笑,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师妹,我该说的都说了,那今晚……” 老道姑嫣然一笑,“当然,我说话算数。” 老道士兴奋得两眼放光,竖起大拇指,“遵守诺言的女子最迷人,点赞。” 老道姑淡笑道:“既然师兄如此喜欢我的居所,那就请自便吧,往后我住到师兄的房间。” 老道士脸上一僵,笑容立刻垮下,“师妹,你,你不厚道!” 老道姑平静地笑道:“师兄过奖了。” 第277章 奇异的手办 墨墨模糊中睁开眼睛,一束温暖的阳光穿过窗帘,洒在他的脸颊,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紧接着,他猛然从床上跃起,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随后,他侧耳仔细倾听... ... 修为耗尽后,感知世界的能力虽大为减弱,但仍能勉强使用,他的听力已扩散至整个魔法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无色而模糊的方位图景。 夏青竹的闺房空荡无人,那个装载着五灵兽的小木箱静静地立于床头,显露出夏小妞对这五个“守护玩偶”的钟爱。 隔壁的客室内,唐蔓蔓正坐在魔法化妆台前,精心修饰自己的容颜,这个小精灵昨晚似乎并未返回家中。 厨房内,一个忙碌的身影显得有些慌乱,那挺翘的臀部曲线无疑属于夏小妞。 听到这一切,墨墨的心稍安,看来五灵兽昨晚的伪装做得相当成功,未引起任何骚动。 他悄然从床上起身,轻轻推开卧室门,轻盈步履走向夏青竹的房间,开启了床头的木箱。 接近时,他分明听见箱内传来的细微动静,五灵兽早已醒来,在里面活动。然而,箱子开启的一刹那,五灵兽仿佛被瞬间石化,静止不动。 铁憨憨蟾蜍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看见是墨墨后,石化状态立即解除,活泼地跃动起来。 其他四只灵兽亦随之恢复活力。 “咚——” 墨墨指尖轻轻敲在铁憨憨蟾蜍的头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铁憨憨蟾蜍立刻安静下来,但其余四只灵兽都伸长脖子朝墨墨靠近。 “你们还真是一群调皮鬼,挨打也要争个高低。”墨墨低声喃喃,逐一敲击它们的脑袋。 铁憨憨蟾蜍原本鼓胀的肚子瘪了一些,其他四只灵兽也是如此,显然是饿了。 此刻若去地窖取魔药材料,定会惊动夏小妞,而且听声音,她正从厨房出来准备上楼。 时间紧迫,不能让五灵兽挨饿,否则它们的模样会暴露,变成“变形的守护玩偶”。 墨墨犹豫了两秒,最后咬咬牙,心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色灵丹,分成五份投入箱中。五灵兽顿时垂涎欲滴,急不可耐地吞了下去。 虽是微小的灵丹,其蕴含的能量却强大无比,五灵兽仅吃了这点便立刻感到饥饿消除。 “孩子们,你们昨晚的表现都很出色,但因为特殊的情况,你们还需继续扮演,刚才的灵丹味道如何?演得好,接下来还有灵丹可食,演得不好,我就只能将你们烹煮了。 铁憨憨你先,壁虎其次,小蛇第三,蝎子第四,蜈蚣最后。” 五灵兽一一被点名,立刻挺直身子,紧张得浑身颤抖。 夏青竹回到房间时,墨墨已悄然返回了自己的居所。她来到心爱的灵兽箱前,瞥了一眼,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喜爱。披肩的黑发无意间飘落,掠过铁憨憨蟾蜍的鼻子前,它顿时微微颤抖,想打喷嚏,但一想起主人提到的烹饪,铁憨憨强忍住了,那份忍耐,无比艰辛。 \"青竹姐姐,这款月影霜的色彩不合我意,能换个别的吗?”唐蔓蔓轻快地跃入房间,来到神秘的木箱旁,对着五位栩栩如生的精灵雕像挥手微笑,“早安,小守护者们。” 夏青竹转身去搜寻月影霜,唐蔓蔓跟在后面,说道:“青竹姐姐,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突然,一声响亮的喷嚏打破了宁静。 夏青竹疑惑地回头,“你昨晚是不是受凉了?” 唐蔓蔓一脸困惑,“没有啊。” “那你刚才打喷嚏了?” “我没有打呀。” “难道是我听错了?” “青竹姐姐,我也听到了,还以为是你受凉了呢。”唐蔓蔓认真地说。 夏青竹否定道:“我没打。” 两姐妹同时愣住,一同看向木箱,唐蔓蔓猜测:“难道是那些精灵雕像打的喷嚏?” 夏青竹眉头紧锁,显得紧张:“雕像怎么会打喷嚏,你别乱说。” 唐蔓蔓也有些不安:“我在异界之书上读到过,某些特别的精灵雕像在特定的命运交汇时,可能会觉醒意识,然后做出难以预料的事情。” 夏青竹瞬间感到一股寒意掠过脊背,紧张地问:“蔓蔓,你别乱说。” 唐蔓蔓脸色苍白,“青竹姐姐,我,我只是随口一说,不过那个声音真的像是从箱子里传出来的。” 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缓缓走向木箱。 “阿嚏!” 又一个喷嚏声响起,吓得夏青竹和唐蔓蔓紧紧相拥。这两位少女实际上胆子很小,尤其是上次别墅里的幽魂事件后,她们对外界变得异常敏感。 墨墨揉着鼻子走进来,“早安,我只是打了个喷嚏,你们俩怎么这么害怕?” 夏青竹和唐蔓蔓转头,质疑地问:“刚刚那个喷嚏是你打的?” 墨墨解释:“昨晚窗户没关好,可能有点着凉,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夏青竹和唐蔓蔓这才松了一口气,夏青竹责备道:“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墨墨低头看着赤裸的脚丫,咧嘴笑道:“下次我会注意,步伐重一些。” 墨墨又闲聊了几句,然后转身下楼去了。 卧室里,夏青竹为唐蔓蔓挑了两款新的月影霜,问道:“你刚才说有重要的事?” 唐蔓蔓嬉笑着说:“青竹姐姐,你应该好好感谢我,否则你就会错过精灵雕像大赛了。大赛不是三天后,而是今晚就开始,因为今年的特殊状况提前了,你没留意官方的公告。” 唐蔓蔓掏出精灵石,展开公告递给夏青竹,她看着参赛名单。 唐蔓蔓乖巧地笑道:“青竹姐姐,不用找了,黄城主的女儿黄诗桃在名单上,第二页的第三行。黄诗桃的隐藏身份做得很好,几乎没人知道她是黄城主的女儿。” 夏青竹平静下来,瞥了一眼木箱,说:“幸好墨墨提前找回了精灵雕像,否则今晚真没把握。能不能接触黄城主,就看今晚了。” 唐蔓蔓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小腹,一脸无助地对夏青竹说:“青竹姐姐,虽然接触黄市首的任务很重要,但能否先处理一下眼前紧急的事情呢?我感觉我的胃已经在呼唤魔法食物了,我们何时才能开始用餐呢?” 夏青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嗯,这个...不如我带你去外面的魔法小馆怎么样?” 第278章 翡翠之叶不再飘香 “为什么要去外面吃呢?外面的食物不仅可能不安全,而且哪里比得上青竹姐姐亲手烹饪的美味呢?” 唐蔓蔓立刻提出了异议。 夏青竹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哎呀,今天时间紧迫,我的魔法似乎有些失控了。” 她的内心充满了尴尬,表面却尽力保持平静,不能告诉这个小姑娘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包子变硬如石,鸡蛋煎得像巫师的靴底,小菜咸得足以让人脱水,粥则凝聚成了黏稠的魔石。 这简直就是一场厨房的灾难盛宴。 “没事的,青竹姐姐,你的厨艺一向精湛,哪怕是小有失误,也必定美味无比。况且我昨晚特意留下来,就是为了品尝刚出炉的温暖早餐,相信味道会更加美妙!” 唐蔓蔓的眼睛闪烁着期待,让人无法拒绝。 夏青竹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想到即将到来的尴尬场面,她额头已隐隐现出三条忧虑的细纹。 “青竹姐姐,我去房间涂抹魔法眼霜,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一起下楼享受美食吧!” 唐蔓蔓欢笑着离去。 “呼......” 夏青竹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愿就这样失败,但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她拿出魔法手机想要订餐,但就算外送的口味能瞒过唐蔓蔓,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后送达。 小区外的早餐铺子味道尚可,但她此刻如果下楼,唐蔓蔓肯定也会跟来。 怎么办呢? 有了! 夏青竹拨通了墨墨的电话,这家伙刚才已经下楼,让他去魔法早餐铺买正合适。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卧室传来轻快的铃声。 夏青竹顿时感到绝望,这家伙为什么下楼不带手机呢?她焦急地握紧拳头,但这一切无济于事。 墨墨下楼本想去小区里进行晨间的魔法训练,虽然起得有些晚,但还不至于错过。他已经习惯了清晨的修炼,如果有一天不出去,就会觉得全身不对劲。然而,当他踏入大厅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烧焦气味,刺鼻难闻。 他转头看向厨房,立刻发现了问题的源头——原来夏小妞一早上忙活的,是在厨房制造混乱。 墨墨走进厨房,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不已。 漆黑的包子、几乎辨认不出形状的煎鸡蛋、凝结如泥浆的粥,只有灶台上的一碟小菜看上去还算正常,但一口下去差点让他被盐分淹没。 真是...无法用言语描述。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夏小妞的烹饪天赋似乎倒退了,偏偏厨艺不佳还乐此不疲地尝试... 墨墨毫不犹豫,推开了镶着魔法符文的窗户,启动了厨房内的魔力排风,毫不拖泥带水地处理掉了那些不适合食用的材料。接着,他从储物柜中取出一个封装着神秘鱼汤调料的魔法袋,倒入了施过魔法的铁锅内,再抓起一把蕴含魔力的麦粉揉成面团,单手巧妙地塑造出三个冒着淡淡蒸汽的魔法馒头。另一只手则快速拌制了两碟魔法小菜,将馒头放入魔力蒸锅之中,紧接着他又以灵巧的手法在火炉上烹制出金色的魔法煎蛋。 大约十分钟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手背抹去额头上晶莹的魔法汗水…… 楼上。 “青竹姐,快点嘛,我的魔法肠胃已经在抗议了,你听听。”唐蔓蔓在夏青竹的魔法闺房里催促着。 平时做事总是井井有条的夏青竹此刻显得有些犹豫,每拖延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可能被识破的危险。 想到一会儿下楼,唐蔓蔓看到那场精心准备的魔法早餐后的反应,她恨不得能瞬间遁入异次元。 夏青竹最终在唐蔓蔓的催促下走下了楼,每一步都像踏在了紧张的魔法阵上,仿佛走向了一场未知的冒险。 唐蔓蔓关切地问:“青竹姐,你是不是哪里不适?” 夏青竹故作镇定:“没,没事。” 唐蔓蔓拉着夏青竹的手,笑着说:“那你磨蹭什么呢,是不是舍不得让我享用你的魔法食材?” 夏青竹瞪了她一眼:“那你别吃就是了。” 唐蔓蔓拉着夏青竹快步往楼下餐厅走:“快点,青竹姐,人家的魔法胃已经叫了半天了。” “哇,好香啊!” 刚踏入大厅,唐蔓蔓便捕捉到了从厨房飘来的香气,小脸上充满了对美食的渴望。 这小姑娘的嗅觉是怎么回事? 夏青竹疑惑地皱眉,但下一刻她惊呆了,那从厨房弥漫出的香气钻进了她的鼻腔,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食欲。 “青竹姐你先坐下,我去拿早餐!”唐蔓蔓把夏青竹按在了魔法餐桌椅上,随即飞奔向厨房。 小丫头手脚麻利,很快就端出了满盘佳肴。 “好香的魔法煎蛋啊!” “好浓郁的魔法鱼汤!” “雪白的魔法馒头!” “这小菜闻着就有鲜美的魔力!” 唐蔓蔓将一道道菜品呈现在桌上,还没等品尝,她白皙的脸蛋已泛起红晕,仿佛沉醉在这魔力的美味中。 夏青竹:“……” 夏青竹彻底愣住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如艺术品般精致,散发出勾人心魄的食欲魔力,让人仅是瞥一眼就有垂涎欲滴的冲动。与她之前制作的那些失败的魔法料理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青竹姐,你太谦虚了,就算是失误,也能做出如此诱人的美食。我即使全力以赴,也无法做出这样让人垂涎的早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青竹姐的魔法烹饪天赋真是无人能及!”唐蔓蔓毫不吝啬赞美,竖起大拇指,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崇拜,夹起一块煎蛋放进嘴里,下一秒整个人都愣住了,眼中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 “青竹姐,太,太美味了!我从未尝过如此美妙的煎蛋,我真的爱你!” “嘿,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一个煎蛋嘛,能有多好吃……”夏青竹夹起一块放入口中,下一秒她也怔住了,轻轻地咀嚼,蛋香在口中绽放,触动了每一个味蕾。 这,真的只是普通的煎蛋吗? 不…… 这一切真的是自己所为?在那个魔法混乱的瞬间,煎出的料理黑暗如古老的咒符,难道那穿越时空的异象只是幻觉中的碎片? 绝无可能。当时,厨房内魔法火焰缭绕,烟雾如同迷幻的迷宫,连眼泪都被炽热的魔力逼出,这样的记忆怎么可能错乱? 是他……吗? 夏青竹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那个家伙,此刻应该在魔法森林中修炼,可仅仅过了十几分钟,他是如何施展魔法变出这一桌佳肴的?哼,他的烹饪魔法就算出色,又如何,自己的魔法天赋比他更胜一筹! “青竹姐姐,以后我要一直住在你家,享用你的魔法佳肴。”唐蔓蔓口中满是食物说道。 “可以。” “青竹姐姐,你真的太好了!” “住宿费用每月三千颗魔石,餐费两千颗,考虑到你对魔法美食的热爱,另外再加一千颗,总共……” “青竹姐姐,你果然是个精明的魔法商人,呜呜呜!”唐蔓蔓假装哭泣,乘机夹走了夏青竹盘子里的一块魔法煎蛋。 啪! 夏青竹迅速用魔法筷子轻敲桌面,冷笑:“非法侵占魔法食材可是违法的,我可是会向魔法警卫队报告的。” 唐蔓蔓嘟起嘴:“青竹姐姐,你不再爱我了!” 第279章 绝不放手 墨墨在魔法住宅区的林荫道上奔跑,恍惚间,他觉得暗处似乎有神秘的眼睛在窥探着他。 同时,晨练的人似乎比以前多了,魔法气息更加活跃。 以往清晨,他遇见的大多是年长的魔法师,多在五十岁以上。如今,许多年轻的魔法师也加入了晨练的行列。其中有含苞待放的魔法学院学妹,初露锋芒的邻家少女,还有三四十岁风华正茂的春季女法师或是年轻贵族,更有四十岁左右,韵味十足的美丽夫人。 她们穿着魔法界的优雅服饰,散发着无比的魅力。 墨墨跑在前方,七八位女性魔法师跟在他的身后,周围的空气仿佛弥漫着她们身上的魔法香汗味道,令人神清气爽。 墨墨来到人工湖畔,近期似乎风声有些紧张,那位名叫秦岚的物业管理女巫一直在关注他。 但因为有人监视,就要放弃捕捉水元素生物吗? 这并不符合魔法师的执着精神。 墨墨突然停住,回头望去,身后追随的女巫们也随之停下,开始分散到四周。有的在路边欣赏魔法花卉,有的在树下用魔法记录美景,只有少数女子神色自如地从他身边走过,洁白修长的双腿沿着湖边行走,一边走一边施展着舒缓身心的魔法,形成一道动人的风景线。 这些富裕的女性魔法师保养得真好,每个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墨墨心中默默感叹,但并未被这些美貌所动,家中的夏小妞无法比拟。 墨墨站在湖边,洒出一些魔法诱饵,锦鲤跃动的景象立即引来了一群女魔法师拍照。 她们被锦鲤跳跃的壮观景象所震撼,不禁赞叹:“真是太壮观了!” “太美了!” “没想到我们这个魔法社区还有如此景色。” 女魔法师们一边赞美,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墨墨,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两秒才转移开。 墨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知道是自己的面孔引起了他的注意。然而话说回来,昨晚虽然消耗了三年的修为,身体埋下了隐患,五感敏锐度有所减退,但这张脸,却依旧未变…… 显然,容颜的改变是无法逆转的魔法效应。 他俯身打算捕捉那条丰满的翡翠鳞鲤,打算用奇特的法术为它“疗伤”,然而,在即将触碰到鱼的瞬间,那种被无形视线锁定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微微转头,沿着感应的方向望去。 在身后的小黑橡树荫下,一道人影迅速藏到了假山之后。 墨墨的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微笑,装作若无其事地搅动湖水,今天这只鱼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家。老张有山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尝到鲜活的鱼肉了,最近每天都坐在建设之门旁咒骂他的不忠之信。 曾经,每天都有鲜鱼供应,而如今,一周也难得见到一条,老者的心中能不感到失落吗? 关键在于,上次墨墨在工地上带回了一大袋盐渍小鱼,承诺以同等大小的活鱼交换。 为人,应当秉持信义。 假山之后—— 秦岚紧握着手中的传送石,身边跟着两名守卫。她冲着正在用魔器记录的一名守卫下令:“确保影像清晰,取得他盗鱼的证据,然后送交城卫军!” 守卫点头示意明白。 秦岚对着传送石低声吩咐:“所有人听令,等我的信号,立刻拘捕偷鱼者!” 扑通—— 突然,湖边传来一声惊呼。“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秦岚连忙朝湖边望去,身旁的守卫焦急地说:“秦经理,大事不好,有居民落入水中了。” 另一名守卫急切地问:“秦经理,我们该怎么办?” 秦岚没有片刻迟疑,坚定地说:“还能怎样,立刻救人!” 两名守卫面露困扰,“秦经理,我...我们俩都不会水性。” 秦岚严厉的目光扫来,“你,你们?” 守卫尴尬地解释:“当初公司招聘我们时,并未要求我们必须擅长游泳。” “呼叫救援飞艇!” 秦岚从假山后冲出,脱下足下的魔法高跟鞋,抛掉手中的魔导通讯器、钥匙和身份徽章,落在草地上,然后疾奔两步,纵身跃入人造湖中,朝那位溺水的女子游去。 墨墨正思考如何取鱼之法,忽然不远处传来女子落水的声音,人命关天,他刚准备施救,却见一道飒爽的身影从身旁冲出,跃入湖中,留下淡淡的幽香。 扑通! 水花四溅,一条巨大的翡翠鳞鲤被甩出水面,恰好落在墨墨眼前,那条红艳的锦鲤挣扎着,重量至少有七八斤。墨墨愣住了,这不是他刚才捞到的鱼。 望向湖中,落水者已被拉向岸边,那个名叫秦岚的女主管游泳技艺相当高超。 周围的阴影中又有十几个守卫冲出,湖边也聚集了不少围观的居民,纷纷为秦岚呐喊助威。 “鱼兄,不是我要抓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如果你要怨,就怨那水中的女子吧。” 墨墨抱起大锦鲤,趁乱溜走...... 秦岚怀抱中,一名女性在神秘湖水中挣扎,湖边围观者中,墨墨的身影若隐若现,正捧着一条闪烁奇异光芒的鱼离去。她内心燃烧着怒火与焦虑,终于找到他的踪迹,当即对湖畔的守卫下属们大喝:“别愣着,速捉奇幻鱼盗!” 守卫下属们回应:“秦女士,加把劲!” “捉住鱼盗!” “赶快给秦女士拍照,作为下期魔法传单的封面!” “鱼盗!” “秦女士,加油!” 秦岚瞪了众人一眼,几乎气得在魔幻湖泊中窒息,最后费尽力气将溺水女子拉上岸。 四周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和掌声。 秦岚面沉如水,斥责守卫下属们:“叫你们抓鱼盗,你们都在干什么!” 手下们支吾着表示没听见命令。 一位摄像守卫急忙跑来,满脸兴奋:“秦女士,我都录下来了,他跑不掉!” 秦岚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给我看看。” 看过手机视频后,秦岚的笑容逐渐褪去。画面中确实有鱼盗携鱼逃跑的画面,然而,并无证据证明那人偷捞了鱼。那条丰满的锦鲤,其实是她自己的法术误打误撞弄上岸的。 若说鱼盗有罪,她便是共犯。 而且根据她与这位鱼盗之前的对决经验,即使执法者上门质询,这家伙肯定会振振有词地说,他没偷鱼,只是看见鱼被施法受伤,出于善意带回家治疗。 就算那鱼出现在他的餐桌上,以这家伙的狡猾,他也会狡辩说救治无效,不愿浪费魔法食材。 秦岚紧握双拳,暗自咬牙切齿,内心有个愤怒的声音在咆哮:“可恶,我一定要抓住你,一定!” 第280章 阴谋的冰山一角 墨墨哼着小曲回到家中,夏青竹和唐蔓蔓已出门工作,他怀抱那条闪烁异彩的锦鲤走进厨房。 叮叮当当—— 一番巧妙的魔法操持后,锦鲤不幸陨落,接着葱姜蒜、魔力生抽、秘制耗油、魔力鸡精等调料纷至沓来。 趁着锅中烹鱼的间隙,墨墨上楼寻找五毒,预料之中,夏小牛应该仍将它们放在卧室。 然而,进入夏小牛的房间,他发现木箱消失了。 “不会吧,夏小牛上班还带着收藏品?”墨墨心中一阵寒意,真担心五毒会暴露。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是应该信任五毒,总觉得这五个家伙虽然表面愚笨,实则机智过人。 回到一楼的客厅,墨墨坐在沙发上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的冥想法术,经脉与骨骼的创伤微弱地恢复了一些。 修为的损失造成的内伤,非短时间内能痊愈,轻则需调理,重则影响修炼资质。 墨墨并未深思这些,后悔无用,当时的状况紧急,不损耗修为就只有消灭五毒。 老子可不是行善积德,老子留着五毒是为了赚取魔法金币! 墨墨心安理得地想着... ... 在过往,青龙之刃必定会跃然而出,用它那独特的嘲笑声说道:“孩子,你明明放不下那五个奇异生物,他们有何魅力?外表怪诞,你却固执己见,损耗真元,动摇修炼根本,现在或许还不觉得,但未来你会明白自己的愚蠢。” 墨墨定会反驳:“老子乐意,关你何事?” 然而此刻,耳边的宁静让他感到不适,他才发现,有个喋喋不休的存在并非全然是坏事。 墨墨抽出青龙之刃,尝试注入一丝龙虎玄黄之气,但经脉中剧痛让他不得不中止,再试图引动一丝,仿佛全身经络都要爆裂开来。 “古老的存在,你可别沉睡得太久,不必千年,百年之眠,我们便将永诀。” “你现在醒来,我发誓不再触碰你的沉睡。” “你渴望品尝五毒的滋味,虽无法实现,但我可寻觅其他滋补之物,我说话算话,我数一、二、三,只要你醒来,一切皆可商量,一……” 墨墨喃喃自语,青龙之刃依旧沉默如初。 铮! 他在刀锋上轻敲一下,“如果你不醒来,这只会是一柄死去的刀,连切苹果都无法带来甜蜜。” 铮铮铮! 连击数下,单调的回响在客厅中回荡,声音也不再如昔日般悦耳。 鱼汤已熬好。 墨墨将食物打包,握着车钥匙走出别墅,恰巧秦岚和两名守卫从门前经过。 秦岚看到墨墨,瞬间愣住,随即快步朝他走去,怒声道:“盗鱼者,站住!” 墨墨原地不动,左右张望,一脸无辜地问:“空港,你在跟我说话吗?” “空……” 秦岚微愣,立刻大声斥责:“你说谁是空港?诽谤我,你信不信我会告你!” 墨墨嗤笑一声:“你叫我盗鱼者,我就不许叫你空港?不过是个代号,别太当真。” 秦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告诫自己保持冷静,不能让这浑蛋左右自己的情绪,她盯着墨墨手中的包裹,冷声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墨墨有些心虚:“你有权力过问吗?” 秦岚身旁的守卫嗅了嗅,凑到她耳边低语:“经理,这香气真好闻。” 另一名守卫也压低声音:“像是炖鱼。” 墨墨迎着秦岚冷冽的目光,正气凛然地说:“没错,就是炖鱼,怎样?难道我炖了鱼就是盗鱼贼?按照你的逻辑,以后小区里只要有人炖鱼,都是盗鱼贼?” 秦岚愤怒地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让开,别耽误我去照顾老人,要是饿着了老人家,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墨墨推开秦岚,打开车门,驾车离去。 直到黑色suv消失在视线尽头,秦岚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向旁边的别墅编号。 “3号别墅,是夏小姐的家!?” 盛禾嘉园的建设工地上…… 漆黑的猎影兽车停在月光斑驳的更鼓亭前,守门的张有山见状,忙熄灭手中的暮烟斗,迎上前去。 “墨法师,您可算来了!”老人脸上的笑容犹如破晓的曙光,眼见墨墨手中提着用魔法保鲜的餐盒。 若是空手而来,他免不了要责备一番,指责年轻人的失信与欺骗长辈之举。 “今日是秘制红烧,您尝尝看。”墨墨将餐盒递予张有山,自己则拉过一张巫师椅,在门前坐下。 “正等着呢,正等着呢。”张有山笑得眼睛眯成缝,转身进屋取来巫术餐具。 墨墨问:“张老,这工地上近来可还有诡异之事发生?” 张有山摆放好餐具,回答:“没了,自从墨法师上次驱邪后,此地安宁无比。瞧瞧那座拔地而起的巨塔,威严又华美,陶部长说,用不了三个月,这栋建筑就能交付使用。” 墨墨凝视远方的高楼,思绪飘向过往。那次在帝豪蓝河与金溪花园解决阴煞之事,他推断背后有人意欲加害夏青竹,此人正是夏志超,而执行者则是杨果和他的神秘师父。这位神秘师父的来历至今仍是谜团。 提及此处,自从上次交易完五毒珠后,杨果和他的师父就像消失在了魔法世界一般。 即便他们借助五毒珠闭关修炼,如今也应该出关了。 夏志超此刻正全力以赴,密谋夺得海湾项目,企图迫使夏青竹离开公司,但他不会放过这两位强大的盟友,策划一些隐秘的阴谋,这正是夏志超的作风。 墨墨并未深究此事,而是回想起与鳌备在博物馆的激战,那时他无意间发现那个被称为夜魔大人的存在欲屠城。消息真伪未定,但当他将盛禾嘉园、帝豪蓝河、金溪花园这三个地点联系起来,竟然意外地与某个上古邪灵祭祀大阵的边缘对应上了。 盛禾嘉园的阴煞力量源自张有山孙女的生魂,将其束缚在此地,这是杨果及其师父的能力范围。然而,鳌备的沉眠棺柩、青龙刃缠绕的塔吊,却是超出他们所能控制的力量。这两股力量的强大,恰好吻合祭祀大阵的一部分,唯有盛禾嘉园被囚禁的小女孩生魂,似乎不具备匹配的资格。 再加上鳌备原本企图夺舍黄诗桃,表面上对黄诗桃下手,实际上目标直指黄树人。 黄树人作为城主,庇护一方,一旦他遭难,整个天州城的命运都将动荡不安。 趁此时机,利用城市的气运衰败,启动祭祀大阵无疑是最佳时刻…… 第281章 选妻如选智 墨墨心中揣测,如果金溪花园、帝豪蓝河、盛禾嘉园这三个工地果真是邪灵祭祀大阵的一部分,那么在盛禾嘉园工地之下,必定还隐藏着一股强大的黑暗力量。 一旦确认邪灵祭祀大阵的存在,天州城在不久的将来必将面临一场浩劫。 祭祀! 通过牺牲活人获取某种恐怖的力量,以整座城市为祭品,这将把这片土地变为人间地狱... ... \"愿我的预感偏差无边。\" 墨墨低语,魔力在他周围微妙地波动。 \"还没走近,那股香气就扑鼻而来,张大师,你又施展你的魔法烹饪啦!\" 一个声音响起,戴魔法护额的陶冶缓步走近,看着墨墨故作惊讶,\"哎呀,小北兄弟,你也在这里啊。\" 墨墨瞥了陶冶一眼,\"陶部长,你演技可真拙劣,就算看不见我,我的魔导车如此醒目,你不可能没注意到。你分明是鼻子灵,嗅到了美食的气息才来的吧。\" 陶冶呵呵一笑,\"小北兄弟,你不够意思啊,我们可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你却揭穿我。\" 墨墨戏谑道:\"那你待会儿可要少吃点,别抢了风头。\" 陶冶连忙说:\"那可不行,我会将对你的小小不满转化为对食物的渴望,把你的魔法炖鱼吃得一根刺都不剩。\" 张有山闻言,立刻收起原本要递给陶冶的魔器餐具,\"陶部长,你还是去工坊食堂用餐吧。\" 陶冶赶忙接过餐具,殷勤笑道:\"张大师,别像我小北兄弟那样小家子气,我食量小,吃不了多少,主要是想尝尝你的新鲜佳肴。再说,这么大的一条魔法鱼,多吃对你灵力消化不好。\" 张有山哼了一声,\"我乐意。\" 陶冶正色道:\"我不乐意。\" 陶冶大快朵颐,大口吞咽魔法肉,大口扒拉着神秘香饭,看得张有山都想把鱼藏进屋子里独享。 墨墨对陶冶问道:\"陶大哥,你留意的事有什么进展了吗?\" 陶冶口中含着鱼肉,抬头回应,\"一直密切留意,我已经吩咐工人们,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现象立即报告,要是挖出了什么奇异的魔法遗物,也得第一时间交给我。\" 他压低声音,神秘一笑,\"这些家伙,以为地底下埋藏着什么魔法宝藏,没事就偷偷挖掘一番。\" 墨墨轻轻皱眉,陷入沉思,没有发现异常的魔法痕迹,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用透视之眼扫视,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可疑的魔力波动,整个工坊上空弥漫着一股积极向上的正能量魔力场。 这个地方看起来过于平静,但越是平静,越让墨墨心生不安,那种感觉难以言表。 墨墨起身告别,陶冶立刻拿着餐具站起,\"小北兄弟,你别急着走,你答应过我的事……\" \"嗯?\" 陶冶显得有些害羞,瞄了一眼旁边的张有山,回头小声对墨墨说,\"就是,就是我那婚姻的事,你何时请你的师父帮我算一卦,我这个年纪,确实有些心急。\" 早前,陶冶就一直纠缠着墨墨要算姻缘卦,当时墨墨对外宣称师父是马大师,然而马大师因欺诈事件名誉扫地,成了天州城的公敌,至今下落不明。 后来墨墨又称师父是慕先生,目前还没有出问题,但昨晚他刚刚冒充辛博士被揍了一顿。 墨墨精通麻衣相术,早就看过陶冶的姻缘线,之所以推脱,主要是不想给他过多的希望... 陶冶渴望寻得一位拥有皎洁肌肤与绝美容颜的精灵伴侣,据命运之殿的预示,确有这样的宿命之侣,然而她并非他的福祉,他们的婚誓将在明年的春月之前缔结,这段联盟却无法跨越两个年轮的时光。 离散的原因在于,她并非贤良的守护者,如同流水般易变,无法维系长久。陶冶的命运轨迹,将会因这场梦幻般的婚礼而严重偏离,虽然在他四十岁之后会有一线生机,重新攀登人生的高峰,却再也无法触及那巅峰的辉煌。 生如夏花,终归尘土,一切最终都将化为一片金色的沉寂。 墨墨精通命运的麻衣秘术,对生命的轮回淡然处之,然而在这繁华的世界中,谁能真正做到超脱俗世呢? 他无法做到,陶冶更是如此。 功成名就、子孙孝顺,人生旅途的平坦,都是每个人都渴望的美梦。 墨墨含笑戏谑,“急于迎娶伴侣何须着急,如今世间不都崇尚迟来的爱情吗?有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婚后的日子才会幸福圆满。你等到三十五岁之后再考虑婚事,现在还可以享受自由的时光。” 陶冶神色庄重地回应,“三十五岁太迟了,我祖母身体虚弱,盼着早日抱孙,至于经济条件嘛,我们家是古城的迁移户,在东城区有四座石堡,租金收入足以维持生活。” 墨墨建议陶冶在三十五岁之后成婚,正好能避开这场灾厄的命运纠葛,往后的生活才会一帆风顺。 世人常说,命由天定,运随身转,风水左右。 人的命运,天生八字占三分之一,那是上天的安排,后天的大运占两成,这大运源自帝国的日历,如同天生八字一样,非人力所能更改。剩下的五成则关乎风水。 风水广博无边,主要包括阴宅、阳宅和伴侣星宫。 伴侣星宫即终身伴侣,一个男子的风水兴衰与他的伴侣息息相关,反之亦然。 明明有着上佳的命格,却因娶错妻子而陷入困境的男子不胜枚举。 比起那些因伴侣而败落的豪门新闻,陶冶或许不至于凄惨,但他的命运中伴侣星宫的挑战,对普通凡人来说,同样是难以承受的痛苦与磨砺,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墨墨接着劝说道:“陶兄,我已经请师父看过了你的画像,师父的见解是,你在三十五岁以前不宜成亲,否则容易出现家业破败的迹象,对你未来的道路并无益处。 如果你坚持要在三十五岁前结婚,有一个方法可以规避,选择一位德行高尚,而非巧言善辩、美丽动人的女子。安稳的日子才最重要,品德高尚才能为家带来好运。” 陶冶眉头紧锁,不解地问,“小北兄弟,什么是家业破败的迹象?我只是想找个漂亮的妻子,让母亲感到骄傲,我外公家的堂兄去年娶了一位精灵模特,母亲羡慕得很。” 不等墨墨回答,饱餐后的张有山放下餐具,哼了一声,“那就是你的妻子离开你了。” “老张,你!”陶冶转头怒视,摆出要与张有山理论的架势。 张有山嘿嘿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想动手就快点,我这个孤苦老人可没有医疗保险。” “嘶……” 陶冶怒火中烧,牙根刺痛,他对那狡猾的老者不予理睬,转身对墨墨露出一丝微笑说:“我就是梦想拥有一位美丽的伴侣,这是从孩提时代的幻想,小北兄弟,你今晚有空吗?今晚是翡翠海的奇幻雕像展览,据说有个出身高贵的小姐一直对我感兴趣,她也会出席这次活动。 我对如何与异性交往可没什么经验,你能陪我去,暗中给我出点主意,帮我把把关吗? 我的标准简单明了:肌肤如雪,美貌动人,还有一双修长的腿。如果家境富裕,我当然也不会拒绝。” “呸!那样的姑娘会看上你?”张有山并不以部长的身份对待陶冶,直言不讳地说。 陶冶斜睨了张老头一眼:“老张,不就是吃了你半条鱼吗,至于这样跟我过不去?” 张有山起身,一边剔牙一边说道:“我觉得小墨师傅说得对,娶妻应娶贤良,外貌只是表面。” 墨墨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雕像展览,难怪小夏带着五毒去工作,她是直接去参展的……” 第282章 雕像展览 黄诗桃向墨墨的手机发送了一个钻石级会员的邀请码,小姑娘害羞地期待着墨墨能参加。 墨墨答应了。 并非因为黄诗桃,也不是为了陶冶,而是他真的担心五毒在雕像展览上会失控。 万一复活,吓到别人他可以不管,但如果吓到小夏,怎么办呢? 而且这个雕像展览听起来怪怪的,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之事即将发生,是个充满谜团的地方。 对于直觉,墨墨还是颇为信赖的。 下午,墨墨也没闲着,他在翡翠海嘉园的工地上仔细巡查,陶冶全程陪同,张有山也觉得新鲜,三个年龄层次不同的人在一起,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陶冶靠近他,神秘兮兮地问道:“小北兄弟,实话告诉我,这里真的有宝藏吗?” 张有山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墨墨一脸严肃,轻轻叹了口气:“别想宝藏了,这里一无所有才是大吉大利。” 陶冶和张有山对视一眼,心中满是疑惑,却又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张有山暗暗紧握着墨墨先前赠给他的守护符,而陶冶则摩挲着脖子上的招财五帝币。 这五帝币是墨墨送给他的,他曾经抱怨自己运气不佳,墨墨去古董街时随手买下的。 五帝币汲取人间气息,经过岁月洗礼,确实带有灵性,但必须是真正的古物,后来的铜仿制品缺乏人间烟火气和岁月的痕迹,仅剩空洞的外表。 时间飞逝,夜幕降临。 陶冶特意在工地上洗了个澡,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容光焕发地坐进墨墨的车里。 墨墨挑了挑眉毛:“雕像展览又不是相亲大会。” 陶冶嘿嘿一笑:“那位暗中打听我的富家美女今晚会出现,这可是我人生的大事。” 墨墨很想吐槽,富家美女何时眼瞎了,但他觉得这样不厚道,只希望别是个冒牌的富家女来骗这个老六的钱,女人要是心狠起来,老六的四套房恐怕都不够被骗的…… 尽管如此,他无法坐视不理,毕竟这老六与他是结义兄弟,共历风雨。 在神秘的泰拉瑞亚城,一年一度的幻灵人偶庆典于河边的古韵博物馆举行。默墨泊好马车,步入翠绿的草地。 “你能不能快点?”默墨轻叩车窗,朝车内正对着铜镜梳理魔法长发的陶冶催促。 “这就来!” 陶冶跃下车,身着月白衬衫,脚踏魔法小靴,光亮的额头仿佛镀了一层魔力油脂。 他发梢萦绕的香氛瞬间吸引来两只疾风精灵。默墨瞥一眼,便知这位兄台处境不妙,于是转身走向那座小巧的博物馆入口。 门口,专职的守卫者在查验通行令牌,几位试图混进展会的、装扮成幻想生物的男女被拦下,无论如何恳求,守卫者冷硬如铁,寸步不让。 陶冶面色微沉,紧握着衣摆,心中忐忑不安。 “请出示您的盛典请柬。”守卫者挡住了默墨和陶冶。 陶冶尴尬一笑,“没听说过参加人偶庆典还需要请柬,那是什么样子的呢?” 守卫一听便知他们并非受邀宾客,早些年庆典确实宽松,自从各种网络魔法师崛起,为了避免无底线蹭热度的行为,规定才日渐严格。 那些魔法师,哪怕是在寻常市集也能变出千般幻象,迷得追寻奇异的探险家们晕头转向。 对于他们而言,人偶庆典如同梦境的乐园。 “没有请柬无法入内,切勿扰乱秩序,两位请立刻离开。”守卫者冷漠地说。 “别这样,我不是参展的,我女朋友在里面,我只是去看她。”陶冶辩解道。 “护殿者!”守卫者不愿多言,直接唤来护殿者。 眼看护殿者逼近,默墨迅速掏出镶嵌宝石的通讯器递给守卫,“这个可以吗?” 守卫瞥了一眼,神色立即缓和,“原来是我们的璀璨星辰会员,刚才失敬了,请原谅。请您里面走,会有专人引领您至二楼展示厅。” 护殿者停下了脚步,陶冶惊讶不已。 默墨回头看了陶冶一眼,问守卫:“我能带他一起进去吗?” 守卫笑容可掬地回答:“当然可以,二位请随我来。” 默墨和陶冶踏入博物馆大门,立刻有专司接待的使者迎上前,手中持着一对半遮面的神秘面具。按照人偶庆典的规定,每位参与者都需佩戴面具。 这是庆典的传统,人偶盛会是年轻冒险家们的潮流盛宴,犹如异世界化的化妆舞会。 博物馆共有三层,底层是普通展览区,陈列的人偶相对平凡,是大众收藏之物。 二层和三层则是精英展示区,那里展示的都是工艺精湛且带有传奇故事的人偶。 庆典未开始前,受邀的普通会员只能在底层交流,直到正式开幕,才能踏上那神秘的二层和三层…… 在翠绿的魔法森林底层,夏青竹与唐蔓蔓置身于一座水晶宫殿的大厅内,凝视着展示柜中那些精巧的魔法雕像。唐蔓蔓手中握着一只镶满魔晶的小皮箱。 她们的视线聚焦在展品上,但周围的人群却将目光投向这对独特的姐妹。虽然大家戴着各式奇异的面具,无法看清真容,但夏青竹与唐蔓蔓的气质和身姿却无法被掩盖。 “青竹姐姐,我真的很想见到墨尔阁下了。”唐蔓蔓对着夏青竹低语。 “嗯?”夏青竹疑惑地扬起眉。 “我刚才看见两个人走上二楼,背影和侧脸都与墨尔阁下相似极了。”唐蔓蔓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可能,通往二楼的通行令至少是黄金级别,他怎么可能拥有?”夏青竹反驳道。 唐蔓蔓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确实有道理。为了这场魔法雕像展,她提前半月筹备,花费重金,疏通了无数关系,才勉强获取了两枚银色通行令,只比普通参观者稍胜一筹。夏青竹给她的任务是至少获得一枚黄金令,金钱不是障碍,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接触到皇都市长的千金,可现在,即便有钱也无法换取黄金令。 夏青竹和唐蔓蔓继续欣赏着展示柜中的雕像,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83章 期待ing 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志超。 自从上次试图利用阴阳咒对夏青竹下手,却意外与李昊纠缠在一起,大闹一场之后,夏志超许久未曾露面,躲在家中疗愈心灵之伤,而李昊那个混蛋,简直是个恶魔! 嘶…… 回想起那时的经历,夏志超仍觉得心头一紧,那份五味杂陈的记忆涌上心头,至今仍在他的步态中留有痕迹。仿佛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他的灵魂,企图对他施加魔法。 夏青竹不愿理会夏志超,转身欲走。 夏志超抓住夏青竹的臂膀,冷笑说:“妹妹,见到哥哥连招呼都不打,未免太失礼了吧?而且你的眼睛是瞎了吗,没看到哥哥身边的那位是女友,你应该称呼她一声嫂子。” 夏青竹挣脱夏志超的手,唐蔓蔓挡在两人之间,保护着夏青竹。 “志超少爷,请你适可而止。”唐蔓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夏志超眉毛一挑,冷声呵斥:“你这个为我们夏家效力的卑微佣人,竟敢插手我的私事?” “你若敢伤害青竹姐姐,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看你是想找打!”夏志超咬牙切齿,扬起了手。 夏青竹将唐蔓蔓拉到身后,冷冷地瞪着夏志超,低声说道:“你能不能不在这里丢人现眼?” 周围的人群好奇地望来,窃窃私语。 夏志超放下举起的手,假装挠头,声音冰冷地笑道:“你还不清楚自己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吧?你以为得到了周董事的许可参与海湾计划竞标就足够了?你知道皇都市长的女儿是这次雕像展的策划之一,所以你想通过接近黄小姐来攀附市长的权势链...... 无须猜测,这狡黠少女手中的魔法皮箱中,必定藏匿着一份完美的神秘计划,只待呈递给黄氏领主大人。 目睹我手中之物,乃是海外稀世的魔像珍品,且为限定版,想结识黄小姐,其难度远超你的想象。黄小姐的兴趣爱好稀少而独特,唯有对这些魔像情有独钟,以它们为桥梁才能靠近她的世界。” 夏志超举起那个精心装饰的神秘宝盒,周围之人见状皆惊叹不已。 “天哪,那是远自异界的米高大师级魔像,出自顶级名匠之手,每个都独一无二!” “瞧那标识……竟是今年的限量珍藏版!传闻这套魔像已炒至两千枚金币之巨!” “关键在于,就算富甲一方,也未必能购得此套珍品,真令人艳羡。拥有它,瞬间便可成为魔像协会的黄金会员!” 夏志超高举宝盒,洋洋得意,“看来各位都是行家,多谢赞赏!” 夏青竹懒得理会夏志超,转身欲离。 夏志超却再度阻拦,嘲讽道:“妹妹,别急着走啊,是否觉得希望渺茫,留在此地亦无意义?不如趁现在还保有颜面,悄然离去,以免尴尬加深?” 唐蔓蔓提起小皮箱,不甘示弱,“你别乱说,我们……” 夏青竹制止唐蔓蔓,“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哼!” 夏志超轻蔑一笑,挽起身旁女子的臂膀,“给你正式引荐,这位是我的爱人,樱花,你应该尊称一声嫂子。别摆出不耐烦的样子,你知道樱花的身份吗?” 夏青竹冷冷回应:“毫无兴趣。” 夏志超拍了拍樱花的肩膀,傲慢地说:“樱花是天州城魔像协会的白金会员,黄金会员不足二十,白金会员不超过十,而钻石会员则仅五位。 樱花与魔像协会的领袖之一,黄小姐,乃是挚友。你觉得我借由樱花结识黄小姐的可能性几何? 况且,听说今日钻石会员将新增一位,我可以透露,这位新晋的钻石极有可能就是樱花。她与每位钻石会员关系亲厚。” 夏青竹的面色略显黯然,若是如此,今晚与黄小姐接触的机会将会大大降低。 她早已耳闻黄小姐内敛孤僻,不喜交际,能与她建立联系已是不易,更何况如今横生枝节,樱花只需一言不合,黄小姐便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夏青竹暗暗紧握双拳。 樱花嘴角掠过一抹冷漠的笑意,夹杂着嘲讽的不屑,朝夏青竹说道:“此刻若你唤我一声嫂子,若我心情愉悦,或许会引荐你与黄小姐相识。若我不悦,只需在黄小姐面前轻轻提醒,说你接近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觉得她还会让你靠近吗?” 在神秘的艾斯特拉大陆,夏志超嘲讽地对夏青竹低语:“妹妹,别说我这哥哥无情,我愿与你公正竞逐。这次的机会,喊一声嫂子不过是一句轻语,不喊的代价,你心中自明。” 夏青竹未作片刻犹豫,冰冷的目光扫过傲慢的夏志超和趾高气扬的樱子,淡漠地回应:“别再打扰我。”说完,她拉起呆立的唐蔓蔓,转向另一片未知的领域。 夏志超的脸色瞬间如冰霜般凝固,咬牙切齿:“该死,这顽固的小丫头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难堪!” 樱子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笑意:“志超,何需挂怀?她不愿屈服于你,必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吸引黄小姐的注意。今晚的杰出手办定能赢得黄小姐的青睐。至于那个丫头的行李箱中,藏着的应是夏青竹今晚的参赛手办,她的天真真是可笑。” “现在我明白了,为何你如此厌烦这位堂妹,她根本就是个不知变通、软硬不吃的角色。” 夏志超的眼角掠过一抹狡黠,目光转向樱子,滑下的大手悄然在她腰间一捏,邪笑道:“确实,她怎能比得上你的娇媚与诱惑。” 樱子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平静却带着冷意:“我们的关系仅限交易,你若妄动,代价可不小。” 夏志超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欲望,凑近樱子耳畔:“无论多少代价我都愿意,今夜你随我回家,我的,是广阔无垠的世界。” 樱子面具后的脸颊悄然泛红,默许了他的提议,那两个字“广阔”让她心跳加速。 在期待的涟漪中…… 这个世间有一种哀伤,就像那曾坚信自己是参天巨木的小树枝—— 第284章 崇尚成熟魅力 二楼的大厅,布置与一楼相仿,四周陈列着晶莹剔透的水晶柜,内藏各色手办。 如果说一楼有何不同,二楼展示的手办更显尊贵,即便是对这些艺术品一无所知之人,一眼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此外,二楼的大厅比起一楼的喧嚣,多了几分宁静雅致。 一位戴着白色天使面具的女子此刻静坐在大厅一角,手持一杯香槟,气质宁静。 突然,一个身着职业连衣裙的曼妙身影快步走近,还未待她开口,白色面具女子已急切发问:“怎么样,访客名单上有他吗?” 职业装女子轻轻摇头:“小姐,目前还没出现,您别着急,手办展览还要稍等片刻。” 白色面具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展览一旦开始,任何人都无法再入场了。” 职业装女子安慰道:“小姐,您已将消息传开,他应该已经听说了。只要他对您有意,他必定会来找您的。 小姐您天生丽质,家世显赫,世上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您的如意郎君一定会来。” 白色面具女子双颊微红,责备似的说道:“别乱说,现在称他为郎君还太早。” 魔法服饰的侍女认真地说:“在我们的世界里,像小姐这样的精灵般的存在,即便是寻遍星辰也难得一见。之前因齐董的命令而与夏志涛交往,但那位年轻人根本无法匹配小姐的光彩,恭喜小姐遇见了真正的灵魂伴侣。” 白色面具的女士故意摆出威严的神情:“再多言,你将失去你的魔力印记。” 侍女显得忐忑不安:“小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请让我留在您的身边吧。” 女士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忧郁:“小鹿,你说他真的会如约而来吗?” 侍女眨了眨眼:“小姐,如果您对他如此挂念,为何不亲自去夏氏地产找他呢?” 面具女士侧目看向小鹿:“你这小精灵,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种事情,哪有女子主动的道理呢?况且我现下以夏志涛女友的身份示人,若去夏氏地产,夏青竹那个狡猾的女巫必定察觉,也将此事告知夏志涛。” 小鹿顿悟道:“小姐,您是担心齐董知晓后,局面难以收拾。毕竟您和夏志涛之间的纠葛关乎两大势力,齐董对与夏家的合作抱持开放态度,您不能轻易破坏。” 面具女士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是在从前,我会毫不犹豫地以家族利益为重,但现在不同了。我害怕一旦真相暴露,他会被夏青竹那个女巫报复,无法在夏氏地产立足。夏志涛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他的,他没有强大的后台,承受不起这些。” 小鹿又困惑地问:“小姐,您可以帮助少爷啊,让他转到我们齐氏地产工作,他的专业正好契合。” 面具女士回应:“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我希望我们的感情是基于平等之上的。虽然我家境优越,但我不想给他压力,男子的尊严至关重要。如果让他觉得和我在一起有所负担,那么我们的感情就不会幸福。他是我此生唯一心动的人,小鹿,也许你还未理解,当你遇到时,就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小鹿眨了眨眼,说道:“小姐,我似乎有些理解了,但我想到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提。” “说出来!” “您只把消息传递给了少爷,但似乎没给他安排展览的贵宾身份。这次的魔法雕像展,贵宾资格极为稀缺,万一少爷弄不到,就算想见小姐您,也可能无法进入。” 面具女士的脸色瞬间变得焦虑:“糟糕!” 小鹿连忙宽慰:“小姐您别急,只要少爷真心,我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方法进来。” 此刻再想获取贵宾身份,已是难上加难。面具女士黯然道:“但愿……” 黄诗桃,这次魔法雕像展的策划之一,此刻正与手办协会的两位钻石级会员共坐。黄诗桃的身世保密极好,知晓她乃黄树人之女的人屈指可数。她的钻石会员身份及在手办协会的重要地位,全凭她超凡的手工雕像技艺。 这位年轻女士的爱好并不多,而手办,正是其中挚爱之一... 此刻的黄诗桃流露着几分心神不定,无论同伴们谈论何事,她都只是含笑应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众人已相识许久,即使不算至交,彼此之间也有着深刻的了解。 其中一名青年关切地询问:“诗桃,你是否心中有事?” 黄诗桃微笑以对,轻声否认:“没有呢。” 另一位少女则带着神秘的笑容说:“诗桃,上次你失踪许久,这次重逢感觉你有些不同寻常。” 黄诗桃脸上掠过一丝愕然,正欲找个合适的解释。 少女调皮地笑道:“老实交代,是不是陷入了爱河?” 黄诗桃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梨梨,你瞎说什么呢,我……我还没谈恋爱呢,我全心全意都扑在学习上。” 青年也故作神秘地笑道:“诗桃,别跟梨梨计较,她是嫉妒你有对象。不然,你就悄悄告诉我,你的那位是什么模样,是学院里的同窗吗?” “小志,你太过分了!” 梨梨和小志一同嬉笑起来,接着说:“这次新增的钻石会员,想必就是给你的那位吧?你说要新增一位,我们两个全力支持,总得让我们知晓真相吧。” “他,他是我的导师。” “你拜了师?” “不是啦,我只是习惯叫他导师,他帮过我和我家,所以我尊称他为导师。” “被诗桃称为导师,这男子年纪必定不小,真没想到诗桃竟然倾心于长者呢。” “才不是这样呢。” “没关系,喜欢年长者也没什么不好,他们成熟有韵味,懂得照顾人,不像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看场惊悚片就会吓得躲进你怀里,哭了鼻子还得你去安慰。”梨梨说着,朝小志抛了个眼神。 “嘿,贾梨梨女士,我都没嫌你名字拗口,你怎么倒说我呢。男生本来就心智早熟,这两年你照顾我,等我过了三十岁,就轮到我照顾你了。”小志反驳道。 贾梨梨轻蔑地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所以诗桃看上稍长一些的少年并无不妥。” “诗桃!”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深色长袍,面戴黑面具的男子走近,他的衣着举止透露出沉稳,嗓音中带着岁月的痕迹。 小志和梨梨立刻看向这位男子,低声嬉笑:“这就是诗桃的大哥吧?” 黄诗桃站起身来,“汤叔叔,一切顺利吗?” 第285章 奇异之事 汤品臣微微点头:“一切如常,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这里也没有异常现象。” 黄诗桃松了口气:“那样就好,最近发生太多变故,让我变得过于紧张。有汤叔叔在,我就安心多了。” 汤品臣谦逊地回答:“不敢当,汤某学识浅薄,待会儿墨导师到来,我们才能彻底安心。” 自从汤品臣决定拜墨墨为师,他对称呼的改变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从“小墨导师”变成了“墨导师”,或简称为“墨师”。目前他正处于试炼阶段,未来极有可能正式成为墨师的弟子…… 最近这两日,每当思绪触及拜墨师为师的可能,他那深如古井的内心便难以平息其涌动的涟漪。 师者,无早晚之分,唯有通达者方能引领众人。 小志与梨梨两人顿时陷入迷惘,初见汤品臣的那一刻,他们不禁在心底惊诧,诗桃心仪之人难道会是这位长者?这哪里是长者,两鬓已染霜白,虽然气色尚佳,但至少已过半百。 不应称之为长者,应当尊称为祖父! 紧随其后的“汤伯伯”二字令二人松了口气,诗桃这丫头不会如此轻率,竟会对一位祖父产生情愫。然而汤品臣一句“墨师”,又立刻让两人困惑不已,连祖父都要唤作“墨师”,这岂非祖宗级的存在?诗桃这已不仅是轻率,简直是走向了末日般的决绝。 他人恋爱是为了甜蜜与幸福,诗桃却像是为了寻求终身的依靠! 果然,收藏人偶的姑娘都有着超前的视野。 “黄小姐,您的朋友到了。”工作人员走来,笑容可掬地向黄诗桃致意。 墨墨与陶冶款款而来。 “墨师!”汤品臣的反应比黄诗桃更快,一步跨前迎接,对墨墨躬身行礼。 “汤居士?”入乡随俗,汤品臣也戴着面具,但墨墨凭借他身上独特的气息一眼认出了他。 “正是在下,墨师往后只需称呼我老汤即可。”汤品臣态度谦逊有礼。 面具上的羽饰微微刺痒,墨墨伸手挠了挠,却不慎扯掉了面具。面具滑过脸颊,半边面容显露,他迅速将带子重新挂至耳后。 就在这一瞬,坐在一旁的梨梨与小志震惊不已,眼中惊艳之情毫无保留。 “你好,我叫贾梨梨!”梨梨起身,朝墨墨伸出手去。 “我叫高志。”小志同样伸手示意。 墨墨疑惑地望向二人,回握了他们的手,“你们好,我叫墨墨。” 贾梨梨绽放甜美的微笑,“总是听诗桃提起你,还以为你是个长者呢,没想到如此……” “咳!”高志轻咳一声打断梨梨,用肩膀将自己这位痴迷的女友挤至一旁,然后一脸严肃地向墨墨询问,“墨大师,究竟怎样才能变得像您这般……”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脸庞。 墨墨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但不愿让场面尴尬,随意笑道:“少吃点,多睡些觉。” 高志恍然大悟,如此质朴的道理竟未曾留意,少吃可塑身材,多睡则面色红润,他双手抱拳向墨墨鞠躬道:“感谢墨大师指点。” 此时黄诗桃挤到前方,略带羞涩地微微低头,“小墨大师,我的朋友们有些热情,还请您不要介意。” 墨墨扬了扬眉毛,“不是让你叫我墨哥吗?”并无他意,只是“墨大师”听起来过于老成。 黄诗桃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脸颊绯红,仿佛能滴下水来,“我,我还是觉得叫小墨大师更合适些。” 实情是,每喊一次“墨哥”,她的心跳就会加速,这是一种奇异的感受,她暂时无法抑制。 “随你吧。”墨墨不在意地摆摆手,接着问道,“你今晚叫我来有何事?我对人偶并无兴趣。” 黄诗桃将视线投向了汤品臣,眼神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汤品臣回应:“墨法师,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个人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敢直接开口,便让诗桃代为联络。” 墨墨质问道:“你有何意图?” 黄诗桃忙解释:“墨师父别误会,就算汤伯伯不邀请,我也会想方设法请您来。”她的话语渐弱,如同轻风细语。 墨墨并未责备汤品臣,既然对方主动提出,必然是展览背后隐藏着不同寻常的秘密。 汤品臣提议:“墨法师,能否借一步说话?” 墨墨轻轻点头,两人移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全场沉默的陶冶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嘿,你们好,我是陶冶。” 陶冶挤出一丝微笑,朝黄诗桃、贾梨梨和高志微微挥手,尴尬无比。 与此同时,在二楼的一张桌子边。 小鹿飞快地跑向那位身着白罩的女人,高跟鞋敲击地面,奏出紧张而又急切的旋律。“小姐,小姐……”她上气不接下气。 白罩女子递上一杯水,平静地问:“怎么了?” 小鹿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长舒一口气说:“少爷,是少爷!我刚得到消息,少爷已经来了!” 周围的宾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白罩女子对小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压低声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真的吗?” 小鹿用力点头,不敢大声喧哗,“千真万确,名单上确实有位名叫陶冶的。” 白罩女子的眼眶泛起泪光,鼻子微微发酸,轻声说:“他在心里终究记挂着我,虽然初次见面匆匆,他的外表显得霸道,但我看得出那只是他的保护色。 在这个世界上,最幸运莫过于一眼认出那个愿意共度一生的人,而他恰好也心系于你。” 小鹿望着眼前柔情四溢的小姐,心神恍惚。平日里小姐总是冷若冰霜,此刻的变化令她感到陌生。结合现状,小姐这次并非冲动,而是遇到了真爱无疑。 天啊,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能令小姐如此倾心? 陶冶—— 在二楼的另一个静谧角落。 汤品臣详细解释了今晚请墨墨过来的原因:他认为这个手办展览带有邪气,且从历次展览后发生的怪事来看,这里似乎是个易生变故之地。 上一届展览,有个女孩在结束当天午夜跃入河中,至今下落不明。 前一届,也有个女孩在夜深时遭遇不测,酒后失踪于归途。 再往前追溯,同样是女孩在深夜遭遇不幸,因与家人争吵离家出走,不幸被货车碾过。 回溯往届,几乎每届都伴随着诡异的悲剧。这些事件单独看来只是偶然,但串联起来就显得不寻常。 汤品臣所涉及的领域关乎阴阳磁场,他既是中医,也是道家玄学的学者。 听完,墨墨立刻明白了…… 第286章 阴阳裂变 ... 在这个奇幻世界里,手办并非简单的玩具,它们在岁月流转或特定契机下,有时会悄然蜕变。 对于凡夫俗子来说,谈论手办变为妖魅无疑是荒诞不经的笑谈。然而,墨墨坚信不疑。 年幼时,他生活在山巅,曾目睹一把闪烁荧光、能在夜晚飞翔的魔法炊帚,它捕食村落中的小生物。那时,他的师父引领他下山,在一位农夫的谷仓中寻得这把神秘炊帚,用刻满符咒的灵刀斩断了它。炊帚应声裂成两半,溢出的竟是犹如鲜血的液汁,散逸出腥臭的气味。 幼年的墨墨对此惊叹不已,师父解释道,炊帚因长期浸染五谷之气,孕育出微弱的灵魂,原本纯洁无暇,却不幸被黑暗磁场所化的恶魔侵占。 乡间老人常说,炊帚用于烹饪不可超过三载,否则必须焚毁,以免引来邪魅。 墨墨转向汤品臣,后者恭敬地汇报在楼上楼下所做的调查。这三层楼的展览馆内,陈列着五百多件展品,一切似乎并无异常。汤品臣不具备像墨墨那样洞察磁场气机的双瞳,他依赖灵敏的罗盘进行探测,一旦有异常,罗盘便会产生异动。 墨墨邀请汤品臣陪同巡视一周,从展馆四周的磁场氛围和馆内的整体气场判断,空气中弥漫着青春活力的气息,磁场温暖而宜人,似乎并无邪恶的迹象。 黄诗桃出于好奇一同前来,小志和梨梨则因其他职责未能同行。陶冶此行并非为观赏手办,他寻找的是真爱,趁此机会寻找心中的白富美。 他坚信,祖辈的福荫定然庇护着他,赋予他如此美好的情缘。陶冶在二楼漫步,手中握着一杯魔法香槟,目光熠熠,在人群中搜寻。 在二楼并未找到心仪之人,他决定下到一楼瞧瞧,万一她喜欢热闹呢?一楼的大厅熙熙攘攘,比二楼更加喧嚣。 “你好。” 身后传来一个甜美而略带羞涩的声音,陶冶连忙转身,脸上洋溢着一丝兴奋。 是主动示好,还是缘分已至? 对方身着精致的魔法职装,身高虽稍矮,但比例匀称,曲线优美,宛如小鸟依人的佳人。长发束于脑后,半边脸庞被黑色的魔法面具遮掩,但露出的唇瓣和下巴皆甚是动人。 陶冶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类型! “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陶冶心中紧张,话语有些磕绊,缺乏恋爱经历的他,面对女性的香气总会不安。他的眼中,期待如点燃的烛火,却又如同微弱的烛光,能被小姐青睐的郎君必定是出类拔萃、风流倜傥,然而眼前这位男士,尽管透过面具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世俗气息,身材比例优于常人,但在小姐的高标准面前,却显得不够匹配…... \"你,是陶冶吗,来自迷雾森林的那位?”小鹿的眼中闪烁着奇幻的光芒,嘴角勾起微笑。 \"正是,敢问姑娘是……\"陶冶的心跳如鼓,魔力在他体内躁动不宁。 \"是星辰地产的陶冶吗?\"小鹿再次确认,眼中星光点点。 \"没错,是我!\"陶冶坚定回答,随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追问:\"你就是那位传说中寻找我的星辰使者?\" 小鹿轻笑,\"随我来吧。\"她不再多言,引领陶冶走向二楼大厅里一处隐蔽的月光角落。 那里,一座月光屏风将这小小天地与外界隔离。 小鹿立于屏风之外,微微一笑,向陶冶做出邀请的手势,\"那位找你的人,就在屏风之后。\" 陶冶满腹疑虑地踏入,心情紧张得犹如即将开启的魔法阵。 如此神秘莫测,屏风之后的秘密难道是个被诅咒的奇异存在? 穿过屏风的瞬间,陶冶怔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姿婀娜、散发着神秘魅力的女子,她的气质中透露出一种宁静的尊贵。 相比之下,引领他至此的那只温婉的小鹿,就像是一抹柔和的月光。 \"你,你……\"陶冶的话语断断续续,女子的背影已让他心神大乱,难以置信眼前的现实。 \"请你先静听我说完。\"女子虽然身披皇家的威严,声音却如潺潺溪水般温柔。 \"初次见你,我的心就被月光之箭射中,如同被古老的魔法触动,从此无法从你的记忆中消退。\" \"我不敢确信那是爱情的魔咒,直到我无法自制地思念你,我才相信这是命运的指引。\" \"每个女子仅有一次机会投入真爱的怀抱,命运女神将你送到我面前,就是为了赋予我这次机会。我特意让你得知我会在这里的消息,就是想知道你的心意,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你与我一样,渴望紧握这份奇迹般的缘分?\" 女子的声音愈发轻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紧张与期待,无形中她的手指轻轻捏着裙摆上的星纹。 这是她一生中首次向男子表白,害羞而又甜蜜,仿佛她此刻已置身于星辰之外,却又拥有整个星空,鼓起所有的勇气,她缓缓转身,迎接属于她的星辰之恋。 \"我愿意,我愿意全心全意!\"陶冶的声音坚定而毫不犹豫,这无疑是天赐良缘,不期而至。 而且是这样一位魅力四溢,宛如女神的存在。 这已超越了祖辈福泽的象征,而是祖辈的灵光在天际闪耀,预示着神圣的启示。 陶冶疾步靠近女子,展开强健的臂膀,准备将女神拥入怀中。 只要有这样一位女神相伴,即使舍弃一切,他也无怨无悔,那些关于命运的预言都变得无关紧要。 母亲,我找到了爱情! 啪—— 突然,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陶冶脸上,女子面具后的双眼闪耀着寒光,\"你究竟是谁?\" 陶冶的双臂即将揽入女子的腰肢,然而他却如被禁锢在光阴咒下的雕像,僵立不动,面颊炽热如烙铁。 “我...我是陶冶,夏氏地产的陶冶,是你唤我至此,是你先倾心于我,是你...” 咔嚓! 女子猛地摘下陶冶的面具,曾经的柔情蜜意在她的眼中消逝无踪,只剩愤怒、绝望与森然杀意。她尖锐地质问:“为何伪装成他?你根本不是他!” 陶冶满腹委屈,哭诉道:“我就是陶冶,自母体降生便以此名姓。” “滚!” 女子一声厉斥。 陶冶浑身颤抖,连忙辩解:“姑娘,必有什么误会,我年方二九,身高五尺七寸,单身,我...” 啪—— 又是一记耳光落下,女子怒吼:“让你滚没听见吗?再不滚,我将你五马分尸!” 第287章 心意转变之快 墨墨在楼上楼下扫视一周,未见任何异常,便不再多虑。连墨师都未察觉异状,汤品臣自然也安下心来,自责道:“墨师,都是我过于神经质,让您白跑一趟。希望这次的误判,没给您留下不良印象。” 墨墨挥手示意不必挂怀。“不必拘泥这些琐事。” 汤品臣感激不尽:“墨师大义凛然!”尽管年轻,但墨师的正直豁达实为众人典范。 黄诗桃松了口气:“小墨师傅说无事,我就安心了。否则想起那些惨剧,心中总是不安。” 墨墨点头,默不作声,眉宇微蹙,若有所思。若往年的悲惨事件皆为巧合,未免太过凑巧。但如果此展厅中确有不祥之物,他们怎会毫无感知? 手办展览会即将开启,黄诗桃和汤品臣下楼至二楼大厅,黄诗桃将发表开幕致辞。墨墨独自留在三楼,待二人进入电梯,他的身后浮现出一道黑影和一道白影。 墨墨双手倚在栏杆上,俯瞰楼下的芸芸众生,问道:“二位怎么会在此处?” 黑影沉默寡言,白影阴冷笑道:“我们受命于上界,来取一枚生灵之魄。” 墨墨皱眉:“今晚这里会有死亡发生?” 白影答道:“凡黑白二使所至之处,必有人丧命。无人离世,何以引渡魂魄?” 墨墨指尖轻叩栏杆:“是天意还是意外?” 白影答:“非自然之死。” 墨墨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来那物件有掩藏之术,迷惑了我的视线。罢了,既然它有此能耐,想必已成气候,我就不去招惹了。” 黑白二影互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一个疑问:这小魔王也有示弱之时? 墨墨转身走向楼下。 “等等!” 黑影忽然叫住他,随后靠近,低语只有二人能听见的三个字... ... 墨墨的身躯骤然一震,紧握的拳头上散发出锐利的灵力波动,“你们,触碰到老夫的底线了!” 白色的幻影淡然一笑,“揭示生死的秘密,对我们两位地府公务员而言,是最大的禁忌。你最好小心行事。” 墨墨问:“为何要相助于我?” 黑色幻影回应:“你的金丹,滋味独特。”话毕,黑白两道身形化作一道幽冥之风消逝无踪。 “呵!”墨墨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转头看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我一直以为你们没有人间的情感。” 幽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们曾是凡人,死后成为地府的公务使,任职期即将结束,原本以为这几百年的光阴将平淡度过,没料到遇到了你这个小恶魔,为我们的枯燥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墨墨不耐地说道:“快滚,老夫可不是你们的玩物。看来上次教训你们还不够狠。” “小恶魔!” “小孽畜!” 两道声音彻底消逝。 墨墨转身走下二楼,黄诗桃已在搭建的舞台上开始发表开幕词。或许是戴着面具的缘故,少女站在台上不再显得害羞,她的演说充满感染力,内容大致是欢迎众人共襄盛举,见证这一奇迹般的庆典。 墨墨对此不感兴趣,今晚来此只是为了防止五毒之术暴露吓到夏小牛,现在又多了一个使命,但愿潜藏的邪祟不要太过于强大。 洗手间门口,墨墨正欲进入,突然一个人冲进他的怀里。 “呀!” 小鹿惊叫一声,揉着微微疼痛的额头,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注意看路。” 墨墨整理下滑落的面具,轻描淡写地说:“没事。”说完,便打算继续走向男厕。 小鹿抬头,正好看到墨墨侧脸掠过眼前,刹那间,她的眼睛里仿佛上演了一场如诗如画的雪月风花。 有些情感,面具是掩盖不住的。 小鹿双手捂着胸口,心跳如擂鼓般狂烈,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而这时,那个戴白色面具的女子正从远处走来。 “小鹿,你怎么呆在这里?”白衣女子冷声道,情绪不佳显而易见。 “小姐,我……”小鹿的语气略带慌乱。 “鬼鬼祟祟的,究竟怎么了?” “我……” “说不出口就先别说了,跟我回去。” “小姐,我……” “走不走?” “我喜欢上别人了!” 白衣女子一愣,随即皱眉冷声道:“你再提‘喜欢’这个词,以后不要跟着我。” “不是的,小姐我真的……” 小鹿急着解释,这时墨墨从洗手间出来,洗了手,轻声哼着小曲从她和白衣女子面前走过,觉得这个白衣女子有些眼熟,还特意斜眼多看了她一眼。 小鹿顿时语塞,心跳加速的感觉再次袭来... 白色面具的女精灵怔了怔,随后她那今夜陷入绝望的心境,犹如熄灭的灰烬重燃希望之火。 是他! 即便这男子面容被面具遮掩,哪怕他化为幻影,她依旧能认出他。他真的来了,是为了她? 内心的黯淡与烦躁瞬间消散,女精灵欲追赶,却被小鹿抢先一步。 女精灵拉住了小鹿,“你要去做什么?” 小鹿急切地说:“我要加入他的冒险队伍!” 女精灵扬起眉毛,“他是我的伙伴。” 小鹿愣了愣,嘟囔着:“女神,追求也有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 女精灵打断道:“他就是我的盟友!”话落,她向着墨墨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小鹿呆立原地,更显委屈地瘪着嘴,“女神,你这移情也太快了吧?” 黄诗桃的开幕式演说结束后,魔法手办展览正式开幕,一楼的会员们迫不及待地涌向二楼。 一股汹涌的人潮迎面扑来,差点将墨墨撞倒,幸亏他灵活闪避,来到了二楼的一隅。 角落里,一张孤零零的桌子,一瓶魔法酿制的酒,一位身影独自在那里举杯畅饮,与周围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陶兄,一个人在品忧郁之酿呢?”墨墨坐在陶冶对面笑着问,凝视着他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陶冶的脸微微肿胀,隐约可见手指的痕迹…… 第288章 破碎的心境 墨墨惊讶道:“是谁欺负你了?走,我们去找他算账。” 陶冶抓住墨墨,低下头,苦笑着说:“罢了,我以后再也不信缘份,美丽的女巫都是欺诈者。” “女巫?” 陶冶心中满是苦楚,声音略带哽咽:“小北兄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故意放出消息让我去找她,见到她后她主动示爱,那些话语,我……我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感觉祖先的灵光普照,感觉上苍将万物赐予我。” 墨墨疑惑地问:“这不是好事吗?” 陶冶用力抽了抽鼻子,“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让我把话说完……我当时觉得时机成熟,就想过去拥抱她,只要那个拥抱,我就能成为最幸福的冒险家。 但她突然转身,直接一记魔法耳光甩过来,打得我脸颊肿了起来。 我不怪她,可能是我过于冒失吓到了女神,于是我就向她解释,然后她又给了我一击,还让我滚开。” “小北兄弟,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就算她美丽如女神,也不能这样玩弄我的感情,太过分了,这个世界这么大,魅力女性那么多,为什么就没有人对我施以关怀?” 哗啦…… 墨墨拿起酒瓶,给陶冶的杯子斟满酒,安慰道:“陶兄,看开些,女性有何好,听我一言,别急于寻找伴侣,独自潇洒几年,等过了三十五岁,再考虑成婚的事吧。” 陶冶抱怨道:“小北兄弟,你这魔法师的光环让我羡慕不已,姑娘们总是主动投怀送抱,而我这凡夫俗子,至今未曾体验过真正的爱情,单身的苦涩该如何化解呢?” 墨墨嘴角挂着微笑,欲要安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凝固,问道:“陶大哥,那位出手的女子可曾透露她的身份?或是她有着怎样的容貌?” 陶冶沉思片刻,回答:“她的来历未曾告知,至于容貌…如精灵般美丽!”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 砰砰砰—— 墨墨轻拍桌面,“陶部长,你能不能理智些?都被人袭击了,你还脸红个不停。” 陶冶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其实,如果她有悔改之意,我或许…也能宽恕。” 墨墨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想,舔狗终无好下场,不过转念一想,这事或许与自己有关,尤其是刚刚在盥洗室门前遇上的女子,似乎就是先前在齐氏地产碰到的那个神秘少女。 “咳咳!” 墨墨清了清喉咙,心虚地问:“陶大哥,若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就此与我绝交?” 陶冶擦拭着鼻子,豪情万丈地说:“一旦结为兄弟,一生皆是兄弟。为兄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即使你对我有亏欠,作为兄长,我也会宽宏大量。” 墨墨悄悄关掉了手机录音,松了口气:“陶大哥,你这话让我安心多了。” 陶冶眨巴着眼睛,疑惑不解:“小北兄弟,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墨墨笑道:“无妨,可能是我多虑了。陶大哥,如果你信任我,那就等到三十五岁之后再考虑婚事,在此之前,不论遇见何种魅惑的女妖,都要保持清醒。” 陶冶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北兄弟,你放心,自从瞥见她半遮面的神秘魅力后,我已经无法让其他女子占据我的心。我感觉爱情之门已关闭,婚事也暂不考虑了。” 难道这阴差阳错之中竟藏着意外的救赎?若是陶冶真的对爱情失去了热情,短时间内不再结婚,再等上两三年,或许就能安然度过这段孽缘。 感觉有人在窥探,墨墨余光中捕捉到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子就在附近。他赶忙起身混入人群中,以免被她发现。这还真是冤家狭路相逢。 “小北兄弟?”陶冶发现低下头再抬头,墨墨已消失不见,他在周围搜寻一圈,却未果,坐下嘀咕道:“这小子总是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 陶冶坐下来继续品酒,这时一位姑娘走过,高跟鞋不慎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幸好她及时扶住桌子,但脚踝还是受了伤,痛苦让她紧皱眉头。 “姑娘,你还好吧?”陶冶放下酒杯关切地询问,同时准备伸手扶起她... \"退开,此事无需你介入……\"少女怒气冲冲地说道,但目光触及陶冶腕间的魔法时计,她的语气瞬间变得楚楚可怜,轻声央求道,“尊贵的大人,我今日刚经历情感的挫败,能否请你陪我共饮一杯呢?” 说着,少女有意无意地揭开面纱,露出一张狡黠而俏丽的脸庞,精致的妆容下透着别样的魅力。 若是以往,陶冶定会被这样的女子所吸引,对于男子而言,女子的狡黠并非首要,美丽才是关键。而世间男子皆有一通病,辨别不出真假温柔。 然而如今,见识过神祗般的容颜后,眼前的少女显得索然无味。陶冶诚恳回应,“我看你尚显稚嫩,未成年人不应饮酒,即便你已成年,女性也应自重其身。” 少女一怔,怒斥道:“你才有病呢!”随即起身,踩着水晶鞋愤然离去。 手办盛典中,除了展示的珍稀手办引人注目,最核心的便是手办竞技。会员们带着心爱之物登场展示,得票最多者将加冕为冠冕,其次是亚军、季军等,前二十名均有资格提升会员层级。 会员等级由高至低依次为钻石、白金、黄金、白银及普通。冠军可直升白金,亚军和季军直晋黄金,其他获奖者可晋升白银,若获奖者已有会员等级,则自动晋升一级。除钻石会员需严审外,其他会员皆适用晋升规则。此外,冠亚季军还将获得协会颁发的奖赏,以及限定版大品牌手办的兑换券。 随着梨梨站在祭坛上宣布竞技开始,众人步入三层的广阔展览厅,那里陈列着空置的展示柜,足以容纳近千件手办。 参赛者们按区域排列,秩序井然地取出珍藏品放入透明柜中。 三层的僻静一角,唐蔓蔓打开小皮箱,夏青竹微微点头。唐蔓蔓缓缓拉开拉链,揭示箱中的秘密…… 第289章 表情的失控 人们互相鉴赏手办,交流心得,尽管竞争激烈,但氛围却和睦愉快。 夏青竹对此次竞技格外重视,不仅期望通过名次与黄氏首府之女结识,她本身就是个手办痴迷者,只是以往因时间所限,未曾参与手办展览,也未加入手办公会。今天的参赛资格,还是唐蔓蔓花费重金购买的。 唐蔓蔓正要取出手办,此时斜对面传来一阵惊叹的欢呼。 “啊,这手办太精致了,果然是海外名厂的限量之作!” “细腻的工艺,生动的动态细节,只有手工精制才能成就这般神韵!” “这个卡拉兹女巫仿佛活了过来,肌肤栩栩如生,今天冠军非她莫属!”... 夏志超和樱子在人群中犹如星辰,被赞美与敬畏环绕,两人的笑容如同魔法般璀璨。 樱子带着亲和的微笑,耐心回答着四周的疑问。提及她的金质收藏家徽章,如今已晋升为更为尊贵的铂金,甚至有望触及稀有的钻石级,她的脸颊如同绽放的魔法花朵。 夏志超瞥向夏青竹,嘴角扬起一丝轻蔑,走向她,“妹妹,如果你的珍藏让人尴尬,就别展示了,别玷污了大家的视线。我知道你也痴迷于幻境精灵,必定精心筹备,但你毕竟初涉收藏者大会,准备不足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以免自取其辱。看到了吧,你嫂子手中的那个,可是来自异界的限定版珍品,你能拿出什么与之相比?别说我无情,我说过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你肯尊称她一声嫂子,对我道歉,承认你是不懂礼仪的无知新手,我会请她向黄小姐进言,那时能否赢得黄小姐的关注,就看你自己的命运了。” 人群中,一群看客聚拢过来,他们都知道黄小姐的身份,大多数认为夏青竹想接近黄小姐是为了提升在幻境珍宝学会的地位,争取更高的会员等级。 夏青竹的声音冷若冰霜,“夏志超,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夏志超皱眉,面色阴沉,冷冷地斥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非要撞了南墙才回头吗?既然你这么不领情,就别怪我无情,我会彻底断绝你接触黄小姐的可能。” 他转向半拉开的唐蔓蔓手中的皮箱,嘲笑的神情如同恶魔,“是故意制造悬念,还是已经明白你的收藏根本不够格呢?” 众人的好奇心被挑起,若非夏志超的咄咄逼人,不会有如此多的目光聚焦于此。此刻,所有人都被这场兄妹间的奇幻对决所吸引,对箱中之物充满了神秘的期待。 樱子此时走来,手中捧着她珍贵的卡拉兹女巫娃娃,责备中带着关切对夏志超说:“志超,你也真是,毕竟是自家妹妹,何必这样不留情面呢?既然大家都是来参加幻境珍宝大赛,对自己手中的幻象都怀有信念,就如同父母从不嫌弃自己的孩子,我们应当给予每个人展现的机会,否则太残忍了。” 夏志超忙不迭地认错,“樱子,我错了,还是你宽宏大量,说得有理有据。” 樱子转向夏青竹,又看了看唐蔓蔓那半拉的皮箱,唐蔓蔓的紧张和焦虑显而易见,这使樱子确信,箱子里的收藏一定是普通的,她不敢拿出来示人... \"青竹妹妹,别犹豫了,无论是什么奇异之物,都可以展现出来,我们是不会轻视你的,尽管它们可能无法与我的卡拉兹女巫魔像相提并论,但众人都怀着期待的目光呢。” 夏志超与樱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一致,一旦夏青竹取出那些不可告人的收藏,他们定会毫不留情地讽刺,让夏青竹在众人面前颜面无存。 \"这里为何如此喧闹?\"一个动听的声音响起,三位手办协会钻石成员之一的梨梨缓步走来。 众人连忙向梨梨和跟随在她身后的志小致敬。 樱子满脸讨好地迎了上去,\"梨梨会长,志小会长,你们来了,我男朋友的妹妹硬是要与我较量手办,当我亮出卡拉兹女巫魔像时,她似乎有些退缩。我正在鼓励她也展示她的珍藏。 毕竟我们协会的竞赛精神是‘友谊高于比赛’,每一件被带来的手办,都有展示的权利,它们虽无生命,却也是我们不可或缺的朋友。\" 梨梨微笑着点头,\"确实如此。\"她瞥了一眼樱子手中的魔像,眼中闪烁着惊叹,\"哎呀,限量版的真品卡拉兹女巫,竟是你的囊中之物!难怪这位小姐不敢与你较量,就算我也不敢,不过你说得对,每个手办都值得被看见。\" \"梨梨会长过奖了。\" 樱子转向夏青竹,一脸温柔地说,\"妹妹,梨梨会长和志小会长都到了,如果你还不拿出来,就不仅是不给我面子,更是不给两位会长尊重了。\" 梨梨微笑道,\"樱子,你别说得这么严重,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既然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朋友,我和志小、诗桃名义上是会长,实质上也是为大家服务的。\" \"这位小姐,不必害羞,手办收藏在他人眼中或许是无趣且难以理解,但它需要洞察力和技巧。初次展示心爱之物,难免会紧张,只有克服这份紧张,才能开阔眼界,有朝一日收藏到更珍贵的手办。\" 夏青竹转头看着唐蔓蔓,\"蔓蔓,拿出来吧。\" 唐蔓蔓脸上满是焦虑,咬着牙说,\"青竹姐,不是我不想拿,这拉链突然卡住了。\" 闻言,小志走过来,微笑着说,\"不介意让我试试吗?\" 唐蔓蔓稍作犹豫,让开一步,轻声道,\"谢谢。\" 小志反复拉动拉链,突然用力一扯,突破了卡住的地方,箱子打开了。 小志从卡住的拉链处掏出一张被挤压变形的纸片,笑道,\"就是这家伙搞的鬼。\"说着,他低头看向箱内,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仿佛失去了表情的控制...... 第290章 真相大白 五个漆黑不明的物体摆放在箱中,乍一看丑陋不堪,但随即能感受到它们非同寻常的气息... 对于小志这样的古玩行家,只需一瞥便能洞察藏品的卓越与否。 \"这!\" 小志伸出手,意图触碰箱内的五个栩栩如生的魔力雕像,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冒昧,连忙抬头征询夏青竹的意见。 \"尊敬的女士,我能拿起这些雕像欣赏一下吗?\" 小志的语气充满敬意,近乎恳求。 其他人并未第一时间窥见箱中的秘宝,但从小志那无法掩饰的惊叹神情中,他们明白这些绝非寻常之物。 于是,大伙儿纷纷靠拢,一睹为快。 夏青竹稍作犹豫,微微点头,\"可以,不过……\" \"我会万分小心的!\" 小志抢在前头保证,随后满怀期待又谨慎地捧起雕像,仿佛呵护着无价的神器。 此时,人们清晰地看到了那些被举起的雕像,现场瞬间陷入沉寂。 \"太神奇了,逼真得不可思议!这只石蛙雕像的皮肤纹理,神情姿态,无一处不精雕细琢,宛如真实生物!若非这个世界没有如此巨大的石蛙,我定会以为它是活的!\" 小志沉浸其中,由衷地赞叹。 \"让我看看!\" 梨梨迫不及待接过,轻柔地抚摩之后,她惊呼,\"天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有这样的超真实雕像。制作者巧妙地融合了现实与幻象,让这只石蛙既保留了现实中的形态,又增添了一丝夸张的魅力,显得更加威严壮硕。 请问…… 您愿意出售这个雕像吗?无论价格多高,我都愿购入!\" 梨梨热情洋溢,几乎忘记了自我控制,她是一名狂热的魔法雕像收藏家,遇到精品便无法抗拒。 夏青竹淡然回绝,\"不卖。\" 梨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露出不悦,\"抱歉,是我贪心了,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完美之作,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称它为独一无二的限定版也不为过。能有幸目睹,我已经心满意足。我竟萌生了占有的念头,实在是肤浅,还望这位女士不要介意。\" 夏青竹微微一笑,表示无妨。 梨梨爱不释手,再次轻触那只铁皮石蛙雕像,突然,它的腿微微颤动,梨梨失声惊叫,\"啊,它动了!\"受到惊吓,她本能地想扔掉雕像,却又因它的价值而收回了动作。 众人心中同时涌现出困惑,怎么可能动呢? \"哦,我明白了,这个雕像有古怪!\" 被众人忽视许久的卡拉兹女巫雕像主人,樱花站了出来,冷声道,\"梨梨会长,小志会长,以及我们所有人,都被她欺骗了!\" \"这根本不是雕像,怎么会如此栩栩如生?这应该是一个经过神秘魔法处理的活体标本!\" 樱子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夏青竹,冷冽地低语:“我早听闻志超提及你的心狠手辣,今日一见,果然疯狂至极。我们都是精灵塑形师,崇尚以纯净无垢的神秘材料塑造栩栩如生的精灵形态。 而你,竟为在这场精灵塑形大赛中取胜,达到你的秘密企图,用活生生的森林生物为模版制作傀儡。 即便树蟾虽貌不惊人,让许多人畏惧,但它毕竟拥有生命,你怎能狠心下手!”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震怒的议论,纷纷将指责的目光聚焦于夏青竹。 傀儡精灵的概念源自异域,也曾在国内短暂盛行,但由于制作过程残酷,有悖自然和谐之道,早已被封禁多年,如今世间难觅其踪影。 一旦发现傀儡精灵,全球的精灵守护者们会联手抵制,将其创造者从我们的行列中彻底剔除。 “我就知道,那些精灵怎么会如此生动,原来是以活物为模制成的傀儡,真是丧尽天良,太可怖了!” “这女子外表柔弱,内心却如此黑暗,她必将受到自然的惩罚!” “哼,这样不择手段、毫无人性的家伙,根本不配与我们并肩,把她驱逐出去!” “没错,赶出去,我们的精灵家族不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滚,马上离开这里!” 人群愤怒沸腾,高举手臂声讨。 樱子心中暗自得意,转头与夏志超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夏志超脸上同样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他最爱看夏青竹挫败的模样。 “慢着!” 唐蔓蔓挺身而出辩护,“大家都误会了,这个精灵关节本就能活动,你们看。” 唐蔓蔓取出蜥蜴精灵,当众展示其灵活的关节。 “大家的精灵很多都有关节,为何你们的能动,我们的就不行?难道只是因为我们做得更逼真?若仅因他人的作品优于己就诋毁,何谈公正?” 唐蔓蔓鼓起勇气,有力地反驳樱子。 “你……” 樱子正欲反击。 “发生什么事了?” 黄诗桃在汤品臣的陪同下走近,瞥见梨梨手中的树蟾精灵,瞬间被吸引,打算近前细看。然而樱子适时挡在她面前,摆出关怀的姿态劝阻:“黄小姐,请您谨慎。” “嗯?” “这是傀儡精灵,万一有危险,我不想您受到伤害。那个女人,为了夺得我们的塑形大赛桂冠,接近你达成她的秘密计划,竟残忍杀害无辜的小生物,用它们制成傀儡精灵参赛。” 樱子脸上满是愤慨和痛惜,眼中闪烁着泪花,似乎真为那些受害的生灵悲痛。 她这做作的姿态煽动了周围不少人,众人齐声抗议:“别听她们狡辩,她们在掩饰真相!” “没错,精灵不可能做得如此栩栩如生,任何解释都是徒劳!” “将她们驱逐出去,我们不容许这样的疯狂之人存在于我们之中!” 人群的情绪再度炽热,却无人留意梨梨与唐蔓蔓手中那奇异的蟾蜍与蜥蜴,它们已接近临界点。铁憨憨蟾蜍在梨梨的触碰下,其硕大的身躯竟显出异常的敏感,仿佛全身都是痒痒的穴位。 蜥蜴摆弄了许久的姿势,身体僵硬,急需一丝舒缓,再不动弹,似乎骨头都要断裂一般。 黄诗桃本欲取回梨梨手中的蟾蜍雕像,然而樱子的话语让她瞬间犹豫,不敢轻易伸出手去。 樱子接着说:“黄会长、梨梨会长、小志会长,我有个方法揭穿她的虚假,很简单——” 第291章 即刻揭秘 樱子带着冷笑走向夏青竹,面向众人:“这些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是因为保留了原始生物的组织结构,甚至经过特殊的炼制过程,小生命并未立即消逝,仍有微弱气息。 只需用火光照亮雕像片刻,真假便能昭然若揭。 如果这不是活体雕像,火光下不会有丝毫反应;但若是活体,定会有生命的颤动。” 众人议论纷纷,纷纷表示赞同。 “有没有在场的烟民?麻烦借个打火机给我,我将亲自证实,这雕像是否拥有生命。” “我有打火机!” “我这里有!” “用我的!” 人们争相献出打火机,急切地想见证这场真假测试。 咔嗒—— 樱子试燃打火机,准备炙烤铁憨憨蟾蜍。 此时墨墨恰好赶到人群外围,目睹此景,他汗毛瞬间竖立。作为铁憨憨的主人,他深知这家伙虽然演技出众,足以赢得动物界的幻影奖,但它确实对痒感极为敏感。 梨梨手中把玩已久,铁憨憨已接近忍耐的极限,别人未察觉,但墨墨清楚地看见铁憨憨嘴角微微抽搐,这是即将失控的征兆,它几乎无法再忍受下去。 周围三层人墙,墨墨并不担心惊吓众人,但关键在于一旦铁憨憨“复活”,场面将无法收拾,夏小妞将陷入尴尬境地,而夏小妞一旦颜面无存,他免不了成为出气筒。 挨骂也就罢了,扣工资可就糟了。 “等一下!” 墨墨突然大喊,挤进人群,挡在樱子面前:“你怎么可以随便烧毁,我看你是嫉妒人家的雕像比你的出色,故意找茬。一旦雕像受损,你能负责吗?” 樱子皱眉:“你又是何人?” 墨墨回答:“我,我是个看不惯你如此蛮横的热心市民!” 樱子嘲讽一笑:“说得冠冕堂皇,我看你分明和她是一伙的,眼看事情败露,急着帮她解围。你现在阻拦我验证,不就是因为心虚,知道这雕像就是活体雕像。” “墨哥……”唐蔓蔓低声呼唤。 在翠绿的夏叶掩映下,青竹辨认出了墨墨,只见她轻轻皱起眉头,悄然走到墨墨身边,以低沉的神秘语气问道,“这些‘生命塑像’,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起初,青竹深信墨墨不会触及那禁忌的工艺,制作出活物为模的手办。然而樱子的话并非全无根据,即便是最高超的工匠,也无法赋予木头这样的生命感。 这些塑像已超越了栩栩如生的范畴,它们仿佛拥有真正的呼吸,令人难以置信。 若是这五个塑像真的源于活物,青竹发誓要与墨墨清算,怎能做出如此违背自然之事。 “你不相信我吗?”墨墨注视着青竹,眼中流露出困惑。 “我……”青竹迟疑片刻,咬紧牙关,“这些塑像过于真实,我不敢相信它们是人工制造的,更像是……生命。” 黄诗桃在一旁看着,心中满是疑惑,尽管不明真相,但她盲目的信任着小墨师傅。 小墨师傅总是正确的,总是善良的,他说这不是活物手办,那就一定不是。 “好了,别再争论了。我认为这位……这位勇敢的朋友说得对,一旦用火检验,珍贵的塑像就会毁于一旦,太可惜了。”黄诗桃一脸严肃地提议,“樱子,我理解你的忧虑,但我相信这位姑娘并非无情之人,我们不必以火试真假。” 樱子一愣,却没有退缩,她坚决地回应,“黄会长,您一定是被他们迷惑了。我们都看出这些塑像有问题,以您的洞察力也能发现。只是您不忍心揭穿真相。 您一直关爱着我们所有人,我们也深深感激。但活物手办是我们的大忌,您也曾告诫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将制作活物手办的人驱逐出去。 黄会长,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您身上呢!” 黄诗桃陷入了两难,一边是对小墨师傅的保护欲,一边是坚守的正义。 想到手中可能握有生命的塑像,梨梨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苍白,她悄声对黄诗桃说,“诗桃,如果是活物手办,决不能让这样的人存在于我们之中。” 小志则显得更为冷静,他说道:“诗桃,我们协会的规则不能破,手办爱好者不应成为生命的刽子手。” 周围的观众纷纷赞同。 黄诗桃愈发矛盾,不知该如何抉择。 “我们接受验证!”夏青竹挺身而出,神情坚决。 墨墨的眉头紧锁,回望夏青竹,咬牙低声道,“夏丫头,你疯了,怎能让她得逞!” 夏青竹冷冷地注视着墨墨,只让对方听见她的低语,“若真是活物手办,你必须立即离开这幢宅邸。我无法与一个丧尽天良、伤害生灵的人共处一室。” 墨墨闻言,哑口无言。 夏青竹从梨梨手中接过那只铁质的蛤蟆塑像,对樱子说,“要验就快点验吧。” 樱子心底暗自窃喜,这夏青竹竟也中了圈套,看来并不像夏志超口中那般狡猾难缠。 咔嚓! 魔焰打火机点燃,樱子盯着夏青竹,嘴角勾起一丝冷意:“你的胆量可嘉,但你不该用邪灵玩偶来参赛。” 夏青竹手持铁铸蛤蟆,避开熊熊魔焰,樱子立刻挑眉问道:“怎么,心虚了,打算反悔了?” 夏青竹冷声道:“如果不是邪灵玩偶呢?” 樱子微微一怔,随即嗤笑:“若非邪灵玩偶,我当众向你赔罪如何?” 夏青竹将铁铸蛤蟆递上前,魔焰贴近,正对着蛤蟆的背部脊椎处。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凝聚,目不转睛,静待最后的揭示。 这究竟是邪恶的邪灵玩偶,还是世间罕有的真品魔法造物? 答案,即将揭晓…… 魔焰在铁铸蛤蟆的背部脊椎跳跃,墨墨瞪大了眼,紧接着开始盘算善后之策。 只要这铁蛤蟆一声嚎叫跃起,他就会立刻抓起它塞进魔法皮箱,同时别忘了夏志手中握着的蜥蜴。待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便带着夏小妞夺门而出。 第292章 早该如此行事 留在这里只会当场颜面尽失,逃出去后,他与夏小妞之间的纠葛就成了私事。届时,无论是将五毒活埋,自己被逐出门,还是安然度过危机,全看他如何施展智谋与夏小妞周旋。 一秒过去了…… 两秒,三秒! 墨墨疑惑自己是否看错,铁蛤蟆纹丝不动,毫无反应。若非它方才悄悄睁开眼睛瞥向他,那短暂却充满享受、舒适、惬意的眼神犹如沐浴阳光的慵懒,他都以为这玩意儿已被吓晕了。 十秒,半分钟流逝。 紧张与怀疑逐渐变为惊愕,天哪,这玩偶是何种材质,竟不怕烈火焚烧。 樱子手中的防风打火机,喷射出急促的蓝色火焰,就算是铁块受此炙烤也会变色。 而此刻,看这玩偶的背部,竟丝毫无损。 不论其材质为何,经此炽热而无动于衷,至少说明一件事——这并非邪灵玩偶! “不,不可能!” 樱子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又将打火机移到铁蛤蟆腹部下方燃烧。 墨墨心中暗自紧张,背部无碍,可腹部明显更为敏感,皮肤也更柔嫩。 墨墨再次做好逃跑的准备,以防夏小妞突然遭遇危险。 然而,他发现自己的顾虑多余了,别人看不出来,但他清楚地看到,铁蛤蟆的嘴角微翘,竟流露出一种享受的表情。他现在不再担忧铁蛤蟆会猛然复活般蹦跶,反而担心这家伙太过舒爽而发出声响。 咳…… 你是一只成年的蛙,不能因为舒服就低声吟唱。 “不,绝对不可能!” 樱子尖声喊叫,手中打火机又欲朝铁蛤蟆的头部烧去。 “够了!” 夏青竹以寒冰般的语调说道:“你的试验可曾结束?你试图用火焰证实那精灵雕像的真伪,现在答案已经揭晓。” 樱子满脸愤慨,直视夏青竹,斥责道:“这确是精灵雕像无疑,你定是施展了某种阴暗的邪术,使它无惧烈火……会长黄、梨梨会长、小志会长,以及在座的每位收藏家朋友,你们听我说,此人狡猾至极,她对精灵雕像施以诡异的魔法,使其防火。” 人群中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这回他们指责的对象变成了樱子。 樱子急切地辩护:“请大家相信我,我是手办贤会的黄金会员,今夜我即将凭藉卡拉兹女巫的雕像荣升为钻石会员。我对这些了如指掌,我说的不会有错,请各位与我一同揭露这位邪恶女子的真面目。 我们都是贤会的成员,理应团结一致,难道不是吗? 你们别被表面所蒙蔽,她的雕像耐火无妨,谁能借我一把利刃,我剖开给大家看……” 梨梨冷若冰霜地打断她:“樱子会员,请你停止吧。” 樱子惶恐地望向她:“梨梨会长,你得相信我,我很快就会成为和您一样的钻石会员,我说的……” 梨梨面无表情地打断:“谁告诉你将会成为钻石会员?” 樱子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我,我听说今晚会有一位新的钻石会员诞生,我的卡拉兹女巫雕像全球限量,凭借它,我定能赢得今晚的桂冠,从而晋升为钻石会员……” 梨梨皱紧眉头:“你该清醒了,我们贤会的钻石会员首要条件是人品高尚,愿意诚心诚意为协会和大家付出。显然,你并未达到这一标准。” 樱子连忙反驳:“我做到了,梨梨会长!大家说,我做得如何?平时我和大家的关系怎么样?” 众人冷笑嘲讽,默不作声。 梨梨冷冷地说:“见别人展示出更出色的雕像,你就心生嫉妒,诋毁为邪灵之作,火焰测试不成,还想用刀割开,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你究竟意欲何为?” “梨梨会长,我……” “你走吧。”梨梨的语气毫无温度。 “梨梨会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适合再留在我们的手办贤会,早有人多次举报,你向其他会员兜售伪造的雕像,甚至未经许可擅自改造他人的珍藏,每一件被改造的雕像都未能幸免于难,近乎报废。” “梨梨会长,我……” “之前就打算劝你退出协会,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如今大家都在,就民主一些吧。”梨梨环顾四周,宣布道,“请大家举手示意,如果同意让樱子会员离开我们的贤会,请举手。” 起初,众人并没有立即回应…… 樱子得意地绽放魔幻微笑,嘲讽地对梨梨说:“梨梨会长,之前我忍着不与你正面冲突,既然你如此不留情面,也别怪我施展魔法反击了。我认为你企图诬陷我这位优秀的巫师成员,只是因为对我在三次魔法手办庆典中的杰出表现心怀嫉妒。今晚的星辰会员荣誉,非我莫属。你恐怕是在惧怕我动摇你的统治地位吧。 不只是梨梨会长,还有黄诗桃会长、夏志超会长,手办法师联盟已存在多年,为何只有你们三位拥有星辰徽章? 现在我提议,罢免三位会长,手办联盟属于我们每一个人,我们应该选举新的领导者,而不是让这三位一心只想独占高位,剥夺我们晋升机会的法师继续掌控一切!” “我赞同!”夏志超立即高举手中的魔杖呼应。 “我也是!” “赞同!” “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众人纷纷响应,大厅内呼声如潮,犹如魔力的风暴。 樱子凝视着梨梨、黄诗桃和夏志超三人,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看见了吗?这就是民主的力量,你们不是一直宣扬公正吗?那么今晚就让公正决定你们的命运。显然,你们可以离开了……不必送行!” 梨梨淡然一笑,摇头道:“大家说得对,我早该将你驱逐出联盟,以免在此浪费大家的魔法时刻。” “守卫!” 梨梨大声召唤,四位魔法守卫立刻出现,梨梨下令:“请她和她的同伴离开这里。” 第293章 寻找失踪的法师 “再啰嗦,就用魔法教训你!”另一位高大守卫施展束缚术将夏志超的手臂扭向背后。 “啊,好痛好痛……樱子,怎么回事!”夏志超痛苦地叫喊。 樱子也被两名守卫控制住,她困惑地看着周围的人,大声疾呼:“你们还在等什么呢,一起来抵抗吧!” “呵呵……” 人群中传来冷笑,一个矮胖的男生开口:“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魔法门夹住了?黄会长、梨梨会长、夏志超会长一直为大家无私付出,自费组织各种魔法活动,还帮我们获取稀有手办。黄会长常给我们讲解手办魔法,梨梨会长亲手制作魔法手办,夏志超会长教授手办施法技巧。 而你呢,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吗? 你说有办法帮大家获取手办,却从中抽取高额利润;你说帮我们改造手办,结果却毁了它们。说到底,你只是一个贪婪、嫉妒又没有道德底线的人,还想当我们的领袖!” “胖子说得对,说出了我们所有人心中的想法。早就该把这个破坏团结的恶魔剔除出我们的队伍。是黄会长、梨梨会长和夏志超会长给了她改过的机会,可她竟恩将仇报!” “我本不想出言侮辱,但我真的无法忍受不说她是无耻的背叛者!” “你,你们……” 樱子完全惊愕了,“那么你们刚刚为什么会同意我提议驱逐那三位守护者呢?我明白,你们肯定是觉得这四位护殿卫士太过威猛,怕招来报复,所以才不敢反对。但大家不用害怕,只要我们团结一致……” 矮胖的青年男生以讽刺的口吻打断她:“醒醒吧,刚才大家只是沉浸在喜悦中来不及反应,直到你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废话才清醒。别妄想成为我们的领袖了,有点自尊,快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 伴随着众人的叫嚣,四名护殿卫士强行将樱子和夏志超逐出展厅。夏志超口无遮拦,对着卫士大声咒骂,随即两张锐利的手掌便印上了他的脸颊,他狠狠地威胁道:“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会让你好看!” 卫士毫不畏惧,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秘面具,“我们都是从安全护航团临时调来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志超刚要开口…… 啪! 又是一记耳光落下,“不认识就闭嘴,再多说半个字,我就让你牙齿落地。” 然而,无人察觉的是,就在樱子和夏志超被推至展厅门外的那一刻,樱子手中的卡拉兹女巫雕像忽然睁开了眼睛,宛如玻璃珠制成的眼睛,幽幽地凝视着展厅内部…… 大厅恢复平静,众人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视线再次聚焦在夏青竹手中的雕像上。 毫无疑问,夏青竹今晚带来的五件雕像将是全场最瞩目的,是雕像大赛无可争议的冠军。 随后的比赛,几乎无人关心亚军、季军,或是谁能成为最后晋级的二十位成员。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夏青竹的五件雕像上。 按照流程,夏青竹将雕像安置于展示柜内,立刻引来一大群人围观,都在暗自惊叹这些雕像的神奇。 黄诗桃笑着问夏青竹:“夏小姐,能否告诉我们这些雕像背后的故事?大家都很感兴趣。” 夏青竹望向旁边,本想寻找墨墨,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是一位朋友赠予的。” 所有人都不禁惊讶,梨梨顽皮地问道:“这么珍贵的礼物,那位朋友一定很特别吧,比如男朋友。” “一定是男朋友!” “请问夏小姐,您是夏氏地产的夏青竹吗?” “天啊,难怪越看越眼熟,我们天州城的第一女神居然有男朋友了,真是个大新闻!” 夏青竹罩在面具下的娇颜微微泛红,语气平静地说:“他欠我一笔债,所以用这些雕像来抵偿。” 众人皆是一愣。 这些雕像对普通人来说可能看不出价值,但在雕像爱好者眼中,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樱子先前拿的卡拉兹女巫雕像就价值两百万,而这五件中任何一件的价值都是其数倍。 能欠夏女神如此巨款,这位朋友必定非同小可! 梨梨戏谑地笑道:“夏女士,如果下次再有这般奇妙的‘债务者’,可否请你引荐于我呢?” “我也想遇见!” “我们都想!” 众人跟着欢呼,现场洋溢着奇异而欢快的气息。 随后,依照古老的传统仪式,手办盛典揭晓了亚军、季军,以及进入前二十强的参赛者名单。 冠军,毫无疑问,是夏青竹与她的五毒幻灵手办。 在熠熠生辉的领奖台上,黄诗桃、梨梨和小志三位颁赏者分发着奖品。夏青竹从普通的参与者直接跃升为银月会员,仅次于尊贵的星辰会员,这一荣誉实至名归,由全体投票选出。 黄诗桃左顾右盼,梨梨悄声靠近问道:“诗桃,你在寻找何物?” 黄诗桃摇头否认:“没,没找什么。” 梨梨黠笑道:“莫非你在找你的墨师父?” 黄诗桃脸颊飞红,反驳道:“你别乱说,我只是担心汤叔,他似乎有心事。” 梨梨狡黠地笑开:“越是遮掩,问题越大。我看啊,你多半是对墨师父动心了,对不对?” 黄诗桃立即假装生气:“你再说,我就要掐你了!” 与此同时,夏青竹也在人群中搜寻,她早已觉察那五个手办非同寻常,今日的验证更令她惊讶不已。 唐蔓蔓立在夏青竹身后,贴近她的耳畔低语:“青竹姐,你在找墨哥吗?是不是被他的魔法迷住了。” 夏青竹不为所动:“你的任务评价没了。” 唐蔓蔓嘟起嘴:“青竹姐,你太不公平了。” 人群之中,那位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子目光焦虑。她的侍从小鹿轻声道:“小姐,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小鹿的心情复杂无比,一见钟情的对象却落入了小姐的手中,而她无能为力…… 第294章 无色领域 领奖台上热闹非凡,所有人都聚在台下,这是手办盛会今晚的焦点。 在人群之外,大殿的一个幽暗角落。 汤品臣手持罗盘,神情严峻,指针在罗盘上动荡不定,毫无定向。 “墨大师,大约十分钟前,罗盘就开始震荡,这意味着这个大厅内的灵力场已经被扰乱。” 砰砰—— 墨墨在罗盘上轻轻敲击两下,汤品臣本能地想要闪避,这块罗盘对他而言无比珍贵,是师门先祖流传下来的宝物,中央那一抹朱砂红据说是犀妖之血所染。 他走遍四方,无数次依赖这块罗盘度过危机,平日里更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 罗盘不安的指针终于停歇,汤品臣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墨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他绝不相信罗盘会被敲坏,一定是墨大师施展了某种高深的法术,稳住了罗盘。 然而很快,汤品臣察觉到了异样,眼神中的惊讶更为明显:“墨大师,罗盘的指针?” “乾象征天,指向南方,坤象征地,指向北方。现在指针上下颠倒,落在坤的位置,颇有些意思。”墨墨嘴角勾起淡然的笑意,紧接着,罗盘中的指针又开始了新的动荡...... 这一次,异象仅瞬息间停滞于罗盘的‘离’之方位。 “苍穹有八门,对应八风之序,景门正对‘离’位,象征幽灵诡秘,此物确已显现。” 墨墨话音未落,罗盘中的指针再度颤动,他的目光已不再局限于罗盘,而是抬起眼眸,凝视周遭,视线所至,捕捉到一丝游弋在空气中的黑魅气息。 这气息微不可察,却弥漫在整个三层展厅的每一寸空间。 咚咚! 汤品臣尝试模仿,也在罗盘上轻击两下,然而并未重现墨墨之前的场景,指针颤动得更为剧烈,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罗盘。他急切地问:“墨师,这罗盘……” 墨墨打断他:“此罗盘乃神器,内封一凶悍巨灵,非寻常之力可毁。” 汤品臣暗自松了口气,笑道:“师父传我罗盘时曾言,师祖在此封印了一只犀牛妖,那一抹朱砂便是其眉心精魄。” 墨墨未作回应,沿着阶梯朝三层行去。 汤品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逝,紧随墨墨之后,语调沉重:“墨师,我从未见过罗盘如今天这般动荡,师父当年说过,唯有遭遇大凶之兆,罗盘才会如此!墨师,此处究竟隐藏何物?” “目前无法定位其源头。”墨墨未曾回头,此时已站在三楼栏杆处,俯瞰一楼和二楼的宏大展厅。他沿着那若隐若现的黑气,一丝丝追踪源头,最后发现竟是从展示柜中以及参观者手中的奇异雕像中逸散而出。 墨墨眼神略显疲倦,境界跌落之后,视力大不如前,此刻消耗极大。 他竭力想看清这些黑气最终会汇聚向何方,突然脑中一阵剧痛,如裂般刺骨。 这是过度消耗精力的后遗症,伴随着眩晕,身躯摇晃,差点摔倒。 “墨师,您怎么了?”汤品臣立即上前扶住墨墨,手中罗盘发出沙沙声。 罗盘指针疯狂摇摆,化作一团模糊的光影,声源自指针的低鸣。 墨墨深吸一口气:“我想找到它,但似乎有什么遮挡住了视线。” 汤品臣道:“连墨师都看不清,那岂不是极为强大?” 强大个鬼,若非我境界下滑,早就一把揪出来教训一顿,又或者青龙刃尚未沉睡,也能请那位老英雄出面,揪出这股邪力。 唉—— 头疼欲裂! 墨墨瞥了一眼汤品臣手中几乎燃烧起来的罗盘,“它正在不断增强。” “增,增强?” 汤品臣走遍四海,医治过无数人,也见识过不少因阴性力量导致的怪病。凭借医术与修炼并进,他多次化险为夷,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 在黄木灵体上显现了奇异征兆,直至今夜,仿佛他在异界漫游归来后,天州城内蕴含的阴磁之力凝聚出的邪魔,如踏上了巫术跷跷板,骤然增强。 那些曾被他平息的阴磁邪魅,与眼前的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如孩童。 墨墨闭目倾听,专注至极。 不久,一缕飘渺的童声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仿佛三四岁的稚子,银铃般的笑声极具感染力,犹如春风拂面,温暖心扉。 墨墨苍白的面容逐渐恢复血色,身心也随着这声音舒展开来。 然而,仅维持了五秒,笑声陡然变为哭泣,悲泣中蕴含无尽哀怨,就像晴空万里的瞬间,乌云蔽日,笼罩天地。 随之而来的是闪电雷鸣,暴风骤雨。 “呜呜呜……” 哭声凄厉,撕心裂肺,墨墨脑海中浮现出血泪涌动的玩偶形象,他本能地想要睁开眼睛,挣脱这股怨气的束缚,但眼睑仿佛被无形的胶水粘住,又似有泰山压顶的巨力从天际压下。 “哇哇哇……” “呜呜呜……” “啊啊啊……” 耳边骤然响起无数悲痛的哭声,这些哭声交织成网,每一声背后都是血流不止的玩偶视线,它们的目光冰冷怨毒,仿佛来自幽冥,直勾勾地盯着墨墨。 墨墨攥紧双拳,身躯微微颤抖,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渗出。 “墨大师!?” 汤品臣见状,惊慌失措,手中的罗盘指针疾速旋转,火花四溅。 滋啦啦—— 火花在罗盘中心的玻璃下方迸裂,罗盘随之升温,热力剧增。 汤品臣握着罗盘的手险些脱手,但他顾不上这些,一手紧握罗盘,另一手搭在墨墨肩上,试图唤醒他,“墨大师!” 汤品臣刚触碰到墨墨的肩膀,还没来得及施力,整个人便僵住,眼神空洞茫然。 汤品臣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无形的迷雾,周围的一切停滞无声,感受不到呼吸,却能清楚听见墨大师脸上滚落的汗珠砸向地面的声音。 吧嗒! 汗珠破碎成璀璨的碎片,四处飞溅,而在这一刻,汤品臣感到一股神秘力量猛地拉扯,整个人瞬间踏入了一片黑暗的维度…… 第295章 炽红犀牛 “墨,墨大师?” 汤品臣眼前出现一个身影,背影和轮廓酷似墨大师,但他一时不敢确认。 周遭漆黑一片,唯有墨大师身上萦绕着微弱的光环。 没有回应。 汤品臣继续前行,依然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也察觉不到其他声响,但那吧嗒、吧嗒的声音始终回荡在耳畔,那是墨大师脸颊上滑落的汗珠坠地的声音。 很快,汤品臣再次震惊,距离墨大师看似仅有五步之遥,却无论如何无法接近…… “呜呜呜……” 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耳边传来一阵悲凄的抽泣,这哭声初时唤起他的同情,随后却转化为尖锐的怨念,像一个无尽的质问回荡在他的灵魂深处。 伴随着这哀鸣,周围的黑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汤品臣眼前展现出一幅奇异景象:在炼墨师周围,浮现出无数微小的幽影,他们如同幼童般大小,密密麻麻地环绕着炼墨师。 “炼墨师,快离开那里!” 汤品臣心中焦急,尽力呐喊,然而他的声音却淹没在这无声的虚空之中。他身处无色的空间,尽管脚下奋力奔跑,却依旧无法移动分毫。 贴在炼墨师背部的一个黑影察觉到他的存在,转过头来。那是一张苍白阴森的脸,有些许孩子的轮廓,却又更像是来自深渊的怪兽,三只眼睛,无鼻梁只有鼻孔,咧到耳畔的深黑嘴唇间露出一排森然的獠牙。 “桀桀桀……” 怪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紧接着,更多的怪兽纷纷转过头来。它们面貌各异,虽有着小孩的身形,却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魔。 这些怪兽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凶光,汤品臣不自主地想要后退,然而他仍像被禁锢一般,无法移动半步。 “桀桀桀!” 怪兽们尖锐的嘶吼,然后一同向他扑来。汤品臣本能地举起手臂阻挡,最前面的怪兽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仿佛被切断,手中的古老罗盘“砰”地落在地上。在罗盘撞击地面的瞬间,那枚铜色罗盘中心骤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显现。 “哞——” 低沉而威严的咆哮声响起,无色的空间随之震颤。 汤品臣愣住了,瞪大眼睛望着身边这头庞大生物,那是一头全身火红的犀牛。 这头犀牛威猛非凡,鼻梁上长出三根触角,最长的一根如弯刀般闪烁冷光,其余两根虽然稍短,同样透露出森冷的寒芒。寻常犀牛只有一角,双角的罕见,而三角的犀牛闻所未闻。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是一头红犀牛,无疑是个犀牛精怪。 汤品臣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呆立当场,喃喃自语:“师傅所言非虚,罗盘里果然封印着犀牛精,那一滴血正是它的眉心朱砂印记。” 红犀牛回头看向汤品臣,接着又瞥了一眼围在他身边的怪兽。那些怪兽也盯着犀牛精,毫无畏惧,反而眼神中洋溢着兴奋和贪婪,仿佛对这个庞然大物垂涎欲滴,渴望咬下一口尝尝滋味。 “桀桀桀!” 一个怪兽发出尖锐的嘶叫,首先冲向红犀牛,张开巨口咬向它的颈部。 叮—— ... 一道清脆的魔法爆鸣,伴随着微不可闻的裂纹声,小妖兽趴伏在炽炎犀牛的躯体上不再动弹,紧接着,它的牙齿如同破碎的星辰般纷纷落地,散落在魔力四溢的地面上。 咆哮! 赤红的犀牛发出低沉的共鸣,体表的火焰纹路愈发炽烈,而缠绕在它颈项上的怪兽惊恐尖叫,试图逃离,可就在它跃起的瞬间,看似笨拙的炽炎犀牛猛然转身,一口将它整个吞噬。 咀嚼声在空气中回荡…… 炽炎犀牛嚼碎了猎物,随后将其送入咽喉深处。 其余几只妖兽皆愣住,刚才还在渴望猎食,此刻却纷纷跃起,企图逃出生天。 但炽炎犀牛不容许它们逃离,锋利的炽焰犀角舞动如疾风骤雨,一片剑芒交织的光幕落下,将几只妖兽串连在一起,宛如夏季的烧烤,冬季的冰糖葫芦。 妖兽们在痛苦中挣扎,犀角在此时开始燃烧,赤红的光芒炽热如烙铁,它们在高温的炙烤下升起缕缕黑烟,最后不甘地化为虚无。 汤品臣瞪大了双眼,连心跳都几乎忘记。 “你真是个无用的存在。”炽炎犀牛冷冷注视着汤品臣,以人类的语言说道。 “你,你是……炽炎犀牛精?”汤品臣的嗓音沙哑。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次饶你一命,下次别再惹我。” 炽炎犀牛说完,身形开始消逝。 “慢着!” 汤品臣连忙喊住,恳求道:“能否请你救救墨师,他现在处境危急。” 炽炎犀牛瞥了一眼被群妖包围的墨墨,语气中充满轻蔑:“这样的弱者,你也称他为‘师’,看来你是最废物中的废物。” 汤品臣面色铁青,紧握拳头,咬牙道:“既然你在我的罗盘之中,你就应该帮助我。” “呵,你是在说我应当服从你,你的主人?”炽炎犀牛的嘲笑更加露骨。 “请你出手相助!”汤品臣请求。 “废物,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不是那个曾经封印我的强者,自那位强者之后,你们这一代代的后辈越来越无能。我没有反噬你们,只因我敬重那位老者,还答应过他救他的后代一次。 如今我履行了诺言,你若再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就……” 炽炎犀牛的话语还未落定,眼角忽然一颤,它转头再次看向墨墨,双眸瞬间闪烁出狂热的光芒,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贪婪痴迷的神色爬上脸颊,伸出腥红肥大的舌头舔了舔唇角,发出嘿嘿的笑声:“哎呀,刚才看错了,原来这家伙是个宝贝,身上蕴藏着先天纯阳的气运。 哞哞哞,若是吞下他,我的修为至少能提升百年,离打破这该死的罗盘封印更进一步。等我从罗盘中解脱,就能重返大地。 哞哞哞……” 炽炎犀牛的笑声更加响亮,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地向墨墨逼近…… 第296章 火焰熔岩犀牛精 ... \"止步,立刻止步!\" \"蠢货,你聋了吗!\" 汤品臣怒吼,牙齿紧咬,勇猛地冲向赤红犀魔,双掌死死抓住它的炽焰之尾,试图逆转态势。 周围,无形的幻境领域在破裂,汤品臣倾尽全力,却无法撼动赤红犀魔半分。 咔嚓、咔嚓—— 幻境的碎片如玻璃般破碎,他的骨骼随之碎裂,剧痛让他面目狰狞,嘶吼道:\"墨师,快醒来,快逃啊!\" 赤红犀魔的目光扫过,眼角闪烁着不耐:\"你真是个背弃亲族的懦夫。一旦我挣脱罗盘的束缚,将傲立于世,凭借我和你祖先那个老家伙的旧谊,有我这样的庇护神,对你只有无尽的好处,毫无害处。\" \"你,你必须停下来,不准伤害墨师,我...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 汤品臣的嘴角淌出血丝,赤红犀魔的威能震裂了无形空间,同时也重创了他,骨断筋折,五脏六腑皆有裂痕。 \"主人?\" 赤红犀魔的声音冰冷刺骨,缓缓转头,直视汤品臣,血红空洞的瞳孔中仿佛划过幽怨的闪电:\"在这世上,无人敢在我面前自称为主。我修行多年,威势滔天,若非被你那老祖先算计,岂会落得今日?我对强者抱有敬畏,哪怕他阴险狡诈,那也是力量的一部分,所以我甘愿被囚禁无数年。本不会杀你,因为你是我旧主的后代,但现在,你触动了我的禁忌!\" \"哞——\" 震天动地的咆哮响起,赤红犀魔的后蹄高举,直指汤品臣的心口。 蹄子看似抬升缓慢,却蕴含着撼动山峦的巨力,若被击中,汤品臣不止于命丧黄泉,灵魂也将灰飞烟灭。 恐惧在汤品臣眼中闪烁,但双手仍紧紧握着赤红犀魔的尾焰,眼神无比坚决。 \"畜生,你不过是头畜生!\" 此刻,无形领域剧烈动荡,难以承载赤红犀魔愈发强烈的威压。 原本围绕墨墨的怪兽们瑟瑟发抖,感知到毁灭性的威胁,它们想逃跑,然而双腿软弱无力,动弹不得。 \"吱吱吱...\" \"呜呜呜...\" \"吱吱吱...\" 怪兽们的尖叫声凄厉绝望,犹如末日降临,心碎的悸动在空气中回荡。 如同巨脸盆般的大蹄子眼看就要落在汤品臣胸前,他闭上了眼睛。 面对无法逃脱的死亡,唯有默默接受。 然而内心深处,他满是不甘和自责,如果不是他,墨师不会陷入危机。 想到这只红色恶魔在杀了他后,将会吞噬墨师,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与懊悔。 \"墨师,对不起!\"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墨墨在最后一刻闪现到汤品臣面前,手掌稳稳地按住了赤红犀魔的巨蹄...... 巨大的炽炎犀角闪耀着熔岩般的赤红,其热量能焚尽世间万物,然而在墨墨手中,只发出微弱的嗤嗤声响,宛如火焰碰触冰霜。 汤品臣愣怔两息,徐徐睁眼,望向墨墨,目光中满是惊异。 “墨法师,您……” “老汤,何必惊慌,我只是想倾听那些魔物的怨念,并非要成为它们的猎物。如今你招惹的这个庞然大物,才是真正的难题。” “墨法师,恕我失礼。” “你也该成熟些了,做事需谨慎。你师祖真是会开玩笑,竟将这自火山岩浆中诞生的犀牛妖封印在罗盘之内。这不是庇护,更像是设下了一个死亡陷阱。我猜测,你师傅,你师傅的师傅,乃至更早的先辈,恐怕都未能长命百岁。” “墨法师,您怎么知道?我师傅四十三岁便离世,历代师祖无人能过五旬。” 墨墨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红犀牛炽热的角,“与这样的灾星相伴,日复一日地被其阳刚之力侵蚀,岂能长寿?” 汤品臣问:“那我呢?” “你拥有医者仁心的庇护,体内阳气远超常人。我原以为以你行善积德的修为,早就应有所突破,而不是停滞不前。现在明白了,罪魁祸首便是这东西,它吸走了你积累的所有福德。” 哞—— 红犀牛全身颤抖,愤怒地回望墨墨,眼中怒焰熊熊,低吼道:“小子,你敢无视爷爷?我命令你立刻放开爷爷的角!” 红犀牛挣扎着,但它那被墨墨看似轻易握住的角却纹丝不动。 “小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现在放手,我们还可以谈条件。否则,我会用头上的三枚尖角,让你灰飞烟灭,连轮回为人也无法实现——哞!” “小子,你听见了吗?被爷爷看上是你的福分,你这等人族蝼蚁,应当争着成为爷爷的补品,助我重返大地,称霸一方。你放心,等我吞噬你后,不会忘记你的贡献,会永远铭记在心!” 红犀牛咆哮不止。 “老汤,你听见什么在狂吠吗?好像一只狂犬。”墨墨语气平淡地说。 “墨法师,这,这……”汤品臣越发紧张,红犀牛已转过身来,三根如能刺破苍穹的尖角锁定了墨墨。 呼! 瞬间,三枚触角迅猛地刺向墨墨的背后,速度快得如同幻影闪电。 “墨法师,小心……” 汤品臣急促提醒,但话音未落,最长的红色触角,犹如锋利的矛,已抵在墨墨的背上,再前进半寸,就能将他穿透。 嗡! 突然,虚空中传来一阵奇异的颤鸣,墨墨周身环绕起微弱的金色光环,那宛如战矛的炽烈红角,在触及这金色屏障的瞬间,仿佛碰到了无形的巨壁,瞬间停滞。 红犀牛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刹那间,体表涌现出狂暴的力量,它的角更是势不可挡地刺来…… 第297章 有异议吗? “哞——” 红犀牛怒吼一声,赤色的皮肤骤然亮起,像是要焚烧起来般炽烈。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点燃,炽热的气浪滚滚涌动。 与此同时,红犀牛的力量攀升至顶峰,其灼热如熔铁的尖角似乎要撕裂虚空。 然而,即便是这样,那矛状的犀牛角也无法再前进分毫,仅是那一抹淡金的光辉,便如同天堑横亘眼前。 “哞!” 又是一阵悲愤的咆哮,但一切无济于事,天堑近在咫尺,却无法跨越。 “小红,何必这般执着?做不到的事就放下吧,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看看你这形态,魁梧壮硕像个矮巨人,收敛一下脾气会更讨喜,这般暴躁可不好。活了数百年的你应该懂,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我心情尚好,若是我心情突变,把你丢进炼魔鼎炖了,你又能向谁哭诉呢?” “而且,别总自称老祖宗,看你这憨厚的样子,吹牛皮也不怕闪了舌头。做一头牛其实也不错,只要你心智不迷,还是能成为一只受宠的小灵兽的。” 墨墨抬起手,在红犀牛的额头上轻轻戳了戳,顺带弹了一下那锐利的犀牛角,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红犀牛却如遭重击,庞大的身躯向后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 红犀牛的眼中满是愤恨和不甘,它咆哮道:“你这个可恶的人类,竟敢如此侮辱我,你现在立刻向老祖宗低头道歉,我可以饶你不死。” “唉!” 墨墨轻叹,怜悯地看着红犀牛,无奈地说:“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还是听不进去。都说猪愚蠢,你的存在明显让牛的智慧平均水平下降了。” “既然不听劝,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教你了。不论什么牛,都得学会听劝啊。” “可恶的人类小子,你以为压制我一次就能永远压制我了吗?我数百年的修为虽已损耗大半,但也不是你能随意欺辱的。 我刚才只是略展实力,现在我要释放所有的禁忌力量,消灭你! ‘哞——’” “嘘!” 眼看红犀牛即将失控,墨墨贴心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勾起一丝邪气的微笑,“别说话,也别挣扎,留着力气,挨打时还能用得上。” “该死的人类,你……” 啪! 墨墨飞快地拍在红犀牛的额头上,声音清脆,红犀牛愣了一下,并未受到严重伤害,但它的气势骤然一震,“呵,原来也就这点本事!” \"刚才的只是试炼,再来一次吧。\" 墨墨扬起手掌,虚影幻化的巨掌在空气中划过,带起一道扭曲时空的裂痕,仿佛雷霆交加的预兆,威力不可抵挡。 同一时刻,墨墨周身涌动的金芒骤然暴涨,比原先耀眼百倍,一只金色的猛虎在他身后显现,冷酷的虎目低垂,俯瞰着赤色犀牛,如天崩地裂的威压降临。 赤色犀牛欲要全力抵挡,然而虎头显现的瞬间,它像是遭到了惊天动地的震撼,呆立原地,颤抖的嗓音低语:\"王者之虎,虎王竟已重返世间!\" 啪—— 墨墨的手掌重重落在赤色犀牛头上,犀牛被击得横飞而出,脑海中只剩下嗡鸣。 犀牛猛然摇头,恢复意识,昂首瞪视着背后的虎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愤然道:\"即便你是虎王,但你并非完整的存在,和我一样,只是一缕残魂,我不惧你!\" 哞—— 震耳的牛鸣再次响起,赤色犀牛如山丘般的身躯摇摇晃晃站起,体表燃烧着炽烈的光芒,仿佛透明,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凝聚,散发出挑战天地的豪情。 远处,那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怪物,尽管试图逃跑,却无法移动半步,最前方的十几个怪物在这股威压下纷纷破碎,化作一缕缕深青色的雾霭。 嗷—— 吼! 两声威猛的咆哮犹如撕裂天穹,直冲无尽星空。 墨墨身后,一个巨大的金色龙头升起,凌驾于猛虎之上,冷冽的目光俯视下方。 虎王的注视是漠然,龙王的凝视则充满了轻蔑。 扑腾! 刚要挣扎起身的赤色犀牛,此刻却无力地跪倒,高傲的头颅低垂,脸上的倔强与怒意瞬间消散,不敢与龙头对视。 \"龙王大人,饶命啊。\" 赤色犀牛哀求道,昔日的威势荡然无存。 \"现在求饶,是不是太迟了?\" 墨墨含笑走近。 \"是老牛有眼无珠,恳请小师父宽恕,老牛未曾料到小师父体内竟藏有龙王、虎王两位大人的残魂,虎王为百兽之主,统御北方异域,龙王为万灵之王,乃天下第一,就算老牛有千条命,也不敢在两位大人面前放肆。\" \"嗯。\" 墨墨点头,\"你说得很好,但我不会就此罢休。小红,犯错总要付出代价。\" 赤色犀牛见无法挽回,只能认命,苦涩地问:\"能不打脸吗?\" 啪—— 墨墨毫不犹豫地扇出一掌,强大的力道几乎让犀牛翻滚在地。 砰、砰、砰! 接着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持续约三分钟后方才停歇,赤色犀牛瘫在地上,气息微弱。 墨墨收手,冷冷说道:\"快起来,你这老家伙要是敢晕过去,我再打你一遍。\" \"我这就来!\" 赤色犀牛连忙翻身爬起,\"小师父,您消气了吗?龙王、虎王两位大人也平息怒火了吧?\" 墨墨背后的龙首和虎首幻影逐渐消散,他微笑着说:“你的生存意志倒是强烈得很。” 红犀牛尴尬地咧嘴一笑,接着一脸虔诚地说道:“小仙师,我想拜您为师,恳请您收下弟子!弟子没什么特别的才能,唯有鼻梁上这根长长的触角,如果小仙师您喜欢,弟子愿此刻便舍弃它,仙师可用此触角铸就神器。” 汤品臣站在墨墨身后,紧锁眉头,但他自己先提出要拜墨师为师,这红犀牛不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 汤品臣犹豫片刻,正要责备红犀牛的无礼,墨墨却开口了:“我没有收你为徒的兴趣,如果你想学艺,就拜老汤为师吧。等哪日我决定收老汤为徒,你就是徒孙。今日我先赐你名号,有何意见吗?” 红犀牛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听到赐名之事,双眼立即熠熠生辉:“多谢墨师!” 像墨师这样的高人赐予的名字,必定威武不凡。它修炼多年,还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称号。 即将成为有名字的犀牛,想到这里,心中愈发激动。 “小红,这个名字以后就属于你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接受。” 墨墨温柔地看着红犀牛,问道:“小红,你有什么意见吗?” 第298章 怨念滋生 红犀牛心中仿佛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但当它那凶狠的目光与墨墨慈祥的眼神相遇时,火山瞬间平息。它木然地点点头,牛鸣声中带着顺从:“我愿意。” “唉……” 墨墨轻叹,说道:“小红,你的回答不够真诚啊。”话音未落,他抬起巨大的脚掌,猛地踹下去。 砰、砰、砰! 半分钟后,墨墨再次温和地俯视红犀牛:“小红,现在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红犀牛被踢得头上鼓起了好几个包。作为一头曾经在山脉间横行数百年的犀牛精,它何时受过如此委屈?原本僵硬的嘴角想要抽搐,但它硬是忍住了,挤出一丝微笑,说出了这辈子最违心的话:“多谢墨师,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什么呀!它是一头顶天立地的公牛,“小红”这两个字简直就是侮辱。 “真乖。” 墨墨伸手轻轻摸了摸红犀牛头上的肿包,忽然皱眉,又是一巴掌拍在它的额头上。 “哞——” 红犀牛委屈地叫了一声,几乎要哭出来:“墨师,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改。” 墨墨笑起来,说:“你没错,这几个包看起来不太对称,再添一个就完美了。” 红犀牛:“……” 汤品臣:“……” 墨墨拾起地上的罗盘,对红犀牛说:“小红,收进去!” 红犀牛不敢怠慢,立刻化为一道红光钻入罗盘之中,指针快速旋转几圈,随后恢复平静。 “老汤,收好了。”墨墨将罗盘递回给汤品臣。 汤品臣并未接过来,诚恳地说:“墨师,虽然这罗盘是我祖先传下来的,但我们师门有规定,任何宝物应由有德之人持有。显然,墨师您比汤某更值得拥有这块罗盘。” 墨墨慵懒地低语,“我对这块古老的灵铜并无兴致,速速收起,否则我便将它丢入异次元裂隙。” 汤品臣不再迟疑,连忙接过,哪怕晚一秒,墨师也可能将罗盘掷入无尽深渊。这罗盘对于师门的重要性,容不得半点玩笑。 墨墨接着说道:“那头赤色犀魔是个修炼有成的妖灵,你师祖是一位贤者,他将犀魔最纯净的灵魂碎片封印于罗盘之内,使这看似平凡的罗盘化为法宝。这些年虽让你诸多师兄英年早逝,但那位贤者的初衷,是期望后辈中有谁能驯服此灵,一旦成功,必将前程无量。” 汤品臣面色黯然,坦言道:“汤某实感惭愧,也无驯服它的力量。” 墨墨笑道:“老汤,此言差矣,它刚才已应允拜你为师,自今往后,便是你的弟子,法号小红,无需宠溺,不驯便罚。” 汤品臣面露为难之色,“我……” 墨墨说:“若它敢违逆,告知于我,我先折断它鼻尖的三根灵犀刺。” 罗盘中央的指针微颤几下,如小山丘般的赤色犀魔匍匐在地,捂住尖角颤抖不止,有些话它并未说出口,之所以如此干脆地屈服,没有丝毫反抗之意,皆因墨墨身上的金色光芒,以及背后龙头、虎首所唤起的往事。它仅是一缕残缺的记忆精魄,片段中也有一个身披金色光环的男子,正是数百年前将其镇压的老者,那老者的气息与此人相同。然而,与这位青年相比,那老者的气息犹如潺潺小溪与汹涌江河,它终于记起这金色光辉的名号——天地正气,必为天选之人所有。 它不敢再深入思考,越是回想,恐惧越是强烈。 汤品臣拱手感激道:“多谢墨师,墨师大恩,汤某定铭记于心!” 四周空间猛然震动,光芒一闪,汤品臣感觉眼前骤然变暗,视线再度清晰时,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耳边再次传来楼下大厅的喧闹声,而墨师依然立于栏杆前。 他突然有种错觉,刚才的一切宛如梦境:巨山般的赤色犀魔,墨师威猛压制犀魔,以及随手将“小红”收入罗盘的瞬间。 咔嚓咔嚓…… 罗盘上传来指针转动的声响,汤品臣立刻低头查看,疾速旋转的指针停在西北方向,他立即走向墨墨,“墨师,找到奇异之地了!” 啪嗒—— 一滴鲜红的液体自墨墨嘴角滑落,坠地无声,汤品臣低头一瞥,随即满面惊惧地问:“墨师,您?” 墨墨睁开双眼,回答:“那个存在隐藏得极深,不过借助你的罗盘,此刻已能定位。” 汤品臣眼神迷离,瞥了眼手中的奇异罗盘,又望向墨墨,语气充满困惑:“墨法师,我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梦境,目睹了众多怪兽,而且这罗盘内蕴含着……” 墨墨轻轻勾起嘴角,唤道:“赤犀灵兽,小红。” 汤品臣面露惊讶,“这……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但我确信我没有通灵的天赋。” 墨墨伸手擦去唇边的血渍,转头解释:“那与天眼无关,是因负面灵力的积聚,扭曲了周边一小片区域,让你进入了幻象世界。” 汤品臣更加困惑,“那幻象中的事物,究竟是虚是实?我看到了许多像小孩的怪物,其中一个冲过来咬了我的手臂,当时的感觉……”说到这儿,他低头查看手臂,只见两排小小的齿痕赫然在目。 “这,全部是真的!?” 汤品臣震撼不已,再次凝视手中的罗盘,心中油然生出敬畏之情。 墨墨脸色略显苍白,走近轻声道:“熔岩灵犀的三支触角,其中一支能洞察方位,如今它已觉醒,寻常恶灵再也无法逃脱这罗盘的锁定。但我们需装作不知情,观察潜藏暗处的异物究竟意欲何为。” 汤品臣猛然清醒,低声问:“墨法师,刚才那些小怪物是怎么回事呢?” 墨墨的目光投向楼下的展示柜,说道:“这些手办是主人的常伴玩偶,久而久之会凝聚微弱的灵魂,起初都是纯洁无害的。但随着时间流逝,它们逐渐破损,被遗弃,或是遭受强制拆解,怨念便在那时滋生。当初它们对主人的依恋,就是怨念的源泉。” 汤品臣不解地问:“即使这些手办产生了怨念,但仅凭这点怨念,也不至于引起如此大的动静吧?否则世上的手办早就失控了。” 墨墨转过头来。 汤品臣立即恭敬地道歉:“墨法师,请原谅我的无知,我并非质疑您的说法,只是不明所以……” 第299章 皆是伤怀之人 墨墨踩了踩脚下的地板,“因为这里下方隐藏问题。根据这个展览馆的整体构造和所在地理位置的八卦方位,此处的气场适合公共场合,门前对准天州河,流水不断,即使有阴冷邪气在此聚集,也会被河水冲刷掉。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 汤品臣惊愕地道:“地底三尺布下阵势,汇聚阴冷邪气,再借天州河水引导,每当月色皎洁之时,河水中的阴性邪气便会注入阵中,使其生命力源源不断。” 话音刚落,他仰望窗外的天空。 一轮圆月高悬,明亮而寒冷。 “今夜正是农历十五,月光圆满,且是本月阴性力量最强的日子。地底三尺的阵法效力倍增,所以……”汤品臣的震惊无以复加,言语颤抖得愈发厉害。 汤品臣猛地转头望向楼下,人头攒动,一群手办爱好者正在欢快地欢呼雀跃。 “墨法师,这,这……” \"何必惊慌呢。\" 墨墨的声音平静如水,\"我刚刚探查过了,地底的魔法阵已经存在许久,却还没能完全觉醒。今晚出现的幽冥邪气虽然凝聚,但尚未达到巅峰,所以它才潜伏在阴影中不愿现身。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墨墨靠近汤品臣,悄悄地吩咐了一番。 汤品臣频频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布置这个魔咒阵法的邪恶之辈,心肠真够狠毒!\" 墨墨转头望向窗外,思绪已不再局限于这座展馆,而是联想到盛禾嘉园、金溪花园、帝豪蓝河三个建筑工地,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神秘的纽带。 从这三个工地的动工时间推测,这座展馆大约在三年前落成,即便原本存在,也必定经历过大规模的改造。 总而言之,能在地表下三尺之处安置聚阴魔法阵,绝非寻常法师能做到的事。 背后的阴谋越来越让人胆寒。一个城市的命运与风水之地紧密相连,这些风水之地如同璀璨的灯火,赋予城市无尽生机。但若熄灭了这些风水灯火,尤其是关键方位的,城市的风水将逆转。 风水逆转,轻则带来人间灾难,重则招致天罚。 更可怕的场景是城市沦陷,生灵涂炭。 史书记载中那些被屠杀的城市,大多是在交战期间,其风水遭到了彻底破坏。 风水奥秘,非三言两语能道尽。 墨墨感到自己正接近一个真相,一个揭开面纱后,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突然,他有些想念山上的破旧道观,想念那位总是被他气得胡子乱飞的慈祥师傅,想念年轻时风华绝代、如今依旧风姿绰约的师叔,还有山上的一花一木。 山下世界太过可怕,他渴望回家。 然而,当他低下头看向楼下的人群,目光落在了犹如发光明珠的夏青竹身上,归家的想法瞬间消散。他可以拍拍衣角离开,但这娇弱的小妻子该怎么办? 他对是否屠杀城市并不在意,但如果有人胆敢觊觎他的妻子,他会让对方领略人间的险恶。 黄诗桃这时抬头,正好看到楼上站立的小墨师傅。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心中充满了甜蜜,但很快她发现小墨师傅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在注视另一个人。当她顺着小墨师傅的目光看向夏青竹,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楚。 夏青竹接过了黄诗桃亲手颁发的奖章,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她注意到黄诗桃的神情有异,顺着黄诗桃的目光回头看向楼上,栏杆前站了一个陌生人。 唐蔓蔓这时放下了手机,贴近夏青竹的耳边轻声道:\"青竹姐,问遍了,没找到墨哥。\" 夏青竹回答:\"别管他了。\" 唐蔓蔓微微噘嘴,低声嘀咕:\"刚才还是你让我去找人找墨哥,怕他走丢了呢。\" 在迷雾缭绕的市集中,身着白纱面具的女子眼眸中充满焦虑,身边的幼鹿般的侍从匆忙走近,低声道:“女主人,我们的探寻者已四散寻找,至今尚未寻得那位绅士的踪影。难道……” 女子幽幽叹道:“或许,我和他命中注定无缘相遇。”话音未落,她的眼眸穿越熙攘人群,落在远处的阴影处,正巧瞥见陶冶在那儿深邃地凝望着她。 她眼中怒火骤燃,对幼鹿吩咐道:“找几个人,去教训一下那个家伙!” 幼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迟疑地回应:“女主人,这似乎不太合适。” 女子面色一沉,幼鹿连忙道歉:“女主人,我不该质疑您,我这就去执行。” 陶冶独自坐在桌旁,眼神闪烁不定,心跳如雷鼓般疾促。他一直偷偷关注着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子,这是他此生最深刻的情感悸动,恐怕再难有第二次。 杯中的酒如同苦涩的咒语,比他的心情更为沉重。既然无法拥有,为何命运要让他邂逅? 既然她对他无感,为何又要通过秘密使者让他今晚出现在这片伤心之地? 既然毫无好感,为何…… “你好。” 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陶冶顿时慌乱失措,手中的杯子摇晃,酒液洒了一桌。他急忙抽出魔力纸巾擦拭,却不慎将杯子撞落地板。 两名壮硕的守卫紧随幼鹿身后,他们蛮横地转动脖子,准备对陶冶下手。 “等等。”幼鹿伸手制止,对守卫说,“你们退后些,让我来处理。” 两名守卫退了一步。 幼鹿站在陶冶面前,恳切地说:“陶大哥,你能听我一言吗?你和我们女主人真的存在误会。当初她遇见的并非你,只是不知何故,那人留下了你的名字。 所以,你并非刺痛我们女主人心扉之人,因此请不要再对我们女主人抱有幻想,好吗?” 陶冶拾起地上的碎片,动作停滞,哀伤爬上脸庞,双眼泛红。 男子的眼泪不轻易滑落,除非遇到触动心弦的人。 “陶大哥,我想敬你一杯。” 幼鹿拿起两个空杯,倒入半杯深红色的精灵酿,她举杯轻轻触碰另一个杯子。 叮—— 清脆的声响犹如林间的乐符,幼鹿一饮而尽。 陶冶疑惑抬头,“你,你这是为何?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感谢你的好意。” 幼鹿微微一笑,笑容中藏着一丝苦涩:“陶大哥,你又误会了。我只是敬我们同样受伤的心,你有你的失落,我有我的痛苦,以后各自珍重。” 说完,幼鹿带领两名守卫离去,守卫略作犹豫,悄声说:“女主人交代的事还没做。” 幼鹿淡然道:“那与你们无关,我来承担责任。” 陶冶目送幼鹿和两名守卫远去,回望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泪水不自主地滚落,“这酒为何如此苦涩,味道一点也不美。” \"暗影蠢货,究竟是哪个暗影蠢货戏弄我,无聊至极,为何要留下我的名字,呸!\" 滴答—— 魔晶通讯器发出微响,陶冶抹去鼻尖的汗珠,展开一瞥,是墨墨传来的消息,告知他稍后自行驾驭魔法马车返回。 陶冶口中低语:“小北,就连你也舍我而去,不是说过要结为魔法兄弟吗,呜呜呜……” 第300章 双重标准的舞台 汤品臣镇定自若,微笑道:“此地太过喧嚣,我不喜,便四处漫步一番。” 黄诗桃望向汤品臣的背后,目光充满期待。 汤品臣轻咳一声,“墨师因紧急事务已先行离去,他托我将此物转交于你。” 他取出一只灰色的小绸袋递给黄诗桃。 黄诗桃急切地接过,失落的神情瞬间焕发出喜悦,“汤伯伯,这是何物?” “这是墨师亲绘的护符,能抵挡邪恶力量。” “感谢墨师大人!” 黄诗桃满脸欣喜,将绸袋藏入衣兜,脸颊微红,既欢喜又含羞。 不远处的夏青竹目睹这一切,也听见了他们的交谈。 “哼!” 夏青竹冷哼一声,转身走向舞台下方,立刻被一群模型爱好者包围,他们渴望分享模型心得,毕竟她是今晚的冠军,备受瞩目。 然而她此刻并无心情交流,幸而唐蔓蔓在场,唐蔓蔓站在她面前,为她解围。 人群中,身着白罩的女人眼神中充满失落,对走来的两名壮汉说:“我们走吧。” 小鹿迟疑片刻,“小姐,我们不再多留一会儿找少爷吗?” 白罩女人已迈向阶梯,“若有缘分,总会再相遇。” 小鹿带着壮汉们随即跟随,回首时眼中流露出一丝眷恋。 她还想再见那位“少爷”一面,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已成为她余生的挂念。 汤品臣又对黄诗桃嘱咐了几句,黄诗桃听后犹豫道:“汤伯伯,我并非不在意你的建议,只是此刻众人兴致正浓,骤然解散未免过于无情。 模型交流盛会一年仅此一次,大家难得相聚,我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而且,我相信你的理由,但许多人都秉持物质至上,他们不会信服。” 汤品臣沉声道:“这是墨师的意愿。” “啊?” 黄诗桃惊诧一声,小脸上显现出坚定,“我觉得这提议十分明智,今后仍有举办模型交流会的机会,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不怕被误解。” 汤品臣:“……” 他一直以为这小姑娘纯真、善良、质朴,未曾料想她如此明示双重标准。 黄诗桃走到舞台中央,接过主持人的魔音法杖,宣布今晚的交流盛会就此结束,至于原因,她称接到展馆紧急通知,此处存在魔法不稳定因素…… 众人带着兴奋的气息汇聚而来,此刻正沉浸在这股热潮中,然而黄会长的命令一出,众人只得带着遗憾各自散去。 黄诗桃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待大部分人都离去后,她才向梨梨、小志以及其他几位同伴告别。 黄诗桃心中最想交谈的是夏青竹,不仅因为夏青竹是今晚的手办大赛魁首,她的作品让人艳羡不已,身为手办痴迷者的黄诗桃渴望了解更多。同时,黄诗桃还对夏青竹与小墨师父的关系感到好奇,女性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似乎超越了主雇的简单关系。诚然,当黄诗桃目睹夏青竹的真颜后,也被她的美丽所打动,试问世间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女神的魅力? 这一念头让她心中涌起无名的失落。 唐蔓蔓紧跟在夏青竹身后,高跟鞋踏得飞快,手中提着小巧的皮箱喊道:“青竹姐,等等我!” 夏青竹面带寒霜,仿佛在生闷气。 唐蔓蔓说道:“青竹姐,墨哥只不过给了黄小姐一个守护符,你何必如此醋意横生?” “谁对他吃醋了?”夏青竹转头瞪向唐蔓蔓。 唐蔓蔓毫无畏惧,回道:“看看你的脸色,明摆着就是,还不承认。” “臭丫头,你……” “就算被扣工资,我也会说实话,青竹姐你嘴上说不在乎墨哥,私下里却偷偷吃醋,不过这样也好,难得遇见能让青竹姐动心的男子,这样一来,叔叔阿姨就可以安心了,他们一直担心你对男生没有好感呢。” “唐蔓蔓,你想挨揍吗!” “嘻嘻,说不过别人就想动手,青竹姐,这可不大好看。”唐蔓蔓对着夏青竹做个鬼脸,随即蹦跳着避开,口中不停:“青竹姐别害羞嘛,对墨哥动心没什么丢人的,你再不承认,那我明天就向墨哥表白,嫁给他。到时候墨哥就是你的妹夫,你就不能再有非分之想了。” “你这死丫头,给我站住!”夏青竹扬手追过去,却在转身时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唐蔓蔓连忙道歉。 “没事。”被撞的女子轻轻抚了抚胸口,但瞥见唐蔓蔓身后的夏青竹时,脸色骤变,随即冷声道:“原来是夏青竹的小跟班,难怪走路都不看路。” 唐蔓蔓皱眉欲反驳,却被夏青竹制止。 夏青竹淡然一笑,对齐妙晴说道:“不小心碰到你了,抱歉,蔓蔓,我们走。” 齐妙晴讽刺道:“上司没规矩,手下自然也没教养。” 唐蔓蔓不甘示弱:“你……” 夏青竹拉住唐蔓蔓,说道:“跟爱挑刺的人理论,纯粹浪费时间。” 齐妙晴冷哼一声:“夏青竹,你再说一遍!” 夏青竹不予理睬,牵着唐蔓蔓走向停车场,这公然的无视让齐妙晴更加愤怒。 “夏青竹,别以为你赢得了巫灵塑像竞赛的桂冠,就能轻易攀附上黄市首这位神秘领主。即便你能与他搭上线,想得到他的认可,也绝非易事,毕竟我齐家与黄市首的交情非同一般!” 夏青竹与唐蔓蔓踏入马车,驾驭魔法蒸汽车离开。 齐妙晴狠狠咬住下唇,冷声道:“真倒霉,竟在这遇上那个狡猾的巫裔女子!” 夏青竹刚启动马车离去,无人察觉到地面一个漆黑的影子悄然潜入土壤,卷起几片落叶,只发出微弱的沙沙声响。 同一时刻,另一辆停在魔法车库中的银色奢华飞梭车上,夏志超的目光如寒冰,紧盯着夏青竹的马车,对身旁的樱子问道:“你确信你的巫术傀儡足够强大吗?” 第301章 失踪的巫灵 夏青竹驾驶着马车行进在石板路上,先经过一段河畔小径,夜晚的翡翠河宁静而祥和,仿佛沉睡的巨龙。 河岸边的魔法灯火照亮水面,泛起圈圈魔法光环。 红色的蒸汽跑车驶过,河畔的暗影仿佛活了过来,悄无声息地跟在跑车后面,融入车底的阴影中。 “青竹姐,我突然觉得好冷。”唐蔓蔓抱住双臂,不禁颤抖了一下。 “可能是魔法冷气太强了。”夏青竹随手关闭了冷气系统。 “别关啊,这个季节晚上也会热得人冒汗呢。”唐蔓蔓伸手准备重新开启。 “我也觉得有点冷。”夏青竹说道。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气温持续下降,唐蔓蔓双手抱紧肩膀,手掌在肩上摩擦取暖,冻得嘴唇发紫,她说:“青竹姐,为什么会这么冷,我觉得像冬天的暴风雪一样。” 夏青竹也被冻得唇色发青,降下车窗,外面炽热的魔法气息涌入车内,两人都感到了一丝舒缓。 唐蔓蔓松了口气,说道:“青竹姐,你的马车可能该去魔力维修站检查一下了,空调肯定是出了问题,差点把我冻成冰雕。” 夏青竹没有回应,眼神直视前方,脸上的神情愈发严峻。 唐蔓蔓疑惑地问:“青竹姐,你怎么了?” 夏青竹沉重地回答:“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唐蔓蔓紧张起来:“青竹姐,别吓我,我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就是刚才有点冷。” 夏青竹说:“我们一直在同一条路上行驶。” 唐蔓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看了眼车内的魔法地图,通常情况下,沿着河岸的这条路不到两公里,一路无阻,连个魔法信号灯都没有,应该在一两分钟内就能转入下一段路程。 这条路的尽头是个十字路口,向左转弯进入魔法都市,然而到现在,那个十字路口仍未出现。 再看地图上的标记,马车的绿色光点在原地闪烁。 嗡! 夏青竹猛踩下加速踏板,唐蔓蔓立刻抓紧车窗边的扶手,紧张地说:“青竹姐,慢点开。” 夏青竹声音冷冽:“怕什么,这条路上连辆车影都看不到。”... 窗外的疾风如魔力洪流涌入,唐蔓蔓的心弦绷得更紧,“可是刚刚离开魔法博物馆时,前后分明有车伴随,它们怎会无声无息地消失?青竹姐,我们不会...不会陷入传说中的迷界幻境了吧?” 吱嘎—— 夏青竹猛然施展紧急制动,唐蔓蔓措手不及,额头砰然撞在侧窗,疼得她娇小的身体一阵颤抖,哀叫连连。 “青竹姐,你要...你要施咒于我吗?” 唐蔓蔓揉着肿起的额头,对着夏青竹抱怨,话未说完,她雪白的脸庞已僵硬如石。 车前的道路中央,一只巫师人偶雕像端坐其中,车灯将其照得透亮,连每一根纹理都清晰可见。 夏青竹和唐蔓蔓都惊恐地看着那巫师人偶。 此时,人偶原本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嘴角勾勒出一丝邪恶的弧度。 “呵呵呵……” “青竹姐,你,你...”唐蔓蔓猛地抓住夏青竹的手臂,“你听见了吗,它在我们的耳边诡笑。”“别怕,别怕。”夏青竹鼓起勇气,一边踩下加速踏板,一边准备松开刹车。 “青竹姐,别,别轻举妄动,这东西太诡异了,我们还是绕行吧。”唐蔓蔓紧紧抓着夏青竹的手臂,脸色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嗡—— 夏青竹松开刹车,迅速转动方向盘,红色跑车在原地掉头,向博物馆的方向疾驰而去。 既然无法前进,那就尝试返回原路。 然而不到两分钟,红色跑车再次刹停,发出吱嘎声,前方路中央,那神秘的人偶再次显现。 “呵呵呵……” 诡异的笑声再次回荡。 “别对我笑,我不想听见,滚开!”唐蔓蔓双手捂住耳朵,慌乱地大声喊叫,然而无济于事,那笑声仿佛直接在她的意识深处回响,越来越尖锐刺耳,令她头皮发麻,背脊冷汗涔涔。 “青竹姐,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碰到了不祥之物,呜呜呜。”唐蔓蔓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痛哭。 嗡! 夏青竹毫不犹豫,深踩油门同时松开刹车,这次不再规避,径直朝巫师人偶撞去。 然而就在车头即将接触到人偶的瞬间,巫师人偶突然凭空消失。 吱嘎—— 夏青竹停车回头望去,道路上空无一物,不见人偶的踪迹。 唐蔓蔓蜷缩在座位上,全身颤抖,额头上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青竹姐,撞到...撞到了吗?” 夏青竹脸色苍白,“不知道...”话未说完,外面突然砰的一声,似乎有东西落在引擎盖上。 “啊,它在这里!”唐蔓蔓尖声惊呼,头部一歪,昏厥过去。 夏青竹缓缓转头,只见那巫师人偶正坐在引擎盖上,带着诡异邪魅的眼神盯着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仿佛深渊般深邃,充满了阴冷的煞气。夏青竹的目光与之相触的刹那,整个人僵立不动。 “呵呵呵……” 奇特的低语萦绕在夏青竹的耳边,她仿佛被迷离的幻境牵引,神色僵硬,苍白的脸庞上映着恍惚的光。 “咯咯咯!” 神秘的笑声尖锐刺耳,紧接着,一道嘶哑的嗓音响起,“前进吧,穿过迷雾,那是梦境之地,你的一切渴望都能实现。来吧,心爱的,跟随我的指引,去追寻你命运的真谛。” 夏青竹轻轻放开魔法制动,炫目的红宝石马车开始缓行,随后她向左转动魔法指南针,那里是天河之滨,只需沿着河堤疾驰,下方便是深邃翻涌的天河,足以将整辆马车吞噬其中。 女巫那幽邃的眼神贪婪地打量着夏青竹,落在她腹部的灵窍,那里流动着一抹金色的灵气。 灵气中仿佛蕴藏着虎啸龙吟,试图挣脱束缚,却被女巫身上的黑雾灵气缭绕,这些如锁链般的黑雾将金色灵气紧紧锁住,虎啸龙吟声中充满不屈的挣扎。 “咯咯咯,我的宝贝,你做得太好了,继续前行,更远些……很快,你就能抵达梦想的王国。” “挣扎吧,我的小乖乖,我喜欢听这声音。” “多么纯净的灵气,如此纯净!咯咯咯……” 第302章 万象结界 “咯咯咯……” 诡秘的笑声愈发狂妄、嚣张,仍然不停地在夏青竹的脑海回荡,低语诱惑。 悉悉索索,阴寒刺骨。 咔嚓! 然而,此刻红宝石马车骤然停止。 “嗯?” 冰冷的嗓音微微一怔,坐在马车引擎罩上的巫术玩偶,眼中满是怨恨与困惑。 “你这妖物动别人我管不着,但想伤害我妻子,今日休想逃脱此劫。” 墨墨突然现身车旁,宛如瞬移般出现。 引擎罩上的巫术玩偶挪了挪臀部,与墨墨对峙,“你竟然能突破我的结界?” 墨墨环顾四周,轻蔑一笑,“这等结界,在真正的顶级屏障前连三流都算不上,踏入其中只是举手之劳,瞧你这没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玩偶巫师声音阴森,“在美术馆那次,你分明连我的踪影都无法察觉,若非有另一股力量突然干涉,你早已被我召集的怨魂吞噬!” “咳咳……” 墨墨轻咳两声道,“老夫的身体确实有些异样,但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虚弱。我站在那里让那些怨灵聚集,是为了听听它们有何哀怨。 玩偶与主人相处日久,往往会被主人的气息影响,生出些许灵性。当主人分享快乐时,它们感受到温暖;主人倾诉痛苦时,它们会滋生负面情绪。 无论何种情况,一个正常的玩偶所孕育的意念,必然忠诚于主人,关爱着主人,即使被主人遗弃,被主人伤害,它们也会无怨无悔。” \"然而,你的降临却玷污了它们纯净的心智,将对主人的无尽忠诚扭曲成刻骨的憎恨。这些未经世事的生物,就这样被你引诱成怨灵,开始憎恶自己的庇护者,甚至甘愿受你驱使,与你共谋对主人的背叛。\" 女巫傀儡的嗓音冰冷刺耳:\"没想到你了解得如此之深,但这又有何妨?你无法改变任何事实。尽管我看不见,但我能感知,你的体内正涌动着危险的力量。若你在巅峰状态,我或许会惧怕你,但现在,身处我的魔法结界,我能驾驭此地的一切,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我会给你一个选择,立即带着屈辱离开此地,我或许会饶你一命!\" 墨墨不为所动,目光如炬,直视女巫傀儡:\"我察觉到你体内蕴含九股生命灵魂的气息,但它们已黯淡无光,表明原始主人已不在人世。告诉我,是何方神圣唤醒了你?\" \"呵呵呵……\" 女巫傀儡的声音愈发尖锐,透着阴森和恶意:\"微不足道的道士,你放弃生存的机会,就别怪我无情。反正今天我注定要收割灵魂,就一同将你收入囊中!\" \"呵呵呵……\" \"呵呵呵!\" \"呵呵呵——\" 女巫傀儡瞬间消失,整个空间回荡起刺耳、寒冷且充满怨毒的笑声。 嗡! 墨墨的脑海仿佛要炸裂,笑声中蕴藏着迷惑人心的力量,眼前浮现出一幅幅血腥的画面。他看到了幼时首次踏入森林,目睹的猴子与毒蛇的生死较量。母猴为了保护幼崽,被一条三丈长的毒蛇紧紧缠绕。在绝望中,它看向自己的孩子,深知死亡意味着孩子的末日。于是,母猴猛然咬向毒蛇,毒蛇痛苦地颤抖,随后,母猴用双手硬生生扯断了毒蛇。 猩红的鲜血染遍山岗,被风带向每一个角落。 毒蛇丧命,母猴躺在地上垂死挣扎,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幼崽,然后望向小墨墨,眼中充满了求助,希望他能照顾孩子。 \"走吧,生如自然之律,这小猴不属于你。\" 师傅轻拍小墨墨的肩膀。 \"师傅,为何?\" 小墨墨满心不服。 \"前生业债,今世因缘,你们无缘相逢。\" \"那它若死了呢?\" \"命定如此。\" 小墨墨被师傅牵走,但他永不能忘却母猴临终前那绝望哀求的眼神,如同烙印刻在他心深处。 此刻,那份内疚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狂烈地席卷而来,让他无法呼吸。 \"为何我会如此冷漠?为何不再坚持?那是一位母亲最后的恳求。\" \"我若不带走小猴,它必会被野兽吞噬。\" \"我是多么的无情!\" ... 墨墨的身形如同被冥界之力凝固,僵立在原地,脸庞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沉寂,恍若被梦境中的血色幻象不断缠绕,那些记忆是他在童年时代经历的,有些触及他的灵魂深处,而有的则是平淡生活的微小碎片,如在节日之际与师父一同宰杀的灵禽,当时口中的美味此刻却化作心海中翻涌的哀伤涡旋。 \"我有罪,不应存在于这片星辰之下,唯有死亡能洗尽我的罪孽。\"墨墨开始缓缓迈向河边,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命运的琴弦之上,再往前迈一步,就是那暗藏险流的幽冥之水。 \"跃入吧,年轻的驱魔者,投身其中,你便能解脱,重获新生的机会,成为善良的守护者。\" \"唯有勇敢面对死亡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任何人都可能犯错,关键在于能否承担。\" \"跳下吧,快跳!\" 巫婆玩偶的声音尖锐而疯狂。正当墨墨看似已被其魔咒控制,他忽然抬手,无形之中捕捉到巫婆玩偶,将其握于手中。他的双眼中,空洞与迷茫瞬间消逝,他转头,凝视着那满脸恐惧与怨恨的巫婆玩偶。 \"你,你,你...你这狡猾的驱魔者,故意假装被我迷惑!可恶,果真俊美的男子都藏着虚伪,你竟欺骗了我!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我困住吗?你似乎忘记了,这里是我的结界,我,是这个领域的主宰!\" \"呵呵呵...\" 巫婆玩偶的笑声尖锐且得意,眼睛一闪,但紧接着笑声停止,带着冰冷的疑惑,恶意满满地说:\"不可能,为何我还被困在你手中?\" \"啊!这,这是什么?\" 巫婆玩偶痛苦地尖叫,墨墨手掌中闪烁出赤红色的朱砂光芒,红光烙印在它身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同时,一股寒冷的黑气从它体内涌现... 第303章 无法是天师 黑气升腾,在半空中凝聚成两把漆黑的小匕首,不容墨墨反应,嗖嗖两声刺入他的眉心。 \"啊!\" 墨墨痛呼,捂住双眼后退,他的眼睛如同遭烈焰焚烧,又似被蚀骨酸液侵蚀,眼睑紧闭,眼球似乎在痛苦中融化。 \"呵呵呵...渺小的驱魔者,你以为仅凭诡计就能束缚我?接下来,我会先让你体验无边的痛苦,然后将你的魂魄自天灵盖抽出吞噬,呵呵呵!\" 呼—— 一阵狂风骤起,将墨墨卷起,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宁静的街道上,忽然飘起了纷飞的雪花,落在路边的叶尖,瞬间将叶片割裂,落在灯柱上,留下深深宛如刀割的痕迹。 \"让狂风和暴风雪更加猛烈吧,呵呵呵!\" 狂风在冰晶般的雪花中怒号,犹如锐利的刀锋编织成的巨大旋涡,犹如一条狂暴的冰霜巨蟒,扑向刚从雪地上艰难起身的墨墨,宛如万千利刃割裂肌肤。 嘶嘶—— 衣物破碎的声音在空气中刺耳回响,墨墨的身体布满了骇人的血痕,鲜血如绽放的红莲,飞溅在冰冷的空气中,这片世界仿佛夏日里的极寒冰原,每一片雪花都带着死亡的气息,每一秒都是死神的舞蹈! 轰—— 一辆赤红跑车的后座,铁盒突然爆裂,铁憨憨蟾蜍首当其冲跃出,其余四毒紧随其后,五毒毫不犹豫地从车窗跳出,疾奔向墨墨,意图保护他。 “咆哮!” 铁憨憨蟾蜍在半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其他四毒也随之嘶叫,向那个悬浮的女巫玩偶宣示挑战。 “哦?” 女巫玩偶的声音在空中充满了困惑,随即阴冷低沉地说:“我早就感觉到你们蕴藏着强大的生命力量,没想到你们竟然是活生生的存在,这真是罕见。今晚的惊喜真不少,不仅能汲取那女孩体内诱人的魔力,还能猎杀一名小道士滋养我的身躯,还能将你们五只驯服,作为我的忠实仆从。呵呵呵,我真是无所不能!” 砰砰—— 躺在血泊中的墨墨,用手指轻轻敲击地面,微弱却又清晰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五毒立刻安静下来,疑惑地望向他。 看着满身是血的墨墨,五毒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虑,发出阵阵哀鸣。它们渴望过去拯救主人,但无计可施。看着主人这般模样,铁憨憨眼中闪过坚决的光芒,向墨墨冲去。 墨墨身处如刀锋般锋利的雪暴中心,铁憨憨蟾蜍的举动并非为了营救,而是准备与主人共赴黄泉。它仰天发出最后一声悲壮的咆哮,毅然闯入风暴。 刷刷刷—— 雪花如刀,瞬间将肥硕的铁憨憨蟾蜍肢解,但它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它的痛苦只会让半空中的女巫玩偶笑得更加肆意。 黑壁虎、黑蜈蚣、黑蝎子、小黑蛇,其余四毒毫不迟疑地紧随其后。刷刷刷!又是一阵切割声,四毒同样化为肉泥。 墨墨模糊的血肉面孔上显露出惊讶,他只知这五个伙伴贪食、争宠、有时显得愚蠢,却从未料到它们对他的忠诚竟至如此。 想起曾几次打算找个地方将它们埋葬,墨墨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 “唉……” 墨墨轻轻叹了口气,血肉模糊的身躯站了起来,闭着眼睛对半空中的女巫玩偶说:“在这结界空间内你或许主宰一切,但这就是你的全部手段吗?” 吱呀、吱呀、吱呀…… 昏暗的街道两旁,矗立的石灯柱在风中发出断裂的哀鸣,数十尺高的光芒骤然凝聚,犹如陨石般朝魔导士莉莉丝扑来。 “去灭亡吧!”莉莉丝尖声低吼,声音中充满了沙哑的诅咒。 哗啦—— 墨凌天随手挥洒,三张绘有赤朱篆文的黄纸腾空而起,瞬息间熊熊燃烧,微红的火焰如灵蛇般蔓延,将周围的空间尽数染色。这火焰仿佛拥有生命,迅速充斥每一个角落。 四周的世界沉醉在微红的幻境之中,连气息都带上了一抹诡异的赤色。 时间在此刻停滞。即将下落的石灯柱悬于半空,狂风与暴雪也静止在了空中。花朵、草叶、树梢,甚至路面的微尘,都在这一刻陷入了宁静。 “这...这是什么?该死的道士,你做了什么手脚?为何我感应不到我的主宰之力了?” “快把这个可恶的红色结界移除,我厌恶它!” “我在对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莉莉丝一边尖叫着,一边命令着,身上涌动出黑暗的魔力试图抵抗。 喀嚓! 墨凌天的手指轻轻一点,那凝固的暴风雪就像脆弱的冰晶般粉碎落地。 他从破碎的风雪中走出,口中默念着冥想咒语,周身小周天运转,淡淡的金色光晕环绕其身,所到之处,只留下一串串法则碎裂的脆响。 这是这狭小结界内的法则在破碎。 每个结界都有其专属的法则,由其创造者掌控。 “不,不可能,你绝对无法轻易打破我的法则,这里,我是主宰!” “等等,小道士,你...难道你是天启者?你如此年轻,怎能是天启者!” “主人,主人救我!” 莉莉丝先是恐惧,接着声嘶力竭地求救。 满身鲜血,仍在淌血的墨凌天淡然回应:“省些力气吧,它听不见你的呼唤。” 莉莉丝一愣,咬牙切齿地质问:“你这个卑鄙的小家伙,你封闭了这片空间?你这般年轻绝非天启者,可若非天启者,又怎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墨凌天轻挑眉峰,说道:“天启者与否无关紧要,我爷爷或许知道,但现在轮到我提问,你的回答若是令我满意,我会仁慈地让你魂飞魄散。不满意的话,我会慢慢让你体验失去灵魂的痛苦。 第一个问题,你为何盯上了我的伴侣夏清竹,她与你过去杀害的那些女子有何关联?” 第304章 前世与今世 想知道答案吗?可以,但我需要抽取你的生魂,然后才会揭晓!”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 墨凌天抬手弹了个响指,霎时,空中弥漫的微红光晕骤然收缩,开始对莉莉丝施加压力。 吱嘎、吱嘎…… 莉莉丝在压力下发出即将破碎的呻吟,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摧毁我,让我感到痛苦?看来天启者也不过如此!” 滋啦—— ... 半空中闪烁着微弱的赤红火光,宛如星尘般凝聚,将女巫的法器紧紧包围在炽热的漩涡中。 “哼,你以为区区灵火就能腐蚀我的魂魄吗?我的主宰者赋予我永恒……啊!恶魔,这究竟是何等火焰?这里是我的守护结界,是我掌控的幻境,你不可能伤到我……啊!停下,我的灵魂快要被焚烧殆尽了,住手!” 墨墨的身影在金光环绕中恢复原样,轻抬手拂过鼻梁,淡漠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否则痛苦将会加剧,直至黎明都无法解脱。” “我,我绝不会透露,这是关于主人的秘密,再剧烈的苦楚也无法让我屈服!你这微不足道的法师,即使拥有天师的力量,在我主面前,也只是个可悲的蝼蚁!” “不说?那我来猜测。”墨墨一手支着下巴,平静地说:“那些女子皆是至阴之体,出生时辰全属阴性,她们遭受到残忍的毒手,死后的怨念增强,而你搜集她们的生魂,是为了启动某个极阴的神秘大阵。 我的妻子也是至阴体质,且极为罕见,这是她与那些受害者共有的特点。然而,你真正关心的是她丹田内那股蕴含龙吟虎啸的元气。 你的主宰只知这股元气纯净,用于大阵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却不明白它的来历。至阴体质的女子是不可能自发产生如此元气的。” 女巫的法器不禁脱口而出:“你,你,你了解?” 墨墨轻笑一声,“看来,我猜得没错。” “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 “不是我卑鄙,而是你太过愚蠢。你主子想要的纯净元气,不正是这个?” 墨墨举起手,掌心聚集成一团金色光芒,形成一颗拳大的光球,其中传出龙吟虎啸的威势,其精纯程度远超夏青竹体内的数百倍。 “你,你,你……” “这是龙虎玄黄之气,源自我体内先天气运,我妻子身上的仅是其中之一。别露出那副震惊又贪婪的模样,你背后那位或许会有贪念,但他若想夺走,凭你的能力,休想。此地的法则已被我反转,所有气息都被隐匿,即便你主子再强大,也无法察觉。 现在,第二个问题,你背后的主宰,在金溪花园、盛禾嘉园、帝豪蓝河三地布置阵眼,以及企图伤害黄树人篡改天州城命运的人,是否为同一人?” 女巫的法器咬牙切齿,不甘心地说:“你不可能逆转法则,不可能!你刚才明明已濒死边缘,主人说过,我的结界有他施加的防护,不可能!” 墨墨挑起眉毛,“答非所问,你太轻率了。你以为我刚才的无力是真打不过你?如果不示弱,又如何探查你的结界规则呢?...” 女巫手办怒火中烧地反驳:“别妄图用你那魔幻的音符诱骗我,否则我怎会洞察你曾历经的苦难过往?” “哦?但你是否知晓,那些深烙灵魂的记忆,即便被抹去,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在这神奇的世界,万物都有生命,万物皆具实体,记忆就如同刻在时空之轮的雕纹,表面可被掩盖,但其深度只会更加鲜明。” 墨墨缓缓说道,“你的首位主人,是个失明的幼童,那时你是她的魔法娃娃,她视你为最亲密的伙伴,每日为你梳理魔法发丝,向你倾诉心底的秘密。自你初具灵性那一刻起,你就渴望成为那孩子的眼睛,汲取日月的神秘力量,以强化自身,只为在她的梦境中描绘出色彩斑斓的世界。你历经三年辛劳终得如愿,却也因此陷入了长久的沉睡,甚至甘愿损耗稀有的灵性,只为让她在梦中多欣赏彩色的幻想。 可当你再度苏醒,已落入第二位主人的怀抱,那时你成为了英勇的守护者雕像,主人则是一位因事故失去双腿的少年。他视你为挚友,每日向你倾诉他的坚韧话语,你深受触动。 你一如既往地对主人忠诚,试图以力量赋予新主人行走的能力,然而现实中这无法实现。于是你继续汲取日月精华,使少年能在梦中奔跑。 愿望成真,少年在梦中欢笑,而你又一次付出了代价,陷入沉眠。然而,命运弄人,当你再次醒来,你已经成为第三个主人手中的鸭子玩偶。 这个主人是个天生失聪哑语的小女孩……” 墨墨一口气讲述完毕,揭示了女巫手办九位前任主人的动人故事。 被微红火焰环绕的女巫手办在空中悬浮,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片刻后,她冷冷地说:“我对你的言论一无所知,但我劝你放弃这些诡计,别妄想以这般卑劣的方式动摇我的信念,我绝不会背叛主人! 就算我曾有九个主人,但他们皆是无情之人,只给我留下了无法消弭的哀伤。唯有现在这位主人,对我疼爱有加,真心为我着想,我将永远忠诚于他!” 面对女巫手办的反驳,墨墨满怀遗憾地回应:“我曾听说过玩偶获得智慧,也听说过若它们一心向善,长期吸取日月精华与主人的气息,有可能蜕变成为精灵。但我尚未有幸遇见这样的奇迹。 你的忠诚和勇于牺牲的精神,已感动了天地,你有资格获得成为精灵的天赐之恩,只需再修行千年,经历四十九次劫难,就能有机会转世为人,投身轮回之中…… 悲哉,你已陷入邪魅的掌控,将庇护者误作主宰,失去了无尽的恩泽……” 墨墨凝望着空中的巫师玩偶,心中满是痛惜。对于这样一个小小玩偶而言,获得重生成人之缘,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而它却失之交臂。 并非它的过错,而是其纯真招来了居心叵测者的觊觎。 “休想用你的诡言迷惑我,挑拨我和主人的关系,我决不会泄露主人一丝一毫的秘密,我承认不是你的敌手,也不妄想主人相救,要杀要剐,速速下手吧!” 第305章 奇秘之影 墨墨沉默不语,随手一挥,三张黄光闪烁的灵符飞向巫师玩偶,一张稳居其头顶,另两张环绕周身疾旋,符篆上的铭文绽放出柔和的辉光,金红交织,犹如夏日黄昏的一抹余晖,给人以温暖的错觉。 与此同时,覆在巫师玩偶身上的那些星星状火焰熄灭殆尽。 玩偶怔了怔,当火焰熄灭,它感受到的压抑瞬间消退,它立即试图逃脱,却不料砰的一声,撞上了符纸散发的柔光,反弹了回来。 嗡—— 伴随着低鸣,柔光荡起波纹,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宛如流水般灵动。 待光晕平静,那些符文又悄然隐匿。 咚、咚、咚! 巫师玩偶倔强无比,连续撞击柔光,无论怎样用力,都被反弹回去。 “可恶的道士,要么将我毁灭,要么放我离开,啊!!!”玩偶尖声嘶喊。 墨墨单手结印,放在胸前,闭目诵念咒语,口中逸出的奇特音符化作红光符文,自空中屏障的光环中飞舞而出。 这些符文缠绕住巫师玩偶,让它无法躲避。 “纳!” 墨墨睁开眼,指向玩偶的手印紧握,符文迅疾钻入玩偶的头顶。 “啊……” 玩偶发出尖叫,然而很快发现并无痛苦,它困惑地望向墨墨,接着一股如潮水般的记忆冲击而来,胀得它脑袋剧痛,仿佛要裂开。 “啊!!!” 巫师玩偶凄厉地哀嚎,约五秒后,那种破裂的痛苦感消失,它愤怒地瞪视着墨墨,冰冷的语气质问道:“可恶的道士,你对我做了什么?” 墨墨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巫师玩偶眼中闪过凶光,正欲扑向墨墨,逃走无望,那就拼死一搏。然而它立刻停住,脑海中忽然涌现了一幕幕遥远而熟悉回忆。 它看到了第一位主人,那个先天失明的小女孩,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接着是第二位主人,那个失去双腿的小男孩, 然后是第三位主人…… 每一个画面重现眼前,都充满温馨,它对每一位主人都忠诚不二,即便一直认为是前任主人遗弃了它,也从未怀恨在心。 在那个遥远的时代,能陪伴主人穿越生命的迷雾,对它来说是无尽的欢愉,是最甜美的梦境。 瞬间,女巫人偶的眼瞳中闪烁着恐惧,它见证了一段骇人的过往:从第一位到第九位主人,并非遗弃了它,而是全部丧生于黑暗的诅咒之下。 第一位主人在色彩斑斓的梦境之后,曾怀揣希望,满心欢喜,然而那团黑影侵入她的灵魂,令她宁静的心海坠入无尽的幽谷。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攀上阳台,自十六层高空跃下,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染透身下,紧闭的长睫下,一滴泪珠晶莹滚落。 第二位、第三位...直至第九位,都因那黑暗势力策划的意外而陨落。 “不,这不是真实的,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这是你的邪恶法术,是你挑拨我和主人的关系!” 女巫人偶悲痛地尖叫,声音充满愤恨。 “你对九位主人倾注深情,换来的却是孤独。那个黑影,便是你现在所谓的主人,他适时出现,抹去你所有的记忆,让你相信过去的痛苦,你的忠诚越是深沉,你心中的恨意就越炽烈。 他将你炼成怨恨的人偶,只为他执行收割玄阴之魂的肮脏任务,而真正的刽子手,正是他,你却毫不知情,竟将仇人视为恩人。 你走吧,别再让我遇见你,若再肆虐,我必将你灵魂粉碎。” 墨墨,如今已是这片结界的主宰,洞悉一切秘密。女巫人偶的记忆如画卷展开在他眼前,尽管无法看清那黑暗的真容,而且人偶本身也未曾目睹其真实面貌。 留下这女巫人偶已无意义,出于怜悯,他选择宽恕。它的罪孽诚然存在,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操纵它心智的黑暗阴影。 能够隐藏自己真面目的力量,这黑影绝不简单,是一位掌握高深魔法的强者。 女巫人偶归于沉静,注视墨墨的眼神依旧充满怨念,只是少了起初的凶悍。 墨墨转身,对五毒那滩烂泥状的身体弹出响指,随着清脆的声音,五毒所处的结界裂痕恢复,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象。 五毒爬起,困惑地互相张望,然后一同转向墨墨。 笨重的蟾蜍首先振作,眼睛闪烁着挑衅,其他四个伙伴不甘示弱,纷纷跃跃欲试。 “都回你们的地方去。” 墨墨指向红色跑车,五只小家伙微微一怔,不敢违逆,眼神满是留恋,但还是依次跳入车内,钻进皮箱。随后,黑壁虎和小黑蛇默契地用尾巴合上了皮箱,动作流畅自如。 一眼便知,这是经过精心排练的场景。夏青竹曾将它们安放于寝室之中,这五件奇异造物必定趁着深夜悄然出游了。 墨墨举手欲破除四周的结界,这时,悬浮半空的巫女玩偶嗓音嘶哑而哀伤:“小道士,感谢你让我知晓这一切,否则我将永陷歧途而不自知。 我有罪,已害了几位无辜少女,如今渴望赎罪。我对主人了解稀少,过往他命我何事,我都竭力遵行,只求令他满意,使他欢愉。 我很少深思为何他要我做这些,因为深知他偏爱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行事有力,而我的智慧又有限。若我太过聪慧,他定不会欢喜。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我逐渐觉醒了更高的灵性,将往昔之事串联,揭开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小道士!” 巫女玩偶的声音骤然坚定而颤抖,直视墨墨:“你拥有天师级别的修为,现在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必须拯救那些无辜的生命,因为主人他企图……” 第306章 再遇发光之人 砰! 巫女玩偶正要揭示主人的秘密,半空中突然传来闷响,玩偶破碎成片,纷纷扬扬落下,伴着沙沙声,一道黑光从中逸出,带着恐惧的虚无之音向墨墨呼救:“天师救我……” 墨墨皱眉,伸手掐诀欲向空中掷去,然而黑光已消散无踪。 “啊,不要……” 虚无之音渐行渐远,直至消逝。与此同时,半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头颅轮廓,尽管五官模糊,但墨墨清晰感受到其冰冷的凝视,一股凄凉的恐惧气息笼罩下来。 瞬间,他胸中憋闷,肌肤每寸都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压力。 “微不足道的小道士,竟敢阻碍本尊的计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承受本尊的裁决吧!” 苍凉之声回荡,周围的空间陡然发出裂纹,墨墨承受的威压骤增,仿若万钧重压。他咬紧牙关,勉力支撑。 咔嚓—— 碎裂声响起,墨墨脚下的地面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墨墨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对那半空中的巨大头颅轮廓冷嘲道:“你不过是个黯影邪祟,竟敢自称本尊,脸面何在,可惜你这缕幽魂根本不懂。” “你,你!” 半空中的头颅轮廓气得颤抖,愤怒咆哮:“微不足道的捣蛋鬼,临死还嘴硬,接着……” 墨墨冷漠地打断:“休要在虚张声势,你只是缕残魂,为防止巫女玩偶泄露你的秘密才现身破坏。说起来我也有愧,察觉到巫女玩偶内有异动却未深入探究,否则它不至于被毁。” 墨墨边吟唱古老的咒语,一步踏出,随后身形疾驰,瞬息间便站到了巨大颅骨之前。他的身躯被淡淡的炼金光辉环绕,手中凝结出一张泛黄的符篆,那符篆在空气中轻轻震颤,随即燃烧成熊熊金焰,引得周围虚空闪烁起一道道金色雷霆。 霹雳声震耳欲聋,撕破黑暗的天幕。 “小修士,你……” “雷霆灭杀!” 墨墨面无波澜地吐出这三个字,对着巨颅轻弹手指,刹时,漫天金色雷霆交织成一柄巨大的死亡镰刀,直扑那巨大的颅骨,势不可挡。 “不,小修士你不能……” ‘杀’字尚未来得及出口,半空中轰然巨响,如雷霆交加,声势骇人,整个结界空间摇摇欲坠,最终支离破碎。 “不,不,不!” 虚无之中,不甘的低吼渐行渐远,巨颅化为点点黑光,消逝于天地之间。 清凉的夜风拂过车厢,唐蔓蔓缓缓睁开迷茫的双眼,耳边传来潺潺的河水声。 她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奇幻梦境。揉揉眼睛望向前方,她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车前,周身笼罩着萤火虫般的金色微光,美得如梦似幻。 唐蔓蔓惊愕不已,连忙伸手推搡仍处于沉睡中的夏青竹,“青竹姐,青竹姐……那个发光的人,就是那个发光的人,你快醒来!” 夏青竹被摇晃得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发光之人”四个字,猛地瞪大了双眼。 她双眸中星光熠熠,满是喜悦和感激。那个曾在她无数个夜晚魂牵梦萦的身影,真的存在,而且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上一次在盛禾嘉园的工地上,正是她陷入危机之际,那位散发着光芒的男子降临,拯救了她。那时她并未看清他的面容,只记得那一抹淡金色的光芒和他超凡的气质。 此后,她苦苦寻觅却始终未果,甚至一度认为这样的人物只能存在于天际,不该降临人间。能有缘一窥他的容颜,已是她此生的幸运。 砰噔、砰噔…… 心跳加速的声音让夏青竹娇嫩的脸庞瞬间染上绯红,那是幸福、紧张,也是羞涩。 “他在哪里?” 夏青竹急切地望向窗外,害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就在前面!” 唐蔓蔓兴奋地说着,然而话音未落,那挺拔身影的金色光晕已逐渐消散,只剩下最后一缕微光。而当夏青竹目光追去,恰巧只捕捉到这一丝光影。 紧接着,那缕金光也随之消失。 夏青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再向前看去,只见墨墨已转过了身。 “墨墨?” “墨,墨兄?” 夏青竹和唐蔓蔓几乎同时出声,脸上写满了惊讶与困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墨墨刚从体内运转了一轮神秘的大周天循环,才压制住胸中那股翻腾的血气,但经脉与骨骼之间的疼痛如烈火灼烧,他的身躯本就带着创伤,为了拯救夏小妞,他不顾一切地穿越了魔法结界。表面上,他对女巫雕像和随后出现的巨大颅骨头像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力量,但实际上,每一秒都在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听到车内夏小妞们醒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墨墨强忍着伤痛转身,责备地说道:“你们真是会找地方,居然在路边停车睡觉。虽然这条路晚上车辆稀少,但这也很危险啊,要是碰到恶龙袭击怎么办?” 墨墨走近,轻轻抬起手点了点夏青竹的下巴,挑起她娇美如画的容颜,又瞥了一眼唐蔓蔓,“如果我是掠夺者,遇到两位如此动人的小妞,一定会先俘获芳心!” 夏青竹仍沉浸在迷离之中,一把拍掉墨墨的手,冷冷地说:“把手拿开!” 她的态度和语气虽冷,但看向墨墨的目光中,却多了一抹微妙的柔和。 此时此刻,夏青竹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刚才墨墨转身时身上闪烁的微弱金色光芒。 难道是……他吗? 不,之前见过的那个男子,身上的金色光芒犹如烈日,仅一眼便让人无法自拔。 可是…… “墨哥,你怎么在这里?”唐蔓蔓疑惑地问,打断了夏青竹的思绪。 “我,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墨墨随口应答。 唐蔓蔓眨眨眼,又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在今晚的手办交流会上出现?” 夏青竹冷冷地看着他,等待解释,他不仅参加了交流会,还与会长黄诗桃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第307章 膨胀的诺言 这个问题让墨墨措手不及。他参加手办交流会的真正目的是防止五毒傀儡失控,以免吓到夏小妞和其他人,导致她在社交圈子里难堪。 想象一下,如果五毒在交流会上突然“复活”,夏小妞会被惊吓到晕厥,其他人会尖叫不止,从此夏小妞在天州城的手办界恐怕难以立足。 那时,夏小妞必定怒不可遏,所有怒火都将倾泻在他和五毒身上,结果必定惨烈无比。 他并不惧怕其他,只是忍受不了这个小妞总扣他的薪水,那些实实在在的金币是用来给师父建造天下第一宏伟的仙观的。 况且以夏小妞的脾气,一旦知道五毒傀儡是活的,岂不是会立刻让他将它们埋葬? 如果是以前,不用夏小妞开口,墨墨就曾多次想过将这五个烦人的东西活埋。 然而,今夜在女巫手办的魔法结界里,五毒误以为他已陨落,全体冲出来与他共生死,确实触动了他的心弦,也让他在心中立下誓言,今后要善待这五个生命,绝不再轻易动念头将它们活埋或烹煮成汤。 青龙刃为了救墨墨而陷入沉睡,五毒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不能再亏欠它们。 “咳!”... 墨墨轻轻咳了一声,以神秘的口吻讲述,“在过往的手办异界交流盛典之后,总会有无辜的少女遭遇不幸,或遭幽灵车撞击,或遭恶魔侵袭,甚至有自我消逝于黑暗中。作为守护世间平衡的道教传人,我必须用毕生所学驱除潜藏的妖邪。” 唐蔓蔓眨着晶亮的眼睛,满是敬仰,“墨哥哥,你的正义感真让人钦佩!” 夏青竹比激动的唐蔓蔓更加冷静,疑惑地问:“所以,你找黄小姐帮忙是因为这个原因?” 墨墨回答:“并非我主动找她,而是她先找上门。我曾为她和她的父亲治疗过奇异的疾病,她们一家对我心怀感激。这次,是黄小姐亲自邀请我去调查背后的真相。” “墨哥哥,原来你与黄小姐一家有如此深厚的因缘?那么,青竹姐的事你就一定会帮忙了!”唐蔓蔓眼中闪烁着期待,她最近一直为青竹姐的事焦虑不已。 能否赢得海湾区域的项目,将直接影响到夏青竹能否继续作为夏氏地产的首席执行官。虽然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她深知夏氏地产对青竹姐的意义重大,青竹姐绝不能失败。 一旦夏氏地产落入夏志超手中,恐怕离衰败不远了。青竹姐曾向病榻上的祖父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夏家的根本——夏氏地产,誓言不能食言。 夏青竹凝视墨墨片刻,半信半疑。之前墨墨说要为黄树人看病,她还以为他只是找个借口出去玩乐,扯到了市首身上。 思考一番后,夏青竹冷声道:“我早就告诉你,男人的出身并不重要,能力不足可以通过努力提升,关键是要诚实可靠。你确实懂得一些神秘的奇术,但你要给黄市首和黄小姐治病,他们怎么会找上你呢?” “亲爱的,我……”墨墨试图解释。 “就算你真的和黄市首一家有交情,我也奉劝你谨慎行事,不要用小聪明耍手腕,欺骗他人。他们或许暂时被你迷惑,但黄市首一定能看穿你的把戏。今天陪在黄小姐身边的那位老者,应该是北方知名的汤居士,你在汤居士面前给黄小姐施法,岂不是在行家面前卖弄?”夏青竹语气坚定地说。 “亲爱的,你真是误解我了。”墨墨无奈笑道,“老汤确实有些本事,但我一旦展示真正的力量,他就心服口服了,现在正急切地想拜我为师呢。” 夏青竹的眉头皱得更紧,没等她开口,唐蔓蔓惊讶地说:“青竹姐、墨哥哥,你们说的是汤品臣居士吗?他的大名我听说过,是中医和玄学领域都极其出色的大家。北方的江湖流传着这样的话:‘千金难请汤居士,散尽家财亦无悔’,意即能请动汤居士出马,即使倾家荡产也是值得的!无论是风水秘术还是疾病困扰,只要汤居士出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虽然人们说要花巨资请汤居士,但现实中很多富豪商贾,再有钱也难以请动他……” 汤贤者是个慷慨的治愈者,只医那些德行兼备的人。” 墨墨沉思着说:“我知晓老汤重德,却未料到他的品行竟如此崇高。” 唐蔓蔓眨动着大眼睛问:“墨哥,你说汤贤者要拜你为师?” 墨墨回答:“没错,现在还在考核阶段。既然蔓蔓你也推崇他的品行,我可以考虑接纳他为徒。” “呵呵……” 唐蔓蔓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尽力克制,甚至用手掩住了笑意。 墨墨皱眉问:“小姑娘,你在笑什么呢?” 唐蔓蔓带着一丝委屈说:“对不起,墨哥,我实在忍不住,你这番话像极了一场有趣的玩笑。” “吹牛吗?” “正是呢,据我所知,各地的年轻才俊渴望拜汤贤者为师的不计其数,我还从未听过汤贤者要拜别人为师呢……墨哥,你的牛皮吹破了哦。” 墨墨:“……” 他可以对星辰发誓,刚才说的每句话,除了参加今晚的手办展览会的原因,没有半点虚假。然而为何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如此难以建立呢? 墨墨望向夏青竹,苦笑说:“娘子,我可以对着星辰起誓,我刚才所说的……” “脚踏实地!” 夏青竹冷淡地打断他,“这是我给你的最后警告,希望你能自重。另外,黄城主并非寻常人,你别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否则一旦暴露,我也很难救你。” “嘶!” 墨墨吸了口气,不满地说:“我说的明明是真话,为什么你们不信?” 夏青竹还没等他说完,便升起车窗,将他的声音隔绝在外,随后启动车辆离去。 “嘿,我真的没撒谎!”墨墨对着远去的红色跑车大声喊道,车尾灯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墨墨满脸无奈,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suv。刚要拉开车门,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他强行压制但未能成功,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踉跄,若非抓住了车门把手,他已跌倒在地。 嘀嗒——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短信铃声,他面色苍白地掏出手机,是黄诗桃发来的。 “墨师父,我已经平安到家了,路上一切顺利。今晚真的很感谢你,为了表达感谢并对我之前的行为道歉,我爸和我妈想再次邀请你来家里做客。” 墨墨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复了两个字:“没空。”接着摇摇晃晃地打开了车门…… 第308章 水面下的真相 “蔓蔓,等等。”夏青竹叫住了正要解开安全带下车的唐蔓蔓。 “青竹姐,舍不得我啊?”唐蔓蔓嬉笑着,这丫头在外人面前总是害羞内向,但在夏青竹面前却机灵活泼。 “你……” 夏青竹咬了咬红唇,问道:“你真的看到了那个会发光的男人?” 唐蔓蔓的神情变得认真:“当我睁开眼睛时,确实看到墨哥身上泛着光芒,就像青竹姐你一直让我寻找的那个发光男子,几乎一模一样…… 当我初次瞥见之时,墨墨兄周身缭绕的淡金色辉芒柔和得如同神圣的诗篇,让我以为是错觉,于是揉了揉眼,再看时,那光辉已然消逝于无形之中。” 夏青竹陷入了深深的冥想,她所见的那一刻,恰逢墨墨身上的微光彻底消退。 回想起在繁茂的赫嘉园工地上遇见的那个散发光芒、静坐于巨石之上的男子,他的光晕宁静祥和,正如唐蔓蔓所述,那是圣洁的灵光。然而,漫长的追寻始终未能找到线索,除了中途出现的那名骗子,仿佛此人从未真正存在过。 夏青竹理智地剖析,根据那晚的现场痕迹和后续的调查,除了工地的工人、马宝国师徒以及李昊,无人涉足那片场地。那位如神降般坐在石头上的发光人影,似乎从天际而来,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在混乱中产生了幻觉,要么那个人就隐藏在当晚的众人之中。 这么久的寻找,却始终未寻得那发光男子的踪迹,夏青竹心中充满了失落。她生平首次为一个男子深深吸引,却连他的影子也无法触及。 难道是苍天在跟她开一个玩笑,让她的内心被爱情击中,却又无处安置,只因她长久以来拒绝了无数男子的追求,苍天要让她体验无法得到的痛苦? 若是如此,这苍天何其无情! 随着时间流逝,无论怎么探寻,始终一无所获,她逐渐心灰意冷。然而,今晚,那个“发光之人”再度显现,而且竟是那个令她心底反感的家伙。尽管她厌恶他,但如果他真是那个发光者,她对他的感觉将瞬息万变,不再反感,只剩心动。 唐蔓蔓轻声道:“青竹姐,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那个发光的男人,我之前就怀疑过那人是墨哥。那一晚只有墨哥深入了工地,而你是随后跟进的。除非那发光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然多半就是墨哥。” 夏青竹心中一颤,仿佛被击中要害,一时之间神思恍惚。她内心深处厌恶墨墨的浮夸、大话连篇和不务实际,但有时又觉得他并非一无是处。 突然将墨墨与发光人联系在一起,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一个是庄重神圣的男神,另一个则是玩世不恭的痞气青年,这确实令人难以接受。 唐蔓蔓又悄声说:“青竹姐,也许是我看错了,最近工作压力大,你又一直催促找到发光男子,我甚至会在梦中梦见他。” 夏青竹微微蹙眉,但随即释怀,笑道:“蔓蔓,抱歉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 唐蔓蔓连忙解释:“青竹姐,我没这个意思,你一直像亲姐姐一样对我,我愿意帮你分担。我只是想说,可能是我看错了,别被我误导…… 然而,我要公正地说,墨哥实乃非凡之人,尽管他偶尔会夸夸其谈,但他的品质无比高尚,至少在我所接触过的所有骑士中,无人能出其右,这一点无关外表的英俊。” 夏青竹微笑着说:“今夜的手办奇境展一切如愿,黄小姐已邀请我择日共进晚餐,分享收藏心得,此事超乎我们的期待,你早些休息,待我将策划卷轴递呈给黄城主,一旦得到他的赞赏,我们的使命将更为繁重,你切勿抱怨倦怠。” “青竹姐,我定会全力以赴!”唐蔓蔓神色坚决,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青竹姐,我们还要继续寻找那位闪耀光芒的神秘男子吗?如果我之前只是错觉,那么墨哥可能并非……” 夏青竹温和地打断,“接下来,将所有的热情倾注于使命之上。” 唐蔓蔓略感惊讶,“青竹姐,你要放弃寻找光芒之人,或者已经确信墨哥就是他?” 夏青竹答道:“之前的我太过任性,我应当以工作为先,以夏家地产为重,不应让心绪飘向别处。缘分,宛如魔法般奇妙,你越是急切追寻,它越是难以捉摸,唯有当你释怀时,它或许才会悄然显现。” 唐蔓蔓用力点头,“青竹姐,我先回家了,路上小心,晚安!”说完,她走向公寓的大门。到了门口,她忽然停下,回头向夏青竹挥手微笑。 夏青竹回应她的笑容,挥手告别,随后驾车离去。归途虽不漫长,却也不短,夏青竹尽管心中已有所释怀,但她的眼前仍会交替浮现出两位鲜明的形象:那坐在巨石上闪耀光芒的异界旅者,以及默默守护的墨墨。这两股力量在她心中形成鲜明对比,如同两道强大力场,牵引着她向两个世界两端拉扯。 对于之前与蔓蔓在车中昏迷,以及所见的奇幻景象,她们在送唐蔓蔓回家的路上深入探讨,得出两种可能:要么遭遇了迷离之壁的诡异力量,要么是过度疲劳引发的幻觉。近来,为了海湾地区的神奇项目及手办展交流,她们付出了极大的心力,产生幻觉也是情理之中。 悉悉索索—— 后座突然传来一阵细碎声响,夏青竹眉心微蹙,思绪回转,透过车内后视镜,疑惑地望向后座,只见装着五个奇异手办的皮革箱安静地立在那里。 声音突然间消失了,夏青竹认为或许是刚才路况颠簸,箱子与座椅摩擦产生的声音,便没有再多想。 然而,没过多久,后座再次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次比之前更为清晰。 吱呀! 夏青竹将车靠边停下,转头盯着皮革箱,那声音仍在持续…… 第309章 向领主禀报 夏青竹立刻警觉起来,深吸一口气,迟疑片刻后,缓缓伸出手去,向着皮革箱摸索而去... 女巫雕像的幽影仍萦绕心间,此刻皮箱内的低鸣似乎预示着奇异的觉醒。难道,那个手办真的蕴含生命? 夏青竹指尖刚触碰到皮箱边缘,箱内的响动瞬间消逝,仿佛被某种力量悄然封印。 车厢内沉寂如死,这份宁静让人觉得诡异无比。夏青竹缓缓抽回手,预备驱车返回魔幻家园,却总觉得背后有神秘视线窥探,于是鼓起勇气,将皮箱移至前座,置于副驾驶席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才得以消散。 沿途平安无事,除了她的心跳加速,皮箱再未发出一丝声响。鲜红的魔法跑车滑入月影湾别墅区,在三号庄园前停下。 夏青竹提着手提箱踏入家门,客厅灯光照亮了静谧的空间,墨墨还未归来。“哼,又不知在哪个秘境冒险呢。”夏青竹低声抱怨,提着皮箱上楼,今日的疲惫让她渴望一个热腾腾的浴池和舒适的梦境。 与此同时,街头的一隅。 墨墨在漆黑的suv里盘膝而坐,刚刚完成了一轮灵力循环,调理了体内受伤的经络与骨骼,缓解了撕裂般的痛苦。两次过度使用魔法,一次是为了拯救他的女弟子,另一次则是在今夜。 墨墨从这次经历中汲取了教训:男子汉再强大,也不能轻率地透支力量。短暂的放纵,换来的将是漫长的苦楚!他已吞下两颗金色魔晶,尽管魔晶具有神奇的恢复之力,但对重伤的内在,效果微乎其微。 原打算再服一颗,但瞥见口袋中所剩无几的魔晶,他打消了奢侈的念头。看来,是时候考虑亲手炼制魔晶了。只有自我创造,才能自给自足。然而,炼制的过程艰难且所需的魔晶炉难以寻觅。 师傅能炼制出奇效的魔晶,一方面源于技艺,另一方面得益于山中那个饱含灵气的炼丹炉。再高超的技艺,没有合适的炼丹炉也无法炼成上等魔晶;再出色的炼丹炉,没有相应技艺也是徒劳。 墨墨审视着自己的双手,他曾无数次见证师傅炼制魔晶,长久的观摩使他的技艺并不逊色。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只剩下寻找合适的炼丹炉。这个问题留待明日日出后再细细思量。此刻,满身疲惫与伤痛的他只想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安然入睡,梦境也能助他疗伤。 墨墨启动车辆,驶向月影湾别墅区…… 另一边,在手办展示交流会的展馆之外。 一辆银色豪华suv停在路边,樱花般娇艳的樱子眼中燃烧着怒火,手中紧握的女巫手办令她难以置信。她手中的,才是手办的本体,而之前追踪夏青竹并设立结界的,是手办的“灵魂”。 “怎么可能?不,这绝对不可能!”樱子低语,话语中尽是愤怒与不甘。 原本由魔界巧匠雕琢的顶级女巫雕像,在顷刻间,眉心处绽开一道深邃的冰裂纹,一股寒霜之气从中溢出,让车厢内的气温骤降,如入冰雪世界。 咔嚓、咔嚓…… 接着,细碎的冰裂声连绵不绝,女巫雕像的身体犹如冰晶网络般破碎开来。 砰! 一声低沉的冰爆之声,雕像仿佛自内而外遭到冰霜侵袭,瞬息化作一堆碎冰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志超瞪大双眸,惊骇之余满面怒意。这个雕像,是他用二十万金币从神秘的异世界商人手中购得的限量珍品,如今竟毁于一旦。 “我,我也不清楚……”樱子结结巴巴,惊惧的情绪让她失魂落魄。 “一句不清楚就想搪塞过去?”夏志超猛然扼住樱子的颈项,怒吼道,“我找你协助对抗邪巫夏青竹,为此不惜重金购此物,夏青竹未败,雕像却碎成这样,你是不是与那异世界商人串通欺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必须赔偿,否则……后果自负!” “不可能,不可能……” 樱子仍旧在迷惘中呢喃,直至呼吸受阻才惊醒,她毫不犹豫地反手给了夏志超一记耳光。 啪! 夏志超被打得愣住,脸庞火辣辣地疼痛。樱子趁机挣脱束缚,大口喘息着空气。 “贱人,你竟敢动手打我!”夏志超伸手欲再次施暴。 咚咚—— 车窗被人猛烈敲击,怒火中烧的夏志超朝窗外咆哮:“敲什么敲,没看见本少爷正忙着吗?再敲,小心我连你一起收拾!” 话音刚落,车门猛地被拉开,一只粗砺的大手随即扼住了他的喉咙。 夏志超竭力挣脱,嘶哑地呼救:“你,你放开……” 门外立着一个身高仅有一米七的瘦削男子,他的手掌却异常宽阔,犹如冰霜巨人的利爪。 男子冰冷的声音刺骨:“再多说一个字,你的脖子就将扭断。” 夏志超恐惧得不敢言语,眼中满是惊恐。 男子转而看向副驾驶座的樱子,嗓音森然:“主人命令你前去复命。” 樱子满面惊惧,紧张地说:“不,请主人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男子面无表情:“这个,你需要亲自告诉主人。” 樱子带着哭腔哀求:“求你放过我,任务完成后我会亲自向主人谢罪。” 男子不再言语,径直扼住樱子的脖子,硬生生将她从车内拖出。 樱子想要反抗,却被男子强大的手劲紧紧扼住,呼吸困难,无法抗拒。 夏志超眼睁睁看着樱子被粗暴地拽下车,被扔进一辆漆黑的马车中。男子在上车前冷冷瞥了他一眼,夏志超全身一颤,连忙将头转向一旁,不敢对视。 黑色马车驶离,只留下一片寂静。 夏志超暗暗松了口气,抬起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那汗水在月光下闪烁,仿佛藏着魔法的秘密。他不敢在此地久留,立刻驱车向着家的方向疾驰,心中暗自诅咒,今晚的计划本已天衣无缝,却仍让夏青竹那个神秘女子得逞了。 一辆银色的魔力suv停在一幢华丽的魔法公寓楼下,夏志超走下车,这里是他与他的魔法伙伴秘密相会之地。 叮咚—— 步入楼层,夏志超按响了门环,门后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是谁,是谁呢?” “是我。”夏志超回答。 吱呀,门开启了。 夏志超望着门口仅披着轻纱睡裙、头发散乱的女子,眉头微蹙,“你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是不是趁我不在时,勾引了别的魔法师?” 女子羞愧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夏志超的怒火瞬间燃烧,一边踏入公寓一边斥责,“你这狡猾的巫女,竟敢背叛……”话音未落,他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一位陌生人,瞬间僵住了。 第310章 奇迹的使命 为了追踪到奇魔法使齐妙晴,他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得知她钟情于拥有微型魔力体魄的男子,于是修炼出了这样的身躯。 “大哥,你怎么来了?”夏志超稍作惊愕后,笑容满面地走向夏志涛。 夏志涛面色阴沉,“今晚的计划进展如何?” 夏志超答道:“顺利,一切都很顺利。”随即对着门口的女子喊道,“你在那儿愣着做什么,大哥的杯子空了,还不快过来给他倒茶!” 女子缓缓挪步而来。 夏志超喝斥道:“你的脚被施了咒吗?快点!” “哼!”夏志涛冷哼一声,看向夏志超的眼神更加冷漠。 夏志超忙端起茶壶,挤出笑容说:“大哥别生气,这女子不太灵光,我来帮您倒。” 啪—— 夏志涛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掌拍在夏志超脸上,将他击倒在地,手中的茶壶也随之摔落,滚烫的魔茶四溅,夏志超痛得哀嚎不已。 “大哥,你为什么要打我?”夏志超捂着脸,揉着被热茶烫红的手臂问道。 夏志涛怒火中烧,站起身来,“二十万金币,你从集团偷偷挪用了这么大一笔,说是用来对付夏青竹,我装作视而不见。但你竟然拿这些钱买了一个劣质的魔法人偶,我能忍受。可最后还是让夏青竹那个贱人得逞了。 今晚,夏青竹在手办展示大赛上赢得了冠军,你却一无所获,二十万金币就这样打了水漂。你还敢在我面前说一切顺利,你这个无用之人!” 砰—— 夏志涛一脚踢向夏志超,夏志超痛苦地惨叫,“大哥,别打,我知道错了,这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已经准备万全,眼看就能攀上黄小姐的关系,可夏青竹太过狡诈,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偶。 都怪那个夏青竹小贱人,她专门针对我,大哥,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砰、砰、砰—— ... 夏志涛猛踢出一连串魔法踏影,怒喝道:“你这毫无作为的蠢物,我实在不解祖母的深思,为何偏偏让你角逐夏日魔法地产的主宰之位。我每日疲于应对集团的奇幻事务,还要分神为你这混乱的局面忧虑。” 夏志超抱头恳求,“大哥,我明白你对我的关怀,我错得离谱,下次无论何事,定会预先策划,先征求你的见解,未经许可,我绝不轻举妄动。 大哥,求你停手吧,真的痛彻心扉。” 夏志涛冷冷地又施以两记魔法冲击,随后重新坐回魔纹沙发上,冷声道:“刚刚的教训是要你铭记,若再任由夏青竹的幻术摆布,下场绝不会如此轻易。” 夏志超蜷缩在地,连连道谢,“多亏大哥宽宏大量,多谢大哥。” “那二十万枚星辰金币,你须在三日内归还,这笔资金已引来祖母的注意。若她发现你用这金钱购买了无用的魔法雕像,却无法胜过夏青竹,你知道结果会怎样。” “大,大哥,我本想还回金币,只是手上没有足够的现币。若有那么多,我就用自己的积蓄购得雕像,何必冒险私自从集团的魔石库中抽取。 我们兄弟每月从家族领取的魔法补贴仅二十万,我在夏日魔法地产的年俸,几乎全被夏青竹那个狡猾的巫女榨干。大哥,这次请你帮我填补这个窟窿,等我夺得夏日魔法地产主宰之位,立刻从公款中划拨给你。 我给你双倍,不,三倍的回报!” 夏志超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到夏志涛面前俯首祈求,宛如一只恭顺的魔法哈巴犬。 “你以为我愚不可及吗?” 夏志涛嘲讽地冷笑,“就凭你,还想从夏青竹手中夺回夏日魔法地产的控制权,这岂非痴人说梦?论魄力、智谋、法力,你何处能及她?” “大哥,我不如夏青竹那个巫女狡诈,但我有你这位大哥,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必能夺得夏日魔法地产。我对大哥的忠诚,你心知肚明。将来我掌控夏日魔法地产,背后的操纵者仍是大哥你。”夏志超表白着自己的决心。 夏志涛满意地笑了,将夏志超扶起,“说得不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次的困境我帮你化解,不让祖母察觉,但有一事我要提醒你。” 夏志超恭敬地说:“大哥,请讲。” “正面交锋你不是夏青竹的对手,便需另寻他法。之前你请来的巫蛊师徒,许久未闻提及,哪怕不能一举置夏青竹于死地,也要让她日子不好过。听说夏青竹身边的那位风水顾问受到高人庇护,那么我们就设法诱蛇出洞,引出那少年背后的高人。” “然后彻底除掉他?” \"弟弟,何时你才能在行动中融入智慧,真正的敌人唯有无法和解时才需消除,应当设法联盟。若你能不动声色地赢得夏青竹身边那位最强助力的信任,那么对付夏青竹的良机自会出现。\" \"大哥,果然你的智谋无人能及,我立刻着手安排!\" 夏志超满脸狂热,转身欲走,却又忽然停下,回头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紧张颤抖的女子,对夏志涛笑道:\"大哥,今晚你在此安心休息,让这位姑娘尽心侍奉。近期内,我不会再过来。放心,她最擅长的就是守口如瓶,绝不泄露这里的秘密。\" 夏志涛端坐,装作未曾听见。 夏志超向女子递了个眼神,冷语道:\"想让你父亲在生死边缘挣扎下去,就悉心侍奉我大哥。一旦他不满意,明日你的父亲就会被赶出生命维持室。\" 女子低垂着头,缓步走向夏志涛,跪下,伸手解开他腰间的神秘符咒。 夏志超朝着夏志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大哥,尽情享受,我就不打扰了。\" 夏志超离开公寓,关门的瞬间,脸色转为阴沉,掏出神秘的魔法通信器,低吼:\"我命令你们找到那对可恶的师徒,别告诉我还没消息!\" \"志超少爷,我们不负所托,找到了。\" 第311章 暗中的存在 天州河边,一片隐蔽的低洼地。 两旁林木繁茂,河边芦苇随风摇曳,微风拂过,发出沙沙的低语。然而此处静谧异常,无鸟兽虫鸣,连盛夏常见的蛙声也消失无踪。 樱子被一个身高仅及一米七,却长有异乎寻常大手的男人押送至河畔。 芦苇丛中,一个黑影静静伫立,背对着河岸,身形修长,身披一件古老的雨衣,头戴一顶挂着黑边的斗笠。 尽管风向正面吹来,却似特意避开了这个人影。 \"主人,人带到了。\"押送樱子的大手男子恭敬说道,随即推倒樱子于地。 樱子连忙起身,尝试站立,无形的威压让她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地,低头不敢直视黑影,\"老,主人,对不起,未能完成您的使命,请主人宽恕,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为主人付出一切。\" 樱子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抬头窥视,视线延伸至黑影脚下,却发现他脚下并无影子。再看向一旁的芦苇,每根都在地上投下了清晰的影子。 她在乡村长大,听闻过许多关于森林精灵与幽灵的故事。老人们常说,凡人皆有魂魄,三魂六魄化为影子,无影者要么是精灵,要么是幽灵。 如今许多人把这些当作迷信,但若非真实存在,这些传说又源自何处呢?... 樱子的心跳如雷霆般震颤,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慌骤然袭来,令她窒息在神秘的迷雾之中。 “你以灵魂为代价,成为我的忠诚侍者,我赐予你绝世美貌和魅惑之躯,我信守誓言,给予你的已全部兑现,而你却连这点小事都无法胜任。 那个女巫雕像内的灵魄,耗费我数十年光阴精心炼制,历尽千辛万苦方得成就,它的价值远远超乎你,但你竟将它破碎殆尽,连一丝灵光都不曾留下。” “到底是何处出现了疏漏,你有何打算来弥补这个过失?” 那幽黑的身影声音低沉,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阴郁,仿佛他的每个字眼都能使周遭的气温骤降,风声也变得狂野而急促,芦苇丛中的沙沙声越发刺耳。 “主人,我错了,再也不会辜负您的期待,但我也有冤屈,我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去做,直至最后一刻,不知为何失手了。” “主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化身牛马以示报答,求您宽恕我。” “主人……” 樱子边说边磕头,额头上沾满了混有砂砾的泥土,一丝鲜红的血液渗出。 突然,一双漆黑的铁靴映入樱子的眼帘,靴面上镶嵌着金色的纹饰,仿佛云雾缭绕,初看华丽,再看则充满阴森奇异。 樱子幼时在故乡见过送葬的队伍,有些逝者的脚下便绣有类似的图腾。 “主,主人……” 樱子颤抖不已,不敢仰视,额头紧贴地面,祈求宽宥。 “我原谅你了。” “主人……谢谢主人,谢谢……” “但是,你让我失去了一个灵魄,你的生魂将为此付出代价。” “主人,不,请不要!”樱子脸色苍白,瘫坐在地,竭力后退,泪如泉涌。 “你说过要甘心为奴报答我,如今我只是取你生魂,你就后悔了?果然,你欺骗了我。” “不,主人,不……” 樱子的话语未完,黑影的大手已经笼罩住她的头顶,掌心如同黑洞,抽离出樱子头顶那一抹淡白色的生魂。生魂挣扎着,其五官与樱子相去甚远,是个胖乎乎的丑丫头。 胖丑丫头竭力反抗,试图回归肉身,却无法抵挡黑影掌心的强大吸力。 樱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满脸狰狞,像是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随着生魂渐渐被抽出,她原本精致的容貌也随之改变,与生魂的胖丑丫头无异,这才是她真实的样貌,只是因与黑影的交易才得以短暂的美丽。 很快,生魂被完全抽取,黑影随手一挥,将其纳入衣袖之内。 黑影看向大手男子,男子立即单膝跪地,“主人。” 暗影笼罩下的巨汉,其面孔半掩于硕大的法师帽之下,低沉地呢喃:“天州城果然藏龙卧虎,那女巫雕像的守护结界中有我设下的法术,竟被他轻而易举突破并反转,就连我封印在雕像内的微弱灵魂,也无法幸免于难。” 巨手男子回应道:“主宰,难道此人就是屡次破解您法阵的那个年轻人?据情报,他今晚现身于魔法玩偶交流盛会,但何时离去尚未查明。” 黑暗中回荡着幽灵般的声音:“仅凭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就能瓦解我的法术,你是质疑我的力量,还是相信这个魔法时代已诞生了一位绝顶天才?” 巨汉惶恐地辩护:“主宰,我并无此意,那小子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我探听到,他有一位师傅名叫慕元驹,是医术与魔法双修的非凡人物。” “慕元驹,有趣。” “主宰,是否应我去解决这位老者?” “不,他能透过弟子破除我的法术,绝非寻常之辈。你若单独行动,很可能丧命。此事暂且按下,待我闭关结束后,便是他魂归黄泉之时。不止他,整个天州城都将沦为魔域,哈哈哈哈!” “主宰英明,只是……” “讲!” “墨氏家族再次催促,希望您早日出手助他们达成目标。您赐予墨家的剧毒宝石本可取走周惊蛰的性命,却被他侥幸逃脱。 墨家忧虑事态拖延,故前来催促。我已经暂时挡下,但若拖延太久,恐怕会引起墨家的疑虑。” “哼,我的毒岂容轻易逃脱,即便有人解毒,也只是短暂的延命。你告诉墨家,中毒者即便侥幸存活,也无法支撑超过一个月。” “遵命,主宰!” ---------------------- 漆黑的魔力马车停在庄园前,墨墨从车内走出,打着呵欠走向灯火通明的别墅。夏小牛想必早已归来,他悄然打开门,甫一踏入便与夏青竹的目光相接…… 第312章 可道之道 心中挂念一人一事,入睡变得困难无比。 于是,她将秀发束在脑后,披着魔法睡袍来到楼下,摊开从魔法书房取出的颜料和画卷,坐在沙发上开始绘画。画布上,一片黑暗星空之下,荒废工地中央,一名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男子静坐于巨石之上。 画中的气氛紧张又神秘,但男子周围却弥漫着莫名的安宁和谐。 随着一笔一划的描绘,那个夜晚的景象在墨雨薰脑海中栩栩如生。 刹那间,她仿佛重回昨日,抬头看见那男子的瞬间,内心犹如千万梨花绽放,无端的悸动、紧张和喜悦等复杂情感纷至沓来。 何为爱,她以前从未深思,只有遇见对的人,才会触碰到那份瞬间的甜蜜…… 她轻轻触碰到,感觉无比庆幸,仿佛置身于奇妙梦境。 墨墨悄无声息地推开古老石堡的大门,正巧夏青竹在魔法卷轴上完成最后一笔,将心中的甜密倾泻而出。 两人目光交汇,墨墨眼中闪烁着一丝紧张,这么晚回家,恐怕免不了责罚吧? 夏青竹心中满是期盼,她渴望已久的人,或许就站在她面前。 这一刻,空气似乎凝固,过了三秒,墨墨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亲爱的,还没歇息?”他面色苍白,步伐微晃,体内的神秘伤痕偏偏在此刻作祟。 要是跟夏小妞谈话不愉快,她随手扔来的魔法抱枕,他怕是躲不过去了。 夏青竹期待的眼神渐失光彩,心中空荡,望向画卷中散发着光芒的男子,再看看眼前这个漫不经心、带点玩世不恭、面色惨白、步履蹒跚的墨墨,两者间的差距宛如天壤之别。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星辰,一个是凡尘漫步的旅人。 夏青竹内心责备自己,怎能把那位闪耀的男神与墨墨这家伙联想到一起,更不该满怀期待,期待男神就是墨墨。 这简直是亵渎了男神的形象。 不过转念,她也明白不能全怪自己,她一心向往那位发光的男神,然而久寻无果,失落之际恰好让墨墨勾起了她的联想。 “哼!” 夏青竹冷哼一声,从魔晶沙发上站起,不知是在责怪墨墨,还是在责怪自己。赤足踏在晶莹的地板上,她握着画卷走上螺旋石梯。 墨墨一时愣住,夏小妞这是怎么了?他瞥见画卷一角,画中男子坐在巨石上,全身散发微光,轮廓鲜明,却无五官。 墨墨自然想起了唐蔓蔓曾提到的发光男子,那个男子已俘获了夏小妞的心。 他特意叮嘱过唐蔓蔓,一旦有那人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他。 自己跋山涉水而来迎娶新娘,却差点被这个连五官都看不清的家伙给取代,这种侮辱,他不知道别人能否忍受,但他绝不会忍。 只要有机会见到这混蛋,他必定施展无相拳,将这畜生彻底击败! “咳咳……” 一口气上不来,墨墨猛烈咳嗽两声,所有的兴致瞬间消散,径直上楼入睡。 睡前,墨墨盘坐在床上,运行了一个完整的天地循环修炼法,平时只需运转小周天调和灵力,小周天虽威力有限,但基础稳固,步步提升。 而此刻疗伤,小周天的效力显然不足。 伤势暂时稳定,偶尔会失控,但对墨墨来说并无大碍。 就算伤势失控,他仍有对策,运用神龙针法为自己治疗,至少能保命,至于经络骨骼受损后的恢复程度,就听天由命了... 运行完星辰周天,墨墨倦意稀薄,于是略作迟疑,取出了魔法通讯器,向师尊发出信息。 “师叔,入梦了吗?” “咔嚓——” 回应如魔法阵的低吟:“已入梦境。” “师父,您是否与恩师共赏月华?小心他施以幻境丹,我曾见过其炼制过程。” “休要胡说,小鬼,深夜传信必有深意,勿需兜圈子,直言吧。” “嘿嘿,师叔果然了解我!” 墨墨整理思绪,将近日在天州城遭遇的神秘事件,以及盛禾嘉园、金溪花园、帝豪蓝河三处奇异工坊,还有黄树人、黄诗桃父女的奇特病症,一并向师叔倾诉。接着,他又单独发送一条信息,详述自己的推测。 信息发出,师叔良久未复,墨墨心头一紧。师叔素来直言不讳,尤其对他,从不隐瞒任何事情。 师叔此刻迟迟不回,或许是局势危急,他在深思熟虑,或许,是山中信号不佳,信息无法传达。 冷静分析后,墨墨认为第一种可能性更大,此事恐怕远比他所料更甚。 又等待了十几分钟,墨墨正欲启动魔法传送,直抵师叔所在之地,这时,信息回复传来。 简洁的几字,充满了师叔对他的关爱:“小北,若力有不及,便回山避世吧。” 师叔是让他不要硬撑吗?能让师叔担忧的事,必然非同小可,看来是真的无法抗衡了。 悄然归山,亦不失为一种选择,但自己一走了之,夏小牛该如何是好?还有他的女弟子黛博拉,淘气的唐蔓蔓,以及陶冶、老张头等人,他们又该怎么办? 若这座城市注定遭逢浩劫,受波及的不仅仅是这些人,而是万千生灵。 他常言,除妻子安危,其余皆不问,然而他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修道者,以天下为己任。 道心,以众生为根本。 道之所在,超越常理! 只是…… 墨墨沉思后,回复师叔:“师叔,不如您亲自来,让我昏迷后带我回山,这样我或许会好受些——” 第313章 手办觉醒 深夜,夏青竹起身饮水。 腹中略感空虚,她伸手去拿床头的魔法糕点,却发现盘中已空无一物。 那些糕点是唐蔓蔓亲手制作,美味无比。 原本睡前,夏青竹打算享用,恰巧参加手办交换庆典时未能饱餐一顿。 然而顾虑到甜点蕴含的魔力过于丰沛,易致身形膨胀,她在最后一刻选择了放弃。 咕噜! 肚子再次呼唤食物。 夏青竹困惑地望着空盘,精美的骨瓷闪烁着皎洁光芒,似乎比新购置时还要亮丽。 她随意触摸盘面,一阵黏腻,似是刚刚被某种生物舔舐过。 “定是墨墨这家伙偷吃的,哎呀……真让人厌恶,他竟然还舔盘子!” 夏青竹怒气满脸,准备找墨墨理论一番。 刚从魔法梦境中苏醒,夏青竹踏着月光织成的拖鞋,却忽然止步,疑惑地凝视着床头柜,感觉到一丝异样波动。 五个巫师雕像排列其上,栩栩如生,仿佛蕴含着魔力,令人着迷。 初次瞧见,它们显得诡异而骇人,但多看几眼,便能领略到其中蕴藏的神秘魅力,丑陋中透露着无尽的帅气。 \"丑中带帅,帅中透丑啊!\" 夏青竹低声呢喃,难道是昨晚施法过度,产生了错觉? 正要怒气冲冲地质问墨墨,一声咕噜噜的声响打破了寂静。夏青竹怔了怔,确定那并非来自自己,于是转头再次望向床头柜。此时,她注意到蟾蜍雕像嘴角竟沾染了一抹乳白。 夏青竹迅速拿起蟾蜍雕像,轻轻拭去污渍,发现那是奶油的痕迹。 \"哼,狡猾的家伙,偷吃也就罢了,竟然在雕像上抹奶油嫁祸,这也太过分了!\" 愤怒瞬间升级,夏青竹握紧蟾蜍雕像,准备与墨墨对质。这等嫁祸手段,可谓无耻至极。 突然,她刚刚抹过奶油的手指一阵冰凉,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舔舐。低头一看,只见铁憨憨蟾蜍正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嘴角,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眼花了吗? 夏青竹愣住了,揉了揉眼眶,再看手中的铁憨憨,它仍静静地躺着,毫无异样。 然而,她刚松了口气…… 吧唧! 极度渴望奶油的铁憨憨终究舍不得那一丝残留在指尖的味道。它已经将奶油叼至嘴边,那是它的猎物,怎能轻易被夏青竹抹去? \"啊!\" 夏青竹惊叫一声,猛地将铁憨憨抛出。这次,她清晰地看到,手中的“雕像”活了过来,漆黑的舌头冰冷湿润,舔舐着她的指尖。 砰噔—— 铁憨憨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连忙摆出一具“死尸”模样装作无事发生。 对门,墨墨沉浸在梦境之中,发送完给师父的最后一条传送术,却未收到回应。听到夏青竹的尖叫,他立刻跃起,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亲爱的,怎么了?\" \"活,活过来了。\" 夏青竹脸色苍白,贴着墙壁颤抖着指向地上的铁憨憨。 墨墨愣了愣,最终明白一切已无法挽回。 他没有解释,径直走向铁憨憨。 \"别演了,快起来。\" 铁憨憨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态,悄咪咪地睁开眼睛瞥向墨墨。 墨墨被这家伙搞得哭笑不得,贪吃是它,现在耍小聪明也是它。 \"如果你不起来,我就施展沸水咒将你烹煮。\" 墨墨假装严厉地威胁。 铁憨憨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嘲讽,不是针对主人,而是对沸水烹煮的威胁。它的皮肤坚韧,连火焰都无法灼伤,何惧开水? 墨墨见铁憨憨坚决不起,料定它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害怕受到惩罚... 五毒虽外表愚钝,实则蕴含着奇异的灵性。 墨墨见恐吓无效,便伸手轻轻点了点这家伙圆滚滚的腹部,铁憨憨的肚皮微颤,随即闭目,一副忍受痛苦的模样。墨墨又在它肚子上戳了两下。 “嗷呜!” 铁憨憨猛然跃起,发出一声类似狼嚎的叫声,尽管它分明是一只蛙类生物。它不惧烈火沸水,却有一处致命的弱点——肚皮敏感至极。 墨墨曾目睹五毒嬉戏,其他四只原本并非铁憨憨的对手,但一旦触及它的腹部,便立刻畏缩不前。 “啊!它,它真的是活的!”夏青竹愈发惊惧,贴紧墙角,愤怒地瞪向墨墨,“墨墨你这个蠢货,你一开始就知它们是有生命的!” 墨墨一脸无辜回应:“娘子,我可从未说过它们是无生命的,是你坚持将它们当作玩偶。” “你……” “我想告诉你,但看你那么喜欢它们,实在不忍心,又担心你会受惊。原本打算等你们建立起情感联系后再告知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发现了。” “那其他四只也是……活的?” “别装了,来向主人问好吧。”墨墨朝床头柜上的另外四只勾了勾手指。 黑蜥蜴、蜈蚣、蝎子和小蛇顿时焕发生机,兴高采烈地聚到墨墨面前。四只小生物排列整齐,抬头期待地看着他。 墨墨皱了皱眉:“能别捣乱吗?” 四只生物一同翻过身,露出腹部,显然是为了示好。墨墨刚刚戳了铁憨憨的肚子,这四只看在眼里,作为主人不能厚此薄彼。 墨墨确实不想理睬这四只,但若他无动于衷,它们定会赖在地上不起来。夏小妞吓得脸色苍白,他不能再拖延,于是弯腰分别轻触了四只腹部各两下。这四只立刻心满意足地站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光芒。 五只小生物排成一列,立在墨墨面前,然后有节奏地摆动尾巴,显露出忠心的模样。 “咳!” 墨墨尴尬地咳嗽一声,走向夏青竹,“娘子,听我解释……” “别靠近!” 夏青竹连忙制止,因为墨墨一动,五毒也会跟上,此刻看到这五只生物,她浑身寒毛直竖,仿佛内心沉甸甸的千年冰山,全身冷得发颤。 她最怕这些爬行生物,无论是蛇、蜈蚣、蜥蜴、蟾蜍还是蝎子,都令她胆战心惊…… 第314章 舞动鞠躬 “娘子,它们其实并不可怕,不会咬人也不会伤人,况且你不觉得它们挺惹人喜爱吗?” 墨墨尴尬地对夏青竹微笑。 “快,快把它们都拿走,我不想让它们出现在我家,快带走!”夏青竹几乎是尖叫着恳求道...... 在这个奇幻世界中,别说她了,世间少女有几人能坦然面对蟾蜍之诡、蜥蜴之魅、蜈蚣之悚、蛇之阴、蝎之毒?这五种非凡生物,除了那条尺度正常的幼蛇,其余四个,体型壮硕,宛如异界奇兽。 墨墨犹豫了瞬息,驱使这五毒离开轻而易举,只需一声令下,它们便会遵命离去。但如此一来,五毒再无栖身别墅之可能,夏青竹绝不会容忍这些奇异生物再现。 突然,墨墨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全体立正!”他向五毒喝令。 慵懒的五毒立刻整齐列队,个个昂首挺胸,看上去颇有些气势,但这在夏青竹眼中,却平添了几分恐怖。 “向夏总裁致意。”墨墨吩咐。 五毒面面相觑,一时间不解其意,显然这个人类的礼节超出了它们的认知。 “鞠躬,高呼‘夏总裁您好’。”墨墨一脸郑重,亲自示范了一番。 五毒心领神会,模仿墨墨的姿态向夏青竹致敬,低沉的鸣叫此起彼伏。 “墨,立刻把它们带离这里,我此刻不愿听到你的任何解释。你想说什么,等它们彻底从我视线中消失后再讲。现在,立刻,马上!”夏青竹近乎咆哮,手心、背部早已沁出冷汗,恐惧让她额头也挂满了汗珠。 墨墨心中忧虑,看来这招无效,于是提议:“一起为夏总裁献舞。” 五毒闻言,面露困惑。 砰! 墨墨一脚踢向铁憨憨蟾蜍的肥臀,它立刻滚出老远,摇摇晃晃站起。这模样既狼狈又逗趣。 “就这样跳!”墨墨对其他四只下令。 这四只聪明得很,纷纷抢到墨墨面前,请求他踢自己一脚。主人的公平,对它们至关重要。 砰、砰、砰—— 连续四脚飞出,四只生物姿态各异,狼狈却又滑稽。每一只都有自己独特的“舞步”,令人惊讶的是,这五只竟天生爱争宠,谁也不愿示弱。看到墨墨似乎欣赏它们的窘态,它们更是卖力表演,夸张至极。 虽然外表狼狈,但其中蕴含的趣味性让人忍俊不禁。墨墨即刻掏出手机播放舞曲,这五只生物竟有板有眼,比起广场舞的大妈们,更有观赏价值。 铁铲蟾蜍在“斗舞”中乐此不疲,一次次立起庞大身躯,像是在跳肚皮舞般腆腹扭动。其余四只也各具特色。 墨墨渐渐惊愕,他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结果却训练出五只“嘻哈舞王”…… 夏日青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她对这五个奇妙生物仍存畏惧,但不知为何,它们古怪的行为竟挑动了她的幽默之弦。这些看似狰狞的生物,竟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俏皮与活力。 尤其那个最肥硕的铁憨憨,它的摆动身躯引发了一种奇特的喜感,仿佛幽默的魔法瞬间被释放。 墨墨偷偷窥视着夏青竹的反应,见似乎奏效,便轻轻拍掌,对五毒下达新指令:“毫无秩序可言,现在认真排成一行,再来一次舞蹈。” 五毒虽不明其详,但大致理解了墨墨的意思,迅速排成一条直线,继续它们那混乱却又不失节奏的摇摆。不论如何摇曳,它们始终保持着阵型的稳定。 墨墨再次指导,五毒变换着舞步,越发显得驾轻就熟。 “呵……” 夏青竹不禁轻笑出声,察觉到墨墨的目光,她立即恢复严肃,冷冷命令:“赶快让它们停止,我可不想看这种丑陋的舞蹈。现在,立刻,马上把它们从我的宅子里赶出去!” “止。”墨墨一声令下,正在热烈舞蹈的五毒立刻停止。 “向夏总致敬,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居住在夏总的领地,即便离开,也要表达对夏总的感激。”墨墨说道。 五毒疑惑地转向墨墨,不解其意。 “咳,跟我学。” 墨墨示范,朝夏青竹微微鞠躬。 夏青竹冷声道:“少来这套,我绝不留它们。快把它们送走!” 五毒一下子站直,铁憨憨、蝎子和壁虎用后肢站立,身体摇摇欲坠。小蛇和蜈蚣较为灵活,直接挺起身躯,但柔韧性最好的无疑是小蛇。 它们并排站立,整齐地朝夏青竹深深鞠躬。这个动作对它们来说挑战颇大,不仅需要身体的灵活,更是它们首次尝试如此优雅的姿态。 小蛇率先鞠躬,姿态最为得体,原本凶狠的表情此刻柔和不少。蜈蚣随后,也无大碍。然而轮到蝎子,这家伙两只后脚未站稳,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干脆趴着不动,害怕墨墨责罚。 砰噔—— 滑稽的壁虎也随之摇晃着倒下,它和黑蝎子一样机智,趴在地上假装失去知觉。 最后是铁憨憨,这胖家伙在鞠躬前深吸一口气,小小的眼睛中闪烁着坚定。尽管它是最胖、最丑、最贪食的那个,却也是一只有骨气、有毅力、有复仇心的蛙。 它缓缓挪动臃肿的身体,慢慢地弯下腰,可它的肚子圆滚滚的,哪里找得到腰线?然后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每一个动作都慎重而专注。 夏青竹皱眉望着它,这家伙在五只生物中最为吓人。当初误以为是玩具时,她最喜欢摆弄它,因为肥嘟嘟的触感最是舒适。如今回想起,不禁遍体生寒。 因此,夏青竹对铁憨憨的反感最为强烈。 砰噔!... 深沉的雷鸣般巨响震动了石砌的殿宇,连同坚硬的地面仿佛都在低吼。铁憨憨如预料之中,重重地坠落在古老的符文地毯上。 这一击落地,非但没有让他屈服,他反而敏捷地在原地滚了个魔法阵,虽非魔兽,但这滚法堪称法师级别的技巧。接着,他灵巧地翻过身,平躺在繁复的魔法纹路之间。 墨墨起初并未洞察这家伙的奇思妙想,只见他摆出一副世间无双的庄重姿态,却未料到自己会摔得如此干脆利落。然而,当看到这家伙脸上洋溢的满足和神秘的微笑时,墨墨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竟然是…… 第315章 夏青竹 在幽暗神秘的艾德瑞亚大陆,铁憨憨,这位石巨人,决意要让自己的震撼之舞超越它的四位同伴。它那震天撼地的一击,犹如雷霆万钧,不仅胜过了四位同伴,甚至连它们加起来也无法匹敌。 壁虎斯卡尔,蜈蚣瑟琳娜,蝎子萨克,还有小蛇西尔维亚,四位精巧生物的眼中瞬间涌动着不满。然而,深思熟虑之后,它们不得不承认,在力量的对决中,自己远不及铁憨憨坚韧无畏的身躯。即便它们也尝试那狂猛一击,恐怕除了唤醒内心的恐惧,还会让自身陷入眩晕与疼痛之中。 在这幕奇观下,夏青竹——一位身怀古老巫术血脉的年轻女巫,与她身边的精灵使墨墨,一同见证。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夏青竹无法克制地被这场景所感染,她的欢笑持久而不息。 铁憨憨,这看似粗犷的战士,以它独特的倔强与纯真赢得了几分喜爱。此刻,它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展示着那淡黄色的腹面,仿佛是在挑衅,又仿佛在炫耀。这副样子,既是得志的小人,又莫名地透出几分可爱,令人心生欢喜。 夏青竹忽然感到,这些奇异生命不再是恐怖的存在,它们的恨意,竟让她感受到了别样的可爱。对于这五位奇才来说,容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拥有着超乎想象的才智。它们若是在这艾德瑞亚上演一出戏码,绝对能夺得最佳演员的黄金奖杯。 “心上人,其实它们的故事颇为悲苦。自幼失去双亲,是我在荒废之城的深坑中将它们救出,若在此时弃之不顾,岂不是再次将它们推向孤苦伶仃的深渊,衣食无着,身陷绝境?这无情世道,谁又能担保它们不受邪恶炼药师毒爪?”墨墨借机为他的伙伴们求情。 夏青竹面色冰冷,话语坚定:“我无法容忍家中充斥着如此众多骇人异类。最后一次告诫你,立刻将它们放逐!” “亲爱的,你此言差矣,我本无意指责,但你此举着实令我心痛。” “你想反抗?你以为我不敢……” “请你保持沉默!” 墨墨面容变得异常肃穆,轻柔托起躺倒在地的铁憨憨,疾步朝夏青竹走去。 “快,快把这家伙带走,莫要让它靠近我!”夏青竹惊惧难抑,娇躯紧贴墙壁。 “夏巫女,汝何其残忍!汝昔日以手办视之,将其置于掌中细细品味;今朝它化作生灵,翩然起舞以礼相待,深深鞠躬以示敬意,甚至为你献上头颅重重一叩。而汝转身便厌恶其形骸,驱逐于外,忘恩负义至此!它助你夺得手办盛会展览冠军,引你结缘尊贵黄小姐,如此作为,汝良心安在? 呵,薄情女!” 夏青竹震惊之余,愤慨不已:“何人谓吾薄情,何方神圣有资格言及吾辈薄情!” “就是你,冷血无情的薄情女!若不甘心,来吧,击我胸膛!”墨墨寸步不让,话语凌厉如刀锋。 夏青竹愤怒举起玉手,却见她皓臂被墨墨轻轻握住。这细腻柔软、稍带寒意的皮肤,握在手中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夏青竹喝斥:“松开你的爪子!汝听好了,立刻松手,否则……我将你从家法师名录中剔除!” 幽谷之主夏翠羽凝声停顿,话语如冻结的溪流,骤然中断,她的身形宛如千年古树下的石雕,双眸紧锁,静若无澜,碧翠的手腕却被墨墨紧握,牵引至那神秘的兽王之上。 咚、咚—— 心跳犹如山谷中的巨鼓,震颤于她的胸膛,一股来自深渊的惶恐自灵魂深处涌起,她的身躯不禁颤栗,欲抽离魔爪,却挣不脱墨墨的铁锁。 \"瞧见否,这兽王温煦如风,虽形貌乖张,然其威严不失风度,汝是否觉其英姿勃发乎?\" 墨墨握其柔荑,缓抚那兽王头颅,动作中满含敬仰。夏翠羽内心惊惧,尖声未及脱口,墨墨厉声道:\"休呼啸!\" 玉唇微颤,娇容上愤色难掩,她何曾受如此压制。掌间已凝结一层冰霜,十指抚过兽王之额,那兽王低首敛目,似猫儿般懒散,既憨态可掬又雄姿卓然。 四灵随之簇拥,环绕夏翠羽。墨墨轻甩臂膀,将兽王掷地,一声闷响,却未见痛楚,它目光流转,望向四灵,傲然之态不可一世。 墨墨探臂而下,玄甲蜥蜴首攀其腿,蜿蜒直至手掌心,余三者鱼贯而行,唯那兽王,待墨墨不留神时,悄然尾随。 墨墨依旧牵夏翠羽之手,逐一轻抚四灵。当玄甲蜥蜴被轻轻放归地面,下一个便是暗影蝎子,继而黑蜈蚣与幽蛇依次而上,待此轮回一遍,兽王欲重获恩宠。 啪—— 兽王奋力一跃,却因身躯庞大失衡,重重坠于尘土。不弃之心使然,连番跃向墨墨之腿,屡屡挫败。 墨墨忧虑此愚者欲自刎其路,径直踢其臀部送飞,一声轰鸣碰撞远端石壁,翻身仰面,昏迷不醒。 夏翠羽厉声质问:\"汝何其粗鲁,竟将其虐杀!\"语气悲悯交织,这般忠厚兽王,惨遭屠戮,悲凉之感难以言表。 墨墨漠然应答:\"现世凋零,总胜于弃置街头,被魑魅魍魉捕食,沦为炼丹材料,所受折磨甚于此蹴足百倍,它该感恩吾。\" \"汝绝情无义!\" \"总需有恶之源,将他们驱逐,生不如死之际,此恶由吾承担。\" 墨墨转向四灵,厉声道:\"列队等候。\" 四灵听令,一字排开,静静待命,期待着墨墨的一足,四道楚楚可怜之光投向夏翠羽。 \"首当其冲乃谁人。\" 幽暗的月色下,墨云剑踏足于古老石径之上,那四名魔物哀伤的眼眸如同深夜中的微光,让人不禁心生怜悯。正当墨云剑挥剑欲劈开黑暗之时,青莲仙子清脆的喝声自虚空响起:“停手,不可妄动杀戮!” 墨云剑投以无辜的目光望向她,“仙子,我此举实为你铲除恶鬼。此等狰狞邪物,汝莫要心慈手软。今日,让我以身赎罪,助汝一臂之力。剑下亡魂虽多,然皆速去无痕。” 剑锋凌厉,斩击而出,一名魔物被击得飞退,沉重地撞于石墙,身躯贴着冰冷的岩面缓缓倒下,在铁甲傀儡旁静静消逝。 青莲仙子心中焦虑不已,她疾步奔近墨云剑身侧,急声道:“停下,住手吧!”倾力推动着墨云剑的胸膛,却未曾料想他会如此轻盈。 两人瞬间失去平衡,一同跌落至尘土飞扬的大地。在那即将落地的瞬息间,墨云剑强行翻转躯体,护住了青莲仙子。重重落地之声回荡于古径之间。 第316章 天人合一 “啪——”尘埃落定,青莲仙子闭目以待剧痛来袭,然而,背部竟未感到丝毫疼痛。她诧异睁开美眸,发现自己竟横跨在墨云剑身上,胸部紧紧压迫着他,双唇不慎触碰在一起。一阵刺痛传来,却是那稀疏的胡须摩擦所至。 青莲仙子惊愕无比,只见墨云剑目光平静,一副悠然享受的表情。瞬间……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此刻两人四目相对。胸口受压,双唇生涩相贴,青莲仙子感受到的是他胡须的细微触感。 “孽畜,臭小子……” “唔!” 青莲仙子怒极欲离,奋力欲摆脱这尴尬境地,墨云剑顺势环抱其纤腰,右手搂住柔软的玉带,左手轻按住后脑勺,深深的一吻如春日微风,温柔而又热烈。舌尖触及的甘露,如晨曦露珠;鼻息间的香气,恰似山涧幽谷,清香袅袅。 心脏在刹那间加速跳动,一股熟悉的暖流自下丹田涌起,犹如深林春日午后的小溪,带着温和与舒适淌过周身。每一根神经都沐浴在这难以言表的舒适之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人共存。 从初次相遇于山下那一刻,从触碰过青莲仙子的字迹、肌肤,到初尝仙吻,每次亲密接触都伴随着强健的气流环绕身周,随之而来的是修为的突飞猛进。而修为的增长,与亲密度成正比。 曾经在深山时,师叔常常打趣小墨云,说日后应娶几位美貌的仙妻。彼时的墨云剑总是坚决摇头:“娶妻有何用?不如逍遥自在岂不更好?” 师叔回应:“贤内助可暖心房,共享天伦之乐也。” 此时的青莲仙子满脸羞愤,怒斥墨云剑:“放肆,此非君子之所为,尔等修行者,更应克己复礼。” 墨云剑笑而不语,轻轻挣脱青莲仙子的手,立起身姿,望着月色洒满大地,低声道:“世间之事,本就无常,唯有心中挚爱,才能让心灵永恒。” 小墨墨噘着樱桃般鲜嫩的嘴唇,眼神中闪过一抹精灵般的狡黠:“师父穷追师娘多年,竟未曾让师娘半步入帐,可见尔等红粉之不可恃,皆是祸水!” 铿锵声起,宛如晨钟暮鼓。 霎时之间,师娘的脸庞凝结了一层冰霜,玉手如闪电划过长空,重重落在了小墨墨那稚嫩脑袋,留下一月痕记。他此刻方悔,未能让师父早早许下几门青梅竹马的缘分。 佳人自是香柔可人,更兼在修为跌宕之际,带来了一抹灵力之泉,原本焦灼难耐的骨脉在这一刻得到了滋润与疗愈。枯涸的丹府亦开始汩汩流动,那种由内而外的充盈感,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大地一般令他欣喜欲狂。 男子汉大丈夫,最恐虚无,重拾满盈之力,便是世间最美妙之事! 此前,每次触碰不过片刻,这次却恍若漫漫长夜。小墨墨察觉,自己无法再掌控这副躯壳。自亏耗之后,一股无形的巨力似乎在支配着他,让他不断地深入探寻着夏青竹的身体秘密,以期获得更为澎湃的力量。这份经历,仿佛是在绝望中抓到了一线生机,唯有紧紧握住,方有存活的可能。 夏青竹挣扎,愤怒与不甘在心中熊熊燃烧。此前,这轻薄之徒已夺走她那最纯真的吻,已然令她起了杀意。而此时此刻,他不仅再次亵渎于她,那只环抱着她腰肢的手更似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的娇躯游走,触及她最为敏感之地。杀心尚不足以宣泄,唯有将之千刀万剐才能解得心头之恨! 一声惨厉的嘶鸣响彻天际。 小墨墨忽然惊叫连连,急匆匆推开夏青竹,血丝从他口中溢出,满目愤懑之色。“夏xiaoniu,汝竟以牙相向,莫非是野兽转世!” 夏青竹玉足高扬,凌厉之势直取小墨墨。“贱人,今日若不将你打得屁滚尿流,夏家列祖列宗将无颜再见人间!” 墨墨轻灵一跃,避开了这一击。随即,一只杯子如疾风暴雨般袭来。小墨墨稳如泰山,一手擒住,口中振振有词:“汝何至于此?得便宜之处,现反贼心大发。岂可因美貌自居,而弃道义于不顾!汝若为我妻室,吾将令汝日夜不离产房,三春之内育子五,以证女子本分!” 夏青竹怒不可遏,四处寻找称手的兵刃。拾起拖鞋一掷而出,直逼墨墨眉心。“孽障,还敢出言挑衅!” 小墨墨身形一旋,如风中柳絮般闪躲过去,正色道:“方才是汝自投罗网,本公子慈悲,以免汝仆倒于地,故甘愿做垫脚石。汝不仅不知恩图报,竟欲以此胸脯之丰腴将吾窒息!更以唇齿相加,阻碍吾呼吸,吾自始至终乃受迫害者!即便偶有亲昵,指尖不慎掠过禁脔,汝竟如母老虎暴起。此番亲吻,吾仅作少许补偿耳!” 夏青竹握起另一只拖鞋,猛然向小墨墨扑去。突感脚下生变,咔嚓声响彻云霄。 哀鸣四起,她低下头颅,原地而卧的一只黑色蝎妖,此刻已被踩成齑粉。心生惶恐与罪疚。 “如何处理是好?是否吾将其杀害矣...” 墨墨扫过一眼,洒然而笑道:“死则已矣,汝本就不甚喜好这些异类小妖也。” “胡言乱语,吾何时嫌弃彼等?”夏青竹眼眸噙泪。 “红颜多薄情,变脸速于翻页,那么汝此刻是否仍想将彼等驱赶?”墨墨摇头叹息道。 在幽暗神秘的艾德瑞亚大陆,古老的力量在风中低语,命运之轮悄然转动,一场关于救赎与复仇的传奇即将上演。 “若汝等能力挽狂澜,吾愿改弦易辙,然而那蛤蜍及其保护者已逝去。”青衫少年夏青筠,悲戚容颜映照于落月湖面。 “亡者又如何?重塑其生命,不过举手之劳。”暗夜行者莫漠,笑声中蕴藏无尽自信与奥秘。 “汝毋须耽搁,速速施救!”夏青筠催促道,心中急切如火。 “汝是否真心悔悟,待吾唤醒它们,尔后不再驱逐于门外?”暗夜行者眸光闪烁,探寻真相之心未曾止息。 “无暇闲言,即刻动手!”少女一声令下,决意如钢铁般坚定。 莫漠步至墙边,脚尖轻轻触碰那看似无生灵之物——铁憨憨与黑壁虎。瞬息之间,它们如同从梦中苏醒,重获生机,原先是与莫漠共谋戏耍一番。 随后,他又靠近伤痕累累的蝎精。此灵确实遭受重创,然而并无性命之忧。暗夜行者蹲身而下,以神奇法术调整其关节位置,片刻之前还奄奄一息的生命,此刻焕发出蓬勃之姿。 第317章 吾妻 “吾妻,谨守诺言……啊!”正当莫漠抬头自得其满,未曾料及,夏青筠趁机扭其耳廓,剧痛之下,呼号之声不绝于耳。“尔狡猾非常,出尔反尔!”青年痛呼。 嘭! 夏青筠一记灵巧之拳击打在莫漠眉眼之间,怒斥之言掷地有声:“邪佞之辈,吾曾言不予赶之出门五灵,然未许汝安然无恙!屡次占吾便宜,难道认为吾乃行善之家耶!” 嘭! 又一重拳轰至另一侧眉眼,霎时间,暗夜行者双眼成了一对黑白熊目,企图反抗之际,耳旁再遭强力牵制,旋即屈服。“吾妻,请容吾等和颜悦色,不过偶尔回味汝些甜头,吾以吾身相抵一夜春宵,是否可以两清矣?”话语间不乏诙谐之意。 “哎呀哎呀,轻点,吾耳垂几乎离体而去,吾将变为残疾矣……” “即汝成为残疾,以免日后记忆衰退!”夏青筠力度不减。 啵! 蓦地,莫漠转身疾掠,竟在其颊上亲吻。一时愕然,少女怔在当场,暗夜行者乘隙逃脱,径直朝卧房飞奔,五毒追随其后,宛若群星追月。 当夏青筠意识重归,房门紧闭之声已隔绝二人世界,伴随连串咔嚓响声,锁链封锁住最后一线生机。 森林之中,一棵苍翠巨木之阴影下,一袭黑色人形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豪宅。月光照耀下,窗扉人影摇曳,一切尽收眼底。 此人肌肉微颤,眼神透露丝丝阴森,双拳紧攥,隐忍中酝酿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耳机深处传来冰冷指令:“杨恪大人,慎勿再次辜负吾心,尔师傅生命悬于一线,无需多言。吾深知尔等人前师徒相敬,暗地里却非同一般。欲阻止心爱之人香消玉殒,务必在三日之内,夏青筠必须消散于世间。” 嘟嘟嘟…… 电波中断,信号渺茫。愤怒与绝望交织,杨恪浑身弥漫寒气,震得周身禽兽四散飞遁。 翌日晨光破晓,万物复苏。墨漠于梦乡中缓缓醒来,夜幕之下所获精进修为,耗费良久方得以消化。 按常理而言,纵然三昼夜无眠亦无法削弱其精力,然而经历损耗之后,身躯愈发显现疲惫迹象,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自那夜于星辰之下,对夏青莲施以戏谑之法所获灵力增进,其丰厚之极,竟逾越往昔所累增之总合。显见,灵力之提升,实与轻薄之举成正比例,颇为惊人。 然,日常修炼,运息凝神、循大周天与小周天而行,此法缓慢至极。虽非礼之举成效甚捷,却属取巧之道。师尊昔日谆谆告诫:修行之路,必求稳健,不可贪功冒进。 且说夏xiaoniu此人,纵使是条通幽捷径,然欲行此道亦难如登天。试思昨夜若彼携匕于手,恐将毫不迟疑,利刃连环刺向胸膛深处,直至气息断绝,方肯罢休。 念及此处,背后不禁渗起冷汗。唯有虔心祈愿,诸佛庇护,方能安然无恙。然此时脸颊感微寒之意,似有物轻触,侧首观之,乃遇铁憨憨目露温和。 铁憨憨举止淡然,旋即转向腾跃离去,随行壁虎则探首吐舌而来。“退下!” 墨痕一挥,壁虎已遭抛掷,落地重重。随后连击数掌,余下四位同僚亦皆遭受重创。 昨夜遁入卧房以避劫,五邪相伴而入。虑及出外可能遭遇夏青莲拦截,暂令五邪匿居室中,竟致整晚共处。 伸展身躯,墨痕坐立床上,旋即呆滞。惯常偏好房间整洁有序,自幼习焉,即迁徙至豪华宅第依旧如此。然此时,满室混乱不堪,床头装饰坠落地面,安逸之座上布满孔洞,窗台之花植萎靡,原本打理得井井有条者皆化为乌有。 此仅冰山一角尔,居室遍地狼藉,若非墨痕坚信,宵小未曾潜入,必将以为遭遇盗匪。 更为严重者,窃贼仅窃物耳,决不会咬坏杯皿,残破橱门,吞噬桌脚乃至花盆。怒意顿生,目光凝寒,聚焦于五邪。 五邪紧缩墙隅,面对谴责不敢回顾。“汝等所为实为孽缘!” 怒火冲天,欲拾拖鞋惩治。五邪缩作一团,瑟瑟战栗,如同犯错幼童。 然此时,铃声突响。本欲挥动惩罚之杖,无奈时钟催促。审视时间,随即弃拖鞋于地,匆匆更衣下楼,只为贤妻烹制早餐。 夏青莲彻夜未眠,始被五邪侵扰,继而遭墨痕轻浮。身为尊贵世家千金、地产巨擘夏氏之总裁,何时忍受这般侮辱? 何况,与墨痕乃契约情人,无论家中内外,俱为主雇之关。身为东家,受雇员欺凌至此,心中难以平复。然而斗力难胜,唯有揪耳制伏,方能暂控局面,此情此景,实乃憋屈不已。 晨曦之光初照,绯云漫卷,与黄诗桃约定于幽静河畔的魔法咖啡馆,探讨精灵古玩奥秘之际已至。夏青竹却将此番会晤暂置一旁,怒气冲冲欲下楼寻墨墨清算往日纠葛。 方步履落地,一缕馥郁的魔法香气自厨房袅袅升起,宛如诱人的咒语,勾魂夺魄。墨墨手持精心准备的魔力早餐,笑靥如花迎上前来,唤声「亲爱的,愿清晨安好」。 夏青竹目光似寒冰利剑,锐利非常,然墨墨泰然自若,似未曾犯下丝毫过错。「墨家郎君,尔虚与委蛇。昨夜之事,休得轻描淡写……唔!」言语未落,手中忽添一小巧玲珑的馅饼,不假思索之下一口噬去,鲜香瞬间充斥舌尖。 「滋味几何?」墨墨笑意盈盈追问。夏青竹含混咒语低语,却因三鲜馅之诱惑心神微分。「此为三鲜,此则牛肉」墨墨乘胜追击,又一馅饼悄然而至。 「你个无礼之徒......唔!」夏青竹无奈再尝一口。「尝试此味,猪肝菌菇肉馅之美」墨墨毫不给予反击间隙,接连不断。 连续三次,饱食馅饼后,虽内心怒火未消,夏青竹气势已然大挫。此刻,墨墨递来一壶温润如春水的魔幻粥。「些许微咸,望此粥温心。」 嗅着香气袭人,夏青竹犹豫片时,接过品尝。 饱腹之后,墨墨开口道:「吾爱,夜幕之下,一切皆是误解……」 砰!突闻巨响。夏青竹一记猛踏墨墨足尖,使其痛呼连连,双手抱足,面容扭曲,连声悲叹「夏野蛮人,汝何其残忍!误会矣,尚施以狠脚,伤我玉足,呜呼哀哉,骨碎矣。」 「姓墨者,勿再犯戒,吾定折其另一足!」夏青竹冷傲宣言,余音袅袅。 第318章 仙府 墨墨哀嚎更甚,抱紧伤脚,「吾脚岂止碎裂,乃是粉身碎骨,夏野蛮人需负此责!」 夏青竹冷笑,转身步入起居所。五大异族精灵于沙发整齐排列,观览《自然万物纪》奇景。自秘密曝光以来,此府邸即成为彼等安憩之所,无须掩饰身份。 远观精灵五子,夏青竹稍作踌躇,提着预备已久的小巧皮箱迈步前往。箱门徐徐启开置于地,夏青竹凝视精灵道「若汝等愿驻此处,尽速入内。」 精灵们望向夏青竹,旋即投以求援目光于墨墨,得其示意,依次跃入箱中。 拎起皮箱,夏青竹迈步趋近门口,回首瞥向墨墨。其顿时加重表演之悲切。「吾等若演出失误,责怪于汝身上!」 言罢,携箱远行,只留空屋回荡墨墨夸张哀吟之声。 幽暗的月光下,墨墨 以一种几乎夸张的方式嚎叫着,旋即轻描淡写道:\"将那些异兽熬煮成汤,我并无异议。\" 青竹林中的翠绿身影转身离开那座古旧的宫殿,门阖之际,墨墨 瞬间卸下伪装,容颜恢复如常,信步踱至繁复雕刻的桌案前,捧起了充满灵气的琉璃盏,津津有味地品尝起内中盛放的灵液,心中赞叹这由仙灵之气凝结而成的食物着实美妙。 青竹驾御云霓先行抵达仙府,处理完府中的日常事物后,偕同唐蔓蔓,二人乘风破浪飞驰前往与黄诗桃相约之地——那位于浮空岛屿上、被祥云环绕的仙阁。 在通往仙阁的路上,青竹与唐蔓蔓刚自空中降下,只见一袭锦衣华服的男子自不远处的一驾神骏仙骑上优雅地跃下,他的装束如同星辰一般璀璨夺目,嘴角含笑,温润而典雅,他朝青竹微微颔首:“青竹仙子!” 青竹微微转首,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惊讶:“齐前辈,您怎会出现在此处?” 齐有为缓步上前,笑容中蕴藏着一种从容与自信:“耳闻仙子与黄氏公主有约,怎可让为兄错过如此良缘。” 青竹略感疑虑,未言一词。 齐有为继续道:“勿忘吾家与黄氏乃世交,与诗桃更相识日久。仙子放心,今番有为兄在侧,诗桃定将倾力协助,一如昔时借贷之利,她必会给为兄几分薄面。” 青竹正欲婉拒,却被齐有为先行一步制止:“与为兄无需拘礼,请移步阁内罢。” 能变幻面容的女子 由齐有为引路,青竹与唐蔓蔓随其前行,终至浮空岛之上一处精致的云间雅舍。 推开雅舍的窗棂,便可望见流淌于下方的云海,此刻天际明亮,云朵与远方景致构成一幅秀美画卷。 黄诗桃已早至等候,当齐有为立于门前轻扣木扉,诗桃微露讶色立起身:“齐前辈,您为何在此?” 齐有为轻笑,声如泉流清澈,“昔君避世已久,吾闻今日现身,岂有不来探望之理。否则岁月长流,怕是你会遗忘为兄。” 黄诗桃略带羞赧低下了螓首:“怎可能忘却前辈,妙晴姐姐近况如何?久未相见了。” 齐有为答道:“彼女子安好无恙,现正沉醉于爱河,对象乃夏家之公子夏志涛,正是汝所邀请之贵客兄长。可见吾等社交圈子并不宽阔。青竹,请入!” 黄诗桃仰首,向青竹展颜笑道:“夏仙子,感谢莅临此地。” 青竹报以微笑:“能与诗桃公主共论手办秘术,乃吾之荣幸。” 齐有为微笑接言:“青竹仙子,皆是一家人,无需客套。” 随后,齐有为目光移向黄诗桃侧旁的少女,询问道:“诗桃公主,这位佳人是?” 黄诗桃解释:“这位乃吾挚友李菲菲......菲菲,这是齐前辈、夏仙子及夏仙子背后之......” 唐蔓蔓自行介绍:“妾身唤作唐蔓蔓,乃青竹仙子之贴身侍卫。” 相互寒暄后各宾落座,黄诗桃命使唤来的灵童呈上每位所需的灵液,随即迅速进入话题,黄诗桃与青竹围绕着手办的炼制秘术开始了热烈交谈。 青竹与唐蔓蔓均深爱手办秘法,只可惜平日事务繁忙,难以参与各类修练聚会..... 在瑰丽而幽邃的魔法殿堂中,诸位贤者以一种恍如前世相逢的亲睦交流。祁云逸却难以融入此等深奥谈吐,只觉旁若无人地品啜着那古老的精灵之露,期间唤来了侍者添满了一盏。 他的视线悄然落在莉珐菲之上,这位少女犹如夜幕下的繁星,闪烁于黄曦蕊之畔,缄默无声,偶尔仿佛躲避烈阳般退缩至房间角落,一手紧握帷幔,只要晨曦微光触及肌肤,便即刻掩蔽窗帘。 莉珐菲虽拥有倾城之姿,置于凡世之中确是人间绝色,然而面对夏绮竹、黄曦蕊、唐曼曼三位绝世芳华,不免逊色。在祁云逸看来,此女甚是古怪,面容苍白如雪,眸中似无灵光。当他凝神细察之际,莉珐菲蓦然抬头,其眸泛起猩红如织,漆黑瞳孔犹如深夜深渊,竟膨胀三倍寻常大小,整个眼眶几被血丝覆盖,黑珠充盈。 \"啊!\" 祈云逸惊悸之声震破殿堂,引得夏绮竹、黄曦蕊、唐曼曼瞩目而视。\"云兄,何事令汝如此?\" 他欲指莉珐菲,正待诉其异状之时,她却已化作柔弱之态,声声柔媚:\"云兄,为何以这般眼神审视小妹,是妾身有何不足,致尔不悦?\" \"尔...\" 欲言又止,正当祈云逸企图揭破真相,莉珐菲依旧无辜:\"妾身自坐于此,听诸位雅言,因话题非妾所谙,故不敢妄语,有何不对?\" 祈云逸苦笑以对:\"并无不适。\" 众人再议手办之雅,祈云逸饮一口精灵之露后,忽又抬眸,莉珐菲正以诡谲之目注视于他,一双清澈眸子此刻再度布满血痕,皆为黑珠充盈之态。 噗! 祈云逸猛吸一口精灵之露喷涌而出,惊惶避后,扑腾坠于地面。 再度引起众人注目,莉珐菲温婉轻语:\"云兄,汝怎又如此慌乱?\" \"尔...尔...\"祈云逸颤抖指着莉珐菲,无法言语。 \"吾究竟何错?\" 莉珐菲面含不解与委委屈屈。 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祈云逸踉跄起身,向夏绮竹与黄曦蕊告别:\"绮妹、曦妹畅谈雅兴,我去室外深呼吸。\"未待二人言语,他匆匆离开此地。 大约两个时辰过去,夏绮竹与黄曦蕊交谈渐歇,气氛祥和而温馨。 黄曦蕊笑容温和,话锋骤变,轻声道:\"夏仙子年纪长吾些许,是否允诺吾直呼卿名为姐姐?\" 夏绮竹答:\"自然。\" 第319章 美妙绝伦 黄曦蕊甜甜一笑,羞涩褪去,声音温柔中透露自信:\"青竹姐,汝亦无需再唤曦蕊为''曦蕊小姐'',直接称呼''诗桃''即可。\" 夏绮竹微笑应允。 \"青竹姐,何时才能一睹汝携带之宝物?勿须过分谦让。\" \"诗桃,汝...\" 此处省略后续,留给想象空间无限延伸。 \"自然,我洞悉你的包裹蕴藏着何物,那是寄望我传递至吾父之手。初时,我心存拒意,然则与青竹仙子谈笑间乐不可支,更察觉到蔓蔓姊屡次试图示物,却遭青竹仙子制止,表明此事乃青竹仙子心系大事。惟青竹仙子视吾如挚友,不欲此物搅扰吾等友谊情谊。\" 黄诗桃外表虽羞怯,心智却不逊凡人。 \"诗桃啊,实则青竹姊意欲……\" 唐蔓蔓急不可待正欲吐露真相,却被夏青竹轻言制止。 \"蔓蔓!\" 夏青竹微斥之声回荡于室,而后嫣然一笑向黄诗桃启口:\"无甚要事。今日本不该携此物而来,既相邀谈论珍品手办,岂可夹带其他杂事。\" 黄诗桃眸光坚定回应道:\"青竹姊,若视吾为友,恳请取出。除非不愿为吾之友,吾者常处世事,往往接触不少图谋接近吾父之人, 如齐兄及妙晴姊...... 故此吾母不愿吾与其交游,她言朋友之道不在于彼此利用,而在于同舟共济。如今,我仅愿自朋友视角助汝一臂之力,替汝传达吾父一件微物。除非此物触犯禁规,其余皆小事一桩耳。 若青竹姊心怀不悦,日后邀请吾共尝大宴,权作情理往来。\" 蔓蔓急忙接口:\"诗桃,青竹仙子之烹饪技堪称一绝,务必前往仙子家中品尝,吾可保证,此等美食令汝终生难忘!\" 黄诗桃双眸闪烁:\"必将前往尝之!\" 李菲菲亦加入:\"勿忘携带吾同行!\" 最终,在黄诗桃催促之下,夏青竹取出湾域项目计策册,托付于黄诗桃。 随后,黄诗桃唤侍者结帐,四位女郎离去雅室,步出后未觅得齐有为之影。 伫立等候升降机期间,黄诗桃突然转向夏青竹询道:\"青竹姊,墨师是否汝企业风水导师?他……\" 夏青竹听罢,黛眉微皱,嘴角轻挑笑道:\"墨儿尚显青涩,偶有虑事疏忽。如若有损诗桃利益,务必告知于我,吾当严加惩治。\" 黄诗桃顿感诧异,似觉青竹姊对墨师颇有微辞,\"青竹姊,误会矣。并未有何损害,墨师能力卓群,予我不小助力。\" 夏青竹心头忐忑加剧,深恐墨儿轻率之举酿成乱局,遂慎重告之:\"风水秘学虚幻莫测,决不能全然信任。\" “叮——” 欲再启口述说之际,升降机门缓缓开启。 四位女郎步入内,该话题随之戛然而止,黄诗桃不敢再主动提及墨儿,恐心中细碎念头为人所窥,亦不愿添乱于墨师。 毕竟,见青竹姊神情,显然对墨师抱持颇深歧见...... 在幽暗神秘的翠林之中,小灵女的内心却如春风拂过,荡起涟漪,因一抹奇异喜悦悄然滋生。翠竹仙子之态度,揭示了一个秘密——她与小墨仙尊并非人间俗世情缘…… 翠影飘忽,青竹仙子夏青筠携黄瑶蕊、唐芙茵、李婉蓉自幻云阁中款款而出,坐骑祥云间,齐无为突现。 无为之色,惨白如雪,周身散发着寒意。 黄瑶蕊关切询问:“无为兄长,汝面色苍白,似受创深重?” 无为跃下祥云,微扬嘴角,言:“吾无碍,骤感凛冽,恐是风寒侵袭耳。” 黄瑶蕊颔首道:“无为兄长务必保重玉体,吾先行告退。” 无为呼喊瑶蕊,“诗蕊贤妹稍留,青筠所托之事,望贤妹多加留意,以兄之名,勿忘初心。” 瑶蕊含笑而答:“兄长尽管放心,一切已然在心中。”言毕,她向夏青筠、唐芙茵挥手致意,驭鹤而去,消失于青筠视线之外。 之所以愿意相助青筠,交情浅薄者不值一提,最为关键,是墨默早已传音密授。若非念及小墨仙尊,瑶蕊未必肯主动邀约夏青筠,探问其踪。 等候飞舟之际,她欲试探青筠姐与小墨仙尊情谊几何。倘若两情相悦,必旁敲侧击透露,一切皆小墨仙尊安排妥当。 怎奈青筠对小墨偏见极深,至口边之话语,被她默默咽下。 墨仙喜好宁静淡泊,瑶蕊断不可泄露其神通广大的秘辛。 随着黄瑶蕊之飞舟渐行渐远,齐无为复归首,朝夏青筠展颜一笑:“青筠可忆,瑶蕊定会予吾颜面。” 夏青筠笑颜温润,“齐兄长关照之恩,铭记在心。” 齐无为开口道:“青筠勿需如此客套,吾心知肚明,若真心感念,不妨一试,吾近日闻讯新开仙味轩,恰逢午时,共品佳肴,聊议两家宗派结盟事宜可乎? 夏家商脉正角逐灵海秘境,齐氏宗门亦然。能否并肩而立,实需考量。” 夏青筠回应:“深感歉疚,齐兄长,吾还需急返宗内处理事务。至于结盟大事,还需齐祖决断。” 齐无为面色微滞,齐祖乃他尊长,言语中欲拉拢夏青筠,未料被其不动声色化解。干咳片刻后道:“青筠贤妹,唯愿汝能赏光……” 夏青筠婉拒:“无为兄长,就此别过。” 无为面色黯淡,神情略显落寞。 行出几步,夏青筠驻足回首,含笑问道:“无为兄长,上次品茗的琼浆玉液如何?” 彼时为酬谢齐无为助力夏家获得通天城银库援手,夏青筠亲手酿制美酒敬献无为。实则无为功绩无多,徒得美名饱尝佳酿。 酒香犹在齿颊留,此刻回味起来,依旧令他心有余悸,连日来皆于药庐静养。 无为强挤笑脸,竖指赞叹:“美妙绝伦,真乃天上之味!” “近习新法,拟炼仙丹以示今日谢忱,择日必送无为兄长品鉴。” \"甚妙,甚妙……\" 齐有为身躯一震,宛如秋风中颤栗的叶片,心中暗忖:是否该预先向陈大人求赐一床静养之地? 夏青筠与唐蔓蔓乘坐骏马般的车厢驶去,齐有为在曦光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匆忙躲入自己的四轮飞梭。 尽管四周窗扉紧闭,但他的身躯仍在不可抑制地抖动。此刻正值炎阳炙烤大地之时,他的体内却如藏匿着一座寒冰凝结的山脉。 第320章 汝自评断 正当齐有为驱策着坐骑欲离此地,蓦然间,车厢中的铜镜里竟映现出一位双眸幽深,漆黑无比的眼瞳女子,这诡异之景吓得他不禁惊呼,而当心绪稍缓再次审视铜镜时,却已是一片空无。 唐蔓蔓驭驾坐骑于前,而夏青筠则安坐于副座,此时,那藏匿于后舱的兽皮包裹中传出细碎窸窣之音。 唐蔓蔓神色一凛,“青筠姐姐,可否听到什么声响?” 夏青筠泰然自若:“包裹内那五尊傀儡似乎有了生机。” 唐蔓蔓愕然一笑,“青筠姐姐,这玩笑未免开得有些过了?傀儡怎可能存活?” \"阿嚏!\" 唐蔓蔓轻咳之余,鼻尖微擦,“青筠姐姐,此处为何如此寒冷?” 夏青筠双臂相拥,仿佛抵御着莫名袭来的寒意,“吾亦感寒意缠身。” 唐蔓蔓低声埋怨:“这气象实在古怪至极,阳光明媚,温度却如寒冬。阿嚏……青筠姐姐,那黄小姐真乃看齐有为的面子才相助我等么?” 夏青筠从车厢后方取来兽皮包裹,“汝自评断。” 唐蔓蔓沉思半晌,“此事难说,据我以往所掌握的情报,黄小姐颇避人群,即便我等因傀儡而结缘,但她似乎并不乐于交友,且家族戒律严明,鲜有传闻她曾在黄都督面前为某人恳求恩典。 倘若真是齐有为之力,纵是他助人,吾亦对他无好感,总感其心存叵测。加之齐氏商行名声不显,因此我对齐族之人皆无佳评。 至于黄小姐的朋友,其气质阴冷,某次四目相对,发觉她在暗自观察于我,当察觉吾观其容貌时,立即将表情伪装,彼时心中生起一阵寒意。” 红烛初燃之际,夏青筠从兽皮包裹中捧出铁憨憨,前方恰好是红月当空,马车停下,唐蔓蔓面露疑色:“青筠姐姐,此番取出傀儡作甚,莫非是要证明它们具有生命?” 唐蔓蔓口吐俏皮之语,鬼怪般笑逐颜开。 夏青筠轻抚铁憨憨额角,语态恬静:\"无须装腔作势矣。\" 她模仿墨墨的言语,以免这家伙淘气不已。 \"哈,哈,哈……\" 唐蔓蔓忍俊不禁,欢笑之声盈满耳畔。“青筠姐姐,你今日格外可爱,连傀儡也学会演绎?是否考虑将它们引荐至天州城艺术年度评审盛会,必定摘得桂冠,嘻,嘻。” 而此时,铁憨憨双眼骤睁,瞳仁紧锁唐蔓蔓。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面容尽是诧异,“青筠姐姐,这,这……” 一声尖叫在红烛车厢中爆发,惊扰周旁数匹马,马上的骑士疑惑回首,唯恐此豪华坐骑中发生惨剧,或是其它无法言喻的恐怖。 幽谷之境,翠林之中,灵医古院傲然矗立。 墨墨驱策玄豹,穿行于迷雾间,恰遇宁雨彤扶护老宗师自灵峰而下,身后跟随两名昔日受恩宁公之人,抱拥其遗物箱,缓缓前行。 宁宗师修行近三秩,其所有私藏却仅得双箱。 墨墨跃下坐骑,趋步向前。雨彤惊喜交加,欲唤师尊,忽忆二人盟誓,强抑呼之欲出之情愫,遂改口:“墨公子,缘何至此?” 墨微笑道:“耳闻宗师今日解甲,特来瞻仰。”言罢,自一名医师手中接过木箱。 雨彤眼中泛滥感激之光,“感戴公子!” 墨墨轻瞥,神色微凛,“女子泪,吾心之憾。” 雨彤强收泪意,在墨引领之下,挽扶祖师登车而去,墨默然驾车,向古城巷驶去。雨彤偕祖居后座,宁宗师微颦,审视此景,觉孙女面上红润羞赧,又投目于驾车墨墨。 老者历经岁月洗炼,观人入微,隐约感知孙女与少年非比寻常情愫。青年相貌非凡,老者心中稍有印象,昔时夏府千金青竹至院寻医,少年同行,乃夏氏地业马前卒。 少年年龄轻轻,能驾驭此佳车,必富二代,抑或侍卫。老者阅人无数,容貌之美,不过过眼云烟,实则才干为重。 孙女乃其掌上珠,择婿标准定当极高,以期其恒远幸福。此准则,并非待孙女面痕愈合后始设定,而是从降世时便铭刻心中。 “嗟呼。” 宁宗师视线离开墨,低首叹曰。 “爷,何事?”雨彤急切问询。 “无妨。” 宗师笑颜绽放,“爷偶觉倦怠,阖目片刻即好。” “爷,请歇息,抵达时雨彤唤醒。” 须臾,黑色铁豹驶入幽古之巷。此虽古旧,巷内却是清扫一尘,每家每户庭前恬静闲逸,在喧嚣忙碌城中,宛如置身于‘偷得浮生半日闲’之境。 “宗师归矣!”刚扶下宁宗师,邻里长者纷纷致贺。 “归矣。”宁宗师含笑回礼。 附近几长者正在荫下博弈,闻讯立即放下手中纸牌,前来相助搬运。 宁宗师含笑谢绝,然众人不依,一人提携一箱送入门院。 宗师于此巷深获众望,其医术卓越,为人正直,屡次无偿为其邻里治愈疾患。所开药方多为廉价却效佳之方,深受药店喜爱。。。 在古老的幻境里,一座由魔法庇护的古老街区中,神秘的气息弥漫四周。众人眼见墨魔,惊奇地向宁静安询问:“古老者,此为尔孙女恋人乎?”宁静安微蹙眉梢,笑容温婉:“仅一知己耳。” 街区民众未能察觉其话中之意,纷纷赞叹此年轻勇士风姿绰约,与雨彤天生一对。 “古老者,闻君欲于街口重兴药师阁,真伪如何?”好奇之辈凝视宁静安。“确有此想,数日之后吾体稍愈,即将着手整治。”宁静安温和应答。 “古老者言重矣!尔药师阁,众人皆盼。胡同口久置荒废之药师阁毋需汝亲劳,吾辈助之。汝仅出金于材料,余事尽包。”众口一词,义愤填膺。 “此事万不可……”“古老者,尔身周邻里,何人不曾受惠?吾儿乃修筑能工,愿无偿助汝!” “吾家亦能效劳,儿媳乃建材商贾。”“女承吾业,精于设计,任凭差遣!” ……众民闻声而动,麻将牌掷地,手持法杖呼唤同僚,奔赴药师阁施工。 独剩宁静安、墨魔、宁雨彤于庭中。宁静安望向墨魔,笑曰:“少年,今日至病榻接引老夫感激不尽,年少忙碌不宜久留,日后所需助力,请随时来寻。” 墨魔领会逐客之意。宁雨彤言:“祖翁,先生师徒相携归返,未及茶水,尔急逐之。”“咳!”宁静安轻咳,道:“孙儿,老夫亦为小墨思虑。彼一时,若上司急需其驾,迟至受罚,实为惋惜。” 第321章 小食摊 雨彤不解:“祖翁何言?”宁静安笑视墨魔,“记忆犹存,昔时夏氏贵人访医,尔随侍侧,可知否?” 夏氏之地广业宏,御驾总裁非易事,宜珍重职涯。年轻英杰更当磨练专长,日后方成大器。老朽之言或显啰嗦,望勿挂怀。” 墨魔洞察宁老心结:认为其垂涎孙女,不屑之感油然而生,淡笑告别:“古老者、雨彤,别矣。”宁雨彤拟阻,墨魔眼神示意,随之步入玄冥。 “先生,歉咎吾祖,今日异常苛刻,平素慈祥。”宁雨彤低语。 “善待宁老,皆出自关爱。”墨魔含笑启门,驱驭黑兽离庭。 雨彤注目黑骑远去,面带幽怨,气愤回府。宁静安坐于树荫躺椅,迎孙归,展露微笑:“特备佳茗待吾孙。”一旁磐石桌面,摆设双盏清茗。 宁雨彤满脸怒容,凝视着对面的宁老爷,“尊长,你先前为何要那般对待墨师!” 宁老爷佯装充耳不闻,提起桌上一只翡翠茶盏递予宁雨彤,“此茶叶非同寻常,尝一尝吧。” 宁雨彤愠怒道:“尊长,你的作为实在令人心寒,人家一片赤诚待吾等,你竟要将其驱逐!” “咳嗽......” 宁济安放下手中茶盏,言道:“雨彤啊,你亦已到寻觅佳偶之时,尊长原本并不欲过度干预,但你毕竟尚且年少,世间百态,你尚未领略多少。而曾经援手相救的辛教授,我已经查阅了他的生平,年纪虽偏长,但才智出众,担当不凡,即便投身于西学,你亦言其深谙中医学识。尊长年事已高,无法永世陪伴于你身旁,如若你认为辛教授为人正直,便应多多亲近。他曾为你倾尽全力,将你从生死线上拯救回人间,此番恩德,不容忽视。近几日,正值尊长清闲时光,不如你致电邀请他,让他来到家中作客。” “尊长,实则辛教授他便是......”宁雨彤几乎将秘密倾诉出口,旋即强压住内心冲动。 师尊喜爱低调,不愿他人得悉其真实身份。 “便是如何?”宁济安疑问道。 “辛教授事务繁忙,未有闲暇到访,况且他现已离开此城,归返故地,着手新项目。”宁雨彤编造谎言说道。 “憾哉,惜哉。” 宁济安摇了摇头,随即面容一肃,“雨彤,无论如何,往后你应减少与墨师交往,既我家无意与他结缘,便莫让他空耗光阴。 记牢,一个男性的外貌并非首要,真才实学方为首任,容貌终将消逝,而才情永不衰退!” 仙丹存量日益稀少,必须尽快补充。 过往居于山中,未曾感受到仙丹的珍贵,每逢无事,便随手取一颗当作爆炒花生品味。 然而如今下山后,愈发察觉此物价值非凡,能医病疗伤,亦能提昇境界。 更为神奇的是,其能够成为交换之媒介。 手办展示之夜,在三层展场内,黑夜与白天两位神秘高手告知他暗中有魑魅魍魉企图加害于夏青竹,全因他先前赠与二人仙丹,使得他们负欠人情。 仙丹乃纯阳之物,常理而言,阴性生物不应对此有所渴求,但他们偏偏对其趋之若鹜。 而后,他欲探知此城隐匿深处的暗夜魔主及其终极图谋,势必需依赖黑夜与白天二位相助,此类逆天之举关乎整座城池的命运,欲行此事,势必将消耗更多仙丹。 一辆玄色suv静泊于小吃街入口处。 墨墨刚踏出车外,立刻感受到四周无数视线聚焦在他身上,然而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宗氏夫妇的小食摊位于街心,地盘狭小,仅有一座烧烤炉与几张简易餐桌。 大约七日前,小吃街旁新开设一处美食广场,环境幽雅、价位适中、备有空调设备,一举夺走小吃街一半以上客流量,时至今日,整条小吃街上人迹稀疏,行人比商贩更寥寥无几。 在幽暗而迷离的魔法小镇,繁星如珠,洒落在无尽的夜幕之下。此地,曾经热闹非凡的美食长廊已渐渐失去了它往日的荣光,宛如被岁月遗忘的角落,只剩下零散几处灯火,勉强照亮着行人的归途。摊贩们的叫卖声愈发微弱,他们面临着抉择——离开此地,去往未知的地方,抑或继续坚守,直到最后一线希望燃尽。宗乐山,一名拥有火焰之灵手艺的烧烤师,此刻正伫立于他的摊前,手中的铁夹轻巧舞动,一串串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跃然而出,如同跳动的音符,勾引着每一位路过的食客。他将一串串烤得焦香的肉串递给了面前的圆滚滚的精灵少女,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妙妙的母亲,金翠霞,走近宗乐山,眼中闪烁着忧郁的光芒。“街尾又有两家选择了离去,他们前往遥远的东方,寻找新的栖息之地。”宗乐山望向身旁的女儿,小家伙正沉浸在一本古老的魔导书之中,那书上记载着古老魔法与传说。他深知此时不能轻易离开,“待妙妙学艺之事告一段落,我们再做决断。如今迁移,不仅手续繁琐,更会耽搁了女儿的学习。” 妙妙忽地抬头,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刚刚解锁了一个隐藏的魔法,急切地想与父母分享她的发现。“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这书中有一段非常有趣的传奇,让我讲给你们听吧!”于是,一场关于智慧与勇气的故事缓缓展开,讲述着一位年轻的伐木者如何在命运的考验下寻回失落之物,如何战胜内心的恐惧,最终成为真正的勇士。 当妙妙讲完,她的小脸充满了期待,等待着父母的肯定。宗乐山和金翠霞相视一笑,鼓起了掌声,那声音虽然轻微,却饱含着满满的鼓励与爱意。“我亲爱的女儿,你的故事讲得太好了,真是一位出色的小巫师啊!”获得夸赞的妙妙开心地捧着书,再次沉浸于知识的海洋之中。 金翠霞看着丈夫,话语中充满了忧虑,“乐山,每日我们的所得只够支付这炉火与场地的费用,一家三口的生活,我们迟早要有所筹谋。”对此,宗乐山点了点头,他们明白,生活的平衡总需两方的牺牲与理解。 此时,一阵熟悉的气息飘然而至,那是一位传说中的存在,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墨”。他带着一种超脱的气质,如同黑夜中的明灯,照亮了众人的心房。他站在烧烤摊前,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十个烤串,一份烤馕,今日是否有饮品相伴呢?”宗乐山夫妇面露喜色,他们的表情混合着激动与惊喜,仿佛看到了久违的挚友。 第322章 世事如云,变幻无常 妙妙闻声而动,蹦蹦跳跳地来到墨的面前,那笑容如同初升的太阳,充满希望与生机。“大哥哥!”墨轻轻抚了抚妙妙的头发,任由小丫头领着他来到空闲的桌旁坐下。金翠霞迅速取来一瓶冰凉的魔法泉水,递予墨,那是镇上的奇珍,具有治愈一切的功效。墨取出两只小巧的水晶杯,为妙妙和自己斟满,两人相视一笑,以这一杯甘霖交换了最真挚的祝福。 坐在邻近餐桌的一位女精灵,本沉浸在美味的烤串之中,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所吸引,目光不禁转向墨的方向。她的心跳似乎被某种奇妙的力量牵引,手中的烤串已然失去了滋味。她掏出小巧的法力镜,调至通讯模式,在精灵族的秘密交流群内发送了一条消息。 坐标:幸福小吃街,魔法能量波动源,烧烤摊。 消息如下:各位姐妹们,那位传说中的人物已经降临!附赠侧颜及背影图各一张。 群聊瞬间沸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为他静默。 “嫂子,为何今日这里显得如此冷清?”墨咀嚼着口中烤串,询问道。金翠霞轻叹一口气,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无奈。“近日,一座新的美食圣殿在街区另一端开张,那里的氛围更为高雅,许多顾客都被吸引了过去。”墨环视四周,即便是在这般环境中,烧烤摊仍旧保持着它的热度,除了他自身所在的餐桌外,不远处,那位胖胖的精灵少女正独自享受着这份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幽暗的市场里,诸般摊位如同沉寂的古老符石,鲜少有光华闪现。唯独几个摊贩前,偶见稀疏身影,摊主们垂头丧气,似被魔咒禁锢。 突然间,深邃夜幕被划破,三匹墨色马车疾驰至市场边际,从中跃出数人。领头者身形虽不高大,眼神却犹如鹰隼般锋利;身旁跟随的一位女士,气质中蕴藏不怒自威的霸气,而围绕周遭的壮汉们,更似铁壁铜墙。 这行人昂首阔步,踏过尘埃飞扬的市场,双眸冷视两侧摊铺。他们犹如君临城池的王者,傲然睥睨凡俗。 耳语之声如潮水般涌现。“那人竟是食王阁的城主!”“他为何驾临此地?”“你们未曾听闻近日流言吗?” 不消片刻,众人汇聚于市场中枢。一壮汉举起巨大扩音石,宏亮之声震天响:“诸位静候,吾家总管欲有言相告。请各位予以倾听并协同。” 罗元良接过扩音石,试音之击如同战鼓激荡,随后笑容可掬道:“尊敬的各位,鄙人乃是食王阁总执事罗元良,专司运营监管、财宝吸引。今次前来,一则佳音待宣。食王阁感怀众商户不易,现愿接纳各位,共同开创繁盛。 食王阁之地,不仅景致非凡,更是人潮如织。远胜于此地百倍。作为天辰城一员,理应注重都市雅观。如户外小吃一条街,非但污损城颜,且脏污混杂。时已至矣,应当退场。” 言毕,从女子手中接过一卷卷轴,继而道:“此乃入驻协议书,现分发众位,请详阅内容。无异议者即可签约,即刻搬迁。” 壮汉们随女子指令,将一捆捆羊皮纸送至各摊主眼前。商户心中窃喜,若能入住食王阁,不失佳机,前提需条件相符... 倏忽,一位摊主怒吼而出,撕碎协议文书。“此举何异于凌虐!食王阁视我们如蝼蚁,抽取五成收益,尚需承担管理费、能量费、净化费以及场地费!家小老弱劳苦一生,只为他人作嫁衣裳!” 余众摊主观览协议,情绪亦汹涌如海。“岂可修?食王阁如此轻贱我等!”“汝等为一己私利,剥削吾辈血汗,天理何在!” 面对商贩们的怒吼,罗元良笑容不减。“众位请息怒,争议皆有调解之道。冲动非君子之所为也。” “此事何解?食王阁欲纳我们,却又出示苛刻条款,乃莫大的轻侮!”“汝等贪婪之至,榨取吾人最后一滴血汗!”“太过分了,根本不把我等视为人族成员!” 罗元良仍维持微笑姿态,宛如隐藏利爪的猛兽。“诸位冷静些,商业之事,无论规模如何,总有协商空间。但在商议前,双方态度与定位至关重要...” 在幽暗大陆上,一座由璀璨魔法石砌成的宏伟都市——艾瑞斯托尼亚,美食塔之开启,乃是一座汇集天地珍馐之神殿。吾等曾派遣使者,穿越迷雾森林,诚邀诸位贤能加入此圣地,彼时承诺之优渥,远超今日数倍,然尔等竟不屑一顾。 世事如云,变幻无常。往昔,小食街繁华盛景,车马喧嚣;而今,食客稀少,不及尔辈摊商之数,尔等谈判砝码已然消逝。”众人哗然,怒气升腾。 忽见罗氏家族长公子罗元良侧旁女侍接下音震器,凛然之声震耳欲聋:“警告尔等,莫将甘露弃如敝屣!今日吾族少主临幸此地,实为赐予尔等生机,恩赐汝等一饭之需,三成收益亦胜过尔等犹如街边褴褛者乞讨度日。汝辈欲以污言秽语冒犯尊者,汝之契约即刻焚毁!” 女侍冷目环扫,言语尖锐:“可知尔等内心之所想?妄图另觅栖息之地,延续小贩生涯。殊不知,王城艾瑞斯托尼亚新出旨意,市容市貌大整顿已迫在眉睫,筹备十大美丽城市评比。首当其冲便是小食街,月余之后,整座城市所有美食集散之地皆将消逝。尔等若欲求生路,唯有似流浪狗躲于城守大人铁蹄之下。” 群情激愤消逝,取而代之是面带惊惶。小食街终末之讯,早有智者察觉。街边生计之民眼前仅剩两径:易业重生,抑或投奔美食塔。 年轻摊主或可转变方向,老迈之人恐难适从。“罗少主,吾等愿入驻美食塔,唯愿条件稍作调和。”思量许久,宗乐山缓步近前,罗氏护卫阻截之际,长公子轻摆玉手,怒视随之而去。 笑容玩味挂于罗元良双唇,“欲有何调整?”宗乐山手指悬空指向协议,“能否调整入驻楼层至三层或二层?”美食塔共分五层,一层人气鼎沸,四层人迹罕至,二、三层生意兴隆。最高一层,寥寥无几,难胜过往昔街巷繁华。 第323章 一次翻身之机 长公子嘴角抽动,皮笑肉不笑:“高见,敢问直指我等命脉所在?”宗乐山赔笑道:“少主明察,我等皆是肩扛家计之重者,虽利润单薄,然只要人流如织,总有法子补偿。” “可行!”罗元良颔首微笑。。。。。。 \"深恩于汝,吾师洛维斯特!\" 宗峰石深深躬身致谢,环顾四周,向聚集的商贾道:“诸位同仁,汝等皆知洛维斯特吾师应允许我等迁往穹顶阁,彼处乃人潮涌动之圣地,虽然获利稍减,然客流若滔,我等收入定能追平往昔,唯工作更甚。” “吾等曾闻‘繁华城池''传言,尔等必与吾共鸣。入此城内,实则上选,诸位若愿继续营此生涯,望共斟酌。” 言毕,宗峰石由洛维斯特身后女侍接取朱笔,即将在契约碑石上篆写其名。 自有盘算在胸,一家三口过往漂泊此域,幸遇仙人治愈其疾,今妻子哑病痊愈,幼女亦将蒙学。前程锦绣,非彼所敢妄想。 珍宝难得,倍加珍视。宗峰石不甘扰此刻生息,即便辛劳亦甘愿。 语及此前,非信口雌黄,而是深思熟虑,众多商贾际遇与他相似,得此稳固进项实属罕见。 笔走龙蛇! 宗峰石镌其名于石碑,洛维斯特览毕,笑道:“此兄深知世故。” 宗峰石曰:\"吾师,碑石条款略有调整,可乎?\" 洛维斯特阔气地于宗峰石改动的‘五层楼’、‘三层楼’旁落笔。 宗峰石再道\"感激不尽,吾师,感激涕零!” 领头人现身,余众陆续效仿,转瞬,街巷三十七摊铺主人尽皆署名。 \"尊贵之洛维斯特,是否可在吾之契约碑添汝名,如此,心神方可安定。” \"洛维斯特,还请汝留名此处。” \"洛维斯特,劳累汝矣。” 洛维斯特淡然笑之,向涌至面前群雄言:\"诸君莫怪,吾不能留此印痕。” 众人大惊失色,“洛维斯特,意欲何为?” 洛维斯特答曰:\"吾此前于宗兄之卷,署名因其首当其冲,理当享些许利益,而尔辈皆后起之秀,无法共享此项优待。 自然,并无回旋之地。三层楼金碧辉煌,倘若汝等愿意,以额外百分之一成利让渡,吾两可互惠互利,立即署名可矣。” 群主错愕,忽一肥胖中年之商贾厉声骂道:\"欺世盗名之徒,此乃强盗行径,三成利益已颇低廉,尔竟贪婪不已!\" 余者亦欲相随,然洛维斯特携壮汉数名,二人骤向胖商袭去,一拳重击其颜面,随后一脚踹腹,胖商瞬刻倾倒。众商贾震惊,畏不敢语。 \"咎由自取,全因宗峰石,此人显然同洛维斯特暗中合谋,诱使吾等签写契约,决不可饶恕他!” \"宗峰石,奸邪之辈!\"... \"贪图私利,无视众生疾苦,汝乃卑鄙之辈,吾竟视尔为同类,何其悲哉!\" 众人怒目相向,矛锋直指宗乐山,一时间,他似石像般矗立原地,心中惶恐。 \"洛督军,此举实乃失策矣!\" 宗乐山面色铁青,朝罗元良斥道。 罗元良嘴角微扬,笑容中透着阴森:\"区区街头烤匠,何德何能与本督议和?吾劝汝,得利则止,勿妄言妄语,否则手中文书恐成废纸!\" 宗乐山牙关紧咬:\"尔失信于天,此约,本座...拒签!\" 嘶啦—— 协议书在空中四分五裂,如同落败的蝴蝶飘落,罗元良面色一沉,身后壮汉犹如野兽般冲向宗乐山,恶狠狠地咒骂:\"竖子!汝胆敢抗旨!\" 宗乐山欲以拳反击,但望及妻儿眼中的惧意,他硬是将那冲动压制。 腿疾已愈,昔日军人的体魄使他不惧寻常壮士,然,若真动手,罗督军非同小可,烧烤摊恐难逃厄运。 “父君!”妙妙心焦站起,首名壮汉凶猛之拳距宗乐山鼻尖仅有咫尺。 旁观之摊主深知误解宗乐山,为他破约举动所感,却无一人敢于援手,皆因罗督军威势,非彼所能挑衅。 斗一时欢愉,斗后赔礼何如? 千钧一发之际,一束急风划破空气,一枚烧烤用的细长竹签凌空疾射,准确无误地贯穿壮汉拳头。 惨嚎之声,震颤四方,壮汉捂着手倒退,滴滴鲜血洒落在石砖地上,如夜空中零星火花。 众皆愕然,未及察觉竹签源自何方。 罗元良循迹,见远处墨墨独坐于小方桌旁,眉峰骤凝。 \"望尔父作甚?老夫享用肉串之时,携众嚣张至极,甚为扰人雅兴。\" 墨墨背对罗元良,语含讽嘲。 \"哈,少侠豪情万丈,仗义执言无不可也,然须思忖后果!\" 罗元良冷声厉喝,残余壮汉齐往墨墨逼来。 嗖嗖嗖—— 墨墨手腕翻动,一手肉串,一手竹签,疾射而出,如疾风骤雨。 半空中,虚幻竹签连成一线,穿透壮汉脚踝,他们接二连三,哀嚎着倒下。 墨墨咀嚼完毕,以餐巾拭口,缓缓起身,微笑望向罗元良,眼中闪烁着戏谑光芒... 吞咽之间,罗元良喉咙滚动,汗珠布满额头,贴身侍卫亦震惊无言,往日趾高气扬,此刻全然失色。 \"无论尔等是谁麾下,打扰老夫食兴,终非善了。\" 吧嗒—— ... 幽暗的月色下,罗元良面颊滑过一道冷冽之痕,他紧紧咬牙,目光犹如黑夜中的野兽般扫视四周:“美食城堡,乃是墨家荣耀之象征,吾主墨少君,视之如掌中宝。天州古城各地已烙印其业之连锁符记,尔等往后若食人间烟火,皆需借吾主鼻息之庇护。” 他的话语如同寒风掠过,在场者皆为之颤抖,犹豫不决,眼神游离不定,最终凝结于墨墨少年之上。 “今日,吾赠尔等一次翻身之机,凡助吾擒获此小子者,吾即刻允诺,尔等栖身之处从幽冥之楼跃至荣耀三层,且利得之数翻升至四十之整!” 喧嚣如潮水般沸腾,众人心中涌动不已。跃升荣耀楼层,利得飙升至四成,此乃诱人至极,较之过往美食街巷所获,实乃云泥之别。生活所需,金银乃重,何人愿与财神交恶? 然而,动武之际,那墨姓少年挺身而出,对抗姓罗之人,实乃为了大众之正义呼喊,此情此景,众人内心纠结难解。 狞笑中,罗元良望向墨墨,语带挑衅:“小辈,汝之勇力,今可展示与众人前,将这数十豪杰一一击败,方显真章!” 无奈之中,墨墨神色微变,却亦见几位摊主紧握双拳,心有所动,跃跃欲试。 再次发声,罗元良掷地有声:“最先出手者,利得增至五成之高!” 第324章 黑魔法师默克 闻声,几位心存犹豫者瞬间决断,手持器物,迅猛扑向墨墨少年。 “小子恕罪,吾等只为生活奔波!” 寒光一现,墨墨眼眸闪烁冷芒,正当他准备迎战,突兀一人横跨而出,护于少年之前。 “尔等欲何为!” 宗乐山声如雷震,义愤填膺:“小墨乃吾等正义之光,尔辈竟忍向英雄之士挥拳?此人欲借离间,尔等真信其诚信无虞?” “滚开,宗乐山!”有人怒喝,“吾唯金钱至上,家中老幼嗷嗷待哺,无汝清高凛然,既签合约,焉可轻易撕毁,只怨苍天生吾贫贱!” “宗贤弟,汝年轻气盛,可另寻他途,吾这般老朽若失去小食之行,余生唯能守车厂工棚,生计寥落。” “小宗呀,吾亦是逼不得已,犬子房贷,孙孩乳汁,均需吾担,吾侣疾体需膏方调养,贫穷者无力选之。” 决心坚定,宗乐山咬破牙关:“尔等对小墨出手,必从吾躯踏过!” 旁观妙妙,虽心怀恐惧,亦步至父亲之侧,童目清澈,誓言守护诸位叔叔伯伯。 金翠霞紧随其后,肩并肩立于宗乐山侧。 宗乐山欲让妻女远离险境,然金翠霞目光如炬,语带坚韧:“吾等共为一家,任风云变幻,皆需共赴患难!” 稚嫩却刚毅的声音响起:“与父母亲共进退!” 罗元良嘴角勾起,戏谑之色浮现:“此情此景,颇饶有趣。”他执笔疾书,于数份入驻契约上签名,区域更变为三层荣耀之地,利得比例激增至半百…… 在一片古老而迷离的市场,星光下的小摊如繁星般散落,突然间,空气凝固,摊主们的目光汇聚成剑芒,聚焦在一位英勇无匹的勇士身上,他的名字唤作宗乐山,他的家族是市场的守护者。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正蓄势待发。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位神秘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金翠霞的身旁,她的双眼透露出无尽的疑惑。“勇士,”金翠霞喃喃自语,“汝乃何人?” 这女子乃是烤肉巷的常客,曾在那熊熊火焰中吞食了一整堆烤肉串,她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水晶镜,眼神坚定。“今日谁欲伤害吾心中所敬之人,必须踏过我尸骨!吾身无护盾,尔等慎之!”话语未完,她的双眸投向那位名为墨墨的勇士,“墨墨,即便为汝赴死,亦不犹豫分毫。” 墨墨沉默不语,全场震惊。罗元良,那贪婪无度的魔头却毫不动摇,咆哮着:“汝等蠢货,难道不想获取丰饶?难道宁愿流亡于荒野之中?”撕裂的声音划破夜空,一位苍颜白发的大爷,以决绝之姿撕碎手中的契约,仿佛撕开命运的束缚,碎片如蝴蝶般纷飞于空中。“醒来吧,吾辈可以穷困,却不失尊严!昔有少年郎,以一己之力汇聚万民之心,令此市集繁荣兴旺。今,商区崛起,欲霸占此地。吾辈若不振作,岂非自甘堕落,任人宰割?”他的呼喊激荡于心,震撼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财富不足为惧,贫困源自内心之贫瘠。”人们心中回响,仿佛受到神启。与宗乐山家族对抗的十数位摊主,脸庞泛起了羞愧的红晕。追随者们则满目尴尬,恍然大悟。 罗元良面色狰狞,咒骂连连:“尔等竟沦于此境地,宁信愚者言,饥肠辘辘尚提什么尊严?这老朽胆敢妄言,那少年何等能耐,不过一副清秀皮囊,哪会通晓改天换命之术?他若真有神通,自可在此处成就一番伟业,何需吾辈垂青?但切记,小吃街即将覆灭,于这天州城不复存在!” 正当群情激昂之时,一道柔弱的声音从人海中传来,是一位花季少女,怯懦却又勇敢。“劳驾,请借过……” 在这魔法与英雄共舞的世界里,每一个决定都将引发连锁的奇迹。墨墨,金翠霞,还有那些平凡却坚韧的灵魂,将如何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篇章呢? 在一片繁星点缀的天空下,一座古老的学院矗立于迷雾之中,它与世隔绝,仿佛连接着异世界。这里的学徒身穿统一的制服,行走于古老石板路上,而一位美丽的少女正急切地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的目光穿过密布的人墙,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令人敬畏的存在——黑魔法师默克身上。她的脸庞如同春日初醒,嫣红无比,赶紧低下头去,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尊贵的长老,请给我准备五支魔法烤肉串,只需一丝微弱的火系元素加持。\"少女轻声细语地对着宗大魔法师请求,她的眼神时不时偷瞥着默克,每一次目光相接,她的脸颊就如同晨露般晶莹透亮,却又迅速躲避,羞涩之感溢于言表。 宗大魔法师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生意自然是要做的,然而眼前的场景让他无法忽视学院规则。\"我的小姐,很遗憾,在此时,我恐怕无法满足您的需求……\" 他的声音被接连不断的呼唤所打断,人群中的缝隙里挤进了一波又一波年轻的学员,她们穿着相同的学院制服,稚嫩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羞涩,但坚定地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需要一份魔能肠和一份蔬菜卷轴!\" \"长老,我想购买一个法力面包和三个力量烤串!\" 这一连串的要求令宗大魔法师与他的助手金魔药师惊讶不已,她们很快意识到这些女学员的意图——为了接近神秘的默克,她们不惜违背平时的节制,投身于一场不寻常的聚餐。街道两旁逐渐沸腾,短短时间里,至少三百位女士汇集而来,形成了壮观的队伍。 学院小吃区原本静谧安宁,此刻却热闹非凡,各种摊位忙碌起来。尽管烧烤摊容量有限,后来者纷纷转向其他美食角落,寻找着属于她们的独特风味。原本剑拔nu张的紧张氛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先前的目的,沉浸在欢聚与探索的喜悦中。 为了缓和局势,金魔药师慷慨地赠予默克十份强化筋肉块与一瓶治愈魔药,邀请他在一片热闹中享受片刻宁静。周围的女士不再掩饰内心的渴望,她们勇敢地靠近,名义上为品尝小吃,实则为了能够一睹默克的风采。有的鼓起勇气直接走上前来: 第325章 终得陪伴良久,留影无数 \"尊贵的魔法师,我能与您合影吗?请理解我的处境,我的长辈一直在为我挑选婚姻,这或许是我唯一摆脱束缚的机会……\" \"尊贵的魔法师,我的家庭也在催促我,如果没有您的印记,恐怕我会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 \"尊敬的法师大人,我今日魔法测试并未达到标准,心情跌入谷底,如果您愿意与我合影,将是莫大的鼓励。\" 默克在品尝魔力牛筋的过程中突然被簇拥在中心,人群如同海浪般不断拍打。这一切似乎证实了他的猜想——自己被金魔药师置于这般情境,用作某种吸引注意力的符号。而这个本应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他的出现,变成了热闹喧嚣的乐园,宗大魔法师的烧烤摊更是成了众人争相排队的目标。 在角落里,妙妙静静地盘腿坐在软垫之上,手中持着一柄华丽的计数杖,随着每一位大姐姐的来来往往,她口中吟唱着:\"593、594、595……\" 人数已近六百,而罗魔使徒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这一切,完全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他身后,女魔使惊异不已,轻声呢喃:\"这,这怎么可能?\" 幽暗的迷雾渐渐笼罩了繁华的幽影镇,古老预言中的食魂街如同一只巨兽,饥渴地吞噬着无数慕名而来的灵魂。曾经静谧的小街巷瞬间成为了无数食客梦寐以求的盛宴之所,仿佛冥界的入口在召唤。 这一切,皆缘于墨影者墨默长久远离食魂街,令街区内蓄积的能量如潮水般爆发,形成一场前所未有的灵魂狂潮。“离去吧,这片荒芜之地已然命不久矣,待规划之时,他们终将匍匐乞怜于我的庇护之下!”罗幽云留下冰冷誓言,携其神秘助手,踏过扭曲的空间裂隙,其余壮硕随从踉跄跟随。 座驾内,手机震鸣打破了短暂的宁静,来电显示的赫然是那位禁忌的存在。“吾主降临。”罗幽云恭谨接通,电话另一端传来如霜似剑之声:“罗兄,魂宴之都筹备可还顺利?” 汗水如冰滴在罗幽云眉宇间凝结,“承蒙吾主鸿恩,诸事顺畅,只待吾主号令。” “甚妙,如今魂宴之都遍布各地,共立八座奇楼。世人误认我意欲拓荒于天洲之城,实则暗中织就一张无形食网,汝此次建议,待连珠成链时,当重赏。” 罗幽云躬身谢恩,“唯吾主尊意是从。”话锋忽转,冷峻语调再度响起,“先前命汝探寻之人,进展如何?那烧烤摊上的跛脚男及无声女子,伴有一幼童。” “吾主垂询者虽多,然男女皆具特异之处之人尚未寻得。”寂静笼罩通话两端,罗幽云心跳愈发急促,呼吸凝滞。 “半刻钟之后,赴我隐秘之居,将汝所获之情报尽数呈上。” “遵命,吾主!”通讯戛然而止,良久,罗幽云方缓慢放下手机,掌心已被冷汗浸透。 天洲之都,一座庞大机甲停驻于门户之前,禁停之地竟无视规条,然无人胆敢接近。“启程,向吾主府邸进发。” 幽影镇,机场外围。浩荡队伍排列有序,黑色战车列阵前方,墨袍侍卫挺拔而立,眼神凌冽,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路人纷纷侧目,猜测这必是何等大人物莅临此地。 片刻后,一众人群自机坪涌出,引领队伍者为一名青衫少年,容貌英俊不凡,身着华服,面架深邃眼镜,举止优雅,流露时尚而不羁气息。墨家独子墨影轩在簇拥下登上帝王之车,挂掉电话后,转首望向身旁着唐装的苍老年者,傲气骤消,态度恭敬至极,“柏公,此番为何驾临寒舍?” 唐装老人笑意盈盈,“少爷北行京城进修,是否一帆风顺?” 忆起家族冷落之情,墨影轩满腔愤懑顿起,却极力隐忍,苦笑道:“家父与吾被贬此穷乡僻壤,家族中狐假虎威之辈安有正眼看吾?”提及近况,语调微缓,“近期,墨氏一族在京中连连斩获宏图大计,与权贵勾连甚密,似有意更上一层楼。” 老者眸光流转,温和说道,“墨氏族力渐盛,天洲之地必将随之飞黄腾达,少爷理应心存欢欣。” 幽暗的月色下,墨家的阴影悄然弥漫,家栋王子的眼中燃烧着愤世嫉俗之火。“我不屑祈求墨氏之繁盛,它每向前迈出一步,我与父王的形象便愈发暗淡,那帮无耻之徒,莫让本王子东山再起,不然定将他们践踏于吾尊足之下!” 贤智长者稍作沉吟,轻声道:“煌煌天州之城,远离皇权争端,此非为不美之事。吾王虽需年中屈辱几日,然则余时于斯城中执掌霸权,岂非更佳选择。” 家栋王子冷言以对:“普克尔伯,寸秒难熬。重返皇都,面对那所谓兄妹叔侄,吾心恨不能将他们尽数镇压。这群下贱之流!” 长者从容变换话题:“适才殿下通话之中,似乎有何急迫大事待办乎?” 家栋道:“昔日伤及吾身之恶犬,迄今未获其踪。吾命洛渊亮借此建造食肆之城,四处打探消息,寻觅那对瘸哑夫妇下落。” 贤者眉头微蹙,一股凌厉之气自眉间涌现。“此獠实该灭绝。然亦有一可能,知晓殿下身份,其或许逃离天州之地,甚至携瘸哑夫妻遁入茫茫人海。” 家栋紧攥双拳,“彼等若仍匿迹于斯城中,吾必使其遭受万死不辞之刑!普克尔伯,汝须援吾,赵山河非那小子之敌,唯有尊驾出马方能将其征服。” 长者淡笑回应:“身为天州城墨氏之侍从,为吾主效力乃本分。” 小吃之街上。 直至午后时分,汹涌人潮方渐隐退,往昔喧嚣之景回归安宁静谧,却也留下一丝疲惫气息。 陡然激增的顾客流量,一个午辰竟超过往昔月余销售额,摊主们的体力已近极限,疲惫之余又夹杂着兴奋之情,倘若日日皆有如此火爆生意,纵然力尽身疲也在所不惜。 默魔王子依旧成为少女追捧焦点,合照留念不断。然而,宗乐山炭烤之香不再引诱他胃口,尽管翠霞夫人慷慨解囊,但为换区区十串牛板筋,王子笑颜近乎凝固。 终有机会逃离少女包围圈,登上马车那一刻,默魔王子深深呼吸一口清新空气,感叹今日之旅异常艰辛。 那些目睹王子脱身的女孩心中难免遗憾,却也宽慰自我:终得陪伴良久,留影无数。即便离别,亦足以使心情愉悦良久,于闺房内独自品味。 各大社交群聊中议论纷纷,女孩们纷纷达成共识:日后应勤来小吃街游弋,或许偶遇心中男神王子并非遥不可及梦寐?虽食肆之城有冰凉之气,但小吃之街,吾等王子在此。 待少女们陆续消散,小吃街道彻底恢复宁静之时,周边商户汇聚至宗乐山之烧烤摊前。此时宗氏夫妇内心警戒,此前双方冲突几将爆发,何人敢言此时此刻彼等非有报复之意,欲将一家三口献予洛渊亮博其欢颜? 第326章 机缘巧合 圆脸小眼之商贩,面带尴尬微笑:“乐山贤伉俪,承蒙贵助...深感谢忱。” 另有一摊贩开口道:“先前昏招致,愧疚难当矣。” \"若非尔等二位相识之青年降临,今日吾辈交易绝无此盛况。\" 众人皆感恩言,宗氏夫妇谦恭未敢自夸功。然此和睦之氛围旋即破裂,突然一人曰:\"众勿欢愉过甚,衙门已下文昭示,欲整顿市容整洁,吾等此露天美食长街,乃首恶当惩。\" 闻者默然而沉吟,脸带笑容渐消退,化为淡淡苦涩,各自归家策划计策。美食大街业难续,食都亦生嫌隙,众人面临生涯巨变。 行业久营改道,难矣…… 黑雾滚滚间,墨迹驾车驶入古风盎然之古董街。彼已与宗氏挚友周雷商定,约定片刻之后于此相遇。昔时他售五毒宝珠,借由周雷之手,觅得第七仙楼。 雷者,于古董街拥一家小店,墨迹今日至焉,其意乃购可炼金丹之丹炉,亦冀得遇天机,寻一灵动器物,唤醒那沉睡龙刃。 山中静修之时,墨迹常读古籍消磨时日,其内记有唤器物之灵性秘法。往昔,彼视为谈资笑语,孰料此时竟能一试其效。 途间,墨迹拨通黄氏木偶人之电话,径直告知其关于衙署颁布美食街禁令之音讯。黄氏对此愕然,然未断然否决,邀墨迹择日详谈。 黄氏办事严谨,法令一经颁布,不容更改,此禁令亦无意撤回,约请墨迹详谈,仅欲正面解惑。墨迹乃黄氏恩人,黄氏必百倍尊崇。 玄色战车泊于古董街外广场,墨迹步履坚定踏入周雷店门。古董街人流如织,即便午后时光依旧热闹非凡。 此实异象,寻常古董街繁华之时在于朝晨。晨间,各家铺户及摊档陈列新品,彼时淘获佳物机会更胜一筹。 周雷店内寂寥无人,独自品茗,一手执一把竹扇轻摇,年逾三旬竟如隐退高人。 望墨迹来临,雷者立身相迎,曰:“小墨贤弟,汝至矣。” 墨迹目光流转,扫视店内外景致,复笑向雷者:“周兄,汝确独具慧眼,沿途商家竭力经营,唯汝安然闲适。” 雷者将预置茶水奉上,“开店只为愉悦心灵,过于追求利润何需?昔有言曰:太公垂钓愿者自来,吾正师从古人风范。” 饮一口,雷者转而引墨迹:\"此叶自家种植,速品尝之。\" 墨迹细品一口,清香宜人,问曰:“观汝面色喜庆,福气笼罩,莫非何喜事临门?” 幽谷深处,雷鸣般笑声破空而起。“小墨贤弟,你竟然窥得人心?妙哉,今日真乃吉日。犹记上次携古董来访之老人乎?其妻体弱,今已康复,无需巨额医疗。乡邻相助,共筹款项,将那珍藏瓷器请回矣。” 墨墨笑言:“兄长此番交易,毫厘未利,却为何满面春风?” 周雷坦然道:“心情使然,吾开设店铺,只为心之所向。” 短暂寒暄过后,墨墨进入正题,细述所寻之物,恳请周雷引路至神秘古玩巷,寻觅奇珍。 古玩巷错综复杂,占地甚广。寻常之人,难以遍历,诸多珍稀店铺藏于深处,非街坊老熟人莫辨其踪。 周雷啧啧称奇,“小墨贤弟,未曾料尔乃深藏不露,提及二物,皆非凡品,尖儿货耳。此等佳物,即便在七号阁中,亦难得见。” 墨墨皱眉问道:“周兄此言何意?二物竟如此罕求?” 周雷沉声道:“贤弟勿躁,若言二物随手可得,则此古玩巷遍地皆宝。试问尔欲得丹炉之灵气,岁月洗礼仅为基础。真岁古物虽众,然有灵者寡。必由高手精炼,加之机缘巧合,方成汝心所想。” 墨墨微愕,“周兄能观丹炉灵性?” 周雷自傲道:“小觑吾辈矣,凭一双法眼,鉴物之准堪称一绝。但凡灵物,入吾之眼,即刻洞察真伪。不仅是吾,久居古玩巷之众,逢异宝均有所感。灵物在目中,若佳人般妩媚动人。各具风情,或清纯若莲花,或热情似骄阳,亦或是风情万种。” 墨墨眉头微挑,顿觉周雷言辞轻佻,谈及古玩时,双眼闪烁莫名光芒,类若幻想连翩。 于是悟出,人生大事不宜怠慢,适时应成家立室,免生怪癖。 周雷领着墨墨穿越繁花似锦之巷,“此处人潮汹涌,看似热闹非凡,殊不知佳物罕现。即便偶得良品,品质恐难登大雅。” 墨墨默默随行,听罢周雷解惑... 在一片阴影交错的幽深小径中,月华如水洒落,寒风习习,比外界更显清冷。雷尊道:“古老街道之上有八条秘境巷道,此处仅是其一,真正隐士高人无不乐此不疲探寻其中。然而须知,奇珍异宝价值不菲,若心仪之物,万不可因吝啬囊中之物而犹豫不决。” 黑眸闪烁,墨行点了点头,金银财宝于他虽贵重无比,但与金丹之炼成、唤醒青龙圣器相较,则显得微不足道。若需倾尽所有,绝不迟疑,日后为师尊构筑世间无双灵宫亦不在话下。 随着雷尊引领,二人穿梭于各家店铺之间,彼此间情谊深厚,问候之声络绎不绝。数次光顾,虽有几件宝物入目,然与墨行心中所求仍相距甚远。 首道巷口数十家摊位已尽,二人收获寥寥。雷尊安慰道:“吾兄墨行,觅得至宝需时机与缘分,有时仅是机缘巧合,有时却须漫长等待。此乃命运捉弄之处也。” 墨行微笑以对,“雷兄今日气运非同小可,未尝不想趁势而为,寻找一番?” 雷尊摆手轻笑道:“吾身未蒙厚福,故无需刻意追求。” 墨行曰:“命由先天,亦可由后天改之,雷兄面貌中未显富贵之相,然心地纯良,常行善举,自得无数福祉。积善成德,则现诸世象,观雷兄面庞光华璀璨,此正为大吉之兆。因此,今朝必将得意外之财,且颇为丰盛。” 闻此言,雷尊微微愕然,随即放声大笑:“吾兄妙语连珠,若非年岁尚浅,蓄须留鬓,实则颇有仙风道骨,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