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掩红妆》 第1章 就是不走 耳边嘈嘈杂杂,似乎隐约还有哭泣的声音。 陈沐沐揉着发烧没好涨疼的脑袋,满心火气睁开眼睛。 “大清早嚎什么嚎,哭丧不成,再叫就把你们家天花板都拆了!” 怒气冲冲的话从胸口荡出去,却生生在喉咙间卡住,勉强发出轻微的一道呻吟。 “唔。” 虚弱到变声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陈沐沐捂着嘶哑干涸的喉咙,待看到自己枯瘦如鸡爪的手时,盈满怒气的眸光微微一滞。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没有这么细这么小。 再环顾四周,漆黑潮湿的屋子虽说不上四面漏风,却只能堪堪避雨。屋里的摆设简单,几乎除了她躺下的这张床以及一张歪歪晃晃的桌子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这是一夜之间……被绑架打劫了么? 可这具比她本尊稚嫩不下十来岁的身子,显然不是她的。 沉吟间,脑子涨疼得更厉害了,她晕乎乎摸着脉门给自己把脉。 严重感冒发烧没好的后遗症,估摸着至少也要喝两三天的药才能下地行走。 这家徒四壁的破草屋,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哪来的感冒药给她治病?她现在可是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吱呀。”茅草屋的木门伴随着声音开启,颀长消瘦的少年端着一碗粥走进来,见她睁开眼睛,便将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汤碗递过去。 “醒来就好,喝碗粥暖暖身体,免得又晕过去了。” 少年声音轻柔温润,像是一阵春风拂过,轻轻挠动人心。 可是,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好听声音的少年?跟她现在的处境有关联? 陈沐沐抬眼,虚弱地朝少年的面部看去。 本是被烧得有些昏沉,目光落到少年脸上,却蓦地顿住。 好丑。 那是怎样一张脸呢,密密麻麻的雀斑像是一张蛛网趴在面上,争先恐后大小不一的黑色脓包一个挨着一个堆到一起,竟是让人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第二眼。走出去,说能把三岁小孩吓哭都是轻的。 但是这样丑陋的一张脸上,却有着一双清亮如夜空繁星的眸子,纯净明媚得叫人心悸。 真是好矛盾的一个少年。 许样貌是他最大的忌讳,陆锦丰瞧见她目光毫不掩饰盯着自己的脸,心底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手一抖,米汤差点溅出去。 “你喝不喝?不喝我倒了!” 真是愚蠢,她陈沐沐何许人,需要他来施舍一碗粥? 陈沐沐嗤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两分不屑,随后牙一磨,“不喝”两个字就从喉咙间甩了出去。 然而落在陆锦丰耳朵里,却是“唔唔”两声。 “唔唔?什么意思?你是哑巴?”陆锦丰脸色更黑。 你才哑巴。 如果她有力气,绝对一巴掌飞过去。 但她确实浑身没有力气,别说揍人,连抬抬胳膊都有难度。 为什么会这样?她本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睡觉,怎么一觉醒来不但感冒发烧,身子换了,还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地方,眼前这黑不溜秋的丑男又是谁? 陈沐沐心思飞快转动,最终定格在“穿越”这个消息上。 鬼神之说滑稽不可信,但除了穿越,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穿古装可以用拍戏解释,破茅屋可以用绑架解释,但身子都换了,还能怎么说? 刚这么想着,一连串的信息倏尔闯入脑海中,陈沐沐微微一怔。 她是真的穿越了,刚才闯入脑海中的信息,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生平。 也是叫陈沐沐,只不过比她本尊年轻大半个岁数,刚迈过十二的门坎。亲爹好赌,没钱了要把她卖给花楼做姑娘,而她八字刚好冲和陆家陆锦丰的八字,便被他娘三两银子买来冲喜。 成亲那天,陆锦丰那极品叔叔婶婶来闹事,不仅收罗了家里仅剩的一点东西,还把小女孩给推下河塘。 这一推,小女孩瘦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发烧了个三天,然后一命呜呼了。 眼前这个丑不溜秋的少年,便是她那传说中命不好身体差克爹克爷爷克亲人的小丈夫陆锦丰。 她命运倒是够好,别人穿越成公主千金,她小小年纪穿越成丑八怪的小媳妇。 而这丑八怪,似乎对她,态度也不怎么友好。 “我可告诉你,你这身体好容易从鬼门关回来,若不吃点东西,必死无疑。”见她神色发怔,陆锦丰当她被吓到了,语气微微温和下来。 但温和的神情,是跟他那奇丑的五官格格不入的。 陈沐沐的表情一噎。 “真是个讨厌的女人。”陆锦丰蹙眉,思忖再三,把碗再递过来,带着命令的语气。 “喝了。” 她哪来的力气端碗。 陈沐沐沉默地望了他一眼,神色中流露出几许的嘲讽。 这少年并不在意她这媳妇,不然怎会一点诚意都没有。 “真是欠你的。”被她眼神看得发咻,再瞧着她那虚弱的样子,少年嗤了一声,倾过身子坐到床沿,端碗给她喂起米粥来。 士不食蹉来之食,可连命都保不住的时候,要志气做什么。 陈沐沐很清楚自己想要活下来,抿了抿唇,沉默地接受了他的帮助。 粥很清淡,淡得可以数的清楚里面有多少颗米粒,与其说是粥,还不如说是白开水。 但胜在还算热腾,她体质虚寒,热气能够驱赶寒气,这一碗下肚,陈沐沐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好上许多,那种眩晕的感觉淡了不少,喉咙舒服了,僵硬的四肢也在回暖。 她张了张嘴,看那面无表情的丑男一眼,正要说话,陆锦丰已经站起身子,不咸不淡瞟向她。 “等下你就回去吧,家里米不够,养不起你一个大活人。” 陈沐沐闻言愕然,不可思议瞪着他,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干哑的词语:“姓陆的,你既养不起媳妇,那娶她回来干嘛?” 不知道是因为热粥还是激动的缘故,陈沐沐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 她倒不是想嫁给这人,但现在她无依无靠,若是离开这里,也必死无疑。 “我没跟你拜堂你就昏死过去了,我们并不是夫妻。”陆锦丰默然片刻,收拾床头的碗。 “买你是我娘的意思,现在我娘自己都病了,家里粮米有限,便不跟你讨要那三两银子的聘礼了,就当发发善心做了回好事,你自己回去吧。” 陈沐沐嘴角一抽,讨要聘礼,做善事?娶媳妇还有这门道,这丑男心思真够活络的。 她扯了扯唇角,眼中泛上一丝无奈的憋屈,却道:“我不走。” 陆锦丰想都没想哼了一声:“不走也不行,我不认你。” “不认又如何,村里人都知道我进了你家的门,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反正我清白没了,你得负责。” 死皮赖脸不是她一贯作风,可她现在又病又饿的,下床摔个跤只怕都爬不起来了,能到哪里去。 回家,让那重男轻女有虐童癖的挂名老爹再卖一次?还是病死路上? 想都别想。 在她身体没好利落前,她哪里也不去,有种把她丢出去。她可记得这古代人的思想保守,绝壁做不出来这么丢脸的事情。 这陆锦丰要真敢做,以后他就别想讨媳妇儿了,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品行还那么烂,哪家的姑娘还敢嫁他。 没想到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腆着脸不走,陆锦丰皱起眉头:“你跟我耍赖没用,家里没米养你。” “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媳妇都养不起,那是你没用。”陈沐沐毫不客气撕裂他的伤疤。 陆锦丰脸色越发不好看,冷哼道:“你不是我媳妇。” “你说不是就不是,十里八乡那些见证的人承认吗?”陈沐沐反唇相讥。 “你等着。”陆锦丰脸色古怪,扭身走了出去。 陈沐沐怔然,有些摸不清这人用意了。 该不会真把十里八乡的亲朋都喊过来解释吧? 这似乎不太可能,这身体嫁过来的时候,沿途她可是听说了,这户人家跟村里的人关系并不怎么好。 思考不过半会儿,出去的陆锦丰又折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张:“这下可以走了吧?” 陈沐沐扫一眼,顿时一口气憋在喉咙里。 居然是撇清关系的声明书,为了彰显大度,这人在声明书上把买她的银子都写上去了,并表示不要回。 简直为了赶她走,不择手段。 陈沐沐不是愿意受折辱的人,但她现在,只能捏了捏拳头,把这口气咽下去。 随手将纸对折成小块,收好,看向陆锦丰道:“我现在这状况是真走不了,容我住三天,身体好了之后你就算不赶我也会走的。” 陆锦丰一怔,随后摇头:“家里没米没面,你身子太虚熬不住,没有供给,你三天都撑不过。” “就住三天,三天到了我就走,若你介意,我喝白水也行。” “你……”陆锦丰瞥她一眼,欲言又止。 陈沐沐没好气:“有话就说,无耻到你这境地,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陆锦丰一噎,不是听说陈家二姑娘胆小懦弱,跟人话都不敢说两句吗?这牙尖嘴利的。 不过她这样子,倒省了他嘴毒的顾忌:“你要是死在这里,晦气。” “滚。”陈沐沐被他这一损来了力气,挣扎着从枕头下的干草中扯出一把,揉成团朝他砸过去,“你诅咒谁呢,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陆锦丰个头不壮,反应倒是灵敏,一边躲一边道:“悉听尊便,反正我事先提醒你,我这边没有草席,你要是死了我可没有东西裹你。” 回应他的,是陈沐沐更大的一团干草。 陆锦丰心疼不已:“这干草是用来垫枕头的,你丢了晚上我还得再去抓一些来。” 这个小气巴拉的穷鬼。 陈沐沐气得表情都抽了:“大不了等我身体好了给你抓几把过来。” 陆锦丰不以为然:“谁知道等不等得到那时候。” 陈沐沐眼一瞪,再次捞起枕头下垫的干草,陆锦丰见得不偿失,赶忙扭身出门。 陈沐沐粗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 算他识相。 木门晃动,门口有妇人的声音响起,啜泣中带着一丝喜悦:“沐沐那丫头醒过来了?” 陆锦丰见她要进来,赶紧拉住她:“娘,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你身子还虚着,别乱走动,小心被病气给过了。” 陈沐沐听着,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尖酸刻薄的丑男人,能好好说话么,还过病气,他才得了传染病! 不过,感冒确实有传染性,身体弱的人不进来是对的。 “说什么傻话,你从小体弱,我不知照顾你多少回了,也没见过了什么病气。如今沐丫头正病着,说这种话,你也不怕她听了伤心。”陈氏没领情,反而教训起儿子来。 陈沐沐心头一动,丈夫迫不及待赶人,婆婆倒像个亲娘,母子两人的角色跟寻常的家庭伦理剧比起来,似乎换了位子。 陆锦丰大不以为然:“伤心了更好,早离开早解脱。” 陈沐沐还没暴走,陈氏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混账小子,瞎说什么话,媳妇是用来疼的,你再这么倔我可饶不了你。” 陆锦丰赶忙服软,苦哈哈抵着陈氏的手:“娘,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您消消气,陈沐沐这边我照顾就好,您身子不好,别太累着了。” 陈氏也不是真心要打宝贝儿子,叹了口气,朝里屋的方向望了一眼,小声道:“沐沐这丫头也是命苦,既然嫁过来了,作为丈夫你要担着点。” 陆锦丰弱弱争辩,“娘,我们还没拜堂,不算夫妻。” 陈氏眼一瞪:“我说是就是。” “好,您说了算,您先去休息,这边有我呢。”陆锦丰不敢顶撞,连哄带骗把人送走了。 陈沐沐看着门口伫立有些发呆的男子,轻嗤一声:“虚伪。” 她声音不低,陆锦丰显然听到了,目光凉凉朝她这边瞥一眼:“省点精力,病好了点赶紧从我家滚。” 马勒戈壁,说得她好像有多么喜欢呆在这里似的。 第2章 他吐血了 陆锦丰嘴贱归嘴贱,晚饭时候,倒也没真饿着她,锅里熬的粥,心不甘情不愿给她端来一份。那黑漆漆的脸,生怕她一秒就把他给吃穷了似的。 陈沐沐心里恼火,环顾一下除了一张断了一截腿的的衣柜以及布满坑坑洼洼洞的四方桌外没多余东西的房间,嘴一撇。 “都穷成这样了,还能再穷一点?” 陆锦丰狠狠剜她一眼:“反正不是你家,劳你费心啊!” 陈沐沐喝着碗里的粥,没好气回道:“在别人看来,就是我家。” 粥里还是没有多少米,不过倒是多一把碎青菜,比起白天的有味道多了。 感冒是身体里有寒气,热粥能驱寒,本来就病了,没钱买药是肯定的了,肚子还一直空落落的,只怕对病情有弊无利。感冒这病说大不大,一个搞不好,留个严重后遗症或者一命呜呼不是没有可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休息一个晚上有了些力气,她一定得起来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得着的东西。 陆锦丰被她的无赖折腾得没脾气了,夺过她手里的空碗,转身往厨房去了。 隔壁隐隐约约传来那娘俩细碎的说话声,陈沐沐没有顺风耳,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她也不怎么关心。她现在除了保命,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 反正没力气下床,索性闭目养神,顺便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不会无缘无故就穿越的,既然穿越过来了,自然不会轻易就能回去,在这地方,她所有的根基倘然无存,还要想想怎么解决温饱,压力颇大。 恍恍惚惚间,几乎要睡着了,不想身侧突然一塌,一个人形生物滚了过来。 陈沐沐吓得小心肝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瞪着身侧,怒目圆瞪:“姓陆的,不是说咱们没关系吗,还敢爬我的床,要脸不?”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点蜡烛,月光从窗口倾泻进来,送来几许光明。 饶是这样,也没人看清陆锦丰黑漆漆扭曲的五官上是什么表情。 明知她看不清楚,陆锦丰呼吸还是乱了乱,“你瞎说什么,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怎么就不能睡了。” “因为我躺在这里,病人优先!”陈沐沐说道,继而想起这家伙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理解的,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跟我成为真正夫妻,就别碰我,否则我清白被毁,我死也不走了!” 陆锦丰眼眸闪烁,呼吸微微一慌,沉默几许,道:“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了,我照顾你三天不眠不休,再不睡,熬不住。” 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难堪,话声微微弱下去,“在我们之间放杯水,谁越界都能及时发现。” 陈沐沐最是吃软不吃硬,陆锦丰要是强硬扑上来,她也没办法但一定会趁他睡着搞点动作,但他这一说,她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了。 在她那个年代,一夜情之类比比皆是,她又不是跟这丑男真啪啪,家里没多余被子,跟他共挤同一张床,好像也没多大问题。再且,这里是他家。 陈沐沐嘴唇动了动,正要答应,陆锦丰已经抢先一步宽慰道:“你放心,就你这又丑又瘦的小身板,我压根没半点兴趣。” 泥垢了!究竟谁丑了,再丑也没他惨绝人寰吧,她还没嫌弃他,这厮居然抢先挑刺! 陈沐沐感觉自己胸口荡漾的一口气不断胀大,几乎要蹿出喉咙来了。她磨着牙齿,阴沉沉瞟向他,嘴唇一勾,深呼吸口气,气沉丹田。 “非礼啊,有人耍流氓啊~” 嘭!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陆锦丰一个哆嗦,没把持住直接滚落下床,然后手忙脚乱爬起来,捂住她嘴巴。 “好好好,你自己睡床上,我怕你了。” 还算识相。陈沐沐点点头,眼睁睁看着他搬了小凳子趴在床头,想起他跟陈氏的对话,忍不住揶揄:“话说你身体也挺单薄的,就不怕被我过了病气?” 黑暗中陆锦丰趴着的姿势微微一僵,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睡吧。” 陈沐沐惊诧于他那一瞬间的失落,眼睛眨了眨,灵光闪过,没再多话,拉上被子合上眼睛。 床板很硬,但陈沐沐病弱又嗜睡,也没挑太多,很快就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不用上班,陈沐沐便也懒得起床,反正她需要调理身体,多多休息。 陆锦丰进进出出忙了好一会儿,给她端来一碗热水。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哼了一声:“有得热水喝就不错了,还挑。” 陈沐沐剜他一眼,还真不是她挑,只是病人整天喝这没营养的东西,能好得过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跟她无亲无故,能给碗热水已经不错了。 陈沐沐抿抿嘴,端起热水慢慢喝下去,听得院子的静谧,漫不经心问道:“现在应该差不多午时了,难道伯母还没起床?” “谁跟你一样犯懒,我娘卯时就起了。”陆锦丰没好气回答。 “那怎么不见影子?” “进城去了。”陆锦丰回道。 “进城?”陈沐沐好奇打量他,“是要去买米吗?” “给富人家洗衣物。”陆锦丰眸光暗了暗,“你还记得家里没米?” 陈沐沐无语了:“我才来几天啊,吃了你几餐饭,至于这抠汉表情吗?” 想到昨天听到李氏那莫名的哭声,刚想问一句。 陆锦丰已经将空碗收拾好转身出去了,一会儿在院子里扛起了背篓:“我上山去摘点野菜,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小心被进村的野猪撞到。” “摘野菜,有野猪?”陈沐沐眼珠子咕噜一转,掀开被子爬起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上山。” 有野猪的山头,基本上都不会太贫瘠,要是在山上抓到几只野鸡,她就不用饿肚子了。 陆锦丰误会了她意思,哂然:“女人果然贪生怕死,外面有围栏困着,你不出去野猪咬不死你。” “白痴。”陈沐沐懒得跟他解释,翻身下床。 印象中她被买到这边来时候,除了身上这套衣服一点嫁妆都没有,这会儿外衣还穿在身上呢,倒省了她换衣服的麻烦。 发烧了三天,休养了一天,下床时候已经不会头晕目眩,除了肚子饿得慌,脚步已经能稳稳踩到地上了。 陆锦丰盯着她那小身板一直看,欲言又止。 陈沐沐横了一道眼光过去:“怎么,突然发现我天生丽质身材婀娜,被勾住眼神了。” “不要脸。”陆锦丰摇摇头,转身出门去了。 陈沐沐出了屋子,看到墙角有个漏了边缘的烂背篓,犹豫半秒,背起来。 十二岁的个头不高,加上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的人看起来都没背篓一半大。 陆锦丰无语了半会,道:“你还是别背了,省得跟不上脚步拖了我后腿,我可没时间看着你。” “我喜欢,要你管。”陈沐沐呛了回去。 这一家子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也就只能去山上打打牙祭,背着背篓上山,好歹能多带东西回来。他不怕饿肚子,她可怕着呢。 “好心当成驴肝肺,山上路陡,小心从上面滚下来。”陆锦丰道。 “你就巴不得我出事,然后缺一张吃饭的嘴巴是吧,不好意思,我命大得很,只要我不愿意,阎王都别想抓我。”陈沐沐轻笑一声,不无讽刺上下将他打量一眼,“一个男人家家,抠门小气到这程度,也是旷古罕见。” “你……”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自古以来男人养家,你养不活老娘跟媳妇难道不是事实?” “哼。”陆锦丰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头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小心点,掉队了走丢被山里野狼叼走了我可不负责。” “尼妹的乌鸦嘴,就你那仙人板板的竹竿身子,我还怕你掉队给我丢人呢!” 两人一路互呛着,穿越一片农田和山地,很快到了山上。 杏雨村的山头普遍都不低,连绵起伏像绵延的山岭,把杏雨村包围其中,就像是扔在盆地里的山谷。时逢初春方过,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生机勃勃,你红我绿,争妍斗艳好不精彩。 好容易爬上半半山腰的陈沐沐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气喘吁吁道:“这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爬个几百米的山头都要死要活的。” 陆锦丰凉凉奚落她:“才知道自己身体差,还以为你当自己是神仙了呢。”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陈沐沐瞅着他那红透的耳朵,不无哂然,“我是女人,体力比不上男人正常,倒是你,就爬了这半个山头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真丢人。” “我还可以走,你行吗?”陆锦丰道。 “不信。” “不信拉倒。”陆锦丰说着径直往丛林深处走去,“这山上野兽很多,就你那破 身子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别动,省得我回来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他令堂的,这人怎么说话呢。 陈沐沐对着他背影啐了一口,恶狠狠说道:“你才破 身子,还诅咒我,你被野兽叼走我都不会。” 她可不是城里长大的温室花朵,经常去乡村老家跟爷爷相处,那些野外的生存技能她一个不缺。 身子是弱了点,休息了好一会儿,也缓过来了,陆锦丰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半响回不来,陈沐沐不愿意瞎等在原地,也跟着一头钻进林子里。 春季真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前天刚下过一场雨,雨后的春笋扑棱棱争先恐后破土而出,陈沐沐一路走过去,不过一个小时,已经摘到了小半篓笋子。 似乎鲜少有人采摘,漂亮的蘑菇一簇挨着一簇,陈沐沐没费多少工夫,已经摘到大半背篓的嫩蘑菇。 陈沐沐也不贪,这东西是山上野生的,春天是发芽的好季节,一场雨过后,又会冒出来,摘多了她这小身板也背不动。 把背篓背回原地,再等半天,依然没看到陆锦丰人影。 “这家伙不会是怕我把他吃穷,然后把我丢在山上自生自灭吧?” 这就渣到没边了。 陈沐沐嘀咕着,但潜意识又在告诉她那丑男嘴毒归嘴毒,这种灭绝人性的一面还是沾不上的。 那人呢? 陈沐沐霍地从地上站起来:“那乌鸦嘴一再强调山上野兽多,不会被野兽给叼走了吧?” 这就悲催了,这古代脑子迂腐的人那么多,陆锦丰跟她山上被野兽给叼走,村里那些人还不把她当成克星灾星拖出去火化了? 心思过出,陈沐沐不由打个激灵,急忙忙再次往密林深处跑去。 一路寻找,终于发现灰头土脸趴在地上的陆锦丰。陈沐沐嘴角一抽:“怎么,突然想不开,要吸收天地寒气修炼成仙了?” 陆锦丰没理她的揶揄,细小的眼睛里破天荒地露出一抹笑意,璀璨得像那夜空中星辰,朝她咧开一口白牙:“看我抓了什么,晚上有肉吃了。” 呃?陈沐沐被他笑容恍了一会儿神,抬眼细看,这才发现他身下正压着一只肥硕的野山鸡。 那山鸡毛发红亮,体膘肉肥,一看就是上好的食材。 油炸山鸡,闷煎山鸡,大补鸡汤,叫花鸡,佛跳墙…… 一连串菜谱从脑中飞窜流逝,四天没好好吃过东西的陈沐沐喉咙咕噜一下,重重咽了口水。 肉啊,补身体的东西到了! 赶忙屁颠颠朝他跑过去,还没靠近,陆锦丰身体忽地一阵抽搐,哇的一声,一口黑血从嘴里喷出来。 手上控制不住力道,那山鸡叽了一声,扑着大翅膀扑棱棱往密从深处窜进去,眨眼间不见踪迹。 “我的鸡腿!”陈沐沐哀嚎一声,笑容僵滞脸上。 第3章 谁是倒霉蛋 现在的情况,山鸡是别想了的,她也就只有一个选择,去看看那坑爹的丑男怎么突然吐血了。 陆锦丰吐的血量倒是不多,可浓稠程度,好比一锅熬糊了的米粥。 陈沐沐只扫一眼,眸子便黯淡下去。 抬手抓过他手腕,两指搭在脉搏上。 “我,我没事。”顶着满嘴的黑血,陆锦丰虚弱笑了笑,似乎怕吓着她,宽慰道,“最近老是睡不好,一时上火了,没什么大事,你别说出去。” 睡不好,上火到吐血? 大哥,麻烦你找借口也找像一点的吧。 陈沐沐沉着脸,睨他一眼:“你老实告诉我,吐血这种情况多久了?” “都说了没什么事,你别一惊一乍……” “我没瞎。”陈沐沐淡淡说道,一句堵住了他的话头。 原来她看得出来啊。陆锦丰苦涩一笑,眼眸中细弱的光芒黯淡,道:“已经有小半年了。” 小半年,那么情况非常糟糕,只怕毒素已经开始渗透内脏,兴许都无力回天了。 瞅得她面色凝重,他扯了扯唇,“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但对于你,应该是好事不对吗?” “那当然,你长得这么矮挫丑,脾气又臭又硬,你死了我肯定不会守寡,自然会高高兴兴改嫁的。”陈沐沐毫不客气接过话头道。 “咳咳。”虽然是事实,但她这么直白说出来,简直不能忍! “你说你,身体不好还气量那么小,活该短命。”陈沐沐两手再在他脖颈处探了探,扒开嘴巴敲了敲舌头,心里有了底。 这毒积累在身体里估计有十几年了,能量暴走,都开始从毛孔里钻出来,那脸上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黑脓包就是毒素凝聚成的。 毒素开始腐蚀内脏,就算毒性不烈,这么长时间的侵蚀,陆锦丰的身体也已经呈负荷状态,再这样下去,只怕只能坐着等死了。 不过,好在他遇到她。爷爷是中医里的翘楚,承接爷爷衣钵的她再不济也有点三脚猫本事,这点毒多花点时间,也不是大问题。 “女人,有你这么咒丈夫的?”陆锦丰连咳几声,差点没被她气晕过去。 “那有什么,反正我跟你没什么关系。”撇清关系的那张纸还放在她怀里呢,想赖门都没有。 “你。”陆锦丰瞪着她,语结。 “瞪什么瞪,眼睛本来就小,这么一瞪,更是只看到眼皮子了,你就不能经营点自己的外在形象,没得把这山上的野鸡兔子都给吓跑了。” “咳咳咳。”陆锦丰捂着胸口咳嗽连连,嘴里又喷出一大口黑血,瞧得触目惊心的。 陈沐沐眉头动了动,默然转身朝西边的灌木丛走去。 知道他死不了,她也就是气气这嘴贱的家伙。再怎么说这人也算得上在她无助时候送上热粥救了她一命,她陈沐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陆锦丰只是虚弱难以动弹,眼睛还是锐利的,见她毫不犹豫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心头血气越发翻涌,嘴角扯出一抹凄楚的笑意来。 果然,天煞孤星命格,注定孤苦无依。作为他妻子,生死关头,还不是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任由他自生自灭? 不过,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不是已经习惯了么? 他微微合上眼睛,一声喟叹从喉咙间溢出。 认命吧陆锦丰,你注定只是个灾星,何必想那些有的没的,多活着的几天,都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他缓缓神,等着骨子里的那种无力感退却。 恍惚间,感觉一人走到身边,抬眼,看到那又瘦又丑的女人,诧然:“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心肠好,不忍心把你扔在这荒山野岭里被野兽叼走。”陈沐沐说道,一边将手里已经揉成一团渣的叶子继续搓揉。 “呵,什么心肠好,你是不认识路,一个人无法下山吧?把自己说得跟观世音菩萨似的。”陆锦丰冷笑。 我勒个去,这人嘴巴怎那么欠,早知道她就把人扔下走了! 这种人,死了活该。 陈沐沐恨恨磨牙,把一手黏巴巴的烂草团塞到他嘴里。 “呕!”陆锦丰瞪大眼睛,下意识就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这黏巴巴的一团是什么,好恶心的样子,这女人心肠也太歹毒了,他都这境地了,她还想着折腾他! “给我吞回去,你当我采它容易啊。”陈沐沐捏着他下巴,一手顺着他脖子,逼他咽了下去。 虽说恰巧遇到这种能解毒的药草之一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但这草药也不是遍地有,再嫌弃毒死他算了。 “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苦涩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恶心的感觉让他不住干呕,陆锦丰捏紧拳头,胸口气促颤抖。 然而东西已经入喉,怎么也抠不出来了,陆锦丰恼怒盯着陈沐沐,火大道:“陈沐沐,你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等你做鬼了再说。”陈沐沐把手在地上戳了戳,嗷呜,好像把他脸上的黑脓包给挤破了,好晦气啊啊啊啊,她要去洗手,洗手! 陆锦丰瞧见她这动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给我滚远点!”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女人! “滚就滚!”好像她很乐意粘着他似的。 陈沐沐搓着手,苦着脸往西边走去了。 刚刚采草药的时候,隐约听到有水声,应该是有小溪河流的,先洗手再说,不然她都要把肚子里的酸水吐出来了。 深山里有天然坑洼,汇聚了天然的雨水和清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逐渐形成一个洼面较大的山涧下游水流积聚地,俗称山间小潭。 山里的水很清冽,陈沐沐洗完手之后,顺带也洗了一把脸。 泉水清冽的感觉凉沁心扉,刚好缓和了因为生病带来的口干舌燥。 “呼,活过来了。”陈沐沐往后躺在石头上,重重喘气。 从高烧中醒过来才休息一天,肚子里没什么存货,又爬上一座山,这干扁瘦弱的小身板根本跟不上节奏,这会儿正虚脱着。 山村的环境就是比城里的好,仰望天边飘逸的流云,嗅着空气中混合着泥土花香的空气,浮躁的心神似乎在瞬间平静了许多。 陈沐沐轻嗅着空气里的芬芳,微微合上眼睛。 蛐蛐鸣叫声,黄鹂叽叽声,风吹过山林呼呼声,水里不时的咕嘟声…… 真是悦耳动听,宛若天籁,要是在吃饱了的状态,就更好了。 等等,水里有咕嘟声? 陈沐沐心头一跳,蓦地睁开眼睛,朝那潭水望过去。 春风吹拂水面,荡起一波 波的涟漪,一条两指大的无名鱼甩着漂亮的剪刀尾,一个猛子扎到水底深处,躲在一块大石头后。 再一会儿,见没动静,又摇头晃脑浮上水面,张嘴吐出一个个嘟嘟的小泡泡。 鱼,鱼,鱼…… 有鱼吃了!饿得树木都想啃的陈沐沐眼睛一亮,赶紧翻身站起来,努力吞咽口水,眼巴巴盯着水里的游鱼。 不止一条。 不过稍许,平静的潭水中竟然不知打哪里游来一群鱼,扑腾甩尾,摇头晃脑的,好不自在快活。 跑了山鸡来了鱼,陈沐沐使劲掐着掌心,嘴巴里口水泛滥成灾。 肚子很是时候咕嘟一声,好饿。 “你在这里干什么,水边湿气重,你想死也不要连累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陆锦丰嘶哑难听的声音轰炸开来。 陈沐沐吓了一跳,蹲了一会儿的身子本就有些麻木,冷不丁被人一吓,重心不稳就往后倒去。 “丑女人!”陆锦丰看着笨拙,这会儿倒是眼疾手快,赶忙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往回拽。 然后,他跟着她一起摔进了不大的水潭中。 “你这倒霉蛋,胖的拉都拉不住!”陆锦丰在水里手脚并用扑腾着水花,一边嘴里不留情讽刺道。 “呵呵。”陈沐沐从水里湿 淋淋站起身,双手环胸嘲讽地看着他站起来的身子狼狈地又跌倒在水中。 水从大开的嘴巴里灌进去,呛得他头胀眼花的,扑腾着叫道:“救我,我不会水。” 陈沐沐嘴角一抽,抖 了抖身上的寒气,睨他一眼,转身往岸上走去。 “丑女人,我不会水。”手忙脚乱呛水的男人抱住她大腿,把她再次拖进水潭中。 扑通!水花四溅,镇定的陈沐沐也被呛到了两大口水,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鼻子,陈沐沐也火大了,一把掰开他的手。 “有病啊,这水都没能淹没我,你鬼叫什么!” 咦?听得陈沐沐那一喊,陆锦丰发现自己竟然在水中踩到了实地,他站起身,那水堪堪没过他小腹,顿时愣了。 “倒霉蛋,这水好浅。” “你全家都是倒霉蛋。”一阵寒风吹过,冷得陈沐沐不由打个激灵,想到自己感冒还没好,急忙往岸边走去,一边道,“好浅就赶紧上岸,也不知道欠了你什么,几次都把我的口粮给弄丢了。” 她的野鸡,她的游鱼,她的晚餐! 算命的一定算错了,她哪里是跟陆锦丰八字相合,分明是相克,遇到他,就没好事。 第4章 被蛇咬 陆锦丰很快跟着上岸,看着她那乌黑的脸,识相的没有开口。 从她刚才的话里,他已经大致明白她靠近小水潭的用意。可以说,是他把她推下水的。 陈沐沐见他上岸,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陆锦丰追上来,犹豫半响,才道:“刚才你是想捉鱼的吧,那鱼可不能吃。” 水潭中的鱼不能吃,难道是只能用来观赏的小金鱼不成? 她读书少,别忽悠她。 陆锦丰见她神色,摇头道:“你别不信,这潭水中的鱼有毒,吃了轻则腹泻不停,重则高烧不省人事,被村子里的人称为噩鱼。” 顿了顿,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不然你当村里壮青是白痴,有这等鲜美的鱼肉,竟然不去捞来吃?” 相处一天多,对这人嘴贱的毛病已经有些免疫了,陈沐沐没理他,浑身湿透,料峭的春风吹过来,冷得直打阿嚏。 陆锦丰犹豫稍许,脱下身上外套递给她:“要不,将就着穿下?” “谢了,我还是这样穿着比较好。”两件湿衣服加在一起,除了叠加寒冷也不会多点别的,这份没必要的好意她还是省了吧。 陆锦丰目光古怪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嘴角一扯:“给你衣服不是怕你受寒,而是再不披件衣服,你就相当于没穿了。” 陈沐沐一怔,低头看一下自己身上。 初春时期,亚麻布的衣服明显单薄,加上被水湿透,很轻易就把女孩子窈窕的身材给勾勒出来了。 虽说比不上透视装,在思想保守的古代,穿成这样子招摇过市,估计是要被浸猪笼的。 陈沐沐还在思忖,陆锦丰以为她嫌弃,哂然一笑:“虽然就你这干巴巴的身材走出去也没人看,但好歹也是个女人,名声要是没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大爷的,说谁身材干巴巴呢? 陈沐沐眼一瞪,挺起胸前的两个旺仔小馒头朝他挪去:“干巴巴吗,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它干巴巴了?” 陆锦丰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吓得往后窜了两步,两只耳朵都红透了,磕磕巴巴说道:“你、你还是不是女人,真不要脸!” “是不是女人,你摸摸不就知道了?”陈沐沐瞧他那反应,就知道这是一只纸老虎,虽然嘴贱不正经,其实脸皮薄得跟纸糊似的。脸皮薄的人,跟她这老江湖比流氓,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陈沐沐抓过他的手,作状往自己胸口按去,陆锦丰一张脸登时就烧红了,像是触电了一般,身子猛地打个激灵,再往后窜两步,厉声道:“你,你不要过来……靠!” 扑通!有人掉水了。 “哈哈哈,活该!”陈沐沐没忍住,乐不可支笑起来。 没想到这嘴贱男还挺单纯的,她只是小小耍个流氓,就把他吓得落水了。 陆锦丰落水后,惨叫一声,四脚朝天扑腾着,水花四溅,画面极其激烈。 陈沐沐看不下去,出声道:“差不多就行了,赶紧上岸吧,天气那么凉,再赖在水中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陆锦丰依旧扑腾着水,力气越来越弱,嘴唇青紫,眼白都开始上翻了。 陈沐沐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拉他:“陆锦丰,你怎么了?” 步子还没迈出去,陆锦丰手一抖,一样东西呈完美抛物线掠过当空,径直掉落在她肩膀上。 陈沐沐回头一看,膝盖一软,差点没摔下去。 挂在她肩膀上的,正是一条绿灰色的眼镜蛇,那黑色的剪刀形信子一伸一缩,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喉咙,仿佛随时准备攻击。 窝靠,这陆锦丰简直是个灾难集合体,野外遇到蛇也就算了,还偏偏遇到剧毒蛇王!而且他自己遇到也就算了,还把蛇朝她甩过来,这明摆着是要跟她一起做对鬼夫妻,做鬼都不放过她! 陈沐沐一边咒骂着,一边屏住呼吸,不敢乱动,麻痹自己是死人。 一般情况下,蛇不会主动攻击人,她要是表示出自己的善意,它应该不会把她当成下酒菜的对吧? 完全不可能,都被甩到她肩膀上了,给眼镜蛇十万个理由都没找到一条不咬她的。 陈沐沐满心沮丧,没想到刚穿越就这样悲催死掉了,真是不甘心,也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到现代,如果不能回去,她估计就只能跟陆锦丰一起做对鬼鸳鸯了。 心念着,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陈沐沐怔愣片刻,小心翼翼瞅了肩膀的那蛇一眼。 “咦?竟然自己死了?” 那叫人心悸的生物此刻两眼紧闭,嘴巴也合得紧紧地,正像一团湿透的棉花般软绵绵趴在她肩头。 “好好的,怎么就死了?”陈沐沐疑惑地伸手挑起眼镜蛇尸体,左右上下扫了几眼,待看到那半截身子处的黑色牙印时,嘴角一抽,将蛇尸丢弃到地上。 “厉害了陆锦丰,你把眼镜蛇都给咬死了!” 被点到名的人没有回答,并开始停止挣扎,往潭水底部沉下去。 “不会淹死了吧?”陈沐沐嘀咕着,跳下水,把他的身子从水潭中拽到岸上,并帮他挤压肺部灌进去的水。 “啊!”双眼紧闭的人忽然爆吼一声,浑身不停抽搐,牙齿紧紧磨到一起,发出咯咯的声音。五官扭曲,场面吓人,显然正经受着非人的折磨。 “安分点。”陈沐沐眼尖,一下子看到他胳膊上红肿泛黑的两个血洞,稍稍踟蹰,低下头要给他吸出毒血。 虽说这男人嘴贱让人恼火,但本性不坏,而且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这年代没有血清,吸出毒血再送到乡村大夫那里,或许还能救一条命。 至于她的后果,管不了那么多了。 中毒的时间过长,而眼镜蛇的毒素又太烈,纵然她吸出大半毒血,陆锦丰的呼吸还是逐渐虚弱下来。 眼神倒是清明了少许,像是回光返照,看到她给自己吸 毒血,微微一怔。双手动了动,想要推开她却没有力气,嘴巴一开一合,也吐不出一个字。 大山里的孩子,毒蛇还是认识那么一两种的,他是活不长了,但她还有路要走,不需要跟他一起死。 陈沐沐从他的唇形里读出让她滚的信息,摇摇头,低喃道:“我倒是想走,但走不了啊。” 刚吸了毒血,她也晕着呢。 没有什么比一条鲜活的人命在眼皮底下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更郁闷了。 但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呼吸虚弱,眼睁睁看着他面色黑紫,眼睁睁看着他眼睛闭上。 陈沐沐重重叹口气,有些不忍别开头,不想这一扭头,眼角余光突地瞥见十步开外有一种罕见的解蛇毒的草药,赶忙走过去抓了一把,放在嘴巴里咀嚼几下,心情沉重朝陆锦丰走过来。 毒入肺腑,纵然现在有解毒的草药,也没什么作用了。 回去之后,她该怎么跟李氏交代,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坐在地上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躺着不动的尸体忽然手指一动,眼皮子也抖 了抖,逐渐睁开。 “诈尸?”陈沐沐眼睛眨了眨,一动不动。 不是她淡定,而是坐得太久腿麻,没力气站起来。 “我没死?”陆锦丰醒过来,看着躺在平地上的自己,有些发怔,随后看到一边的眼镜蛇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麻利爬起来,走到陈沐沐身边,“那是条毒蛇,你不要靠近。” “居然没死?”陈沐沐反手扣住他手腕,两指探上脉搏。 在她那一辈子,科技时代已经屏蔽了有神论者,诈尸什么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既然人还能站起来,就是没死透的。 “丑女人,你干什么?”陆锦丰忸怩着挣扎,蹙起眉头,“你还是不是女人,怎么动不动就非礼男人?” “我不是,你是。”陈沐沐嗤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挣扎的手上,“给你把脉,安静点。” 听说是把脉,陆锦丰眼神古怪瞅她一眼,耳朵泛红,倒是不挣扎了。 陈沐沐观察半天,终于琢磨清楚其中原因,嘴角一扯,目光若有所思扫过陆锦丰:“原来是这样,你运气倒是不错。” “怎么?”陆锦丰听不懂,直白问话。 “恭喜你,眼镜蛇是剧毒蛇,它的毒液可以毒死一头牛,而你身体里正在爆发的陈毒,跟它冲和到一起,负负得正,刚好抵消了。”这么好的运气,不去买彩票可惜了。 “你说我身体里有陈毒?”陆锦丰眸光一闪,凝着面色问道。 “大概有十来年了吧,熬到最近才爆发,也是你命好。”陈沐沐拍拍他肩膀,“这么好的事情,晚上吃蛇肉庆祝一下。” 说着声音一顿,“不对,那蛇咬了你,又被你咬,已经被毒死了,不能吃。” 估计她是天生没有吃肉的命。 抓到山鸡,山鸡跑了,想要抓鱼,鱼跑了,想要吃蛇肉,蛇被毒死了。 她一脸的纠结遗憾,陆锦丰神色却是闪烁不已,再度问道:“这么说,我以前的虚弱都是陈毒造成的,现在陈毒消去,我不用死了?” “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中毒那么久,心肝脾肺肾都熬坏了,能不能恢复过来还是个问题。” “我的内脏有多坏?”陆锦丰不依不饶追问。 “不知道,反正暂时死不了。呼,太阳落山了,这风冷死我了。”陈沐沐搓搓手,不客气抓过他摔在地上半干了的衣服披在身上,催促道,“赶紧走吧,再不走天黑野兽出没,我们俩都得死。” 一边说着,随手抓了两把解蛇毒的药草,往外边走去。 第5章 没有田地 陆锦丰倒没做作,径直追上来,只是走了两步,身子晃了晃。 陈沐沐眼尖,走过来扶他:“怎么了?” “胸口有点闷,脚步虚浮,歇一下就好。”陆锦丰晲一眼被她抓住的手,轻轻挣扎。 这矫情的,好像她真在非礼他似的。 陈沐沐翻个白眼,一把加重了手边的力道:“行了,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我能占你什么便宜,有本事你自己走啊。” 就算她想吃豆腐,就他这尊容,她下得了嘴吗? 陆锦丰被她问得喉咙一堵,闭紧了嘴巴。 陈沐沐见他识相,也没再计较,背起他的小背篓,半拖半拉带着他往外走,一边吐槽。 “忙活半天,就摘了这么点野菜,都不够吃两餐,真够笨的。” “土地贫瘠,村民经常上山摘野菜,能采到这么多,已经是幸事了。”兴许是感念她奋不顾身救过他,陆锦丰难得的回复道。 “那是因为你蠢!”陈沐沐毫不客气数落。 陆锦丰嗤她一声:“你这么厉害,难不成你摘到很多?” “反正比你多。”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她放置自己小背篓的地方,陈沐沐努努嘴,得瑟望着他,“怎么着,崇拜吧?” 陆锦丰面色古怪,沉默几许,抬眼看她:“你吃竹子?” “你才吃竹子,你全家都吃竹子!这是竹笋,很嫩的,可以当菜,没见识。”陈沐沐忍不住吐槽道。 难怪山上这么多竹笋,她还当是山林资源丰富,原来是村里的人不知道竹笋可以吃! “可以吃?”陆锦丰拿起一根竹笋看了看,摇摇头,“也罢,反正都到吃树皮的地步了,竹子吃点也无妨。” 你才吃竹子,又不是国宝!陈沐沐都懒得理他了。 陆锦丰却犹自不休,拿起背篓里的蘑菇就往外丢。 “这些蘑菇是有毒的,不能乱吃。” “打住,再扔我剁手了!”陈沐沐按住他丢东西的手,一张脸又红又青的,“亏你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连蘑菇的种类都分不清,丢尽了村里人的脸。” 这蠢货,快气死她了。 陆锦丰脸色铁青,辩驳道:“村里人都不吃这种蘑菇。” “那是他们不是我。”陈沐沐把被丢弃的蘑菇捡回来,白了他一眼,“晚上当菜,你不吃我吃,挺多也就是毒死我!” 陆锦丰无奈:“由你吧。” 心好累,跟这女人完全无法交流,她喜欢吃竹子和毒蘑菇,就吃去吧,吃出后果,就知道不听话的代价了。 天色渐黑,下山的路不好走,两人负重花了不少功夫,总算在天黑前赶到家里。 李氏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两人,半是嗔怪半是欢喜迎上来,上下打量。 “怎那么晚才回来,在山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野兽了,你们俩的衣服,怎么湿了?” 这是陈沐沐第一次见李氏,古朴的妇人模样,一头长发用布巾盘在头上,五官很平凡,典型的扎到人群里都找不到影子类型,眉眼温和怯弱,因为疼爱在眼中化开,瞧得很是亲善。 陈沐沐对李氏印象不错,刚想回话,陆锦丰突地掐了她一下,抢先开口道:“没遇到野兽,就是想抓一只山鸡时候被草绊住,掉进了水里,可惜的是,山鸡也跑了。” “我们也没那个吃肉的命,跑了就跑了,身体要紧,下次可不许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李氏赶紧把两人推进屋里,“快去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没得生病了。” 跟陆锦丰在一起换衣服? 陈沐沐眉眼一抽,拉住李氏的胳膊:“娘,我没有衣服了。” 娘?陆锦丰眉头一跳,看向她的眼睛。 陈沐沐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扯着李氏的胳膊,可怜巴巴卖惨:“娘,我就只有身上这一套衣服。” “瞧我这脑子,你就这么一套衣裳,还没来得及做新的,跟我到我屋子里,先穿我的旧衣服吧。” “好的,麻烦娘了。”陈沐沐嘻嘻一笑,跟着李氏进了另一间屋子。 她都快冷死了,脸面什么的,先放一边去。 李氏早已经把晚饭做好了,陈沐沐和陆锦丰换好衣服出来,就能吃到。 依然是只有三四粒米的一碗稀饭,米和水的比例是以一比千万为单位计算的。 陈沐沐嘴角一抽,从背篓里拿出蘑菇和竹笋,洗净了切好放到锅里。 李氏目光奇怪地追随她的动作,有些疑惑:“沐沐,蘑菇有毒,竹子也不能吃,你这是饿昏头了?” 陈沐沐一抚额头:“娘,这是竹笋不是竹子,可以吃的。而蘑菇,并不是所有的蘑菇都有毒,色彩鲜艳的那种才不能吃。” 李氏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陆锦丰却是睨了她一眼,拉住李氏的手,道:“随她去吧,反正我们也就只能吃这东西了。” 饱死总比饿死强,而且看她那神态,也不像是在找死,她会一些医术,或许有些他所不知道的认识? 李氏很认同儿子的观点,表情虽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悲戚,倒没再说什么,见陈沐沐笨手笨脚地生火,便过来打下手。 很快,一锅香喷喷的蘑菇炖竹笋汤飘出热气,陈沐沐深嗅一口,感觉肠胃如同吹过一阵春风,舒畅得都雀跃起来。 然后,肚子更饿了。 拿了一双筷子准备夹一块蘑菇尝尝味道,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后有人喊道:“小丰娘,小丰娘在家吗?” 听声音,应该是四五十岁左右的妇人。 “在的,王嫂子你怎么来了?”李氏听到喊声,急急忙忙出去。 陈沐沐也凑着脑袋往外一瞧,看到院子里站着个妇人,一手拿着小半袋东西,一手挎个菜篮子,篮子里面装着两颗水嫩嫩的大白菜。 大白菜?水嫩嫩的?陈沐沐怪异的投向陆锦丰。 是谁说村里土地贫瘠不好种植作物的?是他们一家子不种而已? 自己懒,怪土地,活久见。 陆锦丰对上她的目光,眸光微闪,佯装没看到,径直夹了一块蘑菇放入口中。 “咦,味道还不错?” 废话,当然不错。吃了一阵子差不多白水的稀饭,别说是鲜嫩的蘑菇和竹笋了,就算是树皮,味道都得是顶呱呱。 陈沐沐也抢着夹蘑菇放入口中,一边侧起耳朵听外边的对话。 “王嫂子,这怎么使得,我们一家子经常叨扰你已经很不安了,怎好再拿你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李氏推拒道。 “我家里还有,我一个人能吃多少东西。你们家已经没米了,你不吃,两个孩子也要吃。”王大娘叹口气,硬把东西塞到李氏手上,“这里面还有几块生姜,沐沐那丫头又是发烧又是生寒的,这生姜煮了熬汤喝下去,对病情有好处。” 话说到这份上,李氏也不好拒绝了,只道:“那我代两个孩子多谢嫂子了。” 说话间,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两人都是一怔,王大娘吸了吸鼻子,有些诧异:“什么味道这么香?” “两个孩子白天去山上采了些笋和蘑菇回来,正熬着汤呢。”李氏望向厨房一眼,“看来沐丫头说的也没错,这东西也可以当菜吃。嫂子也进来喝上一碗吧?” “不了,灶上还烧着水呢,我得赶紧回去了,两个孩子身子都不好,你也辛苦了。” 送走王大娘,李氏走进厨房,被满鼻子的香味给勾了神,陈沐沐和陆锦丰把蘑菇鲜笋汤盛了三碗出来,陆锦丰笑道:“娘尝尝,还从未吃过蘑菇和笋,这味道还不错。” 李氏端起碗喝了一口汤,也赞叹不已,问道:“沐丫头,你怎么知道这笋和蘑菇可以吃的?我记得东平村的人也不吃这东西的。” 陈沐沐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穿越的,越是封建的地方人就越是迷信,万一要是没弄好,直接把她当妖怪给烧了可就划不来了。于是笑笑道:“家里条件不好,父亲老是不归家,我饿的时候去山上找食物,无意中发现的。” 陆锦丰若有所思看她:“你运气似乎不错。” 关你什么事。 陈沐沐没理他,埋头喝汤。不得不说,这蘑菇和笋熬的汤喝下去,空荡荡的肚子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吃饱的感觉如此美妙,让她幸福得满脸都是笑意。 陈氏却是相信了她的说法,道:“村里的野竹子很多,蘑菇也鲜少有人采,明天我们一起再去山上采些回来,到月底的口粮就不用发愁了。” 陈沐沐眉头一挑,这提议倒是不错,只是…… 目光瞥到灶台一边王大娘送来的大白菜,问道:“娘,野菜迟早会吃完的,您就没想着自己种一些吗?” “你当我们不想种?哪来的田地给我们种,以为我们是你,有手有脚好吃懒做么。”闻言陆锦丰似乎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下子就炸了。 陈沐沐停住筷子,目光里有着疑惑:“半亩田地都没有?”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农村里的人没有田地,下场就只能是活活给饿死。 她终于明白了陆锦丰为什么要赶她走了,没有田地,娘儿俩一个个病鸡似的,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加上她,只会加快饿死的速度。 不过,她记得陆锦丰是陆家的子孙,陆家算得上村子里大户人家,不说大富大贵员外郎,小康之家是绰绰有余的,作为陆家一份子,陆老爷子那帮人,就没给自己儿媳孙子留一块田地? 第6章 跟我合作 李氏神色有些讪讪:“小丰他爹还在的时候,是还有三亩田地的,他爹去世后,陆家就把田地收走了。” 看来儿媳和孙子都不算陆家人,那些人竟是连一丝活路都不给。 陈沐沐摇摇头,没有详问陆家怎么抢走田地的,想到自己刚醒来时候的感冒发烧,眸色暗沉。 那些人明里暗里欺负孤儿寡母也就算了,但敢把手伸到她头上,这笔账有机会她一定要讨回来。 李氏见她表情黯淡,叹口气,安慰道,“沐沐你放心,虽然家里没有田地,但娘在镇上安家做一些杂活,每年约莫还是有半两银子的,不会让你和小丰饿死。” 陈沐沐抚额,一年半两银子,目测都不够塞牙缝,而且一年发一次,她这身子板,病还没好呢,再吃不饱,等死吧。 她可不想继续过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看来得早点谋出路了。 吃过晚饭,李氏把新鲜的竹笋和蘑菇给清理了,分了一半给王大娘送去。 陆锦丰也没闲着,熬了姜汤,端过来时候瞥一眼缩在被窝里的陈沐沐,招呼道:“过来喝点姜汤,本来就生病,今天还落水,要是病情恶化我可没钱给你医治。” 这乌鸦嘴是吐不出好话来了是吧? 陈沐沐白他一眼,不过他说的是事实,因此也不矫情,接过他手里的碗,将姜汤一口喝干。在他转身离开之际,突然问道:“陆锦丰,你打算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 虽然这小子嘴巴臭长得不好,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智商不算低。 人不笨,就应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再这样食不果腹下去,他们都会饿死的。 而且,“你知道,就算少我一张吃饭的嘴,你们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多少。” 陆锦丰身子一僵,微微一叹。 作为家里的男人,他自然也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是他凭什么? 瘦弱的身板,做不了苦力活,即使能做,谁愿意聘用他?他这样一张脸,白给人家打工都没人要。 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可以写写画画为生,而他,也不过只识得几个字。 陈沐沐听得他的叹息,知道他是无能为力,眼珠子转了转,勾唇一笑:“陆锦丰,要不咱们合作吧。” “合作?”陆锦丰不明所以望着她。 “跟我一起做生意,得到利益咱们七三分,保准你不会饿死,而你,只需要服从我就行。”陈沐沐提议道。 对于分成陆锦丰倒是没有多大意见,只是做生意? 他眸光一瞥,似笑非笑看向她:“就你?” 被质疑的陈沐沐心口好似中了一箭,没好气说道:“你管我,我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做?” 生意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至少她这病蔫蔫的小身板以及办事人生地不熟,必须得有一个伙伴帮衬着。 而这伙伴,她只认得李氏和陆锦丰,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跟。”陆锦丰没有犹豫。 这爽快利索的,她都还没回过神来。陈沐沐默了一秒,“你确定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陆锦丰反问,目前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他有得选择的余地? 陈沐沐哑然,她多此一举了,反正她只需要一个劳动力而已。 “那就这样定了,你赶紧睡吧,明天早起,有事情要忙。” “好。”陆锦丰回了一声,拿着脏碗出去了。 木板床又硬又硌人,陈沐沐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明日的计划。 白天她已经看过了,那山上确实没有什么可糊口的作物,但野生的各种药材却有不少。李氏和陆锦丰母子没有田地,无法种植,也没有本钱做生意,她能做的,只能是带领陆锦丰一起去山上挖些草药去卖。 好在药材普遍比米粮蔬菜贵,多采一些,至少温饱问题能解决了。 第二天李氏早早出门,陆锦丰和陈沐沐照旧上山。 陆锦丰聪颖,有昨天的经验,不用陈沐沐带,已经自己采了些蘑菇和竹笋。回头一看,见陈沐沐正在拔一株绿色白花的草,诧异问道:“这草又丑味又苦,难不成你还想拿来炒菜?” 陈沐沐直接赏他一个白眼:“你都说它味苦了,还是草,用来当菜,你吃?” 陆锦丰倒不在意她的讽刺,眼珠子滴溜溜转,转了两圈,有些过回神,试探问道:“药材?” “还不笨嘛。”陈沐沐将手中拔下的草递给他,“这是莎草香附子,也叫雷公头,别看它不起眼,能治的毛病多着呢,比如未老先衰,偏正头痛,心腹刺痛等。” 陆锦丰半信不信点头接过,瞥见她手里的另一株奇怪的草,问道:“这是?” “黄芪,羽状复叶,可以入药,这东西性喜凉爽,怕热怕涝,那边土层深厚透水力强,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这东西也能治病?”陆锦丰有些不信。 陈沐沐哂然一笑,目光有些古怪:“这可是好东西,保肝利尿抗衰老,不但能补气固表增加人体的免疫力,还能治肾虚。像你这样各种虚的人,最需要它了。” “什么是免疫力?我肾虚?”陆锦丰神色有些茫然,却也隐隐觉得这不是好话。 陈沐沐没打算详细解释,挥了挥手,“跟你说也不懂,你先把它拔了,不会看就对一下你手中的植物,别拔错了。” 陆锦丰点头,依言去采集药草。 陈沐沐目光偶尔追随他的步子,倏忽眸光一动,赶紧跑过去:“竟然是铁皮石斛!停停停,就在你脚边,别踩了,这东西消炎去热、明目强腰,是比较罕见的珍贵药材呢。” “这种干燥菌核叫做茯苓,也是药材。” “有什么药用价值?” “利水渗湿,健脾宁心,可以治水肿尿少,便溏泄泻,心神不安失眠等。” “那这个呢?” “半夏。” “有什么功效?” “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别问了,快采,再磨磨唧唧天都黑了!” …… 两人一通忙活,太阳快下山时候,各自的背篓都塞满了各种药材和笋子蘑菇。 太叫人喜出望外了,小小山村,土壤贫瘠,却满山都是宝。 陈沐沐心情好,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都喜笑颜开的。 陆锦丰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可不是你的风格。”陈沐沐逮到他眼神,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挑出来。 陆锦丰还是保持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沐沐有些无语:“这么难为情,该不会是质疑我这些东西是不是真能治病吧?” 陆锦丰摇头:“你那么誊定它们可以入药,就一定能入药的。” 认药容易,说出药用效果难,她找药草时候,基本上眼都不眨就说出了药用功能,就连经常接触药材的大夫也不过这样。 他对她的认药能力没什么可质疑的,但…… “那么相信我,那你在怀疑什么?”陆锦丰毫不犹豫的回答惊讶了陈沐沐。 “你的阅历和见识,似乎不是一个乡村丫头能拥有的。”陆锦丰沉吟道。 又被怀疑了?陈沐沐暗暗吃了一吓,表情却是一派哂然:“我不是乡村野丫头的话,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能娶到一个千金小姐或者皇宫里的公主?” 这人观察入微,挺难搞定,她以后要小心一些了,可不能让他看出什么来。 “我陆锦丰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陆锦丰也知道她在讽刺自己,不以为然一笑,提醒她,“还有你别忘了,我们不是真的夫妻,别动不动就拿婚事来消遣我,等你病好了,没有赚钱,你还是得走。” 嘢,这人哪来的脸,还嫌弃起她来了!要不要她给他送上一面镜子? “你当我稀罕。”陈沐沐耸耸肩,扭开头专心走路,“放心,等我病好,别说蹭你口粮了,就是你求我我都不会留下来。” “呵呵。” 呵呵你妹啊,现代嘲讽专用词都精通,猴子派来的逗比都比不上了! 背着重担远远看到家门口,陈沐沐和陆锦丰都有些虚脱,气喘吁吁的。 “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下?”陆锦丰提议道。 “休息个鬼,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听说过吗?家也不远了,你这时候停下来,累死你!”陈沐沐断然反对,“我说你也太没用了吧,我这小女人都还没喊累,你就衰了丢不丢人?” “废话真多。”陆锦丰睨她一眼,顾自紧走几步,甩开距离。 陈沐沐的负担也不轻,不过见陆锦丰先走了,也咬咬牙,激勉自己坚持到底。 脚下加快,前面的陆锦丰却突然停下来,眉头皱了皱。 陈沐沐没看脚下,惯性使然,脑袋差点就撞上了陆锦丰的背篓,眉头一竖,正要骂人,陆锦丰突地嘘了一声。 “你听,有吵架的声音?” 陈沐沐一怔,侧起耳朵听一会儿,表情一凝:“好像……是我们家?” “糟了,我娘!”陆锦丰惊呼一声,脚下仿佛加了马力,一口气窜出去好几步。 陆锦丰一阵风般卷走了,陈沐沐不敢耽搁也赶忙追上去。 第7章 当一回悍妇 在陆锦丰家里住了几天,对他们一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就李氏那懦弱不争的性子以及穷得叮当响的家底,别说串门的亲戚了,就是阿猫阿狗都不愿意过来游玩,除了王大娘,哪里还有人会进他们家。 吵架声从家里传来,只能说明出事了。 心里有事,负重一下子就忽略了,陈沐沐加快脚步,终于来到家门口。 还没站稳脚跟,刻薄的尖锐声就传了过来。 “你个懒婆娘,平日里不耕作不缝补,好吃懒做的,哪里来的米面,这分明是从我家拿来的!” “偷东西你还有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贱 人!” 陈沐沐抬眼看去,只见院子中央陈氏一脸悲戚摔在地上,脸上是两个红肿的巴掌印,她身前站着一个牛高马大的妇人,妇人身侧则是一个脸上挂满戏谑的中年男人。 这两人瞧着有点眼熟,陈沐沐思忖着梳理记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姓罗的,你别欺人太甚!”陆锦丰看到自己母亲被打,把背篓一丢,急忙冲上去抓住罗氏扬到半空的手,怒骂道,“这是我家,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陈沐沐点头,不错呀,这陆锦丰表现得够爷们。 然而罗氏反应更快,下一秒就一巴掌拍掉陆锦丰抓着自己的手,尖着嗓门大嚎。 “你这不要脸的丑八怪!就你这不人不鬼的模样敢非礼老娘,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德行,你也好意思!” 罗氏说着重重一推,把陆锦丰给推到地上,然后把手往腰上衣服擦了擦,一脸被恶心到了的模样。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居然碰到你这晦气的东西,回去得好好洗手,不然隔夜饭都得吐出来了!” 非礼这女人? 陈沐沐目光掠过,在妇人的大饼脸上停留一秒,眉角忍不住一跳。虽说陆锦丰长得确实那么了点,还不至于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这长相两人比拼起来,半斤八两难分伯仲,真亏她自恋得出来。 “你!”陆锦丰脸色煞青煞白,眸光黯淡,咬着下唇,扶住李氏,扭头恶狠狠说道:“没人邀请你来我们家,怕晦气就赶紧滚,我还怕你们脏了我们的地盘!” 陆锦丰的反击让罗氏脸色一阵青紫,掐着腰哼了一声:“哟,小畜生,给你脸了是吧,还冲着老娘咆哮!你娘没教你什么叫做尊老爱幼,什么叫做敬重长辈吗?也是,就一个小野种,能指望你懂得什么礼数,粗鲁没教养,连王大虎家的猪都比你懂事!” 这话似乎戳中了陆锦丰的死穴,陆锦丰一下子就炸了,寒毛根根竖起,两手捏成拳头。 “死八婆,你才是野种,你个外嫁过来的女人,根本不是村里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整天胡说八道,小心我爹从地底爬上来找你!” 罗氏咯咯笑,像只下蛋的老母鸡,目光极其轻鄙嘲讽。 “活着都是个憋屈汉,死后还想翻身,真是笑死人了!你个小杂种,你有脸提你爹,他根本是被你这畜生给气死的吧,长得这么稀奇古怪的,说不得是你娘跟哪个肮脏汉子偷情生下来的,我要是你,早没脸去死了。” 这话太伤人了,陆锦丰气得两眼冒出凶光,如同一头猎豹猛地朝罗氏扑去。 “臭婆娘,我撕烂你的嘴!” 一直坐着看戏的男人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浑厚的力气落于双掌,一下子就拽住陆锦丰的领子,将他往地上摔去,抬脚就是一通狠踹:“小畜生,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连你婶婶都拽,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今天老子就替你那短命的龟爹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敬重长辈!” 陈沐沐嘴角一抽,打狗还得看主人这话,是把罗氏当狗了? “奸男浪女,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根本不配当长辈!我爹活着被你们各种欺辱,现在他死了你们还践踏他!好好好,反正我也活腻了,早就不想活了,拖着你们去死也是一种福分!” 陆锦丰突然发疯,凶狠地张嘴狠狠咬在男人大腿上,那架势,非得把男人的腿肉撕下来一块不可。 男人嗷嚎一声,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畜生,快松嘴,否则老子打死你!” 男人巴掌乱挥,直接落到陆锦丰脸上,一轮又一轮的巴掌,响亮的在空气中回荡,听着都疼。 陆锦丰依然抱着男人大腿,死死咬着男人。男人发了狠,但依然没能甩开陆锦丰,力气渐渐弱下来,见罗氏愣着看戏,更加恼火。“丽丽,还不来帮忙,小畜生要咬死人了!嗷,骨头,我的骨头!快松口!” 发怔的罗氏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加入战局,去撕扯陆锦丰的头发抓他的脸。 “不要皮的小畜生,赶紧松口!再不松口老娘打死你了!” 李氏本性懦弱,可自己儿子被打,这口气哪忍得下,扑上来抓挠罗氏,但体弱的她怎是罗氏的对手,被罗氏一脚踹翻在地。 “小贱 人,你还长脸了,信不信我打得你亲娘都不认!” “陆大全,罗丽丽,我平时敬你是亲人,你们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叫我们母子俩都活不下去了。好好,既然我们娘俩活不下去,那么你们俩个畜生也陪着我们去吧!” 从地上爬起的李氏又扑上来,不过这回她学聪明了,绕到背后抓住罗氏的头发,没再被踹飞。头发被扯,罗氏嗷嗷叫,只能放弃对陆锦丰的殴打,跟李氏扭打到了一起。 “场面真是混乱啊。”陈沐沐摇摇头,对目前的情况心里有了底。 原来是陆大全夫妇,这极品亲戚真是没几天消停的。 抢东西抢到别人家里来,倒打一靶不说,还跟主人家拼命,何止是不要脸,简直欺人太甚。 陈沐沐微微眯起眼睛,这陆大全夫妇推她下水害她感冒发烧的事还没完呢,正好今天新仇旧帐一起算了。 把背篓往院子里一放,冲进厨房,操了把菜刀就满脸煞气奔出来。 明晃晃的菜刀在光线的折射下闪出耀目的白光,刺得跟李氏扭打到一起罗氏一个哆嗦,猛地推开纠缠的李氏,踉跄往后退去,磕磕巴巴说道:“你,你个疯丫头,你想干什么!” 原来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呀,果然越是凶蛮的人就越是怕死。 陈沐沐冷笑一声,步步朝她逼近,两眼泛着寒光,不断晃着手里的菜刀:“你说呢?” 罗氏神色不住变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推积越来越多的恐惧,厉声道:“死丫头,我告诉你,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敢碰我一根寒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吖哟,威胁她?偏她最爱折腾这种小婊砸了! 陈沐沐唇角一扯,手中菜刀扬起,劈手就朝罗氏丢去。 “啊,杀人啦!!!”罗氏尖叫一声,秒蹲地上,竟然尿崩了。而那把菜刀因为她的下蹲,堪堪擦着她头皮飞过,稳稳砍在她身后的老愧树上。 “沐沐!”陆锦丰咬陆大全,本是存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这会儿见陈沐沐也豁出去要砍人,反而吓出一身冷汗来。 陈沐沐目光若有若无从他身上掠过,嘴角一勾,却没有理会他,径自把菜刀从树身上拔出。 陆锦丰已经松开了咬陆大全大腿的牙齿,此刻陆大全却来不及趁机报复,见陈沐沐手拿菜刀凶神恶煞状似要砍罗氏,唬得三魂七魄都飞了,磕磕巴巴道:“你,你个小贱 人,村里有规矩不能忤逆长辈,你敢乱来,我我我我告诉村长,让你再也无法呆在这个杏雨村,让你娘三个浸猪笼!” “是吗?村长难道是个不分是非的人,容许你强抢别人东西,欺负孤儿寡母不成?”陈沐沐森森一笑,拽住罗氏的衣领把她丢到陆大全脚边,“既然你们把话说到这地步,我们一家子怕是活不了了,那么我有什么道理放过你们?” 白闪闪的菜刀在夕阳的余晖中折射出亮目的光辉,瞧得陆大全和罗氏心惊胆颤,整个人抖个不停。 “沐丫头。”李氏怕她做傻事,刚要说话,又被陆锦丰摁了回去,摇摇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陈沐沐能拿捏得住分寸——如果真要杀人,早就动手了,何必废话一箩筐? 罗氏还没说话,陆大全已经怂了,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大侄女,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亲戚,没必要闹得那么僵对吧?” “这抢劫都抢到家里来了,还打我相公和婆婆,闹的还不算僵?”陈沐沐目光环过一圈,眼神里冷厉掠过。 李氏那荏弱身子哪里是罗氏的对手,两人打起来,这会儿脸上身上都是抓伤打伤,而陆锦丰更惨,虽然差点咬掉陆大全一块肉,却差点没被陆大全打死。 这不,脸上密密麻麻黑色的脓包都被陆大全拍碎了,一脸破败的皮肤和黑水,瞧得触目惊心的。 本来就够丑的了,这下更没眼看了。 第8章 想怎么私了? “不,不,这是误会,刚刚只是个误会。”陆大全瞥见陈沐沐眼里的凶光,怕她一怒之下真杀了人,赶忙缓和气氛。 “误会?我们这一家子伤的伤,残的残,你说误会?我们家穷成这样子,没钱医治,伤势要是恶化,就是两条人命,你说是误会?”陈沐沐唇边的笑意更加讽刺了。 看来是无法善了了,陆大全和罗氏对视一眼,脊背莫名生出寒气。 陆大全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大侄女,消消气,大不了医药费我们出了。蝼蚁尚且偷生,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也不希望一下子就没了五个人是吧?” “呸。”她才不想死,还五条人命,真看得起自己! 不过出医药费,这个可以有,这家子穷成这样子,饭都吃不饱,现在还受了伤,不是她危言耸听,真会挂的。 心思转动,反手菜刀一甩,狠狠劈在一边的木桩上,她用了大力气,径直把那木桩给劈成了两半。 “说吧,想怎么私了?” “私了?”陆大全和罗氏面面相觑,估摸着理解了她的意思,“赔偿?” “嗯。”陈沐沐抬了抬下颔。 “我,我早上去镇上卖瓜,这里有十五个铜板,你先拿去用吧。”罗氏一脸肉疼,心不甘情不愿从兜里拿出一个布包,数出十个铜板出来。 瓦擦,十五个铜板,两条人命! 陈沐沐抓起菜刀:“那你们还是去死吧!” “别别别,这都给你,都给你!”罗氏吓得一个哆嗦,把布包朝她丢过来,整个人抖成个筛子,“里面还有150个铜板,多的我也没有了。” 呵呵,一百六十五个铜板? 陈沐沐冷笑,晃着手中菜刀:“叔叔,婶婶,要知道,你们是在买自己的命。难不成你们真的觉得你们俩的命只值得一百六十五个铜板?当然,你们要是这样认为,我也只能对不住了。” “我这里还有!”陆大全被她那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吓傻了,解开腰间的布袋,哭丧着脸丢过来,“这是半吊钱,多的我真没有了,不信你搜。” “陆大全!”罗氏两条眉头差点跳起来,“你敢背着我藏钱?” “我我我……我就藏怎么了。”陆大全呛回去,眼看两人就要对骂,陈沐沐咳了一声,顿时安静了。 “我的姑奶奶,全部家底都在这里了,今天刚从镇上回来,就只剩这点了,多的我没有了。”罗氏哭嚎着,“你嫌不够,你自己搜,多搜出一个铜板你就砍我一刀。” 这么狠的誓言,有菜刀作证,不怕是假的。 陈沐沐还沉吟着,罗氏眼珠子一转,说道:“要不大侄女,我家里还有三两银子,你等等,我回去拿?” 让你回去告状么? 陈沐沐哂笑一声,抬脚踹了两人一下:“行了,我也不贪心,拿够医药费就好,你们赶紧滚,趁我还没后悔。” “好好,我们这就走。”陆大全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罗氏了,急吼吼就往外跑。 罗氏啊了一声,忙不迭从地上起身,骂骂咧咧追上去:“陆老鬼,你个不要脸的,等等我!” “等等。”陆锦丰忽然开口,门口两人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大侄子你还有什么事?”陆大全此刻还能好好跟陆锦丰说话,完全是因为陈沐沐转移的速度太快了,这一眨眼,就跑到门口他们前方去了。 菜刀拦路,敢不好好说话吗? 陈沐沐挑眉,配合陆锦丰。今天这家伙受了气,只要不闹得过分,她就陪他演一场。 陆锦丰微微一笑,一嘴从陆大全腿上咬出的殷红液体,模样极其狰狞,他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的米袋:“叔叔,你不说这是你的东西么,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误会而已,你们自己留着吃吧。”陆大全胆颤心惊回答,瞥陈沐沐一眼。 “那个大侄女,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陈沐沐也不废话,收了菜刀,冷冷扔出一个字:“滚!” 陆大全和罗氏如蒙大赦,赶忙低头灰溜溜打开院子的门跑了。陈沐沐眸色清冷,见两人离开,反手就把院子的门给关了。 听得那关门的声音,罗氏回头,眼中满是阴鸷:“小贱 人,你给我等着!” “快走吧,我们不是对手。”陆大全拍拍她肩膀,眼里有怨毒掠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当她能笑多久。” “也是。”罗氏阴测测笑了,“敢拿我罗丽丽东西,今天落下的羞辱,得叫她加倍吐出来!” “别吐了,你身上好sao,不会是尿裤子了吧?”陆大全突然怪异转头看她,吸了吸鼻子。 罗氏更加恼恨,狠狠拽了他胳膊:“要你管,走!” 陆大全和罗氏离开后,陈沐沐松口气靠在身后木桩上。她这感冒还没好呢,哪里来的大力气,这逼再装一会儿,就露馅了。 陆锦丰扶李氏走过来,见她正把受到的银钱聚在一起,眼神一动。 李氏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沐丫头,你太冲动了,刚才不应该拿他们东西,这下麻烦大了。” “他们打了您和小丰,不跟他们拿钱,怎么治伤?”陈沐沐一脸无所谓,陈氏这优柔寡断的性子让她有点心塞。 好心帮忙出头,还被怪多事? 要不是她,这两母子估计已经跟陆大全和罗氏同归于尽了,哪里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训她。 “估计不用半个时辰,村长他们就被带过来了。这杏雨村,哎。”李氏摇摇头,心事重重叹口气。 原来是怕被报复。 陈沐沐微微一笑,道:“娘,刚才情况本来就不好,就算我不拿他们的钱,我们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精彩。” 跟那两口子打架,不管打赢打输,让他们活着回去,这笔账一定会被翻出来算的。她就算不拿菜刀砍他们,陆锦丰母子也不会躲过这一劫。 “沐沐说得没错,人善被人欺。娘,我们今天打了他们,这事根本就不能善了,能拿到点钱,这是最好的方法了。”陆锦丰难得苟同陈沐沐的意见。 他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一直憋屈那么久,看到陈沐沐拿着菜刀逼得那俩龟夫妇怂成那样,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不管后果怎样,至少这一刻,他心里很高兴。 陈沐沐睨他一眼。这陆锦丰瞧着有些正经,其实也是个小心眼又幸灾乐祸的人,真是……好对胃口的性格。 不过,“作为男人,也就只能凶我,对欺负自己和亲人的人,怂成那样,鄙视你。” 这女人真是不放过任何落井下石的机会。 陆锦丰摇头,不过这会儿高兴,也不跟她计较了,只道:“娘,您受了伤,我进去给您包扎下。” “你这脸伤成这样,也得处理。”李氏摸摸陆锦丰的脸,眼里满满的心疼,“很疼吧,忍忍,我们这就去处理。” 说着瞥见一边的陈沐沐,顿了顿,提醒道,“那钱赶紧丢了吧,等下被村长的人搜到,我们就惨了。” 怕什么,放到嘴边的肉哪里能丢,六百六十五个铜板,能买多少东西啊! 陈沐沐将手里的铜板聚合到一起,眸光闪了闪,拦住李氏和陆锦丰的脚步:“娘,辛苦您了,但你和小丰脸上的伤不能处理。” 这话提醒了陆锦丰,他拉住李氏的手,补充道:“那些人很快就过来了,得留作证据。” 这小子不赖,心思够灵活。 陈沐沐满意点头,将手里的钱袋丢到他怀里,“用最快的时间把它处理好,别让人看出痕迹。” “我?”陆锦丰怔愣住。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陈沐沐拍拍他肩膀,咧开一口小黄牙。 肩膀上的手仿佛有火,一下子烫到了心口。陆锦丰盯着她眼睛恍了恍神,抓过钱袋转身进了里屋:“放心。” 李氏有点理解不过来:“沐丫头,你?” “娘放心,这事能处理的,有我呢。”陈沐沐宽慰道。 事情已经坏到这程度了,已经不能更糟糕,李氏叹口气,心事重重的没有说话。 陈沐沐没有安慰她,李氏再怎么愚蠢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一些事情不需要她提点也能明白,而今天的事情闹得没有退路,也是逼李氏去仔细考虑一下以前没想过的问题——再懦弱无能下去,怕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母爱是强大的,李氏会让自己想通的。 陈沐沐把采摘来的药草分类整理,选了一些治伤的出来,准备给李氏和陆锦丰敷在伤口上。今天的架打得激烈,李氏和陆锦丰的伤都不轻,如果不处理的话,只怕两人都得毁了容。 陆大全和罗氏也是狠角色,都说打人不打脸,他们则是专门挑着人的脸打,逼得人门都不能出。 陆锦丰藏好钱袋,过来帮忙打下手,陈沐沐正要教他分类药草,院子里的大门轰的被人踹开。 陈沐沐抬眼看去,一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像潮水一样涌进来。最显眼的正是陆大全夫妇,而走在他们前面的老人,一派威严,瞧着挺有气势,难道是村长? 第9章 反咬一口 “果然把村长请来了。”陆锦丰唏嘘叹道,脸上却没有慌张的神色。 陈沐沐有些诧异:“来了这么多人,你不怕?” 还是陆大全夫妇请来的人,肯定是说辞一面倒,这帮人明显就是来找茬的,他竟然没有慌乱,也是稀罕事。 “有什么可怕的,光脚的何曾怕过穿鞋的。”陆锦丰哂笑一声,“我陆锦丰都这般境地了,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陈沐沐啧啧称奇,这是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赖中之王呀! 不过她挺好奇,“这村长为人如何?” 陆锦丰道:“算不上公正,却很要面子。” 这世上能绝对公正的人也没多少,死要面子的话,就好办多了。 院子本来也没多大,两人说两句话的瞬间,那群人已来到了两人面前,为首的老人皱眉道:“陆锦丰,听说你和你娘不但偷了陆大全家的米和菜,还打伤了他们夫妇?” 一照面,便是下马威。 陆锦丰还没回答,罗氏已经叫了起来:“没错,就是他们打的我和大全,村长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自从大哥去世后,我们就没少贴补小丰家,没想到这是真实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喂了蛇,不但不懂得感恩,还咬起人来。” 罗氏指着自己脸上的抓痕,咬牙切齿贴上前说道:“村长您瞧瞧,我和大全被他们打的!嫂子是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勾三搭四行为不检点也就不说了,自己不管教好儿子,还怂恿儿子打人,这种歪风邪气绝对不能助长!” 媳妇都这么委屈了,陆大全自然要趁热打铁诉苦:“村长您是我们村最公正最有正义感的人,您得帮我们讨个公道,刚才他们母子三人还勒索了我们一两银子!” 哪里来的一两银子?陈沐沐挑眉,这是趁机敲诈了? 然而陆大全夫妇那话一出,围观的村民顿时哗然一片,议论声叽叽喳喳响起来。 “我早就觉得这家人不对劲了,孤儿寡母的,没有田地,家里又没个男人,哪来的米钱口粮,要不是偷的抢的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估计早给饿死了。” “村里有几户人家最近老是少东西,说不定是被他们偷的,这一家子老的不正经,小的丑成那样,一定是作孽做多了。” “没听罗丽丽说嘛,这李氏在丈夫去世后孤寡寂寞难耐,一直勾三搭四作风不检点,不然你看陆锦丰,哪点长得像他爹了。陆大义虽然一介酸儒,但长得还算俊俏呢。” “这家人的存在简直丢尽咱们杏雨村人的脸,照我说,直接赶出村子,或者浸猪笼算了。” 围观的人多,八卦之声也响亮,然而一句比一句难听,从李氏早年丧夫品行不端到陆锦丰长得丑,极尽人身攻击,充分的展示了人性中的丑陋一面。 这些人内心真肮脏,孤儿寡母生存本就不易,还这么抨击,存心不让人活了。 陈沐沐皱起眉头,捏起拳头就要出去教训那些人,却忽地听到一个干脆清澈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乡里乡亲的这种缺德话都说得出口,难道家里没有男人就不能活下去吗?活人有手有脚,难道非得饿死你们才开心?小丰白日上山挖点野菜,李婶又在镇上帮人洗衣服,怎么就养不活自己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姑娘,长得健康秀气,此刻一脸义愤填膺跟身后的村民对峙。 陈沐沐眸光闪了闪,有些好奇打量着这女子,这种情况下还敢出头替陆锦丰母子讨公道,是正义感使然还是? 瞥一眼垂着头不吭声的陆锦丰,就那小模样难道还有人暗恋? 一个姑娘出头,看不惯的男人自然壮起腰板:“白秀林,关你什么事,这陆大义家媳妇儿子手脚不干净,品行不良,我们说他两句怎么了,敢做还怕被人说?” 白秀林凛然不惧,大着声音说道:“你说小丰一家手脚不干净,你看到了吗?证据呢?平白玷污人家声誉,你也好意思!” 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有白秀林出头,也有女人小声议论道:“对啊,李氏天天早上去镇上帮人缝补,怎么就养不活母子俩了,有些人说话太恶心,就见不得他们孤儿寡母好吧。” “没错,这陆家的人什么德行,大家都看在眼里。小丰他爹还在的时候就各种欺压,人一走田地什么的都抢了,现在居然还有人认为他们善良,别忘了这可是小丰家里。” “这母子俩一个病一个弱,日子过得本来就不容易,这陆大全家分明是逼得人活不下去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欢心,村长并没有阻止,一言不发看着陆锦丰。 李氏低头挪过来,小声说道:“村长,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小丰,他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您有什么疑惑和生气都冲着我来吧,是我这个娘做的不好……” 此话一出,陈沐沐绝倒。 李氏的脑回路似乎跟别人不一样,这种情况下别人都是赶紧把责任撇开,她倒好,把责任全揽了。 问题是,现在是揽责任的时候?明明他们占理的好么,她这一揽责任就变成他们这边弱势理亏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都不忍吐槽了。 “娘,你说什么!”陆锦丰也听不下去了,拉开李氏,“明明不是我们的错,您这样一说岂不是承认了?我们什么时候偷过大全叔的米菜了,您看看我们脸上这伤,还是他们揍的!您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会要人命的!” 两人这时候走得近了,情绪闹起来,头也抬起,众人看到李氏和陆锦丰的模样,都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李氏鼻青脸肿发髻散乱,陆锦丰则是脸上的黑脓包都给抓破了,黑色的脓水和腐皮混在一起趴在脸上,那模样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有胆小的妇人赶紧别开头,不敢再看。 李氏望着村长,讷讷开口:“村长,您可不要只听他们胡说,我们没有偷东西。” 村长转头,看向陆大全夫妇:“这是被你们打的?” 李氏母子模样太惨烈,陆大全也被吓着,磕磕巴巴说道:“村长,不是我们乱打,您看我们脸上身上,也被他们抓破了,我们是被动保护自己的。” “被动保护自己?”陈沐沐指着陆锦丰的脸,哂笑,“我娘和小丰一个病一个弱的,明知道打不过你们,还会自己冲上去找打?” 罗氏哼了一声,扯着嗓门:“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兴许是偷了我们东西怕被我们抢走,就急红眼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偷了你家东西,我们到底偷了什么?”陆锦丰怒问。 罗氏睨他一眼,啐了一口:“长得这么恶心别跟我说话,滚滚滚,我怕都吐了!” 围观的村民中不乏抱有恶意的,闻言哈哈笑起来。笑声传入陆锦丰耳中,双拳捏得死紧,骨节毕露。 再坚强的人也有不能触碰的伤口,罗氏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挑着弱点进行人身攻击,简直是一盆冰水泼人一身,叫他狼狈得无法立足。 陈沐沐将陆锦丰的难堪收入眼中,有些不忍把他往身后一扯,哂笑一声道:“婶婶,小丰毕竟是你晚辈,你这做长辈的当这么多人的面嘲笑他的样貌,合乎礼数吗?” “本来就是野种,还在乎礼数?”罗氏有些畏她,但想到她现在没有拿刀,腰杆子又挺了起来,“你问问大家,跟畜牲你们会讲礼数吗?” 这就太侮辱人了。 陈沐沐眸色一暗,还没出声,李氏已经像护崽的老母鸡冲过来,朝罗氏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罗丽丽,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野种,谁是畜牲!” “你敢打我,敢做不敢当是吧,村里谁不知道你不守妇道勾搭野男人,你也不瞧瞧你儿子长的那个鬼样子,哪里像我大哥了!”罗氏哪里肯吃亏,扭住李氏,就要打回去。陆锦丰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怒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啊,非礼啊,你个畜牲,连你婶婶也不放过!”罗氏尖叫着,不断拍打陆锦丰。 “闹够没有?”陈沐沐被她闹得头皮发麻,直接怒斥,“一个长辈动不动就言出侮辱,这也是德行?口口声声说我娘不守妇道,你有证据吗?还有,别说陆锦丰已经娶媳妇了,就算没娶,你都这把年纪了他图你什么,你还当自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不成!” 说着不顾罗氏铁青的脸色,径直对村长行了一礼,道:“村长,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都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可叔叔婶婶并没有丝毫敬重兄嫂的意思,还把我们打成这模样,如今更是反咬一口,还请您公道处理,替我们做主。” “你个小贱蹄子,胡说什么!你们要是不偷我们家的米和菜,我们会打骂你们,而且,还是你们先动的手!”罗氏尖叫起来。 尖锐的嗓门让村长眉头不可微见一蹙,斥道:“先安静下来!” 第10章 让你有苦说不出 罗氏虽然嚣张,但在村长面前也不敢放肆,狠狠瞪了陈沐沐和陆锦丰母子一眼,嘟嚷着闭上嘴巴:“村长一定会让你们好看的,咱们走着瞧!” 陈沐沐不可置否,丝毫不惧望着村长。 村长饶有兴趣看她一眼:“你就是陆锦丰那新娶的媳妇儿?” “……是的。”本来想回答不是,顾全大局还是点了头。 “好胆色。”村长莫名其妙夸了她一句,然后环顾四周,“陆大全说你们偷了他们的米菜,你们说没有,但那米菜呢?” “在这里。”陈沐沐料到会有人来查看,把屋檐下的袋子拉了过来。 罗氏一见,眼睛一亮,喊道:“就是它,这是我们家的东西,被李氏给偷走的!” 陈沐沐无语了,也就半袋米和两颗白菜,也不知道这女人纠结个什么劲。她从他们身上捞到的那半两多银子,不说多,买二三十袋白米都绰绰有余吧? 为了这半袋米和两颗白菜,竟然把村长都惊动了,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但姑且不说这女人脑子是不是短路,陆锦丰家这米菜怎么说都不能输了的,她将米菜往地上一放,微微一笑:“婶子,你说这米和菜是你家的,你有证据吗?” 罗氏一愣:“这东西是死的,又不能开口说话,能有什么证据,你分明是狡辩,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它就是我们的。” 陈沐沐就呵呵了:“没证据你也乱说,那我可不可以说米和菜本来就是我们的,是你们来抢,你才是强盗?” “放屁!你说它们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也不看看你们家穷成什么样子,有钱买得起白米和白菜?”罗氏眼珠子一转,看向李氏,“难道说,这东西是李氏的奸夫送的?” 李氏面色煞白,两唇直打哆嗦,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陆锦丰眉头一皱,怒喝:“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满嘴喷粪,你不是女人吗?” “哟哟哟,这么焦急是恼羞成怒了?”罗氏咯咯怪笑,“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李氏真有奸夫,你是奸夫的儿子?哈哈,大家都明白的,别不好意思承认,反正我那可怜的大哥也去世好多年了,把奸夫说出来,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岂不是更好?” 这疯婆子嘴巴太欠了,她都想抽她两巴掌了。 陈沐沐看向村长,这位才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村长,婶婶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们家的东西,却污蔑我们偷窃,希望您可以帮我们做主,不能让我们平白担了污名。” 村长目光在一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身上:“可罗氏也没说错,你们根本没有钱买白米和白菜,你们怎么证明是你们的东西,或者说,李氏真在外面有人?”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带了点凌厉的意味。 乡下人思想保守,加上古代男尊女卑思想严重,要是真有女人背着男人出轨,那是得去猪笼逛一圈的! 这村长也是阴险,亏得她还觉得他勉强算得上公正。 陈沐沐暗自吐槽,形势严峻,她倒也不慌,只是手一指,对人群中刚刚听到热闹走过来的王大娘说道:“王大娘,辛苦你为我们做个证了。” 虽然刚到场,但热闹的情形,三言两语也能听懂大概的事情,王大娘走出来,看了一下那米和菜,肯定地对村长说道:“村长,这是我送给李家娘子母子的。” 王大娘有个儿子在城里做事,虽然她一个人住在乡下,生活并不寒渗,会拿出米和菜送人,也不是不可能。 村长却是轻笑一声:“可是王婆子,你和李氏一家分亲非故的,怎么突然送他们这么贵重的东西?” 白米和菜算贵重了?陈沐沐诧然。 “乡里邻居的,本就该相互照应,何况他们就住在隔壁,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成?”王大娘反问。 村长有些哑然,这话倒是把在场的人都给讽刺了。大家都是乡里邻居,怎么就没那个觉悟和好心? 罗氏见众人默然,不干了,尖着嗓门哼道:“假惺惺,我看他们根本是一伙的,算好了要对付我们。王婆子,你说是你的东西,你有证据吗?” 东西是死的,要证据简直为难人。 王大娘嗤笑一声,弯腰在米袋的一角拍了拍,白色针线绣的“陈”字清晰夺目:“我家的物品都有特定记号,你要是不信,去我家里看看?” 绝对证据面前,真相呼之欲出,众人讨伐的目光纷纷看向陆大全和罗氏,目光里尽是鄙视。有八卦的妇人已经小声讨论起来。 “这罗氏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这回踢到铁板了,没想到抢人家孤儿寡母的东西,人家还能有证人吧?” “活该,这罗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回还占了我山上一棵树,非要说是她家的,我呸!” “没人性的东西,连兄长的遗孀遗孤都不放过,李氏和小丰的生活本来就苦了,她还来雪上加霜!” 听得议论声,罗氏和陆大全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紫的,村长摇摇头,瞪两人一眼:“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回去吧,丢人现眼。” “等等,村长,事情还没完!”罗氏拦住村长的去路,哭丧着脸,“李氏那小贱 人刚才拿了我一两银子,我总得要回来吧。” 村长掉头:“不问自取谓之贼,李氏,你要是拿了她的钱,就还回来吧。” “没有一两银子。”李氏否认,“我们……” 这乌鸦嘴一看就是要坏事! 陈沐沐赶忙抢过话头:“村长,您不能偏听偏信,我们根本就没拿他们的钱啊,这个冤枉的名头我们不背。” 没拿一两银子跟没拿钱差几个字,意思可相差几万里。 “你胡说,你刚刚敲诈了我们六百六十五铜板!”罗氏气呼呼说道。 “到底是一两银子还是六百六十五个铜板?看来婶子也分不清了。”陈沐沐叹口气,“虽说婶婶记性不好,但我们总不能背这个黑锅吧。村长要是不信,可以搜。” 罗氏点头:“对,搜他们身上,搜他们家!我们才出去没多久,钱肯定就在院子里,一搜就知道他们有没有拿了,反正他们自己肯定是没有那么多钱的!” 村长别有深意看了陈沐沐一眼:“要搜吗?” 李氏目光闪烁,抓紧陆锦丰的胳膊。 罗氏一见,更加坚信钱还在院子里,催促道:“刚才不是还说要搜吗?这会儿不敢了?不敢分明就是抢了我们的钱!” 陈沐沐无奈瞥了猪队友李氏一眼,点头:“搜吧,我们深信自己是清白的,老天一定会开眼!” “大牛二牛,春花,你们三个去搜。”这三人是村长的旁亲,跟陆大全一家和李氏母子都不算亲近,去搜查最合适。 大牛二牛进了屋子,春花则负责搜身。当然,陈沐沐三人穷得叮当响,肯定一个子儿都搜不出来。 但屋里…… 陈沐沐瞅着李氏那紧张巴巴的样子,心里也揪起来。 李氏和陆锦丰是亲母子,李氏都信不过陆锦丰,那钱,不会真的藏不住吧? 几人心思各异,屋子本来就不大,不大会儿功夫,大牛二牛就出来了。 “村长,没有找到一两银子。”大牛说道。 “这家人也太穷了,别说一两银子了,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二牛吐槽。 陈沐沐和李氏母子都暗暗松了口气。 罗氏跳脚:“不可能,他们刚刚拿了钱,一定是你们没搜到而已,是你们故意放水!” 二牛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呛道:“你觉得我们办事不力,那你自己去找。” “去就去。”罗氏哼了一声,招呼陆大全一起进屋。 然后几分钟后,空手出来。 “这不可能,一定是小贱 人把钱藏起来了!”罗氏精神有些崩溃,抓住李氏胳膊,“你说,你把钱藏哪里了,快还给我,还给我!” 李氏体虚,被她一阵晃动,差点没摔到地上。 “你有完没完!”陆锦丰不客气推了她一把,“要发疯回你家去,我们不是你的出气筒!” “够了,大全媳妇!”村长脸色难看,“这么多人看着,丢不丢人,事情真相已出,还不回去!” 罗氏再气愤,还是被陆大全拉走了。 但他们肯走,陆锦丰可不依:“等等!” 陆大全停下步子,目光不善:“还有什么事?” “叔叔婶婶大老远跑来冤枉我们,这委屈我们认了,但是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家这么穷,你们把我和娘打伤得这么严重,要是不给点钱治病,病情恶化,我和娘只怕都熬不过这几天。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村长可不能不管。” 噗。这小子够腹黑的,陈沐沐差点没当场笑出来。 罗氏更是暴走:“姓陆的,你别得寸进尺,你还敢跟我拿钱,你欠我的还没还……” “够了!”村长怒喝一声,“请我来裁判,就得听我的,把人打伤还平白污蔑别人,我们杏雨村就没有这个恶习过!赔偿二两银子,这事儿就过了!” “村长!”陆大全惊呼一声。 “赔偿!”村长冷脸怒喝。 陆大全顿时怂了,“我回家拿钱。” “大牛二牛,跟他去。”村长吩咐道。 这就不怕人跑了。陆大全顿时哭丧了脸。 第11章 好一个美男子 村长做事周全,愣是等陆大全把银子送过来了,才带着围观的村民离开。 “多谢村长帮忙,村长深明大义,公正廉明,我们佩服!”拿到钱的陈沐沐心情好,不忘恭维他两句。 村长点点头,若有所思看她一眼,“你们一家子记得就好。” 村长走了,李氏和陆锦丰围上来,李氏问道:“村长这是什么意思?” 陈沐沐莞尔:“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要我们记得他人情吧。” 李氏愁:“我们家都穷成这模样了,就算村长于我们有天大恩情,我们也还不上啊。” 陈沐沐笑笑,没回答。她和陆锦丰都没告诉李氏以后的计划,李氏为日子发愁也是应当的。 陆锦丰拽了拽李氏袖子,提醒道:“娘,王大娘还没走。” 李氏转头,这才注意到王大娘还在拐角的门外,愣了愣,赶忙走过去:“王嫂子,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怕两个混球又折回来欺负你们,不过有村长做主到最后,我也就放心了。”王大娘有些歉疚,“我没想到好心也会给你们造成麻烦,惹了这样的乱子,心里真过意不去。” “王嫂子您可别这样说,您这米和菜,于我们可是雪中送炭啊。”李氏唏嘘道,“那陆大全两口子生性就看我和小丰不顺眼,总会没事找事,今天多亏了您,不然我们就吃了冤枉苦了。” “神仙会庇护好人,陆大全那两口子没安好心,迟早会得报应的,你也别太跟他们较真,不值得。”王大娘跨步进来,手里拿着一管膏药,“这是我儿子从城里拿来的伤药,你和小丰都伤成这样了,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多谢嫂子了。”李氏点点头,跟着王大娘进了里屋。 陆锦丰也跟着要进去,陈沐沐将他拖回来,“两个女人在屋里擦药脱衣服,你进去做什么?” 陆锦丰无语:“你一个女人家,说话怎的那么露骨?” 陈沐沐轻哼:“你那么蠢,我要是不说得露骨一点,你听得懂?” “你!”陆锦丰正要发飙,表情动荡,牵扯了他脸上破败的肌肉,痛得他“哎哟”一声,没了下文。 陈沐沐幸灾乐祸笑了:“看你嘴欠,怎么着,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这女人!陆锦丰剜她一眼,却是痛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陈沐沐抓过药碗,将之前捶好的药渣拍到他脸上,见他痛得五官都扭到了一起,笑得眉眼弯弯的。 “忍着啊,这可是消炎祛疤的好药,在外面没个三四两银子买不到的,我也就采到这么点,要是泼了我可没得给你换。” 这分明是幸灾乐祸的贱笑。 陆锦丰心口一堵,手都抬起了,瞥见她认真涂药的模样,又将肚子里的火气憋了回去。 算了,她也是一片好心。 入夜,月光从外面洒进来。陈沐沐躺下之后,陆锦丰包着一张木乃伊的脸走进来,眼巴巴盯着她看。 陈沐沐一把抱住被子,“想都别想,受伤了你也是个男的,男女授受不亲,敢爬上床我揍得你娘都不认!” “就你那没二两肉的身板,谁稀罕。”陆锦丰呛她,乖乖拉开床头的草席,又抱了一床旧被子打地铺。 不稀罕跟她睡,那么,“那你方才色眯眯盯着我做什么?” “自恋!”陆锦丰没好气睨她一眼,“我是想问你,二叔家那银子怎么弄?” “一共二两六百六十五个铜板,够吃两年了。”陈沐沐答非所问,看向他,“陆锦丰,你二叔能拿得出这么多钱,他根本不稀罕王大娘送我们的那半袋米和菜吧?” “是不稀罕。”陆锦丰顿了顿,“他们二人只是见不得我和娘过得好,夺了我们最后的口粮,看着我们饿死他们最开心。” 所有的变态都有一个偏执的源头,陈沐沐眼睛眨了眨,“陆锦丰,虽然欺负弱小是一些人的天性,可是我看你二叔二婶好像对你们不仅仅是有这样的感情,你们早些年,把他们怎么了?” “你很八卦。”陆锦丰嗤道。 “不是八卦,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陈沐沐一本正经,“陆锦丰,你知道的,今天吃了那样一个大亏,他们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很明显你和你娘斗不过他们,我再不掌握点主动权,我们都得玩完。” 陆锦丰鄙视她:“你的理由可以再扯一点?” “可是很有道理不对吗?”陈沐沐不以为然。 陆锦丰默了片刻:“罗丽丽年轻时候,全村人都知道她想嫁给我爹。” “呃,然后呢,完了?”陈沐沐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下文,傻眼了。 “后面的你大概也猜到了。”陆锦丰淡漠说道,语气似乎有些不想提起。 “猜到了?”猜到是李氏抱得美男归,然后罗丽丽带着一肚子怨妇心思嫁给陆大全,然后就各种看李氏一家子不顺眼了? 她还想继续问,陆锦丰已经闭上双眼,发出轻微的鼾声。 “算你狠。”陈沐沐切了一声,跟着躺下,“我知道你听得到,你记得,不管发生什么,手上拿钱一个子儿都不许花,否则后果自负!” 陆锦丰没有回答。 陈沐沐也不以为然:“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陆锦丰:“……”轻微的鼾声。 没趣。陈沐沐翻个身,合眼入睡。 兴许是白天的事情有点刺激神经,陈沐沐有些睡不着,数羊数到准备睡过去时候,感觉屋子里有翻书的动静。 她困呼呼抬眼看去,隐约看到一个人在地板上盘腿打坐,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月光从窗口倾泻而下,照得他那包得严严实实的脸蛋有些狰狞。 陆锦丰?悬梁刺股?打坐练武? 关她什么事,反正过阵子她就拍拍屁股离开了,形同陌路的两人,有什么秘密都可以保留。 侧过头,继续酣睡。 “起了起了,不是说要去镇上吗?” 嘈杂的声音落入耳中,将陈沐沐从睡梦中惊醒,抬眼一看,木乃伊的一张脸凑了过来。 她抚额:“陆锦丰,你特么有病啊,这才四五点,你骚扰我什么。” 陆锦丰自是不知道她说的四五点是什么,但也能猜出她指的是时辰,颇为无语:“已经卯时,天即将放亮,不早了,去镇上得早点出门,要半个多时辰才到。” 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想想就头疼。 陈沐沐拉过被子,想蒙住头,陆锦丰见状径直扯过被子,说道:“不能偷懒,得起了,做生意不能一开始就懈惰。” 陈沐沐拽着被子的手一僵,顿了顿,松开,露出个难看的笑来:“姓陆的,你倒是很会说话。” 一句话就戳中要点,她这还想做生意呢,他这么一说,她不起来都不行了。 伸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陈氏正在弄早点,听到声响回头说道:“你们先说说话,早饭很快就好了。” 陈沐沐打个哈欠,迷迷糊糊拖住陆锦丰的胳膊往凳子上坐下,拿昨天用剩的几味药出来捣成渣汁,一边道:“你先把脸上的布条给拆了,我给你换个药。这出门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早上药早安心。” 知道是为自己好,陆锦丰也没跟她斗嘴,很听话把布条拆了。 陈沐沐掩嘴再打个哈欠,端了药碗过来,“坐直身子,别乱动,我给你涂药……额,伤呢?” 天边微弱的月色刚好倾泻过来,即使照明不算特别清楚,也依稀能看清面前男子的五官—— 头是头脸是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清晰,刀削一样的下巴衬得轮廓越是立体。 倒有几分漫画中美男子的味道。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锦丰那被大小脓包挤得变形的五官,什么时候能这么看清楚过?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那好像剥了壳鸡蛋的脸蛋,眉头微微皱起。 疤呢?被挤破的脓包腐皮呢? “怎么了?”美男子见她神色怪异,抬眼望着她问道。 陈沐沐莫名呼吸一滞。 早先还是个丑八怪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陆锦丰那张脸纵然不堪入目,眼睛却是极美的,这会儿直勾勾望着她,眼底倒映着昏暗天空中半轮明月,熠熠生辉,竟像是揉进了一池月华似的。 “陈沐沐!”陆锦丰见她越是失神,加重语气呼喊了一声。 “哦。”陈沐沐回过神,撞见陆锦丰的眼神,哂然一笑,没想到她竟然也有看人恍眼的时候,不自在偏开头,只道,“你脸上的伤疤怎么都不见了?” “不见了?”陆锦丰一脸茫然,“我没做什么,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那些脓包,你还不开心? 陈沐沐古怪盯着他,眸光闪了闪,“你确定你昨晚睡后什么都没做?” 她好像半夜看到他爬起来盘腿……练功?会是这个缘故? 陆锦丰眸光闪烁,顿了顿,摇头:“跟它没关系。” 不想说就算了,她也懒得关心。 抬手捏着他下巴打量他五官,陆锦丰不自在拍开她的手,不悦道:“陈沐沐,你是女人,随时记得要矜持!” 第12章 矫情不是你的错 “对你,矜持?”陈沐沐下意识反问,语气带着一分不自觉的不可思议。 就他那满脸脓包的模样,她需要矜持吗? 心思方过,目光落到少年光滑俊美的面庞上,一顿。 不对,他已经不是那个丑男了,是可以有自恋资本的。 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颜控主义者,他长帅了跟长残了对她来说都一个样。 一样嘴贱又不讨喜的陆锦丰。 “你是个女人。”许是被触碰了哪根虚弱的神经弦,陆锦丰抿紧唇,双手也握了握。 “不用你提醒。”陈沐沐眼尖察觉到他的异样,没再刺激他,将药碗放到一边,细细盯着他的面庞看了一会儿,抓过他的手两指搭上手腕。 尽管知道她在把脉,介于男女有别,陆锦丰依稀不自觉挣了挣手腕。 陈沐沐便无语了:“陆锦丰,你矫情个鬼,我对你没兴趣,把个脉而已。” 陆锦丰身子一僵,冷着脸睨她:“男女有别。” “那你还跟我同处一室呢!”陈沐沐就想不通了,作为缺衣少食的农村人,温饱尚且是问题,他哪来的玲珑心思计较那么多,要是天寒地冻时候,只有一件衣服,不穿就得冻死,看他是不是还恪守礼数。 他爹陆大义据说也是学过几年书的书生,但他爹都没那么造作吧。 陆锦丰眸光一闪,沉默稍许,说道:“陈沐沐,你若是再口不择言,只怕以后都嫁不出去了。” “这不用你操心,只要我愿意,想娶我的人排队到京城。”陈沐沐怼道,不经意抬眼,似是看到他耳尖可疑的红晕。 天还没亮就拽着人起床,被冻伤了吧,活该。 闻言陆锦丰半响没有回话,陈沐沐观他神色,眼睛斜睨,似乎在传达一个字——切! 她做事随心所欲,没有要他认可的必要,也不以为然,顾自收起了手边的碗,道:“今天就先不擦药了。” “为何?”陆锦丰不明所以看着她。 “自己摸摸脸上,还有腐皮和脓包么?”陈沐沐反问。 陆锦丰一直都不是笨蛋,抬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那么明显的不同,瞬间让他福至心灵,不可思议望着她。 “我的病,彻底好了?” 想来方才的淡定,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 “你的病好没好我不敢说,但你的脸,却是好了的。”陈沐沐顿了顿,“你可以去打一盆水照照看。” 陆锦丰这家里太穷,哪里有镜子可以照脸,想看自己的模样,也就只能这么做了。 “不用,天太黑,也看不到。” 他抬眼,认真地望进她的眼睛,“陈沐沐,我现在还丑吗?” 被那双璀璨漂亮的眸子灼灼盯着,陈沐沐差点绝倒。 谁说只有女人在意自己脸的,男人也是在意自己表象的好么!不过,像陆锦丰这么迫切关注自己外貌的男人,倒是罕见。 长得丑惯了,应该是在意自己能不能不被人指点的。陈沐沐了然,“放心,你现在出门,绝对不会再把路边小朋友给吓到朝你丢石子了的。” 陆锦丰嗤了一声:“陈沐沐,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巴很欠?” 说一句他长的不吓人了有那么难么,非要绕着弯子损他两句。 陈沐沐哂然:“彼此彼此。” 这世上谁都能说她嘴欠,就面前这人不可以,因为他,嘴巴比她更欠。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李氏的声音传过来,适时打破沉默,“早饭弄好了,快过来吃饭。” 陆锦丰这孝子终于不怼她,往厨房走去,但行走间还抱有深深的疑惑:“你这半吊子医术靠谱吗?” “本来就不靠谱啊,我又不是专业的大夫。”不靠谱又怎样,他还不是只能听她的,他有钱去治病么! 陆锦丰闻言一默,李氏见到他,却惊讶叫起来。 “你是谁,怎么闯进我家来?” 在保守的古代,陌生男人闯进寡妇的院子,就算没有任何恶意都是个事情。李氏神情严肃警惕,一把操起锅铲,冷冷盯着陆锦丰,那架势仿佛下一秒锅铲就脱手飞出去。 这是典型的妈都认不出来了。陈沐沐暗笑,唇角还没扯开,李氏恼怒的眼神已经剐过她的脸。 “陈沐沐,你既已经嫁给小丰,怎么还跟野男人勾勾搭搭暧昧不清的,简直……”她顿了顿,斟酌着用词,“败坏门风!” 陈沐沐这次真的没忍住,笑出来了。 陈沐沐本是要被亲爹卖去花楼的,陈家这样的门风能有多好,不用她败都已经够坏了。倒是李氏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李氏本就绷着神经,见陈沐沐发笑,眼神都凶起来了,锅铲换个方向,指向陈沐沐。 “娘,是我!”陆锦丰看不下去,去拉李氏的胳膊,“娘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李氏被他抓住胳膊,本要大叫,听得他声音一怔,细细打量他,不可思议揉了揉眼睛,目光最后落在他衣服上,“你是……小丰?” “是我,娘。”陆锦丰诚恳望着她,“我的声音,您应该听得出来的。” 就算听不出来,那身衣服和个头也能看出一点门道。陈沐沐耸肩,冷淡看着这母子俩对戏,一点也不担心两人会打起来。 亲娘对儿子何其熟悉,变成灰都能认出来,何况陆锦丰变的也就一张脸。 果然,李氏在打量一番之后,终于确定面前的男子就是自己儿子,眨巴眨巴眼,不可思议捏着他的脸,焦急且无措问道:“你做错什么事情,脸变成这模样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神奇的脑回路,跟陆锦丰一个样。 变帅了难道还不比原本的丑八怪好么? “我也不知道。”陆锦丰眸光似是不经意瞥了陈沐沐一眼,“可能是昨天受伤,沐沐给我敷的那些草药阴错阳差治好了我的脸吧。” 这口锅扣的……她不想承认都不行了。 对上李氏眼巴巴询问的眼神,陈沐沐扯唇一笑,装傻充愣:“娘,我也不知道,我就只认得几味草药。” 陆锦丰的脸会好,在她看来,有太多的机缘巧合了。 首先,眼镜蛇王的毒剧烈霸道,刚好把他体内那种潜伏了十几年的莫名毒素给中和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她的解蛇毒药草再去掉一部分毒素,陆锦丰的身体里面的残毒已经去的差不多了。 再接着跟陆大全夫妇打架,脸上的脓包全都给挤破了,她给他敷的治伤药起了一定作用。 最后,他不是半夜起来练功吗?天知道他练了什么邪功,反正把他体内最后的毒都给练化了。 不得不说陆锦丰的运气是极好的,这种七八百年都不一定有的好事都落了他身上。她刚刚给他把脉,发现他身体除了内脏这些年来被毒素腐蚀有些损伤外,其他都好得不得了。 从一脚踏进棺材板到捡回一条命,运气何止逆天。 “不管怎么说,小丰的病得以痊愈,都是你的功劳。”李氏肠子在瞬间已经绕了个七七八八,抓着陈沐沐的手,一脸的激动与兴奋,“沐沐啊,小丰能娶到你这么一个好媳妇,简直我们祖上积了不知道几辈子的功德。算命的没说错,你就是我们小丰的福星啊!” 这种带着封建观念夸奖的帽子落下来,陈沐沐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嘴角抽了抽,瞥向陆锦丰,示意他帮忙说话。 接触到她的眼神,他却快速别开头,去打锅里的饭了。 这家伙,说好的生意联盟好伙伴呢,合作精神都哪里去了! 李氏还在叨叨不绝激动着,那金灿灿的眼神扫过来,仿佛在打量着一座金山,拉着她的手兀自兴奋不已。 “沐沐,小丰的病好了,我们这一家子以后的生活就有了盼头,你放心,有娘照看着,你们一定能和和美美过完一辈子。嗯,你以后就跟小丰好好过日子吧,娘一定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的。” 就那每月半两银子吗? 好吧,每月半两银子在穷人家来说,已经可以吃半年了。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打断李氏的絮叨:“娘,我相信你可以的,要不我们先吃饭,等下还要去镇上呢。” “好好好,这一激动都差点忘了正事,先吃饭,等会儿还有的忙活。”李氏擦一把脸上因为激动流下的泪花,抓着她的手往饭桌去了。 早饭自然也没什么丰富的,不过兴许是昨天她敲诈了陆大全夫妇一笔钱的缘故,让李氏有了挺直腰杆子的资本,早饭竟然破天荒地有了可以吃饱的一锅稀饭! 没错,这一锅稀饭,李氏应该至少放了一碗米!而且,还有蘑菇炒竹笋菜! 久没吃过饱饭的陈沐沐,当即眼睛就亮了,不再管李氏的各种祝福她和陆锦丰废话,扒着饭碗就是一顿猛吃。 终于一餐饭后,她餍足地摸了摸鼓鼓的肚皮,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陆锦丰瞧见她那模样,眸子里有不明的情绪流动,走过来拍拍她肩膀。 “沐沐。” “嗯?” “该上路了。” “去你妹的上路,你有没有文化,那是个好词汇吗?要说赶路,你个乌鸦嘴!” 陆锦丰:“……” 第13章 冒出来的老神棍 从杏雨村出发到镇上的路,陈沐沐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多走一段路都气喘吁吁的,何况走了那么久。 陆锦丰见她累趴在一棵老树上死活不走了,有些无奈揉揉额头:“陈沐沐,你知不知道你拖累了进程,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早就到了镇上。” 陈沐沐正没好气,直接怼回去:“没有我的话,你去镇上干嘛?” 她跟陆锦丰是去镇上卖药材的,没有她,陆锦丰能认识药材,能卖出药材? 一张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嘴,偏偏总在需要派上用场的时候,秒怂! 怂得不忍直视。 陆锦丰自是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一张脸巨臭无比:“你还得意起来了,娘半个时辰前都已经到了镇上。” 本来是一起出发的,李氏嫌他们脚程慢,自己先行一步赶工,把他们扔下自生自灭了,所以陆锦丰脸色不好看。 但不好看,陈沐沐也坚持自己的意见,“反正我没力气了,你有那旺盛的精力,可以背着我走。” 陆锦丰体内的残毒虽说是清理了,但短时间内他的体质也好不到哪里去,嫌她走得慢,他也不见得走得快,要不然李氏也不会绝望地把两人扔下了。 “陈沐沐。”陆锦丰仰头望天,深呼吸口气,才缓缓扭头看她,“不过三四十步子的距离,你能不矫情吗?” 陈沐沐望着那几步开外的路标,揉了揉发酸的大腿:“正因为只有几步路子了,才要休息,没有好的精力怎么跟人做生意?” 陆锦丰没做过生意,被她堵得一哑,索性坐在一边,没好气道:“辰时已过,你若是有主意,心里该清楚怎么做。”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大好的早上时光浪费,何止是可惜。 “我自然明白。”然而明白归明白,她真的累坏了好么,不休息好她才不走。 陈沐沐坐在地上,仰望天空。天早已破晓,阳光从云层间躲躲闪闪撒下一片光芒,照得大地暖暖洋洋的,也照得她直打瞌睡。 早上起的太早,又走了这么远的路,真是一坐下来,就不想走了。 “陈沐沐!”在她眼睛准备眯上那一刻,陆锦丰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陈沐沐身子一晃,醒了过来。微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上那张俊脸,默了默。 “陆锦丰,偷偷挨得那么近,别告诉我你是想亲我?” “不要脸!”陆锦丰一张俊脸霍地飘红,眼神飘忽闪到一边,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倒霉蛋,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对你不感兴趣,别整天想那些肮脏事!” 谁满脑子坏思想了,这小子一看就是不纯洁!还有,谁是倒霉蛋?! 陈沐沐眉头一皱,刚想怼他,一穿着黑白大褂的道士背着一个行囊霍地窜了过来,目光炯炯盯着她。 “小姑娘,我看你根骨奇佳命格不凡,有没有兴趣来卜上一卦?” “算命的?”陈沐沐哑了两秒,目光从道士风尘仆仆笑得像朵菊花的脸上挪开,落到他手上的旗子上。 旗子垂着一帆布,外观不出众,上面的字体却极为惹眼—— “神算林半仙,一卦阎王愁。” 这年头神棍胆子都很大,不知道装逼会遭雷劈吗?还神算,还阎王愁,够拽! “可以这样说,不论世间多烦忧,老夫一卦定能解。”道士依然笑眯眯推销着自己。 陈沐沐抿嘴一笑:“大爷,您看我像是有钱算命的样子吗?” 她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哪来的魅力招惹花花草草?这神棍眼睛不好使? 心念方过,却见陆锦丰眼睛一亮,惊喜地对道士喊道:“林半仙,是你呀。” 林半仙扭头看他,眼里震惊一闪而过,神色有片刻恍惚,随后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这位小兄弟,模样挺俊的,瞧得有几分眼熟,咱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我是陆锦丰。”陆锦丰也不介意他的疯疯癫癫,和气开口。 “是你?”林半仙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你的病好了?模样儿都变了?”说着不等陆锦丰回话,兀自抓起陆锦丰的手,搭腕把脉,神色越瞧越凝重。 这神棍不仅会算命,还会医术?貌似跟陆锦丰还很熟悉的样子? 陈沐沐瞧得有趣,目光不由得再在两人身上转一圈。 神棍之所以叫神棍,是因为他是以忽悠老百姓来讨生活的,居无定所,总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而陆锦丰一个穷人家的小子,以前病怏怏的估计连镇上都走不到,两人是怎么熟悉的? “小丰,你最近都有什么奇遇?”把脉了片刻,老神棍放下他的手腕,严肃问道。 “被一条蛇咬了。”陆锦丰也不瞒他,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林半仙感慨着,目光若有所指瞟向陈沐沐,“这就是你的小媳妇了吧?” “假的。”陆锦丰倒是爽快,直接把在别人面前都没说过的话吐出来,“我不过是暂时收留她,等她病好了,她就得回她家去,我们还没成亲。” 哟,说得好像她在倒贴他一样! 陈沐沐手一捏,林半仙却抢先把她的话说了:“开什么玩笑,你们竟然没成亲!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这女子是你命中的贵人,说什么也得留下来!” 难道是因为这老神棍的指点,李氏才会花钱去把她买下? 陈沐沐眼珠子转动,哂然一笑:“道长,你还真是强人所难,不知道他穷得叮当响吗,哪里养得起一个我。” 陆锦丰本是要说点什么,听言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林半仙瞪她一眼:“小姑娘家,你说这话害臊不,好歹他也救过你一命,这么冷嘲热讽的,良心疼不疼?” “为什么疼,他救过我,难道我就没救过他?”陈沐沐不屑反击道。 林半仙说的救命之恩自是指原先陈沐沐被陆大全夫妇推下水高烧不醒一命呜呼事件,她能活过来,确实托了陆锦丰母子的福。不过她这人,最受不得别人恩情论要挟,林半仙这一说,心底便有了些反感。 要不是李氏母子,原先的陈沐沐会死吗?而且要不是她,陆锦丰早在被蛇咬的那天就挂了。 大家在一起,讲究的是互相尊重平等对待,林半仙这一说,她就矮人一等了,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矮了。 林半仙一噎,转头看向陆锦丰:“她说真的,是她救了你?” 陆锦丰沉吟片刻,点点头:“她确实救了我,道长你就别为难她了。要是没有她,我也活不到现在。” 这还像话,终于有个明白人了。不过陆锦丰竟然没有帮别人怼她,有点小稀奇。 “也罢,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也懒得折腾了。”林半仙叹口气,盯着陆锦丰的脸怔忪好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身子好了记得使用我给你的东西,对你以后有用处。” “我明白。”陆锦丰应道。 “好了好了,陆锦丰你再不走,太阳就挂头顶了。”陈沐沐莫名有些不喜欢这老神棍,催着陆锦丰赶路,“别忘了我们到镇上来的目的,误事了你别跟我哭。” 这煞风景的女人!陆锦丰斜她一眼,倒也没反驳她的话,跟道士告辞,“道长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下次再找您详谈。” 林半仙目光若有所思往他们的背篓扫了一眼,和蔼可亲点点头:“忙完了可以去找我,我在老地方。”说着朝陈沐沐拱拱手,笑眯眯道,“小姑娘,听我一句话,这陆锦丰可是你目前的贵人,若是轻易撒手日后可是要后悔的。” 这老神棍管得还真多。 陈沐沐嗤了一声:“道长,你若是那么八卦,可以改行当媒人。” 媒人都不见得有他这么热情的,一张嘴扯天扯地还扯姻缘! 林半仙嘻嘻笑:“小姑娘说的是,我会考虑的。”说着顾自转身往前路去了。 这神棍。陈沐沐摇摇头,招呼陆锦丰上路。 一路上她没再说话,陆锦丰不时瞧着她脸色,良久讷讷开口:“你没什么想要问的?” 陈沐沐一边张望路两边的店铺,一边回道:“你想说自然会说。”那个林半仙古古怪怪的,对陆锦丰有种不同寻常的关心,肯定有猫腻在内。她现在和陆锦丰是合伙人,她自是不希望他藏有太多秘密,可他不说,她也不会强问。 陆锦丰沉默一会儿,“不是我不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我只见过他三次,对他的情况不甚了解。” “可是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很熟?”陈沐沐不客气挑破了他话里的漏洞。 “他给我和我娘看过病,算过命,还教我一些知识,算是我半个老师。”陆锦丰眸光闪动,“他于我,是有恩情的。” “不会你跟我的婚事,就是他指点的?”陈沐沐问。 闻言陆锦丰不知道想到什么,盯着路边一家当铺,脸色黑了下来,哼了一声:“亏了。” 亏你妹!不就多一张吃饭的嘴吗?小气成这模样,还是不是男人! 陈沐沐横他一眼,见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当铺的招牌,心思一动:“你要当物?” 第14章 奇怪的镯子 陆锦丰自嘲:“就像你说的,我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值钱东西可当?” “那你眼巴巴在人家店门口站着,是打算入室抢劫吗?”陈沐沐调侃道。 “正有此意。”陆锦丰说着,还真大摇大摆走进了当铺。 陈沐沐嘴角一勾,跟着上去,嘀咕道:“我倒要看你耍什么花样。” 她倒不担心陆锦丰入室抢劫被官兵抓了,就陆锦丰那瘦弱的小身板,随便一个男人都能把他掀飞,抢劫的工作不适合他。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陆锦丰瘦弱,他不会不清楚这点,身上又没钱,他进当铺是为了? “客人,是要当物还是赎回?”当铺的伙计见有人进来,忙过来打招呼,原本的热情在看到陆锦丰那一身打满补丁的朴素衣着后,眼底掠过几分不屑,“客人,本店所当之物分为活当和死当,你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目光在他背后的篓子扫了一眼,眼底的讽意越发浓重,“东西呢?” 陆锦丰似乎经历过太多冷漠和白眼,对他恶劣的态度不以为然,两手一摊:“没有东西,我不是来当的。” “不当东西,你来当铺做什么?”伙计的态度越发不友善,“我们这里可不是慈善堂,要讨钱到别地去。” “怎么说话的你!”陈沐沐拧眉,还没发飙,陆锦丰已经怼上了,“开门做生意,来往都是客人,我衣着寒酸又如何,难道你们只做富贵人家的生意不成!别忘了,这忘忧镇不仅仅只有富贵人家!” 开门做生意,自该所有客人一视同仁的,看不起客人,那等于断了自己的生意门路,要知道自古以来,从来都是穷人都比富人多的。 “那你是来做生意的吗?”伙计睨他一眼,“如果你是来做买卖的,我当然欢迎,但你要当的东西在哪里?” 一眼瞧着就穷得叮当响,身上也没个放东西的地方,敢说进当铺做生意,简直笑死人了。 “谁说我要当东西?”陆锦丰将背篓放下,看一眼埋头在柜台装死的掌柜,“掌柜的,你们伙计这素质可不行啊,以貌取人太严重,今天怼我也就算了,万一哪天遇到个穿着布衣的王孙贵族呢?” “王孙贵族怎么可能来我们这乡下?”伙计哂笑,目光不屑扫视着他的衣服,“有钱人都是高傲的,怎么可能跟你一样的穿着。” “闭嘴!”被点到名的掌柜终于抬起眼,目光跟陆锦丰对了半秒,大步走出来,笑容可掬道,“这位客人,店里伙计有眼不识泰山,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回头我一定会好好惩罚他的。” 掌柜客气的态度叫陆锦丰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掌柜果然是个识大体的,难怪能做到掌柜这个位置上。” 陈沐沐嘴角一撇,不可置否笑了。 这陆锦丰原来不光只会怼人,随机应变也挺快,他脸变得正常后,便也会利用这小白脸来忽悠人。 掌柜见的世面自然比伙计多,伙计从衣着上看人,而掌柜,则从气质和神态来观人——毕竟哪个真正的穷人家,能养出陆锦丰这么水灵灵的一张白嫩脸蛋? 况且,伙计已经进行了第一步试探,若是真正的穷人,哪来的底气跟伙计对峙? 掌柜的微微一笑,礼貌客气问道:“客人不是来当物,可是看中什么物品,要来买赎?” 当东西的是穷人,可能从当铺买到东西的,却是非有钱人莫属。 被掌柜的误会,陆锦丰也不解释,顺着他的话问道:“五日前,杏雨村李寡妇曾到你这里当了一只祖传的木镯,可还在?” “还在还在,那寡妇说是死当,可这东西,像您一样识货的人可不多。”掌柜的转身,进了里屋一趟,随后拿了个盒子出来。 陈沐沐瞄了一眼,这是一个纯粹古朴的镯子,非金非银,乃不知名树木雕琢而成,式样简约大方,上面仅纹着几个不知名的花纹和符号,乍一瞧,没看出什么特别地方,拿得近了,却闻得上面散发出一种浅浅如同茶香的味道。 会散发香味的镯子,也是奇特,难怪可以当出买她的价格。 陆锦丰见到这镯子,眼睛顿时就亮了,拿起镯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重新将它放回盒子里。 “多少钱?” “三十两银子。”掌柜的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闻言笑眯眯应道。 “三十两银子?”陆锦丰震惊,不可思议的神色溢言于表,“据说当这镯子的人,当初只当了三两银子,你这回头便翻了十倍,良心可过得去?” “这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以及货品的成色。客人你可看清楚了,这镯子虽说非金非银,却是奇木所铸,还隐隐散发出清香。说是这世间独此一物,也不为过,我只收二十两银子,已经很公道了。”掌柜的不知道陆锦丰就是那杏雨村李寡妇的儿子,还在赞赏这镯子的品色。 陆锦丰听着,脸色越发难看。 如果镯子那么好,李氏拿来急当,这掌柜的却只给出三两银子,这不是黑心商户么? 他忍不住吐槽:“掌柜的,你这么个价格,根本是欺骗,就不怕李寡妇找你算账?” “我还怕她一个寡妇不成!”掌柜冷笑一声,“当初当这镯子,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情我愿,哪来的欺诈。本来买卖就不是公平的,她卖我这镯子三两银子,我能卖出多少,都是我自己的本事,就算说上官府,我也在理!” 掌柜越说越理直气壮,冷不丁瞅见陆锦丰越来越黑的脸,心里觉得不妙,将盒子盖上,哼了一声:“客人你究竟买还是不买,问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陆锦丰登时就笑了,面色古怪望着他:“你觉得我这样子,像是出得起三十两银子的富户?” 这话说的,掌柜眼睛霍地眯了起来:“这么说来,刚才你那一番话都是忽悠老夫来着,这镯子你根本买不起?” “对啊。”陆锦丰回道,神色坦坦荡荡,没有哪里觉得不对。 “穷小子,活腻了你!”掌柜的将盒子往柜台上一拍,怒喝一声,“王七王八,把这不识好歹踢场的家伙抓起来,给我乱棍轰出门去!” “是!”掌柜话音方落,当铺里屋便出来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手里拿着棍子,快步朝陆锦丰走来。 “还看什么,跑啊!”陆锦丰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地上的背篓,拽过陈沐沐的手就往当铺外头跑去。 他反应太快,那当铺的打手怔愣间已经被他跑出门,只得扭头问:“掌柜的,这人还抓不抓?” “这小兔崽子,算他命好了!”掌柜瞪着跑远的两人,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都悠着点,下次再看到他们,直接给我打!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还就没被人这么侮辱过!” 说着气哼哼抓起柜台上的盒子就要往里屋走,谁想还没迈开步子,便被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喊住了。 “掌柜且慢,你手上的盒子我要了。” 掌柜诧异回头,只见得一个美貌粉衣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娉婷跨步走进门来,指着他手中的盒子誊定开口道。 “这盒子?”鉴于少女才刚刚进门,掌柜斟酌一番,好心提醒道,“姑娘可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银杏,给他三十两银子。”少女并不多话,吩咐身侧丫鬟道。 丫鬟从钱袋里拿出三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两手一伸,“盒子拿来。” 掌柜有些懵,眼珠子转了转,抓紧手中盒子:“姑娘,你是要盒子,还是要镯子?” “有什么区别吗?”丫鬟冷笑看他,“刚才的谈话我们都听见了,这个物品别说三十两,就是五两银子都不值得。你别不识好歹,妄想把价拉升,我上官家的人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忽悠的。” “原来是上官小姐。”掌柜神色秒变,赶忙把盒子递了过去,“不知道小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小姐恕罪。” 粉衣少女却没理他,拿了盒子领着丫鬟便出了门。 “掌柜的,难不成方才那镯子真是个宝贝?”先前没眼力的伙计凑过来,“我们三十两就卖了,会不会亏?” “这个价,值了。”掌柜的若有所思望着门外,掂了掂手里的银块,拍了伙计脑袋一记,“记住,我们只是个做生意的,除了物品,其他事情都不必管。” 竟然连上官家都惊动了吗?掌柜眼底掠过一分淡淡的担忧。 陈沐沐被陆锦丰拉着出了当铺,两人跑好一会儿,直到跑得看不到那家当铺招牌了才停下来,看着陆锦丰那黑臭的脸,忍俊不禁道:“你不是去装逼的吗,还没装过瘾,怎么就跑了?” “没钱,只能过过眼瘾。”陆锦丰也诚实,并不掩饰自己的心虚,睨她一眼,“这镯子是因为你才变卖的,虽说不要你还,但你能不能别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来?” “不然呢,让我哭吗?”陈沐沐反问,想到方才看到的那镯子,唇边溢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不过你放心,会有人哭的。” 第15章 现在,是你丑 陆锦丰瞧她这神色,心里没来由发寒,“那个镯子有问题?” “大大的问题。”陈沐沐食指摩挲着下巴,眼里掠过一丝狡黠,“方才我没想到,现在忽然想起,有一种千年寒木制成的镯子是会散发出奇香的,而香味越浓,对人身体损害的越大。” 这毕竟是陆锦丰母亲的祖传物品,闻言神色紧张起来:“长期佩戴它,是不是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你娘的体质,戴它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陈沐沐想到李氏那身体状况,摇摇头,“不过现在却是不适合戴了,那镯子卖了就卖了吧,赎回来对你们没什么好处。” 陆锦丰俊秀的眉头皱起:“那镯子对人身体有什么害处?” “会多做梦。”陈沐沐嘻嘻一笑,“你也别问我了,我也只是猜想,毕竟我又没研究过,放心,暂时是死不了人的。”倏忽感觉到胳膊上的压力,眉头微微一挑,“陆锦丰,你这是在非礼我吗?” 方才两人急着逃跑,陆锦丰便一直拽着她,现在听陈沐沐这一说,陆锦丰如遭电击,急忙缩回手,耳根染上可疑的红晕。 “就你这丑样子,谁稀罕非礼你。就算你再造谣也没用,在我这里,生米是煮不成熟饭的。” 我勒个去,这嘴欠的家伙,谁要跟他生米煮成熟饭!“我可记得,有人长得好像比我还丑?” “那是以前。”陆锦丰微微一笑,直把路边买烧饼的一个小姑娘看得满脸通红,“现在,是你丑。” 这人有病,她不应该跟小朋友计较的,她都多大的人了,穿越成小姑娘,可不能连带智商都给拉低了。 陈沐沐白他一眼,转移话题:“说好的找镇上最大的药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赶紧带路?” 说到赚钱,陆锦丰顿时积极起来,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店面:“就在那里。” 保和堂是镇上最大的药堂,里面坐堂大夫莫谦医术了得,陆锦丰提起的时候语气还百般钦佩。 陈沐沐知道他找保和堂是为了顺便看一下自己身上的病情,自从被蛇咬了后,他不仅不再吐血,连脸都正常了,心里自是有许多疑团的。她陈沐沐不是正规大夫,陆锦丰信不过。 两人背着药材走到保和堂门口,在门外招待客人的伙计倒也机灵,看他们背着药篓赶忙引着往后堂走去。 大药堂办事不含糊,收购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共拿到十两零五十八个铜板。 陆锦丰看着轻易到手的钱财,整个人都怔愣了。 药堂的伙计笑眯眯的对他道:“像白灵芝、铁皮石斛这些珍贵药材,要多少我们收多少,下次记得再多带一些过来,我给你们多一些优惠。” “多谢这位小哥了。”陈沐沐道谢,带着陆锦丰从后门离开。 “按照利益七三分,这是你的三两银子。”陈沐沐从钱袋里拿出碎银交给陆锦丰。 “好。”一两银子就足够一户平民人家过一年了,一下子就拥有三两银子,陆锦丰依稀觉得有些恍惚。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丢人。”陈沐沐嘲笑他,将五十八个铜板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是我宰你,这五十八个铜板作为你拜师的学费,没意见吧?” 有了三两银子,陆锦丰的腰杆子挺直了,大度挥手:“拿去吧。”说着有些疑惑看她,“你说的做生意便是采摘药材来卖?虽说这药材也挺贵的,但毕竟野生稀有,总有摘完的时候。” “还知道坐吃山空,小伙子觉悟不错。”陈沐沐调侃着,将银钱收好,“你说对了,山上药材迟早有采摘完的时候,这样日子过得不行。而且今天之所以能拿到这么多钱,是因为我们采摘的药材里面,有几味是稀有的,明后天不一定采到了。” 陆锦丰目光在她身上转一圈,欲言又止。 陈沐沐眼珠子转了转,折身回去,跟药堂的伙计借了纸笔,刷刷刷写了还钱借条,掏出三两银子给他,“诺,这是我的卖身费用,现在还给你了,我们两清。” 陆锦丰没有伸手来接,眼中有几许慌乱掠过:“我说了不用你还。” 在一起的时候整天奚落她,甚至恨不得把她赶回家,这会儿她想要离开,心里却有些古怪的舍不得。 “你说不用还,可我不喜欢欠人东西,那欠条我看着不舒服。”陈沐沐把银子放在他手上,扬起头,“从今天开始,我自由了,我们两不相欠,以后我也不是你媳妇。” “本来就不是。”喉咙里仿佛堵了东西,语气艰涩,陆锦丰将那三两银子抓在手上,神情有些怅然,“三两银子,买不回我娘的镯子呢。” “喂,你别贪心好么,你娘当东西关我什么事,我卖身的钱只有三两银子,多一个铜板你都别想拿。”陈沐沐顿时怒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陆锦丰,没有我,你也没有今天的银子。” “我自然知道。”陆锦丰眼底闪过一份苦涩,将银子收好,对她道,“接下来你想去哪里,不是说好那五十八个铜板算我拜师费,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能去哪里。”陈沐沐无语,想了想,忍痛拿出一两银子,“诺,这是我一年的食宿费,暂时住在你家里。” 不是她没骨气,而是她真的不知道去哪里。陈沐沐老家就不用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去不受待见不说,可能还会被她那个赌鬼老爹再卖一次。 坐吃山空,她就算有四两银子,又能消费多久?她这个身子才十二岁,出去找活干恐怕也没人敢用童工,再且最重要的是,她的病还没好,这小身板吃点药,腰包一下子就空了。 甚至一个不注意落单,说不定还被人贩子卖了。 还不如老老实实现在杏雨村扎根,等经济好了,再出去另寻发展,毕竟她现在能信任的,也就只有李氏母子了。 “我接了。”陆锦丰爽快接过银子,眼里露出些许笑意,“以后你就暂住我那里吧,有我吃的,就不会少你一口。” 明晃晃的笑容,仿佛揉碎了一池的星子,璀璨耀目,竟美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那是必须的。”陈沐沐别开脸,伸个懒腰,朝保和堂大堂走去。 这小子脸好了之后,整个人都妖孽了,即使她不是颜控主义者,都忍不住恍了恍神。 门口的伙计见他们又回来,一怔:“你们是要看病吗?” “是啊。”陈沐沐望着他,想到之前在当铺遇到的那伙计,唇边笑意有些深邃,“是不是穷人不可以来大堂看病?” “姑娘说什么话,都是一个镇子上的,哪里分得什么高低贵贱,两位到这边排队吧。”伙计说着,把他们领进大堂。 伙计的素质间接反应了保和堂的素质,看来能做到镇上最大的药堂,保和堂不是没有一些资本的。 总算不全遇到人渣,陈沐沐欣慰点头。 莫谦大夫正在堂上问诊,前面排队的还有四五人,陈沐沐闲着无事,便打量前面的病人,温习自己已然有些生疏的问诊技术。 “面色蜡黄,眼袋青黑,眼神虚浮,下盘不稳,应该是纵欲过度。” “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步伐不稳,发声艰涩,应该是风寒感冒,痰多体冷。” …… “你这是在求医,眼神别那么古怪。”陆锦丰见她不住打量着身侧的人,提醒道,“好歹是个女孩子,这样很失礼。” “老古董。”陈沐沐哂笑,多看人两眼就是失礼,那么古代的女人是不是都应该挖了眼睛再走路?“君子行如风站如松,不和女子苟于言笑,你这么说,是不是跟我说话你都没礼貌?” 陆锦丰一哑,正待说话,排队已经到头。 “前日子淋雨或者落水了吧?”莫大夫把脉观望,问道。 “落水了,发烧过。”陈沐沐坦言,“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现在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无妨,你体质还不错,吃上两副药就好。”莫大夫和蔼说着,提笔刷刷写下药方,让她到一边去拿药。 陈沐沐看了眼药方,不由得再看莫大夫一眼。 这大夫也实在,知道平民百姓吃不起太贵的药,给她开的都是药效好价格不贵的,太会体贴病人了。 莫大夫却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陆锦丰身上,仿佛几百年没见到美男子似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莫大夫?”陆锦丰被他瞧得不自在,喊了一声。 “哦。”莫大夫眼睛眨了眨,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露出尴尬一笑,自嘲道,“看小兄弟你面相不凡,才一时间失了态,莫见怪莫见怪。” 话是这么说,眼睛还是绞在陆锦丰身上不肯离开。 陈沐沐心思一动,也看向陆锦丰。 一个农家病恹恹的小伙子,不但让江湖神棍失态,还让保和堂的坐堂大夫失神,难道他那张脸,撞上谁的神颜了? 第16章 就调戏你 莫大夫都这么说了,陆锦丰也不好发作,只是礼貌说道:“大夫,我们急着回家,您先给我看看我这病症吧。” 莫大夫点点头,示意他把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听了一会儿,面色微微一变。 “张开嘴巴看看。” 陆锦丰依言张嘴,莫大夫观察一番舌苔,神情凝重,沉默许久不语。 “大夫,我这身体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随着莫大夫神情的变幻,陆锦丰眼里的黯淡也被提了起来。 果然……还是要死的么? 唇角泛出一丝苦笑,陈沐沐说他病已经好了,她一个黄毛丫头,说的戏言果然当不得真。 脸上的脓包消失,只不过是巧合吧。脸好了,病不一定会好,毕竟上一次大夫可是说了,他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他倒不怕死,只是有些心愿没达成,又以为自己已经跨出了鬼门关,这落差太大,情绪难免低沉。 “没事,就是脾脏有些损伤,我开两副药,你服用调养半个月就好。”莫大夫回道,神色依然有些不对。 病情不严重,怎么会这个表情? 陆锦丰显然不信:“大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情况你就如实告知我吧,我能承受得住。” “是没病啊,就是身子虚了些。”莫大夫提笔写药方,神色似是不经意问道,“你这情况似乎是曾经中过毒吧?” “……是。”以前大夫问诊的时候,并没说中毒,只说是体弱风寒入侵发现太晚。认为他中毒的是陈沐沐,现在德高望重的莫大夫也有这么一问,难道他真的中毒了? “这就对了。”莫大夫捋了一把山羊胡须,眼底有光波动,怕被人看出,微微垂了眼,“那你可知自己是中了什么毒?” “不知道。”陆锦丰神色有些怪异,望着莫大夫,“大夫你也看不出来吗?” 一个“也”字,不难看出他的失望。 平常大夫看不出他中毒也就罢了,医望很高的莫大夫能看出他中毒,却不知道他中什么毒? 莫大夫也不尴尬,微微一笑:“虽说是中毒,但已经解了,我自然是无迹可寻,只能从你受损的脾脏看出些端倪罢了。”说话间已经将药方写好,递给他,叮嘱道,“服药期间,忌食酸辛辣食物。” 陆锦丰接过药方,眸光动了动,不确定地问道:“那大夫,我这身子如今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没有,挺多是虚弱些儿。”莫大夫很肯定说道。 “多谢大夫。”陆锦丰松口气,离开队伍到一边的药柜让伙计抓药。 陈沐沐一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见他过来,抿嘴嗤笑一声。 陆锦丰也不以为意,但看她的眼神有些莫名的因素在里面,“陈沐沐,看来你真的会些医术。”竟然把莫大夫都看不出来的毒都给化解了。 也许,她真的是他命中的贵人。 陈沐沐耸耸肩,对他的话不可置否:“一般一般,我就只认得几味药材。” 说的太多,就会被问太多,被查户口,这是她所不高兴的。 陆锦丰没再追问,药堂的伙计很快抓好了药,一共二两银子零二十个铜板,陆锦丰心疼那流出去的白 花花银子,眉头微微蹙起。再看陈沐沐,发现她手上竟然拎着五六个药包,有些傻眼。 “风寒落水,竟然要吃这么多药么?” “又不花你的钱。”陈沐沐好没气道。 “可是我刚才看你那药方,好像也没用几味药材……” “你管我。”陈沐沐横了他一眼,朝外头走去。 两人钱财分开管,陆锦丰也不好多说,追上她,沉吟道:“你拿了这么多东西,等会儿还要去买米,回去还是坐马车吧。” “可以坐马车?”陈沐沐一听,顿时牙疼了,“有马车你怎么不说,早知道我就不走路了。” “没钱坐。”陆锦丰凉凉睨她一眼,“你不是整日嫌弃饭都吃不饱吗,还有余钱坐车?” “可是我今天有钱了。”陈沐沐拍了拍腰间钱袋,“你告诉我坐回杏雨村一趟,需要多少钱?” “每人一个铜板。”陆锦丰神色有些肉疼,“加上娘一共就是三个铜板,这只是走一趟的钱。” 一人一个铜板,这都肉疼!有钱撑腰的陈沐沐摇摇头,拍了拍他肩膀:“兄弟,有舍才有得,钱不是省出来的,而是赚出来的,太抠门会让人笑话的。” “比起饥寒,被笑话几句算什么。”他从小就是被人笑话过来的。 “你赢了。”这个人有时候瞧着特别敏感脆弱,有时候心脏却又很强大,真叫人看不明白。陈沐沐将背篓挪了个舒服点的位置,见前方有一家卖肉的店铺,巴巴走过去。 陆锦丰吓了一跳,有些难为情拉住她:“沐沐,现在的我们,吃不起这么昂贵的东西。” “我还在发育期,不吃肉怎么长大?而且你看看自己,整个人病蔫蔫的,不吃点好的,营养跟不上去,身子骨怎么好利索?”陈沐沐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忍不住抬手掐了一把,“瞧,脸皮这么薄,肉不长,难看死了!” 他这是被调戏了? 陆锦丰连忙拍开她的手,眼神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女人,这是大街上,你言谈举止能有些羞耻心?” 当众摸着男人的脸,简直有辱斯文! “不能,我爹不疼娘不爱,根本没教养。”陈沐沐摊手,笑眯眯看他脸红样子,“而且,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个孩子。” 哎,以前长得丑没注意,这小子真的好容易害羞呢。 本来就长得俊,再摆出一副纯情羞涩模样,简直比花娇比水嫩,真的好想好想伸手捏一把,看看那小模样是不是真的能掐出水来。 “陈沐沐!”被她戏谑火热的眼神盯着,陆锦丰脸越发红了,恼羞成怒喝了一声。 就像是一颗石子丢进水面,这娇羞的声音根本无法对人造成威胁。陈沐沐不痛不痒一笑,正打算继续调戏少年,卖猪肉的老板受不了地发问道:“你们两个,要不要卖猪肉?不买别挡着我的摊子,还要做生意呢。” “不……” “你这猪肉怎么卖?”陈沐沐抢先发话,打断了陆锦丰的拒绝。 “二十个铜板一斤。”见她有买的意思,老板也不管她年纪多大,咧嘴一笑,友好回答,“我这儿的猪肉远近闻名,都是当天宰杀,肉嫩鲜美,足斤足两,童叟无欺。” “二十个铜板,贵了。”陆锦丰摇头,“沐沐,我们走吧。” “真不贵,我这肉铺都开了二十年了,镇上的人都知道我老钱的性格,不论对谁,价格都是一个样。”老板赶忙解释。 说话间有个老婆婆挎着篮子走过来,对老板说道:“给我来两斤猪肉,不要那么肥的。” “好咧。”屠户应了一声,把猪肉切好入秤,用竹绳串好递给老婆婆,随后看向陆锦丰,“小伙子你看,我可没骗你吧,徐婆婆是这镇上的老人了,她也经常来我这里买肉。” “那就来两斤吧。”陈沐沐不耐听他废话,直接做了决定,“跟那婆婆一眼,不要太肥的。” “好,两斤。”屠户手起刀落,爽快切了两斤猪肉递过来。 陆锦丰见状,叹了口气,认命打开腰包,数了四十个铜板递过去。 陈沐沐见他拿苦瓜脸,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拍开他的手,道:“不用,我买的肉,我自己付账。” 虽说一开始就没想着用他的钱,但这小子这么有觉悟花哨,实在叫她欢喜。 “哪有花女人钱的道理,我买了,你自己的钱留着,以后可以买点体己。”陆锦丰没领情,依然付了钱。 肉摊老板看两人这模样,忍不住笑了:“你们是一对夫妻吧,小伙子真疼小妻子,姑娘有福。” 陆锦丰眼神闪了闪,瞅了陈沐沐一眼,扭开头去,背着背篓转身离开。 陈沐沐知道他又不好意思了,冲肉铺老板挥挥手,追上去,提点道:“小子,出门在外,脸皮这么薄可不行,以后你可要跟我一起做生意呢,要是别人说两句你就脸红,我们的生意可怎么做。” “我没脸红。”陆锦丰斜她一眼,“你以为我是姑娘家么,动不动就羞涩?” 你可不就像个姑娘家么。陈沐沐暗暗吐槽,瞥了眼他那通红的耳朵,嗤笑:“对,你不脸红,你只是……哎哟,小孩你走路看着点,撞得人真疼……等等,那个熊样的,你给我站住!” “沐沐!”陆锦丰见她一转身,如同离弦的箭眨眼射向远方,赶忙追上去。 然而陈沐沐跑得何其快,只是几个路口转弯,他就彻底失去了她的踪影。 “陈沐沐,你在哪里?!”陆锦丰张望着前面空荡荡的街道,心口猛然一空,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陈沐沐,你小心点,等着我,可不要出事。” 陈沐沐并没有意识到把陆锦丰弄丢了,一个劲追着偷了她钱袋的小孩,终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把小孩堵在了胡同里。 “把我的钱袋还给我,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当我是大款么!” 小孩身子一顿,好一会儿转过身,冲她微微一笑。 陈沐沐瞧见他的模样,步子一僵,不由得打个寒颤。 第17章 拐骗母子二人组 这是一个怎样丑的小孩啊,脸上布满坑坑洼洼的烧伤,那些焦黑的痕迹流窜于凸起的肌肉中,只是一眼,竟能制造出媲美鬼片鬼娃的恐怖效果。 他逆光而站,阴影投落在脸上,使得那狰狞的效果越发逼真。 他张口,露出森森的牙齿,声音格外凄婉:“姐姐,我需要你的钱,把它给我吧,我过得好惨啊。” 这这这…… 陈沐沐吞了吞口水,踟蹰半响,说道:“小子,就算你可怜,别人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你看我像是有钱人吗?钱全给你,我自己也得饿死。” 她并不怕鬼,就算是鬼,大白天出来的也不是真鬼,既然是人,自是没什么好怕的。 她的犹豫只不过是这小孩的模样太凄惨了,但是……过得再不好也不能偷是不?他过得好了,那她怎么办? “由己达人,钱是我的,帮助你可以,但前提是我不能饿着自己。把钱袋给我,我分你一两。” “不行。”小孩森森说道,模样极其恐怖,“我需要这笔钱,它是我的了,你要是不给,我就缠着你。” 哟,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的钱怎么就成他的了,她可怜他模样凄惨,他倒得寸进尺了? “本来还想跟你商个量,但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陈沐沐冷下脸,“老娘平生最恨的就是给脸不要脸,打蛇随棍上!”说着脚下不停,朝那小孩奔过去。 小孩似乎没想到她竟真的敢朝他奔过来,怔愣了一下,随后转身就跑。 陈沐沐动了真格,好容易把他堵在角落里,哪里能让他轻易跑了,身子一堵,手一捞,拎着他的领子就将人给拖了回来。 “啊啊啊,有人欺负小孩子啊,救命啊!” 小孩发出凄厉的叫喊声,如同扑腾腾的一尾白花鱼,在她手上扭来扭去。 要是按照上辈子陈沐沐的体格,别说制住一个小孩子,就是牛高马大的壮汉都不在话下。然而她现在这个身体大病未愈何其虚弱,又追了小孩这么久,体力本就有些不支,小孩这么一扑腾,她还真有点抓不住了。 小孩见状,低头在她手腕狠咬一口,趁她疼痛一缩,撒开两条小短腿霍地朝外跑去。 “小兔崽子,老娘今天要是让你给跑了,我陈沐沐三个字倒过来写!” 陈沐沐火大,磨了磨牙齿,不管自己手腕的疼痛,眯眼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趁那小孩被石子绊住的瞬间,飞身扑上去揪住他的领子。 小孩扭头,又想故技重施咬她手腕,陈沐沐当下炸毛,对着小孩屁股一巴掌狠狠就扇了过去。 “喵的!老娘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熊孩子!今天不替你娘教训一下,你还真以为天下人都是你手底下的玩物了!” 她年纪虽小,身体也弱,但盛怒下的力道可不小,一掌过去,小孩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坏人,你这个大坏人,欺负人!” “就是欺负你又怎样,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人东西还恐吓人,再不教育以后长大了也是个祸害!” 陈沐沐见他这么一哭,也懒得揍他了,想拿回自己的钱袋就离开。谁想那小孩哭归哭,却死抓着她的钱袋不放手,她正要争夺,脑后霍地挨了重重一棒,差点没把她打成脑震荡。 她抬手摸了摸从脖颈后滴落的血珠,眼中狠戾乍现,缓缓转头,看向那准备再砸她一棒 子的女人。 女人被她眼神看得一慌,脚下踉跄一下,微微后退两步,扫一眼地上嗷嚎大哭的熊孩子,又扬起手上的粗 大的木棒,挺起胸 脯,怒斥道:“畜生,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你再打试试?”陈沐沐冷笑看着手上的殷红,眼中冷气直冒,“这小子偷我东西恐吓我还咬我,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怎么着了,就屁股上一巴掌,既没骨折也没断手断脚,也算欺负?” “小毛才没有偷东西!”女人倔着脸,恶狠狠瞪着她,“你这女人不仅欺负小孩还血口喷人,你娘没教你教养嘛!” “我有没有教养关你什么事,但是这小子没教养,就关我的事了!”陈沐沐用力一扯,从小孩手上抢过钱袋,冷眼瞧向那女人,“他没有偷东西,这是什么?” 再瞄一眼因为跟小孩抢东西而擦到脸部东西的手指,“哟,原来没有毁容啊,这不仅仅是偷了,还有恐吓!” “我的钱!”小孩见钱袋被抢,也不哭了,蹦起来就去抓陈沐沐手里的钱袋,陈沐沐不给,他就咬她手。 “这是一条疯狗吗?”上次被他咬的地方还疼着呢,陈沐沐哪里肯让他再咬一次,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地。 “我的钱袋,娘,我的钱!”小孩哇哇叫着,又扑过来。 “还有完没完了!”陈沐沐恼火,才把小孩推开,女人的木棒又迎头砸到。她赶紧偏头,那木棒狠狠落到她背上,力道极重,几乎打断了她的肋骨。 她身子踉跄一下,眼泪差点被打出眼眶。 “小贱 人,欺负小孩,还抢我们的钱,还有没有天理了!”女人见她中招,又一棒横过来,“既然你没娘教,我就替你娘教训一下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世道!” “娘,别打脸!”小孩擦一把脸上的鼻涕,提醒道,“她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脸伤了可就卖不出去了!” 陈沐沐心头咯噔一跳,敢情她不仅遇到小偷和骗子,还遇到人贩子了? 她竟然忘记了,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看着没什么力气不说,手上还没武器! 落单的女孩儿,下场能有多好,这世道可不是什么民风淳朴,人人向善的。 “娘有分寸。”女人应着,一棒打在她背后,顺带抢了她手里的钱袋,朝里面看了看,满意点头,“还挺多的,二两多银子,够咱娘两用几个月了。” 再扫陈沐沐一眼,对小孩道:“这丫头瞧着不是本地人,牛妈妈那边最好这口,你去怡红院叫人过来。” “好。”小孩用力擦拭脸上的东西,很快一个清秀的男孩子形象露了出来。 陈沐沐被打得摔在地上,身子一阵痛楚。她眯眼看着女人和小孩得意的模样,手指用力掐了掐掌心。 从小活到大,在商场上打拼,她是出了名的凶悍,竟然有一天被人这么羞辱? 不,她陈沐沐的原则从来不是苟且活着,或者化身弱小无能为力! 活着没有尊严,还不如拼一把,挺多是死。 心里一横,趁女人不注意的时候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捞起女人因为捡钱袋而放下的木棒。小孩眼角余光正好看到,忙叫道:“娘,她要跑了。” 陈沐沐的动作更快,小孩话音方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陈沐沐抓起,丢了出去。 小孩的提示让女人警觉,急忙回头,然而陈沐沐哪里让她有机会抓自己,快速出手,连续两棒砸在她背后,直接把女人砸得摔在地上。女人嗷嚎一声,怒骂道:“小贱 人,早知道就打死你好了!” 陈沐沐抬脚,踩在她胸口,看着手上还没干涸的血迹,哂然一笑:“我说大婶,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识时务啊,现在的情况都还敢叫嚣,你说谁死得更快?” “贱 人,你敢打我,我让你在这个镇上呆不下去!” “你也说我不是本地人,呆不下去就呆不下去呗。”陈沐沐嗤笑一声,抬手就给她十个连环巴掌,“老娘我这辈子最恨被人威胁被人挟持了,你们母子偷我东西不说,还敢揍我卖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 女人被打的嗷嗷叫,想骂人,但陈沐沐一直给她耳光,根本没让她把话说出来。 小孩从地上爬起来,过来对她拳打脚踢:“不许打我娘,我打死你个坏人!” 陈沐沐手一捞,捉住他的小短腿,把他扯过来,把人拉趴,抬手啪啪啪朝他屁股一顿狠揍。 “最讨厌你们这些熊孩子了,不好好学习做人,净干小偷小摸之事,以为你们小,就可以无法无天吗?不好意思,我不是好人,也不是你爹娘,更没有不打孩子的觉悟!” 一个五六岁孩子能有多大力道,还来打她?要是寻常熊孩子,她可能忍一忍就算了,这个小孩,却是心狠手辣之辈,忍不了! “不要打我孩子,不要打我孩子。”女人挣扎着挪过去,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以及红肿的脸,将小孩抱在怀中,嘶声叫道,“打你的人是我,你要解气就打我吧,不要打我孩子!” “你以为我不想打你吗?”陈沐沐狠狠拽一把她的长发,“你这女人,自己恶毒也就算了,把孩子也带成这样子,今天我不打死你们,改天你们也会被人给打死!” 她拿着木棒,居高临下看着母子两人抱成一团涕泪纵横,莫名心塞至极。 “沐沐。”纠缠间,有人从巷口走来。 陈沐沐扭头,正好看到陆锦丰那古板脸上难得焦急的脸色,叹了口气:“我在这里。” “怎么受伤了?”陆锦丰在她扭头的瞬间已经看到她脑子后的血迹,疾步走过来,抓过她手腕扳过身子,细细一瞧,倒抽口气,“都是血,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第18章 绝不吃亏 “他们打的。”陈沐沐朝地上的母子俩努了努嘴。 “他们?”陆锦丰瞅了地上那两人一眼,女人和小孩都是一副楚楚可怜样子,而女人脸上更是肿得跟个馒头似的,疑惑问道,“你确定他们打得过你?” “要不然呢?你以为我有兴趣拿东西砸自己的头?”又一个圣母婊来了,陈沐沐拍开他放在头上的手,神色冷厉而不屑,“陆锦丰,我直白跟你说,我这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母子两人,先是偷我东西,而后恐吓我咬我打我,甚至想要把我卖去花楼做姑娘,要不是我机灵,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我绝对不会容忍这么恶劣的人,你要是想帮他们,我连你一起揍!” 陆锦丰沉默稍许,悄悄瞥一眼她手上的咬伤,微微叹息:“遇到这种人,确实挺气愤的,不过孩子……” “别跟我说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是孩子他就可以偷东西,是孩子他就可以杀人犯法了,是孩子他就可以拐卖别人的一生?”陈沐沐说着眼神越发冷厉,拳头微微捏紧,“年纪小不是犯罪的理由,既然犯了事,就得承当恶果!我是受害者,不是上帝不是圣母,没义务包容他们的罪孽,我只知道他们伤害了我,就得负责赔偿!” 在她那个时代,也有很多秉性恶劣的熊孩子,恶劣得超乎寻常人的底线,但舆论中总有很多圣母婊,不管孩子做错了什么事情,都有一万个可以为他开脱的借口——年纪小。 但年纪小,就可以掠夺别人的资源,掠夺别人的健康,掠夺别人的人生? 小孩的命是命,大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她作为受害者,怎么就不能教训他们了? 陈沐沐越说越激动,这母子两人的行为刺激了她某些不好的回忆,整个人都在颤抖,脑后还没止的血液又流了出来。 “沐沐,别激动,我没有帮他们的意思。”陆锦丰叹口气,拉住她冰凉的手,“本来见他们有些可怜,但既然是那样的坏人,就让他们自食其果吧。咱们先止血好不好?” 突如其来温柔的声音,如同一阵春风吹过湖面,在她心头荡起微微的涟漪。 陈沐沐收回神思,瞧见他眼里的担心,捏紧的拳头微微松开,精神放松下来:“陆锦丰。” “怎么了?”陆锦丰生怕她发疯,小心翼翼问道。 “你这是在非礼我吗?”她望着被他抓住的手,语气古怪问道。 “没有!”陆锦丰下意识丢开她的手,随后怔愣了下,恼羞不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调侃我,你看你脑袋破成什么样子了,再流血下去,你也不怕血尽人亡?!” 倒是个真心关心自己的。 陈沐沐嘴角不觉泛起一丝笑意,看向地上那母子两人,眼底诡谲掠过:“没事,我这人早在几天前就该死了,这会儿再死一次也无妨,大不了化身厉鬼回来找这母子俩索命!” 古代人还是很迷信的,闻言地上那原本凶神恶煞的母子两人身子不可微见抖 了抖。 “沐沐!”陆锦丰恨铁不成钢,“你这是在作践自己,怎么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你要是死了,关心你的人怎么办!” 他从小就疾病缠身,很多人都说他命不久矣,对于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来说,最渴望的就是活着了,而她好好的一个人,却要说这种晦气的话,真叫人生气。 “谁会关心我啊,你?”陈沐沐嘴角一扯,长睫抖 了抖,遮住眸中情绪,“大抵所有人都是巴不得我早死的。” “不是的,我希望你活着。”陆锦丰见她神色沮丧,怕她难过想不开,急忙表态劝慰。 “哦。”陈沐沐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陆锦丰倏忽反应过来,他那句话,似乎有点小小的暧昧了?被她理解错了? 蓦地耳根子红个透彻,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只道:“别闹,你要先治伤!”目光飘过地上那两人,眉头皱了皱,“这两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错,竟然没有帮“可怜”的母子求情。陈沐沐的心塞微微好了些,“哦,我这人的性格就是睚眦必报,别人动我一分,我就得用十倍拿回来。这对母子打得我半残,这脑子说不定都得坏掉了,事态有点恶劣啊。” 陆锦丰瞥见她眼底闪过的狡黠,再看她嘴角挂着的坏笑,没来由打个抖:“你不会是想挖个坑,就地把他们埋了吧?” 这女人性格恶劣,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说不准还真做得出来。 果然,陈沐沐闻言,摸了摸下巴:“这个主意不错,要不你去借两把锄头,咱们把他们埋了。” 话一出,不仅陆锦丰吓一跳,那母子俩也被吓了一跳。 “沐沐,杀人是犯法的。” “姑娘,我们错了,放过我们吧。”本来宁死不屈的女人,一秒变了脸色,径直给她跪下了,“姑娘,我们母子俩无依无靠,实在没办法过活才做这样的事情,你放过我们吧。你也是女人,我们女人在这世上活得真的不容易,而且你看我儿子还那么小,你于心何忍。” “我为什么不忍,我也是个孩子,你们偷我钱,咬我打我想要变卖我的时候,有想过我我也是个孩子吗?”陈沐沐怒问。 “这……”女人语塞。陈沐沐这年纪,说大确实不算大,按照律法十六岁才及笄成年,可说她小,都快豆蔻年华了,乡下一些地方都能嫁人了,也说不过去。 但陈沐沐一口咬定自己是孩子,她真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只得朝她磕头,期望她能心软。 “姑娘,公子,我们母子是外地过来的,无田无地无依无靠,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才不得已做这行当,要是生活有点盼头,我们也不至于去偷去抢啊。钱袋我还给你们,你们当我们母子是个屁,就放了吧。而且,杀人犯法,你们小小年纪,应该也不想给我们偿命的。” “偷抢本来就不对,何况是拐卖。”陈沐沐没有丝毫心软,她的背篓里面还有在保和堂买的应急药,这会儿拿出来让陆锦丰帮她把药粉撒在脑后,指着自己的后脑,笑得分外清冷,“你们对我那么狠毒的时候没有心软过,我根本不需要对你们心软。” 顿了顿,微微合上眼,“你这女人猜的也很对,我和我相公是不想杀人,为你们两个贱 人赔上我们的命,不值得。这样吧,你们母子俩落在我们手上,现在肯定是跑不掉的,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你自己看着办。” 相公?陆锦丰的手一顿。 陈沐沐没发现他的异常,神色自若看向女人。 “什么选择?”女人神色紧绷,目光闪烁。 “第一,私了,我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劳务费,误工费五十两银子。” 陆锦丰眸光一闪,嘴角抽了抽。 她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五十两银子是他们一辈子的收入了。而且就这母子俩,有那么多钱? 女人一脸难色:“姑娘,我没有那么多钱,如果有那么多钱,我们就不会出来行骗行窃了。” “那好啊,就走第二个选择吧。”陈沐沐很爽快接过话头。 “那是什么?”陆锦丰很有眼色地补上问句。 “第二个。”陈沐沐眼神骤然冷下来,扬起手上的木棒,“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大的打成傻子,小的废了两条腿,然后送进官府!这么多年下来,我肯定不是第一个被他们骗的人,相信官府那会有案底的。” 女人脸色瞬间煞白,像是受到很大的刺激,抱着小孩往后退了两步,讷讷说道:“我不去官府,我不去官府。” “你这坏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小孩叫嚷起来。 这母子的反应,倒是有趣。陈沐沐察言观色,哼了一声,目光里带了几分戏谑的狠戾,瞟向女人:“大婶,我这人最讨厌烦人的角色了,你们又刚刚得罪了我。你说,是你儿子话说得快,还是我拔他舌头来得快?” 这话是明显的威胁了。小孩听不懂,只觉得陈沐沐的话很不善,骂道:“你这小贱 人,有本事你就拔我舌头,不敢的话你就是……” “闭嘴!”女人呵斥了一声,捂住小孩的嘴巴。 到底是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成年人,看人还是有一套的,陈沐沐和陆锦丰年纪是小,但那气势,像是他们那年纪的么? 尤其是陈沐沐,她相信小毛再说下去,她是真会下狠手的,毕竟方才揍她的那狠劲,她依然记忆犹新。 看来今天是踢到铁板了。 见女人脸色变幻不定,陈沐沐微微一笑,抱胸而立:“我这人耐心有限,我数到五,你要是不做出选择,我就帮你选第二个了。” 这是个不算笨的女人,目测在官府那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不敢见官。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知道,她吃亏了,必须要捞点回报才能消气,不然这口气咽不下,她晚上会睡不着的。 “一,二,三。” “你别数那么快,你这是让人有思考的余地吗?” “四,五。”陈沐沐没有迟疑,依然念着数,数到第五,眼神也冰了,“陆锦丰,把这母子俩捆了!” 见势不妙,女人赶忙大叫:“我选第一个!” 第19章 奇怪的请求 “嗯?”陈沐沐扭头看她,似笑非笑,“我说过,我只给你五个数的思考时间。” “我选第一个!”女人咬着牙齿道,“这世上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选择第二个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只有选择第一个,才有利益可图!” “哦,至少我可以解气啊,看着你过得不好,我开心啊。”陈沐沐把玩着手里的钱袋,“你也看过了,没有你那五十两,我照样不会饿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女人欲哭无泪了,人家就是为了见他们不好呢! 这人报复心还真强,可是谁让他们一开始得罪了她? 咬咬牙,神经都绷紧了:“说吧,你想怎么办?” “我这人最重约定,既然有过约定而你们违约了,那么之前说的话,自然是不算数了。第一个选择,已经不是五十两了。”陈沐沐掰着自己的手指,言笑晏晏,笑意却达不到眼底,“我要翻倍。” “一百两银子!”女人倒吸口凉气,“你还真敢开口,你当我们是开钱庄的吗,哪来那么多银子给你,你还是送我们去见官吧!” 陆锦丰心中也是分外震惊,但见陈沐沐神色不为所动,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陈沐沐没废话,直接一棒揍在女人背上。 女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怒骂:“不是送官府吗,你打我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了只送你们去官府了?”陈沐沐唇角一扯,露出一抹凉薄的笑意,“自古以来官官相护,谁知道你们进去后能不能一下子就出来了?怎么着我也得把我今天受伤的怨气给发泄 了再说!” 陈沐沐说打就打,一点都不含糊,女人见她提起棒 子又打,肩膀一缩,忙喊道:“我选择私了,一百两就一百两,你别打了!” 她根本就没想着进官府,原本是想诈一诈那个贪心的小女人,哪里知道她根本不吃这一套。 先不管送不送官府,再让她打下去,她只怕连命都没了。 “不是说没钱吗?不是说想去官府吗?”陈沐沐微笑着,没有收回棍棒,“我这是成全你不是,这么反复无常的,你不累,我都心累了。要知道被你们母子这一通折腾,我浑身上下都是伤,碰哪哪疼,可没工夫跟你们耗。” “行了,不是要钱吗?给你就是!”女人嘀咕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里面刚好就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她直接摔到陈沐沐手上,“瞧清楚了,一百两,一个子儿都没少,可以放人了?” “倒是爽快。”陈沐沐说着,往她嘴上抹了一把,将银票放在小孩手上,“小鬼,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啊。” 扭头对有些呆怔的陆锦丰道,“陆锦丰,你跟他去取钱,别让他耍花招!” “啊?”三人都有些怔忪。 女人更是尖叫:“不是交了银子就算完了吗,你怎么还耍赖?” “我没耍赖,谁知道这银票是真的假的,要能取到钱,才是真的。我们的恩怨才能一笔勾销。”陈沐沐弯腰,拍拍她的肩膀,“而在那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陪我吧,钱拿不回来,你也别跑了。” 不过瞬间,嘴巴上被陈沐沐碰过的地方传来涩涩麻麻的感觉,而周身的骨头也莫名酥 软,竟然有些提不起力气。女人吓得面色一白,指着陈沐沐,又气又怕道:“你给我涂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浑身都没力气了?” “这是我新研制的好东西啊,专门对付你这种心思诡异的坏人。”陈沐沐笑眯眯拍拍她的脸,“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在江湖中有个响亮的绰号吧,那叫阎王鬼见愁,就连天下第一的神医都不敢轻易招惹我。” 什么阎王鬼见愁,这女人还真会编。陆锦丰睨她一眼,眼里掠过几分无奈的笑意。 不过,那女人说的浑身无力,真的是被陈沐沐下药么? 兴许是阎王鬼见愁的名号太吓人,女人闻言如遭电击,脸色在瞬间褪去血色,往后倒在地上。 陈沐沐瞧得她的反应,微微笑道:“放心,我这人恩怨分明黑白分明,账更是算得清楚,一笔归一笔,你还清我钱,我便给你解药,不会让你有个什么半身不遂的。” 女人神色恍惚,小孩推开陈沐沐,扑到她身上,哭叫道:“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有事!” 陈沐沐抱胸,凉凉笑着:“她目前是没什么事的,只要你把钱安安分分给我带回来。” “你这恶毒的女人!”小孩瞪着她,目光无比怨毒,“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我是恶毒啊,可谁叫你们招惹我呢。”陈沐沐拍拍他脑袋,“行了,赶紧去拿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别想耍什么花招,我这人最是反复无常了,不能杀人,要废人还是容易的。保证大夫都看不出什么花样来。” “娘!”小孩扭头,哭啼啼看着女人。 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情,小孩和女人这么个惨样,陈沐沐一定会于心不忍,可惜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败坏了她所有好感,于是她冷眼看着这对母子上演苦命戏,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用去了。”在小孩的啼哭下,女人终于回过神,摸摸小孩的脑袋,抬眼看她,眼神里浮过难懂的情绪,“那钱票是假的。” 就知道。陈沐沐嗤笑一声,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一棒过去。 “等等,那钱是假的,但我有真的银子。”女人赶忙说道,见陈沐沐停手,眼珠子一转,“你说你是江湖上的阎王鬼见愁?” 难道真有这么一号人物? 陈沐沐面不改色:“关你什么事。” “听说阎王鬼见愁擅长制毒解毒,医术远在第一神医之上,那么阎王花的毒,你可能解?”女人问道。 这话题转移得太快了,陈沐沐眨巴眨巴眼,嘴角扯出一抹难辨意思的笑意,“这毒没听过,就算会解,我也不会帮你。” “我可以支付报酬。”女人扬起嗓门,“一千两黄金够不够?” 陆锦丰面色稍变,抓住陈沐沐的胳膊,摇摇头。 对于贫户来说,一千两黄金无疑是天价,然而这世上根本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能出得起天价,则说明他们要做的事情风险更大。 陈沐沐却是摸了摸下巴,哂然一笑:“自然不够,不过你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凭什么说一千两黄金!” “我当然有。”女人定声道,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摸出五张百两银票放到她手心,“这是定金,那一个月后,镇上来福客栈见。”怕她拒绝,她忙补充道,“你放心,只要你能解毒,我们可以给更高的价!这钱都是真的,你可以去钱庄取钱试试!” 一个月啊,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陆锦丰见她有些心动,赶忙掐了她一把。 陈沐沐痛得吸气,转头踹了他一脚,收起一百两,四百两还给女人。 “没想到行骗拐卖的人,居然暗藏富豪。”她摇摇头,“你这钱有多不干净我不知道,我也不稀罕,拿够了我的医药费就行,我也不屑于跟你这种不着调的人合作。” “姑娘!”女人见她要走,忙扒住她裤腿,一脸哀求,“你帮帮我,你应该是最后能帮我的人了,只要你能救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啧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女人前面还一副泼妇样,听了她的假名号,却转了头来求她? 她可不相信自己的演技有多好,就算她的演技够好,就她这面黄肌瘦目光短浅的乡村丫头模样,说是大名鼎鼎的阎王鬼见愁,就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这女人竟然还苦苦求她,是脑子坏掉了还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她这身体也没什么可谋算的,就算卖了她也不过是三两银子,女人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根本不缺她卖身钱,所以图她什么? 陈沐沐不想惹麻烦,背着背篓带着陆锦丰就走。 “姑娘,求求你帮我,求求你帮我!”那女人再次跪下,竟然吃力地朝她响亮磕起头来。 陈沐沐和陆锦丰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陈沐沐不为所动,顾自离开。 “姐姐,你帮帮我娘吧。”小孩软软的声音说道,竟然也朝她磕起头来。 母子两人在背后跪着,那响亮的磕头声咚咚咚传来,一声声扣着陈沐沐的心头。 啊喂,会折寿的啊! 陈沐沐终于还是不忍,停下步子:“你要救谁?” 女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我丈夫。” “你不是说自己孤儿寡母的吗?”陈沐沐怒,“原来都是骗人的?” “他现在是别人的丈夫。”女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和小毛的确是孤儿寡母。” 真够混乱的。 “他都抛弃你们母子了,这样的人你也要救?” “是的。” 好一个对渣男痴情的白莲花,真是有够叫人……好奇的。 陈沐沐踟蹰了下:“我不能保证一定治好,一个月来福客栈见见再说。” “多谢姑娘。”女人感激说道,摸着小孩的脑袋瓜子,“那我身上的毒……” “没什么,一点麻药而已,估摸一会儿就失效了。”陈沐沐微微一笑,拉着陆锦丰赶紧离开。 这女人和小孩太古怪了,这地方也太古怪了,还是先跑再说。 第20章 她是一只肥羊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4912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4912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