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一个月,才知岳父朱元璋》 第1章 大明洪武第一美男子 (脑子寄存处) (''?'' 放了脑子,就不能打差评了哦)我的岳父镇楼!朱元璋复原图  …… 大明,洪武十二年。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都城南京。看看太祖实录,明朝到底有没有南京,洪武元年以金陵为南京,大梁为北京  四月初十,阳光明媚。 茶楼上,陆知白临窗而立,含笑望着下方街道拥挤的红男绿女。 尤其是那些个妙龄少女,真是花枝招展。 “南京城的姑娘,就是要多一些。不知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他正想着,一个伙计来上茶,满脸堆笑道: “公子刚来南京吧?模样可真俊,整个南京城里,就没见过您这么出挑的!” 陆知白还没应声,一旁,从小伺候他的小厮李默两眼泛亮,得意道:“那是!我家少爷天下第一俊……” 另一个买来的小厮严磊,则如锯嘴葫芦,只垂着眼预备斟茶。 陆知白暗暗瞪了李默一眼。 而后直起身子,笑着对伙计打探道: “敢问,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些人都朝街那头去了?” 伙计一脸八卦道:“说来也不新鲜,已经热闹好几天了,城南有个大地主祝家,祝小姐在招亲呢!” 陆知白略感诧异:“地主家的小姐也愁嫁?何至于此?” 伙计欲言又止,摇头道:“咱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挑了好几十个儿郎,都没看中的……乖乖,比皇上的女儿还挑呢……” 陆知白给了些赏钱,喝了会茶,眯眼思索,笑了起来。 他折扇一展,带着两个小厮来到街上,循着人流去了。 到得一座朱红小楼前,只见人群熙攘,都是来看热闹的,言笑纷纷。 还有一些小摊贩,趁机把摊子摆在了这里。 祝家说是招亲,小楼却静悄悄,无人主持。 只告示栏贴着一张大红榜文,写了一些条件。 大意说,祝家有万顷良田,要为宝贝女儿择一佳婿。 年满十六尚未婚配、不是乞儿的儿郎,皆可参与。 要求样貌品行端正,健康无病,不限出身,家世清白即可,读书识字者尤佳。 陆知白看着,微微眯起眼睛。 怎么和他做的一个梦,那般相似? 不枉他特意来南京发展,就是想安定下来。 李默挤在人群中,陪着笑脸,不待吩咐,已向众人打听起了情况。 过一阵子,李默回来,炫耀似的斜了严磊一眼,将他挤到一旁,贴在陆知白耳边,低声道: “少爷,他们猜这祝家小姐丑得不能见人!嫁不出去,才想的这一出,结果又挑得太狠,今天都没几个人搭理了,全是来看笑话的……” 陆知白抿唇,点头。 祝小姐有硬伤,不好婚嫁,这是稍微想想就能猜到的事。 他问道:“这小姐叫什么名字?” 李默答:“听说叫祝长乐,到现在都没露过面。” 听到这个名字,陆知白微微颔首,露出笑容。 他之前梦里的媳妇儿就是这个名字,只可惜这梦,到了洞房花烛,就没了…… 大概因为他是单身狗,没有梦境素材吧。 前世,21世纪,他刚毕业,就击败400人考编上岸省级图书馆,成为一名光荣的管理员! 才上岸一年,一次旅游,他正参观博物馆,结果,发生了特大地震……就稀里糊涂的穿越到了大明洪武年间。 他穿越过来,发现自己是孤儿,连兄弟姐妹都没有。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所以,陆知白做了这个梦,便想按图索骥的找个对象,好好生活。 惊喜过后,陆知白眉头微皱起来—— 祝长乐肯定是哪里有问题的。 陆知白思索一阵子,还是决定主动去试试。 研究下到底是不是预知梦,顺便打探下她究竟是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身染恶疾,只是模样丑一些,倒也不是大事儿。 见陆知白神色郑重,一双黑眸朝祝家凝望过去,似乎动了心思,李默急坏了: “少爷,你不会是想……哎哟,要是成了赘婿,老爷跟夫人要气活过来啊!” “闭嘴!在外头等着。” 陆知白毅然朝祝家行去。 外面看热闹的众人,望着徐徐走向祝家的白衣少年,个个都是直了眼睛,霎时间议论如潮。 “啧,好俊的小郎君!世间竟真有这等神仙人物。” “芝兰玉树,俊朗丰神。再不行的话,祝小姐这辈子恐怕都嫁不出去了……” “真是想不开啊!这副好皮囊,公主都尚得。” “上什么公主,皇家规矩大,还不如地主豪绅自在呢~” …… 陆知白进了祝家,被引进花厅等待。 有丫鬟来上茶。 一名端庄威严的中年妇人,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徐徐走来,上下打量陆知白一眼。 此人一看就是个管事婆,现在的身份是“面试官”。 陆知白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稍稍拱手做礼道: “在下陆知白,看了外头的榜文,特来一试。” 这管事婆子微微颔首,不见什么笑意,神色有些严肃。 她说:“既如此,便按流程办事,还望公子莫怪。” 陆知白点头:“理解。” 管事婆子张口便问: “陆公子年龄几何?哪里人氏,家世如何?” 陆知白答道:“在下刚刚十七。家住凤阳县太平乡,一介乡绅。” 管事婆子略微挑眉:“这么说来,你是当今圣上的同乡?” 陆知白笑了:“是啊,实属幸运。” 他也觉得奇妙,居然穿越成了朱元璋的老乡。 说话间,陆知白从身上翻找出一物,奉上:“路引在此。” 路引是古代的通行凭证,上头有官府盖的章。 管事婆子接过,看了几眼,问道:“既是凤阳人,来到南京,所为何事?” …… 【仙人指路:圆房在143章附近】 第2章 为什么非要求娶我家小姐? 陆知白思忖片刻,才做应答: “实不相瞒,在下到南京,正是为成家而来,想要觅一良配。” 他神色坦然,却也有些许惆怅。 陆知白的目光在花厅的屏风上扫过。 直觉告诉他,屏风后面有人。 因为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栀子花香,夹杂着少女的气息…… 这个回答,管事婆子显然不满意,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到南京才能成家?” 陆知白知道,祝家这条件,一定吸引了不少贪财的男人。 人家警惕些是正常的。 他不以为忤,解释道:“因为,南京乃是京师首善之地。自古江南多佳丽,觅得良缘的可能,更大一些。” 他的确是这般想的。 还有一个原因。 他前世就是南京人,工作也是在南京市图书馆。 管事婆默然片刻,继续问:“公子可有兄弟姐妹,双亲是否康健?” 陆知白沉默一瞬,垂下眼,选择了实话实说: “家中独子,无兄弟,也无姐妹。双亲……今年二月底,我们探亲回来,遭了船难,双亲溺水弃我而去,在下也是重病一场……” 原身病了个把月,他才有机会穿越过来。 管事婆望着陆知白的白衣,语气不由得微沉:“这么说,你是重孝在身?” “不错,”陆知白点头,无奈地看着她,“在下如今在世上,孑然一身,实是无牵无挂了。此前年少无知,去年父母为我安排婚事,我没有答应……” “现在悔之晚矣,唯有尽力弥补,求一段更好的姻缘,以全孝道,慰双亲在天之灵。” 这番话,入情入理,含着无尽的悲哀之意。 听得坐在屏风后面的少女,都是心儿微微一颤,心说,他可真是惨啊。 然而管事婆皱起眉头,面色不愉,目光锐利。 陆知白这话,确实占了一个孝字,这是大义。 可他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家小姐给死人冲喜吗?! 真是好大的脸面! 对方不爽,陆知白心知肚明,叹了口气,躬身,拱手拜道: “此亦非吾所愿也……实在是已到了如此地步,事有凑巧,万万没有冒犯小姐的意思。” 管事婆却略过此事不提了,喜怒不形于色,话题一转,淡淡问道:“公子平日里读些什么书?” 陆知白不紧不慢回答:“读些四书五经,预备着朝廷重开科举,好考个功名。” 这纯属骗人,洪武朝的官,狗都不做! 但这种答案挑不出错来。 管事婆盯着他,又问:“那倒要请教一下,四书五经里,是怎么教导夫妇关系的?” 开始考才学了。 而且是冷门话题。 但这难不倒陆知白。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中庸》有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管事婆子目光微微露出一丝讶异。 没想到临时想的问题,他竟也能对答如流。 屏风后方,朱长乐黑眸如水,柳眉轻蹙静静思索,在回想这句话的出处。 管事婆问道:“此话作何解?” 陆知白对曰:“夫妇是五伦之首,先处理好夫妻关系,才有其他四伦的和谐稳定。 做君子,要从夫妻关系开始。在下认为,好的夫妻关系不是单使哪一方受益,而是互相扶持,相辅相成。” 管事婆子盯着他,沉默良久,目光颇有审视意味。 最终,她并未做评价,话题一转,问道:“陆公子有什么想问我家的吗?” 陆知白拱手道:“在下想知道,祝家此举,不是招赘吧?” 管事婆说:“并非招赘。” 陆知白点点头。 不招赘,就是小夫妻自立门户。 相对沉默少许,管事婆问道:“关于我家小姐,陆公子了解多少?” 陆知白思索片刻,道:“一概不知。” 管事婆子语气淡淡介绍道: “我家小姐闺名祝长乐,年方十五,温婉贤德,知书达理,聪慧过人,当世少有。” 陆知白垂眸听着,心里已是明白了—— 一字不提容貌。 只夸品德气质。 应该是不好看。 静默之后,管事婆神色肃然,缓缓的说: “实话与你说,我家小姐原本玉貌花颜,后来不慎伤了脸。此事勿得声张!” 陆知白眉头微皱。 随后郑重点头:“在下绝不透露一字。” 他心道,果然就是容貌问题。 早有心理准备,倒也不失望,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总比恶疾要好。 管事婆又说:“请公子仔细思量,再做决定。” 说罢转身,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陆知白沉吟片刻,道:“在下已考虑好了,想要求娶小姐。愿得一人之心,永结两姓之好!” 这态度不可谓不坚决,管事婆子略有惊讶,转头望来,问道:“为什么非要求娶我家小姐?” 陆知白想了下,说:“因为,女子容貌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看他一副天人之姿,管事婆滞了一滞,倒是有些无言以对。他要是按容貌挑,这辈子说不定得光着。 管事婆却追问道:“那什么才重要?” 陆知白道:“性格。我正喜欢温婉女子。” 管事婆听了,只是点头,也不多说。 陆知白也不知自己能否让祝家人满意,唯有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 他诚挚恳切地说:“关于小姐的脸,我倒有一感想。还请阁下转达。” “这不是小姐的错,而是我的错。如果小姐没伤到脸,必定早已出嫁,或许,正是为了遇见我,小姐才会有此劫难……我也很心痛,不知说什么好,只盼将来能有机会百倍偿还……” 管事婆子睁大眼睛,似乎震撼到了。 她欲言又止,终究是忍住了,没有破口大骂。 天啊! 好大的脸,好厚的皮! 看起来年纪轻轻,怎的如此油滑? 这张嘴是哄骗过多少女人? 屏风后面。 听了这番话,朱长乐却是怔住了,发了会儿呆,那双漆黑清澈的眼眸中,不知不觉间已是涌出泪水。 这几天,见识了几十名适婚男子,从来没人说出这种话来。 他们嫌她的容貌,却又放不下她的家产。 总在不经意间,透出鄙夷与贪婪。 只有他,陆知白,貌如天人令人不敢直视,竟还能如此温柔…… 第3章 这谁顶得住?五迷三道的公主! 只有陆知白,看到了这场招亲的根本,是“她”这个人,活生生的人。 反复咂摸他这句话,莫名的,朱长乐压抑已久的所有委屈与伤心,齐齐爆发了。 像失散多年、颠沛流离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能够投进家人温暖的怀抱,满腔委屈终于有处发泄。 她一时间情难自控,泪如雨下,呼吸急促。 却不得不以双手紧紧捂住嘴,免得不小心溢出哭声…… 管事婆有所察觉,眉头一皱,立即道:“公子请随我来。” 陆知白也听到了细微的呜咽声,不免有些迟疑,朝屏风后头望去。 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那极有可能就是祝家小姐。 陆知白沉吟着,虽然本能的就想要宽慰几句,又唯恐坏了礼数。 而且,屏风后方的人,似乎也需要私人空间发泄情绪。 “唉……”陆知白心中一叹,选择快步跟上那神色严厉盯着他的管事婆。 他被带到一个房间中。 桌上笔墨齐全,铺着一张红色方笺。 管事婆微微板着脸,公事公办地说道: “请公子写下生辰八字,再脱衣验身。之后,我将今日情况一五一十说与我家主人,听候决断。 规矩是严苛了些,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还望公子见谅。” 陆知白已经提起毛笔,缓缓落墨,淡淡笑道:“谨慎些好。嫌货才是买货人。” 写完,吹干墨迹,将红笺交出去。 管事婆面不改色接过,道:“验身之后,公子便可离去。结果三天内会派人通知公子。公子现居何处?” 陆知白昨天才到的南京,已经租了一处民宅。 得了地址后,管事婆便微微颔首,离开了。 陆知白望着她的背影,其实想问,如果下聘的话,要依什么规矩? 但此问不合时宜,哎,还是先等通知吧。 不久。 有一条壮汉过来,一副武人打扮,或许是护院总管之类。 关起门来,此人将陆知白扒光,仔细验看了一番。 这种事,两辈子来头一回。 如果不是为了娶老婆,打死也不干。 陆知白脸上微红,惹得那壮汉哈哈大笑:“都是男人,恁羞个屁!小嫩娃!” 验过身,面试就结束了。 陆知白立刻穿好衣服,夺门而逃。 祝家门前,人比刚才还要多,笑嘻嘻的在围观。 顶着一众大姑娘小媳妇热切好奇的目光,陆知白招呼上两个小厮,飞逃似的离开了这条街。 …… 祝家,最初那间屋子里,屏风后面。 头戴帷帽、面罩白纱的朱长乐,仍在轻声啜泣。 管事婆子满脸心疼,低声安慰,与面对陆知白时的严厉冷淡判若两人。 渐渐的。 朱长乐平复了心绪,不再哭泣,长呼出一口浊气。 沉默一阵子,她轻声唤道:“邓姑姑,你觉得……” 她有一丝羞赧,但面对把自己带大的奶娘,倒也能开口:“刚才那位公子……如何?” 她的声音轻甜婉转,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与小心,还夹着一点鼻音,惹人怜爱。 邓姑姑哪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只怪那陆知白容貌太出挑,实在是男人中的祸水。 怕是有些尼姑见了,也要跳过墙来。 更何况朱长乐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肯定已是对他好感大起。 但邓姑姑的年龄,比两个陆知白还要大,看男人自是不会只看表面。 就算知道朱长乐的小心思,邓姑姑仍是直言不讳的提醒道: “殿下,你不觉得他太完美了吗?尤其是,太会说话、过于体贴,反而显得刻意。像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圆融练达?” 朱长乐脑袋微歪,回想着陆知白的所言,倒没觉得哪里不妥,口中道:“或许,有的人就是天生聪慧呢?” 这才到哪儿,就开始给他说好话了!邓姑姑叹了口气: “他太聪明了,不知怀的什么心思,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朱长乐轻蹙眉头,有些不解,歪了歪脑袋,慢吞吞的小声问:“可是……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对手呢?” 邓姑姑滞了一下,竟有些无言以对。 只能叹息道:“殿下说得对。我也是怕你往后受苦……不相处,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朱长乐点头说:“我知道奶娘疼我。” 她沉默好一会儿,声音又娇又软,徐徐开口道: “其实,我也不想选他……” “嗯?这又是何缘故?他不是很好吗?”邓姑姑满脸惊讶与不解。 其实陆知白除了双亲俱亡、尚在守孝之外,倒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朱长乐叹了口气,闷闷的说:“他就是很好,太好了。所以我觉得……他值得更好的人……” 言下之意,自己有些不配。 少女细白的手指,隔了面纱,轻轻抚摸自己的面庞,蹙起蛾眉。 一年前,她的右脸颊不幸在火灾中烧伤了。 伤口愈合之后,一片铜钱大的皮肤变得凹凸不平,长了鼓包,颜色发红。 故此,原本在谈的亲事也没有了。 勋贵子弟都避之不及。 邓姑姑听了这话,霎时就严肃起来,立即握住朱长乐的小手,劝慰道: “公主万万不可有此想法!您可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您若看上了一个人,就是他的福气。” 邓姑姑又缓和了语气,心疼的劝道:“乖殿下呀,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少女,比陆公子好一万倍的男人你都配得。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这番话,确实让朱长乐心中安定了几分。 但她仍是心绪难平,轻叹道:“可没有册封,我还不是公主呢!” 大明的规矩,公主在出嫁前两日才会被册封,那时才拥有公主封号。 邓姑姑笑了,说:“不管有没有册封,您都是当今圣上的亲骨肉!皇三女,又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女,太子殿下的嫡亲妹妹,身份何其尊贵!” 她很笃定:“过了风头,皇上绝对会册封您的,这是迟早的事,且放宽心。咱们当务之急呀,是选出一个中意的驸马来。” “哦,是的,”朱长乐收敛起飞扬的思绪,白嫩小手托着腮,随后又忧虑起来,“不知父皇与母后会怎么决定……” 第4章 马皇后:这后生我瞧着是不错 朱长乐的婚事,决定权自然是在帝后二人手中。 邓姑姑望着打小就乖巧胆怯的小姑娘,放柔了语气,暗示道: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殿下若真有想法,也要委婉开口,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羞怯,耽误终身大事。” 朱长乐点了点头。 邓姑姑见她心情好转,心中对这门婚事便也有了估计,道:“我先进宫,赶紧禀报今日的情况。” “姑姑去吧。”朱长乐抬起漆黑眼眸,巴巴的望着她的背影远去。 终是有些羞,忍住了没提要给陆知白多美言几句…… 她相信,只要邓姑姑照实描述,父母自然能看出陆知白远胜其他人。 朱长乐又转过头,痴痴盯着屏风对面,好似某个白衣少年还站在那里。 这屏风做得精巧,从外看不见屏风后面。 但在后面,却能隐约看到外头。 于是。 偷看那人的第一眼,便叫她心神颤动,几乎不敢眨眼,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莲花郎面,春风眉眼。 声如清泉,温柔妥贴。 她想,大概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这般惊艳的人了。 但如果父皇和母后嫌他重孝在身,视为不吉,又该如何是好? “唉……” 小姑娘托着腮,叹息出声,为了这段姻缘,愁肠百结起来。 …… 大明皇宫。 邓姑姑进宫之后,先将今日考察陆知白的情况,禀报马皇后。 过了阵子,朱元璋下了朝,得知三女的奶娘进宫了,便立即到皇后宫里来问问。 这几天,假借“地主祝家”的名义招婿,选个好女婿便是他政务之余最要紧的事,一心想要尽快办成咯! 邓姑姑又把情况从头对朱元璋说一遍。 当听到父母双亡不久,朱元璋霎时就怒了,一拍桌子,冷笑道: “好胆!竟打算让咱的女儿给他父母冲喜?!” 马皇后倒是淡然,劝道:“这确实如他所言,事有凑巧。要是过了百日热孝,可就真得等上三年才能成婚了,他怎能不急。” “再说了,”马皇后叹了口气,“想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既失了父母,又无兄弟姐妹,这三年苦日子,要怎么过?” 这番话,顿时勾起了朱元璋的伤心往事。 他小时候,遭遇饥荒、瘟疫,亲人一个接一个的过世,好歹还剩下个二哥和侄子,可那种凄苦绝望的滋味,依然深入骨髓…… 朱元璋火气渐渐散了几分,但仍是嘴硬道:“再苦也没有咱苦!咱不也过来了?!” “你是天子,自然非常人可比,”马皇后还能不了解他,知道这方面他是松了口,轻巧的转移话题,笑道,“这孩子还说了些话,倒是有几分意思。” 邓姑姑把陆知白与自己的对话说了,然后垂着眼静静侍立一旁,不再多言。 朱元璋眯起眼,琢磨一会,评价道:“这小子,是有几分才学,关键还知情识趣!” 知情识趣,这四个字一出来,马皇后便轻轻一笑,知道此事七成是定了。 无论男女、身份,朱元璋最喜欢知情识趣的人。 知情识趣,就意味着懂事,并且能以言行表达出乖巧来。 这样的人,有心,聪明,还听话,谁能不喜欢? 朱元璋拿着一个痒痒挠儿,挠着后背,哼哼着骂道: “咱的女儿烧坏了脸,不然就碰不到一起。单凭他这句话,确实要高看他一眼!” “可恨这个道理,有些蠢材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比如这几天碰到的那些贪财的蠢货,再比如那顾时,不识好歹,竟敢嫌弃三女……” 朱元璋越说越是咬牙切齿。 济宁侯顾时,家中二子、三子,适龄未婚。朱元璋有意与他结亲,谁知刚释放出这念头,朱长乐就烧坏了脸。 顾时赶紧把自己两个儿子的婚事都给定好了,假装不知道朱元璋之前的意图。 非但如此,好些未婚的勋贵子弟,也纷纷说起了人家。 朱元璋一回想起这些事,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皇女就算毁了容,依然还是皇女,真龙嫡女,你们凭啥子嫌弃?! 还有想绕过皇三女,求娶四女五女的。 听到朱元璋火气渐长,似要破口大骂,马皇后连忙劝道: “既然如此,陛下不更应该择一佳婿吗?这后生我瞧着是不错,比其他几个都强。毕竟只图他一个温柔体贴,对长乐好。” 朱元璋又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终于拍板道: “咱的淮西老乡,必定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此子又才貌过人……这样吧,现在就派人去回老家查访一下。妹子,你找人合合八字。” “如果合适,就赶在五月之前,择吉日把婚事抓紧办了!你我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落地了。” 陆知白如果没说谎,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八字合不合了。 如果不合,这些天倒也选出了其他三个不错的男子,可以再看看。 如果八字相合,也就没他们的事了。 …… 陆知白带两个小厮快步离开祝家,一口气走出两条街,彻底无人再关注他。 李默终是忍不住了,问道:“少爷,咋样啊,能不能成?” 陆知白摇头: “不知道。等着吧。” 李默劝慰道:“少爷这么俊,又读过书,哪有不成的?不成是他们眼瞎吧。” 陆知白左顾右盼,打量着街两边的店铺,哼道:“你少说话,听得我烦。” 李默安静了一会,心里委屈。 他也不知少爷是咋的啦,怎么就看他横竖不顺眼。 十天前,少爷大病初愈,就好似变了个人,成天两眼发直,有时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我的编制,我的编制啊”! 等李默慌忙找来各式各样的鞭子,他又不要。 却把李默的名字,从李二狗改成了李默,意思是黑狗闭嘴。 浑噩了两天之后,少爷好似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走出来了。 只是这步子,似乎走得太大。 一下子竟把家里的田产全都卖了,说是防止吃绝户。 崽卖爷田心不疼! 堪称是大逆不道,不孝子孙。 要不是李默苦苦劝说,他得把祖宅都卖了,到南京成家立业去,再也不回来。 不仅如此,少爷还着了魔似的想讨老婆。明明去年他还觉得女人耽误自己读书来着。 到南京这一路上不知见了多少未婚少女,甚至有官员之女,还有的十分漂亮,也不乏主动示好的。 但陆知白都不搭理,直奔南京。 李默是真不知道他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第5章 为了下聘,要赚小钱钱,太简单了 李默一肚子疑惑也不敢多问,见陆知白在街上边走边东张西望,赶紧殷勤的问道:“少爷您找什么?小的帮您找。” 陆知白逛得有些脚疼,道:“在找商机!看看怎么搞钱比较快。” 虽说祝家是大地主,暂时也没提礼节的事。 但作为男人,他还是想要正式下聘! 当然了,人家未必看得中他。 那就下一个对象,下一个他也还是要下聘的。 之前卖了家里一百三十多亩上好水田,得了六百多两银子,凤阳的田价就这个水平。 这是他现在的全部身家了,得省着花,要多多搞钱。 只是他穿越不久,虽然熟读明史,但当地的诸多细节,从史书里是不可能知道的,终究需要调查研究。 陆知白带着两个小厮,找了个临街茶馆坐下喝茶,问道: “严磊啊,你不是在应天长大嘛,南京有哪些家财万贯的大富商?他们做什么买卖?” 正是考虑到需要一个了解南京的人。 所以陆知白昨天刚到,就去牙行买了个当地的仆从。 严磊点点头,沉稳的回答:“小的知道一些。” 他不慌不忙的介绍起了一些富商的情况,年龄、做的买卖、店铺位置、口碑、人际关系……俱是一一道来。 周围的茶客听得他们议论,也加入进来,提供了更多信息。 陆知白听着他们的描述,面上微笑倾听,心中却直皱眉。 哎,想要找一个好的合作伙伴,难度也不比找对象小多少啊。 关键是,找对象他做春天的梦,算是能作弊。 找合作只能靠自己了。 这些富商。 要么背后有权贵撑腰。 要么曾做过不仁义之事。 要么,做的行业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改进空间,三五天内别想见着钱。 陆知白一番思索,才敲定了排第一位的合作方。 粮商,李康泰! 李记粮铺的规模不小,在其他城市也有分号。 粮食可是硬通货,能把粮食生意做大的,都是小有背景的。 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达官显贵,但此人的口碑还行。 陆知白打定主意,当下便到李记粮铺的一个分号去了。 店里的伙计转着眼睛打量他,殷勤的上前来问道:“客官,您要点什么?” 陆知白好奇的环顾四周。 粮铺里也卖糖,除了米袋子,摆着几口袋黑糖,乌漆嘛黑的,品相很一般。 陆知白顿时笑了,心中大定。 他摇着折扇道:“我找你家掌柜,有笔生意要谈。” 小伙计端详着他,赔笑道:“真不巧,我们掌柜出门谈事去了,对不住。” 这些伙计成天送往迎来,先敬罗衫后敬人。 这小郎君的衣着,不过是中等富户,显然不是什么大商人的公子; 自身又细皮嫩肉的,年轻稚嫩,哪里像是会做生意的? 是以,伙计找了个借口,就要把人打发了。 陆知白又探问了两句,对方也依然是这个回复。 他又不是傻子,不由得轻叹一声。 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人家大企业家嘛,确实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莫得缘分,倒也不必强求。 再说了,自己两手空空…… 陆知白转念就改了主意,那就换个小点的合作商呗。 他顺手买了十斤红糖,又吩咐李默去街上买漏斗、木炭等等。 回了住处。 陆知白把自己关到厨房里,开始捣鼓。 不多久,阵阵黑烟从门缝里冒出来。 “咳咳……咳……呛死我了!” 李默在外头急得跳脚:“少爷啊,您在做什么?小的帮您啊!您的病将将才好……” “一边去!我陆知白今天就是呛死在这里,我……” “咳咳……救命啊!!!” 厨房的门猛然打开,大量烟雾扑到两个小厮脸上。 陆知白泪眼汪汪的被呛了出来。 三个人咳成一团。 救大命了,这地锅,是烧柴的,他根本就烧不好。 等烟雾终于散了,陆知白整理仪容,红着眼睛,勉为其难的吩咐:“你们帮忙吧,不准多问~” 本来他是想一个人做,省得技术泄露…… 奈何实力不允许。 两个小厮帮忙之后,进度就顺利多了。 把木炭磨成粉末。 木盆里盛着一锅不稀不稠的褐色糖浆。 李默抢着把炭粉磨好,眼巴巴地问:“少爷,接下来干啥?” 陆知白指了指糖浆:“倒进去。” 李默无措的捧着炭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陆知白叉腰:“啊个屁,赶紧的!” 看李默满脸心疼,陆知白哼道:“没出息,小严,你来倒!” 李默本想劝少爷不要这么败家,但竞争对手严磊已经伸手过来了,李默只得一咬牙,把炭粉全都倒进了糖浆里。 陆知白满意了,吩咐严磊:“狠狠的搅。” 又叫李默继续磨炭。 等到加过炭的糖浆颜色变浅,用筛子过滤一道,把炭粉滤掉。 之后再次重复之前的过程。 一遍遍下来,原本有些黑乎乎的糖浆,颜色明显变浅了许多。 等到糖浆比较干净,再倒进锅里,小火煮起。 好一番折腾之后。 锅里的糖浆成了大块的结晶,有些剔透,勉强算得上雪白,模样和之前的红糖已是截然不同。 李默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了这么白的糖?” 陆知白撇撇嘴,其实不算太满意。 和现代的白糖比起来差远了,但古代工艺条件有限,为了快点做出来,他也尽力了。 看着两个小厮把白糖块铲进一个瓷罐中,陆知白终于露出美滋滋的笑容。 第一桶金,就指望这个来赚了! 陆知白洗了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吩咐道:“走,出门,去刘记糖铺!” 第6章 改良白糖配方,小友真是大才啊 刘记糖铺,掌柜叫刘文轩,其身家不算太富,但为人不错,口碑较好。生意规模也不大。 但糖在这年头,算是奢侈食品,主要供给达官贵人。 所以刘文轩做生意,应该也还是有些门路的。 其实还有更大的糖商。 但陆知白此时不愿意和那些大商人合作了。 刘记规模不大不小,正正好。 现在他有成品在手,底气十足。 刘记糖铺。 这会儿没什么生意,一个中年文士坐在柜台后面,捧书读着。商人也爱学习呀~ 陆知白上前,将手中瓷罐轻轻放在柜台上,唤道:“掌柜的~” 中年文士抬起头来,见到一名秀逸的少年,便站起身来,露出和善笑容,问道:“小兄弟,需要些什么?” 陆知白道:“我找刘记的掌柜,有点事情。” 中年文士低头看着那罐子,道:“我就是,在下刘文轩。小兄弟有什么事么?” 陆知白掀开瓷罐的盖子,露出了里面雪白晶莹的糖块。 刘文轩见了之后,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成色不错。” 陆知白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笑道:“我有一个制白糖的改良配方,想和掌柜的合作。成本很低,制糖的效率却高。” 这明朝初期,白糖制作工艺落后,导致产量不高。 宋应星在《天工开物》里面记载的黄泥水淋糖法,大大提高白糖制作效率,但那已经是明中后期的事了。 陆知白用的是木炭吸附法,比黄泥法还要方便简单一些。 刘文轩神色有一丝意外,眉目微动,已经是伸手做请:“小友,请移步一叙。” 两人到后院的房间中坐了,下人上茶之后,刘文轩便命他们不得靠近。 然后压低声音道:“小友可否简单说说这个法子?” 陆知白始终注视着他,同样在观察,笑眯眯道:“就是红糖和木炭。” 换了活性炭效果更好,但这玩意制作麻烦,现在木炭将就一下了。 刘文轩眉头微皱,思索着,再从罐中拈了一块白糖结晶,对着光线仔细查看。 他开口询问,目光悠远:“小友,这配方应该很不错,但是……为什么选我呢?” 这个提问,有些出乎陆知白的意料,他霎时就笑了。 感觉这人有点意思,好像不是那么热衷于利益。 陆知白笑道:“缘分。”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是被李记劝退了。 刘文轩只是静静看着他。 陆知白保持微笑,道:“好吧,我事先打听过,刘记的信誉很不错。” “过奖了,”刘文轩冲他拱了拱手,流露一丝无奈,叹道,“小友,我不知你的技艺配方从何而来,可一旦成品流向市场……” “我家白糖的供给,势必会大量增加,很快就能被某些人留意到,到时候……绝对是暗流汹涌啊……” 刘文轩遗憾的叹息道:“可是我家,无甚背景……” 陆知白盯着此人端正儒雅的面貌,眼睛微眯,大感意外。 没想到此人竟然坦诚到这种地步,而且目光长远。 得知有新配方,最先考虑的不是利益,而是商战! 这才是长期合作该有的意识嘛。 “这个事情我也想到了,但不是很周全,不知掌柜有何见教?”陆知白饶有兴致的问道。 人家要是出于种种顾虑,不想合作,他也不会强求。 刘文轩看了看他,再低头看罐子中的白糖,沉吟片刻,说道: “机会上门,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商场如战场,争斗从来都是在所难免的。” 刘文轩注视着陆知白的眼睛,解释道:“小兄弟,做生意,如果没有深厚背景,想要干得长久,就只能,有钱大家一起赚。” 他摇了摇头:“如果你这提纯技艺表现出色,那迟早是捂不住的……” 陆知白只是听着,轻轻点头,微笑,不急着发表评论。 刘文轩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小兄弟或许觉得刘某胆小如鼠,但在这一行做久了,各种秘闻听了不少……为了一张秘方,杀人灭口的事不在少数……” 更何况,这里是京城,许多商人背后都是朝中有人。 陆知白终于开口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很理解。” 实话说,眼前这人有点对他胃口。 很坦诚,又聪明,又谨慎,目光长远,有种人格魅力。 陆知白又笑盈盈的说:“还有一件事。价格太高了,终究只有少数人买得起,但他们一年又能吃多少呢?” “生产糖的商家越多,产品总量越多,价格会相应的下跌,但市场也会随之扩大,总的来说,是有更多赚头的。” “不过我建议,根据提纯的程度进行产品分类,来满足各个阶层的需求。” 刘文轩听了,目光大亮,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满面激动与欣赏,说:“高论!小友可真是大才!” “我只想到商人之间会起纷争,却没想到,还可以让更多人买得起糖……” 陆知白谦虚道:“老兄只是当局者迷。物以稀为贵,做生意的人,谁会希望物不稀呢?” 两人互相之间,都颇有几分欣赏,少不了又要商业互吹。 陆知白不愿耽误时间,坦诚说道:“刘大哥,实不相瞒,我这两天急着用钱,不然也不会拿出这方子……” 刘文轩表现很大气,都不问配方的详情,直接问道:“你需要多少?” 陆知白想了想,感觉很茫然,索性请教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想要下聘礼,按照这里的规矩,最起码面子上要过得去,什么规格比较合适?” 听到是要下聘,刘文轩便露出过来人的微妙笑容: “恭喜小兄弟了,不过这面子,是因人而异的,要看女方的情况。” 陆知白有些拿不定主意:“大概就像……那个招亲的祝家,你知道吧?” 刘文轩目光一凝,打量他一瞬,而后抚掌大笑起来: “我听说今日有一个俊俏小郎君进了祝家,大家都说惊为天人,原来是小友你啊!果然,果然!” 被这么一夸,陆知白脸上顿时热了。 尴尬,没想到八卦能传这么快。 他轻咳一声:“我只是去试试,人家挑得很,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第7章 我喊你大哥,你想当我岳父? 刘文轩充满欣赏意味,道:“小友龙章凤姿,如明珠美玉,必不蒙尘。” 他又思索了一阵子,心想这少年小小年纪,却要自己操心下聘之事,显然家中是没有助力的,恐怕也不会有钱财支持。 那么,当下尽力就可以了,不必与富家子弟攀比。 他便说道:“一百来贯的聘礼,面子上也算过得去了。重要的是心意和诚意。” 又指点陆知白到某某街去置办聘礼。 陆知白连连拱手道谢,笑道:“我这方子具体情况还没说呢,老兄就为我想了这么许多~” 刘文轩也笑:“我若不应,岂不是阻妻之仇了?” 陆知白忙宽慰道:“倒不至于。” 刘文轩笑容很儒雅和善,说:“具体怎么合作,还看小友你的意思。” 刘文轩把合作的形式交给陆知白选择,可以说诚意太足了。 如果是奸商,知道陆知白缺钱,就直接一口价买断。 或者段位高一些的,花言巧语的哄骗。知道他小年轻,对市场行情不懂,有的是挖坑机会。 陆知白微微笑着,反将一军:“我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刘老兄有什么要指点我的?” 刘文轩似乎已成竹在胸,回答道:“分红。用你的办法做出来的白糖,你拿利润的五成。” 陆知白略感意外:“老兄,你可真是慷慨!” 刘文轩也微微一笑:“这也得你的法子好用才行,如果不好用,那只能用老办法制作。你便分不到钱了。” 陆知白嘿嘿一笑,颇为自信:“自然是好用的。我还有一个提议……” “请老哥做我的代理人。一年半载之后,要是有其他商家想要秘方,可以给他们,一样是利润五五分。我四你一。” 白糖的生意真要做起来,利润巨大,但陆知白的神色,也不是很在乎。 因为他脑海里这样的配方,多不胜数,只是很多方子需要时间和工业科技来实现。 刘文轩注视着云淡风轻的陆知白,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由衷地感慨:“小友日后,必成大器!” 陆知白嘴上谦虚:“哪里哪里。” 心中却生出一股豪情。 他穿越之前大明是那样,若穿越之后大明还那样。 那他不是白穿了吗? 陆知白说道:“既然决定了合作,就请老哥现在就找保人签了契书。我再将改良配方口授于你。” 官府的差役被请来了,当场写下契书,一式三份,约定了合作方式及内容。 双方各自签了字。 刘文轩给了差爷二两银子,将人送走,又折回来找陆知白。 陆知白便给他口述木炭制糖法。 刘文轩听得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这么简单?!” 陆知白乐了,哈哈大笑:“本来也不复杂,就算有人想到也不会传播开。” 他思索片刻,说:“其实这法子不适合大规模生产,你是个实在人,再告诉你一个方法吧。” 刘文轩眼睛睁得更大了,万分震惊:“你还有别的改良方案?” 天底下这么多制糖的作坊,哪家不知道改进技艺,能提高白糖的质量和产量? 可是制糖术发展了这么多年,技术还是有限,可见改进的难度之大。 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随口提出改进技艺的手段,一个两个都轻描淡写的? 陆知白已是在桌上摊开一张纸,提着毛笔开始绘图纸,说道: “另一个办法,说起来可就复杂了,时间也花的长,但优点是制作规模会大一些……” 他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把《天工开物》中的黄泥水淋糖法告诉了刘文轩。 顺带,还将需要用到的“瓦溜”画了出来,这可是关键工具。 刘文轩盯着图纸,怔怔发呆,似乎在推演着过程。 陆知白轻咳一声:“老兄,方子已经给你了,你派人去试验吧,在此期间我就待在你店里。” “不必了,”刘文轩回过神来,露出亲切笑容,“既已签了契书,我自然是信你。不过,这两个方子……” 他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从何而来?” 陆知白不假思索:“祖传的。” 嗯,没错,老祖宗传下来的。 刘文轩只是静静注视着他,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陆知白知道,这答案听起来假得不得了,毫无诚意。 他露出无奈的笑容,诚恳道: “好吧,其实是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还需要老哥你去验证效果……” “效果……”刘文轩轻轻敲着那个装着成品的瓷罐,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天纵奇才啊!” 没等陆知白说什么,刘文轩又笑问道:“不知陆小友晚上可有安排?能否赏脸,你我到福满楼一聚?” 面对一起恰饭的盛情邀请,陆知白不会拒绝。 因为,下聘的钱还没有到手呢…… 福满楼是南京城中一个知名酒楼。 刘文轩要了个小雅间,宴请陆知白。 两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黄昏。 得知陆知白近来的遭遇,刘文轩很是惋惜,也很照顾他。 知道他大病初愈,刘文轩没有劝酒,两人喝的白水。 饭后闲坐。 刘文轩取出一个锦盒递给陆知白:“里头是一千一百贯宝钞。” 陆知白打开看了一眼:“嗯?不是说好的一千吗?” 这一千贯,是提前给他预支的分红。 刘文轩笑道:“还有一百贯,是我随的贺礼,提前庆祝小友新婚之喜,可不要嫌少。” 随礼一百贯可真不少了。 一贯就是一千个铜币,一百贯就是十万个大钱。 两人才认识第一天啊。 结交之意不要太明显,糖商也是真有钱。 对方主动示好,陆知白也不会拒绝,以后来日方长嘛。 “老哥破费了!”陆知白心中暖乎乎,但尬笑道:“我还在等结果,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刘文轩笑眯眯:“迟早的事,我看行。” 顿了片刻,又叹道:“可惜,我没有女儿。” 陆知白无语:“……” 我都喊你大哥了,你还想当我岳父? 给了宝钞之后,刘文轩又派人到车马行叫了辆车,送陆知白和两个小厮回住处,可谓周到至极。 第8章 朱元璋:这个月,就得把婚事办妥当 陆知白什么都好,就是这副小身板不怎么康健,所以睡得早,起得晚,白日里还容易犯困。 天已大亮了,他还没有睡醒。 李默出门给他买早点,抱着两屉包子,就一阵风卷了回来,也顾不得被骂,粗着嗓子把陆知白喊醒了。 “少爷,赶快起来啊!” “嗯嗯……”陆知白睁开眼,揉了揉,又打了个哈欠,盯着上空发呆。 好在他惦记着祝家那边,很快清醒了,问:“出什么事了?” 李默脸庞发红,指着外头,焦急道:“我看到街上有好些人抬着东西,大红箱子,还有一辆马车,好像是朝我们的方向来了!” 他又激动又紧张,语速飞快,眼里放精光:“听人家议论,好像是祝家的人!少爷……” 不用他废话,陆知白已经一把掀了被子,一跃而起:“快,伺候我洗漱!” 一通七里哐啷之后,陆知白洗漱干净,穿戴完毕,摇身一变,又成了翩翩公子。 将将才穿好衣裳,院门外头传来一道声音,问道:“这里是陆公子的住处吗?” 陆知白深吸一口气,示意两个小厮去开门,自己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容,迎出门去。 就见昨天面试他的管事婆子,正从马车上下来。 而旁边,每两个挑夫挑着一个通红的大箱子。 挑夫们排排站,队伍排出去老长。 周围的其他人家听到了动静,纷纷探头探脑的出来看热闹。 管事婆子一挥手,两队挑夫便抬着东西,又继续向前面去了。 “???”李默表情错愕的看着,好像煮熟的鸭子飞了。 陆知白却没功夫惊讶疑惑,连忙上前几步,拱手作礼:“见过……阁下。” 这时他发现还不知道对方的称呼,尴尬了。 管事婆却大方的朝他行了一个端正的万福之礼,道:“公子万福。我是小姐的奶娘,邓姑姑。” 陆知白伸手做请:“请姑姑进来一叙。” 堂屋。 邓姑姑摆手:“不必上茶了。今日冒昧上门,惊扰了公子。” 陆知白客气了几句,心中已有计较,拼命压下心中的激动、弯起的嘴角。 祝家要是看不上他,随便打发个人来知会一声便是了,何必让奶娘上门。 邓姑姑天生一张严肃端庄的面容,努力显得和颜悦色,说道: “恭喜陆公子了,我家老爷夫人,对您满意非常。也十分看重此事,特意差遣我来,将一些事与你交代清楚。” 有能说的事,自然还有些不能说的事儿—— 朱元璋昨天派人去凤阳打探消息,骑士又连夜返回复命,在天将破晓之际赶了回来。 打探的结果是陆知白所言全部属实。 而且他父母在当地的口碑还不错,常行善举。他本人也是人见人夸。 唯一不好的就是陆知白的身体,因为天寒落水,又受惊吓,兼以丧亲之痛,大病一场,前些日子险些没了。 朱元璋认为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年轻人嘛,好好休养,一年半载的,也就好了。大不了就是晚点要孩子。 而马皇后那边,则是分别请了民间、道家、佛家的高人,为陆知白和朱长乐相看姻缘。 三家结果出奇的一致,都认为是上上之选,天作之合。 而且陆知白的命格同样贵重,更有经世之才的迹象! 这些东西,落进老朱耳朵里,先得挤去一半的水分。 即便如此,他也高兴。 再怎么着拧干水分,两个孩子在一起也不可能是凶相嘛。 那么朱长乐的如意夫君,非陆知白莫属了。 只听邓姑姑道:“公子,依照我们老爷的意思,五月是毒月,不宜嫁娶,所以这个月,就得把婚事办妥当了。” 今天是四月十一。 这当然合陆知白的心意,那嘴角,挂上秤砣也压不下来。 他眸子亮晶晶的,望着邓姑姑,尽力客气一下,说: “我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怕有些仓促,委屈了小姐。” 邓姑姑只淡淡一笑,并不接话,继续说: “老爷和夫人知道你不容易。既然不是招赘,你们成婚,须得有自己的住处。 老爷在玄武湖北边有一套六进的宅子‘安乐居’,送与你。这是房契。” 她取出一个锦盒,从中拿出几张文书,放在桌上。 “……”陆知白懵了一会儿,先想了下六进会有多大,才拿起文书看了。 这可是南京城,玄武湖附近,距离大明皇宫也就十里地。 其实“一进”并没有固定的大小,但六进的宅子,总该有几千平吧,地段好,价值恐怕不下于白银万两。 陆知白对于老丈人家的财力,终于有了一点点具体的认知。 “太贵重了。”陆知白诚实的说。 邓姑姑笑道:“老爷和夫人也是希望你们以后生活得幸福,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陆知白也是笑道:“自己求来的姻缘,我待她会像待我自己,甚至更好。” 邓姑姑继续说:“刚才那些人抬的东西,是给公子的见面礼,已经抬往安乐居那边了。那儿也已经打扫干净,公子随时可以搬进去。” 陆知白放下房契,想了想,笑问道: “那些是给我下聘用的吧?其实我已经在准备聘礼了,还看了几个日子。明天四月十二就是吉日……会不会太急了些?” 虽说祝老爷的意思是月底之前成婚,但陆知白还是希望越早越好。 而且这一点,女方不方便提出来。 “……”邓姑姑倒是被他这一串话惊得微微一怔,着实有些没想到。 虽然她没提,但这家伙一下就猜到了那些礼物,其实是给他下聘用的。左手倒右手而已,大家面子上却都好看。 的确是聪明。 邓姑姑眉梢一挑问道:“你准备聘礼了,还看了日子?” 陆知白点点头:“肯定是要下聘的,我昨天赚了点小钱。至于日子,找的几个算命先生,说的都一样……” 他又考虑到大户人家规矩多,便道:“日子也就随便看看,还是请老爷和夫人决定吧……反正我希望,越快越好。” 第9章 搬新家,下聘礼,成亲之日! 陆知白说着,脸上露出少年人的期待又羞涩的表情。 邓姑姑心中想,年轻真好。 她点点头说:“你的意思,我会转告老爷夫人的。” 两人聊了一阵子,该谈的都谈了。 邓姑姑起身,要回去复命,又提醒道:“公子,你今天就可以搬去安乐居。万一日子定的急,也好提前适应一下,还要布置呢。” 陆知白连连点头,心情颇为荡漾。 待到邓姑姑走后,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陆知白啃着肉包子,美滋滋呀美滋滋。 李默和严磊也都是双眼亮晶晶,忍不住流露喜色。 尤其是李默,跟在陆知白身边太久,自然是盼着自家少爷好。 这话痨又忍不住开口了,絮絮叨叨:“就说祝家指定能看上少爷……我的天,还有大宅子……” “闭嘴!”陆知白想把他的嘴封起来,“说得跟我图他宅子一样,谁买不起房咋的?” “我缺的是一个合适的老婆!” 一想到素未谋面的祝家小姐,陆知白心中就忍不住颇为期待,又忍不住有几分紧张。 没办法,两世为人,哎呀,头一回娶妻。 幸好做了一个梦,能快速找到适合自己的人。 而且古代女子大多贤惠,终究也是不怕的。 “小的是说,少爷命好,要成家了,有人疼了,苦尽甘来,往后每天都是甜的……” 李默满脸羡慕之色,心里却在打小九九。 像这等大喜事,主家都是要发赏钱的,嘿嘿,不知道能有多少,也许是双份呢~ …… 皇宫。 邓姑姑过来复命。 朱元璋已下了朝,听说那姓陆的小郎君竟然还打算去下聘,不由得也是略感意外。 “好小子,倒是真懂事,也有几分本事。” 这样的诚意,真是有心了,搁谁不喜欢? 马皇后也是眉开眼笑:“虽然还没见过面,但可见对长乐还是很上心的,是个知道疼人的。” 至于聘礼的钱从哪里来,他们都没有深究。心意最重要。 朱元璋又呵呵笑道:“年轻人就是猴急……日子是怎么说?” 马皇后找人看八字的时候,就已经顺便看了四月接下来的吉日吉时,这时把日期单子拿过来就行了。 朱元璋看了会儿,亲自定下了日期:“既然他这么急……依俺看,明日就下聘吧!再过三天成亲!” 邓姑姑出宫,把写着日期的红纸顺道去交给了陆知白。 这次的称呼,已是变成了“姑爷”。 邓姑姑又给了他下聘的地址,然后便回去了。 陆知白看着日期,笑成了一朵花儿—— 再过四天,他就要有媳妇儿啦! 咩哈哈哈~ 问题是,时间赶得紧,得抓紧做准备工作。 幸而祝家的意思,不打算大操大办,一切从简,倒是减轻了许多压力。 陆知白当天就搬去了安乐居。 本以为空荡荡,没想到已经有一群丫鬟、仆从在候着了,都是祝家派过来的人手。 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文人,领着这一大群仆人朝陆知白行礼,自我介绍道: “见过姑爷,在下杨俊贤,老爷派我来做管家。” “杨管家,以后就辛苦你了。” 陆知白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含笑的目光扫过一众仆人,并未多言。 反正内宅不需要他打理和操心,有人手可以使唤就行了。 随后,陆知白告诉杨管家,四天之后就是大婚的日子。 杨管家点点头说:“姑爷放心,我们今天就开始布置起来。” 陆知白思索一番,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去买聘礼。 但他又不清楚现实情况,所以把杨管家拉着一起。 当天下午就把聘礼的事儿办妥了,再加上之前祝家送的见面礼,一共凑足了六十六抬。 第二天,四月十二。 陆知白穿戴完毕,在吃早饭的时候,一大群挑夫就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上午,长长的聘礼队伍,择吉时从安乐居出发,前往祝家。 当然,这里仅仅是祝家的一处房产,陆知白始终不知道老丈人是住在哪儿。 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和老丈人过日子。 到了祝家之后。 倒也没见着岳父岳母,听说他们都很忙碌。 不过也是安排妥当了,自有人代表祝老爷接受聘礼。 陆知白则是被抓去,由一群绣娘和裁缝围着,量体裁衣。 要做新郎喜服的,以后也得做日常衣服。 …… 后院。 朱长乐得知陆知白前来下聘,面纱之下的小脸不由得泛起羞红,手中的帕子紧了又紧。 昨儿她就知道了下聘和成亲的日期,心中惊喜之余,也颇有几分新嫁娘常有的甜蜜烦恼—— 虽然期待,却又忐忑不安,实在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样。 但是她早已偷偷见过了陆知白,倒也算不得盲婚哑嫁。 那样一个神仙人物,又好看,又温柔,还亲自来下聘。 朱长乐愿意相信,他以后会对她好的。 但是。 一想到自己被火烧毁的脸,又禁不住怀疑起人生来。 小姑娘顿时心如刀绞,默默咬住唇,小鹿一样的圆眼中泛起了泪光…… …… 三天时间。 在等待、期待与焦虑中,时间好似过得很慢。 但终究还是磨蹭了过去。 到了成亲的日子! 虽说是一切从简,但接亲等等环节是必要的。 对于这些流程,陆知白可谓是一脸懵逼,人家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陆知白身穿大红喜服,骑着枣红的高头大马,带着接亲队伍,前往祝家。 城里早有许多人听到了风声,在路边看热闹,议论纷纷。 一些男人眼中有嫉妒也有羡慕。 但女人是齐刷刷的挪不开眼。 就连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也仰着头看,没牙的嘴里感慨道:“真俊啊!” 等到了祝家,陆知白紧张得心脏狂跳,却只能保持笑容,强装镇定。 即便一切从简,但流程还是很长。 一直到了下午,新娘终于坐上八抬大轿,摇摇晃晃的被抬往安乐居。 后面是长长的嫁妆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有仆人一路撒着喜糖和铜钱,许多小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的捡。 陆知白路上偷偷瞄着花轿,暗暗咂舌,这还是从简呢,真不知往隆重了办会是啥样。 第10章 岳父岳母,大哥、四哥、五哥 陆知白感觉自己低估了老丈人家的财力。 但不愿意去细想这事儿。反正跟他也没啥关系。 另外,听说他有很多大舅哥! 目前只见到一个五哥,名叫祝长肃,长得倒也儒雅俊秀。 他也没看到岳父岳母,据说他们要黄昏办婚礼的时候再过来。 虽然在规矩上可能有点不合,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 玄武湖,安乐居。 长长的接亲队伍,进了院子。 将近黄昏,两辆精致马车,从南方徐徐驶来,停在门前。 一个样貌威严的中年男子,身手矫健,从马车上跃下,又回头,伸手扶住了从车上下来的端庄妇人。 这对中年夫妻下车的同时,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儒雅白皙的青年、一个英武挺拔的黝黑少年。 陆知白早已候在门口,勉强看清岳父岳母的相貌,便躬身拜了下去:“小婿见过岳丈岳母,两位哥哥。” 来人正是朱元璋和马皇后,两人并肩而立,上下打量着陆知白。 朱元璋目光还算温和,眼眸深处却难掩犀利之意。 马皇后却是眼睛一弯,一边打量一边点头,露出满意又慈祥的笑容来。 陆知白行过礼之后,站直身子,笑容满面,与他们对视。虽然有一丝拘谨,但也算优雅大方。 朱元璋冲他点了点头,与马皇后一起往院中行去。 陆知白正要转身陪同,一只黝黑的大手按在他肩膀上。 是那个壮硕英武的少年,两步跨到他面前,挑着眉头道:“见了大舅哥,不行礼?” 说话间,手上暗暗用力,捏住了陆知白的肩膀。 一股痛感袭来,陆知白瞬间脸上微红,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四弟,不要胡闹!”一旁的文雅青年赶紧阻止。 黝黑少年倒也没有恶意,随后就松开了手,却遗憾的摇头哂笑,似在嘲笑陆知白是个弱鸡。 陆知白无奈道:“四哥,我刚才行过礼了……” 黝黑少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潇洒的大笑一声:“逗你玩的,小书生~” 儒雅青年将手搭在陆知白肩膀上,揽着他往院内走,一边温声道: “四弟就是这个顽猴性子,你不要见怪。他没有弄疼你吧?” 陆知白摇头,又听这青年介绍道:“我叫祝……长标,家中长子,叫我大哥就行。 这个是老四,长棣。对了,还有老五长橚,他已经到了吧?” 朱棣在一旁微微撇嘴,但也没有反驳。 三妹情况特殊,成了亲却没有被册封为公主。 父皇的意思,是等小两口生活稳定了再说。 所以大家暂时只能装一装普通人,倒也新鲜有趣。至于老二老三,他们已经去封地了,就没来。 陆知白重新拱手见礼:“见过大哥、四哥,两位哥哥一文一武,都颇为不凡,感觉岳父岳母真是有福气。” 朱棣拍拍他的肩膀,露出“和善”的笑容,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的说:“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客气什么~” 这位四哥身形笔挺,双目如电,一看就是练武的。 大哥倒是气质温润,体型微胖,面相看着还算宽厚,对他多有爱护。 丈母娘也是标准的当家主母派头,非常端庄慈和,那柔和的眼神,好像散发着一丝母性光辉,亲切得让人想喊妈! 至于老丈人,虽然面上也有些喜色,但陆知白感觉他有种说不出的威严,颇有些深不可测。 陆知白只能说天下英雄辈出,一个大地主,竟也有一股英雄豪杰的气质,绝了。 接下来。 就是拜堂。 陆知白看着近在咫尺、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心脏狂跳,偷偷盯着她瞧,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青涩笨拙的模样,惹得朱棣嗤的笑了出来,表情很可乐。 马皇后也是满脸含笑的望着陆知白。 新女婿越是慌张羞涩,她瞧着就越高兴。 多年轻、多老实的好孩子啊! 好不容易完成三拜,新娘子低垂着头,被一众喜婆簇拥着,送进新房中去了。 陆知白只能目送着,心早已飞进婚房,可接下来还得陪宾客喝酒。 所幸,“从简”这一点,在宾客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陆知白从外地过来,又在守孝,亲戚朋友一概没有。 朱家本就打算从简,消息密不外传,更别提邀请勋贵大臣了。 就连朱长乐的兄弟,只来了三个; 姐妹是一概没来,人多了怕露馅。 甚至是双胞胎姐姐朱长宁,因为刚怀了身孕,身在外地,也没过来。 他们送的新婚贺礼,都是由马皇后暂时保管在宫里。 即便没几个宾客,看到黝黑的四哥端着酒杯,露出和善的笑容,陆知白还是有不妙的感觉…… 按照规矩,陆知白先给岳父岳母敬酒。 朱元璋喝了酒,注视着陆知白俊秀的脸蛋,眼神中难掩欣赏之意。 他带着浓重的凤阳口音,不紧不慢开口道: “你既娶了咱的女儿,往后便好好与她过日子。咱家闺女比花娇贵,你仔细待她,要当瓷器捧着。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叫她伤心,就对你不客气!” 他的语气虽然不很严厉,但听起来很有一番压迫感。 陆知白躬身而拜,含笑保证道:“岳父大人这是说什么话,请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也没什么宏图大志,只盼老婆孩子热炕头……” 朱元璋微微点头,还算满意,语气便也跟着放软了:“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咱和你娘自然把你当儿子看待。” 酒席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忽然,杨管家轻声通报道:“刘记糖铺刘文轩,送上贺礼,上好红糖百斤,上好白糖百斤!” 这一嗓子,让院落中瞬间寂静了。 因为没有宴请宾客,大家也默认没有人送礼。 谁曾想突然有人来送贺礼,民间人士,很显然是男方的亲友。 众人齐刷刷转眼望向陆知白。 大家都知道他刚来南京没几天,居然还有这么瓷实的朋友。 朱元璋虎目微微一眯,一丝诧异流转而过。 第11章 今后岳父岳母,就是我的父母 朱元璋对于南京城民生物品的价格,可是清楚得很。 糖本身就价值不低,上好的白糖价格尤其高,顶尖质量的,几乎达到了一贯一斤。 也就是说,这贺礼的价值超过一百贯,足足是普通人家三四年的吃穿用度。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礼真不小了。 朱元璋似乎不经意的看了陆知白一眼,发现他表情很是平淡。 马皇后也是目光闪动,想起了下聘的事儿。 之前陆知白提起过,是与人做生意赚的,估计这就是他的生意伙伴吧? 马皇后与朱元璋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好像有几分本事啊。 他们心中暗暗满意,三女儿应当没有嫁错人。 而朱棣听到有人送礼,略一思索,眼睛顿时就亮了,揶揄的笑道: “小妹婿,混得不赖嘛!往后有好事带带俺。” 面对这一家子大财主,陆知白露出一丝尴尬神色,连忙谦虚道: “哪里哪里,不值一提……我再敬各位一杯。” 他心中清楚,刘文轩又一次送上贺礼,除了示好之外,也是想借机告诉他,改良制糖术效果很好! 这几天他很忙,没去糖铺看一眼,也没打听消息。 但这贺礼一送来,岳父岳母、大舅哥似乎对他有几分欣赏之意。 就是这个四哥,眼放精光,以后不会是要找他借钱吧…… 不能吧? 酒过三巡之后。 朱元璋注视着陆知白的眼睛,说: “陆家后生,既然成了亲,咱便将你当自家孩儿一样疼爱。你们安心过日子,有什么困难,尽管向你这些舅哥提。” 陆知白连连点头,满脸的乖巧与懂事:“我明白您的关心与爱护,今后您和岳母,就是我的父母……” 朱元璋满意点头,神色和缓,说道:“知晓你懂事,我们很放心。好啦,事务繁忙,就不多留了……” 说着向三个儿子道:“你们几个,好好陪陪新郎官,多关照关照,熟悉一下。” 但临行之际,朱元璋犹豫片刻, 道:“你大病初愈,洞房就不必了,待身子大好了也不迟。” 马皇后始终笑容满面,临走时,也是不放心的叮嘱:“你们不要喝太多酒,也别为难他。” 兄弟几个一口应下,齐齐起身,送夫妻二人离开,又返回酒席。 有朱标在,气氛冷不了。 之前三兄弟已经大致得知了陆知白的悲惨身世,所以也没有多问他的过去。 这会儿,朱标和朱橚不断给他画饼—— 他们妹子是如何的贤良淑德,有了老婆孩子的生活是怎样的好,南京城内有很多好玩好吃的地方,有空大家一起去…… 而朱棣负责拆台,大大咧咧的道: “刚结婚你觉得好,时间长了,也就那样,大丈夫生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后宅?……来,干了!” 大家一边聊天,朱棣一边坏心眼的亲自给陆知白斟酒,不停劝酒。 不知不觉间,陆知白就被灌了好几杯。 陆知白真的无奈,他不喜欢喝酒,很想拒绝。 可毕竟是新婚喜宴,有点抹不开面子。 而且这个四哥,进攻性实在太强了,社交恐怖分子。 陆知白有点招架不住。 幸好有大哥在场。 陆知白实在不想再喝了,口齿不清的说道:“四,哥,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朱棣还要劝酒,朱标温和的目光严厉起来:“多大的人了,你忘了母……亲临走时怎么说的吗?” 朱橚在一旁嗑瓜子看热闹,幸灾乐祸道:“我看四哥的屁股是又痒了,待会儿我就禀告父……父亲。” 朱棣被兄弟揭老底,盯着朱橚开始互相伤害:“我不知道是谁,上次被打得嗷嗷叫,捂着屁股几天下不来床。” “好像是你吧~”朱橚眼睛一转,怼了回去。 这般兄友弟恭,让陆知白呵呵笑出声来,小声嘀咕道:“岳父大人,这么凶的么……” 朱标看兄弟几个这么大了还吵吵闹闹,微微一笑,无奈道:“都少喝点,别喝醉了。” 万一喝醉,很容易说漏嘴。 大哥已经有些不满,朱棣见好就收,不敢再招惹,对陆知白笑道: “小老弟,俺这个人,就是有些豪爽,以后你就知道了……行吧,我自己喝。” 陆知白敷衍道:“我知道,四哥天生一副豪杰之相。” 他看得出来,这个四哥是武人,所以看不起他这“小书生”。 三番几次的劝酒,就是故意想灌醉。 恶意倒是谈不上,但少年顽劣是真的。 兄弟几个吃喝聊天,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陆知白不时的朝婚房的方向看去。 一想到人家小姐还在房里苦苦等他,就越想越焦急,恨不得会飞。 三兄弟看在眼中,忍不住吃吃发笑。 朱标问了时辰,感觉不早了,便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朱棣兴致勃勃,咧着嘴笑道:“走啥走?不闹洞房吗!” 朱标微微皱眉,傻瓜啊你是。 朱橚挑着眉,幸灾乐祸:“你去闹啊,等咱妹子在父亲面前一哭,小心你的屁股~” 听了这话,朱棣悻悻点头:“行吧,俺们走……” 陆知白松了口气,起身送客。 兄弟几个各自说了些祝福话,一道儿散了。 陆知白赶紧上厕所,回来之后,便有几个喜婆过来,将他领到新房中去。 心脏又开始砰砰砰的狂跳。 进了房中,处处是红绸,还有众多红色喜烛,映出红彤彤的一片。 云霞般的红光中,身穿大红嫁衣、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在床边端坐着。 她似乎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垂着头,坐姿显得越发乖巧。 陆知白凝视着她,不由自主的微笑…… 第12章 鸳鸯帐里暖芙蓉,春宵梦 等陆知白回过神来,手中被塞了一杆小秤,喜婆们轻轻推他,叫他去挑盖头。 朱长乐微微缩了缩身子,手中的红帕子一下子拧紧了。 那双小手,在红色的映衬下显得肤如凝脂,细嫩娇美。 陆知白慢慢走近,坐到床边,心脏咚咚的跳动。 紧张。 他缓缓伸出小秤,轻轻掀起红盖头,然后看到了…… 并没有看到新娘的面容。 盖头之下,她还戴着红色的面纱,遮住了大半的面庞。 只露出一双秋水黑眸,长睫轻颤着,一连眨动了好几下,带点娇羞、带点紧张的抬起眼儿,怯怯望向陆知白。 陆知白终于见到了他媳妇儿的长相,虽然没看全,却也大大减轻了他的好奇心。 他注视着少女那双极漂亮的眼睛,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欣喜之情从心底蔓延到眼底。 朱长乐也注视着他,被这么俊朗的少年看着,她的心脏砰砰狂跳,脸颊瞬间就红透了,羞答答的又垂下了眼。 一旁的喜婆见惯了这种场景,咧着嘴笑,又招呼他们,该喝合卺酒啦。 小葫芦被破成两半做成的两个酒杯,以红绳相连。 两人各饮一口之后,交换酒杯,将余酒饮尽。 陆知白看着朱长乐,在好奇她怎么喝。 就见一旁,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轻轻掀起她的面纱。 那小姑娘便颤着睫毛,很羞窘的小口饮酒。 陆知白感觉自己的注视可能给她带来压力,便挪开了眼。 合卺礼之后,便是解缨结发礼。 陆知白解下朱长乐头发上的红缨,双方再各自取了一缕头发,以红缨绑在一起,再放入一个红色锦囊中,这礼就算成了。 “礼成!祝新人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几个丫鬟露出揶揄的笑容,齐声祝福讨赏。 喜婆们也纷纷送上祝福,随后开始赶人。 一群女子轻笑着离开,让新人度洞房花烛之夜。 门被关上了。 屋内,烛影摇红。 陆知白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娇妻,颇有几分身在梦中的感觉。 太梦幻了,哥们真的脱单啦? 可是,小姑娘才十五岁,他实在是…… 下不了手啊。 关键是现在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轻飘飘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陆知白意识到酒劲上来了。 他平时晚上本来就睡得早。 现在。 上涌的酒意,让他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他对朱长乐道:“娘子,今天辛苦你了……” 一刹那,朱长乐的脸颊再次红透了,黑眸不禁有些闪躲,说不出的娇羞。 她垂着脑袋,心跳如擂鼓,脑袋里懵懵懂懂的想着,成亲之前母后和邓姑姑等人教的那些东西,实在是…… 羞得不能见人了。 但感受到陆知白期待的目光,朱长乐也只能声如蚊蚋的回应了一声:“夫君……” “嘿嘿~”陆知白望着她傻乐起来。 从此以后,他也算是有了个家,终于在这世上扎了点根。 不过。 他眼皮沉重,脑袋晕乎乎,只得道: “娘子,岳父说,先不急着洞房……四哥他,灌了我好多酒……我好困,咱们早些休息吧……” 他真的完全睁不开眼了,往床上倒去。 没一会,便彻底闭目,沉沉睡去。 “哎……”朱长乐有点手足无措。 抿着唇。 默默盯了他一会。 心头的紧张渐渐消散了。 陆知白已经睡着了。 朱长乐其实也又累又困。 陆知白衣服都没脱,朱长乐像只小鹿一样,睁着大眼睛,坐在他身边端详了半天,又试了几试。 脱不下来呢。 最终,只好帮他把鞋子脱下,又费力的将他的身体摆正,轻轻盖上被子。 朱长乐再将自己的衣物慢慢脱下,脸蛋红彤彤的。 帐幔落下,她躺进被窝里。 身侧有一个男人,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朱长乐想起一件事,明天一定要比陆知白先醒。 她有点担心,陆知白会不会偷偷掀起她的面纱,偷看她的脸呢? 太残忍了。 只是想一想,朱长乐便感觉心都要碎了。 就算他不在意她的容貌,但她自己是很在意的…… 更何况他又是那般丰神俊朗,越发的令人自惭形秽了。 朱长乐胡思乱想着,愁肠百结。 可是身侧传来的温热、男子的气息,那么真实……让她渐渐平静。 不管怎样,不是做梦,她真的出嫁了。 她小心翼翼的,又往陆知白身边靠了靠,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 天色微明。 朱长乐猛然睁开眼睛,随后,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面纱还在。 再看向身侧,眉目精致如画的少年,还在静静睡着,呼吸均匀清浅。 “呼……” 朱长乐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醒了,又不敢乱动,怕惊醒陆知白。 磨蹭半天,朱长乐终是忍不住坐起身,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晨光,用目光细细描画着身侧的少年。 她仔细地欣赏,这玉雕一样的人。 这就是她的,夫君呀。 …… 陆知白睡得很沉。 不知不觉间,做起梦来。 梦到他从安乐居出发,坐着马车,带着两个小厮,一路往玄武湖东北方行去,进到了钟山范围。 然后马车艰难地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有小桥流水的地方。 这梦特别逼真,在一棵大槐树下,陆知白挥铲挖掘,挖出了一大堆金银珠宝…… 第13章 眉眼精致,蒙着面纱反而很好看呢 梦里,陆知白清晰地知道,这是一个地主在战乱时期埋下来的。 问题在于,这堆金银太沉重了,马车都有点拉不动。车轱辘深深陷在泥土中,要裂开了…… 梦醒之后。 陆知白睁着眼睛,注视着幔帐顶,回想着刚才的梦,不禁笑出声来。 金银多到车都拉不动,就更好笑了。 “怎么会做挖宝的梦?真是离谱啊……” 自己现在也不是很想要钱啊。 略一思量,陆知白来了兴致—— 这又是预知梦吗? 他平时做了梦,很快就不记得了。 这个梦很清晰,有特殊性吧。 上回梦到娶妻,确实发生了,但万一只是巧合? 要验证挖宝梦的真假,只需要去一趟钟山就行。 陆知白虽有兴趣一探,但转念想到刚新婚,还是先在家陪娘子。 挖宝的事,过段时间再说。 天已亮,娘子不在床上了,陆知白赶紧翻身起床。 按照规矩,成亲第二天早上,新嫁娘要给公婆奉茶,但陆知白父母双亡。他又不是赘婿,不用给岳父岳母请安。 所以,小夫妻早上起来,倒悠闲得很。 陆知白洗漱时,朱长乐身边一个叫彩袖的侍女,过来传话道:“姑爷,小姐在等您一道儿用早膳。” 陆知白一听,连忙问道:“她等多久了?” 彩袖笑道:“也没多久。” 陆知白洗漱完,把手工牙刷扔给李默放好。 彩袖好奇地看了眼这小刷子,给他带路。 餐厅。 圆桌上,摆着十几个小碟子,各式各样的早餐,琳琅满目。 朱长乐坐在桌边,蒙着面纱,托腮静静地等着,一副娇憨乖巧模样。 见到陆知白走来,朱长乐回过神,连忙站起身。 “娘子,让你久等了。” 陆知白满脸歉意,伸手做请。 朱长乐落了座,又细又软的娇嫩声音道:“也没等多久……” 其实,她起得早,等了很久! 她吃些点心垫了肚子,还是饿。但新婚头一天,哪有用膳不等夫君的道理? 陆知白温声道:“饿坏了吧,你快吃。” 他心知自己起得晚,索性先做个免责声明,歉然道: “娘子,我这段时间,不知怎的困得厉害,早上总也起不来。往后你自个儿用早膳,不用等我了,千万别饿着你……” 朱长乐在两名丫环服侍下,吃了一片烤鸭,方轻声细语的道: “我晓得你在长身体,前些日子又生了病,困倦是正常的。你好生将养着,不用强迫自己早起。” 这一番温柔话语,陆知白听得心中美滋滋,含笑注视着她,道:“娘子对我真好~” 朱长乐顿时脸颊飞红,羞答答垂下了眼帘,心儿又开始怦怦跳。 没有办法,陆知白实在太俊了。一脸温柔笑意同她说话,让她一颗少女心有些不能自持。 陆知白一边看着媳妇儿傻乐,一边吃美味佳肴。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生活。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白玉般的面容泛着点红润,双眸闪闪,唇角含笑,俊不可言。 朱长乐被他看得颇为羞窘,小声道:“别看我了……” 陆知白知道小姑娘脸皮薄,呵呵一笑,便不再看她了。 早膳后。 陆知白有心要培养感情,邀请道:“小坐一会儿,咱们去散步消食。” 朱长乐点头答应,又期待又紧张。 坐后,陆知白起身,道:“今天天气真好,咱们在附近走走……这宅子可真大。” 朱长乐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莲步轻移,随他朝外头走去。 庭院里,假山流泉,莲池锦鲤,如同花园一般。 走着走着,陆知白就将一个丫鬟挤到后边,自己陪在朱长乐身边。 朱长乐微微侧眸看他,眼神娇怯,面纱之下的红唇紧紧抿着。 她颇为紧张,脚步都有些虚软,跟着陆知白走动,不知道要去哪里。 陆知白则是边走边询问丫鬟,每个院子是做什么的。 小丫鬟也不太清楚,于是就把杨管家喊了过来。 朱长乐也在用心听着。 这是他们的家,但刚搬过来,一点也不熟悉。 逛了一会,陆知白有点累了,四下看了看,没有长椅。 以后安排上。 好在附近有个凉亭。 他请朱长乐过去坐。 陆知白坐在娘子身边。 他注视着她用来遮面的双层红色面纱,问道:“这样天天蒙着脸,不会闷得慌吗?” 真的不会缺氧吗? 朱长乐轻轻摇头,细声细气的说:“习惯了……一开始是有些闷。” 看他神色关心,目光又落在自己脸上,朱长乐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真的很担心暴露真容。 朱长乐思量片刻,含羞带怯的,壮着胆子开口:“夫君……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说。” 陆知白点点头,温和的道:“你说。” 朱长乐小声道:“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看我的脸?” “额……”陆知白眨着眼,在思考,又转过身去模拟了一下,“那我们怎么相处?背对背吗?” 朱长乐微怔之后,也发觉这样实在不妥,纠正道: “不是……我的脸,你不要偷看,可以吗?” 陆知白明白了,小姑娘是怕他掀起面纱偷看。 他语气温柔的说:“娘子,你不要多想。我不会偷看你的。” “蒙着面纱,反而有种神秘感,有种朦胧之美。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真容。等你愿意的时候,自然会袒露。” 陆知白的目光很真诚,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最起码,朱长乐眉眼极为精致,蒙面反而很好看呢。 第14章 我家娘子是温柔小土豪~ 陆知白真不好奇娘子的长相。 还是不要戳破这层面纱,在心里保留一种美妙的幻想吧。 朱长乐轻轻揉捏着衣角,长睫眨动,观察他的神色,判断真假。 陆知白见她沉默不语,直接三指指天,发誓道: “我对天发誓,绝不偷看你的真容。如有违背,叫我天打雷劈……” 朱长乐听到他突然发誓,目光顿时吃惊。 他越说越可怕,直令朱长乐心肝儿颤,再也听不下去了。 “别再说了……” 心急之下,朱长乐竟然抬手,捂住了陆知白的嘴。 陆知白的誓言戛然而止,也颇为意外,眨了下眼,怔怔盯着朱长乐。 看了片刻,他眸底忍不住浮现笑意。 手掌中温热的触感、对方那有些炽热的含笑目光,让朱长乐顿时又羞窘起来,连忙缩回了手。 她挪开眼,不敢再看他,眉头蹙起来,口中低低的嗔道: “好端端的,发这么重的誓做什么……” 陆知白嘿嘿一笑,自信道:“我人品端正,自然是言出必行,不会违誓。” 他心里却惦记上了娘子那柔弱无骨的小手。 刚才被捂嘴,实在让他心跳都快了两拍,心头痒痒的。 陆知白唇角含笑,伸出手去,徐徐握住了朱长乐的一只小手。 朱长乐似乎吓了一跳,微微愕然的望向他。 但僵了一瞬之后,终究垂着脑袋,默许了。 陆知白脸上笑容更深,心中美滋滋,屁股忍不住往朱长乐这边挪了挪,带着一丝欢喜,低低唤道:“娘子……” 朱长乐稍稍抬头,又羞又窘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帘。 白嫩的眼角都晕染上了粉红色泽,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陆知白笑容满面,得寸进尺,将她的两只手都握住了,感受着细腻柔滑的触感,心头一片温软与愉悦。 凉亭外,几个小丫鬟偷偷瞧着,交头接耳的,捂嘴轻笑。 之前朱长乐心情不好,周围气氛也很压抑,所有侍奉她的下人都提心吊胆的。 现在可好了,自家主子的终身大事终于尘埃落定,大家也跟着轻松,还拿了不少赏钱,每个人脸上的喜悦是发自肺腑的。 陆知白和朱长乐在凉亭中歇了一阵子,手拉着手再次起身,继续散步。 六进的大宅子,可是有的逛了。 为了让自己和娘子过得更舒服,陆知白的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改造方案。 “这梧桐长得好,下面应该摆套桌凳。” 陆知白随口点评着,杨管事连忙记下了。 走着走着,到了一间浴室。 整个房间地面,都是白色石头铺成,当中有个小池子,放满热水可以泡澡。 陆知白看了会儿这浴池的结构,摸着下巴,心想:“这水的利用率也太低了……” 其实他不太喜欢古代的洗浴方式,真的很怀念花洒呀。 一个念头跳进陆知白脑海中——太阳能热水器! 当然,是土法的啦。 陆知白眼睛微亮,笑道:“娘子,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夏天洗浴更方便。就是需要点时间来研究……” 朱长乐看着那浴池,想象着自己沐浴的场景,脸蛋儿又红了。 但看着自家夫君兴致勃勃的样子。 朱长乐自然不会扫他的兴,反而有几分好奇,点头道:“那很好啊……” 又补充说:“需要我帮忙吗?” “嗯~”陆知白认真考虑起来了,道,“我需要一些人手,尤其是工匠……估计得到外面去找。” 他越想越有些兴奋,家里这么大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养一些工匠,大家一起搞科研! 有了技术,搞钱不是轻而易举? 听他需要人,朱长乐道:“你要什么人手,直接和邓姑姑或者杨管事说,他们会帮你找的。” 陆知白微微一笑,摩挲着她的小手,道:“行,我先仔细想想。” 两人继续散步,终于从宅子的这头,走到了另一头。 陆知白站在门口,望向外头,心里又想,工匠多了乱糟糟的,做研究肯定会有各种动静,住自己家里可能不太合适。 自家附近倒也有一些宅院。 有些宅子的规模与装潢,不如自家宅子。 这念头一动,陆知白就问杨管事:“这周围的宅子是谁的?不知能不能租下。” 杨管事朝外看了看,拱手道:“属下马上就去打听。” 一旁,邓姑姑走上前来,指了指外面的某些房子,道:“这些,是我家小姐的。” 陆知白与朱长乐都转头看向她。 陆知白有点意外,真是土豪啊,在南京城内也到处都是房子,亦可见岳父岳母对这个女儿的疼爱。 朱长乐眼神懵懵的,并不很吃惊,只是有一丝疑惑,她也弄不清楚自己拥有哪些东西。 陆知白抬眸看了看,对朱长乐笑道:“招到人之后,就安排在这附近吧?” 朱长乐点点头,声音温软的说:“自然可以……你要做的事,我支持你。” 虽然不知道陆知白究竟要做什么,但朱长乐心中也有好奇。 她相信,这般风姿如玉的男子,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而且提到这些事,陆知白似乎很开心,意气风发,俊得简直让她挪不开眼…… 参观完了新居,陆知白送朱长乐回房中歇着,自己则是眉头微皱,踱出院外。 等了一阵子。 丫鬟彩袖刚好走出来。 陆知白招手让她过来。 两人到树荫下,相隔了十来步。 陆知白问道:“你这是要往哪去?” 彩袖朝他福了福身,道:“回姑爷的话,婢子要去大厨房。小姐让我问问您,中午想吃什么,可有忌口的东西?” 陆知白道:“我不挑食,随便吃。”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有些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彩袖点点头,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第15章 睡觉得在一张床上 陆知白看得出来,自家媳妇对伤了脸很是在意。 这也很正常,别说古代了,就是在现代毁了容,也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但往后的人生还长,成天戴着面纱,也不是个办法啊。 所以陆知白就想了解得更详细一些。 陆知白开门见山的问道:“长乐是因为什么伤了脸?” 彩袖低着头,微微哆嗦了一下,又看看四周,没有人,才大着胆子,低声回答:“火……” 陆知白点点头,看来,应该是火灾。 这样的话,他估计情况可能也不算特别严重,因为人还活着的嘛。 陆知白轻叹一声:“想必,也是请遍了名医吧?” 彩袖却在走神,心惊肉跳的,想起了她们口中一年多前的血腥与恐怖。 那一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朱长乐的卧室走水了,她虽然被救出来,却烧伤了脸。 然后,当天侍奉她的仆从下人,全部都被处死了…… 也就是秋音去宁国公主府上找朋友玩、邓姑姑恰好回家探亲,所以两人才免了一场劫难。 彩袖和玉钟、云蝶等丫头,是后来才到朱长乐身边的。这些往事是听秋音私下说的。 尽管彩袖没有亲身经历,可是那种恐惧,却是刻在骨子里了…… 陆知白无语,这丫鬟怎么回事,说着话就开始走神? 他不禁声音微沉的问:“怎么,背后有什么隐情?” 彩袖回过神来,定了定神,低头回道:“姑爷恕罪……婢子想到小姐的脸,就忍不住伤心……当时的确请了很多郎中,但还是留下了疤……” 彩袖露出惶然之色,急忙又说:“请姑爷以后不要再问这些了!要是被姑姑听到,我就完了……” “好吧……”陆知白点点头,也是理解的,摆摆手说,“你去忙吧。” 他自己找一个石凳坐了,静静思索着。 要解决娘子脸的问题,要么让她从心理上接受,要么从物理上修复。 小姑娘现在才十五岁,没经过什么风浪挫折,一时间很难想开。 所以心理治疗暂时就不用想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物理修复,中医手段就是治疗烧伤的药物。 西医手段除了去疤痕药物成分研究,还有美容手术。 想着想着,陆知白无奈的笑了起来。 什么嘛,都比登天还难。 他觉得,西医的手段不用想了,技术根本达不到,而且做手术很疼的。 专注中医药,还是有一丝丝希望的。 尽管之前也有郎中看过,但也不能代表这个烧伤的留痕,就一定治不好了。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为了让娘子开心,为了以后生活和谐,陆知白都愿意去尝试。 他的底气,是穿越者身份给的。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会怎么样,但做人嘛,要乐观一些,迟早是能想到办法的。 那么,想要使用中医药的手段,先得认识一些这个行业的人。 陆知白摸着下巴在思索,接下来,是要往医药行业发展一下了。 目前他想做的事有点多啊。 想要搞钱,还要家居环境改造,想培养一批工匠…… 好在,很多事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或者说把一件事做好,其他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比方说如果训练出了一批工匠,让某项技术得到改进,投入生产,那么财富自然而然的就会流淌而来。 打定主意之后。 陆知白把杨管事叫了过来。 “接下来,就辛苦你去找人了。我需要各行各业的工匠。” 杨管事详细问道:“不知姑爷大概想要多少人,到时候如何安排,是想让他们做些活计,还是怎么的?” 陆知白抬手打了个响指,笑道:“问到点子上了。人手嘛,暂时二三十个吧……不是短期的,是长期的雇佣。” 杨管事露出意外之色,有些疑惑不解,却也没有质疑,只是问道:“不知姑爷具体想要什么样的工匠,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不管怎么说,杨管事这态度是很好的,妥帖周到,是真的把他当主子看。 陆知白沉吟一番,道:“这样吧,你能找到多少工匠,找个时间,把他们一起带来我看看。” 转念想到,这样或许透露出不信任,陆知白含笑补充道: “主要是,我的要求比较高,也不太确定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人,所以得亲自看看。” “当然了,品行、样貌等方面,你们先把把关。” 杨管事连连点头:“这个小的知道,可不能把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您面前送。” 陆知白笑了笑,又想起一个细节,叮嘱道:“这些工匠,愿意来面试的,不管中与不中,每人给两钱银子吧……” 只是来一趟就赚两钱,不算少了。 陆知白好整以瑕,接下来就是等待。 现在才是洪武年间,虽然已经有匠籍制度,但还没有强制匠人服匠役。 民间的自由工匠多的是,陆知白估计,等个一天两天的,也就能招一大批人过来。 …… 杨管事得了吩咐之后,琢磨一会儿,去找邓姑姑。 邓姑姑听了也很是意外:“要这么多匠人,还是一直养着?这是要养门客啊……怪哉,姑爷不是个读书人吗?士农工商,他怎的对工匠有这么大的兴趣?” 这年头,工匠的地位可不高,都是被使唤的下等人,不体面。 不知道陆知白是怎么回事。原本他们以为他是要找些工匠做点事,谁知道竟然是豢养的意思。 杨管事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嘛,姑爷想要做什么,咱看不明白……也只能由着吩咐了。” 邓姑姑已经恢复了平静,道:“对,做好自己的事。咱们姑爷可不是一般人,他自有他的道理,且等着看吧。” 她明白杨管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考虑招工的水平。 邓姑姑也想知道陆知白到底要搞什么,说:“既然姑爷看重此事,那不要担心花费,尽量找些出了名的匠人,别拿样子货糊弄。” 杨管事连连点头。 他是雇佣而来,只知道“地主祝家”,其实也并不知晓朱长乐的真实身份。 所以,自然也就不清楚,陆知白是经过了重重审查、入了当今帝后法眼的人! 杨管事做事谨慎又迅速,随后就安排人手去处理此事。 …… 晚上。 夜色漆黑。 经过一天的相处。 小夫妻两个彼此已经基本熟悉了,各自的紧张不安都大大消除。 但是,睡觉得在一张床上,免不了有些异样的情绪…… 第16章 你刚才……叫我宝宝? 昨儿同床共枕了一晚,但陆知白喝多了,睡得沉,没有丝毫感觉和情绪。 今天可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在卧室中,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梳妆台前,都不提睡觉的事。 陆知白今天喝了些乳鸽老参汤,好生滋补,他的确已是困了,精神却有一丝亢奋,不想就这么睡了。 他总想和自家娘子多说几句话,多熟悉一下。 小姑娘总是羞答答的,像含苞待放的花儿,十分可爱。 陆知白去亲自吹了几根蜡烛,只留下一根烛火,摇曳着微光。 朱长乐回过头来看他。 陆知白笑道:“娘子,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 “嗯……”朱长乐慢吞吞的走到床边坐下,看陆知白在漫不经心的解衣,她又羞窘起来。 陆知白知道她紧张,随口闲扯道:“马上天气就热了,我想趁早把太阳能热水器搭起来,到时候沐浴就方便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过手去,帮朱长乐解衣衫。 不得不说,明朝的服饰有点复杂呀。 朱长乐虽然害羞,倒也没有拒绝,此时心中更多的是好奇,问道: “你说的这个东西,我以前从没听过……我想了又想,也没见哪本书里有写过……是我孤陋寡闻了吗?” 两人都脱的只剩中衣,陆续躺进被窝里。 陆知白嘿嘿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但一想到技术条件,他又叹了口气:“有点难度,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朱长乐声音轻软,像一样甜,安慰道:“肯定可以的,你不要担心。”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朱长乐问道:“你好像,对工匠之事,很感兴趣?” 兴趣爱好这东西,也是很难瞒住的。 陆知白也没必要隐瞒,面对自己媳妇儿,他还可以说的更多。 不要管她能不能听懂,最起码这代表她有探索的欲望,想多了解自己。 这是好事。 陆知白翻身侧躺,面对着她,细细的解释道: “是啊,工匠很重要的。我这里有许多想法,都需要他们去实现,成功之后就可以推广开,就可以赚到钱了。” “我们既然已经成家,这里就是陆家,往后吃穿用度、各种开销,不能再指望岳父岳母吧?宝宝,我知道你命好,我会多搞点钱,让你一辈子锦衣玉食。” “啊……”耳畔的温润声音,让朱长乐微怔了一下。 她年纪还小,不知柴米油盐贵,的确也没考虑过这些。 而且,她心里觉得,自己毕竟是皇女,那不就是靠着父皇和母后生活吗?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对呀。 但是陆知白心中竟然是这样的想法,“让你一辈子锦衣玉食”这样的承诺,像小锤子一样,敲进了朱长乐的心里,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感动来。 陆知白还要再说工匠有多么重要,沉默的朱长乐好似终于反应过来,细声细气的问:“你刚才……叫我宝宝?” 这反射弧。 陆知白笑了,整个人都像浸在阳光和蜜糖中,道: “对呀,你这样的小姑娘,就应该如珠似宝的对待。你不喜欢吗?” 朱长乐抿着唇,眨着黑亮有神的大眼睛,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 此刻,她的心头像有火在烧,有些炽热,很陌生的感觉,让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陆知白揣摩了一会儿,低声道:“好宝宝,我们私底下才这么叫,不会被人听了去。” 朱长乐终于“嗯”了一声,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陆知白受到启发,又道:“那我在人前,总不能只叫你娘子吧……你有小名吗?在家里他们是怎么叫你的?” 朱长乐默然之后,期期艾艾的小声道:“我的乳名叫……小羊……” “小羊?”陆知白爆笑出声,“好可爱啊!” “我一下就想到了又白又软的小羊羔,湿漉漉的大眼睛,软咩咩的叫着……”陆知白的嘴角简直压不下来。 朱长乐偏过头去,闷闷的轻声说:“你别笑我了……我现在长大了,早就不用乳名了……” “就是觉得可爱~” 陆知白思索着,“那我以后叫你,乐乐?乐儿?” 朱长乐唇角也翘了起来,却是声音又娇又软的说:“你高兴就好了,听你的,怎么叫都行。” 陆知白心头又暖又软,说:“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了,这是独一无二的昵称……你想怎么叫我呢?” 朱长乐认真考虑了一下:“白白?” “噗。”陆知白笑出声来,感觉很可乐,笑了好一会儿。 朱长乐不安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但陆知白终究觉得有点怪怪的,解释道,“我知道一种方言,白白是再见的意思~” “哦……”朱长乐心中倒是想叫他白哥哥,却又有些叫不出口。 思忖了一阵子,朱长乐认真的说:“那我以后……叫你,小黑吧!” “???”陆知白顿时爆笑,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原来你也会调皮~” 朱长乐声音里也有一丝笑意:“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你吧。” 陆知白乐道:“当然没有!我跟黑哪里沾边了?” “怎么不沾边呢?”朱长乐细声细气,不徐不疾,“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你的名字里,有大智慧呢~” “……”这下子,陆知白竟有些无言以对了。 她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穿越之后,得知自己的新姓名,陆知白自己也很喜欢。 他甚至已经决定了,要做一个内心光明的混蛋!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 陆知白不禁笑了起来,不要钱似的夸道:“我家娘子小小年纪,竟饱读诗书,真是兰心蕙质……” 朱长乐被他夸的有些窘,小小声的谦虚道:“这又算不得什么……” 夸完之后,陆知白诚实的表达自己的看法:“不过我还是觉得,小黑,像是狗的名字。” 朱长乐诧异道:“是吗?” 她轻声说:“我是觉得,世上不会有其他人这么叫你了,只有我……你不喜欢就算了嘛。” 陆知白立刻就感受到了,这是一种对彼此而言的特殊性和唯一性。 第17章 娘子,你好香啊…… 对于自家娘子这样的小心思,陆知白心中也感觉到隐秘的欢喜。 他咧着嘴笑说:“你想叫我小黑就叫吧,你怎么叫,我都喜欢。” 这话让朱长乐心中也是甜丝丝的,感到自己对陆知白来说,比其他的人有了更多的不同。 她很乖巧,声音软糯的说:“好的,小黑哥哥……你放心,有外人的时候我不会这么叫的。” “娘子,你真可爱。” 这么乖的小姑娘,让陆知白心中像是有春风在吹拂,又暖又软。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搭在了朱长乐的腰上,轻轻的揽住了她,两个人的身子便靠得近了些。 “娘子,你好香啊,好软……” 手掌中软软的触感,让陆知白心尖尖都痒了起来,无比幸福的弯起了眉眼。 朱长乐身体却有些紧绷,又在紧张了。 她很羞涩,却没有办法将他推开。 因为他们是夫妻啊。 她缩着身子,细声细气的,几乎带了一丝哀求的语气,说:“你不要乱摸,我怕痒……” “好。”陆知白也不为难她,含笑应了下来,手不再乱动。 小夫妻两个,相对静默了一阵子。 陆知白思量一番,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低声解释道: “昨天,我太困了,我们没有圆房……你不要害怕,我是想说……” “再缓一段时间吧。一你年纪还小,身子骨还没有完全长开,太早了不是好事。二来我现在还在守孝。第三嘛,我当下需要静养,近不得女色……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支支吾吾的说完这些,陆知白脸上已经烫得可以摊煎饼了。 朱长乐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晓得低低的“嗯”了一声,再也接不上别的话了。 她心头也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轻松了几分,同时,又滋生出几分暖意来。 她相信陆知白说的,没有圆房,确实是因为关心她,才不是因为不喜欢她。 “呼……”陆知白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话说开,往后也不必纠结此事了。 这事儿暂时不急,他们两个都得好好长身体。 余生,来日方长。 “宝宝睡吧~” …… 新婚不久,小夫妻两个基本上形影不离,宅在家中,待了两天,都在努力习惯婚后的生活。 但陆知白有些待不住了,在策划着什么时候开始周边游,也好更加习惯这古代富家翁的生活。 这时候,杨管事前两天领的差事,终于交卸了。 “姑爷,这两天我一共挑出了一百二十四个工匠,全在对面候着了,您去过过目?” “这么多人?走,我们去瞧瞧!” 陆知白目光大亮,带上小厮,前往对面的宅子。 一边走,杨管事一边介绍些基本情况。 “依着爷的吩咐,这些天接触的大多是名声在外的好工匠,愿意来的都过来了。我也实地看过一些,他们干活儿可真漂亮。” 说话间,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本子,递过来说:“这是他们的一些情况,您先瞧瞧大概,好有个数儿。” 陆知白确实满意,夸道:“有心了,你办事也漂亮。” 他接过本子翻了翻,上头每个人的姓名、年龄、籍贯、工种、特长,甚至家庭情况,都清清楚楚。 单单看简历,陆知白就发现了好几个比较满意的人,顿时连连点头。 杨管事见状,心头松了一口气,伸手做请:“姑爷,他们已经到齐了。” 安乐居对面的一个大宅子。 一大群各行各业的工匠,正乌泱乌泱的,挤在一个大院子里,交头接耳。 陆知白摇着扇子迈进去。 杨管事紧随其后,朗声开口:“我家少爷来了!” 嗡嗡响的院子里顿时安静了。 然后响起不怎么整齐的的问好声:“见过少爷……” 陆知白笑容满面,扫视着众人,心道果然是工匠,有些人是真不擅长人情世故。 他徐徐打量着众人。 一些胆大的工匠,同样瞪着两个眼睛在看他,顿时,脸上就纷纷露出惊诧、惊艳之色,简直要挪不开眼了。 杨管事看在眼中,心里叹气说,这些人可真没规矩。 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吩咐小厮,赶紧拿文房四宝和桌椅来。 也有的工匠看起来很拘谨,满脸老实巴交。 陆知白都看在眼中,笑道:“大家不必紧张。今天请各位过来,是想和一些有缘的师傅合作……各位的名帖,我已经看过了,感觉和其中几位师傅很有缘分。” 陆知白翻了翻本子,叫了几个名字:“张海,郭大里……” 这几个工匠都有祖传的手艺,工龄起码有十年了,口碑名声也都很不错。 他一边念着,杨管事赶紧在一旁记下来。 而李默在一旁,像个人形扩音喇叭,拖长了音调,又跟着喊了一遍这几个名字,仪式感拉满。 “……”陆知白一下子就想起了,古装电视剧里传话的小太监,有点想笑。 他索性落了座,朝李默比划了一下。 李默赶紧到一旁伺候,又指着一片空地,朗声道:“刚才叫到名字的几位,请到这边来。” 几条大汉挤出人群,站了过来,眼睛没从陆知白身上挪开过。 陆知白随后低语几句。 李默扬着嗓子道:“烦请,自己琢磨出了新东西的师傅们,站到另一边来。” 陆陆续续的,有十几个人站了出来。 陆知白朝李默使了个眼色,李默便细细询问:“各位都琢磨过什么?” 这些人挨个回答。 有两三个人脑洞还挺大,颇有创新精神。 还有些,大多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加以改进。 陆知白沉吟着,点点头:“也算是有想法。” 听他这么说,院子里顿时又响起了两道声音,说:“这样也算啊?那我也有过……” 第18章 大明朝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将从这里发端 既然改进了前人的技术也算,有更多的人站了出来。 人群中,一个面容白皙的青年,拘谨的眨着眼睛,纠结不定的样子。 不远处,有个黑脸中年男人,微微鄙视的扫了他一眼,又摆出笑容,快步挤出人群,往空地上站,口中说道: “小人王德禄!世代木匠,我改进的手艺可多啦,都是家里的不传之秘……” 很多人踊跃表现,站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一些人但凡有过想法,都敢站出来。 空地上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似乎在跟着起哄,李默看了感觉一阵头大,不由得望向自家少爷。 陆知白却是笑容满面,丝毫不慌,瞥向杨管事。 杨管事正神色紧张,运笔如飞,把这些人刚才说的信息都记下来。 等没什么人站出来了,陆知白笑盈盈的问:“还有想法很多,愿意钻研的人吗?” 那个拘谨青年,把心一横,两腿有些发软的慢慢走了出来。 却没有到左边空地,而是站在中间,轻声道:“我、我喜欢研究稀奇玩意,但……老是失败……” 所以他之前不敢站出来。 他有点儿垂头丧气,衣着也很普通,都有些褪色了,鞋子和裤腿上沾着泥印子。 几乎所有人都纷纷侧目,朝他望过来,大半是讥嘲与好笑的目光。 青年的头垂得更低了,脸颊泛红,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 那满脸精明的王德禄,是和他一个庄子的熟人,眯着眼睛看他,也露出一言难尽的鄙夷表情,微微摇头。 陆知白对众人的反应毫不关心,只盯着那青年,有一丝兴致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尴尬地慢慢抬起头,不知想到什么,又暗暗咬住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坚毅,回答道:“小人……蒋平顺。” 陆知白问道:“成与不成,都不打紧。你研究过什么稀奇东西?” 这样的关注与耐心,给了蒋平顺一些勇气,他抓紧机会表现自己,道: “回少爷,我喜欢研究机关之术,平时做一些小玩意儿,大多、大多是小孩子的玩具,木头锁,会动的木头小人,之类的……” “我知道这些小东西,都算不得什么!其实我一直想把诸葛先生的木牛流马做出来,但……两三年了,还没有做成功……” 蒋平顺的声音越来越小。 陆知白的声音却骤然大了起来,他用折扇一拍桌子:“好!”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他。 蒋平顺更是呆呆望着他,不知所措,一时没有理解他什么意思。 陆知白笑容满面,连连点头,一副欣赏的意味。 多么头铁、一根筋的年轻人啊,正是一个科研苗子。 李默都看懵了,这个蒋平顺,单看外表实在是朴实无华,完全一个乡巴佬嘛。 但是少爷的态度他看明白了。 少爷就喜欢这样有想法、爱折腾的匠人! 李默便伸手做请道:“蒋平顺,你过来吧。” 杨管事也连忙在名单中添上蒋平顺的名字。 蒋平顺连连眨眼,很是吃惊,满脸的晕晕乎乎,还没回过神来。 陆知白再次扫视一众工匠,问道:“各位,还有没有喜欢研究机械,或者机关术的?或者擅长做工具的?……对了,还有搞建筑的,还需要会画精细图纸的。” 这么筛选着,又有一些人站了出来。 但有些中老年匠人,望向陆知白的眼神,多出了说不清的意味,像在看一个瞎胡闹的熊孩子。 陆知白其实还想知道这些工匠的执行力,但这个现场没法考,所以作罢。 接下来,就是对备选名单,进行再次筛选。 创新简单,跟风,人品不好的……叉出去。 这般多次筛选之后,最后,取中了二十八人。 李默低声的挨个通知这些人,请他们去隔壁院子。 然后,他对落选的人群赔礼道:“对不住了各位,今儿个大家和我们少爷的缘分,差了一丝丝。再养养缘分,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人群又开始嗡嗡响了。 李默扯着嗓子道:“辛苦大家跑一趟,待会儿每个人领两钱银子,天气热了,我们少爷请大家喝茶!” 人群不嗡嗡了,响起一片道谢的声音。 人群之中,王德禄站在边上,瞪大眼睛,伸长脖子,望着蒋平顺的背影,还没从不可思议与失落中回过神来。 他啐了一口,心中暗骂道:“咋可能嘛?这小王八犊子,运气咋恁好?……我看这个少爷就跟他一样,只会瞎胡闹,净折腾些没用东西……入他娘的,我到底哪里比这小子差了嘛?!” …… 后院。 那二十八个工匠,已被请进了大堂之中。 陆知白扫视他们,笑容满面,心情无比舒畅。 这些,以后会是他创业路上的小伙伴。 大明朝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也将从这里发端,想想就激动人心。 “真是济济一堂啊!”陆知白朗笑起来。 有点懂了“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畅快。 这些工匠中,也有几个成精的老家伙,被其他人用目光暗示了好几回。 终于,一个叫赵长青的老泥瓦工,对陆知白拱手作礼,笑道: “少爷目光独到,相貌堂堂,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是要做大事的……但我们虽然来了,却不知晓您具体是要做什么……”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兹事体大,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简单来说,是我有一些想法,需要各位去落实。” 众工匠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 陆知白说:“当然了,我的想法都是有根有据的,不会为难各位。就算有难度,也可以一步步去实现。” 说着,他转向杨管事,道:“下面说说待遇吧,各位放心,只要有成绩,陆某绝不会亏待你。” “不过,我家的待遇,可能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第19章 合同呢?我签! 待遇问题,是大家最关心的。 实际上,那些真正名声在外的大工匠,收入不菲。 所以陆知白招来的这批人,没有到远近闻名的地步。 不过,也不能说人家技术就有问题。因为一个人混得好不好,也不全看能力,也有为人处事和运气的因素。 陆知白也不需要太出名的工匠,难养活。 此时,二三十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他,等待后文。 陆知白说:“我这儿的待遇,包吃包住,每个月的底薪是一两银子。不过这死工资,没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说,有些人已经露出了沉吟之色,似乎在权衡。 但比如蒋平顺,却是眼睛微亮。 陆知白继续道:“每七天、每月、每季度……都有考核,考核达标,就可以拿额外的报酬,也可以称之为‘绩效’。至于具体标准,看情况,不会低于二两银子。” 他笑盈盈的说:“如果做出来了什么创新成果、技术突破,奇思妙想之类,还有另外的奖赏,不低于十两。” 关于工匠管理,陆知白心中其实还有很多想法,要把它规范化、制度化,将来甚至可以建起工匠学院…… 陆知白继续道:“逢年过节的福利,那是少不了的。每个月,可以请两天假……对了,要是有余力,提前报备,还可以接点儿私活。” 这些待遇细则,杨管事也是第一次听到,此时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他算是陆府的大管家,在下人中的地位仅次于邓姑姑,每个月的月钱也只是二两银子。就这,在同行中已经算很不错的待遇了。 当然了,做管事有许多额外的好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杨管事等了片刻,见陆知白不再开口,便向众人说道: “各位,条件就是这样了。要是接受,咱就签合同;不接受也没关系,辛苦您跑这一趟。” 二十八个人里,有十来个,当即就表示愿意接受。 这是雇佣、聘用,又不是卖身。 月钱还这么高,往后还有赚大钱的机会,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尤其是蒋平顺,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紧紧盯着陆知白,满脸的如梦似幻。 脸上那好奇、敬佩、羡慕的复杂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又有人似乎有顾虑,问道:“恕在下愚钝,我还是不太清楚,究竟要做些什么……不是,我活了几十年,没见过这样雇工的……” 大家都看着他,这人苦笑道:“少爷,咱这年纪大了,如果白日黑夜的做工,只怕身子吃不消……” 其余几个中老年工匠,犹豫一下,也都纷纷点头。 这待遇确实让他们有些心动,但又怕真的来当牛做马。 因为几十年的阅历告诉他们,天底下哪有事少钱多的好事呢? 陆知白看了看蒋平顺,笑道:“这么说吧,我要研究一些新东西,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做新东西的流程、工序确定下来,就是打样的作用!这样说,总该明白了吧?” 他又想起一事,补充道:“至于做工,那是作坊的事儿,大家不必多虑。” 这下子,众人纷纷点头,心中的疑虑尽消。 他们也都看向蒋平顺,终于明白为什么陆知白挺看好他了。 陆知白又笑起来:“这样吧,有些东西还是得规范一下……咱们这个团队,就叫做……嗯,‘跨时代科学研究所’吧。 大家的身份嘛,就是研究员,至于具体的细分,这个以后再说……” “跨时代……科学研究所?” 众人齐齐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迷茫。 这是什么前所未闻的古怪名词? 但是尽管他们不太明白,可听起来感觉非常高深,神圣而庄重。 连带着,面前这个年轻稚嫩的小少爷,也显得神秘莫测起来。 杨管事最先回过神来,他很清楚谁是自己的老板,立刻就接话道: “少爷的主意好,我看,不如定个研究所的牌匾,挂起来。” 陆知白一听,连连点头:“好主意,就用这附近最大的一个宅子,当做我们的办公地点……” 杨管事点头应是,将这条任务记下来,又道:“各位……研究员如果考虑好了,咱们就可以签合同了。” 陆知白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桌子,吩咐道:“等签了合同,你再把住宿安排一下,这几天抓紧改建寝室,改成四人间吧。 然后,每个人给一两银子的盘缠,就当见面礼,该回家的回家一趟,最迟三天之后,就得上工了!如果住的太远,就派马车送送他们……” 这样细致周到的待遇,让一些研究员心头微微一震,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好感来。 穷尽他们毕生的见识,这种有钱又和善、没什么架子的大户人家,就和传说中的祥瑞似的。 没见过! “合同呢?我签!” 当下,一些人急不可耐的要签合同,嘴里还信誓旦旦道: “感谢少爷这份大恩大德,我一定穷尽所学,好好报答……” 好些人纷纷说起了场面话。 蒋平顺嘴唇蠕动,脸颊激动得泛红,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实在是难以表达此时翻涌的心绪。 陆知白在他心中,是伯乐,也是知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高人…… 他感动得无法言喻,有种为之赴汤蹈火的冲动! 陆知白看着众人,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别高兴得太早。丑话说在前头,比起本事,我更重视人品。不要做让我不开心的事。” 他狠了狠心,终究是搬出了末位淘汰制,道: “而且,我们每个月都有考核,如果三次考核垫底,那就不好意思了……” 这话让一众研究员沉默了片刻,然后都连连说“应该的”,纷纷表示自己不会那样。 陆知白不再与他们废话,慢悠悠的踱步出去。 过了一阵子,杨管事拿着一摞合同来找他汇报,说是都签了,盘缠也发了。 下一步,他马上要找人来改建宿舍。 “做得很好,”陆知白点头,又吩咐道:“这个研究所,还需要其他的人手……” 第20章 干点正经事,别去招惹大户人家 筹建这个跨时代科学研究所,是陆知白成婚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自然是非常重视。 杨管事一直跑前跑后,对此渐渐也很是上心,一样是盼着这群人能做出成绩来,不然他不是白张罗一场。 杨管事便问道:“科学研究所是爷的大事,我也希望尽善尽美。还需要什么人手?我去找。” 陆知白对这个管事很满意,道:“辛苦你了。研究所是个组织,就得有规矩,所以第一条,得有一个人管着这群研究员,负责我和研究员之间的联络沟通……就称之为所长吧!” 杨管事连连点头:“这是应当的,那姑爷对这个人有什么要求?” 陆知白道:“人品就不用说了。他得识字,会算账,会管人。最好能懂一点技术,不懂也没事,至少不能排斥,要尊重技术。” 杨管事转转眼睛,回想了片刻,点头道:“这个不难,倒是有这样的人。” 陆知白又说:“待遇嘛,也是一样的绩效制度,底薪二两银子。不出乱子,能出成果,所长的绩效就高。” 杨管事点头问:“还需要些什么人手?” 陆知白沉吟道:“这些工匠,大多不识几个字,野路子出身。还需要一些读书人,算是助手吧,能够帮着打打下手,画画图纸,做每天的研究记录。最后能把研究结果,整理成书稿……” “姑爷,您想的可真周到!”杨管事由衷地感慨一声。 陆知白神色有些严肃,道:“这些读书人和研究员是一般重要的,研究出的东西不记下来,就没啥意义了。” “读书人的待遇,一样是底薪一两银子,但绩效要低一些。行了,你看着找人吧……对了,大厨房也要弄好,找些好厨子,一日三餐不能亏了他们。” 陆知白也不再多说,他相信杨管事会让他满意的。 杨管事微微躬身,点头,退了出去。 …… 安乐居外头。 王德禄在柳树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蒋平顺从陆府附近出来了。 蒋平顺又高又瘦,脚步轻快的走在路上,咧着嘴在傻笑。 王德禄斜着眼睛瞅他,感觉这家伙傻乎乎,笨得要死,怎么就被人家少爷选中了? 自己又是怎么落选的?他完全一头雾水,关键还没处说理去。 王德禄磨着牙迎上去,招呼道:“顺子!你不是被人家选中了吗,这又是上哪去?” 蒋平顺转头一看,停下脚步道:“王七叔,我回家看看,然后再来做工。” “正好我也回去,咱俩一块儿,”王德禄跟他并肩而行,打探道,“人家还真要你啦?叫你干什么活儿?” 蒋平顺想了想,有一丝不情愿说,道:“就是……做研究,我也讲不清楚……反正不会没日没夜的干活。” 王德禄皱起眉头:“做啥研究?没听说过呢,不会是跟你一样,捣鼓什么木牛流马之类的东西吧?” 蒋平顺没有应声。 打击和怀疑的话,他听了太多,耳朵都起茧子了,连烦都懒得烦。 王德禄心里急得跟火烧一样,压低了声音说: “这家少爷感觉怪怪的,其实我也不是多想去……叔跟你说,江宁县那边还有好活等着呢,做一批檀木家具,工钱可不少,不比你这个靠谱?” “俺不去。”蒋平顺摇头,就这三个字,把王德禄气的。 不过,两人住同一个庄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坐了同一辆牛车回家。 一路上王德禄问东问西,终于问出来蒋平顺每个月是最低一两银子的待遇,顿时恨得连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包吃包住,一两银子,还不干重活! 天啊,怎么有这么好的事? 王德禄心里像王八叨的似的疼。 实在是气不过啊。 蒋平顺可是一个全村知名的大傻瓜,二十出头了都没人给他说亲,居然能得到陆家少爷的赏识? 这运气,叫人嫉妒得发狂。 王德禄连家也不回了,直接跟着蒋平顺,奔着蒋家去了。 茅草屋,篱笆院。 蒋父正在院子里锯木头,他和王德禄一样,都是祖传的木匠。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认识了大半辈子,合作次数多,交情也不浅。 蒋平顺见了爹,就像老鼠见了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视了一眼,就默默的溜回房,收拾东西。 蒋父满脸不悦,但对上王德禄,勉强挤出笑容,问道:“王七哥,你们回来了,事情咋样?” 王德禄满脸沉痛之色,摇头,叹气道:“确实是个大户人家,但我瞧着有些不对劲呐,那家的少爷……唉!不说也罢!只是可怜了顺哥儿……” 他这般神色,让蒋父心中咯噔一下,更是要问了:“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王德禄脸上很无奈,说道:“我跟你说,那少爷看起来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干正事儿的。本来已经挑中我了,但我看出端倪,知道不稳妥,就婉拒了。 可是顺哥儿年轻,不晓事,人家要他去做工,他就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只怕也是做跟家里一样的事,成天捯饬他那什么劳什子,能有个什么出息……” 蒋父听了,顿时哑口无言,张口呆了片刻,眉头重重的皱起,然后把蒋平顺喊了出来。 蒋平顺在他爹面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 蒋父好不容易把情况问清楚了。 雇主是一个纨绔弟子,但是月钱最低一两银子,还包吃住…… 这是好还是不好?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蒋父忧虑的叹了口气,拿不定主意。 王德禄眼中精光闪过,同样愁眉苦脸的道:“要我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差事!工钱看起来多,可是那些纨绔子弟,心性不定,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偏生又金贵的不得了。 咱们这些小民,讨大老爷的欢心难,可谁知道哪句话、哪个举动就惹了他们生气呢?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你忘了吗?” 这倒也是实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蒋父的心坎里。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黑沉,极为难看。 蒋父眉头紧皱,命令蒋平顺道: “听你七叔的,别往城里跑了,跟我们出去做工,干点正经事,别去招惹大户人家!” 第21章 不出人头地,我不会回来 蒋平顺听着王德禄和自己爹一唱一和,简直把陆家少爷和他说的一无是处,心底的火气早就憋不住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蒋平顺平时话不多,老实木讷,但这会儿真生气了,涨红着脸,对他爹吼道: “你又没见过人家少爷,就在这里胡说八道!陆少爷明明是个好人!” 这话,让王德禄笑了出来,对蒋父叹道:“你瞧瞧,这孩子,心眼多实在。 今天刚见第一面,也不知道人家的根底,就信上了,这是喝迷魂汤了?” 蒋父恶狠狠瞪着蒋平顺,气得面色铁青,掩饰不住目光中的失望与愤怒。 蒋平顺直视着他爹。 他老实巴交,但骨子里极度固执倔强。 认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王德禄见父子间不愉快了,心里暗笑,表面却赶紧打圆场。 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对蒋平顺说:“你爹这也是为你好,不要这么倔嘛。 人家少爷身边伺候的,都是人精儿,你这样的直性子,又没见过世面,难免说错话,做错事……” “到时候,可别给家里招来祸患呀!” 最后这句话,像是揭开了什么伤口,让蒋父身体微微一颤,嘴唇抿紧了。 蒋平顺气鼓鼓的,盯着面前的两位长辈,说:“我是去做研究,又不是伺候人!” “狗东西,你研究出什么了?!” 蒋父怒骂了一声。 转头看到院门外,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牵着两三岁的弟弟。 两个娃娃似乎想过来玩,又被这吼声硬生生吓走了。 蒋父见状,心中更怒了,抖着手,指着门外,声音里是无尽的悲凉: “二狗子跟你一般大,孩子都两个了!你看看你!成天都在干些什么?不是倒腾些没用的,就是跟小孩玩,能有个什么出息?” 蒋二狗算是蒋平顺的发小,在药房当学徒,早早的就娶了媳妇儿,三年抱俩。 蒋平顺却因为沉迷机关术,没个正经营生。几年前还拒绝过媒婆,传出不好的名声,渐渐的也没人给他说媒了。 现在二十二岁,在大明朝已经算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蒋平顺烦恼的紧抿着嘴,他知道父亲很生气,但这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爹,你别再说了。陆少爷看得起我,已经签了合同,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他一副决然的姿态。 蒋父差点被他气个仰倒,用手指点着他,怒道: “你走!走出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儿子!我没你这样的不孝子!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蒋平顺看了他爹一眼,又看了王德禄一眼,感觉这个家一刻都无法再待下去了。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陆知白,要好好看看,这个少爷,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坏。 蒋平顺一头扎进了房间里。 他的行李不多,已经收拾好了,都装在一个背篓里。 太大件的就不拿了,捡了些有巧思的木质半成品。少爷说了想看看。 还有一些成功的小玩意儿,就留给弟弟妹妹,当玩具吧。 蒋平顺背着背篓,提着一口气,在父亲愤怒失望的目光中,冲出了篱笆院子。 蒋父站在院子里,呆呆看着大儿子远去的背影,半晌,抹了一把老泪。 王德禄看了半天热闹,这时劝道:“老弟,你也不要太生气,年轻人就是这样的。出去闯荡也好,等他自己碰碰壁,就明白了事理。” 蒋父沉默不语,垂着眼,眼底掠过几分鄙夷、不悦的情绪。 王德禄爱使奸计,惯会偷奸耍滑,刚才有些话是在拱火,挑拨离间。 蒋父心知肚明。 但是老王说的也有些道理。 蒋父是真的怕了大户人家,宁愿做些苦工,也不想去招惹他们…… 苦归苦,收入虽然微薄,也比家破人亡要好哇。 唉,可惜,可惜生了一头不听话的倔驴…… …… 蒋平顺一口气跑到村头,仰头看着熟悉的大槐树,心里憋闷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停在树荫下,在考虑,要不要找娘和弟弟妹妹,好好告个别。 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 “顺子,顺子……” 远远的,传来呼喊。 蒋平顺回头一看,自家娘亲正小跑而来,朝他招手。 他犹豫片刻,迎了上去。 “娘……”蒋平顺见到母亲,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蒋母手中提着一个小布包,目光复杂的望着大儿子,问: “听隔壁囡囡说,你跟你爹吵架了,以后不回来了?” 蒋平顺低声道:“没说以后不回来……” 他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强调道:“娘,那个少爷真的很好,跟旁的有钱人都不一样!” 蒋母听了,也皱眉叹气,说:“你爹吃过大户的亏,你不要怪他。但是你就这么跑过去,确实有点莽撞了。” 蒋平顺那股倔劲儿还没过去,沉了语气说:“我一定要去!总比待在家里强。我还没拿过这么高的月钱……” 他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往后,要是没有成就,我就不回来了!” 蒋母的眼睛顿时红了,望着这个一直没什么出息的大儿子,泛起泪光。 她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布包递过去:“顺子,家里还有五个鸡蛋,你带上吧……” 蒋平顺的眼睛也红了。 母亲平时也唠叨、数落他,也叫他不要待在家里,多出去做事。 但他知道,母亲也很疼爱他。 蒋平顺不接,在身上摸索着,掏出卷成一条的纸,小心的展开,递到母亲面前: “娘,您看看,这是陆少爷给的盘缠!人家真的是好人!我在那包吃包住,用不上,您收着吧!” 蒋母看着那张面额一贯的宝钞,再看看神色坚定的大儿子,不由得悲从心来。 这会儿,她也很为难,低声叹道:“想知道你心里苦,可你爹,也是为你好……唉,孩子大了,没个出息,谁心里不着急……” 蒋平顺语气铿锵的说:“在这乡里待着,不会有出息的!不出人头地,我不会回来!” 说话间,他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起身,把鸡蛋推了回去,又将宝钞塞到母亲手里。 定定看了母亲片刻,蒋平顺拔腿就走:“娘,你回去吧,我走了!” …… 第二天。 蒋平顺赶到陆家,又见到了那个比神像还好看的少爷,心终于落到肚里。 这会儿,已经有几个匠人到了。 院子里,陆知白正摇着扇子,跟他们讲东西…… 第22章 把自家娘子拉过来,要试摇摇椅 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工,陆知白带着几个“研究员”,随便折腾。 蒋平顺过来的时候,陆知白刚刚讲完自己的想法,几个匠人围着他,都是满脸的恍然大悟。 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感慨道:“东家一说出来,让人觉得居然这么简单。可是在此之前,又有几个人想到呢?” 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感觉:“正是如此,说出来之后感觉很是平常,可之前就很难想到,弧度竟然还可以这样用!” 一个年纪大的工匠,叹了口气:“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可是没有灵机一动,就很难捅破……” “东家到底是东家,年轻,脑袋就是好使。” 他们这般说着,望向陆知白的目光,已经郑重了几分。 这变得端正的态度,几乎像是写在脸上。 陆知白看在眼中,笑道:“行了,这算个什么?我还有很多想法等着你们去实现呢。 你们快去做吧,这只是第一个小任务。越快越好~” 他又想起一事,叮嘱道:“时间紧,就不用刷油啦……” 转眼看到蒋平顺背着背篓,神色局促的站在一旁,陆知白招呼道:“小蒋也来了,正好他们要做逍遥椅,你多看多学。” 蒋平顺也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关半成品,于是“哎”了一声,连连点头。 陆知白摇着扇子,回对面自己家了。 几个研究员看他走了,立马就议论开了: “之前本来以为咱们东家是年轻公子哥,对工匠之事并不怎么懂,现在才发现,人家的确有一些奇思妙想。” “真是人不可貌相,东家看起来年轻,但确实有水平,相处久了自然就能看出来。”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人家那么有野心,可是要做大事的!” 蒋平顺在一旁听他们议论,仍有些云里雾里,问道:“请教各位大哥,刚才少爷说的逍遥椅,是什么东西?” 尽管这小子看起来呆呆的,但东家似乎挺看得起他,现在大家又一起共事,其他几个中老年人也没刁难他,答道: “这是东家的妙想,他居然能想到把摇篮的原理用到椅子上,想让我们做可以摇晃的椅子!说是富贵人家,最喜欢这种。” “哎,这东西,其实就跟摇摇马一样嘛!” “一样归一样,可是之前谁想到了?你想到了?” 蒋平顺听得连连点头:“确实有点意思,不过……” 他觉得,用处好像不是很大。 但这话不能说,少爷怎么吩咐的,他们就怎么做。 一个年纪最大的工匠,名叫马初一,笑着催促道:“各位别闲聊了,快些干活吧!我都迫不及待想试试了。” 有人附和道:“就是,假想劳作了一天,腰酸背痛,躺上这样的椅子,不知道有多舒爽……” “还是大户人家懂得享受哇!” 第二天。 在几个研究员齐心协力、夜以继日的工作之下。 两把摇摇椅,就被做了出来。 一把木质的,男式,比较宽大。 还有一把竹质的,女式,色泽青碧,样式小巧。虽然没有什么装饰,但也称得上简约美观。 东西送到院里,惹得家中许多仆从纷纷侧目,好奇不已。 那个年纪最大的研究员马初一,在一旁陪着笑脸,等着陆知白测评。 陆知白左看右看,还算满意。 样式由他指点过,大差不差,功能没有问题。关键在于细节。 马初一献殷勤道:“东家您看,这每个部位,我们都用木贼草狠狠打磨过了,绝对没有一点儿毛刺!” 这些匠人知道,大户人家都金贵,细皮嫩肉的,可不能有半点毛刺。干活不用心,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陆知白满意的点点头,自己坐下,躺好,足尖一点,椅子便不紧不慢的摇了起来。 树荫下,在轻微的吱呀吱呀声响中,清风徐来。 陆知白望着头顶茵茵翠木,露出笑容。 又感觉旁边的石桌上应该摆点清茶,西瓜、葡萄什么的。 这什么退休生活啊? 陆知白又起来,查看过竹制摇摇椅,也没有问题。 竹片的锐利处也都被打磨钝了,不割手。 这下他彻底满意了,对马初一说:“去找杨管事,你们每个人领一两银子。” 马初一喜得咧开大嘴,千恩万谢的走了。 午饭过后。 陆知白把自家娘子拉过来,要试摇摇椅。 瞧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朱长乐便也露出笑容来。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发现了,陆知白极聪明,渊博,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但内里总有些孩子气,就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事。 刚好,朱长乐在深闺待久了,感觉天地狭小,对于外面的世界、陌生的知识一样是充满好奇。 尽管有些羞涩,她还是和陆知白一起去了。 这方庭院中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树,还有玉兰、石榴等植物,绿叶荫浓,穿堂风一吹,凉爽得很。 两把椅子并排放在树荫下,陆知白笑着介绍道: “今儿刚做出来的。我招的这些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这东西也简单……看看你的椅子,是不是很可爱?” 他那样儿,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 朱长乐面纱之下的红唇,忍不住弯起来,说:“你有心了……这椅子虽简单,却也耐看。”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陆知白率先躺下,做个演示,像退休大爷似的晃悠起来,一副悠闲姿态。 朱长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轻笑。 因为感觉到他此时无忧无虑,很快乐,让她的心情也很舒畅愉悦。 陆知白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道:“你来试试嘛!在这儿午休,真是神仙享受~” 朱长乐有些为难:“男人这样,倒是没什么……” 可是一个小姑娘,这样摇来摇去,总感觉颇为不雅。 陆知白好言相劝:“你怕什么?这又怎么了?这是在自己家里嘛,轻松自在就好。” 他大概能想到朱长乐的忧虑,轻声道:“来嘛,我们一起,多好。” 这句话说动了朱长乐。 她放下矜持,坐下,缓缓躺在了躺椅上。 好在虽然身份尊贵,但她平时头饰简单,这会儿没有丝毫不方便。 等她准备好,陆知白推了一把她的椅子,于是精巧的竹椅就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朱长乐轻呼一声,随后忍不住发笑,嗔道:“也不和我说一声~” …… 朱标过来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欢声笑语的。 他不禁好奇起来。 第23章 正享受二人世界,大哥突然冒出来 朱标过来的时候,特意吩咐下人不用通传。 就是想看一看,妹妹和妹夫日常在做些什么,相处是否和谐融洽。 主要是前几天,该三天回门的,按风俗小夫妻要回娘家看看。 但朱元璋的意思是,他忙,没事的话就不用折腾了。没让回。 小夫妻过好自己的日子,感情和生活早些稳定下来,比什么都强。 不过,朱元璋也吩咐朱标,毕竟是大哥,有空的时候多去看看,别让朱长乐和陆知白感觉一点也不被重视。 朱标知晓,父皇确实是很忙。 不说繁多的朝政了,单单妻妾和子女,就成群结队的。 比如,上个月,十八皇子朱楩(pián)出生了。 这个月前几天,四月十三,十九皇子朱橞(hui)出生了…… 孩子实在是太多了,难免顾此失彼。 今儿朱标午饭之后,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烦闷,想睡却睡不着。 天气也不算很热,他惦记着父皇吩咐,干脆就到玄武湖畔的安乐居来了。 朱标没有让人通传,就到了垂花门外,站在树荫下,听着里头的笑语。 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听着像是陆知白造出了什么新东西,正和妹妹试用呢。 只听朱长乐道:“这个东西,坐着确实舒服,很适合小憩。你找的那些工匠,倒也算心灵手巧。” 顿了顿她又说:“不对,心灵的是你。这都是你的主意。” 陆知白笑道:“我再有想法,我又不会做,总得有人去执行。还好,现在朝廷对工匠的管理没有那么严格,我得抓住机会。” 朱标听到“朝廷”,不由得耳朵竖了竖,很是关心,静听下文。 朱长乐好奇问道:“抓住什么机会?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陆知白说:“确实不是做坏事,但若是……要是朝廷管得严了,绝大多数工匠都是要去官府作坊轮值服役的,都成了住坐匠,我可就招不到人了。” 他又嘿嘿笑起来:“其他女子一听这些,估计头都疼了,偏你喜欢听。” 静默了一阵子,朱长乐才小声道:“我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不过,我确实也有些好奇,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和人……” “求知若渴是好事啊,”陆知白和她聊得很开心,不免有些飘了,继续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当今的匠籍制度,实在是大大的不好!” 朱长乐一听,心中顿时一突。 纠结片刻,她实在忍不住了,声音软软的劝道:“你不要乱说,隔墙有耳, 万一有人听到你妄议朝政……” 朱标在外听着,心里同样像被锤了一下,猛然警醒起来。 既震惊,且诧异。 他发觉自己对这个新妹夫的了解,还是太少了,竟不知道对方那丰神俊秀的外表之下,对凡俗事物也有理解。 还以为不食人间烟火呢。 他倒是想知道,这匠籍制度,哪里有问题了。 陆知白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与朱长乐说:“我们夫妻两个,在自己家里聊天,怎么了嘛~这普天之下,谁不说说闲话扯扯淡?” 他道:“普通民户分为三等,民、军、匠。匠是最为低下的。而且一旦入籍,就世代不得脱身,子子孙孙都要承袭。这合理吗?” 朱长乐没有说话,她不习惯表达尖锐的反对。 垂花门外,朱标眉头微皱的在思索,这怎么不合理了? 父皇这样的决定,当然有他的道理啊! 只听陆知白说道: “这本质上,是一种懒政!就是为了方便管理,所以减少人口在各方面的流动。 但其实,社会是在不断发展进步的,死板的匠籍,甚至户籍制度,迟早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具体什么情形,我就不说了。就说一些必定会出现的问题吧。第一,人生都被规定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以后,肯定会导致大量的官府工匠消极怠工。因为干再多的活,也还是那个出息嘛。所以科技的进步也不会出现在官方,只会在民间,那么也就推广不开,导致整个国家进步缓慢。” “第二嘛,反正户籍是祖传的,后辈也不用操心做什么营生。哪怕没学会本事,也还是那个职业。长此以往,会与不会都不重要了。导致全都是一群水货。” 朱长乐认真在听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标眉头微皱,陆知白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只听陆知白又长叹一声,道:“别的行业,承袭下去也就算了,可以糊弄事儿。 但医户也不能改业?世代都得从医,可是那如果没有水平,是要治死人的啊!” 他忍住了没说,明朝好几个皇帝,都是被这样的水货御医给治死的。 这句话让朱标听了,只感觉有些通体微寒。 这一点,说的太有道理了,他竟无法反驳! 听到这里,朱标再也忍不住了,定了定神,笑了一声,朗声道:“妹妹、妹夫,你们在聊什么呢?” 说话间,他已迈步,徐徐走进院子里来。 陆知白与朱长乐,正享受二人世界,哪里想得到大哥会突然冒出来? 陆知白立刻就抓着摇摇椅的把手,借力站起身来。感觉晃久了,猛然站起有些晕乎。 朱长乐比他更慌张,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神色凝重。 一来,她觉得这样躺着有些不雅观。 二来,大哥可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啊,她岂敢不敬。 可是,越是着急,越觉得无从发力,摇摇椅又有些摇晃,朱长乐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大哥怎么过来了?”陆知白对朱标笑道。 同时挪了一步,挡在了朱长乐前面,遮了朱标的视线。 他又转过身,把朱长乐扶了起来,心中道:小妹妹,看来你的腰,实在是很软啊。 这腰腹力量,得练啊。 朱长乐脸红如煮,但有陆知白挡在前头,让她安心很多。 她迅速整理了衣衫,便端庄大方的站出来,微微福身行礼:“见过大哥。” 朱标微笑着,和蔼可亲的道:“自家人,不用多礼。” 他又说:“父亲近来实在很忙,脱不开身,差我过来看看,你们近日过得如何。” 说着看向陆知白,笑道:“刚好,我也很想结交你这般的人物。” 陆知白满脸谦虚之色,道:“什么人物?大哥不要取笑我。” 朱标却似乎对他很欣赏,笑道:“我觉着,古书里那些魏晋名士,大约也就是你这个风姿罢!” 第24章 朱标吃惊,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面对大舅哥的赞誉,陆知白自然还是要谦虚的,笑道: “当不得,我只是一介俗人,不过魏晋风度,我心也向往之。” 他运气好,穿越过来,刷新出这么优秀的肉身,也许是穿越补偿…… 说话间,陆知白请大舅哥在石凳上坐了。 已经有下人过来上茶。 朱标拿起杯盖,茶的香味扑面而来,一闻就是明前龙井,贡品。 虽说朱元璋重男轻女,但朱长乐毕竟是马皇后所出的嫡女,性格乖软听话,又遭逢灾劫,自然比其他公主多得了几分怜惜。 朱标呷了一口茶,假装刚才没有在外头听到他二人的议论,望着摇摇椅,问道:“这是什么椅子?有些奇怪,也从未见过。” 陆知白微笑起来:“这叫摇摇椅,或者逍遥椅。是我叫人新造出来的。大哥今天过来,倒是赶了巧。” 他眉开眼笑的邀请道:“至于这椅子的用处,大哥躺上试试就知道了~” 朱标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他们两个都躺在摇摇椅上,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用处。 他环顾四周,笑道:“这好风好水的,确实逍遥快活。” 朱标很给面子的依然坐到椅子上,慢慢躺了下去。 陆知白过去,轻轻帮他推了一把,于是椅子就慢悠悠的摇了起来。 之所以这么殷勤,是因为他想大舅哥在南京城应该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认识了不少同圈层的人。 今天使用体验好的话,那就直接送给他,再拜托他帮忙传播,有助于打开市场。 他只能保证创新,不能保证大卖。订单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还得自己去经营。 摇晃了一阵子,朱标眯眼道:“还挺舒服的,就是晃得有些困了……” 他心中却是转过几个念头—— 父皇最近睡眠有些不好,如果用上这摇摇椅,或许能入睡得快一些。 陆知白看他还算满意,笑眯眯道:“对,这椅子用来小憩是非常不错的。” 朱标问道:“你竟有这样的奇思妙想。最近是在忙这些吗?” 考虑片刻,陆知白承认了。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丑事,而且迟早得让亲友都知道。 他道:“不错,最近我招了一批工匠,从中挑出合用的人,建了一个科学研究所。往后啊,就让他们研究一些世上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朱标停止摇晃,转头望着他,目光有些古怪,似有诧异。 科学,研究……朱标心中,似懂非懂。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般人不会去做的事吧。 朱标笑问道:“你不是个读书人吗,怎么好像对工匠格外看重?” 主要是他刚才在院外听到的话中,感觉陆知白有为工匠抱不平的意思,让人不解。 大舅哥显然知书达礼,是长了脑子的,陆知白倒也愿意同他解释几句。 “大哥,工匠是社会和国家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农民很重要,不种地大家都没有粮食吃。但是农民用的农具,哪样不是工匠造出来的?” “工匠不断提高技术水平,造出更好的生产工具,各行各业才会提高生产效率,社会才会加速发展。 比如曲辕犁,比直辕犁更灵活,节省了人力畜力,种田更方便,一人一牛就可以种更多的田了。” 朱标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这些东西,他往常是接触不到的。 平时他学习的,是儒家思想,是做锦绣诗文,是治国理政,是帝王心术…… 至于工匠之事,堂堂储君哪有空管这个? 但今天听陆知白这么一说,他感觉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 在当今社会,工匠终究是贱役身份,如何能与清贵的读书人相提并论? 朱标是当真很看好陆知白的,觉得这个弟弟身世凄惨惹人怜惜,自身又犹如明珠美玉,好好雕琢引导,必能成为一代风流人物。 朱标语重心长的说:“讲的很有道理,可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年纪还小,再读两年书,我可以举荐你入朝为官……实没有必要与一群工匠掺和到一起。” 听到入朝为官,陆知白简直头皮一炸。 而且,现在科举是暂停状态,举荐制还真是朝廷招人的重要手段。 万一大舅哥真有这样的实力,那他岂不是要被坑惨了? 洪武朝的编制,他真的不想要啊! 陆知白连忙笑道:“大哥说的是!但我招的这些人,已经不是工匠了,他们现在啊,叫研究员!” 也不管大舅哥能不能听懂或接受吧,他细细解释道:“他们不再是卖苦力的工匠,以后也是要动脑子的。做苦工,那是作坊的事,不是我们研究所的事。” 陆知白笑眯眯的总结道:“这么说来,我们不是劳力者,一样是劳心的人嘛~” 听他这么狡辩,朱标微微皱眉。 但两人现在还不算熟识,他也不想摆大哥的架子,强硬的多管什么,惹人反感。 左右陆知白现在在家休养身子,没什么事可做,也就由着他折腾去。 总比那些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要好吧? 朱标一念放下,心头顿宽,笑问道:“好吧,那你们研究些什么?” 陆知白道:“什么都研究!只不过现在刚开始,研究员还没适应,但我是有规划的。” 他如数家珍一般,说:“比如这个椅子,就是生活类的物件,也就是让他们练个手。 往后,还有其他领域的东西要研究或改进,比如农业工具,金属冶炼,五金配件,交通……林林总总,一时间难以说尽。” 陆知白信心十足的道:“总之,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人手和时间,没有我们搞不出来的!” 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野心不小,倒是叫朱标僵了一僵,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不管他是不是在吹牛逼,精神昂扬的自信状态,和畏缩迷茫的不自信,给别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好!”朱标抓着把手,坐起身来,叫了一声好,赞叹道,“贤弟看似柔弱,竟也有万丈豪情,可见成竹在胸。刚才是为兄莽撞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陆知白笑眯眯的:“大哥也是为我好,我知道。不过,人各有志……我现在做的事,暂时看不出什么成效,但过个一年半载,大哥就知道了!” “拭目以待,”朱标点点头,又有疑问与好奇,“你刚才说,天上飞的,是哪些东西?” 第25章 送礼,岳父岳母一定会喜欢的 地上跑的就是车嘛,水里游的是船。 但是天上飞的,朱标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是什么。 朱标笑道:“为兄孤陋寡闻,这天上飞的东西,一时间也只能想出一个纸鸢(yuān)来。” 朱长乐乖巧的坐在石凳上,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他们谈天。 她眨巴着眼睛,也在思索,她倒是看过一些杂书,里头提到有很大的纸鸢,还可以带人呢;也有可以飞的机关鸟。 但这些都是编造出来的,怎么可以当真呢。 朱长乐和朱标兄妹俩都齐齐盯着陆知白,想听他有什么奇思妙想。 陆知白乐道:“天上飞的东西嘛,确实也不多,现在能造出来的更是有限。但说起来就很简单,孔明灯你们知道吧?” 朱标眼睛微亮,点头道:“知道,可以放飞,常用来祈福或者军事传信。” 陆知白打开双手比划着,说:“但是那种孔明灯比较小。假设,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孔明灯,有几间屋子那么大,在下方装一个篮子,不就可以把人带飞了吗?” 朱标眉头一皱,随后睁大眼睛,目光大亮,连连点头说:“极有可能!”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抬头往天空望去,不免有些神往与好奇。 片刻后,朱标回过神来,看向陆知白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亲近与看重,笑着赞美道:“你确实有诸多奇思妙想,真是个异才啊!” 陆知白失笑,乐道:“光是想想也没什么难的啊,关键是怎么做到。” 朱标摇了摇头,道:“想怎么不难呢,不难岂不是人人都想得到?” 他笑容满面,又说:“至于怎么做到,那不就是你研究所的事么~” 反正他是一点也不操心,让小陆自己去操心。 不过…… 朱标心里盘算上了,陆知白这样子,简直是天生的工部侍郎啊! 等在官场历练几年,也不是少年模样了,工部尚书也可以安排上。 到时候各项营造,岂不是顺风顺水? 比如那火器监造出来的火铳(chong),从将领到士兵,都觉得不好用…… 这么一想,朱标眉眼都是笑,对陆知白颔首道:“弟弟真是博学多才,为兄今天来这一趟,实在是长了见识了。” 陆知白谦虚道:“这些都是雕虫小技,贻笑大方……” 谈话的气氛正热络,他趁机询问道:“对了,大哥平日里是做些什么呢?” 实话说,他对祝家的了解真不多,主要是人家是个大家族,人口太多。 前两天,娘子默默的算了好一会儿,终于算清楚了,她现在一共是有十九个兄弟…… 陆知白听了,只觉得头大,十九个大舅哥啊…… 好在,暂时也不用走动,先跟见过的几个哥哥刷刷脸就不错啦。 比如这个大舅哥,看起来就挺靠谱的,人也很和善。 朱标眼睛微微一转,笑盈盈的回答:“我现在,是在应天府衙当差。” 陆知白也没有刨根问底,心说怪不得要举荐我做官,还真有这本事。 他笑了笑,道:“应天府的差,应该不好当。” 朱标也笑道:“一个闲散差事,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这么说了,陆知白便也不再多问,三两句话带过,又聊了些别的。 大舅哥对他们的生活情况比较关心,问他在南京城习不习惯,吃穿用度有没有什么缺的。 陆知白说一切都好,满意极了,就是近几天有些忙,成天待在家里,有时也有些无趣。 朱标沉吟一番,说:“这样吧,下个月就是端午了。端午前后,我们兄弟几个, 还有三妹妹,去钟山玩一玩吧……就不叫其他人了。” 大哥盛情安排,陆知白当然是点头答应下来。 心中却感觉有些奇妙。 因为,钟山就是紫金山的别名,也就是后世明孝陵的所在。 上辈子他去爬过好几次,每次去,都给老朱上上香啥的。 而现在,他居然来到了大明,当朝皇帝朱元璋还是活的,孝陵也要两年之后,洪武十四年才开始建…… 不过嘛,钟山有好些个小山峰,他们出游,估计随便逛一个就是了。 这般约好之后,朱标问了时间,发现自己过来已经大半个时辰了,他得回去忙了。 辞别之际,陆知白想起赚钱大计,连忙指着摇摇椅说: “大哥稍等,请把这两把椅子,带去给岳父岳母吧!” 朱标略感意外,这椅子躺着虽然舒服,他也想送给父皇,但没好意思开口,想着下次再说。 没想到陆知白还主动提起来了。 朱标谦虚推让道:“你今天刚造出来的,这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可以再造嘛~”陆知白铁了心的要把这两个样品送出去,笑道,“我也不知道岳父住哪里,成亲好几天了,还没有去请过安,心中实在万分羞惭,送点小东西,就当是略尽孝心吧。” “这……”这么一说,让朱标有些无法拒绝了。 于是他也笑道:“你倒是有心了,东西也很精巧,父亲和母亲一定会喜欢的。” 陆知白满意了,笑眯眯道:“也就图两位老人家一个乐呵。这样吧,我派车给您拉过去~” 朱标道:“不用了,我的马车比较大,应该可以装下。” 他有很多马车,有的上面没有皇家标志,是微服出行专用。 陆知白和朱长乐亲自把朱标送出大门,看着两把椅子装上车,目送马车徐徐远去,这才回屋。 “哈哈,岳父岳母应该会喜欢吧?至少不讨厌。” 陆知白有种迷之自信,乐观的相信摇摇椅一定会有市场。 那必须得有前途,不然他不赔了么。 “他们会明白你的心意的,”朱长乐黑亮眸子星星眼的看着他,感慨道,“你懂的可真多。” 陆知白笑道:“这句话,你都说了几千遍了。” 朱长乐有一点点吃味,小声的说:“今天你和大哥聊了一些东西,是往常没有跟我说过的……” 陆知白立即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说:“可是,你也没问啊……” 朱长乐一时语塞:“……”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 相互盯了片刻,都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知白乐了,牵起娘子的小手,道:“走吧,回去继续午睡~” 第26章 功劳,来自朱元璋的肯定! 大明皇宫。 朱标回到东宫之后,立刻就派人,把两把摇摇椅抬去御书房。 御书房。 朱元璋正在批奏疏。 他每天寅时左右上早朝,有些官员的事务没处理完,就得留下来上午朝。 下了午朝,朱元璋通常就到御书房批奏疏,主打一个把自己当牲口使。 朱标迈步而来:“父皇!” 两个宦官抬着摇摇椅,跟在后头,将东西轻轻放下,屈膝行礼之后又退了出去。 朱元璋抬眼看了一下,诧异道:“标儿啊,这是做什么?” 朱标满脸兴奋的笑容,说:“正要启禀父皇,儿臣中午去了三妹家里一趟……” “我那小妹夫正在搞什么科学研究,今天刚做出这个椅子,就说要孝敬给岳父岳母。母后那边也送了一个。” 朱元璋面无表情,手里仍然捧着奏章,道:“这椅子,怪模怪样的,有什么特殊之处?” 朱标道:“可以摇晃,有绝佳的放松之效。父皇乏了的时候,可以试试。” “罢了,试一下吧,”朱元璋放下奏疏,揉了揉脸,“小家伙也是一片孝心……” 他面上不显,但心里当然是愉悦的,感觉这个女婿没白选。 毕竟人家不知道他是皇帝,不存在阿谀奉承。 朱标给朱元璋推着摇椅,趁机说好话道:“是啊,小陆弟弟真是个妙人!长得好,读过书,还有许多奇思妙想,儿臣今天在他那里,可是长见识了……” 朱元璋晃了一会儿,倒真感觉到有一丝困意,这样躺着确实很舒服。 他闭上眼,说:“你细细讲来。” 毕竟陆知白也是他亲自拍板决定的,到底有何妙处,他也好奇。 于是朱标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包括他在院墙外听到的,再到后来的对话,可谓巨细无遗。 听罢,朱元璋狭长锐利的眼眸缓缓睁开,眯着眼,看房梁。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哼了一声,淡淡的道:“黄口小儿,他见过几个工匠?也敢妄言匠籍的不是,真是孩子心性……” 朱标懵了片刻,心说,陆知白说的也有些道理啊。 朱元璋瞥了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有理归有理,那也是以后的事,当下又没出什么乱子。现在咱也懒得管这等小事。” 他现在大部分精力,都在军国大事上。 那就是,筹备第三次北伐! 北元残部躲进了漠北广阔的草原中,成为大明北方边疆的心腹大患。 朱元璋恨不得像割草一样,一下把他们全给收割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可实际情况太困难了,北元的部队有主场优势,熟悉塞外苦寒环境,仍然有不弱的战斗力。 上一次,洪武五年的北伐,徐达率领的中路军大败,死了万余人,其他两路军优势不大。明军总体是以失败告终。 七年过去了,朱元璋时常在思索,究竟如何才能彻底剿灭北元残部。 这些年,大明休养生息,比以前发展了不少,他再次挥师北上的心思,也是与日俱增…… 朱标自然很清楚父皇的心思,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陆知白有意思。 朱标说:“如果小陆说的,能带人升空的孔明灯,真能做出来,那在战场上绝对如入无人之境!” 朱元璋抬眸看了他一会,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叹了一声: “你们,终究是年轻啊,无忧无虑的,所以有这许多的奇思妙想,咱可想不到。”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们太年轻了! 朱标顿时有点小尴尬。 但他心里有盼头,有期待,确实很想见识载人孔明灯。 所以朱标很诚恳的说:“今天儿臣明白了一些事,比如这摇摇椅,就是先前没有的东西。现在有人造了,所以就有了。 父皇,以前没有不要紧,虽然难度很大,但只要愿意去钻研,迟早是会有的。许多事都是这样,从无到有,从有到好。” 他感慨万千:“做学问,或者做父亲,等等,不都同样是如此吗? 一开始都是不会的,要学习、摸索,才能会做,才能做得好。父皇往常不也是这般教导儿臣的吗?” 这话让朱元璋脚下一点,停止了摇晃。 他凝神思索了片刻,欣慰的笑了起来: “标儿啊,别人教导和自己懂,终究是两码事。看来今天你确实领悟了不少。” 朱标点头应是。 朱元璋又开始摇晃起来,微笑道:“储君乃是国本,如此,那小家伙也是有功劳的……” 而且这摇摇椅,确实做的不错,躺着很舒服。 这几天,他因为一些政事,心中烦闷,又或许天气开始热了,导致他夜间总睡不踏实。 但在摇椅上躺了一会儿,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很是放松…… 朱标此行的目的,就是帮陆知白说好话。 顺带将他以后的官职安排好。 所以也是附和道:“的确如此,父皇曾说,要留心学习别人的长处。 陆弟弟在工匠一道,就有很有卓识远见,以后到工部任职再合适不过了。” 朱元璋也看得出来,标儿挺喜欢小陆,这是投缘。 他也没什么恶感。 “嗯,毕竟是朕千挑万选的女婿,有点小本事不是很正常么~”朱元璋理所当然的说,终究是认可的,“他要搞什么研究所,让他搞,看看能有什么名堂。” 朱元璋闭着眼,思索了一会儿,道: “你留心一下,以后研究所在官府申请许可,通通答应,不能有丝毫阻碍。” 等陆知白做出一些成果,到工部任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朝廷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不过,也不能太由着他,既然有这份心,就多做些利国利民的东西……” 朱元璋悠悠的低声说着,闭着眼睛,渐渐的不再言语。 朱标等了一会儿,确定父皇是睡着了,心中为父皇能休息片刻而欣喜。 他给朱元璋轻轻盖了件衣服,轻手轻脚的出门,去找马皇后。 得知新式椅子,竟有这么好的催眠效果,马皇后露出笑容,也放心不少。 她喜道:“这个女婿,倒是真不错。” …… 第27章 胡惟庸莫挨老子 马皇后对朱元璋,可谓是关心至极。 毕竟他是一国之君,整个大明都在他肩上挑着。 这几天朱元璋睡不好觉,马皇后也暗自忧心。 现在问题居然被一张摇摇椅解决了。 马皇后心头宽畅了许多,一个劲儿的夸赞陆知白。 “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啊……” 但是转念想到,皇家算是欺骗了陆知白,马皇后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她暗自决定,将来必须给陆知白驸马的身份。 最迟一年半载的,哪怕皇上忘了,她也是要提起来的。 晚上。 朱元璋忙完政务,到马皇后宫里来睡觉。 夫妻二人又提起了此事,少不得对陆知白又是一番夸奖。 这会儿,朱元璋对陆知白的研究所,也是当真起了兴趣。 正如朱标所言,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研究不出来。 朱元璋向马皇后道:“往后,咱想知道这女婿的大小动静! 这样,你让邓姑姑每两天上奏一次情报,按时派人去取~” …… 陆知白丝毫不知晓,他已经被朱元璋盯上了。 第二天。 他吃过早饭之后,杨管事就过来汇报工作了。 “姑爷,您昨天让找的木头作坊和店铺,小姐的嫁妆里都有。我已去作坊和铺子看过了。” 陆知白对作坊的要求并不高,因为,关键在于工匠的水平。 他点点头。 杨管事面带笑容,套着近乎:“那作坊主说了,他跟当朝胡相国,可是远房亲戚呢……” “哦,”陆知白原本垂着眼,漫不经心的听着,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杨管事被他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重复了一遍。 陆知白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眉头微皱,道:“那就算了,换个作坊合作。” 但是念头一转,他神色更为严肃了,望向一旁沉默的朱长乐,问道: “这作坊,不会真是你的嫁妆吧?” 朱长乐也被他吓了一跳,更是有几分心虚,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了?” 陆知白连忙缓和了神色,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你不要怕,没什么事。只是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有个厉害的亲戚,就到处炫耀。” 一旁的杨管事默然不语,心说,瞧您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可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到底怎么了? 胡相国正如日中天呐!一般人是恨不得跟他攀上什么关系,怎么姑爷像是避之不及?难道有杀父之仇? 朱长乐定了定神,道:“我家原先没有这个作坊,是最近才买的……” 她不算说谎,不过,这不是她的嫁妆。 前几天,在陆知白组建研究所的时候,朱长乐就拜托邓姑姑,悄悄买一个木头作坊下来。 原本是想着的,陆知白很快可以直接用上,却没料到会这般横生枝节…… 陆知白知道她心里有疑惑与害怕,可牵扯到胡惟庸,那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他没法不在意。 陆知白低声问道:“乐乐,你家里,与胡丞相,有没有什么关系?” “……”朱长乐轻蹙蛾眉,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胡丞相是给她爹做事的。 但陆知白这份庄重,此前从未见过。 朱长乐装作回想的样子,然后摇头,说:“没有,我家跟他,没什么牵扯……” 陆知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静默片刻,他抚摸着朱长乐的小手,说:“别跟他有关系,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 “嗯……”朱长乐只晓得点头,并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 陆知白看向杨管事:“刚才说到哪儿了?接着往下说。” 杨管事回神,接着说: “咱们家作坊少,但铺子多,卖什么的都有。暂时没有研究所的新货,所以还卖着原来的东西。” “不过今天,研究所的人全部到齐了,就等着您去示下呢!” 陆知白点点头,又低声安抚了朱长乐几句,说: “我先去隔壁看看,回来再与你细说,你不要担心。” 陆知白与杨管事去往隔壁的民宅。 路上,陆知白的神色依然有些严肃。 今天杨管事提了一嘴,他猛然发现,胡惟庸这个事,他之前都忽略了,总觉得离自己很远。 但其实都在南京城,很容易沾上。 胡惟庸案牵扯甚广,虽说死的主要是功臣宿将,但也有一些小人物。 谁知道倒霉的会是谁呢? 所以,他要把风险降到最低,不要与胡惟庸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陆知白停下脚步,对杨管事说:“还得辛苦你去摸排一遍,咱们招的这些人里,跟胡相国有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有,赔些银子也要把他送走。” 杨管事连连点头,心中却更奇怪了。 姑爷这分明是怕跟胡相有什么牵扯。可是为什么呢? 杨管事虽然疑惑,却恪守规矩,并不多问,道:“姑爷放心,今天一定办完。” 两人很快就来到研究所的办公点。 一处偌大民宅,门口依照陆知白的要求,挂着一块竖的大红牌匾。 院子里,人影重重。 陆知白换上一脸笑容,走进去。 研究所所长已经走马上任,名叫季洪才,是杨管事的朋友。 还有四个书吏,二十八个研究员。 陆知白看着自己这群呆头鹅一样的小伙伴,心情渐渐好了几分。 现在虽然有点草台班子,但他们很快就会在实践中成长起来。 随后,陆知白发表重要讲话,深刻阐述了科学研究所的宗旨与原则,鼓励各位成员勇于突破,敢于创新。 各位成员则是积极响应,热烈鼓掌,态度端正,精神饱满。 然后。 他们接到了一大堆任务。 这两天,陆知白列出了一个清单,都是当下需要他们造出来,并且将流程标准化的生活用品。 小的如牙刷、牙膏、香皂,大的如抽水马桶等等。 当然,当下的主要任务还是太阳能热水器,部件太多,拆分出了十来个任务。 这些东西的原理或者要达成的效果,陆知白大致说了一下。 陆知白又把所长季洪才叫到办公室中,单独指点。 任务就是这么些,具体的分工,需要所长去协调。 每个任务难度不同,权重也不同,所长要做好每天的记录。 陆知白待在研究所的时候,朱长乐正柳眉轻蹙,一脸疑惑的与邓姑姑说着刚才的事…… 第28章 自家夫君哪哪儿都好~ 朱长乐把刚才陆知白一听到与胡相国有关联,就脸色大变的事,说给了邓姑姑。 邓姑姑也是皱起眉头来,思索一番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像是在避讳什么……” 朱长乐唉声叹气道:“本是随便买的一个作坊,谁知道……” 邓姑姑宽解说:“好了,小姐不必忧虑自责,或许这是好事呢。姑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这也算是提前发现了。” 倒也是这么个理,朱长乐心里宽松几分,但仍然觉得自己事情没有做好。 她轻叹一声:“我看,还是与他说了吧……哎,往后我做事,要再小心一些……” 邓姑姑满眼慈爱道:“小姐还年轻,慢慢的长,不着急。” 她其实也才三十五岁,但在大明,完全可以给朱长乐当娘的。 邓姑姑神色没有丝毫异样。 府里谁也不知道,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一个从宫里来的婆子找她。 向她传达了朱元璋的密令。 往后每两天,她都得呈报陆知白的近况。 不过,这种事,在宫廷中算极为正常,更何况这是皇命,邓姑姑也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又过了一会,陆知白赶了回来。 他与朱长乐进到房中,打算好好解释一下。 朱长乐却是默默吸了口气,率先道:“小黑哥哥……其实,那个作坊……” “不是我的嫁妆……嫁妆里没有作坊,只有铺子和庄子。是我前几天才买的,想着,可以给你用,但是……” 看小姑娘睫毛颤抖,支支吾吾解释的样子,陆知白不禁露出笑容。 哎,好可爱呀。 随后,他的心底生出几分感动。 不管怎么说,心意是最重要的。 陆知白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把朱长乐抱到了怀里。 朱长乐娇躯微微一僵,随后就由他了。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这个拥抱,却直接让他放松了大半。 陆知白声音含笑道:“宝宝对我好,我知道~” 静静享受了一会儿温香软玉,他才解释道: “我是不想跟胡丞相扯上任何关系。你不要自责,此事与你无关,毕竟不是你亲自去办的。” 朱长乐就是疑惑此事,问道:“为什么呢,他怎么了?” 陆知白不可能和她说实情,想了一想说道:“因为他的权势太大了。历史书里,这样的人迟早都没有好下场,咱们还是不要碰的好。” 朱长乐眨着眼睛,仍然不太理解,道:“可是书里是书里啊。” 至少目前看起来,父皇对胡惟庸还是很宠信的。 陆知白简直要笑出声来,竭力忍住,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你说后面是什么?盛极必衰,一个事情不可能一直好下去。 胡相国也是如此。他权倾朝野,自己又不低调,还奢侈,收受贿赂,最最关键的一点是结党营私,到处都是他的人。” 陆知白总结道:“已有取死之道!” 朱长乐睁大了眸子,颇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说道:“你知道的真多。” 陆知白笑得很得意,说:“哥哥知道的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朱长乐小脸微红,感觉自己被调\/戏了,沉默了片刻才说: “你说的对,这样的人,我们还是避讳一点。” 她心里却难免有几分内疚。 陆知白尚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何至于担心这些? 但是一转念,朱长乐又想到,正是因为现在是平民,才能显出陆知白的本事来。 相处了这么几天,朱长乐越发的笃定,自家夫君就是有才华、有本事的。 而且对她还好。 哪哪儿都好~ 小姑娘这么想着,把脸埋在陆知白的胸口,面纱之下又露出了笑容。 两个人抱在一起,简直撒不开手。 直到过了阵子,感觉有些热了,陆知白才含笑松开她,笑道:“好了,不要再为此事操心了。我已经叫杨管事去处理,哪怕买作坊的钱不要了,也不要再与之扯上关系。” 至于作坊,他现在打算自己找人搭建一个,府里派人去管着。 刚好前几天招了一批工匠来面试,当中就有不少木匠,往后还需要各类工种。 处理完了此事,陆知白打开房门,道:“来人,上笔墨纸砚!” 他 李默一听,赶紧哎了一声,一溜烟的跑去书房了。 朱长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因为书房也就在别的院子,大约百来步吧,他都懒得走。 自家夫君什么都好,就是太懒了。 话又说回来,人家毕竟也是个小少爷。 陆知白含笑,转头望她,问道:“对了,府里有没有会画画的?” 朱长乐犹豫片刻,道:“姑姑就画得很好……” 陆知白眉梢一挑,倒是有些意外。随后就把邓姑姑喊进来,仔细询问。 他想知道邓姑姑是什么画风,便问她画的什么派别。 邓姑姑不卑不亢道:“我画的不好,上不得台面。” 陆知白道:“以往的画作,我看看,就知道了。” 邓姑姑思索片刻,终究是道:“姑爷稍等。” 尽管她是公主的奶娘,但身份再高,终究是下人。 陆知白可是驸马,只是现在还没册封罢了。 不久后,邓姑姑带着几张画作回来。 陆知白扫了一眼,眼中便是一亮,竟然是木炭作画。 有素描也有线条画,风格很写实,但又生动传神。 他点头笑道:“很不错,本来以为是工笔或者写意,没想到另辟蹊径。” 在这个追求神似的年代,有这样画风,非常难得,实用性拉满。 邓姑姑却似乎不相信他的夸赞,不冷不热道:“姑爷谬赞了。” 陆知白也不与她废话,自己提起毛笔,慢吞吞的在纸上画了一个正面的熊猫。 朱长乐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忍着笑意,又看了好几眼。 她看得出来陆知白的画功,实在令人很难恭维,但画的这个东西,却莫名的又很讨喜,很可爱,真是矛盾。 陆知白把笔一扔,看向邓姑姑,道:“你来画,就照这个熊的样子,多画几个。” 朱长乐笑了,问道:“这是熊吗?还有长成这个样子的熊啊~” 第29章 熊猫商标 陆知白点头,也笑道:“对,这叫大熊猫,很少见的,据说只在秦岭、川蜀一带出没。” 他向来渊博,知道很多常人不知晓的事。 朱长乐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盯着那丑萌的熊猫看,在想象它现实是什么样的。 邓姑姑则是坐在了书桌前,眸光中闪过一丝认真。 她提起笔,轻轻地在纸上勾勒。 先是把陆知白的画修改了一下。 笔尖跃动间,一个圆润的熊猫轮廓逐渐显现。 邓姑姑手中的笔不曾停歇,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勾勒。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依照陆知白的要求,画了一个又一个版本的熊猫。 但总觉得不够完美。 陆知白也没有叫停,只说:“对,就是这个画风,要简洁,能做章子刻出来的。” 邓姑姑点头表示了解,继续想象各种姿势的熊猫。 最终。 邓姑姑停下手中的笔,一系列熊猫画作呈现在纸上。 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各有特色。 陆知白仔细看着,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轻轻鼓掌,赞叹道: “妙笔生花,真是术业有专攻!”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敬佩与惊喜。 哎呀,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自己就不要瞎折腾了。 朱长乐看着邓姑姑的画,一副痴迷的样子,道:“好可爱啊~好想要一只……” 陆知白心想,绝了,熊猫真是古今中外通杀! 不过,娘子的这个愿望…… 他如果努努力,变成一个大富商,说不定真有希望满足? 那就从挑选一个好的商标开始。 邓姑姑问道:“姑爷这是做什么用?不行的话,还可以再画。” 她意识到,这个熊猫图像,对陆知白挺重要。 朱长乐也好奇。 陆知白笑道:“这叫‘商标’,以后我们的产品上,都得印上这个图标。” 标记之类的东西,在古代到处都是,只是不叫商标罢了。 朱长乐与邓姑姑一听就明白了。 邓姑姑神色凝重了些许。 朱长乐则是挑了起来,道:“我觉得,都挺好的~” 陆知白点头说:“我也很难选……但这个商标,要简单易懂,一眼看得出来,不能有歧义。最关键是得讨喜。” 于是几乎一个上午,三人都在忙这件事。 最终,挑出了一个三人都认可的熊猫图案。 是一条熊在行走,一看就是个熊,但萌萌哒正脸对着人,嘴角在微笑。 而那个脸盘子,又大又圆,喜气十足。 陆知白极为满意:“不错,就该这样。” 他沉吟片刻,道:“设计费,十两。不要嫌少。” 邓姑姑连忙推辞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她从来没想过,还能靠画画牟利。 陆知白不管她,道:“去跟杨管事说一声,从账房那支。” 朱长乐还盯着熊猫图案看,口中道:“姑姑……这图样子做成香囊,不知好不好看呢?” 她一副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姿态,让陆知白轻笑出声,逗她道:“你自己做呗。” 朱长乐小脸微微一红,没有应声。 她的女红…… 哎呀不提了。 陆知白将选中的熊猫商标收起,说:“乐儿,咱家的铺子,往后可就要改名了。” 朱长乐不管这些,很干脆的道:“你说了算。” 他喜欢做这些,就让他去做。 陆知白说:“往后,铺子统统改名叫‘国泰民安’,商标就用这个。要做到整齐划一。” 朱长乐点点头,用漆黑的眼睛看他:“国泰民安?” 邓姑姑微笑起来:“这种店铺名字,倒是少见。” 陆知白理直气壮的说:“我实在想不到该叫什么!叫这个,估计人人都喜欢。” 如果不喜欢,八成是狗汉奸。 这么定了之后,杨管事在外办事回来了。 杨管事刚把那作坊退了,三百两银子也没要,心里觉得亏大了。 但亏的也不是他的钱,他也不敢有旁的心思,只惦记着陆知白的态度——胡相国,不能沾! 陆知白对此表示满意,把店铺改名和商标告诉他。 杨管事毫无意见,道:“姑爷办事是有章程的,估计再过几天,研究所的新货就可以上市了。” 陆知白打了个响指道:“不错。所以,这几天你得把首尾理顺了。至于作坊,咱们自己建一个。” “之前找过来那么多工匠,你挑一些靠谱的,雇佣一下。赶紧的,再派个人去管作坊。没人的话,找邓姑姑要。” 虽然不清楚邓姑姑哪里来的人手,但人家就是有本事。 杨管事连声应了,又问:“姑爷还有什么吩咐?” 陆知白想了想,还真有:“第一批货肯定是摇摇椅。咱们领先市场,最多就十天半月,不指望它赚大钱。” “所以,生产和销售,往后,要分级。分三个档次,用料、做工不一样。最好的,就按檀木规格,个别部位包金就行了,也不用特别好。最下的嘛,就用普通青竹。” 杨管事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还是姑爷心思细腻。” ……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作坊建好,第一批摇摇椅也制作出来了,一共十来把。 当下只有中、下两档。 陆府自用两把中等的。 其他的,陆知白也不管,将之放到生意最好的自家铺子。 要求是,只吆喝、介绍,但暂时不卖。 同时呢。 再叫杨管事暗中请一些闲汉、伙计,到处宣说,要先造点势。 饥饿营销+水军,先试试吧。 陆知白心中却是叹气。 前两天孝敬岳父岳母的椅子,没个动静。 果然,就是投入太少了,自己又懒。 陆知白心中反思:“走捷径还是不太行啊~” 自己做销售,就是要付出更多精力。 还是和刘文轩合作好,直接卖配方,自己什么心也不用操,最多查查账,省心省力。 但是。 有些配方能卖,有些不行。 核心科技,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且,陆知白是真心想培养出一批优秀工匠,来提高大明的科技水平。 …… 大明皇宫。 李善长和胡惟庸结伴而行,去御书房找朱元璋谈事。 等他们进去,便瞧见朱元璋躺在一张古怪的椅子上,晃晃悠悠的,举着一本奏疏在看。 第30章 朱元璋像一个老农,在和邻居炫耀儿孙后代的孝敬 李善长和胡惟庸顿时都有点疑惑。 他们往常来见朱元璋的时候,朱元璋从来都是身形笔挺,正襟危坐。 今天这是怎么啦?难道身子不舒服吗?也没听说啊。 两人来到御前,躬身行礼,一边偷偷观察着。 朱元璋抬眼看到是他们,就呵呵笑了起来,然后继续看奏疏,口中随意地说:“来了。” 两人便应声。 李善长道:“臣有事启禀陛下,御史孟豪等人弹劾燕王殿下,强买骏马……” 朱元璋眼皮都不抬,哦了一声,说:“知道啦,得空把这小子揍一顿。” 两人心中一阵无语。 静默片刻,胡惟庸开口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朱元璋突然抬眼,瞥着他,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甚至连带着,摇摇椅都晃得更加厉害了。 胡惟庸被皇上这目光看的莫名其妙,正要开口说事。 朱元璋笑呵呵的打断他道:“你不必说了,自行处理吧。” 这话让敏锐的李善长心中微微凛然,然而看朱元璋的神色,没有丝毫怒意,笑盈盈的。 胡惟庸也是微微一愣,但随后便反应过来,再次启奏道:“臣不敢擅自决断,特来请示陛下。” 朱元璋依然满脸是笑,心里却越发的冷,好一个胡相国,未经请示擅自决断的事还少吗? 最可笑的是,旁人都知道这种处境极为危险,偏胡惟庸自己不知道。 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是自信,他相信凝聚淮西朋党的力量,能够和皇权抗衡。 ——今天早上,朱元璋收到了邓姑姑送来的第一份陆府情报,说了许多事,其中便有陆知白对胡惟庸避之不及,连他的亲戚都不想沾。 朱元璋发觉,这个女婿,或许比他之前想的还要聪明些。 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强的政治敏感性,更知晓明哲保身的道理。 更难得的是,陆知白还惦记着他的大舅哥在应天府做事,想着下次碰面,一定要提醒一声。 朱元璋将这事说与朱标听。 朱标也是一阵感动,已是把陆知白当做自己亲兄弟了。 所以,今天又见到胡惟庸这个笨蛋,朱元璋只想笑。 他不是没有办法整治胡惟庸。 只不过,其中牵扯到不少的文臣武将、利益纠葛。 还是要再布局一段时间啊…… 朱元璋手指轻轻敲打着摇摇椅的扶手,悠然之下,心中自有计较。 胡惟庸第三次开口:“陛下,平阳、太原等地……” 朱元璋不紧不慢的说:“咱说了,不想听。你自己处理。” 他并没有动怒,场面却有些尴尬了。 李善长心中越发凛然,却无可奈何,因为他不能代胡惟庸做决定。 如果是他,情况根本不会到如今的局面。 胡惟庸面上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拜道:“臣谨遵陛下旨意,务必兢兢业业,办好赈灾事宜。” 朱元璋嗯了一声。 李善长正打算找个理由告退。 朱元璋突然望向他,笑呵呵的道:“百室啊,咱这椅子如何?” 李善长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回答:“这椅子非常精巧,前所未见,似乎可以摇摆,想来用着非常舒服。” 朱元璋悠悠的晃着,笑道:“这是咱一个后辈送给的,叫摇摇椅,刚研究出来没多久呢。” 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老农,在和邻居炫耀儿孙后代的孝敬。 李善长年纪更大,对此感受更深,一副羡慕的语气道: “陛下的这后辈真是孝顺,知道陛下辛苦,特意送来这摇摇椅,让陛下能够得到一些休息。” 一旁的胡惟庸神色自若,没有丝毫尴尬,接口道: “陛下有这样心思细腻的后辈,真是令人羡慕。” 朱元璋微笑着点头,说:“是啊,朕很满意。这椅子就是太舒服了,躺得总想睡觉。” 这般唠了几句家常,朱元璋又说:“好啦,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忙吧,咱还得看折子呢!” “臣告退。” 李善长和胡惟庸再次向朱元璋行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搞不懂朱元璋为什么突然提起摇摇椅,还有那个后辈。 到底是哪个?是谁? 这有什么不能说名字的,又不是不得了的大事。 一直到下了值,离开皇宫,四下无人,才在马车中交谈。 李善长皱着眉头,一脸忧虑之色,道:“子中啊,你还是小心一些吧,皇上似乎有所不满。” 胡惟庸哼了一声,眼底透出几分桀骜之意,说:“他早就不满了,那又如何?不过,我确实不懂,提这摇摇椅,是什么意思。” “唉,君心难测……大概只是人伦之情吧。”李善长叹气,又对胡惟庸深感忧虑。 胡惟庸是他举荐的,而且他的侄子,是胡惟庸的侄女婿。两人算是儿女亲戚。 李善长也不再多劝,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希望胡惟庸离他远一些,将来如果被砍头了,血不要溅到他身上。 不过。 皇上躺在摇摇椅上,满脸悠闲的样子,倒是让两人心中都有些好奇。 实在是想知道,像皇上那样躺着,是什么感受? 既然是造出来的,那就肯定不止一件。 这念头刚一起,李善长心底就一个激灵,赶快掐灭了。 皇上特意说了,“刚研究出来没多久”。 就算他想试,也不必急于一时,且等一段时间吧。 胡惟庸却不一样。 他已经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家财何止万贯,什么奇珍异宝、山珍海味没见过? 家中甚至养着一只猴儿,给它穿戴官帽、官服,就图个乐。 贵的东西已经不能吸引他了,他要的,就是个新奇。 当晚回到家中。 胡惟庸就派人,上市面上打听,有没有这种椅子,或者有没有什么作坊,可以做的。 价格都不是问题,要的就是一个抢先尝鲜! 胡府的人打听了一晚上,也没打听出来。 只打听到,近来京城里的确是出现了这种新东西,外头有好些人都在议论呢。 第二天开始。 一些伙计、闲汉,在扯闲话的时候,就有了新的话题: “这东西可太妙了,妙在哪儿?相府都派了人在打听呢!” 第31章 国泰民安百货楼 “相府都有人打听?那肯定是稀罕东西~” “光听他们说,也不知道在哪买……” “听个热闹得啦,估计也不是咱能买得起的。” 相府派出人来打听,倒是给街头巷尾添了新的谈资。 也让摇摇椅,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 当天中午。 陆知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懵逼的。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怎么还是能和胡惟庸扯上关系? 幸好,关系不大,就是买家和卖家罢了。 今儿他的主要任务,是把自己的住宅条件,更新一下。 研究所那边,牙刷、牙膏、抽水马桶之类的简单小物件,早就做出来了,按照规定登记在册。 一群人现在正死磕太阳能热水器呢~ 作坊那里也做出了一批货。 陆知白先给家里安排上。 牙刷,牙膏,香皂……让卫生更有保障。 尤其是抽水马桶,让如厕环境干净不少。 只不过,此物没法和其他东西一起售卖。 陆知白打算,以后再专门开个小铺子卖马桶。 …… 第二天。 焕然一新的“国泰民安百货楼”,经过一番精心布置后,终于迎来了开业的大喜之日! 百货楼是一座两层的木结构建筑,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显得古色古香。 楼上悬挂着崭新的牌匾,用金漆书写着“国泰民安百货楼”六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二楼还挂上了新的招牌——淡黄的布,绣着一个大大的黑白熊猫,憨态可掬。 开业之日,百货楼门前热闹非凡。 一队身着五彩斑斓服饰的舞狮队正在卖力地表演。 “好!” 两只狮子随着鼓点跳跃,时而摇头摆尾,时而翻滚跳跃,引得围观的人群阵阵喝彩。 一旁的鼓乐班子也毫不逊色,锣鼓喧天,唢呐声声,开业的喜庆气氛全靠他们了。 周围的百姓纷纷聚拢过来,来观看庆典。 “这狮子可真好看啊,跟过年似的~” “好长的名字,头一回看到有店铺叫国泰民安,不错。” “这家店以前不是卖胭脂水粉和首饰的吗,怎么突然卖百货了?难道是换了东家?” “哟,这百货楼的牌匾,金光闪闪,真是气派啊!” “这个招牌上,画的是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不过看着还怪讨喜的……” “虽然开业了,但是这么多壮丁堵在门口不让进,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外面街道上人流如织,议论如潮。 许多人来看热闹。 有一些被舞狮吸引过来。 还有的人好奇这个招牌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听说百货楼里有摇摇椅卖!” 一下子,像是水滴入了油锅,气氛被引燃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百货楼门前越来越拥挤。 许多人越过门口的一排壮汉,朝里头张望。 对面的茶楼上,陆知白临窗而坐,看着下方的喧闹,微微含笑。 先别管销量,最起码热闹啊,比无人问津要好。 而且百货楼位于北市街,繁华地段,生意真不至于差到哪吧…… 不久之后。 百货楼的掌柜俞可修,身穿大红铜钱袍,胖乎乎,无比喜庆的登场了。 他来到门口,冲大家拱手,感谢众人赏脸。 随后,就介绍起了这百货楼的业务范围。 俞可修扯着嗓子,卖力地喊: “各位朋友,除了平常的商货之外,以后我们还卖这些新奇东西,保证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请大家排队进来看看,不要挤,不要乱!从前门进,从后门出!” 门口一排八个高大的壮汉,维持着秩序,让出了一道缝。 有胆大的人立刻就上前,要看稀奇,道: “来,我先来开开眼,看看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去,到了十来个人,就不让进了,只能隔门相望。 商铺内,十几个人议论纷纷,大惊小怪,满是诧异。 “还真是百货呢,怎么什么都有?” “这家店的商品摆设,倒是别致,分了这许多区域,干净利落,一目了然。” “那是,这东家和掌柜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店里早有一些伙计在候着,这会儿笑容满面的迎客,解答问题。 一个锦衣公子催道:“不是说有稀罕玩意儿吗?我瞧瞧。” 伙计连忙拿上样品,给他一一介绍: “公子您瞧,这是牙刷,这叫牙膏,还有香皂……” 锦衣公子不满意了:“就这么些杂七杂八的?都有啥用?” 这群伙计显然训练有素,话术统一,立即是如数家珍的,说起了这些物品的好处。 “这牙刷和牙膏配合着用,可以让嘴里更干净,牙也不会黄,也不用担心蛀牙,嘴里还能有香味呢。牙要是坏了,那可是大事儿……” 其他人觉得,他们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这东西好,在其他地方的确没见过。” “就是价格有些贵了……” 伙计连忙说:“这牙刷才一百文一支,您看这木头,香樟的! 您看这猪鬃毛,扎的又细又密。都是师傅们一根一根整理成一小把的,值这个价儿!” “刚出来的东西,贵一些,很正常的~”锦衣公子大啦啦的说,“我就想看看摇摇椅!不知是什么好东西,给我爹馋坏了~” 伙计伸手作请:“公子您请,在二楼呢。” 十几个人呼啦啦的,全都跑去了二楼。 三排椅子,整齐的摆着。 一群人围着看稀奇: “这就是摇摇椅?确实是怪模怪样的。” “听说睡起来很舒服,像摇篮一样会摇~” “哈哈,哪个正经大老爷们会睡摇篮?” 听了这个调侃的话,伙计连忙说: “这可不是摇篮,是摇椅,听说连胡相国都想买回家试试呢!” 这个传言,大家都听说了,听个乐呵罢了。 不过,这摇摇椅倒真是南京城这几天最时兴的东西。 出门碰到人,不谈它几句,就好像孤陋寡闻了似的。 锦衣公子道:“我先试试。” 伙计说:“您请,小心一些……哎哟,您晃慢一点,仔细头晕。” 一番尝试之后。 这公子点头道:“也就那样。但老爷子可能会喜欢。” 听他这般评价,其他人越发好奇,自己也要试试,纷纷躺了上去。 第32章 也没别的地儿买去 随后尝试的这些人,慢悠悠的晃着,倒是有几分明白了摇摇椅的精髓。 “嗯,感觉不错,很悠闲似的。” “有一种富家翁的感觉……” “我发现这所有椅子上,都刻着招牌的那个东西,听说是叫熊猫?倒是有几分意思。” 但是一想到价格,一些人的心情顿时不美了。 这百货楼的商品都是明码标价的,有一个立牌放在旁边,写明商品名称与价格。 “这木制的摇椅要十两银子一把?竹制的也要三百文……”锦衣公子微微皱眉。 伙计陪着笑脸说:“公子,这价格是东家亲自定的,绝对是物超所值。毕竟,也没别的地儿买去……” 竹制比木制的粗糙多了,掉价,大户人家基本不会买。 但木质的要十两银子,只是一把椅子啊,还是令人有些肉疼。 不过这锦衣公子,到底是个有钱的,犹豫片刻之后便豪爽的说: “要一把,给我送到兴隆街杜府……” 伙计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将单子记下来:“好嘞~”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伙计提醒道: “大家已经待一盏茶时候了,烦请不要逗留,今天开业人多,大家要想买啊,往后再来,小的随时恭候。” 于是不愿买的,从后门出去了,还在逛的留下来。 那边,前门又放了一些人进来,保证百货楼的客人不超过三十个。 如此这般限流,倒也算得上有条不紊。 客人少,伙计也能看得住,不偷东西。 若是真的放开限制,恐怕连柜台都要被人抢走了…… 陆知白在茶楼对面看着。 杨管事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笑道: “姑爷,真被你猜着了,还真有人想要把所有摇椅都包圆了!” 陆知白只是微微一笑。 多谢了胡惟庸,摇摇椅在营销方面获得了意外的成功,小有名气。 这个东西在当下的南京城,可谓是有钱没地方买。 自然会有囤积居奇的二道贩子出现。 陆知白早就有此预料,所以提前定下规矩,摇摇椅每个人限购一把。 赚钱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店里的货不能断。 要先把百货楼的口碑积累起来,要牢牢的树立一个“此地多奇物”的形象。 这样慢慢的,在南京城里站稳脚跟。 陆知白摇着折扇,道:“继续盯着,想搞事的多着呢。” …… 人流之中。 手上满是老茧、衣着普通的王德禄,也挤进了百货楼内部。 他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心里啧啧称奇。 这地方一进来,给人的感觉确实不错。 但是,一想到这里肯定是陆家的产业。 王德禄恨不得吐一口浓痰在地上。 只是门口有一堆壮汉护着,他不敢在这里惹事生非。 这也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王德禄装模作样的,在一楼跟着其他人看了下那什么牙膏、牙刷等等,又到处转悠了一会。 突然,他目光一顿,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人。 顿时咧嘴,笑出一口黑黄的牙,凑上去打招呼道:“胡老板,你也在这里啊!” 胡前程转头一看,感觉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只想起来一个姓。 于是胡前程露出热络的笑容,道:“老王啊,你也来了。” 王德禄连连点头,笑道:“是啊,听说这家有摇摇椅,过来看看。” 胡前程眼中精光一闪,笑说:“正好,我也是来看的。” 两个人凑到一块聊上了,边说边上了二楼。 王德禄问道:“胡老板,你那作坊,还缺人手吗?” 胡前程的作坊,前几天被朱长乐买下来,又退了。白得了一大笔银钱。 但他心里头还是有些不爽,这家的人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 肯定是哪里不满意他,但又不肯直说,甚至连钱都不要了。 这副嫌弃入骨、半点不想沾的样子,让胡前程心里说不出的膈应,感觉受到了侮辱。 但是在外人面前,胡前程不显露分毫,打个哈哈道: “人手倒是不缺,生意也就那样。” 王德禄这个人喜欢偷奸耍滑,胡前程不太想雇佣他。 很快到了二楼,他们随其他人一起,终于见到了摇摇椅。 这会儿已经卖出去一些,一共只剩下五把了。 王德禄小声嘀咕:“还可以试呢……” 他看到有一个人起身,立刻抢上前去,自己亲自体验一番。 晃晃悠悠的,感觉还不错。 但他随后就想,这东西,或许就是蒋平顺那王八犊子做出来的。 王德禄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今天他非要把这摇摇椅看明白不可! 一旁。 胡前程抱着同样的心思,一双小眼睛几乎是眨也不眨的,在盯着几把摇摇椅。 绕着椅子,翻来覆去的看着。 过了一会,王德禄起来,跟他一起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王德禄边看边暗自点头,将一些关键节点看明白了,心里头顿时舒畅起来。 他们只是看,伙计也没有理由不准。 但又过了一会,伙计就开始赶人,准备迎接新客人了。 王德禄与胡前程,一前一后的出来。 王德禄暗自咬牙,摆出满脸笑容,邀请道:“胡老板,难得相遇,今天我请客!” 胡前程笑了笑,说道:“怎么好让老兄请?相亲不如偶遇,今天我请客!” 王德禄露出惊喜之色,胡老板对他还没这么客气过,显然是有求的样子啊。 都不用说太多,眼神交流一番,两个人都明白彼此心里所想。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称兄道弟的往酒楼去了。 不出王德禄所料。 摇摇椅现在名声正旺,胡前程也动了心,想要乘上这波东风。 但他毕竟是个老板,刚才虽看了很久,思路仍然不是太清晰。 倒是王德禄,爱偷懒耍小聪明,却是实打实干了一辈子木匠,真看明白了。 酒桌上,王德禄将牛皮吹得震天响。 胡前程一时酒酣脑热,便将他雇了下来,带领一些人,当天就开始赶制摇摇椅,好赶紧分一杯羹…… …… 陆府。 陆知白正眉头微皱,忧愁的问朱长乐: “这些新物件,我倒是想送些给岳父和舅哥们,可是不知道他们的住处……” 第33章 朱棣,你爹叫你进宫挨打 “这些小物件,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毕竟新奇,其他地方买不到。” 对于礼物的价值,陆知白倒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他的目的是传达心意,刷刷好感。 顺带,给自家的产品打打广告,这才是重点。 朱长乐单手托腮,思索片刻,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于是,她道:“此事,你和邓姑姑说吧,她会有办法的。” 她平时基本不出门,但是邓姑姑常抽空进宫,肯定有办法把礼物送出去。 邓姑姑过来,一听,便将事情揽下了,说: “姑爷尽管将东西备齐,我派人送去就是。” 陆知白抚掌笑道:“早该如此。那我便略备薄礼。” 他随后就吩咐人,取四个锦盒。 每份礼物不多,两个牙刷、两瓶牙膏,再加两块圆圆的、香喷喷的香皂即可。 太多,就成了白菜。 这种刚出现的稀罕物件,就得有个度才好。 这四份,分别是给岳父岳母,还有三个哥哥。 其他的大舅哥,跟他暂时没有往来,所以他也没有主动去交往。 不久之后,礼物就备齐了。 邓姑姑点头道:“明儿一早,我就派人送出去。” …… 当天下午。 还没到黄昏。 燕王朱棣和周王朱橚,进宫给爹娘请晚安。 倒不是他们想来,而是朱元璋派人传令,叫朱棣晚上过去,一起吃晚饭。 朱棣直觉,肯定没有好事,所以把五弟也拉上了。 就算是死,也好有个垫背的不是? 反正不能他自己一个人倒霉。 而朱橚也知道,前几天四哥在胡商那里买了一匹汗血宝马。 为什么他这么清楚呢?因为有两千两银子还是和他借的。 此事被一些御史狠狠弹劾,认为朱棣奢靡浪费,而且有强买强卖的嫌疑,影响极其恶劣。 用脚丫子想也知道,父皇肯定接到了弹劾,生气了。 于是朱橚美滋滋的跟着四哥一起进宫,感觉有好戏可看了,乐~ 乾清宫。 朱元璋看到兄弟两个一起出现,当时冷哼一声,一眼就看出了朱棣的小心思。 兄弟两个齐齐跪下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安康!” 朱元璋面上带着笑意,道:“你们两个,倒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周王立刻一脸认真的说: “父皇此言差矣, 儿臣这段时间都在闭门读书,可没有跟四哥混在一起。” 朱元璋只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 那双狭长的眸子微眯,似笑非笑的盯着朱棣。 直看得朱棣心里发毛。 心说果然没有好事。 父皇的脾气他已经摸清楚了,今天一顿揍肯定是免不了的…… 果然。 刚见面,还没说两句话,朱元璋就一声令下,吩咐四周的侍卫道: “来人!把燕王拖下去,狠狠的打二十大板!” 当即,两名身穿盔甲的侍卫便走上前来。 朱棣熟练的叫起来:“父皇,冤枉啊父皇!我是冤枉的!” 朱元璋冷笑一声:“狗东西,你哪里冤枉了?为了一匹马,就能花好几千两白银!还有什么宝甲,宝剑……这是多少民脂民膏?是你几年的俸禄? 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母后身为国母,还在后宫织布养蚕,以勤俭示天下。你在这里大手大脚?不忠不孝的狗东西!” 朱元璋脸上终于浮现出怒气。 这些不知柴米贵的小混球,挥霍无度,大把大把往外撒银子。 不知道他筹备北伐,正缺钱吗?! 两个侍卫把朱棣拖到了百步外的空地上。 其他侍卫抬来一条宽凳,熟练的把燕王放上去,然后高高举起廷杖,啪的一声打了下去。 “啊啊!” 朱棣鬼哭狼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心里却在庆幸,还好,他早有准备,在屁股上垫了棉垫…… 哎呀,一点儿也不疼~ 朱元璋却是越说越气,在远处命令道: “狠狠的打!把他的屁股给咱打烂!打到开花!” 一旁跪着的周王,听了这话,实在是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低头掩饰。 他努力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哀求道: “父皇!您消消气,四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 朱元璋没好气道:“闭嘴,再说连你一起打!” 周王应声闭嘴,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自己今天大概率是不会挨打了。 哎,那就没办法,只能静静的欣赏四哥挨打了。 别怪兄弟不厚道,都是父皇叫的…… 啪啪的声音中,朱棣扯着嗓子嚎叫:“救命啊!父皇,母后……” 乾清宫门口,朱标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大汗的赶到朱元璋身边,焦急的请求道: “父皇,不要再打了吧,四弟还年幼啊!” 朱元璋满脸的畅快,道:“你来晚了,已经打完了。” 朱标抿唇,皱着眉头看向朱棣。 周王朱橚心里有点小遗憾,他了解四哥,肯定早有准备,这通打,实在不痛不痒吧。 并不是跟四哥有仇,只是就爱幸灾乐祸看热闹罢了~ 朱棣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一劫,总算过去了。 他正努力的装作身受重伤,从板凳上爬不起来。 谁知道,朱元璋话锋一转,道:“再打他二十大板!” 朱棣傻眼了,嚎叫道:“为什么啊?不是打完了吗?以前不是这样的啊!父皇!” 朱元璋冷哼一声:“因为秦王那个逆子,在藩地上胡作非为。晋王勉强比他好一点罢了。 朕一想到你们这群逆子,就气得肝疼!” 朱棣在凳子上拼命挣扎,两个高大侍卫按住他。 朱棣不服气的喊道:“二哥三哥犯了错,你打我干什么?!啊?去打他们啊!” “他们的板子正在路上,”朱元璋幽幽的说,“给你也长长记性,以后就藩了,老实一点!别以为天高皇帝远,朕管不了你了。” 周王一听这话,立即感觉后背有点凉。 果然,片刻之后,朱元璋想起他了,转眼望下来。 思索一阵子,朱元璋下令道:“来人,也给周王十板子!” “父皇,不要吧……” 周王朱橚心中既悲愤又窃喜,早知道也免不了一顿毒打,他就不来凑热闹了! 不过,四哥吃了四十大板,他才吃十板,嘿嘿,赚大了~ 眼看着四弟五弟都在砰砰挨打,朱标心中后悔,失策,应该再晚来一些呀。 第34章 你看看人家陆知白,再看看你自己 听着两个兄弟被打的嗷嗷叫,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朱标直接跪下了,双目含泪,仰头看着朱元璋道: “父皇,弟弟们犯了错,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教导好……请父皇责罚!” 朱元璋看自己的好大儿一眼,表情缓和了不少。 目前这些半大的皇子中,也只有朱标,是最让他满意的一个。 就是性子有些宽厚了,可不要被那些满口儒家经典的文官带偏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起来吧,不干你的事。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子不教,父之过?” 朱标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父皇是皇帝,皇帝是不会犯错的。儒家,大概也不会错…… 于是,朱标换了一套说辞,道: “父皇,他们还年轻,不懂事,所以有些顽劣……” 朱元璋负手而立,看着两个儿子挨打,感慨道: “是啊,所以趁他们小的时候,咱就应该狠狠的打!咱后悔啊,现在打,已经有些晚了!” 朱标是彻底无语了:“……” 他尽力了,劝不动,实在劝不动。 朱元璋看他一眼,饶有深意的说: “标儿啊,你要记得,有些人就是这样,要不时的敲打,让他知道痛,才能记得住规矩……” 朱标点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朱元璋说:“起来吧。” 这个时候,那边的板子也打完了。 周王被打的少,受伤不重,仅仅是走路有些异样。 朱棣却被打了四十大板,尽管屁股垫了东西,但后面的二十大板盯得紧,侍卫也不敢放水。 是真疼啊! 好在老五还有些良心,搀扶着他。 一双难兄难弟,互相倚仗,一瘸一拐的,朝朱元璋走来。 打也打完了,朱元璋的气却还没全消,瞪着朱棣骂道: “败家玩意儿!一天天的光知道花钱。 你看看人家陆知白,比你还小两岁,勤奋上进,赚钱养家,还知道孝顺我和你娘。再看看你!唉!” 朱元璋偏过了头,一副没眼看的嫌弃样子。 被打了一顿,又被数落一通,朱棣心中郁闷至极,心里把这个叫陆知白的骂了一百遍。 朱标打圆场道:“父皇不要再责骂四弟了,人各有志,四弟可是天生的武将啊! 好了,难得相聚,咱们一道好好用晚膳吧。” 朱元璋嗯了一声,道:“去请皇后过来用膳。” 父子便往殿内走去。 老四老五勾肩搭背,慢吞吞的落在后面。 朱棣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问道: “这个陆知白是谁?!父皇怎么这么夸他?比亲儿子还亲!” 朱橚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说: “是三妹夫啊,你忘了吗?成亲那天晚上,你还拼命灌人家酒……” “嗐!是他!我记得他,就是忘了名字,”朱棣想起来了,又奇道,“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让父皇如此看重?” 朱橚道:“说来话长,吃完回去给你慢慢说。” 朱棣成天不是练武,就是跑出去打猎,要么就去军营里训练,对其他人的生活确实不怎么关心。 吃晚饭的时候。 兄弟两个向马皇后卖惨,说刚刚被打了一顿。 马皇后只是安慰他们两句,做做样子,随后,就和朱元璋态度一致。 他是皇帝,又是父亲,作为君父,管教孩子是天经地义的,马皇后能说什么? 朱棣心里早知如此,也不失落。 但哪里想到,吃饭时,提起陆知白,马皇后竟也是赞不绝口,露出慈祥笑容? 这凭什么啊? 一身反骨的朱棣,心里老大不爽了。 吃完这顿鸿门宴,老四和老五又一瘸一拐的离开皇宫。 回去的马车上,朱橚给朱棣讲了下陆知白最近做的一些事。 当然,他了解的也不全面,但一些大事是知道的。 朱棣满脸的不可思议,道: “一把摇摇椅,就把父皇笼络成这样?不是吧?” “还有那什么研究所,是个什么东西?净研究一些小破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朱橚老神在在的看着他:“父皇母后这么看重他,肯定有他的本事。你最近还是收敛一些,省得又被毒打。” 朱棣哼了一声:“他有什么本事?我怎么看不出来?” 朱橚眼睛一转,说:“比如……我感觉,他挺会赚钱的,虽然说还没见到成效,但他做事有章法,发迹是迟早的事。我倒是打算找机会跟他合作。” 四哥就喜欢买一些武人的东西,什么宝剑、枪炮、良马,哪样不是天价? 老是找他借钱,他就算是有金乌龟,也扛不住啊! “这个嘛……”提起银子,朱棣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冷哼一声,“明天我就去会会他!” 朱橚在一旁乐道:“四哥,你屁股不疼吗?那可是四十大板!” 朱棣胸脯一挺,说:“疼啊,怎么不疼?但我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啧啧,”朱橚竖起拇指道,“我简直肃然起敬,四哥真是一条好汉,我自愧不如。不过父皇打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说?” 朱棣梗起脖子道:“下回他要是再打我,我就这么说!” 他想了一想,道:“明天……在家歇着,后天我再去找陆知白。” 不管疼不疼,反正在父皇那里,他的屁股必须是疼的,疼烂了。 不然,下回不得打八十大板? 第二天一早。 朱棣就收到了邓姑姑派人送来的锦盒,说是陆知白送的。 朱棣登时起了兴趣。 打开一瞧,不禁撇嘴:“就这?” 他这样的糙汉子,自然是不将清洁用品放在眼中。 一旁的燕王妃徐妙云,看了那简单的说明书之后,却是露出笑容,道: “我觉着不错,这牙具,比传统的方便很多。还有这香皂,可真香啊~” 朱棣以古怪的目光看她。 徐妙云笑道:“殿下还不知道吧,这些东西,都在一家新开的叫‘国泰安民百货楼’的铺子中售卖。 整个南京城也只有这家店,卖这些人人都要用到的东西。正是咱们三姑爷的产业。” 身为四王妃,人又聪慧,徐妙云自然知道真相,晓得陆知白是没册封的驸马。 “这个店铺的名字……” 倒是叫朱棣的火气下去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觉得,陆知白送的这些东西,对他没什么用啊。 所以,明天啥也不做了,必须去会会这个让爹娘交口称赞的家伙! 第35章 朱棣上门,骑自行车 朱棣在家里休养了一天,屁股上的伤也好了一半。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到了太子府,跟朱标打听陆知白那个研究所的情况。 朱标说:“他说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没有他们造不出来的。” 朱棣当即是捧腹大笑,不信道: “这也太能扯了,何其不要脸,我去会会他!” 朱标连忙叮嘱道:“人家文弱,你可不要欺负他。” 朱棣冷哼一声,道:“他现在可是父皇和母后的心肝宝贝,我哪儿敢?” 这酸溜溜的醋味,让朱标只想发笑。 但朱标还是有些不放心,道: “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父皇他们或许一时新奇。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咱们兄弟。” 朱棣道:“大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 陆府。 朱棣一身劲装,上了门来。 身旁两个长随,拎着大包小包的。 陆知白迎出来,笑容满面的:“四哥来就来嘛~带什么礼,可不是见外了……” 朱棣那张黝黑的脸上也满是笑容,一副亲切热络的样子,说: “咱这段时间忙,得空就来看看你们。最近怎么样?” 两人坐下,寒暄了一阵子,相互说些客套话。 陆知白心中有计较,四哥这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却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事。 聊了一会儿,朱棣粗人性格,就忍不住了。 问道:“听说你最近搞了一个什么研究所?咱想看看。” 陆知白点点头,原来是冲着研究所。 他问:“确实如此,瞎搞罢了,不知四哥想看什么。” 朱棣说:“就是过去看看,瞧一瞧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陆知白起身,道:“今天我也还没去呢,走,我们一道去参观。” 两人走出门,研究所就在两百步开外的一处大民宅。 朱棣心中嘿嘿冷笑,脸上却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见到那副竖的牌匾,朱棣点点头:“嗯嗯,不错。” 陆知白谦虚道:“四哥想必见惯了世面,可不要笑话我。” 朱棣说:“怎么敢笑你!你这研究所,可是什么都能研究的。” 面对这家伙,陆知白警惕多了,笑道: “四哥说笑了,倒不至于什么都行。有些东西可以想,但做不出来呀~” 朱棣以狐疑的目光打量他片刻,人已快步走进大院了。 院子里东西虽然多,却不算乱。 地上以石灰画了白线,分出许多大格子。 什么东西堆在哪里,都是规规矩矩的。 现在,没什么太阳,一些工匠正在各自的地盘上忙活。 过了片刻,他们才发现陆知白来了。 于是连忙停手,站起身来七嘴八舌的招呼道: “东家!”“少爷!” 陆知白摆摆手,满脸的和蔼可亲道:“没事,我们就是看看,你们接着忙~” 于是大家又各干各的,就像没看到他们俩,专注得很,头也不抬。 朱棣心中啧啧称奇。 这些研究员,天天争分夺秒的,只想着赶紧完成自己任务,好提高绩效,到了月底,就能拿更多的银子! 谁有空看两个大活人啊? 又是什么稀罕玩意。 朱棣好奇地在院子中走动,左看右看。 陆知白在一旁介绍:“这是水龙头,这是花洒……” 朱棣满脸不感兴趣,问道:“这些,有啥用?” 陆知白言简意赅道:“这些都是太阳能热水器的配件。” 朱棣满头问号:“啥玩意儿?” 陆知白指了指天上,详细解释说: “就是利用阳光,把水晒热,装在一个大水箱里。一打开龙头,水就从花洒喷出来,可以沐浴~” 朱棣点头,终于明白了:“说了半天,原来是洗澡用的。费这事干啥?” 屋檐阴凉下,他皱起眉头,盯着陆知白,叹道: “你是有奇思妙想,但怎么总是折腾些洗澡刷牙的东西??” 陆知白眨眨眼,道:“因为……改善这个住宿条件嘛。” 他又说:“也不全是吧?我们还做了些别的。” 他扬声喊道:“小蒋!车子做完没有?” 蒋平顺从后院跑过来,满脸的恭敬与拘谨,道:“少爷,早上刚做完!” 陆知白点头,露出笑容,对朱棣说: “四哥,带你见识一下,大明唯一一辆……木头自行车!” 朱棣的眼睛微微一亮,终于有了些兴趣。 “什么自行车,他自己会走吗?” “就是这个名儿,得有人骑它才能走~” 三人来到后院,只见院中停着一辆怪模怪样的车子。 通体都是木头制作。 陆知白露出笑容,这玩意儿,和后世的普通自行车可真是一模一样。 看着真亲切啊! 朱棣上前仔细打量,道:“好古怪!为啥前面有一个把手?这个链子又是啥?后头咋还有两个小轮子?” 陆知白嘿嘿一笑:“就是这么设计的,为了可以骑。我骑给你看~” 蒋平顺有些慌了,谁不知道他们东家身娇体弱? 他说:“东家,还是我来骑吧!” 陆知白哼道:“不是已经完工了吗?不能骑?” 他等了两三天,就为了此刻呢。 陆知白兴冲冲的,跨上自行车。 太久没有接触了,确实有些不习惯。 操作生涩,摇摇晃晃的。 还好,后面安排了两个辅轮,稳定性大大提高。 陆知白脚下一蹬,车子就往前动了。 他在院子里转起了圈,乐不可支。 在大明骑自行车?感觉也太奇妙了! 朱棣看得咧开嘴笑,奇道:“还真可以动啊?!” 他已经发现了,这东西,蹬得越快,走得就越快。 这自行车的实力,完全是被陆知白限制了嘛。 要是交到他们武将脚下,那不得飞起来~ 越看越觉得好玩,朱棣喊道: “你下来,慢吞吞的像个乌龟,让我玩一会儿!” 陆知白在他面前停下,笑道:“这院子太小了,实在施展不开。” 朱棣道:“就是。” 他二话不说,单手把几十斤重的木头自行车拎起,直往外冲。 陆知白跟在后面,刚出门,就看到四哥骑上车就跑。 他赶紧招呼停在一旁的马车。 李默扶他上了车,正要来赶车,却被陆知白丑拒了:“叫严磊来,稳当些。” 于是。 朱棣在前面骑着自行车跑。 陆知白在后头坐着马车追…… 第36章 坏了,四哥出车祸了 朱棣不愧是个练家子,两脚蹬的飞快,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哪怕没有学过自行车,也骑得如离弦之箭。 陆知白掀开车帘往外看,催道: “快点!我去,怎么骑得比马车还快?” 也就是宅子外头,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路,所以自行车可以跑这么快。 “哈哈,还怪好玩的!” 朱棣长笑一声,回头,看到马车跟在后面,顿时骑得更快了。 “驾!” 严磊一边接一边的抽在马屁股上,马车开始提速。 就这,也还是有些跟不上前方的自行车。 陆知白心中发笑,真是服了,跑得撵都撵不上。 不过。 四哥的耐久肯定没有马强,慢慢来,就当是自行车的速度测试了。 其实四哥今天过来,他还挺高兴。 因为这车子做出来,自己玩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卖出去。 不然,每个月发那么多绩效,从哪来? 不一会儿,两车之间的距离就开始缩短。 看四哥拼命蹬车的样子,陆知白乐了。 哎,这个版本的自行车,终究还是落后于马车啊。 朱棣转头看他追上来,顿时满脸的不服输,脚下蹬的更快了。 但是。 或许他的力道太猛。 下一瞬。 传出了不祥的声音。 “咔嚓——” “砰!” 陆知白都没看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就见本来在狂飙的木头自行车突然散架了,四分五裂! 而在惯性下,车上的人也是飞了出去。 陆知白睁大眼睛:“坏了!” 我四哥那本就不怎么英俊的脸蛋子,先着地了! 不用他吩咐,严磊已经驾着马车赶紧朝朱棣过去。 朱棣正骂骂咧咧的爬起来。 陆知白跳下马车,赶过去,满脸关切:“四哥,你没事吧?” 朱棣鼻头都摔红了,但竟然没流血,真是神奇。 骑个车还能摔了,朱棣是要面子的,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 “能有啥事?俺皮厚着呢!” 陆知白仔细端详他,生怕出什么意外。 不过这速度,最多就二十来码,应该没啥事。 确定他们没事,两个人这才一起看向自行车的残骸。 朱棣满脸嫌弃的骂道:“这啥东西嘛,骑得好好的,还能裂开!” 脚蹬子飞了出去,木头链条也断了。 车头和车把与后面完全分裂,可谓身首异处。 陆知白看了一下车祸现场,抬头对朱棣露出微笑,举起大拇指道: “四哥就是英武不凡,竟有这么大的力道。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这个车的最大受力呢~下次我们得换个更好的材料了。” 他一副感谢的样子,反而把朱棣弄懵了。 片刻后。 朱棣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怎么骑车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大笑一声,拍了拍陆知白的肩膀,说:“你这性子,我喜欢!” 朱棣瞥了一眼满地残骸,说道: “这样吧,你车没了,我也摔了一跤,咱俩扯平了!” 这会儿他还负债呢,实在不想赔。 陆知白看他鼻青脸肿,也没有办法,点头道: “四哥说哪里话,车没了可以再造,要是摔坏了您,我没法跟岳父岳母交代啊!” 他觉得,摔成这样,真不好出门,道:“这样,我马上派人请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 朱棣抹了把脸,说:“都没流血。” 他无所谓的一摆手,骄傲道:“不用,南京城最好的金创药,都在我那儿!” 陆知白目光古怪的望着他。 朱棣连忙干笑着,解释道:“俺练武嘛,时常受伤,备点药咋的啦。” 跟俺那慈祥圣明的父亲,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既然这样,陆知白也不强求,道: “四哥上车,我们回去吧,叫人来收拾一下。” 两人回到研究所。 陆知白通知蒋平顺“车没了”的噩耗,叫他去清理现场,顺便吸取教训。 朱棣落了座,一口就把一杯茶喝完了,长舒一口气,问道: “刚才俺在想,军队里要是人手一辆这样的车,那行军速度岂不是大大提升?” 陆知白满脸的疑惑:“军队?” 真是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朱棣看他一眼,说: “又觉得不行!这车除了太脆,俺估计它只能在平道上跑,那些土路、山路就没办法了。” 陆知白点点头,沉默片刻,又说: “其实,也不是不行……刚才的只是最基础的自行车,还有很多款式,其中有一种山地车,就是专门走野路的。” 朱棣睁大眼睛,目光大亮,来了兴致:“真的?” 他念头一转,又否定了: “还是不好,太费事了。有没有大车,一车能拉一堆人?” 陆知白理所当然的说: “有啊,想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的。就是费事一些罢了。” 他只是随口闲聊,纯当扯淡了。 因为四哥一个粗人,看着就不靠谱,又不会和他下订单,也就是瞎扯扯。 “就是说嘛!”朱棣激动的一拍桌子,道:“你成天研究这些小玩意儿,有个什么意思!就不能把聪明才智用到军事上,搞点有用的?” 陆知白睁大了眼睛,惊奇的望着他,哭笑不得的道: “不是,四哥,我只是个大头老百姓啊,不要为难我……” 还军事,我哪儿敢碰? 搞点民用的,赚点小钱,当个安闲的富家翁,不好吗? 看着陆知白一脸惶恐,朱棣大大叹了一口气:“唉呀!” 真是讨厌,父皇怕人说闲话,所以暂时瞒着陆知白皇家身份。 他也不敢违背圣意,说出真相。 朱棣眼睛微微一转,循循善诱道: “没有关系,你就悄悄的搞一些嘛~我们可是亲如兄弟,又不会害你!有什么事,四哥担着!没事,你哥哥多!” “此事先放一边,”陆知白奇道,“怎么四哥一门心思的要搞军用?” 朱棣将胸脯一挺,腰杆笔直,眉飞色舞道: “俺往后要去参军!专打那些该死的鞑靼人!把他们按进大漠里,打他娘的!打得他们永世不敢踏进中原一步!” 他转头看向了北方,说得杀气腾腾,一双眼睛亮得可怕。 这豪迈的气势,让陆知白打心底里感到敬佩。 陆知白由衷的道:“四哥真是一条,铮铮好汉啊!” 朱棣微笑,露出得意之色,道: “这算什么,俺往后,可是要封大将军的,封狼居胥!” 话说到了这里,朱棣顺理成章的问道: “但是在此之前,俺需要一些好的装备,你这里……” 第37章 四哥,这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啊! 有了前面的铺垫,朱棣再说起需求来,已是水到渠成。 他一样一样的问: “你这里,能不能造出宝刀宝剑?” 陆知白摇头:“暂时不行。那得改良冶炼技术,还得请好的铁匠。” 朱棣微微撇嘴,继续问:“能不能造出宝甲?” 陆知白想了下,改良明朝甲胄,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他又摇头,道:“四哥,私自铸甲,这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啊。” 朱棣满脸的气闷,说:“你别管是不是罪,就说能不能吧!” 陆知白以怀疑的目光望着他,连连摇头。 朱棣盯着他,目光同样充满怀疑。 这小子刚才迟疑了,肯定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朱棣继续说:“良马,那你肯定也没有啦~那良弓,可以有吗?” 陆知白思索片刻。 明朝用的主要是开元弓和小稍弓,吸取历史经验,其实已经还不错啦。 但肯定还比不上现代的反曲弓。 不过这玩意,也是能不沾就不沾。 陆知白满脸遗憾的摇头,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朱棣瞪着他,说:“朝廷又不禁弓,你怕什么?” 陆知白还是摇头。 他感觉成本太高了,销路却没多少,还要担风险,不划算啊。 朱棣不开心的盯着他,浓黑的眉毛一掀,粗声粗气的问道: “那你会研究什么?牛皮吹得震天响,一问一个不会!” 陆知白不愿意砸自己的招牌,但更不吃他的激将法,诚恳的道: “四哥,有些东西理论上可以做到,但涉及到现实中的法规啊。” “我可是良民,违法乱纪的事,我绝不做!” 朱棣眯着眼瞥他:“瞅你那点出息!” 他眼睛一转,循循善诱的说: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献给朝廷,要是利国利民,不仅不会治你的罪,还会大大的奖赏你啊!” 陆知白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朱棣差点被问住了,昂着头说,“本朝就是这么大气!千金买马骨,你知道吧?” 陆知白乐了,哟,咱四哥还有点文化呢。 他并未表态,想了一想说: “四哥,你不会是朝廷派来的间谍吧?不然,怎么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陆知白强调:“再说一遍,违法乱纪的事,打死咱也不做!” 朱棣冷笑一声,道:“俺可不是朝廷派来的,俺是自己来的!” 就是因为父皇母后老是夸陆知白,他心里不服气,来探探底。 这一探,就发现陆知白确实有几分意思。 就是这小子太谨慎了,什么都不愿意做,就爱折腾些老百姓用的东西。 这不是浪费人才吗?! 朱棣是铁了心的,今天一定要挖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他满脸的愁云惨雾,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唉!你不知道,如今的朝廷军队,看起来威风,其实,也挺难的……” 陆知白乐呵的看着,对四哥的印象又刷新了。 哟,还会打感情牌呢~四哥也是粗中有细啊。 朱棣道:“之前好些次,朝廷对上残元,吃了大亏了……” 他说的还是洪武五年的事情。 陆知白想了想,拆台道:“可是去年年底开始,朝廷一直都在打胜仗啊~” 朱棣哼道:“打几个番子,平一些叛乱,有什么稀奇的?真正的大患是北边!” 陆知白一副吃瓜心态,笑道: “四哥这话可别让其他人听见了,人家说你看不起那些大将军呢。” 朱棣瞪他一眼,道:“你小子!还想给俺挖坑?” 陆知白笑道:“哪儿敢,就是提醒四哥注意些。” 朱棣也不与他废话了,道:“你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但行军打仗需要的东西多了,辅助的东西,有没有能改进的?” 陆知白也发现,这厮是铁了心的想从自己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他挠头道:“这猛然说起,乱糟糟的,一时我也没个头绪。” “这样吧,我好好想几天,等想出结果了,再派人通知您。” 岂料朱棣一眼就看穿了,冷哼道: “缓兵之计!你慢慢想吧,我就在这等着。你想多久,我就等多久。” 陆知白笑了:“那四哥就得在我家长年做客了。” 他是丝毫不慌。 就四哥这个急性子,能坐得住,就怪了。 能坐一天,都算四哥赢! 陆知白闭目养神,一副思考的样子。 而朱棣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屁股上像长了钉子,挪来挪去的不得安生。 “唉!” 他不断地唉声叹气。 一旁,陆知白心里是有些绝望的。 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瘟神? 片刻后。 陆知白睁开眼,同样是叹了口气,道: “我想好了,等再赚些钱,这个研究所,就解散了吧……” 朱棣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愿,道:“散什么散,你先把火铳给我改良了再说!” 陆知白诧异的望着他。 见他一副极度认真的神色,瞬间明悟了,笑道:“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原来四哥最主要的目标,就是火铳啊。 朱棣也没否认,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打包票道: “我保证,只要你能让火铳更好用,这辈子的富贵都不用愁了!” 陆知白慢吞吞眨眼:“可是……这是杀头的买卖啊!我只有一个脑袋。” 朱棣道:“你别管这些!我可以去官府给你开文书,你放心大胆的研究!” 陆知白摇着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真研究出来了,皇上……会召见我吗?” 朱棣想了想,露出笑容,说:“指不定会,还会重重赏你。” 陆知白立刻拒绝:“那算了。” 朱棣面色一变:“为啥?” 陆知白诚实的说:“当今陛下肯定满身王霸之气,我很害怕……” “哈哈哈!” 朱棣是真的被他气笑了,笑出声来。 越想越是好笑。 他娘的,你都见过当今皇上了,还是他的女婿,说这个? 这时。 陆府派了一个丫鬟过来,叫陆知白回家吃饭。 朱棣毫不客气,蹭了顿饭。 那食量,差点把陆知白看傻了。 连声赞叹道:“真是一条好汉啊!一定满身腱子肉……” 一拳就能把自己打死吧。 算了,这家伙,以后有多远就躲多远…… 第38章 除了你大哥,咱最看重的就是你啊 朱棣嘴上说要在陆家等着,但终究没有那个耐心。 吃完饭不久,他就摇头叹气的回去了,神情满是幽怨,仿佛陆知白欠了他几百亿个铜板儿。 陆知白满脸堆笑的把他送走。 心里却颇为头疼。 这家伙肯定是贼心不死,以后还会上门的。 没办法,只能拖了。 拖着拖着,事情就黄了~ 他不乐意,四哥能用强还是咋的? 这般想着,陆知白毫无心理压力。 不去管他。 研究所、作坊、百货楼初步布局完成,接下来,他要进军医药事业了。 要早日找到把娘子脸上疤痕治好的办法! …… 大明皇宫。 朱棣通报一声之后,就急匆匆闯了进去。 刚好此时朱元璋还没有开始上午朝,正在奉天殿偏殿中休息。 朱棣进去,行礼。 朱元璋斜斜瞄着他的屁股,慢慢抬起眼,道:“打得轻了。” 朱棣立刻皱眉,做出一副疼痛姿态,道: “父皇,儿臣带伤去了三妹家里,和妹夫聊了半天,儿臣有要事启禀父皇!” 朱元璋心中还想着今天没处理完的政务,道:“长话短说。” 朱棣想了想,就挑重点说了。 “……他肯定知道火铳的改良之法!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他还知道别的许多东西!” 朱棣双眼发光,激动不已: “如果他愿意配合,我军之战力,必定又能提升一截,北伐就更有把握了!” 朱元璋注视着他,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 前几天,朱标也是这样,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陆知白就适合去工部任职。 朱元璋哼笑一声,道:“瞧瞧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朱棣哀叹一声:“父皇,你直接下旨让他造嘛!”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说:“火铳之事,无需再提,朕自有计较。” “为什么啊?”朱棣满脸的不甘心,比入洞房还要急不可耐。 朱元璋眯着眼睛说: “你凭什么相信他能改良火铳?他才多大个人?又不是祖传的工匠。能把木头活搞明白,就不错了。” 朱棣不服气道:“聊一聊不就知道了吗?反正我信他!”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咱说过了,要再观察观察!你少去招他,仔细你的屁股!” 朱元璋又思索了片刻,道: “你成天上蹿下跳的,也不消停,看来之前历练的还不够,不行就再和小五去凤阳练练!明年都给咱滚去就藩!” 朱棣霎时间如遭雷劈,睁大了眼睛,一身气势全消了。 但他向来胆大,求道: “父皇,儿臣感觉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就差实战了。凤阳也太远了,在这南京城周边训练,也是一样的……” “父皇要是觉得练的不够,下一次大军出征的时候,把儿臣也带上!” 朱元璋以犀利的目光,盯着这个出生在战火中的儿子。 朱棣目光灼灼,直视着朱元璋,没有丝毫退缩,却是直接跪下了,道: “儿臣上了战场,绝没有半句怨言!绝对把残元打回老家去!” 他那年轻而炽热的目光,让朱元璋不禁有些走神,回想起曾经的岁月。 金戈铁马,鲜血,杀戮,硝烟…… “咱知道你素来勇武,”朱元璋缓缓开口,语气也和缓许多,“是咱的好儿子。这么多皇子中,除了标儿之外,咱最看重的,就是你了……” 朱棣听了这话,霎时睁大了双眼,放出精光,忍不住露出喜色,激动不已。 随着他日渐长大,父皇很少说这种话,却总是揍他板子。 朱元璋又叹了口气,说: “咱这般看重你,你也要乖巧一些,为咱分忧,不要老是惹是生非。” 朱棣顿时羞愧起来,支支吾吾地应了。 朱元璋道:“好了,你就去大都督府下面历练吧~” 一听到不用去凤阳了,朱棣又露出喜色。 只听得朱元璋又说:“但是,你得隐姓埋名,从小兵做起,事事亲力亲为!” 朱棣满不在乎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儿臣定不辱命!” 至于周王朱橚,朱元璋考虑之后,觉得他实在不是带兵打仗的料,于是作罢。 挥手让朱棣退下。 朱元璋闭上眼,回想着朱棣刚才所说。 想到陆知白说他肯定满身王霸之气,朱元璋轻轻摇头,满脸的好笑。 …… 当天下午。 陆知白亲自指挥府里靠谱的人手。 用外面买的普通粮食酒,蒸馏出了纯度接近百分之百的酒精。 接着又加入蒸馏水,勾兑成了纯度75%的酒精。 这样就可以用来消毒了! 酒精容易挥发,所以装在密闭的小瓷瓶中,塞得紧紧的。 这东西在古代,那是妥妥的治外伤的神器! 陆知白得意不已,心情愉快,随后来到书房。 昨天,他又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 梦到通过刘文轩的介绍,他认识了一位妙手神医,双方达成了合作…… 不过,这个梦比较短,陆知白只知道这神医姓叶,脾气不怎么好。 他也不可能满城的找,所以还是得从刘文轩入手,让他介绍。 陆知白提笔,给刘文轩写了一封信。 问候了一下他的近况,然后提起自己最近想做医药方面的生意,希望他介绍一下靠谱的大夫。 写完之后,陆知白命李默把信送到刘记糖铺。 李默回来复命,顺便带来了刘文轩的口信,说: “刘老板看了信之后就说,他刚好有一个大夫朋友,医术很不错,很多人称他为神医。 不过,这个叶神医脾气不怎么好。他就在城北,开了医馆叫回春堂。” 陆知白连连点头,露出微笑。 全对上了! 他那逼真的梦确实有价值,他真的会做预知梦啊。 李默又道:“刘老板说,明天他就有空,可以带少爷您去认识叶神医。 但不知道您什么时间方便,他说他整天都在铺子里,您随时可以去找他。” 陆知白满意的点头:“很好。” 他从香囊里摸出一块碎银,扔给李默。 李默连忙接过,露出满脸谄媚的笑,惊喜道:“少爷还是爱小人的呀~” 陆知白失笑,说:“好好存着,将来娶媳妇儿。” …… 第二天。 想着医馆上午生意忙,陆知白下午睡过午觉,才慢悠悠出门。 结果。 刚出大门,就碰上五哥坐着马车过来了…… 第39章 我新研制出一种救命神水 朱橚刚从马车里下来,就见陆知白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笑道: “真是不巧,你要出去啦?” 陆知白连忙上前,拱手行礼,也笑道: “五哥,我是打算出门一趟。” 朱橚便说:“哦,我本来打算找你叙叙旧,要么你先忙,我改日再来。” 这也太失礼了,陆知白微笑道: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转念想到,五哥是南京本地人,谈生意的时候带上,也许会用到。 朱橚问道:“真不是大事吗?要是打扰你,我可过意不去。” 陆知白笑道:“那咱们就一起出门?不知五哥可有空。” 朱橚道:“嗐,没空我能出来玩?” 他邀请道:“来我的马车,你要到哪儿去?” 陆知白便和他一道,上了他的马车。 车厢里空间宽阔,装饰也华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陆知白道:“听说城北有一家回春堂,不知五哥听过没。” “知道啊,”朱橚瞅着他看,“咋了,你哪里不舒服啊?” “那倒不是,”陆知白也没什么好瞒的,说,“我新研制出一种‘救命神水’,想去和叶神医谈谈生意。” 说着又笑道:“刚巧五哥来帮我压阵~” 朱橚睁大了眼睛,惊奇道: “什么救命神水?怎么听起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听起来像是白莲教、弥勒教那些妖人搞出来的名目? 陆知白笑道:“哎呀,我不会起名,姑且这么叫着,想到好的再换。” “那行,”朱橚对车夫招呼了一声,“去回春堂!” 陆知白忙说:“先去刘记糖铺,我约了刘老板,请他为我引荐叶神医~” 朱橚想了想,说:“诶?刘记糖铺,他们家最近的白糖好像很不错!我记着你成亲的时候,他好像还送过贺礼?” 陆知白笑眯眯道:“有一点小合作罢了,也是因此才认识他的。” “哦~”朱橚也不多打探,很快又说起朱棣的事。 他眉飞色舞道:“哎我跟你说,四哥倒霉了!昨天他去大都督府下面,当了一个小兵~” 听到这个消息,他简直吓坏了,因为年纪相仿,他经常跟朱棣打包到一起。 结果,父皇并没有安排他也去当小兵。 于是,朱橚可以放心的幸灾乐祸了。 今儿得空就来跟陆知白分享这个消息。 陆知白有几分惊讶:“哎呀,四哥还真投军去了?!” 他感慨道:“真是一条好汉啊!” 这古代,军人可是真的要打仗,上战场的。 陆知白有些担心的样子。 朱橚笑道:“放心吧,刚入伍的新兵,一般是不会拉去打仗的,起码得练个一年半载。往死里操练~” “哦~那还好。”陆知白瞬间就不担心了,又笑起来,“四哥就喜欢当兵。做自己喜欢的事,人生充满激情,也挺好。” 朱橚也有感慨,说:“是啊,你就喜欢研究工匠之事……唉,我还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陆知白安慰道:“你还小嘛,慢慢找,多接触就知道了。” 朱橚又露出笑容,说:“我也挺喜欢赚钱的~因为四哥太能花钱了,我得备着他借钱。” 陆知白顿时沉默了片刻。 这…… 他有不好的预感啊! 哎,到时再说,现在操心个毛球。 朱橚又说:“我也挺喜欢治病救人的,你不知道底层的那些百姓,日子过得有多苦……” 他摇着头,叹息道:“缺医少药的,一不留神就病了,死了,唉……” 陆知白看着他,略有一丝震惊与意外。 他发现,这个大舅哥,好像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公子,竟然还挺有良心的。 陆知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这个情况,慢慢会改变的。” “因为,我要开始做医药生意了!” 说到生意,他完全明白五哥为什么说这些了。 果然。 就见五哥露出微笑,语气很亲切的说: “咱俩可是兄弟,你要跟外人做生意,还不如跟我做嘛,也知根知底不是?” “?”陆知白心想,怕是只有你们知道我的底。 他对祝家真的没多少了解,只是过着自己的日子。 陆知白委婉的说: “五哥,我来找叶神医,就是想借用他神医的名声,这样可比自己从零开始打拼要强得多。” 言外之意。 你有啥? 朱橚却没那么简单就放弃,笑道: “不要急着拒绝嘛,可以再想想。反正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又不会坑害你。” 陆知白也没有直接拒绝的意思,道: “五哥说哪里话,我在考虑呢。咱们回家慢慢说,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朱橚笑道:“正是这个理。别怪兄弟嘴臭,那听说那叶神医有点驴脾气,未必愿意和你合作呢。” “他这脾气到底是什么样?名声在外啊,”陆知白苦笑,“哎,多好的救济众生的机会……” 他还是希望能达成合作。 他提供产品,叶神医有名气,东西顺便在医馆就卖了。 不久后,到了刘记糖铺。 朱橚倒也大方亲和,没有王爷的架子,邀刘文轩一道上车。 于是三人一起前往回春堂。 回春堂。 刚到街上,陆知白就有点傻眼了。 他实在没想到,已经下午了,医馆门口还排着队呢。 但已经大老远的来了一趟,不可能无功而返。 陆知白抬头看向刘文轩。 刘文轩歉然的说:“没料到今天病人如此多。无妨,我们先进去。” 因为,昨天黄昏收到陆知白的信之后,刘文轩也写了一封信,交给叶神医,提前知会一声。 三人便走进医馆。 只见两个郎中坐在堂上,正在看诊。 医馆伙计过来招待他们。 刘文轩报了家门,低声与陆知白说:“在里面呢~” 伙计显然认识他,赔笑道:“刘老爷,叶神医正忙着呢……” 刘文轩叹道:“他什么时候不忙了?” 三人仍是往里进。 原来这个医馆里头,还有一个个的小单间,有床铺的。 陆知白心想,还可以“住院”啊?! 某个房间中,一个胡须及胸的中年医者,低头忙碌着,正是神医叶长春。 刘文轩道:“叶兄,我带陆小兄弟过来了。” 叶长春头也不抬,没好气道:“忙着呢!不见!” 第40章 敢来回春堂踢馆? 叶神医这声音、这语气,好像蕴着怒火,让人一听就不舒服。 刘文轩知晓他的脾气,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让人不爽的话,连忙道: “叶兄你先忙,我们等一会儿。” 叶长春也不搭理他,微微冷哼一声。 早就被打过预防针,知晓他脾气不好,陆知白倒也没什么情绪,反倒是笑起来。 他站在小单间门口,好奇的看着里头。 光线有点暗,但能看出床上躺着一个人,袒露上身。 右胸有一道比筷子还长的伤口,怪吓人的。 这个人脸色苍白如纸,不断呻\/吟着。 叶长春就是在研究他的伤势,眉头紧皱。 朱橚在走廊里转了一趟,把小房间看了个遍。 然后又回来,拉了拉陆知白的衣袖,低声道:“都是躺着的……” 陆知白点头,轻声说:“这个人,伤得很重啊,伤在了胸口……回春堂连这样的也可以治?”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叶长春耳聪目明,听到之后,转头来瞥了他一眼,表情并不高兴,反倒是眉头深锁。 这个时候,已经有医馆的伙计走了过来,赔笑道: “几位爷,要是不急的话,请去后面喝茶?” 这意思很委婉了,就是希望他们不要杵在这里。 这医馆里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满是病患和伙计,就连外头阴凉里也有人在排队,实是忙得不可开交。 陆知白却不想白跑这一趟,笑道: “我在这里等就行了,刚好可以见识神医怎么看诊的。” 叶神医生意好,哪有空闲的时候? 自己哪天来不是一样不受待见? 再说了,人多,人多好啊,刚好见识他救命神水的效果~ 小房间里,叶神医吩咐道: “去砍金银花藤子,熬些水来!再拿一些干净的纱布!” 陆知白出声道:“叶先生,在下这里有专治外伤的神水,你歇片刻,咱们聊聊……” 原本以为是朋友引荐,能有几分薄面。 谁知道,叶长春根本不吃这套,不悦道: “哪家的小子?没看我正忙着吗?什么神水,一听就是骗人的把戏!别在这里捣乱了,赶紧回家去吧!” 神医发怒了,大厅里还在排队的患者们,顿时也都纷纷看了过来,神色不善的盯着这三个人。 叶长春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刘文轩不禁满脸尴尬,暗暗的有些惭愧与恼怒。 刘文轩轻声对陆知白说:“陆兄弟真是抱歉,他一急起来,就六亲不认了……”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现在碰到难题啦!” 那个人不仅胸口有伤,而且,伤口已经化脓了。 在古代这种医疗条件下,再这么下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不管叶长春什么态度,陆知白都能理解。 此人或许不通人情世故,但对待患者的心,却很纯粹啊。 朱橚在一旁却听不下去了。 他堂堂亲王,平时只有朱元璋和马皇后,再加上几个哥哥,能和他这样说话。 朱橚心里却是在看乐子,巴不得出现这个局面。 朱橚对陆知白说:“小弟,咱们回去,何苦受这个鸟气!” 陆知白还没说什么,医馆里的群众却是愤慨起来,纷纷叫道: “那你们快走,不要耽误神医看诊!” “哪家的小孩?别在这里捣乱了,你们耽误的可是人命啊!” “就是就是,本来回春堂里好好的,你们一来就乱糟糟的了!” 眼看这个景象,竟是有些群情激愤,刘文轩脸上越发尴尬了。 要是因为此事,让陆知白心中产生芥蒂,有什么不愉快,可真是亏大发了。 刘文轩声音非常低的劝道: “小兄弟,我看,咱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下回再约个好的时间吧……” 朱橚扯着陆知白的袖子示意他走,险些要把他的袖子拽下来。 不管旁人是什么态度,陆知白始终视而不见,仿佛他们都是一团空气。 他面带微笑,悠悠摇着一把折扇,一副谪仙之姿。 这出众的风姿,倒是让大厅中嗡嗡响的质疑之声,少了几分。 陆知白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把事情办成。 他这么懒,可懒得一趟趟的出门。 神医的名气,必须为他所用。 众目睽睽之下,陆知白不退反进! 他走进了叶长春所在的单间,距离那个病患更近了些,仔细的看了看。 陆知白朗声开了口,一惊一乍的: “哟!这伤口缝的不错啊,还是羊肠线的呢~” 叶长春终于从那狰狞伤口上挪开了眼,眉头拧得更紧了,以古怪的目光瞥着陆知白。 这小年轻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也是让他有些意外。 这会儿他也懒得动怒,直接叫人家滚是有些不好。 但是如果这小子再不知好歹的话,那就只能叫人把他叉出去了…… 陆知白继续说:“这么长的伤口,缝的时候有没有用麻药啊? 估计没有吧,那得多疼,哎哟,真是一条好汉啊!” 朱橚在一旁看热闹,已经有点明白了陆知白的心思。 他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凑上去,声音比陆知白还大,说: “不会吧,不会吧,回春堂里不会连麻药都没有吧?” “……”叶长春默默吸了口气,看向门外的刘文轩,那目光在说:快把这人带走! 但是两人一唱一和,已经完全吸引了医馆中众人的注意力。 那些排队的患者,还有一些伙计,都在看着他们。 就连两个坐堂的郎中都盯着那边有些愣神,一时间,竟有些忘了,刚才讲到哪里啦? 一些年纪大的伙计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头一个念头就是——碰到踢馆的啦! 一个老头患者也是笑起来: “嘿嘿,最近几年,还真没见过敢来回春堂踢馆的!” 这事儿可太稀罕了。 瞧见医馆里头的人,似乎都在看什么,外面排队的患者和家属,也是忍不住头伸着往里面看,不住的打听道: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医馆里头。 叶长春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直跳。 没有直接把这两个年轻人叉出去,是他给刘文轩最大的面子! 陆知白却仍然笑盈盈的,说: “哎哟,这位老兄伤口发炎成这样,已经严重流脓了呀,再不消炎就得准备后事啦!刚好,我这里有一瓶消毒圣水……” 第41章 都别说话,让他讲 叶长春听这小子口齿伶俐,三言两语间就又说起了他那什么圣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根本就不相信。 他见过的江湖骗子,那可太多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 叶长春冷冷的斥了一声,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招摇撞骗!” 陆知白却微微一笑,浑不在意道: “神医此言差矣,这东西用处可大了,且听我细细道来……” 朱橚在一旁看着,心里直笑。 妹夫这长相,一副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但实际上,脸皮得有一尺厚哇。 他倒也想听听,所谓的救命神水究竟怎么回事。 叶长春气得不行,却拿不定主意把这个赖皮脸轰出去,毕竟得给刘文轩一个面子。 于是。 叶长春冷笑一声,眯着眼睛注视陆知白,说:“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承让了。”陆知白丝毫不慌。 但他并没有面向叶长春,反倒是走出小单间,在走廊门口,面朝医馆大厅中的人群。 大厅里的患者、家属、伙计、郎中,再加上医馆外头的人,好家伙,起码得有五六十。 陆知白扫视他们,面带微笑,朗声开口: “朋友们!今天,我给大家讲讲外伤!” “身体要是出现了伤口啊,就容易发炎。发炎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就是感染了细菌或者病毒,这之类看不见的、有害的小东西!” 此话一出。 医馆大厅之中顿时嗡嗡响,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什么细菌病毒,从来没听过啊?” 这些大明朝的淳朴百姓,个个满脸茫然。 或是眉头皱起,认为陆知白在胡言乱语。 陆知白根本不管他们,自顾自的说: “这细菌和病毒,可是无处不在的,一般人又不会留意。所以但凡有伤口,必定会发炎。” “但是有的轻,有的重。轻伤自己就能好,但如果伤的重,就像里头那位老兄,在胸口拉了这么长一个口子……嘿,那可就不得了啦!” 面对这么一群人,他不知不觉的就用了说书的语气。 这种危言耸听,语气夸张,让吃瓜群众也是提起心来,忍不住问道: “怎么不得了?” “哎哟,这伤势可真有点严重。” “这么严重的外伤,从来都不好治啊,不知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是啊,要不怎么说叶神医是回春圣手呢?外伤正是他的拿手绝活!” 朱橚听众人越来越吵,忍不住是大喝一声: “都给爷静静,听他说!” 他身穿华服,又这么横,威慑效果倒还不错。 只不过医馆的一些伙计,愁眉苦脸的,急得不行。 他们可是要做生意的呀,被这么一打扰还怎么做? 本来按照规矩,这种人就该轰出去的。 可是叶长春没发话,伙计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叶长春此时望着陆知白的背影,冷笑连连。 他心里仍然有怒气,觉得这小后生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狂妄! 只不过,陆知白说的这套理论,倒是新奇,他闻所未闻。 叶长春确实有几分好奇,想知道他接下来还能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知白铺垫完毕,认真讲述起来: “父老乡亲们!伤口感染之后就会发炎。红肿、化脓、发烧、怕寒都是炎症的表现。 脓液里有许多的细菌病毒,如果在身体外边还没事,但如果,化脓的位置比较深呢?” 大厅里已经寂静了许多,这时只有一些窃窃私语。 陆知白说的一些词,他们似懂非懂。可是大道理,大家是明白的。 一个性急的汉子问道:“伤口深处化脓了,又会怎样?” 陆知白默默感谢他的捧哏,说: “那么就很有可能,脓液会渗进鲜血里,走遍全身!” 一些人顿时大惊失色: “啊?那血不就脏了吗?” “那人还能活吗?” “哎哟,怪不得伤得重就容易死呢,原来是这个理儿……” 陆知白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微微点头。 谁说古代人愚昧的? 哎,这不还挺聪明的吗? 只不过,现在大家就是听个新鲜热闹,其实仍然不懂。说半信半疑,都是抬举了。 陆知白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神色有些严肃。 “是的,如果脓液进到了鲜血之中,全身的血也会被感染。那么我们就称之为,败血症!” “我举个例子吧,三国时候,江东小霸王孙策!” 三国在民间的热度一直不低。 一些人一听,就来了兴致,七嘴八舌道: “孙伯符不是脸上中箭死的吗?” “就是脸上中了箭,照镜子一看,觉得影响容貌,伤口崩裂,就死了呗。” “我觉得不是,堂堂小霸王,岂会在意容貌?” 一群人好像是忘了病痛,争论起来。 陆知白也要哭笑不得了。 这个时候,朱橚急不可耐道:“你们都安静一下!听他怎么说!” 真是好兄弟啊。陆知白心道。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大家听我说!孙策就是脸上中了箭,箭头锈没锈咱们不知道,但又没有消毒,肯定是带了细菌的!” “箭伤太深了,里头没法消毒杀菌,所以就会一直感染,情况就越来越严重,回天乏术……” 有一个文人听懂了,问道: “你的意思,是孙伯符死于那个什么……伤口感染之后的,败血症?” 陆知白点头,但话没说太满:“具体情况咱不知道,但极有可能!不然还能是怎么回事!” 后面的单间中,叶长春沉默了。 露出思索之色。 陆知白的每句话,他都听在耳里。 最开始是嗤之以鼻,根本就不屑,感觉这小子在胡言乱语,哗众取宠。 但是听下去之后。 叶长春竟然觉得,陆知白说的,好似有几分道理? 至少可以断定,陆知白并非完全在胡说。 普通人不懂得护理,伤口是必定感染的。 那么感染之后……化脓……细菌病毒……败血症…… 那几个陌生的名词,在叶长春脑海中打着转儿,让他的神色越来越严肃,慎重起来。 在他的身后,病床上原本痛不欲生的伤者,这时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竭力在听外面的动静…… 第42章 那小子,竟然被神医给请走了? 病床上这位老兄伤得很严重,但这时候,却似乎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死死的盯着外面。 陆知白刚才说的什么,他也听到了。 心中不由得一阵苦涩。 江东小霸王,何其雄武。 但最终,也还是伤得太重,死了。 他发出低沉的呓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叶长春回过神来,听得心中不是滋味,连忙安慰道: “张大力,你不要乱想。你的伤,肯定能治好的。” 同时。 叶长春皱起眉头来,心里对陆知白有一丝不满。 他把外伤说得这么可怕,简直要把一些病人吓死了! 医馆大厅中。 求知的气氛已经烘托得很不错了。 这些群众,思维很直接。 简直像是请来的托儿! 有人露出忧愁之色,问陆知白: “所以该怎么办?外伤严重的话,就真的只能等死吗?!” 他们实在太配合了,陆知白简直乐不可支。 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来。 那表情,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陆知白高高举起瓷瓶,向大家展示,朗声道: “大家请看,这就是我最新研制出的消毒圣水,堪称是可以救命的神水!” “什么细菌病毒碰到这种消毒水,只有死翘翘的份儿。只要一天在伤口上抹个五六七八遍,就不会发炎啦!” 医馆大厅里霎时安静了。 大家全都盯着他手上的瓷瓶。 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 他们有些茫然。 一些人心中还有怀疑,还没有想明白发炎的原理呢。 陆知白也不在乎他们懂不懂。 反正,人都是从众的。 要不然为什么名气大的大夫,生意会越来越好呢? 因为有人说了好,其他人跟着觉得不错,愿意尝试。 所以。 只要有一部分人接受酒精这种消毒液,就行了。 当然,这部分人最好是——叶长春。 陆知白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说给叶长春听的。 他尽力而为,多多少少应该会有些效果吧。 如果叶长春实在是个老古板,那只能说不值得合作,迟早会被时代抛弃。 大厅之中。 有同样受了外伤,但不算严重的人,很惜命的问: “这位兄台,你这药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陆知白微笑着摇头,拒绝了: “抱歉,兄台有所不知,此药如果不密封起来,就会‘逃跑’到空气中,影响效果……” 当下,这句话又让人群议论开了。 “切,我看就是个骗子,在故弄玄虚。” 这是医馆的伙计,满脸不屑。 但有老者不赞同道: “胡说!有些东西是有灵性的,需要好生保存,岂可随意查看?” “这很难理解嘛?就跟酒似的,也一样不能敞开太久,那就没味了!” 陆知白听到这句话,心说:真让你说着了,这还真是酒~ 但是也有人根本就不信,瞎起哄道: “看看又怎么了?哪有不让看的,分明就是心虚!” 还有一些人,像是叶神医的铁粉,不满道: “原来是个卖药的,卖药卖到回春堂来了?伙计还不把他请出去!” “真是年轻不晓事,你把叶神医得罪狠了,以后可不要生病!” …… 外头纷纷扰扰的。 那单独的小房间内。 病床上的张大力,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朝着房门,伸出了手,满脸的渴求之色。 他发出嘶哑的声音,几乎说不出话来:“叶神医……” 叶长生看着他,叹了口气,非常明白他的心思。 张大力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但更多的却是哀求。 他说: “帮我……找他……我想活,想活啊……” 同一个病人要劳烦两位医生,是挺尴尬的。 更何况叶长春名声在外。 叶长春叹道:“你早两天来就好了。也不至于成这样……” 说罢,叶长春已是做好了决定,神色极其凝重的起身,走了出来。 他并没有让医馆的伙计传话,而是亲自走向陆知白。 顿时,医馆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刘文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陆知白刚才的表现,让他非常惊讶,惊喜。 他之前没有看走眼,这少年公子比他想的还要博学,是真正的大才。 但是在回生堂宣说这些,又拿出了神药,无异于砸人家的招牌啊…… 刘文轩上前一步,道:“叶兄!不要冲动!” 叶长春奇怪的看他一眼,拱了拱手,对他说:“今天比较忙,招待不周,抱歉。” 然后。 叶长春望向陆知白,神色很认真,拱手道:“请这位公子进去说话。” 陆知白露出微笑,摇了摇折扇,轻轻颔首。 叶长春伸手做请。 陆知白连忙谦让。 叶长春也不与他客气,快步进了走廊。 眼看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医馆大堂中许多人都看傻了眼。 尤其是医馆里那些伙计。 他们对叶长春可谓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觉得这是当世医术第一高明的高人。 陆知白刚才在这儿大放厥词,他们可是忍了又忍,才能忍下来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 那小子竟然被自家神医给请走了? 这说明什么? 难道神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顿时。 医馆中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 一些人就算是再傻,也能透过叶长春的态度,觉察到了什么。 他们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议论道: “刚才他说的那些,难道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叶神医不早就把他轰出去了?” “哎哟,咱们等着瞧好了,急什么……” 朱橚看陆知白走进去,呆了片刻,连忙也跟了上去。 他可是打算跟自家妹夫做生意的,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陆知白与叶长春能不能合作。 刘文轩一看这情况,便也抬脚跟上。 因为,面对叶长春,陆知白肯定会解释的更加详细,他刚才听得意犹未尽呢。 到了小单间。 张大力睁大眼睛,望着陆知白,嘶哑的道:“恩公……救我……” 陆知白汗了一下,都有些不敢看他的伤口。 也不敢保证一定就能把他救好。 但也说不出拒绝或打击的话来。 只能点点头,然后看向叶长春。 叶长春却是个急性子,比他急。 第43章 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叶长春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位公子,你刚才说的神药……是不是真的?” 此时他的双眸中只有热切与疑惑,再也没有之前的不耐烦。 似乎想起刚才的事,叶长春僵了片刻,说: “刚才老夫正在发愁怎么治疗,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不计前嫌……” 他望着陆知白,等着答案。 病床上的张大力,更是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陆知白,仿佛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知白知晓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但他的医术…… 只能说,见过猪跑。 好在他有常识,有理论知识储备。 陆知白问道:“这个嘛,还烦请叶神医判断一下,他的伤口有多深?” 叶长春立刻回答:“半寸左右。” 陆知白微微松了口气,道:“也不算很深,就是比较长……” 而且,已经化脓了。 肯定已经感染上了轻度的败血症。 叶长春叹道:“他受伤之后,过了两三天才来找我。” 张大力只是喘着粗气,并没有解释。 陆知白问道:“请教先生,按照常规方式,接下来怎么处理?” 叶长春说:“先用开水烫过刀具,然后刮脓,再清理伤口。” 他皱起眉头来:“问题就是,之前的伤药,都不怎么见效……” 所以他现在确实想试试,陆知白所说的神药,效果究竟如何。 陆知白看看四周,感觉有些闷,说:“此地狭小,你我不如移步一叙?” 叶长春道:“好,请到后堂。” 于是,四人又出来了。 叶长春招呼了一个药童,过来做笔记。 朱橚、叶长春、刘文轩,都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陆知白。 叶长春丝毫没有名医或者长辈的架子,满脸的求知若渴,问道: “小公子,你既然是刘兄带过来的,想必品行端正。但治病救人乃是大事,一定要实话实说啊。” 陆知白坦然说:“实话就是,这东西消毒效果很好,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他救活。” 他解释道:“因为护理,营养等等因素也都很重要。” 叶长春点点头,表示理解。 陆知白没有满口胡乱打包票,反倒让他放心不少。 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事。 他虽然是神医,但也不能救活每一个病人。 陆知白倒是好奇了,问道: “这种程度的伤,在您的病人里,多不多?” 叶长春摇头:“不算多。很少有人伤的这么重。毕竟这是南京城,不是土匪窝,也不是军营。” 陆知白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说得在理。” 一般的平民百姓,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 而且,能送到医馆来,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陆知白奇道:“那他是什么身份?什么人神你都敢收?” 叶长春摆手道:“你放心,他是北城兵马司的一个校尉,抓一伙盗贼受的伤,不是什么坏人。” 陆知白心说,原来那哥们是城管啊。 校尉虽然地位不高,但好歹算是有个官身。 他便说:“那么,此人对于试验酒精的效果,很重要。” 朱橚最先问出声来:“酒精?不是神药吗?” 陆知白笑了:“哎呀,酒精这个名字太普通了,神药听起来比较唬人。” 叶长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那是小民们喜欢,我可不喜欢。早说有正经名字,我也不会把你当江湖骗子……” 他说:“可否让老夫看一下?” 陆知白尴尬的笑了笑,取出那小瓷瓶的酒精,递过去。 叶长春小心地拔掉塞子,闻了一闻,当即被酒精味儿冲得眯起了眼。 “好重的酒味!” 他嗅了嗅,盖上塞子,疑惑道:“这里好像没有别的药物?” 陆知白点头,微笑说:“不错,只有酒。” 叶长春思索片刻,眼睛微亮道: “我明白了!寻常的酒消毒不怎么见效,是因为不够烈!” 陆知白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但酒的度数也不能太高,要在一个合适的区间。” 朱橚把瓷瓶拿过去把玩,又好奇的看着陆知白,问:“度数?” 陆知白笑了,说:“此事说来话长。” 他看着叶长春,说: “叶神医,我想要验证酒精的消毒效果,这个病人的一概开销我包了。不论花费多少,我一定把他治好!” 朱橚一听,挑眉道:“我包了!不然我岂不是白来这一趟?我是哥,你得听我的。” 叶长春无语的看着他俩,说: “两位公子不要争了,张大力的费用……我自己承担。我也很看重此人,治好他,也能令我受益匪浅。” 他心里觉得,能花多少钱?一百两银子顶天了。 但是这种重症患者,却不常见,珍贵啊。 叶长春一锤定音,然后问道:“你刚才说,还有其他一些因素?具体是些什么?”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知识的渴望,就像沙漠中的人渴望清水。 先不管陆知白说的对不对,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让他耳目一新的理论了。 陆知白想了想,说: “最重要的,还是消毒。伤口最好不要碰水,勤消毒,每天至少三五回。” “然后,病人还要多补水,多喝一些汤。吃点鸡鱼肉蛋,这些有营养的。” “对了,还有维生素c,这个对于伤口愈合也很重要。柑橘,花生,黄瓜等食物,里头的维c比较多~” 一个接一个的新名词,让叶长春又睁大了眼睛,充满好奇与疑惑。 他又转头看向药童,看这些东西有没有及时记录下来。 朱橚也是听的两眼放光,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陆知白。 真的很好奇,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叶长春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什么叫有营养?维生素c,又是什么?” “还有公子先前所说的败血症,细菌,感染……此事我也也不太明白,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叶长春起身,拱了拱手,脸上一副认真严肃的神色。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神医身份和名声。 真叫一个不耻下问! 陆知白连忙起身扶他坐下,眨眨眼睛,想了想,苦笑道: “这个,有些事我实在说不清楚,以现在的技术没法验证……但事实真的是那样的,我没有瞎编……” 第44章 这一教,就教了好多 朱橚乐了,说:“你先讲吧,能讲多少是多少。你讲什么我们都听。” 陆知白点头,也就是听众的质量高,他才愿意多说两句。 “营养,可以理解为燃料。比如一个锅,得有柴火,才能做饭。人也是,只有吃饭喝水,才能活着,才能有力气做这做那。” “但是,人体很复杂啊,身体发肤,林林总总,很多器官需要的燃料都不同……比如缺了维生素a,眼睛晚上就看不到东西了,得了夜盲症。” “所以,这些对人体有用的物质,可以统称为营养。” 陆知白从类比的角度,抽象的讲了一下什么叫营养。 现在这个技术条件,也没法讲得像搞科学研究。 叶长春连连点头,眼睛微眯,道:“正是这个理儿~” 他又思索了片刻,越发的赞同了,说: “公子真是举重若轻,这东西原本应该很复杂,却能讲得通俗易懂……” 陆知白笑道:“抬举我了,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本来嘛,死背定义就没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能否应用。 朱橚也听进去了,说:“那维生素c,就是营养的一种了?哎,好奇怪的名字啊?” 陆知白汗了一下,这没办法,顺口了。 他想了想,说:“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就叫它维生素丙,维生素三……也是一样的,反正只是个名字罢了。” 朱橚笑了,其实他也不关心到底叫什么,反正看不见摸不着。 只是觉得非常稀罕,真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啊。 叶长春又问:“公子刚才还说了一个护理,这该如何做?” 陆知白道:“护理就是照护,料理。说白了就是好生伺候着。 比如这消毒,合适的一日三餐,等等都需要有人管照。这人得用心,还得懂得如何护理。” 叶长春连连点头,说:“我这医馆,正有这样的人,照护病人已有一些经验。” 说起这个,陆知白倒也是眼睛一亮。 古代医馆里还可以住院呢~ 至少,是在个别医馆,出现了这种创新。 “一些不便行动的病人可以住在医馆,这一点我觉得很好,”陆知白先夸再打,“但是嘛,也有一些小小的问题……” 叶长春捋着胡子,等待他的后文。 陆知白说:“第一就是光线暗,很容易看漏看错病人的状况。” “第二是房间小,又不通风,太闷了,我在里头都要喘不过气……” “公子说的在理。”叶长春连连点头,又凝眸打量着他,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忍了下去。 陆知白说:“我建议啊,护理人员要定期在各个病房巡查,每次都要做好记录。尤其是夜间,更要注意。” 叶长春点头,对运笔如飞的药童说:“都记下来,好好学着。” 陆知白见他求知若渴,索性又说: “一些特别严重的病人,应该待在无菌病房里。就是特别干净又温暖防风的房间。” 他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道:“比如说蚕室。” 此话一出,除了朱橚,叶长春和刘文轩这两个中年男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古怪起来。 蚕室,除了指养蚕的房间,还指执行宫刑的地方…… 正是因为男人净身之后和蚕一样娇弱,所以要待在温暖无风的地方,仔细休养。 刘文轩轻咳一声,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陆知白神色无异,道:“嗯,还有就是看病用的物品,都需要煮沸消毒。 总之细菌是无处不在的,每个环节都要小心一些。” 他想了想,说:“好了,我也想不起来还要说什么了。” 朱橚笑道:“再想想,万一又想起来了。我知道你本事多。” 陆知白眨眨眼,还真想起来了,严肃道: “还有一点就是,求生欲!一定要给病人希望,让他们坚信自己可以好起来,活下去。” 叶长春连连点头,又问: “公子再说说细菌和感染的事。到底什么是细菌?” 陆知白道:“这东西很小,眼睛看不见。但是,大家都见过发霉的东西吧,那就是菌。 而所谓的细,就是小的意思。细菌就是很小的菌。” 他满脸的无奈,他真的尽力在解释了。 “发霉……”叶长春思索起来,喃喃的道,“人染上细菌,发霉了,所以会化脓……” 陆知白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但化脓只是感染的一个形式,也有可能是红肿,发烧之类的。” 叶长春仍然不是完全理解,他感觉这中间说来话长。 细菌肯定有很多种,每一种导致的后果都不一样,程度也有轻重的区别……这得好好研究研究。 于是,他长话短说,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 “难道感染了细菌,只有消毒才可以处理吗?” 陆知白说: “实际上,消毒分为体内和体外两种情况。这些,只是外用的伤药,从外部杀菌。” 叶长春立即问答:“还有从内部杀菌,也就是清热解毒的汤药!” 他抚掌感叹道:“原来如此!” 他感觉思路清晰了许多。 陆知白笑道:“不错,但汤药只是体内杀菌的情况之一。先生有没有想过,人体本身,也是会杀菌的。” “这……”叶长春有些疑惑了,但是微微点头说,“应该是的。” 他也不是很确定。 刘文轩和朱橚也都用奇异的目光,望着陆知白。 这个观点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陆知白徐徐道: “正常的人,体内是有免疫系统的。所谓免疫,就是‘免除疫病’,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是生来就有这个能力的。 生病的时候,体内是不是如同战场?风邪也好,细菌也好,都是入侵者。 那么另一方呢?就是人自身的免疫系统。” 只要接受了他的这些话,其实也很好理解。 朱橚年轻,脑瓜子灵活,立即说: “我明白了!人体有自己的固定队伍,汤药就是援军,来帮忙打仗的。” 陆知白笑道:“对,可以这么理解!” 刘文轩也是若有所思的说: “小兄弟说的,应当是真的。因为人生了某些病,却不会立即死去,有的人甚至能病上几年,十几年……反过来说,有些小病,不吃药,自己也能好。” 第45章 听君一席话,胜行十年医 叶长春听了陆知白对免疫系统的讲解,猛的站起身来,大步走来走去,满脸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他两眼贼亮,不断的点头,双手乱舞,激动道: “原来如此!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他走到陆知白面前,问道: “正是因为人的体质不同,所以免疫系统的强弱也不同?体质越好的人,免疫力就越强?” 陆知白不确定的道:“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也不绝对,有的人免疫系统天生有缺陷。” 叶长春点着头,长叹一声,说: “公子解了我多年的疑惑……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行十年医啊!” 说话间,他已收敛起激动神色,满面肃容,对着陆知白,长揖到底! 叶长春惭愧道:“在下、在下只顾着学医,修养实在不足,一着急起来就会乱发脾气,公子见笑……” 陆知白慌忙站起身来,将他扶起,道: “哎呀,先生何故行此大礼,真是折煞晚辈了……先前的事,我能理解先生的心情,实在是因为对病人太认真负责了,医德崇高嘛~” “呵呵~”朱橚坐在一旁,乐滋滋的看热闹。 陆知白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彬彬有礼的,说话还好听,真有意思。 刘文轩心中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双方的矛盾解除了,而且有交好的意思,他也不会夹在中间尴尬了。 刘文轩露出笑容,轻声说:“真是皆大欢喜啊。” 叶长春朝他也拱了拱手,说: “感谢刘兄为我引荐这般出众的小先生,险些辜负了刘兄的一片好心……” 刘文轩无奈的笑叹道:“你啊……” 叶长春老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对陆知白来说: “我与公子,相见恨晚!今儿晚上我请各位吃饭,权当赔礼道歉,还请三位一定赏脸!” 陆知白此行的目的,是谈生意,现在只是铺垫。 他笑道:“神医言重了,什么赔不赔礼的,就是大家一起坐下交流罢了。” 朱橚满脸笑眯眯,有人请他吃饭,他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他还想知道,陆知白跟叶长春的生意到底谈的怎么样。 这般说定之后,叶长春立即是遣了一个伙计道: “快去天香楼,叫他们送一桌上好的酒席过来,必须在戌时之前……” 张罗了晚饭,叶长春又说:“我得去给张大力治伤了,那个酒精……” 陆知白将瓷瓶放到桌上,说:“随便用,但那里也太暗了,不如抬过来。” 叶长春就叫人把张大力抬到这后堂的屋檐下,光线亮了很多。 然后,叶长春满脸期待的望着陆知白,似乎是想让他显一显身手。 陆知白飞快瞄了一下张大力胸前的伤口,就不愿再看了,他晚上还想吃饭呢。 陆知白偏过头笑道:“叶神医,我只会纸上谈兵,造一些新奇的药物。治病救人,还得看你的啊!” 叶长春便道:“好吧。” 然后开始了忙活。 刀具消毒,处理感染伤口。 之后又拿一张煮过晒干的棉布帕子,小心翼翼的沾了些酒精,轻轻点在了张大力的伤口上。 张大力立刻是龇牙咧嘴起来。 却是咬牙忍住了,极为坚毅的样子。 陆知白看到叶长春小气巴拉的,忍不住笑了,道: “多用点,狠狠的给他消毒!别舍不得,我这还有一瓶,不够再回家拿。” 朱橚在憋笑。 叶长春也微微一笑,说:“毕竟是新药,也不能太浪费……” 陆知白道:“没什么,制作又不费什么事,都是为了救人嘛。” 朱橚赶紧接话道:“但是成本还挺高的,都是实打实的粮食酒啊!” 这年头,粮食金贵,建国之初甚至是禁酒,后来才渐渐放开了。 叶长春已经说了,张大力的治疗费用他包了。 再加上三个人在旁边看着,他也不好意思显得太小气,所以多用了一些酒精。 这般充分消毒之后。 叶长春皱眉道:“还是得内服一些清热解毒的汤药……” 陆知白笑说:“相信叶神医开的药,一定能让这位老兄捡回一条命。” 叶长春笑道:“原本有四五成的把握,现在加上这酒精,至少有八成,不,九成……” 他派人熬药去了。 眼看天色距离晚饭时间还早。 朱橚起身道:“叶神医,外头还有很多病人呢,您先忙着吧。我和弟弟先去周边走走。” 叶长春本来还想和陆知白请教一些问题,再聊聊医学的事儿。 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说完的。 而且他确实得去处理病人了。 只能无奈地答道:“好吧,二位可不要悄悄离开,酒席马上就到了!” 朱橚笑道:“怎么会呢,我还想听叶神医讲讲医术呢。” 朱橚拉起陆知白就走。 两人穿过走廊,到大堂,准备出去。 结果医馆大堂,人并没有少多少,还几乎是满的。 有人起哄,语气满是揶揄道:“哎!两位公子怎么走了?” 顿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陆知白身上。 陆知白笑容满面的说: “叶神医用了我的神药,给张大力治了伤。没啥事了,我们现在出来逛逛,待会儿回来吃饭。” 那人拖长了音调道:“哦……” 朱橚笑了,低声道:“跟他们废什么话。” 陆知白声音却大了起来,说: “对了,各位父老乡亲,在下的神药是‘跨时代科学研究所’造出来的。 以后除了医馆,还会在‘国泰民安百货楼’售卖!记住咯,百货楼还卖很多实用的新鲜东西!” 朱橚摇头笑起来,低声道:“服了你了……” 陆知白拱了拱手,笑着离开了。 兄弟两个在附近街上逛了逛,找了一个临河的幽僻之处,在垂柳下谈话。 朱橚把手搭在陆知白肩膀上,唉声叹气道: “你我好歹是兄弟,不能给个准信吗?你这生意,到底带不带我?” 陆知白笑道:“这个不带~” 朱橚微微撅起了嘴,一脸困惑不满之色,道:“唉,亏我还把你当弟弟……” 陆知白笑眯眯道: “还有别的生意,以这酒精为原料。只是需要加工,有些复杂,是需要本钱的。” 他话锋陡转,朱橚也随之变脸了,转怨为喜道: “你小子,真是皮啊~” 第46章 原来是一石二鸟之计~ 陆知白就是皮了一下。 顺便看看五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表现得还可以吧。 不过,撅着嘴撒娇,是他实在没想到的…… 朱橚很快就好奇的问道: “我们这门生意又是怎么回事?成本得多少酒啊?” 陆知白说:“不知道,估计要不少。如果长期做的话,咱们自己也可以酿酒。” 朱橚摸着下巴问道:“你先讲讲这是啥东西。” 陆知白便笑着介绍道:“六神花露水!主要作用就是驱蚊,止痒。” 朱橚眼睛微微睁大:“这么简单?” 陆知白眼睛一转,说:“非要说的话,还可以留香。当然了,售卖的时候,是得好好宣传包装。” 陆知白想了想,又说:“还可以加到洗澡水里,长期使用,皮肤会晶莹透亮,香气氤氲~” 反正这年头又没有广告法,尽管吹。 朱橚拍着大腿笑了:“哎哟,又是一个清洁用品,知道你很爱干净了。” 陆知白淡定道:“现在才刚起步,以后商品种类会越来越多的。” 朱橚沉吟片刻,道:“这个花露水,需要些什么原料?你大概说说,我大概估一下成本。” 陆知白好笑道:“你都不知道多少酒能做出多少酒精,怎么估?” 朱橚说:“那你告诉我嘛。” 陆知白说:“情况不一样,平均是六中取一吧。” 朱橚面色微变道:“真是有点奢侈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眯起了眼,在盘算着,既然成本高,售价肯定也高。 陆知白说:“还需要一些中药材~” 朱橚点点头,笑道:“怪不得你要跟回春堂合作,原来是一石二鸟之计~” 回春堂名声在外,由他们出面采买药材,省得自己挑选靠谱的供货商,价格也能公道些。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是这样的,但医药关系着国计民生,我不光是为了赚钱。” 他微微扬起下巴,一副有理想有道德的样子。 “唉!本……本公子也是这么想的,”朱橚长叹了一声,“老百姓们实在太惨了!光顾着赚钱,活着干什么?” 他露出点怅然之色说:“其实,我还挺想学医的呢~” 陆知白道:“那你学呗,现在年纪又不算大。” 朱橚挠了挠头,无法想象自己堂堂一个王爷给别人看病的场景。 他摇头说:“还是算了……我现在也挺忙的,没空学。” 陆知白笑笑,不说话了。 人啊,看来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懒与拖延症! 朱橚略感尴尬,很快就把话题扯了回来,问道:“需要哪些药材?珍贵吗?” 陆知白说:“不怎么贵吧。我也没仔细了解价格,反正没有名贵药材。” “对了,”他倒是想起一事,问,“这附近有没有玻璃作坊?” 洪武年间虽然已有玻璃了,但是官造居多。民间倒也有一些作坊,可是以山东那边最为知名。 也就是郑和下西洋之后带回来玻璃匠人,玻璃产业才繁荣起来。 朱橚想了一下道:“这我倒不是很清楚,南京近处,应当没有吧?” 陆知白淡定道:“那也无妨,我自己建一个。” 朱橚不解:“你要玻璃干啥?” 陆知白说:“造成玻璃瓶子,装花露水和酒精啊~” 朱橚问:“为啥不用瓷瓶子?” 陆知白挑眉道:“不透明,看不见。而且,也怪普通的,不够震撼。” 另外就是瓷瓶没有盖子,只有塞子。 朱橚满脸服气的看着他:“那你这成本可就高了。” 陆知白两手一摊:“那没办法,刚开始就是这样的。我们要走长期路线,慢慢的成本就降下来了。” 两兄弟聊了一阵子,医馆里跑出一个伙计,东张西望的找他们,请他们回去。 酒席已经开始张罗了。 一共就他们四个人,却有一大桌子菜。 叶长春看到陆知白,便笑容满面。生怕他跑了似的。 聊了没几句,叶长春就请陆知白,去隔间一叙。 陆知白还以为他要请教医学相关的东西。 没想到,叶长春的神色有一丝尴尬,但又有些凝重,关切的道: “我观陆公子的气色,似乎有些……” 虽然他主攻外伤,但毕竟是个老医生,看不出来就怪了。 陆知白也不以为忤,索性伸出手来,放在了茶几上。 叶长春连忙将两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凝神把了会儿脉。 陆知白问道:“如何?” 叶长春道:“没有大碍,只是……公子似乎受过大寒,有些虚弱,气短易倦,还需好生养着。” 陆知白点头,叹道:“不错,二月底我落进了河里……” 叶长春闻言,不禁也叹了口气。 但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他又露出一丝笑容说:“好好养着。还是个小童子呢,正该如此。” 陆知白抿着唇笑,脸颊微微发热。 叶长春叮嘱道:“注意保暖,多休息,多走走,少吃点,这般养个三年五年,慢慢也就好了……” 陆知白拱手道:“多谢神医提点。” 实际上,成亲之后,祝家也请了大夫过来给他看过,开了一些汤药,他正慢慢喝着。 但无一例外,每个大夫都说要慢慢养。 那就没办法了。 接下来的四人小宴,人不多,倒也和谐。 没有人劝陆知白喝酒,让他感觉很舒服。 叶神医叫人端来一种草药做成的饮子,味道微甜。 陆知白觉着,喝起来和后世的某种姓王的凉茶差不多。 不过,叶长春只给他倒了一茶杯,用目光暗示他,不要多喝。 酒席过半,叶长春又提醒陆知白:“不要吃太多,七八分饱即可。” 朱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刘文轩也是无奈,道:“别人请客,都是叫人吃好喝好,你倒好……” 叶长春哼了一声,也不解释。 陆知白笑道:“叶神医也是好意。” 他估计,这家伙要么是有职业病,要么是有强迫症。 实际上,叶长春确实很忧心他的身体。 只要陆知白健健康康的,他可以请教更多医疗的东西…… 用过饭后。 眼看天色已晚,陆知白也没留下多聊,便告了辞。 他向来睡得早,朱橚的马车把他送到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朱长乐还没入睡,不时望向门口,等着他回来。 陆知白推开房门,见她缓步迎上来,不免有些歉然道:“娘子,今天我回来晚了……” 第47章 娘子给我揉肚子~ 陆知白进了屋,先是上前,握住了娘子的小手。 而后笑道:“让宝宝担心了,我也没想到,今天花了这么久……” 朱长乐细声细气的说:“也还好……” 下午陆知白出门之前,先与她说了,不知今天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也知道,谈生意嘛,谈得好多半是要一起吃饭的。 但天都黑透了,自家夫君还没回来,她颇有些不习惯。 甚至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生怕出了什么事…… 朱长乐闻到陆知白周身气息干干净净的,放下心来,笑道:“你今天没有喝酒。” 说着,伸手帮他脱去外衫。 陆知白微笑道:“我只有成亲那天晚上喝了酒,被四哥灌的……” 想起五哥说的八卦,他顿时笑出声来,说: “听五哥说,四哥去大都督府下面当兵去了?哎,以后要苦了他了~” “这……”朱长乐倒是有些意外。 但既然是五哥说的,应当不会错,只是不知四哥又在折腾些什么…… 陆知白坐了片刻,去简单洗了个澡再回来 ,困意被打消许多。 朱长乐坐在床边,随意地问道: “你今天的生意,谈得如何了?” 酒精的事,她大略知道一些,只觉得此物神奇。 要是能广泛出售,病人能够早点痊愈,商家获得了利润,可谓皆大欢喜。 陆知白道:“总体来说,还可以。最起码叶神医和我相谈甚欢。不过……” 他顿了顿,说:“正式的合作,还没有达成。因为酒精的消毒效果究竟如何,需要时间来验证。” 一时半会也睡不着,陆知白坐在床上,对朱长乐比划道: “回春堂里有好些病人都伤势不轻,其中有一个叫张大力的,胸口拉了这么长一个口子!” 他语气与表情很是夸张,故意要逗小娘子。 “……”朱长乐果然是睁大了眼睛,将他的手扒拉开,不满道,“你别拿自己比划,怪吓人的……” 然后才好奇的问:“他怎么伤得这么重?现在如何了?” 陆知白说道:“我过去的时候,叶神医正发愁呢,说外伤药都没什么效果,张大力又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伤,伤口早就有些发炎了。” 朱长乐聪明,已经听懂了,道: “所以,你给他用了酒精,得看他的恢复效果,才能决定接下来的合作。” 陆知白笑容满面,缓缓躺到床上,道: “娘子可真聪明,正是如此。不过,其实叶神医很想合作,是我求稳妥,要先看看效果。” 朱长乐忍俊不禁,道:“你可真实在呢。” 说话间,见到陆知白抬起手,在轻轻揉着肚子。 她便软声问:“怎么啦?” 陆知白说:“今天吃得有些晚了,感觉,有点积食……” 朱长乐一听,便关切起来,朝他倾过身来,又道:“叫她们拿些山楂丸子来吧?” 她的小手已伸了过来,在陆知白肚子上帮着揉。 有些痒痒。 陆知白便笑起来,心头又觉得温暖舒适,哎呀,这生活,不比单身狗强百倍? 他说:“不用了,太晚了,不能再吃东西了。” 给他揉了一阵子,朱长乐有些闷闷不乐,低声道: “往后,你上午出门,就不会这样了,遭罪呢……” 陆知白笑吟吟的,从善如流道:“谨遵娘子旨意。” 朱长乐顿时有些羞赧,将脑袋枕在他胸口。 面纱之上,一双秋水眼眸笑盈盈的。 她软声喊道:“小黑哥哥……” …… 第二天。 陆知白便开始筹备花露水的生产。 酒精作坊早已建了起来,就在陆府不远的民宅中。 暂时没有玻璃瓶子,所以酒精成品还是存放在瓷瓶中。 这两天雇了十几个酿酒伙计,个个都是做事认真仔细,品行也过得去。 重点是,都签了保密协议。 陆知白雇的所有人手,都是如此,签字画押。 要是泄露什么商业机密,那就见官吧! 不过。 玻璃作坊却是很难建在周边了。 要有云英、硅砂等原料,需要黏土做模具,要有水用来冷却,还要有充足的燃料…… 所以。 最好就是建在山下的河边,水运比较方便,木柴也足。 陆知白把自己的要求提了,让杨管事找地方去,同时也得开始招人了~ 然后便是中药材。 要先向叶长春打探一下批发价,以及各家药铺的存货,尤其是那些周转不怎么顺畅的。 尽管同在南京城北边,但他懒得出门,写了一封信,让小厮送过去。 之后他便没什么事了。 每天下午去研究所,看看进度如何。 他有诸多的奇思妙想,蒋平顺负责给他造各种各样的木头车车。 其他人还是在死磕太阳能热水器。 也有闲着的,得了新任务,负责研究玻璃瓶和铁瓶盖的模具。 …… 与陆知白的悠闲生活不同。 此时的朱棣,正在南京城外一个卫所中,按照朱元璋的要求,做着拱卫京师的一个小兵。 只不过他这个人,不管走到哪,都安分不下来。 朱棣自小习武,那勇武的气质、魁伟的体魄,一看就不是常人。 刚到第一天,就被他们这一队的小旗留意上了,将他问了个底朝天。 朱棣奉皇命前来历练,自然是隐姓埋名,化身朱四,瞎编了一个出身,说自己生在富农之家。 同一个营的其他小兵,都是笑道: “从了军,就不论出身了。” “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进了大营之后,都一样的要往死里操练!” 这种操练,往往是新兵的噩梦。 新兵被使唤得像牛马一样。 说不定还要挨打,被欺凌,有什么东西也都被抢走。 朱棣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惹,倒没人敢欺负他。 只是…… “入他娘的,这蚊子咋恁大?” “啪!”的一声脆响。 朱棣拍死了自己脸上的一只蚊子,震惊了。 这是一种花蚊子,比往常见的灰黑蚊子要大一些。 被叮了之后,也格外的痒。 很快,他的黑脸上就鼓了一个大包。 可是没有办法,今天他得在军营门口站岗。 一同站岗的王大牛,苦笑着说: “今年的蚊子确实格外毒,你刚来,习惯就好了。” 说话间,也是扭身走动几步,抬手不断挥舞,驱赶着蚊子。 第48章 原来你想干一票大的 可是,人不可能一整夜都不停的动来动去,总有打盹的时候。 一夜下来,朱棣身上被蚊虫咬出了几十个大包。 虽说有些烦,但他也没放在心上。 行军打仗,艰难险阻多了去了,蚊叮虫咬能算个什么? 可哪里知道,一般的蚊子包,过一段时间就会自行消散。 这花蚊子叮出来的大包,却是古怪的很,始终是发红。 碰一下的话,还有些疼。 但朱棣也没有上药。 毕竟这只是蚊子咬的包罢了,可不要沦为军营笑柄。 又过了一天,大部分蚊子包,终于消失了。 却还有一些很是坚挺,竟然变成了通红的小鼓包。 这一天,士兵们进行了野外训练。 野外到处都是蚊虫,而且农历四月底了,太阳有些大。 一群人可谓是又热又痒,苦不堪言,私底下骂骂咧咧,就没停过。 朱棣听了只咧嘴想笑,觉得有些亲切。 军营的气氛,就是这样的。 但是。 他骤然从条件优渥的燕王府,跑来当小兵,还驻扎在荒郊野外…… 怎么可能没有落差感。 但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大家都是这样过的。 这就是千千万万个大明将士的日常生活! 虽然他贵为亲王,但将来想要建功立业,必须习惯这样粗粝的军旅生活! 只是。 第四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朱棣感觉之前被蚊子咬的地方有些疼。 这两天他也没多管,这仔细一瞧,才大惊失色—— 之前没有消失的蚊子包,里头竟然化脓了,变成了发硬脓包,微微鼓起。 朱棣擦了一个包的脓,发现里头竟然还有,用手一挤,顿时满脸惊讶之色…… 他赶紧去找其他人。 一问才知道,有的人被大花蚊子咬过之后,确实会出现脓肿。 这个状况,也是最近半个来月才出现的。 军营里已经因为此事,颇有些怨声了。 一个老兵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 “告诉你们,听说有几个弱兵被蚊子咬得发起了烧,上吐下泻……” 要是以往,朱棣肯定要嘲笑他们。 但是现在,自己亲身见识了这边蚊虫的厉害,顶着满身的大包,尤其是脸上。 朱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在,就算脸上被咬了好些包,他的脸皮依然很厚。 当天,朱棣得了空,就跑去军医那里。 他靴子里,偷偷藏着燕王妃给他准备的一点碎银子。 朱棣拿了块碎银,一通软硬兼施,在军医这里买了治外伤的药。 又买了几个干艾草、蒿草做成的香囊,藏在身上。以前他都看不起这些。 这般有所准备之后。 来咬他的蚊子,总算是少了一些。 夜晚。 听着其他人啪啪打蚊子的叫骂声,朱棣心中叹气—— 普通士兵,就是这么苦! …… 四月二十八。 朱橚又上门来找陆知白玩耍。 当然,他主要还是关心花露水的生意。 这生意的生产较为复杂,需要酒精、中药材、玻璃瓶。 酒精和玻璃瓶涉及到了新的技术。 对于朱橚来说,最简单的就是管中药材这部分。 今天,两人便是进一步敲定合作事宜。 陆知白觉着,这家伙的考虑也是对的。 不过,还有一些问题要商议。 陆知白问他:“五哥想要如何分成?” 朱橚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算一算成本一共多少,然后按比例分啊~” 说着又笑道:“要不然……直接四六分?你六。三七分也行。” 陆知白笑了,说: “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除了生产,还有运输,还有仓储、销售呢……哎呀,自己做生意,就是麻烦得要命。” 朱橚呆了一呆,问道:“这,不就都在城里吗?有多少运输和仓储?” 陆知白注视着他,意味深长的说: “单单一个南京城,能有多少生意?” 朱橚睁大了眼睛,眉毛一挑,又嘿嘿笑起来,激动道: “原来你是想干一票大的啊!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小打小闹没意思……不过,眼下毕竟是刚起步,还没有整理清爽呢~” 陆知白不禁轻叹一声,说: “是这样的,刚开始都是千头万绪。但有些事也要提前想清楚。” 朱橚笑问道:“什么事?我知道你向来是有主意的,你先讲明白。” 陆知白说:“首先这个分成,四六分没问题。但你要负责的,可就不止这药材了。” 朱橚连连点头,一副良心上过不去的样子,道: “没事,你尽管提。我是想着,四六的话,你说的什么运输、仓储,都包在我身上。” 因为,酒精需要从酒提炼;玻璃作坊,既需要原材料,又要给人手发工资。 这成本可都不低。 朱橚堂堂一个王爷,自然也不好意思占自己妹夫的便宜。 陆知白又说:“第二件事,就是销售模式。百货楼肯定是总店,但分销怎么做?” 朱橚凝神想了下,不确定的说:“这个……不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就好了吗?” 陆知白顿时笑了。 他早知道五哥就是个贵公子,年纪轻轻,哪里懂什么经商? 完全是纸上谈兵罢了,更别说亲力亲为。 陆知白说:“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京城这边,我们可以直接给其他铺子供货,但他们卖的价格,不能比我们低。” 朱橚点头道:“这我懂。” 陆知白又含笑看着他:“京城之外,还是从药材供应商入手。想要供货,就必须从我们这里拿货。” 他说的不算清楚,但朱橚终究聪明,眉毛一挑,长长“噢”了一声,叫道:“我懂了!” 然后他两只眼睛迸发出亮光,激动无比的说: “哎呀,你可真是一个天才!你怎么想到的,太妙了!” 把供货商拉下水,跟他们一起卖花露水,根本不愁出不了货。 甚至,也不用操心怎么把产品卖到外地去了。 朱橚摸着下巴,兴致勃勃的开始盘算: “如此一来,要是合作稳定的话,长期下来倒是极好的……” 但他一转念,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问道: “可是,为什么外地的商人,会来跟我们合作呢?” (求催更和小礼物呀~么么 ?(?''?''?)??*) 第49章 好一个兄弟情深! 朱橚的考虑有一定道理。 别人为什么大老远的跑来合作? 陆知白笑道:“五哥刚刚已经说过了,关键就是长期,稳定。” 朱橚想了片刻,明白了,双手一拍道: “对啊,反正都是做买卖,只要给钱,卖给谁不是卖?只要他们相信我们有信誉,而且干的是长期生意,就行了。” 陆知白拱手笑道:“这些事就劳烦兄长去处理了。但,这恐怕需要回春堂从中担保和沟通。” 朱橚点头,笑道:“你跟回春堂也有生意,他们肯定会帮忙的,卖个人情罢了~诶,干脆酒精的生意也这样做算了。” 陆知白摇头说:“生产跟不上。” 还有个关键的问题是。 他一直在折腾这个那个,花的比赚的多,现在没那么多钱…… 所以朱橚主动提出要合作,他是求之不得。 朱橚一听就满意了,笑说: “这样最好。花露水的原料既然是酒精,那它与酒精,对某些人区别就不大呀~” 陆知白道:“是这样的。但它的用途更广。” 朱橚点头,终于拿下了合作,他的心情很好。 这会儿却不再多谈此事。 朱橚唠起了家常道: “也不知道四哥在军营里怎么样了,这些天他不在家,我感觉……唉,真的好寂寞啊!” 他跟朱棣相差一岁,都是嫡子,打小是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至于互相挖坑、嘲讽什么的,哎呀,岂不是给平淡生活添了许多趣味? 陆知白感慨道:“真是兄弟情深啊~” 但既然也是自己的四哥,他就说: “确实,天气渐渐热了,军营里生活很苦。说起来我真是佩服四哥,想做就真的去行动。” 朱橚终于说到正题,说: “过几天不是要端午节了嘛?军营不让外人进,所以,我想给四哥送点东西进去。” 他说着又乐了起来,道:“好叫他知道我们在外面的美好生活~” 陆知白有点绷不住了,笑出声来。 咋说呢,关心惦记是真的,幸灾乐祸也是真的。 他回过味来,问道:“五哥是想让我也带点东西过去?” 朱橚连连点头,笑道: “我也问了其他几个兄弟,让他们准备准备,然后我派人一起送去。” 陆知白笑道:“五哥倒是心细。好,我也准备一下,尽量给四哥一个惊喜~” 不过,他眉头微皱,想起一个问题,问道: “军营里管得严吗?士兵能不能有自己的私人物品?不会被抢走吧?” 朱橚眉头高高挑起,想了想,说道: “依照我四哥的本事,我觉得,大概不会吧?谁敢抢他的东西,不想活了吗?” “哦,说的也是,”陆知白这才放下心来,“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朱橚笑容满面的说: “这样吧,五月初三下午我叫人来拿,晚上就给他送去。” 两人约好了此事。 朱橚在陆家吃完午饭,便告辞了。 陆知白则是吩咐杨管事,去给他找几个裁缝过来。 等他午睡起来,四个名声还不错的裁缝,三女一男,已经在陆府前厅等着了。 裁缝也是工匠的一种,再有本事,在大户人家面前也得客气点。 陆知白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的说: “有劳各位前来,我是想做个东西,各位请看。” 他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画起来,道: “此物叫双肩背包,就是可以背在肩上的包……” 陆知白刷刷几下,大致画出了一个背包。 四个裁缝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充满好奇。 只见图纸上,一个方形的包裹竖着,有两条长长的带子,联通了底部和上端。 一个老裁缝师傅笑起来,道:“此背包,倒是有些不同之处,材质似乎相当挺括?” 陆知白笑道:“是吧……不过,有些部件现在很难造出来,这次就先算了,只能算是试验品。” 其他几人亦是纷纷出言,不甘示弱。 陆知白回忆一番,又画了几张其他角度的图纸。 包括内层和各种兜。 陆知白沉吟道:“我的图画得不好看,就是这么个意思。对了……” “两侧是要合拢的,用一排扣子吧……这种简易的扣子就行,不用那么复杂。布太硬,不好用拉绳。” 说着还画了一个四眼扣子出来。 明朝当然有扣子,但通常很是精细华丽。用在背包上属实没有必要。 老师傅露出骄傲的神色,道:“少爷放心,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背包,古代就有了,许多绘图、壁画中就有。 在宋代之前,流行的是各种挎包,几乎是女子专属。 但后来,朱熹横空出世,社会对女性的束缚加重,她们不能自由出门,包包也慢慢的不再流行。 明清倒是也有图画有双肩背包,但那都是背在神、鬼、仙的身上,比如《二仙图》《渡唐天神图》。 所以,现在民间使用背包,还是极少的。 尤其是这种样式有些奇怪的。 一个女裁缝问道:“这背包,一般的布恐怕不行……” 提起布料,陆知白又想起一事,道: “对!必须用厚实的布料。而且,我希望能染,或者画成这样~” 陆知白画了下迷彩布料,强调道: “就是一块一块的花纹,要淡绿和深绿相间。” 几个裁缝一头雾水,低声道:“厚实布有,但这种花样子,倒是没见过……” 陆知白笑道:“就是在树林草丛里走动,看不出来。” 裁缝们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眼中迸射出光芒。 陆知白也不客气,道:“各位,条件就是这样。这几天就要做好,比较急,所以需要你们合作。 当然,我知道你们手头还有别的活儿,要是不方便,不参与,也不强求。” 四位裁缝露出思索之色。 一个爽利的女裁缝,率先道: “我是有活,但可以宽延几天,先把这个稀罕东西给做了。” 其余几人思索之后,也是点头。 他们都想接受这个新挑战。 而且大户人家,报酬也不会少了他们的。 陆知白微笑道:“好,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东西如何做,是我的家传秘方。你们懂的吧?” 古人是很重视秘方的,视为传家宝贝。 四个裁缝都是面色微变,接二连三的保证,他们以后绝不会偷偷制作。 陆知白以男裁缝为例,定了下这背包的大致尺寸。 然后便不管了,约定五月初二下午交货。 至于他们怎么合作,他不关心,他只要成品。 第50章 恩公,多谢恩公 陆知白给裁缝们安排了任务,一时闲下来,不由得走神片刻。 哎呀,不知道回春堂那边怎么样了。 张大力的情况是否有持续好转? 五哥办事靠不靠谱? 他虽然有些关心,却并不操心。 该交代了,他早已提前交代了。 管他去的,等消息吧。 …… 下午。 朱橚乐滋滋的来到了回春堂。 虽然这一次也没有提前呈上拜帖,但是运气不错,病人不是很多。 上次也刷过了脸,这次很轻松的就见到了叶长春。 叶长春刚巡查完病房,坐在后堂院子树荫下,捧着一叠文稿在看。 朱橚上前,笑道:“叶神医,晚辈又来叨扰了。” 叶长春忙是站起身来道:“祝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从刘文轩那里得知,此人乃是大地主祝家的一个少爷。虽不清楚祝家的底细,但也是个大户人家。 更关键的是。 这公子与陆知白,关系似乎很不错。 叶长春让人上了茶,两人坐下闲谈。 寒暄片刻。 朱橚便开门见山的道: “我陆弟弟又要做一门生意,需要一些药材,想请回春堂从中牵线搭桥。” 叶长春凝神听着,手抚胡须道:“若不是什么名贵药材,也不是难事。” 朱橚笑道:“是这样的,我们希望能多跟外地的商贾合作,却苦于没什么门路……” 叶长春便问了详情。 朱橚就把花露水的事,大致与他说了。 叶长春闻言,点头道:“如今天气热了起来,滋生蚊虫,此物倒是恰逢其时……” 朱橚说:“是啊,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不过我们做的可是长期生意,所以希望……药材的进价能尽量低一些。” 陆知白特意与他说,六神花露水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是薄荷。 另外,他们是商场新人,要多和供应商杀杀价,不要被人家联合起来哄骗了。 前期没有稳定的供货渠道,没关系,慢慢谈。先低价搞进一批原料再说~ 叶长春微微皱眉道:“价格如果太低,恐怕不好合作了……” 朱橚笑道:“我弟弟说了,不怕这个。我们刚起步,就找京城周边,那种货物周转不畅的药材商。” “我们这是帮他们……弟弟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去库存!” 叶长春听到这里,便点了点头,有些失笑。 “这么说确实有几分道理,货物积压在手上,确实令人很头疼……” 朱橚点头附和道:“是啊,虽然有人囤积居奇,可是哪儿有那么多价格暴涨的东西?早卖早安生。” 叶长春说:“我倒是知道几家,周转不怎么顺畅。但你们还想要外地的供货商……” 朱橚笑道:“尽量兼顾嘛,就算这次不行,也得把我们的名声打出去,以后再合作。” 叶长春手抚长须,沉吟片刻说道: “其实,我倒是一直想办一个医药小会,广聚杏林妙手,互相交流……” 朱橚眼睛一下亮了,恨不得抚掌大笑,问: “此计甚妙!先生怎么不办呢?” 叶长春摇头说:“就是太忙了嘛,一直抽不出空来。” 朱橚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说: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嘛!挤一挤就有了,可不能拖,一拖就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 叶长春笑了笑,又点头说: “这话倒是在理。所以我想,刚好可以借这次机会举办,你我各取所需。” 朱橚眼睛一转,盘算道: “这个小会,估计要一段时间才办。那我们先帮一些药材商去库存。 办的时候,我们再跟外地的药材商合作,那时我们的口碑应该也起来了……如此,就能达到销售到外地的目的了。” 叶长春听的连连点头,道:“你们满意就好。这个线我肯定会牵的,怎么合作,你们自己谈。”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一叠文稿上,说道: “听陆公子讲的那些之后,我是越发的想办这个医药小会了…… 我想让那些同行都听听这新奇的理论,不知他们有什么看法。” 他自顾自的说:“越想越觉得这些理论很深奥,有太多需要补充的……” 朱橚目光中流露敬佩,说道:“先生真是一门心思都在钻研医道。” 叶长春抬头望天,悠悠道: “人活一世,匆匆几十年,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我一路走到今天,凭借的,不过是幸运罢了……” 朱橚笑道:“先生太谦虚了。” 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聊好了药材进货的事之后。 朱橚又好奇的问道:“对了,张大力怎么样了?” 他可是惦记着这家伙的伤势。 此人的伤如果要好了,那么,陆知白与回春堂的酒精合作,就要正式开始了。 提起张大力,叶长春笑道:“走,我带你看看他。” 张大力被安排在了后院的一间厢房中。 这厢房已经被改造了。 一间房有四张床。 不过,此时没有那么多重症患者,只有张大力孤身在此。 他仍然是赤\/裸着上身,露出胸前那道长长的伤口。 朱橚上前看了,奇道:“咦,已经开始结痂了。” 虽然痂还是薄薄的一层,伤口四周仍有一点红肿。 却比那天情况要好太多了,说明这伤,已经开始痊愈了。 只需要照这样好生养着,此人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叶长春手抚胡须,得意的说: “我们依照陆公子的叮嘱,每天用酒精给他消毒五六次,每天有专人巡查,一日三餐都伺候好好的……” 朱橚连连点头,注视着张大力,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四哥。 紧跟着,又想起了大明万千的将士们。 想起战场上那些伤兵。 他们如果也能得到这么好的照顾,肯定能有更多人活下来…… 朱橚压下翻涌的思绪,露出微笑,问张大力: “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吃了些什么?” 张大力仰头望着这锦衣华服、和颜悦色的公子,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口里喊道:“恩公……多谢恩公,救了小人……” 看他颇为激动,似乎要爬起来,叶长春赶紧按住他: “不要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朱橚微微睁大眼睛,脸皮涨红,有些手足无措,口中道: “我、我也没做什么,是我弟弟,哦,还有叶神医,救的你……” 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恩公呢。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啦…… 第51章 家传秘药,救生丹 朱橚贵为亲王,平时听到的各种花言巧语、阿谀奉承,可谓多如滔滔江水。 但从来,没有人这般激动的叫他恩公。 登时,就叫朱橚心中有一股奇妙的感觉,飘飘然了一般。 随后。 朱橚升起一股心虚,他可不想偷陆知白的功劳。 哪知张大力认准了他,恨不得起身给他磕一个,拖着哭腔道: “三位都是小人的恩公……” 朱橚劝了一阵子,倒是好奇:“这么激动干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大力擦擦眼泪,不好意思起来,面带愧色道: “回恩公的话,俺这几天,过得很好,是俺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了……” “躺着养伤,啥也不用干,三餐还有人送过来,还有人给俺清理伤口。” “每日的吃食,也好得不得了,每顿有两个菜呢! 中午就吃的是炖肉,还有一个青瓜炒鸡蛋……” 他这般说着,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朱橚呆了一呆,心说,这有啥快活的啊? 咱每天都是这样过的啊,一顿至少吃六个八个的呢~ 转念一想,他是王爷嘛,自然和寻常百姓不同。 他的心头顿时有点酸,这就是平民啊。 不管怎么说,张大力在好转,这是一个好消息。 朱橚笑容满面地说:“这样很好,你好好养着吧,再有十天半月,就完全康复啦,到时候,又是一条好汉……” 张大力连连点头,道:“都听恩公的……” 朱橚说:“好了,你躺下,好好的养着。我要去见我那陆弟弟,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的。” 张大力感动道:“小人不敢劳恩公挂记……” 看过他之后。 朱橚与叶长春走出病房。 叶长春笑道:“还劳烦祝五公子,跟陆公子说一声,医馆的酒精已经不多了!张大力眼见着也快好了,我希望能尽快合作。” 他一点不担心显得太迫切,可能会被拿捏。 朱橚说:“好说,此事包在我身上,过会我就去找他。” 朱橚说到做到,从回春堂离开,就往陆家去了。 又见到陆知白,朱橚便兴高采烈的,把去医馆的事说了。 陆知白笑道:“就知道五哥出马,一定手到擒来。” 朱橚嘿嘿一笑,又把张大力的情况描述了一下,感慨道: “原来被叫恩公,是这种感觉啊……总感觉受之有愧,因为他说的是你。” 陆知白想了想,说:“我倒也没被叫过恩公。大概是和收到锦旗一个感觉吧。” 那天张大力这么叫,是为了求他们救救他,并非感谢。 “锦旗?”朱橚又好奇起来。 陆知白简单给他描述了下。 朱橚眼睛亮了:“此物倒是妙,下次我要是想谢谁,就这么办!” 他倒惦记着赚钱,于是很快就把叶长春的意思转达给陆知白。 陆知白盘算道:“这几天,也存了一些货,确实可以开始卖了。” 第二天上午。 陆知白亲自去了趟回春堂,与叶长春商议此事。 其实一点也不复杂,之前就说得差不多了。 今天不过是找了官府保人,正式签了合同。 以后。 陆知白以批发价,给回春堂提供酒精。 算下来,当前的价格大概是二百毫升,两钱银子。 但陆知白要求,医馆的卖价,也不能太高了,要和百货楼保持一致。 此外。 回春堂承担着向其他医馆分销的任务,拉拢更多客户,从中可以获得一点提成。 这件事,陆知白原本有些不确定。 哪知道叶长春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理由是,这么好的药,理应广泛的传播出去,让更多人因此受益。 他如果为了一己私利,将酒精限制在回春堂,岂不是坏了良心,甚至是违背了学医的初衷? 这让陆知白颇为钦佩。 同时,也深刻的感受到,人以群分。 一定要和人品好的人交朋友啊~ 两人写好合同之后。 陆知白便打算稍坐一会儿,就告辞。 总不能每次聊合作都吃个饭吧。 叶长春却是脸色微微凝重,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小友稍等片刻。” 他匆匆进了里间,不久之后出来,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递给陆知白。 陆知白眉梢微挑,有些疑惑。 叶长春道:“这,是我的独门秘药,救生丹!” 陆知白一听,就连忙推拒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他心里却颇为好奇,这可是独门的秘药啊! 听起来就很厉害好不好? 叶长春却哪容他拒绝。 硬是塞给他。 说道:“小友天纵之才,让我知晓许多新的知识,在此事上,实际是有着传道师恩!” 陆知白汗了下:“不至于这么夸张,我就随口说说罢了……” 叶长春神色认真说:“不管你怎么说,你都造出了酒精。此物能让万千人受益,功德无量啊。 我以救生丹谢你,你完全当得。这也是我的一片诚意。你有酒精,最先想的就是与我合作,令我感动又惭愧……” 看他诚心诚意的,陆知白也只好收下了,好奇道: “可以打开看看吗?这丹药有什么作用?” 叶长春说:“可以看。此药最大的效果,就是令重伤将死之人吊住性命,尤其是失血的人。” 陆知白打开瓷瓶,正打量着那颗红褐色的丹药,闻言顿时无语了。 他尬笑道:“这个,恐怕我用不上啊,我这小身板,哪有这种机会……” 叶长春顿时也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他犹豫着说:“这个嘛,实在是抱歉,我擅长治外伤,家传如此……” 陆知白立刻打圆场道:“那这药就太珍贵了,我一定好好收藏,当做传家宝~” 叶长春笑着点头,说:“总之,这是我的一片诚意。” 陆知白收起药瓶,朝他拱了拱手,说:“感受到了,多谢前辈抬爱。” …… …… 南京应天卫。 军营之中。 朱棣买了驱蚊香囊,接下来几天,咬他的蚊子少了许多。 但其他的贫穷士兵,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有毒的花蚊子,渐渐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几乎每个卫所大营里,都传出了有人被蚊子咬生病的消息…… 第52章 赚钱大计(通知) “今年这蚊子,好像有些不同寻常啊……” “的确如此,听说那水军左卫和右卫,竟有士兵因此病死的……” “此事关系有些重大,不知形势会不会再恶化,还是尽早呈报上去吧。” 南京城共四十九卫,许多卫所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蚊虫侵袭。 一些卫的指挥使们,简单商议过后,各自上了奏报,汇报情况。 他们无不是有些夸大其词。 目的是请求兵部,下拨更多的医药物资。 几天之内,朱元璋陆续收到了十来份指挥使的奏疏。 当他又一次看到相似的字眼,神色不由的凝重起来。 于是,朱元璋向身边的太监马良问道: “你可听闻,世上有种花蚊子,比一般的蚊子大,咬过人之后,那一处就会溃烂,脓肿,甚至是令人染病!” 马良微微弓起身子,满脸震撼之色,摇头说道: “陛下,奴婢没有听过这种蚊子,这也太吓人了……” 朱元璋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忧心的道: “现在军营里就出现了这种蚊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朕担心的是,此蚊如果扩散开了……” 那受害的就不仅是士兵了,百姓也一样会遭殃。 也许,已经有百姓遭殃了,但是没有大小官吏关注到,他们自己私底下议论罢了…… 马良眼睛转了转,连忙是宽慰道: “陛下,这蚊子再厉害,它也终究是蚊子,一样会怕驱蚊之术吧……” 朱元璋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躺在摇摇椅上,悠悠的摇晃起来,眉头却始终皱起,心里有自己的考量。 南京这些卫所,向兵部申请更多的医药物资,就包括驱蚊之用。 这本来无可厚非。 但夏天还有这么长,蚊虫却会源源不断的出现,那得要多少花费? 现在的朱元璋,满心都是要把钱花在刀刃上,省吃俭用,好筹备北伐…… 如果北伐的话,他还是想让徐达担任大元帅。 想起徐达,朱元璋便又想起了徐达的女婿朱棣。 “小四在应天卫,也是蚊叮虫咬的,不知道怎么样了……” 朱元璋这般一想,不由得有几分担忧起来。 朱棣终究是他的亲儿子呀,而且在诸子中最像他。 担心了片刻之后,朱元璋又想道: “那小子皮糙肉厚的,蚊子的嘴又不是长矛,怎么能扎得透,罢了……” 于是就挥散了担忧的念头,不再多想。 而那些指挥所的奏疏,最终,只得到了四个字的批复。 “且忍一忍”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三。 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 而这几天之中,陆知白也有了不小的收获和成果。 玻璃作坊那边,玻璃瓶和瓶盖都制作成功了。 明朝虽然有玻璃制作技术,但想要制成只能装两百多毫升的小瓶子,还是有些困难。 研究这两个模具,就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 但是在陆知白的指点下,大明的能工巧匠还是搞出来了,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 瓶口有着螺纹,用来安装瓶盖,保证密封。 而且,他们还依照要求,用不同的原材料,制作出了两种不同颜色的瓶子。 一种是无色透明的,用来装酒精。 另一种是偏绿色的,用来装六神花露水。 除了颜色外,两种瓶子一模一样。 每瓶能装二百五十毫升。 瓶身还有熊猫的图标。 唯一的小问题是,每一批原料都不同,所以绿色瓶子,可能颜色不太一致。 陆知白拿到样品之后,呵呵直笑,心情美滋滋。 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的赚钱大计,又踏出了一步! 这玻璃瓶子太重要了,直接影响到酒精和花露水的生产速度。 所以,陆知白不得不好几次扩大玻璃作坊的规模。 现在那边已经有接近两百个人手了,每天能产出四千多个合格的瓶子。 毫无疑问,这样的投入是巨大的。 好在,工人的工钱和原材料的货款,都可以下个月再结。 即便如此,细算下来,花费的成本也是不菲。 朱长乐详细了解了一下之后,便担忧起来。 她实在没有想到,陆知白的生意竟然做得这么大。 但这种投入,是她所不熟悉的。 一天晚上,朱长乐悄悄的与陆知白说: “小黑哥哥,你现在的生意,是不是有些周转不开?家里的一些铺子,可以抽调出现银。库里还有一些粮食……” 她犹犹豫豫,很担心,但又不敢说得太直接的样子,让陆知白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又有暖意涌动。 他安抚道:“娘子,让你担心这些,是我的罪过了。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 “刚开始,投入大一些是正常的,你放心,下个月就好了,我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 …… 尽管现在成本高昂,但陆知白还是决心要备货。 所以将花露水面市的时间,推迟了几天。 因为花露水上市之后,热销的可能性极大,货物绝对不能断。 不过,对于玻璃瓶子,他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 “要是有喷头就好了……” 没有喷头,使用这种液体,实在是不方便。 喷头虽小,但以现在的技术条件,还真造不出来! 因为其中有一个关键零件,圈形小弹簧。 如此小而精细的东西,对工艺水平,还有金属柔韧性的要求极高。 “弹簧的用途可多了,这个卡点必须要攻克,不能等以后事到临头了,才临时攻坚……” 虽然现在还用不到,陆知白却仍然打算尽早破解弹簧这个关卡。 原本他打算将这个难题交给科学研究所。 但是一转念,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悬赏! 现在,百货楼的生意已经逐渐稳定,在南京城中有了一些名气。 研究所的众人,也习惯了生活和工作的节奏,渐渐地走上正轨。 那么,是时候扩大知名度了。 要在大明正式的打出研究所的名号,走进寻常百姓的视线中。 除此之外。 这几天中,四个裁缝通力合作,也是把军用背包做了出来。 基本上满足了他的各项要求。 厚实挺括的布料涂画成了绿色迷彩,还刷了一层桐油,勉强可以防水。 除了背包带子不能调节长短、没有拉链只能用扣子之外,这个背包,还挺不错的。 穿越感拉满! 不过。 还有一个问题,随之而来。 (通知:7月1日起,更新时间调整为晚上八点整!!(*╯3╰)) 第53章 真是不能想象四哥拉不出屎的样子啊 这个背包,做得好似有些大了。 高度都有半米,内部空间不小。 “总不能这么空空的送过去吧?装一些啥呢?” 陆知白挠挠头,有点后悔。 做这么大干啥? 要不然,这个包本来就是个实验品,干脆留着自己玩吧…… 到了下午。 朱橚没有派人过来,反倒是自己亲自跑来了。 一见面,就喜笑颜开的跟陆知白打招呼,然后问道: “货备的怎么样了?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卖了~” 这些天,他简直比陆知白还要关心花露水的生意,兴头十足。 陆知白说:“不要急,离端午不是还有一天嘛。” 那些中药材可是要在酒精里浸泡好几天,才能有效果。 所以他们约好了,在端午节那天,才开始售卖六神花露水。 现在他已经囤了一批货了,大约有一万多瓶。 自己试用之后。 效果很不错,很有前世的感觉! 但在没有做花露水之前,他都没有留意到,自己和娘子的卧房,院子里是装了昂贵的绡(xiāo)纱天棚。 每一道门,都有两层纱帘子。 里面根本没有蚊虫。 可是这天棚很贵,一般人是用不起的,天底下还是蚊虫肆虐啊。 依照惯例,陆知白又将新产出的花露水,派人送到岳父岳母和三个哥哥府上。 朱橚自然也收到了,也用过了。 非常满意。 马上盛夏来临,蚊虫大爆发,花露水绝对会卖爆的。 他仿佛看到无数的小钱钱在朝自己招手~ 因此,朱橚对待能带他赚钱的陆知白,那可真是亲如兄弟。 不然,他能老是亲自跑过来吗? 但总聊生意也不太好。 朱橚很快就想起来了,自己今天的目的,是给四哥送东西来着。 “哎呀,这么热的天气,可怜我那四哥,还在军营里水深火热的,也不知道被蚊子咬成什么样了……小白,你准备好了吗,给四哥带点啥?” 陆知白假装没听到自己被叫成小白了,问道: “准备了一些,不知妥不妥当。你们备了些什么?” 还是通个气比较好。 朱橚说:“四嫂备了些家常衣物,拿了点金创药,还准备了一些四哥爱吃的点心。” “大哥准备了一些兵书。我嘛……” 朱橚嘿嘿一笑,说道:“备了几十斤熏肉干,可以放得久。四哥就爱吃肉,我不行,没那么爱吃猪肉,我得吃素~” 陆知白一听,好奇的问道:“大户人家也吃猪肉啊?” 明朝可没有白白胖胖的大白猪。土猪是黑的或花的,长得慢,瘦小,肉柴,腥。 朱橚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回答道: “吃啊,不仅吃,还是骟过的呢~” 他挑着眉头,有点不怀好意的样子。 然后又神秘兮兮的说:“这熏肉干,可是我找老巷子里一个师傅做的呢,他的手艺真没得说,四哥最爱吃他家的烟熏猪肉干……” 说着又想起来,吩咐身边的随从道:“去拿两包来,给姑爷尝尝。” 又嘿嘿一笑,叮嘱陆知白说:“这肉干好吃,就是有点费牙,你小心着些,而且……” 他的笑容越发古怪了,眉开眼笑、幸灾乐祸的,忍了一忍,没忍住,说: “而且,吃多了解不出手来……啧啧,真是不能想象四哥拉不出屎、愁苦万状的样子啊!” 看着他脸上欠揍的笑容,陆知白也是没绷住,一下笑出声来,低声说:“好一个兄弟情深啊……” 他认真想了一想,贴心的建议道: “要不,我们在里头加点泻药,这样,吃了就不会便秘了~” 朱橚噗嗤一声笑了,乐不可支。 转念又觉得自己两个好幼稚啊,不像十七八岁,倒像七八岁…… 但是兄弟相处嘛,不就这样子。 朱橚微笑着摇头,道:“我可是君子,怎么能下毒?万一让四哥在同僚面前拉了裤子,那可就糟了……” 陆知白点点头,竭力忍住笑,思绪终于回到正题上,说: “我心里有谱了。大家带的都是些日常生活用品。我原本还有些担心呢。” “这倒是巧啦!大家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可能没有地方放吧?刚好,我做了一个包~” 说着,叫人把那个军用背包拿出来。 朱橚一看,就睁大了眼,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着,好奇道: “怎的长得如此奇怪,这么多兜兜?不过倒是很大呢!” 他查看了一会子,笑着看向陆知白,道: “这两个带子,是背在肩上的,对不对?你可真是奇思妙想,往常只看过木头的、竹子的背篓、书笈,原来用布也可以做呀!” 陆知白道:“这布,可是我让人特别织的,必须得厚实挺括才行,甚至得比帐篷布要厚一些。 就连针,也是铁匠特别打造的。一共四个裁缝,做了好几天呢。” 朱橚连连点头,笑着说:“你这份心意,我一定告诉四哥。对了,咱们的花露水不是做好了么……” 陆知白也想起来了,说: “哦对,我给四哥也准备了两瓶~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主要是玻璃瓶子要是多了,我怕碰碎了。” 朱橚倒也没有意见,满意的说道: “对对,他皮厚,两瓶也就够用了,又不能吃……这东西卖出去,一瓶,足足要三百文呢……” 四哥还欠他好几千两银子呢,哼~ 看到五哥这副有点疼哥哥但不多的样子,陆知白禁不住心中暗暗发笑。 四哥五哥多少还是有些少年心性,他理解的,也挺有意思的。 朱橚拿了背包和花露水,还有一份简易说明书, 似乎就急着走。 陆知白连忙拦下他,犹豫道: “我这些,是不是有点少了?” 朱橚看着他,奇道:“不少啊!这不都是新鲜东西吗?别的地方没处买去,多难得啊!” 他换了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笑眯眯道: “四哥虽然在军营里,但也是有吃有喝的,又不是吃不上饭。我们给他送东西,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心意嘛,叫他知道,咱们还挂记着他就行了。” 说着亲昵的拍了拍陆知白的肩膀,道:“好兄弟。” 陆知白一想,是这个理儿。 可能他不觉得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稀罕的,但是在大明的人看来,就是很稀奇。 于是他放下心来。 朱橚朝他挥了挥手,说:“好啦,我走了,今天要把东西带过去~” 第54章 朱棣用上了花露水~ 陆知白目送五哥离去,想起了前段时间,大哥说,想要端午前后约兄弟几个去爬钟山。 今天都五月初三了,还没有动静。 估计大哥是忙忘了吧。 而且四哥是在军营里了,估计没法出来。 大哥没有派人通知的话,那么爬山之事,估计就是黄了。 陆知白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端午那天,花露水是要上市的。 这个,百货楼已经预热过了。 每个顾客都知晓,将有一种新货物推出! 而且。 百货楼上还挂了一个大大的新招牌,随风招展。 布幔上面画着一个绿色的玻璃瓶,写了两行字:六神花露水,驱蚊止痒。 来往的行人,都可以看到这个广告牌。 由此,也是在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 晚上。 应天卫。 军营之中。 晚饭之后,朱棣春风满面的,提着一个大背包,回到了大营中。 听说家里人给他送东西来了,其他的兵丁瞧见了这么大一个包裹,都是满面羡慕之色。 他们大多不是南京城里人,家里离得远。 而且,就算想往里头送东西,也得有门路才行。 营房里,这会儿只有朱棣一个人。 所以他放心的把背包打开,查看里头的东西。 最先看到的,就是朱橚给他写的一封简信。 朱橚讲了下,每个人给他带了哪些东西,又说,他还写了一封长信,在最底下呢。 朱棣将这信纸扔到一旁,哼笑一声,心情很好。 他今天,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白天。 今儿个考较射术。 嘿,那可正是他的强项。 他拉开弓,嗖嗖嗖连发三箭,都是稳中靶心。 当时就有一群人看直了眼,大声喝彩。 就连周围的几个小旗,都给看愣了。 然后。 在场的一个千户官,当即是看中他了,点了他到自己帐下,先做一个小旗。 小旗嘛,就是手底下管着十个人。 可以说,是最底层的军官。 不是什么大官,但,最起码不用再做那些小兵的活了。从今天开始,他就不用再去值夜和巡逻啦。 其实身为亲王,朱棣哪里看得上小旗这从七品的小官儿? 但他心里,终究还是高兴的。 父皇叫他来从最底层的兵做起。 可是没有办法,他是如此的优秀,正如锥入囊中,一下子,就显露出了锐利…… 是千户叫他当小旗的,这就不能怪他了。 另外他觉得,在南京的卫所里当兵,终究算不得苦。 这里的环境太好了,和干旱、缺水、寒冷的北方大漠,实在是天差地别。 非要说特殊之处,就是气候湿润,所以蚊虫要多一些。 想到蚊子,朱棣不由得冷眼看了看,身上还没有彻底消下去的几个包。 这些包里头,都化脓了。 因为那驱蚊的香囊,最初是有效的,但过了几天之后,效果就渐渐弱了下来。 又或许,是蚊虫凶猛起来。 总之,就算做了驱蚊的准备,也还是免不了被蚊子咬上几口。 朱棣又按照朱橚给他写的简信,查看了一下背包中的物品。 与朱橚说的没有差别。 但是这些衣物、点心、金创药、兵书,都是寻常物品,朱棣暂时也不是急需。 倒是那一大包的熏肉,足有三十来斤,用油纸,一份一份的包起来了,叫朱棣笑出了声。 他低声道:“还是五弟知道俺……” 军营里吃大锅饭,伙食只能算一般,他想去打猎,打打牙祭,但附近也没有什么山。 只能偷空下河,摸摸鱼虾什么的,一点也不过瘾。 现在好了,有肉吃了! 朱棣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摆在床上,又仔细研究起来这个大背包。 他的神色充满了好奇。 “这个包倒是奇特,那个小陆,是有几分良心的,特意为俺缝制的……可真大啊……” 他略略想了一下,眼睛顿时亮起来。 他觉得,这种大包可以装不少东西,在行军时,让士兵装一些个人用品,倒是有用。 但他想了一下成本,觉得要让人人都配备上,难度好像有点大。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多打胜仗了! 最后。 朱棣仔细的查看起了那两个绿色的玻璃瓶。 “六神花露水,这又是何物?” 朱橚在信中说了此物有驱蚊之用,但朱棣并不相信。 于是拿起简易说明书,认真读了起来。 这是陆知白的笔迹。 看过说明书上的使用方法之后,朱棣“嘿”了一声说: “这小子,可真是及时雨,让俺试试……” 他拿起那玻璃瓶子。 他知道这东西易碎,感觉自己单手就可以捏爆。 于是动作小心了很多,轻柔的把瓶盖子旋转开。 顿时,一股清凉的香气,就扑腾到了空气中。 朱棣吸了一口气,嗅了嗅,笑道: “好浓的酒味!酒也可以驱蚊子吗?” 依照说明书上的用法,他倒了一些出来。 只是第一次用,一不小心倒多了,撒了一些在地上。 朱棣根本就不在意,反正一瓶多着呢! 然后,他将花露水,涂抹在被蚊子咬过的地方。 一时间,只感到皮肤很是清凉,被风一吹就凉丝丝的,像是变成了凉风。 过了一阵子,皮肤上那瘙痒的感觉,果然是减轻了一些。 朱棣露出笑容,心里想道: “虽然不能完全止痒,但也很不容易了……陆弟这东西,果然不错,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显然,陆知白的研究所,又研究出了新东西。 那么朱棣可以料想到,还是和上次一样,他们每家都收到了一份。 并且,又往军营里头送了一份。 朱棣心中不由得感动起来,心道: “这个弟弟虽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但对俺倒是真的不错……人品是挺可靠,又愿意做事,长相也是没得说,三妹妹这嫁得也不算差了……” 这般想着,朱棣又打开了朱橚写给他的一封厚信。 相比于简信,厚信就很长,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朱棣看过之后,不由得有些气笑了。 朱橚明知道军营生活苦,在信中,却炫耀起了自己的贵族生活日常,有多么舒适,每餐食物有多么精致豪奢,诸如此类~ 之后,朱橚又忍不住,炫耀起了自己最近开始做生意了,就是和陆知白一起做这花露水的生意。 并且预测将来会大火,火到外地去,甚至是火到全国! 第55章 驱蚊利器,我也想买 朱橚虽然没有明说,但那得意之情,已经是跃然纸上—— 我会赚钱啦,你看看你,只会花钱的败家玩意儿! 朱棣很不当一回事儿,心中冷哼一声,心想: “你赚你的,等俺将来打了一场胜仗,那金银珠宝遍地都是,何必这么费劲巴拉……” 打了胜仗,就会有战利品,权越大拿到的就越多。所以武将基本上很有钱。 不过,朱橚也提到了,说将经商的事告诉他是对他的信任,叫他不要告诉父皇。 朱棣心中觉得可笑至极:“你以为父皇会不知道吗?怕个锤子,能日进斗金咋的?父皇难道会抢你的吗!” 看完了信,朱棣将信叠好收起,拆开一包肉干就开始吃。 哎呀,真是劲道的很,有滋有味,香喷喷的。 他心里头也美滋滋的。 这群兄弟,平时真是没白疼啊…… 今天他刚升官,晚上还是在原先的营房,没有搬走。 过了一会。 营房里的其他兵,陆续回来了。 大家都知道了朱棣升官的事,于是好一番吹捧。 “朱四哥,第一面见到你,俺就知道你是人中龙凤~” “就是啊,这两三天功夫,就成了小旗。” “朱兄弟这手箭术,其实当个总旗,都不为过!” 朱棣听着他们奉承,心中并没有多少波动,淡淡道: “这点本事,算不得什么。” 要成征北大将军还差了些。 但是看到十来个同房睡的士兵,个个脸上露出羡慕到极点的神色,朱棣心中也有一丝动容。 他说:“恁们好好打熬身子,有了本事,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 众人讷讷的应了。 又有人鼻子微微耸动,低声道:“什么味儿?” 空气中,弥漫着花露水散发出的中草药的清香,还有肉干那种特殊的香气。 一时间,十几双眼睛,都忍不住望向了朱棣床上那古怪的大包裹,又赶忙挪开眼去 。 朱棣也不是小气的人,拿出两包熏肉干,叫大家分着吃了,算是庆贺自己升职。 明天他就要搬去其他的营房了。 有了肉吃,这些兵士连连道谢,再没人关注那中草药的香味了。 第二天早上。 朱棣到了饭堂。 军营里其他人对蚊子的议论,不绝于耳。 天还没亮透,他们就起来了,饭堂里仍然是有蚊子飞来飞去。 啪啪啪! 众人打着蚊子,吃着早饭,悄声的议论: “听说这几天,咱们指挥使上了奏疏,说今年蚊虫成灾了,也不知晓陛下怎么批复的……” “希望能多批一些驱蚊的药吧~” “还是别指望了,蚊子能是多大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到了秋天就没什么蚊子了。” “可这蚊子太厉害了,他娘的,俺身上都已经有二十三个脓包了!” “一个个的,不就是蚊子吗?别娘们唧唧的!大丈夫岂能怕蚊叮虫咬?” “……” 一些议论偶然飘到朱棣耳朵里。 他其实赞同的,不就是蚊子嘛? 可是。 被咬了之后,是真的痒啊。 以至于,他偶尔胡思乱想的时候,竟分辨不出,疼和痒,到底哪个更叫人难以忍受…… 吃罢了饭,天还没亮。 仍是有蚊子嗡嗡的往人脸上撞。 朱棣挥了几次,便觉得烦,转念想起昨天陆知白给他带的花露水。 于是又去将东西找出来,顺带该搬去新的营房了。 朱棣取了一些花露水,轻轻地在裸露的皮肤上涂抹。 一股清新的花香弥漫开来。 不久之后,飞舞的蚊子,果然是不敢靠近他了,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朱棣看了,露出笑容,但过了片刻,又收敛起笑容,严肃起来,心想: “唉,俺真是堕落了啊!俺竟不舍得让自己被蚊子咬……” 他心中一边叹气,一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 同一营房中的两个兵,争抢着把他送去了新的住处。 搬完了家,朱棣来到演武场。 他们还算是新兵,暂时没有太多任务,日常主要是操练。 这会儿,千户、百户都还没过来,士兵三五成群聚在演武场,说着闲话。 朱棣找到了自己旗下的十个兵,先认人。 十个人纷纷热情的来见过新上官,但嘴里说着话,有五个人手上都在挠痒痒。 这场景,朱棣已是见怪不怪了。 这段时间蚊子厉害,每个人都是一身包。 一个叫李全的兵,见他一副淡然的样子,笑道:“小旗就不是一般人,蚊子都不咬,专咬我们~” 他已经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痒得难受,偏偏是后背最痒,不好意思动静太大。 “我都被咬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其他士兵抱怨着,一边忍不住用手身上挠着红肿的包。 李全胆子倒是不小,也爱说话,又好奇地问: “小旗身上有股草药香味,好像是用了什么药,真是驱蚊利器啊!不知是什么东西,效果竟如此的好?” 朱棣本来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但转念想到,两个弟弟做花露水生意,刚刚起步,多一个人知道,总是好事。 于是朱棣笑道:“此物名为‘六神花露水’,专做驱蚊之用。” 众人听了,纷纷露出惊奇的神色道: “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过啊……” “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有些人甚至不敢开口,生怕暴露了自己是没见识的乡巴佬。 但大家面面相觑,发现都没有听过。 朱棣笑了,说:“这东西,是我的妹夫,新研究出来的。估计刚刚开始在外面售卖吧,你们当然没听过。” 一众士兵,露出羡慕的神色,议论道: “此物当真有效吗?” “若是效果不错,我也想买,就是不知在何处售卖,作价几何?” “小旗多用几次,然后说说效果。我也想买一瓶。” “要是真的有用,这个夏天,可就没那么苦不堪言了!” 他们这里聊得热火朝天,倒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竖着耳朵听。 一听说似乎有什么新的驱蚊之物面世了,当下,有人围了过来,大声道: “哥哥们,俺也一样!” 于是又吸引来了更多的人,皆是好奇之色:“买什么买什么?” 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朱棣一脸无语:“……” 朱橚说此物会爆火,难道不是虚言? 第56章 这东西,要不要孝敬给皇上呢? 大明开国不久,军人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只要大小是个武官,都可以分到田产。 军营里这些家伙,虽然是底层小兵,但每个月也有二斤盐,一石粮食。值个三四钱的银子。 如果节俭一些,不出去乱花,那手上是有点余钱的。 再加上这群兵实在好奇,所以就围着朱棣问东问西。 但朱棣哪里擅长商贾之事? 一时间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一脸懵逼。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朱棣大吼一声: “准备操练了!” 安静下来了,他才说: “这个花露水,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一瓶……应该是在那个什么国泰民安楼里有卖的……” 他真的不清楚,但也不能砸了两个弟弟的生意。 听了他的话,其他士兵又是议论起来。 他们常年在军营里不出去,对外面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京城里什么时候,又有了这样古怪的铺子?” “我们不好出去,但可以送信,我看还是有机会拜托朱小旗帮忙买吧……” 一时间,许多人动了心思,都打算请朱棣帮自己买这花露水。 毕竟,现在才刚到五月份,夏天还长着呢,往后的日日夜夜可怎么过啊。 不多时,军队开始了操练。 朱棣却被一个百户叫到了一旁。 这百户姓张,笑眯眯的问: “你刚才说的那什么花露水,可是真的?” 朱棣说:“当然是真的。” 张百户便道:“听说昨天,你家人给你送了东西,想必就有这花露水吧。” 朱棣收到东西,很多人都看见了,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心中已大约明白了张百户的想法,道:“是有。” 张百户便笑容满面的说: “既然有现货,不知道朱小旗是否愿意忍痛割爱,转卖于我?” 朱棣心中明白,现在花露水刚刚上市,名声不显,但在这军营里,还真没处买去。 可是他也在凤阳军中历练过,对于军队里的风气,有所了解。 张百户说的好听,是想买。 但只有愣头青才会真的找他要钱。 反正手上有两瓶,朱棣爽快的说: “张百户说哪里话,俺这一瓶,送你就是了。” 虽然他心中并不很爽利,但是小兵就得有小兵的样子。 张百户与他客气了一番,最终还是收下了。 并且颇有些急不可耐。 于是朱棣又带他去营房,把那已开封的花露水,送到张百户手上。 张百户打开瓶盖,试用了一下,深深呼吸着,嗅着那中草药的清香,连连点头,眼睛微微发亮,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东西到手,他对朱棣的笑容越发和煦了,道: “朱四啊,你还这么年轻,是个有前途的。以后说不得,还得请你多关照我呢~” 朱棣心中好笑,却也应付了过去。 送走张百户,朱棣眉头微皱,思索了一阵子—— 难道这花露水,真的会卖得很不错? 难道老五真的有经商的天赋?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俺不信! …… 而这个张百户。 拿到了花露水之后,自己浑身上下试用一番,只觉得香气扑鼻,蚊叮虫咬的瘙痒之感也大大减轻。 “效果还真不错……” 张百户心中满意之余,思索了一阵子,最终咬了咬牙,将这花露水藏于袖中,去找自己的上司徐千户。 徐千户收到下属的孝敬,也试用了一番。 自然是对这驱蚊止痒的效果赞叹不已,大感神奇。 然后。 徐千户眯着眼睛,考虑了一下,露出无奈的笑容。 不久之后,这瓶花露水就出现在了王指挥同知的桌子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 应天卫的最高长官,正三品武官,指挥使张宏胜,盯着花露水玻璃瓶上的熊猫商标,陷入了纠结。 哎呀,这驱蚊之物,新鲜稀罕,效果又这般好。 要不要孝敬给皇上呢? 会不会被那些可恶的文官弹劾为谄媚呢? 天可怜见,自己可是有一片忠孝赤诚之心啊! …… 五月初五。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 空气中到处都是艾草和雄黄的气味,这是避五毒呢。 繁华之处,便可见舞狮的、舞龙的,玄武湖里头还有赛龙舟的。 陆知白得知有龙舟比赛,便安排了一个团队去做地推,在玄武湖边直接售卖花露水。 他自己,则是一大早,就带着娘子上街去了,到了国泰民安百货楼对面的茶楼中。 朱橚早已经定下了这雅间,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笑盈盈的坐下。 朱长乐正在窗边往外面看,好奇得很。 朱橚与她打了招呼,笑道: “三妹妹不常出来,今天刚好过节,外面人多热闹。” 朱长乐起身,与他见了礼,含笑,轻声道: “见过五哥……今天百货楼,好大的阵仗呢!” 陆知白在一旁,也是笑道:“包了一条街打广告而已,五哥好本事。” 朱橚嘿嘿一笑,也不解释。 今天在街道两头,百货楼都派了人,免费分发粽子、煮鸡蛋、五彩线等东西。 还敲锣打鼓的,带着广告旗帜,给花露水打广告。 而街上立起来的一排高大的广告旗,那可就多了。 神奇的是,街两旁这么多商铺,竟无人反对。 陆知白也不知道五哥是如何做到的。可能还是家底丰厚,有人脉吧。 朱橚看了会儿下方的人流,神情既紧张又期待,就好像是男人在产房外,等着孩子出生。 他皱起眉头道:“哎,小白,我现在觉得每瓶三钱银子,是不是太贵了点?万一卖不出去,卖不了那么多,那怎么办?” 陆知白淡定的说:“不会的,这里可是京城,又是江南,自古繁华。有钱人多的是。” 朱橚说:“哎呀,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吧……我总想着,要是能日进斗金就好了……” 陆知白也是笑了,悠悠说道:“然后,要分我六成。” “……”朱橚被噎了一下,盘算了一会儿,说:“那就日进两斗五升金吧!” 这下,朱长乐禁不住轻笑出声,婉转悦耳。 五哥可真是越来越敢想了。 陆知白同样望着下方。 其实他心里,也有一丝忐忑。 为了尽快把花露水的名声打出去,有一个不错的开局。 他准备了一些营销手段…… (求点小礼物,天天挨骂,各位心善的读者姥爷,给俺一点窝囊费吧~) 第57章 花露水上市,热闹景象 来得太早,干等着,实在很折磨人。 朱橚让人拿来叶子牌,和朱长乐、陆知白打牌消磨时间。 渐渐的,太阳大起来,街上的人流也越发的多了。 这条街本来就在繁华地段,行人如织。 又因为花露水新鲜上市,到处都有广告,这街上的人,虽称不上摩肩接踵,却也是锦衣玉带,非富即贵的样子。 “哎……” 陆知白从牌桌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窗边看看。 朱长乐见状,便也好奇地到了窗前,对自家的生意也很是关心。 朱橚一看,自是不甘人后。 只是窗子就那么大,他怎么好意思与他们小夫妻挤到一块儿,于是独自占了另一扇窗。 刚巧,街上正有一群四五个少女,花枝招展的,嬉笑着往百货楼来。 朱长乐趴在窗棂上,看着她们巧笑倩兮的样子,漆黑的双瞳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失落与羡慕。 曾经,她也可以像这样,自由自在的在阳光下出行,与小姐妹玩乐…… 但现在,绝大多时候,她都是安静地待在家里,永远戴着面纱…… 不过,幸好,如今,她已经觅到了如意郎君,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这般想着,朱长乐转眸,望向陆知白。 却发现他正看着街上,一副眉眼含笑的样子。 朱长乐便默默的看着他,隐约有点儿不开心。 陆知白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望过来,唤道:“娘子。” “嗯,”朱长乐羞怯的眨了眨眼,掩饰自己的小情绪,问道,“你在看什么?” 陆知白瞥了眼街上,那几个姑娘正好走进了百货楼中。 他便笑道:“看客人啊,你说,是男人的钱好赚,还是女人的钱好赚?” “这……”朱长乐长睫眨动,思考一番,不确定的道:“只要投其所好……都好赚吧?” 一旁的朱橚,也是不甘寂寞,笑道: “三妹说的没错,不过妹夫的意思是,咱们这花露水,恐怕是女性买的更多一些。” 陆知白笑容更深几分,笑道:“不错,女人更喜欢逛街一些。虽说这年头,大家大户的采买,也是重要销售渠道。但同一个家里,女人的吃穿用度,花样也总是多一些。” 朱长乐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怪不得你看到她们,好像很高兴似的……” 陆知白乐滋滋道:“那当然,女孩子成群结队起来, 就容易攀比。她们一个个穿金戴银的,衣食无忧,讲究的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了。” 他们在楼上聊着,百货楼中,已经是一派热闹景象了。 一名中年男子,缓步迈进楼中。 他叫周景胜,职业是太医。 这段时间,京城中据闻出现了一种名为“酒精”的新外伤药,只有回春堂那里有,在民间传得很是热闹。 所以,新上任的太医院院使郝文杰,就派周景胜去一探究竟。 去同行的医馆打探消息,未免有些尴尬。 不过,周景胜探听到了,那酒精,在百货楼中也有售卖。 到了百货楼,里面的景象,却是让周景胜眼花缭乱。 不仅商品是琳琅满目的,就连墙上,甚至是房梁上,到处都是标语。 以极大的字,写着激动人心的消息: “端午特惠!全场九折!” “携朋伴友,价格更优!” 下面以更小的字体写着: “两人同购,皆可九折;三人同购,皆八五折……上限半价”。 “……” 诸如此类的消息,实在是多。 周景胜到二楼转一圈,又下来,花露水的商柜那里,仍是人挤人。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凉又芳香的味道。 只听得人堆中,伙计在卖力的介绍: “您买过十两一把的摇摇椅,再买这花露水,享有十瓶半价优惠呢……这个活动不和九折叠加,不然就算不清楚啦~” 另一个伙计则是道:“您四位一起买的?那就是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八折!” 周景胜看了一会,只觉得这家店的优惠活动,可真多。客人也很多。 只不过,即便如此,店里的东西,价格也还是令普通人咋舌。 周景胜心中算道:“一瓶酒精,两钱银子;一瓶花露水,三钱银子……都是一样大小的瓶子……” 酒精他已见识过了,但花露水又是什么新奇东西? 通过外头一个个的广告旗,周景胜大致明白,此物是萃取了六种中草药的精华制作而成,有着驱蚊止痒的效果。 作为一个太医,他的好奇心,发作了。 只是,这花露水,实在太贵了,简直抵得上他一半的月俸…… 好在,店家倒是大气,还提供试用。 有许多好奇或者贪便宜的民众,都在排队试用。 不管他们买不买,都一样有试用的机会。 周景胜排了半天队,终于轮到了。 他连忙撸起袖子,露出早上被蚊子咬出来的两个大包。 伙计帮他在包上涂了点儿花露水。 顿时,一股清凉的感觉,在肌肤上弥漫开。 周景胜嗅了嗅,有些诧异道:“这好像,是酒精的味道……” 伙计笑了笑。 才是上午,但他的嗓子,已经有些说得哑了。 伙计哑着声音说:“是啊客官,这花露水,就是用酒精和药材调配的呀!” 周景胜连连点头,朝他道谢,退到一旁,心中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酒精!此物不仅能做伤药,竟然还可以做原料。 又看了一阵子,他只觉得百货楼对花露水,太过重视了,优惠手段,层出不穷。 恰逢端午,买了两瓶及以上,就可以获赠一或两个端午香囊; 买三瓶,可以获赠一份小瓷瓶装的花露水…… 这些优惠,还可以和“组团”叠加。 一时间,有些顾客忙着回去叫自己的朋友; 还有一些,干脆就地成了“朋友”,只为了获得一点折扣。 这店里,还有锦盒装的花露水,听说是送礼专用,价格则是二两银子一盒,足足是普通装的七倍了。 今天正好是端午,偏偏这种锦盒,卖得还不错。 有些高门大院的下人直接过来,几盒十几盒的一起采买。 周景胜看了一会热闹景象,微微摇着头,叹着气,囊中羞涩的离开了这财源滚滚的地方…… 第58章 太医院的震惊 周景胜走出门来,却看到伙计正在外面张贴告示。 他驻足看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有些讶异: “原来是一个研究所弄出来的……” 只见这告示,写得清楚明白,甚至是图文并茂。 大意是说,一个姓陆的书生创办了科学研究所,位于玄武湖南岸。 研究所目前研究出了牙膏、牙刷、酒精、摇摇椅、花露水、自行车等诸多新奇物品。 但目前,研究所发现一个难题,诚邀天下工匠一起解决。但凡有人能造出图中所示尺寸的、具有弹性的弹簧,便可来研究所领取赏银千两! 所以。 这其实是一份悬赏。 周景胜看着那弯弯曲曲的所谓“弹簧”,再看看赏银,不由得赞叹道:“好大的手笔!” 这时,外面也有一些人,看到贴告示,也赶紧过来看热闹。 大家一个个都是被千两白银刺激了,绿着眼睛,露出震撼与羡慕之色。 “这东家,确实阔气啊……” “这弹簧,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用处?从来没有听过啊~” 贴告示的伙计,对他们拱了拱手,满脸陪笑的说: “这工匠的事,咱也不清楚。但是我们东家,向来是一个唾沫一个钉! 我们全城贴了告示,自然是真的,还请各位帮着多多宣扬!” 围观群众一阵哄笑:“好说!” 其实这种事儿,都不用特意拜托,大家一定自发的热议,各种街谈巷议,绝对是无人不知。 那可是一千两白银呐! 这年头,普通家庭一年挣个二十两银子就已经很不错啦。 一千两,足够他们挣五十年的! 周景胜又深深看了一眼那悬赏告示,回太医院复命去了。 …… 太医院。 今年二月份,可巧了,大领导院使,和二领导左右院判,一起幸运的退休了。 由他们各自的儿子接替了职位。 太医这份职业,说重要的话,也很重要。稍有差池,便要大祸临头。 所以,新官上任,不仅没有三把火,三个新官心中,反而是有些惶然,正在适应环境。 故而,院使郝文杰不仅关注宫里各位贵人的身体状况,也尤其留意外边的消息。 当他得知军营中出现轻度的蚊虫之祸,心里就在思量,是否可以改进驱蚊之法。 这是预备着陛下问起,也好有个应对,不至于慌乱。 他又听家中仆从说起回春堂的酒精。 据说,有个原本伤在胸口快死的人,一段时间的诊疗之后,又活蹦乱跳啦。 民间竟出现了这种神奇的药物? 郝文杰就派了一个太医去打探究竟。 周景胜回到太医院,立刻去拜见郝文杰。 左院判葛允谦,右院判郑森,听到动静也是一起过来。 周景胜先是汇报了酒精的情况。 紧跟着又说起来,百货楼里卖的花露水。 他身上还残留着一些清凉与芳香的气息,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郝文杰摸着胡子,思索片刻,露出凝重的神色,说道: “如此看来,这酒精倒是比预想的还要重要些……” 郑森说道:“这酒精和花露水,你应该带回来,让我们看看,这才能琢磨出其材料与功效。” 周景胜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回答道:“下官、下官实在是……这酒精两钱银子一瓶,花露水要三钱……” 听他这么说,其他三人都是大惊失色,微微皱起眉头:“这价格,确实不低啊,罢了……” 葛允谦摇头叹气道:“这些商贾啊,实在是……可恶啊,竟有那么多人买。” 郑森说道:“葛兄也不能这么说,人家研制新药,也是花了大力气的。” 在他们看来,花露水其实也是一种杂药。 郝文杰捋着胡须,皱着眉头思索,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道: “此事,此事还是呈报给陛下吧,两位以为如何……” 葛允谦道:“既然已经验证了这酒精确有其效,那便也是一桩好事,理应让陛下知晓。” 郑森也是点头,说:“不错,确实如此。”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 大家都是医生,回春堂的叶长春名气又大,甚至盖过了一些默默无闻的御医。 但再怎么说,民就是民,官就是官。 这些在京城中大肆贩卖的新药,如果是假药,医坏了人怎么办?太医院当然是要关注一下的。 “可是……”郝文杰眉头皱的更深,“皇上耳聪目明,这点事,肯定早就知道了,咱们还要不要凑这个热闹……” 郑森说:“依下官拙见,要是等皇上主动问起,恐怕更是不好。” 葛允谦也是说:“还有这花露水,据说驱蚊止痒效果很不错。刚好军营中蚊虫肆虐,也许圣上会因此龙心大悦……军中医需,也归我们管啊!到时候陛下责问起来……”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按理来说,民间有什么秘方,都实属正常。 但这酒精和花露水,最近闹得有些火热,在南京城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那陛下如果问起来,为什么人家医馆能造出酒精,你们太医院造不出啊? 你们干什么吃的?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不知道为君分忧? 还不如人家老百姓呢! 此等诛心之言,以当朝皇帝的性子,那是很有可能说出来的。 到时候,他们这些医官,就只能跪下说“臣有万死之罪”啦…… 郝文杰终于是定下了神,点头,叹道: “主动奏报不是错,皇上怪罪起来才是错……我这就来写奏疏。” 只是,三人心中,却是先后掠过一个念头—— 等下了值,就去那百货楼看看,买一瓶花露水回家用。 听说因为今天是端午,优惠着呢~ …… 当天晚上。 戌时末,已经快九点了。 陆知白都已经在被窝里了。 李默在门外道:“少爷睡了吗,五爷求见!” 陆知白纳闷问道:“五哥这么晚来了?一个下午没见,出什么事了?” 李默说:“咱也不知道,五爷好似有些激动……” 朱长乐便低声说:“那你去看看吧。” 陆知白披衣起来,匆匆去到前厅。 还没进去,就有一道人影,敏捷似猴的朝他跑来。 “哈哈哈哈哈!” 朱橚发出大笑,竟是奔过来,一把就将陆知白紧紧抱住了,激动道: “兄弟啊,我的好兄弟!” 第59章 召周王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陆知白被朱橚猛然抱住,倒是吓了一跳。 “五哥轻一点,我要喘不过气了!” 朱橚却是激动不已,情难自禁的样子,甚至拍了拍陆知白的背,才将他放开。 陆知白咳嗽着,就听朱橚手舞足蹈、两眼发亮的说: “我刚刚去店里拿了账本,你知道今天花露水卖了多少钱吗?足足有九百二十七两银子啊!哈哈哈,我也能赚钱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往陆知白脸上怼。 陆知白接过来,哭笑不得的说:“我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再听管事汇报……五哥你倒是个急性子,连一夜都等不得。” “嘿嘿~”朱橚有一丝尴尬,但终究是兴奋,“我这不是高兴吗?我可是第一次亲自做生意!” 他特意这么强调,不然好像显得他没有见过钱。 陆知白点点头,笑道:“我可以理解。” 五哥也就只比他大了一岁,没到独当一面的年纪,刚开始做事,有所成就,自然激动了一点。 朱橚倒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人了,感慨道:“原来做生意这么赚钱!真是无法想象,以后会怎么样……” 陆知白翻了翻账本。 心里虽然也高兴,但终究平静,甚至泼冷水道: “可不要抱太大希望,今天这九百多两,有不少是分销的订单,还有一些大户的采买……” 要说起来,这些平民百姓消费不起的物品,就靠那些狗大户撑着了。 但如今看来,平民多,有钱人却也不少。毕竟是京师首善之地。 朱橚却是乐观,期待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今天才开卖,名声还没彻底打出去,以后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还没销往外地呢……真是大有可为!” 这些事情,早在决定做花露水的时候,陆知白就有所预料了。 五舅哥的加入,虽然分走利润,却也摊薄了他的成本,加快了商业进度。 但只要坚持去做,结果迟早是一样的。 这是被前世市场验证过的产品,而且夏季,到处都有驱蚊的刚需。 陆知白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上来了。 他笑着说:“五哥,你淡定一些,往后赚的多着呢,我们早些睡吧……” 朱橚与他分享了喜悦之后,稍稍冷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便说:“真是打扰你了,你快去睡,我现在就回去~” …… 次日。 武英殿。 朱元璋看着太医院呈上来的奏疏,皱起了眉头。 他又叫身旁宦官,拿出之前南京各卫所的奏报。 “花露水,这东西……” 朱元璋想起来了,前两天,他那孝顺的三女婿,特意送了两瓶。 这两瓶,一瓶是留在了马皇后宫中,另一瓶赏赐给了一个宠妃。 只不过。 朱元璋的桌上还放着一瓶花露水,已经用了一些。 此物,正是应天卫指挥使张宏胜,前天孝敬上来的。 这倒是让朱元璋心中有几分好笑。 但他何其聪明,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小四正在应天卫中,大概也是得到了花露水。 但这东西,为什么会到张宏胜手中,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尽管已有猜测,朱元璋仍是叫人去查个仔细。 于是,他得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看过之后便作罢,实在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对陆知白的关注也是一样的。 虽然让邓姑姑每两天汇报一下,但实在是国事繁忙,很多时候,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他只是扫了一眼,便放了起来。 所以。 直到太医院也上了一份关于花露水的奏疏,朱元璋才骤然察觉,此物的效果似乎很好? 倒是有些低估了。 这东西又是他那女婿研究出来的。 朱元璋命令贴身宦官马良,立刻把陆知白的那一摞情报拿过来。 到手之后。 朱元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微微诧异。 怎么小五也掺和进去了? 他说:“召周王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朱橚匆匆的进宫来,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刚一见面,他就立刻行礼:“参见父皇,父皇今日安康,明日安康,日日安康!” 朱橚努力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但他问过传他的宦官,父皇今天的神色,不辨喜怒,高深莫测。 朱橚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来的路上他已经反思过了,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错事啊? 为啥召他进宫? 朱元璋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先是询问了一下朱橚最近的学业状况。 漫不经心的随口夸了一句。 才说:“听说你那三妹夫,最近又研究出了一种花露水,可以驱蚊。”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朱橚顿时放松了不少,点头道:“的确如此,夏天多蚊虫,此物正是生逢其时。” 朱元璋拿起桌上那瓶花露水,翻来覆去端详着,感慨道: “他爱做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朕原本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小东西也有大作用啊……” 朱橚连连点头附和:“父皇说的对啊!” 朱元璋瞥他一眼,问他:“你可知道,最近军营中蚊虫肆虐,有些将士因此生病了?” “这……”朱橚略一思索,想起一事,胆子大起来,“儿臣略有耳闻。所以这花露水,儿臣也托人送去了军营中。想必四哥收到之后,会少许多蚊叮虫咬之苦吧……” 此事朱元璋也知道,这时脸上露出几分赞赏之意,欣慰的说: “你能团结兄弟,朕心甚慰,你们兄弟和和睦睦的,朕就可以少操许多心了。” 谈话的气氛越来越和谐。 朱橚渐渐的也不慌了,道:“兄友弟恭,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敢让父皇为此劳心……” 哪里知道,下一瞬,朱元璋一双虎目就微微锐利的盯着他,问道: “咱怎么听说,你与陆知白混在一起,做起了这花露水的生意?” “啊……”朱橚吓了一跳,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弱弱的说,“确实如此……儿臣、儿臣哪里做错了吗?” 朱元璋立即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副严厉的神色,怒斥道: “你可是堂堂亲王啊!竟去做一些商贾贱业!你不知道朕,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贪官污吏和商贾吗?你怎么就不学好?” “……”朱橚眨着眼睛,缩着身子,像一只小鹌鹑。 第60章 朱元璋:你们的花露水,卖不出多少吧? 朱橚想要和陆知白做生意的时候,倒真没想那么多。 他是觉得第一可以拉近和这个有趣妹夫的关系,第二这花露水确实是于民有益,第三他还可以赚一些钱。 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怎么在父皇看来,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看着朱橚茫然的神色,朱元璋神色更冷了,问道:“咱问你,你为什么要跑去做生意?” 朱橚一脸迷茫的说:“儿臣又没有亲自出面……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满朝文武,私底下勾结富商巨贾,多了去啦。 “还敢顶嘴?你敢说你没有去回春堂?”朱元璋勃然大怒,左右四顾,“朕的廷杖呢?” 朱橚只觉得屁股已经开始痛了,立刻大喊道:“父皇,我招了,我全都招了!” 瞧这没有骨气的样子,朱元璋哼笑一声,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招啊。” 朱橚小声说:“当然……当然是为了赚钱……”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沉沉的说:“难道咱给你的俸禄还不够?”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每年五万石的禄米,不够你花?!这是多少的民脂民膏啊!咱小的时候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兄弟现在……唉!” “够、暂且够了……”朱橚强自镇定,小脑瓜转的飞快,有了主意,连忙说: “儿臣、儿臣正是因为爱惜民力,所以想要尽力的,自食其力……若、若是完全依赖俸禄,岂不是成了、成了……” 虽然他不敢说出来,但他的意思,朱元璋听懂了,火气倒是下去了一些。 朱元璋意外的说:“难得你有这份上进心……” 他的子孙,享受富贵荣华,这是理所应当。但这不代表他就允许子孙无所事事,不学无术。 朱橚一听到父皇松口,立刻打蛇随棍上,满脸的诚恳道:“是啊父皇,我太想进步了!” 朱元璋却仍旧板起了脸,教训道:“想进步,你换个事做去!不要再折腾这些商贾之事了,咱可丢不起这个脸,真是臊得慌……” 形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 朱橚又不是上面三个哥哥,朱樉、朱棡、朱棣那样勇武无畏、浑身逆骨,一时间也只能低头答应下来: “儿臣知道了……儿臣,要花点时间,收拾首尾,毕竟,毕竟这生意是和三妹夫一起做的……” 朱元璋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语重心长的说道: “橚儿啊,咱有这么多儿子,除了你大哥之外,咱最看重的,就是你了。你会让咱失望吗?” 突然听到父皇如此一番话,朱橚眼中闪过惊喜之光,他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朱元璋,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心中欢喜得几乎有些飘飘然,父皇这是第一次如此肯定他,对他寄予厚望。 朱橚连连保证道:“儿臣一定不让父皇失望!”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但想起陆知白,朱元璋眼睛微微一眯,说道: “听说你们这花露水,售价竟高达三钱银子!想必也卖不出多少吧。” 朱橚哪里敢说话? 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唯唯诺诺的说:“是、是的,父皇料事如神……” 朱元璋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缓缓说道: “他年纪小,在京城中又没有人脉,做这些奢侈品,实在吃力不讨好。你去与他说说,叫他做些价格低廉的驱蚊之物,如此,利润虽微薄,但售的多呀,生意也稳定些……” “好的,儿臣一定转告他。” 朱橚心中有些酸了,一样是做商贾之事,父皇对陆知白,居然是这副殷殷教诲的语气。却把他狠狠训了一顿。 朱元璋神色又严肃了几分,说:“要大量制作,咱们军中,或许也需要采购!” 朱橚微微睁大眼睛,彻底明白了朱元璋的算盘。 原来训斥他经商,只是顺便的小事。 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解决军中的医需。 为什么不用花露水呢?就是因为价格太高昂了嘛,算下来那得多少钱? 朱橚心说,父皇可真会过日子。 他挠了挠头说道:“此事,儿臣会与他说的,我等一定竭力为父皇分忧……” 沉默了片刻,朱橚眼珠一转,不失机智地提议: “父皇,不如直接告诉他他的身份,这样一来,下达命令也会更加方便。他也无可推脱了。” 朱元璋沉吟片刻,回应道:“他们现在新婚尚未满月,时机尚未成熟,不妨再稍作等待。” 说罢,他轻挥手臂,示意道:“去给你的母后请个安吧。” 朱橚闻言,如同获得赦免一般,顿时感到轻松,随即告退离开,步伐中带着几分轻快。 然而,一旦离开皇宫,坐在马车上,朱橚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新的忧虑。 他眉头紧锁,眼神中既纠结又茫然。 他得好好想想,究竟怎么办。 虽然父皇很看重他,他不想让父皇失望。 但花露水的生意,正红火着呢,真是让人不舍啊…… …… 朱橚走后。 朱元璋仔细翻阅着那些情报纸片。 沉思良久后,他对身边的宦官马良吩咐道:“你到应天卫军营去一趟,把小四的背包给咱拿过来。” 几个时辰之后。 这宦官匆匆回来,带回来一个大包裹,恭敬的呈上来。 朱元璋问道:“小四可有说什么?” 马良恭敬小心的答道:“燕王殿下先是说‘这是我的东西啊’,然后又说,‘父皇想要,那就拿去吧’……” 朱元璋哼笑一声,翻来覆去地察看着,端详着,口中啧啧称奇:“真是怪模怪样的。” 他甚至站起身,自己试用了一下。 感觉是有些怪异,但应该可以装不少东西。 朱元璋细细查看了一下绿绿的布料,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画成这个样子?” 想了一想,他便明白了。顿时叹了口气,道:“朕这女婿竟有如此多的小心思,实在是心细如发。” 朱元璋取下背包,露出笑容,说道:“来人,把这个包和这摇摇椅,送给魏国公。” 魏国公徐达,此时正驻守北平。 朱元璋得了新鲜的东西,不远千里,也要赏赐于他,可见重视与厚爱。 …… 第二天。 朱橚终于纠结好了,再次上门来,找陆知白…… 第61章 这下子,把朱橚整不会了 朱橚来找陆知白,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 他三天两头的跑来,陆知白已经有些习惯了,笑着说:“五哥来得巧,厨房采买了新鲜的山鸡,正好中午炖汤。” 提起好吃的,朱橚终于像是多了几分生机。 但眉眼中,仍有一丝忧愁之色。 陆知白看出来了,便问:“五哥怎么了,碰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他主动提起,朱橚也不再拖,叹息道: “是啊,咱们的花露水,不是火了吗?但是,有一有权有势的人物……他,他…… 希望咱们能够制作一些防蚊驱虫的东西,需求量比较大,只不过……” 他支支吾吾的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好意思,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价格有要求,整体价格,不能太高……” 陆知白听完,笑了:“有权有势,价格还不能太高……哈哈,越有钱越会过日子呀~” 朱橚听了,只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父皇和母后,是苦过来的,向来节俭。 这倒没什么,可是,跟自己兄弟谈生意,还要压低价格,总觉得有几分别扭…… 但没有办法,父皇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军需物资,量可真的不小。 朱橚偏过头,眼神有些闪烁,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附和道:“是啊……可能家大业大,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吧……” 陆知白看着朱橚,察觉到他神情的不自然,问道:“五哥,这个单子你……你已经接下来了?” 朱橚大大叹了口气,一副苦瓜脸,道:“没有办法啊!人家权势太大了,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不要怪我……” “我没怪你啊,”陆知白感觉有些古怪,不放心道,“谁啊?不会是胡惟庸吧?!” 朱橚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是他。客户要求保密……我真的不能透露太多信息。” 他保证道:“你放心,他虽然权势大,但是讲理,不会欺负商贾的。” 陆知白理了理思绪,道:“客人需要驱蚊,但嫌花露水太贵了,想要一些新的廉价产品,用量还很大~” 朱橚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陆知白唇角含笑,摇着折扇,思索片刻,然后直视朱橚,笑道:“五哥,这单子,可是官方的?” 朱橚瞳孔微缩,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不是的……官府有专人负责采买,怎么会找我呢?” 陆知白笑道:“万一,五哥就是官府的采买呢?” 这话,让朱橚有些失笑,笑了两声才道:“我成天游手好闲的,就喜欢看点医书、折腾些药物罢了。这么好的肥差,哪里轮到我毛头小子?” 陆知白却不与他玩笑了,分析道:“需求量很大!我实在想不到,除了官府,军营,还有谁会下这样的单子。” 朱橚心说这小子可真是聪明,却不知为何对官府或者胡惟庸这般警惕。 他嘴上道:“你不要多想,但这个人的确是权贵……哎呀,咱们只负责做事,反正是做生意,卖给谁不是卖呢?” 陆知白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便点了点头,说:“这种廉价的驱蚊物品,我倒是有想法,谓之为‘蚊香’。做起来倒是不难。” 这年头,当然也是有驱蚊之物的。只不过生产规模或者工艺、效果,都需要一些改良罢了。 朱橚听他这么说,心已经安定下了大半,忙问道:“那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 陆知白叹了口气,道:“就是不赚钱,所以我也懒得搞。不过现在,五哥,你是不是被威胁了?” “我……” 朱橚听罢,眼中顿时一热,不由得垂下了眼。 陆知白看着朱橚,心中明白了八九分。 他淡淡一笑,说道:“京城居大不易。我初来乍到,实在不了解这水有多深。 但既然如此,我会尽力而为。不过,量大,制作需要时间,那位贵人能否等得?” “十天半月的,等得!”朱橚为完成父皇的任务而松了口气,心中,却翻涌着说不出的感动。 他动容地握住陆知白的手道:“弟弟,你的大恩我会铭记在心!我,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尽管张口,我的就是你的。” 陆知白哈哈一笑,并没有太当真,道:“我先做批样品你看看,再挑一种最合适的。” 朱橚小鸡啄米般点头:“你说了算!这交易要是成了,少说也是几千上万两……薄利多销嘛!而且,一是解民之困,二来,将来顾客多了,也能让研究所和百货楼的名头更响亮些,长久来看,是有利的……” 不知他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说服陆知白,一口气说了许多好处。 陆知白在听完朱橚的解释后,反倒皱起了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他轻轻敲打着桌面,眼神中透露出深思。 朱橚问道:“怎么了?你不会变卦了吧?” 陆知白摇头说:“价格低到几文钱的东西,能卖几千上万两银子?想想我就觉得好累啊,做不完,真的做不完……” 他靠在椅背上,两眼无神地望天。 朱橚简直无语透顶,道:“又不是让你亲自做!” 陆知白还是摇头,说:“不让我做,但我得派人采买原料,派人制作。这么大的量,要的又急,得多少人手才够?” 他总结道:“所以啊,我之前懒得搞。这点利润实在是不够人工的,我这么心善,又不愿意剥削劳工……” 朱橚有点傻眼了,睁大了眼睛说:“可是你刚才,答应我了呀!” 陆知白笑道:“不要急嘛,我还没说完。不如你和那位贵人说说,我愿意把蚊香的配方卖给他,一口价,一千两!往后,他也可以制作售卖,我也可以,我们各卖各的。” “……” 这下子,把朱橚整不会了。 他在想,父皇要蚊香的配方有什么用啊? 当下需要的,是现货,是赶紧解决军营的蚊虫啊! 但陆知白说的,也很有道理。 他刚开始做生意罢了,哪有这等提供军需的实力?父皇真是欠考虑了。 第62章 钟山,挖宝去 最终,朱橚和陆知白商定,还是试试卖配方吧。 这么说定之后,朱橚没留下吃午饭,迫不及待的进宫去了。 他走得太急,连花露水生意的事,都忘了说。 现在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热,他实在有些舍不得退出。 而且,也不知道如何跟陆知白开这个口…… 罢了,拖着吧,能拖一天是一天。 一天就是好几百两银子呢…… 而且父皇也答应他了,让他准备一下。 他这也不算抗旨欺君吧? …… 朱橚进宫,面见朱元璋,说了陆知白的想法。 朱元璋顿了一顿,点头道:“此事,咱是有些欠考虑了……” 不过他觉得,那小子,好像有点懒啊? 朱橚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父皇要买他的配方吗?” 朱元璋微微皱起眉头,也在思索。 一千两银子,说起来也不算什么。 但只是买一张配方的话,总觉得,好像是亏了呢…… 因为他又不做生意。 朱元璋实在是有些肉痛,但他,又不好意思占自己女婿的便宜…… 这也就是自己女婿,换个人,跟他客气甚么! “罢了!”很快,朱元璋神色凝重些许,决断道:“买就买吧,切记,要写得详细一些,不要藏头露尾的。” 朱橚倒是有一丝意外,连连点头道:“父皇英明!父皇放心,三妹夫不是那样的人。” 朱元璋遥望窗外的远山,叹道:“一张配方虽贵,运作得当的话,价值何止千两……军中已拨了一批驱蚊之物,不知效果如何。这蚊香做出来,成本比现在还要低一些就好了……” 他又问道:“最要紧的,周王,知道朕为什么答应他吗?” 朱橚乖乖道:“儿臣不知。” 朱元璋严肃的说:“每拖一天,就会有更多的伤病出现,一样是需要军医去照料,都是要花钱的。若是蚊虫祸祸得再严重些,朕不会有丝毫犹豫,立即就下拨足量的驱蚊药。” 朱橚点头道:“儿臣明白了!凡事不能只看收益和成本,也要看风险……” 朱元璋摆手道:“行了,你去吧。” 朱橚小声道:“还请父皇……把银子先交给儿臣,也好早日拿到配方。” 朱元璋脸色顿时沉了沉,没好气的吩咐身边宦官马良道:“去内帑(tǎng),给周王拿一千两银子!” …… 朱橚实在不好意思再往陆府跑了。 于是就给陆知白写了一封信,说那贵人已经答应了买配方。 等把样品做出来,他就过去看看,顺便完成交易。 陆知白收到信,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感觉一下子省了不少事。 他的心情不由得畅快起来,立即就吩咐人手,按照他的说明,多做几种蚊香出来。 这贵人爽快,能处,一定给他试验出一种成本低、效果好的蚊香! 不过。 交代完任务,陆知白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他这两天又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再不去钟山挖宝,东西就要不见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那笔财宝,倒是不小。 眼下,虽然即将入账一千两,还有百货楼的利润。 但谁会嫌银子多呢? 而且,各个作坊,月月也需要结算工钱的,开支也不小。 陆知白终究决定,去挖宝! 梦里他带了许多护卫,十分谨慎的样子。 陆知白略略一想便知道,藏宝地可能会被其他人发现,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冲突。 多带点靠谱的人手,总是好的。 打定主意之后,陆知白便与朱长乐说了此事。 他说:“乐儿,说起来有些荒唐,但……”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朱长乐眨了眨漆黑双瞳,倒是好奇了:“怎么了呀?你尽管说。” 陆知白道:“是这样的,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在钟山某个地点,藏着一笔财富……左右现在没什么事,我想去把它拿回来……” 朱长乐听过之后,呆滞了片刻,像是被震惊了:“……” 她默然了一下,随后忍不住轻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陆知白虽然尴尬,但已说出来了,就是要去的。 他道:“听起来是有些离谱,但我想去试试嘛,万一呢?” 朱长乐想了一想,轻笑着道:“那你需要多少人手?” 说着唤道:“请邓姑姑过来。” 片刻之后,邓姑姑来了。 得知陆知白想要去挖宝,邓姑姑也露出吃惊之色。 却并没有一句异议。 而是稳重的立刻开始安排道: “姑爷要进山去,需多一些人手护卫着。再派个三辆马车。” 她又想了想,说:“这些家丁护院之中,也有可靠的……这样吧,派十二个人跟着,不知妥不妥当?” 陆知白想了一下梦境,感觉也差不多,道:“就这样,还有我的两个小厮。” 毕竟,他相信他大概率是真的能挖出财宝,自然是要带贴身的人。 现在正是上午。 邓姑姑很快就安排好了人手、马车、工具。 陆知白带着他们,即刻出发。 临行之前,他与朱长乐说: “中午不一定能赶得回来,你不用等我。” 他要出门,去荒郊野外,朱长乐倒是担心起来,轻声说: “你带的点心干粮够不够?路上慢一些。” 陆知白冲她笑了笑,道:“不要担心,天黑之前肯定能回来。” 朱长乐和邓姑姑目送他们离去。 邓姑姑神色平静,安慰道: “殿下不要担心,那些护院,有四个是禁卫,身手不凡。” 朱长乐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她竟不知道,这些护院里还藏着宫廷禁卫。 父皇竟然这么看重她和陆知白吗? …… 两个时辰后。 陆知白按照梦境的指引,带着车队,终于是找到那棵大树了。 十四个下人,都是以怪异或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李默拿着一把锹,问道:“少爷,从这儿往下挖?” 陆知白在树荫下指挥道:“对!快点挖,万一有人过来了……” 一众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反驳,各自开挖。 但心中都觉得,姑爷平时也怪正常的,怎么突然荒唐起来? 泥土被翻起。 人多力量大,一个坑洞很快出现。 但什么也没见着。 陆知白叫他们继续挖,他自己左右四顾,有些焦虑。 “铿”的一声。 李默激动道:“哎,好像挖到东西了!” 第63章 你们慌什么?快去帮忙啊! 听到这声响,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露出喜色。 这宝物和这些家丁护院虽然没啥关系,但他们此时也是欣喜莫名,颇为激动。 陆知白倒是松了一口气,心中道,果然如此。 他催促道:“快挖快挖!” 不知道为何,他心中始终有紧张之感。 大概是梦境提醒过他,这宝物会不见吧——极有可能会被其他人发现。 一群人慌忙继续挖掘。 铁锹和镐头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多久就露出那物件的形状,是一个很精致的箱子。 内里可能是金属的,外面包裹着一层皮革。 这箱子颇为沉重,两个壮汉跳进坑中,合力,才将之抬上来。 这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狗大户藏在这里的。 那么,箱子肯定封得好好的。 陆知白也没有打开一看究竟的意思,道:“快送到马车上。” 然后又朗声道:“大家放心,今天的赏钱,少不了!” 这些个家丁护院,各个眼放精光,盯着两人抬着的箱子, 很想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宝贝,看着竟如此沉重,怕是有上百斤。 可巧,抬东西的,正是两个禁卫。 还有两个禁卫留在人群中,警惕的扫视着其他人。 李默目送那箱子离去,赶紧低头看那大坑,仔细寻找起来,像个寻宝鼠。 他眼睛一亮,欣喜的叫道:“少爷,还有箱子!” 陆知白一听,沉声道:“继续挖!” 一群人挥汗如雨的,疯狂开挖,喘着粗气又将这个箱子弄了出来。 两个箱子几乎一模一样。 一样是被两个壮汉抬走了,送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陆知白原本没打算来钟山这么急。 他是想低调些少带点人,先把更大动力更强的马车制作出来,再过来。 但是预知梦在催促他。 没法,多带几辆马车和人手,也是一样的。 这箱子刚装上车不久,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四个宫廷禁卫望向那方向,俱都是神情大变,喊道:“姑爷,快走!” 陆知白也听到了动静,眉头微微皱起,倒是没料到,竟有这么倒霉。 也不管这树下到底还有没有宝藏了,李默搀着陆知白,赶紧小跑向马车。 陆知白刚刚坐进马车,前方,就有十几道身影奔了过来。 一个个手持长刀,满身凶煞之气,目光如狼似虎的, 分明是一伙强盗。 陆知白带来的一众家丁护院,似乎也没见过这等景象,都有些瑟瑟发抖起来,下意识的朝后缩,团团围住了马车。 这时,就显出了四个禁卫的厉害。 他们一下子抽出了贴身长刀,面露冷意,没有丝毫的惧色。 陆知白的心怦怦直跳,心中暗道倒霉。 关键是,这里是崎岖山林,马车本就走不快,更别说带了重物…… 即便如此,他低声吩咐道:“上马车,快走!” 一众家丁,各自上了一辆马车,啪啪啪,抽着马屁股。 马车开始缓缓地挪动。 这伙强盗,看到树下被挖出的大坑,已经是面色大变,冷笑着道: “把宝藏交出来,否则你们都得死这儿!” 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恶意和杀气。 有几个强盗却是转头看向树林之中,皱着眉头,神情阴狠。 树林里,一个蓝色人影,持剑而来。 他已负了伤,胸腹、手臂上都有干涸的血迹。 然而他的神色极为阴冷,恨恨地盯着这伙强盗,眼神中的杀意,没有丝毫掩饰。 陆知白心中卧槽了一声,竟然是江湖人士,活的! 双方看起来有些恩怨的样子…… 没等他想完,几个强盗已经提着大刀,杀气腾腾的,就朝马车这边追来。 四个持刀的禁卫,立即是与他们缠斗起来,喊道:“姑爷快走!” 而另一处,那蓝衣的剑客,也是和几个强盗打了起来。 陆知白眼看敌众我寡,急道:“你们慌什么?快去帮忙啊!” 这些护院也带了刀,但是胆气分明不足,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 陆知白怒道:“在一旁骚扰会不会?停车!” 他掏出了一把精巧的弩。 这是他为了挖宝做的小准备,总不能两手空空过来。 毕竟养着二三十个工匠,他当然有护身的小玩意儿。 眼下危急的形势,已经不允许陆知白细细感受自己的紧张了。 他在车帘缝隙中,用弩对准了那伙强盗,瞅准了一个空隙,将弩箭发射了出去。 “嗖!” “噗嗤!” 箭矢速度极快,一下子,正中一个强人的胸口。 他发愣片刻,便有两把大刀加身,将他砍翻在地…… 陆知白暗暗咬牙,假装没看见这血腥场景,又摸出一根箭矢,装到弩上。 强盗减员一人,己方则是士气大涨。 就连畏缩的一群护院,胆子也似大了几分,抱团冲上前,默契的以多打一。 战况越发激烈起来。 那蓝衣剑客一人拖住了六人,实力非凡。 四个禁卫和一群护院,对上七八人,倒是占了上风。 但他们人多挤在一起,让陆知白难以施展,于是目光望向了剑客那边。 这一看,便是吓了一跳,那伙强盗中的一个,不知何时脱离战团,躲在一旁,张弓搭箭,正是对着他的马车! 陆知白立即叫道:“快开车!快!” 李默坐在车夫位置,瑟瑟发抖,早等着这一声,立刻就把马鞭抽了下去。 马儿昂昂叫着,车子动了。 那强盗的箭却已经射了出来,“哆”的一声钉在了马车后头,偏了,箭头穿透木板半寸。 躲在车厢另一侧的陆知白,心脏狂跳。 但危急关头,他却生出了一股勇气,朝走在前面的马车喊道:“严磊,你只管回去!” 他那车上有一个箱子。 四名禁卫见马车动了,神情都松弛了些许。 但见到对面竟有人带了弓,一名禁卫当即是大喝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那伙强盗中有人高声叫道: “跟上马车!东西肯定在车上!” 一群人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且战且退,激烈搏斗。 陆知白又瞅准机会,射出两枚弩箭,皆是打中了敌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 三辆马车终于是挪到了山林之外,那平坦的官道上。 第64章 这样回家,还不把娘子吓死 马车安全行到了官道上,战斗也基本上结束。 一路倒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剩下的几个强盗也受了伤,他们发觉点子扎手,好不容易撤开,消失在山林中…… 陆知白担心他们还有同伙,没有叫人去追,大家赶紧回去才是正事。 他带出来的十四个人里,有五六个也都受了些伤,幸而没有死人。 倒是那个蓝衣剑客,战力非凡,但也受了伤,又浑不怕死的朝那些逃走的强盗追去,不知道如何了。 马车行了不到一里路。 路前方,一侧的山坡上,一个蓝衣人影咕噜噜滚下来,跌落在路边,不动了。 陆知白从帘缝中看到,叫道:“停车!” 马车停下了。 陆知白朝外看去,路边躺着的正是那个蓝衣剑客,浑身是血,显然伤得不轻。 他环顾四周,吩咐道:“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李默两腿有些发软,不敢下车。 “我去看。”一个拿刀的黑脸护院,实则是禁卫,戒备的跳下马车。 他快步上前,查探一番,抬头道:“伤得重,但还有气。” 另一个禁卫说:“我这里还有些金创药……此人倒是一条好汉!” 他们几个练家子,神色都有些凝重与惋惜,纷纷看向陆知白。 这剑客一个人拖住了六个人,要不然战斗不会结束的这么早,他们这边也不止受伤这么简单。 陆知白心知肚明。 虽然这剑客好像和这伙强盗有仇,也不知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此,但从结果来说,此人对大家也算是有救命之恩。 他说:“把他抬上来,再来个人给他治伤,快走!” 片刻之后。 这剑客被抬到马车中,车厢里,立即弥漫起了血腥气息。 一个护院给他包扎了伤口,尽力止血,却是皱眉叹道:“伤得有些重,尽快送到医馆,还能有一线生机……” “嗯。”陆知白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 取出了一枚红褐色的药丸,喂进了这剑客口中。 正是叶长春给他的那颗救生丹。 陆知白没有丝毫心疼。 因为虽是祖传秘药,但能做出一颗,自然也可以做出第二颗,第三颗…… 或者说,刚刚经历了极度刺激的场景,他对于这等小事已经懒得再去纠结了。 三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快马加鞭的往城里赶。 即便一路狂奔,赶到城北的回春堂时,也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陆知白一路都提心吊胆,幸而这救生丹倒真的有用,这名剑客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却是微弱稳定。 马车停在回春堂门口,两个小厮先跳下车,再把陆知白接下来。 其余的护院,也是把伤者抬下来,冲医馆伙计叫道:“快来!要死人了!” 陆知白吩咐伙计,赶紧把那剑客抬进去。 然后又神色严肃的吩咐自己的两个小厮:“把车赶到后院去,好生看着!” 蓝衣剑客浑身是血,看着无比瘆人。 整个医馆都鸦雀无声了,所有人都骇然的盯着,只有医馆的伙计在咆哮:“劳烦让让!” 叶长春听到动静出来,就见陆知白衣衫染血、面色苍白的站在大堂中。 他的眼瞳当下一缩,立即迎了上来,担忧道:“陆公子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陆知白见到他,稍稍松了口气,道:“我没伤,你快去救他!” 他自己的人手虽受了伤,但不算严重,交给其他郎中处理即可。 那名剑客则是被抬到了后院,叶长春立即便开始了救治。 陆知白紧抿着唇,在一旁看着,眼神渐渐就有些麻木,坐在一边,开始走神。 他挪开了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陆知白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转头一看,叶长春眉头微皱,神色颇有些关切,道:“公子受惊不小……” 陆知白没有说话。 今天的事实在太刺激了,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此等经历,更没想过本来当玩具的弩箭真能用上,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叶长春已经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器具,在他的一些穴位上,轻轻扎了下去。 然后,他一双手,巧妙的在陆知白后背自上而下的抚摸、按捏。 也不知其中有何关窍,但陆知白咳了一声,不自觉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竟感觉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 陆知白道了声谢,才叹气道:“遭了强盗。那人如何了?” 叶长春说:“伤得重,要好生养着。” 他一个没忍住,说:“倒是多亏了你把救生丹给他吃,不然……” 陆知白终于露出笑意,不理会他话中的一丝埋怨,说:“那也还是神医的功劳。” 叶长春没搭理这茬,叮嘱他道:“事情已过去,就不要再想了!好好休息几天……再给你开一剂安神的方子吧。” 陆知白道谢,又叫了个医馆伙计来。得知他的人手,伤口都已经处理妥当,彻底放下心来。 他那有些陷入呆滞的脑瓜子,终于开始运转。 陆知白低头看看自己沾了血的衣服,叫李默过来,道:“去最近的成衣铺子,给爷买一身新衣裳。” 这样回家,还不把娘子吓死。 李默走后,陆知白又开始发呆,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 我没有杀人。 我只是伤了人。 助攻和最终击杀,能一样吗? 肯定是不一样的…… 他深深呼吸了几次,听着医馆大堂传来的喧闹人声,渐渐感觉不久之前在城外的厮杀,就像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确实也不必老念着。 但陆知白也意识到一个问题,便是:他前世安全惯了,实在是高估了洪武年间的治安…… 看来往后出门,还是要小心一些啊。 一切收拾妥当,陆知白换上新衣服,看不出丝毫血迹。 把那剑客扔在医馆养着。 陆知白先见了今天带出去的所有人手,勒令他们今日之事一字不得透露,三辆马车才开始回家。 到家之后,那些伤者,也是从后门进的。 两箱东西,则是从前门被抬去了陆知白的院中。 朱长乐带着侍女,在院子正厅之中,已等候良久。 见有人抬进来东西,一群少女都惊讶不已。 陆知白一路上都在搓僵硬的脸,为的就是到家之后,能朝娘子露出完美的笑容。 第65章 开箱,满箱贵重金属在发光 现在已经下午了。 邓姑姑听说陆知白回来了,还有一辆马车是从后门进的,当下眸子微微一沉,立刻亲自去见了今天出门的那些家丁护院…… 陆知白院中。 朱长乐在家里等着,颇有些提心吊胆。 这时,见陆知白终于回来,她不由得也是大松一口气,起身上前来。 朱长乐看了一眼刚清洗过、沾着水珠的两个箱子,轻声对身边的侍女们说:“你们先退下。” 下人退去,关上了门。 朱长乐还未张口再说什么,陆知白却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低低道:“娘子……” 见到她的时候,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才猛然爆发出来。 陆知白也是瞬间,终于深刻明白了,家的含义…… “小黑哥哥?”朱长乐倒是有些吓了一跳,心里感觉他那满面的笑容之下,好似有一丝异常。 呼吸之间,她嗅着陆知白身上的味道,眉头轻轻蹙起。 花露水的味道浓重,好像掩盖着,一丝血腥味。 朱长乐又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确定了,连声问道:“好像有血的味道……今天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陆知白稍稍松开她,满脸失笑。 娘子有些太聪明了吧? 这是长了狗鼻子吗? 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笑道:“没有啊,挺顺利的,真的挖到宝了,你看~” 朱长乐仰头看他,目光中有些怀疑,道: “那为什么……你在外面换了一身衣服才回来?这料子好粗糙,家里可没有,是新买的吧?” 陆知白笑容更深,更无奈了。 他发现娘子还真的挺聪明。 他道:“哎呀,我们挖宝藏嘛,到处都是泥巴,我的衣服弄脏了,所以就买了一身新的……” 朱长乐追问道:“那旧的呢?” 陆知白挑眉,笑道:“扔了啊!这箱子里肯定是金银珠宝,小爷现在有钱了,谁还穿旧衣服?” 他的话好似无懈可击,但与往常,有些不同。 朱长乐眨巴着眼睛,面纱之下红唇轻咬,怔了好一会儿,问他道:“真没有事吗?” 陆知白笑眯眯的说:“没有,就是这箱子挺沉的,埋得很深,搬出来真是费老鼻子劲了……” 朱长乐看了看箱子,倒不好奇,端起桌上的一盏茶递给他:“喝点水吧。” 陆知白心里暖洋洋的,三两口便喝完了。 歇了一会,他叫人拿来工具,要开宝箱。 其实眼下他没什么心情,只想躺下发呆,但又怕被娘子看出端倪,所以只好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来开箱。 朱长乐坐在椅子上,眨巴眼睛,好奇看着陆知白忙活。 她有满肚子的疑问:“你真的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藏宝图?然后真的挖出了东西?” 陆知白道:“真的,比珍珠还真。” 朱长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还没有听过如此荒诞的事,但它竟发生了……” 陆知白只是笑,先把箱子外面的皮革拆掉,露出了里面的精巧铜锁。 然后他就没办法了。 发动技能——摇人! 一个铁匠被喊过来,很轻易的就把锁弄断了,领了一两银子的封口费,退了出去。 “你坐远一些。” 陆知白对朱长乐说。 他手里拿着一根长棍,站得远远的,挑开箱盖。 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实在是将朱长乐逗笑了。 箱子打开。 哗! 紧闭房门、光线略显昏暗的房间之中,竟好似有光芒绽放。 这光芒,是金光,亦是银光。 乃是箱子里的贵重金属所散发的淡淡反光。 箱子里果真是金银珠宝,并且金子占据多数。 陆知白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真正目睹此景,还是情不自禁地盯着箱子里的物品愣了一愣。 朱长乐那犹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传来:“这么多呀~” 她的眼眸纯净无邪,虽惊叹数量之多,却毫无贪婪之意。 毕竟,她衣食无忧,极少亲自购置物品,即便有钱也不知该如何花费。 陆知白也是露出笑容,心底这时终于泛起了淡淡的喜悦。 这一趟,真没白走。 经历的凶险,也是值了。 但如果再凶险一些,他就要弃了箱子,直接跑路了…… 陆知白又瞧了瞧另一个箱子,里面竟只有黄金! 一锭一锭的金元宝整齐地码放着,陆知白心中不禁暗想:这是哪家的狗大户?又是何时埋下的? 江南人民自古就有钱啊! 他拿起一锭硕大的金元宝,入手沉甸甸的,仔细端详起来。 朱长乐坐在桌边,单手托腮,目光紧紧盯着他。 金光和银光映照在陆知白的脸上,使他看上去愈发俊美几分。 只不过,眼前这一幕倒是颇出乎朱长乐的意料。 她从未想过,如此美若谪仙的男子,竟会爱财。 在她心里,陆知白这神仙般的容貌,风度堪比魏晋雅士,清贵得难以言表,怎会与铜臭沾边? 但偏偏,他毫不避讳这些,甚至做起生意,全然不顾旁人对他的期许。 朱长乐缓缓眨动眼睛,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是失望吗? 但她又觉得自己真是莫名。 陆知白明白的与她讲过,他是男子,并非赘婿,他要赚钱养家。 他去寻宝,带回一堆金银,是因他自己喜好,还是为了养家?为了给她锦衣玉食? 朱长乐心生愧疚,这又并非对不起她的事,不都是为了她吗? 再这般想下去,朱长乐微微蹙起眉头,她觉得儒家所言的“君子固穷”,“安贫乐道”……好似有哪里不对啊? “哥哥……” 陆知白正清点着箱子里金元宝的数目,冷不防的,朱长乐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他从金子上挪开眼,双手握住她的手,笑道:“这是怎么了?” 朱长乐声音娇软,又蕴了几分担忧与怅然,道: “我晓得你是有担当的,但家中,又不缺钱粮……往后,往后你不要再去挖宝了,我总觉得,很是危险……” 陆知白抿唇片刻,嗯了一声,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 随后,他又笑着安抚道:“以后不会啦!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事啊~是不是?” 第66章 大秤分金,财源滚滚 陆知白将宝箱里的东西清点一番,又拿了称来,终于算出了这一次的总收获。 只能说黄金实在沉重,两只箱子看似不大,重量倒颇为惊人。 黄金大约一百二十斤,这古代一斤是十六两,也就是大约两千两黄金。 虽然朱元璋规定一黄金,等于四白银。但民间的金银比例大概是五或六左右。 也就是说这一箱黄金,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万两白银。 而另一箱的金银珠宝,价值就要逊色许多,折算下来总价值大概是四千两白银。 若是对比普通人的收入,那的确是大发横财了。 陆知白心中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自己一群人虽然遇险,却没有减员。 他捡出一半的黄金,放到一个小箱子中,交给朱长乐,笑道:“娘子,大秤分金~” 朱长乐被他逗得咯咯轻笑起来,软声说:“给我做什么?我又用不上,你做生意要用的。” 陆知白道:“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 朱长乐明白他的意思,尽管她不收,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朱长乐压低声音说:“这是你自己得来的,放到暗格里吧,也放心一些……” 她爬到床上,拨动了床上的某个机关。 一面墙壁缓缓的打开,露出里面不到一立方的格子。 陆知白吃力的将箱子放好,坐下休息,又觉得自己这举动,跟那藏宝的地主老财也没什么区别,不由得摇头失笑。 朱长乐好奇道:“你笑什么呀?” 陆知白实话实说道:“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藏起钱财,真是土里土气的……” 朱长乐声音温柔的安抚道:“不土,你长得好……” “噗!”陆知白是真的乐了。 吃过晚饭。 朱长乐在院内休息。 陆知白借口去外面散步,实则见了一下邓姑姑。 两人对视着,并未开口,神情都有些凝重,不带笑意。 彼此对今天的事,已是心知肚明。 陆知白问道:“安置好了?” 邓姑姑低声道:“是,他们绝不敢透露半个字。” 陆知白负着手,看着院子中的高树,说:“有几个表现不错的,每人赏银百两;余下的人二十两,伤者再加十两。” 邓姑姑低声应了是。 陆知白转过头来看她,清亮漆黑的眼眸微微眯着,笑道: “咱家那几个护院,功夫倒是不错,像是真见过血。不知从哪里找的人?” 邓姑姑心中微微警惕,嘴上却恭敬的回答:“只要有钱,自然是能招来这样的人……” 她不愿意说,陆知白也没有多问,随即便悠然迈步离开。 两人的谈话,不过是片刻之间。 邓姑姑注视着他的背影,今天的大小事她已全知道了。 倒有些难以相信,这个文弱的姑爷,在危急的时候,竟也是敢掏出弩箭杀人的…… …… 第二天上午。 几种蚊香的样品,便制作好了。 陆知白写了一封信,让五哥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拿蚊香的配方了。 朱橚收到传信,立即便赶了过来。 他的长随跟在身后,抬着一个箱子,里头是白花花的银锭子。 朱橚笑道:“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还是咱们兄弟靠谱!” 陆知白没心思追究谁不靠谱,朝他露出笑容:“五哥倒是来得快,先喝口茶。” 朱橚想着军营的事,恨不得立即就将事情办妥当,眼睛已经在蚊香样品上挪不开了。 他口中道:“你真是厉害,一个蚊香,也能折腾出这么多门道。” 陆知白笑道:“对面是贵人嘛,自然要尽心尽力,免得招来祸患。” 他的这蚊香,有大有小,有直有曲。各种样式的,条、棒、盘,就差做成花了。 直将朱橚看的犯了难:“这些,有什么区别啊?” 陆知白道:“就是燃烧时间,效果,毒性,成本……不太一样。” 朱橚想了一想,道:“最便宜、效果最好,烧得又久的是哪个?” 陆知白指了指一种粗的蚊香棒,道:“这个最便宜,四十支才要十文钱,一个房间一晚上点一支就够了。” 朱橚思索一番,点了点头,已经很满意了。 陆知白直接把记录数据的纸拿给他看。 朱橚啧啧两声,颇为佩服:“你们研究所,还真是与众不同,记录的竟然如此详尽……” 同时他心中也明白,如果不是和自己做生意,陆知白也不会给别人看这种根底的。 又瞄了两眼纸上的字,朱橚脸色微微变了,奇道:“诶,这个毒性是最高的?” 陆知白笑眯眯,懒洋洋的瘫在摇摇椅上,说:“是啊,便宜没好货嘛。” 朱橚被噎了一下,满脸的不可思议:“可是,它有毒啊!……这个毒性大不大?” 他自己拿起那蚊香棒,闻了一闻,道:“不错,艾草、青蒿、菖蒲……材料都很正常,能有多少毒性?” 陆知白笑道:“比起其他的,毒性确实大一些,但也没有大碍,最多就是咳嗽两下,眼睛嗓子不舒服罢了。” “早说清楚嘛!”朱橚松了一口气,敲定下来,“好了,就它了。” 他瞥了一眼脚边的箱子,说:“这是千两白银,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配方都给你吧。”陆知白叫人拿来厚厚的一叠文稿,是他命人写好的,各类蚊香皆有。 朱橚接过来,兴高采烈的翻了翻,再看陆知白,发现大清早的,他似乎就有些无精打采,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朱橚不由得关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知白睁眼,笑道:“起得太早,有些困了。” 实际上,或许昨天经历了血腥,心情终究是不美。 朱橚信以为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若不是为了蚊香配方,你也不会起这么早……保重身体啊弟弟!” 陆知白微微点头,又想起一些事,笑着说:“今天已是五月初十了,昨晚管事就把这五天的收益算好了,你知道花露水一共赚了多少?” 这几天,朱橚虽然也关心花露水的生意,但没有以往上心了,连日账都不想查。 他实在心痛啊,父皇不让他做了,他还没纠结好该怎么办呢。 朱橚笑容很勉强,道:“赚了多少?” 第67章 臣欲弹劾周王殿下! 陆知白摸出一个账本,扔给朱橚:“自己看。” 百货楼的记账方式,倒是比其他地方简洁明了,一看即知。 朱橚翻到总计页面,睁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纯利润五千三百贯?这怎么可能!” 他赶紧往回翻页,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还真的能对上。 五月初五才开业,现在才五天,纯利竟然超过了五千贯! 不过陆知白似乎更习惯用白银来计数。 而,按照粮食的价格来说,一个亲王每年禄米五万石,换成银子也就勉强一万五千两。 朱橚倒吸一口凉气,神情一时间陷入呆滞,愣愣的盯着陆知白。 陆知白呵呵一笑,道:“这世上,有钱人还是多啊~” 朱橚回过神来,心潮又开始澎湃了,颇有些激动,低声喃喃道:“我竟也能做这么大的生意……” 他有些打定主意了。 抗旨! 狠狠地抗旨! 父皇只是口头申饬他而已,又没有下发正式的圣旨。 拖,狠狠地拖下去…… 拖一天,就是大几百两银子进账啊~ 不用三个月,就有一万两啦! 等他兴奋劲儿稍稍过去,陆知白道: “这两天销量陡增,是因为松江府和苏州府那些地方来了订单。那些该死的富商巨贾可真是精明啊,已经嗅到了商机……” 松江就是现在的上海。这些地方,真是自古繁华。 陆知白说:“他们想要垄断花露水在当地的销售渠道,我自然不会答应。最起码,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朱橚倒不太清楚,这两天有外地商贾来谈生意? 他问:“什么诚意?” 陆知白笑道:“竞标啊,价高者得~” 先前他们想的是,利用药材商,来打通外地的销售渠道,甚至形成自己的稳定销售网。 但富裕地区的商人消息灵通,已经颇为意动,做不成供销商,就先来批发一些。这样也不是不行。 朱橚略略一想,便明白了,点头赞同道:“这才到哪,夏天刚开始呢。让他们好好急一急!” 陆知白自然明白,却肃容提醒道: “五哥,商场如战场,我不能保证往后生意还能如此顺利。南京这边水太深了,生意想要做大,没有官家背景,是不行的。”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个屁民罢了,天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在眼红了……” 朱橚下意识的摆摆手,语气铿锵的说:“你不用操心这个,我有的是办法!生意只管做,天塌不下来。” 陆知白露出奇怪的目光,盯着朱橚看,也不知道五哥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他笑了笑,试探道:“不知五哥究竟是是什么根脚。这么大的口气……” 朱橚半垂着眼,眼睛一转,,笑道:“我是没什么本事啦,但我爹有能耐啊! 多说无益,总之你把心放肚里就是了,不会有不长眼的敢抢夺咱们的生意。” 陆知白想了片刻,决定稍稍相信他,这样也可以减轻自己的焦虑。 但生意眼看着蒸蒸日上,要考虑的东西自然而然的变多了。 陆知白又说:“还有一事,我估计,现在想要破解花露水秘方的商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提起此事,朱橚的神色严肃起来,道: “这倒是要紧事,不过,连我都不知道配方的具体比例……你得管好作坊的人!” 陆知白摊手道:“流水线作业,每个人只负责一个流程;最要紧的是提炼酒精,但药材加工那里,也伪装了一下。尤其是玻璃瓶子,模具颇有匠心。” 朱橚哼笑一声,道:“可别高估那些商人的脸皮!他们照猫画虎的,就算做不成一模一样,有个差不多,不用玻璃瓶,就用瓷瓶子,也敢卖出去,大不了价格低一些罢了。” “怕的就是这样,价格低了,竞争力就强,”陆知白悠悠晃着椅子,叹了口气,“劣币驱逐良币……我再想想办法。” 朱橚点着头,心中想到,如果花露水得到御批许可,有所保护,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看来,他这几天,得多多进宫,好好哄一哄父皇,等到龙颜大悦的时候,嘿嘿…… 朱橚回过神来,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刻就飞进宫中,得到朱元璋的赞同与许可。 这可是关系到他的小钱钱啊! 白花花的银子,厚厚的宝钞! 陆知白看他一副想告辞的样子,道:“对了,张大力差不多痊愈了,昨天来给我们送锦旗,但我没在家……” 他叫小厮把五哥的那份锦旗拿过来。 朱橚接过来,好奇看了看,只见红布金线,绣着“急公好义,起死回生”。 最下还有一行小字道:“北城兵马司校尉张大力拜谢恩公祝公子” “这锦旗倒是稀罕~” 收到这等象征荣誉的物品,朱橚心情也一下子好起来,咧嘴笑开了。 陆知白道:“行了,也没其他事了,五哥你忙吧。” 朱橚把那锦旗揣到怀中,道:“我走了,急着去交配方呢~” …… …… 奉天殿。 今日的早朝,还没有结束。 文武百官,俱是站在朝堂之中。 朱元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神色严肃,处理着一桩桩政务。 日上三竿,他稍稍伸个懒腰,道:“还有事没?没事就散了,各自干活去!” 一些文臣,对视了一眼。 然后,御史中丞涂杰,拱手道:“臣有本要奏。” 朱元璋说:“赶紧奏!” 涂杰似乎胸有腹稿,朗声道:“启禀陛下,臣欲弹劾周王殿下!” 朱元璋听了,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皱,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 “哦?小五犯了什么事啦, 值得这般大张旗鼓的,要占用满朝文武的时间,在朝会上说?” 他隐约的,有一丝不悦的意思。 因为这种弹劾,完全可以写本奏疏上来,偏要在大朝会时,当众来说,真不知道藏的是什么心思。 涂杰神色自若道:“陛下,臣今早才得到确切消息,故而来不及写奏疏了……据闻周王殿下近来,竟然是沉湎于商贾之事,与人合伙做起了生意。不仅如此,商品售价更是奇高,达到了三钱银子,这已经是五城兵马司一个校尉的月俸了! 周王殿下堂堂一个亲王,竟亲自下场,与小民争利,实在是骇人听闻呐!此等事,我大明开国以来,未之有也!恳请陛下下旨,严加申饬,使周王不得参与商贾事!” (求为爱发电,求小礼物,花花,比心心~) 第68章 父皇,我的生意,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听涂杰说着,朱元璋眸底的神色,已是越来越阴冷。 他心中已经腾起了怒火。 前些日子,他便叫周王不要再做生意了,没想到,还是给这群无孔不入的御史逮到了…… 但话说回来,皇子行为不端,朱元璋毕竟脸上也无光。 所以。 朱元璋并不表态,拖长音调问道:“竟有这等事?涂爱卿此言,可有什么实据啊?” “有,”涂杰竟是有备而来,自袖中取出了一瓶花露水,道:“这是臣在‘国泰民安百货楼’购买的花露水,据闻周王殿下每天数次前往百货楼巡查;时而又前往回春馆,在此购置药材,作为花露水的原料……” 朱元璋越听越是头大,心里微凉。 这伙人呐,果然是掌握了证据,才开始发难…… 朱元璋面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真的吗?朕会命仪鸾司彻查此事。好了,不要再为此等小事耽误,各位还不处理政事吗?” 他一副要甩掉此事的样子,那些文官,立即开始声援涂杰,群起道: “陛下此言差矣!周王之事绝非小事,而是关乎皇室威严的大事啊!” “周王此举违反朝廷纲纪,对其他商贾而言有失公平,这是与民争利啊!堂堂亲王,竟如此看重银钱吗?” 就差指着鼻子骂朱橚贪婪、不修德行了。 朱元璋听在耳中,眉头微微皱起,想了一想,觉得这些人说得也有道理。 朱橚做这出这样的丑事,实在是让他的脸上也臊得慌,确实是有损皇室威严。 朱元璋一时没有做声,因为他说一句,他们就有十句。 若他再有回护之意,他们就该说皇子的教育至关重要了,否则就会像秦王那般,越来越荒唐…… 想起秦王朱樉在封地上做的那些荒唐蠢事,譬如挪移宫殿、劫掠民财、抢幼女等等,朱元璋心头的火就越来越旺。 如此看来。 尽早狠狠地教育周王,也有益处啊。 朱元璋听着大殿中嗡嗡的人声,声音冷沉的道:“马良,速召周王前来奏对!诸位爱卿,先行议事。” 朱标闻言,倒是露出几分忧虑之色。 事情既然已被这群御史上升到皇室尊严的高度,那便与他也有些关系了。 …… 朱橚正要进宫,汇报蚊香配方之事,就碰到宫内宦官匆匆来找他。 得知自己因为花露水的事被弹劾了,而且人数众多,朱橚当即是气笑了,立即进宫。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有什么理由弹劾他。 朱橚进宫去,眉眼沉沉的,有一股雄壮之感,好似自己正在出征! 这就是一场战斗,关系到花露水的后续经营。 弹劾他的人肯定没安好心,他不会叫他们得逞的。 朱橚来到奉天殿,行礼如仪,倒没有什么畏惧之色,反而腰杆挺直,目光锐利,与往常单独面见朱元璋时的畏缩样子大不相同。 朱元璋与一众大臣,停下了商议朝政。 朱元璋道:“周王,涂杰弹劾你参与商贾之事,你有什么话说?” 朱橚看了一眼文官们,道:“回禀父皇,确有其事!” “哎呀!竟然是真的……” 群臣轻声的议论起来。 有些人甚至颇为惊讶,没料到似的。 朱元璋死死的盯着朱橚,问道:“你这生意,现在还在做吗?” 朱橚有些不敢看他,望着金銮殿上的铜制瑞兽,道:“暂且还在做。” 朱元璋沉默片刻,没有说话,目光却有些冷。 朱橚心知肚明,父皇这是在气他不听话,前些日子答应过的散伙,竟然还没散…… 朱橚鼓起勇气,朗声道:“父皇,容儿臣回禀,蚊香配方已购置妥当,随时可以开工生产。” 朱元璋微微瞪了他一眼。 群臣听得云里雾里,都不知晓他在说什么。 涂杰更是率先发难道:“还请周王殿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殿下行商贾之事,实是有损皇家脸面,令臣等痛心疾首啊……” 朱标这时发话道:“周王毕竟年幼,对于有些道理,尚有不解。还请父皇宽宥。” “太子殿下,臣弟并没有错,”朱橚转过头,直视着涂杰,反问道,“敢问御史中丞,大明可有律法写明亲王不得经商?天下百姓是否知晓我周王在经商?是否有人因此非议皇家?” 他连珠炮一般的提问,倒是叫涂杰怔了一下,随后,那张老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惋惜之色,谆谆教诲道: “殿下莫要强词夺理,此事关系着您的名声,以后是要写进史书中的呀!臣是出于对您的关心,才会有此弹劾,亲王犯了错,我等却不提醒,岂不是坐视您在歧路上越走越远?那不是为臣之道啊!” 涂杰满脸的“我是为你好啊”,让朱橚感觉一阵恶心。 朱元璋八风不动,面不改色的看着,心中却对这些读书人有些失望。 这些光鲜亮丽的漂亮话,虽有大道理,听听也就算了。 真正需要关注的,是这些话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动机。 这些臣子,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弹劾他的儿子们,使他面上无光,便仿佛得到了某种隐秘的胜利一般…… 他们真正的目标,自然不会是傻乎乎的少年王爷,而是……试探,甚至挑战皇权的威严! 朱元璋心中如此做想,眸底闪过冷意。 但他开口,却似乎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对周王说: “周王啊,朕看重你,莫要叫朕失望……你这生意,是与人合伙的吧?你退伙就是了~” 朱橚知晓他的意思,是叫自己服个软,息事宁人,赶紧把事情揭过。 可是,不行。 朱橚抬眼,直视着朱元璋,声音清晰道: “父皇,这是儿臣第一次想做一些事,也有幸做成了。还请父皇不要被世俗观念裹挟,儿臣觉得,面子没那么重要,里子更重要一些……” 朱元璋面上浮现出怒气,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道: “逆子,还在顶嘴!你这生意,定价如此高,有个甚么意思,又能卖出去多少?迟早难以为继,到时更是沦为笑柄!” 朱元璋生气的说:“你要做,就做吧,迟早叫你吃个大教训!” 那群文臣一听,不对啊,不能这样。 涂杰连忙说:“周王乃天潢贵胄,尊贵不凡,还请殿下自重,勿要插手商贾贱业!” 朱橚简直懒得理他,对朱元璋道:“父皇,我的生意做得很好,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我们开业满五天啦,您猜一猜,五天的利润有多少?” 第69章 周王殿下怀里那是什么? 朱元璋眸带冷意,沉默地注视着朱橚,心中则是叹了一口气。 他的孩子,个个骨子里有些像他。 小五看起来有些文雅,论起勇武,远不及三个哥哥,但是骨子里也有几分倔强。 朱元璋微微冷哼一声,有些不以为意,但也有一丝好奇,问道:“能有多少?” 唉,此子,非要自取其辱么?还是说,当真有底气? 朱橚傲然的扫视了一眼满朝文武。 一众大臣也都在望着他,皆有好奇之色。 尤其是涂节等人。 朱橚心中不清楚对方的真正意图,但绝对是有人在暗中对花露水生意有所想法。 他们知道生意红火,但应该不清楚具体数目。 现在他自己揭开,虽然正中对方下怀,可是如果能引起父皇的兴趣与支持,此事便能被化解…… 朱橚不再关注其他人,微微仰视着朱元璋,脸上流露出几分骄傲,自豪道: “父皇,我们这五天的纯利,算下来高达五千三百两银子!此外,还有超过两万石的粮食!” 这个数额,倒是叫满朝文武,都怔了一怔,随后立即开始议论起来。 他们根本就不能相信。 朱元璋瞳孔也是微微一缩,露出惊异之色:“仅仅是五天,利润就有这么高?” 涂杰看着朱橚,朗声道:“周王此言实在有些骇人听闻,未免过于夸张了……” 朱元璋神情之中,已经浮现出恼色,训斥道:“周王,俺觉得你素来还算稳重,怎的这般信口开河?” 当着众大臣的面,竟然敢这么吹牛,如果以后证明对不上账,这些文臣又有得说了…… 朱橚睁大了眼睛,一副纯良之色,模样乖巧的说: “父皇,我没有信口开河啊!进宫之前,我还在、在那个朋友家里,刚看过账本,对了……” 他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陆知白给他的账本。 却没有留神,把张大力送的锦旗也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朱元璋心思全都在那账本上,催促一旁的宦官马良:“快去拿来!” 一些大臣的目光却落在那摞在一起的锦旗上。 他们只看到此物是红布、金线,倒还有些精致,却不知是什么。 难道是新款式的肚兜? 反正他们也看不着账本,涂杰便问道:“敢问周王殿下,地上所掉是何物?” 朝堂上一些好心的大臣,也都看着地上,或是看着朱橚,脸上隐约露出想帮忙又帮不上的样子。 甚至,已经有人露出了替他尴尬的神色…… 朱橚只满脸期待的盯着朱元璋,被他们提醒,才看看地上,蹲身将之捡起,折了两折,又要塞进怀中。 涂杰哪里肯放过他,伸长脖子也没看清楚,问道:“周王殿下怀里那是什么?” 这时,朱元璋匆匆翻完了账本,眼眸深处,浮现出几分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原本以为朱橚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朱元璋抬起头,眼睛迷茫的转了几转,感觉有些东西,他想错了。 这么贵的花露水,为什么会卖的这般好? 这究竟是为何? 一些大臣察觉到他抬头,便也期待的微微仰视着他。 朱元璋和他们的视线交错,回过神来,不满道:“你们在吵吵什么?” 涂杰说:“回禀陛下,刚才周王殿下怀里掉出一物,恐怕被人误会,故而臣要问清楚……” 朱元璋目光微冷的扫了一眼这些文臣,最终,视线停留在了朱橚身上,缓缓叹息道:“周王啊……” 这时满朝皆静,所有人都等待着下文。 涂杰等人心中更是有些笃定了,看陛下的神色,周王肯定是在瞎编乱造。 朱橚也是有点茫然,摸不着头脑,还是答道:“儿臣在。” 朱元璋深深的盯着他,说:“朕,从未想过……你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听了这话,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脑瓜转的飞快,在想这究竟是正话还是反话。 朱橚却露出笑容,谦虚道:“这也不算什么,我们的销售渠道,还没打通呢……” 有些大臣心里还不相信。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朕问你,你们这生意,可有不法之处?不然怎的,每日的纯利竟有千两?” 听他这么说,许多大臣猛的睁大了眼睛,这才相信,陛下这是夸赞,周王所言竟然不是假的。 是真的有这般可怕的利润! 有几个武将,譬如吉安侯陆仲亨等人,呼吸都微微粗重起来,盯着朱元璋手上的账本…… 但那些御史等人,神色却又凝重了,盯着周王。 朱橚见到父皇态度似乎已有转变,挺直了腰杆,声音洪亮道: “父皇,这生意绝没有丝毫的违法乱纪!儿臣身为亲王,自当遵守法纪纲常,做正经生意,为天下表率。更何况,我那朋友,安分守己,小心谨慎……” 朱元璋一想那陆知白,的确是如此。说的不好听,便是胆小如鼠,怎么敢做坏事? 他点了点头,一副欣慰的神色。 涂杰却是开口道:“臣以为,殿下所言避重就轻!这花露水价格高昂,显然远远超出市场同类物品……这是劫掠民财啊!” 朱橚惊奇的望着他,随后,露出一副宽容理解的表情,笑着道: “涂中丞真是恪尽职守,想来也是术业有专攻,所以对经营财货之事,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说话间,他转向朱元璋,底气十足的道:“父皇,这段时间经营花露水,倒叫儿臣受益匪浅,明白了许多先前不懂得的道理,这里面可有大学问呢。 就比如说这售价吧,看似高,其实却也不算高……首先,它的成本高啊,单单是研究,我那朋友就花了不小的力气。而各项原料,成本也不低。定价如果低了,岂不是赔本买卖?” 他加快了语速,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继续说: “其次,东西是真的有效啊!驱蚊止痒,立竿见影。大家可知道这蚊子,有多可恶、可怕吗?蚊虫是会传播疫病的啊!就比如这段时间南京卫军营中的事情,大家应当有所耳闻吧?” “可是用了花露水,就能免受蚊叮虫咬之苦,自然也就远离了疫病。得病之后要花的医药费,可比花露水多得多了。这么看,花露水定价一点也不高吧!” 第70章 治国之事,你竟比朕还懂?! 涂杰没想到,周王竟也有三寸不烂之舌,还越说越来劲的样子。 他睁大眼睛道:“殿下这是强词夺理……再怎么赚钱,也终究是商贾之事,是上不得台面的……” 朱元璋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意,但望向朱橚的时候,又放起了精光。 一天一千两利润,十天就是一万两了,一个月就是三万两,一年就是三十六万两啊…… 这仅仅是售卖一个物品所得,实在是骇人听闻! 当然,他知道,只是这个叫法,实际上赚的绝大多数都是宝钞吧。 但是,大明征收粮食税居多,国库每年岁入的银子,也不过才几万两,更别说他的内帑…… 皇帝家也没有多少余钱啦。 朱元璋仔细端详着朱橚,好似重新认识了这个儿子,给了他好大的惊喜。 但是这些御史……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涂爱卿,你口口声声商贾上不得台面,是贱民,可想过商贾听到这种话,会伤心吗? 士农工商,皆是朕的子民,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朕会抛弃哪个孩子吗……” 一些臣子微微睁大了双目,颇有些震惊之色。 重农抑商,自古皆然,也就是宋朝商业颇为繁荣。 但是大明开国以来,制定了许多针对商贾的政策,比如不得穿丝绸、坐轿,商户子弟不得科举。 这些规矩,难道是别人制定的吗?不就是陛下你? 怎么突然之间…… 不过大家心里也明白,有些东西是那么回事,但在场面上是不能说的。 朱橚心中却是颇为惊喜。 父皇在为他说话呢,首先就得先宣说经商的合法与体面。 朱元璋又望向朱橚,一副欣慰的语气,道: “朕本以为你是胡闹,没想到你到天资聪颖,在财货之事上也能有所得。你说的不错,经营之事也是大有学问。 像涂中丞这般,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但一说起具体的事务,就要抓瞎了。周王,你既有此天赋,便好生经营,绝不可像涂中丞这般……” 朱橚心中暗乐,表面一派正经的答道:“儿臣谨遵教诲。” “……”涂节弹劾不成,还沦为反面教材,登时被噎了一下。 他自然也是不愿就此放弃。 他挣扎道:“陛下,亲王何其尊贵,不该做这等事啊……” 朱元璋根本不搭理他,喊道:“太子!” 朱标拱手道:“儿臣在。” 朱元璋一副教导的口吻,说道: “太子啊,治国也是一种经营,有一半政务都是钱粮之事,没钱什么事也办不成! 这财货经营,确实大有学问,你若是空了,你们兄弟倒可以商讨一二……” 朱标自然很给父皇面子,认真答道:“父皇所言甚是,儿臣谨记。” 一些大臣颇有些大惊失色。 他们没料到,朱元璋为了宣说周王行为的合法合理,竟然将太子也牵扯进来。 当下,另一名御史大声道: “陛下,臣以为,太子是储君,是国本啊!岂可学习财货经营这些旁门左道?” 一众大臣纷纷点头。 朱元璋懒得与他们废话,只是冷笑道:“治国之事,你竟比朕还懂?!” 这一下子,满殿皆静,众人都哑然了。 谁也不敢在太子、治国上面,再多说一句话。 朱元璋心中自有考量,站起身来,在高台上来回踱步,说道: “你们这些人啊,就知道生搬硬套。朕对某些商贾,的确是不喜,那是因为他们一味的追逐利益,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让百姓苦不堪言!” “可如果乖乖的做个良民,与顾客为善,甚至是利国利民。这样的商贾,朕爱他还来不及呢!” 朱橚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在乎其他大臣是怎么看的,朗声道: “父皇,儿臣这项经营,正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朱元璋心中暗叹,这儿子到底年少,还是太嫩了点。 但他转过身来,和颜悦色的,倒是点了点头,说: “你所言也有些道理,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又没有强买强卖,此物又确实于人有益。对你,也是一种锻炼……” 他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态度何其明显! 你们弹劾啊,弹个棉花! 但是,这些文官,并不会轻易就被说服。 尤其是那些御史。 涂节再次开口,对朱橚道: “周王认为这花露水利国利民?恕臣愚钝,还请殿下为我解惑。” 朱橚眉梢微挑说:“利民嘛,方才已说过了,可以让民众远离蚊虫和疫病。 这利国,民一好,国便好了。其二嘛,咱做生意,当然是要交税的。交了税,好给你发俸禄,让你履行自己的职责啊~” 涂节:“……” 朱橚虽然夹枪带棒的,可说的倒是事实。 一时间,他竟有些无言以对。 朱橚认真的感慨一声,说:“这大明,真是离不开你们这样尽职尽责的人啊!” 朱元璋实是听不下去了,不许他再授人话柄,打岔道:“你刚才说,蚊香配方已经好了?” 朱橚道:“不错,请父皇御览。” 他又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摞文稿。 一不留神,张大力送的锦旗又掉了出来。 这次,朱元璋也留意到了,隔得太远,他看不清楚,脸色微沉的问道:“地上那是什么?” 朱元璋心中也是微微一突,他只看到红彤彤的,不知是何物。 朱橚将那锦旗捡起,在一众大臣好奇的目光中,说道: “哦,没什么,前几天救了一个人,他非要感谢我,送我一面锦旗……” 朱元璋倒对这锦旗更感兴趣,道:“快把这锦旗拿来!你还救了人?如何救的?” 马良将锦旗与蚊香配方一并拿了上去。 朱橚想了想,说道:“这个嘛,托我那个朋友的福,他研制出了一种外伤神药,名为酒精,杀菌消毒有奇效。 那个人受了重伤,伤口都已经化脓都不成样子了,许多人都以为他死定了,却被酒精治好了,所以他特意感谢我们……” 朱元璋心说,陆知白造的酒精,叶长春救的人,跟你又有啥关系? 但他自然不会拆儿子的台。 朱元璋仔细端详着锦旗,点点头说: “此物倒是有些稀罕……张大力?此人还是一个校尉呢。” 朱元璋问道:“这个人,现在已完全好了吗?” 朱橚想了想,答:“能亲自送出锦旗,想来是完全好了。” 朱元璋望着大门,勾出一丝笑容,道: “来人,宣北城兵马司校尉张大力,速来觐见!” (我这么勤奋,求小礼物呀~) 第71章 陛下,你是懂传话的 本来,朱橚做的生意,几乎称得上日进斗金,实在给了朱元璋很大的惊喜。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还有救人之举,以至于让人送锦旗感谢。 这件事对明朝人来说,可比花露水要重要多了。 救人,可是德行的体现! 这些御史,弹劾周王、贪婪逐利,就差直白的说他不修德行了。 背后的隐秘含义,就是子不教,父之过。 故而。 朱元璋手拿锦旗,叫人把张大力宣过来,当面对质。 事情若是真的,对周王的名声大有好处。 非但不是他们弹劾的那般,反倒是德行无缺! 今天的朝会晚一些散又何妨? 朱元璋关注陆知白的动向,对他们与回春堂的合作略有耳闻,确实知晓有一个伤重的人被救活了。 所以,此时朱元璋底气十足,吩咐马良道: “把这面锦旗,传阅下去。一个区区校尉,竟也如此的知恩图报……” 一些大臣心里暗暗翻白眼,不就是想炫耀自己儿子嘛? 不过。 当锦旗传到手上时,他们睁大眼睛,比谁看得都要仔细。 这锦旗,布料一般,有些粗糙,绣功也只是马虎。 可见定制这锦旗的人,手头并不宽裕。 还有“祝公子”,这是错字吗? 两刻钟后。 张大力气喘吁吁,面白如纸,两腿颤颤的被领进了奉天殿中。 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有些抖,头都不敢抬:“卑职张大力,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朱元璋声音稳定温和的道:“起来说话,你就是张大力?在北城兵马司做校尉?” 张大力浑身冷汗,答道:“是、是的,陛下。” 朱元璋说:“你不要怕,朕叫你过来,是有事相询。你前段时间受了重伤吧,听说周王等人救了你的命?” 张大力满脸迷糊,有些疑惑不解,说:“前些日子俺是受了伤,但俺不认识什么周王啊……” 群臣都是纷纷侧目,隐约的议论起来。 朱橚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趁此机会,眯着眼睛扫视众人,看看到底谁在议论。 朱元璋道:“张大力,你抬起头来,看看周王。” 朱橚笑道:“父皇,这本是一件小事,何须如此大张旗鼓的……” 张大力循着声音,抬头来看他,一时认了出来,又惊又喜道:“呀,祝公子,你也在这呢……” 说话间,他的面色已是变了,露出震惊之色: “你是周王殿下?小人的命,竟然是周王救的,祖坟冒青烟了……” 说着已是朝朱橚跪下了,连连磕头,砰砰作响。 这众目睽睽的,朱橚倒是面色微红起来,有些兴奋又惭愧的样子,忙上去扶他说:“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快快请起。” 朱元璋看得露出了笑容。 和那荒唐的秦王相比,这心善又礼貌的周王,实在显得太可爱了。想来以后就藩了,也不会胡作非为,苛待封地子民…… 朱元璋情不自禁的环顾众臣,甚至是逼着他们发言,道:“各位爱卿,你们怎么看呀?” 没人应声。 他奶奶的,刚才弹劾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话多,现在全哑巴了? 朱元璋点名道:“涂节,你好像满脸疑惑、不屑的样子?” 涂节忙说:“陛下,臣是以为此事略有蹊跷。张大力的身份自然是真,但又如何与周王有关系的?臣还不知内情,有些茫然……” 朱元璋笑了笑,道:“周王,有人说你和张大力唱双簧呢,你怎么看啊?” 众臣:“……” 陛下,你是懂传话的。 “啊?”朱橚回过神来,满脸的疑惑,随后嘲讽的冷笑一声,“对于不相信的人,有再多的证据,他们一样是不信的。苍天自有眼,儿臣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张大力,有些震惊似的,悄然环顾众人,便感受到了这朝堂中的气氛,好像有些诡异。 似乎对这周王,有些不利的样子啊…… 朱元璋笑道:“既然如此,朕便来审一审这桩事的虚实!张大力,朕问你,你什么时候,如何受的伤?” 张大力连忙低头,说:“四月十九那天,卑职在北大街巡逻,发现一伙贼人……” 他与同伴便去抓贼,结果贼人突然掏出短剑,将的他胸口割伤了。 说话间,似乎怕众人不相信,他解下软甲,开始解衣。 有大臣看到,不由的眯眼。粗鄙啊!竟这般不懂规矩。 朱元璋却不觉得被冒犯,看得目不转睛。 果然,张大力袒露胸膛,露出了胸口那一道比筷子长的粉红疤痕,的确像是刚长好。 朱元璋奇道:“短短二十天,你的伤就长好了?听他们话里意思,你之前是差点死了?” 张大力说:“卑职觉得差不多好了,所以就赶紧回来当值,得养家糊口呢……” 这话,让朱元璋沉默了。 张大力又说:“要不是到了回春堂,碰到几个大善人,俺现在,确实是死了吧……” 朝中一些大臣,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心里原本有的一丝质疑,也偃旗息鼓了。 张大力絮絮叨叨的说着: “就是周王殿下,叶神医,还有一个姓陆的公子……他们救的俺,俺都请人做了锦旗给送过去,这锦旗,还是听陆公子说的呢……” 朱元璋完全相信他的话,却务必要让朝中众臣心服口服,问道:“各位,还有什么疑问?” 涂节被他望着,头皮有些发麻的问:“不知这三人,是怎么救的你?” 张大力转头看他,一副朴实厚道、知无不言的模样,道: “陆公子炼出一种救命神药,给俺用了之后,就一天比一天好了……叶神医和他医馆的伙计每天照料俺。” 说着他看了一眼周王,道: “周王殿下看到俺伤得重,也很着急,又是第一个说愿意给俺出全部的花销,俺都记在心上……后来,周王也来医馆看了好几次……俺何德何能啊……” 他恭敬又激动的神色,不似作伪。 朱橚见了,心里却有些惭愧。 跟叶长春陆知白比起来,他确实没有做太多事。实际花销也是叶长春自己包的。 但张大力却一视同仁的感激他们…… 涂节听了,说:“这么看,周王也没做太多事情,救命之恩算不上吧……” 张大力突然变脸,对他怒目而视,说:“你懂个甚么!” 第72章 水太深,你年纪还小,把握不住 被张大力这般训斥,涂杰睁大了眼睛,心中有怒气。 他身为御史中丞,乃是清流,更是有品有级,有资格参加朝会的。 你张大力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般跟我说话? 涂节瞪着张大力,紧紧抿唇,气得胡子都翘了翘。 张大力脸庞有些涨红,直视着他,说: “就是这样的眼神!俺知道你是贵人,命金贵,俺没有你这样的好命当大官,俺只能在北城兵马司做一个小小的校尉! 他们说五城兵马司里都是穷苦子弟,仪鸾司养的狗都比俺们高贵……”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纷纷侧目。 许多人露出不悦之色,觉得这人真是不知所谓,当着陛下的面,竟然胡说这些。 涂杰的心思被直白的戳穿,倒是有一丝不好意思,偷眼看朱元璋。 朱元璋神色有些严肃了,盯着张大力道:“你继续说,不要怕。是否有什么不平之事?” 张大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没有不平,俺觉得北城兵马司很好!每个月都有俸禄,起码可以吃饱饭……但很多人都瞧不起俺们。 所以,俺躺在医馆里等死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有穿着绸缎衣服的贵公子,愿意救俺……更没有想过,他居然是周王殿下,殿下待人真和善呐……” 张大力抹了抹眼泪,梗着脖子,质问涂杰: “这怎么就不是救命之恩了?要是你在医馆里,碰到俺这样的人,你会救俺吗?! 你不会!可是周王和陆公子会!这事,俺能吹一辈子!” 被一个区区校尉这么贴脸怼,涂杰当即是有些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也是会的,我、我又没碰上你……” 张大力只是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样激动得有些面色发红的朱橚,随后大着胆子,稍稍抬头,望向朱元璋。 他很朴素的觉得,周王是当今陛下的儿子。 周王好,是因为陛下教得好。 周王在人前有模有样的,陛下也会很高兴。 哪里知道。 朱元璋却是神色有些严肃,眉头甚至微微皱了起来。 朱元璋道:“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徐州人……朕有一事问你!”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肃容问道: “你执行公务的时候受了伤,兵马司没有给抚恤吗?!怎的伤将将好,就又要来上值?” “这个……”张大力挠了挠头说,“是给了五贯钱的抚恤……抓了一副药,就没有了,用了两天,也不顶事。天气热,伤口就化脓了,俺觉得要完啦……” “幸好俺的同僚看不过眼,把俺抬出去求医,最后只有回春堂愿意赊账救俺,但是感染得厉害,叶神医也发愁。这个时候陆公子来了,周王殿下又愿意帮俺承担费用……” 听他絮絮叨叨的,又拐到了这事上面,朱元璋打断他说: “你英勇尽职,这么重的伤,抚恤就五贯钱?衙门里没有医官吗!” 张大力说:“陛下,俺没有一个字的假话……就是五贯,一锭……一开始,就是医官给俺开的药呢!” 朱元璋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一阵子。 大殿之中,这些敏锐的臣子,也都没敢再开口,顿时,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知道,五城兵马司,有人要倒霉了…… 这样的气氛中,张大力也有些忐忑了,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朱元璋突然扬声开口:“张大力英勇无畏、克尽厥职,赐钞二十锭,米一百石,以彰其功。” 一锭宝钞,就是五贯。二十锭就是一百贯。 这年头,百贯钞的价值,勉强与一百两银子相当。 张大力愣了愣,然后脸上爆发出喜色,立即是跪下谢恩,千恩万谢的,又絮叨起来。 他打算用这笔钱来偿还之前的医疗费,虽然叶长春为他免单,但做人是要有良心的。 朱元璋心情好了些许,赞叹道:“若满朝文武,个个如卿一般恪尽职守、忠厚老实,何愁国之不兴啊!” 群臣听了这等话,不管心中是何想法,但面上都尽力露出羞惭之色,纷纷躬身道:“臣惭愧!” 朱元璋也懒得与他们搞些虚头巴脑的,摆了摆手说:“好了张大力,你去领封赏,然后当值吧!” “朕有些乏了,今天的朝会到此为止……太子和周王留下。” 群臣行过礼,注视着太子与周王走入偏殿中的身影,陆续离开。 许多人都在心中猜测,他们父子,会说一些什么。 但今天明明是一场弹劾,最后,却被扭转成了对周王的夸赞,更是冒出一个人证来,使人无法反驳…… 这让涂杰为首的一些御史,聚拢了起来,窃窃私语着。 “那陆公子究竟是何方神仙?听闻正是他捣鼓出了酒精与花露水。” “他就是那百货楼背后真正的东家,不知怎么的,竟然和周王交好。” “此子真是年少有为!不过生意做得太大,恐怕也不是好事啊……” …… 偏殿之中。 朱元璋坐在上首,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朱橚眉开眼笑的,很是高兴,充满了少年蓬勃的朝气。 朱标亦是微微含笑,朝他道:“五弟竟还有经商的天赋,这利润着实有些骇人听闻……” 朱元璋笑眯眯的训斥道:“他懂个甚么生意,主要是陆知白在做,他沾一沾光罢了!” “我……”朱橚张了张口,但一时间,有些无法反驳。 他只好退了一步,说: “是啊,这花露水,酒精,都是他想出来的主意……我就是抢先一步同他合作罢了。但是啊,父皇、大哥,我出力也不小,联络了好些药材商呢~” 朱元璋只是微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问道:“咱看你好像还有话要说?” 朱橚心里确实有盘算,没想到,一眼就被看得出来。 他便把心一横,神色严肃起来,说道: “父皇明鉴!我们的生意太新奇太扎眼,不知已经触动了谁的利益,看他们今天这迫不及待发难的丑陋嘴脸!” 朱元璋目光微微幽深,道:“你有什么证据?” 朱橚说:“我没有证据!但以后肯定会有竞争和打压,还有仿造,这是必然的事。所以……” 他拜了一拜,道:“还请父皇下旨,嘉奖陆知白。他造出来的酒精与花露水,实是利国利民之物,理应得到鼓励!”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朱元璋笑盈盈的看着朱橚,“便是你不说,朕难道不知他于国有功吗?” 他慈祥又和蔼的说:“橚儿啊,你已感受到了吧! 这生意的水太深,你年纪还小,恐怕有些把握不住,还需朕出面呐……” 第73章 你的父皇是土匪不成? 朱橚听了这话,点点头,倒是有同感。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又泛起了一丝不安…… 朱橚不解的问道:“商场如战场,儿臣已经有些感受了。但父皇此言是何意?父皇不是不想让儿臣经商吗……” 怎么自己又想参与的样子? 朱元璋见他还没有回过味来,笑眯眯的说: “朕下旨嘉奖了陆知白,你们的生意就会更好了。 不过小五啊,你年纪还小,拥有大笔钱财,不是什么好事。就由朕和你母后为你保管吧!” 他图穷匕见了。 朱橚连眨了好几下眼,有些不敢置信,问道:“那、那以后还能给我吗?” 朱元璋将眼睛一瞪,不满道: “你的父皇是土匪不成?只是为你保管,到你就藩的时候,再给你就是了。” 朱橚挠了挠头,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担心,父皇的内库里有耗子,专门吃银钱,把那钱吃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朱标在一旁,实是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但是父皇和弟弟谈着钱,他也不好插话,便静静听着。 朱元璋又好气又好笑,吹胡子瞪眼道: “你这逆子!才在人前夸你两句,便不知天高地厚了。朕每年已给了你如此丰厚的岁禄,你还要经商牟利。难道不知朕为了筹备北伐,忧虑得头发都快全白了吗?” 朱橚下意识的看了看朱元璋的脑袋,露出无奈之色,嘴上说: “是,还请父皇勿要太过忧虑,保重龙体啊……” 他心里已经是唉声叹气了。 本来正防着有人觊觎他这生意,万万没想到啊,最直接的一刀竟然是来自于自家老爹…… 朱橚愁眉苦脸的,感觉自己今天真是羊入虎口了。 朱元璋笑道:“小五,你好像不开心啊!” 朱橚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摇着头说: “儿臣就知道,太优秀了会被惦记上……但是儿臣不理解,这等小打小闹,父皇居然也看得上眼……” 朱元璋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训斥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朕的……朕与你在这里客客气气,有商有量的,你却尽往坏处想!” 朱橚绷着一张苦瓜脸,憋了半晌,终于委屈的道: “父皇,非是儿臣不愿意,实在是……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朱元璋:“……” 朱橚想起什么来,连忙说: “我的儿子,您的孙子,朱有炖,他上上个月才出生……他还是个孩子啊!我得赚钱养他,往后,他还会有许多弟弟妹妹,都得靠着我……” 朱橚满脸的“我压力好大呀,我离不开钱啊”。 朱元璋望着他,冷笑一声: “满天下都是朕的子民,朕有如此多的孩子!现在,知道做父母不容易了吧!” “……”朱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只剩下绝望,感觉怎么都说不过父皇。 他不由得偷眼看向朱标,希望能寻求到一些小帮助。 但是他心念电转,迅速明白过来——父皇囤钱也好,北伐也罢,终究都是为了朱标好。 这整个天下,将来都是大哥的,更何况这区区一点财货…… 朱橚脑袋顿时耷拉下去,一时真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 朱元璋见儿子如此伤心,倒也有几分过意不去了。 就听朱橚又叹气道:“父皇,我可是投了成本的,总不能叫我血本无归吧……” 朱元璋也正了正神色,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与陆知白是如何分成的?” 朱橚死猫叹气道:“四六分,我四。” 朱元璋点点头说:“你留一成吧,三成充入内帑。” 朱橚还能如何?能给他留一成,已经不错了。 他点头道:“儿臣遵命。” 朱元璋盯着他,语重心长的说: “朕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这笔钱,朕又不会乱花,都将用作北伐费用。你可知道这偌大的国家,运转起来,每日要花费多少钱粮吗!” “你年纪还小,应当吃些苦头,多受磨练,以免滋生轻浮之气。再者,你资军爱国,朕自会给你记上一功。” 朱橚垂眸道:“父皇,这是儿臣应当做的,不敢贪功。” 朱元璋说:“你抬起头来!” 朱橚抬头,虽然仍旧蹙着眉头,整体神色却已经平静许多。 朱元璋倒是诧异了,问道:“这是你的肺腑之言么?” 朱橚郑重的点了点头,道: “儿臣已经想明白了。从大义来说,北伐残元,才能保我大明长治久安。儿臣既有些余力,便应当出一份力。另外……” 他注视着朱元璋,神情倒有了几分超出年龄的成熟,说道: “父皇若是与这产业有了关系,便会想方设法进行保护,不会容许别有用心之人暗中陷害,也不会再数落儿臣经商了。” 换言之,他牺牲了自己的利益,来为陆知白的生意换取一些保护。 朱元璋深深注视着他,倒是笑了。 朱标也不由得看向朱橚,颇有些刮目相看。 这中间涉及到很大的利益,说放下就放下,是需要大智慧的。 朱元璋满脸是笑的继续说: “小五,咱知道你的心思,你是觉得陆知白本事大,过段时间指不定又做出了新花样。到时你再与他合作,又有新的分成。是也不是?” 朱橚顿时看了朱元璋一眼,没有说话,心里道:姜还是老的辣呀。 他真正的小心思,已经被完全看穿了。 没错,花露水的生意赚钱,但陆知白的脑瓜子里还有无限可能。 也许下一个物品,更为赚钱呢。 花露水的利润,让一些给父皇,倒也无妨,还能换取保护呢。 现在朱元璋主动提起,朱橚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天,好似真的要塌下来了呀…… 朱元璋看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微笑道: “行了,别苦着脸了,朕只要这花露水的分成。” 朱橚眼睛霎时就亮了,又问:“那以后呢?” 朱元璋意味深长道:“以后再说吧。” 朱橚沉默着,但心里终究高兴了一丝丝,总比什么不剩好。 朱元璋却感慨起来:“朕还是不明白,为啥这么贵,卖的这样多呢?太子,小五,你们可知道这中间是怎么回事?” 两兄弟想了想,都是摇头。 朱元璋道:“罢啦,术业有专攻。这财货上的学问,有空了咱直接去问陆知白吧! 没想到他醉心工匠,经营之道上,也有这等造诣……” 第74章 圣旨到!陛下嘉赏 朱元璋竟然对财货经营突然上心起来,还说要去亲自询问陆知白。 朱标和朱橚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似乎没有想到,父皇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朱元璋笑容满面的,自顾自说道: “咱这个女婿啊,可真是有点东西!长得好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还有这等本事,有新奇巧思,还能利民……” 朱标接话道:“是啊,花露水其实是小道。但那酒精,用处太大了!若是军中配备上,必可以减少大量伤亡。” 朱元璋点点头,龙心大悦的样子,说:“咱这就下旨,好好的嘉赏他一番!” 说着又转向朱橚,目光幽深些许,道:“小五,你自己长点心吧!” 朱橚神色凝重地点头。 今天这些人虽然没弹劾成,但他们的举动,无疑是暴露了某些动机。 他是得好好整顿一下周王府的人了,是否有眼线。 …… 当天下午。 陆知白在家里树荫下睡过午觉,揉揉眼睛,又擦了擦脸,慢慢呷起茶来。 李默突然飞奔而来,尖着嗓子叫道: “少爷,少爷!突然来了一个宦官,要宣读圣旨,你快去前厅!” 陆知白噗的一声喷出茶水,眼睛睁得极大,不敢相信:“你说啥?有圣旨到?” 李默急得跺脚,满脸激动,又有些惶恐,狠狠点头道:“小人哪敢骗你?快去吧!” 陆知白起身,匆匆走出院门,便碰上朱长乐带着两个丫鬟也走出来。 陆知白道:“听说突然来了圣旨……” 朱长乐戴着面纱,眸光中也有些意外之色,却温声安慰他:“你不要怕,咱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话是如此说……” 可这当朝皇帝是朱元璋啊! 陆知白心中仍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这尊大魔王,竟能被他留意到? 另外,他已经发现了,古代的真实生活,和史书是有出入的。 比如迎接圣旨,该怎么迎? 陆知白到了前院,那宦官正在花厅中,坐在上首喝茶。 陆知白含笑迎了上去,道:“见过公公,辛苦您跑这一趟。” 这宦官体型微胖,笑容满面的,徐徐站起身来,说: “哪里辛苦,陛下看重你,让咱家来宣旨,是咱家的福气呢~” 听他这么说,这圣旨应当不是坏事,陆知白将心放回了肚里。 邓姑姑两手叠放在腹前,神色严肃,从侧门进来,微微颔首道: “我已在大院中设案焚香,令府中上下人等皆来听候旨意,请金公公稍候片刻。” 陆知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心中微感震惊。 好熟练啊~ 这就是大户人家女管事的实力吗? 朱长乐道:“辛苦姑姑了~” 那金公公微笑着,目光打量着朱长乐与陆知白,满口的漂亮话。 陆知白与他客套了一会儿,便被邓姑姑提醒,要去院中接旨了。 他们到了最大的院里,已经是人头攒动。 陆府上下仆人都汇聚在此,整齐列队。 陆知白与朱长乐,站在队伍最前。 悠悠檀香中,金公公缓步而来,站在香案前,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尖着嗓子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晓谕南京陆知白: 汝智识超伦,头脑灵明,不泥古法,多有新思,独出机杼,能开前人未开之境。 所制酒精,消毒祛秽,医病疗伤,于民之康健有大功,朕心甚慰。 赐钞百锭,绢五十匹。特颁此旨,以旌尔功。钦哉!” 陆知白耐心听完,和所有人一起,跪谢皇恩。 金公公眯着眼笑道:“起来吧!” 他收起圣旨,将圣旨给陆知白,笑着说:“赏赐之物就在外面,叫人搬来便是了~” 陆知白心中正有些激动与好奇,但只来得及瞥了一眼圣旨,便将之合起。 朱长乐走上前来,悄悄将一个鼓鼓的香囊,塞到了他袖中。 陆知白反手一摸,摸到里面硬硬的东西,霎时明白了。 他的手再从大袖中伸出,将香囊递给金公公,笑道: “蚊虫渐多,这个驱蚊香囊,请公公留着把玩吧。” 金公公看着那香囊,隐约鼓出了银锭的形状,推辞了一下,最终笑着道:“多谢陆公子美意,那咱家就收下了……” 他又笑眯眯的说:“能得到陛下嘉赏的百姓,可不多呢,陆公子前途无量啊!” 陆知白与他客气了几句。 金公公也不多待,还要回宫复命,匆匆走了。 陆知白展开圣旨,细细读着,心中感觉有些奇妙。 陆府的一众下人,倒是跟着激动起来。 个个有些眼中放精光,盯着陆知白手中的圣旨。 邓姑姑差了几个人,将赏赐之物拿回来。 宝钞就直接递给了陆知白。 其余的人抱着一匹匹上好的绢布,朝库房去,又把一些下人的眼睛给看直了。 他们大着胆子,围住了陆知白,满脸羡慕之色,开始七嘴八舌的道喜: “这可是圣旨啊!皇上亲自下的旨!” “还有赏呢,咱们少爷可真厉害!” “真是不得了,俺要是得了圣旨,俺就把它装裱起来,当传家宝……” 陆知白听得极其好笑,心情还有些复杂,漫不经心的说:“赏,都有赏~” 一群人欢天喜地的领铜钱去了。 却在不久之后,朱橚大步流星地迈了进来,满脸是笑。 一见面,就眼睛微亮的盯着陆知白手中的圣旨,夸张道:“兄弟,发达了呀,都收到圣旨了!” 陆知白手中还拿着圣旨,倒是有些诧异,笑道:“五哥来的可真巧。” “一点也不巧!”朱橚说,“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宫里来人了,就在一旁等着。” 万一被公公撞见他,岂不是当场就露馅啦? 陆知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贼一样,可能是不喜繁文缛节。 朱橚已经将脑袋和手伸了过来,道: “我瞧瞧这圣旨写的什么……哎呀,真羡慕你,我还没见过圣旨呢!” 扫了一眼,朱橚又撇了撇嘴说:“才五百贯钞!皇上也太小气了吧!” 陆知白板起脸,把圣旨夺回来,说: “瞎说什么大实……呸,我是说,钱不重要,荣誉才重要!天哪,列祖列宗在上,我竟也有幸沐浴皇恩了……” 一旁的朱长乐低垂眉眼,就当没听见这俩大不敬的对话…… 朱橚倒是笑起来,神神秘秘的说: “你确实沐浴皇恩了,还有一事,你不知道吧?我刚从百货楼那边过来,嘿,你猜怎么着……” (求点小礼物啊,这位读者,你也不想追的书作者被饿死吧……) 第75章 御赐牌匾,御笔亲书 朱橚一副夸张的语气,倒真是勾起了陆知白的兴趣。 他有些着了慌的问:“百货楼怎么了?!” 天可怜见,不会被权贵惦记上了吧? 朱橚神情有些复杂的说: “皇上赐了一块牌匾,御笔亲书!满大街的人看热闹呢!你们家,不,咱们家那掌柜,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还好我眼疾手快,冲上去拉住他的手!狠狠的按住他的少府穴,再加上鱼际心,内关,太冲……于是他又活过来啦……” 陆知白霎时就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 “这怎么可能?我与他无瓜无葛的……不是,我是说我这等小民,怎么就引起了陛下的注意?!” 他越说越是不理解,道:“既然都是御赐的,刚才的圣旨里为何没有提?” 朱橚道:“你傻呀!你是商户吗?圣旨里能承认吗?” 陆知白一想,还真是这样。 他虽然做着生意,但铺子什么的,却是挂在别人名下的。 这也是常规操作了,许多大户人家,甚至官员,都这么干。 毕竟成了商户,那就是贱民了。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没了。 陆知白明白了一些,道: “怪不得给我的圣旨里,半个字没有提生意……” “但是生意比我做得大的,多了去了,就我得到御赐牌匾吧?这是为什么?” 陆知白百思不得其解。 朱橚眼睛转了转,笑着说: “大概是因为名字起得好吧,听说皇上很喜欢国泰民安这四个字,再加上你制造酒精、花露水,确实有功……” “这样吗?”陆知白勉强收起心中的怀疑,晚上有空自己再好好琢磨。 他回过神,想起朱橚刚才说起英勇救人的事,自己还没捧场呢。 于是,陆知白好奇问道:“掌柜要是晕了,为什么不掐他人中?” 朱橚看着他,诧异道:“人中?对昏厥没什么用吧?” 陆知白也很诧异:“没有用吗?民间不是一直这么传吗?” 朱橚挠了挠头,不确定的说: “嗯,可能也是有点用的。最起码,会疼,一疼不就醒了嘛……” 陆知白:“……” 他点头道:“五哥真是厉害啊。” 朱橚谦虚的摆摆手,却见陆知白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便问道:“怎么,收到圣旨,你不开心?” 陆知白叹了口气,说:“五哥,你知道沈万三吧!” 朱橚想了一想,说:“好像是前朝的一个巨商,早就死了,怎么了?” 陆知白说:“不错,沈万三早已死了,现在连他一个儿子都六十多岁,也死了。 可是民间传说,沈万三是因为,因为……代替当朝陛下犒劳三军,陛下发怒,就把他杀了……” 朱橚顿时睁大了眼睛,奇道:“这、这……还有这种传说?” 他颇有些哭笑不得,仔细一想,道: “可是,咱、咱们皇上还没有建立大明的时候,沈万三就已经死了好些年了呀!到底是谁这么别有用心的瞎传?” 他心中诧异,父皇在民间,口碑如此之差吗?哎呀…… 陆知白摇了摇头,解释不清,就不解释。 他一目十行,博览群书,自然知道有相当多关于朱元璋的轶事,都是野史,是瞎编的。 包括胡军版电视剧,有太多魔改,着实是误导了不少人。 虽然朱元璋并没有做过某些坏事。 架不住黑他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并非白玉无瑕,他这个人,实在太复杂了…… 所以。 陆知白因为经商,突然得到了朱元璋的关注,心里自然是有点慌…… “不说这个了,”朱橚微微板起了脸,“你怕个什么?当今陛下难道不要脸吗?这可是要写进史书中的呀!” 他心说,皇上就算抢,也只抢自己儿子的,对外人还是得客气一点……唉…… 陆知白也不愿意陷于焦虑,收起圣旨道: “就是,我这般安分守己,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陆知白晓得,朱元璋对老百姓态度还是不错的。 自己也正是一个百姓。不怕不怕~ 朱橚怀了一丝期待,询问道: “兄弟啊,花露水也造出来好些天了,研究所有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就是说,你下一个要卖什么?” 陆知白想了想,道:“不卖了,我先躺平一段时间,低调一些……” “啊?”朱橚如遭重锤,当即有些失望。 陆知白却笑起来: “不过,新东西倒是真的有……研究所的重大发明! 昨天,我那太阳能热水器,终于是搞出来了!” 提起这个,他终于高兴起来,拉着朱橚往外走:“五哥要不要来看看?” 朱橚早就听闻此物,满心觉得神奇,自然是要看的,嘴上嘀咕道: “太阳能,热水器,哈哈哈,真是稀奇古怪的,亏你想得出~” 陆知白带他到浴室来试用。 虽是夏天,但浴室通风做得好,一点儿也不闷,反倒有些凉爽。 朱橚试用着花洒,像得到了新奇的玩具,满脸惊奇: “这开关一打开,水就自己喷出来了,竟还有冷热之分?!” 他想了一想,道:“这样沐浴,确实很方便!陆弟,难道你是个生而知之的天才?” 陆知白唏嘘道:“这是研究所全体上下的功劳,我只负责胡思乱想,做出来才是真的难。” 不过这个进度,比他预想要稍快一些,才二十天。 朱橚将水龙头关了,问道:“这水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是热的?” 陆知白就给他简单讲了一下太阳能的原理。 至于用水,是用铁造了一个大水塔,刷了漆来防锈。 甚至连这浴室都是新建的,建成平房,水塔和简单的太阳能装置,放在房顶。 朱橚实在好奇不已,顶着大太阳,从楼梯爬到楼顶看了看。 陆知白打着伞,叫他下来,道:“哎呀,晒死我了,这太阳好恶毒……” 朱橚跳将下来,笑道:“这东西,冬天没什么日头了,怎么办呢?” 陆知白道:“那就烧锅炉嘛,那楼上还有个小房子,就是锅炉房。” 朱橚顿时肃然起敬了,道:“真是缜密啊,妙哉……” 他又想起来自家也早就用上干净又卫生的抽水马桶,顿时失笑:“你真是太会享受了。” 陆知白笑眯眯的望着他,说: “五哥想要吗?这整套装置,我可以让人上门安装。诚惠白银二千两,概不还价。” “不过,五哥是第一个客人,咱们又是兄弟,可以打个八折~” “……”朱橚无语的看着他这样一副嘴脸,心中忽然后悔刚才夸他了。 第76章 朱元璋上门,参观研究所 陆知白见朱橚好似有些抗拒,笑道: “开个玩笑嘛,我们可是兄弟,我怎么舍得和你收费?” 朱橚露出无奈之色,说:“主要是,我现在穷得很,想支持你也没法子……” 陆知白奇道:“怎么会呢?咱们的生意不是蒸蒸日上吗?” 朱橚愁眉苦脸的,忍了又忍,终究没有憋住,说: “我爹他……唉,他知晓我生意做的不错,就说手头困难,要我孝敬他……最后只给我留了一成……” “啊,这……”陆知白睁大眼睛,一副同情神色。 幸好他没有这样的爹。 哦,根本就没有爹…… 他想了一想,安慰道,“那就没办法了,胳膊扭不过大腿。谁让他是爹呢。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朱橚叹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陆知白倒是明白过来,笑道: “怪不得你问我,下一个要卖什么……我同你讲,我是一个懒人,你是知道的……” 朱橚眉头微皱,侧目望着他道:“啊?你真不干了?” 陆知白说:“不是不干了,我是觉得有些东西利润太低,没啥意思嘛。” 他摸着下巴道:“我在考虑,专门做一些利润高的定制项目,是否可行……” 朱橚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道:“就比如说太阳能热水器?一套两千两?” 陆知白笑眯眯点头:“不错!这里可是京城,狗大户多的是,人傻……咳,我是说,他们为人,大方阔气……” 朱橚手托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道:“响马这个职业,可能更适合你……” 响马就是拦路抢劫的强盗。 陆知白将脸一沉,而后又是一笑,说: “真是看得起我啊……不过,我不认识什么有钱人,还得拜托五哥,帮忙宣说这热水器。” 朱橚倒是想起一事,笑道: “话说,我爹和大哥知道我们生意不错,都有些好奇,想要上门来请教你呢!那不正好让他们看看。” 陆知白一听,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了,道: “哎呀呀,这点生意算得了什么,怎么好意思让他们关注……” 朱橚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笑眯眯的说: “我可是个好人,所以知会你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陆知白支支吾吾道:“唉呀,这个……非来不可吗?” 朱橚笑道:“你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人。顶多是问东问西罢了。” 陆知白实话实说道: “大哥倒没什么,毕竟都是兄弟,可是……岳父也要来吗?总感觉,他有些威严啊……” 朱橚真的笑了,眸色幽深道:“你很有眼光。放心吧,我爹特别欣赏你,你不要怕。” 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陆知白心里便像是多了一件事。 第二天。 他自己到街上去亲自看了。 百货楼果然已经换上了新的牌匾。 国泰民安,四个字龙飞凤舞,是金漆的,看着相当气派。 陆知白露出笑容端详着,连连点头。 有一说一,老朱虽然小时候没上过学,但一直刻苦自学。称不上大书法家,可这手字还是不错的。 “朱元璋啊……”陆知白在心中轻叹着。 想到自己竟然能和历史书上的大人物有所交集,穿越带来的时空错乱感,特别强烈! 但他依然没想明白,为何朱元璋对他的生意如此嘉赏? “难道是因为,前世我每次去明孝陵,都在心里给他默默上香???” …… 又过了一天。 这天下午,摸约三四点钟。 陆知白那威严的老丈人,果然带着他的好大儿,上门来了。 朱橚也跟在一旁。 三个人笑呵呵的,都是满脸和善。 陆知白心里有一丝小紧张,却也是笑脸相迎,将他们请进院中喝茶。 喝了一杯茶,寒暄一番,朱元璋便不打算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 “贤婿啊,我听闻你办了一个什么科学研究所,做得风生水起,已经有了不少成果。我想去看一看~” 陆知白谦虚道:“嗐,我闲着没事,玩闹罢了,也不是不得了的东西~”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我可是听说,因你造出了酒精,当今陛下都下旨嘉奖你了。难道陛下奖错了吗?” “……”陆知白无语了片刻,笑道:“陛下自然是不会错的,但我觉得我这,做的还不够好嘛!” 他起身说:“请爹爹随我来。” 朱元璋跟着起身,露出一丝欣赏之意,点头道:“你倒是不骄不躁。” 陆知白笑道:“点滴成就,有什么好骄傲的?” 一行四人到了对面的民宅中,看到了科学研究所的牌匾。 朱元璋眉头微皱,问道:“跨时代……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词汇,让他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朱标正要开口圆缓一二,陆知白已是不徐不疾的道: “工匠虽然地位低贱,但科学技术却掌握在他们手中。我认为,只要不断的研究琢磨,迟早是能让当今时代,跨上一个新阶梯,进入新的时代!” 听了这解释,朱元璋神色舒展了不少,深深盯着陆知白道: “真是看不出,你竟还有这样的野心,怪不得如此谦虚……” 可是这家伙,明明那般小心谨慎,却也敢放言什么跨越时代? 真是怪哉! 另外,科学技术,又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掌握在工匠手里了? 陆知白笑得很乖巧,伸手做请道:“我这是不知天高地厚,让爹爹见笑了……” 朱元璋随他走进研究所内,便见到十来个匠人,在院中忙碌着,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些匠人,见有人来了,只抬了下头,打声招呼道“东家好”,也不搭理客人,便继续各忙各的。 还有的人,坐在廊下,皱着眉头在看图纸,苦思冥想,完全忘乎所以了。 朱元璋也不以为忤,反而有些惊奇的赞许道:“他们倒是专注,积极的很呐!” 陆知白笑道:“那是当然,我们绩效制度,多劳多得,都是实打实的收益……虽然我给他们放假一天,但是他们全都主动加班,真是叫人感动……” 朱元璋心中不知这绩效是什么制度,打算看完了再问。 倒是有一人紧张的跑过来,正是研究所的所长季洪才。 陆知白叫他忙自己的,季洪才便躬身行了个礼,离开了。 陆知白带着老丈人来到成品库房。 看到里头的东西,一时间,朱元璋只觉得眼花缭乱,竟有如此多的花样…… 第77章 老丈人不像普通大地主 朱标也是左看右看,倒有些惊奇,道:“比起我上次过来,又多了不少东西……” 陆知白笑道:“那是当然,已经过去十来天了。” 朱元璋扫了一眼这些大大小小的成品,禁不住满心都是疑惑不解: “这些都是车?还有这么长的?怎的这般奇怪?” 这库房有一半,放的都是各种木头车,可以说是陆知白的车库。 朱元璋所指的一辆车,正是非洲版木头自行车,被蒋平顺给仿造了出来。换了皮肤的木头车车~  陆知白一看到它就想笑,笑着解释道: “是啊,这是一种自行车,不需要畜力。” 朱元璋问道:“那这车,如何开动?” 陆知白比划了一下,说:“两手拿着把,跪坐在车上,另一条腿在地上一蹬,车不就跑起来了~” 朱橚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朱元璋眨眨眼,憋了片刻,才说,“倒是奇思妙想。” 陆知白道:“别看这个车长得不起眼,至少可以带四五百斤的货呢~又没有什么额外花费,几十里路,只需要多吃两个馒头……” 朱元璋点了点头,左右看看,最后指着一辆两轮自行车,说:“我看这个最正常些。” 陆知白抚掌赞道:“爹的眼光真好!我也这么觉得。这东西叫二八大杠自行车,上回被四哥骑烂了,以后做成铁的……” “铁的好,铁的好……”朱元璋只一味的点头说好,面上看不出情绪来。 他一转头,又看到一个竹条编的圆罩子,里头装了四片弯弯的圆板子,不禁奇道:“这又是个甚么东西?” 朱标和朱橚也都看着这东西,纷纷猜测起来。 朱橚道:“这下面还有踏板呢~可以用脚踩。” 朱标露出微笑,说:“我猜此物,是一种风轮!虽然模样与书中所载的风轮、扇车不同,但想来,作用是一致的……” 陆知白诧异的看了一眼大舅哥,抚掌而笑,赞叹道:“大哥竟如此博学多才!不错,此物名为风扇~” 他命人做的风扇,自然和现代的风扇样式相似。 但实际上,汉代就有机械风扇了,谓之七轮扇。 这种风扇颇为笨重,是在一根竖轴上,竖着插了一些木板。运转起来,四面皆有风。 现代样式的风扇,风是朝前吹的,体积也小一些。 朱元璋面上看不出喜怒,问道:“此物可以用吗?” 陆知白说:“可以。” 于是朱元璋伸出脚来,踩动踏板。 风扇便真的开始转动了,清风从扇叶中吹出,吹得他头发飞扬起来,衣袂飘飘。 “倒是一股好风!”朱元璋露出一丝意外之色,眸光亮了亮。 陆知白笑道:“是啊,多动动脚,还可以锻炼身体呢!”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此物倒也实用,也算不得花里胡哨的……” 但他又看到库房深处,还有各种样式的机械风扇,有手推的、脚踩的,还有牵绳的。 朱元璋露出思索的神色,转头问陆知白:“你造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当玩具吧?这些,能卖出去吗?” 提起这个,陆知白就有些尴尬,他实话实说道: “造这些,主要倒也不是为了卖,是让这些研究员好好打打机械的基础。 至于售卖,现在只有这风扇。而且,出了点小小的问题……” 朱元璋倒有些感兴趣了,问道:“哦,怎么了?” 陆知白说:“这风扇只卖出去三个,十两银子一个。他们反馈说声音太大了,我正叫人改进呢……” 听了他这话,朱橚顿时睁大了眼睛,盯着他,有几分质疑的神色—— 哎呀,你不是跟我说不卖别的了,要躺一段时间吗? 竟然背着我,偷偷地卖风扇! 陆知白一眼看懂了他的心里话,解释道: “这几个都是买过摇摇椅,还有马桶的老客户,算是专门定制的…… 往后这些容易被看穿的东西,我就不拿到铺子里出售了,就是走定制路线,免得被人模仿。” 提起此事,朱元璋倒也有些关心了,说:“你做的这些物件,有很多人模仿吗?” 陆知白稍稍点头,有些无奈道: “是啊!摇摇椅火了,就有不少作坊,都开始模仿,甚至,还有仿我这商标的……我有什么办法~” 朱元璋沉吟起来,低声道: “这个,倒确实不好管,你能想出来的,怎么知道人家想不出来?至于仿造商标,自会有人戳他脊梁骨。” 对于此事,陆知白也不多想说什么。 这里毕竟是古代,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没有那么重视。他也没权力拦着别人做生意。 不过,他本来也不看重摇摇椅之类的小生意。 朱元璋在这个库房中看了一圈,自顾自的说: “这里的东西,木头材质居多,铜铁的都少见。” 陆知白笑道:“做研究嘛,把原理搞清楚是最重要的,生产是作坊的事。” 朱元璋深深的注视着他,缓缓道:“你知道元顺帝吗?” 陆知白自然是知道的,说:“略知一二,鲁班天子嘛,他在工匠一途,倒是极具天赋……” 朱元璋的神色有些严肃起来,说:“那你可知道,元顺帝在皇宫中留下了一个宫漏,制作精巧非凡,华丽异常。 装饰的又是西方三圣殿,又是什么金甲神……当朝皇帝最不喜欢这些奇技淫巧,令人砸碎了!” 陆知白听了这话,就眨了眨眼,没有立即开口。 他一时有些不明白,老丈人突然说这个,是要干什么? 见他似乎有些不安,朱元璋神色缓了一缓,说: “那个宫漏,听说计时是不错,但花里胡哨的装饰已掩盖了本身的功能。我觉得,你这些东西就很好,简单、务实!” 陆知白心里说,那些大户人家就喜欢华丽的装饰,这里的只是样品,真正卖出去的可不是长这样…… 但他表面上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说:“元顺帝就是瞎胡闹,玩物丧志,所以他亡国了呀。” 他心中倒有一丝诧异,老丈人看起来威严,对于宫廷八卦竟也这般感兴趣。 还批判起了奇技淫巧,哎呀,这站位,怎么看也不像普通的大地主,感觉像是有官身啊,至少也是读过书的…… 第78章 经世致用,老朱的震惊与认可! 不过,陆知白也没有想太多。 元顺帝那样的人,在古代本来就备受批判。 但凡是个有见识的,都会唾骂他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好好的皇帝不当,净去折腾一些有的没的。 陆知白心念电转,说道:“爹爹的谆谆教诲,我心中明白。您放心好了,那些奇技淫巧、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向来也是看不起的。 我命人做的这些,哪一样不是确实有用,不是确实能改善百姓生活的?毕竟我的主张,向来是经世致用……” “经世致用?”朱元璋骤然听到这四个字,心里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立即是起了天大的兴趣,朗声道,“好一个经世致用!” 朱元璋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陆知白。 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诧,有着些许皱纹的面庞仿佛凝固了一般,透着喜色。 随后,这份惊讶,渐渐转化为浓厚的兴趣和思索。 他那双锐利得发亮的虎目之中,也是骤然爆发出了异彩,望着陆知白,情不自禁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他心中暗自惊讶:这经世致用的思想,竟如此切中时弊!朕以往虽也力求务实治国,却并未总结出背后的思想…… 朱元璋向来追求效率、效果。之前茹太素上书,絮絮叨叨,五百字能讲清的,写了一万多字,气得朱元璋把他打了板子。 若是满朝文武,都能明白经世致用的道理,他岂不是会轻松许多? 一时间,朱元璋几乎要将陆知白引为平生知己! 接着。 朱元璋思索片刻,转眼,望向两个儿子道:“为父考教你们,经世致用,作何解啊?” 朱标和朱橚,都是思索起来。 朱橚眨巴着眼睛,满脸的天真与无邪。 他是喜欢做诗文歌赋的,但是,碰到这些严肃点的话题,就有点抓瞎了…… 从表面来看,不就是说,要用吗? 但朱标见父皇如此重视这四个字,便在心中反复咀嚼着经世致用这四个字,越想越是觉得仿佛有一道亮光划过脑海,让他对治国之道有了新的感悟。 他不禁对陆知白钦佩地瞥了一眼,同时也感到一丝震撼:如此深刻的思想,此人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自己以往的所学和见识,在这一刻,仿佛都受到了些冲击…… 朱标想了一想,稳重的开口,便开始了引经据典,道:“儿……儿子以为,这经世致用四字,最早是西汉的刘向提过。和儒家那学以致用的思想,应当是一脉相承……此语实在是切中肯綮,发人深省啊!这当中,有大学问!” 朱元璋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肯定与欣赏,缓缓地轻轻颔首,而后嘴角上扬,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赞许道:“我儿就是学识渊博!” “你说的不错,学了一些什么,正是为了用的。不要学某些读书人,成天掉书袋子,一身的酸臭气,还觉得自己学富五车,结果呢?于国于民,也没看有甚么用处……” 他的习惯就是如此,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借某件事教育起自己的继承人。 而朱标也是习惯了,点头道:“父亲说的是。” 朱元璋越说越觉得来了些火气,却也有些无奈。但顾念着陆知白在一旁,便压住了话头。 只是,望向陆知白的那目光,却笑吟吟的,充满了十成十的欣赏。 陆知白还是头一次见他父子如此相处,心中觉得有趣。 看来大舅哥的家教倒是甚严,也被寄予了厚望。 大舅哥的解释没毛病。但经世致用,其实是明末黄宗羲、顾炎武等大佬将之发扬光大的。 求真务实、经世致用,这已经是后世的共识了吧。陆知白倒是没想到,随口而言的四字,竟好似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震撼? 哎呀,大明的思想,就是被压抑了太久,还没解放啊…… 陆知白笑着说:“爹爹您这话呀,那是一点儿错都没有。现如今这天下啊,还需要大力地搞建设。咱们必须得务实,学到的东西就得用上,多去做些有实实在在用处的事。为啥呢?因为说到底,发展才是最关键、最硬气的道理啊! ” 朱元璋听了,不由得也是微微一笑,道:“不错,要发展……” 朱橚听他们聊得火热,也赶紧表态道:“父亲,俺也一样!” 朱元璋仿佛无视了他,望着陆知白,赞叹道: “你这小娃子,年纪轻轻,竟能想得如此透彻深远,着实天资非凡,真让咱又对你另眼相看了!咱这辈子啥没经历过,啥没见识过?可也没你这般,把如此深邃的道理只用四个字,就能讲得这般明白。 你说的一些话,想的一些点子,都让咱吃惊不小。之前咱还觉着你,虽然是块美玉,但毕竟是个毛头小子,没成想,居然有这等本事,真是大大出乎咱的意料!” 朱元璋目光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嘴角上扬,心中对他越发满意,点头称赞。 他仔细一想,他的儿媳妇和女婿,只有陆知白经历了这般严苛的挑选,丝毫没有凭借出身、家世。 没等陆知白说什么,朱元璋便又笑眯眯的感慨道:“不愧是咱千挑万选的女婿啊,真没叫人失望!” 朱标说得不错,陆知白真的是天生的工部侍郎啊! 若是他去了工部,必定能人尽其才……真不知他那些新鲜的想法,会给大明带来多少有益的改变…… 老丈人这般夸奖,陆知白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拱手道:“爹爹过奖了,折煞了我……” 朱元璋只是微微一笑,环视库房一眼,倒没什么感兴趣的了,道:“走吧,咱们出去坐坐。” 他本身对工匠之事兴趣也不算大,更注重对国家和百姓有没有实际作用,看完便算了。 朱橚刚才被无视了,心中还惦记着热水器的事,赶紧是刷起了存在感道: “听说小白最近还做了一种太阳能的热水器,只需要晒太阳就有热水用,父亲要不要去试试?” 朱元璋倒是有些不解了,道:“穷苦人家不就是这样,夏天指望着日头把缸里的水晒热。有什么新奇的?” 朱橚看了陆知白一眼,意思是你自己不上? 他嘴上道:“不,他的这个,是一整套东西,精细着呢。” 朱元璋和朱标听了,都转头,向陆知白看过来。 陆知白便也笑道:“此物确实稀罕,一群工匠花了不少时间心力呢,在大明恐怕只此一家。” 既然他如此说,朱元璋便眉头微皱的道:“那就去看看吧。” 第79章 朱元璋:咱专门带大儿来请教你 一行人又来到了浴房。 外头天气热,他们已经走得一身汗了。 到了浴室,清风徐来,却有一股凉爽之意。 朱元璋和朱标瞧见那花洒,刹那间,二人的脸上皆流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这新奇的物件上。 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东西,只见那花洒上头分布着一个个细密的小孔,排列得整整齐齐。 不知为何要这般设计,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到底有何奇妙之处。 朱橚使用过,热情地介绍起来:“这个叫水龙头,只要一打开,水就会涌出来。” 朱元璋手持花洒,打开水龙头,果然见那水喷了出来,倒是有些温热之感。 他点点头说:“水龙之头,果然可以吐水。” 陆知白的内心瞬间涌起一阵想要大笑的冲动,但他强忍住了,嘴角微微勾起。 朱橚又说:“这个水龙头,往左右两边扳,还可以调节冷水热水呢。” 水哗哗地流了一会儿,朱元璋抬起头来,满面诧异之色,道:“此物是用来沐浴的吧?你倒是当真心思奇巧。若说之前的那些东西还有迹可循,但这什么太阳能热水器,真是前所未见!” 这和他之前所想的简单粗暴利用太阳,截然不同,可以说,确实是精巧极了。 朱标环顾四周,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问道:“太阳能又是何物?” 于是,陆知白不得不又给他们解释一番:“就是利用太阳的能量,具体说来……” 父子几人专注地听着,皆不约而同地点着头。 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仿佛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目光中满是震撼之色。 尽管陆知白也没有说太多,但父子三人仍然感觉到,好像是接受到了新知识的洗礼,仿佛是接触到了一片广阔天地的一个小角…… 陆知白见他们身上有汗,便提议道:“爹爹怕是热了,不如就此沐浴一番?正好也试试,这热水器好不好用。” 他心中实则惦记着方才岳父吐槽的“奇技淫巧”。 事实胜于雄辩,此物究竟是为了奢华摆阔,还是为了实际作用,试用了才知道。 朱元璋想了一想,点头道:“也好。” 于是,其他几人出去,朱元璋在浴室中洗澡。 马车上倒也是携带了衣物,朱标命人拿过来,自己又热切的同陆知白请教问题。 陆知白与两个兄弟,坐在院子外头的树荫下,闲聊着。 不久之后,朱元璋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出来,身上还带着香皂的香味。 朱橚颇有礼貌,道:“请大哥进去洗。” 朱标身体微胖,不耐热,推辞两句便进去了。 朱元璋到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了,喝了口茶。 树荫完全遮住了阳光,一旁有下人,踩着那木头脚蹬风扇。 风扇前面又放着冰桶,风把寒气吹了开去,暑意顿时为之一消。 朱元璋眯着眼睛,感慨道:“你这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他原本想说比皇上都舒坦,又忍住了,怕吓坏了这小女婿。 陆知白笑了笑,说:“我又没什么大志向,把家里条件改好一些,和乐儿过上舒适的生活,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朱元璋垂下眸子,瞥了一眼,陆知白腰间挂着的香囊。 这香囊原本正面朝里,他一坐下,香囊就翻了过来,露出了正面那有些歪扭的熊猫。 朱元璋看着便有些失笑,实在是乐了。 他一看就知道这样的女红,正是出自自己女儿之手…… 陆知白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也是抿唇而笑,有一丝羞涩。 哎呀,娘子对那熊猫,倒颇有些迷恋。 还悄悄的,给他按照自家商标,绣了一个熊猫香囊。 只不过,这个手艺…… 这只熊猫有点儿长短腿,圆耳朵也变成了有点尖的猫耳朵,一副丑萌的样子。 朱长乐也颇为不好意思,狡辩说熊猫,不就既是熊,又是猫么…… 但被陆知白一笑,她便害起羞来,觉着自己的绣工无法见人,还是不要送了吧。 可是陆知白念着心意贵重,笑着抢了过来,并且戴在身上。 只不过,有时候悄悄的,把刺绣面朝向了里头…… 现在被老丈人发现了,陆知白只是笑,假装无事发生。 朱元璋也是含着微笑。 他虽没有细问,却也看出,小夫妻感情甚笃。 朱橚一低头,看到陆知白腰间的香囊,顿时也微微笑起来,心中倒是有些羡慕。 翁婿两个闲聊了一阵子,朱橚在一旁插科打诨。 朱标匆匆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朱橚看了陆知白一眼,笑着说:“我不热,就不洗了。” 眼下这场景,肯定马上要开始谈话。他一进去,陆知白不就孤身一人了。 他们四个人,各自坐在一个石凳上,吹风,喝茶。 静了片刻,朱元璋慢悠悠的开口道: “贤婿啊,我有一事不明,你这一瓶花露水,便要三百个大钱,算下来便是三钱银子了。卖得这么贵,但据闻,生意还很不错,这是怎么回事?” 陆知白微笑着回答:“其实是运气好,刚好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朱元璋盯着他说:“不要太谦虚了,你就好好讲讲。今天,咱专门带大儿,哦,还有小五,就是想听你说说这财货经营的事。” 陆知白露出一丝无奈的笑,道:“那我便胡说几句,各位就当听个乐。” 朱标温声道:“你不要担心,都是自家人,就当平常聊聊天,又不会笑你。” 陆知白便也笑笑。 其实担心或羞怯倒是其次,他是太清楚自己的尿性了。 一旦开始讲什么东西,就很有可能停不下来! 前世他阅读速度很快,记忆力不错,所以博览群书。 知识太多,没有出口,岂不是等于锦衣夜行?所以,他时常混迹各大论坛,倒也不是不能舌战群儒…… 陆知白心中提醒自己,面对的可是一群古人,还是收敛一些,差不多就得了。 毕竟是父、兄,不要给人留下夸夸其谈的印象。 第80章 这下子,轮到朱元璋沉默了! 陆知白思索一番,细细的一点点说起,道:“第一,得有市场需求,这是基础。现在正是夏天,蚊虫多。” 朱元璋父子三人点点头,表示当然明白这个。 陆知白又说:“二嘛,就是东西本身得过硬。我的产品新奇,又确实有效。” “第三呢,就是岳父最关心的,为什么能卖得多。这可是在南京城中,江南一带自古繁华,有钱人真的不少。” 他顿了顿,又微笑着说:“有钱人一扎堆,攀比就严重。而我又有一些营销手段。” 朱元璋点了点头,眉头却是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 有钱人之间的攀比,实在让他深恶痛绝…… 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可不都是民脂民膏么! 陆知白接着说道:“此外,我还雇了一些人,到处宣说。又设计了不少优惠方案。很快名声就大了,之后,就有外地商贾来大量采购。这销量可真的离不开他们。” 朱元璋听了,不禁微微颔首,双眸中泛着一丝讶异与欣赏,心中暗自赞叹: “这小家伙的商业头脑确实不一般。不但能够别出心裁,制作出那些新奇巧妙的玩意,且在售卖之法上亦是独具匠心。知晓如何迎合众人之喜好,把握市场之需求,心思缜密,手段高明。如此能耐,合该他发财,此子倒是颇具才干!” 一时间,朱元璋心里竟有些痒痒了,见才心喜,非扒拉到自己碗里不可。 转念一想到,小家伙早已是自己的女婿,跑不了。自己的眼光,果然是这般的好啊。 他便又露出了些许笑容,注视着陆知白。 陆知白简单说一下经营之道,看了看他们父子三人,脸上却是禁不住露出了几分自豪的笑容。 他说道:“但是!最使我开心的,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为了制造花露水,我建起了酒精、玻璃瓶、花露水加工的作坊,雇佣了超过一千个人手! 也就是说,在这背后,实则是至少一千个家庭啊。他们在我这里求得生计,得以养家糊口。一分劳作,便能有一分收获。如此,便有了生活的来源,能够维持开销,让一家老小不至于忍饥挨饿,能够在这世上生存下去…… ” 朱元璋父子三人听了,皆微微睁大了双眼,流露出一抹惊诧,紧接着,又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 朱元璋实在没有料到陆知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目光灼灼的仔细端详着他。 朱标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钦佩的神色,他目光中满是赞赏,微微摇了摇头,轻声感慨道: “弟弟这般年纪,竟有如此的胸怀与格局,实在令为兄都有些惭愧。想我年长于你,却未细想过这些事,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朱橚则是大睁着眼,那双眼珠子好似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般,直直地盯着陆知白,满脸都是有些惊奇的样子,嘴巴也微微张着,好像不认识他了似的。 陆知白摆了摆手,笑容却很灿烂的说:“这又不算什么,我确实也需要他们,我们各取所需。不过,我家给的工钱,比市面上要高个一二成……” 朱元璋听了,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慨之色,由衷地说道: “你倒是心善,有想法,也有实际举动……不过,你终究还年轻,往后啊……唉,等你到三四十岁……罢了,现下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 陆知白一下就听懂了,微微一笑说: “爹爹,并非如此。年轻人或许脸皮薄些,不那么圆熟,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变得更世俗更贪婪。 苛待工人,又能让我多赚多少钱呢?再说了,以我现在的财富,不贪图无意义的奢华享受,差不多够丰衣足食的过半辈子了……” 朱元璋倒是来了兴致,笑了一笑,悠悠感慨道:“你还小,不知道成熟大人的世界是怎样的,自然会说这种话。” 陆知白沉默片刻,也不与他争论,只说: “我确实不知那些成熟的人是怎样。但我却永远记得,这世间万民,过得太苦。我能力微薄,能帮一部分人些许罢了……” 这下子,轮到朱元璋沉默了! 可是他也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只抬头望着那树荫,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神色。 朱标见状,也是微微皱起眉头。 如何让百姓生活得更好,这也是他身为储君,该考虑的问题。 朱橚虽没有这样的责任,却天生一副良善心肠,也不由得摇头叹气。 心中却晓得了,怪不得这个妹夫与自己这般投缘,原来是因为,我们都是美玉无瑕的君子啊…… 陆知白见了,心说这一伙大小地主,竟还是有些良心的。怪不得,我们能坐到一起谈天。 他笑了笑,继续说下去,道:“那么,我给这一千多个人提供就业,他们赚得了钱之后,迟早会去消费。 这样的话,其他商贾便能赚到钱,生意也能做下去,便又继续生产,又为其他人提供了物资……” 陆知白总结道:“生产带来就业,就业带来消费,消费促进再生产……简单来说,就是这般的循环,但市场却因此渐渐充满生机,大家的生活也会慢慢好起来……就业,是最大的民生啊!” 当然,这中间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分配”。 这就牵扯太多了,所以他没说。 这些名词虽然听起来新奇,但道理并不难懂。朱元璋父子三人,一听就明白了。 但朱元璋的目光却微微幽深了,盯着陆知白,道: “你年纪轻轻,出身普通,父母的见识只是一般吧?你知道的却不少。这样新奇的观点,那些学富五车、饱读诗书的饱学之士,都说不出来。 你这小脑瓜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竟能有如此独特且深刻的见解,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感慨道:“或许,这世间,真的有天纵之才吧!生来就是有超乎常人的智慧……” 朱标面带微笑,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悄然涌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第81章 朱元璋:假如你是皇上,你怎么解决? 望着眼前才华横溢的陆知白,朱标不禁暗自感慨,和陆知白相比起来,自己似乎有些平凡无奇,只晓得读一些圣人文章,还总觉得学之不尽。 而陆知白,每一个见解都那样的新颖独特,可细细追究起来,无不是切合圣人之言,是真正的“学以致用”! 自己,虽然一直努力,却总是显得中规中矩,没有令人瞩目的闪光点。难道自己,真的只有中庸之资吗? 这种自我怀疑的念头,如同阴霾一般,一时间,在朱标心中挥之不去…… 陆知白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认为,有些东西古人不是不明白,只是受限于时代罢了。倒也没什么好嘲笑的,不应当欺负他们的时代局限性。 陆知白忙是谦虚起来,尴尬道:“我只是离经叛道,不务正业了一些,就爱瞎想罢了,让父亲和哥哥见笑了……” 朱元璋立即是反问道:“那咱问你,什么才叫正业?能帮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正业,什么才是?” 陆知白一脸懵逼。 我就是谦虚一下,怼我干啥? 朱元璋自知语气略激动了些,又露出一副笑容,和蔼可亲的说道: “你不要再自谦了,咱认为你的学问,很有益处!你刚才说的,也算是经世致用之学吧?” 陆知白想了一想,连连点头:“自然是。” 朱元璋摩挲手指,露出沉思之色,问道: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你说的什么生产,这固然好,要雇佣人手,他们不种田了,做工,挣了钱,就能买到粮食……” 陆知白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也在思索。 朱元璋果然说道:“那么,如果这样的生产太多了,岂不是天底下人都跑去做工,去做生意,就没有人种田了?人心思利,如此浮躁,若是碰上风雨不调的年份,岂不要闹起饥荒?!” 陆知白有所预料,微微一笑道:“爹爹的担心很有道理。粮食安全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只不过这种假设不太可能。怎么可能所有的人都不种田,跑去做工做生意呢?” 朱元璋目光锐利说道:“咱就是这个意思。不是所有,是有很多、大量的。 一个正常的国家,各行各业都得有,可农民的人数,理应是最多,如此才能维持全国所需的粮食,让大家都不至于饿死。但如果按你的说法,粮食肯定会少一些,那便会有人饿死。” 陆知白笑着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不是针对我,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假使种田的收入比做工高,那岂不是做工的人,都跑去种田?说到底了,还是在于种田太苦,收入又低,还有沉重的赋税徭役……但凡有别的出路,谁愿意种田呢?” 朱元璋听了,表情一时有点儿不是滋味,不禁反问道:“赋税和徭役沉重吗?咱们皇上,不是年年都给一些地方免税?” 陆知白倒是无奈了,诧异的看着他,心说:你自己就是大地主,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他便笑了笑说道:“农民生活为什么苦,收入微薄,爹心里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朱元璋抿了抿唇,却也只能点头,露出一丝哀伤之色。 农民苦,他怎么不明白?他太明白了! 是了,官家虽然免税,可是民间那些地主、士绅,甚至于地方官吏,难道个个都是良善之辈? 他们有的是花样,去盘剥手下的百姓! 朱元璋神色严肃了些许,却很克制,不去胡想,问道:“但种田就是这个收益,不会比做工高了。 那咱就问你,这种情况,工商业要是大力发展起来了,怎么才能保证粮食充足?” 陆知白想了一想,笑着说:“工商业的发展是有一个过程的。这段时间,就留给当朝皇上去调节政策。我们在此谈论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啊。” 朱元璋顿时无语的沉默了。 他就是想不到该如何破局才这么问!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限制工商业的发展,保证粮食这个根本。 工商也可以慢吞吞地发展,但是人,一天也不能没有饭吃。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问:“那假如你是皇上呢?你怎么解决这个事?” 陆知白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惊奇道:“爹可不要胡说,咱怎么敢这般僭越……” 朱元璋笑道:“咱们几个闲聊,你怕什么?又不会有人告发你。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 陆知白心觉,这个老丈人可真难缠,怎么净问一些严肃正经的问题? 不过他也是有所理解,人的爱好都不同嘛。 像四哥,就一门心思的想让他搞些军事装备。 陆知白想了一想,说:“我没当过皇上,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做。不过,要我瞎想的话,如果保证农业和工商业平衡,大家一起发展,那再好不过了。” 朱元璋顿时哼笑道:“真是做梦……” 但他随后又说:“行吧,反正是瞎想,那你怎么瞎想的?” 陆知白稍微想了想,说:“为什么需要大量的人去种田才能保证粮食呢?因为粮食的生产效率还是太低了。 这原因有很多,比如技术,包括农具、工作方法,还有水利工程。 比如人,人不积极,自然无法好好照料田地。而最基础的,在于没有优良高产的种子。” 说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可真是……没一样是好解决的。 尤其是人,涉及到太多,再说下去,就会触动地主士绅的利益了。 而岳父,刚好就是一个大地主。 所以,陆知白的眼睛转了一转,眉飞色舞、 一脸兴奋地说道: “对了,我听说啊,海外竟有良种,据说那产量极为惊人,一亩地,竟然可以产出二三十石粮食呢!”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丰收的景象,感慨道: “若真能将这良种引入,那对于咱们的农业生产,将会是何等巨大的变革啊!” 此话一出。 朱元璋父子三人, 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皆是瞪大了眼睛。 朱橚惊奇的问道:“你在说什么,没说错吧?亩产二十石?!” 朱元璋更是微微皱眉,不懂,这个他颇为欣赏的小家伙,怎么突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第82章 朱元璋:我举荐你去工部任职 朱元璋原本沉稳的面容,流露出一丝疑惑,他盯着陆知白,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脸色渐渐的有些阴沉下来。 朱标一向稳重,此刻却不禁张大了嘴巴,儒雅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疑惑,问道:“这怎么可能?你是从何处看来的?” 朱橚看了一眼朱元璋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些担心。 他可是知道,好几年前,有一个叫杨宪的奸臣,拿尺许长的麦穗来报喜,说是祥瑞,把父皇骗得老惨了,此人死得自然也很惨…… 陆知白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突然发起癫来? 朱橚慌忙说:“这也太离谱了,你从哪里听来的,莫不是以讹传讹?可不要胡说。” 比起当着大地主的面批判地主士绅,陆知白倒宁愿同他们扯一扯海外那美好的粮食。 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说:“我是在一本不知名的杂书上看到的,我可没有胡扯,海外当真有这么高产的粮食,有名有姓的呢。” 朱元璋听完陆知白的话,眉头紧紧皱起,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怀疑,叹息道: “一亩产出二三十石?如此荒诞之言,怎可轻信!你呀,真是一个孩子!” 朱标也是微微摇头,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此事闻所未闻,恐是夸大其词。海外之地,向来神秘难测,这等传言未必可信。” 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眼神中的疑虑清晰可见。 朱橚也是有些急了,担心父皇怪罪,道:“陆知白,你平日里也算稳重,怎今日说出这等没根没据的话来?” 朱元璋却是摇着头,有些失笑的样子,说:“贤婿啊,恐怕你也没种过田,对农事不太晓得。 你可知道,当下我大明的良田,譬如江南熟田的水稻,一亩能产个四五石已是不错;而那北方的麦子,每亩更是只有可怜的一两石。什么海外良种,每亩竟能翻数倍?这叫人如何能够相信!简直是无稽之谈!” 朱标心中的震惊,缓缓消散了许多,他说道:“此事实在难以置信。就咱们所熟知,江南鱼米之乡的上等水田,精心耕种,也才那些产量。 这海外之说,太过夸张,怕是哪个书生编造出来的不实之词,陆弟弟你不要被蒙骗了。” 他心中则是有些叹息,夸大其词的杂书多着呢,但看就看了,不应当在父皇面前说出来呀…… 面对他们一致的否定与怀疑,陆知白心中也是无奈。 他是多么希望大明的人,可以睁开眼睛,多看一看这世界啊! 他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一时难以有证据。我还晓得那些作物的名字呢,其一曰红薯,或叫番薯,个大饱满,藤蔓茂盛,藤条插地里就能活,其二玉米,玉米棒子粗壮结实,颗粒饱满得都要爆开;其三土豆,在地里更是一窝一窝的,又大又圆~ 而且它们不挑地,不管是山地还是旱地,甚至是盐碱地,都能长得好好的。若真能将这些良种引入咱们这儿,天呀,大明不出几年就是国富民强,再过一些年,就能统治世界!” 他一口气说下来,越说越是骇人听闻。 朱元璋早已是微微眯起了眼,眸底有精光闪过,心潮澎湃的陷入沉思。 陆知白描述的这景象,倒是十分诱人。但一想到奏疏中看到的,那才是真实的大明。 朱元璋又恢复了绝对的清醒,露出一丝苦笑来…… 不过,这孩子虽然说起了大话,但其心中,还是希望大明好的。这倒是叫朱元璋心中竟升起了些许感动。 陆知白却也是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海外路途遥远,且语言不通、风俗各异,想要获得这些良种,恐怕并非易事……不,实在是太难太难,难于上青天……” 朱橚一样是摇了摇头,却是笑起来:“这种瞎扯,倒是有些意思。我突然想明白了,这种子,确实很重要,龙生龙,凤生凤嘛~” 陆知白点头,冲他笑起来道:“就是这个理儿!这年头,与其费劲巴拉的改造水稻小麦,还不如引进一些亩产高的粮食呢。” 朱元璋听得心中倒是一动,但一想到实情,只觉得凉水当头浇下。 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的冷哼一声,道:“你说这么多,不还是毫无办法?” 陆知白想了想,说:“假设我有沈万三那样的财富,我或许,就组织一个大船队,航海去!先下西洋,再往远处走走,把那些优良的种子,都带回来……” 朱元璋目光之中,又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来,说:“你倒是很有宏图壮志,真叫人不敢小瞧。” 陆知白笑了起来,喝了口茶,说:“我就是想想罢了,毕竟我不是沈万三。这个任务,就交给……” 差点将“交给郑和”脱口而出。 朱元璋正陷入沉思,倒也没在意。他在想,这海外,当真有神奇的粮食吗?那他们岂不是无比富裕? 可为何,那些番邦小国,还会到大明来朝贡呢? 朱标听了,也有些失笑,说:“海洋实在太广大了,恐非易事。弟弟,咱们还是脚踏实地做眼下的事吧。” 陆知白也顺坡下驴道:“大哥所言极是。” 朱橚在偷偷观察老爹,但见朱元璋神色无异,才放心几分。 朱元璋望着陆知白年轻的脸庞,感慨一声:“你终究是年轻,确实充满奇思妙想。这良种,咱是不敢想的。但光是想一想,确实也让人心情好了一些。” 陆知白道:“是吧,日子好像多了几分盼头~” 朱橚摇了摇头,无奈的笑起来。 朱元璋好似并没将陆知白的胡言放在心上,他低低一笑,满脸的意味深长,说: “贤婿啊,我看你是个贤才!虽说想法特别了些,却有一片拳拳为民之心,更是有实际举动。” 他骤然夸赞起来,陆知白倒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谦虚。 但心中,亦有怪异的感觉,好似有什么坑在等着他。 只听老丈人热切的说:“你对工匠之事,又如此的感兴趣,还有天赋和想法。这样吧,我举荐你去工部任职!给你谋个官身!” 第83章 你好好休养,也好早日生娃儿 陆知白听闻此言,顿时如遭雷击,惊得浑身一颤,满脸皆是惊骇与不解之色。 他苦笑着,无奈地说道:“爹啊,我不过是在家中瞎折腾罢了,与工部那些真正的贤能之士相较,我简直不值一提,您可切莫高看我了。” 他心中暗暗发誓,打死都不会去当官的。 要知道,这洪武年间,六部各部的尚书,更换频繁,犹如走马灯一般,甚至一年能换上好几个。 当官,实乃高危职业啊…… 朱元璋的脸色微微一沉,思绪不禁飘回了一些过往的不快之事。 他一扫群雄,建立大明,至今是第十二年。但依然有人,或是觉得大明不能长久,或是瞧不起他,甚至是依旧忠于残元,而不愿意为他效命…… 不过,朱元璋认为,陆知白不愿做官的理由,应该不是以上任何一种。 他满心不解,问道:“你对朝政之事颇为关心,又颇具才能,为何不愿为朝廷效力?莫不是觉得俸禄比不上你做生意所得?” 陆知白一时无语,沉默了片刻,轻咳了几声,装出一副病弱之态,这才缓缓说道: “咳,实不相瞒,我如今还在调养身子呢。再者,我乃是家中独子,自幼便懒惯了。 倘若真得了官身,恐怕不出几日,就会因我的懒散习性,被陛下拖出去,砍了脑袋……” 这番话,让朱元璋又好气又好笑。 世间怎会有如此之人,懒还能懒得这般理直气壮!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问道:“难道我们陛下就如此嗜杀?不分是非对错?仅仅因为懒散,就要杀人?” 陆知白长叹一口气道:“当然不是……但官员,所食所用皆是民脂民膏,对其要求自然不同……” 他一脸诚恳地望着朱元璋,说道:“总之,我着实不适合为官,我真的毫无志向……” 他心说,老丈人啊,您就饶过我吧! 朱元璋紧紧盯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毫无志向之人,怎能折腾出这研究所来?冠以跨时代之名……而且,还想着出海寻觅良种呢!” 陆知白一时语塞,无奈笑道:“沽名钓誉罢了……信口开河的东西,还请不要当真。” 他本是想着,现今暂且躺平,待日后各方面有所积淀之后再奋发图强。 这种奋发有为,尚需时日。而非此刻就去当官。 陆知白眼珠微转,试图将指向自己的压力引开,好奇地问道: “上回,大哥也说要举荐我。我之前倒不知,父兄竟是如此有本事的,这……这倒是要请教一下了。” 朱元璋稍作思索,高深莫测地笑道:“我结识之人众多,朝廷大员,也认识不少。” 陆知白听了,心中愈发好奇,追问道:“那爹您到底是何身份?竟能与朝廷大员相识?” 朱元璋转动眼睛,避而不答,只是说道:“这你无需知晓,你只需明白,我为你谋这官职,乃是真心为你好。” 陆知白连连摇头,坚持道:“爹,这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真没那当官的命,还望爹莫要再勉强我。” 朱元璋微微皱了皱眉,却想到这后生终究是自己的女婿,于是又露出一丝微笑,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暂且不提此事。” 他注视着陆知白,语气稍缓,关切地问道:“你这身子调养得如何了?天气渐热,可得仔细将养着。” 陆知白赶忙稍稍拱手,感激道:“多谢爹的关心,一直在吃药,倒是比之前好多了……不过,估计要再养上一段时间。” 朱元璋轻轻点头,微笑道:“那就好,回头我再请郎中过来,为你复诊。你好好休养,也好早日生娃儿……” 陆知白不禁是笑了出来,有一丝不好意思,又觉得好笑。 怎么古代也是如此,催婚之后就是催生…… 不过两个哥哥倒都是微微点头,没有揶揄之色,似乎觉得正常。 闲聊了一阵子,朱元璋问了时辰,便觉得不早了,于是带着两个儿子要告辞。 再过一阵子,便是晚饭时候了。 陆知白自然是各种挽留,但朱元璋浑不在意,摆摆手道: “好啦,下次再吃,以后机会多的是……我还有事要忙,今天,倒是从你这里,学到不少东西。” 他们三人离开,陆知白和朱长乐跟在后面,一路送到大门外头。 马车之中,朱元璋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 朱长乐注视着远去的马车,悠悠回过神来,忍不住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弯弯的眉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她抬起眼来,双眸明亮如星,闪闪发亮的盯着陆知白。 “夫君,你可真是太特殊了!竟能得到父亲如此的重视……” 她脸颊有些泛红,心跳的很快,呼吸都微微加快了些许。 她轻声道:“父亲亲自举荐你去工部任职,还这般苦口婆心地劝,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看她笑吟吟、很高兴的样子,陆知白有些失笑,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道:“是,感谢老丈人抬爱。可是,我……哎……” 朱长乐望着陆知白无奈的神情,心下了然,她深知夫君的性情。 尽管她心里明白,身为驸马的他,日后多半还是会去工部任职的,但此时她选择了安慰,顺着他的话说。 朱长乐轻轻挽住陆知白的手臂,柔声道:“夫君莫要烦恼,既然你当下无心于此,那咱们便先不想了。开开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吧。” 话虽如此,朱长乐的眼中依然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她长长的睫毛轻颤, 含情脉脉地看着陆知白,说道: “夫君,不管怎样,能得爹如此看重,足以证明你的才华实在出众……” 她小声的,缓缓说道:“能与你,结为夫妻,是我此生之大幸……我永远都记得,初见你的时候……” 这近乎告白的话语说出来,面纱之下,她的双颊绯红如霞,似三月盛开的桃花。 粉嫩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又努力克制着。 她垂下了眉眼,但那清澈的目光中,盈满了欲说还休的娇羞与深情,还有无尽的倾慕…… 第84章 陛下对其他人,何曾这般用心过 陆知白方才还因朱元璋的重视而满心忧虑,此刻得到娘子那如春风般轻柔的安慰和满含深情的夸奖,心情顿时如拨云见日般明朗起来。 他看懂了她的目光,那是一种深深的爱慕。她已经被她深深吸引了。 陆知白的心中此刻也满是怜爱与幸福。 她的温婉贤淑,她的善解人意,她的一颦一笑,还有那时常流露出的娇憨可爱,无一不让他心动不已。 能与这样的女孩子成婚,他只觉自己是这世间最幸运之人。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变了味,渐渐的有些甜腻。 陆知白轻轻握住娘子的手,朱长乐不由得长睫轻轻颤动,双眸闪烁着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娇羞而迷人。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内心的倾慕仿佛要化为实质。 于她而言, 夫君仿若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皎月,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迷人魅力,叫人怎么能不爱呢? 陆知白笑了笑,牵起她往院内走去。道:“不说这些了,乐儿,我们吃饭去~” 邓姑姑跟在后方,看着两人相依相伴的身影,一时间心潮有些起伏。 作为知晓朱元璋皇帝身份的人,她深知皇上对待旁人的态度。 她回想起以往所见所闻,那些朝中大臣在皇上面前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便会惹来龙颜大怒。 而皇上对待大部分臣子,多是严厉苛责,极少有这般耐心和关切。 更别说另外两个女婿了,皇上根本就不上心。别说亲自上门看望,在其他人面前,就连提都未曾提过。 太子也来过陆家,但只能代表太子的态度。可是今天,皇上竟然是带着太子,还有周王前来,并且和陆知白谈了快有一个时辰。 这是何等的重视! 当今陛下平日里对其他人何曾这般用心过? 邓姑姑心中的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在心里暗自惊叹:“姑爷真是与众不同,成天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竟然引起了皇上的注意。陛下对其他人可从未这般上心过……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但是转念一想,陆知白本来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怎么能不优秀? 只是,这道理就好比是,之前只晓得他是一块良才美玉,现在知晓,他竟然还会发光。 邓姑姑看着陆知白的背影,眼神泛起了一丝敬畏和难以置信。 …… 第二天。 一大早。 陆知白就命人在研究所大门两边挂上了“格物致知、经世致用”的牌子。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研究所核心的思想。 那些研究员们围拢过来看热闹,许多人都露出茫然无知的表情。 他们原本是工匠,就算识得几个字,对于经典古籍,却是一窍不通,故而不晓得这究竟是何意。 陆知白也不解释太多,慢慢的他们就会知道了。 不过这也提醒他了,单纯让工匠去研究,再让读书人记录,这种模式还是有一些弊端,最好就是能直接招一些读书人,来学习科学…… 但这也是他打出名气之后的事了,慢慢来吧。 陆知白扫视着一众研究员,笑盈盈的说道: “今天让账房给大家算这两个月的工钱和绩效。然后今儿放个假,所有人都必须休息。这段时日大家都辛苦了,好好放松放松。 ” 太阳能热水器是一个大项目,做出来之后,当然要予以嘉奖。 众人闻言,都露出惊喜之色,喜气洋洋,议论纷纷。 还有人高兴的满眼放光,兴奋的冲陆知白不停的作揖。 陆知白只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让他们休息是其次,他主要是希望他们把妻儿家眷都安置好。 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在酒精和花露水名声鹊起之后,也有一些人对研究所起了兴趣。 虽然他们根本不清楚研究所的真正作用,暗地里却想要挖墙角。仿佛把这些工匠挖走,自己就有了会下金蛋的母鸡。 可是研究所平日里管得严,研究员都不怎么出门,让这些人无处下手。 所以陆知白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究竟有没有意志不坚定、需要淘汰出去的家伙。 每一个工匠,对于其他人的项目都不完全了解。想要知道就只能通过记录下来的书稿。 但书稿记录和管理,有严格的制度,每一天都会送到陆府,他的书房中。 所以,有人要走,他也不拦着。只要把研究所积累的书稿看好就行了。 顺带给邓姑姑和杨管事提个醒,时间长了,就可以看出家里和研究所,有没有人被收买…… …… 研究所里。 所有人拿到了提前发放的工资和绩效。 每个人都得到一大笔钱,最少的一个也有七贯钱。 陆知白不仅给他们发了高额工资,还叫他们,有孩子的都接到城里来,安排他们读书识字。 有家眷的也都可以带过来,在城里找事做。 从所长那得知这个消息,研究员们更是激动不已。 一位研究员双手合十,一脸感激。“咱们东家真是大善人啊,想的如此周到!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可不是嘛,孩子能有机会来城里读书,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另一位研究员眼眶泛红,声音颤抖着,几近哽咽。 “我那婆娘一直想跟我在一块儿,这下可遂了她的愿。” 一位满脸胡茬的研究员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还有人脸上充满了期待,目光中透着憧憬。“我家那小子聪明着呢,来城里读书,肯定有出息。” “东家对咱们真是恩重如山,以后可得更加卖力干活。” 一位年长些的研究员郑重地说道,表情严肃而坚定,却也透着喜色。 他们当初投奔过来,心中也有过忐忑,如今拿到了切实的报酬,什么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大家纷纷点头,眼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希望和对陆知白的感恩。 他们聚集在研究所院子里,兴奋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 “哇,这次居然提前发了这么多钱,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一位满脸通红的研究员把把那一沓宝钞数了又数,激动得双眼发亮。 第85章 这日子,多滋润啊 另一个稍显瘦弱的研究员眼睛放光,双手不停地搓着钱袋,声音都有些颤抖: “可不是嘛!我这最少的都有七贯钱,足够给家里改善生活了。” 一位年长些的研究员脸上洋溢着幸福又酸涩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出首饰的样子。 “俺打算用这笔钱给俺媳妇买些首饰,她跟着我可没少吃苦,这下,总不会唠叨俺了吧……” “哈哈,你可真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我呀,要先去把欠下的酒钱还了,然后再好好喝上一顿。”一个身材魁梧的研究员大笑着说,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旁边一位看起来文雅些的研究员打趣道:“你就知道喝酒,也不想着给孩子买点书本纸笔,让他们多读点书……往后可不要再做咱们这行当了。” 这话让魁梧研究员有些不好意思,其他人心中,也是同时泛起了些许不自在。 但片刻之后,年纪最大的马初一,挺起了腰杆道: “说这种话,可别让东家听见了!咱们这行当咋啦?旁人看不起,我们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可惜我那孩子都笨,学不会咱的手艺,不然也可以过来……这日子,多滋润啊!” 他的表情极其满意舒坦,连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黝黑的脸庞兴奋的发红。 其他人一想也正是这个道理,于是纷纷直起了腰杆,多了一些底气。 蒋平顺听着他们议论,脸庞上也露出笑容。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回家一趟。 陆知白得知他爹也是木匠,特意叮嘱,可以让他爹也来干活。 少爷给出的这些条件,蒋平顺心中也甚是感激。但是他离开家之前发过誓,没有出人头地,就不会回去。 现在这算出人头地了吗? 蒋平顺想了一想,感觉快了。 他向来被陆知白看重,制造出了许多木头车。 他一共拿到了十七贯钱,这个收入比他以前所有收入加起来都高。 他从账房先生手中接过那一沓宝钞时,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很激动兴奋,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心中满是难以言表的喜悦。 长久以来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如此丰厚的回报,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了被认可的满足。 但他出人头地是为了什么? 最根本的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嘛。 “少爷说的对,我得赶紧回去……” 陆知白对他倒真的很不错,甚至派了一辆马车送他。 蒋平顺怀揣着十七贯钱,满心欢喜地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终于,他远远地看到了熟悉的村庄。 村口那棵老槐树依然屹立着,仿佛在迎接他的归来。 越过槐树,蒋平顺远远就看到一处热闹非凡的景象。 只见同庄子里有人正在建造木头新房,那崭新的木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桐油的光泽。 许多熟悉的邻居都在忙碌着,有的在搬运木材,有的在搬石头,还有的在屋顶上忙活着。 就连蒋父身为木匠,也在帮忙,指挥其他几个人锯木头。 蒋平顺见到他爹在这里,不得不叫马车停下。 他跳下车,朝着建房的地方走去。 刚走近,就看到王德禄从房子的框架里钻了出来,众人对王德禄的吹捧之声,隐约可闻。 “王七哥啊,你可真是咱们庄子的大能人,这房子盖得真气派!”一个中年汉子满脸堆笑,声音格外响亮。 “就是就是,能跟着胡老板混,那可真是有本事的!”一个妇女跟着附和,眼神中满是羡慕。 “以后咱们庄子可都要仰仗你啦,王师傅!”另一个年轻人也凑过来,讨好地说道。 王德禄站在人群中央,头高高扬起,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一副风光无限的样子。 王德禄听着众人的吹捧,脸上堆满了笑容,嘴里却说道:“哎呀,大家可别这么说,我这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可他那微微上扬的下巴,闪烁着得意光芒的眼神,无一不暴露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王德禄动情的说道:“感谢大家来帮我建新房,我王德禄以后要是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各位乡亲们。” 话虽这么说,可那眉飞色舞的神情,充满了对众人的羡慕和奉承的享受。那脸上的得意劲儿简直没法形容。 蒋父在一旁低着头刨木头,眉头微微皱起,手中拿着的工具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的脸上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谄媚的笑容,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他转头瞥了王德禄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和无奈。 最终,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默默地干起手中的活儿。 蒋平顺迈步过来。 虽然父子关系向来不怎么好。但也有一个多月未见了,再次见到自己爹,这又是在众人之前,蒋平顺便叫道:“爹,我回来了。” 他突然冒出来,倒是把蒋父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满脸的意外之色,愣了一下,蒋父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神色之中,有一丝慌乱与担忧。 难免一下子就往最坏的地方想,难道蒋平顺被赶回来了?偏偏此处人又这般多。 蒋平顺的神色倒没有异样,甚至因为心中高兴,对老父亲也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少爷给我们放了一天假,叫我们必须回家。” 蒋父还没有说什么,王德禄目光突然扫到了蒋平顺,立即是住了口,快步走过来。 他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滞,随即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开口问道:“哟,顺子,听说你在城里做事,怎么回来了啊?” 随着他的举动,顿时让在盖房子的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蒋平顺身上。 在外头历练了一个来月,蒋平顺现在,与人说话时大方了许多。 他说:“我还行。王叔你盖房子呢。” 王德禄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眯起了眼睛,炫耀道: “是啊,我如今跟着胡老板,吃香的喝辣的。胡老板对我那是相当器重,我们可是做了不少买卖。你再瞧瞧我这新房,在咱这庄子里那也是独一份儿,这可都是胡老板给的好处……他可是当朝胡相国的堂哥啊!” (不要急,16号,就写到书名啦) 第86章 花露水?是你们少爷卖的? 一位大妈撇了撇嘴,斜着眼看向蒋平顺说道:“顺子啊,你瞧瞧人家王师傅,现在今非昔比了。那胡老板,哎呦,可不是一般人,现在对王师傅信任有加。你不如跟着他混,也能沾沾光。” 一个中年男子也跟着附和:“就是,你不知道,王师傅和胡老板他们卖摇摇椅,这段时间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听到他们这么说,蒋平顺顿时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道:“摇摇椅?那不是少爷让我们做的东西吗?怎么你们在卖?” 王德禄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有些骄傲,说道:“怎么,这椅子又不是你们少爷才能想出来?不许别人卖了?” 蒋平顺眉头紧皱,却懒得再搭理他,心里对此人已经充满了无限的鄙视。 一旁的父老乡亲却不明就里,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位老者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顺子啊,听六爷一句劝,王老板现在可是发达了,你跟着他,也好谋个前程。” 蒋父脸上很不是滋味。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手中的刨子握得更紧了,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强忍着没有发作。 蒋平顺神色倒是有些诧异,他说:“劳你们费心了,但我现在过得也挺不错啊。我们少爷很重视我。” 众人都不相信,觉得他是给自己贴金。 “哼,就你?还能受到重视?平顺,你可别吹牛了。” 人群之中,有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是,你要是真过得好,咋连个婆娘都没娶上?”另一个人也跟着嘲讽道。 蒋平顺之前出了名的没本事,没钱没正经工作没老婆。大家都看不起他。 现在有了王德禄的对比,众人更是忍不住露出各种不屑的表情。 蒋平顺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多说,再望向他爹,说道:“爹,我们回家,我有事情要说。” 王德禄满脸笑眯眯,心中充满了好奇。 他可是没忘记,上个月研究所招人,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刷掉了,反倒是这个傻小子被选上了。 这小子现在又回来了,不知道在那混的什么样。 王德禄笑说道:“你要说啥就说嘛,别回去了,马上就开饭了。你也一块吃,昨天叫张屠户杀了一头猪呢。” 蒋父仔细打量着自己儿子,看不出沮丧的神色。 但他心里仍有些没底。 他正要说回去吧,就听蒋平顺开口道: “爹,少爷知道你是木匠,叫你也过去干活。他还叫咱们一家人都上城里去。说是给咱娘也找一个活儿干。叫弟弟妹妹都去读书上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眸,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尤其是王德禄,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简直像是吃错了药,停不下来。 见他捧腹大笑,其他人也都是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怎么听起来像是做梦呢?哪有这样的好事?” “哎呦我去,还一家人都进城呢。你们能养活自己吗?还读书呢,你能请得起先生吗?”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呀……” 一群人都露出异样的神色,充满了怀疑,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只有蒋父神色凝重了些许,疑惑地盯着蒋平顺。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一根筋,从来不说谎。 但他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问道:“你说清楚一些。这都是怎么回事?” 蒋平顺望着他爹,说:“少爷宅心仁厚,是个活菩萨,他又不是单单对我这么好。他对大家都是一样的。叫我们都把家眷接过去,到时候一起安排。” “我们少爷前段时间卖花露水,听说赚了不少。安排我们的亲人家眷,那还不容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听他这么说,人群之中顿时静了一静。 然后有个人惊奇的说道: “花露水?是你们少爷卖的?听说好贵呢,要三百个大钱一瓶!” 一个大妈也是满脸震惊,目光却充满了不明的意味,望向王德禄说道: “这东西是贵,咱们庄子,也只有王师傅用得起了……” 王德禄脸上虽然满是笑容,却有些不自在。 因为他向来是不喜欢陆知白,但新出的花露水却很好用,他捏着鼻子买了,让人家赚了他的钱。 王德禄张着嘴,刚要谦虚两句。 蒋平顺就满脸诧异的,从他那怪模怪样的背包之中,拿出了一个绿色的玻璃瓶子,疑惑的说道: “也不算贵吧?我们研究员每个月都发一瓶呢。这次的活干完了,又奖励一瓶,我都用不完……” 众人看着他平淡的神色,再看看那价值三钱银子的花露水,一时间,竟然都有些语塞了。 他们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蒋平顺,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似的。 蒋父突然大声道:“走,回家!” 他向王德禄招呼了一声:“王七哥,我有事,先回去了啊。” 父子两人快步离开。 身后,一群人像炸了锅似的,议论开了。 一些人已经有些信了。 但另一些人仍然不相信,就蒋平顺这样的,竟然也能混出头来? 王德禄直勾勾的盯着蒋家父子的背影,心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不相信,绝不相信! …… 茅草屋,篱笆院。 弟妹没上学,在给当地的小地主放牛,或是顶着太阳割猪草。母亲在田地里耕作。 父子两人到家时,十一岁的瘦小妹妹,刚背着一大筐猪草回来。 妹妹眼中爆发出惊喜之色:“大哥,你咋回来了?!” 蒋父说:“快去叫你娘和你弟回来。” 小姑娘一溜烟跑了。 蒋平顺则是被拉去了里屋。 蒋父的嘴唇有些微颤抖,问道:“你这一个月……究竟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 蒋平顺说了一些,但说的再多,终究比不上他掏出的那一摞宝钞有说服力。 足足十七张一贯的! 蒋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些钱,吃惊道: “这就是你的工钱……和绩效?真有这么多?” 蒋平顺说:“还能有假吗?” 蒋父的呼吸微微粗重,没有再说话了,盯着那些钱。 十七贯钱啊,一贯是一千文。 十七贯,足足是一万七千文钱! 第87章 祖坟冒青烟了啊 他家的积蓄,什么时候破万过?破千都很少啊…… 而这,只是蒋平顺一个月的月钱。 不多久,蒋母、弟弟妹妹回来了。 蒋父赶紧把门关上,将事情告诉了他们。 一家人骤然听到这样的喜讯,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弟弟妹妹围着大哥,小脸上满是震惊和喜悦,说: “地主家的孩子才能上学,咱这样的穷苦人家……真的也可以上学吗?” 蒋母则是直勾勾盯着蒋平顺,说不出话,眼圈却突然红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然后哽咽起来,继而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哭得伤心欲绝,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这大半生经历的所有苦难、忧虑、嘲弄,都哭出来。 蒋平顺和蒋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心中,也泛起了说不出的酸涩滋味,眼圈也暗暗地有些红了。 尤其是蒋父,根本就不敢看蒋平顺的眼睛。 以往那些矛盾历历在目,他现在,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儿子了…… 但是机会来了,还是得抓住啊。 他在房中走来走去,终于下了决断,道: “快!快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 蒋平顺倒诧异了,道:“这么急的吗?” 蒋父神色凝重的说:“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有多险恶,唉,小心些好啊……” 说着吩咐三个孩子:“都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蒋平顺倒是想起来了:“马车!马车还在外面呢,不知道走没走……” 他赶紧打开门一看,惊住了。 马车就停在院子外面,几乎堵着院门。 而篱笆外面,已经是有了好几个人在探头朝他家张望。 蒋平顺“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大半个时辰之后。 蒋家人收拾妥当,带上了所有值几个钱的东西。 连家中几只母鸡,都抓住带上了。 一家人挤进马车之中,朝着城里驶去,驶向那未知的、充满幸福的生活…… 他们匆匆离开家,都没有和左邻右舍多说什么。 尽管所有人都好奇得要命,想要问出点什么来,蒋家人却十分之低调,并不愿意透露。 蒋父甚至还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在人前说进城的那些话,但现在后悔也晚了,所以还是赶快走吧…… 后面,王德禄和一众村民们眼睁睁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他们看直了眼,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 “嘿,真的走了啊!” “连一夜都不想多待,瞧这全家急的……” 王德禄忍不住喃喃自语:“这蒋家还真就发达了?” 旁边的村民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当初还真没看出来!我去,竟有这样的事,他家的祖坟真是冒青烟了!”祖坟冒青烟(物理)  一个中年男人也一脸懊悔:“早知道咱也对人家好点,说不定还能沾沾光。” 另一个汉子眼睛里满是后悔,不停地跺脚:“都怪我这张臭嘴,以前说了不少风凉话,现在想想真是不该啊!” 王德禄酸溜溜地说道:“哼,说不定只是一时运气好,去了城里,也未必能长久。” 嘴上虽这么说,可他那紧盯着马车离去方向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羡慕和嫉妒。 这时,一个小孩扯着王德禄的衣角问道:“王爷爷,蒋哥哥他们,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没人给我做玩具了……” 王德禄没好气地回答:“回不回来关咱屁事啊!” 其他村民们也纷纷感叹,后悔当初不该小瞧了蒋平顺一家。 有人说道:“这蒋平顺还真是有出息了啊,咱以后可不能门缝里看人。那个谁,你那侄女不是还没嫁人吗,还不赶紧去试试?” 还有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说:“去了城里还是其次,关键在于那少爷愿意资助他们读书。 读书啊!再这么下去,蒋家不出三代,可就要翻身成城里人了!哎……这可真是祖坟埋得好啊!” 另一位老人点着头,叮嘱大家道: “就是这个道理。往后要是能和他们攀上关系,尽量攀一攀。攀不上,也希望他们能在城里过得好,总归是同村的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求人办事了……” 听他们这么说着,众人俨然对蒋家充满了羡慕,甚至是有些敬畏,王德禄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新起的房子,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快活了。 连日来的得意劲儿,像是遇到了寒潮,在心里结成了沉甸甸的冰。 …… 第二天。 风和日丽。 研究所的诸位研究员携着各自的家眷亲人,浩浩荡荡地归来。 他们面庞之上皆洋溢着欣悦与期许,双眸之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陆知白派人去安置他们的家属,安排在两个大院中。大家都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大大小小的孩子,也是有二十来个。 陆知白一样是安排了宅子做教室,再叫杨管事请两个先生。 不过,除了读书认字之外,在陆知白的计划之中,他有空了也可以给孩子们讲一些科学知识。 此外,这些研究员的家属,也有工匠,研究所倒是又新增了三个合用的人手。 不那么合用的,也可以去作坊里做工,总之闲不着。 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陆知白带着杨管事,亲自到了安置之所。 杨管事把大家都召集起来。 一群衣着灰扑扑的男女老少,顿时从院子里涌了出来,站在院外树荫下的空地上。 众人见到陆知白,都睁大了双眸。 有的人是头一回见到这般锦衣华服的俊美公子,一时间,眼睛都看得直了。 倒是稍懂人情世故的人,小声提醒道:“不要盯着看,赶紧行礼呀!” 这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行礼, 响起一片七嘴八舌的问好之声。 杨管事神色有些无奈,但那群研究员表情更是恨铁不成钢,催着自家人好好的行个礼。 看他们如此淳朴的样子,陆知白反倒是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说: “好了,你们的心意我知道。诸位一路辛苦,既已归来,定让大家安居乐业。之前与大家说的那些,一概作数!” 就这短短两句,却在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 众人得到了准信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情绪瞬间如波涛般翻涌起来。 第88章 起来,都别给我磕头了 一位老者激动得胡须颤抖,声音哽咽:“有大人这番话,我们这心里可就踏实了!” 一位年轻的妇人眼中含泪,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这下孩子们有指望了,真是老天开眼啊。” 一个大嫂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颤抖着说:“我们这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老爷,你可真是活菩萨!” 旁边的大哥也是眼眶湿润,连连点头。 陆知白就说了两句话,人群便激动起来。 小孩子们只知道露出笑容,拍着手叫好。大人却被这艰苦的世道磋磨了太久,哪怕好事临头,直到亲眼见了陆知白才终于相信。 “这么俊俏的后生,自然不可能骗俺们……”人群之中,一个老太太嘀咕着。 “呜呜——”却是响起了几声激动的嚎啕大哭。 一片纷扰之中,一位老汉拨开人群,冲上前来。 杨管事霎时像炸了毛一般,赶忙是拦在陆知白身前。 哪知道那个老汉,“扑通”一声就给陆知白跪下了,边磕头边激动地说道: “大人呐,您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张氏一家老小,谢您给了一条活路!” 说着他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陆知白心中卧槽一声,赶忙伸手去扶,道:“快拉他起来呀!” 可那老汉执意不起,任凭怎么拉都拉不动,千恩万谢的。 紧接着,一群人纷纷效仿,呼啦啦地跪了一片。 有的人泣不成声:“我们祖祖辈辈受苦受难,如今终于有盼头了,大人的恩情我们此生无以为报!” 有的则不停磕头,额头都磕红了。 还有几个年轻的母亲,催自己孩子赶快跪下:“快谢过恩公,不然你这辈子怎么可能读书识字?” 陆知白满脸无语,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他一边吩咐身边人把大家扶起来,一边说道:“快快请起,这可使不得!” 然而,这却没有多少用处,一群人只是想宣泄自己的感激。 整个场面混乱而又令人动容,人们心中的感恩之情如汹涌的潮水,怎么也阻挡不住。 陆知白也是放弃挣扎了,说道:“拿两包糖来。” 他看着眼前跪着的众人,心中满是无奈与怜惜,打开手下送过来的糖果,道: “都起来吧,十八岁以下的孩儿们,来领糖吃。” 小孩子们起初有些忐忑不安,怯生生地望着陆知白,充满了渴望,但不敢上前去。 那些大人,反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咋十八岁还是孩子呢?” 这话,让几个半大的少年不好意思起来,想要领糖吃,又不敢了。 众人的感恩之情,终于是渐渐停了下来,看着自家孩子去领了糖吃。 那些小脸上幸福快乐的笑容,让所有人都禁不住露出微笑。 蒋平顺的妹妹拿着糖果,舍不得吃,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大胆地说道: “陆少爷,您长得可真好看!心地还善良,怪不得我大哥天天夸你……” 这童言无忌的话语一出,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陆知白看了她一眼,有些失笑道:“怎么小小年纪,就知道美丑了?” 有人笑起来:“这谁生来不知道?” 陆知白看着孩子们那一张张充满稚气和希望的小脸,笑容也愈发温暖。 他压了压手说:“安静些,都听我说。” 寂静下来,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陆知白扫视着那些孩子,说: “娃儿们,读书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可以叫你们知道世界广阔,人生有更多的可能。而不是成天放牛放羊,割猪草,干不完的活儿……” 当下就有一个壮实的男孩子,大声说:“俺不想再放牛了!俺要读书!” 几个小些的孩子也跟着起哄,他们也想读书。 听说读了书,就不再是贱民了,每顿饭都可以吃上大白馒头,有酒有肉。 他们如此积极,陆知白露出笑容,但神色却又严肃了些许,说道: “但你们也得知道,干活有干活的苦,读书有读书的苦。吃不了苦的人,什么也不会得到。” 那放牛娃目光灼灼的,说道:“俺不怕苦,俺只想出人头地!” 人群中顿时有些人露出赞赏的目光,喝起彩来,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倒是有志气。” 陆知白点头道:“好,总之万一将来读书读不下去了,你们需得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教育完了孩子,陆知白又看向了其他的人,神色温和但又透着几分严肃。 他开口,语气竟是有些冷酷了,道:“各位,我是真心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但丑话也要说在前头。我给大家提供了这样好的条件,是希望各位能够好好生活,勤劳本分。 切不可偷奸耍滑,更不能做出作奸犯科之事!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或是蛮不讲理,小偷小摸,成天的与人闹事……诸如此类,休怪我不讲情面,直接将你送官去!各位可晓得了吗?” 人群中一阵寂静,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庄重起来。 陆知白接着又放缓了语气:“我相信大家都是善良正直之人,必然不会不顾念家人,也不会让我为难的。” 众人的表情各异,有的神色凝重,有的微微颔首,有的则露出坚定的神情。 一位老者率先拱手说道:“大人放心,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报答还来不及,绝不会做出让您失望的事。” 他的脸上满是诚恳,皱纹都显得更深了。 一个年轻的汉子挺起胸膛,大声应道:“大人,我们知道您是为我们好,我们一定好好干活,不给您添麻烦!”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坚定。 一位妇人拉着孩子,一脸严肃地教导孩子:“听见东家的话了吗?咱可不能做坏事,要懂得感恩。”孩子懂事地点点头。 蒋平顺的妹妹眨着大眼睛,怯生生地说:“陆大人,我们都听您的。” 人群中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大人,您就放心吧!” “我们一定好好生活!” 大家纷纷表态,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对陆知白的承诺。 陆知白见过了他们,恩威并施之后,便摆摆手,离开了。 却又吩咐杨管事,好好的统计人数和尺寸,然后去成衣铺子,给他们每人买一身夏天的新衣裳,就当是见面礼了。 (16日,小白白就要晓得他的老丈人是洪武大帝啦~求小礼物哟(* ̄︶ ̄)y) 第89章 这好命给你,你要不要 这些人的住处是朱长乐的宅子,原本在那儿空着,现在每户收每月三贯钱的租金,价格可谓相当公道。 至于工作安排,自家有诸多作坊和铺子,人脉也广,根本就不是事。 学堂的事,也都有杨管事他们操心,陆知白过来转了转,便准备回去了。 等快到了研究所,蒋平顺纠结一番,终究是跟了上来。 他的脸上颇有些气愤之色,说道: “东家,有件事我实在不吐不快。 ……这次我回家才知道,王德禄和一个姓胡的老板竟然偷偷卖摇摇椅,这也太不像话了,这明明是咱们先研究出来的东西……” 他眉头紧皱,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陆知白听了,脸上却很平静,甚至忍不住露出微笑,说道:“莫要动怒,此事我早就知道了。” 蒋平顺一脸疑惑地问道:“少爷,他们这么不要脸,您怎么还这般淡定?” 陆知白目光深邃,继而露出了微笑,缓缓说道: “你的正直之心值得称赞,只是……此等小事,我实在懒得管。那摇椅并不怎么赚钱。” 真正的原因是,那胡老板是胡惟庸的亲戚,并到处宣扬。待胡惟庸案爆发,这胡老板大概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知会不会后悔和胡惟庸是亲戚。 只是这个却不能告诉蒋平顺。 蒋平顺看了陆知白片刻,点了点头,隐约有羞愧之色道:“还是少爷大人有大量……” 陆知白微微摇头,一转念,又说: “这摇摇椅,没费大家什么功夫,故而我不在意。但研究所的其他东西都是大家的心血,绝不能被人抄了去…… 对,你有这种保护自家东西的意识,这很好,有空也多与其他人说说。” 蒋平顺得到了肯定,连连点头,露出笑容。 陆知白对蒋平顺说道:“好啦,你回研究所吧,我也有事情要忙了……” 只是他心中有些疑惑—— 怎么研究所原先的二十八人,一个都没少,全都回来了呢? 啊,难道没有人挖他的墙角吗?难道是自己太自恋了? 这个嘛,以后再慢慢观察。 安置好研究员的家眷后,陆知白的精力,便放在了医药小会上。 前段时间,叶长春决心挤出时间来,办一场医药小会。 为此,在江浙沪包邮区广发英雄帖,希望那些有交情的大夫,或是药材商都来参加,尽情交流。 陆知白此前也委婉的拜托他,希望能够帮忙找些专门治疗烧伤的郎中。 只要能治好烧伤留下的疤,报酬都不是问题。 叶长春自然知晓他的目的,表示会尽力而为。 昨天,医药小会已经开始了,陆续有不少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名医,来到南京城。 以至于这两天,五哥都没怎么上他这来,几乎是住在回春馆里了。 今天下午,陆知白得了空,便也去医馆看看,有没有烧伤科的大佬。 顺便,也去瞧瞧他前几天救回来那个蓝衣剑客,现在如何了。 陆知白来到回春堂,却被告知来参会的大夫太多了,今天会场是转移去了叶长春的私人宅邸那边。 这倒也没什么,陆知白便问道:“我前些天带回来的那人,如何了?伤势可有好转?” 医馆的伙计满脸是笑,忙不迭的道:“哎哟!这个人啊,我们上上下下都好生照看着呢!” 伙计带陆知白前去看他,又说:“这人伤得太重了,中间也发过烧,幸好咱们叶神医妙手回春,最擅长治这种外伤,再加上您那酒精神药……这人呀,倒真是好命……” 陆知白听了,只是微笑,心里想:“这好命给你,你要不要?” 他来得倒是巧,经过好几天的治疗,那蓝衣剑客昨天才醒过来,已经能吃下一些东西了。 伙计将陆知白带去后堂,那单间的病房中。 比起之前, 现在这病房,宽敞又通风,光线还算充足,安静宜人。 那人面容惨白,似乎正在休息,原本闭着眼,听到脚步声,狭长的眼睛徐徐睁开了。 虽然人很虚弱,但那眸光中的冷意,却叫人有些心惊。 见是熟悉的医馆伙计,这人目中的森冷减少了些,只盯着陆知白看,似乎在努力辨认。 伙计脸上有一丝害怕,努力笑着介绍道:“这位好汉,这是救你回来的陆公子,他看你来啦~” 此人明显是江湖人士,气质与常人有些不同。 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盯住了陆知白,喉咙里,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道:“恩公……” 陆知白露出微笑,说道:“你醒了就好,不要说话啦。” 他上前去,稍稍掀开这人盖着的薄被,见到下面没穿衣服,身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刀剑伤口。 每条伤口都有些发红的样子,结了薄薄的痂。 太吓人了,陆知白赶紧又放下被子,心想,这样都能活下来?果然是太幸运了。 那剑客,却仍然目光幽深的盯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陆知白安慰他说:“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你先养好伤,我们再慢慢说……” 实际上,他对于江湖,有一丝好奇。但也很清醒,听个乐子罢了,绝不想和江湖扯上什么关系。 他与此人,大概是萍水相逢吧,往后也没有什么交集了。 这人望着他,低声说道:“我叫……丁维……” 陆知白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 “丁大侠啊,那天也多亏了你,所以就别叫我恩公啦!我留些银子在医馆,叫他们给你买些好吃的,给你好好补一补,好得快一些……” 丁维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副酷哥模样,道:“不必了……” 陆知白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好好养着,不要乱动。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要是觉得躺的难受,叫他们来给你按按摩,促进一下血液循环……” 他摆手走了,一旁跟着他的医馆伙计,则是张大了眼,有些费解。 陆公子真是与常人不同,一般,他们是会说“舒活气血”。 这“血液循环”一词,他有些似懂非懂的,听起来感觉很了不得。可得抽空告诉叶神医。 医馆伙计便笑容满面的道:“公子,您可算提起来了,神医他们都盼着你过去,好好讲讲那感染、细菌之类的学问呢!” 第90章 医药小会!神医们的疑惑 在医馆伙计的指引下,陆知白来到叶长春的宅子。 宽敞的庭院中,布置得庄重而典雅。 他刚刚走近,便听到里头人声喧哗,大家似乎讨论得非常热烈。 陆知白在外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正是在讨论感染相关的东西。 他顿了一顿,终究是迈步走了进去—— 神医们,感受一下科学的冲击吧,桀桀桀桀! 陆知白刚一进去,朱橚就看到他了,忙是笑吟吟的招手道:“快过来,你可算是来了……” 陆知白坐到他旁边,笑着低声道:“我怎么敢来,怕被他们活吃了……” 朱橚忍着笑,扫视众人,低声对他说:“那倒不至于,大家都是斯文人,但你那学说,确实有很多人无法接受。” 陆知白笑道:“预料之中。” 众人见到一位年轻公子进来,也没怎么在意,继续辩论自己的。 哪里知道,东道主叶长春,却露出了笑容,满脸热情地说道:“陆小友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其余人也是齐刷刷转头看过来,目光中流露诧异之色,显然已是明白过来。 有人惊问道:“他就是陆知白?竟是这般年轻?!” 众人窃窃私语着,都望向陆知白,然后纷纷拱手作礼,打了招呼。 陆知白也起身,与他们见了礼,感觉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充满探究的意味,便知道,自己那套理论,对他们恐怕是冲击不小。 果然,很快,就有一人忍不住了,迫不及待的道: “听说陆公子,新研究出了一套理论,我等已经听闻,却有诸多不解,还请公子为我们解惑!” 陆知白刚刚才过来,笑道:“我才来呢,不知各位说到哪了。不如,先请叶神医讲解一二。” 他年纪小,又不混医圈,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知道有几个人听。先让大佬去铺垫一番。 叶长春站到会场中央,满脸是笑的说道: “我已写信给诸位名医,说明了此事。昨天也做了一番解释,但有人今天才到,我再为大家当面详细阐述一番。 不过,对于这个理论,我也是一知半解,还在仔细思索之中,请大家过来,正是为了集思广益。之后,还请陆公子指点迷津……” 说着,他手持一些文稿,开始再次讲述起来。 庭院边上,竖着两个高架子,白色的布搭在上面,已经写了不少字。如同黑板似的。 叶长春来到这白布之前,绘声绘色地阐述着,声音洪亮有力的总结道: “ ……各位,这感染之症,还有那疮疡发炎,实乃肉眼不可见之细菌所致!只要杀灭了细菌,便能加快外伤恢复的速度。所以,这就是酒精的妙处……” 一位名医手抚下巴,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说道:“叶先生信中提及这细菌,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另一位大夫则直接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叶先生,您这说法太过新奇。我从医数十载,从未听闻过这等理论,不知您有何确凿证据?” 叶长春手抚长须,并不答话,只是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转眸望向了陆知白。 他说:“证据一事,我等已说过了。并无证据,所以,才请陆公子过来为我等解惑。” 陆知白丝毫不怂,笑吟吟的说:“我也没有证据。这事儿,主要还是现在的研究设备跟不上……” 一群大夫,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有人皱起眉头,露出不解之色。 有人更为直接,干脆露出了些许鄙夷。 还有人不知在想什么,反倒笑了起来。 一位年长的神医,名为孙道川,摇头叹息道:“既然没有证据,为何两位会这般言之凿凿?实在叫人费解……” 陆知白微微一笑,朗声道:“没有证据,就代表一定是错的么?就好比时间,一样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难道它就不存在吗?” 当下有人不满了:“你这是强词夺理!” 另一位年轻郎中,拱了拱手道:“陆公子,我等远道而来,就是想要解答心中的疑惑,还请慎重对待……” 陆知白点点头,道:“倒是在下轻浮了,还请大家不要担心,我会尽力讲明白的。不过……” 他看了看叶长春,还有自己这挺喜欢医术的五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么满院子人,他可搞不定,还得拉点友军。 两人皆是对他微笑,彼此心中明白。 陆知白便道:“有时候,我们根据已有的现象,总结出了规律;但另一些时候,我们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是一个过程。” 众人听了,露出思索之色,有些人已是点起头来,显然听明白了。 一个大夫笑道:“这不就是先射箭,再画靶吗?” 陆知白一想,点了点头,说: “也可以这么说。但确切地说是,先射箭,再找靶。有时候射对了,有时呢射错了。可错也有错的好处,方便我们推测靶子究竟在哪里。” “这细菌学说,也正是如此。各位,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现在也没有方法叫我们直接看到细菌,却可以通过实验来间接证明,此物确实存在。” 说到这里,他转向了叶长春。 叶长春不慌不忙,微笑着解释道:“诸位请看,我这里有一些病人的记录。” 他耐心地说道:“诸位,我经过多次实验,对感染的伤口分别采用不同的处理方式。 便发现杀菌之法,对于治疗外伤至关重要。若能有效杀菌,病症自可痊愈。” “同时,前段时间,在陆公子的帮助下,我还做了另一个实验……” 他叫人拿出一个曲颈甑(zèng)来。 此物完全透明,圆底大肚,像个葫芦,但上半身却连了一根又长又弯的玻璃管子…… 众人看着这奇异的东西,不由得都露出狐疑之色。 有人问道:“叶先生,这是什么东西?里头装的是什么?” “诸位,今日我要向大家讲述一个惊世骇俗的实验,我称之为肉汤实验。它将有力的说明,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细菌!” 叶长春的声音沉稳却带着几分激动,他双手将曲颈甑高高举起,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与会者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物件,不少人眉头紧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第91章 受不了,快把这东西拿开 有人摸着下巴,目光紧盯着曲颈甑,满脸的不解; 有人则干脆摇着头,没怎么掩饰,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大家请看,这是我在陆公子的作坊里定制的玻璃器具,谓之曲颈甑。里面装的是肉汤!大家猜一猜,这是什么时候的肉汤?” 叶长春高举着曲颈甑,向庭院中的所有人展示。 为了筹办这次医药小会,他自然也是做了一番准备。 众人纷纷皱起眉头,都无法猜测。 有人试着道:“这肉汤如此清亮,或许,是昨天的吧?” 叶长春笑着揭开了谜底,道:“这是端午那天,家里刚好煮了肉,我盛出来的。距今已经有十七天了!哈哈哈,各位恐怕都没想到吧!” 庭院中顿时爆发出一片哗然。 大家议论纷纷,皆是眼睛睁得极大,紧盯着曲颈甑,难以置信。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实在难以相信……” 有人迫不及待的说:“不知我能否一观?” 叶长春把曲颈甑递过去,任由他们传阅。 他自己,则是详细地解说起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呢?我将一些滚沸过的肉汤,置于这彻底消毒过的曲颈甑中,密封之后冷却,再次煮沸,再次冷却。 结果发现,肉汤在这里,并无腐败之象,而一旦与外界空气接触,便迅速变质……” 他还用手比划着实验的步骤,神情专注而投入。 台下一片哗然,一位身着长袍的大夫微微欠身,拱手说道: “叶先生,此说实难令人即刻信服。这实验之法前所未闻,结论亦超乎常理。空气致使肉汤腐败之说,实难苟同,不知先生有何确凿之证?” 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轻抚胡须,神色凝重地说道:“叶先生,莫不是此中有误?千百年来,从未有此论断,先生此番言论,依据何在?” 叶长春露出微笑,道:“自然是有的,就是请各位且忍一忍……” 他叫手下将另一碗散发着异味、明显变质的肉汤端了出来。 那长着灰绿色长毛的肉汤,真叫一个不堪入目,在众人眼前划过,好让他们瞧个清楚。 “噫……” “……” 登时,几乎所有人都抬手,掩住了口鼻,撇过头去,生怕被熏吐了。 叶长春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我此次实验,把肉汤分成了两组,一组密封处理,另一组随意地装在碗中,只是罩了起来,免得苍蝇爬…… 这叫,哦,‘对照组’!哈哈,陆公子这个词,造得真是甚妙!” 他笑眯眯的说:“我可以保证,两组肉汤除了容器不同,其他条件完全一样,甚至于,碗里的也经过第二次煮沸。 可是各位已经看到了,都是一个锅里盛出来的,这碗里的肉汤,由于是敞口的,和空气接触到了,已然变质发臭了!” 老郎中孙道川咳了起来,摆手道:“哎呀,快把这东西拿走,熏煞老夫啦……” 众人都笑起来。 叶家下人赶忙出去了。 叶长春笑道:“各位,我就是想说,空气之中,是有细菌的啊!这细菌,可谓是无处不在!它到处繁衍,所以食物、伤口之类,才会腐坏!”  众人还是不理解,有些怀疑。 会场中一位年轻的医者皱着眉头,拱手说道: “叶先生,您这实验虽说新奇,可仅凭此,实难让我等全然接受,这颠覆过往认知了啊!” 另一位中年医家,皱着眉头道:“叶先生的意思是,不接触空气,没有细菌,那东西就不会坏。 那么这个曲颈甑中的肉汤,岂不是可以放上一百年?” 大家的目光,便又都转了回来。 陆知白轻笑出声,说道:“阁下这话,倒是没有错。只不过,一百年太久,岂敢妄言?但一年两年,是没有问题的。” 曲颈甑,他的作坊也是第一次做。但叶长春的实验既然成功了,就说明这甑的功能没有问题。 这个实验,最初是19世纪,法国微生物学家巴斯德所做。 他的肉汤,可是足足存放了四年呢! 叶长春听了,也是点点头,露出自信的笑容,道:“各位既然半信半疑的,不如打一个赌,我们就看看这里头的肉汤,到底什么时候腐坏!” 庭院中,众人也都跟着激动起来,纷纷点头道:“自然可以!” “一年也太久了,三个月就差不多了!” “三个月也长,我看一个月最好。” “那就一个月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商议出了让这曲颈甑再放一个月看看。 而后又是新的问题:“可这东西,放在哪里呢?” 要是再放在叶长春这里,他们肯定是不相信的,会有质疑。 叶长春心中也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但放在哪里合适呢? 让其他人拿着,他还不放心呢。 虽然没有赌注,但这涉及到人品和名节,涉及到医道,他们都很认真,绝不是过家家! 朱橚笑嘻嘻看着这等场景,他一直在看热闹,这时终于开口了: “各位,依我看呐,直接放到官府里头,看看谁还有话说!” 众人纷纷沉默了,倒还真的无话可说。 但孙道川有些犹豫,道:“民间这等事……虽说叶神医在南京有些名望,可怎么好麻烦官爷?” 朱橚神色认真了几分,说:“这有什么不行的?我们在这里讨论,又不是吵架,难道不是为了医术的进步、推陈出新吗?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要是真出了成果,便能利国利民,拯救万千伤患。这样的好事,官府有什么理由拒绝做保?啊?让我看看哪个狗官敢拒绝!” 说着说着,他似乎有点动怒了。 陆知白好笑道:“五哥不要激动……” 朱橚自己也是笑了起来,心中有些无奈。 他并不想在人前暴露自己王爷身份,那样就没有交流的气氛了。不然,直接放他这里得了。 朱橚对陆知白低声埋怨道:“你们搞这实验,倒是很有意思,却居然瞒着我……” 陆知白笑道:“这可是至关重要的机密。不过,五哥你也没问啊。” 朱橚低声说:“以后这种事,你得带上我,我觉得老有意思了~” 但他又好奇起来,问道:“你们这实验,为什么非要用肉汤呢?用水不行吗?” 倒也有人在留神听他们说话,一时也好奇起来,问道:“对啊,为什么非要用肉汤呢?” “这……”叶长春有些语塞了。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细想过,他觉得,可能是肉汤容易变质吧。 大家齐齐望向了陆知白。 陆知白笑道:“这个嘛,我就简单解释一下好了……” 第92章 陆先生,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陆知白细细的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第一,各位应当知道,不同的液体煮沸了,温度是不一样的。 油开了是比水开了要烫一些的。肉汤大部分是水,却也有油,因此滚沸的时候,温度是介于两者之间的。” 大家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一想生活经验,基本是懂了的,纷纷点起头来。 有人点头,从自己的切身经验出发,佐证道: “的确如此。被油烫伤,就是比被水烫伤要严重一些,治起来更费事……” 陆知白不由得看了一眼说话这人,心中想,烫伤和烧伤差不多,不知道此人是不是烧伤科的大佬? 会后再找他细聊吧。 陆知白继续说: “我们不选纯油,是因为温度太高了,担心这玻璃受不了裂开。肉汤,就要温柔多了。” “另一个原因是,这肉汤比起水来,成分丰富,包含多种营养物质,是细菌更喜欢的生长环境。而且若是腐坏了,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众人听着,纷纷点头。 陆知白不等他们问,便解释道:“那为什么要煮沸呢?还是两遍。这是因为,煮沸了可以杀菌,以肉汤的温度,可以杀灭几乎九成九的细菌。但是,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些的残留嘛! 有些细菌,相当狡猾,会变成很强大的芽孢状态。但温度降下来之后,它们觉得安全了,就又变回了细菌。这个时候,再次煮沸,就将这残余的细菌也杀灭了……” 朱橚听得抚掌大笑,乐得不行,道:“你可真狡猾啊!竟对细菌也用上了诱敌之计,趁其不备,将其歼灭……” 陆知白听了,顿时哭笑不得。但实话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叶长春紧紧盯着陆知白,不断点着头,这些东西,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药童。 药童正满脸是汗,奋笔疾书,在记录陆知白所说的东西。 庭院中安静了片刻,然后又响起议论声。 陆知白的解释,他们都听懂了。 但懂归懂,和彻底接受,还是不一样的。 有人疑惑道:“陆先生,敢问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其他人也觉得很奇怪,问道:“对啊,既然肉眼看不到细菌,那你是如何知道,它还会变成什么芽孢?难道……” “难道,你生的有传说中的天眼吗?可以看到不寻常的事物?” 这些人的神色凝重起来,目光,颇有些古怪,满腹狐疑的样子。 他们虽然不太懂科学,但说到怪力乱神的事情,态度也都大不相同。 一人皱眉道:“这些神秘学问,譬如巫蛊、祝由术,我不懂,只能敬而远之了。”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 这些东西,确实存在,但需要天赋或者机缘,才能弄明白,实在是玄之又玄。 但他们都不是走这旁门左道的,都是正正经经的学医。 虽然理念各有不同,但都是从《黄帝内经》传承而来。 陆知白无奈的笑了笑,道:“各位想到哪里去了。我们讲的是科学,不要说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 我,我所说的这些,是在梦中所得。但现实里,不是没有证据,只是条件很难达到……” 朱橚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还说别人神神叨叨。做梦,岂不是更加不靠谱? 既然他如此说,庭院中安静片刻之后,倒也是有人抓住了重点。 孙道川不徐不疾地问道:“陆家后生,且不论你是不是从梦中得到的这些知识,你说现实条件很难达到,是什么意思?” 其余人也是反应过来,纷纷好奇又迫切的问道:“究竟是些什么条件?你怎么知道达不到?” 陆知白想了一想,改进设备、达成科研条件,这也正是他的研究所该做的事情之一啊。 他便说:“各位,我们做实验,需要借助一些工具,不可能全靠着自己的双手、双眼,比如这曲颈甑,也是一种工具。” 所有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可,甚至觉得这是废话。 陆知白继续道:“不知各位知不知道,这玻璃,可以做成镜子?” 大部分人都是摇头, 露出思索之色,有点儿诧异。 倒是年纪最大的孙道川,摸着白胡子,说:“似乎是听过,前元,那些达官显贵才有一些,但我也没见过……” 陆知白点了点头。 春秋战国就用水晶磨成镜子了。 只不过,成本太高,另外流传度还是不太广。 陆知白说:“没听过也没关系,反正我的研究所,很快就会把这些东西造出来的……不过,想要做出实验用的镜子,还缺少‘磨镜匠’,不知各位可有听过……” 磨镜匠,在之前,磨的是铜镜;但是在玻璃流行起来之后,磨的就多了玻璃镜。 陆知白需要的,是玻璃透镜。具体多少度数,需要专门的匠人去把握。 原本他不抱什么希望,却有一名中年文士模样的人,开口道: “磨镜匠,我家乡那边,倒是有有一位,听说手艺还不错。” 陆知白顿时眼睛一亮,望向此人,道:“那可太好了!不知兄台贵姓?兄台若是回乡,可否将此人介绍过来?” 中年人笑道:“免贵,在下赵仁风。我可以帮忙,但不能保证对方一定过来……” 陆知白自然是明白的,道:“无妨,赵兄愿意牵线即可。会后我们再细说。” 其他人问道:“陆公子,你要磨镜匠,是做什么用?难道这镜子,对研究细菌,有什么帮助不成?” 陆知白笑道:“不错!细菌虽然微小,但如果放大一百倍,一千倍呢?我们难道还看不见吗?” 这个设想,实在太大胆了,顿时就让众人陷入了沉默。 叶长春一双眼睛,却是亮了起来,亮的可怕,亮的慑人,其中充满了对未知领域的狂热好奇。 朱橚同样眼睛发亮,惊奇的盯着陆知白。 他俩关系好,他很自然的便问道:“你可真敢想!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陆知白点点头,笑吟吟的。 朱橚倒是思索起来,两手一拍,高兴道: “道理是没有错,就差把这镜子做出来了……欸,这该叫什么镜?” 陆知白说:“你可以叫它放大镜。那么特殊的放大镜,可以叫显微镜。” 朱橚笑起来,连连点头道:“这名字,很恰当!你可真是个天才!” 第93章 你可真是一个天才 朱橚心说,父皇说的没错,真应该把你抓去工部任职。 到了工部,想要研究这些,那可就太方便了,没有后顾之忧。 民间这些人见了,也会觉得可信一些。 哪里像现在,解释得清清楚楚了,但还有些人,皱着眉头,实在难以接受的样子。 肉汤实验,已经确凿地证明了细菌的存在。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轻易接受这一颠覆性的新发现。 尽管叶长春和陆知白,对肉汤实验的过程和结论,进行了详尽且令人信服的阐述。 但仍有一部分大夫,他们内心深处坚守着过往的认知,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新观念。 他们的神情中透露出犹豫和困惑,以委婉而含蓄的方式表达了对新理论的不习惯。 一位德高望重、行医多年的老大夫,手抚着花白的胡须,目光中带着几分审慎,缓缓开口说道: “叶先生,肉汤实验虽精妙,但其结论却与我等多年所依凭的理念大相径庭。这细菌之说,于我而言,太过新奇……” 他的话语中,既有对新理论的尊重,也流露出难以改变固有观念的无奈。 另一位在杏林颇具声望的大夫,也是微微拱手,言辞恳切: “吾等多年来按照祖宗传下来的办法,为患者诊治,已然习惯成自然。如今这新理论,恐怕还需更仔细验证,其究竟是否可靠……” 陆知白倾听着这些大夫们的心声,脸上并未浮现出丝毫的不满或急切。 因为他深知,科学的进步绝对是伴随着质疑和抗拒,新观念的传播与接纳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受限于所谓的“常识”,有人抗拒新东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他的目光坚定而平和,他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证据越来越多,总会有人逐渐理解、相信并接受一些新理论。 前提是,要有一群人,愿意坚守。 这就是他先拉起一批友军的原因。 不过,这次医学小会,倒也有其作用。 虽然一些人难以接受,但自然,也有人对此甚是好奇,甚至有些被说动了。 一位面容清矍的中年大夫环顾众人,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声音洪亮地说道: “诸位,在下以为,我们不能因循守旧,固步自封。而应敞开胸怀,接受新的东西,只要它正确……” 接着,一位年轻却颇具见识的郎中,也是颔首道: “不错,若是一味地因循守旧,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医书了,我们只盯着那几本古老的不就行了?但书却越来越多,可见,理论一直在发展。我倒是希望,这个细菌之说,是完全正确,那便可以为患者谋求更多福祉了!” 又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夫,缓缓说道: “吾行医半生,我虽年事已高,但脑筋还算清楚,两位的实验,可谓有理有据。不过,这背后很多东西,究竟怎么回事,还需进一步弄明白……” 叶长春听了他们的话,也是点了点头,拱手作礼,激动道: “感谢大家!无论是质疑,还是支持,各位都是不远千里,舟车劳顿,感谢各位前来捧场……” 众人纷纷摆手,表示不算什么。 孙道川这老爷子笑道:“我年纪也大了,能看到这杏林出现些有益的变化,也是知足啦!” 他目光一转,看向陆知白,露出疑惑与好奇之色,道: “倒是这姓陆的后生,懂的倒是不少,实在让人很是惊讶啊……” 其他人闻言,也都转头看了过来,目光之中,都有好奇与探究的意思。 确实,他们仔细一想,也都感觉到了古怪。 一中年男子满脸不解道:“陆公子看起来如此年少,恐怕才十七八岁,竟然就有了这许多精妙的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其余人纷纷点头,心中都有一样的感觉,颇为震撼。 有一人会说话,笑道:“这位公子,恐怕在医术一道上,颇有天赋,是独具慧眼之人啊!” 朱橚听他们这般说,倒是笑吟吟的点头认同。 他这妹夫,不论是才华,还是样貌,皆是无可挑剔…… 简直,简直只比自己差了那么一丝丝啊…… 叶长春倒是好笑的摇了摇头,说道: “这你们可就说错了,陆公子虽然在医道上有独特的见地,但他最喜欢、最有天赋的,恐怕是工匠,不,是研究之事啊……” 这话,让一些人露出了古怪不解的神色:“这是何意?” 他们医户,算是民户,地位比匠户要高一些。 匠户在这年头,是真的身份卑贱。 所以,陆知白好好一个公子哥,竟然对工匠之事兴趣颇大?这是怎么回事? 陆知白微微摇头,露出无奈的笑。 时代背景、社会环境如此,没有办法。就好比后世,一样是有点儿看不起职校和技校。 陆知白朗声道:“各位不要惊奇。在下认为,只需要加以引导,时间长了,人们自然就知道工匠之重要了……” 朱橚倒不觉得工匠有什么低贱的。 这段时间,他算是彻底明白了——管他贱不贱呢,可以赚钱啊! 这酒精、花露水,所用的玻璃瓶子,不都是工匠做出来的吗? 面子和里子,到底哪个重要?如果没有面子,那就先有里子,帮它变成面子好啦! 朱橚昂着头,神气十足的道: “工匠不如人,那都是以前的事啦!现在,瞧瞧我这兄弟,横空出世!他那科学研究所,厉害着呢! 就像这曲颈甑,不都是他们研究出来的吗?还有以后,那什么,对了,放大镜、显微镜!” 他满脸的憧憬之色:“真希望他们快点搞出来,我好瞧瞧,那细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这话说得,倒是让许多人都哑口无言了。 一名年轻医者点头说:“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另一人笑道:“我算是明白了,陆公子喜欢的是研究,不是真的做工匠的事。终究是不一样的。” 其余人也是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见他们渐渐地对科研起了点兴趣,陆知白趁热打铁,趁此良机,不疾不徐地推销起了酒精。 他满脸儒雅随和的微笑,缓声说道: “诸位,刚刚说了细菌,大家也都有所理解。那此刻,我便要向诸位介绍对抗细菌的得力之物——酒精!” “这酒精啊,具有极为强大的杀菌消毒之功效。在处理各类伤口、预防感染方面,成效实在非凡……” 孙道川笑眯眯的望向叶长春,说:“老夫算是明白了,这次的医药小会,就是为了售卖这酒精吧?” 第94章 就是为了卖酒精(老朱快掉马了) 陆知白微笑着,心中却是吐槽,这老爷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叶长春面不改色,仍是笑吟吟的,丝毫不觉得尴尬。 实际上,孙道川说得也不算错。 这次杏林集会,有三个目的,一是交流心得,二是传播细菌的新知识,三嘛,自然顺理成章的,是为了售卖酒精。 一位大夫微微皱起眉头,带着些许疑惑,轻声问道:“这酒精,当真有如此神奇之效?” 陆知白面带微笑,耐心地解释道: “多次严谨实验和丰富的实战经验,证明酒精确能有效地杀灭细菌,显着降低感染的风险。而且其使用便捷,可以随身携带。” 另一位大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若真如您所言,这酒精着实是件好物……” 陆知白见势趁热打铁,言辞恳切地说道: “诸位,不妨先行尝试一番。看看回春堂,这段时间病人又多了些,就是因为酒精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与助益!” 一众大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还需要再观望一下。 毕竟他们只是开医馆,混口饭吃,又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大商人。 “我可是听说,这酒精要两钱银子一瓶,这东西好是好,就是有些贵了……” 一名大夫露出一丝忧虑之色,代表其他人,说出了心声。 朱橚笑盈盈的,丝毫没有亲王的架子,倒是沾染了几分商人的习气,说道: “哎哟,这话说的……一分钱一分货嘛,东西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再说了,咱们要是合作,肯定不可能按零售价来卖嘛……” 叶长春之前已答应过他们,会尽力帮忙联络药材商,既是想找到稳定的药材供货商,同时也借助他们,打通花露水销往外地的渠道。 叶长春便笑着开口道:“今天在座的,也有人做药材生意。实不相瞒,两位公子有意与各位合作。各位,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听了这话,一直在观望的药材商们,再也坐不住了。 一人拱了拱手,道:“今天听陆公子讲述新奇的道理,公子真是大才,若能与你合作,实是三生有幸!” 另一人也不甘落后的说:“既然是叶神医介绍的,那咱便闭着眼睛合作。” 还有人直白的问道:“不知道陆公子,想要怎么合作?” 他缓缓扫视着其他人,好像把他们当成了竞争对手,有些戒备。 他们那急切的模样,就像是一群饿狼看到了肥美的羔羊,一个个瞪大眼睛,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达成合作。 他们做药材生意的,对医术只是略有研究。今天的肉汤实验,他们是完全听懂了,心里觉得陆知白说的对,倒没有那么多抗拒之意。 既然他说的对,而且这酒精,回春堂也试验过了,证明很有效,那么,此物必然是可以获利的! 陆知白和朱橚见状,相视一眼,露出微笑。 陆知白淡定地说道:“诸位朋友,这里人多嘈杂,诸多事宜难以细说,不如我们单独去谈,也好把细节商讨清楚。” 朱橚在一旁忙不迭地附和着点头,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尽管,从父皇那里被扒了一层皮,他的利润只剩下了一成,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眼见着生意可以做大,朱橚仍然很是高兴。 他那激动的神情,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在眼前铺开。 他的双眼闪闪发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心里不停地打着算盘: 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呀!花露水还指望这些药材商去分销呢,若能与他们顺利达成合作,那自己的利润岂不是也要多了起来? 众人听了陆知白的提议,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叶长春也是对其他人拱了拱手,道: “各位兄台,叶某先行一步,请各位自便,晚上请诸位到天香楼吃饭,可一定要赏脸啊!” 叶长春和这些药材商相熟,谈生意他当然也要出面,不能让两个毛头小子被坑骗了。 他们一行人,彼此伸手做请,便移步至叶长春的书房,坐下谈事。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协商,一行人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彼此脸上都挂着笑容。 只有双方都满意,才能达成合作。 而现在这些药材商不仅是满意,甚至是有些惊喜。 一名身材微胖的药材商人,跟在陆知白半步之后,满脸堆笑地说: “公子这花露水的名声,我可早就听闻了!这是驱蚊利器啊。 我还听说苏杭的大商人都采买了不少,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能胜过他们,拿到了分销之权……” 陆知白只是礼貌的微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实际上,该说的话,商谈的时候大家就已经说过了。 可是这些商人精明,反反复复的表达震惊与感谢,为的就是套近乎。 其余药材商也都纷纷点头,满脸都是意外之喜。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区,拥有在当地代理六神花露水的权利。 至于他们是自己卖,还是转手再批发给别人,那就不是陆知白要关心的了。 他只需要稳定的中药材原料,和花露水分销渠道。 这件事在他心里徘徊了一些时日,如今终于是定了下来。 他和所有合作人都已经签字画押,板上钉钉。 叶长春又邀请道:“几位,时辰不早了,快些去天香楼吃饭吧。” 陆知白摇了摇头,婉拒了,并没有打算在这儿吃。人太多了,不知吃到什么时候,纯浪费时间。 他想起还没有解决的事,认真道: “对了,之前拜托您帮忙留意着治疗烧伤烫伤的大夫,可有眉目吗?” 叶长春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有是有,但恐怕达不到你的要求……” 陆知白不禁有一丝失望。 但他也知道,已经造成的伤疤想要消除,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可他不会放弃,随即又露出笑容,说道: “那也没什么,还请叶先生与他们说说,约个时间,我同他们见一次面。” 叶长春点头答应下来。 陆知白又去找到了之前那个中年医者赵仁风,此人的同乡有一个磨镜匠。 赵仁风既已知道他对工匠研究感兴趣,便也不感觉奇怪。 陆知白诚意十足的说: “这种匠人非常稀少,还请赵兄一定帮这个忙。这是二百贯钱,请赵兄转交给他,当做盘缠…… 对了,我再手写一封信,介绍一下我这研究所和待遇,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明天!揭秘!书名正式开始……求小礼物么么哒) 第95章 朱雄英:三姑父聪明又好看 赵仁风也是笑道:“举手之劳罢了,陆公子不必客气。” 顿了一顿,他忍不住道:“公子对工匠倒是真的重视,我听闻,你那研究所似乎悬赏千两,向全天下征求‘弹簧’的制作之法?” 提起此事,陆知白笑盈盈的说: “不错,确有其事。赵先生要是回乡了,也可以帮忙宣说一二。此物有大用。” 赵仁风点点头,满面微笑,看起来对陆知白印象很不错,道: “你是个诚心诚意做事的,这样的年纪,实在难能可贵。在下一定尽力,把那匠人请过来。” …… 春和宫。 太子朱标的住处。 朱元璋今儿得了空,亲自到东宫来,想要看看他的宝贝孙子。 到了后殿,就听得有小孩子咯咯的欢笑声。 还有宦官那细声细气的嗓音: “殿下,您慢些跑……哎哟,我的小祖宗……” 朱元璋也禁不住露出满脸慈爱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 朱雄英正在花园之中,追逐着蜻蜓,满地跑,嘻嘻哈哈的,像撒欢的小马驹。 身旁的一些宦官,只能紧紧跟着,哪里敢真的拦这位殿下? 他们一转头,瞧见朱元璋迈步而来,当即是屈身行礼。 朱雄英听到动静,转过头去,甜甜的叫了一声:“皇爷爷来啦!” 他转了个弯,哒哒哒的朝着朱元璋跑过来。 却是不知怎的,脚下一绊,一下子摔得趴倒在石板路上。 朱元璋顿时脸色微变,连忙是快步上前去,将朱雄英扶起来,心疼道: “可摔疼了没有?哎哟,怎么这般不小心……” 朱雄英拍了拍两手上的灰尘,笑嘻嘻的,奶声奶气道:“没有事的,皇爷爷不要担心~” 朱元璋却并不放心,细细的检查起来,心疼不已:“你瞧瞧,这手掌都摔红了……” 一旁伺候的几个宦官,身体都有些僵硬,忐忑不安,大气都不敢出。 朱雄英活泼好动,小孩子磕着碰着多正常。 偏偏他是皇上的心肝宝贝,破了油皮都是大事。伺候这么个小祖宗,他们可是倒了八辈子霉…… 朱元璋把朱雄英抱在怀中,在一旁石凳上坐了,不放心的撩起大孙子的衣袍和裤腿,露出那白生生的小腿来。 小孩子肌肤雪白,所以,伤疤就显得格外刺眼。小小朱~  “你瞧瞧,都摔破了!” 朱元璋的脸色有些阴沉,看着那片渗血的擦伤,满脸都是心疼之色。 大孙子腿上的旧疤,可真是不少,看得他颇为揪心。 虽然明知道小孩活泼好动,摔出伤很正常,可他就是忍不住心疼啊! 一旁伺候的宦官们,把头埋的更低了,几乎屏住了呼吸,竭力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朱雄英却仰着头,看着朱元璋,笑得露出满口洁白的小乳牙,摆了摆小手,安慰道: “没事哒!皇爷爷,很快就长好啦。” 他转过头,吩咐一旁的人道:“把我的酒精拿来。” 朱元璋倒是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问道:“你这里也有酒精?” 朱雄英笑嘻嘻道:“是前几天,五叔给我的。他说很好用。” 他露出回想之色,望着朱元璋,认真的复述道:“嗯,杀菌消毒……五叔说,消过了毒,伤口就长得快。” 朱元璋不禁笑了笑:“他就爱搞这些。” 宦官已将酒精和棉签、纱布等物,捧在托盘之中,取了过来。 朱元璋看了看,这酒精用的还是带熊猫的玻璃瓶子,便说道:“行吧,你先用着。” 却见朱雄英,打开酒精瓶子倒了一些在小茶盏中,然后拿起那粗壮的棉签沾了沾酒精,就往伤口上涂。 朱元璋皱着眉头看着,问道:“这东西缠了棉花,是何物。” 朱雄英疼得龇着牙,说:“五叔说,这叫棉签!他新研究出来的,用来消毒可方便了……” 朱元璋听了觉得好笑,又问道:“你怎的这般熟练?像个小大人一般。” 四岁半的朱雄英抬头看他,黑漆漆的眼睛弯起,咧嘴笑起来,就是不回答。 朱元璋故意板起脸,问道:“是不是你不听话,到处跑,弄出了许多伤?” 朱雄英连连摇头,否认道:“才不是呢,这都是五叔教我的……”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 “那小子教你怎么处理伤口,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了?如此看来,这笔账还得算在他的头上。明天咱就叫人打他的板子,狠狠的打烂他的屁股!” 朱雄英睁大了眼睛,有些诧异的样子,赶紧为五叔求情道: “这不怪五叔!他只教了我一次,我自己又试了两次……” “嗯,”朱元璋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一丝笑意,道:“只有两次吗?” 朱雄英有些心虚的低下了脑袋,小声说:“好吧,是三次……” 朱元璋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道: “孙儿啊,这酒精消毒固然好,但受了伤,疼的可是你啊!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让皇爷爷、皇奶奶还有你的父亲伤心,可记住了吗?” 朱雄英乖乖的点头,又把酒精的瓶盖合上,嘴里念叨着:“五叔说要盖好,不然就会跑气……” 朱元璋倒是笑了,亲自小心翼翼的给朱雄英腿上伤口撒了一些金创药,为他包扎,道: “你那五叔……罢了,他也算干了一点正事。不过这酒精,你可知道,是谁造出来的吗?” 朱雄英露出甜甜的笑容,道:“我知道,是三姑父!父亲和五叔都同我说过。” 他仰着小脑袋,一副好奇之色,问道: “他们说三姑父聪明绝顶,是当世少有的天才,是真的吗?” 看他一副有点崇拜的小模样,朱元璋不由得呵呵笑起来: “是真的。这个人呢,他脑子好,心地又好,想法也大胆,就是有些懒……” 朱雄英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中闪动着小星星,又说: “听说三姑父长得还很好看呢!我好想见见他啊,听说,他有好多新奇的学问……皇爷爷,你知道什么是细菌吗?” 朱元璋顿时有些头疼起来。 他天天忙于政务,哪里知道细菌、粗菌的? 但他绝不想在自己的宝贝大孙子面前失了权威和体面,便笑道: “爷爷当然知道!就是此物,太过复杂,一时真是说不清楚……改天啊,让你的五叔,还有你三姑父,过来给你讲个清楚~” “嗯!”朱雄英不疑有它,满脸的信赖与崇敬,大眼眨动,高兴地点了点头。 朱元璋笑着,把他抱了起来,朝外面走去,免得他再问东问西: “走,咱们找你的皇奶奶去,该吃晚饭喽,明天再考教你的功课……” 第96章 什么?我五哥是周王? 第二天下午。 叶长春送来口信,说他已经约了四个擅长治疗烧伤的大夫,他们当天就有空。 既然如此,陆知白再次来到回春馆,向他们请教。 他过来的时候,倒是没有看到其他外地来的名医,医馆中情形如常。 伙计笑着告诉他:“今儿可热闹了,他们到应天府府衙去了!带着公子造出来的那个曲颈甑,装在盒子里,铺了厚厚的棉花,宝贝得不得了……” 陆知白一听,不禁笑了起来。 倒也是佩服他们,真能整活。 不过这群人,对这个赌约相当看重,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医馆伙计又说:“是祝公子带着他们去的……” 陆知白笑了笑,微微摇头,问道:“那几个烧伤科的大夫,现在何处?” 伙计便带他去医馆后院,见了那四人。 大家彼此行了礼,坐下来谈话。 由于叶长春已和他们大致说过情况,几人心里有了底,交流起来也顺畅。 陆知白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不慎烧伤了脸。最初也请了一些名医,但并没有完全恢复。不知各位对于这种情况,可有办法?” 四名大夫相视一眼,都看向留着山羊胡子的一个黑脸中年人。 中年男子说道:“实不相瞒,想要让伤疤恢复如初,始终是有些难度。若是一开始治疗的时候就没有恢复好,后面可就有些难了……” 陆知白听了也只能缓缓点头,心中早有预料,但他倒也没什么失望,继续道: “只要有办法,我都愿意尝试。还请各位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四人点了点头,露出些犹豫之色。 过了片刻,其中一人问道:“不知你那朋友具体伤势如何,倒是不好说……” 陆知白只是笑了一笑,并没有应答。 具体情况,他自己还没看到呢。 四人便也明白了,轻轻颔首,露出思索之色。 陆知白也不催他们,只是说: “各位见多识广,若是知道还有大夫擅长治疗烧伤,也可以为我介绍,在下一样是感激不尽,必有重谢。” 这四人倒也想帮忙,来证明自己的医术,但钱不是这么好赚的。 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自然不会轻易开口,反倒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但帮他介绍其他的大夫,这又不是不行,于是四人纷纷点头,答应下来,说: “我倒是知道,湖广那边有一个擅长治烧伤的民间郎中,待我去信问一番。” 又有人说:“我印象里也听人提起过,回去多打探打探。” 陆知白露出微笑,道:“还请各位多留点心,在下出手向来阔绰。” 这一次医药小会,他其实就叫人准备了一批伴手礼,赠予这些大夫。 虽说都是自家产的花露水、香皂之类,但在市面上的价格也不低。 这四人赶忙是谦虚起来,隐约流露惭愧之色,嘴上道: “公子说哪里的话,治病救人是我们的本分,谈什么谢礼……” 陆知白只是微笑。 他和这些人素不相识,没办法,只能许以厚利,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虽说娘子之前也找医生看过脸,但陆知白细想之后觉得,这古代信息又不发达,祝家能找到多少医生? 再说了,此事又不可能大肆宣扬。 所以他认为,或许还真的能找到治疗之法。 就算不能根治,有所缓解也可以的。 但前提是,要进行大规模的寻找。所以他就得多拜托大夫,介绍同行。 陆知白与他们几个寒暄了一阵子,又想起一事,笑道: “我倒想起来,各位若是想要研究什么新药,在下的研究所一定鼎力支持,提供资金。事成之后,再商讨分利之事。 对其他大夫也是如此,还望各位帮忙宣扬。我们积极研发,制造出更多新药,也是为天下人消灾除病……” 四人纷纷笑起来,点头答应。 有人目光微动,似乎还真动了些心思。 不过,这对他们也不算小事,还需要仔细考虑。 陆知白与他们会面一番,把该说的都说了,便不再打扰他们,离开了回春馆。 在医馆的后门,陆知白正要登上马车,有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手按佩刀,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的巡逻。 突然,一道声音喊道:“恩公!” 一道身影快速跑了过来,正是张大力。 见到陆知白,他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忙是跑过来打招呼道:“陆公子安!” 陆知白见他两眼发亮的样子,没有办法,只好停下脚步,与他打了招呼道:“你在上值啊。” 张大力笑容满面,回答道: “今天俺帮同僚巡街,没想到就碰上恩公啦……对了,请恩公帮俺跟周王殿下请个安。” 陆知白不禁微微皱眉,露出诧异之色道:“什么周王?我怎么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大力瞪圆了一双眼睛,也有些诧异了: “您不是平日里,跟周王殿下形影不离吗?好像还叫他……五哥?” 陆知白听了这话,身子顿时僵硬住了,同样是睁大了眼睛,面色微变,连声问道: “我五哥是周王?你怎么知道的!快给我说清楚!” 他环顾四周,把张大力拉到角落里,脸上已经满是震惊与紧张之色。 倒是那李默双眼睁得溜圆,耳朵伸得极长,好奇得像心里有一百只猫儿在抓。 张大力见陆知白一副震惊的模样,倒有些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 “原先,俺、俺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前些日子,突然有一天皇上叫俺进宫,俺就看到了周王……” 陆知白微微张着嘴,难以形容心中的震撼。 简直是天塌地陷了一般,他快要说不出话来。 张大力见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也忐忑起来,挠了挠头,低声道:“俺、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第97章 老朱竟是我岳父?! 陆知白紧皱眉头,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恰似一道惊雷于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实难置信,脑袋中仿似有一团风暴在肆意搅动,令他心潮澎湃,难以平复。 他命张大力将前因后果讲个清楚。 于是张大力便把他进宫面圣之事,详细道出,尤其是周王的模样。 他说道:“皇上手里拿着俺送的锦旗呢,这怎会有假?祝公子便是当今周王殿下!” 言罢,又有些后知后觉起来,面露惧色道: “哎呀,俺一直不知恩公是何身份,想必也是皇亲国戚……万一冲撞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陆知白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 “没事。倒要谢谢你告知于我这些,若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鼓里……” 张大力见他神色有异,不免心生担忧。 陆知白却无心与他多言,匆匆走向马车,吩咐道:“赶快回家!” 他双腿发软,几近站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几步。 张大力赶忙扶住他,将他送上车,不放心地目送着。 摇晃的马车中,陆知白双目失神,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于这一刻全然崩塌。 外面,李默倒是欣喜万分,两眼放光,甚至于看严磊也不那么厌烦了,忍不住说道: “祝五公子是周王啊,那咱们少爷,岂不就是驸马?哈哈哈!” 瞧他乐不可支,激动得满脸通红,严磊瞥了眼车帘里,低声道:“你高兴什么?少爷好像不太开心……” 李默兴奋道:“他不开心,他也还是驸马啊!” 说着,他竟抹起了眼泪,拱手朝天拜了拜,道: “老爷、夫人,少爷出息了!少爷成驸马啦!” 马车里,陆知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抿紧双唇,心里仿若压满了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着实不知该如何描述当下的心情。 他所向往的,乃是一种平淡如水、小富即安的生活。他自然也会有所作为,但也不会太过拼命。 决然未曾想过会成为皇亲国戚,更无攀龙附凤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怎会如此?” 他在心中不停地喃喃自语,根本不愿相信。 他的脑袋,已然不由自主地,开始了回忆与推理。 往昔被忽略的点点滴滴,此刻重新浮现而出—— 如此众多的大舅哥,始终未曾得见的其他人…… 怪不得,五哥总是底气十足,而大哥和岳父,也老是想着举荐他去工部为官; 怪不得邓姑姑两手总是贴于腹前,极为严肃,对下人规矩严苛,接圣旨流程熟练至极,只因她昔日乃是宫里的女官; 怪不得他做点小生意,竟能引起朱元璋的重视,下旨嘉奖,御笔题匾…… 还有五哥,周王朱橚,果真是个喜爱医术的人啊。 四哥,就是 judy 了。没错,确实是个黑不溜秋、热衷打仗的武夫。 大哥,太子朱标,倒也算温厚仁爱,饱读诗书。 “马皇后,是我的岳母。” “朱元璋……朱元璋是我的岳父,我还叫他爹……” 想到那个威严的“大地主”,陆知白不禁默然的闭上了双眼。 他根本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成了朱元璋的女婿? 难道,是前世每次去明孝陵之时,都在心中给老朱上香的缘故…… 陆知白不禁细细回想起来,自己在朱元璋、朱标,甚至是朱橚面前,都说过哪些话语。 有没有令他九族消消乐的无心之辞。 那日,朱元璋带着朱标和朱橚前来,他们闲谈许久。 但其中,定然有些超越这个时代、不那么中听的…… 过往在朱元璋面前说过的那些大胆言辞,此刻如同潮水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汹涌澎湃。 他忆起自己当时,已经尽力委婉,但还可能是掉进坑中,心中顿时盈满了无尽的懊悔。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 真是蛋疼啊! 与朱元璋有了关联,未来的生活规划,不仅完全被打乱,陆知白更是心怀一股暗暗的怒火。 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所有人都在瞒他! 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朱长乐烧伤了脸,就这般丢人?还需要瞒着世人? 不,就连她,都在瞒着他…… 陆知白深深吸了口气,脑袋里混沌一片,唯有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到家后。 他又在车里坐了片刻,方才回去。 他来到自己的院子,站在垂花门门口,望着院子里。 朱长乐正和邓姑姑有说有笑,像是在研讨刺绣的花样子。 邓姑姑一抬头,看到陆知白,立即便低声提醒了一句。 朱长乐抬起头,放下手中之物,眉眼微弯地迎了上来。 但看清陆知白失落又失望的神色之后,她似乎受了惊吓,忙是诧异又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何事了吗?” 陆知白垂了垂眼,见了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了……” 他走进院子,站了一会儿,走向自己心爱的摇摇椅,躺于其上,直勾勾望着上方的树荫。 如一条死鱼般,不能瞑目。 朱长乐迷茫地望着他,又转头,求助般看向了邓姑姑。 邓姑姑对她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却又微微皱眉,不解地望向陆知白。 知晓自己是驸马,按理应当高兴才是,姑爷这是怎么了? 朱长乐想了一想,走到陆知白身边,轻声问他:“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开心了?” 陆知白叹了口气,道:“说不清楚……让我缓缓。” 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更为关键的是,未来的不确定性,陡然暴涨,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他还未想好该如何应对:怎样适应新的身份,如何与朱元璋等人相处…… 陆知白闭上眼睛。 生活为何要这般为难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邓姑姑见陆知白当真毫无高兴之意,心道姑爷真是与众不同。 朱长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望着陆知白苍白的脸色,她心中隐隐作痛。 可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蔓延开来—— 瞧他这般模样,如果一早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恐怕是……不会娶她吧…… 晶莹的泪珠迅速涌出,朱长乐小声说道: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是父皇,不让说……”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偷偷告诉他,但终究,觉得如此过着寻常人的平静日子,也挺好,便未曾言明。 陆知白叹道:“我知道……都是他的意思……” (求小礼物,为爱发电,(?????) (求个五星好评哦,番茄的评分其实是取决于打分人数的。不同人数区间,分数上限不一样。比如120个人打分,分数最高不会超过7.5) 第98章 他胆子不小,什么话都敢说 陆知白躺了片刻,感觉稍好了些。 睁开眼,便见朱长乐正默默垂泪,一副心碎欲绝的模样。 他赶忙坐起身子,安慰道:“别哭啦,你哭啥?” 他反倒有些不解了。 朱长乐抽抽搭搭地说:“你是不是……后悔娶我……” 陆知白诧异道:“为何这般说?怎会如此?” 况且。 她乃皇女,是公主,既已成婚,便不会有和离,唯有丧夫一说吧? 他掏出帕子,为自家娘子擦泪,无奈道:“我叫她们,给你做了个大大的熊猫玩偶呢……你莫要多想。” 朱长乐眼眸泛红,轻蹙眉头,问道:“可你知晓了你我身份,却一点儿也不欢喜……” 陆知白满脸的无可奈何,道:“我……我不知道岳父是当今陛下,那日,恐怕说了些不当说的……往后,我也不知该以何种面目,与他们相处……” 主要是,他身为现代人,着实难以理解古代森严的等级,对那些繁文缛节厌恶至极。 他着实不敢想象,日后该如何与岳父、舅哥们相处。稍有差池,便是大不敬。 岳父是朱元璋,真叫人心情沉重呐…… 朱长乐眨了眨眼,稍作思索,说道:“父皇不会怪罪于你的。你莫要多想,父皇并非那样的人。” 陆知白听了,竟有些想笑,问道:“那你说说,父皇是哪种人?” “……”朱长乐一时语塞。 她突然发觉,自己对父皇的了解,并非想象中那般多。 但她仍是坚定地说:“父皇不会因你说了些话,就怪罪你的。在他眼中,你同样是他的孩子……” “宝宝,”陆知白拉过朱长乐的小手,深吸一口气,说:“我很迷茫……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已然如此,我又能如何……” 在这般古代背景之下,确是无计可施。 唯一的办法,便是两腿一蹬,躺平了事。 邓姑姑见两人情绪渐趋平稳,便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后,朱长乐才小声地,在陆知白耳畔说道: “不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你不嫌弃我……” 陆知白安慰地握紧她的手道:“说的什么话,你我相配恰到好处。” 她虽是公主之尊,但他是大明唯一的穿越者,更为稀罕些。 朱长乐清柔的声音说:“那你,莫要不开心了好么?我知晓,你心中甚是不安,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父皇和哥哥们,对你甚好呀……” 这倒是事实。陆知白也无法反驳。 且不论史书中的朱元璋如何,但如今,洪武十二年之时,他多数时候还是颇为正常的,对自家女婿更是和蔼。 陆知白点了点头,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些许。 朱长乐又道:“你不知,我的两个姐夫,都未如你这般受他们关注的……莫要那般担忧了。” 陆知白无奈地笑起来,道:“我倒宁愿与他们一样,普通些,在角落里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朱长乐犹豫着,声音轻且低,“你这么厉害,这般聪慧,怎可能与他们相同呢?” “唉……”陆知白叹了口气。权当是在夸赞自己吧。 晚上他毫无食欲,未用晚饭,早早便睡下了。 朱长乐在他身旁,睁着眼睛难以入眠,却也不敢动弹,只等着次日,宫里的旨意…… 邓姑姑当晚便进了宫,将这最新的情况,呈报上去。 坤宁宫。 朱元璋在马皇后这里,用过晚膳,正在闲谈。 听了邓姑姑的汇报,朱元璋反倒笑了起来: “原来是张大力说漏了嘴!不过,那小子心中恐怕早有猜疑。但想必不敢相信吧!” 马皇后也是微微含笑,道:“谁没事会胡乱猜想自己是皇亲国戚呢?怎敢如此去想。” “不错,”朱元璋又微微叹了一声,“他这般闷闷不乐,怕是受惊了。嗯,朕思量了一番,倒也理解他的心思。 想他一介小民,年纪又小,遇到事情也没有父母帮衬,会有不安,乃人之常情……” 马皇后点头道:“正是。不过也表明,这孩子是个有志气的,并非攀附之流。” 朱元璋忆起陆知白说过的一些话语,不禁笑道: “他不攀附,可胆子倒不小,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咱度量大,不与一个孩子计较。” 他又对邓姑姑道:“你回去,就这般跟他讲,既往不咎。” 马皇后侧眸看向他,略带一丝嗔怪之意,道:“陛下,何时册封公主和驸马?” 朱元璋挑了挑眉,道:“原本,朕是想再过些时日,待他们感情稳固了,再公之于众,倒不至于让人耻笑……” 他不惧他人的闲言碎语,可朱长乐,毕竟是个女子,怎能经受得住风言风语。 所以,挑选个好的夫君,确定他们生活美满,自当公布于天下。 马皇后笑了笑,说道:“乐儿时常与我通信,这女婿,也是个体贴之人。” 朱元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他知晓了,那就选这个月最近的吉日,举行册封之礼!最多给礼部三日时间,总能筹备妥当吧?” 接下来,他思索了一番,又下达一道口谕,让礼部尽快想出三公主的封号。 邓姑姑离开皇宫,得到确切消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二天。 清晨,天尚未亮,朱长乐便获知了来自宫里的消息,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往昔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但她终究得到了公主的封号,父母到底是爱她的,让她不得不欣喜。 只是担忧着陆知白,不知他是何态度。 等陆知白起床,洗漱完毕用了些早膳,朱长乐才与他提及此事。 睡了一夜,陆知白已然平静许多,听完倒是有些惊讶:“这般急切吗?” 朱长乐小声道:“不算急啦……” 其他公主,都是在成亲之前的两日,就册封了。 他们成亲,已经一个多月了。 陆知白道:“那就这样吧,我还能怎样嘛~” 他思来想去,竭力劝说自己,接受现实。 驸马的身份,确实会带来君臣相处之类的问题; 但肯定也并非毫无益处。 最大的好处,便是实现了社会阶层的巨大跨越,成为了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人,可谓是走上人生巅峰。 那么。 他的研究所,往后或许就不再是小打小闹了…… 第99章 行册封之礼,驸马都尉! 当天下午。 朱橚又跑到了陆家来。 陆知白仍是躺在院子的树荫下,吹着穿堂风,悠悠然的思考人生。 朱橚一见到他,就满面笑容,露出了他那习以为常的、看好戏的神色,自顾自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陆知白抬眸,瞥了他一眼,在思考要不要起身行个礼啥的。 但在他纠结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 算了,接着躺。 陆知白问道:“五哥怎么过来了,医药小会结束了吗?” 朱橚笑道:“还没吧,我来看看你。成天听他们讲些医术,也得歇歇不是?” 陆知白哦了一声。 朱橚笑容更深了,问道:“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陆知白一瞥他的笑,就晓得,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当下也是有些憋不住,哼笑一声,道:“你就知道幸灾乐祸。” 陆知白慢慢坐起来,注视着朱橚,道:“五哥……还是说,周王殿下?” “哈哈哈!”朱橚大笑起来,道,“不知为何,你这么称呼我,怎么这般好笑呢?” 陆知白转过头去,道:“在下何德何能,竟能与周王称兄道弟。对了,我刚才还没行礼呢,不会有事吧?……” “……”朱橚有些绷不住了,上前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不要这个样子嘛!咱们本来就是兄弟。” 陆知白心里有点儿生气,道:“看我被蒙在鼓里,被你们一伙人欺骗,你很开心吧。” 朱橚嘴角又扬了起来,哎呀,他确实觉得挺有意思的。 但他也没这么欠扁,眉毛耷拉下来,嘴上道: “哪有嘛!我时常心如刀绞,想告诉你真相,又迫于父皇的淫威……” 陆知白扭头,不想搭理他。 相处这么久,早已知道此人是什么尿性,就是一个乐子人。 朱橚却把他薅起来,与他勾肩搭背的,严肃的问道:“怎么?难道你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陆知白无奈道:“殿下呀,你可是亲王,我现在,一脑子乱麻……” “我知道,我理解,”朱橚赶紧安抚他,“刚开始肯定不习惯,慢慢就好了嘛~” 陆知白看着他,认真的说:“我刚才没有行礼。因为不知道怎么该怎么行。” 朱橚有些失笑,说:“放心吧,礼部会派人来教你礼仪的。” 他又皱起眉头,大手一摆道:“哎呀,你我什么关系,就不要在意那些虚礼啦!成天有人给我行礼,你都不知道有多烦……就不能自在一些吗?” 陆知白瞄他一眼,心说,人就是这个样子,总爱追求些新鲜的。 朱橚厚着脸皮,说道:“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妹夫,没有变化。咱们还是兄弟,生意也照常做的。 你本来就是驸马,现在无非是揭开了,剩下的不就跟从前一样吗?” 陆知白仰头望天,撇嘴道:“你果然,爱的只是钱。” 朱橚胳膊勾着他的脖子,一副亲昵的样子说:“瞎说,没有你,哪来的生意?你是我的财神爷……” 陆知白扒开他道:“热。” 朱橚看他还是不太开心,安慰道:“我跟你说,你在父皇和大哥面前,注意一下,在我和四哥面前就随意一些,无妨的!” 陆知白等的就是他这话,道:“这可是你说的。” 又问道:“其他的哥哥或弟弟呢?” 朱橚笑道:“别急,往后迟早会见到的。不过,兄弟实在太多,我也不是全部往来……” 陆知白点头,又问了些问题。 朱橚一一指点他,宽慰他,叫他不要太担心了。 朱橚道:“我着实不知你在担忧些什么,父皇和大哥,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你自信一些,好歹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驸马。凭的完全是自己,与家世没有半点关系……” 陆知白看着他,说:“我是怕自己以后太自信了,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比如某些国策,我看着就很不对劲。” 朱橚无语:“……” 他翘起大拇指道:“那你真是一条忧国忧民的汉子。” 朱橚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说: “父皇总说我傻乎乎的,不晓得人情世故……不过我觉着,你要实在担心,可以和朝廷里那些人精学学,反正我是学不会了……” 陆知白想了想,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朱橚安慰了他一通之后,又将宫里透露出来的风声放给他。 这次的圣旨,需得经过礼部,是很正式的章程,暂时还没出来。 但吉日又不会变动。 所以,考虑到仪式准备,还有礼仪教导,正式的册封日期,是定在四天之后。 陆知白想了一想,说:“那接下来几天……” 朱橚露出同情之色,道:“你要穿着礼服,一遍一遍的练习礼仪。” “……”陆知白扑通一声又坐了下去,躺下,道:“那我赶紧躺,不然接下来几天没得躺了。” 这之后。 果然如朱橚所言。 先是有圣旨宣了来,然后宫里派了人过来,送来了厚厚的宫廷礼服。 穿上之后,陆知白摇身一变,添了几分清贵之气,那风度仪表犹如神子,令人挪不开眼。 但是…… “真的好热啊!” 哎,帅是要付出代价的。 朱长乐也换上了红色礼服,仍是蒙着面纱,却依然显得人比花娇。 其实陆知白觉得,她的烧伤根本就不严重,对于容貌影响不大。 但她和这个时代的人好像觉着,是天大的事…… 朱长乐娇声安慰道:“且忍一忍吧,也就这么几天。” 陆知白想起一事,道:“要是公主大婚,不也得这样,练习礼仪?” 而且,婚礼的仪式,自然是相当庄重…… 如此说来,他们结婚一切从简,最起码没有折腾人。 …… 五月二十四日。 乾清宫御座之东南。 设册案,皇帝、皇后亲临。 朱长乐与陆知白,在华盖殿,接受册封,领镀金银册、印章。 自此,二人成了安庆公主与驸马都尉。 陆知白的姓名,也是作为公主夫婿,被写进了皇家玉牒之中。 仪式结束之后。 朱元璋至华盖殿,扫了一眼自己女儿,转眸,意味深长的盯着陆知白。 两人忙是行礼。 朱元璋行至陆知白身前,笑道:“再说一遍。” 陆知白无法,只好又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安康……” 哎呀,从嘴里说出来,真是怪怪的,时空又错乱了的感觉。 朱元璋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你去武英殿偏殿等着,朕下了朝再找你。乐儿,你去给母后请安吧。” 他转身要走,又叮嘱道…… (恢复每天两更。为什么呢?因为我羊痿了~咩咩咩(???)) 第100章 朕求贤若渴,为你坏了规矩 朱元璋叮嘱道:“快些去吧,脱了这礼服,不要闷坏了……” 陆知白倒没想到,他还能留意到如此细节,便道:“多谢父皇关心。” 朱元璋摆了摆手,嘴角微微翘起,转身上朝去了。 待他离开,朱长乐望向陆知白,轻声道:“我去母后那里了,你不要害怕……” 陆知白点点头,朝她露出一丝笑容:“你放心,不要担心我。” 好几天过去,他已经逐渐接受现实了。 不然,也没有其他选择,还能抗旨不成? 朱长乐轻车熟路的,要往坤宁宫去。 将将抬脚,又想起什么,对一旁的宦官吩咐道:“劳烦公公,给驸马带路。” 那宦官忙是弯下了腰,满脸堆笑,诚惶诚恐道:“公主折煞奴婢啦!能给驸马领路,是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小夫妻俩便分头行动,各自离去了。 陆知白到了武英殿偏殿,有宫女过来打扇,或是服侍。 他脱下厚重的礼服,换了一身常服,终于觉得舒服了些。 但几天训练礼仪,饶是每天只穿两个时辰,还是被闷出了满身的痱子。 幸好自家有花露水。 不过。 却也因此,让陆知白想起了此前忽略的东西——痱子粉,立刻就安排上生产。 花露水和痱子粉才是绝配啊,还可以捆绑售卖…… 陆知白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小天才! 他胡思乱想着,又推测起了朱元璋找他可能是为些什么事。 但早上起得太早,再加上,老朱这么勤政,早朝一时半会的结束不了。 陆知白索性就躺到了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轻声喊他。 当他睁开眼睛,就见到面前有一张圆圆的大脸,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立刻给他吓得清醒了。 陆知白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眨了眨眼,赶紧翻身下榻,行礼道:“参见皇上……” 见他一脸懵逼茫然的样子,朱元璋呵呵笑道:“早上起得太早了吧。” 陆知白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请恕儿臣御前失仪……” 朱元璋倒是和蔼,摆摆手,他素来知道陆知白嗜睡,哪里会怪罪,只开门见山的说: “朕思来想去,还是没决定好,将你安排到什么位置上。” 陆知白想了下,满脸乖巧的回答:“在家就挺好的……” 朱元璋登时将虎目微微一瞪,目光有些锐利,道: “咱在想,安排你去工部,还是户部……你既对工匠之事有想法,对经营也很有一套,哎……” 想到朱橚那不翼而飞的利润分成,陆知白隐约有些懂了,提及户部,难道想让他为国库搞钱? 这活肯定很累,陆知白不可能给自己揽活,便道: “全凭陛下吩咐……别说是任职,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儿臣也眼都不眨一下的。” “呵呵。”朱元璋笑得有一丝嘲讽,似乎早已将他看透了,只觉得好笑。 他说:“你先去工部吧,做个右侍郎,熟悉一下环境。过些时日……等朕想好了,再给你新的差遣。” 陆知白沉吟片刻,露出满脸为难之色。 朱元璋虎目微眯,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方才还说,要上刀山下油锅!” 陆知白一脸的纯良与无奈,说:“儿臣的心意,自然如此。可是,有心,无力……这身子,实在是拖后腿,阻碍我忠君报国啊……” 朱元璋听了,也是无语片刻,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是么?咱可是听闻,你这段时间,有时也能吃一碗半的饭呢!” 陆知白心中微惊,敲,不愧是你啊,这都知道? 但现在还没有锦衣卫,看来是自己身边有坏人,用脚丫子想都知道是…… 陆知白有些羞涩无奈的解释说:“只是偶尔贪食罢了,吃多了睡不着觉,乐儿要帮我揉好半天呢……” 朱元璋也不与他废话,轻哼一声,道:“要么乖乖去任职,要么抗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着,他眉头皱起,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朕求贤若渴至此,为你坏了规矩……” “多谢陛下厚爱!”陆知白也是见好就收,直白的道:“但是……早朝时间太早了,儿臣……实在起不来啊……” 基本上,每天卯时就要上朝,也就是早上五六点,得到大殿门口等着。 要提前起来洗漱、吃饭、走路吧?那么凌晨三点多就得起。 住得离皇城远的大臣,甚至是一点多就得动身,实惨。 三点起床,简直能要了陆知白的老命。 他向来是睡到自然醒。 朱元璋盯着他那人畜无害的乖巧脸蛋,把一句“人家都能起,偏你不行”,又憋了回去。 他沉吟一番,眯着眼,问道:“那你什么时辰能上值点卯?” 陆知白一脸沉痛的说:“十点……不,巳时初刻吧……” 朝十晚四没有,那就朝九晚五吧。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在家办公。 “你……”朱元璋露出震惊之色,又深深吸了口气,摇摇头说,“就这样吧!若非特殊日子,你就不必上朝了。” 陆知白笑起来,道:“多谢陛下恩典!” “出息!”朱元璋似乎有些气闷,谆谆教诲道:“咱为了你,给工部加了个右侍郎之位,也没经过中书省。这可是正四品,你一个毛头小子……” 陆知白知道不能再讨价还价了,保证道:“儿臣定当尽心竭力,守职尽责,为君分忧……” 但是他眨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元璋见了,便问道:“你又怎么啦?有屁快放!” 或许是陆知白与他接触得渐渐多了,感觉朱元璋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而且对他多有关照,他这胆子,便也渐渐地大了。 陆知白一副胆怯的样子,说:“儿臣,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个人……但突然之间,竟与这衮衮诸公,同朝为官,实在是,很没有底气……他们,可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啊,我好害怕……” 这些文官,天天只有两件事,一是研究圣人之道,二是勾心斗角的搞政治。 穿越者,就别想和这些人搞权谋了,老实的走好自己的路线。 陆知白这路线就是——一,抱紧护身符;二,显露真本事。 这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果然唤起了朱元璋的几分良心,他轻叹一声,撇撇嘴道: “你啊,就是和周王一般,性子单纯善良。怪不得你们能玩到一起去。” 陆知白:“……” 不是,你礼貌吗? 第101章 见皇孙,可爱萌娃 不过陆知白想了一想,觉得老朱说的也没错。 人家阅人无数,何等的火眼金睛。 朱元璋却注视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虽然阅历简单,可有些想法,倒是思路新奇,发人深省……” 他总结道:“这或许,就是生而知之吧!” 陆知白汗了一下,忙是谦虚道:“陛下羞煞儿臣啦!万不要这么说……” 朱元璋轻哼一声,不与他细论此事,反而道: “你方才担心的,是有些道理。不过,你一心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又不与他们混在一起,不必太过担忧。” 言下之意,不要与他们结党,少掺和在一起,自然没有勾心斗角之事。 陆知白叹了口气,道:“我是这样想的,就怕有人惦记……” 朱元璋似笑非笑起来,声音铿锵的说: “你是朕的女婿,有什么事,朕给你撑腰,你怕个什么!” 陆知白等的就是这句话,虽然这话保质期很迷,但比没有好。 他眼睛亮了,一副信赖的样子,说:“父皇对我真好,我一定好好当值……” “行啦!”朱元璋摆摆手,懒得听这些废话,笑着说,“今天你们册封之喜,中午就在宫里用膳吧。咱们…… 嗯,雄英这孩子,一直好奇他三姑父是何等人,咱就带你去东宫看看他吧。” 听了这话。 陆知白露出了意外之色,随后脸上泛起诚挚的笑容,道:“是皇长孙吧?哎呀,儿臣倒有些紧张起来……” 看他一副老实人的样子,朱元璋好笑道:“你紧张个什么?他不过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罢了,咱大孙那么乖,能吃了你?” 说话间,他已是起身了。 陆知白跟在后头,道:“非也,不知皇长孙为何对我好奇,我担心让他失望……” “这倒也是,”朱元璋显然也有同感,又安慰道,“你自信些就是了。” 陆知白与朱元璋前往东宫,朱长乐中午则是留在了马皇后宫中。 春和宫。 陆知白一路上,嘴角翘得压不下去,颇为期待。 皇长孙朱雄英! 老朱的心肝宝贝。 马皇后、朱标、朱雄英,可以说是朱元璋这个大杀器的三重封印。 也是陆知白决心要拿到手的三张护身符。 如今,朱雄英竟对他很感兴趣似的,不知缘由,但这是好事啊。 这小家伙,现在才四岁半吧,好哄。 到了春和宫之后不久。 朱雄英被朱标牵着小手,来到陆知白面前。 陆知白忙是向他们拱手行礼。 朱标微笑道:“都是一家人,何须多礼。” “皇爷爷~”朱雄英打过招呼,就半躲在朱标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陆知白。  朱元璋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 朱标笑着侧头,温柔地说:“雄英,来,见过你的三姑父。” 朱雄英用那纯真的眼神,继续盯着陆知白,露出笑容,展露出一对小虎牙。 他眼睛亮晶晶的,奶声奶气地说: “你就是我的三姑父吗?你真好看!他们没有骗我哎!” 陆知白倒是没想到,竟被一个这般小的孩子夸赞容貌。 他笑着,注视着朱雄英,说道:“皇长孙很可爱呀,太子哥竟能生出这样优秀的孩子,果然是种好。” 他可不是吹捧,是真的有些意外。 这个皇长孙粉雕玉琢的,瞳仁黑亮似宝石,天真活泼,灵动可爱至极,一看就是个聪明娃。 朱雄英看了陆知白一会儿,便张开双臂,迎向了朱元璋,撒娇道:“爷爷抱~” 朱元璋乐呵呵的,把他的大孙子抱了起来,然后高高举起,在朱雄英的嬉笑声中,走向了用膳之处。 这顿中午饭是简单的家宴,人不多,倒也吃得颇为和谐。 朱雄英对陆知白果然是相当好奇,小嘴儿连珠炮似的,叭叭个不停,问了他许多问题。 听得朱元璋都有些头大了,说:“食不言,寝不语,乖孙儿吃完了再和三姑父聊。” 朱雄英乖乖的点头。 但是大人们吃着饭,嘴上也在闲聊,并没有食不言。 朱雄英便微微撅起了小嘴,拿着一个银勺子,自己往嘴里扒饭。 陆知白在悄悄观察他,见状,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抛开其他因素不提,朱雄英这个孩子,长得可爱,好奇心很强,也聪明。他还挺喜欢的。 吃罢了饭。 一家人坐下歇息,终于开始闲聊。 朱雄英来到陆知白面前,仰着小脑袋问: “三姑父,我想听你讲细菌,我好奇很久了,但是五叔也说不清楚……真的有细菌吗?” 陆知白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笑着看向朱标和朱元璋,说道: “皇孙小小年纪,竟如此的聪敏好学,可见是近朱者赤,平日里受了太多熏陶……” 朱元璋也是笑了起来,说道:“不错,咱们老朱家就是这般,崇文尚德,一心扑在读书上头,可谓是手不释卷……” 陆知白露出微笑。 老朱这番话,乍一听很是搞笑。 然而,他说的是事实。朱元璋与朱标的确都很好学,也重视教化。 不过,他们年纪大了,受到太多传统思想的影响。虽然也有好奇,却要花更多时间来接受新理论。 朱雄英就不一样了。 传播科学思想,要从娃娃抓起! 陆知白又望向眼巴巴等着答案的朱雄英,目光相当温柔,说道: “宝贝,细菌就是很小的菌,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们的眼睛看不到它……” 朱雄英睁大了眼眸,一副好奇模样,道:“那也太小了吧?!可是……既然看不到,你又是怎么知道它存在呢?你看过它吗?” 朱元璋顿时露出笑容,饶有兴致的望着陆知白。 陆知白心说,这小子果然很聪明。 他笑道:“我当然看过。一个细菌是很小,但它们聚集起来就大了。比如那发霉的馒头……” 其实食物发霉的因素,有细菌,也有真菌,但为了方便古人理解,陆知白暂时就没有提真菌。 “什么是发霉?”朱雄英大眼眨动,转了转眼睛,说道:“我知道了!花园里有树叶子发霉了,是不是一样的?” 陆知白点头道:“是差不多。” 朱雄英点头,拍手道:“那就是细菌呀!” 朱元璋这时想起一事,也是笑道: “咱想起来,那应天府知府,前几天上了一封奏疏,说是一群大夫打赌,拿了一个曲颈甑叫他保管。 他们说里面的肉汤都已经二十天了,竟然还没有腐坏,雄英,你说此事奇怪吧!” (??^?? 传统分类,没啥量,呜呜怪我菜,早知道就写发癫文了,求点小礼物吧,不然,真的很没有动力……) (●—●) 第102章 上朝,最年轻的朝臣 朱雄英年纪小,就喜欢听一些稀奇古怪、夸张的事情。 他一听这件事,果然睁大了眼睛,一副震惊之色,说: “肉汤可以放二十天吗?我的桃子过了夜,母亲就不让我吃了……” 他说的母亲,乃是朱标的继妃吕氏。 原太子妃常氏,去年便已经薨了…… 陆知白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对于食物的保质期,也有了一些概念。 这时,朱雄英又问道:“曲颈甑又是什么东西啊?” 此事朱标虽然知晓,却不清楚这物具体模样,不由得望向陆知白。 陆知白便解释道:“殿下,这是我叫人制造出来的一种实验仪器……” 他大概比划了一下样子,接着又说: “经过实验处理的肉汤,里头没有细菌,又隔绝了空气,自然就没有东西污染它,所以就放不坏。我估计,最少还可以再放上好几个月。” 朱雄英听了,睁大双眸,张开小嘴,摇着头,一副惊讶的样子。 他眨巴着眼睛,想了一想,又问道:“为什么隔绝了空气,它就不会坏呢?” 朱元璋坐在一旁,不禁露出了笑容,心想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他的宝贝孙子什么都好,就是问题实在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偏偏有些问题还叫人不好回答。 现在可好了,陆知白来了,皇孙的这些古怪问题有人解答了。 朱元璋有些乏了,说:“你们聊着,咱去午睡一会儿。” 陆知白也有一丝困意,但朱雄英兴致勃勃的,丝毫不困,他便也陪着这小殿下,给他解答疑惑。 朱标在一旁,听得倒算是认真。 其实他现在已经开始处理政事了,又要读书,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但皇长孙的教育也相当重要,何况这是陆知白与朱雄英第一次见面,他想在旁看看两人相处的如何。 陆知白讲话的间隙,朱标朝一个侍女比划了一下,便有人过来添茶。 陆知白对他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感觉嗓子真的有些冒烟。 真是服了这个小殿下了,老朱家遗传的,精力充沛。 他讲这讲那,说了几乎有半个时辰,最后嗓子都快哑了,讲得朱雄英都有些打起哈欠来。 朱标看不下去了,道:“雄英去午睡吧,叫你三姑父也歇一歇。下回再给你讲。” 朱雄英拉着陆知白的手,有些恋恋不舍的。 他漆黑的眼眸中,满是仰慕之色,说道: “三姑父,你懂的好多呀!下次再给我讲吧,我好喜欢听。” 陆知白露出和煦的微笑,说:“殿下喜欢听就好,要是说给旁人听,他们只觉得我胡言乱语,哪里会听得这么认真呢。” 朱雄英困惑的眨眨眼,惊讶的道:“可是我觉得,很有道理呀,虽然没有全懂,但我也听懂了很多……” 陆知白的回答,自然是考虑到了朱雄英的理解水平。为的,就是培养这位皇长孙对于科学的兴趣。 这时见到朱雄英小脸上一副骄傲之色,陆知白还是禁不住微笑起来,感觉小家伙太可爱了。 朱元璋已经醒了,又抱了抱他的宝贝大孙子,让孙子睡觉去。 然后他过来,眉头微皱的,与陆知白说: “现在咱觉得最适合你的,不是工部,也不是户部,而是讲堂。” 他有些好笑的道:“你这样的懒人,能动口,绝不动手,就喜欢耍耍嘴皮子。偏生又知道得多,自然喜欢教其他人。” 陆知白听了,不由得露出礼貌的笑容,道:“陛下看人真准……” 他觉得,朱元璋说的一点也不错。 只有一点不太对,就是——讲课也是个体力活。 谁料,朱元璋注视着他,说道: “皇孙年纪还小,需要严加看管,好生教导,开蒙是最重要的。你不要同他说一些骇人听闻、没有益处的东西,要说些有用的。” 陆知白心中微凛。 朱元璋太敏锐了,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生怕皇孙被带歪了。 但终究,没有禁止陆知白向朱雄英讲授新奇的知识。 陆知白道:“请陛下放心,皇孙将来必定是要册封为太孙的,我自然也希望他能成才。” 朱元璋点了点头,不再提此事,说道: “明日你必须上朝,让他们瞧一瞧朕的新女婿……咱已叫人把官服和牙牌送过来了。” 这可真是个晴天霹雳。 陆知白不能不从。 于是,当天晚上早早的便睡了。 第二天一直到上朝,倒也没有出什么岔子,一切顺利,就是有点困。 奉天殿中。 陆知白身穿绯红色文官袍,胸前缀有云雁补子,倒也成了个“衣冠禽兽”,按照品级,站在应站的位置。 一些大臣见了这个正四品的、面生的年轻人,顿时露出诧异之色。 但碍于有御史在记录仪态,不能交头接耳。 陆知白也发现,自己连根胡子都没,细嫩白皙,跟这群糟老头子格格不入啊…… 不会吧,他不会是最年轻的朝臣吧?? 待朱元璋到来,众人一致行礼,朝会正式开始。 实话说,早朝大部分内容,都跟陆知白没有关系,但他又不敢走神得太厉害。 终于,谈到了人事任免这一项。 朱元璋也不与他们客气,直接就宣布道: “工部新设右侍郎一职。” “着驸马都尉陆知白,任工部右侍郎、太子伴读,参赞太子读书!” 这道口谕,使得满朝文武皆惊。 他们纷纷露出诧异之色,抬头,看向今天朝臣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个年轻人。 早朝没开始,许多人其实已联想到了昨天册封安庆公主与驸马。果然如此啊。 但,驸马都尉,是一个爵位,没有实职。 工部侍郎,可是正四品官,掌握着工部的实权。 这个如此年轻的驸马,居然一下子,就空降成了侍郎? 这可谓是前所未有之事! 足以让很多熬了一辈子都没出头的老油条,感叹自己不会投胎。 但让文武百官面色微变的,自然不是不受待见的工部职位。 而是,太子伴读! 太子朱标现在已经二十四岁了,很多年没有新增伴读了。 而以往那些伴读,年纪大了,也是各有差事。 许多人不由得纷纷侧目,望向陆知白,心中在猜测,这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难道有什么通天的背景不成? 陆知白心中也略感诧异,但随后就露出微笑,出列,行礼道:“儿臣领旨谢恩。” 好了,以后他就是老朱盖章的太子党了。 当然了,这满朝文武,只要混的别太差,基本都是太子党…… 第103章 怪不得可以尚公主~ 不多久下了朝,一众官员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 朱元璋只是看了陆知白一眼,示意他去工部,也没有叫他单独留下说小话。 陆知白有一丝茫然,但他决定先去找熟人。 他很快便迈步,朝朱标走了过去,跟大舅哥套套近乎才重要。 工部的事,待会儿再说吧。 而群臣离开奉天殿,便自由许多,私下议论起来。 御史中丞涂节等人走在一起,轻声议论道: “这个陆知白,听起来倒是耳熟,好像正是之前与周王一同做生意的……” 对于他的事迹,对京城热事稍有关注的人,也是有所了解。 另一个御史便道:“不错,听说他创办了一个研究所,折腾出了酒精、花露水之类的东西,却原来,竟是皇上的女婿!” 另一位大臣说道:“怪不得皇上之前给那百货楼亲笔题写了牌匾。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在里头……” 还有另一些大臣,则是感慨道:“这人呢,不得不相信时运。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一步登天?” 那李善长的儿子李祺,一样是娶了公主,可现在也没有个正经差事。 这位,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正四品? 也有些大臣表示理解,笑道:“这新驸马,倒真是芝兰玉树一般,生了一副好皮囊,怪不得可以尚公主……” 他们跟陆知白没有什么利益牵扯,自然是可以用平和的心态看待。 而另一边。 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这两个武将,却是眉头微皱,神色愤愤之中又有些无奈。 他们悄然议论道:“这笔生意是做不成啦,那就算了吧。” 原先他们看花露水的生意火热,倒是动了点心思。 本来想着,把周王挤走之后,有的是手段对付一个没有背景的百货楼。 但谁知道,这竟然是皇帝女婿的产业,那他们也不好下手了,便也只能算了。 …… 中书省内。 胡惟庸落了座,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朱元璋插手了工部的人事安排,既没有经过吏部,也没有经过中书省。安排的还是自己的女婿。 而且,此前倒是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瞒得可真紧。”胡惟庸心想。 他稍稍回想了片刻,觉得那新驸马,似乎颇有些孤高冷傲,真如高岭之花一般。 只不过,毕竟还年少,绝对没有官场经验。 这样的人,拉拢起来也不是难事。 胡惟庸打定主意,便叫来自己的差役,吩咐他们仔细查一查陆知白的生平和底细。 虽说他在南京城做的一些事,众人已知晓,但他究竟是何方人士、什么背景,却一概不知。 …… 而工部这边,也是议论开了。 来了新的上官! 这么大的事,可谓是和部门的每个人息息相关,故而一些人便是热议起来。 工部尚书余文昇和工部侍郎李镛,也少不得要多谈了两句。 两人低声交谈着。 李镛问道:“余大人,以你之见,这新官是怎么个事?” 余文昇也是今年三月份才刚上任的工部尚书,可以说板凳刚刚坐热。 面对这么一个空降下来的驸马,他也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皇上的女婿,得敬着。 余文昇笑道:“咱也还没有揣摩明白呢,先接触着看看吧。” 李镛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余文昇明白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俩官职不同,处境也不相同。 不管怎么说,余文昇都是工部的尚书一把手。 而工部原先只有一个侍郎,现在突然又来了一个,原本的那个未免有些尴尬。 另外,如果李镛在侍郎的位置上干得好,直升尚书也说不定。 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同级的,心中感觉自然很复杂。 余文昇笑道:“老弟,依我之见,你算是幸运了。” 李镛明白他什么意思,皇上虽然派人空降,却没有直接顶掉他的位置,这已经是万幸了。 李镛道:“皇上圣明!不过如此看来,这驸马爷岂不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驸马就是来打酱油的,不会管太多。 余文昇说道:“这可说不好。” 李镛又皱起眉头来,不解道:“可是这就让人不懂了,工部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现在工部在六部之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和刑部争倒数第一。 这个嘛,余文昇也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多想,笑道:“不要再想了,准备迎接新侍郎吧!” 工部一共有四个部门,这会儿各部廨舍里,这些员外郎、主事之类的,虽然已经开始处理公务,但嘴上也不停,都在议论着新来的长官。 他们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跑到工部来镀金,岂不是笑话? 水部的郎中赵启贤,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烦躁道:“你们还有空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么多账,赶快算啊!” …… 陆知白在仁爱友善的太子大哥那里得到了一些安慰鼓励,美滋滋的来到工部署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工部尚书和侍郎见他过来,连忙出来行礼,将他请了进去。 虽然官级不低于他,两人却小心翼翼地招待他,观察他的神色,想要试探出他的脾气秉性。 陆知白第一天过来上值,自己觉得主要任务是熟悉同事。 既然老朱没有特别交代,或许也没指望他能做些什么。 最起码,新的圣谕没有下来之前,他就是挂个闲职罢了。 因此。 陆知白脸上也带着一丝笑容,很和气的样子。 余文昇和李镛稍稍放了些心。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碰上不讲道理的皇亲国戚,明明对事务一窍不通,还要指手画脚的。 陆知白和他们坐下喝茶,聊了一会儿,便开始讲起了正事,询问道: “我初来乍到,陛下让你们多多指点我。咱们既是同僚,此后便应当同心协力,将工部的差事办好。工部到底有些什么职责,还请两位为我介绍。”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底的,但那终究是史书上的冰冷文字,一点也不直观。 于是余文昇为他介绍道: “工部主要便是负责工程造作之事,现在设了四科,谓之总部,虞部,水部,屯田部…………” 简单的来讲,官方的工程、器物、水利、陵寝等等杂七杂八的事都由工部负责。 陆知白听的连连点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但在外人面前,他嘴巴紧。 他装模作样的,露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道:“很不错。那就请两位,带我巡查一番吧!” (求点小礼物吧。心态有点炸裂。 因为之前六万多在读的时候,在历史古代分类的新书榜最高排第12名,可见这个分类有多凉…… qaq感觉被骗了。因为平台有个活动,扶持范围包括这个分类,所以就开了一本,结果……真的好凉,日常没量。怪不得需要扶持。我就应该写发癫的脑洞噱头文。 再不给量我就要发癫了!直接开始发电,造船,出海,打曰本,挖金矿~) ?◥???◤? 第104章 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 余文昇和李镛听了这话,都有些诧异,忙道: “驸马,按理来说,应该让他们来见过你。” 陆知白摆了摆手,满脸严肃地说:“我想看他们怎么工作的。还有,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是,陆侍郎。” 两人都有些无奈,只好带他去各个廨舍查看。 只见一溜儿四个办公室,里头皆是有小吏来来往往。 四下里传出嘈杂的人声,还有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门口,陆知白放慢了脚步,笑呵呵地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有的人是在说公务,但有些人一听就是在闲聊,而且是在议论他这个新来的上官。 余文昇和李镛的脸色顿时微微沉了,在门口清咳一声。 有眼尖的立刻瞧见了他们。 霎时间,几个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和打算盘的声音。 陆知白心中好笑,看来在哪儿都是一样的,领导不在就开始摸鱼。人性自古都是这般。 余文昇对他客客气气的,自然是因为他有驸马的身份。 余文昇伸手做请,介绍道: “陆侍郎,这里是总部。” 陆知白点点头,随他们走进去。 一下子,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是站起身来,朝他拱手,躬身作礼,慌忙说道: “见过驸马都尉。见过三位大人。” 陆知白摆了摆手,笑道:“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他虽然这么说,但这些人哪里会听他的。 要知道,驸马都尉的地位,高于二等伯。也就是说,可以当成一等伯爵来看。 哪怕是胡惟庸,贵为左丞相,见了驸马也一样是要行礼的。 陆知白扫视着他们,问道:“我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关照。各位,最近在忙些什么啊?” 管他长得再如何好看,神态再如何和善,年纪再如何幼小,但这就是视察工作的意思了。 考虑到他是驸马,营缮司的员外郎认真回答了,大致讲了一下他们最近在做的一些事务。 无非就是修缮城墙、官衙、各类皇家建筑之类的。 但陆知白听着听着笑了起来,问道:“周王宫殿的预算?” 他是当真觉得有些想笑。 等到王宫建好,亲王就得离开京城啦。不过,他的五哥是个奇葩…… 陆知白说道:“没事儿,不急,慢点建。” 众人纷纷汗了一下,有些无语。 虽然你和周王关系好,但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啊。 陆知白又问道:“对了,燕王宫的进度如何了?” 那员外郎回答道: “启禀大人,燕王宫已经完成一大半,预计今年冬天就可以完工。” 陆知白点了点头,这件事倒是和史书上记载的一样。 他所在的究竟是不是历史上那个大明,他心中也有一丝疑惑,但目前看来,大部分事情是一致的。只是多出了一个他。 紧接着,陆知白又去了隔壁的办公室,乃是虞部。 一样是狭小闷热的房间,装满的柜子,书桌上到处都是堆起来的纸张,几乎人人抱着一把算盘…… 陆知白简单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情况,便继续看下一个,水部。 这个部门,主要是掌管水利工程的。 他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头算盘噼里啪啦的。 他和余文昇、李镛两人走进去之后,里头的一干人员,一样是站起身迎接。 倒是有一个人坐在最后面,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起身,手指仍然在算盘上拨动着。 陆知白看向他,倒是露出一丝同情之色。这位牛马看起来很忙啊。 他与众人打了招呼之后,这位老哥便率先坐下了,埋头打算盘,根本不理他们。 他的手劲极大,算盘的声音也很大。 余文昇和李镛不免面色都有些微变,纷纷侧目看向陆知白,时刻准备着挽救局面了。 陆知白照旧问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情况。 这群人倒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纷纷转头,看向了坐在最后那位老哥。 陆知白不由得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容,朝那人走了过去。 余文昇在一旁跟上,张口想要说两句,却是异变陡生。 或许是那人用的力道实在太大,算盘竟突然散架了,一些算盘珠子被崩飞。 一颗珠子朝着陆知白袭过来,他一时没有躲开,脸上被擦了一下,立刻就泛起了一道红印子。 当下,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那老哥也没有想到,愣愣地望着陆知白。 余文昇瞪大了双眸,他哪里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连忙说道:“驸马,没有事吧?” 陆知白也是颇为震惊与意外。 我去,原来“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不是一个形容啊。 他抬手,摆了摆,笑道:“真是一把饱经沧桑的老算盘啊。” 他又看向那位老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忙得很啊。” 这哥们倒也硬气,站起身来,丝毫不惧地说:“下官赵启贤。” “哦。”陆知白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他面前的账本,翻了两页,慢悠悠抬眸,看着赵启贤道:“账,不是你这样算的。” 听到他这么说,在场的一些人神色有些不自在了,不免露出几分不屑或不信的意思。 尤其是那赵启贤,睁大了眼睛,直视着陆知白,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驸马身份。 陆知白笑道:“怎么,你不服气吗?” 赵启贤眉头深深皱起。 他显然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工作,可是没有办法,这是他的上级,而且一下来了三个。 赵启贤索性说道:“下官正在复核这次山西境内,黄河堤坝维修所需的钱粮。陆大人只看了两眼,就说账记得不对,不知可有什么凭据?” 他的声音里,隐隐地含着怒气。 工部尚书余文昇也拿起账本看了一看,然后语气温和地对陆知白说: “驸马都尉,您今天刚上任,或许不清楚,账目我们向来都是这般记的,又经过多次核对……” 他也不想得罪陆知白,但却不明白陆知白为何张口就这般指责。 而黄河维修的任务又比较要紧,他还指望赵启贤他们赶紧干活呢。 把账算清楚了,才能去找户部要钱啊。 陆知白悠悠地说道:“哎,你们都是这样记账的……” 他摇着头,微微叹了口气,说:“看你们忙得不可开交,我实在有些心疼,这样吧,今天我就教你们怎么记账!” 第105章 龙门账,给工部长长脑子 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间只觉得颇为好笑,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笑出来。 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家伙虽是驸马,但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娃娃罢了,竟然要教他们一群几十岁的老人做事? 有的人暗暗用异样的眼光看了下陆知白,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吗? 哪怕这个后门是皇帝,也一样不是经过吏部、中书省的正经程序。 余文昇也有些为难。 但……没有办法,陆知白现在毕竟是右侍郎,还真有这个资格和权力管教手下的人。 余文昇心中暗想:“如果他真胡闹的话,再和陛下说也不迟……” 故此,余文昇说道:“还请驸马示下。”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表态,说:“下官洗耳恭听。” 陆知白扫了他们一眼,虽说他们的心不诚,但他无所谓。 他想起什么来,说道:“去把其他三个部门的人都叫过来一起听吧,对了,再叫书吏好好记录。” 他这么懒,又不是面对朱雄英,讲课便只讲一次。 其他部门也得学学新方法,好提高工作效率啊。 余文昇和李镛,都用有些古怪的目光望着他。他竟然还想闹大,嫌人不够多? 这水部的一干人等,神色也都是莫名起来。 他们有些茫然不解了,这新来的右侍郎,究竟有何等本事,竟是这般的自信,要教所有人记账? 他们开始记账的时候,这位驸马爷,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既然陆知白执意如此,余文昇也不再多劝,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摆了摆手,让人把其他部门的人都叫过来。 大家来到了工部大堂之中,一时间人影攒动。 陆知白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尤其是大纸,好整以暇的,没有丝毫紧张之色。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今日我要给大家讲授一种全新的记账之法——龙门账。”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小声嘀咕:“能有什么新奇的,记账不都那样。” 但碍于陆知白的身份,大家还是安静了下来。 陆知白也不恼,开始耐心地讲解起来: “这龙门账,分为‘进’、‘缴’、‘存’、‘该’四大类。进是收入,缴是支出,存为资产,该为负债。” 起初,大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位年老的郎中靠在椅子上,眯着眼,心中暗想:“哼,不过是新官上任,弄些新花样罢了。” 其他人也是碍于情面,只能听着,却是满脸的茫然,无精打采。 但随着陆知白深入浅出地举例说明,一些人开始抬起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之色。 “比如我们上个月修缮城墙的费用,便要计入缴;而朝廷拨下的款项,就是进。我们库里现存的材料,便是存;而尚未支付给工匠的工钱,就是该。” 陆知白边说边在大纸上写下关键的字眼。 一位主事皱着眉头问道:“这与我们以往的记账,有何不同?” 陆知白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以往的记账,叫做单式记账法。多有混乱不清之处,难以准确反映财务的真实状况。 而龙门账,是复式记账法,能让我们清晰地看到每一笔收支的来龙去脉,资产与负债的变化一目了然。” 听到这里,大家的神情逐渐专注起来,开始认真倾听。 手中的炭笔也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在竹片上记录着关键的要点。 之前那位年长的郎中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紧地盯着大纸,若有所思。 更多的人也不再心不在焉,眼睛里闪烁着新奇的光芒。 陆知白接着说:“通过进与缴的差额,以及存与该的差额,我们便能准确判断是盈利还是亏损。” 此时,众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以往我们总是糊里糊涂,这下可清楚多了!”有人兴奋地说道。 另一位官员忍不住大声说道:“对啊,以后做预算,可就有依据了!” 陆知白看着大家逐渐领悟的神情,心中略感欣慰。 “而且,这龙门账对于我们规划工程预算、控制成本,都有着极大的帮助。” 陆知白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 其实他倒是想一步到位,直接拿出最为科学的《借贷平衡法》。 但这玩意儿太难了,现在大明只会用单式记账法。还是一步步来,先用明末清初诞生的龙门账,给他们长长脑子。 当陆知白讲完龙门账的整个体系,大堂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如此精妙的记账法,我们之前居然从未听闻!” 那位年长的官员站起身来,双目发亮,拱手说道:“陆大人,真是让下官佩服,惭愧惭愧啊!” 余文昇和李镛,忍不住时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惊讶之色。 大家的脸上满是震惊与钦佩,看向陆知白的目光中充满了敬意。 从满不在意到认真倾听,再到发现妙处,最后感到震惊,工部上上下下仿佛经历了一场思维的洗礼。 他们望向陆知白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再也不敢把他当成闲着无聊来玩耍的少年权贵。 人家是真的有东西! 突然,李镛爆发出一声惊呼:“皇上圣明啊!驸马爷真是大才!” 余文昇:“……” 你这,刚才还庆幸自己职位没被顶掉呢。 陆知白微微一笑,望向赵启贤,问道:“听懂了吗?” 赵启贤眉头紧皱,一副痴呆之色,直直的望着他,似乎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余文昇忙道:“赵郎中,你有什么感触,皆可说出来。” 赵启贤失魂落魄的,叹了口气说:“唉,又要重新算了……” 这一下子,原本兴高采烈的众人,都沉默起来。 陆知白倒是笑了,道:“这有什么可怕的,随着你们越熟练,以后账目只会越清楚,越简单。” 赵启贤收起愁色,朝他拱了拱手,一副钦佩之色,道:“下官方才多有不敬,还请驸马海涵!” 余文昇道:“驸马若是在意,便不会与我们讲这些。” 赵启贤点点头,又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说道:“但我尚不明白,这单式记账比起复式记账,究竟差在哪里?” 第106章 心悦诚服,利国之大功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陆知白看着众人疑惑的神情,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诸位,我再讲讲这单式计算法的缺点。以往咱们用的单式计算法,往往只记录一方的收支,难以全面反映财务状况。就好比盲人摸象,只能摸到局部,却无法看清全貌。” 众人纷纷点头,一位官员深有感触的说道: “确实如此,以往只记一方,常常搞得账目混乱,不知钱究竟花在了何处,都没感觉到,钱粮便没有了……” 陆知白注视着赵启贤,继续说道:“单式计算法容易遗漏重要信息,导致账目不清不楚。 就拿咱们的工程用料来说,只记录购买的数量和花费,却不记录剩余的库存,久而久之,就容易出现亏空却不自知的情况。” “是啊是啊,曾经就因为这,导致一项工程用料短缺,耽误了工期。”又一位官员思索一番,附和道。 陆知白的话语掷地有声道: “而且,单式计算法在核对账目时极为繁琐,容易出错,一旦出错,查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你们好好想一想,自己这么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句话说得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表示赞同: “确实啊,每次核对账目都让人头疼不已。” 赵启贤更是垂下了眼,神色有些低落。 他叹了口气,道:“就是如此,有的时候,只是错了几个数,账本对不上。户部便以此为由,不给我们钱粮,这次修筑黄河堤坝,也是如此……” 提到户部,顿时,众人发出一片咒骂之声。 怨气沸腾,可以养活十个邪剑仙。 陆知白看得直想笑,只觉得没有错。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想从户部手中拿到预算,就是这么难。偏偏工部事情多任务重,就是个烧钱的部门。 陆知白提高了声音,让气氛回归正题道: “相比之下,龙门账这种复式记账法,收支双方一一对应,清晰明了,既能防止错误,又便于核查。” “陆大人所言极是!”众人齐声说道,又纷纷议论起来。 此刻,大堂里的气氛热烈非凡。 大家对陆知白所讲的内容心悦诚服,都在仔细琢磨这新的记账方法。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道:“书吏已经把刚才内容都记了下来,大家可以互相传阅。如果还不懂的话,我叫百货楼的掌柜来教大家!” 他这随口一说,有玩笑的意思,觉得没什么。 可是对于这群人,无异于是一种侮辱。 众人纷纷干笑道:“用不着劳他大驾,我们肯定能明白的……” 笑话,他们可是有官身的,怎会让一个商人来教自己记账,还要不要脸面了? “好啦,大家各自忙吧~” 陆知白讲课完毕,准备下课。 但他眼睛一转,又想起一事,叮嘱道:“对了,大家以后还有个习惯要改!” “我建议啊,把这数字都写成大写数字,避免有人篡改,这样也可以保证数据真实有效。” 说话间,他在纸上写字,道:“把这一二三,写成壹贰叁……” 一口气写到万,陆知白严肃的说道:“此事也很是重要,请大家务必重视。” 他想了想,又体贴的说:“至于各项任务,不是特别紧急的,可以先停两天,就说是我说的。大家先把龙门账学会了,要把手头上的账全都改成复式。” 众人盯着这大写数字,纷纷点头。 他们的神情皆是有些异样,实在没有料到,原本以为是一个毛头小子,没想到记账手段竟如此老辣…… 余文昇露出一丝异色,这一次,他抢在李镛前头,开口道: “驸马爷真是心细如发,聪敏过人!竟连这样的细节都能想到,偏偏这又事关重大……” 李镛不甘落后的说:“驸马今儿上了一堂好课,往后这工部,再算起账来,可是要轻松许多了!” 陆知白只是微笑,眨动着漆黑眼眸,对他们说: “两位,我已经查过岗了,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啊?如果没有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家了……我家的狗要生了,哎呀,等着我接生呢!” 众人:“……” 余文昇:“……” 李镛:“……” 两人露出谨慎之色,无奈说道:“驸马爷,早退,这……不太好吧……” 关键是这也太早了,刚下过早朝没多久,你就下值了? “好吧~”陆知白满脸无奈之色。 三人回到了廨舍,陆知白又好奇的问道:“二位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感觉也蛮清闲的。 余文昇道:“下官虽然不常算账,但也是很忙的……工部大小事情都需我批复。 而且我近来,在努力的与户部打好关系,可是,收效甚微……” 他这话中的暗示之意,陆知白自然是明白,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跟户部打好关系,这好像不是右侍郎的职责范围。也不是驸马的职责。 陆知白眼睛一亮,笑道:“哎呀,我还要去陪太子殿下读书呢!在下去大本堂了。” 余文昇与李镛,连忙是起身送他。 余文昇又想起一事,道:“驸马留步。今日这龙门账,下官实在受益良多,若是能推行于天下,必是一项利国之功啊……” 陆知白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道:“那你去推行吧,我要读书了。” 余文昇汗了一下,说:“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此事,您应当写成奏疏,禀明陛下呀。” 他满脸的“这么大的功劳都不要吗”。 陆知白转过头来,认真的说道:“我懒。” 余文昇早有此料,笑着说:“那下官便代为上奏了。” “辛苦你了啊。”陆知白点着头,离开了。 余文昇与李镛行过礼,皆是松了一口气。 突然来了一个有爵位的同僚,当真是有压力啊。 李镛笑道:“余尚书怎么一口一个下官?反了品级了。” 余文昇苦笑道:“我亦不知该如何自称。” 顿了顿,他又眯起眼睛,感叹道:“这驸马,能成为驸马,确实是有缘由啊……” 李镛朝奉天殿的方向拱了拱手,大呼道:“吾皇圣明!” …… 陆知白离开工部,在甬道上走着,纠结得不行。 他已经很久没上班了,散漫惯了,虽说领了一个闲差,也不习惯啊。 不过,自己还是太子伴读。 往后,是不是可以,跟工部打招呼说去了大本堂读书,跟大本堂说去了工部,然后偷偷溜回家…… 诶,真是妙哉~ 第107章 皇孙殿下,宫廷玉液酒 陆知白慢悠悠来到大本堂,结果发现太子并不在这里。 大本堂是专门用来储存图书,并且让太子、亲王等在此读书的。 有些时候,朱元璋甚至会来到这里和大臣商讨大事。 今天,朱标不在这里,倒是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皇子,大部分正没精打采地听着台上的大儒讲课。 陆知白无意间闯了进来,没有太深入,倒也没引起什么骚动。 他没见到朱标,便又默默的退了出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陆知白回过味来,挑了挑眉,看来朱标也不是每天都上课。 那岂不是说,他这个太子伴读,也不用每天都“上班”。 仔细想想,便觉得这个差事,代表的其实是朱元璋的一种态度。 陪不陪太子读书没那么要紧,反正他们是兄弟,私下讨论都很正常。 朱元璋只是在表达他的重视。 既然如此,陆知白思索一番,便觉得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回家! 不知道老朱会不会问起来,总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就怪罪他吧…… 但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他要让朱元璋知道,他就是这般汉子!不会被该死的打卡上班制度拘束的。 回去的路上,陆知白去百货楼看了看。 实体店的生意一直都不温不火,除了分销订单,大头还是那些大户人家的采买,直接送货过去的。 百货楼的掌柜俞可修,眼中泛着红血丝,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一见到陆知白过来,他便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点头哈腰道:“驸马爷,您来了!” 自从得知陆知白竟是当朝驸马之后,俞可修就激动得两宿没睡着,或许是感觉自己的人生充满盼头。 陆知白点了点头,大致地问了一下这两天生意如何。 俞可修答道:“生意与平时相仿,一切还算顺利,倒也没有什么岔子。” 他又汇报说:“驸马爷,您要的那个熊猫玩偶,已经做好送过来了,我也派人查验过,里头并没有什么异物。” 陆知白来了兴趣,过去一看。 只见一个几乎一人高的巨大熊猫玩偶,是坐姿,珠圆玉润,憨态可掬,正咧开粉红的嘴,憨憨地笑着,看起来相当讨喜。 “不错。”陆知白很满意,随后便将这玩偶带回家了。 朱长乐一见到这巨大的玩偶,果然双眸都亮了,露出惊喜之色道:“哇!” 她现在有些被熊猫迷住了,家里充满了种种带熊猫图案的东西。 陆知白笑道:“这东西,可以放到床上。” 于是,这熊猫玩偶就坐在了大床的一角。 朱长乐捏了捏熊猫屁股后面的一个球球,好奇道:“原来它有尾巴呀,这么短小。” 陆知白也是笑,想了一想说道:“干脆在玄武湖边上建一个熊猫雕像好了,让大家都能看到,多喜庆。” 朱长乐眉眼弯弯地露出笑容,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陆知白一想,一个雕像单独竖在那里,好像有点怪,便说:“不,干脆扩建成一个熊猫公园算了。” 不过,这事急不得,要仔细规划,如何成本最低收效最大。 朱长乐颇为心满意足,甜甜的道:“都听你的……小黑哥哥,你真好。” 陆知白少不得嘿嘿一笑,抱住娘子的纤腰…… 温存一番之后。 朱长乐想起什么,疑惑道:“你今日上朝,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陆知白笑道:“没什么事情,我便回来了,哎,确实有些困了呢。” 不过这时已经到午饭时候。 他用了饭,消食一会儿,便开始午睡,一觉睡到自然醒。 问了时辰,已经下午四点啦,陆知白便赶紧洗洗脸,喝了茶,带上新制作出的痱子粉,匆匆地又进宫了。 为了册封之礼,他闷出一身痱子,然后在东宫又看到朱雄英身上也有一些痱子印。 所以,东西造出来之后,特意给他的大侄子送过去。 毕竟,他现在没什么机会见马皇后,朱标又很忙。 只有朱雄英这个娃娃很闲,而且有跟他发展为忘年交的趋势。 陆知白到了春和宫,也无人阻拦,顺畅地进了门,直接去找朱雄英。 小家伙正在花园里吹着风写大字,小小年纪,一手毛笔字倒也颇为端正。 见到陆知白突然过来,朱雄英大眼一亮,露出惊喜之色,叫道:“三姑父。” 陆知白也笑着同他打招呼,过去看了看,夸赞道:“皇孙的字像模像样的,看来平日里没少勤学苦练。” 朱雄英抿着唇笑,眼睛弯起,虽然没有应声,但一副开心得意的样子。 陆知白看了就想笑,这小家伙,自尊心强着呢。 大概是生活环境的缘故,朱雄英听惯了夸赞,感觉自己可聪明了,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 朱雄英说道:“三姑父,你稍等片刻,等我写完这几张字。” 陆知白便坐在一旁喝茶等着。 不久之后。 朱雄英写完字,交给一旁的宦官,便坐到陆知白身边,指着石桌上的一个圆盒子问道:“三姑父,这是什么呀?” 陆知白笑道:“这是痱子粉,用了之后就可以减轻痱子的症状。我见殿下背上起了些痱子,特意造出来的。” 听他这般说,朱雄英情不自禁地挠了挠发红的后背,感觉有些痒。 但他不敢挠得太狠,会挠破皮。 听说是特意为他造的,朱雄英咧开了小嘴,很是高兴,问道:“这东西怎么用呀?” 陆知白便与他细细讲解起来,牵起他的手,回到宫殿之中。 朱雄英听了解说,迫不及待想要试试。 陆知白却拦住他,微微板起脸,对一旁的宦官说:“不能这么随便,验一验吧。” 朱雄英微微一怔,随后明白过来,笑着说:“不用了,我信得过姑父,快给我用吧,我好痒……” 既然如此,陆知白便也不再多说。 帮他把衣服脱下来,用粉扑沾了些痱子粉,轻轻的扑在他身上。 过了阵子,朱雄英眼睛微亮,笑道:“凉丝丝的呀。” 陆知白也笑:“当然,这里有薄荷和冰片。” 原本,痱子粉是用滑石粉制成的,但滑石粉中常常会混杂有石棉,石棉是一级致癌物。 这古代的工艺,肯定没法处理干净,所以陆知白索性采用纯中药材来制作痱子粉。 把绿豆、葛根、薄荷、冰片等物,细细地碾磨,小火烘干,就行了。 朱雄英小鸡啄米般点头,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陆知白。 陆知白笑眯眯的,左右四顾,压低声音道:“殿下,奇变偶不变……” (求小礼物!给大家表演单口相声……口) 第108章 圣旨到!众脸懵逼的户部 朱雄英听到陆知白这么说,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什么?” 陆知白牵起他,远离那宦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宫廷玉液酒……” 朱雄英眨了眨疑惑的大眼睛,愈发懵懂,挠着头问道:“三姑父在说什么啊?” 他眼珠一转,道:“姑父想喝酒吗?等我跟父亲问问。” 陆知白又说:“氢氦锂铍硼。” 朱雄英皱起小眉头,感觉自己的智商仿佛被按在地上摩擦。 他张着小嘴,满脸疑惑:“什么亲,什么朋?” 陆知白与他对视一番,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 “没什么,三姑父逗你玩呢。怎么样,三姑父是不是深不可测?” 朱雄英认真地点点头,说道:“三姑父是我见过最渊博的人,懂得比我父亲还多呢。” 陆知白收敛起得意的笑容,道:“不要胡说,我怎能跟太子殿下相比。” 朱雄英抿起小嘴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他望着陆知白,心中在想,为什么听不懂姑父说的什么? 难道是自己太笨了,不够聪明吗? 啊,这也太可怕了! 朱雄英又抓了抓脸,心中宽解自己:没有关系,长大了就好了,快快长大…… 陆知白又陪他聊了会儿天,便借口有事,在朱雄英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春和宫。 今日这一番试探,让他确信这个朱雄英并未被穿越。 要知道,在各类网络小说中,朱雄英小小的身体里挤满了数不清的灵魂,已被穿成筛子了。不过,通常都会写他死而复生,来造成反差感。 如今,这小皇孙好好的,自然不会被人穿越。 再者,倘若真有其他人穿越,大明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陆知白心想:“这些穿越者都是假的,是编出来的,只有我才是真的!” 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接下来的两天,陆知白无需上早朝。 日上三竿时,他才慢悠悠地前往工部点卯。 大致巡查一番,查看他们学习龙门账的进度,指点一二,便又无事可做,回家吃饭。 下午自然是在家睡午觉。如此上班,倒也颇为悠闲。 而余文昇在学了龙门账的当天,便写了奏疏呈递上去。 一直等到第三天午朝结束,都毫无动静,他心里便明白,自己的折子被中书省压下了。 中书省为何要压下这份折子呢? 显然,有人不希望这种记账方式得到推广。 余文昇冷笑一声,思索一番后,下定决心要将这利国利民的记账方式呈给陛下。 他又写了一份奏疏,这次直接递交给皇上。 朱元璋收到折子后,仔细思考一番,顿时展露笑颜。 对身旁的宦官马良抚掌称赞道:“好!这记账方法,是极大的改进,妙极了。尤其是这大写数字,实在深得朕心。” 马良随即说道:“恭喜陛下,得此良法。” 朱元璋悠悠感慨道:“这又是我那女婿折腾出来的,不知他那小脑瓜里都装了些啥。” 马良附和道:“陛下的驸马,自然非常人可比。” 朱元璋点了点头,可思索片刻后,却又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这担忧之色很快便消散,朱元璋那沧桑的脸上显露出肃杀之气,冷笑一声说道: “依照这个折子,下一道圣旨,晓谕全国,推行这新式记账法,还有这大写数字。 责令全国各级官员、商贾、读书人,各行各业都使用这种方式,一月之内调整完毕,违者,杀无赦!” 马良低头应是,赶忙去将这道杀气腾腾的旨意传给中书省。 下午。 自从听了课,工部全体上下都憋着一股劲,要尽快学会龙门账,不能让少年驸马爷看了笑话。 这两天之内,他们不仅学会了龙门账,还把正在处理的账本重新抄写成了复式。 就在今天下午,黄河维修堤坝所需的钱粮数目,总算是核算出来了。 于是,工部左侍郎李镛、水部郎中赵启贤一道,带着新抄的账本,前往户部讨要钱粮。 要钱这活儿,真的跟孙子似的,求爷告奶陪笑脸都是小事,少不得要投石问路。 但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大明,自己哪来那么多钱财,去打通这户部的关节?又凭什么? 而不疏通的后果,就是想要钱粮得排队,得说尽好话。 李镛和赵启贤到了户部,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去户部办公的廨舍。 尚书顾礼不知在何处,只有侍郎任彬在此。 两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见到了任彬。 任彬笑容满面的说:“今天有些忙,让两位久等了。二位有何贵干啊?” 李镛笑道:“山西境内黄河维修所需的钱粮总数,已经算出来了,还望户部签发,也好尽早动工……” “哦。”任彬接过账本,翻了一翻,便皱起眉头来,露出狐疑之色,瞥了一眼李镛和赵启贤。 他将账本放下,笑了一笑,说道:“你们这账,我看不懂。怎么变成了这样?” 赵启贤微微眯起眼,道:“不知侍郎哪里看不懂,我可以给您讲明白。” 他心中有火气,这账本比之前还要一目了然,怎么可能看不懂,不就是想要好处吗。 看到此人装模作样的使绊子,故意不拨钱粮,他就想把砂锅大的拳头印在此人的丑陋嘴脸上。 李镛连忙用眼神示意他少说话,动之以理道: “任侍郎,现在已是快六月份了。再过一个月,北方雨季便快到高峰,黄河防汛吃紧,若是出了什么事……” 任彬微笑道:“你们把账做清楚了,我这边自然会拨发钱粮。” 这时,户部一个郎中、两个员外郎也走了进来,拿起桌上的账本看了看,顿时笑得有些揶揄。 任彬抬头,与他们笑着说:“也不知工部是怎么回事,现在做账做的乱七八糟,毫无规矩可言。这样子,是没办法给他们拨钱粮的。” 于是,户部的其他人便忍不住发出嗤笑声,说道:“回去吧,账做好了再来,我们在这儿等着。” 又一次被刁难,李镛脸色有些微红,心中却只有无奈。因为愤怒也解决不了问题。 赵启贤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眸中怒火在燃烧。 李镛拉住他,生怕他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压低声音说:“再想别的办法吧。” 两人拿起账本,转过身正要离开。 忽然,来了一队宦官,手持明黄圣旨,尖利的嗓音喊道:“圣旨到……” 户部的上下人等,通通涌到院子里接旨。 李镛和赵启贤无法,也忙是跪下接旨。 那宦官便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龙门账之法,使收支明了,财务有序;又有大写之数,曰壹贰叁…… 令天下官员、各行各业皆行此二法,限期一月,整改完毕。违者杀无赦,钦此!” 听到这样的旨意,户部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茫然与无措,面面相觑。 李镛和赵启贤两人,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账本,眼睛却是亮了,爆发出惊喜之色。 第109章 我们这个驸马,好大的本事! 宦官宣读完圣旨,神色有些严肃的问道:“各位大人,可听清楚了吗?” 户部的众人都还处在诧异之中,个个呆立原地,面面相觑。 赵启贤挺胸抬头,大声回应道:“听清楚了!陛下要这全天下都推行龙门记账法和大写数字,违者杀无赦!” 说罢,他猛地转眸,眼神如利剑般扫过户部的众人,最后将目光稳稳落在任彬脸上,眼神中带着一丝畅快。 宦官双手背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就是如此,请大家互相转告,咱还要去其他地方宣旨呢。” 说完,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留下一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来。 户部的人此时满脸焦急与懵逼,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神色中充满了不解。 “龙门帐是什么?都没有听过啊!”一个小吏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陛下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另一个官员双手摊开,满脸的不可思议。 “该找谁学这龙门账,一个月的整改时间,开玩笑吧!”有人急得直跺脚,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毕竟违者杀无赦,而户部向来数据繁杂,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旨意,众人都慌了神。 李镛这时候一扫之前的愁云惨雾,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双手捧着工部账本,大踏步走向任彬,说道:“任侍郎,现在皇上都下了旨,我们的账也是清清楚楚,你总该拨付钱粮了吧!” 任彬微微睁大眼睛,嘴巴微张,满脸的惊愕,有些回不过神来,惊异道:“你们这用的,就是龙门账?” 李镛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地说:“不错,正是如此。是不是非常清晰明了?陛下圣明啊,竟令全国推广,如此一来,政务就要顺畅许多……” 任彬站在原地,眼神发愣,心中思绪万千。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实在让他受到极大的震撼,他不由联想到许多不好的事: 账,差不多就得了,做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岂不是平白少了许多可操作的机会…… 赵启贤向前一步,说道:“大人,圣旨刚刚发下,你就不认龙门账吗,难道你要抗旨不成?!” 这个大帽子一扣下来,任彬顿时慌了神,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李镛和赵启贤,这一回终于顺利拿到了钱粮,二人眉开眼笑,喜滋滋地返回工部。 工部这边,也有宦官过来宣读了圣旨。 相较于其他五个部门众人如丧考妣、黑云罩顶的模样,工部这里却是一片欢天喜地,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因为他们都已经学会了。 这会儿众人围坐在一起,面带微笑,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皇上竟然如此果决迅速,雷厉风行,真是一代雄主啊!”一个官员满脸敬佩,不住地赞叹。 “不错,此法要是推广开了,必然是能减少许多贪腐,也少些推诿扯皮,是大好事啊!” 另一位官员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们这个驸马,好大的本事!竟能让皇上下这样的圣旨,小小年纪,竟能想出这样的妙招……” 有人竖起大拇指,满脸的钦佩与叹服。 一群人皆是感慨不已,心中对陆知白充满了叹服。 又听说终于从铁公鸡户部拿到了钱粮,工部里的气氛顿时热闹得像过年一般,众人欢呼雀跃。 众人原先还觉得陆知白到工部,就是个吃空饷的,现在却觉得,工部真离不开这位爷啊! 就连他每日里迟到早退,也都不算事了。 毕竟人家可是驸马啊,能过来点个卯,都是很给面子了。 这位能到工部来任职,实在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 这一天。 这份圣旨像一阵旋风般传遍了皇城中各个办公室。 所过之处,人人如临大敌,鸡飞狗跳。 有许许多多官吏,无不是紧皱眉头,议论纷纷,感到了莫大的危机。 …… 次日早朝。 朱元璋高坐龙椅,面色严肃,再次强调这新式记账法,必须推行。 他眼神犀利,杀气腾腾,凶神恶煞地深入论述了做账、财政、贪腐之间的关系。 务必让参会的文武百官,都深刻了解他推行新政策的决心! 但是,对于这新法是从何而来,他却只字不提。 甚至给工部下了条子,命令他们不许再乱说。 下了早朝。 武英殿内。 太子被留了下来,与朱元璋议事。 自从陆知白被册封为驸马、在朝廷为官之后,朱元璋近日的心情,颇有些高昂,嘴角微微上扬。 他思索片刻,忍不住派人把陆知白叫过来。 陆知白刚刚到工部署衙,屁股还没坐热,正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说圣旨的事,听到传召就赶紧过来面圣了。 虽说知道朱元璋对龙门帐很是满意,心情应该不错,但陆知白心中暗自猜测,他可能是想好了给自己的新差事。 哎呀,自己那悠闲摸鱼的快乐生活就要结束了~ 陆知白刚一踏入殿内,便瞧见朱元璋正坐在高位上。 见到他后,老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缓缓说道:“陆知白,你可知错?” 陆知白瞬间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转动眼珠,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怎么突然就兴师问罪了? 陆知白一脸坚定,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有错,脑袋像拨浪鼓似地拼命摇动,脸上摆出一副无辜至极、人畜无害的模样,说道:“儿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一旁的朱标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面。 朱元璋见状,也跟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 “你可真是机灵得很!跟工部说要去大本堂,实际上却偷偷溜回家,每天只是来工部点个卯。你这分明是在偷懒,耍滑头!以后是不是要狡兔三窟!” 他这么快就发现这件事,陆知白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乖巧的笑,小声嘀咕道:“哎呀,儿臣瞧着也没什么要紧事,这不就……下班了嘛。” 朱元璋一听,虎目圆瞪,目光中透露出严厉之色,提高音量说道: “你现在身为侍郎,身负重任,不可再像以往那般自由散漫、肆意妄为。记住了吗?” 陆知白赶忙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应道:“儿臣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不过,老朱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新式记账法上。 第110章 不错,不愧是咱的女婿 朱元璋双手背在身后,起身来回踱步,脸上满是赞许之色,说道: “驸马啊,你这新式记账法,实乃神来之笔,于国于民,皆是大有益处。刚刚上任就立此功劳,朕甚是欣慰。” 朱元璋脸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对陆知白的认可。 朱标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此等妙法,推行之后,必能让种种账目更加清晰明了,弟弟,你这头脑当真是厉害。” 朱标看向陆知白,眼中满是欣赏与赞扬。 陆知白谦逊地拱了拱手,微微低头说:“陛下与太子过奖了,若非陛下有识人之明,力排众议让儿臣在工部任职。又有这等魄力大力推广,这记账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只在我家铺子用用……” 朱元璋停下脚步,注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 “还有那大写数字,也是精妙至极,更是减少了账目出错与被篡改的可能!” 陆知白连连摆手,一脸谦虚,说:“陛下圣明!这大写数字,其实民间早已有啦。儿臣不过是灵机一动,真正能让其发挥作用,还得是陛下的圣旨。” 话说起来,大写数字,是武则天总结了民间写法。 而大力推广,反倒就是面前的朱元璋,在郭桓这个巨贪落网之后。 把老丈人未来的措施,提前拿了出来,这感觉实在是…… 没有丝毫愧疚! 陆知白心想,我凭自己本事穿越的!抄你一下咋啦? 他微微走神呢,朱元璋却是话锋一转,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朱元璋注视着陆知白,说道:“不过这种事情,你应当提前与朕通气才是,怎么大喇喇的就在工部说出去了?” 他皱着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你可知,这新式记账法的推行,触及了多少人的利益,会得罪多少人吗?朕只好强硬的下旨,违者皆杀!” 陆知白微微一怔,眨巴着眼,道:“儿臣当时看他们的账一团糟,实在忍不住,就说了一下……确实没有想其他的。” 现在,他心里自然明白,此举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但在朱元璋面前,仍是一副单纯无知的样子。 朱元璋感慨地看着陆知白,叹气道:“你啊,就是太单纯啦!不晓得这官场和人心的险恶。”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以往的账目不清不楚,给了那些人太多贪腐的机会。如今你这新式记账法一出,他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他们岂能不恨你这个提出新法之人?” “贪腐?”陆知白眉头微皱。 下一瞬。 他挺起胸来,脸上浮现出决然坚定、视死如归的神情,道: “儿臣对贪腐恶行深恶痛绝,满心满念,只为朝廷的清明与昌盛!那些贪婪腐朽之人,若因儿臣此举而心怀怨恨,儿臣何惧之有?他们越反对,就说明我做得越对! 纵是粉身碎骨,也绝无半分退缩!儿臣是一个正直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与那些贪官,不共戴天!” 他突然慷慨激昂起来,犹如反贪斗士一般,朱元璋倒是怔了一怔,有些愣神。 朱标也大为意外,不由得深深凝视着陆知白,只见对方眼眸漆黑,神色认真。 朱元璋望着陆知白,缓缓露出笑容,朗声道:“你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不错,不愧是咱的女婿……” 陆知白忙是点了点头,心中有些飘了。 三个护身符固然重要,但老朱本身的态度,也很重要。 贪官,是老朱最为痛恨的一批人了。 朋友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不过,陆知白本来就很厌恶贪官,他始终牢记着,自己根植于人民。 朱元璋看着陆知白坚定正义的眼神,欣慰过后,又有一丝忧虑的说: “你要知道,朝廷之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这记账法看似只是账目上的变化,实则是各方利益,开始了一些洗牌…… 那些长期在账目上做手脚、中饱私囊之人,也定会因利益受损对你怀恨在心。他们或许会暗中使绊子,甚至可能会结党联合起来对付你。” 他叹息一声,道:“你还小,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啊。朕是希望你在工部做些实事,可不是去当箭靶子的。” 他这话中的关怀之意,总归是让陆知白有些许感动。 可根本上来说,穿越古代,身份是自己给的!如果他没有真本事,也不会被朱元璋看重。 陆知白皱了皱眉头,露出沉思的表情,说道:“陛下,那依您之见,儿臣该如何应对?” 朱元璋神色有些冷厉,流露出开国帝王的霸气,说道: “你无需过于担忧,只要有朕和太子在,他们不敢对你怎样。但你自己也要小心谨慎,平日里做事要多留个心眼, 莫要给他们可乘之机。若真是有人敢出头,朕,便叫他尝一尝,咱的刀快不快。” 陆知白听了这话,连忙谢恩。 朱标的表情,却是有些许复杂,幽幽的叹了口气。 朱标脸上流露出难受和困惑交织的神情,双手紧攥,喃喃道: “父皇,这世间的贪官,到底有多少?他们自幼读圣贤书,受圣人教诲,怎会做出贪赃枉法之事?儿臣实难相信,咱们大明,竟会有大量的贪官存在……” 朱元璋看着朱标,眼神中既有对好大儿的疼爱,也有些无奈,他沉声道: “标儿,你以君子之心度人,但你不知官场的黑暗与人心的复杂。 诚然,有诸多忠直清廉之士为我大明鞠躬尽瘁,但贪官的数量,恐怕远超你的想象!” 朱标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不甘,争辩道: “可是父皇,儿臣始终觉得人性本善,那些读圣贤书之人,怎会轻易背离圣人之道?定是有误会或是其他缘由。” 朱元璋冷哼一声,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语气坚定地说: “标儿,你太天真了。在利益与欲望面前,太多人迷失了本心。那些贪官,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对他们心软,便是对百姓的残酷。我们为君者,若不坚决整治这贪腐之风,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朱标低下头,陷入沉思,却是闭上了嘴,不再争辩。 朱元璋看他一眼,叹息一声道:“咱知道你骨子里,固执的很。有些事情,以后你见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陆知白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他心里始终觉得,朱标看起来宽厚仁爱,但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帝王心术又不是白学的。 只是朱标现在终究年轻,没有经受过来自满朝文武的毒打与欺骗罢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不想再谈论贪官坏了心情,又望向陆知白,说: “你天天闲成这样,朕给你安排些差事吧,绝对能发挥你的长处……” 第111章 加印宝钞?陆知白慌了 陆知白一听到这话,心说果然如此。 他张口道:“儿臣……” 终究是没法拍着胸脯立刻答应下来,只好说:“儿臣先听听再说……” 朱标顿时笑了。 朱元璋微微瞪了陆知白一眼,并没有理会这家伙。 他双手负于身后,踱步到陆知白身边,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朱元璋眉头紧皱,缓缓说道:“如今朝廷财政收入困难,方方面面都急需用钱。 你生财有道,朕希望你能为朕出谋划策,有所作为,为朕分忧。” 陆知白听了,微微低着头,心中却不禁暗自吐槽: “还不是因为这财税制度不合理?不进行彻底改革,累死再多的人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但表面上,陆知白双手作揖,低头应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力……” 朱元璋话锋一转,长长地叹息一声,满脸无奈。 他说道:“只是如今时间紧迫,让你此时开始充实国库,已然是来不及了。为了筹备北伐军费,朕思来想去,决定先加印宝钞吧!你的经营之事,可以慢慢来……” 陆知白一听,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脸上肌肉微微一抽,睁大了眼睛。 他赶忙点头,装出一副赞同的模样,说道:“陛下圣明,此计可解燃眉之急。” 但他心里却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万分,感觉很是操蛋,想道: “哎呀,加印宝钞,宝钞必然贬值,我辛辛苦苦攒下的财富岂不是要大幅缩水,还没爽多久呢……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把手上宝钞花出去,或者去私人钱庄换成现银才好……下班了就去处理,此事还要知会我的小伙伴们……” 朱元璋目光如炬,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到陆知白神色不对。 他眼神一凝,紧紧盯着陆知白,质问道: “朕看你面色有异,眼神飘忽,莫不是对此事有不同看法?如实说来,休要隐瞒!” 陆知白露出微笑,眨巴着他那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迎着朱元璋的目光,说道: “儿臣只是在绞尽脑汁思考,这宝钞加印之事同我有什么关系,并无他意,还请陛下明察。” 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吧。 朱元璋端详他片刻,冷哼一声,面色一沉,厉声道: “你莫要以为能骗过朕,朕还不了解你?今日你若不说出实情,休怪朕定你一个欺君之罪。” 说着,朝陆知白逼近一步。 陆知白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即便如此,他仍是闭口不言,好似一个无用大蚌。 朱元璋一看他这样子就来气。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可知道国子学官李思迪、马懿?领着咱的俸禄,该说话时不说话,不好好辅佐咱、为君分忧,所以咱把他们通通都贬了!” 陆知白一脸诚恳的说:“陛下,儿臣真的只是在想,这加印宝钞之后,儿臣的钱,是变多了还是变少了;以后赚钱,是更容易了还是更难了……”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异常,非常自然。 朱元璋盯了他片刻,似乎是信了,不禁有些好笑道:“你真是,满脑子生意经!” 说着,又感慨道:“不过,咱觉得最适合你的,还是教书育人。咱希望你能多教一批人出来,也好看看,你究竟懂得多少东西……” 陆知白心中一动,这事儿,居然是朱元璋主动提起来的! 他的确是有兴办学校、传授新思想的想法,但这事在古代还挺危险的。 现在要是有了朱元璋的支持,一切都好说了。 陆知白不由得露出笑容,笑道:“陛下英明!儿臣一定尽心竭力,将此事办好!” 朱标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元璋也露出一丝笑容,笑骂道:“小狗一样的东西!往常听到什么差遣,推三阻四的;一听到这事,连谦虚都忘了,惦记着很久了吧?啊?” 陆知白顿时不好意思的轻笑起来,倒是真的疏忽了。 朱元璋道:“朕只是暂时有此想法,具体职务,还没有理出头绪。” 他满脸的“让你再轻松几天”。 陆知白顺理成章道:“陛下深思熟虑,此事也确实急不得。” 朱元璋心深似海,自有考量,喝了口茶,道:“对了,咱听说,给皇孙造出了什么痱子粉?治痱子,倒很有一套。” 陆知白微笑着说:“是啊,那天见皇孙殿下长痱子了,都要抓破了,真是让人心疼。这痱子粉,纯中药材制成的,安全着呢……” 朱元璋对于怎么制作的,倒不是很关心,耐着性子听了会儿,说: “你也是屡立功劳,朕心中有数,既然如此,就赏你……”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了思索,仿佛卡住了一般。 陆知白期待的望着他,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 卖萌一点也不可耻,哪怕多换来一锭宝钞,也可以给娘子买个糖吃呢。 朱元璋终于想好了,淡定的说: “嗯,今早上尚膳监做了烤鸭,金黄焦脆的,回味无穷。来人,赐驸马宫廷烤鸭两只。” 陆知白:“……” 早上没吃完的烤鸭? 主打一个不花钱是吧?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要谢恩,满脸感动之色道: “承蒙圣上隆恩,赏赐儿臣宫廷珍馐!儿臣和公主一定认真地吃,将它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如此的不正经,朱元璋与朱标皆是笑了。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行了,你下去吧!” 陆知白从武英殿出来不久,见没有要事,便带上装着烤鸭的食盒,赶紧回家去。 他今天又早退了,是当真有要紧事情。 路上,陆知白面色凝重,眉头微皱。 一到街上,马车立刻拐进了百货楼。 见到掌柜俞可修,陆知白便说:“赶紧把咱们手里的宝钞都花出去,能买多少货就买多少!以后交易也尽量收现银和铜钱。” 俞可修一脸惊讶,嘴巴微张,眼睛瞪大,却是没有多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小人一定做到!” 陆知白点点头,便离去了。 俞可修望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低声嘀咕道:“出什么事了?怕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陆知白又招手,对李默叮嘱道:“快去糖铺,告诉刘文轩,让他尽快回款,把宝钞都花掉,不然就亏大了。” 他在糖铺那边,可是有白糖五成利润的分红。 一个月下来,糖铺生意渐渐向周边扩展,他的分利也是有千贯的,虽比不上百货楼,但好歹也算个鸡腿子吧。 李默也不知发生了啥事,但少爷说啥就是啥,他撒腿就跑。 回到家中,陆知白顾不上歇息,连喝口水都来不及,只匆匆和朱长乐打了声招呼,便跑进了书房。 他铺开信纸,奋笔疾书,给朱橚写了封信。 信中没有说得太详细,只告诉朱橚,宝钞能花就花,换成实物最好。 写罢,他长舒一口气,心里终于是深刻感受到了,上面的一个政策,真的会影响到万千人的生活…… 朱橚收到信后,或许是心生疑惑,放不下心,顾不上吃午饭,立刻就驾车到陆家来了。 朱橚刚进院门,就大声喊道:“小白,你信中所言到底是何意?” 第112章 花钱,被老朱发现了 陆知白赶忙迎出来,招呼道:“五哥,你进来说话。” 朱橚快步进屋去,说道:“你快说,莫要卖关子了!急死我啦!” 陆知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今天皇上叫我过去,透露出他在筹备着北伐……” 朱橚愤愤不平的说:“对呀,他老早就在准备了,不然也不能抢我的分成。” 陆知白继续说:“陛下说他来不及充实国库了,所以加印宝钞了事。” 朱橚仍是有点不解,道:“宝钞啊,每年三月到十月,一年有七个月都在印。这又怎么了?” 知道他不明白,陆知白叹了口气,道:“这宝钞大量印发,就会贬值,咱们的钱财若不尽快换成实物,就要平白无故的亏损啦!” 朱橚霎时间睁大了眼睛,几乎要跳将起来,仿佛有人从他腰里抢钱了一般。 他脸色难看起来,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加印宝钞就会贬值?……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本王的钱财……可怜的我啊,又被父皇薅一遍!” 他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 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总体上不求甚解。 至于为什么,都不重要,陆知白这么说自然有道理。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保住钱财的价值。 陆知白有些失笑,安抚道:“五哥莫急,这不还没加印嘛,我估计起码得有几个月,这贬值才会慢慢的传导开来。我们还有时间应对。” 朱橚一副悲愤之色,道:“怎么能不急?我们和原料商、分销商,可是互相压着货款的……总之,肯定要被咬一口……” 这倒也是一个问题,陆知白道:“那就催催他们,尽早回款。” 他想了一想,道:“我们也给原料商结些款子,不要等贬值之后了。” 朱橚看着他,点点头。 虽说趁原料商没反应过来宝钞贬值了,压些时候再结款,也可以。但……他有亲王的骄傲,不想这么欺压商贾。 朱橚摇着头,又叹气道:“以父皇的性子,加印宝钞这件事,恐怕是板上钉钉了……我这可怜的积蓄,多多少少得被砍一刀……” 两人说话,没有避着朱长乐。 朱长乐温声劝道:“五哥不要着急上火,尚有时间来应对。五哥,还没用午膳吧?” 陆知白眼睛一亮,道:“刚才父皇赏赐我两只烤鸭,我俩肯定吃不完,五哥来得刚好。” 提到宫里那香喷喷的烤鸭,朱橚总算是高兴了些,虽说皱着眉头,食量好似还变大了,一人吃了一整只。 …… 接下来的两天。 陆知白主要精力,都在处理他的资产, 赶紧的把宝钞变现成实物。 或者是到钱庄,兑换成金银铜。 同时,也是催促那些拿了货的各地分销商,尽快回款。 这样的动静,倒是让一些分销商有些不安了。 “难道百货楼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 许多人心中皆是如此作想。 但他们一时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问题是,现在陆知白身份今非昔比了,不再是无名之辈,摇身一变成了大明驸马,更是在朝为官。 就算只是在六部之中最不受待见的工部,但他依然是皇帝的女婿啊。 所以,倒是有不少商人,顾忌着陆知白的背景,尽量的将货款给交了。 这回来的款子,陆知白自然派人,继续买东西或者兑换成贵金属货币。 同时。 这些分销商,也得到了百货楼友善的提醒,叫他们不要留着手中的宝钞了。 虽然没有说更多,但这些商贾,对风向变化很是敏感,不由得猜测起来: “难道皇上要废除这宝钞?” “不,这不可能,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哎呀,人家可是驸马,听驸马的总没有错……”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商贾,得知了此事。 在苏州府等一些繁华之地,市面上粮食、布匹、良田等大宗商品的价格,竟隐约有些走高的趋势。 …… 又一天。 皇宫之中。 陆知白被叫去了武英殿。 他估计,这次老朱应该是彻底想好给他的差事了。 毕竟兴建学校是大事,尤其是这种传授新知识的,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到。 朱标今天也在这里,父子似乎在讨论政务。 陆知白进去,行过礼,小心观察着朱元璋的神色。 朱元璋见了他,似笑非笑的,问道:“朕听说你最近几天,折腾得挺欢,是在干什么呢?” 陆知白知道邓姑姑是宫里的眼线,但没办法,他没有处理她。 再说了,要是换掉她,万一老朱派过来一个更厉害、没有私心的咋办? 邓姑姑好歹是朱长乐的奶娘,对他,平日里估计也是多有美言。毕竟夫妻一体,一损俱损。 而陆家、百货楼的一些动静,朱元璋恐怕也有别的渠道得知。 陆知白仍然是神色无异,微笑道:“没什么啊,就是调配一下资产,重新进行布局嘛。” 他哪个字都是实话。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咱听说,你对宝钞加印之事,好像意见很大?” 陆知白眉心皱起,一脸诧异之色,不承认道:“陛下何出此言?这政策出台,自有它的道理,儿臣岂敢置喙。” 朱元璋手中,掌握了一些情报,但他并不理解陆知白如此行事背后的原因。 于是说道:“咱向来不喜欢废话。你给咱说实话,不然,别怪朕判你一个欺君之罪!” 他的神色有些严厉起来,铁了心的要知道原因。 陆知白感觉今天这坎儿是过不去了,只好说道:“陛下,那儿臣就说了哦,请陛下一定不要怪罪……” 朱元璋哼笑一声,说:“咱的儿子女婿有哪个,是因言获罪的?朕难道是小气之人吗?” “陛下自然是心宽似海,度量恢宏,”陆知白无奈地跟着拍了一记马屁说道,“儿臣只是在想,要把手中宝钞花出去……” 朱元璋顿时奇道:“为何要急着花出去?” 陆知白硬着头皮说道:“因为加印宝钞啊!宝钞大量加印,必然会导致贬值。 到那时,我手里的宝钞购买力大幅下降,财富被稀释,就不值钱了,所以赶紧花出去,换成实物或银子,这样亏的少一点……” 朱元璋目光幽深起来,诧异道:“有这样严重吗?朕不过是打算发个几百万锭宝钞,就会造成贬值?!” 第113章 宣一众大臣,给驸马上上课 开弓没有回头箭。 陆知白既然都已经说了出来,便只好接着道: “发的越多,贬值的就越多。手中原本的宝钞越多,亏损的就越多。 亏的部分都变成了新印的那些宝钞,甚至还填补不上。这无异于是劫掠民财啊,长期下去,定会使民怨沸腾……” 他当然不希望朱元璋胡乱加印宝钞。 尝到了甜头之后,那可不得了啦。 历史上,洪武八年开始推行宝钞,后来朱元璋每次北伐之前,都要加印一次。 每加印一次,宝钞就要贬值一成到两成。 缺钱了就印,到了后来,一年甚至能发九千多万贯! 这谁能顶得住? 那贬值得,真是擦屁股都嫌硬! 而朱元璋和朱标听到“劫掠民财”四个字,面色骤然是变了。 霎时间,朱元璋双眸圆睁,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满脸怒容地喝道: “小子放肆!竟敢这般胡言乱语!朕加印宝钞是为了给北伐筹备军资,为了我大明的千秋大业、万里江山,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就成了劫掠民财! 不行,今天你必须给朕好好解释清楚其中缘由,不然,朕定要责罚你!” 朱标也是满脸的惊愕与困惑,眉头紧紧皱起,看向陆知白,说道: “小白,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信口开河。你快向父皇请罪吧。” 陆知白心中一惊,坏啦,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都忘了,劫掠民财,是对统治者极为严重的指责。 就差指着朱元璋的鼻子骂他是贪财的昏君,不体恤百姓了。 也难怪朱元璋一下就炸毛了,因为他自认为很是爱民的,常常和大臣讨论为君之道在于爱民呢。 但陆知白很快稳住神色,睁着他漆黑的大眼睛,满脸无辜地说道: “陛下,儿臣不知您为何这般生气,儿臣只是随口一说,绝无他意,定是误会了……” 朱元璋怒哼一声,眉头紧紧皱起,神色比之前严厉许多,说道: “误会?朕看你对宝钞加印一事颇有异议!朕现在给你个机会,马上解释明白,不然,朕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陆知白眼见朱元璋发火,便充满愧疚的眨眨眼,一副知错的样子,微微垂下脑袋,开始装傻充愣。 他紧紧闭起嘴。 之前是个小喇叭,现在是个小哑巴~ 朱元璋看着陆知白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那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在一起,眼神中满是威严和恼怒。 他道:“好,好,你给朕装哑巴!” 一旁的朱标神色有些无奈,刚才是父皇自己答应的,听了之后绝不生气,现在又暴怒起来,小白当然害怕…… 朱元璋气呼呼的喘的两口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高声喊道: “来人,速速传李善长、胡惟庸,户部郎中及以上官员,前来议事!” 身旁的宦官吓得微微哆嗦,连忙一路小跑着去传唤众人。 陆知白偷偷抬眼瞄了一下朱元璋,又迅速低下头去。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这可如何是好?等会这么多人来,定是要对我一番说道……” 今日之事,必然不能善了。 话又说回来,关于宝钞的争论,是迟早的事。 除非他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宝钞加印,坐看自己财富贬值,以后经营也都受影响。 朱元璋在殿内焦躁地踱了几步,每一步都好似能在地上开出怒火红莲。 走了几次,他到高位上坐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瞥着陆知白,深深皱起了眉头。 大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外面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室内却是一片压抑的寂静。 朱标见父亲如此生气,心中不忍,上前一步劝道: “父皇,驸马许是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还请父皇息怒。不过此事确实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朱元璋怒哼一声,瞪了朱标一眼,喝道: “他说错话?这等大事岂容他胡言乱语!今日叫些老辣的大臣过来,定要让他晓得其中利害!” 不一会儿。 李善长、胡惟庸,与户部一众官员匆匆赶来。 李善长踏入殿内,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却仍然是赶忙行礼道:“臣等见过陛下,不知如此急切传唤臣等,所为何事?” 胡惟庸也跟着拱手,神色很谨慎,一见到朱元璋的表情,便说道: “请陛下息怒,陛下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臣等定当竭力分忧。” 朱元璋瞪了一眼陆知白,说道:“还不是这小子,朕与他说事,他竟给朕装傻,闭口不言!你们来,跟他讲讲道理!” 一众大臣望向站在一旁的陆知白,皆是隐约露出诧异之色。 皇上对这个驸马,可真是耐心啊。 装傻充愣,换了旁的人,拉出去打一顿不就好了? 陆知白此时心中叫苦不迭:“这么一群大佬,马上就要群殴我了!他们肯定都向着皇帝…… 唉,今天,我竟要舌战群雄吗?你们不要逼我啊……” 朱元璋目光扫过李善长、胡惟庸以及一众户部官员,神色严肃地问道: “朕欲印发宝钞,筹备北伐,诸位对此有何见解?” 这事儿,他自然是考虑多时了,朝中重臣也不是不清楚,早有准备的。 李善长微微躬身,神色谨慎,缓缓说道:“陛下,此事关乎重大,加印宝钞若能解北伐军资之困,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需谨慎规划,权衡利弊。” 他说罢,眼角余光瞥向朱元璋,观察着皇帝的神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 胡惟庸仍是拱着手,满脸微笑,恭声道:“陛下圣明,加印宝钞定能为北伐筹备充足军资,臣以为此举甚好,功在千秋,可保我大明江山稳固。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促成此事。” 户部的大小官员们,也是纷纷出声附和:“陛下英明,我户部全力支持加印宝钞之事。如今北伐资金紧缺,此举实乃当务之急,定能解燃眉之急!” 他们的脸上,则是堆满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陆知白站在一旁,心中暗自冷笑。 老朱找这群人过来,是想干嘛?能听到一句真话吗? 李善长已经六十五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洪武四年就借口生病辞官了,后来又被叫了回来。 他可比胡惟庸聪明多了,一心想着善终。为官多年,已成了和稀泥大宗师,自然不会反对朱元璋的决策。 而胡惟庸不管心里什么想法,但在皇帝面前,都是装出一副谨慎听话的模样。 至于户部官员们的支持,纯纯的有私心。 加印宝钞多好啊,就不用从国库支出钱粮了,也是减轻了他们的压力。 朱元璋听了他们的话,面不改色,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怎的驸马有不同的看法?” 第114章 莫怪我不讲武德! 一众大臣听了这话,都侧目向陆知白看过来。 他们心中皆是觉得,这驸马,真是不一般,皇上的龙须都敢捋。 就说这满朝文武,倒也不是没有胆大敢直言犯上的,但往往下场都很不妙。 而有资格上早朝的这批人,往往是极为油滑。如非必要,不会和朱元璋发生正面冲突。 就譬如,北伐是迟早的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么,加印宝钞,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 胡惟庸眼角余光悄然注视着陆知白,倒是有几分不解了。这驸马应该是聪明的,怎么就惹得皇上老大不高兴? 他隐约流露出一丝兴味之色,终于是有机会窥一窥,这圣眷正隆的驸马,和皇上之间的真实关系了。 这时,朱元璋的怒火好像冷却了,满脸似笑非笑,幽深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 “有人觉得,加印宝钞是劫掠民财!各位以为如何啊?” 此言一出,大臣们的脸色瞬间都剧烈变化。 他们的眼神不自觉地暗暗看向陆知白,充满震惊与骇然。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驸马,何其生猛! 这样的话都能当面说出口,堪称是悍不畏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许多大臣的面色都有些凝重,心中暗叹,伴君如伴虎啊。 明明前几日皇上还对陆知白提出的龙门账大加赞赏,转眼间就因为这宝钞之事气氛紧张。 陆知白神色无奈,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有点点畏惧,却没有动摇认错的意思。 李善长捋了捋胡须,语气委婉地说道:“驸马啊,加印宝钞乃是为了国家北伐之大业,怎会是劫掠民财一说呢?此事关乎国家存亡,万不可随意妄言啊。” 胡惟庸带着一丝笑容,紧接着说道:“是啊,驸马,此等大事,自当以陛下的圣裁为重。您这说法实在是有些不妥,不该这般质疑啊……” 他心中却对陆知白重视了许多。 这样在皇上面前说话,都没有被拉出去砍了,反倒是叫了一众大臣来与他讲道理…… 陛下当真是很重视此人。 却不知道,为何? 户部尚书顾礼,也附和道:“驸马,北伐难道国之大计,筹备军需迫在眉睫,加印宝钞实乃无奈之举,也是当下最快能解决军资问题的办法。您这言论,实在是让我等不解……”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朱标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父皇,驸马或许言语有所不当,但想必也是出于一片忠心,忧虑所致,还望父皇息怒。” 朱元璋目光扫过陆知白,微微冷哼一声: “嗯,他年纪小,不懂事,以为晓得些经营财货的知识,便可生搬硬套,应用到军国大事上。 所以,各位与他好好说道说道,好叫他晓得,什么叫朝政,什么叫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的意思是,陆知白对财货经营的理解只限于商贾之事,朝堂上的大事,还是要看这些老臣的。 陆知白张口道:“陛下,儿臣并非故意作对,也不是反对北伐,也明白此次加印宝钞势在必行,只是……” 只是想说,经济学常识不可缺! 做皇帝要有自控力,不能尝到甜头之后,以后遇到什么事,就发动印钞机。 这宝钞制度是真的不行,为后世埋下了不少祸根。 朱元璋心中为“劫掠民财”四个字气闷不已,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朕不想听!” 他目光如炬,对大臣们道:“你们好好说说,朕为何要北伐,又为何非加印宝钞不可。” 他甚至点名道:“李爱卿,你先来说。” “是,”李善长微微躬身一礼,然后转头望向陆知白,道:“驸马啊,你年纪小,没有经历过战乱年代。元朝不把汉人当人看,只一味地压榨索取,那才叫劫掠民财! 那年头,常常是饿殍遍野,民生凋敝至极,国家财库更是空空如也……唯有北伐残元,方可保证国家长治久安,再也不要重现当年的乱象了……” 李善长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与沧桑,长长地叹息一声,透着沉重与无奈。 朱元璋看了胡惟庸一眼,胡惟庸便随后张口道: “不错,李公说得极好,未曾经历过战乱的人,很难理解现在的稳定局势有多可贵,在吾皇的治理下,一切都欣欣向荣啊! 纵然,加印宝钞,或会带来一些弊端,然则,若不加印,哪里来的军需,难道眼睁睁看着北伐大业因军资不足而停滞不前、化为泡影吗?” 户部尚书顾礼,也是轻叹一声,道:“驸马啊,您可切莫执拗!眼瞅着当下局势,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您还年轻气盛,有些事情考虑不够周全、不够深远,那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在此等大事之上,您还是莫要凭一时意气,触怒龙颜啊……” 陆知白听着他们的话,双目无神,任由他们批斗。 他尊老,先让他们输出几个回合! 有屁快给放完,莫怪他待会儿不讲武德! 顾礼开口过后,眨了眨眼,趁此机会,朝朱元璋拱拱手,再次说道: “近年来,朝廷的各项开支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而税收的增长却如老牛拉车,缓慢至极…… 何况,陛下又仁厚爱民,曾言这天下,如刚长出羽毛的鸟儿,何其孱弱。哪里忍心再增加赋税呢?” 他这话,既是拍起了君王的马屁,顺便又开始为户部叫屈卖惨。 毕竟,国库钱粮是真的有限,但一国的事务却那么多,谁都来要钱,户部得在中间闪转腾挪。 因此,加印宝钞一事,户部是坚决支持的。 顾礼的话,便也明显的,比李善长和胡惟庸多了些,他继续道: “驸马,若不加印宝钞,想要快速筹措资金,便只有增加赋税,或是从其他开支中节省了。下官在此,请驸马三思啊。” 朱元璋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望着微微低头的陆知白,道: “驸马,你可听明白了吗?看你神色,似乎心有不屑?” 陆知白抬起头来,仍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说: “儿臣听明白了,只是觉得……谁说不加印宝钞,就没有别的办法搞钱啦?” 朱元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问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陆知白转头看了一眼胡惟庸,微笑道:“比如,把胡丞相的家给抄了~” 第115章 给老朱和众臣上经济课! 此言一出。 大殿中几乎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骇然的望着陆知白,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咳咳!”李善长猛烈地咳嗽起来。 户部的众人,则忍不住发出惊呼之声。 胡惟庸则是瞳孔微缩,盯着陆知白,饶是他久经官场,仍有片刻的呆滞。 然后,他慌忙转头看向朱元璋,露出笑容道:“驸马真是调皮,竟开这样的玩笑。” 朱元璋的眼睛,却是真的亮了亮,赶紧垂眸掩去了眼中神色,再抬眼时,一副严厉的模样,训斥陆知白道: “此等场合,你竟也敢胡言乱语!胡爱卿乃是朕的股肱之臣,左膀右臂,岂容你造次?快快道歉!” 陆知白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转身,朝胡惟庸拱手,又施了一礼,笑道: “对不住了胡公,这么多朝廷重臣围着我指点,我、我有点害怕啊…… 我一害怕,就容易胡言乱语,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同我计较,我还是个孩子呢……” 胡惟庸微微紧绷的面皮隐约抽动了下,却依然能展开微笑,很大度的样子道: “驸马无心之言,倒是如清风一般,扫去了这殿中的严肃呐……” 他的眸底,暗暗的,神色却颇为阴鸷。 原先,他是打算试探并拉拢陆知白。 前几天,甚至是派了几个商人,给陆知白送去礼物。 本以为商场上的人情往来,陆知白一定不会拒绝,哪里知道,这小子油盐不进似的,竟没有收。 今天一看,陆知白似乎对他颇有敌意,根本别想拉拢。 胡惟庸心中暗恼之余,也颇为不解,这究竟是为何? 唯一的解释便是,陆知白得到了老丈人的一些暗示,甚至是授意! 皇权和相权,这些年的斗争越发激烈。 虽说表面上相安无事,但个中的恐怖交锋,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胡惟庸定了定神,不再多想,露出一丝微笑,悠悠的道: “好了,玩笑过后,还需商议正事。我等虽然苦口婆心,诸多劝解,驸马似乎不为所动啊?不知驸马所说的‘劫掠民财’,究竟是何意?” 其他官员都微微侧目,望向陆知白,心中则是微微绷起。 这胡惟庸,有仇当下就报,再提让朱元璋勃然大怒的这四个字,向陆知白发难了。 朱元璋神色如常,端起茶杯来,细细品着,心中却是不解,陆知白跟胡惟庸有仇吗?不然为何要挑衅? 这小子真是的,前些天刚告诫他,要小心谨慎,不要得罪官场上的老油条。 他倒好,上来就挑了一个劲敌! 胡惟庸出手,哪怕今天陆知白不受惩罚,他也要在朱元璋心里种下一根刺来。 朱标心中明白,微微皱眉,有些心急如焚,但眼下的情况,他舌绽莲花也很难挽回了。 即便如此,朱标仍是尽力的圆缓道:“驸马的想法,向来与常人不同,父皇您是知道的。他一颗利国利民的心,父皇您也知道。 儿臣觉得,驸马此言,必有他的苦衷,道理他是懂的,只是太担忧加印宝钞带来的弊端了……” 朱标屡屡使眼色,陆知白都看在眼中,他也不想让这大舅哥太担心为难。 陆知白顺水推舟,提高了音量,说: “是啊,父皇!各位大臣是为了大明好,儿臣也是为大明好啊!” 朱元璋不搭理他,问胡惟庸道: “胡爱卿素来擅长经营运作,你来说说,若是加印宝钞,是否会造成宝钞贬值?” “这……”胡惟庸眨眨眼,飞快的思索起来,然后才谨慎的开口道,“依臣之见,若是印得太多了,恐怕会有些影响……” 朱元璋又问道:“那如果是印个三五百万锭呢?” 三五百万锭,也没有超过一千万贯。对胡惟庸来说,自然不能算太多。 他也不可能打自己的脸,所以就说:“依臣的浅见,若是这个数目,大致不会有什么影响……” 朱元璋又问他:“那驸马说必定会贬值,是劫掠民财,何出此言?” 胡惟庸摇摇头,望向陆知白,道:“臣不知,臣也很是不解,这倒是要请教驸马了。” 陆知白望着朱元璋,说道:“父皇,此事说来话长,但如果您非想知道,那我也只能知无不言了。” 朱元璋目光幽深的望着他:“你尽管说,说到天黑也没事,尔等今日便通通留宿宫中,我们君臣秉烛夜谈!” 众人都是有些无语,又无奈。 陆知白又不放心的道:“在此之前,还希望父皇保证,儿臣不会因言获罪。毕竟,我是为了大明好,这拳拳之心,天地可鉴……” 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子,朱元璋看了就有些想揍人,耐着性子道: “大胆,要朕再说多少遍?你再不仔细说,朕便罚你去燕王那里!” 陆知白一听要被扔去军营,立马就老实了,道:“那我说了哦~” 他早已深思熟虑,开口说: “我举一个例子吧,来解释为什么加印宝钞,宝钞就会贬值: 从前啊,有一个小镇,它与世隔绝,这里流通的货币是‘糖果券’,就相当于宝钞。 小镇上有一家糖果店,由于人手和原料有限,每天能生产的糖果数量都差不多,人们可以用‘糖果券’来兑换糖果。 最开始,小镇上一年有一百张‘糖果券’,糖果店一年也生产一百颗糖果,那么,一张‘糖果券’就可以稳稳地兑换一颗糖果。 但是有一天,小镇突然加印了一百张‘糖果券’投入到市场中。现在市场上有一共两百张‘糖果券’了,可是每年糖果店的糖果还是只有一百颗,就算多,也多不了多少个。 人们又拿着‘糖果券’去兑换糖果,这时候僧多粥少了,糖果不够分啊。原来一张‘糖果券’能换一颗糖果,现在两张‘糖果券’才能兑换一颗糖果! ‘糖果券’的购买力比起之前,就下降了,也就是说,‘糖果券’贬值了……” 听着他的话,各位大臣都露出深思之色,在努力的理解。 朱元璋同样如此,眉头还微微皱了起来。 陆知白总结道:“所以,当加印宝钞,但是市场上对应的商品、服务等财富的数量,没有相应增加时, 就像‘糖果券’猛然变多,而糖果数量没有涨那么多,宝钞的购买力当然就会下降,导致其贬值。” 简单的解释完毕,他心中也有些微的忐忑。 但他并不慌,他坚信自己没错,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过了,滥发货币会导致经济混乱,危害甚广。 然而。 这些大臣经历了风风雨雨,怎么可能听他说一个故事,就改变了看法? 胡惟庸看向户部众人,递了一个眼色。 户部侍郎任彬便开口道:“陛下,臣以为驸马此言有些荒唐,如此简单的类比,岂能说明加印宝钞就有问题?” (求小礼物,喵呜~) 第116章 咱辛辛苦苦印出来的钱呢?! 随着任彬开口,户部的一个郎中也是说道: “陛下,微臣斗胆,也以为驸马将我大明比作一个小镇,不能考虑到现实中诸多情况,实有不妥……” 户部的其他人,也是大着胆子开口: “不错,实际情况何其复杂,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加印宝钞是出于种种考量……” “驸马无疑是在危言耸听,一百变两百,这是翻了一倍,加印宝钞不可能有这么多!” 这一点他们说的倒是有道理,陆知白只扫了众人一眼,便望向朱元璋。 朱元璋皱着眉头,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众大臣,并没有说什么,似乎还在思考。 陆知白垂着眼,露出一丝微笑,他都能够想象到,朱元璋的疑惑。 他的例子如此通俗易懂,老朱肯定是听懂了。 世人可以怀疑老朱的人品、吐槽他的时代和阶级局限性,但从没人怀疑他的智商。 可是懂了,不代表能完全理解。 老朱肯定是在想:“为什么多印了那么多钱,反而没得到那么多?”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陆知白,心中在想: “照这小子的说法,朕加印一千万贯宝钞,实际上并没获得一千万贯……这凭什么,咱辛辛苦苦印出来的钱呢?!” 他心中有着诸多疑问,不禁是沉了声音,问道: “依你的说法,宝钞的价值,是由总的商品数量决定的?” 陆知白谨慎的回答:“并非如此,陛下,准确的说这个不叫价值,只能叫‘交换价值’。” “你倒是严谨得很呐,”朱元璋哼了一声,脸色不辨喜怒,继续问,“那宝钞的价值呢,又是由什么决定的?” 陆知白想了想,慢慢的回答道:“纸币本身没有价值,是国家信用,赋予它价值……” 朱元璋听了这话,瞳子瞬间微微收缩。 那些大臣也都是纷纷侧目,朝着陆知白望过来,露出复杂难言的神色。 大抵就是,敬他是条汉子吧。 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说到这个词。 国家信用,听起来终究是有些扎耳。 只因为,元朝末年,战乱频繁,这片土地上,建立过大大小小的政权,如同火星一样,时燃时灭。 比如徐寿辉的天完政权,倒也存在了近十年,已经算长命,但终究还是没了。 因此,民间那些经历过战乱的中老年人,对大明朝并没有那么信任,仍是感觉不知何时就变天了。 另外,民间对朝廷推行的某些政策,也存在抵触心理。 某些地方,甚至是屡屡有叛乱发生…… 这一切,无不是说明,大明现在的国家信用,没有朝廷想象的那么高。 陆知白却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具体来说就是,假如皇上规定,巴掌大的贝壳价值一百贯钱,又以国家信用和行政手段来推行,让大家都接受这一点。 那么,这个贝壳就是价值一百贯钱。所以,纸币的价值,来源于以国家信用为基础的社会共同约定。” 朱元璋神色倒没有什么异样。 李善长亦是如此,静静的听着,偶尔,转头看陆知白一眼,眸光之中流露幽深之色。 胡惟庸也在聆听,没有说话,却始终有一丝似笑非笑的感觉。 户部尚书顾礼,微微皱眉,他感觉陆知白说的有一些道理。 但是,有道理就可以不加印宝钞了吗?! 陆知白接着又说:“另外,宝钞的价值,还来自于它的稀缺性……”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这个话题,他就没有再多说了。 朱元璋听完了,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子,磁性的声音问道: “那以你的说法,只要总的商品,和宝钞增加的速度一致,对宝钞的交换价值,就没什么影响?” 陆知白眨眨眼,心想,真是倒反天罡,明明是宝钞增发的速度,不能超过商品也就是社会实际财富增加的速度。 但他也不至于抠这样的细节,老朱能明白一个大概,已经很好了。 陆知白说:“不错,皇上圣明!所以每年适当多发一些宝钞,大约是上年的百分之五,对社会经济倒也没有太大影响。” 实际上,每年的软妹币,都会多发一些呢。 只要别发大水,下点毛毛雨,问题都不大。 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给老朱打预防针,希望老朱以后不要随心所欲的印钞。 朱元璋听了这话,神色缓和了一些,原来不是不能多印嘛~ 他再次把思路理了一理—— 国家信用,让本来是一张纸的宝钞被社会认可; 加印的宝钞多了,但社会上的物资、服务增长没有那么快,需要更多的宝钞才能换到原先的东西。宝钞的交换价值等于是降低了,也就是所谓的贬值。 朱元璋眸色幽深起来,朗声道: “朕想明白了,多印的钱,都在咱自己手里。” “哪怕宝钞贬值了,原先一贯钞,价值一千铜钱,现在只能值九百个铜钱。” “但咱多印出来一百万贯钞,比起原先来,手里仍然是多出来了九万万的铜钱!” 他说完,余音落下之后,大殿中又寂静了片刻。 户部尚书顾礼微微激动的声音便是响起:“皇上圣明!” 紧跟着,户部的其他的大小官员也都是高呼起来:“皇上圣明!” 陆知白:“……” 他简直两眼一黑,啥玩意儿? 讲了半天,老朱是这么理解的?是不是哪里错了? 胡惟庸面带笑容,抚着他的短须,看向陆知白。 那眼神之中,明明白白的说着,“你还是太年轻啊”。 朱标看了看父皇,又看看其他人,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 朱元璋声音却越发的洪亮了,喝问道: “顾礼,朕问你,多出来的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顾礼慌忙的说:“就是印出来的啊,国家信用做基础……” 朱元璋厉声问道:“咱的宝钞提举司,难道是聚宝盆不成?!要什么就有什么?!那大明怎么没有被宝钞铺满?” “这……” 户部的一众官员面面相觑,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不禁都有些额头见汗。 顾礼更有些惊愕,万万没想到,皇上的意思突然转了一个大弯,简直要把他创飞了。 他后悔了,不应该当出头鸟。 但皇上问话,也不能不答,顾礼只好飞快的思索,搬出了陆知白刚才的话,应对道: “陛下,印钞也并非是万能的,每年除了固定数目之外,加印时需要小心,不宜超过……” 朱元璋一拂袖子,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们。 他双手背负于身后,仰头望天,悠悠的叹道:“劫掠民财,这是在劫掠民财……” 听到他这样说。 顾礼双腿都有些颤抖,直接跪了下来,道:“臣等万死!” 户部的众人也是跟着跪下,亦是请罪道:“臣有万死之罪!” 而老态龙钟的李善长,动作很麻利,直接跪下。 胡惟庸扫他们一眼,便也跪了下来。 只剩下陆知白一脸懵逼,皱眉想了想。 不跪。 我又没有错。 朱标看了众人一眼,原本也想跪下劝劝。 还是算了吧。 要不然,陆知白多么显眼啊…… 第117章 你这是假设吗?你在影射! 比起最初的愤怒,此时朱元璋的情绪,似乎多了些哀伤。 陆知白也有些分不清,百姓在这家伙心里,到底是什么。 没有关系,慢慢的观察。 至少现在,朱元璋已经意识到,加印宝钞是不对劲的。 他正低头想着,朱元璋忽然转过身来,大步流星的迈下高台,朝他走来。 边走,边大喝一声:“驸马!” 陆知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回答:“到!” 片刻后,反应过来,又答:“儿臣在。” 朱元璋神色严肃,气势汹汹的说:“朕来给你好好讲一讲,为何加印宝钞是劫掠民财!” 陆知白:“……” 倒反天罡! 不是我准备给你讲吗? 但既然老朱表达欲旺盛,一副大有收获的样子,想要炫一炫理论水平。 他就只能拱手道:“儿臣洗耳恭听。” 朱元璋站在他数步之外,目光却是在一众大臣脸上不停的打量着,肃然开口道: “假设,朕多印发了一百万贯宝钞,那么必然会以各种方式,投入到市场中来,换取物资或是人手。” 陆知白连连点头。 户部的上下官员,则是像鹌鹑一般,根本不敢说话。 胡惟庸的神色有一丝严肃,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陆知白身上。 他实在太意外了,没有想到,朱元璋竟然会承认,加印宝钞等于劫掠民财,是朝廷敛财的工具! 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事。 哪怕提出意见的人说的对,但最后,也还是会被罚。 他就等着看,陆知白会不会被处罚…… 朱元璋已是盯着顾礼,严肃的说: “这些多印发的钱,从国库里流向各地,慢慢的就会显出影响来。 就好比投石入湖,那涟漪,是一圈一圈扩散开的……” 陆知白忍不住说:“这个比喻,妙啊!就是这个道理。” 朱元璋却是微微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打岔,继续说道: “从加印宝钞,到影响全国,有一个过程。在此期间,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自然难以应对。 依照驸马刚才所说,更多的宝钞才能换到原先的东西,也就是说,物价会上涨!” 朱元璋脸上有些微红,深吸一口气,拧着眉头道: “但是做工的工钱,会跟着涨吗?恐怕不见得,便是涨了,未必有物价涨得多!” “或者是,更多宝钞发了出来,百姓辛苦积攒的宝钞,自然的就跟着贬值,能交换的物品比以前少了。” 他的声音冷厉起来,再一次点名问道:“户部尚书,你明白没有!” 顾礼吓得身子微微发颤,连忙说道:“臣、臣明白了……” 陆知白也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 老朱的聪明,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他说了一些基本的东西,人家自己就把里面的逻辑想通了。 而且说的一点也没错,货币超发,导致通货膨胀,为什么会让民众苦不堪言呢? 无非就是两件事嘛,物价上涨,工资不涨!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拍个马屁,但陆知白看看朱元璋的神色,还是算了。 情况都已经这样了,他索性再添一把火,说道: “陛下圣明!实际上,加印宝钞影响最大的两种人,一种是手中现钞多的,便是那些商贾; 另一种则是普通小民,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积蓄,却太依赖做工谋生。货币贬值,等于是让他们的劳动也贬值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神色却有些阴沉起来。 陆知白想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断了朱元璋动不动就开印钞机的念头,便继续说: “至于掌握了大量财富的土豪,也就是地主缙绅,若不经商,受到的影响或许不大,因为他们习惯于屯田买地;他们不囤宝钞,而囤金银铜。” 眼看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再接再厉的说: “假设有一个国家,它的帝王不知道这些,无节制的加印宝钞,自然会带来经济社会的波动。 这样,就会导致一些小民破产,原先有的些许土地或资产,也不得不拱手让给更大的地主,自己则成为流民,如此一来,富者越富,穷者越穷……” 朱元璋不由得深深瞪着他,气鼓鼓的想,你这是假设吗?这是影射! 陆知白眨巴着眼,一副无辜模样,说道:“儿臣说完了,请父皇示下。” 朱元璋不搭理他,深深呼吸着,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幽幽的问道: “听你的意思,宝钞先天不足,比不上金银铜。” 一众大臣都有些不敢抬头。 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宝钞终究是一张纸,怎么跟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银铜比呢? 但偏偏,尽管他们清楚得很,但朝廷还是大力推行宝钞,甚至是快要禁掉民间的白银交易了。 这就到了拷问良心的时刻。 但是陆知白想着,他已经说了这么多,该砍头的话,也就砍了,不差这么一点。 不过应当不至于~ 所以,他便点头,神色极为认真的说: “父皇,您心中当然有答案。金银铜为何贵重,正是因为稀缺。 这些矿产,本身就不是无穷尽的,开采困难,还要冶炼,成本高昂,况且……” 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靶子,狠狠的骂道: “那该死的残元贵族们,逃亡的时候带走了大量的金银财货,不然建国之初,国库何至于这般空虚?正是因为太缺铜,所以陛下才要仿大宋,发行宝钞……” 听他这般说,朱元璋的神色和缓了不少,也是怒骂道:“不错,该死的元人!” 现在陆知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朱元璋也就没有必要再替宝钞挽尊。 不能加强国家信用,取得民众的信任,再挽、再强硬的手段也没有用。 反倒是会引起经济动荡,社会不安,进一步又降低了朝廷的信用…… 朱元璋不由得沉重的感慨道:“太子啊,钱财大事,不可不察……” 一直静静倾听的朱标拱手道:“父皇教诲的极是。儿臣有疑惑,要请各位解答。” 他说:“驸马,你最初举的小镇例子,似乎有疏漏之处。 每年都发一百张糖果券,年年都如此,岂不是积压下来了,越来越多?而糖果,是会被吃掉的,不会年年积累。” 陆知白眼睛骤然亮了,几乎想要鼓掌。 妙啊,好棒的队友! 只能说,朱标也很小心谨慎,没有明着说是大明宝钞在年年积累。 朱元璋听了,原本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再一次紧紧的纠结到了一起,握紧了双拳。 这岂不是说,宝钞本身就会越来越多,除非停下来不印了? 这种时候,胡惟庸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第118章 老朱是块好木头,以后指定能成才 胡惟庸带着从容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驸马所举的例子和现实多有出入。这例子中的糖果券,难道是金刚不坏?可实际上,宝钞被使用得多了,天然就会磨损。慢慢的,它自己就没了。” 这虽然是实话,可也没法把所有情况都给包圆了。 朱元璋听了,又开始在大殿中来回地踱步。 思索片刻之后,便道:“可是每年新印的宝钞那么多,难道之前的都坏光啦? 宝钞被用得越来越旧,谁都不想留在手里。这无非就是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就看最后落在谁手里。” 陆知白暗暗点头,心中觉得:这老朱可真是一个可造之才呀! 是块好木头,好好雕琢雕琢,指定能成才,有希望冲一冲千古一帝。 朱元璋又仰头叹了口气,感慨道:“怪不得民间都不乐意用宝钞呢。用着用着就没啦,还得担心砸在自己手里。怎么能比得上金银铜稳定,甚至是实物妥当呢。” 他这话让一众大臣面色微微变了,继而又悄悄用眼角余光望向陆知白。 他们都感觉今天的话题越说越严肃,而始作俑者毫无疑问就是这个什么都敢说的驸马。 一些人心中不由得埋怨起来:这政策一直都这么着,咋驸马就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啥都反对,那问题怎么解决? 最后不还是要众臣去商议,终究要户部和国库去承担后果。 朱元璋却还在沉思,嘴里念叨着:“朕也有耳闻,说新印出来的钞更招人稀罕。旧钞的价值,不,交换价值,往往要打折扣。” 一众臣子只好听着,皇帝给他们讲课呢。 朱元璋却骤然发问道:“各位爱卿,你们来说一说。如何才能够让宝钞像金银铜钱一样为大众所接受?” 大家都垂着脑袋,心里在想:想让宝钞跟金银铜那般地位硬实,怕是不成,这难度也忒大了! 大殿里一下子大伙都不吱声了。 朱标也是皱着眉头在苦思冥想。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绞尽脑汁思索的神色。 但寂静了半晌,仍然没有人开口回答。 朱元璋不满地冷哼一声,点名道:“户部尚书,你来说。” 顾礼小心谨慎地开口道:“臣……一时之间,没有好的主意,正欲听其他大人有何高见。” 朱元璋并不意外,又说:“李爱卿,你见多识广,你来说说。” 这个问题如何解决?李善长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懵圈了,但他素来擅长和稀泥。 于是说道:“兹事体大,若要寻到良策,非一时之功,陛下无需太过忧虑着急,徐徐图之即可。” 朱元璋似乎也习惯了他这样子,没有多说什么,转而又问胡惟庸道: “胡相国,你向来满肚子都是主意,有什么高论,赶紧跟朕说道说道。” 胡惟庸保持着微笑,谦虚地说:“臣也就是个虚名罢了,今儿个见到驸马这能说会道、见多识广的样子,才知道何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想必驸马对这事儿也有不少想法,臣愿意竖起耳朵好好听。” 他边说边含笑看了陆知白一眼,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实际上这话里,满是刺儿。 户部的大小官员下意识地点点头,都纷纷望向陆知白。 但他们并不是想请教,只是一种揶揄和嘲讽,想看他的笑话罢了。 因为想让宝钞地位更稳当,那可太难了,要不然这问题不早解决啦? 宝钞就是比不上金银铜,这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 非要硬把它的地位往上抬,这不是难为人嘛! 但他们哪里敢这么和朱元璋说…… 朱元璋也瞅了陆知白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对着大臣们说道: “朕问的是你们!你们当官这么多年,经历得多,碰上这事儿居然没招?问一个毛头小子干啥?” 一群大臣都低着头,不知道说啥好,一脸的唯唯诺诺。 被皇上这么失望地数落,跟一个刚进朝堂的小年轻相比,这些老臣真是觉得脸上发烫,心里头也不服气,泛起了几分不甘。 他们承认这驸马有点本事,可到底还是嫩了点,终究是毛都没长齐,在朝廷大事上,咋能跟他们比? 可这问题太刁钻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辙。 就听朱元璋气呼呼地说:“想不出来就接着想。啥时候想出来,啥时候走人!” 陆知白脸上也有些茫然,在梳理着老朱现在,是怎么个事? 今天的事情就是,提到加印宝钞,老朱找了一群大臣来,要给他上课;结果反而被他上了一课,他给众人讲了宝钞是如何贬值的。 不对,中间老朱忍不住亲自下场解释什么叫劫掠民财,估计是想给他自己找补找补,秀秀智商。 现在老朱这又是什么情况? 拿他与一众大臣对比,这不是给他拉仇恨吗? 难道老朱开始嫉妒他的才华啦? 不过,陆知白转念一想,想到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朱元璋真心觉得他解决不了宝钞地位的问题。 陆知白安静得像一个闭嘴河蚌,不点名他就不说话。 朱标却在侧眸看他,想要问一问他对此事的见解,又觉得不能老是指着他,自己也要动动脑子,便只好作罢了。 寂静了一会儿,朱元璋又开始发脾气道:“这天下刚安定,老百姓日子还难着呢。金银铜都缺得厉害。 要是开矿冶炼,不光劳民伤财,根本也满足不了全国的需要,宝钞再不好,也比开矿好,钞法必须得推行下去!此国策不可动摇! 但是宝钞的弊端呢,没法子降低一些吗?!” 一群大臣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 他们心里都清楚,宝钞肯定是要推行的,可问题就是它天生就比金银铜低了一头,老百姓不太乐意接受呀。 朱元璋见他们默认,冷冷的说道:“朕就不信一点办法没有!” 似乎觉得发脾气也无济于事,他语气又缓和了些,说道: “各位爱卿有啥想法,尽管说,朕绝不怪罪。这事儿就得大家一起想办法!” 大伙都不说话,胡惟庸倒是拱拱手,一脸严肃地说: “宝钞这法子,非搞不可,臣觉得,得加强对这事儿的监督,颁布严格的规定。时间长了,就能保证钞法为大众所熟悉,便能推行下去。”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这倒也在理。可老百姓心里不服气咋整?再说了,要是派人监督执行情况,天下这么大,得要多少人手?又能监督多少年?” 他慢悠悠地又问:“朕在位的时候,还能保证钞法能推行。 朕的子子孙孙,能一直这样吗?老百姓心里头怨气积久了,又该咋弄?”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威力太大,把一群大臣都给干懵了。 一个个就像脑子被僵尸吃掉了似的,满脸的不知所措。 他们心里都在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咋样嘛? 第119章 老朱给我画饼 就连陆知白也皱起了眉头。 他越来越发现,古代的实际情况可比史书里写的复杂多啦。 上辈子论坛里那些个键盘侠一个个指点江山、评头论足的,让他们来处理这些国事,99%的人都比不上朱元璋,搞不好在红巾军那时候就栽跟头了。 有时候老朱不是不知道政策有毛病,可条件有限,只能这么干。 现在老朱想到宝钞制度更长远的影响,开始犯愁喽。 犯愁好呀!最好是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焦头烂额的。 这样就能意识到以前的老法子会留下历史问题,得发展,得改变,甚至得改革! 陆知白低着头,跟大家一起神游天外,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 大臣们一个个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朱元璋气得又来回踱了几步,掏出了杀手锏,说道: “朕知晓这是一个难题,甚至,大宋那般繁华,都未能解决。一众爱卿,谁要是能想出解决宝钞问题的办法,便是大功于国,有爵加爵,无爵封赏!” 众人听了,都是微微抬起头来,显然心里是动了的。 现在开国第十二年,天下渐渐太平,立功的机会比起最初,少了太多。 甚至许多武将,平时都发愁没有仗打,觉得他们要被雪藏了。更何况这些文官? 文官想要获得爵位、跻身于贵族,可谓难于登天。仔细一想,最快的途径,还真的是娶公主、郡主什么的…… 陆知白倒也有些惊讶了。 心道:“哟哟哟哟哟哟!” 老朱这么抠门,竟然主动提出加官进爵! 对解决宝钞问题的重视,倒是出乎了陆知白的意料。 这也说明,朱元璋是长了脑子的。 虽然没有太多经济学知识,但治国实践让他他深深的明白,财政钱粮,是一个国家的基础和支柱。 只不过,陆知白觉得,老朱这么随口一说,很可能是在画饼…… 毕竟,他是老画饼师了。 老朱画出来的饼,又大又圆,个个喷香。 望之,可以止饥;食之,如食西北风…… 但陆知白并没有开口,他觉得老朱似乎想敲打他一下,嫌他知道得太多了。 所以,老朱不问,他就不说。 朱标没怎么发言,却在静静观察所有人。 他很清楚朱元璋为何不让陆知白开口,就是担心驸马小小年纪便很有主意,懂得太多会骄傲自满,自以为胜过天下英雄…… 但朱标不是很关心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困惑,特别想要一个答案。 朱标在一旁实在是憋不住了,眼神里透着求知若渴的急切劲儿,扭头转向陆知白问道: “驸马,此事你有想法吗?本宫觉得,你或许有些不一样的见解……” 朱元璋听了,瞥了陆知白一眼,又扫视过其他的大臣。 想了想,有些无奈的道:“驸马,不管你怎么想的,都说道说道。” 陆知白谦逊地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儿臣实在是没法解决宝钞地位这个难题,这件事眼下无法解决……” 胡惟庸听了,便含着微笑,幽幽地开口道:“驸马之前说,宝钞得以被民众接受,是基于国家信用,现在又说无法解决……” 他微微笑着,言尽于此,但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陆知白是认为国家信用有毛病?对朝廷没信心?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朱元璋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在诧异,胡惟庸四五十了,竟这般沉不住气? 他和驸马,难道有啥过节? 陆知白根本不搭理胡惟庸,只注视着皇帝和太子,开始解释: “胡相国提及国家信用,倒也不错。信用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必然通过一些东西表现出来。 官吏的民间形象都是其次,民众对宝钞没信心,最根本的原因有三个。” “其一,宝钞没有准备金。这准备金,就好比是房子的地基,大船的压舱石! 没有它,宝钞就成了空中楼阁,又如不系之舟,随波逐流。虚浮,如泥一般,被局势随意拉扯成任何形状!老百姓心里能踏实吗?” 他一开口,果然是大家之前都没想过的角度。 顿时。 胡惟庸、李善长、户部尚书顾礼等人,表情都有些凝重起来,再也不复之前的混子模样。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打量着陆知白,像是又重新认识这个女婿了似的。 朱标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他没看错,驸马果然是有想法的。 但很快,朱标又皱起了眉头,相当不解:“什么是准备金?” 陆知白站在大殿中央,神色从容,侃侃而谈:“所谓准备金,乃是宝钞发行的根基所在。 简单来说,就是发多少宝钞,库里就有多少金银铜作为支撑。即便加印宝钞,也不能超出准备金太多。” 朱元璋瞪大了眼睛,原本犀利的目光,此刻充满了震惊。 他死死地盯着陆知白,嘴里喃喃道:“朕治天下多年,竟从未听闻过此等说法……” 朱标则是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新知识的极度渴求与震惊,低声自语:“这理论, 真是新奇至极,宝钞之事或许能有转机……” 胡惟庸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一贯的从容与淡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由得转头,质疑陆知白道:“此话何其可笑!若是库里有足够的金银铜,又何须发行宝钞?” 李善长捋着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睛直直地盯着陆知白,那胡须都被他揪下来几根而不自知,惊得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这等理论,真是前所未闻!却又一阵见血,直指要害!若是有准备金,宝钞便真正可与金银等价,自然可以信任了……” 户部尚书顾礼更是惊得差点没站稳,眼睛睁的极大,心中在飞快的思索说: “这……这简直是颠覆了以往的认知!我一直以为宝钞发行只需朝廷下令即可,从未想过还有准备金一说!不,陛下他们也都没有想到……” 户部侍郎任彬却是大着胆子,开口道:“这准备金,既然是做不到的,驸马此言便毫无意义!” “对呀,”陆知白满脸的理所当然,看他们一眼,又无辜的望着朱元璋,说:“儿臣不就是在说,宝钞地位为何无法提高吗?难道不对吗?” 众人:“……” 胡惟庸等人也是默然了。 这家伙还就是在批判宝钞为啥不行,他早说了没法解决啊。 朱元璋目光精亮,牢牢地盯着陆知白,恨不得拎起他来抖一抖,把所有话一下子都抖出来。 于是便怒道:“都不要打岔!驸马一口气说完,还有两个原因是什么?” 第120章 我给老朱画饼! 陆知白目光灼灼的,又说:“第二,宝钞不能和金银铜双向兑换。准备金放在库里,不是为了好看的,是要用上的! 这宝钞,天生就比贵金属低一头,哪怕明令一贯钞等于一两银,但在民众心里,必然是银贵,钞贱! 一个贱的东西,能用贵物来换,却换不到贵的了,这是什么道理?百姓看来,这金银铜,是不是等于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话实在是直白。 老朱那圆圆的大脸,一下子就有些拉长了,目光幽深起来。 陆知白很快就满脸温良恭俭让的说道:“当然啦,之所以这般命令,还是因为缺贵金属。 所以要尽快将全国的金银都集中起来。非常之时,有非常之举,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嘛~” 陆知白心中暗想,和李善长站了一会儿,听他说了几句,就学会了他的和稀泥之术。 难道我真是天才?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说:“朕晓得了,你继续说。” 陆知白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 君心似海,看不出来。 但细想,都已经说到这里了,现在停下来,之前的不等于白说了吗? 就算作死,也是白作了啊。 为了这沉没成本能效果最大,陆知白继续道:“其三,就是宝钞没有回收机制,会越来越多。一旦贬值或者损坏,只能烂在手里。 为了避免这样击鼓传花,所以干脆就少用宝钞,用实物交易,或者尽快把它花掉。 另外一个问题是,新钞旧钞不等价,给了一些人运作、牟利的空间。” 朱元璋听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露出思索的神色,眉头皱了起来。 李善长悄然望向陆知白,眸底的神色已经变了,不再把他当一个毛头孩子看。 胡惟庸的目光中也有几分深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显然陆知白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驸马还真的有点东西,此前讲述的宝钞贬值的原因,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的有深刻理解…… 其他人,纷纷陷入了沉默,一个个像哑巴了似的。 因为,这每一项问题都跟大石头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确实很难解决。 但他们不开口,是怕朱元璋逼问他们,快想办法…… 见众人都在思索,说完了这些,陆知白又补充道:“还有一个原因,若是滥发宝钞,也会影响国家和宝钞的信用。 但与我们无甚关系,实在是元朝作恶多端,多次发行新种类的纸币,用来回收旧纸币。且官方刻意折价,导致元末多种纸币同时流通,并有巨大差价,行用库的官吏还各种舞弊!” 陆知白慷慨激昂的说:“简直是乱象丛生,一塌糊涂,损坏了纸币的信用,让百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愿意相信这种纸币了。哎呀,这该死的元朝,真是流毒甚广!” 朱元璋听了,果然微微点头,脸色和缓了一些。 其他大臣一听,终于到了他们熟悉的领域!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痛斥元朝货币政策有多烂。 遇事不决,就骂元朝! 反正肯定不是我大明的错,都怪元朝! 大殿里喧闹了一阵子,又渐渐安静下来。 朱元璋抬起头,悠悠地感慨道:“朕今天,学到了许多东西,从未想过,有些事还可以有其他的理解……” 一众大臣听了,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他们今天没有什么表现,基本都是驸马在口若悬河的给他们讲东西。 原本是想彻底将加印宝钞一事定下来,哪知道驸马的歪道理一套一套的。 哦,陛下也亲自讲了一些。 于是,顾礼低着头说:“臣亦是如此,臣惭愧……” 在他的带动下,户部其他官员也是纷纷说道:“臣惭愧……” 胡惟庸亦是低着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乌云翻滚了。 自从刘伯温死了之后,他觉得大明的朝堂上,就属他最聪明,见多识广,经验老道。 但现在冒出来一个毛头小子,满口稀奇古怪的理论,偏偏听起来还很有道理…… 关键是,眼看着陛下和太子,似乎要被驸马带偏了…… 胡惟庸感觉有些头疼,但究竟如何应对,他得回去好好想想。 朱元璋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心不在焉的说道:“尔等各自去忙吧。” 众人便一致行礼告退。 朱元璋又说:“驸马留下。” 陆知白就眨眨眼,留了下来。 等其他人退散了,他望着朱元璋,也不说话,就看老朱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自己忘事了。 比如,加官进爵什么的。 朱元璋盯着他,语气有些无奈,问道:“依照你的说法,这事,现在就是个死循环。宝钞需要贵金属做准备金。但就是没有贵金属,才发行的宝钞……” 陆知白却满脸乐观,露出微笑,丝毫不慌的说: “陛下,一年如此,十年还是如此吗?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只要愿意去行动,积累财富,问题可以慢慢解决的。 我们还要用联系的眼光看问题。身在局中,自然无法破局,唯有俯瞰棋局,才能豁然开朗。 大明没有足够的金银,这天下之大,难道别的地方也没有吗?” 听他话里的意思,让朱元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 “你呀,太随心所欲了,朕就是没有军费,才要加印宝钞,哪里有闲钱东征西讨……” “陛下此言差矣,用其他手段也可以财源滚滚来。”陆知白笑容满面的说。 既然刚才老朱给他画了一个饼儿。 现在他决定,也给老朱画大饼。 咱俩各画各的! 看看谁的手艺好。 朱标眉头微皱,好奇的问道:“驸马究竟是什么意思?有充盈国库的办法?” 陆知白双眼亮晶晶,脸上笑眯眯的说:“陛下,太子,那东边的海岛上,多的是金山银山!听说储量大得很呢,足够开采三百年!” 听闻此话,朱元璋与朱标对视一眼,都是相当震惊。 朱元璋惊讶道:“当真如此?你说的是日本国吧?咱还以为那是不毛之地,竟有如此多的财富?” 说着,他又有些生气的道:“朕怜惜他们连年战乱,让那日本国王良怀,每次上贡十匹马等物即可。却原来他们竟这般富裕……” 现在曰本正处在南北朝时代,到处都乱糟糟的。 和大明暂时称不上藩属与宗主,但确实存在朝贡关系。 陆知白一听,便说:“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也不晓得岛上竟有金山银山……” 朱标顿时诧异了,问道:“那你如何……” 陆知白笑笑说:“在下生而知之。” 朱元璋露出一丝兴味之色。 但凝神想了一会儿,摆手道:“莫要再说这些了,越扯越远!先把眼下难关过了吧。” 陆知白拱手说:“是,只不过,风物长宜放眼量……” 总之,那东边的金山银山,老朱不想要的话,他要。 朱元璋盯着陆知白,微微眯起眼睛,说:“真看不出,你竟还有这样的野心,那么远的矿产都惦记上了。咱原还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 陆知白礼貌的笑笑,熟练的露出无辜表情,说:“没有错呀,儿臣这小身板……” 朱元璋打断他,哼道:“来人,给驸马赐座!” 紧跟着,他坚决果断的说:“此次北伐,朕,还是要加印宝钞!” …… (我不知为啥有人因为日本国给差评,倭=日本,二者既然是一样,用日本有什么问题???) (求小礼物哟,感谢各位,一鞠躬,二鞠躬,三……) 第121章 春和大学 终究是要加印宝钞的,这不出陆知白所料。 陆知白在锦墩上徐徐坐下,拱手说道:“陛下,儿臣理解。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朱元璋神色严肃,眉头紧紧皱着,双手死死地握着扶手,仿佛要把那扶手捏碎一般,振振有词的道: “劫掠民财也好,随你们怎么说,北伐之事不可动摇!咱就加印宝钞,怎么啦? 狠狠打击那些鞑子,叫他们永世不敢踏进中原一步,难道不是为了这些百姓?既然如此,他们每个人稍稍分摊一些,当做军费,有何不可……” 陆知白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很好,如果大明每个人给我一文钱,我就有6500万文钱了。 他心想,就算不加印宝钞,军费也还是用国库赋税,一样是来自老百姓啊。 但老朱说的,也有那么一丢丢的道理。总比加税要一好些。 让他挽尊吧,陆知白也不戳破。 朱元璋脸色微沉,盯着陆知白,接着说道: “但此次之后,为了大明江山永固,朕绝不再随意加印宝钞了! 可是这国家,方方面面花费甚巨。驸马,你对财货如此在行,往后若是不为朕出谋划策……” 他言尽于此,但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朱元璋目光极其深邃犀利,写满了着迫切:搞钱啊,你快给朕搞钱! 陆知白抿唇,满脸乖巧,心中却有些好笑。 他露出为难之色,说道:“陛下,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徐徐图之……” 包括这军费,其实他也有法子,但他就是不说。 穷好啊。 穷死老朱,就知道急了。 穷则生变。 当然,还有更关键的一个原因是,陆知白刚刚到工部署衙,就被叫过来议事。 一说就说到中午饭点,他饿了啊! “你慢慢想。就算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也无妨,倒也给人一些新的启发……” 朱元璋也知晓经济之事不能急于一时,倒也没有催。 沉默了一阵子。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没好气地说道: “驸马,朕且告诫你,为人处世要保持谦虚……莫要觉得自己懂得多了些,就比其他人强出许多。 岂敢小看天下英雄!你跟那胡惟庸……少去招惹他,朕还指着你做事。” 陆知白诚惶诚恐地应道:“儿臣受教,定当铭记陛下教诲,时刻谦虚,远离老胡……” 他心里在喊冤,他哪里不谦虚了? 只是说了些实话罢了。 朱标温声道:“父皇,陆弟弟年纪尚浅,缺乏为官阅历……” 不过他心中也诧异,陆知白跟胡惟庸是怎么回事? 上来就建议抄胡惟庸的家,就是玩笑,也要结仇的…… 朱元璋轻哼一声,说道:“今天老是打岔!朕都忘了,今天叫你过来,本来是要说给你的差事……朕,打算让你督办一个工学院!” 陆知白听闻,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 好,终于安排到位了。 老朱开始重视工匠了,这是好事啊。 他微微咧着个嘴。 朱元璋板着个脸。 老朱叹了口气,说道:“咱原本是想着,叫你先想法子,看看如何为国库新增财源…… 但此事,既然急不来,你且先把工学院建起来。” 陆知白眼睛微微一转,说道:“儿臣遵旨。只是我大明,似乎未有过工学院一说,不知儿臣是何职务与品级……” “朕说有,就有了!你都驸马了,还要什么品级?”朱元璋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好生教授你那些新奇的知识,为我大明培养有用之人才!” “儿臣谨遵旨意。”陆知白心中微微激动,却又觉得正常。 老朱本来就相当务实,和经世致用的观点自然是一拍即合,于是开始了一些好的转变。 但朱元璋又似乎有些犹豫,缓缓的说道:“筹建学校,至于这钱粮……” 陆知白预感到,接下来他或许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忙是开口道: “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皇准许!” 朱元璋顿了一下,说:“你且道来。” 陆知白说:“儿臣所知之事实在驳杂,工学不能概括之……这学院不如命名为‘春和大学’。” 朱元璋一听,顿时微微变了脸色。 朱标也是目光微动,露出诧异之色。 春和宫,是他的住处。 一般来说,起名都是要避讳些的,除非,是刻意为之…… 朱元璋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渊博好学,世所罕见,儿臣恳请殿下担任春和大学的院长。至于儿臣自己,就任个副的好了……” 朱元璋听了,顿时默然,露出沉思之色。 “这……”朱标张了张口,想要推辞,但又忍下了,认真思索起来。 做一个院长,办一所大学,教育些人才…… 此等事他还没做过呢。 更关键的是陆知白的目的,很显然是扯虎皮,做大旗。 要让他自己去办工学院,师出无名,开头必然是困难重重,或许还会招来一堆弹劾。 若他挂一个名,此事的阻力,必然要减少很多。 朱标微微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本宫便腆颜,居这院长之位吧……只是平时事务忙碌,恐怕出不了多少力。” 陆知白露出笑容,说:“太子殿下愿意担任院长,是春和大学上上下下的荣幸啊! 倒是我们,应当恪尽职守,务必不使院长殿下为此忧心。” 朱元璋听得一阵无语。 这家伙,工学院的八字没一撇呢,马屁就先拍上了。 朱元璋忍不住哼笑道:“名之为大学?你好大的口气啊。” 《大学》本是《礼记》中的一篇,阐述教育理念,被程朱理学极力推崇,因此被单拿出来,跻身四书五经,还成了科举考试的教科书…… 陆知白一脸正气的说:“陛下,所谓大学,便是指其中有大学问! 其二嘛,大学所教的内容,正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那一套。但我们是真正的实践,远胜于那些空谈!” 朱元璋摆了摆手,道:“咱不管你叫什么,把这学校好好的办起来!限你一个月的时间,得开张!” “啊?这么紧……”陆知白想了想,道:“那,咱们还是说一说钱粮吧……” 第122章 朴实无华的升职加薪 朱元璋原本是想说,工学院虽然要建,但也不是顶要紧之事。 所以下拨的钱粮嘛…… 但哪里想到。 陆知白倒是机灵,先发制人,一下子就把太子拉下了水。 但老朱沉吟一番,说道:“提起钱粮,朕倒是觉得,如今天下官员的俸禄,大概有不少富余。 为了筹备北伐,朕想要下诏,让他们紧一紧裤腰带,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陆知白一阵无语,俸禄够低了,还勒紧裤腰带? 但这关他啥事,先得把春和大学建起来,总不能自己倒贴。 陆知白道:“太子殿下既是院长,这大学自是要仔细选址,好生营造,不要堕了太子的名声。” 言下之意,得加钱。 朱元璋面不改色的说:“此言有理,但建筑,不必太华丽,好使天下晓得,太子勤俭爱民。” 朱标:“……” 他倒是不好多说什么。 陆知白不死心,继续说:“可是,要在一个月之内完成,时间太紧了。恐怕需要给人手提高报酬,才能做到……” 朱元璋微微一想,笑道:“你认识许多工匠,让他们自行营造,照市面的工钱,也费不了多少钱。” 陆知白:“……” 哪有这样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得博弈,至少得讨论出具体点的数值。 陆知白说道:“大学通常是科研与教学并重,如此才能有更多成果,才能生财。但做研究,离不开钱粮……” 朱元璋摸了摸肚子,眼睛一转,说:“知道啦!朕有些饿了……嗯,叫人传膳过来!” 过了阵子。 朱元璋看陆知白杵着,脚下生根了似的,便说:“驸马也在此用膳吧。” 他终究没小气到舍不得一顿饭。 吃饭的过程中。 老朱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自己闷不吭声。 陆知白和朱标,便也只好憋着,待吃完了再说。 饭后,歇息片刻。 陆知白仔细观察朱元璋的神色,决定真正的目的一步到位,免得下次又来奏对。 至于钱粮之事…… 这就没有办法了,徐徐图之吧。 陆知白道:“父皇,工学院既然以春和为名,所培养的人,便非普通的工匠……需得有一定的身份。” 这个问题,原先朱元璋没怎么考虑,但现在冠了太子之名,就不得不考虑了。 太子自然是不可能和低贱匠人混在一起的。 那么,匠人之中,是不是也有一些,不那么低贱的呢…… 朱元璋一时却没有想出太好的法子,直接问道:“你怎么想的?” 陆知白思索片刻。 其实,三教九流皆可为官,明朝也是有过。成化年间搞出来了“传奉官”制度,皇帝直接任命官员,不经内阁和吏部。 这制度不好,太随意、任性,后期发展成卖官鬻爵,搅得官场乱糟糟。 陆知白说道:“各色工匠,各司其职便好。但其中,必然有些才智过人的,其实是可以有科举或是被举荐的能力。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儿臣是想说,这工匠的水平,难道都是一样的吗?总有好坏之分。 是否可以设置一种制度,按照他们的职业能力分级,也就是‘职称’。” “职称?” 朱元璋和朱标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不由得都是露出思索之色。 随后,朱元璋立刻便问道:“有了职称之后,又如何呢?难道,需要给予嘉赏吗?” 陆知白知道他关心的重点,便说: “朝廷认可他们的身份就行。譬如发放锦旗,登记造册,给予一些便利…… 至于奖赏,倒是不必。大明的百姓何其纯朴,只要朝廷给予认可,他们便要千恩万谢了!” 朱元璋一听,连话里那若有若无的嘲讽都无视了,这才点了点头,露出几分满意之色,随口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办。交给你们工部了。” 说着,越想越高兴起来,说:“这个法子好啊!既可以让匠人按水平分个高低,又可以激励他们……” 最大的优点是,还不怎么花钱。 朱元璋越想越高兴,又夸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大明有了你,就像……” 嗯,一时之间,他想不出好的比喻,只能连连点头,一副满意之色。 陆知白敷衍道:“一般一般,村里第三罢了……” 朱标微微一笑,提醒道:“父皇总是夸赞驸马,儿臣都有些听腻了;说起来,驸马倒是屡建功劳、屡献良策,虽然看着不显,但积累起来,倒不输于那些老臣了……” 朱元璋终于想起来了,哎呀上午的时候,他好像是说过,加爵、封赏之类的。 朱元璋作出回忆的神色,问道:“对了,小白,你岁禄多少来着?” 陆知白收敛神色,正经的回答:“承蒙陛下厚爱,儿臣每岁六百石。” 这年头,驸马俸禄就是这样。放到以后,就有两千石了…… 不过,这点东西,他实在是……好吧,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六百石,一二百两银子呢。 朱元璋沉吟片刻,道:“驸马屡献良策,大功于朝,特敕:每岁给粮一千二百石,以彰尔功!” 陆知白也不推辞,麻利的直接谢恩,机不可失啊。 朱元璋望着这个女婿,含笑说道:“你那两个姐夫,可都还是六百石呢。” 指的是李祺、梅殷。 朱元璋想了一想,摆手,又道:“驸马,你领春和大学副院长之职,便为从四品吧!其余人等,以此类推。”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陆知白再次谢恩。 惊喜不在于有品级就有俸禄,而是…… 从四品! 国子监祭酒,即校长,也就这个品级! 当然,老朱也可能是为了给朱标面子。 但不管怎么说,春和大学的开局,还是不错的,除了…… 哦,财政拨款! 老朱都给他加岁禄了,想了一想,道:“虽然筹备北伐,国库有些吃紧,但……朕对你,是寄予了厚望! 这工学院,想来要比那国子监,顶事一些。一两年之内,学生便堪用了。” 陆知白小心的说:“这……最初便择有基础的人吧。但若是大夫等行业,一两年恐怕无法出师……” 朱元璋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但神情,仍然颇有些期待。 简单地说就是,投了一块钱,就想赶紧看到成效。 陆知白心想,只要经费管够,待遇够好,给予春和大学足够的自由,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赚钱?赚钱还不简单? 这般简单商议之后,便没啥事了,陆知白退下,等着圣旨即可。 陆知白回到工部,叫来工部尚书、工部侍郎,还有负责营造和预算的部门,把此事与他们说了。 大家纷纷露出惊诧之色,一致祝贺。 满脸的肃然起敬。 陆知白摆了摆手,说道:“我思来想去,要建一个大学,怎么也不能低于十万贯钱。 这个预算,就由你们和户部提吧!” 余文昇、李镛等人一脸茫然与震惊,甚至指了指自己:“我们?!” 第123章 朱标逐渐觉醒,儒学经典真的有用吗? 工部的一群人都呆立当场,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们个个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张口结舌的,竟说不出话来。 陆知白见状,轻轻笑了笑,说道: “怎么了?这副模样。你们要相信自己!我们这办的可是正经事,陛下特意交代的,相当看重。” 余文昇则是一脸苦涩,无奈地说道: “驸马,此事恐怕有些难办啊,您不如,直接和陛下说……” 陆知白只是微微一笑,神色从容,说道: “你们先把预算做出来吧,就按照十万贯钱的标准去做。对了,具体的营造,就按照国子监的标准来!” 工部的众人一听,皆是面露难色,无语地小声嘟囔着: “可是国子监也没有花这么多钱啊……” 陆知白手托下巴,想了一想,说道: “那就比国子监还大!毕竟我们这大学,学科多,场地就要大,还得有一些特殊建筑。” 说完,便把他们赶去画图纸、做方案、搞预算。 陆知白自己则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睛,默默思考起来。 此刻的他,满心兴奋,这可是他亲自主导建设的大学啊! 老朱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也不指望这大学能培养出听话的官僚,能做一些实事就行了。 在教育上,这倒是给了陆知白较大的自由度。 既然名为大学,那么就必然要有很多个学院、不同的专业,以此来满足需求,培养各行各业的人才。 陆知白拿起桌上的毛笔,眉头微皱,顿了一顿,感觉有些别扭。 这段时间他刚好叫人把铅笔造了出来,下回来上班,得多带一些给工部用,他们要画图纸,会方便许多。 第二天,陆知白带了一小箱子的铅笔来到工部,一时间工部热闹非凡。 所有拿到铅笔的人,无不是满脸惊讶,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短小纤细的笔,充满了好奇。 一些人忍不住纷纷议论道: “这好像是一种碳笔。” “就是和那碳笔差不多,不过有木头包着,倒是干净一些。” 这古代其实也是有碳笔的,只不过容易弄脏手。 陆知白简单地教他们如何使用,随后吐槽道: “对了,还有黑板跟粉笔,马上也造出来了,到时候给工部安排上……” 他环顾四周,嫌弃的微微皱眉说道: “还有这狗一样的办公环境,我实在是……唉!” 工部的署衙,可谓是闷热又拥挤,令人有些不爽。 好消息是六部基本都这样。 这,其他人也不敢接话。 陆知白也没多说,想起正事,便催促营造部门:“有没有拿出方案?” 营造部门的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一晚上的时间当然是没搞出来。 陆知白瞬间板起脸,拿出工部右侍郎的威严,大声喝道: “今天下班之前必须交出方案、做好预算、才好去要钱,有理有据!” …… 大本堂。 此时的朱标,正和他的一众兄弟一起,在听大儒授课。 今天讲课的大儒是范显祖,身为太子宾客,乃是正三品呢。 只见范显祖站在台上,激情四溢,口沫横飞地讲述着。 他眉飞色舞,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声情并茂地讲着《资治通鉴》中的一节,强调施仁政、修德行。 往常,朱标对这类课程,无不是兴致勃勃。 他平时正襟危坐,神情专注,端正好学,恨不得将老师讲述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但今天不知道为何,朱标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听起来很是别扭。 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 只见楚王朱桢(zhēn)低着头翻看手中的书,满脸无神,好似生了病一般。 而齐王朱榑(fu)在垂眼听着,那神态却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思绪神游到哪里去了。 倒是一些年纪稍小的亲王。盯着范显祖,听得很认真。 若是往常下课之后,朱标定会规劝兄弟们好好学习,认真听受老师讲课。 但今天不知为何,听着范显祖讲的这些东西,令朱标有些心烦意乱,就有点听不进去了。 朱标不由得皱起眉头来,满心疑惑,暗自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范显祖察觉到了朱标的异样,连忙问道:“太子殿下,可有什么疑惑?” 朱标想了一想,终究是好学之辈,便问道:“范师傅,你说这些书……” 他环顾四周,大本堂中藏书无数,尤其是儒家经典,还有政治着作《贞观政要》等,他所指的就是这些。 朱标接着说:“这些书,到底有用吗?读了这么多书,真的一定可以治理好国家吗?” 范显祖没有想到朱标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实在是大吃一惊。 但他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说:“太子何出此言呐?这些乃是孔孟传下来的大道至理啊! 还有历朝历代积累下来的经验,背后都是亡国的血泪教训。多读这些书,自然是有用的。” 范显祖心中也很疑惑,太子向来好学,怎么会口出此言? 但范显祖并未多想,因为太子一直以来,敏于学、博于文、尊师重道。 可是今天,朱标似乎真的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往常他绝不会反驳范显祖说的这些大道理。 今天,朱标有些不对劲。 他不由的问道:“可是范师傅,这些经典流传至今,历朝历代的君主无不是仔细研读,请大儒授课,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亡国了?” 范显祖一听,后背顿时冒出了冷汗。 这话可不兴说啊。 但他到底是学富五车,很快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 “殿下此言差矣,他们亡国的原因正是在于其后来的君主或不学无术,或不思进取,甚至是荒淫暴虐,都违背了孔孟之道啊。 若是他们能够施行仁政,不宠幸奸佞,绝对不至于亡国的。” 朱标皱眉想了一想,感觉有些道理。 但他心中还有疑惑,问道:“范师傅,孔孟先师还有朱圣人,还有这些历史古籍,有没有说过,如果加印了太多宝钞,会如何?” 范显祖顿时被问得懵了一下,怎么也不明白,儒家经典跟宝钞有什么关联。 他眨了眨眼,拼命地在脑海中回想所知道的一切典籍。 却发现,好像都没有提过此事。 他凝神思索着,然而朱标却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朱标见他为难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失望的问道: “范师傅,您博古通今,竟然也不知道么?” 第124章 请陛下来评评理 朱标向来尊敬这些老师,甚至是崇敬。 现在,提了一个刁钻问题,然后还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 范显祖脸上顿时就微微火热起来,像是被鄙视了一般。 但他想了又想,都没有想起来儒家经典哪里说过宝钞的事。 范显祖不由得为自己找补说:“宝钞乃我大明特有,这些古书里自然是没有此等内容。” 朱标微微叹了口气,满脸失望地说道: “是的,那就是孔朱圣人,并未说过如何处理这样的事……他们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了,怎么能预料到现在的事呢……” 范显祖一听,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感觉很是不对。 他语重心长地劝导: “殿下怎么突然会这么问?这财货经营,不应该是户部的事吗? 殿下所应学的是为君之道啊,还请殿下不要再分心,考虑这些无用的事了。” 朱标一听,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不禁流露出了几分储君的气势,反问道:“这些是无用的事吗? 经济大事,是一个国家的血脉,没有钱什么都做不成,范师傅竟然认为是无用的!” 这一次,他目光中的失望,几乎掩饰不住了。 范显祖登时默然了片刻。 讲话声突然停止,两人似乎是争论起来,顿时,便让那些原本有些神游的诸位小亲王宛如活了过来。 他们眼露精光,紧紧地盯着二人。 其实这些小家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朱标说的“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他们能听明白。 要是朝廷没有钱,连他们的俸禄都发不了啦! 这一点他们当然是大大的赞同。 于是,一些亲王也是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甚至是,回想着太子大哥说的话,心底,对范显祖产生了一丝怀疑…… 范师傅这般博学,为何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楚王朱桢更是脸带笑容,大声说道:“太子大哥说得对啊!” 顿时,就有一些年纪更小的亲王跟着起哄。 范显祖神色不禁有一丝尴尬,张大了眼睛,端详着朱标。 太子殿下太不对劲了! 或许他应该连同其他的太子宾客、詹事府的属官们,好好地劝一劝太子。 甚至是,要立即向陛下汇报太子的课业情况…… 大本堂里闹哄哄的,朱标不由得转向带头的楚王,轻声训斥道:“老六,不得无礼!” 他心中隐约对范显祖有一丝愧疚。 他放缓了语气,说道:“范师傅,今日辛苦了。不如再请一位师傅来,我今天想要听一听西汉桓宽的《盐铁论》。” 西汉的时候,朝廷为了增收,想了一些办法,其中就有把“盐铁经营权”收归官府。 为此,朝廷的各方势力进行大辩论,开了很多会,涉及酒类专卖、盐铁官营、均输等问题。 《盐铁论》就是这些会议的记录,这也是古代少有的经济学专着。 范显祖听了,面色却微微变了。 这《盐铁论》其实是法家和儒家的大辩论,法家的桑弘羊虽然在辩论中失败了,可是他的主张却依然施行下去,可以说他才是真正的胜者。 范显祖自认为儒学正统,自然是不可能讲述这等与观念不符的书籍! 更何况他并未精读此书,并不擅长。 范显祖仔细端详着朱标,突然拱手说道: “太子殿下!兹事体大,愿同其他太子宾客,一同面圣,汇报您今日的学习状况……” 范显祖心中只觉得朱标突然性情大变似的,实在有些棘手。 讲课有些进行不下去了,须得赶紧上报。 这叫防微杜渐! 朱标略略思索,点头答应下来。 他心中也有疑问,正好要同父皇说一说。 于是,范显祖便叫来了其他几个太子宾客、东宫属官。 乃是狄玄素、文原吉、章季方等人。 范显祖低声同他们几个说了方才的事。 几个人都是脸色大变,神情严肃起来。 …… 武英殿。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朱元璋高坐龙椅,面色威严。 朱标恭敬地站在一旁。 另一侧,则是范显祖以及他的一众友军。 范显祖率先拱手,神色庄重且透着几分急切。 他把今天在大本堂的事情简单说了,又说道: “陛下,太子殿下近来过于关注经济财政之事,此乃‘术’之末流,为君者当以仁德大道为重,明仁德之理,懂治国方略,心怀天下大局,此乃根本之‘道’。” 狄玄素紧接着附和,眉头紧皱,一脸忧心地说道:“是啊陛下,经济之事繁杂琐碎,易扰了太子殿下的心境,使其偏离了为君的正道。” 文原吉、章季方等人也是开了口,与他们的说法,并无二致。 无非还是身为太子,应该关注大政方向,不必学习经济财货之小道。 朱标听到众人的言论,听他们众口一词,人云亦云,不由得有些失望,语气却坚定起来,道: “父皇,儿臣受您教导,再看到陆弟弟的一些作为,近来终于是醒悟了,深知治国需务实。 若无充足的财政,军队何以强大?民生何以改善?经济财政之事,关乎国之根基,不可轻视。” 朱元璋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微微眯起了眼,依旧没有表态。 他轻轻一笑,说:“今天倒是稀奇了。你们继续说,朕听着呢。” 范显祖恭敬地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急切,看着朱标说道: “太子殿下,儒家经典乃治国之基石,孔孟之道传承千年,其中仁爱之理,足以安邦定国。” 狄玄素也紧接着上前一步,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地说道:“殿下,仁政为根本,此乃不变之真理。” 朱标目光如炬,环顾范显祖等人,点了点头道: “各位师傅所说这些,本宫自然是知晓。治理天下,自然是需施仁政。” 范显祖等人听了,暗暗舒一口气,不由得点头。 哪里想到,朱标话锋一转,又面向朱元璋,说道: “然《盐铁论》有云:‘治家非一宝,治国非一道’! 儿臣认为,作为储君,不应只拘泥于儒家之学,更应广泛涉猎,多更学务实之学问!” 第125章 完了,太子也不听话了! 大殿内无比安静。 只有朱标有些慷慨激昂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 范显祖等人听了,无不是露出吃惊与骇然的神色。 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突然转了一个大弯儿。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被撞飞了一般,震惊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而朱元璋,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喜。 儿子确实长大了,终于有了自己的见解和思考!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轻抬手掌,沉稳地说道:“太子的说法,倒也有些道理。” 这磁性洪亮的声音,让范显祖、文原吉等人回过神来,脸上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范显祖躬身道:“殿下,历朝历代,无不是以儒治国。这是根基,不可动摇啊!若儒学正统之位受损,恐怕忠孝仁义等等道理亦随之受到冲击……” 朱标感觉他们有些胡搅蛮缠。 他目光炯炯,犹如燃烧的火焰,紧紧盯着范显祖等人,大声问道: “本宫说了博取众长。现在请问诸位师傅,你们是如何理解‘经世致用’的?” 范显祖等人闻此,又是一番引经据典。 范显祖眉头紧皱,略作思考后说道:“‘经世致用’者,当以仁爱为本,遵循古之礼法,效仿先贤之德政。” 狄玄素神情专注,郑重地说道:“如孔子所言,仁者爱人,以爱施治,方能使天下归心,此乃‘经世致用’之精髓。” 章季方等人也纷纷作答,无不是鹦鹉学舌罢了。 朱标实在不理解,神色诧异,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仁爱上面? 他眉头紧皱,追问道: “那到底怎么样才叫仁爱?难道只是空谈这些大道理,却没有具体的操作方法? 那又如何能解决当下之问题?问题依然在那,仁爱又体现在哪里呢?” 范显祖等人一时语塞,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太子殿下吃错了什么药?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这还是他们所熟悉的尊师重道、崇尚儒学的太子吗?! 朱标说着,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在殿中踱了几步,道: “如今国家发展,诸多实际事务亟待解决。经济财政关乎民生,若不能切实了解其运行之道,又如何能制定出合理之政策? 只凭孔孟先师之仁爱,就能让百姓衣食无忧?就能让国家繁荣富强了?” 他这话,实在太胆大了。 范显祖几乎是有些绝望的望着朱标。 心中甚至有大不敬的想法。 太子殿下,难道,是中了什么巫蛊之术…… 不然。 何至于此啊! 变化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其他人一时间,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朱元璋目光深邃,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饱含欣慰地看着朱标。 而朱标,神色肃然的望着他的一众老师,等着他们的见解。 范显祖定了定神,拱手说道: “殿下,虽具体之法需依实际情况而定,但仁爱之理念,可指引方向啊。 方向错了,做再多的事,犹如南辕北辙,终究还是错的,误入歧途罢了。” 朱标毫不退让,坚定地说道:“方向固然重要,但若没有切实可行之步骤,无异于空中楼阁。 这治国,只知道仁爱之方向,但具体如何做,才是真的仁爱?譬如有些政策,或许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实际效果又是如何?” 狄玄素目光有些异样,好似不认识朱标了,说道:“殿下,吾等并非忽视实际,只是认为仁德为根基……” 朱标反驳,声音愈发洪亮:“仁德若不付诸实际行动,又有何用?难道只是口头上的仁义道德? 本宫忧心天下万民,却没有什么行动,会有哪怕一个人因为本宫心里念着他,就生活的更好吗?!” 文原吉感觉他们一群人绑在一起,竟然都有些说不过朱标一人? 他们不由得一脸焦急,说道:“殿下,还请三思,莫要偏离了儒家正道!” 朱标昂首挺胸,声音响彻大殿,说道: “吾并非偏离正道,而是想要解决多年来的疑惑……孔孟之道固然正确,却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了,如何能解决当下治国的所有难题?” 朱元璋听到这里,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一锤定音道: “标儿所言,不无道理。但诸位爱卿所坚持之仁德,亦不可废。治国之道,当博采众长,权衡利弊。” 众人听了,尽管不情愿,皆躬身应是。 那些大儒,神情难免有些低落。 皇上都明白的说了要博采众长,意思就是说,不能只听儒家的! 这几位太子宾客,心中都感觉有些糟糕。 完了。 陛下本来就不怎么听话。 现在太子也不听话了! 一众大儒尽管心中焦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告退。 在返回大本堂的路上。 几个人眉头紧皱,神色忧虑,不住地议论着。 “太子怎么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这可真是令人吃惊!” “可是我等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太子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他要学《盐铁论》,咱们总不能强行阻拦。” 文原吉面色凝重,语气还算平静:“尽管咱们名义上是太子的老师,但储君也是君,到底是君臣有别啊。” 范显祖则是一脸气呼呼的样子,那皱紧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愤愤地说道: “可是老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啊!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痛心疾首,却又不敢将那大不敬的想法宣之于口: 太子这是长歪了啊,怎么能偏离儒家正道呢? 狄玄素微微皱了皱眉,神色严肃地说道: “太子方才似乎提及一个姓陆的人,大概是新晋的那位驸马吧?” 其他人听了,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人说道: “怪不得!听说那驸马行事有些异端,不务正业,如今在工部任职。” “不错。” 几个人的神色愈发严肃起来,连连叹气,感慨不已: “我等教导太子多年,竟然比不过一个新来不久的驸马?太子何其纯善,定然是被他给蒙蔽了!” 既然这般说着,他们纷纷约好,接下来要好好地探查一下这个驸马。 若是他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们一定上书弹劾! …… 第126章 又给朕画大饼 武英殿中。 朱元璋满脸含笑地注视着朱标,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与欣慰,身上的疲乏都好似一扫而空了。 朱标以前对儒学极其痴迷,将其奉之为唯一正道。 朱元璋虽说认可儒家的作用,但绝不会独尊儒术。 只要对他的统治有用的,他就用。哪怕和尚道士也无所谓,实用就行了。 然而,以前的朱标根本听不进去,视儒学为神圣的学问。 如今倒是好了,他竟然自己醒悟过来了。 朱元璋笑眯眯地说道: “看来陆知白最大的功劳,便是让咱的太子更明事理了。 太子可是国本啊,他以前那些小打小闹,焉能相提并论!” 朱标闻言,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惭愧之色,赶忙拱手说道: “儿臣资质愚钝,让父皇失望了。” 朱元璋笑着摆摆手说: “你不要多想,人嘛,有时候就会被一些东西蒙蔽双眼。如果之前没有明白,只能说或许是机缘未到。” 他略作思索,又接着说道: “你能想明白钱粮之重要,也脱不开心怀天下这个根本。若是你根本不关心天下和百姓,也不会想着去做一些实在的事。” 朱元璋忍不住又继续教导说: “所以咱同你说过,一个人的才智是有限的,一定要广纳贤才,集思广益。 但身为君主,最重要的不是比所有人都聪明,而是明辨是非,要有慧眼慧耳,能从这么多人的意见里找出来,到底什么才是真正收效长远的。” 朱标连连点头,认真地说:“父皇教诲的是。” 朱元璋仍是笑容满面,说道: “你这妹夫,确实是一个通透的贤才啊,有这么多鬼点子,朕是捡到宝了。” 朱标点头应是,心中暗自想着:不知道陆知白筹办春和大学,进度如何了? 朱元璋一边夸着,一边把批阅过的奏疏放到一旁,又拿起一本新的折子来看,说: “就是现在年轻跳脱,不太稳重,需要好好磨砺。你们毕竟是兄弟,往后有他辅佐你,咱也放心不少……” 这本奏疏是户部尚书顾礼的。 朱元璋只扫了一眼,口中夸赞陆知白的话顿时戛然而止,面色微变,怒道: “这臭小子,真是得寸进尺!” 朱标不由地愕然,满脸疑惑道:“怎么了?他做了什么?” 刚才还夸他呢。 朱元璋微微哼了一声,说道: “朕叫他建一个学校罢了,他竟然张口就要十万贯的预算!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钱,当朕是傻子不成。” 朱元璋虎目微微瞪圆,颇有些生气, “不知道朕现在正缺钱吗?竟还敢这么奢靡。这大学是金子打造的?” 朱标拿起奏疏来看了看,一时有些无语。 朱元璋又气道: “这个顾礼也是的,见识了驸马的伶牙俐齿,现在恐怕不敢得罪他了。 工部提了什么要求,户部竟然原模原样地写奏折上报。把皮球都踢给朕,真是岂有此理!” 朱标宽慰道: “父皇勿要动怒,驸马定然有他的缘由,这大学,终究是没有先例……” 朱元璋越想越气,说道: “那就叫他自己来说一说,怎么花得了这么多钱。” 陆知白被叫了过来。 他心中早有预料,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工部提出预算之后,户部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这事儿他们管不了,要请陛下圣裁。 陆知白麻溜地先行了礼。 就见朱元璋微微虎着脸,现在熟得很,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这大学的预算是怎么回事?张口就十万贯,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陆知白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 “一贯是一千个铜钱,一万贯就是一千万铜钱,那么十万贯就是一个亿嘛。 建一所大学花一个亿,这不很正常吗?” 不过,他料到了朱元璋不会给他这么多。 所以先狮子大开口,然后才有砍价的余地。 “正常?”朱元璋也不与他废话,怒声道: “十万贯是不可能的,现在国家方方面面都要用钱。五万贯咱都嫌多!” 陆知白不慌不忙,从袖子中取出他做好的计划书,说道: “建设计划和方案儿臣已经做好,请陛下过目。” 朱元璋接过来迅速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说道: “竟然还要管他们食宿,这岂不是相当于廪膳生?!” 廪膳生,是可以吃公家饭的生员,每月享有廪米和廪饩银,名额是有限的。 可是陆知白办的这个大学,在朱元璋心中就是工学院,主要面向于工匠那群人,竟然也能有公家管饭的待遇? 虽说朱元璋没觉得儒家读书人究竟有多了不起,但工匠地位低倒是真的…… 这些人,如何跟读书人相比? 朱元璋心中便有些气闷了,皱着眉头。 陆知白连忙说道: “非也,儿臣是打算,给贫困生提供助学贷款,饮食上稍加补贴。 等他们学有所成,或是有谋生的途径了,再将这款子还回来。而且学费、住宿费,自然也少不了。” 听说是要收费的,朱元璋的神色这才好了不少,说道: “助学贷款……你倒是鬼点子多。既然有贷款了,那这预算自然应该少一些了!” 陆知白就知道老朱的钱没有这么容易拿到,索性问道:“还请陛下明示。” 朱元璋平淡的说道:“三万贯,不能再多了。” 陆知白立刻道: “这也太少了,根本施展不开啊,陛下,起码得五万贯。 在我的计划中,我们春和大学可是要做大事的,以后每年的收益何止十万贯!再翻十倍都有可能~” 朱元璋微微哼了一声: “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就开始给朕画大饼了。”朕不吃!…………嗯,真香!  但他对陆知白教学的手段没有丝毫了解,心里终究是抱着一丝期盼。 这个女婿屡屡给他惊喜,万一能够创造奇迹呢? 再说了,傻子都晓得,想要赚大钱,必须得先投入一些。 但即便如此,朱元璋仍然不希望陆知白觉得他的钱很好拿。 第一次就搞到了几万贯钱,以后还得了? 于是,双方僵持着,又要辩论一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种博弈和协商,是大项目必经的流程。 最终,陆知白说干了嘴。 终于是拿到了五万贯钱的经费,忍不住喜笑颜开起来。 第127章 不如,我也去看看皇后娘娘 朱元璋却脸色不大好,微微皱着眉,唠唠叨叨地说: “咱的本意,是希望你找些现成的房子,你非要自己建。既然你想要钟山附近那块地方,那就拨给你。” “那里好像挺荒凉的,离公主府倒是近,也就十里路吧。” 陆知白答道:“是的,近一些,也方便儿臣时时去巡查。 而且,那里距离玻璃作坊也近。到时可以连起来,带动那片区域的发展……” 朱元璋板起脸说: “拿到钱了,赶快去布置,一个月之内,朕要看到这大学建起来。朕马上就下旨!” 一旦下旨,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了。 陆知白退下,丝毫不慌。 大学毕竟是个大工程,可以分期来进行。 一个月先把最重要、急需的建筑拉起来就行了。 不过,他也有些心急。 当下除了建设,招人是最重要的,一是招学生,二是招老师。 招人的标准,都要他自己来想。 老师倒是令人有些发愁。 而且,朱元璋还把给工匠评定职称的任务,交给了工部。 工部这边先试验着。 如果效果好的话,还会推广到其他领域。 比方说医生,那就由太医院去办了。 陆知白回到工部,便派了一个主事华英去负责主理此事。 这可是朝廷的项目,自然是有工部派遣工匠。 中间又怎么跟户部交接沟通,都压根无需陆知白操心。 这一点就很棒。 陆知白将图纸拿出来,说: “时间紧,就先建办公楼,教室,食堂,宿舍吧…… 现在天气热,其他的先用木头吧。办公楼得用青砖,气派一些,不要堕了我们太子的名头!” 第二天。 一张圣旨,就送到了工部。 圣旨发了之后,这件事就会广为人知。 然后,开弓没有回头箭。 在工部众人复杂又羡慕的目光之中,陆知白接了圣旨。 他也是第一次在古代建设大学,这等事相当复杂,且毫无经验可参考,只能自己一步步摸索。 陆知白继续思索着,在他原本的设想中,大学是要分成多个专业的。 但仔细一想,实际操作困难重重。 若非要按专业来寻找师生,有些班级人数寥寥无几,开班的难度会加大。 所以这才刚刚起步,干脆就混合教学,实行通识教育。 慢慢的,再根据他们的兴趣和天赋,来设置专业。 不过一些重要的领域,比如金属冶炼、机械,那是必然要大力发展的。 陆知白这般决定之后,建校的难度大大降低,他心中也轻松了不少。 “最好还是要招一些读书识字的,读书人有什么了不起?都削尖了脑袋的要做官,但哪有那么多官可做。” 陆知白暗想着,觉得自己是在给一些识字的人另寻出路。 此外,大学刚刚创立,没什么名气。 就算有太子这面大旗,但多数人估计也就是看个热闹。 学生倒罢了,关键是有真本事的老师太难寻。 这年头,科技方面的大佬本就不多。 民间有些某些专业懂行的,却又没什么名气。 关键还有双方相互间的信任,一时间很难建立。 陆知白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顿时兴奋起来,准备得空就去拜访人家,先试一试。 正想着,忽然间,有一个差役过来通传道:“驸马,周王过来找您。” 陆知白心里一怔,赶忙起身去迎。 朱橚笑容满面地走进了工部署衙。 陆知白心中不禁好奇,嘴上笑道:“五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朱橚笑盈盈地说:“我要去给母后请安,顺便来看看,你在工部当差怎么样了……好像有点不合规矩,没事,耽误不了多久。” 陆知白笑道:“多谢五哥挂念,好的很,我又有了新差事。” “别跟我客套。”朱橚佯装不满地说。 然后又笑起来,“我听说了,父皇叫你建一个大学,可是稀罕呢。听说,你还要按照国子监的标准来办~” 陆知白听到这话,心里不禁琢磨,宫里的消息传得可真快。 他诧异道:“这你都知道。” 朱橚大笑起来:“你果然有这样的想法,不错,我支持你。” 兄弟两个聊了几句。 沉默了片刻,朱橚便说: “你先忙着,我去看看母后,等你下了值,我再来找你玩。” 陆知白心里转了转,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赶忙说道: “我现在没什么事,不如,我也去看看皇后娘娘。” 其实他一直想见见马皇后。 可惜没什么合适的机会。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不能随便进入后宫。 虽然乐儿也常进宫来请安,但那又不能完全代表他~ 哎呀,想在皇后面前刷脸真的不容易。 朱橚一听,便笑道:“行,那我们一道。” 兄弟两个离开工部,前往坤宁宫。 路程倒也有两三里,两人在树荫下走着,一边闲谈。 朱橚似乎对春和大学颇有兴趣,问了不少问题。 陆知白一开始不明白朱橚的意图,略一思索,便只是微笑着,不吭声。 走了一会,还没有出六部。 在一个岔路口,突然,顾礼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 见到陆知白之后,他下意识地就想退回去,但已经晚了。 陆知白迅速迎了上去,心中暗笑,面上却笑道:“户部尚书。” 朱橚最爱看热闹了,一见这情形,立马迎了上去。 面对这两个家伙,顾礼进退不得,只得硬着头皮拱手行礼。 陆知白笑眯眯地说: “尚书从哪里来呀?太子殿下的春和大学马上就要开工了,还请户部的钱粮,麻利一些。” 陆知白心里清楚,就算有了圣旨,户部也是下有对策。 顾礼擦了擦汗,小声地说: “那是自然,只不过朝廷各种用度太多……若是一时顾不上这边,还请驸马海涵。” 朱橚在一旁没有说话。 但是前些天武英殿那场大辩论他可是听说了,自然明白顾礼为何如此惧怕陆知白。 自从陆知白到了工部,工部腰杆子硬了起来,要钱要得理直气壮。 关键他们现在比户部还会做账。 户部还在堆成山的账本子里扑腾呢,还在重新整理账本。 户部的人都在心里骂着龙门账,自然也会骂提出此法的人…… 陆知白望着顾礼,一脸理解的样子,说道: “户部的事难做,我知道的……尤其是户部尚书。” 说到这里,他突然“咦”了一声,盯着顾礼的脸,陷入沉思。 第128章 顾尚书,小心猝死啊 陆知白想起,他曾在《明太祖实录》里面看到过顾礼,还吐槽过呢。 顾礼今年三月份才做的户部尚书,九月份会调为刑部尚书。 但没几天,人就忽然没了。 当时看史书的时候,陆知白觉得这哥们倒霉,不知是不是有大病。 没想到,如今能见着本人,也是神奇。 陆知白观察着顾礼的脸色。 或许是天热的缘故,顾礼脸庞通红,不停擦着汗,但这红中又透着一些紫。 陆知白越看越觉得奇怪,心中一动,问道: “顾大人,你跟胡惟庸是不是一伙的?” 顾礼听了这话,心里一惊。 此人竟敢直呼胡相国的名讳,毫无礼貌啊。 而且说的这般直白。 真是粗鄙! 顾礼连连摇头,神色异常严肃,否认道: “驸马何出此言?老臣一心只忠于陛下,怎会与其他人掺和在一起。” 这里可还没出六部的署衙,人多耳杂。 这个驸马呀,真是个能惹事的主。 顾礼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陆知白一听,就当他不是胡党吧,便点头说: “顾大人要保重身体啊,我看你的气色有些不对,你看你的脸,还有这嘴,居然有些泛紫。你要小心,别突然就倒了,户部离不开你啊!” 陆知白心里其实也只是猜测,故意这么说,是提醒也是恶作剧。 但朱橚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凑上前来,像看大闺女一样要瞧个仔细。 顾礼被他俩盯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侧着身,口中说道: “殿下,驸马,下官还有要事在身……” 朱橚却拦住他,神色有些严肃地说: “顾大人,你可真要当心啊。本王粗粗一观,你恐怕已有心疾,还是快些多找几个太医看看吧。” 顾礼的双眼微微睁大了,嘴唇动了动,似乎吃惊不小,又似乎有点想骂人。 但最终,他拱手道: “多谢两位殿下关心,臣还有事……” 陆知白也不再堵他,摆手道: “那你去忙吧。” 顾礼对他们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 走出一段之后,又回头朝两人望来,神色极其复杂。 他忽然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了,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 …… 朱橚一边走,还吐槽着: “小白,难道你也会医术?你怎么知道他有病?我看他真是有病的样子,可能户部的事务,还是太繁杂了。” 不过陆知白明显是吓唬的成分居多,朱橚乐滋滋的看热闹,觉得有趣。 陆知白却不甚关心。 他只是想起来,便随口提了一句罢了。 顾礼听就听,不听拉倒。 陆知白问道: “别管他了,皇后娘娘近来可安好?” 朱橚说:“母后挺好的呀,就是天气太热了,令人吃不下饭。” 陆知白说: “可以多喝一些汤嘛……我跟你讲,我第一次来给母后请安,你要多帮帮我。” 朱橚笑道: “你怕什么?母后那么和蔼可亲。再说你连父皇都不怕,还怕母后?”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 “天可怜见,我哪里不怕父皇了?连父皇都怕母后的……”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有些大不敬了。 陆知白转移话题道: “我知道五哥对春和大学,好似有什么想法。” 朱橚笑了一笑,也不隐瞒,说道: “你这个大学,会不会教授医术?” 陆知白想了一想,道: “这也不是不行。其实现在的医者,还是不够用。” 而且,这年头的中医,有往神秘学发展的趋势,他们自有他们的道理…… 明朝的太医院,设十三科,其中有一科就是祝由科,使用祝由术治疗。 祝由这东西,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陆知白觉得,教一下现代医学基础,跟古代中医融合,也不错。 朱橚笑着问道: “那你找好教医术的老师了吗?” 陆知白摇头道: “今天刚接的圣旨,还没来得及招人呢……怎么?五哥要给我介绍人手,还是自己要来当老师?” 陆知白心里想着,朱橚该不会真想来吧? 他满脸笑盈盈的,意味深长。 倒是让朱橚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得踌躇起来,笑道: “我……有一点想,不过……要是跟太子大哥那样挂一个名,也可以吧?” 朱橚心里其实很期待,但一想到要面对一些学生殷切的目光,又有些怂了。 陆知白在思索,周王对于中医药学确实有浓厚的兴趣,历史上也是对植物学贡献不小。 但那都是被赶去云南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这家伙年少着呢,跟自己一样,嘴上没毛。 要说他现在医术精湛,陆知白打死也不相信。 “挂一个名,自然是可以的!”陆知白满口答应下来。 只是挂名罢了,又费不了什么事。 而且,他记得这段时间,朱橚可是认识了不少江浙沪地区的名医,最起码是有人脉。 虽然没能如愿地去教学,但朱橚还是挺开心的,拍了拍陆知白的肩膀,说: “不错,够兄弟,就这么说定了。你建这个大学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朱橚就喜欢这样打包票,只不过陆知白很少让他帮忙。 陆知白想了一想,倒还真想起一件事来,便问道:“五哥,你可知晓郭守敬?” 朱橚想了一下,奇道: “这自然是知道,他尤其擅长天文历法,还有算数……蛮厉害的呢。不过他早就死了。” 陆知白点点头。 这郭守敬,乃是十三世纪,全世界最伟大的科学家,擅长天文历法、数学、水利、仪器制造等等。 他有多厉害呢? 这是一个名字闪耀在星空中的男人,有月球环形山和小行星以他的名字命名。 朱橚倒是回过味来,明白了,挑着眉,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噢——” 陆知白也露出笑容,道: “他虽然早已去世,但其后人还在,有家学渊源,在科学研究一道上,远胜其他人,家中必然也有众多科学藏书……” 朱橚笑道:“你是想找他的后人来大学任教吧?还惦记上了人家的藏书。” 陆知白点头,说:“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只是我与他们素不相识,现在又没什么名堂,恐怕人家不答应……” 第129章 洞察之眼马皇后 朱橚手托下巴,想了一想道: “这确实有些难度,他的后人,一时间,我竟也毫无印象……” 但他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忙。而且这种话,好像以前也说过。 朱橚自然不想食言,拍着胸脯道:“你不要急,我先派人打探一番,再去请一个郭家后人过来。” 陆知白露出笑容,点头道:“那就辛苦五哥了。” 朱橚俊秀的面庞上,笑容加深,道: “谢什么,教书育人,这是国家大事,又有太子大哥的名头。我现在也挂了名,自然要出一份力~” 陆知白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心想,要不要再多找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挂名?遇到事情都有人去解决。 他也就是想想罢了。 现在万事开头难,千头万绪的,要一样样亲自理清楚。 两人闲谈之间,便已到了坤宁宫。 陆知白规规矩矩的,目不斜视。 见到了马皇后之后,和周王一道向她行礼,问母后安。 陆知白趁着抬头的功夫,仔细观察了马皇后的气色,觉得还可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是洪武十二年,距离马皇后与朱雄英逝世的洪武十五年,还有三年时间。 他有的是时间,尽力保护、照看他们,也是在保护自己。 马皇后见陆知白来了,满脸是笑,和蔼可亲地道: “小白来了,听闻你开始在工部当值了。你事务繁忙,还来看我,难得有这份孝心。” 陆知白笑着说道: “儿臣倒是时常想来给母后请安,却又有些顾忌,今天总算得到了机会。” 马皇后微笑道:“你想来便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妥的。” 马皇后的话,亲和力拉满,让陆知白心里暖暖的。 马皇后与他们两个聊了一阵子,对他们的家庭生活、身体很是关心。 还问了一下她的孙子朱有炖的情况。 朱橚笑着说:“他好着呢,又长胖了,哪天抱来让母后瞧瞧。”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露出期待的神色,说道: “母后,最近天热,听说您吃不下饭,我特意用陈皮、木香等药材,为您炼制了一种可以消食理气的药丸,您有空可以试试……” 马皇后微微睁大了眼睛,隐约露出惊恐之色。 她想要摆手,又忍住了。 只好流露一丝慈祥的笑容,把药瓶拿了过去,从容端庄的说道:“橚儿有心了。” 陆知白站一旁看着,拼命地忍笑。 看起来,马皇后心里其实对朱橚造的药有点害怕,但又不想拂了儿子的好意。 朱橚倒是粗枝大叶的,没有多想,美滋滋,兴高采烈的咧起了嘴。 马皇后收起药品,转移话题,望着陆知白道: “小白,听说你最近在筹办一所大学。这种学校,以前倒是没有听过,真是辛苦你了。” 陆知白连忙谦虚道:“哪里的话,现在万事刚起步,还没有什么成果,谈不上辛苦。” 马皇后目光中却满是赞赏与欣慰,温和地说道: “你要晓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身为这大学的筹建者,日后那些学子,都要仰仗你的教导与引领。” 她以长辈的身份,在提点后辈,说道: “虽说你的门生,可能是工匠居多,那又如何? 你在做的这些事,我看得明白,你有这样的心气,往后这天下,不一定是读书人一家独大。 你用心教导学生,他们定会铭记你的恩情。等到有了徒子徒孙,将来啊,你或许就会成为桃李满天下的大宗师!” 陆知白骤然听闻她这么说,只觉得周身汗毛微微炸起。 他心中暗自惊讶,实在没有想到,马皇后的目光竟然如此锐利,几乎堪称洞察之眼了。 竟然连未来的天下,可能并非读书人一家独大都想到了。 不愧是自小就饱读诗书的女子。 千古贤后! 李世民若没有长孙皇后,依然是出身于贵族,是一地军阀,有家族之力; 可朱重八若是没有马皇后,世间便没有朱元璋,更没有洪武大帝。 陆知白一时间心头震动,嘴上谦虚道:“母后此言,太过夸张……” 朱橚在一旁笑,挑眉道: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取其上者得其中,志当存高远!” 马皇后亦是微笑,继续说道: “咱大明的繁荣昌盛,可不单单靠读书人的笔墨文章,工匠们的技艺巧思同样重要。 我相信,有你的教导,这个大学,能造出更多好东西来。你能专门为有志于此道的人提供求学之所,实乃功德无量。 这一路,或许不会平坦,但你切莫轻言放弃,要牢记自己的初心,为大明培养出更多有用之才。” 她声音轻柔,却蕴含着莫大的力量。 这支持的态度,已经表达无疑。 并且,已经遇见了,办学之路,不会太顺利…… 陆知白心头一阵感动,但是没有飘,对妻夸夫道: “这要感谢陛下的雄才大略,是他命我建设工学院,又拨付钱粮……陛下真是慧眼如炬,圣虑万年啊!” 马皇后微微一笑,说道: “要不是你,让他看到工匠行业的价值,也不会有现今之事。 更何况,也找不到旁的人去做这件事。往后要辛苦你了。” 陆知白拱手,一脸认真地说道:“儿臣一定竭尽全力。” 马皇后的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笑容,目光中饱含着关爱与期许,说道: “这难得的机会,你自然会好好做的。若是遇到什么困难,跟陛下,或者太子,甚至也可以同我说。” 陆知白点头答应,心潮却有些澎湃。 “宗师!” 这个词可不是武侠专用,最早就是用在教育领域的。 指的是在某专业领域成就非凡,受人崇敬,堪为师表的人。 在明朝,宗师也指地方上主管教育的官员。 而大宗师,这地位,又高了一层! “门生……” 陆知白暗自琢磨着: “既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么一日为徒,终身为儿? 我将来,岂不是会平白无故的,有了许多儿子,甚至是……孙子?养儿防老啊……” 而且还不用自己养,人家一过来就那么大了。 妙哇! 第130章 马皇后: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娘 顿时,陆知白有了十二分的干劲。 只要一群学生之中,有一个两个成才的,他就不亏。 其实这些东西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毕竟是现代人,此前没有往这方面想。 今天听马皇后特意说起,陆知白才发觉,当院长真是好处多多~ 朱元璋让他建大学,实在是很有提拔他的意思。 可能也是在暗示他,可以借机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不过,利用这个机会,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恰好,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两兄弟过来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马皇后便留他们用了午膳。 坤宁宫的午膳,可比朱元璋那里要清淡一些,倒也炖了汤。 吃完饭之后,陆知白并没有立刻告退。 方才用膳的气氛极为和谐,马皇后对陆知白关怀备至,显然对这个女婿甚是满意。 朱橚倒是在一旁,委婉地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让母后休息吧。” 陆知白仿若未闻,迅速眨了眨眼睛,努力让眼睛显得水汪汪的,同时摆出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 其实今日这个时机并非绝佳,但无奈见到皇后的机会着实难得,必须牢牢抓住。 陆知白满怀感激,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 “母后贵为国母,待我竟如同慈母一般……不,简直比我娘待我还要好,我、我不知自己上辈子究竟修了怎样的洪福……” 他那一脸的情真意切,让马皇后想起他如今已是孤儿,不禁心生怜悯,神情也变得格外柔软了,轻声说道: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作甚。” 稍作停顿,马皇后接着说道: “如今,我便是你的娘亲,重八就是你的父亲。你若有什么委屈,尽可向我倾诉。” 陆知白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惶恐与惊喜交织的神色,赶忙说道: “万万不可!娘娘待我已是恩重如山,我怎敢再给您添麻烦…… 这份恩情,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我或许是做了九世善人,才能有幸成为娘娘的女婿……” 朱橚在一旁,听得眼睛睁得老大,心里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可陆知白所言,又好似并无差错。 一时间,朱橚迷茫地眨着眼睛,陷入沉思。 马皇后则佯作恼怒,眉头微皱,说道: “你这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往后切莫再说这种生分的话了!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拘束,我不喜欢。” 陆知白连忙点头,露出笑容,应声道:“是,母后。” 又闲聊了片刻,陆知白郑重说道: “还请娘娘,务必珍重凤体!儿臣日夜都盼着您福寿康宁。” 马皇后微笑着回应: “知晓你孝心了,太子、橚儿,还有乐儿……你们这些孩子都好。 好了,你还要当差,就不多留你了,往后你也可时常来走动。” 陆知白和朱橚这才行礼告退。 离开的路上,陆知白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心中暗自开心: 太好了,如今三张护身符已初步集齐! 接下来,就是慢慢增进感情,使之愈发深厚。 而朱橚已是想明白了他的意图,也不拆穿。 倒觉得他还挺聪明,知道抱母后的大腿。 嘿嘿,只要有母后宠着护着,只要别犯太离谱的错,父皇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走出坤宁宫,兄弟两个,各自站住了脚步。 陆知白思维跳脱,忽然笑道:“我又想起一个人来……五哥,你知道万户吗?” 朱橚奇道:“有不少万户,你说哪个?” 陆知白笑了笑,他说的,当然是那个世界航天第一人啦。 不过,现在这事儿,还没发生。 发生了,他也不用去找此人了…… 陆知白稍作回想,说道:“他原名陶广义,后来得陛下赐名为成道……” 他一说,朱橚就“哦”了一声,道:“此人我晓得。他以前确实立了不少功劳。好像还入朝为官了……” 但具体情况,显然朱橚也不太清楚。 朱橚眼睛一转,笑道:“怎么,你又看上此人了?他那火器的学问,确实不小。” 陆知白也是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找他一起来研究火器,事半功倍。” 朱橚道:“所以?” 陆知白嘿嘿一笑,说:“我要派人去请他。他可能回老家了,就是浙江金华~五哥,不如我们比一比,谁先把人请过来……” 朱橚主动揽下了去找郭守敬后人的活儿。 闻言,顿时睁大眼睛,惊讶道:“这怎么比?郭守敬祖籍,靠近北平那边,远着呢!” 陆知白微笑道:“就是个玩嘛。我可以让你一个月。” 朱橚皱眉想了想,昂起头道:“比就比!一个月时间,早就够来回了。” 这比较,又没有彩头,纯属玩闹。 但朱橚心中,对找人之事,更上心了几分。 朱橚倒是又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你带回来那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知白诧异道:“我带什么人回来了?你不要乱说!” 朱橚笑道:“回春馆那个!想什么呢……” 陆知白听朱橚说丁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心中不禁涌起丝丝欣喜,毕竟救人一命,实乃大善之举。 陆知白脸上浮起一抹温润的笑意,说道: “这倒真是个令人心生愉悦的好消息,我都险些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朱橚接着道:“我之前去医馆,丁维一直恩公恩公的叫个不停,不过,没人敢将你的地址告知他。” 陆知白略作思索,说道:“回家也不过是蒙头睡觉而已,不如先顺路去回春馆探望一番。” 于是,兄弟两个就此分别,约好了春和大学开工的时候,朱橚过去瞧瞧。 陆知白来到回春馆,只见丁维的伤势的确好了许多。 刚一见面,丁维便立刻认出了他,瞬间激动起来,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高声叫道:“恩公!” 他神色依旧高冷,言语寥寥,然而那犀利明亮的双眸,此刻却盈满了深深的感激。 陆知白微笑着说道:“瞧你如今这精神头,恢复得甚是不错,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丁维神色庄重,诚恳地说道:“恩公,多谢您救我一命,此等大恩,不知如何报答……” 陆知白摆手道:“你也救了我们,扯平了。” 丁维摇头道:“我不出手,你们有马车,或许也可以跑掉;您若不救我,我必死无疑。” 第131章 护卫,超忆症患者朱长乐 陆知白眨了眨眼,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 这是他两世为人,见到的第一个江湖人士。 心中觉得很有趣。 陆知白好奇地问道:“你和紫金山上那群强盗,似乎有什么纠葛?” 丁维陷入沉默,神色瞬间变得沉重如铅,眼底有一丝杀意掠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 “那群恶徒,杀光了我家乡的小山村,一共九口人……个中详情,实在是不堪回首,恕我不愿再多说。” 陆知白听了,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生死大仇。 同时,他也在暗暗思量:眼下虽说尚无什么危险,但往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朝堂中的争斗波谲云诡,不得不未雨绸缪。 老朱小朱虽然能罩着他,但暗箭难防。 丁维的优点在于,跟他好歹是有过命的交情。 陆知白斟酌再三,终于开口说道: “丁维,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你身手了得,我想请你做我的护卫,为期十年。 助我应对可能出现的种种危机。当然,倘若你不情愿,我也绝不勉强。” 丁维闻言,眉头紧紧蹙起,陷入沉思。 他垂着眼,表情变了几变。 骨子里的孤傲,令他对卷入权贵之事心生抵触。 但是,那沉甸甸的救命之恩又如巨石压在心头,让他难以拒绝。 良久。 丁维仿佛终于挣脱了内心的枷锁,说道: “恩公,我答应了。多谢信任。这十年,我会时刻守护在您身旁。” 陆知白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好,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既然这么定了,那他便带丁维回去。 陆知白叫来杨管事,让他安排丁维的住处。 杨管事得知他突然有了一个贴身护卫,不由得睁大眼睛。 这里可是公主府,下人都得住在固定的区域。 陆知白也想到了,便说: “按规矩来。在家里当然不用贴身保护……给他安排单人单院。” 又转头对丁维道:“大侠,委屈你了。” 丁维微微摇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却说:“不要叫我大侠。” 陆知白笑了笑,说:“你去休息吧。” 垂花门外。 陆家的几个护院,实则是宫中禁卫,悄然过来,盯住了丁维,神色戒备,全身都有些紧绷起来…… 丁维回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随后又面无表情,跟杨管事去了安排给他的住处。 陆知白自己去浴室冲了个凉。 朱长乐正在午睡,陆知白想了一想,没有去打扰她,到了另一个房间中。 房间里已经摆了冰,还有改进的机械风扇,上了发条,在缓缓转动扇风,倒也凉爽。 陆知白睡了一个午觉。 起来之后,心里对春和大学的图纸有了新的想法,想要改进一下。 但来到书房,却发现他想要的图纸不见了。 陆知白到处翻找,有些诧异:难道被人偷走了? 偷这个干什么,又不是什么机密。 他感觉有些可笑。 他问了两个贴身小厮。 结果两人是一问三不知,对图纸根本就不关心,只是抢着要帮他找找。 这时,朱长乐款步而来,瞧见陆知白在书房里翻箱倒柜的,柔声问道: “夫君,你这般急切慌张,究竟在找些什么呀?” 陆知白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紧蹙地说道: “我在找春和大学办公楼的图纸,想要改进一番,可怎么也找不到了。” “兴许是被风刮走,或是裹在一起了,”朱长乐莞尔一笑,轻启朱唇说道: “夫君莫急,办公楼的图纸,我记得,我看了一眼。若实在找不到,我可以试着为你画出来。” 陆知白满脸惊诧,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说道: “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朱长乐凝眸,稍作思考,笑着更正道:“嗯……仔细想想,是看了两眼。” 陆知白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仍难掩惊讶,连声赞叹道: “看了两眼就能记住?娘子啊,你这本事真是……太逆天了!” 陆知白不禁忆起,她平时说会回味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 原以为只是一种叙述手法,未曾想,在她这里居然是描述事实? 嗯,好像有点可怕,以后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陆知白满心好奇,疑惑地询问:“娘子,你这超凡的记忆力,是如何练就的?难道是上天特别的眷顾,让你拥有如此神奇的能力?” 朱长乐微微点了下头,轻缓地说道:“或许是上天眷顾吧,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好事……我从记事起,便是如此。” “不管是匆匆浏览过的书籍,还是不经意经历过的细枝末节,都能如镌刻般,清晰地留存于脑海中……” 说着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睫毛轻轻颤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陆知白知道,大概就是火灾了。 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能够详细地记得火灾的每一个细节,对她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陆知白轻轻握住了朱长乐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抚摸着。 那手软乎乎的,又白又嫩…… 陆知白劝解道:“凡事都有两面性。强大的记忆力虽然是帮助,但也会带来痛苦。要控制自己,不要多想不好的事。” 朱长乐轻轻点头,说道:“以前我会控制不住的乱想,甚至会头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陆知白笑道:“替代永远比删除更干净。你要用好的记忆,替换掉那些不好的,慢慢就会忘记了。” 朱长乐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说道: “就是你说的这样。成亲之后,我觉得一切都变好了……” 陆知白也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这是好事,说明我们两个天作之合,能让彼此变得更加美好。” 朱长乐轻轻点头,眼中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陆知白却难以掩饰内心的羡慕之情了。 他双眼大睁,目光中满是炽热,说道: “你这症状,在医书上被称为超忆症!这可是某些人做梦都求不来的神奇本领! 比如判官和仵作,倘若拥有这样超凡的记忆力,反复回想案件细节,定然能大大提高观察力,什么案子破不了。 还有那些学者,广大的读书人,若能有此能力,何愁学业不成,知识不丰?” 第132章 娘子可以做我的秘书 陆知白说着,便有些激动了。 他的双眼愈发明亮,璨如星辰,满是对这神奇能力的向往和憧憬。 朱长乐被他热切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几乎是吓了一跳,颇感意外。 随后,她又垂下了眼帘,小声说:“我倒是没想过这么多……” 陆知白深深注视着她,说道:“娘子,你是有天才的资质啊!” 朱长乐被他这番热情洋溢的夸赞,弄得有些害羞,面纱下的脸庞泛起如桃花般娇艳的红晕,微微娇嗔道: “夫君莫要再这般夸赞,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陆知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满心都是羡慕。 满脸都写着想要! 要是他有这等脑子,便能记住前世看过的所有知识! 他涉猎甚杂,虽然是文科生,但兴趣广泛,也算博学多闻了。 但是羡慕也没有用,这么逆天的脑子不是他的。 他只是学了一些记忆宫殿之类的方法,比一般人记性好一些。有些东西依然需要慢慢回想。 陆知白想了一想,道:“娘子啊,你这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善加利用,受益无穷。” “这世间的知识在你面前,都得乖乖听话,任你随意调取。你还年幼,好好学习,我一定助你成才!” 朱长乐不由怔了一怔,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道:“我成才?” 她眉眼弯弯,颇有好笑之色。 陆知白却一本正经的道:“对呀,这么好的脑子,不用岂不是浪费?” 一转念,他又说:“不过,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还是做你喜欢的事。” 朱长乐微微摇头,灵动的双眸中透着一丝迷茫,道: “我只是想象不到,我如果成才,成什么样的才?我、我只会记些东西罢了……” “哎呀!”陆知白大叹一声,“什么叫只会记东西?这还不够厉害吗?” 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能力! 陆知白忍不住说道:“你要知道,在这古代没有搜索引擎,全是实体书。想要找个什么资料,得看多少书?” 所以,为了修永乐大典,甚至是活活累死了许多读书人。 陆知白说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的词汇有些超前了,不过无所谓,在娘子面前他已经习惯了。 朱长乐也习惯了,轻轻点头,表示她能明白。 她想了一想,道:“夫君,如果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会用我的记性,帮你……” 陆知白想了想,这什么人形硬盘啊。 不过,陆知白语重心长的说道: “暂时还说不好。但我觉得,你多见识一些事,读些书,多思考,会有一个精彩丰满的人生。不要被公主的身份局限了。” 朱长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索起来。 陆知白笑了笑,满含期待地说道:“娘子,要不你先教教我,记忆的技巧?说不定,我的脑子也会变好使一些……” 朱长乐不由得嫣然一笑,说:“你的脑子还不好使吗?你还要如何好使?” 陆知白道:“我觉得,还可以有进步的空间。” 他那谦逊且积极进取的模样,让朱长乐笑了,又禁不住心生敬仰。 她心中暗自惊叹:世间怎会有这般的男子? 如清风皎月,君子端方;又像一颗小太阳,活泼可爱…… 她自然是想要帮他的,可稍作思索后,说道: “我着实也不清楚有何技巧。” 陆知白心中明白,超忆症乃是一种病症,患者会在潜意识里记住所有事,这定然是学不来的。 于是,陆知白换了个角度问道: “那你回想事情之时,是何种情形?” 朱长乐认真描述起来。 陆知白仔细聆听着,心中暗觉神奇,仿佛她的大脑犹如图片或者视频库一般。 回想之时就如同再度观看图片或视频,并且能够随心所欲地放大、调节倍数,非常丝滑。 普通人回忆时虽也如此,但常常会卡顿。 而且往往只记得画面的重点内容,这也就意味着会缺失其他信息。 这其实,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因为人脑的内存其实很小,而且是单核单线程的。 可超忆症患者,却能将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住! 陆知白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同样都是人脑,差别怎会如此之大? 不过,这倒也给了他一些启发。 完全可以多多练习照相记忆法,将需要记忆的东西,整合在同一个画面之中…… 另外,还能够通过适宜的饮食,为大脑补充所需营养,以达到健脑的成效。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陆知白每日都与朱长乐,探讨有关记忆的事宜,磨炼记忆的技巧。 他甚至觉得,让娘子做自己的秘书,那实在是恰到好处。 …… 与此同时。 春和大学终于择了吉日吉时,破土动工了。 这校址,选在了紫金山附近,距离陆知白的玻璃作坊,仅有两里多地。 原本是一大片田地,被官府征收了过来,又交给了陆知白。 开工这日,大清早,陆知白和朱橚一同前往查看。 只见四周田野青青,远处的房屋错落有致,一条小河从紫金山蜿蜒而来。 在河的斜对岸,小山之下,就是两个玻璃作坊。 这一片,虽不是不毛之地,却也显得有些荒凉偏远。 朱橚见状,莫名的哈哈大笑起来,扭头吩咐身边的文士: “赶快把此地之景画下来,日后也好做个对比。” 那文士当即在树荫下坐定,开始作画,乃是一幅窄长的卷轴。 陆知白面露无奈之色,心中暗想:你可真抽象。 不过,倒也确实颇具纪念意义。 早知道就把邓姑姑带来了。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道: “往后这里,必定是物资丰富、人民富足,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他边说,边比划着道: “日后这道路两旁,尽是茶寮、客栈、饭馆,还会有众多马车夫。至于这附近嘛,还会有……嘿嘿~” 他狡黠地一笑,“暂且保密。” 朱橚看着那现在还不存在的道路,连连点头,目光亮了起来,笑着盘算道: “不错,人多了就要吃饭喝水,哦,还得如厕…… 小白,我们在两边建一些铺子卖吧!收租也行~” 第133章 先天赚钱圣体 朱橚说的这些,其实都在陆知白的计划当中。 不过,五哥能想到这些,这倒让他略感意外。 这段时间以来,虽说五哥来合伙做生意有点像闹着玩儿,可朱橚显然也是成长了一些。 两人称得上是老搭档了,陆知白也不瞒着他,坦诚说道: “五哥说的这些,我都有过考虑。” 朱橚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睛发亮,笑盈盈地问道: “哦?那快给我讲讲,你的想法肯定更加周全!” 他一脸诚恳,接着说道: “你瞧这地方如此荒凉,想要建设起来,恐怕得花费不少呢。朝廷肯定不会管这档子事儿的。” 出钱就等于投资,朝廷不出钱,那周边的建设成果,自然也没他们的份儿。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道: “没错,朝廷给的钱只够建大学,周边的开发得靠咱们自己。 现在这附近的地契,可都在我手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朱橚听完,不禁咧嘴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钦佩的光芒,说道: “还得是你脑瓜子灵活,又有魄力,能想到把周边也一块开发了。” 陆知白接着说道: “我反复琢磨之后,决定先成立一个‘熊猫投资建设公司’,专门负责这个建设项目,也算是积累些经验。” 朱橚听了,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问道: “什么?投资建设公司?投资建设我大概能懂,可这公司又是个啥玩意儿?” 陆知白一时间也难以解释清楚,只能笑着说道: “就是起这么个名字罢了,代表着一整套专门做这类事的固定班子。” 朱橚连连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随后又笑了起来,说道: “你可真能忽悠人,净起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陆知白不再与他贫嘴,接着讨论春和大学周围开发建设的事宜。 陆知白兴致勃勃地说道: “就按五哥刚才说的,咱们先把一些空房子盖起来,然后找商人来租咱们的铺子。 位置好的空地,也要划成摊位,毕竟现在这地归我。” “……”朱橚忍不住噗嗤笑了,朝他竖起大拇指。 陆知白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 “先把吃、喝、拉、撒这些解决了,再开些卖东西的店,咱们大学以后肯定有特产…… 其实,我还打算建一个休闲用的熊猫公园!先把好名声打出去,让大家都争着想来这儿,以能来为荣! 咱们再弄更多好玩的地方,比如戏台子,甚至是农家乐体验园,让他们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朱橚听得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连点头,满脸兴奋与敬佩之色,说道: “还得是你来操办这些事儿。这么多新奇的点子,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你可真是天生的赚钱能手啊!我看父皇就该派你去户部,那样国库就不用他再操心了。” 陆知白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说道: “我看工部就挺好的,当大学院长,不,副院长,更是好的不得了。” 朱橚深知他生性慵懒,不禁笑了好一阵子。 随后,他又开始思索陆知白刚才说的那些话,神色间满是憧憬,说道: “你说的那些,我光是想想都迫不及待想去玩了,真要全部搞出来,咱们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陆知白笑着摇摇头,说道: “赚钱那是肯定的。其实啊,土地本身不值几个钱,真正让它值钱的,是在这土地上进行的各种经济活动。 换句话说,值钱的是人,因为人的流动和需求,才带来了财富。” 朱橚听了,不停地点头,可眉头却皱了起来,思索片刻后说道: “这……有点难理解。” 陆知白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以后你慢慢就会懂了。这世上,除了一些特殊的资源,最值钱、最好利用的,就是人了。” 朱橚不再纠结这个,转而问道: “照你这么个搞法,得投入不少钱吧?而且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回本。 我觉得就算把你百货楼的收益都投进去,估计也不够。” 陆知白不禁呵呵笑了起来,说道: “你倒是聪明,一下就说到关键了。没错,现在万事俱备,就差资金了……” 说到这儿,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自己的想法虽然美好得如同五彩斑斓的画卷,可目前只是停留在想象阶段。 而且,他自己不打算投一分钱。 碰到这么一个难题,朱橚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陆知白胸有成竹地说道: “筹资啊。我手里没这么多钱,可这江南,遍地都是富商大贾、达官显贵。 既然我开了这个公司,那就多找些人出资,大家一起投资项目,有钱一起赚。 往后再有什么项目,大家继续一起干。谁出资多,谁的权力就大。” 朱橚听了,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诧异,不太理解地问道: “我觉得赚钱这种事,参与的人少一点比较好吧。为啥要找这么多人?” 陆知白笑了笑,耐心解释道: “你别光想着利润被分走了。你得想想,股东都是会出力的,关键是他们背后的渠道和人脉。” 朱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我懂,你野心不小,是想把生意越做越大。但既然如此,更得谨慎,可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吧?” 陆知白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是当然,我向来最看重人品。就算现在穷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人品好,我带着他发财。” 朱橚一听,立马握住他的手,笑嘻嘻的说道: “咱们可是兄弟。我现在是穷了点,但是……” 陆知白满脸好笑地看着他,说道: “五哥,你觉得我为啥跟你说这些?” 朱橚嘿嘿一笑,心里虽然明白,但得到准信儿还是更放心。 不过,朱橚想了想,又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还是觉得,你的想法太美好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主要是那个人,万一他突然出手,摘我们的桃子……这么一想,我都不想干了。” 陆知白倒是一脸轻松,笑着说道: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人都不傻,如果君主真的想拿就拿,想抢就抢,那谁还愿意努力呢?你放心,陛下不会乱来的。” 第134章 大明未来名臣!先下手为强 朱橚气呼呼地说道: “他不会对你乱来,我可就惨了。” 陆知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道: “当然不会,因为我准备请他入伙……不,入股。” 朱橚一听,眼睛瞬间睁大,可转念一想,又露出了笑容,拍着手说道: “这样最好不过了!他自己都有一份了,总不至于再抢我的……” 他又点着头说:“此计甚妙!父皇必定会全力支持此事,如此一来,更加毫无压力了。” 陆知白宽慰他道: “五哥,你别担心。咱们踏踏实实地把这事儿做好,让这地方繁荣起来,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橚点了点头,用无比敬佩的目光望着陆知白,说道: “我突然诗兴大发,想写一首诗来赞美你。天哪,我竟然有你这么聪慧的兄弟! 哎呀,父皇母后可真会生,生出了我那妹子……” 看着他那无所顾忌的样子,陆知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有些停不下来。 真是难绷啊。 但一想到自己在老朱心里跟周王差不多的德行,陆知白又不禁有些郁闷了…… 朱橚自个儿快乐的发了会儿癫,又想起正事,满脸好奇地问道: “你打算找哪些人一起投资?” 陆知白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说道:“我目前还没想好,已经让百货楼的掌柜去搜罗名单了。 另外,我得精心写好详细规划,才能有底气去找父皇说这事儿。在我的计划中,他应当是最大的股东,对吧~” 朱橚一听,兴奋得眼睛放光,嘿嘿直笑,说道: “父皇肯定会答应的。比起我们,内库有的是钱!不过,必须得保证收益,不然他舍不得投入的,你可得做好周全的应对。” 陆知白神色郑重地点头,应道:“五哥,这我心里知晓。父皇的性子我清楚得很。 我定会做一份详尽无遗的开发方案,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滴水不漏,让他能毫无顾虑,只管躺着收钱。” 朱橚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急,但也不好催他。 陆知白倒是想起来了,问道:“郭家后人的事,怎么样了?” 朱橚自然没忘记这事,说:“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去询问了,你不要着急…… 你放心,这事儿不难,听说现在钦天监里,就有几个郭家的学生,顺藤摸瓜就行。” 陆知白点点头,微微抿唇,道:“先找吧。还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 朱橚笑着说:“那郭守敬,在前朝也是声名斐然,他的后人应该也有两把刷子。但终究是臣子,如果不来,本王就给你绑来!” 陆知白摇头笑了笑,现在还没接触上,也不知什么情况,多说无益。 他倒是也派人,带着他的亲笔信,前往浙江金华去请陶成道了,过段时间就会有结果。 兄弟两个聊了一阵子,阳光渐渐强烈起来,便各自回家忙碌去了。 陆知白回到家中,这些天要忙春和大学、投资建设公司的事,倒是不能摸鱼了。 但好在也不用天天去工部上班。 他一头扎进了书房,继续写投资计划书。 没过多久,陆知白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龇牙咧嘴的。 他长长出了一口浊气,真想把笔扔了。 “怎么如此复杂,简直是一团乱麻……大爷的~” 想法很美好。 但要数据化、图纸化,就令人头大了。 如果不是为了招老朱入股,就不用如此严谨正式; 但是这个项目做成了,收益不菲。 发财不带老朱,往后也不用干了…… 最好是带他一起,让他见识商业新花样,重农抑商、海禁都是没有前途的! 可是啊。 各种数字,仿佛一群调皮的小精灵,在陆知白眼前跳跃、旋转。 他翻了翻白眼。 简直想把这任务外包出去。 在工部找个小可爱,让其赚点外快。 但没办法,这项目还没开始,规划书是商业机密。 陆知白懊恼地自言自语道:“蛋疼,只能自己咬着牙慢慢理了……” 这种时候,陆知白深深地感觉,自己手上的人才,还是少了。 尤其是经济、商业、算学相关的。 这几年还好一些,朝廷停了科举,杂七杂八的人才稍多。 等到科举稳定下来,大家一窝蜂的去读书,做八股文,根本没几个人搞算学了。除非没钱考了或者实在考不上。 而这种,读书识字、又会算术、通钱粮的,往往会被请去做幕僚或师爷。 “为什么我不能请师爷呢?” 陆知白皱眉想着。 说起这种人才…… 忽然。 一个名字,犹如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大明初年的一位名臣! 陆知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放出了精光,嘴角勾起笑容。 什么计划书,都被忘到了一边,陆知白回忆着关于此人的一些史料。 “这人,真是拥有忠臣的一切高尚美好、令人钦佩的品格。业务能力更是出类拔萃,鲜有人及! 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为官,不管局势如何变幻,都能应对自如,游刃有余,而且始终都备受众人的称赞和敬仰。” 永乐对建文的旧臣心狠手辣,却对他恩宠有加,足可见此人品德高尚、能力超群。 陆知白的脸上满是崇敬与向往,忍不住连连赞叹着:“天哪,世间竟有这样的人!” 某种角度来说,这是真正的股肱之臣、国家砥柱。 如果不是此人,大明早就被朱棣折腾亡了。只能说朱棣实在是气运加身…… 陆知白转动眼睛,在心里仔细地盘算起来: “诶?此人今年竟比我还小一岁!正处于年少贫困之际,他现在…… 唉,可真惨,刚死了爹,没有经济来源,自己还是家里最大的孩子……” 往好里想,这个十六岁的未来名臣,正在人生的最低谷。 若是拉他一把,他就不用吃那么多苦,能比历史中更早的崭露锋芒。 而且品格这般高尚的人,必定也是知恩图报、尊师重道吧…… 第135章 真是瘟神驸马爷 想到这里,陆知白只觉得心中燃起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他一刻也不愿多等,恨不得立刻就把人扒拉到自己的碗里来。 不过,陆知白又想起,当时与此人齐名的,还有另一人。 但思索片刻,终究放弃了另一人。 因为这一个,更擅长政治事务,而非经济。 另外就是,他家乡距离应天府实在太远太远了。 再者,一下招揽两人,难免会让两人都觉得自己没那么特殊与重要,反而弄巧成拙。 以后有空再留意着吧。 陆知白打定主意之后,立刻取出最好的信纸。 写信,他熟! 稍作思索,便是笔走龙蛇,文不加点,下笔千言,一挥而就!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邀请啊! 写完又看了一遍,吹干墨迹。 啪叽一声。 盖上自己的驸马大印。 陆知白把信装好,盖上火漆印,发出给给给的笑声,乐不可支。 封好了信,陆知白打开书房的门,喊道:“严磊!” 门外,李默没个正形的打着瞌睡。 严磊像根木头站着,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道:“少爷,有何吩咐?” 陆知白笑眯眯的说:“有个任务要交给你,需要出趟远门。” 严磊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等着下文。 李默站直了身子,最初是有些心痛,为什么不给他这样的任务? 但转念一想,可太好了,往后一段时间,就只有他陪在少爷身边,嘿嘿嘿…… 陆知白把严磊叫进书房,低声吩咐了一番: “你去湖广长沙府湘阴县,打听一个人,他的父亲叫……” “你带上我的亲笔信,去寻访此人,务必把他找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他带到,不,是请到我面前来!” 陆知白声音极为严肃。 严磊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怠慢,更是不多问一句。 陆知白拿出两张面值一百贯的宝钞给他,想了想,又多拿了四张,说: “算了,把他所有的家眷都一起接过来。路上要千万小心,宁可走慢一些,一定要保证他们安全健康。我相信你会说服他们的。” 严磊点点头,心中略微诧异,少爷对此人倒是关心备至。 陆知白感觉还不够周全,又派了一个身为禁卫的护院跟着一起,才觉得妥当了。 安排好找人这件事之后,陆知白只得继续咬牙切齿地投身于他的开发计划之中。 接下来,他的生活步入了按部就班的轨道。 每日里,他的主要任务便是思考,写计划。 待黄昏天气凉爽之际,便前往大学的工地视察进度。 每隔两三天,他还会去往工部,查看是否有新闻,探听朝堂之上有无重大事件发生。 不经意间,好几天匆匆而过。 大学那边,办公楼的框架已然竖立起来,青砖材质,看上去倒颇具几分大气之姿。 其他的建筑也已经完成了地基的打造,所有的进程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 夜色深沉。 顾礼身穿黑衣,头戴黑帽,遮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从胡府的后门进去,很快就出现在胡惟庸的书房之中。 通明的烛光之中,胡惟庸正在看一个账本子。 见顾礼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悠悠问道:“究竟有何事,非要到我家来说?” 顾礼叹了口气,拱手说道:“胡相国,下官……下官想要辞官或者调任,实在不能再担任这户部尚书了。” 胡惟庸听了,脸上满是吃惊之色,缓缓抬头看了过来,哼笑一声,不解的问道: “你莫不是糊涂了?户部尚书是何等的的肥差?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少不了我的帮助。 当初你被贬回老家,若不是我叫人运作,你怎能又被重新启用为户部侍郎?这才两三个月,你就想走?” 顾礼心里自然明白,脸上满是惭愧与惶恐。 他低下头,不敢直视胡惟庸的目光,声音颤抖着说道: “胡大人,下官心中有愧,可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说着,他的脸色愈发不正常,手紧紧抓着心口,眉头紧皱道: “下官这身子,自从前几日碰见周王与那驸马之后,便觉得颇为不适…… 已经请多位太医看诊了,都认为下官有心疾,如今需要静养。” 胡惟庸冷哼一声,好笑道:“他们两个,是瘟神不成?” 顾礼没有应声。 胡惟庸回过神,笑了两下,道:“还真是个瘟神……” 即便如此,他目光犀利如刀,直直地盯着顾礼,说道: “可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脱身?就算我放了你,皇上不一定会放人。” 顾礼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胡大人,下官如今进退两难,实在是别无选择……” 胡惟庸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踱步。 顾礼沉默了一阵子,才道: “自从驸马来了之后,户部的许多事务都受到干涉,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是难以应付…… 尤其是陛下决意推行的龙门账,实在是治贪腐的利器,诸多惯例和手段,现在有些行不通了……” 言下之意,他待在户部,对胡惟庸也没什么用。 胡惟庸深深盯了顾礼一会儿,昏暗光线中,那幽深的目光,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静了片刻。 他冷笑一声,说道:“是陆知白威胁你了?他刚进朝廷,就想插手人事,想要动我的人?还是户部这样的位置!” 但一转念,也觉得这说法可笑。 胡惟庸又皱眉说:“按理来说,不太可能,这背后……难道是皇帝的意思?” 现在,胡惟庸没有丝毫拉拢陆知白的想法了,还将之视为眼中钉。 顾礼抬起头,看了胡惟庸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小声说道:“胡大人,下官也不敢妄揣圣意……” 胡惟庸微微笑了一声,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淡淡地说: “没事,你真要请辞,且去写奏疏,看看皇上的意思吧。” 顾礼走后。 胡惟庸独自在书房中,手中拿着一根小巧的木棍,逗弄着一只穿着官服的宠物小猴子。 他的脸上带着看似温和的笑容,可眼神中却毫无半分暖意。 那猴子在他面前蹦跳着,与主人嬉闹,试图抓住木棍。 胡惟庸却故意将木棍高高举起,让猴子够不着,听它急的吱吱叫。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呢喃着:“小东西,你再怎么蹦跶,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第136章 让陆知白好好折腾,不准去打扰他 …… 又两天。 下了一场雨,天气凉爽些许。 陆知白仍然延续着家、大学、工部的日常路线。 他每天巡视大学的工地,不仅是看进度,也是看看有没有人中暑。 天气太热了,干建筑活,太辛苦。 他命令,工作时间避开中午最热的两个时辰,宁可晚上多做一些。 即便如此,一共三四百的工匠,每天也还是会有几个人中暑。 陆知白反思之后,觉得…… 或许,不应该跟他们说有高温补贴? 补贴之后,一个个反倒是打了鸡血一般,不仅不偷懒,甚至是以中暑为荣。 因为中暑,在这里算工伤啊,不用干活,还有补偿。 中暑的人,还会被其他工匠羡慕呢。 今天陆知白过来,虎着脸。 所有人都赶紧过来,给驸马行礼。 陆知白不满道:“今天又有人中暑?怎么别个都不中暑,就你中暑? 要么是不晓得爱惜自己,要么就是身体太差了!” 陆知白对工程的负责人说:“从今天开始,中过暑的,往后我们有什么项目,就不再录用了。 有什么补贴之类的好事,也都没有他们的份。就这么决定啦!” 听了他的话,所有工匠脸色大变,纷纷露出思索的神色,悄声议论起来。 “啥嘛,偷懒也不行,太能干了也不行……” “俺今天多晒了两个时辰太阳,幸好没有中暑……” 陆知白当作没听见,摇着扇子回去了。 叫你们卷,哼! …… 随着春和大学的名声,日渐传播开来。 这前所未有的新学校,便成为了南京城里,最热门的话题。 京城里近几个月的新鲜事,倒是有不少和陆知白有关。 他早已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甚至,很多人开始梦想着能生出一个美貌的好儿子,说不定能够尚公主呢…… 因为陆知白是驸马,关于他的八卦,自然是传播得快一些。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商品的火爆与良好口碑。 不管是在庄重肃穆的朝堂,还是在熙熙攘攘的民间,都出现了一些刺耳难听的私下议论。 这一天。 胡惟庸的书房之中,一些大臣围坐在一起谈话。 他们来自各个部门,却无一例外的都是胡党。 王典轻抿一口茶,放下茶杯,神色忧虑地缓缓说道: “既有国子监这等传承悠久的学府在前,如今这突然冒出的春和大学,着实显得奇怪。不知是何缘由,要另起炉灶……” 赵征宇微微颔首,手抚胡须,应和道: “听闻这春和大学主要教授工匠的知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工匠之流,向来被视为低贱之业,怎能堂而皇之地纳入学府之中?” 他边说,边偷眼,看胡惟庸的神色。 胡惟庸抚摸着身穿着特制官服的宠物猴,嘴角勾着一抹微笑,并不言语。 于是众人继续讨论。 赵征宇继续说:“那驸马,真是不知所谓,竟敢如此标新立异! 让工匠之学与正统学问相提并论?简直是乱了纲常,坏了规矩。” 刘安轻皱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恼怒: “我等身为臣子,虽对此忧心不已,却也不敢贸然直言。毕竟陛下颁了圣旨,太子乃是这大学的院长……” 所以。 大学已经开建好几天了,却没有人敢弹劾。 都还在观望,都不想做第一个出头鸟。 王典眼睛一转,说道:“陛下和太子,自然没有错的。只是那驸马,实乃轻狂无礼、不知分寸之徒。 他如此肆意妄为,全然不顾礼教名分,无疑是害群之马,连累了太子的清誉!” 其他人亦是纷纷赞同,都觉得皇上之所以突发奇想,建一个什么大学,完全是受了陆知白的蛊惑。 至于纯良的太子,则是被蒙蔽了双眼,挂了一个院长之名,完全是被当成了挡箭牌啊! 众人越说越是激动,不仅声音越发大起来,就连用词,也是更加激进。 甚至是,有人用出了“奸佞”“小人”等等词汇。 胡惟庸一直面带微笑,听着众人的议论。 他心里,颇有些乐不可支。 陆知白那小家伙,自以为聪明,却不知,已经在朝臣之中,快要人人喊打了吧…… 胡惟庸抿了一口茶,嘴上却悠悠说道: “诸位可知,太子宾客范显祖,这些日子颇为气闷?” 众人沉默片刻。 有人说:“略有耳闻,听说是太子殿下近来的学业出了一些岔子,竟然疏远了儒家经典,要去看什么财货宏论……” 另一人道:“你们听听,这像话吗?范师傅怎么能不着急?” 一人冷笑道:“这不还是因为那位驸马!真是近墨者黑!” 胡惟庸只是垂着眼,微笑,丝毫不急。 太子学业有问题、名声受损,他急什么? 胡惟庸微笑着说:“让陆知白好好折腾,都不准去打扰他。”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开始揣摩起胡惟庸的真实意图。 片刻之后,大家尽管心中很不理解,但还是纷纷应是。 甚至说道:“那……原本准备弹劾他的奏疏,也先压几天吧……” 胡惟庸继续逗弄着怀里的小猴子,笑着,慢悠悠的说: “猴子的屁股红彤彤,只有爬得更高,才能让人看得更清楚~” 众人一听,纷纷睁大了眼睛,然后点起头来,彼此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一个个的,都开怀大笑起来,赞同不已,说道: “不错,让他好好折腾。” “看看他离经叛道的,能折腾出什么来。这大学,根本就是浪费钱粮!” …… 坊间的诸多议论,陆知白自然也有所听闻。 这也是预料之中。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他向来对此不屑一顾。 这实属正常。 古代人本就对新鲜事物抱有排斥态度。 更别说建立新学了。 那帮读书人,特别是那些已在朝堂为官的既得利益者,反对的声音最大。 只因他们并非凭借工匠技艺、科技创新踏入仕途。 所以将读书、儒家那一套,视作生命之重,视为命根子。 他如今在做何事? 搞教育! 教育,对于那些读书识字的知识分子而言,简直就是自留地。 向来只有他们,才掌握着教育的权力。 他们只愿自家的知识代代相传,认定这些杂学统统上不得台面,皆是不入流的东西! 陆知白才懒得跟他们浪费口舌争辩。 毕竟这群人的思想顽固至极,僵化不堪。 与其在这上面白费功夫,倒不如回家亲亲老婆的小手~ 再者,这群迂腐儒生之所以敢暗中叫骂,无非是没见过大世面。 等他把大学建成,给他们来上一点小小的科技震撼,这些人自然就会乖乖闭嘴! 第137章 亲切友好胡惟庸,儒雅随和陆知白 次日。 六月十二。 陆知白在武英殿,向朱元璋简要汇报了大学的建设进度。 待他出来时,竟不期然迎面撞上了过来的胡惟庸。 胡惟庸见到他,眼睛一亮,那张方方的胖脸上霎时间堆满了笑容。 仿佛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嫌隙,他极其随和亲切。 胡惟庸率先拱手行礼,说道:“见过驸马。” 陆知白脑袋微微往后一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迅速恢复常态。 他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回礼,彬彬有礼地道:“见过胡相国。” 陆知白此刻内心颇为震惊,同时也高度警惕起来。 他着实低估了这些朝廷老臣的演技和脸皮,当真是心思深沉如海啊。 但他压根不怕得罪胡惟庸。 得罪得越狠,待胡惟庸被抄家灭族之时,自己反倒越安全。 陆知白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问道: “胡相国笑得如此甜蜜,今日是吃了几斤白糖?又是哪家铺子的白糖如此美味?” 胡惟庸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笑容更盛了几分。 笑着回应道:“非也。只是一见到博学多才的驸马,便忍不住心生欢喜。尤其是这正在建设的大学,还冠以春和宫之名。 哎呀呀,日后定能招收众多门生,桃李满天下,此乃我等文人梦寐以求之事啊!” 陆知白轻轻笑了笑,说道:“大学嘛,不过是随便搞搞,区区小事罢了。 倒是胡相国您人脉广阔,知交遍天下,哪里还需要什么桃李门生啊?” 胡惟庸笑眯眯的说:“本相毕竟活了大半辈子,认识的人多了几个而已嘛。”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 胡惟庸便再次拱手,态度极为礼貌,说道:“本相还有要事,需面呈皇上。” 陆知白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走了。 走了两步,猛然转了个身,跟在了胡惟庸身后。 胡惟庸转过头来瞧了一眼,顿了一会儿,露出一抹微笑,继续朝着前方行进。 陆知白跟着他,随后也进入了武英殿。 毕竟也没有规矩说,大臣奏事必须单独面圣,他就光明正大的在一旁听! 朱元璋看到陆知白又回来了,虽然有一丝诧异,但又看到了胡惟庸,心中便揣摩着,可能有点儿意思。 两人行礼,朱元璋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对照着一本奏疏,头也不抬地问道:“都有什么事?” 胡惟庸从袖中取出了一些弹章,说道: “启禀皇上,这些都是昨天弹劾春和大学的奏章……中书省都压了下来……” 说话间,他朝陆知白笑了一笑,亲切友善。 陆知白回以微笑,心中想着,果然是没有好事。 朱元璋漫不经心地翻看弹章,神色间未起太大的波澜。 这些弹劾的大致内容,几乎清一色地指向陆知白,言辞激烈且充满指责。 认定他肆意妄为、胡乱瞎搞,所行之事难登大雅之堂,严重影响了太子的名声。 并且在这炎炎大热天,劳民伤财,简直是无法无天。 朱元璋阅罢,依旧面色平静,目光却转向胡惟庸,悠悠问道:“胡相,对于此事,你作何看法?” 胡惟庸闻言,脸上瞬间堆满了诚惶诚恐的忠心之态,恭敬地拱手说道: “陛下,臣能够体谅这些人的顾虑所在。但陛下既然已下圣旨要建设大学,那便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 臣以为,对于这些肆意妄为弹劾之人,应当严查,甚至予以严厉惩处!毕竟驸马此举意义深远,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言罢,他斜睨了一眼陆知白,脸上挂着的笑容愈发浓烈了。 陆知白只是微微一笑,那眼神却似看耍猴一般看着胡惟庸,仿佛已将其心思洞悉得一清二楚。 朱元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心中只觉有趣。 这二人你来我往,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元璋将视线投向陆知白,说道:“这两天一直都有类似的弹劾,驸马,你又有何想法?” 陆知白双手一摊,从容大度说道:“陛下,臣丝毫不在意,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其他。” 胡惟庸赶忙满脸是笑地夸道:“驸马真是胸怀宽广啊,如此气度,实乃谦谦君子也。” 陆知白依旧儒雅随和、君子如玉的样子,微笑着,对朱元璋说道: “父皇,儿臣尚年轻,何惧这些风言风语。即便此刻备受攻讦,只需淡然处之,待岁月流转…… 将那些弹劾之人尽皆熬去,自无烦忧。如此想来,倒是为那些四五十岁的大臣们,感到些许惋惜……” 朱元璋听着听着,微微变了脸色。 前面倒还正常,后面在说些什么鬼? 言下之意,没事,他还年轻,很快就能把弹劾的人都熬死! 朱元璋知道陆知白向来思维跳脱,但这种话,也是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说的吗? 朱元璋顿时眉头一蹙,怒喝道:“放肆!你看似文质彬彬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罚你抄一遍论语!” 胡惟庸心里则是“咯噔”一下,只觉陆知白这话是在暗中影射自己,心中不禁升起几分膈应。 谁熬死谁还不知道呢。 但胡惟庸迅速调整,挂着亲切的微笑说道:“陛下息怒,驸马许是开个玩笑而已。” 陆知白依旧神态自若,微笑着说道: “陛下,儿臣不过是随口说笑罢啦,这些弹劾的大臣可都是各个忠心耿耿,我挨个上门拜访还来不及呢~ 这大学的建设乃是为了大明的繁荣昌盛,培养更多的贤能之才,些许非议,臣自能坦然承受。”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挨个上门拜访……” 是不是还要带上狼牙棒,或是刀斧手? 朱元璋又看向胡惟庸,说道:“胡爱卿,这件事的相关弹劾,以后皆交由你处理,不能影响太子名声。再有人非议太子,朕就拿你是问!” 胡惟庸连忙诚惶诚恐地应道:“陛下教训的是,臣定当谨遵圣意,不敢有丝毫懈怠。” (求小礼物,呜呜呜~) 第138章 忽悠,带老朱发财 朱元璋又说:“驸马,你既身负重任,便要全力以赴做出成绩,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陆知白也恭敬地拱手道:“臣定不辜负陛下的殷切期望,必当鞠躬尽瘁。” 朱元璋目光深邃而威严地看着他们,沉声道:“都退下吧。” 胡惟庸行了礼,倒退而出。 陆知白却不愿动弹,冲朱元璋眨巴着眼睛。 朱元璋微微眯眼斜着他,只当没有看到,自顾自思索起来,神色渐渐有些阴沉。 他心中一直想处理胡惟庸。 然而,胡惟庸表面极为谨小慎微,倒是没有谋反的证据。 朱元璋暗自思忖,虽然他已经掌握了胡的一些把柄,死罪是有了,却不足以让其万劫不复、死好几百次! 朱元璋似深湖,脸上虽平静,底里却暗流涌动。 他忍不住心想:“胡惟庸,你这般胆大包天,怎么还不犯大错?” 不犯大错,他怎么顺理成章的把这该死的丞相制度废除掉? 朱元璋稍稍回过神来,目光紧紧盯着陆知白,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冷冷地说道: “朕早提醒过你,不要去招惹胡惟庸,你偏要与他凑到一起。罢了,朕往后不再管你了,好叫你知道人心险恶。” 朱元璋心中却觉得古怪,陆知白对其他人也挺正常的,却专盯着胡惟庸较上劲了。 甚至没有进朝堂时就是如此。 难道是八字不合? 这倒也好,由他去吧,说不定胡惟庸被逼得狗急跳墙…… 陆知白眨了眨眼睛,脸上满是单纯无辜的神情,说道: “同朝为官,我又是驸马。他虽然是相国,能把我怎么样?能刺杀我不成?” 朱元璋冷哼一声,心中暗自思忖:要是谋害驸马,该判个什么罪? 似乎也没有太严重,还不到夷三族的程度。 要是谋害的是太子,那可就截然不同了。 可是胡惟庸有这个胆量吗? 朱元璋不禁自言自语道:“朕再等一等吧,再等等……” 陆知白不禁微微一怔,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在想如何开口。 此时,朱元璋看向他,对他已经毫不见外了,随意地瞥了一眼,说道:“你突然折返回来,又有何屁要放?快些吧!” 陆知白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拱手说道: “兹事体大,儿臣原本想考虑得更为周详些再说出来,但……” 如今有这么多人弹劾他,想要阻碍春和大学的建设。 为了不考验人性、徒生波折,他还是决定给老朱再上一道保险,牢牢的绑到自己身上才好。 说着,陆知白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叠纸张,恭敬地呈上前去,接着说道: “陛下,儿臣成立了一个投资建设公司,打算把大学周围的地块一道开发了……” 朱元璋一把拿过那些计划书,匆匆扫了一眼,眼中瞬间亮起一丝惊喜的精光。 接着,他又逐张仔细地看了起来,嘴里念叨着: “你小子,倒是会螺蛳壳里做道场,这区区三四千亩地,竟能让你折腾出这么多花样。” 陆知白赶忙纠正道: “陛下,一共是四千八百亩土地,加上周边杂七杂八的,怕是有五千亩呢。” 朱元璋不禁笑了笑,抬起头,满是怀疑地盯着他说道: “这五千亩,基本都是荒地,或者农田,真能变出这么多钱来?” 这计划书没用太多专业词汇,写得通俗易懂,也甚是详细,可他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 “那地方靠山,荒无人烟,就连土地都不肥沃,怎么在你嘴里就被说得天花乱坠,好似一只能下金蛋的……凤凰?” 陆知白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 “父皇,这个开发能否成功,关键在于春和大学能顺利建成并运转起来。只要学校建成,人气自然是不缺的。” 朱元璋低下头,又认真审视起计划书,缓缓说道: “这里面倒都是合情合理的推论,也不见有太多夸大之词。怎么结论就这般骇人听闻?年收能有十万贯吗?” 陆知白连忙解释道: “原本臣本没打算今日就呈上这计划,所以还有诸多图纸未曾带来。今儿个,只是先来向父皇禀报一声。” 朱元璋盯着计划书的最后一页,思索片刻,仿佛已将其看透,抬眸,缓缓问道: “你想把这摊子铺这么大,得花不少钱吧。你是想让朕掏腰包?” 他的语气微微沉了下来。 陆知白不紧不慢地笑着,从容不迫地解释说: “陛下,这可不叫花钱,叫投资!您若投资了儿臣的建设公司,那您就是股东了。 我们再去找其他人,一起投资这开发项目。日后公司盈利,您便能依照持股比例分红。这可不就是会下金蛋的凤凰嘛。” 这些商业门道,朱元璋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可他生性谨慎多疑,仍担心其中有不妥之处。 不过,陆知白早已用事实证明,他赚钱的确是有一手。 朱元璋沉吟片刻,说道: “这个开发计划确实有些大胆。嗯,朕仔细想想,倒也找不出什么纰漏。 正如你所说,最关键的就是人,只要人流充足,他们少不了要花钱,哪怕只是过去一趟,大多也得乘车吧。” 陆知白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欣喜之色,说道: “正是这个理儿,陛下真是慧眼如炬,洞若观火,一针见血啊!” 朱元璋接着说道: “再加上你那花里胡哨的手段,叫什么包装来着?怕是有不少人,要被你忽悠得心甘情愿掏出腰包。” 陆知白一脸无奈,耐着性子纠正道: “陛下,这怎么能叫忽悠呢?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咱们又没强抢他们的钱财。” 朱元璋微微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毕竟若答应与陆知白合作,这忽悠人的事儿,他也算是参与其中,脱不开干系。 朱元璋又看了看计划书,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说道: “看你这意思,还想找其他人来投资,找这么多人作甚,岂不是要分走许多利润? 朕觉得差不多就行了。这种事参与的人不宜过多,五个八个就足够了。” 陆知白赶忙说道: “陛下明鉴,这个数目和臣预想的相差无几。人的确不能太多,可也不能太少,毕竟所需资金数额巨大。 这些人的人品,还必须可靠,另外,重要的不仅是资金,还有他们背后的渠道与人脉……” 朱元璋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要尽可能的少投入些钱,还能在这公司中占据最高地位。 但猛然回过味来,他不禁暗想: “朕已是皇帝,富有天下,怎还要遵循这等规矩?” 第139章 马屁必须拍完整,千古一帝 可过了片刻,朱元璋又自己哄自己道: “没法子,商场便是如此,若凡事都加以强权,这些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没了精气神,商业也会随之萎靡不振…… 罢了,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在商场里,就依着这股份的规矩;可商场之外,哼,一切都由朕说了算!” 尽管朱元璋心里明白这些道理,但仍是皱着眉头,低声嘟囔道: “朕竟要与一群商贾合伙做生意,若是传了出去,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啊……” 陆知白深知他的种种顾虑,微微一笑,说道: “陛下此言差矣!咱们这不叫做生意,咱们是开发商。 咱们化腐朽为神奇,要让那贫瘠的土地,焕发出勃勃生机,让财富如水流,滚滚而来……”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 “那不还是带着个商字?一样是商人行径。” 陆知白笑着回道: “陛下,您金尊玉贵的,此刻有顾虑实属正常。其实这事儿又无需对外公开,不会有外人知道,没什么可担忧的。” 他心里却想着: “老朱现在有顾虑再正常不过,因为还没见到钱。” 等见到投资数额五分之一的收益,朱元璋定会开心不已; 见到二分之一的收益,老朱怕是恨不得再多投些钱; 等见到一倍以上的收益,朱元璋就再也不会有这些顾虑了,只会挺着胸脯与腰杆,大声嘲笑那些看不起商人的人。 说白了。 若现在还不屈服,那只是得的好处还不够多。 另外。 在陆知白眼中,皇帝做生意咋啦? 这真的不算什么。 看看人家清朝,那么多皇商,为皇室做生意、敛财,光明正大的。 话说前段时间,朱元璋忧心国库,恐怕就已经动了类似的心思,但可能还没想好。 陆知白突然想到,诶,这个开发案,不会给老朱什么奇妙的启发吧? 既然消息不会公开,朱元璋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脸色和缓的点起了头。 陆知白又说道: “这计划,专为父皇您定制的,等您点头应允,臣再去联系其他商人。 至于其他达官显贵,除了自家兄弟,儿臣也不认识其他人了……” 这是实话,另外,他也不想跟他们牵扯,因为很多人被卷入了胡惟庸案中。 这样的好事,朱元璋倒是想让太子也参与此事。 可转念一想,自己投资后,有了收益,再赏赐给太子也是一样的。 朱元璋说道:“你把剩下的图纸拿来,朕要好好琢磨琢磨。” 陆知白点头应是,心里想着下午就把图纸呈来。 老朱这饶有兴致的模样,让他心中有了底。 谁知下一刻。 朱元璋就开始跟他讨价还价: “你这数额,究竟是怎么算出来的?这个开发项目居然要花一百万贯以上? 朕若要一半的股份,岂不是要拿出五十万贯现钱?这也太多了,少花点钱,你真是不知柴米贵!” 陆知白坚定地说道: “不能再少了,过段时间陛下加印宝钞,这钱可就贬值了。” 一提到加印宝钞,朱元璋的脸色微微一沉。 表情,仿佛被一记无形的回旋镖击中,内心的肉痛瞬间浮现在脸上。 但即便如此,北伐乃是不可动摇的国策,即便清楚货币贬值带来的弊端,他也只能咬牙忍受。 朱元璋虎着脸,说道: “把那些图纸拿来,朕瞧瞧,肯定有能改进的地方。” 陆知白心中早有预料,脸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是,陛下。下午就给您呈上来。” 再者,这预算数额确实存在一定水分。 毕竟现在项目尚未真正启动,他不可能算得极其仔细,只能往高了估算。 而且,那些大商人的思维确实不同于常人。 小打小闹的生意他们根本瞧不上,规模越大,才越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好大喜功,或许是这类人的本性。 做人嘛,要适当的吹吹牛逼~ 陆知白想起此事,嘴角微微上扬,微微一笑,说道: “也不一定要现钱,大宗商品,像粮食、布匹之类的实物也是可以抵用的。” 朱元璋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缓缓说道: “朕知道了,朕还得再好好想想。” 他沉思片刻,忽然,脸上绽放出慈祥和蔼的笑容,说道: “驸马,不管怎么说,你这小脑瓜还真是灵活。可若是有人刺杀你,朕也没法诛他的九族啊。” “倒是得好生保护你,朕,赐你五个禁卫吧!可别嫌少,这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且忠心耿耿……” 陆知白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眼中光芒闪烁,连忙行礼谢恩。 他心中暗自惊喜,完全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看来,老朱是深刻认识到了他的商业价值,也看到了某些人的恶意,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既然如此,那朱元璋必然也是越发坚定地要建设春和大学。 毕竟,大学是周边商业开发的基础。 而朱元璋沉吟片刻之后,目光中流露出冷冽之意,再一次翻看起了刚才那些弹劾的奏疏,冷哼一声,说道: “这些人,就应该被好好地打板子!” 虽说,这些大臣有弹劾的权利,但朱元璋难道会怕他们吗? 以往只是些不痛不痒的言论,他懒得搭理罢了。 现在这些人,竟想要阻碍春和大学的建设,那便是要阻拦他的财路啊! 趁着这种弹劾,当下还没有愈演愈烈,朱元璋觉得必须得管管了。 陆知白一听,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一副惊叹之色,说道: “陛下英明!其实这些弹劾的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书读太多了,变成了井底之蛙,思维狭隘。 父皇您就不一样了,目光何其远大,能开时代先河……” 朱元璋没好气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马屁,说道: “给朕住嘴。你要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把那图纸拿来。” 他神色急切,颇有些迫不及待了。 陆知白却像是强迫症犯了一般,固执地把这个马屁拍完整,继续说道: “……父皇有这等眼光与魄力,又年富力强,必能做大做强,创造辉煌,远迈秦汉,治隆唐宋……完全可以成为毫无争议的千古一帝!” 说完,这才行了礼告退。 (各位亲,本喵写得头发都快掉光啦,求点小礼物买小鱼干~) 第140章 弹劾我的屁股都得被打烂 朱元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一怔,心中倒是从未想过“千古一帝”这个名号。 他不禁摇头,有些失笑,然而,那眼中微微亮了起来。 心头,也燃起了些许火热。 当皇帝本就是许多人的梦想,而千古一帝,更是皇帝中最卓越的一小撮人。 这样至高无上的名号,哪一个有抱负的明君,心中没有过奢望? 但朱元璋很快又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告诫自己,这实在是太难了。 在没有彻底讨伐残元之前,他绝不能被这些虚名所扰。 一定要保持清醒,踏实一些,不能被陆知白这小子带偏了思绪。 朱元璋低声叹道:“臭小子,你以为治国很容易吗……” 朱元璋回过神来,神色冷淡地吩咐身旁的宦官,道: “写这些弹章的官员,每人赏二十廷杖。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再非议太子。现在就去!” 宦官马良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领命匆匆而去。 就在这时,陆知白却又突然冒了出来,差点与他撞上。 朱元璋满脸诧异,说道: “这图纸,这么快就拿来了?” 陆知白笑着挠挠头,说道: “不是,父皇,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这有人弹劾我,说我对待劳工不爱惜民力。 其实咱们工地上的生活,很不错的,不如就让那些大臣自己去亲自体会一番吧,说不定他们流连忘返呢。” 朱元璋一听,当时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斥道:“你这是瞎胡闹。” 然而稍作思考,又叫道:“马良。” 待马良回来,朱元璋吩咐道: “打完之后,再派两个御史,带那些弹劾的大臣,去大学的工地上好好看看,待到下工时候!” 陆知白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这突发奇想,恶搞整活的点子,竟然真被采纳了。 他心里好笑极了,也不多说,直接谢恩,然后匆匆离去。 这次是真的溜了。 朱元璋哼笑了一声,心里想着: 这小子,听说工地那边确实管理得井井有条,大热的天,工人却都积极得很,用心干活。 既然他这般自信,那就让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既是一种宣扬,以正视听; 也是一种监督,提醒陆知白要继续保持。 …… 陆知白走在出宫的路上,心中还在想着刚才与朱元璋的对话。 就在这时,一个岔道里,胡惟庸走了出来,见了他,脸上堆满笑容,说道: “咦?驸马,今天真是有缘。” 陆知白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脸上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道: “希望不是孽缘。” “驸马说的哪里话?”胡惟庸脸上的笑容依旧,主动与他并肩而行,一同走向宫门。 然而,在接近午门的时候,两人的面色都微微变了。 他们加快脚步,上前去查看。 只见一溜儿好几个大臣,趴在一种特制的宽凳上,正被行刑之人啪啪啪地打着屁股。 陆知白在旁边的阴影里站定,不禁感慨道: “陛下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这效率,真是绝了。” 他的脸上满是惊叹,心中暗自佩服朱元璋的行动力。 那些正在挨打的大臣听到他的话,纷纷侧目,朝他望来,眼中满是愤恨。 他们开始挣扎了,似乎想要挣脱束缚,冲过来与他搏斗…… 陆知白眉梢微挑,脸上浮现出好笑的神情,紧盯着他们。 这些家伙居然还有攻击性? 陆知白环顾四周,猛地想起来了:“对了,给我的禁卫呢?” 胡惟庸扫过在受刑的众人,又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心头满是震惊。 朱元璋本已处理此事,让他管好这些人,别再弹劾。 意思就是不想让他们乱说了,也懒得处罚。 其实这种弹劾,在朝堂上本是常事,大家习以为常了。 原本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万万没想到,陆知白跟朱元璋不知谈了什么,竟让朱元璋改了主意,立刻就把这些人打了板子! 胡惟庸心头一惊,感觉自己或许低估了陆知白在朱元璋面前的影响力。 不过这次倒也怪不得,毕竟涉及太子,朱元璋发火也算有正当理由。 胡惟庸脸上堆起心悦诚服的笑,真诚地说道: “驸马可真是圣眷正隆,独得恩宠。弹劾您的人,都没好下场呀。” 这话看似奉承,实则火上浇油,就怕大臣们不知道自己因谁挨打。 一旁正挨着板子的几个大臣,高声怒骂: “奸佞,奸佞小人!” 陆知白听了,当即起身,大步朝他们走去。 那挨刑大臣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惨然,颤抖着声音问: “你,你要干什么?!” 陆知白背着手,在他们面前缓缓走过。 他垂眼,瞧着这些人斯文扫地的狼狈模样,雅致的脸上泛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悠悠说道: “快进到清君侧,不然,我瞧不起你们!” 胡惟庸在旁听得一阵无语,心中暗叹这小子竟然比我还要张狂。 这时,五个身穿软甲的宫廷侍卫飞奔而来。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就到跟前,纷纷单膝跪地,齐声行礼: “见过驸马!陛下令属下五人护您左右!” 见到他们,陆知白脸上瞬间绽出灿烂笑容,眼中满是欢喜,忙走上前说: “都赶紧起来吧。好,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走,回家吃饭去。” 在陆知白看来,护卫多多益善。 至于这些挨板子的,实在是无足轻重。 “是!” 这五人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迅速起身,两人护在他左右,其余三人跟在身后。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午门外行刑的羽林卫,还有受刑的一众大臣,包括胡惟庸,都看直了眼,满脸诧异。 “这是宫廷禁卫吧?”有人茫然眨眼,满是难以置信。 “陛下竟然把宫中禁卫都赏给他了。这是何等的恩宠!”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满是嫉妒和震惊。 他们这几日都在弹劾陆知白,陛下却转眼就给他这么大赏赐,简直是狠狠打脸。 胡惟庸面色阴晴不定,原本的假笑逐渐消失,目光变得幽深,不知在盘算什么。 一片静默中,一个老臣嚎哭起来,绝望地喊道: “佞臣啊!” …… 第141章 碰壁的朱橚,精明的老朱 次日用过早饭,陆知白在家研究股东合同的一些细节。 如今天亮得早,他身体渐好,也比以往起得早了些。 约摸八点多的时候,朱橚风风火火地来了。 两人一见面,就先聊起昨天弹劾陆知白的人被打板子的事。 想到那些大臣的狼狈模样,两个家伙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笑罢,陆知白正经问道: “五哥,你今天来不会只跟我扯闲篇儿吧?我看你,像是有事瞒着我。” 朱橚抿神色犹豫,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敢正视陆知白,支支吾吾地说:“这个……” 陆知白挑了挑眉,问道:“这个样子,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怎么可能?”朱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说道: “那个郭家的后人,我给你找到了。这些年比较有名的是郭伯玉,可他有六七十了。 如今他孙子郭雄文三十来岁,据说老祖宗那套学了不少。” 陆知白眼睛一亮,急忙问道:“然后呢?” 朱橚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说:“他不愿意来……” 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朱橚一边挠着头,一边神色尴尬地赶紧解释道: “我派人去顺德府拜访了,可那郭雄文一口回绝,说对来咱们大学任教没兴趣。” 说完,他偷偷瞄了一眼陆知白的神色。 陆知白本来也有所预料,也没生气,反而宽慰道: “五哥,别太往心里去,他不来肯定有他的顾虑,这事儿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他早想到可能失败,毕竟工匠之学,在古代不受重视。 而且他们的大学还没建好,啥啥没有,可以说是前途未卜。 怎么可能一提起来,别人就颠儿颠儿的跑来呢? 可朱橚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之前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能办妥,如今却搞砸了…… 陆知白笑眯眯的说:“五哥,那个金华的陶成道,可是答应下来了,说会过来看看。只要他来,我就有把握留下他。” 朱橚一听,顿时睁大眼睛,咬了咬牙,说: “不行!我得再去打探打探,起码得弄清楚他为啥不愿意来!” 他不想自己在陆知白心里,是一个菜狗子。 脸往哪里搁啊? 这模样,不达目的不罢休,倒是较上劲了。 陆知白心里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还是笑道: “那就辛苦五哥再派人去跑一趟,不过就算不成,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读书人讲究虚名,得三请四请五请的,要三顾茅庐,给足他们面子。” 朱橚绷着脸,气呼呼地说: “哼,其实我真想直接把他绑过来!可这么做,咱俩肯定又得被弹劾。 还会让他心里有疙瘩,也影响以后相处……想想还是算了。” 陆知白笑着拍了拍朱橚的肩膀,说道: “五哥,你呀,偶尔是有些小跳脱,不过在大事上还是能拎得清,总体来说,比较靠谱的~” 得到这样的评价,朱橚心里总算是舒展了几分。 但他更在意之前给出的承诺,心里较上劲了。 当天。 朱橚就收拾行装,走大运河水路,直奔河南行省顺德府邢台县去了…… …… 三天后,上午时分。 陆知白正在工部悠然自得地摸鱼划水,冷不丁有宦官前来宣他。 陆知白心中不禁一喜,暗想:看来老朱那边有消息了。 他疾步来到武英殿,只见今日殿中仅有老朱一人。 陆知白行过礼后,未再多言。 倒是老朱按捺不住,说道:“驸马,你上前来。” 言罢,他拿出一叠纸张。 陆知白稳步走上前去,旋即便听到朱元璋说道: “朕这几日反复思量,又仔细算了算,觉得你这开发区的预算,七十多万贯便已足够。” 这些日子,他除却处理朝廷政事,空闲时光皆一心扑在算账之上,亲力亲为,以致黑眼圈都快熬了出来。 陆知白听了,倒未觉太过惊诧,只是略露为难之色,说道: “陛下,此预算实是有些紧张。七十万贯恐怕难以周全…… 不过,世间本就不存在筹备完备才动工的道理,当下首要之务,乃是拉起一个班子。” 他继而补充道: “至于具体要花费多少,先着手建设,日后若有缺漏,再行筹资……” 朱元璋对自己算的账心中有数,微微板着脸说道: “七十万贯绰绰有余,就看你能否精打细算……” 陆知白连连点头,一脸谦逊之色,应道: “这方面儿臣确实要向父皇多多学习。如此大的项目,确实需要严格把控成本,否则,回本的周期将会漫长无比。” 朱元璋又道: “那就以七十万贯为准,你打算再寻几人?朕寻思过了,不必非得拿出一半的资金,只要比其余人多些即可。” 他暗自思忖:甚至,也无需比他们多出太多。 毕竟,谁敢违逆他的旨意? 陆知白对朱元璋的心思也是服气,暗叹: 老朱如此精于算计,倘若去经商,定也是一把好手啊。 但朱元璋所言亦有道理,毕竟他这公司,并非现代意义上的公司。 除了出资比例,难免会受到社会阶层尤其是皇权的影响。 无论朱元璋说些什么,陆知白皆先应承下来,说道: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打算再找四五个投资人。如此,父皇出资二十万贯,应是较为稳妥。” 朱元璋微微眯起双眸,沉思片刻后说道: “十五万贯吧。十万为现钱,其余折成布匹或粮食。” 陆知白大致估算一番,感觉资金缺口颇为庞大。 这主意虽是他提出,可实际上,他并无如此多的钱财…… 在这般重大的项目面前,他与五哥无异,皆是囊中羞涩。 毕竟,十万贯相当于一亿枚铜钱…… 没有关系,等这个项目搞完,他就有钱了,桀桀桀桀。 陆知白说道:“陛下投十五万贯也行,相差不大。” 稍作停顿,他又展露笑颜,试探的说道: “父皇,其实儿臣是以技术入股……” 第142章 娘子生辰,邪恶的想法…… 朱元璋面露诧异,问道:“何种技术?技术还可以入股?” 陆知白回道: “便是这开发建设的技术,以及商业策划等等。儿臣这技术价值十万贯,您觉得如何?” 朱元璋沉默片刻,随后不禁失笑,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提出这个点子,知晓如何施行,便价值十万贯?” 陆知白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朱元璋起初觉得他狮子大开口。 但细细思量,技术这东西的价值着实难以估量。 他若坚称价值十万贯,倒也并非不可。 毕竟若不是陆知白提出此想法,这项目根本无从谈起,众人亦无投资获利的机会。 朱元璋遂点头道: “你的说法倒也有些道理。但前提是,你必须自始至终负责此项目,倘若最终搞砸了,你便是第一罪人! 都不需要朕出手,那些商人就饶不了你……” 陆知白赶忙纠正道: “儿臣是第一负责人。这项目,必须成功。” 他随后,又含笑说道: “有父皇这番金口玉言,儿臣便放心了。想必其他股东也会应允此点。” 朱元璋微微斜眼瞧他,心中暗想: 这家伙,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就坐在家中空想,弄出一堆计划,拿着计划书和图纸,就出来拉投资了。 关键是,自己还真信了他的邪! 无奈何,谁叫人家小脑瓜灵光呢…… 陆知白趁热打铁,从袖中掏出早已拟好的两份合同,说道: “父皇,此乃公司与股东需签的合同,您瞧瞧,可有需修改之处?” 朱元璋接过来一看。 一份合同乃是关于熊猫投资建设公司的,上面写明此公司暂时由陆知白、朱元璋、朱橚三人共同出资组建。 另一份合同则写道,该公司与某某人合作,一同投资开发春和商业区的项目。这显然是为将来合作的商贾准备的。 朱元璋看罢便已明了,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中知晓这公司里皆是自己人。 而商业区的开发所招募的,则是外人。 其实在当下这个阶段,公司和项目,二者差别不大。 但到了日后赚得大钱,有了更多的投资项目,就看出分别了。 朱元璋再度审视合同,眉头微皱,疑惑发问道: “这‘董事会’又是个啥?” 陆知白解释道: “乃是替股东处理具体事务,以及负责日常的一些小决策。” 朱元璋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 “弄得这般文绉绉,不就是雇些人替咱们打理事务嘛!” 陆知白也跟着笑了起来: “差不多便是如此。” 朱元璋已然拿起朱笔,在合同上修改起来,边改边不容置疑地说道: “朕要做这第一大股东,权力最大!当然,日常的一些事务,朕交由你全权定夺……” 陆知白心中早有预料,说道: “陛下圣裁,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经过他这番修改之后,陆知白也懒得誊抄,就保留这原汁原味的痕迹,双方签下各自的大名,盖上印章。 陆知白心中暗想: 无妨,美国的独立宣言上面还有错字呢。 重要的是往后把事办好,而非将合同当作书法作品来写。 最终,双方签下了朱元璋特别版的合同,脸上皆不禁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朱元璋心情大好,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那苏州的富商沈家,乃是沈万三的后人,财力雄厚,在商界颇具威望。朕觉得可以与之合作。” 陆知白略作思索,回应道: “陛下所言甚是,沈家若能加入,在资金和人脉方面皆能提供有力支撑……” 沈家,本就在他的预想名单之中。 好在之前因花露水的生意,双方也有过一些接触。 事情谈妥,朱元璋起身,稍稍伸了下懒腰,长舒一口气,轻松说道: “朕要去看望大孙子了!这几日忙着算账,都未曾好好陪他。” 陆知白连忙施礼道: “儿臣还有其他事务亟待处理。这几日忙碌,也未曾去探望皇孙。” 朱元璋笑着说道: “雄英那孩子念叨着你,好几日未见着你了,怕是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陆知白略作思考,微笑着回应: “陛下,不如让小殿下写信过来?如此,还能锻炼他写字。” 朱元璋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边往外走边说道: “甚好!就依你所言。” 两人先后走了出去。 陆知白这几天确实很忙。 老朱既已签了合同,接下来,他就要去拉其他的投资了。 不过,这事儿暂时不急。 反正他不会亲自去找那些商贾。 只需要放出消息,自然会有大商人来联系他。 当下,陆知白倒也不急这些事。 因为,最近几天,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便是…… 六月十八,朱长乐的生辰要到啦! 两人成亲两个月出头,虽然同床共枕,却无肌肤之亲。 这段时间一直在调养,陆知白的身体,日渐好转。 而朱长乐的年龄,也是长了一丢丢。 古人按照虚岁来算,她现在已是十六岁了。若按周岁来算,也是满十五岁了。 虽然,和两个月之前比起来,区别也没有很大。 但听起来,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于是,陆知白的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些邪恶…… 啊呸,是一些美妙、旖旎的想法~ 毕竟,是他的小娘子呀~ 生辰之事,朱长乐和那些丫鬟们,倒是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但成亲之前,双方也是交换过生辰八字的,陆知白自然记在心中。 不过,她们不提,陆知白便也不提。 每日出去忙,然后回来。晚上和朱长乐探讨些记忆技巧,天南地北的聊聊。 看不出丝毫其他的动静。 一段时间下来,朱长乐心中隐约有些失落,只安慰自己,他这些日子很忙。 却又有些好奇,抱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她终究是不相信,陆知白会真的毫无表示。 毕竟,他那么调皮狡诈的一个人…… 陆知白筹备了一些,却觉得还不够,少了点啥。 不能再拖了,今天已是十六,只有明天一天时间。 傍晚,吃过了饭,他没有如平时般与娘子出门散步。 反倒是带了一个大木箱,还有几桶冰块,一头扎进了厨房中,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第143章 花好月圆夜,洞房花烛时【通知】 几个厨娘立于厨房外,眉头紧蹙,满面疑惑,交头接耳地嘀咕着: “如此大的箱子里,究竟装了些啥?” “驸马爷今日这是怎的了?平素根本不知厨房之门朝何方开,今日这般大阵仗……哎哟,那句话究竟如何说来着?” “君子远庖厨!”另一个略通诗书的丫鬟伸长了脖颈,竭力往厨房里张望。 可惜厨房的门窗皆关得严丝合缝,什么也瞧不见。 丫鬟、仆从们纷纷聚拢在厨房院子里,小声地窃窃私语。 众人皆是满脸的困惑不解。 不久之后。 于窗边吹着晚风的朱长乐获知了这消息,心中亦不禁泛起了嘀咕,满心皆是疑惑。 彩袖笑靥盈盈地猜测道:“我看呐,驸马定然是在研究什么美味吃食。” 另一个丫鬟玉钟接着说道:“说不定驸马是在为后日,公主的生辰做准备呢。” 朱长乐抿了抿唇,静默了片刻,声音轻柔地道: “你们莫要乱猜,他或许又在钻研什么,莫要去打扰他。” 话虽如此。 可她的心底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好奇,还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毕竟这段时日,陆知白的日常生活极有规律。 他为何突然钻进厨房,必然是有缘由的…… 再过一天,便是朱长乐的生辰了,她很难不稍作联想。 一个多时辰之后。 陆知白终于大摇大摆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的衣衫上沾了面粉、碳灰,还有其他的污渍,已然脏得不成样子。 但他的心情格外欢悦,心中暗自感慨: 竟然做成了,我亦有成为世间名厨的潜质!难道我真是天才? 他将所有用品装于大箱子中,又指挥人搬走了。 天色完全黑透,陆知白洗了个澡,回屋躺到床上。 朱长乐坐在桌旁,正手捧着一本书,专心致志地读着。 见他进来,那秋水般的双瞳抬起,笑眼盈盈,问道:“今晚在厨房忙活这般久,累了吧?”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揶揄之意。 陆知白脸上挂着笑,回道:“还行,宝宝,我们昨天说到哪了?” 他躺到床上,又兴致勃勃地和朱长乐聊起了天。 这几日,晚上他时常与朱长乐一同研究如何提高记忆力,权当是一种练习。 自我感觉稍有进展。 陆知白打算,回忆前世看过的那些书籍,念给朱长乐听。 等她有空的时候,再让识字的丫鬟,把书稿整理出来。 坚持下去,便能成书了。 陆知白回想了一段《赤脚医生手册》。 但天色已晚,说了一阵子,他便感到倦意袭来,脑子也变得迟钝起来,不愿动弹了。 朱长乐坐在床边望着他。 见他像只打盹的猫儿,她不由得弯起眉眼。 陆知白眯着眼,笑道:“今天先到这吧,辛苦娘子了……等大学建起来,里头再办一个春和书局,就请你来当这局长……嘿嘿,朱局长……”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长乐也被逗得轻笑出声,她未曾听过“局长”,也不知他在笑什么。 她嗔怪道:“你就知道打趣我。” 陆知白笑着说:“哪里是打趣,我可是认真的,你这聪慧小脑瓜,很适合做书籍工作……”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陆知白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很快就睡着了。 朱长乐见他似是累极了,便大胆地凝视着他,目光含情,眸若深潭,情意绵绵,万千柔情蕴于其中。 饶是已经看了两个月,但还是沉迷于他的美貌,无法自拔…… 朱长乐嘴角含笑,轻轻为他盖上丝绸薄被,心中叹道: “他这些日子太过忙碌,晚上还不忘哄我开心,我还能要求什么呢?这样已经是极好的了……” 第二天。 明儿便是朱长乐的生辰,府中不得不筹备起宴会来。 陆知白仍是早出晚归。 晚上,甚至比平时回来得还要晚些。 朱长乐没有丝毫不满,晚上还是与他论书,与往日一般无二。 不过,矜持或娇羞,让她没有主动开口提及,明天便是自己的生辰。 次日。 六月十八。 陆知白早上起来之后,并没有出门。 给自己放了个假,就是这般任性~ 家中已然布置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见到朱长乐,陆知白满脸诧异,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这般热闹?” 朱长乐那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她憋了片刻,不禁笑了。 一旁的彩袖,忍不住道:“今天,是殿下的生辰呢~” 陆知白一愣,瞪大眼睛,惊讶道:“哎呀!我竟全然忘了……” 朱长乐瞧着他,心中却有些不相信,眼中笑意更浓了,轻声道: “夫君在工部,政务繁忙,这些许小事,无需挂怀……” 说着,又催道:“夫君,快去上值吧!” 她身边几个丫鬟,不由得露出些失望之色,却又不敢多言。 陆知白在袖中一摸,拿出一个修长锦盒来,诧异道:“诶,怎么有个盒子在我手里?” 朱长乐见状,不禁被逗得轻笑出声。 陆知白把锦盒打开,但见一支金镶玉的宝石掩鬓,色泽明艳,造型优美。 数颗小宝石璀璨生辉,显得华贵非凡,但玉质温润,又添了几分内涵。 陆知白挑眉道:“咦,怎么刚好又有支簪子在里头?来,我给娘子戴上。” 他这番举动,着实将周围众人都逗笑了。 朱长乐更是扑哧笑了出来,又羞得垂下了眼,任由他为自己簪发。 陆知白说道:“那‘华珍楼’的掌柜,真是个大好人,昨儿,非要将时新的首饰送给我鉴赏。 咱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所以各色各样,什么簪子、耳环、手镯、戒指……都拿了几样,金的玉的,珍珠玳瑁……有一小箱子,放在你梳妆台上了。” 朱长乐听了,虽是眉眼含笑,却又觉得过于奢华,道: “如此之多,我怕是十年不用再添首饰了……” 陆知白道:“你是公主嘛,要有威仪~再说,自己不用,还可以送人。” 朱长乐奇道:“华珍楼,似乎是京中最大的首饰行,珠宝荟萃。他为何,要送你这么多……” 陆知白笑道:“哦,大约是因为,我允了他一个春和商业区的铺面吧~” “春和商业区……”朱长乐微微一怔,“不是还在规划么……” 陆知白笑了:“是啊。” 朱长乐看着他,不禁露出笑容,真是服了他了。 这,这就是空手套白狼吧…… 陆知白兴致勃勃地道:“我还有一份礼物,待会就去准备。” 朱长乐忙道:“不是已经送了么?我已经很开心了……” 陆知白道:“不行!我勤学苦练,就是为了今日,我一定要做~” 见他态度坚决,朱长乐便道:“好吧……今日,要不要请些亲友前来?” 原本这些事,应该是她自己主管,要提前通知别人的。 但她向来低调,相熟的亲友也不多,又是婚后头一回生日,故而问陆知白的意见。 陆知白想了一想,说:“不用了吧,想请什么时候不能请。今日,谁也不请!咱俩多相处,比什么都强……” 朱长乐点头,轻轻应了。 她垂眸,思索了一阵子,像是悟了什么,脸颊不由得泛起红晕来…… 而陆知白,又去厨房忙碌了。 等到中午,开饭之前,丫鬟用托盘捧了一个蛋糕,小心地放在桌上。 陆知白把三根猪油小蜡烛插在上面。 朱长乐好奇地观察着,问道:“这是什么糕点?好香啊……” 陆知白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朱长乐含笑望着他,颇有些意外:“你还会做蛋糕?” 陆知白昂头道:“当然,就没有我不会的。” 朱长乐又看了眼蛋糕,眉眼弯弯,心情好极了,道:“你前天在厨房,就是在研究这个吧?” 陆知白笑着承认了,然后教她许生日愿望,吹蜡烛。 朱长乐不明所以,但认真照做。 “好了,可以切蛋糕吃了。”陆知白早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小心翼翼切开蛋糕,顿时,一股甜香味儿散发出来。 朱长乐以银叉子,轻轻戳了戳暄软的蛋糕,道: “这糕点,倒是不常见。还有这白色的,有奶香味……” 陆知白道:“这是奶油,是用牛奶提炼出来的。没事,往后想吃就吃。” 朱长乐笑眼弯弯,倾慕地望着他,轻声道: “谢谢你,我从没过过这么开心的生辰……” 陆知白笑道:“你开心就好。这个生辰,你会更加难忘的。” 朱长乐不明所以。 但陆知白一整天都没有出去,在家里陪她。 等啊等,天终于黑了。 洗过澡之后,陆知白进了卧室。 他吩咐所有仆从不得打扰。 朱长乐正坐在房中,心情很复杂,有隐约的期待,又有些茫然,还有点忐忑…… 陆知白如往常一般与她聊了一阵子。 然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但他两世为人,毕竟还是个童子鸡,倒也是有些扭捏。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娘子,我……我觉得……” 陆知白咬咬牙,说:“我们应当,行周公之礼。” 朱长乐一听,心立刻砰砰地跳起来,脸颊顿时红透了。 但她终究没有反驳,声如蚊蝇地说:“陆哥哥,这等人伦大事……你说了算。” 既然她不排斥,陆知白便嘿嘿一笑,说道: “那我把灯吹了,你把面纱揭开。没有事的。” (求个五星好评哦,番茄的评分其实取决于打分人数。不同人数区间,分数上限不一样。比如120个人打分,分数最高不会超过7.5) 第144章 新婚燕尔,起不来床了呢 盛夏的夜晚,似乎总那么短暂。 只在不经意间,半夜就似过去了。 而陆知白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也有神奇能力。 那便是…… 熬不得夜。 只要过了半夜十二点,必然会睡去,就好比《龙的传人》里的周星驰。 更漏声响起,过了子时,陆知白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含混的说: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日再说……” 他那崭新的海绵体也困了。 朱长乐轻轻应了声,已是体倦懒言,尽管羞怯,却也昏昏欲睡了。 她闭上眼,快要睡着了,忽然眼睛又睁开,摸索着,找到面纱戴上,这才放心的睡去…… 第二天,天光蒙蒙。 陆知白醒来之后,发现床上还有人,倒有一丝诧异。 但见朱长乐闭着眼,黑睫纤长,安静乖巧。 往常都是她先醒的。 陆知白想起昨夜,不由得勾起笑容,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他的小娘子。 她的面庞,未被面纱遮住的部分,仿若羊脂美玉,细腻温润。 泛着淡淡的粉嫩,恰似春日里娇羞初绽的桃花,明艳动人。 而面纱之下的脸,看不清楚,但陆知白总觉得这烧伤,并没有太严重。 不然,也该隐约可见才是。 即便如此,他相当守诺,并未好奇去揭开。毕竟是发过誓的。 陆知白只是端详着,乐儿的双眉似远黛轻描,此时微微蹙着,颇显娇柔。 而她的眼睛,睁开的时候,也相当漂亮,盈盈脉脉的,犹如一泓秋水。 陆知白心中想道:“其实娘子也称得上花容月貌,绝世佳人……那烧伤药,还是快些寻到才好,这样总归影响正常生活……” 他轻手轻脚下床,洗漱去了。 原本是想共进早餐,可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朱长乐出来。 倒是她的贴身丫鬟脚步匆匆地走出来,说道:“驸马,殿下说,您要上值就先去,不必等她。” 陆知白不禁微微挑眉,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问道:“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丫鬟强忍着笑,低头说道:“殿下挺好的。” 陆知白心中就明白了,暗自想道:乐儿这是害羞了,毕竟是小姑娘,一时难以面对我…… 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说道:“好,我知道了。” 于是,他从容地自个儿用餐,然后去工部上值。 早朝之后。 陆知白又被叫到了武英殿。 朱元璋抬眸看到他,只见他雪白的面容透着红润,确实是俊美出尘。 看惯了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再看陆知白,朱元璋确实有种洗了眼睛、耳目一新的感觉。 原本朱元璋眉头微皱,有些不满,这会儿心情也和缓了些,问道:“有什么喜事,嘴咧得瓢一样。” 陆知白笑眯眯地说道:“没有,只是一见到父皇如此的风华正茂、龙精虎猛,便觉得欣喜~” 朱元璋轻哼了声,没搭理这茬,目光审视地说道:“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来上值?” 他倒也不是真的要问罪,只是敲打一番,免得这东西勤快不了三天,就犯了懒病。 陆知白微微一笑,回答道:“哦,昨天家里有点事,就是公主的生辰……这次忘了,下回儿臣一定提前请假。” 朱元璋顿时微愣了一下,默然起来。 这些天,他对陆知白家中的情报确实少了一些关注,主要是天天都能在宫里看见他。 而女儿的生辰,他倒是真的忘了…… 不过,朱元璋面不改色,很快露出一丝微笑,转而夸奖道:“你们新婚燕尔,多陪陪她,这倒也是情有可原。你倒也算得上体贴。下次要提前告知。” 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神色。 紧接着,他又说:“她和宁国公主,乃是双生,宫里本也给了赏赐,不知送到了没有。” 说着,便使了一个眼色,挥手打发身旁的宦官马良去处理此事。 待宦官走后,朱元璋便专注地问起他关心的事儿来,问道: “你那商业区的项目,其他的投资商找到没有?” 陆知白微微颔首,说道:“陛下勿忧,信早已带去了苏州府沈家,这几日估计会有动静的。” 朱元璋听了,便点点头,也不好显得太过急切,摆手道: “你自去忙吧,大学和商业区,抓紧一些。咱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陆知白点头道:“陛下向来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儿臣去当差了。” 他麻溜的离开武英殿,却压根儿不想在工部多待。 六部的署衙,又挤又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思来想去,这么热的天儿,还是回家吧。 陆知白心里正盘算着,走在出宫的路上。 也不知道走到哪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三姐夫!” 陆知白回过神,转头一看,瞧见一个少年朝自己小跑过来。 陆知白认了出来,微微拱手行礼道:“楚王殿下……” 楚王朱桢笑着朝陆知白跑来,嘴角高高上扬,透着几分顽劣之气。 陆知白颇感诧异,他与楚王之间本无过多交集。 只是偶尔在大本堂或文华殿时,能看到楚王捧着书,却在神游天外。 朱桢倒是生得颇为俊秀,小麦色皮肤,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他微微眯眼笑道:“三姐夫不必多礼,您可是父皇跟前的红人呐。” 陆知白还急着回家呢,遂问道:“楚王,您找我所为何事?” 朱桢眉梢轻轻一挑,眼珠一转,说道: “三姐夫,我听五哥讲,您先前建了一个研究所,如今又在筹办大学。我有些好奇,能否去研究所一观?” 他那眼神灵动至极,仿佛藏着无数狡黠的心思。 陆知白望着朱桢那双黑亮的眼睛,心中暗自腹诽:“一看就是个熊孩子!” 然而,毕竟朱桢是王爷,又是自己的小舅子,也不是什么大事,陆知白便应下他的请求。 在回家的马车上。 陆知白斜倚在车壁,微微阖上双眸,闭目养神。 朱桢却像只活泼的小猴子,小动作不断,还盯着陆知白,笑嘻嘻地说道: “三姐夫,您确实相貌出众,也就只比我略逊一筹罢了~” 陆知白轻哼一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没有搭理他。 …… (不行啦,往后还是日六吧,俺没有天天日八的实力。每天睁开眼,就欠了几千字,哇……) 第145章 知心哥哥陆知白 陆知白微微皱眉,回想起楚王朱桢的生平,心中满是诧异。 这与书中所记载的大不相同啊! 说好的天性端重呢? 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逗比。 莫非是史书中的描述加了过多的美化滤镜,以至于严重失真? 朱桢见陆知白不太搭理自己,倒也未见异色,只是说道: “三姐夫,我知晓咱们不算熟,无妨,往后自然就熟了。 听说您近来做了不少大事,是累着了?还是在为五哥忧心?” 陆知白睁开眼睛,面露诧异:“五哥怎么了?” “五哥去顺德府邢台县啦~路途那般遥远,天气又这般炎热,也不知去做甚。”朱桢眉头微皱,撇了撇嘴。 陆知白猛地睁大双眼,震惊又疑惑:“邢台县?我竟全然不知……” 朱桢扬了扬下巴,说道:“是啊,五哥前几日便风风火火地出发了,走的还是水路。他没跟您说吗?” 陆知白轻轻摇头,知道是好面子的缘故,不禁感慨:“邢台县……我真是服了他了!” 邢台地处如今河北省的中南部,距南京足有一千七百里,这一路上不知要历经多少艰难险阻。 朱桢问道:“他去那儿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陆知白道:“他定然是去找郭雄文了。” 原本以为朱橚会派人前去,未料他竟亲自千里迢迢赶去…… 想必是抱着务必将人带回的决心。 陆知白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倒是未曾想到,他看似文雅,性子却如此执拗……希望他一路平安。” 朱桢哼了一声,一脸得意地说道:“我们老朱家的人,向来都这般较真!只要是认定的事,定会勇往直前。” 陆知白听了,点头表示赞同,心中暗叹:只能说朱元璋的基因强大。 朱桢却突然跳脱地问道:“郭雄文又是谁?五哥找他作甚?” 陆知白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告知于他。 朱桢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说道:“给脸不要脸,直接绑过来不就得了。” 陆知白汗了下,心想:你们还真是一个爹生的。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了陆家门前。 “少爷,来自徐州的磨镜匠到了,正在房里休息。”李默见到陆知白,赶忙前来禀报。 陆知白一听,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甚至笑出了声: “终于到了!最近真是多喜临门啊~” 朱桢则好奇地瞪大双眼,问道:“磨镜匠是做什么的?三姐夫为何这般高兴?” 陆知白心情大好,笑着解释道:“就是打磨镜子的,此人手艺精湛,往后我还指望他打磨玻璃镜呢。” 朱桢眉头微皱道:“玻璃镜?又是个新奇玩意儿……我何时能去研究所瞧瞧?” 陆知白说道:“随你,我要去吃饭了。” 朱桢立刻应道:“哦,我也吃饭。” 说着便紧紧跟在陆知白身后走向餐室。 随后,朱桢便表演了一个如狼似虎。 陆知白简直无语,这家伙难道是专程来蹭饭的? 饭后。 朱长乐有些娇慵无力,于是去午休了。 离去之前,盈盈秋波望着陆知白,欲说还休。 陆知白有些无奈,他倒是想与娘子温存一番,怎奈家里来了个熊孩子。 无妨,熊孩子总不能在他家过夜吧。 于是陆知白轻声道:“你先去休息。” 待朱长乐走后,朱桢迫不及待道: “三姐夫,现下已是下午,咱们能去研究所了吧?” 陆知白点头,说道:“可以,但你切勿捣乱。不然我就禀告父皇。” 朱桢顿时露出一丝怂色,眼珠一转,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三姐夫,我最乖了。” 陆知白带着朱桢前往研究所。 心中却在思索,这小子究竟有何意图? 定然不会毫无缘由。朱桢必定有所图谋。 两人踏入研究所,一幅繁忙景象映入眼帘。 研究员们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着。 屋子里到处都是各类材料,或是模具,还有半成品。 这样的地方, 自然是有些脏乱。 但朱桢还没进去,便看直了眼,满脸好奇,双眼放光。 他们进来的时候,研究员们手上做着事,正在说话。 “你们想好对策了没有?” “去任教吧,咱们底气不足,做学生呢,又觉尴尬……” 陆知白与朱桢迈步走进这偌大的房间。 众人见他前来,连忙放下手中活计,纷纷向他行礼。 朱桢好奇问道:“他们在说什么啊?” 陆知白道:“在说他们的前途。” 由于要建春和大学,研究所里的众人,也受到了影响,生怕失了业。 陆知白扫视众人,高声说道:“诸位莫要忧心,各位的前途,我自有安排。但你们自身也要争气。” 一众研究员仍显焦虑,但好歹增添了些许底气。 他们纷纷说道:“驸马,您可不能不管我们!” 陆知白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待这几日我得空,再与大家详谈。” 朱桢可不理解他们的烦恼,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 一会儿摸摸这个工具,一会儿又瞧瞧那件半成品。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哇,太有意思了吧!” 随后,他来到一个工位前。 只见此处满是机械物品,运用了不少机关设计,看起来极为精巧。 朱桢睁大双眼,满脸极度感兴趣的神情,低声道:“这便是我要找的!这位师傅……” 蒋平顺诧异抬头望着他,稍作思考,拱手作礼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朱桢露出一丝坏笑,问道:“您既然如此擅长制作机关,想必也会设计陷阱吧?” 蒋平顺听闻此言,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公子何出此言?机关与陷阱可不是一回事。” 朱桢双手抱胸,嘴角上扬道: “师傅莫要推脱,我瞧着您这本事,做个陷阱定是手拿把掐的。” 陆知白在一旁,眉梢一挑,一副知心大哥哥模样,温声说道: “你做陷阱,是要干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我对此道,也有些了解……” 第146章 老六,你可真是个老六啊 朱桢顿时诧异的望着他道:“你还会做陷阱?” 陆知白笑着说:“这是我建的研究所,你说呢?” 朱桢将信将疑,想了一想,便拉着陆知白来到僻静之处…… 朱桢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 “三姐夫,那几个大儒老师,整天滔滔不绝,讲些枯燥至极、乏味透顶的东西,听得我脑袋都要炸开了花!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就想着弄个陷阱,好好修理修理他们,也让我出出这口恶气。” 陆知白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失笑道:“你真是一条汉子,胆大包天了。” 朱桢哼了一声,皱眉说:“你是没有听过他们讲课!我实在是受不了啦!现在太子大哥都不想听了,他们的大道理就更多了……” 陆知白只觉得很好笑,仿佛看到一只想把唐僧捶死的猴子。 但随即,他神色严肃,郑重地说道: “楚王,这绝对使不得,尊师重道是基本修养。 况且,对老师使这种手段,传出去成何体统?都没人给你说媳妇儿了你信不信。” 朱桢也皱起了眉头,不信道:“这怎么可能?只要我小心一些,肯定不会让人发现蛛丝马迹的。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陆知白连连摆手,态度坚决:“不行,此事万万不可。你如果没来研究所,我是绝对支持你的。现在不行。” 科学研究所和春和大学,本身就成了读书人的眼中钉,现在羽翼未丰,还很幼小,绝对不能再生波折。 朱桢却是胸有成竹的说:“放心吧,不会跟你扯上关系。 我已经想好了,要让自己安全,最好嫁祸给其他人!” 陆知白眉头紧皱,越听越觉得离谱,又有些好笑,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想要嫁祸给谁?” 朱桢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狡黠地说道: “这陷阱,又没什么伤害,无非就是让他们出出丑罢了。 但最好,是一个即便做错事也不会被惩罚的人来背锅……” 说完,他双手抱胸,两眼发亮地说:“那就是……大皇孙!” 陆知白瞬间睁大眼睛,满脸震惊,道:“雄英还是个孩子啊!你真是丧心病狂!” “他要不是孩子,我还不找他呢~”朱桢理直气壮地说道。 陆知白墨玉一样的眼睛,微微斜着他。 朱桢见状,眨巴着眼,熟练的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小声嘟囔着说:“我说说罢了,又没有真做……” 陆知白目光中满是无语,盯着这个一肚鬼点子的六皇子,无奈的摇着头,说道: “老六啊,你可真是个老六……” 朱元璋的儿子,简直个个都是奇葩…… 陆知白突然回想起,楚王朱桢这小子确实是个“老六”。 历史中,曾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儿。 洪武三十年的时候,朱桢想给自己寻觅一块风水宝地,当作墓地。 在他的封地武昌,有一处风景如画的胜地龙泉山,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 然而,此地早已是西汉名将樊哙的坟墓所在。 于是,朱桢就琢磨出了一个鬼点子。 他先偷偷地将一块石碑放进樊哙的墓里,又大张旗鼓地当众开启墓门。 只见那石碑上赫然写着: “此地本是楚王地,暂借樊哙上千年;今日时至期已满,樊哙迁移到东边。” 樊哙的后人目睹此景,纵然满心愤懑,却也无可奈何。 只得乖乖地把祖宗的墓地,迁到了楚王划定的陵寝范围之外。 陆知白想到此处,不禁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戏谑地看向朱桢。 朱桢见他这般模样,也跟着笑了,说道: “三姐夫,你该不会向父皇告我的状吧?我都告诉你了,咱俩就是同伙……” 陆知白哼出一声冷笑,说道:“呵呵,如果告发你能赏银千两,那我可就真去告了。” 朱桢眉头一皱,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说道: “我这不过是动了点小心思,还没犯错呢,哪能值这么多钱?” 陆知白看着他这副不信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虽说这熊孩子鬼点子层出不穷,但陆知白可没心思去告状。 多浪费时间啊,关键是对他并没有半点好处。 朱桢却似乎因为陆知白的这番话,对他高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道: “三姐夫,你可真是够义气,往后,咱们就是铁哥们了。” 陆知白心里暗笑,觉得这家伙幼稚得很。 可转念一想,他年纪尚小,还没有成家,倒也正常。 毕竟历史上的朱桢,其实也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比起舞文弄墨,更喜欢武道。 如今才十五岁,只有点小聪明,倒也不足为奇。 陆知白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告诫他: “你呀,心里想想就算了,这种损招可千万不能付诸实践,别给我的研究所招黑。 你要是真去干,那就是武则天死老伴,失去理智了!” “姐夫你放心,我晓得个中利害。”朱桢忙不迭地点头,不想得罪他。 但片刻后,朱桢爆笑起来,道:“啥玩意儿?武则天死老伴……哈哈哈……” 他笑得停不下来,甚至弯下了腰,脸色涨红,像被点了笑穴。 陆知白无语的看着他。 朱桢蹲在地上,道:“你也太有意思了……三姐夫,我有点喜欢你了……” 陆知白摇头道:“熊孩子~” 朱桢自个笑了半天,从地上爬起来,又愁眉苦脸起来,耷拉着脑袋说道: “但我实在是不想跟现在的先生们学了,这可如何是好?天天都得看那些枯燥的书,还要完成课业。 唉,我感觉现在油锅中,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陆知白听着他诉苦,沉默不语,心想:你还小,这种生活,这可真是路易十六……没有头啊。 朱桢见状,干脆把话挑明,嬉皮笑脸地问道:“三姐夫,你这大学招生的名额满了没有?” 陆知白微微挑起眉毛,反问道:“你说的是老师还是学生?” 朱桢赶忙回答:“当然是学生啊。” 陆知白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你小子想来上学?” (亲爱的读者宝宝们,本喵太难啦!快吃不起小鱼干,求赏赏让本喵继续加油喵~) 第147章 你爹是我岳父,岔辈了啊! 朱桢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你们这儿会不会讲授那些儒学经典,什么之乎者也、仁义道德之类的?” 陆知白说:“基本的为人处世道理肯定会教,但不是重点。我们这儿,致力于让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朱桢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眼睛放光地问道:“这又是什么新奇说法?” 陆知白耐心地给他大致解释了一番,又说: “当然啦,这只是我预想的效果,尽力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罢了。” 朱桢连连点头,兴奋得两眼直冒光,沉吟之后,说道: “我觉得你这教法棒极了,比大本堂有意思多了。”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三姐夫,我想到这大学学习。” 陆知白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 “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想来混日子? 大学的名额可是有限的,你别占了别人的位置。” 朱桢一听,顿时仰起了头,涨红了脸,说道: “你这纯粹是冤枉我,我还没开始学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混日子? 我对大儒教的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你这儿的机关、陷阱啥的,我觉得特别有趣,想学。” 陆知白一时间,被他说得无言以对,高深莫测的嗯了一声。 心想这孩子,倒是适合去研究什么手榴弹、地雷、鱼雷、燃烧弹,甚至是没良心炮…… 他如果来的话,陆知白能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并且。 陆知白心中一动,瞬间就想到了该如何最大化地开发这位亲王的商业价值。 啧啧,毕竟是个天潢贵胄啊~ 但是,怎么可能楚王一提起来,他就答应了。 陆知白轻咳一声,欲擒故纵的劝说道: “楚王殿下,您说的这些可都是工匠技艺,在世人眼中那是贱业末流。 您可是堂堂亲王,怎么能屈尊在这儿当学生呢?” 朱桢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立刻是反驳道: “可是,太子大哥能当大学的院长,我为什么就不能入学呢?” 他说着,露出委屈之色,嘴巴一撇,道:“就是你不想收我吧,找这么多借口……” 陆知白想了想,倒是真想起来一个阻碍,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不是,你再好好想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我可是院长,必然是要去讲课的……” 朱桢顿时睁大了眼,一脸震撼,说道: “我倒是忘了,原本大家是平辈,现在要被占便宜了……” 陆知白又失笑道:“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你爹是我岳父啊!这不岔辈了吗?” 说着他自己都笑出来了。 朱桢先是一愣,随后摆手反驳,不信道: “这种话不过是嘴上说说,难道还真有学生,整天对老师爹啊爹的喊不成?心里明白不就行了。” 他很是不服的样子,说:“哪有这么较真的,那岂不是成了求学的阻碍?我只知道达者为师,其他的都是狗屁。” 陆知白望着他这倔强的模样,感觉差不多了,笑着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去跟陛下禀报吧!” 朱桢想了一想,点头道:“好,我得了机会,就和父皇说说。” 如果朱元璋答应让他来上学,那陆知白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但想来,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反正,眼下大学也尚未建成,倒也不必着急。 不过这段时间,招生工作已经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城门张贴告示、闲汉们奔走宣传、百货楼发放传单,甚至货郎去乡村的时候顺便宣说等种种手段,多管齐下。 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晓,太子殿下的春和大学在招生。 这招生,不看出身的高低贵贱,只看是否有拜师学艺的决心,有没有立志做出一番事业的志向! 只不过,现阶段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培养全方位的人才,所以,还是以工匠、医学、农学等实用技术的教学为主。 而这种招生宣传,是持续不断的,能够尽快将最新进展和政策传递到四面八方。 有些有意向的人,需要时间考虑,甚至是攒钱做准备。 陆知白早就安排宣传的人,顺便登记有意愿者的基本信息。 每隔几天,他便能收到不少这样的名单,心里也大致有了底。 …… 朱桢如脱笼之鹄,在研究所开心地玩了整整半天。 下午准备回宫的时候,又找到陆知白,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 “三姐夫,父皇那么宠你……要不,还是你去帮我说说吧。” 陆知白白了他一眼,哼笑道:“你傻呀,你是亲王,这事儿得你自己去说。” 朱桢一脸的没底气,皱起眉头说:“那要是父皇不同意呢?” 陆知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那我也没办法咯。” 如今距离大学开学还有些时日,朱桢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再者,他能入学更好。 实在不成的话,陆知白也可以发挥五哥的商业价值,嘿嘿~ 反正都姓朱,都差不多。 朱桢走后,陆知白用过了晚饭。 此时已近黄昏,那炽热的暑气稍稍消散了些,天气不再那般酷热难耐。 恰好,他得去查看春和大学的建设进度,便叫上了名叫徐土根的磨镜匠一同前往,尤其是要去看看玻璃作坊。 徐土根一见到陆知白,那脸上的兴奋之色简直难以掩饰,忙不迭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腰弯得极低,头都快碰到地面了。 他诚惶诚恐,压根不敢与陆知白同乘一车,而是和李默一起挤在了车架上。 丁维和其他几个禁卫,各自骑了一匹马,慢悠悠跟在附近。 陆知白在途中询问了徐土根一些情况。 徐土根皆是如实回答。 他对于自己被驸马看中这件事,至今都觉得仿佛是在做梦。 徐土根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俺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驸马大人能瞧上俺这粗人…… 还有啊,驸马大人,您给的盘缠实在是太多啦,还有好些没花完呢!” 陆知白闻言微微一笑,温和地回应道:“剩下的你就留着吧。” 其实,他如今可以召集各类能工巧匠,但磨镜匠却唯有徐土根一人。 第148章 镜子何必那么清楚 陆知白又严肃起来,认真地说道:“徐土根,你往后的任务可不单单是打磨镜子。 你还得带学徒,必须得尽心尽力地教,一点儿私都不能藏。” 徐土根听了,忙不迭地点头,应声道:“小的明白,小的一定照办!” 陆知白语重心长地继续讲道:“别把‘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那套旧思想带到这儿来。 我做的是大买卖,需要的人才,越多越好,可不是只靠你一人就能成事的。 你要是教不出个名堂来,以后这活儿多起来,能把你给累得趴下,你信不信?” 徐土根听了这话,神色一紧,连连点头应承道:“驸马大人说得是,小的一定倾囊相授,绝不敢有半点儿保留!” 陆知白第一次见到他,就这般训话,再加上那盘缠,可谓恩威并施。 徐土根既然决定了来投奔他,自然是要好好效力。 没过多久,一行人到了春和大学的工地进行巡视。 工人们吃过晚饭了,正干得热火朝天,一个个都鼓足了劲儿。 陆知白看着这场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不错,今天居然没人中暑,进度也相当理想。” 随后,他又带着徐土根,来到了河对面的玻璃作坊。 说起这条小河,陆知白心里其实是不太满意的,觉得它有点窄,不太适合建码头。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附近实在是没有位置和条件更好的地方了。 窄点儿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他派人在河边上隔了两丈远,开挖一段新的河道。 等挖得足够深长了,再把中间的部分打通,原本的河道就能变宽许多,也就能够建码头了。 挖河的进展比大学的建设还要快,毕竟工人们只需挖土运土就行。 陆知白带徐土根走进玻璃作坊,先把几个手艺精湛的玻璃师傅叫了过来,让他们相互认识认识。 接着,给这些师傅安排了新的任务,让他们制作新的模具。 实际上就是制造凸透镜。 古人哪见过这新奇玩意儿,都觉得稀奇得很。 徐土根对这个玻璃作坊充满了好奇,眼睛都看直了,嘴里不住地赞叹道: “这么大规模的玻璃作坊,俺可真是头一回见。这玻璃晶莹剔透的,跟那水晶似的,太稀罕啦!是怎么烧制得如此纯净的?” 这年头,其他地方的玻璃大多还是以色彩明艳、花样繁多的琉璃为主。 像陆知白这里的透明玻璃,其实,是被视为低价值的,不太受欢迎。 但做成了带螺纹的玻璃瓶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因为回收价,足足有五十文呢,买酒精或花露水的时候可以抵价。 徐土根拿起一个玻璃瓶,对着火光仔仔细细地查看,惊叹不已: “里面竟然一个气泡都没有!这要是做成镜子,那肯定相当不错,比铜镜可要明亮太多太多了。” 陆知白笑着说道:“我不是让你打磨那种照人的镜子,我需要的是凸透镜。” 说完,他又详细地解释了一下,自己想要的凸透镜是什么样子的。 徐土根听得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把这事儿应承了下来。 陆知白陷入了沉思,心里想着这玻璃确实可以用来做镜子,只需在后面加上水银涂层就行。 不过,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暗暗思忖道:镜子何必那么清楚? 好像有个古代寓言说过,一个磨镜匠手艺绝佳,把镜子磨得清晰无比、纤毫毕现,结果镜子的销量反而不佳。 毕竟,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他一般容貌出众的人。 不过,这也未必,先做出来才知道。 陆知白转头对徐土根说道:“往后你就在这玻璃作坊工作,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他们。 另外,我先派十个人跟你当学徒,专门打磨这种透镜。等第一批成品出来,我再确定你的职称。” 徐土根听了,一个劲儿地点头。 只是,他根本不清楚职称是什么,心里琢磨着可能和自己的收入有关。 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下。 陆知白耐心地稍作解释,告诉他职称不会有朝廷的奖励。 但在他自己的体系中,职称确实会影响收入。 得知如此,当天,徐土根就住在了玻璃作坊里。 看样子竟是要连夜打磨透镜,那积极的劲头简直无人能比。 陆知白见他这般积极,心中也是充满了期待。 其实,只要能造出没有气泡的玻璃,打磨一个没有要求的凸透镜并不困难。 难的是确定透镜的度数,要什么度数,就能磨出什么样的才行。 …… 接下来的两天,陆知白前往研究所走了一趟。 还未踏入研究所的大门,便能听到屋内传来的激烈讨论声。 这帮人最近可谓是成果斐然,研制出了一种木头升降梯。 那升降梯的模型摆在屋子的正中央,几个研究员正围绕着它,指指点点,热烈地讨论着如何进一步优化,增强稳定性和载重。 这升降梯搭建好之后,可以通过绞盘来人工牵引,在大学工地的建设中发挥着极大的作用。 另一边,几个研究员正对着织布机的零件比划着,在讨论着如何改进。 讨论之中,有人提出应该先从改进纺纱机入手,不然织布原料会不够用。 大概是因为陆知白与他们提起过,夏天卖蚊香、花露水、痱子粉,秋天卖布,冬天卖蜂窝煤…… 陆知白看在眼中,露出微笑,对他们的水平颇为认可。 毕竟,这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又经过这两个月的历练,本事自然是见长。 但让他们去大学任教,似乎又有哪里不太够。 …… 第149章 下雨,闲着,打孩子 现在当务之急,是对杂学知识,尽量进行体系化的整理。 所以,陆知白目前制定了这样的方案: 首先,所有人将自己的毕生所学、独门技巧详细地记录下来,日后进行整合,形成系统的教材。 其次,要征求所有人的意见,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前往大学任教。 这里面有些人阅历丰富,能言善辩,善于传授知识。 而有些人性格内向,只擅长埋头搞研究,不太适合站在讲台上授课。 但不管怎样,陆知白向众人保证,哪怕在大学授课,依然是研究所的人。 而只要在研究所,收入绝对不会大幅降低。 另外,为了激励他们,陆知白掏出了杀手锏—— 要是能够自主研发出新成果,投入市场后,便能一直享有一定比例的分红! 虽然比例不高,但会很稳定。 这种利益驱动的新模式力量非凡,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陆知白道:“有一个前提,必须得是自主研发,但可以合伙。” 之前的许多东西都是陆知白给出的点子,并非这些研究员自己琢磨出来的,所以不能参与分红。 陆知白在研究所将这些事宜讲完。 所有人都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安下心来,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未来的去向。 不管是去大学任教,还是留在研究所搞研究,前景都比以前好上太多太多。 陆知白吩咐研究所的所长季洪才,让他务必处理好众人的经验记录,要确保大家毫无保留。 他说道:“大学建成后,会有大批工匠交流,思想碰撞,届时定会产生很多新想法。 你们这些经验,说不定就会被替代,不能敝帚自珍,现在早点拿出来,还能获得奖励。” 季洪才赶忙应道:“驸马您放心,就算他们不识字,这些书吏加班加点,也绝对能在大学开学前,把该记的都记下来。” 陆知白点点头,想了一想,又吩咐他道:“去收集一些材料,尤其是磁铁……” 吩咐了此事,他接着又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大家的职称。目前所有人都是中级职称!以后的事嘛,以后再说。” 要知道,职称这东西,目前要大规模推广确实困难重重。 当下只能在京城先进行试点。 等到整个社会对工匠的重视程度大幅提高,这职称,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全面推广开了。 即便如此,他如今在工匠、商贾中的威望,那可是极高的,称得上德高望重。 手工匠人能从他这里获得职称,那是极大的认可,无论到哪个作坊都备受欢迎。 …… 而楚王这边,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去向朱元璋请安。 趁着父皇心情还算不错,朱桢小心翼翼地提出想去春和大学之事。 朱元璋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中阴晴不定。 沉默片刻,朱元璋冷哼一声,大声斥道: “几个师傅早就跟朕说过,你上课时吊儿郎当,从不用心。 如今,竟还想着跑到春和大学去偷懒?哼,想都别想!” 楚王一听,“扑通”一声当即跪在地上,索性也是认了,道: “父皇,儿臣资质愚钝,实在是学不下去了!儿臣只希望去春和大学,学些感兴趣且实用的东西,求父皇成全!” 朱元璋皱着眉头,思索之后,狐疑的问道: “难道是驸马叫你去的?好做招生的招牌?!” 朱桢略作思忖,深知绝不能坑害陆知白。 于是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忙不迭地否认道: “没有!三姐夫未曾这般说,实乃我自己想去的。” 朱元璋微微冷哼一声:“谅他也无此等胆量。” 朱桢满脸困惑,满心不解地问道:“为何太子大哥能当院长,我却不能去上学?” 朱元璋微微斜睨着他,仿佛被他的愚钝惊得无语,静默之后方才说道: “太子去当院长,你当学生。此等情形,成何体统?” 朱桢恍然大悟,简言之便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般可就乱了辈分。 他据理力争,言辞恳切:“儿臣只是一心想学些东西,未曾考虑这些……” 朱元璋长叹一声:“你也年岁渐长,也该好好学点真本事,日后好去就藩。” 朱桢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我身为王爷,那么上进干什么?” 朱元璋一听,顿时怒发冲冠,厉声斥责道: “身为王爷就不上进了?不学点真本事,难道要当一个窝囊废?咱的儿子里还能有废物?” 说着,他左顾右盼,寻找起来:“咱的鞭子呢?!” 朱桢一听,瞬间慌了神。 但他骨子里透着一股叛逆,仍是心有不服,低声道:“儿臣难道说错了吗……” 朱元璋面色阴沉如水,对他不理不睬。 终于,从一个抽屉里寻得了他的马鞭,握在手中,便虎虎生威地朝着朱桢步步逼近。 朱桢惊恐的大叫:“不至于吧?我犯什么错啦?” 他瑟瑟发抖起来。 望着脸色阴沉、不断迫近的朱元璋,朱桢再也按捺不住,“嗖”的一声弹起,拔腿便跑。 朱元璋又好气又好笑,在后头怒喝道:“大胆逆子,还不乖乖受罚!” 朱桢跑到一个柱子后面,苦苦哀求道:“父皇,我知错了,您先把鞭子放下,我们好好讲道理……” 朱元璋冷冷一笑,吩咐道:“来人,将这逆子押下去,打十个大板!” 朱桢一听,欲夺门而逃,奈何为时已晚。 很快,就被门外蜂拥而入的侍卫抓住,按在走廊上。 “啪啪啪”的板子声不绝于耳。 朱元璋在一旁观看,朱桢被打得哭天喊地。 今日下雨,恰好他此刻无所事事,便打起孩子来。 朱桢依旧满心不解,大声喊冤。 他满脸迷茫,说道:“儿臣实在不明白!怎么就不可以?” 朱元璋垂眸看着他说道:“你堂堂一个亲王,跑去工学院,想学个甚么? 咱知晓你在兵马方面勉强尚可,更应该修好德行,将来就藩之后,切勿做出糊涂之事。” 如今因着老二秦王就藩之后的荒唐迹象,他对儿孙的德行极为看重。 倘若德行不修,定然会做出残害百姓的恶行来。 朱元璋问道:“你可明白了?” 朱桢捂着屁股缓缓站起身来,面露沉思之色。 转学的请求无人理会,还平白挨了一顿打,心中别提有多憋屈了。 然而,越是不让他去做,他就越要去做。 他就是这般叛逆! 朱桢说道:“父皇,儿臣的德行,已然修得差不离啦,如今,就应当学些感兴趣的东西。” “逆子啊!真是恬不知耻!” 朱元璋一听,瞬间怒不可遏,高高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第150章 毫不贪财朱元璋,一心为民洪武帝 朱桢见状,当即跳将起来,喊道:“父皇,孩儿先告退了!” 他一只手捂着屁股,跑得比脱缰的兔子还快,在细雨中狂奔而去。 朱元璋望着他的背影,追了几步便罢,恨不得脱下自己的鞋子扔过去。 他破口大骂道:“狗一般的东西,气死朕了!” 朱元璋眉头紧蹙。 儿子生得多固然是好事,可这教育实乃一大难题。 男孩生性顽皮,常有不听话之时,唉…… 朱元璋望着天地间的雨幕,心中再度烦闷起来。 陆知白不过比朱桢年长两岁,怎就显得出色成熟许多? 长得又好,又孝顺,主意又正,最重要的是会赚钱。 不过。 往好里想,小陆现在也是他的孩子。 这么一想,朱元璋的怒气渐渐消散了。 还好,孩子多,就是有这样的好处,这个不行那个行。 可是楚王啊,这姐夫只比他大两岁,已经在搞七十万贯钱的大生意了。 就连老五周王,也是合伙人了。 楚王成日里只会舞枪弄棒、斗鸡遛狗,还不好好上学。 这是怎么混的啊? 这般一对比,朱元璋又郁闷了。 甚至觉得。 真把楚王送到春和大学去,若真能学点东西,好像也不是不行。 …… 这会儿细雨蒙蒙,天气凉爽,陆知白正在酒楼之中赴约。 前几天,苏州富商沈旺得到了百货楼的确切消息后,便亲自赶赴京师。 并约上了三位富商好友,在京中最好的酒楼宴请陆知白。 沈旺是沈万山的后人,也是沈家这一代的家主。 年轻时,他和哥哥曾向朱元璋献上大笔财富,并为之修建亭台楼阁等,颇得朱元璋欣赏。 也难怪朱元璋对沈家印象不错。 在场的其他几位富商,皆来自江浙一带。 他们虽与百货楼有生意往来,可与当红的驸马坐下来面谈的机会,这还是第一次。 因此,尽管每个人的年纪都比陆知白大上许多,几乎能当他爷爷了。 但神情无不是透着恭敬,丝毫不敢有小觑之意。 甚至,不知从何处打听到陆知白不喝酒,故而准备的是茶水和果汁。 陆知白穿着银色锦服,一身清贵之气,闪亮得让这些老富商都有些不敢直视。 面对这群家财万贯的大富翁,陆知白满面微笑,展现出了基本的“见钱眼开”的商业素养。 他将大学周边的开发计划娓娓道来,并带了一些图纸过来。 构思之精妙,引得商人们纷纷点头,面露惊叹之色。 他们目光发亮,显然心动不已。 但也不会仓促下决定。 毕竟这合作形式有些新颖,还需好好讨论一番。 将基本情况告知他们后,陆知白并不担心。 这倒算不上商业机密,毕竟最大的股东,无人敢惹。 陆知白介绍完了主要情况后,笑道:“各位,情况便是如此了。” 说着,他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静静等着众人答话。 这群富商沉默不语,以目作谈。 虽有些心动,且有意了解,但他们仍有诸多疑惑。 一个叫陈元宝的富商拱手说道: “驸马爷,我向来快人快语,还望驸马勿怪。您这项目甚好,可我有个疑问。 此项目依托春和大学而建,二者一荣俱荣,只可同富贵。但您这大学……” 其他人纷纷看向他,略有惊讶之色,但也很佩服他,露出鼓励的神色。 陈元宝心一横,说道:“春和大学,这是抢读书人的饭碗啊。如今外面议论纷纷,许多读书人颇为不满,并不看好。 听说许多大儒,对圣上的旨意,颇有微词……” 他神色凝重,眉头紧皱,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明显,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陆知白听了,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说道:“还有别的疑问吗?” 另一位商人也开口道:“驸马,小人有惑。这大学,听说招收的多半会是普通人家孩子,如何能保证产生巨大收益? 若是没有保证,这大学便很难办下去,指不定能热闹多久呢……” 这位商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了擦汗,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陆知白微笑着,不见丝毫恼怒。 招商引资嘛,态度得好,要让他们放心的掏钱出来。 他笑着徐徐道:“各位有此疑问很正常。但这大学,是谁的主意?” 一众商人自然有所耳闻,低声道:“是皇上下的旨……” 陆知白又道:“咱们这开国皇帝是什么样人?” 此问太宽泛,众商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怕说错了话。 陆知白笑道:“陛下英明神武、雷厉风行。诸位莫管招收什么学生,只要合陛下心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说白了,这学校得让陛下觉得有用,就如国子监,因其有用才建。就像科举,选的人不合用,这些年便停了。” 他这话说的,甚是直白露骨,众商人只能点头附和,哪敢非议皇帝。 但他说的,也颇有些道理,众人的疑惑、怀疑之色渐消。 可是据说这项目投资甚大,他们仍无法下定决心。 陆知白悠悠笑道:“我再透露个至高无上的机密吧!” 一众商贾,顿时露出一丝惊恐之色,连忙摆手,表示不想听。 陆知白才不管呢,笑道:“你们可知这商业区,背后最大的股东是谁?不错,正是我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岳父。” 此言一出。 众商贾皆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震惊不已。 他们低声议论:“什么?皇帝也做生意?!” 几人都是满脸不解,心想陛下自己做生意,却又看不起商人,不准商人穿绸缎、坐轿…… 但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绝不敢说出。 陆知白脸色一沉,义正辞严地说道:“什么叫做生意?这明明是城市建设! 咱们的陛下,难道是贪财的人吗?绝无此种可能!” 陆知白扫视着他们,慷慨激昂的说道: “陛下宅心仁厚,心怀天下,志在让百姓安身立命、安居乐业。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把这片区域当做试点,建成繁华富庶的样子。 人往高处走,建设得好了,百姓自然纷至沓来,财富也就顺便的来了。这本质上是为了造福百姓,为了建设城市!各位,不要颠倒了因果,可理解了吗?” 第151章 富商,个个都是身价十亿的样子 一时间,富商们都是被镇住了,睁大双眼。 随后,他们纷纷点头,不敢反驳,忙是道: “驸马说得实在在理,这是利国利民之举啊。” “原本荒芜之地,日后若能物阜民丰,实乃大功一件啊。” 众人虽面带笑容,心里却想:算是长见识了,竟还有这般说法。 哎呀,这就是官方人说话,果然是不一样啊,哪里像我们商人,满脑子都是钱钱钱的…… 当下,沈旺拍板决定了: “驸马爷说得极是啊!既然是要建设此地,我沈家屡受皇恩,自当义不容辞! 多谢驸马爷,给了我家一个为南京城出力的机会。” 沈旺说话时,面色激动得微红,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整个就是一托儿~ 其余三位商人听了,也都露出赞同的神色,忙看向陆知白,点头附和,纷纷表态,都想分一杯羹。 他们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事,让陆知白颇为满意。 但丑话还得说在前头,陆知白道: “这预算经我岳父拍板,定为七十万贯。他最多出资十五万贯,我身怀技术,晓得如何开发建设,值十万贯。 可毕竟不是现钱。所以现在还缺五十五万贯,各位有何想法?或是可还有朋友?” 听了这话,众商人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陆知白和善的微笑道:“怎么,各位觉得我这十万贯,不合理?” 众人沉默片刻。 只听沈旺一拍手掌道: “太合理了!小人只是觉得,驸马您这精妙绝伦的点子,仅占十万贯,实在太少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深表赞同:“不错,这样对驸马有些不公平啊。” 陆知白不禁目瞪口呆。 他真是服了。 这些商人,不愧是阅人无数,脸皮也太厚了吧。 陆知白简直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也分得清真假,笑道: “真要论起来,这点子当然是无价的,不可计量。但既然岳父拍板,那便十万贯,算我技术入股。” 众人听他这般说,纷纷称赞“高风亮节”“宅心仁厚”之类的。 又是一通马屁。 陆知白与他们待了会儿,听到的马屁,比长这么大加起来都多,着实学到了不少啊。 随后,几位商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各自盘算着能出资多少。 真要掏真金白银时,他们神色便凝重不少,终于露出了一些真实情绪。 毕竟,这是个大项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本。 收益虽要考虑,可这是与圣眷正隆的驸马,甚至当今皇上合作! 天哪,如此良机何处寻? 这等通天的人物,想与之结交,有钱都没处使啊。 这可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所以,哪怕拿出十万贯投石问路,他们也甘愿。 只要搭上驸马这条线,对家族未来发展必有好处…… 沈家就尝过这样的甜头。 朱元璋虽定了许多规矩,但并非次次都严守。 比如沈旺与其兄沈茂,年轻时给朱元璋捐钱、建物,给的太多了,朱元璋便赏了他们子孙为官。 一个为广积库提举,一个是户部员外郎。 虽然也不算什么大官,但这不就打破了商籍不能当官的规矩? 规矩不能破? 给的不够多罢了。 陆知白也不催促他们,实际上流程如此顺利,都已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陆知白说道:“各位可以再好好想一想,若想清楚了,可以到公主府签订合同。 若是资金不足,也可以再找些靠谱的朋友。但人数不宜太多。” 几个商人连忙纷纷点头。 宴会散去,陆知白回家休息。 等到他午睡醒来,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就听身边的小厮汇报,说是沈旺带着三个富商,已经在花厅等他许久了。 陆知白伸了一个懒腰,洗洗脸,整理了一下衣装,便前往花厅。 而后,面含微笑,将他们带到了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丝丝缕缕的轻烟升腾而起,氛围静谧而又庄重。 陆知白与几位富商围坐在一张古朴的书桌旁。 沈旺率先开口,微笑着说道:“驸马爷,咱们已经考虑妥当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 陆知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把项目合作合同签了吧。” 他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普通版合同,让众人看。 大家传阅之后,皆是轻轻吐了一口气,放心了不少。 这合同里的条款并没有特别刁钻古怪之处,还算是公正,看得出确实是很想双赢。 陆知白代表熊猫公司,与他们四人分别签了合同,一式三份,各自签名盖章。 签完合同之后,众人脸上都纷纷露出笑容来。 陆知白笑得也很开心,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沈旺说道:“三天之内,钱粮定然到位。” 如此一来,春和大学商业区的开发项目筹资圆满完成,即刻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陆知白对他们微微拱手,说道:“各位敞亮磊落,以后一起发财啊。” 陆知白心中其实有些震撼。 暗自惊叹这些家伙财力之雄厚。 可真是有钱啊! 即便没有足够的现金,也能够毫不犹豫地拿出众多价值不菲的实物来。 其实就是丝绸、布匹、粮食或者建筑材料。 但无不彰显着他们的实力。 不愧是富商家族啊,果然,个个都是身价十亿的样子! 办成了如此大事,大家都兴奋得难以自抑,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合作,晚上由陈元宝做请,又举办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宴会。 而当天,签了合同之后,陆知白便将此事简要的写成奏疏,递到了宫中。 朱元璋看到奏疏后,亦是喜上眉梢。 第二天下了朝,他立刻便宣陆知白觐见。 见到陆知白之后,抑制不住欣喜之色,夸赞道: “不错,你办事倒是妥当,这么快就找人凑齐了。” 陆知白谦虚道:“这一次沈万三的后人沈旺出力不小。这沈旺,还是陛下您推荐的呢~” 朱元璋不搭理他的马屁,大手一挥,说道: “要尽快动工!莫要拖延,这项目这么大,投入这么多,什么时候能够赚钱啊?” 他眼中满是期待的光芒,又急了。 陆知白一脸正直的说道: “陛下此言差矣!您投资这个项目,难道是为了赚钱吗? 难道不是为了建设城市,打造一个繁华富庶的样本,使那里的居民安居乐业吗?” 第152章 驸马,怎可让皇孙接触这般危险物品 朱元璋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看着陆知白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 他张了张口,想骂“小狗东西假正经”。 却又忍住了。 连连点头,同样是一脸严肃之色,说道: “不错,驸马说的极是。朕富有天下,岂会在乎这一点点的钱粮?! 朕盼着这项目早日建成,也好叫周边万民从中得利……” 陆知白亦是严肃的点点头,说: “正是如此。反正儿臣和一众富商,皆是这般认为的。陛下的一举一动,无不是为了民生福祉啊!” 他目光澄澈,挑不出丝毫的玩笑意味。 “你啊……”朱元璋忍着笑,伸出手来,点了点他,而后微一思索,大声道:“来人!赐驸马黄金百斤!” 陆知白顿时大感诧异。 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戳到老朱的g点了…… 平时那么抠门,一下子大方起来了? 被夸爱民就这么开心吗? 黄金百斤可不少,等价于六千到八千两的白银呢。 陆知白一身正气的说道:“儿臣为陛下办事,乃分内之责,万不敢要此赏赐!” 见他言辞恳切,朱元璋便张口,准备说“那就算了”。 这时,陆知白又义正词严的说: “但儿臣若不收,恐日后众臣为朝廷办事,皆不敢受赏。 如此,儿臣便愧领赏赐,以激励满朝文武为陛下鞠躬尽瘁!儿臣谢父皇厚赐!” 说着,麻溜的行礼谢恩了。 “……”朱元璋张了张嘴,感觉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直令他哭笑不得。 他忍了一忍。 没有忍住。 朱元璋笑骂道:“恁这小狗东西!往后在朕面前正常一些,莫要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又感慨道:“这些天,你和商贾打交道,实在是学坏了啊……” 陆知白满脸正直,挺直胸膛,张口道:“父皇何出此言?儿臣一片丹心,日月可鉴……” 朱元璋转过脸去,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他假正经,说: “带上你的赏赐滚蛋!这项目要尽快开工,你好生督查着。” 陆知白终于露出往日的笑容来,笑嘻嘻道: “儿臣谨遵旨意。择最近的吉日吉时就动工。” …… 陆知白今日进宫,宽袖之中,悄然揣着一个小物件。 此乃徐土根新制作的一个透镜。 这磨镜匠的手艺绝佳,那透镜晶莹剔透、崭崭新新,放大的效果也是出奇地好。 陆知白心里想着,自己已许久未曾与朱雄英相见,单靠通信往来。 从武英殿出来,他便径直朝着春和宫走去。 此时已近中午,说不定还能在那儿蹭一顿饭,与太子大哥聊聊…… 朱雄英此刻,正在书房内上课,跟着启蒙老师吕本诵读简单的书籍,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大字。 吕本乃是现今太子继妃吕氏的父亲,名义上,朱雄英算是他的外孙。 吕本教导起来便尽心尽力,要求也颇为严格。 陆知白到来之后,见状,便先在书房安坐下来,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静静等待皇孙写完字。 朱雄英一瞧见陆知白过来,脸上顿时喜上眉梢。 他微微抬起小眉毛,偷偷瞄了陆知白一眼,又迅速瞥了瞥一旁站着的吕本,暗暗加快了写字速度。 吕本留着一寸来长的黑胡子,一副典型的文人模样。 他察觉到了小动作,正皱着眉头,满是严肃的目光扫向陆知白。 就在吕本即将开口之前,陆知白那清朗的声音,含笑率先响起:“皇孙不要着急,慢慢写,我又不会跑。” 朱雄英听了,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嗯”,而后一笔一划认真写起来,只是速度仍是加快了不少,心急如焚。 吕本见此情形,似乎有想法,但也没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朱雄英终于写完了大字,说道:“请老师点评。” 吕本接过,仔细瞧了瞧,挑出几个问题,倒也没有吹毛求疵。 毕竟,总得给驸马几分面子。 于是,朱雄英欢天喜地地朝着陆知白扑了过去,急切道:“三姑父,我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您呢。” 陆知白微笑着点点头,脸上满是温和,说道: “没事,一会儿再说,先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匣子,拿出那个透镜。 透镜约有幼童巴掌大小,已经装上了木质的框和手柄,方便拿握。 朱雄英赶忙接过来,大眼睛不停地眨动,满是好奇:“这是什么?” 他很快便发现,透过这个透镜,看到的东西竟然都变大了。 朱雄英兴奋地挪动着透镜,朝着其他地方看了又看,小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神色,忍不住惊叹道:“哇,都变大了!” 他东瞅西看,眼睛里满是新奇的光芒。 陆知白见此情景,微微一笑,说道:“雄英,姑父带你玩个更有趣的。” 说罢,他拿了几张废纸,便牵着朱雄英的小手,一同来到了院子里。 陆知白将废纸铺放在洒满阳光的地面上。 接着,他弯下腰,和朱雄英一起蹲下,拿着透镜。 他握着朱雄英的小手,帮助朱雄英调整角度。 只见那透镜将炽热的阳光聚焦到纸上,出现了一个极亮的光斑。 朱雄英睁大眼睛,又好奇地看看陆知白:“这是在干什么?” 陆知白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随着时间流逝,光斑把纸张烤得微微发黄。 朱雄英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发现了这变化。 他屏气凝神。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发黄处逐渐变得焦黑起来。 最后,那小点处渐渐冒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 紧接着,青烟越来越浓,突然,一个小小的火苗“噌”地蹿了出来。 纸张被点着了。 朱雄英惊讶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兴奋地惊呼出声:“哇,着火了!” 他的小脸蛋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 这可把一旁的吕本惊得够呛。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满脸忧虑,大声说道: “这,这也太危险了!驸马,你在做什么!” 陆知白却不慌不忙,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解释道: “吕大人,莫要惊慌。不过是个实验罢了。” 吕本紧皱着眉头,忍不住说道: “驸马,你素来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也就罢了,怎可让皇孙接触这般危险之物?” 第153章 三方斗法,画饼为上 吕本一脸怒容,显然是急了,着实被吓了一跳,大声道: “驸马,皇孙万金之躯,怎能接触此等危险物品?你这般行事,简直不可理喻!” 朱雄英一听,赶忙站到陆知白身前,仰头看向吕本,道: “老师,姑父是在教我新奇的知识,没有危险,我很喜欢……” 就在这时,朱元璋和朱标一同走了进来,他们是来看望朱雄英的。 一看到气氛似乎不对,朱元璋微微眯起眸子,问道: “怎么了,乖孙,发生何事?” 说着,他张开双臂,将朱雄英抱到了怀中。 朱雄英抬手示意,言简意赅,甜甜地笑道: “姑父送了我一个很有意思的玩具~” 吕本却是面色微沉,眉头紧皱。 朱标看了眼地上,那显眼的纸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又抬头,满是疑惑地看了陆知白一眼。 朱元璋自然也看到了地上的情况,转头问吕本: “吕卿家,来说说。” 于是,吕本平复了一下心绪,将刚才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倒也没有添油加醋。 只是,朱元璋刚听到陆知白带朱雄英放火之事,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的神色变得焦虑起来,眼中满是发自肺腑的担忧。 朱元璋深深望着陆知白,道: “水火无情,驸马,以后不可再如此鲁莽行事了!雄英可是咱的眼珠子!” 陆知白从容不迫,回应道: “是,陛下……但儿臣相信,皇孙聪慧懂事,不会以身犯险的。” 朱雄英连连点头,自信的接话道: “当然,我可聪明了~” 这些不听话的小辈顶嘴,朱元璋顿时火气有些上涌。 但他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瞧了瞧朱雄英手中的透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禁疑惑地问道: “这么一个玻璃镜,就能点火了?倒是怪了。” 朱雄英眼睛弯成月牙,兴奋地道: “是啊,皇爷爷,在太阳底下,那纸,一会儿就烧起来啦!” 吕本此时不再说话,铁证如山。 他只是看着陆知白,静观其变。 朱元璋与朱标,也都一同望向陆知白。 朱元璋脸色微微一沉,满是诧异: “驸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岂不是说,一些小物件,也潜藏着危险?” 陆知白简单解释道: “这透镜能将光线汇聚到一点,使得这一点的温度升得极高,从而点燃纸张。 就如同众多水流汇聚一处,力量就会增大,这光线也是如此……” 至于危险,他只字未提。 因为,老朱说得完全没错。 比如蓝星的某大厦,表面是凹面镜,汇聚光线,就把对面大厦给烧着了…… 此类例子数不胜数。 所以,镜子、水晶球之类的,在阳光强烈的时候一定要放好! 朱元璋听了,认真思考了片刻,好似把皇孙之事忘到了一旁,道: “这东西,行军打仗用来点火倒是不错……但也没啥大用了,还不如火折子方便。” 听他这么说,陆知白的被动技能【夏季八扯】,瞬间被触发。 他道: “陛下此言差矣。这透镜用处可大了。点火只是其微不足道的一种用途。 它最基本的功能是放大。若是视力不佳,便可以用此辅助。” 朱元璋想了想,依旧有些不屑,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道: “眼镜?不过是达官贵人的玩物罢了。你呀,多研究些正经的东西,莫要忘了经世致用。” 吕本一言不发,在一旁冷眼旁观,眉头却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虽然,很多儒生都不喜欢陆知白,但却是无可奈何。 这家伙实在太受宠了。 就连现在,误导皇孙这么大的事,陛下聊着聊着竟然好像忘了! 他一想到陆知白要开设大学、教授弟子,却不知会教些什么东西,心里就不免有些想法了。 倒不是愤怒,而是不屑。 他并不认为陆知白能教出个什么名堂。 毕竟驸马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哪里能当院长? 唉,实在是有些恬不知耻,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 在吕本眼中,陆知白不过是花言巧语,蒙蔽了圣上。 如此看来,此子确实有做佞臣的潜质。 吕本不由得斜着眼看向陆知白。 只听陆知白笑着道: “父皇,让视力变好,这还是小用吗?假如在战场之上,若是有一种新型的眼镜,可以看到十里甚至百里之外,那会是怎样的景象?” 朱元璋一听,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下意识的道:“这也能叫眼镜?” 朱标倒是眼睛一亮,道: “你说的这东西,是千里镜吗?” 陆知白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大哥真是博学。” 朱元璋发话道: “这东西咱也听过。只是听说,效果很一般。” 陆知白并不气馁,笑着说: “改进物品,这正是研究所擅长的。其实效果好的千里镜,也并不难造。” 既然他底气这么足,朱元璋笑了一笑,随口便道: “好,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咱要看到成果!” 三言两语间,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刚才陆知白带皇孙玩火的事,似乎真的被抛之脑后。 吕本在一旁思考了一会,终究不愿错过这个大好机会,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皇孙的教育事关重大。驸马所说的这些太过高深复杂,不宜让皇孙知晓,以免惑了心智。” 此话一出,朱元璋陷入了沉吟。 这个问题,他也一直很关心,甚至在陆知白第一次跟朱雄英见面时,他就提醒过。 这段时间,他也关注了两人交流的内容,倒是没有什么逾矩的。 陆知白和朱标都没有说话。 朱雄英却有些着急了,用奶乎乎的声音道: “皇爷爷,我不觉得有什么高深的呀,三姑父说的我都能听懂……真的很有意思!” 吕本稍稍看了朱雄英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朱元璋。 所谓的高深,不过是个借口,实际上就是不想让陆知白继续影响朱雄英。 要保证儒家思想对皇孙的绝对影响! 要是朱雄英一直被陆知白吸引,吕本不敢想象他往后会长成什么样…… 第154章 我全都要了! 朱元璋自然心知肚明,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显然有些犹豫。 一方面,他心里是赞同要多读书的。毕竟他自己小时候没上过学,成年后才恶补,文化水平虽有提高不少,可还是被读书人暗地里嘲笑为泥腿子,这让他心中恼火不已。 可另一方面,朱元璋又不想自己的儿孙事事都听从儒家。 他如此精明,怎会不知这是一种思想控制? 而且,小孩子本就好奇心重,朱雄英正是爱问问题的年纪,若强行制止,恐怕他根本就不会听从。 陆知白这时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说: “我不过是给皇孙讲点故事,找点小玩具,逗他开心罢了,绝不会影响他的日常功课。还请吕大人放心。” 言下之意,他不过是闹着玩的。 吕本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低哼。 朱标沉思片刻,缓缓说: “父皇,儿臣认为,驸马所讲之事,皆是世上本来就有的,并非......” 他顿了一顿,轻声说: “并非什么邪术。这正是儒家所说的格物致知啊。只是,驸马对世界万物的理解,有许多都是常人意想不到的。” 言下之意,他觉得让朱雄英跟陆知白一起玩,可以学到一些东西,能增加对世界的了解。 此话一出,吕本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难以置信地望着朱标。 他的目光中饱含着深深的失望,那失望之情几乎无法掩饰。 虽然早就知道朱标现在有些变化,不再单纯相信儒家典籍,但亲耳听到他这样说,吕本还是感觉心如刀绞。 这可是储君啊! 竟然如此看重那些奇技淫巧。 他此刻的感觉,就如同儒家是一位正宫,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小三狐媚子,夺去了恩宠…… 吕本沉默不语,暗自盘算着要在合适的时机开口。 朱元璋凝神思考了片刻,说: “标儿说的也有道理,且先看着吧。” 说着,又目光严肃地看向陆知白,叮嘱道: “你用心一些,万不可将皇孙置于险境。” 陆知白连忙拱手应是,心中知道自己这一次暂时胜了,脸上却神色淡淡。 毕竟吕本还在面前,也不好太过张扬。 吕本这时,也是张口表态道: “陛下,臣也会鞠躬尽瘁,好好教导皇孙。” 朱元璋点了点头,勉励了两句。 吕本这话其实是说给陆知白听的,意在告诉他,谁才是皇孙真正的启蒙老师。 陆知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在春和宫吃了饭后,又跟皇孙聊了小半个时辰的天。 等到要走的时候,朱雄英望着他,奶声奶气的说:“三姑父,你不要怕。” 陆知白诧异道:“我怕什么?” 朱雄英看看四周,凑过来,小声的说: “不要怕我老师……我父亲是太子,我是皇孙,我们会保护你的。” 陆知白不禁笑了,甚至胆子也大起来,伸出爪子,摸了摸朱雄英的小脑袋,感慨道: “我不怕,就知道你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不枉我这么疼你……” …… 离开春和宫。 陆知白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身返回了工部。 工部的一些牛马们,还在廨舍里兢兢业业地办公。 好在下班时间比较早,三四点就可以下班了。 陆知白随意找了一个工部郎中,问道: “工部也管冶炼之事,想必会有许多废石料吧?” 这郎中忙不迭地点头,说: “不错。比如军器局要制造许多兵刃,自然会有冶炼之后的矿物废料。” 说着,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但也并未多问。 陆知白笑着问道: “那这些废料通常是怎么处理?” 这些门道郎中自然是清楚的。 面对自己的上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这些废料没什么用,通常都是被拉出去埋了,或是堆在荒野。偶尔,会有地主什么的需要,出钱购买一些……” 反正现在工部的小猫腻,也就这样了。 工部的油水其实不少,但是开国之初国库艰难,当今陛下又如狼似虎,倒没几个人敢搞大的...... 陆知白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来到了批发市场,霸气地说: “这些年堆积下来,废石料恐怕有不少吧。我全都要了!” 郎中不禁睁大了眼睛,满脸的诧异之色,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侍郎,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知白说: “就是这所有的废石料,我全都要了。 估计还不够,周边要是有什么作坊的废料,也一并收购上来,想来,也不贵吧?” “就由你负责此事,调一些工匠和民夫,把这所有废料都尽快送到春和大学附近。” 郎中有些回不过神来,一脸茫然。 他支支吾吾地说: “这......这恐怕有些复杂。那废料比较分散,主要是非常沉重。” 陆知白一听,眉头一皱,说: “尽管去做,先把账记好,都会报销的。事成之后,再给你百两......不,百贯钞的报酬。” 那郎中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露出肃然之色,连连摆手道: “驸马,这可使不得。” 他摆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 陆知白笑道: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快去安排吧,尽快办妥。” 发完这个任务,他就离开了工部,回家找娘子玩耍。 这郎中回到自己署衙,心里琢磨了一下,又叫了几个人过来,将任务下发出去。 这几个人一听,都是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 “那些石料又没有什么用,驸马要这个干什么?” 郎中说: “既然要送到大学附近,应该是大学建设需要吧。” 工部这群人更感到奇怪了: “可是这都是废料啊,能用来干什么?难道是修路?” 郎中说: “别废话了,赶快去办……对了,周边要是有些官营作坊,那些废料,也一并收购上来……” 他心里也是有些疑惑,但也只能听令行事。 这消息,在工部四个部门传得很快。 陆知白已经下了值,大家便悄悄地议论起来。 现在工部众人对陆知白的态度很复杂,既羡慕他有魄力办一个工学院,又没有那样大的胆子敢去对抗儒生的骂名。 毕竟,他们并不想一辈子都烂在工部。 他们其实,也是儒生啊! 但是现在,名声也有点受牵连的样子。 有人感叹道:“驸马……唉!” 即便如此。 工部现在总归是陆知白的地盘,自然是可以使唤得动人的。 收集废石料的进展非常顺利。 第二天就有连绵不绝的车队,拉着满车煅烧过的废石,卸在了春河大学工地附近。 这些在别人看来不值钱的废料,将会变成一种新型的建筑材料。 而周边那些作坊主,亲眼看着一车车的废石头被拉出去,还觉得自己赚大了。 “废石料竟也能卖钱了!虽然不多,总比没有好,还省得费功夫处理……” 第155章 大忽悠陆知白,陶成道入彀 两天之后的吉日吉时,春和商业区正式开工建设。 这个商业区从春和大学门口开始,先修了一条宽有三丈的道路,直通公主府附近。 定好道路的位置之后,两边的一些商铺、停车位、公厕等基础设施,也将会同步开始建设起来。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片野地上的建设区域,总共有超过两千个工匠在忙碌,还有数不清的民夫等等,可谓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甚至是贩夫走卒,都来往如织。 而前一晚,陆知白收到消息说,浙江金华的陶成道已经到了京城,正在休息,明天便会来拜访。 今天,陆知白到工部点了个卯。 等了一会儿,朱元璋并没有召见他。 于是果断回家了。 家中已是准备了小宴,为陶成道接风洗尘。 陆知白到家的时候,得知陶成道已经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他不由得眼睛一亮,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几分。 就见一位身着道袍,仙风道骨,两颊红润的中年人端坐在椅子上。 此人虽已经年过五十,却目光炯炯,透着睿智与果敢,正是陶成道。 陆知白连忙拱手,脸上堆满了笑容,道: “陶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实乃陆某平生之幸。” 陶成道亦是立刻起身,打了个稽首,回礼道: “驸马客气了,接到您的信,老道便日夜兼程赶来,实在是对您所说的能载人升空的火器充满好奇。” 陆知白请陶成道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眼睛微微眯起,笑着道: “陶先生,我在信中所提,不过是一些初步的想法。知晓您精通火器一道,所以特地做请,与您探讨一番……” 这陶成道,就是大名鼎鼎的万户! 明朝有那么多个万户,但最后只有他留名青史。 他是世界航天第一人,有月球环形山以他命名。具体事迹,就是坐在椅子上,想使用火箭把自己送上天,结果被焚烧而死。 虽说听起来有些好笑,但细细想当时的时代背景,只会感到深刻的敬佩。 他对天空深切的渴望与好奇,更愿意为自己的梦想而献身。 文明的进步和飞跃,离不开这样敢牺牲敢流血的殉道者。 所以,陆知白的敬佩之色也绝非做作。 陶成道本身喜爱道术,在炼丹炸炉的时候发现了火药,很感兴趣,就加以改进。 后来他制造的火器,帮了朱元璋大忙,所以朱元璋赐名为“成道”。 这都是明朝快要建立时候的事了。 陶成道听陆知白这般谦虚,他也放低了姿态,没有丝毫老前辈的架子,道: “驸马在信中提及一些想法,老道我实在是心痒难耐,愿闻其详啊。” 陆知白为了把他骗过来,自然是在信中夸下了海口,透露了一些载人火箭的想法,还附了简单的图纸。 陶成道看了,自然是惊为天人,瞬间被勾起了万分的兴趣,所以匆匆而来。 陆知白便与他长谈,反正主打一个忽悠。 想法他是有的,但如果造不出来,跟他又没有关系,一定是工匠太菜了~ 陶成道听得不时点头,双目越来越亮,看向陆知白的眼神,也越来越幽深。 其实他对陆知白的目的心知肚明,也在考虑。 但这一番话听下来,陶成道心中对陆知白已经有了判断。 外边那些传言不可尽信,这驸马爷明显是有真东西的。 他所建设的那大学,必然也不是花架子。 午宴之后,两人又聊了好几个时辰,直到黄昏时分。 陆知白已经困得头昏脑胀,强撑着精神,这场会面务必善始善终。 陶成道却神采奕奕,神色凝重,一副思索之色。 他道: “今天和驸马长谈,实在是受益匪浅。驸马有种种奇思妙想,皆是闻所未闻,给了老道极大的启发……” 说着,他索性挑明了: “驸马的意图,老道也猜到了几分。您这春和大学,究竟是何等打算?” 见他神色严肃,陆知白也坐直了身子,诚恳地道: “我们的宗旨是格物致知,经世致用,目的就是聚拢一批有志于做实事的人才。 再邀请像您这样专精某道的优秀老师,教学相长,让各种技艺发扬光大。” 陶成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又问道: “那驸马现在请到了哪些人任教?” 陆知白笑了一笑,这个话题倒是有些尴尬了。 但他面不改色地说: “眼下倒也有些想法,一些人还在接洽之中。不知名的,有一些老练工匠,知名的便如叶神医,您,还有郭守敬的后人。” 时间紧迫,他实在来不及找更多的人了,本来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先把原始的班子拉起来再说吧。 陶成道一听就明白了,捋着胡须说: “郭守敬的哪个后人?” 陆知白道:“是郭伯玉的孙子郭雄文。” 陶成道点了点头,道: “他家学渊源,积淀甚深,这一招走得妙。” 说着就叹息起来: “实不相瞒,这大学,引起了种种争议,老道也有所耳闻。原本不应该掺和这趟浑水,但是这载人的火器…… 实在是挠到了我的心坎上啦。若是要培养一批人专精此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迟早是可以做出来的。” 陆知白微微一笑,试探着道: “那么道长的意思是……” 陶成道洒脱地笑了笑,道: “那些反对的声音和载人的火器,如何能够相提并论?驸马若是不嫌弃我老朽,在下便腆颜在大学中任教。” 陆知白顿时大喜过望,起身拱手道: “先生大义,以后必成大学的顶梁之柱。这火器,以后打仗用处可大了,咱们说不定还能挣挣军功~” 双方愉快地达成了合作。 接下来,陶成道表示,他多年未到南京,要走亲访友一番。 这也是向外面放出愿意任教的消息,希望能够在舆论上有所助力。 送走了陶成道,陆知白站在门口,看着暗沉下来的黄昏,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有些时候想做一些实事,就是这般困难……但没有关系,吾道不孤!” 接下来,时间平静的滑过,一连七八天过去了。 这一天。 总算是又有一件好事临门。 第156章 朱棣的心肝宝贝,到了! 这一天,陆知白下了值回家。 李默匆匆前来迎接,神色隐隐有些不乐。 陆知白看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了?” 李默挤出笑容,说道:“严磊回来了……” 陆知白目光一亮,追问道:“差事办得如何?人带回来了吗?” 李默道:“带回来了一家子,一共是母子五人。安置在外面的民宅里。” 陆知白啧了一声,心情顿时大好,甚至有些激动,露出笑意,道:“叫人给他们送些午餐。” 午饭时。 朱长乐眉眼弯弯的,揶揄说:“今天严磊回来,你倒是有了喜事~” 她声音清婉,有些娇嗔,又似有一丝醋意。 陆知白笑道:“是啊,得了一个人才,这大学建不起来,都没有关系。” 朱长乐顿时有些诧异,大眼溜圆地问:“此人竟有如此重要?” 陆知白笑道:“是啊,很重要,我还指望他学成之后替我上班,我就可以退休躺平了。” 朱长乐不禁被他逗笑了,却轻轻呸了一声,道:“大学肯定是能建起来的……” 用过饭后,陆知白把严磊招了过来,询问这一趟去湘阴县的具体情况。 严磊拣要紧的说了。 此行还算顺利,他们一行人有妇女儿童,虽然舟车劳顿,但走得不快,倒也没有生病。 这母子五人,一路上都被严磊照料得很好。 陆知白听了,连连点头,露出满意之色,说道:“辛苦你了,赏钞百贯。” 陆知白又好奇地问道:“就算有了我的亲笔信,他也未必肯来,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严磊说:“这少年确实非常谨慎,最初也是难以置信,考虑良久,最后带着您的信去请教他的老师。 或许两位老师一致觉得可行,加上我们又诚意十足,最终他才动身。” 陆知白点头,不禁笑了,说道:“辛苦你,去休息吧。” 他自己在激动中眯了一会儿,叫人把那未来的名臣带过来。 朱棣的心肝宝贝,夏原吉! 书房之中。 陆知白装模作样的,手捧一卷书在读,听到轻而沉稳的脚步声徐徐而来。 一个仆人推开门,恭敬道:“驸马,人带过来了。”说罢便退了下去。 后方的夏原吉走进门来,顿了一顿,在门口拱手,微微躬身作礼道:“草民夏原吉,见过驸马。” 见到这少年,陆知白的嘴角就有些压不下去,打量着他,笑道:“随便坐吧。” 夏原吉拱手,一板一眼地道:“是。” 他在桌边一张椅子上坐了,坐姿挺拔端正,面容平静,微微垂着眼,没有直视陆知白,相当守礼。 陆知白则是饶有兴致,细细地观察这名留青史的人物。 此时夏原吉不过十五六岁,面容稚嫩。 他长得虽称不上特别英俊,倒是相当周正。 最大的特点就是板板正正。 面容如此,周身的气质亦是如此,一看便是个成熟稳重的性子。 陆知白看着看着,便露出笑容,继续端详。 夏原吉一身衣衫,倒不显得破旧,皆是新衣,人倒也显得精神而挺拔。 毕竟严磊拿了那么多钱去照料着,不可能再穿旧衣出门。 夏原吉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缓缓抬头,明亮的双目看着陆知白,说: “驸马不远千里,救济之恩,原吉牢记在心……” 陆知白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这都不算什么。” 他此刻相当温和,洵洵儒雅,君子如玉,再加上这书房的翰墨幽香,他也是一个翩翩读书人呢~ 夏原吉沉默片刻,终是问出了他一路以来的疑惑,轻声道: “原吉实在不解,草民何德何能,究竟何处入了驸马的法眼?竟是不远千里去寻……” 尽管陆知白写了亲笔信,简要地说明了原因,但夏原吉仍是想不通。 因为他生来就一直待在湘阴县,驸马却远在南京城。驸马怎么可能听过他,又怎么会关心他? 根本就没有道理。 陆知白却并不打算解释,笑盈盈地说:“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你终究来了,不是吗?” 夏原吉垂着眼,沉默,在回想那封亲笔信所写内容,他已经倒背如流了。 陆知白请他过来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欣赏他的才华,刚好要建立大学,叫他过来上学。 见他眉头微皱,一副困惑之态,陆知白笑了,徐徐说道: “你一身静气,小小年纪便如此稳重,实在是栋梁之材。” 待他话音落下,又过片刻,确定他在停顿,夏原吉才道:“驸马过奖了。” 陆知白想了一想,神色凝重些许,又说: “原本我叫你来京城,是希望你进春和大学。但这段时间,有一些奉儒家为无上正统的读书人,看不惯我这大学,多有微词和非议。也有一些人弹劾我。” 他平平淡淡地说着,面带微笑,凝视着夏原吉,说道: “简单来说,我们这学校和一些读书人不太对付,你若是不情愿来,我也不会勉强。你要和儒家老师求学,我一样会资助你。” 夏原吉的眉头皱得深了几分,问道: “敢问驸马,这大学是什么章程?为何会惹得一些人非议?” 陆知白微微一笑,把大学的宗旨和精髓等简单地说了。 他又说:“大道三千,各走一边。其实我没想与他们对立,大家无非都是为了大明更好,为了国泰民安。” 顿了一顿,陆知白说:“只是,这经世致用的务实思想,嘴上说说,也不会有人反对。 但一旦办了学,尤其是太子担任院长,事情就不同了……” 陆知白言尽于此,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现在面前的只是个第一次走出县城的孩子,哪里晓得复杂的政治和人心。 夏原吉眨了眨清澈的眸子,低声道:“经世致用……” 他回过神,目光和陆知白的目光相触,说道: “驸马所言极是,所学的知识正是为了让国家强盛,人民富裕。是儒学还是工匠之学,不应非此即彼……” 但这少年还是有些迷茫。 陆知白淡淡微笑,有些事,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 陆知白笑道:“反正现在大学还没开学,给你一些时间,再想一想吧。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助你求学。对了,还有你的弟弟妹妹,可以和研究员的孩子们一起上学。” (关于原还是元,好像两者皆可。明史是原。 年龄:比历史上大了三岁。十三也太小了……) 第157章 往后的业绩,就靠这家伙了…… 陆知白又问道:“你的母亲身体如何?若是康健,也可以和那些研究员的家属一道,找个合适的活计。” 夏原吉闻言,站起身来,郑重地拱手作礼道: “多谢驸马高义。家母身虚体弱,却也可以做些针线活。” 提起此事,他的脸上多了一丝中年人才有的沉重。 陆知白叹道:“你也不容易,小小年纪的,要拉扯一大家子……你父亲的故旧,应该也有帮衬。” 夏原吉点头应是。 他的父亲夏时敏,乃是一名教谕,就是县学的老师,三年前去世了。 从此,夏原吉的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就只有靠他养活。 他一边读书学习,一边在乡间的社学做了老师,待遇微薄。 要不是有父亲的旧识、左邻右舍支援着,母子五人生活得只会更艰辛。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没想到突然之间,天降驸马…… 直到进了京城,见到驸马本人,夏原吉却有了更不真实的感觉。 他已是听闻了驸马的一些事迹,见了面之后,更加震惊。 驸马芝兰玉树、卓然不群,宛如魏晋人物,到底为何会看上他? 尽管他依旧满心疑惑,却实在想不明白,也只好暂且将这疑惑搁置一旁。 夏原吉那漆黑清澈的眼眸,望着陆知白,眼中是无限的敬佩与感激。 陆知白悠悠说: “这三年,想来你也见识了不少人情冷暖。” 夏原吉沉重地点点头,神情略显沧桑。 他比同龄人成熟许多,除了自身性格,丧父这一因素自然也有着极大的影响。 陆知白微微一笑: “原本我曾思量,究竟要不要干扰你的命运?苦难能使人成长。但后来我又想,苦难究竟有何意义?一些感悟,难道非要亲身经历苦难才能领会吗? 只要怀有一颗同理之心,善于思考,这天下间,艰难困苦之民多如牛毛,在何处不能有所成长? 所以,我还是为你提供些好的条件,莫要浪费了青春时光!” 历史上的夏元吉,二十好几才有幸进入太学,入仕已是近三十岁了。 现在他有了更好的起点,至少少走十年弯路。 如果跟着陆知白学习,绝对也是一种磨砺。 夏原吉有些震惊地抬起眼眸望着他,似乎完全没想到驸马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夏原吉说: “父亲离去后,生活确实异常艰难。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我所期盼的,就是早日学有所成,能够彻底撑起这个家……” 陆知白微微点头,含笑道: “今日叫你过来,便说这些事。至于去何处学习,你可以再斟酌斟酌。” 说这话时,他已经有了些许送客的意思。 夏原吉沉默片刻,一番深思熟虑后,说: “学生已然想清楚了,要入春和大学学习。” 陆知白和颜悦色地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很看好你,可不想因此影响了你的前途。” 夏原吉神色坚定,目光炯炯道:“学生心中十分清楚。” 他没有解释什么。 陆知白对他恩同再造,不远千里派人接他入京,又安置他的家人,他自然不可能忘恩负义。 再者,陆知白的办学理念,他由衷地认同。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陆知白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说: “那好,今天傍晚,你随我一道去大学工地看看。” 夏原吉其实,有些希望能够拜他为师。只因一路上他听严磊所说,认为陆知白在某些方面已称得上“达者为师”。 但陆知白没有主动提起此事,夏原吉便也识趣的没有开口…… 黄昏时分。 陆知白带着夏原吉,前往春和大学的工地。 此时大学的建筑已建成大半,围墙之内也是有模有样,俨然一座庄严学府。 大学外面,也有工地,现在已建成了大片灰白色的路面。 夏原吉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满心好奇,却没有开口询问。 他来自小地方,初到京城,许多东西都未曾见过,着实大开眼界。 陆知白见他这副模样,只是微笑着,并未解释。 反正时间长了,夏元吉自然就会了解了。 接下来的几日,陆知白对夏原吉格外关注。 此人不愧是一代名臣,相当自律。 每天早起晚睡,成日的苦读,一心学习。 与在家时相比,如今他没有了经济压力,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之中。 陆知白心中暗自赞叹,这便是老师最为喜爱的那类学生。 往后春和大学的业绩名声,就得靠这家伙撑起来了…… …… 又是几日过去。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初三。 老六朱桢跑到研究所来玩耍,告诉陆知白一个消息: “五哥回来了。” 陆知白顿时一惊,忙问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五哥现今状况如何?这一趟可真是辛苦他了。” 朱桢摇摇头说: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闻了这个消息,不如你亲自去瞧瞧。” 陆知白想了想,自己确实还未曾去过朱橚的府上。 迟早都得去,于是准备了一些礼物,先上门去了。 朱橚还没到就藩的年纪,正住在御赐的宅邸之中。 一见面,陆知白不由得愣住了,满脸心疼的模样,说: “五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哎呀,你这一趟实在是受苦了。” 朱橚刚刚回来大半天,一路舟车劳顿,加上天气炎热,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但见陆知白前来,朱橚倒是有几分意外,苦笑着说: “我心里着急,催促着船家加快速度,唉,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他脸上满是不堪回首的神情。 陆知白满脸感动,赶忙说: “五哥为此事做到这般地步,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往后可要好好休养,万万不可再如此拼命了……” 朱橚无奈地笑笑,骨子里却依旧硬气,说: “咱们可是打过赌的,输没什么,但绝不能不尽心。” 听他主动提及赌约,陆知白便问道: “那事情……” 其实看到朱橚这副样子,他心里已大概猜到结果,可终究还是想要问个明白。 朱橚一提此事,便气闷不已: “人我倒是带回来了,可他的心却没来……” 他解释说:“我堂堂亲王,亲自去请,他多少得给几分薄面,这才愿意跟我一同来到京师。 但只说来走亲访友,对于任教之事,只字不提……” 第158章 郭先生,不妨打一个赌吧! 陆知白无奈地笑笑,安慰道: “五哥已经尽力了,奈何此人如此顽固不化。你切莫放在心上。” 朱橚也很无奈,又有些心力交瘁,愤愤不平地说: “这人怎就如此固执?认定了你这大学教不出……” 话说到一半,他似是意识到这话不对,赶忙止住了话头。 陆知白宽慰他道: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现在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成果,或许等那些成果出来,他就改变主意了。” 陶成道的事他没提,想了想,说了另一件事来逗朱橚开心: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那春和商业区已经开始建设了。我找了几个富商来投资,他们可真有钱啊……” 果然,朱橚听闻此事,终于高兴了些。 …… 第二天下了朝,朱元璋召陆知白到武英殿。 刚一见面,朱元璋便望着陆知白,呵呵的笑个不停。 笑得陆知白一头雾水。 陆知白不解地问道: “父皇为何发笑?” 朱元璋一边翻看奏疏,一边笑吟吟地道: “听说,你们想请郭雄文担任老师,但那家伙死活不肯。” 他脸上满是看笑话的神情。 陆知白不禁有些郁闷,心中暗想:看到我吃瘪,就这么高兴? 他叹了口气。 老朱不厚道啊。 他前世,每一回上明孝陵,可都在心里默默的给老朱烧香的。 他上了那么多香。 老朱却特意召见,就为了嘲笑他! 朱元璋看到他郁闷的样子,更加乐不可支,笑得满脸褶子。 那张圆圆的大脸上,就差明白的写上“你也有今天”了。 陆知白给自己挽尊道: “我正在想办法,或许他会改变主意呢。” 朱元璋听了,哼了一声,说: “太子挂名,周王亲自去请,给足了脸面,此人竟还这般固执!” 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肃杀之色,说: “朕是不会下旨帮你的,这些北地的人,说不定还念着前朝的好处,不肯效忠于朕!” 所以。 一旦他下了旨,郭雄文仍是固执,事情就有些不可收拾了,非杀他不可。 朱元璋突然露出腾腾杀气,陆知白倒是并不意外,只平静地说: “此事倒也无需下旨,儿臣再努力一次吧。 其实我们的大学,也是有些成果的,希望能吸引郭雄文。那陶成道,倒是已经答应任教了……” 朱元璋听了,神色舒缓不少,点头说: “陶成道?朕有印象,他的火器很好用,在以往战事中屡立奇功。你们好好研究,这火器,在军中有大用!” 陆知白自然知晓,笑着说: “若是真造出好用的火器,大学的经费是不是……”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 “你若有了成绩,朕自然不会亏待你。现在少说这些。” 陆知白点头应是。 其实他心里真正想的是: 好想要一个矿啊! 有了矿,才能有稳定的金属供应,才能造出一些性能更好的合金材料。 不过此事,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 出了皇宫之后。 陆知白去了郭雄文的下榻之处,得知他出门访友,便直接到了其友人家中。 他决定,再给这家伙最后一次机会。 勿谓言之不预也! 郭雄文见到陆知白,也是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眼中一抹惊艳之色掠过,然后又恢复了高冷。 郭雄文与其朋友,简单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 友人命人上茶,然后便退开了。 陆知白面带微笑,开门见山道:“郭兄,此番冒昧前来,还是为了大学的事。 不知您有什么顾虑,或是要求,皆可说出来。” 郭雄文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耐。 他道:“驸马,我已同周王说得明明白白。我喜欢独自研究,素来事务繁忙……”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在大学任教,众人能相互交流探讨,集思广益,所获定比您独自钻研要多得多。 况且,大学能提供充足的资源和优渥的研究条件,何乐而不为呢?” 郭雄文笑了一声,终究没忍住,说:“驸马,你自个儿玩,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去带孩子……” 陆知白听了,凝视着他,点点头,道:“哦,原来你看不起我的大学。” “……”郭雄文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张了张口,想要分辩。 然而,他向来醉心于种种研究,嘴笨。 思索片刻,也想不出好的说辞。 只好默认了。 对啊,这大学,什么都没有,刚建起来,如何让人瞧得起?难道不是想白嫖他? 陆知白又微微眯眼,说:“那想必,我们之前的种种发明,在你眼中,皆是雕虫小技。” “……”郭雄文没有说话。 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他也不想把陆知白得罪得太死,毕竟,大学是太子挂名。 郭雄文不语,只好抬头,望天。 陆知白露出核善的微笑,没有丝毫恼色,徐徐说道: “郭先生,不妨打一个赌吧!” 他声音猛然拔高。 郭雄文一惊,诧异道:“赌什么?” 陆知白笑道:“五天之内,春和大学定能让你心服口服!” 郭雄文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摇头道:“驸马真是执着啊……莫要意气用事,我意已决,不会那么容易改变。” 陆知白微微扬起下巴,道:“就说赌不赌吧。若你输了,就去春和大学任教。若我输了,名声自当受损。” 见他如此自信,郭雄文也是笑了,毫不犹豫地应道: “好,我倒要看看驸马,有何能耐五天之内能让我改变主意!” 该说的事说完,陆知白拱了拱手,说:“请郭先生等候请帖。在下告辞。” 郭雄文微微躬身道:“恭送驸马。” …… 陆知白离开后,勾起笑容,有条不紊地让人在京城大肆传播他与郭雄文打赌之事。 不久之后。 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里,忽然就有一群闲汉、伙计等人,眉飞色舞地讲述起来。 半天之内,风雨满城。 尽管这话题本身不太吸引人,但沾了皇室,便成了能让民众竖起耳朵的八卦。 …… 临近黄昏。 朱橚携着朱桢过来了。 两人皆听闻了外面的传言。 朱橚满脸意外的道:“搞这么大,你来真的?” 陆知白奇道:“消息都放出去了,这还有假?” 朱橚便露出沉吟之色:“那……那我就开盘了哦~” (求一点小礼物呢,死猫叹气.gif) 第159章 脱下龙履打孩子 朱桢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好奇,问道:“开什么盘?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朱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轻笑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赌约。趁着那些赌坊还没反应过来,我得赶紧开盘坐庄。” 陆知白一副既惊讶又佩服的神色,摇了摇头,说道: “五哥,你真是业务广泛啊,这都能想到。” 朱橚哈哈一笑,解释道:“倒也不是,平时我也不怎么接触这些,但是这一次嘛……” 他脸上瞬间换了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道:“郭雄文必须输!” 不过,朱橚突然眉头微微一皱,又赶紧问道: “你大张旗鼓地跟他赌,可有十足的把握啊?我也实在好奇,你究竟如何做才能让他心服口服?而且只有五天的时间了……” 朱桢也是满脸的好奇,一眨不眨地望着陆知白,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来。 陆知白自信地说道:“自然是有把握。其实我早就在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冥顽不灵,逼得我不得不快些拿出杀手锏了!” 朱桢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是什么?急死我了。” 朱橚也跟着连连点头,眼中同样满是好奇。 陆知白神秘地一笑,说道:“暂且不说,到时候吓你们一大跳。” 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 把兄弟两个急得抓耳挠腮。 可无论他们怎么软磨硬泡,陆知白就是咬紧牙关不开口。 朱桢无奈说道:“既然姐夫如此自信,想来这赌局肯定是赢定了。这样也好,我以后去大学上学,也倍有面子。” 提起上学的事,陆知白倒是来了兴致,问道:“怎么?陛下同意让你来上学了?” 上次朱桢跟朱元璋提起此事之后,挨了顿打。 朱桢不好意思声张。 现在朱桢不得不说了,道:“那是当然,原先父皇不答应,还打了我一顿。 不过我想啊,这打都挨过了,还能不去上学吗?” 陆知白和朱橚一听,对视一眼,再齐刷刷地望着朱桢,脸上皆是满满的无语。 朱桢却挺起脖子,理直气壮地说: “有什么不对吗?我要是不去上学,那顿打不是白挨了?亏大发了!” “……”陆知白眨了眨眼,心中开始盘算,是不是该让大学离老六远一点? 毕竟这家伙的脑回路,实在是异于常人。 当天晚上,朱橚一脸兴奋,摩拳擦掌地吩咐人去开盘。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坊,也都闻风而动,纷纷有了动作。 一时间,这件事的热度又被推高了不少。 陆知白则来到了研究所一个秘密院子中,仔细查看了一下研究的进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里就是他接下来赌约的“大杀器”。 虽然现在需要人工操作,但也依然能够震撼这些明朝人了! …… 第二天,大本堂。 课间。 朱桢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四处穿梭,找自己的兄弟们借钱。 他心里想着,既然陆知白那般自信,想来四天之内的赌约必然不会败落,这可是发财的大好机会啊。 就算输了,自己也得表示支持。 奈何他还小,又没有就藩,禄米也没到位,囊中羞涩,便只好到处举债…… 齐王朱榑与他同龄,一脸疑惑,皱着眉头问道:“你干什么要借钱?要买什么好东西?” 朱桢眼珠一转,神秘兮兮地说道: “看着大家是兄弟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咱们三姐夫跟那个什么郭雄文的赌约,你们可听说了? 外面开盘开得火热呢,赶紧押上姐夫,就能大赚一笔。外头那些人有眼无珠,现在姐夫赔率高得很呢!” 大大小小的亲王一听,顿时都来了兴致,纷纷围拢过来,聚成一团,听朱桢眉飞色舞地讲这赌局的事。 过了半晌。 正口若悬河的朱桢,忽然感觉四周安静得有些异常,心里咯噔一下。 回头一看,只见范显祖正神色肃穆地站在他身后。 医学奇迹发生了,朱桢顿时变成了一个哑巴。 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些大儒老师,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学生呢。 范显祖的脸上微微泛着怒气,狠狠地瞪了朱桢一眼,然后才开始上课。 朱桢坐在座位上,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果然,下课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通传他去面圣。 朱桢心中暗叫不妙,一咬牙,穿上了一条厚棉裤。 等他到了宫里,不出意外地又被老爹打了一顿。 这一回朱元璋气极了。 甚至是脱下了自己的龙履,亲自往朱桢屁股上抽打。 边抽边骂道:“小兔崽子,你跟谁学的?都学会赌了,啊?借钱也要赌,你好大的狗胆! 入你娘,大夏天的穿棉裤,朕怎么生了你这憨货!” 朱桢雪白的屁股蛋子露了出来,被打得嗷嗷直叫,差点就把五哥供出来了。 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忍住了。 他心想,五哥带他发财,他可不能坑五哥。 朱桢念头一转,就想把刚才那些参与的兄弟们都供出来。 毕竟大家都参与了赌局,总不能他一个人挨打吧,真是没天理了! 但是他又一想,大家要一起发财,五哥还是庄家呢。 以后赚了钱,那些兄弟们能不领这个人情吗? 没办法,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老爹的怒火了…… 啊,好委屈! 朱桢杀猪一般哀嚎着、扭动着,试图换取朱元璋的同情。 朱元璋不加理会,按住他。 打累了之后,喘着粗气吩咐道:“叫驸马进宫一趟。” 陆知白进了宫,先观察了一下朱元璋的神色,只觉得难以分辨喜怒。 朱元璋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跟那郭雄文的赌约,到底有多少把握?” 陆知白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七成的把握。” 朱元璋目光一凛,严肃地说:“你给朕说实话。” 陆知白无奈地笑了笑,说:“有十成的把握。” 朱元璋一脸无语,目光幽深地望着他,想了一想,道: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你打算如何做?朕来猜猜,现在外面都传开了。 你若是真有把握,想必会找一个人多的场合,那才热闹呢……” 第160章 七夕之日,兑现赌约之时 朱元璋思索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了,再过几天就是七夕了。不知道今年,京城里会不会有灯会……” 陆知白满脸佩服,拱手说道: “陛下圣明。儿臣的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您的法眼。不错,儿臣正是想借几天后的七夕,聚拢最多的观众。不然,不是白打这个赌了?” 没有灯会也没关系,可以自己创造嘛。 官府是不管七夕灯会的,但他可以拉一些商贾,把这京城装饰得热热闹闹的,顺便打了广告。 有灯就漂亮,到时候大家都出门,那不得买东西吗? 朱元璋则是傲娇地轻哼了一声,道: “你这点心思,瞒不过咱。咱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之后,他又严肃地说:“再有这种事,你应当提前告知有司。 若是有灯会,再聚集起那么多人,你可晓得聚众之危险?朕会调应天卫过来备着。” 陆知白立即拱手道:“陛下真是心细如发,爱民如子啊。这些事情,我竟没有想到……” 他心里却想着,想到又如何,自己又不能调兵…… 朱元璋也不理会他的马屁,摆摆手道: “你快去准备,这关系到太子的颜面,还有大学的名声。开头本就艰难,绝不能输!” …… 在全城热议中,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就到了七月七日。 这是一个属于年轻女子的节日,陆知白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不参与。 朱长乐已嫁为人妇,再加上赌约的事,心里有些沉重,也没有了乞巧玩乐的心思。 陆知白早就把请帖送给了郭雄文,邀他七夕傍晚,在京城主干道的一个路口见面。 这路有三四十米宽,路口相当于一个小广场了。 已经被他包了下来,附近还布置了不少花灯,想必游人肯定不少。 这么重大的赌约,朱长乐也想去看看。 陆知白宠溺地应了下来,然后带上府中所有的护卫,一同前往。 到了之后,陆知白发现这路口已经有不少人了。 有一些是出来游玩的路人,但还有几个好像是与他同朝为官的。 他一时也认不太清,却不觉得诧异。 这个赌约闹得很大,而春和大学的一举一动都备受那群儒生的关注,他们肯定是知晓的。 这约定之处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来就来,陆知白高兴还来不及。 人流之中,一群身穿丝绸衣服的中老年男子徐徐而来。 他们捋着胡须,欣赏着周围的花灯,口中道: “驸马可真是会折腾,好大的阵仗啊。” 另外一人笑道:“他故意选了这七夕,又费心布置灯会,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中间被众星拱月围着的那人,正是胡惟庸。 他笑盈盈地说:“各位可不要把人看扁了,驸马既然敢玩这么大,便说明他有底气。” 几人都哼笑起来,说道:“那可就拭目以待了。” 顿了顿,有一人说:“我已经和郭雄文通过气了,不过这呆子有些油盐不进。驸马也是瞎了眼,怎么非要找他?” 陆知白在折腾些什么、这大学到底在干什么,外人自然是看不明白的。 而今天这么热闹的大日子,研究所的众人,带上各自的妻儿家眷,也是前来看热闹。 夏原吉一家五口,亦是前来。 他的母亲廖妙贤,听闻了恩公与人打赌,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陶成道与其友人,也是来了。 现在他已答应任教,自然期待见识一下驸马的手段。 …… 陆知白牵着朱长乐的手,缓缓走向路口。 迎面,刚好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在赏花灯。 陆知白上前笑道:“户部尚书。” 顾礼被他吓一跳,朝他拱了拱手,然后匆匆地离开了,如避蛇蝎一般。 朱长乐见状,不禁有些好笑,问道:“怎么回事?他这么怕你。” 陆知白满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在这路口中心,郭雄文已经到了,正在和几个人说话。 他率先看到陆知白,便走了过来,道:“驸马,我等已是拭目以待!” 陆知白微微一笑,悠闲地说: “不要急,先看会儿花灯,现在人还不够多。” 不多久,朱橚也到了。 而朱桢携着他的几个弟弟,也是成串地来了。 再加上身边的护卫,可谓是黑压压一大阵。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这路口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有些是来看花灯。 而有些,则是听闻了将在这里兑现赌约,特意过来看热闹。 路上,几匹马拉着一个大车架,上面蒙着黑布,缓缓地过来,挤进人流,停在了路口中间。 大家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看几眼便罢。 陆知白牵着朱长乐看了会儿灯。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瞧见有一批人黑压压的、虎虎生威地走来。 而为首的两人甚是眼熟,正是朱元璋与朱标。 陆知白和朱长乐便立即迎上去,行了礼。 朱元璋环顾四周,似乎颇为高兴,笑道: “看看这国泰民安的景象!要是天天如此便好了……” 陆知白笑道:“父皇文治武功,此情此景是迟早的事。” 朱元璋自己给自己画了饼,却不许别人拍马屁,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游荡?还没开始吗?” 陆知白说:“我在等更多的观众。” 他倒是诧异了,说:“父皇竟然出宫来观,倒是出人意料。可是此地人多眼杂……” 朱元璋摆了摆手,让他看身边那几十号彪形大汉,说:“咱身边护卫多的是,屋顶上还有,莫操这个心。” 陆知白便勉强放下心来。 他觉得,论起出宫,朱元璋应该比他专业,用不着他提醒。 附近倒是有一支人马,驻扎在每个路口。 一个身穿软甲的人快步走了过来,开口道:“父皇,大哥!” 陆知白转头,看到他的白牙在暮色中闪着光,这才看到,原来多了个人。 原来是happy forever的朱棣! 一两个月不见,他变得更黑了,像是在煤矿里挖了十年的煤。就说黑不黑吧  朱标也有一丝诧异,问道:“四弟,你最近在军中如何了,怎的这般黑?” 朱棣呵呵笑道:“俺现在在应天卫,已经做到了千户。奉父皇之命,来这附近驻守。” 说话间,他也看到了陆知白,走过去,一拍陆知白的肩膀道: “驸马!俺听说你跟人打赌,到底赌的啥?快些赌完,俺要回军营呢。” 陆知白被他拍得龇牙咧嘴,也感觉火候差不多了。 其他的吃瓜群众,也都是抱怨连天。 陆知白便牵着朱长乐,往路口中心挤去。 朱元璋见状,笑呵呵地与朱标跟在后面。 第161章 引雷导电乾坤聚能宝机 有一座木质的高台,已经搭了起来。 那马车拉的东西,已经卸在了上面,仍然蒙着黑布。 朱长乐与她的父兄站在了一起。 陆知白则是走上高台。 高台上已经点起了火把和火盆,材质极好,映照得附近一片通明。 周围的人看到这动静,议论的声音逐渐小了。 无数道目光都往台上看过来。 陆知白开口道:“各位!” 他一开口,便有些蛋疼。 这样的场合下,肉嗓子显得有些弱小无助…… 看来,还是要尽快把大喇叭造出来,方便叭叭。 不过没关系,他旁边多的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不,人形复读机。 陆知白挥手,招来一个大汉。 壮汉便开始用那洪钟般的声音重复他的话,主打一个同声传译之中译中。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 陆知白道:“今天,大家齐聚在此,恰好我们春和大学,有了一些新的研究成果,请大家观赏体验一番!” 周边围拢着一圈的人,顿时发出嘘声,议论起来。 大多数人都听过春和大学的大名,晓得前因后果。 朱元璋站在人群的最前头,饶有兴致地微微眯眼望着陆知白。 胡惟庸在朱元璋附近。 郭雄文等人在其他位置,也都是在人群最前头,距离高台只有不到十米,看得相当清楚。 陆知白丝毫不理会下面的议论,徐徐拉开黑布,露出盖着的东西—— 一个大箱子,再加上一台怪模怪样的机械。 有随从把两根线绳,从那机械上牵了出来,摊在地上。 陆知白笑道:“各位,这就是我们新研制出来的,‘引雷导电乾坤聚能宝机’!” 顿时。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上前几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清楚。 他们眼睛睁得极大,满脸的不明觉厉,议论起来: “这嘛东西?不就是木头做的吗?” “怪模怪样的……” 这东西,外壳确实是木头的,原木色。 奇的是一侧有一个大手柄,另一侧有线绳牵了出来,倒是叫人看不懂。 陆知白但笑不语。 其实这玩意就是一个简易版的手摇式发电机。穿越神书之一的《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就讲了如何手搓发电机。 但是这名字,也太朴实无华了。 所以他就狠狠包装了一下,投古人所好…… 果然是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估计要是换了原名,狗都不理。 那郭雄文眉头微皱,想了一想,走上前来说道:“驸马,不知我可否仔细一观?” 陆知白伸手做请,道:“自然可以。” 于是郭雄文绕着手摇发电机,翻来覆去地查看起来。 周围的人见赌约的另一方出现,便是来了兴致,热议起来: “听说这俩人有赌约,赌得大着呢。” “这东西有啥用?怎么让人心服口服呢?” 许多人皆是不解。 朱元璋眉头微皱,昂首观之,一样很不理解。 朱橚跟朱桢他们那一群皮猴子,极力忍住跑到高台上瞧个仔细的冲动。 郭雄文看了一阵子,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眉头微皱,对陆知白问道: “驸马,此物到底有何作用?会有这样一个古怪名字……” 陆知白微微一笑,从容地回答道: “郭先生,此物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模仿天上的雷电!” 此言一出,郭雄文的眼瞳顿时微微一缩,颇有些惊异,盯着陆知白。 周围的人也炸开了锅。 “什么?模仿天上的雷电?这怎么可能?”一个围观的老者惊呼道。 “简直是天方夜谭,雷电那是上天之威,怎么可能模仿得了。”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跟着摇头说道。 郭雄文手抚长须,哼笑一声,连连摇头道: “驸马,这绝无可能!《淮南子》曾言:‘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 雷电乃天地之威,岂是人力所能模仿?!” 而人群中那些文臣,许多也是博览群书的,闻言纷纷点起头来。 胡惟庸身边一个人,一时有些忘形,笑道:“这驸马,真是胡言乱语,哈哈!” 朱元璋亦是眉头微皱,既好奇,又不爽,低斥道:“闭嘴!” 他周围几米之内,顿时无一人敢再开口。 陶成道等人却是满脸好奇之色。 至于研究所的这些人,自然是知道根底。一些人环顾四周,露出鄙夷之色,高高的扬起下巴来。 木头高台上,陆知白不慌不忙,依旧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 “郭先生有所不知,这机器的灵感,来自于一场奇异的梦境。前些时日,我在梦中得灵宝天尊赐梦。 天尊告知我,这天上雷电虽为天威,但亦可为凡人所用。天尊示我以秘法,醒来后我便苦心钻研,才有了这‘引雷导电乾坤聚能宝机’……” 他一脸的正直之色。 身边的大汉,亦是同时,就把他这番离谱的话传了出去。 周围众人一片哗然。 “灵宝天尊赐梦?果然是在做梦吧!”一个围观的老者惊呼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不信:“怎么可能?我怎么就没梦到过神仙?” 但也有些人,没急着表态,半信半疑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一道道落在高台上的视线,更加热切了许多。 尽管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陆知白,的确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就连朱元璋,都是虎目微眯,露出沉吟之色。 他表情颇为复杂,陆知白真是胆大包天了,天上的雷电也敢碰?还扯到了什么天尊? 这些东西,一听就假得很,但小民就愿意相信这些。 朱元璋耐着性子看下去,看陆知白最后怎么解释。 朱标等人,皆是满脸的困惑。 朱桢小声与他兄弟们吐槽道: “什么天尊?没听姐夫说起过啊,真有这等事吗?” 郭雄文听了,则目光有些复杂的打量着陆知白,直白的道: “驸马之言,实在……在下不敢苟同!” 陆知白微微一笑,很好,这家伙可能是个无神论者。 陆知白道: “郭先生,莫急。接下来我便开始演示,你便会明白,在下无一句虚言。” 郭雄文皱着眉头,打量着那发电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说道: “那我倒要好好看看,驸马是如何用这个东西,引雷导电的!” 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月儿弯弯,夜空晴朗。 根本没有丝毫雷电的踪迹。 陆知白吩咐人,打开那口箱子,取演示道具。 第162章 先生可敢触碰雷电 一名随从拿出一块带毛的羊皮,还有一根玻璃棒,举起来,向众人展示。 陆知白则是稍作解释。 又有一张折叠桌摊开,上面铺了些碎纸屑。 接下来。 随从卯足了劲儿,用羊皮用力地摩擦玻璃棒。 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棒靠近那一堆细碎的纸屑。 神奇的一幕瞬间出现,那些纸屑宛如被施了法一般,争先恐后地纷纷吸附在了玻璃棒上。 离得近的人才能看到,顿时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动静,离得远的人,顿时纷纷朝前面挤过来。 这会子,朱桢已经忘却其他,一马当先的跑过来,挤在了郭雄文身边。 越来越多的人随之挤来,都围在了高台附近。 朱元璋等人,也不得不随之靠近。 众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好奇得不得了。 有人大声问道:“驸马,这纸是咋回事啊?” 陆知白并不加以解释,反倒是玩起了观众互动。 他道:“诸位,我晓得大家心有不解,甚至不信,现在选取几位幸运观众,让你们也来亲自尝试一番!”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叫嚷起来。 多的是看热闹的家伙。 陆知白很随便的挑选了几位观众上台。 随从又拿出了几根玻璃棒,在桌上撒了更多碎纸屑。 陆知白吩咐道:“要摩擦到发热为止。” 第一位观众一番拼命摩擦,学着那随从。 嗖嗖嗖! 许多纸屑竟同样被吸附了起来,顿时引起一片呼声。 接下来的几个人,也是得到了相同的神奇效果。 郭雄文在一旁,眉头紧锁。 他有些不解,陆知白想要展示的,究竟是什么? 他耐心的看下去。 这时。 胡惟庸微微笑起来。 不久之后,人群之中便有人扯着嗓子提出质疑,嚷道: “这些人都是早就定好的吧?就是在演戏,我这些材料,说不定也被做了手脚!” 跟着又有质疑声起:“就是,不然怎的这般古怪?” 陆知白不慌不忙,淡定地说道: “这位兄台若是不信,尽可自己拿材料来尝试。” 此人被怼,其他围观者嫌没看够,架秧子道:“快去啊!” 这人无奈,便像一阵风似的赶忙去附近找了木棒和纸张。 登台,依样画葫芦。 实验结果,居然仍是一样的。 这人顿时有些傻眼,灰溜溜的下台了。 陆知白看向郭雄文,道:“郭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郭雄文满脸沉静,摇头,道:“几次实验不能说明什么,千百次都一样才叫道理。” 陆知白便微微一笑:“请郭先生的随从上来。” 郭家随从上来之后,就成了苦力。 箱子里材料多的是,棉布和铜棒、丝绸和木棒、麻布和竹棒…… 吸附物也多,除了纸屑,还有碎羽毛、碎头发、棉花等等。 无论何种材料,皆是一样的结果。 郭雄文微微睁大了眼睛,神色多了些许凝重,道: “效果不一,有好有坏,但现象确实一致……而且,铜铁等物,吸附效果好些,玻璃其次……” 他对陆知白,倒是有一丝改观。 最起码,这么多材料,颇有实验的精神。 陆知白对他微笑,也觉得他果然专业,一眼就看出了金属棒效果非凡。 朱桢上台来,亲自玩了好一会儿,再看看一旁的机械,好奇问道: “姐夫,这和引雷导电宝机,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有此疑问,都盯着陆知白。 陆知白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没啥关系,哈哈哈……” 众人:“……” 郭雄文的一个友人,冷笑道:“驸马,这岂不是戏弄我等?” 陆知白止住笑声,说道: “大家想想,是什么力量,让纸片吸在了木棒上的?为什么非要摩擦之后才行?”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一个商贾模样的男子挠了挠头,道:“难道是雷电?不然你弄这宝机干啥……” 其他人立刻反驳起来,纷纷不信: “雷电何其可怕!” “这哪有雷电的样子?” 陆知白见他们如此关注,便觉得今天的这场大戏效果很不错,乐得不行。 对围观群众来说,除了看灯,又没啥不要钱的娱乐。 再者,啥都不稀罕,堂堂驸马在街头带着大家玩才稀罕。 更别说还有赌约,甚至赌局。 陆知白望着郭雄文,道:“天上的是雷电,摩擦生出的,也是一种电。 只不过,此电生于凡间,所以颇为文静。不如,就叫它静电好了~” 郭雄文:“……” 他眉头微皱,在消化这古怪的新想法。 他又问道:“这静电,和这机子,到底有何关系?驸马究竟凭借什么使我服气?” 陆知白摇了摇扇子,笑道:“郭先生要服气的话,就只有自己亲自一试了。 就是不知,先生可有这等胆量,去触碰天雷。” 郭雄文闻言,不禁微微哼了一声,根本就不信。 今天哪有雷电? 难道这驸马,把之前的天雷存储在了这什么宝机之中? 其他人一听,却是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一个老者,哑着嗓子呼道:“丧良心的才会被天打雷劈呢!” 陆知白摆了摆手,道:“诸位,这宝机生出的,乃是模仿的雷电,并非真正的天雷,力量弱小,绝对不会有大碍。” 郭雄文盯着那古怪的所谓宝机,低哼了声,道:“我来一试!” 郭雄文的友人一脸担忧,说道:“这不妥啊!万一出了差错,伤着了你,可如何是好?” “众目睽睽的,要是出了差错,”郭雄文微微一笑,说,“驸马也得依律处置。” 陆知白笑道:“不错。” 于是,郭雄文登上高台。 随着他上台,围观群众们,显得有些亢奋了,更加是一眼不眨。 陆知白让他两手握住两根线绳,开始解说:“接下来,有人操作宝机,就会有弱化的雷电产生……” 他叮嘱道:“郭先生,一旦感到发麻,就立刻扔掉线绳。” 郭雄文点头,研究了一下手中线绳。 原来是细长的铜线,外面裹了亚麻布。 郭雄文深吸一口气,道:“开始吧!” 第163章 朱元璋道:咱也来试试。 陆知白的手下,便摇动起了手柄。 手摇发电机内部发出“嗡嗡”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起初还有些卡顿,后来逐渐变得顺畅起来。 随着手柄的摇动,电流便产生了。 郭雄文的身体顿时微微一震,双目微微大睁,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却并没有扔开电线。 陆知白急道:“快扔了!你咋不听话呢?” 这手摇发电机,属于基础款,材料和时间都有限,效果自然也很感人。 搞出来的电压,也就几伏到几十伏——这主要看人的胳膊能抡多快。 因为所用的磁体,磁性实在很弱,无法产生太强的电流。 陆知白故意为之,为的就是人体实验。 人体安全电压是36v,电压太高,通电时间长了,要出事的呀~ 陆知白向摇把的人道:“慢一点!” 郭雄文便手握电线,神色凝重的细细感受着,仿佛握着美人的纤纤玉手。 片刻后,陆知白挥手:“把他拉开!” 几个大汉把郭雄文拉到一旁,电线扯开。 郭雄文满脸的恍然,有些吃惊,瞪着眼睛。 底下,他的朋友急得叫道:“你如何了?” 陆知白也很期待。 郭雄文转眼望着他,道:“麻,麻麻的……” 朱桢在一旁,看看那发电机,惊奇道:“他咋麻了呢?” 陆知白笑道:“你碰你也麻~” 郭雄文神色有些凝重,吩咐他的随从道: “记录下来,此线触之,则身如蚁爬;间有痒感,不知何处……” 陆知白放心的笑起来。 很好,发电机没有掉链子。 他环顾下方,笑眯眯的道: “各位,这仿造出的雷电,触之提神醒脑,实在是清醒脑瓜的必备佳品呀! 可有壮士,想要尝试一番吗?” 其他人见郭雄文好端端的,也没啥事,顿时有些意动。 但,尽管是模仿,终究有雷电之名。 他们怵得慌啊! 陆知白继续,悠悠然的说: “这可是灵宝天尊传下来的法门啊!不仅提神,更是有强身健体之效~ 各位想想,雷电何其威猛,若是纳入体内……” 他一通忽悠,将一些民众听得一愣一愣的。 而读书有见识的,自是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可他们,也非常好奇。 朱元璋转头问朱标,道:“你博学,可听闻凡人能仿造出雷电的?” 朱标眉头微皱,摇头。 陆知白这唱的哪一出,他也没有看明白。 朱长乐则是面带微笑,小声道:“驸马说是,那便是的啦……” 朱元璋便问她:“想必你知道些内情,这东西,究竟怎么回事?” 朱元璋又皱眉,想不明白,道: “这崽子向来说的是经世致用,怎的又和神仙扯上关系?” 这个机器,怎么看也没什么用啊…… 难道,就是为了赌约,把郭雄文忽悠住,骗过来? 朱长乐轻轻摇头道:“父亲,此事,我也不清楚。父亲莫急,咱们且往下看……” 胡惟庸身边。 一些官员也是低声议论,交头接耳。 本来他们不相信陆知白的。 但这种种说法,很厉害的样子。 别人或许不敢,但他们侍卫多,却是不怕,有的是人去试。 很快。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登台,握住电线。 不久后。 他的身体猛地一抖,“哎呀”一声松开了手,仿佛被王八叨了一下。 陆知白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吃瓜吃瓜。 朱桢也满脸喜色。 朱橚和其他年纪更小的亲王,自不必说,各个都咧着嘴,仿佛在看滑稽戏。 而郭雄文,秉持着“每次结果一样才叫真理”的理念,并不出声阻止。 甚至扬声道: “可还有愿意上来的吗?大家一起,把驸马这宝机研究明白!” 四周看热闹的,有大几百人。 但敢上来触碰雷电的,倒真没有几个。 郭雄文看向他的一些随从和家仆。 这些人,心底虽有些恐惧,但面上倒是平静。 因为早已习惯了。 于是郭家随从一个接一个的来尝试。 不稳重的惊叫出声。 稳重的则面无表情,道:“也没多少感觉,像蚂蚁咬的。” 大家都没啥事儿。 吃瓜群众,胆子渐渐大起来。 一个皮肤粗糙的男子上来,尝试了一下,对陆知白千恩万谢的,激动道: “多谢驸马,多谢驸马,俺也得了神仙赐福!驸马公侯万代,子孙满堂……” 陆知白僵着微笑,思索—— 咋回事,他们理解成什么了? 大家热热闹闹的玩了一阵子。 朱元璋忽然一振衣袖,龙行虎步的踏上木楼梯,登上高台。 他打量着那发电机,道:“咱也来试试。” 陆知白顿时睁大眼睛,满心的卧槽。 朱桢在一旁,咧着嘴两眼发亮,好奇又期待。 陆知白却是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朱元璋是微服出行了,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 他此话一出,高台上的众人怔住了。 然后哗哗的跪了一大片。 下面的人有些懵,大感震撼,也跟着跪下行礼,响起并不整齐的种种敬语,说啥的都有。 朱元璋懒得理会他们,摆手道:“都起来!” 他望着陆知白,目光灼灼,声音洪亮道: “他们都可以,朕为何不可?” 陆知白连忙说道: “陛下万万万万金之躯,与这些人,自然是不同的……” 他满心操蛋。 老朱怎么回事儿? 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不对呀,老朱可是谨慎得很,涉及到身家性命,再好奇也不会尝试…… 朱标和一众亲王,也是有些发愣。 年纪小的皇子眼睛发亮,心里其实颇为期待。 朱标却是快步走上高台,眉头紧皱,想要规劝一番。 胡惟庸也是满脸意外,却慢慢的,勾起一丝饶有兴致的微笑。 朱元璋冷笑一声,扫视着下方逐渐站起的人群,负手而立。 他顾盼自雄,一身的王霸之气,徐徐的说: “朕受命于天,既是天子,亦为真龙,龙能行云布雨,雷电才生。 这,既然是天尊亲赐的秘法,小小仿造雷电,如何能伤朕一根汗毛?” 陆知白登时无语住了:“……” 非要这么抽象是吧? 但刹那间,他也明白了朱元璋的心思。 老朱不愧是智商高! 已经看穿了他这套说法的某些漏洞,担心影响帝王权威。 不等以后有人借机生事,老朱自己就先忍不住了…… 第164章 朱元璋摸电线,人麻了 其实陆知白也知道,在古代把“电”这个东西掏出来,是有些危险的。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考虑明朝人的接受程度了。 但还是低估了朱元璋对皇位稳定性的警觉程度。 如果天上的东西随随便便都能仿造出来,那老天就一点也不神秘了。 关键是,随便来个人都可以承受得住。 所谓的“天子”,便也失去了一些独特性。 朱元璋想摸电线,道理一套一套的,令人无法反驳。 他目光幽深地望着陆知白,倒也有考教的意思。 陆知白沉默了一瞬,小脑瓜转得飞快。 片刻后,他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他提高音量说道: “陛下乃是真龙之体,这仿造的雷电就算强上十倍百倍,陛下也是如鱼得水。 至于其他人,恐怕会当场化为焦炭!” 此话一出,朱元璋的神色,顿时满意几分。 反正十倍百倍的,现在肯定造不出来。 但要让人知道,并非扛住这微弱雷电,就是上天保佑。 皇帝,注定就是与众不同! 朱元璋微微颔首,朗声道:“朕便来尝试一番。” 他两手握住了两根电线。 朱标露出担忧之色,但君无戏言,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反而不好开口了。 陆知白同样心有惴惴。 低声吩咐手下:“慢一些……” 那摇手柄的手下也非常慌,动作慢吞吞。 朱元璋回头看他,斥道: “快些,没吃饭吗!不行就换人!” 那人赶忙加快了速度,又想到陆知白的吩咐,也不敢太快,一时两难。 朱元璋双手紧握着电线。 电流窜过的瞬间,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随即,一股奇异的酥麻感如小蛇般在体内游走。 麻! 确实麻了! 片刻后,操作的人停了。 朱元璋也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惊奇,笑道: “倒是有些意思,还挺舒畅……” 他满脸的意犹未尽,说:“再来一遍!” 陆知白汗了下,搁这做电疗呢? 其他人也是惊讶不已。 朱标担忧之色未褪,眉头皱得更深,无言,有一丝焦虑的望着朱元璋。 这么多人都尝试过却无事,是他对这机器最后的信任。 朱桢撇撇嘴,而后偷笑,小声嘀咕道: “不愧是父皇啊,这都敢?……不对,他以后打我,不会更疼了吧?” 朱桢顿时面色微白,在想,自己要不要也过去试试。 万一强身健体了呢? 朱元璋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围观群众交头接耳起来。 惊叹于皇帝的大胆。 有人不住点头,想看又不太敢看,小声道: “天子就是不一样呢,面不改色的……” “陛下可真是勇猛呀~” 过了片刻。 陆知白劝道:“陛下,可以了,让机子歇一歇吧!” 朱元璋松开电线,饶有兴致地看向陆知白, 他摩挲胡须,若有所思道:“这玩意儿倒是新奇,只是……朕却未觉有多大用……” 这句话压低了声音。 他的眼神,有些责问之意—— 这就是你说的十成把握? 连他都说服不了。 郭雄文怎么会服气? 顿了一下,朱元璋为他找补,冷笑一声,道: “此物,若加大力度,恐怕会令人痛不欲生。用做酷刑倒是不错。 雷电天威,咱看那些贪官污吏,还敢作奸犯科否!” 他忽然就杀气腾腾起来。 底下的民众们,皆是像秋末的蝉儿噤了声,大气不敢出。 心里,却是有些感激与敬佩的。 贪官污吏,他们也痛恨啊! 陆知白则沉默了片刻。 心里无数的弹幕飘过。 骂的有些难听。 他真是无语,老朱在酷刑一道,可谓天赋秉异啊。 第一次接触电,还是微弱版的,就立刻意识到了可以用来上刑。 真是绝了! 墙都不服舅服你! 看来,老朱家,除了风之魔导师朱棣,又出了一个电之魔导师啊~ 以后。 就叫他。 朱、朱永信? 陆知白收拢思绪,微微一笑,眼神闪过一丝无奈道: “陛下真是奇思妙想,不过,这发电宝机,用处不止如此啊……” 一旁的郭雄文,却是拱了拱手,道: “陛下,草民以为,驸马这宝机,确实精巧,奇思妙想,然而奇技淫巧,并无大用…… 草民愚钝,实在不理解驸马的意图,并未觉得心服口服……” 朝中那些官员,彼此相视,颇有些意味深长。 但他们却更喜欢看热闹。 驸马就爱瞎折腾,看他吃瘪,也很有意思的。 胡惟庸笑容满面。 春和大学还没真正建起来,名声很重要,他要看这孩子是如何弄巧成拙的~ 而郭雄文的一些朋友,也是轻声议论起来。 他们都觉得,虽然有意思,却都没有被说服。 这个赌约,驸马大概是要输了。 却也有不忿之声响起,似乎是研究所的人。 不过不久之后,他们就被同伴捂住了嘴。 陆知白对朱元璋说:“陛下,刚才只是简单的演示,好使大家晓得凡间有电。 至于具体应用,亦有章程。只是,需要熄灭周围的火……” 他的意思是,担心朱元璋的安全。 朱元璋却很是自信,道:“无妨,你快些应用!” 既然如此。 陆知白的手下,便得了吩咐,从箱子里小心的拿出一个小瓜大的透明圆球。 然后,熄灭了周围的火把火盆。 周围陷入黑暗。 只有远处的花灯在发光,光线昏暗。 研究所的人来操作,接好了线头。 陆知白笑道:“陛下,各位,请睁大眼睛,不要眨眼。” 他又吩咐手下发电。 随着手摇的动静,那玻璃圆球之中,忽然微微发起光来。 这光芒,微弱且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许多围观群众都看直了眼,提心吊胆的,担心这光,下一瞬就灭了。 然而,这不知名的东西发出的光,却非常顽强,像吊着一口气的长寿老人,就是不死。 陆知白轻声叮嘱操作的人:“不要慌,稳定一点!” 那光芒,也随之稳定下来。 一呼一吸之间,这光,已是亮了好一会儿。 只有零星的轻声议论,场中一片静默。 除了研究所的众人以外。 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双目大睁,看傻了眼,满面的骇然之色! 第165章 电灯出世,所有人震惊! 在古人的认知中,除去星与月,夜里还能发光的,只能点火。 当然,土豪有夜明珠可以用。 陆知白拿出的这又是什么东西? 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朱元璋连声问道:“驸马,这是什么?究竟是何物?” 陆知白答道:“陛下,此物名为灯泡。” 朱元璋眼睛瞪大,紧盯着那灯泡,满脸惊讶,身体前倾,想看得更清楚。 朱标也是满脸惊愕,愣神片刻,伸手揉眼,不敢信眼前景象。 朱桢脖子伸得老长,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的红晕,问道:“为什么它会发亮啊?” 朱长乐都相当震惊,万万没想到,他竟藏着这样的后招。 随后,朱长乐弯唇而笑。 此物既出,今日赌局,胜负已分。 一旁的郭雄文,原本笃定这场赌约陆知白输了,他根本没有服。 可灯泡亮起之后。 他嘴巴微张,神色震惊,眼睛死盯那灯泡,满是不可思议,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胡惟庸等人站在台下,无不是瞪大了眼睛。 胡惟庸脸上已成面具的假笑,凝固了,露出了震撼惊疑之色。 他身边的一众官员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无数疑问,不知从何问起。 眼前所见,实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都要傻了。 陶成道同样震惊,随后却是嘴角上扬,露出欣慰微笑。 他不住点头,目光中,对陆知白充满赞赏与期待。 他与身边的友人轻声说:“这就是驸马的本事……” 夏原吉亦是满脸惊愕。 他迅速看了一下其他人的反应,发现大家都是无比惊奇。 便知道,此物不是京师的特产,而是所有人都没见过。 是驸马研究出来的新东西! 夏原吉眼中,流露出钦佩和敬仰之色,眸子映照着灯光,有些发亮。 此时,陆知白在他心中的形象再次高涨,犹如巍巍巨人…… 研究所的众人,却是与所有人都不同。 他们昂头挺胸,脸上骄傲又得意。 有人忍不住出声炫耀道: “这就是俺们研究所的成果,怎么样?还有谁瞧不起工匠?” 身边另一个人立即说:“闭嘴,胡说。” 他纠正道:“是春和大学的成果!” 原本一片寂静、被惊得失声的围观群众,似乎又被这话激活了。 惊叹声此起彼伏,炸开了锅。 “天啊!这是什么神迹!” “这想必也是灵宝天尊赐下的宝物,天尊老人家真是心善……” “你们在惊讶什么?既然是雷电,当然会发光。”一个读书人,满脸的理所当然。 另一个中年人回头看他,哼道:“闪电也不过一瞬,这灯亮了多久?再者,你能捕捉闪电吗?” 那读书人顿时不说话了。 一片议论纷纷之中。 胡惟庸在台下,满脸喜色,向朱元璋拱手道: “陛下,大喜啊!此奇物现世,乃祥瑞之兆也,皆托陛下洪福……” 朱元璋微微皱眉,不悦道:“啥祥瑞?这不是驸马造出来的吗?” 自从被杨宪欺骗过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祥瑞了。 除非是吉祥的天象这种不可造假的。 至于陆知白种种举动,也是有迹可循,虽然令人震惊,却没有不讲道理。 胡惟庸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 “陛下,臣所说的祥瑞,并非这些物件,而是驸马啊! 驸马才智过人,不落窠臼……” 陆知白微微哼了一声,心想,神经病。 你才是祥瑞,你全家都是祥瑞! 这就开始捧杀我了。 朱元璋甚至都没有听完,便截住了胡惟庸的话头,威严地说: “胡相,你服了没有?” 胡惟庸笑道: “驸马的这些东西,堪称鬼斧神工。 既然是仙人所赠,臣自然是服气的。 想必其他人,一样是心服口服。” 许多人暗暗点头。 但目光,随后便都集中在了郭雄文身上。 郭雄文还在两眼发直地盯着灯泡,满脸思索。 而他的朋友们,个个呆若木鸡。 郭雄文回过神来,反驳的话再也说不出了。 他转头望向陆知白,急切地问道: “驸马,此物究竟是何缘故?” 众人只是静静看他。 郭雄文想起赌约,深吸口气,朗声道:“在下认输,心服口服!” 他满脸钦佩叹服,没有怀疑与不甘。 随后拱手道:“还请驸马不吝赐教!” 陆知白笑道: “这是大学的研究成果。 郭先生要想知道详细缘故,便只有到大学中去。” 让郭雄文心服没什么用,心甘情愿去任教,才是目的。 郭雄文思索片刻,道: “驸马若不弃,在下愿去大学任教,研究这雷电。” 陆知白微笑,似不意外,大方应道:“欢迎至极。” 朱橚、朱桢等大小亲王在人群中,见郭雄文终于服了,顿时,喜悦溢于言表。 这场赌局,他们买陆知白胜! 赢麻了呀! 若不是朱元璋在场,朱桢就要手舞足蹈了。 他眼放光芒,刚要张口吹牛逼,便被朱橚拉了拉袖子道:“低调一些。” 而围观群众中的某些人,却是露出了肉痛的表情。 他们赌输了。 既然大家已经服了,陆知白便吩咐道:“把火点起来。” 不久之后,高台上又恢复了灯火通明。 然后有随从,将那灯泡拿了下来。 郭雄文一眼不眨地盯着,问道:“在下可否一观?” 陆知白道:“自然可以。” 许多人都凑到郭雄文跟前,睁大眼睛,要瞧个仔细。 看了片刻,朱元璋伸出了手。 赶紧有人把灯泡从郭雄文手中拿过来,恭敬地放到朱元璋手上。 朱元璋端详了一阵子,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丝毫不解这玩意儿怎么会发光的。 郭雄文亦是如此,单凭肉眼他看不出什么。 而他比所有人都要急,再一次问道: “请驸马赐教,我等实在百爪挠心!” 他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第166章 赌局胜,发点小财~ 不只是郭雄文想知道原理,下方的众人也都是议论纷纷,颇为好奇。 夏原吉伸长脖子,注视着陆知白,心中觉得: 自己就该这般长长见识才好。 这灯,现在看起来很弱,但以后会什么样,不敢想象。 那他晚上也可以看书了…… 研究所的众人,也都是目不转睛。 他们对原理略知一二,但还想要再多听一听。 因为太神奇了,让他们有些难以彻底理解。 在众人急切而好奇的目光中,陆知白徐徐说道: “这灯泡发光,原理并不复杂。物体通电,即会发热。 电流通过灯丝,会使得灯丝发热。热到了一定程度,便会发出光来。 时间仓促,现在用的材料是竹炭纤维,比较差,若是换了更好的钨丝,光也会亮很多……” 众人聚精会神听着。 台下有个人笑道: “我这猪脑壳,竟听明白了!” 也有人说: “俺也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 有一个商贾拍大腿说道: “过了电会发热呀?怪不得被雷劈的人,都成了焦炭……” 众人纷纷侧目。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也算是实话了。 陆知白见没有人质疑,大家都听进去了,趁机说道: “天雷太过狂暴。这仿造出来的,威力虽然弱一些,却正好可以让我等凡人使用。” 许多人纷纷点头,目光之中充满期待。 陆知白望向郭雄文说道: “只是,时间有限,我没有深入研究。接下来,离不开郭先生。” 郭雄文神色肃然,拱手道: “驸马过谦了。在下必殚精竭力,钻研此道。” 两人既然说定,今天这场演示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郭雄文本来很想再和陆知白谈一会儿。 但朱元璋却吩咐其他人不得靠近。 郭雄文只好作罢,拱手道:“驸马,在下明日便去拜访。草民告退。” 随后,他和一众友人离开。 围观的其他人群,也是渐渐散了。 一群宫廷护卫,隔开一片空地。 朱元璋负手而立,目光幽深地注视着陆知白问道: “你说实话,灵宝天尊,到底有没有托梦给你?” 陆知白思索片刻道: “没有。” 朱元璋哼了一声,点头笑道: “果然如此。” 他又说: “你倒是胆大包天!” 陆知白不慌不忙地道: “儿臣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朱元璋却不理会,问道: “可朕看你,倒也没有骗人,那什么电流,与天上雷电大约一致,只是弱了些。 你是如何做到的?竟可揣测天威?!” 陆知白心中知道,这对于老朱的世界观,无疑是一个巨大冲击。 天上的东西可以被模仿? 天,还有什么神奇之处? 更深一步。 难道天不存在? 那么天子呢…… 真是无法再细想。 不过, 如何解释,全凭他一张嘴。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 “父皇不必多虑。道法自然,这风雨雷电,皆是老天显化而出,自有规律。 摸到规律,自然可以仿照。譬如扇子,一样可以扇风,只是当中的道理浅显许多。 电比较复杂,但本质来说,机器之电与雷电,都是一样的,阴阳相激而成。机器之电,自有大用,实乃上天有好生之德也~” 朱元璋凝眉,思索了一阵子,道: “罢了,你说的有理。此物既是有用,你便先研究着吧。” 陆知白侃侃而谈,给他画饼道: “陛下,电灯只是应用的一种,还有许多物件。 若是做成电器,皆有无穷妙用。譬如那风扇,便不需人力,也可转动……” 朱元璋点头道:“朕心中有数了,你放心去做吧。” 陆知白笑道: “陛下真是雄才大略,目光如炬,洞穿迷雾,直视未来……” 一听到马屁,朱元璋没好气地摆手道:“忙你的去。” 说着,他一挥手,带着一众侍卫,还有他的好大儿便走了。 至于其他儿子…… 只是道了声:“都早些回去,不要在外乱窜。” 人群渐渐散了。 应天卫见状,也准备收队。 朱棣深深注视着陆知白,有些震撼与诧异。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 他虽然感到惊奇,但对电并不太感兴趣。 还剩下的人,基本全都是友军。 陶成道迈步上前,拱手贺喜。 研究所众人回过神来,也跟着纷纷道贺。 个个咧着嘴。 一人说: “俺们今天可是扬眉吐气了!” 又一人笑道: “那郭雄文再神气,现在不还是心服口服。驸马就是厉害!” 陆知白只是笑,却听朱桢大笑道:“发财了,发财了啊!” 众人不由得侧目望过去。 但这是王爷,也没人敢说啥。 朱桢向比他年纪还小的几个皇子,叉着腰,吹起牛逼来,道: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三姐夫必然是能胜的。 可笑坊间那些人,听读书人瞎忽悠,这下要亏大了吧……跟着我,哦,还有五哥和姐夫,吃香的喝辣的!” 其余几位十岁上下的皇子,也是纷纷点头,望向朱桢,再看看陆知白,目光充满敬畏与好奇。 陆知白看了好笑,问朱桢这熊孩子: “你押了多少钱?” 朱桢得意道:“一百两银子!” 陆知白有点无语,默默点头,心想:我押了一万贯! 这下子,少说也可以赚个五八千贯,投资回报率非常可观。 朱橚也有些失笑,不知不觉的,昂首挺胸起来。 他在别的盘,押了五千贯。 和老六相比,他实在太阔啦! 朱桢乃是胡充妃所出,才十五岁,没就藩,也没成家,更没有搞钱的想法。虽不缺用度,手上银钱却不多。 其他的小皇子们,更不必说。 因此,这次有所收获,大家都颇有些新奇与兴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朱橚笑道:“行了,少吹点,快回去吧。” 他又双眼放光的对陆知白道:“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你竟然瞒着我!你还藏了多少惊喜?” 陆知白笑道:“怎么,五哥也想研究一番?” 朱橚摇头,他对此物不感兴趣。 但没能第一时间吃上最新鲜的瓜,有点遗憾。 聊了片刻,朱橚带他的一串儿弟弟回去了。 陆知白也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家。 路上。 街道两边,还能听到有人在绘声绘色的,说着刚才街头的种种神异。 第167章 老六被他爹卖了 马车之中。 朱长乐微微掀起帘子,听着两旁的议论,不禁露出笑容,道: “今天之后,春和大学彻底扬名京师,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 陆知白也是微笑着,慢悠悠地道: “今天演示效果不错,但事情没那么简单。” 朱长乐皱眉,想了一想,疑惑地问道: “奇怪,还有人要阻碍吗?” 陆知白笑道: “有些人顽固得很,不过你放心,他们不重要。 因为没有一样东西,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他只要能顺利推教学进度就行,不必在乎那些反对的声音。 只要朱元璋赞同,他们反对也没用。 当天夜里,许多赌坊热闹极了。 消息也随着赌坊的讨论,传播开来,引起了全城热议。 第二天一大早。 几乎满城都在议论,昨天晚上驸马的演示。 那雷电、宝机,还有会发光的电灯…… 无不让人着迷。 分外好奇! 这件事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因此引发了全民热议。 民间大部分人觉得神奇,并且对灵宝天尊一说,信了大半。 许多人都在传言,驸马可能是灵宝天尊在凡间的弟子,所以才有许多工匠方面的奇思妙想。 毕竟,驸马擅长制作种种物品和器具嘛~ 尽管他们也不清楚灵宝天尊到底是干啥的,听起来宝物很多的样子…… 却不妨碍有许多人觉得这是吉兆,说明国家要繁荣昌盛了! 可许多读书人,并没亲眼见到街头的景象,纷纷嗤之以鼻。 认为都是空谈妄议。 无非是些障眼法的小把戏,专门骗一些愚民罢了! 至于朱元璋为何也会相信…… 圣君自然是圣君,只不过被可恶的奸邪小人蒙蔽了! 一大早,范显祖、狄玄素等太子宾客,私下议论起此事,无不扼腕长叹。 他们越想越觉得离奇,满心愤怒。 以往所知的种种道理,好似受到了巨大冲击。 驸马是什么狂徒啊! 令他们颇为恼怒。 于是,大清早的就开始写弹劾奏章。 …… 第二天早朝之后,朱元璋在武英殿批阅着奏疏。 看了两眼之后,便将一本弹章扔到一旁。 已经堆了一尺来高。 忽然,他看到了楚王朱桢的奏疏。 这小子这次学聪明了,没亲自来说,而是写了奏疏。 内容写道,昨天看了街头的演示之后,对这雷电之学极为好奇。 所以他要去春和大学上学,学成之后,为国效力。 结尾很没诚意地写道: 打已经挨过了,请父皇恩准。 朱元璋看了,便冷哼一声。 皱起眉头思索一阵。 宣了陆知白过来。 朱元璋先问了一下大学建设的进度。 陆知白回说: “已在收尾了,这几天择吉日吉时,就可以开学。” 朱元璋又问道: “学生都报名了吗?” 陆知白道: “还没有呢,已确定了一些,这两天准备正式报名。” 朱元璋思索了一阵子,把老六的奏疏拿给他看,自己又继续批阅其他的。 陆知白看了之后,飞快揣摩了一下老朱的意图。 按理来说,如果朱元璋心里没想法,直接批复不行就是了,没必要叫他过来。 看来老朱心里虽有想法,却又有些犹豫。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 “陛下,如今学生还没到位,不过大学的名额暂时只有一百个,极为金贵。 那沈旺,就想给他的孙子谋个位置,跟我说了好几次。 甚至愿意拿出千两银子做一年的学费,可我没答应。” 朱元璋下意识地低声道: “一年千两?” 他眼睛倏的亮了起来,却问道: “沈旺为何非要他孙子入学,你这大学教的是商贾之事?” 陆知白笑着回道: “陛下,又没外人,臣就直说了。 这大学乃是太子冠名,周王也挂了医学教授的虚名,儿臣不才,也是驸马,又担任副院长。这样的学府,整个大明找不出第二个来。 也不求学有所成了,只要能进来,就是光宗耀祖的事,能写进族谱的。” 朱元璋听了微微颔首,心中自然明白。 对于商贾来说,这或许是接近达官贵人最快捷最省钱的途径! 这区区一个学校,就有太子、亲王和驸马。 太子可是储君啊,别的地方哪有这样的好事! 陆知白不再言语。 朱元璋也在沉默,心思却像闪电一般飞速转动。 他已完全明白陆知白为何提起沈旺。 但朱元璋不禁也有些犹豫,感叹道: “这学生的名额,竟也能买卖了?!” 他的神色,有些不善。 陆知白赶忙辩解道: “陛下,儿臣可没答应他。 再说了,大学刚建立,招生标准不同于国子监。 要是他的孙子有某一方面的才能,自然可以入学。 至于收些学费,他家财力雄厚,想为学校建设出份力,也没什么不妥。” 陆知白轻描淡写的,就把买卖名额,变成了捐赠学校。 朱元璋目光幽幽的望着他道: “那国子监祭酒,若是敢像这般买卖学生名额,便是咱的亲外甥,也得拉出去砍了!” 今年的国子监祭酒,乃是武将李文忠兼任,可谓文武双全。 陆知白微笑着道: “国子监乃是抡才之所,意在朝堂,自是端庄肃穆。 我这大学,教授的是一些杂学,为民生、接地气,怎能与之等量齐观?”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 “你知道就好。” 他又拿起了老六的奏疏,看了又看,眼睛一眯问道: “想要入学的商贾,不止沈家吧?” 陆知白赶忙应道: “陛下圣明,共有三家。主要是这些新生,少了厉害的同窗~” 言下之意,要是有牛逼的同窗,还会有更多人想进来。 朱元璋沉吟着,哼了一声,道: “每年千两的学费,就想进太子的大学?” 陆知白闻弦歌而知雅意,道: “不错,太子的门生,得两千两。” 朱元璋勉强满意地微微点头,勾起一丝笑。 又一脸严肃地道: “若不是朕北伐缺乏银钱,何至于此。 既然他们有求学之心,那便成全他们了……包括楚王,皆同你学习吧!” 这样一来,这些商贾子弟,还有了实实在在的王爷同窗! 陆知白笑着拱手道: “陛下圣明。” 他心里却在吐槽: 不都决定加印宝钞了吗?还拿北伐当借口。 明明就是自己想要。 不过,遮羞布还是很重要的,千万不能给老朱扯下来了。 这样也好,如果朱元璋一板一眼的,从不逾矩,那他真的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现在老六被他爹卖了换钱,就挺好…… 第168章 py交易 只要摸准了老朱的脉,他还是非常好说话的。 陆知白继续把老朱拖下水,更进一步道: “太子、周王,还有儿臣,皆是仰赖陛下教诲,这才勉强有了一点才能。 陛下您劳苦功高,才有这大学……每年的学费,陛下理应分润一半。”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有些诧异的注视着他,心中暗想: 不应该呀,小小年纪的,就这么懂事了。 心中虽这般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陆知白心里则有些好笑。 唉,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佞臣了啊。 哎呀,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罢了。 面子和里子,如果有能力兼顾,那就都要。 如果不行,那还是里子更重要些。 有了里子,还怕没有面子吗? 朱元璋看了他片刻之后,不再多言。 反而转过头,吩咐身旁的宦官说: “去把拱卫司,最近两天关于赌局的奏报拿来!” 马良匆匆地去书架里翻找出一沓纸,呈了上来。 朱元璋接过,翻了一下,又吩咐道: “传朕口谕,不,直接下旨! 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 吉安侯陆仲亨之子陆贤, 济宁侯顾时之子顾英……” 他又看了一遍情报,似乎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只好很遗憾地停止了点名。 说道: “给咱好好地申饬这些纨绔子弟!小小年纪就学会赌了,平日里不学无术,行止不端,真是岂有此理!” 他骂骂咧咧的。 陆知白则是在一旁微微睁大了眼。 片刻之后,回过味来。 陆知白心中一阵无语。 不是,你把我这大学当成什么啦? 垃圾回收厂还是劳改所? 什么人间渣滓都往里面塞? 不过,如果你收上来的学费分我一半,我就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些纨绔学生…… 朱元璋下完了旨意,转头来看陆知白。 陆知白眨巴着眼,作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朱元璋解释道: “哼!这小兔崽子们,不成器,比他们爹差多了。 熊孩子们小小年纪就敢赌,长大了还得了?趁他们才十来岁,得好好修理一番。” 陆知白只是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等着下文。 朱元璋只好自己说道: “他们往常上学,也不见什么成效,咱思来想去,不如到你那大学中去历练一番。” 陆知白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之色,谦虚道: “陛下,这怕是不妥吧。 我的大学太小,如何容得下这许多卧龙凤雏?” 听他这么夸赞这些纨绔子弟,朱元璋脸顿时拉长了,不满道: “怎么?楚王都能上,他们比楚王还金贵些?” 朱元璋霸道地说: “咱让他们去,你敢不要他们?” 陆知白思索片刻,昧着良心说: “这些公侯之子,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难免骄纵,儿臣也是略有耳闻。 只不过,这等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自然是不同于正儿八经招生进来的……” 他言尽于此。 朱元璋心里自然也明白。 心中对他很是满意。 这小子,就是上道。 朱元璋说道: “你不用担心。他们爹要是重视,自然会帮助孩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陆知白一听,也是露出笑容,说: “是啊,想必各位公侯会想方设法,对子嗣严加教育……” 但想了一想,他又露出为难之色。 朱元璋眯着眼睛说: “恁又有什么屁要放?” 陆知白一副纠结之色,弱小无辜地说: “儿臣毕竟在朝堂中,还算个新人。这些可都是公侯之子,武将后代。 他们要是不听儿臣的话怎么办? 毕竟十来岁,正是不服管教的时候,连他爹的话有时都不听呢……” 朱元璋沉吟起来,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也不希望这些公侯子弟成了大学的害群之马。 本来,确实也抱着陆知白能教导他们向好的心思。 所以,朱元璋想了一想,问道: “你想怎么办?” 陆知白说: “最好是如国子监一般严格教育,除却陛下和院长之外,其他人不得插手。 毕竟儿臣的教育方式,与众不同,可能有些人难以接受……” 朱元璋听了沉吟道: “这是应有之义,只要你不乱来,朕自然是支持的。” 他的言下之意是说,你想要教育自主权可以,但不能带头瞎搞。 不过,依照陆知白之前的种种表现。 朱元璋对他大体是很放心的。 这孩子是知道轻重的,心思也细密。 陆知白一听,便泛起喜色,拱手说道: “还请陛下下旨。” 有了旨意之后,其他人有什么异议,那就成了抗旨不遵! 朱元璋点头应下。 双方就这样,飞快的达成了一桩py交易。 陆知白美滋滋地离开武英殿。 而不久之后,一道道申饬的旨意发出,往几家公侯府上而去。 …… 曹国公府。 朱元璋的亲外甥,大都督府左都督、国子监祭酒李文忠,正好奉诏刚回到京师没几天。 结果就收到一道申饬自己长子的圣旨。 这可是圣旨! 用词还比较重。 什么不学无术、行事荒唐等等。 以此来批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这谁顶得住? 看着圣旨中严肃的用词,饶是李文忠性格沉厚,也不禁皱起眉头来,心中一阵无名火起。 很快。 年仅十岁的李景隆,就被亲兵押到了他跟前。 李文忠将圣旨摔到他眼前,冷冷道:“你干的好事!” 李景隆生来就眉目俊秀,倒是颇得朱元璋喜爱。 但看了圣旨,李景隆也不由得两股战战,害怕极了。 却不信道:“舅爷最疼我了,怎么会这般熊我……我做啥错事了?” 他小脸煞白。 李文忠深吸一口气,道:“你赌了没有?陛下会冤枉你不成?” 自己的儿子什么尿性,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李景隆现在年纪还小,虽然称不上纨绔子弟,却也绝非品行兼优。 确实是有了些不好的苗头。 李文忠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李景隆脸色更白了,挣扎起来,大叫道:“爹,你要干哈?!” 两个亲兵按住他。 李文忠说道:“陛下说得对,不打不成器!我先揍你一顿,再进宫去跟陛下赔礼!” “啪——啪——啪!” 李景隆:“啊……啊……妈呀!” 第169章 自愿,相当自愿 李景隆被胖揍一顿,哭爹喊娘的。 陆仲亨、顾时的娃儿,也好不了哪去。 陆仲亨收到圣旨,甚至是连夜赶回京师,上演起了父慈子孝。 而且陆贤和顾英,都已是十来岁了,比李景隆叛逆得多。 挨的打也就更多。 但是。 收到这样的圣旨,即便是老臣,也要吓得心脏直抖。 更何况他们这些孩子。 心里终究是怕的要命。 甚至是想着: “完啦!以后要成京城的笑料了,再碰到其他那些勋贵子弟,脸面往哪里搁啊……” 而他们的老爹,也都很懂规矩。 圣旨下来之后,先把自己孩子揍一顿,表示赞同旨意。 然后。 再进宫请罪去,请陛下宽宥、原谅自己的孩儿。 再保证以后会好好教导。 如若不然,照圣旨这样的用词这样,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往后,连好点的媳妇儿都娶不到,大大的影响家族发展! 朱元璋懒得一个个见他们,便一起约了个时间。 三位公侯,陆续过来,便开始等待。 这三道圣旨,已经在外面传了开去。 子不教,父之过。 陛下这是在打他们的脸啊! 一些老家伙们听到风声,偶尔碰面的时候,多少也是一番揶揄。 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让三人心中,也是升起了许多猜测—— 难道,陛下对自己有些不满? 尤其是李文忠。 五六月份,他还和沐英一起,平定了洮州十八番族的叛乱。 身兼文武两职,更拥有当朝职位最高的武职大都督府左都督,参赞军国事。 朱元璋这一道旨意,让满朝文武,不得不产生一些联想…… 终于,朱元璋有了空闲,君臣奏对一番。 摸约半个时辰之后。 三人出来,满脸的恍惚。 一直到宫外,陆仲亨忍不住道: “俺还以为是天大的事,却原来……” 原来,陛下是想让这几个子弟,到春和大学读书去! 顾时有些酸溜溜的说:“陛下对这个驸马可真好。” 心里则是想着,陛下真是小心眼子! 太记仇了。 只因为。 他的儿子顾英、顾华,都是十六七岁。 之前朱元璋有意想要招为三皇女的驸马。 但是听闻三皇女在火灾中毁了容。 所以,刚刚感受到一点苗头,顾时赶紧就把两个儿子的婚事给订好了。 如今,顾英年十七岁,已经成婚。 和那驸马陆知白,是一般年纪。 却是要去他的学校当学生!!! 这分明就是,就是…… 顾时感觉胸口堵得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不如驸马那般能折腾,有能耐。 但终究是自家崽啊。 可是这一回,没办法,被陛下抓住了错处。 不想事情闹大的话,就只有乖乖接受陛下的建议,好好在春和大学读书。 三位公侯都四五十岁了,一听这话,顿时就开始反驳—— 驸马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他懂个什么教育学生? 结果朱元璋就怒啦~ 把他们训斥了一通,又细细数了一番驸马的功绩。 三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感觉头昏脑胀的。 只好是答应了朱元璋的提议。 相当自愿。 包括那每年两千两白银的学费…… 陆仲亨有些不满道: “陛下偏听偏信,我看那驸马,不像个好人……曹国公,你怎么不说话?” 李文忠有些忧心道: “前些日子,我也曾上书,反对春和大学建设。但如今,已快建成,反对也没什么用。” 他抬眸,望着天边的白云,悠悠道: “倒是听说,七夕晚上,驸马弄出了不小的动静,竟能将天上雷电,收为己用……” 顾时上前一步,说道: “可不是天上雷电,只是仿造出来的。即便如此,确实也鬼神莫测……” 李文忠说:“不错,我想我之前,或许对驸马还有些不了解。 今天听陛下仔细梳理,此人确实有些才能,外面的传言有失偏颇。” 顾时捋着胡子,哼了一声道: “那又如何?他不敬儒学,已是引起众怒啦!那些个大儒、先生,无不是对他颇有微词……” 李文忠点头,却是皱眉,道: “宋朝儒学大兴以来,有诸多派别,并非不重视实用。 但只知做事,便是‘器’和‘技’而已;知晓背后的道理,谓之‘道’。道自然远高于器技。 驸马只重视表面的东西,与大儒们自然不是一路的。” 他虽然是武将,却爱好读书,加之天资聪颖,如今也算是通晓经义,的确是文武双全。 顾时哼道:“工匠之学,竟也可以堂皇教授,实在是……唉……” 李文忠则是说: “或许,并非所有人都想要成‘道’。驸马若能培养一些能做事的人才,于国于民有利,倒也不是坏事。” 陆仲亨缓步跟上,碎碎念着,一脸肉痛: “可俺就是想不通,咋学费那么贵呢?听说贫苦子弟好像免费呢!凭啥子?” 他愤愤不平的说:“这就是杀熟啊!这些勋贵子弟,哪个是真能规规矩矩的?为啥找上了俺!” 顾时但笑不语。 不服也没用啊。 实际上他觉得,三个被申饬的孩子里,最不堪的就是陆贤了。 贤个屁贤! 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 李文忠也没有说话。 要说担忧,也是他最为担心。 李景隆是他的嫡长子,才十岁,是三个孩子里年纪最小的,能荒唐到哪去? 要是进了大学,被带坏了怎么办? 但圣意已决…… 三人出了皇城,临别之际。 陆仲亨不甘心的问道:“两位老兄,你们究竟什么打算?” 顾时诧异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你要抗旨不成?” 李文忠要沉稳得多,徐徐道: “陛下乃是一代雄主。大学建成在即,太子挂名,驸马主事,楚王亦要在此求学。 陛下正是借楚王与勋贵子弟,来为大学造势,毕竟万事开头难……” 至于为何非要收如此昂贵的学费。 这不是他可以非议的了。 顾时也是点头。 既然他们都如此说了,陆仲亨再如何不甘,也只有叹一口气。 准备好学费,去和驸马接洽吧…… 只能往好里想。 进了春和大学,起码名义上,就算是太子的门生了。 第170章 让朱棣也来任教 三位公侯在宫里忙活的同时,陆知白也在处理大学招生的事。 原本依照朱元璋的想法,这大学必须得尽快开学。 但恰好赶到了农历七月。 陆知白考虑到七月半是个祭祀祖先的大日子,在这时候开学不太妥当, 所以将开学时间定在了七月半之后的七月十八。 而在此之前,他要先拟定第一批学生的名单,命人将录取通知书发放到位。 普通的学子,经过这段时间的情报积累,完全可以凑起近百个。 但这几个金贵的学生,陆知白还得亲自来处理。 于是,两天之内他几乎全忙着社交了。 跟那批富商巨贾,还有这三位公侯接洽。 双方均是非常满意,达成合作。 这些家长也早知道了,大学的管理权,只有陛下和院长才有。 换句话说,陆知白在学校里说一不二,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但学校里就是这样的,这些家长也无奈何。 一番接触下来,陆知白觉得陆仲亨最是圆滑世故,没有太多才学,是很油腻的中年男。 顾时似乎对他有一丝幽怨。 那李文忠倒是胸有丘壑。 但似乎不太喜欢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跟热情的商贾没法比。 可是李景隆这小鬼毕竟才十岁,李文忠不得不委婉地请求他多加关照。 毕竟李景隆在整个学校,可能都是年纪最小的那一批。 李文忠走后,陆知白一个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心中暗道: “李景隆啊,大明战神!现在居然落到了我手里……” 既然如此的话。 他邪恶一笑,在考虑要不要把朱棣也请到学校里来,帮他们培养一下感情。 给四哥安排一个什么差事好呢? 又以什么名义好呢? …… 傍晚。 陆知白吩咐小厮,去请朱棣过来一起用膳。 朱棣现在在应天卫已经是千户了,行动自由。 既然陆知白说是有事要议,他便来了。 家常小宴,两人就坐在院中树荫下。 清风徐来。 朱棣自顾自地斟酒就喝。 喝了两杯后,不耐烦地问道: “找俺到底有啥事儿?不妨直说。” 陆知白笑道:“四哥,明年就要就藩吧,现在在应天卫,也不过是个历练。 从小兵做到千户,足可见四哥的才能。” 听他这么夸赞,朱棣隐约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却摆摆手道: “这算个什么,区区千户罢了,俺是要做大将军的。” 说着,他撸起袖子,给陆知白看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 陆知白赞叹道:“真是一条好汉。” 朱棣炫耀过了,又是眉头微皱,盯着陆知白。 陆知白也不与他废话,笑道:“四哥,最近手头宽裕否?” 朱棣闻言,眼睛大亮,问道: “怎么,你要借钱给俺?俺知道你最会赚钱了……” 陆知白笑了,说道:“听说四哥还欠五哥一些钱呢。” 朱棣把手一挥,无所谓地说道:“那有什么?咱们是亲兄弟, 等俺将来打了一场胜仗……” 他本来想说十倍地还他。 理智让他压住话头。 顿了一顿说:“将来连本带利地还他。” 陆知白笑道:“不必还了。” 朱棣闻言大喜:“难道你帮俺还了债?俺就知道你……” 陆知白截断他的话,说:“不,我把四哥的债务买了过来。” 朱棣傻眼了,懵逼地问道:“啥?债务还可以买?” 陆知白笑道:“不错。四哥之前一共欠五哥一千四百七十八两银子。 现在变成欠我的。零头便算了,一共是一千四百两,不要利息。” 朱棣顿时感觉嘴里的酒没味起来,幽怨地说:“咋了?你要讨债?” 陆知白笑道:“怎么会呢?咱们可是兄弟。 四哥除了俸禄,现在也没有什么营收吧。” 朱棣支吾着说:“也不是,封地那里有一些田庄啥的……” 还有一些事不足为外人道。 陆知白也不追究,笑道:“这财货之计,多多益善嘛。” 朱棣眼睛微亮,重新露出笑容,问道:“啥意思啊?” 陆知白说:“我这大学再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了。 先生倒也请了一些,但其中有一个职位,却是没有找到人。 这半年待遇是白银千两,只不过,要求也一样的高, 既要武艺出众,又要懂得练兵之法,还得耐心细致,又能抹得开面子,跟学生们同吃同住,关心爱护他们。 这要求确实有些高了,我思来想去也没有好的人选……” 朱棣已经咧开了嘴,等着他说出请自己过去的话来。 果然,陆知白张口道: “不知四哥在军中可认识这样的人?为我引荐一番。必有酬劳。” 朱棣的微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不开心地说道: “半年千两的待遇?你个败家玩意!俺爹知道了打死你……” 陆知白忍不住大笑起来。 实在太好笑了。 他乐道:“怎么了?四哥,到底认不认识这样的人?” 朱棣到底是脸皮厚,昂起下巴说: “这样的人,俺当然认识了,就在你的眼前!” 陆知白眨巴眼睛,假装不解。 朱棣把心一横,拍了拍胸脯道: “你说的那些,俺都符合。 但是俺不明白,你一个学校,要练兵干什么?” 陆知白笑道:“练兵当然是大有好处。 其一,招来的学生来自各地,一时难以适应新的环境。 先把他们集中起来操练,使他们彼此也熟悉了,原先再有傲气,也都被磨去。 其二嘛,读书人往往手无缚鸡之力,身虚体弱的,又能做成什么事? 所以我这学校,也要求强身健体。 不过,至于怎么操练这些学生,却要换一个别的名字。” 朱棣听他的解释,连连点头,大感赞同,问道:“什么名字?” 陆知白说:“军训,意思就是像军队一样训练。” 朱棣一听,双眼大亮,拍手道: “好,只借训练之法,而不称兵丁,可以。” 陆知白微笑问道:“四哥可有意愿?” 朱棣丝毫不扭捏,说道: “俺能胜任。俺最喜欢操练那些新兵蛋子!” 他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第171章 朱棣入伙,要开学了 陆知白汗道:“现在天气炎热,而且他们也不是兵丁,差不多就行了。” 朱棣摆了摆手,回应道:“俺晓得的,你就放心吧。 再说了,父皇命应天卫驻扎在大学附近,俺还是千户呢,也不可能成天围着你那学生转呀。” 既然如此。 陆知白微微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燕王也入伙了,再也不提半年千两的待遇高了。 两人此时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谓皆大欢喜。 约定好此事后,陆知白又开始安排春和大学内部事务。 印刷工匠着手印刷一些教材。 这些天他其实已经准备了一些东西。 实际上,目前根本没有确定好教学内容,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正经教材。 但《九章算术》肯定是必须要学的,所以得印刷。 安排完这些,陆知白心中思忖着。 七月半就要到了,自己得回乡祭祀父母。 不然说不过去啊。 朱长乐身为新妇,自然是想随他回去。 她对陆家的亲族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陆知白思前想后,极力劝她不必回去。 他自己则打算低调回乡,祭祀完就迅速回来。 毕竟现在天气酷热,路途又艰辛,他实在担心朱长乐跟着受苦。 最终. 朱长乐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让他独自返乡。 陆知白向朱元璋告了几天假,便踏上了回乡祭拜父母的旅程。 两天之后,他又回到京师。 朱长乐在家里焦急又失落的等待着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看到他回来,朱长乐才长舒一口气,轻声问道:“回乡的情况如何?” 陆知白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他们还不知道我是驸马呢。我说了,也没人会相信。 我也懒得跟他们争论,祭拜完父母就回来了。” 朱长乐听了,不禁轻笑出声,觉得有意思,说道:“还有人不信吗?” 陆知白笑着摆摆手说: “那是自然。如果我说自己娶了个富家小姐,同乡的亲族或许会信。 但要是说娶了个公主,听起来就有些离谱了。” 他接着又说:“这都不重要,琐事忙完了,安心等待大学开学吧。” 听说他回来,下午,郭雄文又带着随从登门拜访。 这些日子,只要陆知白有空,郭雄文就会登门来讨教。 相当执着,不耻下问,谦虚好学。 陆知白就欣赏他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所以,讲解起来也是知无不言。 毕竟把郭雄文教会了,以后自己就能省去不少事儿。 而且旁边还有人记录,也不需要再讲第二遍,以后还能拿来当书稿使用呢。 就这样过了几天,七月十八就快到了。 正式开学之前,那些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地赶到学校来报到了。 他们绝大多数都来自社会的中下层。 有很多是工匠子弟。 并且来自南京城周边的一些县乡。 不管什么出身,都是一样的要住校,住在一个房间十人的宿舍中。 这些学生也不是没见过学校,可春和大学建设得如此豪华大气,还真是头一遭。 他们既兴奋又有些忐忑,忙着认识其他学生,互相交流籍贯,顺便谈谈对未来的担忧。 其中有个离京城较近、消息灵通的学生,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可不只是太子挂名,听说还有一些公侯子弟,要来跟我们一起学习呢!” 有人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不安地说道: “那我们还怎么上学啊?公侯子弟,肯定会欺负人。俺村里地主的儿子都那么凶,更别说公侯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有人,想了想说道:“俺要在这上学!他要是敢欺负人,俺就告御状去!”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学生,也跟着说道: “对,俺们管不了那些。贵族子弟皇上还管不了吗?” 这时,有一个学生大声说道: “我叫耿小二,我爹在驸马的研究所里做工。 你们都听我说,大家不要怕,驸马既然是院长,他肯定不会让咱们受欺负的,驸马对我们穷苦人好得很……”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好奇地开始询问关于陆知白的一切。 一时间,都好奇起了他们的院长,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的,也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 当天晚上,一道道请假的奏疏递到了宫中。 不过因为事务繁多,朱元璋没来得及看。 第二天早朝。 朱元璋看着几乎少了一半的满朝文武,气得笑了起来,大声问道: “他们都去哪里了?人呢?!” 他皱眉,自语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怎么朕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胡惟庸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启禀陛下,今天是太子的春和大学开学的日子,听说会有开学典礼……” 朱元璋一拍龙椅,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倒是给忘了。 不过他又诧异了,这跟满朝文武有啥关系呀? 李文忠他们几个,有孩子在那上学,请假去看看也就罢了。 其他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朱元璋扫视了一眼朝堂,已是没什么上朝的心思了。 刚好近来也没有什么大事。 他索性站起来,说: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脱了官服,也去看看吧。” 他又吩咐道:“把太子也叫上。” 毕竟。 这是太子冠名的学校。 开学大典,这么重要的事儿,他与太子不能不闻不问。 于是。 天刚亮。 朱元璋就带着好大儿,还有半朝文武,往春和大学赶去。 朱元璋和朱标有马车坐。 可苦了那些百官。 有钱的可以雇车或者骑驴。 没钱的就只能靠双腿走路了。 春和大学距离皇城大约有二十里,少不得要走上大半个时辰。 一行人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原本石板铺就的道路,断了。 接上了一条灰白色的宽阔道路。 一众大臣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脚步猛地一顿。 他们低头仔细看了又看,诧异道: “这是什么路?竟然如此平整,真是前所未见啊……” 第172章 这么大的玻璃窗! 工部一个年轻的大臣,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着路面,满脸的不可思议: “真是奇了,一道缝子都没有,这是用了什么材料?” 也有大臣脚步不停,踩了上去,慢吞吞走了几步,测评道: “这路平整,感觉格外舒适……” 有老臣喊道:“余尚书!” 工部尚书余文昇,也在研究这神奇的道路,闻言转过头去。 那群人就道:“这路莫非出自那驸马之手?听说他向来奇思妙想不断。” 余文昇礼貌的道:“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想来,应该就是吧。” 一听说是陆知白搞出来的,有些人就哼了一声,小声道: “奇技淫巧!石板路明明一样能走……” 但是,不得不说。 这种新路,没有缝儿,非常适合驾车。 坐马车,丝毫感觉不到颠簸,速度也猛的提了一截。 朱元璋掀起车帘往外看去,笑着说道: “这肯定是驸马修建的新路吧?修得这么快,都修到这里来了。” 朱标也往外看了看,看到了一里开外,有绿树掩映中的宅院,说道: “这路已经修到公主府附近了,应该是直通春和大学。路两边应该就是商铺……” 走在这样的路上,大家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 又花了两刻钟,就到了春和大学。 只见,春和大学外面,一样是有大片灰白色的平整场地。 此时,上面已经停了许多的马车和驴骡。 朱元璋笑着说道:“这地上画得一道道的,还挺整齐。” 他们下了车。 地上用石灰画着一个个白色的长方框子,车马都规规矩矩地停在里面。 倒显得井井有条。 朱标笑道:“听他们提起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停车场,以及停车位?” 胡惟庸下了车,来到朱元璋父子身旁,笑着说: “驸马考虑得真是细致入微呀,就连停车的地方,都安排得这么周到,着实令人佩服……” 这细节确实做的不错,朱元璋也满意地点点头。 就按照这样的水平,规划周边的商业区,何愁不能赚钱呢? 朱大股东笑容满面的,抬头,环顾四周。 便看见三座建筑矗立着,再加上青砖砌成的厚重院墙,整个大学,倒也显得庄严肃穆。 这还是春和大学建成后,他第一次过来。 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非常阔气,处处崭新。 与木质建筑的国子监风格不一样,确实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朱元璋微微皱着眉头,心想:“好是好,就是有些费钱……” 连朱元璋都觉得不错,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陆续赶来的大臣们,每个人都露出惊叹的神色,仔细地打量着这所学校。 有一些老臣,譬如范显祖等,随后又露出惋惜的神色。 叹道:“可惜啊,可惜……” 这么好的学校,却是被用来教授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杂学。 真是煮鹤焚琴,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一旁的人好奇问道:“范先生在可惜什么?” 范显祖哼道:“可惜这学校,表面光鲜亮丽,却是无丝毫底蕴可言,不见丝毫书香! 这样的学校,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 也有人点头,略感赞同。 他们确实没见过这种风格的学校。 …… 朱元璋走进春和大学的大门,便看到许多少年,都待在院墙的阴影下等着。 而那几栋建筑,大门还锁着。 朱元璋不禁有些诧异: “还没开始吗?咱还担心来晚了呢。” 说着,他又想起了陆知白的尿性,不禁笑了起来,骂道: “狗一般的东西!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在做什么……” 满朝君臣是微服而来的,没有暴露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朱元璋随众人一起,好奇的先看了看每栋建筑。 这会儿都锁着门。 但那窗子,却都镶嵌着巨大的透明玻璃。 后面有窗帘,便让玻璃窗光可鉴人了。 “在别处,未见过这样透亮的窗户……” 几个年长的大臣聚在一起,仰头看着玻璃窗,啧啧称奇。 有许多人都颇为好奇:“竟还有如此剔透的玻璃,这么大一块呢……” 又有朝臣诧异道:“而且这般平整,不知驸马是如何做到的……” 即便,这个年代透明玻璃不流行,但如此大的尺寸,也很是惊人了。 范显祖看了,便道:“这么大的玻璃,不知道靡费钱粮几何? 实是没有必要,木窗子,用纸糊一糊便可……” 朱元璋感觉如遇知音。 但钱粮户部都拨了下去,大学既已建成,也就罢了。 他听着几个老臣的议论。 他们对这玻璃窗,颇有兴趣。 一个说: “各位,这窗子如此透亮,又这般大,采光定然极好!若安在书房……” 几人纷纷点头,目光大亮。 有人微笑道: “这窗子透光,冬天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在屋里晒太阳啊?” 一下子,众人的思路仿佛被打开了,继续道: “是啊,没有缝儿,防风也很不错。” “不仅如此,这般剔透,还可以隔窗赏景呢~”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夸着,仿佛忘记了,这玻璃是陆知白搞出来的,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范显祖张着口,倒是想说几句缺点。 他道:“这有什么好?太容易碎了……” 不曾想。 却是没人搭理他。 周围有些朝中大臣,竟是隐约露出了一丝羡慕之色。 满脸写着想要! 贵是肯定的,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多凑些人,把价格压下来。 至于容易碎。 废话,瓷器也会碎呢? 自己不会小心着些吗! 有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也对这玻璃窗户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盯着看。 陆贤相当大胆,别人都是轻轻摸下,他抬手就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陆仲亨也抬手,在儿子头上敲了个爆栗,低声道:“逆子!还敢如此放肆!” 瞎啦,没看见陛下在这里吗? 陆贤“嗷”的一声,悻悻的,可算消停了会儿。 朱桢也好奇地摸了摸玻璃窗,挑眉道:“要是打破了,要不要赔?” 第173章 你怎么讲宋濂的文章? 一旁的朱橚,笑道: “你说呢,这大学是官家的。这么大一块玻璃,要好几十贯。” 朱桢便把他不安分的爪子缩了回来。 贫穷使他乖巧~ 朱元璋看过玻璃则罢,倒是对入学的普通学生更有兴趣。 他在学生堆里穿梭,抓几个人,聊了一下。 了解些情况后。 便找了个无人的阴凉地方坐下。 让人从马车上抱来一堆奏疏,又开始批阅起来。 他笑骂道:“幸好咱早有准备……” 朱标刚刚一动,朱元璋便冷声道: “不准去透风报信,咱就看那小孬熊上哪去了,什么时候能来!” 朱标笑道:“早知道,刚才路过时就提醒一声…… 不过父皇放心,驸马肯定是知道分寸的。” …… 宽阔平整的水泥道路上。 一辆马车以惊人的速度狂奔而来。 陆知白终于来了。 哎呀,他只不过是,昨天晚上和娘子玩游戏,玩得稍晚了些。 今天开学典礼,他当然记得。 但古人作息也太早了…… 这才七点的样子,这么多人在等着了。 陆知白定了定神,施施然下了车,徐徐向教学楼走去,优雅从容。 他身边的仆从,已是带着钥匙,拔腿就跑,一阵风似的去开门了。 陆知白向聚在一起、盯着他的那群学生道: “孩儿们,都进来吧!” 他扫了一眼,看到许多读书人、朝臣也来凑热闹了,对他似笑非笑的行礼。 陆知白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管,便进了教室。 人群中。 身穿锦衣、手摇折扇的陆贤,盯着他的脸,舔了舔唇,遗憾的嘀咕道: “传言不虚啊……可恨不是女子!” 等学生们来到教室门口,看到里面的模样,顿时都怔了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窗帘被仆从拉开了,阳光照射进来。 从外面也可以看到室内了。 外面。 那些一时挤不进来的大臣,踮着脚趴在窗户上,见到里面的景象,登时纷纷睁大了眼睛。 他们满脸的不解之色。 范显祖花白胡子翘了一翘,怒道: “这是怎么修建的?老师岂不是要站在最下面?成何体统!” “驸马真是奇思妙想,竟能把教室修建的如梯子一般……” “教室前面墙上,为什么黑乎乎的一块?” 这阶梯教室极大,四座连为一体,每行一共十六座,共有十二行。 还设计了前后门,以及前后黑板。 这配置,在大明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那些学生,大着胆子进教室来坐,满脸都是好奇。 少年们都坐下之后,倒还有不少空位。 陆知白也不理会外面那些家伙,自顾自的开口道: “各位学子,今天是春和大学,正式开学的日子……” 陆知白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大学的来历和底气。 说话间,又有一些读书人鱼贯而入,在空位上坐下。 陆知白看他们有点眼熟,好像是朝堂的同僚。 但他并没有停,自顾自地讲述起来。 这大学的一些东西,自己人虽然清楚。 但学生那里总有信息差,还是要讲清楚。 好叫他们知道,咱这大学配置到底有多么牛逼~ 随着他的讲述,许多贫寒学子的双目越来越亮,激动兴奋之色难以掩饰。 “太子……周王,还有楚王……天啊!俺走了什么运?” 陆知白讲着讲着,却是冷冷一哼。 他拿起讲台上的“惊堂木”,猛的一拍。 “啪——” 教室里顿时寂静一片。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陆知白冷声道:“这大学不是享福之地,也不是躺平之所。 有些时候还要把你们当兵去练,在太阳底下晒着,狠狠地操练。 不能吃苦的,现在就可以退学!” 此话一出。 有四个商贾子弟,还有三个公侯之子,面色都微微有些变了。 他们有点害怕,更加不情愿了。 他们只是来镀个金,扩展下人脉,何至于此啊! 但是。 一想到父亲爷爷的毒打,苦口婆心的劝说……只好先按捺住。 朱桢则是满脸不信。 姐夫怎么可能这么对他? 这个班里,还有人地位比他高吗?哼~ 而那些贫苦子弟,既然来上学,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奔个前程! 有一个少年轻声说: “俺不怕吃苦。” 有一人也大着胆子说: “再苦,能有放牛苦吗?放牛没出息,上学有出息!” 此话,顿时引起了一些学生的共鸣,他们纷纷称是。 陆知白又问了两遍,都没有人要退学。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一些文臣心中有些无语:叫你开学,你劝退? 陆知白一摆手,仆从便开始分发文稿。 每人一张纸。 纸上印着一篇文章。 陆知白说道: “现在,我来给大家讲授开学第一课,我们来讲一讲……”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一凝。 因为,他看到后门进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人,还有个小一号的。 正是朱元璋父子! 父子两个进来,便立刻有人躬身让座。 他们直接就在最后一排的中间坐了,占据c 位,视野最佳,主打一个高高在上。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陆知白继续讲。 陆知白便收回心思,假装他们不存在。 现在他是院长,在这大学之中讲授什么,他说了算~ 陆知白接着说道: “我们来讲《送东阳马生序》。 这篇文章乃是当朝大儒宋濂所写,大家先自己看一下。 大家知道宋濂是谁吗?” 在座的成年人,有朝臣、周边读书人,还有些工匠。 学生也基本来自京师周边。 总之,大家哪怕没上过学,但也总该听过宋濂的名头。 毕竟是开国文臣之首,在南京这一带,名望极高。 一听说陆知白讲授的,竟然是宋濂的文章,许多学生都睁大了眼睛,坐得笔直,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 有一些朝臣则相当不解,皱起眉头来,极为诧异。 这驸马不是喜欢工匠之学吗? 怎么会教当代大儒的东西? 就连朱元璋都有些不理解了。 但他拿过了发放的文章看了看,确实是宋濂所写。 朱元璋心中琢磨着。 这啥意思啊? 想要借机修补和当朝儒生的关系吗? 第174章 全新解读《送东阳马生序》 朱元璋扫了一眼这篇文章,微微一笑。 感觉知道陆知白要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贫苦学子要努力嘛。 朱标也看了看文稿。 此文并不深奥,他一看即明白。 却又感觉有些古怪。 因为,陆知白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只是为了宣说要努力? 今天这么多儒臣在此,讲这个,岂不是气势矮了一截? 一些文臣,也是忍不住私下议论起来: “驸马还是太年轻了,怕压不住场子,还得借宋大儒的名头啊……” “就是,他哪里会教书育人,建大学跟真的似的,不还是要借用儒家的东西?” 范显祖脸上,也是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他虽然比不上宋濂这等大儒,此刻,却也觉得与有荣焉。 在这些文臣骄傲自得、静候下文的目光中,陆知白开口道: “在座有不识字的无妨,我会一点一点把这文章讲个明白。” 陆知白先是大致翻译了一下,这篇文章的意思。 然后问道: “大家从这篇文章里读出了什么?” 一时间,倒是没有学生回答。 都怕自己出丑。 耿小二看看四周,怎忍心大恩公驸马冷场,心一横说道: “宋先生教导我们,要刻苦读书!” 陆知白微微一笑,点头道: “说的不错,很好。” 有这样的例子在前,又有几个学生踊跃回答。 陆知白皆是点头,却话锋一转道: “如果只是这样,我便不会给你们讲这篇文章了,贫苦学子要努力读书,只是此文最浅显的道理! 宋先生实在是慷慨,他已经把穷人如何发迹的道理,都写在这篇文章里了!” 所有人都是怔了一下。 没想到他竟口出此言。 范显祖哼道:“什么道理?不还是要好好读书吗?!” 朱元璋微微一笑,倒有了几分兴趣。 所有目光,都齐刷刷的盯着讲台上。送东阳马生序  只听陆知白继续说: “宋濂先生初始状态是什么样呢?家境贫寒,大概就是乡下人,东拼西凑可以入学启蒙,但书是买不起的。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学,买不起书,可以借。小小年纪就好学,各位知道这样的孩子,在乡下有多难得吗? 更何况他还聪明,这是多好的名声啊。所以那些家有藏书的富家,愿意借书给他。 而他也非常守约,诚信待人,长期积累下来,他的名声是不是越来越好?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富户愿意借书给他?他就可以得到更多知识。 宋濂表现得越来越优秀,慢慢的会反客为主,大家都想结个善缘。谁若是不借,大概会被其他人看不起。人的名,树的影……” 听着听着,有些朝廷大臣,隐约露出几分不屑之色。 还以为他要讲什么大道理,好好讲一讲如何做学问。 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功利! 反倒是朱元璋,虎目微眯,饶有兴致。 他是真的没想到,陆知白竟讲起了这些东西。 这不就是人情世故吗?! 跟一群屁大的孩子讲这些,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还没有经历人情冷暖,能不能听懂…… 夏原吉一眼不眨地注视着陆知白,听得很是入神。 与他自身经历相互印证,感觉大有收获。 陆知白继续说着: “你们知道这种好名声,有多重要吗? 宋先生才九岁的时候,就被人看中,定下了婚约。老丈人呢,就是他第一个大贵人……” 教室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少年们又觉得这样有些不敬,赶紧捂住嘴。 陆知白笑道:“不然,你猜他为什么可以向‘乡之先达执经叩问’? 什么叫乡之先达,那就是一方乡间大儒,在小地方是无敌的,门人弟子填其室,人家又凭什么见他呢? 当然还是凭着之前的好名声,得到了贵人的引荐。这是敲门砖~” 听着听着,朱元璋微微笑了出来。 大约明白陆知白讲述此文的真正意图了…… 讲到乡之先达之后,陆知白便详细的讲了,如何抓住机缘,向大佬请教。 那就是要耐心,要诚心,还要找合适的时机,“俟其欣悦”。 同时呢,还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因为身边的同学,家境都很牛逼。 同舍生皆披绮绣……余则蕴袍敝衣处其间。 这话,陆知白显然是对大多数贫苦子弟说的。 至于那几个富商、公侯之子,似乎被他忽略了,仿佛不是人。 那些平民少年,眼睛也不瞎,都是下意识的朝他们看过来。 谁让他们穿得那么好,光鲜亮丽,晃瞎人眼。 看就看,他们还隐约露出了鄙夷之色,没有丝毫的自卑。 因为陆知白说了: “在我们学校,所有学子都是一样的,不论出身,王侯之子与庶民,一视同仁!” 一些读书人与朝臣,心中冷哼,这种话说说算了,骗骗那些愚民黔首而已。 几个商贾之子和顾英、李景隆,都是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 那陆贤却是朝望他的人,恶狠狠瞪了回去,面色不善。 朱桢倒是满面含笑,像在看热闹,丝毫没觉得火烧在自己身上。 陆知白不徐不疾的讲完了整篇文章,总结道: “我对大家的要求,就是……” 所有学生,包括来旁听的众人,都盯着他。 陆知白微笑道: “熟读并背诵全文!” 众人:“……” 那些不识字的学生,顿时成了苦瓜脸。 朱桢也是瞪圆了一双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他就是不想背书才来到大学的。 怎么还要背书啊?!啊? 朱桢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好像上了贼船了! 但这个机会,是他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还挨了顿打。 总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又要退学…… 没办法,先看着吧。 只听陆知白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又说道: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宋濂成了大儒,是太子的老师,而他那些‘烨然若神人’的舍友呢?寂寂无名!” 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脸上微微烧起来了,感觉是在说自己。 陆知白道: “各位能坐在这里,起点比宋先生不知高了多少。 要是不珍惜机会,不好好学习……” 顿了一顿。 全场寂静中。 美玉无瑕的驸马,儒雅随和、云淡风轻的道: “抽死你丫的!” 第175章 实在被这番言论震撼到了! 到这里,这篇文章,算是彻底讲完了。 陆知白摆手道: “好了,上自习,大家自己背书吧~” 他缓步朝教室后方走去。 既然上课结束了,朱元璋也没有多停留,起身走出教室后门。 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跟上。 一群人来到外面阴凉之处。 朱元璋环顾一众大臣,面色平淡,不辨喜怒,问道: “驸马此番解说文章,各位以为如何啊?” 静默了片刻。 有一个翰林,忍不住说道: “微臣以为,驸马此言已经背离了文章本意,已是偏向钻营,实乃末道……” 这人倒是不客气,上来就说这么重的话。 也是在试探风向。 朱元璋并不表态,又看向其他的大臣。 范显祖拱手说:“臣也以为,驸马不论治学,只讲如何沽名钓誉、投人所好,未免有些功利……” 他们可是难得抓住这样的机会,当面怼陆知白。 驸马又如何? 皇帝他们都敢怼! 这就是清流,这就是文臣的气节。 若是因为怼皇帝被杀,反而还可以留名青史呢,乃是许多读书人的毕生梦想。 反正皇帝做什么,他们都要议论一下,这样才能显出,皇帝是在自己的教导之下,才成了圣君…… 朱元璋倒是好笑又同情的瞥了陆知白一眼。 陆知白面不改色。 俊俏的面容漾着微笑。 朱标有些看不下去了,眉头微微皱起,站出来说道: “儿臣认为驸马讲得很好,独出机杼,自有新意。” 范显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驸马言论固然有新意,有些话却不适合在课堂上讲……” 朱元璋只是嘿嘿一笑,心中自有计较,接着又问道: “除了这件事,尔等对于这大学,还有什么看法?” 范显祖稍作犹豫,脸上露出一抹迟疑之色,说道: “臣以为……这讲堂的设计实为不妥,讲台竟然位居最低处。 学生反而高高在上地坐着?师长的威严何在?” 朱元璋听了,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毕竟他是皇帝,比所有人都更在乎等级尊卑。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 他们都有同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设计的讲堂。 朱元璋看向陆知白,问道:“驸马有什么说法?” 陆知白脸上有些疑惑不解,却是正气凛然。 他挺了挺胸膛,郑重地说: “恕儿臣不理解,为何老师非要高高在上,才叫尊重? 之所以这般设计,一是所有学生都能看到黑板,二来老师也能看到所有学生。” 范显祖忍不住道:“黑板?!历朝历代皆没有黑板,一样培养栋梁不知凡几! 老师多多巡视即可,何必弄成这样,真是成何体统!” 陆知白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便是太子的老师。 所以这么敏感。 他可以理解的嘛~ 陆知白却不看任何人,注视着朱元璋,说: “第三呢,从道理上来说,老师以自身学识才能,奋力托举这些学子,使他们无限接近于光明。 做老师的,自然希望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慷慨激昂、一脸固执的说: “所以,老师不因其站的位置低,地位就低了。 若是用心教学,师德高尚,学生会在心里将你高高捧起。这种高,才是真的高!” 朱元璋目光一亮,微微点头。 陆知白扫了范显祖一眼。 范显祖立即睁大眼睛,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 陆知白昂首挺胸,慨然的说: “为人师长,正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便是捧出一颗真心来,像老蜡烛一样,点亮一根根小蜡烛,努力使其壮大为火炬,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知识的光明……” 听了这番话。 霎时间,一片寂静! 在场的所有文武大臣,脸上都忍不住露出惊诧之色。 他们张大了嘴巴,眼神中满是震惊。 实在被这番言论震撼到了! 就连向来不喜他的范显祖,一时也愣神,说不出话来。 只睁着老眼,骇然地望着陆知白。 他的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 胡惟庸微笑着,轻声道: “驸马真是辩才无碍啊……” 朱元璋倒是微微动容了,感慨地说道: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好啊,驸马,你竟有这等胸怀与见地……” 朱标也是满脸诧异,低声喃喃道: “这句诗,竟还可以这样解释……” 陆知白叹了口气,说道: “儿臣还年轻,还没有孩子,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这两天,儿臣像是突然之间,有了很多的儿子,顿时,就有些明白做父母的心情了。” 他说:“这两句诗,又何尝不可以用来形容父母呢? 唉,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元璋睁圆了眼睛望着他,脸上的欣慰与欣喜抑制不住。 他似乎有些感动了,抬手轻轻抹了抹眼睛,道: “说得太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过。 朱元璋猛然回过味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好似有哪里不对。 那楚王他岂不是…… 三位公侯,儿子都在这学校中,他们面皮也是微微紧绷,目光古怪的望着陆知白…… 可是没办法,尊师重道乃是基本伦常。 朱元璋也没办法不让陆知白说,只能吃个闷亏。 还好,老六总归是赚了些白银回来嘛。 银子,让老朱心口的气顺了顺…… 其他的文武大臣,望向陆知白的目光之中,也隐约多了些钦佩与诧异之色。 礼部尚书朱梦炎道: “此前只知驸马颇擅杂学,今日才知驸马竟是出口成章;小小年纪,便能体察人情事理,实属难得。” 工部尚书余文昇,也是忍不住赞叹道: “驸马年纪虽轻,却已有一颗无私奉献、鞠躬尽瘁的师长之心!对穷苦学生也没有架子,殊为难得啊。” 他出言夸赞,其实有些不妥。 因为陆知白在工部任职。 哪有尚书巴结侍郎的? 但他还是说了。 因为受到了强烈的情感冲击! 不管一些文臣心里怎么衡量的,但余文昇这话说的在理。 陆知白这番言谈如此高风亮节,总归有不少人心里赞同。 甚至,就连几个武将,也纷纷开口道: “俺觉得很有道理。” “好老师就应该这样啊!” 陆知白眨眨眼,倒有些诧异了。 他只是当作闲谈,他们好像很震撼的样子? 第176章 你不爽?那就留下来吧 陆知白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李商隐的这两句诗,以前一直是用来形容男女之间的爱情,至死不渝。 用来歌颂老师,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的事了。 大家第一次听到,自然是如闻惊雷,心灵都受到了震撼。 至于可怜天下父母心,乃是慈禧写的,大明众人也不可能听过…… 胡惟庸在人群中,脸上挂着微笑。 此时。 他心中只有四个字,那便是后生可畏! 他不知道陆知白的学问究竟如何,但这小子做事,是很有章法的。 而且,能说得很呐。 若给驸马一些时间,万一这大学,真能成事? 不过。 胡惟庸的脸上没有丝毫异色,笑道: “驸马舌绽莲花,鞭辟入里,必能教好这群学生。” 朱元璋也是拍板道: “朕以为,今天的开学典礼,驸马的课讲得很好! 朕要是在十几岁的年纪,听到这些东西,要少走十几二十年弯路啊……” 陆知白心说。 你天赋异禀,还用听这些? 没有人教人情世故,自己就摸索出来了正确的道路。 但这话没法说。 他只能拱手道: “父皇过誉了。全赖父皇平日教诲,儿臣才有些许感悟。” 朱元璋笑吟吟的,目光扫过之前多有批评的翰林等人。 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人心中,忍不住的发毛。 太阳渐升,有些热了,这些人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陆知白看看这些面色微白的读书人,忽然拱手,为难的道: “父皇,大学虽已开学,却有一个困难……” 朱元璋便道:“哦?但说无妨。” 陆知白微笑说: “这些学生,有一些人,不怎么识字。正需要一个启蒙先生。” 朱元璋还没说话。 陆知白便望向范显祖,道: “听闻范先生博学多才,颇有名望,不知能否兼职大学的启蒙老师?” 周围众人听闻,面上都忍不住微微一抽。 这也太离谱了吧? 人家可是太子宾客,正三品啊! 来教这群平民之子? 侮辱,赤果果的侮辱啊! 范显祖一听,也是急了,连忙说: “老夫年老体衰,哪有精力兼职这……” 陆知白笑容温润,道: “教几个字罢了,不会妨碍给太子殿下讲学,还可以车马接送先生。” 范显祖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驸马竟然这般无耻。 他慌忙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扫了朱标一眼。 朱标脸上有些犹豫,但没有开口。 朱元璋略一思索,觉得宫廷中大儒很多。 而且最近还有人举荐了一位大儒,名叫吴沈。 朱元璋便对陆知白摆手道: “就依你吧!” 又对范显祖说:“范爱卿,且在这大学任教,这些学生的启蒙也是很要紧的事。” 哪里要紧啦?范显祖差一点气得要拍大腿。 他甚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恳求道: “老臣难担此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朱元璋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看他,说: “就这么定了。” 陆知白大喜过望。 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 没想到,朱元璋这么大方。 大学里确实是缺一个学识渊博的读书人,来教这些学生识字。 但来了一个太子宾客,这配置就过于豪华了~ 陆知白笑眯眯的看着范显祖,说: “以后要辛苦先生了。” 范显祖气得没有搭理他,仍是跪在地上向朱元璋苦苦哀求。 他脸上一副天塌了的表情,面无血色。 太子宾客,何等尊崇荣耀,如今却被奸人所害啊…… 一旁的文武诸臣,面色各异,却没有几个人敢说话。 范显祖又转头,想要恳求太子。 朱标想了一想,却温声说: “这是本宫的大学,招收的也是本宫的学生。 为他们启蒙乃是一件要事,范先生难道还要推脱吗?” 此话一出。 范显祖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朱元璋根本不搭理他,又问陆知白道: “咱听你刚才说,这些学生,似乎还会有什么操练?” 他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管得严好啊,钱不会白花。 陆知白道: “陛下,并非是练兵,只是一些简单的练习。 但在此期间,要像军队一样训练,令行禁止,儿臣名之为‘军训’。” 朱元璋目光微亮,笑道: “你倒是有想法!大概是个什么章程?” 陆知白简单说了说。 无非就是站军姿、踢正步、排方阵等等。 陆知白道:“常常训练,有助于强身健体。” 另外,这也是服从性测试。 还可以磨炼意志,让学生迅速融入集体。 好处多多。 说到这个话题。 朱元璋便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颇有些不屑,道: “你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军训,由谁来训?总不能是你吧?” 陆知白笑道:“儿臣请了当世……” 他想起来,也不好吹捧太过,顿了顿,说: “颇有将帅之才的燕王殿下。” “老四?”朱元璋微微点头,“这不手拿把掐的嘛。” 他倒是对朱棣很有信心。 随后又说: “就让老四自己去操练这些学生,这方面,他比你懂得多。” 陆知白不至于跟他掰扯,便点头应是,反正他又不来看军训。 朱元璋视察完毕,一副满意之色,又勉励道: “如你所言,一些乡间学校,尚且能培育出大才。 咱给了你那么多经费,必须得教出点名堂来!” 陆知白:“……” 没有人可以逃得掉,回旋镖,好痛。 看完之后,朱元璋便带着朱标离开了。 其他文武大臣,也陆续离开。 只有范显祖,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一些人微微摇头,对他露出同情之色。 他们又目光复杂的,看了陆知白一眼。 甚至都不敢多看。 这个驸马,实在是…… 太不君子啊。 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 他们走了,陆知白却不能走。 时间接近中午,公主府派人送来了午膳。 那群学生也得到了吩咐,纷纷前往食堂吃饭去。 范显祖一脸悲戚与不忿,一样进了食堂。 学生们请他先去打饭。 范显祖来到打菜的窗口。 顿时就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177章 打一顿就乖了 食堂里。 一道道菜肴色香味俱佳。 菜品也是丰富多样。 今天竟有红烧鱼、红烧肉,素菜有青菜豆腐等。 还煮了一大锅汤,里头有不少蛋花。 范显祖瞪大了双眼。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菜品。 这踏马的! 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比他在大本堂吃的还好。 因为宫里的膳食,是光禄寺做的大锅饭…… 打饭菜的也不等他吩咐,掂勺就盛,每样都给他来一些。 红烧肉色泽红亮,肥瘦相间,每一块都炖煮得恰到好处,肉皮软糯…… 范显祖回过神来,心中不禁感慨万分,不满道: “照这么吃,得花费多少银钱?!学校怎可如此奢靡!” 打饭的说:“俺不晓得,俺不管这事~” 范显祖气呼呼的,看着一盆盆好菜,再看看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傻学生,越看越有些心堵。 不是,吃这么好,这些家伙配么? 打饭的说:“你吃不吃, 这么多人等着呢!” 范显祖端着食盘离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单独的餐室,只好在餐厅坐了。 朱桢一马当先的跟在他后头,没有丝毫嫌弃之色,只乐滋滋的说: “我大哥是太子,给本王多盛些肉来!” 而一群学生呼啦啦围拢过来,一个个发出惊叹声。 “这也太丰盛了吧!” “比我家过年吃得还好呢!” “真不敢相信!好大的肉啊!” “这简直就是神仙才能享受到的美食……” 大家兴奋地议论着,一时间队伍排得越来越粗。 就连几个商人子弟,也是努力挤在人群中。 几个公侯子弟却有些自矜身份。 这里又不让带随从,凡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 他们也根本没有排队的意识。 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陆贤看到众人挤成一团,冷笑嘲讽道: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像一群土包子!这些东西我家狗都不吃,真是没出息!” 听了此言,一些兴高采烈的平民学生,转过头来,纷纷怒视着他。 十岁的李景隆有点害怕,悄悄离陆贤远一点。 范显祖脸色也是瞬间沉了下来,冷冷看了陆贤一眼。 其他学生尽管心中生气,却都没有搭理陆贤,这货哪有吃饭重要。 好不容易,打饭的队伍渐渐散了,三位公侯之子过去一看,剩下的饭菜已经不多了。 陆贤当下就怒了,斥道:“这是什么鬼?是给人吃的吗?” 打饭的也不管他,根本不关心他的身份。 在这里,只有老师和学生的区别,除非你哥是太子或者驸马。 打饭的说:“想吃,下次早点来。” 陆贤哼了一声,看向顾英和李景隆,道: “走,咱们出去酒楼吃,我请客。” 顾英和李景隆,脸上都露出为难之色,道: “你自己去吧。” 今天刚开学,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来看。 他们还被自己爹警告了一顿,要在这好好上学,万万不能背负纨绔之名。 李景隆摸了摸肚子,便开始点菜。 陆贤有心要拖他们下水,没有成功。 只能黑着脸,要了一份饭菜,却只吃了肉菜。 吃过饭后,大家回宿舍休息。 下午一点多。 院长办公室。 春和大学总教头朱棣,推门而入。 陆知白睁开眼,从短榻上爬起来。 朱棣笑道:“这么热的天,就开始操练,那帮兔崽子有的受了。” 陆知白笑了笑。 但没一会儿,两人就因为军训方法争执了起来。 朱橚躺在一旁看热闹。 朱棣要按照传统的练兵方法来训,这是他所习惯的。 陆知白却不听他的。 又不需要这些学生上战场,用现代军训法子就足够了。 两人争了几句,互不相让。 陆知白眼睛一眯,掏出杀手锏,笑道: “四哥,你的报酬还压着一半呢。” 他倒不是有意的。 只不过这段时间大肆买地,有些囊中羞涩了…… 朱棣一听,脸色瞬间变了,无奈地说道: “行吧,就按你的方法来!” 因为算下来,他还欠着陆知白四百两呢…… 朱橚顿时爆笑如雷。 哨子吹响,众学生被集合起来,在教学楼的阴凉下,开始了军训。 一共是一百二十八个人。 每个人都领了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薄木板。 上面还带绳。 可以背在背上,让后面的人学认字。 背好。 列队。 朱棣人高马大,站在他们面前,威严的命令道: “立正!稍息!向左看……” 大概第一次这么玩,许多学生很紧张。 一时间状况百出。 朱橚和陆知白,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热闹。 朱橚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个个小笨蛋,竟然连左右都分不清,哈哈,四哥要生气了……” 陆知白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 朱棣练兵的时候倒算机智耐心。 果断先挑了八个小队长出来,每人负责十五个人。 然后就开始实行连坐制度。 每队有一个人做不好,整队重做。 陆知白赞叹道:“妙啊,以后就这么搞~” 渐渐的,军训有模有样起来。 站军姿到半下午。 陆贤中午没怎么吃,已经饿了,身子微微晃动,嘴里嘟囔着: “这什么破军训,站着也累死人了!” 朱桢就在不远处。 陆贤压低声音,怂恿道: “楚王,你跟燕王说说,让咱们休息一会儿……” 朱桢不动,没好气地低哼道:“你当我傻啊?!” 他才不说呢,要是当众受罚,也太丢脸了,四哥是真敢打他的…… 朱棣在队伍中来回巡视,手拿一根马鞭。 周围还有几名亲兵站着,威慑拉满。 巨商陈元宝的孙子陈佑,身材肥胖,站军姿快一个时辰,有些难以承受。 他喘着粗气,脸上的肥肉不停抖动,嘟囔着: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想练了……” 说罢,便试图逃离队伍。 朱棣的亲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将他拉到一旁。 两个亲兵面色严肃,二话不说,扬起鞭子,就朝着陈佑的屁股啪啪啪打了下去。 陈佑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哎呀,疼死我啦,别打啦!我练,我练啊……” 其他学生看到这一幕,都吓得瑟瑟发抖。 瞬间都乖巧起来。 第178章 这是什么人间地狱啊! 好不容易站满了一个时辰。 终于听到一声解散。 陆知白早已叫人准备了茶水,招呼娃儿们来喝水。 朱棣的亲兵,盯着他们排队。 阴凉之中。 兄弟几个坐下,低声议论着。 这才练半个下午,但很多东西已经能看出来了。 朱棣说: “也有几个学生,性子不错的。” 他点名道:“夏原吉,耿小二,梁宽,张光宗……这几个最是不错。” 陆知白听了,不禁笑出来。 咋说呢,夏原吉不愧是朱棣的真爱呀~ 晚上又吃了一顿好饭。 现在既然在军训,晚上也还是要训的。 只不过主题变成了拉近关系。 所有人都要自我介绍。 甚至是表演才艺,唱几句民歌啥的。 陆贤看了,只是冷哼。 但他不爽也没有用,他爹只是区区一个侯。 李景隆年纪虽小,却是未来的国公。 朱桢更是当朝亲王。 反正在这里,比家世,陆贤也还是比不过他们,但反骨倒是真的重…… 天渐渐有些黑了。 十岁的李景隆感觉有点困,一脸迷糊的过去问朱棣: “四表叔,我啥时候能回家啊?我想睡觉。” 陆知白在一旁笑道: “你回不了家啦。这里所有人都得住校。一个月有两天假期。” 李景隆一听,顿时震惊了,小嘴一撇,呜呜的哭了两声。 陆知白看到这大明战神哭唧唧的,就觉得好笑。 但李景隆真的是全班年纪最小的孩子,次小的也有十二三岁了。 没办法,人家年纪小,还是交了钱的,可不得温柔一点。 陆知白摸了摸李景隆的小脑瓜,安慰道: “这是锻炼你的好机会,等假期就能回家啦。再说了,有好多表叔陪着你呢。” 李景隆抹了一把眼泪,只好点头。 李文忠是朱元璋的外甥,跟朱棣等皇子是同辈的。 所以,朱棣他们是李景隆的表叔。 …… 晚八点左右。 所有学生被放回宿舍。 灯光昏黄。 大家都忙着在水房洗澡,或者洗衣服。 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着。 有些学生觉得,累,但也挺有意思的。 可是富裕家庭出身的学生,满是不满和怨气,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破学校,规矩这么多,简直要把人逼疯!” “就是就是,我感觉被关起来了……” “这军训也太折磨人了,我都快散架了!” 朱桢骄傲的哼了一声: “狗一般的东西,本王与你们同吃同住,尔等还在这里逼逼赖赖甚么!” 朱桢去年,也是和几个兄弟到凤阳练兵了,与士兵同吃同住是基操。 所以他倒是比较适应。 …… 夜渐渐深了。 几个学生,以陆贤为首,偷偷溜出宿舍。 大学的院墙不算高,他们互帮互助的开始爬墙。 陆贤最先落了地,还没笑出声来,目光便是一缩。 黑暗中,有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动静。 嘿嘿一笑,一左一右的,将他逮了个正着。 陆贤傻眼了,叫道: “怎么会有军队?你们是哪来的?” 士兵笑了,说:“俺们是应天卫的,奉命在此巡逻,缉捕盗贼!” 因为这段时间,商业区的工地总有材料丢失。 再加上大学需要安保,所以朱元璋就拨了几百个人过来。 陆贤被抓,其他人也没能逃掉,通通被抓住了回去。 遭了好一顿棍棒。 被打得哭爹喊娘,直说好汉饶命。 士兵边打边训:“让你们跑,看下次还敢不敢了!” 陆贤一瘸一拐的回宿舍。 唯一庆幸的是,不是大通铺,而是上下铺,一宿舍六张床十二人。 他屁股很痛,趴在床上,气得直捶床。 同寝室的人被惊醒,都皱眉,不满的嘟囔着。 陆贤心里对陆知白恨的要命。 都是因为这家伙办了大学,所以他才会来上学的。 这是什么人间地狱啊! 最无奈的是,他爹非叫他来! 陆贤觉得自己的爹已经老糊涂了,竟然把嫡长子送到虎狼窝里。 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看来这偌大家业,他还是得回家尽快接手啊! …… 第二天早上, 所有学生依照安排,先绕院墙跑了两圈,然后去吃早饭。 接着便开始上课。 范显祖给他们上启蒙课,教授识字,还教他们背诵昨天宋濂的那篇文章。 到了半中午,又开始军训。 陆知白过来巡查,感觉进展良好,心想: 好的很,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习惯了。 下午, 他叫人送了一批猪牛羊的幼崽过来。 给学生人手发一只。 养在大学后面的一片地上,那里已经建成了棚圈。 每个人都得养,养大了是用来吃的。 朱橚和朱棣都服了他了,实在是奇思妙想。 可问题是,这些牲口怎么养,他们也不懂啊。 不过,陆知白请了专人来教,帮忙照看,还吩咐学生做好笔记。 陆贤养了一头猪,心中暗喜。 因为学校里又没有饲料,他们得出去割草,那他就可以找机会逃跑了! 一连好几天过去, 气温稍稍降了下来。 这些学生们也逐渐习惯了大学的生活节奏。 生活非常充实,一个个对自己的动物幼崽照顾得颇为用心。 当然,最让他们高兴的消息就是,再有七天,这次的军训就要结束了。 这天下午。 陆知白刚刚回到家,就听小厮过来汇报说: “有一个道士,自称制出了弹簧,特意揭了悬赏告示。 研究所那边也看过了,拿不定主意,便将此事汇报上来。” 陆知白一听,感到奇怪:“不是吧?” 这弹簧的悬赏,已发出有两个多月了。 倒是一直陆续有人来说自己造了出来。 可都不符合他想要的标准,没什么弹性。 现在这个道士,难道真的做成了? 于是陆知白说:“叫他来见我。” 不久之后, 一个年约五十岁的道人走了过来。 他背着一个小包袱,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上面还有一些补丁,面有菜色。 一看就混得不怎么样。 他对着陆知白行了礼,说道: “贫道道号真阳子,见过驸马都尉。” 陆知白也不与他废话,说: “你研制出了弹簧?我说的弹簧,要求可比较高。” 真阳子取下包裹,不慌不忙地说: “还请驸马验证。” 第179章 弹簧被人造出来了! 真阳子从包裹里,取出一些大大小小的弹簧,放在桌上。 大的有普通竹子粗,最小的有小指粗细。 陆知白拿起来,挨个捏了一捏,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这道人制作的弹簧,弹性确实比之前那些人好多了。 陆知白笑道:“不愧是道士,平时没少炼丹吧。” 真阳子微微一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说: “正是如此,驸马好眼力。” 陆知白心中虽喜,却不动声色,问道: “你是如何造出这弹簧的?铁是怎么炼的?不是一般的铁吧。” 真阳子拿出一张悬赏告示,想了想说道:“此为不传之秘。” 陆知白笑了一下。 不传个屁,明明就是想拿钱了才说。 他便也不问这弹簧的事,转而问道:“你真是道士?” 真阳子云淡风轻地颔首,一副高人模样。 陆知白露出一丝怀疑之色道: “道士能混得这么惨?” 真阳子面不改色地说: “施主,贫道已经淡看红尘,这副打扮,只是为了逢一个有缘人。” 陆知白笑了:“有元人是吧。” 他还是觉得有哪里怪,便说: “道长,你的度牒拿来。” 真阳子面不改色地从包裹里取出度牒,递过去。 陆知白看了两眼,笑道:“假的。” 真阳子顿时面皮微微一抽,傲然道:“驸马不要胡言。” 陆知白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一手刻章的手艺。” 他倒感兴趣了。 真阳子目光有些闪烁。 但一口咬死度牒是真的,他是真的道士。 陆知白摆了摆手,说道: “哪有混这么惨的道士,别装了。你放心,我又不会告发你。” 真阳子被噎了一下。 饶是他口吐莲花,陆知白都不相信他,只是捏弹簧玩。 他捏着捏着。 真阳子的肚子突然“咕”的叫了起来,宛如雷鸣。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就尴尬了。 真阳子背负双手,微微抬起头,望天,一副高人风范。 陆知白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问道: “你这弹簧,究竟是怎么造出来的?是需要特制的钢铁吧!” 真阳子露出一丝诧异之色,说道: “驸马料事如神,不错,贫道精心研制的仙铁,沾染了道韵,非寻常……” 陆知白好笑,打断他说: “行了,说人话。在我面前不要装神弄鬼的,还仙铁呢。” 真阳子顿时无语凝噎。 陆知白笑了笑,说道:“道长先去吃饭吧。” 真阳子略一思索,对他拱了拱手,跟小厮去吃饭了。 陆知白还在捏弹簧,啧啧两声: “这弹簧,在这年代已经算不错了。” 他虽然有预料,却没想到两个多月,就有人搞出来。 不过,转念想想也正常。 毕竟不是大规模制造,少量的特制金属,还是有可能造出来的。 难的就是标准化和规模化。 当初他拿出这个悬赏,就是为了以利益引诱工匠朝这个方向研究,想要推动冶炼技术。 但是现在…… 他手头倒是有些紧了。 钱这个东西,真是不经花呀。 最关键的是,搞工程嘛,投资回报的周期有点长。 看来,接下来还得想新的办法…… 等他也吃了晚饭,又叫真阳子过来。 早已有仆人汇报,描述了真阳子的吃相。 那叫一个如狼似虎,仿佛刚从监狱里放出来。 陆知白对此人倒也有些好奇了。 怎么混成这样,还能把弹簧研究出来? 不会是杀人越货吧。 这回,真阳子似乎想通了,把他的身世说了出来。 原来他祖辈其实是铁匠,但孩子生得太多,养不起,就把他送去了道观。 可是当地,上度牒要交很多钱,他们道观没钱,所以他就是野道士。 至于道法,肯定学的也不咋样。 但是各种杂七杂八的手艺,反倒学了一身。 真阳子在红尘摸爬滚打,什么没见过,说着这些,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 那脸上的神色,明显就是想拿钱走人。 陆知白听得笑盈盈的,大概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落魄了。 可能是坑蒙拐骗多了,被人打的吧。 眼角的伤还没好透呢…… 陆知白问道: “别的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在冶炼上面造诣如何?” 真阳子想了想,道: “贫道走南闯北,铁匠也接触了些,倒也学了一些独门的冶炼法门。” 陆知白又问:“那你对于矿产可有研究,会找矿辨矿吗?” 真阳子捋着稀疏的胡子,笑说:“略通,略通。” 陆知白觉得好笑极了。 但道士就是这样子的,又会布置风水,又会炼丹、画符。 这就要求他们会辨认铅汞等多种材料,往往都从矿石中提炼来。 陆知白微笑,一派清雅高华,说道: “我这里正缺先生这样的人才啊!先生不如留下来,好施展一身本事。” 他说的是实话。 他迫切的想要矿山,已经在着手 真阳子倒是有些心动,却又有些犹豫。 陆知白好言相劝:“天下谁人不知,我对工匠极为重视。 甚至不惜得罪读书人,办了一个大学。” 真阳子微微颔首。 这些他倒也是有所听闻。 不过,他还是比较想要现钱。 陆知白笑道:“区区白银千两罢了。你若是留下来,哪里值这点钱。” 真阳子其实也想看看他的诚意。 见他真心挽留,便拱手道: “承蒙驸马不弃,贫道乐意效劳。” 陆知白抚掌而笑,道: “先拿一百两银子给道长,剩下的九百两,以后慢慢再说。” 真阳子张了张口:“…………” 什么嘛!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单纯? 但他想了一想,不好意思再提钱的事。 毕竟,一张长期饭票,吸引力更大一些。 随后,真阳子大致说了一下制作弹簧的过程,只是所用的材料配比含混带过。 陆知白便安排他去研究所,登记造册,正式入职。 这之后,真阳子就得负责冶炼之事,把弹簧的材料,种种配方确定下来。 第二天。 陆知白把这些弹簧带去大学,见到朱橚,将事情与他说了。 朱橚也是捏着玩,感觉很有意思,笑道: “你现在手头也不宽裕了啊。” 陆知白哼道:“彼此彼此。” 他又玩笑道:“我现在,全靠公主养着。” 朱橚说:“赶紧再想想办法搞钱啊!” 第180章 这不巧了吗 这段时间。 因为春和大学到公主府那一条路,两边开始修建商业区了。 便有嗅觉敏锐的人,意识到这里的地价将要上涨。 于是开始收购。 陆知白倒是没想到他们反应如此迅速。 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一起收购地皮。 这样的好事,自然也少不了朱橚。 至于朱元璋那里。 陆知白虽然提了。 但老朱并不感兴趣,毕竟要投钱呢。 买成荒地又有什么用? 现在商业区都没建成呢。 朱元璋格局打开,说:“岂可赚尽天下之钱?你们折腾吧!” 陆知白决心要把商业区建成,所以下了重仓。 确实在周边土地上投入不少。 现在,他手握四千多亩地,几乎占据了商业区附近最好的地段。 代价就是,资产被套住了。 流动现金紧巴巴。 百货楼倒成了最大的营收来源。 其实,陆知白倒是有大学经费、商业区建设资金可以暂时挪用…… 但这样有点作死,要是形成依赖,就相当危险。 所以,还是得赶快开源。 幸好。 这广开财路的办法,他已经想好了。 接下来,一样样的去实施就行了。 …… “陆兄,近日可安好?” 平凉侯费聚,满面含笑,阔步迈入陆仲亨的府邸,眼神急切又期待。 两人关系很好。 甚至,与胡惟庸结党的时候,也是勾肩搭背的。 陆仲亨忙起身相迎,亦是笑颜绽放: “费兄,别来无恙!快快请坐,来人,速速上茶!” 二人相对而坐。 费聚神色诡秘,低声言道: “陆兄,我近日倒察觉一桩绝妙之商机。” 言罢,双目灼灼,仿若已望见那金银财宝滚滚而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陆仲亨好奇心起,问道: “哦?不知是何商机?还望费兄速速道来。” 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渴望。 费聚凑至陆仲亨耳畔,压低声道: “我留意到春和大学周遭之地价陡涨,又闻驸马正在那近旁,营建什么商业区。 兄台试想,若能于此谋得几块佳地,日后岂不是富贵逼人?” 说完,目光中闪过一丝贪婪。 陆仲亨眼眸一亮,身躯前倾,急道: “此乃甚妙之事,莫非费兄有意......” 费聚颔首笑道: “正是,我欲购得数块好地。不知陆兄意下如何?” 他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陆仲亨眉头紧蹙,面露难色,长叹一声道: “费兄,此主意虽妙……奈何我囊中羞涩,实无银钱呐。徒叹这良机白白错失。” 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仲亨又皱着眉头,冷哼道: “不瞒你说,我家贤儿,被陛下下旨申饬,入了那大学,学费…… 唉,一年竟要两千两白银啊!这不是叫我去抢吗?” 他不忿道:“这钱,肯定是进了驸马的腰包! 怪不得,外面都说他是佞臣,太会做生意了……” 两人很熟,这种话,也不避着。 费聚眼珠转动,轻拍陆仲亨肩膀,劝慰道: “好啦!既已发生,就不要再想啦。 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打探到,周围的好地,竟然全叫驸马派人买走了……” “你与那驸马,也是打过交道的,可否为我牵线搭桥?事成之后,我定当重谢。” 陆仲亨稍作迟疑,终是点头应道: “罢了,我且去试试。” …… 当天。 陆仲亨就帮费聚递了拜帖。 陆知白看了,不由得有些失笑。 甚至是哈哈大笑。 他正想找个机会,去拜访费聚呢! 准备探一探口风。 没想到,这家伙竟主动送上门来。 第二天。 费聚精心备妥厚礼,往陆知白府邸而来。 陆知白亲至花厅相迎,笑容满面,揖道: “平凉侯,今日大驾光临,实令寒舍光彩熠熠!” 他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费聚忙拱手回礼,道: “驸马言重了,我此番贸然造访,还望驸马海涵。” 二人步入书房,分宾主落座。 陆知白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与他寒暄一番。 说着说着,气氛忽然安静。 费聚亦不兜圈绕弯,径直阐明来意,笑道: “驸马,我听说你在春和大学近旁,营建商业区,我跟其中数块地看对眼啦。 深知此事颇令驸马为难,还望驸马念我一片赤诚之心,割爱些许。” 言罢,目光满是殷切期盼,盯着陆知白。 陆知白佯作犯难,双眉紧拧。 他双手抱于胸前,在书房里往复踱步起来。 费聚见状,忙问道: “可有什么不妥吗?” 陆知白叹道: “平凉侯,此事实难操办。 这商业区之规划早有定数,周边每一块地,也皆有其安排。” 他脸上显出十分为难的神色。 费聚心中一揪,赶忙道: “驸马,我绝非不通情理之人。只盼驸马相助,价钱方面,尽好商议。” 这是先礼后兵了。 陆知白沉吟片刻,眼睛一转,缓缓道: “不瞒平凉侯,其实我亦有购地之念。 只是竟查探不到那处属于谁,还请帮忙在勋贵中间,询问一二。” 说着,目光低垂,皱起眉来,似是十分苦恼。 费聚好奇问道: “不知驸马相中何处?” 陆知白道: “我看中了栖霞那一片。” 费聚面露惊喜之色,一拍大腿道: “那片地?哎呀,这不是巧了吗,好像是我的产业欸!” 但转念一想,觉得古怪,又问: “不知驸马何以相中那片,荒山野岭的?” 陆知白微微一笑,和声道: “平凉侯,那栖霞区有渡口啊,运输便利。 我若能将其揽入囊中,建成码头,日后南边、东边货物运输通畅无阻,成本低廉,于我的生意,实有莫大助益。” 费聚闻之,微笑着,心中暗自思忖: 那栖霞不过一片荒僻之地,若能换得商业区之好地,着实划算。 还不用花钱呢~省了一大笔银子! 他眼睛转了转,遂提议道: “驸马,既如此,不若咱们做个交换?我以栖霞区之地,换您商业区之地。” 陆知白原本也打的这个主意,却是没想到,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如遇知音! 但他眨着眼,故作思索。 沉默良久。 陆知白再度询问,目光紧紧锁住费聚,道: “平凉侯,您当真甘愿?此交换之事,切不可草率。” 第181章 才会轮到他来捡漏 陆知白脸上带着一丝怀疑。 费聚迫不及待道: “自然自然,能与驸马合作,实乃我之荣幸。驸马放心,我断不食言。” 费聚咧着嘴,兴奋得差点站起身来,恨不得大笑。 以荒地换好地,怎么想都是他赚大发了啊。 栖霞那边是有渡口,但漕运的水深着呢,又能赚几个钱? 反倒是这商业区,因为春和大学建成了的缘故,看着也渐渐像样子了。 往后的繁华,那是可以想象到的。 费聚还怕陆知白突然想开了,不跟他换了呢。 费聚索性道: “大侄子,你要是觉得妥当,咱们现在就把契约写了?然后交换地契?” 陆知白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番,才点头,道: “甚好,那便如此说定!咱们尽快定下契约吧。” 费聚便立刻回家,去把栖霞那边荒山的契约,扒了出来。 陆知白则拿出舆图,问他要什么地方。 大体来说,他以商业区周边的八百亩地,换了栖霞四千亩地。 陆知白又叫来人,抄写契约,一式三份。 费聚眼看着陆知白按了手印,地契也拿到手了。 不由得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可算是成啦! 栖霞那边,到处是荒山。 哪怕开荒,也开不出几亩地,又能种个什么呢? 至于渡口。 他一个武将大老粗,有那个开发的心思? 还不如喝酒享乐去…… 费聚咧着嘴,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公主府。 陆知白望着他的背影,亦是抚掌而笑。 不过。 他觉得这样子还有些不够妥当,万一这家伙反悔怎么办? 可得再想想办法。 随后, 陆知白又招来一些人手,尤其是那刚刚投奔来的道长,真阳子。 吩咐他们去栖霞那边查看一番,要搜寻矿产。 栖霞虽然也在应天府范围内,但距离南京城池,也有大几十里呢。 …… 不多久。 不知道为何,驸马陆知白买下栖霞荒地这一消息,如风一般,迅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那些与陆知白素有嫌隙的儒臣们,在自家书房里,私底下那是好一通嘲讽。 “驸马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买下那毫无用处的栖霞荒地,真是愚笨至极!” 一位老臣捋着胡须,满脸鄙夷。 “他向来是自以为聪明。” 另一人摇着头,嘴角挂着讥诮的冷笑。 胡惟庸在府中,听陆仲亨说了此事,也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陆知白,平日里瞧着倒也机灵,此番竟做出这等糊涂事,真叫人瞧了笑话。哈哈,看他如何收场!” 胡惟庸只觉得相当有趣。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陆知白看着挺聪明的,为何会走出这么一步看似荒唐的棋? 难道那片荒山,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而与陆知白交好的几个兄弟,朱棣、朱橚、朱桢等人,也是满心困惑。 大学办公室里,朱橚皱着眉头说道: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那栖霞荒地能有啥用处?莫不是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的门道?” 朱桢跟着附和道: “他们老奸巨猾的,是不是被忽悠了?姐夫向来精明,此次怎会如此冲动?” 朱棣摇了摇头,倒是不怎么在乎,笑道: “原来你比我还败家呢……” 陆知白生气道:“再强调一遍,我没有买!” 朱橚微微松了口气,道: “那外面的传言就是假的了,真是离谱啊。” 陆知白说:“我拿商业区周边的地,跟他换的。” 众人:“……” 朱橚无语住了,说: “那周边的地,不还是你买的吗……” 陆知白不说话了,倒也不全是。 当时建设大学,拨给他的荒地,面积大着呢。 …… 皇宫之中。 朱元璋闻得此事,龙颜大怒,传陆知白至武英殿。 陆知白走进殿内,刚一踏入,便感受到殿内压抑的气氛。 只见朱元璋面色有些微沉,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 “外面那些传言,咱也听到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陆知白行了礼,不卑不亢道: “陛下,儿臣买下那栖霞荒地,实是因为此地有渡口,运输便利。 儿臣欲将其建成码头,日后于商贸大有裨益。还望陛下明察。” 朱元璋眉头紧皱,哼笑道: “荒唐!仅因一个渡口,你便如此冲动行事?朕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陆知白说道: “陛下,开发渡口好处多着呢。把它建设成码头,甚至是港湾。 能促进商贸往来,增加税收,于国于民皆有益。 我还想在这里建造船坞呢,造大海船~” 朱元璋听了一阵无语。 敢情,这小子还真的惦记着要去攻打日本? 朱标在一旁说道: “驸马,你此举,我也有些不解了。” 陆知白笑道: “太子殿下,只是外面传得凶,其实我也没怎么吃亏呀。” 朱元璋其实想问清楚,背后到底有什么缘故。 但陆知白反复都是一套说辞,对水路运输非常上心。 朱元璋便哼了一声, 懒得多管了。 就应该让这熊孩子吃吃亏,长长教训! …… 等回到府中,朱长乐也有些不解。 “夫君,众人皆言你此举荒诞不经,我也有点迷糊了。” “不过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朱长乐听了外面那些议论,有些不舒服。 陆知白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 “娘子莫忧,为夫心中有数。那栖霞之地乃是一块未被发掘的璞玉,待时机成熟,自会大放异彩。” 朱长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头,乐道: “我就知道,你从来不做无用的事,只是他们不能理解~” 她眉眼弯弯,双目明亮。一副迷妹的样子。 陆知白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其实,不管外人说些什么,陆知白的心平静如水,甚至还有些高兴。 只有他自己知晓,那栖霞这山里,乃是南京唯一的矿区! 栖霞山铅锌银多金属矿床,是华东地区储量最多的同类矿。 这里有许多种有色金属。 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找到金银呢~ 如今尚未开发,也无人察觉。 完全是一座尚未被发掘的宝藏啊!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轮到他来捡漏。 陆知白已然成竹在胸,准备大干一场。 只不过。 如果叫朱元璋知道了这个事情…… 那他就用部分收益,换一些权限吧。 第182章 小心你的眼睛啊! 春和大学。 已经开学有一段时间了。 一众学生苦不堪言的军训,终于结束。 只不过,得知每两个月就要军训半个月,他们的快乐顿时不翼而飞了。 还不如喂猪好玩呢。 但是。 大学的管理倒是严格。 另外,夏原吉真是学霸中的学霸。 白天得空了,就向范显祖请教问题。 每天晚上在寝室也还要用功读书。 简直是一代卷王啊! 陆知白都不得不叮嘱他,小心你的眼睛啊。 但在他的带动之下,学风倒是已经优秀起来了~ 范显祖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当得知竟然是陆知白不远千里,派人去把他带到京师,范显祖顿时诧异了。 驸马竟有这等识人之明? …… 这一日。 范显祖的好友狄玄素、章季方等人专程告了假,前来探望他。 顺便领略一番这大学的风貌。 众人相见,自是一番亲切寒暄。 狄玄素面带同情之色,说道: “范兄,听闻您这太子宾客,现今竟来给这一群愚笨的学生启蒙,小弟我实在为您感到委屈……” 章季方亦连连摇头,叹息道: “范兄才华满腹,却遭遇如此境况,着实不公。” 范显祖无奈苦笑道: “罢了罢了,既已至此,也只能顺其自然。” 其实这几天下来,他有点习惯这大学的生活了。 最起码,伙食很好…… 上课的钟声响起。 范显祖不便跟他们多说,让他们稍等,自己去阶梯教室授课。 他手持书卷,眼睛却不自觉地将书卷拿得老远,眉头紧皱,努力想要看清上面的文字。 额上的皱纹,因此而显得更深了。 “子曰……” 范显祖来到了光线充足的地方,调整着书卷与眼睛的距离,却依旧看得颇为吃力。 学生们盯着他。 有几个顽皮的,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手拿着书伸的老长,摇头晃脑的念,这已经是范先生的招牌动作了。 “莫要吵闹!” 范显祖大声呵斥。 他的眼神依旧有些迷茫,仍在与那模糊不清的字迹苦苦较劲。 教室外的狄玄素和章季方瞧见这一幕,对视一眼,均是无奈地摇头。 狄玄素轻声道: “范兄这老眼昏花,愈发严重了,如此费力地授课,真是难为他了。” 章季方压低声音应道: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这般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狄玄素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范显祖在讲台上依旧摇头晃脑地讲着课,那模样既令人心生怜悯,又不免有几分让人忍俊不禁。 三刻钟过后。 下课的钟声响了,几人鱼贯走进办公室。 陆知白正悠然坐着,闲闲的翻着一个话本子。 内容嘛,自然是不怎么高雅。 见到一群大儒出现,他面不改色的,又拿过来一本《礼记》翻开。 众人见了他,先行了礼。 然后,将范显祖眼疾之事提起。 狄玄素一脸恳切,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 “陆驸马,范兄这眼疾着实令人心忧,在下盼您能放他回大本堂,好好调养调养。” 他眼神中满是对朋友病情的忧虑,焦急如焚,盼着陆知白能网开一面。 章季方在一旁也是眉头紧锁,满脸焦急之色帮腔道: “是啊,驸马爷,范兄年纪老迈,每日因眼疾备受折磨,实在可怜呐。” 陆知白听了,微微一笑,说: “范先生的眼疾嘛,我早就注意到了。” 几人微微一喜,还要再劝。 陆知白却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物,说道: “且让范先生试试这个。” 那是一副眼镜,却不同于这个时代常见的单片镜,居然是两块镜子并在了一起。 众人相互对视,皆是满脸狐疑,根本不相信这小小的物件,能对治疗眼疾有何功效。 有人在心里暗自嘀咕: “不就两片玻璃吗?能有何用?” 脸上尽是不屑与怀疑。 范显祖更是一脸狐疑,满心狐疑地摇着头道: “驸马爷,这镜子不是透明的吗,怕不是在戏弄老夫?” 他眉头紧蹙,眼中尽是不信任,心想: 驸马有些顽劣,莫不是拿我寻开心? 陆知白满脸的儒雅随和,语气温和地说道: “范先生,您只管戴上试试。” 范显祖还在犹豫。 陆知白声音微微高了一些,道:“我帮先生戴!” 那幽幽的笑容,让范显祖心里有些发毛…… 毕竟他是驸马。 还喜欢坑人。 范显祖尽管心中犹豫,几番挣扎,最终还是决定从心。 在陆知白的帮助下,范显祖把眼镜架在了鼻梁上。 刚一戴上,范显祖神色骤变,嘴巴微张,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一手扶着眼镜,不停地东瞅瞅西看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满脸的不知所措,表情相当困惑不解。 朋友们见状。 皆是诧异万分,大惊失色,纷纷急切询问: “范兄,这眼镜究竟如何?” 范显祖渐渐适应了眼镜,还没有看够,边看边说: “有一点重呀……” 陆知白微笑道:“范先生,如实描述你的感受。 这眼镜粗粗制造,没有办法完全贴合你的情况……” 只是有一个大概的度数。 范显祖咧着嘴,连连点头,欣喜若狂地说道: “奇了,奇了!世界竟如此清晰,老夫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的眼力!” 刚开始戴上有些不适应。 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低下头,贪婪的看着书本。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脸上笑容灿烂,好似过大年。 众人皆是满心怀疑,满脸的不解。 毕竟范显祖写信跟他们说,身在大学如处牢笼,怎么可能笑得这么开心? 几位太子宾客都露出怀疑之色 ,心里都在想:真有这般神奇? 狄玄素瞪大了眼睛,试图从范显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怀疑地说道: “范兄,莫不是在哄骗我们?” 章季方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满心狐疑地说道: “就是,真有这般神奇?” 范显祖却是取下了眼镜,说道: “尔等一试便知。” 狄玄素迫不及待地接过眼镜戴上。 第183章 眼镜店开张 狄玄素亲自试用眼镜之后。 初时也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便啧啧称奇: “怪哉怪哉,当真大不一样了!” 他的脸上满是惊喜与讶异,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不可思议的望着陆知白。 章季方也按捺不住,心急地戴上之后,效果却不如范显祖那般明显,不禁满心失落与不解,嘟囔着: “怎的于我就差了些?” 陆知白笑道:“每个人的症状不同,效果自然也不一样。” 几人纷纷点头。 无论陆知白到底是什么样人,这眼镜对于改善视力,效果显着,众人都不得不心服口服。 陆知白笑道: “实不相瞒,这副眼镜,正是为范先生制作的。 现在就将它赠予先生,平时看书的时候,便可以戴上……” 范显祖此时对陆知白的看法,有些变了。 他满心愧疚又充满感激,恭恭敬敬地行礼致谢道: “驸马爷,之前……在下有眼无珠,多谢您的这番好意。” 朋友们都傻眼了。 用陌生的目光望着他,好似不认识了。 咋回事啊? 一副眼镜就收买了? 这还是傲骨嶙峋的范显祖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毕竟是当着驸马的面。 驸马还相当慷慨的,赠送了眼镜…… 几人便围在一起,纷纷研究起了这眼镜。 “驸马爷果真是有奇思妙想,把单片镜合在一起,真是方便许多。” “驸马于此道,确实天赋过人,要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着。 只不过那表情,多少是有几分别扭。 甚至是露出了几分惋惜之色。 觉得陆知白明明是才学过人、天生聪慧,为什么偏偏要走这条歪门邪道? 真是明珠暗投啊! 陆知白则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道: “诸位谬赞了,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能帮到范先生便好。” 一时间。 几位太子宾客纷纷拱手,朝他说道: “驸马大人大量!” 陆知白见众人如此,微微一笑,说道: “范先生,你既然接受了这眼镜,我便有个不情之情。” 范显祖一听,就感觉这眼镜有些烫手了。 他不禁问道:“驸马,先说说看。” 陆知白笑道:“我打算开一家眼镜店,想请您帮忙打打广告,宣传宣传眼镜,好解天下眼疾。” 范显祖面露难色,内心十分纠结。 这可是商贾之事。 跟他清流的身份不太相符呀。 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驸马爷,那我便试试。” 他心里虽有些不情愿,但想着陆知白此番确实是解决了困扰他多年的难题,实在不好拒绝。 而其他几人听闻要开店,纷纷眼睛一亮。 各自想起了自己患有眼疾的朋友。 狄玄素问道:“驸马,这眼镜作价几何?譬如这一副?” 陆知白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一千贯。”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满脸的不可思议。 范显祖更是手抖了一下,连忙把手中眼镜放到桌上,生怕它摔碎了。 他惊声道:“驸马,不要同老臣开玩笑了,我等经不起惊吓……” 他的内心一阵颤抖。 大概算一算,这价格,他得讲多少年的课,才能买得起一副眼镜啊! 狄玄素也忍不住说道:“驸马爷,这价格怕是没有几人能承受得起啊!” 章季方附和道:“是啊,如此高价,谁会买啊?” 陆知白不慌不忙,微笑着解释道: “这眼镜制作工艺复杂,成本颇高,但效果显着,物有所值啊。 所以原价便是如此,但我有好生之德,售卖的时候,只取百分之一,十贯钱左右即可。” 听他这番话,众人顿时有些无语。 怎么感觉是故意抬价呢? 小小一副眼镜就要十贯钱,其实也不便宜。 但是没有办法,物以稀为贵。 陆知白下决心把范显祖拖下水,笑道: “范先生交友甚广,苦心孤诣钻研学问,所以得了老花眼。 想必天下士人,也都有类似的烦恼,要么近视,要么老花。 若先生愿意为我广泛宣说,你介绍过来的人每购买一副眼镜,先生便可以分得十分之一。” 范显祖一听,顿时有些犹豫了。 他确实不喜欢商贾之事,认为有失身份。 可是京城,居大不易。 南京的物价让他感觉有些吃力,为此,家中不得不养了几只老母鸡,这样鸡蛋就不用买了。 掉的鸡毛收集起来,还可以填充一下枕头被褥呢…… 陆知白又向其他几人笑道: “几位先生也是一样,让他们买的时候,报你们的名字即可。” 几人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微妙起来。 他们低声商议了一阵子。 最后,通通答应了。 没有办法,这是真金白银啊,既没有违背什么规则,数量也不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既然大家都答应了,陆知白便满意地说道: “明日我的眼镜店开张,就在百货楼之内,还请大家上午去捧个场。” 众人纷纷答应下来。 走出大学。 狄玄素叹息道: “感觉我,堕落了啊……” 章季方无奈苦笑道: “可是,我等也没什么好办法,月俸根本攒不下几个,若是有什么人情往来,就更不必提了……” 几人纷纷点头,都感觉到生活的艰辛。 不过,驸马这个法子,叫他们内心没什么负担。 这眼镜确实好啊! 他们又没有坑骗朋友,确实是在治疗朋友的眼疾啊! 于是。 当天,几人便开始各自写信。 一封又一封的,写给在京师附近的朋友。 …… 第二天。 繁华的百货楼内,辟出一个小单间,这便是眼镜店了。 而历史上,大明的第一家眼镜店,最早也是在永乐年间才开张。 这等新生事物,事前,陆知白自然大肆宣传。 为此,百货楼甚至是全场九折。 自然是吸引来了大量客人,好不热闹。 上午的吉时。 鞭炮声声,敲锣打鼓。 眼镜店终于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开张了! 陆知白亲至现场。 身边是眼科大夫吴光明,还有磨镜匠徐土根。 这吴光明,也是叶长春等人的朋友,对于治眼疾颇有心得,被介绍过来。 第184章 请陛下作保,不得反悔 陆知白这里研制出的眼镜,让吴光明大感兴趣,所以,特别愿意在此坐诊。 这眼镜虽好,却有一个问题。 就是验光,要确定眼睛变化的度数。 不过,技术都是慢慢发展的。 虽说眼下难以如常规那般精细验光,可陆知白想出个巧妙的法子—— 采用加减镜片的办法,对比客户视野清晰的程度,来确定大致度数。 这也是现代的眼镜店中,常用的办法。 毕竟眼镜的度数,不可能跟眼睛变异的度数一样。 吴光明轻抚着胡须,神色认真地说道: “虽此方法不甚精准,却也能解诸位客官的燃眉之急。 我必定会积累诸位客人的数据,好确定视力图的标准。” 这也是他作为坐诊大夫的一个主要任务。 等标准视力图出现,确定度数就容易多了。 范显祖和他的朋友们也来了。 范显祖戴着陆知白送给他的眼镜,活脱脱一个招牌,逢人便宣扬这眼镜的奇妙之处。 一开始,还有点生涩,丢不开面子。 但慢慢的就习惯了。 又开始像讲课一般,口若悬河起来,各种引经据典…… 京城中,众多中老年读书人,也是闻风纷纷前来。 只见玻璃柜中,有种种材质的眼镜框。 普通的便是木制。 中等的乃是金属,打磨得光滑锃亮。 甚至还有玳瑁做成的,色泽温润如玉,贵气逼人。 镜片则只有玻璃,统统是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宛如清澈的湖水。 试镜之时。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眯着眼,颤颤巍巍地将眼镜戴上。 先是一惊,瞪大了眼睛,而后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妙哉妙哉,这字竟如此清晰!年少时的好眼力,又回来啦。” 另一位中年文人则拿着书卷,戴上眼镜后不住地点头,啧啧称奇: “多年看不清这书上的小字,如今可算能瞧真切了,实乃幸事!” 徐土根这手艺精湛的磨镜匠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客户们的反馈,神情颇为期待。 听着他们的夸赞,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这一枚枚镜片,都是他和学徒们,亲手打磨出来的。 这眼镜的销量越好,他的收入也越多呢…… 开张第一天,销量一般,毕竟没有那么多患眼疾的人。 可店里却是热闹非凡,名声已然传了出去。 围观的群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一个孩童看了会热闹,扯着母亲的衣角,嚷道: “娘,我也要那能看清东西的宝贝。” 母亲笑着拍拍他的头: “莫急,等你长大,勤奋读书看不清了,再买不迟。” 一位老者摇头晃脑,却是满脸狐疑: “这新奇玩意儿,不知能兴多久。” 旁边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反驳道: “老伯,这可是好东西,往后定会大受欢迎…… 我在扬州就有一个同窗,眼睛不好,我这便给他写信……” 徐土根凑到陆知白跟前,满脸堆笑,说道: “驸马爷,依小的看,往后这生意定能红火,您就等着数钱吧。” 陆知白笑着回道: “还得多多仰仗你这好手艺。若不是你打磨的镜片如此上乘,这眼镜也不会如此受欢迎。” 实际上。 这眼镜店,前期是不可能赚大钱的啦。 只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虽然他现在手头不宽裕,但该布局的,还是要抓紧布局。 …… …… 话说这几天以来。 自那栖霞荒地与好地相互交换之后。 费聚听闻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诸多嘲讽的传言,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一颗心七上八下,唯恐陆知白反悔。 这日朝罢。 费聚神色匆匆,赶忙约上陆知白,只说: “驸马,先前的交易,竟忘了请保人。咱思来想去,只觉得不妥,不如请陛下做个见证?” 陆知白倒是服了他了。 怎么比自己还要积极? 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二人并肩,一同前往武英殿求见朱元璋。 踏入殿内,费聚赶忙躬身行礼,神色有一丝焦急,说道: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那日与陆驸马换地,臣一时疏忽,竟忘了找个保人。如今这坊间传言纷纷扰扰,臣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还望陛下能为此事作保……” 这件事, 朱元璋当然是知道的。 甚至是,有些恼火。 朱元璋听了,脸色瞬间一沉,双目圆睁,不悦道: “平凉侯,你怎的如此行事?竟然拿荒山换好地,莫不是觉得驸马年轻,便欺负他不懂事?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满脸的“你欺负俺家孩子上瘾啦?”。 费聚面露讪讪之色,额上冷汗直冒,赶忙诚惶诚恐地说道: “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这买卖的事,实在是你情我愿才可,臣并没有胁迫驸马都尉……” 陆知白一脸的呆萌与固执,拱手,郑重说道: “陛下,儿臣看那栖霞渡口着实甚好,地势优越无比。儿臣志在必得,还望陛下成全。” 费聚见状,忙顺杆爬道: “陛下,您瞧陆驸马如此坚决,想必是真心觉得那地甚好,交易既成,还请陛下为臣等作保,不论如何,皆不得反悔。” 陆知白亦是如此请求。 朱元璋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 “好啊,就成全你!亏死你活该!” 他一副懒得多管的样子,道: “罢了,朕就为你们作保……来人,传旨下去,不论何种情况,此次换地之事都不得反悔。” 圣旨一下。 朱元璋便摆摆手,对费聚道: “你且先出去,朕要教孩子。” 费聚如蒙大赦,赶忙领旨退下,心中窃喜。 殿内只剩朱元璋与陆知白二人。 陆知白心中打鼓,往后退了退。 咋的? 不会想亲手揍我一顿吧? 又没花你家的钱!! 朱元璋看着陆知白,皱起眉头,张了张口,苦口婆心地说道: “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你是不是糊涂了?吃错了什么药? 那栖霞荒地,到底能有何好?现在好啦,再没有一丝反悔的可能!” 陆知白眨巴着眼,不说话。 朱元璋转过脸,懒得看他,哼道: “吃亏好啊!就该让你狠狠地吃个亏,免得自以为聪明!亏死你算了……” …… 第185章 带上公主,勾栏听曲 朱元璋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揶揄的笑,就等着看他的好戏呢。 陆知白一脸乖巧无辜之相,郁闷道: “陛下,咱俩什么仇什么怨……” 他却没有丝毫恼色。 脸上还有一丝笑容。 朱元璋紧紧盯着他看了片刻,眉头皱起。 越想越觉得不对。 顿时厉喝一声,逼问道: “朕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 你这小子,必然是隐瞒了什么,莫要哄骗朕!快给朕说出真实原因。” 陆知白神色无辜道: “儿臣说过了啊,要建渡口,建码头,造船坞,那荒山也可以做植物实验……” 朱元璋冷冷一笑,眼睛一眯,道: “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陆知白睁大了眼睛,一脸无奈的辩解道: “陛下,儿臣说了你又不相信…… 儿臣用八百亩地换了三千二百亩,哪里亏了呀? 荒山又怎么样?一样可以开发。”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 气呼呼的说: “小孬熊,有你哭的时候!” …… 春和大学。 各种科目逐渐开课。 学生们生活无比充实。 就是感觉有点听不懂,稍微一不注意,就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了…… 不过这些课,倒是真的很有意思。 什么养猪啊,制火药,做机械…… 这平时想都不敢想,这里却有很多花样。 唯一的问题就是,做各种实验很容易入迷,忘了写笔记和研究报告。 到时,又是一顿毒打…… 大家都适应良好,但商贾之子和公侯子弟,有些难受。 尤其是陆贤。 他平时浪惯了,现在被关在大学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上回夜里爬墙,被打了一顿,他的屁股伤口就有点化脓了。 第二天,学校就开了一家店——这当然是陆知白招商引资的成果。 主要卖书籍和笔墨纸砚。 也卖一些小零食。 还卖金创药呢,说是军训特供! 结果那价格,令人咋舌,竟是比外面贵了一倍。 但没有办法。 为了自己的屁股蛋子,陆贤还是得买。 得知伤药的价格之后,违规事件倒是少了许多。 陆贤虽然表面上乖巧了不少,避免挨打。 可是,贼心不死。 这天,吃了午饭。 陆贤抱怨道: “这他娘一天天的,跟蹲大牢有什么区别? 我已经十几天没去秦淮河听曲了,我真是……哎呀,你们不会明白的!” 这些十几岁的少年,有些对秦淮河有所耳闻,听了,不由得心生向往。 但也有一些没怎么见过世面,并不了解。 朱桢嘿嘿直笑。 其实他也没有去过,挺好奇的。 但是他知道,在大学中,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朱桢哼了一声,说: “依我看,还不如研究火药有意思! 我觉得我颇有天赋,这门课我要拿满分……” 这大学是学分制,开设了诸多课程。 每个学期,学分要达标。但并不要求修满分。 这是为了鼓励学生,找到感兴趣的领域。 陆贤却不搭理他,只向那些眼睛发亮的学生,讲述着秦淮河的魅力。 他一时间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终于找到了得意之处。 然后,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这熟悉的场景,让一旁的朱桢,赶紧闭嘴。 又变成了哑巴。 陆贤惊恐的往身后看去。 果然,只见范显祖出现在身后,戴着一副圆圆的老花镜。 他满脸怒色。 范显祖现在,和学生一样的住校。 他道德感又强,又爱管闲事,脾气又直。 所以,陆知白干脆让他做教导主任算了,真是知人善任…… 现在,陆贤竟然说起了秦淮河! 还口嗨晚上要翻墙,去勾栏听曲。 那可是烟花之地! 范显祖一听就气的胡子翘。 于是就把朱棣的两个亲兵叫过来。 他们现在差不多是专管大学的刑罚。 陆贤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哀嚎不绝,“余音绕梁”…… 办公室里。 范显祖七窍生烟的说着此事。 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说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陆知白听闻此事,却是眼睛一亮。 心中倒动了别样的心思。 他现今,也准备往文娱行业发展一下。 毕竟,外面有很多人在黑他呀。 单靠一些闲汉,就想占领舆论高地,是不可能的。 所以,文化宣传这一块,必须也得抓住。 赶紧布局起来。 现在,正急需文娱行业的人才。 再者,那大名鼎鼎的秦淮河…… 他心中亦是向往已久啊。 就算不能进去玩乐,看一看总可以吧? 勾栏听曲! 就这么定了。 可他身为驸马,若独自前往,定会招来非议。 于是。 他索性决定带上公主一同前往,也好有个伴儿。 再说了。 这么有意思的事儿,如此浪漫的地方,怎么可以不带娘子呢? 黄昏时分。 陆家的马车刚刚出门。 范显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这消息,拦在了车架之前,火急火燎地劝说: “驸马爷,此举万万不可啊!这实在是有伤风化,定会惹出大乱子的!” 他满脸的焦急,眉头紧紧皱着。 陆知白却满不在乎,笑嘻嘻地说道: “我只是听个曲罢了。又不是犯天条。” 范显祖抓着车架,仍然不肯放手,说道: “那样的地方,踏入进去,人便脏了,不要自误啊,驸马!” 说着冲车厢中喊道: “公主殿下三思啊!” 静默片刻。 车厢中,传出清甜的少女声音,道:“我去看看罢了……” 范显祖顿时无语住了。 陆之白微微一笑,道: “范先生,莫要这般迂腐古板嘛。 你既然如此反对,那便随我们一同去好了,也好让你亲身感受感受这,所谓的有伤风化……” 他一声吩咐,道: “丁维,把他带上!” 丁维才不管范显祖是朝廷大员。 抓着他的衣领,便把他扔到自己的马上,带着他,悠悠的跟在一旁…… 范显祖一路挣扎。 最后被绑着手,塞着嘴,面如死灰的到了秦淮河。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秦淮河畔宛如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 河水在月色的轻抚与灯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好似璀璨银河,在蜿蜒流淌。 两岸的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河中,一艘艘画舫悠悠驶过,船头的灯笼随风摇曳,红光蒙蒙,宛如点点繁星。 第186章 秦淮河畔,勾栏之中 桥上,陆知白徐徐接近河岸。 这远景,实在美得令人心折。 等到了近处。 丝竹之声、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沉醉。 秦淮两岸,勾栏倒是有不少。 陆知白打听了一下,与朱长乐、范显祖等人,进了最大的一家。 只见这勾栏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莺莺燕燕,灯红酒绿。 有那富家公子哥左拥右抱,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有文人墨客摇头晃脑,沉醉于歌舞之中; 还有许多市井小民,睁大眼睛望着台上,有羡慕,也有喜悦迷醉。 这座楼乃是圆形结构。 一楼正中有一座高台,上面正有歌舞表演。 歌女们的歌声婉转悠扬,如黄鹂出谷,清脆悦耳。 那舞姿轻盈曼妙,似仙子下凡,美不胜收。 陆知白在二楼的雅间里,倚着栏杆,听着唱曲,好不惬意。 朱长乐一手托腮,听着唱曲,倒是有些好奇。 这年头,唱曲也有所不同,有雅唱和不雅的。 陆知白带她出门,画风自然高雅。 只不过,听了一会子,陆知白就觉得。 这歌儿虽然也有韵味,却不是很吸引他,还不如这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 只不过,朱长乐倒是很喜欢的样子。 听的很是专注。 秋水双瞳亮晶晶的。 而那范显祖,一开始骂骂咧咧、哼哼唧唧,现在也是逐渐安静下来。 一边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自在,一边无奈何地听着。 他偶尔也朝下方看去,这都是他未曾见过的景象,使他一副和尚刚下山的样子…… 陆知白也是在观察着众生百态。 他正准备使用钞能力,好好和这勾栏的运营者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文娱工作者。 陆知白的目光扫过一楼拥挤的人群,忽然瞧见一人。 在众人皆沉醉于声色之时,此人却不时的往台上看两眼,手中执笔写得飞快,格外勤奋与专注。 陆知白心中好奇,吩咐随从,将其叫上来。 不一会儿,这人就被带了上来,一副忐忑表情。 “你是何人?我看你写写画画的,是在作甚?” 陆知白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好奇地问道。 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回道: “回大人,小的名叫李猫子,是个写话本的,方才在记录这勾栏中的素材呢~” 陆知白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说道: “写话本?倒也有趣。我看你如此专注,想来定有些才华。” 李猫子忙是谦逊地说道: “大人过奖了,小的不过是混口饭吃,粗陋之笔,难登大雅之堂。”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 “你写过哪些东西?拿来让我看一看。” 李猫子表情有些尴尬。 但推辞不过,终究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纸,说道: “这是在下近日所写的新话本开头,恐污了尊眼……” 陆知白却微微含笑,翻着看了看。 咋说呢。 明朝的话本和小说,虽然繁荣,但那是经济发展之后、精神文化需求增加的结果。 现在刚开国,话本小说,发展比较缓慢。 民间所流行的内容,大多还是才子佳人那一套。 要么就是一些带颜色的。 李猫子所写的话本,也有一点擦边,脱不开古代言情范围。 不过他说,入行已经有六年了,对里面的弯弯绕绕,应该还算了解。 反正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陆知白说道: “我有一处产业,正缺你这样的人才,不知你可愿追随我?待遇从优。” 李猫子面露犹豫之色,迟疑地说道: “大人,小的这写话本的营生,怕入不得大人的眼啊,恐怕无法胜任大人所托……” 陆知白笑道: “无妨,我看你有潜力,只不过思想有些受限。 你写了话本,估计也是要卖给书商,也印不了多少份。我正准备开一个书局……” 李猫子听闻,一咬牙,应道: “承蒙大人赏识,小的愿意追随大人!” 这时,范显祖又忍不住劝谏道: “驸马爷,坊间的话本,大多是些不堪入目的内容。 您招揽此人,恐会有失身份,还会有许多人因此弹劾您呐……” 陆知白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 “范先生,你若再多言,我便让你也一起去写话本。 以你的才学,必然犹如一股劲风,能吹散话本界的脏污……” 范显祖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真是服了这个驸马了。 特别能拖人下水。 不会是水鬼转世吧? 噢,听说驸马以前落水过呢…… 朱长乐在一旁,忍不住掩嘴轻笑,娇嗔道: “驸马,莫要这般吓唬范先生啦,他也是一片好心……” 陆知白也笑了起来,说道: “罢了罢了,咱们继续听曲,莫要坏了这兴致。” 而李猫子听闻他们的对话,顿时睁大了双目,不敢置信。 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拜道: “见过驸马!小的有眼无珠,听闻驸马天人之姿,聪慧非凡,还是灵宝天尊的弟子,今日一见,果然双目如洗,永生难忘……” 陆知白哭笑不得道: “不愧是写话本的,好啦,今晚就随我回去,我有一些选题。” 又听了一会,众人打道回府。 陆知白在书房中,好生教导李猫子。 其实对于写小说,他不擅长,但总见过猪跑。 陆知白把题材和想要达成的效果,告诉李猫子。 李猫子听的连连点头,双目发亮道: “没想到驸马于话本一途也有如此造诣,这倒是和世面的话本都不一样……” 陆知白微微一笑 ,并不多说。 当然不一样啦,主打一个爽文剧情! 但随后李猫子又担忧起来: “只是在下担心,市面上尚未有这种写法,万一销量不好……” 陆知白摆摆手,道: “写你的书,不要操心这些,我做生意还没亏过呢~” 他忽然眼睛一亮,又想到一个主意,说: “你如果有同伴,也把他们都叫来,先确定纲要。 每人写一章,大家同时写,进度快一些,写完之后再多修改……”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主顾明显要得急,李猫子也没法拒绝,道: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他们。” 陆知白满意极了,道: “再拨一间院子,几个仆从给你们吧。” 第二天。 又有喜讯传来。 …… (没错,这就是俺的马甲,俺的愿望就是以后不再写小说了) 第187章 挖出矿了,费聚后悔! 大学之内。 现在研究所,在大学里有一个分院。 主要是方便学生,学习一些机械知识。 他们还有实践课呢。 一个研究员跑到办公室,兴冲冲地告知陆知白: “驸马爷,织布机和纺纱机改进成功啦!” 他们前段时间便有小组,一直在研究这个。 在攻克了关键难题之后,总算是成功了。 陆知白闻之,便叫上一众学生,快步来到实验楼。 只见新改进的织布机飞速运转,丝线有条不紊地交织在一起。 织出的布细密均匀,质地坚韧。 纺纱机亦是高效运作,抽出的棉质纱线,光滑且粗细均匀 。 关键是强度很不错。 所有学生都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 有些学生似乎有些经验,惊叫: “这比我们家里的快多了!布看着也结实。” 陆知白亲自上手感受了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赞道: “妙哉妙哉!此等效果,远超预期。” 这次的改进,不仅是提高了生产效率。 最重要的,就是纺出纱线的强度。 众人围在一旁,笑容满面,纷纷说道: “驸马爷,有此利器,咱们的布匹定能在市场上大放异彩。” 陆知白微微仰头,目光中透着期待: “不错,秋天到来,天气逐渐转凉,正是卖布的好时节啊~” 一人接着道:“以我们这布的结实程度,定能成为抢手货!” 陆知白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 “要的正是这样结实的布,往后有大用…… 好了,辛苦你们了,跟作坊对接,先产二百台新机器。” 众人齐声应道:“愿听驸马爷差遣!” 人群之中,陆贤微微撇嘴。 改进这东西,无非是多赚几个钱罢了,没什么意思。 陆知白又回到办公楼。 大学的几个老师,郭雄文、陶成道,还有范显祖、叶长春等人,纷纷向他道喜。 遇见这种喜事,下一步,自然是起哄,要他请客吃饭。 陆知白笑道: “待这个月休假,我请大家去郊游。” 范显祖笑道:“驸马省省吧,大家都知道你买了栖霞的荒山,亏大发了……” 他一副不忍心再坑陆知白的样子。 其他人听了,纷纷忍不住笑出声来。 陶成道捋着胡子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陆知白也在笑,有一丝无奈。 却也不跟他们多解释。 …… …… 两天之后。 那道士真阳子,身着一袭飘逸出尘的道袍,手持拂尘。 已经是摇身一变,颇有几分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之态。 真阳子昂首阔步而来,神色骄傲,朗声道: “驸马爷,大喜啊!那边探出各类珍稀矿石来了。” 说罢,小心翼翼地将包裹中的矿石样品呈上。 陆知白笑盈盈的,看着他打开拿出种种样品。 金矿石色泽微黄,杂有石质,纹理不匀; 银矿微白,间有杂质,光泽稍黯…… 还有铁、铅、锡等矿石。 可谓多种多样。 陆知白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心中欣喜,却并不意外。 他嘴角上扬,说道: “短短几天,竟叫你们找到这么多种矿石,真是辛苦了。” 真阳子捋着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说: “这种小事,贫道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 陆知白只是笑,叫他去休息,绝口不提剩下的银钱。 真阳子略有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只听陆知白又吩咐道: “还有一事要拜托道长。便是那边的详细舆图。 有了地图才能确定如何开发。 事成之后,那悬赏金额,再给您五百两白银。” 真阳子点头应下,心中却道: “真是小气啊,那悬赏,本来就是我的啊……” 不过,陆知白信誉不错。 真阳子已经私下询问过那些工匠、仆从等,无不是对驸马赞不绝口。 另外,现在得到的报酬,已经大大的改善了他的生活。 还有许多人,对他恭恭敬敬的。 他还指望跟着陆知白吃香的喝辣的呢,毕竟人家是驸马啊。 …… 费聚这边。 虽说已经找了皇帝做保人交换土地,心中却有好奇。 他也派了精明的下人,在栖霞那里,时刻留意着陆知白的一举一动。 倒是一心想瞧个究竟,看陆知白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下人得知栖霞山那边的情况之后,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消息传到费聚耳中,他惊得“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 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满脸的不相信,难以置信地吼道:“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下人被吓得浑身一抖,忙不迭地说道: “侯爷,千真万确啊!那栖霞山真的探出矿石了,小的亲眼所见。 那些人忙活得热火朝天,捧着一堆石头跟宝贝似的,一群人又跳又笑的……” 费聚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如同炸开了锅。 愤怒与后悔,一股脑地涌开了。 他双手抱头,在屋内像只没头苍蝇似的痛苦踱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怎会如此?我怎如此倒霉!老天不公啊!” 愤怒让他的脸色涨得如同猪肝一般通红,满脸都是不甘与后悔。 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回想起来了,怪不得当初交易的时候,陆知白对照着舆图,选了一些山头。 这小兔崽子,难道早就知道有些地方会有矿产? 这怎么可能呢? 费聚咬了咬牙,眼中泛着血丝,急匆匆去找陆仲亨。 张口就把这事情说了。 陆仲亨听了,也是大吃一惊。 见费聚这般狼狈,陆仲亨心中倒是暗笑不已。 脸上却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嘴上安慰道: “费兄莫急,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事儿啊,兴许还有转机。” 可心里却在暗自想着: “这家伙平日里趾高气昂,自以为聪明,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眼呀!” 但陆仲亨脸上却丝毫未露声色,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费聚哭诉道: “陆兄啊,这陆知白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那栖霞荒地竟真有矿! 我真是悔不当初啊,肠子都悔青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拳头捶打着桌面,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几跳。 陆仲亨附和道: “这陆知白确实可恶,咱们不能让他这般得意。 费兄放心,咱们从长计议,定要出这口恶气……” …… 第188章 撒泼打滚,我没钳了 随后,陆仲亨便与费聚一致对外,咬牙切齿地骂起陆知白来。 费聚满心不甘,咬着牙,腮帮子鼓得高高的,狠狠说道: “不行,我定要要回一半,那本应是我的!否则我誓不罢休!” …… 皇宫之中。 朱元璋也得到了拱卫司传回来的消息,顿时龙颜大怒,立即召陆知白进宫。 陆知白笑眯眯地走进殿内,行礼后,不慌不忙地说道: “陛下,儿臣正要将这好消息,禀告于您呢。” 朱元璋目光中满是怀疑,紧盯着陆知白,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看穿,厉声道: “哼,你这小子,莫不是早就知道那栖霞有矿,所以才执意交换?竟敢瞒着朕!” 陆知白咬死不认,一脸无辜地回道: “陛下,儿臣真的只是运气好罢了。这纯属巧合,儿臣哪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啊。” 朱元璋冷哼一声:“休要狡辩!朕可不信这世间有如此巧合之事。” 陆知白赶忙回道: “陛下明察,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正争辩着,费聚火急火燎地闯进殿来。 费聚一时间都没有留意到陆知白在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便哭嚎着: “陛下,您可要为臣做主啊!臣感觉受到了欺骗,栖霞那地本是臣的呀。 如今却让驸马占了大便宜,臣实在是冤呐!千古奇冤呐!” 朱元璋满脸头疼的神色,说:“驸马,你有什么可说的?” 陆知白从袖子里拿出当初的圣旨和契书,冷哼一声,道: “平凉侯,白纸黑字在此,您这般反悔,岂不是无耻吗!做人可要讲诚信啊。” 费聚一副哀戚的样子,望着他说: “我又不知道山里有矿,要是知道怎么会换给你呢……” 陆知白倒也有些无语了。 他一脸无辜的说:“我也不知道啊,到手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有矿。 哎呀,可见此矿与我有缘,与你无缘呀……” 费聚根本就不相信他这套说辞,心中在怀疑是他给自己下套。 但不是追究的时候,费聚也不管他了,只望着朱元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陛下啊,臣为朝廷尽心尽力,出生入死,好不容易赚得一些家产。 如今这偌大的家财,不翼而飞了呀,臣实在是冤呐!” 朱元璋听得头疼,脸上也觉得有点臊得慌,脸色一沉,怒道: “前些日子,是谁跑到宫里来叫朕做保人的? 现下又出尔反尔,如此不守约定,真是成何体统!” 费聚继续哭嚎着:“陛下,臣多年的积蓄都押在了那荒地上。 本以为是块废地,谁曾想竟有矿啊!臣上有老下有小,这可如何是好啊……” 朱元璋无奈地摇摇头,闭了闭眼,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不过,山里有矿,确实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费聚为此不要老脸,撒泼打滚,都是可以理解的。 陆知白也没指望过一分不出,就可以完全捡漏。 那是不现实的。 费聚毕竟跟朱元璋打过江山。 现在虽然沉迷酒色,却也是实打实的武将。 万一一时激动,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哎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陆知白拱手道:“父皇,儿臣认为,还需妥善处理此事。” 朱元璋对他哼了一声,有些烦躁道: “不都是你找出来的事吗?” 陆知白知道他这一套,施压嘛,分利嘛。 他丝毫不慌,对费聚说道: “还请侯爷去偏殿等候,我要与陛下商议一番。” 费聚停止了哭嚎,满脸不相信地望着他说: “你可不要骗我,我知道你鬼点子多……” 陆知白满脸的无奈道: “我就在这宫里。再者,跑到了和尚,跑不了庙。” 费聚这才离开。 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朱元璋来回踱步,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道: “驸马,这矿储量如何?” 陆知白道:“儿臣尚且不知,还需派人进一步查看。” 其实,这个矿,储量可大了。 至少能开采两百年! 朱元璋望着他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鬼话。 朱元璋说道: “此事还是有一些蹊跷,你肯定知道什么,才非要换这荒山。 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自言自语,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陆知白只是一副无奈无辜的神色—— 老朱心里肯定也有想法了,接下来,得妥善处理各方利益。 这么大一个矿,反正他自己肯定是吃不下的,会消化不良。 别的不说,单单开发的成本,砸锅卖铁也搞不起。 再说了,这么大个矿,陆知白晓得自己一辈子都采不完,完全没有必要死死握在手里。 应该当成杠杆,撬动更多财富链,这才是正确玩法。 朱元璋问: “此事必将引起轰动,朕不能不管,你可有什么打算?” 他又说:“平凉侯此举,是有些不妥,但他毕竟吃了亏。要略做补偿。” 陆知白眨巴着眼,道: “陛下,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朱元璋奇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讲吧。” 陆知白说: “有一天,一只小螃蟹出门玩耍,但他的两个钳子,突然掉了下来了。 于是,小螃蟹就回家跟他妈妈说:我没钳了,我没钳啦!” 朱元璋一脸的无语:“……” 他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 “小兔崽子,你没钱了?” 陆知白一副哀伤之色,说: “家里有矿了,儿臣本该高兴,可如今却犯了难。 开发这矿场,桩桩件件的,所需钱财甚多,儿臣实在是拿不出啊……” 朱元璋眉头微皱,思索片刻道: “朕,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他微微一笑说道: “你没钱,有的人有钱啊。你拉他们入伙。” 陆知白说道:“陛下英明,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具体来说有两种,一是找富商大贾合作,成立一个矿业项目。 就挂在熊猫投资建设开发公司下面。按照出资比例,将来进行分红。” 朱元璋眼睛微微一眯,问道:“其二呢?” 陆知白说:“儿臣想向民众,包括一些作坊主等,开放采矿权。 允许他们免费采矿三年……” 第189章 财富太多了,从指缝里漏一些,很正常吧 陆知白继续说: “虽然他们可以免费采矿,但采出的矿石,需要缴纳四成给儿臣。 如此一来,既可解决资金问题,又能加快开采进度。” 朱元璋听了,大为震惊,睁大了眼睛,喝道: “荒唐!矿山是何等宝贵,怎么可以免费让人开采?!你真是喝多了吧!” 陆知白解释道: “陛下,矿山这么大,儿臣和一些商人加起来,都不知要采到何年何月。 最重要的是,人口流动能带来繁荣,对当地发展也是好事啊。” 朱元璋不置可否,沉默不语,他还在思索利与弊。 这个免费开矿,实在是让他受到不小的冲击。 思索了一阵子,朱元璋问出关键的问题说: “到底是哪些人,有免费开采矿石的资格?” 陆知白道: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这个标准,可能比较弹性……” 他想了想说道: “这样吧,凡是有意挖矿的,需要缴纳千贯的保证金。可以组团来交。” 其实给谁免费,他都无所谓,只是走个形式。 因为,这个年代的生产条件,基本都是人工挖矿,效率低的一批。 有资本搞矿业的人,本身也是有限的。 再说了,他们挖出来的矿石,也有他的份。 陆知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大批的人口吸引过来,造成人口流动,这样他们就会买东西啦~ 朱元璋思索一番问道: “这其实和商业区是类似的道理,是不是?” 陆知白点头,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 他确实是需要用金属,但免费挖矿上缴的,应该就够用了。 反倒是矿区的商业,可以借机发展起来。 这零售业的盈利,可是快多了。 朱元璋感觉陆知白的想法,也有些道理。 他感慨道:“你说的对,这摊子太大了,怎么可能一点不漏出来呢?” 财富太多了,从指缝里漏出来一些,是很正常的。 陆知白点头,露出笑意。 朱元璋又问: “那平凉侯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知白道: “原本是白纸黑字,但是我怎么能指望,所有人都守规矩呢?” 如果他跟费聚讲商场规则,费聚却跟他讲物理,抓住机会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真没办法…… 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还是得安抚一下费聚。 朱元璋忽然抚掌而笑,道: “说的太好了,总有那么些不规矩的人。” 陆知白说: “所以,平凉侯也可以免费开矿,一样要上交于我。 另外,他要是加入项目,有半价的优惠。” 朱元璋点头道:“如此,也算给他面子了。” 最后。 朱元璋理直气壮道: “这矿既已发现,利润也得分朕一份。朕要为国库增添财富,以利百姓。” 陆知白当即道: “开采出来的矿石,十分之一送交工部,以供国库使用。” 朱元璋想了一想,点头应下了。 反正是白嫖,该知足了。 两人商量妥当,又把费聚叫了进来。 朱元璋和费聚说明了想法。 费聚皱着眉头,思索良久。 心中虽有不甘,想要多争取一些利益。 但是,朱元璋一声怒喝: “够了,还要得寸进尺吗!” 把费聚吓住了。 因为,本来就签了合同,是他不要脸了,不能做的太过分。 最终,费聚说道: “陛下,既然如此,臣便答应了……” 虽有优惠,费聚仍是有些不情愿。 只好安慰自己,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陆知白听闻费聚答应,微微一笑,露出和善的表情,道: “平凉侯,高兴一些嘛,晚上我在天香楼设宴,庆祝此事……” 虽说陆仲亨、费聚,都被牵扯到胡惟庸案中。 但他们的死期不是明年,而是十年之后。 所以他暂时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 离开皇宫。 费聚便急匆匆地去找胡惟庸告知此事。 胡惟庸其实已经收到了只言片语的消息,但现在听费聚说,这才真的相信。 顿时。 他面色微变,皱着眉头追问道:“当真如此?” 费聚肯定道:“千真万确,我派出的人,亲眼看着他们挖出了矿石!” 说着,他一拍大腿道: “你说这叫什么事!那龟孙真是走了狗屎运……我要沦为京城的笑柄啦!” 胡惟庸冷哼一声。 他沉吟片刻,不得不感慨道: “这驸马,倒是真的有点意思,一次次的,使我大吃一惊……” 胡惟庸对陆知白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七夕那天晚上模仿出的雷电。 还有这一次,竟然化腐朽为神奇,从荒山之中开出了矿石。 胡惟庸想不明白,不禁自言自语道: “难道他是身具大气运?”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简直让他这个当朝相国都有些嫉妒了。 拥有矿山,就等于有了大量的财富啊! 费聚唉声叹气。 仍然感觉遗憾后悔。 他把在皇宫中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胡惟庸。 胡惟庸听了,捋着胡须笑道: “驸马倒是不笨,此计甚妙,等于是用那些埋在地里的矿,让人免费帮他开矿。 这小子,跟他老丈人一样,真是黑心啊!” 费聚骂骂咧咧的,相当不爽。 但是那老眼深处,却有一丝精光闪过。 他其实是在哭穷、卖惨。 这样,以后在胡惟庸面前的孝敬,就可以少一些。 胡惟庸云淡风轻地说: “些许小事,不要放在心上,反正你也可以去挖矿。 大家都能去……真是一个好驸马呀!” 胡惟庸嘴上这么夸着,目光却很幽深,笑吟吟的,令人毛骨悚然。 …… 当天晚上。 天香楼。 陆知白在此设宴,邀请了一些人。 有陆仲亨、费聚这对卧龙凤雏。 还有朱棣与朱橚两位王爷,来帮他压场子。 以及合作比较密切的几位商贾。 这矿区的消息想要传得更远、矿业项目正式展开,少不了这些商人相助。 这些商人消息倒也灵通,已是听闻了此事。 纷纷举杯向陆知白庆贺。 而直到坐在酒桌上,朱棣朱橚两个才知道此事。 两人顿时睁大了双眸,满脸的不敢置信。 但他们也不会直接就问。 趁着酒席间隙,朱橚压低了声音,耳语着,问陆知白: “栖霞那一片荒山,竟然有矿?真的假的?” 第190章 一个个的,喜不自胜 陆知白笑道:“你觉得呢?我都跟陛下说好了怎么分利润。” 朱橚顿时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陆知白吃了一个虾仁,笑道:“怎么了?” 朱橚道:“我在想,难道你真的是灵宝天尊的大弟子?不然运气怎么这般好。” 陆知白听了,感觉非常好笑。 但他一口应下来,道:“不错,就是如此。” 朱棣这会儿寡言少语,只顾吃喝。 偶尔也惊讶的望向陆知白。 他有些不理解,这家伙运气怎么这么好? 亏得前段时间,他们还为他担心呢。 这么一想,朱棣就觉得以后还是别担心了。 吃好喝好,比啥都重要。 席间,觥筹交错,众人纷纷吹捧。 陆知白则是谦虚极了。 而经他的嘴一说,他虽然家里有矿,但自己好像也赚不了几个钱。 费聚脸上的笑容,渐渐实在了许多。 想着自己也没有亏那么多。 毕竟商业区的地确实有前途。 费聚也没有那么不爽了。 反正大家都可以去免费挖矿嘛,那他也可以。 这么一想,哎呀,驸马真的是一个好人! 不过,如此一来,既然可以免费挖,大家为什么还要投钱呢? 这就看陆知白的规划与说法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 “各位,开采出原矿石,只是微不足道的收益。 真正使之贵重的,是冶炼和加工啊,我这里有许多冶炼配方。 比如那铺路的建筑材料,可以称之为水泥,以后就可以在矿山大规模生产。 这些收益,免费开矿当然是享受不到的……” 这几位商家以前也和陆知白有过合作,对他做生意和搞新东西的本事,深信不疑。 闻言,纷纷点头道:“这是自然,改日再向驸马请教。” 言下之意,对于没钱参与项目的,就不要说那么多了吧。 陆知白但笑不语。 虽然宴会气氛很不错,但他并没有多待。 他的主场,绝不可能陪他们喝到深夜。 大约晚上九点多,陆知白就回到家中。 朱长乐还没有睡。 今天得到栖霞有矿的消息,家里上下都喜不自胜。 朱长乐也晓得陆知白晚上有饭局,但还是忍不住要等他回来。 等待的时候。 她的侍女彩袖笑道: “驸马可真是鸿运当头呢,在人家手里是一片荒山,到了他手上,就变成了矿山。” 玉钟说: “还是我们公主命好,嫁了这样的驸马,能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彩秀说道:“就是,驸马长得好,又有本事,可比那些坐吃山空的纨绔强多了。” 朱长乐手捧一本书,在读着。 微微笑道:“好了,不要再聒噪了。今天我已听你们说几十遍了……” 两个侍女一副羡慕的样子,逗她道: “可是,人人称羡,我们忍不住要说呀……” 她们当然高兴,主人家有了钱,给赏钱都会大方许多。 夜色幽深。 陆知白回来。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朱长乐躺在他的胳肢窝里,问起今天的事来。 二人世界,自然随意许多。 朱长乐拿小脑袋轻轻拱着陆知白的胸口,问道: “夫君,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不然,渡口多的是,为什么非要买那处地方。” 她其实已经有些困意,倒也不是真想知道,撒撒娇罢了。 陆知白避而不答,笑道: “不要乱动!我跟你讲,我今晚喝了点酒,现在感觉有些热……” 接下来。 芙蓉帐暖,烛影摇红。 陆知白终于有了几分春风得意的感觉,心满意足地睡去。 …… 第二天。 春和大学。 叶长春过来上医学课,顺便将这惊人的好消息,告诉了各位住校的同僚。 办公室内,范显祖睁大了昏花的老眼。 额头皱纹被挤得更深了。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连声道: “天啊!驸马真是吉星高照,鸿运当头。这运气,这运气……” 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不羡慕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跟陆知白在一起待久了,范显祖只觉得,人各有命。 但是,他也不求这些,还是好好阅读儒家典籍吧。 范显祖戴着老花镜,摇头晃脑地看起书来。 郭雄文和陶成道,却都是满脸欣喜之色,向叶长春询问更多的细节。 他们越听,越是双眼发亮。 郭雄文看向陶成道,说道: “这下可好了,矿区肯定有许多新材料,说不定就有能用上的。” 陶成道也是连连点头,目光微亮,道: “这段时间,在驸马的指点下,我研究出了新配方的火药,也不知道威力如何。 有了矿山,刚好可以和旧配方试验对比。以后开矿也方便些……” 两个科研狂人,关注点根本就不在矿山有多值钱上,而在于它的科研价值。 而一众学生,得知了这个消息,无不是张目结舌,满满的都是震撼。 他们都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屁孩,哪里见过世面? 驸马家里居然有矿了! 这实在是超出他们的想象啊! 一个皮肤漆黑的孩子,好奇的问同学道: “天哪,驸马得有多少钱啊,能不能比得上陶朱公?” 夏原吉无语道: “恐怕不行。驸马成为驸马,不过数月罢了。 再者,大家难道忘了,他与我们,其实……” 他顿了一顿,说道:“年纪相仿。” 一下子。 周边的人仿佛都变成了秋天的寒蝉,哑口无言起来。 只是有些默默的脸热。 深深的感觉到,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为什么驸马已经是校长了,而他们还是学生,傻乎乎的? 耿小二叹了口气说:“得了,好好学习吧……” 朱桢听着大家议论,虽然没说话,但眼睛却在不停的转着。 他心里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陆知白比他大两岁罢了,怎么运气这么好? 不过,他的优点就是,想不通就不想了。 比不了就不比了。 还是研究火药吧,火药真是太有意思了! 砰的一声就炸了~ 这门课,他肯定能拿满分! 第191章 皇帝同款墨镜,老朱戴了都说好 李猫子在这群学生旁边,拿着本子和铅笔,在一旁记录着偶尔听到的一句精妙议论。 听说陆知白得到了矿山,他也是满脸的喜色。 矿山能赚多少钱,跟他没关系。 主要是,他在写的话本子里,把陆知白设定成了灵宝天尊在凡间的大弟子。 虽说有雷电之事在前,但李猫子仍然觉得有些扯淡,非常忧心传播效果。 这下可好了。 驸马这是什么鸿运啊?! 做梦也不敢这么想。 那必然是仙童转世,才有这种可能!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会觉得原本离谱的故事情节,都充满了说服力…… 李猫子已经找了好几个同行,跟他一起写陆知白交代的任务。 这所谓的任务嘛,就是写驸马的故事。 顺便宣传春和大学,还有科学研究所的种种成果。 为此,他获得了特许,可以在大学内部转悠,方便寻找素材。 这里的新花样实在太多了,有一些李猫子都没搞明白。 还有一些是机密,现在不能公开。 挑选合适的素材,也够人头疼的了。 …… 皇宫之中。 朱元璋听说了眼镜店的事,起了几分兴趣。 陆知白便带了几副眼镜来到宫中。 度数都比较低。 朱元璋见了他。 拿起一副眼镜,仔细端详着,夸赞道: “你倒是奇思妙想,前些日子只是一个放大镜,现在就变成眼镜了,两片镜片接在一起,的确方便许多。” 元朝的眼镜,他也见过,但感觉没什么用,还不方便。 现在这种改进之后的眼镜,便利了不少。 朱元璋戴上眼镜试了一下,东张西望,不久便习惯了。 或许度数较低。 他说:“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效果。” 陆知白笑道:“眼镜是给有眼疾的人准备的,陛下耳聪目明,自然用不着它。” 朱元璋摘下眼镜,得意道: “不错,朕暂时用不到这个东西,过几年再说吧。” 他想了一想,道:“给咱那妹子拿一副,不知她需不需用……” 陆知白便又取出一副女式的老花镜。 朱元璋满意的点头道:“你倒是有心了……”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儿臣只盼父皇母后身体都康健,用不上这些才好。” 帝后的视力,现在倒也没什么大碍。 所以,为了宣传眼镜店,他额外准备了一些装饰用的眼镜。 陆知白又取出一副墨镜。 和老花镜样式相仿,皆是两镜片以边框相连,还有两条腿儿,可折叠。 只不过,不是透明玻璃,而是褐色的。 朱元璋看了,便奇道:“这又是什么眼镜?” 陆知白笑道:“这叫墨镜!适用于强光之下,也可以遮掩表情~” 朱元璋听了,有些失笑,心觉没有大用。 但陆知白年轻嘛,就爱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朱元璋给面子,试用了一下,顿时视野就变成了深色的。 他左右四顾着。 陆知白却笑了起来, 道:“霸气非凡!真是太合适了~” 乐,看起来真是时尚得要命。 他简直想喊一声“大哥”。 朱元璋自个儿却看不到,笑了笑,又将眼镜摘了下来,准备有空了去后宫问一问。 朱元璋道:“好啦,不与你玩闹了,你那眼镜店的生意,如何了?” 陆知白笑笑说: “也就那样,毕竟刚刚开张。” 不过他很自信,慢慢的就会好的。 因为现在大明的眼镜店,只此一家,能够治近视和老花。 等名声传出去,恐怕有人不远千里前来求购。 但这次进宫之后。 墨镜之类的装饰用品,恐怕会逐渐热销起来。 因为这是“皇帝同款”! 陛下戴了都说好! 朱元璋不晓得他此行的真正目的,皱起眉头,说道: “朕得到消息说,这段时间,公主府附近闲人如织,四处游荡。可派人去查,也没发现太多异常。” 朱元璋神色微微严肃,叮嘱道: “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陆知白忙道: “哦,这几天公主府周边是多了不少人,还来摸我家门口的石狮子。 说是要沾喜气,石狮子都快被他们摸秃了……” 朱元璋听了,满脸的匪夷所思,笑道: “竟有这样的事?听说还屡禁不止,轰都轰不走。” 陆知白叹气: “是啊,这些人一个个的叫着什么‘鸿运当头’‘天人转世’,想要蹭我的运气。 不过,估计也许有别人家的眼线浑水摸鱼。” 朱元璋点点头道: “反正咱提醒过你了。” 陆知白却不觉得是个事儿,笑了笑道: “这边人多了也有好处,商业区虽然还没建起什么,但名声也算渐渐打响了。 还有很多人,专程来看水泥路呢。” 商业区的开发,朱元璋也很关心。 听闻此事,神色便舒缓了不少,颔首道: “如此甚好,你且去看看皇孙吧。” 陆知白确实有好几天没有去看望朱雄英了,奉了皇命,便前往春和宫。 朱雄英今天已做完功课,正在花园中玩耍。 一只绿色的螳螂,被固定在一块木板上,他举着放大镜,正仔细观察。 见到陆知白过来,朱雄英便哒哒哒跑过来,扑到他怀里,奶萌奶萌地说道:“姑父。” 在陆知白怀里撒娇片刻,朱雄英就拿出一个小本本。 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的,写了许多问题,挨个请教起来。 陆知白微笑着解答,感觉自己已经成了皇孙的自然科学老师了…… 一旁有宫人运笔如飞,记下了两人的对话。 陆知白非常愿意给皇孙讲这些的。 讲一次,就有书稿产生,以后还可以用上。 等到他讲累了,喝茶歇息的时候。 朱雄英星星眼地问道: “姑父,听说你发财了,得到了一座矿山。” 陆知白笑道:“是呀,我也没想到能挖出矿来。” 朱雄英好奇道:“矿山是什么样?我可以去看看吗?” 这事儿陆知白可不敢应承,画饼道: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看了。” 朱雄英便伸出小手,挠了挠头,一副无奈之色,有点苦恼:“长到多久算是大呀?” 陆知白笑道:“先定一个小目标,十岁吧。” (本喵饿啦,求一点小礼物) 第192章 巡视自己这偌大的产业 陆知白逗朱雄英玩了一会儿,约好了下次再来看这个大侄子。 实际上。 既然得到了这么大一个铅锌矿,陆知白倒是有改进活字印刷术的打算! 到时候,就把他在皇孙这里讲的知识印刷成册,加以推广。 也不知道效果会如何,先做了再说吧。 …… 陆知白回到家中,又催了催新式的纺纱机和织布机的进度。 现在已经有了几十套新机器,已经在纺织作坊里用上了。 到今天,已经有新式的布料产生了。 虽然,厚度不如他上次用来做背包的特制布料,但结实程度却丝毫不逊。 陆知白又亲自画图纸,指挥裁缝,制作出新款式的衣服。 一连试验了好几套,总算像模像样了。 接下来的几日。 “驸马的荒山变矿山”、“矿山可以免费采挖”的消息。 简直相映成趣,以惊人的速度传向大江南北。 这倒是让许多商人都动了心思,准备来试一试。 反正挖矿不要钱嘛,不挖白不挖。 他们自己承担运输和人工就可以了。 说不定还能挖到黄金和白银呢。 一时间。 栖霞周边各个渡口,人流、客流猛增。 连带着路边的茶寮、车夫,生意都好了起来。 作为项目发起人的陆知白,更是不必说…… 有几个大商人,想要参与矿山的开发。 已是陆续地和陆知白签了合同。 这次的项目,投资不算多。 毕竟是在古代,并没有那些昂贵的采矿设备,反倒是劳动力比较重要。 主要盈利方向,是矿物冶炼与深加工。 陆知白依旧是技术入股。 驸马,掌握核心科技! 不管怎么说,合同一签,粮食、布匹还有宝钞,都会陆续到位。 矿区的开发,也会慢慢开始。 但陆知白还有额外的想法—— 栖霞那边,属于丘陵山地地形,交通非常不便。 就算有渡口,规模也不大。 也不可能完全依赖水运。 如果想要吸引来更多的人、提高生产效率,修路是必须的。 而且,那里刚好有大量的石头,以及其他矿物,用来修水泥路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 陆知白派了以杨管事为首的一个小队,前往栖霞。 任务很重。 既要负责免费挖矿的种种事宜。 又要选定地点,配合着那几个投资商,搭建冶炼作坊。 此外,还要大量的建房子,留作商铺,或是客栈、宿舍等。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在渡口设立功德箱,用来接收社会捐赠,积累修建水泥路的资金。 这水泥路的成本,比官道要高多了。 几十里路,要花费不少银钱。 陆知白现在还没阔到可以随便修路。 就算阔,也不是这么花的。 凭啥呢? 所以,大家一起出钱出力,成果共享。 …… 又是几天过去。 几百架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统统到位,给纺织作坊都安排上了。 人手也充足,昼夜轮班。 库房里,新品种的棉布、麻布堆积如山。 每天都会被运到裁缝作坊里,变成新款式的衣服——被驸马称之为工装衣。 对了,还有一些配套的劳保手套。 囤了一些新衣之后,陆知白就亲自带着这批货物,前往栖霞。 毕竟是他自己的矿山,好歹得去看一看。 万事开头难,他得亲自理顺。 到了那边。 栖霞渡口几百米内,众人踩出的小道旁边,已经建起了一座木质的两层小楼。 这是百货楼的分楼。 只是时间仓促,做不了那么精细,却也依然崭新光洁。 比渡口这里风吹雨打的老旧建筑,漂亮多了。 杨管事汇报了一下工作进展。 其他的一些小产业,比如茶寮、食肆、车马行等,也都在建设中。 最基础的茅草客栈,也搭了起来。 现在在建一些木头的。 只是,需要进哪些货物,陆知白没有告诉他。 杨管事便道:“驸马,这里荒山野岭的,什么都缺。 我先让人送了些米面粮油过来,毕竟人不能不吃饭。” 陆知白点头道: “你做得很好。不过,往后这边除了粮食,主要卖采矿的工具,还有新品的衣服。” 杨管事点头: “既然如此,就拨几间茅屋做铁匠铺,再调几个铁匠过来……还要离矿区近一些。” 陆知白笑道: “都行,其他的商品你看着办。反正,我主要想推广这工装衣。” 他兴致勃勃地让杨管事先看看。 杨管事查看一番,摸摸手感,点头道: “这布料倒是结实耐磨。” 但他没有说更多。 这么粗糙的质感,一看就是身份低下的人才会穿。 关键是,驸马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这布都是原色的,根本没染色,上面只是印了自家的熊猫商标…… 但想想也是。 穿这些衣服的人是要干活的。 什么色都无所谓,反正最后都会变成黑色。 陆知白说道: “至于价格,要贵一些,一套要二百文左右。” 本来商品的价格,就跟质量有关系。 普通的麻布夏衣,一套大约是三四十文。 棉布的,自然会贵许多,起码翻个倍。 而这种新式布料,需要更多的棉花,厚度都可以做秋衣了,自然更贵。 杨管事知道自家的东西质量好,但是有些担忧道: “这里的矿工赚些辛苦钱,未必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 陆知白胸有成竹的笑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最开始,肯定是没有什么市场。 慢慢的,大家就会发现这结实布料的好处…… …… 陆知白带着人手,继续巡视自己这偌大的产业。 栖霞矿区,此时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修建水泥路了。 工人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推车的工人,搅拌的,扛大包的…… 一些人,脸上还戴着口罩——这也是东家发放的。 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吆喝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繁忙景象。 陆知白到的时候,树荫底下,已经有了几位作坊主和小商人。 他们是听闻“水泥”这种新奇的建筑材料。 听说使用方便,强度也不错,便兴致勃勃地赶来购买。 第193章 你们挖矿,我卖牛仔裤,很合理吧? 负责道路的人见陆知白来了,连忙过来行礼。 于是,几个作坊主和商人,也都过来行了礼,望着陆知白,只顾傻笑。 陆知白微笑道: “你们要买水泥?最近货比较紧,需求量大,价格有些走高了……” 一个作坊主好奇道: “驸马,我等是代人打探消息,不知这水泥,作价几何?” 陆知白笑道:“现在大约是二十文钱一斤。” 这些人听到价格,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价格也太高了吧!” 一位作坊主忍不住高声嚷道,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 这袋装的水泥,一袋大约有百斤。 也就是两千文钱! 一袋就要二两银子啊。 当下,这些作坊主和商人,望向陆知白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商人忍不住低声道: “竟然拿这么贵的材料,在这荒山里修路,驸马真是阔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大感赞同。 陆知白云淡风轻笑道: “走的人多,自然就值得。” 一个年纪老一些的作坊主,仔细观察过水泥,拱手道: “驸马,这水泥似乎是石料磨成,不知价格为何如此高昂?” 他能看出这一点,陆知白并不意外。 笑着说:“不错,这水泥的材料之一,就是那些煅烧过的废石料。” 谈话间,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听他们谈论。 当听说水泥材料竟是废石料时。 在场众人,脸色瞬间变了。 有人惊叫出声,满脸震惊和懊悔: “什么?竟是废石料?” “哎呀呀,我之前把废石料十斤一文钱贱卖,亏大了,肠子都悔青了!” 一位胖作坊主使劲拍着大腿,痛心疾首,脸上肥肉抖动。 另一位瘦高个作坊主捶胸顿足,脸色铁青,几乎要哭出来: “我也是,咋没想到这用处,瞎了眼,猪油蒙了心!” 众人懊悔不迭,纷纷摇头叹气。 陆知白倒是诧异了。 世界真小啊,在这里也能碰到他们。 不过想想也是,做矿产生意的,出现在这很正常。 作坊主们围着陆知白卖惨,苦着脸说: “驸马爷,我们真是吃大亏了……” 又一个人说道: “驸马,俺叫刘富贵,俺还捐了修路钱呢……” 陆知白哈哈一笑道: “生意之道,变化万千,诸位多琢磨吧。” 看他们一副懊悔不迭的样子,陆知白脸泛微笑,乐不可支。 一位商人竖起大拇指,满脸钦佩,眼中闪着光道: “驸马真厉害,能将废石料变宝贝,手段高明啊!” “可不是,咱们咋没想到?驸马变废为宝,望尘莫及!” 又一位作坊主附和,神情复杂。 陆知白听闻议论,微笑道: “不错,这乃是我的独家秘方。 诸位,莫要懊悔,好好挖矿,往后机会多着呢。” 陆知白带着揶揄,眼神宽慰。 一位作坊主咬咬牙,说道: “罢了罢了,多挖矿,补损失……”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多挖矿……” 说着,又纷纷感谢起陆知白来,道: “驸马仁义,这么大的矿,都舍得免费让人挖……” 陆知白但笑不语。 那刘富贵积极得很,说道: “驸马,俺免费挖了两天矿,您那四成矿石,都留着呢,什么时候拉过去?” 陆知白一听,便道: “尽快吧。往后每天都结算一次。 我那大学最近有项目,急需矿石,各位不要见怪。” 他可是驸马。 这么客气,谁敢跟他见怪。 纷纷摆手说是应该的。 只是,许多人心里,却是对那水泥的配方最感兴趣。 陆知白自然也晓得,这类东西,都会有人觊觎。 但没事。 多流程生产,每批人只负责自己的部分。 工人也都是严格控制着。 再说了。 他的岳父,可是朱元璋。 谁敢泄密? 全家是批发来的吗? 陆知白见众人急着挖矿,又笑着给他们画起了饼。 “诸位,等这水泥路修建好,我还有新的好物推出。 我打算售卖一种大容量的货运马车,此马车需两匹马齐拉,宽敞舒适……”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一位头发花白的作坊主,捋了捋胡须,摇着头说道: “驸马爷,这马车虽好,可咱们这有水运,货物走水路更为便捷……” 另一位矮胖的商人,则皱着眉头说道: “驸马爷,就算这马车实用,可两匹马齐拉,这成本想必不低,价格定然昂贵,咱们可买不起哟。” 陆知白却是神色不变,双手背在身后,昂首说道: “这马车自有其独到之处。以后诸位便知其便利与价值……” 他话锋一转,道: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这水泥路代价高昂,不知何时才能修建好……”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大家都不傻。 心中倒是颇为诧异。 实在没想到啊,堂堂驸马,竟然,这么直白…… 驸马不是很有钱么? 虽然他们心里,自然是希望走现成的路。 但现在没办法,驸马都开口了。 一位穿着绸缎长袍的商人,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说: “驸马爷,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捐一些,也算是为这路出份力。” 另一位作坊主跟着附和: “是啊,驸马爷,不过我们这小本生意,捐的也不多,您可别嫌弃。” 陆知白拱手道谢: “诸位能有此心,在下感激不尽,不论多少,皆是一片心意嘛。” 待这群人表现过了,新来的几人中,一位胖乎乎的作坊主挤上前来。 他满脸堆笑,拱手问道: “驸马爷,不知您家的矿工都作何打扮?这山里人烟稀少,以后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道:“我并未派人挖矿。” 只不过是派人寻找金矿、银矿位置罢了。 金银矿会被隔绝起来,绝对不允许其他人免费采…… 众人皆是一惊,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位瘦高个的商人瞪大了眼睛,奇道: “驸马爷,这么多处矿山,您不挖矿?” 其他人也不解: “这矿山挖出来的矿石,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陆知白笑了笑,也不多言。 这时。 杨管事带着几个人,推着一辆车过来了。 陆知白从车中拿过几件样品,开始展示: “诸位,我不挖矿,改卖衣服啦! 这便是我打算主营的工装衣。” 第194章 郊游?军训?团建? 众人一看,乃是一套样式新奇的衣物。 布料很厚实,看着就耐磨。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作坊主,一边摩挲着衣服,一边说道: “这布料看着结实,颜色也未加染饰,倒是新奇。” 他委婉的说: “不过驸马爷,这衣物瞧着虽有些特别,可到底过于质朴了些……” “好稀罕的布料!”另一位商人急切地问道:“不知这衣物价格几何?” 陆知白轻描淡写地说道:“一套二百文钱。” 众人一听,脸色瞬间变了。 “二百文钱?这价格可不低啊,”圆脸的作坊主皱着眉头说,“咱这矿工众多,人手一套,那可是不小的开销。” 另一位商人附和着,眼神中透着几分揶揄: “是啊,驸马爷,麻布衣服便宜得很,才几十文钱一套。 订的多还优惠,凑合着也能用,何必花这冤枉钱?” “驸马爷,您这是没吃过咱们挖矿的苦,不知这钱来得不易啊。”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都有些接受不了这价格高昂的新衣。 不是工装衣买不起。 麻布衣更有性价比! 陆知白但笑不语,心中却自有盘算。 他深知这工装衣的优势。 长期来看,定能热销。 比如那美国的淘金热,李维不淘金,专卖牛仔裤,就成了一方富豪。 不过,“牛仔”这个词,最好不要提。 万一老朱想起了往事,感觉是在嘲讽他…… 一位精明的商人瞧出了陆知白的心思,笑着说道: “驸马爷,莫不是觉得这衣物日后必能大卖?” 陆知白哈哈一笑,说道: “诸位且走着瞧,这工装衣的妙处,日后自见分晓。”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有的摇头,有的撇嘴,显然对陆知白的想法不太认同。 陆知白也不恼,依旧笑容满面,说道: “诸位不信,咱们就拭目以待。” 说罢,摇着扇子,转身离去。 他和这些作坊主、商人聊的一切,很快就会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去。 不然,他才不会和他们说这么多呢。 …… 在栖霞这边视察之后。 确定一切进展都很顺利,陆知白又回到了京城。 他身上也有教学任务,而且不轻呢。 不过,也可以寓教于乐嘛。 陆知白决定让学生们磨炼一番,桀桀桀桀~ 于是放了两天假。 告诉他们接下来暂时不上课了,要去野外郊游,自己准备点用品啥的。 一群傻乎乎的小家伙们,还兴奋地要命。 哪里知道,写作郊游,读作军训。 出发之前。 学生们各自忙碌,热闹非凡。 人人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 足足是三四十辆马车,才拉下这群人。 几位老师年纪老迈,陆知白没让他们去。 郭雄文本打算去,却有急事,于是作罢。 最后。 只有陶成道随行,他带了许多制作火药的材料,对栖霞矿产颇为期待。 陆知白和朱橚、朱棣同车,大家一起过来玩。 看着长长的车队,陆知白忍不住感慨: 这年头要是有皮卡,用来运输士兵不是无敌了? 不说皮卡了,拖拉机也行啊…… 众人浩浩荡荡的,抵达栖霞矿区。 刚一到地方,学生们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四周山峦层叠起伏,树木繁茂葱郁。 正是初秋,一些树木微微泛黄,或是发红。 远远望去,倒是如诗如画。 事前并没有告知,一些学生诧异了: “这是哪里?” “荒山野岭的……” 倒也有聪明的家伙。 朱桢叉着腰,环顾前方,兴奋道: “看来,这里就是栖霞山了!” 朱橚先前就来过这里了,还让画师,画了好些没开发时候的景象。 这会儿,看着这群学生呆头呆脑的模样,他不由得发笑。 他吓唬道: “你们表现太差了,院长很生气,把你们统统发落来挖矿!” 有些学生听了,确实吓了一跳,毕竟,朱橚乃是周王。 也有些学生不服气,小声说: “我们表现哪里差了?表现差就要挖矿吗?” 他们甚至有些不解,道: “我们是来上学的,不是来挖矿的!” 陆知白走过来,瞧他们一个个受了莫大欺骗、生出反骨的样子,也觉得好笑。 问清楚缘由,陆知白倒没反驳朱橚,笑道: “周王说的倒也不错, 大家确实是都要挖矿的,好好体验一番。” 学生们还是信任他。 毕竟都是被他的名头吸引过来的。 一听,大家便稍稍松了口气,道: “就是嘛,俺是来上学的!” “院长叫挖矿,肯定不是单纯的挖矿,是为了让我们明白其中的道理……” 陆知白一笑。 好小子,真是孺子可教。 天色已经不早了。 朱棣走过来,大喝一声: “都过来,扎营一晚!” 身旁的亲兵吹响了集合的哨子。 四面八方的学生,赶紧跑过来集合。 经过军训,他们已经练出了条件反射…… 就连小胖子陈佑,还有满身反骨的陆贤,都是小跑而来。 所有人排成整齐的方阵,等着朱棣的下一步指示。 陆知白和朱橚,勾肩搭背的在一旁看热闹。 朱橚小声赞叹道: “不愧是四哥,这群小笨蛋,竟也有模有样的了。” 这群学生明明很放松,但听到号令,还是立刻集合起来,执行力相当可怕了。 陆知白笑道:“那是自然,四哥有将帅之才。” 虽说,单论武力值,老二秦王朱樉是高于朱棣的,但朱樉的战绩却仅有征伐叛番,比老四差远了…… 朱棣环顾四周,指着一处平坦开阔且背风的地方说道: “此处地势平坦,又能避风,最适合安营扎寨。不过还得考虑水源。” 说着,他带着众人往附近一条清澈小溪走去。 又重新选了个扎营地点,细细讲解起来。 学生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随后。 朱棣问道: “接下来,你们该做些什么?” 他这个总教头,一瞪眼就能把学生们吓得腿软。 所以,提问的时候,回答也都很积极。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朱棣点头道: “不错,无非就是吃喝、燃料、扎营。” 说着,他按照军训时分好的组,指挥一二组去捡干柴。 三四组去寻石头搭建炉灶。 五六组负责支帐篷。 七八组则是要负责觅食。 等其他组忙完了,也得参与找寻食物。 学生们立刻行动起来。 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都充满了干劲。 朱棣在一旁不时地指点着。 不一会儿,营地的雏形就渐渐显现出来。 干柴堆成了小山,炉灶搭建好了,帐篷也立了起来。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歇息片刻,一道觅食!” 说着环顾山野,舔了舔唇道: “不知这里的野味怎么样,俺可是带了弓来……” 名曰觅食,实为耍乐。 他们自然带了粮食,但要在这里待至少半个月,总不能全吃现成的。 好不容易进山,哪有不吃野味的道理? 一群半大孩子, 哪有不撒欢的道理? 朱桢脱下鞋袜,一马当先的跳到溪水里去摸鱼。 他倒是有经验似的。 在石头缝里摸了会儿,捡起一个螃蟹。 扔到陆知白面前,道:“姐夫,给你吃!” 陆知白:“……” 他礼貌道:“谢谢,你自己吃吧。” 其他学生纷纷下了丈许宽的溪,在里头寻找着。 朱橚看得发笑,道: “这么多人,鱼早就吓跑了!” 学生们四散开去,有些人又上岸来寻找工具。 过了阵子。 朱桢欢快的笑道:“哈哈哈,我抓到大鱼啦!” 他双手紧抱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足有一斤多。 把鱼扔上岸来,朱桢两手叉腰,得意极了。 陆知白和朱橚袖着手,纤尘不染的,看着这群学生玩闹。 朱橚转头一看,道:“四哥开始打猎了!” 第195章 鸡飞狗跳的栖霞日常 朱棣领着一群人,往山林深处而去。 朱橚连忙跟了上去。 陆知白想了想,紧随其后,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朱棣身后的亲兵,看了他们一眼,个个昂首挺胸。 往常显不出他们的本事。 现在,给这些家伙们露一手~ 毕竟,对于普通子弟来说,弓箭昂贵无比,根本买不起。 就算有弓,想要有所成就,也需要常年的练习,天赋还特别重要。 一些学生,也很好奇,眼巴巴地跟在后面。 却被赶了回去,说人太多动静大。 朱棣手持强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寻觅着猎物的踪迹。 “王爷,这边好像有动静!”一个亲兵轻声说道。 朱棣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安静。 众人屏气凝神,非常专注。 陆知白和朱橚来看热闹,也走了有不少路,才有动物痕迹。 两人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探着头张望。 这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窜出。 朱棣瞬间拉弓射箭,“嗖”的一声,利箭飞驰而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野兔。 “好箭法!燕王威武!” 众人齐声喝彩。 学生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心中对朱棣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陆知白和朱橚也不禁鼓掌叫好。 陆知白笑道:“晚上有好吃的咯~” 朱橚也不甘落后,手掌拍得跟打快板似的,道: “还是四哥能耐,但这兔子不够吃啊,再来再来~” 两人等着朱棣他们的收获来投喂自个儿,没有丝毫的羞耻。 朱棣得意笑道:“叫你练武你不练~等着吧,哥哥打猎给你吃……” 朱橚嘿嘿一笑,说:“就知道四哥疼我~” 陆贤倒是得以跟他们一起,进入山林。 他一脸的懊悔。 陆贤满是遗憾和不甘,想着: “我怎么就没带弓箭过来呢,不然这时候也能显摆显摆。” 他一直觉得在这上学颇为难受。 天天学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虽然比起夫子讲的,倒算有趣。 但其他学生,好似对他有意见,有意无意的孤立他。 有些时候,他因为违背规矩,还要挨打。 肯定有人在背后嘲笑他。 陆贤满心都想着找回面子,但这次疏忽,忘了带弓箭。 不过。 看了朱棣的表现之后,陆贤觉得,换成自己,未必能表现的更好…… …… 天色渐黑。 所有人在扎营地集合。 饭已经做好了。 鱼虾蟹之类的收获,也不晓得怎么做,索性拿大锅炖汤喝。 大家处理着猎物,剥皮,放在火上烤。 香气四溢,欢声笑语。 所有人,心中都有别样的满足感。 毕竟这顿饭,自己费了老大劲了~ 过了一会。 鱼汤煮好了,一些人迫不及待盛了点。 很快,便有人大叫道:“谁烧的汤?没有放盐!” 又有一个学生,拿着盐罐子过来。 热气烫手,一不小心,整个罐子都掉了下去…… 一时间,这群娃儿们大呼小叫的。 陆知白弄清楚情况后,决定离那锅鱼汤远点。 他和兄弟们做烧烤去。 陆知白面前,一只山鸡终于烤好了。 他把鸡从火上挪开。 顿时。 从左右伸过来三四只手,如狼似虎的要抢。 陆知白慌忙护住自己的鸡,大叫道:“干什么?土匪!” 没办法,对面人多。 眨眼间,一只鸡就被撕扯得一干二净。 陆知白手里握着一根光溜溜的鸡腿骨,险些气笑了: “我的鸡啊……” 朱橚和朱桢也不怕烫,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 看他吃瘪,两人乐不可支。 朱桢挤眉弄眼道:“鸡在裆里呢~” 朱橚吃吃的笑,还不忘投喂小屁孩李景隆,给他分了个鸡翅膀。 最可恶的是朱棣,有亲兵给他烤猎物,他还来抢弟弟的东西。 丁维清冷的声音喊道:“恩公。” 一只金黄焦香的兔腿,伸了过来。 陆知白愣了下,接过来,冲朱家兄弟几个哼了一声,美滋滋的吃起来。 丁维的箭术也不错,这兔子,是他自己猎到的。 啃了之后,陆知白眼睛一亮,赞叹道: “手艺不错,好吃得很!火候恰到好处啊~” 丁维简单的道:“祖上是猎户。” 很快。 朱橚吃完了鸡,又捧着一个盘子,去蹭朱棣的兔子吃。 颇有他老爹当年化缘的风范。 朱棣拿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将烤兔肉切割下来。 他看看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哼笑道: “像你们这样的弟弟,再来十个,俺就活不成了……” 众人顿时都笑起来。 陆知白觉得很好笑,问:“你的弟弟,不止十个吧?” 不过,嫡出的弟弟,倒只有周王一个。 其他的庶出弟弟,想必有些,关系也不如何好。 朱棣满脸的庆幸,说: “他们还小,哪里晓得出来玩……” 烧烤吃到一半。 陆知白忽然想起陶成道,擦了擦嘴上的油,哼道: “都不晓得尊师重道,陶先生吃了吗?朱桢,把你的烤鱼送给先生!” 朱桢歪头,拿着啃了一半的鱼:“我??” 陶成道带了道童,自己开小灶,正笑呵呵的看年轻人闹腾。 他赶忙谦虚道:“王爷,驸马,你们先吃,不必管我。” 甚至,将自己带来的时蔬分了些来。 …… 在山里扎营的第一夜。 还有些命大的蚊虫,嗡嗡作响。 甚至还有蝎子、蜈蚣出没。 学生们叫苦不迭。 幸好早有准备,纷纷拿出花露水、蚊香。 陆贤一边涂抹着花露水,一边心想: “驸马倒也算有些本事,可惜他看不起我……” 陆知白和朱家三兄弟,挤在一个帐篷里。 不多久,李景隆悄咪咪的摸来了,说他害怕。 五人又扔骰子,玩起了游戏,一直闹腾到半夜。 山里,秋夜微寒,最后,大家都挤在一起,迷迷糊糊睡了。 第二天上午。 又一番鸡飞狗跳之后,一行人用过早餐。 拔营。 按照陆知白的安排。 众人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小采矿点,观摩矿工挖矿。 看着裸露在外的矿石,实在是喜人,学生们也试着体验一番。 大家纷纷抡起鹤嘴锄,就往那些石头上敲。 没多久。 力气花了不少,矿石却没敲下来几个。 那些矿工在偷看他们,忍不住发笑。 第196章 三兄弟偷火药,炸矿山 过了一阵子,就没有学生想要尝试挖矿了。 没等陆知白说,他们就纷纷仔细观看起了矿工是怎么做的。 朱橚笑嘻嘻的说: “以后谁不好好学习,就拉来挖矿!公侯之子也不例外!” 朱桢嘿嘿笑,还好他爹是皇帝。 但来都来了。 每人都还要挖一些矿物带走,下午要去冶炼。 反正是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一些没干过重活的学生,暗自抱怨起来。 “这也太累了,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 陆贤嘟囔着,一脸的不情愿,便开始摸鱼划水。 下午。 一番艰难跋涉,走了十来里山路,大家来到一个冶炼作坊。 这一番郊游,渐渐有了社会实践的感觉。 昨天晚上的玩闹,恍如隔世…… 陆知白叫冶炼师傅过来讲解。 学生们纷纷拿出纸笔,认真地记笔记。 因为陆知白说了,金属冶炼很重要,是个重大知识点。 要考! 一行人又在这作坊附近,找了个地方准备扎营。 陶成道带来的人,搭了一个简易的树棚。 他在研究新火药。 朱桢对火药非常感兴趣,跑了过来,在旁边帮忙,眼睛里满是兴奋。 陶成道乐呵呵的,给他讲解: “楚王殿下,这里实验的不是课上讲的火药,这是驸马告诉我的新配方。” “这是啥?难道是白糖?” 朱桢拈起一些白色的颗粒,感觉有点黏,闻到一丝甜味儿,简直忍不住想舔舔看。 陶成道脾气极好的点着头,说: “不错,正是白糖。虽不知驸马如何会有这等奇思妙想 ,试一试也无妨……” 朱桢眼睛紧紧盯着那些火药材料,一眨不眨,笑道: “我那姐夫还没有失手过呢,这新火药威力肯定大!” 陶成道笑着点点头: “王爷,这可还得试验呢。 不过,依目前的配方来看,应当是比以往的火药更具威力……” 忙活了好一会儿,陶成道终于配出来了一份新火药。 大约有两斤重。 装在一个纸包里,捆的严严实实。 现在正是半下午。 朱桢假装回去听冶炼课。 陶成道也说要去看看,问一下这里有哪些材料。 朱桢又借口要去放水,溜走了。 他再次返回了树棚中。 趁人不注意,朱桢偷偷拿了火药包藏在怀里,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心里盘算着,去哪里试试这新火药的威力呢。 炸鱼? 不不不,这附近没有湖,小溪里的鱼不多,炸了完全是浪费。 朱桢眼睛一转,想到到处都是矿,还是去炸矿吧! “哦吼吼吼吼……” 朱桢在树林里穿行,发出古怪的得意笑声。 身后却传来哼哼两声。 朱桢浑身一僵,磨磨蹭蹭的往前走。 朱橚悠悠而来,威胁道: “你这小子鬼鬼祟祟,又在捣鼓什么?告诉我,不然我就把你抓去见院长。” 朱桢准备跑,道:“没没什么……” 朱橚快步赶上他,抓住一看,问道: “你胸口这是什么?” 他嗅了嗅,闻到古怪的味道,顿时大惊失色:“火药?!” 朱桢看看后面,忙道: “五哥你小声一点,别把人招来了!” 朱橚眼睛一眯,问道:“你拿这么多火药,干什么去?” 朱桢眼睛慌忙转了转,道: “我看他们挖矿那么辛苦,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哦!”朱橚眼睛瞬间就亮了,一副我懂的表情,说:“有点意思,我们一起吧!” 兄弟二人勾肩搭背的,往附近矿石找去。 朱棣远远的看他们俩拉拉扯扯,往树林里钻,觉得准没好事,也快步过来。 威风凛凛、壮如黑塔的朱棣,从前方出现,截在两人面前。 朱橚和朱桢都是吓了一大跳。 朱橚立刻向朱棣告状,道:“四哥,六弟偷拿了火药,想去炸矿。” 朱棣皱了皱眉,脸色一沉: “胡闹!这火药岂是能随便拿来玩闹的?” 朱桢嘿嘿一笑,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兴奋: “这多好玩啊!四哥你想想,轰隆一声巨响,得多带劲!皇城里哪有这样的地方……” 朱棣思索片刻,也是有些心动了,终是点了点头: “也罢,不过要小心行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兄弟三人一拍即合,便悄悄在山上寻找起来,要找一个合适的地点。 …… 附近。 一个小采矿点。 七八个矿工正在歇息。 中间是一个富态的作坊主,正喝着茶,在吹牛呢。 “我可是亲自经历过十几年前鄱阳湖那场水战的! 你们可晓得,当时火箭纷纷,还有火炮呢,轰隆一声巨响,陈友谅的船就要沉一艘……” 作坊主骄傲地说着,手还夸张地比划着。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刹那间,附近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作坊主吓得立马缩起头来,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惊恐地左右看着。 附近的几个矿工,也都是吓了一跳,两股战战。 想逃跑,却不知道该逃向哪里。 一个平时就不怎么聪明的矿工,却满脸惊喜的说: “王老板,你可真厉害呢,说炸那就炸了!你咋做到的啊?” 众人:“…………” 王老板此时却慌得不行,勉强站直了,仍然感觉脚下的大地好像还在晃着,耳朵也在嗡嗡的响。 附近的山中。 各处的矿工们惊慌失措,纷纷尖叫着逃离。 “快跑,山崩啦!” “救命啊!地龙要翻身了……” 有人被石头绊倒,有人一路摔跤,一片混乱。 …… 一处矿坑之前。 朱桢兄弟三人,趴在一块巨石后面。 仍然感觉碎石子乱飞。 有些甚至砸在身上。 兄弟三人身子都被震得有些发麻,抬起头,爬起来。 只看见前面的山体出现了一个直径十几丈的巨坑! 而地上的矿石,大大小小的,堆积成山。 “这火药果然厉害!”朱桢兴奋地拍着手,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喜。 朱橚道:“这威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太震撼了!” 朱棣则若有所思,双目发亮,点头道: “我们刚才,应该退得更远些,还好这有块石头挡着……” 第197章 火药还可以这么用? 朱桢兴奋道: “这新火药的威力,非比寻常,比之前的配方强多了!” 兄弟三个在附近看着,慢吞吞地往前挪动,狗狗祟祟的。 都没有立刻上前。 担心还有残余的火药没燃烧干净。 朱棣突然站住了,目光中透着几分凝重,还有兴奋。 他说: “这要是用在战场上,定能把敌军吓破胆。 想一下,千军万马之中,一声巨响,敌军阵营瞬间陷入混乱,那将是何等的劣势! 我们可以出其不意,打乱他们的阵脚,为我军的突袭创造机会……” 朱橚也是满脸激动,手舞足蹈地说道: “四哥说的对啊,火药就应该这样用!” 朱桢却好奇起来,问道: “问题在于,敌人又不是傻子,大漠何其广阔,他们怎么可能都聚在一起,等着你点火药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朱棣问住了,他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兄弟三个思索了一阵子。 朱桢眼睛一亮,嘻笑道: “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做一种陷阱火药,把它埋在地里。 等敌军走在上面,就跟触发陷阱一样,砰的一声爆炸了……” 朱橚笑道:“不错,你可真是能想!” 朱棣却是目光一亮,点着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怎么实现呢?为何走在上面它就会炸?” 朱桢嘿嘿一笑说: “这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姐夫不是有研究所吗? 陶先生也颇精通此道,必定是能攻克这个难题。” 朱棣点头,一挥手道: “若是研制出来真的有效,那可是大功一件!父皇必定重重有赏!” 他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当,说道: “还是我亲自去说一说,催一催吧,免得他们不上心。” 说着,又吐槽道: “那姓陆的家伙,搞这个搞那个,就是不去研究火器,我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朱橚在一旁盘算着: “这新式火药的配方,很快就能确定下来。 接下来,就是训练专门的火药匠,扩大生产规模……” 随后,他又发愁起来,眉头微皱道: “这是军事物品,好像没利可图的样子啊。” 朱棣满脸无语,严肃地说: “这新式火药威力巨大,足以改变战局,为我大明带来更多胜利。 这还要什么利润?难道父皇会亏待你们吗?” 朱橚目光古怪地望着他,说: “你还不知道父皇干了哪些事吧?算了,我也不说,父皇可是圣君啊……” 朱棣感觉莫名其妙。 但他也不是很关心。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火药,“砰砰砰”! 朱棣沉思片刻后,说道: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新火药威力虽大,但使用、保管、运输,都需要仔细斟酌……” 朱桢叉着腰,满脸得意之色,说: “这都多亏了我来炸矿,才能这么快就发现这新火药的厉害之处。” 朱橚哼了一声,幸灾乐祸道: “你还是准备好被打屁股吧。” 朱桢愣了一下,忙道: “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事了?” 朱橚道:“你偷拿先生的火药!” 朱桢不服气道:“明明是我们三个一起的。” 朱橚也叉起腰,道:“我是名誉医学副教授,四哥是总教头,你呢?” 朱桢满脸的蛋疼,感觉低人一等了:“我?我是……” 朱棣在一旁 满脸好笑。 随后说道:“走吧,得赶紧回去说清楚。 顺便叫人把这些矿石拉回去,可不能浪费……” 三兄弟又回到冶炼作坊附近的营地。 所有学生都待在空地上,神色有些紧张与茫然。 陆知白正与陶成道坐在一起,聊着什么。 陶成道神色凝重。 他已经发现火药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三位王爷。 那刚才的巨响,就不用说了。 火药倒是小事,主要是三位王爷,乃是万金之躯…… 陆贤正无聊的左顾右盼,便看到那兄弟三人大步归来,忙是叫道: “他们回来了!” 陆知白并没有迎上去,端坐着。 他好歹是院长。 严格的说,朱棣是他雇佣来的,朱橚是自己凑上来的。 兄弟三人到了近前。 朱棣神色如常,朱橚面带微笑。 朱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而眼神却有些心虚。 陆知白哼道:“老六……楚王。” 朱桢一副乖巧的样子,说道:“院长,你叫我啊。” 陆知白哼道:“别装了,你干的坏事,大家全都知道了。” 朱桢看了陶成道一眼,打死也不愿意承认。 陶成道打圆场道: “火药没了可以再配,三位王爷平安无事便好……” 陆知白冷着脸,威严地说: “楚王,你以为你是院长啊,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众人纷纷无语:“……” 朱桢心一横,说: “陶先生不是说要验证这新式火药的效果吗? 我想着,这里全是山也没什么好验的,不如试试用来开矿。 所以我就跟两位哥哥去炸了一大块矿石,效果很不错呢。 对了,得赶紧派人把那些矿石拉回来……” 朱桢眉飞色舞地描述了一下这火药的效果。 陆知白倒感觉有一丝意外,问道:“真有这么夸张?” 陶成道也是睁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震惊道: “那两斤火药竟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老夫倒是有些难以相信。” 朱桢拍马屁道: “先生亲手配出来的火药,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 陶成道转头望着陆知白说: “驸马,这配方威力未免恐怖,加了一些白糖,竟有这么好的效果。” 他捋着胡须,又说:“不过,这也未必就是最佳的配比,接下来还需要多次实验……” 朱桢笑道:“关于火药啊,我们正有些想法,要和您说呢。” 陆知白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伸长耳朵听他们谈话的所有学生,宣布道: “楚王未经许可,私拿火药。依照规矩,当罚二十鞭……就由燕王殿下来执行吧。” 朱桢顿时哀嚎起来,争辩道: “我是奉先生的命令去做实验啊!” 陶成道咳了一声,有些无奈。 在他们回来之前,大家都知道火药丢失,想遮掩也不太方便啊…… 第198章 不愧是你啊,老六~ 朱棣目光扫过陆知白,倒是未表异议,伸手抓住朱桢的后脖颈处衣服,径直往一旁拉扯。 有亲兵递来鞭子,脸上有幸灾乐祸的神情,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戏。 倘若换成旁人来行刑,朱桢定然不会服气。 但此刻面对凶神恶煞的四哥,朱桢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只能无奈接受。 四哥终究是疼他的,放了不少水。 可朱桢却似杀猪一般,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叫个不停。 打完之后。 朱桢一瘸一拐,装作身负“重伤”的模样走了回来。 陆知白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再次宣布道: “楚王虽说生性顽皮乖张,却好学且爱钻研,颇具实验精神。 且让我听听他接下来所言,倘若有可取之处,再行奖赏。” 朱桢满心愤懑与无语,愤愤不平地喊道: “那你就不能先听完再打吗?!” 陆知白依旧笑眯眯的,缓缓说道: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可相抵。” 朱桢气得直翻白眼。 他渐渐回过味儿来,陆知白分明就是想借打他来立威。 唉,自己谨慎了许久,今日到底还是翻了车…… 朱桢心中不服,怎可只有自己挨打。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环顾四周,猛地高声说道: “我拿火药之时,是陆贤给我望风,要罚应当一起罚。” 这一番话,瞬间让众人无语,纷纷匆匆望向陆贤。 陆贤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分辩道: “我没有,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与你无冤无仇的……” 朱桢冷哼一声。 确实无仇,不过他就是看陆贤不顺眼。 陆知白不禁笑了,他压根就不信陆贤能跟朱桢搅和到一块儿。 但这倒的确是个契机。 陆知白浅笑道: “陆贤之事稍后再说。 楚王,你既然拿火药去做实验,想必是有些心得的吧。” 朱桢狠狠地瞪了陆贤一眼,不再理会他。 他说起了对火药用处的想法。 越讲越是兴奋,眉飞色舞,全然忘了刚刚才挨了一顿打。 而且,这会儿他又冒出了新的念头,高声说道: “依着这个原理,不单在地上能用火药,水里亦是可行的。 往后咱们若有水战,定能轻易获胜!” 众多学生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一般,只觉这想法太过大胆。 但也有部分学生,目光灼灼发亮,满是崇拜地盯着朱桢。 耿小二压低声音道: “楚王当真是大才!竟有如此精妙的构想。” 陆贤听着,却是面色微微发白,他发觉朱桢这家伙好似有点疯狂,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毕竟他爹不过是个侯爷。 朱桢满脸得意洋洋的神色。 陆知白亦是双目微亮,毫不吝啬地夸赞,点头赞许道: “不愧是你啊,老六~” 看来准许老六入学,实乃正确之选。 陆知白道:“这个地雷之类的,往后就交与你研究了。” 陶成道在一旁乐呵呵地捋着长须。 虽说心中觉得制造这般火器,有些有悖天和。 但也无可奈何,火药本就如此用途。 此外,在这满班的学生当中,确属朱桢最合他的眼缘,在火器方面的天赋亦是相当不错。 二人可谓师徒相得。 朱桢听闻夸赞,骄傲得不可一世,又双手叉腰,欲要再言。 陆知白却不给他机会,朗声笑道: “诸位,我有一则消息要宣告。我打算,收几个亲传弟子。 开学已近一月,再过些时日,不妨举办一次期中考试吧。” 此消息一出,所有学生皆躁动起来,一时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断。 诸多学生双目之中皆充满期待,兴致颇高。 驸马的亲传弟子啊! 驸马尚且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成为亲传弟子,无疑是紧紧抱住了这根粗壮的大腿。 即便知晓难度极大,可大部分学生皆是双目炯炯,斗志昂扬。 向来稳重的夏原吉,心中亦萌生出些许期待…… 入学之后,他深感大学所授之内容甚合心意,并非一味死读书。 反倒注重实践,亦极为重视知识于生活中的运用。 他知晓,此乃宋朝的实学一派。 只是,后来程朱理学称霸天下,其他学派便渐渐衰落。 陆知白又道:“陆贤,你过来一下。” 陆贤满脸不情愿,头皮一阵发麻。 却也只得起身,缓缓走过去。 朱桢在后面喊道: “哎,我的奖励呢?不是说功是功,过是过吗?” 朱橚在一旁暗自偷笑。 不过,陆知白朝着树林走去,似乎有私密话语要说,众人便未跟随。 几十步外的小树林中。 陆知白负手而立,目光细细端详着陆贤。 这家伙,与他五百年前算是一家啊~ 只不过生来便锦衣玉食,故而养出了纨绔子弟常见的骄纵性子。 陆知白对此甚是理解。 奢侈、好色之类的毛病,倒并非大事,只要不去害人便好。 不过,陆知白略感困惑,这家伙于历史上亦是尚了公主的。 那位公主倒霉啊,摊上这样的驸马。 这般一想,陆知白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忿—— 自己如此优秀,方能娶得公主。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也能娶公主?要做我的连襟? 陆贤见陆知白收起笑容,心中顿时有些发毛。 陆贤乃武将之子,练武不算勤快,但总归比陆知白要强些。 正因如此,陆贤往日里觉得陆知白也没多厉害,反倒觉得他很莫名其妙。 可如今面对面,陆贤却分明感觉到,陆知白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竟让自己的底气没那么足了…… 陆贤先发制人,嚷道: “院长,你究竟要说什么?我可未曾帮楚王望风,他故意攀咬我!” 陆知白眼睛微微眯起,保持着微笑。 面对这般年纪的熊孩子,没什么道理可讲。 要么就拳头比他大,将其打服。 要么就给予温暖。 拳头?那是四哥的专长。 陆贤入学以来,也是挨了好几顿打,却又无处申诉,只能满心悲愤地继续混日子。 此刻,轮到陆知白来送温暖啦~ 陆知白满脸关切,微笑着说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与你爹,也算兄弟了……” 第199章 也许你能娶公主,杀猪 陆贤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贤不悦的道: “你胡说什么!我爹一把年纪,怎么会跟你称兄道弟,我岂不是要叫你叔叔?!” 陆知白笑了笑,说: “也不是不行。” 他接着说道: “你爹着实不易啊,一把年纪了,为让你入学,对我软磨硬泡, 还奉上了巨额学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陆贤听了眉头紧皱,心里越发的不爽了。 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学费只有十几贯钱,还可以先上后付,他却要那么贵? 他爹真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花那么多钱,上赶子的把他送到这里来受苦。 爹老糊涂了啊…… 陆知白仰望蓝天,长叹一口气说道: “人人皆言你乃纨绔子弟,陛下甚至为此下了圣旨斥责于你。我着实心痛啊……” 他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开学以来,我一直在观察你,知晓你并非那等混蛋纨绔,你不过是太过孤独罢了。 我坚信,在我的教导之下,你很快,便能步入正途。” 陆贤听得眉头紧蹙,极想与之理论一番。 何为能步入正途?小爷我哪里走歪了? 纨绔又如何?吃你家大米了? 陆知白轻拍他的肩膀,又言道: “你改过自新之后,自会有良好名声传出,届时便能娶个出色的姑娘。” 他笑容满面地说:“再加上你这副容貌,娶个公主亦非不可。” 陆贤听了,身躯猛地一震,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色,声音颤抖地道:“娶公主?!” 此等事情他从未想过,更是不敢想。 他今年不过十三岁,便已传出纨绔之名,着实让陆仲亨颇为头疼,为其未来的婚事操碎了心。 唯恐娶不到好姑娘。 陆仲亨也只敢想想公侯之女。 陆知白倒好,直接想让他娶公主。 陆贤满心怀疑地望着陆知白,怀疑这家伙,是否在故意嘲讽自己? 难道真的这么看好他吗? 陆知白却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想一想又何妨?想又不犯法。 你好生努力便是,不试一试怎知自己不行?” 言罢,陆知白悠悠离去。 陆贤仍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满脸震惊地傻站着。 艹,从来都没有人这么高看他。 就连他爹,平日里对他也是多有责骂,唉声叹气的…… 这陆知白,表面上对他冷淡,原来内心里,竟然,竟然如此的火热吗? 陆贤搓了搓脸,感觉脑袋嗡嗡的,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 见到陆知白归来,朱桢立刻跑上前去,急切催促道: “姐夫,我的奖励呢?我想出了这般精妙绝伦的点子,你没有表示吗?” 陆知白敷衍道: “奖励你跟陶先生多多学习,跟随在他左右。” 朱桢撇了撇嘴,满脸不服气,幽怨地说道: “你不讲信用,往后我再不相信你了……” 陆知白哭笑不得地说道: “奖励你一头猪,你自己吃!” 陆知白果真没有食言,不多久,就叫人弄了一头猪过来。 实则是因这边伙食欠佳,他特意遣人送来给大家改善的。 如今借个由头,当作奖励给了朱桢。 当见到这头一百多斤、哼哼唧唧的花黑猪时。 众多学生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傻在当场。 朱桢亦是睁大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显然没想到陆知白竟说到做到。 已经想到了猪肉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他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有学生满是羡慕,忍不住说道: “这么大一头猪,得花多少钱啊?” 也有人面露关切,问道: “可这,该如何处理?” 朱桢不假思索地应道: “杀了吃呗!在这山里都快吃不饱饭了,哪还能养着一头猪。” 只是,这猪还得自行处理。 几位哥哥一副不想插手的模样,在那看戏。 朱桢盯着被五花大绑的猪,思索片刻,高声喊道: “大家一起来帮忙,完事一起吃猪肉!” 陆知白站在一旁,面带微笑,默不作声,存心要看学生们如何应对。 很快,场面乱得犹如炸开的马蜂窝。 那头活猪拼了命地挣扎扭动,惊恐万分地嘶叫着。 几个身强力壮的学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其牢牢按住。 “快,拿刀来!”朱桢扯着嗓子大声叫嚷。 然而其他人翻找半天,只寻到了切菜的刀。 这下可好,这猪算是遭大罪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嚎。 折腾了好一阵子,总算把猪脖子捅开了。 众人身上溅得满是猪血。 “哈哈,这下可有口福啦!” 朱桢手持屠刀,哈哈大笑。 周围的学生们,也都兴奋地欢呼雀跃起来。 “楚王,真有您的!” “楚王殿下真是大方!” 瞧见朱桢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围着。 陆贤在一旁脸色阴沉,冷冷地低哼了一声: “就爱出风头……” 朱桢听到这话,猛地扭过头,一脸傲然地瞪向陆贤: “你不服气咋的?” 说完,便昂着头,不再搭理陆贤。 毕竟搞吃的才是要紧事。 陆贤不帮忙,因为他也不知从何入手,心里正有些不痛快。 朱桢方才拉他下水,想让他也跟着受罚。 可陆知白先前在林子里说的那番话,陆贤当时没怎么听进去。 细细琢磨了一路。 再加上开学第一课所讲的那些内容。 名声。 瞧着朱桢这般作为,分明是在收买人心啊…… 陆知白和朱橚在一旁瞧着热闹,看学生们笨手笨脚地处理猪下水。 陆知白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九转大肠,哈哈哈……” 朱橚一脸茫然,跟着笑了笑,问道: “怎么了?” 陆知白说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个笑话。” 随即,将这笑话大致讲了一遍。 朱橚也笑得直不起腰。 只有平民才会吃动物内脏。 众人对着这一堆猪下水,着实犯了难。 浓烈的腥气弥漫开来。 陆贤皱着眉头,微微掩住鼻子,提议道: “山里猎物多,可以拿去做诱饵。”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觉得此计甚妙。 一番忙碌之后,天色渐黑,一头猪化作了丰盛的全猪宴。 锅里飘出阵阵香气,香喷喷的猪肉已然煮好端上了桌,令人馋涎欲滴。 “哇,太香了!” “老师们先吃!” 最好最嫩的部分,恭恭敬敬地供奉了上来。 紧接着,大家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狼吞虎咽起来。 众人正吃得满嘴流油之时,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嘚嘚嘚……” 原来是皇宫的使者匆匆赶来。 行过礼后,使者说明来意。 原来是朱元璋下令,让三位皇子和驸马明日回宫过中秋节。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他们自当回去。 陆知白不禁心生感慨: 时光匆匆啊,转眼间就到八月十五了。 第200章 中秋,家宴,正是装逼好时节 看着那毕恭毕敬的皇宫使者,许多学生抑制不住的流露出羡慕之色。 各位王爷可以入宫过中秋节,他们是理解的。 但驸马竟然也被捎带上了! 这是何等的待遇啊? 陆贤盯着陆知白,目光尤其闪亮。 因为陆知白今天说他或许他未来可以娶公主,让他心里,免不了有了一些原本没有的念想…… 陆贤甚至在想,他若成了驸马,到时候,也有这等待遇。 他便光宗耀祖了。 他爹,再也不敢说他是纨绔。 甚至于,说话还得客气点儿。 陆贤默默的,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我爹见了我,都得盘着! 晚上。 吃完杀猪饭之后。 一时间,有些热。 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吹风,聊天。 陆贤终究忍不住,想要显摆。 不然岂不是如锦衣夜行? 陆贤找到济宁侯之子顾英,负手而立,昂然道: “院长今天夸我了。” 顾英噢了一声,想了想,敷衍道:“恭喜陆兄啊。” 陆贤骄傲道:“他说我将来,或许我希望娶公主。” 顿了顿,又问:“顾兄,你娶公主了吗?” 顾英一时无语:“……”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差一些就娶公主了,但终究,没有。 因此,在一些知情人中,他和父亲,都沦为了笑柄。 娶那个公主的人,正是陆知白。 现在,他还要做陆知白的学生…… 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尴尬欲死。 顾英面色微变,故左右而言他,说:“今天的晚霞真好啊……” 他的反应并不热情,让陆贤很失望。 于是摇了摇头,又去找李景隆。 李景隆正坐在树下发呆。 陆贤蹲下,说:“今天院长夸我了,说我将来可以娶公主,你想娶公主吗……” 李景隆眨巴着眼,迷茫的望着他,打了个哈欠道:“我想睡觉。” 陆贤说:“你真没出息。” 李景隆说:“我想回家睡觉啊!” 陆贤:“……” 罢了,这般看来,人生真是寂寞啊,竟然只有院长才能懂他。 他以前实在是错怪院长了。 …… 次日。 一百来个学生留在了栖霞矿区。 陆知白心想,附近有百来个应天卫驻守,日夜巡逻。 只要学生们不乱跑,应当不会出事。 一些家在应天府范围内的学生,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满脸的羡慕。 他们也渴望回家过节啊! 陆知白虽然操心这些娃儿们。 但自己又不是保姆,不能时刻守着,终归还是得放手。 他反复叮嘱了好几遍,注意安全。 还特别强调,不准生喝小溪里的水,有寄生虫! 陆知白和朱棣兄弟三人,连李景隆都未带上,直奔皇城,下午才抵达。 各自回家歇息了几个时辰。 傍晚时分,又各自进宫了。 朱元璋在御花园中设了家宴。 一轮明月已然升起,宛如一个喷香的硕大鸭蛋黄。 坐席早已布置妥当,分为三处。 分别是老朱和他的长子、后宫。 以及男眷、女眷。 各自分开就座。 “今日中秋佳节,乃是团圆之日。 有些人即将就藩,故而,今年这佳节,不可错过……来人,赐酒。” 朱元璋面带微笑说道。 “谢陛下!”众人齐声回应。 宫廷乐师开始演奏,丝竹之声悠悠响起。 各种各样的珍馐美馔,如流水般被端了上来。 糕点、烤鸭、猪蹄儿…… “来,大家共饮此杯!”朱元璋举起酒杯。 众人纷纷举杯相应。 简单走了个流程后,大家便各自吃喝起来。 毕竟是家宴,气氛倒也没那么严肃。 朱棣、朱橚和朱桢因排行相连,自然坐在一起。 陆知白也在他们身旁。 众人边吃边低声交谈着。 朱橚此刻略显郁闷,因为明年要去就藩的,正是他至亲至爱的四哥燕王啊。 朱棣倒是看得很开。 他早迫不及待要去封地了。 毕竟有赋税可以收取,离边关也近,有空还可以去大漠耍耍…… 朱桢只管埋头吃东西,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陆知白则较为斯文,吃得不多,但专挑好的享用。 四个人吃酒吃肉,相互递菜,有时还会争抢一番。 一旁的齐王朱榑(fu),转头看向他们,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似乎有点羡慕。 朱元璋身边。 一堆后宫嫔妃,正陪他聊着天,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 达定妃巧笑嫣然,轻启朱唇,说道: “陛下,近来齐王朱榑,学业可有了不小的进展呢。” 她是齐王的生母,膝下还有个潭王。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眼神中透着殷切的期待。 还不忘斜睨朱桢的生母胡充妃一眼。 那眼神中,似有示威之意。 毕竟,驸马是个不靠谱的。那春和大学,虽然在太子名下,听说名声可不怎么好呢…… 朱元璋听闻,便龙颜大悦,望向齐王,目光中满是欣喜,问道: “哦?吾儿当真如此长进?” 朱榑被当众夸赞,脸上微红,泛起一丝得意之色,起身恭敬道: “儿臣愿当场背书一段,以证所学。” 说罢,便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 “人不得,则非其上矣……” 乃是颇有难度的《孟子》。 齐王声音洪亮,抑扬顿挫,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范。 背完之后,还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朱桢,眼神中满是炫耀。 陆知白等人在附近看热闹。 陆知白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明白这是后宫争宠的手段。 不由得有些想笑,又觉得悲哀。 后宫嘛,母凭子贵。 但儿子长大之后,若是没有本事,母亲也就贵不起来了,除非很得皇帝宠爱…… 母子一体,一损俱损。 朱棣只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继续吃肉喝酒。 朱桢疑惑地抬起头来,还在吃着烤鸭,嘀咕道: “怎么突然背起书来了?” 陆知白微笑,心想,恐怕一会儿就轮到你啦。 原因无他,老六和老七不是同母所出,还同龄,最方便对比。 朱橚则一脸好奇,边喝酒,边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后续呢。 马皇后坐在朱元璋身旁,神色平静,也是露出几分赞赏之色。 她轻咳一声,说道: “齐王确实长进不小,陛下与各位先生教导有方。” 朱标也是微笑着,看自己的弟弟这般,倒感觉有些意思。 有些年纪小的亲王,脸上隐约露出崇拜与羡慕之色。 这般重要的场合,能在父皇面前露脸,可不得了啊。 七哥真厉害! 朱桢他们兄弟几个,却是只顾着狼吞虎咽,好似几只贪吃的松鼠。 达定妃见状,微微一笑,拉朱桢下水,道: “之前兄弟们都在大本堂学习,如今楚王去了春和大学,倒是叫榑儿好生想念……” 第201章 露脸,朕要重重赏赐你们 朱榑心中一直对朱桢有所不屑,觉得他整日贪玩,不学无术。 此时,更是得意地哼了一声。 朱元璋也来了兴致,想起这个儿子来。 老六还算值钱呢,轻易的就给他赚了七千两,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朱元璋的目光,便转向朱桢,问道: “桢儿,朕倒也想知晓,你近来可有长进?” 齐王朱榑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 朱桢生母胡充妃,则有些不安,紧攥着手帕,手帕都被揉得皱巴巴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分别久了,她也不知道儿子现在什么情况,这傻儿子,只顾埋头吃…… 朱桢听了,差点被烤鸭噎住。 他抬头,想了想,一脸迷茫,眼神飘忽不定。 感觉所学的东西,太多了,一时实在难以说清楚。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父皇,儿臣……儿臣所学,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啊……” 众妃嫔,皆是轻笑起来。 朱元璋见状,眉头微皱,面露怒色,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哼,你这孬熊,难道竟毫无所得?!一点也说不出来吗!” 他望向陆知白,有些怀疑。 驸马这月把时间,到底教了些什么? 就在此时。 陆知白微微一笑,开口道: “陛下,楚王殿下在火药一道上,颇有天赋,成绩不错。” 他觉着,或许达定妃一心宫斗,忘了他是大学的院长,战火不小心把他也烧进去了。 楚王毕竟是他的学生,能帮点忙,还是要帮的。 不然,自己面子上也不好看。 况且,历史上,楚王的正妃,出身不高,跟朱棣、朱橚的正妃没法比。想必他一个庶长子,其实不算太受宠。 现在情况,和历史略有不同,楚王今年尚未成亲。 能在父皇面前露脸,也是好事,说不定媳妇儿就不一样了。 听到他的话,朱桢眼睛一亮,如同黑暗中看到了曙光,忙说道: “父皇,正是如此!儿臣对火药有诸多想法。 比如埋在地里,等敌人走上去,就会爆炸,可以称之为‘地雷’。 此物威力巨大,若用于战场,定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啊……” 朱棣、朱橚在一旁,也插话道: “父皇,六弟和陶先生一起,研究出了新的火药!” “父皇,儿臣在栖霞矿区用新火药炸矿,那场面甚是壮观。声如惊雷,地动山摇……” 说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比划起了当时的情景。 朱元璋听了,顿时眼睛一亮,兴致大增,哈哈大笑起来。 胡须都跟着颤抖。 他朗声笑道:“甚好,甚好!小崽子们有此心思,咱好生欣慰!” 马皇后也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 “孩子们能有这般巧思,实乃我大明之幸。我听着,都觉得有些害怕了,真是防不胜防……” 帝后的反应,明显比刚才热烈多了。 朱标亦是睁大眼睛,颇为好奇地向几个弟弟张望。 感觉这几个家伙组团出门,准没好事…… 现在竟然是把火药当做玩具了。 朱元璋越想越是激动,甚至是站起身来,踱了几步。 又亲自快步走向了朱桢、陆知白等人。 几人连忙起身相迎。 朱元璋看了朱桢一眼,又望向陆知白,笑道: “他们说的轻巧,这主意,其实是你想出来的吧?” 兄弟几个,悄悄的面面相觑。 朱元璋自顾自道: “咱儿子什么熊样,自己心里清楚。 小六就算有这等天赋,怎么以前没有想出来呢?” 朱桢沉默片刻,承认了,说: “父皇料事如神!新火药的配方,确实是姐夫提出来的,我们去验证了他的想法……” 朱元璋听了,不由得发笑,对陆知白道: “果然,你就是这么懒散!从来不肯亲自动手……” 陆知白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张了张口,想要辩解。 朱元璋却声音猛然严厉起来,道: “尔等要加紧研究,尽快造出刚才说的那东西来!这火器,也在你职责之内吧!” “朕北伐之时,定要用上这等利器,扬我大明国威!” 陆知白心说,就知道会这样。 但他委婉地说道: “父皇,这研究非一日之功,儿臣得拿个预算出来……” 朱元璋摆了摆手,现在不想听这些,道:“此事容后再说……” 他看向一旁的宫人,道: “朕要重重赏赐你们!来人,给他们赐菜。” 陆知白几人连忙起身谢恩。 然后,陆知白却和朱橚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这是什么“重赏”啊! 朱桢此番露了脸,却是笑得合不拢嘴,朝着朱榑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朱榑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心中的不满,脸色微微阴沉。 胡充妃见朱元璋如此高兴,终是松了一口气,用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汗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朝着达定妃投去一个略带挑衅的目光。 达定妃却是张大了眼睛,有些无语。 原本策划一场,想让儿子出风头,却不想被楚王抢了去。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颜欢笑的,和其他妃嫔一道应和逢迎着…… 宴会过后,朱元璋单独留下陆知白议事。 “朕决定成立专门机构,全力研究这火药之事。”朱元璋神色严肃地说道。 陆知白拱手应道:“陛下圣明,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朱元璋目光坚定地看着陆知白: “你自行调配所需人手,务必尽快有所成果。 北伐在即,咱也不瞒你,秋冬大漠天寒地冻,缺少粮食,鞑子往往会南犯……” 陆知白点头道: “陛下放心,儿臣明白此事之重要。明天我便前往工部。” 商议完毕,陆知白离开皇宫,与朱长乐一同回家。 “夫君,今日的宴会,可真是精彩呢。六弟竟也长进了,都是你教得好……” 朱长乐娇憨地说道,面纱下洋溢着少女的纯真笑容。 她眉眼弯弯的,依偎在陆知白身上。 陆知白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朱长乐嘟起嘴: “你有事可做,自然是好,就是太忙了,又跑去了外边……” 第202章 活字印刷术能跟火药相提并论? 新婚燕尔,情意正浓,不能时常待在一起,朱长乐自然是心中有些失落。 陆知白叹道:“是啊……好在,再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等晚上回到家。 他稍作歇息,又抓紧时间,审阅了李猫子等人呈交上来的话本初稿。 一番批改之后,陆知白觉得,快了,再写一些就差不多了,可以印刷出版了。 书局嘛,虽然有管控,但没特别严格。 再说了,春和大学内部,是设了书局的,总不能让他们一直闲着。 就应该印刷一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化产品! 比如,仙童历劫记什么的。 这忙完之后,就该做一些自己的私人事情啦,嘿嘿嘿~ …… 次日。 陆知白来到工部。 征调工匠。 他向来神出鬼没的,一时间,工部一些人都没反应过来。 陆知白找了两个部门的郎中过来,道: “陛下派了任务,我需要征调火药匠和刻字匠。” “陆大人,这是要做何大事?”工部官员好奇地问道。 “要改进活字印刷术,还要研制新火药。”陆知白直言道。 火药之事,大家一听就理解。 毕竟,昨天宴会上的事情,极少数人已经有所耳闻。 就算没听过,也该想象得到火药的重要性。 但是,活字印刷术嘛…… 他们真是不理解,为何能和火药相提并论? 一名郎中微微皱眉,道: “驸马,现在一直用雕版印刷,不也挺好的吗? 这活字印刷术虽沿用许久,却不成气候,改进谈何容易?” 他的意思就是,好用的话,大家早都想到怎么改进了。 就是因为不好用嘛! 陆知白却自信地回应: “正因不易,才需尝试。北宋毕昇用的铅字,我现在要用合金的!当然了,油墨也得跟着改进……” 另一个郎中,沉吟一番,点头道: “想必是因为栖霞矿山的缘故吧……” 陆知白笑道:“不错,就是如此。” 每天上交的矿石就有一大堆。 用火药开矿之后,开采效率还会有所提升。 冶炼出的金属,总不能闲着吧。 另外。 改进之后的活字印刷术,对于文化事业来说,非常重要! 至少,可以稍微卡一下天下读书人的命脉……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先前有疑惑的工部郎中,惊讶道: “这可是大动作,驸马可有把握?” 陆知白笑道:“虽无十足把握,但总要一试。” 他将事情说了,便道: “先各自调五十名工匠,你们运送到栖霞去。我先走了。” 从工部回来之后,他就要返回栖霞了。 需得尽快把种种事宜,安排妥当。 早一天去,新的印刷术和油墨,就早一点研究出来。 所以。 研究所的人,他也带了一些,要掌握关键核心技术。 大学的其他几个老师,倒是没有跟着过去。 郭雄文现在不想去了,难得空闲,正沉迷研究电学,不可自拔。 范显祖则是埋头读书,好不自在。 倒是叶长春,派了几个门生和学徒,前往栖霞坐镇。 那边缺医少药的,有名的郎中没几个,回春堂完全可以开个分号。 陆知白与朱长乐依依惜别。 朱长乐眼中含泪,拉着陆知白的衣袖,不舍地说道: “夫君,你多带些衣服吧,秋天了,山里寒凉……” 新婚才几个月,她自然是不舍。 陆知白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莫哭,过些天我就回来了。” 另外,几十里路,也不算特别远,每天都可以通信呢。 朱橚和朱棣,现在没有什么要事,便也前往栖霞。 主要还是为了试验新火药! 现在可是奉旨研究。 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多好的机会呀,简直是老鼠掉进米缸里。 到了栖霞矿区。 依照旨意。 火药的试验相当危险,必须得划定一个区域,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为此,朱元璋在栖霞这边,特意设置了一个千户所。 调了一些兵丁过来。专管防卫之事。 还实行严格的保密制度。 就连那些火药匠,一样如此。 只能说他们是三生不幸,今生竟会做火药。 虽然待遇不菲,却几乎是丧失了全部的自由…… 毕竟,火药实在是顶级的战略物资,必须严格保密。 …… 春和大学在矿山,已经有了一个常驻的营地。 用树枝,搭建起许多临时窝棚。 附近有个冶炼作坊。 旁边又新建了印刷作坊。 一众学生得知此事,丝毫不懂得担忧,反倒欣喜异常。 一位面容清秀的学生说: “院长,听闻您要改良活字印刷术啊!我还没见过呢~” 另一个孩子,问出大家都关心的问题,道: “改良之后,书会便宜些吗?”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 “若活字成功改良,自然会使印刷行业发展。” 到明朝中期,活字印刷术才有进展,现在还是以木刻雕版为主。 他又回答道: “至于书籍价格,暂时恐怕不会便宜。 还需改进造纸术,这个,接下来再说……” 众人纷纷点头,交头接耳,皆对此次改良充满了期望。 学生们很积极的样子。 于是,便新增了临时课题。 大家根据兴趣意愿,分成两个组。 分别去给新式火药和活字印刷术的项目打下手。 过程中,他们会产生诸多的疑问。 由工匠师傅,或者陆知白来讲解。 而入学这段时间,夏原吉已经是练出了一身速记的本事。 他或许从《送东阳马生序》得到了启发,跟随陆知白左右。 包里总是揣着本子和铅笔,时不时的,便掏出来记一些东西。 学霸中的战斗机! 因此,便会有许多同学来向他请教问题。 有些能从笔记中找到答案,有些则不能。 夏原吉就把这些问题、提问人,收集起来,在晚饭之后,集中向陆知白请教。 若是问问题的学生没来听课,夏原吉就找机会,同他讲清楚。 如此一来,他发现自己对一些知识点,掌握得又快又牢。 陆知白笑道: “你知道费……讲课学习法吗?” 第203章 辣眼睛!我来得不是时候…… 夏原吉摇头道:“愿闻其详。” 陆知白说:“就是说,给别人讲课,自己也能学得更快,记得更牢…… 最好让根本不会的人听,如果不能给奶奶讲清楚,就说明没有真的理解。” 他一拍脑门,便决定加一门课,说: “多亏提醒!就再加一门‘演讲’课吧……” 具体的细则,就是每天,每个学生,都要当众发表一段演讲。 一开始是不限主题的。 而且两组学生,刚好可以互相交流,讲彼此学的知识。 夏原吉疑惑道:“我们还要学演说……” 陆知白昂首,点头,笑眯眯道: “是啊,以后我们要舌战那些儒生,不先练嘴皮子怎么行?” 夏原吉:“……” 陆知白眼睛一眯,说道: “大家有空可以和那些商贾多交流,好好学学。 切莫小瞧了这些商贾,他们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积累了太多实用的经验和智慧。” 夏原吉微微颔首,却有些疑惑,道: “天下读书人,本是一家……” 陆知白笑了笑说:“那是以前的事了。” 他言尽于此。 总之,程朱理学被元朝钦定为正统,很多其他儒家学派,就逐渐没落了,只能流行于地方。 不过,也未必会一直如此。 毕竟他横空出世了嘛~ 陆知白语重心长地道:“经世致用的学问,一定要在我们手中发扬光大。 这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世界这么大,你晓得其他地方在发生什么吗? 我们要让‘实学’成为主流,让那些空洞的理论无处容身!” 夏原吉重重点头。 他以前生活艰苦,自然更能理解“实学”对普通民众的意义。 只有这般,为百姓谋福祉,才不是空话。 但他有些忧虑,道: “他们人数太多了……我们很难说过他们啊!” 陆知白微笑着: “实在说不通的时候,就跟他们讲物理好了。” 夏原吉疑惑:“物理?” 陆知白笑容很温润,道: “就是——人被打,就会疼。 人被杀,就会死!” 夏原吉:“……” 好有道理啊,他竟无言以对。 …… 栖霞矿区,两项研究,正如火如荼。 就连几个平时有些懈怠的学生,现在都热情高涨,跑去研究火药了。 他们丝毫不晓得,活字印刷术的意义,根本不下于火药。 因为,陆知白叫人,刻出来了标点符号! 古代确实有句读来断句。 问题是,断在哪里,才是正确的呢? 这就有太多可操作空间了。 不过嘛。 活字印刷的字块,需求量很大,还有常用字、生僻字等等。 雕刻完之后,还需要每个打磨。 这是个精细活,需要时间慢慢来。 而火药这边。 陆知白之前给过加白糖的配方了。 陶成道、朱桢等人,自己进行多次试验,确定威力不同的比例即可。 这个不用自己想,倒是不难。 接下来。 研究又分成了两个方向。 一部分希望继续研究其他威力大的配方。 另一部分,则是要遵守圣旨,研究会爆炸的火器。 朱桢的想法虽然是好的,方向也正确。 可是,那“地雷”,到底怎么才能达成预期的效果? 大家却是一头雾水,没有什么头绪。 陆知白每次来看了情况,都是含笑不语。 这似笑非笑的样子,总好像在嘲讽,格外的讨打。 朱家兄弟几个,倒是硬气,准备群策群力,好好想想。 暂时不去问他! 总不能事事都依赖他吧,还不把他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如此一来。 陆知白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人。 每天的任务,就是听汇报,做安排。 偶尔会亲自去一些地方巡查。 如今,来栖霞山的各种作坊主、商人等,是越来越多了,络绎不绝。 单单是倒卖粮食的利润,每天都能有上百贯。 更别说其他的生意了。 卖得比较好的,还有开矿的种种工具。 陆知白优化了真阳子贡献的冶炼方法,建设了更好的高炉,炼出的钢铁杂质更少,性能更好。 但是嘛,又不是军用装备,质量提升差不多就得了。 一把镐子用万年,他以后还要不要赚钱了? 只是。 那工装衣,销量依然不多,许多人还是嫌贵了。 陆知白有些伤心。 他的牛仔裤啊。 竟然要卖不出去吗…… 一定是自己太心急了,再等等吧。 …… 既已入秋,山果成熟,栖霞山里各种猎物也正肥美。 驻扎在栖霞矿区的应天卫,得了空便成群结队的去打猎。 猎物多的时候,会挑好的孝敬给朱棣。 再加上朱棣自己的收获。 陆知白和朱橚、朱桢两兄弟,也跟着蹭了不少好吃的。 甚至。 有两回大家还设陷阱,抓住了数头野猪。 只是那肉,实在是有些柴,只好狠狠炖了,给学生们改善伙食…… 倒是小野猪,烤了吃正合适。 这天,陆知白远远的看到朱家兄弟三个,并肩站在一处崖边。 他兴冲冲走过去,想要分享一下今天的喜讯。 却听到三人哈哈大笑着,又传来“滋滋滋”的声音。 陆知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兄弟三个,正在比赛滋尿! 雾草。 你们是皇子,是亲王,是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一小撮人啊! 陆知白感觉眼睛被辣到了,果然男孩子都聚在一起准没好事。 这些十几岁的熊孩子啊,真是无法以常理揣度…… 希望下面没有人,有人也不要以为是在下雨…… 这时。 兄弟三个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陆知白连忙掩面,说:“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继续……” 朱桢笑道: “你来得正是时候!不对,你来晚了,下回早点来~” 朱橚也提起裤子,笑道: “四哥真厉害!就是有点黄,吃太多肉上火了吧? 我看到处都是清热解毒的草药,待会我挖一筐,煮些水给大家喝……” 朱棣则是隐约有些骄傲,道: “憋了好几个时辰,何等的雄风!你们服了吧?” 反正陆知白是服了。 兄弟三人各说各的,已读乱回。 说完之后,终于道:“怎么啦,有何事吗?” 陆知白说: “有啊,终于探出了一个小金矿!” 第204章 找到金矿!话本大火 兄弟三个一听,顿时都露出吃惊之色,睁大了眼睛。 羡慕嫉妒在所难免,不过他们说不出“你真是该死啊”这种话。 朱橚关心道:“这金矿,肯定不能让人免费挖了。” 陆知白说:“那是自然,金银矿我自己留着。” 朱桢皱着眉头,这段时间接触了更多人,他终于深刻体会到自己的贫穷。 朱橚又哀叹起来:“早知道以前就不花那么多钱了,现在没钱投资。” 陆知白笑了笑:“你们一样可以挖矿啊。” 朱橚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不错了。” 主要是不好意思。 再说了,组织人挖矿不需要成本吗? 陆知白却望着朱棣。 四舅哥居然对金矿不感兴趣,这可不行啊。 陆知白便循循善诱,讲述起日本那未开发的金矿银矿的故事来。 还有海外的财富、疆土等等。 这些海外风土人情,几人以前也零星听过一些,此时再听,不免津津有味。 这段时间,在大学厮混,三兄弟的视野,或多或少有了些扩展—— 既然有新型火药这种东西,为什么不能有更多的好东西呢? 朱桢最是好奇,询问道: “姐夫,外面真的有那么多珍贵的东西吗?那他们岂不是很强大?” 陆知白玩笑道:“确实有很多财富,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朱橚和朱棣听了,都点头,能感受到一些了。 陆知白转头,对朱棣专心地画饼:“燕王,外面的疆土广阔着呢……” 朱棣微微皱眉,有些不解:“那同俺有什么关系?” 陆知白笑道:“大明何其威武,自然是德泽四方,威震四海。 其余邦国若是听话,便可与我们互通有无,开展贸易,但总有些不那么听话的……” 朱棣倒是听明白一些,问他:“你想让俺去打仗吗?” 陆知白委婉道:“未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现在一众公侯,还年富力强。” 朱棣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比起那些老家伙,他现在还是太年轻,需要多磨练啊。 朱橚听笑眯眯道:“你想让四哥去日本,拿下那什么金矿。” 陆知白亦是笑道:“不错,那是何等庞大的财富,绝对可以提供足够的经费,到时候灭十个残元都不是问题。” 朱棣原本不怎么关心,但闻言,也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陆知白也不慌,只要坚持不懈的在四哥面前说一说,肯定能洗脑。 朱棣又念念不忘的道: “你先把火枪改进一下,到时候打胜仗自然更容易。” 陆知白笑道:“好说,正秘密的叫人改造火铳呢~到时候进献上去,不知道有没有奖赏~” 朱棣闻言大喜,期待不已。 朱桢却有些失望的样子,问道: “姐夫,有打仗的事,为什么不叫上我?你难道看不起我吗?” 陆知白有些无语:“小屁孩,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朱桢撇了撇嘴,哼道:“我还是先把地雷弄出来吧……” 陆知白对他们笑道:“刚刚跟你们说的这些,是我们兄弟间的秘密哦,可不要乱出去说。” 朱橚笑道:“知道,尤其是要跟父皇保密。” 几个人嘻嘻哈哈,已经习惯了私底下说一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反正吹牛逼也不用交税。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陆知白早有安排,每天有信件在两边传递。 他和至亲至爱的娘子,每天通信。 为此,他还画了不少表情包呢,画技倒是有所进展。 朱长乐现在,确实入职了春和大学内的书局。 负责各种印刷之事。 还有大学、研究所产生的种种书稿,以及学生的优秀笔记。 前些天,陆知白叫李猫子等人写的话本,定稿的部分,已然有了五话。 以四话为一本,正式发行于世。 印刷。 售卖! 原本,只是个试验,想知道爽文写法古人喜不喜欢。 但这话本,在京师竟是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潮。 街头巷尾,许多小民都捧着这新出的话本,如痴如醉。 茶肆里,客人们一边品着茶,一边热烈地讨论着话本中的情节; 商铺中,挤满了前来租借话本的读者,甚至为了抢先拿到手而争得面红耳赤。 “这新话本可太精彩啦!小仙童的遭遇真是扣人心弦。”一位中年小商人兴奋地对同伴说道。 “可不是嘛,我昨晚看到精彩处,愣是一宿没睡。”同伴连连点头,脸上满是陶醉。 平日里忙碌的商贩们,在闲暇时也要匆匆翻阅几页。 不识字没关系啊,上面有图。 还可以请人解说,大家聚在一起看。 这种书,就是人多才有意思。 当然最关键的是,厚厚的一本,只要三文钱…… “这可比听人说书还有趣!” 一位卖水果的小贩笑着说道,手中的话本都舍不得放下。 还有些人,聚集在一起,彼此讲解。 …… 等到半个月的“郊游”期满。 陆知白带着一众学生,从栖霞返回的时候。 这话本子经过几天的发酵,已是在京师相当火热了! 陆知白倒有几分意外。 他知道应该会火,但没想到这么火。 当然了,这也和大力的宣发有关。 他有权有势,在许多书店同时铺货,很难吗? 只不过,这个价格,让许多书商都无语。 这是不打算赚钱了啊? 赔本赚吆喝。 他们哪里知道。 陆知白进军文娱行业,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 这是一个宣传意识形态的工具! 非常好用。 而且很容易被这个时代的人忽视。 回到家中,陆知白也拿起一本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看着。 他之前看的是初稿,现在印刷装订出来,很不一样,竟也有了古雅的感觉。 朱长乐也拿了一本在看,眼里满是好奇,软声询问他: “这个小仙童……不会是你吧?” 外面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议论纷纷。 这也是话本子讨论度极高的一个原因,主打一个结合时事。 陆知白微笑着,目光温柔地看向她,说道: “看情况。可以是我,也可以不是我。” 朱长乐皱起了秀眉,疑惑道: “什么意思?” 陆知白笑道: “要是夸的人比骂的人多,那就可以是我。 骂的人太多,或者陛下有意见,那就算了。” 第205章 这可是最先进的爽文写法! 朱长乐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嗔地说道: “怪不得写了四话,也还没有说到下凡的事……” 但她也露出肯定之色,说: “这种写法,倒是第一次见。看多了才子佳人的故事,此类冲突甚是激烈,倒也新奇……” 陆知白笑着拉起她的手,说道: “当然,这可是采用了最先进的爽文写法!” 朱长乐不解道: “什么意思?” 陆知白解释道: “就是让人看了就心情愉悦,非常满足。” 后世华夏的网文极度繁荣,成了一种文化现象,可以说是在全世界都遥遥领先。 甚至帮歪果小伙子成功戒了毒瘾…… 陆知白有室友写小说,耳濡目染,也深知其中的套路。 所以,这个话本子主要讲的是: 一个天姿卓绝的道士,好不容易得道成仙,在仙人面前做了童子。 只是,师兄们嫉妒他的才华与受宠,屡次陷害于他。 小仙童遭到许多不公正的待遇…… 第四话结尾,正卡在小仙童又被诬陷了,宗门决定对他进行处罚。 可把一些读者给急坏了,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朱长乐亦是听得入神,不自觉地靠近陆知白,一脸期待地问道: “第五话后面,到底怎么样啦?” 因为,之前民间有人在传说,陆知白是灵宝天尊的凡间弟子! 虽然听起来很假。 但不妨碍一些人把这当一个故事来听,津津乐道,为自己增加谈资。 也使得陆知白种种发明创造,有了一点合理性。 陆知白道:“这里还有点稿子,你可以看看。” 朱长乐比起外面那些追更的读者,真是幸福多了。 但也只有一点点可以看而已。 后面的内容,一群人删删改改,弄出了许多版本,还没有确定下最终版。 朱长乐看完最新更新,眉头微皱,忧虑起来,说道: “这个故事……情节虽引人入胜,但用词实在是……通俗。只怕三岁孩子都听得明白。 我听说,又有不少人,因此弹劾你呢……” 陆知白将朱长乐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 “放宽心,这有什么?身在朝堂,哪有不被弹劾的道理? 我都已经习惯了,让他们弹吧,弹个棉花……” 说着,他一副虱子多了不痒的样子。 甚至,唱起了小调: “弹棉花嘞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哟~ 旧棉花弹成辽新棉花呀,弹好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 他的精神状态就是如此优美动人。 朱长乐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漆黑眼眸睁得极大,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见陆知白一副悠然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眼泪都笑出来了。 陆知白也很乐呵,反正他本来也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 但她停不下来,脸色发红,陆知白忙道:“别笑了,我给你顺顺气……” 好半天,朱长乐勉强忍住了,娇嗔道:“你呀,真是没个正形……” 陆知白抓住她的手,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他笑着说:“就是想逗你开心呀!” 朱长乐脸上泛红,静默片刻,小声地说道: “你竟会唱小调,还挺好听的呢……” 她不仅不嫌弃他破坏如玉君子的形象,反倒是双眼发亮,越看越喜欢。 …… 春和大学。 大学书局刚印刷出来、新鲜热乎的话本,大学里也有售卖。 学生们平时没什么娱乐。 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看话本子。 哪里见过这个? 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上课的时候,范显祖就抓到了好几个偷偷看书的学生。 他气得胡子直翘。 没收了一堆话本之后,范显祖来到办公室。 等陆知白过来之后,他便开始疯狂吐槽。 大概就是课外书影响学习那一套。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说漏嘴道: “这谁写的书啊?实在是粗俗不堪!毫无美感可言……” 陆知白听了,只是笑盈盈的,反而放心了。 小白文嘛,就是这样的! 你们大儒懂个什么人民群众? 写一些花里胡哨、堆砌辞藻的东西,百姓看得懂吗?! 就应该像我这样写! 范显祖摇着脑袋,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失望啊,太失望啦! 原本以为驸马脑瓜子聪慧,可以干点正事的。 没想到,他竟然推广起了这种粗鄙不堪的文本…… 还年轻啊,就这么一点也不在乎风评。 媳妇儿已经娶好了,底气就这么足是吧? 陆知白去给学生们上课,讲的是《九章算术》。 算学,占了三个学分,启蒙识字课只占两个呢…… 见陆知白离开,范显祖看着那一摞话本,皱着眉头,又翻了翻。 这一翻…… 本来只是想看一页的。 结果又情不自禁的翻页。 下一页。 下一页…… 等范显祖回过神来,近百页的一本话本,竟然翻完了! 范显祖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有些回不过神来。 发生了什么? 怎么不知不觉,就把这粗俗不堪的话本看完了? 虽然看完了,但他不喜欢啊。 范显祖看着手中的话本,回忆着剧情,忍不住疯狂吐槽: “这写的什么东西啊?!” 他简直想找作者理论一番—— 那些宗门中的仙人,既然都已经成仙了,为何性格还跟凡人一般? 争来斗去的,难道不应该清心寡欲吗? 还有这个小仙童,八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想欺负他。 范显祖看着最后一页的断章,不知下文,越想越气,“吨吨吨”把一盏茶喝光了。 他真的很想去问一下陆知白,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又拉不下面子。 于是,只好自己憋着。 大致推测了一番。 范显祖觉得小仙童最后还是受罚了,要不然怎么能下凡呢? 怎么能转生成为这个驸马呢? 想着想着,范显祖又暗暗呸了一声: “这些都是外面瞎传的,岂可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不过随后,他皱起眉头来。 看过这个话本之后,他感觉有点危险,驸马肯定是要被弹劾的啦。 这也不关他的事,反正驸马总是被弹劾,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 第206章 弹劾,朱元璋红温了! 九月初一。 朔日。 朔望大朝。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举行大朝会。 按理来说只是朝贺,不商议政事。 但是朱元璋如此勤政,怎会浪费时间? 除了法定节假日,或是有重要人物去世,他才会辍朝。 所以,今天陆知白也得来上朝。 还在外头排队的时候,就有许多文武大臣望着他,似笑非笑的,或是小心地交头接耳、私下议论。 这样的表情,陆知白再熟悉不过了。 就是在吃瓜看戏嘛! 他也不恼,笑盈盈的。 无非就是因为话本子,多大点事。 等到上朝之后,大多数大臣都是当吉祥物,听着其他人议论大事。 朱元璋瞥了陆知白一眼,眉头紧蹙,神色中透露出些许阴沉。 果然,讲完了大事之后。 御史大夫涂节,率先发声弹劾。 他一脸正气,高声道: “启奏陛下,臣听闻近来驸马售卖话本,内容粗俗不堪,胡编乱造! 唯恐有祸乱人心之虞,还望陛下明鉴,以正视听。” 实际上,朱元璋早就收到了相关的弹劾奏章,对此并不意外。 涂节发声之后。 御史们纷纷附和,言辞激烈地指责陆知白。 “陛下,驸马此举实在有失体统,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形象!” “是啊,陛下,这些粗鄙不堪的话本会误导百姓,败坏风气,有伤教化!” 朱元璋的表情,深不可测。 他淡淡的问道: “驸马,你有什么话说?” 然而。 这淡漠的样子,却让有些大臣,心中微微凛然。 话越少,事越大! 这件事,肯定是会影响陛下对驸马的好感…… 朱元璋其实是不知说什么好。 原本,他对陆知白寄予厚望,瞎子都能看出这位驸马圣眷正隆。 可如今,陆知白售卖的话本,竟是过于通俗了,不堪入目! 这无疑,让那些文人墨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兴奋不已,纷纷扑上来指责。 才短短几天,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发起弹劾。 一副正义凛然、痛心疾首的模样。 仿佛陆知白凭一己之力,断绝了大明的文脉。 众目睽睽之下,陆知白神色镇定。 他出列,行礼,不卑不亢道: “陛下,话本自古即有,乃是百姓日常生活之调剂。他们生活劳苦,我叫人写点东西,给他们找些乐子。这有什么错? 儿臣不解,此等小事,何至于让众位大臣如此动怒?” 朱元璋听了,微微哼了一声。 他何尝不知,这些人为何弹劾陆知白? 严格来说,此事可大可小。 只不过,陆知白创办学校,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办学,便会有弟子。 学问如果发扬光大,跟随者就会越来越多。 长此以往,自然会动摇儒学的地位。 这也不是必然发生。 但显然,那些儒生想要把它扼杀在萌芽之中。 可朱元璋听着这些弹劾之言,脸色实在好看不起来。 他只觉得,脸上犹如被人狠狠地扇了无数个耳光,火辣辣地发烫。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还有愤怒, 从心底油然而生。 涉及文化之事,他向来格外敏感! 毕竟他出身布衣,幼时未曾接受正规教育。 这是他一生的痛,也是那些文人儒士私下嘲笑他的把柄。 此刻,或许就有人在心中笑他是没有文化的泥腿子! 故而。 朱元璋确实对陆知白的行为,有些不满。 可是理智告诉他,陆知白又没做错什么,只是那些儒生,实在太爱上纲上线了! 问题在于。 眼下这场景,要如何收拾? 纵然,把他们全都打一顿,甚至是可以贬谪、砍头。 但流言蜚语,就像梅雨天的霉斑,蔓延得飞快…… 该死的,你们有文化就了不起啊? 朱元璋目光冷冷的,张口道: “涂节,你讲清楚,到底要弹劾什么。” 涂节不慌不忙地说道: “是,陛下。驸马此言,乃是强词夺理。” “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又任工部侍郎与春和大学副院长。 身为帝婿,自然当为天下表率,岂可带头发扬这等……” 他巴拉巴拉的,说了好多,批判起话本的内容来。 朱元璋听着,太阳穴突突直跳,压不下火气,烦躁地摆手道: “住嘴!少在这里学蝲蝲蛄叫!” 涂节一下子像是被噎住了似的,登时住了口。 陆知白不徐不疾地说: “真是怪哉,我怎么就影响民生了?陛下,儿臣的话本在民间好评如潮,声望极佳。 大概只在这些读书人心中不堪入目,可是,这岂能混为一谈?” 他这么直白地把情况挑明。 朱元璋便也借坡下驴道: “你说的有些道理,这话本,不就是给老百姓看的吗?” 陆知白忙道: “不错。所谓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低俗也好,高雅也好,都有它的受众。” 朱元璋目光悠悠地扫过弹劾陆知白的一众大臣,心中很是不爽。 陆知白固然让他有些不满,但在他看来,私底下教育一番即可。 这些人成天上赶子,上纲上线的,着实有些讨厌了。 但规矩就是如此,要是没有这些御史监督百官,他还不放心呢…… 这时候,另一位御史大夫陈昱道: “陛下,臣以为不妥。驸马口说无凭,如何能证明民间对他的话本赞誉有加? 即便如此,也不可得意,小民无知,仰赖教化,需要多看一些符合儒学纲常的书籍。” 陆知白听了只想翻白眼,忍不住说道: “唐有传奇,宋有话本,元有散曲,只要没有触碰禁忌, 我还真没见过有御史,连话本子的内容都要管,莫不是俸禄太多了,撑着了?” 实际上,民间各种各样的话本多了去了,甚至私印、盗版都不少。 其他的一些书,也没见被大肆管控啊,除非实在是涉及到造反或者过于淫靡。 他的话本犯了哪个天条了? 仅仅因为是他发行的? 当下,涂节拱了拱手,神色肃然地道: “臣等亦未曾见过发售话本的皇亲国戚。 陛下,驸马所着的话本内容也有些不妥,竟然妄自揣测仙门……” 朱元璋此时已是不耐烦极了,声如雷霆地吼道…… 第207章 他们害苦了儿臣啊! 朱元璋怒道: “一点小事,便在这里大张旗鼓,咱看你们的事务,还是太少了!” 他顿了一顿,说: “这些写了弹章的,既然你们个个才学过人,去帮驸马改话本,改到咱满意为止!” 陆知白睁大眼,有些不情愿。 他们会写个集贸啊! 看他似乎不服,朱元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的给咱惹事…… 接下来,又商议了些其他的事。 不久之后就散了朝。 朱元璋看了陆知白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陆知白无奈地跟了上去。 满朝文武都散了,却纷纷侧目,望着陆知白,心中各有猜测。 陆知白扫他们一眼,走向武英殿。 朱元璋亦是回头看了一眼,眸中满是戾气。 越看这些文官,越感觉面目可憎! 只想把他们的屁股都给打烂! 满朝文武顿时都噤了声,不敢再说什么话。 溜了溜了~ 走在路上,朱元璋神色阴沉。 妈的,入你们所有人的娘! 老子就是泥腿子,就是淮右布衣,又如何? 尔等不还是要俯首称臣! 但最让朱元璋愤怒的,便是—— 他不得不如饥似渴的汲取知识、增长文化,有空便读书,如今已有几十年了…… 某些东西,他确实感觉有问题,不爽。 却又不得不争取它们的认可。 如此,才能坐稳这个皇位……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自古以来,凡事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 武英殿。 朱元璋坐下,面沉似水,从案上拿起了一本书。 陆知白抬头偷看了一眼,那正是自己发行的话本子嗷。 他抿嘴不言,心里想着: 老朱今天竟然红温了啊,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态度呢。 都怪那些文臣,他搞个话本,就跟挖了他们祖坟似的…… 要是更大的杀器出来,还不得翻天了? 陆知白倒有些理解,为何老朱会搞四大案了,因为懒得和他们讲道理,直接物理毁灭算了…… 正想着,就听朱元璋冷哼一声。 “啪”的一下,把话本子摔在了桌上! 陆知白也不管了,直接说道:“儿臣万死。” 朱元璋冷声道: “好一个仙童历劫记!你现在胆子肥了啊,竟以仙童自居?” 陆知白当即哀嚎道: “儿臣冤枉,这都是民间乱传的……他们害苦了儿臣啊!” 朱元璋面无表情,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毕竟,论起搞神神叨叨的这套,老朱比谁都熟练。 就算得国最正,他也不得不反复宣扬自己受命于天,是上天任命的天子。 比如,钦天监地位也相当之高。 星象很重要,要被写进正史的。甚至,老朱还立卜筮之官,在全国寻访擅长这些的人。 因为,古代人就信这些,尤其是愚民。 陆知白不肯承认,朱元璋却戳穿道: “一个脑筋正常的人,但凡做事,必有目的。 你费尽周章,发行这话本,不是为了给自己造势,难道是吃多了撑的?!” 陆知白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朱元璋又说: “你以为那些人为什么弹劾你?言辞通俗不过是个幌子! 他们最多私下嘲笑罢了,但你这般宣扬自己,明显是为了大力推崇工匠之学,他们怎么能不急……” 说白了。 还是学派之争,道路之争,甚至是话语权和利益的斗争! 因为一个发展缓慢的古代农业国,利益整体上就那么些。 一个阶层占得多,其他的就必然会少。 工匠学若是兴起,读书人的地位肯定会受到冲击…… 话说到这个份上。 陆知白眼睛一亮,心想老朱是真聪明啊,竟然没有误会他。 但却还是要再装一装,道: “父皇明鉴,外面那些传言,跟儿臣真的没有关系啊……”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 “黄泥巴掉进裤裆里,说是你就是你。” 陆知白:“……” 是你是你是你! 他索性闭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等着老朱如何处理此事。 朱元璋又看了两眼那话本,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邪恶冷酷的笑容来。 他说: “那些人,很急啊,气得要跳脚了……” 原本他确实有些气陆知白。 但仔细想想。 编造仙童故事又如何? 不还是要辅佐于朕? 如此一来,又能造成什么影响? 反倒更加能证明,他乃是天命所归! 朱元璋这心思,虽然不能和陆知白挑明。 但他相信,这小子聪明,后面定然不会胡写乱写。 陆知白也不与他废话,只道:“请陛下圣裁。” 朱元璋静静的凝视着他,说: “你很大胆,也很有想法。朕能感觉到,你有更大的图谋……” 陆知白吓了一跳,忙是说: “儿臣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能有什么图谋啊……” 朱元璋笑了笑,道: “你的眼界,似乎不止于大明。你向往海外之地。” 他凝神思索,缓缓敲着桌子,道: “朕暂且不知,这是好是坏……往后再说吧……”i 陆知白又露出了and拿手的无辜神色。 心中却在感慨,不愧是朱元璋啊,这份洞察…… 朱元璋突然道: “唐代,为稳定地方,设置节度使,最终却导致藩镇割据; 宋代,吸取教训,重文轻武、强干弱枝,却导致冗官,更有奸臣遇昏君,使中华江山落入蛮夷之手!” 朱元璋已是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朝陆知白走来,目光灼灼的,问道: “你觉得,咱这大明,文武之道,以后,会如何啊?” 陆知白一脸懵逼。 现在,老朱重要的亲人都还健在。 胡惟庸案也还没开始,他的暴戾与杀戮之气,还没被彻底激发出来。 但是听这个意思,已经对文臣有些不满了。 他不满的,到底是那些人,还是那些学派? 还是都有不满? 陆知白索性笑了笑,道: “儿臣满脑子都是科学技术,好提高生产,让人民享受更多好物,让军队更强大…… 至于文武之道,实在是不懂,陛下,我还是个孩子啊……”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咱看你懂得很!” 他一针见血地说:“你看不起那些腐儒。” 第208章 我有一计,可削弱腐儒 陆知白道: “非也,那些大儒一心忠君报国,我怎么会看不起呢? 只是,一味的强调学问,就会脱离百姓,变得不切实际……” “入他们娘的!” 朱元璋却不再伪装了,暴躁的开口,就是一句国粹。 他怒狮般踱来踱去,道: “教化是必行之事,但咱现在觉得,只行教化又未免坏事,你说这怎么办?” 老朱这话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 他既需要程朱理学形态的儒家学说,来维护统治。 但又不想让这些儒生掌握太多的隐形权力。 现在,单独的君臣奏对,老朱显然在考教他。 陆知白思索片刻,抓住机会,道: “道德教化自然是基础,但实用的学问,若是流行起来,人们自己就会有所选择……” 朱元璋微垂着眼,嗯了一声。 制造一个竞争对手,这是制衡术常用的手段。 陆知白又道: “其实,南宋的儒家学派中,有‘永嘉事功学派’,正是与儿臣如出一辙,推崇经世致用、义利并举……” 朱元璋淡淡看了他一眼,南宋人抄你的咯? 陆知白继续说: “既保留了传统儒学的‘外王’‘经世’,又没有落入到只修身养性的狭小天地。 他们迫切希望偏安一隅的南宋富强起来,何其爱国啊!” 朱元璋作出回想之色。 这些,他很久以前略有耳闻,但没有深究过。 反倒是一样更关注程朱理学。 因为招进宫来讲课的那些大儒,讲的基本都是程朱理学…… 朱元璋皱眉道: “你的意思是说,程朱理学,有疏漏之处……” 陆知白说: “陛下,人间的道理,是有适用范围的。 太阳东升西落,亘古不变。但在月亮、荧惑或是其他星星上看,还是如此吗?何况圣人之言乎?” 朱元璋惊异地望着他,实在难以想象,他竟如此的有想象力。 随后,朱元璋怒道: “大胆!圣人之道,所以为万世法。要是让那些文官听到,不活吃了你!” 他语气虽然含怒,但神色却并非如此。 陆知白注视着他,微笑。 他之所以有底气说这些,是因为非常清楚,老朱难道是对朱熹爱得深沉吗? 当然不是! 只不过是程朱理学,有利于维护统治罢了。元朝就发现了这点,将之定为官学。 若是别的学说有利,老朱也一样爱。 但陆知白是铁了心要削弱程朱学说的影响力。 程朱自然是有好的地方,强调人伦道德,还有利于限制君权。 可是…… 他们把路走窄了,看不起工匠和科学技术啊! 这样下去,这片土地和人民,迟早还是要挨西方的坚船利炮! 并且,后续依然会受到国际剪刀差影响,被收割财富,活在别人制定的国际规则之下…… 陆知白也不废话,直接说: “陛下,儿臣有一法,可以令某些大儒威望渐弱!” 朱元璋立即挑眉:“哦?说来听听。” 陆知白道:“儿臣可以改进活字印刷术和造纸术。” 朱元璋摇摇头,满脸不信道: “哪有这般容易,就这,能有如此大作用?” 陆知白道:“学说依赖书籍传播啊。书籍成本降低,传播就会更广。 百姓获取知识变简单,普通百姓的让孩子读书识字了,读书人便不再是稀罕物。 此外,可以大量印刷实用学说,打破儒家对知识的垄断!” 朱元璋想了想,哼笑道: “再配合你那通俗易懂的话本子……” 陆知白笑了,道:“陛下圣明。” 他终究没忍住,继续说: “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在于朝廷的态度……尤其是……读书人最后的归宿……” 朱元璋微微睁大了眼睛,再次被这个女婿的大胆震惊到了。 陆知白没明说,但老朱哪能不明白。 他震惊道:“你竟然,还想对科举动动刀子?!” 陆知白心一横,道: “为何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就是可以当官吗? 人人都有当官梦,但哪有那么多官职?剩下的那么多读书人怎么办?” 朱元璋震声道:“所以,你想要工匠等人也可以做官吗?” 陆知白摇头说:“其中佼佼者,本来就可以,尤其是工部。 但儿臣是想说,读书当官、光宗耀祖,这样的理念,该改改了!” 朱元璋哼道:“千百年来皆是如此!怎么改得了?” 陆知白摊手说:“这当然很难,一步步来嘛。 比如,当不了官,脱下文人的长衫,到我的作坊里当个账房,也很不错嘛,受人尊敬~” 朱元璋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骂道: “不切实际!胡言乱语!怎么又幼稚起来了?” 陆知白遗憾的摇头。 他当然知道不切实际。 人性如此! 但至少,要引导一下,稍微抬抬其他职业的地位嘛。 时间长了,情况当然会改善啊。 殿内陷入寂静。 朱元璋昂首,皱眉,思索着。 但他的神色,深不可测。 朱元璋思索片刻后,话锋一转,问道: “那千里镜、地雷等物,研究进度如何了?” 陆知白回道: “陛下,望远镜已经做出,稍作改进即可使用。 地雷的研究遇到些难题,工匠们正在绞尽脑汁地攻克……” 朱元璋眉头紧锁,沉声道: “这些东西关乎北伐大计,切不可有半分疏忽!” 陆知白拱手道:“陛下放心,臣等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元璋低头,又沉默良久,似乎在权衡利弊。 终于。 他缓缓开口道: “罢了,你那仙童的话本,朕允了!连同改进活字印刷、造纸术,也一并准了。 但你给朕记住,若有任何差池,绝不轻饶!” 陆知白心中大喜,行礼谢恩。 太好啦,他和老朱有共同的敌人。 不过,读书人里,也有友军,以后再慢慢分辨…… 朱元璋挥挥手: “好好去办。朕倒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个什么名堂。” 他面色凝重,心中,却是有些期待…… 陆知白退了出去。 朱元璋注视着陆知白那徐徐离去的瘦挑身影,微微眯眼。 他忽然发现,陆知白有一样别人无法代替的好处—— 第209章 你有没有想过,可用两次爆炸之法? 陆知白既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将。 不属于任何一方,也不太关心朝堂斗争。 思维跳脱,自成一派。满脑子就是改进技术。 说他幼稚吧,有时又很聪明; 说他聪明呢,有时又有些书生傻气,不够老辣…… 但这样,反倒更能获得信任。 正因为如此,有些事朱元璋不方便和别人商讨,也只有找陆知白了。 朱元璋心里想着:“真是一个好女婿啊……” …… 陆知白因话本之事被弹劾,使得朱元璋大发雷霆。 一时间,朝堂上下,众多人皆对这后续结果翘首以盼。 却不想,陆知白竟未受到任何惩罚! 那话本,也依旧在售卖着,还传出消息说,过几天就要卖下一册。 此消息一经传出,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 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这驸马,不会有金刚不坏之身吧? …… 这日。 御史中丞涂杰私下会见胡惟庸,一脸谄媚地说道: “胡相国,那驸马也忒受宠了些……但陛下如此袒护于他,是不是有意悉心培养,如那刘伯温一般?” 言下之意,是用来制衡朝臣的一种手段。 尤其是和胡惟庸打擂台。 胡惟庸轻抚胡须,哈哈大笑着说道: “何必这般妄加揣测,陛下自有圣明决断。” 涂杰见他云淡风轻,赶忙又道: “丞相,您可不能这般掉以轻心。这驸马如今风头正劲,日后怕是要成心腹大患呐!” 胡惟庸依旧笑道:“些许琐事,不值一提。 涂杰见胡惟庸如此,又劝道:“这驸马未受惩处,往后怕是要愈发张狂,他对您向来不敬重……” 胡惟庸微微眯了眯眼,沉声道:“莫要在此胡言乱语,且退下吧。” 涂杰无奈,只得悻悻告退。 胡惟庸看似不以为意,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今天是九月初二,原户部尚书顾礼,转调为刑部尚书。 任命文书要经过胡惟庸的手。 胡惟庸盯着那文书,面色幽幽,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机。 他冷冷一笑。 这顾礼,先前被陆知白和周王恐吓,便惜命,想要抽身退出。 只不过,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是何等重要的位置,顾礼自然是知晓一些事情。 胡惟庸心中暗自思忖:“这陆知白暂且不论,顾礼此人,留他不得!” 至于陆知白。 这样的人无法收买。 等腾出手来,迟早把他一并安排了。 …… 初二这天。 陆知白又来到了栖霞矿区。 既然朱元璋因北伐之事心急如焚,连连催促他们尽快造出地雷等利器,他也不好让工匠们再自己摸索下去。 并且,这是一种交换。 用成果,换老朱对他的话本之事不追究…… 这段时间以来,楚王朱桢、陶成道以及一众工匠,皆在栖霞研制地雷。 前两天,朱桢还写信给他,说有了一些进展,但不是他想要的。 等到了火药研究所,朱桢与工匠们一见到他,赶忙心急火燎地围上前来。 陆知白笑眯眯的,和他们打招呼,问道:“各位的进度如何了?” 朱桢神色有些郁闷,道: “姐夫,你就别挖苦我了……之前想的简单,但现在技术上被卡住了……” 陆知白笑道:“说来听听。” 朱桢这段时间被反复为难,也没有什么面子的顾虑。 毕竟他在父皇面前夸下了海口,想要在兄弟中另辟蹊径,在地雷上面做出一番成绩来,但现在进展不利。 朱桢难得露出正经之色,说: “白糖火药威力很大,地雷的外壳可以用陶,也可以用金属,或者石头木头。难的是点火引爆!” 他仔细解释道:“其实麻烦一些,也不是不行,人工点火嘛,可以用火折子,配合引线。 但这样就没有必要在战场上用了。而且跟火雷弹区别也不大。” 火雷弹之类的,就是古代的炸弹,是一种投掷武器。 陆知白听了,点头肯定道: “精益求精,正是工匠应有的精神。” 朱桢得意道:“那是。所以我在想别的办法,比如,在内部增加一个点火装置。” 一个工匠苦着一张皱巴巴的脸,在一旁开口道: “可是这燧石打火引爆,实是艰难,且极不稳定,小的们为此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陆知白微笑起来,看向朱桢说: “不管怎么说,你挺有想象力的。” 朱桢抓了抓脑袋,说: “可是成功率也太低了……” 他满脸期待之色,问道: “姐夫,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快点告诉我们。”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道: “其实你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总结一下失败原因即可。” 朱桢皱眉道:“这打火不稳定啊,实际用起来肯定跟火铳一个水平……” 陆知白笑容满面。 朱桢的这个思路,其实就是明朝自然发展出来的触发式地雷! 只不过那是在 16 世纪,是 200 年之后的事了。 一开始的明朝地雷,确实是人工点燃。 但后来,据说是戚继光进行了改进,使用钢轮打火,地雷就变成了触发式的了。 这比欧洲要早两三百年呢。 明朝后期,甚至还出现了水雷,还有击沉日军战舰的战绩…… 只不过,在陆知白看来,这钢轮打火还是有些不够灵敏,但胜在便宜。 他有更加现代一些的法子,而且现在的技术条件也可以达到。 陆知白扫视众人,对朱桢说: “你有没有想过,可用两次爆炸之法?” 此言一出,朱桢和工匠们瞬间瞪大了眼睛。 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呆立当场。 过了好一会儿, 才有一个工匠结结巴巴地说道: “两……两次爆炸?这、这如何使得?” 朱桢却是眼睛猛然一亮,拍了一下大腿,大叫道: “他娘的,姐夫你真是个天才!” 但思索片刻,他发现问题所在,又皱起眉头道: “就是引爆困难啊。那第一次爆炸,怎么点火呢?” 陆知白轻咳一声,笑了笑,道: “这两次爆炸,是由少量火药,引发主火药爆炸。 至于这引发之药,不怪你们,因为这东西乃是合成出来,名为雷汞。” …… (没什么用的冷知识:氢弹也是两次爆炸,内部有一个小原子弹用来引爆氘和氚等轻核物质。原子弹是裂变,轻核物质是聚变~) 第210章 姐夫,你有封侯之姿! “雷汞?”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那震惊的神情好似见了鬼一般。 陆知白耐心解释道: “这雷汞乃是一种特殊之物,制作虽有难度,却可大大提高引爆之稳定性与可靠性。 雷汞需以汞、硝酸等物,按照特定比例……” 老朱那边有任务期限,陆知白也不管了,直接给他们喂答案吧。 工匠们听得聚精会神,时而点头如捣蒜,时而皱眉苦思。 但那眼中的惊叹之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研究员和工匠们望着驸马陆知白,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咋也想不到,把他们难倒好些日子、愁得头发都快掉光的难题,驸马三两句话就给指出新的道儿了! 许多人心中忍不住想道: “驸马爷这脑瓜子咋长的哟,俺们就是把脑袋想破了、想炸了也整不出来这法子啊……” 他们眼神里满是崇拜,就跟看神仙下凡似的,充满了敬畏和不可思议。 甚至,想起了之前的传言。 民间都在说,驸马是灵宝天尊的弟子呀…… 众人眼神热切,对陆知白满心满眼的敬佩。 有人在本子上飞速地记录着,生怕遗漏了一点。 陆知白又仔细地讲解了一些关键的技术要点。 所有人竖起耳朵听着,一个个屏气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听了半个字。 连朱桢都没有打岔,只是催他快讲。 陆知白又道:“此外,这火药之填充,亦有讲究。 需分层压实,方能发挥最大威力。切不可胡乱装填,否则功亏一篑……” 工匠们纷纷拱手,满脸崇敬道:“驸马爷高见,我等受教……” 他们简直感觉,自己真不配当火药匠,懂个锤子的火药! 陆知白给他们讲完之后,喝茶,歇息。 众人神色百态,各自消化着,皱眉思索。 朱桢发了会儿呆,又兴冲冲地往陆知白身边凑,惊叹道: “姐夫,你真是大才啊!有封侯之姿!” 他双眼发亮, 满脑子都是这天底下最最新奇、厉害、牛逼得一塌糊涂的触发式地雷。 然后,父皇对他刮目相看,母妃因此宠冠六宫,兄弟各个惊诧不已…… 但他已经是王爷了,父皇只能赏些别的。 陆知白就不一样了,还有封赏的空间。 听了这话,陆知白不禁哼了一声。 这熊孩子,看不起他啊。 陆知白懒得争辩,道:“你先想想,地雷有哪些触发方式?” 原本兴高采烈的朱桢,顿时噎了一下,道: “不就是……踩下去吗?” 但是看陆知白的神色,朱桢小脑瓜转得飞快,眨巴着眼,迅速思索。 其余人这时也回过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皆是下意识思索起来。 朱桢想了一会,兴致勃勃地说道: “除了踩压式,还可以用绊索式,就和某些陷阱似的,可以相互配合使用~” 陆知白略一思索,点头道:“不愧是你。” 朱桢嘿嘿一笑,露出一抹狡黠的神色,接着道: “再弄个伪装成石头,谁能想到那平平无奇的石头,竟是要命的玩意儿。 还有还有,弄个埋在土里只露一点点的,敌人一踢,嘿,就炸了!” 众人听着朱桢一个又一个的鬼点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说起这些,朱桢就灵感如尿崩,停不下来,又道: “还有地雷的大小,做大些,里头可以放些……什么呢……屎?!”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 朱桢却更兴奋了,转来转去,激动道: “啊哈哈哈,还可以放点别的,什么毒药啊,死老鼠啊……” 众人静默了片刻,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却又有些毛骨悚然。 好可怕的王爷啊,以后离他远一点吧…… 陆知白笑着说:“老六,不愧是老六啊!” 朱桢挑眉道:“就这么说定了,这些,可以叫做‘特种地雷’!” 因为,他现在还是春和大学的学生,但已经有段时间没在学校上课,而专心研究火药。 陆知白对大家的说法是,这属于特种人才,即在某个领域特别有天赋。 如果其他学生也有这个能耐,一样可以申请成为特种人才。 朱桢成了第一个特种人才,甚至拿到了初级证书,受到了许多同学的羡慕。 他因此得意极了,特别喜欢“特种”二字—— 特别有种! 陆知白提醒道: “还有一种触发方式,叫‘松发式’,脚抬起来的时候才会爆炸。” 听得此言,朱桢睁大了眼,连连点头,甚至忍不住拱手拜道: “还得是院长啊!这也太阴险狡诈了吧! 等敌人习惯了踩压式,突然来这么一出……真是防不胜防啊……” 陆知白白了他一眼,道:“熊孩子。” 你才阴险狡诈,你全家都狡诈! 他明明是个至诚君子。 陆知白昂首望天,走出了火药研究所。 过了片刻,朱桢才反应过来,忙是追了过来。 “姐夫,你不会生气了吧?”朱桢小心翼翼地说。 他刚才一激动就脱口而出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陆知白说:“不跟你计较,不然还不气死。” 朱桢立刻跪滑道歉,撒起娇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陆知白看了他一眼,说:“该讲的讲完了,你们自己试验,我还有事呢。” 朱桢殷勤问道:“什么事?我帮你做。” 陆知白便问:“你知不知道,我的温室怎么样了?都没来得及去看。” 前几天他离开的时候,也是做了一番布置。 想要利用冶炼作坊产生的热量,做点事情。 朱桢顿时支支吾吾起来,道:“这个嘛……” 陆知白眉头一皱,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道:“玻璃被震碎了?” 朱桢小心翼翼地点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哎呀,姐夫给的配方,火药威力竟然那么大……” 陆知白面无表情,倒也不意外。 他说:“不怪你们,是我没有提前考虑好。” 温室距离火药研究所,其实不近,但在方圆十里内。 看他们的实验位置和规格了,偶尔是会受到影响。 这年头的玻璃,还是太脆弱了。 第211章 雄英啊,姑父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陆知白仍然去查探了冶炼作坊附近的温室,朱桢跟在一旁凑热闹。 温室是以玻璃与丝绸为主要材料,精巧别致。 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下方挖了烟道,可以利用冶炼作坊产生的热,并设置阀门,使得土壤能保持在一定的温度。 这样冬天的时候,植物也可以生长了。 随便种些东西,冬天都有新鲜蔬果可吃。 但现在问题是,温室的材料还需要继续改进。 在没有性能更好的玻璃之前,只能勒令,火药实验不得靠近温室。 陆知白此行还有别的打算,对朱桢道: “我想在附近建造房屋,利用冶炼产生的热度,于冬季供暖,岂不妙哉?” 朱桢抚掌大笑,道:“当真妙极!姐夫你真会享受。” 但他不是很感兴趣。 陆知白道:“这些热量白白消散,不如加以利用。 问题是周边的空气不太好。所以,还要做好绿化……” 这房屋的布局,得好好规划。 他之前已经做了房屋的设计图,现在选一个合适的位置即可。 这样建成了,以后可以带着公主,在这里过冬。 陆知白又带了一批工匠过来,将此事安排下去。 吩咐完了之后。 陆知白又去亲自看了改进活字印刷术的进展。 其实,这里有足量的金属供应,技术关卡早就攻克了。 包括新油墨,加了松脂、亚麻油等物,也没有丝毫技术难度。 但印刷书籍需要大量的金属字块,现在的进度就是数量。 字块一共有三种大小,区别就是字号不同。 陆知白看了一下成品字块,每一个都好好打磨过。 就是都很小。 排版是一个很伤眼的活,还很考验眼力。 毕竟印刷工匠都是不准识字的。 但是没关系,反正不是他自己排版…… 陆知白命令道:“整理一批字块,要有三四万,明天我要带进京中。” 当天下午。 火药研究所那边,进展比较顺利。 废话,都已经讲得那么详细了,众人实验的成功率,自然是大大提升。 不过。 雷汞终究是有成本的。 所以,考虑到造价,这群人还是打算制造钢轮击火的地雷。 陆知白得知之后,找到朱桢,告诉他: “给你一个小任务,闲着没事的时候,不妨琢磨一下打火机。” “打火机?”朱桢挑眉,咂摸着这新名词,“不是有火折子吗?” “再搞一种点火工具不行吗?” 陆知白大致讲了一下原理。 可以不用电子打火,用金属摩擦生火。 当然啦,明朝没有丁烷可用。 没有关系,使用一些碎纸之类的可燃物来替代,只要能实现打火的功能就行。 朱桢饶有兴致,保证会做出来,说: “这其实就是改进的铁火镰嘛,确实方便多了,不用自己瞎划拉,按个按钮就行了……” 这也是钢轮击火地雷的副产品,两个项目可以相互促进。 晚上,陆知白会见了杨管事等人,看了一下栖霞这边的商业、矿产账目。 …… 第二天。 陆知白带着几万个字块,回到了南京城中。 风和日顺,阳光明媚得如同金纱洒地。 当天下午,他就跑去了春和宫。 找他的忘年交朱雄英小可爱。 这大侄子的生活,每天朴实无华,做了启蒙功课之外,倒也可以玩耍。 见到陆知白,朱雄英高兴极了。 立即是哒哒哒小跑过来,一头扎进了陆知白怀中。 他两眼放光的道:“三姑父,你好久没来看雄英了,我都记不清啦!” 陆知白笑呵呵地蹲下身子,轻轻捏了下朱雄英粉嘟嘟的小脸蛋,说道: “雄英乖,姑父这不是来了嘛。” 他从一个小背包中,掏出精巧的小望远镜。 “瞧瞧姑父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这望远镜,乃是双筒结构,还可以调节焦距。甩那单筒的“千里镜”一万条街。 只是这个给孩子玩,精致小巧。 朱雄英接过望远镜,好奇地仔细观察,小脸上满是惊喜。 他迫不及待地将其放在眼前,这瞅瞅,那看看,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哇,好神奇呀!竟能看得这般远,这般清楚!” 陆知白见他欢喜,也是嘿嘿一笑,拉着他的小手往外走,道: “望远处效果更好一些~” 朱雄英蹦蹦跳跳地跟着,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远处的花朵和飞鸟,兴奋得咧开小嘴。 很快,陆知白就发现,朱雄英对于飞鸟,有别样的兴趣。 学会调节焦距之后,这小屁孩,几乎是下意识的追踪着鸟儿。 陆知白心中好笑,看来,大明诞生了一个观鸟客啊。 也没啥,比钓鱼佬,或者木匠、修仙啥的,强一些…… 他好说歹说,连拉带拽,总算是又把朱雄英哄回到屋内。 陆知白压低声音,说道:“雄英啊,姑父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朱雄英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道:“什么事儿,竟要同我商量?” 他霎时间感觉自己已成大人了,不由得竖起耳朵细听。 陆知白一脸神秘道: “姑父改进了活字印刷之术,这印出的第一部书,可是意义非凡呐。 我想着,就印咱们之前的那些问答书稿,让天下人都能知晓更多的物理之妙,你觉得如何?” 朱雄英一听,眼睛亮了起来,拍着小手说道: “好呀好呀,那些问题,是我第一个提出来的,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答案了……” 这不是重点吧?陆知白心中吐槽这小熊孩子。 他接着道:“这书,要是卖了钱,咱们五五分。但是呢,得打着你皇孙的名号。” 朱雄英歪着小脑袋,一脸疑惑,眉头微皱,奶声奶气地问道: “钱?钱是什么呀?能做什么用?” 陆知白给他解释,钱的用处可大着。学习、做实验都得钱。 他现在感觉不到,是因为有人给他付了钱。 朱雄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好吧,就听姑父的。” 陆知白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说:“雄英啊,咱们如今,又成合作伙伴啦。 以后姑父要是有了麻烦,你可得帮忙哦。你知不知道,我讲这些新奇的知识,许多人弹劾我,甚至想要打我呢……” 他一副忧伤之色,唉声叹气起来。 第212章 治疗烧伤的苗疆秘药! 在孩子面前茶言茶语,超有效果的~ 朱雄英一听,小手握成拳头,奶凶奶凶的道: “是谁弹劾我的姑父啊?等我长大了揍他!” 说着,又忙不迭的安慰了几句,然后挺起小胸脯,信誓旦旦道: “姑父放心,我会保护你哒!谁也别想欺负您!” 陆知白逗孩子上瘾,伸出小拇指,嘿嘿一笑说道:“那咱们要拉勾哦。” 朱雄英小脸上满是茫然。 于是陆知白教他。 朱雄英学到了新知识,乐滋滋的伸出小拇指,和陆知白的勾在一起,嘴里念着: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陪皇孙玩了一阵子,陆知白便道:“我现在得赶紧去把书印出来。” 朱雄英虽有些不舍,但看了看手中的望远镜,果断的小手一挥,懂事道:“姑父你快去忙吧!” 陆知白拿走了之前在这积累的书稿和信件。 朱雄英则拿着望远镜,再次沉浸在了新奇的世界里,东看西看,在春和宫寻找鸟儿,嘴里还念叨着: “姑父真是太聪明了,怎么才能这么聪明呢……” …… 陆知白在路上,就整理出了一些可以印刷的书稿,将之稍作排序。 等回到家,就吩咐人去处理这第一本活字印刷书籍。 忽然有仆人前来通报,说是叶长春派人传来口信,有好消息。 陆知白赶忙叫传话之人过来书房,心中满是好奇与期待。 传话人见到陆知白,行礼后说道: “驸马爷,我家先生的一位朋友,从苗疆一带,历经千辛万苦,得到了一种特效治疗烧伤的药……” 陆知白听闻,双目微微一亮,笑道:“真的?” 传话人道:“千真万确!先生打算带人登门拜访,故而先派小的来问个时间……” 陆知白笑道:“不用了,我亲自过去吧。” 随即,他匆匆出门,亲自前往回春堂。 到了医馆后院,陆知白见到叶长春等人,好一番寒暄。 几人再次确认了消息的真实。 陆知白先是喜,又疑惑道: “苗疆?听说苗人会蛊毒之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个皮肤微黑、在南方生活过的郎中,名叫庞山,道: “驸马,是有一些这样的传闻,但我所接触的苗人,都是凡人罢了,生活比汉民还有不如……” 他又解释道: “这药,乃是贵州那边的,应该不是苗人所制。” 苗疆,指的是湘西和黔东南。 陆知白微微颔首,却仍然皱眉。 另一位大夫则说:“依在下之见,巫蛊的传言未必无根据。 但此等手段,肯定不会轻传,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掌握,恐怕对天赋要求极高。” 叶长春哈哈笑起来,道: “驸马,不必为此多虑吧。若苗人真有这般能耐,还会待在那山里吗?” 陆知白点头,觉得有道理,他也这么想的。 可紧接着,他眉头紧锁,有些愁容道: “那神秘之地虽有奇药,可若这药无效,娘子定会失望,对她又是一重打击……” 最残忍的,莫过于给了希望,又破灭。 叶长春赶忙说道:“驸马爷莫要这般悲观,庞山还是极为靠谱的,他对此药信心满满。” 一位年长些的大夫,也说道: “驸马爷,据老夫所知,苗疆黔东南那带确有不少独特秘方,此药或有奇效。” 另一位大夫插话道:“南方山中,有一些中原少见的药材,只是环境太恶劣了…… 不然,我倒是想去看看。真是佩服庞兄啊……” 实际上。 庞山在外游历,会留意这种烧伤药,并千里迢迢带回来,肯定不是兴趣,自然是为了那不菲的报酬嘛…… 因此。 庞山倒不好劝得太过,只道:“驸马不妨先试试,只不过,这药不算多……” 陆知白却不理会,在屋内来回踱步。 良久后,他停下脚步,说道: “还请叶先生,先仔细检验这药的成分,最好能以人实验。 确认无虞且有效之后,再给我娘子使用。” 至于药量够不够,那不是他操心的事。 不够,你们不会再去弄吗?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庞山的神色也没有异样。 那可是公主。 而这驸马圣眷正隆,在皇帝面前是得脸的人物。 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在此事上做手脚。 他只想换点小钱钱,以后就可以放心的到处游历了…… 不管怎么说,这烧伤药的消息,确实让陆知白心情颇好。 但没出检验结果之前,他是不会告诉朱长乐的。 陆知白回到自己院中。 正听到朱长乐在同侍女说话,道: “天气渐渐凉了,一场秋雨一场寒,他成天在外跑,马车里也要多放些御寒衣物……” 她的声线轻柔婉转,似江南水乡的悠悠小调,缠绵悱恻。 陆知白走进房中,便瞧见朱长乐身旁案几上放着女红用的筐子,她闲来在精进女红吧。 见他忽然回来,朱长乐脸上微红,忙把手中绣了一半的绷子塞进了布堆底下。 朱长乐轻声嗔怪道:“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陆知白只觉得好笑,道: “怎么,绣了什么不能见人的?让我瞧瞧。” 他说着就佯装来翻。 朱长乐忙阻拦他,说:“你去忙正事,别看了……” 陆知白笑道:“我身为驸马,与公主殿下相处就是正事。” 两人玩闹起来。 终于,把那筐子打翻在地,露出绣了一半的熊猫,好歹模样是比以前周正了些。 朱长乐想绷起脸,却怎么也忍不住,总是发笑。 陆知白与她嘻嘻哈哈的。 侍女收拾了物品,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一番温存之后,陆知白倒想起一事,道: “我让他们搓一些毛线吧,然后,我教你织毛衣~” “毛衣?”朱长乐倒有些迷糊了。 她倒是晓得带毛的兽皮做成的衣物。 陆知白稍作解释。 朱长乐倒有些兴致,娇憨又好奇的道:“你还会女红呢~” 陆知白挠头,在回想前世看的视频,说:“不算吧?这个很减压的……” 第213章 悲报!陆知白被老朱打屁股 中国古代,汉人中织毛衣之术并不普及,因为有多种御寒的替代品。 另外,若用羊毛,造价可不低。 但现阶段嘛,倒是可以给贵族少女,当作消遣时间又实用的娱乐活动…… 朱长乐虽然在大学的书局中管事,但也不会成天在那,隔三差五去看看便罢了。 陆知白盘算着,道: “现在开始推广,一两个月后,正是天寒地冻,恰好上市~就这么定了!” 至于蜂窝煤,先得有煤矿。 栖霞那边,煤的储量不算太高。 但是,山东那边有不少煤矿,距离南京才几百里,还可以走大运河。 陆知白已安排人手去处理此事,给了几个尚未开发的地点,看看能不能低价捡漏一个煤矿…… 哎,捡漏这种事,确实是会上瘾的。 接下来两天。 陆知白老实的待在京师,教朱长乐织毛衣。 还得去学校给学生上课,与老师们商议期中考试的测验试卷。 还要看看他的商业区建设得如何了,抽空去巡视一下。 又要盯话本子下一册的进度。 当然啦,这几天,最重要的,还是改进后活字印刷术印出的书! 两天之后。 这第一本书终是印了出来。 陆知白还没来得及准备商业化。 消息已经传至宫中。 朱元璋闻得此事,定要先过目一番。 免得陆知白再折腾出上回那话本之类的事。 于是。 陆知白便带着他新鲜热乎的书,进宫去了。 他恭恭敬敬的将书呈到朱元璋面前。 老朱先是定睛一瞧书名。 《皇孙秘闻录》?! 瞬间,面色铁青,怒目圆睁。 朱元璋脸色一沉,便道: “你个孬熊,究竟搞的什么名堂!朕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皇孙乃是皇家血脉,尊贵无比,如今陆知白竟然将关于皇孙的事情印刷成书? 这简直是对皇家威严的挑衅。 况且,皇家之事向来隐秘,怎可如此轻易地被公之于众,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陆知白实话实说道:“陛下息怒,这只是初稿,还没定呢,正要请您雅正。” 朱元璋瞪着他,道:“咱看你是恃宠生骄了,不然,为何敢这般胡来!” 陆知白一副无辜之色,道: “儿臣就是想着,这样的名字,书能多卖点……” 朱元璋一听,便睁大了眼睛,简直要气笑了,道: “混账东西,这书能值几个钱?哪里比得上你其他产业?咱不与你废话,赶紧给朕改名!” 陆知白眼睛一转,小心翼翼说道:“那叫《皇孙问答录》咋样?” 朱元璋道:“不行!” 陆知白又道:“要不叫……《陛下看了就生气的书》?” 朱元璋皱起眉头来,满脸的不可思议,抿唇半晌,幽幽道:“你觉得呢?” 陆知白挠了挠头,说:“那叫,《震惊!让皇帝亲自改名的书》,中不中嘛?” 朱元璋伸出手指,颤抖的点了点陆知白。 他也不说话,想了一想,忽然弯腰,脱下了一只脚上的龙履。 然后。 二话不说便高高举起鞋子,快步而来,龇牙咧嘴的要来亲自揍陆知白。 陆知白见此情形,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高呼道: “这不是皇子才有的待遇吗?!!” 一边说着,他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撒腿就跑。 我擦,老朱这么壮,得有快二百斤了,揍人肯定很疼啊…… 老朱哪肯轻易放过他,举着鞋子,迈着大步在后面紧紧追赶,边追,边气急败坏地骂道: “入你娘!给朕站下!不知天高地厚,朕老早就想教训你了!” 两人上演了一番秦王绕柱。 只不过,陆知白怎么可能跑得过行伍出身的老朱。 哪怕朱元璋光着脚,也比他迅捷多了,三两下便抓住了他。 “啪啪——” 陆知白的臀儿终于遭了殃。 他嗷嗷叫了两声:“啊!” 来都来了,都追上了,朱元璋不打他两下属实说不过去。 陆知白翻个身,坐在地上,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很荒唐。 自己居然被老朱亲自打了。 诶嘿,天冷了穿得厚,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疼…… 老朱站在他面前,微微喘气,睥睨着他,鄙夷道: “平时也不操练!打你真是侮辱咱!” 朱元璋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地又穿上鞋子,骂道:“狗一般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他心头的火气,散去许多。 朱元璋捡起那本书,瞥了他一眼,继续翻看。 还好,只是名字夸张了些,内容和皇室秘闻没有半文钱关系。 这书中内容,可谓是杂七杂八,解释着世间种种现象。 有一些东西,朱元璋略有印象。 这正是朱雄英提过的一些问题。 但是,朱元璋现在根本不关心书里说得对与不对。 他才翻了几页,文中一些奇怪的符号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朱元璋琢磨了片刻,有些想法,沉声道:“你过来,这是何意?” 陆知白赶忙上前,看了他指的地方,说道: “陛下,此乃标点。如今共有冒号、逗号、句号、问号四种。” 朱元璋双眉紧蹙,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 “这标点,似乎是句读(dou)的变形。只是更加详细一些。但你搞这个,有什么用?” 陆知白笑着解释道: “陛下真是慧眼如炬!这确实是升级后的句读。有了这标点,文章之意便更为清晰明确。 比如这‘冒号’,便是引出下文之意……” 他细细讲了一番这些标点的作用。 标点符号太多了,他只选了最常用的四种,免得把明朝人的脑瓜搅晕了。 陆知白总结道:“如此一来,比那传统的句读可明确多了。” 朱元璋眼睛一亮,似有所悟,却仍带着几分疑惑。 他不解的问道: “就这?好像有哪里不对,你把他们折腾出来,就为了这个……” 陆知白佩服他的敏锐,趁热打铁,说道: “陛下,这标点,其实才是对付腐儒的真正杀器啊!” 朱元璋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不解道:“此话怎讲?” 第214章 释经权!老朱狠狠地心动了! 陆知白举例道: “就因为它可以让文章的意思,更加明确具体啊。 比如论语里有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若没有标点,是不是只能听大儒怎么解释? 第一种断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第二种断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意思可就大不相同啊。” 朱元璋听着,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继而连连点头,来了几分兴致。 他说:“有些意思,你再多举几个例子,咱要好好想想。” 陆知白便说:“还有一个故事,是关于标点的最经典例子,‘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没有句读时,难以明其确切之意。但如果增加了标点,至少有四种断句法。 客人问: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客人说: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主人说: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主客对话说: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这句是清朝人搞出来的。其实这断句至少有九种,但有些没啥意思。 陆知白笑道:“不同的标点和断句,意思可能截然不同。足见断句与标点之重要! 这个权力,必须要掌握在陛下您的手中!” 朱元璋恍然大悟。 他何等聪明?通过两个例子,已是想到了许多。 老朱激动得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大声说道: “朕明白了,这也正是程朱理学,正统地位稳固的原因之一。 那些个腐儒,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要是跟他们争论,反而还会被嘲笑没文化!” 陆知白见朱元璋已然明白其中要害,替他总结道: “不错,这个东西,叫做【释经权】,或者说,定义权。 也就是说,给一个,甚至一些东西下定义的权力,这是在制定游戏规则啊!” 虽然他满口生涩词汇,但大致意思,朱元璋完全明白,不由得连连点头。 朱元璋注视着陆知白,目光已经完全变了,充满难以言喻的欣赏与重视。 在如此的年纪,就开始考虑这么高深的问题,鞭辟入里。 甚至,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哪个皇子能做到? 又或者,满朝文武,谁能做到? 就算有这样的想法,可有这个胆子与他说? 可有这个心? 朱元璋情绪上涌,甚至紧紧地抓住了陆知白的手,一副爱才的样子。 陆知白却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趁机拱手,严肃说道: “如今儿臣改进了活字印刷术,请陛下御制四书五经,将这标点运用其中,以造福天下学子!” 朱元璋听闻,先是心中大喜,脸上洋溢起兴奋之色。 可紧接着,又神色一凛,恢复了谨慎,踱步沉思道: “此事重大,咱需要深思熟虑一番。” 陆知白点头应道: “陛下圣明,此事确需谨慎考量。” 他是晓得的,朱元璋在重大事情上,向来很谨慎。 比如贵州设置省一级的军事机构,是洪武十五年的事,但是从洪武五年开始,就陆续颁布了许多治黔政策,让朝廷势力逐渐渗入…… 武英殿内一片寂静。 朱元璋来回踱步,步伐缓慢。 他时而握拳,时而叹气,心中反复权衡着此事的利弊。 御制四书五经,重新加标点,此事影响非同小可。 但是。 虽然会有一些后果,可哪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皇帝,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过了片刻,朱元璋停下脚步,脸色凝重,说道: “驸马啊,此事若成,对于某些个儒生,怕是巨大的冲击……” 陆知白面不改色的说道: “陛下,虽有冲击,但总会有下一代,下下代人成长起来,他们会更亲近我们。 再者,如今这书价昂贵,或者是庸师误人,阻断了诸多学子的人生道路,他们原本是有机会成为国之栋梁的。 若能统筹规划、坚决推行,定能大兴读书风气,为我大明培养更多贤才。” 这虽然是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 他非常清楚,朱元璋是想用这个来加强皇权。 至于他自己,则是为了推广科学技术,要先清扫一些思想障碍。 推广科技的根本目的,则是为了国富民强,在全世界有更多话语权,避免前世的屈辱近代史! 朱元璋又沉思良久后,缓缓说道: “朕再思量思量……此事若行,必当谨慎为之。还须得找稳妥可靠的人来办……” 陆知白拱手道:“陛下英明,儿臣静待陛下圣裁。” 这事儿很得罪人,自然不可能让他来办。 他也没有这个威望和时间。 陆知白觉得,这个倒霉蛋大概会是宋濂吧。 谁让他在文人中威望极高呢。 哪怕已经退休致仕,每年还特许上京来,给皇帝请安。 既然有用,那宋濂大概就不会被胡惟庸牵连吧? 不过,这都不关陆知白的事。 他稍微有些走神,就听朱元璋突然开口问道:“你有表字吗?” 陆知白想了想,张口道:“我……” 他当然是有的啦。 朱元璋却摆手,不想听,霸道的说:“朕给你取个字吧!” 思索片刻,老朱说:“就叫延年吧。” 身康体健,延年益寿。 陆知白拱手谢恩,露出微笑。 他心想,巧了,你咋知道我能给大明续命? 朱元璋望着他,也是笑眯眯的,竟然一副慈祥之色。 老朱心中在想,好小子,可要好好活着,当咱朱家的传家宝啊! 陆知白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如何决策,不是他要管的。 陆知白轻咳一声,问道: “陛下预览,我这书,可以发行吗?” 朱元璋这才想起手中的书。 低头一看那《皇孙秘闻录》的封面,仍然觉得扎眼。 他好笑的问道:“这书究竟叫什么名字?” 陆知白回答说:“就叫,《让皇帝改名四次的书》……吧。” 朱元璋:“……” 他摆了摆手,一副无力多管的样子,说: “随便你,书名不准再牵扯到皇孙了。” 陆知白领命而去。 朱元璋站在殿中,仍是在反复踱步,心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 只不过,踱了一阵子,老朱忍不住露出睥睨天下、顾盼自雄的神色来…… 第215章 我想把顾礼剖开看看,有错吗? 得到了老朱的许可之后,陆知白高兴起来,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第一本新书的印刷与发售。 这批书并不多,他只打算印刷三千本,先探探情况。 当然了,以他的营销水平,这点书绝对是一卖而空。需要注意的是读者评价。 现在,印刷装订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要先预热,宣传推广。 陆知白预计两天内书就会上市。 这天下午,朱橚急匆匆地来找陆知白,脸上的神色颇有些精彩。 陆知白奇道:“五哥,怎么了?发生何事?” 朱橚满脸不可思议之色,跟他说: “今天顾礼没有上朝,也没告假,父皇还以为他身体不适。 没成想派人去问,他竟半夜死在家中了!” 陆知白听了,沉默片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礼终究没有改变他暴毙的命运啊。 陆知白想了想,说:“他前几天才调任为刑部尚书吧?” 朱橚说:“是啊,好像是初二。” 陆知白微微皱眉,原本死期是初七,今儿才初五啊。 果然和历史略有出入。 朱橚又很是不解地说:“我们不是已经提醒过他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陆知白安慰道:“或许,他命该如此吧……” 其实,朝廷大臣突然死亡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因为,翻一翻明实录就会发现,时不时的就有大臣忽然死在任上。 毕竟,这些都是五六十岁往上的老家伙了,满朝文武,至少二三百人了,基数不小,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朱橚还在长吁短叹,眉头紧蹙。 他说:“我看呐,这顾礼把我们的话当成耳旁风,根本没有就医,才导致心疾骤然发作……” 陆知白晓得他悲天悯人的性情,正在想该怎么安慰。 就听朱橚一脸好奇的,又说: “我刚才去他家问了,想了解这心疾是怎么个情况。 我委婉地说,想看看病了的心究竟长啥样,结果……被顾家人给请出来了……” 他一副无辜之色,满脸写着我错哪儿了。 陆知白听了,一脸无语,不知说什么。 只觉得荒唐,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五哥还有一颗发展解剖学的心啊! 朱橚问他:“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有的心,会病呢? 病了之后,又是怎么影响人的呢?” 陆知白说:“我不好奇。五哥,你下回想看的话,要换一个人,不,换一个尸。 肯定不能是朝廷大员啊,也不能说得这么直白……” 朱橚满脸的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他道:“我明白了!可以用死囚对吧?还有,战场上的俘虏……” 一说起来,他简直双目发亮,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陆知白表面微笑,心里却在摇头。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老朱的儿子,个个都是奇葩! 二人坐于回廊之中,秋风瑟瑟,吹起他们的衣角。 短暂的寂静之后。 陆知白面色凝重,沉思片刻,道: “或许并非如此简单,我总觉有些蹊跷……” 顾礼为啥提前死了呢? 但从这件事来看,有些事,只是提上一嘴,难以改变历史走向。 朱橚诧异道:“啥?你说他不是自己死的?” 陆知白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感觉有点古怪。” 他又摆手道:“算了,这些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五哥,看看我刚印出来的书吧!” 朱橚便将顾礼的心抛在脑后,兴致勃勃地看了看。 第一眼看到封面,朱橚就爆笑起来: “让皇帝改名四次的书?你真是……我还非看不可了。” 很快,朱橚也发现了标点的特殊。 陆知白给他解释。 朱橚连连点头,觉得确实比普通句读明确许多。 但他并不关心这些,反倒对内容有些着迷。 一口气就看完了这半文半白的三万多字。 书中内容,其实是一些简单的科学常识,与日常生活现象息息相关。 又不至于触碰哲学唯物论的范畴。 也就不会和那些儒生或者道家等起冲突。 另外,现在皇孙出现在序章里。 朱橚看完之后,感慨地说: “你知道的真多……皇孙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四五岁的孩子么,不是只晓得吃和玩?他竟有这么多疑问。” 陆知白也乐了:“没有皇孙提问题,也就没有这本书了。” 朱橚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书,问道: “所以这是《十万个为什么》的第一册?以后还会出?” 陆知白点头。 朱橚又自语道: “要真有十万个为什么,可以穷尽天下的事与理吗?只怕也不能。” 陆知白却是已读乱回,说: “这是我改良的金属活字印刷术印出来的,五哥你觉得如何?” 朱橚夸赞道: “印刷很清晰,颜色漆黑。确实是比以往的书质量强一些。” 夸了两句之后,他也已读乱回,兴致勃勃,大发雄心壮志道: “我也要着书!你真是太了不得了,想出书就出书,同时还能做那么多事……” 这夸赞,倒是真心实意。 可随后,朱橚又忧愁起来,道: “我该写些什么书呢?那些医药方子,名家比我知道的多。 如果收集偏方、秘方,又要费好一番功夫……” 陆知白给他出主意道: “五哥,你要不就研究植物?但第一步,是要想清楚你的受众是谁。 给学有所成的郎中看,还是面向不怎么懂的普罗大众。” 朱橚听了,眼睛大亮,连连点头,说: “你说得对,你真是一个绝世天才!植物草药的书,倒确实不多,而且每个地方植物都不一样…… 至于受众嘛,当然越多人看越好啦~所以,要像你那话本子一般通俗,是不是?” 陆知白微笑,你礼貌吗? 但他继续帮朱橚打开思路,循循善诱说: “你还可以有别的选题。比方说,到底有哪些植物可以吃?” 朱橚倒是诧异了,问道:“研究这个做什么?” 陆知白沉默了,心里说:要不,你还是被流放去云南吧,就知道为什么了。 但现在呢,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因为有很多穷苦的人吃不上饭呢。这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救荒本草》。” 朱橚一听,不知回想起什么,面色凝重起来。 第216章 《让皇帝改名四次的书》 “那些百姓,确实可怜,要遇到荒年,就没有吃的……” 朱橚点着头,又问道:“我有一个疑问。” 陆知白挑眉。 朱橚说:“这些书,我要是,组织人手写出来了,按研究所的话说,算科研成果吧?” 陆知白笑道:“当然算。” 朱橚不好意思的说:“那我能不能……升教授?” 现在春和大学里,只有陆知白,身为创办人,是教授。 也没有丝毫异议,因为他教的课程确实多。 郭雄文、陶成道、叶长春,各有所长,都是副教授。 至于朱橚,是名誉副教授,偶尔教学生一些医学知识…… 陆知白听了,不免有些想笑,没想到这家伙还怪有上进心的。 看来等级制度,就是会让人产生往上爬的动力啊。 陆知白也没把话说的太满,道: “那要看书的质量了。若是好书,功德无量。五哥当然可以升为教授。” 朱橚兴致勃勃的道:“那好,等会儿,我先自己想想……” 他要了笔墨纸砚,思考去了。 陆知白看着他的背影,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觉得穿越历史有点好玩。 因为,历史上的五哥是实打实的医药学家、植物学家。 他组织人手,着有《保生余录》《救荒本草》《普济方》《袖珍方》等。 这些书,后来李时珍编写《本草纲目》,还引用了不少呢。 当然,现在五哥嘴上没毛,写出来的东西肯定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关系,慢慢修改完善嘛。 …… 九月初七。 风和日丽。 《让皇帝改名四次的书》,终于是正式发售了。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过于新奇的书名,早已在民众间传开了。 犹如一个无可抵挡的钩子,早就勾走了许多人的心。 他们好奇极了。 今天,这书终于在百货楼里售卖。 生意一下子爆好。 人流如织,纷纷涌来。 一名小二扯着嗓子喊道: “不好意思各位,在本店累计消费二两银子,才有资格购买!限量两千本!” 售价则是一百文。 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人,抢在第一线,买到了这本奇书。 刚一拿到手,他们便迫不及待的翻开,满心以为是精彩绝伦的新话本。 因为据说原名是叫什么秘闻录来着。 但心急火燎地翻开,却是瞬间就一脸懵逼。 嘴里嘟囔着:“这都写的啥呀?” 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众人皆怀着极度的好奇,满心期待能看到劲爆的宫闱秘事。 可哪有什么秘闻啊? 连话本子也不是。 “这啥呀,简直是浪费我的银子!” 有人愤怒地把书扔在地上,脸色阴沉得乌云密布。 这下倒是稍稍影响了销量。 小二又喊道: “我们驸马说了,只有真正有文化的人,才能看懂这本书!” 先前扔书的人想了想,又默默把捡了回来…… 又翻了两页,连连点头道:“写得也不是不行。” “这印刷倒是精美,清晰得很!” 另一个人没有那么浮躁,认真看起来,忍不住赞叹。 许多人只是来凑热闹。 而百货楼外面。 聚拢了大批的人,好奇的听人讲述着书中的内容。 有些东西他们可以明白,但还有些,他们听着实在是费解…… 然而。 除了普通民众在买书之外。 亦有时刻关注着陆知白动静的文臣。 见此书发售,便想尽办法买下一本,一心想要从中找出错漏之处。 弹劾一次不行,那就多弹几次…… 某个房间之中。 一群文人聚在一起,手持书卷,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一番左瞧右看,只觉这书中内容玄之又玄,仿若雾里看花,竟让他们迷茫不知对错。 粗粗读罢,有人率先发言: “依我看,这书中内容虽新奇,却也未必全无可取之处。” 另一人立即反驳道:“哼,此等离经叛道之言,实难苟同,定是那驸马为博取名声,胡编乱造。” 又有人说道:“切莫急着下定论,这标点之用,却另有深意,明显是比句读准确多了。” 众人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但有头脑聪颖之人,细细思索书中的标点,道: “这标点之用,或许会引起一场变革啊……” …… 京城中。 那些个读书人听闻驸马印的新书有些蹊跷,纷纷互相拜访,谈论此事,倒成了这两天的风气。 但面对这样一本书。 竟然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如此一来,读书人内部,隐约分裂出了几个群体。 有那思想开明者,欣喜若狂,赞不绝口道: “书中所言,微言大义。听闻此书乃是改进的活字印刷,此乃创新之举,或可开一代新风!” 亦有顽固守旧者,怒发冲冠,极力反对,暴跳如雷道: “句读怎可轻易更改?不伦不类,此乃离经叛道,坏了祖宗传下的规矩,简直大逆不道!” 这些个儒生,向来将传统奉若神明,对陆知白这破天荒的创举,怒目相向,恶言频出。 …… 胡惟庸得到宫里眼线传来的消息,听闻朱元璋问策大儒,想要重修四书五经。 而且书里,将要用上标点符号。 胡惟庸心中心中微震,暗自思忖道: “朱元璋的野心,当真是不小啊!这是想要挖儒学的根吗?” 随后,他却笑了起来,巴不得朱元璋手段再激烈一些,最好引起天下读书人的不满和反抗…… 但几天内,也有一些文官纷纷登门,与胡惟庸讨论这改进的活字印刷术和标点之事。 他们想了好几天,怎么能还不明白呢? 皆是满脸忧虑,如丧考妣,深感威胁。 反正在他们看来,驸马陆知白,乃是奸佞之辈,巧言令色,蛊惑圣心! 胡惟庸却仍然是好整以暇,说道: “诸位,这是陛下的旨意,还能反抗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这些文官,哪里肯轻易接受这样的改动? 读书人分裂成几派,争论不休;民间倒是有一些人,认真研究起了书的内容。 一时间,这京城里,因这一本新书,掀起了惊涛骇浪,好不热闹。 …… 第217章 胡惟庸开始倒霉了! 几日之内。 京城中。 处处皆在热议《让皇帝改名四次的书》,以及其中的内容。 这里的一些东西,已经成了某些人装逼的利器。 逢人就要问。 比如,李兄,你晓得为啥下雨后会有彩虹吗?秋天叶子为什么会黄? 说不出答案的人,不免有些尴尬。 又看不惯别人炫耀的样子。 大家常常会争论起来。 就这样。 越吵吵,这书知名度越高。 黑红也是红啊~ 只不过。 对于陆知白来说。 《十万个为什么》主要目的是推广标点符号,科普倒是顺带。 能在一些人心里种下科学的种子,那最好。没有的话也不强求。 毕竟,时代背景、生产力发展水平,摆在这里啊。 …… 几天过去。 一切都很平静。 顾礼死亡的事,就那么算了。 并没有人调查。 大家默认是突发急病。 而陆知白印刷出的新书,虽引起了一些读书人的震动。 但这次,竟然没有人弹劾他! 因为,朱元璋要重修四书五经的事,已传了出去。 这是真正严肃的事,不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 这些人,还在观望形势,没有想好怎么办呢。 陆知白的话本子,倒是又发行了四话。 一开始售卖,就卖爆了,比第一册的销量还要好。 这一册,依然延续了之前的风格—— 小仙童虽然没有错,但果然还是被贬下凡了! 需要改进技术,造福众生,以积攒功德,重返仙庭…… 反正老朱不管陆知白怎么写了,只要不抹黑皇室,别太离谱就行。 但陆知白也没有太过直白,写的凡间,是一个架空的国家,和大明不一样。 可这也不影响民众自己脑补。 李猫子等人不过是写话本子的,懂个什么《仙童历劫记》啊? 哪有读者懂得多啊?! …… 但是。 话本,只是一个前置手段。 陆知白老早就叫人寻访民间的戏班子。 经过考察,选定了一个“路家班”,共有二十三人。 虽说也是民间野班子,但整体风貌不错,纪律还算严明,大部分演员能吃苦、爱学习。 班主乃是一双兄弟,大哥叫路子宽,小弟叫路子野。 陆知白第一次得知两人的名字,就乐得不行。 现在,这兄弟俩搭上了驸马,路子当真又宽又野。 好不容易得到这大好的机会。 路家兄弟两个,对陆知白是俯首帖耳,千依百顺。 没办法。 驸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 只是叫他们排练小仙童的戏罢了。 他们自然是拼尽全力,先搞剧本,再勤奋排练。 就盼着能早日演出,好打响自家班子的名声,也不辜负驸马的期望了。 …… 九月十五。 望日到啦。 一月两次的大朝会。 陆知白哈欠连天的来上朝。 他倒是有些期待。 今天,有没有人弹劾他呀? 然而,那些怂比大臣,最多只是看他几眼,便好似当他不存在。 自然也没人弹劾他了。 大家好像一下子正经起来,谈论的都是些国家和地方的大事。 陆知白站在队伍里,脑袋微垂,眯着眼打盹呢。 突然。 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大家忽然都噤了声。 陆知白睁开眼睛,抬头一看。 只见朱元璋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 朝堂之上,气氛压抑起来。 陆知白忍不住稍作回想,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哦,好像是有一个小官,提起了占城国王派使节前来朝贡的事。 好吧,接下来就要见证历史了! 果然。 朱元璋,声如雷霆,怒声质问: “胡惟庸、汪广洋,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占城国王遣使来进贡,此事已有半个月了,为何朕才知晓?!” “中书省干什么吃的?!” 朱元璋声如洪钟,怒拍龙椅。 群臣顿时都一片寂然,生怕被牵连到。 胡惟庸与汪广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 胡惟庸身为丞相,忙是率先出列,试图推卸责任: “陛下息怒,此事臣实不知啊。定是礼部办事不力,未及时上报。” 礼部尚书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急忙出列,愤怒地反驳道: “胡丞相,你休要血口喷人!礼部早已将此事上报中书省,且有详细的记录为证,每一步都严格按照流程办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分明是你中书省失职,如今却要将罪责推到礼部头上!” 胡惟庸脸色微变,却仍不死心地说道: “陛下,或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消息未能及时传达。臣一直兢兢业业,此事绝非臣之过啊。” 礼部尚书怒目而视,大声说道: “胡丞相,你莫要再狡辩。若不是你中书省压下此事,陛下怎会半月后才知晓?你这是欺君之罪!” 胡惟庸恼羞成怒,指着礼部尚书说道: “你休要胡言乱语!中书省每日处理诸多事务,难免有疏漏之处。 你礼部也难辞其咎,若你能多派人催促,此事也不至于如此……” 这时,汪广洋也小心翼翼地出列,轻声说道: “陛下,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不如派人彻查此事,以还众人清白。” 朱元璋怒目圆睁,猛拍龙椅扶手,大声喝道: “查什么查?就是你们玩忽职守!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都不把朕放眼里了,啊?” 一时间,众臣皆噤若寒蝉,不知这场风波将如何收场。 不同于陆知白的话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次,胡惟庸可是真的犯错了。 而朱元璋,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借着朝会,有诸多观众,好一番痛骂,把胡惟庸骂得狗血淋头…… 胡惟庸一开始还把责任推卸给礼部。 然后朱元璋连礼部一起骂。 骂得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 胡惟庸私底下耀武扬威的,这会儿也只能跟狗一样,跪下认错。 最后不仅要妥善处理此事,还被罚了三年的俸禄。 陆知白在下面,简直是叹为观止。 老朱都已经五十出头了,还这么能叫唤,真是精力充沛! 如果配一个大喇叭,战斗力还能翻好几倍。 他心心念念的大喇叭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造出来…… 第218章 震惊,胡惟庸儿子死了? 胡惟庸因为这件事,脸面被摔得响。 就算心里恼怒,也无可奈何,最多只能在心里,私下骂一骂朱元璋。 陆知白却知道,这件事也成了将来胡惟庸的罪名之一。 或者说. 好像从这件事开始,胡惟庸就变得倒霉起来。 不久之后。 就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 这天,是九月十九。 陆知白和朱橚,从大学下了课,相约到街上喝茶。 就在距离百货楼不远的一个茶馆。从这里,可以看到百货楼的情况。 这茶馆,有一个不错的说书人,现在是陆知白的粉丝。 常常讲一些小仙童的故事,又或者,讲解那十万个为什么。 陆知白准备再观察一段时间,可以吸纳为自己人。 兄弟两个临街远眺,看着街景。 秋阳正好。 街上行人慢悠悠走着。 一切都充满生活气息,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只是,突然之间。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好似阵阵惊雷。 地面都似乎有些晃动。 许多路人,明显吓了一跳,纷纷看去,提前闪避。 陆知白和朱橚,也觉得奇怪,转头朝那声音的来处看去。 只见数匹马奔腾而来,气势汹汹。 为首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他肆意大笑着,策马疾驰。 陆知白转头吐槽道: “真是嚣张啊!我还以为是急递铺的军情……” 就他转头的一会儿功夫,下面竟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车祸—— 刚好,宽阔的街道那头,也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这策马的锦衣公子,竟然是直直的撞了上去。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陆知白被吓了一跳,雾草了一声。 就看到马上青年在巨大的惯性下,高高的飞了出去。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飞出了好几丈,砰然坠地…… 而那马车,也在冲击之下,有些破碎。 甚至锦衣公子的那匹马,都有些受伤,在流血。 马的嘶鸣声、人的惊叫声,瞬间交织在一起。 “这可如何是好!” “天哪,出大事了!” 街道两边,许多路人惊慌失措。 场面陷入极度的混乱。 陆知白与朱橚凭栏观望。 那个锦衣的年轻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身似乎隐约有鲜血渗出…… 他身后的几个骑士,好像是他的护卫,这时赶紧上前来查看情况。 几人既震惊又害怕。 纷纷高呼道:“胡公子!你怎么样了?” 朱橚伸长脖子,看着那伤者,感觉地面的血越流越多。 他面色骤变,急切说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要抬脚冲过去。 陆知白猛地伸手阻拦,神色严峻道:“别去了,是胡惟庸的儿子。” 朱橚眨眼,片刻之后,终于有了一些明悟,道:“这也太巧了吧?” “有点巧,”陆知白道,“但我们两个最好不要牵扯进去。因为这家伙明显没治了。” 朱橚咬了咬牙,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这时。 下方的人群,听到护卫的叫喊声,也是炸开了锅。 “竟是胡惟庸的儿子,这可麻烦了!” “谁不知道胡惟庸权大势大,这可怎么收场!” 那车夫,还有车里载着的人,已经完全吓傻了。 他们怎么能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只是出一趟门,就撞到了胡相国的公子? 那胡公子,正躺在地上,鲜血不断汩汩涌出,将身下的青石街道染得鲜红一片…… “救救我家公子啊!”胡公子的随从惶急的高声呼喊,“我家老爷可是当朝相国!” 可是,这般恐怖的场景,谁敢上前? 有人心里嘀咕着:“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啊……” 周围的人们满脸惊慌,只是远远地观望着,无人敢上前靠近分毫。 渐渐的,胡公子的身体停止了抽动…… 那车夫呆若木鸡,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不停的瑟瑟发抖。 很快,他便被胡家的护卫们,从车架上扯了下来,被团团围住。 车夫他面色惨白如纸,双唇哆哆嗦嗦,眼神中满是无尽的惊恐。 那些护卫心里的害怕,不比他少。 但这时候,必须找一个人来承担责任。 一名护卫厉声吼道: “怎么驾的车?你撞死了我家公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他会躲开……” 车夫慌乱地解释着,声音颤抖。 又是一个护卫,声色俱厉的说: “你为什么不躲?你什么身份,让我家公子躲你?!” 与此同时,又有一人策马,匆匆回胡府报信去了。 胡惟庸正在府中。 听闻儿子出事,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我的儿啊!” 他仰天悲嚎,声音凄厉。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胡惟庸怒吼着。 “把那车夫当场鞭死!” 这道充满愤怒与仇恨的命令,从胡府传出。 胡惟庸随后便带着一群人,乘轿而来。 骑马的人又回到街上,传达胡相国的命令。 护卫们得到指令,纷纷面色狰狞地抽出长鞭,道: “把他打死!是他杀了公子!” 那鞭子,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啪!” 第一鞭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落下。 车夫的衣衫瞬间破裂,皮开肉绽。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啊!饶命啊!” “天哪,这也太狠了!” 围观群众中有人忍不住惊呼。 “真是造孽啊!” 一位老者摇头叹息,满脸的不忍。 “这,哎呀……怕是要出人命啦!” 一个妇女捂住孩子的眼睛,声音颤抖。 “胡家也太霸道了!”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愤愤不平,紧握拳头。 人群中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只因为,那些护卫们没有照看好公子,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如何能不慌? 只有下手狠辣,才能掩饰他们的惊慌害怕。 “都怪你这不知死活的车夫,竟敢冲撞了公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一个护卫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车夫身上。 “你这条贱命,能抵得了公子的金贵之躯?不打死你,难消我等心头之恨!” 另一个护卫目露凶光,冲着车夫疯狂怒吼,手中的鞭子再次高高扬起,愈发残暴无情。 …… (胡公子当街纵马撞到马车而死,为史实。 别问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去问写史书的人……) 第219章 朱元璋,死的不是你儿子是吧? 陆知白看着车夫被暴揍,眉头紧锁。 内心翻江倒海般纠结。 他心里明白,如果车夫就这般被活活打死,朱元璋会叫胡惟庸以命偿命。 如此一来,胡惟庸就会因恐惧而狗急跳墙,选择谋反…… 然而,那车夫何辜? 他不过是在这混乱中倒霉的普通人罢了! 再者,难道真的必须牺牲他,才能逼得胡惟庸谋反吗? 陆知白正欲阻拦。 朱橚却忍不住了。 他厉声道:“住手!我乃周王。本王在此,岂容你们这般胡作非为!” 朱橚激动之下,声音倒也不小。 他的人,亦是飞快跑下了楼。 陆知白赶忙跟上。 而这时。 两人带的人手,已是出手了,抓住了胡家护卫的鞭子。 胡家护卫们闻言,皆是一惊。 “这……这是周王?” “怎么办?”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朱橚跑下楼来,目光喷火,怒道: “此事当由官府论断,你们这般滥用私刑,成何体统!” 陆知白跟在他身旁,冷哼一声,说: “明明是胡公子目无王法,在城内策马,还要车夫偿命?真是好大的脸面!” 此话一出。 周围的一些看客,顿时大着胆子叫好起来。 他们眼睛又不瞎,谁是谁非能不明白? 车夫何其可怜,衣衫已经被鞭子打破了,透出鲜红血迹,已是博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同情。 胡家的护卫,一时有些无措。 他们虽然横,但这可是当朝亲王啊。还有一个,应该就是驸马了。 这都是护卫惹不起的人。 更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他们也担心引起众怒,让自家相国越来越生气啊…… 但太怂也不行,依然是要被秋后算账。 陆知白和朱橚与护卫对峙着,并派手下去叫官府各机构的人过来。 车夫夹在中间,人已经傻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现场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而压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胡惟庸风风火火地亲自赶来了。 他一到现场,便直奔儿子的尸体而去。 当看到儿子那毫无生气、鲜血淋漓的模样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儿啊!我的儿啊!” 胡惟庸悲声呼喊,声音嘶哑而凄厉。 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颤抖着双手,想要抚摸儿子的脸庞,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停住,仿佛害怕弄疼了已经逝去的儿子。 缓过神来,胡惟庸猛地转身,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叫嚣着: “车夫必须偿命,谁也别想阻拦!” 陆知白向前一步,拦在车夫前面,说道: “胡大人,还请节哀。此事还需查明真相,不可妄下决断。” 胡惟庸怒目而视: “真相?还有什么真相!我儿命丧于此,这车夫就是凶手!” 朱橚昂首,语气平和道: “胡大人,莫要冲动,令郎遭遇此难,实乃不幸,还望节哀顺变。但国有国法,自当由官府来处理此事!” 胡惟庸冷哼一声,双目已有些赤红,说: “周王殿下,您这是要偏袒这车夫吗?” 朱橚神色严肃,说: “胡大人,本王绝非偏袒,只是依理而论,胡大人莫要意气用事。” 恰在此时。 陆知白叫来的五城兵马司、应天府衙,还有拱卫司的人,也陆续匆匆赶到。 这些官差得知情况,都是头皮发麻。 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有王爷和驸马盯着,他们也只能依法办事。 胡惟庸见状,更加愤怒了:“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插手!” 拱卫司的领头之人拱手道:“胡大人,奉命行事,请您莫要为难卑职。” 既然拱卫司都得到了消息…… 朱元璋自然随后就收到了信儿。 朱元璋听闻之后,先是满脸的意外。 随后,愤怒之色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哼!自己目无法纪,死了还能怪别人?当众动用私刑?简直无法无天了!” 他在宫中来回踱步,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来人!”朱元璋怒喝道。 一旁的宦官赶忙上前:“陛下。” 朱元璋命令道: “速去查清此事,朕倒要看看,这胡惟庸要闹到何种地步!他是二皇帝不成?!” …… 街道上。 朱元璋派了人过来。 两方便也不用对峙了。 好生安抚那吓傻了的车夫之后。 陆知白、朱橚,以及胡惟庸,被传唤进宫中。 其实朱元璋倒有一丝诧异,此事,这两个家伙怎么会在现场? 但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朱元璋面色黑如锅底,雷霆震怒,斥道: “胡惟庸,你好大的胆子!这般纵容手下,胡作非为,简直是无法无天,岂有此理!刑部是你家开的?” 胡惟庸跪在地上,整个人深陷丧子的剧痛中,面色惨白,眼神空洞。 面对皇帝的斥责,他只得卑微认错,现在也没有心情争辩,声音颤抖道: “陛下息怒,是臣教导无方,罪该万死。” 然而,他的内心却在烈焰中炙烤。 痛苦、愤怒、屈辱,如乱麻交织! 但终究,并没有闹出人命。 故而,朱元璋无法给予实质性的严惩。 可他那满腹的不满,已然展露无遗。 甚至,对痛失爱子的胡惟庸,并未吐半句宽慰之辞。 反倒是对于挺身而出的周王、陆知白,大加赞赏。 …… 胡家。 装饰得一片雪白。 丧礼。 胡府门前,人流穿梭,来来往往者简直川流不息,皆是前来吊唁的。 胡惟庸和他的心腹,避开人群,在密室之内,宣泄着积郁已久的情绪。 胡惟庸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挤出墨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 “朱元璋,竟如此冷酷无情!我儿已逝,他毫无怜悯之心,只责骂于我,不顾丝毫情面!” 有句话,他心中想了万千遍——朱元璋,死的不是你儿子是吧? 他只有两个儿子啊。 “大人,当下这局势,对咱们极为不利啊……” 一名幕僚眉头紧拧,满面愁苦,忧心忡忡地说道。 胡惟庸冷哼一声,双手死死握拳,关节惨白: “我为他鞠躬尽瘁,多年来鞍前马后,未曾有丝毫懈怠。 可如今,他却这般待我,丝毫不念往昔情分,我心中怎会无冤,怎会无恨!” 第220章 筹谋大事,推翻那个狗皇帝 …… 朱元璋在宫中,也是密切注视着有谁参加了胡家的丧礼。 “去,给朕查个明白,都有哪些人派人吊唁,一个都不准遗漏!” 朱元璋端坐龙椅,神色冷峻如冰,对身旁宦官厉声道。 宦官诚惶诚恐,赶忙领命而去。 …… 胡家。 胡惟庸满腔的怨愤,仍然难以平抑。 即便他城府再如何深沉,骤然遭遇丧子之痛,内心也是如油煎火烧一般。 他许久未曾合眼,双眼尽是红血丝。 身体,亦是受到影响,憔悴许多。 接下来几日。 胡惟庸告了病假,都没有上朝。 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翻来覆去的,仔细思考着,自己未来的命运…… 他晓得,朱元璋对他是越来越不满了。 原本,君臣两人还可以再演下去。 但胡惟庸的儿子死了,朱元璋没有半句安慰,反而怒斥,要为那车夫讨公道。 胡惟庸的心,便彻底凉了! “朱重八啊朱重八,怪不得那么多淮西兄弟,都对你心怀不满……车夫的一条贱命,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我已是右丞相,若是在元朝,那是何等的尊崇,不比现在好万倍!便是一百个车夫,也当场打死了,又有谁敢管我……” 胡惟庸回想起与朝中许多人密谈。 大家对现在的待遇表露出的不满。 他越想越是有些激动,恨不得立刻就推翻狗皇帝。 但兹事体大,还需好好谋划一番…… …… 胡惟庸连续数日称病不朝。 于是,朱元璋身上的担子,比以往又重了许多。 朱元璋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几乎连去马皇后宫中的时间都没了。 拱卫司、仪鸾司的人,过来汇报了消息。 朱元璋猛然将奏疏摔在了桌上,厉声道: “死了个儿子,就跟天塌了似的,胡惟庸竟敢撂挑子了!占着茅坑不拉屎!” 周围的人都吓破了胆。 拱卫司的人已经去胡府看过了,这时战战兢兢的说: “陛下息怒,胡大人确是急火攻心,卧床不起了……” 朱元璋怒目而视,冷笑道: “朕看他是心病!传朕旨意,令他速来上值,若年老多病,不能胜任,便致仕去吧!” 他也知道胡惟庸心怀不满,那又怎么样? 敢在他面前拿乔作态? 他要收拾胡惟庸,有一万种方法。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罪名还不够大,网里的鱼还不够多。 …… 旨意传至胡府。 胡惟庸的幕僚忧心如焚,急道:“相爷,此番如何是好?这是阳谋啊!” 胡惟庸面色阴沉,恨恨道:“朱重八要逼我入绝境!” 朱元璋逼他退休,等于是剥夺他的权柄! 他当然不可能退休。 但也不能直接就去上值。 那岂不是显得之前的称病,像个笑话? 于是。 胡家的人大肆延请名医,来为胡惟庸诊治。 这道旨意,也随后传了出去。 一些大臣闻此消息,也是急了。 他们私下聚首商议。 “胡大人万不可致仕!若无他在朝,吾等于朝中便失一强援,心里没有底了。” “正是,吾等当设法为胡大人求情。” “胡公刚死儿子,陛下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于是,他们纷纷上疏,为胡惟庸求情。 “陛下,胡大人为朝廷殚精竭虑,此次或是哀伤过度,病势沉重,一时难以起身,还望陛下宽宥。” 朱元璋将这些求情奏疏扔在一起,冷哼一声: “一群糊涂东西,他们都是一伙的!” 面上虽有怒意,朱元璋随后又冷笑起来。 次日。 天青青兮欲雨。 秋风萧瑟。 胡惟庸拖着病躯上朝。 他强撑出一副羸弱之态,躬身行礼道:“陛下,老臣实是病体难支,还望陛下恕罪。” 朱元璋冷眼相看,道: “胡相国可是朕的左膀右臂,万不能倒下了。” 话是如此,但眼神冰冷得可怕。 胡惟庸唯唯诺诺地应着,心中却已恨意滔天。 朱元璋再三逼迫他,绝情绝义。 只因为,坐在那张金色的椅子上,就如此了不起吗? 他不想再被朱元璋压在头上! 他要成为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归府之后,胡惟庸悄然召集心腹,筹谋大事。 接下来的几天。 胡家来来往往的人少了一些。 但机密的信件,却是马不停蹄,以各种方式伪装,传向四面八方…… 经过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胡惟庸的人际关系网巨大得可怕。 他如同一头大蜘蛛一般,稳坐巨网的中心,发号施令,暗中调遣…… …… 一天深夜。 李宅。 李存义急匆匆而来,热切的说了一些事。 又怂恿道:“兄长,胡相已经谋划多年! 他若成事,以淮西之地尽许兄长,可比现在强多了……” 李善长脸上吃惊之色已经淡去,皱起眉头。 他声音沙哑而疲惫,叹了口气,劝道: “你是我的亲弟弟,我奉劝你一句,此事非同小可,李家万不能参与!” 李存义却是摇头道: “我与他相交莫逆,已经认识几十年了,又有儿女姻亲,别无选择!” 他的儿子,是胡惟庸的侄婿。 李善长悲哀的望着他,只是摇头。 李存义又劝道: “哥啊,胡惟庸是你引荐、提拔的,你以为你可以脱得了干系吗?!” 李善长闭了闭眼,气息微微有些粗重。 李存义又热切的抓住李善长的肩膀,劝说: “大哥,您可是百官之首,资历最长,德高望重者,莫过于您。 凭您智计威望,和胡相国珠联璧合,大业必成!” 李善长甩开他的手,喘着气,怒道: “糊涂!你这是要把全家置于险地!可惜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李存义瞪大眼,激动道:“难道咱就这么任人宰割?您甘心吗?” 李善长叹气,无奈道: “我年事已高,只想安稳余生,不想再卷入是非了……” 不管李存义怎么劝,李善长都不肯松口。 李存义看他一眼,离开了。 这早已在胡相国预料之中。 胡惟庸说,一些文人老奸巨猾,两头下注,便立于不败之地…… 不知道李善长是不是这样? 第221章 面纱之下!军器库大火 朝堂上暗流汹涌,山雨欲来。 陆知白却不是很关心。 毕竟与他关系也不大,他现在比较安全,顶多看看热闹。 这几日过去,回春堂那边倒是递来了消息。 叶长春已经用多种办法,检验过了来自苗疆的秘药。 结果是好的,虽然有些药材不明,但无毒,不见不良反应。 至于药效,对于时间不算太久的烧伤疤痕,是有一些恢复作用。 但实验时间太短,结果也不可能太全面。 陆知白思索后,决定将秘药之事告知娘子,让她自己选择。 他走进房间,笑吟吟道:“娘子,有一事需与你相谈。” 朱长乐正查看着几套新衣,笑道: “夫君,刚才太子哥哥派人,送来了冬衣,你我皆有两套……” 陆知白倒略有意外。 他和朱标当面接触得不多。 但也有些信件、物品的往来。 朱长乐眉眼弯弯道:“大哥那么忙,还惦记着你呢……” 陆知白道:“大哥就是这般周到。” 他随后便话题一转,道: “乐儿,叶神医有个朋友,从贵州那边寻到一种秘药,兴许对烧伤疤痕有效用。” 朱长乐听闻,漆黑双瞳瞬间绽放惊喜之态:“当真?” 陆知白点了点头,说: “只是,这药虽无毒,效果仍有未知之数,用或不用,全凭娘子抉择。” 朱长乐思索片刻,朱唇轻启,浅浅笑道:“夫君,我当然要用。” 陆知白略感惊诧:“娘子,你不再思量思量?主要是效果……” 朱长乐双眸含笑,泛着星光,道: “你一直秘密的派人找药吧?好不容易找到了,效果,倒也不是最重要的啦……” 陆知白倒也笑了。 朱长乐思索片刻,轻声道:“其实……” 她缓缓摘下蒙脸的面纱。 一张如羊脂白玉的面容,缓缓露出来。 其面若芙蕖之娇,肤如凝脂之润。 蛾眉如翠羽,双眸泛春波。 朱长乐长睫轻轻颤抖,但终究抬起头来,大胆的注视着陆知白。 陆知白倒是略感意外,却几乎不敢看她。 偷偷瞄一眼~ 她那张精致绝美的小脸上,右颊确实有些伤疤。 面积倒不大,真正严重的部位,大约有两枚铜钱的样子,是有些凹凸不平。 但陆知白望着她,充满好奇,脑海中好似自动去除了这疤痕,只看到好的部分。 他说道:“娘子果然天生丽质……其实根本不严重啊。 以前用的伤药,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效果……” 陆知白有些失笑。 感觉自己捡漏了。 她虽有伤疤,难掩本质,如美玉偶有微瑕,仍不失其美质良材。 朱长乐有些忐忑与娇怯,轻轻咬唇。 虽然她知道是安慰之言,但心中也好受许多。 她浅浅一笑,终是说道: “原本,我也不想让你看……但我觉得,我们是夫妻……” 她是感觉到了一种稳定的爱和支持,尤其是在有了肌肤之亲之后…… 让她受到莫大的治愈。 所以,终于可以坦然的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缺陷。 陆知白轻轻拉住她的手,道: “我们先试试这药的效果,慢慢来,不着急……” 朱长乐轻轻点头,却见他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 陆知白倒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她的唇。 小小的,色泽红润,像两片花瓣。 让他很想恶趣味的咬一咬。 于是,他毫无顾虑的就下嘴了。 这种事情,不在床上打几个滚儿,就很难收场……试试~审子高抬贵脚  …… 当天夜里。 更深露重,天色阴沉。 军器左库。 昏暗之中,几道人影鬼鬼祟祟的避开打瞌睡的守卫,从隐秘处搬来的火油等等。 不久之后。 火光冲天而起。 “走水啦,走水啦!” “谁把门锁死了?!” 混乱中,守卫们惊慌失措,大声呼喊着。 但火势凶猛,很快就吞噬了大片库房…… 第二天一大早。 消息就传到了宫中。 朱元璋怒目圆睁,颇为愤怒: “给朕彻查!最近半个月的轮值守卫,统统抓起来审问!” 军器左库,是最老最大的军器库,京师附近新制作的军中武器,大半都在这里。 详细的损失还在统计,但已制成的兵器绝对大受损失,影响北伐大计,朱元璋如何能不怒? 他深深皱眉,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谁,会火烧军器库?又图的是什么? 这件事,在朝会上引起极大的震动。 这可是京师的军器库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等事。 一位大臣战战兢兢地出列,拱手说道: “陛下,军器库大火,此乃不祥之兆啊!依臣之见,此次北伐恐有不利,不如暂且搁置……” 其他一些人,纷纷附和,都感觉这不是好兆头。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怎么赞同。 几年之前,就劝老朱莫动干戈,休养生息。 朱元璋一听,顿时大怒。 他道:“一派胡言!这么大的火,分明是人祸,而非天灾! 谁再敢以此事大做文章,祸乱人心,通通拉出去砍了!” 那大臣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地叩头。 整个朝堂一片寂静,众大臣皆低头不语,心中惶恐。 而突然来了一场大火,不仅是守卫和巡逻的部门玩忽职守,倒了大霉。 工部也是飞来横祸。 因为兵器还是得他们来制造啊。 朱元璋命令道: “工部,限你们两个月,补全库中军器!” 工部尚书余文昇微微皱眉,但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他也只能应承下来。 余文昇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这次损失如何? 若是大的话,两个月根本补不上缺口啊。 因为,天气渐渐冷了,跟之前生产条件不一样…… 但他也没办法,军器库事关重大,不仅是在筹备北伐的兵器,平时周边这些卫所,需要的军器也是从这里调配。 朱元璋因为此事,心情极为不畅。 事情还在调查中,但背后之人实在是胆大包天! 这中间,肯定有相互勾结、里应外合的情况。 每一天,都有人因为此事,人头落地。 除了陆知白,工部上下都感觉压力山大,自己脑袋似乎离搬家也不远了…… 第222章 驸马救我! 军器左库的大火,一些情况已经查明。 可谓是损失惨重。 据初步统计。 强弓劲弩损失不计其数。 还有寒光闪闪的刀剑,足有上千把在高温中熔成了废铁。 还有几千把,也有轻微的变形。 其余的没变形,那也受到了高温的影响。 这个年代,被高温烧红过的刀剑,性能会大降,很容易断裂。 还有一些鳞甲和札甲,也是被烧毁。 粗略估算,此次大火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高达三万贯宝钞! 朱元璋破财了,心情相当不爽。 把负责守卫和巡逻军器库的人,直接杀了几百个。 并且,在京师卫所上下进行摸查。 不多久,涉案的最高武官也被抓住了。 原来是一个千户,他买通了军器库一些人,暗中搬运了许多火油等助燃物。 至于是受谁的指使。 他一口咬定是元朝大臣伯颜的后人。 朱元璋根本不信,命令再审。 但这人死在了狱中。 朱元璋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命令按照已有的线索,继续再查。 同时,又给工部施加了一些压力。 表面上看,一连好些天,朱元璋都如一头怒狮,散发着帝皇之威。 让所有人都不敢触他的霉头。 实际上,朱元璋心底,已是升起了十万分的警惕,又有一丝隐秘的期待与欣喜。 火烧军器库,绝不是偶然。 现在还看不到更多的动向。 但躲藏在暗处的人,终于动了! 尽管朱元璋心有期待,却也暴露出己方的一些问题。 朱元璋不得不慎重—— 这军队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收买了。 别说这些中层武将了,就连那些勋贵,也有一些,或许是起了异心…… 此次事件,胡惟庸倒也表现得有些愤慨。 但朱元璋却总觉得,上朝的时候,胡惟庸和一些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常有忧虑之色…… 已然身居高位,还忧虑个锤子啊? …… 武英殿。 朱元璋来回踱步,眼眸之中,不由得掠过森冷的杀机。 接下来一段时间。 明里暗里,都陆续有军令传出。 朱元璋已是秘密地开始了调兵遣将。 同时,他也在思索着,如何才能让那暗处的人胆子更大一些,再大一些呢? …… 工部被牵连得人人自危。 余文昇愁容满面,亦是在署衙中来回踱步。 他望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心中满是焦虑。 “这可如何是好?两个月的期限,怎么可能补上那么大的缺口……”余文昇忍不住叹气道。 一旁的左侍郎李镛,苦着脸应道: “大人,工匠们都在拼命了,可人手还是不够啊。” 明朝工匠制度,也在不断改进中。 现在,有资格到京师的官方作坊做工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多。成日的干活,总得让人歇歇吧。 负责做武器的,一共大约有三四千人。 可受影响的军刀、弓弩,每类都有上万把,烧掉的箭矢更是数不胜数。 另外,军刀制作流程很复杂,需要长时间、多次的锤炼,不然质量得不到保证,砍两个人就卷刃了。 若是一味赶工,两个月内只完成数量,也不是不行。 但武器出了问题,直接影响战斗,以后工部还是会被追责的…… 余文昇决定据实上奏。 同时再催一催工匠,尽量完成任务。 总之,不要让皇帝觉得这个活很轻松。 结果。 他被朱元璋骂了个狗血喷头。 老朱骂他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偷懒!不行就换个人来做工部尚书!” 余文昇真是有苦说不出。 但是,被骂总比被砍好啊。 余文昇满脸苦涩,连忙说道: “陛下,臣绝无偷懒之心!只是,前些日子偏偏又有寒潮袭来,数百名工匠长期劳作,陆续感染了风寒…… 这下子又拖慢了制作进度,臣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闻言,也是沉默了,感觉真他娘的不顺。 他冷哼一声: “人手不足,你不会再调吗?朕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任务期限到了,若完不成任务,朕定不轻饶!” 余文昇无奈地回到工部,心中越发焦虑,真想告老还乡啊。 左侍郎李镛过来,提议道: “大人,要不我们问一问驸马?他或许能有办法加快生产。” 想起陆知白,余文昇简直要气笑了。 陆知白自从有了大学之后,对工部的事就越来越不上心了。 前段时间又得到了栖霞矿山,之后两头跑,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工部右侍郎。 反正工部离了他照样转,他十天半个月才来点一次卯。 终于暴露了挂个虚名的事实…… 而朱元璋之前压根没有撤下原本的侍郎,可见,对这种情况,也是早有预料。 余文昇叹道:“这么大的事,我不信他没有听到风声。” 李镛一想,也是哦。 换个角度想,现在陛下如虎狼一般,谁都不会没活硬揽啊。 余文昇思索一番,说道:“今天下了值,我便去拜访驸马……” 他们这些老臣,对一个小年轻求教,心情实在有些微妙。 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完不成任务,大家都别想好过。 …… “驸马救我!” 陆知白的书房中,余文昇上来就发动了求援。 陆知白诧异了,惊讶道:“发生了何事?” 余文昇满脸苦涩,把事情大致说了。 陆知白点点头,倒有些意外,说道: “既然有困难,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是正常任务呢。” 他说的是实话。 天气渐渐冷了,他也不太想出门到处跑。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工部点卯了…… 另外,老朱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他不愿意去触霉头。 虽然知道有两个月的任务期限,但陆知白倒没想到工部竟然会有压力。 余文昇心想:我信你个鬼! 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愁眉苦脸地恳求道: “还请驸马想想办法……” 陆知白点头,满脸义正辞严地说道: “余尚书放心。兹事体大,我自然会履职尽责。” 陆知白话锋又一转,问道: “不过,我先得知道究竟有哪些困难。” 余文昇连忙将当下的难处与他说了。 第223章 试用之后,大加赞赏 陆知白听了,摇头道:“先征调工匠吧,但生产效率,还是太低了。 工艺流程需要改进,不然别想完成任务了……” 余文昇下意识的道:“有些流程就是那般,想要改进谈何容易。” 他话锋一转,说:“还请驸马指点迷津,毕竟,您乃右侍郎……” 陆知白想了一想,道: “你叫八成人手做弓弩。刀剑之事,我来负责。 不过,要去栖霞那边生产,那里最近在建设水力车床,过几天就建得差不多了……” 余文昇听得半懂不懂的,但现在陆知白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文昇连忙说道:“听说栖霞那边热闹得很,下官也有所耳闻。 只是一直忙于公务,无法成行。请教驸马,这车床是何物?” 陆知白便详细地与他解释了一番:“所谓的车床,就是更方便加工的一套装置……” 余文昇听了,不由得睁大眼睛,连连点头。 心中颇有些说不出的震惊。 驸马这段时间神出鬼没,也不管工部的事了。 他们私底下难免吐槽。 可如今出了事,也还是要向陆知白求援。 驸马说的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听过,余文昇便晓得驸马是有研究新的东西。 而不是成天忙着什么话本之类的瞎胡闹。 陆知白却是笑道: “我现在造出来的,只能算是土法车床……我的意思是,最基础的版本。” 他心里想说,这初代破车床跟现代的肯定没法比。 但在古代已是绝杀! 另外,南京整体地势不高,也就是栖霞和紫金山高一些。 栖霞不仅有山,还有长江的支流,水力条件可谓相当优越。 之前他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除了探矿、建作坊,后来有温室、暖房之外,还吩咐下去一些项目。 其中就有择合适地点建水库,现在自然是建好了。 人为地制造了一个几十米的水流落差,可以使用水车之类的大型工具 。 车床也可以带起来。 甚至还有高炉的鼓风机…… 想要发展冶炼,高炉炼钢、炼焦炉等也是很重要的项目。 不过,对陆知白来说也不是难事,毕竟这些东西在《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和续篇里写得清清楚楚。 他每天都在回忆以前看过的一些穿越资料,甚至,梦里都在看书…… 反正都是土法,肯定是根据现在的生产物质条件来的,又不求和现代那样高大上! 先折腾一个初代出来,然后慢慢改进呗。 陆知白大致盘算了一下,说道: “现在只有一个高炉,条件还不算太完善。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还需要再建一个……但这样一来,煤炭的需求就会大增,必须得从其他地方采买了……” 余文昇听了,连忙说: “驸马,这些事就交给在下处理了。缺什么物资,官府都可以调配。” 陆知白微笑颔首。 这是官府项目,他是不可能自掏腰包的。 双方很快就某些事达成一致。 这些都安排妥当之后,余文昇就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淡定了许多。 陆知白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道:“你是我的上官啊。” 怎么刚才好像有人口称下官? 余文昇:“……” 他想了一想,认真道: “驸马大才,聪慧过人,老夫正准备退位让贤。” 陆知白一听,便伸出双手,按住他的双肩,将他按在椅子上。 “余尚书经验丰富,为人正直,好好做这尚书之位。工部离不开你啊。” 余文昇听了,无奈道:“其实,我上任也就几个月……” 反正几个月,他就不太想干了。 陆知白才不管他。 另外,这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吗? 问问老朱答不答应。 余文昇走后,陆知白思索一番。 他开始给栖霞那边写信。 其实他倒不是很慌,已经有高炉炼钢了,可以省去不少锻铁的时间,生产效率会大大提高。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另外。 哪怕被官府征调的工匠,待遇其实也很差,缺衣少食的。 社会地位低下,可不是说说而已。 陆知白深知工匠们的不易。 所以,在这非常时期,陆知白便打算采用特殊方式,就是加工资! 来调动工匠的积极性。 反正这次是官府的活儿,不是他出钱,嘿嘿~ 不能让老朱觉得做事很容易,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第二天。 胡惟庸的书房中,便有密谈。 一名幕僚说:“那余文昇前往驸马府上,应该是问计去了。” 胡惟庸颇有些好整以暇,半闭着眼睛说: “也好,给那驸马找点事做……” 这次工部是倒了霉了。 天气会越来越冷,影响生产。 要是完不成任务,陆知白这个工部右侍郎也脱不开干系。 但是战火没能直接烧到陆知白身上,胡惟庸对此略感遗憾。 不过,时间紧任务重,想必那小子也要手忙脚乱一番吧? …… 不久。 陆知白被朱元璋召进了宫中。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进宫了,安分守己的,不知道老朱怎么又想起他来。 朱元璋问道:“栖霞那边,现在如何了?那地雷,进展怎么样?” 陆知白说:“昨天才收到楚王的传信,地雷的实验大获成功。 现在主要有两种地雷,一种是雷汞,威力大,但是成本高; 另一种以钢轮击火,用的火药威力稍小,但成本低廉,可以大规模生产……” 朱元璋果然爱听这些,露出满意之色,微微点头。 或许最近几天没人招惹他,他的心情平和了一些。 朱元璋接着夸赞道: “若是有机会,此物用于战场试验一下效果。你们也算是立大功了,到时会论功行赏。” 陆知白连忙谦虚了两句,什么为君分忧,理所当然啊之类的。 朱元璋眯眼道:“还有那望远镜,此物也是意义重大。你那透镜作坊,现在如何了?” 前些天把小望远镜给皇孙玩,朱元璋去看孙子,自然也是看到了,便找陆知白要大的望远镜。 试用之后,大加赞赏。 甚至是给负责磨镜的徐土根一些赏赐。 朱元璋还想要更多,要量产望远镜! 第224章 朱元璋微服私访,太子监国 所以,之前朱元璋吩咐陆知白建一个透镜作坊。 问题是,现在没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磨镜匠啊。 这玩意儿需要经验积累。 老朱便叫他给徐土根安排一个小官,再拨一些工匠,专门跟他学习…… 陆知白回答说:“透镜作坊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几十个工匠都在好好学习。 大概每两三天,就可以做出一架望远镜……” 朱元璋听了还算满意,点了点头。 沉默一阵子,终于是说出此番找他的真正目的: “听说栖霞那边发展得不错,咱想亲自去看看。” 陆知白顿时诧异了,连忙问:“陛下要出行?” 朱元璋点头道:“微服即可。” 陆知白沉默了一会儿,委婉地劝说道:“陛下,那栖霞乃是山区,恐怕多有不便……” 他心里想着:你不是爱处理奏疏吗?好好的上班,做大明的牛马不好吗? 干什么要往栖霞跑。 好歹是个皇帝,会带来一些安保压力的。 朱元璋轻哼一声,说道: “咱就是想去看看你的本事,区区一些小山,你怕朕爬不动吗?” 陆知白也是无语了,好说歹说。 但朱元璋心意已决,哪里会听他劝说。 朱元璋语重心长地说: “火药事关重大,乃是战略物资。朕正在考虑,要不要将整个栖霞山,收归朝廷管控。 或者,那火药和地雷作坊,管理要再严格一些……” 陆知白有些麻了,知道劝不动他,就不再多劝。 反正安全也不是他负责。 老朱自己应该会考虑妥当的。 就这样,朱元璋和陆知白,约了两天之后就前往栖霞。 陆知白离宫。 朱元璋又把太子朱标叫了过来,向他说了此事。 朱标也有些诧异,也想委婉相劝。 但他虽然性情也有些固执,却怎么能扭得过老爹呢。 朱元璋神色严肃起来,说: “咱离宫之后,政务便交由你处理,你好生替咱监国。” 朱标略有些诧异问道:“父皇要离开多久?” 朱元璋道:“两三天吧。” 朱标更觉得不可思议:“才两三天,就用上了监国这样的字眼……” 朱元璋神色凝重地与他说: “咱告诉你,胡惟庸等人最近神色不对,恐怕起了什么异心。 但咱一直待在宫里,他们无从下手……咱想试探一番。” 朱标一听,顿时睁大了双眼,随后又皱起眉头说: “父皇此举,是否有些犯险?不如让孩儿前往栖霞……” 朱元璋大手一挥,说道: “此事已定,无需多言。标儿,你只管监好国,莫要让那些乱臣贼子有可乘之机。” 朱标忧心忡忡,却也深知父皇的脾气,只好应下: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定当尽心尽力。” 朱元璋道: “咱亲自去,就是要看看那胡惟庸,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朱标心中觉得有些不可能,道: “胡相就算擅权专断了一些,应该没有谋反的胆量……” 朱元璋踱了几步,哼笑一声,说: “咱巴不得他谋反呢!” 胡惟庸的权力太大了。 当丞相这么多年,朱元璋忍了他许久。 容忍他到处拉帮结派,就是想看看,朝廷那些文臣武将,究竟有多少人会被他拉拢。 既然不干净,那就通通都不要了。 刚好这个月,胡惟庸先是故意不报占城使者,意图挑起两国摩擦,被他大骂了一通。 紧接着又死了儿子,他也趁机大加训斥。 是个人都忍不了。 遗憾的是,那车夫虽受了伤,却没有大碍。 让他无法对胡惟庸给予实质性的处罚,自然也就不可能将之连根拔起。 要想把胡惟庸之事办成铁案,最好的罪名便是谋反。 至于更多证据,朱元璋压根不担心。 他相信胡惟庸不会让自己失望。 现在他要去栖霞看看,给胡惟庸创造一下机会…… 朱元璋又同朱标密谈了一阵子,与他分析了种种可能,以及应对的方法。 最重要的,自然是调遣哪些军队。 这段时间。 老二秦王、老三晋王,将会奉诏还京。 但他们,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 两天之后。 正是十月初二,一个朗朗晴天。 朱元璋带着朱棣、陆知白,微服出行,前往栖霞。 虽然是微服,但护卫必定是带足了的。 暗中还精心地调兵遣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当他踏入栖霞的地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宽敞平坦的灰白色道路。 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工,但已经修建了大半,从山里延伸出来了。 平整宽阔的水泥路,随着地势微微有些起伏。 这样的道路,出现在这山野之中,视觉效果比在城里更令人震撼。 朱元璋满意的微微点头: “嗯,不错,如此一来,山中的交通方便许多……” 已经修好的路上,可谓是车水马龙。 马蹄声清脆,车轮滚滚,行人倒也称得上络绎不绝。 贩夫走卒们或挑着担子,或推着小车,脸上洋溢着笑容。 吆喝声不绝,颇有人间烟火气。 一行人骑马坐车,倒也放慢了速度。 陆知白解说道: “这边原本都是荒山野岭,现在道路两边,渐渐的自然发展起来了。” 他虽没有多余资金参与,但这地是他的啊~ 一些生意人嗅觉敏锐,买了用地资格后,在道路两旁搞了许多建筑。 什么茶寮、饭馆、酒馆,甚至是车马行,屡见不鲜。 甚至于在道路的中段,附近还有一个聚居点,因而有了一个自发形成的集市! 这里的东西质量没那么好,但会比商铺便宜许多。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水泥路,出现了岔路,同样是修得宽阔。 陆知白解释道:“这边通向渡口。” 栖霞最开始的渡口,也被他加强过了。 朱元璋一听,也来了兴致,一行人加快速度,去看了看。 只见长江支流中,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岸边。 码头上,搬运工们忙碌地装卸着货物,吆喝声不断。 江面上波光粼粼,船只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附近的货栈中,也是人来人往,异常繁忙热闹。 朱元璋露出诧异之色,说: “栖霞渡口咱以前也来过,那时颇为凋敝……” 第225章 咱觉得你是皇佐之才 朱元璋感慨不已的说: “现在连这栖霞渡口,都是繁华起来了。” 陆知白笑道: “以前没矿,现在有了。人一多,就会带来交易和其他生意,自然而然就繁荣起来了~” 朱元璋负手立在江边,若有所思,点头道: “不错。你让人免费来挖矿,还是颇有道理的。 倘若把持在自己手中,现在便死气沉沉的,单单各项补给,就多有不便……” 现在好了,人多,商人也闻讯而来,会带来各类的生产生活用品。 陆知白正欲开口。 朱元璋却意味深长的总结道: “果然是买的没有卖的精,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知白:“……” 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说成成奸商了。 朱元璋却又感慨道: “可见这世上的事业,必须先要让利于人,方能将人吸引过来。但不管怎样,庄家都是赚的最多的……” 陆知白帮他总结道: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朱元璋颔首。 他习惯性的,想叫朱标好好听一听这道理。 却想起自己身处栖霞,于是,便叫正在神游的朱棣仔细听着。 朱棣一脸懵逼,而后小声嘟囔道: “照这速度,俺们啥时候才能进山啊?” 此时已过中午。 陆知白笑道: “四哥莫急,天黑之前定能到达。” 朱元璋觉得老四这逆子,所言也有些道理,便问道: “这附近有矿山吗?” 陆知白说道: “十里之内,倒是有一个中型的。” 于是一行人又沿着那宽阔平整的水泥路,继续前行。 来到栖霞,岂有不看矿山的道理? 朱元璋兴致勃勃地来到了矿山。 只见四处皆是堆成小山的碎石头。 山洞里,一个个背着背篓的矿工陆续走出,将矿石运输上来。 还有人在监工,虽也催促,但模样倒不算凶狠。 朱元璋看了一会儿,惊奇道: “这里的监工倒是颇为和善。” 陆知白笑道: “此地受陛下感化,就连凶神恶煞的监工,都变得儒雅起来。” 朱元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 “说人话!” 陆知白笑道: “好吧,主要是这里的矿主众多,待遇要是差了,谁给他干活呀,大家都跑光了。 所以,这边矿工的待遇倒是不错。” 其实就是东家们在内卷,倒是有些利好矿工。 朱元璋听了,若有所思,甚至笑出了声。 他说道: “这倒有些意思。可这些作坊主要是联合起来,制定一个最低标准,矿工又该如何呢?” 陆知白心想,不愧是老狐狸,一下子就看穿了这些作坊主的应对方式。 陆知白神色略显严肃,说道: “正是如此。所以儿臣正在牵头成立一个矿业协会,想要制定通行的行业规则。 这些矿工,干的可是卖命的活儿,矿山若是有什么变故……” 他点到即止,但在场之人都明白其意思。 于是陆知白略过这一节,接着说道: “人家拼死拼活地卖命,总不能剥削得太狠了吧。 所以,儿臣叫人尽量联络更多的作坊主,期望大家能达成共识,不要把事做绝了。” 朱元璋饶有兴趣地问道: “进展如何了?” 陆知白回道: “还算顺利,已经有六七成的作坊主答应,并且有切实行动。 剩下的一些嘴上赞同,行动上却还在犹豫。 所以,儿臣建立了矿工举报渠道,希望他们若遭到不公正的待遇,能够直接向我的人手举报。” 朱元璋一听,眼睛大亮,连连点头,极为赞同,看向陆知白,越发满意了,说道: “这主意甚好!你倒是心系穷苦百姓。” 陆知白笑了笑,说道: “儿臣不过是谨遵父皇平日教诲罢了。” 他没说的是,大家达成一致之后,那些采矿工具,还有牛仔裤,也就更好卖了…… 朱元璋也露出了笑容,手捋胡须,一脸的满意之色。 越想越觉得陆知白的这个主意妙极,说道: “这些作坊主等人,手中握有不少资产,甚至小有背景。可这些矿工,有你为他们做主,也并非毫无办法。 你这法子巧妙,能够稍稍压制一下这些富户!” 他接着又说道: “但此办法,必须严格执行,而且行业的领头人,必须具备足够威望,不然镇不住他们。” 陆知白说道: “不错,儿臣在此地还算有些话语权,毕竟矿是我的。” 朱元璋背着手,说道: “咱觉得你的手段,需要再强硬一些,你提出的意见,不管是什么,他们都必须听从! 谁要是不听,就把他们赶出去!你强硬些,绝对有九成九的作坊主,都会赞同你那一套。” 陆知白连连点头。 倒是没想到,老朱竟然向他传授起御下经验。 他这个月,没怎么亲自过来,确实得好好琢磨这些了。 陆知白又补充道: “强硬只是一时之计,要想真正行之有效,得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首先自己不能随意更改规则,并且要守规矩。若是朝令夕改,他们表面答应,心里也是不会赞同的,迟早会联合起来暗中反抗。” 朱元璋满意地点头,抚掌道: “治国,同样是如此啊!本质是一样的。” 他倒是有些遗憾,朱标今天没过来。 不过没事,回去了再讲也是一样的。 陆知白撇嘴道: “儿臣可没有别的意思……” 朱元璋笑道: “咱是说你有皇佐之才,先历练着,往后好生辅佐你大哥吧。” 陆知白倒是大感意外。 没想到朱元璋竟然这般看重他。 不过,他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 大概下午三点多的样子,终于是进了山,到了火药作坊。 只不过,并没有从正门进去。 因为大老远的,朱元璋就看到树林里有一片空地被围了起来。 还有一些人,赶着一头黄牛往里走。 也不知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其中,似乎有老六朱桢那小子的身影。 最近这小子倒是有点出息,能找到事做,老朱心里还挺意外,也挺高兴。 朱元璋吩咐众人不得发出声响,悄悄地靠近过去。 他看清楚状况后,不禁眯起了眼睛。 神色满是难以置信。 那些人把牛赶进去后,撒腿就飞快跑开了。 离空地一里外的朱桢,丝毫不知老爹就在后面不远,兴奋地叫嚷着: “跑快点,马上就炸了!我觉着啊,水牛肉没有黄牛肉好吃,你们觉得呢?” 第226章 老朱拿自己钓鱼啊? 朱元璋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怒气冲冲地上前。 他冷哼一声,吼道: “咱觉得是你的屁股痒了!” 他这一声怒吼突然响起。 朱桢惊得瞪大了眼睛。 满脸的不可置信。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一扭头,就看到原本该在皇宫中的老父亲,竟陡然出现在眼前。 还一脸怒容地瞪着自己。 朱桢差点吓得尿裤子。 慌得六神无主了。 忙不迭地解释: “父皇,这牛是生病了,痛苦不堪呐,儿臣是送它归……” 朱元璋刚要开口。 就听到前方“砰”的一声巨响。 那空地上的地雷,爆炸了! 可怜那牛被吓得惊慌失措。 撒开蹄子狂奔。 却不幸的接连踩到更多地雷。 “砰砰砰”的爆炸声接连不断。 那头黄牛也是不停地惨叫。 没一会儿,就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山林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朱元璋突然冒出来,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尤其是朱桢,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他慌乱中,抬眼看向陆知白和朱棣。 眼神里满是幽怨。 仿佛在问,老爹微服出行,为啥不提醒他啊? 陆知白也是一脸无奈。 他哪能想到,这熊孩子胆子这么大。 一段时间没来,这地雷实验都玩出花了! 老朱家的儿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而朱元璋左右四顾。 终于是在地上找到了一根合适的树枝。 拎在手中,冲上前去,开始了喜闻乐见的父慈子孝环节。 “啪啪啪”地开始痛殴朱桢。 把这逆子打得鬼哭狼嚎。 朱元璋边打边训斥。 大讲了一通牛是多么的重要,种田离不开牛云云。 到得最后,朱元璋又气呼呼的,心疼不已的说: “牛血又不是不能吃,现在全浪费了,还有多少牛肉被炸飞了?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罚你三年的俸禄!要还不知悔改,你就去江西官田亲自耕田去吧!” 朱桢屁都不敢放一个。 满脸的凄苦,哀痛欲绝。 他感觉自己倒大霉了。 隔好一段时间才皮一次,结果,老爹从天而降。 陆知白假装没看到他的幽怨。 楚王可是他的学生,被打成这样,他脸上也无光啊。 朱棣倒是有一丝幸灾乐祸,他也觉得老六这熊孩子太离谱了。 虽然朱元璋勃然大怒。 但这牛…… 死都死了,晚上还是吃全牛宴吧。 刚好给他接风洗尘了。 把朱桢揍了一通之后。 朱元璋便会见了陶成道。 询问了一下这新式地雷火药的表现。 陶成道一把年纪了,自然是比朱桢靠谱许多。 同样的一件事,在他嘴里就不一样了。 陶成道说:“这头成年的公牛,至少有六七百斤,皮糙肉厚,却也无力抵抗地雷。 由此可见,这地雷阵,即便对上蒙古的重骑兵,也能将他们炸翻啊……” 他应对有度,一席话说得朱元璋心花怒放。 这么看来,逆子朱桢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虽死了一头牛,至少获得了一些实验数据。 朱元璋对这地雷的实战应用,充满了期待。 但他对地雷和火药的保存,也相当慎重。 毕竟前段时间,出了军器左库大火的事。 若烧的是存储火药的仓库,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既然牛都已经“宰杀”,新鲜热乎着。 一群人跋涉几十里,虽吃了干粮,却也已经饿了。 所以立刻就开始了烹制。 大半个时辰后。 全牛宴开始了,众人围坐在一起。 桌上,摆满了各种用牛肉制作的美味佳肴,香气四溢。 朱元璋坐在首位,看到牛肉,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未消的余怒。 陆知白与陶成道在一旁,讲一些火药的知识。 朱桢则坐最下面,低着头,不敢多言,只是偶尔偷偷瞄一眼朱元璋,生怕再惹他不高兴。 朱元璋突然开口道: “这牛肉味道倒是不错,可惜了这头牛,若用来耕田,想必一生也能耕得至少上千亩……” 陆知白赶忙应道: “父皇,事已至此,也算物尽其用。 楚王殿下为这地雷研制,费尽心力,倒是确实需要补补脑子……” 实话说,有勋贵和秦王等人的种种荒唐劣迹在前,楚王只是炸死一头从周边地主买的牛,还是为了吃,简直算得上小可爱了。 朱元璋神色和缓些许,又看向朱桢: “老六,往后做事,万万不许这般莽撞!” 朱桢连忙点头称是。 他就担心老爹一怒之下,把他研发地雷应该有的军功,给抹了…… 但朱元璋仍然没给他好脸色,道: “来人!把楚王关起来,关个一天一夜,让他好好反思!” 朱桢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后向陆知白和朱棣求救的看过去。 但这两个人左右四顾,开始看风景了。 朱桢满心悲凉,只能自己上了,号道: “父皇,儿臣还要研究新式地雷呢……” 朱元璋摆了摆手,不想理会他。 陆知白朝朱桢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你爹这么凶,谁敢帮你求情啊? 乖乖待小黑屋去吧,好歹还吃饱了…… 处理了逆子,朱元璋四顾道: “咱之前听你说,这里有什么高炉炼钢?在哪儿呢?” 陆知白道:“在几里之外。陛下,天色也不早了……” 朱元璋说:“还早着呢。带咱过去看看。” 他强烈要求,那其他人也没办法。 现在大约是下午五点左右。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陆知白却无心欣赏这般美景。 因为,出发不久,朱元璋便驱马上前来。 他在陆知白身边压低声音,说道真正的目的地其实是那水利设施。 老朱怕是不晓得,两者相距并不太远。 但陆知白听闻,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觉得老朱此行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果不其然是有问题。 竟然是以身钓鱼吗! 陆知白不禁在心底暗暗惊诧: “老朱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 他既然明白老朱有所图谋,便忍不住焦虑起来。 然而,转念一想。 老朱命硬着呢。 一生中最大的挫折,就是六亲不顺。 可他自己当牛做马勤政几十年,又屡次遭受至亲离世的沉重打击,却还能活到七十岁,算很长寿了。 第227章 清君侧,诛驸马!杀呀…… 既然人家是有大气运的人,陆知白也就不再为此瞎操心。 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这是老朱的谋划,自己全然不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蒙鼓人啊! 即便如此,陆知白一路上还是竖起耳朵,留意着道路两旁的任何风吹草动,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道路两边确实埋伏着人,不过皆是朱元璋调配的人手。 朱棣大概也察觉到了异常,一路上沉默不语。 倒是朱元璋,气定神闲。 大概是成天闷在宫中,难得见到外面的景象。 而栖霞这边,画风又与众不同。 朱元璋心情格外的好。 一路上。 朱元璋又问了陆知白不少问题,对他的种种奇思妙想称赞有加。 水声隆隆作响,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那山崖间的小型水库。 湍急的水流如银练般倾泻而下,带动了河岸两边的水力设备。 两架高大的水车旋转着,带动了鼓风机等设备。 炼钢的高炉就在百米开外。 此时天色已黑,高炉发出的光芒格外耀眼,将周围照得亮堂堂、暖融融的。 朱元璋亲自查看了那还没有彻底建设完成的车床。 他对工匠之事可谓一窍不通,不过听闻这奇形怪状的东西能够提升生产效率,心中也不由得充满期待。 于是,他又对在场的工匠好一番鼓励:“有困难尽管提!” 如此一来,身份也就暴露了。 但也无妨,反正明日他就要启程离开。 陆知白则是有些心不在焉,内心满是困惑。 毕竟,老朱未曾言明此行目的,说不定是自己猜错了? 因为,陆知白着实难以理解,这明摆着就是个陷阱嘛。 难道真会有人傻乎乎地往里跳? 事实证明,还真有…… …… 天色已然漆黑,朱元璋还在河岸边散步。 这钩直得不能再直了。 陆知白正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如何哄老朱去员工宿舍睡觉。 附近山林的某个方向,骤然传来金属的撞击声,有人高声呼喊着什么。 只是,这声音,起初被百米外的隆隆水声遮掩了些。 待到众人察觉时,喊杀声已然听得清清楚楚。 这片山林四周原本部署了众多重兵守卫,可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敌军,巧妙地利用了地形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逼近。 他们集中力量,从一个方向发起突袭,成功撕开了一个缺口。 顿时,大批人马如潮水般,朝着朱元璋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朱元璋听到这骚乱的动静,精神一振,双眼反倒亮了起来,提起一把宝剑,笑道:“来得正好!” 无需他下令,朱棣早已听到动静,抽出宝刀,与他的亲兵以及朱元璋的护卫,迅速分散开来,呈弧形将朱元璋紧紧护在中间。 陆知白在朱元璋身旁高喊道:“护驾,有刺客!” 他身旁的几名护卫,也是个个神色凝重,严密地围护着他。 他们都未曾料到,竟然真有人胆敢行刺皇帝。 然而。 那群人自山林中冲出来时,口中高声叫嚷着: “清君侧,诛驸马!杀呀……” “???”陆知白听到这样的口号,瞬间脸色绿了,满心愤懑。 玛德,别让他知晓是胡惟庸在幕后煮屎! 朱元璋听了,也是似笑非笑。 他手提宝剑,一副跃跃欲试、恨不得亲自上阵杀敌的模样。 他身边的护卫纷纷弯弓搭箭,朝着敌人射去。 但此刻夜色已黑,一群人混战在一起,根本难以分辨敌我。 再加上他们大多是有夜盲症,所以弓弩使用有些受限。 朱元璋倒是不慌,朱棣等人贴身保护他,四周还安排的有军队。 只要敌人动了手,罪名就已经有了! 忽然。 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将四周短暂的映亮了一瞬。 身处众人保护中的朱元璋、陆知白,也是格外的显眼。 附近山林间,沙沙的响声不断,那是许多人疾行的声音。 谋反,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敌人攻势格外凶残,竟派来了不少人。 双方战斗异常激烈! 陆知白满心的卧槽,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又一次落到了战场中。 这古代真是太危险了…… 他神色很凝重,这回的战斗规模,可不是上次在钟山挖宝能比的。 而且还是夜间,形势颇有些不利啊。 陆知白紧紧挨着朱元璋,一副护驾的样子,将老朱护在身前。 眼看着敌人似乎越来越多,他忍不住问道: “陛下有什么后手?不然此地不宜久留啊!” 朱元璋也有一丝焦躁,但依旧从容,道: “沐英就快到了!” 又扬声道:“老四,再撑一会儿!今日战后,尔等皆论功行赏!” 在重赏的激励下,那些士兵顿时勇猛了许多,纷纷叫着:“护驾!” 却在这时。 旁边的河中,哗啦哗啦的响了。 一个个身影,如同水鬼一般,从河里爬了上来! 这片流域,是在水库下游,水流虽然湍急,但河道平稳,并无暗礁。 河水也仅有三丈宽。 十月天寒,但反贼显然也不在乎这些,直接从河那边泅渡而来,宛若奇兵天降! 这些水鬼一上岸,便立即同朱元璋周围的护卫短兵相接,激烈地厮杀起来。 不知是谁,更是朝人群中扔了个烟雾毒弹。 那玩意儿滋滋的冒起了熏人的绿烟,呛得众人忍不住咳嗽,简直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又是两个燃着火星的东西,飞了过来。 陆知白一看,瞬间一个激灵,便拉起朱元璋道:“快跑,炸弹!” 两人拔腿就跑。 不久之后,身后传来“砰”的两声巨响,令人短暂的耳聋。 护卫们顿时被炸得东倒西歪。 陆知白也是被巨大的气浪吹得跌出好几步,险些趴倒。 细碎的陶片打在身上,老疼了。 倒是朱元璋,有一定吨位,倒还算稳。 朱元璋怒道:“他们还有火药?!” 陆知白连忙说:“威力这么小,不是我们研究所的!” 这时,场面乱糟糟的,两人已经和护卫有些脱节。 朱元璋回顾战场,皱眉道:“沐英呢,怎么还没来!” 第228章 咱的女婿啊,怎么这么傻啊 沐英什么时候来,陆知白不知道,他也不好问老朱是不是玩脱了。 关键是,他事前并不知晓。 若是晓得,还可以在栖霞谋划一番。 但现在么,只能指望老朱的布置了…… 陆知白道:“沐将军或许被拖住了,现在如何是好?” 就在这危急时刻,朱元璋当机立断道:“先撤!” 现在是夜晚,天色昏暗,他衣着普通,根本看不出来。 陆知白也赞同,先躲起来,等着沐英支援。 那些护卫忙是纷纷追赶而来,跟随朱元璋,往炼钢的高炉方向撤去。 然而。 在烟雾散去之后,又有一个烟花弹升空而起,再次映亮了下方。 距离最近的敌军,就是那群水鬼。 他们眼睛倒是犀利,似乎看到了朱元璋,随后就追杀而来。 箭雨纷飞! 便连朱元璋都挥舞宝剑,将一支飞箭格挡开去。 陆知白紧紧跟在朱元璋身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朱元璋为什么非要他随行? 难道是看他不顺眼,想要趁机把他干掉吗? 当然不可能。 按照已知信息推测,朱元璋先前对自己的谋划比较自信。 亲儿子朱棣贴身保护,干儿子沐英带大军支援。 那么,陆知白跟在老朱身边,就是纯纯的刷经验值嘛。 哪怕什么都没做,也是护驾有功。 但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够震撼? 无法给老朱留下深刻印象! 陆知白猜测,这或许是自己经历的唯一一次刺帝。 胡惟庸死后,皇权空前的加强,老朱双手插兜,没有对手…… 陆知白在想,要不要受点小伤啥的,换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可是。 他怕疼啊! 万一玩脱了…… 他胡思乱想着,脚下便慢了些。 朱元璋回头一看,把他抓住,跑得飞快,骂道: “操练学生跟真的样,最该练的就是你自己!” 陆知白无话可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在百米外,高炉火光的映照下,敌人武器上反射的寒光,看得倒是清楚。 敌人的箭越来越刁钻了,长长短短,快慢不一。 一支急如流星的冷箭,突然射来。 “陛下小心!” 陆知白毫不犹豫地扑在朱元璋身上,利箭直直地扎进了他的右肩,差一点就要擦肩而过…… “嘶!”陆知白倒吸凉气,差点没疼死。 朱元璋大惊道:“你怎么不躲?傻孩子!” 陆知白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心道:我也想躲啊! 可这一箭实在太快了,很难躲开。 谁让他跑的慢,在朱元璋后面呢? 算他倒了大霉了。 后方,丁维亦是大惊,跑过来扶住陆知白,叫道:“恩公!” 此等险境,他也是尽力了,但总觉得,刚才那一幕有点古怪…… 眼见陆知白已无法行动,朱元璋微微蹲下,道:“上来!” 其余护卫俱是睁大了眼,颇为震撼。 丁维眼中却只有恩公,把陆知白托到了朱元璋背上。 老朱背起陆知白,仍是健步如飞。 陆知白亦是震惊,都精神了几分。 我敲,这是什么待遇! 那他现在,算不算是…… 龙、龙骑士?! 简直有些想笑。 但根本笑不出来,只是不断的抽着气。 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自己都能感觉到手臂湿漉漉的,血腥气扑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疼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事发突然,箭上应该没有淬毒。 朱元璋眉头紧皱,心中颇为震撼,感动不已,眼睛几乎要湿润了。 这个女婿啊,平时怪聪明的,现在怎么这么傻呀! 但眼下不是谈感情的时候,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听着身后的喊杀声,问道: “附近有没有能躲的地方?” 陆知白思索片刻,道: “有……一些山洞……” 为了建设工程,得搭建一些帐篷吧? 但人多就出奇葩,有懒人找到了山洞,又大,还防风雨。 朱元璋当即下令:“往山的方向走!” 众人在黑暗中朝着山洞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的敌人紧追不舍。 朱棣率领亲兵断后,将其拦截。 喊杀声和打斗声交织在一起。 好不容易到了山洞,工程建完,这时已经没人住了。 里头气味非常感人,地上倒是有散乱的干草。 朱元璋小心翼翼地将陆知白放下来,一旁的护卫点亮了火折子。 丁维赶紧过来查看伤势。 陆知白垂眸往腰间看去,道:“香,囊……” 丁维赶紧摸出他的香囊,打开,发现里面有个银白色的东西。 是锡纸。 打开一看,一颗暗红色的药丸。 正是叶长春的独门秘药,救生丹! 上次那颗,救了丁维之后,陆知白又找叶长春要了一颗。 虽然用不上,但这样的宝贝,他还是想囤着。 万万没想到竟能用上! 朱元璋在一旁眉头微皱,关切的看着。 陆知白吃了药,感觉昏沉的脑瓜清醒了些许。 他道:“止血……” 丁维皱着眉头,这伤处的位置非常不好包扎。 但他手脚麻利,脱下外衫,迅速撕成一条条的。 他还带了外伤药。 “恩公,忍一下。” 话音刚落,那支箭就被他猛然拔了出来。 陆知白紧咬牙关,没留意到朱元璋紧握着他的手,一副忧心之色。 丁维飞快的给陆知白上药,包扎伤口。 陆知白觉得不够,又指挥他,暂时用布条系住了自己的左右上臂。 考虑到不知何时能就医,干脆把两条大腿也扎起来…… 这样可以减缓动脉血液的流速。 但需要隔段时间解开一下。 大致处理了伤口,朱元璋也是松了口气,道: “此番,委屈你了。” 陆知白道:“运气已经不错了……” 没有毒,射的也不是要害。 歇了片刻,他强忍着疼痛道: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 朱元璋沉思片刻,道:“先熄灭火把,都噤声。” 众人照做,在山洞中屏息以待。 几个好手,埋伏在洞口,等着敌人靠近。 朱元璋抱着陆知白,摸了摸他的脸,感觉有些滚烫。 陆知白安安静静的,朱元璋轻声道:“别睡!听到没?” 寂静了好一会儿。 陆知白哼哼唧唧的,声音惊讶:“太奶奶……您怎么,来了……” 朱元璋:“……” …… (今天请假,只有一更。 为啥呢,因为老话说,书生五十古来稀。 意思是,番茄的书能过50万字,自古以来都是稀少的。若能过百万字,可称祥瑞! 所以本喵要好好筹备下,书书的五十大寿~) 话说俺有一个新脑洞,贼有意思。 就是老朱带他的一大家子穿越修仙世界,金手指多子多福! 有没有类似的文推荐鸭,没有的话以后我写个番外_(:3」∠)_ 第229章 朱长乐有了身孕 朱元璋暗自思忖:“太奶奶!这家伙的太奶恐怕早就死了吧……难道他已然糊涂了?” 于是,朱元璋愈发忧心忡忡。 陆知白轻声笑了笑,暗自想道:“不逗你了。” 他嘟囔着:“我好困……” 任凭朱元璋如何呼喊,他依旧沉沉睡去。 …… 这一日的白天。 朱标代替朱元璋上朝,此乃前所未有的事情。 朱标未做多番解释,仅言朱元璋有事在身。 于是,群臣私下里不免诸多猜测。 皇帝莫非出了什么状况? 譬如,洪武九年之际,朱元璋曾大病一场,足足半月未能上朝…… 但他们也唯有私下揣测罢了。 上午,一切尚属正常。 待到下午临近下值之时,朱标便派人去邀胡惟庸前来议事。 岂料,稍迟了一步,胡惟庸已然归家,言称身体略有不适。 朱标旋即派太医上门探望。 送走太医,胡惟庸的神色终于略显凝重。 “老狐狸不在家,小狐狸倒警觉……” 胡惟庸早已获取确切消息,朱元璋和陆知白等人一同前往了栖霞。 早年之时,朱元璋确实喜好微服私访,亲自查探民情。 然如今政务愈发繁忙,出宫渐少。 故而,此次乃是极为难得的契机! 胡惟庸断无可能错失。 他深切知晓当下与朱元璋的争斗,已然到了你死我活之境。 所幸,此前早有绸缪,手中倒并非无兵马…… 于是这日,胡惟庸便联络并收买的心腹与武将,命他们留意栖霞那边传回的情报,先行布置,待天黑之后果断动手。 并且。 胡惟庸深知朱元璋的性情,必定会预留后手。 因而,胡惟庸亦派人,守在栖霞附近的各个关口,旨在堵住援军…… 这之后,只需静候消息即可。 …… 夜深了,将近半夜之时,一道急报传入宫中。 朱标接到此报,虽有所料,却仍不免惊诧,随后暗暗忧惧。 “父皇所料不差,那些乱臣贼子竟真敢谋反!” 幸得他早有准备,入夜之后,便派兵包围了胡府,并加强了皇宫的守卫。 甚至,还遣了一些人守护在公主府周遭。 而收到这份急报之后,朱标心中不禁感慨,他有先见之明,公主府确实需要保护。 只因,反贼竟是打着清君侧、诛驸马的旗号! 真不知陆知白如何得罪了他们…… 除此之外,朱标亦关注着那些武将的动静。 好在,那些公侯并未亲自出动。 其实白天时,陆仲亨、费聚皆收到了胡惟庸的秘密传信。 告知他们夜晚有大事发生,需要他们派兵支援。 两人虽说并非绝顶聪慧,但也绝非愚钝之辈。 今日朱元璋未上朝,不知去向,胡惟庸便要调兵? 即便是傻子也知晓,他存有不臣之心。 陆仲亨与费聚,先前和胡惟庸相谈甚欢,众人平日无事相聚,咒骂一番那狗皇帝。 并且存有一些金钱往来,有时为胡惟庸办事,收取些许报酬,有时给胡惟庸一些孝敬。 此皆属常情。 然而,真到了谋逆之时,那便是要与往昔出生入死的老战友为敌。 寡不敌众啊! 他们今日未曾饮酒,皆颇为清醒。 而后,陆仲亨和费聚不约而同地称病。 即便如此,两人亦是焦虑万分,感觉即将变天…… 不过,除却他们,胡惟庸暗中收买的武将众多。 诸如都督毛骧,旗下的卫士刘遇宝等人,乃至江湖人士、亡命之徒魏文进等等…… 皇城之中,看似一片静谧,实则风暴正在酝酿。 …… 次日清早。 虽天寒地冻,朱长乐起身却不算晚,今日打算前往大学书局瞧瞧。 她听闻侍女在议论,自家外面似乎被兵卒围住。 朱长乐便让邓姑姑去查看情形。 邓姑姑寻到外面军队的首领,原是一个千户。 询问一番。 那千户最终说道:“栖霞那边传来急报,有人行刺皇帝,驸马负伤。 太子殿下担忧公主安危,特命我等在此守护,府中若有异样,需即刻告知。” 邓姑姑吓得面色苍白,赶忙快步回府。 此事重大,全然出乎意料,她不知该如何向朱长乐禀报。 她向来沉稳,此刻也忍不住流露一丝慌乱之色。 朱长乐见状,更是追问究竟。 邓姑姑考虑到当下形势不明,太子不会无的放矢。 为保安全,还是告知朱长乐为好,若有变故,应早做准备。 邓姑姑遂将消息道出。 朱长乐一听,便睁大双眸。 随后,双眼一闭,身子发软,几欲跌倒。 邓姑姑连忙抱住她娇柔的身躯,喊道:“殿下,莫要慌乱……” 朱长乐几乎难以言语,艰难地问道:“驸马……他,受伤了?” 邓姑姑赶忙宽慰道:“陛下身旁护卫众多,驸马定然无大碍。” 这并未能减轻朱长乐心中的忧虑。 泪水不知不觉间便涌了出来。 她满心所想,陆知白身娇体弱,又惧怕疼痛,此番与陛下一同出行,竟遭遇刺杀。 那些人竟敢谋逆,该是何等的穷凶极恶…… 朱长乐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邓姑姑抱住她,连忙唤侍女帮忙,又叫来太医。 待朱长乐醒来,便见邓姑姑神色略显复杂地望着她。 朱长乐嗓音微哑地问道:“栖霞可有新的消息?” 邓姑姑摇头,接着又懊悔道: “我不该将此事告知您……殿下,太医说,您有喜了!” 朱长乐未曾预料,微微睁大双眸,一时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邓姑姑又道:“已是有月余了……” 朱长乐恍然回神,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 一想到陆知白在栖霞,尚生死未卜,泪水又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邓姑姑忙道:“殿下莫要胡思乱想了,先深呼吸……” 朱长乐依着她呼气、吸气,情绪渐渐平复了些。 便吩咐道:“立即派人去栖霞,询问情况。” 想了想又道:“宫里也要速速去问问,他们的消息或许更快一些……” 如此大事,马皇后亦是清早方才从宫人口中知晓,当即脸色大变。 第230章 胡惟庸倒台,你第一个蹦出来踩? 但尽管心中忧急,马皇后却很快便镇定下来。 想她年轻的时候,正是乱世,朱元璋在外征战,她就和那些将士的家眷,带着孩子,做些后勤,常常担忧地等着消息……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朱元璋已经登基十二年了,竟然有人敢谋反搞刺杀,这倒是她未曾想到的。 马皇后旋即派人向朱标问询个究竟。 既然母后如此迅速便获知了消息。 朱标不再遮掩,如实告知: “不久前已传回最新情报。叛乱已然平定,父皇并无大碍,只是驸马为护驾负伤,却也无性命之忧……” 马皇后闻此消息,满心疼惜。 暗自思忖: 这倒霉孩子,真是实诚得紧,唉…… …… 朱标几乎一宿未眠。 昨日,他一直派人在胡府周遭盯梢。 半夜。 依照预定计划,派人前去捉拿胡惟庸。 未曾想,胡家竟只剩茫然失措的奴仆。 不知何时,胡惟庸与其家眷已从密道逃离! 不过无妨。 朱元璋早有周密的部署,胡惟庸断难逃脱…… 而满朝大臣,天尚未亮便前来上朝。 一些人在路上察觉到调兵遣将的痕迹,心下皆感异样。 众多大臣暗自心惊,却也不敢妄加揣测。 待到上朝,气氛愈发诡异。 只因众人皆发现,今日,右丞相胡惟庸,并未前来。 难道又告病了? 最为可怖的,是皇太子的神色。 凝重至极,且透着愤怒与哀痛。 朱标环视众臣,声若雷霆,怒声喝问: “胡惟庸为何不来上朝?” 众臣皆摇头不语,他们又怎会知晓。 唯有少数人神色异样,有不妙之感…… 朱标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霍然起身,怒喝道: “本宫收到栖霞传来的消息。昨日傍晚,父皇与驸马竟遭刺杀。这群反贼,当真是胆大包天!” 此语犹如晴天霹雳,令满朝文武骇然变色。 所有人皆震惊慌乱了。 也难怪朱标此刻满脸肃杀之气。 众人皆对朱元璋的状况极为关切,忙是纷纷询问。 朱标继而又道: “幸而父皇吉人天相。然而驸马为护驾,身负重伤……” 朱标一脸沉痛,紧接着,又愤懑起来: “栖霞传回消息说反贼已经招供,这一切,皆为胡惟庸指使! 他擅权跋扈,胆大妄为。暗中收买的武官不计其数,竟有不臣之心……” 朱标的这番话,犹如又一道惊雷炸响。 诸多大臣瞪大双眸,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愕。 他们着实无法相信,胡惟庸怎会有如此胆量? 一些人轻声质疑。 朱标一甩衣袖,冷哼一声,问道: “他若心中无鬼,为何逃窜?如今胡家只剩下奴仆!” 闻得此言,即便再如何震惊,众人也不得不信胡惟庸犯下了弥天大罪。 人群之中。 陆仲亨、费聚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惊出一身冷汗。 胡惟庸潜逃,他们不知这究竟是福是祸,亦不知是否会牵连自身…… 朱元璋安然无恙,倒也在预料之中。 毕竟他历经无数风浪,都没有倒下…… 朱标于金銮殿高台之上,开始了他的表演。 朝中出了奸臣,父皇遇刺,纯孝的朱标,自然是忧心忡忡,又嫉恶如仇,对胡惟庸等奸党厉声斥责! “一直以来,父皇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给予优厚待遇…… 还有那些与之勾结的文臣武将,哪一个不是蒙受皇恩?这便是他们的回报吗?!” 朱标一番痛斥。 众多大臣纷纷点头,即刻表态,怒喝道: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就在此时。 御史中丞涂节突然高声道: “启禀太子殿下!臣前段时日,就一直欲告发胡惟庸的谋逆之心,可他以臣全家老小的性命相胁……” 他还要继续哭诉自己如何忠心耿耿。 其他大臣纷纷侧目。 脸上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这家伙,此前不告发,如今朱元璋遇刺,胡惟庸倒台,你却第一个蹦出来踩?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要谋逆? “好,甚好!” 朱标连连点头,面露赞赏之色。 而后,猛然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来人,将涂节押下,关进刑部大牢!” 涂节瞬间呆若木鸡。 这是何意? 他急忙高喊: “太子殿下,臣何罪之有啊!” 朱标负手而立,不予理会,继续说道: “传本宫旨意,御史大夫陈宁、商暠,太仆寺丞李存义……通通押入大牢!” 他一口气念出诸多名字,皆是平素与胡惟庸关系密切之人。 满朝文武,瞬间皆神色肃穆,脑袋犹如炸开一般—— 太子敢如此行事,必然是得了陛下的授意! 一切都在陛下掌控之中! 此时的陆仲亨和费聚,满心皆是冰凉,寒意自骨头缝中渗出…… 太子对这些人员如此清楚,显然朱元璋早已掌握胡惟庸不少罪证,只是暂未发作。 直至如今,终于有了谋反的实证,才终于悍然出手。 这下子,胡惟庸,乃至整个胡家,都将万劫不复! 幸好他们昨日清醒,未跟着瞎起哄…… 今天想来,着实不解胡惟庸究竟如何思量,竟敢以卵击石…… 但今日,朱标暂且未动那些武将。 老爹未归,硬骨头他有点啃不动…… 朝会结束。 满朝文武匆匆退去,唯恐沾染上是非。 却忍不住纷纷议论。 尤其是武将,许多人神色不自然,眉头紧皱,满脸忧虑。 一些人神情凝重。 天下承平十几载,他们有些忘却朱元璋指挥若定的可怕,今天重新回忆起来了…… 朱元璋从元末的乱世中拼杀而出,所有的对手皆被其击败,胡惟庸究竟何来的胆量与自信? 亦有一些人忙着通风报信…… 却都是人心惶惶,生怕与胡惟庸扯上半分关系。 …… 一条河道中。 一艘乌篷船平稳行驶着。 胡惟庸盘坐于地,透过窗子朝外眺望,微微眯眼,不见丝毫挫败之态,反倒有一丝得意。 谋反诚然失败了。 早在半夜察觉宅子被围,胡惟庸便知晓,朱元璋早有防备。 既然如此,成功之机渺茫。 故而,他携家人从密道离开宅子,即刻赶赴渡口,走水路,准备出海! (九月开始,恢复两更哦~因为……因为我懒∠( ? 」∠)_) 第231章 胡惟庸,你往哪里跑? 一些相关的出海文书,于胡惟庸而言,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已然精心乔装改扮,自忖绝不会有人能将其识破。 这大明,他是一刻也不愿多作停留了。 至于谋反,本就未存奢望必定成功。 若能侥幸刺杀朱元璋,那自然是最好。 倘若不成,便离开大明,另觅发展之处! 那倭国,如今正处于乱世,倒不失为一个可去之地…… 只不过,一切美好的畅想,在接近一个渡口时戛然而止。 前方竟是船只密集,大大小小皆拥堵一处,行动不得。 众多人皆在抱怨,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岸上伫立着官兵。 而众船前方,两艘官船一左一右,拉起了两根粗大铁索,径直阻断了河道。 胡惟庸不由得伸长了脖颈朝外望去,那圆圆的胖脸上,瞬间浮现出凝重之色。 他忽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掌心开始冒汗了…… 所有船上之人皆要接受查验,方可放行。 即便放行,前方亦有关卡相候…… 胡惟庸定了定神,强装出一副泰然自若之色。 人多眼杂,他不信此处的官兵能将他认出。 况且,他已巧妙乔装,改换了容貌。 终于,轮到他的船了。 仆人递出文书,声称他们是派遣至倭国的使者。 未曾想,那几个官兵盯着胡惟庸瞧了瞧,猛然一扬手道:“来人,把他拿下!” 甚至,他们脸上还爆发出惊喜之色,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 胡惟庸颇感意外,大声呼道: “凭何拦我,我乃是使者。耽误了两国邦交,尔等担待得起吗?!” 为首的武官笑道:“胡惟庸,你莫要再装了,某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胡惟庸犹自镇定,冷哼一声: “我一介微末小官,怎会是胡惟庸?你们定是认错人了!” 那武官却不为所动,冷笑道: “胡大人,你过得了这一关,过不了下一关!每一处关卡,陛下皆安排了人手,你可明白!” 未等他再多言。 官兵们一拥而上,将胡惟庸牢牢制住。 胡惟庸奋力挣扎,却徒劳无功。 即便此前再如何故作镇定,此刻,他的面色也已然苍白如纸,如同坠入冰窖之中。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朱元璋的筹谋部署,竟严密周详到如此地步…… 倘若他能早一些出发,或许,还有出海的机会。 胡惟庸连同他的家人,被五花大绑,押至岸上,而后快马加鞭地往皇城中送去…… 胡惟庸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之色。 面色灰败,犹如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终究是输给了朱元璋。 他心中仍有不甘。 对方毕竟是皇帝,掌控着众多人力,他已然尽力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他的次子。 他们分头行动的,只盼这孩子能逃出生天…… …… 这天上午,老二秦王朱樉、老三晋王朱棡,一起抵达京师。 朱樉身材壮硕,虎背熊腰,一双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 朱棡则面容俊朗,剑眉星目,身姿修长挺拔。 兄弟二人风尘仆仆,匆匆入宫。 见到朱标,行过礼后。 朱樉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大哥,听闻父皇在栖霞遇刺,究竟是何情状啊?” 他瞪大双眼,满脸皆是惊愕与焦急之态。 朱棡也紧跟其后,急切说道: “大哥呀,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着实把我们吓得不轻!” 朱标面色沉凝,缓缓说道: “此事确凿无疑,所幸父皇安然无恙,只是驸马陆知白为护驾负伤了……” 朱樉和朱棡听闻,皆是大惊失色,脸上瞬间写满了忧思。 “大哥,我与三弟此刻便要去栖霞探望!”朱樉心急如焚,声调都高了几分。 朱棡亦是点头,一脸恳切: “大哥,一得知父皇遇刺,我的心便痛不可当,非要亲眼目睹父皇无事,方能心安……” 朱标微微皱眉,宽慰道:“父皇凌晨派人传信过来,确然无事,你们不必前往了。” 可朱樉哪肯罢休,着急说道: “大哥,父皇想我们了,才召我们大老远归来。他竟遭遇刺杀,我们岂有不尽孝之理?” 朱棡也赶忙附和:“大哥,我们保证不打扰父皇休息。” 实际上,两人皆心知肚明,身在封地,难得有在父皇面前刷好感度的机会。 此次着实是天赐机缘。 朱标见他们如此坚决,犹豫片刻,终是点头: “那好吧,你们便去看看,其实我亦放心不下父皇……对了,先去给母后请个安。” 朱樉和朱棡得了应允,喜不自禁,立刻进宫去见马皇后。 接着,又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地朝栖霞奔去。 一路上,两人皆是连连惊诧。 山外的官道,连接着一条宽阔平坦的灰白色道路。 还有人在施工。 绕过施工的部分,两位王爷踏上了这灰白色的路。 朱樉忍不住惊叹道: “这路竟是如此平整宽阔?行走其上,几乎没有颠簸之感。” 朱棡亦是不住地点头,附和着说道: “不知这是何种材料,前所未见呢……” 走上水泥路之后,他们遇见不少人。 已然是冬天,天气寒冷,可这原本该是荒山的地界,却是行人与车马不绝。 道路两旁,更是建起了种种设施,皆在开门迎客。 朱樉越看越觉奇异和不解,道: “不是说这边是荒山吗?我看倒是颇为繁荣兴盛。” 朱棡也是惊得睁大双眼,道: “听闻这里发现了矿产,有一个驸马在此开矿。 短短时日,竟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路,必然是通向栖霞山里,兄弟两个沿着道路前行。 而栖霞这边的人,也都听说了朱元璋遇刺的事件。 虽说心中有些惊惶失措,但日子依旧照常过活,并未有太多改变。 只是聚在一起说小话的时候,更为小心了。 而秦王晋王兄弟两个,策马在路上走到一半,便碰到了一队人马,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勒马急停…… 第232章 秦王和晋王有些酸了! 话说先前,当秦王和晋王刚刚抵达京师之际。 在栖霞这边,陆知白缓缓睁开双眼。 只觉脑袋仍有些昏沉。 但所幸,他还活着! 这会儿回想起昨晚,才晓得后怕。 稍作适应之后,陆知白望向守候在一旁的丁维,问道: “我说胡话没有?” 朱元璋大步迈进,应声道:“说了。” 陆知白瞪大双眼,满心忐忑地问道: “说了啥?” 朱元璋走上前来,查看了一下他的气色。 见其虽面色苍白,然双目黑亮,还算有神。 夜间发起了烧,现在已经退了。 朱元璋这才稍稍宽心,说道: “你说,好疼,胡惟庸,沙比。沙比是何意?” 陆知白闻此,顿时哑然,不禁失笑出声。 他略作解释,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还有说别的?” 丁维摇了摇头。 陆知白这才勉强安下心来,又环顾四周,接着问道: “这里是医馆?后来又发生了何事?” 朱元璋叫人过来伺候他洗漱,又让他吃些东西,同时讲述起昨日后续之事。 原来,陆知白着实倒霉。 他在山洞睡去不久,沐英便带着援兵赶到了。 那些反贼瞬间一败涂地,狼狈逃窜,而后又遭追杀。 于是,朱元璋即刻带人,将陆知白匆忙送至医馆之中。 这医馆乃是叶长春的大徒弟所开,在治外伤方面颇具真传。 朱棣亦受了些伤,不过并不严重。 朱桢在几里外的小黑屋中,半夜听闻消息,摸黑赶来,哭得稀里哗啦。 又在陆知白跟前守了半宿,方才刚刚睡去。 老朱讲述这些的时候,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他双手背负,神情焦躁不安,眉头紧皱,似有要事在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知白忍不住问道: “陛下,可是有何心事?”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说道: “咱带了两斤奏疏,已批完了……” 这漫漫长夜,他若不看点什么、写点什么,便觉浑身发痒。 实在难耐,只好把陆知白发行的话本子拿了出来,掂着朱笔。 开始还觉要批之处太多,实难下笔…… 未曾想,不知不觉间,竟看完了! 陆知白一听,便知晓这先天奏疏圣体,是毒瘾发作了。 朱元璋慨叹道: “下回再出门,应当带个十来斤才够啊……” 陆知白心中自是明了,出了这般大事,老朱定然急切想要回京师查看状况,却又不好直接将他丢下不管。 故而,他既已醒来,便识趣地说道: “陛下,不知京中如今情形如何,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朱元璋正欲提及此事,却又有所犹豫,问道: “你现在这身子,能否经受得住路途颠簸?” 陆知白回道: “水泥路平坦规整,已与官道相连,应当无碍。” 于是,朱元璋不再推托。 一行人即刻启程离开。 朱桢也不再在山里搞火药了,跟随众人一同返京。 路途之中。 陆知白倚着车壁。 马车那轻微的颠簸,碰到他肩膀的伤口,令他不禁微微呲牙,倒吸凉气。 朱元璋见状,递过一条锦被,稍作思索后,又道: “你过来,靠在咱身上。” 陆知白推辞了两句,便嘿嘿靠了过去。 不得不说,老朱身躯肉乎乎、暖融融的。 优质靠垫! 朱桢和朱棣骑马而行,听到车厢里的对话,纷纷侧目,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不过,好像有点羡慕不来。 朱元璋又露出极为痛惜关切的神情,叹道: “你这小身板,竟敢为咱挡箭……这些孩子中,像你这般孝顺的,当真不多。此番,咱定要好好地封赏你!” 陆知白微微一笑,神情云淡风轻,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满不在乎地说道: “陛下言重了,我这把年纪,黄土都埋到脚脖子了。 莫说挡一下,便是挡十下,又有何妨?” 朱元璋:“……” 他神色严肃,厉声道: “小兔崽子,休要胡言乱语!也不知讨个吉利的口彩。” 甚至再次叮嘱他,日后切不可再这般胡乱说话! 陆知白稍作思索,笑道: “也是哦,往后不会再有人敢谋反了,倒是要感谢胡惟庸,给了我救驾的机会……” 说到此处,他忽的想起,问道:“胡惟庸呢?” 朱元璋冷哼一声,握拳说道: “咱已布下天罗地网,他插翅也难飞!” 陆知白相信朱元璋的谋划,道: “陛下运筹帷幄,当世无人能及……”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动静,一通“哥哥弟弟”的喊着。 朱元璋掀开车帘,就看到秦王和晋王,便笑道:“你们两个回来了。” 而两个王爷见他好好的,顿时争着挤上前来,叫道:“父皇!” 朱棡眼睛一红,说道: “儿臣刚刚才到京师,就收到父皇遇刺的消息,实在担心得要命啊。” 朱樉也是不甘落后,立刻说道: “儿臣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赶往栖霞,生怕父皇少了一根汗毛……” 朱元璋点头道:“好了,知晓你们孝心。” 想了一想,又说:“你俩上车来。” 两位王爷连忙登上车,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少年,不由得仔细打量。 朱棡微微眯眸,心想:这就是驸马了?此人似乎比我还要俊美? 朱樉的目光中,则是有些深意,好一个病美人。 陆知白已是坐直了些,含笑向他们道: “见过两位殿下,恕我有伤在身,不能全礼……” 两位王爷自然也不会追究,纷纷笑着与他寒暄起来。 过了阵子,陆知白觉得坐直太累,又懒洋洋地靠在朱元璋身上。 而朱元璋竟然还没有训斥他。 秦王和晋王见状,心中都是一突,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之中颇有些说不出的妒忌! 他们现在满心困惑,这家伙到底从哪冒出来的? 怎么在父皇面前如此得宠? 这个驸马,也太夸张了些! 他们两个越看越酸,感觉父皇对他们都没么温柔过…… 朱樉不由得思考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自己在父皇心里,到底排第几? …… 一行人回到京中。 陆知白想着消息肯定已传出,还不知娘子如何担心呢,便急着回家。 朱元璋就派车送他回去,即便已到京城,也没有放松警惕。 第233章 马皇后几乎把朱元璋的耳朵扯下来 一路上,陆知白的马车前后左右,皆有兵丁随行,在长街上浩浩荡荡的走过。 所有行人都避退,呆呆的看着。 这是哪位大人物出行? 好大的阵仗! 朱元璋自己,则迫不及待的带着几个儿子回宫去了,想要知晓胡惟庸的下落…… 陆知白抵达自家门口之时,那些守卫的精兵尚未撤离。 他无暇顾及许多,在丁维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虽说昨日方才离家,却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朱长乐闻知他归来,亦是步履匆匆赶来相迎。 邓姑姑搀扶着她,一众侍女亦小心翼翼,唯恐她有所闪失。 小夫妻两个在前院相见。 朱长乐瞬间双目泛红,快步迎上前去。 她眉头紧蹙,上下仔细查看,问道: “伤到何处了?如今感觉怎样?” 陆知白微笑着说道: “并无大碍,娘子莫要忧心。” 朱长乐泪目盈盈,不信地说道: “瞧你这面色……” 待二人回到房内,朱长乐执意要探究他究竟伤在何处,帮着陆知白褪去衣物。 当看到肩头那微微渗血的厚厚纱布,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簌簌落下。 她伤心地道: “你竟受了如此重的伤……” 陆知白轻声说道: “父皇遇刺之时,我恰在一旁,怎能坐视不管?” 富贵险中求啊。 朱长乐沉默不语,依旧满脸心疼之色。 陆知白微微含笑。 心中觉得,能得人关怀,感觉很好。成家与否,果真是大不相同啊。 他轻轻抚摸着朱长乐的秀发,宽慰道: “莫要担忧,不过些许皮肉之伤,调养一番便好了。” 朱长乐依旧缄默,深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可这其中的伤痛,自己却无法替他分担。 陆知白笑道: “莫要哭了,我想洗把脸。” 朱长乐这才恍然回神,忙问道: “你可饿了?用过饭食没有?想吃些什么?” 虽未料到他会突然归来,但家中的大厨房始终有人值守,随时能够端出饭菜。 朱长乐打开房门,吩咐下人呈上些餐食。 房门刚开,邓姑姑略作迟疑,旋即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道: “驸马安然归来,府中便是双喜临门。” 陆知白伤口持续作痛,正需转移注意力,听闻此言,顿时来了兴致,问道: “另外一喜为何事?” 朱长乐面露羞涩,微微垂眸。 邓姑姑道:“殿下有喜了。” 陆知白一听,瞪大双眼,眼中光芒璀璨,紧盯着朱长乐端详道: “当真?我竟要有孩子了?” 说着,他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朱长乐那平坦的小腹。 刚一抬手,便觉右臂疼痛难忍,于是换了另一只手,轻轻摩挲。 邓姑姑笑道: “才一月有余,尚未显怀呢。” 朱长乐则是轻轻拍落陆知白的手,羞怯地道: “有人在呢……” 陆知白却咧着嘴,欣喜若狂,不住地念叨着: “我竟也有孩子了,哈哈……” 这种感觉,当真是奇妙至极。 不过,古人成婚较早,在他们眼中,此乃寻常之事。 但陆知白两世为人,这还是头一遭拥有自己的孩子,其激动之情,自不待言。 用过饭后,朱长乐详细询问昨夜的情形。 听闻者,皆是满脸后怕之色。 陆知白安慰道: “陛下智谋超绝,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实则也确实如此,虽说略有小小意外,但大体与计划相差无几。 并且。 陆知白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朱元璋既已出宫,昨夜的刺驾是必然事件。 即便胡惟庸没有派人,朱元璋自己亦会制造假象! 总之。 自朱元璋出宫之后,胡惟庸的谋反之罪便无从逃脱了,乃是一个必死之局。 只是他未曾料到,胡惟庸的胆子竟如此之大,天色一黑便派人动手,着实心急难耐。 虽知晓朱元璋早有谋划,但陆知白仍想知晓胡惟庸现在如何了。 不过,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明日自会有消息传来。 …… 朱元璋并未让他失望,回宫之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便是通知满朝文武准备上朝。 即便此刻已是半下午了,但情况特殊,他说上朝,众人便得上朝。 随后,朱元璋见到了朱标,听取汇报,了解他不在之时所发生之事。 朱标做得甚是出色,朱元璋甚为满意。 紧接着,他又见到了忧怒交加的马皇后。 耳朵险些被扯下来。 马皇后怒不可遏,道: “莫以为我不知,你分明是故意出宫,竟如此冒险,还害得驸马受伤……” 朱元璋好一番巧言劝慰,又弓着身子道: “妹子,你扯吧,耳朵越大越有福气,来来来,再扯大些~” 把马皇后逗得破涕为笑。 而后,朱元璋便称要上朝,借机溜走了。 接下来的朝会上,众多大臣匆匆赶来。 见皇帝安然无恙,他们瞬间纷纷表起了担心与忠心。 词汇量之丰富优美,令人叹为观止。 随后,众口一词,开始斥责那乱臣贼子胡惟庸。 朱元璋已知胡惟庸被擒住,故而底气十足。 况且,他此刻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即便将胡惟庸当场处决,亦无人敢有异议。 朱元璋便一脸悲愤之色,开始了他的表演。 大致是朱标在早朝上的加强版。 主题只有一个—— 朕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九族皆死不足惜啊! 对于此事,朝中无人敢有异议。 朱元璋随后下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直接以最高规格,审问胡惟庸! 审问他究竟为何谋反,同党又有何人。 这目的,就是寻找更多证据,打尽胡惟庸的党羽,把此事办成铁案! 做完这一切,朱元璋长舒一口气,终是有了几分如释重负之感,顿觉格外安心。 …… 晚上,公主府来了许多人。 听闻陆知白终于归来,他的好友们纷纷前来慰问。 朱橚自然是第一个奔来,今日上午听闻父皇遇刺、陆知白受伤的消息,他着实担心坏了。 叶长春随后也亲自前来,查看陆知白的伤势,开具了一个补血养身的药方,又叫人把药送来。 得知陆知白用掉了那颗救生丹,叶长春思索片刻,虽有些肉疼,但还是又给了他一颗…… 第234章 胡惟庸的祖坟在哪里? 陆知白不禁觉得好笑,说道: “我真心希望用不上,留着当作传家宝算了……” 叶长春笑道: “好好在家待着,自然就用不上了。” 大学里,郭雄文、范显祖等人亦前来探望。 至于那些学生,更是心焦难耐,恨不能一同前来。 奈何人数众多,今日只好先派几个代表。 便是夏原吉、耿小二等人。 研究所的研究员们,早已按捺不住,加之距离较近,最先赶来。 尽管来得匆忙,但他们还是大包小包,未曾空手。 带了许多自家特产,甚至是有咯咯叫的老母鸡,主打一个礼轻情意重。 后来,因人数实在众多,陆知白只好在大厅中招待众人,像是在开大会。 范显祖捋着胡须说道: “驸马平安无事,甚好啊!这些学生刚听到消息时,简直如疯了一般。 谁的话都不听,径直跑到胡惟庸家中,声称要为你报仇……” 陆知白不禁暗叹: “真是一群熊孩子啊!” 但既然是险些,就说明还没有烧。 耿小二等学生神色有些不自在,愤愤然但又心虚。 范显祖微微含笑,看了夏原吉一眼,说: “多亏了夏原吉阻拦他们,不然恐怕已经酿成大祸了。” 陆知白也望向夏原吉,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夏原吉深深端详着他。 今日上午,他听闻驸马受伤的消息,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他的恩公啊,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呢。 但此时在众人面前,夏原吉收敛情绪,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徐不疾地拱了拱手,说道: “院长,今得知胡惟庸竟敢谋反,您又负伤,大家着实激动万分,无比愤慨,欲火烧胡府,为您报仇。 但我劝了一路,望他们好生想想。出了这般大事,胡惟庸定然要被抄家。 我们若此时纵火,岂不是会影响接下来的抄查? 或许会有人浑水摸鱼,卷走财物。 甚至,我们可能会被视作胡惟庸的党羽,从而牵扯到您。兹事体大,我绝不能让他们去冒险。 好在众人听我分析之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放弃了……” 顿了顿,夏原吉微微张口,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虽说放弃了纵火,可有些学生对胡惟庸恨之入骨,已然在打探他老家的具体位置,准备有空去挖他的祖坟呢…… 有一部分学生,来自底层,经历了些摸爬滚打,颇为彪悍。 听夏原吉这般汇报,在场的许多人皆望向他,露出赞赏之色。 这个少年年纪不大,可处事却已相当老辣。 一般的孩子实难想到如此之多,他倒是稳重,又具大局观,知晓轻重是非。 陆知白听了,露出笑容,亦是轻轻点头。 夏原吉果真不简单,虽是从小地方而来,但或许是生性通透聪慧,又读过诸多史书,竟有如此高的政治觉悟! 不过,陆知白又看了范显祖一眼。 这个话题是他先挑起的,分明是在为夏原吉铺垫。 否则,以夏原吉的谦虚低调,大约不会特意宣扬。 如此看来,范显祖对夏原吉倒是相当看重…… 陆知白简单嘉赏了夏原吉一番。 虽是口头表扬,却也让一些学生心中甚是羡慕。 就连那些个研究员望向夏原吉时,亦有些羡慕。 这孩子实乃读书种子,又这般聪明稳重,必然能成为驸马的亲传弟子,前途定然光明,不可限量。 但陆知白却是不提此事。 甚至,范显祖提及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然出来了,陆知白这才想起。 不过,他往后这些日子定是要养伤的,诸多事务,只能慢慢处理。 大学里所有学生其实都在等着后续。 陆知白之前曾说过,要依照期中考试的成绩来挑选亲传弟子。 哪曾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 范显祖也只是提了一下便罢,而后劝陆知白好好养伤。 众人交谈了一阵子。 朱长乐忍不住遣了一个侍女去询问,陆知白的伤口是否要换药。 其实就是在委婉地提醒众人该走了。 于是,大家表达过关切之情,纷纷告辞。 陆知白回房。 他肩上有伤,朱长乐叫人把下面的褥子又加厚了些,弄得又厚又软。 陆知白躺到床上,惬意地叹道: “还是自己家好啊。” 朱长乐躺在他身边,放下帐幔,蹙着眉,心疼道: “你受苦了……” 陆知白侧躺着,笑道: “多少人想救驾都没有机会呢,我的运气算不错了。” 朱长乐哼道:“你还说……” 陆知白但笑不语,手已不老实起来,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摸着。 白天衣服厚,这会儿可以摸个痛快。 陆知白感慨道: “这里当真有一个孩子吗?真是太神奇了!” 虽说他很清楚小生命的孕育过程,但仍不得不惊叹于生命的神奇。为什么雌雄一结合,就会有新生命慢慢长出来呢? 因而,他油然生出一种感恩之心,感谢上天有好生之德。 陆知白真情实感地感慨道: “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会生孩子!” 朱长乐倒有些发笑,说: “有什么神奇的,女人不都这样吗……” 陆知白说: “哎呀,我就是觉得很厉害,会造人啊!牛牛牛!” 朱长乐被他闹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侧过身去。 陆知白叮嘱道: “你以后翻身小心一些,不要太快了,小心把娃儿的脑瓜子给摇晕了。” 朱长乐顿时诧异了: “啊,真的会这样吗?” 陆知白想了想,说: “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大概是这样……吧。” 朱长乐从善如流道: “好,听你的,以后我事事小心一些。” 陆知白说: “你既有了身子,以后饮食、出行确实都要注意。我也得抓紧想想,以前有没有看过相关的书……” 朱长乐听了不禁噗嗤一笑,又说: “你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 第二天。 天气微寒,朱长乐原本以为陆知白会睡懒觉,好好地养伤。 没想到他一大早就起来了。 吃过饭之后,陆知白还匆匆进宫去了。 下了朝,武英殿门口。 朱元璋看到他,也相当诧异: “你不在家养伤,跑来作甚?” 陆知白行了半礼,笑道: “陛下,我来看胡惟庸是否伏诛了。倘若没有……能否多留他几日?” 第235章 只要会反弹,胡惟庸的诅咒就追不上他! 朱元璋震惊不解,瞪大了眼睛望着陆知白,沉声道: “你这是何意?难道想为他求情?” 朱元璋满脸的不可思议,说: “若不是他派人刺驾,你也不会受伤。” 两人先后走进大殿。 陆知白微微一笑,解释道: “儿臣自然不可能对他心存怜悯,只是想和他聊一聊。”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与那乱臣贼子,有何可谈的?” 陆直白感觉一时有些难以开口,斟酌一番,终于说: “陛下啊,史书中许多皇帝做一些事情,都会假手于人,不让自己背负不好的名声…… 儿臣,就是想去和胡惟庸请教一下,这方面的经验。” 朱元璋听后,深深望了他一眼。 便开始踱步,面色凝重,陷入了思索。 不久,他冷哼一声,说道: “咱一生光明磊落,岂会在意那些虚名! 不过,你既有此想法,倒也可允你一试……但你务必小心,莫要着了那贼子的道!” 陆知白嘿嘿一笑,说道:“陛下放心,儿臣自会谨慎行事。” 随后。 陆知白在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关押胡惟庸的房间。 胡惟庸已经从大牢中被提了出来。 昨天三司会审,他死活不肯认罪,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折腾到大半夜。 本以为今天会再审,却万万没想到,他见到的人居然是陆知白。 胡惟庸此时戴着枷锁,蓬头垢面,神色萎靡,但一看到陆知白,他的双眼立刻亮了,爆发出惊人的愤恨之色。 陆知白在短榻上坐下,就好似没看到他一般,也不搭理,吩咐人道:“上茶,我渴了。” 胡惟庸死死的盯着他,等着他开口审讯。 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些问题吧。 但陆知白仍然没有理他,只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陆知白真是不能理解,包括历史上的,胡惟庸为何有不臣之心? 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胜利吗? 不是,老朱有那么多儿子呢,十四岁以上的都有七八个,你谋个锤子的反。 再说了。 就算老朱这次不幸殉国,国家也不会动荡。 朱标登基,马皇后垂帘听政。过了一段艰难的适应期之后,一切还是会走上正轨。 不过,当陆知白得知胡惟庸逃窜,就明白了。 谋反,其实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没打着,那就跑呗。 问题是跑都跑不出去。 好好反思吧你,菜狗子! 陆知白不再管胡惟庸。 宫人端上了茶,又捧上点心。 还有人送来一摞书。 陆知白喝茶,吃点心,悠然地拿起那薄薄的书,其实是话本子,摇头晃脑的看了起来。 他无比闲适,翻看话本,有时还发出笑声,完全是旁若无人。 胡惟庸被当成了空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却也没有人来催。 陆知白悠然自若,一本接一本的看着,乐不可支。 这些是李猫子等人写的其他话本子,题材杂七杂八。 陆知白不时的发笑,落在胡惟庸耳中,无比刺耳。 胡惟庸烦躁不堪。 他狠狠地瞪着陆知白,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来此究竟所为何事?莫要在此装模作样!” 陆知白仿若未闻,依旧沉浸在话本子的世界,继续发出给给给的笑声。 胡惟庸愈发焦躁,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乃是人精,如何不明白这是陆知白故意的。 胡惟庸冷哼一声道:“陆知白,你不要欺人太甚!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陆知白轻轻一笑,温柔道:“胡大人这般沉不住气吗?”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看了起来。 胡惟庸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他破防了,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听着他骂骂咧咧。 陆知白闭眼,吩咐侍卫,道:“堵住他的嘴。” 胡惟庸挣扎,但没用。 嘴,还是被侍卫用抹布粗暴的堵住了。 他只能眼睛睁大,呜呜哼着,死死的盯着陆知白,目光像要活剐了他。 陆知白掏了掏耳朵。 就算听不到,也知道胡惟庸大概在骂些什么,无非是走狗之类的。 他能怎么办?谁让他是老朱的女婿呢。 摸约一个时辰之后。 陆知白终于放下话本子,伸了个懒腰,轻轻活动身子。 他徐徐走向胡惟庸,停在三丈之外。 陆知白看着已成丧家之犬的胡惟庸,温文尔雅的说道: “今日的会谈,令我收获不菲。胡惟庸,你的主意真是妙极了,我会禀告陛下的。” 他一挥手,侍卫便将堵嘴的抹布抽了出来。 胡惟庸盯着他,大叫道:“什么主意?你在说什么?” 陆知白挑眉道: “胡大人刚才不是说,在您的家乡设立一个黑榜,把您那些个罪行,桩桩件件,详细地写上去,让十里八乡的人都能品读吗?” 胡惟庸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涨得通红,血压怕是已经爆表。 他气得浑身颤抖,大声吼道: “你这挨千刀的恶毒小人!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你竟还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陆知白神色诧异,又道: “这不是你自己提议的吗? 你还说,要建一座黑牌坊,一样是镌刻自己的罪行。 甚至,还要把祖宗十八代的墓碑,都写上乱成贼子的事迹。” 他笑眯眯的又说: “作为对比,那些忠义之士的牌坊、事迹,自然要变成红色的了。 红黑榜!真是一大创举啊,不愧是一代相国,在下自愧不如……” 胡惟庸已是完全破防了,跳着脚骂道: “你个卑鄙无耻的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生儿子没屁眼!世代男盗女娼!你……” 陆知白却微微一笑,昂首,傲然道:“大反弹术!” 只要他会反弹,胡惟庸的诅咒就追不上他! 陆知白潇洒地一甩衣袖,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 胡惟庸望着他的背影,气得吭哧吭哧直喘粗气,想要扑上去。 但是越想越气啊,要裂开了。 然后。 他脑袋发昏,扑倒在地…… …… 陆知白一路哼着小曲,直奔朱元璋所在之处。 见到朱元璋。 陆知白汇报了方才“会谈”的结果。 听到红黑榜之后,朱元璋微微皱眉,一脸的不相信,疑惑地问道: “胡惟庸当真如此提议?” 第236章 跟他陆知白有什么关系? 陆知白一脸的正经,说道: “陛下,千真万确!胡惟庸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已是无力回天,竟开始自暴自弃起来,提出了这种世所不容的想法……” 朱元璋还是觉得不可信。 他紧皱眉头,目光中满是怀疑,说道:“此事透着古怪……” 正说着,他恍然大悟了,眯眼道:“这其实是你的主意,对吧!” 陆知白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旋即又一脸严肃,嘴上却道: “陛下啊,这样的主意,我这种不谙世事的纯洁少年,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嘛?” 朱元璋双手背在后面,几乎是被他气笑了,笑骂道: “狗一般的东西,咱最讨厌这假正经的样子!” 陆知白无奈叹道:“都是为了生活嘛……” 老朱讨厌倒没什么事,但一些骂名,陆知白是决计不会背的。 朱元璋又开始来回踱步,竟是思考起了刚才这法子的可行性。 他心中有些发寒,不由得感慨道:“真是杀人诛心啊!” 说着,又望向自己这芝兰玉树、丰神俊朗的女婿,皱起了眉头。 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玉一般的人,怎会想出这般邪恶的点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陆知白却也感慨道: “唉,这胡惟庸有此才华,有这样的办法,若是早早提出来,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朱元璋白了陆知白一眼,无语道: “他若能有这等觉悟,就不是胡惟庸了。” 思考片刻,朱元璋说: “这个主意,咱有些心动。但若这般行事,怕是要被世人骂死……” 以他的凶残,尚且觉得这法子太阴损了,连最后一丝情面也不讲。 一旦被立了黑牌坊,这一族,可算是全毁了! 陆知白眼睛一眨。 其实吧,这件事他只是随便想想,没指望真的能做到。 另外,好像有点低估了古人对祖辈、家族名声的重视程度。 这才是真正的社会性死亡啊。 但提出的时机也很重要。 若是在四大案之后,朱元璋肯定都不带犹豫的。 现在,还要谨慎地考虑一番。 朱元璋向来谨慎,谋定而后动。 陆知白只是微笑,反正他是说说算了,管杀不管埋。 主意是胡惟庸想的,实施交给老朱,跟他陆知白有什么关系? 他,白白的! 朱元璋想了一阵子,初步决定道: “先不管其他人,胡惟庸,肯定是能有这个待遇的……” 陆知白说: “这等犯上作乱的贼子,再如何严惩都不为过。” 至于这惩罚,不符合法理,那又何妨。 规矩是朱元璋制定的。 许多规矩以前都没有过,现在不还是有了。 朱元璋叹道: “只不过,此举若是施行,必会引起广泛议论……” 陆知白跟着附和道: “确实,对那些作奸犯科之辈是一种威慑。谁都不想玷污家族名声。 所以施行之时,还是要小心些,毕竟,那些世家大族……” 他言尽于此。 尽管没有直言,但朱元璋哪里能不明白呢,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周身隐约浮现肃杀之气。 真正的世家大族,在当地深深扎根,是极为可怕的。 甚至,有些大家族能传承上千年,可以说,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明朝建国以来,为了治理天下,朱元璋一方面打击士绅豪强,一方面又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来更好地统治基层…… 陆知白看他的脸色不好,宽慰道: “其实,此举对于更多的人,反倒是一种保护。他们知道害怕了,恶行就会有所收敛,不至于造成严重后果…… 哎呀,胡惟庸这是在拯救他们,真是功德无量啊!” 陆知白确实有这种想法。 这黑榜看起来不近人情,杀人诛心,可如果从整体的警示与教化来看,绝对是有大功。 正所谓,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 家人们,谁能理解胡惟庸的良苦用心啊! 朱元璋听了,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贪婪成性,砍头、剥皮揎草都吓不住他们。 但想来,若是不严惩,只怕贪赃枉法的人更多……” 这个话题,若深入论述下去,是极为严肃的。 朱元璋此时也不愿多想,摆了摆手道: “不说这些了……老二老三难得回来,中午在乾清宫设了家宴。你也一起过来。” 这样的场合,陆知白自然是要参加的。 他和这两位王爷不熟。 但昨天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各种打量他,不知道怀的什么心思…… …… 乾清宫。 今天虽是家宴,但因为人多,倒也热闹。 自然不可能只有秦王、晋王。 燕王朱棣、周王朱橚都是嫡子,自然也来了。 那楚王朱桢本就是个老六,与五哥关系不错,脸皮又厚,听闻此事,也是蹭来了。 毕竟他也是家里的一分子啊。 太子朱标,拖家带口的也来了。 朱雄英给一众叔叔行了礼。 一见到陆知白,便挣脱了吕氏的手,哒哒哒地扑到陆知白怀里,仰着头,担忧地道: “三姑父,听说你为了救皇爷爷受伤了。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他这副关切懂事的小大人样子,让众人纷纷笑起来。 但在笑声之中,又各有深意。 秦王朱樉眼睛微眯,脸上有一丝吃味闪过。 晋王朱棡看了他一眼,一样是大有深意。 朱棡笑道: “雄英和驸马倒是感情深厚。” 朱雄英依偎在陆知白怀中,冲他三叔点了点头,道:“我喜欢三姑父……” 陆知白低声道: “我的伤大部分时候不疼。皇孙殿下,秦王和晋王远道而来,不如让他们讲讲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引导朱雄英多和两位王爷聊聊,让他们不至于感到被冷落。 不久之后,朱长乐蒙着粉红的面纱,竟也来了。 陆知白忙是起身相迎。 马皇后顿时一脸慈母笑。 其他人亦是大笑起来,揶揄道: “原来是个妻管严。” 朱橚笑道: “四哥,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的?” 朱棣嘿嘿一笑,道:“咱王妃今天没来,听不到~” 燕王妃略感风寒,周王妃有孕行动不便,故而今天都没来。 见女眷数量太少,马皇后略一思量,叫人把后宫的其他公主也请来几个。 ……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我的评论在番茄发不出来。 特别说明一下,乾清宫,北京故宫是按照南京故宫复制的!) 第237章 三姑父,我喂你哦 虽没有太多梳妆打扮的时间,两位匆匆而来的公主,正是豆蔻年华,模样倒也清新可人。 只不过,嫡出公主仅有两位,朱长宁与朱长乐。 其余皆为庶出公主,平日里大约不甚受宠。 今日,两位庶出公主来此,略显拘谨。 向众人万福之后,便声如娇莺般依次打起招呼。 然而,人着实众多,又需顾全礼数,单喊名字便要好一会儿。 陆知白见此情景,不禁暗自发笑,搁这儿报菜名呢。 更为尴尬的是,或许兄妹之间甚少见面,见礼竟隐约有些生涩…… 朱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位公主顿时抿唇而笑,羞红了脸颊。 马皇后见状,赶忙打圆场,笑道:“皆是自家人,何须客气?快坐下聊天。” 两位公主瞧了瞧情形,在朱长乐身旁坐下,离马皇后也近。 可她们的几位臭哥哥却没心没肺的,根本没将这两位庶出妹妹放在眼中。 他们又转过头去,自顾自地交谈起来。 两位公主忍不住朝他们那边瞥了一眼。 当望向陆知白时,即便中秋家宴上已见过,但此刻仍是忍不住流露出惊艳之色。 再看向三姐朱长乐,眼神中则变为羡慕。 怎么能不羡慕呢,哪怕伤了脸颊,也能嫁给这般优秀的驸马…… 陆知白听着众人交谈,心中却在思索一些事情。 他早已察觉,这个大明,与史书中存在着不影响大局的细微差异。 比如自家娘子,原本应是皇四女,如今却成了三女。 而今日前来的两位公主,便是这个大明的皇四女朱婉怡,和五女朱佳柔。 陆知白思忖,若他推测无误,日后这两位公主的封号,一个为崇宁,一个为汝宁! 两位公主的命,皆不算好,都是不得善终。 四公主其实与朱长乐年岁相差无几,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一直到洪武十七年,也就是五年之后才出嫁,那时已然快二十岁,在古代是老姑娘了。 但她成婚不久,便病故了,驸马牛城也因此被杀。 而五公主的驸马,就是陆知白的逆徒,陆贤! 洪武十五年,五公主下嫁陆贤。 八年后,受胡惟庸案的余波影响,陆贤他爹陆仲亨被杀。 夫妻二人在史书中也再无记载。 爹都被杀了,又不像李善长那般有大面子,陆贤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小夫妻俩大概率都被牵连了。 陆知白如此一想,便觉得朱长乐和他自己,能够成为夫妻,彼此都颇为幸运呢。 此时,朱元璋正在询问两个儿子封地上发生的事。 见陆知白神色有些凝重,便问道:“在想什么呢?” 陆知白回过神来,笑道:“在想……中午会吃些什么。” 他如此实在,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朱元璋也觉得饿了,便道:“不错,差不多该传膳了。” 晋王朱棡与秦王朱樉,又神色各异地面向陆知白。 他们既惊讶于父皇对这个驸马的关注程度,又暗自庆幸他解救了自己。 被父皇询问封地之事,他们着实有些如坐针毡…… 很快,菜肴便上齐了。 秦王朱樉很快便不再关注陆知白,目光投向满桌的珍馐美味。 晋王朱棡却盯着陆知白的脸,趁着众人转移到饭桌、无人注意之际,低声问道: “驸马,你会骑马射箭吗?” 陆知白古怪地看着他,心想,你礼貌吗? 他回答道:“会一点骑马,不怎么会射箭。” 朱棡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又说:“那你想必也不会打仗吧。” 陆知白有些明白了,笑道: “在下平平无奇,比不得三哥您顾盼有神、骁勇善战啊。” 朱棡微微颔首,用“你很懂事”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笑容更加热切了几分,道: “你不必自谦,能成为父皇的女婿,必有过人之处。 对了,听说你在栖霞开矿,颇有成效。我那封地上也有不少矿,有空我们探讨一番。” 陆知白听了,眼睛倒是一亮,也不管朱棡有点奇葩了,先点头应下。 晋王的封地,是在山西省太原府,山西自古便是产煤重地…… 各色美食上齐,开饭。 女眷们另起一桌,在隔壁房间。 男丁们这桌,座次颇有讲究。 原本,应按照年龄次序排列。 但现在如何坐,却是朱元璋说了算。 朱元璋坐在上首。 明朝恢复汉人礼制,以左为尊,所以朱标坐在朱元璋左手边,紧跟着是老二、老三、老四。 朱雄英坐在他右手边,接着是陆知白、老五、老六。 家宴便是如此随意。 众人神色都比较自然,只有秦王朱樉,脸上闪过一丝不是滋味。 接下来开始正餐。 陆知白无奈,只好以左手持筷子,动作不免有些生疏笨拙,毕竟他并非左撇子。 朱元璋见了,便笑道: “倒是忘了,你身上还有伤,是否有些不便?” 陆知白见自己引起众人注意,顿觉尴尬,忙说: “挺好的,正好可以练练左手。” 朱元璋和颜悦色道:“若不习惯,不必勉强,可命宫人侍奉左右。” 陆知白并不想搞特殊,连忙拒绝。 朱棡却笑道:“驸马救驾有大功,如今行动不便,命人侍奉饮食,乃是应有之义。” 太子朱标也点头赞同,以关切之色看向陆知白。 老五和老六也是纷纷点头,但脸上满是揶揄。 老五朱橚笑说:“不错,就应该找人来喂他!” 众人正逗闷子,秦王朱樉却是一脸慷慨激昂,道: “可惜儿臣那时不在,若是在场,便是将我射出几十个窟窿,我拼死也要护住父皇!” 他这番表忠心的话,却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朱元璋最不耐烦听这些晦气话,当即便道: “给咱住嘴!不会说些好听的?也不知道讨个口彩。” 秦王被训斥,脸顿时上露出委屈之色,道: “儿臣就是形容一下忠心,父皇此番遇刺,儿臣现在还心痛呢……” 朱元璋敷衍地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好好吃饭吧。” 兄弟几个嘴上不说,但都在偷偷发笑,埋头干饭以作掩饰。 众人只顾聊天,或者吃自己的。 朱雄英却夹了一筷子肉菜,递到陆知白嘴边,奶声奶气地说: “三姑父,我喂你哦,啊,张嘴——” 第238章 家业太大,男人也争宠啊! 众人顿时都望过来。 虽然朱雄英是小棉袄,但陆知白无奈道:“殿下还是自己吃吧。” 萌萌哒朱雄英一脸坚持,陆知白没有办法,只好吃下。 然后说:“多谢小殿下美意,我自己真的能行!” 朱元璋乐呵呵道: “咱的乖孙,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知礼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 陆知白却看到秦王的眼神,颇有些玩味与幽怨。 他心中无奈,男人也争宠啊! 没办法,谁让老头子搞下的家业如此之大呢。 秦王朱樉如此在意朱元璋的恩宠,陆知白心中倒也明白。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再加上贪念作祟。 同样是马皇后所出的嫡子,朱樉仅比朱标小一岁。 然而,在嫡长子继承制之下,二人的待遇却云泥之别。 朱标先被立为世子,而后成为太子,正妃乃是开平王常遇春之女。 朱樉却并非皇位继承人,正妃竟是元朝将领王保保的妹妹观音奴! 仅此一点,便断绝了他日后继承皇位的可能。 单论其正妃出身异族这一点,甚至还不及其他三位嫡兄弟—— 晋王朱棡的正妃,乃永平侯谢成之女。 燕王朱棣的正妃,是魏国公徐达之女。 周王朱橚的正妃,是宋国公冯胜之女。 虽说后来朱樉又娶了卫国公邓愈之女,却也只能是侧妃。 但即便如此,这也绝非他生性残暴、为非作歹的借口! 陆知白虽能理解并大致剖析朱樉的心思,却对其行径难以苟同。 甚至,只想离他远远的…… 不过,他又瞥了朱樉一眼,只见这家伙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干饭不弱于人,专拣大肉猛吃。 还与朱棣同看上一块肉,引发了些许争执。 直至被朱元璋狠狠瞪了一眼,兄弟俩方才安分下来…… 一顿饭下来。 陆知白享受了不少来自朱雄英,乃至朱元璋的投喂。 又把秦王羡慕坏了。 饭毕,众人再度围坐,闲谈起来。 朱元璋抱了抱朱雄英,而后放下,说自己要去处理政事咯。 众人赶忙行礼,恭送其离开。 大家随后留在乾清宫叙话。 谈着谈着,几位兄弟便纷纷寻出借口,打算溜出去一同玩耍。 马皇后心中跟明镜似的,并未强留,只是假装一脸嫌弃,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几位公主倒是留在了宫中。 陆知白又去探望了朱长乐,有些担心。 朱长乐浅笑道:“在母后宫中,你有何放心不下的。” 马皇后亦笑道:“你若有事,自行去忙便是,我自会照看好乐儿。” 听其言语,显然是已知晓朱长乐有孕的消息,但并未声张。 陆知白忙是笑道道:“那便劳烦母后了,我有些事,欲与三哥相商……” 但下午未能如愿相谈。 只因其他几位兄弟,互不相让,一同相约前往演武场嬉戏。 比试骑马射箭。 倘若没有陆知白这等弱鸡充当观众,他们便觉少了大半乐趣,硬是将他也拽了去。 朱雄英亦想瞧个热闹。 朱标无奈,就也被他们拉扯过去。 倒成就了一段难得的兄弟相聚时光。 一群年轻人,在皇家演武场闹腾了整整一个下午,总算暂时散伙。 今日,陆知白的认知再度刷新。 古人生活条件虽不如现代,可这体魄,倒是锻炼得极为健壮…… 起码朱家的这几个崽子,真仿若牲口一般。 就连看似文雅的朱橚、朱标,拉弓射箭亦是毫不含糊,其实竟也有几分军事天赋。 至于其他人,更是厉害。 尤以老二朱樉为最,当真壮硕如牛。 一个如此残暴之人,却拥有这般过人的力量,也不知究竟是谁的不幸…… 一下午的比试下来,朱棣有些闷闷不乐。 他称自己前几日在栖霞受了些伤,影响了今日发挥,才会败给二哥,略逊于三哥。 朱樉则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要在京师住上一段时日,过些日子咱们再比。” “二哥三哥足足大了四哥两三岁呢,确实需要再比几场。” 朱橚和朱桢在一旁拱火,唯恐没热闹可瞧。 …… 用过晚饭之后。 陆知白正在自家宅中,教朱长乐打毛衣。 朱长乐当真是个女红困难户。 绣工不佳也就罢了,连打毛衣都比不过陆知白…… 原本,陆知白以为自己只是高中时打过一阵子,看过些视频,实践经验并不丰富。 可相较之下,自己竟宛如行家里手。 朱长乐望着歪斜不整的针脚,不禁被自己逗笑了,娇哼道:“不织了,真丑……” 陆知白亦是失笑,觉得甚是有趣,很好笑。 他宽慰道:“这针脚,是一种特殊的个人风格嘛,这叫艺术!……无妨的,权当消遣罢了。” 朱长乐微微歪着脑袋,郁闷片刻,才对他说道: “下午我教她们打毛衣,她们很快便学会了,唉……” 陆知白听闻,笑笑,满不在乎地应道: “打得好又能怎样?你的技能,全点在记忆上了,这可厉害多了。” 他一连串的夸赞之词,总算将朱长乐哄得眉开眼笑,只把打毛衣当作消遣之事。 不多时,晋王朱棡携了礼物,前来造访。 陆知白便前往书房会客。 说实话,他着实有些意外,晋王竟会亲自登门。 见面之后,一番客套。 “三哥竟亲自来了,我正打算明日前去拜访呢。” 朱棡自然知晓他不过是客气,笑着说道: “你身负伤病,好生调养便是了。 我今日前来,是想与你请教一下,矿山开发之事……” 陆知白未曾想到他竟是说真的。 如此热忱,莫不是缺钱了? 如今已就藩的两位亲王,每年俸禄高达五万石。 可这笔钱,并非单纯用于王府开销,还包括其护卫队的费用。 说白了,便是军费。 不过,他们尚有封国的赋税可收。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旦尝过了奢侈的滋味,又不知节制,开支的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陆知白自己的生意也是越铺越大,故而不再多想,便与晋王交流起来。 不出所料,晋王确实想要多赚些钱财。 好在他尚且年轻幼稚,虽说也并非良善之辈,但总归比秦王强上许多。 暂时还做不出强抢百姓金银、用旧宝钞兑换百姓钱币这等恶事。 他如今赚钱,还是讲求些正经法子。 于是,便想到了自己封地上的矿产。 …… 第239章 大明解剖学奠基人,胡惟庸! 晋王介绍着矿产情况。 陆知白听得满脸笑意,做出一副羡慕之色。 山西有矿,陆知白早有耳闻,可听闻具体数据,冲击感截然不同。 虽说山西煤矿,开采历史悠久,但其储量着实惊人。 晋王此番前来,便是欲与他合作。 打算寻个法子,让这煤矿更具价值。 或者,是否有便捷高效的开矿之法? 双方一番亲切交谈,最终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 陆知白虽觉山西的煤矿,距南京颇为遥远。 但优势在于,自己能够技术入股,无需投入过多本钱。 只因明朝初年,煤矿这类重要资源,基本是由官府掌控。 除非他能向老朱讨要来一座煤矿,自行开采…… 不过那不知何时了,现在晋王送上门来,倒是恰好。 现在已冬天了,可栖霞那边煤炭产能不行,在山东一时也没找到煤矿。 再者,晋王远道而来,亲自登门,要适当给面子。 所以陆知白还是和晋王合作了。 大致商谈之后,陆知白露出有些为难的微笑,说: “殿下,这煤炭要想卖得多,价格就得公道些,才能走进千家万户……” 晋王对经商之事其实也不是很精通。 这时听了,便只是连连点头,说道: “这方面你是行家,你拿主意就是了。” 既然如此,陆知白也就不再多言。 总之,尽量的引导晋王不要违反法纪。 双方转而商讨起具体的合同内容,足足谈到三更半夜。 陆知白实在困得不行。 朱棡才笑着告辞。 …… 第二天。 陆知白哪也没去,在家里养伤,摸索能不能用左手写字。 结果发现效果实在感人,只好放弃。 转而让小厮代笔,传出道道命令,打理自家各项产业。 下午,朱橚登门拜访,又带了些补品来。 陆知白笑道: “五哥这般客气做什么?” 朱橚也是笑,道: “你救了父皇,这是不世功劳,我略表谢意罢了。” 陆知白也不与他客气,两个人扔骰子下起棋来。 朱橚有些心不在焉,玩了一阵子,问道: “你明天有空吗?陪我进宫吧。” 陆知白好笑道: “怎么进宫还要人陪?” 朱橚有些忐忑与期待,说: “我想上一道奏疏,又怕父皇揍我……” 陆知白倒是好奇,问道: “五哥打算犯哪个天条?” 朱橚失笑道: “可能是惊世骇俗了一些……” 他详细解释道: “胡惟庸既然谋反,那一群人死罪难逃,那尸体,又没什么用,我想……” 他没说完,陆知白就满脸了然的神色,点头哦了一声,忍不住笑,说: “他们若能为医学做些贡献,也算是有点价值了。” 不过,五哥现在当真对解剖感兴趣了。 上个月,朱橚想要研究顾礼的心疾,难道竟不是三分钟热度? 陆知白好奇地问: “你解剖的时候,不会害怕,感觉恶心吗?” 朱橚连连眨眼,说: “这个,确实有一些……” 他旋即又露出笑容,说: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常亲自动手,倒有很多人想要研究这个。” 他大致讲了这一个月来的成果,主要还是在人手上。 凭借着王爷和医学爱好者的影响力,现在他身边医学相关的人士,已经多得可怕。 此番,朱橚算是给大夫们提出一个新的课题。 虽然有人感觉不妥,但也有一些贼大胆的家伙。 他们本来就想研究这个,苦于找不到尸体,辗转听闻消息,顿时投奔而来。 陆知白听得也是叹服。 谁说古人都很封建?总有一些身上长满反骨的。 朱橚回归正题,说: “明天你跟我一起吧,父皇如果生气,你保护我……” 陆知白失笑道: “你把我当盾牌使。” 朱橚嘿嘿一笑,说: “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不知多少人羡慕你呢……” 陆知白又问: “胡惟庸怎么还没有伏法?” 朱橚摇头说: “我没去打听,想来就在这几日了。” 陆知白心想,估计遇上特殊日子,也不能豁免。 原本的历史,胡惟庸在洪武十三年正月初二被告发、逮捕,刚刚开年呢,直接就嘎了,也没人嫌不吉利。 朱橚盘算起来,托着下巴说: “我估计,牵扯的至少有好几十人。这下子……恐怕研究不完啊。” 他一副忧愁之色,陆知白不由得好笑,说道: “大胆点!几十号人哪够,我看,恐怕要牵扯几千人。” “什么?”朱橚瞬间瞪大双眼,极为震惊,“真有这么多党羽吗?” 但他现在对陆知白很信服,陆知白说了什么,他都会自行找理由,给自己讲明白。 于是一想,朱橚说道: “胡惟庸经营这么多年,最爱结党营私,倒也说不定。” 很快,朱橚又皱起眉头,不是愁眉苦脸,而是心如刀绞了。 “几千人啊!这么多,也太浪费了吧。” 他满脸的沉痛之色,道: “他们长到今天这么大,得吃多少米粮?就这么白白地死了……” 他脸上写着:剖不完,真的剖不完啊! 陆知白看着他,大笑,道:“你还怪勤俭节约的。” 朱橚也笑了,说:“虽然这样有些不礼貌……” 但他真的忍不住想笑啊。 陆知白畅想未来,真替这些医学生感到富裕。 但又觉得好笑,胡惟庸等人真的很忙啊,还没死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陆知白充满敬佩的感慨道: “大明解剖学奠基人,胡惟庸!他不谋反,也不会有这么多尸体,牺牲自己,点亮科学啊……” “你真是……”朱橚感觉不太礼貌,便捂着嘴笑,又说:“我行医救人的功德,今天全笑没啦!” 陆知白笑说:“幸好现在天气冷了,可以慢慢剖。” 朱橚摇头说: “再冷,就是放冰窖里,时间长了也会坏啊。” 陆知白笑道: “那你们正好可以研究防腐剂了,有需求才会有研究动力。” 朱橚叹了一口气,说: “除了醋,就是酒,还有别的吗?” 陆知白循循善诱: “多着呢,树汁,香精,还有调配的混合溶液……你们摸索吧。 另外,这几千人也不是一下子杀的,慢慢来,不要急。” 第240章 你觉得咱的名声在儒生中太好了是吗? 陆知白又给他出主意道: “若是造出不错的防腐剂,就可以制作标本。想看的时候就可以看,不用再现剖。” 朱橚点头,又叹气道: “除了保存之外,还有记录,也是难题。 民间那些画师,还得练啊,白瞎了那些尸体……” 陆知白笑了笑,摸着下巴,说: “干脆在你那边,成立一个大学的医学分院,再让邓姑姑去教他们素描……” 朱橚眼睛一亮,点头说:“那就太好了!” 他知道只是挂名,但那也是太子的大学啊。 至于素描是什么,一时倒是被他忽略了,听着应该像是一种画技。 朱橚想想,又说: “要不要,让那些要被砍头的人,自愿同意?” 陆知白知晓他想减轻舆论压力,但脸色有些古怪的劝道: “算了吧,不会有人信的……” 毕竟,他,呸,胡惟庸才提出了红黑牌坊的想法,万一老朱采纳呢。 若是提前告知将会解剖。 老朱在文官中本不富裕的名声,又要雪上加霜了…… 第二天。 两人一道进了宫。 早朝散去之后,便求见朱元璋。 这两家伙联袂而来,朱元璋倒有些意外,问道: “你不好好养伤,又有何事?” 周王好似直接被他忽略了。 陆知白微笑着说道: “儿臣前来向父皇请安。近来天气渐寒,政务亦是繁多,只盼父皇龙体安康。” 朱元璋听了,脸上顿时浮现出欣慰的神色,长长呼了口气,感慨道: “你向来孝顺有加……这段时间,着实是多事之秋,兴化府刚有地震之祸,福州府又现大水之灾,唉……” 朱橚却睁大了眼睛,满是惊讶地望着陆知白。 虽说他天真无邪,但此刻也隐隐有所领悟,于是赶忙学着陆知白的模样,说道: “儿臣亦是前来请安的,同样期盼风调雨顺,好让父皇不再烦忧。” 朱元璋听了,微微点头,脸色和缓不少。 他虽事务繁忙,但儿孙前来尽孝,他自不会加以训斥,否则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故而,朱元璋委婉地道: “咱如今安好得很,还有大臣要来商议要事,你们倘若无事,便去给皇后请安吧。” 朱橚看了陆知白一眼,心一横,拱手说道: “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神色间并无意外,心中知晓这小子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陆知白站在一旁,给朱橚增添了不少底气,他便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话尚未说完,朱元璋便怒发冲冠,瞪大双眼,用手指点着他,怒喝道: “你觉得咱的名声在儒生中太好了是吗?” 说着,又连连摇头,望着上方,满是失望地叹息道: “咱原本以为诸多儿子当中,你心性最为纯良,不会做出老二那般荒唐之事。哪曾想,你竟比他还要荒唐……” 朱元璋似乎越想越气,又狠狠瞪了陆知白一眼。 显然是想起了昨日那鬼点子,此刻便是怒目而视。 朱橚被朱元璋这般训斥,紧张思索着辩解之词。 同时转头看向陆知白,眼神中满是催促之意,你怎么还不上啊? 陆知白察觉到,尽管自己读了许多古书,但思维方式与古人,仍存在着代沟和差距。 古人对于保留全尸有深深的执念,哪怕被砍了头,身首异处,家属也定会将头颅寻回。 条件允许的话,还会请缝尸人将其缝合…… 然而,此次胡惟庸一案爆发,将会出现众多尸体,这无疑是解剖学发展的绝佳契机! 陆知白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赶忙劝说道: “陛下此言差矣。周王此想法并非为了玩乐,更谈不上荒唐,他乃是为了钻研医学啊!” 朱元璋脸色阴沉,不住地叹气,目光投向窗外。 并未搭理他,却也没有制止。 于是陆知白继续说道: “陛下的忧虑,臣等深深理解。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损伤。 纵观历史长河,敢于解剖人体的记载,实在是少之又少。 其中,《黄帝内经》约成书于两汉之际,其中有载:‘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 再者,汉书王莽传中亦有记载,王莽曾令太医解剖逆贼的尸体,测量五脏和经脉……” 陆知白讲到此处,朱橚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又期待地继续聆听,觉得此事尚有希望。 而朱元璋此时也转过头来,只是轻轻冷哼一声,眉头微皱道: “你继续讲。咱倒要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陆知白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但两汉过后,此类记载便极为稀少。唐律甚至明文规定,残害尸体乃是重罪。 然而到了宋朝,朝廷大力推崇医学,使得医学得以迅速发展。 陛下勤勉好学,熟读《资治通鉴》,想必知晓在北宋仁宗年间,云南地区曾爆发一场叛乱。 那些乱臣贼子被诛杀之后,官方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解剖,并令人绘影图形,这便是《区希范五脏图》。” 朱元璋不由得深深地凝视着他,虎目微眯,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陆知白继续说道: “这幅图详尽地记载了人体内部的诸多情况,只可惜后来蒙古入主中原,此图在流传过程中逐渐遗失…… 后来徽宗年间有一位知州,在犯人行刑后,命医生进行解剖并绘图,这便是另一幅解剖图《存真图》。只叹这幅图如今也是残缺不全。” 朱橚对这些历史不了解,因为医学实在博大精深,他之前只对植物、方药更感兴趣。 但听了这番讲述,他也明白了其中的脉络—— 两汉时便有解剖之事,但从汉到唐,管控严苛。 而到了宋代,因官府崇尚医学,解剖事业便渐渐兴盛起来,甚至官方亲自下场。 至于元朝,不提也罢…… 陆知白一口气说了许多,稍作停顿,歇一歇。 也让朱元璋好好想想。 第241章 伏诛!一边砍头,一边解剖 趁这个空档,朱橚连忙拱手说道: “父皇,此乃关乎医学发展的正事,儿臣愿组织人手,修补《存真图》的疏漏,好让天下的医生更加了解人体,精进医术……” 朱元璋依旧没有回应他们,只是从椅子上站起,双手负于身后,开始来回踱步。 两人见状,心知他开始思考了,不禁相视而笑。 这可是个好兆头,表明朱元璋已开始认真斟酌此事的可行性。 陆知白道: “陛下,这些事例当中,所使用的人体基本皆是乱臣贼子,却都能被光明正大地记载于史,可见此举,实乃有例可循。” 朱橚一听,终于又寻到一个关键之处,立刻发起猛攻道: “父皇,正是如此啊!既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那么用他们来推动医学发展,又有何不妥?” 他越说越激动,情真意切地说道: “胡惟庸竟敢谋逆,此乃重罪大恶!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哪还谈得上什么士可杀不可辱。 他既已行谋反之事,便不再是士,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甚至连禽兽都不如。既然他们禽兽不如……” 朱元璋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觉得这番话倒也在理。 陆知白又神色严肃地说道: “解剖知识有助于医学发展,而医药进步,有利于延长人口的总体寿命。 有些人才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结果未到六七十岁,便不幸离世,岂不可惜…… 人口寿命与质量,这也是国家强大的一个因素!” 此言一出,朱元璋顿时微微皱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许多人的身影。 比如壮年便去世的常遇春。 那般的绝世猛将,却死于一阵“卸甲风”,离奇的暴毙…… 朱元璋连忙挪开视线,双眼竟有些湿润了。 陆知白接着说道: “解剖还有第二个益处,那便是对法医,也就是仵作之学的促进。 正因为宋朝不禁止解剖,才有了宋慈的《洗冤录》。此学说若能得以发展,便能减少一些冤假错案!” 朱橚听了,连连点头,他之前倒是未曾想到这一层,还得是驸马啊。 陆知白总结道: “儿臣言尽于此,还请陛下定夺。” 朱元璋原本的失望之色已然消散,转而一脸沉思,轻轻敲击着桌子。 思量了一阵子,他裁决道: “你们所言甚是在理,就依你们吧。” 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乱臣贼子,已不配为人。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哪怕那些儒生也挑不出毛病来,顶多就是那些尸体的家属或许心生怨怼。 可是问题在于,他们还有活着的家属吗…… 所以这件事,既然朱元璋已点头同意,就这般定了下来。 陆知白和朱橚也就不再多逗留,拱手离开。 朱元璋深深凝视着陆知白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来。 他确实有些不解,世人做事,要么图名,要么图利。 陆知白虽热衷于赚钱,却也会做许多没名也没利的事,他又图的是什么呢…… 此子与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样啊。 …… 刚走出武英殿,朱橚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极好,喜笑颜开地说: “真有你的,竟然能把父皇说服。” 他满脸的佩服之色。 陆知白笑道: “因为此事本就有理,主要还是那些人的身份,乱臣贼子,没有人权啊。” 朱橚奇道: “人权是什么?” 不过他也不是很关心,很快又摩拳擦掌地说: “这事儿我得赶紧知会手下一声,好做足准备。” 而朱元璋也没让他们失望。 既然做出了决定,第二天上午就有一道圣旨,正式颁发下来。 命令周王朱橚带人重修《存真图》。 这旨意显然是经过中书省的一番修饰,引经据典地说明解剖之重要、逆贼之非人哉,让整件事充满正义感。 扯上了宋朝《存真图》的大旗,朱橚此举,确实是名正言顺许多。 只是,这道圣意,自然是在群臣之中暗暗流传开了。 顿时就让许多人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有说不出的悲凉与恐惧。 如果这旨意只用于胡惟庸谋反的人,那自然最好。 但许多人与胡惟庸有过交情。 他们也难以断定自己,会不会是个倒霉蛋…… 一想到自己死后,或许还要被剖开研究,便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了。 许多大臣越发地焦躁不安起来。 以那些武将为最,这些天都如芒刺在背。 而这道圣旨颁发的当天中午,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 胡惟庸等人,于午门外被斩首示众! 陆知白虽然没有去看现场,但家中仆从却去打探消息了。 回来形容说,那可真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热闹极了。 陆知白听了,不由得摇头失笑。 这古代平民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所以每逢砍头,大家不仅不害怕,反而争相去看热闹。 到了后来,甚至衍生出了人血馒头这一小产业…… 但围观砍头,也是朝廷的一种命令,好加强砍头的威慑程度,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陆知白不由得笑道: “希望我的戏楼开张那天,也能有这么多人就好了……” 这一次,胡惟庸、涂节、陈宁等人,包括家眷,比如胡惟庸那逃走的次子,尽皆伏诛。 可把朱橚手下的一帮医生给忙坏了。 竟然是现场解剖,绘影图形,当场就画起了人体的内脏、骨骼图。 但现在防腐剂还没有研究出来,所以没有办法制作标本。 可这依然让围观的民众大吃一惊,争相看热闹。 所有人都长了见识—— “原来心肝脾肺肾,在肚子里是这样放的啊!” “哟,原来人有两个腰子呢~” “咦,好丑的牛牛啊……” 甚至于剖着剖着,还有医生叫道: “哎呀,这个人的肠子坏了,你们看,这里都化脓了。” 于是其他的医生又蜂拥而来,把这一截坏了的肠子当成珍宝,郑重仔细地研究起来。 并且,他们手中持着足有碗大的放大镜,几乎能放大十倍,能将那内脏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 一群人就这般,挤在刑场的一旁研究着。 第242章 院长,为什么没有夏原吉呢 他们不时地夸赞道: “驸马发明的这带把儿的放大镜,也太好用了。” 另一人说: “听说是驸马劝说,才让陛下改了主意,允许咱们做这解剖。” 另一医生说: “我看啊,不如把驸马和周王殿下奉为本朝解剖的祖师爷好了。” 其他医生有些沉默。 有人笑道: “《黄帝内经》中便已有解剖之事。” 那提建议的医生却是满脸无所谓,笑道: “那又如何?他们那时何其粗糙,有用上放大镜吗?我们大明这是新式解剖!” …… 听仆从转述众人的谈笑,陆知白也只能摇头。 溜须拍马之辈无所不在啊。 这还只是个开始,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这般对待他。 自己强大了,便发现整个世界都友好起来。 仆从又说:“后来被砍头的人实在太多,医生们忙不过来,就把尸体先装车搬走了……” 陆知白听了,微笑颔首。 看来,此番解剖学确实可以得到一些发展。 之后。 他感觉今天精神不错,便前往大学要处理一些事务。 比如期中考试成绩早已出来,但亲传弟子之事还没有影子。 若是再拖,难免会让学生感觉他不守信。 到了大学,所有娃儿们见到他,都激动起来。 现在正是课间。 有许多学生在操场上玩耍、放松。 一见到陆知白,他们顿时如一群小蜜蜂般呼啦啦围了上来。 众人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地叫嚷道: “院长,你终于来了!” “院长,听说你受伤了,现在身体如何?我们都可担心了。” 望着一双双清澈、充满关切的眼睛,陆知白心中也是暖融融的。 他微微一笑,说: “我是肩膀受了伤,又不影响走动,现在无法写字罢了。听说你们这段时间,有些调皮捣蛋?” 他一来就似乎要问罪。 一群学生连忙开始狡辩。 一片嬉闹之中,上课的铃声响了。 于是,大家恋恋不舍地抛开他,选择了先遵守规矩。 毕竟违规要受罚啊。 大家又呼啦啦地跑进了教室。 这堂课是郭雄文上的自然科学课。 陆知白则是去了办公室,找范显祖要了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单,仔细研究起来。 大学的课程繁多。 这期中考试也不只看成绩,还有平时的表现,以及各位老师的综合评价。 甚至养猪养羊的结果,也会算在其中。 但陆知白要招收亲传弟子,自然是要尽量选择资质好的,或聪明,或某方面有特长。 一番挑选之后,陆知白便先定了三个人选。 等到下课之后,陆知白走进熟悉的阶梯教室。 原本打算出去蹦跶的学生们,顿时正襟危坐。 脸上满是期待地望着他。 陆知白缓缓扫视过众人。 发现大家都在。 就连那三个纨绔,陆贤、顾英和李景隆,现在看着也有模有样,像是已经被驯服了。 陆知白不由得露出笑容,左手拿着期中考试成绩单,说道: “这段时间有些事耽误了。既然考试成绩已出,我也该兑现承诺,收取些亲传弟子。 所谓亲传,便是可以得到更多的教导,好更快地成才。” 教室中鸦雀无声。 但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尽管很多人都知晓自己没有希望,却也忍不住要期待一下。 能成为驸马的亲传,以后的前途还用发愁吗? 陆知白叫了三个名字。 耿小二。 他是工匠子弟,在工匠一途上确实也颇有天赋,和蒋平顺差不多,但更具灵气,对一切数理化都有兴趣,成绩还都不错。 王青山。 这个学生其他方面平平无奇,但画画相当有一套,可以画山川舆图,也能画一板一眼的工程图纸。 工程制图,以后会有大量需求。 不过,陆知白觉得他画漫画也许一样很行,副业都给他安排好了…… 第三个弟子名叫张大顺。 乃是渔夫之子,水性极好,爱吃鱼,在造船上也颇有天赋。 他满脑子都是造出更好更大的船,好让自家能打更多的鱼,甚至是海里的一些大鱼,那能卖多少钱啊…… 张大顺和王青山的关系倒是还不错。 因为他常请王青山,帮忙画一些船的图纸。 那各种船的设想,虽然现在无法实现,但主打一个脑洞大开,足够科幻…… 所以陆知白觉得,有些人不是没天赋和才能,只是没有伯乐,没有施展的平台。 这一百多个熊孩子里,仔细挑挑,也还是有好苗子的,关键在于如何培养。 当陆知白念出三人名字之后。 耿小二一愣,瞪大了眼睛,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身体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王青山则呆在当场,手中的笔掉落。 张大顺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拳紧握,抑制不住地欢呼出声,望着陆知白的目光中满是感激与惊喜。 教室里其他学生的神情各异,满是羡慕,亦有失落。 陆知白笑道:“大家鼓掌,恭喜他们。” 教室中顿时掌声如潮。 许多人本来就不抱希望,这时很快就释然了,只心中满是羡慕。 也有一些人自觉优秀,难免失落。 等到掌声停下,有一个学生大声问道: “院长,为什么没有夏原吉呢?!” 此言一出,亦有许多人跟着发问。 他们满心不解。 夏原吉非常优秀,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并且他太宽仁了,让人连嫉妒之心都生不出来,只有佩服。 但陆知白竟然没有选他做亲传弟子? 夏原吉默默抿唇,神色有些严肃。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他觉得,可能陆知白有自己的考虑。 陆知白沉吟片刻,道:“原吉,你出来。” 又吩咐其他学生:“大家该干嘛干嘛。” 夏原吉随陆知白走出教室。 陆知白笑道:“陪我散散步。” 夏原吉一板一眼的答道:“是,院长。” 陆知白在林荫道上慢悠悠踱步,在想怎么解释。 他是觉得,人家本来就是一代名臣…… 现在这种授课,师生关系没那么严格。 但亲传就不一样了。 陆知白叹了一声,自己竟然还有敬畏之心,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夏原吉的神色,倒是已经平静下来。 陆知白侧眸看他,笑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第243章 钢笔!该不会是黄金做的吧? 夏原吉神色平和,毫无不满之态,开口答道: “学生现在感觉甚是满足。如今的境遇,比起在湘阴时,已然好了万倍有余,实乃做梦都不敢想之事……”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 “即便院长不收我为亲传弟子,我亦能在此求学。而且,家人已得到妥善安置,我没有更多奢望。” 说完,他拱手,躬身,向陆知白深深行了一礼。 陆知白注视着他那双微微湿润的漆黑眼睛,笑了起来。 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他或许听听便罢。 但夏原吉不同,他乃是至诚君子,其人品经过历史验证,史书严选! 陆知白顺便问道: “我这段时日繁忙,不知你家人现今如何?” 夏原吉答道: “托院长的福,我母亲在您的成衣铺中帮工,活儿不重,又经吃药调养,身体已康健许多。 弟弟妹妹与那些工匠子弟在蒙堂中读书,还交了不少朋友,如今比以往活泼许多。” 陆知白听了,放心地点了点头,缓缓踱步,说道: “我不知该如何说……不知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就是太过珍视一个物件,反而不知该如何处置……” 夏原吉听了,思索片刻,旋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难道这是在形容对待他? 陆知白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笑说道: “你有皇佐之才,乃是一代人杰,日后必定留名青史。做你的亲传老师,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夏原吉惊讶地道:“院长抬举我了。” 接着又忍不住笑说: “院长这说的,倒像是在形容自己。” 陆知白也觉得好笑。 笑过之后,他思索片刻,又说: “我还是受到一些东西限制了。仔细想想,如今的大明甚是缺人才,尤其是像你这般能办实事的…… 夏原吉,你可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夏原吉拱手道: “自然,学生求之不得。” 陆知白笑道: “还叫院长呢。” 夏原吉当即改口,轻轻叫了一声:“恩师……” “嗯。”陆知白含笑点头,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满足之感,就仿佛抽卡抽到了一张 稀有的ssr。 不过话说回来,众人对他的称呼各不相同。 大多人称呼他为驸马。 但丁维却始终叫恩公,李默则一直口称少爷。 好似用一个与众不同的称呼,便能彰显自己与陆知白有着特殊的关系…… 而从今往后,又多了几个称呼他为恩师的人。 两人聊了片刻,陆知白与夏原吉返回教室。 一些学生早就伸长了脖子在观察,却不敢靠近。 此刻见他们回来,都赶紧跑回教室,一副好奇又兴奋的样子。 陆知白说道: “以后,夏原吉也是我的亲传弟子。” 接下来,要颁发亲传弟子信物,等候在外的范显祖进来,递上一个锦盒。 陆知白打开之后,里面是几个修长的精致小木盒。 陆知白一一念了名字,亲手发放信物。 所有学生都伸长脖子,眼睛睁得极大,羡慕和好奇溢于言表。 四位弟子回到座位上。 耿小二按捺不住,最先打开盒子。 只见里面是一支崭新的钢笔,做工精致,色泽银白,十分高级。 他咧嘴笑了起来,说道: “这就是钢笔吧!” 如今在大学里,除了毛笔之外,使用铅笔是最多的。 但早就听闻工匠们在制作一种新式的硬笔,称之为钢笔,没想到成品已然偷摸的做出。 其他几人也纷纷打开盒子,仔细端详起来,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其他学生甚至离开座位,围在几人身边观看,皆是一副稀奇的模样。 有个学生站了起来,他又高又壮,张大嘴巴看了一会儿,说道: “这就是信物啊,我也想要。” 而其他学生很快就发现了亮点,指着笔尖说道: “金灿灿的,该不会是黄金做的吧?!” 他们撺掇耿小二: “你咬一下试试。” 耿小二虽然很想知道笔尖的材质,但又怕咬坏,说道: “你当我傻呀。”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陆知白在讲台上笑吟吟的看着这活泼的场景,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分。 哦,他本来就很年轻。 陆知白轻咳一声。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他。 陆知白介绍道: “这便是研究所最新的成果,名为钢笔。当下工艺有限,所以笔身稍粗了一些。 笔尖用的是明尖,笔头微微翘起,出墨更为流畅……” 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至于你们最为关心的,不错,笔尖正是纯金铸成。每个笔尖内,都刻有一个编号,与笔杆上的一致。” 大部分学生听了,无不睁大双眼,发出惊叹声,说道: “院长,您也太大方了,竟然是金子做的!” 虽然笔尖只有小小一块,但对于这一群孩子来说,已然是相当贵重了。 陆知白想起一事,又颇觉有趣地道: “对了,这笔你们使用的时候小心一些,要是有漏墨的情况,一定要反馈。” 主要是,制造钢笔的许多材料有替代品,但如今的技术条件有限,所以还需慢慢改进。 即便如此,得到信物的四个亲传弟子,依旧让其他人羡慕不已。 即便是三位公侯子弟,眼神之中,也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 李景隆和陆贤都是嫡长子,将来能够承袭父亲的爵位,但顾英却并非如此。 他的心底也有着一丝隐秘的渴望,想要得到陆知白的重视。 然而或许懒性使然,他并未有所行动…… 陆知白见这钢笔的激励效果甚好,气氛正佳,便说道: “这些钢笔皆是手工制造,但倘若以后有人表现优异,同样可以得到类似的奖励,所有人都有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学生们顿时欢呼起来,双眼发亮,充满了希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一声大喊。 正是那个又高又壮,咧着嘴傻笑的学生,他说道: “原来是纯金的啊!” 教室中安静了一瞬。 而后爆发出哄笑。 许多人笑得前仰后合,转头朝他看去,笑道: “大傻春,你还是别说话了。” 第244章 爹啊,我的家业,就要败在你手上了 陆知白见此情形,也只能无奈地失笑,没有丝毫异样的神色。 也不知之前的招生工作哪里出了纰漏,竟让学校里进来了一位卧龙。 这个学生名叫艾春,今年十四岁。 生得人高马大,还很能吃,但头脑过于简单了些。 一开始,各科老师对他要求还很严格。 后来,就对其他学生说: “你们不要欺负他……” 大家也曾商议过如何处理这个学生。 最终,陆知白让他照常上学。 一来,艾春也交了学费啊,他在此读书,对大学并没有太多影响,反倒能够让其他学生更有自信。 二来,陆知白说过讲课学习法之后,夏原吉便总是尝试给艾春讲题,带动其他人也如此学习。 倒是成了一个巩固知识、涵养心性的好办法。 此外,艾春虽说笨了点儿,但为人热情大方,也交了很多朋友。 把他留在这个学校里,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最后,陆知白又宣布在学校设立了两个信箱。 学生可以写信向各科老师提问,也可以举报违规行为。每天有人统一收取信件。 主要是大学距离公主府也有十来里,哪怕修了水泥路,往返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陆知白各种事务逐渐增多,自然不可能频繁前往大学,所以大家书信往来能够提高效率。”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陆知白就准备离开了。 但又想起一事,说:“陆贤过来。” 陆贤听了,倒有些意外。 却还是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很快和陆知白一起出去了。 林荫道上,四下无人。 陆知白负手而立,勾着微笑说道: “回去同你父亲说,他的事,我已全部知晓了。” 陆贤顿时睁大了眸子,一副迷茫不解之色。 但他并没有多问。 即便他现在只有十三岁,但又不是傻子。 他爹在家里,自然是骂骂咧咧的透露过与胡惟庸的关系还算不错。 虽然陆贤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自家的确是和胡惟庸有交情。 胡惟庸谋反,被诛杀的事,他也有听闻。 他之前并没有什么紧张感,现在听驸马的语气,好像里面有事儿? 陆贤一想,便暗暗紧张起来。 他那么大的家业呀,可不能败在他爹手里。 于是陆贤便道: “驸马,我马上就请假回家一趟。” 陆知白点头应允。 其实,如果陆贤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成了他的学生,他也懒得管这档子事。 他现在虽是得到了老朱的信任,但人是会变的,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好呢? 还是尽量消减一些危险因素,把和自己有关联的人都洗白白,免得牵扯到自己。 陆知白随后就回家了。 陆贤也匆匆离开学校,赶回家中。 结果得知,陆仲亨正在书房会客。 来的客人是平凉侯费聚。 陆贤知道费聚和自家老爹关系不错,便只好焦灼地等着。 书房之中。 费聚与陆仲亨皆是愁眉苦脸的。 同样是在讨论胡惟庸的事。 他们之前跟胡惟庸关系匪浅,也不知道胡惟庸有没有留下书信之类的把柄。 虽然他们之前也很谨慎,并没有留下太多文字证据;对于朱元璋,也只是心中略有不满,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但如果被打成胡惟庸谋反的同党,那一切都完了。 费聚哀叹一声,说道: “太难了!我们为他出生入死打江山,现在天下平定,还不许享受享受嘛?” 他唉声叹气的。 陆仲亨能说什么呢? 只能跟着附和几句。 但他太知道朱元璋的性子了,所以这些天都战战兢兢的,怒骂道: “咱们之前只是私下说说算了,谁能想到那狗东西竟然真的敢举事?他是什么东西?竟也敢与当今陛下一较高下? 可惜现在,消息瞒得紧,也不知道查案的进度怎么样了……” 他们总不能傻到自己去负荆请罪吧,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费聚端起酒壶喝了几口,哀叹道: “太难了啊!我喝点酒,玩点女人,他就惩罚我,哪个男人不好色? 你不过是用了下驿站的车马,就要被罚……他是怎么想的? 还有我栖霞那矿山,也被他的女婿骗去了……我真是太惨了!” 陆仲亨一时无言以对了。 只好听着费聚叨叨,骂骂咧咧。 相比起其他公侯,费聚现在是有些不求上进,沉迷酒色。 因为他的儿子费超,在征讨方国珍时就战死了,这些年来不知为何,也一直生不出嫡子来…… 再加上之前有劣迹,现在天下平定,战事又逐渐少了,想立功领兵也没什么机会。 他这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混吃等死噎个熊。 陆仲亨劝道: “你少喝一些,小心酒后失言。这些日子,更应该加倍谨慎。” 费聚听了,恋恋不舍放下酒坛。 他们聊了好一阵子,终于是送客。 陆贤见老爹出来了,连忙又把他拉进书房。 也不管老爹还没有吃晚饭,砰的一声,关上门。 陆仲亨问:“你怎么回来了?” 陆贤说: “驸马叫我回来的,他说你的事,他全知道了。” 陆仲亨听了,当时惊骇得睁大了双眼,腾的从椅子上站起,道: “你说什么?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于是陆贤把谈话的场景,原原本本形容了一通。 陆知白当时一派从容,智珠在握的样子。 陆仲亨脸色阴晴不定地思索一番,眉头深皱。 陆贤见此情况,忙不可思议地问道: “爹,难道你真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放屁!”陆仲亨阴沉着脸,并没告诉他内情。 陆贤却已经拍起了大腿,哀叹道: “爹,你糊涂啊!这么大的家业,哎呀,就要败在你的手上了……我还没接手呢!” 陆仲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 “闭嘴,你这个逆子!” 陆仲亨看着这熊孩子,感觉一阵火大。 不过,在大学待了一段时间,倒是比以前强了一些,最起码晓得关心家里的事了。 陆仲亨抬头,望着上方,神色凝重的说: “驸马这般同你说的?你知道救驾,是多大的功劳吗? 而且,以后无人再敢谋反了。或许这驸马,是洪武朝唯一有救驾之功的人啊……” 第245章 不如让陆贤做您的义子,亲上加亲! 陆贤听了老爹夸赞陆知白的话,也是点头,感慨道: “不愧是我的院长,就是有前途啊!” 陆仲亨瞪了他一眼,说: “我是说,若我的事发了,不知驸马能不能帮一把……” 他唉声叹气。 虽然知道这话听着有些令人发笑,他可是堂堂侯爵啊,竟要向一个毛头小子寻求庇护。 但,那是以前了。 他现在犯了错,而陆知白的未来,实是不可限量…… 陆仲亨很快便作出决定,晚上就去拜访陆知白。 因为,如果陆知白没有想法,就不会让陆贤带话回来了。 陆仲亨打开门,吩咐贴身仆从: “到库房里,把那夜明珠、和田玉、血珊瑚、五百年老山参……”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宝物的名字,什么明珠美玉、珍稀古玩,不要钱似的报了出来。 最后又道: “快去收拾妥当,老爷我要用!” 陆贤已是明白了,睁大双眼,惊讶道: “爹,你要送这么重的礼?这一共怕是要接近万两银子了!会不会把咱的家底掏空?” 陆仲亨训斥道: “闭嘴,你懂个什么?” 陆贤满脸的肉痛,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这可都是我的东西啊!” 现在却被白白地送了出去,他的心好痛啊! 陆仲亨抬脚就要踢他的屁股,一边骂道: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憨货?再多银子也得有命花!” 虽说直到现在,死的只有胡惟庸、六部等文官,参与谋反的一些小武官。 李存义虽然牵扯其中,但因为李善长的缘故,得以免死。 并没有公侯伯被因此处死。 但朱元璋隐忍不发,着实令人心中不安。 陆仲亨自然是要早做打算,希望将来陆知白可以帮他美言。 就算这次用不上陆知白,但这驸马以后前途无量,早早攀上关系也没有坏处。 于是。 当天晚上大约八点之后,陆仲亨携着陆贤,悄咪咪的来到了公主府…… 陆仲亨未曾下拜帖,就前来拜访,陆知白并不意外。 两人在书房中相谈。 陆贤则百无聊赖地在外面等着。 他们二人倒也没谈什么重要的事。 即便陆仲亨亲自过来了,口风依旧很紧,并没有在陆知白面前透露与胡惟庸的关系。 只是咬定虽然和胡惟庸有过来往,但自己是清白的,绝无非分之想啊。 他们交谈了片刻之后,陆贤就被叫了进去。 陆仲亨说: “今天略备一些薄礼,还请驸马多关照我这逆子。他生来愚钝,我又常年征战在外,没能好好管教,给驸马添了不少麻烦……” 陆仲亨已经把礼物清单给了陆知白,这让陆知白颇为惊讶。 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大的手笔,实在是太舍得了。 陆仲亨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狐狸,脸皮厚得像城墙,旋即神色自若地提议: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驸马与我,五百年前是一家啊,我看不如让陆贤做您的义子,这叫亲上加亲!” 陆贤听闻,惊得像被雷劈了,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仿佛活见鬼。 他指了指自己:“我,义子?” 他感觉荒唐透顶。 陆知白也没比他大几岁。 做驸马的义子,难道以后还要叫爹? 陆知白则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些老家伙竟也如此能整活,玩抽象是吧? 为了攀关系,简直不要脸了。 陆知白婉拒道: “这样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啊。” 陆仲亨争辩了两句,见没效果,也没有再强求。 却话锋一转,说道: “听闻驸马今日收了几个亲传弟子。我家贤儿虽然现在顽劣了些,但秉性纯良,人也算机灵。不如就给您做个亲传弟子,辛苦您拉他一把。” 燕国的地图就是这么短,他已经图穷匕见了。 陆贤再次微微张大了嘴,大感震惊。 实在没想到,他爹竟然想方设法地要把他塞给陆知白。 亲传弟子这事儿,他压根就没想过。 他不过是个摸鱼的小渔民罢了,平时虽有学习,只是为了不挨打,就像那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 陆贤满脸都是抗拒与不理解。 陆仲亨已经一把将他抓了过来,按着他的脑袋,叫他跪下道: “快行拜师之礼。” 陆知白满脸的无语。 他着实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陷入了犹豫。 他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但是陆仲亨给的太多了啊! 不过,转念一想到那些又质朴又有才华的贫寒学生。 陆知白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吉安侯,你把我当作何人?!即便陆贤并非亲传弟子,我亦会悉心教导,何须这般牵扯!别整这些幺蛾子!” 陆仲亨见他神色坚决,用语言试探了几句,都没有效果。 于是只好长叹一声,摆手叫陆贤滚出去。 陆贤一脸懵逼地进来,又一脸懵逼地出去。 他倒是认真考虑起了亲传弟子这事儿…… 书房里。 陆仲亨暗中 观察着陆知白,却不太能摸透这年轻人的性子。 他不愿意收重礼,到底是何意? 于是陆仲亨开门见山地问道: “倒不知驸马为何让贤儿带信回来。” 这件事确实有些危险,但陆知白这般行事,自有理由。 首先,在历史上,洪武二十三年,陆仲亨是牵扯胡惟庸案中被杀了,但他并没有谋反的举动。后来被平反了的。 其次,洪武十三年,陆仲亨等人就被告发了一次,但当时朱元璋念及旧情,并没有杀他。 最后,陆知白其实并不希望朱元璋杀太多武将。 因为海外这么大的疆土,以后靠谁去守,总不能他自己上阵吧…… 陆知白并没有直说自己的意图,而是笑道: “吉安侯知不知道,东边的倭国,疆土虽小,却竟有许多金矿银矿,足够开采数百年。” 陆仲亨眼睛微微一亮,摇头,又不解地问道: “驸马,这是何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知白微笑着继续问道: “你可知道,极东之地,有一片大陆,土壤肥沃,四季皆可种植,作物繁多,或是高产粮食,或者是美味蔬果……” 陆仲亨亦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第246章 抽死你个小兔崽子,整天就想着谋夺家产 陆知白又继续给他讲,世界各地的值钱产出,比如石油啊,黄金啊之类。 陆仲亨听得连连点头,心驰神往。 不由得感慨道: “外边竟有如此多的财富,只可惜太过遥远,真是看得见摸不着,干瞪眼啊!” 他脸上颇有些遗憾之色。 陆知白笑道: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只要有心,总能成事。” 陆仲亨仔细琢磨片刻,不由地问道: “驸马这是何意?难道……” 陆知白点头,说: “不错,明年我就要造一个大船坞,专门打造海船,先出驶东洋……” 陆仲亨一听,眸子就亮了,连连眨了几下,飞快思索,而后一拍大腿道: “哎呀,这倒是一桩大事。我倒是有志参与其中,只可惜如今一些产业紧缩,倒是有些囊中羞涩……” 陆知白笑道: “我不是要拉投资,只是想问问,以后若是需要有人领兵,冲锋陷阵,吉安侯能否担此重任?” 陆仲亨一听,眼睛更亮了,忙道: “这等良机,咱自然是求之不得!” 跟着却有些为难地说: “问题是,咱们许多老家伙只能镇守一地,或是练兵,少有打仗立功的机会啊……” 陆知白的好意他心中明白,但陆仲亨也很清楚。 兵权掌握在朱元璋手中,将领的任命也是他说了算。 不过,如果到时陆知白愿意给他美言几句,也许情况就不一样呢?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 “这东边的岛国可真是富饶之地啊,他们又连年战乱,正需要有人济世救民,终结乱世……” 陆仲亨跟着点头,真诚地表态道: “若驸马真能造出海船,在下愿为先锋。只求驸马届时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让我能得此美差,您的恩德,我没齿难忘。” 陆知白笑道: “这是自然,谁让你是我那逆……我那好徒儿的爹呢?只不过……” 他颇有些欲言又止。 陆仲亨心想: 好呀,终于要狮子大开口了吧。 他早已习惯此等套路,胡惟庸便是如此。 却听陆知白说: “只不过,带兵并非儿戏。往后,吉安侯需勤加锻炼,严于律己,恢复当年之勇。” 陆仲亨神色有些意外,却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陆知白又叮嘱了他几句。 无非就是不要搞事,乖巧一些,在陛下面前把尾巴夹好。 不要想着元朝权贵那样的奢侈生活了,能够得到善终就不错啦…… 陆仲亨无不是点头,一副赞同之色。 但陆知白并不打算与他交谈太久,把该说的都说了之后,就送客。 陆仲亨请他收下礼物。 陆知白却不愿收。 最终,仅象征性地收了两件,倒也不算太贵重。 与陆知白谈完,陆仲亨心里有底许多,愉悦地打道回府。 马车上,陆贤握着拳头,一脸深沉地说: “往后,我就要好好学习了,听从院长的教诲……” 陆仲亨颇为欣慰,问道:“你怎么想通了?” 陆贤一脸肉痛,摇头叹气: “那么重的礼物啊!什么都没学到,不然不是白送了?亏大了啊。” 他忍不住抱怨道: “爹啊,你真是个败家子,我的家业都快被你败光了!” 陆仲亨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逆子,你说甚?” 陆贤道: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陆仲亨连连点头: “对,真对啊……” 等到回了家。 陆贤正要去睡觉。 陆仲亨却叫来了两个手下,把陆贤绑在了树上,而后拿出马鞭,开始抽他。 陆仲亨边打边骂道: “你这个逆子!你瞧瞧人家陆知白,比你大不了几岁,人家那叫一个稳重懂事! 如今还得了陛下的赏识,往后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瞅瞅你,整个一不着四六的蠢货!” 陆仲亨真是气炸了肺,恨不能一把将陆贤掐死,重新生个嫡子出来。 他常年在外练兵或者驻守,在家的时间少得可怜,对孩子疏于管教。 如今碰上胡惟庸这档子事儿,陆仲亨感觉到了危机,生怕这小子给自己捅出大篓子。 再者说了,就陆贤现在这副德行,家里的富贵能传几代,还真不好说。 前段日子,朱元璋下旨训斥陆贤纨绔,还勒令陆仲亨把他送到春和大学求学,一年学费就得两千两白银。 当时陆仲亨心疼得跟割肉似的。 可现在却觉得这钱花得值,毕竟师生关系仅次于父子。 但陆仲亨心里还是窝着一团火,一边抽打陆贤,一边骂道: “你个憨货!要是表现好点儿,驸马能瞧不上你?就算当不成义子,弄个亲传弟子的名分总没问题吧!” 陆贤被打得鬼哭狼嚎,却还不服气地犟嘴: “谁说他瞧不上我?他还说我将来能尚公主呢,我也能跟他一样当驸马!” 陆仲亨听了,身子一震,手里的鞭子都停了,瞪着眼问:“他啥时候说的?我咋不知道?” 陆贤回道:“就那次去栖霞半个月,他私下跟我说的。我没告诉你,是怕吓死你,哼!” 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陆仲亨又好气又好笑,再次扬起了鞭子。 陆仲亨心里虽说有点儿高兴,但哪能当真,接着骂道: “他抬举你,你还真当回事儿了? 我抽死你个小兔崽子,整天就想着谋夺家产,你以为老子死了,你能有好果子吃?你个憨货!” 本来他都打得有点儿累了,可今儿个逮着机会,哪能半途而废。 况且,刚才陆知白也说了让他保持锻炼。 这些年他确实懈怠了,就拿这小子练练手! 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在父慈子孝的侯府,一直响到半夜…… …… 第二天下午,天色昏黄。 公主府附近,王德禄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研究所周围晃悠。 他小心翼翼的,一看到人影就赶紧躲到大树后面。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一些房子里亮起了灯火。 王德禄终于瞅见蒋平顺父子俩的身影走出来。 他忙是抬脚迎了上去。 哪曾想他刚露面,蒋父就瞅见了他,脸色“唰”地就变了,一把拽住蒋平顺,撒腿就往研究所宿舍的方向跑…… 第247章 朱标:好妹夫,快帮我劝劝父皇 蒋平顺一脸懵,边跑边问道:“爹,咋回事儿啊?” 蒋父头也不回,拉着他跑得跟风似的,压低声音说: “我看见王德禄了,他找咱们准没好事!” 蒋平顺想回头,被蒋父拍了一下,呵斥道: “别瞅他,装不知道!” 蒋平顺便乖乖应了一声。 他到研究所以后,虽说大部分时间都在搞研究,可这儿人多,时常需要大家一起讨论,人多少也懂了些人情世故。 父子俩一路狂奔,进了宿舍大院,这才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蒋平顺说:“要不是爹提起来,我都把王七叔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蒋父神色严肃,瞅瞅四周,压低声音说: “王德禄之前投靠了一个胡老板,那是胡惟庸的远房堂兄! 这事儿他自己到处显摆,现在胡惟庸谋反,亲属都要连坐。你说那胡老板能有好下场?” 蒋平顺听了,眼睛瞪得老大,他可没想这么多。 蒋父接着说: “我听说,有好多人告发他,胡老板就被抓起来砍了头,作坊也被充公,好歹能搜出来几百两银子吧…… 唉,老王肯定也被撵出来了,没被牵连就算他运气好了!” 蒋平顺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满脸震惊,心里犯嘀咕: 老爹平时沉默寡言的,大家一样的成天上班,他咋能知道这么多事儿? 蒋平顺想了想,问道:“那王叔找咱们干啥?” 蒋父说:“大概是想让咱们帮忙找个活儿,或者是怕被胡老板的事儿牵连。” 蒋平顺又问:“那咱们咋办?” 蒋父叹了口气:“咱们哪有那能耐?咱还得靠驸马吃饭呢!” 蒋平顺连连点头。 蒋父看着这傻儿子,语重心长地叮嘱: “驸马出钱,咱们办事,他还给咱不少恩惠。在驸马那儿,咱们可没啥人情跟面子。 往后你就算有大出息,也别忘了自己的根儿。不说报答了,可别给驸马找麻烦……” 蒋平顺一个劲儿点头。 之后,父子俩心照不宣,再没提王德禄的事儿。 他们都从大槐村搬出来了,王德禄已经是个过客。 可王德禄在公主府附近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被护院给逮住了。 护院盘问一番,就把他赶走了。 不久,这事儿报到了陆知白那里。 陆知白得知了王德禄添油加醋的哭诉,倒是想起一桩事儿。 胡惟庸这案子里,被砍头的有不少是富户。 这或许是老朱敛财的手段,他一直看那些狗大户不顺眼。 而且抄家来钱可快了。 这段时间陆知白一直在养伤,忙着打理自己的产业,还得遥控指挥栖霞那边的事儿,倒是把查抄胡府这大事给忘了! 第二天。 陆知白进宫,打算探探消息。 其实这事儿跟他没啥关系,不过凑个热闹呗。 关键是,这会儿四大案才刚开场,锦衣卫还没成立呢。 大明的那些官员,还不清楚朱元璋到底能有多凶残,根本没见过他的大魔王形态。 换句话说,胆儿肥不怕死的,大有人在。 就说查抄胡府这事儿,他就好奇想知道,有没有人敢偷老朱的东西吃。 想想就替老丈人觉得肉痛啊。 陆知白先跟朱元璋寒暄了一阵,然后问道:“不知道查抄胡惟庸府邸,进展如何了?” 朱元璋一提这事儿,气得牙痒痒: “东西太多了,清点了好几天,现在都没完!” 话虽这么说,可他脸上隐约透着点儿高兴。 毕竟查抄的时间越长,说明财物越多。 陆知白笑着说:“儿臣听说,胡惟庸的一个远亲也被连坐,名下的作坊产业都充公了,大概价值几百两银子。” 朱元璋皱了皱眉,问:“你提这是何意?” 陆知白拱手道: “儿臣就是担心,往后会有官吏借着机会打击异己、搜刮钱财,这不是坏了陛下的名声嘛!” 朱元璋听了,沉思片刻,说:“不止这么简单吧?” 朱元璋何其精明,陆知白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抄家虽说有流程,可场面乱得很,浑水摸鱼的机会多了去了。 何况是胡惟庸那么大的家业。 要是每个人顺走一两银子,参与的人那么多,几百两银子眨眼就没了,朱元璋想想都肉疼! 不过他沉得住气,朝陆知白点了点头,道:“咱心里有数了。” 陆知白刚要告退,朱标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陆知白赶忙给皇太子行礼。 朱标对他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朱元璋,神色焦急,拱手道: “父皇,儿臣听说宋濂的次子宋璲、孙子宋慎都牵扯进胡惟庸案中,他也因此被连坐。 现在大理寺和刑部要给他定死罪,宋濂可是儿臣的启蒙老师啊……” 朱标给宋濂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完。 朱元璋就一拍桌子,愤怒地道: “你还有脸说此事!” 他的声音充满了怒火,道: “他好歹是一代大儒,却连自己的儿孙都管教不好,牵扯到谋反当中。那可是谋反啊!” 朱元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好似雷公发怒。 “虽然他只是一介文人,并无什么做事才干,朕何曾薄待于他? 他已然致仕,却仍然有入京朝会的资格,每年一朝,恩遇甚厚。 这是何等的恩荣,他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陆知白退到一旁,心中暗自叫苦。 他今儿个可真是倒了血霉,竟撞到了枪口上,吃瓜有风险啊。 朱标却丝毫不畏惧,依旧愁眉苦脸地继续求情。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的理由很充分。 宋濂乃是他的启蒙老师,意义非比寻常,又在儒生中享有崇高声望。 若是杀了他,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另外,宋濂年事已高,之前为大明也是尽心竭力。 朱标一边口若悬河、舌绽莲花地说着,一边不断地给陆知白使眼色,希望他能够帮衬一下。 陆知白深知,朱元璋对于勋贵武将和文官是两个态度。 有好几个勋贵牵扯到胡惟庸案中,却也能暂时被宽宥,免死罪。 而宋濂被牵扯其中,虽然最后免除了死罪,但那是马皇后和朱标屡屡劝说的结果。 第248章 按照本朝惯例,这到底是多大的功? 但是呢。 既然知道朱元璋最终是不会杀宋濂的,陆知白自然不介意出一份力。 于是,陆知白也拱手说道: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有理啊,陛下,宋濂乃是被不肖子孙牵连。” 朱元璋张口,刚要发作,陆知白又接着,飞快的说: “倘若因此处死宋濂,恐怕会使母后伤心! 乃至茶饭不思,进而影响身体啊,母后已是年近半百了……” 朱元璋原本要训斥他,听了这话,顿时沉默下来。 马皇后虽比他小四岁,但今年已四十七了,终究比不得年轻时候。 朱标眼睛一亮。 倒是他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于是,立即跟着说道: “是啊,母后宽厚仁慈,宋师傅又年事已高,若是不得善终,恐怕确实会让母后忧伤哀痛。儿臣身为人子,实在不忍见这样一幕……” 朱元璋面色依旧阴沉,但垂下了眼,陷入深思。 朱标见状,神色松弛了许多,朝陆知白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陆知白回以微笑,又轻声道: “父皇,容儿臣提醒,不知前段时间儿臣之建言,重制四书五经、添加标点之事,进展如何了?” 朱元璋一听,眼神中顿时流露出一丝异色,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个活儿看似只是修书,实则会得罪一批读书人。 因为这等同于帮皇帝加强皇权,是文官最不屑的。 朱元璋没有表态,但怒色已经收敛了许多,摆了摆手说: “朕晓得了,会再想一想,你们各自忙去吧。” 朱标凝眉思索片刻,但终究并未多言,与陆知白一同走出。 离开武英殿之后,朱标望向陆知白,颇有几分佩服之色,笑道: “你竟如此关心母后的身体,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宋师傅若是能免于死罪,你也是有功的。” 陆知白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 “不过随口说几句话罢了,算不得什么。 我对宋先生向来也很是敬仰,也觉得他被儿孙牵连,实属无辜。” 朱标叹了口气道: “没有办法,律法就是如此。可他的儿孙,却是无从逃避了,皆是死罪……” 朱标一想到宋濂一大把年纪了,丧子又丧孙,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知白安慰道: “人生的境遇便是如此,不可捉摸。 要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胡惟庸,他牵连了好多人。” 朱标点头赞同,他对这等乱臣贼子,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评价。 不过,朱标对宋濂的担心倒是减弱了一些。 因为宋濂现在在老家,就算朱元璋要判他死罪,也不可能立即执行,还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聊了一阵子,便各自离去。 陆知白去了工部署衙,他已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这次来是想问问,补军备库武器的缺口,弓箭之类的制作进度如何了。 栖霞那边的情况是按部就班,生产流水线就快建造出来了。 工部的众人见到他忽然出现,都颇为惊讶。 随后纷纷上前来嘘寒问暖,很关心他的伤势。 陆知白虽然到处溜达,但伤口还是隐隐作痛,面色也有些苍白,做不得假。 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因此更加钦佩与羡慕了。 寒暄了一阵子,其他人各自散去。 工部尚书余文昇和陆知白在房间中谈话。 余文昇道: “托驸马的福,给那些工匠提高了待遇,他们便因此积极起来。 这段时间制作弓箭的进度倒是平稳,这般下来,倒也可以按时交付。” 陆知白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一下栖霞那边的情况。 由于高炉已经架好,等生产线搭建好,刀剑的生产速度就会相当可观,日产能够数百,所以他现在并不着急。 聊过公事之后。 余文昇默然片刻,忽然道: “驸马可知道,前几日陛下命工部,新制一批伯侯礼服……” 余文昇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此事。 更何况,他眼神中的羡慕,根本掩饰不住。 陆知白却假装不懂,微微一笑道: “这种礼服,通常按制即可,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这个样子,倒让余文昇有些忍不住了,拱手笑道: “驸马,在下提前恭喜您一声,小小年纪就要封伯,本朝实在是绝无仅有! 这些天,许多人都羡慕得不知说什么好,眼睛都要绿了……” 陆知白倒是好奇了,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呢。” 余文昇颇有些无语地说: “这不是很明显吗?因为要新制礼服啊,说明朝中又要新添一批勋贵。” 这件事,陆知白心里其实很清楚。 他甚至知道会有哪些人、封什么侯。 但他自己什么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心里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有什么预期,万一失望呢? 得失心不能太重,否则生活会不幸福。 于是,陆知白便摇头道: “你们不要胡说了,我觉得不可能,毕竟我年纪还小。” 余文昇与他争辩道: “那可是救驾之功啊,何其大的功劳!” 陆知白反问道: “那么按照本朝的惯例,这到底是多大的功?” 余文昇顿时被噎住了。 因为本朝确实没有这样的先例。 即便如此,余文昇却嘴硬道: “总之,坊间已是传言,要封您为伯了!” 他越看陆知白,越觉得感慨与羡慕。 心说,这家伙才十七八岁啊,入朝才半年,就飞黄腾达,做到了一些人拼了大半辈子才做成的事儿。 真可谓是祖坟冒了青烟,洪福齐天,鸿运当头! 陆知白离开工部,心中倒是也起了一丝波澜。 虽然觉得不应当有什么预期,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 于是第二天,陆知白又进宫来了。 朱元璋见到陆知白,脸色却有点臭。 陆知白心里“咯噔”一下。 敲啊,今天自己来的又不是时候! 他就借口来请安,想脚底抹油溜走。 却被朱元璋叫住了。 朱元璋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一些人的胆子那么大的?连朕的东西,他们竟也敢拿!” 陆知白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之色,问:“陛下,发生了何事?” 第249章 我这辈子,是当不成状元啦! 朱元璋的神色有些不好,冷声道: “昨天你提了抄家之事,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派了拱卫司另一些人去查看情况。 谁知道,那些天杀的狗东西,竟然真有不少夹带和偷拿!上报的财物,数目也缩水许多!” 朱元璋恶狠狠地道: “敢把咱当傻子哄?咱把百户以上,以及家眷通通都杀了,换一批人来查!” 朱元璋是真的愤怒至极,神情火冒三丈。 这些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挑战皇权啊。 陆知白满脸惊讶。 他不可思议的道: “胡惟庸等人,才被砍头,他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实在是死有余辜。”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 “谁说不是呢?人为财死。咱看他们拿那么多钱财,可有命去花!” 他再次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提前收到了消息?” 这话可就有点戳心窝子了。 陆知白连忙说: “儿臣在养伤呢,哪能知道什么消息?只不过史书已经无数次证明,人性如此罢了。”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 朱元璋听他这么说,思索片刻,也点了点头,颇为赞同。 他同样是无比感慨说道: “咱总觉得历史就是在兜圈子,已发生过的事,又会发生许多遍。 偏偏就算知道,也很难避免……原来,就是因为人性,并没有大的变化。” 陆知白笑道:“这倒是不错。” 陆知白陪聊了一阵子。 朱元璋的脸色像雨过天晴一般,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当然,也是因为不听话不干净的那批人,已经被处理了。 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接手胡惟庸的庞大家产了。 朱元璋又问道:“你今日来此,是有何要事?” 陆知白笑道:“无事,给父皇请安。” 朱元璋却不相信道:“有屁快放!给你一次机会。” 陆知白有些失笑,说: “儿臣只是忽然想起,此生有一个遗憾,已是无法实现了……” 朱元璋霸气地问道:“有何遗憾?朕帮你实现!” 陆知白叹道: “儿臣这段时间练习左手写字,实在是丑得惨不忍睹。但这右肩受了影响,右手写字往后肯定也是丑得不能见人。 唉,状元梦就此破碎了。我这辈子,是当不成状元啦!” 朱元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忍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他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笑了好一会。 陆知白一脸无辜之色,肃然的说: “这就是我的人生难以弥补的遗憾。打小我就想当状元,为此,刻苦读书。 三更睡,五更起,这才有了今天的一点点学问。万万料想不到啊……” 话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补充道: “不过儿臣并不后悔那天救驾,若是再有一次,儿臣亦是毫不犹豫。父皇的安全重于泰山!” 朱元璋听着他在这里耍宝。 便似笑非笑,凉飕飕地说: “自你成为驸马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当状元了。 你若是非想当回状元公,咱现在就可以褫(chi)夺了你的驸马之位,明年二月再开科举,你且去考吧!” 他满脸的揶揄之色。 陆知白便厚着脸皮,笑道: “现在已经晚了,朝中已经有许多人认识我。 就算我凭自己本事考上状元,也有人不信,觉得有黑幕。还是算了吧。” 朱元璋便轻轻哼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他道: “你终究年轻,沉不住气,还要这般来试探,难道怕咱不封赏你吗?都说了会重赏!” 陆知白连忙否认: “儿臣自然相信陛下,只是随口聊一聊人生嘛~” 朱元璋却作势要踹他屁股,道: “还在这嘴硬呢?没事就一边去吧。咱要忙了。” 再呆下去就要惹人嫌了。 陆知白便麻溜地行礼走人。 这天中午,朱元璋却是到了坤宁宫。 与马皇后商讨此事。 他颇有些为难地叹道: “咱也没想好,到底该赏他什么好呢?你看他这人,浑身都是主意。 不说之前了,就说以后吧,听说栖霞那边还有一种新式火枪在研制,再加上这地雷。 那钢铁冶炼的工艺也被他们改进了,还有一种叫什么车床在研究着,听说要是做成了,往后自制东西就方便许多,栖霞那边可真是花样繁多。 他还满脑子想着海外之事,往后,有开疆拓土之功,也未可知啊……” 马皇后听着,却是双目明亮。 她笑吟吟地道: “小白竟还做了这许多事情,有些真是闻所未闻。这孩子,不愧是个有出息的。” 朱元璋躺在铺了厚垫子的摇椅上,叹道: “你说咱该封他什么好?为人君者,最怕的就是赏无可赏啊! 再说,咱给赏完了,以后标儿赏他什么?” 马皇后戳穿他道:“你心里既然有想法,就依着来便是了。 你只需要记着,他虽年轻,却也不要打压太过。哪有怕臣子立功太多的道理?” 朱元璋便也笑,说:“不错,若是朝中个个都能像他这般,咱高兴还来不及呢……” …… 陆知白试探了老朱一番,知道当然会有封赏,便也就不再多想。 他是一点也不急。 因为这种大事,朝廷各部门不可能一拍脑袋就决定,是要有宏大仪式的。 有仪式,就需要做事前准备,还要挑一个黄道吉日。 洪武十二年宣布一批新增勋贵,时间是十一月初一的大朝会! 现在才十月中旬,耐心等着就是了。 陆知白在养伤,但大学的教学也不能落下。 这天,便又去了大学。 身为算学老师,少不得要让学生们多刷一些题,培养计算能力。 学生们还要自己出些题,主打一个要符合时代背景。 陆知白正在收集其中的好题,打算出一本算学的书,面向社会,广泛地培养算学人才…… 下了课。 陆知白在办公室和其他老师闲聊。 顾英却来到办公室请假说,他家里派了人来,就在大门外,说是有急事要找他。 陆知白便摆手让他去。 望着顾英的背影,陆知白回想起史书中的内容,不由得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第250章 夫人究竟想要怎样?不妨直言 而大门口。 神色焦灼不安的下人,见到顾英之后,说了几句话。 顾英当即面无血色,身子发软,往地上跌去,口中悲戚地大呼道: “爹啊,我的爹啊!怎会如此?” 顾英跪在地上哭嚎着,哭天抢地,悲痛至极。 正是课间,许多学生都见到了。 他们不由得驻足观望,一个个又关心又好奇。 但他们不敢上前去。 陆贤和李景隆也看到了。 李景隆不敢上前。 陆贤却大步走上前来,对着顾家的仆从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顾兄怎么这副表情?” 顾家仆从带着哭腔道: “小侯爷,我们家老爷……前些天,在北平,病逝了!” 陆贤听了,顿时大惊失色。 睁大了眼睛道:“顾伯伯卒了?这怎么可能?” 然而,顾英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贤觉得自己说了废话。 再一想想常遇春…… 济宁侯顾时,急病而亡,又有啥不可能的? 陆贤只能无力地安慰道:“顾兄,你节哀顺变吧。” 顾英只顾哭,根本不搭理他。 陆贤想了一想,说:“我先送你回家吧。” 于是,陆贤去办公室帮顾英请了假。 办公室里。 陆知白知晓发生何事,也不多问,说:“他半个月不用来了。” 范显祖的眼睛,从老花镜后透出疑惑之色。 他惊疑地问道:“事有不妙啊?” 陆知白悠悠地说道:“不错,要辍朝三日了。” 范显祖一听这话,登时惊得目瞪口呆,震声道: “济宁侯还不到半百吧,怎么会……” 陆知白叹道:“生死有命,谁能说得好呢?” 这个消息,很快如同一阵风般在京师中传开。 许多人皆是唏嘘不已。 济宁侯顾时,也算骁勇善战,有从龙之功,以军功封侯。 今年四十六岁。 正是年富力强,该好好享受。 谁知道,竟然这么福薄…… 朱元璋得到讣告,也甚是悲痛。 随后,便辍朝三日。 而顾家则办起了丧事。 只是顾时的灵柩还在北平。 一时运不回来。 顾时是顾家的顶梁柱。 如今猝逝,顾家的天算是塌了。 顾时的父母还健在,伤痛不已。 倒是把顾时的四个儿子忙得脚不沾地。 既要行孝子之礼,又要安抚老人,以及母亲李氏。 父亲去世,顾英的心中除了悲痛之外。 更多的则是迷茫与恐惧。 顾时走得太突然了。 甚至都没有把他们兄弟的前程安排好。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咋样。 没了父亲的荫庇,又能谋个什么差事? 大哥顾敬倒是不必考虑这些。 他是嫡长子,必然是要承袭爵位的。 但其他三个兄弟可就惨了…… 顾英向来是吃喝玩乐,得过且过。 但这几天,确实真切地感觉到,肩膀上有千钧重担压了下来。 令他不知所措。 这天晚上。 李氏和兄弟四人守灵。 没有外人在。 济宁侯夫人李氏,哑着嗓子开口道: “老二,这事之后,你回大学去,好好上学吧,不要再混日子了。” 顾英心中不由得有些发痛,缓缓点了头。 李氏又说: “你大哥承袭爵位,你自己要谋个前程才是。此前能够搭上驸马,居然已是万幸了。 他如今竟有救驾之功。有传言说,皇上要给他封伯…… 你跟着他,多多动点脑筋,勤勉一些。一定能给自己谋一条出路。” 顾英露出些惊讶之色说: “封伯?他才十七八岁吧。” 李氏叹道:“莫以年纪论英雄。” 说着,看了几个儿子一眼。 又心力交瘁地深深叹了口气。 若是自家几个孩子,都能够如驸马那般优秀,她也就不必再操心这些了。 只可惜现在,家中的顶梁柱倒了。 她不得不给各个儿子好生谋划未来。 李氏又叮嘱道: “你一定要跟驸马好好读书。你还有两个弟弟呢,若是也能进了大学读书,最好不过。 只是,对勋贵人家收的学费,实在太过高昂……” 顾英的两个弟弟,也是神色迷茫。 但听母亲这么说,便好似看到了一丝曙光。 顾英想了一想,说道: “其实并非如此,只是我们三个被陛下下了圣旨申饬……” 说起这些,他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一带而过,又说: “平民入学只需要十几贯钱,富裕之家或许会贵一些,但也不会有两千两那么高。” 大哥顾敬听了,说道: “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去求一求驸马?” 顾英沉默片刻,说: “最好不要如此……驸马讲过,这种情况叫做道德绑架,他最讨厌了。” 顾敬倒诧异了,道: “可这是人之常情啊……我是说,我们请他给一个入学的机会,学费自然是照付。” 李氏沉吟了一阵子,一咬牙,拍板道: “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这个机会必须抓住。老爷不在了,你们兄弟几个,谁能撑起这偌大的侯府? 人死如灯灭,老爷留下的那些人脉,只会随着时间变淡……你们几个,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兄弟几个俱是无言以对。 这种时候,他们终于为自己以前只顾享乐,感到羞愧、后悔与痛心。 李氏已是吩咐道: “等过了这七天,顾英,你去把驸马约出来,我来与他谈。咱们重孝在身,不能去他家里……” 顾英别无他法,便也应下了。 …… 自收到讣告之后,过了七天。 茶楼的雅间中。 一身缟素的李氏,朝陆知白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随后便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比如,感谢陆知白前些天亲自来吊唁。 只不过,陆知白并不耐烦听这些。 于是,简单粗暴地问道: “夫人究竟想要怎样?不妨直言。” 李氏微微愕然了一下,有些不习惯。 却也晓得贵人事忙,只好直说: “请驸马给顾华、顾秀连一个入学的机会。” 陆知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他真是有些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学生中,会有一些将来因胡惟庸案连坐而死的倒霉蛋。 对,就是陆贤和顾英! 以及他们的全家,顾家四个儿子皆是鸡飞蛋打。 真不知道是大家倒霉,还是胡惟庸的人脉太广了。 …… (ヾ(??▽?)ノ求一点小礼物吧,可以么? 不可以的话,就再求一遍~) 第251章 以后啊,你就是大明第一小甜甜 不过。 以后的大清洗,距离现在还有十年之久。 这中间尚有诸多变数。 比如领土面积大增,老朱忙不过来,根本想不起这茬? 或者,需要更多的人才,来治理天下? 总之,这十年之内,大家应该还算安全。 但李氏请求的事情,陆知白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他说: “夫人或许不知道,我们大学管理极为严苛。 学生挨打那是家常便饭,每天晨起,就得跑上五里路……侯府公子娇贵,恐怕不能习惯。” 李氏一听,便说: “娇贵个什么?他们现在已经明白,没有了老爷,他们不再是孩子,已是没有娇贵的资格了。 以往府里对他们是有些娇纵,如今大家已是幡然悔悟。孩子不吃些苦头,就无法成才,以后无人可靠,又该怎么办?” 最终,陆知白看她态度诚恳。 便给了两个顾家子一个月的时间。 若是他们无法习惯,那就抱歉了。 这样一来,既没有得罪李氏,也没有强迫自己接受这两学生。 一切都看两个孩子如何表现。 即便如此,李氏却已经很是惊喜了。 又对陆知白行了一礼。 李氏这个侯府当家主母很合格。 事后,又送了一些礼物到公主府,倒也价值千两银子。 其实,陆知白倒感觉意外。 因为,顾英已经十七岁,顾华也有十五六岁了。 有他父亲在朝中留下的人脉,在军中谋个差事,还是不难的。 但是李氏,竟然把宝押在了他身上。 选了跟他上学,暂时就不能再求助于其他人了。 陆知白回家,将此事和朱长乐说了。 朱长乐笑道: “济宁侯夫人倒是有远见呢,现在让几个孩子谋个差事,确实可以领俸禄了。 但若是没有真材实料,单凭关系,升迁想必也有限吧?还不如跟你好好学点本事。” 陆知白笑道:“不错,但升迁也是次要的,要是办事出了岔子,难免要吃挂落。” 朱长乐叹道:“可真不容易……” 紧跟着,她目光温柔,又轻笑道:“你现在,倒也像大树一般,可以庇护一方了。” 这才半年的时间啊。 回想起来,她倒也感觉像做梦一样,稀里糊涂的,就有了现在的家业。 陆知白也是笑,说: “这话可不兴说,不过别的地方我管不了,罩罩大学还是可以的~” 第二天,陆知白在家中,还没有出门。 下人来禀报说,刘文轩递来了拜帖。 陆知白倒有一丝意外。 刘文轩虽是个商人,气质却不错,陆知白对他印象也很好。 两人有白糖的生意合作,不过平时面对面交流不多,多是书信往来。 不知刘文轩此次有什么事,陆知白便让他过来。 书房之中。 刘文轩行了礼。 双方寒暄一阵子。 刘文轩询问起了伤势,倒是颇为关切。 “已经好多了,”陆知白笑道,“刘掌柜,今天所为何事?恐怕是有大事吧。” 刘文轩向来知情识趣,每三个月按时奉上白糖利润的分红,没有打扰过他。 刘文轩微微一笑,脸上却有一丝疑惑不安之色。 他说:“请驸马知晓,这两个月以来,白糖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一是天气寒冷,原材料供应不上,价格走高。 二是不知道为何,官府倒是采买了不少白糖。 原先我是打算,秋天就开始囤一些货,预备着年关用,但现在,却是不能行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丑话说在前头。 以后白糖生意不好了,利润分红也没那么多了。 这个事情,陆知白略微一想,便知道了缘由。 他顿时笑起来,说道: “也不是什么机密,我告诉你吧,想必你也不会往外说。” 刘文轩一听,就觉得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 陆知白却已经开口了,说道: “因为我提出了一个新的配方,现在这白糖,是火药的一种材料,战略价值又上一层楼。” 刘文轩听了,瞬间瞪大了双眼。 他万万想不到官府大量采买白糖,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他满脸的疑惑不解之色,随后,苦笑道: “就算我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啊……” 谁能相信用来吃的白糖,竟然能跟火药扯上关系? 陆知白只是微笑,也不解释其中的原理。 但刘文轩很快又愁眉苦脸起来。 他拱手道: “在下今天登门,正是想向驸马请教。 现在原材料困难,官府需求又大,过段时间怕是要供不上货了,该如何是好? 我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生意能好到这种地步……” 虽然生意好,但他一副苦瓜脸。 陆知白听了便道:“原材料的事没有办法,只能硬熬着了。” 而后,又笑着安慰道: “不过你放心,等过几年,我们把交趾或者吕宋打下来,就给你种甘蔗用。 那边气候好,土壤还肥沃,一年可以种好几茬呢……对了,还有辽东,但种甜菜有点浪费,还是种粮食吧……” 陆知白想了一想,嘿嘿笑道: “以后啊,你就是大明第一小甜甜。” 刘文轩微微张着嘴:“……” 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 他原本颇为惆怅,这时却忍不住笑道: “驸马真是好心性,又渊博,还有闲情跟我打趣。” 因为他听着,这什么小甜甜,不像是男人该有的称呼啊…… 陆知白也是微微一笑。 又说:“至于现在如何解决,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公开白糖的制作配方!” 刘文轩怔忪了片刻。 他感慨万千的说: “我以前以为会引发商战,哪知道你后来成了驸马,并没有人敢来惹事,生意做的挺顺,但顺有顺的麻烦……” 陆知白道:“官府要用白糖,你一家供货,绝对跟不上趟的。” 刘文轩思索了一阵子,轻轻点头说:“驸马此言,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如此一来,白糖产量高了,价格就会有些许下跌。 但也没有什么关系,价格下去了,会有更多的人买。 不过,即便是刘文轩,也被陆知白震惊了,说: “驸马倒是向来大气,这配方竟然轻易就公开。” 第252章 我想去偷偷看看,我媳妇儿长啥样 陆知白笑道:“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怎么可能免费公开? 我在栖霞那边成立了一个矿业协会,现在正好借机,成立南京城里的糖业协会。” 刘文轩一听,双眼就亮了。 他连连点头道:“此计甚妙。只有加入协会,才有资格获得配方……” 陆知白笑着点头,继续说: “免费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所以不能免费入会。 需要缴纳一些费用,但又不能太高,另外还得给他们一些甜头,譬如……” 他还没有说完。 刘文轩便道:“驸马,若给予运输、关卡上的便利,大家自然争相加入。” 洪武年间商税很低,但是货物通过关卡时,却要被地方官吏层层盘剥。 不同地方,情况不一样。但相当多的地区,在货物通关时,都要上下打点。 所以,有大背景的,才能四处行商,把生意做大。 但如果成立一个行业协会,就可以举着驸马的大旗。 虽说不一定在全国都能通行无阻,却绝对比以往顺畅许多。 要是减少了这方面的花销,那些商人的利润都会上升一截,他们不动心才怪。 陆知白听了,也是笑着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正想这般说。” 他不能保证加入行业协会,生意就会更好,大家能够分红啥的。 也只能从实际情况出发,给予一些现实的助力。 两人这般商定之后。 陆知白就将成立行业协会的种种事宜,交给了刘文轩去处理。 由于他得到了独家的白糖提纯技术,背后又有驸马撑腰,这半年以来,已经俨然是南京城第一大糖商了…… 处理了这档子事之后。 陆知白就没有什么事要忙了,各项产业、计划,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倒是老六朱桢。 他月初随大家从栖霞回到京师,没两天又被赶去了栖霞,继续跟着一群火药匠研究各种各样的地雷。 但这几天。 朱桢收到母妃传来的消息,于是又兴高采烈地从栖霞跑回来。 这天。 老五朱橚和老六朱桢,一起上门来找陆知白。 脸上都挂着坏笑。 尤其是朱桢,咧着个嘴,根本合不拢。 陆知白不由得好奇: “捡钱了?这得捡一万两吧?” 朱橚笑道:“捡媳妇了!” 朱桢的嘴已经咧得更大了,乐呵得不行。 陆知白也笑了,说:“恭喜啊。” 朱桢挺了挺胸,骄傲道: “往后咱也要有媳妇儿了,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哼!” 只不过现在,婚事只是被朱元璋初步决定下来。 哪怕朱桢再高兴或期待,也只得乖乖等着正妃册封,然后才是成亲。 陆知白好奇地笑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他想知道,现在老六比起历史上,多立了一些火药上的功劳,娶的媳妇儿会不会有变化? 朱橚说道:“是大都督府,都督佥事王弼之女。” 陆知白一听,就“哦”了一声。 还是历史上那个媳妇儿啊。 区别在于,历史上是先成亲,老丈人后来才封的侯。 现在肯定不一样了! 王弼马上就要封侯了。 朱桢则是迫不及待地介绍道:“姐夫,你不知道王弼是谁吧? 我跟你说,我老丈人可厉害了,以前就屡立战功,现在乃是征西将军沐英旗下,今年和蓝玉等将领一起平定了西番叛乱。 大军早已经班师回朝,大家都估计,下个月初就要论功行赏了!” 朱桢满脸骄傲之色,已经开始与有荣焉了。 朱橚见状,也是忍不住笑他: “人家封侯拜相,你激动个啥?” 陆知白也觉得好笑。 兄弟两人将此事说给他听之后。 朱桢倒有些扭捏了,说: “我想去偷偷看看,我媳妇儿长啥样,你们陪我一起呗……” 朱橚自然是赞成此事的。 毕竟,他喜欢凑热闹。 陆知白现在无事,去也不是不行。 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顶多是少年顽劣,被鞋底子抽两下就算了。 另外,古代只是婚礼的前几天男女不能见面,并不是一直都不能见面。 闲出屁来的三人,立即便动身出发了。 由于是在京城之中,三人便也没有带太多护卫,免得引人注目。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王弼的府邸。 因他现在还没封侯,住宅乃是官员规格,却也是高门大院的。 兄弟三个在丈许高的院墙底下,面面相觑,不由得都是笑了。 陆知白笑道:“人家小姐都是在深宅里吧,我们干嘛来了?” 朱桢看着那院墙,虽略感受挫,却仍在想办法,道: “不急,我爬上去看看,就知道她到底住哪了……” 朱橚点头,开始撸袖子,笑道:“不错,这有什么难的?” 陆知白真是服了他们了。 好在今日天气冷,王家邻居皆无动静,家丁护院也未出来走动。 三人又绕到后宅去。 恰好丈许外有一棵大树。 朱橚和朱桢便开始爬树。 即便天冷穿的厚,也如猴子一般灵活。 陆知白服了他们,但实力受限,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他觉得这样实在不雅,劝慰道: “不如换一种方式,找个女眷,假借托词,给她送些小礼物啥的。” 朱桢一边爬树,一边压低声音说: “那是另一码事,我就想看看她什么样儿。” 陆知白有些失笑,说道:“那万一你看不上,又不能退婚……” 其实,这婚事还没有彻底定下来,要退也不是不行,就是比较费屁股。 朱桢不答话,他现在好奇的要命,非看不可。 兄弟两个爬上大树,陆续从枝桠跳到了院墙上。 陆知白看得有些担心。 旋即又想,没事儿,掉下来摔断了腿,有叶长春呢。 朱桢和朱橚蹲在墙上,朝里头张望了一番。 陆知白在下面,只能看着他们的翘臀…… 他好笑的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朱桢转头,低笑道: “运气不错,这里是个荒院子,但院外头有丫鬟走动,大概她就住在这附近了……” 朱橚仔细观察了一番,道: “这里没有护卫,也没有狗。” 趁着朱桢转头的功夫,朱橚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后腰上。 然后,推了一把。 “诶?……嘶!” “噗通!” 第253章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这么害我 朱桢哪里想到五哥竟突然背刺他,猝不及防地便跌了下去,发出“扑通”一声响。 朱橚整活得逞,鹅鹅鹅地笑起来。 陆知白看了全程:“……” 五哥也是个熊孩子啊。 这动静倒是不小。 朱橚在墙头上看到院子外头有几个丫鬟跑过来,连忙跳了下去。 朱橚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 陆知白已迎了上来,问道:“没什么事吧?” 朱橚笑道:“这么点高,能有什么事?” 但他觉得有些遗憾,这下子,他只能和陆知白一起在外面干瞪眼了。 隔了一堵高墙,也不知道朱桢那边如何。 朱桢冷不丁的,摔了个狗啃泥。 他刚爬起来,拍打衣裳的灰,就看到几个人影从院门闯进来。 不愧是武将之家,丫鬟们手中竟然都拿着家伙事儿 有拿弓箭的,还有一个拿红缨枪,倒像是练过点。 小丫鬟们满脸警惕地盯着他,厉声询问: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朱桢望着她们,没有立即回应。 脑瓜子还有点嗡嗡的。 他今天出门穿的只是常服,但依旧华贵 ,倒是让几个小丫鬟惊疑不定了。 不多久,有两个婆子伴着一名少女出现在院门口。 王家所有人都是满脸警惕之色。 朱桢却盯着那少女看,眨了眨眼,好奇之心终于得到满足。 原来她长这个样子啊,倒比想象中的要好看一些呢…… 见他如此模样,少女身边的婆子连忙拦在了小姐身前,厉声问道: “阁下衣着不凡,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是如此莽撞行事?” 朱桢这时候已经缓过神来。 虽然心里慌得要命,但面上却看不出来。 他负手而立,朗朗一笑,神色自若地说道: “我来找王家大郎,我是他的朋友,想问问他过些时候要不要去狩猎。 却左右不见他人,于是只好寻来……今日是有些失礼,惊扰了小姐,还请宽恕。” 他本就生得俊秀,这番言辞倒也彬彬有礼。 于是,王家众人的敌意减退了几分。 那王家小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问道: “我大哥叫什么名字?你来找他,为何不走正门?” 朱桢心中暗自叫苦。 小姑娘脑筋倒是正常,也很警惕。 不过,他得知婚事,早已做好功课,自然是知晓大舅哥名字,还知道王家仅此一个女儿。 于是朱桢昂首答道: “令兄名讳王德……不走正门,只因我从来不走寻常路!” 他一副傲然的样子,倒让那王家小姐和一众女仆无言以对了…… 朱桢说话的时候,脚下悄悄地挪动,已是走到了院门附近。 没有办法,墙那么高,他们从外面爬树才能进来。 现在被一群女人盯着,他感觉爬不上去了,没法走回头路。 王家小姐却发现了,脆生生的声音道: “站住!你叫什么名字?待我哥回来,我问问他。” 朱桢随口就借了班里同学的名字,说: “我叫梁宽!你尽管问……既然王大郎不在,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脚底抹油,飞快地要开溜。 而王家的丫鬟婆子们,还在议论着要不要拦下他,或者拿去报官。 又有人担心这样会影响小姐的清名。 于是争论不下,竟眼睁睁地看着朱桢离开。 朱桢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旋即脚下生风,趁着一些家丁护院没反应过来,直往外窜。 但不久之后,他身后就多了一些手拿武器的人。 不幸的是,迎面又撞上了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是刚下值回来的王弼。 他也带着一些人手。 那些人喊道:“老爷,就是这个不长眼的,武官的宅子他也敢闯!” 朱桢已有些慌了,害怕被揍,顾不得脸面,准备自曝身份。 但王弼肃然地盯了他片刻,而后行礼拜道:“见过楚王殿下!” 其余人等俱是怔愣,而后纷纷拜下。 所有人满脸都是震撼与吃惊。 而朱桢身份被叫破,也没什么好慌的了,恢复从容模样,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 他略加解释说:“我来寻王大郎玩耍,却不见他人,就不打扰了。” 王弼满心都是疑惑,却连忙送他出来。 于是,朱桢此行的身份得以洗白,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家。 王弼目送他离开,转身回府,直接去见女儿王瑾。 并命令所有人:“严禁谈论此事,不得声张!” 王瑾说:“父亲,院外这棵大树,应该砍去,至少也要修整枝桠……” 王弼点了点头,望着已经十四岁、亭亭玉立的女儿,意味深长地道: “你别怕,今天或许不是坏事。” 王瑾有些疑惑。 王弼却未加解释,说:“过一阵子就知晓了。” 他是老江湖了。 楚王身份高贵,并不曾听说他和王德有何交往,怎么会无故跑来? 但是年少慕艾,年轻人又顽劣,他能理解。 或许,宫里那边已经有些消息了。 如此一想,王弼心中不由得有些火热。 …… 朱桢出来,转到王家宅子后面,便见到陆知白和朱橚在等他。 两人一看到他,就乐不可支。 朱橚哈哈大笑,问道:“把你轰出来了?” 朱桢冲上去,假意给他一拳,怒道: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这么害我,我跟你没完!往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朱橚一边闪躲,一边笑道:“有本事你去告诉父皇啊。” 陆知白吃瓜相当开心,但看了看四周,劝道:“快走,我们回去再算账。” 三人匆匆离开此处,坐上马车。 回家路上,却是打闹不休。 朱桢拿自己脑袋狠狠的拱朱橚的胸口。 兄弟两个闹成一团。 最后,朱桢又敲诈朱橚一笔钱财,说: “请周王妃把这些衣裳首饰,找理由送给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儿,我就原谅你了。” 朱橚现在跟陆知白一起做生意,不单单指望俸禄过日子,可比以前阔多了。 他笑道:“找什么借口?怎么都会有些突兀。” 陆知白插话道:“反正过段时间,应当会有旨意下来,倒也没什么,估计正月就能完婚。” 朱桢与他们玩闹一阵子,却不说话了,静静发起呆来,还不时地傻笑。 朱橚摇头笑道:“情窦初开了,人就会变傻……” 朱桢眉开眼笑,一脸荡漾的哼了一声。 第254章 非要感谢我,也不是不行 下午,兄弟三人在外面逍遥快活之际。 吉安侯陆仲亨与平凉侯费聚,正于侯府中交谈。 今日上朝,二人可谓是胆战心惊。 朱元璋竟搜罗到他们与胡惟庸往来的诸多记录,连送礼的账目都一清二楚。 负责审查胡惟庸一案的官员据此认定,他们卷入了谋反之事,应当加罪惩处! 此案牵连甚广,若论及连坐之责,他们二人着实难以推脱。 还有其他几位侯爷,也被牵扯其中。 众人皆满心惶恐,战战兢兢。 然而。 朱元璋一番训斥之后,忆起往昔一同征战天下的岁月,最终只是略施惩戒,并未赐下死罪。 费聚在栖霞的所有土地,皆被朱元璋收走。 对此,他丝毫不敢有怨言,甚至暗自庆幸能逃过一劫。 可当他们相聚于陆府,私下交谈时,难免说一些什么。 陆仲亨满怀感慨地说道: “陛下竟然还记得与我初次相识的场景。 想我之前竟与胡惟庸有所勾连,偶有抱怨之念,实乃狼心狗肺啊……” 遥想当年,朱元璋二十七岁的时候。 陆仲亨年仅十七岁,陆仲亨因兵祸失去双亲,躲在草堆中,忍饥挨饿。 朱元璋见到他,不禁忆起自己年少时的艰辛,遂对他心生怜悯,多加照顾。 后来,陆仲亨也逐渐成长,屡立战功。 费聚与朱元璋并无这般特殊的渊源。 此番陆仲亨未受处罚,朱元璋还深情忆起与他的初见,费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意,喃喃道: “也不知陛下要栖霞那地作甚,难道是驸马在背后说了什么?就盯着我的矿山不放……” 一提到驸马,陆仲亨瞬间激动起来,双目生辉,连连慨叹道: “我此番能够脱罪,驸马定然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不少! 他年纪轻轻,涉世未深,却当真是个大好人啊……” 费聚听闻,沉思片刻,颇感诧异,问道: “但此次数名侯爵,皆涉事其中,都未被重罚,总不能皆是陆知白的功劳吧?” 陆仲亨却不以为意,说道: “别人我管不着。今夜我欲去致谢,你可愿同往?” 费聚稍作思索,回道: “不去。我与他并无瓜葛。” 陆仲亨道:“那便罢了。” 他也不再强求。 费聚无子,如今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陆仲亨却不敢如此。 历经胡惟庸这一风波,陆仲亨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前朝是前朝,本朝是本朝,切不可再奢求元朝那般的豪奢待遇。 倘若每个王公贵族,都如元朝时候那般奢靡无度,那建立大明又有何意义? 众人皆贪图享乐,很快便会民不聊生,又会冒出王元璋、李元璋之类的人物。 最终,现在的王公,大家一起完蛋,连现在的一点富贵都没有了…… 故而陆仲亨觉得,一个家族的荣华富贵,或许总量有限。 这一代人过度挥霍,后代子孙便无福消受了。 他宁愿自己节俭一些,也要让家族的富贵得以世代传承。 而若要传承门第,广结人脉自是必不可少…… 夜幕降临。 陆知白正在家中翻阅书籍,打算稍过片刻,便就寝歇息。 此时,陆仲亨携带诸多礼物前来拜访。 陆知白无奈,只得予以接待。 陆仲亨与他聊起今日朝堂之事。 陆知白因未曾上朝,对此一无所知。 陆仲亨感激涕零,说道: “想必此次,驸马在陛下面前为我等多有美言,我等与胡惟庸有所牵连,如今却能幸免于难……” 陆知白不禁露出一抹浅笑。 要知道,这可是谋反重罪,他怎敢向朱元璋进言? 况且,这次本就不会诛杀这些人,又何须多言。 但既然陆仲亨特意登门致谢,他也不愿令彼此尴尬,于是微笑着说道: “侯爷莫要多想,我不过是委婉提了两句,便不敢再多言了……” 陆仲亨听闻,语气愈发笃定,说道: “那驸马好歹也是出了力的。 您如今圣眷正隆,说不定正是这寥寥数语,令陛下回心转意……” 总之,陆仲亨不由分说,执意要将礼物赠予陆知白。 陆知白无奈,只好收下这份谢意。 其实他心中明了,陆仲亨此举或许只是寻个由头,借此与他加深关系。 毕竟嫡长子都跟随自己学习了,陆仲亨又能如何呢? 二人又闲聊数语。 陆仲亨仍是一脸心有余悸,说道: “此次胡惟庸谋逆,着实令陛下痛心疾首,也让我等臣子惶恐不安。 听闻陛下正下令编修《臣戒录》,记载历代悖逆不道之人,以作警戒。” 陆知白点了点头,又听陆仲亨说道: “但陛下还言,要在胡惟庸家乡定远县的县衙石壁上,铭刻其谋逆事迹,再立一座漆黑的牌坊。我觉着,此计效果惊人,比那书好一些……” 陆知白见他一脸赞同之态,差点笑出声来,忍俊不禁地问道: “陛下当真如此说?” 陆仲亨点头,解释道:“确然如此。 此计竟是胡惟庸临死之前自己提出,他深知罪孽深重,妄图以此稍减罪过。 不过如此一来,往后那些忠臣节士的牌坊,怕是得涂成红色了……” 陆知白附和道:“不愧是曾为丞相之人啊。” 送走陆仲亨后,陆知白想起此事,依旧觉得好笑。 那日他一时兴起,提出此主意,老朱当时毫无动静。 他还以为被忘了,未曾想竟真被采纳。 不过也仅此而已,在祖坟墓碑上刻字断无可能。 那些违法乱纪的官员,其罪责与后人有关,与祖先无关。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自家后代都不长歪。 …… 卧室中装有地龙,夜里烧得暖烘烘的,丝毫不觉寒冷。 但陆知白依旧习惯抱着娘子入眠。 两个人一起睡在软乎乎暖融融的被窝里,安全感拉满,感觉无比幸福。 临睡之时。 陆知白仍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长乐便也觉得可乐。 朱长乐轻声问道:“究竟所笑何事?如此开心。” 陆知白笑道:“搞了个小小的恶作剧,未曾想竟成功了。” 朱长乐闻言,抿唇轻笑,眼中满是无奈与宠溺。 陆知白忽又想起一事,摸了摸她的小腹,说道: “对了,如今你有孕在身,平日里不妨多笑笑,或是与腹中孩儿说说话,又或是让他多听听音乐……” 第255章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秦王! 陆知白缓声道:“此乃胎教之法。如此一来,这孩子日后或许会聪慧几分。” 朱长乐满是好奇,问道:“当真如此?” 陆知白回应道:“虽有一定效果,却也无法全然保证。” 朱长乐略作思索,浅笑道: “大抵是有用的。别的孩子出生之后才受教育,他在娘胎里便受教导了,自然是要聪慧些许……” 陆知白亦笑着应道:“你说的在理。” 朱长乐微微仰头看向他,好奇地问道: “那你也是如此吗?在娘胎里就受教了,所以比寻常人更为聪慧一些?” 陆知白不禁噗嗤一笑,随口胡诌道: “大概是这样的,倒要感谢我的娘亲了。” 朱长乐当下便打定主意,明日开始,就施行胎教。 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满怀期望。 …… 这一日的白天。 陆知白收到了燕王朱棣的请帖。 原来,秦王和晋王返回京师已然快一个月。 老朱享过了天伦之乐后,便撵他们滚蛋,令两王过些时日返回封地。 兄弟几个难得相聚,朱棣遂在自家设宴,邀请诸位兄弟。 人多热闹,又因陆知白见识广博,席间能增添不少谈资,与各位兄弟和睦,便也将他唤来。 上午时分。 陆知白抵达燕王府。 其他几人也先后到来。 太子朱标因政务繁忙,未在此处。 除此之外,老二秦王、老三晋王、老五朱橚、老六朱桢,皆聚于此。 至于其他兄弟,平素往来不多,此次便也没叫他们。 朱棣晓得兄弟们的饮食喜好,今日特意杀牛宰羊,款待众人。 秦王朱樉得知,不禁吐槽: “就给咱们吃这些?可有什么山珍野味?统统端上来。” 朱棣便派人前往大厨房询问。 仆人回来说,近日送来的猎物不多,仅有几只来自紫金山的山鸡。 朱樉听闻,眼睛顿时一亮,吩咐道: “那山鸡,据说吃松子松叶长大,肉中别有一番清香。 莫要烤了,炖汤,方能显出鲜香滋味。” 兄弟几个闻之,皆笑起来。 朱棡笑道:“听二哥的,二哥最是深谙美食之道,咱们跟着沾光享口福。” 陆知白面带微笑,心中却略感意外。 看来朱樉除了喜欢争宠、杀人,也对美食颇为上心。 有此弱点,倒也不错。 原本,陆知白有意与这家伙保持距离。 但思及史书记载,终究心疼秦王封地的百姓,太惨了。 秦王与其侧妃邓愈之女邓氏,狼狈为奸,以虐待甚至虐杀他人为乐。 譬如,他们阉割了一百多个小男孩,致使众多男童,因没得到照料而感染身亡。 其罪行累累,甚至杀害了要往京师举报的人。 所幸最终事情败露。 朱元璋怒不可遏,要将秦王贬为庶人,却被朱标劝解了。 最终邓氏被赐死,当真是死有余辜。 然而此刻仅是洪武十二年。 秦王就藩不过第二年,尚未那般肆意张狂。 陆知白忍不住暗想,若当下加以引导,以后秦王是否不会那般恶劣? 其封地百姓,或许便能少受些苦楚。 只是日后的恶事尚未发生,他没有证据。 即便发生,他也无法对老朱说:你二儿子是个坏蛋,把他掐死吧。 亦不能对朱樉说:你侧妃是个坏女人,把她掐死吧。 故而只能想办法,以温和之态,从旁引导。 倘若相处时久,或能潜移默化、春风化雨。 但再过几日,秦王便要返回封地。 陆知白只得另想法子,尽力引导约束这人形凶物。 开宴了。 香气四溢。 几个人推杯换盏。 秦王欲劝陆知白饮酒。 认为他不喝酒,实在不够尽兴。 但陆知白有伤在身,救驾之功,宛如护身符。 其他人也是纷纷劝阻。 凶戾的秦王也不敢多言,只得作罢。 饭后,闲坐消食。 众人不舍散去,又交谈起来。 晋王朱棡叹道: “我倒是想多留些时日,瞧瞧我与驸马合作的蜂窝煤,售卖情况如何?可惜如今还在备货。” 朱橚闻言笑道:“三哥,你且放宽心,如今天气寒冷,煤必然好卖。” 朱棡道:“我自然知晓好卖,只是期望生意能更红火些。” 朱桢在旁一脸羡慕,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 “三哥,你每年俸禄丰厚,怎的还缺钱?” 朱棡神色略显不自在,而后笑骂道: “你这小毛孩子,尚未成婚,待你成亲之后便知晓了。” 兄弟几个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朱桢得意地说道:“过些时日,我也要成家了。” 几人又就此话题聊了一番。 朱樉神色略显酸涩。 他道:“你们二人何时偷偷谈妥了生意?我也缺钱得紧。” 朱棡笑道:“二哥,你也欲做生意?这生意,赚钱不算多,好在能细水长流。” 陆知白赶忙打圆场道: “待二哥回去,亦可派人探寻封地上有无矿产。” 朱樉见他懂事,微微点头,神色和缓不少。 几人随意闲聊。 聊至中途。 朱樉忽然恍然大悟,感慨道: “听闻老五奉命重修《存真图》,老六在研究新火药与火器?真羡慕你们都有立功的机会。 我整日待在封地,无事可做,就盼着何处有大叛乱,好让我带兵镇压……” 几个兄弟忍俊不禁,忙劝道:“二哥,此话可莫要乱说。” 秦王发牢骚道:“就是这个意思了……” 见兄弟们有了事业,可以在父皇面前立功,他内心颇为躁动。 此前西番叛乱,他本来要请缨出兵,朱元璋觉其年轻,最终派沐英和丁玉等人前去平叛。 陆知白觉得秦王亦有像个人的一面。 至少他精力旺盛,爱折腾,不愿意摆烂。 不过,身为亲王,且为塞王,朱樉除了领兵作战,确实难有其他大展拳脚的机会。 陆知白灵机一动,笑道: “二哥既然钟情美食,不妨以此为主题,着书立说。” 众人闻之,顿时哄笑。 朱棣道:“你这是何主意?哪怕是我这武夫也知晓,此类书籍偏门,恐被视为玩乐消遣,不务正业之人才会操持。” 秦王虽意动,但见众人皆笑,心中也明了。 遂笑道:“这算什么立功之举?” 第256章 秦王懵逼了:兄弟们把这驸马捧在手心里? 陆知白连忙解释道:“我所言之书,不是普通的美食典籍。 寻常菜谱、食录,追求奢华或是美味,仅记录珍馐佳肴。而我所言,恰恰相反。” 众人闻之,想起陆知白向来足智多谋,故而不觉得是在说胡话,只满心好奇,皆要一问究竟。 陆知白笑道:“先前五哥有着书想法,亦有一些选题,比如种种药用植物,或是一些可食用植物。 但他现今忙于解剖,分身乏术,这记载可食用植物之事,二哥不妨来做,此书可名《救荒本草》……” 朱樉听了,不禁陷入沉思,认真琢磨起来。 陆知白又道:“顾名思义,便是收集民间那些可食的野草野食。 若命令地方官府推广,当某地不幸遭遇荒年,缺粮之时,此书便能立下活人无数的大功! 又或者,二哥可研究民间普通食材的烹制之法,如何在有限条件下,做出家常饭菜……” 朱橚听得笑意盈盈,赞道: “不错,此书若成,意义重大,父皇定然欣慰。” 其他兄弟亦纷纷点头,对此极为赞同。 朱棡不由得笑着看向陆知白道: “驸马当真是个机灵鬼,这都能想到,此事确是鲜有人做过。” 朱樉一听,忙不迭将此事揽下。 他神情激动,仿佛已得到朱元璋夸赞,那小蒲扇般的手掌,一拍陆知白肩膀,道: “你这主意甚妙,我决定回去就命人着书!” 陆知白瞬间“嗷”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皱,满脸痛苦。 朱橚瞪大眼睛,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朱棡、朱棣、朱桢也皆是满脸关切,嘀咕道: “二哥,他身子娇贵,你也收敛些。” 陆知白咧嘴,笑道:“幸而是左边,若在右肩,我已经死了……” 兄弟几个稍稍安心,闻言又不禁失笑。 这小插曲过后,兄弟几个又聊了起来。 秦王因为得到了这样好的主意,欣喜得满脸发红。 驸马可是真心在给他出主意,他暗自为自己方才的鲁莽,感到有些歉意。 但陆知白平白疼了一下,却不想就此罢休,心里琢磨着怎么借此再获取些好处。 起码让秦王再欠他一个人情。 坑秦王,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考虑停当,陆知白扶着额头喊道: “五哥,我的头有些晕……你帮我瞧瞧……” 朱橚一听这话,立马坐近了些,握住他的手腕,关切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其他几人听到这边出了状况,纷纷停下闲聊,一脸的关切。 “我头晕目眩,不知是何缘故……” 陆知白微闭着眼,哎呦哎呦地哼唧起来,一副有气无力、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半年来入朝为官,接触了不少老狐狸,起码他的演技有了极大提升。 像头晕、头疼这类症状,只要病人一口咬定,大夫也难以证实。 朱桢很是担心,说道: “不会是刚才二哥拍的那一下搞的吧?” 朱橚回应:“说不好。” 朱樉抿着唇,沉默不语,倒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朱橚身上。 朱棣着急催促:“结果到底如何了?” 朱橚神情严肃,连连点头道:“嗯……嗯……嗯……” 众人都忍不住失笑。 朱棣问:“你到底行不行啊?” 朱橚收回手,厚着脸皮说道: “驸马的症状实在太复杂,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 陆知白哼唧着:“我有些恶心想吐,还很困……” 说着,他就往朱橚身上倒去。 朱橚赶紧扶住,大声喊道:“你别睡。” 朱棡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陆知白的另一边,说道: “驸马,你可不能倒,我们的生意还没开始呢!” 朱棣听了,也急忙拦在陆知白身前,托住他说: “你没事吧?栖霞那边火枪还没改良完呢,你不能再出状况了!” 而一向人来疯的朱桢,见这情形有些混乱,也立马戏精上身,嚎道: “姐夫!院长!恩师啊!!你不能有事,睁开眼看看我啊……” 兄弟几个把陆知白团团围住,一个比一个关切。 秦王朱樉看得一愣一愣的,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 不是,他的这些兄弟们怎么回事? 怎么一个个都把这驸马捧在手心里? 虽说没人责怪他,但朱樉心里很是不自在。 一时间,陆知白陷入了左右为男的境地。 陆知白心里觉得好笑,可他必须忍住,不能笑场。 最终,做戏做全套,陆知白还是困倦地睡了过去。 至于太医来了会怎么说,他不关心。 反正众人都知道他有伤在身,太医要是说他没事,恐怕会被嫌弃医术不行,给轰出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 被请来的几位太医,低声商量一番,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堆常人听不懂的话。 听得朱樉异常暴躁,直接问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是那太医又会说人话了,说道: “驸马身体虚弱,又受了震动,故而头晕目眩,需要好生调养……” 虽说很委婉,但兄弟几个都明白,这说的就是朱樉拍的那一下。 好在终究没什么大碍。 朱樉的表情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很矛盾,他不想犯错,害怕被父皇训斥,却又生性莽撞…… 朱樉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没多想,就是太高兴了,谁想到他这么弱……” 此时陆知白还闭着眼睛,听到朱樉说: “驸马这脸蛋子倒是真不错,比老三还俊些。” 朱棡接话道:“他不会打仗,我会。” 朱樉哼笑一声,说:“谁不会打仗?我也会。” 朱棡又说:“你没有我好看。” 朱樉道:“那又如何?你不如驸马好看。” 朱棡说:“他不会打仗,我会。” 面对这样的立体防御,朱樉无言以对了。 朱橚笑着说:“是是是,会打仗的人里,三哥是最好看的。” 朱桢也道:“好看的人里,三哥最会打仗……三哥是无敌的!” 兄弟几人都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陆知白也差点被这群奇葩给逗笑。 憋住,继续装死。 然而哪里知道,此事第二天竟然传到了老朱耳朵里。 他把秦王叫去,训斥了一通。 第257章 宴请二哥,咱们两个,说些体己话 武英殿。 朱元璋一脸怒容,对秦王疯狂输出道: “老二,你行事怎么如此鲁莽!你何等壮硕,陆知白身子弱,又为救驾负伤。 你怎能随意拍打他?成何体统!幸好没惹出事来!” 而陆知白刚好也在宫中。 好吧,一点也不巧! 他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特意在宫中蹲守。 就是为了截胡朱标的特长——求情。 既然秦王因此被训斥,陆知白听闻消息,连忙赶去面见老朱。 幸好还没有教训完,他还有登台机会。 陆知白一脸诚恳,求情道: “陛下息怒,秦王殿下并非有意为之。 秦王一时兴奋,这才激动得拍了臣一下,并无恶意。还望陛下莫要过于责罚。” 朱元璋听了陆知白的话,脸色稍缓,但又好奇起来。 他转头看向秦王,问道: “这么大人了,要稳重些,到底是何事这般激动?” 秦王原本是想有些成果了,再把此事说出来。 而且,朱元璋语如连珠他都没有插话的机会。 幸好陆知白来了。 朱樉总算是找到了表现机会,将陆知白提议他着写《救荒本草》,收集民间可食用野草,研究普通食材烹制方法以应对荒年,能活人无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朱元璋听后,眼睛一亮,顿时露出欣慰之色,说道: “此主意甚妙!若真能成书,于百姓而言,实乃天大的好事。 咱的天下,百姓能多一份生存的希望,社稷也能多一份安稳。 历朝历代,若逢灾年,百姓常常食不果腹,乃至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此书若成,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咱们家,也确实要多着一些这般有用的书……” 朱元璋越说,越是激动起来,红光满面的。 而后,赞许地看向陆知白。 “你这脑袋瓜子,总能想出这些利国利民的点子,真是一个贤才啊。” 朱元璋又看向秦王,语气严肃中带着几分期望,说道: “老二,你若真能将此事办好,着成此书,也不枉为一方藩王。 多做一些正事,多为百姓谋些福祉,乃是你身为藩王的责任!莫要没事就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陆知白跟着附和道: “秦王殿下也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必然能做好此事。” 朱樉也连忙跟着表态,最后又请求道: “父皇,既然儿臣不是故意的,那惩处,是否可以免去……” 朱元璋思索片刻,看陆知白也没大碍,便道: “既然驸马为你求情,你更当反思自己,往后不许这般莽撞了,莫要辜负了咱的期望!” 若是以往,秦王听了这话,心中必定不以为然。 但现在,虽然被责骂,但最终却得到了夸奖和期许,朱樉心头火热,喜形于色,连连点头应是。 而陆知白挨了他一巴掌,还特意为他说好话,秦王心中多少生出几分好感来。 陆知白与秦王先后走出武英殿。 陆知白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最难的部分也已完成,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他脸上不由得扬起微笑。 秦王更是喜不自胜,咧着嘴,大步追上来说: “驸马,此番真是要多谢你了。父皇对我们要求严格,不然我就要受罚了,要被兄弟们笑话……” 陆知白含笑,温文尔雅地道: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再说,殿下本就是无心之举,此番纯属意外。 殿下若受责罚,反倒使我心中过意不去了。” 秦王听罢,脸上浮现出一丝感动之色。 这一回,他的手轻轻搭在陆知白的肩膀上,一副亲昵之态,并且放慢了脚步,陪着陆知白朝着宫外缓缓行去。 陆知白笑吟吟地发出邀请: “此番因我之故,险些让二哥遭父皇误会。 可惜再过些时日,二哥、三哥就要返回封地,这让我甚是伤心。 故而今日,我有意宴请二哥,咱们两个,也好说些体己话。” 朱樉听闻要请他用膳,自是满心欢喜,好奇问道:“都有哪些人?” 陆知白微笑着答道: “并无他人,仅有二哥您。” 朱樉听闻,双目几乎放出亮光,满脸受用之态。 他感觉自己被特殊对待了。 毕竟兄弟众多,陆知白却单单宴请他。 于是,朱樉欣然应下。 陆知白说道: “今日天寒,咱们二人不如打个边炉。” 这玩意儿,其实就与火锅相差无几。 朱樉精神为之一振,笑着应道:“甚好,我喜欢。” 陆知白接着道: “那二哥下午早些过来。” 中午回去,陆知白并未怎么用饭。 只因他料到,下午将会有一场漫长的交谈。 约莫下午三四点,朱樉便来到了公主府。 他一脸热切地想要与陆知白畅叙一番。 当然,他对食材的准备情况,也极为关注。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道: “知晓二哥在饮食一道颇为讲究,已命下人精心筹备,却不知能否入二哥的眼。” 朱樉上前瞧了瞧食材。 只见有寻常肉食和几种野味,已切成薄如蝉翼的肉片;还有数种鲜嫩的山菇,更有难得一见的新鲜蔬果。 于是,他欣然笑道: “甚是不错,口味与我往常所食虽不相同,倒也是新鲜有趣。” 陆知白应道: “二哥不嫌弃便好。” 朱樉不仅毫不嫌弃,反而很快就忙碌起来。 还亲自教陆知白如何烫肉、调配酱料。 其在吃之一道上,果然造诣颇深。 秦王兴致大发,还架起炭火,弄起了烧烤。 结果搬来的食材越来越多,竟有烤全羊的架势。 陆知白不便劝阻,便由着他去了。 待朱樉也觉食材过多,这才停手,又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笑道: “今日其他兄弟不在,恐怕吃不完,你别笑话我。” 陆知白笑道: “无妨,吃不完就赏下去,不会浪费。” 朱樉嘿嘿一笑。 不多时,兄弟二人便高高兴兴地动筷了。 朱樉递给陆知白一些又香又嫩的烤肉,让他品尝。 吃了一阵子,朱樉开口问道: “你欲与我谈些什么?” 他满脸好奇,心底却也存有一丝警惕。 第258章 用美食和财富攻略秦王! 为何众多兄弟之中,独独找他?朱樉着实想不明白。 陆知白笑眯眯地说道: “倒也无甚要紧之事,只是想与二哥闲聊。” 二人边吃边谈,未过多久,陆知白便将话题引到了美食之上。 他说道: “二哥可知晓,据说海外有诸多美味之物。 有一种,名曰土豆,其烹饪之法多达一百零八种,无论是炒制、油炸、烘烤还是水煮,皆是美味至极,口感可以酥脆,也可软糯,可谓是百搭食材。” 朱樉正埋头大快朵颐,听闻此言,礼貌的点了点头,兴趣尚未被勾起。 陆知白又接着笑道: “还有一种名为玉米,此物鲜嫩之时,甜美鲜香,犹如水果;待到成熟,又嚼劲十足,别有一番独特风味。” 朱樉略作思索,说道: “这两种东西,我皆未曾听闻。若有机会,倒是想尝尝。” 陆知白笑道: “此乃海外之特产,咱们大明自然还没有。 还有一种,虽为调味料,却不可或缺,名曰辣椒。 此物辛辣异常,且品种不同,辣度各异。据说最辣的被称为魔鬼辣,能将人活活辣死。” 朱樉一听,顿时兴致盎然,双目放光,问道: “当真有此等之物,能将人辣死?我却是不信。” 陆知白想起他的残暴性子,赶忙岔开话题道: “哎呀,这不过是一种夸张之辞罢了。 辣椒用作调料,自然是供人食用的。我瞧着,二哥似乎也偏爱辣味。” 在历史上,辣椒乃是明朝末年方才传入中国。 在没有辣椒之时,若想获取辛辣味,便需使用茱萸、姜、花椒、芥末等调料,其口感与辣椒自是有所差别。 朱樉的兴致终究被调动起来了,又追问道: “海外还有何美味?难道仅有这些?” 陆知白应道:“自然不止。” 他又笑着继续介绍道: “比如花生,这是一种豆子,颗粒饱满,口感酥脆;还有红薯,甘甜软糯,可烤可煮…… 最后,我最为钟爱的,当属番茄。 其口感酸甜交织,令人回味无穷,真真是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朱樉歪着头看了他片刻,疑惑地问道: “难道你吃过?这不是海外之物吗?” 陆知白笑道: “我自然未曾吃过,乃是在一本奇书上所见。 那书中记载了诸多海外的风土人情。 像此类土特产,在海外数不胜数。” 朱樉愈发好奇,思索片刻后说道: “我只知晓,北边、西边皆有广袤疆域,南边的海域中,有倭国、渤泥国、占城等国度,却不知你所说的这些东西,来自何处?如果他们有,为什么不进贡呢?” 陆知白说道: “我所言的这些作物,源自东海南海更远处的海外。 据说那里有一片辽阔无垠的大陆,遍地黄金宝石,生长着各式各样的作物。 那里四季皆可种植,终年温暖,无比富饶美丽……” 陆知白感觉自己仿若一位传教士,不遗余力地向众人讲述海外的种种妙处。 可惜并无实物,只能凭借言辞忽悠。 所幸瞧着朱樉的神情,已显露出几分向往。 朱樉大口吃肉,边吃边想,脸上流露出一丝忧愁与疑惑,半信半疑地问道: “那本奇书究竟是谁所着? 他是否到过海外? 又是如何抵达,如何归来? 海外既然如此富饶,想必实力强大,会不会前来攻打咱们?” 陆知白心中暗想,二哥虽说残暴,却并非愚笨之人,不太好哄骗。 不过,无妨。 他笑着回应道: “此书到我手中时,已然残破不堪,不知作者何人,亦不知其来源。 至于二哥所担忧之事,我也难以断言。” 朱樉听后,不禁笑了起来,说道: “我怎觉这像是话本子里胡乱编造的? 对了,听闻你也让人写话本子,我这些天闲着无事,看了看,甚是有趣。” 说着,他又好奇起来: “你当真如话本子所写,是天上仙童转世么? 如此大肆宣扬,岂不是泄露了天机?” 陆知白笑道: “那皆是无知小民的胡言乱语,二哥切莫当真,真真是羞煞我了。” 朱樉笑着夸赞道: “听闻你做了诸多事情,故而才有这些传言,倒也并非毫无根据。你确与他人不同。” 朱樉亲身感受到了朱元璋对陆知白的重视。 尽管心中略有几分不是滋味,却依然愿意与陆知白交好。 毕竟,这于他也有益处。 而朱樉今日听陆知白讲述海外的风物,着实开心。 陆知白继续循循善诱地说道: “二哥,听闻海里亦有不少海鱼,滋味极其鲜美。 譬如有一种鱼,肉色绯红,可切片生吃,滋味鲜甜清爽。” 朱樉吃肉吃得口中略感油腻,正摆弄着蔬果,闻言,不禁口舌生津,就像馋猫见了鱼,巴不得马上吃到嘴。 他兴致愈发高涨,好奇地问道: “当真如此?嗯,你详细讲讲。” 于是陆知白又为他介绍了种种海鲜,尤其是各种鱼,还有如螃蟹、大虾、牡蛎之类的海产。 直听得朱樉眼睛发直,恨不能即刻品尝。 但眼下绝无可能,只能不住地舔着嘴巴。 陆知白见他渐渐上钩,笑容更盛了几分,继续说道: “听闻海里还有许多巨兽。 其中有一种,名为鲸鲵,身长十几丈,重量惊人,可达五十万斤。 那巨兽在海中犹如一座小山,据说它呼吸之间,头颅能喷出水来,恰似一把巨大水伞。” 陆知白想起典籍,道:“对了,此物,据说就是传说中的鲲。” 朱樉摸着下巴,倒是像认真起来了,乐呵道: “若能狩猎到如此一头巨兽,足以吹嘘一辈子了!” 陆知白顿时大笑: “不错,这确实是惊人的战绩。” 他倒是忽略了,狩猎,亦是这些贵族男子炫耀武力的重要方式。 朱樉顺着此话题,思索起来,说道: “若要狩猎海中巨兽,必然需要坐船。普通的船只恐怕难以胜任。 否则,我定早已品尝到这巨兽的肉了。故而得用巨大的船,且必须是海船……” 他陷入沉思,连进食的速度都放缓了,眉头紧皱,喃喃道: “但如今,我们能否造出能经受海上风暴的船呢?” 第259章 为了忽悠朱樉,没得办法 陆知白不禁微微一笑。 这秦王虽说凶残,倒也并非毫无头脑。 陆知白脸上满是如遇知己的神情,说道: “二哥所言极是!你可知晓,明年,朝中便要筹备建造这种大海船了。” 朱樉听闻,双眼陡然睁大,惊问道: “当真如此?难道父皇有意涉足海外?”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愈发激动,双目愈发明亮,紧紧盯着陆知白,急切催促道: “快与我细细说来。” 陆知白神色神秘,压低声音道: “确有此事。我告知二哥,二哥可千万莫要在外声张,毕竟这些消息尚未公布出去。” 朱樉连连点头,一脸了然,应道: “我明白,此乃揣测圣意,不可外泄。” 陆知白微笑点头,说道: “其实此事还需从倭国说起。那倭国,金矿银矿众多…… 哦,不对,那倭国,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可惜其国王与幕府,不知怜惜百姓。” 朱樉一听,瞬间心领神会,双目亮得惊人,连连颔首道: “不错,正是如此,正需要有人去解救他们…… 而且这倭国,向来不肯真心归附我朝,即便偶尔前来朝贡,也是敷衍了事,想要骗赏赐。 区区小国,对我大明竟如此傲慢无礼。我看他们的国王,实乃德不配位!” 朱樉义愤填膺,滔滔不绝。 陆知白点头应和。 只听朱樉话锋一转,又道: “至于那金矿银矿……我却是未曾见过,真想前去瞧上一瞧。” 陆知白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 朱樉目光炽热地望着他,说道: “我就晓得父皇目光长远,圣虑万年……” 紧接着又道: “如此重大的机密,你竟愿与我分享。” 朱樉的脸上再度流露出感动之色。 陆知白笑吟吟地道: “二哥乃我大舅哥,又有勇有谋,能征善战,告知于您,并无不妥。” 然而实际上,朱元璋未曾透露半分针对倭国的战略。 但陆知白为了忽悠朱樉,没得办法,只得信口胡诌。 不过他暗自觉得,大抵也差不了太多。 等到海船造出来,朱元璋应该也腾出手了,可以考虑海外战略…… 朱樉此刻兴致已被全然勾起,甚至放下筷子,紧紧握住陆知白的手,急切问道: “父皇还与你透露了何事?” 他满脸急切,又长叹一声道: “你们身处京师,确实能获取些独家消息。唉!” 言罢,又是一声叹息。 他身为亲王,不得不远离政治中心,即便想要安插眼线,作用亦十分有限。 他在京师的影响力,也会随时间流逝而逐渐削弱。 此乃巩固储君之位的惯用手段。 此刻,朱樉着实羡慕起陆知白,圣眷正隆,能够提前获晓许多情报。 陆知白浅笑道: “这些事并非不可公开,只是时机未到。 二哥,我想说的是,待到船造好,若要出海,定需有人领兵……” 他话音刚落。 朱樉便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忙不迭道: “此事全凭父皇筹谋。但若有契机,你能否为我美言几句? 我在封地,闲得发慌,一心盼着能为国效力,奈何父皇不给机会啊。” 陆知白跟着叹气,说道: “我朝人才济济,身经百战的武将数不胜数。” 朱樉闻之,亦感慨万千: “谁说不是呢?可他们一直压制着咱们年轻一辈,不知何时才能崭露头角?” 陆知白心中暗笑,你还想往哪儿出头? 但面上却是一副认同之色,说道: “年轻武将确需历练。但二哥,此乃军国大事,我岂敢妄言。 况且,这涉及到开疆辟土的战略,兹事体大,父皇定会综合考量每位将领的各种表现。” 朱樉点头称是,知晓此乃大事,陆知白当然难以做主。 朱樉说道: “无妨,你有机会能提上一嘴,我已心满意足。” 陆知白见他未领会重点是“各项表现”,再次提醒道: “有机会我自然会为二哥说话,但在封地上,您需时刻铭记父皇与母后的教诲,切不可做出令他们伤心之事啊。” 朱樉听闻,顿时瞪大双眼,一脸警惕的问道: “你此言何意?” 陆知白依旧微笑,云淡风轻道: “那些事,父皇早已知晓,只是暂且隐忍未发罢了……” 朱樉瞬间如炸毛的猫,瞳孔放大,旋即醒悟过来,连忙否认道: “我不知你在说甚。” 但慌乱转动的眼睛,已然暴露了他的心虚。 其实陆知白也不太清楚朱樉就藩这两年,究竟做了多少件恶事。 不过老朱想必是被蒙在鼓里,而且长达二十年。 因为想报信的人,都被朱樉杀掉了。 陆知白绝不能让秦王尝到蒙蔽朱元璋的甜头,于是,神色凝重的劝道: “父皇高深莫测,但凡他想知晓之事,又有何不知的?无非是早与晚罢了。 二哥,您堂堂八尺男儿,当志存高远,成就大业。封地上那些玩乐之事,不过是一时之享……” 朱樉盯着他,看了良久,不再辩解,只是缓缓点头,说道: “你的意思我懂了。” 他的神情变幻不定,思索片刻,说道: “莫非是父皇让你与我说这些?哎,父皇真是……” 他似要口出怨言,可瞧了陆知白一眼,又强忍了回去。 即便话未说完,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比如“阴险狡诈”之类。 陆知白略作思索,对朱樉说道: “二哥,父皇乃人中龙凤,膝下皇子亦是个个龙章凤姿、出类拔萃。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陛下推崇经世致用之学,鼓励工匠创新,已获诸多成果。 往后,大明疆土必然愈发辽阔,诸位亲王肩头的担子,亦会愈发沉重……” 朱樉点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言甚是。我的这些兄弟,确实皆有过人之处,皆为优秀之辈……” 他言尽于此,虎目微眯,似被激起了斗志。 陆知白笑道: “无论如何,二哥悍勇非凡,我坚信你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朱樉平复了一番心绪,说道: “来,继续吃。” 他亲自为陆知白布菜,说道: “多谢你今日告知我这许多,我回去后定要好好思量思量。” 第260章 我和蓝玉一起封侯! 待到天色渐黑,陆知白亲自送朱樉出门。 陆知白在门外负手而立,望着缓缓远去的马车,不禁露出笑容。 秦王争强好胜,若能转化为积极的竞争之心,加之以为朱元璋对一切了如指掌,想必会减少一些残暴之举。 至于成效如何,陆知白难以保证。 但美食与财富的诱惑巨大,想来秦王如今已对海外心生向往,更期望好好表现,压过其他兄弟。 不过若这般哄骗下去,倘若大船无法造出,迟早会露馅。 所以。 陆知白还需寻个时机,帮老朱强化一下情报网络,切实掌握他这些儿子的罪证才行…… 陆知白不禁轻笑出声,暗自摇头感叹,自己真是为大明操碎了心啊! 然而。 他穿越而来,大明和这些人,如果依旧像历史上那般发展,那他岂不白穿越了?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朱樉和朱棡恋恋不舍,但还是启程回了封地。 陆知白和几个兄弟,去送别了他们。 两人挨个道别,还叮嘱陆知白等人,一定要常给他们写信啊。 下过一场小雨,天气越发寒冷了。 十一月初一。 又到了朔日。 大朝会! 凌晨四点,陆知白就精神抖擞地爬起来。 今天的朝会必须参加! 朱长乐被他吵醒。 想了想今天的日子,她便笑道: “往常上朝,也不见你这么高兴。想必今天,是要封赏那些征讨西番的将士了。” 这个月,陆知白他们常念叨这些,所以她也知晓了。 陆知白笑道:“不错,我要去看热闹。你再睡会儿。” 朱长乐笑道:“或许你也有封赏呢。” 陆知白说:“有更好,没有也行。走咯~” 等到了皇城中,排队等候着午门打开。 寒风呜呜,诸多大臣皆是缩着脖子。 但彼此之间,已经响起了一些恭喜、揶揄或谦虚之声。 也有不少人朝陆知白示好。 吏部的一名侍郎,笑容满面,朝陆知白拱手道: “驸马今日怕是要封伯了!如此年轻的伯爵,年轻有为,实在是令人羡煞啊……” 一旁其他人听到这话,也纷纷转过头来,望着陆知白。 神色之中,都有掩饰不住的诧异或是羡慕。 便也有其他人,跟着向陆知白道喜,满口的吉祥话。 斗倒了胡惟庸之后,陆知白又谦虚起来,君子如玉,洵洵儒雅的道: “诸位,莫要与我玩笑了,若是今日没有封赏,岂不尴尬?” 众人皆是哄笑起来,倒比他还要笃定,说: “就算今日没有,往后也是迟早的事。” 陆知白心中倒是有些纳闷,这一个个的,难道真的得到了内部消息? 因为,就连礼部一些人都这么说。 陆知白倒是真有些好奇起来。 不过没关系,等了这么久,答案已经快要揭晓了。 不久之后,朱元璋到来,朝会正式开始。 今日天气寒冷,满朝文武得以进入殿内。 先是照常处理了一些政务。 结束之后,朱元璋神色肃穆,目光扫过殿下众人,缓缓说道: “自朕起兵以来,朝中诸多将领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为我大明江山浴血奋战,屡建奇功。 其赫赫功绩,朕皆铭记于心。每思及此,朕感慨万千。 尔等赤胆忠心、功劳累累,理应加以封爵,以彰其勋!今日,朕要论功行赏!” 尽管众人早有猜测,可当朱元璋亲口宣布之时,大家仍是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当然,其中有些人,是替别人激动。 毕竟,这种显赫功劳,通常都归属武将,与文官关联不大。 文官之中,除却李善长封为国公,仅有刘伯温封了诚意伯。 故而此刻,主要是一众武将兴奋不已。 也有不少武官,朝几个必定封侯的大将,投去羡慕的目光。 朱元璋向来注重效率,也未多讲场面话,很快便一挥大手。 他身旁的宦官,随即从托盘中拿起一张明黄丝绢,展开,缓缓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特此敕封: 大都督府都督佥事仇成,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安庆侯,食禄二千石,子孙世袭指挥使……” 同样的。 都督佥事蓝玉,亦获得一串头衔,封为永昌侯,食禄二千五百石,爵位可世袭。 王弼,封为定远侯…… 每念及一人之名,便有一名武将激动万分,跪地谢恩。 他们拼死拼活,子子孙孙的铁饭碗,算是有了着落! 宦官念完了十二个武将的名字,人人皆封侯。 宦官稍作停歇,缓了口气。 众人皆是紧张又好奇地等待着,暗自揣测后面是否还有。 只听宦官声音响彻大殿,继续宣告道: “驸马都尉陆知白,为广智侯,食禄一千五百石,不世袭!” 虽说没有繁杂华丽的一大串头衔,陆知白却仍是当场愣住,满脸的难以置信。 震惊,老朱此次竟是如此大方? 当真是重赏啊! 大殿之中的一众朝臣,亦禁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表情精彩极了。 所有人皆大为震惊。 他们原本以为,陆知白这次能封个伯,便已到头了。 未曾想,这第一次次封赏,竟直接就封为侯了! 至于能否世袭,当下倒也无关紧要,毕竟驸马还年轻呢,暂且用不着考虑子孙事…… 许多人睁大双眼,纷纷将目光投向陆知白。 莫说那些本就无望晋爵的文臣,就连不少武将,亦是瞪圆了双目,眼神中满是复杂情绪。 他们大多已四五十岁,半生戎马,于尸山血海中拼杀,脑袋时刻别在裤腰带上,熬至今日,仅有官职,却无爵位。 然而,这驸马年仅十七岁,只因救驾之功,便直接封侯了! 他们心中那股震惊与不服之气,一时之间难以平息。 不过。 众人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宦官又接着说道: “封栖霞之地,以勉励工匠事,亦可临民治政……” 此语一出。 朝廷众人更为震惊了。 人人面露震撼之色。 一传十十传百,一人发声,众人皆忍不住了,纷纷惊疑出声。 第261章 朱元璋显然早有此料,不然怎会准备如此齐全 包括礼部的一些人,本应负责相关事宜,却也是满脸惊诧之色。 他们竟然事先毫不知情。 只因侯爵拥有封地,此乃前所未有的事情! 依明制,向来唯有亲王、郡王才有封地。 如今,陆知白不过是侯爵,竟也拥有了封地,实乃不合礼制! 且还是京师旁边的区域。 最为离谱的是,他竟然还能够管理民政! 诸位亲王尚且不管事呢。 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众人着实难以理解,朱元璋究竟是作何考量。 一时间,皆有些惊疑不定。 一些老成持重的大儿臣也在思量,是否要进谏直言? 余文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对身旁的陆知白轻声道: “驸马,快谢恩啊。” 陆知白如梦初醒,连忙下拜,按捺着满心的欢喜,推辞道: “陛下隆恩,儿臣愧不敢受!儿臣资历尚浅,且所做之事皆为臣子本分。救驾之举更是义不容辞,实在当不得如此重赏。 这封地与临民治政之权,实在令儿臣惶恐。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其实他惊喜得要命。 栖霞的封地,真的是意外之喜,太合他的心意了,简直有些飘飘然了。 但,没有办法。 必须得谦虚、推辞一下,这是官场文化。 主要还是,他确实太年轻了,根基浅薄。 既不是武将,也不是文臣。 只凭科技创新和救驾之功,就有这样的厚赏,许多人心中难免不服气。 虽说封赏这种事,是老朱说了算的,想宠谁宠谁。 但封地之事,终究不合礼制,只怕以后也会有人蛐蛐…… 陆知白自然是要表现得谦虚懂事一些,也好少招惹一些仇恨。 朱元璋却目光炯炯,朗声道: “朕意已决!你带领工匠创新有功,救驾负伤更是英勇无畏。 朕赏罚分明,这是你应得的!莫要再推辞了!” 陆知白却不能听他的,再次推辞道: “儿臣做这些事,难道是为了封赏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元璋不与他废话,却是大手一挥,道:“呈上来!” 身旁的宦官,双手恭敬地呈上一件沾染不少血迹的衣物。 朱元璋站起身来,神色动容,拿着血衣,向众臣展示,道: “诸位爱卿,你们好好瞧瞧,这便是陆知白救驾之时所穿的里衣。 那一日,敌寇来势汹汹,凶险万分,即便有诸多护卫,朕亦是身陷险境。 若不是驸马忠义,拼死相护,朕恐已遭不测!他身中矢石,鲜血染红这衣衫……” 朱元璋的演技,不是盖的,这般深情回忆,登时就让朝中鸦雀无声了。 许多人都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 那衣服,半边皆是染血,如今早已干涸了,透着暗沉的褐色,显得沉重而沧桑。 衣物的肩头,还有一个破洞,足见朱元璋所言不虚。 陆知白看着自己的衣服,大概是那晚在医馆被脱走的,他竟事后也没察觉…… 被当众这般展示,陆知白心怦怦直跳。 好羞耻啊,救命! 真是让人小脸通红…… 但转瞬,陆知白又想到,不愧是老狐狸啊,朱元璋显然早有此料,不然怎会准备如此齐全? 本来就是。 每一道封赏的内容,朱元璋自有考虑,当然有他的用意。 这会儿,朱元璋却是很上瘾,继续声情并茂的道: “尔等饱读诗书,自是晓得,西晋八王之乱,荡阴大战,晋惠帝蒙难,嵇绍以命护主,血溅帝衣! 龙袍染血,晋惠帝也不舍得洗去,他一个糊涂脑筋,尚且知晓感念忠臣义士! 陆知白救驾之举,堪比嵇侍中。他素来体弱,却有此等忠勇,朕若不重重赏赐,何以安功臣之心,何以正朝纲之风!” 他甚至越来越激动,道: “文天祥《正气歌》言,‘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朕若是不赏,岂不是连那傻子皇帝都不如?!” 众大臣望着那件触目惊心的血衣,皆面露惊色。 原先心中的不服,此刻也消散了大半。 证据确凿,还有典故支撑,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尤其是朱元璋最后那句话,叫他们就算想要扞卫礼制,却也不愿意再去掰扯此事了。 那晋惠帝司马衷,就是说出“何不食肉糜”的家伙,乃是脑袋有些问题。 但他也懂得谁真的对他好啊! 难道朱元璋会连傻子都不如吗? 德高望重的李善长,率先出列,拱手深深一拜,说道: “陛下圣明,驸马忠勇可嘉,此等封赏当之无愧。老臣先前有些疑虑,如今观此血衣,方知驸马之功非虚,陛下之封自有考虑……” 他资历最老,都这么说了,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起来: “陛下赏罚分明,驸马实至名归。我等心服口服,愿与驸马一同为陛下、为大明尽忠效力!” 朱元璋满意地看着群臣,目光中透着威严与欣慰,说道: “既如此,陆知白,这封赏你便安心受着,日后当更加勤勉,为我大明再立功勋!若要再推,便是抗旨!” 事已至此,陆知白便应道: “儿臣遵旨,谢陛下隆恩!定当不辱使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封赏了陆知白之后,朱元璋又向朝臣叮嘱了若干事。 今日的朝会便宣告结束。 一时间,大殿中响起轻微的交谈声,皆是一片恭喜。 可以想见,日后某些侯府定然是高朋满座,定要笙歌宴饮,数日不停。 朱元璋在离开之前,略作思索,开口道: “广智侯,你过来。” 于是,原本打算向陆知白道贺的人,只得无奈作罢。 众人满是羡慕地望着他离去。 皇上又要与驸马私下交谈一些事务了,此等恩宠,何其深厚啊…… 不知为何,朝廷中部分文臣武将,忽觉浑身绵软无力,仿佛患了一种意兴阑珊、生无可恋的怪病。 不能封侯拜相,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加官进爵,如此活着,究竟还有何意义…… 待来到武英殿。 朱元璋面带微笑,望着陆知白说道: “今日可高兴坏了吧?” 陆知白微微一笑,应道: “父皇,您此番手笔之大,着实令儿臣不安,自觉受之有愧。” 朱元璋笑骂道: “别搁这儿装模作样了,想笑便笑吧。” 第262章 咱乃是有意为之,就是要考验他 陆知白绷起脸,强撑片刻,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 “好吧,确实惊喜万分。只是,这也确实不合礼制啊……” 朱元璋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既是咱的女婿,便如同半个儿子。赐予些许封地,又有何妨?” 陆知白心中知晓,这绝非真心话,不过是逗自己罢了,便未跟着起哄,而是笑道: “儿臣愚钝,不知父皇究竟作何考量?” 朱元璋亦收敛笑容,神色肃然几分,言道: “不错,咱正要与你说清这封地之事。 栖霞那片地域,多为荒山,百姓生活贫苦。咱赐予你此地,也并非供你玩乐之用。” 陆知白点头应道: “主要还是为了工匠之事,要继续改进技艺,带动当地发展。” 朱元璋笑道: “不错。咱上回前往栖霞查看,发觉那里已然换了一番面貌,现今竟有了几分繁荣富庶的苗头。 能将那偏僻之地经营得如此欣欣向荣,皆是你的功劳。 你在财货、教育方面才能出众,咱想知晓,于民政方面,你是否亦有做事的才干?” 陆知白笑道: “栖霞如今,仅算商业有所发展……这民政之事,儿臣倒是从未涉足。” 朱元璋目光深邃,凝视着他,说道: “但有些事若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呢?你且先行尝试。 咱知晓,你常有新奇之念,尽可在栖霞试行,若能成事,再议能否推广开来。 咱对你寄予了厚望!虽说你如今还年轻,但多加磨砺,日后必能成为标儿的左膀右臂,你可明白?” 陆知白心中明了,却也深感意外,未曾想朱元璋竟如此看重自己。 朱元璋已将话讲得这般明白了,他又能如何? 唯有谢恩。 陆知白又与朱元璋确认一下,自己栖霞封地的具体范围和权限。 朱元璋说道: “便以栖霞山及其附近,方圆五里吧!咱会在舆图上画清楚。” “往后,那里便如同一个独立之邦,一切决策,皆由你自行定夺,无需请示朝廷。赋税亦可自行取用,用于栖霞建设。 对了,你初涉此事,恐一时无措,咱会命上元县县衙上下,任你调遣一段时间。” 陆知白着实诧异不已。 虽然只是小小一片地方,但权限之大,着实超乎想象了。 他实难料到,一生致力于强化皇权的朱元璋,会做出如此决定。 但细想之下,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陆知白当下虽可治理民政、掌控栖霞财权,却与兵权毫无瓜葛,老朱自然放心得很。 说白了,如今的栖霞,乃是一处试验区! 栖霞特区。 陆知白猜测,或许是朱元璋对自己的种种作为,颇为好奇,故而索性让他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即便如此,陆知白也不会忘乎所以,他始终铭记初心,对内斗毫无兴趣,一心只想出海。 而且,老朱让他一切自己决策,只是客气,他能当真不成? 朱元璋笑眯眯地道: “咱对你唯一的要求,便是栖霞那边,要多出些利国利民的成果!” 陆知白再次谢恩,表明态度,作了保证。 与他谈完这些,朱元璋便让他离开。 不久之后,皇太子朱标前来觐见。 他已知晓今日朝会之事。 朱标笑道: “父皇瞒得可真紧!原来陆驸马的封赏,竟是如此丰厚,儿臣与母后都被瞒住了。” 朱元璋面露几分得意之色,说道: “想不到吧?咱自有咱的考虑。” 朱标自然不是前来反对,而是附和的说道: “儿臣听闻,栖霞如今别有一番天地,儿臣亦好奇,驸马治理民政,是否亦颇有心得? 若当真如此,他当真是一位治世之才。虽说名为有一片封地,倒更像是一位特殊的县令……” 只因陆知白的封地,乃是大明独一无二的特殊规格,与亲王的封地不同。 亲王的封地,实则名为封国。 既然是国,便会有王宫,亦会有相国、长史等王国官员,宛如一个小型朝廷。 而陆知白,除了能够调遣上元县县衙之人外,仅有一些无官职的人手。 朱元璋道: “咱对他的确寄予厚望。譬如他在商业方面的种种举措,便很好。 只是,到了国家大事,岂容轻率?先划出一块区域,进行尝试。即便出现差错,亦无太大损失。” 朱元璋又面带微笑说道: “标儿啊,得意与失意,皆是看清一个人的关键时刻。 有些人可以吃苦,能从困境中走出,却难以抵御富贵的诱惑,难免得意忘形,招致祸端。” 朱标亦是感慨道: “不错,宠辱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乃极高之境界。” 朱元璋又笑道: “故而,驸马年纪轻轻便获此殊荣与恩宠,咱乃是有意为之。就是要考验他的成色!瞧瞧他究竟能走多远。” 言罢,朱元璋又叹息起来,道: “咱的那些老兄弟,有相当一部分,加官进爵之后,着实令咱失望至极,唉……” 朱标笑道: “驸马心思单纯,赤心拳拳,必不会令父皇失望。” 朱元璋点了点头,笑道: “不急,且拭目以待吧。” 离开皇宫,陆知白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抬手揉揉笑酸了的脸颊。 他板起脸,只露出淡淡微笑,走向自家的马车。 李默缩着头在车架上等他,跳下来将他扶上车,小心地问道:“少爷,结果如何?” 陆知白道:“没有什么。” 李默不禁有些诧异,问道:“可是他们……” 陆知白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不要乱说话。” 李默就不敢乱说话了。 回到公主府,朱长乐亦是在侍女的搀扶下,迎了上来。 两人谈笑几句。 朱长乐便好奇地询问起今日的朝会情况:“都有哪些人封了侯?” 陆知白大致说了说。 朱长乐又问道:“那你呢?” 陆知白笑道:“我年纪轻轻,什么也没有。下次就会有了吧。” 朱长乐不禁有些迷茫地皱起眉头来,嘀咕道:“可是父皇说了,会重赏你的呀……” (?(?*?′?w?`?*?)?) 第263章 祖坟冒青烟了,好大的烟啊 陆知白笑道:“父皇又没说是这次。” 李默在一旁神色焦急,想要说话,却又不敢。 毕竟公主府规矩多,不比他们在凤阳乡下,现在他已经像样许多了。 朱长乐看他神色有异,便笑道:“李默,你好似有话要说?你说吧。” 李默终于得到机会,于是迫不及待地说: “我听到他们议论了,我们少爷,被封为广智侯了!” 朱长乐闻言,双眸顿时惊喜地亮起,忙是向陆知白求证道: “果真如此吗?” 陆知白正在喝茶,闻言也忍不住笑,点了点头道: “是啊,今天起,我也是一只马喽了……” “?”朱长乐不解其意,却不由得轻声嗔道:“刚才你还骗我呢。” 陆知白乐不可支的笑道:“就是要逗你。” 朱长乐黑眸弯起,笑盈盈地看着他,想了一想,轻声道: “广智侯……这个封号于你,倒是恰当。” 大明封侯大多数是地名,但并非全是如此,也有一些是以专长为名,算是一种美称。 比如舳舻(zhu lu)侯朱寿,航海侯张赫。 陆知白的封号同样是这个情况。 陆知白想起《西游记》,不由得摇头失笑:“广智……哈哈哈……” 朱长乐见他笑,便也望着他笑,虽不说话,心里却已然欢喜极了。 身边几个侍女也都是露出笑脸,欢天喜地的。 她们自然是盼着自家主子好,自己也好沾些光,哪怕是出去采买,腰杆也挺直。 李默也是喜笑颜开地说: “听说我们少爷,那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他还有封地呢,把那些大臣都羡慕坏了。” 他们回家的路上,少不得要与其他一些大臣相遇,彼此攀谈几句,也是正常。 这一路上来,有许多人都接连向陆知白道喜。 李默尖着耳朵听,心中乐开了花,就盼着赶紧回府来炫耀一番。 朱长乐原先只是惊喜,但听到这里,却几乎变成惊吓了,赶忙问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不太合适吧?” 她略知礼制,晓得此举不合常理。 陆知白安慰道: “没事,这是父皇的意思,他自有他的考虑。 他把栖霞暂时给我管理罢了,希望我能够好好发展那里,为天下做表率。” 既然父皇是这般意思,朱长乐便也点头,放心了些。 而李默这时已跪到了地上,面朝凤阳的方向,呼天抢地的,说道: “老爷、夫人,少爷如今太出息了,少爷封侯了啊! 我的天呐,真是光宗耀祖,祖坟冒青烟了,好大的烟啊……” 他这副活宝样子,顿时让其他人纷纷笑出声来,气氛热闹极了。 朱长乐笑过之后,转头对陆知白道: “你还有封地,我都没有呢,兄弟们才有……” 她竟然也有些羡慕了。 陆知白顿时失笑,说道: “没事,你以后同我一起去栖霞治理封地,可不要嫌那里清苦。” 朱长乐笑盈盈地说: “我还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呢,确实也想去那里看看,也不知道你在那边的宅子,建得如何了。” 陆知白想想,笑说: “原本是打算建成暖房,但现在,估计建好了,冬天也过去了。我看还是要另建一个小别院……” 朱长乐说: “无妨的,先前的可以留着以后再用。” 以后既然是封地了,他们自然少不了要多去那边。 而且,现在水泥路修到了官道上。 陆知白早已向老朱做了申请,把通往京城的官道路段,也修成水泥的,以后的交通可要便利多了。 一众丫鬟仆从却是彼此看看,有些挤眉弄眼的,最后,都一致看向了李默。 虽说这家伙气质能力并不是顶出色,驸马平时待他也并不算太好,但这其实是一种告诫,免得他恃宠生骄。 不管怎么说,李默都是陆知白从家乡带来的,打小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寻常。 李默看懂了大家的暗示,于是嬉笑着道: “少爷,恭喜你又加官进爵了,这么大的喜事,小的也想沾沾光呢……” 陆知白自然知晓他们的小心思,笑道: “赏赏赏,都有赏……今天,阖府上下,包括研究所那边,每人五两银子,不,十贯钞……” 一群仆从顿时欢天喜地起来。 整个公主府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朱元璋这次一口气封了十三个侯,少不得又要批准,建设一批侯府。 但陆知白当天就上疏,称自家宅子已够住了,也已习惯了,就这般吧,不必再大兴土木另建侯府。 朱元璋作为开国皇帝,深知创业艰难。 他是穷苦出身,哪怕当了皇帝,也没有穷奢极欲的报复性消费,仍然崇尚节俭。 他爱囤钱,但并不重物欲享受。 在历朝历代皇帝中,这真是无可争议的美德。 朱元璋看到这样的请求,自然是老怀甚慰。 随后几天,又在众臣面前夸赞陆知白。 他的驸马就是这般懂事,知晓民力艰辛,这是何等的有德君子! 皇帝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其他的新封侯爵还能如何呢? 于是只好纷纷表态说,自愿的削减自家侯府规格。 表面上你情我愿,大家皆是品行良好。 但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骂陆知白…… 他们出生入死,就是为了封侯拜相,就是为了和子孙后代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最可气的是,他们倒是想赶时髦,装上京城中最时兴的玻璃窗户。 但这少不得,又要去驸马那里采买原料。 甚至,聘请驸马手下的专门工匠来安装。 这叫什么事啊…… …… 封侯的第二天,陆知白一切如常,前往大学上课。 满教室的学生见到他,都是双眼发亮,忍不住欢呼起来。 没有办法,谁叫他平时没有太多架子呢? 师生之间相处,就是如此和谐。 学生们都已听说了昨天的封赏,这时,一个个都无比激动,对陆知白既羡慕又佩服。 虽然身为院长,但陆知白并没有比他们大上多少,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封了侯。 这谁不羡慕啊? 就连几个公侯子弟,神色都充满艳羡。 第264章 电这个东西,在大明还是太过超前了 公侯子弟比寻常学生,更清楚侯爵的含金量。 虽说老朱两次大规模论功行赏,但大明有爵位的人并不多,只那么几十个罢了。 并且。 爵位越往上,难度越高,人数越少。 十几岁的少年,想要凭自己的实力获封侯爵,无疑是天方夜谭! 但陆知白做到了。 凭自己的本事封侯,又是如此年轻。 可谓是大明第一人! 许多学生望向陆知白的目光,羡慕之中,还有些敬畏。 陆贤,态度端正不少,目光好奇,若有所思。 李景隆向来乖巧,满脸的敬佩,很直白。 而顾时家的三个儿子,顾英、顾华和顾秀连,神色严肃许多,羡慕之情也更为刻骨。 顾华和顾秀连,乃是新来的,神情难免拘谨,小心翼翼。 他们都想抓住这决定一生的命运一个月。 母亲李氏的决定太英明了,陆知白竟然封侯! 能做他的门生,他们真是烧高香了。 很快,顾华跟顾秀连就收敛起异色,赶紧专心学习起来。 他们来了不到半个月,大学里课程繁多,两人压力颇大,有些摸不着头脑。 幸好有夏原吉,还有其他一些热心肠的同学,常常给他们讲解知识,倒也没有那么难了。 两人一开始还颇为感动。 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学中有一门演讲课。 这些同学是在拿他们刷作业呢…… 陆知白今天还是上算术课,随口出了一道课后题,说: “妙音楼引进了新的戏剧,这个月的客流量比上个月增加了两成。且天气寒冷,成本增加,每位客人的收费,从一点五文提高到一点六五文。 以此计算,这个月的销售收入,比上个月多了六百六十文。问,这个月的客人有多少个?” “沙沙!” 一时间,许多学生忙是演算起来。 也有少数人神色茫然,满脸没被知识污染过的纯洁。 “啪啪!” 耿小二将算盘打得飞快。 不到两分钟,就算出了结果,答道:“乃是一六五零人,对么?” 陆知白微微颔首。 其他学生却也不气馁,他们知道答案没有用,重要的是过程。 耿小二忍不住笑,吐槽道: “平均每天才五十五人,这妙音楼生意不行啊~” 其他学生亦是哄笑起来。 只因为,他们都知晓,妙音楼正是陆知白的产业。 众人七嘴八舌道: “妙音楼还没开业吧?” “到时候,收费真的这么便宜吗?” “哎呦,都是编的题,你们还当真了?” 陆知白笑吟吟看着这群熊孩子,道: “题目罢了,自然不可能这般便宜。话说妙音楼确实快要开业了,到时候带你们去耍耍~” “呜呼!” 教室里,众学生欢呼,期待起来。 妙音楼,乃是一个戏楼,建在春和商业区那里。 商业区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但还没正式使用。 但妙音楼一开业,人气渐渐就会起来,繁华景象已是可以想见。 上完了课,陆知白就去了办公室中,又受到了一众老师的恭喜与羡慕。 以后一段时间,不管走到哪里,但凡认得他,都会恭喜他封侯,他得习惯。 范显祖颇为感慨的拱手道: “以后,就得叫侯爷了……” 陆知白嘿嘿一笑。 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又一个称号,不只是驸马了! 郭雄文却似乎早有预料,没有太多震惊,恭喜他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把陆知白拉去了大学内的实验室。 “驸马,哦,侯爷,且来看看近来的进展……” 自从在七夕晚上见到可以发电的机器,郭雄文就觉得以往研究的东西,黯然失色,没啥意思。 所以,他一直在研究电学相关。 陆知白私下里也给他讲了许多,有意培养他做电学教授。 但电这个东西,放在大明还是太过超前了啊。 当下有手摇发电机,电是可以造出来的。 问题在于没办法储存,也很难应用。 无法使用的话,现阶段就没多大的用。 先前那灯泡,粗制滥造,里面并不是真空,而是充的用化学方法制作出来的氮气,也并不太纯,使用寿命有限。 陆知白宽慰道:“郭先生,不要急,慢慢来嘛~” 想要用电,就先得制造一些工具。 譬如电线、电表、电笔、变压器、电刷、电容器等等。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陆知白尽力帮他,但毕竟也不专业,只能拼命回忆看过的一些东西。 具体的实验,还是要看郭雄文。 现在的进展,电线制作很容易,绝缘体可以用涂过漆的亚麻布。 匝刀之类也不是问题。 但电流的测量、定级是个难题,需要大量实验。 发电机的稳定性和效率,也有待改进。 郭雄文道: “按照驸马先前的建议,我们最近在研究电机,这个东西倒是真有意思。” 陆知白笑道: “不错,这本来就是跨越时代的东西,能有如今的进展,我也感觉很不可思议了。” 郭雄文却不由得叹气道: “驸马真乃神人也,此物令人看到一番新天地,不知道我有生之年,电学能发展成什么样……” 他已四十出头,越发感觉光阴易逝,所以争分夺秒。 说着,他又想起一事,道: “对了,我家中藏书已经抄录完毕。前些日子已经装船运过来了。” 他又摇着头说: “但那书中知识实在过于繁琐,也有许多错漏,或是太过古旧。侥幸能得驸马看重罢了…… 真想弃之,却又可惜,倒要谢驸马从那故纸堆翻找有用的。” 陆知白道: “不要这么说,知识都是一点点进步完善的。科学大跨步的事,本来也没有几次,大多时候还是要脚踏实地的。” 这批书大概二十多天后就可以到了,到时候他这么多弟子,又有事可做了…… 每人一本,写读书笔记! 就当寒假作业吧。 不过,这些弟子可能忙不过来。 他在想,明年春天要不要再招收一些小牛马,不,是新学生。 国子监有大几千人呢,他现在才一百多个学生。 跟传统儒学相比,他们科学派,还是势单力薄啊…… 第265章 我那宫殿别建太快,越慢越好 陆知白正思索着,郭雄文又开口说道: “我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皆会随船押送那些书籍。在下有一事相求。” 陆知白微笑着回应: “但说无妨。” 郭雄文随即拱手说道: “驸马,此前你我有约定,所以在下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半年教完。怎奈分身乏术,这雷电学说实在太吸引人。 是否可以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替我授课?我想潜心研究这电学。” 他的心思陆知白早已明了,倒也不觉得意外,当即不假思索地答应。 陆知白笑着说道: “既然是先生的高徒,教授这些新生蛋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郭雄文所教授的科目,大概可看作是物理和化学,也包含一些生物的知识,总体而言算是科普教育。 虽说还未形成完整体系,但在大明已属相当超前。 陆知白自己这段时间,倒未曾胡乱回忆书籍。 他在思考数学教材,打算把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教材都编写出来。 数学太重要了,所以数学学的好,他就重视。 但看了看四周电学的实验设备,陆知白感觉脑袋有些疼,又想起一件事,说道: “我觉得电气还是太超前了些……我们得考虑使用和推广的成本啊。 如今的生产力根本跟不上……所以,我还是想找人,先把蒸汽机搞出来。” 郭雄文点头,他听陆知白说过蒸汽机,又深深感到电学研究之难,便深有同感。 两人就一些细节进行了商议。 郭雄文说,会帮他寻访一些手艺精湛、做工精度较高的冶炼工匠。 …… 中午,陆知白回家吃午饭。 得知他的几个好兄弟,纷纷派人送来了贺礼。 还有陆仲亨、济宁侯府等等,关系好的,都有所表示。 至于不太熟的一些人,也趁机示好。 朱橚这两天忙碌,随贺礼奉上一封信。 陆知白拆开,含笑看完—— 朱家的几个兄弟都极为惊讶,没想到陆知白一次就封了侯。 于是他们商量好,准备敲他一笔。 当然,这是开个玩笑。 看完之后,陆知白叫人写帖子,请朱家四、五、六三个王爷,傍晚到公主府来打边炉。 快黄昏时,兄弟几个聚在了一起,皆是喜笑颜开。 这次封侯,连他们都有些羡慕了。 朱橚感慨道: “父皇可真疼你,竟然还有封地,真是不可思议。二哥要是知晓,眼睛恐怕都要羡慕红了!” 朱桢在一旁吃吃的笑,神色中亦满是羡慕。 就连只对北征感兴趣的朱棣,此时也有些不淡定了,叹道: “这要是换作其他人,得多少军功啊?” 不过,兄弟几个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他们毕竟是亲王,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小拨人,不至于真的去羡慕陆知白。 渐渐的,几人开始专注于吃。 既然请了他们,陆知白早有准备,每人单独一个锅子,免得争抢。 吃着吃着,朱棣仍对军功念念不忘,说道: “我也想尽快立功,不能总待在京师……实在无趣。” 朱桢在一旁笑着说: “四哥,听说你的燕王府已经建好了。” 朱棣点头应道: “不错,工部已经把画好的图给我看了。按照规制建造的,倒谈不上好或不好。” 他一脸无所谓。 朱桢笑道: “那你岂不是快要就藩了?” 朱橚的表情瞬间变了,侧头望向朱棣,拿着筷子,半天都没动。 朱棣漆黑的眼睛闪亮,倒是兴致勃勃地笑道: “不错,但北平那边还没完全准备好,估计得花一两个月,之后我就动身……大概,开年之后吧。” 朱桢听了,满是羡慕地说: “去了封地就能大展拳脚,好好做事了。可惜我现在还小……” 听他们聊得热闹,朱橚放下筷子,叹息道: “做王爷有啥好的?一家人不能在一起,非得东一个西一个,想想就难受……” 朱桢撇嘴说道: “五哥,你可不要胡说。” 陆知白慢慢涮着羊肉,听着他们谈话,并未插嘴。 大明的制度如此,不情愿也没办法。 这时,朱棣迫不及待,朱橚伤心不舍。 朱桢则是满脸羡慕,又说道: “我的王府还没开始建呢,不知何时能建好,大概还要好几年,二十岁才能去封地……” 陆知白微微一笑,突然说道: “谁说一定要二十岁才能就藩?” 历史上,朱桢可是十七岁就去封地了。 朱桢顿时傻了眼,满脸半信半疑。 而朱橚更加吃不下去了,无语凝噎。 他今年已经十八,开年就十九了。 只是现在王府刚开建,应当还需要一两年。 眼看气氛越发沉重,朱棣连忙岔开话题,说道: “这牛肉可真嫩,五弟,你多吃点……” 朱橚无奈轻叹一声,想了想,转头对陆知白说: “驸马,你跟他们说说,我那宫殿别建太快,越慢越好……我真不想去封地啊。” 陆知白不禁失笑,说道: “我说了不算啊。” 朱橚道: “没关系,你就跟他们讲讲,父皇爱惜民力,不会怪罪的。” 陆知白微微点头,心中却想着,以后有机会,还是劝劝五哥。 人总归要长大,尤其身为皇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历史上,朱橚确实很不习惯封地的生活,就藩之后,还偷偷离开封地。 但不敢回南京,就跑到了凤阳。 可见这家伙有多恋家。 而且政治觉悟极低,竟和他的岳父宋国公冯胜接触。 亲王私会武将,也就朱元璋疼爱子孙能宽容。但也罚他流放云南,不过又因朱标等人求情,免罚。 若在李唐皇室,怕是早就被砍了,毕竟,唐玄宗被武惠妃迷惑,能一天杀三子…… 当下,为了宴会的气氛,陆知白笑着说道: “对了,我那妙音楼,过几天就要开业了,到时候别忘了帮我捧场。” 朱棣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岔开话题,闻言连忙附和道: “妙音楼是做什么的?” 陆知白说道: “是个戏楼,我专门请了苏州昆山那边的一个戏班子,让他们写了个新本子,戏剧可真不好写啊……” 朱桢问道:“你们排了新戏?” 陆知白嘿嘿一笑,说道: “不错,就是根据我那话本子改编的。” 第266章 妙音楼开业,先别唱,卖蜂窝煤 兄弟几个纷纷露出“我们都懂”的笑容。 吹捧自己的他们见多了,但把自己写成话本子大肆宣扬的,这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效果确实很好,如今陆驸马的名字,在京师可谓是妇孺皆知。 陆知白又笑道: “这戏楼一开业,距离商业区正式开业,就不远了。” 朱橚在那里投了不少钱。 朱桢也知道,便顺势岔开话题,道: “五哥,你要发财了。” 朱橚对他们笑笑,虽然心中还是郁闷,但也不好表现得让大家担心。 陆知白接着说道: “等开业的时候,还会售卖蜂窝煤……这冬天都过一半了,总算是赶上了。” 这件事,他是和晋王朱棡合作的,平时在兄弟几人面前没多提。 大家便好奇地问了几句。 陆知白顺势送他们每人两千块煤球,还有一个“四季平安”型号的四孔大炉子。 当然,也不是白送,希望他们能帮忙多宣传。 …… 这天晚上,因着多吃了些肉,陆知白不得不多些活动来消食。 他琢磨着,索性把毛衣打完得了。 这一件毛衣,他断断续续织了许久,总算收尾了。 这毛衣本就不大,样式也称不上多美。 但用的乃是真正的羊毛线,保暖性能那是没得说。 他还一心二用,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继续回忆小学四年级的数学教材。 朱长乐在一旁做着大致的记录。 陆知白自然没法把每个字都回想起来,关键在于知识点。 例题的编写,倒是简单,可以让他那一百来个学生自行出题~ 这晚,他睡晚了些,总算是把毛衣织好了。 他心中不禁满是成就感,将之展开,举起,仔细地端详起来。 朱长乐笑着说: “这么小的毛衣,是给咱们孩儿准备的?可又显得大了。” 陆知白笑着回道: “婴儿应该穿带扣子的毛衣,再说这大小确实不合适……干脆送给皇孙得了,明年再给娃儿打新的。” 原本他是一时兴起,想在秋冬寻个有益的娱乐方式。 可毛衣都织出来了,总不能白白浪费。 问题是,大人的身形大,织起来太费劲,所以陆知白就弄了件小点的,正适合送给朱雄英~ 次日,他便去找朱雄英。 这又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朱雄英一见到他,开心得不行。 到底是孩子,即便再懂事,身边玩伴少,终归是寂寞的。 陆知白陪他玩了会儿,拿出织好的毛衣,说道: “殿下,这是我特意为您织的毛衣,不知合不合身。” 朱雄英好奇地摸了摸,装模作样研究了一番,问道: “这是啥衣物?我从未见过。” 陆知白笑道: “没见过就对咯,这用的是新织法,用粗毛线织成的,穿着可暖和啦。” 虽说朱雄英冻不着,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收下,一脸高兴地说: “那我明日就穿来试试。” 陆知白笑着叮嘱道: “这是从头套的,所以脖子那里织得宽些,保准不会卡在头上。” 朱雄英点头,又皱起小眉毛,问道: “对了,三姑父。前天早上我起床时,突然被子上‘噼啪’一声,不知咋回事……我身上还有些疼呢,莫不是有人要害我……” 听他这般描述,陆知白笑道: “这是静电。” 朱雄英平时问他的问题,大多是生活里碰到的、自己不明白的现象,很是随性。 于是,陆知白又给朱雄英讲解了一番关于静电的知识。 朱雄英听得两眼放光,好奇地说: “电竟如此神奇?太有意思了。” 陆知白笑道: “你快快长大,长大了跟郭雄文学电学。” 朱雄英连连点头,也不知长大后还能否记得此刻的好奇之心。 …… 三日之后。 春和大学五里开外的妙音楼,正式开业啦! 之前做了预热,为的就是开业时别冷冷清清。 天气寒冷,阴云淡淡,可商业区这边的人流倒不少。 只因陆知白如今身份大不同,凭自己的本事封了侯。 京城中那些有钱又有闲的人,自是愿意来捧个场,凑个热闹。 再者,这是个戏楼,会有戏班子唱戏,他们平日里也没啥事,正愁没地儿找乐子呢。 有些东西玩腻了,总归要尝尝新。 但这妙音楼太过新奇,好些人进去半天,也不见有人登台唱戏,就只一味地喝茶,简直跟茶馆似的,不免让人焦躁起来。 幸好今儿喝茶、听戏都不要钱。 妙音楼的掌柜不停地跟人解释: “再等等,再等等,还有些人没到呢……” 众人往下面一瞧,只见一楼二楼差不多都坐满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于是忍不住说道: “就这,这人还不够多?起码得有四五百人了!” 陆知白也没想到,自己封侯竟有这般大的影响力! 这地方原本挺偏僻,今儿个却来了这么多顾客。 既然如此,他想着还能再多来些人…… 但现在或许差不多了。 过了一会儿。 一楼大厅,那圆形的高台上,终于,掌柜的上台了。 四周的议论声渐渐小了,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掌柜。 掌柜唱了个喏,冲大家拱手鞠躬行礼之后,没介绍戏班子的情况,反倒说了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好多人听了,满脸诧异道: “啥东西?蜂窝煤??” “我只听过煤饼、煤球,这蜂窝煤又是啥玩意?” 倒是有人习惯了陆知白的风格,笑着说: “想必是驸马,不对,侯爷又捣鼓出新东西了。” 反正这些人都来了,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难不成还能掀桌子? 这东家他们可惹不起。 于是,就听那掌柜舌绽莲花地介绍起来: “蜂窝煤,四大好。第一好,烧得巧,夜间温暖好睡觉。第二好,火力高,烹饪冶铁没烦恼……” 经他这么一通宣扬,不少人还真来了兴致。 眼下正值隆冬,天寒地冻的,本来对木炭、石炭的需求就旺。 第267章 用戏曲占领舆论高地~ 可木炭不禁烧,而且很贵,每百斤要三百多文钱。 石炭就是煤炭,要便宜些,每百斤大概一百多文钱。 但炭饼子是一整个的,烧起来不太方便,里头常常烧不透。 听掌柜这么一说明,大家也明白了—— 这煤球打了不少孔,有助于燃烧,更容易烧透,大大的减少浪费。 而且形状更规整,齐齐整整的,多好。 再者,这可是驸马兼侯爷的产业。 百货楼经营这半年,口碑、质量、信誉如何,那都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叫好,很是心动。 甚至有人张口就要预订。 掌柜冲大家拱手道谢,又大声说道: “诸位莫急,咱们这儿,买煤球送炉子! 炉子共有五种规格,分别叫一生平安,双喜临门,三阳开泰,四季安康,五福齐备! 顾名思义,这些炉子分别有一到五个孔芯,一层可以放一到五个蜂窝煤球……” 陆知白和他的三个兄弟,坐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笑嘻嘻地瞧着下面喧嚣的场景。 三人瞧着这热闹,都心生感慨。 朱棣佩服地说: “论起做生意,还是得服驸马啊。” 朱橚笑道: “正因着他,如今暗中做生意的公侯也多了,朝廷倒是管得宽松了些……” 朱桢羡慕得不行,遗憾地说道: “我倒是也想掺和,可本钱不多,哎……算了,我就安贫乐道吧。” 陆知白眼睛微微一转,笑道: “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虽然他很有钱,但他不希望这些家伙知道他有多少钱。 最起码,不能让他们胡乱想象,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随便做个生意都能盆满钵满了。 朱橚是甩手掌柜,朱棣对此一窍不通。 但朱桢倒是来了兴趣,问道: “愿闻其详……来来来,院长授课,给我开个小灶~” 陆知白笑道:“这蜂窝煤的原料,是从三哥那边运过来的,光运输、仓储就有成本了。 另外,需得用一种特殊的沙质黄壤土来配料。至于价格,官府早定了煤炭价格,也不能太贵。” 他道:“现在天气寒冷,民生多艰,我怎么忍心高价售卖呢?所以利润微薄,还得和三哥分成……” 兄弟三个听了,便纷纷点头。 朱棣感慨道:“果然,没什么事是容易的,都各有各的难处。” 朱橚笑道:“是啊,怪不得说隔行如隔山呢,倒是驸马,当真渊博,做了这许多事情。” 而下方,掌柜的又是介绍了很多—— 这蜂窝煤的重量,按照明朝的标准,一块大约有一斤半重。 至于价格,两块煤,三文钱。 算下来,每百斤是一百五十文,比市面的煤价稍高一些,但质量也高,而且比北宋的煤价便宜多了。 而那煤炉子,更是妙极。 普通家庭一芯的就够用了,酒楼饭馆可以用多芯的。 下方还有塞子,想要火小一些,塞上就行了,方便得很。 对古代的普通家庭来说,柴火、木炭、煤炭,价格都比较昂贵,能省则省。 甚至于,北宋时候,冬天的早上,街边还有商铺卖洗脸水呢…… 这蜂窝煤,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闷在屋里烧。 掌柜的花了许多口舌,来论述烧火的安全性。 倒是成了一场安全教育。 陆知白对此次之事极为重视,所以那掌柜的滔滔不绝,不停地说着用煤安全。 直说得台下之人纷纷喝起倒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有些人扯着嗓子,气呼呼的叫嚷: “这戏到底还唱不唱了?” “眼瞅着就中午了,我还得回家吃饭呢!” 于是掌柜的只得作揖,而后退场。 紧接着,有人将两根柱子抬上高台,柱子之间横着两片红色幕布。 不多时,幕布一掀,一位老者粉墨登场。 那老者身段动作扎实无比,娴熟自然,甫一张口,便唱将起来。 丝竹管弦之声亦随之响起,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氛围感很快就有了。 众人苦等许久,总算盼来好戏开场,于是赶忙喝彩,先耐着性子听着。 他们也不太清楚,今日唱的究竟是什么戏文。 却原来,这老者乃是天庭的一位仙君,正因一个仙童而恼怒,欲要降罪下去。 不久,又有一位老者和一个小生现身。 那小生,扮相俊朗非凡。 众人一看便知,这便是饰演小仙童的,也就等于是饰演当今这位驸马。 于是,大伙瞬间起哄,笑着叫嚷起来。 那喝彩之声,险些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接下来的剧情,不少人心中有数,皆在话本子里瞧过。 果然,如他们所料那般演绎下去。 但众人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就想看看唱成戏剧是什么样。 楼上的雅间里。 兄弟几人原本不常听戏,可这会儿倒也听得认真,觉着别有一番趣味。 朱橚笑道: “吴侬软语,这苏州昆山的唱腔,倒真是婉转悦耳,我以往竟未留意过。” 陆知白说道: “这可是我专门寻来的班子,又请了当地的名家,培训了他们好一阵子。往后这地方戏渐渐成型,就要叫昆山腔啦……” 朱棣不禁失笑,端详着陆知白,见他竟无多少尴尬之色,心下也是服气,遂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果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驸马竟是我辈中人。” 陆知白但笑不语。 把自己编进话本乃至戏剧,确是有些难为情。 可好处亦是不可估量。 莫要小瞧娱乐作品对舆论的宣传效用。 尤其在大明,识字率本就不高,又没有什么大众传媒。即便有了报纸,也难以流行开来。 反倒是这类戏曲、评书之类,以故事的形式传播道理,倒能够口耳相传。 而今日这出戏,讲的是小仙童斗倒大奸臣。 往后还会有诸多同主角、不同主题的故事。 也算作一个系列。 主要是用来宣扬一些政策或道理。 诸如那满是财富的海外,又或是科学技术的应用有何益处。 如此这般,慢慢改变民众的思想,于潜移默化之中移风易俗,尽量引导社会风气…… 听着听着,时光飞逝,转瞬便到了中午饭点。 (冷知识:昆山腔后来被称为昆曲,世界级非遗) 第268章 朱元璋:没了丞相,累死咱了啊! 妙音楼自然是要售卖点心零食之类。 可这哪能顶饿呢? 但剧情着实精彩,又是头一回唱,众人饿着肚子,也要听下去。 朱家几个兄弟都觉着饿了,可他们并不想吃太多糕点。 陆知白笑道: “商业区怎能不经营餐饮呢?这隔壁,开了几家酒楼和馆子,我已派人准备好中午的饭菜了。” 兄弟几个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心领神会地问道: “这酒楼,不会是你开的吧?哎哟,你不赚钱,谁赚钱?” 陆知白笑道: “有我开的,也有知名的大酒楼开的分号。” 没过多久,几个仆从提着食盒上来,哥几个便开动了。 下面,也有人手,推着装满食盒的小餐车,在过道来回穿梭。 居然是卖起了盒饭! 有些人饿得不行了,又有钱,便买上一份。 每份有四个菜,二两米饭,价格也算公道,装在特制的餐盘之中。 随着饭菜的香味逐渐弥漫开来,越来越多的人饿得受不了,便也买了饭菜。 边吃边听戏,倒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午饭过后,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这场戏才算唱罢。 但演员们并未退场,反倒是在台上,用戏腔推销起了蜂窝煤…… 这种番外的形式,把众人都逗乐了,纷纷叫好。 蜂窝煤这东西,今儿个的知名度算是拉满了,往后的生意想必也会越来越好。 至于晋王那边,陆知白早也派了些工匠,去教他们制作打煤机和蜂窝煤。 等这场戏彻底散了,演员们去后台歇息、用饭。 下午又唱了一台戏,唱的是他们以往的传统曲目。 虽说客人走了不少,但仍有许多留下来听戏的,毕竟今天听戏免费呢。 兄弟几个去外面的商业区溜达溜达。 四处皆是水泥硬化的路面。 道路两旁倒也有一个个花坛,只是此时正值冬天,光秃秃的,春天了应该会好看许多。 几人在街上转悠着。 朱橚越瞧越觉得满意,心情畅快许多,说: “一段时间没来,这里已全然变了模样,竟新增了这么多建筑。” 只见一些大型建筑,比如戏楼、酒楼等,外面都有大片水泥空地。 上面画着一个个白色的方格子,可供停车,看上去干净整齐,令人赏心悦目。 走着走着,几人瞧见一个四方的大房子。 墙上画着个男人,还用颜料写着“公厕”二字。 朱桢不由笑了起来: “这便是公厕,跟大学里的差不多。” 公共厕所这玩意儿,三兄弟都用过,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这厕所修建得颇为阔气,足以容纳几十人同时如厕。 在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女厕。 街道两旁还有许多商铺,只是现在尚未开门营业,倒也有些门面正在装修。 此外,每隔一段距离,道路两边还有一个个大木桶,上面写着“垃圾桶”。 朱桢兴奋地说道: “太细致周到了,难以想象这商业街全面开工后,会是怎样的繁华景象?” 就连朱棣也不住点头。 除了最开始用木料建起的房屋,颇有古韵,此地许多细节,都和大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别有一番面貌。 看上去很是新鲜。 也颇为整洁悦目,让人很乐意前来。 朱棣说道: “你这般精心经营,倒是让京师增添了几分繁华。 具体的做法和规划,你若得空,写与我,等我到了北平,也试试能否给那边添些新鲜……” 虽说他对内政不太感兴趣,但毕竟是头一回去封地,倒也是想做些事儿。 朱棣竟然还有这样的念想,倒是让陆知白略感诧异。 但既然四哥都张口了,他自然是不会让这请求掉到地上。 于是,当下笑道: “四哥,能有这想法,为大善。待我有空便写出来,只是内容繁多,大概需要一段时间。” 朱棣笑道:“无妨,我不急。” 两人就这么约好了。 兄弟几个又逛了一会儿,各自回去。 今日开业任务,超额完成! …… 第二天。 陆知白去了一趟工部。 见到余文昇,问了一下弓弩制作的进度。 因为现已是十一月份,距离那军器库的武器交付,时间只剩十来天了。 两人自然是要抓紧。 余文昇这边,一直在全力解决此事,所以进度倒还不错。 陆知白说:“过两天我打算去栖霞一趟,看看那边情况。” 余文昇便满脸羡慕,说: “原本大家以为驸马只是封伯,没想到竟封了侯。 封侯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封地……实在是恩宠炽盛啊。” 这几天以来,这种话陆知白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所以只是笑笑。 他又问道:“最近几天的朝会上,可有什么事吗?” 余文昇说了几件事,又想了想,说了陆知白可能会关心的,就道: “既然胡惟庸已伏诛,陛下就打算顺势废除中书省。吏部、礼部和户部,正在重新商议官员的品级与俸禄呢。” “只不过,马上没了中书省,大小政务都落在陛下肩上,龙体辛劳。圣上便要改革官制,欲搜寻人才辅佐于他……” 陆知白对他点头道谢。 随后,想了一想,便缓步去武英殿找朱元璋。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进宫请安了,正应该刷刷存在感。 顺带,向老朱打探一下口风。 历史上也是如此,胡惟庸倒台之后,中书省随后也没了,六部的地位得以提高。 但事情太多,老朱再加上太子,也处理不过来,工作量陡然增加。 朱元璋那么聪明,自然是明白君王必须有人辅佐的道理。 他说过:“人君之能致治者,为其有贤人而为之辅也。” 绝不能再立丞相了,否则丞相便会集中权柄,若是有奸佞当道,便是民不聊生、国将不国的场面。 但如果要找人辅佐政务,这种级别的文秘制度,又该如何拟定? 到了武英殿,陆知白行礼。 他刚开口请安。 朱元璋就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倒是和颜悦色,却不怎么热络。 他的眼睛随后又望向了奏疏。 忙着呢! 陆知白晓得他的风格,也不与他废话,便开门见山地询问起了欲废除中书省的事情。 第269章 说了正确答案,老朱不听啊! 朱元璋便道:“不错,你不上朝,咱便说与你知道—— 革去中书省后,升六部,仿古六卿之制,俾之各司所事,更置五军都督府,以分领军卫。如此,则权不专于一司,事不留于壅蔽。” 他顿了一顿,又说: “不过也有大臣觉得要设三公府,以勋旧大臣为太师、太傅、太保,总率百僚庶务。咱现在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朱元璋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看了看桌案上几堆数尺高的奏疏,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陆知白终于从他脸上看出了“批不完,真的批不完”的疲惫之色。 心中倒是觉得好笑起来。 大明第一劳模,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啊,黑眼圈都快熬出来了。 陆知白一副关切之色,说道: “陛下事务繁忙,却也不宜久坐。每半个时辰便要起身走动,远眺,否则有碍龙体。” 朱元璋摇头叹道:“你还说呢?咱都觉得屁股疼,眼睛都要花了! 这些天咱每天要处理二百多本奏疏,大小政务每天都有三四百件!” 朱元璋:???! 他不由得忧心忡忡地叹道: “以咱的老练,尚且如此艰难,往后那些子孙又该如何手忙脚乱? 必有许多国事被耽误了。这辅佐制度必须尽早定下来。你以为如何?” 尽管朱元璋心中觉得陆知白年纪小。 虽然擅长财货经营,还有工艺技术,但不代表他对于政事也那么懂。 不过,朱元璋向来广开言路,倒也愿意听一听陆知白的想法。 万一有什么可行的奇思妙想,那就是赚到了。 陆知白斟酌片刻,开口道: “陛下,儿臣以为这三公或是九卿,皆不可取……” 朱元璋眯起眼睛,问道:“你且细细道来。” 陆知白就说:“虽然这样可以分权,但三公九卿本身已是位高权重,又有各自的利益诉求。 若真凑到一起,有些事情是否真能顺畅的商量出利国利民的方案,倒不好说……” 他这有点瞎扯,因为这制度还没开始施行呢。 只是提前预判一下可能的危害。 朱元璋听了,一番沉吟之后,稍稍颔首道: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分权,绝对不能再出一个像胡惟庸那样专权独断的丞相。 但权力太分散了,是否会齐心协力做事? 所以三公和九卿,都被陆知白否定了。 朱元璋不由得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能给咱找一些辅佐的贤才?” 陆知白心想: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正确答案的,不要再胡乱折腾了。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 “儿臣以为,陛下想要的这种人,其身份不应该太高,但又应当有真才实干。 所以应从翰林或者国子监中选拔。他们没有实权,却应当有头衔美称,不妨称为殿阁大学士……” 朱元璋听了,露出思索之色,点了点头。 随后却笑起来说: “这法子有点意思,但国子监那些学生,去地方上历练还差不多,叫他们处理国事,实在为难他们了。” 陆知白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那国子监不是你要开的吗?现在又嫌人家不够人才。 朱元璋却并不气馁,想了一想,兴致勃勃起来,露出笑容道: “咱倒是受了启发。这三公九卿确实有不利之处。 咱要去民间寻访人才!就用那些老成稳重之人,任命他们为辅官……” 他转眸望向窗外。 现在冬天,外面只有些常青树木,仍然翠绿。 朱元璋来了些灵感,说道: “就先设四个辅官,命名为春夏秋冬。如此这般,按月轮转,使他们不能专权独断……” 陆知白闻言,不由得有些愕然。 他真是不太明白老朱的脑回路。 大概人与人就是很难互相理解。 但他觉得自己说的也够清楚了呀,怎么老朱还是往四辅官上想去了? 在历史上,胡惟庸是洪武十三年正月没的。 过了几个月,老朱就搞出了四辅官。 用了两年多,觉得不趁手,又想了法子。 这才设置的殿阁大学士。 这下子终于好用了。 但中间的这两年半,感觉是挺浪费的。 两年半啊! 都足够他把美洲插上大明的王旗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陆知白才会来提主意。 但没想到,这次老朱竟然不采纳了。 朱元璋看着他有些愕然不解的神色,不禁笑了起来,哼一声道: “咱知道你足智多谋,想的这个法子倒是挺好,但也有疏漏之处。总体来说,还是给了咱很大的启发。” 但他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 分明就是不想采纳陆知白的每个意见,以免这小子飘了。 另外,他确实觉得翰林跟国子监学生,都嫩了点,不顶事,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耆(qi)宿大儒? 陆知白劝道:“民间那些老儒生,习惯了在野,又没处理过朝廷事务,根本没有政府,不,官府思维。兹事体大,陛下还是三思而行。” 朱元璋神色却端肃起来,说道: “处理政务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但他们来自民间,知晓民间疾苦,会多为百姓考虑一些。这才是咱最看重的地方!” 反正制度都还没有正式施行,两个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陆知白知道说不过他,没有办法,只好先溜了,道: “父皇说的在理……那儿臣就不打扰了。” 朱元璋摆手示意他自可离开,继续批着奏疏,心情却好了起来。 陆知白转身退出,心中颇有几分郁闷。 老朱有时候就是很理想化,一拍脑袋就决定了,出了问题再改正,执行力超强。 陆知白也没办法。 能够使人醒悟的,不是道理,而是南墙。 另外,有些时候吃点亏,或许不是坏事。 比如,我们党一直是强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但实际上,大大的理论却也有一条,叫做——跟着群众跳火坑。 意思就是,实在跟群众说不明白的时候,就跟着群众去跳火坑,然后他才能觉悟,才会心甘情愿跟你走。 以后有老朱后悔的时候! 转念一想,陆知白一点儿也不纠结。 反正,又不是他家的大明~ 他开开心心的继续办自己的事,往回春堂去了。 第270章 我的栖霞!模拟经营玩家狂喜~ 陆知白踏入回春堂,所为的是朱长乐的面容之事。 前段时日,从贵州归来的郎中庞山,携回了用于治疗烧伤的药物,只是量颇为稀少。 其后,朱长乐身怀有孕,因恐药物对胎儿有所影响,遂停了,未曾再用。 然而,孩子终有降生之时,大约明年六七月间。 加之云贵距南京路途迢遥。 故而,此刻让庞山再度启程,前往一趟,倒是颇为适宜。 未几,庞山行色匆匆,前来谒见他。 庞山这两个月皆借住在叶长春府中。 一则因旅途劳顿,需好生休整; 二则能够整理在外写的游记,还能与同行交流心得。 就那少许药物,陆知白此前已付予他六百贯钞,并言明后续仍有需求。 故而,庞山见到他时,神色间隐有兴奋之色,还忍不住向陆知白恭贺封侯之喜。 陆知白微笑着摆摆手,未与他过多寒暄,直截了当地阐明来意。 庞山听闻还要药,并不觉意外。 云贵之地他已去过两回,在那里居住了两三年,也算熟悉,因而当即应承下来。 陆知白却笑着说道: “但除了此事,我尚有其他事,需嘱托于你。” 庞山拱手言道: “但凡庞某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有半分吝惜。” 陆知白笑道: “你需多多结交当地土人,尽力襄助他们,务必要彰显咱们汉人的友好。当然了,一切前提是你自身安全。” 庞山微微一怔,面露一抹意外之色。 此等要求,实乃未曾预想。 但他沉思片刻,仅是微微颔首,并未多问。 陆知白见此情形,心中愈发满意。 他相信这庞山乃是聪慧之人。 若不聪明,又怎能以游方郎中的身份,四处游历? 再者,此类人或许与徐霞客相仿,皆是喜欢四处游览,领略别样的风土人情。 陆知白又道: “另有一事,便是尽力将云贵那边的风土人情、山川风貌、特产等等,予以记录,越详尽越好。” 听闻此言,庞山若有所思地点头,或许心中已有揣测。 实际上,陆知白此番部署,不过是信手布下的一步闲棋。 倘若日后这些情报能够派上用场,倒也能为朝廷节省些许人力物力吧。 只因,当下的云贵地区,尚未归入明朝的正式统治范围。 那里虽建了一些卫所,但当地土人仍有首领,就是土司。 往后,免不了还要动用兵戈…… 不过,那是日后之事了。 当下先将为长乐疗脸的药物取回,顺道再行些其他事宜,有进展就是赚了。 陆知白说道: “路途遥远,你若近日无事,便可动身了。 再者,此行危险重重,那地方瘴气弥漫。 我欲寻些人陪你同往,如此你们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庞山略作思索,向陆知白拱手致谢,便算是应下了。 陆知白冲他笑笑,掏出一沓宝钞递与他,说道: “此乃一千贯,权作定金。待你归来,另有重谢!” 庞山对他深施一礼,并未过多推让,言道: “庞某感激侯爷的信任。” 而后接过钱财。 这便意味着二人达成了正式的交易关系。 陆知白喜欢这般清晰明了的交易,不掺杂过多人情。 他笑着说道: “你好生筹备一番,我再寻些人,陪你一同前往。” 二人又闲谈数句,陆知白便归家而去。 随即,将寻人的事宜交予杨管事。 这些人,自是要有个明面身份,不可无所事事地前往。 倒是有一些走南闯北的商贾可用。 还需几位护卫,也得找个有胆有识、会画舆图的读书人。 实际上,陆知白名声渐起的时候,就有一些不得志的读书人前来投奔。 他甚至积累了一些名帖。 这在古代很正常,考不上科举就不做别的了?总得找个门路。 这叫“干谒”,以求荐举。 人手之事皆无需陆知白费心,他只需出钱即可。 午饭时分,陆知白对朱长乐言道: “明日我打算前往栖霞一趟。 我已有一段时日未曾前往,那边尚有诸多事务待处置。” 朱长乐问道:“会在那边过夜吗?” 陆知白笑道: “那里又无娘子相伴,过什么夜~” 如今交通条件转好,相距四五十里路,不过两个多小时罢了。 …… 次日。 陆知白带着杨管事,以及他的宝贝徒弟夏原吉,一同抵达栖霞。 他原本打算依照舆图,仔细查看自己的封地。 啊,我的栖霞! 模拟经营爱好者狂喜!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别太离谱~ 然而。 一则天气严寒,二来除却主干道,诸多地方道路并不畅。 于是,他随意四处瞧了瞧,便作罢,转而进入栖霞山中,直奔矿区。 工业区那里,一切进展顺遂。 那河流之畔,炼钢的高炉等相关设施矗立。 河岸两侧,亦有众多水利设备。 初代的水力车床虽已制成,却仍在持续改进之中。 但现在,游标卡尺业已造了出来,部件的精度有所提高,这是好苗头。 水边的兵器作坊,每日的产出颇为惊人。 经由高炉炼制而成的精钢,质量优于百锻钢,所打造的冷兵器,堪称吹毛断发。 每隔一旬,便有一批寒光凛冽的刀剑,运去军器库中。 如今刀剑的缺口仅余十分之一,反正最终期限之前必定能够完工。 而陆知白此次前来,还带来了新的设计图,便是—— 多功能工兵铲! 工兵铲,实则并无统一的样式,整体的设计构想,就是主打一个多功能。 最为基础的部件,便是铲子,但其两侧又能当作锯子; 把手,是一节一节安装的,还能够折叠,内里中空,能够安装一些小刀、打火棒之类的小物件; 铲子上还有一孔,能够挂在背包上…… 总之用途繁多,甚至能够煎鸡蛋。 陆知白知晓北伐之事,实际上仅余数月便要触发啦。 因而,打算给老朱一些惊喜。 好表明他这侯爵之位,凭功劳而论,是实至名归! 陆知白随后又去查看了温室。 外面天寒地冻,但温室之中,各类嫩绿的菜苗,已有一指来高。 第271章 工装衣大热 陆知白雇了当地老实憨厚、经验丰富的老农,在温室里种菜,好生照料着。 看这长势,一二月份便能享用到夏季的一些菜啦。 问题在于,这温室的成本颇高,单种蔬菜,当然是亏本的买卖。 没办法,此乃试验性质,日后再慢慢改进。 …… 火药作坊。 各种用途的火药配方已然确定,当下正在进行几种样式地雷的生产。 点火方式主要有钢轮击火、雷汞和绊线几种。 外壳的材质,则主要为金属和陶罐,使用场景与成本皆不相同。 现今这些地雷已储备超过五千个,在北伐之中,必然能够派上用场。 既然现在生产为主,朱桢那小子,也不常来这边,又回大学去上课了。 因为栖霞这边都是一些中老年男子,还是满教室的小伙伴们有意思。 另外,恐怕他也是在等指婚的圣旨呢…… 陆知白又去看了附近燧发枪的研制进展。 本来他就已经给了大致的图纸,工匠又折腾了一段时间,现在进展极大。 唯一的问题是,制作工艺不太稳定,哪怕精度足够,勉强能组装出可用的整枪,也很难量产。 这个就需要积累经验,并且配合车床。 但现在车床也在改进呢。 所以还是先加大制作量,积累经验…… 看完了火药作坊,陆知白便携着夏原吉前往了较近的一处小矿山。 这段时日,矿业协会的成立可谓是顺风顺水。 那些不情愿加入的,都被清除出去了。 这帮商人,既想在栖霞免费挖矿,又盼着能得到些庇护,自然纷纷加入其中。 矿业协会的副会长乃是刘富贵,此人颇为精明能干。 因他在栖霞人脉广泛,早早就获知了陆知白今日会来栖霞的消息。 于是赶忙联络了其他一些商贾和作坊主,赶到山里,在水泥路边的一个茶寮中等候。 待陆知白的车马经过时,他们赶忙迎出,热切地行礼。 随后,一行人便一同前往附近的矿山察看。 陆知白主要是想突击检查,这里矿工的待遇究竟如何。 途中,刘富贵将近期一些要紧之事一一汇报。 陆知白听着,微微颔首,面带浅笑说道: “近来工装衣的生意渐好,却不知具体是何情形。” 他是听到了消息,看到了账目,但具体景象却是不知。 刘富贵一听,拍马溜须的机会来了,赶忙说道: “正是如此,驸马爷,哦,侯爷!您先前当真是深谋远虑,早早便料到了今日的景象。”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插话道: “近日天气愈发寒冷,可矿工们活动量大,容易发热,穿袄子便嫌厚,这工装衣倒是正合适。” 另一个人道: “先前咱觉着麻布衣裳便宜,可这段时日下来才明白,冬天不能再穿那麻布衣了,磨损得也太快。 即便打上补丁,用起来终归也比不上这厚实的工装衣方便……” 又有一人迫不及待地讲: “这工装衣,着实耐磨,恐怕能用上好几年呢。” 他们起初都觉得这衣服虽好,价格却贵。 但或许是这段时间赚了些钱,便财大气粗许多,彻底认可了这好处多多的工装衣。 毕竟,贵一些,难道是衣服的缺点吗? 陆知白露出满意的笑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创业成功般的喜悦。 接着,他轻叹一声,道: “这衣服固然不错,可成本着实太高。乃是用新式纺纱机和织布机,将棉绒搓成了粗线,密密的织成布,这才有如此结实耐磨的质地啊。” 他身旁众人听了这话,微微张嘴,却也不好再多言。 有几位商人偷偷的,深深地望了陆知白一眼,心中暗道: 不愧是能凭一己之力封侯的少年,果真是机灵。 一群人请求降价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他倒是先诉起苦来了…… 陆知白所言倒也是实情,虽说他怜悯矿工生活不易,可这工装衣的成本也确实高昂。 再者,冬天御寒衣物本就价高,降价是绝无可能的!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矿山。 只见众多矿工身上所穿的,果真是纯色的工装衣,现在已有些辨不出原本颜色。 只是略作改进,或印染、或写上了自家作坊的标记。 陆知白等人突然出现,引得监工和众矿工忙不迭地过来行礼。 陆知白并不嫌弃他们又脏又臭,询问了一番他们的近况。 许多矿工见着这位活生生的少年侯爷,激动得满脸通红,纷纷叩谢不止。 一位满脸皱纹如树皮的老汉说道: “多亏侯爷仁义,成立了矿业协会,咱大家伙的日子,可比从前好过多了。” 矿业协会制定了矿工的平均待遇,并且,设有举报渠道。 倘若作坊主妄图死命的剥削矿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举报有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知白查看完这座矿山,已然到了中午时分。 以刘富贵为首,这些作坊主的盛情相邀,陆知白等人便前往栖霞新开的一家酒楼用了午饭。 这饭食,虽说与南京城里的酒楼尚有差距,但在这偏僻之地,已算是相当不错。 而且还有栖霞山中的野味,新鲜着呢。 饭后。 陆知白总算打发走了这帮人,勉励他们好好做生意,不要生事。 他在酒楼房间稍作歇息,便拿出栖霞的舆图,指着一处地方,对杨管事吩咐道: “这个山谷位置不错,你去实地查看一番。 若合适,就在此修建学校和办公室。规格之类无需讲究太多,明年一二月,能有可用的房子就行。” 杨管事连连点头,应道:“这事儿不难。” 陆知白所选之地,位于栖霞进山之后数里之处,离水泥主干道不远,交通还算便利,周边也有水源。 关键是,栖霞周围其他地方到此,距离都不算太远。 没法子,陆知白的封地以栖霞山为主体,办公之地也只能建在山里了。 至于学校。 他打算等明年开学之后,就给那帮学生安排实习!明清应天府地图现在南京地图明故宫至栖霞山 第272章 宝刀!朱棣高兴坏了 成天窝在教室里,能有啥意思? 完全可以边做事边学习,这才叫学以致用! 早点做事,早些磨炼,学生们定能成长迅速。 好吧,他承认,其实也是因管理封地可用之人不足,顺便培养自己的班底…… 他还打算给表现出色的逆徒们安排职位,发放工钱呢。 这一番视察过后,陆知白又带着夏原吉,前往上元县的县衙。 那上元知县名叫张允之,虽已接到皇帝的手谕,知晓要协助广智侯治理栖霞山一带。 却未料到陆知白会亲自登门。 于是,在县衙后堂,以公事的规格接待。 陆知白此来是为探探情况。 虽说老朱下了命令,但县衙这边,也可能存在阳奉阴违的状况。 双方一番寒暄,交谈了好一阵子。 对于陆知白的一些需求,张允之满口应承。 只是尚未实际做事,不知究竟会出几分力。 毕竟上元和江宁两县,乃是京师的母县,就连皇宫都在上元县境内。 这知县的差事,可不好干呐。 陆知白虽体谅他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但真有需要时也绝不会手软。 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 陆知白向张允之索要,封地范围内的一些数据。 诸如人口(现今尚无黄册制度,只有户帖)、田地、牲畜,甚至山林面积之类的信息。 这些皆是治理一地的基本要素。 陆知白的封地,面积比一个乡还大。 有户籍的人口,大约四千人,大多分布在栖霞山周边。 这座山占了封地面积的七八成,但山上人口稀少得很。 张允之摸着胡须应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过,侯爷,现今栖霞那边人来人往,流动人口实在难以统计……” 他倒有几分想看陆知白本事的意思。 陆知白只是微微一笑,让他将所有卷宗备好,派人送到公主府。 今日出行任务便算完成√。 他带着夏原吉打道回府。 路上,自然少不了要给宝贝徒弟传授些知识。 夏原吉聪慧异常,学东西极快。 而且似乎天生对人口、田亩之类的数字颇感兴趣。 不愧是先天户部圣体啊。 陆知白对他寄予厚望,如今带在身边,确是有意栽培。 陆知白打算的是,待开年之后,再正式去管理栖霞。 当下办公地点尚未建成,天气又极为寒冷,他着实不愿常待在那边。 再者说了,早有规章制度,有里长什么的,按部就班也能运转。 他即便去了,短时间内也难有作为,还是先摸清状况更为要紧。 要实事求是,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现在这段时间,做些远程指挥便好。 实际上,因着矿区的开发,再加上那几十里水泥路的修筑,栖霞周边已然被带动起来。 部分有头脑的百姓,生活已开始变好了。 只是,这股能量辐射的范围终归有限。 若要整个地区都实现良好发展,还需更为精细的统筹规划…… 陆知白打算在放寒假前,将学生们都带过去瞧上一瞧,随后布置相关的寒假作业。 都是大学生了,写一点策论很合理吧? 待到来年开学,天气不再那般寒冷,众人便都要成为栖霞的实习生了。 陆知白回到京城。 叫人把装在长匣子中的一把宝刀,给朱棣送过去。 四哥对于冷兵器也算是行家里手,请他评鉴一番。 朱棣收到之后,还有些诧异,不晓得陆知白为何无缘无故的送礼于他。 但打开匣子之后,寒光乍射。 朱棣的一双眼睛,也是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爆发出喜色。 他取出这把寒光闪烁的宝刀,仔细观赏,又拿在手中试了试。 重量倒是恰好。 这刀,看起来也不过是明军的制式装备,装饰也简洁,并没有镶嵌什么宝石。 但朱棣仍是欢喜,很快就让亲兵手持军刀,他提着新刀猛地砍了上去。 铿锵作响。 亲兵手中的刀,竟是砰然断裂。 亲兵亦是后退了两步,满脸惊讶之色道:“好刀!” 朱棣再看自己的刀,竟然看不出什么损伤。 朱棣又拿其他刀做试验。 哪怕是品相极好的百锻刀,在这新刀砍击下,也或是有裂纹,或是卷口。 随后又拿盔甲试验。 大多数盔甲,都很难防住这样的宝刀,需要极厚的钢甲才可以。 朱棣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双目烁烁生辉道:“驸马大功,铸此宝刀!” 他越想越是心潮澎湃,激动难耐,而后竟按捺不住,径直跑去了公主府。 见到陆知白之后,朱棣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你那刀究竟是如何打造出来的?居然如此锋利!” 陆知白知晓他性子急,却未料到竟这般急。 于是询问了一番状况,而后笑道: “这刀能入四哥的眼,我也就安心了。” 其实他早就让工匠试验过了。 听着众人的夸赞之词,陆知白却没太多感觉。 他对冷兵器了解不多,又不用,自然没有切实具体的感受,故而还是得找朱棣这样的行家试验一番。 如今连四哥都称好,他自然是放心了。 朱棣拉着他的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说道: “你这军刀当真是极好,我定要为你请功。有此等兵器在手,咱们对上残元,又能增添几分胜算。” 陆知白笑着,刚欲谦逊几句,朱棣又急切地追问道: “到底是如何制成的?快快说来。” 无奈,陆知白便大致跟他说了说: “最为关键的,乃是冶铁技术的改进。我让他们建造了高炉,温度较以往更高,能够将矿石中的杂质烧干净些,提升含铁量。 再添加其他金属,命人多加搅拌,制成均匀混合的合金,以增强钢铁的性能。 随后铁水倒入刀剑的模具之中,接下来便是常规的处理步骤,稍加锻打之后再开刃,也就成了……” 朱棣问道:“这法子听上去倒是颇有道理,不知每日产量几何?” 说着,他自己又面露诧异之色,道: “上个月在栖霞那边,那里的作坊似乎尚未开始生产吧?” 陆知白笑道: “如今的产量,少则一百多,多的话则不好说,得看作坊和人手数量。” 说着,他赶忙又叮嘱朱棣: “四哥,你可莫要在陛下跟前乱说啊!毕竟冶铁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就怕朱棣添油加醋,一张口就是大跃进,那往后工部上下岂不是要累得人仰马翻。 第273章 任务圆满完成,赐衣,嘉赏! 朱棣点了点头,难掩激动之情,提议道: “嗯,有如此精良的钢材,我看还得打造一些别的,诸如长矛、马刀之类的。” 陆知白笑道:“这我可不管,陛下说造那就造,总不能私铸兵器。” 朱棣点点头,又感慨道: “往日只瞧着你在那儿建高炉啥的,未曾想,竟有这么厉害的成果。” 说着,一只手搭在了陆知白的肩膀上,颇有见猎心喜的架势。 朱棣舔了舔嘴唇,说道: “不过,火枪更为稀罕,你那火枪,造得咋样了?” 陆知白不禁失笑: “四哥当真是对火器情有独钟,念念不忘啊。” 陆知白大致讲述了进展,主要是夸大了当下的毛病。 但他所言也是实情,燧发枪部件复杂,有些零件当下很不精准,难以量产。 朱棣听了,难免有些失望。 却也知晓改进并非易事。 于是又勉励了陆知白一番。 陆知白又跟朱棣说道: “四哥,你若要上疏,晚几天吧,再过些日子,所有武器就要交付完毕了。” 朱棣点了点头。 他自然清楚,等交付任务之后,正好能够论功行赏。 没过两天。 朱元璋下了两道圣旨,分别给楚王朱桢和齐王朱榑指婚。 朱桢的未婚妻乃是王弼之女王瑾,而朱榑的王妃则是江阴侯吴良之女。 朱桢为这消息可是苦等许久,如今终于盼来圣旨,把他给乐坏了。 其他几个兄弟虽早已成婚,可朱桢年纪尚小,众人免不了要逗弄他一番,纷纷让他请客吃饭。 于是朱桢难得豪爽一回,在天香楼摆下酒席。 陆知白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依旧是他们兄弟几个相聚。 陆知白如今算是发现了,哪怕在古代,有了一定身份,成天也是吃吃喝喝,各种宴会。 但如今嘛,起码参加饭局时,他心情畅快,极为放松。 朱桢喝了些酒,嘿嘿直笑,说道: “我已问过母妃,她打听过了,礼部那边挑了些吉日,正月便有两个。” 陆知白笑道: “那估计便是在正月成婚了。” 朱桢脸蛋微红,只是憨笑,并不言语。 朱橚逗他道: “早日成婚,三年抱俩。” 朱棣倒是想起一事,问道: “老五,听闻你府里又有喜讯了?” 朱橚略带一丝羞涩,却又难掩骄傲地说道: “不错,大概二三月份便要生产。” 朱桢不禁满脸羡慕道: “哎,五哥的孩子都要两个了。” 朱棣挤眉弄眼道: “只要你勤勉些,迟早也会有的。” 一群少年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 陆知白轻咳两声,示意他们莫要太过放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只因再过些时日,他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有妻有子,有兄弟有朋友。 关键是,还有钱有权有颜。 这般的生活,当真是妙极了…… …… 几日之后。 先前定好的、交付武器的日子到了。 自有工部和军器库的人进行交接。 此次交付的武器数量,比任务数量还要多些,且毫无差错,质量极好。 朱元璋早已得知了相关情况。 况且又收到了朱棣的奏疏。 他言称陆知白新的冶铁之法能得到上乘精钢,造出的宝刀极为锋利,乃是大明之幸。 朱元璋虽晓得那高炉,却不知改良的效果竟有这般好。 他又派人,去问军器库那边,是否如此。 宦官回来说,亲眼所见,新造出的一批刀剑确实无比锋利,乃是神兵利器。 得知这一结果,朱元璋连连点头,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武器的缺口不仅补上了,而且质量还更好了。 即便日后有大规模战事,也无需太过忧心。 既然任务圆满完成,负责此事的官员自然该有嘉奖。 这种赏赐,是有规制的,一般也不会太多。 通常是给钞,赐衣,或是赏白金(就是白银),绮帛等。 于是朱元璋批道: “赏广智侯白金百二十两、冬衣四袭;尚书余文昇绮帛八匹,衣两袭;工部制军器者,侍中以上,照此减半……” 给钱,就被花了;给布,虽能做成衣服,但没什么特殊标记。 所以。 赐衣,特殊! 衣乃是内府尚衣监所制,往往会高于被赐者的官职,上面还有各种花纹图案,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不过。 批着批着,朱元璋又看到了陆知白呈上的奏疏。 自天冷之后,陆知白进宫的次数减少,奏疏也不多,好似半冬眠了。 只因他向来慵懒,但凡上疏,必是有事。 朱元璋倒好奇,这家伙要谈些什么。 看着有些歪扭的字迹,朱元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炫耀护驾有伤是吧? 但看下去之后,朱元璋也凝眉沉思起来。 陆知白是在为一众工匠诉苦,讲述他们在作坊劳作的种种可怜形状。 工匠地位为何低下? 其中一个缘由便是,他们大多从事苦力活。就连现代,快递外卖等行业,依然被人看不起呢。 能工巧匠,终归是少数。 而陆知白研究所里,那种脑筋灵活、能做研究的工匠,更是少之又少。 甚至像郭雄文,有家学渊源,虽喜爱与工匠相关之事,却无人将其视作工匠,只因他还有其他诸多身份与光环。 普通工匠,或许仅会一门手艺,一辈子都只能卖力气干活。 主顾说怎么干,就得怎么干,哪有创新的念头。 而在京城给官府服役,是惨上加惨! 又不能接私活,仅凭有限的薪水过活,每天起早贪黑的,着实艰辛。 朱元璋低声自语道: “还晓得为他人请功,这小子倒是不错……” 朱元璋既知陆知白所言在理,又逢年关将近,他自然要体恤百姓。 于是做出肯定的批复。 史曰:上以工匠之役于京者多艰于衣食,命工部月给米赡之,有妻子者一石,无者六斗,其魇魅、获罪免死罚输作者不在是例。凡给粮工匠四千七百十三人,不给者一百四十九人。 意思就是说,用厌魅邪术害人、免了死罪被罚做工的劳改犯,不享受福利。 紧接着。 朱元璋又看到一封奏疏,乃是工部尚书余文昇所呈。 他措辞小心翼翼,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之前时间紧迫、任务繁重,无奈之下,驸马想出了提高工钱的法子。 如今,这些工匠累计的工钱已有超过五千贯,请求户部拨付,但户部不咋愿意…… 朱元璋看后,登时有些无语凝噎。 第274章 倭国要是没有金银,咱打烂你的屁股 朱元璋拿起先前陆知白的奏疏,看着自己的批复。 斟酌片刻,终是叹了口气,道: “罢了,就让他们过个饱年吧……” 于是。 米照给,工钱也照发! 朱元璋心中却在想,这驸马老是向自己描述海外如何美好、有多少财富。 比如那近在咫尺的倭国,竟是有金山银山。 起初他本不信的,架不住时间一长,听得多了,难免心生美好幻想,不自觉地有了期待…… 今天破财啦,朱元璋越想越觉得难以平静。 于是又拿出一张长条纸,写了个条子道: “你个小兔崽子,最好莫要骗咱,倭国要是没有金山银山,仔细咱打烂你的屁股!” 随后又遣人,把这个条子传给陆知白。 至于今日的花销,便从将来的收益中扣除吧! 如此一来,渐渐的,倒也不觉得心疼了…… …… 公主府。 宫人过来传朱元璋的手谕。 府中许多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因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陆知白也有些好奇,神色严肃,郑重的接过那纸条。 然后。 打开一看。 他怔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见状,虽没有那么紧张,但更加好奇了。 陆知白将条子递给朱长乐,她看过之后,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既然没啥事,夫妻二人随后就回了自己院中。 朱长乐道:“此事你自是没骗父皇,不用担心挨板子。” 因为是最亲密的人,陆知白常常会向她讲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所以现在,朱长乐也晓得,这星球里面有一个个岩石板块,它们在不断运动,有些碰撞的地方会抬起,便成为了山或高原。 而金矿石沉重,往往是在地底深处,但随着板块运动,就会被拱上来。 所以。 既然倭国多山,而且有火山,那么自然也可能有金山。 陆知白笑道:“不错,但没有船,还是过不去。若是明年开始造船,现在也得筹备着了……” 既然如此,他准备再写一份奏疏,谈一下造大海船的事宜。 朱元璋虽然一刀切的施行海禁,片板不许下海,但主要是针对民间走私贸易。 官方,尤其是南方的军队,却不可能没有海船。 没船怎么剿海盗和倭寇呢? 怎么从海上漕运呢? 洪武年间,江苏和广东等地,都是奉命造过大海船的。 现在要造海船,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 经验丰富的船工! 决定朱元璋命运的鄱阳湖大战,是在1363年,现在是1379年,还不到二十年。 当时给两方造船的那一大批工匠,应该还有不少仍健在,而且被编入了水师中。 所以,现在的大明水师,无论装备还是人才,其实都很强,世界一流水平。 完全有大航海的基础条件! 当天。 又有宫人,送来了朱元璋的赏赐。 虽说陆知白早就习惯了这各种各样的赏赐,也不像古人那样对赐衣很看重。 但在宫人面前,他还是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感谢洪恩浩荡…… 第二天。 陆知白去了一趟工部。 得知朱元璋应允了给工匠的酬劳,他不禁露出微笑,心情大好。 虽说绝大多数工匠没甚聪明头脑,只会机械的做工。 但他们也是人呐,凭啥要白白的为朝廷做牛马? 而余文昇这官场老江湖,虽身在工部,却也通晓人情世故。 何况,这一回是沾了陆知白的光,他竟也得到了赐衣,可以当传家宝呢。 所以,在发放工钱和米粮之时,余文昇特意命人告知工匠们,此乃广智侯与工部尚书恳请给付工钱,陛下又开了洪恩给米。 于是,那些工匠一通千恩万谢。 此前两个月,他们任务紧迫,工作极辛苦,全靠着工钱支撑斗志,可心里终归不踏实。 现今,结了任务,也拿到工钱,感觉如同做梦一般。 而那沉甸甸的米粮,则提醒着他们,这并非梦境。 许多人甚至激动又委屈,抹起了眼泪。 他们做工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享受这等优厚待遇。 有人说道: “广智侯啊,听闻他对工匠极为友善,大力推崇工匠之学。可惜我没那能耐,进不了研究所……” 众多工匠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对陆知白那神秘的研究所,充满景仰与羡慕。 那里的人,好像已经慢慢的脱离工匠身份了。 …… 这天上午。 竟有一位出乎意料之人,来到公主府,求见陆知白。 乃是太子的老师宋濂。 宋濂因儿子、孙子被卷入胡惟庸案中,原本应被无情地连坐处死。 幸而太子与陆知白等人仗义求情,朱元璋这才改了主意。 宋濂满含感激,诚挚说道: “老朽昨日抵京,面谒陛下谢恩,亦见了太子殿下,听闻侯爷曾为我求情,此等大恩大德,老朽铭记肺腑,没齿难忘。” 陆知白微微一笑,神色温和,说道: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怎敢劳烦宋先生亲自前来。” 宋濂对他极为客气,礼数周全到极致,不仅举止恭谨,还备下了精心挑选的些许礼物。 其后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诸多感谢之语。 末了,不禁感慨万千道:“若非侯爷等人相助,老朽哪有这等机会,为陛下重修四书五经?” 陆知白见到他时,心中其实早有猜测。 果不其然。 朱元璋决意将释经权牢牢掌控于手中! 这倒是利好标点符号啊。 陆知白遂展颜笑道: “此乃重任一桩,足见陛下对先生的深切信任,先生务必要精心修书,切不可误解陛下之意。” 宋濂闻听此言,神色微微一变,目光中流露一丝谨慎。 他沉思片刻,恳切地对陆知白言: “实不相瞒,老朽今日前来,正是专程请教驸马,那些标点的种种用法。” 第275章 贡不如约,作死的高丽 于是陆知白细致地予以解释。 末了,又郑重道: “陛下对此事重视非常,有些标点,万不可用错。” 宋濂连连颔首,他心中自是明白关键。 既已担当此总编修之职,已经是无可奈何,唯有谨遵朱元璋之令行事。 二人相谈许久。 陆知白又关切地叮嘱道: “宋先生年事已高,切勿过度操劳,还望多多保重身体。” 宋濂微微叹息,神色间似有几分心灰意冷,缓缓言道: “老朽已是一把老骨头,如今,埋头修书便是……” 虽说有儿孙遭处死,但其尚有一子,总算是有些念想。 送走宋濂后,陆知白却心情甚好。 许多事,皆朝好的方向发展。 大明这艘巍巍巨轮,发展将要慢慢开始加速了。 …… 陆知白写了关于造海船的奏疏交上去。 未及两日,便迎来了十二月初一的大朝会。 这朝会,他自是要参加的。 毕竟身处朝堂,总不能真个两耳不闻窗外事。 虽说有邸报,可消息到底迟缓不少,也不全面。 再者,在老朱跟前偷懒也得适度,偶尔早起一回,刷刷脸也是应当的。 陆知白在群臣之中,微闭着眼,半梦半醒地打着盹儿,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其余人奏事。 时间就这般匆匆而过。 忽然间,陆知白听闻礼部官员高声奏报: “高丽使者李茂芳等人,进贡黄金百斤、银一万两!” 朱元璋听后,冷哼一声,道: “使者呢?将他们带过来,朕要好好问问,前年约定的是何数目?如今呈贡的又是何物?” 等待之时,君臣又商议起其他事项。 而陆知白却是精神一振,困意全无。 高丽这地方,向来是左右逢源,在大国之间摇摆不定。 虽说小国自有其无奈与悲哀,可做事也不该如此离谱。 否则往后谁还敢信它? 不多时,高丽使者李茂芳,便来到殿中。 他倒是礼数周全地行礼,而后便缄默不语。 朱元璋面上未见多少怒色,但其语气却略显沉凝,缓缓说道: “高丽国王王颛(音同专)曾入朝进贡,呈上的表章自称臣子,还言称他们世世代代子孙,愿做我朝的臣子和婢妾。 可没过几年,他竟被奸臣所杀。后来你们使者送来进贡的表章,皆称是继位的国王所派,朕也不知究竟实情如何。 将使者扣押下来询问,却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扣押久了,朕亦不忍心他们与家人分离,便将其放回。 可没多久,高丽又派使者前来,朕拒绝接受朝贡。没几个月,高丽又以朝拜正月初一之名,送来表章,还进贡马匹,皆声称是继位国王所派。 如此这般,已有五次!朕现今便要问问你们,究竟在搞何名堂?国王是否安好?” 李茂芳赶忙拱手作礼,应答道: “我国已立了新的国王,国王当下安好。” 朱元璋微微冷笑,说道: “国王既然无事,那政令是否还存?继位国王若未被囚禁,政令若还如从前那般,那就得依照之前,王颛所言—— 每年进贡一千匹马,派一半执政大臣来朝拜。 进贡百斤黄金、万两白银、百匹良马、万匹细布! 还需将扣押的辽东百姓,悉数送回。 如今你等进贡的是些甚么?为何不依约定?!” 李茂芳当即“扑通”一声跪地,随即哭诉起来: “高丽这两年天灾频发,人祸不断,民不聊生,实在无力筹集如此众多的贡品。 久闻大明德泽四方,还望陛下怜惜高丽百姓,减少进贡额度……” 朱元璋微微一笑,说道: “你不过是个使者,有何资格与朕谈论这些?” 接着又道: “巴结残元,想必也让你们破费不少吧?” 李茂芳听了,微微睁大双眼,做出一副迷茫懵懂、忽然听不懂汉话了的模样。 朱元璋摆了摆手,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说道: “你们不按约定进贡,东西退回去吧。 速速依照约定,再行进贡,且将我辽东子民放回!” 李茂芳只得退了下去。 朱元璋一时沉默不语,气氛略显凝重。 众多大臣神色间皆流露出不满,随后纷纷议论起来。 礼部尚书朱梦炎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高丽反复无常,实不可信。 未来以何种方略对待此国,尚需审慎商榷。” 许多大臣微微点头,皆表赞同。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 “这高丽,真不知其究竟意欲何为!以前王颛在时,一切勉强尚好……” 但他面上又浮现出些许忧虑之色,言道: “那些弑君的贼人,定然百般滋事,在我边境肆意妄为,会给两国百姓带来巨大灾祸! 朕看那些奸臣的盘算,无非是仗着有沧海和高山的险要,故而才敢这般放肆作恶。 他们以为我大明用兵如同汉朝、唐朝那般?他们觉得,汉朝、唐朝的将领擅长骑射,却不擅舟楫,不利于渡海作战。 但我大明呢?平定华夏,赶走胡虏,水陆并进征战……大军所到之处,无有不能攻克之地,怎会与汉唐相同?!真是愚不可及!” 听其言下之意,倘若到了万不得已出兵之时,也并非不可。 只是发兵终究是大事,不可轻率行事。 但高丽这几年的作为,着实令大明颇为不满。 此前,王颛被杀之际,明朝派去的使者亦遭杀害。 还时常有沿海百姓被倭寇掳走,离奇的是,有人是被高丽送回来的,却不知这倒霉蛋遭遇了什么…… 谈了片刻,对于高丽之事,光凭口舌也难以说清,于是众人又开始处理其他政务。 待到天刚蒙蒙亮了些许,早朝便结束了。 朱元璋前往武英殿,其他大臣各忙各的去了。 陆知白连忙朝武英殿赶去。 对于高丽是如何作死的,陆知白心中甚是清楚。 但那地方,着实没什么好处,即便打下,也难有丰厚收益。 不过,既然老朱提及了海战,这无疑是建造海船的绝佳理由。 殿中。 朱元璋已然坐下,将茶碗重重地拍在桌上,对他说道: “驸马,你那奏疏,咱已看过,所提建议甚好。” 第276章 再做预知梦,外商,他在吃番薯啊! 陆知白面带微笑,说道: “造海船,此乃大势所趋。 若无船只,海上运输诸多不便。有了船,咱们想去何处便能去往何处。” 朱元璋点了点头,脸上却仍带着一丝不悦,对他说道: “咱看那高丽就不是个好东西,自汉朝至今,他们的君臣大多不知感恩,只会凭借欺诈惹出祸端。 汉朝时,高丽高氏失去爵位,汉光武帝恢复其王号,可他们旋即侵犯边境,最终被汉军打得大败。 唐朝曾对其赐封,可他们很快又背叛。最后国王父子皆被俘虏,家族都断了后。 到宋朝兴起,高丽王氏掌权,却被契丹、女真逼迫,甘愿做其奴虏。 元世祖进入中原时,曾在高丽近乎亡国之际救了他们,可他们却胡乱猜疑,还杀害信使,多次投降又多次背叛,所以多次遭受兵祸。 到如今,我朝刚建国时,他们倒是时常前来朝贡。但没过几年,又故态复萌,各种进贡皆不如约。 现在国中有一派又开始倾向于故元。一小国竟能同时侍奉二主乎?!” 陆知白对朱元璋的愤怒与不满,颇为理解。 只因大明建国伊始,对于安南和高丽等国极为信任,册封其为藩属国。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既然视作自己人,自然要一体祭祀。 故而制作了安南、高丽等国山川河流的模型,与大明的山川河流一同供奉、祭祀。 甚至,派遣使者前往他们的国家,实地祭祀山川河流。 如此信任礼遇,换来的却是高丽与故元交好! 这般打脸,着实令人恼怒不已。 只是,当下朱元璋无暇收拾高丽,他尚有诸多事务缠身。 论及重要程度,高丽恐怕还排在倭国之后…… 陆知白说道: “诚然。天下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其他国家皆知恩图报,谨遵约定,愈发衬得他们是小人行径了。 陛下往后切不可信三韩之地。他们反复无常,只看重利益多寡。稍有不如意,便会再度背叛。” 朱元璋点了点头,对于高丽那些人的情况,他看得远比陆知白更为透彻。 朱元璋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还是要好好经略辽东啊……” 辽东的情况极为复杂,并非建立了卫所,就能实现绝对统治。 陆知白道: “陛下,咱们还是谈谈造船之事吧。” 他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此乃一项浩大工程,而且绝不可偷工减料,恐怕所需花费不菲。” 朱元璋听后面色如常,郑重说道: “即便如此,也必须建造。” 他略作思索,接着说: “若要造大海船,第一批数量不宜过多,百来艘便足矣。往后有了钱财,再行建造。” 陆知白连连点头。 现今有多少资金便办多少事,没必要囤积过多船只。 起码在明朝洪武年间,这些大船前往东南亚耍耍,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朱元璋批复道: “工部遣官,督太仓、镇海、苏州三卫水师官军,造海船一百六十六艘,以备海运!” 一旦开始造船,便意味着出海计划终于步入正轨。 接下来只需静候大船完工即可。 陆知白欣喜异常,只觉成功在望,计日程功! 但他也不能只是干等着,于是略作思索,说道: “儿臣打算组织一批工匠,前往水师卫所那边学习造船手艺,顺便帮忙干活。” 这般提议,意在培养更多船工,朱元璋自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若要派人,需在工部登记备案。 且必须是身家清白、无案底的良民,断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派过去。 陆知白自是应承下来。 随后,将此事转交于余文昇,自己则归家去了。 这天夜里,不知怎的,他竟久违的做了一个逼真至极的梦! 清晨醒来,不免有些恍惚,回味不已。 其实这段时日,他虽也会做梦,但大多是自己刻意回想往昔看过的一些书籍、资料等等。 像这般的预知梦,是许久未曾有过了。 这一回,他梦到在宁波那边来了一位外商,乃是从渤泥国而来,名唤黄如琢。 梦中,黄如琢身上携带着木薯! 并且,他还掏出一个煮熟的小圆番薯,大口吃掉了! 陆知白梦醒之后,忆起这一幕,猛地一拍大腿,恨不能即刻将此人擒获在手,再把番薯抠出来。 那可是番薯啊! 一种高产的主粮。 粮食何其重要,粮足就有更多人口,有人口就有生产力和军队,国家就富强起来了…… 至于那木薯,虽有毒性,但经煮沸处理后亦可食用。 在二十一世纪,仍供养着世界上的六亿人口呢。 除此之外,陆知白揣测这家伙那边,或许还有其他作物。 如果去得早,说不定那个番薯还没被吃掉呢。 但同时,陆知白也心生疑惑,为何渤泥那边,竟有番薯了? 大概这个位面的大明,与原本的历史终归存在些许差异。 毕竟,哪有时间线倒流的道理…… 陆知白做了这个梦之后,早上连饭都吃得没滋没味,满脑子都在思索,如何尽快赶过去将此人抓住。 因为这个黄如琢本欲前往京师,却似乎被困在了宁波府那边。 他想尽法子,欲取得通行文书,反倒被诬陷为外国细作,于是吓得落荒而逃。 这一跑,也不知去向何方了。 陆知白真是恨不得当下就生出双翅飞过去! 待用过早饭,他也拿定了主意,于是便对朱长乐说道: “我有急事要去宁波那边一趟,过一会儿就出发。” 朱长乐不禁面露惊愕: “如此急切吗?” 陆知白颔首,神色凝重地道: “不错,确是大事。” 既然他这般说,朱长乐赶忙问道: “那你大约何时能归来?” 陆知白略作思忖说道: “南京到宁波有八九百里,若走水路,顺风,日夜急行的话,大概两三天便能抵达。” 他又细细盘算一番,接着道: “顺利的话,大概十天之内便能回来,你不必忧心。” 第277章 在那么多船里,挑了一艘会破的船…… 朱长乐心中自然有些不舍. 但陆知白乃是去办正事,她虽无奈,却道: “你们快去收拾些日常用物,给驸马带上。” 两个小厮连忙跑进屋里。 朱长乐又道: “你多带些人手吧,外面可不比京城。” 陆知白却并不愿带太多人: “皆是在城中,能有何事呢?带四个护卫便足矣,人多太过惹眼。” 他对于大明南边繁华城市,还是较为信任的。 别往山林小路钻,总不至于到处都是土匪、歹人之类。 陆知白自己则点了三个护卫,又唤上了丁维。 丁维此人,有一项奇特的技能,便是能够瞬间入睡。 有时他闭着眼睛,看似在假寐,实则已然睡着,但人又极为机敏,能够随时睡、随时醒。 简直是先天保安圣体啊! 陆知白对此甚是羡慕。 一刻钟之后。 一切皆准备妥当。 陆知白便带人前往渡口。 临行之际,又想起一事,好生叮嘱朱长乐: “莫要为我担忧,我只是去见一位商人,并非什么危险之事。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体。” 思索片刻,陆知白又想起说道: “对了,若你得闲,帮我写一份奏疏递上去,跟陛下请个假。” 虽说他并非武将,离开京师按理无需报备,但还是周全些为好。 老朱就享受这种做封建大家长的感觉~ 南京这边的渡口,倒是有不少船只发往宁波一带。 陆知白选了一艘大些的客船,可载客三百人。 此时,船上已有了三五十个乘客,但要人满才能发。 陆知白财大气粗,自然是选择了包船,命令船家即刻开船。 且越快越好,速速前往宁波。 船家多收了宝钞,自是欣喜异常,随后便开船。 却告知陆知白道: “夜晚之时,就不能再行船了,近日天气不好,冬夜漆黑一片,难以视物,即便行进,也是极为缓慢。” 陆知白让他视情况而定,莫要多言。 他虽住在奢华的包间中,但心中却不甚愉快。 只因这具身体,此前曾遭遇船难,父母亦是落水身亡,对于坐船实是存有一些阴影。 可别无他法了。 想要快,就只有走水路。 再者,他坚信多去面对恐惧之事,渐渐便能脱敏,不再惧怕! 人麻了属于是~ 只是,坐船坐车出远门,难免长时间被困于狭小之处,甚是难受。 故而他带了一些书籍,还有骰子、棋盘等物,和几个护卫玩耍,用以解闷。 第一天运气还算不错,刮起了西北风。 虽说风力不大,但也让船的速度加快了些许。 却也令陆知白有些晕船。 问题是躺着反而会更晕,他只得来到甲板上欣赏风景、吹吹凉风。 到了深夜,陆知白早已熟睡。 而天黑得实在难以看清之后,船只便在一个渡口停下,倒是又有船客上上下下的。 第二天。 陆知白有些精神萎靡、焦躁不安。 但也并未抱怨什么,只是询问还剩多少路程。 丁维见此,满心疑惑: “恩公明明惧怕坐船,却仍坚持出远门,究竟所为何事?此事竟如此重要……” 岂料下午时分。 船只忽然抛锚,说是有地方被碰坏了,正在修理。 船上众多人皆来到甲板上,议论纷纷。 陆知白被几个护卫护着,也前来查看情况。 他实难相信自己竟如此倒霉,在那么多船里挑了一艘会破的船,呵呵。 于是,他将船老板叫过来询问: “多久才能修好?” 出门在外,他隐去了身份,但一看便知并非寻常之人。 船老板小心翼翼地应对道: “要不了多久,很快就好啦。” 陆知白说道: “你最好莫要骗我,耽误了我的要事,后果难以估量。 若无法修好,就尽快前往渡口,再为我联系一艘船。” 老板连忙赔笑道: “贵人多虑了,已经修好两成了,还请耐心稍等片刻。” 甲板上,人群听到了这话,仍有些骚动。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说道: “刚才摸约一刻钟,修好了两成,那么若全部修好,就还需要五刻钟。 大家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 有些人听了,不禁笑出声来,纷纷转头朝此人望去。 陆知白也看向这人,心中暗想: 这家伙数学倒是不错。 而那船老板,连忙赔笑着说: “用不了那么久,我让他们加紧速度,各位先回去吧。我行船二十年,各位还信不过我‘凌波翁’嘛?” 陆知白深深看了船老板一眼,左右闲着无事,索性抬脚,朝先前那说话之人走了过去。 陆知白打算探一探这人是什么情况,于是朝他拱了拱手。 那个中年男子,一副商人打扮,也连忙回礼。 两人在甲板的一角就聊了起来。 陆知白自我介绍道: “在下姓陆,乃是一介书生。 方才听阁下所言,有些趣味。阁下似乎算术颇佳。” 那中年人说: “原来是陆公子,在下杜春阳,一介商贾,常常计数。 或许是比常人算得快些,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面对一个读书人,他身为商贾,自然很是小心谨慎。 陆知白确实笑了,道: “阁下不必如此拘谨,我于算学也颇感兴趣,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番。” 那杜春阳拱手说: “公子请说,在下尽力尝试。” 陆知白先出了一个简单些的题,悠悠说道: “河里有鹅鸭若干只,其中鸭之数是鹅的四倍,又知鸭比鹅多二十七只,鹅和鸭各多少只?” 杜春阳略作思索,右手的两根手指,无意识地搓啊搓。 不久之后,他开口答道: “鸭是鹅的四倍,也就是鸭比鹅多了三倍,又多了二十七只,那么一倍就是九只。所以鹅是九只,鸭是三十六只。” 陆知白不由地露出笑容来。 好家伙,此人已是懂了倍数。 把是几倍和多几倍,分得很清。 陆知白连连点头,又有了几分兴致,于是又说: “一个小将军点兵,不超过一百个兵,站成一列。 如果大家按照一到九的顺序循环报数,最后一人报的是七; 如果按照一到十一的顺序循环报数,最后一人报的是九,那么一共有多少个小兵?” 第278章 捡到一只野生算学人才 杜春阳微微垂着眸,思索片刻,自言自语道: “既然如此,那么总数减去七,既是若干倍于九,减去九呢,是数倍于十一。又不能超过一百,于是可以从九十九开始,慢慢尝试……” 心算了片刻,他答道: “一共是有九十七名小兵。” 陆知白顿时拊掌而笑。 而杜春阳连答了两道题,便也明白这年轻公子是在考教自己。 他不觉得冒犯,反而也是来了兴致,觉得有些意思。 毕竟,平日里可不会有人问他这种有意思的问题。 杜春阳意犹未尽的问道: “不知公子,可还有什么问题?” 陆知白笑着说: “只要你愿意答,多的是。” 于是他又出了一道题,道: “有甲乙两个驿站,相距二百一十里。 小甲和小乙两个骑士,速度为每个时辰六十和八十里,分别从甲乙出发,朝对面行去。 由于需要交换情报,一个勇士骑着快马,每个时辰一百二十里,与两人同时出发,从甲地出发奔向乙地。 与小乙相遇后,便立刻掉头返回,与小甲相遇后,同样立刻掉头返回,不停在两人中间传递信息。 如果忽略交谈和转身的时间,问小甲小乙相遇时,这名勇士一共跑了多少里?” 两人交谈的这一阵子,甲板上已经有其他许多人,围了过来听热闹。 他们脸上,大多数都是懵逼之色,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杜春阳。 一些人甚至是刚把题目想明白,杜春阳就已经给出了答案,着实令人十分惊讶。 至于这个年轻公子哥,长得好看,衣着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大家默认了他很厉害,所以倒也不觉得如何惊讶。 反倒是这杜春阳,一个平头老百姓,确实是有点东西。 而听了这一道题干有些长的题。 周围许多围观之人,也是皱眉思索起来。 脸上却都有些茫然无措。 皆是狗咬刺猬难下牙,不知从何入手啊。 还有一个人,吃吃地笑起来说: “跑来跑去的,不得把中间的人累死啊?太好笑了……”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失笑。 陆知白也是笑,却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杜春阳,也不催促。 杜春阳或许也是第一次思考这类问题,皱起了眉头,专注到忽视了周遭纷扰。 但不过了一分钟,他就有了思路,微笑起来,望着辽阔的水面,自信的说道: “已经知道了这名勇士的速度,要知道他跑的时间,就能算出跑的总里程。 若要算时间,非要算他每一次跟小甲、小乙相遇用了多久,未免太过繁琐。 换一个角度想,他和两人一起出发,一起开始奔波,到小甲、小乙两人碰面才结束,那不就是和甲乙两人走了一样的时间吗?!” 陆知白听到这里,便大笑起来: “不错,你说的极对。不用再算了。” 既然思路已经对了,那计算也就无所谓了,关键就在于思路。 今天他倒是没有想到,能碰到一个野生的算学人才! 就连船只抛锚的郁闷,都被冲淡了许多。 陆知白对杜春阳已是换了称呼,笑道: “先生,到我房里来坐坐,我们好生谈一谈。” 杜春阳连忙摆手,道: “不敢当,不敢当。”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房中,其余人没热闹可看,渐渐也散了。 陆知白又连问了杜春阳一些问题,便发现这个普通人的数学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杜春阳会算圆的面积,对于勾股数也有了解。 还会一些平方数,那自然也会开一些简单的平方。 他还会概率学,也有代数思想。 虽然几何方面稍有薄弱,但大约只是没有学过。 对于不太复杂的方程,和差倍比、经济利润、鸡兔同笼等等,则是尤其精通。 陆知白一直考验到排列组合。 杜春阳终于抓瞎了,颇有些茫然,连思路都没有。 于是只好拱手告饶道: “让陆公子见笑了,此问题于我着实有些繁杂,尚需时间好好想想……” 陆知白见他终于吃瘪,却是乐不可支,哈哈直笑。 这漫长的旅途难得有乐子。 不过呢,排列组合,中国古代其实也有一些研究。但并不够透彻。 杜春阳或许也很少考虑此类问题,又无老师授业,不会也是正常的了。 随后,陆知白正了正形,和颜悦色地问起了杜春阳的来历。 杜晨阳见他似乎对自己颇有欣赏之意,便捡要紧的说了。 原来他乃是镇江的一名小商人,打算前往宁波那边做点生意,好赚些钱过年。 至于算学,是因为他自己喜欢,有些兴趣,所以没事便瞎钻研。 但是数学着作太过罕有,而且价格昂贵。 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所以,只买了一本宋代的数学书籍,已快要翻烂了。 说道最后,杜春阳又赞叹道: “公子的算学水准,远超于我,实是令在下羞惭不已……” 陆知白笑道: “不要这般说,无非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罢了,你只是没学,学了一样可以会。我很看好你。” 顿了一顿,陆知白说: “我听闻京师中有一个学校,正在雇佣像你这般的算术老师。每个月月俸是十贯钞、一石米,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奖励。 若是教得好,还可以授个讲师、教授之类的头衔。不知你意下如何?我可为你举荐。” 这个待遇,其实已经不算差了,但杜春阳毕竟是商人,手上钱来钱往的。 陆知白倒是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用身份去吸引人,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杜春阳思索了片刻,倒是有些犹豫起来,说: “我这样的商贩,也可以当老师给学生授课吗?况且是在京师之中…… 恐怕,还需买房置宅,房价昂贵,到时难以周全一家老小……” 其实大明的房价,相对于现代低了许多,但也要看家庭积蓄和收入能力。 陆知白笑道: “你若是愿意去任教,房屋之事,我可以做主帮你解决,有什么困难都可以与我提。” 杜春阳注视了他片刻,忽然起身,深深弯腰对他行了个礼,道: “草民见过驸马都尉!” 第279章 长得汉人样,就别装外宾了吧 杜春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 “见过侯爷……” 陆知白不由得有些错愕,倒感觉好笑了。 既然已被叫破,他也就没有再掩饰,笑问道: “如何认出来的?” 杜春阳亦是露出笑容,说: “种种迹象。我早已听闻,有一个驸马,俊美如天人,而且姓陆。 他还建了一所学校,教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事啊,有许多人津津乐道。 对了,我在一个话本子里也看到了这些,就在我包袱里呢。” 他炫耀道:“我全部都看完了!” 随后又说:“原以为话本子多有夸张之词,今日来看,似乎也并不夸大多少……” 陆知白:“呃……” 憋说了,他的小脸已开始红了! 杜春阳望着他,脸上也是微红,暗自激动,又只顾傻笑。 陆知白问道: “好吧,你到底愿不愿意去我那大学中任教?” 杜春阳道: “当然愿意!只要家里老少有地方住。 在京师教算学,这是以往未曾想过的。若不是生活所迫,我也不想到处奔波行商……” 陆知白笑道: “我那边招揽了许多人才,都会安置好家眷。 娃儿不论男女皆可入学,家眷可安排活计,这都是基本待遇。放心吧,只要投奔我,都会有好日子过。” 杜春阳连连点头,双眼已是亮极了,忙道: “那可太好了,驸马真是大善人呐!在下先行谢过了。” 他却没有说太多阿谀奉承的话,说多了反而显得假。 又过了些时候,船终于修好了,于是再次启程。 到了晚餐时分。 陆知白要了几份肉菜,送给杜春阳一份。 第二天上午,就到宁波了。 陆知白手书一封信,作为凭证,交给杜春阳。 又给了百贯钞的见面礼,助他过个好年。 两人约好了,等到明年开春,天气不那么冷了,杜春阳就带上家眷,到京师中来。 找到了一个算学老师,教明年的一批新生,小学级别,自是没有问题。 陆知白也可以放心的带着第一批逆徒,驻扎栖霞那边,好好治理…… …… 陆知白到了宁波府之后。 按照预知梦中的位置,去了宁波府衙的所在地。 黄如琢想要拿到前往京师的正式文书,所以在这附近逗留,希望能够办理通行凭证。 陆知白下了船,甚至顾不得休息,就带着四名护卫到了这人下榻的福来客栈。 进去之前,陆知白低声叮嘱众人说: “待会儿你们看我示意,抓一个外国来的商人,但注意不要伤到他,也不能让他跑了。” 四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心中却有些好奇,为什么驸马爷千里迢迢地跑来抓这个人,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进去一问,那外商并不在客房中。 陆知白他们便叫了饭菜,边吃边等。 等了好一阵子,有一个肤色黝黑的人,神情有些忧虑地走了进来。 等他彻底走进大堂之中,陆知白以目光示意动手。 于是他的几名护卫,猛然弹身而起。 那黄如琢倒是相当警觉,立刻拔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知白的护卫们也是紧随其后。 店里的小二躲在一旁,已经看傻了,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黄如琢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追上抓住了。 他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陆知白笑吟吟地走过去问道: “你跑什么?” 黄如琢回应道: “我害怕啊……” 陆知白好笑道: “你做了什么亏心之事,为什么要害怕?” 黄如琢闭口不言了。 陆知白问道: “他住的哪个客房?把他押进去。” 一旁的店小二,有些瑟瑟发抖地报出房间号,又下意识地瞥向大门外,在犹豫要不要去报官。 陆知白笑道: “多谢你了,我们是在公干,勿得声张。” 那黄如琢很不情愿,却已无处可逃。 他被按在床边坐下,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地抓着他的手,按着他。 陆知白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笑盈盈地道: “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找你只是问一些事情。 你是从渤泥国来的吧?不远万里,可真是辛苦啊。” 几名侍卫听了,神色间都有些异样。 再望向黄如琢,目光中既有佩服,又多了些凝重。 佩服的是,能够航行这么远,此人倒是一条汉子。 但是,这样的人恐怕并不是什么善茬,只是一时不慎,才被他们得了手。 黄如琢静静瞥着陆知白,好似哑巴了,闭嘴不言。 陆知白叹道: “我也不想这般与你见面,但没有办法。 你这段时间为了拿到通行证书,绞尽了脑汁吧。” 黄如琢微微皱眉,倒是露出些惊异之色。 但他依然不开口,眼睛微转,目光从窗子上掠过。 陆知白在桌边坐下,道: “不要这样嘛,你既然是商人,到我大明来,就是为了交易。 你若是给我提供一些东西,我可以给你丰厚的酬劳。” 黄如琢还是不搭话。 陆知白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了,轻笑一声道: “黄如琢,这是你的名字吧?” 黄如琢双瞳微微睁大了一下,惊诧之色一闪而过。 他终于开口了,说: “我叫阿旺拉布!” 陆知白笑了起来说: “看看你的汉人长相!汉话如此流利,就别装外宾了吧。” 黄如琢再次闭口不言了。 陆知白使出了真正的杀手锏,神色严肃起来,问道: “你和黄森屏是什么关系?是他派你来的吗?!” 这一次,黄如琢的眼睛是真的睁大了,颇有些难以置信。 他神情中的异样,几名护卫也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家伙屡屡不说话,不回应,让他们怒火不由得噌噌上涨,想给他两拳。 陆知白冷哼一声,说: “给你一盏茶时间,想好要不要承认。 不认的话,你也许是外国来的细作!把你送到官府那里,还可以立上一功呢~” 犹豫片刻,黄如琢定定地盯着陆知白,问道: “你到底是谁?!”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 “告诉你也无妨,我乃是大明驸马,前些日子又封了广智侯。” 第280章 皇上一定很宠爱你吧? 黄如琢的神色颇有些不相信。 陆知白就拿出了他香囊中广智侯的印章,稍作展示之后,放了回去。 黄如琢露出不解之色,问道: “你原先是在京城吧,怎么会突然跑来抓我?” 陆知白淡淡地说: “做梦梦到的。” 黄如琢无语,显然是不信。 陆知白也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道: “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些作物,比如那木薯,番薯之类的。 你带了多少?我全都要了!” 黄如琢却并不搭话,只是深深注视着陆知白,问道: “你这么年轻就能封侯?我不信,难道大明没有武将了吗?” 陆知白微微一笑,吩咐一个护卫说: “去把店小二叫过来。” 那护卫倒是机灵,把店小二带来之后,又问道: “小二,你可知晓京城中有一个姓陆的驸马,非常好看?” 那小二原本有些忐忑,惊疑不定,但还是答道: “知道啊,就是话本子里那个嘛。” 陆知白顿时将脸转开,望向窗外。 护卫又问道: “你可晓得,他前段时间封侯了?” 小二双手一拍,道: “知道啊!丞相胡惟庸谋反了,驸马救驾有功,所以年纪轻轻就封侯,真是让人羡慕啊……” 陆知白拿出一贯宝钞,道: “行了,你出去吧。” 那小二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黄如琢也确实是相信了不少。 因为胡惟庸谋反之事,他登上岸来这几天,倒是听说了。 黄如琢思索一番,问道: “你这么年轻就能封侯,皇上一定很宠爱你吧?” 陆知白眉梢微微一挑: “不错,你想说什么?” 黄如琢问他: “我想要朝见陛下,你能帮我吗?” 陆知白不搭茬,望着他,问道: “你和黄森屏是什么关系?” 黄如琢沉默了。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请求太过离谱,又说: “不用见到他,你能帮我带一封信,转交给当今陛下吗?侯爷!” 陆知白并不搭理,问道: “你和黄森屏是什么关系?” 黄如琢:“…………” 陆知白在房间中踱步,说道: “你不说,让我来猜一猜……你是他的亲信! 他派你回大明来打探情况,或者说,请求得到陛下的认可。 你们现在的处境有点微妙,不太愿意待在海外,但如果回大明的话,身份又有些尴尬,可他又很想念故土……” 黄如琢面色剧变,像见了鬼一样望着他,真的相当吃惊。 他很认真的怀疑,眼前的少年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仙? 不然,为什么什么都能知道?!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他怎么都想象不到合理的解释。 至于黄森屏是谁。 简单来说,是一个带着众将士流落海外的元朝总兵! 他带大家在加里曼丹岛上发展,虽没有成为国王,但也是那边的一个不小的势力了,后来和渤泥国渊源不浅…… 陆知白自然是从史书中知道的。 他只是往这个方向猜测罢了。 毕竟渤泥国那边,民族众多,为啥会冒出来一个姓黄的华人呢?总是有原因的吧。 看样子他是猜对了。 陆知白把黄如琢狠狠的震撼了一把,才笑盈盈的回答道: “你若是给我提供一些作物,你方才的请求,也不是不能考虑。” 面对这样一个势力、情报、身份地位都远远强于自己的人,况且对方已经释放出了善意,黄如琢思索一番,终究是放弃了抵抗。 黄如琢朝按着他的人扫了两眼。 陆知白就明白了,道:“放开他吧。” 护卫们还有些不放心,警惕地盯着黄如琢。 陆知白却好整以暇。 这个黄如琢身负重任,要和大明的官府取得联络,绝不会做出傻事的。 黄如琢腾出手来,却是为了找他的行李。 他拿出一个包裹打开,取出一个女子拳头大的番薯,说道: “侯爷说的,是不是这甘薯?” 陆知白微微颔首,又问道:“还有那木薯呢?” 黄如琢道:“那东西不好吃,还有毒,我放在货栈里了,我那还有不少货物……” 陆知白相信他的话,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乃是渤泥国来的一个海商,自然是要带一些货物。 陆知白拿着那个番薯,仔细端详,露出欣喜之色。 他千里迢迢的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吗? 好险,它还没有被吃掉。 陆知白询问起来:“介绍一下此物在你们那里的情况。” 黄如琢说: “这是从吕宋传到加里曼丹的,当地人常吃,叶子长得很快,可以用来喂禽畜……” 陆知白问道:“亩产如何?” 黄如琢道:“少则七八百斤,若是好生照护,多则千斤以上。” 陆知白点点头,这个数目,比预计的要少一些。 但或许是比较原始的品种,还没有经过改良。 而且那边的耕作技术,也不知道水平如何。 加里曼丹岛,有赤道横穿,乃是热带雨林气候,水热条件好,适宜植物生长,可以说随便往地上插根草,都能活。 既然这么方便,到处都是食物,自然就与非洲人差不多,没什么改进耕作的动力…… 但就是因为东西长得太快了,又常有雨,那边土壤的肥力反而难以积累,堪称贫瘠。 陆知白道: “已经很不错了……好歹是又多了一样作物。” 只要有了初始版本,改进就是时间问题! 黄如琢目光有些古怪的望着他,试探的说: “这东西在我们那边,普通百姓才吃……” 言下之意,这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食物。 再说,他就是把先吃好吃的干粮,所以才会有番薯什么的剩下来…… 陆知白笑道:“总比没有好。” 他把这个番薯收起,问道:“把你的货卖了,一些作物留下。然后随我回京去。” 黄如琢带过来的是些丁香、豆蔻之类的香料,愿意卖的话,自然好卖。 于是黄昏时分,他们便坐上了前往南京的快船。 几名护卫都觉得古怪,这黄如琢先前一副要逃跑的样子,现在却又紧紧黏着陆知白,赶都赶不走似的。加里曼丹岛曾经也大过~现在小小的也很可爱~文莱 第281章 海外奇男子黄森屏 旅途无聊,陆知白向黄如琢询问了许多加里曼丹岛上的风土人情。 又让一个略识字的护卫速记下来。 还问了一下黄森屏他们现在具体的情况。 黄如琢看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异人,也就是神人方士之类。 他在怀疑,这小侯爷,是不是能通鬼神? 实在是高深莫测啊! 陆知白自己也很意外。 原本他只是想抢个番薯回去,没想到捡到的算是一个使者。 …… 几天之前。 朱长乐帮陆知白写的奏疏,递了上去。 朱元璋看了,目光便是一凝。 他的传家宝,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跑了! 这家伙性情懒散,但现在竟然甘受舟车劳顿之苦,事情着实有些古怪。 朱元璋眉头皱起,心中有些担忧陆知白的安危。 但如今他早已启程,朱元璋也无奈,只在心中祈祷,这小兔崽子能够安然归来。 朱元璋还批道:若是陆知白回来了,命他速速进宫禀明情况! 陆知白去的时候用了三天,回来也差不多花了三天。 来回不过一周,但到家之后,朱长乐望着他,仍是满脸心疼道: “你清减了不少,此番着实辛苦了……” 陆知白笑道:“没有吧。倒是你,这些日子如何?” 朱长乐尚未显怀,日常也没怎么受影响,但毕竟有孕在身。古代又没有孕检,还是要小心的。 朱长乐道:“我一切皆好,对了,父皇叫你回来之后,就进宫去与他说清楚。” 陆知白颔首。 即便如此,仍是给了黄如琢一点更衣的时间,要穿戴整齐。 黄如琢得知马上就可以面圣了,激动异常。 但他是陌生面孔,进午门的时候,就得搜身。 而后到了武英殿门外,还要再次搜查。 陆知白叫他在外稍候,自己先去见老朱。 瞧见他终于回来,朱元璋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朱元璋倒没有生气,只道: “你这些天跑去了宁波府,看来身上的伤已是完全好了。” 自陆知白救驾负伤已过去了两个整月,伤口自然早已愈合。 但他一听,便叹了一口气,说: “事关重大,就是伤不好,儿臣也得去啊……只是一路疾行,折腾得我满脸蜡黄,乐儿都要认不出我了……” 朱元璋也不与他贫嘴,轻哼一声,问道: “你心急火燎过去,究竟所为何事?看样子,事情办成了?” 陆知白满脸喜色,笑盈盈的说: “不错,托陛下的鸿福,此番发现了两种新的作物,虽然不甚好吃,却皆是比稻麦高产……” 朱元璋闻言,双目瞬间亮起,兴致盎然地追问道: “是什么作物?” 陆知白告诉他:“是木薯和红薯。” 这两种东西,朱元璋倒也有些印象,不禁喃喃自语: “很早以前便听你提过,没想到竟是真的……海外竟真有这样的好作物?” 然而仔细琢磨一番,朱元璋又觉古怪,遂问道: “你是如何知晓宁波府有这些东西的?着实令人费解。” 陆知白一脸实诚,无奈说道: “做梦梦到的,就想着去瞧瞧真假,没想到还真有。” 朱元璋一听,满脸的难以置信,冷哼道: “你敢欺君?” 陆知白无奈至极,道: “真的呀,真是做梦梦到的,千真万确啊。” 哎呀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朱元璋笑了笑,说道: “好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那又是从何人手中,得到这两种作物的?” 陆知白神色严肃许多,道: “正要禀告陛下,此人乃是一位海外华人!但他也算是一个使者。” 于是,他大致将黄森屏现在的情况,讲述了一番。 这黄森屏,原本乃是福建泉州人,是元朝末年的一个总兵。 因押送粮草出了差错,害怕被问罪,于是率领家人和将士出海逃亡。 结果,航行至加里曼丹岛的一个河口时,遭遇船难,有人断了手。 他们便在那片土地停留,扎根下来,建设了众多华人城镇。 到了这洪武十二年,黄森屏已是帮助渤泥国击败了苏禄国(即菲律宾群岛)的入侵,因此获得了渤泥国苏丹,也就是国王的深厚友谊与充分信任,被封为一字并肩王…… 朱元璋听了这番话,不禁流露出一丝惊奇之色,说道: “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奇男子!真未曾料到,海外还有这等奇人!” 陆知白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朱就是偏爱“奇男子”这个词,常用来形容元朝将领王保保。 如今世间奇男子,又多了一位。 只不过,还有许多后续之事,尚未发生,陆知白并未告知朱元璋—— 渤泥国国王对黄森屏极为赏识,让自己的弟弟娶了黄森屏的妹妹。 后来,国王死了,经过一番权力争斗,弟弟成为新的国王。 又后来,弟弟也死了,黄森屏的妹妹成为女王。古时的渤泥国,领土可不小,几乎占据了整个加里曼丹岛。 再后来,渤泥国,也就是文莱,王室皆为黄家后代。 最后来,直至现代,文莱王室依旧将黄氏视作祖先…… 这黄森屏着实厉害,堪称传奇人物了! 但就是这样一位奇男子,满心满怀想的都是回归故土。 离开中华越久,对家乡的思念就越深。 后来,到了永乐时期,他总算能腾出空来,亲自赶赴大明。 只可惜,因舟车劳顿,加上年事已高,抵达南京之后便与世长辞…… 陆知白对其甚是钦佩,尤其赞赏他的爱国精神。 海外华人正需要这般有强大凝聚力的领袖! 而朱元璋思索片刻,神色愈发凝重,说道: “使者何在?咱要见他!” 陆知白回应道: “就在外面候着。” 朱元璋一摆手,一旁的宦官便去将黄如琢叫了进来。 朱元璋稳坐于御案之后,如山般稳重的身形,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帝王威严。 黄如琢微微低着头,步履沉稳地走进来,并未直视朱元璋,便行跪拜大礼。 之后,自报身份。 他又说道: “总兵大人身份特殊,需震慑四方,庇护华人城池,实在脱不开身,无法亲自面圣。唯有先派遣使者表明情况,还望陛下恕罪。” 第282章 要美女没有,好吃的管够 朱元璋待他说完,便道: “朕自然理解。你不远万里而来,着实辛苦。此番觐见,所为何事?” 黄如琢随即取出一枚印章,双手捧于头顶,说道: “总兵大人曾授故元官职,如今元廷已灭,自当侍奉新皇,特归还印鉴!” 朱元璋闻言,不禁朗声大笑,流露一代雄主的霸气,道:“甚好!” 他摆手示意宦官将那印章取来。 交还元朝赐予的印章等物,在明初乃是基本操作。 毕竟改朝换代,还持有旧朝信物,难道是想反明复元? 所以,有时也会重新颁发新的印章等物件。 朱元璋对黄森屏等人如今的状况甚是关心,尤其是与渤泥国的关系。 待黄如琢亲自讲述了一遍海外华人奋斗史之后。 朱元璋连连点头,满脸和颜悦色,笑道: “你们皆是忠勇之士,如今既然以臣礼来朝拜朕,往后,便俱是朕的子民!” 黄如琢连忙拱手,道:“谢陛下洪恩!” 他又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封信件,说: “陛下,这是总兵大人所书。他要说的,皆在其中。” 陆知白挑眉,走了一路,他倒不知,还有一封信呢。 朱元璋微微颔首,示意身旁的宦官接过信件,再仔细拆开。 朱元璋展开信纸,阅读起来,脸色时而凝重,时而舒缓。 快速看完之后,朱元璋目光重新落在黄如琢身上,道: “黄森屏的拳拳之心,朕已知晓。朕自会妥善安排,定不辜负他一番心意。” 黄如琢再次行礼,说道: “陛下圣明!总兵大人若得知陛下如此宽厚,定会感激涕零。” 朱元璋微微颔首,和颜悦色道: “你旅途劳顿,又重归故土心情激动,且先下去歇息。过些时日,朕再召你详谈。” 陆知白晓得事关重大,现在老朱一时半会还没想好吧。 他倒也希望黄如琢多待一段时间。 陆知白拱手道:“陛下,儿臣愿意接待使者,此事不必麻烦鸿胪寺了。” 朱元璋眼中透着了然,思索片刻,道: “既如此,那你去安排吧,务必好生招待!” 本来,人就是陆知白带回来的。 黄森屏的势力,也不同于那些藩属国,完全可以发展成大明自己人。 继续交流感情,才是上策。 两人行过礼后,便一同退了出去。 陆知白面带微笑,心情舒畅,只觉得艳阳高照。 光秃秃的枝丫随风摇摆,也好似在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黄如琢跟在他身旁,心中暗自琢磨,这驸马果真很受宠的样子。 他自然晓得,陆知白不会无缘无故对他示好,图的就是那些大明没有的作物嘛。 但意图这么清楚,比不明不白要强得多了。 陆知白又没什么架子,黄如琢倒也愿意与之相处。 另外,若真被丢去了鸿胪寺,想要与皇帝交流,就得指望那些官员传话了,说不定还得上下打点…… 陆知白愿意亲自接待他,何尝不是对黄氏的一种看重与保护呢? 到了人少之处,黄如琢便向陆知白认真行了一礼,道: “多谢侯爷庇护了。” 陆知白笑道:“你我二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啊,真想叫你一声贤弟……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又说:“你便住我府中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要美女没有,好吃的管够。” 黄如琢无语:“…………” 幸而,一路行来,黄如琢也略知晓得他的性子了,笑道:“先多谢侯爷款待了。” 陆知白只微微一笑。 从宁波回来,路上,他和黄如琢谈了许多,也是答应一些请求。 比如,黄如琢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回家乡了,想要在返回渤泥国之前,回老家看看,还得代海外一些人祭拜祖先。 这般正当的请求,自然没有问题。 要他自己去寻访现在存世的亲友,不知费多少时间精力。 但要是官方下旨,那就可以查户帖之类,容易许多。 至于寻访海外作物等事,更是不必说。 等回到家,陆知白已经困得不行了。 朱长乐心疼道:“这一趟,累坏了吧,快去歇息。” 陆知白哼哼唧唧的撒娇道:“要娘子亲亲才能好~” …… 到了傍晚。 陆知白精神抖擞的起来,一边恰饭,一边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现在老朱对黄森屏的兴趣,倒是比对番薯大得多…… 但陆知白更喜欢番薯。 因为可以吃啊! 问题是,从黄如琢这里只得到了两个番薯,这是做种的。 渤泥国到大明,以现在的航海水平,往返一趟,至少要一年。 陆知白原本觉得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粮食的推广不是朝夕之事。 能这么早就得到种子,该知足了! 他打算,接下来就先在栖霞那边,搞番薯试验田。 尽可能多的扦插繁育,然后慢慢的朝四周推广~ 晚上,陆知白挑灯写奏疏。 又写了一封信,叫小厮递到周王府。 明天的行程,也是安排得满满的。 次日上午。 陆知白踩着点儿,估计着下了早朝,就进宫去面圣。 朱元璋的书桌上,来自各地、各部门的奏疏,仍是堆成小山似的。 陆知白看了就感觉蛋疼。 单凭这日复一日的自律,他就佩服老朱,更别说要处理军国大事需要的聪明才智了…… 朱元璋瞧见他的视线,微微一笑道: “再过几日,咱的四辅官就要陆续进京了!稍加指导,绝对是比那些翰林好用……” 当下,陆知白只能附和着他。 心里却想,用用你就知道了~ 陆知白取出奏疏,呈上去道: “关于黄如琢,儿臣有些想法,陛下过目。” 朱元璋接过来一看,便点了点头。 简单的说,陆知白希望朝廷派出一队人马,随黄如琢回到渤泥国,在当地做一些研究调查。 比如,当地是否还有更多,能在大明推广的作物? 此外,陆知白还提了一下,黄如琢想要回福建泉州寻亲、祭祖的事。 朱元璋看过之后,说:“你看看黄森屏的信。” 陆知白便过去,拿信细细看完了,不由得感慨道:“真是忠勇之士啊!” 第283章 朱元璋掺和进来之后,事情果然就不一样了 黄森屏在信中详细叙述了他的一些经历,并着重表达了对大明的认同,对故土的眷恋。 现在,他已经被渤泥国王封为并肩王了。 关键是,已有此等成就,他不过才四十岁,年富力强。 黄森屏还附上了一张比较详细的渤泥国与周边国家的舆图。 其中还标注了一些当地人才知晓的细节,包括他们建立的华人城池的位置。 朱元璋感慨道: “这倒也是一个人杰。原本这咱还有些不信,但看到这舆图,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陆知白应道: “能在海外得到这样的助力,此乃我大明之福啊。” 朱元璋亦是颔首,神色有些凝重地说: “咱知道你在想什么。渤泥国虽远,却不是最远的国度。 你想要去海外更远的地方,所以需要一个安全的补给点之地……” 这件事陆知白没有直说,但朱元璋既然明白,陆知白也不装了,说道: “不错,陛下圣明,一眼望穿。虽说渤泥国乃藩属国,但论起亲密来,又如何及得上同一族人呢。 渤泥国附近有一处海峡,至关重要,扼守此处,就可以阻断东西两个世界的海上交流! 反过来说,通过了那里,就可以畅通无阻地朝西方行去……” 朱元璋望着窗外。 此时,天色既明。 东边天空中正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放出尚不刺眼的万丈光芒。 朱元璋感慨道: “今天,是一个晴天啊,真是个好兆头……” 他缓缓道: “关于黄森屏,咱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 但眼下,他虽自成一方势力,也有城池土地,却终究不够稳妥…… 咱在考虑,要不要在那边建立卫所。可是路途太远,又如何管理?最好是,直接任命黄森屏为都指挥使。” 朱元璋又说: “然而此等举动,或许会被渤泥等国误会。 为了避免与他们失和,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或许要费数年之功……” 陆知白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朱元璋掺和进来之后,这件事果然就不一样了。 都指挥使司,是省一级的军事机构。再往上,中\/央级的就是大都督府了,以后会改名为五军都督府。 可以说,如果要建立新行省,必须先建立都指挥使司。 因为,已建立了军事机构,慢慢地形成有效统治了,划为自己的领土就是时间问题了。 陆知白露出笑容道: “大明要在加里曼丹岛上拥有一块飞地?这倒是有趣,如果能成的话,战略意义重大。”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笑了笑说: “这才到哪儿呢?咱还没有想好,要好好想一想。” 这般说着,他不由得又叹起气来: “这大大小小的政务实在是多,咱都没空细细考虑某些事情了。 若不是太子帮忙分忧,咱每天还要晚睡一个时辰……” 陆知白一听,先是夸赞太子殿下聪明能干,为政有方。 再关心一番老朱的龙体。 最后则借口说要去五哥周王那里找些对植物感兴趣的人才。 然后就溜了。 他生怕老朱叫他辅佐处理政事。 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万一老朱一拍脑袋,想要磨练他呢? 他真不是那块料啊。 陆知白回府不久,朱橚便也来了。 两人见了面,朱橚笑道: “你这段时间去了一趟宁波?还带了渤泥国使者回来,人呢?” 陆知白笑道: “不能算是渤泥国,情况有些特殊。” 他懒嘛,昨晚给五哥写信没写那么清楚,只讲了大概。 现在把详情道来。 朱橚晓得前因后果,不由得连连点头,惊叹于那黄森屏的能耐。 朱橚便更加感兴趣了,把黄如琢叫过来,仔细询问。 黄如琢过来之后,行过礼,便回答起了问题。 答着答着,黄如琢心中倒是感觉诧异。 面前这位可是嫡皇子、尊贵的亲王,生活优渥,竟然会对种种植物感兴趣! 尤其对那些草药或食物,还关心如何种植,能不能在大明养活。 如此作派,着实让黄如琢感觉大开眼界。 他心中不由的有些感动了。 大明的皇室能有这样的成员,足可见其风气优良,能够体恤下民。 与那故元,大不相同。 陆知白说: “五哥,我已经向父皇禀报,他同意了派出一队学者,前往渤泥研究当地植物。这件事就要拜托你了。” 朱橚听说那边有种种特有的植物,而且四季皆热,适宜植物生长,心中大为好奇。 只是被那万里之遥吓退了,若近的话,他真想去看看。 既然如此,自是应当找一队人,替他受累。 朱橚昂着头,说: “无妨,此事包在我身上。” 陆知白便颔首,又笑道: “可惜那番薯才得到两个,我觉得,我也要招一批农学人才。 我看明年这大学,就要改革,多成立一些学院,术业有专攻嘛……” 朱橚在一旁点头附和。 黄如琢却拱手,问道: “敢问侯爷所言的大学,是何物?” 在他印象里,《大学》不是一篇儒家文章吗?怎么说改革就能改革? 朱橚一听便笑了。 陆知白也是笑,然后说: “这倒是说来话长,不如我们陪你在京中四处逛逛,为你介绍大明现在的风土人情。” 黄如琢连连点头说:“也好。” 海外众人都很想知道,故土发展得如何了。 陆知白与朱橚相视而笑。 实话说,这京城的许多地方他们俩已经逛腻了。 但现在带着一个使者参观,趣味立刻多了一百倍。 一行人出门,自然是先去距离最近的商业区,也就只有五六里路。 马车行驶在水泥路上,几乎没有丝毫颠簸。 黄如琢探头往外看。 这灰白色的道路,他看了许久也没有认出用的什么材质,不由得好奇询问。 赶车的李默,顿时就笑道: “少爷,让小的来说。” 陆知白便道: “行,你来解说,当一回导游。” 李默就笑着炫耀道: “这是水泥路,水泥是我们少爷发明的一种新材料,可好用了,现在在京中很时兴~” 黄如琢点头,却仍有些不解,陆知白一个侯爷,研究这个干什么? 第284章 这一来一回,得赚多少钱啊 水泥道路两旁,倒也有四季常青的树木,郁郁葱葱。 此处虽不繁华,景色倒也可喜。 走了大约两三里,便见路边有一个斗拱飞檐的大门,连接的是栅栏样的长长围墙。 墙内,青青翠竹,随处可见,里头小径蜿蜒,倒有一番清幽景致。 而那大门两旁立着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一种黑白相间的熊状生物,模样憨态可掬。 黄如琢顿时觉得稀奇。 他道:“门口还有立食铁兽的。” 陆知白笑道: “哦?你见过。” 黄如琢说: “许多年前在蜀地见过一次,这东西偷村民的羊吃,跑得飞快。” 李默笑道: “这叫大熊猫,现在在京师可流行了,是我们家的商标呢~” 朱橚也笑道: “这是‘熊猫公园’,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放。” 陆知白道: “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再开放,大冬天的,谁出来逛园子。” 黄如琢不由得道: “公园,亦是未曾听闻……” 在他印象里,这种园林,不都是私人的吗? 陆知白笑道: “其实公园,很早便有了,在宋代叫做‘郡圃’,但到了元朝,官方就不重视这些了。” 黄如琢点头,倒也没什么难为情,他又不是博学家。 陆知白叹道: “还是太平年景好啊,建了公园,大家不论贫贱穷富,都可以进来走走,坐坐,喝茶聊天唱曲,或者是打拳练武,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朱橚也说:“这倒是,多一个玩乐处也是好事。” 黄如琢闻言,也是点头,又深深的凝视着陆知白,再看看朱橚脸上的笑容…… 大明某些皇室成员,跟他以为的,确实很不一样。 不久之后,马车就到了商业区。 又是给了黄如琢不小的震撼。 这时候妙音楼正在开业,里头传来悠扬婉转的唱腔,令人骨软身酥。 亦有阵阵叫好声。 虽然商业区还是试运营阶段,倒也不算冷清。 戏楼开业这段时间以来,倒是养出了一批戏迷,成天往这里跑。 现在也有十来家铺子开张了,天气虽冷,街上却不时的可以见到行人。 陆知白笑道: “黄先生,要不要听会戏?” 黄如琢环顾四周,心思并不在戏上。 他一心想要看看大明新奇的地方,于是摇头,继续参观。 马车从商业区中间穿过,继续直行,朝春和大学行去。 路上,陆知白指着窗外,河岸对面,正在冒烟的一些屋子,介绍说: “那里是玻璃作坊,现在除了彩色琉璃,还烧透明的玻璃,用途很多,还可以做平整些,用来做窗户。” 黄如琢连连点头,感觉大开眼界。 等到了大学,他更是无比惊讶。 所谓的大学,竟是一所学府。 而且春和,是太子所住宫殿的名字! 可见这大学真是来头不小。 校园内有不少学生或嬉笑打闹,或温习功课,皆是不畏严寒,都在外面。 这是陆知白的规定——课间的时候,所有人必须离开教室,不准闷在屋里。 不久后,黄如琢就看到了陆知白说的玻璃窗,果然是晶莹剔透,采光极好。 这会儿,办公室的窗后,范显祖正戴着老花镜,坐在阳光下悠哉地读书呢,一副怡然之色。 陆知白也没惊动他。 倒是许多学生见了他,都齐刷刷围拢过来,同他打招呼。 朱桢挤开众人,来到陆知白跟前,双眼贼亮,好奇地问道: “姐夫,你这些天上哪儿去了?” 说着看了旁边一眼,便留意到了黄如琢,顿时就诧异了,说: “诶,这个人怎么这么黑?比四哥还黑……” 朱橚噗的一声笑了。 黄如琢一脸无语:“……” 陆知白笑道: “楚王,不要胡闹,这是渤泥国来的使者。” 这少年竟也是一个亲王,黄如琢连忙行礼。 朱桢摆摆手道:“免礼。” 他对渤泥国,原本并不感兴趣,但留意到黄如琢,就好奇地问道: “姐夫,怎么这个使者,长得像汉人?渤泥也有汉人吗?” 陆知白简单说了下黄森屏的事迹,便引起学生们的阵阵惊叹。 少年们正热血中二的年纪,听闻这样的事迹,哪里能不赞叹? 倒让黄如琢也感觉到心中受用,不禁露出笑容。 陆知白兴之所至,给娃儿们大致讲了下渤泥国大致情况。 又考虑到这些学生中,将来说不定就有各行各业的人才,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于是,他干脆让大家进入教室中,请黄如琢上一堂课,讲讲渤泥国的风土人情。 这是宣扬海外的好机会,黄如琢也没有推辞,冲学生们拱了拱手,就开始讲述。 说了些自然情况之后,黄如琢心有所感,又说: “刚才我从商业区走来,那里干净整洁,简直不像凡人世界。让我想起了渤泥那边的集市……” “那里的人穿兽皮或树叶衣服,有些脸上还画着彩纹,身上会戴着兽骨、兽牙饰品。 交易的地方,会根据环境建有石头、木头或者树枝的棚屋。那里的人勇武,嗓门大,不讲究,交易的野兽也千奇百怪,比如猴子,长臂猿,野猪,甚至是犀牛……” 所有学生都注视着黄如琢,听得入了神,心似乎已经飞到了那个没有冬天、遍地都是水果的神奇之地。 紧跟着,黄如琢就说: “或许,因为气候缘故,那里的蛇与蚊虫也特别多,有一些蛇体型极大……” 这句话,又把一些学生的好感浇灭了大半。 黄如琢讲到后面,便讲起了渤泥国与大明的外交。 一开始,渤泥国并不晓得有大明。洪武三年,朱元璋派了使者过去,一番机智处理,让渤泥国愿意成为藩属国。 一些聪明的学生,隐约意识到了往后和渤泥国,恐怕有不少交道要打。 他们兴高采烈的议论起来: “等我长大了,就去那边看一看。” 小胖子陈佑惊叹道: “那边盛产香料,又喜爱丝绸瓷器,这一来一回,得赚多少钱啊?就是时间太久,如果船多就好了……” 许多人纷纷发笑,认为他满脑子都是生意,不愧是商贾子弟。 陆知白却有些动了心思。 第285章 大明,你不能再玩单机游戏啦 陆知白的构想,自然有规则作为依托。 如今朝廷虽实行海禁,然而限的仅是民间贸易,朝贡是允许的。 所谓朝贡,并非小国单方面的上贡,而是正常的官方贸易往来。 故而,可以让黄如琢打着朝贡贸易的旗号,率船队返回。 毕竟,带学者回去,和带贸易船队,去的时间差不多,不多带些人岂不是浪费? 还能借机增加航海人员的经验。 赢麻了属于是! 此次投资规模颇大,陆知白自然要多拉些人入伙,来分担成本与风险。 而黄如琢给学生讲述着渤泥国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已至中午饭点。 于是众人一同在食堂用餐,与学生们吃的一样。 这伙食,令黄如琢大为震惊。 这大学不但管饭,膳食竟还如此之好,每个人都能随意挑选多种菜肴。 近一半的菜品中,皆有肉食。 唯一的要求是,吃多少打多少,禁止浪费。 陆知白笑道:“三万贯的经费呢,不抓紧用,可要贬值啦。” 黄如琢眨了眨眼,满脸的茫然不解。 朱橚在一旁发笑,随后,眉头一皱,感慨道: “这贬值,简直如同春雨一般,待到察觉衣裳湿透时,已经迟了……” 用过饭后。 陆知白将黄如琢交予朱橚接待,任由他们去哪里玩。 而他自己匆匆赶回办公室,写商业计划,组织船队下南洋。 陆知白也在思索,该如何向老朱陈说此事。 朱元璋可是大力支持海禁的。 老朱知晓海外贸易能够带来财富,可一旦允许海上船来船往,就会引得一些倭寇与海盗趁机侵扰沿海。 他们抢掠一番便逃之夭夭,与蒙古人如出一辙,令人想问候他们祖宗八十代。 况且,海上环境比起大漠更为恶劣,很难把他们连根铲除。 即便抵御倭寇取得些许成效,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往往只是反击战。 所以老朱索性一刀切,直接施行海禁,严禁片板下海,以防沿海有人与倭寇勾结。 可在陆知白看来,这一样是治标不治本啊。哪怕官方能贸易,整体也赚不了几个钱。 弊端远大于益处。 海禁之害于明朝尚轻,待到清朝,演变为闭关锁国,简直是离大谱,开历史倒车。 大明、大清,真当自己是在玩万年不变的单机游戏吗?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其他国家会变异! 迅猛发展之后,携坚船利炮,忽然来袭。 遭遇降维打击,这片土地,自然只有丧权辱国的结果,黑暗降临…… 这种事,断然不能再次发生! 然而。 想要劝说老朱放宽海禁政策,言辞和道理没有多大用,真正有用的还是坚实的经济基础。 首先要有强大的船队,才能拉起强大的海军力量,直捣倭寇巢穴。 当大明在东海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倭寇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而想要组建这样的船队与强大水师,说到底了还是资金。 想要获取资金,就得从各个方面逐渐积攒…… 所以此次下南洋之行,势在必行! 陆知白下定决心,不管朱元璋对此什么态度,他也绝不会改变初衷。 下午。 陆知白返回府邸,见到黄如琢,与他说了些事。 黄如琢听闻要带贸易船队回去,沉思片刻后,便应承下来,说道: “我来时乃是一个小船队,所幸运气还好,未遇海盗。倘若规模庞大,必须配备火炮,否则极易被盯上!” 陆知白点头说:“你愿意便好,其余事宜我自会协调妥当。” 此事自然需撰写奏疏,先告知老朱,待其同意之后,再去拉拢其他投资。 当天,陆知白便将奏疏写就,命人呈递上去。 料想朱元璋不会立即批复,所以陆知白打算溜去栖霞。 依照原计划,在寒假来临之前,学生们需前往一趟栖霞。 栖霞那边的货栈也传来消息,他先前要的一些货物,已准备妥当。 次日恰逢晴天,陆知白带领学生们前往栖霞。 黄如琢选择了随他一同前往。 现在他对陆知白有了更多了解。 越发感觉此人真是颇为妖异……不,是神异。 几十辆马车,沿着水泥路朝栖霞进发。 一路上,一群熊孩子叽叽喳喳,兴奋异常。 他们发现每次来到栖霞,此地都会有新的变化,且一次比一次繁荣。 如今,道路两旁的各类店铺,又增添了不少。大冬天的,路上也有不少行人。 不过,大家尚不清楚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尤其是一辆马车中,满载着笔墨纸砚之类的物品。 车马行至栖霞山,在进山口附近的招财客栈门前停下。 这家客栈,自然是陆知白的产业。 许多学生下车后,左顾右盼,兴奋不已,喧闹声此起彼伏。 陆知白高声喊道: “全体集合!” 虽说许久未曾听到这般号令,但学生们依旧迅速做出反应。 依照之前军训时养成的习惯,迅速排列整齐。 尽管他们背着行囊,略显杂乱,却依旧令黄如琢以及旁边的路人惊叹不已。 这些学生竟如此听话,犹如士兵一般! 陆知白令他们立正、稍息,而后开始点名,报数。 点完名,一百三十个熊孩子,一个不少。 如今正缺人手,顾家的两个庶子,顾华与顾秀连,因一个月来表现不错,已然转正。 陆知白神色严肃,宣告道: “今日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诸位。 此事关乎栖霞未来的发展,乃是千仞高楼的基石、万里江河的源头,诸位能否担当此重任?” 众多学生双目闪闪发亮。 这般年纪,正是争强好胜、不甘服输之时,他们齐声高呼:“我能!” 陆知白掏耳朵道: “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于是众学生齐声高喊: “能!” 士气也跟着高涨。 就连平日里懒散的陆贤等人,此刻也是双目微亮,流露出好奇之色。 陆知白接着说道: “此次任务简而言之,便是上山下乡,详细统计我封地范围内的所有人口,并发放年货。” 有些学生听闻竟是这般任务,不禁微微张大嘴巴,满心疑惑。 这怎会是万里江河源头之类的大事?太过平淡无奇了吧。 第286章 普查,知识少年上山下乡 陆知白详细解释道: “我需要你们给每一个拥有栖霞户籍的人,单独建立档案,越详尽越好。 我已命人制作了一些档案纸、档案袋,用钢笔,依照格式填写即可。至于年货,已存于货栈,即刻便会运到。 年货标准,不论男女、年龄,给每人发放一斗米、二十块蜂窝煤、二两盐。 到时你们按户发放,若有人想领取个人份额,单独分给他便是,此乃私产。” 学生们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了。 也有部分人眼神发直,暗自盘算着,每人发放一斗米,总共需发放多少? 此次发放的物资,皆由陆知白自掏腰包。 毕竟这是他的封地,他自然期望此地百姓生活得更好。 先刷个声望,往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群众配合。 另外,就当给还没出生的娃儿积德了呗。 陆知白将学生划分为十三个小组,每组一份舆图。 一组十人,自行组队,前往不同的村落。 陆知白笑道:“让我们看看,哪个组统计的人最多,哪个组最少。” 大家顿时就有了好胜之心。 夏原吉等学霸自是备受追捧,众多学生都期望能与他们一组。 然而,到现在仍未明白到底要做什么的艾春,同样颇受欢迎。 有好几个小组在争抢他。 还拿出小吃零食诱惑他。 只因艾春身材高大,虽说脑子不太灵光,但脾气好,还有一把蛮力。 今日的任务涉及搬运物资,显然需要下力气…… 至于陆贤,则是一脸懵。 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做文吏的活。 但他反应敏捷,很快就高声道:“我写档案吧!” 同组,都是公侯子弟。顾家三个娃,再加上陆贤,十岁的拖油瓶李景隆。 还有四位商贾子弟,再有一个普通学子。 可以说,一个能干活的都没有,个个满脸茫然。 这些商家子,面面相觑。 今日的任务过于接地气,他们这类富三代、四代,有些不适应。 虽说他们晓得如何做,但是,懒啊! 朱桢也不与他们一队,反倒昂首喊道: “与我同队的,都过来!听我号令!” 片刻之后,刷刷刷的,就跑来许多孩子…… 陆知白看着这群孩子招人组队,犹如一个小社会,人情冷暖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禁哑然失笑。 陆知白轻咳一声,说道: “此次任务我极为重视,既然已经分组,就需相互协作,每个人都要出力。” 稍作停顿,他又提醒道: “有些村子的道路或许崎岖难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总之,你们要机灵应对。 倘若遇雨,务必保护好档案!装进袋中,再用油纸包裹。” 但陆知白心善,终究为每个小组都安排了两名脚夫,也就是搬运工。 陆知白最后说道: “我早已联络了里长、粮长,他们会配合的,务必不能遗漏一人。 一天时间定然无法将栖霞的每个人都摸排清楚,做不完明日继续,若夜晚太迟,可留宿农户家中……” 他真是为熊孩子们操碎了心。 但如何应对这些状况,正是对学生能力的考验。 都说完之后,陆知白一摆手道:“开始!” 拉物资的牛车早也到了,每辆车上都是三种货物。 每个小组,便各自赶着几辆车,朝四面八方散去了…… 这一次人口普查,会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展开。 陆知白与黄如琢等人,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最初,学生们自然有些茫然,到处寻找栖霞当地人。 陆知白在那笑。 黄如琢却大为震惊。 因为就连楚王朱桢,都是亲自上阵,真往乡野中去了。 待到学生的身影渐渐都看不见了,黄如琢赞叹道: “侯爷真是教育有方,这些孩子,都可以做此等大事了。” 陆知白笑道:“早着呢,绝对是状况百出。他们还得练练。” 他也不看了,往栖霞山里去了,巡视一下产业。 等看完之后,再捡好走的路,下乡去看看。 …… 陆知白预料的,自然是没有错。 十三个小组,每个组情况都不一样。 最开始,离水泥路不远,物资也充足,倒不算难。 但渐渐的,东西发完了,还得去招财客栈拉。 虽说有脚夫,但学生们也不可能啥都不做。 哪怕是称重,次数多了,胳膊也酸呢…… 更别说档案很详细,要写好多字。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 公侯子弟、商家子,这一组,一群熊孩子就开始抱怨连天了。 小胖陈佑说:“妈呀,这还有好多个村呢,估计得好几天……” 有人没说话。 也有人附和道:“对啊,路还越来越远。” 李景隆倒有些纳闷,大家也没咋动手啊,有那么累吗? 陈佑出主意道:“干脆我再请几个脚夫!这样就方便多了。” 队伍里那个普通学生,犹豫道:“这样,行吗?院长会不会怪我们?” 陈佑说:“有啥不行的?只要活干完不就行了,别管是咋干的!我们绝对不比其他人少干!” 其余人纷纷附和,叫道:“我们要拿第一!” 沈万三的曾孙沈程,拱手道: “各位兄台,今天我做请,给每人再配两名脚夫,好加快进度。” 陈佑一听,挑眉道:“明天我请!” 其余两个商人子弟也不甘示弱,纷纷包下后面几天。 陆贤在一旁乐得咧嘴笑。 顾英倒还同他们客气了几句。 自从死了爹,他现在为人处世比以前小心许多,觉得每个人都可能是人脉。 …… 拥有钞能力的,只有这么一组。 其他学生,只有老老实实的靠自己。 幸好有些粮长、里长靠谱,碰头之后,就组织民众前来,事情便容易了许多。 却也有倒霉的娃儿,选的村子不对,老半天也没和里长他们接触上。 反倒是遇到了几条脏兮兮的野狗,被追着咬。 狂吠声中。 学生们议论: “院长说这种狗有毒!被咬的话就死定了!” “别跑,越跑越追。” “把它们打死,也算为民除害吧?” “关门,放艾春!” “大春,你去除掉它们!” 艾春嗷了一声,就举着根树枝冲了过去。 第287章 深入人民群众 几条野狗原本叫得极为响亮。 可当艾春嗷嗷叫着猛冲过去,那几只狗瞬间吓得夹紧尾巴,一溜烟跑开了。 一众学生虽然大笑起来,却仍心有忧虑,说道: “这几条狗,瞧着有些疯癫。万一咬人可就糟了。” 又有人道: “咱们去村里问问是谁家的狗,让他们尽快处置掉。院长可是说过,狂犬病没得治!” 另一个小队,已经抵达村庄。 拉着物资的牛车,很快吸引了村里一些人的目光。 他们脸上,满是羡慕与贪婪。 但有头牛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不动了。 尾巴绷得笔直,高高扬起。 几个学生怎么驱赶,它都纹丝不动。 众人正满心疑惑呢,却猛的瞧见那牛开始拉粑粑了。 噗噗噗! 粑粑直往下坠,落在地上,堆成好大一堆,热气腾腾。 “……”众学生顿时都傻了眼,颇有些不知所措,只想笑。 旁边有个老汉,却是两眼放光,壮着胆子上前问道: “这牛粪你们要不?” 众学生赶忙摆手,要这干啥。 老汉笑道: “那便给俺吧。” 说罢,他急忙回家拿来锹和簸箕,将这坨牛粪铲走了。 一众学生看得目瞪口呆。 这难道也是好东西? 不是,这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 夏原吉所在的小队,走了许久也未碰见里长。 但已在一个小村落统计了不少人,也发放了诸多物资。 所有领到东西的人都感激涕零,对他们千恩万谢,嘴里不停念叨着感谢陆知白的吉祥话。 许多学生听得都烦了,叫他们别说了。 夏原吉却毫无不耐之色,还仔细询问他们家中的状况,认真地写在档案之中。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脚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孩子,前面还跑着一个孩子。 母子五人浩浩荡荡地走来。 妇人神色既激动又欣喜,询问道: “听说按人头发放东西哩,是真的假的呀?” 众学生点头,都望着她,说道: “这些都是你家的孩子?那有不少东西,得让你男人来扛。” 妇人眼眶微红,无奈苦笑道: “我男人去年从山上摔下来,没了……我公公也不在了,婆婆腿脚不便,在家里呢……” 众人顿时都沉默了。 只见她衣着极为朴素,补丁层层叠叠。 孩子们也是如此,脏兮兮的。 有个鼻涕娃,衣服黑得锃亮,都能当镜子照了。 最大的那个孩子约莫八九岁,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缩着身子。 可神情却十分欢快,眉开眼笑,直勾勾地盯着牛车上的物资。 夏原吉望着这母子五人,心中不禁泛起酸涩,联想到自己。 家里没了顶梁柱,生活实在太过艰难。 其他学生也都沉默不语了。 他们忽然间觉得,院长发放东西,对某些家庭着实意义非凡。 妇人见他们沉默,以为是自家人口众多,惹得他们不高兴,连忙说道: “我孩子还小,吃不了多少,少给一些也行的……” 众学生赶忙说道: “该多少就是多少。来,你把大致情况跟我们讲讲。” 说着,夏原吉便开始写起档案。 其余人则忙着计算物资,一点也不少。 之后,众人又把东西送到妇人家里,顺便给她的婆婆写档案。 到了住处,几个小孩兴奋得手舞足蹈,拍着手又蹦又跳。 这个家,比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就是靠着山,有不少柴火。 但米缸都快见底了。 那老太太却对他们十分敬重,见他们会写字,便觉得是金贵的读书人。 她一瘸一拐地要去给他们烧水,又叫妇人快去邻居家借茶叶。 几个学生连忙阻拦,说写完就走。 虽说栖霞的百姓大多不富裕,但这样又穷又难的家庭终归是少数,他们的心情都格外沉重。 临离开时,夏原吉解开自己的腰囊,从中取出一些折得很小的宝钞。 这些都是他到京城之后,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有时给人写信能得些报酬,母亲也会给些零花钱。 偶尔帮陆知白整理文稿,陆知白也会给他酬劳。 还说他已经不小了,身边没点银钱可不行。 夏原吉原本盘算着,再等些天,过年的时候,他或许还会有些小收入。 等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百货楼必定会打折,那时便能去买书了。 可如今。 看到这一家子的状况,夏原吉心想,书就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但冬天没有棉衣穿,是会冻出病来的,小孩子容易夭折。 夏原吉将宝钞一张一张展开,放在桌上,说: “这是八贯钞,你拿去给孩子们做几件冬衣,再买些肉……” 妇人和老太太都大为震惊,连连推辞不肯收下。 可夏原吉让她们拿着,迅速离开了这家。 其他学生快步跟上来,敬佩地问道: “原吉,你不是要买书吗?现在就只剩几个铜板了。” 夏原吉道: “书以后再买也不迟。” 其他学生纷纷点头,满心佩服。 他们虽说也有一些零花钱,却舍不得如此慷慨解囊,不禁感到羞愧…… 夏原吉却是面色平静,继续做起档案记录。 不久之后,先前领了米粮、送东西回家的几个青年,又跑了回来。 他们脸上满是笑容,七嘴八舌的道: “小秀才们,还在发放东西呢,需不需要帮忙?” “俺爹叫俺来帮忙。” “你们行善积德,我们出点力,也算是感谢了……” 双方合计一番,确实需要人手。 于是夏原吉等人,便同意了这些青年的相助。 又有人机灵,去隔壁村,把里长叫了过来。 里长再次组织了一些青年。 这下,彻底不用为人手发愁了,进展立刻顺利不少。 …… 朱桢那边倒是运气颇佳,没过多长时间,就碰到了一个粮长。 粮长乃是当地的大户,负责税收之事。 陆知白先前已和里长、粮长都打过招呼。 这群孩子虽是学生,可也是侯爷的学生,所以粮长还算客气。 但没一会儿,粮长听到他们称呼一个少年为楚王,态度立刻就从客气变成了殷勤。 第288章 爹还是很重要的,不能没有爹 粮长挤上前来,行过礼,又提议道: “楚王殿下,不如去我家中,我家院子还算宽敞,活动起来也方便。” 朱桢思索片刻,点头应允。 于是众人便带着物资,前往粮长家中。 朱桢边走边吩咐道: “劳烦你叫村民都过来排队,三岁以下、六十岁以上或者腿脚不便以及生病的,就不用来了。之后我们派人去他家里。” 粮长连连应是,吩咐家人好生招待,赶紧呈上最好的茶。 又吩咐家丁快去取锣鼓,敲锣打鼓的,通知村民来排队。 有粮长帮忙组织,又有家丁能使唤,进展自然十分顺利。 一时间,十三个小队各显神通。 每一组都是干劲满满。 他们渐渐已经进入状态。 每记录一个人,将其档案写好,收进档案袋,都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成就感。 就连朱桢都有些悟了,嘀咕道: “怪不得父皇那么爱批奏疏,原来真的会上瘾……” 把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确实有一种秩序之美。 但朱桢从没见过这么详细的人口档案。 大明几千万人,都按照这样来写,早把下面官吏都累死了。 也就陆知白封地不大,确实可以这样搞。 朱桢在琢磨陆知白的打算,倒是能猜到一些。 这档案,记了每个人擅长什么、有何心愿、重大人生经历等等。 以后管理起来,自然可以因人而用。 但这样未免太过精细了。 朱桢本来想以后去了封地,照抄一下。 考虑到工作量,又皱起眉头来,叹道: “真是服了我姐夫了,这是拿篦子篦呢……” 一旁的同学笑嘻嘻道: “那可不,反正不是院长亲自来写。” 他又连忙补充: “我觉得这挺有意思的!我乐意做这些,瞧他们感激涕零,感觉美滋滋的。” 朱桢觉得有道理,反正不是自己记录。 他倒想看看,这人口档案以后怎么使用,再决定要不要抄。 …… 到了半下午。 有些小组,相互已经碰过面了。 交流一番,又各自朝新的村落去了。 陆贤等人看着夏原吉一行人的背影。 看看那些有说有笑来帮忙的当地青年,再看看身边花钱雇来的脚夫,顿时就觉得不香了! 陈佑怔怔的望着他们远去,直拍脑门,后悔平时没好好学习。 他感慨万千的说:“这就是院长说的‘群众路线’吧?原来是这样!” 其他人也是若有所思。 花钱倒是无所谓,也不贵。 但真的显得他们很蠢! 除了钱,一无所有。 好像出门带了钱包,却忘了带脑子…… 再说了,里长、粮长那边,也是有人手的。 沈程虽佩服夏原吉他们,但也没必要自轻,打圆场道: “人多就可以早点完事,也不是没好处。” “就是。”众人附和。 随后赶紧继续忙去。 又到了一个小村子。 有粮长相助,倒很顺利。 但还有一家,并未来人。 陆贤他们害怕下次还要再来一趟,所以这次一个人也不能漏掉。 粮长道:“李二田这几天病得厉害,他儿子狗蛋在家伺候呢。” 既然如此,几人略略商议,便一起到他家瞧瞧。 到了李家。 院子的篱笆破败,到处都灰扑扑的。 “有人在家吗?” 听到响动,愁眉苦脸的李狗蛋出来,顿时一脸慌张与茫然: “各位这是……有什么事?” 陆贤等人大致说了来意。 李狗蛋却没有高兴之色,满脸勉强,似乎不怎么想与他们说话。 更何况,他们问的太多了。 到后来,狗蛋就摆手说:“你们走吧……” 看他很是烦闷,顾英便问: “听说你父亲病了,现在如何了?” 不问还好,一问,李狗蛋嘴一瘪,差点哭了。 他苦涩的摇头。 众人听到屋里传来咳嗽声。 李景隆小声地和陆贤说:“怎么没有药味?” 陆贤原本皱眉,在这山村里快折腾一天啦。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勤快过,又遇到一个不配合的,简直很不耐烦。 但陆知白平日里的教导,总归是有几分用。 陆贤迈步,往房屋里头看了一眼。 就瞧见一个干瘦灰败的中年男人,躺在床上,像要把肺咳出来。 其他人也探头探脑的看。 然后一股脑的吓跑了,七嘴八舌的问李狗蛋: “是不是得了肺痨?” “病多久了?有没有看郎中?” 李狗蛋原本有点生气。 但这群人各个衣着不凡,人多势众…… 他只得无奈的答道: “病快十天了,那天俺爹淋了点雨,天很冷,早上起来,就开始咳嗽,发热…… 找了孙郎中看,抓几副药,没吃好,越咳越厉害,我都不知该咋办了……” 陆贤走出来,问:“你不会换一个郎中看吗?” 李狗蛋说:“没有钱嘞,借了一点,要过年,借不到……” 他抹了抹眼泪。 说着这些的时候,他已清楚的认识到,照这样下去,他爹只有死路一条了。 最可怕的是。 棺材、墓地,都没钱准备…… 众人皆是沉默了。 顾英、顾华、顾秀连,顾家兄弟三人,相视一眼,也是差点哭了。 两个月前,他们的爹顾时,急病而亡。 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李狗蛋现在有多绝望。 小胖陈佑皱起眉头,环顾四周,不理解为啥会这么穷,然后斥道: “哭个球!不就是没有钱吗?给你十贯钱,带你爹去看病吧!” 陆贤看看李狗蛋,再看看顾英,想到李二田那虚弱绝望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现在明白了,爹还是很重要的,人不能没有爹。 幸好,这深刻的领悟,是从别人的爹那里得来的…… 先前,看到顾英没了爹的惨样,陆贤才恍然觉得,自家逆爹还挺有用的。 就是打人有点疼。 陆贤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说: “我也给你二十贯,你别哭了。我们牛车空了两辆,你刚好可以坐车去镇上,赶紧到回春馆去找郎中!” 其他人一听,也是纷纷解囊。 眨眼间,就凑出了几十贯。 李狗蛋人已经完全傻了,眼睛睁得极大。 要不是厚厚一沓宝钞真的塞进了手里,他还以为这些少年是在消遣他。 第289章 讲海禁的弊端,老朱就急眼了 见他发起了呆,陆贤又斥道: “愣着干甚?还不快些收拾准备!对了,你家还有旁的人吗?” 李狗蛋连忙应了两声,可手里攥着宝钞,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不知该往哪儿搁。 原来他家还有个娘,在镇上做工,一心想挣点钱给他爹看病。 但那点微薄的酬劳,简直是杯水车薪! 于是,学生们按照三口人的量发放了物资,又合计了一番,最终决定大伙一起回镇上。 反正剩下的物资也没多少了,就算发,也发不了几个人的。 陈佑说道: “到了镇上,我请大伙吃饭。今儿个真是感触颇多,等晚上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沈程也跟着说: “我如今觉得,院长说的一些话真没错。” 顾英接话道: “天都快黑啦,咱们这会儿再去镇上,恐怕就赶不回村里了。” 众人琢磨了一会儿,各自发表意见: “那就明儿个早点起。” “晚上好好睡一觉,我都累得快散架了。” 大家一致同意,得好好休息。 那个普通学生小声嘀咕: “万一别的组夜里还在干活呢?” 陈佑嗤之以鼻: “那就是傻子!这么拼命干啥?再说咱们也没偷懒,总不能晚上不让人睡觉吧?” 众人商量妥当后,就让脚夫把李二田抬上牛车,还给他盖了床被子。 一行人便朝着有水泥路的镇上行去。 到了回春馆,这是回春堂的分馆。 叶长春的徒弟坐堂,还请了好些大夫,各科郎中齐全得很。 这时天色已晚,天气又冷,没啥病人。 就连医馆的伙计都有点无精打采的。 突然瞧见这么一群人过来,还以为出了啥要命的大事。 陆贤等人七嘴八舌地表明身份,把伙计吓得腰杆一弯,赶忙赔着笑脸招待他们。 这态度好得,让一旁的李狗蛋羡慕不已。 他们都是广智侯的门生,在这栖霞简直能横着走。 没过多久,一位郎中给出了诊断结果。 说李二田是寒气入骨才这样,得好好驱寒、扶阳,休养一阵子。 他病情严重又复杂,得在医馆“住院”。 好处是随时有人照看,坏处就是得额外掏钱。 李狗蛋问了价钱,觉得能承受,就选了住院治疗。 很快就有药童去后堂给李二田熬药。 陆贤等人给李家三口写好了档案,见安顿妥当了,就打算找个饭馆填肚子。 李狗蛋忙不迭地送他们,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千恩万谢的。 几个少年却满不在乎,摆摆手,让他回去照顾好他爹,然后有说有笑地走了。 李狗蛋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情复杂。 今儿个他们给的太多了,其实他心里有点犯嘀咕,不太敢要,可最终还是没忍住,贪心收下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甚至觉得,可能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么多。 要是能把爹的病治好,说不定还能剩点钱给他娶个媳妇…… 李狗蛋做梦都没想到能有这等好运,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栖霞镇如今挺热闹,可之前他来找活干,没几天就被老板嫌弃辞工,搞得他心都凉了,只好接着上山砍柴卖。 这回,他感觉自己转运了,明年还得到镇上来试试。 广智侯爱护百姓,只要自己勤快点、守本分,好日子肯定在后头…… …… 半下午的时候,陆知白下了山。 随便找了个小村落巡视,还真就碰到一组学生。 听了他们的汇报,感觉已经慢慢上道了,陆知白这才放心地回家。 至于这些熊孩子,就让他们在外面继续历练吧。 要是混得没饭吃、没地方睡,那就等着被大伙嘲笑吧! 第二天上午。 陆知白得到朱元璋的召见。 他心里清楚,老朱准是看到他的奏疏了。 到了武英殿,君臣单独议事。 朱元璋一边跟他说话,一边翻看着奏疏,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跟南洋做贸易这事儿,别人提,咱可不答应。 但你要是想插一手,倒也不是不行。至于其他那些商贾,想都别想。” 陆知白赶忙点头应下,感谢老朱的特殊照顾。 虽说陆知白心里想着,光靠官方贸易成不了气候,大明整体的财富也增加不了多少。 可老朱能听进去吗? 这可是难得的垄断财富的机会。 换句话讲,要是允许其他商贾也搞海外贸易,他们赚钱的速度太快,老朱眼下还没准备好应对那样的局面。 所以,把贸易渠道掌控在手里,补贴财政,自己默默发育。 陆知白虽明白,可有些要紧事,不得不提啊。 朱元璋接着又皱起眉头道: “你这第二份奏疏,谁让你这么写的?” 他这语气,让人摸不透是喜是怒。 陆知白心里一叹,得了,老朱又不高兴了。 因为他这第二份奏疏,讲的正是海禁政策的坏处! 分析了一通之后,提议说:以后条件成熟了,就该放开海禁,促进大明的繁荣。 朱元璋显然对这个提议不买账,说道: “要是别人这么上疏,少不了挨一顿罚! 咱知道你年纪小,又一直受宠,亦无长辈拿主意,不知轻重,以后做事可得多想想。” 朱元璋这意思,就是敲打他,别仗着受宠,啥都敢掺和。 陆知白满心无奈,但还是据理力争道: “陛下,极西之地的那些国家,再过些年,就会有坚船利炮了,能在全世界到处建殖民地。 以后还会打到咱们这,威胁我泱泱中华,想要鲸吞蚕食,为其驱使。这可是大事,不能不防啊!” 朱元璋面露诧异,一连串地问道: “你去过极西之地?怎么去的?你咋知道这些的? 再说了,极西之地离咱们十万八千里,他们跑这么老远来打咱们,粮草咋供应?又图个啥? 你这纯粹是瞎猜,没半点根据!” 陆知白一阵无语。 他思索了一下,哎呀,这还真不好解释。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 “不会又是做梦梦到的吧?” 陆知白点点头。 朱元璋严肃地说道: “咱不跟你嘻嘻哈哈的。海禁是大事,你以后少掺和。别怪咱没提醒你!” …… (恰逢国庆,184年来,从一片黑暗到遍地光明、红日东升,我们付出太多。 愿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世界和平!) 第290章 做梦都在上香……发奖状,寒假到了 老朱说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咱真是搞不懂你,以前觉得你对海外感兴趣是为了赚钱。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陆知白一脸凝重地说: “儿臣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中华大地富强太平,永远安稳。 而且有些事,现在听起来不可思议,时间长了,就能看出端倪……” 朱元璋皱着眉头,叹气道: “国内这大大小小的事多如牛毛,辽东得经略,云贵要平定,还有南边的倭寇、北边的鞑虏……咱实在没精力管海外的事儿!” 陆知白心里清楚。 他沉默不语。 其实他觉得老朱把太多时间和精力,花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了。 没空琢磨大政方针,难免会有疏漏。 更何况海禁这档子大事,关系到国家的发展方向,得仔细考量啊。 问题是。 皇权可是老朱的命根子,除了对朱标之外,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放出去。 也多亏他精力旺盛,才能把权柄紧紧攥在手里…… 但既然朱元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知白赶紧表态: “这事儿儿臣以后不提了。” 朱元璋说道: “你能为国家操心,是好事。但有些事儿,咱自有自己的考量…… 你要是想去南洋做贸易,自己准备准备,到时候咱也会派人跟你一起去。” 陆知白拱手称是,然后退了出去。 他心里倒没多少郁闷,朱元璋就这脾气。 要是能轻易改变主意,那就不是朱元璋了。 他也没指望老朱马上改变政策,只希望老朱心里能有个准备。 起码以后条件允许了,就该放开海禁。 至于啥条件。 大概就是拿下倭岛之后吧…… 陆知白琢磨着,干脆给老朱看看世界地图得了! 让老朱明白,不能光埋头发展,大明的敌人可不只是北边的蒙古部落和南边的倭寇。 不过,万一老朱又不开心了呢…… 还是得做两手准备,比如,再立个功啥的。 这事儿他昨天在栖霞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正在建一些食品作坊。 等栖霞那边人口普查完,作坊也建好了,就能开工。 陆知白回去之后,又吩咐人做特制的大纸,准备画世界地图。 甚至,还想干脆做个地球仪得了…… 因为这事儿有点冒险,再加上冬天人容易生病,陆知白给马皇后请安更勤快了些。 虽说不方便常去后宫,但可以写信嘛,也算是一片心意,还留有证据呢。 当天晚上。 不知道为啥。 陆知白做梦,又梦到在明孝陵给老朱上香呢。 上香上香上香~ 哎呀,他这么大度的人,真是奇怪啊~ …… 陆知白走后,朱元璋越想越来气,吩咐四辅官: “以后再有人敢上书说放开海禁的事儿,先打一百大板!” 春夏秋冬四辅官,已经进京了。 都是民间举荐出来的老儒生,在当地有点名气。 他们刚进宫当差,事情既多又杂,自然是晕头转向,战战兢兢。 朱元璋理解他们刚上手不适应,让人耐心教导。 但即便这样,这些老儒一辈子光读书了,没处理过政务,何况是这么高规格的,难免会出错漏。 朱元璋现在忍着脾气,盼着他们能快点上手,给自己减轻点负担。 …… 三天后的中午。 春和商业区的一家酒楼。 春和大学包场。 所有人在这儿打边炉,热闹非凡。 学生们从栖霞回来了。 虽说状况不断,但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他们带回了五千多份人口档案,详细得很。 陆知白也打算给他们放寒假,快要临别,请大伙打边炉,犒劳一番。 百来号人一起吃火锅,酒楼上下三层都坐满了,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气味也是冲天而起…… 吃完饭,大家还是得回学校。 傍晚,陆知白来到学校,布置寒假作业。 第一是写一份做人口调查时的所见所闻。 第二是写一份关于栖霞以后怎么治理的策论。 每份都不少于两千字。 不少学生笑了。 这一趟出去确实见识不少,心里有很多想法。 要是刚入学那会儿,听到写这个,脑袋都得炸,现在倒是有话可说。 还有人在笑,当老师好啊,可以给学生派任务。 至于当官就更好,怪不得大家都想当官。 有个学生问: “院长,要是我写得好,真会采纳吗?” 陆知白笑说: “要是真行得通,为什么不采纳?不仅采用,还有奖励呢。” 这么一说,一些学生更来劲了,恨不能马上就出谋划策。 陆知白拿出一沓橙黄色的纸,说道: “第一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大伙都辛苦了。 现在,我给表现好的同学发奖状,让你们回家好好显摆。” 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脸期待。 也有人在笑,觉得陆知白太懂他们的心思了。 过年走亲戚,正需要这能撑面子的东西。 陆知白接着念道: “夏原吉,聪颖勤奋,宽仁友善,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大家都不意外,但还是忍不住赞叹,一脸羡慕。 陆知白接着往下念。 前面自然是他的四个亲传弟子,还有耿小二、张大顺、王青山。 后面念名字就随意多了。 一些学生拿到奖状,都不敢相信,欢天喜地、脚下生风的上台领奖。 小胖子陈佑看着大家乐开花的样子,虽说没指望过,也不觉得有多了不起,但还是酸溜溜地说: “也不知道按啥排的,估计看心情吧。有些人平平无奇的……” 正嘟囔着,突然听到陆知白叫他的名字,他立马弹身而起,身手矫健的飞奔过去。 陈佑咧着嘴笑: “还有我的啊。” 陆知白朝他微笑,接着念下一个。 念着念着,有人发现了,估计全班每人都有! 即便这样,大家还是高兴得不行,拿着奖状,左瞧右瞧,生怕弄皱了一点。 陆知白笑道: “好了,以上就是我心里表现突出的优秀学生。大家鼓掌。” 所有人都拼命拍手,脸蛋通红,心情激荡不已。 就连平时觉得自己表现一般的陆贤,这会儿心里也泛起了涟漪,寻思着,自己也许……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个人才? …… 第291章 压缩饼干! 烟花,过年,1380年开始 而中途入学的顾华和顾秀连,更是感动得不行,眼眶微微湿润。 虽说上学时间不长,但学到了不少东西。 更没想到陆知白一视同仁,也很重视他们,让他们心里暖烘烘的。 发完奖状,端水大师·神级画饼师·陆知白宣布道: “好了,现在开始放寒假,正月初十开学。 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 在欢呼声中,陆知白走出教室,松了一大口气。 好啦,神兽各自归巢,他能清闲将近一个月了。 …… 已到年底了,朝廷各部门忙得不可开交。 外面,做生意的也忙。 陆知白倒是悠闲,窝在家里陪娘子,琢磨世界地图。 这地图,事关重大,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呈上去。 他初步估计,在明年五月吧。 五月初三,甲午日,皇宫会遭雷劈! 这世界地图,也将会像雷霆一般,轰隆一声巨响,劈在老朱的脑门上…… 想想老朱满脸惊愕,就很乐。 年前,陆知白有空,也偶尔去栖霞那边瞅瞅。 食品作坊早就建好了,雇了一百多号人干活。 用金属模具,做压缩饼干。 这玩意一点不难,就是压缩效果比不上现代罢了。 但舍得用成本,一样是高热量食物。 烤好,用油纸包上,立刻就能拿到铺子里卖。 陆知白给食品工待遇依然不错,但规矩也严,讲究卫生,还不准偷吃。 一旦发现,以后其他产业也永不录用。 情节恶劣者,逐出栖霞! 这么严,一些人反而更加珍惜现在的工作机会,干劲十足。 十来天下来,压缩饼干在栖霞那边,已经小有名气了。 许多商贾要返乡,正需要这样的好干粮。 还有些人搞批发,将之卖往外地。 但陆知白并不许卖太多。 陆知白给这压缩饼干的定位,是军粮! 他知道北伐在即! 现在得多囤一些。 ……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 陆知白伸手,在檐下,接了一片飞雪,露出微笑。 过年了啊。 穿越以来的第一个年。 自是别有感触。 京中各处早已热闹许久了。 府里更是热闹,处处披红挂彩,吉祥喜庆。 人人脸上带着喜色。 到了过年这天,研究所那边,要回老家的,早回去了。 剩下的人,按陆知白的吩咐,大家聚在一起过“大”年。 男女老少,人很多,年夜饭摆了十桌,热闹不已。 陆知白与朱长乐在宫中吃过晚宴,又徐徐回府。 两个小厮抬着系红绸的大筐,来给研究员的娃儿们发压岁钱。 一把一把的铜钱撒在地上,许多孩童,甚至大人,都在笑着抢。 他们现在积攒的财富,以前想都不敢想,但面对这一枚铜钱,还是愿意弯腰捡。 主家赏的,沾沾喜气嘞。 “公主,侯爷,安康如意!” “新年胜旧年!” 陆知白微笑,道:“等会儿一起去看烟花。” 下午雪停了,外面的水泥空地上,已摆满了特制的大烟花。 烟花滋滋的燃起。 陆知白捂住了朱长乐的耳朵。 小公主仰头看他一眼,红唇弯起,轻轻依偎在他怀中,一手习惯性的搭在小腹上。 怀孕三月,终于有一点显怀。 可是宝宝没有耳朵可以捂,希望他不要害怕…… “砰!” 伴着巨响,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五颜六色的光点,璀璨夺目。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这般美景。 光辉映亮了每一张含笑的面容。 有个憨厚汉子大声问:“是不是可以许愿?” 顿时,许多人被提醒,忙是双手合十,向着空中,开始许愿。 “希望来年还能拿这么多工钱……” “菩萨保佑,大家都健康平安!” “希望公主给侯爷生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嘿嘿~” …… 皇宫之中。 晚宴早已结束。 朱元璋难得罢朝,给官员放假一天,自己也稍作歇息。 高台上。 朱雄英直勾勾望着北边的方向。 朱元璋拿了件披风给他裹上,问道:“风大,也不怕冷,在这看什么呢?” 朱雄英扬起小脑袋,说: “不冷,姑父织的毛衣可暖和了……他告诉我,今晚上要守岁,他会放烟花~” 朱元璋牵他到背风处,与马皇后、朱标等人,一同等着。 他崇尚节俭,就是过年,宫里也没什么娱乐。 倒是皇城四周,处处红灯笼,也煞是好看。 不久。 夜空突然被烟花映亮。 朱雄英笑起来:“姑父没有骗我!” 朱元璋笑着点头,道:“他就喜欢搞这些……” 马皇后笑道:“这不挺好看的么,多喜庆啊。” 放着放着,天上烟花炸开之后,竟隐约可以看出一个熊猫的模样。 “哇!”朱雄英激动起来,对这烟火表演满意极了。 马皇后亦是眉开眼笑,道: “还有这等花样。这胖熊,瞧着确实讨喜。” 朱元璋看他们都高兴,便也傻乐起来。 心中却在感慨,又过去一年了。 明年,便是他执掌天下的第十三年。 没有丞相的第一年! 朱元璋怔怔出神。 渐渐的,已是过了子时。 天上烟花,却又成了数字的形状。 朱雄英得意的扬着小眉毛,道: “我认识,姑父教过我,这是阿拉伯数字~” 他轻轻念道: “1” “3” “8” “0” …… 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到了! 大明举国欢庆除夕,迎接新年,处处喜庆。 而东边。 高丽,十五岁的少年国王王禑(音无),故作顽皮,不知如何才能摆脱权臣李仁任、崔莹等人的掌控。 李仁任忙碌不堪——忙着兼并土地,肃清异己,流放推崇程朱理学的士大夫,准备给北元的贡品,还要应对倭寇的骚扰…… 倭国,正在进行“南北朝战争”,南北两天皇对立,幕府林立,局部战乱频发,底层民众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再往东,越过茫茫的太平洋,北美洲正是光芒普照的中午,丛林中的印第安人头戴羽冠,追逐着猎物。 他们丝毫不知,一百多年后,会有一群白皮人,如灾星降世,给这片土地带来疾病与杀戮。 再往东。 欧洲,正在中世纪晚期。 英法正在“百年战争”,现在仍然打得头掉。 隔壁,在古希腊、罗马的废墟上,意大利许多城邦已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 (ヾ(′▽`;)ゝ以后会加快节奏) 第292章 商业区开业 我在大明开超市 意大利,新兴的市民反天主教会、反封建,《神曲》《十日谈》等作品早已问世几十年,文艺复兴的力量在其中酝酿。 地中海附近,衰老却庞大的拜占庭帝国,被奥斯曼帝国死死咬住,正进行着长达百余年的碰撞。 再往东,中亚,河中地区的蒙古贵族帖木儿,建立起帖木儿帝国,到处东征西讨,妄图复现蒙古帝国的荣光,即将把主意打到大明头上。 再东,便是大明,缓缓觉醒的大明。 这一次,绝不会再错过发展良机,绝不再做落后的封建农业国。 ……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正月初一,元旦。 照惯例,有宫宴。 史曰:洪武十三年春正月癸巳朔,上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命妇朝皇后于坤宁宫,锡宴。 在历史中,正月初二,涂节等人告发胡惟庸谋反。 然而,如今那伙人早已投身轮回。 所以今年正月倒是风平浪静。 唯一令人诟病的是,“卷王”的朱元璋带头疯狂内卷。 一年仅放三天假,分别是春节、冬至以及皇帝生日。 因而,春节一过,该当差的,立马回来当差。 陆知白倒不受影响。 如今老朱不提,他便继续逍遥,偶尔去工部溜达一圈罢了。 当下,他也忙着安排诸多事务。 诸如大学新学期的招生,又如商业区的正式开业,还有黄如琢返回渤泥国的贸易船队组建等等。 几日之后,正月初八。 楚王朱桢迎来大喜之日。 陆知白自然随礼,去喝喜酒。 一众兄弟再度欢聚,好生热闹了一番。 朱桢盼着成亲,已然许久。 喜宴之上喝得晕晕乎乎,傻笑着步入洞房。 王瑾精心梳妆,盛装之下,风姿绰约,美丽动人。 朱桢亦是俊朗非凡,剑眉星目。 只是王瑾一见到他,便忆起那日翻墙之事。 知晓他翻墙乃是为了偷瞧自己,不禁面露娇羞之色,轻声唤道: “王爷……” 朱桢双目炽热如火,嘿嘿一笑,而后轻轻握住了新娘子的柔荑…… 仅仅一日过后,便是正月初十。 春和大学迎来开学之期。 朱桢虽心有不愿,但王妃好言劝说,他还是前来上学。 众学生相互恭贺新年,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寒假见闻。 有些学生感慨,归家后方知学校生活的美妙,纷纷立志定要好好学习,改变家庭境遇。 甚至有部分学生劝父母来南京城中谋份差事,莫要再待在老家,没有前途的。 但几乎所有人皆心满意足—— 陆知白颁发的奖状,极大地提升了他们在家中,乃至村里的地位! 他可是侯爷,又是皇帝的女婿。 能获侯爷嘉奖,以后还得了? 一位工匠子弟双手叉腰,得意笑道: “爽!扬眉吐气……尤其是我大娘一家,如今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教室内一群学生热热闹闹地谈天说地。 唯有夏原吉在阅读从大学藏书楼借来的书籍。 陆知白踏入教室,瞧见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 历史上,夏原吉首次被朱元璋留意,也是这般情景。 国子监的学生皆在嬉戏玩闹,唯有他专心致志地学习。 陆知白一现身,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彼此寒暄几句,陆知白便开始收作业。 部分学生面露得意之态,可有些人却神色凝重。 陆知白不禁暗笑,而后勒令他们三日之内补齐。 至于其余学生,则发放印刷好的算学知识点。 他们的任务,便是为每个知识点出十道题目。 近日便先着手于此。 待得天气稍暖些,众人便要前往栖霞。 转瞬之间,已至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元宵灯会,自古皆然。 为了争抢这一晚的庞大客流,陆知白早早便在南京城中,铺天盖地地宣传春和商业区即将正式营业! 商业区如今已安排妥当,各类店铺,开始迎客。 众多商人赞助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美不胜收。 尚未到黄昏时分,春和商业区已是热闹非凡。 尽管寒风扑面,却依旧阻挡不住如织的人潮。 一来欣赏花灯美景,二来则因为开业期间有促销活动。 如此良辰美景,陆知白也携朱长乐出来游玩。 有护卫与侍女相随,去往人少的街道,倒也安然无虞。 朱桢亦带着新婚不久的王妃,出门游赏。 朱橚倒是未携正妃,因周王妃快将临盆。 至于朱棣,向来对这类活动兴致缺缺。 然而,徐妙云却有心前来一观。 她到达之后,正巧瞧见了朱长乐等人,于是笑靥如花,迎上前来。 徐妙云容貌清雅秀致,周身散发着书卷之气,举止落落大方,不愧是一代贤后。 王瑾乃是新妇,乖巧地唤了声四嫂,并不多言。 鉴于女眷多了,且男女兴趣各异,陆知白索性让她们自行游玩。 陆知白也期望自家娘子能结交几位闺中密友,与这些至亲多多往来。 陆知白叮嘱她们切勿往人多之处挤。 而后便与兄弟们,以及他的得意门生夏原吉,一同前往新开的“广智超市”。 没错,他在商业区开了大明首家超市! 意为广智侯家的规模超大的市场。 此刻,这里已是人头攒动,众人皆为瞧个新鲜。 超市内,点亮许多灯火,一片明亮。 亦有许多人在其中闲逛,议论纷纷。 “这里物品当真齐全,怎会什么都有?” “不愧是侯爷,当真手笔宏大!” 还有些家境殷实之人,当场下单,图的便是这新鲜热闹。 朱橚与陆知白勾肩搭背,笑道: “真有你的,这下我们的地总该涨价了吧?” 陆知白笑着回应: “先试试水,尚不知往后效果怎样呢。” 古代既无计算机,又无互联网,处理数据的能力有限,超市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所以,为了契合时代条件,这家超市的售货模式自然与现代不同。 名为超市,实则相当于一个展览室,摆放的皆为样板货。 倘若顾客看中某物,随手拿起一旁购货单,填写编号与数量,再去结账,便能拿到提货单,被领去仓库提货。 若是愿意支付配送费用,亦可送货上门。 历史上,中国首家“超市”,万历年间的“苏州孙春阳南货铺”,采用的便是类似模式。 广智超市开业的首个夜晚,表现尚佳。 陆知白视察过后,便悠然离去。 商业区的广场上,妙音楼路家班正在唱戏,围拢了不少看客。 陆知白一行人驻足,听了会子。 人群之中,一名小姐以手帕掩嘴,与身旁的丫鬟低声私语: “那人是谁?倒是生得俊朗。” 丫鬟抬眼一瞧,顿时双目放光,说道: “呀,是广智侯呢!” 小姐嗔道: “我自然晓得!我说他身后那穿藏蓝衫子的。” 第293章 屯兵边境,北伐在即,献军粮 丫鬟笑得有些戏谑,道: “瞧着是个读书人,我去打探一番?” 小姐沉思片刻,说道: “那你去听一耳朵,切莫太过显眼。” 于是,丫鬟手里提着灯笼,左顾右盼,装作寻人模样,朝着陆知白那边蹭了过去。 只是,还没有到附近,陆知白身边护卫就警惕起来,不动声色的拦在陆知白身前。 小丫鬟不敢造次,只在附近待了一会儿,灰溜溜的逃回去了。 小姐轻叹一声,说: “罢了,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 商业区又热闹了一阵子。 摸约晚上十点。 路家班的戏唱完了,演员们又合唱起了一曲《难忘今宵》。 悠扬简单的旋律,寓意美好的歌词,让许多观众都来了兴致。 听了一会,便能跟着唱了。 等到散场的时候,很多人都哼着这曲子。 第二天,这首歌,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 春和大学。 算学小能手杜春阳,风尘仆仆的来了。 陆知白立刻派人安排他的家眷,绝对没有后顾之忧。 陆知白拿出几本薄书,道: “这是近日才印好的数学教材,先生看一看。” “不敢当。”杜春阳朝他拱手,翻阅起来。 然后连连点头,笑道: “这几本算学书,深入浅出,亦有诸多创新之处。” 陆知白微笑说:“不错,推广阿拉伯数字,和更系统的方程解法。以后你上学,就用这教材。” 杜春阳颔首。 他暂时倒不用入职,要等新学生来了之后。 下午。 陆知白带着小学一年级上下两册数学教材,去找朱雄英。 “皇孙殿下,我给你带练习册啦!嘿嘿~” 朱雄英接过书,歪着小脑袋看了会儿,问道: “姑父为何如此高兴?” 陆知白自然不能说因为小孩好玩,只道: “此乃我毕生所学,一点一点整理成册。思来想去,需要聪明的孩子,才能习得此道……” 朱雄英小眉毛一挑,喜道:“你看我行不行?” 陆知白道:“正需要像皇孙这般聪明的,旁的孩子都不行。” 朱雄英连连点头,咧嘴,露出两排小奶牙道: “我能看明白一些,姑父快教我其他的吧……” 于是,陆知白便给朱雄英授课。 虽说他常与朱雄英商业互吹,但这娃儿是真的挺聪明。 再加上小雄英好面子,学习动力极强,自律又认真。 这算学,朱雄英倒是学得飞快。 大概学完了第一册。 陆知白便道:“好啦,今天也够多了。你自个再做些题。 对啦,我还准备了几张‘数独’,给你平常解闷玩儿。” 他把规则说了,朱雄英连连点头,兴致高昂。 朱雄英可太喜欢这个聪明、耐心、懂他的姑父了,抱着陆知白的腿撒娇好一会儿,才不甘的放他回去。 …… 正月二十。 陕西都指挥使司,有军情传回京中—— 故元国公【脱火赤】、枢密知院【爱足】,这两人屯兵和林,率领万余人,屡次骚扰大明边疆! 和林在今蒙古国乌兰巴托西南。 这时是北元的都城。 但以骑兵的机动性,跑到大明边境搞事,轻而易举。 朝廷得知这个消息,上下哗然。 接连两天的朝会,都在议论此事。 朱元璋老早就想北伐了。 但蒙古人狡猾得很,跑得又和兔子似的,主动出击需要掌握时机。 眼下,敌方已然开始屯兵,于边境是个威胁。 这种时候,朱元璋要举兵,朝中也没有几个人敢反对。 但武将那边,却是一个个眼都绿了,纷纷请缨! 挣军功的大好机会啊! 便连朱棣,得到消息后,都跑去了武英殿。 根本没有过多寒暄,他便直奔主题道: “父皇,元人蠢蠢欲动,儿臣想要随大军一起出征,也好磨练一番!” 老朱表情还算和颜悦色,甚至夸赞道: “汝素来勇武,真吾子也!” 接着话锋一转,说: “此事勿要再提。过些日子,你还不就藩去吗?给咱好好镇守北平!” 朝中将领多得是呢,挑花了眼。 带兵这种事,哪里能轮得到刚二十出头的朱小棣? 朱棣还要再说,朱元璋就赶苍蝇似的摆手,叫他看桌上那小山一般的奏疏。 朱棣杵着,磨磨蹭蹭不愿离开。 这时,陆知白和余文昇一起过来了。 马上就要北征了,户部和工部将是最忙的。 至于兵部,在某人带满朝文武去瓦剌留学之前,兵部受五军都督府压制,没太多存在感…… 朱元璋见他们二人过来,便暂时停了批奏疏。 余文昇先汇报了现在库里的武器、盔甲等数目。 随后,陆知白取下身上的背包,拱手道: “陛下,听闻将有战事,儿臣欲献两种军粮,以及新式装备。” 朱元璋微微颔首,问道:“什么军粮?” 陆知白便说: “一曰炒面!将小麦、大豆、高粱等加盐炒熟,而后磨制成粉即可,亦可加萝卜等蔬菜。” “二曰压缩饼干!使用面粉、油、糖、鸡蛋等物,放入模具中,反复锻打,使之凝实,再烤制而成。 以当下技术,一块巴掌大的压缩饼干,可顶一顿饱饭。” 朱元璋和朱棣听了,双眼都是齐齐亮了起来。 朱元璋一拍桌子,朗声笑道:“好!” 连日来,他虽运筹帷幄,却难免忧心。 但此刻听了这样的好消息,心情舒展许多。 朱棣望着陆知白,惊喜道: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炒面也可以直接吃,不用埋锅造饭,能省太多行军时间了!” 朱元璋也连连点头,目光很亮。 接着,却叹息道:“你呀,要是早生一些年就好了!” 余文昇跟着附和道: “广智侯若是早早出世,提出此等妙招,我大明军队比今日还要强盛……” 陆知白附和着微笑,又道: “预祝此战旗开得胜,俘虏元军头目,回来为我军炒面!” 众人听了,一齐哄笑起来。 陆知白从背包中取出了些样品。 那炒面,装在一个长长的布袋子中。 朱棣先拿了一块油纸包的压缩饼干,一边啃着,又拿起一节一节的钢管,问:“这是什么东西?” 第294章 也算军功! 四哥,不如组建神机营 朱棣所拿的,自然就是工兵铲了。 陆知白给他们介绍一番,又演示了一下。 组装之后,便成了一把多功能铲子。 朱元璋笑道:“花里胡哨的,你倒是有想法,一物兼具多用,不错。” 朱棣挥舞了两下铲子,亦是点头,满意道: “真材实料,还怪趁手的。” 陆知白笑道:“四哥喜欢,就送给你吧。” 想了想,干脆把手中双肩背包也塞给他。 陆知白又道: “对了,改良后的纺织工具,能做出厚实耐磨的布料,用来做这种大容量的军包再好不过。只是造价稍高……” 朱元璋勾勾手指,示意拿给他看看,道: “这倒比之前那个,又有些改进……” 随后,无所谓的道:“用次些的布,也一样能做包。” 陆知白心说,就知道是这样。 朱元璋眼睛一眯,问道:“你已暗自筹备许久了吧?现在手上有多少存货?” 陆知白微微一笑,道: “儿臣是准备技术成熟之后,便禀报上来,哪里想到元人这么急呢?” 他又说: “炒面没有,饼干现在有超过十万块。工兵铲有超过三千之数。背包少些,只有一千余。” 朱元璋连连颔首,道:“已是不错了。” 片刻后。 他道:“这些东西,统统充作军需!成本,你自去工部折算!” 陆知白略一思索,拱手应是。 既然老朱没装傻充愣,陆知白也没与他客气。 总不能自掏腰包,没讨要研发成本就不错了。 朱棣吃了点压缩饼干,便直皱眉头,将之收起,道: “真是太甜了!你真舍得下料……” 陆知白笑道:“北地苦寒,糖可以提供充足的能量。” 朱棣点头,脸上颇有羡慕之色,道:“献军粮,这也是军功吧?” 军功不止是首级和战功,还有救助战友等等冷门项目。 朱元璋道:“自然是算,算多少,还得战后再说。” 陆知白笑道: “此乃儿臣份内之事,说什么功劳?倒是这工兵铲,余尚书也是殚精竭虑,亲画图纸……” 余文昇偷偷看了他一眼,略感意外。 朱元璋望向余文昇,随口道:“哦?是么?” 余文昇犹豫了片刻,低着头,拱手说: “臣……臣不敢欺君……臣于此事,无甚贡献,侯爷倒是居功甚伟……” 朱棣在一旁,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朱元璋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揶揄的望向陆知白。 陆知白无语:“……” 什么嘛,给功都不要,哎哟。 朱元璋笑了一阵子,和颜悦色道: “广智侯不独揽功劳,爱护同伴,甚好。 余爱卿中介耿直,不敢贪功,也很好!” 余文昇仍是低头,满脸愧不敢当,偷偷歉然的看了陆知白一眼。 宁可得罪侯爷,也不能欺君啊。 而朱元璋思索了一阵子,又说: “对了,福建那边有缺,这尚书,你就别做了,咱命你为福建布政使右参政!” 余文昇连忙行礼谢恩。 陆知白则略感无语。 随口一句话,给队友整没了。 下一个是谁来着? 哦,嘉兴知府薛祥。 陆知白道:“恭喜余尚书了。” 这个算是略微升迁,成了一方封疆大吏。 好吧,大家就是简简单单的同事关系。 这满朝,都如流水一般来来去去,只有他和朱标,是铁打的~ 陆知白又想起一事,说: “对了,栖霞火药监已囤有地雷一万三千余颗,手雷一万余颗…… 这批新式火器,还没检验过实战效果如何。” 朱元璋颔首,亦有些期待,道:“此番,自然要试用一下。” 陆知白说:“这可是楚王,还有陶成道,还有那些火药匠,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继之以死,不停赶工,才……” 朱元璋颇有些没好气的说: “好了,都有功,咱知道了!战后统统论功行赏!” 说着,他又开始摆手赶苍蝇。 众人只好告退。 刚走出武英殿。 朱棣一只手就搭在陆知白肩上,把他薅了过去,催问道: “那新火枪呢?改进得如何了!” 陆知白无奈道:“正在改呢,快了……” 朱棣猴急的道:“每次都是快了,到底还要多久?” 陆知白说:“这次是真的……” 他望向余文昇,满脸写着救命,道: “余尚书!我有事要与你谈!” 朱棣揽着他,勾肩搭背的道: “谈个屁!我马上就要就藩了,新枪能不能在这之前造出来?” 余文昇歉然的望着陆知白,爱莫能助的拱手道: “侯爷,改日在下登门赔罪……” 陆知白就这样被朱棣薅去了燕王府,共进午餐。 朱棣同他唠叨了好一番,火器有多重要,他有多看好之类的。 反正亲王有护卫队,于是陆知白建议他组建一个火枪队,叫做“神机营”。 喜得朱棣连拍大腿,直夸他有才,如遇知音人! 陆知白微笑着告诉他,新式火枪造价太高,到时候以成本价卖给他~ 朱棣咬着牙点头,脸上有一丝囊中羞涩的窘迫。 他叹道:“真想快点去就藩啊!” 就藩,然后就有钱啦~ …… 正月底。 黄如琢离京,前往福建泉州祭祖。 老朱早已下了命令,所以当地官员,也是把黄如琢、黄森屏的祖宗、亲戚,扒了个底朝天。 既然有心招揽,老朱对黄氏族人,自然给予极好的待遇。 命当地帮他们修祖坟、祠堂之类,现存的族人也有优抚。 陆知白与朱橚,派了一队学者,随黄如琢前去研究加里曼丹岛,顺便推广大明的一些先进技术。 朱元璋则是派了一名使者,带了圣旨和官印。 待使者确定黄森屏真有归附之心,再拿出来—— 建渤泥都指挥使司。 任命黄森屏为都指挥使,总领练兵、屯田等一应要务! 到时候,黄森屏占据的地盘,就是大明的疆土了! 但,也需要和渤泥国友好相处,不要引起误会。 至于陆知白等人参与的官方贸易船队,则是满载瓷器和丝绸,也纷纷前往泉州港,择日出发。 …… 二月初五,春和日丽。 陆知白正打算今日带学生去栖霞。 朱橚兴匆匆跑来,炫耀道: “我又生了一个嫡子,父皇赐名‘有爋’!” 陆知白随口道:“哦,恭喜啊……掐死算了……” 朱橚瞪大了眼睛:“嗯?你说什么???” 第295章 栖霞赚钱栖霞花,一分也不带回家 敲,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陆知白眨着眼,人畜无害,道: “我说恭喜五哥啦~” 朱橚扬着下巴,不依不饶道: “我没聋,你说掐死算了!你……” 他皱着眉,满脸的不可思议,道: “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不然,不然我就……” 朱橚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报复法子,道: “等你儿子出生,我也要这么说!” 陆知白有些想笑。 本来想继续狡辩,但一转念,还是提醒下吧。 他收敛笑意,神色瞬间严肃了,伸出右手,开始如算命先生般掐算起来。 朱橚皱眉看着,看他要放什么花屁。 陆知白肃然道: “据我推算,此子天生反骨,容易与兄弟不睦,会有些胡言乱语……” 朱橚一脸诧异,问道: “你还会算命?你在消遣我吧?” 陆知白皱眉道: “此等大事,怎会与你玩笑。五哥,这个孩子你要精心教导,让他感受到父母、兄弟的情意……” 实话他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这个朱有爋啊,在整个明史,都能称得上奇葩。 他的爱好,就是诬陷自家人谋反。 建文帝时,朱有爋说:陛下,我父王谋反了! 那时建文刚登基,有意削藩,于是朱橚就成了第一个倒霉蛋,被剥夺王爵,贬为庶人。 要不是后来他四哥上位成功,还不一定能复爵呢 。 等到了宣德年间。 朱有爋又说: 陛下,我哥哥谋反了! 陛下,我弟弟也谋反了! 此人就是无赖中的无赖,一心想要承袭周王之位。 要说是教育问题吧,怎么大哥朱有炖,文能写戏曲,武能带兵,品行端正,还深得老朱信任? 朱橚和陆知白大眼瞪小眼,思索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信,道: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你真会算命不成?!” 陆知白没有丝毫玩笑之色,道: “这不重要,关键是,你家王位只有一个,嫡子却有两个。老二要是心中不服怎么办?” 朱橚顿时默然,又皱眉道: “他不服又怎么的?向来都是嫡长子承爵,我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陆知白意味深长的望着他,道: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这个话题不适合深谈。 朱橚觉得陆知白言之有理,思索之后,笑道: “不如等有爋长大了,请你来教导他,让他给你当徒弟。” 陆知白笑道:“我可不敢收。” 他怕某天这家伙来一句:陛下,我师父谋反了! 不过这熊孩子刚出生,暂时倒是不用操心这些。 朱橚却非要敲他一笔,算是贺礼。 陆知白倒无所谓。 反正再过一段时间,自家的崽儿也要出生了,嘿嘿~ …… 春和大学。 新的学期开学了。 又在应天府范围,招了一批新的小牛马,不,新学生。 这一次,陆知白已经封侯,影响力大了些,收到了二百来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子。 指望他们学个一年半载,就能拉去做事,然后再边做边学。 陆知白辞别朱橚,就带着他的一群逆徒,前往栖霞。 这时,新的学校、办公署衙等等,早已建设完毕。 老朱提前得知消息,还派了两个书吏来跟着陆知白,要记录他的一切言行! 要不然这封地,不是白给了。 是不是监视都无所谓,倒是省了很多写奏疏的功夫,陆知白欢迎至极。 一行人到了栖霞。 落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里长、粮长开会。 陆知白根本不屑于打探他们的虚实,不配合就滚,换一个人来做。 但凝聚共识还是要的。 陆知白向来不文绉绉,而是通俗易懂地告诉他们,自己会在栖霞进行种种改革,希望他们全力配合。 有些事情表面来看会损伤大户的利益,但长久看来,栖霞会得到发展,这样大户才有更多好处。 根据陆知白早已做好的栖霞发展规划。 这段时间,大家要做的事就是两件。 第一件是集中所有的耕牛,统一分配去耕田。 此举,不仅提高春耕效率,还可以大大解放壮劳力。 第二件,这些壮劳力的任务,就是搞基建。 具体包括挖水库、修路、建居民区。 一个里长似乎有些不太乐意,道:“就是徭役嘛!” 陆知白说:“差不多吧,但是会管饭,管饱。” 原本他是打算发工钱的,但想想算了。 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栖霞发展用的所有资金,都必须是栖霞的税收。 绝不能用他的其他产业去补贴。 要不然凭借他的财力,当然能砸出一个特区来,但这样又有什么示范意义? 哪怕这样,其他地方的条件都很难做到。 因为,他提高了栖霞这里的商业税! 原本,商人过各地关卡有时需要重复交税,各项税率是三十分之一。 但现在许多商船,会挂着他的旗号,省去了关卡费用。 那么栖霞的各项商税,自然要相应的提高,成了十五分之一。 改革后的税务机构,也是学生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 开过会之后,立刻就开始行动。 陆知白前几天购买了一批牛,有一百来头。 再加上所有富户的牛,做好标记,暂时都征收上来,一共也有一百多头。 加起来超过三百之数。 接着,把所有牛分组,由德高望重的里长等人带领,由近及远的,去把所有田地耕了。 田地主人不需要出钱,但是要给人管饭,还要负责喂牛。 即便如此,当村民们得知这个好消息,仍是兴奋得手舞足蹈,开心极了。 有牛的毕竟是极少数人,大部分农民,是需要自己一点一点的把泥土翻一遍。 家里男丁如果少,几亩地就得耕七八天。 但是现在,陆知白的计划,是十天之内,耕完栖霞所有田地。 一些学生负责跟队,看好耕牛,不要弄丢、弄混了。 另外一些学生,则负责征集空闲的劳动力,一部分去挖水库,另一部分去修路。 这修的路,是要通向栖霞山里的。 陆知白找他家的野道士真阳子看过了,择了路线。 可以从山里修出去四条路,如十字形,通向四面。 方便住在其他地方的村民穿过山,去往镇上。 几天之后。 陆知白正忙着组建税务局。 朱橚派人来传信,说明天朱棣就要离京了。 第296章 对不起四哥,你的皇位被我弄没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朱棣是第三个就藩的亲王。 陆知白得到消息,便采摘了些栖霞这边的土特产。 就是那温室中的蔬菜。 现在二月份,虽有白菜等过冬蔬菜可吃,却没有青瓜等夏季蔬菜。 温室有半亩地大小,有老农精心照料,产量倒是不少。还有可卖的,倒也能回回本。 陆知白当天便返回京城,先送了四十斤夏季蔬果给马皇后。 坤宁宫中。 马皇后打开木箱,看到里头一根根青瓜摆放整齐。 绿油油、嫩生生的,有些顶端还顶着朵小黄花。 她不由得露出讶异之色,惊奇道: “这才二月,就有青瓜了?小陆是如何种出来的?” 宫人说:“侯爷说了,这是栖霞那边新近成熟的,旁的地方都没送,先送给皇后娘娘……” 中午。 朱元璋过来吃饭,原本心里还想着北伐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吃着吃着,突然感到口中一股特殊的清香。 仔细一瞧,便也吃惊了。 得知是陆知白送的,朱元璋回想片刻,笑道:“应该是那边的温室。” 他大致向马皇后讲了一下。 马皇后连连点头,笑着夸赞道: “他倒是会过日子,冶炼的热气都舍不得浪费。不愧是能赚钱的。” 朱元璋哼笑道:“会过什么日子?他那温室,半亩的一个大棚,全都是丝绸和玻璃造的!咱原本还想推广,太奢侈了……” 话是这么说,但冷天能吃到四季蔬果,还是不错的。 第二天一早。 早朝之后,朱棣和徐妙云便进宫来了,向父皇、母后告别。 和儿子们的离别是必然的,但马皇后还是有些伤感。 朱元璋同样感怀。 但他生性刚毅,比起儿女绕膝,更想要九边太平。 于是一番勉励,说了些贴心话,又给了不少赏赐。 朱棣与徐妙云回府不久,便带上队伍出城去了,前往渡口。 北城门外。 陆知白、朱橚、朱桢,还有老七、老八、老十等等皇子,早已等在这里。 之后,朱标竟也匆匆前来送行。 每个人少不得要说一番离别的话,气氛一时有些伤感。 朱橚最是伤心,眼圈红红的。 一旦就藩,往后想见四哥一面就难了,只能书信往来。 朱标亦是满脸感慨,拉着朱棣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谆谆教诲着。 陆知白插不上话,便星星眼地望着朱棣。 朱棣今天一身银白软甲,衬得身形修长矫健。 虽说脸并不帅,但双眸黑亮,英姿勃发,充满生命力。 少年将军这气质,太爷们了,看了就想骑着他上战场…… 一旁的马车,车帘掀起,徐妙云抱着一个大胖小子,含笑望着他们的兄弟众人。 陆知白便走过去。 徐妙云对怀里胖小子说:“炽儿,叫姑父。” 于是一岁多的朱高炽,奶乎乎的喊道:“姑乎~” 陆知白不禁笑看朱高炽,黑胖小孩也怪萌的。 胖胖小时候就胖,但这时四肢健全。后来生了一场病,才不良于行的。 陆知白取出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小心递过去,道: “这是给小世子的见面礼。另外,从栖霞那边带了些新鲜蔬果,给哥嫂路上吃。” 徐妙云笑道:“驸马费心了。过些日子公主分娩,一定要写信知会我。” 终于,车队徐徐动了起来。 送行的人却是跟着走,有说不完的话。 朱棣骑在马上,拿了根青瓜在手中,也不洗,嘎嘣嘎嘣就啃了起来。 他边啃边点头,又招呼陆知白道: “还怪香的嘞!你那温室怎么搞的?有空把方子也给我吧。” 之前商业区的规划,陆知白早已写给他了,温室自然也不是秘密。 众人十八相送,一直送到渡口,亲眼看着他们登船,仍然恋恋不舍。 朱棣乘的官船,走京杭运河。 朱橚朝他挥手,突然喊道: “四哥,你别走,你欠我的银子还没还完呢!” 朱棣一听,便笑着对船工说:“快开船,快点!” 众人忍不住哄笑起来。 不久后,船便开了。 大家站在岸边看,朱橚汪的一声哭了出来,伤心欲绝。 于是其他兄弟又围着劝,有几个也泪眼汪汪的。 陆知白看看朱橚,再看看远去的船。 四哥现在终究是太年轻了。 等到以后六十多岁,面对永乐大帝,朱橚终究是主动裁撤护卫队,上交兵权。 没有兄弟,只有君臣。 不知那个时候,朱橚还敢再叫一声四哥吗? 为了这样的事以后不发生,这一次,老四当不成皇帝了。 陆知白心想:不要感谢我,因为我善! 但望着孤帆远影,陆知白在心中道:四哥,对不起,我把你的皇位搞没了! 为了天下稳定,权力交接需要平稳,朱标不能死。 另外,朱标打小就按继承人培养的,能收服文臣武将。 至于朱标与朱棣,谁做皇帝更优秀。 没有如果。 白居易有诗云: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朱标输在死得太早了,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 不过,陆知白觉着,美洲那么大的地方,朱棣以后去那里发展,也很不错哦~ 陆知白转头望向朱标,露出一丝微笑。 朱标若有所感,举目望来,亦是微笑,有询问之意。 陆知白走到他身边,一笑,低声道: “往后,就只有大哥与我,还有些小家伙陪着父皇和母后了……” 朱标听了,点头,微笑之后,又是一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知白便先定了一个小目标—— 把皇子们都熬走! 朱标又问他的近况,问了些栖霞的事。 思量一番之后,朱标送了四个文吏给陆知白使唤。 送别朱棣,陆知白又回到栖霞。 命人采收一批蔬菜,送给交好的一些人。 大家吃了都是交口称赞,却遗憾这菜太少。 但若是舍得钱,倒也不算什么事,就是比寻常冬蔬贵了三四成,每天抢得快就能买到。 二月十六。 在陆知白的陪同下,朱长乐来到了栖霞。 小姑娘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看什么都好奇。 栖霞这里,远处山林绵延,但水泥路附近却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路上。 朱长乐看到一个长形的棚子,旁边还有两辆牛车,一些人往上面挤。 她不由得好奇:“这是做什么用的?” 第297章 好像有小孩在哭 这一辆牛车,坐了六七个人,就满了。 车夫鞭子一扬,发车。 路上还有一辆牛车,又过来了。 朱长乐已发现,栖霞的牛车好像特别多,来来往往的。 她略一思索,想起了类似的说法,笑道: “我知道啦,这是‘公交牛’!” 陆知白乐不可支,笑道: “不错,娘子真聪明。这就是公共交通用的牛~” 春耕已经结束,母牛都被养了起来,壮牛被拉去配种。 剩下的牛,就用来拉车了。 栖霞各个村子,都有“牛站”,方便村民去镇上。 现在,有一些优秀些的村民,已经在镇上做事了,上下班都能坐牛车。 以后,到处都通水泥路了,还会更方便,主打一个村村通! 朱长乐望着欣欣向荣的场景,喜上眉梢,赞叹道: “此地人烟辐辏,还井井有条的,你真是用心了。” 陆知白又与她聊了种种细节。 朱长乐已有五个多月身孕,马车行驶很慢,没有丝毫颠簸,往山中的别院而去。 别院已建成,利用冶炼的热气做地暖,还能调节热力大小。 此时仍春寒料峭,正需住这样的地方。 陆知白又陪着她,在附近观赏一番。 下午。 朱长乐到温室中,亲自采摘蔬果,玩得很开心。 在别院住了两日,朱长乐说: “听闻栖霞禅寺,已有八百多年了。我想要去礼佛,好保佑咱们的孩儿安然降生……” 陆知白颔首道:“可以,求一下母子平安。” 他第一回有孩子,自然也焦虑,到处询问经验。 朱长乐虽需进补,却没有滋补太过,陆知白担心营养太好,胎儿长得太大。 长那么大做什么,叫熊孩子出来了再自己长嘛~ 次日上午。 两人便一道去寺里拜佛,又欣赏风景,用过斋饭,听老和尚讲经,将近黄昏时才回去。 路上,马车走着走着,朱长乐忽然凝神细听,说: “好像有小孩在哭……” 陆知白道:“大白天的,不要讲鬼故事~” 朱长乐失笑道:“真的有,不信停车听一听。” 马车停下,四下皆静。 众人都凝神听着。 过了会儿,果然听到有细弱的婴儿哭声。 这下,大家脸色都有些变了。 邓姑姑年纪大些,已明白了,皱起眉头。 大家举目四顾,寻找声音来处。 朱长乐掀开车帘,听了一会,指了一个方向道:“好像在那边。” 邓姑姑带人去找。 不久,就在草丛里发现了一个粗布襁褓。 里头一个小小的孩子,有气无力的哭。 朱长乐道:“找到了吗?我瞧瞧。” 邓姑姑却有些犹豫,并没有到她跟前,说: “殿下,还是不要看了,是个女娃,你莫碰……” 朱长乐微微一愣,也反应过来,却不以为意,道: “无碍的……这孩子如何了?” 邓姑姑说:“还活着,恐怕又饿又冻,要好生照料呢……” 朱长乐并无经验,问:“那怎么办?带回去喂吧?” 陆知白叹了口气,说:“先带回去喂,尽力而为。” 一行人便立即回去。 朱长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有些震惊,问: “怀胎十月那么辛苦,为什么有人要把孩子扔掉呢?” 陆知白虽知道弃婴,但也是头一回目睹,不由得叹道: “大概是养不起,只好扔了。” 他细细的解释道: “一是重男轻女,男人比女人能干体力活。 二是女儿出阁需要妆奁,嫁妆越丰厚,将来女子在夫家地位越高。 但嫁出去了,是为男方添丁,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不好听。 所以,古代很多人把女儿称为赔钱货。 朱长乐听了,便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却眨着眼,思索起来。 然后又疑惑问道: “既然都不喜欢女儿,那是不是,以后女人会越来越少? 之后新出生的孩子,也会越来越少?那,这样的话……” 陆知白点头,说: “你说的没错,以后就是这样的趋势。没事,官府会管的。” 朱长乐皱眉想了想,轻声嘀咕道: “恐怕,管不过来吧……就算管了,小孩也已经被弄死了,又有什么用呢……” 陆知白真是笑了,连天真无邪的姑娘都知道这个。 到了别院,邓姑姑她们匆匆去安排。 没有奶水,只好先煮点米汤救急。 几个侍女得知了,也都颇为气愤,议论道: “不知谁家这么大胆,也不怕遭报应!” 陆知白丝毫不慌,说: “没事,查一查附近的人口档案就晓得了。” 年前的人口普查,作用很多。 孕妇之类的信息,自然也有记录。 陆知白叫了几个学生过来,查找资料。 又派人去医馆,请一个郎中来看看。 襁褓中的女婴,闭眼睡着,小脸皱巴巴。左眼附近还有一片青色胎记。 朱长乐望着这小可怜,柳眉轻蹙,显然郁闷起来。 陆知白宽慰道: “好啦,不要担心了,我正在想怎么减少这类事。” 朱长乐闻言,握住他的手道: “你足智多谋,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我们先把栖霞这里改过来,慢慢的,也许能影响天下人……” 陆知白点头,他心中已有了一些想法。 不久,女婴喝了米汤,又有郎中来看,说这娃娃身体虚弱,好在并无大碍。 邓姑姑叹道: “其实扔她的人,并不很情愿……” 若真想弄死这婴儿,直接扔马桶里了。 就算扔外头,也可以半夜出来,没有人看到,天气还冷…… 几个学生已经通过档案,找出了发现地点附近唯一的孕妇李小月,孕期也能对得上。 陆知白叫一个文吏,带上几个学生明天去处理。 晚上,他自己则是写起了计划。 朱长乐在一旁,慢吞吞给他磨墨,道: “这边有善堂吗?若是没有,我想办一个,用我的俸禄或者铺子的收益……” 陆知白笑道: “这是好事,想办就办。但栖霞财政若是有富余,就不用你自己补贴了。不然就没法示范了。” 朱长乐没同他争这些,也拿了纸笔,开始兴致勃勃的盘算起来,要建多大规模的,收容哪些人。 第298章 怎么感觉要成妇女之友了呢? 陆知白也乐意朱长乐找点事做,更何况是这样的好事。 大致确定善堂规模之后,朱长乐娇憨的问道: “我要不要上疏,和父皇说明一下?这算不算干政啊?” 陆知白想了想,笑道: “可以说啊,指不定他一高兴,还给你拨点资金啥的。” 朱长乐不禁失笑,又说: “这么点小事,还要麻烦父皇,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陆知白说: “没事,尽管麻烦他。不给他找点活干,他还不习惯呢 。” 朱长乐又被他逗笑了。 陆知白心说,虽说很多人黑朱元璋,乱杀无辜或是眼界狭窄。 但洪武年间的社会福利体系,是历朝历代最好的那一批。 官方供养鳏寡孤独废疾者,被写进了《大明律》。各府县也都有养济堂之类的慈善机构。 栖霞这边的福利体系,他还没来得及考虑,但迟早是要做的。 既然朱长乐提起,那就开始做吧。 但陆知白考虑更多的,却是婚姻风俗。 大明现在人口本来就不多,全国才六千多万人。 将来开疆拓土,那么大的国土,拿什么去镇守,木头桩子吗? 就先不说人多力量大了,人多,市场需求就会多,经济也会跟着繁荣起来。 而溺杀女婴,照这样发展下去,影响相当严重,会导致男女人口比例,逐渐失衡。 再加上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有权有势的人拥有了更多女人,会有越来越多的男人娶不到老婆。 另外,嫁妆越高的地方,溺杀女婴会更加严重。 到后来,会发展出更多基佬,都喜欢在背后捣鼓人…… 而且还会影响社会稳定,比如明末农民起义,里面有几千万的剩男? 朝廷自然知道这危害,但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屡禁不止。 别的地方,陆知白现在管不着。 但栖霞这里,绝对要鼓励婚育。 让女儿不再成为家庭负担,是其中重要一环。 原本陆知白是想写个奏疏, 但字太多,懒得写。 还是留给朱元璋派来的两个文吏吧。 他们自然会汇报上去。 他先做事就好啦。 第二天。 一个文吏带着几个学生,到李小月家去了。 铁证如山,他们百口莫辩,供认不讳。 陆知白却没有罚他们,反倒先给了十贯钱。 待孩子休养几天,再还给他们。 李小月痛哭流涕,虽说这女娃儿有胎记,但她也不想扔。 她的婆婆非要扔。 她男人王三犹豫不决,最后扔在了草丛里,盼着路人能给捡走。 若是不行,被野猪什么的叼去也好。 虽然得了钱,但王婆婆仍然很不高兴,只碍着一众有身份的人在,没骂出来。 陆知白才不关心老顽固怎么想。 他召集了所有学生,随机上课,讨论此事。 得知弃婴之事,许多学生震惊。 但也有人比较平静,他们之前就接触到了。 也有一个学生,神色复杂,恍然大悟的说: “曾经,我也有一个妹妹……本来我很高兴,过了几天,妹妹就不见了,我爹说是送人了,原来……” 他抹了抹眼睛。 陆知白带着他们推演,女婴数量大减,会如何。 很快,所有学生都意识到了问题之严重。 就连艾春都明白了——女人少了,他找媳妇儿就更难了。 机灵的学生,已明白陆知白要做什么了。 陆贤兴奋道:“院长说得对啊!要多生女孩子,这样美女也会多一些啊……” 其余学生哄笑,纷纷鄙视之。 陆知白瞥他一眼,很想把陆仲亨喊回来打孩子。 陆知白给学生们留了一个作业: “大力鼓励嫁娶和生育之后,地区和国家会有什么变化?” 随后,这些娃儿,就各自散了。 现在他们分散在栖霞的各处,实习工作都不同。 有些在新成立的税课司收工商税,有些联络村民,有的在各工地监工帮忙,还有些在养牛…… 但每过两天,还是要到新建的校舍上课,相互交流实践中遇到的疑问,寻求答案。 今年,陆知白新开了一门课,叫——马克思主义辩证法! 马哲由三个部分组成,唯物论、认识论不好公开讲,但辩证法是可以公开的。 其余两个,给有兴趣的学生开小灶。 正因为开始实习了,接触更多人间事,陆知白希望学生可以多一个看待世界的角度。 …… 改变婚育风俗,可是一件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是说下一个强制命令,就能落实的。 相关的环节,也得做好,要尽量消减民众的后顾之忧。 陆知白自有想法,但所需的配套措施太多。 他很快,就给朱橚和叶长春写信,希望他们能多多介绍妇科郎中到这里来。 最好是能常驻,能办医疗培训班,尤其是妇产科! 想想陆知白就笑了:“怎么感觉要成妇女之友了呢?” 然后。 陆知白写了个方案,征集栖霞范围内,知名、靠谱的媒婆和接生婆过来开会。 要搞婚育,这两类人,是中流砥柱。 所以,她们也不能再走野路子,必须接受正规培训,逐渐成为半官方人员。 尤其是接生婆,那可是妇产科的中坚力量。 所有收到陆知白邀请的婆子,都喜得什么似的,再忙也要赶来开会。 就盼着亲眼瞧瞧,这侯爷兼驸马,到底能有多俊~ 第二天。 陆知白就在别院,召开了一个特别会议。 他先是语气沉痛的,说了下前些天的事。 幸好那小女娃被及时发现,又得到照护,现在已经还回去了。 但以后呢? 提起这个话题。 许多婆子都不作声了。 她们彼此面面相觑,以目作谈。 女孩不被待见,接生婆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接出女婴来,她们连讨喜钱都没有底气! 但媒婆细细一想,觉得有些头疼呢,一家有女百家求。 陆知白道: “长此以往,光棍会越来越多!我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大家有什么意见,尽可以提。” 于是,一群大妈七嘴八舌的就说开了。 见风使舵,大部分人自然是支持陆知白的说法。 弃婴可耻,生了女儿也要养! 可是嫁妆太高了,要是女儿生得多,真给不起啊…… 第299章 英雄母亲,妇女能顶半边天 一个媒婆兼接生婆说: “这买卖谁都会算,嫁妆那么高,嫁出去又成了男家的人,里外里都亏,女孩自然不受待见。” 另一个媒婆道: “可嫁妆要是低了,女人在婆家就没有底气,挺不起腰杆。过日子要是有什么难处,也没法救急……” 古代的嫁妆,是完全属于女方的一笔钱,婆家没有权利使用。平时都放在箱子最下面,所以又叫压箱底钱。 陆知白早已考虑妥当,笑道: “这些我自然晓得,也拿出了些方案,大家听一听。” “第一件事,要把嫁妆和聘礼的标准固定下来,以免攀比。 家产不同,标准也不一样。暂时就分为两等,平民和富户。娶外地女也是如此。” 所有婆子听了,都伸长脖子静待下文。陆知白接着说道: “这标准,肯定能让大多数人都能顺利嫁娶。 但女方没点银钱傍身也不行,所以,凡依照新式规则嫁娶的男女,都能得到一份差事。 女子可以做些纺织、护理之类的活计,每个月会额外发一笔工钱,一共三年,让她存起来当做嫁妆补贴。” 众多婆子听了,琢磨一番后,纷纷露出赞同的神色。 有人小声嘟囔: “听说张三的媳妇儿在那饼干作坊里,都当上小组长了,每月工钱可不少呢! 往常栖霞这边穷得叮当响,想做工都得跑到县里、京城里。如今侯爷愿意就近提供差事,还有啥不满意的?” 一个叫张桃花的媒婆,笑得脸上开花,快言快语地说道: “要真像侯爷说的这样,肯定人人都支持!”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 “嫁娶能少花钱,又能有个营生,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儿!” 陆知白笑着说: “我还没说完呢。” 接着他又讲了些其他的打算。 包括建职业女校,进行纺织、医疗护理之类的技能培训。 不论男女,只要学会一门手艺,就不用担心饿肚子。 至于封建社会对女子的约束,主要针对中上层。 底层百姓饭都吃不饱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破规矩。 另外,舆论这块阵地,陆知白也没放过。 他打算让人编花木兰、女驸马之类的戏曲,以后常来唱戏。 既是娱乐活动,又能慢慢改变社会风气,让大家重视女子在生产生活中的作用。 那个简短、朗朗上口的口号,更是少不了。 妇女能顶半边天! 有的婆子听了,连连点头。 古代媒人要参与嫁娶的全过程,她们媒婆做得好,收入相当可观,十里八乡都有名望,人脉广,在家里也腰杆挺直。 所以,她们对这话打心眼里赞同。 接下来,陆知白又讲了一些让她们吃惊不小的规划。 …… 散会之后。 这些婆子就领了陆知白的命令,开始各种宣传。 其实也简单,聚在一起唠嗑,轻描淡写地就把消息传出去了。 张桃花来到大槐村的公交牛站。 这里有个棚子,可以坐人,聚集的人多了,渐渐就成了村级闲聊中心。 张桃花把陆知白确定了嫁娶标准的事儿一说。 当场就有许多人拍手叫好,眼睛都亮闪闪的。 “这么一来,嫁娶能省不少钱,也不用担心有人背后嚼舌根,还能得个差事……” 一些村民赶紧问道:“这啥时候开始啊?” 还有个老汉直拍大腿,一脸遗憾地说道: “可惜哟,俺前些日子才娶了儿媳妇,这可咋办呢?没赶上啊!”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和离了,再娶一遍!” 等大家笑完,张桃花又讲: “还有个好消息,咱们侯爷鼓励生育呢。 要是生了七个活下来的孩子,就能得到‘英雄母亲’的称号!” 大家一听,都忍不住咋舌。 “乖乖,要生七个孩子,还都得活着,这可不容易啊。” “千辛万苦得了这称号,能有啥好处?” 张桃花眉毛差点挑飞了,夸张道: “好处可多了!侯爷在镇子附近征了田地,要建坊,就跟唐朝长安城里的坊一样,全是民宅。 要是成了英雄母亲,可以分到那里的房子!那可都是新建的,又大又敞亮。” 许多人闻言,都羡慕得不行,望向栖霞镇的方向。 他们现在住的,基本都是祖传的茅草屋。 漏雨是家常便饭,严重的都摇摇欲坠了。 有人嘀咕: “听说侯爷建了很多东西,新盖的房子肯定也差不了……” 张桃花满脸堆笑地说: “那可不!还有啊,英雄母亲家里孩子多,不好养活。 侯爷每个月都会发放米粮、布匹、盐啥的,还给安排差事。 孩子只要到三周岁,不论男女,都能去上学堂,不要学费。还专门给小娃娃设了学堂呢,叫幼儿园!” 众人听了,个个大为震惊,羡慕得不得了。 但羡慕不来,只有厉害的女人能得这好处。 当下,有个中年妇女大声道: “俺们村的王婶子,正好有七个孩子呢!今儿个我就把这好消息告诉她。” 旁边却有个老汉捶胸顿足,一脸悔恨地说: “我家老大媳妇本来也生了七个,可有个小的,生病没了……” 张桃花说:“那就不算咯。没事儿,老大媳妇还年轻,接着生。” 旁边有人嗤笑道:“真是病死的?怕不是个丫头片子,给扔了!” 说到这事儿,张桃花赶紧跟大伙说,现在严厉打击弃养、杀婴,可别往狗头铡上伸脖子。 “以前栖霞就里长管管,县令都不怎么搭理我们。可现在成了广智侯的封地,侯爷上心着呢,在这建了别院!” …… 栖霞的许多村子里,都有类似的谈话。 像风一般传开了。 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除了英雄母亲,流传最广的,便是那句“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话自然有人不认同。 于是,夫妻之间少不了一番理论。 这乡下,妇女跟男人一样,啥活都得干,可到头来,地位却低得很。 如今听了这口号,无端多了一股底气。 还有女儿快到十四岁的人家,也不发愁了,就盼着新的婚嫁标准赶紧推广,好减轻负担。 过了阵子。 这个消息,竟然传到了马皇后那里。 第300章 帝后拌嘴,友军马皇后,视察栖霞 前来报信的宫人,打听到了诸多消息。 马皇后听闻陆知白在栖霞的所作所为,不住地点头。 对他诸多举措甚是赞同,连声说道: “难为他如此用心,这般细致周全,当真是个好孩子!” 听到“妇女能顶半边天”,马皇后微微一怔。 紧接着笑容灿烂,双目生辉,赞道: “真真是极好的,不愧是咱家的女婿!” 她一直觉得女子在世间备受轻视。 但有些女子颇有才华、智慧,品德也高尚,丝毫不逊于男子。 陆知白总结得真好。 中午。 朱元璋前来用膳,见马皇后容光焕发,不禁也露出笑容,问道: “妹子,啥事儿让你这般高兴?” 马皇后便将栖霞的情况一一道来,夸赞道: “小陆可是真心为国家着想。倘若重视婚育,女子地位自然高了些……妇女能顶半边天!” 朱元璋听了,笑出声来,嗤笑道: “还说呢,好像有两个小御史因此事弹劾他,说他枉顾礼法。” 但朱元璋也没有怪罪之意。 他看了陆知白身边文吏写的近期汇报,对栖霞新政与成效了如指掌。 朱元璋评价道: “他多数想法,是不错的。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说法,有些出格了,难怪遭人弹劾。 女人要是把天顶起来了,还要男人作甚?!真是颠倒乾坤!” 马皇后一听,就不乐意了,哼道: “这天呐,分成两半,男女各顶一半,有啥不对的?” 朱元璋提高嗓门,不满地道: “咱现在懒得管他,但照这么下去,迟早会惹出乱子!” 他没有明着说瞧不起女人的本事。 但马皇后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微微一笑,哼道: “朱重八啊朱重八,我知道你瞧不上女人!可这天下要是没了女人,还真转不了! 栖霞产的军粮,一大半是女人做的呢。小陆这口号好极了,一针见血。” 朱元璋眼睛微微一瞪: “好个棒槌!照他这么折腾,只怕以后有些人,不知廉耻二字怎么写!” 他说这话是有缘由的。 为啥古代要给贞节烈妇立牌坊? 那当然是因为稀少,才要大力宣传表扬,由此可以反推出一些不良风气。 老朱已经开始担忧未来的人口素质了。 马皇后则气鼓鼓地道: “人说东,你偏说西……你别吃了!” 说着就去端他面前的盘子,道: “这还是小陆种的呢!” 这青瓜有股独特的清香,朱元璋倒是挺喜欢吃。 他赶忙按住盘子,笑呵呵地说道: “咱就吃!整个天下都是咱的,吃他一口青瓜咋的了?” 马皇后端详他片刻,忍不住笑起来。 朱元璋也乐了,不想与她吵闹,道:“你笑啥?” 马皇后抿着嘴,就不告诉他。 她笑是因为之前宫人说,这口号在栖霞,引发了一些夫妻争吵。 没想到,他们也一样为此拌嘴。 夫妻哪有隔夜仇。 但马皇后清楚,朱元璋心里有疙瘩,只是还在观望,等着以后抓把柄呢。 马皇后寻思片刻,道: “小陆做了不少实事,他办了培训学校,培养些纺织、医药、照护的女工。 可惜他势单力薄,我既母仪天下,自然要表态支持。 再说,乐儿如今也长大懂事了,在栖霞开了个善堂,收容老弱病残。” 朱元璋先点头,再撇嘴道: “总归是好事,随你们折腾吧。咱没闲工夫管这些小事……” 饭后稍作歇息,他便离开了,还得去批奏疏呢,像一头拉磨的驴。 马皇后思量一番,下了一道懿旨。 从内帑中拨些钱粮,支援陆知白。 但懿旨发出之后。 马皇后终究按捺不住,想要亲自去栖霞看一看。 她也没跟朱元璋说,下午便动身出发,前往栖霞。 这次是便衣出行,低调,没用皇后的仪仗。 正好是个晴天,已然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处处都是美景。 难得出来游玩一趟,马皇后心情也格外舒畅。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到了栖霞。 陆知白和朱长乐收到消息,颇为吃惊,赶忙出来接驾。 马皇后笑容满面,和他们拉起家常。 尤其询问朱长乐的状况。 她已怀胎六个月了,要事事小心。 也因如此,马皇后对她颇为赞赏: “自己怀着身孕,还不忘操持善堂之事。” 朱长乐笑道: “全凭父皇母后平日的教诲。” 夸完朱长乐,马皇后又转头夸赞陆知白,对他的种种规划深表认同。 马皇后笑道: “尤其是那‘英雄母亲’,你怎么想出来的? 生这么多孩子,着实辛苦,又没人帮衬,你小小年纪,能体谅她们的难处,真是难得。” 陆知白说:“是啊,多生娃也是于国有功,要让她们无后顾之忧。” 哪知马皇后又笑盈盈地说道: “照这么算,我也是个英雄母亲呢!” 她生了五个儿子,再加一对双胞胎闺女,正好七个。 陆知白顿时傻眼了。 他倒是忘了这茬。 邓姑姑笑着接话道: “正是如此。皇后娘娘生育七个孩子,堪称天下楷模。” 陆知白赶忙解释道: “母后,这个数目,儿臣是觉得六少了点,八又多了,所以才定了七,真没想那么多啊……” 马皇后笑得很慈祥,说道: “你瞧你,怕什么?这可是个荣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陆知白见她满脸自豪,才放下心来。 马皇后又提出,想去看看那温室。 那里一片绿油油。 她参观之后大为惊奇,赞不绝口,也不在意农家肥的臭味。 她贵为皇后,对一些常见蔬菜,却是如数家珍。 看到一块地上只有些嫩芽,马皇后好奇地问道: “这里种的何物?怎么从来没见过?” 陆知白介绍道: “是黄如琢带回来的番薯,正在育苗。等藤子长大了,就可以扦插繁育,今年争取多收些番薯,明年做种子!” 马皇后问道: “可是那种产量极高的粮食?” 陆知白点头。 马皇后盯着番薯芽儿,又叮嘱他: “再多派些人手,一定要把这宝贝看好了。” 第301章 上天保佑,这回可要打个大胜仗! 马皇后从温室出来,又想去培训学校视察一番。 天色还早,学校距离陆知白的别院也不远,很快就到了。 培训内容多,但都在一个学校,名为栖霞女校。 里面所有人,都是女子。 马皇后一行人出现,校内众人,都大感意外。 她身边有人通传道:“皇后驾到!” 校内所有人都是大惊,连忙行礼。 却都没见过这般尊崇的贵人,乱作一团。 有些人要下跪,另些行万福礼,又去看别人。 但这样才真实,马皇后平易近人的笑道: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本宫听闻栖霞最近有些新变化,特意过来看看。” 许多人如在梦中,一时回不过神来。 马皇后笑容亲切,询问她们日常所学。 这里年轻女子居多。 年纪大些的,在教授她们女红和纺织。 也有少数女子会医术,教导有兴趣的女孩学医。 还有接生婆,给一些三十岁出头的妇女,传授接生的经验。 至于照护老人孩子,甚至是做饭,也都成了学问。 有人传授经验,便也有识字的女子,在一旁记录成文。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读书识字。 哪怕要交一点学费,很多女子也还是积极地前来学习。 马皇后看了看授课记录,望向陆知白,感慨道: “我倒是没想过,一些事情看着寻常,里头也大有学问,值得仔细研究。” 陆知白笑道:“是啊,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闻此佳句,马皇后不禁双目亮了,笑道: “你倒是出口成章,甚有道理。” 陆知白又说: “其实镇上那边还有一个培训学校,只收男徒弟。等他们学了技术,便可以谋得差事。” 马皇后连连点头,喜道: “这才是真正的治民啊!太细致了,几乎事事都为他们考虑。 这份心思,岂是劝农桑可比的?你若是县令,这考评,必然是优上。” 陆知白听了,笑道: “对啊,这是真正的脱贫。” 女校的人在一旁,满脸感激,又很尊崇的望着马皇后。 众人正聊着,忽然,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手拿一把野花,有些怯怯的道: “皇后娘娘,我娘说,您是一个好皇后,我摘了一些漂亮花花,想送给您……” 有些见识过大户人家严苛规矩的人,已面色微变。 一个年轻妇人,神情更是忐忑,忙把自己孩子拉回来,求饶的话已到了嘴边。 马皇后却笑容更深了,道:“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你过来。” 她收下了那把五颜六色的野花,又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叫身旁的宫人赏了一片金叶子。 许多人顿时又羡慕不已,懊悔今天怎么没把娃儿带过来。 马皇后手持花束,开口道: “诸位乡亲们,今日所见,本宫甚是欣慰。现在世道比起历朝历代,已经好了许多,但女子还是有诸多不易。” “这次,多亏了广智侯宽厚机敏,尽心竭力帮扶尔等。 各位,不论年纪,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不管什么技艺,只要用心钻研,都能有所成就。” 许多姑娘,双眸发亮的望着马皇后。 她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啊! 连皇后都勉励她们学习,看家里男人还敢再说什么。 马皇后顿了顿,又说: “你们选了一条难走的路,往后,注定会有风霜与荆棘。 不要害怕,要坚强。坚定地走下去,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终究是能安身立命的。” 马皇后笑着问献花的小女孩:“小姑娘,你可明白了?” 小女孩重重点头道: “嗯,我明白了!我也要做一个有本事的人!” 马皇后含笑点头。 陆知白拍起手,率先道:“感谢皇后教诲,大家鼓掌!” 于是响起热烈的掌声,很多人脸颊泛红。 朱长乐则是暗笑,只觉得陆知白有意思。 看过了女校,马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百姓们纷纷跪地相送。 马皇后叫大家起身,叮嘱他们好好过日子。 而凤驾降临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几乎传遍了栖霞。 很多人没见到皇后,却跟着激动,越发感觉栖霞这地方备受皇室关注,真是来对了。 马皇后和女儿女婿一起吃了晚饭,歇了一会,已是黄昏,便打算回宫。 陆知白留客不得,只好道: “早知道母后会来,就把道路两旁的路灯建好了……” 马皇后笑道:“不妨事,有马灯呢。” 送走了马皇后。 陆知白心情大好。 以后栖霞这边的女学,发展要容易许多了。 …… 马皇后回去之后,见到朱元璋。 朱元璋已经得知她下午跑去了栖霞,竟然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盈盈的。 马皇后倒也好奇了,问道:“有什么喜事?” 朱元璋乐道:“北边传回了军情!沐英这小子的行动,比咱预计的还要快些,那军粮就是有用。 恐怕再过几天,他们就能够进入故元境内了!” 这次北伐的将领,他谁都没有用,仍然用的是沐英。 沐英去年在西边,平定西番叛乱,十月才班师回朝。今年年初,便又出兵了。 实在是深受信任啊。 马皇后一听,便双手合十道: “上天保佑,这回可要打个大胜仗!” …… 数日之前。 有了那炒面和压缩饼干做军粮,的确省下了许多埋锅造饭的时间。 西平侯沐英,率领军队埋头赶路,比原计划提前好几天到达宁夏灵州。 之后,他派遣侦察骑兵,打探得知【脱火赤】等人的军队,驻扎在【亦集乃路】。 元朝行政区划是省路州府。亦集乃路,是自河西走廊通往漠北地区的交通要道。 于是沐英带大军出击,渡过黄河,经过宁夏,跨过贺兰山,穿越沙漠,一共经过七个日夜,到达了亦集乃路。 借着风沙的掩护,此时,距离敌人的帐篷,仅有五十里。 沐英把军队分为四路。 到了夜里,士兵们口中衔着枚,不发出声音,悄悄前进。 在夜色和大漠风雪的掩护下,沐英的军队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敌人的包围。 敌人的营帐,还静悄悄的。 沐英眼神肃杀,一声令下,命令发起冲击。 士兵们如猛虎出笼,冲向敌营。 第302章 北伐军大获全胜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元军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拿起武器准备抵抗。 然而,沐英的军队早有准备。 点点火光亮起。 士兵们纷纷掷出引燃的手榴弹。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随后在敌营中爆炸开来。 很快就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元军被炸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有些敌人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有些则试图组织抵抗。 但在混乱中,难以形成有效的防御。 沐英的部下们则趁着硝烟未散,驭马冲入敌阵。 他们士气高昂,奋勇杀敌。 刀光剑影交错,敌人纷纷倒下。 战场上,手榴弹的爆炸声、士兵们的喊杀声、敌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惨烈景象。 并没有花太久,天还没亮,战斗就结束了。 敌人的抵抗被瓦解。 这里的元军,被沐英的军队彻底击败。 沐英生擒获了脱火赤、爱足等人,全部俘获了他们幸存的部下。 这般轻易就生擒了故元的高官,让沐英觉得有些不痛快。 沐英命令会蒙古语的将士,对俘虏严加审问,打探更多军情。 遗憾的是,并没有得到太多有效情报。 原先,明军收到的情报是脱火赤等人屯兵和林。 但现在,却是在更南边几百里的亦集乃路抓到他们。亦集乃路 = 内蒙古额济纳旗  说明这些家伙正在南下,入侵明朝边境! 绝对还有其他的队伍。 沐英加紧审问元军俘虏,同时派出斥候,四处打探。 …… 北元都城,和林。 刚登基一年多的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正在王宫中饮酒作乐。 忽然有人来报,说明朝军队来攻,如天神下凡,出现在亦集乃路。 并且已将国公脱火赤的军队打败了! 脱古思帖木儿瞬间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手中酒杯拍在桌上。 “怎么可能?明朝军队怎会突然就到了亦集乃?” 但是再不信也没用,脱火赤等人已被生擒,已成定局。 脱古思帖木儿脸上浮现出怒色,回想起疆域辽阔的大元以及蒙古帝国,再想想自己如今在这大漠中苟且,不由得一阵憋屈。 没办法,他接手元朝的时候,已经不是往昔那般强盛了。 但仍然保留了一定的实力。 他手下仍有许多文臣武将辅佐。 甚至,洪武十一年,天元帝即位之初,朱元璋曾派使臣去吊唁老元帝元昭宗,想在北元新大汗即位之初,与之达成和解。 但天元帝并没有理会,还杀死了明朝的使者。 因为,辽东附近,有故元太师【纳哈出】镇守着,双方联合,给明朝带来不小的压力。 天元帝有雄心壮志,一直想要恢复大元的荣光。 孛儿只斤氏的后人,绝不能给祖先丢脸! 脱古思帖木儿召集臣子议事,而后命令太尉蛮子、驴儿等人,率军出击,要将明军打出去! …… 沐英生擒了一批俘虏,却并未离开。 但每天消耗的粮草增多,大军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虽没从俘虏口中问出情报,军中斥候却发现了元军的行踪! “启禀将军,东北方向有骑兵行动的痕迹!领军的可能是故元的太尉!” 元朝官职混乱,对面到底是什么身份,沐英也不是很关心。 沐英想了一想,笑道:“既然有敌人,那就再好好打一场!” 话是如此,他却做了细致周密的部署。 附近有一片小山,可以看做天然的障碍。 在山前,沐英命人连夜施工,造了一个地雷带! 这新式火器,还是第一次使用,所有士兵都很小心。 但配合好用的工兵铲,倒是布置得很快。 到天亮,就布置好了一片长宽摸约都有半里的区域。 之后。 沐英派了一队骑兵,前去勾\/引北元太尉的兵马。 最初敌方还谨慎,但被骚扰的次数多了,就忍不住了,开始还击。 结果,越打,元军出动得越多。 明军将领配备了双筒望远镜,在基本一望无垠的大漠,很好用。 眼看元军已经上钩,明军便按先前的计划,把元军引进了地雷阵中! 大明的骑兵是从旁边跑的,元军却没留意到,阵型稍乱。 马速极快,眨眼就能冲出上百米。 黑压压的骑兵,踩踏在地雷阵上面。 但短时间内却没有动静。 沐英微微皱眉,怀疑是不是天气太冷,火药都冻住了? 不久之后。 轰隆一声巨响! 终于有一个地雷爆炸了! 这动静,把许多马匹吓了一跳,元军阵型立刻就乱了。 紧接着,有更多的地雷爆炸,连环炸开! 砰砰砰! 巨大的响声,不绝于耳。 元军阵型彻底散乱,一时间人仰马翻。 这时,大批的明军,从前方杀出来。 他们却没有靠太近,而是使用弓箭。 箭雨纷飞! 这之后,才是短兵相接。 元军士气低落,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 沐英再次俘虏了故元的太尉,及其手下。 之后,又去了太尉的营地,接手了许多物资,可谓收获不小。 唯一的问题是,有些地雷没有爆炸,还要一个个拆出来。 幸而之前做了记号。 …… 北伐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不到半个月,就传回了京师。 三月十五的大朝会上。 得知这个好消息,满朝文武,都露出喜色。 不仅是因为打了胜仗,也因为朱元璋心情好,就会少发一些脾气。 朝会上,朱元璋表态道: “此番沐英俘虏的元朝将士,超过一万五千人!如此的大功,待大军班师回朝后,论功行赏!” 想了一想,他又说: “工部研制出新式军粮,节省时间,又有望远镜、地雷等物,亦有功劳!” 陆知白和工部几人,便谦虚了几句。 其他大臣则是好奇的望向他们。 大家平日里也不是很关注工部的进展,这时才大感意外。 新上任的工部尚书薛祥,则是侧目,看了陆知白一眼。 他刚来的,功劳跟他没关系。 以往,是对这个驸马的事迹略有耳闻。 但现在到了工部,了解详情,薛祥心中有一丝不满—— 你发明了一些东西,就可以不来上值吗? 第303章 高丽慌了,元爹被打了? 薛祥上任都一个多月了。 印象里,只见陆知白去过一次工部,晃了下就走。 比见皇帝还稀罕。 这像话吗? 陆知白听着朝政,心思又开始飘飞。 他觉着,老朱能不能有点雄心壮志?这就满足了? 多囤些兵马,直接杀到北元的老巢去呀! 这么保守干啥,激进点! 但这非朝夕之事,他寻思着提点建议。 于是朝会结束后,陆知白就去了武英殿。 没成想薛祥后脚也到了。 倒也不是啥私密之事,两人一同进殿。 陆知白拱手说道: “陛下,儿臣提议,在居延海设置千户所,牢牢把控那片区域,当作北伐据点!往后军事行动也会便利不少。” 居延海就在亦集乃路附近,那是个湖泊,周边水草肥美,在大漠里自然条件算是相当不错了。 可这么好的地儿,朱元璋一开始没拿下,过了十多年才设立据点。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诧异地瞅了他一眼: “你还懂军事?” 陆知白老实道:“略知一二。” 他前世常跟人对线,在各种论坛里晃悠,资料看多了些而已。 朱元璋倒是认真琢磨了片刻,点头道: “这事儿咱得好好想想。要是设千户所,那边就跟前线差不多,少不了要派大军驻扎……” 朱元璋回神,又看向薛祥,问道:“薛尚书,你有何事?” 薛祥拱手,瞄了陆知白一眼,说: “臣以为,侯爷既然是工部右侍郎,应该多把心思放在工部事务上。若是工作繁杂,咱们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这话说得委婉,其实是在说陆知白懒散! 朱元璋听了,忍不住好笑地看向陆知白。 陆知白颇感意外,看向薛祥,说: “薛尚书有所不知,我是春和大学的院长,又管着栖霞那边,如今真是分身乏术啊…… 工部人才济济,事务也早有章程。若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务必要说出来嘛。” 其实,他就是挂职摸鱼的,只是薛祥刚来,不太清楚。 朱元璋现在已默许了陆知白摸鱼。 要是换了别的官员,早就屁股开花,人头落地。 但,陆知白不去工部,却也干了许多实事,所以朱元璋并不觉得他有错。 陆知白还得用到各种工匠,在工部挂职会方便许多。 朱元璋和起了稀泥,说: “薛尚书认真负责,很不错。不过,陆侍郎身兼数职,有时耽搁了工部的事儿,你这尚书,补上就是了。” 既然朱元璋都这么说了,薛祥还能怎么说。 只好点头应是。 陆知白却手扶额头,哼哼唧唧的说: “哎呀,父皇,我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好像用脑过度,脑袋都有些疼了…… 您平时日理万机,可真是不容易啊,一定得保重龙体哦~”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哼了两声,心想: 干这点事儿你就头疼,咱天天批那么多奏疏,岂不是脑袋都要疼掉了! 薛祥一脸无语:“……” 朱元璋摆摆手,说道:“行了,你多歇着吧。没事就退下。” 两人告退。 出了大殿,薛祥微微低头,在琢磨—— 十八岁的老年人要多歇着,五六十岁的小伙子好好干活? 陆知白笑着看向薛祥。 他其实不怎么在意,薛老头才到工部不久,为人又正直,没什么错。 以后别老是说就行。 薛祥没率先开口,陆知白笑道: “薛尚书,栖霞那边改进火枪,成效显着,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能造出成品。到时请你去试枪。” 薛祥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他两眼,没再言语。 到了路口,两人告个别,分道扬镳。 陆知白回望他一眼。 薛老头是个好官,在地方上政绩很好。 离任的时候,百姓痛哭,焚香祷告,盼他能再来。 但明年,老薛不知被哪件事牵连了,廷杖而死。 唉,老朱真是浪费人才啊。 …… 高丽王宫。 气氛紧张慌乱。 高丽的小国王和一群权臣,得知北元大军吃了大败仗的消息,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北元和高丽的关系很复杂。 最开始,大蒙古国时期,蒙古攻打高丽,打了好几十年,才让高丽低头称臣。 后来忽必烈建立元朝,却和高丽关系好得很。 之后,高丽国王世代入元为质子,娶元朝公主为王后,公主生的世子继承王位。 后来,元朝被大明取代。 经过一番交锋,高丽答应向大明称臣,成了藩属国。 但后来,亲明派的国王,被逆臣杀了,明朝使者也遇害。 这时,北元便想趁机让沈王脱脱不花,当高丽国王。 宰相李任仁从中斡旋,扶持了小国王王禑上位,化解了北元安插国王的危机。 可他又怕明朝追究上任国王被杀害的事,所以在外交上,又偏向了北元。 但高丽仍然是大明的藩属国。 简单来讲。 高丽认了两个爹,大明爹和元爹。 现在两个爹干起来了,元爹被打得屁滚尿流! 真够糟心的。 十五岁的小国王叹气说道: “才跟北元恢复友好没几年,他们就吃了这么个大亏,往后可咋办……” 两头外交是宰相李仁任一手操办的,听了这话就不太高兴,道:“殿下,您这是怪我?” 小国王赶忙说道: “父,您别多心,我不过是担心往后的局势罢了……” 他脸上满是忧虑,说道: “也不晓得北元和大明到底谁能胜到最后。咱们夹在中间,可真是难做。” 李仁任看向西南方向,那里是广袤的大明。 他神色严肃地说: “这才打了一仗而已,决定不了什么。 大明现在势头猛,但也不一定就能赢得最终胜利。 咱们得继续跟他们都保持友好,不管谁胜谁败,对我们都不是最糟糕的。” 小国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皱着眉头说: “可是,大明要的贡品,还没准备好呢……” 李仁任面无表情地说道:“先拖着,再拖一阵子。” 小国王还是忧心忡忡,道: “可是如今,我听说大明比以前更繁荣了。他们有个驸马,做出了好多新玩意儿。 这一回打仗,就用了些新火器,大明在一点点变强啊!” 第304章 你看这兔子,像不像你大明的宗室 这番话李仁任虽然不爱听,但也知道说的是实情。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李仁任思索一番,终究是叹道: “年后洪武皇帝又发诏书前来责问,可贡品实在太多,要是能再商量一番就好了。” 小国王思索一番,点了点头说:“就按您说的办。” 李仁任便道:“近日就要派遣使者,去重新商议朝贡额度,顺带要先送些礼物给大明……” 如今的形势,高丽不得不示好。 …… 大明。 陆知白参加了朝会之后,就去春和大学转了转。 他现在不常过来。 新招收的学生见到他,都有些拘谨。 这些少年,满脸都是清澈的愚蠢。 陆知白询问了下学校的猪长得如何了。 又勉励大家,好好养师兄们留下来的猪牛羊。 不要小看这些小事,每一件事里都有不少学问呢。 能把日常的细分领域研究透彻,也能称得上是专业人才。 之后,陆知白就回到了栖霞,但带了朱橚一起。 另外,楚王妃王瑾,另乘一辆马车,与他们一同去了栖霞。 因她在王府中没什么事,又听闻朱长乐在栖霞办了善堂,而且那边女学兴起,王瑾便想去瞧瞧情况。 朱桢也想媳妇儿了,便叫她过来,还可以给女校帮忙。 正是春日,朱橚过来游山玩水。 栖霞不是什么名胜之地,却也山清水秀,别有韵味。 陆知白同他来到一处河岸。 河边种了绵延数里的桃树,树都不算大,这时稀稀拉拉地开着花儿,远看一片淡淡粉色。 朱橚看了就发笑:“这是什么林子?丑不拉叽的。” 陆知白笑道:“长大了就好看了,这是我造的桃花林,以后就在这里给学生们讲《桃花源记》。 等到果子成熟,可以吃,还可以酿酒、做果脯之类的。” 朱橚想想也是服气,揶揄道: “你以后会讲《阿房宫赋》吗?要不要造一座阿房宫出来?” 他正吐槽着,忽然看到地上长了各种各样的野菜,绿油油、嫩生生的。 朱橚顿时精神一振,四下望了一圈,越看野菜越多,越看越喜欢。 于是叫他的随从,去找铲子和篮子过来。 等东西拿来之后,朱橚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亲自挖起野菜来。 陆知白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称奇,好笑道:“五哥,你王宝钏附体了?” 朱橚头也不抬地问道:“谁是王宝钏?” 陆知白想起,王宝钏、三侠五义之类的故事,是在清朝中期才开始流行起来,在明朝流传度不广。 于是就给他大致讲了下王宝钏与薛仁贵的故事。 朱橚听着,评价道:“这男的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陆知白揶揄他,朱橚倒不以为意,仍是快乐的挖啊挖。 不多久就挖满了一个小篮子,于是又叫随从去找更多容器。 他在小土山上到处寻找,兴致勃勃。 所谓天潢贵胄,即便挖野菜,也不掉价。 陆知白在一旁袖手旁观,夸赞道: “五哥身为王爷,能深入田间地头,体会民生疾苦,真是难能可贵。” 朱橚笑道:“有的穷苦地方,野菜民众也当成宝贝,栖霞却都没什么人挖。可见短短数月,你治民理事已颇见成效。” 陆知白笑道:“现在连老人少年都想尽办法要做工,哪有空挖野菜。” 两人愉快地商业互吹起来。 陆知白又想起了秦王朱樉。 也不知道二哥的《救荒本草》编得怎么样了,感觉应该不咋样。 但朱橚却证明了,兴趣是最好的动力。 朱橚一边挖,一边赞不绝口道: “这野荠菜,多鲜嫩啊,包饺子倒是正好……” 但他说着,又伤感起来,黯然叹息道: “要是四哥晚些走,还可以吃到我挖的野菜呢!” 陆知白险些笑发财了。 朱棣喜欢吃肉,大概是不会多看这野菜一眼的。 陆知白揶揄道:“你晒干了给他寄过去。” 朱橚却眼睛一亮,点头道:“好主意。” 正聊着,有一只兔子从朱橚面前的洞口里窜出来,跑得飞快。 朱橚没追上,不由得失笑。 等过了会,他换个地方挖野菜,突然又有一只兔子窜出来,惊慌失措的逃进了草丛中。 这下朱橚重视起来,笑道:“栖霞的兔子真多啊!” 陆知白点头道:“不错,最近收到了不少类似报告。 或许是在山上修路,把山里的一些小动物吓出来了。 现在数量没那么多,但长期下去,要是闹起兔灾就糟了。” 朱橚好奇问道:“兔子也会成灾吗?” 陆知白点头说:“不错,这东西繁殖太快,又好到处打洞,若数量太多,会损害农田、大坝之类的,成为祸害。” 朱橚若有所思,点头道:“这小东西,还真不可轻视呢。” 陆知白但笑不语,心说,你看这兔子,像不像你大明的宗室? 话说五哥及其后人,是真的能生啊! 明末至少二十万宗室,老五这一脉能占三万…… 朱橚并不相信兔子会成灾,笑道:“多设一些陷阱,抓也给它抓没了!” 陆知白点头赞同,现在栖霞还有不少猎人。 他倒打算组织人手,尝试养殖兔子,也算是一项小产业。 等半下午,朱橚挖了不少野菜,送给陆知白一些,说还要挑好的送到宫中。 陆知白笑说:“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朱橚笑道:“你要不要进宫,晚上一道吃野菜。” 陆知白想了一想,真有些意动了,换换口味也不错,何况是进宫蹭饭。 于是两人又返回皇城中。 朱橚当真把一篮子鲜嫩野菜送到了马皇后那里。 马皇后见之,想起许多往事。 她忆苦思甜之余,竟要亲自下厨,做野荠菜饺子。 陆知白快乐的蹭了一顿饭,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何况是皇后亲自做的。 而那微苦的味道,吃得朱元璋连连点头,对朱橚采挖野菜的行为大加赞赏。 他思索一番,道:“传令下去,往后太子与诸王应多吃民间蔬菜,尤其是野菜,与民同食,好使他们晓得百姓衣食艰辛!” 陆知白嘴角微弯。 朱橚却懂了,笑道: “父皇,对驸马也应这般要求……” 陆知白笑容渐渐凝固了。 你礼貌吗? 第305章 新式火枪,老朱亲自看枪 朱元璋听了朱橚的提议,再看向陆知白,就笑着点头赞同道: “公主与驸马,同样如此,每季都需食用民间饭食。” 陆知白瞥老五一眼,拱手道:“谨遵陛下教诲。” 朱橚奸计得逞,在一旁乐呵。 朱标看着他们二人眉眼官司,也露出一丝笑容。 兄弟间这般温馨的相处,其实也挺好。 朱雄英摇头晃脑道:“野菜饺子好吃~” 朱橚笑说:“好吃你就多吃点!” 用过晚膳,陆知白出宫去,与朱橚闲聊,得知李善长前两日致仕了。 这家伙,洪武四年就辞官一回了,但后来又踅摸回朝中。 这一次,是真的退休养老了。 李善长是唯一封国公的文官,在百官、民众心中的威望可想而知。 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废丞相、废中书省,想独揽大权,再明显不过。 李善长已经位极人臣,六七十了,退休才是明智的。 陆知白得知消息,不意外,但有点遗憾。 还想和这老狐狸们多学学演技呢,这就走了啊~ …… 三月底。 栖霞火器作坊里,新式火枪,终于是稳定的造出来了! 而且有两种,燧发枪与击发枪。 陆知白和朱桢亲自去试了枪。 效果嘛…… 陆知白很平静。 因为他是摸过真枪的。 大学军训的时候有打靶,用的是退下来的老式56步枪。 这火铳再如何改进,也比不上现代装备。 朱桢却兴奋极了,握着新造出来的击发枪不肯撒手,满脸都写着想要。 朱桢道:“这可比火铳好玩多了!上弹也快很多,姐夫你真是神人啊!” 说着又星星眼的道: “改进火器,又是大功一件!” 陆知白笑道:“别老惦记着功劳,功劳是做实事的副产品,不是目的。得了,我先进宫去了。” 他吩咐一批工匠,带上一些新火枪,先前往工部火器监。 他自己则是进宫去了。 奏疏都没来得及写,直接口头呈报这个好消息。 朱元璋一听,双目便亮了。 他并不怀疑消息的真假,却好奇效果如何。 朱元璋道: “火药是个好东西,但火铳嘛,实话说,对咱打天下的作用,比不上火炮。上弹太慢,风雨天不能用。 真正有用的是大型铳炮!轰隆几下子,陈友谅的船,就一艘接一艘的沉了……” 陆知白笑道:“这是自然,起码口径大。” 朱元璋却笑看着他,道: “咱是说,你若有空,叫人把火炮也改良一番,岂不威力更大。” 陆知白点头应下。 火炮也要改良。 等更新完了装备,就得出门打怪去…… 新火枪事关重大,朱元璋来了兴致,差遣宫人道: “去叫工部尚书到午门外等着,咱们一起去火器监试枪!” 火器监这样危险的地方,自然不会设在皇城,而是在城外。 午门外。 薛祥行过礼,便询问起了此行的缘由。 朱元璋笑道:“路上说。” 于是君臣一起上了御车。 路上,陆知白略作解释。 薛祥神色凝重,听得连连点头,却满脸诧异之色。 其实薛祥几年前,就做过工部尚书,对工部事务比较清楚。 所以,他当然知晓,要改进火铳,难度有多大。 但离谱的是,陆知白带着工匠一下子改良出了两种方案?! 这已经不能用人才来形容了,应该是奇才。 霎时间,薛祥就想到了民间的话本子,知白,描绘成仙人弟子下凡,原来是有原因的。 终于到了火器监。 朱元璋与薛祥都伸长了脖子看。 工部在火器监这边的一个典吏,连忙过来行礼。 他也懵逼着呢,怎么突然就有工匠带着新火器过来了? 陆知白笑说: “之所以在这里试枪,是为了和原先的火铳对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今天开始,火铳注定要被嫌弃。 朱元璋瞄了一眼老式火铳,就懒得看了,拿过改进后的火枪,翻来覆去查看。 陆知白在一旁介绍道: “这个是燧发枪,里面有燧石,用来打火,点燃火药……” 新式火枪比原先的体积大一些,枪管也要更长,还有个大“屁股”,结构明显复杂许多。 朱元璋又拿起另一把新枪查看。 陆知白介绍说: “这个是击发枪,里面用了雷汞,这东西是以很复杂的手法提取的,点火更稳定,但工艺要求和造价,自然也更高……” 薛祥却是专业的,很快就抓住重点,立即问道: “这新式火枪,竟然是从后面上弹药的?!” 陆知白笑吟吟答道:“不错,从前面上,效率太低。” 朱元璋也留意到这点,眼睛微亮,问道: “在后面上弹,果真会快一些吗?” 陆知白自然是点头。 后装弹膛的原理复杂,他没办法讲清楚。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当然因为上辈子就爱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特别是b站的穿越必备系列,他都认真研究过,原本是为了和论坛网友对线,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薛祥满脸的若有所思道:“真是奇思妙想。”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来人,试枪!” 试验场上,一排靶子已经立好。 两名工匠各自持着新老枪支,同时开始上弹药,而后举枪射击。 拿新枪的工匠并不熟练,但新式枪发射流程比老式的简单许多,直接扣动扳机就行了。 老式火铳却要先从枪口倒进定量的火药,然后再点火,发射之后还要吹灰…… 所以新枪已经把靶子射了几个窟窿,老枪才刚刚点火。 朱元璋并不下结论,道:“再射两轮。” 连续射击,对比更加明显。 新火枪在射程、装弹速度上,都是完胜! 老的火铳用了几次之后,枪管非常烫,还需要晾凉。 新式的能扛更久。 朱元璋微微点头,神色却凝重了许多,道: “不错,确实有诸多改善。” 薛祥也是跟着颔首,亦拿了一支新枪查看。 朱元璋盘算了一下,道: “若大规模装备,一个照面,敌军先废一半!但这装弹,能不能再快一点?” 陆知白道:“现在的条件,快不了了!不过,我有一计……” 第306章 立这么多功劳,以后咋赏啊? 即便把火铳改成了霍尔式后装弹的燧发枪,但每分钟的上弹速度,依然只有六到八发。 这比起之前,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以后还得接着改进。 可现在,这水平,已足够碾压全世界! 老朱真是飘了啊,新火枪已经这么强了,还想要更强。 陆知白寻思着,以后要多卖惨,叫屈。 不然老朱还以为,做改进、技术迭代很容易呢。 朱元璋盯着陆知白道: “你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装弹时的空档问题?火铳手需要特别训练,要从其他兵里练,又加大了难度……” 陆知白笑道: “一个人装弹慢,但如果有两批人轮换射击,空白的时间是不是就显得短了? 那如果三批人轮换,就更短了。要是有四批,五批,那可就……” 他言尽于此。 朱元璋连忙问道:“那会怎样?!” 陆知白老实道:“人太多,站不下了。” 薛祥这种严肃老头,闻言都瞪大了双目,险些噎住。 朱元璋更是轻笑出声,道:“你敢消遣咱!” 陆知白只是微笑。 朱元璋却已笑容满面,夸赞道: “你这脑瓜,果然好用。这法子极妙!这么简单的办法,怎么咱先前想不到呢?” 陆知白连忙说: “这是我看儿童玩耍得出的灵感,父皇日理万机,自是没有这般闲心。” 他总不能说是抄沐英的。 其实在沐英之前,宋朝就有过类似的三段射击法,但那是偶然的现象。而沐英将之变成了制度,加以推广。 那是一年后,西征云南的事了。 朱元璋对这多段射击的主意很满意,却道: “办法虽好,若配合不当,还是不成的……需要专门训练火铳手。” 他露出深思之色,道: “这火铳改进之后,会更为重要,是我大明制胜法宝!以后军中……” 有工匠在场,朱元璋并未说太多。 但陆知白和薛祥却都明白,以后,是要设专门的火枪军了! 明初的军事实力极强,军队人数约在130-180万。 正是从洪武十三年开始,老朱规定,军队中十分之一的士兵,必须装备火铳。 此时,朱元璋握着新火枪,仔细端详,连连点头。 可惜身边没有嘴替,他只好自己道: “驸马率工匠改进火铳,此乃大功,咱竟有这样聪慧的女婿!” 陆知白含笑道: “父皇过誉了,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普天之下谁不想做呢?只是,许多人只能想想,做不到罢了。” 言下之意,对啊,我就是聪明啊~ “……”薛祥原本想说点什么,闻言又看了他一眼,颇感无语。 朱元璋亦是有些无语,随后却笑起来。 这孩子,就是年轻,年轻真好啊…… 薛祥终于开口,客观公正的道: “陆侍郎此举,的确大功于朝,将来带来的收益,不可估量。此功足以封伯!”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陆知白可以只挂名,不去工部当值。 大功跟玩儿似的,如果还能老实的每天点卯,按部就班,那堪称圣人了。 朱元璋点着头,一脸欣慰与嘉赏。 暗地里,却有些惆怅起来。 好小子,十七八岁就封侯,还立这么多功劳,以后咋赏啊? 那地雷、军粮等物,还没论功行赏; 小陆先前还把黄如琢带了回来,搭上了黄森屏这个海外将领,大明以后极有可能直接获得一片海外领土,这个功劳远胜于军粮等等! 更别说,能活人无数的番薯,在育苗。 现在又改良了火枪,这是能受用无穷的东西…… 嘶! 去年十一月封侯的时候,朱元璋没让世袭,就是想着以后再赏。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等到沐英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也该给陆知白结算了。 …… 既然有了新火枪,老朱又下令,再征集相关工匠,扩大生产规模,早日给军中装备上。 以后火器监就要没日没夜的造火枪了。 陆知白又道: “四哥早就盼着这一天呢,可惜他早已就藩,不能尽早得知消息。 他素来喜爱火器,如今造了出来,我想送他两把……” 火铳对亲王来说,又不是禁物,这其实不算事。但他谨慎嘛,有事都报备。 朱元璋就喜欢这般规矩的人,闻言点头道: “那便给他吧,也好早日熟悉,往后用得着。” 试完火枪,陆知白便快乐地返回栖霞。 他一点都不操心有没有封赏之类的。 该有的自然会有,急什么呢。 …… 栖霞的官署中。 陆知白查看学生们的情况。 来实习已有一个多月,大多数人都摸上了正轨,倒也有模有样的。 这官署,就是他新建的办公区域,有数个部门。 最重要的,就是税课司了。 现在大头是工商税。 这工商税,除了规模太小收益极低的不用交税,对其他的人一视同仁。 哪怕规模再大,背后有皇亲国戚,在栖霞开作坊、挖矿、做生意,也一样要交税。 不服? 不服也没办法,当时封地的时候,朱元璋就说过了,此地的种种政策,只要别太离谱,陆知白皆可以做主。 有极少数的商贾,的确有所不满,他们背后有人。 但磨了些日子,确实没有办法,只好照着规矩办。 因为栖霞这边,管理精细严格。 除了户籍人口之外,长住六个月及以上的,要建档、办居住证;长住三个月的,也要申领另一种证件;其他刚来的,也要各种登记。 虽说这样麻烦,但效果也显而易见,有了事很容易查。 有一些人,想暗地里找人搞事,都怕留下痕迹。 这税收,主要是算学好、脑子清楚的学生在做。 一开始,他们也手忙脚乱,不太会做。 朱标给了四个文吏,还得分去其他的部门,而且他们对税收也不太懂。 所以,陆知白找上元县县衙要了两个小吏过来帮忙,先把学生教会。 结果。 伙食太好,领导没有架子,同事关系简单,工作也不复杂…… 这两个小吏乐不思蜀,不想回去了! 虽说这边太干净了,少了许多捞油水的机会,但心情好啊,还能学到些东西! 知县张允之已是派人催了数次了,皆被他们推脱。 实在无奈,只得亲自登门要人。 第307章 栖霞税收,令人耳目一新! 张允之来到栖霞官署,还没进大门,首先就被门上的对联吸引了。 上头写着: “百姓日用即为大道, 吃饭穿衣亦是人伦。” 横批是“经世致用”。 张允之凝视着对联许久,反复琢磨,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之后。 进门第一件事,是被看大门的检查身上有无携带利器。 至于他的身份,无人关心,只问他来做什么。 得知来拜访陆知白,便叫他去大厅排队等着,自会有人通传。 张允之心中暗叹,已经做好了等个把时辰的准备,毕竟人家是侯爷呀。 进了大门,当先是会客大厅,对面是个狭长的院子。 院子左右两排房子,每间屋子旁边墙上,都写着斗大的字。 张允之一眼就看到了税课司,连忙过去瞧那两个未归的小吏在忙些什么。 陆陆续续有民众进入税课司,可见此司的业务最为繁忙。 进了税课司,房间分成两部分。 大部分是一个厅堂,许多人在这里排队等候。 对面有一些玻璃窗口,文吏就坐在后面办公。 张允之睁大双眼,这形式,可谓新奇至极。 可以看到文吏在里头做些什么,让人既好奇,又安心。 一个身穿栖霞官吏统一工作服的少年,招呼他道: “你办什么业务?先领取号码,排队等着叫号吧。” 张允之自曝身份,说明来意。 少年点头笑道:“那你便去会客厅稍候。院长今天在此。” 张允之假装没看到那两个低头忙碌的小吏,先去等着了。 原本以为要等许久,没想到很快就被通知,去陆知白的办公室。 双方寒暄一阵子。 陆知白不喜欢废话,开门见山地道: “张知县是为了那两个文吏吧,他们不愿意离开,我也没有办法。” 张允之无奈笑道:“此地贵人多,他们愿意多沾沾喜气,也是人之常情。” 他早听说,楚王殿下现在成日地在工地上监工,监督修路、挖水库。 连王爷都如此深入民众,更别说公侯子弟,乃至普通学生了。 张允之刚才好像看到,窗口后面坐的,有个是吉安侯陆仲亨的嫡子陆贤。 陆知白笑盈盈地说:“不是贵人多,是因为我采用了绩效制度。” 张允之不解道:“这倒要请教一下了。” 陆知白笑道:“每个部门有一些考核标准,若完成了任务,每个月就会有些额外的奖金。 哪怕是临时雇佣的,也一视同仁,做一个月就有一个月的奖。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他们当然还不想走。” 张允之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官是朝廷选派的,但吏不是。 吏由官署发工钱,或者谁雇来的谁发钱。 所以,吏的待遇不怎么样,因此才会衍生出一些吃拿卡要的规矩。 张允之想了一想,便问道: “那税课司每月的奖励不少吧?栖霞需要这么多吏员,想必税收有不少……” 陆知白道:“平均算来,每日大约二百贯钞,也有一些实物。” 张允之闻言,吃惊不小。 一个月就是六千贯,一年就是七万贯! 但栖霞仅仅是一乡之地。 他着实是震惊,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繁华啊!” 张允之彻底好奇了,神色也恭敬凝重许多,请教道:“不知侯爷,是如何做到的?” 陆知白说:“其实也没什么,第一步就是搞些建设,包括开矿。人口开始流动,就会带来繁荣。” 张允之思索一阵子,有些不赞同道: “侯爷说的是修路这类的工程营造?其他地方也有,却并未出现这等繁华景象。” 陆知白见他还算爱思考,也不会不懂装懂。 爱学习好啊。 他便细致地解释道: “第二步,就是出台一些新政策并且执行,鼓励工商业发展。 再加上这边得天独厚的矿产条件,会吸引一批胆大的先行者,比方说矿场主。 他们会带来一些工人,人多就要吃饭,粮食等也要运来,车马行、客栈等也跟着发展,所以还得修路。 另外我办了一些作坊,许多民众都来找差事。其他商人有样学样,也都纷纷开了作坊,就要雇用许多人手。 雇工得了工钱,就会买东西,开店的便赚到了钱…… 这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从一开始,栖霞就处在一种积极的情绪中,所有人都觉得它会往好里发展,纷纷过来添砖加瓦,于是,栖霞就真的变好了。” 张允之听了,连连点头:“因地制宜,因势利导。侯爷是个高人!”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知白年纪轻轻的,就凭自己本事封了侯。 不服气不行啊。 陆知白但笑不语,开始喝茶。 张允之思索一番,却眉头微皱地说: “只是这个,其他地方想学,恐怕也学不了……关键是当地的条件,以及主事人的身份。” 陆知白倒是笑了,道:“张知县若愿意,有些举措也可以尝试。” 张允之露出苦笑,叹道: “这京县的县官,太难做……今年年末的考评,不是最下等就谢天谢地了。” 陆知白只是笑。 嘿嘿,反正考评不合格的又不是他。 张允之其实有些动了心思,但是改革需要勇气。 尤其是在京县这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 他真是越想越佩服陆知白。 但张允之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是要人。 那两个文吏好歹也是老手了,县衙的事情也繁多,哪有一直待在外面的道理。 陆知白本来没故意卡他,叫那两个文吏来见他。 知县都亲自来了,那两人也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去。 就算他们走了,税课司也会照常运转。 学生们虽然手忙脚乱,但慢慢的已可以独当一面了。 …… 陆知白回去,做了一个小蛋糕,纪念新婚一周年。 不知不觉的,他已经穿越一整年,成亲也一年了。 再过几个月,就会有孩子了。 地位与生活,比起刚穿越时,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希望以后也能这么顺利下去。 第308章 献世界地图!若为真请降雷 雷:我来咯~ 眨眼到了四月底,夏天明显来了,天气逐渐热起来。 朱长乐的肚子也越发大了,像是塞了一个圆西瓜。 陆知白每次看,都感觉胆战心惊。 预产期只有两个月了。 所以四月底,他便送朱长乐回京城的府中。 暂时不来栖霞了,生完孩子再说吧。 而且,他几天后还有要事。 再过几天就要到端午节了,这种重大的传统节日,是必须抓住的商业机会。 另外,《明太祖实录》中说,五月初三,会有天雷落在宫中。 果然,五月初一就开始变天了。 阴雨绵绵,气温也是骤降。 到了初三那天。 吃过早饭之后。 陆知白就带上他画了好几个月的世界地图,装在一个长匣子中,心急火燎地前往宫里。 一路上他都在观察,尤其是武英殿附近的宫人。 大家神色没有异常,很好。 尽管天边雷声隐隐,但现在还没落下来。 现在,他要来赌史书记载到底对不对。 如果不对,那一年来积累的人脉,马皇后、标哥、朱雄英等人可就派上用场了…… 朱元璋这皇帝的生活,规律而枯燥,仍然是朝会之后,就来批成山的奏疏,好似永无解放之日。 只是沐英已经快要班师回朝了,老朱这些天的心情倒不错。 陆知白先请安,与他寒暄了几句。 朱元璋漫不经心地一抬头,便好奇地问道: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么长。” 陆知白的心开始怦怦跳了,但他面不改色,笑道: “儿臣近来做了一梦,把梦中场景画出,特意请父皇评鉴。” 朱元璋听了,并不怎么感兴趣,道:“知道了,放着,咱有空再看。” 陆知白将东西交给宫人,却说:“陛下,还是先看看吧。” 朱元璋看他一眼,眉头微皱,感觉到古怪。 他却没有多说,便叫宫人把那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幅装裱好的卷轴。 当那卷轴徐徐展开,便露出一幅接近球形的图案。 朱元璋的目光,先被最上头的四个字吸引了,不禁皱眉道: “万国舆图?好大的口气!” 说着,他仔细查看起来。一眼就看到大明在地图的最中间。 随后,朱元璋的神色却微微变了。 大明在地图上,竟显得那么小。 这地图,好大。 蓝色的地方是海洋,土黄的叫大陆。 大明只占了整块亚欧大陆的东南一角。 朱元璋先看周边,对比了几个熟悉的国家的位置。 譬如高丽、倭国、北元等等,皆是准确无碍。 难道真是万国舆图? 他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陆知白问道:“你从何处得来此图?” 陆知白面不改色道:“梦中所得,我老是做一些古怪的梦……” 朱元璋压根不相信,再低头去仔细看着地图,神情惊疑不定道: “这是整个世界?怎么可能,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的目光往大明西边望去,立刻就看到了帖木儿帝国。 霎时间,朱元璋神情大变,炸了毛,怒声道: “帖木儿!怎么还有一个帝国在大明近侧?!” 朱元璋的神色极为凝重难看。 帖木儿,一看就是个蒙古名字! 陆知白就知道朱元璋最先看到、有反应的一定是帖木儿帝国。 没有什么比蒙古和北元,更能刺激他的神经。 陆知白严肃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此国创立已有十年了。其皇帝四处东征西讨,要恢复铁木真的荣光…… 以后这帖木儿会派人来朝贡,陛下千万不要相信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元璋猛然起身,飞步朝他走来,气势犹如猛虎下山。 陆知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躲。 朱元璋却一把抓住他,大手捏住了他的脸颊。 陆知白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老朱怎么回事?动手动脚的。 朱元璋松开手,感受着手上的温热,死死盯着陆知白道:“你真的是人?” 陆知白一脸诧异,不可思议道:“要不然我是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朱元璋会往他不是人上面想…… 朱元璋神色怀疑地问道:“做梦能梦到这万国舆图?咱根本就不信!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陆知白神色坦然。 无法解释的事,那就不解释啊,为什么要解释? 他指天发誓道:“我从不说谎,此图为真,请上天降天雷劈我!” 朱元璋听了,顿时被气笑了,说: “咱从来只听说,说了假话被天打雷劈的……行了,休要再胡言乱语!” 朱元璋走回御案前,叫宫人把所有奏章都拿开,腾出地来,皱着眉头,仔细研究起了这舆图。 过了会,他抬眼看了看上方。 虽然天空中雷声滚滚,但并没有雷降下来打陆知白。 朱元璋心道:小子胡言乱语! 但是这舆图,一时间确实难辨真伪。 朱元璋心中琢磨了一阵子,摆手说:“这图咱留下了,你先退下吧。” 陆知白心中颇有些遗憾,但只好退下。 他虽知道今天有雷,却不知道具体时间啊。 朱元璋的反应也没有想象中的大。 老朱一辈子各种风浪见多了,不会轻信一张图。 更何况,现在还有白莲教的妖人作祟,他们种种玄奇说法更多。 陆知白磨磨蹭蹭地退了出去,在宫中长廊上漫步。 他打算先等等。 不时有闪电划过,雷声震耳欲聋,似要将天空撕裂。 约莫一盏茶时分。 一道闪电刷的亮起,而后几乎同时响起了雷声。 声音之大,简直近在咫尺,让人心脏发抖。 皇宫中许多人都吓了一大跳。 陆知白却是心中一喜,朝那咔嚓落雷的方向望去。 坐着的朱元璋,甚至感到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他长眉一拧,对身边的宫人说:“去探探发生了什么!” 宫人冒雨出去。 之后又略有些慌张地跑回来,忐忑地说: “陛下……谨身殿……遭雷击。” 朱元璋听了,面色微变,刷的站起身来,思索片刻,亲自快步走了出去。 陆知白在外等着呢,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努力地压下嘴角,做出担忧焦虑之色。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他们来到谨身殿对面。 隔着雨幕,便看到地上掉了几块明黄的琉璃瓦。 屋顶上的瓦片,还有焦黑之色。 确实是被雷击了。 朱元璋有些失魂落魄地呆呆看着。 等回过神来,他猛然吩咐身边的人道: “来人,把驸马押到武英殿偏殿中,不准放出!” 第309章 陆知白在老朱心中,已经不是人了! 随后,朱元璋发出了第二道命令:“去捡一块大些的瓦来。” 战战兢兢的宫人连忙领命而去。 陆知白暂时在一旁观望着。 在古代,遭遇雷击可是极其严重的事,被视作上天的警告与责罚。 被雷劈本就罕见,更何况是雷击皇宫。 开国十三年了,这可是头一遭! 此前,朱元璋当吴王的第一年,倒是有过一次经历。 史书记载:七月,己丑,雷震宫门兽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质,上命藏之,出则使人负于驾前,临朝听政则奉置几案,以祗天戒,遂赦中外狱囚。 那次雷劈下来一个物件,朱元璋几乎随身携带,恭敬的对待上天的告诫。 不过,或许因年代久远,如今陆知白并未见过这东西,也许老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一回,朱元璋又捡了块瓦当作纪念品。 他将瓦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面色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而后,便不再多言,带着这半片琉璃瓦,匆匆返回了武英殿。 一旁的宫人看向陆知白,请他前往偏殿。 陆知白跟在老朱身后,想了一想,虽然是废话,但还是开口安慰道:“陛下息怒,此事全是我一人之过……” 朱元璋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并未搭理他。 等到了武英殿,老朱伸手指了指偏殿,示意他进去。 陆知白走进偏殿,暂时进了小黑屋。 他倒不是很慌张,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老朱会如何行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老朱大概会先和马皇后或者朱标商量一番吧。 “阿嚏!” 陆知白揉揉鼻子,感觉有些困了。 也不知老朱何时回来,干脆睡上一觉算了。 朱元璋返回殿中,此刻的他,完全没了批奏疏的心思,索性将陆知白带来的地图卷起来,放回盒中,带着长盒与瓦片,匆匆前往皇后宫中。 马皇后刚听了宫人汇报雷震谨身殿的消息,朱元璋就到了。 他那斑白的头发,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 马皇后端详着他的神色,赶忙吩咐宫人:“快去拿干手巾来。” 朱元璋开口唤道:“妹子……” 他的语气中,竟隐约透着一丝委屈。 马皇后为他擦拭身上的雨水,一边说道: “不过是谨身殿遭了雷,天又没塌下来。” 朱元璋说道:“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惹得上天震怒?不知这是什么兆头……” 他打心底里坚信皇权天授,身为九五至尊,唯有上天能管得了他。 如今竟天降雷霆,似乎天对他有所不满。 朱元璋感觉就像被老天猛地扇了一耳光。 马皇后自然清楚此事重大,却也只能尽力安慰他。 朱元璋坐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哀叹道: “为何偏偏是谨身殿?这下子,他们又有的说了……” 谨身殿,取的就是谨身自持之意,提醒皇帝注意修养自身。 朱元璋已然能够想象到,接下来满朝文武会有雪一样的弹章议论此事。 虽说他并不惧怕,可着实心烦。 马皇后接过他手中的长盒子,放在桌上,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朱元璋神色肃穆,屏退了宫人,而后取出世界地图展开。 马皇后查看地图的时候,朱元璋讲述起了今日之事。 讲完之后,他又道: “咱怀疑,他真的是人吗?!可救驾那次,他也是受了伤,流了血。但如果是人,他怎能知晓这许多?哪怕生而知之,也不至于如此!” 马皇后查看着那世界地图,先是好奇,继而大为诧异。 她道:“这普天之下的万国,真是这般分布的吗?真是未曾想到,这世界竟如此之大。” 朱元璋神情严肃地说道: “他说,这图要是真的,就请降天雷,然后雷就劈了下来。咱真是想不明白,难道他提前知道会降雷?总不可能,这雷真是为此图而降!” 马皇后也陷入了思索。 朱元璋叹道:“实在太过古怪,咱都有些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了!” 听他这语气有些不对,马皇后却是愿意相信陆知白的。 于是她说:“想要验证也不难,比如这帖木儿帝国,派使者去查探一番便能知晓。” 朱元璋点头道:“咱也正有此意。若是真的也好,早做准备。蒙古人向来不安分,穷兵黩武。此国距大明虽远,但于边疆也是个威胁……” 静默片刻,马皇后缓缓说道:“如果此图是真的,驸马无疑又立了大功。至于他从何得知,或许并不重要。” 朱元璋皱着眉头说道:“咱只是奇怪,这天下竟有如此多奇人异士!陆知白是否也在此列?” 他之前得天下时,有许多能人辅佐。 除了刘伯温之外,还有一个叫铁冠子的道人,一个叫周颠的赤脚僧。 铁冠子擅长预测,甚至能与神仙沟通,在鄱阳湖大战时唤来了一阵风,助得船行。 至于周颠,几乎如同仙人,曾绝食半个月而不死,朱元璋曾把他放在大锅里蒸,结果他安然无恙。后来云游去也,不知所终。 正因为见过这样的奇人,所以朱元璋才没将陆知白视为妖人。 马皇后同样心潮起伏,理解朱元璋心中的骇然与不适应。 毕竟是自己的女婿啊,以往只当他聪慧过人,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异人? 虽然当下朱元璋心里没有太多别的想法,但以后的事可说不准。 所以马皇后不得不劝说道: “重八,他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是咱们的女婿,是大明的人。 你不应怀疑他,好好想一想,倘若当时他降生在其他国家,若是生在高丽,甚至是北元……将来会怎样?” 朱元璋顿时沉默不语了。 马皇后接着说道:“看看他在栖霞的种种作为,是真的把百姓当人看,爱民如子啊; 他愿意把这舆图告知于你,是信任你,这是关乎国家未来的大事。这般利民利国之人,你还要怀疑他吗?” 朱元璋思索了一阵子,神情渐渐松弛下来,缓缓点头道: “妹子,你说得不错。只是咱遭了雷劈,心里着实不痛快。 但这事也不能怪他。他愿意献出舆图,是信任咱,咱不会辜负他的……” 第310章 难道这是泄露天机的报应?这么快的吗? 马皇后稍稍放下心来,说道: “你能想开就好,可别跟他较劲。 治国不比开国简单,陆知白既为异人,本事可不输朝中老臣,又是自家女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马皇后的这一番话,的确让朱元璋感到宽慰许多。 马皇后注视着那世界地图,忽然问道: “你说,这舆图如此详细,此前从未有过,这算不算是泄露天机?” 朱元璋顿时一噎,他倒还真没想到这么细。 闻言,他不由得缓缓点头道: “或许有可能……” 以往朱元璋也重视陆知白,但现在对他的定位截然不同了。 这女婿的本事有些超乎想象,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的。 马皇后叹道: “整个朝廷,这样的人找不出第二个……重八,你可得珍惜了。” 朱元璋被马皇后捋顺了毛之后,平复心情。 便又带上已成宝贝的万国舆图,重返武英殿。 他吩咐身边的宫人道: “叫广智侯过来。” 宫人匆匆跑去偏殿,之后再返回,却没有陆知白的影子。 朱元璋眉头微皱道: “人呢?他敢抗旨不成?” 宫人连忙说: “陛下,侯爷他睡着了,呼之不应……” 朱元璋立即面色微变,亲自迈步前去查看。 只见陆知白躺在短榻上,白皙的面颊泛红,的确已睡熟了。 朱元璋喊他两声,不见回应,探手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朱元璋面色顿时阴沉起来:“传太医!”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尽办法,把陆知白弄醒了。 陆知白迷迷糊糊地睁眼,感觉眼眶很热,要睁不开眼了。 但他理智尚存,坐起身来行礼。 朱元璋瞧他有气无力的,心中怀疑: 难道这是泄露天机的报应? 这么快的吗? 朱元璋在他身边坐下来,吩咐宫人把案几挪过来。 陆知白看他表情已经平静,想必已经去找马皇后撒过娇了,心中便也放心不少。 朱元璋思索片刻,开口道: “你能献上此图,说明心里有大明,想必,也是考虑过后果。” 这句话,已经为后面的谈话定了调子。 陆知白顺着说: “不错,儿臣心里确实有些忐忑,但此事重大,不敢隐瞒陛下。” 朱元璋很满意他的态度,点头道: “若是这普天之下,尽如你一般忠君爱国,该有多好啊。” 陆知白只是微笑。 其实他忠的,可不是君哦。 他只是忠实于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 至于皇帝,换哪个明君来做都一样。但如果是昏君,就一边去。 朱元璋见他此时有些呆怔,不似往日的灵动,不免叹息道: “咱知道你不是凡人,乃是异人。往后也不要轻易泄露天机了,以免招来反噬!” 他真的有担心,感觉陆知白是个宝藏。 但这宝还没挖掘多久呢,可不要出了事。 陆知白却被吓了一跳。 他也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睁大了眼睛道: “陛下,你不要吓我,我泄露什么天机了?不会折寿吧?天哪,怪不得突然就感染风寒了……” 陆知白两眼发直,有一瞬确实是慌了神。 他不会无意间触碰了什么天道禁忌吧? 但转念一想,穿越这件事本就是逆天而为,其他事相比之下,太小菜一碟了吧。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不慌不慌。 朱元璋见他神色有些惊疑,也不由得心下恻然,安慰道: “你终究太年轻了。以前就算了,往后……” 他想了想,说道: “往后,再泄露天机时要巧妙一些,给咱一点提示就好,咱自己来想。这样,就不算你的罪过了。” 陆知白眨眨眼,连连点头。 没想到,老朱竟研究起了如何卡天道的bug。 朱元璋见他没有反驳,便觉得他默认了自己是个奇人。 于是,此事就这般定了下来。 往后他就不会再把陆知白当做人看了! 太医还没过来,朱元璋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将地图展开,询问道: “你且先讲讲这帖木儿帝国,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陆知白思索一番道: “其实我也只是略知大概。这国家的国主,正是名叫帖木儿。 此人乃是成吉思汗的子孙,骁勇善战,奸险狡猾。他创立此国已有十年,现在正在攻打周边的国家……” 说到这里,他又住口,并没有透露太多关于未来的事。 朱元璋眉头微拧,以手在地图上指点道: “此国虽距大明遥远,但可威胁到乌斯藏与云南! 云南现本就被残元的梁王占据,若是再被外敌占领,便可进一步威胁岭南……” 朱元璋又道: “咱准备先派探子去查探一番,探探他们的虚实。” 陆知白说: “此乃应有之义。只是路途遥远,恐怕过去就要一年。路途艰辛,要多派几个人。” 朱元璋语气沉沉地说: “那也得去!就算现在和平无事,但此国或许会威胁咱的子孙后代。” 陆知白点头称是。 实际上,帖木儿确实有征服明朝的雄心。 他在永乐年间,发兵东征,只不过走到半路,自己先嘎了,大军只好回去。 后世的论坛,常年有一个话题,就是帖木儿帝国和明朝如果打起来,结果会如何。 不管结果如何,陆知白都不看好蒙古人的帝国。 只重视武功,忽略文治,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正如元朝,疆域何其广大,但国祚连百年都没有,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元璋心中却还有诸多疑惑。 比如,那极西的地方,有一个小小岛国,竟然被标注为日不落帝国? 还有一个,还没指甲盖大的地方,竟被标注为海上马车夫,这是何意? 他提出了疑惑。 但陆知白却连连眨眼,已经困得要命,只想睡觉。 他这地图,并不全是十四世纪的世界格局,而是混合版。 目的就是夸大那些海洋国家的实力,好吓唬老朱! 陆知白说:“陛下,以后有空我们再聊。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这时,太医到了。 朱元璋只好按捺心思,先等一等。 经过太医诊视,陆知白确实染了风寒。 朱元璋道: “今日,你便留在宫中养病吧!” 第311章 这英国的上位者,竟是如此卑劣? 听说要留宿宫中,陆知白不禁大感诧异,婉拒道: “这恐怕不好吧,万一过了病气,给宫中哪位贵人……” 朱元璋却毫不在乎,神色微沉,语气霸道: “咱命你留宿宫中!今日非把这地图弄清楚不可!” 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宫人: “去给安庆公主通传一声,驸马今日不回去了。” 陆知白也是服了他。 但朱元璋既然如此积极,被勾起兴趣,倒是好事。 陆知白吃了一碗药,便继续睡,一直睡到快黄昏时。 暮雨初歇。 他略略用些晚膳,朱元璋便得到消息,过来看他。 顺便把朱标也叫了过来,一起请教这万国舆图。 朱标自然也得知了地图与雷击之事。 他满含关切地问道:“怎就染了风寒?现今状况如何了?” 陆知白睡过一觉,精神已好了许多,微笑着答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已好了些。” 朱元璋将他的宝贝地图徐徐展开,喃喃念道: “既然如此,你详细讲讲此图,譬如这小小岛国,竟号称日不落帝国,此为何意?” 陆知白略作思索,说道:“还请让人取一个球来,或是圆形果子。” 朱元璋即刻吩咐人去寻找。 不多时,便取来了一个用于熏香的镂空铜球。 陆知白手持铜球,说道: “解说此国之前,需先讲讲我们脚下这个星球。 不知其名,还未有人为之命名吧?总归,它是一个球体……” 朱家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又盯着陆知白,满脸云里雾里,不知这有什么关系。 其实中国古代便有人知晓地球是圆的,但只是张衡、赵友钦等少数科学家的见解。 其余人并不在意这无用知识。 地球是圆是平,于他们的生活又有何影响? 科举会考吗?能让地里多长粮食吗?能赚更多钱吗? 朱元璋对此也不关心,但他仍耐着性子听下去。 陆知白吩咐宫人取来一盏烛火,指着说道:“假设此乃太阳。” 接着,他便阐述了星球的自转与公转,昼夜交替以及太阳东升西落等等。 朱元璋微微颔首,虽不知其对错,但他先接受这说法。 紧接着,陆知白解释英国为何被称为日不落帝国。 乃是因其领土广袤无垠,无论何时,太阳皆能照耀其国土。 朱元璋听后,微微皱起眉头,又问道:“海上马车夫又是何意?” 陆知白道:“这荷兰的海外贸易极为昌盛,故而有此称呼。” 朱元璋冷笑一声,说道: “如此说来,这荷兰应当甚是强大,但近侧为何又会出现日不落帝国?那它俩究竟谁更厉害!” 朱标不禁面露微笑,言道:“此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 陆知白亦笑了,说道: “陛下果真慧眼如炬。其实是海上马车夫在前,它被英国击败了,英国才成为日不落帝国。” 至于西班牙无敌舰队,就无需向老朱提了,说多了容易混乱。 朱元璋微微点头,凝视着地图,又问道:“英国是如何打败荷兰的?” 陆知白应道:“天时,地利,人和。首先,英国人改良诸多器械,促使工商业迅猛发展,生产诸多商品,武装军队。 他们亦从事海外贸易,建立众多殖民地,由此获取大量财富。有了财富,便能组建更强大的军队。 当权者亦颇为英明,社会安稳,全国军民一心,国力自然昌盛。” 朱元璋听得连连颔首,慨叹道:“他们可真是福泽深厚!” 朱标却发现盲点,问道:“何为殖民地?是养殖之‘殖’吗?难道是在养人?” 陆知白点头说道:“殿下所言不差,这殖民地便是将那些地方的民众,视作一种物资来豢养……” 朱元璋眉头紧蹙,问道:“殖民地与藩属国有何区别?听起来并非什么好词!” 陆知白正色说道:“对,藩属国虽侍奉宗主国,但双方乃是互惠互利的。 殖民地却几乎等同于宗主国之领土,只是统治方式有所不同。” 他更为详尽地说道:“殖民地所获待遇,远不及本土。 通常是扶持当地官府来统治,好搜刮财富,滋养本土,使本土人个个富得流油。” 朱元璋眉头深深皱起,望着他,道: “果然是将人视作物资,这岂不是欺凌弱小吗?!” 他颇有些义愤填膺之态,啐道: “咱原以为这英国的上位者,是个英雄豪杰,未曾想,他竟如此卑劣!” 他说这话,陆知白是相信的。 虽然朱元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在外交上没有那么极端。 甚至有一种大男子主义—— 只要是来归顺他的,哪怕是蛮夷,也当中华人一体看待。 朱元璋《奉天讨元北伐檄文》便道: “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他也确实这么做的,皇宫中,甚至朝堂中,就有许多蒙古人、色目人。 再说,朱元璋极为重视祭祀,把安南、高丽等国的山川河流一体祭祀,这是真的认可为自己人。 在洪武四年,高丽有几个人来参加科举。其中有一个叫金涛的,还考中了,做了大明的县官。 这在殖民地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大一统、天下大同的思想,常常花费力气来同化新版图的人民。 但欧洲就不一样了,短视,说分裂就分裂,真的会裂开…… 陆知白对朱元璋赞同地说: “不错。他们国家的思想,来到这世间,从头到脚的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东西!” 朱元璋听了,神色吃惊。 没想到这强大的日不落帝国,在陆知白嘴里得到的评价会如此之低,简直比蛮夷还不堪。 然而。 陆知白铺垫了这许多,却不是为了跟他讲英国发展史,而是严肃地说: “陛下,以我中华之雅量,自不可能殖民四方。但我不犯人,人却要来犯我!” …… (劝退说明: 本书大明不可能到处殖民。明明有一万种获利的方式。 自己吃过的苦,还要别国去吃一遍?卑劣不足以形容。 就是,想看殖民的现在可以退散了。 一本书能看到最后,其实看的就是认知是否契合。) 第312章 咱命你带领工匠,把这东西造出来! 陆知白虽在病中,说这话时却是双目如电。 有一种决然、尖锐的气质爆发,和平日的文雅截然不同。 朱元璋与朱标微微一怔,都颇感意外。 陆知白盯着他,只感觉真他娘的畅快,终于说出来了。 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事! 为了阻止这事发生,需要做的太多了,要从经济、军事、科技等各方面提高国力! 但老朱要是一直蒙在鼓里,不晓得未来的危险,各种改变自然难以推行。 朱元璋诧异地问道: “你是说,这日不落帝国,也是到处东征西讨,以后还会打我们的主意?!” 陆知白严肃点头,昂首说: “不错,泄露天机又如何! 这将来,是亡国灭种的危机!若要提前避免,就需早早筹谋。” 朱标眉头微皱道:“我们若是比他们还强,自然就不用担心这等事了。” 朱元璋仔细盯着地图,可见许多地方,都标了红色虚线和红色箭头。 这都是从日不落帝国延伸出来的,说明它入侵了这么多地儿! 甚至是三佛齐、渤泥国等地,都被侵入了。 朱元璋表情也有些难看,问道: “此国既已如此强大了,为何此前咱竟丝毫不知?再者,它都已到了南洋这边,你现在才告诉咱!” 陆知白顿了顿,说: “其实此国,乃是百年后才崛起。此图,可视为推背图……” 这其实是四百年后的事。 但真说得这么实在,老朱就没有丝毫紧张感了。 朱元璋听了,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怪他。 反而觉得,此子能预测未来,实乃异人也! 可即便如此,也不算什么好消息。 百年,实在太短了。 朱标眉头微拧,盯着地图思索。 他满脸诧异,不解道: “妹夫,此国领土庞大,甚至隔了许多海洋,是如何治国的?路途这般遥远,该如何传递消息?” 朱元璋亦是追问道: “不错,这问题至关重要!” 疆域越广,政令传达就要花费越久。 领土遍及全球,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朱元璋觉得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或者,他们一定掌握什么神奇的技术。 若是能够学来……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盯着陆知白,就是天机,他也想知道。 陆知白道: “方才说了,他们在殖民地的统治,乃是扶持傀儡政府。 但这通信确实是个问题。他们发明了一种可以传递信息的工具,叫做电报,具体情况,我也说不出来……” 现在说了也是白说,少费口舌。 朱元璋一听,立刻就拍着桌子说: “咱命你带领工匠,把这东西造出来!你要多少人,咱都给你!” 陆知白有些无奈之色。 朱标已经劝道: “父皇,你先不要急,这东西如此神奇,必定非一日之功,若强行催生,或许有违天道……” 陆知白心中感到一丝暖意,还得是大舅哥啊。 朱元璋稍微让步,却并没有松口,说: “咱知道不容易,但你得先留意着,万万不要忘了,最好尽快造出来……” 陆知白画饼道: “儿臣自然晓得此物关系重大。但此物究竟如何研制,我现在还无头绪,待我慢慢想想……” 他若仔细回想前世看的穿越必备资料,自然是晓得做法。 但电报需要各种配套设施,首先得把电力系统搞好,那才麻烦呢。 朱元璋暂时放过他,陷入思索,感慨道: “这英国,未来国土这么大,国主虽人不咋样,但他每天,肯定要批很多很多奏疏吧?他怎么能忙得过来?” 朱元璋满脸的无法想象,不可理解。 陆知白不禁想笑。 皇帝家的金奏疏是吧? 朱元璋以询问之色望着他,希望他能够解惑。 陆知白却不发一言。 那君主立宪制与议会,提了没有丝毫卵用,只会招来灾祸。 权力,是朱元璋的命根子,真正的逆鳞。 丝毫舍不得放权,一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纯属活该吗? 他确实活该如此。 因为他家里是真的有大明啊! 朱元璋虽然好奇却得不到答案,不禁哼了一声,说: “你小子,献上此图,不就是想让咱放开海禁吗?提起此事,可是要挨板子的。” 陆知白诧异道: “儿臣并无此意。” 他已经讲了海洋有多重要,海上强国多可怕,朱元璋自然会重新考虑海禁政策的利弊,何须他再废话。 况且,这海开还是禁,是决定国家发展方向的重大国策,岂是他建言几句就能决定的? 这注定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没必要浪费这次献地图的机会。 朱元璋哼笑一声,说: “你若不承认,咱也不会打你的板子。” 陆知白说: “献此图只为两事,其一,须知未来有强敌觊觎。 其二,请陛下停止胡惟庸案,到此为止吧!” 朱元璋霍然变了脸色,真正诧异了,道: “这如何能扯到胡惟庸案上?” 朱标也很意外,有些跟不上陆知白的想法。 朱元璋却又流露一丝怒意,哼道: “你可晓得李文忠,已因为反复劝谏此事,被咱削了官职,幽闭在家?” 陆知白神色凝重的摇头。 其实他当然知道啦。 朱元璋不满道:“胡惟庸既为逆党,乱臣贼子,必须斩草除根!你年纪太轻,晓得甚么?” 陆知白面不改色的答道: “胡惟庸案距今已有六月,涉事斩首者已逾六千人,逆党应当尽了吧。 若还有人牵扯其中,也仅是被牵连,罪不至死,儿臣以为,不如将他们迁至北方,在那里劳作建设……” 听他有后续建议,朱元璋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而朱标见状,也是趁机劝道: “父皇,驸马此言甚有道理。此事牵扯太久,应当结案了。” 陆知白稍作解释: “陛下,大明的人口还是太少了。往后疆土越来越大,该如何镇守? 民众则国强,每一个人都很珍贵,若不是必死之罪,不如让他们去劳动改造……” 第313章 难道,父皇不想争一争这位置吗? 陆知白提起胡惟庸案,既是因为大明缺人,也是不希望老朱再杀人了。 以国人的朴素观念来说,杀业的报应太重。 朱雄英、马皇后、朱标三人,早早就走了,也许就是老朱杀孽深重,影响了身边亲人…… 所以,陆知白才会借此机会谏言。 他知道,朱元璋表面会说: “上天有警,朕心不宁,此必朕有失德,政事多乖。卿等宜悉陈朕失,毋有所隐。” 但接下来是减免赋税、大赦天下之类的操作。 真正重要的滥杀无辜等事,是只字不提啊! 胡惟庸案到了后期,许多人都是被诬陷的。 要么就是没啥背景的富户,被人盯上了财产。 这也是老朱的一种敛财手段。 但是,作为开国之君、一代雄主,朱元璋又岂是耳根子软的? 即便陆知白与朱标相劝,朱元璋仍然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表态。 以他的固执,不可能轻易改变想法,除非真的让他信服。 陆知白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所以也不失望。 他心中想:没关系,下个月还有一次雷击,还有天变。 到时候,看你老脸到底往哪里搁! 接连两个月,皇宫都遭遇雷击,真是史无前例。 如果七月份再有雷击,那就乐大发了…… 聊到这时,外面夜色已然漆黑。 陆知白已有困意。 他皱起眉头说:“哎呀,头忽然有些疼……” 朱元璋只探究地盯着他,朱标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陆知白要死不活地哎哟道: “或许,今儿泄露了太多天机,上天给我一些警告,不可再说了……” 话已说到这份上,朱元璋微微皱眉说: “那就不要说了,你好生歇着,赶紧把病养好。” 陆知白谢恩。 晚上他就歇在偏殿中。 朱元璋又吩咐人给他多拿两床被子来。 虽是夏日,但这雨后的夜晚,有一丝寒凉。 冷风扑面,朱元璋带着朱标,走在长长的回廊上。 他手中抓着那地图,神色颇为严肃。 良久,朱元璋郁闷地叹了口气。 今天听陆知白说的这些,他感受到无以言说的挫败! 朱元璋仰天长叹道: “标儿啊,咱总觉得当这个皇帝已经很尽力了,却还是有诸多疏漏…… 你说那英国的国主,到底是如何处理那么多国事的,这等庞大的领土,想想都觉得累啊。” 朱标同样心有戚戚,说: “儿臣今日也颇受震撼,总感觉驸马在说另一个世界的事。 但若是真的,想必那国主绝不会事必躬亲,肯定会找人协助的。” 朱元璋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地小则事少,事少则皇帝权大;地大则事多,事情一多,皇帝一人很难忙得过来。 可是,若连帝王的权柄都可以假手于人,这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朱标沉默不语。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又想要广阔领土,又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哪有这么好的事? 朱元璋长长呼了一口气,叹道: “驸马说的有些道理,他也是给咱提了个醒,往后大明的疆土必然越来越辽阔,该如何治理? 现在没了丞相,咱每日已经快要忙不过来了,虽然设了四辅官,但成效不如想的好……难道又被他言中了?唉……” 朱元璋和陆知白对于辅政机构的不同见解,朱标此前也有所耳闻。 他倒不好多说什么。 他现在也要处理一些政务,平日里颇为繁忙,有时很晚才睡。 但朱标又不愿意多与朱元璋提及,担心让父皇觉得他能力有限,兄弟们一个个可都是如狼似虎的。 其实朱标在想,假如他当了皇帝,绝不会像父皇这样把一切权柄都抓在手里。 这岂不是会把自己累死? 诸葛亮是怎么死的?不还是因为事必躬亲吗。 朱元璋与朱标迈步往寝宫走去。 朱元璋絮絮叨叨: “那兔崽子还说咱有希望成为千古一帝呢!咱想一想罢了……” 朱标却停了脚步,微微一顿,一字字问道: “父皇乃开国之君,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武功已然盖世,只差了些文治。 现在还年富力强,难道,不想争一争这位置吗?” 朱标双眸很亮,闪着热切的光。 朱元璋转头,久久地凝望着他,一时无言。 如果是寻常的臣子说这话,必然会得到斥责,被认为是蛊惑圣心。 但连太子都这样说,朱元璋不由得目光微动。 扪心自问,如此高的荣耀,他当然想啊! 可朱元璋也很清醒,告诫: “不应当追求虚名,沽名钓誉,迟早为名所害!” 朱标却说:“儿臣以为,只要多做利国利民的事情,成为千古一帝是水到渠成罢了。所以,应该追求做实事。” 朱元璋听明白了,眼睛微微一瞪,说: “你还想说胡惟庸案,甚至是开海?!” 朱标沉默不语。 朱元璋并未同他生气,只是缓缓叹气: “今日得到的情报太多,咱要好好想想想……” 那地图上,还标注了几块大陆为“黄金洲”“白银洲”,也让他有些深思。 这天晚上,朱家父子都睡得很晚,几乎是一个无眠之夜。 …… 第二天。 陆知白醒来时,发现窗外天光已经大亮,再转头一看,马皇后坐在短榻对面。 他顿时吓了一跳,坐起来行礼。 马皇后慈爱的看着他: “听说你染了风寒,我便来瞧瞧。太医已来过了,道你并无大碍,我便也放心了。” 马皇后真如慈母一般,陆知白心中感动: “让母后担心了,倒是儿臣的不是。也就是从栖霞回来,气温又骤降,一时不察。 母后平日里也要多爱惜身体,哪怕夏日,万万不要贪凉受寒。” 他的关心很是真情实意。 马皇后自然晓得,含笑点头。 沉吟片刻,马皇后终是开口说: “陛下的脾气,是犟了些,为人君者,不可不威严。 有些时候,你莫要同他争辩。我晓得你一心为国为民,但有些话,要讲究方法和时机……” 这般尽心提点,完全是当成自家后辈了。 陆知白颔首称谢。 他洗漱、用膳、喝药。 然后去见了朱元璋,说要回家。 老朱昨天很晚才睡,但看不出什么疲倦之色。 朱元璋倒也没再拘着他,说: “你且回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 第314章 四轮大马车,显微镜 其他的事一概不提。 外面还下着小雨。 陆知白微微叹口气,安慰自己—— 没事,好歹大海船还在造着呢,估计一年半载的也就好了。 回到家中。 朱长乐已探听到他是感染风寒才留宿宫中,自然颇为担忧。 陆知白又好一番安慰,却不愿与她多接触,担心过了病气给她。 预产期就在下个月,但这中间,早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知白又吩咐侍女,早晚注意给朱长乐保暖,万万不可着凉。 第二天就是端午节。 春和商业区和栖霞镇上,都举办了活动。 许多商家参与,花样百出,一时间无比热闹。 朱长乐虽在孕中,但也在邓姑姑辅助下,打理一些府中的事务。 比如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要给相熟的人送些礼物。 陆知白在养病,并没有出门。 但他特意吩咐了人,给朱雄英送了端午礼物。 乃是一个地球仪! 每次有什么新鲜玩意,朱雄英总是最先享受到。 陆知白还写了一些简要说明,给皇孙介绍这个广阔的世界。 不多久,仆从就拿来了朱雄英的回礼。 乃是一些珍贵药材,还有信件。 朱雄英: “姑父,听说你生病了,我让父亲给你一些补药,你要好好吃药,以后不要再生病了,生病是很难受的。 对了,数独很好玩,我叫人又研究了一些新玩法。我也出一些题,来考考你!做完了寄给我哦。” 随信还附上了两张数独。 一张是十天干,一张十二地支,格子画得密密麻麻。 这也太凶残了! 陆知白失笑。 不得不说,小皇孙还是挺聪明的。 一般五六岁的小孩,哪有兴趣玩这数独啊,还越玩越难。 陆知白倒不介意给大明的人再增加一种娱乐方式。 干脆搞一些数独,做成书发行出去。 可以锻炼算术能力。 也算是提高国民的整体素质,培养人才。 他正想着,老五带着一个太医过来了。 朱橚笑道:“父皇关心你的身体,派太医来看看。怎么就染了风寒?” 陆知白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等太医走后,朱橚就兴致勃勃地道: “听说前天雷震谨身殿!可惜我不在宫里,没能看到热闹,你瞧见了吗? 我可是听说,父皇气坏了,让大臣陈述他的过失,这两天,有许多不怕死的人真的上奏了。” 陆知白说:“你真是孝死我了。” 他大致描述了一下那天打雷的景象,却并没有透露地图的事。 其实今天是他叫朱橚过来的,邀请五哥去栖霞参观最新科技成果。 显微镜! 虽然列文虎克显微镜非常容易做出来,但是口径只有一毫米,小得令人发指! 陆知白感觉用起来不方便,所以就没有做。 还是直接造一个正常的复式显微镜,有目镜有物镜,阔气。 之前做出了望远镜,给显微镜打下了技术基础。 前段时间,陆知白就觉得,医疗方面的技术更新也要提上日程。 结果成果刚出来,自己就生了病。 让他越发迫切地觉得,真的得快点提高医疗水平了。 不说救朱雄英、马皇后、徐达、朱标、李文忠等人了,他自己也是会生病的,万一…… 算了,不说了。 朱橚兴致勃勃,却也担心他的身体: “你若是身子不爽利,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嘛。” 陆知白道:“我觉得还行,我已经迫不及待要震撼你了!” 朱橚扯着他的袖子,大笑道:“走走走!” 陆知白却摇头:“等等,我还要去找一个人,带她一起。” 朱橚问:“找谁?” 陆知白道:“夏原吉的母亲,廖妙贤。” 朱橚晓得夏原吉是他的得意门生,对此子印象也很不错。 夏家就在广智侯府外头的民宅中。 两人出得门来。 廖妙贤早得了通知,在外等候,朝他们行礼。 她年近四十,见过世面,举止落落大方。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下。 陆知白邀请他们上车。 廖妙贤略有犹豫。 朱橚却不上车,绕着马车看,惊呼道: “这么大的四轮车?好像和别的四轮不一样啊?” 陆知白笑道: “不错,是新造出来的大车,其实运货更好。 五哥眼睛真尖,这车前轮加装了转向器,转向灵活。” 朱橚弯腰看了会儿,连连点头,赞不绝口,随后才上车。 陆知白也上车,说: “此番去栖霞,事情多呢,还要卖车!” 朱橚笑道:“卖车好啊!赚钱!不过,你这生意,不声不响的呀?” 他眉头直挑。 陆知白向来大方,笑答:“五哥想入股,也不是不行。待我评估一下。” 朱橚说:“我知足常乐,也投不了多少,一点点就行了,凑个热闹。” 陆知白道:“五哥是真的聪明啊,现在一点点股份,以后不知要赚多少呢……” 廖妙贤也登上车,向他们告罪一声,坐下了。 不过,这车内的空间,大得惊人,她担心的尴尬场景倒不会发生。 马车开动。 非常平稳,没有丝毫颠簸。 朱橚大为赞叹,说: “这车,配上这水泥路,也太舒服了!” 陆知白解释: “我们坐的,当然是特制的!减震、座垫,什么都是最好的。 这车除了轴承、转向器,其实承重也相当重要,毕竟最初定位是货车,还好现在炼出的钢铁质量合格……” 朱橚连连摆手:“我听不懂这些,莫要同我讲。” 陆知白只是笑。 静默片刻,他望向廖妙贤,说: “廖夫人,往后栖霞女学,便拜托你了,必定能给那边,带去一股新风气。” 廖妙贤也算出身书香门第,乃是有学问的女子。 受陆知白的邀请,去栖霞做校长。 廖妙贤同他客气了几句。 陆知白便说起正事,道: “其实还有一事,也很重要。维诘今年已十七了,我想为他寻觅良缘……” 维诘是夏原吉的字。 第315章 好肥美的屁股,一定很好吃吧 夏原吉往昔家境贫寒,即便已到法定婚龄,却未谈婚论嫁。 如今状况自是不同往昔。 最初来京,廖妙贤在成衣铺子中渐渐做了账房,活儿不算繁重。 但陆知白觉得如此并非长久之计。 去年过年时,他将那间成衣铺子,赐予了夏家。 加之平时的各类福利,他们一家的生计全然无需担忧。 然而,邀廖妙贤来女校任校长,陆知白着实费了不少口舌,劝了多次。 夏原吉也时常寄家书,描述女校情形,帮着劝说。 廖妙贤最终才放下忧虑,尝试担此重任。 前往栖霞,也能常见到儿子。 原本也打算家中有了积蓄,便开始考虑婚嫁,廖妙贤笑道: “侯爷为此事劳心,实乃妾身之幸。 我夏家虽小门小户,但婚姻大事,一应礼数也定然周全。” 陆知白问道: “不知夫人中意怎样的儿媳?也好替您挑选一番。” 廖妙贤诚恳说道: “原吉喜欢便好,怎好论要求,实不敢奢求过多。 不过,最好是读书识字的姑娘,方能谈得来……” 陆知白笑道: “这是自然,京师首善之地,别的没有就是官吏多,诗书之家也多。 此事我会命人留意,先整出个名录,再细细挑选。” 廖妙贤连连道谢,心花怒放,眼中却不禁泛起泪光。 她夫君离世已六七年了,前些年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几乎全仗着夏原吉在县学做教书先生,以及亲友的接济,才勉强度日。 她万没料到,时来运转,竟能有如今这般的好日子。 陆知白笑道: “原吉有封侯拜相之资!夫人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历史中,夏原吉出身贫苦,却能成为朝廷大员,离不开母亲的教诲。 可他自己的孩子,却颇为平庸,只能承蒙父荫。 大概是先前条件不佳,娶的是普通女子。 所以陆知白要为他觅一位饱读诗书之女,瞧瞧后代能否有所改变。 朱橚在一旁笑道: “你年纪轻轻,就操心起徒弟的婚事,倒有了几分老师傅的模样。” 他们来到栖霞。 只见道路旁新增了几个公交牛站。 廖妙贤头一回来,好奇地打量着—— 车站的木板上,除了车次,还有大幅鲜艳的图画,写着“王记胭脂”“李氏糖水”“撷秀坊”之类。 朱橚掀开车帘,睁大眼睛,说: “这车站,变得花里胡哨的……” 陆知白笑道: “难道不好看?” 朱橚笑着点头:“比以前好看。” 他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我晓得了,这是广告牌,得交钱的!” 与陆知白相处久了,商业的基本门道他也略知一二。 朱橚感慨道: “你呀,真是天生的赚钱料子,范蠡也要拜你为师。” 陆知白但笑不语。 朱橚挤眉弄眼道: “我可以举荐你去户部~如此一来,咱大明定能繁荣富裕不少。” 陆知白未曾想他这般害人,翻起白眼道: “我脑壳疼起来了!肚子也疼……浑身都疼,只能回家歇着了……” 廖妙贤起初还有些担忧,见朱橚哈哈大笑,便知是年轻人之间的玩笑。 陆知白先将廖妙贤送至女校,妥善安排好一切。 而后便与朱橚一同,准备前往研究所的栖霞分所。 只是那处路途较远,途中,陆知白先去了养牛场,看看自家逆徒。 牛在民间是最重要的家畜,是马的平替。 栖霞立志尽早搞出一千头牛,故而开办了养殖场。 除了牛,还养着骡子、驴之类,主要用于劳作。 同时鼓励民间养殖猪、羊以供食用。 朱橚原本一心想看显微镜,得知朱桢现在在此养牛,便赶去嘲笑一番。 到了牛棚,只见一群学生围聚在一个棚子前,鬼鬼祟祟。 两人悄咪咪的凑近一瞧。 原来是两头牛在行那不可描述之事。 众人竟在集体围观牛片。 还有人做着记录。 每头母牛和种牛皆有编号,这头母牛一直没受孕,众人皆为此焦虑。 朱桢紧盯着公牛那圆滚滚的屁股,两眼放光,舔着嘴唇道: “好肥美的屁股,一定很好吃……” 冷不丁的,朱桢脑袋被敲了一下。 他转头一看,转怒为喜,笑道: “五哥,姐夫,你们来了。” 其他人回过神,忙不迭地行礼。 陆知白冷哼道: “别让我发现牛再有暴病死的,或是跌进水沟摔死的!” 众人偷笑,目光皆投向朱桢。 朱桢赔笑道: “那都是意外,谁叫它们如此倒霉呢。” 陆知白笑道: “你若想吃牛屁股,我教你个法子—— 找个大眼的渔网罩在它身上,绷紧了,就会有一块块肉凸起。想吃时割上一块,割完给它好好疗伤便是了。” 朱桢眼睛一亮,拍手道: “妙啊,姐夫,你真聪明,如此便无需杀牛了。” 陆知白斜了他一眼。 朱橚在旁捧腹大笑,笑得要直不起腰。 朱桢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调侃他,顿时满脸尴尬。 其他学生笑得前俯后仰。 朱桢幽怨道: “我真不想再吃兔子了!都快吃吐了……不就几头牛嘛,哼,我自己也开个养牛场,想吃多少有多少……” 陆知白挑眉: “那感情好,吃自己养的,没人管你。” 朱桢道: “我下午就去开!” 之前没弄,不就是舍不得钱嘛,但现在感觉被鄙视了…… 瞧过养殖场之后,朱橚便催道: “走,咱们快去看显微镜。” 陆知白招呼学生: “留个人守着,其他人一同前往。” 他们带着一些学生,直奔研究所分所。 此处有冶炼作坊,还有水力车床,在此进行研究和制造,方便不少。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 研究员们满面笑容,赶忙行礼。 朱橚迫不及待,高声问道: “显微镜呢?” 众人被引至一张桌子前。 桌上点起几盏油灯,亮堂一片。 还放置着一个黑色仪器。 朱橚迫不及待地坐下,问道: “这咋用,就这么瞧?” 说着,便把眼睛凑了过去。 陆知白在旁教道: “差不多,还能旋转调节倍数呢。大概能可以放大六百倍吧……” 第316章 震惊!神奇显微镜,细胞在大明被发现了 那结构极其简单的列文虎克显微镜,都能放大二三百倍。 陆知白又指着一块小小的平整玻璃,道: “这玩意儿叫载玻片。没有它,显微镜用处不大。这上面放的是标本。 标本通常得切得极薄,有些还需搭配特殊溶液。往后你们自己琢磨……” 反正他只管催生新工具,其他的,相信古人的智慧。 陆知白为做演示,掏出一张宝钞,置于物镜下方。 朱橚霸占着显微镜,专注瞧了会儿,惊奇道: “咋变得这般大,这字比水桶还粗咧!纸上的毛这么大?” 其他学生挤在他身旁,脖子伸成长颈鹿,可惜也瞧不见镜头中的情况。 朱桢恨不能将五哥推到一旁,自己凑上前去瞧。 可又不太敢,只能在一旁急切催促。 朱橚连连摆手,压根没瞧够。 但不多时,便觉腻烦,说道: “换个东西让我瞅瞅。” 陆知白随即让人取来一块新的载玻片,上面已放了一片切得极薄的青瓜。 朱橚专注瞧了片刻,已然有所发现,说道: “这青瓜里头,有好多一格一格的,是啥东西?” 陆知白实在忍不住,告知他: “这叫细胞!绝大部分活物,都是由细胞构成的。” 朱橚连连点头,深感神奇。 听他这般描述,其他人好奇得抓心挠肝。 朱桢再也按捺不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将朱橚挤开。 朱橚正需思索片刻,便让位,兴奋得满脸泛红,对陆知白道: “太神奇了,这莫不是个很厉害的放大镜?” 陆知白点头应道: “你这么理解也行,不过显微镜可比放大镜清晰得多。” 朱橚又道: “方才看的是青瓜细胞,我想瞅瞅别的细胞。” 于是陆知白又吩咐人多准备几个载玻片。 标本有青菜,还有一片薄薄猪肉。 过了一会,朱橚又一巴掌拍开朱桢,自己研究起青菜和猪肉来。 他有所察觉,惊奇道: “这素菜的细胞跟肉菜的,长得大不一样啊。素菜细胞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 陆知白望着他,只是微笑不语。 朱橚吩咐道: “再拿一块玻璃片来。” 说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食指指尖扎了下去,滴了一滴血在载玻片上。 他这般亲自上阵,陆知白也是服气的很。 身后有学生喊道: “王爷,用我的血也行啊,让我瞧瞧!” 朱橚哪理会他们,趴在显微镜上,专心研究起自己的血来。 这一次,他更是震惊不已,视野中铺满了细胞。 而且细胞还在不停地动来动去…… 朱橚感慨连连,移动着镜头反复观看。 朱桢实在忍耐不住,摇晃着他的衣袖,马猴似的。 朱橚这才起身让位。 朱橚两眼发直地站起来,若有所思,而后皱着眉头对陆知白说: “这些细胞长得各不相同,所以细胞也有好些种类。 我一滴血里,竟也有好几种细胞。可见人体复杂得很,怪不得有那么多疑难杂症……” 陆知白冲他竖起大拇指,说道: “五哥,这发现没错。宝剑赠英雄,这普天之下第一台显微镜就送你了。我很看好你。” 朱橚并不意外,却还是露出笑容。 可他仍不满足,阔气的说道: “一台哪够,多招些工匠来,全造这显微镜。我先给医学研究所订一百台!” 陆知白笑了: “让我琢磨琢磨,这造价得多少呢?啧,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稀罕物品……” 朱橚一听便道: “那我还是禀报父皇吧,建议由朝廷来推广这仪器,咱大明的医学必定能突飞猛进。” 陆知白笑盈盈说道: “骗你的,这种利国利民的东西,怎能拿来赚钱呢? 稍微加些价,算工匠的工钱就行,民间人来买也是一样。” 朱橚一拍他的肩膀,激动道: “我要上表为你请功,这可是大功一件!” 陆知白道: “啥功不功的,我都习惯了。为国家和百姓奉献自己,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研究员们和一旁的学生听了,皆纷纷露出敬佩之色。 研究员们年纪大些,更是赶忙接话道: “我们可为证,侯爷说的句句属实。天底下再找不出这般好的权贵了!” 一些学生虽经过演讲课的训练,却仍不善言辞。 只好直白地道: “我会好好跟院长学习,做个对家国有用的人……” 朱桢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他人,说道: “虽说神奇得很,可乱糟糟的,我着实瞧不明白,还是交给五哥研究吧!” 朱橚挑了挑眉,摆手吩咐那些学生: “你们赶紧瞧,看完我得带走啦。” 他忽的露出狡黠的笑,对陆知白说: “小白啊,你去医学研究所,看咱们用显微镜做实验呗。 我请你观赏胡惟庸的五脏图。你是不知道,他那人呐,长得……” 陆知白面无表情地拒绝: “没空,不去,少来。” 朱橚一直想把他骗去之前开办的医学研究所。 可想想便知,解剖各种尸体,还能培训仵作,能是啥好地方? 如今那地儿已弥漫着一股怪味。 陆知白这辈子都不会踏足那里。 朱橚遗憾地摇摇头。 待学生们终于看完,个个满脸疑惑与震撼,还有不舍,感觉都没玩够。 陆知白吩咐人把这显微镜收起来,装入锦盒,又放置了许多棉花包,以防碰撞。 朱橚接过盒子就要走,连午饭都不吃了。 陆知白遗憾道: “这么着急作甚?还想请你去瞧瞧我的番薯试验田呢!” 那地儿用了大量的肥,也是臭烘烘的…… 朱橚压根不听,忙着去跟那些郎中炫耀这新宝贝。 陆知白则悠然在研究所用过午饭,才前往栖霞镇上,自己开的车马行。 他早前放出了消息,此时已有不少大小老板聚在此处。 陆知白要售卖大容量的四轮马车。 他先放出几辆,摆在外面路上,让众人自行观看。 一时间,赞叹声此起彼伏。 这车做得确实漂亮,也好用。 尤其是那转向器,一改以往四轮马车的死板与危险。 第317章 再开一门新的业务,叫做保险 其实中国古代早就有了转向结构,只是用得极少,未曾推广开来。 马贵,马车也贵,四轮马车成本更高了,没那么多市场需求。 而且承重难度大。 再说,二轮马车已完全够用,又何必发展四轮的呢? 不过,陆知白来到大明,往后工商业会迅速发展,货运需求也会大幅增加。 路已然在修,交通工具自然也得更新换代。 陆知白朗声道: “且不说这种新车了,便是普通马车价格也不低。 为了方便管理,往后栖霞的马车、牛车统统都要编号,称之为上车牌!” “好主意!” 周围一群人举手喝彩。 不管陆知白说什么,他们都会跟着附和。 这可是栖霞财神爷啊,说什么都是对的,屁都是香的! 陆知白说: “为了方便大家,以后上车牌的部门,就驻扎在车马行里。” 大家又喝彩。 有大商贾连忙高声询问: “上车牌要钱吗?” 陆知白拿了一个做好的车牌,示意道: “当然要了,但不多。车牌二十文一个,手续费也是二十。 只需要四十文,就能拥有独家的身份标识!” 只见他的车牌上写着: “应栖甲0000” 一些人睁大眼睛看热闹,觉得像在看天书,根本不理解。 陆知白解释道: “应,代表应天府,栖是栖霞。甲和后面一样是编号,没什么含义。” 但大家还是觉得,甲,吉利! 有人又问了:“那后面是什么?” 有的人还不认识阿拉伯数字,但许多商贾都已识得了。 陆知白加以解释,又笑道: “这数字小,省地儿~车牌用的可是上好的精钢!” 下方一个穿金戴银的商人道: “侯爷在上,俺是上元县的,想要个‘应上甲6666’的车牌!” 其他商人听了,顿时眼睛一亮,不甘示弱道: “我要8888的!” “我想要9999的!” “……”陆知白也是服气的。 刚一开始就这样卷,只能说商人就是比普通人更在意“彩头”? 但特殊号码既然有不少需求,自然是要囤积居奇啦。 谁叫你们抢的,制造了需求。 陆知白委婉的表示,特殊牌号以后再拍卖。 一些人也不气馁,倒是盼着车牌部门快开工。 简单的宣讲和演示之后,四轮马车正式开卖。 已有几十个商人有意购买。 货车需求量大,反正一个月内,有问题可以退货退款,还能保修呢。 至于车的价格,由型号和配置而定,从二十到一百两银子不等,也算相当公正了。 最长的车,有四米多长,用三四匹马,至少可以拉两千斤的货。 很多人都是先买便宜的,试用看看。 矿业协会的会长刘富贵,先定了一辆七十两的马车。 他好奇问道:“侯爷,这车以后卖到其他地方,得有个名字吧?它叫什么车?” 陆知白一想,也是。 他便道:“这么大,就叫它……‘大运’吧!” 众人便又喝起彩来,纷纷叫好。 陆知白却越发的想笑,憋住。 马车这种耐消品,不能指望一下卖太多,是个长期生意。 看着卖了些新车,陆知白又去了税课司。 去看看他的宝贝徒弟夏原吉和其余逆徒。 顺便,他还有个重磅计划要实施。 陆知白到税课司一坐,立刻有人端来上好的茶。 几个学生,还有一个文吏,连忙暂时关了窗口,过来听训。 夏原吉呈上来最近几天的税收账目。 陆知白翻着看了看,道:“都坐。我说个事儿。” 大家坐下,满脸的洗耳恭听。 陆知白说: “现在栖霞的税,已经积累了不少。 支出,除了吏员俸禄,分成了基建城投,民生的医疗、教育、社会福利,还有专项的婚育金。 倒也剩些余额,我决定,再开展一门新的业务,叫做保险。” “保险?” 几个学生咂摸起来。 这词意思直白,他们隐约可以明白些。 陆知白笑道: “就是一种保障,帮助投保人分担风险。” 虽说古代没有保险公司,但早就有了分散风险的意识。 比如民间互助的形式,丧葬会、长寿会,共同出力出钱,让会员家中丧葬无忧。有点像人寿保险。 比如嫁妆,其实像“家庭经济支柱险”。 只要想得到,保险的形式和种类,可谓无所不包。 古代最直观的“保险”,就是镖局。 古代的匪盗,是真的多,跨区域经营风险极大。 但陆知白不管这个。 栖霞商人多,保险业务又刚起步,他现在只以栖霞官方的名义, 做非人为因素的货物险。 陆知白把原理和学生们说了,然后道: “想法、资金都有了,现在就缺具体的规则了。 你们啊,都是我最得意、最看好的弟子,都聪明着呢!这世界归根结底,未来是年轻人的。 所以,你们想想,这商业保险的细则到底怎么定。” 有的学生听了,便喜不自胜,脸上笑开花。 陆贤、陈佑等人,心中都得意起来,美滋滋。 夏原吉微微皱眉,一脸认真的思索着。 陆知白说: “要注意,既得让大家信任,觉得投保比较好。 但赔付标准也不能太低,不然我就破产了,商人最会钻空子了……” 陈佑笑道:“懂!” 他虽然斗志昂扬,但仔细一想,这确实不是容易的事。 于是,陈佑说: “院长,不如我回家一趟,让我爷爷叔叔他们商量一下?反正将来也是要广而告之的。” 陆知白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了。 陈佑的爷爷就是陈元宝,也是一个巨贾,对这些事情,当然经验丰富。 陆知白又道:“和沈家他们,也都可以商量商量。” 陈佑便问:“这任务要求多久做好?” 陆知白一想:“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够了吧。记得多多商量。” 几个学生点头,纷纷思索起来。 有人羡慕的看了陈佑一眼。 虽然是商籍,但也算是有家传,就是比普通人懂得多啊。 陆知白也挺看好陈佑。 小胖子虽懒了点,但脑瓜子活,胆子也大。 由于没读过太多儒家的书,思维上就没有太多限制,爱研究规则的漏洞。 可惜是商籍。 第318章 世袭罔替,大明的编制难道不香吗? 陆知白希望,以后能放开户籍的限制,让更多百姓发挥才干。 看到陆贤在发呆,陆知白把一张十天干的数独,拍在他面前。 然后,给了夏原吉一张十二地支的数独。 陆知白挑眉道: “这是皇孙亲赐的难题!限你们一天之内做出来。” 他可是认真的对待朱雄英这小屁孩。 起码,还把这娃的“礼尚往来”当回事…… 他自然是能做出来的。 就是懒嘛~ 陆知白在栖霞又待了一天,等着他们把数独做好。 朱橚倒又兴冲冲的跑过来了,描述显微镜看到的种种发现。 “他们都疯了!夜里也不睡觉了,全都守着显微镜,眼睛都要看瞎了……” 陆知白说: “刚得到仪器,自然兴奋。” 朱橚抱怨道: “晚上就不太好用了,看不太清。烛火也不够亮。宫里是有很亮的烛,但也太贵了……” 陆知白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现在的显微镜,自然无法内置灯光。 他想了一想,说: “沈括《梦溪笔谈》里说了一种东西,叫石油,或者脂水,可以提取出煤油,烟小而火亮,还可以烧很长时间。” 朱橚眼睛微亮,但仔细一想,理智道: “听起来一时半会也实现不了,你们慢慢研究吧,靠你们了。” 陆知白笑着点头。 简单的石油利用,也不是不行。但上哪稳定开采,是个问题…… 陆知白拉住他说: “五哥,刚好,来看看我的番薯地!” 朱橚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他去了。 陆知白在附近一个小山谷中,选了一片地势稍高的平坡,建了一块方正的标准田地,面积为一亩。 地头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番薯试验地”。 虽说有一股臭味,但看到番薯藤子绿油油的,还是颇为喜人。 两人在地里漫步。 朱橚震惊道:“现在长这么多了,之前不是只有两个吗?!” 陆知白说:“是啊,这玩意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用藤子扦插。 之前早早的在温室中育苗,那两颗番薯长出来好多藤子,可以移栽,待长大后再次扦插,渐渐的就有了这一亩地,其他地方零散的也有些……” 朱橚笑道:“那岂不是可以一直一直栽下去?” 陆知白摇头: “不行,番薯想要成熟,最少也要生长三四个月。若是九月收获,最迟也得六月份种下,不然就没有收成。” 朱橚点点头,仔细观察这块地。 地里打了许多垄,一道一道的,像小小的山丘。 番薯都种在这垄子上。 朱橚说:“这东西种起来,好像比其他作物讲究些。” 他又用脚碾了碾脚下的土,说:“好像掺了沙子。” 陆知白笑道: “五哥观察力不错,这是沙土地,我让人挑了河沙,再混合牛羊粪,和一些肥沃土壤,专门配置出的营养土。 而且每隔十天半月,就要追肥一次,七月底就可以丰收了……” 朱橚笑着说: “怪不得到处都有一股味,咱们还是走吧……” 两人谈笑风生,离开此处。 朱橚说:“我已经上表,说了这显微镜之事,为你请功。 虽说你的功劳,好像也不差这一件,但我不介意锦上添花。” 陆知白道: “多谢五哥了,待父皇给了赏赐,请你吃酒。” 朱橚笑道:“吃酒就不必了,快点多造些显微镜出来,免得他们打架。” …… 等陆知白拿到填好的数独,就返回京师。 他把这数独送还给朱雄英,顺便还带了一个列文虎克显微镜。 简易版的,在这就是逗小孩玩的。 朱雄英一点也不嫌弃,一样是大为震撼,看东看西,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玩了一阵子,他就觉得太小了,说: “还是我的望远镜好!” 陆知白笑道: “等研究所再造出来新的大显微镜,再送殿下一台。” …… 五月十五。 大朝会。 沐英前些日子便班师回朝,休整了一些天。 有关部门也把将士们应赏的功劳整理清楚。 于是,开始论功行赏。 东天刚露出一丝鱼肚白。 开阔的广场上,群臣肃穆而立,气氛凝重而庄重。 朱元璋高坐龙椅,威严地扫视下方。 内廷宦官先宣读了此次北伐的战绩: “俘故元国公脱火赤、爱足等一万七千九百八十一人……” 许多激动人心的数字被念出。 百官的目光,聚焦在沐英及其身后的将士们身上,皆有惊叹之色。 朱元璋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神色,朗声道:“沐英,尔等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朕自当重重赏赐。” 一些受封赏的武将,虽站位靠后,也难掩激动神色。 陆知白也望着身姿笔挺的沐英。 据他所知,沐英这么晚才回朝,是因为在居延海帮忙设置了千户所,现在有将领在那边督造城防。 念了将士的封赏之后,却还有其他人。 这次,地雷、手榴弹、炒面、压缩饼干等物皆立了大功。 陆知白居于首功。 朱桢、陶成道等人也为新火器的发明付出许多,各自有赏。 宦官念着陆知白的功劳,却格外的长。 还有改进火铳等等。 也有一笔带过、没有显出成效的,比如番薯、黄森屏、世界地图。 很多朝臣都变了脸色,以震惊的目光望过来。 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怎么能做这么多事的? 有些甚至并未听到风声。 这发言稿,经过四辅官润色,文辞华丽,堪称天花乱坠。 论起吹牛,还是得有文化的古人啊。 陆知白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次朝会,又是一次磨练演技、不要笑场的练习啊…… 念至最后。 终于到了赏赐内容。 钞、绮帛、衣之类的算是基操。 这次还多了五十匹马,一百头牛! 因为沐英俘获的除了元人,还有大量马牛羊。 最后。 众人果然是听到一句: “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陆知白面上淡定,但心中难免有一丝激动。 它来了它来了,它带着子孙后代的编制走来了! 大明的编制,难道不比兔子香吗? 第319章 朱元璋给孩子取名,赐辈分诗! 与国同休,不是说和国家一起完蛋了。 休,有欢乐、吉庆的意思。 所以意思是,和国家同享福禄。 陆知白淡定的谢了恩。 明朝的国公爵位,含金量极高,真的很难拿到。 洪武年间,除了开国六公、追赠死者之外,活着被封国公的只有汤和、傅友德、蓝玉。 就连沐英,经营云南,屡次平叛,至死只是西平侯。 若是想要爵位再进一步,还是要多搞事啊~ 封赏之后,朝会便散了。 很快,祝贺声便此起彼伏。 一些文武大臣,望着某个十八岁的少年,已经羡慕麻了。 有人轻声感慨:“生子当如广智侯!” 陆知白耳朵甚尖,已然听闻,不禁暗哼一声。 一群老家伙嫉妒他,还妄图当他爹! 做梦,羡慕不来的~ 他一心赶着回家补觉,故而赶忙去面见朱元璋。 武英殿中。 朱元璋见到他,神色略显复杂。 此前那万国舆图带来的震撼,尚未完全消散,朱元璋心中反复思量不止。 只是,诸多政策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说改就能改的。 朱元璋说道: “你年纪轻轻,便获封侯爵,且世袭罔替,此等情形实乃世间罕有。 往后,切要戒骄戒躁,莫要让咱失望。” 稍作停顿,他又道: “咱期望你,日后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陆知白躬身应是,既然自己已经不是人了,也就未多加谦逊,说道: “多谢陛下厚爱。” 而后他笑道: “此番得以世袭,恰好,公主下月便要临盆……” 朱元璋闻言点头,心领神会: “你是想让咱为孩子取名?” 陆知白嘿嘿一笑,应道: “还请父皇赐名。” 朱元璋略作沉吟,取过一旁的小纸条,写下“陆清嵘”。 稍作思忖,又写一“荣”字,言道: “若为女娃,便叫陆清荣。” 陆知白接过纸条,吹干墨迹,笑道: “谢父皇赐墨。” 朱元璋微微一笑,略作思索,再度提笔挥毫,刷刷刷一番,而后说道: “再赐你一首辈分诗吧!” 陆知白未曾料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忙不迭接过。 只见其上写着: 清逸才思广,智睿意韵长。 乐善仁心厚,温良义举昌。 陆知白着实满意至极,颔首道: “此诗文雅高洁,如中秋皎月,与我甚是相配。父皇于诗词竟也有这般造诣!” 闻听他这般自卖自夸,朱元璋笑着轻哼一声,摆手道: “无事便退下吧。” 陆知白旋即归家。 天气渐热,他连去工部装装样子都懒得装。 世袭罔替的喜讯在侯府传开,上下一片欢腾,自然少不了又要发放一批赏钱。 窗外竹影摇曳。 卧房内,陆知白取出朱元璋的墨宝,呈与朱长乐观瞧。 朱长乐惊喜非常,道: “父皇竟为孩子赐名……竟还有辈分诗!” 此番她着实惊愕不已。 洪武六年初编的《祖训录》中,朱元璋便为儿子们写下辈分诗,至于女儿,他自是未曾理会。 能与皇子同等待遇的,唯有朱文正之子朱守谦,那是朱元璋的侄孙。 可如今,陆知白竟也获此殊荣。 朱长乐自是知晓此诗分量,漆黑的眼眸中泪光闪烁,诧异地望着陆知白。 实难想通,父皇对他的看重竟已至如此地步了,宛如亲生,真是超乎想象。 陆知白赶忙说道: “你莫要激动,不过一首诗罢了。” 朱长乐深吸一口气,点头应了,虽是满心欢喜,倒也能强自按捺。 陆知白叮嘱道: “我有时不在家,你定要照顾好自己,无事切勿出院子。待生完孩子便好。” 陆知白搀扶着她,于庭院竹荫之下缓缓踱步。 尽管她身子沉重,却也需适度活动,以免生产时无力。 接下来一些天。 陆知白又前往栖霞一趟,令铁匠打造产钳。 听闻此物仅用于难产时,只因使用起来大人小孩皆痛苦万分。有的娃儿脑袋甚至会被夹扁。 陆知白虽有所准备,却仍期望大家都用不上为好。 即便如此,这东西仍需量产,为接生婆配备,给难产的孕妇留存一线希望。 陆知白携十把产钳来到栖霞女校。 如今,那些媒婆、接生婆等婆子皆以在此处授业为荣,招收聪慧大胆的年轻妇女做徒弟。 尽管略感尴尬,陆知白仍为众人讲解产钳的消毒与用法。 接生婆们面面相觑,有些人目光怪异地看着陆知白,却也不敢多言。 陆知白自觉尴尬,讲解完毕,便昂首阔步地溜了溜了。 …… 夏日的午后,骄阳似火,炽热光芒笼罩着栖霞的大街小巷。 村子里,一间简陋的民居内,许阿桂无力地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汗水如注,湿透了她的周身。她面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接生婆在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她使尽浑身解数,从凌晨一直忙活到中午,可孩子依旧未能顺利降生。 “这可如何是好啊?” 接生婆急得直跺脚。 最终,她跑回栖霞女校,向其他婆子求助。 女校的接生系中,众人正在研究那新奇的工具——产钳。 得知有人难产,女校里所有空闲的接生婆一同前往,正好借此机会试用产钳。 那妇女的家人,见竟来了如此多的接生婆,愈发慌乱,几乎要哭出声来。 产房里,众多婆子忙得不可开交。 终于! 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一个孩子呱呱坠地。 一个眼尖的接生婆高呼: “还没生完呢!” 众人赶忙继续,紧接着,又是两声啼哭接连响起。 一位接生婆激动地大声呼喊: “三胞胎,都是带把儿的,都安好!” 所有接生婆皆兴奋不已,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此乃天大的好事啊。” “这是祥瑞之兆啊!” “定然是沾了广智侯的喜气,方能一产三男。” 许阿桂听闻,身心骤然放松,脸上绽放出虚弱却幸福的笑容。 接生婆们一边忙着剪脐带、包孩子,一边喋喋不休: “这产钳当真好用,竟能让难产的孩子顺利出生!” “实乃救命的宝贝啊!” “倘若早些有这物件,老李家的二媳妇儿或许就不会……” 第320章 一产三男的祥瑞!表彰大会~ “呸呸呸,改日再谈这个,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 妇人的婆婆走进来,看到襁褓中的三个小孙子,高兴坏了。 可望着满屋子的接生婆,又为赏钱犯了愁。 这赏钱究竟该如何给呀! 虽说将难产化为喜事,但她们毕竟借此孕妇试验了产钳。 张桃花既是媒婆,也是接生婆,笑着说道: “待孩子满月之时,请我们吃顿酒,也就罢了。 要谢还是得谢侯爷,若不是他发明了这产钳,今天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另一位接生婆接话道: “就是,侯爷在女校放了两支人参,专给孕妇生产之用。 若不是阿桂口中含着参片,还不知能支撑到何时呢。” 许家人念及陆知白的种种善举,都是热泪长流。 许婆婆擦着眼泪说道: “下月初一,我定要去栖霞寺中,为侯爷和公主立长生牌位……” 张桃花似是想起什么,惊叹一声: “哎呀,阿桂这下,岂不是有了七个孩子?!” 其他人如梦初醒,眼中放光,面露惊喜之色,笑道: “不错啊,正是。” 又有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从外面跑回来问道: “听说我娘终于生了,生了什么?” 张桃花笑道: “你娘一下子生了三个儿子,再加上你们几个,已成英雄母亲了! 这可不得了啦。我听说,下个月初六,就要举行一次表彰大会呢。镇那边的房子都已经建好了!” 英雄母亲,有分房等种种优渥待遇。 许多接生婆也忍不住满脸羡慕,纷纷慨叹阿桂命好。 一位接生婆不禁感慨道: “且不说其他,单单那房子,还带个院子,房间至少有七八个,可以传好几代呢!” 此事引得众人无不艳羡。 更有经验老道之人提醒道: “近些日子,可得把你家那几个孩子看紧了,万不可让他们到处乱跑,免得人嫉妒使坏……” …… 陆知白直至次日才得知此事,不由得大为吃惊。 这倒也是一个喜兆。 未曾想,到了第三日,句容县的知县竟比他还要积极,呈上了一份报祥瑞的奏疏。 对陆知白在生育方面的贡献大肆夸赞,将产钳更是吹上了天。 这明摆着是在示好,可陆知白根本不知道这知县是谁…… 朱元璋看到这份奏疏,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心中是困惑不已,这孩子怎的什么事儿都能掺和一脚? 难不成连接生之事他也精通? 这就是异人吗?什么都会! 若不是朱元璋深知陆知白的性子,还以为这知县受了指使来为他请功呢。 朱元璋沉思片刻,提笔批道: “升斗小民,多多生养,亦有功于社稷。 此妇人是个有福的。特赐钞十锭,麻布十匹,栖霞官府速为其寻一奶娘,为天下效!” 这下子,许多人都知晓了陆知白在妇科方面竟也颇有造诣。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奇怪起来。 最为过分的,当属朱橚。 他竟带着太医院几位擅长妇科的太医前来,声称要向陆知白请教。 陆知白差点就把他们给轰了出去。 不过,他们过来也有好处,顺便给朱长乐看了诊。 大家都说情况稳定。 最后,陆知白留下一位常给朱长乐看诊的太医,命他两日一请脉,改成一天一次。 ……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到了六月初六。 这是先前就定好的,“英雄母亲表彰大会”的日子。 朱长乐无法前往,却满心好奇。 于是便叫邓姑姑前去,画出一些场面,回来好给她细细讲述。 这是栖霞第一次隆重大会,自然是广而告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栖霞镇上,一片开阔的水泥广场,横空覆盖着几丈宽的红绸,遮挡阳光。 广场上,人头攒动,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翘首以盼。 广场的正中央,一座高台拔地而起。 夏原吉登台,他担任此次大会的主持人。 陆知白本就厌烦繁文缛节,再加上天气炎热,不想让大家久等。 所以仪式的议程,也是简单粗暴。 夏原吉先说了一段开场白。 待到周围那潮水般的掌声渐渐平息。 他高声念道:“仪式进行第一项:请广智侯宣布英雄母亲名单!” 陆知白稳步来到高台上,开始念出那些母亲的名字。 这一次,获得殊荣的妇女,仅有四人。 刚生产不久的许阿桂,经过十几天的休养,已然可以下地行走了。 而年纪最大的一位,已是六十七岁,她最小的孩子都已三十岁了。 就连这位老太太,都明显精心梳妆打扮过。 她们与家人在台下,都身着最为得体的衣服,神色之中既有紧张,又带着难以抑制的期待。 紧接着,夏原吉念道: “仪式进行第二项:请获奖者上台。” 四位母亲依次上台,被几百双眼睛盯着,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夏原吉轻声道:“乡亲们,来介绍下各自的情况吧。” 四人一个个的介绍起来,断断续续的。 但渐渐就像唠家常,话多了。 她们略显羞涩,声音微微颤抖,讲述着自己生育孩子的艰辛与喜悦。 仪式进行到第三项,陆知白为她们一次次的颁奖。 锦旗、荣誉证书、徽章、绶带,一应俱全。 仪式感拉满! 夏原吉则是宣读起了具体奖励: “凡此四人,每人可得‘安居坊’宅院一套。每户月给米两斗、粗布两匹、盐两斤、柴四十斤,暂为期五年!” 四位母亲全都有些懵了,看看锦旗,又瞅瞅铜制证书。 耳中一项项奖励飘过,让她们满脸都是惊喜与不敢置信。 陆知白就喜欢看百姓们高兴到懵逼的样子,在一旁含笑鼓掌。 四周,所有人都在鼓掌,跟着乐呵得不行。 也有些人,羡慕之情如有实质,眼睛都绿了。 还有男人嘀咕道: “咱也有七个孩子,怎么不算英雄父亲呢?” 一旁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台上。 几位母亲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许阿桂忽然扑到陆知白脚边跪下,哭道: “侯爷救我性命,救我三个孩子,草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 第321章 谁把群众放心上,群众就把谁放手上 许阿桂忆起先前难产的那段经历,心中的感激之情愈发汹涌,禁不住泪如泉涌,伏地对着陆知白连连磕头。 其余三位妇女亦纷纷下跪,边抹着泪,边向陆知白谢恩。 就连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也泪眼婆娑地说道: “感谢侯爷大恩,让我那几个儿子都谋得了差事。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侯爷这般的大善人!” 高台之下,民众皆沉默不语。 大家皆被这氛围深深触动,纷纷跟着抹起了眼泪。 众多人的脸上皆流露出感激之色。 他们从心底由衷地感谢陆知白,他改变了栖霞太多人的命运。 尤其是那些小商人,神情最为感慨。 他们是小本经营,利润微薄,但在栖霞此地做生意,却比其他地方都要顺利许多。 没有贪官污吏搜刮油水,且这边已然形成了热闹的大集,甚至有人不惜跑几十里来赶集。 忽然,一位情绪激动的小商人,高高举起右手,大声呼喊: “广智侯!广智侯!” 不多时,他周围的人便随之齐声高喊。 没过多久,其他众多的百姓,也纷纷加入呼喊的行列。 渐渐的,其他声音皆被掩盖,唯有众人呼唤陆知白的声音响彻云霄! 此等景象,令人不禁头皮发麻。 一些原本内向的女子也跟着喊,也难抑心中的感慨与激动,泪水流淌。 夏原吉环顾四周,徐徐看了片刻,而后抬起衣袖,擦去眼角的水迹。 《史记》曰:人视水见形,视民知治否。 陆知白常这般与学生说: “谁把群众放心上,群众就把谁放手上。” 夏原吉悟了,眼前这自发自愿的百姓,耳中热切的呼喊,让书中一行行圣贤教诲,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人群之中,亦有陆知白的众多学生。 他们目睹此景,不禁热血沸腾,满心自豪,都感觉自己万分幸运,竟能够有幸成为陆知白的弟子。 朱橚与朱桢亦站在人群之中。 他们环顾四周,皆露出些惊讶之色,未曾想到陆知白竟如此得民心。 两位亲王不禁暗自思忖,若自己有朝一日前往封地,能否获得封地百姓这般发自肺腑的爱戴? 百姓们的热切呼声,让陆知白也倍感意外,心中瞬间被感动填满。 但他还是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好一会儿,人群方才稍稍平静下来,不再高声呼喊。 但仍有许多人在低声抽泣。 数百双眼睛,紧紧盯着陆知白。 陆知白声音洪亮地说: “我没有什么功劳,栖霞能有今日之景象,全仰仗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还有那爱民如子的太子殿下,以及宽厚仁爱的皇后娘娘……对了,还有皇长孙殿下,他们都对栖霞关怀备至……” 一些人纷纷点头,心中略有信服。 毕竟他们听闻,皇后曾亲自来过栖霞。 但是,虽说他们心中对皇室满怀感恩,对陆知白的敬爱,却更甚于对皇帝! 朱橚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着实太了解陆知白了。 这家伙,在公众场合,向来对父皇尊崇有加,可私底下却也没少编排…… 陆知白不打算在此久留,吩咐道: “原吉,带她们去签署房契。” 他又对着那老太太叮嘱道: “这房子是给你们自己的,并非给家中其他人的。 将来要是闹出纷争,影响风气,房子我就收回来,可明白了?” 老太太忙不迭地点头,随后跟着夏原吉走下高台。 不多时,房契皆签署完毕。 一个敲锣打鼓的戏班子前来,一路吹吹打打,将那欢喜得晕头转向的四位妇人,及其家人送至新房。 行出两里路,便有一处居民区,此乃安居坊。 有不少人是初次到此,左顾右盼,眼中满是好奇与惊叹。 这里每家皆是独门独院,占地约小半亩。 庭院之中,有一座两层小楼,还有座一层的房屋,据闻是厨房与柴房。 众人议论纷纷: “哟,这一片居然还有个小园林呢。” “还专门打了新的水井。” “附近还有个大池塘,这池岸是用石板和水泥修的吧?竟还有台阶与栏杆。” “这环境,真是好到了极点!” 有人笑道: “诸位有所不知,栖霞其他坊的地价,已卖到百两银子一亩啦!” 众多山里的村民,皆是头一回听闻,纷纷急切追问。 那人笑着说道: “有钱的商老爷多得很呐,都想着在此买地建房,往后往来也能便利些。” 他又感慨道: “咱们侯爷着实会赚钱,难怪大家称他为栖霞财神呢……” 陆知白只售卖土地,其余诸事无需操心,钱财便滚滚而来。 那些商人还得自行建房。 不过近来栖霞这边工程众多,泥瓦匠之类的工匠一抓一大把,工钱相较平日略低。 如此算来,对双方皆有益处。 但是,陆知白仅少量出售此处的宅基地。 他断不会大肆操弄土地财政,故意抬高房价。 毕竟在建国初期的大明,这根本没有现实条件,经济有限,哪会有那么多接盘侠。 再者,这般祸国殃民的行径还是罢了。 去赚外国人的钱财,岂不美哉? 故而还是应当大力发展实业,提升加工制造能力…… 这表彰大会,尚未正式结束,这四户人家,所有人皆在各自院中,等着画师为他们作画留念。 因为朱橚也很能整活,特意带来几位画师,声称要为他们作画留念。 邓姑姑则掏出随身携带的绘画本,手持一根碳笔,飞速勾勒起来。 其画作,为线条画,仅有大致轮廓,却是栩栩如生。 陆知白望着她速写,忽然觉得把漫画或者连环画搞出来也很不错。 毕竟,明清的版画技术颇为成熟,就连复杂的套印技术,亦运用娴熟。 文娱产品,在这传媒稀缺的时代,能操控舆论,此赛道他绝不会放手。 此事还是交付李猫子去办理为好。 他的团队,这段时日又撰写了不少各类题材的话本子。 有些题材,诸如、修仙之类,此前从未出现过,倒是让众多百姓大开眼界。 第322章 皇宫又又遭雷劈!连续三次会咋样? 待表彰仪式彻底结束,陆知白便归家去了。 六月的天,恰似孩儿的脸。 没几日,又变了模样。 浓墨般的乌云铺天盖地,电闪雷鸣。 六月十一日。 狂风呼啸,毁坏了一些房屋,京师附近有十多棵大树被吹断。 六月十二日。 雷电击中了奉天门! 同日,扬州那边,有一个粮仓燃起大火,大量粮食被烧毁。 上个月雷震谨身殿之事,众人仍记忆犹新,如今又接二连三地发生天象变故…… 朱元璋得知种种消息,缓缓闭上双眼,眉头紧蹙,满心的郁闷。 “皇宫怎又遭雷劈了?上个月咱已做了许多事,大赦天下,减免赋税,难道仍无法令上天满意?咱究竟何处做错了?!” 尽管郁闷,朱元璋还是采取了一些常规的应对之策—— 日常起居避开正殿,处理朝政亦不在正殿。 一日三餐的膳食,亦减少了菜品供应。 他对朝臣言道: “咱听闻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这些君主,德行与天地等同,仁爱浸润民心,吉祥之事屡屡降临,被赞为极其安定之治理。 咱因德行浅薄,未能任用贤才治理,难以满足民众之期望,故而上天降下告诫,灾害与怪异之事接连涌现。 咱日夜小心谨慎,兢兢业业,不得片刻安宁!特地避开正殿,以反省咱之过错……若咱有过失,你们定要直言指出!” 群臣亦有些无奈。 上个月,他们绞尽脑汁才说了一通,既完成任务,又不至于让皇帝下不来台。 结果,这个月又来这一出。 倘若下个月再来一次雷击,那可如何是好? 届时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呐…… 朱橚来到侯府,将此事告知陆知白。 陆知白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却强装出严肃与悲痛的模样。 朱橚愁眉苦脸地说: “唉,多好的机会啊,我劝父皇莫要再修建我的宫殿了,以免劳民伤财。” 陆知白笑问道: “然后呢?” 朱橚摇头道:“父皇夸我懂事,然后拒绝了我。 反倒将老七老八的宫殿给停了,这算怎么个事嘛!” 陆知白早知会是如此,笑着说道: “他们年岁尚小,确实无需急着修王府。” 朱橚倒在躺椅上,哀叹道: “可我不小了!待宫殿建成,我便要就藩了!老天爷,我着实不想去,救命啊!” 陆知白轻叹了口气,无奈道: “这也是没办法之事,皇家便是如此……” 可一旦就藩,兄弟们若不是奉诏回京,基本上再难相见。 想想他也有些惆怅了,以后打边炉,肉都只能自己吃了。 果然还是和朱标、朱雄英交朋友比较好。 陆知白不愿再多谈此事,岔开话题道: “倘若下个月还有雷电降下,会怎样?” 朱橚瞪大了眼睛,说道: “那定会永载史册,被人嘲笑万年吧?似乎从未有哪个皇帝,连续三个月有雷击皇宫之事……” 说着,他仰头望天,好笑的叹道: “光是想想,便替父皇尴尬死了……” 陆知白在一旁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要是连续七次,不知能否召唤神龙?” 实话说,除了避雷针之外,他尚有其他引雷方案。 只要打雷,皇宫便有可能被雷电击中。 比如风筝,比如带有细金属线的烟花式小火箭。 但这些方案,技术尚不稳定,皆有较大的失败概率。 且还需买通宫人去行事。 倘若被察觉,后果很严重!! 陆知白在思量,倘若这一次天有异象,老朱仍不愿改正,咋整? 他终究不太想闷声作大死。 有些问题,与朱标或者马皇后联手劝说,才是比较好的选择啊。 朱橚却颇为警惕,眉头一挑,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 陆知白笑道: “哪有什么想法?只是期望此类之事莫要再发生,免得人心惶惶。” 哦嘻嘻,他顶多在心里给老朱上上香。 他这么俊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 未过几日。 六月十五的大朝会上。 朱元璋宣布,胡惟庸案结案了。 因为他仁德啊! 虽说一些人连坐,当判死罪,但他不忍心再牵连过多。 虽有诸多槽点,但这桩杀戮之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比起原本历史,少死了数千人。 但一些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流放至北方—— 面对上天的煌煌威严,朱元璋终究还是稍作让步,采纳了陆知白上个月的建议! 为此,陆知白觉得老朱顺眼了许多,决定放过老朱一马。 这家伙虽然固执,却终究未执拗到底。 毕竟,上天是朱元璋的大爹。 而朱元璋是个大孝子,老天发怒,老朱便不安了。 …… 已到了六月中旬,陆知白实是无心再做其他事,连栖霞也未曾去了。 只因算算日子,已至朱长乐的预产期,随时都可能生产! 六月十八,乃是朱长乐的生辰。 陆知白为她制作了一个小蛋糕,乃是小熊的可爱形状。 虽未添加过多奶油,却也是松软蓬松,香甜可口。 朱长乐内心其实也颇为焦虑,毕竟是头一回生孩子,一切皆是茫然。 侯府之中,早已张罗着接生婆、奶娘等等事宜,不至于到时猝不及防。 时间一天天过去,陆知白待在家中,每日通过信件和仆从处理一些事情。 他真的希望孩子快些生下来,不要长得太大了。 到了六月二十六这日。 用过早膳不久,朱长乐就说肚子有些疼,感觉到胎儿小脚乱蹬。 一时间,侯府中鸡飞狗跳起来。 不过。此前早已经历过预演,在邓姑姑指挥下,大家很快就镇定了,忙而不乱,各司其职。 朱长乐被送进了产房之中,陆知白刚欲跟进去瞧上一瞧,却被邓姑姑一把推了出来。 紧接着,房门砰然关闭。 邓姑姑说:“侯爷,还是莫要进去了,此乃规矩。想必殿下也不愿被您这般看着……” 这番话,令陆知白彻底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于是他在外面高声喊道:“你不要害怕,我在外面陪着你!” 庭院的树荫之下,陆知白来回踱步,满心焦虑,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啊啊啊,这简直就是开盲盒! 真不知会开出一个什么款的孩子。 第323章 开盲盒!陆清嵘小朋友诞生 万一又丑又笨,那可就糟了。 往后再也没资格嘲笑老朱了…… 这一刻,陆知白深刻的理解了,朱元璋的基因确实强大,开盲盒也开出了那么多天赋出众的崽子。 问题是,不管什么样,先得生出来啊。 陆知白在心中祈祷着: “老天奶啊!我已做了这么多善事,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或许是在栖霞行善积德有了成效,又或许是朱长乐自怀孕以来持之以恒地锻炼。 虽说是头一回生产,但过程并未太过艰难。 一个多时辰之后,半上午。 产房之中传出了一声稚嫩清脆的婴儿啼哭。 陆知白在外面紧紧握着拳头,焦急地等待着。 门刚一打开,他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险些与抱着襁褓的邓姑姑撞个满怀。 邓姑姑满面笑容,将孩子小心翼翼递过来道:“侯爷,恭喜您得了位小世子!” 这便是那盲盒中拆出的孩子呀,陆知白接过来匆匆一瞧,瞬间感觉双眼被辣到了。 他微微皱眉,嘶了一声:“怎么这般丑?!” 他晓得刚出生的孩子大多不好看,但着实没料到竟能丑到这般地步。 皱巴巴的,活像个小老头,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 邓姑姑一听,有些不开心了,说: “刚出生的孩子可不都这样,到满月就好看了,再说,小世子多俊啊~” 陆知白将孩子塞回给她,往屋内走去,道:“我不信,难道我出生时也这么丑?” 邓姑姑:“……” 陆知白快步走进产房。 朱长乐面色苍白,有些虚弱,侍女为她擦去脸上汗珠。 但总体来说,生产顺利,并无大碍。 陆知白高悬的心,终于缓缓落回了胸膛。 他上前握住朱长乐的手,说:“辛苦你了,生娃真是太不容易了。” 陆知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说道: “我一直担惊受怕的,如今好了,母子均安。” 朱长乐亦是如释重负,但并未与他多聊,双眼盯着房门,急切说道:“孩子呢,快让我瞧瞧。” 方才听到陆知白说丑,她可是担心坏了。 邓姑姑赶忙把孩子抱进来:“称过了,五斤七两呢。” 朱长乐接过孩子,脸上情不自禁地绽放出慈爱的微笑。 她仔细端详一番,轻柔地说道: “哪里丑了?我瞧着挺好的,多可爱呀……这小眉毛、小鼻子,多像你啊!” “嗯嗯,”陆知白很从心,忙不迭地点头,“再长大些想必就更可爱了。” 虽说刚出生的孩子丑萌丑萌的,但毕竟是亲生骨肉。 陆知白将娃儿抱在怀中。 望着奶乎乎的小团子,他的焦虑紧张也逐渐消散,心中是满满的喜悦。 陆知白感慨道:“我陆家终于有后了!小兔崽子,陆清嵘小朋友~” 他着实有些羡慕这熊孩子,一出生便拥有如此庞大的家业。 往后连编制都无需操心了,当真是命好啊,能做他的嫡长子。 接下来。 朱长乐安心休养,孩子被抱出去,交由奶娘喂奶。 侯府已派人往宫中报喜去了。 下午。 朱橚便来了,恭喜陆知白喜得麟儿。 陆知白可不会跟他客气,问道: “贺礼呢?可别光嘴上说说。” 朱橚笑盈盈地取出一块纯金打造的长命锁,足有一斤来重,说: “先给我那小外甥意思一下,孩子呢?我瞧瞧。” 于是,正在熟睡的陆清嵘又被抱过来,供众人围观点评。 陆知白原以为会遭到嘲笑,岂料朱橚笑道: “不错,长大了定然是个英俊小郎君。” 陆知白不禁笑起来:“五哥经验丰富,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朱橚颇有些得意,说道: “那是自然,这种奶娃娃我可见得多了,虽说长大了会变化,但打小也能看出端倪的……” 不久。 皇宫和太子那里,也送来了赏赐。 其他众人,包括与陆知白交好的一些公侯,许多商贾,也纷纷送上贺礼。 还有一些读书人,以及大学的学生,虽说无力奉上贵重礼物,但古代流行书写贺信贺表,同样能够传达心意。 大家皆是“肃贺麟喜,顺颂俪安”。 到了第二天上午。 马皇后竟然亲自莅临,来看她的外孙,再度将陆清嵘夸了一番。 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贴心话。 而后,她还向这小夫妻传授了一番育儿经验。 陆知白得子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栖霞那边。 商贾、工匠、百姓,众人皆是欣喜万分,莫名地感觉自己也沾染了喜气。 此后。 朱长乐静心坐起了月子,陆知白也渐渐能够出门处理各类事务。 …… 经过一段时日的寻访。 他请的京中官方媒婆,挑选出了京城中一些读书人家的未婚少女。 这是为了夏原吉的婚事。 陆知白仔细翻阅了名单,对韩宜可家的孙女韩灵若格外中意。 韩宜可此前在外地任职,今年才入京为官,成为御史。 如今其战斗力尚未完全展露,但他未来是洪武朝第一大喷子,连朱元璋他都不放过。 韩宜可性情刚正耿直,不畏强权,极具风骨,乃是清流中的清流。 再者,他乃是北宋名相韩琦的后代。 实话说。 以夏原吉当下的情况,在读书人眼中,要娶韩灵若,略微有些高攀了。 但用世俗眼光看,夏原吉是广智侯的高徒,倒也与韩家女相配。 陆知白将此事告知夏原吉,询问他的想法。 夏原吉现今一心扑在栖霞收税之事上,晚上还要埋头苦读,充实自身,根本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故而对于成亲之事,他并无特别的要求。 夏原吉说: “我相信恩师的眼光。恩师千挑万选而出的姑娘,定然是极好的。” 他又说:“就是不知人家姑娘是否愿意。若是心有不愿,即便有父母之命,也终究不妥……” 陆知白笑道:“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了。我自会派人前去打探一番,若有好消息,再告知于你。” 夏原吉只淡淡地点头应是,既不期待,也不紧张,而后便接着忙碌去了。 陆知白心想,等他有了媳妇,或许情况会好些。起码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 第324章 我儿子就叫夏原吉 陆知白便派遣邓姑姑,前往韩宜可家中探探口风。 邓姑姑如今可是侯府的大管事,性格沉稳,比起那些夸夸其谈的媒婆,在读书人眼中要靠谱得多。 韩宜可归家之后,听了儿子的转告,沉思了片刻,说道: “若当真如你所言,这孩子倒也是算俊杰。虽说当下声名未显,但也不算辱没了灵若……” 两人正说着话。 外面传来韩灵若的声音: “爷爷,父亲,我可以进来吗?” 得了许可,少女走进屋内,向两位长辈盈盈行礼。 而后毫不避讳地说道: “爷爷,父亲,我不想嫁人!” 韩宜可双眼一瞪,说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莫要胡言乱语。” 韩灵若说: “我不想嫁给那夏原吉,我想去栖霞女校,若能在那儿当女夫子,就好了……” 她的父亲一脸无奈之色,摇头道: “小女娃不要胡乱夸口,让人听了发笑。” 韩宜可则语重心长地劝道: “日后嫁为人妇,可不许如此任性跳脱了,莫要辱没了咱们韩家的名声!” 韩灵若闷闷不乐地退了出去,嘟囔着: “爷爷这般的老古板,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真是令人难受……” 丫鬟知晓后,替她忧心忡忡起来,说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次不成,还有下次,这可如何是好?” 韩灵若思来想去,决定拖延,说道: “嫁人乃是一辈子的大事,必须慎重。我才刚到十四岁,无需这般急吧。 我倒觉得,得找个正经事情做,爷爷不许我去栖霞,我偏要去~” 于是她以散心为由,带着丫鬟前往栖霞女校。 期望能够入校长的法眼,让她留下担任夫子。 并非她自夸,她自幼博闻强识,出身书香世家。 年纪虽小,却已饱读诗书了。 她时常慨叹自己并非男儿身,否则便能入朝为官。 而这天下专为女子开设的私塾学堂极为稀少,如今栖霞竟有一所。 虽说并不是全然专注于学问,却也让韩灵若欢欣不已了。 她愿意去任教,让那些不识字的姐妹们能够读书识字,好晓得这个世界可不止闺阁与后宅。 女校的招聘一直在进行。廖妙贤得知有少女前来应聘,一下课便亲自考察。 韩灵若的确是饱读诗书,二人相谈甚欢。 只是她并未报出全名。 廖妙贤说道:“韩姑娘,倘若你想来任教,需得你的父母前来签下契书。” 韩灵若瞬间傻眼了:“我自己签不行吗?” 廖妙贤说: “若家中长辈尚在,那自然是得由他们签字。女校毕竟情况特殊,一些人难以理解。 这里所有的师生,家中皆是同意的,都签了契书。” 廖妙贤语重心长地说: “教学固然关键,但家中和睦亦是大事。” 韩灵若只觉脑袋都大了,只好苦苦哀求,略微透露当下处境,道: “自我正月来到京城,便不断有人要为我说亲,最近又有一桩,可我不想这般早便成亲……” 廖妙贤望着她,若有所思,笑问道: “最近为你提的,叫什么名字?” 韩灵若回应道:“好像姓夏吧,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廖校长,真的就不能再通融通融吗?” 廖妙贤说道:“这规矩乃是侯爷亲自定下的,我觉得很合理。” 两人说着,便到了中午饭点。 廖妙贤命人去食堂打来饭菜,邀请韩灵若一同用餐。 当得知老师和学生吃的一样,韩灵若不禁有些诧异。 这伙食也太好了吧,感觉比她家平日的还好些。 没办法,韩家代代皆为清流,不重物欲…… 用完饭,韩灵若继续缠着廖妙贤,央求道: “把契书拿回去让我父亲签了,可以吗?” 廖妙贤依旧拒绝,说道:“必须当面签字或者画押。” 韩灵若心中暗想,你怎么知晓我会模仿笔迹的? 廖妙贤劝她回去与家人商量清楚。 正说着,夏原吉走了进来。 税课司与女校距离不远,他如今中午会过来吃饭,顺便看望母亲。 夏原吉恭敬请安道:“母亲,今日可安好?” 廖妙贤笑着回应:“好得很。怎么今日来得这么晚?幸好食堂给你留了饭。” 夏原吉倒没想到还有陌生姑娘在此,见姑娘转头看向自己,便朝她拱手作礼,到偏厅吃饭去了。 韩灵若颇感意外,收回目光,低垂着眼眸。 她已经认出了,这不正是元宵灯会上,广智侯身后那个少年吗? 如此巧合,在此处也能遇见他,原以为,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喜欢倒谈不上,但好感是有的。 比起盲婚哑嫁,哪怕一丝好感,也很珍贵了! 韩灵若漫不经心地问道:“校长,方才那位少年,是您的儿子吗?” 廖妙贤笑盈盈地应道:“不错。他叫夏原吉。” 韩灵若脸上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眨了眨眼,一时有些发懵。 但越想,越觉得好笑,再瞧廖妙贤的目光,像是洞悉了许多事。 韩灵若不禁有些脸热,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说: “校长所言很在理,我这便回去,与父亲商议一番。” 商议她的婚事…… 廖妙贤点头,将她送出大门,脸上亦是带着微笑。 …… 六月底。 一个未曾预料的人,来到广智侯府。 他是从贵州回来的,晒得皮肤黝黑。 陆知白亲自接见这叫“范良才”的使者。 这是去年十月份,派出的略通医术的读书人之一。 范良才汇报了大半年来,他们一行人在贵州的作为。 虽然每过一段时间,贵州那边也有信传回,但终究比不上亲自讲述。 范良才呈上了一个半拳大的瓷瓶,道:“这是苗疆的烧伤药。” 陆知白接过,看了眼,先放到一旁,匪夷所思的问道: “你刚才说,奢香夫人送了礼物给我?” 范良才点头道:“千真万确,如今那些货物,还在驿站中,明天便能到了,都是些当地特产。” 陆知白仍然疑惑不解: “不是,我跟她素不相识的,为什么……她有没有信件?” 第325章 跟着大明混,吃香的喝辣的~ 范良才说:“并未有信件。” 陆知白心中仍觉怪异,但还是让他先行去歇息。 范良才他此番归来,是为押送这批货物,还顺便带来了欠条。 只因他们在贵州施予米粮、宣扬汉学,耗费许多钱粮,区区一千贯根本不够。 现在把游方郎中庞山等人“押”在了奢香那里…… 次日。 有人将奢香送的那批礼物送到了。 送入库房之前,陆知白亲自逐一查看。 终于在一个木盒之中,找到一封书信。 他戴上一双丝绸手套,才拆开信件。 信是用秀丽的汉字写成。 奢香虽是彝族人,但自幼聪慧好学,对儒学推崇备至,会写汉字倒也不足为奇。 看完信后。 陆知白总算明了她送礼的缘由。 这还得归功于庞山等人。 贵州实际上分为东西两部分,鸭池河以西称作水西,向来是霭翠家族的领地。 水西彝族的一些部落,遭遇了瘟疫,当地郎中没能应对。 庞山等人仗义援手,及时化解这场疫情,避免扩大。 他们一直向贵州贫民布施米粮,在当地声名远扬,受到奢香与其夫君霭翠的关注。 接触多了,庞山等人便道出受广智侯派遣之事,还说明了陆知白的身份与诸多事迹。 如此,奢香心生结交之意。 因土司与明朝廷之间,并无中间人,只能直接向朝廷传递消息。 换句话,如果有什么事,朝中无人为他们发声。 陆知白晓得,当下朱元璋对看似信任霭翠夫妇,任命霭翠为贵州宣慰司使,位于三司之首。 但日后也动过杀心,想剿灭水西诸部落。 如今还未发生,奢香或许敏锐的预见到未来的危险,已提前开始谋划。 不愧是一代女政治家。 由于初次接触,礼物算不上贵重。 只是这封信写得情真意切,却又不卑不亢,不留话柄。 陆知白在书房中踱步良久,反复思量。 他确实有意与奢香结交。 趁着奢香夫妇还在世,强化对贵州的掌控,节省扩张版图的成本。 毕竟大军一动,就是成千上万的军费啊。 但这关乎国家战略,不可擅自行动。 于是。 陆知白进宫面圣。 他将事情大致陈述一番。 朱元璋听后,不解地瞥了他: “你怎的又与贵州扯上关系?” 稍作思索,他哼笑一声: “你在外交上运气不错,不如再兼一个鸿胪寺的职?” 陆知白才不理他,自顾自说: “父皇,莫要玩笑了……霭翠、奢香忠心耿耿,正应加深联系,好使贵州彻底归附,将来平定云南也会顺遂许多。” 朱元璋微微挑眉: “你怎知他们忠心耿耿?” 陆知白应道: “陛下不妨下旨,令他们修一条栈道,以连通川、黔、湘、滇!” 朱元璋听闻,眸色一沉,神情凝重许多,思索片刻,点头道: “所言甚是。贵州山川众多,交通不便。倘若修成栈道,往后军民皆方便不少……” 陆知白点头: “此乃浩大工程,若他们依旨行事,便可表明忠心。” 朱元璋颔首,表示认同。 陆知白接着说: “儿臣还有想法。请陛下派一批人,令儒生、农民、杰出工匠等,前往水西,传授技艺,令土人沐浴皇恩,接受汉化。 数年之后,移风易俗成效显现,先进技术带来甜头,土人自然会诚心归附大明。” 朱元璋听了,沉吟许久,眯眼问道: “倘若他们习得咱的技术,却没有更忠心,反倒实力增强,愈发难以收拾,又如何是好?” 陆知白说: “父皇谨慎行事,自是应当。但霭翠夫妇将贵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只要他们能够压制诸部落,朝廷又能压制他们,其他部落何足为虑? 再者,我军已改进各类火器,实力远胜往昔,那些土人又怎会是对手?” 朱元璋露出自信之色,点头一笑。 陆知白再劝道: “土人也是人,人皆需穿衣吃饭。对大多数人,只要能吃饱穿暖,就满足了。 儿臣坚信陛下的仁德,必定能够让土人也过上好日子,令他们彻底融入中华。” 朱元璋有些不解: “你对他们倒是关怀备至!着实奇怪……” 陆知白正色道: “凡归附大明者,皆为中华儿女,应当一视同仁。这不是陛下的讨元檄文所言吗?” 朱元璋望着他,淡淡说: “对于异族,信任是日积月累才有的……你还有何想法,一并说来。” 陆知白便道: “黄如琢带回的木薯,种了一些,只是数量不多。 贵州那边气候温暖些,适宜播种此物。儿臣期望能在那边推广木薯。” 朱元璋找出一幅云贵舆图,凝视片刻,才点头道: “若能推广,便能多产粮食,咱也能增添些军费……便依你所言。 不过,咱给了他们这么多东西,栈道要修两条。” 反正不是陆知白去修,他笑道: “栈道要是成了,可与他们多多贸易,水西盐太贵,一斤盐能买两匹马呢~” 虽不知今日的提议成效如何,但为大明、华夏的统一,他也尽力了! 朱元璋却来了兴致,问道: “那番薯情况如何了?何时能够收成?” 他对番薯比对木薯更关注,只因木薯有毒,需狠狠煮过方可食用。 陆知白略作盘算,说: “七月中下旬便可收获。如此番薯生长了四个月,根茎有足够的膨大时间……” 朱元璋点头道: “快了,咱记下了。待番薯开挖之时,咱要亲自去查看,究竟能收成多少。 你小子若有半句谎话,咱定打烂你的屁股!” 陆知白心想,就不能换个花样吗? 归家之后。 陆知白亲自给奢香写了回信。 先是一番商业互吹,然后给她画饼—— 跟着大明混,吃香的喝辣的~ 最后,最重要的是木薯,一定要狠狠狠煮熟! 处理完公务,陆知白便忙着去玩小孩。 小娃娃软乎乎的一坨,奶声奶气的,实在太好玩了呀~ 陆清嵘出生没数日,发起了新生儿黄疸,整个孩变得黄黄的。 第326章 朱雄英嗷嗷哭:这道题太难了, 我做不出啊 陆知白唤邓姑姑将这黄崽儿画下来。 务必要写实,日后这便是高清黑历史,用来嘲笑他。 朱长乐满心忧愁,倘若不是有经验的人纷纷相劝,告知她几日之后便会自然好转,她便要忧心不已了。 时至七月初,陆知白不舍地辞别妻儿,去一趟栖霞。 那货物险的诸般细则,已制定完毕。 有人老成精的大商贾参与,各项条款的预设情形详尽无比,确保陆知白在一般情况下每年不会亏损。 筹备之时,消息就已经放出,赢得众多商人支持。 待到正式开售之日,税课司里,买保险的队伍,竟一直排到了门外一两里。 若在他地,众人定会怀疑官府巧立名目、搜刮钱财,然而在栖霞却不会。 此地程序严明,除却应缴赋税,不会以各种名义收钱。 所以哪怕有车牌、货物险等,大家也还是可以承受。 这货物险,是依照货物价值与投保时长计算的。 譬如价值一贯钱的货物,保障一月仅需十文钱。 总体而言,价格不算昂贵。 泡水、火灾、沉船等情形皆在投保范畴,前提是,需确定并非人为所致。 倘若骗保骗至广智侯头上,那便去吃大碗牢饭吧。 陆知白在栖霞未待太久,便带着许多兔子返回京城。 野兔繁殖能力极强,即便栖霞有不少人抓捕,从春至夏,非但没灭绝,数量反倒更多。 陆知白思索着是否要派人大规模捕捞,否则再拖延下去,万一真成兔灾可就麻烦了。 但他突发奇想,就此情形出了一道题,命人送给朱雄英。 …… 七月初五,春和宫中。 皇长孙朱雄英伤心欲绝,嚎啕大哭,声震瓦砾,仿佛要将宫殿哭塌。 无人能劝得住他,这哭声令所有宫人心惊胆战。 朱元璋闻知此讯,放下奏疏匆匆赶来。 朱标亦匆忙而至。 父子二人皆一脸茫然,满心忧虑,还以为朱雄英身体不适。 岂料,朱雄英哑着嗓子道: “这道题太难了,我做不出,做不出啊……” 言罢,又哇哇大哭。 朱元璋一番询问,方才知晓,原来陆知白给朱雄英出了一道题,将他难哭了。 朱元璋当即怒火中烧: “去把广智侯叫来,他惹的祸,让他自己收拾!” 话虽如此,老朱自己抱着大孙子,好话连篇地哄着。 朱标也在一旁相劝。 可朱雄英依旧瘪着嘴低声抽泣。 陆知白匆匆赶来。 原本快要止住哭泣的朱雄英一见他,瞬间满脸委屈,哭得愈发大声。 陆知白见他哞哞哞的哭,哭得像个小火车,险些笑出声来。 他觉得自己好没良心,可着实太好笑,还想唱一剪梅呢…… 不过见朱雄英眼睛红肿,陆知白也心生疼惜。 小孩子心肺稚嫩,莫要哭坏了身子。 陆知白赶忙上前劝慰: “宝宝不哭了,都是姑父不好……” 好一番劝说,总算让朱雄英渐渐止住了哭泣。 他埋头在朱元璋怀中,蔫蔫的没精神。 陆知白道: “殿下快喝点水,补充水分。” 朱元璋喂他大孙子喝水。 朱标则拿着写着难题的纸张研读,眼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朱雄英喝过水,对那道难题念念不忘,瓮声瓮气问道: “三姑父,这道题究竟如何做?好麻烦啊……” 朱元璋胡须一抖,怒道: “拿来咱瞧瞧!” 他一直忙着哄孩子,此刻总算有空看看,这题究竟能有多难。 朱标将纸递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知白一眼。 朱元璋看着看着,便眯起了眼睛,不满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题写道: 栖霞有一百只从外地流窜而来的兔子,公母各半。 已知兔子两个月便可生产一胎,一胎平均六只。 小兔子半年便能长大为父母。 假设兔子无任何伤亡,问:十年后,栖霞共有多少兔子? 假定每只兔子平均每月需食十斤草料,问十年所有兔子共食用多少草料? 朱标的目光别有深意,现在却并未开口。 朱雄英哑着嗓子,蔫头蔫脑问道: “姑父,这题究竟怎么做?” 陆知白此刻满脸乖巧老实,犹如一只刚被毒打过的鹌鹑。 他真想说:皇孙吃点金嗓子吧,莫要再说话了…… 陆知白沉吟道: “此题着实难度极大,极为麻烦,根本难以算到最后……” 他情真意切,甚至痛心疾首地向朱元璋请罪: “儿臣一时兴起,未经论证,便以此题难住了皇孙,致使他伤心,实乃罪该万死!” 朱雄英却不听,小嘴越撅越高,倔强道: “我才不是小笨蛋呢!我定要将这题做出来,你快教我!” 朱元璋一个头两个大,怒冲冲道: “让他来做,他不是能耐得很吗!” 陆知白却忙着安抚朱雄英道: “皇孙莫这般说,你聪慧极了,是姑父不好……” 朱雄英气鼓鼓的说: “你莫要哄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已经六岁了!” 朱元璋怒视着陆知白: “速速解开此题,否则今天一顿板子,你是逃不掉的!” 陆知白还欲再说,朱标却望着他,微微一笑,道: “此题实在值得深思……妹夫,你就尽力而为吧,能做多少算多少。” 陆知白与他对视,瞬间,从朱标墨黑眼眸中察觉出些许深意。 他心跳不禁微微加快,莫非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陆知白遂拿起一旁毛笔,在纸上演算起来。 此题为指数增长,着实令人头秃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作死,大概是人的本性吧…… 陆知白边写边说: “皇孙,小兔子半年长大,这个太麻烦了,先去掉不提。 最初 100 只兔子,50 只为母,一年 12 月,可产 6 胎,一胎 6 只,每只母兔一年可产 36 只。 则第一年共生产 1800 只,总数为 1900 只。 这些兔子依旧公母各半,第二年,950 只母兔生产,一年共生 3万4千2百只新兔……” 他缓缓算着,朱雄英认真听着。 朱元璋盯着陆知白,起初神情不以为意。 待到第三年、第四年…… 老朱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怎会有这么多兔子?!” 依这兔子的繁殖方式,他知道数量会很多,却未料到竟会有这般多! 第327章 二百年后,大明宗室会有多少人? 这兔子,最初只有一百只。 一年过去,总数变成了一千九百只。 第二年,总数三万六千一百。 第三年,总数竟然接近六十八万六千! 到了第四年,更加可怕,总数目已经超过了一千三百万! 陆知白吭哧吭哧的算着第五年的数据,愁眉苦脸,满脸都写着我要死了…… 朱雄英看他草稿纸写了一页又一页,还是没算出结果,心中总算是有了些许安慰。 陆知白弱弱的请示道: “陛下,数目太过繁琐,能否舍去零头?” 朱元璋点头,叫他快算。 于是陆知白不算零头,直接取整。 很快就得出第五年的总数据,是两亿四千七百万! 朱元璋摆了摆手,皱着眉说: “行了,别算了,根本不可能的事,算出来又有什么用?” 陆知白如蒙大赦,张口就来:“陛下圣明!” 朱雄英眨巴着眼,还在思索。 确实算起来很难,等他长大了,一定要把这个算完…… 朱元璋正打算再安抚大孙一通,然后走人。 朱标却看了陆知白一眼,慢悠悠的说: “父皇,儿臣倒觉得此题颇为严肃,与我大明情况相似,可做借鉴。” 陆知白心头一跳。 倒没想到这话题是朱标先提起来的。 他瞬间有些悟了。 真是低估了标哥啊! 他也明白朱标刚才那一眼的意思——我先开团了,你要闪现跟上! 朱元璋眉头一皱,心中也有一些模糊的想法,却很不满: “大明怎能拿兔子来类比?” 朱标说:“这不是类比。万物皆会繁衍生息,乃是天地大道! 这道题,假设将诸多条件换一换……” 朱元璋微微冷哼一声,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沉得住气,没有打断。 但那犀利的目光,在陆知白和朱标两人身上来回打转,颇为可怕…… 朱标说: “父皇已有二十子,假设每子均再有五子,此后每子再有五子,如此下去。 二十年一代人,一百年后,大明宗室会有多少人?三百年后呢?这数目恐怕大得不敢想象!” 朱元璋腾的站起身来,脸现怒色,龇牙咧嘴的道: “你这逆子!宗室多了有什么不好吗? 咱朱家人,三十年前都快死光了。咱好不容易才生这么些,你还嫌多? 咱现在才知,你竟这般大逆不道!” 说着,朱元璋那杀人般的目光,又转向陆知白。 他怒气冲冲道: “还有你,你是什么身份?皇族的事,岂容你置喙?! 包藏祸心,带坏皇孙,再有下次,绝不饶你!” 朱雄英仰头看着突然变脸的朱元璋,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皇爷爷好凶啊。 “……”陆知白张口想要狡辩,又觉苍白无力。 朱标都已经开团了,机不可失,还是赶紧打boss吧。 虽然大魔王很凶残,但只要齐心合力,也不是没希望把他封印住…… 朱标神色沉痛: “父皇此言太诛心了!妹夫是少见的忠义之士啊,已经看到了大明数百年后的忧患……” 朱元璋怒道: “忠义个屁!就是想离间咱的骨肉亲人! 还有你,胳膊肘往外拐。你假设的那数目,根本就不对!你怎么知道每人都能有五个儿子?” 陆知白不得不开口了,道: “父皇,这取的是均值。平均每人五子,是极有可能的。” 朱元璋哼了一声,端起茶盏吨吨吨的喝了,而后说: “毫无依据!你们这些兔崽子,真是气死咱了!” 陆知白说: “自然是有依据的。宗室乃是皇族旁支,不得参与工商诸业,生存只能仰赖俸禄、庄田等。 换言之,只要生育更多儿女,就可以有更多俸禄。 现在大明人还没那么多,但以后人多了,各种资源都被瓜分,宗室生存也会艰难许多,却要遵祖制,唯一的办法就是多生孩子……” 朱标看了陆知白一眼,拱手说: “儿臣以为,驸马推演的甚是。请父皇明鉴!”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登时把朱元璋气得暴跳如雷。 他低头就要找个趁手的东西,抽死他们。 却看到朱雄英当了真,正拿着毛笔,皱着小眉头,在认真的尝试计算呢。 旁边就是陆知白刚才算兔子的稿纸,上面数目惊人的大。 朱元璋只是模糊的知道,照宗室那样的生法,数目也不会小,但具体有多少他并没有仔细算过。 朱元璋皱紧了眉头,胸膛起伏,思索起来。 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大魔王再怎么凶,也还是得打下去,陆知白神色严肃的说: “兹事体大,父皇不可凭自身喜好施政,要理智判断。 分封皇族,本无可厚非,但旁推之恩,未免太广了。” 皇族有爵位的家庭,嫡长子可以世袭爵位,余子降等—— 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 镇国将军岁禄一千石。 奉国将军岁禄六百石。 同级别的女性,俸禄会少些。 但最低等的,也是年入二百石,比正五品的待遇稍高。 朱标跟着说: “不错,最初人数还少,但几代之后的宗室数量,恐怕真的难以想象啊……” 朱元璋脸色阴沉,皱紧眉头,并没有说话。 陆知白再道: “父皇自然知道,一千石米需要两千石稻谷,需要八百亩地才能种出来。 这些地,至少要五十个农民耕种一年……” 这也是朱元璋最喜欢的算法。 为什么他总觉得官员俸禄不低呢?因为他就是这么算的。 朱元璋听了,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几分。 他张口想说什么,但终究闭上了眼,继续思考。 陆知白与朱标悄悄对视一眼,魔王已经被沉默了! 朱标露出一个微笑,眼睛很亮。 他对老朱倒也不是很怕。 毕竟孙贵妃死的时候,老朱让他服丧,朱标坚决不从,老朱气得拿剑砍他…… 陆知白也微微一笑。 朱元璋睁开眼,就看到这两家伙眉来眼去的,也不知道勾搭多久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沉声命令道: “来人!把咱御案上的奏疏都拿来。 再把户部尚书叫来,带上算盘和四个吏员!” 第328章 大明有多富,才能白养这么多人? 现在户部尚书,是范敏在代理。 也就是还在试用期。 户部之事向来繁重,责任如山,难度巨大。 当范敏带着四名文吏踏入春和宫,一眼瞥见老朱那阴沉如墨的面色,他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 完了,今天一个运气不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几堆奏疏早已有人拿来,朱元璋批着奏疏,向户部众人大概说了为何召他们来。 朱元璋讲了太子改编的题,把平均生子的数量改为四人。 他沉声说: “就在这算吧,二百年内,咱的后代,嫡系和旁系,人数究竟多少?依照当下规制,岁禄耗费多少?” 范敏听闻,内心彻底凉透了。 那四名低头的吏员,后背也是冷汗滚滚。 这个话题,沾之即死! 皇上怎会突然要深究此事? 很快有人搬来书桌、笔墨纸砚,让他们现场办公。 范敏强装镇定,吩咐:“那就开始算吧。” 四名吏员彼此对视,皆是满脸的茫然,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朱雄英用小手挠着脸,脸上沾染了墨,像一只小花猫。 他虽然努力尝试计算,可还是太难了。 刚开始就难住了,只好一个人一个人的算。 朱标也在认真翻阅奏疏。 陆知白坐在他身旁看着,假装十分严肃。 忽听朱元璋怒声问道:“怎么还不开始?” 一名文吏急忙拱手,惶恐道: “陛下息怒,我们不知如何开始。陛下如今有二十位皇子,然而年龄差距极大……” 朱元璋明白。 第二十子刚刚出生,与朱标相差足足二十四岁。 朱元璋皱眉头说道: “将他们统统视作二十岁!这二十年,在开始固然重要,放在二百年后就不打紧了。” 于是户部的人,赶紧埋头计算。 只是数目复杂,还要区分世子与其他人,户部只能详细书写计算过程,只为一旦出错可以追查。 他们不停地计算着,朱元璋与朱标默默批阅奏疏。 朱雄英算了一阵子,只感觉思绪一片混乱,好似小马拉大车。 他先前哭了许久,此时已疲惫不堪,不禁打起了哈欠。 陆知白趁机将他带去休息。 朱雄英微微撅起嘴,满脸的郁郁不乐,不像往常见到姑父那般欢喜。 不过,还是愿意和陆知白交流。 朱雄英叹息道:“我怀疑,我并没有那么聪明。 这世上有着众多难题,我都找不到答案……” 陆知白轻声宽慰:“殿下想得太多了,先睡吧,多睡觉就会聪明。” 他心中暗叹,朱雄英才六岁,就已经明白许多人二三十岁才深刻领悟的道理—— 承认自己有平凡甚至平庸的一面。 真是少走二十年弯路啊! 陆知白守着朱雄英入睡,自己也眯了一会儿。 等睁开眼睛,已经饥饿难耐,却也没办法。 他再次来到外面,户部的人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依旧没有算完。 又过了一个时辰。 朱标也坐不住了,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朱元璋也不耐烦,问道:“算到什么地方了?” 范敏赶忙回禀道:“陛下,已经算到第七代,也就是一百二十年了。” 他们遇到了一个难题,却不敢说出口。 就是人的寿命,短短数十载,究竟应该算作多少? 但这没法说啊,所以他们只好假定朱家人个个不会死,一直这样算下去。 朱元璋站起身来,亲自查看。 户部众人算得倒细致。 第一代是二十位亲王。 他们的后代全部封王,第二代多出来二十位亲王,六十位郡王。 就这样不断地开枝散叶下去…… 到了第五代,也就是八十年的时候,新增数量还不算惊人,仅仅只有数千而已。 可到了下一代,新增人口突然爆发式增长,总数达到了两万! 再加上以往各代的人数,总计将近三万人。 到了一百二十年,数目令人胆战心惊。 新增人口,一下子达到了八万多人! 再下一代,更是可怕至极,新增人口将近三十三万人! 朱元璋眉头紧拧,脸色阴沉到极点,能滴出墨汁。 实际情况不是计算的这样,但也相差不远。 平均一个男子生四个儿子,对于王室这个标准已经很低了。 他一个人就能生二十个,何况还有女儿。 人数已经如此众多,更不用说爵禄了。 朱标过来看了看,也被这数字惊到。 他的神色比之前更加凝重,轻声道: “没想到这数字竟然如此巨大,这还只是比较低的可能……” 陆知白没有说话。 证据已摆在眼前,朱元璋如此聪明,还是让老朱自己去思考吧,这种事自己就不要插嘴了。 朱元璋皱着眉,一番思索: 最初的几代,影响确实不大,越往后情形越发严峻。 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死亡人口算不算影响都不大了。 就算全部按照最低的待遇来算,到了第七代的时候,那也是八万多个五品官啊! 当下全国的文武官员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么多五品! 每年所需的爵禄,远远超过一千六百万石米! 要是他有这么多粮食可以调用,早就把残元杀穿了。 因为,当下全国每年征收的粮食税,大多数时候是两千万石左右。 然而一个国家,方方面面都需要用钱粮,现在有些时候就已经拆东补西了,不然为何要加印宝钞。 朱元璋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纸上的爵禄数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瞳一缩,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难道一百年后的大明,已经富强到每年税收,都远远超过两千石粮食,所以能毫无负担的供养宗室? 难道不需要建设各种工程? 不需要军费? 不需要给官员发放俸禄? 就这,还得祈祷年年都是风调雨顺,不要有水旱灾害,不要有地方叛乱…… 户部的人战战兢兢,大概算到一百四十年,个个心中骇然。 朱元璋也已经不想再看,挪开目光,烦躁摆手道:“够了,都退下!” 户部上下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匆忙退走。 陆知白与朱标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但这次都没敢笑。 朱元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点名问道: “驸马,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你早就有想法了吧?!” 第329章 没关系,等我登基,亲自动手! 这可是一道送命题。 陆知白连忙说:“这是皇族的家事,儿臣没有置喙的资格。” 这正是之前朱元璋训斥他的话。 朱元璋冷哼一声:“让你说你就说!” 陆知白于是说道:“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他言尽于此。 没明确老朱的态度之前,他是不会说更多的。 朱标思索片刻,淡定的说: “父皇,这是将来的事情,远隔百载,不必太过担忧了。” 陆知白心中不禁暗笑—— 朱标必然想的是,父皇不愿处理,没关系,等我登基,亲自动手! 朱元璋出身贫苦,经历太多丧亲之痛,如今年龄最大,自然关爱后辈,完全是个封建大家长。 但朱标不一样,他还年轻,那些未来的子孙后代,隔得太远,他没有丝毫感觉,并不怎么心疼。 朱元璋神情凝重,满脸不悦: “你是说,五世之后的,就不管他们了?!” 陆知白还没有说话,忽然有宫人通传说,皇后来了。 几乎同时,马皇后款步而来。 马皇后见气氛虽然紧张,但并没有出事,便含了一丝微笑说: “宫人通传的慢,我不久前才得到消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陆知白与朱标都满脸乖巧,没有说话。 朱元璋皱眉,叹口气道: “这事说来话长。” 刚好朱雄英睡醒了,迷迷糊糊地走出来。 马皇后抱着大孙,问了几句话。 朱雄英答了,又说饿了。 朱元璋便摆手说: “你们几个,用膳去吧。” 陆知白要饿扁了,忙是与朱标、朱雄英一起去了膳堂。 他回头看了一眼,晓得朱重八肯定要找他的妹子撒娇了…… 三人走后。 朱元璋皱着眉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 又让马皇后看算出来的数据。 马皇后见了数目,不禁也颇为惊讶,说: “这么多?……这算法,应当是有不小误差,但思路是没有错的。小陆真是一心为大明着想啊!” 朱元璋正满心的不爽快,哼道: “咱想让子孙后代都能过上安生日子,最少也是衣食无忧,不要再吃咱以前的苦头,可偏偏事与愿违! 一百多年后,大明绝对无法负担这么多宗室的!” 再说了,以后这么多人只吃饭不干活,哪怕他疼惜自家人,也一样觉得很是不妥。 连他做了皇帝,都这般勤政,宗室凭什么啥都不做??? 不说为君分忧、为国效力了,有相当一部分皇族,不要为害民间就谢天谢地了…… 马皇后也是叹了口气,却并不说话。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 “咱知道这样不行,问题是,该怎么办?! 既能让咱子孙后代得以延续,又不至于让朝廷负担太重……” 他心里非常清楚,朝廷赋税不足,就只好采用各种办法加征。 到时候民怨沸腾,国家就不安定,离灭亡就不远了。 马皇后说: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后宫不得干政。” 朱元璋气鼓鼓地哼道: “这是咱的家事,不是国事!妹子,这可是天大的事!” 马皇后这才露出笑容,说: “不如咱们先研究一下,以往那些朝代是如何做的?比如宋、唐、汉。” 朱元璋颔首。 沉默片刻,他问马皇后道: “先不说其他朝,你是如何想的?” 马皇后思忖片刻,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重八,哪怕你是皇帝,也不可能给每个子孙铺好路。 就不说以后了,哪怕现在,有些孙子,咱都没有见过呢……” 另一厢,陆知白和朱标、朱雄英用午膳,正开心呢。 桌上还有些兔肉做的零食,都是陆知白带来的。 朱雄英一言不发,用小奶牙狠狠的咬着兔肉。 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什么动物,能比兔子让他印象深刻了! 而比起朱元璋的焦虑忧愁,朱标简直称得上开心,面带微笑。 他虽并未多说,对待陆知白却更为亲密了,亲自布菜。 等吃完了饭,朱元璋又叫他们过去奏对。 他一定要听陆知白、朱标有什么想法。 陆知白没办法,只得说: “第一点,孟子已经说过了。具体来说,就是参考宋朝,爵位降等。 五代之后,便没必要再行分封,自然的成为平民。” 朱元璋听了,没反驳,也没赞同。 皇子和勋贵不一样,勋贵的爵位只会有一个人继承,其他人还是要自谋生路的。 但宗室都会有爵位,只是品级不一样。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问:“还有呢?” 陆知白说: “应允许宗室在朝中任职,或是做别的事。 陛下乃人中龙凤,各位皇子也都是龙章凤姿,后代之中定然也有诸多人杰。 如果他们不能为国效力,只能窝在家中,岂不遗憾?”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皱。 这一点,刚才密谈,马皇后也提到了。 她是觉得,朱元璋把后代们拘得太狠了。 朱元璋却有自己的考虑。 他希望其余诸脉都安分一些,好好的待在家中,不要生事,更不要和朱标一脉抢皇位! 所以,让他们去经商,怕丢脸;去从政、参军,又不太放心,怕他们拉帮结派。 宗室如何处置,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陆知白最后又说: “陛下可令史官与大儒,详细剖析历代宗室得失,儿臣就不多言了。” 朱元璋听了,缓缓点头。 他现在已经平静了许多,总结道: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一是削减分封人数,二是降低待遇等级,第三是让有才能的人得以施展。” 陆知白点了点头。 朱标说:“父皇圣明。” 朱元璋仍然绷着脸,神色严肃: “这思路,咱大体赞同,但具体做到什么程度,是个问题。” 马皇后宽慰: “已比先前完善许多,一步步来就是了。” 朱元璋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 “咱会仔细考虑的。” 陆知白转动眼睛。 他身边,马皇后、朱标、朱雄英齐聚,倒是不常有。 反正已经作了死,不妨更大一些。 陆知白索性心一横,拱手道: “请陛下封赏叶伯巨!” 朱元璋微微一愣,皱起眉头: “谁是叶伯巨?” 第330章 想起叶伯巨,老朱悔断肠 朱标也在皱眉回想。 他略有印象,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朱元璋也记不起了,这天下的官员实在太多了。 陆知白神色肃然地说: “叶伯巨少年时即有才名,后入国子监读书,任山西平遥的儒学训导。 洪武九年星变,他上书认为当今之事,所过者有三:一是分封太侈……” 陆知白还没有说完,朱元璋已经想起来了,脸色瞬间变了,怒道: “咱想起此人了,他的奏疏说得也太难听了,离间咱的骨肉!” 陆知白沉默片刻,拱手道: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叶伯巨是对的,请陛下认可他的忠义!” 朱元璋如果这般做了,就等于向叶伯巨道歉! 虽说,叶伯巨当时说的,并不是宗室问题。 但藩王,也是宗室的一个特殊部分嘛。 叶伯巨敢言常人所不敢。 他早就说过了,照这么分封下去,以后供不起,或者藩王坐大,必然要削藩; 一削,藩王就会有怨气,要反抗,大明就迟早要完!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分封这么多藩王! 以往,陆知白看史书的时候,就深深为此人遗憾。 这般忠直之士,却被老农心思的朱元璋一言定死罪,要亲手射死他。 即便朝中大臣有心解救,但最后,叶伯巨还是在牢狱中受尽虐待,活活饿死…… 颇有远见的忠臣,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愤慨! 只可惜朱元璋死得早,没看到朱棣和朱允炆的叔侄相残,他被叶伯巨啪啪打脸。 朱元璋眯眸,盯着陆知白: “你好大的胆子!” 朱标则微微睁大眼,神情有些意外。 他望着陆知白,眼中的欣赏之意越发强烈了,简直有些敬佩。 马皇后也没想到陆知白竟如此正直,暗暗点头。 她也不会任由朱元璋发脾气,劝道: “天底下忠义之士不少,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此刻的朱元璋脸色涨红,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但陆知白望着他,眼神依旧澄澈,面不改色。 并没有丝毫嘲笑他的意思。 只是希望,能给叶伯巨讨一个公道! 依偎在马皇后身边的朱雄英,旁观了这么久,也隐约明白了些事。 朱雄英突然说: “皇爷爷,你是不是做错了事?你不是告诉孙儿,做错了不可怕,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被一个小孩这般说,这打脸的力度,是其他人的一万倍! 朱元璋脸皮再厚,也有些绷不住了。 他神色阴沉,索性叫宫人收拾奏疏和草稿纸,带上东西,直接走人! 陆知白和朱标拱手送他。 马皇后更关心大孙,慈祥地安慰撅起嘴又不开心了的朱雄英,劝他不要多想。 朱标和陆知白,则得空到一旁散步去了,说说贴心话。 朱标满眼都是欣赏,对陆知白说: “今日我才知,你的正直犹如松柏,自有凌寒之傲骨!” 陆知白则是笑道: “还是太子殿下胆大英勇,敢于提及此事,这向来是忌讳啊。” 朱标微微一笑说: “论起大胆,还得是你。好端端的,你和雄英问起兔子做什么?难道,已提前料想了每人的反应?” 陆知白绝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心机boy,连忙说: “殿下这话可就诛心了啊!栖霞如今遭了兔灾,到处都是兔子,我实在是不忍去想将来。” 朱标只是微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亲昵的低声说: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此次联手,估摸着也能劝父皇彻底改了主意……” 他满脸的高兴,张张口,又忍住了,省略了一万字吐槽老爹固执的话。 朱标满面春风,好像得了诸葛亮的刘备。 陆知白凝视着他,感觉对他的认知又刷新了。 原来,朱标也是很有想法的,只不过未曾释放过太多光芒! 另外,朱标平时忙碌,两人见面不多,书信往来占大半,关系倒也不错。 这跟他去年过年送给朱标的五千贯钱,没有丝毫关系! 陆知白露出微笑。 虽说朱标现在治国等方面,比朱元璋嫩许多,好处是没那么固执,更容易接受新鲜事。 朱标今日的表现,让他颇为惊喜,陆知白忍不住高声喊道: “大哥!!” 朱标对陆知白,也比以往更为欣赏,很是配合,喜悦的应道: “贤弟!!!” 两人相视而笑。 一棵树后,折返回来的朱元璋,看着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顿时眯眼。 朱元璋皱起眉头,哼了一声,低声嘟囔:“两个小兔崽子!” 他气得牙痒,这两个家伙谋划多久了?一唱一和的。 朱元璋负手而立,一旁的宫人说: “陛下请广智侯前去奏对!” 陆知白转头一看,瞧见阴魂不散的老朱,满心卧槽,却也只好过去。 朱标见状,便跟了过来。 朱元璋哼道:“咱会吃了他咋的?” 朱标文质彬彬的拱手说:“父皇若要细论此事,儿臣自然要旁听。” 朱元璋返回武英殿。 立刻就叫人把叶伯巨当年的上书翻出来! 第二件事,叫一些儒生和史官,去把汉、唐、宋的宗室制度,研究清楚,呈报上来。 宫人翻找了许久,终于在故纸堆中找出一本陈年奏疏。 朱元璋面色凝重地翻开。 桌上,还放着户部刚才的演算稿纸。 “割一时之恩,制万世之利,消天变而安社稷,莫先于此……” 当年一看,朱元璋便勃然大怒,甚至连后面写了什么都没细看。 如今再看,却是说不出的喟叹。 朱元璋看着叶伯巨当年苦口婆心相劝,再看看那庞大的岁禄数字。 看着看着,他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满心都是懊悔。 悔悔悔! 陆知白和朱标静静望着他。 朱元璋发了一会呆,叹了一声,开口,对朱标说: “标儿啊,这件事,是个极大的教训! 当了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单凭喜好,罔顾忧患,何其愚蠢啊!” 朱标噙着一丝微笑,却并未吹捧他,耿直的拱手说: “父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陆知白:“……” 第331章 既然如此,咱把黄金洲封给你吧 陆知白忽然好羡慕朱标,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他在思考,为啥自己没能穿成朱五四呢,岂不是更爽? 朱元璋喊道:“驸马!” 陆知白回过神:“到!” 朱元璋缓缓地说:“你与叶伯巨,一般忠义。” 他的目光,有些深意。 开国有异人相助,治国也一样需要。 陆知白既然出现了,还年轻好哄,没到老奸巨猾的时候,朱元璋自然不想放弃他,也不希望关系变差。 既然陆知白希望给叶伯巨讨个公道,叶伯巨也确实忠心且有远见,给予些嘉奖,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如此,还能千金买马骨,激励天下真正有才识者。 一念变而天地宽,朱元璋吩咐身边宫人记着: “叶伯巨,忠直之士也,于其家乡浙江海宁,赐忠义牌坊一座,建祠,谥‘忠献’! 令其子,入国子监读书,廪膳等一应待遇,比照诸生,倍之。若无子……” 朱元璋思索一番,道: “若无子,令其女入栖霞女学。若无女,令其宗族择子过继,再入学。” 除此之外,还赐了一些钞、帛等物。 朱标和陆知白听着他一字字念出,不由得对视一眼,心情激荡。 这道旨意一下,就代表朱元璋认可了叶伯巨上疏的一些内容。 虽然没有明说,但实质上,就是道歉! 迟来,也比永远不来要好。 陆知白微微含笑,望着朱元璋。 知错能改,而不是死要面子,这才是千古一帝该有的样子啊! 同时,此事也让他看到了一些改造朱元璋的可能…… 朱元璋虽然专行独断,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和软肋。 就是大明! 只要真的能把道理讲透,老朱是会听的。 驸马的身份,和朱标、朱雄英等人交好,这是陆知白的优势,可以让朱元璋好好听他说话。 朱元璋把叶伯巨的奏疏递给朱标,让他和陆知白传阅。 等他们看过之后,朱元璋问道: “宗室之事,咱心里已有了些想法,但分封藩王,你们认为该如何?” 这件事,涉及朱标的利益。 朱标眉头微皱,在思索着,并没有立即开口。 按照他一贯的风格,自然是要先为兄弟们说几句话,以显示兄友弟恭。 但即便如此,藩王坐大,依然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不可能因为他们这一代关系好,下一代关系还好啊。 朱元璋凝视着他们,语气沉重的说: “尽管说来!咱现在再给历代子孙,立一个规矩:凡上书劝谏,忠于国、民者,皆不可杀! 他们的话或许不好听,但至少忠君爱国。咱现在是理解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陆知白满脸的欣慰。 老朱你悟了呀,孺子可教啊。 聪明的人悟性好,就是不一样。 陆知白含笑说: “儿臣以为,若行降爵制,分封藩王或许并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大明的疆域还不够广,把他们分封得太近了……” 朱元璋和朱标都望着他,沉思起来。 其实大明宗室,也是一种降爵制,但和宋朝不一样。 宋朝皇族降着降着,就变成平民了。 大明皇族最低的爵位,都是奉国中尉,相当于五品官的待遇。 这是降了个寂寞啊! 朱元璋颇为意外的说: “咱还以为你和叶伯巨是一般看法。你这说法,倒是闻所未闻!” 陆知白道: “我认可叶公的高风亮节,但并不赞同他的全部提议。 再说,他那时并不晓得世界比元朝的疆土还要大,认为藩王问题严重,也是情有可原……” 朱元璋听着就笑了起来,说: “既然如此,咱把‘黄金洲’封给你吧!” 他打开那万国舆图的卷轴,看了一眼。 在大明东边,隔了一个大洋的那块陆地,被标记为黄金洲。 陆知白眼睛亮了,还有这样的好事? 那他以后岂不就是美洲老祖了? 他忙说:“陛下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 “先平了倭寇再说吧~” 陆知白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过现在封给他也没有用,还没有可以横跨太平洋的船队。 而朱标思索一番,开口道: “妹夫此言颇有道理,以后开疆拓土,也需要有放心的人前去镇守。” 陆知白说: “关于藩王的护卫军,这些我不太懂,但其封地,是否可以采用‘轮换制’? 比如每过二十年,把边疆藩王迁往内地,内地藩王放往边疆? 如此,还能稍微抑制大兴土木。” 费尽心思建好宫殿,还没享受几年,就要便宜别人了…… 朱元璋眼睛一亮,点头:“这倒又是一个点子。” 陆知白连忙说: “陛下,儿臣不过随口一提。每一种制度都会带来无数种可能,还需要审慎思量。” 朱元璋颔首,神情终于高兴了些许,说: “今日你有功了,你的建议咱都记下了,且歇着吧。” 于是陆知白就先退了。 宗室和藩王制度事关重大,一时半会难以出台,肯定要研究论证一段时间。 陆知白相信朱元璋心里有数,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相当于解决了。 真是一身轻松,脚步轻快。 陆知白思来想去,又去见了朱雄英。 这小家伙今天备受打击,万一得了抑郁症就不好了…… 结果马皇后还在春和宫,想尽办法逗大孙开心。 陆知白向他们行礼。 马皇后笑道:“正要遣宫人去找你呢,解铃还须系铃人。” 陆知白汗了一下,忙说: “儿臣就是惦记着皇孙不开心,特意来宽慰他……” 有些事不上秤四两重,上了称千斤打不住! 希望他们不要再追究此事了,他真不是故意拿兔子去为难朱雄英的。 老朱那个脾气,他只能曲线救国啊…… 朱雄英也忙着劝说马皇后: “皇奶奶,我真的挺好的,您不要再担心了……” 马皇后笑说:“好好好,我不说话了,你们两个聊。” 她在一旁听着,陆知白会怎么劝朱雄英。 陆知白说:“殿下,我给你讲几个故事吧……” 于是他就开始说起了《列子·汤问》中愚公移山的故事。 第332章 宗室改制,这主意是胡惟庸出的啊,与我无关 朱雄英听着移山之事,皱起小眉头,一脸不可思议。 陆知白总结:“所以在时间长河里,个人才智作用有限,就像一滴水。 真正有用的是集体,大家都贡献力量,小水滴汇聚成小溪、河流、大海。” 朱雄英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突然反驳: “姑父,你说得不对!虽说大家发挥作用重要,可他们得先知道干啥呀。愚公更重要,是他让大家搬山的。” 马皇后在旁笑盈盈。 陆知白有点尴尬,这小家伙脑瓜还挺灵光。 朱雄英又严肃盯着他: “姑父,你带工匠改进好多东西,你最重要,他们想破头都想不出。” 陆知白刚要解释:“其实他们……” 朱雄英却摇头不听: “姑父,别哄我了,我又不是天才,也不是神童,没那么聪明……” 朱雄英小脸上满是无奈。 陆知白认真问:“那殿下觉得哪些方面算有过人才能,才是天才?” 朱雄英皱眉想了想:“好多呢。” 陆知白道:“是不是别人做不到,只有他能做到才算?” 朱雄英点头。 陆知白便笑了:“我听说有个卖油老头,不用工具,就用瓢,能把油从铜钱的孔倒进去,一滴不撒,殿下觉得他是天才不?” 朱雄英点头:“是呀。” 陆知白又说:“可他不是天生就会,卖了一辈子油,练几十年才练成。” 朱雄英张张嘴,哑口无言了。 陆知白总结:“殿下,天赋资质重要,但坚持勤奋更重要。 不要妄自菲薄,你聪明着呢,我说的这些,其他小孩可听不懂。” 朱雄英眼珠转转,大受安慰,认真说: “我会记下姑父今天说的,好好想想。” 陆知白笑着握住他小手:“殿下以后能成大事。” 马皇后在旁听着,暗自点头,心里也宽慰不少。 陆知白趁机提议:“往后把皇孙养在母后宫中吧。我给母后请安,能顺便看皇孙。” 马皇后想想说:“有道理。” 陆知白想逗朱雄英开心,说:“我刚生了个儿子,带你去看看?” 朱雄英眼睛一亮,乐了:“我听说了,还送了玩具给小弟弟呢!” 陆知白笑道:“看到了,他太小用不上,长大再玩。” 朱雄英炫耀:“我也有弟弟~” 陆知白道:“我晓得,熥哥儿嘛。” 朱允熥快两岁了,小小一只,胆小,怕见生人。 可能因为太子妃生他的时候难产,他有点缺氧,呆萌呆萌的。 提到这小皇孙,马皇后便想起太子妃,神情微暗。 朱雄英也沉默了。 陆知白赶紧岔开话题:“殿下,你去我家不?” 朱雄英抬头跟马皇后说:“皇奶奶,我想去。” 马皇后笑说:“去吧,带上俩侍卫。” 陆知白带朱雄英坐上自家大马车。 朱雄英平时很少出门,看东看西,兴奋道:“姑父,你家马车真大!” 陆知白笑说:“刚研制的,除了贵没毛病。” 他给朱雄英绑上安全带。 朱雄英面不改色,瞧着孔里扯出的长布带,好奇:“这是啥?” 陆知白把卡扣系好,自己也绑上,解释:“这叫安全带。” 又给他讲惯性。 朱雄英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姑父真聪明!” 陆知白好笑,自己不过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话说回来,朱雄英其实算他大弟子啊。 陆知白带他看了自家幼崽。 陆清嵘还没满月,只会唔唔,大眼漆黑。 朱雄英参观,惊叹道: “好小!等他长大了,我们一起玩。” 陆知白用小娃娃哄了半下午,朱雄英总算忘了兔子的事。 用过晚膳,便送皇孙回去。 陆知白乘着夜色回府,长叹道:“做好事不留名,就是累啊!” …… 这一次,朱元璋效率超高。 没几天就传出消息,皇帝召重臣讨论宗室制度。 基本思路已定,关键是具体规则。 不久,圣旨就发了。 大改了现行的分封和宗室制度。 第一是降爵,从朱标算第一代,第六代就没爵位了,变成平民。 但以后,每一脉会由皇帝择优,赏赐一个亲王或郡王爵位,不然除了朱标,其他皇子的后代都会变成平民。 第二,宗室子弟都要来南京上学,十四岁后需游学两年,可以参加科举。中举当官,只能做京官,不能外放。 也能考武举,从军就按军法管,一开始都只是小旗,和普通兵一样,按功晋升。 同时,鼓励宗室在文学、医学、水利、科研方面发挥所长,获取合法收入。 第三,便是封地轮换,就藩满二十年,得换地方。 这旨意,紧跟在封赏叶伯巨的圣旨之后。 文官们激动坏了,不敢相信。 独断专行,极其看重家族传承的朱元璋,能下这旨意? 户部透了点风,说是皇上算了以前宗室制度的花销,那数目,任何国家都无法承受。 第二天上朝时。 文官们主动跪拜,激动不已。 韩宜可等人想起因谏言死的叶伯巨,甚至是御前失仪,痛哭流涕。 许多大臣连声夸赞朱元璋是圣君,大夸特夸。 这类奏章朱元璋已经收了一堆,不得不在早朝时说: “别再上书庆贺此事了!” 但大家的夸赞,终究让他心情好了一些,却又有了新的郁闷。 一个个的,平时不敢提,现在暴露真实想法了吧! 夜晚,朱元璋写他的今日所得。 “如此看来,想要知道大臣心中的真正想法,还需讲究些策略……” …… 广智侯府。 朱橚找上门来。 “我说父皇怎么莫名其妙像那样的旨意,原来都是因为你……” 改制的事,对于满朝文武是好消息,但对皇族可就是晴天霹雳了。 也因此,朱元璋暗示了许多人,不要胡乱往外说倡议者。 但朱橚却是能知道的。 他简直痛心疾首: “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在背后拿刀割我们!” 陆知白满脸的义正辞严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主意不是我出的啊!” 朱橚挑眉:“还能有谁?” 陆知白严肃道: “胡惟庸!不愧是做相国的男人,一眼就洞穿了大明未来的忧患!” 第333章 请你们研究一个东西,叫做‘土法青霉素 朱橚简直气笑了: “胡惟庸死了都快一年了,他托梦给你说的?” 陆知白笑着说: “你不晓得么?审问他的时候,我和他待了一上午,他与我说了许多治国方略。不愧是相国啊,目光如炬,高屋建瓴……” 朱橚满脸不信: “他有这么好心,又怎么会谋反?” 陆知白摊手: “这些手段,大概就是想自己当上皇帝再用吧,结果变成了将功赎罪……” 朱橚眯眼看了他一会,还是不信: “都赖胡惟庸身上,死无对证是吧?” 陆知白只是笑。 朱橚便也笑了,说: “其实我也没那么气,就是不懂,怎么父皇突然想起对宗室动手?” 陆知白便给他说了,户部算出来的岁禄结果。 朱橚眼睛瞪得很大,摸着下巴说:“父皇圣明啊!” 陆知白问道: “五哥不生气了?” 朱橚挑眉: “等到五六代,我早就烂了吧,管它洪水滔天呢…… 再说,我能做亲王,已经是父皇降下雨露了,至于子孙后代……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了。” 陆知白抚掌赞道:“五哥真是有大智慧!” 朱橚忍住笑,立刻改口: “不对,我很生气,我们被你坑惨了,你得补偿我~” 陆知白哈哈大笑,倒不意外: “行啊,我前段时间得了好东西。 但你先答应我,以后跟兄弟们提起,就是胡惟庸干的,万万不能抹杀他的贡献!” 朱橚点头,一脸揶揄:“对,都是胡惟庸干的好事!” 陆知白便说: “之前父皇赏我马,我要了十匹‘果下马’,很可爱的,送两匹给我的侄子玩。” 朱橚照单全收:“给小孩玩倒是正好。” 这果下马虽然很矮,因为数量稀少,价格比普通马还贵,乃是贡马。 果下马,骑这马可以从果树下穿过,是原产中华的唯一的矮种马,产于广西德保,所以又叫德保矮马。 这原本是为朱雄英准备的。 剩余的马儿可以找人饲养繁育,等自家娃儿长大,想骑哪个骑哪个。 朱橚又给给给的笑:“这马给你骑最合适~” 陆知白昂起下巴:“我还有军功呢,你有吗,有吗?” 朱橚得意道:“我没有,但我有医书快问世了。你们只会杀人,我会救人~” 陆知白想了想,说:“你赢了!现在也有显微镜了,刚好,我有一个项目需要你。” 朱橚一听就眼睛放光:“来啊!你又有什么好点子?” 陆知白说:“请你们研究一个东西,叫做‘土法青霉素’。” 朱橚道:“好奇怪的名字~” 陆知白笑了: “这东西其实很常见,就是吃食发霉,长的绿毛!却可以用来杀菌。 早在唐朝,长安的裁缝,就会用浆糊上发的青霉涂在伤口上,可惜没有显微镜,他们也没能深入研究。” 朱橚一听,更感兴趣了:“可以治外伤?!那作用就大了,你快说!” 陆知白说:“还可以治内伤呢~具体说来,有些复杂……” 他把土法提取青霉素的基本步骤,说了一下。 朱橚用纸笔记了下来。 陆知白再次严肃的强调: “霉菌有很多种,没用的叫杂菌,靠你们分辨了。 杂菌多了,会有毒。所以一定要保证纯度……” 朱橚连连点头,已经感觉到难度了。 陆知白又说: “记住,要是发现了优秀的青霉菌种,一定要单独把它保护起来,种在培养皿中,代代繁殖,一切就靠它了!” 朱橚点头,复述道: “晓得了,不同食物发的霉,质量和产量都不一样,要挑最绿的养。我会叫他们好好试验的。” 回想一番种种资料,陆知白叹道: “这事没有那么容易,但我们现在要求不能那么高,先把初代做出来,再慢慢改进……” 朱橚点头:“我们能给后人铺好路,也很不错了。” 陆知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没事,尽管去做,我还有知道一种东西,等你把青霉素弄出来,我就告诉你。” 朱橚瞪他:“就不能现在说吗?” 陆知白说:“这东西的提取稍微简单一些,只需要些仪器。不着急,任务那么多,你们又不是牛马,慢慢来嘛~” …… 很快又到了七夕。 距离去年展示发电机,又一年过去了。 过了七夕,陆知白派李默回家乡,代自己中元节祭奠父母。 朱橚又来了一趟,说他上疏向朱元璋请求拨些钱粮,来建设医学研究所。 结果朱元璋批道: “医学研究所并入春和大学!咱当初拨了三万贯钱,一年就花完了吗?” 朱橚鹅鹅鹅的笑: “在哪都不重要,要紧的是我没钱了!现在各地来的郎中已经有大几百,还有许些人在考察期……” 陆知白说:“既然如此,刚好我早已考虑对大学进行改革~” 春和大学校内的建设就没有停过,如今又建设了许多教学楼和宿舍,为将来分院系做准备。 医学研究所想要过来,他自然是全部接收。 陆知白画饼道: “你们在做什么课题?都要申报项目,咱们管理应该精细化,到时我再看看,每个项目应该下拨多少科研经费……” 朱橚摩拳擦掌: “好说,等再有一些成果,我就可以升教授了吧?” 陆知白向朱元璋上书,提出春和大学更名为“大明皇家科学院”。 叫学院还是科学院,他纠结过,最终还是选了科学。 这沐浴皇恩之意,已经写在明面上了,朱元璋看了,自然答应,还亲自赐字。 于是,皇家科学院开始挂匾,改制。 现在,细分出了教育、医学、机械、农学、经济五个学院。 每个学院都会教授相关联的知识,比如医学院也研究药材,毕竟现在没有条件分得更细。 随后便是期末考试。 考完之后,第二届学生放假半个月。 第一届则是继续在栖霞做牛马。 这时也到了七月十八,建校一周年的纪念日。 同时,也是马皇后的诞辰,洪武千秋节之一。另一个是太子朱标的生辰。 帝后二人,崇尚节俭。 连老朱的生辰都是不受献,不赋诗,不赐酺,不斋醮。 皇后生辰也并不铺张,和去年一般,没有大设宫宴,只简单办了家宴。 第334章 徐达返京,看世界地图 虽早有规矩在前,可儿女若执意表孝心,帝后又岂会拒绝? 陆知白与去年一般,亲手抄写了一遍《药师经》呈上。 洋洋洒洒五六千字,皆为亲自书写,一字不错。 抄罢,他还于心中默默将此抄经功德,回向给马皇后,祈愿她身康体泰。 其余在京的皇子皇女,亦有大半,呈献寿礼。 虽不贵重,却皆饱含深情厚意。 朱元璋阅过陆知白所抄之《药师经》,不禁瞥他一眼,暗自思忖: 怎的咱生辰之时,你就懒得动爪子了? 无妨,再有两月就到万寿圣节,且看他如何表现。 转眼已至月底,陆清嵘小娃满月啦。 自是要摆满月酒,操办诸般仪式。 陆清嵘倒是乖巧,鲜少哭闹。 如今他已长开些许,变得白嫩如玉,那一双大眼仿若黑葡萄般漆黑,五官精致可爱,与刚出生时判若两人。 陆知白慨叹:“果真是有苗不愁长啊!” 不知不觉,这娃儿就长大了一丢丢。 众多工匠纷纷送来各式幼儿所用之物,诸如摇篮、小车等玩具,几乎堆积如山。 陆知白只盼这娃儿长大,不是个拆家的二货。 …… 栖霞的一条河中,徐达负手立于船头。 前段时日,他接到诏书,召其月末至京。 于是徐达算好行程,从京杭大运河而行,于月末时,抵达应天地界,自栖霞渡口登岸。 徐达望着岸上熙来攘往、繁荣喧闹的景象,微微蹙眉,心有疑惑。 他问那艄公道: “此地可是栖霞?” 艄公亦环顾四周。 宽阔的河道几乎被大大小小的船只塞满。 他笑道: “贵人,此处正是栖霞,快要到渡口咯,只是有些拥挤,怕是得稍等,才能通行登岸……” 徐达取出望远镜,朝远方眺望。 但见一条灰白的道路蜿蜒通往山中。 路边诸多建筑错落有致,路上行人车辆络绎不绝。 他面露惊奇,感慨道: “当年我离京时,栖霞萧瑟破败,如今竟如此繁华,实乃奇事。” 艄公笑着应道: “贵人打北边来,恐有所不知,如今栖霞乃是广智侯的封地! 他慷慨大方,又对商人和我们这些小民,颇为惦记,故而众人都来此混口饭吃,久而久之,便成如今这繁荣模样……” 徐达边听边点头。 他知晓栖霞乃广智侯封地,却未料能被治理得如此之好。 徐达又垂眸,看了看手中望远镜,听闻此物亦是驸马改良而成,当真是奇人一个。 徐达此番返京,倒是有心见一见这位奇异的少年。 大小船只排着队,有条不紊地通过关口,到渡口停泊。虽说船只众多,速度倒也不慢。 徐达上岸后,仔细端详四周。 只见灰白色道路宽阔平坦,两侧客栈林立,车马行的生意亦是兴隆。 一辆辆牛车往返,路边有一种奇特的木质建筑,上面绘有大幅鲜艳图案。像茶寮,但又不是。 许多人坐在其中,等候牛车。 徐达稍作观察,略作思索,便明白了用处,不禁微微一笑,心中暗道: 这广智侯,倒是心思细腻。 只是他无暇多看,魏国公府派的人已经到了,接他回去。 徐达旋即入京城。 甚至,来不及回家稍作休息,便径直入宫面圣。 朱元璋听闻宫人通传徐达归来,顿时喜不自胜,亲自到殿外相迎。 徐达见之,赶忙疾行几步,单膝跪地行礼。 “天德,你总算回来了!” 朱元璋亲自将他扶起,笑得满脸皱纹。 朱元璋仔细打量着徐达。 只见他略显清瘦,颧骨稍高,目光坚毅,身形依旧挺拔。 然而一年多过去,他脸上,终究添了几分岁月风霜的痕迹。 朱元璋慨叹道: “时光如水流逝,天德,你也年近半百了……” 徐达道: “星辰流转,四季更迭,此乃自然之理。” 朱元璋道: “北地苦寒,你切勿过度操劳,务必保重身子。” 徐达露出笑容: “我每日习武不辍,倒是陛下日理万机,勤政爱民,更应当保重龙体啊。” 朱元璋轻叹了口气道: “唉,咱每日着实忙碌……不说这个了,待会便要用晚膳了。” 朱元璋留徐达用了晚膳,而后,两人一同进入御书房,去瞧朱元璋的宝贝。 正是那万国舆图。 朱元璋原本想悬挂起来,又不想被其他大臣瞧见,因而几乎随身携带。 如今徐达归来,朱元璋片刻也不愿等,当晚便给他看了这万国舆图。 徐达手持一盏明灯,看着铺在巨大书桌上的地图。 即便他性情沉稳,亦难掩极度惊诧之色。 徐达审视一番,先确认了大明及周边的地图,大致无误。 他神色凝重,问道: “陛下,此图从何而来?” 朱元璋此时倒是显出几分得意,道: “乃广智侯所献。咱观摩许久,思前想后,有许多的想法,特召你回来一叙……” 徐达那沧桑的手指轻轻抚过地图,神情愈发凝重。 他的目光移向西方,瞧见了一个帖木儿帝国。 徐达顿时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此图当真属实?” 朱元璋道: “恐半真半假,然亦有诸多可用之处。至于这帖木儿,驸马说不足为虑,咱不明所以。 或许是此国穷兵黩武,自取灭亡了。咱已派人前去查证,到时便知世上是否有此国!” 徐达不解地问道: “这许多国家远隔重洋,驸马如何知晓的?着实匪夷所思。” 朱元璋神色凝重道: “咱正要与你讲……” 夜色渐深,漆黑一片。 窗上,映出两人对谈的影子。 朱元璋与徐达,足足谈了大半宿。 至于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 又过两天,七月三十日。 陆知白提早前往栖霞,准备扒番薯啦! 他定下此日,早已告知朱元璋。 到了这天,一大早,朱元璋提前处理了些政务,携朱标、徐达,一同赶赴栖霞。 但在马车上,他仍是捧着奏疏。 这是陆知白改进后的四轮大马车,专门给朱元璋打造了一辆帝王限量版。 不仅相当舒适,各种设计也很贴心。 尤其是那安全带,让徐达啧啧称赞。 第335章 带朱元璋收番薯! 朱元璋、徐达与朱标一同乘车前往栖霞,沿途风景如画,秋色正浓。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栖霞镇上。 朱元璋瞧见路边有个招牌,写着“栖霞驾校”。 他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徐达朝外望去,同样是有些不解。 朱标说:“听起来,像是教人驾车的学校?” 朱元璋便笑了,说:“栖霞的奏报,咱已许久没看了,又有这般多新花样……” 他当即下令停车,亲自一探究竟。 今日来到栖霞,本就是为了视察。 徐达点头说:“这驾车,确实也需要好手艺。” 三人下了马车,走进驾校。 院内是大片的空地,远处还有种种复杂地形。 一辆辆马车,在院内各处缓缓行驶。 院里倒也有些建筑,上面皆挂了牌,一个写“平安车马行”,另一个写“车管所”,还有一个杂货铺。 朱元璋招来一个年轻人询问:“此为何处?” 那少年彬彬有礼的答道:“几位贵人,此处乃驾校,是教人驾车的。 这车马行售卖新式的四轮马车,比两轮车能装多了。” 朱标还是第一次来栖霞,看什么都新鲜,问:“那车管所呢?” 少年笑道:“是管理马车、给车上牌照的地方。 栖霞所有的马车,都得上车牌,不然不能上水泥路。” 三人回想起来,路上所见的马车后面,确实都挂了一个铁牌子。 朱元璋就喜欢这种一切都井井有条、尽在掌控、一查一个准的感觉,哈哈一笑说:“这样好得很!” 他仔细打量这少年,说:“你口齿倒也伶俐。” 少年笑说:“我在车管所值守呢……” 去年开学朱元璋见过他一面,对他脖子上一个大黑痣隐约有点印象,说:“你是春和大学的!其他学生呢?” 少年有些诧异,又无奈地答道: “我们侯爷今天要收番薯呢,他们都去看热……都去帮忙了。” 朱标点头,怪不得路上车辆不少,都是往山里去的,大约都是去看热闹了。 朱元璋一听,便也不再耽误,三人再度启程了。 却是在路上,碰到了陆知白的马车。 他昨天就到栖霞了,却不知朱元璋何时会来,所以一早便去镇上等着。 但还是晚了一步,在半路碰到了。 两车停下。 陆知白先行礼,致歉。 朱元璋道:“你上来。” 陆知白便登上老朱的车,向朱元璋、朱标见了礼,却发觉车中还有一人。 他用脚丫子一想,便知道,是徐达!前几天就听说徐达回京了。 陆知白假装不知,拱手笑道:“不知这是哪位大人?” 朱元璋哈哈一笑,说:“这是咱的老伙伴,魏国公!” 陆知白双眼很亮,像落了星星,笑容满面地说: “久闻魏国公刚毅勇武,战无不胜,没想到还有几分文雅之气,不愧是文武双全。” 哇,徐达,大明第一武将! 徐达身量极高,面容清瘦,颧骨有点高。和史书里记的出入不大。 朱元璋在一旁笑说:“咱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新鲜呐~” 徐达亦是含笑,点头道: “驸马芝兰玉树,聪慧非凡,我也早有听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陆知白与他谦虚了两句,便未多言,因为徐达似乎并不喜欢商业互吹。 可陆知白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大明第一战神有争议,但第一武将没有争议。 这位爷得活着,大明还有好多疆土在外流浪呢~ 陆知白给他们介绍了下番薯试验田。 听得朱标目露诧异:“你还会种田?” “略懂,略懂……”陆知白怕以后要保持人设,立马认怂,“我只是动动嘴罢了!” 朱元璋在一旁发笑。 徐达却颔首:“小小年纪,以公侯之尊,还愿意考虑田地的事,已经很不错了。” 陆知白对他微笑,颇有些欣喜,被夸了呀~ 朱元璋看在眼中,心中暗想,咱平时夸你,也不见你有多高兴! 路上。 放眼远处,可见一块块收割干净的稻田。 朱元璋说:“栖霞已经秋收了。” “是的,”陆知白向他讲具体情况,“儿臣汇集所有壮劳力,统一分配至各村,集体收割,每村都建设了水泥打谷厂。人多,活干得快,五六天就全收进粮仓了。” 朱元璋点头说:“你调度得不错。” 徐达倒有些意外的看了陆知白一眼,这少年果然有些本事。 一行人来到番薯试验田。 这小山谷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是陆知白的学生们,还有栖霞的民众。 见陆知白一行人出现,当中一个中年男子魁伟不凡,后面还跟着一群护卫,大约就是皇帝了。 于是众人纷纷行礼。 朱元璋一摆手,朗声道:“莫要多礼。” 他一来,倒没有太多人敢靠太近了,只能在不远处看着,甚至爬上山头。 陆知白引着他们来到地头:“陛下,请看,便是番薯地。” 这一片沙土地,番薯郁郁葱葱,铺满地面,绿油油的一大片,非常喜人。 朱标露出笑意:“长得很好啊!区区两个种子,竟繁衍出这许多,你辛苦了。” “……”朱元璋听了,耳中顿时微微一刺,但事情已解决,便不再多想,只问: “这要怎么收?要不要祭祀谷神?” 陆知白:“……” 老朱果然很爱祭祀,动不动就祭天祭地祭功臣。 陆知白为难道:“并未准备……” 朱元璋已急不可耐了,催道:“那就先收,收完了再祭!快扒,是怎么扒的?” 陆知白早已提前扒开一丛看过了,收获让他很满意,不然也不敢请老朱来看。 他学着前世短视频中的介绍,蹲下身,丝毫不在意衣衫沾染了泥土,今天他必须当农民。 “这是沙质土,很疏松的,不费事。” 陆知白说着,用手扒去一棵番薯根部的泥沙,渐渐的,就露出了里头浅黄褐色的番薯。 一窝番薯露挤在一起,一家薯整整齐齐。 朱元璋和朱标都睁大眼睛,下意识的,往前凑了凑。 陆知白握住番薯藤,缓缓用力,咧着嘴将一串番薯,从沙土里提溜起来。 这番薯,比起后世,要小了一些,但已经足够震惊明朝人了。 第336章 驸马说这番薯不挑地,咱往后就不愁军费了! 附近围观的人群,已经响起了阵阵议论。 有一颗番薯的根断了,没有被拔起来。 朱元璋弯下腰,将龙爪伸进土里,心疼的把这个漏网之薯扒拉出来,仔细端详着。 朱标双目发亮的说:“这一棵秧子就结了不少,田里还有这么多棵呢……” 朱元璋吩咐道:“叫人拿秤来!” 陆知白笑道:“早就有准备了。” 朱元璋接过他手中的一串番薯,掂量掂量,点头说:“有一斤出头!” 有学生拿来竹筐,筐底垫了些稻草。 朱标把番薯一个个放到筐里,虽不是自己种的,也有种丰收的喜悦。 朱元璋看着满田的碧绿,催道:“赶紧都扒出来称一称!” 陆知白便对他的学生喊道: “娃子们,各就各位,开始扒!” 学生们迅速分散开,兴高采烈的开始扒红薯。 楚王朱桢也在其中,真是吃苦耐劳。 有的人拿小铲子,还有些拿竹片。 徐达和朱元璋,都弯腰劳作起来,朱标自然紧随其后。 陆知白赶紧叫人拿上工具。 劳保手套,朱元璋不屑于戴,拿了个竹片说:“标儿,你戴手套吧。” 朱标自然不受,说:“父皇都亲自下地,与民同劳,儿臣更应多做一些……” 陆知白扒着番薯,忍不住笑。被他们卷到了,只能拿个竹片上阵。 远处,有人极小声的议论着: “那是皇帝和太子吧?他们在扒番薯哎!” 许多人看着这一幕,都啧啧称奇: “皇帝竟然不是用金锄头来扒?” “历朝历代,也没有几个这样的皇帝和太子啊!” 朱元璋拎着一串番薯,左右四顾,对学生们喊: “轻一些,莫要伤了番薯!” 有学生背着背篓,在垄间收番薯,送到称重的地方。 还有学生把扒出来的藤子,整理到一旁。 一切都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称重处,几个学生手忙脚乱,做着记录。 称过的番薯堆在一片干净空地上,很快就成了小山。 这些番薯或圆或长,或大或小,千姿百态。 许多民众大着胆子上前围观,惊叹不已。 却有护卫在旁把守,让他们不敢去摸一下看看。 又称完一小筐番薯,有了短暂的空闲,执秤的耿小二问道: “原吉,现在一共多少了?” 夏原吉计算片刻,说:“已有一百四十斤了。” 洪武年间,一石是一百五十斤上下。 陈佑在旁咧着嘴,看着试验田碧绿中露出的点点土黄,说:“这才收多少,有十分之一吗?” 夏原吉淡定道:“恩师预测,这块地大约可收十二三石。” 一旁的百姓,早已炸开了锅。 “这已经有一石了?” “一共得有多少啊!” 不断有番薯被送过来称,随着数字不断攀升,众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五石!” “八石!” 惊呼声此起彼伏。 “十石!” 这一刻,许多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终于全部扒完了,朱元璋迫不及待的跑来问结果。 夏原吉答道:“陛下,一共是十二石半。” 朱元璋红光满面,笑道: “驸马没有骗咱!海外果真有此高产良种!” 徐达看了陆知白一眼,再看看那番薯山,神色凝重,忍不住说: “寻常稻谷,亩产不过两三石,这番薯竟如此高产!” 他已知道番薯从何而来,但还是感觉震惊。 现场民众早已经欢呼开了。 “一亩地就是十二石啊!” “陛下洪福!” 一群人议论纷纷,不知谁喊了一句“天佑大明”,而后漫山遍野,众人齐声高喊。 “哈哈哈!” 朱元璋畅快大笑,双眼放光的盯着成堆番薯。 陆知白一看,就知道他大约是在想,等把这番薯推广开,便可横扫漠北,拳打高丽,脚踏倭国,整个世界都臣服吧,颤抖吧…… 朱元璋环顾四周老百姓,笑道: “好!好啊!若全国都能种上番薯,何愁百姓吃不饱饭!” 朱标也兴奋地说:“是啊,父皇,真是多亏了驸马,此事全赖他一人之功。” 陆知白连忙说:“殿下谬赞了,这是黄如琢献上的。” 朱元璋大手一挥,说: “没有你把他带来,谁知道他是谁?那两个番薯,又不会自己变成一片地的,你就是首功!” 徐达深深凝视着陆知白。 朱元璋抓住徐达的手,笑道: “天德,驸马说这番薯不挑地,咱往后就不愁军费了!” 陆知白一听朱元璋有些上头,感觉很危险,连忙泼冷水道: “陛下,这块地儿臣精耕细作,给足肥料,日夜看守,才有这样的收获,寻常农户可不成。” 朱元璋无所谓的说: “就算他们只能收一半,六石,那也不少了!更何况,咱晓得这番薯藤子还能喂牛羊!” 陆知白继续泼: “陛下!这番薯看着虽重,但刚收上来,其实,里头大半都是水啊!儿臣有欺君之罪……” “嗯?”朱元璋捡起一个番薯,掰成两半看了看,一脸疑惑。 陆知白又说:“稻麦产量虽低,含水却少……” 朱元璋已想通了,瞪大眼睛说: “你当咱是傻子吗?!麦子平均亩产一石,稻谷两石,这么多番薯,就是晒干,怎么也不止两石了!” 他哼了一声,又说:“再者,你做饭不还是要加水吗?” 陆知白无言以对了。 朱标在一旁笑起来。 徐达亦是笑道:“驸马立此不世奇功,不居功,不自傲,殊为难得。” 朱元璋一脸苦恼的同他说:“哎呀,咱这个女婿,向来谦逊,有功劳都推给别人……” 徐达笑道:“驸马心怀百姓,今日一见,的确是个人杰,实乃大明之幸,陛下当初真是慧眼识珠!” 陆知白谦逊一笑:“国公爷谬赞了,不过是些微末之功……” 他们在聊着。 周边的百姓皆是满脸欣喜。 却有几个身穿丝绸的老爷聚在一起,原先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愁眉苦脸。 一人拍着大腿,不断叹气:“完了,这下完了啊……” 第337章 收这么多税大家还高兴,世间竟有这样的事? 当人群渐渐散开,这几人悄然聚在一起,压低声音私下议论,个个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他们都是附近的地主。 一个面容沧桑的老者忧心忡忡地说: “这番薯产量如此之高,要是推广开来,咱们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可不是嘛!粮食产量一高,朝廷的赋税必然跟着增加,到时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要上交,还能剩下多少?” 一个中年汉子附和着,脸上满是焦虑。 另一个人长叹一口气: “这位得天下时,本就是江南纳税最多,各种苛捐杂税…… 每到打仗,就又增加一些。我们江南自古稍富了一些,就这般该死吗?!” 老者也是叹道:“老朽不过是想给儿孙多积攒些家底,怎么就这么难啊……” 有一个乡绅劝道:“依我说,最难的还不是我们,是其他地方。 我们在侯爷封地上,就算农税稍高一些,也还有其他的活路,大家何必唉声叹气呢?” 就算如此,但未来形势如何,谁又敢打包票呢? 番薯产量极高,但对这些人,却是祸不是福。 几人商议了一阵子,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他们还能有什么法子,能造反不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盼着皇帝老爷开恩,哪怕番薯推广开来,也不要加税。 …… …… 番薯试验田。 朱元璋问:“咱想知道,这番薯是不是真的能吃?吃起来是何滋味?” 陆知白笑着说:“自然是能吃的,只不过刚收上来,没有稍作放置,一点也不甜……” 朱元璋虽不懂为什么放放就会变甜,眼睛却亮了,说: “不仅能吃,还有甜味?咱要尝尝!” 陆知白劝道:“刚收的,一点也不好吃。” 朱元璋才不管:“能填饱肚子就成,还讲究那么多?” 陆知白没办法,只好给他讲各种番薯的做法,蒸煮炸烤,煮粥等等。 于是朱元璋就说:“每样做一些,中午咱和天德,好好尝一尝。” 陆知白颔首,却说: “若不是今天三位贵人到来,这番薯我是万万不准吃的,这些来年都是要做种的。” 朱元璋点头说:“不错,看着堆积成山,做种也就不多了……咱就少吃一些吧!” 几人到水井边洗了手。 陆知白又吩咐学生把这些番薯拉回他的别院,那边已经建设了专门的地窖。 朱标不想吃完就回去。 他第一次来到栖霞,眼中满是新奇与兴奋。 还不到一年,陆知白就将这里变得热闹繁华,让朱标极为好奇。 “父皇,儿臣想好好参观一番这栖霞。” 朱元璋看看四周,思索一番,笑道: “今天咱带了十来斤奏疏!既然如此,天德,咱们便一起逛逛。” 徐达笑着应和:“甚好,臣也想瞧瞧广智侯是如何治理的。” 陆知白只好又当起了导游,引他们到镇上去看看。 那公交牛、广告牌、技术培训学校,还有三五不时举办的各种活动,什么厨艺大赛、知识竞赛等等,无不是让三人啧啧称奇。 朱元璋最关心的,其实是赋税问题,于是提出要去税课司。 一行人在大门外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门上的对联,面露思索。 朱元璋露出满意之色:“经世致用!” 徐达暗自点头,一直都在暗中观察陆知白,如今总算大致明白了他的指导思想。 税课司里。 一众学生收完了番薯,又回来上值。 已经有民众陆陆续续过来交税。 人员忙碌,算盘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朱元璋看了一会,感觉井然有序。 几人来到会客厅,喝茶,歇歇。 朱元璋漫不经心的问道:“自你接手栖霞以来,此地税收几何啊?” 陆知白早有此料,不徐不疾地回答:“陛下,这税收……已经快花完了。” 朱元璋眉头一皱,哼了一声:“咱是问你拢共收了多少!账簿呢?” 栖霞的面积,可称弹丸之地,能收上多少税?怕他抢吗? 陆知白无奈,只得命人将上半年的总账呈上。 朱元璋接过账本,仔细翻看,越看越是震惊。 颇有些难以置信。 “这栖霞小小一地,竟收钞一万贯,粮八千石,布五千匹?” 朱标听闻,也是满脸诧异,道: “税上的繁华,才是真繁华啊。” 朱元璋深深注视着陆知白,目光幽深得可怕。 陆知白拱手解释说:“陛下许我临民治事,我便改了栖霞税法,这皆是工商税的功劳。 以往税收多依赖田赋,但栖霞工商兴盛,各类工坊、商铺如雨后春笋。 再有渡口的优势,大宗运输和交易越来越多,已经成了南北货物集散地。准备冬天水枯了,将码头再扩建一番……” 朱元璋听了,却并不开心,反倒皱起眉头来,陷入沉思,视线仍停留在账本上。 税课司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朱元璋终于开口,皱眉说: “栖霞税收竟与普通的县大抵相当。 可是咱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有一句怨言!栖霞的百姓,大多是开开心心的……” 朱标立即点头,回想道: “不错,这里的人常常带笑脸,对生活很满足。那种神采,一个人能装出来,一百个人也能装吗?” 徐达亦是轻轻颔首,他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更多,这种感触更深。 朱元璋有些疑惑:“收了赋税大家还高兴,世间竟有这样的事?” 陆知白想了想,笑说: “当中缘由,实在复杂。总之,栖霞虽小,但如今乃是‘经济特区’,又有矿山作为依托,再加上各方面的建设规划,可不就政通人和。” 朱元璋点头道:“今儿咱有空,晚上你给咱慢慢说。” 陆知白:“……” 中午,众人吃了一顿番薯宴。 老朱太勤俭了,不准奢华,最后只宰了一头羊。 而番薯的种种吃法,经朱元璋严选,认为炸薯片最佳! 其他几种方式虽然口感普通,填肚子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对于劳苦大众已是够了。 吃完饭,朱元璋摸摸溜圆的肚皮,满足的叹道: “明年,咱一定让这番薯在江南推广开来!后年,要让关中等平原都种上!” 陆知白幽幽地泼冷水道:“陛下,想要推广此物,恐怕很不容易……” 第338章 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被你提前发现了~ 朱元璋听了这话,瞬间神色不悦,满心不解,竟气笑了: “你这是何意?这番薯本是你力主推广,如今怎的自己先泄了气?!” 陆知白赶忙回应,神色郑重: “此事并不简单。即便朝廷强行推广,成效恐怕也难如意。 其一,这陌生之物,民众未必信任,也不晓得如何种,万一颗粒无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其二……” 说到此处,他话语一顿。 朱元璋眯起双眸,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但说无妨,无需避讳!” 于是陆知白平静说道:“最关键的是税收。粮食亩产一旦提升,税收必然水涨船高! 但这番薯水分居多,用作交税实在不妥,故而还是得交稻麦。 可番薯并不适合单做主粮。民众觉得负担加重,自是不愿意种的……” 万历年间,水利专家徐贞明,便想在北方兴修水利,改麦为稻。 他大规模试种都成功了,但北直隶当地的士绅却极为不愿,最终推广水稻失败了。 那时亩产能翻倍,但赋税可能会增加三四倍。 现在,亩产增加了五倍,赋税呢? 真是不敢想象! 朱元璋皱眉一想,脸上不禁浮现失望之色,道: “收成多了,难道还不能加税?那咱的军费该如何着落?咱原本满心欢喜,还以为能靠番薯,开创一个盛世……” 朱标语气轻柔,提议道:“父皇,不如试种的前三年不加税,三年之后,再作商议。” 朱元璋微微点头,却长叹一口气: “若先有重担,其后慢慢挪开,众人自然是欢欣鼓舞。 可起初赋税低,再逐步加税,便如同割肉一般,会叫人难以承受……” 陆知白亦点头,表情严肃:“朝三暮四便是这般。” 所以,他目前没考虑过提出国债。 一是现在没有这个经济条件,二是到时连本带利的还,老朱还不肉痛死,对他来说还是杀杀杀再抄家简单。 朱元璋眯眼望向远处风景,目光深邃:“此事还需仔细考量……” 众人在税课司稍作休憩。 朱标准备继续参观。 周边最近的新东西,便是栖霞女校。 虽是女校,然而朱元璋仍想观其风貌。 毕竟此类场所,若管理不善,极易如尼姑庵般藏污纳垢,成为偷情圣\/地,一旦污了名声,便很难洗白。 此时已至下午,阳光微斜。 女校的学生们早已开课。 一行人缓缓行至近前,内里竟传来阵阵歌声。 朱元璋在外驻足,聆听片刻,不禁笑道:“还有教唱歌的课程?” 陆知白微微颔首,脸上带着微笑。 他重视文娱产业与精神文化生活。生而为人,不可只做牛马,亦需放松享受。 只闻里头女生齐声唱道: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 这词,令朱元璋三人皆陷入沉思。 他们稍作思索,便领会了其意,不禁面露感慨。 朱元璋神情欣慰,赞许道:“此乃佳曲,可是你所作?” 陆知白道:“此曲名曰《万疆》,乃梦中所得。” 他仅选了副歌部分。 朱元璋颔首,带领众人走进女校。 接受师生行礼之后,他做了一番简短的即兴演讲。 大意乃是认可女子于生育、纺织等方面的贡献,勉励她们勤奋学习技能。 但最后着重强调,女子虽可外出学习、做事,却仍需遵循公序良俗,保持孝顺、仁爱之类的品德! 看过女校,朱元璋仍觉不够,索性继续深入山中,查看那些工坊。 上回他来此地,重点视察了钢铁冶炼与火药作坊,这二者至关重要。 此番再度查看,火药作坊与往昔相差无几。 金属冶炼区,倒新增不少土法高炉,如今每日产量颇高,还有许多外部业务。 有不少矿主,将开采的铁矿石运来冶炼。 这是陆知白的私产,哪怕躺在家里,收入就哗哗的。 朱标好奇的看过水力设备,又跨过桥梁,行至河对岸。 他发现山林间竟还有一处作坊。 朱标上前一瞧,不禁“咦”了声,有些惊喜。 朱标对陆知白笑道:“你还藏了好东西!” 陆知白嘿嘿一笑:“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被你提前发现了~” 朱元璋与徐达等人随后而至。 他瞧着院子角落里堆积的漆黑布料与几个筐子,满脸疑惑:“这又是啥?” 朱标略显激动,比划着说:“孔明灯!极大,可以载人!” 陆知白赶忙解释说:“当下技术有限,暂且无法载人。” 朱元璋看几眼,明白了,笑道:“若能再大些,载人亦非不可。” 陆知白介绍道:“此项目由陶成道负责,他对载人升空一直兴致颇高。 经我不懈引导,陶成道终于意识到,以当下技术条件,用火箭送人上天实非易事。 故而退而求其次,搞起了热气球。不管究竟用什么,总归能将人带上天的,慢慢改进嘛……” 热气球的原理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极为繁琐。 直径,重量,燃料,材质……皆需反复试验。 升空不难,难在降落之时。 日后载人,如何确保降落安全。 等等问题,皆需斟酌。 朱元璋起了兴致,叫他们试验来看看。 于是,飞球作坊里人仰马翻,总算是将当下的试验品送上半空。 一个大黑球高悬空中十丈有余,用一条长长的麻绳拴在了大树上。 徐达仰头望着,若有所思,眉头微皱,眼睛却发亮。 朱元璋与他对视一眼,瞬间都明白了此物的战略价值。 朱元璋严肃道:“此物有大用!尔等好生研究,争取早日造出能载人的。” 陆知白点头,眼睛微转,小心地说: “这东西什么都好,就是造价太高了,越大越贵……” 朱元璋才不信他的,说:“你们多多钻研,把成本降下来嘛!” 待他与徐达去附近林间转悠,朱标将陆知白拉去角落,说: “贤弟,我晓得钻研新物事,花费也是不菲,我帮不上忙,只有聊表心意……” 第339章 这天底下的贤才,当真如此稀缺吗? 陆知白一听,旋即连忙推辞,道: “研究是需些许花费,然批量生产终归为朝廷的用度。” 朱标却极为坚决,言: “你立下诸多功劳,本宫却未有所表示。如今恰是良机,稍稍援助五千贯钱,只盼这进度能更快些。” 陆知白与他客套数语,便应下了,心忖: 喵,这莫非是过年时他所赠的那五千贯? 朱标又笑道: “不过,我有一不情之请。” 陆知白欣然道: “大哥但说无妨。” 朱标瞧了瞧院中的热气球,说: “此物,我也想要一个……即便只是瞧着,亦觉仿若翱翔于天,甚是快意。” 陆知白满口应承,又说: “这热气球的操作着实繁杂,届时,还需招募一批人手加以训练。” 他的意思是,你不要随便玩哦。 朱标笑着道: “有何需求,尽可提及。此物深得父皇与我重视。” 逛完此地,午后,朱元璋等人返回陆知白的别院。 朱元璋占用了他的书房,欲处理政事,将其余人等拒于门外。 既已至书房,朱元璋自是四处观瞧。 这里书籍不多,儒家经典寥寥,却有《道德经》,以及先秦诸子百家的若干着述。 朱元璋又望见一些书,上头写着“初级算学”“中级算学”之类。 他不禁心生好奇,取来阅览,却见其中尽是各类数字。 朱元璋翻了翻初级算学,笑道: “此书用作学子启蒙甚佳,倒可于京师附近的县学中稍作尝试……” 此间还有诸多实习日志,皆为陆知白的学生所书。 朱元璋兴致盎然,稍作翻阅,便能瞧出一众学生虽显稚嫩,却也勤恳做事,勤思不辍。 他不由得欣慰颔首,暗忖: 这小子平素慵懒,教导学生倒也颇为用心! 至傍晚时分,陆知白于外相请他用膳。 饭后,几人于附近漫步闲游。 夏原吉前来,交了众学生上周所写的日志。 朱元璋一时兴起,招手,令其前来问话。 夏原吉拱手行礼,垂眸恭听。 朱元璋先对陆知白道: “你莫要插话!” 而后又问夏原吉: “你们入大学已一年有余,都学了些啥?” 夏原吉道: “启禀陛下,大学所授内容包罗万象。从读书作文至算学农学,乃至建屋修路、喂猪养牛,还有演说、沟通之类。” 朱元璋点头,复问: “这种种所学中,你印象至深者是什么?” 陆知白亦望着夏原吉,满心好奇。 夏原吉道: “恩师教诲众多,然学生感触至深者,仅两字,乃‘稀缺’。” 朱元璋满脸兴味,道: “此为何意?你且详述。” 夏原吉稍望陆知白一眼,拱手道: “此两字,用以评判人事物之价值。 所谓稀缺,包含两层意涵,一为稀少,二为短缺。短缺背后的实质,是供需关系,供远远不应求……” 初始朱元璋闻之,只觉平平。然言至最后,供需关系四字一出,他忽觉并非如想的那般简单。 朱标亦是兴致盎然,凝视夏原吉。 这少年身具书卷之气,模样端正,言行舒缓有序,令人观之即生好感,果真是名师出高徒。 夏原吉继而道: “仅稀少而不谈世间需求,不可称稀缺。 假设山林中有一剧毒蘑菇,百年才生出一颗,然其无用,无人需要,故虽稀少,却非稀缺。 但若有一消除疫病之良方,需用此蘑菇,世人对其有了需求,它便成稀缺资源了。” 此般浅显而易懂,令朱元璋与朱标皆连连颔首。 朱元璋负手问道: “那你讲讲,稀缺于人,是如何体现?咱每年数次令其寻访儒生,每次亦能寻得三四百人,却总觉贤才匮乏。 症结何在?这天底下的贤才,当真如此稀缺吗?!” 陆知白满心无奈。 夏原吉年仅十七啊,此问题诸多老臣都未必能切中要害,老朱怎么忍心的? 果然,夏原吉略作思索,而后迂回的说: “陛下,学生未曾做过统计,故而不敢妄言天下贤才是多是少,但恩师也讲过其他事理,或可作参考。” 朱元璋颔首,示意他说。 于是,夏原吉道:“恩师期望我们皆能成才,最好能成稀缺人才,但怎样才算成才? 便是于自身领域,至少达到前两成人的水平。 此事乍听颇为艰难,但若目标由小至大设定,倒也并不艰难,关键在于,选准自身的赛道。” 此概念,朱元璋与朱标稍作思忖便能明白,就是赛马之跑道。 夏原吉又道: “譬如,东街有一卖包子者,想要获利,他若脑筋正常,便无需与酒楼相争,而是要做得比其他包子铺更为美味。 下一目标,是比其他街的包子店更为出色。此乃其做包子获取成功的最短路径。 然此人,实则不善做包子,而擅长赶车,只是其父做包子,望他继承家传,他便也只能做包子……” 朱元璋听之,陷入沉思。 夏原吉又道: “故而稀缺与否,关键在于赛道是否恰当。 譬如诗仙李白,文辞超逸,古今未有,然其仕途不顺,记载中亦无政绩。 而辛弃疾青年时亦无官身,却能擒杀叛徒,并献美芹十论。 可见李白性格才能并不适合做官,对于当时皇帝而言,他于诗文领域乃顶级稀缺人才,但为政为官则不是。” 朱元璋闻之,豁然开朗,连连点头,大笑道:“好!” 言罢,又转头看向陆知白道: “咱实未料到,你年纪轻轻,竟教导有方,将此等道理阐述得清晰透彻。 咱总算总结出了,缘何寻访不到那么多中意的人才了!” 但他话止于此,有些东西不便多言,譬如为何四辅官用着亦不趁手。 朱元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原吉拱手道: “学生夏原吉。” 朱元璋上下打量他,思忖片刻,问道: “可曾婚配?” 夏原吉道: “已订亲,正月便要完婚。” 朱元璋点头,问道: “是哪家姑娘?” 陆知白笑道: “乃御史韩宜可的孙女。” 朱元璋亦笑道: “诗书之家,甚好。” 众人又交谈数句,朱元璋便颔首,令夏原吉退下。 夏原吉告退。 朱元璋唤道: “太子,延年,到书房来,咱有要事相商。” 第340章 咱现在觉得,还是户部最适合你 朱元璋吩咐人拿来炭炉与茶具,而后又下令十丈之内不得有人靠近。 朱标早已迫不及待,笑着说道: “今日听夏原吉一番话,那些道理我虽隐约知晓,却未曾总结得如此清晰,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小白,你还有类似的想法吗?我迫切想要听听。” 朱标满脸都是求知若渴。 朱元璋却摆摆手说: “先别急。咱觉得栖霞为何如此繁华更为重要。今晚咱什么都不做,你好好讲讲!” 陆知白早料到会有今日。 他为三人斟了茶。 朱标则拿了文房四宝,磨了墨,却发现这书房里有钢笔,便拿过来,准备做笔记。 陆知白便给他们详尽地讲了栖霞这经济特区,是如何发展至今的。 差不多讲了三个小时,喝了七杯水,上了两趟厕所。 朱标的笔记记了一页又一页。 他略略翻看,又说: “父皇,儿臣觉得要有栖霞的繁荣,首先得有毫无私心、一心为国为民的主事者。至于那些方略,反倒是次要的了。” 朱元璋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由衷地感慨道: “世间像驸马这般德才兼备之人,实在是寥寥无几。你就是咱的稀缺人才啊。” 陆知白不禁微微一笑,嘴上谦逊了几句,心中却觉得受之无愧。 老朱真是幸运,能有一个高道德感的穿越者做女婿! 但陆知白又说: “其实关于此事,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我并非仅仅依靠俸禄过活,还有其他的进项。没有经济压力,才有心思通盘考虑地方发展。 而栖霞其实也不穷,有矿业和渡口打底,能够确保有不菲的工商税投入到建设之中。所以才能形成良性循环……” 朱元璋听了,有些不悦: “你的意思是,那些官员只能依赖俸禄过活,所以就理所当然地对政事不够上心吗?” 老朱有时就喜欢抬杠,陆知白无奈地说: “倒也不是。有些读书人还是很有气节的。但如果待遇优厚,自然更能激励他们了。” 朱标思索一番,说道: “你刚才也提到绩效制度,我听说先前上元县的两个文吏,在这里待得很好,不想回去。 而税课司的收税学生,按朝廷官制说无品无级,可算起待遇,几乎与正六品相当! 绩效制度让他们待遇丰厚,可是天下官员众多,如果都这样推行,岂不是又要加重百姓负担?” 陆知白委婉地说: “当下建国不久,各地都在恢复生产,待遇低些是正常的。往后经济发展起来,官员的待遇也应当水涨船高。” 朱元璋听了这话,脸色才略微缓和一些,嘟囔着: “咱给他们的待遇,比起平民百姓不知好了多少!” 陆知白无奈,只好不再言语。 朱元璋又说: “但你的意思咱明白。不过,不能对所有人一概而论,应当让他们去争!这样才能更积极。” 陆知白说:“陛下圣明~” 说到这里,朱元璋图穷匕见了: “你把栖霞治理得井井有条,财富滚滚。咱现在觉得,还是户部最适合你。 即日起你就担任户部右侍郎吧,把你那学生带上。别的不用你操心,好好为咱经营财货,尽快赚取军费!” 陆知白一听,睁大双眼,立刻拒绝道: “陛下,户部之事纷繁复杂,责任重大,儿臣恐怕难以胜任……” 朱元璋脸色一沉: “咱相信你的能耐,此事就这么定了!” 陆知白却不肯退让: “户部大多是重复繁琐的事务,枯燥无聊,毫无新意,朝廷随便找个人去都可以,又何必是我呢?” 朱元璋目光一凝,盯着他说: “你的意思是,想要变法?” 事已至此,陆知白也不再掩饰,说道: “是有那么一点想法。但变法之事,困难重重,就如王安石那般坚决,最终也未能成功。” 朱元璋冷哼一声: “那依你之见,为何会失败?” 陆知白拱手道: “新政的好坏暂且不论,变法的关键在于,皇帝是否能够始终支持! 新旧党争,激烈异常,若皇帝在其中摇摆不定,中途改变主意,那变法派就会陷入困境。 还会得罪朝中大批官员,届时进退两难,甚至因触动利益,有性命之忧……” 朱元璋站起身,来回踱步,脸色阴沉。 朱标却注视着陆知白。 有些话不能直说,但他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王安石变法失败是因为宋神宗去世了。宋哲宗继位,守旧派重新掌权,新法就被全部废除。 朱标能保证…… 算了,大不敬的话就不说了。 朱元璋似乎想通了,站定,大手一挥,冷哼道: “变法?变什么法,开国才几年,有什么法?咱就是法! 宋神宗时,大宋开国已有百年。百年,足以滋生太多官僚和豪绅大族,自然会有新旧党争! 但如今咱的大明,绝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朱元璋越说越激动,抓住陆知白的双手,对他说: “好歹你也叫咱父皇,你的担忧咱都理解。 你尽管放心,只要你能让大明繁荣昌盛,不仅咱支持你,满朝文武都会支持你。咱的标儿、大孙,也会继续推行政令!” 陆知白仍然没有说话,事情没这么简单。 老朱都没办法把大地主们统统连根拔起。 可陆知白也承认,穿越到洪武年间虽然危险,却是进行改革的绝佳时机之一。 朱元璋有足够的魄力和决断,来推行一些好政策,前提是要把利弊跟他讲明白。 如今在他引导下,朱元璋已经接受万国舆图,初步了解了海洋的重要性,眼界已非历史中可比…… 陆知白在思索着,而朱元璋心里着急,恨不得立刻让他答应,但又怕给他增添忧虑。 所以,朱元璋还是颇有耐心。 一时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打天下的时候,礼贤下士,寻访人才,他也曾三顾茅庐过。 陆知白思考一番,说: “先不说户部的事了,我确实有一些想法,先说出来,与陛下和太子稍作讨论。譬如这国库,如何才能丰盈起来?” 第341章 如重农桑一般,重视工商 陆知白道: “国库问题,牵扯到许多方面。 首先,自给自足的小农生活,对国家长远发展,其实是不利的。陛下是否赞同?” 朱元璋略作思索,眉头微皱,点头,但又说: “可元朝种种盘剥,搜刮了太多财富。若在北方,百姓哪怕能自给自足,已是不错了……” 陆知白点头,他说的倒也是事实。 朱标思考,笑说: “我晓得妹夫看重工商,大约是说若时间长了,还是只能自给自足,说明没有产出足够的物资用来交易,是因为技术落后,以后或许被异族超过了。” 陆知白笑着点头: “种田的产出,还是太低了。这样其他行业的技术也得不到改进,整个国家都无法进步。” 朱元璋自是明白的,叹道: “可是现在,大明就是一个有些病弱的小孩,叫他去跳,去跑,难免累得气喘吁吁……” 陆知白同他说: “陛下可知,经世致用的下一句是什么?” 朱元璋微微摇头,眯起眼睛看他。 陆知白淡淡微笑,一字字说:“工商皆本。” 朱元璋与朱标,都是眉头猛的一皱。 这个观点,实在太过大胆! 农桑才是根本,被他们记入骨髓。 略作思索,朱元璋却笑了,说:“这话要是以往听了,少不得要罚你!”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栖霞这个成功案例,二者完全可以一起发展。 朱元璋本就是想以此,来考验一下陆知白为政的水平。 陆知白笑说: “粮食安全,当然是首位的。但工商也很重要。 以往确实没这个条件,可以后番薯推广开了,或者耕作技术改进,就不需要那么多种田的农民了。 让他们去做工,生产商品,才可以让整个国家的壮劳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朱家父子凝神听着。 朱标问道:“生产的商品若是超出了需要,卖给谁呢?” 陆知白笑说:“我们有军队开路,可以卖给其他国家。” 朱元璋眉头微皱,并不想讨论开海相关的事。 他道:“不是要说国库么?” 陆知白说: “正在说呢。一言以蔽之,请陛下如重农桑一般,重视工商,改变工商税。 另外,既收了税,便要给他们保护和优待。” 栖霞的税收,朱元璋已看到了,自然是有些心动。 但他却知道,全国各地情况不一,没这么简单。 他又问:“商人重利轻别离!利欲熏心者不在少数,若是往后许多人都削尖了脑袋只想赚钱,咱该如何教化他们?” 陆知白叹了一声,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陛下应知‘儒商’,子贡就是一个儒商,君子爱财,又能取之有道;同时达则兼济天下,立己立人,达己达人。” 朱标眼睛微微睁大,不可思议的缓缓道: “难道你想……让商人也可以读书,甚至,做官?” 朱元璋听了并不恼,只是哼了一声: “哪怕咱许他做官,他若不去济天下呢?谁晓得他是不是君子?” 陆知白说: “若希望所有人的行为都符合道德,最后一定盛产伪君子! 所以,应推行的是规则,譬如明确的、一视同仁的律法和制度。道德永远只能为辅。” 朱元璋略作思索,想到了别的: “打个比方,沈家家财不知几万贯,咱之前虽点了他两个族人做官,但子弟终究不得参加科举。 倘使,他交上三五万贯,买家族以后能科举,他会买吗?” “……”陆知白不禁张目结舌。 老朱的脑洞还挺大的,快穷疯了啊。 很快,陆知白便说: “不太行。这不是卖官鬻爵,但同样会衍生许多问题。 我若是沈旺,我就找一两百个大商人,让他们一同掏钱。然后,再把他们的孩子过继来,做两姓之子。 这样,只花了一份钱,却不知有多少商籍子弟都能科举了。” 这下轮到朱元璋震惊了: “还可以这样?不是,你一下就晓得怎么钻空子了?!” 朱标也微微张大了嘴,一脸惊讶。 “诶,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陆知白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所以,不能给士绅,甚至读书人,或者官身太优厚的待遇!” 朱元璋不解:“跟这有啥关系?再说,咱对士绅,原来还算优厚啊?” 其实并不太优厚,洪武年间,士绅承担建繁重的驿站、官署等任务,也要交税服徭役,只是有点优惠。 有些粮长负责纳粮,纳不上来,还要自己补贴。 士绅真正待遇好起来,是文官集团越来越强大之后,特别是嘉靖时期。 陆知白说: “难保后人不会。比如,假设以后科举考了二甲,就免赋税徭役。 会不会有人把大量的田产,都挂到他名下来免税?他的土地,会不会越来越多,多得可怕? 这叫土地兼并,富人越来越富,穷人就种不上田了,没有饭吃,卖儿卖女。” 朱元璋神色凝重,满面肃然的盯着陆知白。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 但立刻就想起了,陆知白是个异人! 这是不是,又在泄露天机提醒他? 朱标眉头微皱,什么都没说。 他见识的各种坏官越来越多,将来有这种事,他也不觉得稀奇。 朱元璋眉毛一拧,说:“咱晓得了!以后会留意的~” 但他又哀叹起来: “定下一个好的制度,真是难啊!钻空子的人,杀之不绝……” 陆知白笑了: “制定政策和制度,要做可行性分析、不可行性分析,再不断调整。” “刚才说的土地兼并,提醒我们:一是不可使资源都集中在某些人手里, 二是除了陛下、太子等人,其他所有人都要一体纳税,一视同仁!” 朱元璋的眼睛又睁大了,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但仔细思考,他发现,陆知白说的是利大于弊。 陆知白严肃的说:“儿臣愿意纳税,依法纳税,从我做起! 不过,这个主意,是胡惟庸出的。哎呀,胡惟庸真是足智多谋,不愧做过相国啊!” 朱元璋:“……” 朱标:“……” 第342章 已经贡献了这么多办法,就不用去户部了吧? 朱标忍着笑,问道:“我有一个疑问。 有些人不想纳税,收了他的税,他从底下人那里薅回来,又该怎么办?” 陆知白笑道:“那不正好,拿下他治罪。” 朱元璋认真思索,似乎有一些赞同,说: “那些勋贵,咱已给了他们那么多恩宠,他们除了岁禄,还有田庄、铺子,纳一点税罢了,又不是要他们的命!” 陆知白没有说话。 老朱有时候作风简单粗暴,但也有他的效果,最起码,造成问题的一些人没了啊~ 下一批人想要造成问题,还得再长好些年呢,长熟了再杀。 陆知白倒是想建议朱元璋出台财产税。 但现在的统计条件根本无法支持,只好作罢。 朱元璋问道: “一是工商税,二是一同纳税,还有什么办法能使国库充盈?” 陆知白说: “保险制度。这是一项于民有利的好事,只需要出少量钱财,便可以获得一个保障。栖霞已经验证了,大商人都很重视货物险。 但当下保险种类不多,以后还可以出台人身保险、人寿保险等。由官府来经营,信用也高。” 朱元璋微微颔首,心情舒缓了些,说: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天底下的倒霉蛋子,总归是少数吧……” 朱标说: “我只是个假设,不要当真。倘若某地发生了疫情,该如何赔付?” 陆知白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聊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困了。 懒得动脑子想这保险的细则。 朱元璋说: “大疫不在此列,不就结了。还有吗?” 陆知白犹豫一番,说道: “还有一些手段……比如,发行国债。” 其实他真不想提这个。 但转念一想,说不说是他的事,采纳不采纳是老朱的事,各管各的。 朱元璋奇道: “国债?国家欠他们的吗?” 陆知白点头说: “大致如此。就是让人把钱拿给官府存着,就等于国家欠他们的了。 到了一定期限,便要连本带息地还给他们。” 朱元璋一听,眉毛就深深皱了起来,不满道: “啥玩意儿?费劲巴拉的。” 陆知白只是笑,心说果然如此。 对朱元璋来说,发行国债实在费事,还是直接砍人抄家好。 胡惟庸案牵连了许多人,有不少是狗大户。 未来的郭桓案,同样如此。 郭桓其实是朱元璋的白手套,承担了一些搞钱的任务,脏了就被扔了。 哪怕沈旺八面玲珑、擅长经营,躲过了胡惟庸案,却没躲过蓝玉案,沈家终究是家破人亡,一蹶不振。 总之,在洪武朝做富人,风险还挺大的。 陆知白略过这个话题,又说: “儿臣只是提出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不对,只是转述胡惟庸的一些想法! 请陛下和殿下批评指正。两位出了这个门之后,便忘记今日事,我什么都没说过。” 朱元璋不禁哂笑起来: “胡惟庸给你托了不少梦啊。” 他又说:“你放心的继续讲,今日不管说了什么,咱都不会怪罪。” 虽然陆知白不太愿意去户部,但愿意跟他说这些方略,他也是高兴的。 陆知白继续说: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除盐铁专营之外,朝廷应该设置专门机构,来做投资、建设和生产,皇室也可如此。” 说白了就是皇企和国企。 朱元璋听了便开始思索: “除了盐铁茶,朝廷还能经营什么?” 陆知白说: “最容易的就是各项工程,比如修路架桥。此外是矿业。” 最后,他建议说:“还有丝绸和瓷器。” 古代虽然有官窑,规模还是不够大,烧瓷是供官僚群体使用,而不是贸易。 朱元璋想知道得更详细,就叫他再讲讲。 陆知白大致讲了,又说: “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设置皇商。确切地说,给予大商人一些权利,允许他们去各地,替皇族经营财货。” 朱元璋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一丝不满。 他说:“这咱从来都没有想过……” 朱标也是欲言又止。 陆知白当然知道朱元璋为什么会有些不满。 因为在清朝之前,并没有哪个朝代设置皇商。 皇室就算缺钱,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 在重农抑商的大环境里,这也太掉价了,皇族的权威与尊严何在! 会被许些人背地里笑话,是没见识的泥腿子。 关键是,朱元璋真的当过泥腿子啊…… 陆知白建议道: “可以稍作包装,暂时不要声张。 等到有了成果,国力强盛,万国来朝,物阜民丰,这自然就不是什么事了。” 朱元璋也理解他的意思,却皱眉道: “咱是担心,若给了他们权力,让那些商贾渐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他们若跟文臣武将勾结起来,岂不是要滋生事端?” 陆知白点头赞同道: “不错,补丁也不是随便打的,为了解决问题而采取对策,一定会带来新的问题,然后又要打新的补丁……历史就是这样不断循环。” 朱元璋听了,也叹息一声。 他忽然有些迷茫了,说道: “但咱还是想撰写一本律例,尽力告诫咱的子孙后代,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做……” 陆知白沉默片刻,终究忍不住说: “时移则事易。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别说百年,哪怕五十年,在历史中不起眼,却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元璋叹道: “咱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管教子孙后代。 担心他们万一不成器,净做一些昏庸荒淫之事,可怎么办?” 陆知白只好说: “一些规制还是很有必要的,更要紧的,是加强教育。” 其实改了宗室与藩王制度,皇族的危害,已经会小很多。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摆手道: “还有别的办法丰盈国库吗?” 陆知白说: “还有一个,就是设皇家钱庄,总揽保险之类的业务。货币和财政,有很多可以操作的地方。” 朱元璋点点头。 陆知白说: “儿臣已经贡献了这么多办法,陛下加以取舍就好……那,就不用去户部了吧?” 第343章 指望大明恢复我兔的荣光呢 他的小心思,朱元璋心知肚明,笑道: “那么多法子,户部少不得又要鸡飞狗跳一阵子。 你若不去管着,他们哪里知道如何做?” 户部都是牛马岗位啊,救大命了。 陆知白叹了口气,一脸忧伤: “我还是个孩子啊,才二百个月大!” “……”朱元璋无语地打量着他。 也就是这家伙长得好,有本事,又懂事,所以才能这么宠着。 换了别人,给官做还敢挑三拣四的,早就拉出去砍了。 现在侍郎可是正三品,还嫌弃?! 虽然知道推托不掉,但陆知白一想到胡惟庸,心情倒好了一些。 不管以后激起的风浪有多大,总归是有人垫背。 老胡,仗义啊! 陆知白打了个哈欠。 夜已经深了。 朱元璋一番低头沉吟,却又问道: “你刚才说,不要给读书人太优厚的待遇? 咱现在常常苦于求贤不得,若还不优待他们,岂不更加无人可用了!唉……” 此事跟充盈国库一样重要,令朱元璋愁眉苦脸。 他抱怨道:“你不知道,元朝快亡了才开科举,只有十几年罢了。 却令一些读书人死心塌地的守节,不肯为咱大明效力,咱还比不过一个异族?真是气人!那些酸儒,不用也罢!” 陆知白困叽叽的眨着眼睛,略作回想。 印象里,朱元璋确实把读书人看得很高贵,尤其是对那些官员。 他曾经下旨,所有退休回老家的官员,终身免除其家的赋税,庶民见之要按官礼参拜等等。 这未必是朱元璋本人尊敬儒生,却绝对是在搞宣传。 千金买马骨! 起码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想要激励一些读书人入朝为官。 陆知白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自有科举以来,就是如此……” 朱元璋正以为他也有同感。 没想到,陆知白提高了声音,愤然道: “从来如此,便对么?!” 朱标倒有些震惊了,怔然看了他片刻,发觉他文雅面貌之下,竟潜藏着汹涌暗流。 刚才说的种种聚财举措,已很是激进了。 没想到他其实更加激进! 真是人不可貌相…… 朱标委婉劝道:“小白,尊师崇文,自古皆然。若连当权者都不重视读书人,又谈何教化?” 朱元璋倒觉得奇了,说: “这是什么意思?读书人难道不高贵?咱且听听你有什么说法。” 今晚已说了许多,陆知白打算将用官选人这要紧的事提一提。 他还指望大明恢复东方某神秘大国的荣光呢,时间宝贵,万不能由着老朱瞎折腾了。 陆知白详加解释: “读书人的尊贵,是稀缺性带来的。换句话说,供不应求。 是因为生产力太低,整体财富太少,普通人家壮劳力太重要,读书又花费不菲,还不一定考中,所以有学识的人很少……” 朱元璋若有所思,缓缓道: “咱晓得了,都是穷闹的……” 陆知白笑了下,点头: “正是此理。倘使适龄子弟皆可以上得起学,读书人的稀缺程度,便大大下降了。” 朱元璋和朱标,都眉头轻皱,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 那种国家,得多富啊…… 陆知白继续说: “我认为,应当尊敬读书人,但不能太过了。 礼遇是可以的,但非要人为制造尊卑,未尝不是儒生中的得利者,在巩固已有的利益,壮大他们的阶层。 他们以才智做筹码,让当权者也不得不向他们让步……” 朱元璋有些骇然盯着他,瞳孔微震,道: “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完全说到了朱元璋的心坎上了! 他对儒生、士绅等群体,一直都是一手甜枣,一手大棒。 朱标也大为讶异,却皱眉,静待后文。 陆知白叹道: “为什么这天底下,贪官杀之不绝呢?就与读书人太尊贵有关。” 朱元璋却拧着眉头,愤愤道: “是因为他们贪,他们坏!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人心都被蒙古蛮子带坏了,奸邪之徒,不堪教化!神佛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提起贪腐,朱元璋便气得不行,胸膛起伏。 陆知白无奈地说: “陛下以铁血手段反贪,吏治已是历朝历代未曾有过的清明了,但这世间,有光明就注定有黑暗……” 朱元璋昂着头,咬牙切齿的说: “咱觉得还不够!他们胆子还是太大了!” 朱标想起此事,亦有些无奈: “小白,读书人尊贵,就会导致贪腐?” 陆知白点头说: “人性本贪,这是一个原因。我觉得还有至少两个缘由,其一是贫富差距,或者说等级。 等级、尊卑差距越大,漆黑的欲望就被放得越大,贪官想要的就越多,要在方方面面都超过普罗大众。 他们拼命往上爬,搜刮资源,然后又加剧了贫富差距……” 朱标眯着眼,望着墙上黑魆魆的影子。 陆知白盯着朱元璋,说: “陛下心态很矛盾,既要以种种荣宠吸引儒生来做官,心里却又防着他们,定了苛刻规矩,将一些人吓破胆了。” 老朱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还希望儒生能学孔孟,见义忘利,为朝廷牺牲自己,不要谈利益。 朱标看了看朱元璋,再望向陆知白,心想,没事,说吧,我若护不住你,还有母后呢。 朱元璋盯着陆知白,眸光犀利,确实有些生气,却面不改色。 他说:“天下无官不贪,无官不可杀!咱凭什么不防着他们?” 陆知白叹道: “既不应该让读书人高高凌驾于其他百姓之上,又不能预先假设他们有罪。 而应该保持中正平和,对他们稍尊敬一些,就可以了。” 朱元璋眉头紧皱,气笑了: “真是异想天开!人和人是不可能一样的。但你的意思咱明白,确实有理。 譬如科举及第,便可光宗耀祖,人人称羡,便可做官老爷了,继而就开始欺压良善……” 朱标劝道:“妹夫说得有理,但现在实现不了。多说无益。” 陆知白说: “若改革科举,让中举逐渐变成寻常之事,情况会好一些。” 第344章 成立皇家钱庄,要变天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 “科举根本选不出咱想要的人才!” 陆知白说: “有没有可能,现在科举考的东西,除了策论,别的都没啥用?” 朱元璋无语凝噎。 陆知白重申: “陛下好好想想,道德和律法的关系。不要寄希望于道德,而要重视严格而明确的规则!” 他这么说,是因为老朱分不太清道德与法律! 《大诰》一些地方思维混乱,简直是一拍脑子就决策。 朱元璋哼笑道: “咱的规则还不够严吗?可他们还是不怕!” 陆知白委婉道: “是很严格,可有些被动了。等到事发之后,才晓得他们贪了……” 朱元璋眯眼道: “你的意思是?” 陆知白说: “设专门部门,在各地定期例行检查。为了避免包庇,要异地调查。” 朱元璋若有所思,点头: “倒也有理,天高皇帝远,但皇帝,要是近呢……” 朱标在奋笔疾书。 陆知白又说:“现在御史的职权,还是有些狭隘了。他们可以发挥更多督察作用。” 朱元璋一手按在桌上,赞许道: “这个主意很不错,咱允了!” 洪武十五年,御史台改为都察院,在反贪腐的监察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现在,是要提早一些改制了。 朱元璋高兴片刻,又黑了脸: “要监察天下,咱哪有那么多御史?现在有许多官职,还空缺着,只能由他人兼任……” 为什么缺额这么多? 还不是因为老朱的刀太锋利了,牛马来不及长那么快啊。 陆知白叹气说: “陛下听过南风与北风的故事吗?” 朱元璋摇头。 陆知白大致讲了下。 要让人顺从,温暖南风比凛冽北风更有效。 朱元璋听了,只是默然,望向朱标。 朱标在这方面,比他要强一些。 陆知白并没打算说服朱元璋,他的嘴又没开过光。 他继续讲: “陛下总觉得人才不足,还是因为科举考的不够精细。 许多儒生,能有宏论便已算优秀,但一到政事具体操作,就傻眼了。” 朱元璋眉头微皱,说: “不错。今日夏原吉也说到了点子上。一些老儒,包括宋濂,都是空有名声,不过一介文人尔!根本不会干事。” 陆知白道: “我一直疑惑,一些人会解读经义,就能做官。 但学问做得好,跟为官为政又有什么关系?” 朱元璋叹道: “所以咱早就停了科举。咱早在想,为啥科举选不出堪用的人呢? 科举之制,改来改去,终究是不行……” 停掉科举,已经是洪武六年的事了。 朱元璋想要道德高、文章写得好,还能处理政务的全才。 陆知白说: “我有一个想法。一个组织中,其实只有三类人。 第一类是决策层。第二类是执行层,他们负责把决策层做出的决断变成行动。二者之间有一个传达层,负责上传下达。 儿臣以为,朝廷要选的是传达层和执行层,对他们的要求应该更加明确,要尽可能的量化。一甲、二乙之类的评价,仍然很模糊。” 朱标眼睛一亮,记下笔记,说: “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 朱元璋一时陷入沉思,而后道: “你果然想要改科举!” 陆知白点头: “不错,儿臣认为,科举制比举荐制更公平。能否选出合用的人才,关键在于考题的设置,目标决定内容……” 朱元璋认真思索起来。 陆知白却已经困得不行了,说: “父皇,我实在是困了,改日再深谈此事。” 朱元璋怒道: “你才说一半,故意消遣咱?” 陆知白说: “真的不是……天啊,都快子时了!” 他坐到短榻上,抬手左右摸摸自己脑袋,睡眼惺忪道: “我头呢……我头困掉了……” 朱标忍不住笑了一声。 朱元璋满脸无语。 这时书房角落的更漏,传来轻轻的声响,子时已是到了。 陆知白两眼一闭,躺到了榻上。 朱元璋把他叫醒。 再没过多久,陆知白眨了下眼,又睡了。 朱元璋默默握拳:“……” 朱标见状,忍不住劝道: “父皇,今日大家实在是累了,也确实说了不少东西。” 朱元璋无奈,盯了陆知白片刻,却笑道: “咱想起那松鼠,平时到处觅食,穷得叮当响,一掏它的窝,才发现好东西不少呢!” 朱标也笑:“这比方真是形象。” 朱元璋笑道: “咱觉得还没掏干净!要是拎起来再抖抖,说不定还能掉下点宝贝……” 朱标说: “儿臣觉得,今日收获已经很多了。” 朱元璋点头说: “不错。虽说有些咱不赞同,好歹是个思路,咱还要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朱标劝道: “父皇,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吧。” 朱元璋颔首。 朱标又展开薄被,给陆知白盖好,吹熄了灯,方才离去。 第二天早上。 陆知白醒来,老朱和小朱都已不见了。 下人说,他们已经回京师了,还要上早朝呢。 陆知白啧啧两声。 不愧是大明第一牛马啊! 活该人家创业有成,打下这么大的家业。 他在书桌上,发现朱元璋留了信。 大意说:在栖霞忙完了就赶紧回京,户部侍郎之位非他不可,不然就停了做生意的特许! 陆知白看了,哑然失笑。 这威胁的可信度有多少? 但他也不能去试验。 他现在主要有综合商业区、栖霞矿山、栖霞商会,还有研究院的成果转化。 …… 两天后。 八月初一的大朝会上。 朱元璋宣布了新的人事任免。 任命广智侯兼户部右侍郎! 户部现在一共三个侍郎。 一些朝臣听了,忍不住以目相谈,满脸吃惊与诧异。 在两个部门都任侍郎,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虽然于理不合,但陛下自有他的考量。 因此,倒没有反对的声音。 朱元璋单纯是觉得陆知白太懒了,要多给他找些活干! 所以工部的差事也还兼着,迟早会有用到他的时候,比如热气球还在造呢。 朱元璋紧接着宣布了第二个决定—— 成立皇家钱庄。 暂时由陆知白担任负责人。 一众朝臣,个个惊得瞪大了双眼。 完全不知皇帝这又是哪一出。 要变天了? 第345章 咋当官还得交钱?上个月的俸禄还没领呢…… 许多朝臣面面相觑,皆是皱起眉头来。 钱庄竟大喇喇的冠以皇家之名,未免太难听了吧? 此等逐利的行为,实在不是君主该有的! 韩宜可等御史,也是以目作谈,都有些疑惑不解。 前些日子,有一件小事—— 有一个叫周渊的小御史,上书谈论兴利之事,被认为是心术不正,想要满足私欲,被明正其罪。 幸而只是被陛下罢黜。 但这过了没多少天,陛下怎么忽然之间,改了主意,竟做出了如此惊人的决定? 宦官继续念着朱元璋的批奏: “皇家钱庄,主管存储钱钞、借贷诸事。领宝钞提举司,另设保险提举司! 保险者,兴于栖霞,商贾如遇水火,财货荡然。若投以保,定损赔付,聚众人之财,济一人之难……” 下方的众臣,越听越是心中打鼓,感觉这事没完。 其实吧,洪武年间,刚开国,很多制度都是在摸索。 比如胡惟庸没了之后,中书省也跟着入了土,朝廷官制大改。 可朱元璋改来改去,都脱不了那个框架。 今天倒好,尽是些前所未有的东西! 果然。 宦官继续念道: “保者,御险之备,济困之方,利在万民社稷。 然今保险初兴,民众无知,尔等官员,当以推广保险为要任,更宜以身示范,以晓谕百姓………… 若有怠惰,或作奸犯科者,朕必严惩!务使保险惠及天下,民生永固,钦此!” 一众文武大臣,都睁大了双眼,不太想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玩意儿? 要帮着推广保险。 而且自己还得先买? 咋当官还得交钱? 上个月的俸禄还没领呢…… 许多人没有谢恩领旨,反而第一时间望向陆知白,目光颇为复杂。 陆知白平视前方,面无表情,沈腰潘鬓,神采英拔,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美少年罢辽~ 静默片刻。 有些耿介拔俗的御史,果然就开始劝谏了。 “陛下!此举有待商榷啊!” 韩宜可皱着眉头,没有立即开口。 主要是对保险之事,不算太了解。 但听孙女韩灵若说,栖霞那边的货物险,确实会赔付。 前些日子起了一场火灾,烧了两个商人的货,每个都依契书赔了不少钱。 韩宜可犹豫片刻的功夫。 朱元璋已经不耐烦的大手一挥:“退朝!各干各事去!” 离去之前,他还看了陆知白一眼,意思是:赶紧给咱走马上任! 陆知白与众大臣一起退朝。 老朱的身影刚消失,文武百官就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道: “广智侯!我们需要买什么保险?” “这保险有何作用?要费多少钱?” 面对一道道疑惑、幽怨的小眼神,还有可怕的人墙。 陆知白赶紧脚下抹油,溜了溜了,回头说: “今日便会分发宣传册,请各位大人不要着急!” 他赶紧去往户部署衙。 今天,唯一高兴的恐怕是工部的一些人。 身兼两部侍郎,可谓史无前例。 这保险之事,显然反对也没用,管它干啥? 倒是陆知白成了户部侍郎,往后工部申请钱粮,是不是就要方便许多啦? …… 户部。 陆知白过来,左右四顾一番。 很好,这里的官吏,他一个也不认识。 洪武朝的六部官员,换得太勤, 比走马灯还快。 不多时,代理尚书范敏,便赶了回来,对他拱手行礼:“侯爷!” 陆知白摆手笑道:“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就好。” 范敏请他在大堂坐了,神色有一丝尴尬。 现在户部多了一个侍郎,专门的办公之地不够啊~ 范敏略作思量,便说:“侯爷若不弃,同下官一室办公……” 陆知白点头:“小事。” 两人进他办公室坐了。 户部有些人从门口经过,好奇看来,拱手行礼。 范敏关了门,纠结着,问道: “还请侯爷指点,这皇家钱庄,是怎么个章程?” 陆知白道:“没什么,就是一个新的机构,和民间钱庄相仿,但以后会是最大的。 户部的职能虽多,还是太杂乱了,涉及到货币,钱庄会更专业一些。” 这两天他与老朱商量许久,决定从皇家钱庄和保险开始,稳步推进改革。 开钱庄,比发行国债更让老朱能接受一些。 范敏小心地道: “这保险,想法自是好,只怕……” 他皱着眉头,神情有些为难与无奈。 陆知白晓得,这家伙刚到户部不久,而且最终,没过试用期。 虽不一定是能力问题,但户部事务确实又多又杂,范敏并不希望多生事端。 但这可是国策,关系到大明未来的发展方向。 陆知白笑道:“尚书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言。也好查漏补缺。” 范敏纠结一番,便说: “想法虽好,只怕下面执行之时,变了模样,又变成某些贪官污吏敛财的手段……” “其二则是,损失如何界定?具体又怎么赔付?恐怕皆有些模糊不清啊。” 陆知白点头道:“你的担忧也有些道理。刚好,我们来仔细研究一下,如何避免这种种问题。” 范敏:“……”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帮着想想怎么尽量消除漏洞。 定损和赔付,需要制定更明确的细则。 如何严格执行,则需要在州、县,设置皇家钱庄的分号。 为防止贪官污吏欺瞒百姓,从中多收钱财,购买保险的百姓需要拿宣传单,且要找一读书人同行。 陆知白喝了点茶,笑说: “其实这保险,主要针对的是家有余财的人,就是士绅和官僚……” 真正的贫民,衣食尚不能周全,哪有心思买什么保险? 他又提出一项策略,说: “所有的保单,都要使用勘合制度,用骑缝章,都统一从钱庄发出,特制纸张,来避免造假。” 骑缝章就是一纸分两半,印章盖上面,两纸的编号都一样。 范敏听他这般说,便晓得已思虑妥当,此事开弓没有回头箭。 陆知白笑道:“好啦,咱们各管各的事。 现在,我要把我的学生带进宫来,熟悉一下……” 范敏一想,还是赶紧腾间屋子,给他办公吧! 第346章 人有旦夕祸福,这保险,还是买了吧! 宫门外,陆知白亲自前去把夏原吉带进宫来。 夏原吉推着一个两轮的推车,上面放了许多保险的宣传单,是这两天临时印刷的。 到了户部。 陆知白的办公室已经腾出。 范敏道:“未及装饰,侯爷见谅。” 陆知白摆摆手,但笑不语。 反正以后他也不常来…… 又有四个差役站在一旁,神色不安的向陆知白行礼。 范敏道:“这几个人,给侯爷差遣。” 这些差役,是朝廷配的。 有些是犯了罪的读书人,也有罪臣家眷。干牛马活,拿微薄工资,比临时工还要惨。 陆知白带着夏原吉和四个差役,去派发宣传单。 他们动手,他负责在一旁和官员闲聊。 一是夏原吉第一次进宫,万一被人欺负。 二是现场解答大家的一些疑问。 三则是告诉众人,这些新主意都是胡惟庸提出来的,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这俊美少年,身着绯红官袍像穿喜服,越发显得笑容诚恳,有些官员半信半疑了。 但他们心中也犯嘀咕。 有人疑惑道:“胡惟庸……他怎么会提出这些?” 陆知白一脸认真:“大概是想着,谋反成功之后,就施行这些计划,结果……” 有一年老的官员生怕沾了晦气,连忙说: “好了侯爷,我们已知晓了,勿要再多提此人!” 陆知白满意点头。 替死鬼还是很重要的,哪怕能骗一些小笨蛋,分担掉一半的伤害也好呢~ 一些官员拿着宣传单,仔细研读,议论纷纷。 “现在只有三种保险可选,货物险,意外险,人寿险?” “我们哪有货物?人寿,呵呵……” “咱们还是买个一年的意外险,意思一下算了。” 很多人看来看去,都达成了相似的意见。 又有人叹道:“这意外险只有意外伤残和身故,生病了不算?” 陆知白点头说:“不错,因生病实在难以界定,疾病险正在考虑细则。” 实话说,他并不想做大病保险,以古代这医疗条件,啥都大病重疾,只怕裤子要赔掉了…… 一行人又来到御史台署衙。 里面正在吵吵。 “陛下竟然设了钱庄,这是什么意思?实在不是明君所为啊!” “从栖霞就可以看出来了,恐怕,这只是一个开始……” “韩御史,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怕得罪广智侯?就算你家里和他的学生开了亲,该说的也还是要说啊!” 韩宜可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胡子一翘,卷起袖子说: “你凭空玷污老夫的清白!好端端的扯什么亲事?各位觉得此事不妥,总得拿出些实据来。但栖霞那边施行,并无差错!” “栖霞不过一镇之地,如何能与天下比?哪怕赔付了一件,也不能证明件件都妥当,此举实在是有搜刮钱财的嫌疑!” “不要吵啦!来了……” 陆知白推开大门,走进院内,笑容满面的打量着众人。 哇,好多御史啊! 有的抱着大摞文书走出来,有的两人对谈,还有以一对多的,青袍绿袍居多,场面热火朝天。 大家纷纷拱手行礼:“广智侯~” 夏原吉一一行礼,给他们分发宣传单。 众御史看了,又是各有疑问。 不愧是御史,当面就各种怼。 陆知白理解他们的忧虑,耐心解答。 御史只是性子轴,又不是傻,好好讲道理,他们还是会听的。 到得最后,一些御史也不禁收起了攻击性: “若真能如此施行,的确是个利民之举!” 既然制度是好制度,以后要是执行的时候出了问题,关制度什么事? 一个御史笑着说: “前段时间,周渊因为上书请求陛下兴利,被罢黜了。” 又有人说: “不错!周渊时常去栖霞转悠,又自己琢磨了些治国生财之道,结果被人弹劾心术不正……” 陆知白失笑:“还有这一出?也许是个人才呢。” 有人点头说:“不如我来写奏疏,请陛下给他复官。” 另外一个人道:“我来写,我来写!” 陆知白看笑了。 什么抢业绩现场啊? 这个月的kpi有救了是吧。 现场陷入沉默。 一众御史,面面相觑。 尽管大家都羞于提及钱财,但不得不问啊。 韩宜可年纪大,被众人用目光推举出来,问道: “侯爷,这一年的意外险,要投多少钱?” 陆知白笑说:“保险作为新生事物,要让利于人,才能被接受,原本是三百文一年,现在是一百文。” 即便如此,有些绿袍御史,仍然隐约露出一丝肉痛。 他们官职低微,俸禄有限。 幸好不是月月都要买保险…… 陆知白笑说:“买一个安心嘛!倒是希望大家都用不上才好。” 但青袍御史,职位稍高,就淡定许多。 有人道:“大家记得刘御史吗?前两年冬天赶着上早朝,天太黑掉进沟里,摔断了腿,在床上躺太久,后来又生了背疽,现在每日痛不欲生……” 另一人说:“我上个月还去探望他了,真是令人不敢直视啊,形销骨立,认不出来了……” “真惨啊,”陆知白满脸唏嘘,“要是他买了我们这意外险,是能得到一笔赔付的……” 御史们想起老刘,却都沉默了。 紧跟着,他们就想开了,说: “人有旦夕祸福,这保险,还是买了吧!” 陆知白当下抓住刷好感的机会道: “我愿为他破例,他现在投保,就可以得到赔付!” 即便宣传意图明显,但当即就有许多御史朝他拱手做谢,夸赞仁义。 陆知白乐滋滋的逛遍了每个科室,与他们说好了,明天到户部来拿保单,同一部门统一投保。 就差武英殿了! 要不要让老朱也买一份保险,以身作则? 算了,还是不作死了。 陆知白吩咐夏原吉:“原吉,等下了值,你去打听那刘御史家住何处。 带叶长春去探望一下,看看他那背疽能不能治。要是不能治,也要尽量救治,告诉他,周王在研究专治背疽的神药!” …… 第二天。 户部。 保险业务正式开张! 第347章 咱看,不如一并查查勋贵们的财产! 户部。 几个差役哐哐盖着符印,或是填写保单上皇家钱庄的款项。 各部门拿来了保费,统一都是买了一年的意外险,带走了一摞摞盖好章的保单。 底单则作为重要文件,被钱庄收了起来。 保险业务看似形势大好,实则仍需大力推广。 文臣对此倒还能接受。 可武将们对意外险却是满腹牢骚。 只因单单受伤,未达残疾程度,或并非难以医治的重伤,便不予理赔。 他们偶尔受些轻伤,却得不到受理。 即便如此,皇帝已然下旨,他们又能怎样? 只能嘴里嘟囔着,不情愿地买了。 买了的人大多期望自己永远用不上。 当然,也有部分老顽固,觉着买这保险晦气,讨不到口彩,不愿购买。 然而上头任务催得紧,是大小官员都有一份任务。 一些部门遂派遣差役趁闲暇时,入府衙、县衙推广,重点关注地主士绅。 …… 上午时分。 夏原吉与一位李御史,还有叶长春,一同前往刘御史家中。 他们代表陆知白探望,送上些不太昂贵的滋补之物,总价未超一贯钱,以免让刘御史为难。 顺带为其办理保险业务。 当场进行赔付! 这一番操作,直把躺在床上老眼昏花的刘御史惊得目瞪口呆。 刘御史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道: “后生啊,我知晓侯爷是一片好心……万不可因老夫而坏了规矩。 再者,陛下也给过抚恤,生活倒也无忧……只是这病,唉,实在是......” 他满脸尽显绝望之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几近心如死灰。 叶长春为其诊脉,让他翻身,查看后背创口。 那是个鸡蛋大小的伤口,反复的溃烂、生疤,触目惊心。 叶长春眉头紧皱:“已然这般严重,此病只能缓解,难以根治……” 刘御史趴在床上,痛苦道: “老夫若不是想留存有用之躯,为朝廷效些微力,真不如就此去了……有什么都别有病啊!” 夏原吉赶忙安慰:“刘御史莫说这般丧气话,叶神医医术高明,即便无法根治,也能大大减轻您的痛苦。 况且侯爷让我转告您,周王殿下正在研制一种治疗背疽的神药,您只需再耐心等候些时日,说不定就能用上了。” 刘御史听闻,眼中总算多了几分光亮。 叶长春开了药,有内服也有外用,叮嘱要仔细清理创口,给病人吃好些,不能再是粗茶淡饭。 完事之后,夏原吉与同行的李御史,匆匆赶回各自衙门。 李御史回到署衙,一边处理公务,一边跟同僚嘀咕,笑着说道: “韩御史真是寻了个好孙女婿!那夏原吉年纪轻轻,做事却沉稳,言谈举止不凡,将来必成大器!真是名师出高徒~” 韩宜可坐在隔壁,佯装未闻,手拈胡须专注地查看文件,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 户部这边,夏原吉回来向陆知白汇报此行情况。 陆知白甚是满意,微微点头,长腿搭在椅子上,继续翻看他的话本子。 那些差役仍在忙碌,将空白保单逐一盖章,以备以后大量使用。 陆知白一边看书,一边吩咐夏原吉记一些规划,比如: “其他民众要办理保险,总不能都跑到皇宫来,所以皇家钱庄得在其他地方设些站点,方便他们购买保险。 一处设在栖霞,另一处,就选在春和商业区。 如此举措能为商业区带来一些人流,这机会自不能错过……” 此外,经济改革非一日之功,他这会儿急也无用,还是摸鱼吧。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声音,吃惊又恭敬:“参见陛下!” 陆知白心头一惊,眨眼之间,将手中话本子塞进文件堆里。 一把夺过夏原吉手中钢笔,在一张纸上吭哧吭哧写起来。 同时,另一只手精准地从文件堆抽出一份写好的奏本,放在一旁。 夏原吉:“……” 朱元璋缓缓踱步而入,似乎专程前来视察,脸上满是玩味,。 见到陆知白竟在伏案书写,朱元璋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家伙平日里懒成一条死蛇,今儿居然在当值了。 陆知白眉头紧蹙,摆出一副专注工作、才察觉陛下到来的模样,赶忙放下笔,在众人之后向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在椅子上落座,随意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而后问道: “这两日如何?可习惯上值的感觉?” 如此当面嘲讽,陆知白一脸严肃,正色道: “回陛下,儿臣深感幸福!每日利国利民,但行好事不问前程,让儿臣觉得自己是个有用之人……” 夏原吉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已对恩师的风格习以为常。 朱元璋不禁笑道:“咱听说,大部分官吏都买了保险。” 陆知白应道:“确是如此,他们买的多是意外险。” 说着便将账本呈上。 朱元璋摆手,示意不想看,说:“要尽快将这保险推广开,只靠官吏可不成。” 陆知白连连点头称是:“陛下教诲得是,但新事物的宣传总归有个过程。 一些人犹豫不决,见许多旁人买了,自然也就跟着买了。” 朱元璋颔首,目光落在桌上,又问:“那是什么?拿来让咱瞧瞧。” 陆知白赶忙将那写好的奏本递上。 朱元璋看着看着,眉头皱起,点头说道:“你又有了新想法。” 陆知白道:“儿臣身为户部侍郎,思考户部之事乃职责所在。 正打算上奏,请彻查天下人口和田地,并制定人口赋税黄册! 虽难以做到栖霞那般精细,但也能让现行的户籍制度更严密些。” 朱元璋赞许地点头:“此计甚好!不过清丈天下田地,怕是不易……” 陆知白回道:“只要肯下功夫,一年半载总能完成,往后便有了更确切的依据。” 朱元璋点头,手指轻轻摩挲奏本,沉思着。 一阵寂静之后,朱元璋徐徐道: “既然如此,咱看,不如一并查查勋贵们的财产!” 陆知白闻言,心中一喜,暗想,这怕是要一体纳税的前奏。 但随即又想到,自己是否也算勋贵? 第348章 凭你们几个,也配来查我们侯爷的财产? 只要有爵位的,想必都在清查之列。 陆知白说道:“此举利国利民,能开清正之风,实为好事。” 朱元璋点点头,拿走了他的奏章,说道:“行了,你好生当差,咱回了。” 众人连忙恭送。 待朱元璋离开,户部的氛围瞬间大变。 众人或羡慕、或惊讶、或警惕地看向陆知白,心态各异。 以往只听闻这驸马极受宠,今日总算有了真切的感受。 朱元璋平素繁忙,若无要事,鲜少亲临六部。在有些人印象中,这恐怕还是头一遭。 陆知白送走老朱,便去找到另一个户部侍郎徐辉,说: “徐大人,若此刻有空,还望帮着参谋一番,这保险如何由点带面地推广开。” 毕竟陛下对此颇为关注,徐辉自是应下。 陆知白回来又吩咐夏原吉,也让他思量有哪些人脉可用。 中午,在户部吃了顿光禄寺做的一言难尽的大锅饭,陆知白便带着两份方略离开。 他不可能整日坐守在此,有时还得出差嘛。 徐辉给出的方案是给粮长、里长摊派任务,让他们组织士绅地主购买保险。 夏原吉的方案涉及了这些人群,此外还有些大商人、大工匠、作坊主。 可借此机会加大对货物险的宣传,尤其是在苏杭地区。 还可以与说书人合作,亦可在各商铺安排各种广告…… 两人思维,显然一个官方,一个野路子,和基层群众打成一片。 依陆知白的构想,保险业先在江南地区重点推广,待其他地方经济发展起来,再逐步覆盖。 当下几乎没有竞争对手,能拿下江南市场,收益已经很不菲了。 至于栖霞站点收取的保费,究竟算哪一方的? 最终陆知白决定,不论哪一方,所有保费均由栖霞和皇家钱庄平分,赔付时也各半出资。 毕竟栖霞只是小小一地,老朱坐拥天下,想必不会抢这点蝇头微利。 再者,收取的保费大多是用于建设。 陆知白一家也花不了多少钱,他们又没有收藏珍宝、追求奢奇的癖好。 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建设大明,早日重现兔子的荣光。 兔子的荣光是什么? 就是在世界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任何国家都不敢小觑。 …… 几天之后。 朱元璋雷厉风行,勋贵财产专项统计计划已然启动! 人口黄册、清丈土地等事务,也让户部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头皮发麻。 至于新成立的皇家钱庄,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了。 陆知白从栖霞调来几个学生,驻守在商业区,负责办理保险业务。 户部也派出了几个倒霉蛋,去调查勋贵家的财产、田地、商铺等明面收入。 这是敏感话题,但朱元璋就是想了解,勋贵们虽心有忐忑,却也只能配合。 即便如此,大概胡惟庸之事已过去近一年,有些人又敢私下抱怨了。 恰逢换防,同时为配合调查,平凉侯费聚、安侯陆仲亨等人回京。 费聚被调查一番后,晚上,去找陆仲亨相谈。 费聚大吐苦水:“我如今穷得叮当响,真不知有何可查的,也不晓得陛下究竟想做什么?近来动作频繁啊。” 陆仲亨好言相劝:“咱又没啥特殊产业,不都一个样穷嘛。 但陛下既然要查,那些有资产的,怕是不好过咯。” 他们默契地未提及某个手握诸多产业的人。 没法子,陛下宠爱他,给了做生意的特许。 何况那人头脑灵活,想出诸多新奇玩意。研究出来若卖不出去,那研究又有何用? 陆仲亨虽附和了一句,却未随费聚一同抱怨,反倒面带笑意,毫不在意。 只因,他儿子近来有出息了! 陆仲亨得意炫耀:“我家贤儿在栖霞做事,有模有样的,真是出息啦!” 费聚皱眉,略带不屑地问: “这算啥出息?应当让他到军中历练!怎做起了典吏的活计?” 陆仲亨连连摆手:“你有所不知,如今后生们从军没多大前途了,跟着驸马才有出路。 你想想,往后贤儿若能继承爵位,已是幸运。国公之位又不敢奢望,从军最多也还是封侯,还有风险。 学点真本事也好,总好过沦为吃喝嫖赌的纨绔。我也不求再进一步,不亏就行了……” 他还有些心里话未说出口,只盼能儿子气质能稳重些,长长人情世故,好得陛下看重。 能尚公主自然更好。 即便有人觉得勋贵子弟做驸马才是没出息,陆仲亨也不在乎,只要能保住家族荣华富贵就行…… 费聚沉默片刻,忽然说道: “谁说未来从军没出息?实不相瞒,今日我去拜访了徐达大将军!” 陆仲亨颇为诧异,说:“我正打算明日拜访,难得他回来京师。对了,他与你说了些啥?” 费聚道:“你不觉得陛下近来种种举动,都是为了钱财?他又不喜大兴土木,筹钱必是只为军费! 如此大规模筹款,前所未见,我怀疑一年半载的,就又要打仗了,这回是打谁?可徐大将军啥都不肯透露……” 陆仲亨皱眉道:“他一回京就入宫,与陛下密谈许久,谁也不知谈了些啥。” 费聚道:“我猜此事重大,规模或许超过以往历次对残元的征战,所以要早作谋划。” 陆仲亨笑说:“难得你脑子也有清醒的时候。” 费聚哼道:“我近来没喝酒,再者我又不傻!这可是关乎军机的大事。” 陆仲亨仍在思索,究竟会对何处作战。 费聚叹气:“反正领兵的好事,估计也轮不到我,不提也罢。” …… 然而,在众多勋贵之中,有一人却是个例外。 便是向来悍勇无畏的蓝玉。 这日,户部的一位王主事带着两名吏员,来到蓝玉的府邸门前。 他们小心翼翼地敲开蓝府的大门,刚说明来意,就被看门的粗暴地赶了出来。 一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横眉怒目,大声呵斥道: “就凭你们几个,也配来查我们侯爷的财产?你们没这个资格!要查,也得户部尚书亲自来!” 第349章 咱倒要看看,蓝玉的脾气能有多硬 户部的人每次去武将家查访,本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次虽遭此羞辱可上头有令,他们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次日又去了一趟。 这一回,蓝玉正巧在家。 他身材高大,目光犀利,或许心情正不好,一见到这几个户部的人,便冷哼一声。 文臣武将,本来就互相看不起,更别说这几人是来查财产的。 户部主事硬着头皮,说明来意。 蓝玉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敢来查我的家产?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户部众人无奈。 虽说他们文弱,但也奉了皇命,自是不想再无功而返。 主事王克己不卑不亢的说:“侯爷!我等奉诏而来,还请侯爷配合。” 蓝玉冷笑一声,对亲兵道:“把他们轰出去!” 几人推搡起来。 不知是谁,取出了马鞭,朝那两名吏员抽去。 “啪啪” 几声,两名吏员的衣服顿时开了口。 他们疼得嗷嗷直叫,却哪里是武人的对手。 王克己也震惊了,被调查让许多勋贵都不爽,却没见过这般桀骜的。 他强压怒火,道:“下官不过奉命行事,侯爷是想让陛下亲自来查吗?!” 蓝玉丝毫不为所动,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滚!都给我滚!” 王克己面色阴沉,带着吏员告辞了。 等他们返回户部,一番哭惨。 许多人都围上来安慰,脸色都不好看。 碰巧这天陆知白在户部当值,听了他们的哭诉,建议道: “你们斗不过他的,赶紧将此事呈报陛下。” 王克己犹豫片刻,说:“此事涉及勋贵,不如……请侯爷代为禀报。” 陆知白可不愿沾染上蓝玉,说:“你是当事人,自己去。 莫要害怕,你们恪尽职守,陛下会赞扬的。” 王克己思索一番,便带着受伤的吏员,亲自面圣,说明情况。 朱元璋一听,当即冷哼一声:“真是放肆!” 随即喊道:“拱卫司,来人!” 四名披甲带刀的拱卫司校尉,应声前来。 朱元璋吩咐道:“你们护卫户部官吏,前往永昌侯府调查。 此次咱授予你们先斩后奏之权,拿好你们的配刀,见刀如见朕!若有违抗者,当场格杀。” “咱倒要看看,蓝玉的脾气能有多硬。” 朱元璋说这番话时,除了眼神有些阴沉,脸上倒不见多少怒色,显得颇为平静。 于是,在拱卫司的护卫下,户部几人再度前往。 这一次总算获取了些账册和清单。 至于真假,就难以知晓了。 而他们离开之后。 朱元璋在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望向窗外,狭长虎目眯起。 他暗自思量: “好哇!事到如今,才知道有些勋贵已骄奢成这样了…… 才封侯不到一年,唉!还是小陆好啊……” “咱以往掌握的信息,太过零碎,竟需专门派人清查,才能知晓他们的财产状况! 为何咱不能提前洞悉一切?何不将所有情报,都提前牢牢掌控在手中?”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此前有些疏忽了。 近期户部的改革,在无形之中,也给他一些启发。 不好用就改,改到好用为止! 想到此处,朱元璋心念一动,立刻开始思考如何改革现有机构,才能满足自己的心意。 …… …… 中秋将近,陆知白特地回了一趟春和大学。 如今大学已更名为“大明皇家科学院”。 此次前来,陆知白处理些事务,主要有三桩。 其一,需从春天招收的第二批学生里,挑选些出色的,送往栖霞历练,充实那里的人手。 其二,要给秋天新招收的第三批一百来个新生讲话,同时安排军训事宜。 现今,大学这边的全部学生加起来,已然超过四百之数。 时光匆匆,有苗不愁长啊~ 有时候,第一批学生还会回来,与师弟们分享经验。 至于各个院系的人员调配,朝廷此前派的文吏自会处理,无需陆知白劳神。 而陆知白到学校来,最后一桩要事,便是找范显祖。 范显祖虽是个酸腐老儒,在这待了一年多,陆知白倒是知人善任。 老范酷爱讲大道理,此处学生众多,又没有朱标那般尊贵的身份,让他可畅所欲言。 他道德感颇高,又热衷管人,担任教导主任可谓恰到好处。 处理了其他事,陆知白直奔范显祖的办公室。 范显祖的办公桌上,各类书籍堆叠得杂乱无章,他也不好好收拾。 两人寒暄片刻。 陆知白便表明来意: “时光飞逝,转瞬已至深秋。九月十八,便是万寿圣节了。” 范显祖微微颔首,感慨道:“是啊,又一年匆匆而过……” 陆知白含笑道:“范先生,你闲暇无事时,可否帮我撰写一份为陛下贺寿的表文?” 范显祖神色略显诧异:“贺寿表文?此前倒是少有这等事。” 陆知白微笑道:“往后便有了。” 还不是因为李善长嘛。 虽说已退休在家,但仍想刷存在感,多次携群臣上书,请求朱元璋庆贺生辰。 此前数年,老朱皆予以拒绝,说生日之际,总会忆起已逝的双亲,悲伤尚且不及,又何来欢喜? 然而,终究抵不住李善长与群臣的再三恳请,他同意接受庆贺。 故而自洪武十三年起,往后的万寿圣节都得呈上贺表! 像陆知白这样的后辈,还要送上贺礼。 但这究竟是李善长拍马屁,还是朱元璋自己想借过生日加强皇权,已无关紧要。 反正从今往后,敬献贺表成了固定制度。 虽说贺寿表文篇幅不长,可要字斟句酌,精心打磨每一个字,也非易事。 陆知白实在不擅长给马屁雕花,费时费力还不如睡觉,故而寻求专业人士帮忙。 陆知白郑重叮嘱道:“切记,要写得清新脱俗! 对了,还有些字眼万万不可用,比如‘无’‘光’‘发’之类。” 范显祖瞪大双眼,一时间有些茫然。 陆知白却未多作解释,只道:“你自行领悟吧……” 之所以避开这些字眼,自然是为了规避文字狱。 第350章 哎呀,今日又高尚了几分呢 虽说现在老朱看他顺眼,但万一哪天不顺眼了呢? 所以凡事还是小心一些为上。 这文字狱到后期就离谱,不仅本国人受害,外国人写得不好也被会抓来。高丽就有过这种倒霉蛋。 好在,当下朱元璋尚未如此神金,看到一个“光”字,就觉得是在嘲讽他当过和尚。 陆知白接着笑道: “差点忘了,如今范先生无需献贺表,那我这事你就多多费心哦,勿要声张。” 范显祖一脸无语地瞅着他。 你礼貌吗?? 想当初,他是朱标的老师,身负太子宾客之职,正二品的高位。 怎奈先前反对陆知白兴办大学,后来便被遣至这里,做起启蒙老师。 有一天,朱元璋忆起此事,便将他从太子宾客的名单中剔除了。 他如今仅在科学院担任讲师一职,在朝中无职,待遇上不过从五品。 时过境迁,起初的愤懑,如今也已消散了。 主要是,这里管吃管住,伙食太好了,吃了上瘾,竟让他胖了好几斤…… 既然无官,自然无需再撰写贺表。 范显祖点头应道:“院长放心,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定能写就。” 他腹诽道:区区三五百字,自己都懒得动笔,真是懒得出奇! 陆知白却甚是满意,挑眉说道:“多谢先生,这个月给你加绩效,年底发奖金。” 范显祖笑逐颜开:“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呢。” 他亲自将陆知白送出办公室,眼巴巴望着对方的身影消失,这才匆匆返回。 他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从一堆书籍底下,抽出一个线装本。 回看了一下前面的内容,范显祖提起笔,奋笔疾书起来。 他正在写话本子! 老范写着写着,不禁轻叹一声,为稻粱谋,沦落得这般境地啦。 虽有失落,但手中的笔未曾停下。 甚至从此事中感到了乐趣。 一来,大学校内就有一家书局,如今规模渐大,工匠已有三四十人,还接外面的印刷业务。 二来,范显祖整日教导学生,却仍觉意犹未尽,深深感觉自己只有一张嘴,话说一遍就随风消散了,实在是浪费啊。 他灵机一动,索性将心中所想编成故事、写成书籍,以劝人向善。 如此一来,写一遍就等于说了无数遍,也好让世人听故事的同时,能领悟些许道理。 他的话本,虽未曾大火,销量倒也稳定,如今已写到第三本了,倒是补贴家用的良策。 有了钱,确实好,可以做许多想做的事,比如补贴一些贫困学生,给养济堂捐捐款之类。 哎呀,今日又高尚了几分呢。 …… 陆知白回到家中,只见朱长乐亭亭玉立,正在花园中悠然赏花,附近一只黄蝶翩跹。 虽说她已育有一子,可依旧是少女模样,只如今丰腴些许,倒是更具风韵了。 阳光好,她的心情大约也很好,曼妙身姿如春风轻拂的柳枝,舒展手臂,翩翩起舞。 自从陆清嵘诞生,大约心中充满爱,朱长乐整个人又活泼开朗了些。 陆知白面带微笑,款步走近,说道:“娘子今日兴致颇高啊。” 朱长乐见他归来,双眸弯成月牙,莲步轻移,提着裙摆朝他迎来,双手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巧笑嫣然道: “我天天都这般有兴致~当下一切顺遂,我再无所求了。” 陆知白看看秋日繁花,再望向朱长乐,笑道: “知足才是无忧人,娘子有大智慧啊。” 朱长乐无需为钱财烦忧,小宝贝在茁壮成长,家中无病无灾,一应事务吩咐一声都有人做好。 而且,从贵州带回的烧伤药用了一段时间,烧伤的疤痕已经淡了些许。 若继续坚持,或许真能让肌肤恢复如初。 只是这方子的辅助疗法,需多吃些猪肉皮,还要贴在伤处,着实有些腻。 这便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小烦恼了。 朱长乐笑眼弯弯,唇边梨涡隐现,道: “夫君可真会夸人,我能有现今的生活,实是你的本事……” 陆知白笑道:“不是的啦,是你性格好,会知足,会感恩。要不然家里有金山银海,都没有用。” 虽然资产日增,但夫妻二人的生活标准与最初别无二致,并不追求奢靡。 小夫妻两个你夸我来我夸你,一点也不嫌腻歪。 直让一旁的侍女都忍不住暗笑,满脸都是羡慕。 夜晚。 沐浴过后,夫妻二人一同前往院子另一厢,看了看陆清嵘。 小家伙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此刻正裹在他的小被子里,乖乖睡着。 夜里有奶娘看守着。 于是,两人放心地返回房间。 烛光之下,两人皆是双目漆黑,璀璨如星。 朱长乐目不转睛地端详着陆知白,怎么也看不够,好像更好看了呢。 她忍不住笑,轻声唤道:“小仙童~” 陆知白不禁哑然失笑。 朱长乐眨了眨眼,声音又娇又软,羞哒哒瞥他一眼,轻声道:“仙童哥哥~~” 陆知白吸了一口气,应道:“今日我要下凡来!” 朱长乐,一个平平无奇的软件硬化工程师罢了。 …… …… 不久之后。 便是中秋节。 这一天,并不是法定假日。 所以老朱只简单设了家宴。 朱桢也从栖霞回来。 他这些天,又去船坞实习了。 一见到陆知白与朱橚一同过来,朱桢便立即迎了上去。 兄弟几个少不得又是一番逗乐。 再向一些人行过礼,便找个角落凑到一起去聊着了。 朱橚已经说了一路青霉素等物的进展,这会儿见了兄弟,自然大吹特吹。 什么治伤果然很快啦之类。 朱桢一脸羡慕:“五哥,你们真厉害,这么快又有了研究成果……” 上回还是上个月的“细菌”,医学研究所已经给十来种常见的“菌”绘形造册了。 陆知白笑道:“别听他扯,现在还不纯,能治好纯属运气。” 朱橚挑眉:“没有青霉素,连赌都没办法呢。” 朱桢望向陆知白:“姐夫,我近来在想,水中的雷到底怎么做。 怎么引爆,怎么碰到敌人的船?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 (月底啦,又混了一个月窝囊费,开心~ 更开心的是,今天本喵生日~??也是药师佛诞辰。 祝大家健康平安。) 第351章 又多了一个小倒霉蛋可以欺负 既然老六这般有志气,陆知白先夸了他几句,然后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朱橚随口问道:“怎么突然想做这个?” 朱桢说:“我看那船坞里有许多船,就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们都炸掉,将来水上或许能用着……” 陆知白失笑说:“小声点,别让你爹听到了。” 朱桢环顾四周说:“没事儿,还没来呢。” 陆知白思索一番:“我觉得你现在既要又要,思维有些混乱。散席之后到我家去,给你补补课。” 朱桢连连点头,两眼放光,说:“听说我那小外甥越长越好看,我刚好去瞧瞧。” 陆知白一脸警惕:“老六,我知道你是老六,但他真的是个孩子啊! 你若是敢捉弄他,我就禀告父皇,立刻把你赶去就藩。” 朱桢眨眼,满脸纯良无害:“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在你心里就是捣蛋鬼吗?” 几人正说着话,朱元璋一家四口,祖孙三代,徐徐而来。 众人忙是纷纷行礼。 而朱元璋那犀利的目光,已经环顾四周,片刻之间,就将众人刚才的情态收入眼中。 陆知白和老五老六虽然在聊着,却满脸严肃,似乎在商讨什么大事。 其他人倒颇为放松。还有几个小皇子,在一起玩耍。 朱元璋让众人免礼,大家依次落座。 他一时间并未开口,仍是缓缓打量着几人。 比如老七,齐王朱榑,和楚王一般年纪。 如今,除了读书,也没个事做。 还有潭王朱梓,年纪虽小一些,但也十一二岁了。若要在京师周边历练,也不是不行。 朱元璋转动目光,再往下看去。 老十鲁王朱檀,现在已经十岁了。 再往下的皇子都还未到十岁,大大小小的,数量众多,一个个虎头虎脑。 倒是让朱元璋看着看着便露出微笑,心中有几分骄傲起来。 这都是他的龙子! 他现在已经生了二十一个儿子,除了九皇子满月便夭折之外,其余皆是康健,怎能不让他有成就感? 别说儿子了,现在孙子都一共有十个了。 这次中秋家宴,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家用餐、赏月,聊聊天,都在极力营造热闹气氛。 临近结束时,朱元璋突然发话道: “老二老三老四,都已就藩了,余下这些年长的,也在历练着。 倒是齐王、潭王,自前两年去凤阳练兵之后,便无什么动静。 是咱疏忽了对你们的安排。闷在府里读书玩乐,又能有个什么出息? 咱瞧着现在,周王主持医学研究所,尊医重药,救死扶伤,倒让民间也掀起一股学医风气。 还有楚王,研制地雷也是大功。听说他在栖霞,上过工地,养过牛,也算是深知民间疾苦! 齐王、潭王,你们二人便任择一位兄长,随他们历练吧。” 齐王和潭王,神情都颇有些惊讶,连他们的母妃达定妃也很意外。 但朱元璋向来说一不二,哪有他们拒绝或商量的份儿。 达定妃轻声道:“能得陛下悉心培养,你们两个还不快谢恩。” 于是两位亲王谢恩。 齐王朱榑不自在地看了朱桢一眼,说:“儿臣愿意跟五哥学习。” 潭王朱梓便小声说:“儿臣就跟六哥吧……” 事情就这般定了。 只有朱桢乐得合不拢嘴,嘀咕道:“太好了!又多了一个小倒霉蛋可以欺负。” 陆知白低笑:“潭王胆小,你不要老是捉弄他。” 潭王真是个倒霉蛋,他的舅哥和岳父牵扯到 1390 年胡惟庸案的余波之中,名列胡党。 惶恐之下,潭王竟然和王妃一起自焚而死,年仅二十二岁。 所以说,脸皮薄的坏处太大了。 这种人,就应该学学秦王那样的不要脸。 …… 宴会结束,回到家。 陆知白就和朱桢讲了些关于思维方式的东西,教他怎么抓住一个庞大问题的本质,然后逐层拆解。 基于这个思路,想要研究水雷,还是应该从初代做起,就是人工牵绳引爆的款式。 然后再考虑浮在水中,或是半沉在水里的其他款式。 朱桢撇嘴,表示不屑: “人工牵绳也太麻烦了!难道成天在那儿看着不成?我想要地雷一样能触发的。” 陆知白无所谓道:“随便你,反正步子大了,扯到的又不是我的蛋。” 朱桢昂首挺胸说:“今天我已经大受启发,我自己去想!我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把地雷的经验用到水雷中~” 陆知白眼睛一转,鼓励他说: “刚开始,要求也不要太高了,哪怕能做出牵绳的,在这世上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啦。 我估计明年夏天,苏州那边的大海船都能造出来了,到时,一定要给他们配备上水雷。” 朱桢点头:“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陆知白犹豫片刻,说:“告诉你一个事。” 朱桢警惕起来:“什么?准没好事!” 陆知白缓缓道:“恐怕……大概明年,你就要去就藩了。” 朱桢霎时瞪大双眼,极为震惊:“不是吧?我明年才十七岁啊。” 陆知白说:“又没规定要二十岁才能去就藩,几位兄长去得晚,是因为宫殿还没建好。” 朱桢盯着他,倒一点也不怀疑消息的真假,闻即信受。 只一时沉默无言,有些回不过神。 他虽然向往过就藩之后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乍然要背井离乡,也有些不适应…… 陆知白说:“你未及弱冠,便去就藩,说明陛下看重你的能力啊!” 实话说,老六虽然是个老六,但也有很多优点。 他也挺能打仗的,有军事天赋。 而且将来也很识时务,知进退。 关键是没有半点亲王包袱,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尊贵,甚至愿意去养牛。 朱桢想了一想,叹道: “等父皇下旨了再说吧,看来,得加快研究进度了……” 陆知白但笑不语。 跟他学习了这么久,朱桢早已经潜移默化的重视起了工匠和技术。 现在去了船坞实习,自然是因为在他的封地在武昌,长江重镇,很需要好船。 朱桢满心郁闷,便回家了,连小孩都忘了玩。 第352章 大明锦衣 这一天,陆知白在户部上值,便听其他人议论: “陛下昨天下了旨意,裁撤御史台!” “对,改成了都察院~” “其实都差不多,只是换了个名字。” “那可不一样,这次又新设了一些官职,那些御史的权力又大了!” “主要是设了十三道监察御史,要监察地方,据闻要不时的主动监察,防微杜渐。” “……” 听着众人议论,陆知白但笑不语。 毕竟这件事,是他给老朱提的。 这段时间,朱元璋大概终于把人事名单理清楚了,于是都察院出台。 并且,经陆知白的建议,这些御史,要好好补一补算学知识,可以充当“审计”。 …… 这一日,庄严的武英殿中。 宋濂恭敬而立,面上难掩紧张之色。 朱元璋高坐于御座之上,目光如炬,犹如寒夜中的闪电,令人不敢直视。 他沉声问道:“宋濂,重制四书五经之事,现今进度如何了?” 宋濂忙躬身答道:“回陛下,臣等日夜操劳,已完成大半,再过数月即可告成。” 朱元璋微微点头,缓缓挑起眼帘,漫不经心的又道: “听闻你昨晚设宴会客,所请何人?所食何菜?” 宋濂心内一慌,却强自镇定,垂着头如实答道: “回陛下,昨夜臣所请乃旧友四人,有御史樊清,给事中冉文,还有翰林学士…… 所食不过寻常菜肴,有清蒸鱼、红烧肘子、清炒时蔬、烤鸭……哦,还有腌青瓜、酱萝卜各一碟……” 朱元璋听罢,脸色稍缓,目光中透出几分赞许,说:“你倒诚实,甚好。” 他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宋濂赶忙谢恩,而后缓缓退出殿外。 方才那一番问答,直吓得他浑身冷汗淋漓。 他当然察觉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他昨天吃的什么,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宋濂半途遇见了陆知白,也只是拱了拱手,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匆匆离开。 陆知白转头看了片刻,不再多想,继续前去武英殿。 他现在成天在户部当值,老朱偶尔召他一次,多半是询问新政详情。 但看到殿前侍卫时,陆知白脚下猛的一顿,突然发觉这次机构改革,没有那么简单。 几名护卫身穿藏青锦衣,腰佩修长窄刀。每个人身高腿长,皆是英武俊儿郎。 陆知白双眸微微一眯,心中略感震动。 飞鱼服,绣春刀; 螳螂腿,马蜂腰。 锦衣卫指挥使司! 原本应该在洪武十五年才出现的锦衣卫,现在竟然就冒了出来! 要不说老朱是个天才呢。 为首的一名侍卫身穿红袍,衣上绣有飞鱼纹,乃是真正的飞鱼服,其他几人还没有。 见广智侯走来,红袍侍卫拱手作礼,道:“侯爷,陛下在候着了。” 陆知白端详他片刻,隐约有些印象,笑道:“毛骧毛指挥使。” 毛骧低头,礼貌道:“不敢当。” 说着伸手做请。 其他几名锦衣卫亦是拱手行礼,而后让到一旁。 陆知白神色如常,迈步而入。 现在锦衣卫初创,还没有以后那么凶名远播。 就连飞鱼服,也还没有泛滥,不是谁的衣服上都可以绣这种尊贵纹样的。 朱元璋见到陆知白,大略寒暄几句,就问道: “你这账面上报的财产,怎的这般少?” 陆知白闻得此问,面上并无半分慌乱,回道: “儿臣账面上报之财产确是不多,因除了给付各种款项,大部分进项,皆又投资出去。” 朱元璋眉头微皱,目光紧紧盯着他,沉声道: “投资了什么?所为何事?细细说来。” 陆知白不紧不慢地道:“儿臣打算打通湖广那边的商业渠道。 湖广地大物博,然商业未兴,若能疏通其道,于国于民皆有益处……” 其实这件事,等到朱桢就藩武昌之后,要好做许多。 但总不能白白等着他。 朱元璋听罢,未再追问此事,思索片刻,转而问道:“那你今早吃的什么?” 陆知白暗暗皱眉,怎么这话听着这么熟悉呢? 他稍作回想,方回道:“回陛下,儿臣今早用羊肉汤下的羊肉馄饨,蘸的是韭菜酱。” 朱元璋微微点头,赞道:“你倒是会吃。” 陆知白忙道:“五哥告诉我,秋冬吃羊肉,比较滋补……”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目光深邃,似在思索着什么。 陆知白则屏息而立,静待下文。 他心想老朱真是不加掩饰啊,炫耀自己什么都知道。 即便如此,群臣也没有办法,只有越发的如履薄冰。 陆知白心说,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搞点正事? 大明现在才区区六千万人,奏疏就成天看不完了。 倘若有一万万人呢?十万万人呢? 朱元璋眉头紧锁,神色忧虑,道: “北地苦寒,咱心忧士卒受冻。驸马,你且带领工部好好想想,除了皮衣,可还有其他御寒之物?” 陆知白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什么事呢,应道: “陛下爱兵如子,边关将士保家卫国,自然不能让他们受寒。 或可制厚棉衾,以防风厚布做面料……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军大衣吧!” 朱元璋诧异的看向陆知白: “对答如流,你莫非真是天才?” 陆知白颇有些失笑,回道: “并非如此。只是最近招收人手,让他们操控热气球,便遇到了高空寒冷的问题。 至于厚实布料,可以用热气球类似的材料。” 朱元璋听了仍是欣慰不已,说: “棉袄虽能御寒,却太过笨重,影响行动。若是蒙一层防风布料,就能稍薄,你且去做一些样品来。” 于是,陆知白领了新任务退下。 即便有了锦衣卫,他仍是可以行动自如,但有些大臣可就倒了霉。 几乎每个夜晚,京师附近都有一些人家,被一群腰佩绣春刀的人涌入。 第二天,朝中就会少一些大臣。 很快,满朝文武都晓得了,陛下改革仪鸾司、拱卫司等机构,成立了一个新的衙门,叫锦衣卫! 许多人便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 九月初三。 就快要到朱标的生辰了。 陆知白提前送礼。 第353章 恭贺千秋 陆知白叫人拉了一辆大车前往东宫。 他一起来的,既要给大兄送贺礼,朱橚便同他一块前来拜访。 朱橚早就听说陆知白在研究热气球,今日终于有机会看看,好奇、期待不已。 朱标则听仆从小声报告,是一辆大车,却不知何物。 朱橚献上礼物,几人寒暄一阵子。 陆知白笑道:“我也为送了大哥一件礼物,倒是借花献佛了。” 这热气球,朱标还赞助了五千贯钱。 朱标眼中满是期待,笑道:“快让我们瞧瞧,是何惊喜。” 陆知白命人把东西拉上来。 热气球太大,布料厚实,加起来都有二三百斤重。 这热气球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原本,亚麻布料表面涂的是生漆,防水防风,但并不美观。 作为贺礼,外面又上了种种彩色涂料。 朱标见之,脸上满是惊喜,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抚摸,仔细端详。 他之前就想要一个,哪怕收在库里,但想想便也觉得满足。 朱雄英今日也在东宫,听闻陆知白等人来了,赶紧出来见礼,顺便看热闹。 那大车比他还高,要站在台阶上才能看到里面是何物。 朱雄英问道:“姑父,这是什么东西?” 陆知白略作解释,说: “这是一个特别巨大的孔明灯,叫热气球。” 朱雄英黑眸一亮,满脸的不可思议,问: “孔明灯会飞上天,热气球也能飞吗?” 陆知白道:“这是当然。比孔明灯飞得还要高。” 朱雄英便望向朱标,小脸上满是好奇,唤道:“父亲……” 朱标也正想实验一番,道: “妹夫,这个热气球,能用吗?” 陆知白颔首。 朱标笑道:“那便试试。” 陆知白说:“不宜太高,不然降落的时候,不太方便……” 他吩咐之后。 带来的人手熟练地把热气球展开,装上篮子,充气把热气球撑开,再点火。 燃料筐里,用的是木炭和煤炭。 这气球渐渐大起来,高有三丈,在场每个人,无不是仰头看着。 上面还有字。 朱雄英笑眯眯的念道:“恭贺千秋!” 不多时,那热气球便被一根绳牵着,缓缓升起。 一时间,府中众人皆惊叹不已。 朱橚挑眉笑道:“真的可以飞!” 陆知白好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朱雄英两眼发亮的盯着,小嘴要咧到耳根了,满脸的惊羡之色。 他说:“姑父,你真厉害!能做出这么大的孔明灯!” 陆知白笑说:“不是我做的。此物造起来,确实有一定难度。” 朱标昂首望着,便说:“你匠心独运,手下工匠亦是个个用心。辛苦你们了……” 陆知白应和两句,亦是仰头。 这次他准备了一百多米长的绳索。 在众人注视中,热气球越飞越高,在微风中,向天空升去。 朱雄英简直想躺下好好看,但在众人面前,却忍住了。 他好奇问道:“它真的能到天上去吗?” 陆知白说:“不能,以当下技术,最多只能升高一二百丈。而天何止二百。” 朱橚“嘶”了一声:“二百丈?!何其恐怖!” 朱标亦关心的转头问道:“你们载人,研究得如何了?” 陆知白说:“主要还是加强训练,让他们尽量熟悉。 问题是驾驶热气球不像驾车,没有方向盘可以掌控,只能随风飘荡。” 朱雄英睁大眼睛,伸出胳膊扑腾了两下,说: “那,他们岂不是和鸟一样,可以在天上飞了?” 陆知白点头。 朱雄英哇了一声,满脸惊叹,充满了发自肺腑的羡慕与佩服。 朱标的双眸却微微眯起,道: “也就是说,你们载人,早已成功了……” 朱橚再迟钝,也能意识到此物的价值,说: “哪怕无法掌控方向,能飞就是厉害的,这不是把骑兵吊起来打……” 东宫外面。 南京城里。 有人偶尔抬头往天上瞧了一眼,而后便看到了这个庞然大物。 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往天上指去,说:“你们看你们看,天上有个东西!” 越来越多的人齐齐聚拢,都抬头往天上看去,无不是惊讶得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好像是皇宫的方向啊?” “这是一个彩色的球,上面好像写的还有字!” 某个二楼,一个书店老板掏出望远镜往天上看去,说: “上面写着恭贺千秋……我知道了,太子殿下生辰在即,这是千秋节的贺礼。” 他的朋友跟着笑道: “这般新奇的礼物,除了广智侯,不做他想。” 京城中,越来越多的人闻讯出来观看。 每个人都被从天灵盖震撼到了脚后跟。 甚至是被治好了颈椎病和落枕。 …… 春和宫。 朱雄英抱着陆知白的大腿,扯着他的衣袖,拼命摇晃: “姑父,我也要上去,我也要上去玩儿!” 陆知白劝慰道:“小殿下,不可鲁莽。此物虽新奇,但使用起来很危险,每一个队员都签了生死状的。” 朱雄英听了,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又问道: “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肯定会摔死的……那他们上去了,是怎么下来的?” 陆知白笑道:“等到燃料用尽,自会慢慢降落。所以得掌控火候,不要让它降落得太快。” 即便如此也很危险,所以要配厚棉被、动物膀胱之类的缓冲设备。 朱雄英说:“这个气球,没有燃料了,也会自己掉下来?” 陆知白点头。 朱雄英便打算在这等着,要看掉下来的那一幕。 朱标终于低下头,却抬手捏了捏脖颈,暗暗龇牙咧嘴的。 陆知白心中暗笑,不会是被治好了多年的颈椎病吧? 他说:“大哥,往后不要伏案太久了,至多坐半个时辰,便要起来走动……” “我省得,”朱标微微一笑,告诉他,“父皇事务繁忙,大概忘了这一茬。我想要建言,将你这飞球纳入军中,你意下如何?” 陆知白笑容满面的答应了。 不被朝廷收编,他不是白忙活这一场了吗。 老朱就知道让他压成本,也不提待遇。 他已经摸索出了一些训练球员的办法,接下来该朝廷做事了。 第354章 这么优秀,难道就为了做一个家徒四壁的官?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那热气球终于燃料耗尽,缓缓的坠落下来。 却是落到了皇宫之外。 于是朱标又派人把它收拾回来。 朱标背负双手,有些遗憾地说: “可惜我平常事务繁忙,就算得了此物,也没太多空闲把玩。” 朱雄英在一旁,两眼发亮的说:“我有空……” 朱标无视了他,含笑对陆知白说: “但没有关系,就当宝物收藏着,我也高兴。 因为大明从此往后,就要完全不一样了。” 等陆知白辞别朱标,路上,朱橚也出手了。 他问:“这东西多少钱一个?我也想要!” 陆知白果断拒绝了:“这么大一个做起来很麻烦,现在训练的还不够用,哪还有多的给你玩?” 朱橚撇嘴,目光有些幽怨道:“那你们快点。” 陆知白摇头,好笑。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记得他上某双一流大学时,某教授,五六十了,带着博士、硕士,最爱看的是抗曰神剧。 学会网购后发现新大陆,某天买了个超级亮的手电筒,开心得像个200斤的孩子,夜里爬学校后山去炫耀…… 九月初四。 陆之白就收到了朱元璋的一纸诏令。 叫他把现在的飞球队伍,移交给朝廷部门,做好技艺和人员的对接。 这都无所谓,技术在他手里,他还可以继续造自己的气球,招收人手。 反倒是朱元璋一声令下,便能调动更多的工匠和人员,来加快进展。 …… 千秋节过后。 九月十三。 这天上午。 朱元璋批阅奏疏,看到某一本,眉头一皱,道: “传李敬来!” 紧跟着又下了另一道命令: “传令,太医戴思恭速去诊视国子司业刘崧!” 国子监祭酒李敬,匆匆而至。 朱元璋眉头微皱,斥问道: “刘崧病至如此地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些报告!” 这些东西李敬已在奏疏写了,拭泪答道: “陛下,司业固执,一心以国子为念,强撑病体,坐训诸生。 我虽请太医为他诊视,用了两天药却不见好,如今竟越发严重了,已是起不来床,人事不省……” 朱元璋重重地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他下去,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过了几个时辰。 戴思恭回来复命,委婉的说刘崧已经药石罔效,回天乏术了。 第二天就传出消息。 前礼部侍郎、吏部尚书,现国子司业刘崧,病逝家中,享年六十岁。 据说他临终之际,仍是惦记着国子监的诸生,遗憾自己辜负了天子的重托,无一语提及家事。 朱元璋得知此事之后,沉默良久,而后仰天长叹了一声,伤心不已的说: “老天啊,咱的贤能之才,至诚君子又少了一个!唉……” 九月十五。 大朝会上。 到了最后。 朱元璋提及此事,说: “诸卿!今日咱有一事,痛心疾首,不得不与尔等言之。 国子司业刘崧,溘然弃咱而去!咱闻此讯,如失一臂,痛心之至啊!” “刘崧,乃一个贤臣,才学出众,品行高洁,所以咱一再的擢升他,委以重任,他也未曾辜负咱。咱让他任国子司业,培养贤才,孰料天不假年,他竟遽然而逝!” 朱元璋满脸的扼腕叹息,哀伤心痛。 其他许多大臣,也都面露凄然,一样为之伤心。 有些清流,更是物伤其类,两眼泪汪汪。 朱元璋叹息一声,说: “刘崧之品德才学,为诸卿之楷模。众卿当见贤思齐,学其清正廉洁,不谋私利;学其勤勉好学,孜孜不倦;学其忠君爱国,一心为民!” 说着又吩咐道: “刘崧太过清廉,家眷皆不在京师,连书童都没有一个。礼部,为其治殡殓!” “御史唐寿,代咱去祭拜一番!” “咱要亲自为他作祭文!” 一阵静默之后,文武百官齐声道:“陛下圣明!” 陆知白在人群之中,心情颇为复杂。 咋说呢。 刘崧名列《明史·列传》,确实德才兼备,是能青史留名的人物。 朱元璋也很重视他。 其实五月份,刘崧还是吏部尚书。 就因为雷震谨身殿,朱元璋问策,刘崧说君主要行仁德,就会好啦。 结果到六月份,皇宫又一次被雷劈,扬州粮仓大火,各地灾害更严重了…… 于是,朱元璋一怒之下,也并没有杀他,只是免了他的官职。 但过一段时间又想起他,便又复用,叫他去国子监教导学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知白是觉得,这样一个七岁能赋诗、出身贫苦的人才,在小地方应该是几十万里挑一了。 这么优秀,难道就是为了做一个家徒四壁的官? 反正他是接受不了,没那么高尚。 不说高官厚禄了,起码得衣食无忧,睡觉有床有被吧。 刘崧生性廉洁是他的事,官员待遇偏低,增加了贪腐的可能,又因为谁呢? 陆知白倒又想起一事来。 他隐约记得,刘崧前些日子,好像也买了意外险! 虽然不咋富裕,但这是皇帝下的命令,刘崧这么忠君,借钱也得买啊。 于是散朝之后。 陆知白在人堆之中,向一众文臣打听: “各位大人,是否知晓刘崧的家属现居何处?” 也有人在打听此事,却并没有说出意图,多半是想接济一二。 几个文官对陆知白拱手,道: “他的妻、子应该还在老家,江西泰和。” 陆知白点头,满脸遗憾,道: “此事实令我深感悲痛。但刘司业此前也是买了意外险,如今既然身故,自然也是要赔付的…… 我想要派人,把赔偿金送到他家眷手中。” 于是一众文臣听了,恍然大悟,纷纷拱手,称赞他高义。 陆知白无语道:“这乃是应有之义,不然保险就失去了意义!” 等回了家,陆知白拜托邓姑姑,代他前去祭拜刘崧。 邓姑姑有些茫然,此人与她有什么关系? 也不应该是她去祭拜啊…… 陆知白道:“听说刘家很穷,你要把具体怎么穷的,详细画下来。” 他手托下巴,说:“穷该怎么画呢?嗯,小鸡吃米图?” 邓姑姑:“……” 不晓得他在说啥,还是去出任务了。 第二天。 陆知白拿了画册,去面见朱元璋,觉得有必要再议一议官员待遇。 不然成天的嚎人才不够用。 嚎个屁,别嚎了! 第355章 咱亏待他们了? 此番建言难度很大,为了保证成功率,同时保障安全,陆知白带上了自己的护身符。 他先前往文华殿,叫上朱标。 朱标倒是好奇:“你有何事要与父皇说?” 陆知白大略告诉他:“是关于提高官员待遇的。” 朱标微微扬眉,略一思索说: “既如此,我便同你一块听一听吧。” 认识以来,陆知白的种种大胆想法,让他好奇又钦佩,故而想知道此番又有什么高论。 武英殿。 朱元璋在批奏疏,见他们来了,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忙碌。 两人请了安。 朱元璋说:“有什么要事,就直接说吧。” 陆知白就道:“刘司业之事,实在令人深感悲痛……” 他一提起此事,朱元璋也叹了口气说:“咱这两天正在给他写祭文。这样的好官,又少了一个啊,真是咱的损失!” 陆知白从袖中取出画册,说: “可是儿臣派人去祭拜,却发现,刘司业堪称家徒四壁! 也不晓得他走的时候,可有吃一顿饱饭,实在令人思之就要泪下……” 一番话说得朱元璋也伤感起来,神情有些悲戚。 他接过接过看了看,沉痛地感慨道: “论起廉洁慎独,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啊。 咱听说他年少时家境就很贫寒,兄弟三人共居一茅屋,只有一些田产罢了,乡试中榜的消息传到家时,他还在田里摘粟子呢!” 朱元璋这时还没察觉到危险,仍是对刘崧大加赞美: “真是官中模范啊!若人人都能如此,该有多好……” 朱标拿过画册翻看起来,沉默不语。 只见画面之中,有缺了口的陶碗,破了洞的薄被,家具只有桌椅,真正家徒四壁。 留下的遗产只有两身官服、数册书籍罢了。 陆知白却是疑惑地说: “可儿臣觉得很奇怪,他此前好歹也是二品大员,不应该这么穷啊,竟如此凄惨。” 朱元璋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伤感之情顿时大减,眯眼道: “你想要劝咱提高官员待遇?!” 陆知白面不改色,说:“儿臣只是疑惑啊,刘司业何至于此呢?” 朱元璋抬起虎目,盯着他说:“官员待遇早已刻石,成为定制!多说无益。” 陆知白只当没有听到,继续说: “儿臣一直疑惑,难道非得几乎吃不饱饭,冬夜要冻得睡不着觉,才能叫做清官吗?” 朱元璋不满地哼了一声:“咱给的待遇已经够高了!一品官年俸一千石,需要二千石稻谷,得至少五十个农民一年才能种出来。这待遇还低吗?!” 他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一言难尽,这小子今天怎么回事? 陆知白说:“陛下,账不是这么算的。一品官对江山社稷起的作用,便是一百个农民绑在一块也望尘莫及。 不说一品官了,哪怕是一个知县,若为官有道,能让几十万的农民受益……” 朱元璋低头批奏疏,不搭理他了。 陆知白继续说:“俸禄若是按最初的‘本色’,即用米麦给付,倒还好说。 可是这些年来,已是按钞、银等折色,让官员到手的俸禄实际是下降了。因为宝钞在贬值,物价在上涨。” 朱标沉默不言,也在皱眉思索。 他觉得,官员待遇到底低不低,要看标准是什么。 若按以往的朝代,那当下官僚待遇确实低了点。 可是父皇说的算法,也有道理。 但驸马都觉得低了,又有一些官员竟真的贫寒如斯,或许制度确实有些不足之处? 朱元璋虽然不怎么想听,但没有开口赶人,所以陆知白就继续说: “京城居,大不易。买房、租房都很贵。除了穿衣吃饭,总还有些额外的花销。 譬如生病,买些文房四宝,吃顿好的补补身子,以及红白事的人情往来。最后,还有子孙后代的教育,尤其花费不小。” 朱元璋手中的朱笔,微微顿了一下。 陆知白说:“若是手头宽裕,还可偶尔接济一下其他人;但没有余粮,可就很难行善了。” 他又想到一个例子,说:“我听说有一个三品官被罢免,因为太穷,把四岁女儿卖了,才凑够路费……” 朱元璋听了,便冷笑一声,打量着陆知白的某处,说: “也就前段时间的事,那曾秉正,不配为人父!咱把他阉了!” 他的目光玩味起来,眯眼道: “也不配为人臣!堂堂一个三品大员,能穷到这般地步? 好哇,来这么一出,他成了大清官,咱就是苛待臣子的昏庸皇帝,敢拿咱作筏子?!” 朱元璋面色有些不善:“你是不是也这般想的?咱亏待他们了?” 他有些不悦,往常陆知白是懂事的,原来也有发昏的时候。 陆知白摇头道:“儿臣没有这么想,陛下制定的标准,乃是从我朝的实情出发! 目的在于吸取历朝的教训,想要减少官员的贪腐。” 朱元璋微微颔首,神情缓和些许,道:“你总算没有喝多昏了头。” 陆知白话锋一转,说:“可是贪腐并没有因此减少啊~” 朱元璋:“……” 他一双浓眉皱起,被戳到了痛处。 稍顿片刻,朱元璋承认道:“咱确实纳了闷了,多管齐下,怎的还是有贪官?” 但他并没有被带偏,而是冷笑道: “你觉得咱给的少了,不够他们花,所以才有贪腐?宋朝高薪,最后成了什么样子? 养了满朝的庸官,何其冗杂!最后被异族欺凌,偏安一隅!” 朱元璋越说越来劲: “现在咱改了宗室制度,咱的子孙后代,都无法再享雨露了!这些官,还要咋的?” 陆知白丝毫不急,仍然很从容的表达自己: “儿臣认为,高薪养廉、薄薪养廉,都不可取,足薪才能养廉。 固然有一些本性就贪婪的。但也有许多官,是因生活所迫,从小事开始贪,胆子渐渐大起来的……” 朱元璋哼道:“都是借口!结果不还是一样?咱不管,脏了就洗不干净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 第356章 咱让你充盈国库,你净琢磨着怎么花钱? 朱元璋在用人方面,确实很严格。 有时候,他还会清理宫中的侍卫,凡屁股上有犯错杖打留下的痕迹,就统统赶出去。 不管朱元璋说什么,陆知白只当没有听见。 大家各说各的,又不影响交流。 陆知白说: “总之,儿臣认为随着宝钞逐渐贬值,官员待遇固定不变,是不应该的。 但要增加他们拿到手的东西,也不应当。” 朱元璋原本有些心中暗火,没想到他来这么句,便哼笑道:“怎么个不应当?” 陆知白道: “陛下虽然仁德,但可以更体贴细致一些,也就是增加给官员的福利。 官员待遇涉及到方方面面,减少他们生活方面的花销,就等于增加了收入。” “比如住房,秦汉起就有‘官舍’,唐时尤胜。我朝开国之初,民生凋敝,但多年发展下来嗯,也足以置办官舍了。” 明朝官员的待遇,真的是历代最惨的! 就连这官舍,也采用的是新规定—— 官府会发放一些差役,帮忙处理事务。 也可以不要差役,把官方给差役的工钱自己拿着,当做住房补贴。 问题在于,差役工钱本来就很低微,这又能补贴个什么鬼? 即便很一言难尽,但陆知白不得不委婉一些,免得老朱暴跳如雷。 现在朱元璋听说,不用给官员加俸禄,就竖起耳朵听着。 结果要置办官舍,不还是要花钱吗? 他面无表情的说:“还有呢?” 陆知白道:“还有医疗,虽然衙门配备了官医,但只是略有优惠,若要吃药,价格仍是不菲……” 朱元璋微微眯眼。 感觉还是得花钱! 哪里知道陆知白话锋一转,说: “或许,可以在官员的俸禄中扣除二十分之一,当做他们的医疗保险。 生病的时候可以来取用,若是不想用,也可以提前支取。” “医疗保险?”朱元璋认真思索起来。 朱标沉吟一番,说:“儿臣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等于帮他们存了一笔钱。” 朱元璋也觉得有点意思,情绪比之前平复不少。 陆知白又说了一些提高官员待遇的举措。 比如统计官员住处分布、出行方式,在某些地点设置官方公交马车,方便他们上下班。 比如设置官方的“浴室”,每个月放半天假,让官员们集体沐浴。 朱元璋无语了片刻,忍不住笑道: “这又是什么主意?竟为了沐浴,还要放假?你就是想放假!” 陆知白严肃道: “这可是大事。若是洗澡不勤,很容易生病的!” 他想起一个案例,说: “有一个刘御史,就是因为摔断了腿,躺在床上不能洗澡,得了褥疮,还有背疽。 但我派人去问过了,他本来也不爱讲卫生,一年才洗一次澡……” 朱元璋挑着眉头,心说,咱都一个月才洗一次。 不过陆知白说的这个角度,他倒是没有想过。 朱元璋沉吟着:“背疽……听说剧痛无比,乃是绝症啊……若真是因洗澡不勤所致,倒应该重视几分。” 陆知白叹气道:“都是穷闹的嘛,柴和炭都太贵了。” 古代燃料价格高,所以除了夏天,平民就是很少洗澡,大户人家也不会天天洗大澡。 所以,也有很多官员不讲究个人卫生。 比如王安石,不爱洗澡,虱子在胡子里爬来爬去,朋友们都受不了,强行把他带去洗澡…… 朱元璋沉思良久,说: “你的诸多设想,很是不错,是有几分道理。但现在……” 他直白的说:“咱没钱!” 陆知白:“……” 就是不想改是吧? 朱元璋看着他,道: “咱让你充盈国库,你净琢磨着怎么花钱? 哪怕什么都不改,满朝文武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陆知白道:“国库那么大,也不能急于一时。官员待遇也是,先得有个准备嘛。” 朱元璋哼道:“你晓得就好。咱还是要北伐的。 待战事结束,若库中还有余钱,就依你说的,修一修官舍。没钱就算了~” 朱标在一旁,轻笑出声。 他觉着,陆知白提了一些建议,最后倒了霉的,还是自己…… 但陆知白早预见了。 不怕老朱让他做事,做事,就会被赋权! 陆知白道:“战事要紧,这自然是应有之义。 但战后即便有余钱,到时又会有新的事项需要用钱。 这资金,也不知何时才能落实到官舍上……” 朱元璋使的就是一个拖字诀,拖着拖着就拖没了。 既然被看穿,朱元璋也不掩饰,笑道: “那你要如何?咱说了,没钱!” 陆知白道:“不如设一笔专项基金? 比如收的保费,原先是扣除消耗归入国库,现在先分三成存进这基金中,总有一天是可以存够的。” 朱元璋眯起眸子,想了一想,这保费,本来就是官员自己交的,倒也不全算是他的钱。 朱元璋悠悠的说:“三成太多了,两成便足矣。” 陆知白微微抬眉,点头称是。 又小小的预判了一下,就知道老朱会压价,嘻嘻~ 他却还没说完。 交钱这种事,自然要攀扯其他人下水。 他道: “既然要筹备北伐,勋贵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儿臣,不,是胡惟庸觉得,天底下的官田,也应当一体纳税!” 有些富饶之地,比如苏州吴江,还有江西某些地方,几乎全都是官田。 有朝廷的,也有赏赐给王公、勋贵的。 朱元璋前段时间,已在调查勋贵财产。 他叹道:“但勋贵、官田纳税之事,仍是有些大胆了。咱给他们的赏赐,还要交税,又叫什么赏?” 陆知白一脸正直:“缴税是忠君爱国之举,赏赐就不用纳税,才没有道理呢。 陛下不必在意此前如何,有此创新之后,后世也会效仿的。” 朱元璋是很心动,却说:“咱担心让他们胡乱瞎想。” 陆知白微笑道:“有些人已经提心吊胆了,担心哪天突然就被抄家…… 结果发现,陛下只是想让他们缴税而已!想必大家一定会举手赞同的。” 朱元璋:“……” 第357章 坏事有胆想,没有胆子认 提起统计勋贵财产之事,朱元璋便想起来了,虎着脸说: “要抄他们家的谣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咱有那么贪婪无度吗?!” 陆知白眨眨眼,笑得人畜无害:“大概,是胡惟庸吧……” 朱元璋没好气的斜眼瞪着他。 而后,慢悠悠的说: “既如此,想必优待官员,也是他提的吧。”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陆知白一点也不怕,说: “不是,此事是儿臣的想法。” 朱元璋冷哼一声:“就是胡惟庸!” 陆知白无奈道:“真的是儿臣啊……” 一旁的朱标,早已笑出声来。 朱元璋也笑骂道: “你这狗东西,坏事有胆想,没有胆子认了,也确实得找个护身符,免得他们拿麻袋套你!” 陆知白眼睛一转,说: “优待群臣之事,其实是太子殿下的主意,儿臣不过略加解释罢了……” 朱元璋只瞥了朱标一眼,微微颔首,神情缓和了一些。 他这话是说,往后若真行此举,功劳算在朱标身上。 朱标自然明白,淡然笑道:“不必如此,是你的便是你的。” 陆知白说:“我不过是出了些馊主意,若真正实行,全要仰仗陛下和太子……” 提高官员待遇,此事若真能落实,天底下官员都要欠倡议者一个大人情。 这份人情大得可怕,陆知白不想领受。 朱元璋思索片刻,越发打定主意,除了增加些福利之外,暂时是不打算实际的提高官员待遇了。 等到朱标继承皇位,自然会有所行动的。 而且当下的大明,要集中力量解决外患,没有必要增加额外支出。 说白了,还是穷! 朱元璋叹气道:“得啦,事都没做呢,这就开始分功劳! 单是国库收入多些也不够,如何才能让整个国家都尽快富强起来?” 陆知白腹诽道,你又不开海,还有脸问这个问题? 但没关系,陆上也可以搞外贸。 他便说:“我们应该利用资源优势,把东西卖到别的国家,赚取高额差价。同时国内手工制作也可以繁荣起来。 以前的外贸,规模还是太小了,而且基本是为了买马……” 提起此事,陆知白倒来了兴致,又说: “其实如果操作得当,单是贸易手段,也能够让一个国家元气大伤,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辩者无哓哓之辞……” 朱元璋听到这里,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说: “那要是操作不得当呢,岂不就成了资敌?!” 陆知白:“……” 好吧,他选择闭嘴。 朱标思索一番,说: “管仲便是这般操作的,用商业手段,就灭亡了几个国家,少了许多干戈……” 管仲用“齐纨鲁缟”制鲁,用高价引诱鲁人大量生产缟,无心种田,导致粮食不足,国内危机爆发。 这个套路又被他复制了许多次,买鹿制楚,买狐降代,重金购铁灭衡山国,简直把别国的特产玩出了花。 朱元璋微微翻了个白眼,说: “齐国有强大的军队!如若不然,管仲有一万个心眼子,也使不出来。” 朱标不徐不疾的接话:“齐国也是因为管仲的改革,才逐渐强大起来的。” 现在轮到陆知白想笑了。 朱元璋眉头微皱的望着朱标,说: “春秋时期,国家何其之小!如何能与现在的局面相比? 咱现在只想用稳妥的办法,那就是用万千铁骑,踏平大漠!” 说着还瞥了一眼陆知白,微微摇头,心下却有些震惊。 这两个小家伙互相吹捧,真是一言难尽啊。 朱标竟然暗暗的将陆知白比作管仲?! 真是离谱到家了。 不过嘛,这倒确实是朱元璋想看到的场面。 又聊了几句,朱元璋勉励道:“行了,好好售你的保险去~” 陆知白退下之后,朱元璋说: “标儿,你也去忙吧,忙罢之后,陪咱走走。” 临近中午,朱元璋结束上午的工作,起身活动筋骨。 想到这些天的经历,他不由得诗兴大发,赋得打油诗一首。 叫做《骂文士》: 叽叽喳喳几只鸦,满嘴喷粪叫呱呱。 今日暂别寻开心,明早个个烂嘴丫! 朱元璋到文华殿去寻朱标,两人漫步,去马皇后那里吃饭。 金灿灿的阳光下,朱元璋笑道: “今天听驸马在那儿哇哇,咱突然想起一个事来。 你知道汉高祖究竟如何识人用人的吗?” 朱标思索片刻,说: “汉高祖有许多优点,他能礼贤下士,广纳贤才,知人善任,度量也大……” 朱元璋摆了摆手,笑道: “哪怕不是开国皇帝,即便一个诸侯,也有这些优点。汉高祖的特别之处在哪里?” 朱标静默片刻,说:“儿臣愿听父皇教诲。” 朱元璋兴致勃勃,满脸笑容说: “汉高祖确实厉害啊,和咱一样是布衣出身,最终能取得天下,咱要跟他学学。咱最近又重看《汉书》,又有新体会。 就告诉你吧,识人用人的一些手段,自不必提。他厉害之处就在于,有一双慧眼,能分辨出什么是馊主意,不加采纳!不就躲开了危险吗?” 朱标微微一怔,这倒是他此前没想过的角度。 一转念,朱标心里又犯嘀咕。 朱元璋仰头望着瓦蓝的天空,说: “就好比王安石变法,推行的是良法吗,推行到了什么程度? 虽说犯错可以长些经验教训,但代价也巨大,能不犯错,就不要犯。 史书里有那么多别人的血泪教训,还不够学的吗?” 朱标直接问道:“父皇觉得,驸马的哪个主意是馊的?” 朱元璋叹道: “这孩子,心还怪好的,但想法实在跳脱。有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只能慢慢来。” …… 没几天就到了九月十八,万寿圣节。 乙巳,上御奉天殿受朝贺,宴群臣于谨身殿,自是以为常。 陆知白交上了范显祖代写、自己修改的贺表,松了口气。 可算把这一年的形式主义混过去啦~ 这几天。 他向外放出了风声,说保险提举司有了一项新的任务,便是从保费中抽取两成,将来留着给官员当作福利。 第358章 等他们再成长几年,不把朱元璋给羡慕得流口水~ 许多官员听闻这个消息,都不敢相信。 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们甚至委婉的到户部来验证,想要弄清楚真假。 陆知白亲自回应了一个御史,此事为真。 听说韩宜可对此有些不满,认为当下俸禄已经足够。 却没有几个人跟着附和。 文人嘛,耻于谈钱,生怕沾染了一身铜臭,污了清名。 但若是俸禄能多一些,他们也不会反对…… 只有韩宜可是真的耿直。 却不影响大局。 自消息传出去之后,上下官员,推广保险的积极性,骤然高涨起来。 尽管,大明的群众防风险意识,还比较朴素,仅限于护院、镖局等形式。 但这意外险,出事了是真赔啊! 比如那倒霉的刘崧,听说就赔了三十贯钱,可保费才一百文啊。 既可以存一些钱来,以后提高待遇,又有了一份保障,保险业务以后根本无需再费心宣传。 但陆知白还是尽量周全,叫夏原吉定期组织培训,提高京师周边吏员的业务能力。 至于往来车费、住宿等,公款报销~ …… 过了几天。 上午。 早朝的时候,工部的一个主事罗玮,代替安然上奏: “陛下,四辅官之安然,是臣的邻居,他昨夜感染风寒,今晨卧床不起了,特托臣告假……” 朱元璋一听,神色便有一丝紧张,立即便说: “快!快传太医给他看诊,不得有误!” 前些日子,刘崧才刚病逝,朱元璋是有些怕了。 没办法,安然是四辅官里头,唯一比较得用的。 思及此事,朱元璋便有些郁闷起来。 等到众臣汇报完了事,朱元璋仍垂着眼,皱着眉,用拇指食指摩挲着,不发一言。 群臣都有些战战兢兢,悄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朱元璋微叹一声,脑中所想的,仍是那个说了许多次的问题—— 为啥这天底下,没有足够的贤才可用? 这是为啥?! 去年,胡惟庸死后,丞相制被废除。 陆知白说应该选用年轻翰林来历练。 朱元璋却觉得,应该从民间寻找老儒,毕竟他们阅历丰富,知道民生疾苦。 至于政务不熟,学着不就行了。 但四辅官制度实行到如今,朱元璋不得不承认,此路有些不通! 跟他预想中的效果,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总想着,再抢救一下,耐心点,等他们成长。 但现实是,三五不时的,被政务中犯的错,气得暴跳如雷。 四辅官前前后后已经换了好几个人,安然是唯一当过官、知道怎么处理政务的。 如今,他竟生了病。 朱元璋有点怕他就此一病不起。 那日常的政事处理,就要受到影响。 若是往最坏的方向想,倘使安然真的病重,不能理事,又该如何呢? 朱元璋忽然发觉,自己像是穿了不合身的破烂衣裳,总想着缝缝补补,将就着。 为啥不能直接换一件新的呢? 四辅官,这个辅佐制度,他也打算废除了! 但废除之后,又该怎么办? 朱元璋对满朝文武,朗声开口道: “诸卿!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咱,那便是,为何吏部每年寻访上千的儒生,可咱依旧觉得没有足够的贤才可用?” “还有科举,自隋唐以来,凭此选士,可咱依旧觉得,科举选出来的年轻人,依旧是不通政务!不好用!” 底下,一众文臣武将,都是低垂着头,静听朱元璋发牢骚。 听这语气,感觉不像好事啊…… 朱元璋却也没有为难他们,只说: “七品以下官员,皆要讲明对此事的见解。如何才能获得人才? 科举又该如何改制,才能让选出的人令咱满意?” 给众臣布置了作业之后,朱元璋摆手,退朝。 朱标得知早朝发生的事情之后,也是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他与几位太子宾客商议此事,问:“不知几位师傅,对此有何见解?” 狄玄素说:“依臣之见,君主只要行仁德善政,自然能感召天下万民,届时,便人才涌现,如降春雨……” 朱标:“……” 不过,仔细一想,朱标觉得,这是不是在说父皇杀的官员太多了? 他觉得,倒是有些可能。 …… 栖霞这边。 一个季度又快结束了,正举行一场特殊的考试。 这考试,不需要学生们亲自参加。 陆知白派了一些精明能干的读书人,四处走访,随机抓取老百姓,做调查。 比如一个商贩,肯定是去税课司交过税的。 便可以问他,对每个文吏的评价如何。 一开始被这么问,大家都不太敢说,生怕得罪人。 调查员再三说明,这调查是匿名的,大家的反馈才真实有趣起来。 总体来说,栖霞第一届的学生,表现都挺不错。 有时也有些小问题,都会被通知整改。 大部分学生都是要轮岗的,陆知白觉得,这一年的历练下来,他们各方面的能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等他们再成长几年,不把朱元璋给羡慕得流口水~ 他回栖霞看看,而皇宫之中,朱元璋处理了些奏疏,仍觉得烦闷不堪。 今日轮值的辅官王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皇帝不快。 这个官虽是天子近臣,却一点也不好当。 有的辅官做错了事,被砍头,有的被罢免。 还有的见种种情况,头皮发麻,直接申请退休养老。 朱元璋被人才问题困扰已久,今天更是胸中如压巨石。 他忽然想起了夏原吉,心中暗想: 不知陆知白是如何调教的,这样年少的一个人,做事竟颇有章法。 来户部不过两月,已有数人对夏原吉赞不绝口了。 不愧是亲传弟子啊。 朱元璋淡淡道:“传户部右侍郎属官夏原吉。” 夏原吉虽是陆知白的门生,但年纪不大,官职低微,只有八品。 他奉召而来,虽一头雾水,面上却没什么表情,行礼如仪。 朱元璋端详着他,微微颔首。 不错,在户部历练了些日子,瞧着更稳重了。 一看就是个将来做大员的料! 第359章 改革的幅度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朱元璋召来了夏原吉。 寒暄几句,听出了他的口音。 便问道: “听你口音,像是湖广人士,具体是哪的?” 夏原吉答道: “臣乃湘阴人士。” 朱元璋就觉得奇怪,问道: “那你怎么会到应天来读书?” 夏原吉沉默片刻,如实相告: “恩师派了家仆前去湘阴寻我。我问过几个老师,皆认为该来,于是就来了。” 朱元璋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疑惑道: “这相隔千里,他为何无缘无故地遣人去寻你?这真是......” 夏原吉沉默着,而后答道: “臣也不知晓。” 朱元璋却轻笑一声。 他大概知晓缘故了,因为陆知白是异人嘛,自有神异之处。 朱元璋说起正题,问道: “咱今儿想知道,你的恩师,是如何培养你的?你们先前在大学,都学了些什么?” 朱元璋大略知晓一些,却还没有检验过皇家科学院的教育成果。 只知道第一届学生,现在在栖霞实习。 但夏原吉无疑是他们中的佼佼者,令他很是满意。 所以朱元璋就在想,是不是用类似方法,就能把这种人才培养得更多? 夏原吉答道: “启禀陛下,我们先前所学,主要是做人、做事的道理。 现在在栖霞实习,是验证先前所学,同时向普罗大众,学更多的东西。” 朱元璋微微颔首,说: “你们并非是单纯做学问,听说对算学看得比四书五经还重。” 夏原吉便有些惭愧之色,说: “是的……大学中四书五经没有教得太精深,臣的学问也很是粗浅,主要还是在学如何做事,如何思考和学习……” 朱元璋边听边思索,叹了口气说: “咱现在就缺会做事的人……” 却又话锋一转,说:“可是学问粗浅,便不晓得圣人教诲,没有仁德也是不行的啊。” 夏原吉眉头微微一皱,思索一番,回应道: “恩师说,良知就在每个人的心中,重要的是如何表现出来。 所以应当知行合一,而不是一味埋头苦读,实践才是检验真知的唯一标准,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践行良知......” 其实,陆知白还有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方便说了。 朱元璋听了这知行合一,不由得目光一凝,微微吸了一口凉气,而后笑道: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夏原吉点头道: “恩师还说,不可能等什么事情完全准备好了再去做。 苦读是没有尽头的,应该早早地接触社会,好好品读人生百态,这才是一本无尽的大书。” 朱元璋摩挲着手指,点头表示赞许。 他说: “你讲的很有道理,咱倒是有个想法......” 这涉及以后的制度改革,他并未深言,又问道: “你在栖霞历练了一段时间,又到户部来,感觉处理政务的环境,有什么不同?” 夏原吉想了一想,平静地回应: “没有什么不同。” 朱元璋不信道: “户部可是要论资排辈的。” 夏原吉认真地说: “那些同僚在户部待的时间久,都是我的前辈,若愿意花时间来指点我,便是感激不尽。” 朱元璋听了,不由得点点头。 他本来是想知道户部有没有什么倚老卖老、欺负新人、不堪用之类的事,却不想听到这样的答案。 奏对结束,夏原吉便神色如常地回户部继续办差。 陆知白不在,许多事务都要他来处理。 户部上下一些人,还沉浸在震惊或羡慕的情绪中。 却不敢来问他陛下找他究竟有何事。 此后又过两天。 朱元璋陆续收到了许多文武大臣,关于科举改制的奏本。 却一直没看到陆知白的上奏。 他不由得有些失望。 真是不习惯啊,非得派人催他是吧。 朱元璋抽出空来,把所有科举相关的奏疏都看了。 也有一些人提出了不错的见解。 但朱元璋看来看去,仍然感觉不够满意。 这两天,陆知白是送朱长乐和自家崽崽去栖霞别院了。 天气渐冷,那边要暖和一些。 陪他们待了两天,顺便处理了栖霞那边的商业事务。 但陆知白还是抽空写了一封奏疏。 没办法,老朱派人来催了。 不过,第二天就是大朝会。 陆知白骂骂咧咧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去上朝。 这次朝会迅速处理了其他事务,主题是议论科举该如何改制。 因为种种原因,天下官员的缺口,已达数百人。 举荐制早已不能满足用人需求,科举改革迫在眉睫。 朱元璋高坐龙椅,大致总结了一下朝中对科举改制的看法,说: “有人觉得应该增加对时政的考察。还有人认为考试内容应加以规范,更详细的考察考生的政治见识。 这些都确实有理,但具体该如何实施? 最让咱震惊的是广智侯的提议,改革的幅度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听他这么说,满朝文武都好奇起来,纷纷看向陆知白。 朱元璋也望着他,说: “国家抡才大典,何其严肃,人才乃是国本,此事不可不慎。 但咱觉得,他的提议也有其道理,故而邀大家议一议。” 朱元璋一摆手,一旁的宦官就念起了陆知白的奏疏。 下面众人听着听着,不由得满脸疑惑,纷纷露出骇然之色。 这改变之大,确实令他们颇为不适应,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朱元璋说: “卿等可自行讨论一二。” 于是,下方就传来一片嗡嗡嗡的声音。 之所以要众人讨论,一是事情实在重大。 二来他并不想对陆知白盲目听从。 他是异人又如何? 作为帝王,要明辨是非,如果偏听偏信,岂不成了傀儡?! 过了片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礼部试尚书李冕身上。 因为科学是由礼部管的。 李冕头皮发麻,却不得不代表众人,拱手说道: “臣以为,这样的改动过于激进,这等考试形式,此前未有......” 朱元璋点头,却又说: “可是咱觉得,这形式也有可取之处,评判公正而精准! 问题就在于,用这种形式来考核,果真就能够选出咱满意的人才吗?” 他望向了陆知白。 陆知白神色从容,拱手解释道: “陛下,科举选出来的人才,也是要历练之后才能走马上任。 换句话说,这种选拔形式,是一种潜能测试。臣提出的方案,要比以往的考核更为科学合理。” 第360章 不行,辛苦出的题没人做,不是白出了吗? 他所提的,自然就是公务员考试采用的笔试科目之一,即行政职业能力测试! 至于申论是文字内容,科举本身就包含了申论的性质,合理改动即可。 所以,他是给科举增加了一科行测。 陆知白说: “新增加的考核内容有五个部分,分别是常识、言语理解、数量关系、判断推理和账目分析。 考察了眼界、理解力、算学等等,总目的是考察学生脑筋是否清晰灵光。 如果表现优异,就说明他有不错的学习能力,担任官职之后,一般来说也能很快地上手各种事务。 而且,对治国理政的理解,是贯穿了每个部分。” 朱元璋听了,便颔首。 但他也有忧虑,说: “这种细化记分的方式,咱觉得有一定道理。 问题就在于,题目出得若是偏颇,考试依然不够公正……” 陆知白便说: “臣抽空出了一套卷子,可做参考。”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卷薄册。 便有宦官上前来接过,呈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眉头微皱,缓缓地翻看了,一时间大感兴趣。 这考卷也可谓包罗万象,有许多稀奇的题目,一会说这个事,一会说那个事。 若是脑瓜子反应不够灵活,恐怕还真的会很吃力。 最让他在意的就是这算学,竟然占了两个部分,数量关系与账目分析。 以往的科举确实不太重视算学。 因为钱粮、刑名等等细分类目,通常是做师爷、幕僚的人才会去学,能够有一技之长来谋生。 但朱元璋认为一个优秀的官员,对于刑名律法自然也应该熟悉,不然如何判案? 朱元璋翻阅了一遍,目光又落到首页。 他忽的看到,这林林总总一百道题,竟然要限制在一个时辰之内答完。 顿时就感觉难度上来了。 朱元璋看了陆知白一眼,而后说: “传下去,让大家都看看。” 众臣聚在一起,传阅着这大明独一份的卷子。 一时间人声嗡嗡,皆觉得前所未见。 等他们都看过之后,朱元璋就点了几个人问问感想。 朱元璋道: “翰林编修吴沈。” 吴沈就说: “此考核形式新奇,臣原本担心内容离经叛道。 谁料一观之下,却发现题目倒也紧扣四书五经和历代正史,只是,算学的内容是否太多了些......” 朱元璋点点头,又道: “礼部尚书。” 李冕便说: “臣以为此考题形式值得借鉴,每一题设四个选项,皆只有一个正确答案。 每道题的分值还不同,根据正确数量计算总分,比起品评文章,更为公正一些。” 朱元璋又听了一些人的意见,然后总结说: “看来,大家都认为打分的形式更加细致周到。 问题就出在题目的设置上,若是出得好则罢,若专门为难人,也就没有考试的必要!” 陆知白却有不同的意见,眼睛一转,说: “陛下,臣觉得兹事体大,应当慎重对待,这题的难度如何,臣并没有校验过。 不如,请一些大臣考试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若是难了,以后试题标准还要降低一些才好。” 许多文臣武将都吓了一大跳,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朱元璋一听,就呵呵地笑了两声,心中颇为意动。 其实官员的考核标准,也是一直在调整,还没有确定下来。 朱元璋觉得,有些人或许就是不称职,只是现在还能浑水摸鱼! 但转念想到那堆积如山的政务,还是算了。 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抓紧处理事情吧。 一些大臣也不赞同,认为此举不合规矩。 但心里也有些担心,万一考得不好,说不定引得陛下震怒,可就糟了…… 朱元璋望着陆知白,见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便晓得他肚子里又在冒坏水。 陆知白确实有些失望,辛辛苦苦出的题竟然没有人做,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不是白出了吗?! 天晓得他出这套题的时候,有多快乐。 一想到会把一些人烤焦,就开心坏了,时不时地笑出声来。 朱元璋反复查看这套题。 对于这种新奇的考核方式,他也很想知道效果,便说: “国子祭酒,在国子监抽选一些学生来考!咱也好看看他们入学这些年,究竟学得怎么样了?” 李敬接到这命令,只好拱手称是。 陆知白笑盈盈地说: “国子监地方不大,不如考场就设在皇家科学院吧。” 刚好可以让他们好好参观一下大明第一所大学。 顺带还能拉动一下春和商业区的经济。 说不定还能坑蒙拐骗几个优质学生来,岂不妙哉? 朱元璋虽不晓得他具体在想什么,却知道一定是鬼点子。 但这提议倒也不错。 只是一场寻常的小考,倒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用科举考场。 于是朱元璋便道: “择五百国子监优生,就在科学院考吧。 广智侯,你与国子祭酒好好商议,要尽快考核!” …… 三天之后。 五百份试卷印刷完成。 考场也设置好了。 国子祭酒把五百个考生的名单交给陆知白。 十月初五这天,皇家科学院。 大批的国子监学生,前来参加考试。 国子助教和科学院共同派人监考。 还有些国子监学生在外面等着结果,是来看热闹的。 “听说这是新出的试卷,形式很不一样。” “我听人说题目可难了,都是广智侯出的,他就是鬼点子多......” “小声一点!这是在他们家门口,小心被他学生套麻袋......” 阳光渐渐暖和起来,一个时辰眨眼即过。 大批的学生从考场出来。 有些人已经两眼发直,神情恍惚了。 还有些守在外面的,一见到同窗,就迎上去,嬉笑着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考得如何?” 第361章 我在科学院上学,你不羡慕吗 一个国子监学生,对他的同窗哀嚎道: “这是我人生中最快的一个时辰,眼睛一眨就没了! 怎么觉得比科举的时候还要快?!” 却也有人面不改色。 甚至笑盈盈的。 众学生围住了一人问道: “赵兄向来脑筋活络,想必考得不错。” 赵致远对他们拱拱手,含笑说: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些题还挺有意思的。那广智侯,真是个妙人……” 众人听了,不由得遗憾: “到底是什么题?没见识到,真是遗憾啊……” 这次的考生,有老师挑选,也有自己报名。 许多人听说是考新的题,都有些怕露怯,就没有报。 大家在一起议论考题。 一些考生道: “不知从何说起啊。” “真是奇怪,刚考完,感觉啥也没记住……” 这时,已是接近晌午。 皇家科学院。 两个杂工抬出来一个大木牌,招呼道: “膳堂开餐啰!今日所有学生免费!” 国子监的一众学生听了,便纷纷围上前来。 虽惊喜,但也颇有几分难以相信。 “真的么?这恐怕不妥吧……” 他们虽是廪膳生,每个月拿的是补贴,吃饭还是要花钱的。 杂工笑道: “今天试考新题,我们侯爷说辛苦各位了,特意犒劳大伙儿~” 既如此,众人也不再推辞,纷纷朝科学院里面涌去。 杂工仍在吆喝着: “学生免费吃饭啦!学校今日开放,可以参观!” 国子监众人,在校园内左顾右盼,只觉得处处新奇。 “早就想来看看,这里看起来,确实崭新啊~” “风格和国子监截然不同!” “虽是校舍,却也叫人心旷神怡……” 科学院经过两年的建设,又添了许多大楼。 绿化也好,花木扶疏。 亭台楼阁,也不缺,方便学生散心。 转过一座楼,又有一片空地,铺着细小的砂石。 赵致远早就打听过,笑道: “这里是操场,每天学生都要跑操。” 操场的一端,还立了些靶子。 国子监诸生并不羡慕,只是纷纷笑出来: “他们也要学射箭啊?!” 朱元璋对儒生的要求,就是文武双全。 所以,命令国子监也要考射术。 到了膳堂。 后厨也是早有准备,早就备好了比平常多数倍的饭食。 打菜师傅也很热情,笑着迎客。 国子监众人,站在那透明玻璃的柜台前,纷纷睁大了眼睛。 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这么多菜?!” “好香啊……” “好多荤啊,他们吃得这么好?!” 有杂工已介绍道: “每人可打一荤一素一小菜,还有一碗汤!主食有米有面,自己选!” “吃多少要多少,不可浪费!” 还有人指导他们,要排队,领取餐具。 即便如此,国子监众人也没有不满,赶紧站好。 这可是大锅饭啊,竟有这么多花样。 有些学子家境不错,还不觉得如何。 但更多学生家世普通,皇家科学院的伙食水平,着实把他们震撼到了。 他们各自找了位置吃,忍不住议论: “这里学生过得,好像比我们好啊?” “也不能这么说,陛下对我们要求严格,是报以厚望。” “待遇好不好都无所谓,我们可是要出仕的。” 静默之后,有人反问道: “难道他们不能出仕吗?” 其他人:“……” 有人低声回应:“这可说不好,听说这科学院所教授的,皆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终究还是不如先贤经典出身正统……” 斗拱飞檐的藏书楼,三楼。 陆知白凭栏而立,眯眼扫视着校园中国子监的学生。 今天他种种优惠,目的还是宣传。 希望这些学生见识一下,世上还有别的学校。 至于,能不能有人被吸引来,就随缘了…… 国子监的学生,有各地优选的,也有勋贵子弟、外国朝贡的留学生。 大部分学生的年纪,至少是二三十岁了。 好处是基础良好,补一补新的观念,就可以去做实习小牛马了…… 又过了阵子。 科学院也下课了。 学生们到膳堂来吃饭。 国子监还有许多人没有离开。 大家各排各的队。 科学院第三届的新生,入学也没多久,但已喜欢这里了。 众新生好奇打量着身穿襕衫、头戴儒巾的师兄们。 双方略略的互相行了礼。 科学院有一个新生,看起来年纪不大,摸约十二三岁。 有一个国子监学生,有心要逗弄他,问道: “你知道国子监吗?” 新生道:“知道啊。” 国子监学生便笑道:“我们都在国子监读书,你们不羡慕吗?” 这个新生眼睛黑亮,摇了摇头,说: “我在皇家科学院读书,你不羡慕吗?” 周围的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国子监学生自讨没趣,也跟着笑了,道: “你年纪不大,倒是伶牙俐齿。” 那新生也笑,说: “我是冲着侯爷来的!你国子监再好,又没有广智侯。” 其余新生道:“就是!皇家科学院是太子殿下和侯爷一起办的。” 国子监众人一听,便反驳: “呵!国子监还是陛下办的呢!” 双方就此问题吵吵, 却也吵不出个所以然。 赵致远朗声道: “都不要吵啦!大家都是读书人,分什么高下? 依我看,大家都是兄弟,以后应当多加往来,交流共进才好。” 立即有人出声赞同。 没办法,吃人的嘴软。 下午。 科学院的新生做导游,带着国子监学生,又在科学院内好一番参观。 这里有许多新奇的东西。 完全是打开了一扇大门,通往新天地。 医学院。 实验室里的显微镜,让国子监每个人眼睛瞪得溜圆。 大呼神奇。 他们根本看不够。 来体验的学生,排成了长队。 机械学院。 虽能进去,有一个院落,却不让进。 赵致远好奇问道: “这里咋个不能进?” 一个学生说: “是郭雄文、蒋平顺等老师,在里面研究一种,叫做‘蒸汽机’的新机器……” 赵致远似懂非懂,晓得不能打扰,便远远一揖,去其他地方了。 …… 皇宫中。 陆知白把这次的答题卡,统统带了过去。 第362章 科举已经糟糕透了,再改又如何? 朱元璋对这次试考,很是重视。 亲自翻了翻答题卡。 但都是在甲乙丙丁的选项上画圈,没什么看头。 他留意到一点,笑道:“这也要糊名,倒是仔细。” 陆知白说:“答题卡墨笔勾画,不好改动,但也要慎重。” 朱元璋便说:“既如此,就叫几个翰林来阅卷!” 他指派了五个人来。 陆知白将正确答案拿出来。 五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虽是小考,却也不可不慎。 五百人的考试,只判答题卡。 就是算分值稍麻烦。 暮色四合时,也全部做完了。 陆知白一直等在宫中,对结果也很好奇。 成绩出来之后,阅卷官就通知了他。 陆知白拿到结果,倒也有些意外: “啧啧,竟有人考了六十六!不错,不可小看天下英雄。” 他美滋滋的带着分数名单,去见朱元璋。 御书房。 朱元璋正盯着对面墙上的万国舆图,眯着眼,挠着痒痒,思考人生。 陆知白进来,告知成绩。 朱元璋拿了名单。 微微撇嘴。 由上到下扫了一眼。 大概只看了二三十人。 后面的分数太低,没兴趣看。 朱元璋眉头轻皱,望着他。 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第一名,赵致远,也只考了六十六点二分啊。” 陆知白却很满意了,说: “陛下,头一回这么考,还限制时间。有此成绩,已很不错了。” 不过,一百题,两个小时,相当宽容了。 按后世的标准。 时限应该是一个半小时。 两个小时,对应的题量,是一百三十五道左右…… 朱元璋道:“是啊,虽达不到咱的要求,但也还行。” 陆知白自是给他面子,说: “儿臣觉得第一次,考了六十分上下,都很是不错。国子监的学生,果然都很优秀。” 实话说,真的挺强。 以后必然也能凭本事取得编制。 朱元璋心情也稍好了些,道: “六十多分的,还有好几个……这样吧,明日择前十名,前来奏对。” 这不是考核,乃是常规的君臣问答。 第二天。 朱元璋先召见了昨天主持考试、阅卷的一些人。 询问他们对于新考法的意见和建议。 接着又召了国子监的十人。 同样是询问感受。 要被考的,就是他们。 而这些人,在本次考试中脱颖而出,是有发言权的。 至于低分那些,有什么意见,就没人关心了…… 国子监的众人,是深夜得知明天要面圣。 有些人干脆一宿没睡好,眼睛带着血丝。 至于对答,也不敢说太多,生怕多说多错。 赵致远心中也有些慌,却竭力表现得神色如常。 幸好,陛下偶尔会去国子监巡视,他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帝了…… 赵致远得知自己考了第一,倒也意外,自是要谦虚的。 但他当然要为新考法说好话了。 “学生以为,此法题目零碎,但考察内容也更为广泛。 此外,分数明确,一题一正确答案,对就对,错就错。再有便是……” 他大着胆子,说: “考试时间不长,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这一点,很重要。 早完早轻松。 科举可是要考整整三天。 要考虑的也很多。 吃喝拉撒睡,都在各自那小小的房间中。 若是不幸分在了茅厕附近,又在下风口,那这场考试就完了,等着被熏吐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心中也明白。 见完了几人。 各自给了不等的赏赐。 赵致远的尤其多,钞五锭,锦帛两匹。 …… 朝堂上下。 都已听到了风声。 纷纷议论此事。 “听说皇上准备改科举了?题目是大改特改啊!” “陛下对科举相当不满,不然也不会停这么久。” “恐怕是觉得科举已经糟糕透了,再改又如何?还能更烂吗?” 许多人都在打听此事。 提早知道风声,就可以早些做准备。 家里子孙后代多的,尤其在乎以后到底会怎么考。 广智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断了。 拜帖也是收了一摞又一摞。 吓得陆知白跑回了栖霞。 皇宫里。 朱元璋也一直在思考此事。 他心中对于这种新的出题样式,其实颇为满意。 考题多,内容活。 这就代表考生不知道会考些什么。 哪怕准备了小抄,多半也用不上,减少了作弊的影响! 分值明确。 这自然是比评判文章要公正些。 考试时间短。 这也是个优点,早早的考完,就可以早阅卷,早知道结果。 可是朱元璋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问马皇后: “科举已经停了,就不能随便再开。 若真是按这般考法,果真可以选出咱中意的人才吗?” 马皇后翻阅着那行测试卷,笑道: “这有些题目确实新奇,难为那孩子出题了。此次成绩优异的,也确实下了功夫苦学。” 朱元璋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马皇后说: “我虽觉得驸马这改动不错,却也不能打包票。 或许可以再集思广益,继续改善考法?” 朱元璋听了,颔首,心里却在想辅官的事。 朱标私下里也偷偷做了那张试卷。 一做之下,便感觉到有些题目,设置得实在精妙。 他不由得佩服起陆知白的玲珑心思来。 既然亲自感受过了。 朱标对这新的考试科目极为支持。 他去向朱元璋说明。 朱元璋好奇笑道: “哦?你考了多少分?” 朱标亦笑道: “儿臣惭愧,并没有做完,也没有严格按时限来,已是不准了。” 他感慨道: “此次能考前几名的学生,真是不容易啊!” 朱元璋却已思量妥当,道: “咱想通了,四辅官不是个好制度。 从民间选儒,还是不妥当。 他们一把年纪了,政务根本就教不会! 更何况,天南地北的,有人说的啥子嘛?咱相互都听不懂!” 方言不通,这也是个问题。 朱标点头赞同。 其实,他早发现不好使了。 但朱元璋一直想着,缝缝补补,凑合用。 紧跟着。 朱元璋便发布了两条诏令。 一是重申《洪武正韵》的地位,强制所有读书人,学习南京官话! 上任一年内,一定要学会。 二是…… 仿宋制,设殿阁大学士! 第363章 假钞,刑案! 这些殿阁大学士,老朱自己亲自挑的人。 都是中意的。 礼部试尚书李冕为华盖殿大学士。 翰林学士宋讷为文渊阁大学士。 翰林检讨吴伯宗为武英殿大学士。 翰林编修吴沈为东阁大学士。 老朱对着朱标,长叹道: “咱指望他们能帮着处理些文书,以减轻咱的负担。 可此前的试验失败,有两点需留意。 其一,年岁过大的,精力难免不济,耳聋眼花。那些明经老儒,虽能听取其意见,可要选取为官,还需慎重考量……” 朱标点了点头,也是叹道: “此事确难说清。儿臣倒是觉得,驸马的提议可供参考。 比如,可以每季让官医为所有官吏诊视,若有疾恙,也能及时察觉。” 朱元璋说: “这想法咱会斟酌。咱要说的是,先前那四辅官,是每旬轮值。 虽说权力减小,可政务却前后脱节,平白生出许多差错来,不快反慢了! 这殿阁大学士,咱也在思量,如何对其再多加约束,否则日后若坐大,恐又会出现实际丞相……” 又过几日。 大明皇家科学院,忽然收到一些入学申请。 原来皆是一些国子监学生的亲友。 前些日子,国子学生前来参观之后,对这地方极为好奇,心中满是向往。 只是,他们已入国子监,有了师长,不好直接提出转学。 陛下对国子监极为重视,要求甚为严格。 一些屡屡违规的学生,甚至会受到重罚,被打得不成人样。 他们可没这胆量提出转学。 但心向往之。 有人便想让兄弟朋友,来此求学。 虽说无法即刻前来,但今年将要结束,明年开春便又开学,自然要提前获取名额。 陆知白避过风头,从栖霞悠然归来。 得知有些在其他书院读书的学生,来年想来上学。 这些可都是读书识字的,他自是欣喜,一个猴子摘桃,全盘接纳。 虽说儒生有不少令人迷惑的言行。 但其中也有部分人,文武双全,富有创新精神。 当下的科举,尚在摸索之中,未像后世那般僵化,禁锢思想。 即便后世,王阳明、张居正等真大佬,仍能写出观点新奇、论述深刻的八股文。 江山代有才人出,天下英雄入吾彀! …… 这一日,栖霞税课司。 这里工作时间颇为规律,到点即可下班。 但在此之前,得完成当日的盘点。 临近下值时分。 李景隆正在摸鱼,手捧一本兵书,读得津津有味。 陆贤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转笔玩。 清点当日款项的任务,便交由陈佑和耿小二负责。 陆贤口中哀叹: “原吉啊原吉,你何时能归来!忙坏我了……” 如今天气渐冷,一些地方已开始储备年货,走南闯北的商人增多,税收任务自然加重。 提及夏原吉,众人皆有想念之意。 不过,心情各异。 公侯之子倒觉平常,可陈佑心中满是羡慕,笑着说: “原吉如今入朝为官,已是八品官员啦!他恐怕不会回来了……” 他暗自思量,当初爷爷和爹一通暴打,逼着自己来求学,着实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呀。 可惜自己是商籍,唯有好好做事,磨炼本领。 耿小二神色略显复杂,不禁长叹一口气。 他如今颇为迷茫,虽说计算东西迅速,可他也喜欢发明创造。 船坞在造船,如今又多了飞球作坊。 科学院里郭雄文等人还在研制蒸汽机,听闻能自行运转。 他也想跟着见识一下。 可现在税课司人手不足,他只能留下。 然而,他仍在考虑自己到底喜欢什么,究竟该如何抉择…… 陆贤催促道: “莫要愁眉苦脸了,赶紧算完,咱们去德宝酒楼,瞧瞧吃些什么。” 虽说税课司的伙食不差,但公侯子弟可觉得不够。 陈佑笑着应是。 过了一会。 他瞥见一张一贯的宝钞,感觉有些不同。 面色微微变化,疑惑地皱起眉头,说道: “怎觉这张钞有些异样?”发钱啦发钱啦见者有喜美丽的红  陆贤催促: “到底如何?不都一样嘛。” 陈佑将那张钞抽出,仔细查看,而后说道: “这户部的印章,有些细微差距!还有此处的缠枝花纹,也不连贯。这、这是一张假钞啊!” 税课司里,几人被吓了一跳。 大家皆沉默不语,睁大双眼,神情严肃。 陆贤不信,说道: “我瞧瞧,咱们这么久了,还未收过假钞呢。” 陈佑略显慌乱,道: “大家都仔细瞧瞧,到底是真是假……” 单看这一张,看不出什么,可与其他真钞对比,便能发现细微差别。 连纸张的厚度都有所不同。 四人面面相觑,只觉后背升起一股寒意,简直连饭都不想吃了。 李景隆脑袋微歪,说: “制造假钞可是死罪哦,会死很多人的……” 陈佑满脸无奈道: “其实我多瞧两眼,便晓得这钱不对,只是此前未曾发觉。不知之前,是否收到过假钞……” 耿小二问道: “那此事该如何处理?” 陈佑表情夸张,一拍大腿: “如此大事,断不可隐瞒不报啊!” 陆贤摸着下巴说: “假钞绝非一人能制造,必然存在一个团伙。 这纸张如此崭新,想必刚造出不久,也没怎么流通,或许,就在江南一带……” 耿小二不禁笑道: “此乃废话,也就南方人钱财较多。” 陈佑眉头紧皱,满脸纠结道: “此事若捅出去,不知多少人要丧命,可是……” 他满脸愤懑之色: “这不就等同于取一张纸,盖两个章,便成了钱,凭什么? 赚钱若这般容易,我陈家还辛辛苦苦经商干嘛?” 陆贤说: “那咱们今晚写封信,明早派人送给恩师!” 李景隆想到某些人将要人头滚滚,不由得长叹一声。 耿小二抬头,看着墙壁上贴着的“崇法守纪,忠诚担当”,点头赞同道: “此事必须上报!这是咱们的职责。” 陆贤一脸无所谓的说: “正是,这是他们自寻死路,与咱们无关。 好啦,赶紧弄完,还要上酒楼吃饭呢!” …… 次日上午。 陆知白收到栖霞的急信,不禁眯起了眼。 哟,刑案呢! 第364章 咱最恨的就是制造假钞的人! 假钞之事,向来就有,本不足为奇。 可是,敢在朱元璋眼皮底下制造假钞? 只能说,这群人是整个村都活够了。 随后,他便在家中踱步,思考起相关事宜。 …… 而一大清早。 朱元璋也收到了锦衣卫暗线呈上来的线索。 得知栖霞出现假钞。 朱元璋顿时双目一凛,冷笑一声,淡淡说道: “命栖霞税课司,一日之内查清假钞来源!锦衣卫前往协助。” 假钞之事,可大可小。 但现今朱元璋为筹备北伐军费,绞尽脑汁,想了诸多法子。 竟有人胆敢制造假钞。 这简直就是从他兜里抢钱! 他怎能容忍? 早朝一结束。 朱元璋当即召来宝钞提举司的官员。 提举和副提举二人。 他要彻查此事。 借此机会,一整风气! 这提举二人官职不过七品,平时难得蒙皇上召见。 此番突然有令传来,定然是摊上大事了。 两人早吓得冷汗涔涔。 得知确实又出现假钞之事,提举和副提举一时无措,唯有不停认罪。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 “此前咱已处置了好几起假钞案子。但凡敢伪造钞票的,一律杀无赦! 可他们咋的还敢?你们倒是讲讲,这究竟是为啥? 为啥提举司造出的钞,竟能被一群小民仿了去?!” 朱元璋虽说不算暴跳如雷,但声如洪钟,自有一股天威。 直吓得两个提举慌忙跪地,哆哆嗦嗦道: “陛下……宝钞营造向来用心。 许是那些刁民贪心不足,妄图不劳而获,动了许多歪邪心思……”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 “咱问的是防伪技术,咋个被他们攻破了?扯这些没用的作甚?” 他摆摆手,道: “责令提举司上下好好琢磨,到底怎样制造,才能防范伪造。 咱打算明年加以改进!行了,退下吧!” 两人如获大赦,匆匆离去。 翰林检讨吴伯宗,在武英殿侍奉,全程听了个真切。 朱元璋随口问道: “吴检讨,你说说,究竟怎样才能杜绝这假钞的伪造?” 吴伯宗思索片刻,回道: “陛下,此事怕是不易。哪怕防伪技术再好,总有那心术不正之人,难以抵御这非法利益的诱惑。” 朱元璋听了,微微点头,长叹一声道: “这天下百姓,咋就这么难以教化哟!” 他也没强求众人立刻拿出解决之法,只是心中颇为不解。 此前因这事已杀了不少人,咋还有人不知死活? 这就好比那些贪官。 简直像扑火的幺蛾子。 明知是死路一条,还硬要往前冲。 着实令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啊! 朱元璋随后又埋头批阅奏书,心里却有点惦记,在等着某人前来。 哼,他可不会次次都主动召见那狗东西! 栖霞是陆知白的封地,税课司里又都是他的学生。 朱元璋不信陆知白没收到信儿。 可他不来找自己,究竟为啥? 假钞的事瞒不住,那家伙聪明,也清楚瞒不住。 况且他向来热衷国事,积极得很。 恐怕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对于此事陆知白也没辙,所以索性等着召见。 朱元璋心中,自是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就这么到了第二天上午,陆知白总算施施然前来面圣。 一见面,陆知白便拱手道: “启禀陛下,栖霞竟发现了假钞!” 朱元璋从奏疏中抬起头,斜了他一眼,道: “咱早晓得了!你昨儿一整天,都干啥去了?” 陆知白长叹一口气,道: “儿臣收到消息,大感震惊。于是在家苦思冥想,寻思如何解决这难题。 故而未第一时间来奏报,还望陛下恕罪。” 这些朱元璋清楚,不然也不会如此平静。 朱元璋长眉一挑,道: “那你可琢磨出啥门道了?” 陆知白道: “倒是有点想法,只是……这会对当下的宝钞改动极大。” 换句话说,新版宝钞一出,现今市面上的宝钞,就得在一定时限内作废。 这也是一大笔损耗。 朱元璋未急于做决定,道: “你且讲讲,该如何防伪?” 陆知白眉头微皱,挠挠头,道: “这……说来颇为复杂,不好理解。 不如,儿臣先让工匠试着造几张新钞,便好明白了。” 朱元璋点头应允: “且去造吧,咱倒要看看,你能整出啥花样来!” 陆知白笑道: “儿臣定会通盘考虑,降低制造的难度和成本。” 朱元璋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 身着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栖霞那边传来消息,审问了众多商贩。 顺藤摸瓜,把制造假钞的人给揪出来了,据说为首的,是句容县的村民杨馒头!” 朱元璋哼了一声,正要发话。 陆知白却抢先道: “陛下,他们犯下死罪! 可儿臣恳请,只诛杀几个为首的,其余人让他们以戴罪之身,去建设北方!” 朱元璋诧异地看着他,气得牙痒痒,道: “咱最恨的就是制造假钞的人!简直就是一群吸血蚂蟥,不劳而获,做着天上掉大烧饼的美梦! 像这种假钞案子,往往是整个村子一起作案。干脆把他们全给宰了!” 陆知白叹了口气,说: “话虽如此,可他们好歹也吃了这么多年的米粮啊。儿臣实在是心疼那些粮食啊!辛苦成熟,结果供养的什么人啊?” 朱元璋顿时一脸无语:“……” 他毫不客气地怼道: “他们要是活着,岂不是要浪费更多粮食?” 陆知白眨眼说: “所以让他们去建设北方呀~这叫废物利用,变害为利。” “……”朱元璋闭上眼睛,只觉胸口有些发闷。 真是服了这家伙。 分明就是不喜大肆杀戮,还有这么多歪理。 随后,朱元璋对毛骧道: “你速速带一队人马,去句容县,把他们全村的人都拿下,一个都不许逃脱! 将那为首的押解进京,咱要亲自审问!” 陆知白一听他没下令就地诛杀,就晓得或许还有点希望,将死刑变成劳改。 若劝不住,他也不会再坚持。 这本就是死罪。 第365章 这没法找啊,我又不是神仙 依照大明律法,即便村里有人未参与,但在老朱眼里也算知情不报,同罪。 陆知白又开口道: “陛下,儿臣觉得,此前虽破获了假钞案,也惩处了作案团伙。 可消息闭塞,其他地方的百姓根本不知晓,起不到警示作用,杀再多人也枉然呐~” 朱元璋沉吟片刻,道: “你说的,倒也在理。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陆知白胸有成竹道: “这事儿,叫做宣传! 可以构建一套宣传体系,涵盖官吏、里长、粮长、读书人等等。 但这类宣讲往往枯燥乏味,有些人甚至听不懂。 所以,在条件允许的地方,应当鼓励戏班、说书人等等,以惩办假钞为题材,广泛传播……” 见老朱认真听,陆知白便挑眉,说: “比如栖霞那边,三五不时的举办些竞赛,考查律法或者防火防盗之类的知识。 所有民众都能参与,胜者有奖。观众也乐呵,边看热闹,边学点东西,寓教于乐啦。” 主要是,还能打广告,拉赞助,卖东西。 赢麻了属于是! 这法子倒是新奇。 朱元璋听了,点了点头,心情稍好。 他说: “你就是鬼点子多,可天底下能有几个地方,像栖霞那样车水马龙? 依咱看,前一个法子,就够了。” 陆知白道: “那不如等新式宝钞出来,一同大力宣传,务必让每个村落都知晓此事!” 朱元璋笑道: “等你先把新钞弄出来再说吧,咱看你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老朱骂人不带脏字啊。 陆知白也没有跟他计较,仍然是在微笑。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陆知白正要告退。 朱元璋忽然又想起一事,说道: “对了,你让学生都去栖霞做事,是叫什么来着?” 陆知白答道:“是叫实习。” 朱元璋点头说: “咱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形式不错。 这事儿虽然不是直接上书,但咱也采纳了!” 陆知白微微一怔,而后想起,明朝的观政制度,是洪武十八年才开始实行的。 于是他就笑起来说:“陛下慧眼如炬,实在是圣明极了!” 朱元璋斜了他一眼道:“少拍马屁!” “这制度,暂且就定为‘观政’吧!” 老朱期待的说: “科举加上这观政,一定会好用不少~” 陆知白嗯嗯点头。 朱元璋通知他: “咱打算派个人去你那里,你好生教着,当自己的学生调教,不准比夏原吉差!” 陆知白顿觉好笑,露出无奈之色,说: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儿臣怎么能保证教导效果……” 朱元璋只当没听见:“就考第一的那个赵致远吧。 那么多算学题目,短短时间内,他还能考取第一。可见资质不差。 咱看他对那新式考法,也颇为推崇。” 其他几个考六十分以上的,也都去了各衙门观政。 原来是带学霸呀。 陆知白笑眯眯道:“我说今天出门,怎么有喜鹊叫呢。多谢陛下!” 朱元璋就看不得他得意的样子,哼道: “今天开始,就让他跟着你,先学学这宝钞的防伪。你要是吹牛,咱定然不饶!” 陆知白只连连点头。 朱元璋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他,陷入沉默。 “?”陆知白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又咋的了? “没什么事的话,儿臣就先,忙去了?” 朱元璋忽然微微眯起眼,声音低沉,问道: “夏原吉远在湖广,你为何不远千里派人去寻他? 咱看他确实是个好苗子,就是太年少了。” 陆知白眨着眼: “这个……不好解释啊……” 朱元璋却也不关心,扬声吩咐: “你去再找些这样的好苗子来!有苗不愁长!” 陆知白满脸无语,试图跟他讲道理: “这没法找啊,我又不是神仙,我哪知道……” 朱元璋说:“能找几个是几个!” 又补充道:“找来之后,就归你教导。” 陆知白当下心中一喜,赶紧收敛住,做出一副严肃之色: “此事无异于大海捞针……儿臣尽心竭力,定然不负皇命!” 朱元璋摆手,示意他退下。 只是,望着他的背影,终究勾起了嘴角。 哪怕能多找出来一两个人杰,将来培养起来,也是朝廷栋梁啊。 …… …… 找人之事,暂且不急。 当下还是要更新宝钞版本。 陆知白便去了户部官署。 不久后,果然见一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已在户部外面候着了。 见陆知白走来,赵致远连忙拱手行礼: “学生拜见侯爷。” 陆知白微微打量他一眼,倒也容貌周正,瞅着就不笨。 陆知白再看向户部大门,轻轻“嗯?”了一声。 赵致远很快反应过来,重新拱手行礼,说: “见过侍郎大人!” 陆知白这才满意点头,徐徐走了进去,说: “是小赵吧,陛下已同我说了。” 赵致远看看十七八岁的陆知白,再想想三十出头的自己…… 接受了这一声“小赵”。 他跟在后头,忙说: “学生愚钝,未曾想过会来户部观政,若有疏漏,还请侍郎大人海涵……” 陆知白进了值房,坐下,和蔼可亲的笑道: “不要慌,那新考卷你做得不错,可见很有潜力的嘛~” 赵致远心下稍安。 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早已等候在外。 见陆知白已经落座,喝上了茶,他赶忙进来拜见,愁眉苦脸的说: “陆侍郎!陛下令提举司拿出新的防伪方案。 但当年定下宝钞的种种形制,也是花了大力气去研究呀……” 陆知白捧着热乎乎的茶盏,笑道: “我知道。先不必担忧。” 宝钞设计的时候,防伪自然是重头戏。 周边一圈有纹样,中间有字、图案。 正反面还盖有户部大印。 宝钞用的纸,也是特制的桑皮纸,韧性强,有一定厚度。 而且,造纸的时候,是回收了用不着的奏章。 里面有墨,就使得造出来的纸,呈现淡淡的青黑之色,虽不甚美观,倒很独特。 至于油墨,也是特制,配方极为机密。 有一小部分,还有荧光和磁性呢。 第366章 大明开天行道圣至神仁皇帝 但是吧。 哪怕像软妹币这么强的防伪,也还是有不少造假币的。 就更别说大明宝钞了。 关键是。 之前朱元璋舍不得花钱。 宝钞形制固定,哪怕有假钞,也没想过更换防伪标志。 他的选择,是把造假之人物理消除。 虽然费命,但是省钱啊! 陆知白慢悠悠的品着茶,一时无言。 宝钞司提举不由得面露忐忑之色,却又不好催促。 赵致远静立在一旁,也没说话。 夏原吉则是将桌上的文件分类,然后拿出空白纸张。 静默许久。 宝钞司提举忍不住了,轻轻咳了一声,出声: “侍郎,此事确实不易,不如让提举司上下,好生商议……” 他面上有一丝无奈。 当初制定宝钞的时候,可是讨论了好几个月,才敲定方案。 但现在皇上催得急…… 陆知白微微一笑: “不必了。我已有一些想法,问题在于,成本不能太高。 另外,这一改,还不知道要用多少年,不可不慎。” 宝钞司提举顿时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而后露出喜色,拱手笑道: “愿闻侍郎大人高见!” 陆知白便说: “首先,我觉得一张宝钞实在太大了,没有必要。 可以造小一些,同时,让纸张更厚实。” 大明宝钞是世界上最大的纸币。 一张宝钞的面积,比a4纸还要大,约是一张人民币的八倍! 夏原吉开始了奋笔疾书,记下恩师所说的内容。 赵致远没有位置,唯有认真听着,用脑袋记。 陆知白又说: “当下的面值有六种,一贯、五百文、四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 这实在是冗余。只需要一贯、五百、二百、一百即可。想要其他数目,加一加就好了。” 宝钞司提举思索片刻,微微点头。 陆知白说: “我觉得,应当增加十贯的大面额。 至于十文之类小面额,用量太大,往后发达了再说……” 为啥要提高面额? 因为,哪怕用纸币,家有万贯,数起来也挺痛苦。 去年给朱标送的五千贯,那就得用箱子装…… 提举只是点头。 陆知白又说: “至于种种防伪标志,有水印,编号,变色油墨,特殊花纹,安全线等可以考虑。 活字印刷术已改进了,也可以用上……” 他稍稍解释一番。 出于成本的考虑,宝钞司提举首先就排除了安全线。 虽可防伪,但要用到大量的特殊丝线和金属,耗费太大了。 水印,相对来说反而简单。 至于变色油墨和更厚实的钞纸,让工匠去研究。 能造钱的那批工匠,技术可是顶级的,难度不大。 但其他种种防伪理念,自然是不如现代脑洞大开。 只不过。 当听到陆知白的某个想法。 提举吓得瞪大了双眸,满脸惊愕。 赵致远同样愕然,而后却微微点头,神色赞同。 目光中,也流露出对陆知白的钦佩之色。 原先就知道,他年纪轻轻就能封侯,必然不是一般人。 如今,只听了他的一些想法,赵致远就感觉,没错,哪怕不封侯,也迟早成为栋梁之材! 陆知白笑道:“这有什么好诧异的? 得了,下午我亲自去一趟提举司,尽早把样品做出来。” …… …… 几天之后。 那伪造宝钞的主使杨馒头,已经被朱元璋审问过了。 把朱元璋气得,心里火冒三丈。 “这样的大胆刁民,真是少见!更可恨的是那些乡邻!” 在此事中,句容县有一些县民,帮助杨馒头,属于直接参与。 有一个银匠手艺极好,帮他造锡版,纹理分明。 还有一个造冥币的,帮他造纸。 这些人让朱元璋尤其生气。 有这样的好手艺,却不来报效国家。 反倒是做一些不法之事?! 于是。 这些主要出力的人,通通都被咔嚓了,全家尽诛! 至于其他的人。 尽管朱元璋气极,但他心里觉得,陆知白所言也有一定道理。 北方确实很缺人手。 于是。 朱元璋就下令,将那些人左脚的五个脚趾头通通剁掉! 而后,在脸上刺下墨字! 这批罪人,被流放至甘肃一带,去建设城防、屯田。 并且世代为罪籍! 对了,还有造假钞用的那些印版。 也都被搜了出来,熔炼了。 这天下午。 陆知白怀里揣着新印出来的钱,美滋滋的进宫来。 朱元璋轻描淡写的,同他讲了假钞案的处理结果。 陆知白听了,默然一下,然后便笑道: “父皇,新钞已经造出来了~” 他一同带来的还有一本奏疏,详细的写明了新钞的改动。 朱元璋看了眼奏疏,便觉得改动有些大,问:“钞呢?” 陆知白从怀中掏出一把崭新的票子。 朱元璋接过来看了,当下眼睛一瞪: “你好大的胆子!” 这新钞,还不到旧钞的一半大。 把原先的竖版,变成了横版。 上方,中间偏左的位置写着“大明通行宝钞”。 右边则有一个框框,里面写着“圣上画像”。 下方标注着“大明开天行道圣至神仁皇帝”。 朱元璋指着那框框,问:“这是什么?!” 陆知白眉毛扬起,答: “陛下您的画像呀~现在哪敢定版呢,意思一下罢了。” 朱元璋眯着眼睛,再次细细打量了下方的标注。 心跳微微快了一快! 虽然面不改色,但脸颊,不禁有些泛红起来。 这这这…… 虽然陆知白没说什么,但是这马屁。 泼天之大啊! 朱元璋都觉着有些晕乎了。 着实令人飘飘然! 他甚至很想拍桌子,大声叫好。 这驸马,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把自己的画像,印在钱币上,流传何其广,可令天下世人日日瞻仰。 如此高明的点子,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啊?! 朱元璋掩饰般的,挪开目光又看向其他的钞子。 却发现,这张钱的图案,变了。 这一张图解,写着开国皇后的。 还有一张,写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 又一张,写着“大圣祖高上金阙玄元天皇大帝”,也就是老子…… 朱元璋懂了,顿时陷入沉默,沉吟起来。 第367章 剩下的一个空缺,就给包拯吧 朱元璋思索一番,神情就有些复杂。 欣喜难抑。 却又皱着眉头提出疑问道: “这是咋回事?怎么咱的画像是在一百文上头,其他的钞都比咱大?!” 陆知白笑盈盈地说: “因为越小的钱,流传越广啊。” 但说着,也皱起眉头来,同样有些为难: “但整套宝钞如何定版,确实是个问题。这些图案,我也不知如何排序…… 原本,还应当有一张是华夏始祖轩辕黄帝,却不知该排在哪里。 依照儿臣的设想,往后经济发达了,也要提高宝钞的最大面额才是~谁还能在黄帝上头呢……” 朱元璋点着头,把新版宝钞一张张摊在桌子上,再次仔细查看,说: “你所言也有道理。咱觉着,减少一些面额,这是对的,明明就可以加加减减…… 此外这钞,虽说没那么大了,却更为厚实,想必可以用得更久。” 陆知白不断点着头。 静默了好一会儿。 朱元璋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至于在纸钞上印咱的画像…… 是不是有些,惊世骇俗了,恐怕,不妥吧?” 虽然皱着眉头,嘴里说不妥,却没有丝毫怒色。 陆知白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在眼中。 古人就是这样,哪怕合理合法地登上皇位,也要群臣再三劝说,三请才受。 绝对不能表现得太迫切,给人留话柄…… 陆知白忍着好笑,神色严肃地劝道: “陛下和母后乃是开国帝后,如果这都没资格登上大明宝钞,天底下其他人就更加没有资格了。 包括以后的皇帝,也都是没有资格的。唯有开天辟地头一回,这才作算。” 朱元璋微微颔首,抬眸瞥了他一眼。 又继续看宝钞。 陆知白又说: “儿臣听闻,以往的朝代,许多民众两耳不闻窗外事,过得糊里糊涂,甚至连当时是哪朝哪代都不知晓。 所以儿臣大胆地想,天下流传最广莫过于钱币,若在其上绘图,便可使天下人都识得帝后形象……”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挑。 陆知白又想起一事,连忙说: “这图像乃是线条画,重在神韵,绝不会泄露真实面貌……” 这主要是防刺杀。 朱元璋淡淡的说: “你倒是考虑周详。只是这图案,咱觉得有待商榷……” 陆知白点头:“此乃大事,需要陛下定夺。” 朱元璋眯着眼睛: “咱与皇后,皆有正像一幅。 不过,若太文雅,恐失威严,所以,咱还需有戎装一幅……” 陆知白两眼发亮,演技到位: “哎呀,陛下真是高见!以陛下之文成武德、文治武功,理应如此啊~” 朱元璋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只微微一笑,又说: “但还剩下两幅图,究竟该用什么形象? 孔子,乃是万世师表,若是印上,有教化之用。可是有些儒生……” 他说着说着,眼睛微微一眯,徐徐道: “科举有个不好的地儿,那些中举的,许多觉得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跟咱没啥关系……” 陆知白避开此事不提,说: “儿臣倒有想法,万里长城,也可做一个图案,愿大明河山永固。” 朱元璋目光大亮,朗声说:“好!” 他又思索片刻: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已是人尽皆知,朝廷也是一直推行教化。 可许多读书人,为官之后贪污腐败,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依咱看,剩下的一个空缺,就给包拯吧!当为天下清官廉吏表率!” 包拯出生于江南唇齿、淮右襟喉的庐州(合肥)。 距离朱元璋老家凤阳也不算太远。 自宋之后,就演绎出了各种包公案。 包青天的美名,已是天下妇孺皆知。 陆知白根本无所谓上面画的谁,点头说: “此举甚好,大有深意……既然如此,儿臣可命戏班多演出一些包公案。” 朱元璋笑盈盈地说: “咱仔细考虑过,这戏班、话本、说书,确实都是不错的教化形式。 咱已让各地官府严加甄别,对正经讲故事的,多加鼓励! 那些小民,都很呆笨,唉,只盼他们听故事的时候,能多学些道理吧!” 陆知白微笑提议,道: “既定好了五幅图,便由礼部来议定顺序?” 这些图案到底怎么排序,三天三夜也吵不完。 让别人操心去吧。 朱元璋也赞同此事。 他将新宝钞收起,却猛然发觉一些地方有异。 于是,又拿起来仔细查看。 陆知白解说: “这宝钞对着光,就能看到水印。 这水印的图案不能太简单,也不应太复杂,还要有明暗层次。” 现在只是试行,他选取了竹子熊猫、梅花等图案,在宝钞左侧做水印。 他稍作解释: “这水印是在造纸的时候,加入些模具,使得纸浆厚薄不均匀,等干了就会出现特定图案……” 朱元璋仔细端详,不由得连连点头,高声称赞: “就知道此事交于你,一定能圆满解决。 这事儿,满朝文武都未必有你办得漂亮!” 虽不知道这夸夸有几分真心,但陆知白还是很高兴,笑嘻嘻道: “父皇,还有别的防伪标记呢。” 他把纸钞多次对折,两边拼在一起,花纹竟然呈现出一个团凤图案! 陆知白说:“以后户部钤章,也可以在这里盖一个‘骑缝章’。” 他又翻到背面,解释说: “这里还留有空格,可以用活字印刷,印上年号和钱币序号。每张钱的序号都是唯一的。” 明朝没有电脑处理数据,这编号的作用大大下降。 但起码可以唬人! 另外,也有帮助破案的可能性。 朱元璋越看越觉得满意,连连点头。 而后,他把礼部尚书李冕叫了过来,说明此事。 李冕听了之后,自然是连连点头,一口应下。 便由他与同僚,负责商定每种面额的图案和解说语。 他退出去的时候。 忍不住看了陆知白一眼。 小眼神里满是幽怨。 新版宝钞这个事,好是好。 如果难题不是抛给礼部,那就更好了…… 当天下午。 “新版宝钞已做好样板”的消息,就在许多朝臣中传开了。 第368章 首先排除的,就是解缙! 虽然许多官员没啥钱,但他们的俸禄,有一部分是宝钞发的啊,这叫折色。 于是大伙很担心,旧钞怎么处理? 另外,大家忍不住私下议论,这广智侯真是异想天开,竟然想把皇帝的画像印到钱钞上去! 若是其他大臣提出此事,多半是要以大不敬的罪名,受到处罚。 哪怕没被罚,往后在同僚中也要抬不起头来了。 这叫谄媚! 还有没有一点读书人的风骨了? 但陆知白提出这个主意,就没啥问题。 他是驸马啊,要叫陛下父皇的。 至于武将,也没有这种烦恼。 陛下可真是太厉害了,能把自己印钱上! 许多武人心底反而羡慕极了。 到了第二天。 有些文臣也想明白了。 把开国帝后的画像印在钞上,虽然不要脸,但确实有莫大的好处。 除了防伪,最大好处是能够加强皇朝统治。 也有些臣子,因为此举大不敬、前所未有等原因,心中异议。 但毫无用处。 朱元璋对这个改动,爱得不行。 因为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看。 但凡看到钱的时候,老祖宗在瞪着你! 这对普罗大众也是一样的。 朱元璋认为,这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 礼部没有定好图案之前,就没有陆知白啥事儿了。 他在思量朱元璋提到的,再寻找几个少年英杰的事情。 这事儿他自己也考虑过,但还没着手行动,如今倒是恰好了。 或许因为一直惦记,晚上他做梦都在浏览史书,看种种资料…… 此事没办法与人讨论,只有他自己细细琢磨。 首先排除的,就是解缙! 这个神童聪明归聪明,但一直做文职工作,是个文学家。 毕生成就,主持修撰永乐大典。 陆知白还是更喜欢能做实事的人才。 所以,他想起的第一个人选,就是与夏原吉齐名的蹇义。 此人擅长做吏部工作,聪明是肯定的。 史书评价他过于守成。 好处是稳的一批,坏处是缺乏进取。 另外,蹇义的人品也有史书盖章: 为人质朴正直,仁孝忠诚,善处理同僚关系,不曾一语伤人。 这家伙与夏原吉一般大,今年十七岁。 唯一不好的,就是家太远了,在重庆府的巴县(重庆市巴南区)。 离京师恐怕有三千里了! 陆知白很快确定第二个人选。 也是永乐年间的名臣。 周志新! 朱棣常常叫他新啊,新啊,所以后来他改名为周新。 周志新铁面无私,嫉恶如仇,被称作“冷面寒铁”。 大明也有自己的神探! 可惜这位周青天太过刚直,做浙江巡抚时,得罪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朱棣那时也犯糊涂,偏信纪纲,杀害了周新。 后来悔青了肠子。 就封周新为杭州城隍神。 周志新如今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家住广州府南海县(佛山市南海区)。 这个冷门领域的特殊人才,陆知白很希望能把他找过来。 周志新这辈子,绝对可以促进法律的制定完善,法医、刑侦等学科的发展。 既然要找周志新,陆知白就在想—— 要不要把小纪纲也找出来,趁早弄死? 思索一番。 陆知白终是叹了口气。 纪纲一手遮天,固然有时代、个人原因,但锦衣卫的制度问题更大。 等以后成立了北镇抚司,锦衣卫逐渐坐大,哪怕没有纪纲,还会有刘纲、李纲…… 至于之后的人选。 明初重臣,有大名鼎鼎的三杨! 杨士奇有学行。西杨有相才。 杨荣有才识。东杨有相业。 杨溥有雅操。南杨有相度。 但是呢,现在杨荣和杨溥,还是七八岁的小娃娃。 先让他们自个儿生长吧~ 倒是杨士奇,现在已经十四五岁了。 问题是他自幼丧父,家贫,游学四方,不晓得能不能找到呢。 陆知白苦思冥想许久。 许多骨干官员,并没有那么大的名声。 他又想起来,有个户部的,叫郭资。 擅长钱谷管理。 “咦?” 陆知白稍作回想。 突然想起,他好像在前些天国子监那批考生的名单中,看到过郭资! 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极有可能。 陆知白准备打探一番。 如果是的话,那就让他在国子监好好学习吧。 即便如此,也还是开心。 仿佛抽到了一堆ssr~ 傍晚。 陆知白溜达到夏原吉的住处。 夏原吉已经在灯下伏案读书了。 见他过来,连忙起身行礼:“恩师!” 陆知白拿起铁签子,挑了挑灯芯,让灯更亮些。 “再点一盏灯!太暗了伤眼,不要心疼这几个钱,眼睛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夏原吉连连应是。 陆知白看着他,无奈的摇头。 哪怕家里生活条件早已好了,自己也领了俸禄,但夏原吉仍然是能省则省…… 随后。 陆知白笑眯眯地交代了任务。 就是写三封信,把蹇义、周志新、杨士奇三人请过来。 夏原吉不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但仍是点头应是,说:“学生即刻就动笔。” 陆知白笑眯眯的说: “不用太劳神,就把我给你的信拿出来,大致抄一抄嘛~” 夏原吉:“……” 陆知白轻叹一声: “我当时写那封信,可是呕心沥血,披肝沥胆,比写情书还认真万倍,太伤了……” 夏原吉露出一丝微笑,在床下找出一个匣子,取出一个信封。 他轻声说: “如今恩师无需再劳神,学生明日就能写好。” 陆知白道: “哎呀,这事儿不急。你不要熬太晚,也不要坐太久,听到没有?” 夏原吉点头。 恩师这些细小的叮嘱,他百听不厌。 “那就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陆知白美滋滋的离开。 等这些学生能独当一面,他就可以退休了~ …… 几天后。 朝会上。 朱元璋宣布了宝钞改版的消息。 礼部吵吵好几天,吵破了头。 各种意见达成妥协。 终于确定了每种面额的图像。 从十贯到一百文,图案分别是: 长城、皇帝正像、皇后正像、皇帝戎装、包拯像。 这是一个通知,不服也得服。 朱元璋道: “明年正月起,宝钞提举司全年印制新钞!旧钞逐步回收!” 这事儿简单的就过了。 接着,朱元璋皱着眉头道: “上个月末,倭寇侵袭福广……” 第369章 要想富,先修路 “这个月初,倭寇再度侵袭浙江。 短短半月,竟两次来犯,实乃岂有此理!” 朱元璋一挥手,语气威严的说: “礼部,代咱下旨,好好申饬他们!” 此乃外交事宜。 然而,倭寇向来是棘手难题。 群臣虽义愤填膺,当下却无良策应对。 待陆知白到户部当值,闻知早上的朝会,不禁心中叹气。 老朱若不开放海禁,倭寇之患,永远难以解决! 他不知朱元璋何时能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事物,恰似掌中之沙,握得愈紧,流失愈速。 不抓那么紧,或许还有奇效…… 上午。 陆知白首要任务,便是敲定新版宝钞的具体形制。 夏原吉呈上三个厚信封,言道: “恩师昨日所托任务,学生已完成。” 陆知白不禁笑着夸赞: “甚好,众弟子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啦。 你好好干,往后这户部,便是你的家!你要在这干一辈子呢……” 夏原吉不禁朝外瞥了几眼,见无人留意,这才面上稍安。 陆知白见此,不禁失笑。 拆开信封,略作浏览。 用词皆妥帖得当。 陆知白暗自点头。 半晌午。 他估摸着,朱元璋上午已忙得差不多,遂前往武英殿。 朱元璋见他过来,看了一眼,站起身,舒展筋骨。 陆知白请了安,问道: “不知太仓等地造海船,如今进展如何?” 朱元璋道:“前些日刚有消息,三地完工的,目前将近九十艘。” 太仓、镇海、苏州三卫水师官军造船,造了快一年了。 陆知白惊叹:“此进度甚快!” 朱元璋点头,却不甚满意。 按这样下去,到明年秋天,才能造完一百五十艘船。 但是,温、台、福、兴、漳、泉、潮州等卫,一直有督造防倭海船。 壮大水师,这事倒也急不得。 陆知白亲传弟子中,渔民子弟张大顺,今年在苏州船坞中实习。 此外,陆知白还派了工匠,在那给自己造几艘船。 此事已向老朱报备。 但真的很耗费钱财。 他就是为了去倭国,顺带方便以后海上贸易,才造的船…… 陆知白说:“陛下,我大明,早晚应当攻取倭国!” 朱元璋眼眸微眯,轻轻颔首,淡然道: “倭国向来不臣,咱绝不轻饶。但当下,重点仍是漠北……” 陆知白趋前几步,压低声音说: “儿臣提议,于高丽择一临海之地,修筑海港与卫所,归山东节制。 届时,便可由山东,经高丽,入倭国! 海上行程缩短了,亦更安全。” 朱元璋闻之,一侧眉毛高高扬起,微笑道: “你倒颇有见地,咱亦有此考虑!” 陆知白笑道:“早知陛下已有筹谋,儿臣便不献丑了……” 朱元璋笑着感叹: “你向来忧国。若咱子嗣,皆如你这般通晓事理,那该多好。” 陆知白谦逊道: “陛下过奖,儿臣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罢了~” 两人互捧几句。 陆知白提起正事: “陛下,我听一些人议论,得知三个不错的少年人……” 朱元璋掀起眼帘,淡淡看了他一眼。 听谁议论的? 他咋就没听过呢? 再说了,天下老儒多得是,谁会去议论一个小屁孩? 老朱倒也没有拆穿。 神情终究是高兴了几分。 陆知白道: “我已写好信件,说明缘由。 还请陛下派人,前去寻他们入京。” 朱元璋问道:“哦?都有谁?” 陆知白一一作答。 朱元璋伸了个懒腰说: “一个都没听过……就依你吧!” 朱元璋随后,便吩咐今天当值的殿阁大学士: “从翰林中,选取身强力壮者三人,暂听驸马差遣。” “至于盘缠……” 他瞥了陆知白一眼。 陆知白一脸无辜。 朱元璋悠悠道:“就从户部拨吧!” 下午。 就有三个儒生壮汉,到了户部。 陆知白询问他们的籍贯。 然后就近分配,令他们去找寻蹇义、周志新、杨士奇。 又现场拨付给他们一些盘缠。 三人皆表示,会尽快出发,将人寻来。 …… 不久。 朱元璋又发布了一道政令—— 修建一条从南到北的水泥路! 那天晚上在栖霞,陆知白与他和朱标谈了许多。 涉及经济、建设的许多方面。 陆知白说,要想富,先修路。 朱元璋也赞同。 那平整的水泥路,自然是比泥巴路好上太多。 要是有了水泥路,哪怕风雨天,也不会耽误行程。 调遣军队,也会方便许多。 虽然修路也花费巨大,劳民伤财。 但总比大兴宫殿要好! 朱元璋下令,命工部规划具体路线。 这条路,要从京城北边的官道,一直修到陕西。 一时之间,肯定修不完。 所以工程会分为好几期,一点一点修。 现在已是冬天,冬麦也种上了,农闲,服徭役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朱元璋暂时并没有听陆知白的,设什么国企、皇企。 而是专为修路事宜,成立了一个“营路提举分司”。 这分司,由工部、户部、御史分别派人,各司其职。 既要效率,又减少贪腐! 政令的最后,图穷匕见—— 修路费用,国库出一半,道路所经地区出一半! 这一半,具体来算,是当地豪强巨室出八成,平民百姓出两成。 责令有司,晓谕天下,违令不从者,杀无赦! 当陆知白在户部得知这消息,还没来得及拍手称妙。 户部尚书范敏就说: “侯爷,听闻工部正在寻您呢~” 陆知白:“……” 哦,差点忘了,自己还是工部侍郎。 他到了工部。 工部尚书薛祥,这老头神色倒平静,拿着一张舆图在看。 见陆知白过来。 薛祥拱手行礼,而后说: “陆侍郎,修筑水泥道路的技术,还要仰赖你手下的工匠……” 陆知白笑眯眯的: “好说~刚好可以稍作改革,令大匠人带一带徒弟。” 薛祥颔首,又道:“至于具体路线等事务,也需商议。” 陆知白没有意见。 于是,薛祥又把其他两个侍郎叫过来,大家一起商量。 原则上,这水泥路应当覆盖原有道路。 尽量少占用农田。 第370章 渤泥商队归来,发财啦 此外。 水泥路也要远离水域。 至于道路宽度。 由于成本较高,路也不可能太宽。 现阶段,按照标准的十六尺,也就是两匹马车并行即可。 离开工部。 陆知白眯起眼,望着天上的太阳。 日光温暖,普照大地。 朱元璋明显在逐步实施各项改革。 这让他觉得,大明的未来,很有前途! …… 转眼到了十二月。 又快要过年了。 不期然的。 一队来自渤泥国的商船,返回了大明。 这是去年年底派出去的。 一年刚好一个来回。 现在没有市舶司了。 船队到了太仓,当地军卫暂封船上所有货物,送赴京师。 毕竟是皇家和驸马派出去的船队,倒是非常顺利。 此外。 朱元璋派去见黄森屏的使者,也回来了。 使者名叫罗为。 在海外漂泊一年,皮肤变得黝黑。 朱元璋得知消息。 命他速来觐见。 罗为面圣,倒是口齿清晰,讲了一些渤泥国的事。 “黄森屏忠心归附,已接受任命,现为渤泥卫都指挥使! 他愿献上当地华人所筑城池,一共四座,占地数十万亩,如今尽为大明领土!” 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了黄森屏写给朱元璋的回信。 朱元璋两眼放光,不由得笑了两声。 他红光满面,连连点头: “不错,你这差事办得漂亮!咱重重有赏!” 于是就赏罗为钞百锭、锦帛四十匹、衣四袭。 罗为行礼谢恩。 朱元璋道: “好啦,你万里奔波,快下去歇着吧。” 朱元璋展开黄森屏的信,细细阅读起来。 上面用的是都指挥使的印章。 他越看越是高兴。 天上掉馅饼儿! 谁不高兴呢~ 最高兴的是,这事没有节外生枝,如之前预想一般,稳步推进。 这让朱元璋感觉很舒服,一切尽在掌控。 朱元璋略作思索,道: “明日大朝会,应参会的官员,必须前来!” …… 陆知白也收到消息。 有人来到侯府,告知他商队回来了。 顺便还带来账簿和货物清单。 去年,带了丝绸、瓷器去渤泥国。 卖掉之后。 又买了大量的香料。 香料在当地价格不贵,足足装了上百箱。 黄森屏还送了他两条中等大小的商船! 以及一些当地特产。 比如珍珠、玳瑁、珊瑚等珍宝。 陆知白翻看着账簿,嘴角翘到耳根。 他现在在造船、打通商路等方面都有投入。 虽说固定资产一直在增加,但流动资金确实不多了。 真是大旱遇甘霖啊! 最起码,可以过个好年。 话说回来,海外贸易真是令人上瘾啊。 怪不得沿海那些大走私商,为了外贸,宁可成为倭寇…… 陆知白又想起,他小时候玩过一个文字游戏,叫做《纵横四海》。 那里也是明朝背景。 现在实际体验一番,感觉非常爽! 朱长乐抱着陆清嵘过来,见陆知白笑容满面,便笑道: “何事如此开心?” 陆知白接过娃儿,轻柔地捏捏他q弹的小脸蛋,笑道: “爹爹发财啦~” 陆清嵘睁着黑亮的大眼睛,一脸迷茫的望着他。 这时,小厮通传道: “老爷,刚才外面有一个御史,带话儿说,明天必须去朝会~” 陆知白嘴角一撇,对陆清嵘说: “爹爹破财啦~” 朱长乐顿时忍俊不禁:“……” …… 第二天。 大朝会。 朝廷中有不少人,都听说了,昨天有商船靠岸。 至于具体的情况,却没多少人知晓。 于是。 当朱元璋命宦官,说清楚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后。 几乎文武百官,都露出震撼之色。 大着胆子,抬头望向御座。 紧跟着。 便响起了声声议论。 “我大明,竟已在海外开疆辟土?!” “这黄森屏,真是一个奇人啊……” 喧闹了一阵子。 几个年老些的大臣,清咳几声。 众臣的议论,渐渐平息。 然后。 大家齐声开始歌功颂德: “天佑大明,吾皇万岁!” 陆知白在人群之中,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朱元璋倒没留意他,看着群臣,神色舒畅。 但他自个儿昨天高兴过了,现在早已冷静。 朱元璋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问道: “海外之地,前所未有,如何治理,也是一大问题。” 虽说他仍然没有放开海禁的意思。 但是成天的看着那万国舆图,心里惦记着那日不落帝国。 潜移默化之间,朱元璋也能意识到,海洋有多重要! 如今在渤泥多了一块飞地,的确是天佑大明。 这让向来脑回路清奇的朱元璋觉得,这是一个在海外进取的好兆头! 但好是好,问题是太远了,来回就要一年。 如何治理,的确是个问题。 一时间,满朝文武窃窃私语,商议起来。 朱元璋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 兵部的一个老臣,拱手说: “从汉至唐,皆有交趾郡,若从交趾前往渤泥,自然会近上不少……” 朱元璋哈哈大笑起来。 想起了高丽和倭国。 也有一些大臣侧目,看向那兵部老者。 这一点他们也能想到,但是不敢说出来,会惹事端。 好在朱元璋没有生气,反而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实话说,这一点,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安南自古就是中华的领土,若是能将之收回,便可凭此掌控海外…… 但问题是。 欲拿交趾,先下云贵! 前方还有许多障碍要清除。 这让朱元璋不禁叹了口气。 他说: “此法目前不可行。咱觉着,海外那块地方要改名! 再设宣慰司,让当地华人管好自个儿。” “这宣慰使,自然是由黄森屏担任,同时也兼着都指挥使之职。 朝廷也要派官员进驻,把整套的班子架起来,也要在那边新修水利、劝农桑……” 虽说满朝文武早有预感。 但真的听到这里。 还是不由得菊花一紧,后背发凉! 会派哪些倒霉蛋去万里海外? 啊这。 这一去。 这辈子还有回来的机会吗? 朱元璋接着说道: “关键还有一点,就是那渤泥国! 渤泥和苏禄等国也是不时的起纷争,却也要防着他们勾结起来,戕害我大明领地。 所以,礼部也要派机敏胆智之人……” 第371章 你对开海之事,当真是念念不忘 朱元璋已然做出了指示,极具道理,无可指摘。 满朝文武自然不会有异议。 但相当一部分人心中却不安,唯恐自己成为那倒霉的外派人选。 唯有陆知白丝毫不担忧。 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朱元璋又似想起了什么,神情和缓了些许,微笑道: “大明如今能拥有这一块海外疆土,着实多亏了驸马。 此前未曾收到黄森屏的回信,咱也就未作声张。 现今总算能够公之于众。他那侯爵之位,可是半点水分都没有!” 瞬时。 众多目光,纷纷聚焦在陆知白的脸上。 有人为之震惊,亦不乏钦佩之情。 如今,已无人再将他视作孩子。 他虽说年少,但若比起政绩,朝中相当一部分人都得撞墙。 陆知白赶忙谦逊道: “父皇言重了,此事皆仰仗陛下洪福。 威布四海,德泽万方,足以让万里之外的民众归附。” 其余大臣也随之附和,对朱元璋大肆歌颂。 朱元璋让他们少说些。 可脸上那神情,却如吃了蜜般。 待散朝之后,众人各自忙碌去。 朱元璋虽心怀喜悦,却也暗自提醒自己—— 倘若这块地方守不住,那可就丢大脸了! 故而,这外派的人选,需得仔细斟酌。 随后,他召陆知白私下议事。 在武英殿中。 二人详谈此次船队带回的收获。 朱元璋知晓一些情况,却并非了如指掌,故而问道: “咱听闻你的船带回一些稀奇古怪,可有能用的?” 提及此事,陆知白满脸欣然,说道: “儿臣与五哥先前派遣了一队学者,随黄如琢一同返回渤泥,命他们搜寻当地特产植物。 确有一些成果。譬如有一种植物,果实辛辣,可用作调味,或许也有药用价值。 还有一种树,割破树皮,便会涌出白色汁液,用途甚广! 工业若缺了它,会少了不少进展。虽尚不清楚具体是啥,但想来应是橡胶树的一种……” 实话说,陆知白认为这次返航带回的所有情报与物资,此乃最为珍贵者。 朱元璋听后,精神为之一振,说道: “竟有这般珍稀之物?” 他又略感忧虑: “既然如此珍贵,当地人恐怕亦视之为宝。” 陆知白笑道:“倒也并非如此,他们仅将其当作胶水使用,尚未研究透彻呢。” 朱元璋微微眯起双眼,轻轻点头。 陆知白接着道: “可惜这橡胶树,只能生长于气候炎热、阳光充足、雨水丰沛之地。 我大明唯有琼州附近能够种植,倒是云南亦可。” 朱元璋闻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又是云南?” 云贵地区的战略价值,仍在不断上升! 陆知白说: “当下若要使用橡胶,唯有从那边采摘后,运至大明。 往后若能从安南转运,或在云南等地种植,也会便利许多……” 其余之事,他未再多言。 原本,还期望学者们能找到金鸡纳树。 可此树并无太明显的特征,他们仍在摸索探寻,能否找到实未可知。 此外,陆知白心心念念的番茄,亦不见踪影。 只能交由时间,慢慢找寻…… 朱元璋思索片刻,忽然展颜一笑,玩笑道: “驸马,此次你可是发财了! 咱如今为军费之事,愁得胡子都要白啦!” 他脸上满是“你懂的”。 陆知白心中颇为无语。 开疆辟土此等大功,虽说已封侯,却不见半点表示? 陆知白面带微笑,说: “陛下不妨再斟酌一下皇商与海洋之事。 至于军费,只要官田、勋贵、士绅等皆一样纳税,儿臣愿捐钱捐物,权当自己也上战场,为国立功!” 朱元璋本是玩笑之语,试他一试,未料他竟说了这许多。 老朱不禁失笑道: “你对开海之事,当真是念念不忘。” 陆知白道: “此乃国富民强之正途,不过,在当下并非重点。 若要施行,也得在倭国臣服之后。” 朱元璋眼睛微微眯起,说: “咱确有东征之心,只是当下无暇顾及……那残元,实为心腹大患。” 说着,他又忆起陆知白的功绩,夸赞道: “多亏了你,造出诸多军用之物,尤其是那新式火铳,就等着在战场验其威力了!” 陆知白心中暗想,自己的目标可不单单是火铳。 飞球营也需投入实战。 虽说当下设备简陋,但空对地可是降维打击。 什么蒙古骑兵。 有本事能上天不成? …… 没过两日,朱元璋便将海外那片飞地,命名为“定波”。 设立“定波宣慰司”。 任命黄森屏为定波宣慰使、定波卫都指挥使。 并派遣官员,担任宣慰副使等职务。 任期暂定为十年,不许携带家眷。 不过今年年底,可给予他们两个月时间回家探亲。 待明年船队再次出发时,他们必须一同前往海外。 这宣慰副使,身负使命,最近几年的大任务是在当地建设“定波海港”,造海船。 并选拔当地忠心英勇的华人,训练一支海上水师! 陆知白得知消息,心想,还是应当大力鼓励生育啊。 大明当下的人口,着实不足。 没过几日,派任的官员名单出炉。 宣慰副使,乃是一位名叫林平波的知府。 据说他育有四子,长子已经成年。 陆知白暗自揣测,老朱此番任命,也因为看中了这个名字? 陆知白安排人手,将南洋带回的货物变卖。 再收购一些二手商船,购置更多货物,为来年再次出行做好准备。 此外,陆知白又修书一封,寄往远在西安的秦王朱樉。 告知其海洋相关的诸多信息。 比如各卫造海船的进展,又如渤泥国商船归来,带回来海外财富。 顺便询问其编写《救荒本草》等书籍的进程。 最后委婉提醒他,天下之事只要陛下想知晓,就没有不知的。 暗示他要谨言慎行。 陆知白与秦王并不常通信,大约每季一封。 去得频繁了,秦王难免心生不悦。 但他又不能不管,只能一直以倭国的金山银山吸引秦王。 引导其收敛行为,莫要祸害百姓了! 第372章 又一年过去了,栖霞的惊人政绩 陆知白心中长叹,为老朱的儿子,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 不久,又过年了。 洪武十三年就这般过去了。 总结进展,陆知白只能说还行。 新的一年要继续努力。 许多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呈指数级。 一开始打基础,进展是较慢的。 等铺垫完成、某方面有了突破,就会引发技术大爆炸。 比如有了显微镜,医学研究所那边已有种种喜人的新发现。 他们基本搞清楚了人体的血液循环。 这在大明,只能说不可思议! …… 过年的晚上,皇室有一场家宴。 陆知白得了令,要他把崽儿带去。 朱元璋亲自抱了陆清嵘一会,对这个五官周正、大眼漆黑的白嫩外孙,相当喜爱。 老朱就是有点颜控。 陆清嵘倒不怕见生人,咧着没牙的小嘴,好奇地望着朱元璋。 朱元璋对他笑道: “你这个小狗东西~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 陆知白在一旁笑说:“还不快谢陛下吉言~” 陆清嵘一脸呆萌。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 “你这狗东西,他才几个月大,能听懂个什么?” 陆知白在心中腹诽: 他是小狗东西,我是狗东西。 那么。 好像某个人是老狗东西哎~ 朱元璋抱了一会,陆清嵘就被马皇后接了过去。 她对这白嫩娃娃,也是越看越喜欢。 …… 转眼到了正月初十。 夏原吉成婚的日子。 所有同窗都来参加婚礼,叽叽喳喳,热热闹闹。 借了邻居的几个院子,才能坐下。 早已说了不收礼,但大家仍很热情。 大半是送书,夏家要变成书铺了。 陆知白和廖妙贤坐在上首,接受新人行礼。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史,前来主婚。 等到礼成,新人送入洞房。 一群熊孩子的喝彩和嘘声,震天响,几乎要把屋顶掀飞。 不管有没有成家,他们一个个双眼贼亮,比自己结婚还要激动。 夏原吉向来淡然,但今天,脸上也不禁一片绯红。 韩灵若更不必说,幸好蒙着红盖头。 把他们送进洞房,一群皮娃子跟着进去闹腾,鸡飞狗跳的。 好在早已提前定了规矩,倒不至于误了大事。 廖妙贤眼中闪着泪花,在一旁含笑看着。 她在栖霞女校做校长,韩灵若在女校做夫子。 廖妙贤对这个媳妇儿,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夫君早逝,长子终于成家立业,廖妙贤觉着自己肩上的担子总算是轻松几分。 等到喧闹稍平,有些少年又跑出来,忙着喝酒吃肉。 陆知白也要吃席。 主要吃的是一个气氛! 陆贤脸皮极厚,摸了过来,抱着他的胳膊 撒娇道: “院长,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夏原吉都成亲了,你也给我说个媳妇呗。我今年都要十五了~” 这话,被走进来的其他学生听了去。 于是,他们也有样学样地嚎起来: “院长、侯爷、驸马,给我说个媳妇啊,求您了……” “我也要!” 陆知白又好气又好笑,骂道: “兔崽子们,回家找你们爹妈去,这也来问我。 我教你们知识,还要操心你们婚事,有没有天理啦?” 陆贤忙着驱赶其他人说: “都闹洞房去,别瞎凑热闹,我可是在说正事。” 陆知白仔细打量他,这位侯府公子,样貌倒也端正。 在皇家科学院待了一年多,比之前稳重靠谱。 但终究还是个少年。 于是陆知白敷衍道: “你再稳重些,我就去给你试试。 但那位能不能答应,我就不能保证了。” 陆贤听了,喜不自胜,连连保证多看些书。 陆知白并没有太上心。 因为,命里有时终须有。 不管怎么说,陆贤年龄合适,还有一个好爹,极有可能如历史中成为驸马。 …… 六部。 节日气氛很快过去。 照常上值。 官员们最近也没什么话题可议论的,倒还在说着年底的考核。 一些人现在仍对栖霞去年取得的成绩,表示惊讶。 陆知白接手的时候,栖霞的户籍人口只有五千人。 但现在却多了一倍,变成了一万人! 除了当地人生的娃儿之外,还有周边百里投奔来的百姓。 只要没犯事儿,栖霞一概接收。 其他地方愿意放人,都可以来。 于是临近的几个县,就倒了霉,人口有些外流。 知县倒是想管,可是一门心思往栖霞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就算能管住他们不迁籍贯,也架不住大家都跑去务工。 若是要拦着,还被老百姓戳脊梁骨,指天骂地的: “你凭啥不准俺去赚钱养家糊口?” “你看看人家栖霞,为什么那么好?这县里什么都没有,若是能跟栖霞一般,俺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所以,周边的知县一开始还想 抵抗一下。 后来实在招架不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栖霞的常住人口,就更惊人了,数倍于户籍人口,已经高达六万人。 这只是栖霞正式发展的第一年。 陆知白认为,接下来要调整一些政策了。 人太多,就会出问题。 开年之后,他倒也调整了手下的一些人事。 比如几个亲传弟子。 夏原吉仍然是在户部当值。 张大顺还是在船坞里造船。 耿小二想通了,他终究不喜欢收税,选择去和郭雄文、蒋平顺造蒸汽机等新玩意儿。 而擅长测绘的王青山,去年就完成了栖霞全部山川河流的地形图。 现今换了实习地点,跟着营路司修路,和老师傅学画施工图纸。 暂时的安排就是如此。 今年开春,皇家科学院没有广收新生,要好好沉淀一下。 只有去年就申请入学的国子监学生的一些亲友。 他们已有基础,做了插班生。 陆知白盼着他先前派人去寻的三个少年英杰,能早日过来。 …… 正月十六。 陆知白面圣。 朱元璋望着外边的飞雪,道: “冬季就应该如此严寒。四时调和,这是吉兆。” 陆知白只点头,并不赞同。 老朱就是有些奇怪的观念。 比如先前设四辅官,评判成绩的一个标准就是气象。 现在冬天冷,冬官高低能得个优。 但朱元璋话还没说完。 话锋一转说: “只是皇后染了风寒,有些咳嗽……” 陆知白吃了一惊,马皇后生病了? 第373章 不要慌,大蒜素很容易提取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陆知白当即神色一紧,诧异道: “前些天还好好的啊……” 朱元璋也皱着眉头,有些担忧: “或许是近来受了风寒……” 陆知白思量片刻,便说: “陛下,儿臣稍后便去给母后请安。” 朱元璋点头应允。 谈了一些事,陆知白便匆匆前往坤宁宫。 他提心吊胆的。 他的护身符啊! 虽说这次生病,未必有生命之忧。 但对身体终究是一种消耗。 马皇后今年有四十九了,古人算虚岁,她已是半百之龄…… 宫人通传之后。 陆知白迈步进去。 马皇后坐在桌边,面容略显苍白,脸上却挂着一丝微笑,道: “你来了。” 说着,轻咳两声。 陆知白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满是关切地问道: “母后,您感觉如何?” 马皇后微微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过染了些微恙,无碍的,你莫要担忧……” 陆知白却不敢掉以轻心,问道: “您母仪天下,微恙也是大事,可传太医诊治过?” 他环顾四周,这屋子里也烧了地龙,倒不算特别冷。 但这跟生不生病没啥必然关系。 马皇后笑道:“太医来看过了,开了药。 我觉着好了些,你不要太忧心了……” 她神情很淡然,但偶尔还有一两声轻咳。 朱雄英陪同在一旁,同样满脸担忧。 见陆知白神情关切,马皇后露出欣慰的笑容,说: “这汤药又不是仙丹,哪那么快见效?好啦,你先回去当值……” 她并不想惊动这些孩子。 陆知白逗留一番,陪她说话解闷,这才离去。 他中午回去,和朱长乐说了此事。 朱长乐也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皱着眉头,思索半晌,感觉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她觉着,母后或许是受寒了,才会感染风寒。 所以,朱长乐便打算,抓紧给马皇后织一件羊毛衫。 经过一年的磨炼,如今她织毛衣的技术,总算有了不小的进步。 但在栖霞那边,这门手艺已经被玩出花来了…… 次日。 朱长乐也去给马皇后请安。 顺便目测了大致的尺寸。 回去之后,立即就开始了织衣物。 ………… 接下来几日。 陆知白两天去请安一次。 在京中的诸多皇子、公主,得知马皇后感染风寒,也都相当上心。 时不时地前来探望。 马皇后担心过了病气给朱雄英,便先交给朱标养着。 太医开的药用了几日,却没有太大效果。 马皇后依旧咳嗽不断。 甚至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朱元璋处理了政务,便来皇后宫中,无比关切。 因为咳嗽,这几天,马皇后夜间睡得也不怎么安宁。 只有用过药之后的一两个时辰,咳嗽减轻,才得以小憩。 正月二十三这天。 不再飞雪,出了太阳,开始化雪。 早晚却更加寒冷了。 清晨。 马皇后连日来困倦,还没醒来。 朱元璋望着发妻黑发中的白丝,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他还记得她年轻时的样子,她也曾是个青春少女。 那时他被郭子兴猜忌,关了起来,好几天没饭吃。 是马皇后来看他的时候,匆匆把刚出锅的大饼揣在怀里。 他有吃的了,可她的胸口,都被烫坏了皮肉…… 忆起往事,朱元璋眼眶发热,心中叹了一声。 他皱着眉头,也没觉得干了些啥,咋个一转眼,就年过半百了? 光阴匆匆,往前奔流,像伟力滔滔的江河,没有回头的路…… 饶是如此,朱元璋身为一国之君,仍是得处理政务。 他走出坤宁宫之后,才冷着脸命令道: “太医院一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戴思恭呢? 咱记得先前皇后有恙,是他看好的。今天再叫几个太医,来好好瞧瞧!” 宫中众人,皆是忧心忡忡。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午后。 陆知白前来请安。 恰好太子朱标、周王朱橚两人也在这里。 或许在温暖的屋子里待久了,马皇后苍白脸颊透着点红晕。 朱橚皱眉道: “这地龙也不可烧得太过,小心又有了内热……” 朱标一脸凝重,眉头紧锁,静静地守在榻边,默默不语,眼神中满是忧虑和心疼。 这时,他后悔自己没有多学些医术,以至于除了端汤送药、说些宽慰话,竟无什么帮助。 马皇后压抑着咳嗽,心下也很无奈,断续的说: “你们莫要担心啦……上午,太医又来看过了…… 改了点方子,再喝几天,大抵,就无碍了……” 朱橚在屋内来回踱步,一番思索,心有不满道: “这都好几天了,母后咳得还严重了,不知他们怎么看的……” 陆知白忙拉住他,说: “请母后把咳嗽用的帕子赐予儿臣,拿去医学研究所查验一番……” 他心中已怀疑,这症状不像是普通的风寒,难道是肺炎? 几人纷纷朝他看来。 朱橚也有了主意,忙点头道: “对,就是这般!” 马皇后奇道:“查验什么?” 朱橚说: “就是,拿到显微镜底下瞧瞧,母后这咳嗽,究竟是什么因素引起的……” 朱标对这些事,只略有耳闻,眼睛微亮道: “对,你们用新办法试试,说不定有所发现。” 陆知白点头。 马皇后淡淡笑道: “若有发现,再好不过。你们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朱橚拿了一块沾有痰液的帕子,将之折起,放在一个木盒中。 陆知白便与他告退,匆匆往医学研究所去。 路上。 朱橚问:“你说青霉素能不能治好母后?” 陆知白眉头一蹙,震惊道: “青霉素还在试验中,你敢给母后用吗?” “确实,”朱橚愁眉苦脸起来,也很震惊,“我还以为你有办法,要用青霉素呢!” 陆知白一脸无语: “我只说要化验……” 他宽慰道:“你不要慌,还有一种大蒜素,很容易提取。我们先试试!” 朱橚点头,又奇道: “听起来像是从大蒜里弄出来的? 难道,是把细菌什么的,给辣死了?!” 陆知白听了就想笑: “这样说也没毛病。” 第374章 扒蒜皮,拍大蒜,捣蒜泥…… 医学研究所。 距离皇城有三四里路。 虽说名义上,医研所并入了大明皇家科学院。 但工作地点还是原来的。 这里已有一些设备等,不好搬动。 而且味儿有点大,不好去打扰其他学生。 临进门的一刻,陆知白忍不住眉头皱起。 朱橚常来这里,已是久而不闻其臭,乐道: “可算把你哄来了!是谁说一辈子也不踏入一步的?” 陆知白道:“那我走?” 朱橚忙拉住他的胳膊: “不闹了!快点,母后还等着呢~” 虽说马皇后叫他们别太上心,但两人迫切想要她恢复健康。 朱橚职业病发作,是最急的。 陆知白安慰道:“别慌,实在不行,还有太医呢~” 他相信太医可以治肺炎,就是要花些时间,对身体是一种消耗。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医研所倒也是四合院的样式。 有院子,周边一间间屋子,配备了先进的玻璃窗。 屋里都有人在忙碌。 这次是顾不上参观胡惟庸的五脏六腑了,下次再说吧。 朱橚快步在前。 陆知白跟在后头,碎碎念着: “我觉得母后太宽仁了,怕给别人带来麻烦,病情或许也没和太医照实说,这样不好……” 马皇后总是想着别人会不会被陛下苛责。 是不是因此,有些忽略自己的身体? 朱橚道:“就是!母后就是过于贤良淑德了……” 他把陆知白带到研制青霉素的实验室门口。 若要进去,要换衣物、戴口罩等等。 隔壁房间。 众人见他们来了,毫无诚意的上前来匆匆行礼,完了又各忙各的去。 倒是一个老者,拱手问道: “殿下、侯爷,方才听闻话音,皇后娘娘染疾?” 陆知白一看,不认识。 朱橚说:“不错,母后染了风寒。” 又向陆知白解释:“这是刘永贞刘御史。” “哦!”陆知白晓得了,拱手,“御史高风亮节,令人钦佩,背疽现下如何了?” 先前朱橚同陆知白提过,这摔断腿、得背疽的刘御史,腿是渐渐养好了。 原本等同于绝症的背疽,在叶长春调养下,也能控制住了。 听说医研所在研究新药,刘御史想着自己也不一定能彻底治好,一把年纪了,不如来帮着试药。 刘御史回礼说:“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朱橚道: “但我也不敢给母后用这药……我们换衣服吧。” 两人换上消过毒的丝绸外套、鞋子,戴上手套、口罩。 朱橚熟练的从那帕子上取样开始研究,里头都有些什么微生物。 陆知白在一旁呱呱: “有可能逐渐从风寒转成了肺炎,大概率是细菌性的。 因为母后处在深宫,生活规律,也接触不到其他致病因素……” 这都是猜测。 朱橚一边操作,一边同他说: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每年秋冬时节都有不少人得这病……” 听他这么一说,陆知白骤然起念: “咋不早说?我倒是想起来,是不是缺少一个密切关注民众疾病情况、防范疫病流行的部门?” 朱橚说: “太医院不就是管这个的吗?” 陆知白说:“可是……我觉得他们比较被动吧? 等着数据报上来,又不去民间调查……” 朱橚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不用等政令,我们自己也可以做,刚好现在研究所人太多了,给他们找些事做……” 陆知白提议: “不如……五哥现在就再去找几个风寒咳嗽的患者,验一验他们都是什么原因。 等大蒜素做出来,也好让他们先试试,有没有效果……” 朱橚一听就乐了:“你说的很对。” 于是他吩咐人手,去找几个风寒咳嗽的病人来。 陆知白则叫人赶快去采买大蒜,越多越好。 他闭上眼睛,开始仔细回想,上辈子看过的那些穿越区up主的干货。 想当初,他是认真研究过穿越的。 大蒜素的提取,他以前还亲自实验过,所以没把这当成高难任务对待。 好在现在医学研究所,各种实验设备,还算齐全,都是它的玻璃作坊里最好的匠人产出的。 这天下午,医学研究所许多人都在忙着扒蒜皮,拍大蒜,捣蒜泥…… 大蒜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 中医早就发现了大蒜对风寒和急性肠炎的药用价值。 但,需要把大蒜拍碎,里面的物质发生反应,才能生成大蒜素。 这是一种天然的广谱抗生素,对大部分细菌都有灭杀效果。 问题是,含量极低。 要想指望吃大蒜来获得杀菌效果,一日三餐当饭吃都不够…… 在当前条件下,陆知白是要用土法提取大蒜素。 把拍碎的蒜加蒸馏水,放在烧杯之中,下面加热; 上方有玻璃管等冷凝设备。 收取蒸馏之后的液体就好了。 一般来说,是大蒜素和大蒜精油的混合物。 这实验难度虽然不大,但使用土法,产出比较少,需要时间。 他们一刻也不敢停歇。 大半个时辰,才终于熬制出几滴大蒜素。 朱橚感觉眼睛都要盯花了,看着这微黄的液体,感动得要命,满脸的喜悦。 陆知白把小玻璃瓶的塞子塞好,说: “这玩意很容易挥发,放久了就没有效果了。” 朱橚看看这可怜的产量,吸了一口凉气,说: “这么少,不够塞牙缝的,能治病吗……” 他吩咐研究所大部分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一起开始提取大蒜素。 这一夜,医学研究所仿佛与外界隔绝,全身心的研制新药。 半夜的时候。 找来的几个风寒患者,早已化验过了,和马皇后都一样是细菌性肺炎。 有一个咳嗽厉害的病人,被灌了大概两毫升的大蒜素。 那呛人的味道,让他咳得更厉害了。 到了半夜子时,陆知白实在熬不住了,睡觉去。 朱橚却是丝毫不困,越战越勇,在试图研究,为什么大蒜里会有大蒜素? 到了早上。 朱橚满脸喜色,把陆知白喊醒: “半夜给两个病人试用,到了早上,他们的咳嗽都减轻了些!” 第375章 好大的注射器!给猪打针? 陆知白也一样很是欣喜: “看来我们没有操作失误,药物是比较纯的……” 确定新药有效,两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饥肠辘辘了,两人匆匆洗漱,吃了些糕点垫肚子,就赶快进宫去了。 马车之中。 朱橚抱着木盒,里面是提取出来的新药,装在小玻璃瓶里。 陆知白好奇地从马车的暗格中,翻出了一个玻璃的注射器。 他顿时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巨大的针头,“嘶”了一声,感觉头皮发麻。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针头,扎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陆知白说: “这是给猪,不,给牛打针的吧?” 这些注射器,是医学研究所和作坊定制的。 此等小事,他早已不亲自过问,倒是头一回见成品。 朱橚笑说: “不错,就是给畜生用的。” 陆知白仔细端详着注射器。 主体是玻璃的,杆子是木质的。上面有粗略的刻度。 至于密封,用的是鱼鳔、动物皮革之类熬煮之后的混合材料。 跟后世的注射器长得大差不差。 就是这针头,很瘆人。 制作空心针头,要先把钢铁捶打得又均匀又薄,再将之卷起。 趁着高温修理平整,而后把尖端斜切,就成了有孔、方便戳刺的针头。 陆知白思索许久,说: “以现在的技术条件,想要做细一些的针头还是有些难,更何况,容易生锈……” 但就是这么大的针,那个刘御史,应该也用过,真是令人佩服。 不过,研究所现在是做实验,也在检验外用青霉素的效果。 朱橚说: “我现在,深刻感受到了好工匠对研究有多重要!细些的针头,就交给你们了。” 陆知白认真地思索起来: “除了针头之外,还可以使用无针注射,微针注射…… 下次再说,当务之急,是先把母后的病治好。” 今儿两人来的挺早,天刚亮不久。 朱标也在坤宁宫中,正劝说马皇后用一些早膳。 马皇后也不忍他担心,正慢条斯理地用膳。 陆知白和朱橚行了礼。 见这两个家伙来了,马皇后不禁露出笑容,咳了一声,说: “你们用过早膳没有?在这儿吃吧?” 朱橚说: “等会儿再吃……母后,我们研制出了新药! 已经找人实验过了,可以治您的病!” 陆知白在旁笑盈盈地说: “是的,不过这药,需要饭后至少过一刻钟再吃,不然伤胃。” 朱橚连连点头: “哦,还有这种讲究呢!” 朱标则是被这两个家伙身上的味儿,熏得眯起了眼,诧异道: “一夜时间就做出了新药? 你们两个,难道刚从大蒜堆里爬出来?” 朱橚笑道: “不错,我们的新药就是从大蒜中提取出来的!” 说着又向马皇后撒娇: “母后,我们整个医学研究所,整夜都在扒蒜皮、捣蒜、制药,要是熏着您了,也实在不是故意的……” 陆知白笑道: “这蒜味儿,就是不太好去除。” 马皇后听他们这般说,心中也是欣喜,眼睛微亮,倒也期待。 她自不可能有丝毫责怪,吩咐一旁的宫人: “既然熬了一宿,想必早上也没吃。给周王和驸马进膳。” 于是两人各自得了一份早膳,也不客气。 马皇后仍有些咳,不久之后,用膳完毕。 约过了一刻钟,朱橚把大蒜素拿出来,让马皇后喝了两毫升。 马皇后喝下之后,便有些惊讶,这药的分量,竟这么少? 她虽然疑惑这能不能有效,却没有提出疑问,免得伤了两个孩子的心。 朱标拿着一个小玻璃瓶,在仔细端详,好奇嘀咕道: “白色的蒜竟会提取出黄色的药,真是有趣……” 一旁的宫人,小心地问道: “娘娘,太医开的药,您今早上还喝吗?” 几人都没有说话。 马皇后看看朱橚,再看看陆知白,笑说: “那就先不喝了。” 陆知白脸上已经没有太多担忧,只有期盼。 他迫切地想要见证大蒜素的效果。 于是几人就在宫中陪伴马皇后。 倒也不时的有后宫妃嫔和皇子皇女过来请安。 皇后其实一点不清闲,单单已成定制的人际关系,就蛮耗时间…… 几个后宫妃子过来,凑了一桌之后。 陆知白和朱标、朱橚便先退了出去,也有话要聊。 朱橚此时也是满脸轻松,抬起手,哈了一口气,说: “怎么吃过了饭,还是有大蒜味儿?” 陆知白说: “你昨天偷偷吃蒜了?不然不至于吧。” 朱橚乐道: “对呀,我趁你睡着,夜里吃了蒸饺,蘸了蒜泥。” 陆知白嘿嘿一笑: “大蒜的气味,霸道得很,据说孕妇在产前吃蒜,生下来的孩子,身上还有蒜味儿……” 朱标与朱橚都颇为惊奇,难以相信。 陆知白说: “我嘴里应该没有蒜味吧?” 他朝朱橚哈了一口气。 朱橚反应过来,也朝他吹气,说:“谁熏谁?” 两人绕着朱标,嬉闹起来。 朱标脸上含笑,一副无奈之色。 然后,便被两人同时偷袭了,登时被熏得眯起眼睛来…… 朱元璋下了早朝,过来的时候,隔了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坤宁宫哈哈大笑。 登时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气,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他就见到这两个家伙在外头玩闹。 朱元璋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来。 三人连忙正了正形,行礼。 朱元璋哼了一声,打量着他们: “听说昨天你们去研制新药,这么快就做好了?” 在朱元璋面前,朱橚不敢做出头鸟,眼睛一转,望向陆知白。 陆知白就一脸正经的说: “不错,启禀陛下,昨夜医学研究所,已提取出了可以治疗肺炎的新药。母后已经服下了。” 朱元璋只微微点头,就大步走进了宫殿中。 三人便跟了进去。 只见马皇后终于和后宫妃嫔有说有笑的。 见到圣驾,大家忙是起来行礼。 朱元璋端详着马皇后的气色。 时间太短,倒也看不出什么。 朱元璋关切地问道: “妹子,你感觉如何了?今儿可有好些?” 马皇后张口,习惯性的报喜不报忧道: “好多了,陛下勿要担心。” 第376章 神奇的新药,效果惊人 而向来心直口快的达定妃,惊奇的说: “哎,皇后娘娘好像好一会儿没咳了?” 其余几人一想,也是纷纷点头。 在众多期待的目光中,马皇后笑着点头说: “好像确实是……也不知是说话说忘了,还是这药真有效果。” 不管怎么回事,朱元璋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说: “那就再吃吃看!” 中午,马皇后又吃了一次药。 到了下午,咳嗽的症状的确减轻许多。 基本是可以确认这药是真的有效果了! 比太医开的药,见效更快一些。 马皇后对陆知白与朱橚夸了又夸。 晚饭时候,朱元璋又来了一次。 陆知白与朱橚还赖在宫里,汇报新药的情况。 朱橚脸上骄傲,像得胜小公鸡,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朱元璋很高兴,却没有轻易下定论,说: “明天再看看。” 他了解到制药经过,说: “这药材,倒也不稀罕,比起珍贵药品,要便宜太多了。 若是能推广开,倒也利国利民……” 陆知白说: “只怕此事困难,这大蒜素极其容易挥发,哪怕是装在瓶中,盖得好好的,也会有缓慢的损耗。” “……”朱元璋无奈点头。 但不管怎么说,多了一种新药,这是好事。 他勉励道: “如何妥善保存,你们且研究着,此番,你们两个立了大功!” 朱橚高兴地咧着嘴。 陆知白却是神色严肃地说: “这算不得什么功劳,这都是我们为臣为子分内之事,是应当做的,陛下千万不要因此奖赏我们!” 朱橚也反应过来,连忙说: “不错,多亏驸马晓得如何制作这种新药,让我们此番得以……像大哥一样尽孝。” 朱标在一旁淡淡一笑,没有开口。 这段时间,他除了侍奉汤药、竭力宽慰马皇后之外,确实也做不了更多事,心中不由得有些郁闷。 却也安慰自己,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他又不会医术,但孝心都是一样的。 见陆知白和朱橚这般懂事,朱元璋不由得一脸欣慰,连连点头。 陆知白却没有说完,拱手道: “父皇,五哥在医药一道天资卓越、惊才绝艳,又宅心仁厚,发誓要解救天下病苦。 若是要赏,不如,让五哥在太医院中领一个职位?” 一时间,众人都惊了,纷纷转头望着他。 郎中虽然重要,却属于中九流。 而皇室是上九流。 爱好归爱好,真要担任医官,前所未有。 朱橚也睁大了双眼,一时间有些不明白陆知白这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微微眯眼,目光狐疑地在他们两个脸上扫来扫去,说: “你们,不是已经在弄那医学研究所吗?” 朱橚看了陆知白一眼,心一横,说: “父皇,儿臣认为,太医院应当统领天下医药事业! 当下仅能药物收贮、为王公权贵看诊、选派考核府州药局的医官。 但民间的好郎中,仍是太少了,哪怕父皇设了惠民药局,也还是不够用的!” 朱元璋听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得颇为意外。 洪武一朝社会福利虽然好,但朱元璋也只是设了惠民药局等等。 并没有在医药事业上花费太多精力。 主要是经济条件不允许。 所以,朱元璋眼睛一眯,有些考教的意思,问道: “那依你之见,太医院还应该做些什么?” 朱橚就说: “就应该跟我们医学研究所一样~ 这天底下府、州、县的官医,首先人手得足,其次,他们要做些研究,要学习,不然一辈子是个混日子的庸医! 第三嘛,就是要教授学生,好让越来越多的人会医术。” 朱元璋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朱橚又说: “儿臣发现,京师周边百里内,何其繁华,但有些地方的民众看病还是很难,要跋涉几十里……” 朱元璋眯着眼睛思索,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咱明白。 咱何尝不希望这天底下,凡是生了病的人都有郎中给他看,都有药吃呢?” 他又不解的说: “但这郎中,一般是有家传,或要拜师,从学徒做起。官府怎么好培养郎中?” 还有句话他没说。 天底下有很多医籍,需要的时候直接征召就行了。 若是培养,少不得又要有各种花费。 伤钱! 陆知白接话道: “儿臣认为,五哥所言有理,但还有一条。 现在,医药卫生种种规制,尚不够完善,缺乏对当地疾疫状况的主动监测。 举个例子,假如郎中够多,某个地方若发生疫病,哪怕只有一个苗头,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扑灭,不会演变成大疫。” 这话,让大家的神色都有些凝重了。 马皇后听着有些心动: “若真如你所言,倒也确实能让百姓受益匪浅。” 朱橚说: “母后,我最近发现,研究一个东西,不要一个人埋头苦想,要跟天南地北的同行交流……” 朱元璋端详他片刻,感慨道: “老五也长大了。” 今天陆知白和朱橚说的这些,他完全明白。 就是想和太医院争权嘛! 但太医院的职权在某些方面,确实有所空缺。 思虑一番,朱元璋说: “此番你们立了功,既然确实想做些实事,咱就允你那研究所,在应天、扬州、苏州、松江四府,规训医官! 具体设想,先写成奏章,呈报给咱。” 又开始搞试点了。 这四府人口较多,医疗需求也大。 朱橚已经大喜过望,连声称赞: “多谢父皇,父皇英明!” 他和陆知白对视一眼,皆是含笑。 今天两人虽然没有提前商量,但也相当默契。 完美拿下。 朱元璋思量一阵子,又说: “要名正言顺,你那医学研究所,为首之人,便授从五品官职吧!” 现在的太医院院正,才是正三品。 朱橚满脸的美滋滋,他就是所长。 马皇后含笑勉励道: “橚儿,娘相信你的本事。有你们这样的贤才辅佐, 大明必是远胜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 …… 第377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这一趟进宫。 不仅让马皇后得到有效治疗,还得了名正言顺的差事。 陆知白与朱橚,都很开心。 回去的马车上。 朱橚乐歪了嘴: “这大蒜素,治疗风寒等症,竟是如此有效,我们要发财啦!” 陆知白好笑道: “发什么财?先搞定保存才行。另外,这成本也不低啊……” 他在思索,能不能制造那种软胶囊? 现在的流水线,比较简单,规模很小。 但哪怕作坊里能少量制作软胶囊,也是巨大进步。 软胶囊,一般是用动物骨头等材料熬制。 所用的模具,有很多凹陷。熬的胶倒进去,形成一张膜。 一个用来装药液,另一个就是“盖子”。 两部分趁热一合,药物就被密封起来了。 再切割分离,就成了一颗颗软胶囊。 如果不追求工业化那种高效率,现在的条件也是可以做出来的。 朱橚说: “大蒜比起某些药材,不算贵了…… 反正我们不用说出去呀,这是秘方~” 他眼睛一转,嘿嘿笑道: “碰到有钱的病人,就多跟他收一些~” 陆知白笑道:“劫富济贫是吧。” 朱橚叫苦: “研究所真的花费不菲。 我跟你学,叫他们做好各种预算。 但每次看到账本,都是一阵头大……” 陆知白跟着叹气。 搞研究就是这样啊,前期投入很大。 所以呢,还是应该从其他地方搞钱啊。 比如那什么石见银山、佐渡金山,没有人陪它们玩耍,一定很寂寞吧…… 朱橚说: “既然我现在有了官职,这研究所,是不是可以,向朝廷支取些用度?” 陆知白笑道: “大学的经费还有不少,可以分点给你。” 在户部当值,现在国库什么情况,他也摸得七七八八。 洪武十四年,注定是忙碌的一年。 战事! 北伐,西征! 历史上就是如此。 更别说现在有了地雷、燧发枪等强大装备。 朱元璋自然会趁着优势,多做一些事情…… 现在把大蒜素、青霉素等做出来,倒也是有利于军。 陆知白叹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怎么突然说这个?”朱橚不解。 陆知白唉声叹气,一脸诚挚: “这一次,我们固然研制了新药,为母后解忧。 可是若是我们往常多留意一些,或许,她根本就不会生病呢?” 朱橚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争辩道: “可是再小心也会生病啊,这怎么能怪我们呢……” 但他心中,觉得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陆知白叹道: “我是想到,世间有些奇怪的事情。 比方说秋高物燥,山里有两处着了火。第一处,张三发现之后就踩灭了。 第二处,李四看到了,没当回事,火大了才去扑救,很英勇的样子。他得到了嘉奖,张三反倒默默无闻……” 朱橚张了张口,有些失笑: “倒也是。这就是扁鹊和他大哥、二哥的区别,哎……” 陆知白说: “所以啊,如果我们等母后病得再严重,再出手医治, 固然可以得到更多惊叹与嘉赏,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哪怕病治好了,对她的身体,也是有影响的……” 朱橚有些震惊的望着他,神情颇为感动: “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纯孝!!” 陆知白说: “母后这般贤良的皇后,自古少有,也唯有长孙皇后能勉强媲美了。” 顿了一顿,他又说: “若是没有母后,恐怕,就没有父皇啊……” 朱橚听懂了,笑道: “这我不敢胡说,但我可以转告父皇,让他自己评议~” 陆知白挑眉:“你不要坑我!” 朱橚顾左右而言他: “你的意思是说,平时母后也要多注意一些?” 陆知白道:“不错!毕竟也是年近半百,要好生保养了。” 他是觉得有些小说写得太假,马皇后的病治好了,平时不保养,就可以活到八九十岁吗? 病好了,不代表体质也好。 他,不,大明的护身符啊! 一定要极为小心的保养着~ “你是对的,”朱橚难得与他讨论具体的医术,好奇,“来,让我听听你的养生之道,是否也有新花样。” 陆知白露出思索之色…… 他是学历史的嘛,教授里有不少老头老太太,自然是流行养生嘛。 其中有一个曾教授,修习的内容,跟大家都不同。 他学的是当代民间中医周尔晋。 此人自创了一种理论叫“人体x形平衡法”。 这个理论的核心思想有两条—— 一是人体有大药,普通病症不必吃药打针,用外治法即可解决。 二是外治的具体原则,比如上病下治、左病右治等等。 这个理论,陆知白认为有一定道理。 比如常失眠的人,在第二、三脚趾周围按压揉捏,大多会有痛点。就是按之则痛的点。 问题是,普通人自行操作,取穴不够准确,或是坚持不下来,导致不见效。 另外,病症和穴位太多,不好记啊。 曾教授致力于传播这外治法门,还开了公众号叫【罾事物语】。 陆知白走马观花看了几年,印象最深的只有揉小腿黄金线…… 对了,还有艾灸! 回想得差不多,陆知白就开口说: “我有两个保健办法。 其一,揉按小腿内侧,这里脾经、胃经等诸多经交汇。 若常常揉按疏通,便可刺激经络,调理五脏六腑,尤其是脾胃。 脾胃强大了,运化能力自然强,气血也会丰盈起来。气血足,百病不生。” 朱橚饶有兴趣的听着: “还有一个办法呢?” 陆知白道:“艾灸!” 朱橚若有所思: “这倒也是个法子,不过艾灸不是用来治疗寒症的吗?” 陆知白说:“也可以升阳补元。” “对了,现在的艾灸……” 陆知白突然想起,现在艾条还没发展出来! 主要使用形式,是一堆艾绒堆在一起,形成一个小艾塔。 用起来自然多有不便。 据说艾条还是朱家人发明的。 老十七,宁王朱权! 现在,朱权还是个两三岁的小屁孩儿~ 陆知白将卷艾条的想法一说。 朱橚便也笑着点头:“可以一试。” 第378章 先不必担任户部侍郎了,让郭桓来 陆知白便和朱橚约好。 招募几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 试验按压小腿黄金线、艾灸一些穴位的效果。 陆知白补充: “这艾灸,据说先灸通后背,效果要更好,也就是八髎和十二俞穴。” 朱橚点头,又笑: “你竟然还懂养生,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陆知白笑得有些得意: “略懂,略懂~” 两人各自回了家。 陆知白见着陆清嵘之后,朝小家伙吹了吹气。 陆清嵘顿时双眼紧闭、皱起小脸,被蒜味熏出了表情包。 陆知白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朱长乐快步走进来,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夫君心情这般好……母后的病,有好转了?” 说着,又眉头轻皱: “这味儿……” 陆知白笑着与她解释一番。 朱长乐亦是大大松一口气,惊喜又倾慕: “就知道你能有办法,这新药果真厉害……” 又推他快去洗澡。 虽说马皇后身体好转,天气也略有回暖。 朱长乐仍是继续织开襟衫的羊毛衣,已快要收尾了。 陆知白则埋头写奏疏。 第二天。 小夫妻两个,一道进宫去请安。 朱橚也进宫了,带来了今日份的大蒜素。 马皇后要试毛衣,陆知白与朱橚,便先告退。 朱橚挑眉道: “我昨天就给父皇上疏了,不晓得他能同意多少…… 对了,你昨儿说要做‘胶囊’,啥时候做?我觉着这新药,真的很有赚头!” 他越说越骄傲,昂首道: “还有那青霉素,要能做出来就更好了…… 这么好的伤药,那些武将知道了,眼睛不得绿了!” 陆知白幽幽提醒:“青霉素不能口服,有些人还会过敏……” 朱橚道:“那就先卖大蒜胶囊!你快教去工匠!” 陆知白:“好好好~” 正聊着,一个宦官匆匆而来,行礼后说: “陛下召见侯爷~” 陆知白便面圣去了。 马皇后情况好转,老朱今儿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多云转晴。 朱元璋翻阅着奏疏,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拖长音调说: “咱今儿听老五说起才晓得,驸马竟是纯孝啊。” 陆知白满脸“这有什么奇怪的”,答: “百善孝为先,这也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朱元璋悠悠地说: “咋个对咱就没那么孝顺呢?嗯?” 陆知白笑了: “陛下是父,但也是君,儿臣的孝,深埋于心底,更多的,还是敬畏,孺慕!” “呵呵!”朱元璋斜了他一眼,眉头一挑,“老五上的疏,咋跟你一个口气?” 他将一本奏疏递过来。 陆知白翻看一下,微笑。 朱橚又不是笨蛋,在皇家科学院待久了,一些东西自然就明白了。 朱橚提议,要鼓励有天赋的读书人去学医。 因为全国都兴文教,渐渐的,读书人只会越来越多。 但官员的空缺,没那么多。 做不了官的人怎么办? 学而优则仕。 学而不优的那些呢? 朱元璋说: “咱觉着,也有一点道理。 最可恨的读书人是什么样,你晓得么?” 陆知白摇头。 朱元璋冷声道: “识得几个字,便觉得自己有天纵之才。稍不如意,便指天骂地。 有狼子野心,干脆投身匪寨,做狗头军师,甚至与蛮夷厮混,做了小头目……” 陆知白点头赞同。 中华边境附近,明明时常清理,但仍不时地有蛮夷势力刷新出来。 有读书人去组织动员,大概也是一个原因。 又听朱元璋继续说: “宋濂那加标点的四书五经,已修完了。 过些天咱有空,便看看可有不妥的。然后……” 他注视着陆知白,道: “上回你提的科举改制,那什么‘行测’,咱觉得是一个创举。 问题是,题目究竟从哪里出的?得给天下考生一个准信!” 其实这个事情。 陆知白本是想整个活。 他估计这种考试形式,大概能小规模的用用。 没想到老朱真的愿意采纳? 那就搞笑了! 真成了大明公务员考试了…… 既然老朱想要改革科举,陆知白便说: “关于科举如何改制,儿臣还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回去便写奏疏。” 朱元璋嗯了一声,忽然问: “年前你要招收的三个学生,可到了没有?” 陆知白说: “还没有,估摸着也快了,之前有人给我来信了……” 朱元璋颔首: “既然千辛万苦去寻,待他们到了,你要好生教导,视为亲传。咱可是报了很大期望!” 陆知白连连点头。 朱元璋又说: “那些新式武器,包括飞球,工部要盯紧些,你也要多去巡视!” 陆知白小鸡啄米的点头。 却是一头雾水。 咋个回事? 今儿把他当驴子使唤? 朱元璋顿了一顿,问: “保险,现今已稳定了吧?宝钞呢?” 陆知白忙道: “新版宝钞已准备妥当,正月十八就开始印刷了。只是刚一开始,速度不快……” 朱元璋微微颔首,说: “提举司虽是户部的,但制钞,工部也有责任。 钱钞是大事,这刚一开始,你要好好盯着!” 陆知白一脸正直的答应下来: “没问题,强国有我,请陛下放心!” 朱元璋静默片刻,忽而微微一笑,说: “往后一段时间,你忙得不轻啊…… 既如此,就先不必担任户部侍郎之职了。带着你那学生,好好在工部做事。” 陆知白表情略微有些懵,片刻后,便神色如常的点头应下。 反正不喜欢上班,也不缺那俸禄。 他没啥不满,只是有些诧异。 透着古怪呢? 朱元璋又说: “保险和宝钞等事宜,仍由户部主理。 咱再招一个新的侍郎,待他走马上任,你再离任。” 陆知白点头,微笑道: “哪里需要,儿臣便去哪里。不过……新侍郎大概什么时候到?” 朱元璋说:“半个月吧。咱已知会他了。” 陆知白静默片刻,小心地问: “外地的?” 朱元璋漫不经心的说: “不错。山西按察司佥事……” “郭桓。” 陆知白不禁双瞳一眯,心中一震:“……” 朱元璋抬眸,对他笑笑,意味深长。 第379章 郭桓案咋回事?胶囊,女太医 陆知白仔细观察朱元璋的表情,一时间只觉帝王心,海底针。 论起玩政治阴谋,还得是老朱啊。 陆知白垂下眼,生怕被看出惊讶之色,说: “儿臣没听过此人,但想必,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朱元璋淡笑着“嗯”了一声,说:“好啦,没事了。” 陆知白就告退。 慢悠悠前往户部。 一路上,都在回想郭桓案。 尽信史不如无史。 一味的追寻历史细节,有时没有太大意义,重要的是启示。 因为,史书的一些记载也很迷惑,存在漏洞,或前后矛盾。 比如这郭桓案。 史书里说他联合多个部门的上下官员,贪污税粮高达两千多万石。 “恐民不信,但略写七百万耳。” 因数目太过巨大,所以郭桓被称作“巨贪”! 问题是。 洪武朝前十几年,全年粮食税最高的时候,才三千万石出头。 平均水平是两千五百万石。 郭桓总不可能把全国粮税全都贪了吧? 有这本事,咋不上天呢。 他要贪污,还拉上各部门、地方官府的同伙一起做? 这就更离谱了,到处都是锦衣卫啊…… 所以。 总的看起来,老朱就是想杀些人罢了。 借此机会,拉民间一些人下水,比如那些地主、粮长。 本质上,仍然是排除异己,维护统治的大清洗。 也有一种说法,上一年,出于某种原因,朱元璋秘密地进行了加税,却没有声张。 也就是说,不是明令公文,只能私下悄悄地做。 就需要有人做白手套,去干这个脏活。 这个倒霉蛋就是郭桓。 不过,这些都是陆知白的猜测。 具体情况如何,可能只有历史上的朱元璋才知晓了。 陆知白眉头微皱。 洪武十八年的事情,现在竟要提前发生了。 所以。 没有历史,只有当下。 到了户部。 思量一番,陆知白告诉夏原吉: “再过半个月,咱们先离开户部,专心做工部的事。今年的战事,恐怕不少……” 夏原吉拱手应道:“是。” 他很平静,既不惊讶,也不好奇,仍是神色如常,继续做自己的事。 陆知白看着这颗上好的螺丝钉,摇头轻笑,心中很佩服。 态度太端正了,干啥都认认真真。 活该人家能名留青史啊! 这两天,陆知白的任务,就是去作坊中定制模具,尝试制造软胶囊。 这玩意不复杂,第一次试验,就大获成功。 唯一的问题是,那一个个凹坑,填充药液时,速度缓慢。 这下子,那巨大的注射器,倒有了用武之地…… 可是,手搓软胶囊,效率还是非常感人。 更应该担心的,反倒是大蒜素的产量…… 陆知白带着装了药汁的软胶囊,去找朱橚炫耀: “这胶囊我做出来了!一版就能做好几十个,装下一碗药。现在是大蒜素不够用吧?” 朱橚拿过胶囊,仔细查看,嘀咕道: “这么小,只有珍贵的药剂,才有资格装在里面。至于大蒜素……” 他也有些为难: “提取不是太复杂,一对比,反而是整套实验器材更珍贵……” 器材都是在玻璃作坊定制的,很好用。 一般人就算知道如何提取,也得有趁手器具才行。 但是,想要扩大规模,就有技术泄露的风险。 很快朱橚就不纠结了,乐道: “我们可以慢慢囤货。再选些可靠人手,多产一些。每天傍晚,让工匠过来做胶囊就行了。” 陆知白也赞同: “当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我再试试用溶剂提取。 等溶剂技术成熟,水解法泄露就无所谓了。” 朱橚笑道:“更重要的是种大蒜! 要开春了,我打算雇人多种蒜。我在吴江,还有一些田产……” 陆知白点头: “这几天,大蒜价格已经走高了,自然会有人多种的。 但肯定还供不上我们用,先囤点货吧。过些天,我再把大蒜有稳定需求的事,透露给大商贾……” 提到囤居积奇的商人,朱橚笑起来说: “我倒是想起,听说上元县有一个地主,可聪明了。 前年咱们做花露水,他听说了,就开始广种薄荷。 这一步走得好,后来风油精、清凉油这许多东西,还是需要薄荷。 薄荷繁殖快,只需要种一次,就可以一直采收。当时还有人笑他,好地不种粮食,去种薄荷……” 陆知白问:“倒也是个人才,现在呢?” 朱橚无奈叹道: “现在,他发了小财之后,就吓得改名了,低调度日,到处叫穷……” 陆知白笑了,随后也叹气: “他是个聪明人……” 在古代,没有背景,发财很危险啊。 尤其是在朱元璋的时代。 看江南富商不顺眼。 杀你不需要理由。 …… 第二天。 陆知白与朱橚,照常去坤宁宫给马皇后请安。 尽管大蒜素见效快,但也不可能立竿见影。 要彻底把病治好,也是需要好几天的。 聊了些闲话,马皇后徐徐的对陆知白说: “你昨儿上的本子,我看了。仔细想想,确实也有些道理,以往,是我有些钻牛角尖了……” “?”朱橚歪着脑袋,询问的看向陆知白。 陆知白瞥他一眼,说: “母后若有不适,一定要说出来。只盼母后务必爱惜身体,凤寿无疆,庇护万民!” 昨天他可是搜肠刮肚,尽量表达意思,又要委婉一些。 马皇后微微颔首。 朱橚便大致明白了,很赞同,说: “母后向来宽仁,不忍让我们担心,这样不好……” 马皇后笑道: “太医也时常来请脉,能有什么事?” 陆知白奏疏已写了,每个太医,学派不同,擅长领域、医道理解也不同。 再者,他们不一定敢实在的触碰皇后脉搏…… 皇后顾及颜面,也不可能与男人太详细的描述病症。 总之多有不便。 陆知白道:“儿臣还是提议,召民间医术高明的女子入宫。” 虽然是女太医,却不归太医院管,而是养在后宫。 马皇后就说: “这想法虽有理,但我担心,会不会白白蹉跎许多女子的年华……” 第380章 搞钱要紧!老朱开始设皇商 陆知白自然不赞同,说: “能为后宫妃嫔、公主等人看诊,怎么能叫蹉跎年华,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橚一听,也很赞同,: “咱们朝代还没有女太医呢,以往就有。 儿臣觉得设女太医,可以勉励民间女子学习医术。” 陆知白点头说: “应该给她们正式的官职和品级,像男儿一般可光耀门楣。 对于后宫来说,也可保障安康。 民间,也能兴起女子学医的风气,这样女子生病也方便诊治。可谓皆大欢喜。” 朱橚连连点头: “母后,恐怕不晓得,栖霞那边不是鼓励说媒和接生吗? 现在已经名声在外,周边几个县都在这里找媒婆和接生婆。栖霞去年可是有好多人结婚生子呢。” 马皇后含笑听着,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你们说的有理。此事,我再好好想想,拿个确切章程,尽量不要让她们,大半辈子都耗在宫中……” 朱橚点着头,又把他们正在试做艾条的事说了。 马皇后虽感动于他们的孝心,却又叹道: “这咳嗽已经快好全了,倒是让你们费心了。” 陆知白笑说: “艾条的效果和用法,还在摸索中,母后倒是可以让宫人多按按小腿。” 他把方法大概说了。 马皇后连连点头。 等陆知白和朱橚走后,马皇后便叫宫人给她揉按小腿内侧。 从膝盖旁边一直按到脚踝,再按侧面,到大脚趾附近。 宫人按到膝盖附近的某处,马皇后不禁轻轻“嘶”了一声。 吓得宫人连忙缩回手。 马皇后笑道:“没有关系,你继续。” 宫人放轻了动作,但马皇后仍觉得那处有些痛,不由得心生惊奇: “驸马如何晓得这里会有痛点? 看来,这身体自己觉得还不错,但经络,不知何时早已淤堵了……” …… 马皇后已经走在保养身体的正轨上,陆知白开心极了,感觉消灭了一个心腹大患。 接下来,他就要放心地去忙工部的事。 几天后。 朱元璋忽然秘密地召见了沈家如今的掌家人——沈旺。 沈旺从宫中出来之后,思虑再三,很慎重,没有亲自登门,只匆匆写了一封书信,交给陆知白。 陆知白看了,不禁眯眼笑起来。 原来朱元璋召沈旺入宫,明里暗里地询问,这些大商人,能不能帮皇族做生意。 有没有信心把生意做到云贵那边去。 沈旺可是震惊坏了,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还能怎么说,只能拼命地表忠心。 沈旺本来就对大明忠心耿耿,在一众商贾之中,朱元璋也格外看重沈家。 陆知白明白了,朱元璋大概对皇商这个搞钱形式动了心思! 其实后世对朱元璋的商业政策,多有误解,以为他看不起工商业、痛恨商人。 问题是,士农工商的社会地位,和会不会支持工商业发展,是两件事。 洪武朝的商税是三十分之一,算很低了。 税率越低,越能促进产业发展。 只不过,老朱的经济知识终究有限,对手工商业的支持,还停留在较基础的阶段。 但那天晚上在栖霞,陆知白给他讲了许多经济的事,或许让老朱开了窍,越发重视工商业了。 当然,这也是形势不由人。 为了筹备军费,老朱是什么都不管了! 主打一个万箭齐发,赶紧搞,能捞多少是多少。 沈旺有心避嫌,陆知白却不害怕,叫他尽管上门来。 于是。 第二天沈旺就登门拜访。 他眉头紧皱,不解地说:“陛下这究竟是何意?我是有心为朝廷效力,可没有那个胆子啊……” 他说:“这天底下最赚钱的行当,早已掌握在官府手里。 那盐司、茶司,都是为了易马……贩卖私盐私茶可是死罪啊!” 陆知白笑道:“不要慌嘛,今时不同往日,不然陛下也不会召见你。” 他详细问了两人谈话的细节。 然后便确定,朱元璋当然不可能让皇商插手茶和盐。 茶盐都是为了贮边易马,属于战略物资。 但其他物品,虽然没有这般暴利,却也获利不菲,比如丝绸、皮毛等物品。 主要是商人擅长买进卖出,寻求利益,朝廷官吏未必擅长。 茶和盐是只会用来买马,不用操心太多,经营其他物品要花的心思就不一样了。 陆知白勉励道: “估计再过些天,陛下就会有旨意下来,到时候你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沈旺已经定下了神: “陛下若真需要老朽效力,自是不敢辞……只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唉……” 他只是怕自己万一哪里做得不好,惹了陛下生气,可就糟了。 几天后。 朱元璋果然再次秘密召见了沈旺。 此事并没有公之于众,但他的命令却已经下达—— 在内务府下面,设贸易监,暂时由沈旺担任监正,暂时还没有品级。 这机构的任务,就是拿着皇室提供的资金,去做生意。 目标是江南以外的地方,最好每个季度都能入账。 沈旺需要赶紧拉起自己的班子,尽快开始运作朱元璋提供的五万贯资金。 陆知白也得到了召见。 朱元璋简单说了一下设置皇商的事,又怕他骄傲,所以板起了脸说: “咱只是尝试一番,若是不行,以后就不搞了。” 说着,又眼睛微眯,盯着陆知白道: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陆知白有些懵,试探道:“陛下说的是什么?”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 “春和商业区!当初搞这个建设项目,咱可是投了许多钱。 收益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本?” 陆知白一拍脑门,哎呀,还真是忘了! 朱元璋盯着他,深吸一口气,说: “到底是忘了,还是银钱被你败空了?” 陆知白赶紧解释:“陛下说的什么话,这怎么可能?这是大家的钱,我是讲信用的君子! 商业区每个月都有账本,其他几个股东,每个季度也会派人查账。只是事务繁多,实在是忘了……” 朱元璋斜眼看着他,眼睛转回奏疏上,漫不经心地说: “那就让咱看看,开业以来,到底赚了多少。” 第381章 杨士奇进大观园~ 老朱既然想要分红,当天下午陆知白就把钱钞点明白,给送到宫里。 朱元璋接过匣子,瞥了眼单子,挑眉道: “也不咋多嘛……” 才六千多贯。 陆知白笑道: “这是纯利,扣除了各项开支消耗。 还有其他股东嘞~当初投钱的时候,他们也是拿了真金白银的。” 朱元璋点点头。 哪怕心中满意,他也还是要敲打几句的。 …… 没几天,二月初六,那三个特意遣人去寻找的少年,终于有人到了。 最先到的,是杨士奇。 杨禹,字士奇。 他老家是江西的,离得近。 他却没有登门拜访。 陆知白竟是在栖霞偶遇他。 这家伙坐着牛车,悠哉悠哉的,正仔细品味风土人情。 一群人围着陆知白行礼,杨士奇便也没有视而不见,上前拜见。 陆知白亦是在仔细端详这有宰相之才的少年。 样貌虽不特别俊朗,气质却独特,双目精亮,看起来就颇聪明。 过了年,杨士奇虚岁已二十了,又在外游历数年,看着比夏原吉还要稳重些。 陆知白道: “既然偶遇,今日便随我一起,到番薯地去看看吧。” 杨士奇含笑点头,和一旁的夏原吉,又相互拱手作礼。 还有个跟着陆知白实习的赵致远,则留在户部处理事务。 宽敞马车中。 陆知白问了杨士奇一些问题,了解了解。 他直白的说: “陛下派人寻你们过来,跟随我学习。 但我教授的许多内容,却有些离经叛道,恐怕你们不能接受。 所以要是不想同我学,也不会勉强。” 杨士奇笑道: “既是陛下的旨意,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他又不是傻子,人家说说客气话,千万别当真,敢驳了皇帝和侯爷的面子。 再说…… 杨士奇掀开车帘的一角,望着外面生机勃勃的景致,笑道: “其实我来栖霞,已经有几天了,到处看了个遍…… 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陆知白便也微笑。 真是一个心机boy~ 陆知白说: “好归好,但栖霞,也只能这么大了。 再大,就要八面树敌。” 夏原吉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杨士奇仍在微笑着,慢慢放下车帘,转眸望着陆知白。 他慢悠悠的说: “学生不才,这些年倒也游历了不少地方,景象大致相仿。 唯有栖霞,不似人间,许多卑贱小民,也能尽力活得体面些。 若是勤劳麻利,用不了多久,便能积攒家资,过上好日子……” 陆知白眉梢一挑:“愿听高论。” 杨士奇拱手道: “不敢当。前些天恰好听到几位乡绅在议论,说春耕的事。 他们原本担心,作坊抢了壮劳力,结果栖霞官府仍和去年一样,分配了耕牛。” 顿了一顿。 他说: “栖霞这里,地主士绅满意,小民满意,商人、工匠也满意……或许只有矿主,略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其他地方,只有上面的满意,下面的累死累活……” 陆知白笑道: “你能晓得民生疾苦,确实有入门的素养。” 杨士奇无奈摇头,继续说: “我看到河边,种了好几里的桃花,开得正艳。 栖霞便如同一个桃花源,要让人人都过上好日子。 但这天下的田地、钱财等物,终究是有人占得多,有人占得少,如何才能天下为公呢……” 他注视着陆知白,再次拱手: “侯爷的愿景,我能明白……侯爷,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陆知白淡淡微笑,点头说: “你这性子,我倒是喜欢。” 杨士奇笑道: “侯爷平易近人,我才敢畅所欲言。” 陆知白笑看他: “先下地干几天活再说。” 他到栖霞来,是为了种番薯。 二月份,要将之做头等大事来抓。 地窖早已打开透气。 陆知白又命人将一盏灯吊下去,没有熄灭,才派人下去把存在沙土里的番薯搬上来。 杨士奇对此物很是好奇。 夏原吉为他低声讲解,一边分拣红薯。 依照陆知白的要求,大的放一起,小的放一起,分开种。 杨士奇求知欲旺盛,问道: “请教侯爷,大番薯一定也能结出大的吗?” 陆知白笑道: “不一定,好竹出歹笋也是有可能的,也看土壤、肥料条件。 但整体来说,好种结好果,这样一代代种下去,作物就得到了改良。” 杨士奇点头:“受教。” 大番薯种到试验田里。 小番薯种在其他的田。 种好还要盖厚厚的稻草,防着倒春寒。 这次种田,用的是第一届学生,除了修水泥路、远在船坞的两个,共一二八人。 一群人撸起袖子,在地里劳作。 每个人也就只能种上两三个。 就连陆贤等公侯子弟,平时在税课司坐着,这会儿只觉得是玩耍。 杨士奇眯着眼,听着夏原吉的介绍,心中也有一些意外。 这个班里,还有公侯子弟。 还有一位亲王?! 朱桢毫无架子,一样吭哧吭哧的,手握刨锄,给自己的一段垄翻土。 杨士奇不由得盯着他看。 实在太震惊了! 别说亲王了,他经过的许多地方,哪怕地主之子,都一个个娇生惯养的…… 杨士奇又转头望向陆知白。 越看越觉得他厉害。 竟能让这么多学生服帖。 人不可貌相。 等种完了番薯。 大家去一旁的溪边洗了手,就齐刷刷围住了杨士奇。 热情围观。 七嘴八舌,问东问西。 “我们好久没看到新同窗了,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杨士奇只好给大家行礼。 陆知白才不担心,让他们在一起熟悉熟悉。 然后他让其他人散了。 带杨士奇去参观栖霞的一些特色产业。 比如压缩饼干的作坊。 工业基地的高炉炼钢…… 还有附近的飞球作坊。 这里是陶成道在主管。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丝毫不怕,已经乘热气球上过天。 一腔热血,更热了! 看到飞球营日常训练,杨士奇仰头许久。 一天下来,他心中的震撼,就没停过。 基本只剩新改进的火铳没看过,在军器监,一般人进不去。 第382章 造什么炮好呢?北元又来犯! 没两天。 广东佛山来的周志新也到了。 他进京之后,就想先去拜访陆知白,结果扑了个空。 问到人在栖霞,于是就跑了过来。 对于一心为民的周志新,陆知白压根就没有丝毫试探和询问。 只要这家伙认同他的理念,那就妥妥的是铁杆。 不管文官还是地主,周志新都丝毫不惧,要跟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周志新双目也很亮,常抿着唇,沉默寡言,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 他的话不多,但总是在用眼睛、用心,观察着周遭一切。 杨士奇也喜欢到处观察,但是话多,热爱交际。 不愧是能当宰相的材料~ 陆知白看着这些小家伙,感觉很好玩。 他这段时间,主要待在栖霞。 为了尽快获得认同,带着两个新生到处参观,帮他们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并且,一人送了他们一台望远镜。 两人皆是爱不释手。 之后又参观了医学研究所。 得知那大蒜素,疗效惊人,杨士奇和周志新表情都是钦佩得无以复加。 大善! 关键是,这医学研究所的负责人,又是一位亲王! 论智慧,陆知白拿出了种种前所未有的创新; 论宏愿,达则兼济天下,栖霞已是生动的写照; 论人脉,自身是驸马,年纪轻轻就封侯,与诸亲王甚至太子都关系匪浅…… 天底下还能有什么老师能胜得过陆知白? 于是这一天晚膳之后。 杨士奇便拱手躬身: “学生愿追随老师左右,听任驱使,还望先生不弃!” 周志新眉头微凝,有些震惊。 咋个? 既然被陛下召过来,难道不是只有拜师这一条路可走吗? 思索片刻,周志新也拱手说: “学生愿追随老师学习。” 陆知白笑着抚掌: “既然如此,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传弟子了~哈哈!” 什么?我的弟子个个是大佬? 让人很飘飘然啊。 当前弟子六人,有三个是普通子弟。 陆知白想起他们,便说: “对了,来排个序吧~大师兄,夏原吉。” 耿小二就排老二。 王青山第三。 张大顺第四。 杨士奇第五。 周志新第六。 至于剩下的一个蹇义,路途遥远,恐怕还在路上爬…… 杨士奇眉眼含笑,对夏原吉拱手:“大师兄。” 周志新亦是拱手。 陆知白道: “对了,你们来的太晚,有些东西已经讲过了,我懒得再讲。 问大师兄吧,他的笔记向来齐全,讲得也好,你们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 于是他就让三人住一起,同吃同住,也方便交流。 陆知白则是在栖霞别院的书房中,看书,琢磨事。 改良火铳已经过去了挺久,现在制造工艺基本已经稳定。 接下来是让那几个工匠师傅多多收徒。 而火炮的改造,也要提上日程了。 不然,等海船都造好了,上面总不能光秃秃的吧…… 现在洪武年间,最常用的是大碗口铳。 水军也多有配备。 但是,没有瞄准具,身管短,射速慢,射程近。 毕竟是一代目,干啥啥不行…… 但后来,它又进化出了各种各样的新款。 有车载大型炮,各种大将军炮。 车载中型炮,灭虏炮。 轻便、威力不错,但射程近,虎蹲炮。 能够连发的多管式火枪,迅雷铳。据说最强的版本,可以一口气发十八弹。 还有类似于霰弹枪的千子雷炮。 知名度很广的,来自于欧洲的佛朗机炮。 最强的,是一些历史学家称“十七世纪全世界最好的火炮之一”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红夷大炮! 这炮本是明朝改进的,可笑的是,后金利用俘虏的工匠刘汉,再次成功仿制,改名红衣大炮。 最后,轰碎了大明的河山…… 虽然红夷大炮很强。 但肯定不可能上来就造它。 因为,现在还是大碗口铳的时代…… 哪怕成功做出滑膛燧发枪,不代表在火炮上能完全照搬经验。 第二点,红夷大炮的威力,也和其厚重性有关。 大部分红夷大炮,重量在1吨以上。 陆知白觉着,可以各种取长补短,最后造出一款综合性能最优的船炮。 又到了拼命回想前世看过的资料的环节。 抓耳挠腮,拔眉毛,拔头发…… 思考一番,陆知白觉得,先让他们造个虎蹲炮练练手。 虎蹲炮轻便灵活,远程水战可能不好用,但在其他场景还是很重要的。 然后,再和那些工匠交流,制作一些中小型的红夷大炮。 这样,海船的武器装备就有着落了~~ …… 二月中旬。 朱元璋收到北方的军情。 平章【乃儿不花】等南侵边境! 残元又开始了每年例行的开年骚扰。 关于要不要出兵,朝会上,也有所讨论。 一部分人认为,应当与民休息,元人打了就跑,如苍蝇一般。 一些武将则是主战,个个发誓,能把残元打回老家去。 朱元璋语气沉沉的道: “这乃儿不花,原先是咱的手下败将,咱宽德仁厚,封了他任官山卫指挥。 可是元人无德,他哪里是真心归降?叛归漠北,至今已有五年了! 如今,竟又胆敢来犯边,咱给他脸了是吧?!” 言下之意,这一仗非打不可了。 朱元璋眼睛微眯,精光闪烁,右手紧抓着龙椅。 与民休息,固然重要。 可若是不打仗,这些钱粮不就白囤了吗? 朱元璋朗声道: “与漠北这一仗,不仅要打,而且要狠狠得打!最好能打得他们,永远不敢来犯边!” 不过。 话是如此说。 他却依旧很小心谨慎。 要筹备齐全了,才肯出兵。 武将们等了一年多,终于又等到元人犯边的好消息。 许多大将都激动坏了。 也不管其他人了,自己赶紧就上书请求,带军出征。 不管真心假意,起码态度积极,不至于髀肉复生。 至于费聚等摆烂王,倒也有几个,封侯之后,无一建树,还因此被训斥。 蓝玉听闻消息,也很是激动,连夜写信回来,希望能带兵。 朱元璋自然有自己的考虑。 但到底如何才能能毕其功于一役,他也很是头秃…… …… 今天出去玩啦~ 第383章 蓝玉不服,你没有军功,咋也封侯 陆知白原本在栖霞,却接到了口令,传他进宫。 于是,他便匆匆进宫面圣。 今天,朱元璋桌子上的奏疏格外多,快要堆不下了。 也没心情跟他寒暄,开门见山就说: “残元又来犯边,咱筹备着北伐。工部还要督办一些军备。 寻常事务,自然有其他人料理。咱倒是听说,你最近又在研究什么新火炮?” 陆知白便说: “是的,已经去军器监和工匠商讨过了,正在尝试。” 朱元璋沉吟片刻,就问: “再过两个月,能用上这新炮吗?” 陆知白略作思索,道: “虽然可以,但恐怕数量有限…… 另外,射程也不是特别远,使用时,需要天时地利。” 朱元璋却不失望,点头说: “那你们快些!哪怕造出来几十架,也可以用一用嘛。” 虽然元人又来犯边,北征之事重大,但朱元璋并不急。 因为急也没有用,再急,大军也不可能飞过去。 再者,元人就在大漠里,都城在和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急什么? 边关的军情,也并非特别紧急,只是不断被骚扰罢了。 朱元璋低头批着奏疏,又问: “前段时间皇后生了病,你们造出来的那种新药,对其他病症是不是一样有效果?此药能否用于战场?” 陆知白略作思量,说: “能是能,只是产量太低,恐怕供应不上啊。” 他心中则有些无语。 大蒜素搞出来,还没开始盈利呢,就要被收归朝廷了吗? 朱元璋听了,有些不满道: “既然是好药,你们不会多造一些吗?不要掖着藏着。 咱前几年,给你们那科学院拨的钱粮已经够多了!” 当下,想要赚钱,确实只有扩大产能。 陆知白倒没有意见,笑道: “父皇说的是……今天我就看看,干脆再造一些大型的实验器具好了,这样就可以快一些。” 朱元璋感慨道: “你没上过战场,不晓得,好的伤药可是价比黄金! 更何况,你们那药不仅仅是能治伤。若是操持得当……” 他言尽于此。 陆知白眼睛微眯,默默点头。 这时,朱元璋随手把批完的一本奏疏放到一旁。 或许用力过猛,那奏书“嗖”的一下窜出来,掉在了地上。 刚好离陆知白不远,他便俯身将那奏疏捡起,不小心瞥了一眼。 匆匆一瞥之间,以他惊人的阅读速度,已是看到了一些内容。 这本原来是蓝玉写的,自然是为了表忠心,想要争取这次带兵打仗的资格。 这陆知白能理解。 问题是,这家伙闲着没事,为什么要拉踩自己? 蓝玉在这奏疏中说,他从军多年,却没有太多功劳,以至于只能和没有战功的驸马一起被封侯,实在愧不可当…… 所以,想要争取更多机会,为大明、为皇帝立更多功劳。 陆知白面无表情地把奏疏放好。 朱元璋抬头,端详他片刻,漫不经心地问: “你看见了。有什么想法?” 陆知白淡定的说:“没什么想法。” 朱元璋便笑笑,说: “这些粗人,眼睛只盯着军功,看不见其他功劳。你不要往心里去。” 陆知白平静地说: “没有什么,儿臣确实没有军功,不像这些武将一般可以保家卫国。 只是……” “儿臣忽然想起,新式火铳也好,火炮也好,数量都有限,应该多给大明九边精锐部队配备。 至于其他队伍,差不多得了,等以后产量供应上了再说吧。” 朱元璋顿时哈哈大笑,摆手说: “好啦,你快去当差!你的功劳,咱心里都记着呢。” 陆知白拱手,却轻声吐槽道: “北元的军队,如病猫一般,哪怕不用新的火炮,一样能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找不到回漠北的路……” 朱元璋稍稍颔首,也是赞同,神情却有些凝重,说: “今时今日是这般,又不是每时每日都这般。只要他们种族不灭,总有强盛起来的一天! 咱大明的军队今天看起来强大,却不晓得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你看历朝历代,几乎都有过盛世,可最后不都衰亡了吗?” 陆知白神色诚恳地感慨道: “陛下圣虑万年,儿臣佩服。” 朱元璋又说: “所以啊,咱就要趁着军队还强盛,痛打他们。 哪怕他们不能叫他们彻底臣服,也给他们长长记性,几十年不敢犯边!” 陆知白心中也是不解:咋个李世民就能打得诸蛮夷能歌善舞呢? 大明只要努力一些,也未尝不可。 陆知白拱手告退。 走到无人之处,微微撇了撇嘴。 他年纪轻轻,又没有军功,就封了侯,能料想到有些人心中不服气。 却没想到他们这般不服。 蓝玉肯定是平时想多了,说顺了嘴,才会在奏疏里随口提了一句。 总之,他们就是觉得自己才劳苦功高。 没觉得救驾比打胜仗更重要,当时的情形能有多危急? 至于大明在海外的疆土,这是开疆辟土之功。但那些武将会觉得是人家愿意归附。 所以,抛开事实不谈,陆知白有什么功劳? 问题是,大家根本就不是一个赛道上的。 千万不要被对方拉入他们的领域,套进他们的游戏规则里。 陆知白只是个造军火的,他懂个什么军功啊? 他只晓得,有些不稳重的猛将,大概不需要太多火器…… …… 陆知白是真的在考虑改进大蒜素的提取装备。 现在使用的设备,是给实验室配置的小型仪器,产量自然感人。 但也不能太大了,那么大的玻璃,可能不太好烧制。 所以有些部位,可以用金属来代替。 至于密封,还是老办法,用鱼鳔、动物皮革骨头等熬成胶体。 接下来几天。 陆知白常常和研究员待在一起,想要尽快改进提取装置。 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之前有一段时间没接到上面下发的任务,是在自由发挥,改进已有设备,或是攻克一些技术难关。 现在接到新任务,几人高兴极了,不下于将领得知要领兵出征。 不过,他们向来不参与军火制造。 陆知白还有其他的任务等着他们完成,那就是做罐头! 他现在紧锣密鼓地为出海航行做准备。 第384章 大明第一台虎蹲炮,满意~ 虽说倭国离大明不远,但那地方穷乡僻壤的,又年年战乱,不知道有啥能吃的。 再者,罐头和压缩饼干一样,除了军用,也可以民用,反正都是要给钱的~ 陆知白还交给了研究员第三个任务——研究出一种烘干设备! 不管是利用风力还是热能,都行。 总归是比天然晒干效率更高。 栖霞这边,人口逐渐集聚,所以也开辟了不少菜地,用来提供各种蔬菜。 还广泛开展植树造林活动,种植果树等各类林木。 这些果蔬,也可以做成干,方便海上使用。 就在陆知白布置种种发明的时候,新的户部侍郎郭桓,到任了。 为什么陆知白上任不久就被换下来了? 一些官员私下自然也有猜测,却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皇帝的心思与安排,岂是他们能够琢磨明白的。 有些人便自嘲: “关心人家干什么,哪怕调任了,也还是驸马,还是侯爷,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陆知白得知郭桓上任,原本想要找机会,去参观一下此人,仿佛在逛博物馆……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咋说呢,为什么满朝文武那么多人,朱元璋偏偏会选中郭桓来做这个侍郎? 一定是早就得知郭桓有什么特殊能力。 比如贪污。 所以,早已被暗处的猎人盯上了,郭桓几乎是必死无疑。 …… 转眼半个月过去。 大明的第一台虎蹲炮,新鲜出炉! 重量只有四十斤,是用铁做的。 据说,一开始欧洲并不会使用铁制造火炮,用的还是铜。 成本会比铁造的要高太多。 所以,他们和大明学了铸铁技术。 铁制火炮虽然成本低,但技术要求却不低。 当前,大明的冶炼之法,一直在持续改良。 能生产优质钢铁的那种高炉炼钢法,在其他官营的冶炼作坊也得以推广。 直接让大明官方各种金属器具的质量,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用来造虎蹲炮,自然也不在话下。 得知造出新的火炮,要在郊外择无人之地试验,陆知白的许多学生都前来围观。 自然也少不了老六楚王,甚至,老五闲着没事,也来看热闹,冲在吃瓜第一线。 既然要试验,早已提前清场,陆知白又命学生查看四周,绝不允许有人在附近。 当工匠掀开车上黑布,露出里面小巧玲珑的虎蹲炮时,有人不由得惊呼起来: “这么小?白高兴了……” 陆知白就笑道:“这炮还是个孩子呢,大家不要嫌弃它~” 众人便都哈哈大笑。 朱橚笑道:“威力大就行了,管它个头大与小呢。” 有人接话道: “不错,这炮打死我肯定没有问题……” 至于虎蹲炮装填的弹药,并没有定论,想装什么就装什么。 可以装单发,也可以装多弹。 只是这么大个炮,暂时来不及用燧发技术,所以还是点火的。 但准线和照门是有的,方便炮兵瞄准。 陆知白早命人准备了几种弹药,有空心铁弹,也有小口径的多发铅弹。 第一次试验点火,对准的是对面的一个小山包,大概有一里远。 轰隆一声巨响,烟雾升腾。 砰的一声! 弹药落地,砸得碎石飞溅。 还有两棵大树也被砸断,缓缓倒下。 一群人顿时惊住。 随即大声叫好,兴高采烈,拍手,喝彩。 这种乐子也太好看了,带劲! 这个位置是提前选定的,已测量过,距离是一百五十丈,刚好一里。 开炮之前大家还在打赌,到底能不能射中。 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成功。 许多男孩子激动不已,兴奋的要命: “这威力太强了吧!竟然隔得这么远都能打中!” 朱桢说:“这还是平地呢,若是能借助地利,恐怕能打出更远。” 新来的两个学生,杨士奇和周志新,也双目发亮,激动不已。 这种炮,整个大明都是独一份,他们的恩师太聪明了。 这地儿真是来对了。 陆知白却是眯眼。 咋说呢,其实稍微有一点偏,更像是那两棵大树拦截了炮弹。 工匠又在装填第二枚炮弹了,等着点火的命令。 大家正高兴着,陆知白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杨士奇,我现在想打中一百丈外的目标,那么这炮,应该架多高才合适?” “啊?”杨士奇顿时傻眼了,眨着眼睛,看了看像老虎一样蹲在地上的虎蹲炮。 他也意识到什么,微微皱起眉头,最后诚实地说:“学生不知。” 陆知白是已经发现了,这家伙对算学不太感兴趣,甚至略有轻视,认为学会加减乘除就可以了。 杨士奇确实更喜欢词赋文章,一生也有不少着作,热衷于修书,是个文学家。 人各有志,陆知白也不可能让杨士奇当众出丑,又问陆贤:“你知道吗?” 陆贤才懒得费这个脑筋,赶紧摇头,表示自己是个小笨蛋。 陆知白又提问了几个人。 大家都不知道。 于是,他就叹道:“哦,抛物线什么的,还没有讲,有空就讲讲……” 一些不服输的学生,皱着眉头在自行思索。 他们已经发现了,这炮到底能射多远,跟射击的角度的确有关系。 等到又进行几次射击,皆是指哪打哪,非常灵活便利。 就连周边的一些人,也都出来,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热闹。 陆知白也很满意这效果,笑道:“好啦,今天先到这里吧。” 众多学生兴高采烈的回去。 谈笑凯歌还。 回去之后。 陆知白便写了奏本,上报试验结果。 朱元璋得知消息,也很高兴。 他都有这种炮的射程,已经满意了。 用来对付蒙古人,完全足够了。 陆知白虽有不满,但那是为了装在船上进行海战,倒不急于一时。 既然老朱满意,就可以把制造虎蹲炮的技术固定下来,然后就可以量产了。 …… 转眼到了四月初。 朱元璋终于定下了此次北征的将领名单。 第385章 只管打去,要打出威风! 朱元璋并没有理会一众武将的请战。 任命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 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 颍川侯傅友德,为右副将军。 朱元璋写下任命,心道:“天德,这次定要一雪前耻!” 洪武五年,第二次北伐,岭北之战中,徐达率领的中路军大败。 是他一生中最惨的败仗。 那一次,朱元璋认为不应该打,但徐达主攻。 最后,因为对王保保的轻视,轻敌冒进,中了元军的埋伏,补给也被断了,明军死万余人…… 所以这一次。 朱元璋也和往常一般,大战之前,便做了军事指示,遥控指挥—— 先派侦察部队出塞,刺探情报。 若有埋伏,则诱其深入,待其困疲,而以地雷等火器布阵,反击之; 若无埋伏,即以精兵直捣其营。 还有一条—— 自去年秋天,便开始囤钱囤粮,军资充足。 不宜冒险深入,但只管打去,要打出威风! 在将领的任命旨意下来之前,各种物资就已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比如栖霞。 做压缩饼干等军粮的作坊,忙碌了数倍,几乎是昼夜不停。 栖霞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军粮供应地。 北方的一些城池中,也有许多工匠在热火朝天的炒面。 把大豆等磨成粉,加入油盐,和面粉一起炒熟。 各类军事装备,更是不必说。 传统的武器,有工部的其他人盯着。 陆知白主要负责跟新式火铳和地雷的进度。 还有飞球营。 已这么久了,现在所有飞球、飞艇加在一起,数量三百出头。 但优秀的飞球兵却没有这么多。 因为每个飞球,一个人操控难免手忙脚乱,必须配备同伴。 若每个飞球配备两人,当下最多能出动一百五十个飞球。 朱元璋也点了飞球营出征。 只是留下了几十个人,继续训练新的飞球营成员。 飞球营发展到今天,也并非一帆风顺。 摔胳膊断腿,那是常事。 还失过火。 对飞球营队员来说,命根子有三件—— 望远镜、旗语用的小旗。 还有大棉被! 上天了有时会很冷,风呼呼的,头发都能吹没。 棉被是个宝啊,既可以防寒,飞球降落的时候还可以缓冲。 至于一些有钱点的飞球兵,则想方设法给自己安排上更多防护,比如各种各样的动物膀胱…… 当飞球营得知将作为特种部队出征,一个个喜不自胜。 虽说这兵种危险。 但是刺激啊! 好玩! 像鸟一样飞在天上,打下面的人。 他们跳起来也无法还手。 只要飞得高一些,弓箭也都射不到他们,诶嘿~ 什么骑兵。 那不是孙子吗? 得知飞球营已经挑出了参战的人手,陆知白倒去了一趟军营。 陶成道果然在这里。 他也想去。 陆知白苦口婆心的劝说: “陶先生,你都一把年纪了,又是火器和飞球方面的专家。 咱们好好的改进技术,先把内燃机搞出来,说不定哪天能造出真正的飞机呢……” 陶成道抚须而笑: “这是飞球营第一次对敌作战,我想去现场看看,有什么不足和疏漏,也方便以后改进。” 陆知白撇嘴,叹道: “你肯定会忍不住登上飞球……” 陶成道笑眯眯的说: “我可是飞球营教头,陛下已经答应我了……” 陆知白便也不再劝了。 人家在历史上,都敢坐着椅子火箭上天,这飞球又有什么威胁? 他一手搭在陶成道肩膀上,说: “估计你们一上场,战斗结束的很快,回来大概要秋天了,到时候咱们打边炉~” 陶成道点头应允。 …… 栖霞。 一条丈许宽的河边。 许多人围拢着,在看热闹。 有些人脱了上衣,一副随时准备下水的样子。 还有些人在嚷嚷: “楚王又炸鱼啦,大家快来看呀!” 朱桢环顾四周,咬牙切齿: “再说一遍,我没有炸鱼!” 他只是在试验水雷! 至于,河里的鱼为什么忽然上天了。 因为它想飞,好嘛? 但这些刁民,根本就不理会朱桢,仍是乌泱泱的看热闹。 朱桢摇了摇头,吩咐一旁的护卫限制人群,继续专心做实验。 先前,陆知白说的最简单的水雷,就是用绳子人工牵引,把它撞到目标物上。 这个没什么难度,朱桢早就做出来了,但觉得用起来太麻烦。 他又想改进成触发式的。 问题是到底该怎么触发? 朱桢苦思冥想许久。 直到有一天。 偶然碰到一个卖海鲜的商人,售卖的有海胆。 朱桢看到这个满身都是刺的家伙,立刻就来了灵感。 只是满身探针,制造起来,有些麻烦。 他还想要这玩意能在水中半沉半浮,避免立刻被发现,但又能够撞到船上。 于是又得设计浮标之类。 要用上大量的动物膀胱。 天杀的,好像一直还有其他人在大量买膀胱。 还好栖霞这边商人多,消息灵通,很快就从各地收购膀胱过来。 所以,这半沉、海胆式触发水雷,终究是做出来了。 朱桢会选这条河,是因为其中有大鱼出没。 因为不能真的拿船只做试验。 所以,这颗水雷,里面还放了一些鱼饵。 他就是想看看,那么多探针,鱼能不能触发。 等了半天。 没有动静。 朱桢自己拿了几块石头扔下去。 终于,砰的一声,触发水雷。 掀起三尺浪。 远远围观的人群欢呼起来,热心的问道: “炸着鱼没?炸着鱼没??” 等到确认不会再有爆炸。 朱桢吩咐人,把河上那些翻肚子的大鱼捞上来。 “这水雷好归好,就是太贵了,就当打猎吧,烤烤吃了,多撒些孜然……” 所以这水雷,以后一定要炸大船,不然岂不是亏大了~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户部。 已经快到五月份,在一些地方,夏粮已开始征收了。 郭桓的收税能力果然很强,屡次得到朱元璋的夸奖。 郭桓自是欣喜。 户部已经有小官开始巴结他了。 大家私底下,免不得又要议论,上一届那个户部右侍郎。 天天就晓得卖保险。 哪像郭侍郎这么厉害,毕竟税收才是根本呢~ 第386章 各种罐头~科举重启,改制 这些日子,陆知白也很忙。 经过多次试验。 终于成功为大蒜量身打造了更大的设备。 以前的设备,一次只能处理二两左右的蒜泥。 这次的大玻璃缸,一次可以处理几十斤,缺点是间隔一段时间需要人工加以搅拌,使受热均匀。 依然是用水溶液提取。 至于其他方法,现在根本没有操作的可能…… 即便如此,也是降维打击了。 他还有空关心修路的进展。 水泥路已经修了快半年。 据三弟子王青山传回来的消息,现在修了快一百里。 因为大多在原先的官道上修,经济发达地区,官道还是很不错的。 转眼到了五月份。 陆知白比较关心的耐储存食物,也成功了。 玻璃罐头! 至于做罐头的方法,北魏的《齐民要术》里就写过了。 只是名字不叫罐头罢了。 但要细究起来,古代使用的是密封储存法。 和现代用的煮沸消毒法还是不同。 陆知白觉得可以取长补短,搭配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制作出多种多样的罐头。 比如高浓度的盐酒、蜜糖、酱醋、腊水等,都有良好的杀菌防腐功能。 可以做出酸的、辣的、甜的、咸的种种罐头。 食材选择也是多样,有各种水果,尤其是蔬菜,什么冬笋、蘑菇、豌豆、栗子、胡瓜、菱角等等。 到时候出海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对了,还有肉类。 不管盐渍法、烟熏法还是油封法,都可以极大的延长保质期。 陆知白又吩咐一些人,低调的购买猪牛羊等,进行处理。 除此之外。 烘干作坊也成立了。 烘干技艺,在古代也不算难事。 唐宋时期就会利用炭作为热源了。 明清时期烘干更是广泛应用于造纸和纺织等行业。 但陆知白的主要诉求,是热风能够循环利用。 最后,用的还是造热气球的那种涂了漆的厚亚麻布,作为循环通气管道。 使用木炭、柴、煤炭等作为热源,再搭配风箱等。 烘干作坊建成之后,立刻就投入使用。 这下,得从周边农户那里收购蔬果了~ …… 五月初五。 端午节。 北边还没有特别的军情传回来。 陆知白倒是接到了朱元璋的召见。 到了之后才发现。 今天来的人不少啊。 六部的尚书和侍郎,都来了。 还有翰林院的几个老儒,大概也是翰林院的一二把手。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懵逼,不知道此番为何而来。 反倒还有人望向陆知白。 陆知白眉梢一挑,他也不清楚啊。 但是,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重要事情不开会。 今天要讲的事,应该比朝会上说的要重要些。 不久之后,朱标也到了。 朱元璋坐在上首。 大家对皇帝和太子行了礼。 朱元璋没寒暄几句,就直奔正题,说: “今天招诸卿来,是要说说科举的事。 咱思来想去,这举荐选官,终究是不稳妥,不如科举稳定。” “咱停下科举,到如今已有快十年了。为啥停嘞?咱觉得选出来的,多是些年轻文士,不晓世情,不通政务,不堪用!” 大家垂眸听着。 也有人眼睛斜瞟,偷偷的瞄向陆知白。 实话说,自从去年他搞出了个什么新式考卷。 科举要改制,早在意料之中。 朱元璋继续说: “但是呢,在驸马的启发下,咱发明了‘观政’制度,让那些中考举子,先在各部观摩政事,的确是可以弥补科举的弊端。” “即便如此,咱德薄才疏,唯恐还有疏漏之处。 故而,今日召大家议一议,这科举还有哪些要改的,要如何改,才能尽善尽美……” 沉默了一阵子,礼部尚书率先道: “科举乃抡材大典,陛下欲重启科举,必定文教大兴,群贤并起!” 紧跟着,又有人道: “任官惟贤,庶可成于治道!” 陆知白:“……” 朱元璋倒也不耐烦听这些马屁,摆手道: “好了,无需多言,咱只要实策!” 陆知白低眸,眨眼,拼命的回想历史资料。 有一套书叫《中国科举制度通史》,讲得非常详细。 虽然名字都叫“科举”,但实际上,历朝历代的具体规则都不尽相同。 在实践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不停的打补丁、修改制度。 想参加科举考试,首先得取得考试资格,然后才能一级一级往上考。 明代科举,是五级考试制度—— 科考、乡试、会试、殿试和庶吉士考试。 科考,不是科举考试的简称,而是为了获取科举资格。 所以,童生试不是最低一级的考试。 童生试只是决定能不能进入府、州、县的学校。 因为,也有许多没有进学校的社会人士,但科考中式,就能以“儒士”身份去考试。 至于庶吉士考试,就很高端。 庶吉士是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 科举制度在明朝,虽然发展得很完善了。 但现在洪武年间,后面的很多制度还没有出台。 陆知白倒也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提前透露正确答案,尽量消除以后的种种弊端,省去了百十年的摸索。 比如考试内容逐渐僵化,出题形式单一,功利主义等。 一时间。 众官员都在苦思冥想。 朱元璋点名道: “驸马,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陆知白便拱手道: “倒是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朱元璋道: “总比没有想法好,说来听听。” 陆知白便说: “首先,就是略微减少,并固定对中举儒生的优待,后世也不得增加。” 他又想起了什么,忙说: “对了,这是胡惟庸提出来的~” “嗯???” 其他大臣,纷纷朝他侧目望来,满脸惊异之色。 “胡惟庸?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尽管血腥尘埃已经落定,但这个名字,许多人还是不愿意提起。 陆知白微微一笑,对他们解释: “不错。临行之前,他曾与我长谈,说了许多想法,想要将功折罪……” 其他大臣望着他。 许多人脸上满是狐疑。 朱元璋清咳一声,不怒自威。 陆知白便继续说: “第二,可以在其他方面,给中举者一些补偿,比如……” 第387章 考试的难度,直接拔高一个新台阶! 刚才陆知白说要限制中举儒生的待遇。 一些官员暗暗侧目,已经有些不开心了。 虽然他们已经当上官了,但还有家族后代啊。 只听陆知白继续说: “一张一弛,才是制衡之道。所以也要给中举考生一些权利。 比如通过乡试,成了举人,即可录用。可在州县的衙门做典吏,或在县学做低位教谕。 过了会试,成为贡士,就可以在省级部门。 若是能通过殿试,便可以去京师的部门……大概就是这样。” 朱元璋听了,眼眸微微一眯,思索起来: “乍一听,倒也有些道理……” 吏部尚书却满脸不可思议,无语至极反而笑了,问: “侯爷难道不知,官与吏不同吗?已然成了举人,怎么可能还去做吏?” 陆知白说: “自然知道,但这不是我提的,是胡惟庸提的啊!” 众人皆无语:“……” 他们很怀疑事情的真假。 胡惟庸既已犯谋反之罪,说什么都没用的。都快死了,还在为国家考虑,他还谋什么反? 对了,胡惟庸到底提了多少新策来着…… 古代的吏,全是临时工。 也就是说,不享受朝廷固定俸禄。 一般来讲,是雇主或衙门掏钱。 陆知白望着朱元璋,说: “民间有句话叫做,‘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县令’。 胥吏往往有家传,与豪绅巨室交好,是地头蛇一般的人物。 或许可以在官与吏之间,设置一个‘参官’的级别……” 朱元璋微微一笑,眼中却不见笑意:“百里侯……” 吏部尚书提醒道:“侯爷,咱们不是在说科举吗?” “嗯,”陆知白继续说,“殿试之后,可再考一场,优中选优,他们极可能是栋梁之材……” 朱元璋点头,倒是赞同了这个提议。 其他人也在琢磨。 而后陆续发表意见。 礼部尚书说: “通过乡试就可做官,恐怕有些不妥……” 陆知白两手一摊: “我也觉得!胡惟庸这压根就是馊主意!” 朱元璋似笑非笑:“……” 陆知白: “或许可以在殿试之后,再安排一场考试,未进殿试者皆可参加,若是通过,便可得用。” 说白了,就是复活赛。 朱元璋摸着两寸长的胡须,饶有兴致,思索起来。 其余官员一番考虑,纷纷发表意见: “殿试后再加试,倒要更稳妥庄重一些。” “若是有人因种种缘故发挥失常,倒也有补救的机会。” “只是……” 礼部侍郎悄悄看了陆知白一眼,说: “如此一来,殿试之后要加试两场,其中一场规模甚大,倒是要好生筹备……” 陆知白眉梢微动,并不言语。 他真想建议老朱学武则天,一年考一次。 这样每年都有人能上岸,朝廷也不缺人才了。 但科举制度和流程太繁琐了,五级考下来,以古代的组织能力,根本做不到。 这就是宋朝开始,科举渐渐固定为三年一考的原因。 筹备科考,是礼部的职责。 陆知白提出加试,既增加了礼部的活儿,却也变相地扩大了权柄…… 接下来。 朱元璋说: “以往这科举资格,是‘乡里举保’,但难免串通舞弊。 以后,就在各府州县,设专人查验。严防冒籍、冒名等事!” 陆知白点头说: “不错,这资格审查,应该贯穿科举,甚至为官的始终。” 众人又详细的讨论了科举从头到脚的诸多规则。 尽量保证公平公正。 比如回避、隔离、搜检、巡考、誊录等等制度。 两个殿阁大学士,在不停的记录着。 朱元璋问道:“诸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思索。 陆知白道: “儿臣以为……” 朱元璋抬手问道:“先说是谁的主意!” 陆知白笑:“是儿臣的主意…… 一,考试内容不只限于四书五经。至于增加何内容,请陛下勘定其他经典!” 那群五六十岁的老官员,一下子睁大了老眼,纷纷望着他。 这家伙,横竖要跟儒家过不去啊…… 朱元璋则眯起眸子,满脸的若有所思。 陆知白继续说: “第二,提高时政,包括策论的占比! 每次科举要考很多场,出过的题一般不再用,但四书五经适合出题的内容就那么些。 长此以往,将无题可出,题目就会稀奇古怪,逐渐偏离初衷。 还有考生,一味地背诵范文,有时竟也能幸运通过乡试,成为举人……” 朱元璋微微颔首,说:“你倒是有远见。” 陆知白又道: “第三,除行测外,自乡试起,再增加‘面试’一科! 因为每场考试,基本都是在考写作,却不考说话、仪容,未免有失偏颇。” 六部等官员眼睛瞪得更大了,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他。 就这一句话,筹备科举的工作量,不知道又增加了多少…… 而考试的难度,更是直接拔高了一个新台阶。 太狠了啊! 别让考生知道是你提议的…… 朱元璋眼睛微微一转,却有些意动了。 殿试是要见人的,但仍然不算面试,因为还是要考文章。 但历朝的科举中,确实也有结巴、近视等人能中举。 朱元璋忧虑道: “既然见了面,若是与考官相识,岂不就有舞弊的可能?” 陆知白就说了异地、主副考官、双盲、抽签、权重计分等办法。 朱元璋沉吟着,说:“咱再想想……” 有些官员的神色间,则多了几分忧虑,道: “若施行此法,只怕难度太高,通过者寥寥……” 陆知白笑道:“不会的,按照分数排名次,矮子里也能拔将军。” 朱元璋问:“你还有主意吗?” 陆知白思量片刻,提出影响全国政治文化格局的重要事项: “南北文教不均,应根据人口比例,尽早定下各省科举名额,以免日后南北离心……” 礼部尚书等人,不由得深深凝视着他。 原来这驸马,倒也不是想为难考生,确实是为国家和社稷着想…… 朱元璋神情也凝重了些,点头赞许: “此言有理! 北边西边,本就文教不兴,若是再不帮扶,岂不是会积弱? 至于科考大省,若是搭配上加考,想必考生也不会有太多怨言……” 第388章 摧枯拉朽!干脆进攻残元都城 朱元璋思虑片刻,终于露出笑容,说: “单凭驸马此言,便可消弭未来许多祸端……此乃大功!” 朱元璋一直很想解决南北发展不平衡的问题。 不然也不会征调江苏浙江的富户,大搞移民,去填充山西、四川等地。 甚至一些人犯了死罪,本是该死,但陆知白劝谏,朱元璋便也顺势扔他们去建设北方。 众大臣听皇帝都这么说了,便也顺水推舟,夸赞道: “驸马忠心许国,年少机敏,实在让下官自惭……” 陆知白不得不谦虚几句。 心中却好笑。 记不清老朱有多久没有赏赐他了。 距离老朱赐下宫廷粽子和烤鸭,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这会接着往下开。 等到太阳西斜,好几个官员都憋不住想上厕所,总算是结束了。 两个大学士的记录,足有两三万字。 朱元璋道: “好啦,今天辛苦诸卿了。 可是这科举,也是国本,关乎文脉和国运,不可不慎。” 大家纷纷拱手做礼。 散了散了。 …… 几天之后。 会议记录整理出来。 科举改制,正式旨意,昭告天下! 现在都五月了,肯定赶不上八月的秋闱。 所以,明年二月,才开始乡试。 今年下半年的任务,就是科考,先定下考试资格。 由于某人的参与,这科举考试相较历朝历代,改动极大—— 阅卷改成了赋分制,糊名,交叉审核,避免误差太大。 朱元璋还增加了行测和面试两科。 如此一来,传统科举的题量就减少了一些。 行测、传统科举、面试,分数权重为三成、五成、两成。 每一场考试,根据三科的综合分数计算排名。 虽然筹备、阅卷等压力加大。 但繁琐无所谓,朱元璋就喜欢这样的井井有条,规规矩矩,方方正正。 并且,他心中认为陆知白说的对,只按四书五经来出题,百年后就无题可出了。 所以,会再增加些诸子百家中对皇权、社稷有用的经典,当做参考。 在殿试后,增加庶吉士试,优中选优,入翰林院; 增加廷试,历次科举未入官者,都可以再考一次,考过了也可以任官。 综合考虑人口、教育等因素,定下各布政司的科考名额,扶持中部和北部。 但同时,稍稍限制了读书人的特权,并勒令后世皇帝不得更改;臣子怂恿改动,斩。 一番改动下来。 令许多读书人大为震惊。 没办法,只得一边消化,一边准备复习了。 一时间。 就连卖书的商贩,都听说了要重开科举的事。 民间到处都在议论。 这几乎是他们阶级上升的唯一办法了。 书店里。 许多书生跑来买书。 却有人劝阻说: “兄台,你们没听说吗,以后考的是标点版四书五经!” 也有人说: “没事,等标点版面市,我自己再添句读……” 要重开科举,直接把四书五经的价格抬高了一倍! 哪怕一些富哥,也觉得有些肉疼。 这个时候,又传出一个消息—— 大明皇家科学院藏书楼,免费对外开放! 只要读书识字,不管是哪里人,哪怕来自高丽,都可以登记、借书,限在校内阅读。 但最好自带桌椅,因为坐不下…… 而且,每天名额有限,只有四百个。 即便如此。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得到了成千上万个书生的由衷感激。 藏书楼开放的当天。 从各处闻讯赶来的书生,直接占据了操场。 许多人带着桌子板凳,奋笔疾书,抄写标点版四书五经。 科学院的一些学生,受到了些影响。 难免有人抱怨。 却也有人说: “他们只是没我们这么走运,不能进这里学习。别忘了院长平时的教诲,我们是从百姓中来的。 若是现在就觉得他们低人一等,以后真当了官又会怎么样? 再说,真去考试,还不一定能考过他们呢……” 有的学生被说得心生愧疚。 倒也有富家子弟,又慷慨仗义。 于是买了许多白馒头,分发给这些穷书生。 至于水,有免费的井水供应。 学校里的商铺,有栖霞的造纸作坊,稳定供应纸张,价格便宜,几乎供不应求。 但最开心的,居然是收夜香的。 人多了,公厕一天要清一次。 “哎哟,不愧是读书的郎君们,一个个的可真能拉~” …… 五月十五。 北边终于有军情传回来。 这次北伐派出的,徐达、汤和、傅友德,无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他们分两路出塞北征。 东路以傅友德为先锋,在灰山大败元军,俘获许多元军人畜; 又行军到北黄河,北元部队遇到他们,不战而逃。 明军乘胜追击。 并没有什么埋伏。 只是单纯的菜。 北元平章别里不花、太史文通等被俘! 西路军,以沐英为先锋,出长城古北口,攻取高州、嵩州、全宁。 正在渡胪朐河。 两路大军先报了军情。 徐达等人记着朱元璋的命令,仍是在继续深入,扩大此次战果。 实话说,这次到现在,他们打得还不过瘾。 改进的新式火铳和地雷,甚至都没怎么派上用场。 本来还想检验一下这新式装备的实战威力呢。 但元军太弱,不给机会啊。 徐达望着一箱箱弹药的辎重,陷入沉思。 他给朱元璋写信道: “此皆非元主力,臣将深入,佯攻和林。 若和林告急,辽东纳哈出或出兵相援,然前有沐英,后有秦、晋、燕王诸护卫,不足为虑。” 朱元璋端详了半天舆图,回复道: “可!但需记往昔败仗,勿要太贪功冒进……” 纳哈出是残元太尉,占据辽东,和天元帝互为犄角,相互照应。 但朱元璋不怕纳哈出派兵支援。 燕王也早已就藩。 北边,已有三大塞王,个个悍勇。 朱元璋手中还有牌可出。 纳哈出却没有! 大明屡次招降,纳哈出皆不应。 朱元璋心中还有些期盼,最好能将这家伙也一网打尽。 …… 漠北。 大军朝和林进发。 期间又打过几次遭遇战。 皆是明军胜利。 后来,距离和林,竟只有几百里了。 徐达等人在商议。 “元军还不防卫么?不会真要攻城了吧?” 陶成道说: “飞球营还未出动过,此番愿为斥候,还请将军应允……” 第389章 火烧皇宫!兄弟们,咱这回是多大的功劳? 明军都已经快进攻到和林了,元军没有理由坐以待毙。 徐达估计,前方肯定有大量元军伏兵! 先前只是小规模遭遇战。 最近几天虽没看到元军的探子,但大漠里有马蹄痕迹。 徐达思量片刻,便说: “就请陶先生派一支飞球小队,趁夜色打探一二……只是降落时,尤要小心。” 陶成道应下,点了八只飞球。 最近的风,常常往北边吹去,可谓天时地利。 待天黑之后,几只飞球,往各个方向去查看。 地面上,也派出了一些斥候,掩敌耳目。 热气球升空,随着夜风缓缓飘动。 几十里之外,果然出现了大量的元军营帐! 一盆盆营火,在黑暗中格外惹眼。 在热气球上,使用望远镜,甚至能勉强看到移动的人影。 元军军营里。 有士兵抬头,看到了天上的几个亮点。 一时有些茫然与诧异,指给同伴说: “好大好近的星星啊,还会动呢……” 军营里,许多士兵都抬头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有人和将领拍马屁: “大星出没,这是吉兆啊!” 虽然元军已经节节惨败,可总不能说这是凶兆…… 元军已有十万大军驻守在这个狭窄的地形,埋伏在明军必经之路上。 后方还有增援部队,在都城周边严防死守。 天元帝还调动了其他地方的驻军,让他们从后方包抄。 明军竟敢如此深入? 这般轻敌,需要付出代价! 等飞球燃料耗尽,掉落下来。 在地上紧随其后的斥候队伍,赶紧冲过去接应。 而后大家迅速离开,返回大营。 得知前方果然有大量伏兵,徐达等人心里也安稳了。 这次,东路军有十二万人,西路沐英带了三万人。 对上元军,仍是有优势。 只是。 朱元璋给的命令,并不是攻克和林,而是扩大战果。 扩大到什么程度,需要将领自己判断。 实际上。 这次明军并没有带太多攻城利炮,也没打算攻下元军都城。 尽可能多的歼灭或俘虏元军,消磨他们的气焰,已是不错了。 飞球侦查行动顺利,陶成道顺势,继续提议: “已经距离和林如此之近,依老夫看,不如派出一支队伍当做奇兵,尝试直取和林!” 徐达长眸一眯: “先生的意思是,飞球营?” 陶成道抚须而笑: “不错。若用寻常办法,想要攻城,恐怕旷日持久……” …… 几天之后。 和林。 北元皇宫。 脱古思帖木儿背负双手,在殿内走来走去。 他手中紧握着一份刚收到的军情。 他眉头紧皱,怒气冲冲,对身边的大臣抱怨道: “朱元璋是疯了吗?明军竟然还在前进,真的要直取朕的都城?!” 一旁的丞相,脸上有忧虑之色,说: “去年,明军配备了埋在地里爆炸的火器;今年,又用上了强大的火枪。 他们三轮射击,足以在短短时间内让骑兵元气大伤……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脱古思帖木儿皱眉,沉思,疑惑不解,说: “或许还不止……明这些年,不断在进步。 但他们远道而来,每天都要花掉大量军费,朱元璋竟然舍得?他以往,不是这样的……” 往常明军过来,双方打一场。 明军若是胜了,会俘虏了一些元人和牲口。 但元人投降之后,有一些过段时间又跑了。至于牲口,大漠里多的是。 以前,残元的力量虽然被蚕食,却不算特别难受。 这次,朱元璋像是真的有决战之意? 军队都快打到元的都城来了! 脱古思贴木儿皱眉催道: “西边的大军到哪里了?快把朕的皇宫围成铁桶! 将周边所有牛羊都赶走,草全部烧了,绝不再给他们提供一丝补给!” 说着,他冷笑一声: “明军应该见好就收,非要执意深入,朕会让他们知道厉害。” 一众大臣连忙附和。 他们话音刚落没多久。 外面,忽然响起了宫人惊讶的声音: “天上那是什么?” 脱古思贴木儿皱眉道:“谁在嚷嚷?” 他派一个太尉出去看看。 太尉出来之后,立刻,也被天上的情景惊惊呆了—— 皇宫附近,半空之中,莫名的悬浮着一个个漆黑大球。 简直是噩梦般的景象! 这人慌忙进去禀告。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有什么东西在皇宫里爆炸了! 脱古思帖木儿吓了一跳,怒喝道:“谁在做什么?” 很快,他的声音便淹没在爆炸声中。 轰! 砰砰砰!! 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巨大的气浪,掀飞无数残砖碎瓦,木石纷飞。 五月炎热干燥,皇宫中许多地方都开始起火了。 大殿里。 脱古思帖木儿再也无法维持镇定,露出慌乱之色,惊呼: “明人攻进来了吗?!怎么可能这么快?” 几位大臣抬手,遮挡掉落下来的灰尘和沙石,连忙劝说: “陛下,恐怕是明军偷袭!我们快些避开吧……” 于是,几人相互搀扶,在走廊上抱头鼠窜。 脱古思帖木儿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天上。 终于看到是什么使他这般狼狈了—— 空中的巨大黑球! 一个个小黑点,正从那飞球中投掷下来。 他却没有时间多看,匆匆地去找密道。 密道所在地,宫殿已经塌了一半。 几个人什么都来不及准备,赶紧钻进去逃难。 城墙上,也有元军手持强弓,想要把飞球中的人射下来。 但大多数箭矢,射程根本无法达到。 即便勉强射中飞球,也只是斜斜插在布里,造不成什么影响。 连续开强弓,人会累。 天空中的飞球,却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包围皇宫。 一个劲儿地往下投掷各种炸弹! 还比谁投得远,投得准。 飞球里,不时传来欢笑。 各地的口音响起: “俺这辈子都没这么快活过~俺光宗耀祖嘞!” “兄弟们,咱们这回是多大的功劳?回头皇上能不能赏我一个百户?” “还是先操心一下,待会下去了怎么办吧。” “管他呢,待会再说。陶先生打旗语了,叫咱们速战速决,不要拖延!” 于是。 火力倾泻更加凶猛。 第390章 谁说哥们没有军功的? 这一次,所有飞球几乎是满载。 除了必备物品,带的全是各种火器。 新制的火药装在陶罐里,点着引线,直接投掷。 密集火力轰炸! 元朝皇宫哪经得起这么造啊。 各处都燃起了大火。 一些人还补刀,直到每一处都在熊熊燃烧,这才满意。 陶成道又发出旗语,命令他们趁周边元军还没有抵达,赶快降落。 飞球营不能单独出动,否则燃料耗尽落下来,基本就成了待宰羔羊。 先前悄悄行军过来,徐达派了三千多精锐骑兵护送。 一个个飞球紧急迫降。 三千骑兵四处散开,在旁护卫,快速把飞球收起来装车。 最后,一行人赶紧突破元军薄弱的包围,免得被围堵住。 有会蒙古语的明军将士,对元军大喊: “你们的皇宫烧没了!投降吧!” 元军还不知道都城发生的事情。 明军反复骂些垃圾话,耀武扬威。 许多元朝士兵半信半疑,都懵逼了。 但是,往皇城的方向一看。 确实有隐隐的火光。 一时间,元军士气暴跌! 皇宫炸了~ 皇帝不知所踪,可能烧死了! 还打个锤子啊。 骑兵护送飞球营成功突围,去和大军汇合。 又有飞马,传回急报,快他们一步,将振奋人心的消息传给明军。 三百里外。 明军和元军打得难舍难分。 毕竟人数太多,就算都摆开,也得排出几十里。 明军火器强大,占据了些优势。 但元军背靠都城,已无退路,格外奋勇。 中军帐里。 收到最前线传回的消息。 徐达等将领眼睛大亮,朗笑出声: “奇袭竟这般有效果!” 直接炸了元人的皇宫,省去无数攻城之苦。 飞球营节省下了数不清的粮草和军费! 飞球营收兵也很漂亮。 只不过陶成道受了些伤。 还有人重伤,但整个行动队没有减员。 徐达命令: “将这个消息告诉对面!” 元军听到消息,根本就不信。 但士气已被动摇。 不久,他们也接到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这才不得不相信。 “天元帝和几个大臣从密道逃出去,不知所踪?” 元军首领紧紧皱眉,一时也有些迷茫。 皇宫都没了,皇帝不知去哪了。 还打个什么啊? 不如赶紧开溜,保存力量要紧。 这将领直接下令撤退,麻利地带着大军开溜了,往北边逃去。 明军追了一阵子。 又俘虏了三万多人! 接着便原地休整。 第二天,又遇上了一支西边来的元军。 这些倒霉蛋,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就开始挨揍。 当他们得知皇宫没了,很快也是丢盔弃甲,向北而逃。 于是,明军又俘虏了一大批人。 …… 沐英带领的西路军,渡过河之后,发现了有元军在朝自己移动。 经过斥候查探,这应该是辽东纳哈出的一支队伍。 沐英笑道: “看来徐将军他们优势很大,元人惶恐不安,需要支援。” 既已探得军情,沐英便在敌人必经之路上布下地雷阵。 再加上新式火枪。 这支元军败得也是毫无悬念,又开始抱头往回窜。 沐英却没有往回追太久。 这次的任务,不是辽东,他要继续前进。 …… “明军变得这么强大了?比以前又厉害了啊……” “这怎么支援?没办法!” 大漠里。 一些丢盔弃甲的元人,骂骂咧咧,缓缓行军。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焦黑。 就连身下的马,都是满身灰尘,已是大大丧失了斗志。 一望无际的荒漠中,有些小山丘连绵起伏。 突然。 熟悉的喊杀声响起! 这些元人吓得身躯一震,慌忙勒马。 前方山丘后面,竟然又冲出了一支骑兵。 “明人的衣服!” “这里怎么也有明军?!” 本就是一支溃逃的败军,哪里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这队明军人数只有一千余,却也装备了些强大的火铳。 没过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 所有元军都被俘虏了,一个都没跑掉。 “啊哈哈哈!俺今儿打到了好猎物~” 朱棣骑着高头大马,仰天大笑,好不畅快。 自从得知开始了北伐,他一颗心就躁动不已。 先前倒也上疏,想要随军作战! 结果。 毫无悬念的,老朱压根没搭理。 于是。 朱棣便常常带着护卫队,出城狩猎,希望有不长眼的元军过来撞死。 这次,一不小心,就狩猎到了大几百里远。 诶嘿,就说野外有元军吧! 至于北平城,还有别的守将。 朱棣不晓得,要是再过几年,别说浪这么远了,藩王就是出城,都要报备…… 朱棣高兴了一阵子,再仔细端详灰头土脸的元军俘虏。 又有点嫌弃。 他让人去审问了。 果然是吃了败仗逃回来的。 朱棣撇嘴,摇头:“没意思……” 他眺望北方,恨不得飞过去。 终究,却只能叹道: “也不知道他们打得怎么样了……” 别一下子把残元打死了,留点给他去施展。 …… …… 五月底。 北伐军占领和林的消息,飞马急报,传回了南京城。 满朝文武,上下震动。 六月初一。 大朝会上。 朱元璋红光满面,大喜过望,让宦官念捷报。 等念完之后。 文武百官个个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 几乎惊掉了下巴。 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们有些人,消息闭塞,甚至不晓得“飞球营”是啥东西。 本来也是比较秘密的项目。 飞球营和锦衣卫一样,隶属于皇帝。 “我军已占领了和林?” 陆知白得知这个消息,也有些惊讶。 随后笑容满面,也有些热血澎湃—— 空对地,就是降维打击~ 朱元璋腰杆挺直,声音格外洪亮,道: “这捷报,乃是魏国公所写,绝不可能有半句虚言。 此番,飞球营居功至伟!区区三百人,战功竟可比十万大军!!” 兵部尚书激动道: “十万人可攻不下和林啊!” 虽比不上元大都,但再怎么说,也是都城啊。 朱元璋也颔首,说: “这飞球,全赖广智侯的主意。 陶成道日夜训练将士,也劳苦功高…… 此番,飞球营上下,皆有军功,班师后论功行赏!” 陆知白一脸美滋滋,也不跟他谦虚。 谁说哥们没有军功的? 站出来! 第391章 你们最好投降吧~ 实际上。 只有少数武将,才会在意陆知白到底有没有军功。 到底配不配得上侯爵之位。 大多数文武百官。 已经麻了! 毕竟人家叫广智嘛~ 足智多谋一点,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即便如此。 此番战果之巨大,还是让许多人非常震撼。 那可是都城,是皇宫啊! 就那么被烧毁了。 令人仔细一想,便觉得脊背发寒。 而朱元璋,开心过后,又眉头微皱,忧虑起来。 “现如今,徐达的大军已经入城,接管和林。 残元的达官权贵,四处逃散,估计也未曾料想到突然惨败。 问题是,大军距离咱的边境,已有千余里了!这般深入敌腹,不可能待太久,但局势尚未稳定……” 朱元璋长眸微眯,徐徐道: “还有,元人的大汗,逃了出去,现在不知所踪。 咱倒是希望他还活着……” 漠北面积很大,部落实在太多。 有首领的残元,比没有首领要好。 好就好在,打起来的时候,可以一锅端。 思虑之后,一些大臣纷纷发表意见: “此战大捷,应对残元招降,奉我朝为天下正统!” “元应割让河套一带,或辽东等地,并每岁纳贡,向我大明称臣!” 他们兴致高昂地在商议。 虽说没参战,但痛打落水狗,还是会的。 陆知白略有走神。 天元帝倒霉啊,碰上了他。 但这家伙如果真死了,还有儿子呢。 或者,各部落会推举出新首领。 问题是,大漠各部自己打来打去,对明来说,也挺烦的。 为什么明朝不和亲? 除了骨气之外。 也因为草原部落太分裂,自身没有统一! 后来主要是瓦剌和鞑靼,但内部仍有诸多派别。 和亲就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避免战争。 可是部落林立,跟哪个和亲? 和了也没用,该打还是打。 所以。 对明来说,敌人太分散了。 想要彻底征服漠北,就得左一次右一次的。 老朱一生十三次北伐,朱棣一生五次远征漠北。 虽然极大地消耗了蒙古国力,却仍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目前的局势,虽也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却比历史上,已经好太多了。 君臣一番商议之后。 没几天。 一道旨意就八百里加急,传往和林。 …… …… 和林。 徐达大军虽已入城,纪律却仍然严明。 只搜寻财物,并未烧杀抢掠、奸\/淫妇人,已称得上少有的严明之师。 皇宫的断壁残垣,已经不再冒烟。 却是一片焦黑,如人间地狱,令人不忍多看。 附近,一座高楼上。 傅友德久久的凝视着这一片废墟,皱眉,叹息。 徐达立在一旁,望着焦黑,一样有些出神,道: “确实不可思议,残元,就这样败了……” 傅友德压低声音,叹道: “这几天夜里,我一想起此事,便觉得遍体生寒。 先前谁把飞球营当真了?可如今……” 徐达望向南方,拱手拜道: “陛下着实下得一步妙棋,运筹帷幄啊!” 傅友德摇头说: “陛下圣明……可我一想到飞球营进攻的景象,便觉得,结束得太快…… 我是不是老啦?这世道,是不是又开始变了?” 他指着那废墟问徐达: “天德,我害怕啊!要是易位而处,有人突然这么对付大明,我们如何取胜?” 徐达正色道: “用命去抵挡!飞球营再厉害,火药有用完的时候,飞球终要落下的。” “是啊……”傅友德叹着气点头,苦涩的说,“但世道,终究是变了……” 他真正的心思,不可明说。 不想这天下不太平。 却又怕,这天下太太平…… 徐达自然明白,安慰道: “不要想太多了,我大明尚未威震四海,战事,暂且不会结束的……” 不久后。 两人接到了南京传来的圣旨。 于是。 便依照圣旨。 向天元帝招降。 并提出了种种条件。 这次,并没有派使者。 天元帝答应最好。 要是不答应,就接着打,捡些水草丰美之地。 把明的边境线,往北推一推! …… …… 浙江严州。 军帐中。 蓝玉得知捷报,不由惊得双目圆睁,夺过战报亲自查看起来。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但怎么连起来,意思就那么离奇呢? “飞球营竟有这样的本事?!” 蓝玉心中大为震惊,亦有几分骇然。 他想象了一下进攻和林的场景。 发现,若自己遇上这等事。 除了散开跑之外,似乎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蓝玉紧盯着战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驸马折腾出来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好像,确实有用…… 谁能拥有这些新东西,谁就在战场上多了些手段。 就有可能获得更多战功! 打仗必须勇猛,但不能只有勇猛。 一想到徐达他们能北伐,有如此大的战果,而自己却被派到严州,来镇压知州之子的小小叛乱…… 蓝玉心里郁闷啊! …… …… 北平。 和林大捷的消息传来。 许多将士都兴奋不已,与有荣焉。 朱棣看着战报,却睁大双眼,沉默半天,心凉了一大截:“……” 什么? 啊,他还没有上场呢! 蒙古人就被打得这么惨了吗? 皇宫被毁,都城被占领,接下来他们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 朱棣仰天长叹: “飞球营真的有这么厉害?” 他眉头一皱: “只闻其名,可我手上一个也没有!” 待徐妙云瞧出他心情不悦,便劝道: “元虽大败,但蒙古人反复无常,部落众多,何况,辽东还盘踞着纳哈出……” 朱棣一想,确实。 他便高兴起来。 虽然最近一年半载,可能没得打了。 但只要愿意等,擅长去大漠中探索发现,总是有仗可打的~ 不管怎样,飞球营的表现,都让朱棣很是震惊。 他咬了半天笔杆子,给陆知白写了一封信。 …… 此次北伐胜利,对陆知白的生活,也没有太大影响。 他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依然是造船炮。 简化后的小型红夷大炮,已是折腾出来了! 再配合高炉炼钢,那惊人的钢铁产量。 现在,火药的产能,倒是略略跟不上了。 第392章 出使高丽!大明使者,一心求死 陆知白收到朱棣的来信之后,边看边笑。 看得出,四哥很努力的在压制着咆哮之心。 虽然想抱怨,却又不得不斟酌用词,以致于有许多墨团,是涂改痕迹。 朱棣问他,为啥飞球这么好的东西,没有知会他? 不给他一个玩??? 但,这并不是朱棣的目的。 信的最后,他才图穷匕见: “听说你近几个月,又在钻研新式火炮,已小有成效。 俺不要飞球,俺要大炮!你跟父皇说说,匀一些过来守城~不行就派几个工匠过来做! 北平城有多重要,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陆知白默默撇嘴: “要炮没有~要人,现在也没有!” 开玩笑,现在新火炮紧张得很,根本供不应求。 熟练工匠只有几十人,每天除了生产,还忙着带学徒呢。 虎蹲炮造起来也不复杂,而且前装弹、后装弹,都有版本。 这怎么安排倒是无所谓。 但中小型红夷大炮,也适合安装在船上。 每艘船,按照战船标准,长有五六十米。 每侧最低要装十门炮吧? 一艘就是二十门。 陆知白在太仓的船坞,有三艘海船,皆是战船的制式。 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全部完工,到时,就能开到长江口…… 其他水军船只,也要装载火炮—— 朱元璋得知火炮改进成功,直接就这般下了命令。 缺少工匠?人手管够! 还缺啥,自己去工部、户部要。 炮口径大,比火铳威力大,越多越好! 陆知白每天盯着两批人。 一批是官府工匠,做朝廷军备; 另一批,是自己手下的几个工匠,成品属于自己。 现在还没用上,所以老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不能拦着不让他继续研究改进吧? …… …… 六月初。 朱元璋翻了翻朝廷的官员名录。 挑了一个能文能武、品级不高的小官,叫胜远。 这是一个身长六尺多的山东大汉。 朱元璋直接任命他为使者,带上一份圣旨,出使高丽! 朱元璋道: “你知道大汉的使者吗?” 胜远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使者,双目亮如闪电,说: “微臣知道!” 朱元璋满意点头: “你是大明的使者,咱赐你符节、天子剑,小国见之如见朕! 这份圣旨,一字不可更改,没有商议余地。高丽若有不从,便是国王,也可杀之。” 胜远朗声道:“是!” 朱元璋端详他,越发满意,说: “你若身死异国,咱会命人照顾好你的父母、妻子、宗族!令你的子孙,世袭百户,永享荣恩。” 胜远激动叩首:“谢陛下隆恩!!” …… 大明,许多人美滋滋。 高丽,却是阴霾一片。 元军惨败的消息,把高丽上下都吓了个半死。 爹啊! 爹你现在咋样了? 怎么忽然就败了呢? 还败得那么惨…… 王宫内。 几位位高权重之人,在开小会。 掌握高丽实权的宰相李仁任,脸色颇为难看。 小国王王禑,更是唉声叹气,难掩担忧。 崔莹叹道: “如这战报属实,元和明现在差距太大了,若是不降,只怕还会招来打击……” 原本,高丽是想着,让元和明去争斗,高丽便可在二者夹缝中求得生存。 却万万没想到,大明是嗑了什么药?突然这般神勇无敌,一下就把北元打败了…… 李仁任说: “战败不可怕,士气崩溃才是可怕的。大明有太多从未见过的新武器! 他越神秘,越强大,越强大就越神秘,越可怕……” 王禑轻声问道: “相父,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仁任叹道: “送礼吧。我高丽这般小国,还能做什么呢? 大明的皇帝好面子,只要承认他的威严,儒家讲究仁德,打仗也要花钱,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然而。 给明的礼物,还没完全准备好。 大明的使者,就到了。 胜远只是个芝麻大的九品官,忽然被委以重任,激动万分。 日夜兼程,星夜疾驰! 从江苏哒哒哒跑到山东。 然后,坐船出海,横渡四百里,踏上了高丽的国土。 为何他这般机智? 因为,他已把圣旨倒背如流。 自己亲自走了一趟路线,便发现,陛下圣明至极! 这样到高丽确实很近! 同样,从高丽到倭国,比大明到倭国近得多了…… 高丽有些人可以听得懂南京官话,胜远手持符节,不久就找到了当地地方官。 天降大明使者,地方官也是懵逼: “天使,请在此稍作歇息,明日再启程吧……” 胜远目视前方: “不必了!快备车马,我现在就要进宫!” 他登岸之处,距离高丽的都城只有几十里(今朝鲜平城)。 地方官赶紧依他所言,又派人速将消息传进宫中。 第二天。 短暂休整之后,胜远便前往高丽皇宫。 本来,上国使臣驾临,应该由小国派人来接待。 但胜远心急,便亲自前去。 左手持符节,右手执天子剑,胜远雄赳赳气昂昂。 感觉自己一个人,便胜过千军万马! 宫门口,守门侍卫阻拦。 胜远昂首道: “我乃大明使者!此乃符节,如我大明皇帝亲临,尔等还不跪拜?!” 那群侍卫面面相觑,尴尬了一阵子,无从分辨真假。 很快,消息传进宫中。 国王赶紧派人前来相迎。 既然是真的,侍卫很快就跪了一地。 因为前段时间,北元被大明打败的消息,他们也得知了。 刚打了胜仗,就派使者跑到高丽来,要干啥子?吓不吓人啊? 胜远持着符节,站在宫门口,傲然道: “大明皇帝亲临,高丽国王何在?为何不亲自前来跪迎?” 高丽宫中,许多人学儒,也能听明白南京官话。 神色顿时不自在起来。 即便元的惨败令人吓破胆,可高丽仍有人不服,道: “我们国王何须跪你?” 胜远上前几步,双目平静,天子剑一挥…… 那人的脖颈,鲜血飙出。 他捂着脖子倒下了。 高丽其余人,脸现怒色,纷纷围拢过来。 胜远与他们一一对视,目光缓缓掠过每个人。 他的眼神,有一种迫切—— 来啊,快杀了我啊!! 第393章 你们高丽人就没有脾气吗? 胜远身材高大,接近一米九。 高丽王宫中的侍卫也是精挑细选,但在他面前仍矮了一头。 胜远灼热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去。 高丽王宫的侍卫们明显。眼神一缩,气势矮了一截。 不久之后。连绵的脚步声传来。 高丽国王和一众大臣,得知了宫门口的事。 无奈之下,匆匆赶来,亲自迎接大明的使臣。 看着地上的尸体,他们表情都有些难看。 天子剑上,一滴鲜血缓缓流下。 纠结片刻,李仁任开口: “高丽恭迎上国使者!” 胜远目光犀利,朗声问道: “既见大明符节,为何不跪?” 高丽几人面面相觑,神色很复杂。 终究是缓缓动了,弯下了身子…… 胜远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在他们将要跪下的时候,又说: “等一等。见此剑如见皇帝,满朝文武为何不在?!蕞尔小国,可知礼仪?” 他满意的看着几人面色越发不像样。 正该如此。 发怒吧。 要是能死在这高丽皇宫。 他相信,大明的军队很快就会开动。 而他。 族谱为他单开一本。 史书为他单开一页。 子孙后代,从此有了着落。 列祖列宗,在九泉下也会哈哈大笑。 光宗耀祖,就在今天! 然而。 高丽国王询问的望着李仁任。 李仁任暗暗吸了一口气,收敛怒色,然后点头: “是高丽接待不周,还请天使勿要动怒!” 他摆了摆衣袖,身边立刻有人跑开,去通知满朝文武。 胜远眼睛微眯,不禁有一丝失落…… 过了一阵子,高丽的满朝文武飞跑而来,许多人狼狈不堪。 在小国王的带领下,大家纷纷跪拜,膝行,让出了一条通道。 “恭迎天使入宫!” 胜远面无表情,走了一会,问道: “金銮殿何在?” 于是。 小国王和几个权臣给他带路。 大家一路行到了金銮殿。 胜远端详了片刻那龙椅。 走过去。 坐下! 高丽人只呆呆看着。 虽然有些震惊与迷茫,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胜远倒是不急。 有的高丽人不讲究,今天还长着呢。 胜远道: “大明皇帝陛下派我出使,今我在此,宣读陛下圣旨!” “尔等跪迎圣旨!” 高丽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然后纷纷跪了下去。 李仁任眉头微皱,但也跪了下去。 小国王便也接着跪下。 大明突然派来一个如此嚣张的使者,这在之前是未有过的。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服气。 元都已经败在了明手里。 而且,刚打败了元,就派人来到高丽,敲打威胁的意图就是瞎子也能看出。 李仁任权倾朝野,无奈生于小国,最讨厌的就是这般被大国主宰的景象。 但实在没有办法。 谁知道这个使者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后面是什么? 也许是一支军队。 又或者,是整个大明…… 胜远不徐不疾的开始宣读圣旨。 朱元璋怒气冲冲的把高丽人骂了一顿。 骂完之后,就提出,在高丽最南的区域,建设一片军港,只对大明开放! 并且,以后大明派出军队,对倭国作战时,高丽要负责供应粮草等物资。 听明白了这份圣旨。 高丽的满朝文武,忍不住发出了絮絮私语。 胜远眯眸打量着他们,反倒平静下来。 如果高丽直接答应,那自然最好。 不答应的话,杀了他,大明就有了正当的出兵理由。 不杀他,大明也还是可以出兵。 总之,打过一场之后,高丽仍是得乖乖的修筑军港…… 小国王根本拿不了主意,转头望着李仁任。 其他权臣,崔莹等人略作思索,微微摇头。 李仁任思量之后,说: “高丽今年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实是无力承担……” 胜远打断他说: “既然你们不会治理国家,那干脆退位下来。 我从大明牵条狗来,或许也比你们做得好。” 高丽众人:“……” 有的人脸色暗暗的红了。 真是。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接下来,不管高丽人说什么。 胜远都油盐不进,水火不侵。 他给高丽三个选择。 要么乖乖的遵守圣旨。 要么就杀了他。 要么什么也别做,等大明派兵来教他们,如何修筑军港。 高丽有些臣子,已经在暗暗磨牙了。 最后。 李仁任拖延起来: “天使舟车劳顿,不如早些休息,我等也好商议一番,明天必定给出满意答复。” 胜远缓缓道: “我的行辕,就定在国王寝宫吧。” 小国王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点头道: “上使愿意下榻,高丽荣幸至极!” 胜远:“……” 印象里高丽不是这狗样子啊。 不久,他在国王寝宫安顿好了。 一桌宴席端了上来。 胜远直接开吃,在想里面会不会下毒。 结果吃完啥事没有。 天黑了,他上床睡觉,心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闭上眼。 第二天。 胜远睁开眼,摸了摸脑袋。 心里纳闷,我咋还活着呢? 而高丽满朝文武商量了一夜,也是给出了答复—— 建军港可以,但粮草得有个限度。 高丽面积小,本来粮食就不多。 另外,他们希望能和大明自由通商。 胜远面无表情: “区区小国,还有讨价还价的份?!” 李仁任等人表情微变。 胜远昂首说: “洪武七年,高丽宫廷政变,我大明有一使者不幸被杀…… 你们好大的胆子!即日起,高丽为此人修筑陵墓,每逢初一十五,国王亲自祭祀!” 朱元璋根本没提这事儿。 这是胜远自己想的。 他只是感慨,同样是使者,命运却不同。 那个人,出使不是时候。 那时的大明开国不久,还需韬光养晦,不会因使者被杀就动刀兵。 但现在七年过去,大明的实力又上一台阶。 胜远此番出使,最好的结果就是死这儿! 高丽国王与大臣沉默了片刻,点头应允道: “此事我等亦极为心痛,乱臣贼子已尽被诛杀。 无论如何,祭祀上国使者是应有之义……” 胜远缓缓点头。 高丽人就没有脾气吗? 他觉得,自己这趟,可能没法光宗耀祖了…… 第394章 熊孩子,和一头真正的熊孩子 最终。 考虑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向明军开放军港的命令。 至于规模,暂时是容纳五十只战船。 马上就要开始动工。 高丽没有再提条件。 唯一的要求是请他再晚几天返程,带上高丽的使者团一起。 高丽的使者团,带了些礼物,还有朝贡表文。 一是申请自由通商。 二是听说大明要重开科举,希望能派一些高丽学子去考试。 洪武四年,高丽还真有一个人,考中大明科举,被点为县官…… 胜远与高丽使者团,开始前往大明。 大漠之中。 脱古思帖木儿,和一些臣子反复商议。 他们觉得,大明胜之不武! 有本事正面对拼啊。 从天上扔霹雳弹,算什么本事? 要不是前所未见,被吓了一跳,他们怎么可能输?! 他可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啊! 但是呢,现在没有办法。 因为在逃亡的时候,有建筑掉落下来,砸伤了他的小腿。 现在他行动不便,天热,伤口化脓。 正在四处搜寻蒙古郎中。 皇宫也没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再建都城。 在野地里住帐篷,像什么样子。 即便现在调集大军,与明对攻,最多也只是拿下一些人烟稀少的土地,抢掠一些物资。 但大军一动,粮草又从何而来。 能不能打赢还是两说。 一些臣子都提议,暂时不能打了。 万般无奈之下,脱古斯帖木儿答应了……议和。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只能叫议和! 明啊,歇歇吧,别打了。 为此。 北元派出使者,向大明献上议和书。 几乎同时。 北伐军开始班师回朝。 陶成道等人虽然受了伤,但是他们带上了一些大蒜素胶囊。 再加上其他军药。 还在半路上,他们就痊愈了。 …… …… 七月初。 一天中午。 陆知白正在榻上睡午觉。 肉嘟嘟的粉团子陆清嵘,趴在他身上。 小家伙睡醒了,窝窝小嘴,有点饿。 他伸出小手,摸索,摸到了某个位置。 手感好像有些不一样。 但他也没有多管,挪过去,咬住,开嗦。 陆清嵘现在已经满周岁了,长出了八颗小牙牙。 他习惯性的吸了吸。 结果什么也没有。 小家伙不信邪的拼命吸。 “嘶……” 陆知白被疼醒了,跟熊孩子大眼瞪小眼。 “吃个奶而已,至于使上洪荒之力吗?” 再低头,看到浅浅的牙印。 陆知白险些气笑了。 他捞过陆清嵘,就在那软乎乎小屁股上拍了拍。 陆清嵘像虾米一样,赶紧往后退,靠墙坐着,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陆知白重新躺下: “你个小笨蛋,再嘬也没有奶~” 陆清嵘小脚一伸,靠着墙,憋着吃奶的劲,就开始蹬他的腰。 陆知白感觉很好笑,乐:“我让你三百回合。” 但忽然。 他发现自己在位移! 一定是竹子凉席太滑了。 才不是这熊孩子天赋异禀,力大如牛。 陆清嵘两条小短腿蹬得笔直,脸蛋都憋红了。 终于是把陆知白蹬到了短榻边缘。 陆知白翻身下来,仔细打量着小家伙:“啧啧啧~” 陆清嵘跟他对视片刻,开始啃手手,左顾右盼,大眼忽闪。 房门被推开。 朱长乐走进来,略有诧异: “夫君,你怎么光脚站在地上?” 陆知白笑道:“地上凉快。” “仔细着了凉。”朱长乐微笑,伸手把陆清嵘抱了过去。 陆知白说:“孩子饿了。” 朱长乐把娃娃抱走: “就担心他饿了,又怕打扰你们休息……” 陆知白道: “本以为用不上,但有奶瓶还是好些……” 主要现在没有塑料,只有玻璃和水晶,易碎。 先搞出来试试。 护卫丁维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小孩,说: “小世子,似乎有些武学天赋……” 陆知白忙出来,只见那熊孩子还在吃手,教了多少遍都改不掉。 对了,这娃儿抓周抓了个大白馒头,就往嘴里塞…… 陆知白沉吟着: “武学天赋是遗传的吗? 你看公主,也不像是有这天赋的样子……” 陆知白眉梢一挑,乐道: “难道,是遗传我的?其实我是武学奇才?!” 丁维:“……” 他满脸的一言难尽。 陆知白认真琢磨: “总不能是隔代遗传,遗传老朱的……” 没两天,奶瓶就做出来了。 用的是玻璃材质,带两个把手。 奶嘴则是山羊角融化之后做的。 质感偏硬,正好给熊孩子磨牙。 至于奶,有羊奶、牛奶,还有人奶,用巴氏消毒法…… 陆清嵘抱着奶瓶嘬,可开心了。 他出生以来,陆知白观察这么久,早发现这孩子比较稳重,不怎么哭闹,也不扔东西。 但也不喜欢发声。 之前陆知白差点以为这娃是个哑巴…… 邓姑姑她们一点不急:“贵人语迟。” 陆知白才不相信,这是指贵人不轻易发言,不是小孩说话晚。 没几天。 有一程姓商人到侯府求见。 陆知白并未见,只看了递上来的帖子。 程商人说: “在关中、秦岭一带经商,偶然拾得瑞兽,不知如何喂养。广智侯见多识广,特献此兽……” 这下,陆知白不得不去后门见他了。 两个人小心地从马车中抬下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 程姓商人撩开黑布一角,露出里面一个黑白相间、毛茸茸的小家伙。 陆知白双眸微微一眯。 心中不禁卧槽。 大熊猫幼崽!! 一头真正的熊孩子。 他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离一只熊猫如此之近。 不过,再怎么惊喜,也不能表现出来。 陆知白问了下如何获得这头熊的。 原来行商队伍误入山林,捡到这个迷茫的小家伙,母熊可能已经死了。 陆知白掀起帘子看了看,摇头道: “这种熊娇生惯养,被你们喂得精神萎靡……” 程姓商人连忙拱手: “正是正是,草民惭愧,故而请侯爷出手……” 陆知白嗯了声,说: “我不希望此事传扬出去。别让我知道是你们故意捕捉。” 那商人连忙口称不敢,犹豫片刻,说: “真是偶然所得!原本,是献给小世子的周岁贺礼,路上大雨,延误了时日……” 第395章 只要水雷足够多,倭寇的船迟早会碰上 陆知白脸上隐约有些嫌弃,说: “罢了,我会叫兽医看看,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也不要声张。我不喜欢再有这样的麻烦。” 程姓商人连连点头,后背微寒,退了出去。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他有些后悔。 陆知白没有给他任何奖励,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等外人离开之后。 他嘿嘿一笑,端详着笼子中的熊猫幼崽,双眼发亮。 这小家伙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毛发像刚印刷出来,崭崭新的。 他吩咐道:“快去厨房拿几个胡萝卜!” 然后打开笼子,小心地把熊猫幼崽抱出来。 崽崽还算乖巧,也没怎么挣扎,任由他抱了。 陆知白啧啧称赞,这手感,实在太软乎了。 不久,下人拿来蔬菜瓜果,陆知白便开始喂熊猫。 把瓜果都切成长条,方便它吃。 小家伙歪着脑袋,慢吞吞地用餐。 陆知白满脸姨父笑,在幼崽身上摸来摸去,在琢磨: 盆盆奶也要安排上,但具体如何配制,还要尝试…… 没一会儿,朱长乐闻讯而来,双目极亮,无比惊喜。 这世间,竟真的有熊猫! 这憨头憨脑的小幼崽,一下子就俘获了她的心。 陆知白笑呵呵,把事情简单说了,又道: “这熊,就送给你们母子两个了。” 朱长乐巧笑嫣然,唇边现梨涡,嗔道: “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咱们的……” 如今她脸上的烧伤痕迹,已经淡了许多。若敷上脂粉,几乎看不出异常,乃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陆知白笑道: “那就安排一个大院子,专门养这熊猫。让下人口风紧一些,不要在外乱说。” 腾出一个院落专做熊猫饲养,不是难题。 倒是还要让工匠再做一些猫爬架之类的玩具。 第二天。 陆清嵘就发现了这个新的小伙伴,开心坏了,抱着奶瓶,摇摇晃晃走过去,和熊猫崽崽坐在一起。 很快,他就学着熊猫趴在地上,要舔盆里的奶。 被陆知白抓起来拍屁股。 过了一阵子,陆知白又发现,小屁孩拿着一个圆圆的绿球要往嘴里送。 “嘶!”陆知白赶紧抓住崽儿那莲藕小胖手,“青团你也吃?!” 陆清嵘便张着嘴,伸过来咬。 陆知白气笑了: “给你吃给你吃,熊猫粑粑香的嘞~ 吃吧吃吧,吃完我让他们画一幅《公子吃饼图》,以后送给你媳妇儿。” 陆清嵘看着青团被扔开,眼睛转了转,最后,选择了乖乖喝奶。 陆知白叫人看好这两个熊孩子,不要让他们在一起待太久。 因为他也不常在家,大多时候还是要去栖霞。 有件事倒是出乎意料—— 老六朱桢还没有被命令就藩。 但估计也快了,因为水雷已经研制完了。 前些日子,朱桢认为现阶段的水雷已比较完善,便上奏,报了上去。 朱元璋派了工部官员去查验。 也认为设计精巧,前所未有,大夸特夸。 老朱很高兴,先夸了这个儿子的才能,而后命令工部,大量制造海胆式水雷。 等造好之后,要布置在浙江、福建、广东等地海边,倭寇常常经过的路线上。 其实在茫茫大海里布置水雷,朱元璋没有抱太大希望。 但这就是拼运气,只要放得足够多,倭寇的船迟早会碰上的。 一旦触碰,基本就是灭顶之灾。 …… 七月初八。 在外帮老朱行商的沈旺,回京汇报结果。 他一介草民,没能面见朱元璋,便只好写奏本。 朱元璋一看,就勃然大怒。 沈旺在外倒卖药材、丝绸、皮革等物。 原本是赚得好好的,运气也不错,每次都能够买低卖高。 先前的本钱是五千贯,短短数月,利润就有两三千贯。 可谁知道,在经过湖广、贵州一带时,遭遇蛮人抢劫,财货损失了几乎一半! 沈旺纠结一番,终究选择了据实相告。 第一次办差就出现这样的纰漏,他确实有些惶然不安。 朱元璋皱眉叹道: “沈家的护卫也都是好手,却还是没能全身而退,更不用想寻常商贩了。 商人走南闯北,钱也没那么好赚的……” 他有些不开心。 这几天,不是第一次接到武陵地区蛮夷作乱的奏报。 武陵蛮,又叫五溪蛮,是湖南西、贵州东那一片的土人。 第二天朝会上。 朱元璋就向一众臣子通告: “前些日子,五溪地区的蛮人叛乱,阻碍了朝廷的教化推行,给善良的百姓带来灾祸,咱正在挑选将领,前去平叛!” 一听到又有叛乱的消息,一些武将各个眼放精光。 但这种领兵出战的机会,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通常都是已有赫赫军功的伯爵、侯爵,再差也得是个都指挥使。 前一阵子没能赶上北伐,这次又有机会。 尽管只是征讨蛮夷,大家也不嫌弃,一个个相当踊跃。 朝廷中可用的武将有不少,朱元璋短时间内也没拿定主意。 他就喜欢看这种大家纷纷表忠心的场景。 有些武将,爵位到手了就各种摆烂,不肯尽忠,让他想起来就牙痒。 江夏侯周德兴尤其积极,请求率军出征。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朱元璋起初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周德兴更加极力地请求出征,还展示出自己精神矍铄的样子。 朱元璋终于被他的精神打动,于是派遣他前去。 朱元璋赐给他亲笔书信,信中写道: “古代那些忠诚地为国家效力的将领,都会竭尽自己的智慧、谋略、体力,去抵御灾祸、抗击祸患,直到生命终结才会停止。 咱常常感叹钦佩,总认为古代才有这样的人。咱本来怜悯你年事已高,却未想到你竟如此忠诚勤勉,毫不懈怠……” 于是,周德兴发兵征讨五溪蛮。 而朱元璋算了一下国库,暂且按捺住了大肆剿匪的念头。 他又叫沈旺进宫,加以安抚。 这次经商失败,不是沈旺的错。 接下来,再选一条合适的路线,再次出发即可。 沈旺大大松了一口气,感激涕零。 但朱元璋并没有派兵马保护商队。 第396章 和平收编是最好的,非要作死那就去死 朱元璋相信沈家行商经验丰富,会有办法的。 这次到底是个意外,还是故意把差事办砸,好顺势卸了担子? …… 七月中旬。 陆知白接待了从贵州那边回来的几个人。 有郎中,也有商人。 往贵州那边行商,虽然麻烦一些,但收益也还行。 郎中庞山又带回来了,可以治疗烧伤的药膏。 还告诉陆知白: “侯爷,贵州那边已经修好了一条栈道,联通了毕节、归化、西溪、龙场等地……” 陆知白听了,双眉一挑,轻笑出声。 有了栈道,朝廷就会逐渐在那边开设驿站。 太好了,是龙场驿,王阳明可以悟道啦! 虽说修建栈道必然要花费不少人力,但修成之后,方便大山内外往来,利在千秋。 而且,也能获取朱元璋的信任,对于彝族部落是性价比很高的工程。 庞山犹豫一番,道: “侯爷,有一要事,草民不敢隐瞒……” 陆知白挑眉:“说~” 庞山道: “我和几个郎中在彝族山寨中,地位也算不低。 因此得知,他们的首领【霭翠】,生了重病……” “他们自己的郎中束手无策,奢香夫人无奈之下,求助于我们。 开了一些药,虽有好转,却无法断根……” 陆知白听了,凝眸沉思起来。 霭翠到底哪一年死的,历史记载自相矛盾,难以分辨。 霭翠死后。 贵州都指挥马烨,抱有强烈民族偏见,屠杀彝族,在灾年征苛捐杂税。 他对暂摄贵州宣慰使的奢香,尤其忌恨不满。 后来,马烨让士兵裸露奢香的身体,鞭笞奢香的背部,企图激怒彝族反击。 如此一来,就变成了彝族叛乱,他就有正当理由平叛。 奢香受此奇耻大辱,却深明大义,劝服了怒发冲冠的属下,避免了战事。 但她也没有忍让。 而是选择了降维打击,直接进京告御状! 马烨被朱元璋砍头。 而奢香开置栈道、约束子民不生事作为报答。 彝族人无不感服朝廷的威德。 可谓是皆大欢喜,前提是奢香的忍辱负重。 但如果霭翠还活着,能提供不少助力,或许不会有这些事端。 庞山凝重的说: “我知晓这霭翠,是贵州宣慰使,贵州现在虽有三方势力,但仍是以他为尊。 他若是有什么不测,贵州局势还不知会如何变化,唉,只可怜劳苦大众……” 陆知白微笑道: “你能有此见识,不愧是读过书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此事,我要先进宫禀报。” 当天,陆知白就进宫,说明此事。 朱元璋挑眉道: “你们那什么大蒜素,能否救治他?” 陆知白略作思考,道: “不敢说。他若是器官病变了,那是没有办法的……” 朱元璋点头说: “他们常年生活在山林瘴气中,于身体或许会有影响……” 说着,又笑起来: “你在贵州那边,倒是消息灵通。” 陆知白无奈道: “这只是一个巧合,通过叶长春等郎中,结识的人脉,他们又恰好敢去贵州闯荡……” 朱元璋微笑道: “是么,咱倒是听说你,派了些人,去教他们汉学,还有一些耕作、生产之术。 比如那木薯,在贵州就推广得很好,听闻味不甚佳,然可以果腹……” 陆知白面不改色: “都是以陛下和太子的名义。” 朱元璋笑道: “大兴教化,这是好事!哪怕是一个平民这般自觉,咱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着,他叹道: “先前咱还不觉得有什么,见多了才知道,这彝族土人,真是相当乖觉。 有很多蛮族,瞧不起汉人,更别说学习语言文字,根本就未开化……” 朱元璋摇着头,一副头疼之色。 陆知白笑道: “马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先得有个好首领,才能把部落带往正确的方向。” 朱元璋点头说: “这倒也是。霭翠夫妇,论起能力心性,在异族头目中都算是不错的。 最起码,那栈道是真修出来了,咱准备再设些驿站,以后派兵也方便些……” 陆知白静静听着。 而朱元璋垂眼思索片刻,说: “再等等吧。好歹,有个正式的请求。” 陆知白便颔首。 左右霭翠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他叫人稍稍暗示一下即可。 其实他也希望,到处都不要有战事。 和平收编是最好的。 陆知白刚出去,就瞧见郭桓匆匆而来。 郭桓对他拱手行礼,然后便进入大殿内。 陆知白微微挑眉,离开。 秋天还要西征,国库一定要撑住啊! …… …… 先前,春三月时。 倭国那边,派了和尚庆有、如瑶等人,献上了十几匹马,和当地的硫磺、刀扇等特产。 这批使者,有不敬之词,态度傲慢。 而且还没有携带表文。 上贡的物品数量,也没有依照约定。 这样一番态度。 自然是让大明很不满意。 有的大臣说: “或许是伪装成使者的骗子。” “也有可能是间谍,想要窃取我国的情报……” 朱元璋心中对于倭国,已是相当不满,才不管到底是什么缘故。 朱元璋拒绝了他们的进贡。 命令礼部发文书,斥责倭国国王。 于是,礼部就发去了国书: “大明礼部尚书向日本国王致意: 国王你居住在大海之中,世代统治百姓,如今却不遵奉上天的旨意,不谨守自己的本分! 只知道凭借环绕的大海作为险阻,依靠高山作为屏障,狂妄自大,肆意欺侮周边的国家,放纵百姓去做海盗。 上天将要借他人之手,降祸于你,这是迟早的事。我奉大明皇帝的旨意,发公文给你—— 你如果不能明察事情的大小轻重,而效仿井底之蛙仰头看天,还自以为了不起,恐怕就是引发争端的根源。 你读古书,却不了解历史,尔国起初叫做倭,后来厌恶这名称,于是改成日本。 从汉朝历经魏、晋、宋、梁、隋、唐、宋各朝代,都曾派遣使者,向我泱泱华夏进献表章,进贡地方特产、人口。 当时的帝王,有的授予尔等官职,有的封以王爵,有的通过联姻来表示友好。这都是因为你们归附仰慕的心意诚恳,才有的优厚回报。 要是时而反叛、时而归附,与中原王朝产生矛盾,那就必然会遭受灾祸! 比如吴大帝、晋慕容廆、元世祖都曾派兵前去征伐,俘获你们的男女后带回国内。 一千多年来,过去的这些事都可以作为借鉴,希望你好好思量思量!” 第397章 倭国国书,老朱气炸了! 三月份,礼部写的国书。 七月底,倭国那边的回复到了。 朱元璋收到,看过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鼻子都要气歪了。 被一个小国指着鼻子骂,哪怕是圣人,都想当场动用抡语! 倭国国王回信道: 【我听说三皇确立准则,五帝传承禅让,只有中华有君主,难道夷狄就没有君主吗? 天地广阔,并非一个君主独掌大权,宇宙宏大,造就众多邦国来分别守护。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并非一人的天下。 我居住在偏远弱小的日本,是个狭小的国家,城池不到六十座,疆土不足三千里,但仍有知足之心。 陛下作为中华的君主,是万乘之尊,城池有数千座,疆土百万里,却还有不满足之心,常起灭绝我国的念头。 天若生杀机,能使星宿移位;地若生杀机,龙蛇会在陆地奔走;人若生杀机,天地都会颠倒。 昔日尧、舜有德行,四海都来朝见;汤、武施行仁义,八方前来进贡。 我听说天朝有发动战争的策略,小邦也有抵御敌人的谋划。 论文章,我们有孔孟道德的文章;论军事,我们有孙吴韬略的兵法。 又听说陛下挑选得力的将领,发动精锐的军队,来侵犯我国边境。 我国水泽之地、山海之洲,自然有防备,怎会跪在路上奉迎呢? 顺从未必能活,违逆也未必会死。在贺兰山前相逢,就当作一场搏杀的游戏,我有何惧怕? 倘若陛下胜我败,可满足上国的心意;假如我胜陛下败,反而会让小邦蒙羞。 自古以来,讲和为上策,停战为强大,避免生灵涂炭,拯救百姓的艰辛。 特意派遣使臣,恭敬地叩拜陛下,希望上国考虑】 …… …… 八月初一。 大朝会上,朱元璋说了此事,气极反笑道: “大家都好好看看,这日本国王的国书,写得真是文采斐然。 然则,全是在放他娘的屁,还不如蝲蝲蛄叫!” 他今天已经平静许多了,然而眼神越发深不可测,闪着幽幽寒意。 文武百官传阅了这份国书。 顿时都大感诧异。 “嗡嗡嗡”地议论起来。 陆知白位置靠前,早早就看了。 好吧,他上辈子就看过了。 现在又看到了真迹。 其实,他第一次看到这封回复的时候,就真的震撼了。 文辞之优美熟练,根本不像是日本人写出来的,满满都是中国味儿。 但用词,也非常不客气,颇有战国时期纵横家的气势。 历史上,老朱看过之后,就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等到大家传阅完毕。 朱元璋悠悠地问道: “各位看过之后,有何感想?” 于是一些人就发言说: “这封国书引经据典,颇为古雅,然而所用为我华夏文字,每一个典故都是华夏历史。孔孟文章,孙吴兵法,这都是我华夏的啊。 可见,天下文脉,尽归于大明!这倭国,已有些人得到了教化,然而其蛮夷之心,始终如一!” 也有人说: “此番邦小国,自古为我华夏藩属,如今出言无状,忤逆陛下。 若是被其他国家得知,我朝颜面,将何存呢?” 武将更是直接嚷嚷道: “出兵,叫他们知道厉害!” 那封国书又传回朱元璋手中,朱元璋看着冷笑道: “他们还敢威胁咱呢,还说咱要是败了,脸上不好看,哈哈!” 朱元璋露出微笑。 然而了解他的人心底已经有些发寒了。 果然,片刻后,朱元璋便淡淡地说: “这倭国,满嘴仁义道德,却行苟且之事。咱让他们好好管教自己的子民,他们从来都不听。 多年来,纵容倭寇到咱边境烧杀抢掠,连高丽也深受其害,却反过来责怪咱不讲仁义。 咱何苦要受这个鸟气?明年开春之前,咱的战船,一定要登上倭国之地!如他们所愿,看看两国到底孰大孰小。” 但是,一听他这么说,有些大臣的理智,又回来了。 他们提议道: “陛下,倭国隔着茫茫大海,有高山河流作为天然屏障。 元朝出兵讨伐两次,皆是失败……此事应当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啊。” 也有人提议说: “若要发兵水师,应当好生操练一年半载,不打无准备之仗……” 朱元璋很不在意地说: “前几天,咱已经命南雄侯赵庸,率步舟师一万五千余人,前往广州,荡平海寇,就算是历练吧。” 说着,他大袖一挥道: “得了,此间详情,容后再议。” 等到朝会结束,朱元璋看了陆知白一眼。 陆知白本来也打算去找他。 等下了朝,陆知白连忙跟了上去,前往武英殿。 他身后,倒也有几个老臣跟着。 大家前后到了大殿附近,面面相觑,而后向陆知白拱手。 陆知白也朝他们稍稍回礼,率先迈了进去。 殿门关上,他陆知白与朱元璋密谈。 朱元璋吩咐宦官:“取倭国的舆图来。” 朱元璋看着舆图,眉头微皱: “咱现在就恨不得发兵,可是群臣的担忧,也有道理,元朝的惨败就是例子。” 陆知白说: “蒙古骑兵强大,只是不擅长舟楫渡河,更别说海战了。 他们失败的原因有很多,也有骄傲大意的缘故。儿臣以为,不能被这吓住了。” 朱元璋颔首:“咱也是这么想的……” 元人不善水战,又不知取道,直接渡海,自然是晕头转向。 若取道高丽,就减少许多海程。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日本有大量金银矿的消息,朝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所以他们没有主战的决心。 而朱元璋嘴上没说太多,对于东征,却很坚决。 陆知白思虑片刻,说: “其实,现在倭国的局势相当混乱复杂,并非是以怀良亲王为正统……” 朱元璋略为诧异: “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心里,把怀良亲王当做倭国的正统,不认可其他人。 第398章 东征,可咱还想西征啊 陆知白说:“意思是,他们现在南北对立,正在内战,没有正统,到处都乱糟糟的,可以说是藩镇割据。” 朱元璋眯起了眼。 陆知白徐徐说: “我看,他们应该奉我大明为正统,这样就不用再打了。” 朱元璋稍稍点头,并没有异议,只是问: “发兵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打下来,二是打了要如何治。你可有方略?” 陆知白说: “小人畏威而不怀德,应当先展示武力,狠狠地揍他们。 而后扶持一个小势力,使他逐渐掌控全国,谁不服,就帮他们服。” 朱元璋想了一想,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抵还是要设宣慰司。 只怕远隔重洋,难以教化……这事儿,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也非一日之功啊。” 他微眯起眼。 陆知白却说: “倭国没什么自己的历史与文化,目前也没有太强的民族认同心。 他们的人民过得相当困苦。若是有一口饱饭吃,才不会管到底是谁在统治他们呢。” 朱元璋叹道:“但愿吧……” 他顿了一顿,神色凝重许多,说: “咱虽然想东征,却也想尽快拿下云南。 若是两头出兵,只怕国库会有些空虚。 你向来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陆知白默然片刻,倒是意外,老朱竟要玩这么大。 主要还是倭国那封国书,实在是令人火冒八丈。 陆知白先表态道: “虽然天下初定,要爱惜民力,然而战机稍纵即逝,该出手时就出手!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陛下不愧是身经百战,果然有魄力~” 这马屁,让朱元璋微微一笑,在同一条战线上,对话就是愉快。 他感慨:“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此话倒甚是有理。你快说说,如何能保证军费?” 陆知白笑道: “乍一听国库压力巨大,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先前因为北伐,地主士绅已是纳了不少钱粮,但他们手中还有余粮。 第一个办法,朝廷以债务的方式向他们收购粮食,来年丰收了,再还给他们。” 朱元璋微微眯眼:“这就是那什么国债……” 陆知白点头:“是的,以粮食的形式。” 朱元璋对欠债还钱这种事,仍然不是很感兴趣,徐徐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陆知白说: “第二就是趁机向所有的官田、赐田征税。 非常时期,当有非常之举,想必他们也能理解,从此慢慢形成定例。” 广泛征税这事,先前他已提了很久。 但实际的推行,却很难一步到位,只有各种试点。 现在要大举作战,正是各方应当尽忠报国的时候。 收一点税怎么了? 朱元璋点头认可,却还是有些担忧,说: “咱虽然有心动作,却不知云南和倭国好不好打? 若是久攻不下,只怕这种种法子,国库也还是不够用……” 陆知白笑道: “陛下勿须太过忧心,若是出动飞球营,我军获胜只在眨眼之间,绝不会旷日持久。 再者,东征大军的军费,可以让高丽分担一部分。毕竟倭国归附大明,也会减少倭寇在高丽的作乱,对他们也大有好处。” 朱元璋听了,点头说: “咱已这般命令了,却不知他们能供上几何。” 言下之意,对高丽不抱有太大希望。 陆知白又笑道: “父皇,大海里有许多渔获,可以用作补给。 倭国那边,有全球最大的北海道渔场。哪怕不算这个渔场,他们海岸线绵长,有许多地方都可以建设渔港, 一网下去,少说也可以捞个几千上万斤,可以大大减轻军粮的压力!” “嗯?”朱元璋听了这番话,微微睁大了眼睛,诧异道,“咱倒是头一回听说,你怎么才说这些?” 陆知白嘿嘿一笑: “这都是小事嘛,那什么,倭国人踩着了我们的金银矿,这才是大事啊!” 朱元璋再度问道: “只要到了倭岛附近,就可以在海中捕到大量鱼类,此话当真?这可是军机大事,你且仔细说来。” 老朱就是这般谨慎。 哪怕现在拆东补西,闪转腾挪,想各种办法凑军粮军费,但仍然是以稳妥作为第一要务。 朱元璋眉头微皱,越想越觉得有些诧异,问: “海有那么大,难道鱼全都聚在一起等着人去捞吗? 咱见过的大渔民,许多都是兼着水匪的勾当……” 陆知白便给他大致讲解了一下洋流。 寒暖流交汇,把海底的营养物质带上来,使浮游生物大量繁殖,为鱼类提供了养料。 所以,建设渔港的位置,是因为有很多鱼常在那里“干饭”。 陆知白又说: “海鱼跟河鱼、湖鱼不太一样,它们更容易群聚,也可以长得更大。 渔民一般不会离海太远,所以海里的鱼也没经历过太多苦难,都傻乎乎的。 海中还有鲸鲵这样的巨鱼,若是捕得一头,鱼肉就有几千斤,全身上下都是宝……” 朱元璋便缓缓点头,说: “既然如此,那确实有些道理…… 毕竟倭岛狭小又多山,哪有那么多地方种粮食?大约,也只能吃鱼了。” 陆知白点头。 朱元璋又道: “原本再等两三年,待那番薯推广开来,全国就可以收上更多的粮税。 但咱,不想再等了!他们盘踞在那里,每过一年,根系就会再坚固几分……” 他低声地说了句: “今年,咱已五十四岁啦……” 陆知白听到了,不由得微微一笑,说: “陛下正年富力强呢。不过收复故土,乃是国策。 如果以后实在没有办法,倒也可以推行粮食税,等三五年番薯推广开来再还上,也是一样。” 朱元璋点点头说: “与你交谈一番,咱大受安慰,心又定了许多。 好啦,瞧着外面还有些人,不知他们要说些什么。” 于是陆知白就告退。 离开之后,他便前往工部。 却不是为了办公,而是立刻就开始写信给秦王,告诉他倭国国书的事。 陆知白心中也颇为激动。 为了倭国,他已经筹备了许久! 斥巨资造了三条海船。 还准备了满满的物资。 不错,他要亲自出海! 拉上秦王,正是看中了他的贪婪和愚蠢。 最好能把秦王改封到倭国去,拯救西安人民…… 第399章 我要去倭国,你们一起吗 给秦王的信中,自然不能说的太直白。 陆知白只说了倭国的国书,还有陛下打算派南雄侯将来东征。 顺便提了一下对南雄侯的羡慕,希望能够和他一般,为国效力,为君分忧。 哪怕将来秦王做了蠢事,引起朱元璋恼火,搜出这些信件又如何? 他又没说什么坏事~ 等到八月上旬,徐达的大军终于班师回朝。 此番大胜,一举洗刷了洪武七年的战败之耻。 但徐达久经战场,如今已颇有些宠辱不惊。 回朝之后,他面圣第一句话就是: “徐达幸不辱命!” 朱元璋自是欣喜。 将士们休整数日。 到了八月十五,大朝会上,朱元璋便论功行赏。 此番,飞球营立下大功。 而陶成道在飞球研发、飞球营组建与训练中,皆有贡献。 再加上之前,朱元璋还是吴王时,陶成道就献上过大量火器。 种种功劳,让陶成道此番得以被封为金华伯,岁禄五百石。 这个待遇,比其他的伯爵要好一些。 朱元璋很清楚,火药等技术,未来的作用会越来越大! 哪怕只是伯爵,也让朝中许多人羡慕不已。 因为这玩意是世袭的。 除此之外,这次还分封了一些千户、百户。 其中,飞球营因为表现勇猛,三百出头的总数,就有二三十人得以封百户。 当中还有陆知白第一届的几个学生。 虽说对他们印象不深,但娃儿们能有出息,陆知白也很开心啦。 一个多月前,收到捷报之后,朱元璋就下令,继续挑选胆大、不怕高、机敏的将士,填充飞球营。 继续大量制造飞球。 飞球作坊,又直接增加两个,招募了许多纺织女工…… 八月十五。 按理来说,取得了这样的胜利,应当大宴群臣以示庆贺。 但朱元璋考虑过后,便向群臣宣告: 当下战事未平,朝廷要珍惜每一分用度,所以今年中秋节不仅没有宫宴,皇室的家宴也取消了。 大家自个儿在家看看月亮得了~ 这道旨意,让许多人心中琢磨起来,战事未平是啥意思? 难道今年,就要向倭国宣战了? 国库已经空虚成这样了? 那下一步呢? 听闻在江浙等地,除了特免额度、开荒新田之外,以后不论是谁,所有田地都要交税。 这政策,以后要在全天下推广…… 既然大家闲着,八月十五晚上,陆知白便邀请陶成道、朱桢、朱橚几人在院子里打边炉。 吃着皇家科学院养大的牛羊,听听漠北的见闻,倒也颇有意趣。 八月十六。 老朱在繁忙的政务中,忽然发了一道旨意:诏楚王桢之国! 意思就是,你已经长大了,可以滚去封地啦。 伴随这道诏书,还有丰厚的赏赐—— 赐银二万两、黄金一千六百两、钞二十万锭,其护卫官军赐钞二千二百锭。 这钱并没有立刻给付,总要让楚王收拾一段时间,准备好了再出发。 朱桢浑若无事。 第二天八月十七,陆知白在栖霞,组织人手收番薯,朱桢也跑来,乐滋滋地开挖。 还念叨着,以后不知还有无这样的机会,所以今天要多挖几个。 朱橚闻讯,赶来嘲笑: “老六,听说父皇下令,让你就藩了。” 他虽然在笑,但神情颇为复杂,眼底有些惆怅。 朱桢高兴道: “对啊,再过一个月我就动身,就不用过这种穷苦日子了~” 朱橚沉默不言,便也蹲下来在土里扒拉,却丝毫没有丰收的喜悦。 等扒完了半块地,几人在凉亭中歇息。 周王府一个仆从,神色焦急,快步而来。 他行过礼之后,低声说: “五殿下,宫里来了旨意,叫您准备一番,去开封呐……” 朱橚一听,就瞪大了眼睛: “什么?我不信,你再说一遍!” 仆人又说:“陛下诏您就藩……” 朱橚呆了片刻,仰天长叹道: “苍天啊,我以为父皇把我忘了,没想到他还记着啊!” 陆知白噗嗤笑了: “成年的儿子就那么几个,怎么能忘?” 他轻声叹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朱橚瘪着嘴,一脸委屈: “可是我不想啊。” 说着又转向朱桢,说: “就藩之后,没有诏令就不能回京,只能一辈子待在封地了,想想就很可怕呀 兄弟姐妹一年到头也见不了面,父皇母后,我舍不得你们啊!” 朱桢听了,也有些伤感起来。 一旦就藩,便是要永远的离开都城,开始人生新阶段。 于是。 两个兄弟抱在一起,鬼哭狼嚎,拍打着彼此的后背。 陆知白原本伤感,见状又笑麻了,道: “我给你俩伴奏。” 于是他唱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到此,却唱不下去了。 朱橚闹了一阵子。 朱桢也不再折腾。 其实,他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期待。 朱橚却苦闷不已,问陆知白: “要是我腿断了,是不是一年半载的,就不用去就藩了?” 陆知白哭笑不得,劝道: “好好一个人,没必要这么拼吧。万一恢复不好,落下终身残疾就麻烦了。 而且断了腿,很容易长得两条腿不一样长,到时一高一低,走路一瘸一拐……” 朱桢顿时笑出来。 朱橚考虑了一下,摆手说: “算了,想想别的办法吧。” 这次,由于不断的扦插,栖霞收获了不少番薯。 加起来大约有三万斤,有八成可以做种。 而且有些地方种得晚,还没收。 陆知白在考虑,要不要送一些去两广地区。 现在才八月,用好保温、大棚等技术,说不定还可以再种一茬试试。 他心中又感慨,要是能拿下安南,不,哪怕是云南,有些地方也可以做农业研究中心。 …… 下午,栖霞别院中。 陆知白和老五、老六,三个人坐着喝桂花茶。 陆知白徐徐道: “五哥,你不想去就藩,倒也有办法拖一拖,只是,或许会受到惩罚。” 朱橚叹道: “不想去,本来就违背父皇的旨意,左右都要受惩罚的。” 既然他无所谓,陆知白便笑了,压低声音说: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过一阵子,我准备去倭国,你们要不要一起?” 第400章 兄弟几个一起作死,就不算作死了 朱橚和朱桢两人一听,顿时眼睛瞪得溜圆。 朱橚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疯了吗?” 朱桢啧啧啧道:“不会吧,姐夫,你还有这个胆量?是条汉子啊。” 陆知白哼了一声: “人不可貌相,老是有人说我没有军功。 在陆地上打仗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去新的领域混混~” 朱橚不理解: “他们也就嘴上说说,又能怎么的? 再说,又不一定非要上阵杀敌才叫军功,没必要吧你。” 陆知白就说:“反正我去定了,你们呢?” 朱桢摸着下巴道: “看来倭国的金矿银矿,真的很大……” 陆知白微微一笑: “不仅如此,我曾做了一个梦,此国几百年之后会强大而且很疯狂。 到时在我华夏大地肆意屠杀,生灵涂炭。我觉着,是需要尽早感化他们。” 虽说是假的,但两位王爷一听,神色仍凝重许多。 他们认真思索片刻。 朱橚说:“倭国不是一天成这个样子的,要感化,也非朝夕之功。” 陆知白浑不在意: “他们眼中只有大唐,是因为见过唐的强大和辉煌,被打怕了。 只要我们实力碾压他们,他们很快就会汪汪叫的。” 朱桢眼睛一转,说: “我费劲巴拉的把那些水雷研制出来,就是为了抗倭的。 既然以后去了封地,一般哪都不能去,确实不如在此之前,上倭国好好玩一玩。” 陆知白乐道:“对呀,好歹还出过国~” 朱橚说:“你们真是胆大。” 朱桢嘿嘿一笑,眨着眼,望着陆知白说: “此事,姐夫是主谋对吧?反正以后就算罚,又能把我怎么的?我是被迫的!” 陆知白不禁轻哼一声。 他心想,真到那个时候,咱们一个也跑不掉! 但是呢,他们几个跟着一起去,自然是最好的。 毕竟是老朱的亲儿子们,可以分散一下火力,法不责众嘛。 受罚是肯定的,但是人一多,他受到的惩罚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朱桢乐滋滋地说: “估计海战其实用不上太多水雷,但是巨弩装填燃烧弹,倒挺有意思的。 还有新式火炮,炮管那么长,我也想看看实战的威力。” 既然老六一副想去搞事的样子,陆知白就望向朱橚说: “五哥,战场险恶,需要很多郎中……” 朱橚眉头松开: “好吧,总比什么都没做过,在封地呆一辈子的好。” 陆知白嘿嘿一笑:“其实我也给二哥写信了……” 朱橚倒是无所谓会不会被罚,说: “我们商量再好没有用啊,父皇肯定不会答应的。” 陆知白道: “那就磨啊,软磨硬泡。实在不行,我们悄悄地走。” 朱橚和朱桢都大笑起来。 朱桢眉头一挑,说: “不知道为啥,虽然很害怕,但是又有点期待……” 陆知白说:“因为人的本性就是作死,试探,作死。” 朱桢说:“不是,是因为我们兄弟几个一起。” 陆知白道:“对对对,大家得互相保护,不要被父皇罚得太惨。” 朱橚笑道:“还有母后和大哥呢。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朱桢说:“一切宽容和赦免,都是我们对倭国打了胜仗的基础上,要是败了……” 陆知白说:“要是败了,也用不着父皇处罚我们了。” 几人虽然商议定了,却没有立即就上陈此事。 但朱橚与朱桢,一不小心,陆续感染个风寒,延误一下启程准备,倒也没引起什么怀疑。 陆知白倒是与朱元璋说了扩种番薯至两广的想法。 朱元璋立刻就批复,认为可行,有利于尽快将番薯推广至全国。 栖霞先拨一万斤,给两广那边。 朱元璋叫布政使、知府等人好生料理,要种在南边最炎热的区域。 等过冬时,多用草料掩护。 …… 八月下旬。 在广州平定海寇的南雄侯赵庸,传来了捷报。 广州这些海寇,其实是水匪和山贼。 他们在山中险要之处,据险立寨,攻打了好几个县城。 赵庸采取了各个击破的策略。 那轻便的虎蹲炮,可以携着行军,在深山险要之处作战。 贼子死伤甚众,官军的伤亡要小得多。 后来,海寇便与深山中的蛮夷勾结起来,想要偷袭官军的船只。 但船上也有虎蹲炮,贼军的士气又被打溃了。 之后,广东参政和千户,率领军民来援助。 贼子被打得抛弃装备物资,驾舟逃入海中。 结果,逃跑的路线又被提前预判,早布下了海胆水雷…… 就这样,广州海寇血败! 南雄侯赵庸,现在正带兵一个一个的攻城拔寨,清扫深山中的残余贼匪。 俘获的活人、船只、牛马,多不可数。 还劝返了许多县民,让他们回家种田去。 这样的战绩飞马传到南京,朱元璋看了,甚是欣慰。 特意在朝会上夸赞,种种新式火器在平定海寇中,发挥重要作用。 群臣跟着附和。 新火器最近战绩确实强,没话说。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皇帝的意思是,大明已经有了这般强大的火器可以对付海上敌人。 那么东征倭国,又有何惧? 只是不知何时发兵罢了。 前段时间,倒也有人提议,元军两次作战失败,都是在七八月份发兵的。 这段时间恐怕对倭国有利,不要在这时段轻举妄动。 现在,已经快九月了。 自从徐达大军班师回来,礼部和鸿胪寺的人,天天忙着跟残元派来的使者扯皮。 残元来议和,但不想往后退得太狠。 大明却不满意。 于是双方有得商议了。 这几个月,也有一些藩属小国,比如暹罗、安南安南、三佛齐等,稳定的前来朝贡。 前阵子,高丽使者也到了,仍然是没有凑齐三年一贡的物资。 但这一次,他们态度却非常卑微。 完全答应了大明在高丽建设军港的要求。 也答应一致抗倭,供应粮草。 甚至,在大明使者出发回大明的时候,军港就已经开始建设了。 高丽很配合,这让朱元璋安心了些,东征的计划,又推进了一步。 第401章 发兵云南,李文忠劝不要征倭 就在高丽的使者抵达大明不久。 山东那边发来奏报,说高丽遭到倭寇侵袭。 高丽沿海一些地方,遭了烧杀抢掠。 这类消息,每年都有几次,朱元璋已是见怪不怪。 倭寇平等的祸害着每一个邻居。 不过这次,朱元璋叫人,把这消息告知高丽使者。 使者团的几人得知之后,对大明的态度越发恭敬起来。 他们痛斥倭寇的可恶,并表示,只要大明愿意清除倭寇,高丽绝对鼎力支持。 只是…… 高丽国内灾害频繁,希望不要增加太多赋税压力。 对此,负责外交的官员也早有预料。 告诉他们可以捕鱼充作军粮。 这下,高丽使者无话可说了。 …… 八月下旬。 朱元璋收到了秦王朱樉的紧急上书。 秦王先痛斥倭国之可恶,没几句话,就暴露了意图: “儿臣已经一把年纪了,却一直待在封地,修筑城防,还没有建立什么功业。 若有需要征战的时候,儿臣愿意带兵出征,一定会痛击那些不臣之国,为父皇分忧!” 朱元璋看了这奏疏,倒是略感欣慰。 好歹,这孩子是知道忠君爱国的。 但秦王远在西安,是如何知晓倭国国书的消息? 朱元璋略略一想,就知道是陆知白通风报信。 这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说就说呗。 朱元璋亲自批复了秦王的书信,将他夸了一通。 然后,婉拒了。 并劝慰道: “平日若无事,多读些书,体谅百姓生活的艰辛,不要老是想着打仗。” 结果没两天,朱元璋又收到一封秦王的奏疏。 内容跟上次大同小异,只是更加直白些。 “父皇,儿臣越想越气,倭国区区弹丸之地,竟敢如此放肆! 儿臣恨不得立刻就带兵,去讨伐他们。请父皇恩准!” 朱元璋眉头一皱。 他上一封回复才发出去,所以就没有再次回复。 把这奏疏扔到一旁,朱元璋心想,等秦王收到回复就好。 结果。 接下来的几天。 几乎是每一天,都能收到一封西安的来信! 一封接着一封,雪片似飞来。 到得最后,甚至是一天两封。 换着法儿的想要申请出战。 朱元璋眉头紧皱,龇牙咧嘴,实在受不了了。 他再次亲笔写了一封批复,怒骂道: “你这个蠢货!第一封咱就已收到了,写这么多作甚? 沿途的驿站是为你一个人开的,不用送别的文件了?单单为你这废话连篇的奏疏,不知白白耗费了多少驿站钱粮! 这是多少民脂民膏?憨货,气死咱了,要是现在在咱面前,非鞋底子抽死你不可! 罚你两个月的俸禄,充作驿站之用。” 这回复,就这么寄了出去。 但朱元璋越想越气,一时难以释怀。 于是吩咐两个宫廷侍卫: “去西安,给亲王二十大板!” 秦王爱吃的大板子,很快也启程了。 …… 九月初一。 黄道吉日! 朱元璋下发旨意—— 命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 永昌侯蓝玉为左副将军。 西平侯沐英为右副将军。 率师三十万人,南征云南! 朱元璋根据云南军事地理形势,亲自制定了进军云南的战略: “自永宁先遣骁将,别率一军,以向乌撒;大军自辰、沅,入普定,分据要害,乃进兵曲靖……云南既克,宜分兵,直趋大理……” 不停的主动请缨还是有用的。 前段时间没能和大军去北伐,蓝玉就很遗憾,同样是不断请求。 这次,终于是能率大军出征了。 蓝玉激动不已,顿时就觉得,老大心里还是有他的! 此番全部的兵力,比上次北伐还多。 这一回,征讨的地区虽是云南,实际针对的,依然是元朝的残余势力。 盘踞在云南的,是元朝的梁王,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 大明已开国十四年了,梁王仍坚守着云南,奉北方的残元为正朔。 他每年都要遣使者,去漠北觐见北元皇帝,执臣节如故。 云南险僻,一开始朱元璋不欲用兵,数次派人劝降梁王,终究是没有奏效。 事到如今,便不得不打。 明军的战斗力,已在一次次实战中证明了。 刚毅勇猛之师,哪怕出兵倭国,也丝毫不怂,更何况云南是在陆上。 这次发兵云南,明军有百分之十五的士兵,皆配备了火器。 新式火枪和火炮,不如旧式火器多,但也有数千。 投掷类的爆炸火器,则多不胜数。 朱元璋还调了一百只飞球,配二百余人。 山地中不太适合用飞球,但攻城拔寨时,便是利器。 …… …… 征南大军出发之后。 江夏侯周德兴征讨五溪蛮、四川诸洞蛮夷的捷报,也传了过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却也令人心情愉快。 朱元璋终于略略闲了些,可以好好考虑征倭事宜。 第一个问题,若是征讨倭国,主将、副将的人选。 海战毕竟不同于陆上。 元朝的失败,已有百年了,但仍然可做教训。 朱元璋每次用人,都慎之又慎。 征倭,更加慎重。 因为倭国的国书,满满的嘲讽。 不是大明输不起,即便输了,也还有力量可以再次发兵。 但对朝廷威严和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第二个问题。 大明不清楚倭国情况。 朱元璋命令来自沿海,或是研究过海外风土人情的文臣武将,上疏说明沿海、倭国有别于陆上的情况。 这段时间,也有人上奏,反对征倭,认为应该慎重。 比如李文忠。 朱元璋研究了些倭国的资料后,召陆知白觐见。 陆知白和周王朱橚一起面圣。 朱元璋奇怪道: “有你什么事儿?” 朱橚正色道: “听闻父皇近来为倭国烦心,儿臣也想听听那边的情况……” 想着这孩子马上要就藩,不常见面了,朱元璋也没多说什么,将一本奏疏递给陆知白道: “你看看罢!” 陆知白一看,是李文忠的奏本。 李文忠力劝不要出兵。 理由有三。 一是元朝两次失败,损兵折将,沦为历史笑柄。 二是怀良亲王也只能过过嘴瘾,倭国并无什么实力。 至于倭寇侵袭,可以在沿海地区,建设堡垒应对。 第402章 征倭有你们啥事?老朱笑麻了 李文忠建言,在沿海建设诸多堡垒,防范倭寇,如烽火台一般,可彼此了望。 同时,准备大量军舰,建设军港。 既可以抵御倭寇,又锻炼了大明水师,还避免了万一东征失败的耻辱。 第三个不征的理由,若真的建起了“海上长城”,那倭国不过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陆知白看过李文忠的奏疏之后,抬头,瞄了老朱一眼。 这啥意思啊? 他担心,朱元璋是不是犹豫不决起来。 这家伙,可是相当小心谨慎。 当年在皇觉寺,汤和来信拉他入红巾军,他还要在菩萨前掷圣杯。 出一次结果还不信,一连三次结果一样,这才信。 朱元璋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 陆知白也不管他,略一思量,说: “曹国公此言,虽有些道理,却犯了想当然、刻舟求剑的错误。” 朱元璋眯眼道: “此话怎么说?” 陆知白答: “一,元军大败,主要还是遇上了台风。在海上,天时是很重要的。” “二,建起海上长城,便等于被动防御,这样的水师又强在哪里呢?没有倭寇来袭,大头兵不还是一样要吃粮饷? 直接去贼寇老窝掐死他们,岂不更好?” “第三……” 他眸色凝重,说: “倭国疥癣之疾,不足为虑?它确实小,却不代表将来的危害也小。 这般轻视,在家等着倭寇上门,岂不等同于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朱橚接话道: “就是,除恶务尽!依儿臣看,倭寇和倭国首领,是两码事。 咱们打倭寇再厉害,他们首领未必晓得,就不知害怕……” 朱元璋微微颔首: “这倒也有些道理……” 陆知白道: “倭国人就像黄口小儿,总说一些胡话,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就得大人打他一顿,叫他知道厉害,他便立刻像鹌鹑了。” 朱元璋并未表态。 陆知白干脆下点猛药,说: “曹国公说倭国是疥癣之疾,这是不清楚他们的本性。 倭国很贪婪,将来他们会攻取高丽,令高丽几乎亡国……” 其实是朝鲜了。 但没必要跟老朱说那么多,反正还是那片地方。 朱元璋听了,眉头一皱,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竟还有这样的野心与胆量?” 陆知白点头,一脸信誓旦旦: “还不止呢,他们向南进攻高丽,向北收取琉球,真正目的其实是我泱泱华夏! 他们国土狭小,对我华夏之地大物博,早就心生觊觎……” 朱元璋眼睛一眯,点头说:“咱信你说的!” 以倭国人的狂妄,还真有这个可能。 朱橚半信半疑,道: “就算他们有这个野心,也没有这个实力。不过,宁可信其有。” 陆知白严肃道: “不,他们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朱元璋大手一摆,说: “咱不信!就算他们成功,最终也还是失败。 元就是异族入主中原,国祚还不到百年,江山一样是被咱汉人夺回来了。” 陆知白笑道:“全赖陛下英明神武,得国之正,莫过于我朝。” 朱元璋微微一笑。 但没有被马屁拍晕,惦记着正事,说: “咱肯定要发兵的,但应当什么时候去,才称得上天时地利?” 陆知白便放心了。 历史上,老朱暴跳如雷,但最终还真被李文忠给劝住了,没有东征日本。 现在不一样了。 既有金银矿,又知倭国狼子野心,没道理不收拾它。 朱元璋在犯嘀咕: “元朝两次都是七八月,夏天去的,那咱就冬天去?可是好像也不妥,冬天风浪也大……” 陆知白道: “夏秋多发台风,春冬台风最少。” 朱元璋说: “但冬天,海上阴湿,不利于作战。那种环境,咱们肯定没有倭国人熟……” 朱橚说: “那就春天再去?” 朱元璋眯着眼道: “战事不知会有多久,拖着拖着,不又夏天了?” 陆知白忍了忍。 没忍住,笑了。 朱元璋也没搭理他,说: “相比之下,倒宁愿过冬,好歹冬天没台风,天冷,也还能活动。 若是碰上台风,便是船只损坏,不战而败……” 陆知白连连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朱元璋摸着下巴,继续思索。 陆知白与朱橚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陆知白便拱手说: “父皇若发兵,儿臣愿跟随大军,征讨倭国!” 朱橚也忙拱手道: “儿臣愿随军征倭!” “啥?”朱元璋回过神来,掏了掏耳朵,满脸不可思议,“你俩要去征倭?!” 陆知白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点头,郑重道: “不错,还请父皇恩准。” 朱橚同样如此。 朱元璋扫视他们二人。 尤其是陆知白。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朱元璋突然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哎哟……” 陆知白一脸黑线,无语。 他很可笑吗? 朱元璋乐不可支: “那么多人请缨,咱都没觉得什么,但你们两个…… 哈哈哈,驸马,瞧瞧你那小身板,别让海风吹下海里了。” 朱橚忍着笑,随后想到自己也一样被鄙视,忙肃容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白的身板现在还成,只要抱紧桅杆,绝不会掉海里的……” 朱元璋好笑道: “你俩会干啥?征倭有你们啥事儿?” “儿臣会……”陆知白眼睛一转,朗声道,“会修船!船在海上就是命根子,一定要及时修理……” 朱橚跟着说:“儿臣会……会修人!” 朱元璋似笑非笑,徐徐说: “咱也会修人,一修一个准儿。” 陆知白、朱橚:“……” 这话里的威胁,简直要溢了出来。 与他们聊了片刻,朱元璋倒是心情颇好,大手一挥,说: “好了,莫要拿咱寻开心了。你们的忠心咱晓得了,好生做各自的事儿吧。” 陆知白:“……” 老朱以为他今天专程来讲笑话的? 他料想到第一次申请会被拒绝,但没想成为笑话啊。 气抖冷。 确实有必要更新个人形象了。 朱橚说: “父皇,我们是真心要去抗倭的!!” 第403章 倭国那么小,我想去看看 不管两人说什么,老朱埋头处理奏疏,不再搭理他们。 陆知白和朱橚感觉无趣,便只好告退。 等到出去之后,朱橚问:“怎么办?” 陆知白说:“只有多申请几次了,让他看到我们的决心。” 朱橚说:“也只有如此了。” 陆知白略感忧虑。 他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会发兵。 主要是老五和老六快要就藩了,只能尽量拖延。 但这也不是办法。 实在不行,他们可以先出发嘛。 让大军在后面追~ 太作死了! 想想就很刺激。 要是身边多几个皇子陪同,陆知白丝毫不怕。 …… 晚上。 朱元璋去马皇后宫中吃饭。 为了逗马皇后和朱雄英开心,便说起此事。 马皇后一听,吓了一跳: “倭国离我们得有好几千里了,又是海外。 他们怎么想的,要跑去那样的地方?” 朱雄英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不明白,问: “三姑父和五叔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朱标眉头微皱,不理解: “此举未免有些疯狂,不像他们平日的作风。”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大概是为了金银矿。” 马皇后皱眉说: “即便有再大的金山银山,也用不着他们亲自出去。 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 朱元璋摆手笑道: “没事,咱估计啊,他们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 等过几天想清楚环境之险恶,就不会提了。” …… 第二天。 陆知白到武英殿面见朱元璋,满脸微笑,先请了安。 朱元璋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咱这两天还在收秦王的奏疏! 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天能发好几封请战奏疏,恨不得踏波而行,直接冲去倭国。 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不然他远在西安,如何得知京中消息?” 陆知白连忙垮起脸: “冤枉啊!我与二哥有书信往来,但他在京中还有其他亲朋好友呢。 再说了,二哥一片拳拳爱国之心,实为我辈楷模。以皇子之尊,还愿渡海远征,这是历代未有之英勇啊!” 朱元璋瞪他一眼: “咱觉着你是在说他蠢!” 老朱随手拿起秦王的奏疏,指着陆知白,哼道: “咱知道你们都是冲着金山银山去的,那你们去把它背回来吧! 依照咱的计划,先把倭国打服,然后再开采,才没有后顾之忧。” 陆知白说:“应该先开采一部分,当做赏钱激励将士,提升士气。 然后以矿区为据点,占领地盘,蚕食周围势力……” 朱元璋眼睛一眯,说: “这虽也是可行之策,但欠了些稳妥。 到时能挖出多少矿?要是找不着矿山怎么办?敌人会放任你挖矿吗?” 陆知白笑道: “还真巧了,有一个银山就在西部沿海,登陆不久就能找到。” 朱元璋顿时默然,似乎意想不到。 陆知白小声说: “儿臣若是不去,恐怕大军根本不知矿区在哪里……” 朱元璋眉头一皱: “你知道在哪?就算你生而知之,也不可能知晓矿山是哪座山头!” “这倒也是……”陆知白老实地点头,他也没那么离谱。 主要是,上辈子去石见银山遗迹旅游过。 但也仅此而已了。 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方位。 到时候还得去山里找。 陆知白说:“但我比大军知道得多,可以指路。 不然他们想要找到矿产地,等同于盲人摸象,不知要摸到什么时候去。” 比起昨日的轻松,今天,朱元璋严肃许多,语重心长地说: “海上风险太大,一不小心便可能葬身鱼腹,更何况还有海战,刀剑无眼。 一旦出海,补给也会受到限制。若赶上冬天,海上行船难辨方向…… 总之,此去有千难万险,你给咱好好待在京城里,哪儿都不要去!” 陆知白眨眨眼,点头。 如他所料,老朱对他看得很紧,不希望他到处浪。 朱元璋扬起眉头: “你好像不服气?” 陆知白满脸一言难尽的说: “儿臣当然服气了,您说的都对……但是,倭国那么小,我想去看看。” “一群蛮夷罢了,没什么好看的~”朱元璋微微哼了一声,嫌弃道,“你要是出了海,撑不到三天,就得闹着返航。” 他知道这家伙打小也是娇生惯养,懒成狗了。 什么东征,根本就是说说算了。 信个球。 陆知白无奈,只好点头,不再多说此事。 朱元璋瞥他一眼,说: “你过来说说,那沿海的银矿,具体在何处。” 陆知白便过去。 桌上摊着一张倭国舆图。 虽有许多地方空白,但勉强算详细了,标注了些大的城市。 只是,毕竟太远了,具体势力分布,或许和实际有出入。 朱元璋递过来一支铅笔。 陆知白回想了下,便把石见地区圈了起来。 朱元璋眼睛微眯,有一丝狐疑的先观察他。 陆知白说: “大概就在这里了~” 朱元璋嗯了声,说: “这也够找的了……倒确实离这边海近。” 陆知白放下笔,心道真是老奸巨猾。 知道了位置,就更不需要他去了。 这些日子,朱元璋成天看着舆图,在琢磨战略部署。 每回军事行动,都是如此。 他先给出大的行动纲要,然后将领据此行动。 这倭国舆图上,已经做了些标记。 陆知白便好奇的又仔细看了几眼。 他看到高丽、倭国之间的对马岛,用朱笔做了标记,不禁露出笑容。 朱元璋道: “笑什么?” 陆知白说: “对马岛到石见地区,倒也还算顺畅。” 元军两次征倭,也是以对马岛做据点的。不然路途太远了。 朱元璋微微板起脸,叹道: “倭国到底是异国他乡,具体山川、势力布局,咱都不是很清楚。 登岛之后,也不知该攻克哪些城池,总不能直奔京都去……” 陆知白满脸的无所谓: “都差不多,看到敌人就打,横推就行了,管它是哪呢~” 朱元璋颇有些无语,思量片刻,道: “既然石见地区离海不远,就如你先前所言,先占领这片地区,再做打算。” 静默片刻。 陆知白试探的问: “陛下,现在东征的人选定了吗?” 第404章 《讨倭国檄文》,可能的阵容 “嗯,告诉你也无妨,”朱元璋眉梢微动,“定了一部分,你不要在外乱说。” 陆知白连连点头。 他才不会给老朱送把柄。 朱元璋说: “擅长海战的将领,没那么多。 南雄侯赵庸算一个,他上个月在广州练了手。 延安侯唐胜宗也可以,他一直在福浙等地,主管备倭事宜……” 朱元璋没有说更多。 陆知白说:“鄱阳湖大战那么精彩,现在应还有一些水军将领可用。” 朱元璋感慨不已: “那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也有不少水师将领陨落……” 陆知白静默片刻,提醒: “陛下,未来世界各国将会争夺海上的利益,大明一定要重视水师的发展。” 朱元璋点头说:“咱知道了。” 想了想,他又眯眼问道: “咱大明的水师,在这个世上也不算差吧?” 陆知白忙说: “不差,已是世界前列了。但往后,这点船只和人手,恐怕忙不过来……” 朱元璋摸着胡子,乐道: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先把今年的事儿办了。” …… 陆知白回到家中。 这些天,他一直在推测征倭的可能阵容。 大明有擅长水战的将领,比如廖永忠,巢湖诸将里的俞通海。 但他们都已经死了。 现在能用的,排得上号的,除了赵庸和唐胜宗之外,陆知白估摸,俞通海的弟弟俞通源可能也会出战。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将领,未来因为海上漕运出色被封侯,张赫、朱寿。 但也不能全是水师,还得有陆军。 骑兵远渡重洋之后,不知还能否保持战斗力。 此外就是飞球营。 若是出动,绝对会增添一些胜算。 飞球现在数量充足,就是飞球员有些不足。 老朱只派了一半到云南那边,剩余的二百来人,大概就是留着征倭的。 “唉……” 陆知白叹了口气。 自己瞎琢磨也没用,老朱说了算。 晚上睡觉。 被窝里。 朱长乐问道: “夫君,你最近几天,似乎有什么心事……” 陆知白想了一想,压低声音,告诉她: “不错……我准备过段时间,去一趟倭国。” “……”朱长乐吃了一惊,黑眸大睁,怀疑自己的耳朵。 陆知白笑道:“不要这么震惊嘛。” 朱长乐奇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陆知白说:“去开疆辟土啊~看谁敢嘲笑我没有军功!” 朱长乐微微撅起小嘴,沉默不语。 “迟早得告诉你的,先有个心理准备……”陆知白本就在想何时开口。 他再一想:“你要是不放心,要不,咱们一块去得了~” 朱长乐稍作思索,便拒绝了: “不行,没有去异国他乡还带上家眷的,若被人说成逃亡,也无从辩驳……” 陆知白倒略感诧异,笑道:“你想得还怪周到。” 朱长乐说: “你忘了么,先前听说,胡惟庸家里搜出了和倭国来往的书信呢…… 你身份特殊,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成亲已两年多了,她也在成长。 陆知白这样的奇人异士,用脚丫子想,也知道在朱元璋心里分量极重。 带着妻儿出海,算怎么个事。 “哎呀,”朱长乐反应过来,“关键不是带不带我,问题是,你非去不可么?” 陆知白嘿嘿一笑,却又叹了口气,说: “倭国关系重大,我想亲自去一趟。” 朱长乐轻声道:“我知道了。反正也拦不住你。睡觉吧。” 一片静谧。 陆知白却有些睡不着。 他去倭国,是因为想去。 一是金银矿。 二是想尽量解决这个近在咫尺的祸害。 虽然驯化需要过程,但有个好的开头,后面会顺利一些。 这是主要目的。 三嘛…… 则是因为好奇,想要去看看。 上辈子,陆知白就是在倭国的一个博物馆里,突然遭遇贼大的地震…… 地震预警是利用纵波和横波的时间差,但地震不一定都按套路出牌。 这种级别的地震,预警也没啥用。 估计,大半个岛国,都得沉没了…… 那个时间段在倭岛上的人,倒大霉了属于是。 …… 九月中旬。 朱元璋开始征调各地水师卫所的船只。 每个卫所抽调一些,再加上造的新船,大概能有三百艘。 这都是能载几百人的大船,比千料舟还大些。 元军征倭时,把拔都鲁轻疾舟、汲水小舟等等小船也算上了。 这些小船,大明自然也会备,但算不得什么。 陆知白得知消息,暗自激动。 朱橚和朱桢已经准备快一个月了,还没去就藩。 但他们又不敢去问老朱,到底啥时候东征。 于是怂恿陆知白去。 陆知白也不去,现在转变了策略。 这些天,要低调一些,闭口不提去倭国的事。 让老朱放松警惕~ …… 九月下旬。 南雄侯赵庸班师回朝。 小规模的论功行赏。 毕竟只是平定广州海寇,原本是自家百姓。 赵庸也听说了准备征倭的事。 但朱元璋还没下令。 所以,赵庸就只当不知道,先休整几天。 朱元璋却另外下了旨意。 命巩昌侯郭兴前往浙江沿海,替换延安侯唐胜宗。 又命唐胜宗检阅水师,抽调一些精锐。 这种种动作,无疑是东征的前奏。 朱元璋一道旨意,直接坐实了意图—— 他命几个翰林,写一篇《讨倭国檄文》! 出师,讲究的就是名正言顺。 霎时,引起了朝中一些人的反对。 李文忠当先,仍是反对征倭。 他的理由还是那些。 但其他文臣,却有别的理由: “大军西征云南,尚未有结果,不宜再动兵戈。两边作战,难免顾应不及……” “今年先是北伐,再有西征,赋税沉重。若是再有东征,只怕民生益苦,若耽误粮草,便坏了大事……” 他们的反对,自然有其道理。 但朱元璋也有自己的考虑。 主要还是担心,若在春天发兵,等行军过去,又快夏天了。 到时台风多发,可能对明军很不利。 可朱元璋懒得与群臣解释。 也不会告诉他们倭国有金银矿。 理由只是一个——讨伐不臣! …… 十月初一。 檄文定稿。 朱元璋宣布了东征的将领名单。 第405章 朱元璋,你女婿不要你啦 这阵容,和陆知白先前的推测区别不是很大。 主将是延安侯唐胜宗,封征东将军,率领中路军。 副将是南雄侯赵庸,为左副将军,率领东路军; 南安侯俞通海,为右副将军,率领西路军。 他们各自还有副将,名单中就包括张赫、朱寿等人。 此外,飞球营果然又派了一百只飞球,由陶成道亲自带队。 但是,谁都没想到,还有一个右副将军——李文忠。 大朝会上,听到这份出战名单,李文忠自己也是懵的,不禁眉头紧锁。 他一直反对征倭,上过好几份奏疏。 可朱元璋置若罔闻。 不仅如此,竟然派他去征倭。 这一手太狠了。 若是等旨意落实才不想去,就成了抗旨。 所以,宣读完名单之后,李文忠就拱手道: “陛下,臣难担此重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元璋只瞥他一眼,悠悠地说: “咱自有咱的考虑,就这么定了,你要抗旨不成?” 李文忠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但下了朝,他便急着去面圣。 结果,仍是没能让朱元璋改变主意。 李文忠知道,最近两年,朱元璋对他有些不满。 先是因为胡惟庸案,他上书劝谏,不要杀那么多人。 后来因为陆知白,胡惟庸案虽结案了,但朱元璋心里还惦记着李文忠难听的谏言。 这一次,李文忠反对征倭,却还被任命,这就是朱元璋给他的答复! 也是要看他的态度。 如果李文忠真的敢抗旨不从,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严惩。 李文忠闷闷不乐,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而满朝文武,也有一些正直耿介之士。 哪怕大军名单已定,他们仍然上书反对。 但是,反对无效。 朱元璋命殿阁大学士,把反对征倭的奏疏挑出来放到一旁。 他根本就一眼不看! 十月初五这天。 南雄侯赵庸集结了一批军船,先行出发。 其余几支队伍也会陆续跟上。 因为十月初三,浙江台州等地,又遭遇倭寇侵袭。 因此,那边的卫所调人要慢了一些。 李文忠还在纠结,也有相好的文武大臣得知倭寇又来袭,劝他不要犟了。 事已至此,只能遵旨。 大明有北虏南倭两个大患,如果此番征倭能成功,确实是利国利民。 朱标甚至亲自见了他一面,向他说明朱元璋的想法。 李文忠说的建设海上城防,固然是抗倭的办法,却治标不治本。 朱标说: “你想过没有,倭国一样在发展,倭寇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但我们的防守,会不会有空虚的时候? 所以,还是要从根子上解决问题。没有倭国,就不会有倭寇。倭国并不是癣疥之疾,而是心腹大患。” 李文忠哑口无言,只好拱手道: “陛下远见卓识,殿下苦口婆心,文忠受教了……” 浙江的倭寇,抢了些东西就跑了。 于是,几天后,唐胜宗、俞通源很快就整理好队伍,也出发了。 李文忠率领一支骑兵。 原本,可以走陆路去山东再坐船。 但为了尽快习惯海上生活,他的队伍从长江口就坐船了。 又送走了一支大军,朱元璋再次腾出手来,想起了两个还赖在京中不走的儿子。 于是又派人去催。 并且为他们挑了一个黄道吉日。 十月初十。 这一天。 朱橚和朱桢带着各自的护卫队,结伴而行,滚出了南京城。 一众皇子又来相送。 一下两个弟弟要就藩,朱标也来了。 陆知白也在。 看着大家都在伤感,陆知白皱着眉头,绷起脸。 生怕忍不住笑出来。 仔细一想,确实挺伤感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今年不散,明年也得散。 朱橚差点就嚎啕大哭了,一点也不像演的。 朱桢则是咧着嘴笑,没心没肺的,满脸都是对自由的向往。 一番十八相送。 把两人送出城十几里地,大家这才回去。 陆知白在队伍最后,冲朱橚两人摆了摆手。 他们也摆摆手,带着队伍慢吞吞出发了。 陆知白也回去了。 朱元璋得到消息,稍稍松了口气。 好啦,该就藩的就藩去了。 男孩子不成群,也就翻不出什么花来。 下午,朱元璋还特意问了锦衣卫,陆知白今天在做什么。 回复说:“在家里逗孩子玩。” 朱元璋点头: “这才对嘛,这家伙,就适合过这样的生活。” …… 当天晚上,夜色漆黑。 陆知白薅了薅儿子的小狗头,对朱长乐道: “我走了~你不要担心,明年四月之前,我必定回来。” 这段时间,朱长乐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这会儿她虽然伤感,却催道: “你快走吧,莫被人发现了。” 于是,陆知白就匆匆从后门离开,乘着马车直奔栖霞。 到了栖霞,又直奔深山。 长江支流从栖霞山中经过,陆知白择了一处合适地点,建设了一个秘密船港。 在太仓等地造好的大海船,就藏在这里,方便改装船炮,储备物资。 但只能停下两艘,第三艘停在长江口的某个港口。 朱元璋或许晓得这些,但他绝对想不到,他们敢用这船偷偷跑路。 陆知白带着几个贴身护卫到了船港。 大船的甲板上,朱桢已经看到他了,便招了招手,喊道:“等你半天了!” 杨士奇也在船上,站在朱桢身后。 陆知白登上船,心还是扑通直跳,太刺激了。 他问道:“检查过没有?都准备好了吧?” 他的亲传弟子张大顺,两眼放光,激动道: “院长,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陆知白说:“好,那就开动,出发!” 一些舵手跑到甲板上忙活。 大船便缓缓地开动了。 船的两侧,旋转的叶轮激起哗哗流水。 朱桢探头看了一会,乐道: “这车船,倒是比寻常的都大。” 陆知白笑道:“寻常的是河船,我这可是海船。” 虽然一样是在船坞里造出来的,但他的船跟其他战船不太一样,加装了水车。 古代称之为“车船”,也就是轮船的雏形。 但古代车船都是小型化的,不适合在海里用。 第406章 再见了老朱,今晚我就要远航~ 张大顺用高质量钢铁和坚硬的木料,做成了大叶片,可以用作辅助动力。 缺点是需要人力或者畜力,毕竟现在还没有蒸汽机…… 过了阵子,朱桢嫌船跑的太慢了,担心被朱元璋派人抓住。 于是,就拉着朱橚和陆知白,一起去蹬船轮子。 他们两个白天就藩,跟真的一样,带了大批的护卫。 现在都在船上,还装不下,后面跟着两艘大型客船。 一群护卫见王爷亲自出力,赶紧过来帮忙,于是大海船倒真的跑快了一些。 一个多时辰后,在紧张的气氛中,水面骤然宽阔起来。 船工汇报道:“出长江了!” 兄弟三个往窗外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嘎嘎直乐。 陆知白说:“果然作死才是真的快乐~” 此刻他心脏狂跳,虽不知前途是否光明,但有一种逃出包围圈的快感! 这是肾上腺素和内肽啡带来的,不是多巴胺可比。 他甚至想高歌一曲—— 再见了老朱,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当你醒来,千万别…… “哈哈哈哈~”朱桢看着海面,咧着嘴大笑,“这就是海啊?” 朱橚看着外面黑压压的水域,水上起了一层薄薄海雾,感慨不已: “难以置信!我竟然这么大胆!明儿父皇知道了,会不会追上来揍我?” 陆知白道:“如果你是……” 他言尽于此,朱桢却懂了,嘿嘿笑道: “五哥,你要是太子,父皇就会来。” 周边,护卫中的几个指挥佥事,愁眉苦脸,如丧考妣,再度劝道: “两位殿下,趁着还没有铸成大错,快回去吧……” 朱橚当做没有听到。 朱桢说: “王康,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就是在去就藩,只是绕了一下路。 这世界是个球,往东一直走,就能走回来。所以,我肯定能到武昌的,只是要多花亿点点时间。” 朱橚笑道:“就是,父皇也没说走什么路线~” 护卫们仍是哭丧着脸,却不再说话了。 他们也没办法。 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护卫。 换句话说,王爷去哪儿,跟他们没关系。 但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得贴身保护着。 陆知白乐道: “感觉我好年轻啊,风好正扬帆,青春正当时! 要是憋在家里,一辈子不知道海是什么样。 我要是今天怂了,八十岁半夜睡醒,都要爬起来给自己两巴掌~” 兄弟两个嘻嘻哈哈,点头称是。 船在浅海行驶一段时间,停在了一处港口外。 直接发了一颗信号弹。 不多久,第三艘大海船驶了出来。 队伍齐活。 三艘海船加两艘客船,前进。 风中的海味儿越来越重了。 兄弟三个早没在外吹风了,却很亢奋,睡不着。 于是就参观陆知白准备好的物资。 这船的底舱,是物资舱。 甚至还有些房间,也都满是物资。 陆知白也是第一次亲自参观,一样好奇。 压缩饼干,脱水蔬菜,水果罐头,熏肉,成箱的稻麦…… 还有各种常用的工具。 以及一些原材料,绳、木、铁等等,主要用来补船的。 还有几张大渔网。 此外就是各种武器,刀剑弓弩,火器。 盔甲倒不多,但护卫基本是自带装甲。 参观过后,朱桢原先的激动之情渐渐消散,计算了一下,说: “看起来多,但我们人也多。我护卫带了一千二百,五哥也差不多~” 藩王的护卫,大部分是在封地上。 陆知白略一思索,乐道: “实话说,我还真没准备他们的粮草……因为,又不是我的护卫~” 言下之意,谁的护卫谁自己养。 朱桢挠挠头说: “这倒也是。先前忽略了这个问题……” 朱橚问:“那咋整?到下一个港口买点粮吧。” 陆知白说: “对,要买就赶快,在明天上午天亮之前得离港。 估计还不够,所以还得多捕一些海鱼。 但也不慌,只要到高丽 就有吃的了。” 后半夜。 到了盐城附近。 船队停下,买了些粮。 搬运花了点时间,但天还没亮,船队继续出发。 …… …… 第二天凌晨。 天还没有亮。 晚风呼啸,文武百官前来上朝,在宫门外面排队。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匆匆而来,神色凝重,眉头紧皱。 但他也一样,等候在宫门之外。 洪武朝,宫禁制度严格。 只要天没塌,夜间是绝不可能再开宫门的,只有到了时辰才会开启。 终于。 朝钟、朝鼓响了。 宫门缓缓开启。 开门之后,毛骧匆匆而入,很快把其他人都甩在身后。 也没有人出言阻拦,就连负责记录仪态的御史,都没说什么。 大家反倒大着胆子,小声的议论: “发生什么事了,让锦衣卫这般紧张?” 乾清宫。 朱元璋已经在批奏疏了。 宫人通报说毛骧求见。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皱,感觉准没好事。 毛骧进来,行了礼之后,低着头说: “臣昨夜收到消息,周王、楚王,还有广智侯,昨天夜里从栖霞乘船,顺流而下……” 朱元璋盯着毛骧,满脸不可思议:“啥???” 过了片刻,朱元璋微微冷笑出来,说: “咱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三个,好大的狗胆啊!” 毛骧把头垂得更低了。 朱元璋撂下手中的笔,气极反笑,说: “怪不得,先前有段时间静悄悄的,一个比一个乖巧……” 自己骂骂咧咧一阵子,朱元璋又问: “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毛骧说:“估计早已入海了。” 朱元璋说:“咱晓得了。” 毛骧告退。 朱元璋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眉头紧拧。 乍一听有些不信,一细想,越想越气。 陆知白一定是主谋! 毕竟他最先知道倭国有金银矿。 朱元璋难以相信,这家伙看似文弱,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敢抗旨! 还敢拐带两个王爷! 但他出海,究竟是为了做什么?这谁知道? 自从确定陆知白是奇人异士,朱元璋就不希望他离开京城一步。 现在可好,他竟然跑啦! 第407章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疑心生暗鬼。 一旦开始有所怀疑,就很难忍住。 朱元璋就在怀疑,陆知白是不是跑路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陆知白有家有口的,还有产业,没有理由跑到那穷乡僻壤。 但是万一呢? 天知道那熊孩子到底怎么想的。 朱元璋越想越气,立刻就下了一道诏令。 命令南京以北、山东东营以南,沿海各地的水师卫所派出海船,注意拦截。 虽然之前一不小心被他们溜了,但旅途漫长,他们是坐船又不是会飞,可以再抓回来。 这道命令八百里加急,火速朝山东那边分发而去。 快马飞驰,说不定比他们三个还先到山东呢。 但老朱的怒火却很难平息。 又吩咐宦官去传令,让安庆公主下朝之后前来觐见。 朝会倒是一切如常。 一众大臣还是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蒙蒙亮,朱长乐就带着还在睡熟中的陆清嵘进宫了。 朱元璋见到这娃娃,便觉得陆知白可恶,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家里。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驸马从栖霞入海,要去倭国,你可知道?” 朱长乐低头答道: “正要禀告父皇……驸马说要为国开疆辟土,于是就去了,我没能劝得动他。” 朱元璋看她一副娇柔文弱的样子,又抱着孩子,不禁叹了口气,皱着眉问: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先前咱就说过了,不准他们去。 他们居然偷偷跑去,一点没把咱的话放在心上!” 朱长乐低垂眉眼。 其实她很怕朱元璋,但这时,不得不帮陆知白辩解,平息朱元璋的怒火。 朱长乐说:“父皇,他此番确实胆大包天,犯下大错。 但他满心都是大明的安宁,想要消除倭患……” 朱元璋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这样的虚言。 朱长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条,说: “他走的匆忙,只留下一句话……” 朱元璋将纸条取来。 只看上面鬼画符一般写着两行字: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朱元璋不禁微微一眯眸子,说:“好大的口气。” 他认得出来,这字就是陆知白所写。 这家伙有时写字跟常人不同,喜欢横着从左往右写。 但不管怎么说,朱元璋心中的怀疑与隐忧,还是被打消了很多。 他昂首道:“定海平波,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紧跟着又说:“有志向是好事,但他们确实违逆了咱的命令!一码归一码,不可混为一谈。” 朱长乐也没有狡辩,只轻声说: “驸马说,不管怎样,他明年四月之前定会回来的,到时候父皇再责罚他吧。” 朱元璋嗯了一声,望着刚刚睡醒、一脸迷茫的陆清嵘说: “好了,你也不要多想,回家好好带孩子吧。” 于是朱长乐就带着孩儿告退,回家再慢慢后怕。 …… 上午。 朱标得知了早朝之前传出的旨意,不由得大为诧异,前来询问: “父皇,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朱元璋正在批奏疏,语气微沉的说: “咱也不瞒你,昨天夜里,驸马带着老五老六,坐船从栖霞出海,要跑去倭国。 一个个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朱标大感震惊,睁大双眸,诧异道: “不会吧?两个弟弟昨天不是就藩去了吗? 还有,驸马那般文弱,哪里有这样的胆量,敢闯倭国?” 朱元璋冷笑一声说: “他们确实去就藩,只是绕了个弯,又拐去了栖霞。至于驸马,咱正想跟你说……” 朱元璋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告诫朱标: “这次,咱是真的学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什么叫人心隔肚皮,虎心穿毛衣! 你说咱这么信任他,却不知道他竟然还会做出这种事,说明了解得还是不够。 先前虽然知道他兴致勃勃地在造船一系列的事,可万万没想到,他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自出海。这就叫灯下黑,料错了!” 朱元璋一时间唉声叹气。 他感觉自己又一次受骗了! 真是识人不明。 让他对人的信任再一次受挫。 朱标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委婉地劝说: “父皇所言,有些道理,小白此番的举动确实叫人做梦也想不到。 但他此举定是有他的缘由,父皇倒也不必如此失望……” 朱元璋叹道: “咱对他寄予厚望,那么疼爱他,还希望他好生辅佐你,绝不想看到他生出什么异心……” 朱标再次劝说道: “这次驸马是有些违背圣意,但他忠君爱国的心,是不会变的。” 朱元璋不语,把那张小纸条递给朱标。 朱标看了之后,点了点头,赞道: “好志向,男儿就该如此,确实人不可貌相啊。” 朱元璋却叹道: “这世间的人啊,真是复杂,一个人的真面目到底什么样,有时候可能要几十年,甚至一生才能看出来。 不过,从古到今,哪有君主从来没有走眼过呢? 总之,你往后对每个大臣,不可不信,又不可尽信。中间的道道,你自个儿琢磨吧。” 到这时候,朱元璋已经平静了许多,却也暗自忧虑—— 虽然传令让水师出海阻拦,可海上那么大,要是拦不着怎么办? 岂不是只能放任他们三个跑去倭国。 这一路,雨雪风浪,异国他乡,艰辛可想而知。 朱元璋倒还有些担心,也在设身处地想法子。 若是他们能够和大明军队会合,就会安全许多…… 可是转念又一想,这几个兔崽子违背圣意,把他气得够呛,结果还得操心他们在外会不会有三长两短? 为君为父,当得都够窝囊。 真是岂有此理! 等这几个熊孩子回来之后,一定要吊起来抽,狠狠的抽! …… …… 海上。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 “都要成仙了,为什么只能快乐七天??” “不知道,但起码现在是很快乐~” 风和日丽,是个大晴天。 兄弟三个在甲板上玩耍。 头一回出海,看什么都新奇。 第408章 滴!水师捕捉术,战船+1 天空和海洋一样蓝,白色的海鸟在空中飞翔。 大渔网撒下去,拖行一段再拉上来,里头最少也有几十斤鱼,活蹦乱跳的。 一时间倒是让朱橚觉得: “海里鱼真多啊,海边渔民是不是没那么苦?” 陆知白笑了,压低了声音道: “我这条船大,人又多,撒网看着才轻松。一般小渔民打一辈子鱼,也买不起这船啊……” 他得小声点,因为张大顺的爹也在船上。 张老爹是个老渔民,水性好,年轻时也做过水手。 张老爹只有一条小渔船,看着这些大船就两眼放光,羡慕坏了。 三人兴致勃勃地烤了几条海鱼吃,有油有盐,香喷喷。 吃完之后,便闲聊说: “父皇现在肯定已经发现我们出海了,他会怎么做?” 朱橚笑道:“父皇肯定很生气,幸好我们现在看不着他,假装不知道呗。” 陆知白边笑边叹气说: “生气是肯定的,接下来有可能会派人抓我们回去。只要我们没到倭国,就有亡羊补牢的余地。” 朱桢摸着下巴想: “会派谁呢?现在船出去显然是晚了,应该会派个水师卫所的船,提前等着。” 朱橚点头:“这确实是比较好的办法,我们在海里,现在不顺水,航行速度没那么快。” 陆知白说:“要想拦住我们,时间和范围都是有限的。 我觉得不能靠陆地太近了,免得跟他们遇上,但也不能太偏海里……” 于是三人又回到船舱里,研究起航海图来。 昨天半夜,大家就达成了一致意见。 他们兵力有限,肯定是要去找大部队,不然安全和粮草都没有保障,所以不可能直接冲着倭国去。 虽不知道高丽的军港到底建在哪里,但至少是要登陆对马岛或者济州岛补给一下。 第二次出发的大军,大概有六万人,只比他们早了三四天。 这点差距,在海上来说不算大,更何况他们的船上有轮子,舍得下力气就可以跑快些。 出海第四天下午。 朱桢就忍不住说了实话,道: “在船上还是有些无趣,只能局限在这船里。幸好这船大,不然我可要憋死了。” 朱橚失笑道:“这才几天就无聊了,以后可怎么过?” 陆知白乐道: “没事,娱乐方式我也准备了些,有话本、纸牌,还有投壶、吊球等等。再说了,船上人多热闹,怎么会无聊呢。” 朱桢说:“这倒也是。” 他拿着望远镜东看西看。 忽然,朱桢喊道:“前方有四条船,分散开的。有点蹊跷。” 陆知白和朱橚拿望远镜看了看,便也看见了前面的船。 距离渐渐近了。 朱橚说:“好像是大明的船。” 朱桢说:“现在应该没什么民间的大船在海上,只能是朝廷的。这是水师的船!” 三人便都笑起来。 果然被他们料中了。 不过,三人丝毫不慌。 水师的船一共四艘,似乎也发现他们了,从四面八方缓缓包抄过来。 船队终于和其中一条船接触上了。 对面的船打出了蓝色三角形旗帜,上面写着“威海”。 朱桢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已经到山东了。” 陆知白则是说:“怪不得没有碰到其他地方的船。” 他们特意离陆地比较远。 但威海位于山东伸进海里的那个尖尖上。 威海水师对老朱的命令执行得也很彻底,深入海洋,所以终于拦到他们了。 威海卫的船,几名水军将领站在甲板上大声喊话,问道: “前面可是周王、楚王两位殿下和广智侯?” 陆知白和朱橚、朱桢也站在甲板上,齐齐变成了小聋人,手放在耳朵上,嚷道: “啊,你们说啥?听不清啊,风太大了!” 双方艰难地交流了一会。 朱桢喊道:“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上来说话吧。” 一旁的水手打出旗语。 威海卫的将领看了之后,讨论片刻,便决定上船来。 陆知白的船比他们的船还大些,放下绳梯,爬了三个将领上来。 三人打量着甲板上的三个少年。 只见皆是锦衣华服,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贵气,便确信没有拦错人。 三人刚刚开口,想要行礼。 朱桢大喊道:“按住按住!” 刷的一下子。 夹板上一群护卫冲过来,把那三个威海卫的将领,一左一右的按住了。 朱橚冲船工乐道:“快开船!” 有人收锚,有人踩水车。 大船很快又出发了,船队的其他船根本没减速,直接继续前进。 三位将领傻眼了,挣扎了一番,怒吼: “你们要做什么?!” 刹那间,他们简直怀疑起了面前这三个人的身份。 哪有这样的啊? 连将领都敢挟持? 陆知白乐得不行,道: “你们是威海的水师?是千户吗? 我们准备去征倭,正缺少你们这样的人才啊~” 送上门来的兵,不要白不要。 朱桢笑眯眯: “不要这么激动嘛,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满朝武将求也求不到呢。” 他们的船开出去一箭之地。 威海卫水师感觉到不对,议论纷纷。 “怎么办?张千户他们被带走了!” 商议了一阵子,水师没办法,只好继续跟上。 朱橚拿望远镜一瞧,更是乐得不行: “哈哈,父皇还是爱我们的,给我们送人了~” 陆知白板起脸。 但过了片刻,也绷不住笑出来。 老朱一定要气得裂开了。 威海水师尽职尽责,但没拦到人,自己还被带走了…… 张千户等三人,满脸都是无奈,不可置信的望着三个王侯。 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 “殿下、侯爷,征倭不关你们的事,还是快些回去吧,不要惹得陛下雷霆震怒……” 陆知白眼睛一转。 不会吧,老朱不会因为此事胡乱杀人吧? 杀谁? 难道要诛他的九族? 反正,此番怎么想也不关普通人的事。 陆知白愿意相信老朱现在还没有失去理智,不会乱杀。 威海水师三个将领,劝来劝去也没有用。 东征的船队还改变了方向,朝着远海,济州岛那边驶去,距离陆地越来越远。 最终。 威海水师,有三艘船返航汇报结果。 另外一艘,无奈的跟在了船队后面。 …… 第409章 秦王也去吧,都给咱滚蛋 …… 第二天下午。 朱元璋收到了从山东传回来的消息。 顿时两眼微微一黑。 他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先前好几天,都没有收到各水师卫所的消息。 山东那边,是最后的希望了。 却没想到,拦是拦到了,却被带走了…… “哼!”朱元璋又嗤笑了一声。 熊孩子们,当真胆大包天! 晚膳时分,朱标前来,与朱元璋一起用膳。 朱元璋告诉他山东的事。 朱标不由得愕然了片刻,无奈笑笑: “他们定是想着,好不容易出海做点事,哪有轻易回去的。 刚好缺兵少将,能有几个水师,比没有好……” 朱元璋脸色有点黑,不开心,长长叹了口气,说: “明知道倭国蛮夷之地,不通教化,条件艰苦,非要往那边去! 咱也是佩服他们,非要去吃苦,咱也没有办法……” 朱元璋又压低了声音,望着朱标: “但是,几个王公带头违法乱纪,若是传出去,大大的不好!” 朱标凝眉道: “此事早已命人勿得声张。就是栖霞那边,不晓得如何。” 朱元璋说: “咱已派人去打听过了,一切如常,没有人议论。 驸马的一群学生,现在已经上道了,把栖霞治理得井井有条。” 朱标微微颔首。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说: “咱会传令过去,封周王为征倭军医医正,驸马为征倭营造使,主管舟楫、营造事宜。 楚王为游击将军,秦王为参将,二人皆归李文忠节制。” 朱标不由得愕然: “这又关二弟什么事?” 朱元璋微微冷笑: “这个蠢货,一天好几封请缨的奏疏,堆了这么高! 现在几个兄弟出海了,他又如此积极,咱也不好独独冷落他,都给咱滚蛋!” 他又语气冷沉的说: “等他们回来了,统统挨罚,一个也跑不掉!” 朱标只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多劝。 现在还早呢,多说无益。 此番征倭,结果究竟如何,难以预料。 等几个弟弟回来,或许时间长了,父皇没那么生气呢? 朱标笑道: “不管如何,此事暂且尘埃落定,父皇也不必成天挂念了。 待二弟渡海会师,他们几人也会安下心来,此番说不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朱元璋挑眉: “咱是没有办法!征倭自有将士,不指望几个兔崽子,他们能平安回来就是万幸了……” 既已决定,随后很快就写了正式的旨意,飞马送去西安。 同时,又有一道旨意送去山东。 秦王可以直接带兵去山东,从那边的水师中挑三千将士和充足的海船。 顺便,把任命陆知白他们的文书带过去。 …… 秦王朱樉收到消息,顿时喜出望外。 他坚持了一个月。 哪怕被揍了一顿,仍然坚持不懈的上疏。 朱樉喜道:“果然啊,苦心人,天不负!” 但是仔细一看圣旨,朱樉有些不懂。 为啥任命几个兄弟的旨意,会让他送去? 朱樉皱起眉头一想,就明白了。 这几个家伙,早已在海上了! 而且出海的时候,没得到任命。 就是说,是偷偷跑出去的。 秦王顿时龇牙咧嘴,感觉自己大大落后了。 幸好,这段时间,盼着去征倭,他对练兵、筹备之事,格外积极。 护卫队、粮草等,早已是准备好了。 只待一声令下,就出发。 秦王早考虑到了异国他乡的吃饭问题,便带了四个厨子,让自己不要那么苦。 就是没办法带他的爱妃邓氏一起。 没事,倭国有的是女人。 “爱妃,你在家好好的,我去征倭了!” 朱樉雄赳赳气昂昂,收到圣旨之后,一个多时辰,就带着五千余护卫出发了。 …… …… 北平。 朱棣的暗探飞马传回消息,告知南边的最新动向。 “什么?父皇还派了二哥过去?” 朱棣大为吃惊。 原本,他还在看乐子,想知道陆知白他们三个回来之后,能被罚成什么样~ 没想到,最终,还是父皇做了些许让步,让他们在外头体面些。 “但回去之后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吧?”朱棣摸着下巴想。 接着又皱起眉来: “他们几个真是胆大!海中不比陆上,还要艰苦数倍……” 最初,得知几人偷偷出海,朱棣震惊坏了。 甚至发现,怎么不起眼的兄弟,比他胆子还大?? 真是令他自惭形秽。 朱棣登上城墙,遥望北方,微微龇牙。 他对倭国,不太感兴趣。 但对大漠,却格外关注。 “我军此番出征,再加上高丽的军队,大概有十一万人。 只要不和元世祖一样倒霉遇上大风,战绩怎么也不会太难看的……” 朱棣觉着,北虏南倭,那群家伙不会真能解决南倭吧? 那就剩北虏了。 现在的重点,是辽东地区,还没打过,而且是军事重地。 可朝中还有那么多武将。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啊? 但是。 尽管心中火热,恨不得立刻就冲去辽东,活捉纳哈出。 朱棣却也冷静,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现实就是,今年发动了数次大战,全国赋税也几乎到了极限,未来一两年都不会再打大仗了。 朱棣想想就有点郁闷,只好更加勤奋的习武、练兵。 他相信,只是时机未到,他迟早能领兵作战的。 再等一年半载,不行就学学二哥,多多多申请几次。 …… 自从陆知白出海,转眼就过了快十天。 最初两三天,陆清嵘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某天睡醒之后,他忽然觉得家里好像少了什么。 于是。 一岁多的娃娃抱着一个奶瓶,摇摇晃晃的在家里到处寻找。 一间一间的找。 有时会颤巍巍蹲下来,看看床底、桌子底。 有时打开大柜子瞧瞧。 只是,家里房间、院落实在太多,好像没有尽头。 终于有一天,陆清嵘发现,一个房间里,有画像。 陆清嵘指着一幅画,询问的望向朱长乐。 朱长乐心中微酸,告诉他: “这是爹爹,爹爹去倭国啦,明年就回来了。” 陆清嵘眨巴着大眼睛,懵懵懂懂,捧着奶瓶继续喝奶。 第410章 济州岛,大军会师,你们为何在这? 陆清嵘不喜欢哭闹,但也不爱说话。 每天最爱的,就是抱着奶瓶喝奶,和熊猫“滚滚”玩耍。 朱长乐等人一直想教他说话,他都不怎么搭理。 偶尔才会“哦”“嗯”一下。 朱长乐陪着儿子和熊猫玩,心中不禁想到: “熊猫好,人坏~大坏蛋,什么时候能回来……” …… …… 转眼半个月过去。 陆知白的船队,终于看到前方还有船。 那是长长的船队,数量足有上百艘。 大家用望远镜看了又看,欣喜不已: “终于追上了!” 明军的大部队就在前面,整个船队都士气高涨。 即便如此,又过了四五天,前面的船队速度渐慢,才勉强追上。 再用望远镜一看,前方百余里外,有一个大岛。 陆知白有点悟了: “应该是到济州岛了吧?” 朱橚和朱桢都是翘首以盼: “前面这个岛,好像是高丽的吧?” “我的妈呀,什么时候能上岸?” 前面唐胜宗带领的船队,也早已留意到他们。 这些天,船队数了又数,也没发现有掉队的船只,实在不知道后面的家伙是从哪里来的。 但这么大的船,样式也明显是战船,肯定是朝廷的。 唐胜宗的船队停进了济州岛的海港。 一下子就把小港湾占的满满当当。 陆知白的几艘船也跟上,却只能在外围。 没有办法登陆,大家很失望。 却有一艘小船快速划来。 唐胜宗派人来问,他们是何来历。 不久,唐胜宗便收到了禀报,顿时睁大双目: “周王,楚王和广智侯?”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匪夷所思! 他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把消息告诉了李文忠、俞通源。 两人也都是一阵错愕,随后赶紧过去见礼。 李文忠皱着眉头。 原本他不支持征倭,但这些天,已经领兵出发,他只能尽一个将军的职责。 可是,两王一侯为何会出现在此? 不管怎么算,他们都不可能在出征的名单中。 见面寒暄了几句,李文忠就不客气的问道: “两位殿下为何在此?陛下可有任命?” 这个问题,唐胜宗和俞通源也想知道。 他们是来打仗的,王子皇孙来凑什么热闹? 朱桢往窗外看去,道: “我们的船什么时候可以进港?” 朱橚关切道: “观曹国公面色,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陆知白在一旁微微含笑。 李文忠扫了他们三个一眼,目光落在陆知白脸上,问: “不要东拉西扯,你们难道是偷偷跑来的?!” 三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笑容满面。 朱橚笑道: “不要多想。我给你开一副安神助眠的方子哦,表哥!” 朱桢乐道:“表哥!我们千难万险才到这里,倭国已近在咫尺了。” 陆知白笑道:“是啊,表哥。” 三个家伙一口一个表哥,叽叽喳喳。 唐胜宗与俞通源满脸无奈,不再说话。 当王公开始攀关系,暂时没他们啥事。 李文忠又好气又好笑,说: “既然如此,你们确实是偷跑来的。” 陆知白理直气壮: “我们是光明正大过来的,我身为工部侍郎,被派来节制倭国金银铜铁矿的开采、冶炼事宜!” 朱桢忙道:“我来辅助姐夫。” 朱橚挑眉说:“我带领郎中,保障大伙康健。” 三人说的有鼻子有眼。 李文忠眉头一皱,说: “我们出发后,陛下又下了旨意?拿出圣旨和任命诏书来看看!” 这下子,三人没法信口开河了。 于是开始扯皮。 陆知白说: “我不管,倭国踩着了我的金银矿,我是来宣誓主权的。” 李文忠、唐胜宗、俞通源皆有些诧异之色。 俞通源问道:“金银矿?” 李文忠神色也有些凝重。 唐胜宗诧异道: “至于如此吗?难道倭国的矿,格外大?” 朱橚笑道:“对啊,可以采几百年呢~” 李文忠沉默不语,心中震动。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朱元璋执意要征倭。 再想想那什么讨倭国檄文…… 李文忠苦笑了一声。 这次,是他太天真了! 伐不臣是真的,清除倭患是真的。 金银矿也是真的。 陆知白微微一笑:“所以,各位明白了吧。” 反正来都来了,他们绝不可能无功而返。 再说了,老朱那一关都能过,搞不定你们? 话又说回来,李文忠确实爱较真。 虽然他也上书谏言,希望老朱不要乱杀无辜,却也很维护皇权与规则。 朱桢叹道: “好啦,表哥,你们下去吧,我们不登岛了。我们上前面对马岛去!” 唐胜宗、俞通源对视一眼,都感觉很是头疼。 唐胜宗打圆场道: “好了,大家都长途奔波到此,先在此好生歇息,明日再议。” 陆知白三人仍没有下船。 天蒙蒙亮,又有一支船队从北边高丽来。 是赵庸带领的队伍,最先出发。 双方派了小船,交流消息。 赵庸也被请上了陆知白的大船。 赵庸将大致情况告诉他们。 他率领了三万人,高丽出兵八九千人,也算是参与了这次军事行动。 他已经到高丽的军港去过了,补给了一些粮草。 高丽的粮税还在继续征收。 大明也同样如此。 过段时间,会通过海上漕运,运送军粮至济州岛。 说完了这些,赵庸才看向陆知白三人,神色也有些无奈。 静默了一阵子。 几位将领的目光,都转向了主将唐胜宗。 李文忠就不想跟这几个家伙说话,他一开口,他们就表哥表哥的叫,嬉皮笑脸的,烦不胜烦。 唐胜宗也很头疼,昨夜,他们已经商量过了—— 劝陆知白他们现在返航,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几人都敢偷偷到这里,可见胆大包天。 连皇帝的话都不听,更别说他们的话了。 关键是他们不敢对这几个家伙怎么样。 问题也正在于此。 又要打仗,又要保护几个王侯。 陆知白的意思,搭配朱元璋定下的作战部署,几位将领能明白—— 他们攻下石见地区之后,确实需要有人去主管开矿事宜。 唐胜宗便说:“几位既然不愿返航,暂且归于后勤队伍?” 第411章 你是不是倭国派来的卧底? 既然唐胜宗都这么说了,陆知白三人连忙点头赞同。 是什么队伍都不重要,反正他们可以留下了。 而对于唐胜宗等人来说,这样也可以减小护卫压力。 不过两位王爷本来就带了护卫。 就此事达成一致意见,大家便开始谈笑甚欢。 而李文忠知道了矿产的事,仔细一想,就彻底明白了,为何朱元璋执意要征倭。 恐怕陆知白在其中起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这家伙虽然年轻,但知道的事却真不少。 众人商谈了一阵子,一致认为现在大军已经到齐,各路人马会师,也完成了补给。 那么接下来,按照陛下的战前指示,应该攻取对马岛。 于是,庞大的船队又出发了。 济州岛距离对马岛五百里,两天内就可以到达。 对马岛不太大,上面的势力也不强,所以具体用什么手段进攻也不是很重要,尽量减少消耗就行。 李文忠拿着望远镜,看到了远处的岛屿,问道: “广智侯既然立主征倭,想必做足了功课,是否知晓对马岛的具体情况?” 陆知白乐道: “晓得一些啊。兵部档案就有,陛下和我讨论过。” 众人听了,不由得以复杂的目光望着他。 什么叫宠臣啊? 这般年轻,又能和陛下讨论军事,在朝中乃是独一无二。 陆知白是在胡扯,他不能表现得对倭国什么都知道。 将来万一有人以此攻击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倭国派来的卧底? 为了避免这样的麻烦,把一切都推到老朱身上。 都是老朱告诉他的! 他们也不可能找老朱对质。 陆知白便说: “这对马岛,岛上的人也挺倒霉的。之前元军东征,就大肆屠杀。 但没办法,谁让这岛处于要害之地,一起战事,就是首当其冲。 此外,岛上的势力经过多年角逐,现在是由宗氏家族掌控。只要能打败宗氏的军队,就能占取全岛。 对了,岛上的人成分很复杂,有当地原住民,也有从高丽等地逃过来的。 其中有些人,不好好耕作生产,只想不劳而获,所以做了倭寇。” 朱桢听得津津有味,夸赞道:“姐夫,你知道得真多。” 其余几个将领,则是神色凝重,点头道: “这里确实产倭寇,打他也不冤枉。” 紧跟着,几人又讨论了一下登陆地点。 对马岛主要有上下两个大岛,和周边三个小岛。 两个大岛之间,西边有一片海湾,内部广阔,入口狭小。 所以不能进攻那里,免得被包了饺子。 除了这个海湾,沿海其他地方都可以,反正海边地势都不高。 大军就直接前进,采用最短路线,往对马岛而去。 …… 对马岛上。 南北皆有山脉。 自从被蒙古入侵过,后来在山上就修筑了了望台,方便观察海上的动静。 海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军队来了。 这一天。 负责了望的士兵却吓得瞪大双眼,以为出现了幻觉。 海面上,好多好多船! 他狠狠揉了眼睛再看,还是那么多船。 士兵吓得屁滚尿流,去和上级汇报。 …… …… (今天更新一千字,请一天假,查资料。 明天补一更。) 第412章 二话不说直接投降 军情迅速上报,到了宗氏家族的首领宗澄茂那里。 宗澄茂得知海面上出现大批战船,一开始并不相信,认为有所夸大。 于是。 宗澄茂带人亲自赶到了最近的了望台,观察海面。 所有人顿时大惊失色。 “他们没有夸大,确实是有好几百艘大船!” “这样的实力,肯定是明!” 邻国只有两个,高丽没有能力派出这么多战船。 宗澄茂的脸色已经煞白了,飞快思索着应对之策。 他的属下也都是六神无主,期待的望着他。 宗澄茂望着那缓缓靠近的船队,低声叹道: “大明……前段时间,有将军假借怀良亲王的名义,给大明发去了很不客气的国书,终究是招来了祸患啊……” 他的属下又急又气又怕: “一打仗,倒霉的就是我们!一开始蒙古打来,杀了岛上多少人,大明……” 他们不知道会怎样,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忽然之间,整个岛就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每个人神色都无比凝重。 宗澄茂皱眉说: “大明国力强盛,军队悍勇,很少有败绩。 他们不喜欢到海上来,现在却来了,说明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众人静静听着。 宗澄茂叹气说: “我们绝无可能是明军的对手。还是投降吧。 唯有如此,才能保全家族和岛上的民众……” 大多数人都沉默不语,除了投降,就只有死战到底,也未必能胜利。 有人提出异议: “如果投降,他们还要杀我们,该怎么办?” 宗澄茂说: “那就反抗!既然横竖都是死,他们也别想好过!” 于是,宗氏立刻整顿全岛的武装力量,集中到西部海岸。 过了大半天。 明军的船队,终于靠近了对马岛。 …… …… 战船如林,舳舻千里。 一艘艘高大的战船上,许多明军将领,凭栏远望,神情都有些兴奋。 在海上漂荡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敌人。 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 陆知白的船上。 众人人手一副望远镜,查看对马岛的情况。 绵长的海岸线,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人,手中挥舞着白色旗帜…… 几人观察了一会,倒有些意外。 朱桢说:“他们早就看见我们了。这是什么意思?” 陆知白说:“大概是想要谈判一下……” 赵庸很谨慎,说: “倭人狡猾,或许有诈。应当谨慎为上,还是要攻他一攻。” 大家也都赞同。 于是,船继续往前开。 弓箭手、炮兵、火枪手等,已各就各位。 船队离海岸越来越近,几乎可以听到岸上的人在嚷嚷。 却不晓得在说什么。 他们更加卖力的挥舞白旗。 唐胜宗眼睛一眯: “若他们不战而降,再好不过。 先放两炮,叫他们知道厉害。” 陆知白的船,侧面对着海岸。 炮手点燃了两门船炮。 砰砰两声巨响。 两颗炮弹飞出。 飞了两里多地,才坠落下来。 把地面砸的碎石飞溅。 几个倒霉蛋发出惨叫。 岛民瞬间紧张不已,望着庞大的战船,吓得腿脚发软。 宗澄茂也没有想到,明军的装备竟然这样厉害,能隔了这么远打过来,还能造成伤亡。 幸好,两炮之后暂时没有动静。 他明白,这是一种威慑。 宗澄茂命令道:“全体趴下!不要反击!” 战船上。 朱橚诧异道: “他们好像真的要投降啊?” 陆知白指向海面的某处: “有艘小船过来了~” 船上有两个人,一个拼命划船,一个摇着白旗,在呐喊。 小船朝着打了旗帜的大船驶来。 离得近了,终于听到他们在喊: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恭迎大明的军队!” 朱桢乐了:“他们还有人会说我们的话呢~” 唐胜宗略作思索,道: “传令下去:若投降,我军不杀岛上的人。但需要他们的首领亲自来谈判。” 军令一人接一人的传下去,传到了对方派来的小船那里。 他们又回去报信。 过了小半个时辰。 又一艘船从小海港出发了。 宗澄茂带了一个翻译,亲自过来讲和。 他从绳梯爬上大船,竭力表现得镇定自若。 陆知白和朱橚、朱桢凑在一起,好奇的打量他。 朱桢双臂抱胸,笑道: “原来倭国人,和我们长得差不多嘛,就是又矮又丑了些~” 陆知白但笑不语。 接下来,就是和谈。 双方在甲板上,就完成了谈判。 宗澄茂最大的期望,就是能保全岛上的民众。 对于明军提出的要求,他全部答应了。 根据先前朱元璋的指示,唐胜宗提出,要在对马岛上择取合适地点,建设一处海港。 附近还要建设一座城池,主要是军营和仓库,当作明军的临时据点。 此外,还会征调一些岛民来做事。 宗澄茂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甘愿受死。 整个对马岛,老弱妇孺全加起来还不到三万人。 而大明来了几百艘船,大军至少超过五万人…… 而且他们带了强大的火器,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伤人,威力不是刀剑能相比的。 会谈结束。 唐胜宗说: “好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我们的船今天就要靠岸。” 宗澄茂点头答应,正要离开。 陆知白笑眯眯的说: “等一等。” 宗澄茂的神情瞬间僵硬了许多,望着他。 陆知白说: “不要想着向其他岛通风报信。那和没有投降毫无区别。” 宗澄茂赶紧表示,绝不会的。 他终于离开庞大的战船,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一众属下得知大明要在这里修筑城池,个个愁容满面。 宗澄茂叹道: “我也不希望他们待在这里不走,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有个属下安慰众人: “大明若是驻军在此,对其他国家也是一种威慑,韩寇应该不敢再来了……” 高丽的一些人,也会做海上的流寇,虽然数量不多,但对对马岛也是个威胁。 当天。 宗澄茂就划拨出了一块沿海的地,给明军做建设之用。 并且说: “我做到了答应的事,希望上国也履行承诺……” 第413章 干脆打到京都好了~ 既然对马岛投降还算真诚,明军也没有为难他们。 不会有屠杀,但必须派人来做劳工。 当天夜里,就开始打地基,建设城池。 这座城很小,可以说是个寨子,但也能做一个据点。 大军分批登陆,休整。 陆知白等人,终于再次踏上土地。 他刚站在地面上不久,感觉大地似乎在微微晃动、旋转。 在船上待太久,腿脚都有些不灵光了…… 宗澄茂很热情地准备了宴会,想要为明军将领接风洗尘。 却被婉拒了。 于是宗澄茂又叫人送来了新鲜食材,包括完整的猎物。 这几头鹿,是刚宰杀的。 一番处理,唐胜宗仍然不放心,叫几名士兵先食用。 确认安全,才敢让陆知白他们吃。 接下来几天。 宗氏提供了许多木材,这也是对马岛上的一项物产。 而陶成道得知这个岛还产硫磺,觉得是意外之喜。 于是又和宗氏要了几百斤的硫磺,以后备用。 此番东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结束,火药也得不断补给,硫磺是一种原材料。 最后。 最重要的,自然是向宗澄茂问清楚倭岛上的主要势力及分布。 还获得了一份比较详细的舆图。 宗澄茂无奈说: “其实陆地上情况很复杂,有些我也弄不清楚,我只能说说我了解的部分……” …… 三天之后。 唐胜宗等人正在商议接下来的具体行动方案。 忽然有士兵来报告说,后方又来了几十艘战船,挂的是大明水师的旗帜。 众人全都懵了,面面相觑。 朱桢诧异道:“怎么还有人来啊?” 李文忠他们也很不理解。 陆知白一样想不明白,疑惑道: “难道是来抓我们回去的?” 大家无语了片刻。 朱橚说:“不至于追这么远吧,都追到这里来了……” 唐胜宗说:“等他们靠近就知道了。” 又过了大半天,这支船队终于姗姗来迟。 唐盛宗早已传令下去,叫这船队派人来说明情况。 一艘战船大喇喇地开了过来。 秦王一身盔甲,站在甲板上。 陆知白等人拿着望远镜,早就看到他了,不由得。 朱橚与朱桢他乡遇兄弟,喜出望外,挥舞着手臂喊: “二哥!你怎么来了?” 秦王也看到他们了。 等到两船接近,他爬到陆知白的船上。 双方相见,都分外欣喜。 陆知白笑道:“没想到二哥这次也能来,本来还以为没戏了。” 秦王说:“我也不知道,我发了好几十封奏疏,还挨了顿打。 父皇本来没搭理我,但忽然有一天,又叫我过来……” 几人叙旧片刻。 其他将领闻讯,过来行礼。 原来,秦王的船队经过济州岛,听说几天前大军从那里经过,于是连忙赶了过来。 秦王看着三个家伙,笑着告诉他们: “对了,我还带来了父皇的旨意和任命的诏书…… 你们啊,居然比我还大胆!早知道我也偷偷跑来了……” 陆知白三人嘿嘿直笑,惊喜地问道: “真的假的?二哥,你不要骗我们。” 秦王哼笑道:“这还能有假,难道我万里迢迢,特意跑来骗你们?” 陆知白三人喜出望外,喜不自胜。 陆知白说:“我就知道父皇这般英明神武!” 朱桢道:“太好了,这下子我们名正言顺了。” 朱橚虽笑,却说: “名正言顺,可不代表回去了不会挨打……” 秦王大手一挥: “不怕!只要能在倭国做出一番功业,就是打我,我的腰杆也挺直!” 陆知白叹气:“大家放心吧,我是主谋,要罚也是先罚我。” 朱桢摇头:“到时候,估计我们也跑不掉。” 秦王不耐烦道: “好啦,说一些开心的事。你们现在进展如何?” 于是大家告诉他,对马岛已不战而降。 秦王哈哈大笑:“太好了!我没有来迟,还有大把建功立业的机会。” 大家聚在一起吃了晚饭。 秦王叫人把圣旨、诏书、印章拿了过来。 陆知白三人各自领命,彻底放心了,这下他们师出有名。 唐胜宗则是说: “秦王素来勇猛,在诸王中是排得上号的。 不过,此番东征事关重大,我既为主帅,一应将士,都要听我号令。” 秦王连连点头:“这个我自然晓得。” 他是李文忠的参将,论起军职,唐胜宗是上官的上官。 夜晚,大家聚在船上,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随着秦王的加入,此番东征的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一万五千人。 大家在讨论要不要分兵。 各有各的意见。 李文忠和赵庸认为,应该稳妥一些。 毕竟对倭国这边的地形和势力分布不太清楚。 陆知白等年轻人要激进得多。 认为倭国没有那么强大,而明军有装备优势,可以分兵两路,发起闪电般的袭击,同时拿下两个地区。 陆知白说: “倭国武力分散,遍地都是大名,就是地方势力,换句话说是各自割据。 虽说他们名义上都效忠于幕府,但信息不畅,兵力调度起来,没有那么快。 另外,五万人的军队也不少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快攻,拿下一地,就建设城防,先把根扎住。” 唐胜宗听了一会,微微皱眉说: “这和陛下的指示不太一样。” 秦王问道:“父皇有什么指示?” 唐胜宗说:“陛下让我们攻下石见地区。是否攻打其他地区,要看情况。 这次出征,主要目的是给倭国一个大教训,使他们知道那封国书狗屁不通。 另外,顺便清剿一些大的倭寇,解决海患。” 陆知白挑眉说: “那干脆打到京都好了~没有什么教训比这更加深刻。” 陶成道抚摸着胡须,面带微笑,点头赞同。 唐胜宗、赵庸、俞通源等人,则是有些无语。 “你们对别人家的都城,好像情有独钟?” 但转念一想,飞球营就是擅长突破陆上包围,从空中打击。 到处都是火焰和爆炸,防不胜防。 还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逃跑或者等着他掉落下来。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提出这样的计策,他们肯定认为是在胡说八道,根本不加以理会。 但是现在,明军确实掌握了飞行器,已有残元的例子在前。 第414章 分兵,登陆石见 唐胜宗思索一番,说: “若是一切顺利,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知白说: “对啊!这么远,我们来一趟多不容易,当然要打出风采,让他们彻底臣服……” 唐胜宗已经发现了这些年轻人的激进,委婉地说: “好了,先不要想那么远,继续说接下来的计划。” 陆知白指着倭国舆图道: “这是石见,这里是佐渡岛,这两个地区刚好都在西边沿海,刚好都有很多矿山。 二者海上相距最多一千四百里,也就是我们船五六天的海程。我的建议是分兵两路,快速攻取……”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 大家又提出了很多可能的问题,并商讨解决方案。 最终终究决定兵分两路。 唐胜宗、李文忠带一队,麾下包括飞球营、陆知白的船队和秦王,目标是石见。 赵庸、俞通源带领另一队,包括高丽盟军,目标是佐渡岛。 这支队伍的装备要差一些,所以人数稍多了些,带走了六万三千人。 另外五万人,攻打石见。 还剩下两千多人,驻扎在对马岛上,继续修筑城防。 宗澄茂也不至于傻到大军走了就开始搞事。 大军虽然走了,但还会回来啊。 准备妥当之后,赵庸带领的队伍率先出发,他们海上的路程要远一些。 之后,唐胜宗也带队出发,奔向石见地区。 之前还没有登上对马岛,就被看到了,所以这一次大军吸取教训。 并没有贴着倭国的海岸线前进,而是记着路程,控制船速,等差不多了再直接一个转折,准备趁着夜色抢滩登陆。 …… 几天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片陆地。 唐胜宗传令全军戒备,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虽然对他们来说,这片陆地依然是岛屿,但面积也不算小了。 陆上的人,背后有依仗,不像对马岛孤立无援,是不可能不战而降的。 唐胜宗在反复研究舆图。 不仅仅是他第一次出海作战,整个大明都是头一回。 舆图并不是很细致,所以唐胜宗派出了一些小船,去打探消息。 要选择一处开阔又坚实的滩涂,适合大军登陆。 另外,船队靠近的时候刚好天黑,唐胜宗决定黎明时发起进攻,等到天亮一定要登上陆地。 夜晚登陆,虽然更为隐蔽,但如果发生战斗,对我军同样有些不利。 另外,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当地黎明时,会涨早潮,可以利用潮水的推力加快登陆。 陆续有探子回来禀报探明的情况,唐胜宗一一做了记录。 然后选择了一个综合条件最好的登陆之地。 船队缓缓接近,船上半点光亮都没有透出。 等到黎明时,便开始摸黑行动,放出了许多冲锋小舟。 将士们陆续划着小船登陆。 一登上陆地,就立刻朝着旁边的小山丘冲去,先占领高地。 登陆到一半时,终于被当地的武装力量发现了。 附近的小镇立刻骚乱起来。 锣鼓声和喊叫混杂在一起,许多乡兵举着火把跑出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打。 于是,最先登陆的将士开始作战,弯弓齐射。 两轮之后,就放倒了大片敌军。 陆地上喊杀声震天,偏偏光线昏暗,哪怕拿着望远镜也看不清楚什么。 陆知白和朱橚、朱桢在船上,伸长脖子往外看,也看不到啥热闹,只好闲聊。 陆知白说:“虽然知道我们必赢,但还是想看看过程……” 朱桢道:“就是,他们现在才发现,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不得不说,唐胜宗这波指挥很可以。 关键是船队前行进度也恰到好处,正好卡了个视野。 另外,石见地区虽然也在沿海有一些人类聚居点,但并不太重视对海洋的防守,因为很少有敌人从海上来。 他们更在意陆上和其他势力交界的区域。 秦王抱怨道: “天都快亮了,为什么不让我带兵登陆?” 唐胜宗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断有前线军情传递回来。 明军最开始遭遇的敌人,是乡勇居多,并不怎么正式,所以势如破竹。 但这些人拖延了时间,真正经过训练的军队闻讯赶来。 可在他们过来的时候,明军已经拔下了最近的一个城寨。 不算大,却也有一些木质井楼,就是一个个小堡垒,有射击口。 这里被当作明军的临时阵地,设置了临时城防。 明军用的弓比倭人用得好一些,就分了一些兵力,在这里以逸待劳。 大部队则是继续向前,攻城拔寨,与倭人军队厮杀在一起。 敌军一开始并不知晓明军的具体人数,等到节节败退,才发现,对面的人怎么越打越多? 双方人数差距极大,还不停的增援,敌人士气大跌,丢盔弃甲的逃跑。 海面上,唐胜宗带领船队继续向东移动,选择了几十里外的另一片滩涂,赶紧在退潮之前登陆。 船上其余的将士,这次大部分也登陆了。 但每条船上留了一些人防守,要保护好这些船,不然就可能回不去。 李文忠和秦王都带兵登陆了,把秦王高兴得龇牙咧嘴,如同一匹脱肛的野马。 唐胜宗则是无奈留在主船上,他得保护那三个家伙。 虽说出征的任务里没有这一条,但是万一出了差池,他就有事了。 朱桢眼巴巴望着,滩涂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了,连喊杀声都听不到了。 他说:“父皇任命我为游击将军,为啥我不能下去?” 陆知白笑道:“咱们不就是在水里游嘛。” 唐胜宗没有心情与他们玩笑,说: “等过一两天,攻下一座大的城池,再让你们登岸。” 第415章 地雷滞销了,帮帮我们! 不久之后,有军情传回。 探子来报: “前方有一个较大的城池,附近还有几个防护很弱的小村落……” 明军这次来得突然,这城池再大,也来不及做太多准备。 唐胜宗直接命令:“大军攻城!” 虎蹲炮只有几十斤重,很便携。 这次东征带了上千门,哪怕没有全抬下船,也有好几百门可用。 再加上在对马岛上现做的一些投石机、床弩,攻城毫无压力。 更何况,敌军根本没什么准备。 一个时辰左右,这座城池就被攻破了。 接下来就是短兵相接,真正的厮杀。 即便远道而来,明军依然悍勇。 他们用的武器、铠甲是好钢打造,要比敌人的精良一些。 而且还有火枪队、骑兵营。 不管对上哪一队,都够敌人喝一壶的。 倭国现在也有骑兵,但绝大多数只能用矮小的日本马。 另外,骑兵的作战能力,也需要相应的对手才能磨炼。 总之,倭国骑兵只能对付他们自己的骑兵,实力和大明铁骑不在同一水平。 到天快黑的时候,原本近万人的敌军,已经死伤过半。 队伍彻底崩溃,狼狈逃窜,把这座城池拱手相让。 明军抓了一些俘虏,利用一个从对马岛带过来的翻译,经过一番询问,终于弄明白了许多事。 这座城池,被倭国人称为浜田(bāng)。 控制当地的势力是福屋家族。 只不过,他们依然只是小角色,石见地区头头的位置,还在西边。 唐胜宗得了军情,又对着舆图思索起来。 在异国他乡就是麻烦,情报要自己一点一点获取。 陆知白思索一番,还是说了: “呃……我们登陆点好像不太……还没有到石见的山区。不过也不远了……” 先前远远的看到陆地上有山,便在附近择取合适地点登陆。 但真的上岸之后,发现山还在前面呢。 唐胜宗却无所谓的说: “反正也不远了,没什么亏的。既然他们在周边,迟早都得打。 若是直接在山区登岸,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陆知白连连点头,又提醒道: “听说这石见地区的守护,是叫大内义弘,特别骁勇善战!我们还是要谨慎对待。” 唐胜宗微微颔首,笑道: “放心吧,咱这哥几个都是军功封的公侯,斩过的猛将多了去了。” 陆知白便也点头,笑道: “他肯定打不过我们,我还是希望,不要有太多消耗嘛。” 大内义弘的勇猛,在同时代的诸多大名里,都是排得上号的,后期敢对抗室町幕府。 好在,此人现在还年轻,尚未有太多成就。 现在的势力范围,也只有这一片的三四个地区。 唐胜宗将这些情报,传递给了在前线的诸位将领。 秦王得知这小地方竟有一个强大勇猛的武将,不由得龇牙一笑,见猎心喜: “那我倒想要见识一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但是。 唐胜宗并不打算去和大内义弘干一仗,而是命令大军继续东进。 那是石见山区的位置。 军队快速搜刮了浜田城内能用得上的武器、粮食之类,而后立刻东进。 与此同时,海上的船队,也沿着海岸线朝东边驶去。 …… …… 福屋家族的兵马败退之后,便朝其他城池逃窜。 同时派人。赶紧向石见西部的周防地区,给石见【守护】大内义弘送信。 大内义弘先前就收到大批明军登岸的消息。 也派出了探子,打探军队的具体人数,知道是有数万人。 大内义弘顿时如临大敌。 他很清楚明军的实力。 大明可是连蒙古人都能打败,从蒙古人手中夺取了江山。 所以,他已经调动了兵马。 却没有立刻就冲上去。 而是在周边一些地方设下了埋伏,希望能以逸待劳。 收到福屋家族的败报与求援,大内义弘皱起眉头。 明军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一些。 他们的火器很厉害! 这使得大内义弘越发坚定了先不要正面作战的想法。 但是他等了大半夜,都没有等到明军过来。 凌晨时,探子回来汇报说,明军朝东边去了。 大内义弘有些怀疑。 明军是真的离开了,还是希望他放松警惕,再杀回来? 如果明军真的再往东,很快就会离开他的势力范围,跑到相邻的【出云地区】去了。 那是别人家的地盘。 大内义弘思索一番,决定先按兵不动。 但是军队埋伏的地方,要往东边挪一挪。 同时,让探子出去,继续打探消息。 他又派了一队人,绕过明军所在地,去向出云地区传递情报。 如果传晚了,就把那边的军情带回来。 …… …… “嗖!” 利箭射出,树丛后面的倭人探子应声而倒。 秦王握着弓,微微一笑,一夹马腹,继续前行。 急行军了一夜,明军已有些人困马乏。 却非常警惕,防备着前面突然蹦出敌人来。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只遇到一些望风而逃的乡勇。 但一条十几丈宽的河拦在了前面。 河的对面不远,就有连绵的小山脉。 不断有消息在战船和前线之间传递。 陆知白得知前面有河,顿时想起了一些知识点,乐道: “江之川!是这一片地方最大的河流。 过了河,就差不多到石见银山的范围了。” 朱桢拿望远镜四处看,羡慕道: “姐夫,你知道得真多,就跟去过似的。” 陆知白只嘿嘿一笑,他确实来过。 虽是走马观花,竟还有一丝印象。 朱桢盯着河流看了一会,又望向山脉,跑去和唐胜宗提议道: “延安侯,我们过了河,就得进山了。到时候如果敌人前后夹击,怎么办?” 唐胜宗眉头微微一皱。 朱桢说: “这样好了,过河之前,在河岸边埋个地雷阵怎么样?” 他眉飞色舞的,满是期待。 唐胜宗沉吟道: “地雷……我早已听闻此物,但这东西,还真没用过……” 朱桢得意道: “是我发明的~对了,陶先生他们也出力甚多。” 这次出海,陆知白的船上也带了很多地雷。 但不晓得什么时候能用上。 第416章 占领高地,丝毫不慌 朱桢眼巴巴的望着唐胜宗: “地雷发明出来,却有些尴尬,不如火枪讨人喜欢…… 听说,也只有西平侯用过几次。我还没看过在实战中是什么效果呢~” 他满脸写着,地雷滞销了,帮帮我们! 刚好,有探子回来,汇报了详细的河流两岸地形情况。 他们所在的河西岸,是一片小平原,但两侧是丘陵,有一点阻碍效果。 唐胜宗便点了头: “可以试试。埋雷之后,我军以后就避开这里。” 朱桢开心坏了,连连点头。 接下来一个时辰。 一艘艘小船不停来回,将大军运送到对岸。 剩下了千余人,主要在两里宽、十里长的区域,埋下了两千颗地雷。 还有一些埋在了刁钻的位置,丘陵的树林中。 而后,一群人小心地撤退。 明军就这样渡河而过,进入了后世的“大田市”范围内。 这里多山,是石见银山的所在地。 海船上,几人拿着望远镜,饱含期待地观察。 这一片,山很多,小山连绵,根本不知道银山到底会在哪里。 但大家不仅没有丝毫焦虑,反而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他们竟然万里迢迢的,精准的跑到了这里…… 山再多又如何? 只是要花一些时间罢了。 唐胜宗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命令大军渡河之后,继续疾行。 斥候留意前方十几里外的情况,尽量避免军队遭遇突然袭击。 至于大军,暂时没有出现敌人,所以目标就是先占领距离最近的一座山峰! 也不知道是什么山,反正先占领。 诸多将领都已用望远镜观察过了,山上没有人烟,更别说兵营的痕迹。 大军登山二里多路,择了一处较为平整的缓坡,安营扎寨,必须得休息了。 船上。 陆知白和朱橚、朱桢说: “听他们说,这片区域,名义上是属于石见,也就是大内义弘的领地。 但实际上,是两三个势力的边界地带。所以各自实控范围常有变动。” 朱橚一脸无趣,望着山上道: “咱们什么时候能下去?依我看,伤兵不如抬船上来休养算了……” 朱桢则听得津津有味,问道: “那东边的势力是什么?强不强?” 陆知白往东一指,说: “那边是出云地区,守护大名是京极氏吧?”现在的岛根县(古代石见地区)地图  他回想一番,遗憾的说: “挺强的,这里有平原和湖泊,农业、渔业都不错。还出产日本刀,尚武,还可以卖钱~” 朱桢摸着下巴一想,挑眉: “那他们是有铁矿咯?” 陆知白点头,坏笑着说:“他们还有很多鱼呢~” 朱桢微微翻起白眼: “能别提鱼了吗?!” 由于不知道要在倭国待多久,所以米粮得省着吃。 哪怕是他们,也得做好规划。 出海已经一个月了,有二十天都吃了海鱼…… 还没到看着就想哕的地步,但也吃麻了。 朱桢大口叹气,舔着嘴道: “这么多山,好想下去打猎啊!” 唐胜宗休息之后,采纳了朱橚的提议,将伤兵转移到海船上,起码风雨不侵。 伤兵陆续被转移上来,朱橚终于有活儿干了,顿时神气活现,带着一群郎中,开始忙碌。 陆知白无事可做,便过去看看,能否帮忙。 朱桢一瞧,也去凑热闹,总比发呆强。 船舱里装满了伤兵,哀嚎之声不绝。 有人忙着做统计,猛然瞧见几人过来,大声道: “参见周王殿下、楚王殿下、广智侯!” 伤兵们瞬间就不嚎了,爬起来行礼。 个个不敢置信地看向门口,两眼放光,充满震惊与好奇,仿佛这一刻身上也不痛了。 锦衣华服的三人走进来,打量这里,神情没有嫌弃,反而还有些关切。 于是。 “哎哟”“哎哟”的呻\/吟声,忽然间又响成一片。 他们一个比一个大声,表情痛苦不堪,悄悄地裸露出伤口…… 朱橚看着一众伤员,朗声道: “各位辛苦了!此番东征,父皇任命我我军医医正! 我和手下军医,定会叫各位早日康复~” 一众伤员纷纷感激出声。 但一些人心里在想,还是慢点好吧,躺在船上,不用下去拼命…… 接下来,军医们开始忙碌,取箭、缝伤等等。 根据伤情的严重程度,对伤员进行分类,重点关注重伤之人。 陆知白在观察着,心生感慨。 古代虽然人吃人,在某些朝代,对士兵还是很尊重的。 军医遗弃伤病员要受处罚。未死的伤病人员被处理掉,军医甚至要判死刑。 一是和新生儿长大成人比起来,救治伤员的时间成本要小得多。 二是做给其他士兵看,以较好的福利待遇安他们的心。 这次到现在,明军共有五百余人受伤。 轻伤者没有到船上。 但有几个倒霉蛋子,受伤比较重,心情一片灰暗。 他们说: “俺不知道还成不成嘞……但有王爷侯爷来看俺,知足嘞……” “是啊,我要是死在这,能拿多少抚恤啊?” 朱橚心软,看不得这种,鼓励他们说: “你们不要丧气,好好休养,会好起来的。 对了,我们带了一种杀菌消炎的特效药,你们要好好吃~” 这药自然是大蒜素胶囊。 刚好现在天冷,若是能尽量避免感染,他们有很大的几率活下来。 若是有足够的大蒜,在船上一样可以提取大蒜素。 …… …… 过了中午。 有斥候回来禀报说: “南边二十里有大军集结,正往我们靠近!” 过了阵子,又有探子回报: “西部的军队动了,朝东边赶来!” 唐胜宗已经下了船,把海上船队交给了朱桢。因为他估摸着暂时不会有海战。 他和诸将领,聚在一起,商议军情。 西方的大内义弘,可能和东方的京极氏达成了一致,一起出动。 也可能还有其他势力的武力掺和进来。 明军已占领了一座高地,丝毫不慌,就看敌人敢不敢冲上山。 敌人若是不敢动,明军可就要动了。 天色渐晚时。 西边,突然传出了声声爆炸…… 第417章 水里不可能有火药 爆炸的声音连成一片,十来里外的海面上都能隐约听到。 船上,众人顿时涌到甲板,拿起望远镜观察。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却仍能听到连续不断的爆炸。 朱桢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他们踩中圈套了!太好了,地雷没有白埋。” 陆知白也希望地雷能多立点功。 因为他们才刚到倭国,以后还有很多硬仗要打。 …… 江之川的西岸,大内义弘的部下骤然遭遇地雷。 巨大的爆炸声,把很多士兵都吓了一大跳。 更何况,踩中地雷的倒霉蛋,和附近同伴都被炸飞了…… 一时间,硝烟弥漫,夹杂着哭嚎和惊恐大叫。 大内义弘在队伍的中间。 前方骤然出了事,他立刻大声命令道: “停下!都站住,不要再动了!” 这命令迅速往前面传去。 但在这段时间中,又有一些人不慎踩到了地雷。 一片混乱之后,整支队伍这才停了下来。 许多士兵面面相觑,满脸茫然,神情惊恐与迷茫。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遭到了攻击,可是不知敌人在哪里。 这样的未知,让他们极为恐惧。 大内义弘皱着眉头,和家臣等属下商议。 他们已经发现了, 爆炸是来自泥土中。 大内义弘愤怒地说: “明军在这里埋了火药!如果是白天,就可以看到泥土挖开的痕迹……” 可是现在天色已经黑了,想要寻找地上的痕迹,何其困难。 属下问道:“那如何才能过去?京极那边,或许已经行动了……” 大内义弘眯眼看着前方,然后命令: “把前些天其他家族的俘虏拉过来!让他们十人一组,从路的左半边走。” 很快,一个个十人小队就被送到了最前面。 他们负责趟雷,探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为了尽量减少损耗,大内义弘限制了路的宽度。 不需要太宽,够三四个人并排走过就可以了。 这些炮灰很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万念俱灰地去送死。 大军则是停在后面看着。 果然不久之后,又是“砰砰”的爆炸不断响起,很快第一队的十个人就都没了。 大内义弘一抬眉毛,让后面的人顶上去。 这样会拖慢行军的速度,但尽量减少损耗。 …… 船上。 有好一阵子听不到爆炸了,大家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 陆知白安慰道:“先不说效果大不大,起码影响了他们士气啊~” 朱桢叹道: “舍得玩命,确实可以趟出一条路的。希望他们待会渡河的时候,也能碰到惊喜~” …… 鹤降山外,东南方向。 京极高秀放缓了行军速度,不断往西边望去。 昨天,大内义弘派人来说明情况,希望京极氏能够与他合作,双方共同出兵阻击明军。 京极氏答应了,并且约好了一东一西,从两个方向进攻。 结果现在,京极高秀的兵马都看到了明军的斥候,知道明军就驻扎在前面不远。 但大内义弘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京极高秀倒是听到河那边好像传出什么响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京极高秀有点焦虑。 他在怀疑,大内义弘是不是耍了什么奸计? 骗他出兵,然后趁他跟明军打仗的时候,从后方偷袭? 另外,出云地区还有其他的势力。 比如这些年崛起的山名家族,势力范围和京极氏也有重叠。 万一山名氏也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就有意思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京极高秀也派了人给山名义幸送了信。 告诉他明军在石见地区肆虐的消息,希望山名氏能够出兵。 石见周边的势力正联合起来,大家联手,很有希望击败明军。 京极高秀还透露了自己已经和大内义弘合作的事。 不过,山名氏还没有回复。 既然现在情况不明,所以京极高秀也磨叽起来,稳健地往鹤降山赶去。 他也派出了很多探子,起码得知道明军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之后,京极高秀派了小股人马前去试探。 果然很快就被打退了。 山脚附近,明军的帐篷密密麻麻,围着鹤降山,几乎是摆了一圈。 京极高秀并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明军都在这里。 如果是的话,那必须得多家联手,才能有些胜算。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缩,心中仍存了一丝希望。 毕竟,大内义弘告诉他的情况,和浜田逃出来的一些权贵说的一样。 明军虽然看起来多,但京极高秀认为庞然大物也是有弱点的。 所以他命令己方的小股部队,不断从各个方位前去骚扰。 虽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会影响明军的情绪,同时还能拖延时间。 夜色逐渐漆黑。 终于,天空中炸开了一朵小烟花。 京极高秀见之大喜,松了一口气。 这是大内义弘的信号,表示他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大内义弘带领人马从狭窄的安全通道通过,终于来到河岸边。 却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路上不知道埋了多少火药,但凡踏到没被探过的区域,就有可能引发一场爆炸。 甚至到了河岸边,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接连发生了三次爆炸。 大内义弘双目喷火,拳头紧握,已经积累了满腔的怒火。 他怒骂道:“为什么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明军,敢不敢同我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现在到了河边,大军望着这条河,一时有些忐忑。 有人害怕地小声议论:“水里会不会也有火药?” 大内义弘思索一番,认为不可能,火药是怕水的! 再者,付出那么多代价才到这里,不可能止步于此。 于是,大内义弘命令军队渡河。 船比较重,他们带的船有限。 所以哪怕冬十一月,绝大部分士兵也是趟水过河。 结果走到半路,不知道是谁在水中踢到了东西。 于是“砰”的一声,又一次爆炸了,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又是好几个士兵被炸得东倒西歪,飞得到处都是。 大内义弘已经彻底龇牙咧嘴,怒不可遏,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冲去和明军拼命。 第418章 大战鹤降山,海上火攻,比咱父皇差远了 大内义弘带的兵力,勉强两万人,结果一路上因为火药,伤亡了近千人,可谓代价沉重。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退缩,要联合其他势力,把明军赶出去。 大军小心地渡过河,绕过几座小山,就看到了火光。 京极高秀已经和明军在交战了。 大内义弘抽出长刀,进行战前激励,挥刀高呼:“跟我冲!” 大军呐喊着冲过去。 山上的明军早已严阵以待。 整个白天,等待敌人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就地取材。 山上的碎石都被捡过来,大树被伐倒。 甚至还有士兵临时编制了一些藤盾。 现在战斗爆发,两个势力兵分两路,同时攻击,明军的应对仍然游刃有余。 京极高秀也带了大约两万人。 双方兵力一共四万,与明军差不多。 但装备有劣势。 而且位于山下,向上冲击,也不容易。 由于地形的限制,人马也很难同时进攻,必须分批进入。 即便如此,倭人的军队相当勇猛,顶着火力往上冲。 厮杀之中,京极高秀看到了大内义弘,便朝他靠近,大笑一声,告诉他: “山名义幸给我回信了!他将会从海上进攻,他认为明军的补给大部分在船上!” …… …… 海上。 夜色黑凉,海浪哗哗。 比起山中炮火连天,海上却一片宁静。 陆知白他们看到山里打起来了,也很紧张,却只能远远的看着。 一些警戒小船,停在船队附近,提防着从海上来的敌人。 无星无月,黑乎乎的海面上,很难看清东西。 直到距离近到了两三里,警戒小船才用望远镜发现,前方好像有许多黑影在靠近。 那绝对是船,可以隐约看到有人在奋力划水。 他们敲着锣,大叫道:“敌袭!敌袭!” 陆知白、朱橚、朱桢,齐齐望向声音的来处。 一众护卫更是紧张起来。 即便站得高看得远, 但他们也是看了好一会,才勉强分辨出海里有东西在移动。 朱桢说:“该来的迟早会来,兄弟们,准备拼了!” 陆知白无语道: “拼啥?敌人来搞我们,才这点小船?应该没多少人手,纯纯恶心一下子。” 朱橚说:“算他们走运,现在他们顺风!” “卧槽!”陆知白想起什么,“大船,小船,顺风……这配置,怎么这么熟悉?” 他话音刚落不久。 海面上,乘风快速而来的小船上,就亮起了火焰,在黑暗中格外刺目。 船上的人,则是跳入了海中。 其他的小船,也是纷纷亮起火光。 这些人水性极好,入水之后也在水中游动,像水鬼一样,朝明军警戒队的小船摸去。 朱桢大叫道: “敢死队,火攻!” 他赶紧指挥着: “快派小船下去拦截!用长杆,一定要拦住!” 现在是夜晚,就很讨厌,没法射击。 陆知白呼了一口气: “幸好阵型一直比较分散……往西边动起来!” 因为借鉴了元军的教训。 元军就是战船太过密集,结果遇上台风,船只相互碰撞,把自己撞碎了不少。 所以明军这几百艘战船,就比较分散,缺点是会摆成一大片。 随着朱桢的指挥。 大船投了很多小船下去。 留在战船上防守的士兵也立刻领命,乘上小船,去拦截那些火船。 距离火船比较近的大船,则是拔了锚,缓缓朝西边退让。 即便已经做了应对,但距离太近,再加上顺风,火船来得极快。 还是有一些火船撞在了战船上,火油飞溅。 陆知白命人往下面倒水,把船体打湿,多少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幸好这片范围的战船,缓缓的动了。 只是有几艘船着了火,还得派人救火,上下一起扑。 朱橚有些头皮发麻,感慨道: “怪不得父皇当年在鄱阳湖能赢啊,这一手确实不好应对……” 朱桢亦道:“谁说不是呢?幸好对面船不多,各种表现也比咱爹差远了……” 陆知白说:“关键是海上没法做栅栏啊。 现在又是夜里,不然就可以先把敌军歼灭。” 朱桢说:“不错,死了就没人点火了。” 除了一艘艘火船之外,那些水鬼和警戒队的战斗也很激烈。 只不过,他们这火攻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只有加大火力。 后面还有一些小船在赶来的路上。 看到海上突然起了火,鹤降山上望风的士兵,立即去和唐胜宗汇报: “海上着火了,发生了战斗。恐怕有敌人攻击海船!” 唐胜宗一听,立刻头皮发麻。 三个小祖宗还在海上呢。 虽说海上也有一些兵力,但主要是两位王爷自己的护卫队,人也不算太多。 尽管山中战事胶着,唐胜宗仍是吩咐: “抽调两千人,快去海上支援!” 随着这批人的回防,海上双方的实力差距立刻悬殊起来。 他们在沙滩、浅水中厮杀。 对方发现不敌,立刻就开始撤退,却被追着打。 最后,抓了几十个俘虏。 对面派来的人只有数百,却派了一百来条小船火攻。 好在没有造成大的影响。 但有几条船,船身被不同程度的烧焦了,好不容易才扑灭,天亮了还得修补。 陆知白终于是对战争的残酷、紧张,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海上着火的船只,让他想到了《权力的游戏》里,君临城遭遇攻击的场景…… 当然,刚才的海战和山中的战斗仍是没法比。 反正他是深刻明白了,他不适合吃这碗饭,还是老实的搞军火吧…… …… 鹤降山。 战斗激烈异常。 大内义弘的兵马,虽然还没到战场就有折损,但许多士兵憋了一肚子的火,反而更加勇猛。 京极氏一看友军这么猛,也受到激励,同时也是希望,能多分一些战利品。 而且对上明军的战绩好看一点,对以后名声有很大影响。 有两次,明军山上的防线差点就被冲破了。 但支应及时,再加上装备优势,仍然守住了。 大内义弘不知惧怕,多次深陷重围,激励将士浴血厮杀。 他这么秀,被秦王盯上了。 秦王骑着马,一路斩了许多人,终于到了大内义弘面前。 第419章 这人有点难抓,不过,还是让我逮着了 秦王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手持马槊,威风凛凛。 他身边是上百的亲兵护卫,众星拱月。 大内义弘也发现了他,亲兵亦是紧张起来。 双方人马,很快交战起来。 秦王和大内义弘,默契的选定了对方作为目标。 秦王一抖缰绳,马儿便朝前冲去。 马槊借势横扫,大内义弘矮身避过,提矛便刺。 秦王亦是侧身躲开。 双方你来我往,片刻之间,便过招十几回合。 而周围的亲兵亦是战到一处,心中都明白,对方主子是重要人物,因此搏杀得更加激烈。 秦王的马更高大,略有优势,但两人的战场只有方圆几丈,并不宽裕。 酣战之中,大内义弘驭马冲来,俯身挥出一把又长又窄的太刀。 力道之大,寒锋之锐,一下子将秦王的马腿砍断了一条! 战马一声嘶鸣,失去平衡,往前摔倒。 秦王亦跌落到地上。 但大内义弘刚才亦被马槊刺中腋下,一样被挑翻在地。 两人落地之后,赶紧起身,瞪视着彼此。 秦王双手持槊,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大内义弘则手持太刀,奋力招架。 秦王以槊抽、刺,虽力大,却也灵活。 即便大内义弘及时拾起长矛,却也逐渐败落在更胜一筹的力量之下。 最终。 秦王一槊将大内义弘拍翻在地。 大内义弘踉跄着要起身,却被早就按捺不住的秦王亲兵一拥而上,按住了四肢。 大内的亲兵见状,顿时狂怒,然而已处于下风,难以逆转。 “哈哈哈!”秦王哈哈大笑,得意至极,“把他绑好!” 开战之前,陆知白与他们说过了,最好能生擒大内义弘,以后或许有用。 秦王既知此人是一员猛将,便见猎心喜。 一番比试,发觉自己比大内还强,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又大笑数声,才又提着槊继续参战。 大内义弘双目大睁,震惊,失落。 他环顾四周,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两个家族的联军已经彻底劣势,很难逆转了。 败了。 或许是太急躁了。 大内义弘看了又看,也没看到京极高秀在何处。 反倒看到明军如潮水般朝山外冲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战斗彻底结束。 五万明军,对上四万倭军,鹤降山之战,以明军的胜利告终。 战后清点,对方死伤一万两千人,被俘近万人,其余的人撤逃。 明军也有四千人的伤亡。 尽管打了胜仗,唐胜宗的神情却无比凝重。 李文忠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只是地方的大名,就有一定实力了。 整个倭国,遍地都是大名…… 但在这狭窄的山地,哪怕明军有十万,此战的成就也不会更好。 唐胜宗对李文忠说: “接下来,还是要尽量减少消耗,得想其他办法了。” 李文忠说: “本就是其余手段都用尽了,才会打仗。” 单靠打,他们这一次,是绝无可能把倭国彻底打服的。 就像北伐一样,每隔几年,就得来一次,让蒙古人长长记性。 唐胜宗问亲兵: “秦王呢?他如何了?” 亲兵答曰: “殿下很好,俘虏了对方的一个头目!” 唐胜宗便和李文忠一起过去看看。 秦王坐在一块石头上。 大内义弘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怒目圆睁。 在他面前,士卒正在杀马,是被他砍断腿的那匹。 秦王骂骂咧咧: “本王的爱马!从漠北千两银子买的!现在只能杀了吃肉……” 说着又龇牙咧嘴道: “饿死我啦!快半天没吃饭了……” 唐胜宗、李文忠过来,简单行了礼。 大内义弘满脸警惕,打量着他们。 有人来看他的战利品,秦王得意极了,挑眉说: “这人有点难抓,不过,还是让我逮着了~” 说着,他想起来,吩咐亲兵: “快去船上,告诉我几个弟弟,我生擒了……这个,这个……” 他抬脚踢了踢大内义弘,问: “你叫什么名字?” 大内义弘瞪视着他,表情屈辱,却又无奈。 唐胜宗说:“大内家的家主。” 李文忠低声道: “咱们应该多找几个翻译,还有会写汉字的倭人……” 亲兵到海船上来报信。 已经是后半夜了。 陆知白被朱桢摇醒,困唧唧的听着。 朱桢羡慕不已: “二哥还挺厉害……原来二哥才是最猛的!” 朱橚也点头,一脸钦佩。 秦王亲兵盯着陆知白。 陆知白搓了搓脸,眨眼之间,变出了一副惊喜、叹服之色,狂夸一通。 “秦王和大内义弘,今年都是二十五岁,二哥实力却要更胜一筹,真不愧是龙种啊~” 亲兵微微鞠躬,笑说: “卑职会如实回禀殿下。” 陆知白两眼发亮: “能活捉大内义弘真是太好了!最好能以礼相待,招降此人……外面是什么情况?明天我们能上岸了吗?” 亲兵去回禀。 鹤降山仍未平静,明军在打扫战场,搬运尸体,回收箭矢等等。 唐胜宗已安排好了,李文忠带队,守住东、南的山口,也就是京极氏来的路。 秦王带队,守着西部的山口,是大内家族过来的路。 至于北面,就是大海。 秦王先派了人过去,自己在恰饭。 时间仓促,厨子也只能给他烤肉。 秦王含泪吃了爱马的十斤熟肉,终于饱了…… …… 第二天。 风平浪静。 昨夜大战过后,周边的家族,暂时没有再有动手的意思。 陆知白带着杨士奇、野道士真阳子、几个护卫,和朱橚、朱桢一道下了船,来到鹤降山。 终于又上岸了,几个家伙蹦蹦跶跶。 三人进入中军帐中,了解了现今的情况。 大内、京极两个家族的联军被破。 大内义弘被俘,京极高秀撤退了。 也通过翻译,和大内义弘交流过,他的态度并不很友好。 陆知白一脸理解: “毕竟刚败嘛,可能第一次被活捉,还不习惯,以后习惯就好了~” 唐胜宗淡笑,说: “大内家族若是归降,便可提供些武器、粮草的援助。不然,我们最多守住石见地区……” 他道:“不知赵庸他们在佐渡岛,怎么样了……” 第420章 招降,画饼,疯狂画饼 朱桢问: “大内现在不愿意归降?” 陆知白请缨道: “我愿意去说服他!” 唐胜宗笑了,说: “不急,大家先商议一下。” 左右暂时没有敌人,守关的任务交给副将,李文忠、秦王回来议事。 招降这种事,李文忠经验丰富。 跟着朱元璋打江山,他招降过敌军,还有元人。 其实,只要仗胜得漂亮,对方又不是那种威武不能屈的铁汉子,基本都能成功。 大家坐着开会。 秦王一见几个弟弟,顿时嘴咧到耳根,忍不住吹嘘起了昨夜的战绩。 三人很给面子,各种夸夸。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唐胜宗轻咳一声: “广智侯,你对大内义弘,似乎还算了解。” 陆知白颔首道: “略知一些。我认为要招降他,除了宣扬国威之外, 一是应当利诱,允诺一些权利,比如和大明、高丽通商。” 众人微微点头。 陆知白又说: “二则是利用好他的家世。其实他祖上,是高丽人,不是倭人。” “嗯?”大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陆知白道: “他好像是高丽一个国王的后代。对于认祖归宗,或许有些念想~” 那是朝鲜三国时代的一个国家,大概在中国北魏时期。 唐胜宗思量片刻,颔首道: “他毕竟是异族,万一暴起伤人……大家同去,其他人少说话即可。” 于是众人一起去了关押大内义弘的帐篷。 大内义弘跪坐着,面无表情,蓬头垢面,但双目明亮。 众人进来,他也没太多表情,只是用目光缓缓打量。 陆知白笑眯眯,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 “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翻译愣了一下,照实翻译了。 大内义弘微微皱眉。 陆知白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说: “我们大明,今年很忙的啊,三线同时作战,只能分出五十万大军到海上来。 要是不打其他地方,就可以投入二百万的兵力…… 没办法,倭国有将军对陛下不敬,写了一封大不敬的国书,让陛下很生气,哪怕兵力少一点,也要给你们一个教训~” 众人听了,都严肃地绷起脸,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 心里已经在笑了。 二百万大军? 那后勤、运输的人,就得至少四百万,得消耗多少粮草…… 但是大内义弘,目光扫视着他们,半信半疑,神色更加凝重了。 陆知白继续说: “才五十万人征倭,不过没关系,等到明年四月,麦子熟了,就又有税粮了,到时候再补充一下兵力……” 大内义弘只眉头微皱,静静听着,不开口,也不发疯打人,还算平静。 陆知白面带微笑,继续说: “前一阵子,我军攻克了北元的都城,烧成了一片废墟。元的大汗只好派人来讲和,答应每年上贡! 既然这样,高丽也就彻底归附我大明了,这次东征,他们也派了两万人呢……” 陆知白望着大内义弘,说: “既然周边都比较安稳,明军以后也没什么事,想要保持武艺,就只好到倭国来练习了。” 大内义弘神情更加凝重了,垂下了眼。 陆知白继续说: “只要大明想,倭国终究会跪拜下来的。 别的不说,单单是科学技术,你们就落后了太多。” “我们在玩火器了,你们还在玩刀。刀再快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有火枪哎!” 翻译如实的说了。 大内义弘骤然拧紧了眉,抬起头,神色有些愤怒。 是谁的队伍踩到了一个又一个埋在地里的火药啊? 就是他! 但,只怒了片刻,大内义弘又垂下眼。 这是事实,他无力反驳。 静默片刻。 大内义弘终于开了口,说: “你想让我投降。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陆知白微微一笑: “自然是因为这样做,能让你获得最大的好处。 第一,我们会支援你,壮大你的势力,收服周边的家族。 第二,你可以和对马岛的宗氏一般,和大明、高丽贸易,出售你们的特产,换取粮食或者其他东西。” 大内义弘凝神听着。 其他人见状,心里便乐观起来,感觉很有戏。 陆知白注视着大内义弘的双眼: “第三,在我们的帮助下,你强大的家族,可以横扫其他势力。 甚至推翻足利氏,一统南北,掌控整个倭国,做真正的国王! 征夷大将军、室町幕府又算个什么?” (╯‵□′)╯︵┻━┻ 大内义弘瞳孔微缩,一脸震惊。 这一点,实在太敢想了。 他沉默了。 虽然大内家族在周边的实力,还算强盛,但是扳倒足利幕府…… 有点像在做梦。 陆知白笑道: “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想过……但是,你们大内氏,以前叫多多良氏吧。 作为高丽国王的后代,流落到这里,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屈辱。 你的家族艰难地传承下来,到你,是第几代了? 难道,你不希望,家族在你手中崛起吗? 还是说,大内氏因为这场败仗,从此一蹶不振,被其他家族吞并,无颜见列祖列宗?” 朱桢悄声对朱橚笑道: “姐夫好像狐狸精啊……” 两人轻咳,忍住笑,努力严肃。 大内义弘只盯着陆知白,慢慢握紧双拳,龇着牙,呼吸逐渐急促,完全被说到了心坎里。 陆知白站起来,展开双臂: “来吧,加入强盛的大明!荣耀从今天开始,家族因你而崛起。 推翻足利氏,一统倭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唐胜宗、李文忠两人,皆是满脸无语。 但,华夏确实有这样的传统,陆知白倒也不能算错。 大内义弘吃下一个个又大又圆的饼,精神无比振奋,说: “你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如何确保大明能够履行承诺?” 陆知白问: “假设你是大明皇帝,你想要一个乱糟糟的,还是统一的倭国?” 大内义弘冷笑: “当然是乱的!越乱,对大明越没有威胁。” 这下轮到陆知白无语了。 他摊手道: “你说的不对。作为藩属国,当然是稳定的好。 另外,越乱,倭寇越多,大明沿海会被劫掠。我们支持你们统一!” 第421章 京观,矿产,伏魔阵 大内义弘思索了片刻,不得不点头。 这人说的有些道理。 但他还在考虑。 唐胜宗说:“周边有很多势力,我们还可以选择其他家族。” 陆知白笑了笑,他丝毫不担心。 古代中国对周边小国有强大的吸引力。 比如某个国家,常说:“中国人看不起我们,甚至不愿意殖民我们!” 其实是周边一些小国的真实想法。 就连室町幕府的大将军足利义满,因为种种原因,也派遣使者觐见永乐大帝,自称为臣,愿为藩属。 果然,大内义弘考虑了一番,便要商议具体的合作事项。 这就由唐胜宗等人具体商议。 虽然陆知白想扶持大内义弘作为代理人,但这家伙身为战俘,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大内氏需要给明军提供粮草、原材料等物资,还要支援一些兵马。 至于贸易许可,那是以后的事。 近期的任务,是去招降周边区域的大名、小名。 作为回报,明军允许大内家族认领将士的尸体。 此外,等矿山有了产出,可以赠予他们一些金属。 如果以后表现良好,还可以学习到先进的种田知识。 大内义弘是有野心的,并非无脑莽夫。 所以他能屈能伸,暂时答应了明的要求。 双方初步达成合作。 …… 鹤降山脚下,尸体堆积如山,如何处理也让明军头疼。 大内家的战俘被分出来,认领同伴的尸身。 明军的尸体早已经被收殓,挖坑掩埋。 剩下的基本都是京极家的。 几位将领简单讨论了一番。 明军把所有尸体都拉到了鹤降山东部的道路边,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为了避免蝇虫横生,外面覆盖厚厚泥土,形成了一座小土山。 这就是京观。 以尸体来筑就,是强大武力的具象,却也会让对方愤怒。 陆知白认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对待这群人就只能这样,不然井中之蛙仍会自大自狂。 上午。 入山探查的真阳子、陶成道等人匆匆返回,满是欣喜。 汇报说他们找到了一些矿产,还带回来了样品。 那山里不但有银矿,还有铜、铁、铅等。 几位将领听了,也很是欣喜。 他们此行任务就是这矿山。 只是,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想着扩大战果。 最好能尽量宣扬国威,震慑倭寇,让沿海太平一些。 陶成道欣喜不已地与陆知白说: “我发现海边的一些山洞,常年被海水侵蚀,有成群的蝙蝠,粪便常年累月,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硝石…… 海边还有些盐碱地,同样是有硝石。” 陆知白亦是大喜:“太好了!” 基础火药的材料齐活了。 虽然威力一般,但便宜啊,比没有好。 既然发现了矿产,唐胜宗立刻就组织一批战俘前去挖矿,又派了一些士兵看守。 还叫大内家派人送信给京极氏,可以拿粮食来换战俘,也可以直接投降。 中军帐外。 朱桢在把玩大内义弘的佩刀。 秦王朱樉讲述昨夜的战况。 杨士奇在一旁奋笔疾书。 他本来就喜欢到处游学,这次有机会跟随陆知白一起到倭国,担任各项记录工作。 秦王遗憾地说: “这山里还是太狭小了,不然怎么也不止杀这点人。” 陆知白听着秦王描述,思索起来。 由于他改进了炼钢术,现在明军的冷兵器整体水平要高于倭国。 出云地区盛产精良倭刀,但价格昂贵,产量有限。 不是每个士兵都能用上,只有将领武器才好一些。 明军的火器,比起倭国更是降维打击。 几十年后,足利义满打败大内义弘,居然是靠收集全国的爆竹,这样来火攻…… 唐胜宗过来,看到他们都在苦思冥想,笑问:“怎么了?” 朱桢说:“我们在讨论,以后在倭国这种地形下,怎么才能减少伤亡。” 唐胜宗便点头:“不错,这个事,昨天我与曹国公讨论了半夜。 都觉得从这次战斗来看,与倭人作战,阵型应该分散。最好是组成小队,可以相互策应,又方便行动。” 陆知白露出笑容。 优秀的将领就应该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作战策略。 只要坚持不懈地改良,他们迟早能折腾出和鸳鸯阵差不多的阵型。 戚继光学的唐顺之。唐顺之总不能一拍脑门就想出来了,肯定是在抗倭实践中摸索的。 陆知白说:“我们武器好,又有大量火器,分散也可以保证输出。 不妨以小旗为单位,集体活动。可以砍倒竹子,用来抵御倭刀,再搭配盾牌、长枪等装备,尽量做到抵挡八面,机动灵活……” 唐胜宗笑道:“真是巧了,此战中有一名士兵,手持一棵砍倒的小树,上面生着刺,倒确实抵挡了不少进攻,帮助战友杀敌十余人。” 陆知白不禁感慨: “果然要相信人民群众的智慧……” 他提议说:“我觉得这种武器抗倭很可行,用竹子更简单些,那种长了多年的大竹,比较坚固……” 唐胜宗来了兴致,便叫人去请李文忠。 大家都进入中军帐中,一致商议。 经过商讨,初步确定了此阵型的人员配置。 和鸳鸯阵一样,既然是以小旗为单位,一旗十个人,再加上小旗长,共十一人。 小旗负责指挥,三人持狼筅,两人持大盾。 再有两个长枪兵,两个配弓箭的短刀兵,一个火枪兵。 由于条件有限,暂时没有镗钯兵。需要等矿产冶炼之后。 之所以这般安排,是因为这个阵有两个弱点。 一是不太适合用在开阔地形,二是需要极高的配合度,要用大量的操练来形成默契。 现在没有那样的条件,所以增加了狼筅兵,强化防守。 唐胜宗思索一番,道: “此阵应用于抗倭,真是一个创举。各位认为,应该以何命名?” 大家各自提议。 陆知白笑道:“不如就叫伏魔阵!” 众人大笑,一致赞同。 于是唐胜宗立即作了一番部署,挑选精锐将士。 尤其是狼筅兵,需要膂力过人。 这些兵征战久了,许多人力气大得可怕,倒也不是难事。 第422章 再拔一城,下一步? 同时派人去山中寻找竹林,采伐又粗又坚固的老竹。 军中人多,伐竹的任务,一个多时辰就结束了,拖回来几千根老竹。 人选也安排好了,挑选出一万一千人,组成了一千个小队。 下午,组阵操练了一个时辰,休息两刻钟。 大家吃了些简易军粮,大军就朝着大田城开拔了。 这座城池在几十里之外,是三泽氏的领地。 明军已派探子去打探过了,大田城已严阵以待。 生前大内义弘想要联合周边的势力一同出兵,只有京极氏答应,京极氏又联系了山名氏。 周围的其他势力,比如吉川、毛利、江田等,都还在观望。 因为战火还没有烧到他们家门口去。 三泽氏据城而守,做缩头乌龟。但没有想到,这一次,攻城正是明军的强项。 改良后的红夷大炮,虽然吨位变小,威力却远超同时代的其他火炮。 还有许多虎蹲炮,机动灵活。 以及若干中型投石器,主打一个便宜耐用。 探子早已观察过了,现在倭国流行使用木头建成的小堡垒,也就是箭塔,大田城同样如此。 原因在于,一是木材资源丰富,二是他们的火药技术不发达。 现在倒正好用来检验真理。 秦王带着一部分人马,在群山之中防守。 陆知白则组织了一些工匠,利用现有的材料,制作一些武器装备,能做什么做什么。 比如藤甲,或各种弩箭。 还有人负责烧制木炭,或者在矿山附近搭建冶炼高炉。 傍晚。 朱桢与朱橚带着护卫队,拖了一些猎物回来,兴高采烈的。 这一片都是山地,正是打猎的好地方。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天气寒冷,许多动物都不出来。 哥几个美滋滋烤肉吃。 天快亮的时候。 大田城那边,有士兵回来传讯说,后半夜攻破了大田城,大军已入城。 大家得知消息,都很高兴。 又攻下一座城池,就意味着又可以获得许多物资,尤其是粮食。 异国他乡作战,缺少后方补给,攻取城池,就等于拓展了生存空间。 已经攻取了石见地区,暂时没有大规模的行动,这次,可以慢慢收取大田城的物资。 白天。 有队伍回来,带回来了一些倭人的工匠,交由陆知白管理。 还有一些药材,交给了朱橚。 这些俘虏怕得要命,后来发现只要老实做事,不会无故被杀,于是就好好做工。 反正没被俘虏的时候,也一样是成天干活。 过了两天。 大田城那边彻底安定下来,李文忠与秦王换防。 陆知白与朱家三兄弟就进城看热闹去了。 这次搜寻得细致,收获也不菲,算是犒劳将士。 此外,浜田城、大田城收获的粮食,加起来足够大军一月之用。 唐胜宗并不希望大军在这里待太久。 每天不打仗也一样要消耗粮草。 大内氏已传回了消息说,周围绝大部分势力,都不愿意归降。 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们还没挨过打。 大田城被攻克,三泽氏倒是投降了。 其他势力的心思也很好明白。 他们当然不愿意看明军坐大,想要联军抵抗。 却又有些犹豫不决,谁都不想做出头鸟,担心自己吃亏,腹背受敌。 另外,他们不清楚明军下一步会攻打哪里,所以举动非常谨慎。调兵做准备,但是不出兵。 唐胜宗并不在意,叫大内氏继续去招降,要予以丰厚的允诺。 并不需要他们现在就投降,但只要犹豫不决,就代表不够坚定。 知道明军眼下该考虑下一步行动,但兄弟几个没有太担心,晚上相约去泡了温泉。 温泉津,是倭国许多地方的特产。 四个人懒洋洋坐在温泉里头,各自占一个角落。 朱橚道:“倭国这么多地方都会涌出热水,真是神奇。泡一泡似乎可以消肿止痛,活血化瘀……” 陆知白笑着解释: “这是地热的表现形式。这个国家下面的地壳板块运动频繁,便有许多地震和火山。地底留存的水也被加热……” 朱桢好奇:“火山是什么?会喷火的山吗?” 陆知白道:“差不多吧。活火山爆发时,会喷出岩浆等物质。” 朱桢大为震惊:“倭国有很多火山,还有地震,那岂不是很倒霉?” 陆知白点头,但笑不语。 秦王有些不信:“倭国也有不少人呢,火山虽有影响,但也没啥事吧。” 陆知白看他一眼,说: “倭国现在大概不到一千万人。但他们面积也小,算起来人口密度很高。 确实,也只有个别地方有火山~” 秦王问:“石见没有活火山吧?” 陆知白说:“没有。” 秦王大为放心,点了点头。 陆知白挑眉一笑。 秦王似乎对石见有些上心。 要是真能把他改封到这里就好了…… …… 第二天。 唐胜宗请他们去开会。 唐胜宗说: “我已和曹国公通过信,下一步的计划,我们的意见是先尽量招降周边的势力。” 陆知白颔首,明白现在明军遇到了困境。 虽然已攻取了石见地区,但下一步该如何? 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 但要是深入倭岛内部,又怕被截断后路。 陆知白提议道: “我建议加快行军速度,直奔京都!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动袭击。” 大家都纷纷望着他。 即便秦王这样的主战派,也觉得,是不是太激进了? 唐胜宗眉头一皱,问道: “大田城距离京都,有多远?” 他吩咐亲兵,去询问倭人俘虏。 陆知白想了一想,答道: “大概是六百多里吧。京都在倭岛的中间地带。” 过了阵子,亲兵回来,带来了各种答案。 但地位高的俘虏,答案与陆知白的差不多。 唐胜宗沉吟起来。 陆知白非常理解。 这次的重要任务就是拿下石见,已经完成了。 把周围势力清理了,班师回朝的路上,顺便清扫掉某些岛的倭寇。 那么这一次东征,就圆满完成了。 可以说,不管是朱元璋,还是唐胜宗,都没有想过直取京都。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423章 我们替天皇清剿奸臣 唐胜宗并不太愿意冒险。 但明军东征以来,一直都还算顺利。 真正需要考虑的,不是敌人的作战能力,而是资源,所有物资能否支撑到返航。 秦王望着陆知白说: “我也觉得,大老远来了这一趟,还没打过瘾呢。但是从陆上前进,那不得过五关斩六将。” 陆知白就提议说: “其实我们也可以从海上过去。京都离西边的海洋不远,也就百里左右。” 秦王顿时大喜:“那难度可就要降低不少了。” 唐胜宗凝神沉思起来。 一起来开会的其他副将、偏将闻言,也是窃窃私语。 但是,大家莫衷一是。 各有各的理由。 听得唐胜宗一阵头大。 他想了想,请人去矿山请李文忠过来一起开会。 陆知白心有无奈,闭目养神,提前做好准备。 李文忠一定是反对的,本来他就不支持征倭,现在肯定是“差不多得了”。 得尽量说服李文忠,这是统一战线、凝聚共识的必经之路。 之前大家已经发言过了,现在就等着李文忠的态度。 果然,他一听准备直接进攻京都,就睁大双眼,难以理解地问陆知白: “为何这般着急?我认为应当徐徐图之,现在有些行险吧。” 陆知白说:“我这一生,恐怕只能来这一次。 我希望看到更多胜利,希望明军的旗帜,插遍倭国的都城。” 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不能理解。 李文忠皱眉问道:“我不明白,你和倭国,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陆知白摇了摇头:“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后会成为华夏的心腹大患。 我们一定要尽早培养起影响力和统治力!” 未来的事,口说无凭。 李文忠皱着眉头,手抚胡须,并不想太冒险。 陆知白笑道:“我听闻曹国公年轻的时候,曾割下敌军的头颅,堆在小舟上,顺流而下,直接骇得下游敌人士气崩溃。现在倒是越来越儒雅了。” 在场的一些武将闻言,望过来,表情各异。 秦王更是绷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而这点程度的小小嘲讽和激将,李文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说: “驸马过誉了,李某现在还提得动刀。” 顿了一顿,他说: “现在攻取京都,还有诸多问题需要商榷,切不可贪功冒进。 比如,石见的矿山如何防守?去京都又是以什么名义? 京都是幕府大将军的所在,必定重兵把守。我们兵力是否充足?又有多少胜算?” 唐胜宗点头说:“今天我们便将这些问题,讨论个明白。” 朱桢自然是想要看热闹,他也支持主动进攻,便说: “如果佐渡那边没什么事,可以叫他们回来一起。 再加上周边投降的一些倭军,人数也有不少了。” 有些人点头。 兵力的问题,有了大致的解决方案。 陆知白略作思索,则是说: “那篇征倭檄文不能白写,我们要用上,给他们翻译一下,四处传播。 就说天皇被某些将军蒙骗了,将军假借天皇名义,给大明上了大不敬的国书,意图挑起两国纷争。 所以我们来讨伐不臣,替天皇清剿奸臣,防止他们谋权篡位。我们真是为倭国操碎了心!” 秦王和朱桢连连点头,满脸揶揄的笑,脸上写着“还得是你”。 朱桢说:“原来天皇还是有些用的~” 唐胜宗和李文忠脸上则是露出玩味的神色,打量着陆知白。 陆知白只当看不见,说: “反正他们也看不太懂汉字,就这么给他们翻译,再命令周边的家族四下传播。 对了,大内他们知道我军队伍里有王爷吗?” 唐胜宗说:“并不知晓,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陆知白道:“那就告诉周边势力,大明是有一位王爷亲自带兵。 王爷骁勇善战,已经降伏了大内义弘这样的猛人,希望其他人抓紧投降。” 秦王嘿嘿一笑,骄傲自豪掩饰不住。 李文忠眯着眼在思索。 唐胜宗也在认真考虑,然后说: “周边有多少兵力会归降?佐渡那里又是什么情况?京都的守军能有多少?这些都是不确定的。” 陆知白叹了口气: “什么情报都能确定,世上也没几件这样的事。” “先加大宣传,招降周边。至于京都,现在倭国的南朝和北朝斗争得厉害,地方割据势力也多,都需要分出兵力防备敌人。 只要天公作美,飞球营能够出动,便直接空袭都城。再多的守军都没法子。” 他是给出了一些想法,但中间确实有很多不确定的部分。 唐胜宗请其他人离开,和李文忠又商讨了许久。 陆知白在周围散步,静静等着。 其实大明就算输了,也还可以整顿力量再来一次。 输了只是丢脸而已,对军事实力没有太多影响。 所以,唐胜宗如果坚决反对,大可以直接反驳,根本不会开会商议。 一直到快晚上,唐胜宗再来找陆知白和秦王他们,简单说了当下打算—— 李文忠并没有同意直攻京都,但他同意先出海,之后再看情况。 如果形势不利,能守住石见地区就算很好了。 这仍然算是一个好消息。 战场变化莫测,确实可能有未曾料到的因素。 甚至飞球营出动本身就依赖于风向。 只是现在冬天多西北风,刚好有利于进攻京都。 同时。 唐胜宗立即派了四艘船,走海路,远离陆地,前往佐渡岛送信,约好和赵庸领导的大军在京都西边的海域会师。 至于石见这边,确实要留一些人防守。 调了两千精锐、三千普通士兵,再加上两千多精锐俘虏。 他们会在矿山中建设层层防护,埋地雷阵,修筑箭塔等等。 陆知白还提议,矿产开始冶炼之后,就会产出大量的废石渣,稍加碾磨就碎了。 可以做成投掷武器,最起码可以迷人眼睛。 当然这只是辅助,关键还是要练习好伏魔阵。 翻译之后的檄文,唐胜宗也派人大量抄录,向周边的家族传播。 同时透露了有王爷随军出征的消息。 这既是一种威慑,也可能招来更凶猛的攻击。 第424章 海上会师,京都我来了 大内义弘还被关押在矿山。 唐胜宗派了亲兵来向他传递消息。 大内义弘得知有王爷在,诧异的说:“大明的皇帝疯了吗?” 他询问:“是打败我的那个人?”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点点头,倒是有些佩服秦王了。 却又忍不住叹气。 大明的皇帝居然舍得把亲儿子派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征战,怪不得大明能够如此强盛。 而他败在这样的人手里,也没有什么好沮丧的。 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差,只是比起秦王略逊一筹。 亲兵盯着他的每一丝表情,说: “倭国有将军想挑起两国争端,我们会去京都讨伐逆臣,你有什么打算?” 大内义弘眯起眼,神色有一丝意外,随即便认真思索。 原先他每天考虑的是,如何守住自己已有的领地,尽量吞并周边的家族,扩展势力。 确实没有想过,直接和幕府作对。 但是,大明的人和他说了那些诱\/人的想法之后。 大内义弘觉得,想一想也没有什么,确实令他感到心潮澎湃。 本来他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明军居然现在就要进攻京都了。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可明军敢出动,就一定有所倚仗。 不参与的话,功绩就与自己无关了。 大内义弘认真考虑之后,说: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我会抓住这次机会! 我将亲自劝说周边交好的家族,尽量增调一些兵力。” 亲兵点了点头。 大内义弘接着说:“我有两个要求,一是我的人马不能白白的去送死! 二是,无论如何,我要派兵守护周防,那是我家,我的母亲还在那里……” 亲兵向他确定了更详细的人数,回去与唐胜宗汇报。 唐胜宗便亲自接见了大内义弘,谈话之后,终于将其释放,让他回家处理事务。 还有大内家的一些俘虏,也可以带回去。 双方约定,四天之后在石见地区的海上会合。 …… 四天后。 明军已经转移回了船上。 而周边的大小家族,都很是震惊。 大明竟然派了王爷过来? 他们竟然要进攻京都? 大内义弘派出亲信,再次招降关系不错的家族。 一点也不避讳自己被打败的事。 毕竟对方是大明的王爷啊! 有几个人能在那王爷手下撑上百个回合还没死? 这一次,招降的效果不错。 一共四个家族愿意出兵。 最后他们凑出了三万兵马。 但需要自己出船。 海上。 一堆倭国商、客船缓缓行来,把大明战船衬托得如同高楼。 幸好现在已是冬天,常刮西北风,要去东边,倒是顺风。 从石见到东边的毛岛附近,昼夜不停的行船,只需要三天。 天气有些变化,似乎来了一波寒潮,使得阴云密布。 天色灰蒙蒙的,海面上有一层淡雾。 如果没有望远镜,很难看到海上有船队。 船队绕过了一个半岛之后,就放慢了速度。 他们已经从倭人那里,得知了京都附近区域的大致舆图。 如果想要以直线去京都,大概要经过若狭、丹波、近江、山城这一片区域。 其中有山地地形,设有关卡。 而京都就在山城地区,东部、北部都有山。 陆知白的船上。 唐胜宗等人手持望远镜,眺望远方。 李文忠神色严肃: “一旦靠了岸,除非胜利,很难再走回头路。 如果我是足利氏,得知有敌人接近京都,一定会严防死守,布下天罗地网。” 陆知白说: “我也觉得奇怪,京都的位置和地形,会导致八面受敌,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建都?因为它处在中间吗?” 唐胜宗说: “如果想登陆,一定要快,攻其不备。但上岸之后呢?” 朱桢说: “上岸之后急行军!直接冲,只要跑得够快,他们很难追上我们~” 大家无语失笑。 陆知白说: “我们不带大型装备,只带三天的干粮。 只要近到几十里之内,天气合适,飞球营就可以出动。” 如果正好刮西北风,带足燃料,飞球或许可以航行超过百里。 李文忠皱眉说: “如果不合适,无法出动飞球,我们就要被围攻了。 飞球营本身有点冒险,上回能攻克和林,就离不开好运气……” 陶成道抚须说: “那天风不是很大,我们是近到了三十里内才升空。 事前老夫算了一卦,并无凶兆……” 陆知白打圆场道: “现在是冬天,西北风概率高。 这几天尤其冷,寒流就是从西北来的。我认为未来几天有可能还刮西北风。” 李文忠望向东边,说: “先等一等,赵庸他们的大军何时能来。” 于是,船队找了一片海中的小岛,暂时停泊,距离陆地比较远。 海里倒是有几条船在打鱼,也被控制住了,绝不可能让他们回去报信。 第二天。 赵庸的船队从东边来了。 原来他们早就打算过来会师,出海不久,就与传令兵相遇。 佐渡是个岛,短时间内没有太多援助。 他们一去就攻克了,又在岛上搜寻一番,找到一些矿。 但是工匠不足,冶炼效率极低…… 考虑到长期防守会有压力,便决定返航,回援另一路大军。 他们六万三千人,水土不服、阵亡、受伤等,减员了几百人。 另一路五万出头,减员同样有几百。 倭人降军有近三万人。 现在总兵力已达十三万人。 赵庸说: “这一趟,也不能说没有收获。 起码可以确定,我大明水师,海战不比任何国家差!那岛上也确实是有金矿……” 唐胜宗将现在的情况与他们说了。 赵庸和俞通源也在思索。 俞通源抬头看了看天,说: “不知会不会下雪……” 已经连着阴了好几天,偶有小雨。 将领们一致沉默。 陆知白说: “再拖下去,真的有可能下雪。” 他道: “每一场战斗之前,胜负都是未知的。 到了倭国就犹豫不决,是因为那封国书吗? 如果输了确实会丢脸,但我们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 一阵沉默之后。 唐胜宗命令道: “集合战船,准备登陆!每人带足五天粮食,备好轻便武器!” 第425章 登陆,曹操搁那儿住呢~ 随后,更为详细的军令,一道一道发了出去。 大军人数太多,不可能同时登陆,只能分批进行。 海上必须有人留守,保护战船和某三个祖宗。 赵庸的队伍留下两万,唐胜宗的队伍留下一万人。三万人留在海上,防备海战。 赵庸剩余的近四万人,晚一些登陆,在后方保护,防止前面军队被两面夹击。 如此一来,还剩下七万左右。 既然陆上是山地地形,道路狭窄,唐胜宗打算将队伍一分为二,不然施展不开。 三万倭人士兵,同样分成两支,充作前锋。 不然,不管是在中间还是在后面,都让人不放心。 所以,第一批有三万多人登陆。 即便如此,场景也很壮观。 大量的战船,往前开去,进入了由半岛形成的天然港湾【若狭湾】。 明军战船太多,阵型一直比较分散,没有全开进去。 还有一些船只,在海中的小岛屿附近停泊。 陆知白的船一直充当指挥船,因此开进了港湾。 在唐胜宗指挥下,无数冲锋小舟迅速划动,三万多人有条不紊的快速登陆。 还在海港中,岸上就有肉眼可见的敌人,但数量并不多,更像是一种试探。 众人在船室中商议。 唐胜宗说: “我们出发到现在已有数日,那幕府大将军恐怕已收到情报。” 陆知白说: “但京都到海边,是丹波高地。我们过去困难,他们要来,也不容易。” 李文忠点头说: “所以,在险要位置设埋伏,比较简单。” 唐胜宗点头: “我们尽量往京都推进就行了,未来几天如果有北风,主攻任务就交给飞球营……” 陆知白说:“如果没风呢?” 唐胜宗笑了笑: “那大军就继续往前进,如果实在进不了,就回来呗。 因为咱们大明陛下有好生之德,只是派兵佯攻,吓唬他们一下。” 众人都哈哈大笑。 陆知白点了点头,放心了不少: “被我们赢麻了~” 唐胜宗只是嘴上这般说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撤退的。 最先登陆的士兵,很快就遭到攻击,但后方有更多的明军登陆,源源不绝。 在诸位将领的指挥下,士兵列阵迎敌,战斗力依旧。 过了一阵子,就杀得敌人开始溃逃。 后面的人马陆续登陆。 有探子立即骑着快马,去多个方向探查。 过了小半个时辰,陆续有情报传回。 东边西边,各有一条河流入海。 往南去,果然是山峦起伏,地势逐渐升高。 两条河都是从山里来的,因此河道两边,是河谷,有狭窄的平整地带。 两边河谷里,都藏有一支伏兵。 唐胜宗就笑了: “刚好我也是兵分两路。” 陆知白说: “要是走东边去京都,恐怕要绕远路。 因为京都西北方是丹波高地,正北方是比良山地……” 唐胜宗略一思索,也觉得没有必要,此行他们任务是给飞球营开路。 于是,他便说: “那就走西边,沿着河道前进,一左一右,互相照应。” 等第一批人完全登陆,第二批也开始了登陆。 唐胜宗等将领也准备下船,将由俞通源留守船上。 飞球营也是要跟着行军的。 此番任务凶险。天气地形等等,都不同于在大漠中。 陆知白说:“我有些事要和飞球营交代。” 陶成道就把二百来个成员叫了过来。 他们见到陆知白,先行了礼,而后满是好奇与敬佩的望着他。 飞球是这广智侯发明出来的,要是没有飞球,他们也无法凭此建功立业,比如被授予世袭百户。 陆知白打量着这群人,心情略微沉重。 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能活着回来,希望天时地利人和吧。 他说: “未来几天,如果风向合适,飞球营会有空袭任务。我说一下任务目标。 目标是京都地区的中心,也就是倭国的都城,平安京。” “首先,你们翻过山脉之后,下面如果是平坦的,就到了京都地区。 其次,从天上往下看,平安京特点显着。街道笔直,像棋盘似的,方方正正。这就是都城,包括皇宫和其他区域。” 飞球营成员边听边点头,通俗易懂,他们都能明白。 陆知白继续说: “平安京的北部是王宫,至于周围……” 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举手说: “俺知道,王宫周围都是达官权贵!” 大家哄笑起来: “可不是嘛~” “起码也是有钱人!” 陆知白也笑了: “没错,但咱们弹药有限,尽量攻击主要目标。 主要目标一是王宫,二是王宫西北方向五里内,道路边的一所豪华大宅,那是幕府大将军的住处。” 飞球营有人说: “哦,曹操搁那儿住呢~” 陆知白乐:“差不多,你们理解就行。” 反正都一样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嬉笑声落下,静默片刻,陆知白说: “各位兄弟,最近天冷,风很大,这次任务……” 他止住话头,说: “京都地区附近有一个大湖,希望风向能合适,你们千万不要掉进湖里。 这次没有骑兵接应你们了……如果没下雪,降落时尽量选择山林,挂到树上。我们有竹篮子,不怕树枝戳。” 有个兵说:“没事,俺们每个人都有口哨,落地之后也能互相照应。” 陶成道颔首,等大家都不说了,又让众人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要点。 所有人都记住了。 他们还嬉皮笑脸的。 陆知白摆手说: “行了,你们准备登岸吧。” 有几个家伙,走到一半,又站住了,问道: “侯爷,俺要是……没能回来,朝廷会不会照料俺家的老小?” 陆知白默然片刻,说: “会的。你们是特殊兵种,都是勇士。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回家,自己照料家小。” “多谢侯爷!” 这些兵露出开心的笑容,大步离开了。 陶成道看着他们离去,又望着陆知白,拱手道: “驸马保重,老夫也要下船了。” 陆知白对他说: “老陶,你这回可不能再上飞球了! 我跟你讲,这热气球其实非常原始落后,还有很多更强大的飞行器,我一个人搞不出来……” 第426章 你们是这样对付埋伏的?? 陶成道哈哈一笑:“驸马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送走了他们。 陆知白还是不放心,抓紧去找唐胜宗说明此事。 唐胜宗表示明白,他也要登陆了。 第二批大军,三万多人,也陆续上岸。 第一批人马已经朝着左边河流的河谷前进了。 那里虽然有伏兵,但他们一点也不害怕。 正要好好的尝试一下伏魔阵的威力。 就连倭人队伍,也配备了狼筅,但数量较少。 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他们做前锋,混编了一些明军。 大内义弘原本有些不满。 但看到秦王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中段,大内的心里,顿时就平衡许多。 他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议,一位尊贵的王爷,竟然会亲自上战场。 佩服,太佩服了…… 尽管选择了进入河谷,但唐胜宗仍然很稳健,派了许多次候查看前方情况。 队伍也是阵形疏松,缓缓前进。 而且使用了一种军哨,对全员的要求是,听到哨声要立刻停下脚步,不要惊慌,不要乱跑。 虽说是河谷,但下游的河道两岸,还算开阔。 前进了四五里,斥候发现了埋伏的敌人。 双方很快就交战。 明军的阵型、装备、士气、人数,皆有优势。 只打了一两个时辰,对面就溃败,撤退。 李文忠命令大军休整,然后继续缓慢前进。 斥候查探敌军撤退路线,留意前方的埋伏。 他已预感到了,这样的地形,不可能有太多埋伏,但一定会很频繁…… 所以明军现在也不求大胜,能稳健推进就是赢。 等第一批大军彻底走入河谷西边,第二批人也已经完全登陆,在唐胜宗的带领下,进入了河谷东岸。 这时,赵庸带领的部队开始登陆了。 他的任务,是在两边河流之间的区域安营扎寨,守住若狭湾及陆上通道,防备可能的海陆攻击。 海面上。 每一艘战船中仍然有一二百人,保证能完成开船、攻击、防守。 朱桢拿着望远镜往岸上看,羡慕不已,愤愤不平: “为啥不让我出兵?!我没有二哥厉害,但绝对比五哥强!” 朱橚从一本书里抬起头:“关我什么事?我是来做军医的!” 陆知白懒洋洋的说: “等你就藩了,让你带兵带个够,天天剿匪,剿匪~” 朱桢眉毛一挑:“那敢情好!” 朱橚开始哀嚎: “就藩!回去就得就藩了,可我又不能不回去……” 陆知白也很感慨: “出征已经快两个月了……” 他懒得记日期,问杨士奇:“士奇,今天几号了?” 杨士奇拱手道: “老师,今天是腊月二十五。” 朱桢说: “居然快过年了,都没人提!过年总不用吃鱼了吧?” 陆知白嘶了一声: “怪不得这么冷,我觉得会下雪……” 朱橚问: “下雪是好还是不好?” 陆知白说: “不知道。不要下太大了,也不要化雪,比较好。” 陆知白转向杨士奇,定了个闹钟: “不管怎么样,我最晚二月底要返航。到时提醒我。” 从南京再到倭国,他们船队单程得一个月出头,而且是昼夜不停。主要是南京到山东也有一段距离。 二月底启程,回去都要四月初了。 再晚就有可能误事。 朱橚思索起来: “那我什么时候回去呢?大军应该比你晚,你这么急干啥?” 陆知白说: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十分思念……皇长孙殿下!” 朱橚与朱桢顿时都失笑。 朱桢吐槽道: “不是,你应该想你儿子,想我三姐……想皇孙干啥?” 陆知白说: “缘分,解释不清楚。” ………… 丹波高地。 西边。 由良川划了一个大弯道,从中流出。 这条河有七八丈宽,河水缓缓流动,两岸可以隔河相望。 现在,两岸都是排成长队的明军,在缓缓前进。 一开始,地势还比较平坦宽阔。 越往上游去,河谷就变得狭窄、崎岖。 两侧山峦起伏,走了二十里之后,小山逐渐变成高山,陡峭险要之处增多。 明军也随之放慢速度,万分警惕。 终于。 前方比较险峻,连河道也变得狭窄,只有一两丈宽了。 明军速度极慢。 当探子从山上下来,回报说前方有埋伏时。 许多将士终于精神一振。 比起提心吊胆的等着,这算是好消息。 至于埋伏,他们丝毫不怕。 唐胜宗拿望远镜观察,觉得前方山体突出,使得道路狭窄。 他略作思索,命令全军暂停,前军往后退,炮兵上前。 几十个炮兵扛着虎蹲炮,就上前了。 他们在一里多外架好炮,直接轰。 很快山石滚滚,一阵地动山摇。 山体果然不那么突出了,只是地上多了一些碎石。 清理掉障碍之后,行进顺畅许多。 看到明军走进险要之地,山上埋伏的倭军反而有些惊疑不定。 刚才那是什么动静? 不会是火炮吧,火炮竟然有这样的威力? 但是,这地形就像一个布袋子,对方都走进来了…… 想到大将军足利义满的命令,倭军专心致志的等待明军进入埋伏圈。 明军行进速度太慢了,两里路要花两刻多钟。 天色已经暗了,这样的季节和天气,天黑得很快。 斥候畅通无阻的在前面探路。 还有一些斥候,脖子挂着望远镜,在山坡上移动。 倭军都忍了,他们在等天黑,又居高临下,多重优势。 随着一条条情报传回,倭军的主要分布,也逐渐清晰。 到了某个位置,山上突然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 军哨声响起,大军停住,然后有条不紊的往后退。 同时,炮兵再次架起了炮。 很快,一发发炮弹就往山上飞去。 这两侧的山虽然绵密,比人高,那平均只是几百米,个别山峰才有千米。 设伏的地点,起码自己要站稳,也没有太高。 但虎蹲炮的有效射程,是接近两里。 所以。 倭军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待在山顶上放滚石滚木,居然会有一颗颗炮弹飞上来!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在河谷中回荡。 一些山石崩塌。 山体微震。 鬼哭狼嚎中,一道道身影从上面落下来。 第427章 竟然还有这种底牌 山上放下的滚石滚木,不一定能中。但要是从山上掉下来,真的非死即残。 如此强大的火炮,这些倭军还是第一次见,大为震撼。 他们的进攻节奏被扰乱了。 唐胜宗则派了一些擅长攀爬的将士,登上山岭,把遭遇战变成了正面作战。 埋伏的倭人还配备了很长的大弓,只是现在风大,影响准头。 明军也有大盾来防护。 除了火炮和弓箭,他们还使用投石索甚至弹弓。 没有花太久,就打赢了这场战斗,士气又有提升。 再继续往前,仍有倭军持续骚扰,竭力想要消耗明军的力量。 登上山岭的明军将士越来越多,他们在山上行军。 幸好这片山地的地形,整体是西低东高。 他们所在的地区,山势并不是特别高,行军难度不算太大。 天黑之后,今天行军已超过三十里,大军就选择了背风处休息过夜。 大军带的都是干粮,不用生火。 这里天气虽冷,但比起漠北,还要差一些。 许多老兵都已经习惯了,挤在一起取暖,抓紧时间休息。 守夜的士兵非常戒备,好在夜间并没有人来偷袭。 第二天,天蒙蒙亮,队伍再次出发。 又走出十里地,下起了雪。 河谷变得宽阔,有大量倭军在前方埋伏。 明军以伏魔阵大破之。 队伍里的倭人有些激动,他们在一步一步接近京都。 难道真的能顺利抵达? 前方,地势平整了些,唐胜宗却没有让队伍加快速度,而是派出探子查探。 斥候回报说:“十里外横着一条大河,宽有十丈左右。” 唐胜宗便命令所有人戒备,炮弹上膛,时刻准备战斗,继续向前推进。 大军到河边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雪越来越大,天色灰暗。 这里是一个河流三岔口,先前的河道一分为二,多出了一条不知名的河。 有十丈宽,呈东北—西南流向,刚好阻拦了前进路线。 明军刚到河岸边,河对岸就忽然涌出来一些倭人。 他们迅速列阵,二话不说,就拉开了七尺长的大弓。 尽管逆着风,箭支仍然是轻易就飞过了河面。 先前的交战中,明军已经见识到了倭国弓箭的厉害之处。 这种弓太大了,对使用者要求高,准头也不行,但穿透力强于明弓,越近威力越大。 用望远镜看到对面射箭的动作,明军前锋将领立即高呼:“举盾!” 一块块盾牌,甚至是门板举了起来。 “哆哆哆哆”之声不绝于耳,很快就收获了不少箭支。 在防卫的同时,明军立即开始反击。 虎蹲炮早已架好,直接放到地上,就可以点火射击。 数百颗大大小小的炮弹呼啸,旋转,砸向对面的敌军。 对面显然也收到了一些情报,知道明军火炮很强,因此阵型比较分散。 但一炮下去,仍然会带走好几个倒霉蛋…… 这一次的倭军,却不像前面劣势之后就开始溃逃,反倒无比坚定,据河而守。 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立即补上来。 一时间,箭雨纷飞,夹杂着石块、动物尸体、粪便等。 明军以火炮、火枪、弓箭交替射击。 这条河对他们来说还是小了些。 但双方谁都不肯轻易涉河。 倭军在这里严防死守,不肯退让,格外凶猛。 陶成道看到前方战况胶着,估摸道: “倭军一改以往的软弱涣散,想来都城就在前面了。” 他拿出几样工具,测了风,风向是北偏西。 根据舆图,若是顺利,从这里起飞,极有可能会经过京都城池上方。 而眼下风速之大,半个时辰,风就能飞五十里。 陶成道便去找了唐胜宗。 他看得出来,唐胜宗现在不想增加伤亡,不然,完全可以冒着攻击强行渡河。 陶成道说:“距离京都只有五十来里了,飞球营愿意领命出征!” 他将风的情况说了。 唐胜宗略作思索,也同意了。 但他并不允许陶成道参战。 他也清楚,大威力的火药,就是这位道爷带头研制出来的。 以后指不定还有更强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平安京去冒险。 陶成道也答应了。 他和飞球营的勇士们,交代了一些事。 现在还在山地中,飞球需要先升高至百丈,等过了山,再降低至五十余丈。 陶成道叮嘱道:“现在风很大,你们要小心。 燃料不必太多,够半个时辰以上即可。”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说: “以现在的风速,你们大概只有一刻钟可以投掷弹药,专心点。” 大家又复习了一下陆知白先前的交代。 于是便收拾弹药和装备,准备出发! 在这么大的风里升空,飞球营的成员反倒有些兴奋。 怎么降落先不管,起码,这次是真的刺激啊。 而且,他们可以轻易做到陆上军队做不到的事,想想就得意极了。 明军中部,山石后面,等燃料烧得比较旺了,一个个飞球终于陆续腾空而起。 在强大的动力下,迅速升入了几十米的空中,还在继续往上升。 与此同时,也被大风带着,朝东南方向飞去。 倭军也看到了,漆黑的夜空中雪花飘落,有一个个发亮的东西从头顶飞了过去。 速度很快,快得他们想举箭射击都来不及。 倭人们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 “好像是很大的孔明灯。” “明军为什么突然放这个?” 就连混编在明军中的倭人,都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 大内义弘盯着空中一个个亮起的灯笼,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快,他就想到了用法。 如果能够载人,在天上往下攻击,下面根本就很难抵挡! 大内义弘忽然感觉到浑身发寒。 他原本以为明军有火枪和火炮,这样巨大的优势已经够强了。 没想到明军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底牌。 而这,仅仅是他们能带到倭国来的东西,也许在大明还有一些无法带来的。 这样的国度,真是太强大,太可怕了…… …… 平安京。 傍晚的时候,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满,得到了北朝后圆融天皇的召见。 第428章 火烧平安京 最近几天,北天皇也听闻了明军来到倭国,甚至已经到西边海湾的消息。 北天皇感到非常焦虑,因此召足利义满询问现在的情况,顺便请他共进晚餐。 在北天皇面前,足利义满面无表情,目光坚定,神情有一丝自信。 他说:“我已经派遣了强大的兵力,会将明军阻挡在山岭与河流之中,绝对会保卫好京都的。” 北天皇总算是放心了些,又说了一些夸赞的话。 他虽想要独揽大权,却没有强大的武力,不得不倚仗大将军。 他们商谈了很久,夜色漆黑,足利义满才离开王宫,准备回自己的住处花之御所。 这个地方,也可以称作室町殿,就是室町幕府的宫殿。 这是一所豪宅。 足利幕府一代将军足利尊氏、二代将军足利义诠——足利义满的爷爷和父亲。 他们在位,幕府大将军都没有自己的住处,甚至数次搬迁,借别人的宅子。 到了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他终于建起一所巨大的豪宅,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珍玩无数,命名为花御所。 足利义满跪坐在两人抬的小轿中,有些走神地思索着明军大举来攻的事。 大明这个陆上国家,据说很是强大,还取代了蒙古人。 蒙古人曾经拥有四海,疆土广阔,但进攻倭国时,却遭遇两次大失败。 大明的运气和实力,难道会比蒙古好一些吗? 足利义满正想着,突然感觉轿子速度慢了许多。 路边有人望着天空,在惊呼什么。 足利义满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轿夫立刻恭敬地答道: “足利大人,天上忽然出现了一些巨大的灯笼……” 足利义满掀开帘子,往天上看去,果然看到许多发亮的灯笼,以极快的速度在天空中飞翔着。 他皱起眉头,在思索这是什么东西时,忽然就看到天上好像有火星子掉下来了。 细小的火星在大风中闪烁,像是错觉。 足利义满望着空中这古怪的灯笼,忽然感觉到一股不祥的寒意。 几乎同时。 北方几里外,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 足利义满皱眉,侧耳倾听。 他根本就不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因为很快,那种声音,就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那是爆炸声! 从灯笼中落下的火星子也越发明显,像雪花一样纷纷而下。 那是点燃了的炸药。 足利义满面色骤然大变,年轻而骄傲的脸庞,一片煞白。 他握紧拳头,恍然大悟:“是明军!明军的突袭!” 两个轿夫已经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还要不要往前走。 街边的路人,也是满脸惊恐的望着天空。 许多人从屋里跑了出来,在庭院中仰头看着,看到的是他们此生最大的噩梦。 苍茫大雪,夜空中,一个个灯笼散发出团团红色火光,意境优美迷人。 所带来的,却是死亡的气息…… 陶罐弹、手榴弹、火油箭,甚至地雷,倾泻而下,落向平安京中的许多大宅。 大宅子有灯光,有院墙,在天上看得非常明显。 爆炸声从北向南,依次传开。 许多人都看到了天上的灯笼,却无力阻止,甚至无法判断,是否会有火药落到自己附近。 在前面混乱的哭喊声中,足利义满眼睁睁看着他耗资无数建造的豪宅,主屋的房顶突然四分五裂,紧跟着,就燃起了火焰…… 有好几个灯笼经过他的宅子,投掷了许多东西下来。 于是,花之御所燃起了无法拯救的大火。 街边也是瓦砾横飞,两个轿夫两股战战,腿软得要栽倒在地。 足利义满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甚至来不及愤怒,也来不及关心家中的妻妾,相信他们会逃命的。 他大声命令道:“回王宫,快!” 两个轿夫跌跌撞撞。 足利义满从小轿里跳下来,在大道上奔跑。 但他的速度怎么可能有风快。 几乎同时,他就看到,王宫也燃起了大火。 王宫里的爆炸接连不断的响起,遭到了极为密集的打击。 足利义满呲牙咧嘴,仍然往王宫的方向冲去。 王宫已经模样大变,八面起火,到处都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的宫人。 他们害怕极了,通通朝外跑,看到幕府大将军,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足利义满拔出佩刀,杀了几个人,总算让逃命的宫人暂时停下。 足利义满厉声问道:“天皇呢?!” 所有人都摇头,没有人知道天皇在哪里。 足利义满往天上看去,那些灯笼已经随着大风远去了。 爆炸声也渐渐稀疏。 明军这次突然袭击,似乎是结束了。 足利义满厉声呵斥: “都往哪里跑?打击已经结束了,快去把天皇找到!” 没有跑出去的宫人,茫然无措的返回宫中,却不知该到哪里找。 到处都是大火,木质宫殿都在燃烧,即便想救火,也无从着手。 足利义满神色颇为阴沉,怔怔望着远去的灯笼,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很快,他的家臣飞奔过来,找到了他,几乎喜极而泣: “将军大人,您没有事吧?” 足利义满回过神来,说: “快派人,往东边找找。我要看看刚才天上飞过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上面有人,难道他们可以一直不下来吗?!给我抓住他们!” 家臣赶紧领命而去。 足利义满带人在王宫中亲自寻找,仍然没有找到后圆融天皇的身影。 第二天。 整个京都几乎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达官权贵死伤无数。 足利义满的一位正妻,死于房屋倒塌。 这个消息没有给足利义满带来太多悲伤,因为他的心情已经沉重到了极点。 明军以一种无法想象的手段,在突然之间就让京都的局势糟糕得无法收拾。 都城没了,北天皇失踪了。 虽然足利义满认为还没到绝境,还有希望,但正在西边作战的将士如果得知这个消息,士气极可能当场崩溃。 所以对于战斗的结果,足利义满也没抱太大期望…… 第429章 就这样通关了 足利义满骑在马上,思考以后何去何从的时候,已经在京都东边了。 他带了一千多名精兵家臣,这些是他最信任的精锐部队。 有斥候飞马来报:“前方有一百多明军!” 足利义满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只有一百多人……” 他猛然想起什么,双眼一亮: “就是那灯笼上的人!走,去会一会他们。” 双方在两里开外的一片田野中相遇。 这一百多明军,正是飞球营的成员。 他们昨天夜里降落之后,散落在各处。 又通过口哨等形式相互寻找,逐渐集合。 但也只找到近一百六十人,还剩下四十来个不知道在哪里。 他们集合之后,虽然尽量避开人口密集的村落,仍然发生了几次小规模战斗。 他们一百多人虽然没有马,可是在乡野间,也是无敌的存在。 问题是,现在和大部队过于脱节,众人都在忧虑下面该往哪里去,就碰到了足利义满带领的一千多人。 这一百多个明军丝毫不惧,也不跑,直到对面近到了十丈左右。 飞球营并没有配备太多弓,主要武器是投掷物,此外每个人都有贴身短刀。 但足利义满的队伍是有弓的。 足利义满环顾四周,除了这批人,没有看到其他特殊之物。 他想知道天上飞的究竟是什么,不免有些失望。 但能收获一些人,也很不错。 他知晓这支队伍有本事,虽然戒备,却没有率先攻击。 反倒让一个会说汉话的大声招降说: “你们孤军深入,已经被包围了,快投降吧,将军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生硬的汉话说出来,飞球营成员顿时都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他们说: “都城昨夜起火,烧红了半边天,你们是在逃命吧?” “自己都这样了,还让我们投降。我看不如你们投降算了!”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纷纷附和起来,士气旺盛,纷纷喊道: “投降吧,你们快投降!” “我们的大军很快就会占领这里,再不投降就晚了!” 足利义满听了翻译的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人数差距极大,但这些明军竟然能如此自信? 飞球营的众人环顾四周,边拖延,边寻找。 他们虽然不畏战,却也没有太多优势,主要是本身没有带什么装备。 附近倒是有一片竹林,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就抓紧往竹林里跑,然后砍倒竹子当做长武器…… 只是双方还在对峙之中,后方就有一骑快马,飞奔而来,远远地喊着什么。 这骑士到了足利义满面前,呈报上了消息。 足利义满神色微微一变。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收到战败消息时,心中还是有些沉重。 在京都的西北方大片山岭中,他设置了四道防线,却被明军一一攻破。 败军撤退到了京都地区,明军紧跟在后面,现在已经快要入城了。 飞球营的众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察言观色,再加上已知道的局势,很显然,对大明是个好消息。 众人再一次起哄道: “你们已经一败涂地了,快投降吧。” “早就有一些守护大名都归降了,归顺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 昨天半夜。 在飞球营陆续出动之后,李文忠和唐胜宗商议: 天降大雪,不可在山谷中久待,若是积雪深厚,到时进退不得。 为今之计,只有前进。 这时天色已黑,视物模糊,而倭军经过一段时间的作战,未建寸功,士气已经有所衰退,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这河流的深度,他们已经测量过了,足有丈许深,根本不可能泅渡。 这两条河流呈放倒的“丫”字形,李文忠便命令集中队伍中所有的小船,摸黑悄悄搬运到三岔河口以西。 从距离倭军两里路的地方,悄悄渡河。 等到攒够了四五百人,大家立刻就开始绕后突袭。 而后方还有源源不断的将士渡河而来。 倭军虽然安排了人在两侧防守,但早就被杀了,因此没能察觉。 结果自然是大败,开始边打边逃。 既然如此,明军便开始大量的渡河,继续跟进。 但在这样的地形中,行军速度仍然没有太快。 敌人就在前面,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而且若估计的不错,前方还会再有伏兵,倭人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们的都城。 各将领所料的没错,不久,他们就遇到了山中第二批埋伏的倭军,立刻又开始交战。 战斗过程中,有一支倭人队伍,借着地形的便利绕到了明军后方,想要前后夹击。 结果,后方居然还有明军源源不断的前来。 最后,是他们自己腹背受敌,受不住只能往旁边逃…… 就这样,明军队伍长达十数里,一路前进,不断的有小股遭遇战,又打了第三次次大规模的战斗。 这时,从白天开始算,到凌晨,一天一夜,他们在丘陵地带行军四五十里。 唐胜宗估计前面还会有恶战,便命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 然后再次出发。 前面有一道险要的关隘。 果然是有大量倭军严阵以待。 唐胜宗他们也没有骄傲,反倒很谨慎。 因为距离京都越来越近了,敌方的防守空间不断被压缩,或许会拼个鱼死网破。 后来发现,实在是想多了。 当倭人察觉明军战斗力惊人,火炮火枪果然如逃兵描述的那般强大时,许多倭军已经失去了斗志。 那么多炮弹,飞过来还会爆炸,就算没有被打中,也很难躲过爆炸的冲击,这拿什么打啊? 于是最后一道防线也溃散了,倭军一哄而散,跑出了山地。 而明军仍然很小心,继续行军。 眼前,忽然之间豁然开朗,前面全是下坡路,地势变得平坦起来。 天逐渐亮了,可以看到远处有大片的房屋。 就连随行的倭人俘虏,都满脸惊喜之色: “到京都了!” “居然真的打到京都了!” 既然已经到了,大军加快速度入城。 骑兵策马飞驰,率先进入,发现这里防守力量极为空虚,残存的守军简直是不战而降。 大明的骑兵,轻易的就在平安京的街道上驰骋。 第430章 招降足利义满 而唐胜宗和李文忠派人四下查探,发现许多地方都成了废墟。 他们终于找到王宫,发现同样如此。 唐胜宗道:“看来飞球营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李文忠皱紧眉头,说:“他们的国王和大将军呢?” 唐胜宗说:“恐怕不好找……” 即便如此,他仍然派人去搜寻。 问了许多宫人,大家都摇头,都不知道天皇到哪里去了。 甚至,连天皇的孩子也没看到踪影。 他们已从废墟中找出了许多烧焦的尸体,摆放在王宫的广场上,等待辨认。 至于大将军足利义满,有人看到他带军队,往东边去了。 陆知白早已与他们说过很多遍,幕府大将军掌握着倭国的实权。 因此,唐胜宗和李文忠乘胜追击,绝不会让掌握实权的人流落在外。 这时,陶成道策马来找他们请示,想要带人去寻找飞球营的成员。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都不能少。 他们本身就是从卫所里挑选出来的精兵。 唐胜宗自然也答应,便派了千余多名骑兵,立刻向东寻找。 又叮嘱陶成道:“如果碰到了足利义满,就招降他。” 千余骑兵分散开来,迅速前进,吹响了飞球营内部专属的哨子。 一路上,倒也在犄角旮旯的偏僻之处,找到了十几个人。 他们带着自己的飞球、竹筐,躲起来了。 虽然这次下面没有骑兵接应,好在每个飞球上是两人一组,可以有个照应。 大家继续向东寻找。 最后,一直到了三四十里的地方,在一处偏僻乡村,忽然看到大队人马聚集。 于是所有骑兵吹着哨子,迅速接近。 当飞球营的一百来人看到过来的骑兵时,顿时大喜过望,朝他们挥手。 随后赶紧吹响了哨子,哨音响成一片。 倭军的神色顿时无比紧张。 千余骑兵奔袭而来,看起来气势汹汹。 足利义满坐在一匹马上,虽然脸色不好看,却面不改色,也有武将该有的气度。 双方一见面,没有立即打起来,而是盯着彼此。 飞球营的成员立即朝自己人涌去。 看到还有这么多人,陶成道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飞球营的众人朝他嚷嚷着: “看,我们俘虏了一千多人!” 与此同时,足利义满那边的翻译也是开口说: “大明的将领,我们将军在野外捡到贵国的勇士,现在奉还给你们。” 明军这边,静默了片刻,大家都是狂笑起来。 双方都把对方上交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交给了大明的队伍。 足利义满这么说,表现出了一些善意。 于是,陶成道问道: “将军,你就是幕府的将军足利义满?” 足利义满并没有掩饰的意思,点头承认了。 片刻后,他发问道: “大明的军队为何突然而来?大国就是这般恃强凌弱吗? 毁坏了日本的都城,烧死了我们的天皇还有皇子……” 陶成道手抚长须,笑着说: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将军不妨回到都城,自有人与你解释。” 足利义满眉头一皱。 陶成道笑道:“不知将军,可有这个胆量?” 当翻译说出这句话之后,足利义满的家臣顿时都义愤起来,大声劝他不要去。 足利义满已经离开京都,自然不会轻易回去。 他这么问,是为了看一看明军的态度。 足利义满道:“恕我现在不能相信你。” 他看向各位明军,问:“各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吗?” 既然如此,陶成道就回答他: “明军此番前来,原因有两个。 一是你们有人写了一封大不敬的国书,让皇帝陛下很生气。 因此写了一封檄文,前来讨伐。怕你们看不懂,我们翻译了,我这里恰好有一张。” 他掏出一张翻译后的檄文递过去。 陶成道又问“听说这大不敬的国书,其实是一个将军写的,是谁写的?是不是你?” 足利义满哼了一声,说: “不是我。谁知此事是真是假?” 陶成道慈眉善目的,笑着说: “此事自然是真的,你去大明皇帝那里,一看便知。 我们此行,就是要找出那个写国书的人。他蒙蔽了天皇,我们替天皇清理佞臣。” 足利义满看着那檄文,一时有些无言。 陶成道又说: “第二嘛,倭寇欺凌我大明沿海手无寸铁的百姓,屡教不改! 这些倭寇,到底是生活艰难不得已,还是天生就如此丧心病狂? 你们国君狂妄自大,却连自己国人都管不住,纵容他们到海外为非作歹。既然如此,大明的军队只好亲自来征讨!” 倭寇之事倒是事实,足利义满一时间哑口无言。 沉默了片刻,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说道: “既然明军已经入城,幕府愿为大军接风洗尘!” 陶成道眯着眼睛打量他,思索片刻,慢悠悠的回应道: “倭国的饭菜,咱们怕是吃不惯,咱自己会准备的。” 顿了一顿,他也不和足利义满打太极,直白的问: “大将军,你如果要归降,就说得明白些,不要搞这些把戏。” 足利义满要为大军接风,是将自己放在东道主的位置上,轻巧的模糊了他的败军身份。 陶成道人老成精,不给他这个机会。 足利义满神色凝重,露出思索之色。 先前飞球营起哄,他就在考虑了。 但还是要看一看明军的态度,如果傲慢高高在上,他是绝不会投降的。 现在看来…… 足利义满打量着面前的人。 这人看起来有些像道士,始终面带微笑,说话不徐不疾,虽然也锐利,却并不让人生厌。 足利义满便问道:“刚才是你的态度,还是大明的态度?” 陶成道微微眯眼,说: “你若是幕府将军,刚才就是大明的态度。” 足利义满望了望天,思索片刻,只好承认道: “好吧,我降于大明……” 陶成道点了点头笑说: “我只是一个偏将,此事你还要与我们的主帅说……我还有事,劳烦将军等一等。” 此时,在前面的小村落里。 正有两个飞球员,躺在床上哀嚎…… 第431章 当鸭子都没这么辛苦 这两个飞球员极为倒霉,或许燃料放多了些,他们比其他人降落的远一些。 而且落下来的时候,筐子翻了,两人跌落出来,其中一个人摔伤了腿。 他们两个小心翼翼躲在山林里。 但天亮以后,有人上山砍柴,发现了他们,悄悄回村里报告。 村长就带全村的青壮,上山抓他们。 尽管这两人英勇奋战,终究是寡不敌众,被对方生擒。 那个老村长,望着他们,越看越是满意。 飞球营的成员个头其实并不太高,太高了不方便,但仍然比这些村民高一头。 老村长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 “感谢上天的馈赠,竟然从天而降两个汉人下来……” 太好了,是汉人男子,后代的矮个子有救了! 把这两个人带回村里的路上,老村长就命令: “立刻召集全村现在能生育的女子!” 飞球营的两人奋力挣扎,怒骂不止,却没有丝毫用处。 两人被绑在了床上…… 外面,村长在翻来覆去端详他们厚重的军大衣,赞不绝口,羡慕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绝望的两人,忽然听到了附近传来一阵哨音。 他们连忙大喊起来,很快就被捂住了嘴。 然而,明军觉察这里村民举止异常,仍然停留。 每一间民房都被搜查。 这两人被救了出去。 破门而入的几个明军,站在门口,都是一脸震惊。 飞球营两人穿好衣服,相互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看到自己人,又欣喜又委屈。 他们开始哭诉先前的悲惨遭遇。 摔折了腿的那个,委屈极了: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啊?当鸭子都没有这么辛苦,这什么世道……” 周围一圈明军,不仅没有人同情他,大家反而哈哈大笑,充满揶揄。 这事儿,可以笑一辈子! 一旁的老村长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全身发颤,差点尿了。 明军并没有把他们如何。 但是这个村子偷了汉人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粮食、木材、竹子、人等等,都可以抵债。 最后,这个村贡献了不少物资。 一些骑兵继续向前方搜寻,飞球营成员则先返回平安京。 陶成道将足利义满的队伍也带了回去,面见唐胜宗。 足利义满朝他们行了个礼,自报身份,神情也并不怎么屈辱。 这倒让唐胜宗与李文忠略感意外。 但仔细一想,就能明白足利义满的算盘。 毕竟现在倭国分为南朝和北朝两大势力,互相对立,甚至同一势力内部也不乏争斗。 虽说幕府将军掌握实权,但也不是所有的大名都听命于他。 有些大名势力强大,不服管教。 想要清扫这些障碍,既需要实力,也得有谋略。 足利义满大概想借明军的手帮他清除异己,所以才会如此爽快地就投降了。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借刀杀人美滋滋,但是,刀愿意吗? 刀不会收取代价吗? …… 海上。 两天前。 船队派出的侦察船,在几十里外发现了倭人的船只,连忙回来汇报。 陆知白等人顿时精神一振。 终于要发生海战了吗? 他们赶紧做好准备,严阵以待。 结果等了半天,对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侦察船又去看了。 汇报说:“对面的船只已经离开。” 陆知白顿时无语,失望: “我费了老大劲,把我的船装了这么多船炮。 准备了大半年,结果只发了两炮……” 除了第一次的试探,船炮到现在都没用过。 上回虽然有小船来火攻,但,一是太小,不配得到大炮弹,二是高度太矮,也用不上船炮。 朱橚笑道:“这是好事啊,说明我们很强,敌人已经闻风丧胆了,根本就不敢来。” 他们先前还担心会有倭国水师来偷袭,纯粹是想多了。 船停在海上,没有敌人,大军的消息还没传回。 每天只能唠嗑、看书、打打毛衣…… 还有研究吃,吃啥都行,只要不吃鱼。 实在无事可做,只好帮着看护伤员。 傍晚。 陆知白下到底舱,准备找点小零食,结果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顿时吓了一跳:“谁?!” 他身侧的丁维,立刻朝阴影里的一团黑影冲了上去。 朱桢叫道:“别打,是我!” 陆知白气笑了:“我说罐头怎么没那么快,原来有大耗子在偷吃。” 朱桢站起身来,理直气壮: “胡说,我没有吃罐头,我吃的是烟熏肉~” 他打开一个箱子:“罐头只剩这么点了。少一个都很明显,我又不傻。” 陆知白笑道:“你吃吧,吃完了,回程的鱼都归你。” 朱桢不屑道:“什么时候可以上岸?我要去打猎,打一堆猎物囤起来~” 陆知白道:“那得等到大军攻克京都。” 大军离开的第四天上午,终于有两名传信兵策马而来。 随后,俞通源派人将消息递到了船上。 众人得知大军果然攻下了京都,顿时大喜。 虽说已有预期,但成为现实,仍然叫人喜不自胜。 更何况这是倭国的国都,意义非同一般。 陆知白笑个不停,又握着拳头,得意道: “你也有今天啊?落我手里了吧~” 朱橚兄弟两个不理解,也不追究。 朱桢笑道:“京都既克,我们就登陆吧,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待在海上。” 大家一致赞同。 于是他们先下船登陆,见了俞通源,把海上防守的任务也交给他。 俞通源在一众公侯里,其实有点边缘化,因为水上的敌人少,平时也用不到他。 他自不可能去管王爷,便答应了。 又派了三千骑兵护送,从西边较平坦的丘陵地带骑马入京都。 还叮嘱他们:“大雪有半尺来深,你们走慢一些……” 寒风割面,雪中纵马,翻山越岭。 个中滋味就别提了。 可是大家远渡重洋来到倭国,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因此,三个家伙倒是兴致勃勃,百余里的路程只用了一天半,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平安京。 第432章 你虽正统,也要由大明册封 一路上倒也没有碰到倭国军队。 唐胜宗见到他们,毫不意外。 没多久,就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是平安京里没有被战火损坏的宅子。 三人策马在街上逛了一遍,许多地方都是废墟,倒颇为触目惊心。 唐胜宗把他们叫回来,商议些事。 唐胜宗简单说了现在的情况: “足利义满归降。北朝的天皇在火海中失踪了。” 陆知白问道:“天皇的孩子?” 唐胜宗说:“连同他的妻妾子女,全部失踪。” 朱桢大为诧异:“这么倒霉?!” 朱橚摇头道:“非要招惹大明,是挺倒霉。” 陆知白挑眉问:“连尸体都没有发现吗?” 唐胜宗说:“尸体很难辨认面目,有人认出他的妃子,还有几个孩子。对天皇本人的指认,说法不一。” 陆知白无所谓的说:“确不确定都没有关系。天皇只是被阎王爷暂时收留了,十八年后就会放回来的~” 大家顿时齐刷刷望着他,满脸震惊之色。 朱桢皱眉,大为诧异: “咱们启蒙时用的书籍差不多吧?不都是千字文啥的,怎的你对文字,竟有如此深的造诣?” 陆知白笑道:“过奖……” 年轻人没个正形,唐胜宗清咳一声: “我听闻倭国现在两朝对立,南边还有一个天皇……” 陆知白颔首说:“不错,南朝的天皇距离京都也不算太远。 另外他们手上有三神器,应当视为正统。” 实际上,陆知白觉得日本人真是中二到家了,什么三神器?我还六神装呢。 帝王信物,他只认传国玉玺。 朱桢好奇:“为什么会有两个天皇?” 陆知白就大致与他们讲了一下。 说来说去,就还是幕府将军和天皇争权夺利。 几十年前,后醍醐天皇败于足利尊氏,逃往奈良地区的吉野。 足利尊氏又从宗室里找了个人在京都登基,于是,多出了一个天皇。 朱桢听了,就无所谓的说: “哦,那他们本来就不很正式,被阎王收留了也没啥影响。” 陆知白说:“对,三神器在南朝。我大明只能扶持正统那一派。” 朱橚倒是觉得: “那他们还挺倒霉的,是真倒霉…… ” 陆知白点头说:“这个确实倒霉,但以后……” 以后,南朝的武将陆续战死,实力衰弱。内部也是和平派占上风,想要跟北朝和谈。 北朝这边,北天皇骗南边说:“你把三神器交出来,南北统一以后,天皇之位,我们两脉轮流做~” 南天皇把神器交了出去,却没有得到皇位,也已经无可奈何了。 陆知白不会向他们泄露未来之事,望向唐胜宗,问道:“足利义满是真心投降吗?” 唐胜宗哼笑道:“他不投降,还有什么法子吗?” 陆知白一想,也是。 他们来的路上,就看到一些尸体,而且还不是河谷地带,避开了主战场的。 朱橚皱眉说:“那山里的尸体,也得找人清一清。不然,迟早会臭,河里的水就不能喝了,有大疫……” 唐胜宗点头说: “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已叫足利义满展示诚意,去招降其他大名,向全国传播明军胜利的消息。” 他挑眉说:“足利氏已经承认做我大明的藩属国。 但他说了不算,得知道天皇是什么态度。作为藩属国,就要有藩属的样子……” 陆知白望向南方,说: “南朝都城,就在与京都地区相邻的奈良地区,很近的。 南天皇现在肯定收到消息了,我们等着就好。” 大致交流了一番情报,也没什么事了。 陆知白又想起此战的最大功臣,道: “对了,我们去看看飞球营的勇士。” 唐胜宗嘿嘿笑起来:“去吧。” 兄弟三个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到了飞球营,终于明白了。 于是也顾不上慰问,都拍腿大笑,乐得不行。 笑过之后,又得知飞球营有八人阵亡,原因大多是降落的时候出了岔子。 此外,还有近二十人四肢骨折。 还有几个人实在是找不到。 陆知白说:“你们皆是忠勇无双,为国再立一功,虚头巴脑的咱也不说了。 牺牲的弟兄,朝廷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其他人,等到石见的银子冶炼出来,先犒赏你们!回国之后,陛下还会论功行赏。” …… …… 奈良地区。 大量难民,从北边涌入奈良,其中甚至包括一些权贵,这时都如丧家之犬。 奈良许多地方的秩序,都受到冲击。 难民口中说出许多惊人的情报。 消息被紧急汇报到吉野行宫。 长庆天皇得知之后,又惊又喜: “北朝忽然覆灭了?哈哈!!” 随后,他又收敛起笑容,皱眉道: “大明派军队来了?竟然已经打到了京都,他们想要做什么?!” 长庆天皇详细问了北朝是如何覆灭的。 当得知具体情况,长庆天皇呆滞了半晌,不停的念叨: “太强大了……” 有大臣问道:“不知殿下做何打算?” 长庆天皇叹气道: “北朝实力不弱于我们,却这么轻易就覆灭了。以他们形容的那种打击方式,根本无可抵挡……” 两人正在密谈,有宫人来通报说: “京都那边派了大臣前来觐见……” 长庆天皇眼睛一眯,便召见此人。 这是一名文官,刚一见面,就向长庆天皇行了大礼。 长庆天皇微微冷哼: “你们北朝,不是一直自居正统吗?” 北朝文官神情苦涩,只好说: “我朝天皇丧生火海,如今,只有殿下才是日本唯一的天皇,自居正统……” 长庆天皇笑了两声,问: “大明的军队派你来劝降朕?” 北朝文官也不与他废话,取出唐胜宗和足利义满的信件,呈递上去,说: “我等虽然认同殿下的正统地位,但条件是,您的地位是由大明册封的。” 长庆天皇迅速翻看了足利义满的信,道: “向大明称臣,为藩属国,由大明册封……” 他眯着眼睛问: “大明的军队,入城之后,是什么样?” 文官如实答道: “军纪严明,搜刮财物之后,安营扎寨如常……” 长庆天皇不由得仰天叹了口气。 第433章 天皇参见大明王爷 北朝文官又说: “还有一位王爷……大明皇帝的儿子,在他们的军队中……” 长庆天皇听了,顿时大惊失色,瞳孔微震。 很难相信那样的天潢贵胄,竟然会不远万里奔波到此。 他凝神思索片刻。 原本只是打算派出使者去与明军接洽。 但既然得知大明的王爷在此,若不亲自面见,便显得无礼。 长庆天皇心中有了计较,却不动声色,而是问道: “足利大将军现在何处?” 文官回答:“将军已做了该做的,却无能为力…… 现在,将军认可殿下的正统地位,正向其他大名宣说,希望南北早日统一。” 长庆天皇听了,脸上露出春风得意的微笑,却是冷哼一声说: “足利氏竟然承认朕这一脉为正统,真是不容易……” 北边的朝廷覆灭,足利义满承认南朝地位,无非是想继续当他的幕府将军。 还特意派了人来招抚天皇,正是率先释放善意。 可长庆天皇是一个强硬的武断派。 洪武元年,大明建国。 这一年。 二十五岁的长庆天皇在吉野登基。 十岁的足利义满在京都成为幕府将军。 这么多年了,南北一直针尖对麦芒。 长庆天皇的祖上,就一直在反抗幕府。 他的爷爷后醍醐天皇推翻了镰仓幕府,却因为足利义满的爷爷突然反叛,无奈落败逃往奈良。 两家可以说是世仇。 只是,近些年南北两朝实力相当,谁都没办法奈何谁。 然而天降一支明军,一下子让北朝覆灭! 所以,长庆天皇暂且不会把足利义满如何,先搞好和大明的关系,等明军归国了再慢慢处理。 获知了自己想要了解的情报,长庆天皇便请使者去休息,自己招了一些大臣来商议。 长庆天皇说: “大明有一位王爷来了,朕要亲自去参见他,以周全的礼数,让他们无可挑剔。” 众位大臣议论纷纷。 顿时就有人反对说: “万万不可啊,殿下。北朝向来狡诈,这或许是他们的阴谋诡计!还请殿下珍重自身……” 长庆天皇却是无所畏惧,高声发了一道口谕: “朕明日就启程,此行若有不测,便传位于皇太弟!北朝已灭,尔等尽心辅佐即可。” 他登基没几年,就立了自己的弟弟熙成为皇太弟,并不担心后继无人。 …… 与此同时。 平安京城内,到处热闹非凡。 明军战利品中所有红布红纸都用上了,尽力装点出节日气氛。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 这一年没有年三十,所以今天就过年。 打了这样的胜仗,又赶上重要节日,自然要犒劳大军。 除夕夜,大锅煮肉,香飘十里,把京都周边一些村落的村民差点馋哭了。 尽管将士们兴致高昂,但依照军令不能喝酒。 只有少数将领,可以稍微喝一些。 比如秦王。 他历尽千辛万苦来这儿,就是为了金银矿的开采权,不说全部吧,起码得有点儿。 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这权,还远离了爱妃,也没有什么美食。 连酒也不让喝的话,还有没有天理了? 年夜饭将要开始,唐胜宗提议,全体将士向西而拜,遥遥地礼敬皇帝。 他们圆满完成了这次任务,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 想到西边的那片大陆,许多人顿时被勾起了思乡之情。 先前都在忙着,还不觉得,现在闲下来了,格外想家。 唐胜宗等将领自然晓得,行过仪式之后,便赶紧令士兵们好好吃肉,好好过年,不要多想。 …… 第二天上午。 天光大亮时,长庆天皇就来到了京都。 他还没有抵达平安京,便先派了使者去通告,说来拜见大明王爷。 这样对方也好有个准备,哪怕简略地招待他一下,也不至于显得太难看…… 朱桢敲门道:“二哥,起来啦,天皇要见你!” 秦王睡眼惺忪,抓了抓头,打了个哈欠,皱眉爬起来。 他才不管什么天皇,洗漱吃饭是正事。 唐胜宗等秦王也准备得差不多,就派了一队骑兵,接引长庆天皇入城。 一处豪宅。 主屋里,秦王坐在上首。 倭国不流行椅子,流行跪坐。 秦王很是不屑,腿长蜷起来难受,所以他坐在一张高茶几上…… 陆知白与朱橚、朱桢三人,站在秦王身后。 唐胜宗、李文忠两人,立在左右。 大家先简单通过了气,等着那天皇过来。 朱桢说:“这个天皇,胆子还怪大的嘞~” 陆知白笑道:“我看,他是这两年最大的捡漏王。” 大家都是深以为然。 一直死磕的对手突然没了,没有派出太多兵力就白捡了一个南北统一,这是什么运气啊? 外面传来脚步声,大家赶紧住嘴,一脸严肃。 明军的一位将领推开了门,伸手做请。 后方,一位个头不高的中年人迈步走进,扫了一眼屋内众人,然后拱手、躬身,对坐在主位的秦王行礼:“长庆参见上国王爷殿下!” 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老腰之软令人惊叹。 唐胜宗派人通传。 足利义满闻讯而来,他先对秦王行礼,然后再向天皇行礼。 明军这边,一名翻译随后进来,一样行了礼,站到一旁。 秦王讨厌这种场合,一心盼着早些结束,也不废话,问足利义满:“这是南朝的天皇吗?” 足利义满点头称是。 秦王也不再多追究。 反正如有弄虚作假,一切后果由倭国自负。 秦王天生就有种恰到好处的傲慢,说: “咱告诉你,你们倭国先前写了一封国书,狂妄得很,叫大明来打你,所以咱就来了。 还以为你们怪厉害呢,打了两仗才知道,真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咱这些将士现在还没累呢,完全可以把倭国上下犁一遍!” 长庆天皇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平安京废墟的惨烈之状,这时也只能低头称是,说: “上国国富军强,是我小国不及也。 我听闻,大国的国君常心怀仁慈,想必大明也不外如是……” 第434章 我的意见是,我们全都要 这话略文雅,属于对牛弹琴,秦王根本就不加理会,说: “你们败啦!你要是想坐这个皇位,就向我大明称臣纳贡,世代为藩属国,受大明册封。不然就免谈,咱们继续打。” 长庆天皇等的就是这话。 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足利义满,说: “殿下说笑了,长庆今日孤身前来,自是愿意受大明册封。” 唐胜宗道:“那就来说一说,我们的条件。” 长庆天皇冲他拱手,洗耳恭听。 唐胜宗说:“第一,管好你的子民,不要再有倭寇侵扰大明沿海。” 长庆天皇说:“这是应有之义。” 唐胜宗又说:“另外,大明在石见、佐渡地区发现了一些矿山,这些地区将由大明掌控。” 长庆天皇的神色有些愕然,明显不知道此事。 他思索片刻,露出苦笑说: “那里的矿山,应该很大,可这原本是倭国的土地。 作为藩属国还要朝贡,负担沉重。大明若想要这两片地区,我国便应当永世不纳贡……” 陆知白说:“你们藩属国,每次朝贡,都会得到厚重的赏赐,陛下何曾让你们吃亏了? 尤其是你们倭国,尝到甜头,派了许多假使者骗取赏赐……” 长庆天皇听了翻译,连忙说: “那些不是天皇派出去的,或许是各地的大名,甚至浪人……” 秦王嫌弃道:“还不是国王无能,管不住手下人?内部能乱成这样。” 长庆天皇没有丝毫恼怒之色,只有些无奈地连连称是。 他这样的表现,反倒让陆知白觉得这人能忍辱负重,有点东西。 唐胜宗说:“大明出兵帮助倭国,内乱的局面很快就要结束了,南北归为统一。 所以我们应当收取一些报酬。我觉得,大明可以派一支军队驻扎在这里,帮助国王维持国内的平稳。” 足利义满和长庆天皇听了这话,神情都是微微一变。 他们一直陪着小心,就是希望早日把这阎王爷送走,谁能想,大明竟然打算长期驻军? 长庆天皇随后笑道:“我若得到大明的精兵相助,必能尽早平息内乱。” 足利义满知道若是这样,他是第一个倒霉的,因此就说: “若驻军在此,离国内太远,恐怕大明陛下不会放心……” 双方就石见、佐渡的权益商谈许久,仍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陆知白勾了勾手,召唐胜宗他们悄声密谋。 陆知白说:“其实日本的金银矿有很多个,我的意见是,我们全都要。 但没有当地的倭人,很难开采,因此可以稍微让利于他们……” 唐胜宗皱眉说:“这事儿真麻烦,还是让陛下裁决吧!” 于是双方暂时达成了一致。 关于纳贡和矿山之事,回国之后请朱元璋决断。 至于册封事宜,长庆天皇需要先写一封国书来申请。 顺便表达他对两国关系、利益分配的想法和态度。 天皇离去,叫走了足利义满,他们要私聊一番。 朱橚发了会儿呆,问陆知白: “都已经到这地步,好像也没咱们啥事儿了,咱啥时候回去?” 陆知白想了一想,说:“不,还有些事呢。” 那天他和大内义弘争论,倭国混乱和统一,到底哪个对大明更好。 如果混乱的倭国产生的倭寇不袭击大明和高丽,那对大明就是好的。 然而这根本就不可能,倭寇一定会侵扰邻国。 但并非有了明军的帮助,倭国就能真正统一,也要看当权者的能耐。 死倭国、活倭国都不是好倭国,半死不活才是好的。 最理想的状态,是倭国上下对大明臣服,像对待大唐那样恭顺与狂热,疯狂汉化,实现文化同化。 陆知白并不担心统一之后的倭国会强大起来。 强大不意味着无法掌控。 只要在某方面卡住他们的命脉,经济,政治,科技,军事等等。 现阶段来说,陆知白需要让老朱看到倭寇锐减。 这将动摇海禁的国策。 另一方面,是让老朱看到,民间也参与海上贸易,朝廷会得到比朝贡更多的收入…… 而倭寇减少的前提,就是倭国能实现基本统一,天皇有能力基本掌控全国。 …… 长庆天皇下令,让足利氏去平定其他不愿归降的势力。 这是在大明面前积极表现,同时也想看看足利义满的诚意。 换句话说,南北朝的上层现在基本统一,但中下层还没那么快。 这个过程不知道会有多久。 陆知白便与唐胜宗、李文忠等人交换情报,说了自己的行程,他二月底就会回去。 现在还有两个月时间,他有一些打算。 先去佐渡岛看看,负责那里的开发,差不多之后,就开始返程。 唐胜宗便露出笑容:“你们去那边看看也好,山太多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矿山在哪里。” 他满脸的如释重负。 这三个小祖宗,终于快离开了。 陆知白笑说: “在去佐渡之前,我有两个提议,第一件事是,希望天皇开仓放粮,以大明皇帝的名义,救济周边灾民。” 唐胜宗、李文忠听了,眼睛一亮,连声称好。 朱桢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 朱橚略作思索,说: “这么做,会有一些好名声,但是否浅薄了些?很容易就被忘了……” 陆知白笑道:“所以还有第二件事,相当硬核。” 他望向唐胜宗说:“延安侯,过段时间,各地势力基本归附之后,你就向天皇提出,在奈良建设一座寺庙,就叫‘明皇恩寺’。 等开始建设了,邀请周边所有出名的和尚,以陛下的名义,做一场极其盛大的超度法会,超度以往战争中的逝者,做得越久越大越好,反正是天皇出钱……” 唐胜宗凝神听着,一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 但听到后面,他完全明白了,顿时恍然大悟,后背一凉,神情满是震撼。 他震惊而诧异地注视着陆知白。 李文忠原本眉头微皱,想到了陛下曾经当和尚的往事。 但听到超度之事,他也不禁转头望着陆知白。 陆知白神情很自然,像随口一说。 唐胜宗已是无奈一笑,感慨道: “大军这段时间的征战之功,尚不及你一句话!” 第435章 供奉画像,按时参拜 陆知白笑了:“延安侯过誉了。” 唐胜宗摇头,由衷地说: “此计绝妙!我便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我只会打仗……” 哪有文人的心眼子多呢。 李文忠亦是深深注视着陆知白,沉吟片刻,说: “小人畏威而不怀德,我大明已展现威严,下面确实可以布施仁德了。建寺庙的想法,很好!” 唐胜宗也点头: “武将的手段,确实有疏漏之处……” 李文忠说:“既然有能力打胜仗,胜利就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战争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因为它只是一种手段。 最重要的—— 一是对战后各方面局势变化,是否做好应对准备。比如对待湾湾。 二是利益分配,重新洗牌。 仗打赢了,就坐在牌桌边洗牌。 仗打输了,就坐在牌桌上被洗牌。 现在大明打赢了,政治上取得了宗主国的权力,经济上将掌控一些矿山,军事上展示了强大武力。 但仅完成这些目标就回国,未免有些遗憾。 放粮救灾、超度法会、建设寺庙,这些,同样是利益。 是名声、道义方面的利益。 虽然你挑衅我,我到你家把你揍了一顿,但不妨碍我站上道德高地啊~ 朱桢连连点头,满脸学习了,说: “这一手真是绝了,只要寺庙在,大明的恩情就在。不对,恩情是一直在……” 朱橚道:“确实,帮他们南北统一,这是多大的恩情啊。他们拿什么还?” 陆知白说: “就是。不能指望他们知恩图报,我们应当主动出击。” 朱桢挑眉: “单有寺庙也不行,应该定下规矩,让他们按时参拜,不然形同虚设。” 大家露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 李文忠点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陆知白说: “那干脆在这寺庙中供奉一幅陛下的画像。让他们的国王,满朝文武都去参拜。” 倭人若养成参拜明帝的习惯,民众也普遍认同大明有恩,这本身就是一种驯化。 唐胜宗想了一番,笑说: “驸马若不是驸马,凭此智谋,迟早也会位极人臣。” 陆知白只觉得好笑,摆了摆手:“羞煞我了。” 在洪武朝位极人臣,是什么好事嘛。 唐胜宗说:“驸马大才,莫要谦虚。” 陆知白解释: “这些并非我首创,而是倭国的传统。倭国佛教盛行,国王退位之后也常常出家,建设寺庙。 至于超度法会,通常在战乱结束之后,会由胜利者举办,来安抚民众,彰显自己是和平守护者。他们挺看重这个名声的。” 他笑道: “我们要是不办,天皇自己也会办的,怎么能让他一直捡漏?!” 唐胜宗感慨说: “这固然是倭国习俗,可是我们不知道,也就想不到啊。” 陆知白嘿嘿一笑:“这就叫信息差。” 其他人都是一脸若有所思,而后恍然大悟。 朱桢说:“比如打仗,情报太重要了……这东西,各行各业也都能用到。” 陆知白说:“好了,知道你平时不好好听课了。你大学毕不了业了。” 众人笑起来。 唐胜宗在想,怪不得陛下会弄出来一个锦衣卫。 谁掌握更多情报,谁就有了更大的赢面啊~ 唐胜宗说: “不管怎么说,这个提议使我佩服不已,我一定据实以奏。” 李文忠点点头,表示他同样如此。 陆知白摇头说:“你们都上奏的话,那我就不写奏本了。 不管上不上奏,我回去都要挨揍~” 大家顿时都笑得很开心。 李文忠安慰道: “你此番也立了大功,何况陛下也给了任命诏书,不必太过担忧。” 陆知白叹道:“功是功,过是过啊……” 他又说: “好啦,我想去佐渡岛看一看。带上一批工匠,那边也可以开发了。” 朱橚与朱桢一样是闲的蛋疼。 来都来了,去佐渡看看也好。 唐胜宗派了两万水军跟随他们。 陆知白又带了一些大明工匠,和倭国的俘虏,里面也有些工匠。 …… 五天之后。 陆知白的船队就登上了佐渡岛。 当地的势力,先前已经被赵庸他们打服了。 因此也不用在军事上费什么事。 但陆知白不清楚佐渡的矿山,具体是在哪里…… 倒是花了一些时间,在山区寻找。 等找到矿产,就在比较集中、条件合适的地方,建设起了高炉。 关键技术肯定是防着倭人。 工匠在忙碌,兄弟三个则是到山野里逛。 有时候是打猎。 有时和野道士他们找矿,就想体验在雪地里发现矿石的惊喜。 有一天,路过一条小溪。 朱桢在前面蹦蹦哒哒,从石头缝里捡上来一个东西,仔细一看,顿时哈哈大笑: “狗头金!好大一块!” 陆知白和朱橚忙是赶上来,都一脸不信。 朱桢举着拳头大的一块天然金子,得意不已: “我捡的!就瞧石头里有个东西,一拿起来还真是~” 陆知白说:“你这块金子,乍一看确实挺不错的,但有个问题你发现没有?” 朱桢一脸疑惑。 陆知白说:“来,我告诉你,拿给我,我指给你看……” 朱桢递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缩回手,乐了: “你当我傻呀?差点被你骗了!” 陆知白与朱橚都是爆笑,两人也往西边看去,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朱桢现在也不缺钱,但是在野地里捡到金子,这什么运气啊?可以吹二十年。 一行人在佐渡岛上待了二十来天,已经建设了数个高炉,发现了几座金矿山。 甚至,还取了一些冶炼好的金属,等回去了打造成物件,当做纪念。 紧接着就返程,回到了京都。 这一趟,陆知白是专门为足利义满回来的。 长庆天皇不信任足利义满,叫他去使其他势力归附。 这一个月过去,原本的北朝地区已经有大半都归降了,接受统一。 陆知白找到唐胜宗: “我想把足利带回去,在哪里?” 唐胜宗想了一想: “这种级别的俘虏,倒是勉强可以面圣。他还在京都。” 陆知白就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召见足利义满。 第436章 踏上回程的路 足利义满过来见到他们,不知所为何事,只好小心谨慎。 陆知白也不与他废话,微笑问道: “你会跳舞吗?” 足利义满眉头一皱,不解地摇头。 陆知白略感失望:“也无妨。” 他说:“我先前,得罪了大明的皇帝,如今有一计,可稍微消除明帝的怒火。只是,需要借你一件东西……” 足利义满听了翻译的话,情绪顿时有些激动,大声道: “要借我的人头?我知道,你们汉人就喜欢这样说!” “你还怪懂的嘞~”陆知白颇感觉好好笑,摇头说,“等到了家,那不都臭了?” 朱家几个兄弟大笑起来。 陆知白淡淡地说: “此番倭国呈递国书,需要派出一个重要、可靠的人当作使者。想必天皇也会同意的。” 足利义满皱起眉头,神情里都是抗拒。 要把他带去大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离开平安京,就等于远离了倭国的权力中心。 那么足利氏的实力,毫无疑问会衰落。 别说稳定幕府了,家族内部不争权夺利都算好的。 毕竟,长庆天皇原本和他是敌对关系,绝对会抓住机会。 这和足利义满原先设想的情况不同,打乱了他的部署。 他一脸愤怒地拒绝:“我朝还有很多人可以当作使者,我还有重要的事……” “嗯?”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秦王,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低头瞪着他,“所以,你是想死?” 大块头近距离的压迫感无与伦比。 足利义满思虑片刻,默默闭上了嘴。 他只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问陆知白: “我如果去了大明,还能回来吗?” 陆知白笑道:“当然可以啊,我们大明又不养闲人,说不定还能给你一点赏赐当做路费。” 朱桢笑道:“说不定你到了大明,觉得太好了,不想回来了呢。” 足利义满沉默不语,半晌之后,终于答应做使者。 陆知白眼睛微眯,注视着足利义满离去的背影。 此人确实有做大事的野心和素质。 最起码,不管身处怎样的逆境,都不会放弃希望。 所以,陆知白现在把足利义满带走,是因为长庆天皇刚刚吞并北朝,实力不稳,需要一点发育期。 等到长庆天皇地位稳固了,再把足利义满放回国,让他们斗去。 天皇和幕府之间的斗争,不会轻易落幕的。 天皇也知道带走足利义满对他大有好处,所以对大明众人的态度更加友好了。 但这又不是实际利益,没太多用。 陆知白问了一下明皇恩寺的进度。 很好,已经拿出了完整的设计方案。 既然是以皇帝的名义,这座寺庙占地面积必须大于其他寺庙,佛塔等建筑的数量也会多。 建成之后,还会请一些知名的僧人入住。 如此,陆知白就放心了。 过了两天。 天皇他们拟好了正式的国书,交给足利义满。 陆知白的船队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既然要回国,带走的除了周王和楚王的护卫,还有来自山东威海的水师。 唐胜宗又派了一些人,大约有六千兵力护送他们回国。 人数不算太多,主要是粮草的消耗不容小觑。 秦王没有跟他们一起返回,他留在倭国是一种威慑。 几天之后。 陆知白他们到了石见地区,下来了一次,查看那里的情况。 这段时间,石见也遭遇过攻击,但安然地守了下来。 这边的矿产开发,早已走上了正轨,有了不少产出,其中有大半都是银子。 反正现在也没有明确的归属权,可以随便拿~ 陆知白三人也没有拿太多,有个千余两,能打造纪念品就行了。 对成品仓库,石见的军队必须严加看守,绝不能监守自盗。 这些银子以后可是要当做军饷的。 本次有十几万大军出征,哪怕一人一两,也是十多万两的银子啊。 在石见银山的全盛时期,一年可以产出三十吨以上的白银。 但现在刚开始开发,规模有限,估计只有个位数的产出。 还是得赶紧把归属权正式定下来,避免以后的扯皮,才好管理。 离开石见地区没几天,便到了对马岛。 刚好有一批粮草补给,从大明和高丽过来,队伍正在对马岛歇脚。 陆知白的船队稍微补充了点粮草。 当对马岛的宗氏得知大明已经平定倭国,一统南北,顿时极为震惊。 随后就无比殷勤,主动奉上了一些猎物,以及当地特产,还是木材、硫磺那些。 不久,船队再次出发。 经过济州岛,就没有停留了,直接向着海洋对面的山东而去。 只是这个季节,风向不太好,没能顺风。 所以有些人每天要负责拼命地踩轮子。 陆知白有时候也会来踩,锻炼身体嘛。 但这样毕竟太不方便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 “也不知道他们的蒸汽机搞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实际应用?” 有些史料说,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就应用了蒸汽机,这种船被称为火船。 不然,怎么能用半年时间就从大明跑到了非洲好望角! 虽然当时的蒸汽机,又叫“旱缸”,技术还很粗陋,但好歹是有了,可以说是世界领先水平…… 船队行进的速度比去时慢了一些,但幸好路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风浪。 在四月初八这天,船队到了南京入海口附近。 陆知白松了口气,他没有回来得太迟。 看着熟悉的建筑,三人不禁有些近乡情怯。 甲板上,朱桢望着汇入海中的长江说: “我们偷偷跑走,父皇不会打死我们吧?” 朱橚有些不相信: “虎毒不食子,应该不会吧?” 陆知白说:“此事我是主谋,是我牵连了你们。 但如果父皇要打死我,你们可不能不管啊……” 朱桢义气地说:“放心,父皇要是打死你,我冲上去抱住他的腰。” 他们的船刚进入长江航道中,就被锦衣卫发现了。 锦衣卫乘小船接近,爬上船来,告知他们: “陛下有令,若两位王爷和侯爷归来,即刻进宫面圣,不得有误!” 第437章 吃不了兜着走才进宫 朱元璋派了锦衣卫,在入海口蹲守他们。 这都在意料之中,陆知白三人连连点头,也不反驳。 但现在还在松江府呢,距南京还有几百里,起码得磨蹭个两天。 于是。 陆知白每天都在桌边磨他的衣服。 可算是磨破了一些洞。 朱橚诧异:“你在干嘛?” 陆知白说:“我想让自己看起来落魄一点……要是红光满面地回去,父皇应该不太开心吧。” 朱橚想了一想,大为认同,于是也加入进来,努力让自己的衣服破得自然一些。 朱桢更是离谱,也不弄洞,直接找了针线,打上补丁。 三个人站在一起比较,到底谁看着更落魄。 陆知白觉着好笑极了,说: “也不要太过分了,一眼假,陛下会更生气。” 朱橚吸吸鼻子: “不觉得我们都快馊了吗?算了,见过父皇再洗……” 船只逆流而上,磨蹭了一天半,好不容易到了南京城外。 三个家伙面面相觑了老半天。 陆知白在想还有没有疏漏之处,终于想起了: “夜里可能会冷……” 于是又找出了朱长乐给他织的毛衣带上。 其他两人便也带了些贴身的御寒衣物。 这之后,三人终于登上岸来。 早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他们,将会从渡口把他们直接送到宫里。 三人坐上马车。 陪同他们入京的锦衣卫千户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走到半路。 在大街上,车里传来喊声:“快停车!” 马车无奈地停下。 锦衣卫千户上前问道: “几位贵人,为何停车?皇上还等着呢。”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我饿了!” 车帘掀开,陆知白望着外面,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哪家的烤鸭?!” 朱桢说:“啊,前面有家鸭血粉丝,我更饿了。” 朱橚道:“还有烧饼呢!” 三个人简直眼放绿光。 锦衣卫千户头皮发麻地说: “陛下有令,让各位快些进宫,不得有误。” 朱桢说:“我们真的很饿,在外缺衣少食的,吃一顿饭又耽误不了什么。” 陆知白说:“就是~还不让留子吃口饱饭啦?” 朱橚说:“你知道我们在外是怎么过的吗?你不会知道的!” 千户招架不住,只得说: “王爷、侯爷,你们要吃就快些,不要耽误太久,被陛下知道,卑职可是要受罚的……” 管他呢,三个人快乐的奔着前面的鸭血粉丝饭馆就去了。 饭馆虽不大,香味却很纯正。 实话说,原先在南京,好吃的太多了。 这鸭血粉丝,也是很久才能被宠幸一回。 可是从倭国回来,那就不一样了。 太香了,令人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店家很快端上三碗粉丝。 朱桢感慨:“我才知道,南京的鸭子有这么重要!” 陆知白笑道:“反正比鱼强。咱们吃顿饱饭再进宫。” 朱桢道:“就是,还不知道父皇怎么罚我们呢~” 于是各自埋头嗦粉。 又叫店小二去对面的芝麻烧饼,先买二十个烧饼过来。 很快,焦脆喷香的烧饼,也端了上来。 三个人大快朵颐。 什么洪武大帝,先一边儿去,吃完了再说。 终于,吃完了粉,喝干净汤。 三人勉强吃饱了,烧饼还剩下一些。 朱桢道:“店家,拿几张油纸来。” 他拿着油纸,麻溜地包了三张烧饼,揣到怀里。 朱橚和陆知白有样学样,一样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朱桢拿了三个,朱橚拿了两个,只剩下一个给陆知白。 朱橚不满道:“你分他一个~” 陆知白笑道: “算啦,你们饭量大些。再说,烧饼放段时间就软了,不好吃了。” 朱桢嘀咕道: “万一进宫几天没东西吃,还管它好吃不好吃呢。没事,我先帮姐夫放着,到时候再分给你。” 陆知白丝毫不担心:“无妨,我相信母后不会不管我们的~” 兄弟两个也是点头:“但愿如此吧。” 其实,正是因为知道还有马皇后兜底,他们才敢这么大胆跟着陆知白去倭国玩…… 吃完了饭,哪儿也去不了,就被锦衣卫千户催着进宫了。 这时刚好是半下午。 朱元璋在武英殿处理奏疏。 听闻这几个家伙回来了,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带上来。” 三个人低着头,陆续进入大殿中,老老实实的跪下请安。 陆知白道:“父皇安康!儿臣在海上颠簸,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呐!” 朱橚和朱桢也是赶紧一脸孝子模样,好想爹娘啊云云。 朱元璋压根不搭理他们,继续批自己的奏疏,把他们当做空气。 大殿内一片安静。 三个人默默跪着,也不敢说话。 彼此眉来眼去,以目作谈。 遭到冷遇,在意料之中。 幸好肚子是饱的,不慌不慌。 不知跪了多久,三人忽然听到一声清咳,赶紧挺直了身子,严肃了神色。 稍稍抬眼一看,但见朱元璋舒展了一下双臂,大约要休息片刻。 他终于抬起眼来,看这三个家伙。 这三人出了一趟远门,没回来的时候,朱元璋自然也有过担心。 但现在他们完整地回来,没有缺胳膊少腿。 朱元璋自然就想起了当初的怒火。 朱元璋说:“咱不跟你们装糊涂,你们也别打马虎眼。你两个,原本要就藩,却又跑去了倭国。 还有你,一直撺掇着大家。以皇亲国戚身份,无令就私自前往他国。往大了说,这是欺君之罪!” 三人低垂头颅,不敢发一言。 朱元璋拖长音调,问道:“陆知白,你可知错,你为何非要往倭国跑?” 陆知白麻溜地认错。 然后说:“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是胡惟庸?” 朱元璋听了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从龙椅上弹身而起,大步流星地朝他冲来。 陆知白抬头一看,大魔王怒气满格,闪现加疾跑要过来打他。 吓得他赶紧双手抱头,趴在地上,蜷成了一个球。 朱橚与朱桢侧目看见,顿时觉得好笑,却又提心吊胆,矛盾极了。 朱元璋亦是被陆知白的反应惊呆片刻,险些气笑了,站在陆知白面前,俯视着他。又看到了一些ai复原图~ㄟ( ̄▽ ̄ㄟ) 第438章 朱雄英啊,我的小棉袄~ 朱元璋眼眸微眯。 这要是亲生的,他一脚把这家伙踹到长江里去,好好清醒清醒! 可终究不是亲生的。 而朱元璋也没打算彻底决裂,惩罚,也要考虑手段。 陆知白这样的人,若是寒了心,想要挽回,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时间、精力还有真金白银。 何必呢?还是省省吧。 于是,朱元璋慢慢捏住拳头,责问道: “这跟胡惟庸有什么关系?!不要什么事都推给他,你就是这样认错的?” 接着又嘲笑:“怂成这样,你怎么有胆子跑去倭国的?” 陆知白说:“儿臣真的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朱元璋哼了一声,不搭理他,忽然鼻子一动:“什么味儿?” 他闻着味儿,看向朱桢,便伸手向朱桢胸口掏去。 果然摸出了一个油纸包,哼道: “哟,还热乎着,你们怪会吃啊?” 三人皆低头不敢言。 大意了!烧饼太香,被发现了。 朱元璋随后缴获了朱橚和陆知白的烧饼。 打开看了一看,然后抬手一巴掌,打在朱桢脑门上: “就他娘的属你最聪明!” 趴在地上的陆知白抖了一抖。 朱橚拼命地咬着牙,抿住嘴,把这半辈子的伤心事全想了一遍,才忍住不笑。 自己遭遇惩罚固然难受,但兄弟的不幸,却更让人开怀…… 虽说父皇很可怕,但身边有兄弟的话,就好似有了无尽的勇气! 诶嘿,反正最倒霉的总不可能是自己吧~ 朱元璋看看这三个家伙,一脸嫌弃地转开眼,不耐烦地挥手赶苍蝇: “行了,下去跪着吧,先跪个三天三夜……” 他转身回到御桌前,继续批奏疏。 三人叩首道:“谢父皇。” 不久,有宫人领他们下去跪。 又得了朱元璋的旨意,让他们分开跪。 跪在太阳底下,一个“乚”形的地方,隔了墙,谁也看不见谁。 陆知白心道:完啦,这下子落到囚徒困境了。 兄弟几个一起作妖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什么害怕。 现在分开跪,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其他两个情况怎么样了,他心中确实有一丝淡淡的不安。 不过,陆知白早已想过了自己可能会有的惩罚。 假如老朱没有失去理智、非要弄死他的话,那么最终的责罚大概会是夺爵、软禁、流放之类的。 其中软禁是最有可能的。 夺爵倒是没什么所谓,没了伯爵之位依然是驸马。驸马之位一般是夺不了的,除非废了公主。 至于流放…… 老朱要是能放心他在外面乱跑,还生什么气呢? 所以,陆知白整体倒是不慌。 跪就跪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只期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平稳落地。 天色渐渐晚了。 初夏的傍晚,气温微凉。 幸好陆知白在马车上,就把毛衣穿上了。 诶,不冷~ 暮色四合,宫中开始掌灯了。 一个小身影提着食盒,蹑手蹑脚的,从花丛边上走来。 一旁看守的宫人,假装没有看到。 “三姑父~” 听到这声呼唤,快睡着的陆知白精神一震,抬起头来。 就见朱雄英哒哒哒小跑过来,咧嘴笑着,脸上满是欣喜。 陆知白笑道:“皇孙殿下!好久不见,你又长高啦~” 朱雄英笑眯眯的把食盒放到他面前,蹲在地上打开,说: “已经五个多月没有见了。你们终于从倭国回来了。倭国好玩吗?” 陆知白道:“一般,不算太好玩。但我们打了很多胜仗,还发现了不少矿山。” “真的吗?”朱雄英开心起来,又有诸多疑问,“你和五叔、六叔,也是坐船去倭国吗?那么远,要坐多久啊?” 陆知白看了看菜品,笑道:“得一个多月呢。” 朱雄英想了一下,问:“一个月都待在船上?那你们不会发急吗?” 他又想起什么,道: “对啦,你先吃饭,以后再讲倭国的事……皇奶奶让我送来的。” 太好了,没有鱼。陆知白感动极了: “母后太宽仁慈善了,我犯了欺君之罪,实在不好意思吃啊……” 话是这么说,不妨碍他啊呜啊呜吃。 朱雄英抬头,咧着嘴看他。 陆知白一瞧,乐了:“恭喜殿下换牙啦!” 朱雄英的笑容羞涩起来。 前段时间,他掉了一颗门牙,成了一个小豁牙子。 飞快的吃完了饭,陆知白问道: “周王和楚王吃了没?” 朱雄英笑着邀功: “吃了,皇奶奶派人给他们送了,我给三姑父送的。 姑父给我讲讲大海吧,我还没见过海呢!” 陆知白笑道:“你想听什么?” 朱雄英想了一想:“都行。” 于是陆知白就与他聊了一会儿。 朱雄英听得很认真,却又担心在这耽搁久了,被发现。 就说:“姑父,我们下回再说…… 对了,我要告诉你,三姑姑又有了小宝宝~” 陆知白瞪大双眼:“真的?!” 朱雄英点头:“是的,太医说三姑姑怀了小孩子~” 陆知白咧着嘴:“有几个月了?” 朱雄英低头,数了数手指: “好像是五个月了。” 陆知白原本跪得有些腿疼,现在也不咋觉得了。 朱雄英又说: “还有!科学院做出了一个‘蒸汽机’,只烧煤就可以让小车自己走,可有意思了~” “这倒也是个喜事,双喜临门……”陆知白哈哈一笑,感觉有点飘了。 院子另一边的长廊中,朱元璋半隐在夜色中,望着他们。 朱元璋并没有看太久,担心惊扰二人,随后便离开了。 他已经知道明军这次出征,大获全胜。 战果之丰,令人震惊。 一战就让倭国愿意成为藩属国,这是他先前未曾想过的。 主要还是,先前强大的蒙古人两次败落,给倭国加上了一层神秘且幸运的光环。 自己派兵试试才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倭国的国书虽已呈递上来,但足利义满,暂时被扔给了鸿胪寺。 朱元璋并不急着见他。 倒是陆知白的学生杨士奇,得以短暂面圣,上交了他出行期间的所有手稿。 这天晚上。 朱元璋不再批奏疏,转而看起了杨士奇的手记…… 第439章 呜呜,还是母后好 杨士奇的手记写得极为详细。 许多事他没有亲临现场,但他一直跟在陆知白身边,可以得到详实的第一手资料。 朱元璋飞快地翻阅,仔细看了倭国风土人情、军队情况,还有几次战斗的记录。 虽然他不全相信这份记录,但也能看出很多东西。 明军的实力之强,让他心中也有些欢喜。 一想到先前日本国王那封国书,朱元璋不禁冷哼一声。 先前那般狂妄,战败之后不一样要俯首称臣? 他们国王被称为天皇,哪怕叫玉皇大帝,也一样是要臣服的。 至于倭国先前几十年间的政治斗争,朱元璋不是特别关心,但心中却警惕。 其他朝廷的灭亡,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当朱元璋看到占领了平安京之后,心中便没有多少期待了。 然而这时,一行行文字跳入他的眼帘,使他连忙睁大双眼,将纸张凑近灯火,以手指点,仔细读着。 “建设明皇恩寺?供奉咱的画像,供他们朝拜……” 朱元璋眼眸微眯,心中有一丝震动。 这个战后处理方案,别说唐胜宗诧异,就连朱元璋也有些意外。 事情还可以这样办? 既符合倭国的社会风俗,又可以持续稳定地宣扬大明的国威! 高丽、安南等藩属国对大明表示忠心,通常有朝贡、请求册封、使用大明年号、学习文化制度等方式。 但专门建设寺庙并供奉画像,定期参拜,这还是头一回。 朱元璋不禁思考起来,这样做是否有什么弊端? 又或者,能否在其他藩属国因地制宜地推广? 朱元璋略加思索—— 倭国既然如此懂事,建设寺庙也是花费不菲,那么宗主国自然要给一些赏赐。 如此你来我往,感情就会加深。 被周边的藩属国得知,他们或许会担心大明给倭国额外的好处。 若是他们为此争宠,倒是朱元璋乐意看到的。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但明军这次出征,居然推动了倭国的南北统一,这是何其大的功劳? 朱元璋觉得李文忠说的对,“小人畏威而不怀德”。 要是建起此寺,倭人能够感念大明的恩情,少一些倭寇扰边,那便也值了…… …… 凌晨三四点,晨星还没有完全消散。 朱元璋已经起床了。 他背负双手,在宫中漫步,不久,就来到了三个家伙跪的地方。 凌晨,正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 三人也都是东倒西歪,姿势各异地睡着。 朱元璋溜达到陆知白边上。 陆知白蜷着身子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朱元璋默默地凝视着他。 这家伙提议建设寺庙,朱元璋是越想越觉得满意。 考虑这般周到深远,真不像一个年轻人。 这也是为何在诸多小辈中朱元璋对陆知白格外关注。 就是因为他做事的时候,常常会考虑到皇帝的脸面和利益。 人又长得好,说话又好听。 谁能不偏心呢? 但正因为如此,朱元璋又觉得这家伙可恶,恃宠而骄! 竟敢撺掇两个亲王违背就藩的命令,私自跑去他国。 那两个儿子也是傻,让你去你就去啊? 肯定是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 老朱越想越是牙痒。 就算有功劳,也不能没有规矩,其他人如果有样学样,那国家乱成什么样了? 幸而此事他极力找补,没有不相干的人知道抗命之事。 两个王爷虽名义就藩,却又去了倭国,也可以解释成战术。 虚晃一枪,行不行?要你管。 但是。 自家关起门来,肯定是要罚的。 至于赏赐,以后再说吧…… 于是朱元璋不再管这三个熊孩子,让他们接着跪,他还要回去批奏疏呢。 等到天蒙蒙亮,也下了早朝。 陆知白跪在地上,慢慢舒展筋骨,愁眉苦脸。 这日子,路易十六没有头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幸好他穿了毛衣,夜里倒也不算太冷。 正想着,一墙之隔的地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是朱标的声音: “父皇,他们几个年少顽劣,在外奔波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肯定知道错了,还请您宽恕他们……” 陆知白赶紧直起身子,正襟危跪。 只听朱元璋哼哼了两声,也不说话。 朱标的声音渐渐近了,求情道: “驸马身子骨弱,这样跪着也不是办法……” 朱元璋终于开了口,哼道: “他哪里弱啦?弱能上倭国跑一个来回?” 朱标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紧跟着,两人从门口经过。 陆知白回头,正对上朱标无奈的目光。 朱标悄悄冲他点了下头,意思他不要担心。 又过了一阵子。 有宫人过来通传,可以不用跪啦,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陆知白如蒙大赦,在宫人的搀扶下爬起来。 转角就碰到了朱橚,不久又看到朱桢。 三个人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前往坤宁宫。 大家都感觉劫后余生,感慨着:“还是母后好啊……” 陆知白也是深刻理解了明初朝中许多大臣的心情。 三人到了坤宁宫,给马皇后请安。 几乎半年不见,马皇后还是那般富态,面如银盆,眼似弯月,一脸慈祥与柔和地望着他们,道: “瞧瞧你们,都瘦了。外头肯定是不如家里好……” 说着又招手,叫宫人端上姜汤,给他们去去寒气。 三人漱口,喝姜汤,吃早饭。 马皇后就在一旁打量他们,看到他们的残破衣着,片刻就明白了用意,只微微一笑。 直到用完早膳,马皇后才说: “往后,可不许违背陛下的旨意了。” 三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就听马皇后道: “你们一直跪着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劝说陛下,他改了主意。你们两个,择吉日就藩去。驸马……” 陆知白一脸乖巧。 马皇后说:“嵘儿那么小,你就出去乱跑? 往后一年就不要出门了,多陪陪孩子吧。” 说的委婉,其实就是禁足。 这倒是在陆知白预料之中,闻言,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行礼谢恩。 马皇后笑道:“好了,回去吧,你们离家数月,快去跟妻儿团圆。” 三人再拜,随后赶紧溜了溜了。 第440章 不是,老朱他神金啊? 三人各回各家,约好明天再聚。 陆知白回到公主府。 府中下人见到他,先是一愣,而后才一脸惊喜,忙不迭的行礼,通传。 陆知白笑着摆了摆手,大步赶往内院。 原本膝盖还有些疼,这时也顾不上了。 朱长乐刚听到消息,在侍女的搀扶下往外走,陆知白就进门来。 两人相见,都微微一怔。 而后,陆知白快步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喜不自胜。 朱长乐也很欣喜,眸中却已含了泪。 小别胜新婚,两人有许多话要说。 陆知白扶朱长乐在榻上坐了,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子,肚子看着也不小。 陆知白便觉得有些愧疚,说: “我也不知道你会怀上,这几个月,真是辛苦你了……” 朱长乐转过脸去,佯作生气,却在微笑,手抚着隆起的小腹。 这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陆清嵘叼着奶瓶,骑着熊猫跑过来,一头撞在陆知白屁股上。 很快,熊猫就不配合地扭动身子,往地上一躺。 陆清嵘被摔了下来,顺势在地上一滚,怀抱奶瓶又爬了起来。 陆知白低头看着这灵活小矮人,一脸无语: “少侠好身手。” 朱长乐笑道:“你爹回来啦,快叫爹~” 小家伙抱着奶瓶啃,歪头,看着陆知白不说话。 陆知白看了一眼四脚朝天的熊猫,笑道: “怪不得蚩尤败了,两个小熊孩子……” 洗澡,换衣服,和老婆贴贴。 一直贴到被窝里~ 从朱长乐这儿,陆知白得知了他不在大明时发生的一些事。 十一月。 西征的大军取得胜利,连战连捷,元梁王身死,云南被拿下。 虽说实控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军事上已经获得胜利。 同样在十一月份,贵州宣慰使霭翠派人向皇帝求取药物,献上了马匹特产等。 朱元璋便给了他一些大蒜素胶囊,一天三颗,可以吃半个月。 年后,霭翠又派人来致谢,又送上了一些马匹。 而奢香夫人也给陆知白准备了礼物,其中还有木薯粉做成的食物。 木薯在贵州那边推广得不错,虽然口感一般,而且有毒,需要彻底煮熟才能吃,却让当地有更多人能填饱肚子,活得下去。 这一来二去的,贵州那边许多人民,尤其是彝族苗族,对大明朝廷很是感激。 他们还受大明委托,派人去说服云南的同族人,倒也减少了一些土人的反抗。 而十一月月底,夏原吉的长子出生了。 陆知白不由得乐呵起来,感觉周边亲友的小孩子越来越多了。 过两年,或许可以考虑开个幼儿园啥的。 此外,陆贤和汝宁公主已在四月初二成婚。 陆知白倒想起来,再过些天,他和公主结婚就三周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孩子马上都两个了,他也终于二十岁了…… 不过随后,朱长乐又想起一件事,告诉他: “去年十二月,太子大哥的岳父病逝了。” 就是吕本。 陆知白点头说:“真是太遗憾了……”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正跟他也没啥关系,人各有命。 接下来两天。 陆知白待在家中,享受家庭的温馨。 也有一些人前来拜访。 比如夏原吉,听闻他的恩师终于回来了,便过来请安。 同时也汇报栖霞这段时间的情况。 当时陆知白跑路的时候,其实没有交代太多,因为他相信夏原吉处理政务的能力。 果然,夏原吉没有让他失望,栖霞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当然也有一些问题,比如现在栖霞人口已经高达近三万,是一开始的六倍,不得不提高常住的门槛。 官府也扩充了各类人手,才能维持良好秩序。 此外,栖霞读书人扎堆。 因为他们要参加今年秋天的乡试。 有的人觉得自己可能考不上,又听说栖霞这边会招收一些读书人帮忙做事,所以就想先来谋个营生。 陆知白说:“以后一段时间,我不太方便出门。栖霞的种种情况,还要辛苦你去调查研究。” 夏原吉点头称是,又告诉他: “您这半年不在,皇家科学院许多学生希望能听您讲课。 包括第一届的,虽然在实践中也增长了才干见识,但还有很多疑问……” 陆知白想了一想,就说: “以后,你们可以到公主府来听课,有多少人是多少,就当陪我唠嗑~” 第二天早上。 陆知白刚起床,小厮就过来通告说宫里来了人要见他。 陆知白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让人进来。 结果,是一个从来没听过的“鱼官”,专门管鱼的。 陆知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鱼官说:“昨日,承蒙陛下厚爱,点了下官管鱼。 咱的职责,就是每天给侯爷您送鱼,监督您吃下去。” “啊?”陆知白满脸不可思议,“什么官?” 不是,老朱他神金啊? 鱼官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说: “今天的三条鱼,下官已经带来了,还要请厨房烹饪。” 陆知白一脸无语,面如死灰,摆手示意把人带去厨房。 等到吃早饭,桌上果然多了一盘咸鱼。 陆知白闭上双眼。 吃鱼就罢了,还是腌过的咸鱼。 鱼官解释说:“这些是海鱼,路途稍远,来不及每天运输,所以就用盐腌了,可以放久些……” 陆知白有点失去食欲。 朱长乐见状,便晓得他在海上吃够了鱼,轻声说: “没有关系,这点鱼,大家很快就吃完了……” 鱼官神情也很无奈,说: “陛下有令,其他人不得分食。” 陆知白满心悲凉,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老朱可能回过味了,觉得禁足也是不痛不痒,起不到教训效果。 又从杨士奇的手记里发现他们讨厌吃鱼,所以搞出这奇葩官职。 一天三顿吃咸鱼,每条鱼至少有半斤。 每天一睁开眼,就欠三条咸鱼…… 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没事,这是父皇的赏赐。” 陆知白伸筷子夹咸鱼,手抖得像有五十年功力的食堂阿姨。 第441章 放弃幻想,准备斗争 鱼块果然被抖到了地上。 陆知白一脸抱歉的继续夹第二块。 朱长乐见状,不由得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陆知白笑道:“没有什么,就是在外鱼吃的太多,一看到鱼,就情不自禁的手抖……” 一直到第四块,终于身残志坚地放到了碗中。 鱼官:“……” 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吃完饭,陆知白眉头一皱。 这一顿可是对付过去了,以后可怎么办? 早上因为时间仓促,只能简单做做。 以后不得不搞些花样,不然正常人真的能一天吃三条咸鱼吗? 家里的厨子得知了,也很同情他,因此尽力创新。 比如煮粥,做成鱼丸,肉松…… 即便如此。 两天之后。 庭院树荫之下,陆知白瘫在躺椅上。 旁边,放着一盘咸鱼。 他偏着头,与那咸鱼对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被生活强\/奸了……” 他满心郁闷,此刻恰似一条咸鱼。 透过树叶的缝隙望着蓝天,思绪悠悠飘远。 仅仅是吃咸鱼这一件事,便让他心生抗拒。 那其他官员呢? 他们所受的惩罚更是五花八门。 洪武年间俸禄那么低,贪污超过一定数额,便会直接被处死。 历史上,朱元璋时期的吏治确实清明了一阵子。 然而到了后期,朱元璋年事渐高,对朝局的掌控力逐渐下降,贪污腐败现象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或者说,从未断绝过。 老朱太过强势,皇权对官僚阶级的压制从未放松。 这些官员,难不成各个都高风亮节,心中毫无怨言? 虽说他们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但陆知白可不相信所有人都能做到忠君爱国。 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是明明白白写在史书之中。 要不然,怎会有人支持立朱允炆为储君呢? 不就是觉得年轻人好拿捏。 陆知白闭上双眼,细细思量明朝后来发生的诸多事,不禁又叹了口气。 虽说不能仅凭阴谋论就断定文官集团做尽坏事,但许多历史事件确实疑点重重,难以解释清楚。 准确来讲,他们应当被称为官僚阶级,与士绅阶级相互勾结,把控着社会上绝大多数的权力与财富,垄断生产资料,在当时主要表现为土地兼并。 这一个个好似硕鼠一般,拼命囤积财富,国家怎能不灭亡? 说末期的明军弱吧,可投降之后,立马就强得可怕,不都是因为没有军饷…… 陆知白脚尖轻点摇椅,使其悠悠摇晃起来,轻轻哼着: “花开又花谢,花漫天,是你忽隐又忽现……” 哼了两句,他觉得不太吉利,便又索然无味地叹了口气。 他以前觉得,不管怎样,明朝终究是个封建王朝。 而他,生在春风中,长在红旗下,心中装的是马啊、列啊、毛啊等等思想…… 可既然穿越至此,便与这个时代脱不了干系。 只能尽力引导着它,往好的方向发展。 大明如今和往后,虽存在诸多问题。 但彼时全世界其他国家却更是状况频出,简直不堪入目。 明朝是真的强大! 就连鹰酱国防部长给海军毕业生演讲时,居然这么说: 兔子怀揣一个长期计划,想要改写现存的国际秩序,他们正以明朝为范本在计划着,希望世界各国臣服…… 陆知白苦思冥想了数日,终于从内心深处彻底接纳这个时代。 适当忘记穿越者身份吧,或许,该放弃某些评判标准,换一个角度看待世界。 封建王朝就一定落后吗? 这是由当时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决定的,是它不想进化成更高级的制度吗? 现在有不少国家还在奴隶制呢。 人应当活在当下,尊重现实。 这才叫实事求是! 所以陆知白的目标是,在发展农业生产力的基础上,培养一批人才、积累资本,尽快推动初级的工业化。 然而,此事做起来谈何容易。 既需要得到顶层和上层的支持,又要获得中下层的配合。 一旦某些既得利益者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被钝刀子割肉,便极有可能蛰伏起来,随时准备背后捅刀。 陆知白期望,在国家强盛富裕的基础上,尽可能地限制权贵、官僚士绅的利益,惠及更多普通民众。 普通百姓也能幸福的盛世,才是真正的盛世。 不然,便只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罢了! 陆知白躺着胡思乱想,几乎要睡着了。 忽然,朱橚的声音传来: “你居然在边上放一条咸鱼,还没吃够吗?” 陆知白睁开眼,展颜笑道: “五哥来了。自从得知你们两个一样要吃咸鱼,我这胃口,就好多了。” 朱橚也笑道:“我也是。可我还是不想吃,真是要命……” 两人寒暄片刻,都陷入沉默。 朱橚叹了口气说:“明儿我们就要出发了。我来看看你。” 他神色满是无奈。 陆知白宽慰道:“已经拖了这么久,该知足了。” 朱橚叹道:“有什么办法呢……” 他又告知陆知白:“我刚才去母后宫里请安,听闻皇长孙好像病了。” 陆知白听闻,骤然睁大双眼,问道:“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朱橚说:“有些发热。我看过了,皇孙精神还行。” 陆知白猛地从躺椅上坐起,追问: “什么原因导致的发热?” 朱橚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几个太医也是各执一词。我觉得都有理。 或许这才刚病,症状尚未完全显现,还看不出来太多。” 陆知白神色凝重,眉头紧皱,沉思起来。 朱橚见状,连忙说:“也没有很严重吧,你不要这般表情。” 陆知白与他无法解释不,摆了摆手说: “小孩子抵抗力差。还是要多加留意。” 他略一思量,说道: “这样吧。我进宫去看一看,不然我放心不下。” 朱橚诧异道:“你不是被禁足了吗?” 陆知白神色焦虑:“那也不能不去啊……大不了再受罚。” 朱橚见他如此心急火燎,便也重视起来,道:“我陪你去。” 第442章 朱雄英生病 于是两人匆忙赶到马皇后宫中,询问了大致情况。 马皇后道:“雄英是有些发热,难为你们又跑一趟……” 朱雄英住在坤宁宫偏殿的一个房间里。 虽有些发热,但他仍拿着一本书在读。 见到他们二人,朱雄英顿时眉开眼笑地打招呼。 陆知白上前,关切地询问他的感受。 朱雄英眨着眼说:“也没什么,就是眼睛有点热,还有点困……” 两人问了几句,也不好再多打扰,便嘱咐朱雄英好好休息,要多喝水。 等出了房间,朱橚将陆知白拉到角落问道: “到底怎么了?你的表情好似事情极为严重。” 陆知白看了他片刻,说: “我在想,皇孙为何会发热?总该有个缘由吧。” 朱橚说:“大约是外感风热邪毒。但具体是什么病,还不确定……” 陆知白依旧皱着眉头。 他深恨自己不会医术,只说: “你暂且别就藩了。动用你的人脉,赶紧找周边最好的小儿科医生,尤其是能治天花之类的。” 朱橚霎时瞪大了双眸:“天花?不会吧?!” 陆知白叹气道: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病。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朱橚皱眉: “我去找人。但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染上天花啊。 这病总得有个源头吧,可是皇孙居于深宫,宫里也没人得天花啊……” 陆知白只能无奈叹气,说: “反正太医院的太医还是太少了,咱们多找些医生来会诊。” 朱橚便去和马皇后奏报了一下,随后便离宫摇人。 陆知白纠结一番,无计可施,便先回去。 到家之后,立刻洗澡消毒,换下全身衣物,免得带病毒回家。 他确实担心,因为也没有史料记载朱雄英是怎么夭折的啊。 至于某些电视剧里的说法,瞎编乱造,狗都不信。 陆知白略感焦虑。 有时候知道未来,却没有能力改变,也很折磨人。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及时发现了病情,早治疗好于晚治疗。 历史上,朱雄英可能就是病情被发现晚了,影响了最终疗效。 第二天。 一大早。 朱标没来,陆知白和其他几个大些的皇子,再次出城,送别朱桢。 朱桢也得知朱雄英病了,可他又帮不上忙,再说有皇命在身,自己也期待去武昌的新生活,所以出发就藩了。 临行之际,朱桢叮嘱道: “姐夫,你早点把那什么蒸汽机装到船上,从武昌到南京,指不定十天就到了,送信多方便……” 陆知白连连点头,催道: “好啦,你快走吧~” 这次大家没有送出那么远,出城数里则止。 众人刚要离开,有一个官员骑驴狂奔,呼道: “楚王殿下,等等下官啊……” 他背着大包袱,散了一角,掉出来几条咸鱼。 朱桢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吩咐队伍快跑。 这一幕,只让陆知白笑了一下,而后赶紧进宫。 朱橚也带上了京师周边的三个儿科医生。 见了他们,太医院的四个太医反应不一,有的平静,有的却要阴阳两句。 三个民间郎中也无奈。 谁不晓得进宫给贵人看病有风险啊? 要不是信任周王殿下,他们才不来呢。 所以,太医院里的太医不一定医术最高明,但基本上够圆滑,会做官。 昨天喝了一天的药,朱雄英仍在发热,而且更严重了。 他困得睁不开眼,面色绯红,在睡觉。 朱橚与陆知白耐心的呼唤,终于把他喊醒。 朱雄英咳了两声,有些迟钝,人也懒洋洋的。 陆知白给他喂了一些白开水,小心问道: “殿下现在有什么感觉?哪里不舒服?” 朱雄英说:“头有点疼,有点痒……心里痒,不知在哪痒……” 他皱着眉头在身上挠了挠。 一旁的郎中欲言又止。 又是一番大会诊。 之后,所有郎中和太医来到外面房间。 朱元璋竟也来了。 大家行礼。 朱元璋扫了朱橚和陆知白一眼,眉头微皱,这时却没多管,问道: “皇孙可有好转?” 众人皆沉默。 朱元璋脸色也是微沉,问道: “到底是什么病症?” 郎中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朱元璋长眉一扬,道: “看人家作甚,自己没有判断吗?挨个说!” 于是,每个郎中都简单说了几句。 一共七个人,有五个都说是外感邪毒,犯于脾肺,邪毒与内湿相搏,将外发于肌表…… 朱元璋不耐烦地说: “到底是个啥?” 一位民间郎中,心一横说: “皇孙所患的,乃是水花!” 朱元璋听了,略微松一口气。 马皇后道:“就是水痘吧?” 在他们印象里,这也不算什么大病。 陆知白与朱橚也松了口气。 有的郎中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 朱元璋已大步去看了他的孙儿,陪了一会,便又去忙了。 众人恭送他。 等朱元璋走远,陆知白便问道: “请教各位,天花和水痘有何区别?怎么断定是水痘的?” 朱橚张口,又道:“罢了,让他们给你讲。” 一名太医眉头微皱,捋着短须说: “天花猛烈,水痘症状稍轻。 天花的疹子坚实,最初深藏皮内,而后变为脓疱,冒白浆。 水痘色泽明亮,疱液澄清……” 陆知白道: “可是现在,殿下还没有出疹子,只有高热发痒,心急。” “这就是问题所在……”一名太医转而向马皇后拱手说,“皇后娘娘,皇孙发热,已有近两天了,按理来说,也该出疹子了……” 马皇后神色微变,问: “雄英身上还没有水疱?要是一直不出,会怎样?” 太医说: “若迟迟不出疹,风热邪毒行于五脏六腑,高热不退……” 他没有说太直白,但这个情况,肯定无比凶险。 陆知白也皱起眉头来。 水痘的病死率,比天花低很多。 但不等于是零啊。 最可怕的事情是,医得了病,医不了命…… 一个民间郎中说: “水痘出疹较为迅速,从红色斑疹到丘疹,再到水疱,只在数时辰间,不妨再做观察。” 于是马皇后和陆知白、朱橚又回到房间内,盯着朱雄英。 第443章 咱已将他们下大狱了 众人看了小半时辰,朱雄英的身上,只是零零星星地冒出了些许红疹。 远未达到水痘正常出疹的程度。 这种情况实属比较倒霉,只有少数人出疹才会如此困难。 关键是,烧也退不下去。 众人的心都沉甸甸地悬着。 尤其是马皇后,眼神中满是忧虑,紧紧盯着朱雄英,一刻也不敢松懈。 终于。 一位姓李的民间郎中鼓起勇气,拱手说道: “皇后娘娘,草民有一家传清热手法,愿竭尽所学,为殿下推拿退热。 此法虽不能手到病除,但或可缓解当下高热之危……” 高烧的危害,人人都懂。 一群郎中,互相等着,竟然都没解决问题,他不能再藏私了。 马皇后听闻,稍作犹豫后,微微点头: “既如此,那便试试吧……” 李姓郎中拱手,来到朱雄英床边,轻轻掀起被子,拿出朱雄英的两条手臂。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如何操作。 郎中伸出食指中指,以两根手指从腕横纹中点的总筋穴,推向肘横纹中点的曲泽穴。 这推拿术名为“清天河水”,后来成为常用的小儿清热手法。 陆知白和朱橚对视一眼,都是凝重而期待。 朱橚问道:“还有一条胳膊呢。” 李郎中回头看着他们,思索片刻: “若双管齐下,自然效果更好。” 朱橚便道:“母后,那我去揉另一只手?” 马皇后轻轻颔首。 朱橚便脱了鞋,盘坐在床上,照着李郎中的手法,给朱雄英推拿。 陆知白默默看着。 这手法看起来很简单,重点在于重复,疏通经络。 他倒是想起以前曾教授推崇的去火法子“引火归元”。 于是,也自告奋勇道: “母后,我愿为殿下疏通小腿……” 马皇后虽感意外,仍是微微颔首。 于是陆知白撩开朱雄英的衣服,露出小腿,直接以手掌从膝盖往下捋,捋至脚尖,揉捏每一个脚趾,尤其是二三趾之间。 然后又从脚内侧、小腿内侧,往上捋。 这手法一定要轻柔,不然捋几千下,会被捋破皮的。 朱橚和李郎中都以微微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过了一阵子,马皇后也亲自动手。 时间在流逝。 陆知白感觉手臂酸痛,麻木而机械的重复着。 好消息是,这推拿清热确实有效! 朱雄英的体温逐渐降了下来。 或许生某些病的时候,脾胃消化能力有限,影响药效。 外治手法,也有其作用。 但大家没有掉以轻心,仍是继续坚持。 几乎一个多时辰过去。 朱雄英的体温已比较正常,只小脸还是红扑扑的,闭目沉睡。 马皇后暗暗松了口气,道: “辛苦你们两个了,快去歇会儿吧。” 陆知白与朱橚走出房间,来到外面回廊。 朱橚甩着手,皱眉问道: “咱们那大蒜素,青霉素,能不能治这病?” 陆知白微微摇头,耐心解释道: “不行的,水痘是病毒所致,大蒜素和青霉素主要是抗细菌的,对病毒难以奏效……” 正聊着,一转头,却发现马皇后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她或许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眼神中满是担忧。 陆知白连忙安慰道: “虽说抗生素对病毒作用不大,但出水痘时,身体内部可能会有炎症,或许能起到一点辅助作用。” 马皇后轻轻点头,可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 不久到了晚膳时分,马皇后毫无食欲,道: “你们先吃,我去看着雄英。” 朱元璋大步过来用膳,先去看他的大孙子。 “咱大孙现在如何了?” 马皇后说:“雄英已经退烧了。” 朱元璋正要高兴,却看出马皇后的异样,诧异道:“何事如此忧心?” 马皇后抬头,神色忧虑: “陛下,雄英虽已退烧,可这疹子,还是出得极少……” 朱元璋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径直走到床边,果然如皇后所说。 陆知白与朱橚过来,还有众位医生。 大家低头默默站着,房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陆知白思索片刻,提议道: “陛下,我听说,如果情绪激动,或许可以刺激出疹。 只是此法并无十足把握,且可能会让皇孙受些惊扰……” 朱元璋听后,犹豫不决,他转头看向诸位郎中: “有这样的说法吗?你们觉得如何?” 郎中们面面相觑。 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且不敢轻易提这个办法。 过了阵子,一位年长的太医缓缓说道: “陛下,臣等也无良策,侯爷此提议,或可一试。” 朱元璋沉思片刻,最终点头: “那便依此计行事!咱有法子了,你们两个先退下。” 朱元璋飞快的吃了晚膳,又费了老劲,把朱雄英叫醒。 朱元璋赶紧让人给他喂水,喂粥。 待朱雄英用完膳,多了两分精神,抬手抓了抓脸上的红疹。 朱元璋皱着眉头,这样子,还是没有出疹。 朱元璋抚摸着朱雄英的小脑袋,眼中满是慈爱。 他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出去。 朱元璋缓缓说道:“大孙啊,咱要告诉你一件事。” 朱雄英抬起头来望着他,现在现在脑筋清楚正常。 朱元璋便沉着脸说: “陆知白与朱橚犯了大错,咱已将他们关进大牢,要严刑拷打!” 朱雄英一听,顿时瞪大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为什么?” 他努力回想: “我昨天……今天?还见过他们呢!” 朱元璋哼了一声,严厉的说: “咱刚让人把他们抓走!要好好的敲打他们!” 朱雄英紧盯着他,仍然不相信: “为什么?皇爷爷,他们犯了什么错?” 朱元璋说: “第一桩,你也知道,他们偷偷跑去倭国,咱是越想越气,怎么能不罚他们? 第二桩,他们才从倭国回来几天,你就生病了,是不是他们带回来的邪气?!” 朱元璋颇有几分疾言厉色。 帝王之威,就是几十岁的老臣也要胆战心惊,更何况一个孩子。 就算是皇孙,也知道“皇帝”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威严。 朱雄英双眼含泪,抓住朱元璋的袖子,说: “皇爷爷,我是自己病的,跟他们没有关系,你不要罚他们了……” 第444章 驸马的法子奏效了! 朱元璋本来就铁石心肠,何况是为了朱雄英好,所以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他冷冷的一哼,怼道: “你说无关就无关了?倭国是什么地方?海外蛮夷,一身邪气!就是怪他们!” 这时。 外面传来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声音: “陛下,已经用刑完毕。” 朱元璋说:“进来。” 毛骧推门而入,拱手。 朱元璋问道: “他们两个,现在什么样了?可招供了吗?” 毛骧说: “两人受刑完毕,臀股之间皮开肉绽,红肉外翻,鲜血淋漓,痛呼之声不绝于耳,似困兽之哀号,闻者莫不悚然变色……” “好了!”朱元璋打断他的表演,又认真的与朱雄英说,“听到了吗?雄英,待你十岁,咱就册封你为皇太孙,地位仅次于皇太子,谁都不能伤害你!” 朱雄英看看他,再看看一身煞气的毛骧,眼泪已经像小溪般涌了出来。 皇爷爷突然如此凶残,让他感觉有些陌生。 胆战心惊之余,也隐约有些心寒,更多的是自责。 “跟他们没有关系……”朱雄英嚎啕大哭,“是我自己病的……” 朱雄英抽噎着,向朱元璋哀求道: “不要打他们了,好不好……会把他们疼死的……” 朱元璋不语,摆了摆手。 毛骧退了出去。 朱雄英等了一阵子,没有得到回应,见朱元璋一脸冰冷的沉默着,心里顿时有些绝望,哭道:“皇奶奶……你在哪里?” 朱雄英从床上下来,差点掉在地上,被朱元璋一把抓住,抱在怀中。 朱雄英实在没有办法,委屈极了,只觉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哭个不停。 而朱元璋眼睁睁的看着,朱雄英脸上冒出了好些个红疹。 再撸起袖子,胳膊上同样如此。 朱雄英哭着哭着,缓了口气,也发现周身发热,刺痒难忍。 便歇了会儿,一边挠一边哭,一边观察朱元璋。 朱元璋心中惊喜,但做戏做全套,不可半途而废。 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疹子出完了,于是冷着脸,把朱雄英放回床上,沉声道: “叫太医过来。再治不好,就把他们通通砍了!” 朱雄英一抽一抽的哭。 最年长的太医被大家推举进去。 这个时候,最先冒出来的疹子,已经转化为透明的水泡了。 太医神色有些惊喜,拱手道: “殿下已经在出疹了……” 朱元璋也放了心,又担心吓坏朱雄英,便叫人请马皇后过来。 马皇后来了,朱雄英扑到她怀里,委屈不已: “皇奶奶……您快救救三姑父和五叔吧,他们在大牢里,快要被打死了……” 马皇后看了朱元璋一眼,强忍着没有笑出来,满口答应: “好、好,让奶奶瞧瞧……” 她仔细端详,朱雄英身上多了好些水泡。 马皇后好生安抚,又给朱元璋使眼色。 朱元璋便说: “大孙的病要是好了,咱自然就不再跟他们计较。” 朱雄英连忙说: “我感觉我快好了!皇爷爷,不要再责罚他们了……” 朱元璋装作认真思索的样子,说: “既然乖孙求情,咱就给大孙一个面子,这回先放过他们……让他们回去养伤吧!” 朱雄英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却感觉又累又乏。 过了阵子,有宫人端上来金银花、连翘等熬制的,清热解毒的汤药。 朱雄英喝了药,问道: “明天我可以去看三姑父和五叔吗?” 朱元璋说:“不行。你还在生病。” 朱雄英道:“那就让他们来看我可以吗……” 朱元璋答应下来:“只要你好好的,让他们天天来看你。” 朱雄英这才放心,乖乖睡觉。 马皇后看护着他,朱元璋离去了。 偏殿之中。 陆知白与朱橚在焦灼的等待。 见朱元璋过来,连忙起身行礼。 朱元璋笑道:“驸马的法子奏效了!雄英终于出疹子了……” 陆知白道:“太好了,有用就好!” 这个办法,是某一天他看到营销号上,清朝名医叶天士的故事。 没想到还能有用。 陆知白与朱橚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陆知白,心脏狂跳。 但他仍然有些担心。 朱元璋又看向朱橚: “咱听他们说了,你举荐的几个儿科大夫,很有一手,其中有一个擅长推拿术。 依咱看,干脆叫他入职太医院。这宫里的小孩子,也有不少……” 陆知白却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太医先是官,才是医。 不是所有人都想当官。 朱橚比他更清楚手底下人的志向,道: “多谢父皇夸奖……” 他张了张口,在飞快的想婉拒的理由。 陆知白道: “不仅宫里,外面也有很多小孩,人丁兴旺,这是国家兴盛之兆啊。只是……” 他顿了一顿,说: “民间整体而言,郎中也不多。不如叫那个郎中,去传播他的绝学,培养一批弟子,也好解民困苦。” 朱橚连忙说:“儿臣也是这么想的!应该广泛培养医学人才……” 朱元璋思索了一阵子,也点了点头,赞同他们,又叹道: “就依你们所言吧,咱也希望用不上他们……” 三人之间一时静默。 陆知白眼睛一转,说: “陛下,这水痘乃是传染之症,不会无缘无故发作,必定有其源头,应当在宫中彻查。” 朱元璋手抚胡须,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 朱橚看看朱元璋,再看看陆知白,奇道: “父皇,你不会怀疑是我们传染的吧?!” 陆知白眼瞳一缩,觉得极有可能就是如此。 天知道老朱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刺激到了皇孙…… 陆知白喊冤道: “父皇,我们回来才几天啊?水痘的潜伏期,至少十天吧?” 朱橚其实不清楚,不妨碍他附和:“就是,请父皇明察秋毫!” 陆知白也说:“请父皇彻查,不能放过真凶!” 操碎了心,还平白无故被扣一顶帽子,真是岂有此理。 朱元璋悠悠道: “放心,咱会查的。要真是你们,就打烂你们两个的屁股! 要是旁的人,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第445章 我就知道是骗我的 陆知白思量一番,还是觉得不可能是他们传染给朱雄英的。 他们几个在船上,这一个多月以来,活动范围有限,其实接触的人也不多。 陆知白便道:“儿臣相信陛下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朱橚点头。 陆知白眉毛一动,说: “不过,既然我们现在是嫌犯,不如……今夜就宿在宫中,明天也好早些看望皇孙。” 朱橚想了一想,就明白了。 大概是嫌每天回去之前都要消毒,太麻烦了。 另外,在宫里住,还可以蹭饭,不用吃咸鱼咯~ 朱橚便也各种附和。 朱元璋眼睛微眯,瞬间看穿,说: “允了,随便找个耳房歇着吧。” 他又哼了一声: “知道你想蹭饭!咸鱼在家里等着你呢,一天三顿,都是有定量的~” 陆知白和朱橚的笑容僵在脸上,人生瞬间就无望了。 两人无辜又哀戚地望着朱元璋。 本就想找机会提提此事的。 朱橚耷拉着眉眼: “父皇,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会忤逆您了……” 朱元璋看他们一派愁云惨雾,不免露出得意之色。 陆知白面无表情。 朱元璋问道: “驸马知道错吗?” 陆知白道: “儿臣知道,正打算找地方上吊呢……” 朱元璋笑了:“咱不信!” 他大手一挥:“行了,你们早点歇着,明天记得不要露馅!” 两人恭送他。 不久。 朱标过来,得知此前的种种,特意找到两人,好一番感谢。 陆知白道:“大哥说的什么话,雄英可是我大侄子,聪明又听话,谁忍心看他生病呢?” 朱橚说:“是啊,大侄子心里也惦记着我们,所以出疹才顺利……” 又聊了一阵子,朱标看过了孩子,便匆匆离去了。 陆知白与朱橚看着他的背影。 朱橚感慨:“大哥真忙啊,亏得年轻。” 陆知白道:“谁说不是呢?整个大明,都在他俩肩上担着……” 两人在耳房凑合睡了。 第二天。 有宫人送来早膳。 这可是咸鱼换来的,两人吃得格外珍惜。 等天光大亮,得了偏殿的消息,说朱雄英已用过早膳,两人才进去看他。 朱橚提醒道:“别露馅了!” “哦!”陆知白便哎哟起来。 两个家伙忍着笑,互相搀扶,一瘸一拐的走进朱雄英的寝室。 “三姑父,五叔!” 朱雄英神色惊喜,嗓子有点儿哑的喊道,随后快步迎上来: “你们没有事吧?” 见小家伙神情很是关切,两人也认真许多,忙是安慰他。 “也没啥事,就是被打了一顿。” 朱雄英皱起眉头: “皇爷爷真的把你们关进大牢了吗?” 陆知白点头说:“真的~然后又放了出来……” 朱雄英看看他们,皱眉,点头,勉强是相信了,却仍然是一脸惊讶。 他又问:“你们伤得严重吗?” 朱橚忙说:“不严重,就是打了几下,又不会往死里打……” “我就知道,”朱雄英神情笃定,“毛骧是骗我的,故意吓唬我!” 陆知白与朱橚也不去坐,只站着观察他。 皇孙今天的气色和精神头,比前些天好多了,看来水痘能发出来,危险就不大了。 他脸上有些水痘破了,现在已经结了薄薄的疤。 朱雄英看看他们,说: “昨天我一急,痘子就出来了,今天感觉好多了……所以我在想,皇爷爷是不是故意把你们关进大牢的?” 陆知白与朱橚稍稍对视一眼,倒有些许惊讶了。 皇孙现在虚岁八岁。 还怪聪明的嘞。 陆知白却说: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皇孙自己问陛下比较好。” 朱橚也赞同。 他还有惩罚在身,现在不敢多说啥。 要不是陆知白很关心朱雄英的病情,他或许也不会留下,因为宫里有太医。 陆知白问道: “皇孙回忆一下,这半个月以来,可有接触过什么生病的人?” 朱雄英想了一想,摇头。 朱橚又问: “有没有去过有病人的地方呢?” 朱雄英还是摇头,说: “我平时都在坤宁宫中,接触的也都是这些宫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呀~” 陆知白只好说: “没事,只要生了病,必定是有痕迹的。让专业的人去查。” 叮嘱朱雄英好好吃药,不要剧烈运动,陆知白与朱橚便离开皇宫。 先到医学研究所去,洗澡消毒,然后各回各家。 …… 当天晚上。 陆知白正要睡觉。 陆清嵘躺在他的胳肢窝里,已经睡熟了。 小厮李默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外,轻声说: “少爷~西安那边来了一个人,想要见您……” 陆知白困意顿时消了大半:“西安?” 他坐起来,出去,嘀咕着: “我在西安那边,也没啥人脉吧……” 朱长乐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谈话。 陆知白问:“那人呢?” 李默道:“还在门外候着呢,鬼鬼祟祟的,躲在石狮子后头。” 陆知白问:“你去瞧过了吗?” 李默说:“不错,那人不肯说自己打哪儿来,不知在哪打听到少爷从倭国回南京了,又问秦王回来没有……” 陆知白暗暗吸了一口气,问: “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比较特别?” 李默想了一想: “特别邋遢!像个叫花子…… 身上还有一股尿骚味儿,哎哟……” 陆知白点头道: “那就对了,就是秦王府的宫人!” 李默诧异了: “啊?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师干嘛?” 陆知白不与他说,吩咐说: “不能让他进来!但他远道而来,也不容易,你去安排他在外的食宿。 别问他什么,只告诉他,想办的事,早朝之后直接去办,不要怕。对了,别换衣服。” 李默似懂非懂的领命而去。 陆知白回房。 朱长乐好奇问道: “二哥府上来了人?还很狼狈,显然不是正式来办事的……” 她想了一想,又说: “那就是偷跑来的……有什么事需要偷偷来呢,还问二哥回来没有……” 朱长乐恍然大悟: “需要躲着二哥,那就是对二哥不利的事……我晓得了,他是来找父皇告状的!” 第446章 千里上京,状告秦王! 陆知白忍俊不禁: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瞧着,你好像还变聪明了些~” 朱长乐笑道:“寒暑漫漫,只好多读些史书,打发光阴……” 陆知白笑道:“我说错啦,我家娘子,本来就很聪明~~” …… 第二天上午。 陆知白和朱橚一起,勾肩搭背的又进宫去看望皇孙。 反正老朱好像默许了他来看朱雄英,出来做其他的大概就不行了。 大概早上八点多,天光早已大亮。 朱元璋已经在武英殿埋头批奏疏了。 忽然。 “咚咚咚!” 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朱元璋眉头一皱,抬起头来,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这声音从何而来。 “闻登鼓!” 他双眸中,冷厉幽光一闪而过。 却也不急,闻登鼓既响,很快就会见到敲鼓的人。 午门外。 竖立着一面大鼓。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手持鼓槌,周身微微颤抖,却仍尽力敲响大鼓。 这就是闻登鼓。 古已有之。 古时流程极复杂,当事人向各地转运司、提刑司求告无门,穷尽手段,才能来击鼓。 而且也无法面圣,由鼓院受理。 洪武元年,就在午门外设了一面闻登鼓。 朱元璋偏与其他皇帝不一样,击鼓规矩宽松。 只要有重大冤情或机密,都可来告。 鼓声三响。 一名御史走上前来: “我是看管闻登鼓的御史,你是何人,从何而来,状告何事?” 敲鼓的人望着他,有些忐忑,仍答道: “我叫赵贵良,从西安,秦王府来……我要状告秦王,还有秦王侧妃,草菅人命!” 御史睁大双目。 成天看着闻登鼓,简直闲出屁来,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居然如此劲爆。 御史立即精神起来,询问了一番大致情况。 赵贵良并没有与他说太多,只略略讲了,就说: “御史大人,这是皇家的事,我要面圣,向陛下伸冤!” 御史:“走走走!” 他立即就带着赵贵良进宫了。 …… 武英殿。 宫人通传之后。 朱元璋立即道:“进!” 御史带着赵贵良走进,拱手行礼。 赵贵良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带着哭腔: “小人拜见吾皇!请陛下明察秋毫……” 朱元璋不怒自威,观察着他,淡淡问道: “怎么啦?” 御史便说: “启禀陛下,此人是秦王府的宫人赵贵良,不远千里前来,是要状告秦王殿下及其侧妃的……诸多恶行……” 朱元璋扫了他一眼,微微眯起眼,望着赵贵良: “你自己来说。” 赵贵良这时,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愤,浑身抖的厉害,哆嗦着说: “秦王他……虐待宫人,以折磨宫女宦官为乐,去年冬天,六个年老宫人,被绑在树上活活冻死……还有饿死,割舌头,烧死的……” 朱元璋的神色,慢慢阴沉了些,翻着眼睛,望着赵贵良。 那御史虽已知道一些,这时更为详细,面色平静,心中却起了惊雷,已是大怒。 好一对王爷王妃! 大殿内,安静得可怕。 赵贵良声音也渐渐小了。 朱元璋面无表情,颇有耐心: “接着说下去。” 赵贵良便接着揭发秦王与侧妃的种种罪行。 虐待正妃,私刑滥杀啦,横征暴敛、劫掠民财,手下骄纵,肆意伤民,打死老人…… 朱元璋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然而他的表情,却极为冷静。 大殿里的气氛,阴森得可怕。 赵贵良终于说得差不多了,将心一横,说: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字造假,愿意……受一切刑罚!” 朱元璋瞅着他。 这人浑身抖若筛糠,明明吓得要死,却还说了一堆。 朱元璋道:“你说了这么多,可有证据?要是信口乱谈,咱就把你剁成臊子!” 赵贵良咬牙道:“小人有证据!”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白布。 宫人呈递上去。 朱元璋接过一看,上面满是墨迹,还有斑斑的血痕! 歪歪扭扭写的,是一个个名字。 也有人按的手印。 朱元璋抬起眼。 赵贵良道:“这是秦王府中大半的宫人留名!每个人都可作证! 我们趁着秦王外出,才敢上京来告御状,大家凑的盘缠,送我出来……” 他抹起了眼泪,瘪着嘴,一脸悲愤。 看鼓御史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可见秦王二人何等天怒人怨。 朱元璋只是诈他一诈。 既然赵贵良如此坚定,又有证据,再加上此前秦王确有劣迹,没有丝毫爱惜民力的意思,朱元璋心中已是信了七成。 朱元璋说: “咱知道了,咱现在就派锦衣卫去彻查秦王府! 至于你,且先到狱中待着,放心,咱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赵贵良哆嗦着说: “陛下,小人知道秦王是您的儿子……但您是明君……会给我们伸冤的……” 朱元璋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人把他带下去。 有时候,下狱也是一种保护。 管吃管住,只有狱卒才能接触到。 赵贵良离开。 朱元璋对御史道: “这是咱的家事,咱会派锦衣卫去查。” 意思是不关其他部门的事儿。 御史便拱了拱手,退下,继续看他的大鼓去了。 朱元璋立刻就招来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叫他派一支骨干队伍,立即赶去西安,查证秦王和侧妃的罪行。 另外要再安排人手,再审一审赵贵良,做好更详细的卷宗。 现在,秦王还在倭国未归。 朱元璋回想着赵贵良的证言,脸色黑沉的说: “要是罪证属实,先拘捕秦王侧妃。 如果拒不认罪,或以种种手段耽误办案……” 他冰冷无情的道: “就地诛灭!”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能如此恶毒,着实叫他震惊。 就算朱元璋念着鞠躬尽瘁、逝去多年多年的邓愈,也无法原谅他女儿邓氏这种种作为。 毛骧也离开之后。 朱元璋呼出一口浊气,一巴掌拍在堆放奏章的案几上。 然后一下子把案几给掀了,奏章淌了满地…… 一个时辰之后。 锦衣卫就呈上了审问赵贵良的结果。 朱元璋竟然从中发现了陆知白的身影。 第447章 五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赵贵良与陆知白之间存在着些许关联。不过这关联倒也不算太深。 他从西安出发。起初走的是陆路。可走着走着,只觉疲惫不堪。夜晚还得寻住处,实在麻烦。 于是,他设法改成了走水路。最终在栖霞渡口登岸。 这一路上,赵贵良听闻了不少有关陆知白的事情。 心里暗自琢磨:这位侯爷的行事风格,与秦王可是大相径庭。说不定是个好人呢? 这般想着,他便大着胆子寻到了公主府。 想着既能打听秦王是否归来,又能顺便寻求些帮助。 陆知白对他并未太过搭理。只是让人给了些吃食。 自己却未曾与他有过多接触。 朱元璋何等精明。 一瞧陆知白交代的那番话,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依他看,这小子十有八九是猜到了些什么。所以不乐意掺和这档子事儿。 不过,既然给了些指点,那就表明,陆知白内心还是倾向于支持告御状的。 恰好今日陆知白又晃悠到宫中看望皇孙。 朱元璋便叫人将他喊了过来。 开口问道:“咱的大孙如今怎样了?” 陆知白回道:“回陛下,殿下浑身恢复得还不错。只是高热终究伤了元气,得好生休养,切不可剧烈运动。” 朱元璋听了,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说道:“咱命你在家好好待着,你却当成耳旁风,三天两头往宫里跑,这是何意?” 陆知白对此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说道: “陛下,既然皇孙已无大碍,往后儿臣便在家好好读书便是。” 朱元璋“嗯”了一声。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谁也没有提及秦王的事,陆知白假装不知道。 片刻后,朱元璋摆了摆手,说: “回家吃你的鱼去吧。对了,叫老五明日抓紧就藩,莫要再拖了!” 此时,朱橚还在坤宁宫。 陆知白寻到他,将朱元璋的指示告知于他。 朱橚心中明白,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略作思索后,便说:“咱们待会儿去研究所吧。” 等到了医学研究所。 朱橚向陆知白引荐了一位名叫江琴的郎中,说: “等我去了开封,这边研究所就交给他管理。希望你有空时,能费心指点一二。” 陆知白脸上挂着笑容,谦逊地说道: “指点可不敢当。医术这东西,不学就是不会的,我是门外汉。” 朱橚微微一笑,知晓他是在谦虚,也不多言。 两人做好消毒,换了新衣,坐在一处闲聊起来。 陆知白叹道:“我被禁足了……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了。” 朱橚小声嘀咕道:“你偏心,你都去送老六了……” 陆知白只是笑了笑。 朱橚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是为了避免伤感。 他轻轻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说:“以后多写信给我,也是一样的。” 陆知白细细端详着他 心想,五哥年轻时还是较为单纯的。 起码比起其他几个兄弟,论阴谋诡计,他可差远了,所以也更加恋家。 陆知白笑着说:“五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父皇有这么多儿子,可几十年之后,他们都比不上你。你将美名远播,德泽四海!” 朱橚面露诧异之色,问道:“啥意思啊?” 陆知白笑道:“你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对医药事业作出的杰出贡献,会让无数人受益!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这一通彩虹屁,好似一阵春风,果然让朱橚的伤感之情消散了大半,心中好奇起来。 却说:“真的吗?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陆知白认真地说:“这可不是安慰,医学知识极为重要。 五哥确实有潜力,要相信自己,医药将因你而大兴,医道因你而深入。人生在世,能做成这样一件事,实在了不起啊。” 朱橚听了,连连点头,备受鼓舞。 陆知白并非忽悠他。 只要能把《救荒本草》等书籍编撰出来,对后世的影响巨大无比,连外国都能受益匪浅。 就如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便大量参考了《救荒本草》。 后来外国人对书中可救荒的种种植物,也是仔细研究。因为,兔子解决了吃饭问题,但有些国家还没有呢…… 次日,朱橚离开京城,前往封地就藩。 陆知白果真没有去送他。 如此一来,倒也削减了朱橚心中的伤感。 他坐在前往封地的车上,心中暗暗发誓,等就藩之后,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 陆知白待在家中,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没事时就带带娃、看看书,照顾一下有孕的朱长乐。 偶尔也会有学生,隔三差五前来拜访。 在家闲着,陆知白也没忘了加强体育锻炼,正所谓“野蛮其体魄”。 湖边的石板路上。 陆知白坐在儿童车上,吆喝着:“驾~” 陆清嵘那小小的人儿,背着个小背包,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一根绳索,背在肩上。 他脚步蹒跚地往前走,小小年纪就开始拉纤了,拉着某个二十岁大的宝宝。 途中碰到一块小石头,差点把亲爹颠飞了。 旁边的护卫和侍从见了,皆是满脸哭笑不得,纷纷别过脸去,实在不忍直视。 过了阵子,小娃娃累了,小手一松,把绳子扔到一边,从背包里取出奶瓶,美滋滋地喝起来。 陆知白笑着把他抱到一旁长椅上,逗他玩耍。 这时,有仆从前来通传:“邓姑姑从宫里回来了。” 陆知白一听,赶忙起身。 邓姑姑此番回来,不知有没有带来什么新消息。 他们小夫妻两个如今都不方便出门,所以让邓姑姑代替他们去和马皇后请安,顺便打探一下宫中情报。 邓姑姑说:“侯爷,宫里有消息了。找到了与水痘相关的人,是一个叫张娥的宫女。 前一阵子她回乡探亲,侄子染了痘花,后来她也出了水痘。那两日,她正好给皇孙洗过衣服,也说过话。” 陆知白听着,微微点头,说道: “如此看来,倒也确实有一些传染的可能。没有查出别的人吗?” 邓姑姑回道:“这水痘一般是小孩子得的。宫中最近确实没有其他人得了水痘又接触过皇孙的。” 陆知白皱了皱眉,又问道: “可有查出来是不是受人指使?” 第448章 接种牛痘,预防天花 邓姑姑摇了摇头,叹道: “张娥被下了大狱,严刑拷问。可谁知,过了一夜就死了。” 陆知白听了,轻轻颔首,心中暗自思忖,这事儿大概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只是水痘,又不是天花,若不是特别倒霉,得了水痘,也没有什么大碍。 想这般害人实属多此一举。 真要想除掉一个人,在古代最方便且可控的办法,就是下毒…… 不过,他还是决定要进宫一趟,将情况打探得再清楚些。 陆知白进宫,前去看望朱雄英。 朱雄英见到他,颇为高兴,说:“三姑父,我有点想学医术,我现在觉得会医术很了不起!” 陆知白笑着问道:“是因为殿下生了病,所以觉得健康可贵吗?” 朱雄英连连点头,又说道: “去年秋天开始,皇奶奶一直在艾灸。她的身体也因此好多了,冬天都不怎么怕冷了。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保养法子。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需要我们去研究。” 陆知白笑了笑,说道: “殿下你是皇长孙,以后还会被封为皇太孙,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朱雄英点点头,紧跟着伸出小手,动动手指算了一算,说道: “可是,皇爷爷现在也不算老,父亲也很年轻。我觉得……” 话到此处,他欲言又止。 陆知白心中明白,笑着说: “如果当做兴趣爱好,闲暇时也可以学。 但只要权力在手,什么样的顶级郎中,都可以找来。” 朱雄英听了,皱起小眉头,思索起来。 陆知白与他谈了一阵子,便去拜见朱元璋。 朱元璋见他又出现在宫里,微微哼了一声。 陆知白拱手说道:“儿臣有本要奏。” 朱元璋道:“你要说啥?咱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你上奏,别说,还有点不习惯。” 陆知白本就早有进言之意,只是此前时机未到。 如今既已查出传染源,他便特意进宫面圣。 陆知白说:“儿臣今日进宫所奏之事有两件。” “其一,乃是尽快推行全民接种牛痘,用以预防天花。” 朱元璋听闻,缓缓抬起头来,眉头皱起,眼神疑惑: “怎的突然提及天花之事?难道何处发生疫情了不成?” 陆知白摇头,神色凝重异常: “此番皇孙万幸仅是染了水痘。可陛下试想,若感染的是天花,又当如何?” 朱元璋一听,顿时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嘴里嘀咕着: “咱也没料到宫中竟会出这等事……” 说罢,他微微眯起双眼,心中万千思绪在翻涌,却并未直言。 片刻后,他转而问道: “接种牛痘即可预防天花,此是何意?牛也会生痘子?” 陆知白见此,便耐心地大致解释起来。 宋朝人便已有接种疫苗的意识,只是那时所用乃是人痘,此法颇为危险。 而牛痘相较之人痘,烈度大为降低,然免疫效果却颇为相似。 朱元璋听着,不禁微微点头: “听起来倒是简便,划个小伤就可以了。 牛痘竟能预防那令人闻风丧胆之天花,实乃不可思议之事!” 陆知白接着道:“还请陛下善加考虑……或许,也可选定某地当作试点推行。” 朱元璋略一思索,说道: “便在栖霞试验!左右也费不了多少事。 但天花可是绝症,若真有成效,自是要于全国推广。” 陆知白继而又道: “儿臣所奏第二件事,便是如今看来,医学研究所与太医院有些不兼容,配合不好。 在疫情防控方面,大明尚有漫漫长路要走……” 朱元璋眉头轻轻一扬,对此不置可否。 陆知白见状,进一步说道: “儿臣提议对太医院加以革新,任用有胆识、能干事的年轻医者担任一二把手。” 朱元璋沉思片刻,说道: “此番皇孙生病,着实让咱发现以往诸多疏漏之处。 咱也知晓,你们研究所想有所作为,在手上无权,怕是出不了栖霞……” 他话中有话。 未曾明言的是,太医院本就权力有限,若再另设机构分权,此块事务恐显臃肿。 再者,老朱心里清楚,别看太医院平日里权力不高,可一旦有人患病,他们手中近乎掌握生杀大权。 朱元璋紧紧盯着陆知白,问道: “咱可改太医院之院制,但你敢担保,你那些人进来,便能做得更好吗?” 陆知白纠正道:“并无儿臣的人,只有陛下之臣子。” 朱元璋顿时就笑了,说道: “咱是说,学了你们那些新东西的人。” 陆知白微微摇头,坦言道: “儿臣不敢保证。欲成一事,需各方齐心协力、携手共进,此为人和。” 朱元璋稍加思量后说道: “机构之名号无关紧要,关键在于用人! 那些太医若愿跟你们学习,自是再好不过。以此加强双方融合。” 陆知白应道:“他们学与不学,关键在于医官的考核。若考核新的知识技能,他们自然便会用心去学。” 朱元璋点头称是:“你所言有理,容咱再思量后再决断。 牛痘之事莫要忘了。若无他事,咱可要批阅奏疏了。” …… 陆知白回到家中,提笔写了一封信给夏原吉,详细地讲述了如何从病牛身上取痘给人接种。 栖霞如今人口众多,不可能一蹴而就全部接种,需分批施行。 当先挑选身强力健、未曾得过天花之青壮年。 若免疫效果良好,再逐步推广至其他群体。 两日之后。 夏原吉匆匆来到公主府。 树荫之下,陆知白正躺在躺椅上,盯着上空沉思,面无表情。 夏原吉见此情形,满脸关切地问道: “恩师,可是有烦心事?” 陆知白侧头看他,又看看一旁的盘中咸鱼,叹道: “是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有远虑,也有近忧…… 我在想未来的政治斗争。” 夏原吉听了虽有些意外,但仍面不改色,拱手道: “学生愿闻其详。” 第449章 这么菜,拿什么去斗争? 陆知白缓缓开口道: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如今朝堂形势,大致还算平稳,可往后的日子,未必就能一直如此。 好在咱们都还年轻,哪怕再过十五年,也不过三十五岁上下……” 夏原吉听了,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思索。 他低声问道:“那劣势呢?” 陆知白轻叹一声: “咱们的人太少了。又因年轻,没经历过多少阴谋诡计,斗争的本事还欠缺着呢。” 夏原吉的神色愈发凝重。 陆知白闭着眼,慢悠悠地说道: “幸好啊,敌人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各自都揣着自家的利益算盘。 若是从现在就着手布局,十年之后,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未必不能与那些自私自利的官僚地主掰一掰手腕……” 夏原吉赶忙问道:“学生能做些什么?” 陆知白微微点头: “问得好,我也在琢磨这事儿。我这些弟子,各自能做些什么?是否真能做到忠诚可靠?” 见夏原吉凝神细思,陆知白又笑道: “先别想太多,先把当下的问题解决。栖霞的管理制度已走上正轨。 接下来,除了接种牛痘,还有一项任务,便是兴办学校,广收门徒。 这些学校,面向蒙童,不论年龄,只要愿意来读书识字,皆可入学,且不收分文。 问题在于,现有的教材,还需进一步完善。你带几个机敏严谨的学生,先编写几科通俗易懂的教材。” 夏原吉点头称是。 陆知白又补充道: “再设一个功德簿,允许社会各界人士捐赠,给广大学员一些补贴。” 并非是他不愿出这笔钱。 鼓励捐赠,在社会上本身就是一种宣传,能让大众知晓兴办书院是桩广泛利民的好事,都有参与感。 如此,教育事业方能蓬勃发展。 这些事务对夏原吉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又汇报道: “大约有四五百名儒生为了科举入京,近半年常在科学院与栖霞之间往来。 其中有二百余人被恩师的学说吸引,认同咱们经世致用、知行合一的道理。 我已命人观察他们平日的表现,制定了一些考核方案,若是表现优异者,是否可以到新的书院任职?” 陆知白点头赞同: “高素质人才队伍日益壮大,总归是好事。” 他又叮嘱夏原吉: “明儿应是个晴天,你知会大家一声,下午未时之前过来,咱们办个小会!” …… 次日。 约有一百个学生来到了公主府,另有二三十个因事脱不开身。 陆知白倒也不在意,命人备了许多瓜果糕点,招呼大家吃喝闲聊。 众人休闲之后,府里需挪些桌椅。 于是,大家一拥而上,帮忙挪桌椅。 一排排、一列列摆得整整齐齐。 院子里、回廊里到处都是桌椅。 这场景,瞧着有些眼熟。 有人见状,不禁好奇笑道:“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知白带着几个家仆,款款走来,笑道: “不错,今日要考试。” 众学生顿时惊呼一片。 陆知白目光徐徐扫了一圈。 议论声渐渐止息。 大家领了文具纸张,各自找座位坐下。 待终于安静下来,陆知白在过道中踱步,说道: “去年年底我不在国内,大学的期末考试便草草了事。 这两年来,我虽未教授太多东西,但你们读着红尘这本大书,在实践中学习,不知现在水平如何。 今日便来考考你们。此次考题只有一个——番薯在全国推广开之后,大明会发生哪些变化?” 这问题乍一听并不难,许多学生神色轻松起来。 有的连草稿都不打,便开始奋笔疾书。 陆知白坐在走廊下,读书,喝茶。 有十来个护卫仆从一同监考。 半个时辰之后,收卷。 陆知白亲自翻阅。 他阅读速度极快,一刻多钟便看完了。 看过之后,他顿时陷入沉默,望着上空,长叹一声。 一众学生面面相觑,许多人有些心虚。 陆知白颇有些无奈: “我半放养你们,你们平日就真不读书啊?一天有十二个时辰,除了当值,没时间看书作文?!” 此时,他不禁想起,洪武十五年,国子监祭酒已是宋讷担任。 这老兄最大的特点便是严格,甚至严苛、残酷,极合朱元璋的心意。 曾有国子监的学生,觉得校规太严而反抗,发表不健康言论,最后竟被杖毙。 被打残的学生也有不少。 但是这一批国子监生,也出了很多能臣干吏,在地方官府可做中流砥柱。 看着眼前这些熊学生,陆知白觉得管理适度收紧,还是很有必要的! 要不然,以后拿什么去斗争? 一众学生低着头,听着责骂,不敢分辩。 他们的水平本就参差不齐。 近一年多在栖霞当值,月俸不菲,有些人便觉得这样挺好,读书学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也有一些学生,志存高远,深知唯有读书才能彻底改变命运,光宗耀祖,实现抱负,故而勤加用功,也曾思考过新作物、新思想等对国家的影响。 骂过之后,陆知白反思道: “这半年来我忙于抗倭,确未好好授课。今日只是随堂测验,就此作罢。 但自今日起,便与往日不同。 每个人都需精进,奋发! 好了,咱们来讲讲番薯全国推广之后,会发生什么……” 栖霞今年春天便已实现大规模番薯种植,用的多是开垦荒地。 剩余的番薯作种子,大量支援其他地区。 周边一些村县,去年便得到了许多番薯藤子,亦在逐步推广。 当番薯全面推广开,第一个好处便是粮食增多,饥荒减少,流民会减少。 如此,小农破产的情况也会减少,前期可减缓土地兼并。 第二个影响是粮食充足,人口便会增多。地区情况会变得更为复杂,这也给治理带来新的挑战。 到了中后期,人口大量增加,又可能会缺粮,故而土地兼并也会严重起来。 第三个影响是,土地短期内地价变化不大。因从种植到产出,包括人们意愿的改变,皆有一个过程。 第450章 此刊有私议朝政之嫌 但长期而言,地价略微看涨。 当番薯减轻供粮压力,便能腾出一些土地,种植价值更高的经济作物。这将一定程度上加大对耕地的需求。 再者,有大量地主士绅,思想传统守旧,不管外面风云变幻,他们依然会通过囤积土地来积累资产。 在中后期人口增加之后,人多地少的矛盾逐渐突出,土壤肥力下降,产出降低,土地的资产性将更加明显。 还有一个变数,就是是否会加税。 极有可能会增加赋税。 这有可能会加剧贪污腐败,增加民众压力。 而有些地区干旱,跟不上这一轮新作物的红利,发展可能滞后。如此,便加大了地区间的不平衡…… 此外,还有军粮供给增加、国力提升、商品经济发展、人口结构变化、阶层流动加快、农业技术进步等等影响。 夏原吉等学生亦认为,国家未来的局面,受多重因素影响。 当番薯能够在全国推广,便说明其他政治、经济的因素也有了变化。 比如随着手工业的发展,地主也可能会大量投资作坊。 政策也是个重要因素,如果真的能严格控制隐田、税收优惠,不一定会有严重的土地兼并,地价也未必会涨太多。 但如果城镇建设、商业活动广泛开展,附近土地的价格也会上涨…… 故而他们今日所言,只是一些可能性。 对此,陆知白亦深表赞同,他缓缓说道: “今日咱们不过是做个推演,考考你们思考问题的广度与深度。” “但我觉着,也不能苛责某些人想问题不够周全,实乃平日里甚少有这方面的训练,亦未能获取充足的国事信息。” “今日之事,倒让我有了个打算,欲办一本刊物!选取一些事,以供大家阅读参考。” 是时候创办一本内部刊物了。 没错,名字暂且就叫《参考消息》。 考完了试,学生们便返回栖霞,继续各司其职。 诸多学子皆受触动,学习愈发勤勉。 陆知白则留在家中,着手筹备第一期《参考消息》。 因无先例可循,故而大体上需他自己撰文。 实则这一份刊物与邸报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邸报于明朝已然发展得颇为成熟,其主要内容有三: 其一为皇帝的政治性活动,以及有关皇室的新闻; 其二是大臣呈递给皇帝的建言章奏等朝政新闻; 其三则是某地爆发旱灾、水灾、民变,边境地区有敌国入侵等突发的政治性新闻。 整体而言,邸报的内容较为浅显,仅是新闻的简单罗列,散珠碎玉,缺乏系统性的整理与分析。 且过于关注皇帝与政治,对经济等内容涉猎甚少。 再者,即便有邸报存在,亦不妨碍他另行创办《参考消息》。 舆论宣传自当广泛,仅靠一份邸报,怎能实现意识形态的目的? 而朱元璋虽限制生员议论朝政,却并未限制其他人。 皇家科学院里,学生皆较为年轻,其中亦无几个生员(秀才)。 即便如此,这份内部刊物究竟刊登何种内容,仍需审慎思量,切不可触及忌讳。 故而这第一期内容,陆知白并未选取时政要闻,用的皆是大明过往之事或历史典故,亦有自己的读书笔记。 还增添了一些科学知识,诸如接种牛痘预防天花的大致原理。 思来想去,又补上了在倭国的见闻。 末了再加一个律法板块,印了数页《大明律》。 一番东拼西凑,一本刊物便就此诞生。 至于多久发行一次,且看反馈再做定夺。 皇家科学院现今共有四百余名学生,第一期陆知白打算先印刷一千份,权且试试水。 他口述大意。 杨士奇撰写文稿,优美练达;夏原吉整理编校,有条不紊。 不得不说,杨士奇能写会道,又精通为官之道,还是政治斗争的个中高手,日后必成大器,是我方一员得力大将。 众人齐心协力,书稿仅两日便大功告成。 送至皇家科学院的书局印刷,大半天便印制完毕,装订成册。 科学院的学生人手一本,免费发放。 剩余的则送往书铺售卖。 听闻广智侯所写新书,售价仅十文钱,众多读书人顿时蜂拥抢购。 哪怕并非为了求知,亦对书中内容满怀好奇,心想着,说不定还能押中科举考试的题目呢。 尽管售书的消息未曾大肆宣扬,可那剩余的五百来本《参考消息》,仍旧在当日便销售一空。 一些书生就站在店铺外头翻阅,相互议论道: “这书里的一些文章饶有趣味,读来令人耳目一新。” 有的书生家境贫寒,鲜少有渠道了解外界; 即便家境殷实之人,亦未必能通晓外地之事。 看了这份刊物,着实让他们有大开眼界之感。 何况,其中亦有对历史的独到分析,提供了别样视角,颇具思考价值。 …… 武英殿。 朱元璋手持一份新鲜出炉的《参考消息》,细细翻看了一遍,随即派人去传唤陆知白进宫。 陆知白进宫之后,先悄悄打量了一下朱元璋的脸色。 却瞧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于是他亦泰然处之。 朱元璋拿着一本《参考消息》说道: “此刊虽有私议朝政之嫌,然这形式,倒也新奇有趣。” 陆知白回应:“这原本是给学生们阅读之物,粗陋之物,让陛下见笑了。” 他心中镇定自若,只因不准议论朝政,指的是莫要讲不利于团结的言语。 若全是善言美词,弘扬主旋律,又为何不许言说? 朱元璋目露微芒,嘴角噙笑: “其中有些内容甚合咱的心意。不过皇家科学院亦非寻常书院,此事你理应先上报于咱。” “但咱觉着你那些学生,好好读书便是,为何要看这些?” 陆知白略作思忖,说道: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陛下既然期望科举所取之士能够迅速上手各类政务,他们自应多了解家国天下事,若等到真正为官时再去学习,怕是有些迟了。” 第451章 迁都之念 朱元璋手抚胡须,眼中光芒闪烁,赞赏道: “此对联妙极,所言甚是有理,咱要将它镌刻在国子监的大门上!” 他又道:“日后再发行此刊,需先交由礼部审查,而后咱亲自把关。 对了,再多印一些,让国子监诸生亦能阅读。” 陆知白沉默片刻,小声嘀咕: “国子监生可有好几千呢……” 又想白嫖他。 朱元璋仿若未闻,全然不顾,说: “咱亦在思量,要不要借用此形式教化百官? 虽有邸报,然有些地方官吏的水平,实在是差些劲,唉,根本无法领会咱的施政意图……” 与《参考消息》一对比,便是瞎子亦能瞧出,邸报看似简单,实则是给聪明人看的。 寻常人看了也是读不明白,需有人细细剖析讲解才行。 陆知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 “朝中有诸多大臣,久历宦海,世故练达。 若能分享处世心得,善莫大焉,连我也要好好学着……” 其实是因为,他也想白嫖! 《参考消息》的撰稿人着实太少,需要博采众长。 尤其是那些官场老油子的人生经验。 毕竟,这份刊物的初衷与宗旨,乃是为了提升学生们的政治水平,以便日后应对官场斗争。 朱元璋认真思索起来,点头道: “你所言亦有些道理,难道做了官,就可以不学习不进步了?” 只是这样,未免有些麻烦。 朱元璋也懒得费心去想,就说: “往后这刊物,你大可邀朝臣撰文,多印一些,先办几次看看效果。” 陆知白又趁势请教了一下,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朱元璋略作思考,道: “倒也没什么,就按着这期的来。该写的写,不该写的就不要写了。” 陆知白赶忙点头应和。 朱元璋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徐徐说道: “你今日瞧着格外地端庄持重。” 陆知白谦敬地回应:“皆赖陛下悉心训导……” 朱元璋仔细审视着他,见他的轮廓成熟些许,不禁喟叹: “较三年前,你长高了点,肩背亦宽厚了些。岁月如矢,匆匆而逝啊……” 陆知白默默颔首。 朱元璋了然于心,欣然笑道: “老四、老五、老六,俱已相继就藩去。你这些时日幽居家中,想必颇为寂寥。” 陆知白近段时间心情欠佳,缘由纷杂,有一半是咸鱼的锅。 未料朱元璋日理万机,竟能有所觉察。 陆知白拱手,诚挚而言:“多谢陛下关心。” 朱元璋笑容舒朗:“罢了,今日且饶过你。待会儿唤太子前来,咱们一同用晚膳。” 这般安排,必有缘故,陆知白也未多作追问。 待至薄暮时分,朱元璋于偏殿布设晚膳,朱标随即前来。 朱标蓄着短须,面容和煦。 三人用膳之际,只是随性闲谈,并未涉及要政。 陆知白心底隐隐有所悟会,老朱此般行事,意在期望他与太子能增进情谊。 现今数位兄弟皆已就藩,唯太子留于京都。 饭毕,稍歇片时,三人便悠然踱步前往御书房。 朱元璋闭合房门,屏退侍从,命护卫远隔数丈,环伺于外。 陆知白心中警兆骤生,暗自思忖:此乃有事之象! 墙上,悬着一幅他所绘的万国堪舆图,以几何线条勾勒,海岸线皆呈平直之态。 朱元璋亲手取来一幅大明舆图,铺展于阔大书案之上。 他手执一颗颗红色棋子,徐徐落下。 陆知白在旁静观,见所落之处皆是往昔朝代的都城,心中顿时有所预感。 果如所料,未几言谈,朱元璋便看似不经意地问询: “咱有一念头,存念已久。你素日忠勇多智,故而才向你袒露。” 陆知白眨动双眸,心下暗忖:不听也不行啊。 朱标亦徐步趋近。 朱元璋问道:“驸马,依你之见,我大明都城建于何处,最为妥帖?” 这么明牌,陆知白亦未觉意外,老朱终究还是起了迁都之念。 陆知白答曰:“儿臣实难决断。” 朱元璋亦不焦迫,说道: “此事关乎重大,一时半会儿难以定夺,可从容思量。” 陆知白略作思忖后,说道: “世间并无全然完备之地,各处皆有其优长与缺漏。” 朱元璋略显无奈,摇头说: “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弊相较取其轻!此理难道你不知晓?” 陆知白应道:“儿臣知晓,只是……” 他稍作停顿,继而道: “但儿臣以为北边、海洋与西南,此三个战略方向,能兼而顾之才好……” 然而朱元璋,其实对于开疆辟土,兴趣不大。甚至认为元朝就是因大而亡。 所以直接无视了这句话。 他凝视舆图,双眉紧蹙: “你不愿迁都?这应天,咱虽经营多年,然其亦有弊端。 定都于此的王朝多为短命,或偏安一隅,实乃不祥……” “且距北边甚远,北方地旷人稀,如此怎可兴盛?百里无人,又凭何抵挡蒙古人南下? 上次虽获大捷,残元君主前来议和,交纳岁贡。但日后局势,谁能说得好呢。” “尚有一事,这宫城,前昂后洼,地势不协,风水欠佳啊,咱每念及此,便觉心中郁塞…… 更何况,有传言说,此间龙气,早已被秦皇截断了……” 朱元璋长吁短叹,显是对应天颇为不满。 紧接着他又道: “初建国时,民生凋敝,山河残破,困窘至极,无奈之下才择应天为都。 但今时国力日盛,岂可一误再误!” 朱元璋筹算道:“往昔钱粮匮乏,日后定当渐趋丰裕。 番薯广植之后,赋税亦会增益。其他税收制度,咱亦会持续革新。 再加上咱令沈家营商,还有你那商业区的收益,与海外诸国的贸易,以及残元的岁贡。对啦,还有倭国的矿产……” 陆知白亦频频点头,大明果真是愈发昌盛,越来越阔了。 如此而言,若诸事顺遂,二十载之内,或许真能实现迁都。 第452章 将那矿产,分与你一些 陆知白略一思量,说道: “迁,自是要迁的。南边财货阜盛,人口繁密,若是都城亦在南边,那北边便永远难以发展了。 南北之间如隔鸿沟,迟早还会再次分裂。” “但是……陛下,不论择定何处,未确定之前,切切不可声张,万勿泄露消息。” 朱元璋抬目,望着他,满脸疑惑: “若不声张,群臣如何计议?三人同行,必有我师,此事总不能咱等几人率性而定。” 陆知白神色平静,心中却道: 现今老朱正值盛年,乾纲独断,看谁不顺眼便惩处。 站在权势巅峰,视众人如草芥。 根本难以想象,某些人会有多大的胆量。 陆知白微微挑眉,说道: “那就不议也罢。此等事情若商议,必然众说纷纭,各执一词,难以抉择。 陛下但下决断,径直施行便是,群臣难道还敢不从?那就把他换下去。” 朱元璋与朱标皆瞠目而视,诧异地望着他。 朱元璋更是哑然,放声大笑起来,只觉有趣: “你终究还是太过稚嫩啦。迁都这般大事,最好还是聆听百官有何良策,集思广益。” 但不得不说,陆知白所言,亦有其理。 朱标眉头深锁,在思索究竟何种见解更为妥当。 陆知白道:“迁都前期筹备漫长,并非旦夕可就。 若是迁延过久,恐生枝节,好事多磨,故而还是慎密行事为好。” 虽未明言,然朱元璋悉心思量,哪有不明之理。 遂点头认可:“咱亦未打算近年就宣告于众。 尚有辽东等地未靖,亦需积聚财帛……” 他话锋一转:“但在此之前,咱得先想明白了,究竟何处适宜建都。” 陆知白亦注目舆图。 要相信前人的智慧。 适宜建都之所,寥寥无几。 纵观史籍,南京乃偏南、近海之都。 再往北的中原附近,西安、洛阳、开封,几乎在同一纬度,自西向东依次布列。 再往北,唯有北平。 其他地方未被反复选作京都,必有其因由。 譬如南阳盆地,虽位置较为居中,然周遭山势不佳,难以戍守。 陆知白问道:“不知陛下与太子殿下,属意何处?” 朱元璋眯言道: “诚如你所言,这些地方,各有其瑕疵……” “咱原先思量过凤阳,只是凤阳土地贫瘠,地势亦受局限,无奈只得放弃。” 朱元璋微微顿了顿,他隐去了心中的顾虑,未曾言说,也担忧定都凤阳,淮西勋贵势力膨胀之事。 “也曾考虑过开封,起初还将汴梁定为北京。然蒙古人渐次北退,汴梁便失去了战略意义。” “况且黄河于汴梁,已然成为地上悬河,水患威胁极为严重。” “再看洛阳,此地倒无太多缺陷,亦是十三朝古都。只是如同其他地方一般,历经诸多战乱,需耗费钱粮重建。” “提及西安,亦是不错,却有个极为棘手的难题,便是缺粮。不知若兴修水利,疏浚漕运,能否补救此短处……” “最后便是北平。辽金元皆曾于此建都。其地理位置着实精妙,连接着华北与辽东。 只是战后,北平亦略显破败。定都之初,粮食恐亦不足。再者,距关外颇近……” 陆知白瞧瞧朱元璋,又瞅瞅朱标,开口说道: “若定要择其一作为都城,儿臣便选北平。” 朱元璋眉梢轻轻一挑,问道:“为何?” 陆知白回道:“其一,北平有政治根基;其二,北平与应天之间有京杭大运河贯通,此乃其他地方没有的优势; 其三,有辽东与山东两个半岛扼守海湾,可构建海上防御;其四,护卫森严,能够有力威慑、抵御北方夷虏; 其五,离天津甚近,有大沽口这一港口,利于日后向海洋开拓; 其六,地处广袤平原,土地广袤,可供大量人口建设耕种,此点优于西安……” 朱标听着,不禁笑出声来: “你果真是对海洋念念不忘。” 陆知白亦笑着叹气道: “无可奈何。此事关乎数百年后的竞争。即便咱们不去招惹他国,他们迟早会通过海洋前来寻衅,甚至兴兵来犯。” 朱元璋则是眉头微皱,手抚短须,陷入沉思。 陆知白继而说道: “至于粮食难题,若番薯得以向北推广,理应缓解供粮压力。 此外,北平距西南甚远,然只需修筑水泥道路,便可弥补此不足。” 朱元璋听了,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还有呢?” 陆知白坦言道:“以上皆是从道与理剖析。从情感喜恶上说,北平有一弊端。 北方风沙肆虐,空气干燥。南方人初至,肌肤恐会蜕皮。 此并无解决之策,唯有于周边广植树木,但这需数代人竭力方可……” 他言语间,愈发觉三北防护林工程、塞罕坝造林等项目意义非凡。 世间能持之以恒,花费数十载乃至上百年,只为成就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业,这样的民族实在凤毛麟角。 朱元璋闻之,说道: “亦有些许道理,但咱仍需综合考量……” 陆知白点头称是。 他心中明白,此刻即便决断亦无用,当务之急乃是积累财富。 朱元璋又取出一张倭国的舆图。 抬眼之际,他目光饱含深意地凝视着陆知白,说: “虽说大军尚未归来,你如何去倭国的,咱们也心中有数。 但此番东征,你功不可没。若非你执意主张,咱亦未必真会发兵。更莫说探得矿山情报……” 陆知白不明所以,一脸茫然,静候下文。 朱元璋续道:“咱反复思量,打算将那矿产,分与你一些。” 陆知白甚是惊愕,急忙摆手道:“陛下,儿臣岂敢接受……” 朱元璋手抚胡须,笑道: “你与老二,那般急切奔赴倭国,不就是为了矿山?咱心里明白。” 陆知白依旧推辞:“无功不受禄。”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看似美事,然凡事皆有代价。 真不知老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会主动让利于他。 朱元璋说道:“那倭国国王请求册封,并商议朝贡诸事,咱已决定,金银矿产炼出后,与他们五五分账。” 陆知白略感诧异。 看来朱元璋确是急于迁都,千方百计筹措资金。 实话说,未将矿产全部据为己有,倒是彰显了大明乃礼仪之邦! 第453章 想要赏赐?先氪金啊! 朱元璋又神色淡淡地补充道: “咱所言,乃是倭国境内所有金银矿山……其国山峦众多,自然亦多矿脉,岂独石见与佐渡二地?” 陆知白闻得此言,心中那杆秤稍稍平衡了些许。 他心底暗自思忖,在平行世界之中,倭国往昔不知从华夏窃取抢夺了多少珍宝财货,如今收取些许利息,委实不算过分吧? 朱元璋继而神色凝重地说道: “咱已觉出,有些局势已然发生变化,确然需得好生思量一番,这周边藩属国究竟该如何管理掌控…… 瞧瞧这些藩属国,其忠心之程度参差不齐,若皆同等对待,岂不是有失偏颇?仿若那糊涂之人行事,全然不讲个是非曲直。” 朱标点头称是,也是赞同。 陆知白则细细端详着朱元璋的表情,心下一横,朗声道: “关于藩属国之事,儿臣心下倒是有些见解,父皇若是听了觉着不顺耳,权且当作儿臣未曾开口……” 朱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朱元璋却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嗔怪,瞪了陆知白一眼,道: “你且先一一道来,咱听了之后,再决定是否要降罪于你。” 陆知白遂侃侃而谈: “儿臣以为,当下之朝贡制度,委实有些不合情理之处。 朝贡之举,固然有着宣扬国威、稳固边境等诸多益处,然这厚往薄来的做法,实则弊病丛生……” “先说忠诚维系之虚妄。此般仅凭利益堆砌而得的忠诚,恰似无根之萍,稍有风雨,便摇摆不定。 昔时那西域小国,大明恩赏优渥之际,朝贡殷勤,数岁来拜。 然一旦草原部落许以更诱人的牛羊财宝,其立马见风使舵,对大明的朝贡敷衍塞责,态度急转直下,所谓忠诚,全然成了利益的傀儡。” “再论耗费钱财之无度。国家发展,诸般事务皆需财帛支撑,当用在紧要关键之处。 可如今朝贡,却常以数倍于市场之价,购置藩属小国的寻常特产。 如那南洋之地所贡香料,在当地漫山遍野,产量颇巨,价值平平无奇。但借朝贡之名进入大明,便身价暴涨。 一些小国因而肆意妄为,以次充好,将劣质香料鱼目混珠,虚报数量,妄图骗取更多赏赐,致使大明财帛白白外流……”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朱元璋的神色,压低了嗓音道: “如此一来,岂不就成了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嘛……” 他心下暗诽,只因这朝贡贸易有利可图,周边那些个小国纷纷在此处找寻漏洞,意图大捞一笔。 朱元璋对此倒也未显惊讶,陆知白所言之事,有些本就是事实。 就如邻近之诸多国家,尤其是倭国,为了骗取丰厚赏赐,每隔数月便派遣一批使者前来。 可这些使者之中,多有假冒伪劣之徒,即便砍杀一批,后续仍是源源不断的前来…… 朱元璋手缓缓抚着短须,不慌不忙地说道: “确然有许多国家,屡屡派人前来,想要打秋风。依你之见,又该如何是好?” 陆知白从容应道: “赏赐给予得太过轻易,他们定然不会珍视。 即便限制朝贡次数,譬如数年一次,然藩属国数量众多,日积月累之下,对国库而言,依旧是沉重的负担。 这些银钱若能用于武器研发之上,说不定便能造就出更为强大之火炮利器。 到那时,无需给予藩属国钱财,他们亦会因畏惧而俯首称臣,不敢轻易来犯……” 言罢,他稍作停顿,继而又道: “儿臣认为,可以给予他们物品,然切不可太过随意。 再者,咱们每年用于外交之预算,亦当有所限制,不能仅凭他们所求,而是需依据咱们自身情形而定,发完为止。” 具体而言,他继而有条不紊地阐述道: “其一,不妨设立贡献或者信用制度。藩属国若前来进贡,便依照大明之市场价,折算兑换成相应的贡献或信用点数。” “其二嘛,依据贡献与信用之多寡,划分藩属国忠心程度之等级。 等级愈高者,所能获取之奖励亦愈丰厚,国王、使者前来,待遇也越好。如此行事,方显公平公正。” “其三,国内之珍稀物品,亦当审慎评估价值、划分相应等级。 就如番薯,便可评定为顶级宝物,需耗费大量贡献和信用方能获取。故而亦要严禁民间私自走私此类物品。” “其四嘛,各类赏赐额度有限,可于藩属国之间,设立一排行榜。 遵循先到先得、多贡多得的原则,以此激发他们的竞争意识与活力。 前三名者,尚可额外赐予具有荣誉性质的纪念品,比如美玉印章,甚至王冠,想必他们很乐意当作传家宝……” 朱元璋与朱标听闻此言,皆惊得瞪大了双眸,直勾勾地望着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朱元璋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说道: “此等主意虽说新奇独特,然唯有前来进贡方能获取那所谓贡献或者信用,是否有些过于……过于露骨直白了? 难道宗主国与藩属国之间,全然没了一丝情分与道义可言?!” 朱标亦点头赞同,他同样觉着此想法有些离经叛道,与那礼义之道大相径庭。 陆知白轻轻摇头,解释道: “这贡献度和信用并非唯有氪金充值方能获取,若他们能对大明有所功绩建树,亦是可以得到。 就说那倭寇吧,若藩属国能够击杀来大明的倭寇、摧毁战船,此等功绩亦能算作贡献啊。” 朱标沉思片刻,疑惑问道: “氪金是何意?可是指缴纳费用?这……岂不是将朝贡关系看作是商贾买卖?!” 陆知白摆了摆手,说道: “这些藩属国之中,不乏真正忠心耿耿者。诸如三佛齐、琉球等国,皆是按时前来朝贡, 本本分分,从不兴风作浪。尤其是琉球之人,质朴纯真,甚是可爱。” “然像高丽、倭国这般,咱们也不敢全然信任他们啊。 与他们打交道,需先讲规矩方圆,再论情感亲疏。否则,平白无故地厚往薄来,却让自己某些子民忍饥挨饿,这又是何苦来哉?” 第454章 你可知咱为何要海禁吗? 老朱生性较为耿直,故而陆知白此次言语亦稍显直白了些,但心下还有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没敢宣之于口…… 朱元璋的目光仿若凝滞了一般,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心中某些固有观念,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委实未曾料到,竟能以如此方式处理与藩属国之关系。 思来想去,朱元璋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感慨之色。 他心下暗自叹道,自己已然觉着够铁石心肠了,却万万没想到,陆知白竟能提出这般利益为重的方案。 可是,好像也没什么错处,国家利益优先啊…… 朱标沉思良久,郑重其事地说道: “儿臣思忖,驸马所言亦有些许道理。父皇体恤他们长途跋涉而来,又忠心不二,故而厚往薄来,意在彰显我朝之仁德风范。那些藩属国亦因此而感恩戴德。” “然此等关系,实则建立于利益基石之上。若无丰厚利益诱惑,仍愿常年累月前来朝贡者,方是真正臣服之藩属国!” 陆知白微微点头,说道: “宗主国自当有宗主国的威严与风范。咱与他们既非血脉相连之至亲,亦非义结金兰之兄弟。 大国自是大国,小国便是小国。规矩是规矩,感情是感情,切不可混为一谈,不要在同一个场合谈。” 朱元璋眉头紧蹙许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咱并非不知晓这些利害关系,只是……若真如此行事,史书上将会如何记载,后世之人又会怎样评判咱? 不妨大气一些,对朝贡之时间、人数等严格限制便是了……” 陆知白忙道:“不会的,后世大家都觉着……” 话至此处,他戛然而止,差点说漏了。 朱元璋眯着双眸,问道:“觉着什么?” 陆知白回道: “儿臣认为,后世之人亦会觉着这厚往薄来的朝贡贸易,委实有点亏,定会有更为妥善的解决办法。” 朱元璋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咱知晓你心中真正所求,并非这朝贡之事,而是想开海禁!” 明朝之对外贸易,大抵有两种形式,其一是朝贡贸易,其二是民间贸易。 现今,实行海禁之策,严禁民间贸易,唯有官方朝贡贸易,可谓垄断。 改变朝贡贸易的模式,极有可能是在为民间贸易探路。 陆知白心一横,暗自思忖,今日已然谈及此处,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于是他拱手行礼,恭敬道: “既然陛下提及,儿臣愿舍弃倭国矿产之分成,换一个建言开海禁的机会。” 朱元璋侧目斜睨了他一眼,面容之上毫无波澜,淡淡地说: “并非只有咱实行海禁,宋朝海外贸易那般昌盛繁荣,亦曾推行过海禁之策。元朝亦是如此。你可知咱为何要海禁吗?” 陆知白沉思片刻,继而徐徐说道: “父皇,儿臣以为,这海禁之策,主要还是为了防范倭寇。至于贸易之事,相较而言,倒是其次。” 大明现今于朝贡贸易之中,所得委实有限,有些时候,还需倒贴银钱。 哪怕从大明整体历史看,朝贡贸易也没赚多少。 所以宋朝海禁,是为了官方贸易,但大明更多的是为了防倭寇。 朱元璋微微颔首,神色凝重: “所言不差。其一,确是因那倭寇屡屡犯境。 然咱且与你实言相告,尚有另一缘故…… 咱心忧不法逆贼,妄图于海上构建据点,甚者建立起一方小国。 这般海盗势力,一旦成势,其危害或许更甚于倭寇!” 言至此处,他眉头紧蹙,仿若想起往昔旧事,缓缓道来: “咱昔日诸多对头,那方国珍,便是自海盗发家而起; 张士诚,亦涉足海上营生,买卖往来不断; 还有陈友谅,生于渔家,自幼熟谙水性,其水师战力颇为强盛。 想当年,鄱阳湖一役,若他未战死,恐也会如张士诚、方国珍残部一般,遁逃海上,隐匿踪迹,以待时机! 咱犹记浙江之兰秀山,昔日便曾有数千海寇聚众叛乱,其势汹汹,几欲撼动沿海安宁,幸得咱之大军及时镇压,方得平息。此乃前车之鉴,咱不可不防!” 朱元璋紧锁眉头,目光灼灼地望向陆知白: “一旦放开海禁,粮食、铁器、人口,岂不是皆能肆意转运至海上?无疑会极大地助长那些反贼的势力! 倭寇远渡重洋而来,其路途尚远;然东南众岛,与沿海可谓近在咫尺。 若东南海寇日日侵扰,沿海百姓苦不堪言,田园荒芜,此等局面,咱心何安?又岂能坐视不理?” 朱标在旁,听闻此言,亦是眉头深锁,面色凝重。 这海禁之事的沉重与复杂,仅次于关乎国本的迁都之议。 陆知白见朱元璋心意坚决,但他仍不放弃,拱手说道: “父皇所言,句句在理。海上反贼聚众滋事,确然是一大隐患。 然儿臣以为,治水之道,堵不如疏! 此中道理,便如同那手中所握之沙,若一味强握,沙子反倒漏得越快。 另外,大势所趋,不可逆之。观未来世界,大航海乃是潮流,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陆知白稍作停顿,整理思绪,又道: “父皇,若开海禁,其利有三。 其一,沿海渔民得以重操旧业,有了营生之路,便可安心生活,不再流离失所,甚至铤而走险; 其二,民间贸易若得放开,官府便可顺势施行新税法,严格监管征税。 儿臣料想,那商税数目,定会让父皇大为惊喜; 其三,海禁放开之后,朝廷可设立专门机构予以监管,如此一来,反倒更利于查禁走私,使那不法之徒无处遁形……” 朱元璋静听其言,脸上却未见丝毫动容之色,待陆知白话音落下,当即反驳: “你莫要想得太过简单。放开海禁,走私之事难道便会销声匿迹了?” 第455章 算了,直接去黄金洲吧 “若有狂妄逆贼于海上构建据点,拥兵自重,又该如何应对?咱岂可为这未知之险,轻易改变国策?” 陆知白见朱元璋质疑,回应: “父皇圣明,走私之事,诚如父皇所言,确实难以彻底根绝。 故而需精心完善制度,令市舶司充分施展其能,监管各方。 譬如,于商船出航之前,务必对商人和货物的详细信息逐一核验,确保无虞。 再者,凡欲海上行船者,皆须取得朝廷核发的贸易许可证,否则不得出海。 海上亦应组建巡逻舰队,严密巡查,并行抽检机制,以防奸商私运违禁之物。 沿海之地,亦设保甲制度,使百姓相互监督,共守海防。 然儿臣以为,此中最紧要者,当属加强水师卫所的建设! 有反贼据点,不足为惧,只要我大明水师战力强盛,便可将其剿灭。 但若水师军备废弛,士卒懈怠,丧失战斗力,那才是真正令人忧心之事,犹如无牙之虎,空有其表,难御外敌……” 朱元璋面色冷峻,冷哼一声,目光如炬,直视陆知白: “咱且问你,海上商船往来频繁,若你身为海寇,面对这满船财货,会不会心生觊觎,动了劫掠之念?” 陆知白神色镇定,坦然应对: “父皇,海寇贪婪,见财起意,自是常理。然儿臣以为,应对之策有三。 其一,精心谋划卫所之布局与建设,于沿海关键处及一些大型岛屿上,皆设水师卫所,屯驻精兵,令各卫所可互相倚仗; 其二,全力加强水师装备与训练,令士卒精于水战,船坚炮利,使我大明水师再上一层楼; 其三,从根源上管控粮油、铁器等重要物品的流通。但凡大宗采购店家与顾客,皆须登记详尽信息; 客船往来,亦需严查人员身份与目的地。官府每月定时严格查验,不容丝毫懈怠。 如此这般,便能极大地减少物品与人员之走私行径……” 朱元璋听了,微微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你且自己想想,照这一套谋划下来,需耗费朝廷上下多少心力? 咱治国理政,日理万机,岂可为这海禁一事,牵扯过多精力? 咱还不如一禁了之,倒也落得个省心省事……” 陆知白就知道如此,却没有放弃,神色恳切,言辞诚挚的劝道: “父皇,儿臣晓得您忧虑重重。海禁一事,如同双刃剑,虽暂保安宁,却非长治久安之策。 昔日汉武帝时,匈奴屡屡犯境,烧杀抢掠,致边境难安。 武帝起初也有防御之策,想要和匈奴的死敌大月氏联盟,也想过和亲。 但他终究是一代雄主,明了仅靠闭关自守、被动挨打,难以彻底解边患。 于是,他大力发展骑兵,主动出击,又开辟西域商路,与诸邦往来贸易,互通有无。 其间虽有波折,然此举使大汉国力日盛,匈奴之势渐衰,终保边境百年太平!” “父皇,今之大明,亦临相似抉择。海禁虽可防一时海贼与逆贼,然长此以往,大明似困于浅滩蛟龙,难以伸展。 儿臣所提之策,虽需耗心力,若妥善施行,必可兴利除弊。 卫所布局与建设,可保沿海安全,如坚固城墙,御敌于国门; 水师装备与训练,能让大明水师成海上雄狮,威震四海; 对物品与人员管控,似细密渔网,虽难尽捕走私,却可限其于可控范围……” “且父皇,海禁之下,沿海百姓多有怨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若百姓失生计,人心思变,此为大患。 儿臣所谋,可让渔民重操旧业,安居乐业,又能为朝廷辟新财路,充盈国库。 市舶司严格监管,合法贸易兴盛,商税充盈,大明还可以举全国之力,做许多大事,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朱元璋微微眯起了眼。 有点香。 一贯擅长画饼的他,竟也有一丝觉得陆知白画的大饼,很不错。 朱标更是双眼闪闪发亮。 陆知白皱起眉头,深色凝重的继续劝道: “父皇,大航海时代的曙光已现。西方诸夷,将纷纷扬帆起航,探索远处的世界。 若大明仍固步自封,日后必受其欺!儿臣恳请父皇,尝试放开海禁,徐徐图之。 于风险中,觅发展良机,使大明于世界潮流傲然屹立,传承万代……” 朱元璋听后,微微动容,陷入沉思。 他手抚龙袍的衣角,目光深邃,似在权衡利弊。 朱标眉头一皱,说: “儿臣也觉得此事尚须再理一理,到底是利是弊,较量清楚,做一个全面的打算。” 良久,朱元璋缓缓开口: “你之所言,也有几分道理。然此事关乎重大,咱需再思量思量……” 陆知白见朱元璋对放开海禁态度依旧迟疑,稍作思索后,决定转换思路。 他走向万国舆图,手指向白令海峡,说: “海禁先放一边,儿臣有一策,可先证明海外之物产丰饶。 不妨先遣人从这个海峡,赴黄金洲。此地平原广袤,有数种独特的粮食作物,若引入大明,于民生福祉大有益处……” 朱元璋眯眼,带着疑惑道: “越往北不是越冷吗?这海峡气候如何?此行必定艰险重重,你且详述。” 陆知白严肃回应:“不错,此途危机四伏,远大于张骞出使西域。 这海峡地处酷寒之地,即便夏日也海水冰凉。冬日更是有狂风暴雪。 海域情况莫测,遍布暗礁浮冰。长途航行,物资补给也是难题。 且到黄金洲后,或遇土着部落,可能会起冲突……” 朱元璋盯着舆图,无语道: “这样都能惦记上,你胆子还真大!反正不会派你去是吧?” 陆知白说:“没有办法,想要去黄金洲,现在难以横跨大洋,只能从两边的海岸线绕过去,这条路已经很近了。 风险虽大,收获亦巨。若是成功开辟航线、引入作物,可保障粮食安全。” 至于带回来的玉米和土豆等物,也需要一代代的培育优化,就没必要说出来劝退了…… 第456章 皇孙啊,一举一动,都得小心 朱元璋盯着舆图,思索了一阵子,淡淡道: “那就派些人试试吧。此事交给你,精心筹备,不容有失。咱令各部通力配合。” 陆知白笑道:“儿臣必竭尽心力,不负父皇所托。 儿臣会挑选航海贤才,优化船只,备足物资,规划航线,将风险降至最低……以成此任!” 想了一想,又补充道: “此行风险极大,他们皆是我大明的勇士,不亚于汉之张骞。希望朝廷予以优厚待遇……” 朱元璋点点头,闭上双目。 今天晚上,商议了迁都、藩属国、海禁等。 每一件都是大事,让老朱的脑子里现在有些乱糟糟的,需要好好理一理。 陆知白忍住了一个哈欠,问道:“几点了?” 三人看向一旁的刻漏,这才发现已经快到子时了。 朱元璋摆手说:“行了,你们两个,先去春和宫歇着吧……” 陆知白转头望向朱标。 朱标对他一笑。 两人又向朱元璋拱手: “父皇也早点歇息。” 这一夜,陆知白就歇在了春和宫。 早上还蹭了一顿早饭~ 陆知白与朱元璋之间,最大的分歧便在于海禁政策。 这事儿,确实有着深厚的历史根源,并不能完全怪老朱。 想要一下子理顺,急也没用,慢慢改造他吧。 陆知白觉着,至于其他提议,朱元璋或多或少会采纳一些的。 他回到家中,一刻也没耽搁,立刻紧锣密鼓地着手处理通过白令海峡前往北美洲的事儿。 当然,在大明如今这个时候,白令海峡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字。 以后肯定是要换个响亮的汉名儿~ 此番探险的准备,先是人手方面。 水手、工匠、医生、学者,这些都不可或缺的。 陆知白心里盘算着,队伍的总体人数,最好能控制在一二百人左右。 此次前往北美洲,路途远时间长,所以他想要一次就把事情做好。 要是能顺利抵达的话,最好能在那建立起一个据点。 陆知白只负责提出要求,找人这件事,就交给吏部去办了。 不过,这事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待遇自然也丰厚,尤其是对他们的父母、孩子。 而栖霞船坞,之前就一直在试验改进传统木船。 他们成功改进了铁箍,给木船增强了抗风浪的能力。下一步是造铁船。 现在还能给船配上蒸馏器和净水器。 这俩宝贝,可尽可能保证淡水的充足供应。 除此之外,筹备物资也是一件顶重要的事。 工具,武器,药品,燃料,谷物…… 还要准备大量的蔬菜水果干和罐头,补充维生素。 至于航线,目前也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顺着海岸线走,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 还有关于土着印第安人的信息,也是重中之重。 陆知白绞尽脑汁回想了一番,写了一些注意事项。 他期待,大明能够以一种温和、长久的方式去影响同化美洲。 别像某些臭不要脸的国家,搞残忍血腥的种族灭绝殖民。 那边的印第安人,同样有着自己独特的文明与生活方式。 他们和汉人一样,也是黑发黑眸。 说不定见到大明的汉人,会油然而生一种亲近感,多几分认同呢。 但印第安人也有落后野蛮的一面,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要万分小心。 务必尊重他们的风俗习惯,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所以,还要带上一些用于交易或者送礼的小物件。 像精美的小瓷器、华丽的丝绸之类漂亮玩意儿,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除此之外,再带上一些经验丰富、甚至会治水的农民,以及医术精湛的郎中。 这样一来,就能通过传授种植技术和治疗疾病,迅速赢得印第安人的信任。 陆知白又想了一想,认为漏掉了海洋生物。 于是,他找邓姑姑画了一些海象、海豹、鲸鱼、鲨鱼、鲑鱼之类的图,并加以解释,希望减少探险队认知新世界的成本。 对了,白令海峡附近区域,还有小概率刷新出北极熊! 所以还是带上火枪火炮吧。 …… 时光匆匆,几天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一切都在有条有理地布置着。 五月初一这天。 陆知白收到了朱雄英写给他的一封信。 这小家伙现在开始锻炼啦,正跟着太医学五禽戏呢。 他在信里一点都不客气,毫不留情地写道: “三姑父,你跟我一起锻炼吧,防止生病。不过你那么懒,我看你肯定坚持不下来。我可一定不会像你这样……” 陆知白看完信,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思量片刻,他还是决定进宫去看望朱雄英。 他现在正处于禁足状态,等于服刑,每次出门,就只敢往宫里跑。 其实,陆知白特别想去栖霞和皇家科学院瞧瞧,对大明第一代蒸汽机充满好奇…… 到了宫中,陆知白规规矩矩地先给马皇后请安,之后才去看望朱雄英。 距离朱雄英感染水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如今他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 那张可爱的小脸蛋,白皙红润的,就像刚熟透的小桃子,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只是出于谨慎考虑,朱雄英被限制了外出,以及骑小马、玩弓箭等活动。 所以,他就练起了五禽戏。 陆知白一见到朱雄英那活泼灿烂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一刻,他的心头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 在历史上,这小家伙就是五月初一薨逝的…… 现在还好好的,真是令人感动。 却也不能放松警惕。 两人聊了好一阵子。 陆知白把朱雄英抱在怀中,叮嘱他: “皇孙啊,一举一动,都得小心谨慎一些。 这世间,最最要紧的事,无非就是健康和安全这两件。” 朱雄英懂事地点点头,又说道:“你也是呀。” 说着,便伸手拉住陆知白的手,兴奋地说:“我们来练五禽戏吧。” 陆知白便陪着他一起玩。 五禽戏确实是养生的好法子,不过他还不是很熟练。 他现在确实想锻炼了。 白天练八部金刚功提升阳气,晚上练长寿功来巩固元气。 美滋滋,先活个一百岁吧~ 第457章 朝贡规矩 秦王侧妃暴毙 等回了家,陆知白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回忆八部金刚功。 上辈子为了改变亚健康的状态,他练了一段时间张至顺道长推荐的八部金刚功。 正练着,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轻笑。 陆知白转头一看,竹影中有两个小脑袋—— 朱长乐和陆清嵘正透过窗子,笑嘻嘻地看着他呢。 把他看得有些羞耻了,赶紧跑去其他地方接着练。 …… 又过了几天。 吏部那边已经定了八十多个愿意前往黄金洲的人。 这些人,心思各有不同。 有的冲着丰厚待遇,有的被黄金洲之名吸引,也有一心报国的热血汉子。 尽管人还不算齐,陆知白还是果断让他们先开始培训。 培训的内容,包括航海技术、野外生存技巧,抗压能力等等。 …… 五月初五。 朱元璋吩咐礼部,代写了一封诏令,宣布了新的藩属国进贡规则。 前段时间,礼部仔细计算了大明成立以来,各藩属国朝贡物品的价值以及大明回礼的价值。 这一算下来,发现整体上确实是入不敷出。 不过,透过这份详细的统计表,能看出有些国家确实是规规矩矩的。 朱元璋派使者,给各国发新去的藩属国规则。 顺便还对三佛齐、琉球等国表示了一下奖赏,给国王赐了纪念印章。 至于新的朝贡规则,和陆知白说的意思差不多,但没有那么直白。 总之,以后大明会减少些赏赐,但会放松对各国官方贸易的限制。 在大明这里积累的贡献越多,能进行贸易的种类和数量也就越多。 想要钱,就自己来换吧。 另外,新的政策还支持人口流动。 既可以换汉人回去,也可以把自己国家的人派来学习。 第二个重大改变,是在朝贡贸易中,严格使用勘合制度。 就是会更加严格地核对各国使者的通行许可证,打击假冒伪劣。 接下来,就该处理倭国的事儿了。 足利义满来了两个月,压根就没有见到朱元璋,更别说献上歌舞…… 只有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前来通知他几件事。 一是皇帝愿意册封倭国国王,不过以后倭国在自己的史书和正式文件中,必须自称为“皇明日本国”,而且要使用大明历法。 二是准许建立明皇恩寺,还赐了皇帝画像。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以及重要节日,国王和满朝文武都要去朝拜。 三是倭国最新的朝贡标准也确定好了,三年一贡,人数不能超过二百人,船不能超过两艘。 至于具体的上贡物品,不同时期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四是倭国国内所有的金银矿,大明要五成的分成。 这可是帮助倭国南北统一的酬劳,毕竟大明一般是不会插手其他国家内政的。 足利义满听到这些,整个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最后一个条件,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礼部官员一脸严肃地说: “这可是陛下的圣谕,由不得你反驳。国家统一、结束战乱,这是多大的功绩啊? 难道你们倭人,就不懂得知恩图报吗?” 紧接着,又给足利义满描绘起美好的前景: “只要你们能管好倭寇,别让他们再来侵扰我国沿海,再积累积累贡献, 就可以派学生到大明国子监读书了。要是成绩优异通过科举,还能在大明做官呢。 甚至,文渊阁中新修了一部书,叫《皇明宝录》,里面记载着我大明各种各样的宝物,分天地玄黄四个级别。 只要你们积攒贡献,就能够兑换这些宝物,带回去……” 足利义满操着不太流利的生硬汉话问道:“都有哪些宝物?” 礼部官员自豪地说: “多啦,像一些工匠技艺,美丽的丝织品,精致绝伦的书画,还有大船、书籍之类,无法枚举……” 之后,不管足利义满再怎么说,都没有用。 大明这边已经派了出使倭国的使者,去册封国王,宣读新的藩属国朝贡规则。 顺便通知大军班师回朝。 足利义满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和这批使者一同返回倭国。 他归心似箭,离开倭国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那边现在局势到底怎么样了。 …… 又过了几日。 武英殿。 前往西安查案的锦衣卫,已经快马加鞭的返回京师。 毛骧一路疾行,前来汇报。 他来到大殿中,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小心翼翼: “陛下……” 他一边汇报,一边偷偷观察朱元璋的面容,试图捕捉每一丝情绪。 此次在秦王府的调查,揭开了一层遮羞布,露出许多令人咋舌的惊人内幕。 秦王和秦王侧妃,简直是恶贯满盈,行径恶劣,乡野唾弃。 他们双手沾满了鲜血,那一条条人命,既有府中的宫人,也有外头朴实无辜的平民百姓。 甚至连周边的商贾和农民, 听闻京师居然派人来查,壮着胆子,前来吐露线索。 虽说有些人担心被皇家报复, 但也有不少人,心中那股气实在憋得难受, 只想 出一口恶气。 秦王府里,藏着各式各样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工具。 而一些饱受折磨的宫人,如同见到青天大老爷,纷纷站出来作证。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于是,锦衣卫依照朱元璋先前的吩咐,前去捉拿秦王侧妃。 这秦王侧妃,平日里就骄横跋扈 ,哪里会乖乖就范? 她压根没把锦衣卫放在眼里,不仅不配合,还要状告他们非礼。 虽说朱元璋曾明确表示,可以当场诛杀此等恶妇。 但锦衣卫的众人 哪有那个胆子? 最终,他们只能强行将秦王侧妃收押,打算带回京师审问。 谁能料到,出发还没两天,秦王侧妃突然得了急病,不治身亡了。 锦衣卫没有办法,只能又把她送回秦王府。 秦王的正妃出面主持后事,还要等朱元璋的圣谕,现在只能将灵柩停放,尸身用冰块冰着。 之后,锦衣卫马不停蹄,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报告消息…… 毛骧汇报完毕,低垂着头,等待着朱元璋的指示。 朱元璋面色阴沉。 他冷冷地问道:“卷宗呢?” 第458章 秦王归国,迎接审判吧! 毛骧赶忙呈上卷宗。 朱元璋一把夺过,快速翻阅着。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愈发难看,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朱元璋啪的将卷宗摔在桌上,冷哼一声,眼中喷出怒焰,大声骂道: “真是畜生不如!咱怎么会有这样的逆子?! 此番让他去征倭,倒像是老天爷开眼了,歪打正着啊。 要不这些恶行,不知猴年马月才会被咱知晓!” 毛骧低着头,身子弯得更低了,不敢回应。 朱元璋目光如刀,冷冷地说: “邓氏死得倒是快,便宜了她,扔去喂狗!” 说完,他仰天长叹,神色无奈: “邓愈啊,咱实在是没有法子,有这样的女儿,咱也替你羞愧啊……” 毛骧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一道更详细的口谕传到了礼部。 礼部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派人快马将这道命令送往秦王府。 这命令措辞严厉,规定不准把秦王侧妃葬入陵墓,把她扔到乱坟冈去。 同时,把她从皇家玉牒中除名,彻底将她从皇家的名册中抹去,让她无法享受祭拜! 至于秦王,也一样是欠收拾。 等他回来,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之后。 朱元璋又想起了那个前来告御状的赵贵良,此时还被关押在大狱之中。 朱元璋微微皱眉,略作思索,下令将赵贵良释放出来,让他改名换姓,充入后宫某个内监。 …… 陆知白听闻秦王侧妃暴亡的消息,先是一怔,随后微微撇嘴,并不是很关心。 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但也不关他的事。 他唯一担忧的,是秦王回来之后,若是得知事情的详细经过,会不会对怀恨在心?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他还有一家老婆孩子呢。事儿要办,人,也不想得罪…… 且看吧,等秦王回来再说了。 …… 不知不觉,时间悄然来到六月底。 正值盛夏,海面波涛汹涌,天空中时不时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个季节,海上风暴频发。 明朝大军加快航程班师回朝。 幸运的是,大军一路乘风破浪,安然无恙地返回了。 他们还带回了第一批从倭国冶炼出的金银。 数量虽不算多,黄金仅有千两,白银也不过两万多两。 但这收获,却象征着明朝在外交和贸易上的胜利。 能把这些金银顺利带回来,说明日本国王已经认清了形势,乖乖地接受了明朝提出的朝贡规则。 毕竟,在明朝强大的国力面前,他们的抗议如同蚍蜉撼树,毫无作用。 跟谁抗议呢? 又有谁能对大明实施制裁? 大军既然已经班师回朝,接下来便是休整数日,等待着论功行赏。 大军回国的消息,起初,让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然而。 当他的思绪转到某个逆子身上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秦王到长江入海口,就被早已等候在此的锦衣卫拦住。 锦衣卫神色严肃,传达了朱元璋的旨意: 立刻进宫,不得有误! 秦王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想着自己这一回也算打了胜仗,应该能得到父皇的嘉奖。 可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还是让他忐忑不安,直觉告诉他,恐怕凶多吉少…… 秦王紧赶慢赶地进了宫,想要找人打探消息,却被身边锦衣卫盯着。 在早朝之后,秦王终于见到了朱元璋。 朱元璋背负双手,站在大殿中央,目光冷冷地落在秦王身上。 直刺得秦王心中发慌。 “跪下!”朱元璋冷声开口。 秦王身子一颤,缓缓地跪了下来,忐忑至极。 朱元璋手持奏疏,大步走到秦王面前。 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地就开始用奏疏抽打秦王。 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气。 壮年男子的力道,何其恐怖。 秦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抽打整懵了,一下子就被小时候的恐怖阴影笼罩了。 他只比朱标小一岁,自幼经历战乱,与朱元璋相处了二十几年,对父皇的残暴和心狠手辣,刻骨铭心…… 秦王本能地抬起双手招架,脸上满是惊恐与委屈,声音颤抖地问道: “父皇,为何打我?儿臣到底哪里错了?” 朱元璋不搭理他,依旧不停地抽他。 一连抽了十几下,打得秦王脸颊微肿,朱元璋才停手。 但他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又狠狠踢了秦王一脚。 这一脚用尽力气,直接把秦王踹得歪倒在地。 秦王心中一片冰冷。 哪怕他再蠢,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难道是西安的事暴露了? 朱元璋声音微哑,冷笑着说: “你可真是有本事啊,瞒着咱,干了那么多好事! 你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咱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怎么能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秦王一听这话,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本能地想要辩解两句,趴伏在地,磕头跪拜,带着哭腔说道: “父皇,你千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啊,儿臣冤枉啊!” 朱元璋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与厌恶: “冤枉?哼!咱这里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你和你那侧妃狼狈为奸,破锅配烂盖,一对歹毒人,坏事做尽。 你还不知道吧?邓氏已经死近月了。咱叫人把她扔去喂狗了!” 秦王听到这话,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瞬间瞪大双眼。 他的眼睛睁得极大,震惊,难以置信。 秦王大声喊道: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难以相信,仅仅出门几个月,自己和爱妃竟然就阴阳两隔了。 而且,她,被狗吃了? 朱元璋却已经对他失望透顶,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他冷冷地转过头,对着殿外喊道: “来人,把秦王押下去,杖责八十!” 秦王顿时如疯了一般,大声呼喊着冤枉,声音凄厉而绝望。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 却被一群侍卫们死死地按住,拖了出去。 第459章 谁来求都不好使 紧接着。 “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在殿外响起,伴随着秦王鬼哭狼嚎的惨叫,在宫廷的上空回荡…… 朱元璋一口气喝干了一杯茶。 他的双眼泛着红血丝,胸膛剧烈起伏,怒火依旧。 过了一会儿,太子朱标闻讯匆匆赶来。 他刚走到宫殿外,就听到秦王那凄惨的嚎叫声: “母后,大哥,快来救我啊!父皇,我要被打死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儿臣鬼迷心窍,儿臣是被小人蛊惑的啊……” 朱标眉头皱起,经过正在受刑的秦王。 秦王如见救命稻草:“大哥,救救我啊……” 朱标对他点了点头,匆匆赶往武英殿。 见到朱元璋,朱标躬身行礼,劝道: “父皇,您消消气,不要再责罚二弟了……” 朱元璋瞥他一眼,不加理会。 朱标来到朱元璋身前,恳切地说道: “父皇,二弟此番虽犯下大错,但他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他抗倭亦有功劳……” 朱元璋怒目圆睁,瞪着朱标,大声呵斥道: “功劳?他那点所谓的功劳,能抵得过他犯下的滔天罪行吗? 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草菅人命,恶行累累,简直是皇家的耻辱!” 朱标浏览了一下卷宗,却并未退缩,继续劝道: “父皇,儿臣明白二弟此举实在是令人发指。 可非圣贤,孰能无过。他许是一时糊涂,被奸人蒙蔽了心智……” 说到这儿,朱标微微皱眉,面露思索之色: “如今他定已知错,盼父皇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令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也算是给皇家留一丝颜面……” 朱元璋手指着朱标,皱眉质问道: “给他机会?你和你的几个弟弟,都是皇后和大儒们从小教到大的,为啥偏偏他如此不堪,心思歹毒?这是为啥?” 朱元璋反倒是越说越气,偏过脸去。 他后辈很多,有义子义侄,也有亲生的。 像秦王这样的,倒真是少见! 朱标思索片刻,又绕到另一旁,劝道: “父皇,儿臣愿意好好教导二弟,让他改过向善,重新做人……” 朱元璋盯着朱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标儿,你比咱宽厚,咱真恨不得掐死他! 他到底是咱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但皇家威严也不可侵犯,规矩不能废,律法规矩也不能废!” 朱元璋站起身来,仰头望天: “这逆子罪行累累,若不严惩,如何能服众? 日后其他皇子,王公贵胄若是效仿,我大明江山将成何体统?” 朱标忧虑的朝外看了一眼,眼中含泪,劝道: “父皇,儿臣深知您的难处,也明白规矩的重要。 但再打下去,恐怕真的要把二弟打出个好歹了……您不妨消消气,过几天再做定夺……” 外头的惨叫声,已经越来越微弱,听之不似人声。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的朱标,有些许动容,淡淡道: “标儿,你起来吧。打不死他的,他做的这些事,实在是让咱痛心疾首……” 不多久,一名侍卫进来禀告,已经打完了。 秦王早就晕了过去。 不过,侍卫并没有真的下死手。不然八十杖能把人打死。 朱元璋只是叫他们打秦王,没说把他打死…… 朱标听了,连忙道:“速传太医前来救治!” 朱元璋不语,默许了。 接着,朱标跑了出去。 外面的广场上,秦王的屁股已经被打烂了,血肉模糊,鲜血横流,地面一片殷红。 秦王匆匆进宫,没顾上吃饭,又得知邓氏已死的噩耗,再被狠揍一顿…… 整个人已是身心俱伤,气息微弱。 朱标正忧心忡忡地等着太医。 宫人的通传声响起:“皇后娘娘到!” 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靠近,朱元璋冷哼一声: “谁来都不好使!他犯下如此罪孽,就该承受后果!” 马皇后快步走来,只来得及远远看一眼秦王,便先进大殿中。 见到朱元璋,她轻声道:“重八……怎么这么大的火……” 朱元璋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将卷宗扔过来。 宫人赶紧上前俯身捡起卷宗,呈给马皇后。 马皇后皱着眉,打开卷宗。 当她看到某些字眼,双眸不禁睁大了。 那种种罪行,让她的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最终,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这……这怎么会……”马皇后声音哽咽,泣不成声,“这个孽障,太令我失望了……”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一想到秦王的所作所为,怒火又涌上心头。 他背过身去,语气冰冷地说道: “打小到大,妹子你亲自教导,一众大儒授课! 咱对他也是多加教导,寄予厚望,可他却如此辜负咱的信任……” 说着重重的唉声叹气起来: “以前咱看史书,看到那些王子皇孙不干人事,还嘲笑他们,没想到……以后咱也要沦为后人笑柄啦!” 马皇后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 “陛下,我知道他罪不可恕,可他……终究是我们的亲骨肉,只求免去死罪……” 朱元璋听了,点头道: “妹子,还是你明事理。咱若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日后如何能服众?” 他眯起眼睛,看着外面广场上匆匆赶来的几名太医,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马皇后松了一口气,拜道: “多谢陛下……” …… 陆知白得知,秦王被狠狠杖打,然后圈禁在一座府邸中。 他的护卫、属官也被大量削减。 朱元璋甚至还派了人去西安,诛杀那些助纣为虐的王府属官。 陆知白庆幸自己被禁足了,暂时可以不用去看望秦王。 越是风云变幻,越显得家庭的温馨无比珍贵。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七月初一这天。 朱长乐诞下了二胎。 是一个女儿,取名陆清岱。 小家伙生得粉雕玉琢,漂亮可爱至极。 陆知白初见到女儿时,心都化了。 小小的一只,像一颗小毛豆,包在襁褓里,让他爱不释手。 朱长乐看着咿呀啼哭的女儿,目不转睛,露出笑容,感到无比幸福。 第460章 二胎~ 可以发行国债了 陆知白亦是心满意足: “太好了,儿女双全了……我一直担心会是个儿子……” 朱长乐问道:“儿子不好吗?” 陆知白乐道: “好呀,但已经有一个了~那熊孩子成天也不说话,一点都不好玩。” 朱长乐嗔怪地看着他: “嵘儿还是个孩子,你不要欺负他……” 陆知白笑道:“怎么可能呢,毕竟是我的崽~” 等到晚上,陆清嵘困了,来找爹娘。 他爬上床,看到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宝宝。 陆清嵘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满是惊奇。 看了一会,他才像个小蜗牛,不紧不慢朝着小宝宝爬过去。 到近前,他歪着小脑袋,东看西看,仔仔细细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小伙伴。 朱长乐含笑,将陆清嵘温柔地抱在怀里: “这是妹妹哦,娘亲给你生了一个妹妹~” 陆清嵘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从这以后,他就常常抱着自己心爱的奶瓶,来找妹妹。 襁褓里的小小人类幼崽,时不时哇哇大哭。 那哭声又软又嫩,让人的心都跟着化了。 陆清嵘偶尔会凑到妹妹跟前,奶声奶气地用婴语跟她说话。 这熊孩子其实会说话,只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稳如泰山。 即便如此,当一家四口温馨地躺在床上,底下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滚来滚去时,陆知白只感觉自己是人生赢家。 时光匆匆如流水,转眼间七月半快到了。 陆知白派人回乡祭祀。 而七月十八,正是马皇后的生辰。 宫里也依惯例,摆下了简单的家宴。 陆知白也终于得以再次进宫。 如今朱雄英没什么大碍,陆知白便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马皇后的身体健康上。 没有经受大孙早夭的打击,再加上用艾灸等手段来调理,即便在酷热难耐的盛夏,马皇后如今的状态还算不错。 只偶尔,她还是流露出忧愁之色。 不用说,肯定是心里还惦记着被圈禁起来的秦王。 因为现在还不是最终的结果。 万一哪天又有人参奏秦王,朱元璋必定还会大怒。 用过家宴,陆知白便到偏殿面圣。 他掏出奏疏:“儿臣有本要奏。” 朱元璋接过奏疏,翻看了几页,眉梢微微一挑,说: “咱一点也不意外。这些事儿,咱这段时间也琢磨过一些……” 陆知白笑道: “父皇自是高瞻远瞩。如今能从倭国获得较为稳定的黄金白银,国库因此充实了不少。 这些金银,若是一直放在库房里,就如同明珠蒙尘,实在可惜。 应当让它们发挥作用,用货币的流动性,来激发国家的活力。 为此,儿臣斗胆提议,现在可以设置国债了。期限,暂可设为一到十年。 有了倭国输入的金银作底气,咱们也无需担忧将来偿还利息的问题。 这件事的好处,可不少……” 朱元璋微微点头。 陆知白接着说道:“其一,回收银钱,能减少有资产的地主士绅购买土地,缓解土地兼并。 再配合番薯的广泛推广,能让更多的农户拥有田地,不愁吃饭,慢慢积累家资。 万一遭遇荒年,有了家底,也能勉强维持生计,不至于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其二,可以有力提升国家信用……” 大明建国至今不过十几年,前途还是未知的; 而许多中年以上的人,对动荡不安的乱世心有余悸,他们未必看好大明的未来。 当然,这些话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说。 陆知白道: “若是国债期限到了,投债人能连本带息的拿回银钱,朝廷在百姓心中的信用,自然会缓缓升高。 再者,宝钞的价值与国家信用紧密相连,如此一来,宝钞的价值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大明每年印刷大约一千万贯的宝钞,要是一贯按一两银子来算,折合成白银就是五百吨! 当下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金银作为准备金。 所以,当下先走国家信用这条路线,实在是明智之举。” 朱元璋听了,连连点头。 陆知白又道: “好处之三,设置国债还可以集中财力办大事。 朝廷手里有了充足的资金,能加大公共支出,像兴修水利这类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可以大刀阔斧地去做。 如此一来,钱财流转起来了,各项事业也得以蓬勃发展,实是一举多得!” 朱元璋听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着说道: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借此机会,瞧瞧天下的银钱究竟都攥在哪些人手里。 历朝历代积累下来的银子,可不在少数,有太多都被偷偷埋藏起来,舍不得拿出来花……” 陆知白心中暗忖,不会是又要打抄家的主意吧? 如今都有矿了,不至于吧? 但他分析道: “陛下,若是局势没有变化,那些人囤积金银,倒也无可厚非。 可往后大量的白银源源不断地涌入,银子势必会贬值。 到那时,还把钱埋在地里,那可就亏了……” 朱元璋抚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所以咱趁早推出国债,等将来偿还利息,对咱是有利的,是吧?” 陆知白赶忙点头称是,说道: “陛下圣明,确实如此。相比于银价不动,这样做是划算一些。” 朱元璋听了,不由得微微一笑,评价道: “你这个法子,倒是正合咱意,提到咱的心坎上了。 咱本来就一直在筹备,等北边的雨季过去之后,就疏浚大运河!还要在各地大兴水利,以安社稷。 可倭国来的那点银钱,如今看来远远不够,再加上军费开支……” 朱元璋微微皱眉,又感慨道: “这银钱财货,要是一味地留在手里不流通,对整个国家的发展,确实不利。 依咱看,富绅可以留下五成作为应急储备,其余的五成,最好拿出来周转周转嘛! 只是这样一来,商人是得了好处,可农民又跟不上趟了……” 陆知白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第461章 不愧是你,一肚子坏水 老朱让沈家帮着做生意,如今对商业之道也是越来越上心了。 已经开始重视资金的流动性,更深刻的意识到商人对活跃国家经济的重要作用。 不过,农与商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依然还是要依靠推广良种、兴修水利等一系列措施来提高粮食产量,平抑粮价,尽量保障农民收益。 朱元璋微微皱眉,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问道: “发行国债想法虽然好,要是没人响应,没人搭理,怎么办?” 陆知白对此早有考虑。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委婉地说道: “陛下,江南一带富户众多,其实并不缺钱,只是投资之事,风险实在不小。 只有他们打心底里觉得,把钱存在皇家钱庄比放在自己手里还要安心,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把钱存进来……” 朱元璋听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 “咱就是问,到底怎么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 陆知白只好明牌道: “陛下,绝不能把他们当成待宰的羔羊,那是杀鸡取卵。要保护他们! 第一要务是坚决保护客户信息,避免他们露财。 从上到下,各级官员都要严格执行。 存单信息的保密级别,应当不下于科举考卷。 而且,这就如同设陷阱一般,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才能逐步取得信任……” 朱元璋手抚胡须,陷入了沉思。 他垂着眼,目光深邃。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目光悠远地说道: “咱对江南这块地方,真是又爱又恨呐。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繁华之地,文人骚客也多不胜数。 那些文人啊,就靠着一管秃笔,一张破嘴,什么话都敢说……” 说人话就是,他讨厌江南的富户,恨不得把他们的家全抄了,但又很烦文人私底下编排他…… 陆知白静静地站在一旁,保持沉默。 他很清楚,江南原本是张士诚的地盘,不少江南人还怀念旧主,所以老朱对江南施加重税。 不过呢,江南人恐怕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到明朝中后期,赋税会更加沉重…… 朱元璋思量一番,说: “为了江山社稷长治久安,你说得很对,是要保障他们的利益。” 不管心里究竟怎么想,但明面上肯定要做好。 朱元璋再次追问道:“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痛快的掏钱?” 陆知白毫无保留。 他神情郑重,言辞恳切道: “欲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其一,需增加吸引力,关键在于提高利息; 其二,要减少顾虑,核心是降低风险。除了严密做好信息保密,还务必做到按期给付,确保他们取钱时能顺遂无阻。” “此外,我们还得打压竞争对手,诸如民间钱庄与高利贷。” 朱元璋闻此,不禁颔首,插话道: “所言极是。那些乡绅偏爱借高利贷,利滚利之下,似豺狼虎豹,逼人至家破人亡,最终只能以土地抵债。 咱一直着力打击,奈何屡禁不绝,放贷的和借贷的都很可恶!” 陆知白点头道:“打击力度仍需加强。另外,官府可开放借贷业务。 如此一来,民间高利贷的生存空间便会大幅缩减。” 朱元璋微微点头,却感慨道: “这些事,说起来不过几句话,施行起来却麻烦透了!” 陆知白笑意盈盈地说道: “还有最后一策,即借助舆论手段,在全社会营造‘国债为佳’的风尚。咱们还可为其颁发荣誉证书……” 他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已有的计划。 引得朱元璋朗声大笑,指着他笑言: “不愧是你,一肚子坏水,这般机灵诡诈!” 陆知白顿时面露委屈之色: “儿臣冤枉!儿臣一心只为国家,怎能称为诡诈呢?” 朱元璋并未理会,自顾自思索起来。 少顷,说道:“若每年能吸纳十万两白银,便能成就诸多要事。 如今,那保险业务便挺好,每年净赚几万贯,堪称一本万利!” 朱元璋越想越心动,对陆知白的搞钱才能极为赞赏,说道: “此事,还得交由你操办。给你三个月筹备时间,将诸多细则考虑周全。待年底,便正式开售国债。” 陆知白虽点头应下,却面露难色。 朱元璋见状,问道:“怎么,你不愿?” 陆知白赶忙说道:“绝非如此。只是此事少不了要与户部众人商议,可儿臣如今……” 他欲言又止。 朱元璋这才想起,哼了一声,说道: “罢了!你此次献策有功,往后无需再闷在家中。” 刑满释放了,陆知白瞬间喜形于色,欣然道:“定当圆满完成任务!” 瞧着他那心满意足的模样,朱元璋不禁哼了一声,笑道: “瞧你这点出息,高兴成这样。咱原本还打算,从倭国金银矿中拨些给你,你又不要~” 陆知白知晓他在试探,并未多做回应,只是微笑道: “家中新添小女,可爱至极。儿臣对生活不能更满意了,哪怕些许喜事,也能让我满心欢喜……” 朱元璋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禁轻叹,带着一丝羡慕说道: “既如此,倭国那边的收益,你便二十取一。” 陆知白大为惊喜,稍作思索后,坦然谢恩。 他心中暗忖,若倭国年产白银三吨,那自己便能分得。四千两银子。 等于白捡的,而且这只是比较低的假设。 至于代价,尚不清楚,慢慢看。 朱元璋笑骂道:“出息!告诉你,咱只是想瞧瞧,你若有了这些钱,会作何用途。” 陆知白心中暗赞老朱学习能力之强,为了大明好,真是到处学。 但他认为,个人支出与国家支出不同,参考价值有限。 思索片刻,陆知白回应道: “儿臣大概会用这笔钱,促进科学技术发展,提升生产力,让百姓生活更为富足……” 朱元璋点头道:“说得倒是轻巧。” 陆知白道:“此事急不得,需稳步推进。” 稍作停顿,他又提议道: “儿臣还有一策。今年乃洪武十五年,不妨提前谋划,开启首个五年计划?” 第462章 看一眼,破案 朱元璋听闻,目光一凝,诧异道:“这是何意?” 陆知白解释道:“即对国家发展进行全面规划,清晰设定五年后,大明各方面的发展目标。 一个国家,不能跟小民似的,每年想的都只是填饱肚子。十年前和十年后不能是一个样子,总得有个发展进步。” 朱元璋微微眨眼,沉思片刻,不禁有些出神。 他低声自语:“到洪武二十年,大明会是何种模样?神仙也难以预料吧……” 言罢,微微叹息,兴致不高地说道: “有些事,又怎能如此刻板规划,何况世事难测……” 他心中还有未言之事,便是,他今年已五十五岁了! 陆知白稍作思忖,便心领神会,微笑道: “父皇不必忧虑。世上多数事是稳定的,所谓的无常,有一半也是可通过预防避免的……” 朱元璋凝视他的神情,片刻后,心中有了底,放心不少,“哦”了一声,又认真说道: “这五年计划,仔细思量,的确意义深远,然而难度颇大。 最起码的,得详尽了解全国各方面现状吧?如此才能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计划。” 陆知白点头称是。 对国家而言,做长期规划确实不易,何况是封建社会。这是对执政能力的一个重大考验。 他又补充道:“儿臣相信,陛下对某些大事早有筹谋。 但其他方面的建设,也可适当规划。若五年过长,亦能制定专项的三年计划~” 朱元璋轻抚短须,思索一番后道: “咱会斟酌的,还有半年时间……” 谈完大政方针,陆知白便离开了皇宫。 去时带着奏疏,回家时却带了一千多两银子与些许金子。 这些竟是从铁公鸡老朱手中分得,着实令他感到如梦似幻。 虽说或许存在风险,但早已与老朱紧密相连,像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又能如何? “糟糕!” 看到自家宅子,陆知白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提咸鱼之事! 脸上的笑容顿时缓缓消失。 …… 次日。 陆知白开开心心前往栖霞。 还带上了自家熊孩子,期望娃儿能增长见闻。 他觉得孩子成天在家,接触的人有限,不利于小脑瓜的成长。 得出去多接受一些刺激~ 很快到了栖霞。 马车在主街上缓缓行驶 陆清嵘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抱着奶瓶看着车帘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多久就有人发现陆知白过来了。 于是大家都跑过来行礼,打招呼。 他们也发现了车中的小孩儿,顿时各种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还有许多商贩,送来了蔬菜瓜果等物。 陆知白一概不收。 街上热闹得不像话。 陆知白这次没有提前通知,学生反倒比外面得知得还晚,赶紧从栖霞衙门赶来。 陆知白正乐滋滋的视察他的封地。 这边工商业发达,许多人衣着光鲜。 就连贩夫走卒,脸上的神色也很舒展愉快。 等学生们赶来,带了护卫队,隔开人群,周围的人便少了许多。 夏原吉、杨士奇、蹇义、周志新等亲传弟子都来了。 蹇义和周志新是后来的,陆知白对他们教导得不多,更多是由夏原吉带着学。 甚至,蹇义都没见过道:几面。 以后就不会这样了,要加强人才培养。 一行人在街上随意走了走。 陆知白一边看,一边询问夏原吉栖霞各处的情况,又叮嘱他万事小心仔细。 栖霞地方不大,常住人口已有三万,对治理、承载能力要求极高。 好在建设有规划,分区明显,再加上衙门招了更多人手,治理倒也没有问题。 逛了逛,陆知白忽然瞧见有一个未曾见过的店开在路边,便好奇的过去看一下。 这个店主营业务居然是抽奖。 形式有骰子、暗箱、转盘等等。 奖品则有银钱和米粮、布匹等实物。 看到这家店,夏原吉低声说: “这个店,我们讨论过,最后让他先开开看……” 陆知白点头表示了解,牵着陆清嵘进去耍耍。 掌柜见一群人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陆知白问了掌柜一些事,又问了两个顾客。 众人在他面前,仍颇有压力。 一个顾客笑道: “都是玩一玩罢了,抽一次,也就几文钱……” 陆知白走到店子里贴的红纸前。 原来是中奖名单。 杨士奇走上前来,低声说: “前几个月,有两名小吏中了奖……” 他指了一下。 这两人是一前一后中的奖。 陆知白看了一看,觉得两个吏员的奖品总价值,在所有中奖者里可以排前几了。 掌柜陪着笑脸,脸已经有些僵了。 陆知白转头看他,笑道:“有点来头啊~” 掌柜的连忙摆手:“侯爷折煞小人啦,哪里有什么来头,不过是小本生意……” 陆知白不听,摆手说: “现在派人,去把那两个小吏抓住审问。再盯住这个店,一只苍蝇不准走脱!” 他也不久留,带着崽儿直接去了署衙。 周围学生面面相觑。 店里的几个人也满脸不能理解。 陆贤诧异了,低声问道: “怎么回事?” 其余几个学生摇头,但仍然依令行事。 署衙内。 那两个吏,都是去年才进栖霞的。 人也算聪明,做事也算利索。 一开始被抓了,他们也懵,满口冤枉。 等到几个冷酷的壮汉来审问,这俩吏并没有撑太久,就招了。 “我只收了这一回啊!侯爷,侯爷明鉴啊……” 等几个学生拿到供词,都是满脸惊讶。 感觉很不可思议。 陆贤率先吹起彩虹屁: “不愧是恩师啊!看了几眼,就发现了问题……” 其余几人微微皱眉,在思索着。 周志新尤其好奇,拱手道: “请教恩师,为何一眼能看出有问题?” 陆知白笑着扫视他们,道: “没什么,不要这么惊讶。你们,主要还是太年轻了~” 几人已看了供词,明白了那个店到底怎么回事—— 看似抽奖,其实大半的奖品,都是各个商铺提供的“孝敬”。 第463章 差点就成惊世大案了 抽奖,不过是一种洗白贿赂的隐蔽手段罢了。 表面上看,那些吏员似乎并未收受贿赂,暗地里,他们却捞到了好处。 即便不是他们亲自中奖,只需与中奖者私下勾兑,便能买下中奖名额。 究其根源,是因为栖霞的管理堪称严苛。 哪怕是在夜幕掩护下相互走访,都有可能被人察觉。 所有官吏家中具有一定价值的财物,必须详细填写其来源,每旬清查。 一旦解释不清,会被认定存在问题。 也正因如此,商人和一些小吏沆瀣一气,想出了这个主意。 夏原吉微微蹙着眉,语气凝重地说道: “原本,栖霞并无赌场。而这种抽奖活动的性质,着实难以界定。 所以,我便决定让它先开着试试。我们还特意安排了人手暗中盯梢。 然而这段时间下来,竟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由此可见,他们行事是何等的谨慎……” 周志新和蹇义听闻,不禁面露沮丧之色。 在他们心中,栖霞的管理已然堪称典范,可没料到,还是百密一疏,出现纰漏。 陆知白见状,笑着宽慰道: “你们无需这般垂头丧气,这并非什么大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坏人的心思,永远超乎想象。 好人若想成就一番事业,有时就得比坏人更坏!纵观历史,诸多事件的最终胜利者,皆是内心光明的坏蛋。” 一众学生听后,纷纷陷入沉思,眉头紧锁。 陆知白面带微笑,接着说道: “随着经济的蓬勃发展,往后这类以障眼法行骗的把戏定会层出不穷。” 说着,想起那种乌烟瘴气的场景,他不禁摇了摇头。 一众学生的神情比他更为凝重。 他们大多数人性格正直,行事严谨。 陆知白见了,温和地笑道: “大家也不必过于忧心。以你们这般的年纪,能做到如今这般程度,已然十分出色了。” 陆贤赶忙接过话茬:“没错,前段时间,周志新还破了一桩案子呢!准确地说,是将问题扼杀在了萌芽中……” 随后,他便讲了来龙去脉。 五月的一天,周志新如往常一样前往烧饼铺子买早饭。 他敏锐地察觉到烧饼散发着一丝异样的气味。当即心中警觉,暗觉不妙。 而街边一个吃了烧饼的人,捂着肚子大声叫嚷,口吐白沫。 周志新当机立断,立刻喝令老板停止售卖,同时迅速派人去追回所有已售出的烧饼,敲锣打鼓叫人不要吃。 同时马不停蹄地将一些吃了的人送往医馆,并安排郎中化验。 果不其然,那烧饼中掺了毒药。 而老板却一脸茫然,显然对此毫不知情。 与此同时,在路口关卡处,巡查人员发现了一个慌张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人。 将其抓获审讯后得知,正是此人夜间溜进后厨,在面胚中掺入了老鼠药。 原来,他与老板是同乡,父母双亡,穷得叮当响。 老板念及同乡之情,好心收留他,传授他做烧饼的手艺,还带着他在栖霞开了铺子。 可他却心胸狭隘,嫌老板手艺藏私,嫉妒老板生意兴隆,远远超过自己。 于是,在极度的嫉恨驱使下,他丧心病狂地决定借刀杀人…… 陆知白听后,沉默片刻,问道: “为何没有尽早告知我此事?” 夏原吉赶忙回答: “恩师,您前段时间才归来,身心俱疲,需要好好调养休息。 汇报中我也简略提及了此事,只是未曾详述其中细节……” 陆知白点了点头,不再深究,说道: “往后再有此类事情,务必及时告知我。”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周志新,赞许地笑道: “你这鼻子,比猎犬还灵啊!处理此事也堪称完美,成功避免了一场耸人听闻的大案。” 那老板一天能卖好几百张烧饼呢。 周志新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神情却依旧沉稳。 他恭敬地拱手道: “这是学生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陆知白微笑着点头,说道: “你们或许不知,历史中真实的包拯,判案水平也就普通。主要还是正直耿介,众多戏剧便将他捧上神坛。 但是志新,我坚信,你日后必定能成为一位神探,‘周青天’的名号能响彻天下。” 周志新神情愈发庄重,对着陆知白郑重地拱手、躬身行礼。 事实上,陆知白此前便已表达过对他的这份期许。 因此,自来到栖霞之后,周志新便主动与仵作、屠夫等各类人交流,广泛涉猎用毒、用药等诸多方面的知识,博采众长,无所不学。 接下来,便是对抽奖案的处理。 既然已经查明两名吏员以权谋私,那就依照律法,将他们和其余涉案吏员投入大狱,刑满之后开除。 涉案的店铺全部查封,没收其财产,并将其从栖霞驱逐出去,永绝再来开店的可能。 到了半下午,陆知白外出视察植树造林活动的成果。 一年多前,栖霞蓬勃发展,吸引力强大,人口便日益增多。 陆知白那时便意识到,柴薪迟早短缺。 他看过许多资料,深知古代百姓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环保意识淡薄,对植被的破坏触目惊心。 另外,山也是有主的,一般人想去砍柴,还要得到地主的许可或者交钱…… 南方的情况相对好些,而北边的许多地方,下雨稍少,就是赤地千里,连杂草都少,更别说树。 有鉴于此,他老早吩咐夏原吉等人在大力开展植树造林行动。 明确规定,凡是想要在此常住的人,每人都必须在指定地点,栽种十棵树苗。 此外,还大力推广竹子的种植。 竹子生长迅速,繁衍能力强,短短几年便能形成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很适宜在开荒困难的山坡上种植。 春天还能挖掘竹笋,供熊猫食用。同时,也是造纸的优质原料。 如今,栖霞虽人口密集,但城市规划科学合理,土地利用率极高,绿化工作更是做得十分出色。 哪怕是一些小角落,也精心栽种了各种草木。 这里已大面积种植了番薯,倒是促进了养殖业的发展。 第464章 什么叫真正的汽车啊? 牲畜数量增多,产生了大量粪便。郊外专门开辟了堆肥场地。 眼下,有学生正在研究堆肥过程中产生的可燃烧气体…… 陆知白听了,很乐呵,叮嘱学生们注意安全。 当晚,他在栖霞别院留宿。 次日,陆知白颁布了一道命令: 八月秋闱即将来临,自七月二十日起至八月二十日止,所有赶考学子,在栖霞入住客栈的费用全部免除,由官府承担补贴。 之后,便径直前往皇家科学院,也就是曾经的春和大学。 他已阔别此地许久,心中满是思念。 陆知白思念的并非这里那些熊学生,而是那台新鲜出炉的蒸汽机。 听闻他归来的消息,机械学院内一片欢腾。 众人纷纷出门相迎。 陆知白笑道:“好啦,我也很想大家!那台蒸汽机呢?我看看~” 许多人跟着陆知白来到这里,闻言顿时激动,传递消息,呼朋引伴。 整个学校很快热闹起来。 众多学生也很好奇,然而,实验室的大佬们轻易不让人参观。 今日可不同,院长归来,特意允许大家围观。 整个实验楼的大院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墙上也爬满了人。 开阔的院落中,停放着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 这台蒸汽机体型庞大,固定在一个带有四轮的车架上。 蒋平顺和郭雄文等人忙碌着,将一个马车车厢安装在了蒸汽机的后面。 安好了,他们往炉子里倒入碎煤,再用木炭点燃。 过了一阵子,炉子里的水终于开始沸腾。 蒋平顺坐在驾驶位上,对着陆知白说道:“侯爷,我要发动了!” 陆知白笑着点头,说道:“启动吧!” 于是,蒋平顺熟练地操作起来。 蒸汽机内部的动力系统开始运转,带动了连杆、齿轮等一系列装置,将能量传导至后面的马车车厢。 模样奇特的车便动了,开始向前移动。 随着火势越来越旺,车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不过,显然车上安装了控速系统,车速并未太快。 蒋平顺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陆知白看着这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不可支。 一旁的陆清嵘双手抱着奶瓶,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又将目光投向那辆古怪的车,小脸上有些疑惑。 陆知白却满心欢喜,透过这台蒸汽机,仿佛看到了文明的曙光。 周围围观的学生们比他还要激动万分,兴奋的议论声如汹涌的潮水般此起彼伏。 但很显然,他们堵住了道路。 于是陆知白安排人员清场,叫大家待在安全的地点,不要乱跑。 很快,大门就空了出来。 蒋平顺驾着车往外头开。 皇家科学院内部的硬化做得很好,可以直接在上面行驶。 许多人在后面奔跑,欢天喜地地看热闹。 陆知白则带着熊孩子登上实验楼,在楼上看着。 蒋平顺并没有开太快,因为车头在前面,车子一开动,冒出来的烟扑在他脸上,有时几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于是绕了一圈,他又把车开了回来。 使用铁质隔板隔绝了煤炭,渐渐的,火就小了很多。 车子也通过刹车停了下来,泊在原地。 陆知白大笑着下楼,开心得很。 “这才叫真正的‘汽’车啊~” 他说:“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尤其是车的种种功能,传动、控速、刹车都挺好。” 蒋平顺已经灰头土脸了,说: “还需要改进。比如这烟囱,应该再加高一些……” 陆知白大笑着说: “用蒸汽车头带马车的车厢,是谁想的主意?真是一个天才。” 蒋平顺羞赧地笑笑。 陆知白说:“这车只能在平路上行驶,大部分路的路况是不行的。但这不是我们车的错,是路太差了。下一步,就是广泛修路。” 说着说着,他的笑容逐渐消失。 大明刚刚建国不久,底子还是太差了。 就连许多官道都是泥巴路,也只有大城市周边的官道是石板的。 大规模搞基建,就得钱,不过在老朱那里,修路的优先级肯定是比水利设施低的,现在也只有通往陕西的水泥路在修…… 郭雄文对他拱了拱手,说: “既然如此,我们还有时间继续改进这车,把各方面都打磨得更完善些。” 陆知白点头,安慰道: “你们也不必着急。这种大型的物件研究出来,想要应用到市场,最少也得一年半载的。市场上流行的东西,永远比实验室里的落后一些……” 众人纷纷点头。 其实历尽千辛万苦,能把这蒸汽机研制出来,他们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蒋平顺问道:“不知侯爷觉得,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陆知白想了一想,笑道: “如果只用在车上,应用场景有些单一,可以用蒸汽机带动更多的机械。 比如能否把它安在船上,又或者……用在农机上,用来耕田?” 众人听了,满脸的若有所思。 陆知白自己却哈哈笑起来。 他想玩拖拉机! 一想到古代能出现拖拉机,就感觉非常好玩~ 当然了,他想的是那种手扶咆哮式拖拉机。 突突突突突~ 不过,他对拖拉机的原理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能尽力向机械大佬们描述应该达成的效果。 好在现在这个车头,功能已经比较齐全了,继续研究改进即可。 车头后面挂载犁、耙等器械,就可以下地耕田了。 问题是车头的轮子,现在用的是铁、木打造。 如果要在泥巴里行走,陆知白建议做成履带式,或者带叶片的纯铁结构。 简单商议了一番,机械学院的一众科研人员,又投入新的研究之中。 就知道研制出蒸汽机,只是一个开始,之后的各种应用和适配才是真正的考验…… 陆知白心里很想奖励他们,但没有声张。 科研奖励机制,这也是一件待办的大事。 开开心心的看完了蒸汽机,陆知白继续查看科学院的其他地方。 到了办公室。 范显祖正在奋笔疾书,见他突然进来,连忙把纸张压到了书下面,和上课写其他科作业被抓包的学生一毛一样…… 第465章 定制戏剧,设立奖项 范显祖那鬼鬼祟祟的模样,瞬间勾起了陆知白的好奇心。 他几步赶过去,一探究竟。 尽管范显祖左遮右掩,但陆知白还是眼尖地找出了那份手稿。 陆知白随意翻看了几页,只觉似曾相识,不禁诧异道:“哟,你在写话本子呐?” 范显祖别过脸,矢口否认:“我没有。” 陆知白但笑不语,又仔细瞧了瞧,笑道: “都写到第四部了,挺不错啊!原来你的笔名叫饭饭翁,哈哈哈……” 他咧嘴大笑,觉得这事儿有趣极了。 范显祖神色不自在,暗怪自己疏忽,问道:“侯爷怎么来了?” 陆知白笑着回应:“过来随便看看。” 范显祖沉默不语。 其实,他在写话本这事,有些老师是知道的。可在陆知白面前,不知为何,他就是满心的羞耻,不想让陆知白知晓…… 陆知白看着范显祖,这老小子来皇家科学院已有两三年,如今养得白白胖胖。 陆知白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范显祖嫌弃地拍开他的手,眉头紧皱。 陆知白笑道:“我看过你写的书,都是劝善文,写得挺不错。” 实际上,陆知白此时心里想起了大明万历年间的通俗文学大佬冯梦龙! 冯梦龙受王守仁、李贽影响,反对虚伪礼教,注重文学的教化作用,“三言”写尽人间百态。 如今范显祖似乎也踏上了这条道路,陆知白自然要好好鼓励一番。 陆知白说道:“你能着书立说劝人向善,这是好事,别不好意思。 刚好我有个选题,你直接写成戏剧,让戏班子尽快排演。” 范显祖见他并无嘲笑之意,反倒热情满满,心里自在了许多,问道:“侯爷想写什么故事?” 陆知白便将大致剧情说了一番,相当于定制了一个剧本。 故事讲的是,有个出身贫苦的农家子弟,寒窗苦读,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中了科举,踏上仕途。 起初,他也是个怀揣理想、坚守操守的好青年。然而,官场的污浊和生活的困境逐渐侵蚀了他的内心,让他的思想开始滑坡。 从偶尔占点小便宜,到小贪,再到愈发贪婪,最终事情败露,遭受十八般酷刑。 正所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范显祖听完,有些呆愣,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影射我朝?” 陆知白反问:“你管这些干嘛?我问你,这个故事的主题是什么?是歌颂贪官吗?” 范显祖说:“自然是批判贪官。可这人从寒门崛起,种种遭遇太过真实,很容易让观众心生同情啊……” 陆知白说:“那你就塑造一些被他伤害得家破人亡的黎民百姓嘛,调动观众的仇恨情绪。” 范显祖点头表示明白,说道: “重点应放在贪污过程的丑态和受刑上。” 陆知白拍手称赞:“没错,刑罚这块也是重点,尽管大胆写。 对了,这方面你可能缺些想象力。这样吧,我帮你和毛骧约个时间,你带上李猫子他们,去锦衣卫的大狱里了解了解~” “……”范显祖顿时语塞,只得默默点头。 如今尚未迁都北平,锦衣卫虽还没有北镇抚司,但也有自己的监狱。 老朱在酷刑方面向来别出心裁,许多刑罚花样,想必普通百姓连做梦都想象不到。 范显祖思索着剧情,陆知白又说: “对了,这个主角不准姓陆!” 范显祖略作思索,道:“那……那就姓胡吧。”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陆知白又有了新想法,说道: “京师识字的人多,话本行业繁荣。我打算设一个年度最佳话本奖,由民间读者评选。 另外,成立一个文娱委员会,专门管理我名下的话本、戏曲等事务,暂时由你担任会长,你先去筹备一下。” 这件事安排妥当后,陆知白又想到了更多,便返回机械学院。 既然文娱方面开始评奖,科学技术领域自然也不能落后。 陆知白叫来郭雄文等人开会。 他下达通知,简单来说,是要成立一个科学委员会。 郭雄文身为大科学家郭守敬的后代,在科研圈子里人脉广泛,这会长一职自然非他莫属。 科委会有四大主要职责: 一是负责科学技术方面的评奖; 二是评估新兴技术的价值,判断是否值得深入研究; 三是做好统筹协调,推动技术落地应用; 四是创办科技刊物,面向全国征稿,编辑发表科研论文。 此外,科委会还承担联络工作,负责搜寻更多科研人才,壮大科研力量。 奖项设置上,将按照农学、医学、机械、手工艺等类别,划分多个奖项,设多个名额,每年评选一次。 奖金额度从二百贯到一千贯不等。 科学刊物定名为《天工开物》,对文章格式要求严格, 称为论文,要求对提出的见解有详细的论证过程。 同时鼓励农学院、医学研究所等机构创办自己的子刊。 入选文章,暂时按千字五贯的标准发放稿费。 为确保评奖和论文评审公平、公正、公开,另外设立科技公证团,负责监督审核。 公证人员由社会各界人士构成,允许兼职。审核通过即可获得公证资格。 包括在职官吏、有名望的乡贤、学生、工匠,甚至农民等等。 最后,一些新技术,若愿意与陆知白合作,可签订协议,按比例分红; 不愿意也无妨,反正陆知白手上的专利也够多了。 若选择市场化合作,部分收益将作为科委会和公证团的运作资金,以及各项科学奖的奖金。 虽说如此谋划下来,工作量剧增,但众人都全力支持,斗志昂扬。 如此,逐步将科学研究正规化、制度化,加上丰厚的奖励,必定能推动科学技术发展。 陆知白不关心细节,说道: “行了,大概就是这样。你们先写个方案报上来。” 第466章 大聪明钟,看望秦王 安排完科学委员会的事,陆知白看向蒋平顺,说: “小蒋,还有个任务交给你。咱们皇家科学院,名字虽高大上,但形象模糊,也没个标志性建筑。 早就有了弹簧,这段时间机械技术也有进步,我想建一座钟楼。” 蒋平顺听了,略作思考,说:“可是,京师已经有一座钟鼓楼了……” 陆知白笑着解释:“我要的不是那种。” 钟鼓楼是古代传统的报时机构,设有钟、鼓,遵循晨钟暮鼓的传统。 皇城的钟鼓楼主要用于夜里打更。定更时,关闭城门;亮更时,开启城门。 陆知白描述着自己的设想: “我想要一座高塔,四面都有巨大的圆形表盘,有两根指针,一根指示时辰,另一根指示刻度……” 蒋平顺听后,笑道:“像是竖着的日晷?” 陆知白说:“日晷靠影子,这钟表用的是机械,更复杂。 我记得北宋就有人造了水运仪象台,有复杂的齿轮传动系统和擒纵机构,你们去查查资料……” 蒋平顺接下任务,问道:“表盘要多大的?” 陆知白思索片刻,说: “直径三丈吧。你先带人研究钟表制作,我来考虑钟楼的建设方案,至少得十五丈高……” 郭雄文思考一番,赞同这个决定。 如此大的钟表,从四个方向都能看到时辰,确实能成为皇家科学院的标志,本身也彰显了先进的机械水平。 郭雄文道:“这钟楼,得取个响亮的名字。” 陆知白想了想,嘎嘎直乐,道:“那就叫……大聪明吧!” 众人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纷纷点头,都觉得这名字很有道理,寓意也好。 大钟能自己报时,确实聪明; 能造出这样一座大钟,也得靠聪明才智。 另外这里是学校,聪明还是很重要的。 陆知白的目的可不止于此。 他目光中满是鼓励,说道: “你好好研究。等到技艺熟练之后,就可以逐渐把这表做得更小。到时候能戴在身上,岂不方便?” 众人听了,眼中皆是光芒闪烁,对这个设想充满了期待。 毕竟,这个东西能够帮助人们精准掌握时间,意义实在太重大了。 只要能推广到市场上,根本不愁销路。 安排完这些事,陆知白便带着自家崽崽,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说实话,他如今早已不太看重做生意的收入。 他现在的收入来源颇为广泛: 自己和公主的岁禄; 担任工部侍郎所获的俸禄; 春和商业区以及自己商铺的生意收入; 栖霞矿产的收入; 栖霞的税收; 如今还多了一份日本那边矿产的分成。 如此比较下来,还真是“千般买卖,不如垄断坐财”。 栖霞的矿产是垄断,税收同样是垄断。 不过,生意若能长期积累,其收益也不容小觑。 倘若能借着评选科技奖项的契机,推广一批新技术,他自然也能从中获利。 但这些收入,最终还是要投入到科研之中。 如今虽有了蒸汽机,可距离发展成火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主要难题在于铁轨的铺设。除了技术条件外,铁路的造价实在太高了! 以大明现在的经济储备,很难承担。 而且,不知何时才能回本。 所以,陆知白认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汽车才是主流。 至于火车,恐怕得再过些年。 最多是先发展一下几十里的轨道交通。 但是,汽车想要流行起来,最好也是要有硬化的道路…… 总之,还是得继续想办法搞钱! …… 又过了几天,七月下旬。 在朱长乐的提醒下,陆知白终于决定去看望一下秦王。 六月底,秦王被打得屁股开花,随后被幽禁在京师的一座府邸中。 那时陆知白还在禁足,所以没能去探望。 朱元璋也没有下令禁止他人看望秦王。 从礼数上来说,陆知白觉得还是应该去一趟。 此外,他也想趁机试探一下,看看秦王是否知晓此番告御状与他也有关系。 不管怎样,陆知白都打算尽力促成此事的收尾,最好能妥善处理。 陆知白精心准备了一番,带了许多肉食,还有知名的糕点,装了两个大食盒,让人抬着,一同前往秦王的府邸。 秦王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出来迎接他。 刚一见到秦王,陆知白就吃了一惊,连忙快步上前扶住他,满脸诧异道: “二哥,怎么瘦成这样了?” 原本五大三粗的秦王,像一下子瘦了几十斤,胡子邋遢,颇为憔悴。 秦王感动得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握着陆知白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你能来看我,我……我真是欢喜极了。这段日子,我就像被世界遗忘了,幽禁在此,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 陆知白神色有些复杂:“我晓得二哥委屈,咱们进去说。” 进去之后,秦王却也不坐,只是站着。 陆知白便也没坐,环顾四周。 陈设颇为简陋,屋里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陆知白打开窗子通风透气,说: “我带了些吃食,二哥,你饿不饿?” 香喷喷的食盒打开,看到种种肉食,秦王的眼睛又红了。 他却不愿意吃,担心自己狼吞虎咽,被人笑话,于是转过了头。 陆知白便又把盒子盖好,说:“等你饿了再吃……” 顿了一顿,他又问:“我看看你伤势如何?想必现在还没有好全。” 秦王也没有扭捏,便趴到榻上。 陆知白小心的给他扒裤子。 秦王已经忍不住开始抱怨了: “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天都塌了!我满心欢喜的前往倭国,本来以为可以捞些好处。 哪里想到他们狗胆包天,趁我不在,上京来告御状……还害死了我的爱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父皇和母后,也对我失望透顶,大哥派人给我送了吃的和医药,其他的兄弟……唉,不怕你笑话……” 言下之意,就是都没有来看他。 陆知白安慰道: “前段时间老七也就藩去了,现在京师的诸皇子,除了大哥就只有老八最大,剩下的那些小家伙,跟二哥差了年岁,也不常接触……” 第467章 不行你还是出家吧 另外秦王被狠狠的责罚。其他皇子躲都来不及,生怕被沾染上。 陆知白皱着眉头看了几眼秦的屁股,实在看不下去了,说: “二哥,你这伤得好好处理,不然会越来越严重,影响身体……” 现在天气热,屁股被打成烂肉,搞不好骨头都裂了,不然也不至于拄拐,一个月的时间根本长不好…… 秦王唉声叹气道: “有一个太医给我治,但这伤只能慢慢养着……对了,多亏了你和六弟研制出来的那种黄色药丸,我吃了感觉挺有用的。” 他说的就是大蒜素胶囊。 陆知白无语道: “我再叫一个郎中来仔细护理,先排脓……” 秦王答应了。 紧跟着,越想越气,再次开始发泄情绪。 他现在倒没有太多戾气,只是颇为消极悲观。 毕竟就算有心报复,也得有权势才行。 秦王迫切的问道: “父皇现在有没有消气?他到底想怎么处置我?你帮我打探一下…… 我害怕他夺我的爵位……唉,我现在好后悔啊……” 陆知白只是静静倾听着,偶尔安慰一两句,跟着叹气,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哪里知道秦王沉默了一阵子,突然哭了,脸埋在被褥里嚎道: “我只小了一岁,小了一岁啊……” 他比朱标只小了一岁。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先出生的那个人是他,命运又会如何? 会被安排一个蒙古女子做正妻吗? 一众兄弟中,只有他年岁刚好,恰好赶上了招降王保保,不得已娶了他的妹妹。 秦王嚎道:“都是命,都是命啊……” 陆知白一脸无奈,搁这试探我呢? 他说:“二哥你别说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秦王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紧紧抓住陆知白的手,急切地说: “你向来足智多谋,快帮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父皇相信我呢? 我现在真是肠子都悔烂了,决心痛改前非,可到底该怎么做啊?” 陆知白点了点头,眉头微皱,一副沉思的样子。 其实,他压根儿就不相信秦王能彻底转变。 毕竟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历史上就是,秦王之前做了坏事被发现后,也是这般痛哭流涕,把朱元璋哄得以为他会改正,结果回到封地就变本加厉了。 虽说现在情况有所不同,邓氏已不在,但他能洗心革面的可能性依旧不太大。 秦王如今做坏事的时间虽不算长,却已让老朱如此震怒。 看来得想个法子,尽量避免他再继续作恶才好…… 陆知白缓缓开口道: “二哥,如今这局面,确实棘手啊。父皇母后皆是品性刚正之人。 你想在短时间内重获恩宠,恐怕是难如登天……” 秦王神情黯然,哀叹着说: “那可如何是好啊?难道我就只能被困在此处,甚至……” 陆知白诚恳地说: “我倒有个主意,或许可以以退为进,为你寻得一线生机。” 秦王立刻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陆知白接着说:“你出家吧!” 秦王一听,顿时愣住了,随即满脸怒容,大声道: “出家?这是什么鬼主意!寺庙里的日子,哪是人过的啊!” 陆知白耐着性子劝道: “二哥,你仔细想想啊。父皇现在正龙颜大怒呢,你得先想法子取得他的信任。 你如今出家,一来呢,可以充分彰显你的悔意,让父皇看到你有改过自新的决心; 二来嘛,佛门乃清净之地,也有助于你修身养性……” 秦王紧皱眉头,脸上满是纠结与不情愿,说道: “可是……可是我出家之后,还能当王爷吗?” 陆知白无奈地皱了皱眉,只好直言不讳地说: “二哥,当下形势所迫,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你若不赶紧采取措施,就凭父皇嫉恶如仇的性子,恐怕日后你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了。 出家虽说会让你暂时失去眼前的荣华富贵,但却能换来一份安宁,更重要的是能让父皇看到你是真心悔过。” 秦王叹了口气,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再好好斟酌斟酌……” 陆知白也不再催促他。 关于此事,自己种种出谋划策,也算是尽力了。 说起秦王这档子事,总有人说老朱舍不得杀自己的儿子。 朱元璋确实家庭和宗族观念深厚。 可老朱在给秦王的祭文里毫不留情地写道: “自尔之国,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尝教责,终不省悟,致殒厥身。尔虽死矣,余辜显然!” 明明白白地说秦王死有余辜啊。 而且还给他定了个“愍”字的谥号。 《谥法》中说:使民折伤曰愍,祸乱方作曰愍。 以老朱的地位手段,他甚至可以修改秦王的生平,把他在史书上包装成一个好人。 但朱元璋并没有这么做,毫不隐瞒这些丑事。 写这样的祭文,定这样的谥号,让秦王遗臭万年。 这手段比起直接杀了他,更加狠辣,不留余地。 某些人是不是天真的以为,只有物理上消灭,才叫处罚? 陆知白提了出家的建议,便离开了。 去医学研究所找了擅长治外伤的郎中,再次过来,给秦王看伤。 处理完伤口,陆知白就要回去了。 秦王冲他喊道:“我会再想想的……有空多来看看我啊……” 陆知白点头,又告诫他:“二哥注意言行举止,要晓得锦衣卫的厉害。” …… 第二天。 陆知白去工部转了转, 把冬季枯水期疏通京杭大运河,加入到工部的计划之中。 昨天秦王府的一些事,朱元璋已经知道了,却不动声色。 他心里也在琢磨,让秦王出家,是否可行? 但他是不会主动提出来的,要提也是秦王自己上书申请。 尽管朱元璋对秦王所作所为厌恶、痛恨,却还是希望他能够痛改前非。 为此,一众皇子像躲瘟神一般不敢沾染秦王,朱元璋心底颇有几分失望。 倒是陆知白,没怎么避讳,给秦王送吃的,多加规劝,又请郎中为他仔细医治,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第468章 八月秋闱,吾儿离大谱 八月初。 秦王终于是下定决心了。 陆知白所言,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短时间内,或许能让父皇怒火平息。 然而,要他真的遁入空门,决然是不可能的。 他每日无肉不欢,让他去做和尚,简直如同要了命。 更何况荣华富贵,他又怎舍得轻易舍弃? 于是,秦王决定带发修行,在寺庙中暂居一段时间。 至于修行成果,不要紧。 重要的是,借此契机改变朱元璋对他的看法与态度。 决心虽已下定,撰写奏本却成了难题。 秦王整日冥思苦想,咬秃了笔杆子。 陆知白前来探望。 秦王赶忙请他帮忙撰写奏本。 陆知白摆了摆手:“这份奏本,最为关键的是真挚的情感,文采倒是其次。 若由他人代写,陛下一眼便能看穿。二哥只需按照自己的风格,心中所想,笔下便如实写来即可。” 秦王听后,觉得此言在理。 终于写下一篇数千字的大白话奏本。 他深刻反思了就藩以来所犯下的诸多过错。 前半部分检讨,后半部分自然地提出,为了减轻罪孽,期望能前往寺庙带发修行。 陆知白看过奏本后,觉得情真意切,颇为不错。 只是说的再好听,不知道做起来如何。 秦王吩咐太医,将奏本呈递上去。 朱元璋在批阅奏疏的间隙,看到这份奏本。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找马皇后商议。 马皇后看了,说:“我也不太明白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想来是小时候管教太过严厉,一旦离开爹娘身边,便难免放纵起来。” 朱元璋面色阴沉,恨恨说道: “可见他惯会阳奉阴违!在咱面前装得温顺乖巧,像只听话的猫儿,谁能想到在封地上竟如此胡作非为! 咱实在担忧,即便答应了他,他真的能改过自新吗?” 马皇后轻声劝道:“就算不能彻底改正,在寺庙中多受些熏陶,沾染些良善的风气,总比现在这样要好。” 朱元璋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前阵子有御史弹劾他,被咱压了下来。即便如此,也得给西安百姓一个交代。 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准许他去寺庙修行,为期一年。倘若日后再犯,绝不轻饶,谁也别想为他求情!” 八月初五这一天,秦王到了钟山的鸡鸣寺,开始修行生活。 鸡鸣寺,这座承载着千年历史的古刹,素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美誉。 寺中高僧云集,佛法昌盛。 朱元璋对这些大和尚寄予厚望,期望他们能好好教导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助其改过自新。 陆知白得知消息后,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不管怎样,事情朝正道走了。 但这件事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焦在另一件大事上—— 八月秋闱! 科举考试停摆了七八年之久,此次重开,意义非凡,考试结果自然备受瞩目。 皇家科学院的图书馆内,每日都人满为患。 从应天府各个县赶来的学子们,在这里埋头苦读。 春和商业区的店家们也纷纷慷慨赞助,让大学食堂能够推出免费餐食。 所谓秋闱,实则就是乡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二关。 在洪武年间,科举考场尚未完全固定下来。 前些日子,已经在收拾上元县县学,这里将作为应天府考生的考试地点。 考试的流程繁琐漫长,总共要考三场,每场为期三天。 也就是说,整个秋闱考试过程长达九天,从八月初九一直到八月十八,就连中秋节也在考试。 陆知白曾提出建议,希望能够缩短考试时间,可这一建议并未被采纳。 只是在试卷中增添了一些类似行测的内容…… 陆知白心中对古代这些科举考生颇为敬佩。 如此高强度的考试,远超现代,不仅考验体力,更考验运气。 若是不幸被分配到茅房附近,那就很酸爽…… 这次科举,皇家科学院没有学生参加,他们大部分人年纪都还小。 陆知白也没有业绩压力,该干嘛干嘛。 上个月,陆知白带陆清嵘出门游玩了一番,给小家伙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自此以后,他常常兴高采烈地跑出去玩。 每天抱着个奶瓶,背着小书包,在院子里走,寻找通往外界的门。 经过两天的摸索,他终于牢牢记住了能够快速出去的路线。 陆知白得知后,赶忙增派人手,时刻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孩子出门溜达并无大碍,只要有人在旁看护即可。 陆清嵘对周边的房子充满了好奇,去瞧里面都住着什么人。 这些民宅,一部分空着,大部分住着研究所的成员及其家眷。 只是白天的时候,很多人都外出工作。 周边的街巷错综复杂,陆清嵘每天不会走得太远,一旦觉得路线复杂,便会果断掉头返回。 即便如此,这复杂的街巷,还是让负责保护他的两个护卫叫苦不迭。 八月十四这一天,陆清嵘又像往常一样出门。 这一次,他来到一条之前从未涉足的巷子。 他在巷弄里左右穿梭。 一转眼的工夫,两个护卫发现,这小祖宗竟然不见了。 两人顿时慌了,赶忙分头去寻找。 陆清嵘转过一个弯,眼前是一条无人小巷。 一户人家门口站着一条黑狗。 黑狗看到他,“汪”地叫了两声,呲着牙,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陆清嵘左右看看,墙根有一块掉落的石头,便捡起来握在手中。 黑狗见他小小一只,以为好欺负,便猛地扑了过来。 陆清嵘等着它来,举起手中的石头,朝狗脸砸了下去。 “嗷”的一声,狂吠瞬间变成了哀嚎。 陆清嵘又抓紧砸出了第二下。 这时他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抱了起来。 原来护卫听到狗叫声,匆匆赶来。 那只黑狗灰溜溜地逃了。 护卫也吓得够呛:“小祖宗,咱们还是回去吧。” 陆清嵘不说话,扔掉了手中石头,趴在护卫的肩头,继续喝着奶。 他转动乌溜溜的大眼睛,伸出小胖手,在护卫的后背衣服上悄悄蹭了蹭,擦掉手上泥巴…… 第469章 吾儿清嵘有大帝之资 没多久,护卫就带着陆清嵘回到了公主府。 陆知白恰好从外面回来。 两名护卫不敢有丝毫隐瞒,主动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 他们知道自己有失职,但对陆清嵘刚才的表现,震惊极了。 一个护卫说:“卑下去看了那只狗,一只眼睛被完全砸烂了,实在难以相信,竟是一个三岁小儿所为!” 陆知白听后,也是大为震撼,连忙让人把陆清嵘带过来。 他仔细端详着这个熊孩子。 小家伙尖着小嘴在吸奶,抬起大眼看他,仍旧一脸淡定。 社会我嵘哥,人狠话不多。 陆知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赞道: “吾儿清嵘……” 有大帝之资! 这孩子,自小情绪就出奇地稳定。 鲜少哭闹,也不怎么爱说话。 平日里,最钟情的便是那一口奶。 如今虽没断奶,也开始尝试各种辅食了。 陆知白望着孩子,暗自思忖。 他觉得,这孩子不大可能天生就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 倒更像是脑子缺了根筋…… 不过,“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日后能一直这般沉稳得可怕,实在是难能可贵,做啥都行。 再瞧这孩子,体质健壮,力气也不小。 陆知白不禁琢磨起来,这孩子将来或许会投身军旅? 想着想着,他抱着儿子,不禁发起愁来: “咱家难道真要出个武将?古人云‘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 即便从武,也得好好读书识字啊,不然日后可要吃大亏……” 如今他自己做了父亲,才深深体会到,为人父母,总会不由自主地为儿女的前途操碎了心…… 虽说陆清嵘虚岁才三岁,但“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培养方向的问题,着实不能再耽搁,得尽早谋划。 做武将,固然有其好处,可风险也不容小觑。 最大的风险并非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是那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 随着大明国力日益昌盛,周边的敌患逐渐减少,武将的地位势必会逐渐下降。 到那时,个人能力固然重要,但人脉关系或许更为关键。 陆知白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为儿子铺就一条稳妥的道路。 他倒没什么家族传承百年的宏大奢望,眼下能为儿子谋个好开端,便已足矣,不必好高骛远。 时光匆匆,转眼间秋闱结束。 陆知白瞅准时机,进宫面圣,与朱元璋畅谈一番。 二人先是聊起朝堂诸事,话题很快便转到了家事上。 朱元璋尽管每日政务繁忙,但对于儿孙的教育问题,向来极为上心。 他与陆知白漫步在武英殿外的小花园,稍作休憩,感慨万千: “咱每日如此操劳,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如今也为人父母了,可曾想过,这世上混出个名堂的人,最怕的是什么?” 陆知白心中亦是颇多感慨,答道: “儿臣如今也算明白了,‘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最怕的,莫过于后代不成器啊。” 朱元璋微微点头: “正是此理!子孙若不成器,家业再庞大,终有败光的一日!” 陆知白赶忙说道: “太子殿下文武双全,理政干练;皇孙也皆是聪慧过人,勤奋好学。父皇无需为此过于忧虑。” 朱元璋长叹一声: “话虽如此,可近来咱一直在反思,为何就教不好秦王呢? 如今就藩的皇子不多,日后其他皇子前往封地,还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唉,咱真是怕了他们了!” 言罢,又喃喃自语:“儿子多了,难免会有几个不成器的……” 陆知白稍作沉默,而后说道: “尚未发生之事,父皇不必过度忧虑。况且,诸位皇子中,也不乏许多人中龙凤,惊才绝艳之辈。” 朱元璋轻抚胡须,说道: “老二如今在鸡鸣寺修行,起初这几日,表现尚可,只是不知能否长久坚持……” 陆知白思索片刻,恰到好处地提议道: “儿臣有一想法……秦王的嫡长子如今也已三岁,即将到开蒙的年纪,不如,将其交由母后教养,也好使陛下放心?” 朱元璋听闻此言,微微眯起双眼,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片刻后,抬手指点道: “你这主意不错,咱险些疏忽了。你说得很在理! 老二家那大娃,是叫尚炳吧?那边环境恐怕不利于孩子成长,确实该接到宫里来,咱和妹子亲自好生教导……” 朱元璋略作沉吟,根本无需陆知白再提醒,已然顺着思路想到了更多,说道: “既然如此,其余诸王的嫡长子也应一视同仁,都接到宫里来严加管教,以免他们走上歧途。 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孙的教育容不得半点马虎!” 陆知白点头称是: “父皇圣明,‘蒙以养正,圣功也。’教育需从娃娃抓起。” 他又微笑着补充道: “如此一来,还能让他们陪伴皇长孙殿下,增进兄弟间的情谊。” 朱元璋听了这话,顿时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陆知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二人心照不宣—— 朱标在众多兄弟中威望极高,除了嫡长子的正统地位,还在于他与一些弟弟一同成长,并亲自带大了年纪小的弟弟。 若将诸王的嫡长子接入宫中,与朱雄英一同学习,无疑是为朱雄英树立在第三代皇室成员中的威望! 这种威望日积月累,将坚如磐石,对日后的统治大有裨益。 朱元璋笑意渐浓,说道: “既然如此,干脆把次子们也一并接过来,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陆知白不禁笑道:“父皇此言差矣,这些,都是龙子龙孙……” 朱元璋不计较他的马屁。 但总之,教育皇孙的提议让朱元璋龙颜大悦,心情格外舒畅。 他大手一挥,豪迈说道:“还有咱那几个外孙,也都一并接进宫来!” 这原本就是陆知白的计划。 但他思索片刻后,还是提出了反对: “父皇,如此一来,人数似乎多了些?况且,这些孩子大多只有三四岁,正是需严加管教的年纪,恐怕母后会照料不过来,未免辛劳……” 第470章 皇家幼儿园 朱棣返京 朱元璋微微皱眉,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解决?” 陆知白做出认真思索的模样,说道: “儿臣以为,可让年龄相近的皇孙一同接受教育。 为此,专门设立一个幼儿园,先让孩子们在宫中适应一年。待他们稍长些,再进行传统的启蒙教育,读书习字……” 朱元璋沉思片刻,点头认可: “幼儿园……这主意不错。咱回头便让人在宫中找块地方,专门用来培养这些孩子……你若还有其他想法,尽管说来。” 陆知白谦逊地说道: “儿臣在这方面经验尚浅,只是有些浅显的见解。 孩子尚在成长阶段,懵懵懂懂的。 知识应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教育要循序渐进,不妨多给他们讲些有趣故事,以寓教于乐的方式引导,比照本宣科效果更佳。 若条件允许,还可让他们到田间地头走走,看看百姓,如此,能更好地理解书中讲的是什么……” 朱元璋频频点头: “你说的有理。咱那几个儿子,就藩之前也都去凤阳历练过,绝不惯着他们……” 二人围绕此事,相谈甚欢。 随后,朱元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下达旨意。 令工部在后宫腾出一片宫苑,改造成一所幼儿园,要包含幼儿区、蒙学区、还有锻!炼区。 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孙们,日后不仅要在此读书,甚至还将在此居住。 鉴于目前条件有限,暂时无法为每个孩子提供单独的寝室,便仿照军营的模式,让几个孩子同住一间,一同饮食起居…… 陆知白心满意足地离开皇宫。 计划的第一步进展顺利,一切皆如他所料。 毕竟,此计划也完美符合朱元璋的利益。 没想到的是,老朱竟主动提出让公主的儿子也进宫读书,想来是有让他们做伴读的打算。 未来说不定还会再挑勋贵的子孙,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和奖赏。 不过这对陆知白而言,并不重要,崽儿能混进去跟皇子皇孙读书就行了~ 计划的第二步,便是等到幼儿园开学之后,过些时日,马皇后必定会因照料众多孩子而倍感压力。 到时朱长乐早坐完了月子,身体调养好了,便可顺理成章地进宫帮忙。 如此一来,朱长乐对这些皇子皇孙也算有了教养之恩。 这份人情,这面子,倍儿大~ 这般操作,陆知白一家便与朱元璋祖孙三代都建立了稳定良好的关系。 只要自家人行事稳重,不惹是非,“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想来三代荣华无忧。 他甚至不求富贵更上一层楼了,能基本维持当下的水平,便已心满意足了。 …… 转眼,便到了九月初。 此时,兰桂飘香,秋高气爽,正是一年中惬意的时节。 此前的乡试早已结束,成绩也已张榜公布。 这乡试结果,与陆知白并无直接关联。 读书人却都格外关心。 皇家科学院的众多学生也不例外。那些中举的书生,令他们羡慕不已。 此前在栖霞以及皇家科学院附近流连的读书人中,倒也有不少高中的。 在栖霞这边,便有好几个住宿在此的书生成绩斐然。 一时间,街上的摊贩纷纷向他们送上礼物,以表祝贺。 客栈老板们也热情高涨,纷纷奉上酒菜,组起饭局,邀请这几位书生相聚。 甚至,几家客栈还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正喧闹间,栖霞署衙的吏员敲锣打鼓地来了。 吏员手中捧着大红的托盘,上面盖着红绸布。 他们找到聚在一起的中举考生,说: “侯爷听闻各位郎君高中桂榜,来沾沾各位的才气,特赐铜钱五千!” 红绸掀开,那串串铜钱一枚一枚,黄澄澄的,煞是喜人。 那几个书生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行礼,口称:“不敢当,不敢当……” 他们说道:“这些天在栖霞,白吃白住,承蒙各方关照,已然心中有愧……” 吏员笑着催促道:“快接着吧,这玩意儿怪沉的,我胳膊都要断了……” 众人听了,哄笑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眼中满是羡慕之色,纷纷小声议论着: “侯爷对读书人就是看重一些啊……”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邀买人心。 可那又如何呢? 又不犯法。 对于陆知白来说,此举花费不了多少钱,却能让礼遇读书人的好名声,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 九月初九这天,陆知白正在栖霞巡查。 忽然,有手下匆匆前来汇报: “侯爷,渡口那边……燕王殿下登岸了!” 陆知白吃了一惊,大感诧异: “什么?四哥回来了?!” 他赶忙亲自前往渡口一探究竟。 此时,朱棣已经登岸。 看到陆知白,朱棣眼睛一亮,爽朗地大笑,快步走来。 两人碰了面,朱棣一边朗笑,一边伸出手来,想要拍陆知白的肩膀,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 陆知白早有防备,往旁边一闪,笑道:“四哥,你怎么回来了?” 朱棣非要逮上,拍他一下子,答道:“当然是父皇诏我回来的。” 说罢,他环顾四周,感慨道: “快两年了,栖霞竟变得如此繁华……” 陆知白含笑注视着朱棣。 朱棣也看向他,问道:“你瞅啥,不认识我了?” 陆知白笑道:“或许是许久未见,我竟觉得四哥生得龙章凤姿,天日之表,俊朗非凡!” 朱棣虽然肤色黝黑了些,但浓眉大眼的,鼻梁高挺丰隆,隐隐透着一股不凡之气,当真有富贵之相。 朱棣听了,微微一笑: “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说着,他左顾右盼,问道:“对了,你那什么车呢?快让我瞧瞧!” 陆知白笑道:“我还以为,四哥就是为了看蒸汽机车才回来的~” 前一阵子陆知白见了蒸汽机车之后,感觉如锦衣夜行,于是便写信向几个兄弟好一通炫耀。 第471章 四哥,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此前,陆知白对蒸汽机车的描述,成功在朱棣心中种下了好奇的种子。 如今一回朝,朱棣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只想尽快目睹这神奇物件。 陆知赶忙提醒:“四哥刚回来,是不是该先去面圣?” 朱棣大手随意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 “父皇就在宫里,又不会跑掉,晚点去也没什么大碍~” 说着,眼神中满是期待,急切地撺掇,“快些带我去瞧瞧你那宝贝玩意儿。” 陆知白无奈,只得带着朱棣前往皇家科学院。 一踏入机械学院,那充满科技魅力的蒸汽机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庞然大物,在煤炭燃烧的动力驱动下,竟能自行缓缓移动。 朱棣瞪大了双眼,眼中惊喜与震撼交织。 恨不得把驾驶员推开,自己亲自来操作。 哪个男人能抗拒这样的东西啊? 然而,试验场地的局限,使得车子难以全速行驶,这让朱棣不禁流露一丝不满。 陆知白见状,赶忙解释: “四哥,速度这事儿得看路面条件。跑得太快易生危险,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啊。” 朱棣笑着回应: “确实有意思,无需畜生牵拉就能跑动,就是得吃煤。 你这何时正式售卖?我得先预定一台。” 话锋一转,微微皱眉,嫌弃道:“不过这车实在太丑了些。” 陆知白连忙说道: “现在它还处于实验室阶段,待到正式推广之时,外观肯定会精心修饰一番。” 朱棣微微点头,随后饶有兴致地紧紧盯着蒸汽车头,思索它更多的用途。 他目光灼灼地问道:“是不是所有依靠人力畜力的车,都能用这玩意儿取而代之?倘若真能如此,那可真是了不起啊!” 陆知白挑眉,微笑着回应:“理论上的确如此,而且远不止于此。 我正安排人手,将这机器装配到船上。如此一来,往后行船便无需再看风的脸色,想去何方就能驶向何方,速度还相当快……” 朱棣听闻,不禁连连点头,对着周围机械学院的众人由衷夸赞:“你们当真了不起!” 众人纷纷谦逊回应。 陆知白靠近朱棣,低声说道: “四哥有所不知,这蒸汽船,预计年底就能研制完成。等明年过完年,父皇便会派遣一队人马北上,前去探索黄金洲……” 朱棣一脸茫然,疑惑地问道:“黄金洲?那是何处?” 陆知白耐心解释了一番,接着又补充道: “父皇御书房中挂着一幅万国舆图,那便是我绘制的,四哥若有机会见到,便会知晓详情。” 在科学院玩了一阵后,朱棣便进宫去了。 陆知白并未陪同。 他心里明白,父皇召儿子回来,必有缘由。 要么是思念深切,要么便是有重大战略行动。 朱棣坐镇的北平,意义非凡,那曾是元朝的都城。 不过此次,朱元璋应不是为了迁都,大概率是要对辽东采取行动。 次日,朱棣从宫中出来。 因京中没什么相熟的兄弟可以相聚玩乐,他便带着礼物,径直来到陆知白家。 陆知白满脸笑意地迎接: “四哥可是贵客,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还带什么礼物……” 朱棣笑着回应:“我是来瞧瞧外甥外甥女。感觉就像你昨天才成亲似的,一转眼,都有两个孩子了……” 陆知白亦感慨道:“是啊,岁月匆匆,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朱棣眼中满是期待,问道: “两个孩子呢?我还一直没见过呢,快让我看看。” 陆知白吩咐下人把陆清嵘抱过来。 小家伙正与熊猫玩得不亦乐乎,被抱走时,还不忘迅速抓起放在一旁的奶瓶。 朱棣一见到陆清嵘,顿时眼前一亮,笑着夸赞: “好俊的一个娃娃,简直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隐隐有我那妹子的影子。” 陆知白听了,心里满是欢喜,嘴上却说道: “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不太爱说话。刚开始,我还着实担心他是个哑巴呢。” 朱棣微微皱眉,露出狐疑之色,轻轻捏了捏陆清嵘的小脸蛋,说道:“叫舅舅。” 陆清嵘只静静地盯着他,随后伸出小手,把朱棣的大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 朱棣见状,顿时大笑起来: “好小子,没想到力气还不小呢!” 陆知白不愿过多谈论此事,笑着说道: “哪有,俗话说‘使出吃奶的力气’,可见小孩的力气也不会太小。” 朱棣听了,乐呵呵地说道: “我家老二和这孩子年纪相仿。感觉老大力气还比不上老二,而你家崽儿又和我家老二差不多。” 说着,他大笑着伸手,摸了摸陆清嵘的小脑袋: “依我看,这孩子以后说不定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哈哈哈!” 陆知白一脸无奈,疑惑地问道: “不是,四哥,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朱棣只是笑吟吟地端详着陆知白,并未多言。 二人抱着陆清嵘,一同来到后宅。 奶娘把两个月大的陆清岱抱了出来。 小姑娘小小的一团,浑身奶乎乎的,粉粉嫩嫩的,像一个糯米团子。 朱棣一见,立刻把陆清嵘塞给陆知白,迫不及待地接过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端详,还不时逗弄着,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姨父笑。 陆知白看着这一幕,啧啧 ,原来就是要用萌物制服猛男。 过了一会,陆清岱突然哭了起来。 朱棣顿时手忙脚乱,把她还给奶娘,而后拉着陆知白匆匆溜了。 陆清嵘也在陆知白怀里不安分地蹬着腿,陆知白便将他放下,让他自由。 陆清嵘抱着奶瓶,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开了。 一个不留神,陆清嵘被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扑去。 然而,他反应极为敏捷,一侧手肘迅速撑地,稳稳地跪趴在了地上,将玻璃奶瓶紧紧护在怀中。 眨眼间,他又快速翻身站起,拿起奶瓶仔细查看。 还好,没有摔烂,他便不哭不闹,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这一切,被朱棣和陆知白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第472章 好了,不打你家儿子的主意 两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呼喊,小家伙就又像没事人一样走了…… 朱棣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随即看向陆知白,又哈哈一笑,来不及多说,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捉住陆清嵘,将他抱在怀中。 他回头,才兴奋地对陆知白说道: “你家小子身手真是不凡啊!绝对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我跟你讲,这样的孩子,那可是万里挑一!” 朱棣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眉头高挑,戏谑地望着陆知白说: “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你这样的人,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陆知白心里有些无奈,这才见第一面,就被发现了天赋,难道是命运的安排? 他略带不满地问道:“四哥,‘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啦?!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朱棣一个劲儿地哈哈笑,低头看着怀中的陆清嵘,越看越喜欢,轻声说道: “叫四舅舅,我教你武功。你知道武功吗?学会了就能飞檐走壁……” 陆知白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夺过儿子,说: “四哥,父皇已经决定成立一个幼儿园,这孩子也是要去上学的……” 朱棣听了,收敛起笑容,思索片刻,说道: “哦,这事儿我知道,昨天父皇跟我提过。我家那两个小子也都要去……” 说着,他微微皱起眉头,一脸忧愁: “你说孩子们小时候,正是锻炼体魄、打基础的关键时期,见天的读那些劳什子书,能有多大用处? 文武之道,如车之双轮,不可偏废啊。身体才是根本,病弱之人大多头脑也不灵光,因为光是照应身体就已经疲惫不堪,哪还有精力去想其他的? 即便学了很多东西,身子骨不好,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陆知白点头称是:“四哥所言极是,不过强身健体的方法众多,不一定非得习武。” 朱棣微微撇嘴,说道: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会打你这宝贝儿子的主意。 不过,我确实挺喜欢他,可他怎么就不说话呢?这有啥意思?” 陆知白无奈地笑笑:“我怀疑这孩子天生少了根筋,哪怕泰山崩于前,他也能面不改色。” 朱棣一听,顿时又乐了:“那不就是天生的将帅之才?!” 陆知白望着他,一时无语住了。 朱棣见状,又撇了撇嘴,伸手摸了摸肚子,毫不客气地开始点菜,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等待午饭的时候,两人又闲聊起来。 陆知白问道: “对了,四哥,二哥的事情,你想必也有所耳闻了吧?” 朱棣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皱着眉头说道: “开国以来,那些勋贵,大多都有不法之举。人的权势达到一定程度,视其他人如蝼蚁,便很难克制自己不去作恶,更何况是皇子呢? 说句不好听的,这天底下,除了宫中那几位,就数我们了。 二哥在封地,远离京城的约束,当然容易迷失自我……” 说着又叹气道:“他那些所作所为,实在是,连我也很失望啊……” 他似乎对此事感触颇深,接着滔滔不绝地大发议论: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文人强调修身养德,确实有其道理。 只是,不能仅仅停留在嘴上,必须要发自内心地认同并践行,否则就是十足的伪君子!” 陆知白深有同感,不禁叹道: “四哥所言极是,正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朱棣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反复琢磨后,越觉得这话意味深长,不禁笑道: “你还真是个妙人。我怀疑,让二哥先出家这主意,就是你想出来的吧?” 陆知白忍不住笑了,好奇地问道:“四哥为什么会这般认为呢?” 朱棣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此番与朱棣交谈,陆知白深感获益良多。 他暗自思忖,自己的行事风格已然如此明显了吗? 朱棣究竟是如何洞察的呢? 想来,这定是对他、秦王、朱元璋的性格都有了极为深刻的了解。 不过,也可能是老朱透露了一些信息。 不管怎样,这件事犹如一记警钟,提醒着陆知白,日后做事务必更加周全,切不可自作聪明。 陆知白不禁心生感慨,与三年前相比,四哥着实成熟稳重了许多。 而且,他聪慧过人,极具洞察力,识人之明远超同龄人。 得承认,人和人就是有先天资质的区别。 思绪一转,想到朱标,陆知白不由得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与朱标关系虽好,却总似隔着一层无形的东西。 细细想来,大概还是身份的缘故。 朱标贵为储君,尊贵无比。陆知白与他交谈时,不得不格外留意言辞,不能像与四哥、五哥这些兄弟相处时那般随意自在。 另一方面,朱标政务繁忙。 老朱对权力把控甚严,不太舍得放权给他人,朱标因此承担了诸多压力。 虽说年轻,但他的精力终究比不上老朱那般充沛。 陆知白认为,伟人所言极是:“不能陷入具体事务的泥沼中。” 人,不能天天在琐事里团团转,应当有更高的理论站位。站得高,方能从大局着眼看问题。 正因如此,他提出“五年计划”。 并未指望这个计划能达成什么成就,实质是一种思维训练。 希望借此引导朱元璋父子将目光放得更长远,规划做得更周密详细些。 要如同卓越的棋手一般,走一步,看十步。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 时光流转,很快便到了九月十八。 这一天,是万寿圣节,也就是老朱的生辰。 这一日,文武百官皆放假休息。 但凡有一定品级的官员,都要敬献贺表。随后,宦官会逐个宣读。 多亏了范显祖,今年陆知白在应对此事上也挑不出错。 另一边,在栖霞。 一出名为《斗贪官》的大戏,正式开演。 这是一部新戏,尚处于试演阶段。 需要先收集观众的反馈意见,而后逐步改进,最终形成正式版本。 此外,为了积累人气,此次演出并不收取费用。 戏名简单粗暴,切中百姓的所思所想,因此吸引了格外多的观众。 …… 【新年快乐呀宝宝们~】 第473章 还好陛下圣明 戏开场,先演主角胡某的贫苦家境,介绍这个人物。 许多观众感同身受,不禁为他的艰难处境而共情,纷纷感慨生活不易。 接着,胡某考中科举,被授予县令之职。 虽说任职之地是个偏远贫穷的地方,但大家依然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然而,渐渐地,这个人开始堕落变质。 他一点一点地为自己谋取私利,贪心愈发膨胀,巧立各种名目,征收苛捐杂税,在当地俨然成了一个土皇帝。 观众们在情感迅速抛弃了他,对他充满唾弃,骂声一片。 甚至恨不得往台上扔臭鸡蛋,满心盼着他能早日得到惩罚,不得好死。 终于,在众人期盼中,胡某被一位微服私访的御史发现了罪行。 弹劾的奏章呈递到御前。 皇帝下令彻查此案,并将胡某投入大牢。 胡某在狱中拒不招供他的同伙和上级,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戏中,对那十八般刑具的展示,引得许多观众都欠起身子,伸长脖子,睁大双眼,瞧个仔细。 这些刑具,若是加诸自身,那无疑是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用在遭人唾弃的贪官身上,台下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叫好声。 受刑的情节在戏中占了较长篇幅。 又陆续出现了几个贪官的同伙,一道受刑,将现场气氛烘托得愈发热烈了。 第二天,此事便传到了朱元璋的耳中。 这种题材,向来敏感。 朱元璋听闻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 “把写这戏剧的,还有戏班子的班主,统统给咱抓来!” 不多时,锦衣卫前来复命: “陛下,这出戏是范显祖所写。他曾担任太子宾客,如今在皇家科学院任职。 而且,这出戏乃是广智侯授意写成的……” 朱元璋微微沉吟,片刻后说道: “把他们召进宫来!” 一路上,陆知白宽慰范显祖,咱们也没错,不要怕。 范显祖一直低头不语,只顾闷头走路,对陆知白的话语置若罔闻。 二人来到御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朱元璋微微抬头,目光如电,冷冷问道: “你们这出戏,究竟是何用意?岂非是公然向百姓暗示,朝廷之中贪官遍地吗?!” 范显祖微微侧目,眼神中满是求助,示意陆知白先顶上。 陆知白思索片刻后说道: “父皇,话不能如此说。这出戏其实是有深刻的教育意义……” 朱元璋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转而怒视范显祖,厉声道: “你昔日好歹也是太子宾客,正二品大员! 驸马年轻行事冲动,你为何也跟着他胡闹? 你们此举,往严重了说,就是在影射朝政!” 范显祖吓得连忙跪地,诚惶诚恐地说道: “草民罪该万死!只是想着……在戏文中让贪官得到惩处,借此教化民众,以正风气……” 陆知白赶忙接口道: “父皇,这出戏是儿臣定制的,是依照儿臣的想法创作而成,与范师傅并无太大干系。 儿臣此举,并非为了教化民众,而是想让那些书生明白,人是如何在欲望的驱使下一步步堕落的。 同时也让他们明确的知晓,贪官最终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朱元璋眉头紧皱,贪腐问题如同一颗毒瘤,除不干净,是他的心腹大患。 他冷笑一声,道:“那些贪官污吏,胆子大得很,岂会因为一出戏就心生畏惧?!” 陆知白却说:“十个人中,哪怕只有一两个因此而有所忌惮,那这出戏便也算有价值了。” 朱元璋不耐道:“咱也不与你多费口舌,把那戏本子呈上来看看!” 范显祖恰好随身携带了剧本,赶忙从怀中掏出,恭敬呈上。 朱元璋快速浏览了一遍,竟未挑出什么明显令他不满之处。 这戏开场时,主角的遭遇的确容易引发同情,可很快其贪婪的嘴脸便开始暴露,逐渐开始残害百姓,惹人厌恶。 戏文中也确实没有任何对贪官表示同情或赞美的言辞。 于是,朱元璋微微点头,说道: “倒也算是有些劝诫的作用……你们也算有心了,是咱有些急躁了。” 陆知白与范显祖听闻,心中的大石总算稍稍落地。 然而,朱元璋话锋一转: “不过,咱觉得这戏有些地方还是得改一改……” 说罢,便开始亲自指点,详细地教导范显祖该如何修改。 在朱元璋看来,戏中的贪官如此贪得无厌,却没有直接扒下他的皮,塞上稻草,实在是不符合他心中对贪官惩处的预期。 范显祖一边唯唯诺诺地应着,一边不时望向陆知白,眼神中满是无奈。 陆知白斟酌着言辞,说道: “父皇所言极是,但这,毕竟是戏剧……若是一开始就将贪官处死,那后续剧情……该如何发展,观众还能看些什么呢?” 朱元璋不耐烦地一摆手,道: “总之,你们看着办。惩罚力度太轻了,必须再严厉些!” 范显祖赶忙应道:“是,陛下。” 陆知白思索片刻,如实说道: “父皇,其实这出戏,原本是待明年春闱结束后,作为礼物,送给那些新科进士看的。 儿臣想让他们明白,官场就是人生的考场,一步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从入仕之初便对他们加以教导,方能让廉洁之风在朝堂上愈发兴盛。 只是儿臣考虑不周,不慎惹得父皇动怒,还望父皇恕罪!”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道: “这次便饶过你们。往后再写此类题材,必须先报给咱知晓……除了你们,天下其他人不准再写这个!” 两人赶忙齐声应道:“谨遵陛下旨意。” 陆知白心中暗自思忖,怪不得自古以来,虚构的才子佳人层出不穷,而帝王将相的故事,大多只能从历史中取材。 这般才不至于犯下影射之罪啊~ 二人出了宫。 范显祖忍不住抱怨道: “还好陛下圣明,不然我这回可就被你害惨了……” 陆知白笑道:“我可没强迫你写。” 范显祖苦着脸说:“你既是侯爷,又是院长,你是我的天!我哪敢拒绝你?” 第474章 强国基金·洪武十六年版 陆知白安慰道:“好了好了,以后咱们行事都谨慎些便是。” 老范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每年可以帮他写万寿圣节的贺表啊…… 陆知白回到家中,却发现孩子不见了。 一问才知道是被朱棣抱走了。 他气笑了:“终究还是惦记着我家崽子!” 陆知白径直前往朱棣的府邸。 府中空地上,整齐排列着一两百个披坚执锐的大头兵,正是朱棣的护卫队。 他们神色严肃,哼哈有声,正在演练阵法。 朱棣站在队伍前方,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 身旁,一个小不点正捧着奶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军队操练,模样十分专注。 见陆知白过来,朱棣哈哈一笑,说道:“哟,被你发现了。” 陆知白倒也不慌,只要孩子找着就好。 他忍不住吐槽起进宫的遭遇:“今天可差点被父皇狠狠揍一顿……” 朱棣顿时来了兴致:“快说来听听。” 陆知白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朱棣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安慰道: “你别担心。本意是好的,就算受点惩罚,也不会太严重。父皇心里明白的。可别像二哥那样就好。” 提及秦王,朱棣的笑容缓缓消失,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陷入了思索。 陆知白见状,也没有催他,假装不知。 朱棣回到南京后,除了进宫面圣,便是四处游玩。 要么与亲友相聚,要么前往钟山祭祀。 闲暇在家时,觉得无聊,就跑来玩小孩。 就是不去鸡鸣寺看望秦王。 但大家都清楚,再怎么拖延,也有个限度。 在离开南京之前,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否则,秦王心里肯定会有想法。 其他兄弟也会有所议论。 更重要的是,朱元璋定会不悦。 朱元璋最看重的,便是兄弟间的和睦。 果然,朱棣思考过后便说: “明儿你跟我一道去看二哥呗,刚好爬爬山锻炼一下……” 第二天,朱棣强拉着陆知白一同前往鸡鸣寺。 二人与秦王叙旧,一同吃素斋饭,听老和尚讲禅。 几乎一整天,倒也过得颇为愉快。 回程的路上,两人游兴未尽,相谈甚欢。 朱棣透露: “月底我就要回北平了。你猜猜父皇叫我回来,究竟所为何事?” 陆知白挑了挑眉,说道: “这可是机密要事,父皇若想让我知道,自然会说。不说的话,我也不想瞎猜。” 朱棣哈哈一笑,拍了拍陆知白的肩膀,说: “你迟早会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 他微微扬眉,一脸骄傲地说道: “父皇打算对辽东的纳哈出用兵了!特意召我回来询问相关情况。 我趁机向父皇申请领兵作战,父皇已经答应了,让我跟随岳父一同出征!” 朱棣又得意地笑道:“父皇还说,在这些儿子当中,我最像他! 不过,我哪敢与父皇相提并论啊……所以我要先上战场,好好历练一番~” 他之所以对陆知白说这些,是因为心里实在高兴,已经憋好几天了。 陆知白故作惊讶之色,随即笑道: “那可要恭喜四哥了。四哥一直渴望领兵作战,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朱棣抚掌笑道:“没错!去年他们北伐,居然不带我,把我羡慕坏了。 幸好,后来在野外捡到了一些蒙古兵,也算过了把打仗的瘾。” 陆知白由衷地说道: “有四哥出马,此番征辽东必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朱棣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豪迈地说道: “身为藩王,自当为大明藩屏!我愿为父皇永镇北地,让那些蒙古人,永远不敢进犯我大明疆土!” 陆知白望着他,眼中满是敬佩: “四哥如此壮志豪情,日后定能威震四方,兴许还能封个大将军。” “哈哈~”朱棣乐滋滋的。 却又想起了陆知白的儿子。 不过,现在孩子终究还小,他也没有再提什么。 只是,又把话题说回了北平。 朱棣道:“父皇又要征辽东,又要疏通大运河,北边确实是我大明尤其要关注的地方啊~” 陆知白也连连点头,与他附和,别的什么也不多说。 不管朱棣是不是在试探,迁都是和立储一个级别的恐怖大事,装傻比较好…… 十月初,朱棣心满意足地踏上了返回北平的路。 几天后,一份邸报如雪花般发行至全国。 这份邸报,除了公开一些朝廷大事外,还宣布了一项全新政策—— 从明年正月起,将开放国债,名为“强国基金·洪武十六年版”。 这国债的年限设置颇为灵活,从一年到五年,民众可自由选择。 而且,每个年份对应的利率各不相同,最高可达十二分利! 购买的国债越多,利息档位也就越高。 在明朝的利息单位中,一分利,指的是百分之一。 乍一看,这个利率着实不低。 然而,在当下大明的社会环境里,民间借贷利率远远高于此。 并且借贷时间更为灵活,期限较短,钱很快就能周转开。 但朱元璋既然决定推出国债政策,自然不会草率行事。 他此前已命令户部展开一番细致的调查,对民间的借贷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朝廷颁布了明确规定,对民间借贷的最高利息进行了严格限制。 还加大力度打击民间的高利贷行为。 《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 意思是每个月的利息不能超过三分。 而且,总的利息不能超过本金。超过了就按坐赃罪处理。 为了推广国债,朱元璋还采取了行政手段的强制命令。 朱元璋下令,要求每个地方,上到各布政司下到州、县,所有官员都要大力宣传国债事宜,务必完成各自的任务。 没错,朱元璋采取了摊派的法子! 但这毕竟是第一次,所以任务不算太重,按照各地往年的税收水平进行分配。 第475章 到底谁想出的这个主意? 此举虽可能存在种种不利影响,但却能最大程度地确保完成国债筹备,让朝廷不至于颜面无光。 况且,国债政策意义深远。 它能够规范货币流通,有效打击民间借贷的乱象。 更能将国民的财富集中起来,用于国家的重大事务,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 朱元璋对此自然是大力支持。 至于利息方面,朱元璋心中早有盘算。 每年,倭国贡银一季一次。 但要避开风暴期,免得发生船祸,给了他们推诿的理由。 所以,下半年的并做一次。 在每年一月、四月、十月,都会有从倭国归来的船只,带回不少金银…… 这自然是为国债政策的实施提供了经济支撑。 再说了,不可能所有存钱的人,都一起来取钱。 存进来容易,但是要取嘛…… 慢慢排队吧! …… 地方官员们接到摊派任务,反应各不相同。 自然有务实能干之人。 深知这是个展现自己能力的好机会,若能圆满完成任务,有利于年底考察,自然也是利于晋升。 也有些穷苦地方,官员心里对此抱怨连连。 还有些心思不正的,九族像是批发来的,竟打起了种种歪主意…… 只是从诏令看,国债的购买程序颇为严格,不知道能有多少操作空间。 此番,都察院的御史们也忙起来了。 朝廷出台了前所未见的重大政策,又是关于钱的,他们自然是要做好监管。 尤其是十三道监察御史。 在各省的监察任务中,将会把国债相关的内容,当作未来两年的工作重点。 …… 民间。 这消息传出之后,果然是引起了潮水般的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许多富商和士绅,都是心知肚明,这个政策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然那些贫苦百姓,哪里来的可以闲钱买国债? 江南四省。 贡献了大明三分之一以上的赋税。 许多地方,富人暗中聚在一起商议,这国债到底能不能买。 大体来说,大家都感到有些诱惑。 “这比放在钱庄里划算一些,要是存个五年的,累计下来利钱也有不少了……” “好歹是朝廷发行的,应该还算可靠吧?” 然而,也有一些士绅心存疑虑与担忧。 “咱们立国也才十几年,往后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要是买了长期的,别说利息了,以后能不能拿到本金都是两说……” “这短期的,利率看着高,还不如出去放贷呐!贷给别人,他还不上就得拿东西来抵押; 但我借钱给朝廷,他不还,我有什么办法?自古,好民不与官斗……” 也有少数人,或是经验丰富,又或是有被害妄想症,已经操心起了,如果买了国债,岂不等于把家底都透给了官府?! 往后要是有个什么事情,说不定就会被无缘无故的牵连上。 毕竟这些年,被朝政牵连而抄家的富户还少吗? 这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还有不少人,在暗中骂起了朝廷想出这个政策的人,实在是个奸诈小人,良心大大的坏透了! 位高权重的,哪里晓得民生疾苦?见天儿的就想着小民的几个钱。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心思不纯。 根本就是想抢钱啊! 只是换了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打死他们也不会把钱借给朝廷的。 但是这话,自然也不敢说,甚至都不敢跟朋友说,生怕转头就被报官了。 只好装作没钱。 做生意亏了,丢了,或者突然失火了,落水了,生病要吃药……总之就是没钱。 有一些江南士绅,生活忽然间就节俭起来,每天吃上了咸菜、咸鱼,就差舔着盐巴,把穷字写脸上了…… 接下来就该地方官员发愁了。 他们琢磨明白政策之后,自然是要召集当地的富绅、乡贤,召开动员会议。 有经验的地方官,许多工作就是这样开展的。 因为他们的官职通常几年一换,想要做成事,必须得得到地头蛇的支持。 而有经验的富绅、地主,对付地方官也很有一套。 做足礼数,表面上挑不出错。 说什么都先答应;做起来,啥也不干,到处都在掉链子。 要是心狠手辣、上面有人的地主,指不定还能联合起来做局,把地方官坑进去,换一个能跟他们同流合污的来…… 总之。 官吏与富绅,各有各的算盘,相互画起了大饼。 以致于许多地方官,一看到邸报就心烦,心中更是狠狠骂着想出这主意的人。 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胡乱建言献策,蛊惑圣心。 让他们平白多出了许多任务…… …… …… “阿嚏!” 陆知白打了个喷嚏,嘀咕道:“耳朵也有点热。不会是谁在骂我吧?” 他觉着好像要感冒了。 与朱长乐一说。 过了两刻多钟。 就有人从厨房端上熬制好的一大碗姜汤。 陆知白喝过之后,感觉好了许多。 但心里却还是在想,到底是不是有人在骂他? 第二天。 陆知白就进宫去了,到工部摸摸鱼,顺便打探一下邸报下发之后各地的反馈。 不曾想,在六部署衙外面的甬道上,与郭桓不期而遇。 郭桓正从外面回来。 见到陆知白,他眼中微光一闪,随即满脸堆笑,迎上前来,拱手行礼道: “这不是广智侯吗?许久不见,侯爷越发气宇轩昂了。” 陆知白停下脚步,回礼道:“郭侍郎,别来无恙。” 郭桓脸上堆起笑容,无比钦佩的说: “沾沾侯爷的喜气~侯爷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啊!就说这国债吧,我也算擅长钱粮了,但如此厉害的举措,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啊…… 这等利国利民的绝妙计策,也只有侯爷这般聪慧过人者才能想到,满朝文武,谁不佩服您啊……” 没等郭桓说完,陆知白就微微皱起眉头。 随后又笑道:“我说怎么今天出门,有乌鸦在叫,原来啊,是要碰上郭侍郎这个能说会道的~” “……”郭桓被噎了一下。 远古时乌鸦代表吉祥,但从唐代开始,寓意就慢慢不祥起来…… 第476章 告诉你吧,是胡惟庸 陆知白人畜无害的笑着,说: “侍郎不要多想,我觉得乌鸦很吉祥,又重感情,它们还会给同类办葬礼呢~” 郭桓要是会说“神经病啊”这个词,恐怕早就在心里骂开了。 “……”但他不愧是个老江湖,片刻的怔愣之后,重新笑容满面,说: “早就听闻侯爷见多识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连乌鸦的习性都如数家珍。” 家你个头。陆知白笑眯眯的,仿佛心情很好,与他说: “郭侍郎,道听途说可不是个好习惯。比方说这国债之策,真不是我想的,我哪有这个本事啊。这可是个秘密~” 郭桓微微挑眉,随后就笑道: “侯爷可不要谦虚了,下官可不相信。这满朝除了您,没人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 刚好这时,甬道上有其他人远远走来,陆知白笑道: “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莫让其他人听去了。” 郭桓犹豫片刻,终究上前两步,也有些紧张的看向来人,说:“愿闻其详。” 陆知白压低了声音与他说:“告诉你吧,是胡惟庸!” 郭桓的双眼睁大了些许,失笑道:“侯爷莫要消遣下官了……” 陆知白却神色肃然,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可没打趣你。这事儿是机密,我瞧着与你有缘,才透露一二,换做旁人,我断是不会说的。” 郭桓眼珠子一转,脸上仍挂着笑,道: “可是,那逆贼早已伏法啦,他,他怎么……” 陆知白眉梢一挑,信誓旦旦地说: “那又如何?郭侍郎若是不信,大可让他托梦给你讲讲。” 郭桓有些无语。 陆知白笑说: “实话告诉你!胡惟庸有一本厚笔记,里面详记了诸多新政想法。 朝廷现今施行的新政,大半都脱胎于那笔记中的构想。” 说着,感慨道:“此人真是宰相之才啊!可惜路走窄了……” 郭桓眉头微皱,面露半信半疑之色。 陆知白见状,又添了一把火,笑道: “那本笔记,如今就收在父皇的御书房里。郭侍郎可有兴趣一观? 待父皇不留意,我拿出来给你瞧瞧吧,也好让你相信我所言非虚。” 郭桓一听,吓得连忙摆手,急声道: “下官信了,信了!侯爷莫要如此!” 甬道上的几人,越来越近了。 陆知白却仿若未觉,一把抓住郭桓的衣袖,热情道: “郭侍郎,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胡惟庸的秘术,必能助你在户部更上一层楼,何必推辞呢?” 郭桓吓得脸色微白,忙不迭地扯着自己的袖子往后退,双手连摆,急切道: “侯爷慎言啊!下官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他只想与陆知白和胡惟庸赶紧划清界限,免得惹祸上身。 那几位走近的官员见此情形,都颇为奇怪地看着他们,微微皱眉,这两人在大声密谋什么呢? 几人朝他们俩拱手行礼。 郭桓匆匆回了礼,勉强的笑道:“侯爷在讲玩笑呢~” 便飞也似地逃离了现场。 一路上,他满心懊悔,自己为何非要招惹这个煞星? 什么活瘟神啊。 早该知晓,陆知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岂会是好相与的? 以往不信这个邪,如今亲身一试,方知有靠山就是厉害。 陆知白望着郭桓远去的背影,摇着头,笑容满面的对路过的几人说: “郭侍郎胆子也太小了,我告诉他国债之策,是胡惟庸提出来的,他就吓跑了……” 这几人一听,对他拱拱手,也是脚下生风的赶紧走了。 陆知白微微一笑,进工部了。 他跟郭桓,向来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偶尔遇到会打个招呼。 这一次,郭桓主动攀谈,将他夸上天,其实就是想确认国债的政策是谁提出来的。 显然,民间和官场,肯定已经骂声一片了。 陆知白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好政策,但也不妨碍有些人骂呀。 现在老朱也更精了,只公布政策,并不提是谁的主意,让他们猜去。 虽说陆知白足智多谋,但朝廷中能人也多,朱元璋每天收到的奏疏和建议多不胜数,其中不乏密奏。 所以,此策就是胡惟庸提出来的。 能忽悠一个是一个~ 反正陆知白是绝对不会承认与自己有关。 …… 转眼到了十一月。 天气寒冷,农闲季节。 许多人闲来无事,聚在一起烤火,喝茶,闲谈。 苏州某地。 发生了一桩大案。 “天呐,你们听说了吗?周员外家竟然遭贼了!” 茶馆里,一个汉子满脸震惊,大着嗓门嚷道: “他家祖传的那些金银财宝,听说可是埋在地下好几尺深呐,居然被洗劫一空!”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让茶馆炸开了锅。 “什么?周员外家?他家向来家丁众多,防范得跟铁桶似的,怎么可能被贼人轻易得手?” 一旁的老者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满脸的难以置信,眼睛瞪得老大。 “千真万确!我可是听周员外家的下人亲口说的。” 汉子激动地比划着,唾沫星子乱飞: “就是他家一个长工干的,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早把周员外家里内外摸透了,蒙汗药下在饭菜里,把一家人并着许多家仆都给迷晕了! 又叫了几个同伙,夜里大摇大摆地就把金银挖走了,简直连根针都没给留下!” 众人听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惊恐。 “太可怕了!这是怎么露的财?埋在地下也能被劫走,这让人往后怎么睡得着觉啊?” 一位穿着绸缎长衫的地主,原本红润的脸色有些煞白了,双手微微颤抖。 还有几个富绅,脸色一样很不好看。 他们平日里费尽心机把金银藏起来,想要传给儿孙,还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贼人如此狡猾,真是防不胜防! 另一个人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惶恐与焦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还是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有人已经心灰意冷,道: “存着钱干啥?咱们小民,还是抓紧培养出个科举种子,能当上官,那才安全得多!” 第477章 员外被盗案 又有人冷哼道: “当官就安全吗?那位爷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官才是最不安全的!” 有人不忿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攒几个钱容易吗?难道就没有好一点的办法了?” 先前报信的咋呼汉子,一拍手说: “买国债啊!朝廷那条条框框,看得人头疼,但反倒说明,他们是认真想过的!” 众人闻言,倒是思索起来。 而“员外被盗案”,因为案情离奇,金额巨大。 也是随着走南闯北的商人,迅速传播开去。 把“银钱放在家里也不安全”的焦虑,带往了四面八方。 …… 武英殿。 朱元璋看着手中密报,哈哈一笑。 对着一旁的陆知白说: “这一招,倒确实让一些人动了买国债的心思。” 陆知白笑道:“父皇圣明。如今民间对财富安全心存疑虑,正是推广国债的好时机。 儿臣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他们明白自家藏财也并非万全之策。国债有朝廷信誉兜底,自然比民间钱庄能吸引他们。 等国债之事办成了,那些人存钱真的能取出来,朝廷信用还会再涨一截……” 朱元璋大笑起来: “你这小兔崽子,亦正亦奇,鬼点子多!不过这事儿还得把握好度,别弄巧成拙了。” 陆知白应道:“儿臣明白。” 此事是他出谋划策,锦衣卫具体执行,天衣无缝。 周员外本身就是锦衣卫的线人。 那个长工向来老实稳重,得了吩咐。 双方配合,演了一场戏,把其他人都蒙在鼓里。周家的人都不知晓内情。 事成之后,除了周员外,相关人等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就算以后泄露,也没什么,这又不是什么真正的恶事。 如今,因为此事,民间议论纷纷,对国债的关注度大增。 接下来地方官员趁机讲透利弊,国债推广定能事半功倍。 …… 十二月。 皇家科学院内。 “大聪明钟”规划完毕,正式开始建设了。 这座建筑,打算采用纯木榫卯结构,但一样要打地基。 这段时间,蒋平顺等人很忙,既要改进蒸汽机,又要把车头应用在其他物件上,还要研究这机械钟表。 他们的团队现在越发扩大,取得的成果和收益也是丰厚的。 而且他们都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在整个大明都是头一份儿,所以越发的上心。 只要在这方面手艺越来越进步,跟着侯爷混,家族这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说不定,还能光宗耀祖呢~ 而苏州太仓那边。 码头,又有一些来自海外的船靠岸了。 大明在海外的飞地,黄森屏所在的“定波宣慰司”派出的船队,历经漫长航行后终于抵达了。 船队带回来许多贸易品。 一箱箱当地特产被搬运下来,色彩斑斓的奇异香料、精美绝伦的手工艺品……令人目不暇接。 还有大量处理好的橡胶,这可是稀罕之物。 陆知白收到消息后,也很是欣喜,把这些橡胶送去了皇家科学院,交给他们研究与使用。 大明和南洋隔得实在太远了,普通的船往来一趟,基本要花一年。 去年这个时候他不在家,但船队还是回来了一趟。 陆知白看到橡胶,便想起这事他去倭国之前忘记说了。 晚上与朱长乐吐槽: “我应该叮嘱他们一声,叫他们运一些橡胶树苗,到云南合适的地方去栽种。 对了,这事儿最好能联系沐英,所以还是要跟父皇请示,明儿我就去……” 朱长乐笑道: “这事儿,夏原吉已经做了,只是事情太多,或许忘了与你说。” 陆知白大喜道: “他什么时候做的?如此就太好了,树苗子好歹是多长了一段时间……” 朱长乐告诉他: “就是去年年底吧。那个时候云南刚刚平定。不过夏原吉还是向父皇上书了。 父皇一听橡胶将来有大用,就准了,吩咐沐英大哥在云南那边多栽种一些……” 陆知白心中的清单又可以勾掉一件事。 不过他觉着,栖霞的汇报制度还需要完善一下。 但这次信息差,是因为他出国了。 可能夏原吉觉得这橡胶树算不上什么大事,后来便也忘了说。 于是过了几天,陆知白去了栖霞,找夏原吉。 “原吉,栖霞从洪武十三年正月开始建设,已快三周年,是时候好好总结一番成果了。 到过年还有二十天,你写一份《栖霞三年发展报告》,正月里呈给陛下。” 夏原吉微微拱手: “恩师放心,这三年我常在栖霞,之前的种种文稿也都保存得当,定能将报告写得详实全面。” 陆知白微微一笑,走到窗边,缓缓说道: “原吉,你脑袋灵醒,做事又认真负责,这我一直都清楚。 今天我教你一个官场道理,那就是工作做得好,不如汇报做得好。” 夏原吉微微一愣,露出疑惑之色: “恩师,此话怎讲?学生以为,把事情做好才是根本。” 陆知白转过身,笑道: “就知道你这样想。原吉啊,你太老实了,以后小心吃亏。” 不过夏原吉是真的命好,而且人品好。 好几次,同僚嫉妒他,在朱元璋和朱棣面前说他坏话。 结果两位皇帝都对他深信不疑,反而是把说坏话的小人处理掉了…… 但陆知白认为,不要把希望寄托于运气。 能不生枝节,就不生。 能尽快取信于君,就去行动。 陆知白解释道: “事情当然也要做好,但做好了,还得让领导清楚成果和进度,不然…… 虽不能说等于白做了,却有可能让领导对你、对项目,了解得不够全面,进而对未来决策产生影响。 这份报告是呈给圣上的,虽然一直有人记录栖霞的事,但圣上事务繁忙,又这么久了,他或许已忘了,所以咱们要自己总结一遍。 所以我们的报告一定要条理清晰、数据直观,让圣上一眼就能看到栖霞各方面的巨大变化和发展潜力。” 第478章 盛大的过年,洪武十六年 夏原吉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恩师之意,是以恰当之法,将工作成果及时呈于上听……” 陆知白款步走回桌前,面带微笑,目光温和: “正是。做好工作总结,不仅利于自身能力提升,更能让上级对工作进度与成果了如指掌。 至于奖赏,无需刻意求之。贤明的上级,自会对优秀下属予以嘉奖。” 言罢,他抬手拿起铅笔,在纸上轻轻点触: “关于这份报告,我有几点要求。 其一,需提纲挈领,条理清晰,将繁杂之事梳理得井井有条; 其二,要做到点面结合,既有整体格局的展现,又有具体事例的支撑,大到宏观整体,小至个人事迹,皆不可缺; 其三,数据呈现务必直观,数字罗列固然重要,但制成图表更能一目了然; 其四,需规划未来两年的发展方向与大致目标。栖霞并非我一人的封地,而是新政的试验田。 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心仍是繁荣经济,持续提升百姓生活水平,带动周边地区共同发展。 如此报告,圣上便能更真切地感受建设成果,日后我们行事,也能更得认可与支持。” 夏原吉恍然大悟,赶忙拱手行礼:“多谢恩师教诲,学生已明白了,定当按您要求,精心撰写报告。” 陆知白微微颔首,宽慰道:“岁末已至,事务繁杂,辛苦你了。” 夏原吉微笑回应:“学生并不觉辛苦,反倒感激恩师给予的锻炼机会。这三年来,学生如获新生,收获颇丰……” 陆知白点头,笑意温和:“那便不打扰你了。我去找其他人,再做些安排。” 此时的栖霞,人口众多,岁末将至,不少人准备返乡,局势颇为复杂。 陆知白前往杨士奇处,吩咐他安排人手,整理一份最新的鳏寡孤独废疾者名单。 此外,将户籍在栖霞的民众,按贫富标准分为三等,再把常住人口中贫困的那部分单独列出。 之后,依照不同标准,尽快为百姓发放年节福利。 今年的重点是防寒保暖,除大米、盐之外,还要发放棉布、干草、煤炭等物资。 陆知白说:“如今人口众多,常住已超三万,不得不分级分类处理。赋税取自百姓,一毫一厘,应当用在刀刃之上……” 杨士奇恭敬点头,拱手应道:“学生明白。” 安排妥当后,陆知白回到府邸,唤来杨管事,着他筹备过年事宜。 在古代,权贵身边的优秀长随要求极高,不仅要聪慧伶俐、能言善辩,还得熟知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清楚其背景人脉,宛如一部活的百科全书。 更何况是管事。 杨管事对陆知白手底下的人事关系都了如指掌,且均有往来。 无论是教育领域的研究所、皇家科学院、医学研究所、栖霞女校,还是商业方面的百货楼、春和商业区,以及栖霞的工商、采矿业等。 陆知白感慨道:“时光匆匆,一晃三年过去了。去年我不在家中,今年想好好过个大年。 这三年里,大家齐心协力,取得不少成果。此次年夜饭,不妨办得盛大些,多设几个场子酬谢众人,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周全。” 过年,作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正是联络感情、凝聚共识的好时机。 杨管事连连点头:“侯爷,您的意思小的明白。 那么大学、医学院、女校各设一场。在京师和栖霞分别为商人、作坊主等人开一场。” 稍作思索,又道:“另外,在侯府周边再设一场,人选,便由侯爷您定夺……” 这一场,邀请的自然都是手下举足轻重、备受信任之人。 陆知白点头赞同:“具体的邀请名单和规格,你先酌情安排。确定之后,制作正式请柬,务必在腊月二十之前发出。” 杨管事应道:“小的尽快落实,随后呈侯爷过目……” …… 转眼便至大年三十。 暮色未临,华灯已上。 远处鞭炮声此起彼伏,隐隐传来。 每处宴会早已布置停当,众人陆续抵达,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回荡其间。 待夜幕深沉,陆知白来到公主府隔壁的民宅。 年夜饭早已摆好,米酒也已温热,众人闲谈等候他的到来。 陆知白步入屋内,含笑环顾众人。 这些皆是他的得力手下,三年来一同历经风雨,成就诸多事业。 此刻,陆知白忽然理解了老朱每年正月初一都要设宴招待群臣的原因。 除了遵循传统礼仪,或许也有盘点人才的满足感。 陆知白起身发表感言,诚挚感谢大家三年来的支持与付出。 他又展望未来道:“以后,我等仍将携手共进。推进现有事业,我坚定不移,永不退转。” 言毕,举杯先饮为敬。 众人皆心潮澎湃,即便不善言辞之人,眼中也满是灼灼光芒。 陆知白饮下一杯米酒,又尝了些菜肴,微笑道: “一会儿我便要进宫了,大家尽情享用,无需拘束。” 随后,陆知白携妻儿进宫。 女儿尚幼,只能乖乖躺在婴儿床上。 除夕夜,宫中举行家宴。 依旧是那些沾亲带故之人 以及老朱的旧部。 因几位王爷陆续就藩,较之前两年,人数略有减少。 陆知白与众人打过一圈招呼后,便带着陆清嵘去找朱雄英玩耍。 朱雄英身着毛领锦袍,愈发显得面容俊秀,举止间已透着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朱雄英难得见到陆清嵘,今日相见,满心欢喜。 虽说陆清嵘年纪尚小,又不言语,但终究是他三姑父之子,与其他孩子自是不同。 陆清嵘依旧抱着奶瓶在嗦,眨着大眼睛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抱着他,轻声说着话,也不在意他是否回应。 待年夜饭结束,朱雄英牵着陆清嵘登上高台,一同观赏烟花。 宫宴结束,众人即将各自返家之时,陆知白走上前,抱了抱朱雄英,笑着祝愿他新的一年吉祥安康。 夜晚,陆知白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洪武十五年,终究是过去了。 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一年,老朱接连痛失至亲,几乎是至暗时刻。 五月初一朱雄英夭折,八月二十四马皇后离世…… 如今,二人皆安然无恙,实在是幸事。 远远的,钟鼓楼传来子时的鼓声。 洪武十六年,终究是到了。 第479章 发兵辽东,国债开售 正月初一,依照惯例,皇宫内一片热闹景象。 老朱,这位开创大明基业的洪武皇帝,于宫中大宴文武百官。 殿堂之上,烛火辉煌,群臣身着朝服,依次入座,举杯共饮,庆贺新年。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马皇后也大宴朝廷命妇。 女眷们华服丽饰,笑语盈盈,尽显皇家威严与节庆祥和。 正月初二。 朝堂之上,气氛严肃。 朱元璋目光如炬,声音洪亮地宣布: “咱欲发兵辽东,征纳哈出!”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洪武十四年,大明军队四面出击。 北伐残元,欲荡平北方余孽; 西征云南,力求安定西南边陲; 东征倭国,以保海疆太平。 多方征战,百姓疲惫,国力几乎已至极限。 洪武十五年,终得一年休养生息。 到了洪武十六年,大明国力渐复,已有余力再次发起军事行动。 朱元璋神色凝重,说: “纳哈出官至太尉,盘踞辽东多年,屡屡犯我边境,扰我百姓! 咱数次派人招降,他皆置之不理,真如‘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大明周边的残元势力,也只余此处了。此番,咱打算发兵二十万,一举将他拿下!” 朱元璋的军事决策,向来无人敢质疑。 此次,他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 宋国公冯胜、永昌侯蓝玉为左右副将军。 率南雄侯赵庸、燕王朱棣等,以步兵、骑兵共二十万前去征讨纳哈出。 郑国公常茂、申国公邓镇等二代将领也随行出征。 战前部署,亦是细致入微。 朱元璋给主要将领发了诏令,精心做了战略安排: “此次出征,务必周全。纳哈出在辽东经营多年,小有根基,又凭借山川之险。切不可轻敌冒进。 尔等需稳扎稳打,逐步推进,占据有利地形,切断其补给,困敌于城中。 待其军心涣散之时,再以新式火炮攻城……纳哈出,以生擒为佳。” 此战略部署,尽显朱元璋的军事智慧与谨慎。 …… 当陆知白得知这次征辽东的人员中有冯胜和常茂时,不由得嘴角上扬,乐了起来。 此次的人员配置,和历史记载的差不多。 只是二代将领中,李景隆现在年纪尚小,目前正在栖霞操练城防队,未能随军出征。 冯胜和常茂,这两人乃是翁婿关系。 不过,常茂在史书中评价着实一般。 他靠着父亲常遇春的赫赫功绩,承袭了国公爵位。 本身却是个纨绔二代,骄奢幼稚,不通政务,还多有不法之事。 身为庶子,他结交胡惟庸,为生母讨封夫人的诰命。 更做出奸宿军妇、奸父妾等诸多不才之举。 在军中,对老丈人冯胜也极不礼貌,常常不听命令,冯胜因此也没少训斥他。 后来北伐纳哈出时,常茂和冯胜又闹出矛盾。 当时纳哈出想投降,却在酒宴上和蓝玉话不投机,常茂竟追出去把纳哈出砍伤了,导致纳哈出的部下受惊逃散。 冯胜气得暴跳如雷,上书添油加醋地指责常茂的过错,称他引发了变故。 而常茂也不甘示弱,在皇上面前揭发老丈人的种种不法行径。 “本是同壕战,相煎何太急”,翁婿相争,闹得这般难看,实是令人哭笑不得,一时成为满城笑谈。 最终结果,自然是双输。 冯胜被收走了总兵的官印。 常茂被贬去了广西龙州。 常遇春战功赫赫,没来得及封赏就暴毙了,老朱心中对他多有亏欠,因此对他的长子常茂也格外宽容。 一般人,根本活不到犯了这么多错的时候…… 陆知白心中感慨: 还是我最乖最懂事了~ 我家老丈人对我真好,就是咸鱼有点咸~ 最后,千万不要掺和进这些人的破事里! 史书所记或许并非完全真实; 但有些人既爱惹事,脑子又不好使,这是千真万确的。 …… 正月初五。 这日,洪武十六年版的国债正式开售。 前几天就已传出消息。 因而,应天府衙前,排起长队。 这些人,自然都是家里有点闲钱的。 之前已被动员好,再加上钱财不管放哪儿都不放心,便分散开来,先买一点国债试试。 户部早已下发具体的工作要求。 国债的购买程序极为严格复杂。 重点在于存单和档案的管理。 存单仍用骑缝章,一式三份,纸也是特制的,上面盖着户部、皇家钱庄的大印。 每天记账时,会有一名御史在旁监督。 每十天就要把所收的银钱和存单、档案运到户部核验。 若金额对不上,那就等着吧。 另外,档案都有封条贴着,上面有时间和印章,不得私自开启。 如此一来,最大程度避免了中间环节的腐败与消耗。 现在业务刚开展,只有府、州才有国债可买,过段时间才会慢慢往下推广。 但户部因这事,上下忙得人仰马翻。 不过,陆知白不在户部,这不关他的事。 他还有自己的活儿要忙。 正月初七,宜破土动工。 大运河疏通工程正式拉开帷幕。 大运河,乃国家经济命脉,承载着南北往来的物资运输。 岁月流转,河道时有淤塞。 此次工部筹备数月。 征调众多民夫与工匠,又专门打造数十艘清淤船。 这个工程将持续两三个月。 要赶在春汛前完成。 “北望燕云不尽头,大江东去水悠悠。 夕阳一片寒鸦外,目断东南四百州。” 只愿大运河能够千里通波,惠泽万民。 这件事无需陆知白亲自出动。 工部派了官员去工地上监督。 这活儿虽辛苦,但疏通运河,又不是治黄河,很简单的。 慢慢做,迟早能完成,也是一份功劳。 所以,许多人都很积极。 陆知白却有自己的事,时常往皇家科学院跑。 自从去年八月过之后,这又过去好几个月了。 蒸汽机再次改进,密封性得以提升,效率稍提高。 拖拉机也有模有样,快能用了。 另外,蒸汽船,正月底下水试航,数百里没问题。 现在还需再打造一台蒸汽船。 如此,三月左右就能把前往北美洲的探险队派出去。 第480章 呈递报告,老朱大喜! 正月初十,晨光熹微,正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陆知白一袭朝服,神情肃穆,手捧着那本由他与众学生耗费心血编撰而成的《栖霞三年发展报告》,进宫面圣。 这本报告,前些时日就已经完稿。 陆知白细细翻阅,只觉内容详实、条理清晰,真可谓是报告文学中的上乘佳作。 他心中满是欢喜,便差人精心誊抄了一份,欲留存下来,当作珍贵纪念,说不定还能放进博物馆里。 朱元璋正端坐在龙椅之上,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疏之中,忙碌不迭。 陆知白踏入武英殿,行礼。 听得声响,他微微抬眸,瞥了一眼陆知白,声若洪钟般问道:“你拿的啥子书?” 陆知白面带微笑,答道:“陛下,自您将栖霞托付于儿臣,至今已然三载。 儿臣与学生齐心协力,撰成这份发展报告,详述栖霞三年变迁,特来敬呈御览,望能呈现栖霞蜕变全貌。” “哦?”朱元璋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你倒是有心,既如此,拿来咱瞧瞧。” 一旁侍奉的小宦官赶忙上前,转呈报告。 朱元璋伸手掂了掂,嘴角上扬: “咱还从未见过这般厚实的报告!想必内藏乾坤,确实该好生品鉴一番,莫要辜负了尔等的心血。” 陆知白心中知晓,朱元璋素来喜爱批阅各类奏报。 料想今日这份精心雕琢之作,必能入其法眼,让他沉浸其中,一饱眼福。 朱元璋搁下手中一本处理完的奏疏,翻开了栖霞的报告。 起初,他神色平和,如赏阅寻常书卷,波澜不惊。 然而随着目光逐行扫过书页, 他的神情悄然转变。 这份报告,条理分明,开篇所列目录提纲挈领,令文章架构一目了然,如山川般脉络分明。 其内容涵盖九大板块:农业、工业、商业、民生、教育、科技、文化与社会、建设、生态。 面面俱到,巨细无遗。 朱元璋本欲走马观花,随意浏览,孰料越看越是聚精会神,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他甚至瞪大双眸,难掩惊愕之色,不时抬首望向陆知白,又低头沉浸于报告之中。 此刻,朱元璋已然被报告中的详实数据与斐然佳绩,惊得一时语塞。 回首往昔,栖霞虽地处江南锦绣之地,鱼米之乡,却因群山环抱,如明珠蒙尘,在京师周边一众县之中,沦为经济洼地,显得平平无奇。 几年前,唯有栖霞渡口聊可一提,但规模亦不大,设施破旧; 再就是那承载近千年历史的栖霞禅寺,庄严肃穆。 然而在这国力稍弱的年月,难引世人瞩目。 因为“旅游”之风,需等到明朝中后期经济繁荣了,方可兴起,春花也要待时而放。 幸而陆知白到此地后,如良医问诊,精准施策。 一番精心擘画、倾力建设,如洒下甘露水,令栖霞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三年之期已至,各个领域都大放异彩,各擅胜场。 朱元璋先览总述,心中尚有诸多疑虑。 继而详阅后文的阐释。 诸多规范术语出现,比如“基础设施建设”,他略一思忖,便不禁连连颔首,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阅罢良久。 朱元璋抬首,凝视陆知白,感慨万千:“真乃翻天巨变!着实令咱惊叹不已……” 复又喟然长叹,声如洪钟: “常居花畔不知艳,久处繁华未觉新! 咱虽一直留意栖霞日常呈报,然十天半月一观,时日既久,如习惯成自然,竟未觉其间变化如此惊人,直至今日,方如梦初醒……” 陆知白但笑不语。 他心中揣测,老朱往昔审阅栖霞报告虽勤,然岁月悠悠,人皆有懈怠之时。 老朱的关注重心,多在有无乱子、是否安稳,至于整体发展脉络,或许并未深究。 毕竟当下没有计算机处理海量文本、数据,全凭人工甄别对比。 此乃文秘分内之事,领导应该总览全局。 陆知白谦逊沉静,朱元璋却激动难抑,霍然起身,大步流星朝陆知白走来。 陆知白见状,心中一惊,未及反应,朱元璋已然握住他的双手,激动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赞道: “咱果然没有看走眼!你实乃济世之才,治世能臣!” 言罢,抬手轻拍陆知白肩头,双目炯炯放光,胸膛微微起伏,如抓住了稀世珍宝。 “……”陆知白微笑回应,“父皇谬赞,栖霞能有今日佳绩,父皇运筹帷幄,当居首功!” 朱元璋目光深邃,如穿透岁月,沉声道: “三年前,咱封你为侯,赐予封地之时,确曾犹豫再三。 然权衡利弊,终究决心放手一试!” 他语气笃定,如洪钟作响: “如今看来,此举甚为明智!栖霞之变化,就像启明星!让咱瞧见大明昌盛的希望!” 朱元璋虽予陆知白封地治事之权,然而栖霞毗邻京师,不过数十里外,尽在他的掌控之下。 尤为关键者,陆知白麾下仅十来个护卫。 不沾丝毫兵权,此乃老朱的底线。 况且,若不想让他继续治理封地,一道诏令的事。 皇帝一张圣旨,连亲王,都可以贬为庶人…… 陆知白心中自然明白,却仍矢志耕耘。 以赫赫佳绩,当作投名状,继续将自己与朱元璋深度绑定…… 陆知白谦虚了几句,朱元璋却大声慨叹: “若朝堂众卿皆如你这般尽心竭力,何愁大明不能昌盛富强?! 唉,如此奇迹,当下唯栖霞一地耳……” 陆知白低头道:“栖霞情形特殊,幸蒙陛下恩准,才能因地制宜,推行宽松之策。 在儿臣心中,此地并非封地,实乃新政的试验田。 儿臣也不过一介县令……不对,栖霞只是乡镇之地,儿臣只是个小小‘乡长’,为陛下牧民罢了……” “哈哈哈!”朱元璋闻言,仰面大笑,目光满是赞许,“咱知晓你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又从来不张扬骄狂,这很好。咱最是欣赏你这一点。” 陆知白笑道:“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第481章 这政绩,传给群臣瞧瞧 朱元璋笑着点头,手指轻点着他,叮嘱道: “明儿早朝,你也过来,咱要让群臣好好瞧瞧! 看看为何别处不能像栖霞这般好?让他们扪心自问,究竟缘由何在!” 言罢,又吩咐宫人道:“去请太子。” 陆知白拱手应下,笑容淡淡,如春风拂面。 他眸底深处,却隐现几分锐利之光,如寒星。 他深知,栖霞成果一旦公示,必引得朝堂瞩目。 以后肯定有聪慧之人,细究栖霞诸事,定会如坐针毡,如芒刺在背。 譬如栖霞的地主士绅,三年间,实则受到不少压制。 他们割舍了部分利益,荒地、野山乃至田产,多有出让。 更需贡献自家资源,比如牲畜,之前农忙的时候,都要拿出来集体安排。 然何以未见哗变? 只因陆知白也让利了。 虽农业、土地之利,有所削减,却凭工商兴盛做大蛋糕,令富商皆可分羹,甚至比之前积累财富还要快…… 尽管知道前路荆棘丛生,陆知白仍是毅然决然,决心持续深耕栖霞。 他要趁着朱元璋如今正值年富力强,锐意进取之际,实行诸多改革。 有些框架,越早铺展越好。 洪武盛世,也有其独特优势—— 朱元璋严惩贪腐,杀官员如秋风扫落叶。 即便有人心怀叵测,当下亦难兴风作浪,唯有蛰伏隐忍,以待时机,盼一个年轻懵懂、易于操控之君主。 陆知白决意把握当下,趁势而上,壮大羽翼。 敢教日月换新天! 朱标匆匆赶来,踏入殿中,站在朱元璋身侧,一同阅览那本厚如城砖的《栖霞三年发展报告》。 刚看几页,他便忍不住惊叹连连。 平日里,朱标政务缠身,对栖霞的关注,相较朱元璋自是少了几分。 此刻,诸多详情,如新景奇观,让他诧异之色溢于言表。 他不禁击节赞叹: “栖霞不过弹丸之地,竟能有如此能耐! 每年税收超两万贯,更有琳琅满目的实物进账,真可谓小邑潜藏大乾坤,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陆知白神色坦然,对于公开栖霞财政一事毫不在意。 每年的收支明细,在报告中皆记录详尽。在署衙亦是账目齐全,有账可查。 况且,他一直恪守自己的铁律—— 栖霞税收栖霞花,一分也不带回家! 次日清晨。 陆知白随着上朝的官员们,陆续行入大殿。 不久后,朱标也稳步踏入。 他扫视群臣,瞥见陆知白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 陆知白心领神会,亦拱手微笑示意。 这般场景,让台下不少大臣暗自纳闷,心中嘀咕。 今儿个是啥日子? 向来懒怠的广智侯上朝了,太子殿下竟也亲临,莫不是又有啥大事发生? 待常规的朝事快速处理完毕,朱元璋大手一挥,示意将那本厚重的报告依次传阅下去。 群臣这才恍然大悟。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如此厚的报告,满眼新奇; 又听闻是栖霞的“成绩单”,好奇心如被点燃的火苗。 大家纷纷围拢上前,聚在一起,争睹为快。 随着翻阅,惊叹声此起彼伏。 众人虽知晓栖霞近年来声名鹊起,如初升朝阳备受瞩目,却未曾全方位窥探其内里乾坤。 如今,这份详尽得从头到脚的报告铺陈眼前,如把栖霞全貌徐徐展开,震撼之感直击心底。 实在是栖霞的成绩太过耀眼夺目! 要知道,往昔官员考核,重中之重便是农桑与教化,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 只要这两方面稳扎稳打,别捅出什么大娄子,年末考评便可安然过关了。 然而,栖霞不仅这两项出类拔萃,更在九大领域全面开花,佳绩斐然。 且看人口一项,往昔当地不过五千余人。 如今户籍人口已然破万,外地户籍的常住人口更是多达三万。 还有流动人口呢,一年已经超十余万了! 新生婴儿的数量亦是逐年攀升。 去年竟接近一千之数,这实在太可怕了。 这背后,是村村兴建医馆、大力培训护理人才、创办托儿所! 种种举措落到实处,为新生儿撑起了保护伞,使得夭折率也极低。 一百个娃娃里,仅有不到十个会因种种缘由折翼。 满朝文武交头接耳,议论声如潮水涌动,几乎要将大殿淹没,让人难以听清只言片语。 众人神情,皆是一片震撼之色,如被天雷击中。 栖霞推行的种种新政,如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令他们眼界大开,啧啧称奇。 诸如已覆盖全部村庄的水泥路网,平坦坚实,每村还有水泥硬化的打谷场; 还有别具一格的“公交牛”,极大地方便了村民入镇。 部分官员曾亲身体验过,当时心中便暗自服气。 却未料到,公交牛不过是栖霞新政的冰山一角…… 更多的内容,全在报告中。 这份报告里,时不时蹦出几个新鲜词汇,让一些官员摸不着头脑,需仔细琢磨,待想明白了,便觉得极妙。 也有让众人心服口服的,便是那一张张精美的图表。 详实的数据摇身一变,化作直观可视的图表。 采用的阿拉伯数字,清晰明了。 这份报告,条理分明,叙事详实,桩桩件件皆经得起推敲,无一丝破绽。 栖霞的成绩已经这么好了,最后,竟然还有一份大致的未来规划! 这样的报告,看着就爽,哪位官员不爱看啊? 有的官员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这厚书,欲细细研读,却被旁人一把抓走。 朱元璋眯着双眸,稳坐龙椅,如俯瞰众生的神只,高深莫测地瞧着台下的一切。 陆知白与朱标相视一笑,如心有灵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许久,报告兜兜转转,重回陆知白手中。 已然历经沧桑,多了些许折痕与卷页。 他信手翻阅,突然,察觉似乎少了两页。 再定睛细看,竟是后面附录里栖霞财政支出,官府在职人员资薪待遇情况,被裁去了。 陆知白心中明镜似的,这“幕后黑手”还用猜? 定是老朱无疑! (没写完,明天接着更改……) 第482章 重点是,要花钱才能做到! 想来是栖霞官吏待遇太优厚,让朱元璋心生不爽。 但念及他们创造的政绩,于是仅将待遇图表悄然剪去,不想其他官员瞧见…… 栖霞推行的,自是绩效制度。 项目圆满完成,地区蓬勃发展,绩效便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还有颇为丰厚的年终奖相佐。 为何有人一听“绩效”二字便心生抵触,如被触动逆鳞? 只因他们的绩效制度,和体制内的绩效是两码事。 他们的领导随心所欲,想扣便扣,让绩效完全失去了本意…… 满朝文武没看到栖霞的待遇表,错失了一个讨论俸禄的机会! 此时,报告又回到了老朱手中,但众人对栖霞的事儿还在议论个不停。 朱元璋看到下面的热闹景象,抬了抬手。 大殿内立即安静了下来,众臣纷纷转身面对皇帝,躬身,拱手。 朱元璋问道:“大家伙儿讨论得热火朝天,感慨万千,那就说来给咱听听~ 关于这份报告,你们是如何想的?” 陆知白神色平静地等待着。 栖霞的成绩固然好,但也没到挑不出一丝错的地步。 甚至,或许在某些人眼中,栖霞作为他的封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大家开始发言。 一开始,自然是一片赞美之声。 栖霞在九大方面都取得成绩。 一,农业上: 兴修水利,调配人畜,改进农具,培育良种,推广堆肥和番薯,大量种植果树和竹子…… 使得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粮食产量稳定增长,经济作物开始受重视;畜牧业繁荣,还有蜜蜂、兔子等特色养殖。 二,工业上: 吸纳工匠和手工艺人,大量新建各类作坊,培训技术工人。 传统纺织工业繁荣,压缩饼干、烘干等食品加工业兴旺,矿物开采和冶炼迅猛发展。 三,商业上: 人口大量集聚,促进城镇集市建设,交易场地扩大;依托扩建后的渡口、水泥路网,联通周边,许多商品远销外地,甚至形成商品集散地; 众多商人逐利而来,到各地分发商品,为大明经济增添活力;商业初步规范,建立起商会、矿业协会等组织,平衡物价,保障良性竞争合作; 大力监管市场,建设专门队伍,做好商业监管和税收管控。 工商相关的税占了栖霞税收的近七成。商人也得到相应保护,三年来跨区域维权近百起。 四,民生上: 乡村住宅改造,为表现优异的乡民奖房;有条件的乡村,用村集体收入有序推进住房改造,老人优先。 村村建设医馆,至少配两名郎中、打杂人员;建妇幼医馆,接生、坐月子等,保障孕产妇与婴幼儿健康;建立疫病防控机制,及时发现传染病,做好隔离与消杀。 建立养老、救济制度,帮扶孤寡废疾者;推行年节福利,对遭遇意外的家庭予以补助。 培训媒婆、医护;鼓励婚嫁和生育,为新婚夫妻优先提供岗位…… 五,教育上: 广泛开办学堂,村村有学堂,大力劝说儿童入学; 兴建女校、农桑学堂、医学堂、商学堂等特色学校;初步开展工匠培训。注重实践,知识立即应用。 吸纳外地儒生常住,成为教师、郎中,给予人才引进、服务基层的补贴。 六,科技上: 纺织、印染、造纸等传统技艺得到改进;军工产业……这是个秘密。 高级工艺发展,如金属冶炼;新兴技术出现,蒸汽拖拉机等。 初步建立起知识产权制度,进行秘方、产权认证,引导民众尊重版权。 大力培养工业、医学等科技人才。 七,文化与社会: 文化上,文学、艺术创作繁荣,文人结社,涌现精品书画;话本、戏剧等民间文艺迅猛发展,寓教于乐; 社会上,道德教化推行,乡规民约普及,逐步形成乐善好施的社会风气; 实现零乞丐,禁止乞讨;不开妓院赌场,定期对地痞无赖教育改造,治安稳定,路不拾遗。 八,基础设施建设: 扩建渡口,疏通河道,兴建桥梁;村村通水泥路,牛、驴等牲畜车随处可见;建设两个大型水利工程,包括一个水库和各村联通的引水渠。 划分“坊市”,推进居民区、商业区建设;优化地下排水系统,避免内涝;建设多处公园。 改进传统能源,推广煤炭使用和节能柴灶,发明太阳能灶,鼓励利用太阳能等。 九,生态: 保护森林资源,积极植树造林;合理开采矿产,控制开采量、提高利用率; 防治污染,综合整治造纸、纺织等行业污水排放,倒逼作坊钻研治污技术…… …… 栖霞取得的诸多成绩,实在是琳琅满目。 其中有些东西,许多官员看了甚至觉得,这不是多管闲事嘛! 他们仔细一想,自然明白某些事做了对民众有好处,但…… 那不是要花时间精力嘛? 重点是,要花钱! 栖霞的许多事,比如常出现的“补贴”一词,不花钱是根本干不成的! 当第一波的赞美过去之后,一些转折,果然是随之而来。 有人感慨道: “栖霞此地,得天独厚,既有渡口,又有矿山。富庶是迟早的事。” 户部一名官员,脸上有些肉痛之色,看了陆知白一眼,说: “栖霞固然取得成绩,却也投入了大量钱粮。若无这般投入,绝无可能这般出色……” 其他人纷纷颔首,都很是赞同。 有人甚至说: “栖霞的税收,不需要收归国库。但其他地儿,却是要的啊,根本没有这么多钱花在地方上,要不然……” 又有人道: “栖霞的商税占了大头,许多商人虽东奔西走,但在栖霞这地交的税居多,这样公平吗?” 陆知白听了,只是淡淡而笑,并不作声。 自古以来,甚至包括兔子家,中\/央和地方的矛盾,都是客观存在的! 二者有诸多层面的博弈,税收便是其中关键一项。 简单的说,各地收税,留一部分自用,剩余的上交中\/央。 问题就在于,一是各类税的标准,二是地方到底留多少合适。 第483章 父皇,我也是永远向着你的 明朝初年,各地自用的税收,往往是五分之一,有些偏远地方甚至达到四分之一以上。 供地方官府行政开支,维持治安、教育等公共服务。 财政活动的环节越多,损耗就越多。 所以老朱总觉得官员俸禄也不低啊,就是晓得他们有合理甚至合法的灰色收入。 虽然不是所有官都能有,但有一部分人是有的。 朱元璋听了群臣的发言,点了点头,却并不表态,摆手,示意他们接着说。 众臣面面相觑,有许多人望向八风不动的陆知白。 他们的目光中,情绪极为复杂。 有的人佩服他,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政绩,确实是罕见的人才。 也有人含着警惕与戒备,觉得此子有些说不出的可怕。 还有人,则是皱着眉头…… 静默了一阵子。 一名御史出列进谏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广智侯在栖霞的权力,不合礼法! 此前臣听闻,栖霞民间议论,认为他的封地太小了,若是再大些就好了。 此等言论,实在是不能细思……长此以往,恐生祸患啊!” 这番话一出,许多大臣都震惊了。 他们又低声细语起来,纷纷点头。 陆知白仍是神色平静,只望着朱元璋。 老朱呵呵两声,意味深长的笑了,眼睛弯弯的,令人捉摸不透。 朱元璋瞥了陆知白一眼,见他神色从容,便没有理会,开口道: “好啦,咱来说说吧,为啥栖霞能有成效,而其他地方,只求个稳妥不出错?” 他治天下这么久,自是对下面人的心思了如指掌,洞若观火,笑道: “钱粮都是次要的!栖霞的钱粮,也是收税收上来的,可从国库拨过一文没有? 即便按例上缴国库,余下的也能成就诸多大事。 为什么其他地方,收不上这般多税?缘由你们当真不知?!” 朱元璋连声诘问,仿若雷霆万钧,令有些官员仿若霜打的茄子,不敢抬头。 老朱哼笑一声,挑眉道: “依咱看,俗语云‘因人成事’,做成事的关键,终究在人。 栖霞乃封地,自有封地便利。他不惧来年被调任,故而能全力施为。 某些人,却不想在地方久待,不愿意下苦功夫,敷衍了事! 若耗个三年五载干事,生怕出成果时,已被调离,被继任者摘了桃子!” 大殿内仿若死寂,鸦雀无声。 陆知白都微微垂了眼。 这现象确实存在,甚至到后世都不少见。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个领导一个样…… 不过,越是有统一的集体目标和思想、自上而下的领导,越能尽量减轻领导层变动带来的影响。 朱元璋高高挑着眉,神色又严肃起来,说: “有的地方治理得一塌糊涂,学都学不好!还不是因为私心大于公心,做事没有尽力做到最好! 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官位,混个政绩就好,全然不顾当地前途、国家兴衰!” 底下许多大臣,脸色已经有些垮了。 陆知白微微抬眸,给朱标使眼色。 朱标终于看到之后,略作思索,拱手道: “父皇!儿臣以为,我大明,还是有许多能人志士,为国呕心沥血的! 他们也是恪尽职守,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栖霞这般耀眼……” 朱元璋点点头,一摆手说: “咱当然晓得,天底下有好官、能官。 但咱说的就是那些坏官、庸官,甚至是贪官!” 说着,又叹气道: “可惜这份报告,实在太长了,无法发行邸报…… 这样吧,叫礼部印发下去,和那什么,《参考消息》! 一道的,叫各级地方官吏,好好学着点!” 一些大臣暗暗松了口气,这番骂人,应该是告一段落了。 于是他们拱手高呼道:“陛下圣明!” 朱元璋又哼了一声,不理他们,看向刚才质疑的御史,说: “段辰,你是御史,刚才说的,是你职责所在。 不过,咱告诉你,是咱让驸马在栖霞探索新的治国方略,就像试验田。 你种过番薯没有?晓不晓得,最开始是在一块好田里试验的?好田才能长出好苗子,大果子,才能种到其他地方去!” 段辰听了,只好点头道:“臣明白了……” 朱元璋目光缓缓扫过群臣,说: “驸马各项大事都有向咱汇报,咱心里有数。 各位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学习栖霞的经验,增加才干吧!” 闻言,又有些人羞愧得低下了头。 朱元璋摆手说:“今儿个就议到这里!” 他向陆知白看了一眼。 退了朝。 陆知白便与朱标同行,去武英殿找老朱。 到的时候。 朱元璋已经端了杯茶在喝着。 见了陆知白,他笑道: “怎么,今天这般夸赞你,你还不开心了?” 陆知白原本神色平静,微带严肃,此时却多了几分凝重与伤感。 他神色间难掩落寞,叹了口气说: “儿臣也不掩饰了……实在是,方才那御史所说,真是诛心之言啊! 儿臣不过是想让一方百姓过上好日子,从未有过半点僭越之心,就像一个种树老农,只盼开花结果罢了……” 朱元璋听得他的比喻,望着他年轻的面容,不由得哈哈大笑。 而后,拍着他的肩膀说: “不要往心里去,御史嘛,就是干这个的!咱始终相信你。” 朱标也道: “驸马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底下人虽会捕风捉影,但你身正不怕影子斜。” 陆知白点了点头,却又叹气,抬起漆黑的眼睛,望着朱元璋说: “可是……儿臣想到了王安石……变法之所以失败,便是因为宋神宗后来摇摆不定……” “咱们这虽不是变法,却也会让许多人不安……” 他顿了顿,又神情哀戚地说: “父皇若是哪天心血来潮,被那群人说动了……那儿臣……大概,也只有去死了……” 朱元璋的神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握着陆知白的手说: “在你心里,咱是三岁孩子不成?国家大事,岂同儿戏? 只要你保持正道,咱会始终支持你!” 朱标也是表态道: “驸马,你一心为君为国为民,品行高尚足称表率,况且是自家人,父皇又是明君,怎会弃你于不顾呢?” 朱元璋急吼吼的道: “咱给你什么待遇,你也晓得吧。倭国那金银,咱都给你一份了!把你的心放肚里!” 陆知白便转忧为喜说:“父皇,我也是永远向着你的……” 至少现在,他必须得相信朱元璋父子。 比起地主士绅,他们才是同船渡客。 第484章 亲自实验拖拉机 栖霞的报告,在各处引发了热议。 陆知白却低调起来了,生活简单。 眨眼到了二月。 春闱开始。 春闱,即礼部主持的会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三关。 会试中试者,称为贡士,有了殿试资格。殿试后才能称进士。 此次春闱,数月前就已在筹备。 礼部官员精心策划,每个环节都严谨细致,不敢有丝毫差错。 为确保公平公正,从资格审查到阅卷到张榜,种种环节,流程都极为繁琐复杂。 何尝不是对相关官员的大考呢? 考试分三场,每场三日。 第一场考经义,要求考生对儒家经典阐释发挥,考查其对经典的理解掌握程度。现在加了一场一个时辰、一百道题的行测。 第二场考论、判、诏、诰、表等实用文体写作,检验考生的政治见解和文字表达能力。 第三场考时务策,让考生针对当下政治、经济、军事等问题提出见解和解决方案,以选拔真才实学、能为朝廷效力之人。 从二月初九考到二月十八。 因这次参加人数少些,再加上采用了明确打分的制度,十来天就阅完试卷。 二月底就张榜公布成绩。 当考生们在考场苦思冥想时,陆知白正在栖霞快乐玩耍。 二月晴日,春和景明。 惠风轻拂,畅然宜人。 桃花灼灼盛放,微风过处,花枝款摆。 一块方方正正的标准农田,四周人山人海,还有人不断赶来凑热闹。 没错,拖拉机终于研制成功,今天在栖霞尝试使用! 机械学院的一个工匠,站在拖拉机的踏板上,两手扶着把手,神色紧张的开始了试验。 尽管不会咆哮的拖拉机是没有灵魂的,但总比没有强。 那扇叶式的铁轮子,很是坚固,缓缓转动着,在泥土里稳定前行。 后面拉着的宽犁,深深插入土地中。 随着拖拉机稳步前行,黑褐色的土地如波浪般翻滚,一道道整齐的犁沟逐渐延伸向远方。 眼见这车的力量竟如此惊人,拉这么大的犁都轻而易举。 围观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这机器可真是厉害,比咱以前用牛拉犁快多了!” “是啊,侯爷他们研制出来的,指定厉害啊……” 今日,陆知白特意带了朱长乐、陆清嵘,连同新老学生等人,一同前来观看拖拉机。 他心底,着实是想让众人开开眼界,顺带小小炫耀一番。 一家人于人群稀落处站定,身旁护卫林立。 陆清嵘虽未言语,目光却紧紧锁住那钢铁巨物,一刻未曾移开。 朱长乐亦是专注凝视,惊叹之语,不时脱口而出。 陆知白望着那耕田成效,心中满是自得。 这拖拉机,相较耕牛,确实胜出几分。 牛虽能耕田,却并非人人可驾驭。 既要时刻留意,调整牛的行进方向。 又得稳稳扶住犁具,以防歪斜。 故而,为求高效,常需两人协作。 但拖拉机就简便许多,仅需把控机头方向即可。 因为犁与拖拉机紧密相连。 而且,这拖拉机所用之犁颇为独特。 普通犁具仅有单个,而它却是将三个犁焊接一体。 宽度大增,效率自然大幅提升。 通常,一头牛耕一亩地,约莫需一两个时辰。 可这拖拉机,仅仅半个时辰便已完工。 此次乃首次试验,只因担心在众人面前出丑,特意放慢速度,以防意外。 即便如此,众人依旧惊叹连连。 不少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一旁,有位身着绸缎的地主,满心好奇。 欲靠近陆知白,却被护卫拦下。 他心急如焚,高声喊道:“侯爷,这东西作价几何?作价几何啊?” 此时的陆知白,正逗弄着妻儿,哪听得见这呼喊。 急得那地主直跺脚,抓耳挠腮的。 另有几位富商,眼睛瞪得滚圆,迸射出精光,仿若瞧见了一座金山。 他们迫不及待想知晓此物价格,到底怎么合作,连连向学生或工匠打探。 然而,此事旁人着实无法做主。 此刻,陆知白满心皆为机械之趣,没有半分心思想着生意。 他朝机械学院的演示人员喊道:“你下来,让我试试!” 那人依言,用隔板隔开炭火,火势渐弱。 车速也随之减缓,缓缓驶向陆知白。 陆知白大步上前,站定操作位置。 朱长乐不禁叮嘱:“你小心些。” 陆知白笑着回应:“放心,我熟稔得很。” 言罢,他熟练地拉开隔板,踩了两脚小风箱。 炉火瞬间旺起,拖拉机再度欢快前行。 围观人群见状,纷纷瞪大眼睛,满脸皆是难以置信。 就连一些学生也来了兴致,大声起哄。 陆知白哈哈一笑,操控着拖拉机,驶向旁边田地。 他与示范的路线不同。 工匠是往返犁地。 他却画起回字形,越往里越小。 驾驶拖拉机直角拐弯,颇具挑战。 早拐,则有地未犁到,晚拐又可能转不过来。 但这对陆知白而言,并非难事。 他高声喊道: “见识一下什么叫科目二科目三一把过!” 他绕着试验田先犁了一圈,引得越来越多人聚拢围观。 众人议论纷纷: “真稀罕,侯爷竟亲自下地耕田。” 一位老汉笑得露出一口黄牙,附和道: “是啊,俺们村地主一辈子没下过地,更别说侯爷了。” 一个年轻人满脸骄傲: “我们侯爷自然与旁人不同。” 众人原以为陆知白只是做做样子,试一下便罢。 没想到他竟动真格,继续耕下去。 朱长乐望着他在田野中开着大机器驰骋,不禁笑出声来。 今日出门,她蒙着面纱,若非如此,也不敢笑得太大声。 周围几十丈内并无外人,朱长乐越看陆知白越觉有趣。 因为陆知白从她面前经过,还摆手询问: “怎么样?为夫帅不帅?” 第三次经过时,陆知白得意高呼: “我想起来了!邓姑姑,记得画一幅《驸马春耕图》,记录我的英姿! 再多印几份,给四哥他们看看!” 邓姑姑:“……” 朱长乐听了,扶着邓姑姑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笑了出来:“他怎么这么逗啊……” 第485章 《驸马春耕图》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与啧啧称奇声中,陆知白终于结束了这块土地的耕种。 他熟练地将拖拉机驶出,交到工匠手中。 陆知白一跃而下,脸上意犹未尽的神色清晰可见。 他的目光落在那锃亮的犁上,回想着泥土在犁的翻动下,如波浪般轻易破开。 陆知白不禁暗自感叹:“科技的力量,着实令人深深着迷……” 朱长乐双眸含笑,轻声嗔怪道: “你呀,今日这般勤勉,也不怕累坏了自己。” 陆知白微微挑眉,嘴角上扬,轻声笑道: “娘子在旁注视,我浑身似有使不完的气力~” 朱长乐抿唇浅笑,不再言语。 此刻,周围已迅速围拢了众多地主与富商。 他们神色急切,七嘴八舌地叫嚷着。 那喧闹之态,几乎要将陆知白的学生们挤到一旁。 朱长乐见状,温柔说道:“你先忙,我去那边赏赏桃花。” 说罢,便带着侍女与护卫,莲步轻移,缓缓离去。 陆知白朝着地主等人招了招手。 他们一行人赶忙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恭敬且热切地说道: “侯爷啊,方才我等实在莽撞。 这拖拉机实在太过新奇,不知侯爷有何打算?是否会对外售卖呀?” 一旁的富商和作坊主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这物件简直神了,能节省大量人力啊……” 他们在观看之时,心中早已开始谋划。 哪怕一个瞎子,也能看到拖拉机背后那潜藏的巨大商机。 他们甚至不敢深思,若这机器广泛推广,将会引发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知白轻抚下巴,微微皱眉,陷入思索。 众人见状,心中一紧,赶忙小心翼翼地问道: “侯爷,可是有什么问题?” 陆知白并未回应,只是抬手勾了勾,将第一届学生唤至跟前。 此刻,除了在外修路、造船的两个,大部分学生都在这里了。 今日目睹这新式农机,他们即便平日里很少接触农活,此刻也不禁心潮涌动,内心满是跃跃欲试的冲动。 传统的田间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难免被认为不够体面。 但驾驶这样的新式机器,那可就截然不同了,像骑马似的。 就连身为侯爷驸马的陆知白,都兴致勃勃地耕了一亩地。 众人皆想,楚王殿下向来以身作则,他若在此,想必也会亲身体验。 因此,许多学生眼中闪烁着光芒,紧紧盯着那拖拉机,渴望能亲自上手一试。 然而,机器运转多时了,需要冷却,只能稍作停歇。 众人将陆知白团团围住。 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向学生们发问: “你们觉得,这拖拉机能否大量推广?” 仅有寥寥数人立刻回应:“可以。” 其余学生则面面相觑,而后陷入沉思。 陆知白见状,微微一笑。 不错,经过这些年教导,大家总算长脑子了。 接着,他点名道:“蹇义,你来说说。” 蹇义是最后加入这个班级的学生。 此前,他奉皇帝诏令前来求学。 起初,他满心以为授课之人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故而满怀期待地赶来。 可到了之后,却发现与自己所想大相径庭。 一些理念,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但皇命难违,他便暂且忍耐。 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发现,陆知白的学说与古之圣贤有不同,但其为百姓谋福祉的热忱与实际行动,却远超许多名士。 陆知白的学派,相较于纯粹的理论学说,似乎更注重实践,知行合一。 正所谓“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 而且,栖霞的实践成果显着,有目共睹。 因此,蹇义选择留下来。 只是由于来得晚,他较少得到直接指导,大多时候都是师兄们引领学习。 即便如此,他依然收获颇丰。 蹇义走出队列,恭敬地向陆知白行了一礼,而后有条不紊地说道: “学生认为,此机器虽精妙,但目前尚不具备大量推广的条件。 原因主要有两点:其一,制造难度颇高。 打造这样一台机器,机械学院的老师们需耗费一个月时间。 然而,他们还有其他诸多任务,无法全身心投入制造。 若将其交予普通作坊,工匠的技艺水平恐难以达标,这无疑是一大制约因素; 其二,正因制作不易,此物必然珍稀,价格自然高昂。 但它用于农耕,若定价过高,购买者难以回本,便不会有人愿意掏钱……” 一众地主和富商听闻,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了。 他们面面相觑,而后将目光投向陆知白,焦急问道: “侯爷,若真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陆知白面带微笑,从容说道: “你所担忧的第一个问题,并非无法解决。 通过建立流水线,培训工匠,产量便能得以提升。 第二个问题才是关键所在,也就是价格。拖拉机是否为刚需之物?有无替代品?” 杨士奇率先回应:“拖拉机并非刚需。人力与畜力皆可替代。” 商人子弟陈佑迫不及待地挤出人群,举手发言: “老师,学生认为,对于这般高价物品,应该租赁!或是让有意者合伙购买,来分摊成本,不失为良策。” 陆知白微笑着环顾学生们,问道: “还有谁想补充?怎样解决价格过高的问题?” 有的学生大胆提议:“给予补贴和优惠。” 还有人说道:“坏了得包修好……” 陆知白点头赞许:“大家说得都很好。” 随后,他看向一众地主和富商:“诸位明白了吧?” 地主与富商们面面相觑,无奈苦笑道: “明白了,看来这买卖,暂时做不成了~” 又有人试探道:“侯爷,会把机器租给我们的吧?” 陆知白笑了笑:“实际情况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一来,其实以他现在的种种资源,已经不需要跟别人合作了,反而是诸位有求于他; 二来,这些富商与地主,心思多有贪婪。 若将产品交予他们,不知价格会被哄抬成何种地步…… 第486章 教培行业做大做强 哪怕是租,都绝对会有二道贩子出现。 他做科研,本意并非为了赚大钱,而是文明的进步。 陆知白又将目光转向学生们,问道: “假设栖霞拥有大量的拖拉机,会带来哪些后续变化?” 这个问题不算难,许多学生纷纷踊跃回答。 与拖拉机直接相关的,自然是土地、农民与牲口。 耕地效率将大幅提高,粮食得以早早播种。 农民也能从繁重的劳作中解脱出来,拥有更多闲暇。 有时耕地需持续半月有余,有了机器,这段时间他们便可空闲下来,甚至能前往镇上打零工,补贴家用。 至于耕牛,其主要用途便是拉车与耕田。 往昔,无力用牛的穷人只能自行缓慢挖地,或是用人拉犁。 若拖拉机普及,耕牛价格想必会有所下跌。 无力购置机器的穷人,倒是有希望用上耕牛了。 陈佑高声说道:“但外地还没有拖拉机,牛还是很贵,我们可养牛销往外地~” 陆知白微笑着肯定:“大家所言极是。 那么,倘若整个大明都普及此类机器,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农民闲暇后可去打零工,可真有足够的岗位容纳他们吗?” 众人听闻,渐渐陷入沉默,兴奋之色逐渐褪去。 陆知白的这一问,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现实是,大明诸多地方依旧贫困,农民生活依旧困苦,即便想外出做工,机会也寥寥无几。 陆知白望着他们,轻叹一声: “有时,科学研究并非是最难的。 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将科技推广后所产生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 就如改良后的纺纱机与织布机,效率固然大幅提升,却也引发了新的社会问题。 小农社会男耕女织的传统模式,或将因此瓦解。 以往,许多农妇在家纺布,以此换钱补贴家用。 毕竟农作物一年收成有限,且受天气影响。 土布虽质量欠佳、价格低廉,但却是农民重要的经济来源。 若织布机广泛推广,大量生产出物美价廉的商业布,土布便无人问津。 普通农民家庭恐连买盐的钱都难以凑齐。 这便如同后世常提及的产业结构升级。 产业技术含量提高,所需的低端劳动力便会减少,导致一些人失业…… 总之,工业技术与政策的出现,对经济与社会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不可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往往一个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会接踵而至…… 发展,就是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 但在这个过程里,有人吃到了红利,有的人成为了代价。 所以。 现在想要增加大明的许多传统行业的科技含量,配套的应对措施上,要把一部分农民先改造成技术人员。 手段就是职业技术培训。 陆知白笑着朝地主和富商招了招手。 这群人正愁眉苦脸的窃窃私语着。 明知道这拖拉机是一个金疙瘩,又不卖给他们。 与他们毫无关系,这着实让他们心中发痒,很是难受。 而且,就算他们想供应原材料都不行,因为陆知白自己有矿,有的是钢铁和煤炭。 至于做机器的维修、养护,他们也不会啊…… 有几个机灵的地主与富商,赶紧蹲在了陆知白旁边,问道:“不知侯爷有什么吩咐?” 陆知白笑道: “大家不要沮丧,午后咱们去喝茶,谈些事情。” 到了午后。 陆知白与这些人商谈。 虽说拖拉机的生意他们无法插手,但是,他们可以赚人的钱啊~ 也就是技术培训。 古代的“牙行”,就是中介,协助买卖双方成交。 其中一项重要业务,是人口相关的交易。 想要奴仆、管家、长随,甚至是妾,都可以让人牙子联系。 这些地主和富商,闻言也是大喜。 虽说他们大多都没有接触过牙行的买卖,却知道,跟着陆知白混,准没错。 专门介绍人学技术,这可不多见~ 陆知白敲了敲桌子,说: “咱们要做这事儿,就做到最好,链条完整,正正规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栖霞本来是有职业学校的,也有女校,但容量终究是有限,根本供应不了以后周边的需要……” 几名富商连忙陪笑道: “侯爷说的对,侯爷这是给咱们面子,咱当然会好好的办事,绝不给侯爷惹丁点麻烦……” 陆知白便说: “那具体事宜,你们自己商量吧。资质齐全了,就去衙门审批。” 以后,这些人就进军职教行业了。 负责跟各个作坊对接,并找学生进行职业培训。 要跟作坊保证招到工,跟学生保证能有活干。 …… 晚上,陆知白回到在栖霞的别院。 看到朱长乐在欣赏桌上的一幅画。 眼前这幅画,描绘的正是陆知白天在田野里开着拖拉机驰骋的场景。 画中的他,衣带随风飘动,尽显意气风发之态。 只不过,那古香古色的绘画技法,搭配上略显科幻的拖拉机装备,总归透着一丝违和感…… 简直像是ai生成才有的脑洞大开。 陆知白见状,不禁笑出声来。 他仔细端详画作,觉得画风似乎有些变化,便问道: “邓姑姑的画风,好像与往常不同了?” 朱长乐笑意盈盈地说道: “因为……这是我画的。” 陆知白顿时瞪大双眼,满脸震惊: “你画的?你还会画画?” 朱长乐掩嘴轻笑,黑眸明亮: “原本是不太会的,后来见你似乎对这类事挺重视,便偷偷学了…… 就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 陆知白笑着夸赞: “是我在倭国的时候吧?挺好的。娘子实在是多才多艺。 以你的记忆天赋,搭配上绘画才能,倒也相得益彰。 只是,别太费神,免得伤了脑筋。” 皇宫里。 当天下午,朱元璋也收到了相关消息。 还看到了锦衣卫勾勒出来的现场图,图名同样为《驸马春耕图》。 朱元璋凝视着这幅图,脑海中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大笑,简直停不下来。 第487章 一窝一窝的娃儿们 朱元璋面露欣然之色,赞道: “他这脑袋究竟是如何生的,这般聪慧,竟能琢磨出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种田向来艰辛劳苦,如今有了这物件,劳作之累倒是减轻了大半……” 言罢,他悠悠望向窗外,目光中透着一丝向往,笑道: “这小子倒是不自矜身份,若咱得闲了,也想去体验一番田间耕作之趣……” 一旁侍奉的宦官赶忙回应: “陛下心怀天下,心系黎民,广智侯正是承蒙陛下的教诲,才如此关切农事……” 朱元璋听闻,微微颔首,稍作思索后说道: “那些皇孙们也都陆续到了,明日便宣陆家小子进宫。” …… 公主府内,陆知白正对着那幅《驸马春耕图》,细细品赏。 朱长乐见状,兴致盎然地挥毫题诗一首: “驸马耕春兴未阑,铁犁破垅卷泥湍。 夭桃映日增韶彩,弱柳扶风佐笑言。 岂惮劬劳弘众庶,惟期阜盛遍乡峦。 且将丹青留佳话,无负春晖心自安……” 此诗虽或许不及大诗人的传世之作,但与画境契合,倒也别具韵味。 陆知白正沉浸其中,宫里忽来人传讯,告知陆清嵘明日便要入学了。 次日。 小家伙穿戴整齐,背上小巧的书包,紧紧抱着自己的奶瓶,在父母的引领下,踏入了皇宫。 毕竟是入学首日,陆知白与朱长乐放心不下,便一同进宫查看情况。 皇宫里,早已腾好一座宫殿,专供这些孩子们学习与生活。 此刻,众多皇子皇孙已纷纷抵达。人数渐齐,即将正式开学。 陆知白带着娃子过来,不禁脱口惊叹:“天呐,这么多孩子!” 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目睹这场景,便觉得是到了真正的幼儿园。 不多时,马皇后也翩然而至。 众人见礼,一番寒暄后,陆知白趁机了解详情。 原来,孩子们分为两批,一批与朱雄英年龄相近,另一批则稍小,与陆清嵘年纪相仿。 古人大多时候按虚岁算年龄,朱雄英生于洪武七年,如今洪武十六年,虚岁已经十岁。 他身为皇长孙,自然在一众兄弟中年纪居长。 其余稍大的孩子有几位—— 晋王嫡长子朱济熺,他亦是皇次孙,虚岁九岁。 十四皇子朱楧(yǎng),年八岁,已被封为汉王,日后将改封肃王,是九大塞王之一,封地在甘肃平凉府。 十五皇子朱植,年七岁,也已封王,日后会成为辽王,封地位于辽东广宁。 大公主临安公主朱镜静与驸马李祺的长子李芳,同样七岁。 六岁的孩子—— 十六皇子朱栴(zhān),即庆王; 十七皇子朱权,也就是宁王。 还有燕王家的嫡长子朱高炽,他是皇三孙。 五岁的孩子里—— 有十八皇子朱楩,即岷王; 十九皇子朱橞,即谷王。 此外,还有周王家的嫡长子朱有炖, 晋王的庶次子朱济烨, 以及二公主宁国公主与驸马梅殷的长子梅昌顺。 四岁的孩子,除陆清嵘外,还有—— 二十皇子朱松,即韩王; 二十一皇子朱模,即沈王; 秦王的庶长子朱尚炳; 燕王的嫡次子朱高煦; 周王的嫡次子朱有爋。 算下来,共有十八九个孩子。 其中小皇子便有八位! 陆知白望着这群孩子,心中感叹: “这些都是老朱的后代,是真踏娘的能生啊!” 只见皇子皇孙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他们个个粉妆玉琢,可爱至极,浑身洋溢着无尽活力,在宫中四处奔跑嬉戏。 叫嚷声如同一大群鸭子,远远便能听闻…… 见到马皇后,孩子们有的唤“母后”,有的喊“皇奶奶”,纷纷围拢过去,欢蹦乱跳。 陆知白瞧了一会儿,几乎拔腿想逃,心中直犯嘀咕:“原来我家崽子那么乖……” 然而,马皇后与朱长乐却丝毫没有厌烦之意,反而满脸笑意。 她们本就喜欢孩子,更何况是这么亲近的关系。 又过了片刻,朱元璋牵着朱雄英稳步走来。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见状,赶忙行礼。 虽说行礼动作参差不齐,略显杂乱,但朱元璋望着他们,眼中满是欣慰。 毕竟子孙绕膝,这般天伦之乐,唯有上了年纪方能深切体会。 朱元璋慈爱地扫视着孩子们,轻声问道: “咱近日事务繁忙,今日才有空来看望你们。你们在此住了几日,可还习惯?” 有的小家伙脑袋如拨浪鼓般摇晃,瘪着嘴抱怨: “不习惯,大家都睡在一起。” 还有人相互告状: “他老是踢被子!” “朱模老是尿床,臭死了……” “我不想跟他玩了……” 朱元璋神情严肃,眼睛一瞪,高声说道: “慢慢就习惯了!既已到此,还想回去不成?都给咱好好在此学习!” 经此一喝,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如同受惊的小鹌鹑般乖巧。 马皇后看了朱元璋一眼,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出言反驳。 朱元璋见了,轻咳一声,说道: “人既已基本到齐,那就准备正式开课。 年纪稍大的已启蒙,六岁及以上的,与雄英一同学习。 五岁及以下的,先适应环境,认认人,逐步开蒙。” 说罢,他的目光从孩子们身上一一掠过。 陆清嵘站在众人之后,抱着奶瓶,悠然吸吮着,神色平静,不似有些孩子满脸愁容。 朱元璋随后看向秦王的庶长子朱尚炳。 那天他口误,后来想起秦王因不喜蒙古王妃,并无嫡子。 朱尚炳的母亲,正是秦王侧妃邓氏。 或许因年纪尚小,朱尚炳一脸懵懂,正茫然地左顾右盼。 朱元璋对嫡子嫡孙固然看重,但对庶子同样悉心栽培,只要年龄合适,皆可前来学习。 除嫡长子、嫡长孙的地位特殊外,其他的子孙,他更看重其性格与才能。 与孩子们交谈一阵后,朱元璋转头看向陆知白,至无人之处,说: “这主意是你出的,瞧瞧这些孩子,大的大小的小,年幼的恐怕不易管教,你有何良策?” 第488章 讲故事怎么不算是教导呢? 陆知白稍作思考,回应: “方才儿臣了解到,宫中有宫人照料起居,又设了专门针对未开蒙孩子的课程,教授基本生活知识与宫廷礼仪。 只是内容,可能晦涩难懂。儿臣以为,寓教于乐更为适宜,比如通过讲故事的方式,将道理融入其中……” 朱元璋点头赞同: “此理咱晓得。你便先给他们讲几个故事试试。 这几日你多费心,尽量安抚好这些孩子,让他们尽快适应宫中生活。” 陆知白点头称是:“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这是好事,也算是参与了皇子皇孙的教导。 但也意味着要耗费一些精力。 不过,世上本就没有不劳而获之事。 于是,当天陆知白便开始思索,究竟该讲什么故事,既能蕴含教育意义,篇幅又足够长。 最后,他决定讲《一千零一夜》。 这是一个筐,啥都能往里装。 待马皇后亲自教导了众多皇子皇孙一番,陆知白就开始给一群熊孩子讲故事。 马皇后和朱长乐也在一旁听着。 朱雄英今日算是半休息,也在此听故事。 陆知白便给他们讲起了残暴国王与机智少女的故事。 为了阻止国王杀人,少女每天夜里给他讲一个故事,一讲就是一整夜。这就是一千零一夜的由来。 紧接着是第一个故事,石猴出世。 话说有个叫花果山的地方,有一天,一块石头里孕育出了一只猴子…… 听到这个脑洞大开的故事,大大小小的娃子们都睁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陆知白,不停的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就连原本几个不认识他的大孩子,表情都顺从了许多,乖多了。 陆知白慢慢的讲完今天的份额,而后问: “大家都有什么感想?可以畅所欲言。” 许多娃儿们踊跃发言,根本不知道什么内向,害羞。 陆知白让他们一个一个来。 哪怕是四岁的小孩,也可以发言。 尽管都是童言童语,也没有人嘲笑他们。 大家都在认真倾听,然后热烈的讨论。 最后,陆知白叫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总结,刚才大家谈了些什么。 通过众人的配合,慢慢的把方才的感悟,梳理得条理分明,大家的印象都加深了。 讲完了故事,就让他们自由活动去。 马皇后笑道:“不得不说,教育孩子,你还真有一手。 你会教大的,也会教这些小的。真如孔子所说,有教无类。” 陆知白笑着谦虚道: “这算不得什么本事,主要还是各位皇子皇孙头脑聪明,敢说出心中所想。” 朱雄英微微撅起嘴说: “三姑父,你有这么多故事,你都不给我讲……” 陆知白笑道: “皇孙殿下,我可是给你讲了很多科学知识~” 朱雄英笑着点头,紧接着又感慨道: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唉,吾生有涯,而知无涯……” 在这里陪孩子们到下午,陆知白与朱长乐便要回去了。 陆清嵘见他们要走,便迈着小短腿走来。 陆知白笑道:“你要留在这里上学喽~” 陆清嵘神情有点儿惊讶。 “现在才搞明白?叫你不专心……”陆知白乐得看热闹。 朱长乐嗔了他一眼,蹲下,握住儿子的小手说: “你就乖乖的在这儿,这里有很多哥哥和舅舅,你们一起学习。” 想了一想,她说: “你放心,每天都有人把奶送进来的~” 陆清嵘看了看见底的奶瓶,点了点头,接着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他自己转身回去了,没有片刻犹豫。 陆知白顿时笑了。 朱长乐则是哭笑不得,原本有些伤感与担忧,也被冲散了。 …… 每天,两人都进宫去看望孩子,顺便帮着照料。 就这么过了几天。 小家伙们慢慢都习惯了宫里的集体生活。 而辽东也有军情传回。 纳哈出有军队驻扎于庆州。 冯胜遣蓝玉乘大雪驰往,以奇兵袭而取之。 朱元璋看了传回的消息,心中还觉得大概率能胜,但也有小概率会输,说不好。 陆知白却一点不担心,他知道会赢的。 转眼到了二月底。 陆知白在栖霞渡口送别前往北美洲的探险队。 去年,招募到了足够的人手之后,就一直在进行培训。 最要紧的就是野外生存能力。 此外还有航海、捕猎、制作、冶炼等种种技术,目的是能在外面建设起据点,都需要学习。 大家也知道要去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所以学得都很认真。 多一分技术,就多一份保命的希望。 到了现在二月底,培训的成果不错,他们终于可以带上海外舆图出发了。 队伍一共是一百五十多人,有三艘船。 两艘都加装了蒸汽机,应该是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船了。 至于物资储备,更是丰厚。 依照陆知白的预想,三四个月的时间,怎么也能从长江口航行到白令海峡吧? 到的时候正好是夏天,那边不太冷,方便行动。 至于具体的探索方向。 陆知白反复思索之后,给了他们的建议,就是沿着黄金洲的海岸线走。 这一次出行,就先探索山脉西边吧。 山脉之东,是广阔的平原。虽然面积大,但第一次去,势力单薄,船怎么办呢? 没有船可就基本上回不来了。 除非冬天太冷,白令海峡结冰了,但这是什么地域难度…… …… 三月初一。 这一天,老朱很忙。 早上上了早朝,批一会奏折,就开始处理今天的主要任务—— 殿试! 为了表示对这次科举的重视,朱元璋亲自到保和殿监考。 参加殿试的贡士们,鱼贯进场,各自行礼,落座。 科举的前三场,院试、乡试、会试,都是淘汰赛,考不上就出局了。 但从殿试开始,不淘汰了,考试是为了排名。 朱元璋也懒得与他们客套,也没有刻意和蔼可亲,跟平时一个样,说: “咱这个人,向来是严谨务实的。所以今儿个的殿试,只考时务策,一共三道! 这里有的问题困扰着咱,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说着又向礼部官员道: “好啦,发卷吧!” (今天的更新在482、483。改完了~明天接着写殿试等) 第489章 殿试,传胪,金榜题名时 殿试,乃科举之巅峰盛事。 此次殿试题目,乃昨日下午,由朱元璋亲自拟定。 题目共三道。 待其落墨定稿,便交由【印卷官】火速付梓印刷。 但凡接触过考卷之人,皆被限制于宫中,如笼中之鸟,甚至不得与他人交谈片语。 殿试当日,半夜才印刷完毕的试卷分发下去。 卷头之上,礼部大印鲜红夺目。 考生的姓名、籍贯、履历、家庭成员等详细信息也一应俱全。 可谓将政审细密地贯穿于每一个环节。 而卷尾处,【印卷官】的姓名与印章清晰可辨。 待收卷之后,还会有【弥封官】,负责糊住考生名字,以保公平公正。 不过,殿试与其他几场考试有所不同。 无需派人誊抄试卷,用的皆是考生自己的笔迹。 卷面要求极高,务必干净美观。 好在,考场还会发放草稿纸。 洪武年间,科举制度尚未完全定型,殿试考什么,全凭朱元璋一人决断。 他行事风格独特,不按套路出牌。 原本应考经义,如今却全然变为策论,且聚焦于时政。 这可让不少考生后背直冒冷汗。 时政范围何其广,那些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之地,若不是有心关注,人们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 故而,欲考科举的书生,不应当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仅要研读经史,还需关注邸报,广结人脉,否则便如蒙眼行路,信息全无。 这也难怪民间会有“寒门无贵子”之说。 单是各种信息差,便将诸多贫寒子弟拒之门外! 朱元璋眯起双眼,静静看着众考生接卷。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感慨。 遥想洪武四年的科举殿试,考生不过四五十人。 如今,竟达四五百人! 今日盛景,恰是多年来他治国成效的一个生动缩影。 考生们神情凝重而专注,将整个身心都投入到这场关乎命运的考试之中。 这份认真,让朱元璋颇为满意。 国家抡才大典,理当如此庄严肃穆。 大殿内,一片寂静。 许多考生眉头紧锁,苦苦思索,全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朱元璋看了一会儿,便不再过多留意。 两名宫人抬上一张御案,上面堆叠着两摞奏疏。 朱元璋随即埋头批奏疏。 以铁一般的屁股和膀胱,这一坐,便是一个上午。 到了午饭时分,有人将膳食端至御前。 考生们亦是如此。 虽身处皇宫,然而餐饮标准却颇为一般。 为尽量不打扰他们考试,提供的皆是简餐,不过是咸菜、馒头、清粥之类。 考生若饿了,只需举手便可领餐。 若是要去厕所,同样需举手示意,且会有数人全程陪同。 考场之中,从头到尾都有人来回巡逻,维护着考试的秩序。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下午,整整考了一个白天。 暮色悄然降临,皇宫内已掌起灯火。 朱元璋从龙椅上缓缓起身,舒展了一下久坐的身躯。 他着实坐了一天,却并不急于用晚膳,目光炯炯地扫视着考场。 待到酉时过半,礼部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收卷。 试卷当场糊名。 而后密封,运往阅卷场所之文华殿。 接下来。 由朱元璋亲自点选的六名【读卷官】,开启初阅工作。 他们仔细审阅每一份试卷,而后郑重地写上评语。 之后,那些优秀的考卷,将呈于皇帝御前,由其亲自审阅,定下最终名次。 名次确定之后,礼部会进行复核。 待一切确认无误,便开启后续流程…… 因殿试人数众多,试卷足足批阅了四天。 每日都要审阅一百多份卷子,且采用交叉审核之法。 一番辛苦之后,读卷官评选出了前五十名,呈交皇帝审阅。 原本选出前十名即可,可朱元璋为表重视,加之一贯专权的行事风格,便决定亲自多阅一些卷子。 这些文章,又让他耗费了整整一天时间。 三月初七,洪武十六年的殿试名次,终于尘埃落定。 朱元璋评定了前十名的名次。 反正就是跟读卷官推荐的不一样。 余下的名次,他已懒得再排。 今年阅卷采用分数制度,名次一目了然。 紧接着,几名读卷官依照规矩,当着朱元璋的面拆开糊名,露出里面的名字。 他们用与朱笔墨笔颜色都不同的笔,在试卷上填写考生名字和名次。 这一次,用的是金色颜料,只因朱元璋偏爱此色,瞧着也很吉祥。 读卷官用金笔写下了一甲三名及二甲次序。 之后,他们又返回礼部,继续排出剩下考卷的名次。 名次排定,便轮到【填榜官】干活。 他们用大小两张黄纸,工工整整地写下排名、姓名、籍贯等信息。 此榜因色黄,故而被称为金榜,这就是金榜题名的由来!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此乃无数士子的梦想。 两张金榜,小的,需交到宫里留作备份。 大的,则要请朱元璋盖上皇帝大印。 …… 翌日,也就是三月初八。 太和殿内,传胪大典盛大举行! 这一日,朱元璋高坐于大殿龙椅之上,掌控乾坤。 依照礼仪,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纷纷齐聚于此。 他们本就对科举结果满怀好奇。 此次科举停了七八年,如今重新开启,自然备受瞩目。 陆知白也在人群之中。 王公大臣们分立于大殿外面两侧。 而贡士们,不,应称作进士,毕竟经过了殿试,且殿试不淘汰人,大家皆是进士或同进士。 进士们身着儒生斓衫,整齐地分列四排,神色紧张又恭敬,静静等候着唱名。 如此大事,若静悄悄地出结果,自然缺乏仪式感,故而需大声宣布。 “传胪”,“胪”有陈列、传告之意,传胪即依次唱名传告。 只见鸿胪寺派出两位高大周正的官员。 其中一人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此番重开科举,天下英才咸集,朕亲策于廷,详阅精遴,厘鼎甲之序……” 刹那间,无数双眼睛紧紧盯向他们。 文武百官中,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地等着结果,冲在吃瓜第一线。 第490章 给你羡慕坏了吧 只听鸿胪寺官员继续宣读: “今科殿试,一甲状元,丁显!文擅雕龙,策同贾傅,具燮理阴阳之略,允为天下衿缨之表。 一甲榜眼,练子宁!学富五车,识超侪辈,心存社稷,志在经纶。 一甲探花,黄子澄!才思泉涌,藻翰生辉,廊庙之才,辅弼之器!” 一甲仅有此三人,赐进士及第。 二甲人数不定,赐进士出身。 三甲人数亦无定数,虽在殿试中表现稍逊,但也不会被淘汰,赐同进士出身。 这个“同”字,意味着实微妙…… 人群顿时泛起一阵骚动。 大家纷纷左右扫视,欲瞧清楚究竟是哪三位脱颖而出。 此时,礼部官员高声喊道: “状元率榜眼、探花出班,至御前跪叩谢恩!” 话音落下,便有三个士子依次出列。 他们竭力保持神情平静,可激动之情却难以掩饰。 三人鱼贯而入,走进大殿,向着朱元璋行五拜三叩大礼,以表对皇帝选拔之恩的深深感激。 殿外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许多文臣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羡慕之色。 哪怕他们如今已身居高位,却仍对这三人所获的荣誉心生向往。 毕竟,状元三年才出一个,成了状元,一辈子都是状元;而六部尚书,却如走马灯般变换不停…… 陆知白望着大殿,眼中亦闪过一丝羡慕,却只能报以微笑。 他心中明白,这辈子怕是没有成为状元的机会。因为他已经入朝为官了,不可能再倒回去考试。 待三人返回人群,传胪官又开始宣读二甲名单。 然而,除了考生本人,旁观者的热情已渐渐消减。 陆知白凝望着状元、榜眼和探花,不禁有些走神。 他陷入回想。 这三人似乎正是历史上洪武十八年重开科举殿试的一甲三名。 这一届科举,可谓强者如云,诸多名声远扬的年轻才子皆在其中…… 原本,读卷官评定的第一名是浙江才子花纶,然而,丁显的策论显然更契合朱元璋的心意。 而花纶虽被很多人看好,因年纪轻,被老朱刻意的压了压,最终成了二甲前几名。 说起丁显这位状元,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据说,他在进京赶考途中染病,于武当山寺庙休养。 方丈用山后茶树之叶泡成茶给他饮用,他的病竟渐渐痊愈。 方丈告知,此乃九龙窠的茶叶。 丁显深信这神茶有治病之效,便带了一些,准备献给皇上。 后来,皇后生病,丁显献上此茶,皇后的病果真也好了。 皇帝大喜,赐给茶树一件红袍,从此,这种茶便被称为“大红袍”,还命人严加看管,列为贡茶。 不过,这故事一听便知是编造的。 毕竟洪武十八年时,马皇后已然薨逝,又怎会喝茶治病呢? 合理推测,这大概是茶叶生产商借状元之名,编造故事,抬高身价,以便带货。 真正的商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陆知白想着这些,嘴角泛起笑容,眉头却微微皱起。 若他没记错,这三人最终皆不得善终。 丁显因上书触怒朱元璋,被贬至偏远之地,最终抱病而死; 练子宁虽活到永乐朝,却因不承认朱棣的皇位合法性,痛斥其为乱臣贼子,惨遭肢解。 其族人被杀者达一百多人,流放边疆者三四百人,家乡父老乡亲亦被屠戮殆尽,无一幸免! 甚至还有一名好友为追随他而自杀…… 陆知白对练子宁的气节颇为佩服,也觉得朱元璋与朱棣有时着实令人心生畏惧。 至于探花黄子澄,比其他两人更为出名,只因他名列“建文三傻”。 在建文帝年幼时,便成为其亲信,还简单粗暴地建议削藩,且先挑软柿子捏…… 想到靖难之役,陆知白心中一阵纷乱,便不再多想。 毕竟,这一次,历史大概率不会重蹈覆辙。 这些相关人物的命运,想必也会有所不同…… 传胪大典渐入尾声,现场秩序愈发散漫。 众人纷纷小声交谈,忙着结识出色的新科进士。 陆知白却在一旁神游物外,不知不觉间,大典便结束了。 状元引领着新科进士们去观看金榜。 看完之后,众进士再次向皇帝叩首谢恩,随后,状元带领大家离开。 依照规矩,榜眼和探花先送状元回住处; 探花再送榜眼回去,最后自己归家。 但实际上,他们还在路上,各处赶来的亲朋好友便已围上来贺喜,场面热闹非凡。 过几天还有别的仪式呢~ 王宫贵族和官员们也各自散去。 陆知白正欲离去,却听朱元璋唤他过去。 他便进大殿去,看看皇上有何事。 或许是新得一大批人才,朱元璋心情格外舒畅,笑容满面地对他说: “口水擦干净了?” 陆知白满脸疑惑,不明所以。 朱元璋见状,哈哈大笑道: “咱听他们说了,你对状元他们可是羡慕得很,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陆知白闻言,无语地张了张嘴,又觉羞窘。 片刻后,他终是承认道: “是啊,他们资禀聪敏,博通经史,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谁能不羡慕呢?” 朱元璋拿出三份卷子,笑眯眯地说: “来,欣赏一下一甲考卷。” 陆知白好奇地接过观看。 与后世格式严谨的八股文相比,洪武年间的科举文章结构较为灵活,但依旧注重论述与说理。 陆知白早知考题了。 三道题分别是问如何平定残元、平定西南以及国富民强之策。 而且,第三道题里,栖霞竟成了考题! 朱元璋让考生分析各地应如何学习栖霞的经验。 如今看了答卷,这些考生一本正经地分析栖霞经验及推广方法,着实让陆知白觉得有趣。 看过之后,他评价道: “这三人都很有见解,不愧是层层选拔出来的佼佼者,恭喜陛下又得辅弼之才!” 此时的他,脸上依旧满是羡慕,还带着一丝不服气。 朱元璋听了,微微一笑,盯着他说: “咱瞧着你怎么好像不服气?是不是在想,你若是上场,定然也能拿个不错的名次,甚至是榜首?” 第491章 在咱心里,你就是状元之才 陆知白赶忙否认:“儿臣没有这样想。” 然而,朱元璋却不信。 他嘴角微微上扬,调侃的说道: “你有没有状元之才,暂且不论,确有状元之貌。 若是如唐宋时候一般,身着红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那风光,当真是无限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只是,这般太过招摇。咱觉着,为人还是谦虚些好……” 陆知白赶忙点头回应:“儿臣也这般以为。” 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满是笑意,缓缓说道: “今科选中的这三个人,各有其独到之处。” “丁显的平北之策,与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深得咱意。” “黄子澄提出的平定西南策略,亦是可圈可点。” “至于练子宁,他对经济之事,似乎颇有见解。而且,他对你也是多有赞美之词……” 陆知白眨着眼睛,说道:“我并不认识他。他们都是国子监的……” 朱元璋深深地注视着陆知白,打断他的话说:“俱不如卿!” 陆知白瞬间愣住,着实没想到朱元璋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他反应过来,赶忙说道:“陛下抬爱了。这三人皆是人中龙凤,才智超群。儿臣若参加科举,定然难以企及他们的高度。” 朱元璋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即便你没有当驸马,想要成为状元,也没有什么可能。” 陆知白无奈地笑了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话可真是扎心啊。 他坦诚地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儿臣在四书五经的研习上,确实还有许多不足……” 朱元璋摆了摆手,说道: “多读读书,学问自然就精进了。关键在于,你年纪尚轻,历练不够。咱不会让这样的人年少得志!” 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此次科举,浙江那边有个叫花纶的,才学确实出众。读卷官判做第一,咱一看他年纪太小,就特意压了一压。 等年纪大些也就明白了,什么状元、榜眼,都是虚名罢了,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说完,他看向陆知白,又补充道:“你比他还要年轻……” 陆知白再次被说得无言以对,思索片刻后说道: “年轻确实需要多经历些磨炼,不经风雨,怎长才干。” 朱元璋有意提点陆知白,问道: “你屡次提议缩短科举考试时长,咱都没有允。你可知道是为何?” 陆知白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说:“此举,想必是为了考验考生们的耐性。” 朱元璋笑着点头,肯定道: “不错。乡试、会试,一下要连考九天!意志不坚、心性浮躁,亦或是身体文弱的,根本坚持不下来。” 陆知白拱手称赞道: “如此安排,实在是精妙啊!” 与此同时,陆知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他趁着朱元璋心情不错的时候,曾提过能不能不再吃咸鱼了。 自从从倭国回来后,他每天都得吃三条咸鱼…… 然而,朱元璋坚决不答应。 虽说早早的解除了禁足,但在咸鱼这件事上,态度十分强硬,丝毫不让步。 陆知白自然明白朱元璋此举,是想磨炼他的性子。 陆知白笑着说道:“可是,究竟多大年纪,才能称得上成熟稳重呢? 难道要等到三四十岁,甚至四五十岁吗?” 朱元璋哈哈一笑,说道: “古人云,‘四十不惑’。一般而言,人到了三四十岁之后,才会变得稳重许多。你们,还是太年轻啦,咱不放心啊!” 陆知白笑着回应道:“幸好儿臣年轻呢,才有这机会能叫您一声父皇……” 朱元璋听后,脸上笑意更浓。 今日他心情格外愉悦,随即吩咐一旁的宫人取来一卷纸。 只见他拿起笔,挥毫写下“钦点状元郎”几个大字。 紧接着,又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详细解释,这是赏赐给陆知白的名号,虽是戏言却也真心。 陆知白着实被这一番操作震惊到了,赶忙说道:“父皇,这样,恐怕不太妥当吧……” 朱元璋望着他,目光竟有一丝慈爱:“有何不妥?在咱心里,你就是状元之才。” 随后,他又叮嘱道:“可惜,这个东西不能昭告天下。否则,定会引来诸多非议,对你不利。你向来低调,自己在家中看看便好了~” 陆知白笑了,感觉像是在哄小孩啊? 虽有些哭笑不得,但朱元璋竟愿意花心思哄自己,还是让他颇感意外。 陆知白一脸感动,诚挚地保证道: “儿臣定会继续努力,好好做事,勤奋学习,为陛下分忧,为国家解难……” 朱元璋亦是恳切地说道: “你要知晓,咱心里一直都很看重你,比对其他人更为上心。 日后施政,只要咱同意了,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无需有任何顾虑。” 陆知白点头称是,心中明白,朱元璋此举与之前的栖霞报告引起的非议,遥相呼应。 朱元璋特意选那这个时机,就是为了让他放宽心。 不得不说,这一番举动,情绪价值给得满满当当。 这大饼香得,谁吃了不迷糊? 紧接着,两人的说起了接下来的科举流程。 科举乃国家大事,绝非仅仅唱个名、张贴个皇榜就宣告结束。 接下来,还有一场重要的宴会。 在宋朝,这宴会在琼林苑举办,故而得名琼林宴。 到了明朝,名称有所变化,称作恩荣宴。 寓意着新科进士获得荣耀后,要感恩皇恩。 相较琼林宴,恩荣宴的名字直白许多,没有风雅,全是功利,契合专制皇权逐渐加强的趋势。 陆知白提议道:“父皇,宴会之后,不妨让新科进士集体去看戏,就看那出《斗贪官》。” 朱元璋听后,回忆起来,去年陆知白就曾提过此事。 他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主意颇为有趣,便点头应允。 毕竟,这出戏文,他亲自看过,还曾加以指点修改。 整体而言,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其中所蕴含的教育意义,也是他所认可的。 第492章 太好了,这么多人陪我吃咸鱼 陆知白说:“希望看了这出戏,新科进士们能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系好踏入官场的第一粒扣子。” 朱元璋微微一笑,对于这些额外的仪式,并未排斥。只要主要流程顺利完成即可。 随后,两人又简单商讨了一些细节。 陆知白又心生一计,鼓起勇气提议道: “父皇,宴会上,能不能加一道菜?”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皱,问道:“你又打算搞什么名堂?” 陆知白笑着说道:“儿臣只是想在恩荣宴上,让新科进士们尝尝蒸咸鱼!”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小子,惦记这事儿很久了吧,莫不是想让大家都跟你一样吃咸鱼?” 陆知白一脸严肃,义正词严地说道: “父皇此言差矣。儿臣每日吃咸鱼,从中琢磨出了不少道理,所以想与新进士们一同分享,绝无其他杂念!” 朱元璋好奇地问道:“哦?说来听听,你都琢磨出了什么?” 陆知白说道:“鱼,通常生活在洁净的水中,若水质不佳,便容易生病。 这不正寓意着为官者要清正廉洁吗?人,也应当如同鱼一般,身处干净的环境之中!” “再者,咸鱼,是民间常见的佐饭之物。许多农家若能吃上咸鱼,便已满足,不会再准备其他菜肴。 它既有盐分,又是荤菜,对于不少百姓而言,咸鱼可是宝贝呢。 所以,这咸鱼也时刻提醒着我们,不能忘却民生疾苦,要始终保持勤俭节约的美德!” 陆知白高声说:“一条小小的鱼,竟然兼具清廉与勤俭等寓意,也暗示着年年有余,当真是意义非凡啊……” 朱元璋听后,不禁点头,颇为赞同地说道: “你说得甚是在理。这道理虽看似浅显,却有许多人未能领悟。 他们根本就不晓得民间疾苦!你提的太对了,咱应该将对新科进士的教化,融入到方方面面。 就依你所言,明日恩荣宴,让光禄寺准备咸鱼。不仅如此,咱以后也要多吃这咸鱼!” 陆知白心中大喜,表面上却一脸赞同之色,赶忙拱手说道: “父皇圣明,能以身作则,想必进士们也能领会父皇的良苦用心……” 朱元璋只是笑了笑,接着说道: “这些都只是小事。关键在于他们日后的安排,这一甲的三人,咱打算……” 说到此处,他似乎觉得有些话不宜再多说,便止住了话头,微微皱起了眉头。 陆知白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说道: “父皇政务繁忙,儿臣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他便带着盖有皇帝大印的那幅赐字,满心欢喜地回去了。 心中则想着:“太好了,终于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吃咸鱼了!” 就连朱元璋也要亲自吃,这下他心里总算平衡些了。 …… 第二天,恩荣宴在礼部的衙门大厅和院子中盛大举行。 果然,每桌都端上了一盘咸鱼。 礼部官员对咸鱼的解释,比陆知白更加精彩,更有文化。 他们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一番话说完,各位进士对这咸鱼不禁肃然起敬。 对于身体力行、崇尚节俭的开国皇帝,更是心生深深的敬佩! 饭后一个时辰。 文武百官与新科进士纷纷齐聚教坊司,准备看戏了。 朱元璋原本也很想去,但为了在新科进士面前保持威严,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特意派了许多锦衣卫前往现场,观察情况。 礼部的官员们,对于皇帝的这个安排,大多摸不着头脑。 然而,他们只能听从命令,尽力将此事安排妥当。 陆知白也在人群之中,满心期待地准备看戏。 教坊司作为专业的演出场地,舞台设施一应俱全。 而此次表演的戏班子,正是他手下的路家班。 近年来,路家班不断发展壮大,培养出了好些名角。 一年到头,几乎每天都在刻苦训练。 因此,即便在满朝文武面前演出,也丝毫没有怯场。 在场的官员们,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看戏时,自然不会像普通百姓那般大吵大嚷,而是文雅地小声交谈着。 渐渐地,他们也被剧情所吸引。 只是,许多人早就猜到了剧情,心中暗自抗拒。 到了受刑审讯这一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环节,戏台上的演员们卖力地演绎着种种惨状。 戏台下,许多官员见状,大惊失色,神情凝重起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刚开始,还能听到几句震惊与非议的声音。 但渐渐地,就没有人再开口了。 现场一片寂静。 只能听到戏台上演员们的表演声。 气氛显得格外诡异。 陆知白扫视全场,眉梢微微一挑,心道: “怎么都不笑呢?你们天生就不爱笑吗?” 事实上,许多人此时已经脸色发白,神情难看到了极点。 新科进士,连同文武百官都觉得,这出戏已经不只是简单的敲打了。 根本就是在他们旁边磨鬼头刀啊! 但也有些人能够面不改色,只当戏剧来看。 这个戏,挑不出毛病来。 身为官员,读的是儒家经典,就应该身体力行。 若是只为一己私利,剥削百姓,自然是要受到种种刑罚啊。 等到看完了戏,礼部又告诉新科进士,可以写写感悟,到时候能有机会发在《参考消息》上。 这当然也是陆知白的主意。 每个月都要发刊,还要去约稿…… 就当减轻手下的压力吧。 另外他的所有刊物,都是有稿费的,文言文千字五贯的标准,明码标价。也得到了朱元璋的认可。 等到戏剧散场,大家陆续离开,远离了锦衣卫的视线,终于开始议论纷纷。 也有些官员,过来与陆知白攀谈,夸他这个戏编排得好。 陆知白一一回应了,又有几个身穿斓衫的进士,上前,对他拱手做礼,同时自报家门。 “学生练子宁,见过侯爷。” “学生丁显,见过侯爷!” “学生……” 陆知白顿时微微一笑,拱手回礼: “原来是状元、榜眼,以及诸位新科进士。” 练子宁望着他,双目有些放光,再次施礼道: “学生有意登门感谢侯爷的恩情,只是这两日都在忙碌,有些失礼了……” 陆知白有些疑惑:“什么恩情?” 第493章 他们还羡慕你呢 练子宁面带微笑,神色中透着几分钦佩,道: “侯爷施恩不图报,自是不晓得了。皇家科学院图书馆可以免费借书,实在是造福我辈书生。里头有诸多珍贵典籍,让我等受益匪浅。” 一旁的几位进士也赶忙附和,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侯爷此举,功德无量!” 练子宁双目灼灼,接着说道: “还有那栖霞的报告,以及您的一些为政思想。其中的治理之道,让我此次策论侥幸中了……” 他又兴奋地说道: “我还听过您在皇家科学院的公开课呢,讲稀缺性的那一节!真是叫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陆知白微微一愣,不由得乐了。 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都是小事。你们是国子监的学生,是教谕们辛苦栽培出来的,我只是尽些绵薄之力……” 丁显神情庄重,认真地说道: “不管国子监还是科学院,都是为国家和朝廷效力,能从陆侯爷这里学到有用的东西,那是我们的荣幸。” “说得好!” 周围的官员们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脸上满是认可。 此时,哪怕是状元和榜眼,看向陆知白的眼神中也满是恭敬与羡慕。 即便他们科举高中,也只是有了个不错的起点。仕途是否平顺,还是两说。 哪里比得了陆知白,年少有为,封侯拜相,仕途顺遂,又办了许多实事,培养了一些人才…… 而周围官员看向陆知白的眼神中,也是有掩饰不住的羡慕。 往常就觉得这家伙命好,现在有了科举一甲作对比,便发现……确实是真的好! 陆知白满脸谦和笑容,与大家打哈哈。 不久,一个蓄了长须的官员走上前来,拱手问道: “广智侯,此次殿试题目中有平定西南一事。虽说已作为考题,可至今朝中尚未商议出结果。 据说有些能臣的提议,陛下都不满意。您足智多谋,在下着实想知道,您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陆知白微微一笑,摆手推辞道: “此事重大,朝中各位大人皆是饱学之士,经验丰富。 我资历尚浅,还需多向各位前辈请教,实不敢贸然发表见解。” 尽管众人再三追问,陆知白依旧守口如瓶,只是笑着转移话题。 众人便遗憾地摇头,笑说: “侯爷年少得志,还能如此谦虚谨慎,实在有君子之风……” 待到第二天。 早朝。 大臣们依次奏报完各项事务后,朱元璋开口道: “西南事这个事,咱苦思冥想许久,也只有个大概想法,仍觉得不够妥当。 虽说设为殿试题目,还阅了名次。但里面的道道,你们也是知道的! 不求见解有多标新立异,只要文章作得好,想法是个中等水平,也能排名尚可……” 至于那一甲的三人提出的是什么策略、他满不满意,就略过不提了,总得给小辈留一些脸面。 众人凝神听着,心说,果然如此。 因为前些天朱元璋就和好些个大臣,私底下聊了此事。显然很是重视。 朱元璋顿了顿,神色凝重: “西南之地,关乎江山社稷,不可轻视。 殿试考了一些新人的水平。老人也不能放松,咱也要考考你们!” 紧接着他就命令,五品以上官员,皆要写一封关于平定西南的奏疏,详细阐述见解与策略。三日内就要呈上。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 退朝之后,官员们三两成群地议论着此事,脚步匆匆地往各自衙门赶去。 “这平定西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起来就一个头两个大……”一位官员忧心忡忡地说道。 陆知白虽未上朝,却在去工部之后,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觉得有些好笑,大家都一把年纪了,又有官身,还被留了作业。 众多官员少不了要私下议论,集思广益,好完成任务。 陆知白却不参与,很快处理完了在工部的一些事务,关注了一下京杭大运河的疏通进展,他就去忙自己的了。 就是去皇家幼儿园给那群熊孩子讲故事。 这些天,如果没什么事。他基本上每天都会在那里待一个时辰左右,顺便还能看看自家崽儿。 这几天,幼儿园里又多了位新的小朋友。 就是一直养在皇宫里的朱允熥。 前一阵子他生了病,还有些不乐意来上学。现在病好了,又听说有许多同龄孩子都在那,总算是被说动了。 朱允熥今年已经六岁了,早就在启蒙了,至于效果嘛…… 反正孩子还小,启不了就一直启呗。 但他来的有些晚了,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这些孩子们都已经混熟了,也初步形成了一些小团体。 朱雄英和朱允熥,兄弟两个没了亲娘,旁的人对他们再好,终究无法代替那种母爱。 更何况朱雄英是嫡长孙,万千宠爱在一身。 身为朱标嫡次子的朱允熥,就显得透明许多。 而且太子妃常氏,就是因为生他的时候难产,之后才去世的。 不知道朱标面对这个次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反正,陆知白尽力给他一些关照,引导孩子们不要恃强凌弱。 一番闲聊之后,陆知白就开始给排排坐、翘首以盼的皇子皇孙们,讲述今天的故事。 一旁还有人在飞快的记录着。 “第二十八夜,大战二郎神!” 一通花里胡哨的浮夸讲述之后,总算是讲完了孙悟空和各路天兵天将战斗的事情。 最终的结果是孙悟空被太上老君用金刚镯偷袭,又被哮天犬咬住了腿,不幸败落,被生擒了。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大家好好想一想今天的故事告诉我们哪些道理。”陆知白端起了茶盏。 一群孩子急得抓耳挠腮,甚至是站起身来,大声追问道: “后来呢后来呢?” “他被抓住了!后来怎么样了啊?” 还有大胆的孩子,直接跑到陆知白面前,坐在他的腿上拼命地摇晃他,催问后面的事。 陆知白轻咳一声,喝道:“朱高煦!反了天了你!” 第494章 改土归流的本质,你想不到 朱高煦吐吐舌头,收回了手,撒娇道: “快讲嘛姑父,我心里痒痒得厉害……” 陆知白不理会他,向一众孩儿们说: “未来几天我有要事,就不来给大家讲故事了。你们要好好学习,互相团结友爱。 要是让我知道谁干了坏事,以后就不讲了,大家互相监督哦~” 甚至被扯住衣袖不放,陆知白终于在一众孩子哀嚎声中,离开了这个魔窟…… 回到府邸。 他便进了书房,静下心来,思索着西南之事。 准备写作业了。 这是个棘手且重要的问题,关乎国家战略。 其实也不光是大明头疼,历朝历代都是个问题。 一直到了清朝,才在以往各代努力的基础上,和西南的关系有了质的突破。 接下来的几天。 京城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官员们虽然晚上还要写作业,但白天该处理的政务还是不能含糊。 比如在恩荣宴之后,其实这次科举还有仪式没有走完。 最重要的两件,一是释菜礼,即祭奠孔子。开考前就拜了一次,考完还要拜一次。 二是谢皇恩,又是一次集体谢恩活动。把意识形态贯穿到底。 三天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 御书房。 朱元璋看着西南地区的地图,仍是在苦思冥想。 平定西南,这件事是可以公开讨论的,需要集思广益,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办法。 这不仅是对大臣们能力的考验,更是对整个王朝智慧的考验! 这些天里,陆续有奏本交了上来。 朱元璋心中,倒确实对臣子们的心声,有些期待。 尤其是期待某个家伙的…… 三日期限将要截止,陆知白的奏疏,终于是来到朱元璋的御案之上。 朱元璋已经苦等许久,拿到手中,不由得心想: “小兔崽子,真会卡时间!诶,居然这么厚……” 陆知白的奏本比其他人的要厚一些,里面的折页粘过一次,格外的长。 朱元璋睁大了眼睛,想要瞅瞅,这么长的文章,全是那个懒如死蛇的人自己写的么? 这几年下来,陆知白已经勤快了许多,但仍然无法和朝中其他人相比…… 此前批阅的众多奏疏,大多中规中矩,未能让朱元璋找到破局之法。 当他浏览着陆知白的奏疏,“改土归流”四字赫然跃入眼帘。 朱元璋微微眯起双眸,带着审视与期待,开始逐字研读。 要解决问题,先得知道问题是什么。 陆知白在奏疏开篇,便剖析了西南地区的现状: “西南之地,山川险阻,民族繁杂,土司割据一方,如小国林立。其地政令不通,教化艰难,民生凋敝,实乃大明心腹之患……” 紧接着,他引出“改土归流”之策: “欲靖西南,使边疆长治久安,‘改土归流’势在必行。 废除土司世袭之制,选派朝廷流官治理,将西南纳入我大明统一行政体系,以朝廷之令,通行于西南诸地……” 朱元璋读到此处,眉头微蹙。 这个想法,比起其他人来说,可谓是大胆至极,甚至是和有些人的意见完全相反! 连朱元璋看了,都觉得有些太冒进了,心中暗自思量此策的可行性。 深知推行此策困难重重,陆知白在奏疏里详述了实施所需的前置条件: “改土归流愿景虽好,却绝非易事,需诸多条件相辅,不然不能轻易实施。 今我大明中央集权稳固,陛下圣明,政令畅达四方,此为改土归流之根基。 历经多年休养生息,国内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当下正是推行此良策的大好时机。 且国库充盈,有足够财力支撑西南地区的变革,无论是设立官府、派驻流官,还是发展当地经济,皆有钱粮基础……” 朱元璋轻轻颔首,神色稍缓,对陆知白的局势判断表示认可。 陆知白继续阐述: “再者,我大明拥有一套高效的行政体系,官员清正廉洁,执行力强。精心选派合适人才,能将改土归流之策落到实处。 同时,我朝军事力量强大,足以对拒不从命之土司形成有效威慑……” 陆知白还特别提及,这个突破口,就是推广良种与高产作物,以此安定西南民心: “西南多山而少地,水利不兴,土壤先天贫瘠,地薄无肥,百姓常受饥馑之苦。 若能推广良种与高产作物,如木薯之类,定可大幅增产,改善民生。 民以食为天,朝廷予饭食,则百姓心向朝廷……” 为证明此策的可行性,陆知白列举了贵州宣慰司霭翠和奢香夫妇的例子: “贵州霭翠与奢香夫妇,与朝亲善。此前,陛下予贵州木薯,霭翠夫妇亦珍视此物。 木薯耐旱耐贫高产,近年来不断扩种,令彝族村寨粮食增收,百姓无饥馑之苦。民众感恩戴德,拥护朝廷……” 朱元璋读着,不由得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陆知白说的道理,非常简单,但真要执行,没那么容易。 但这确实提供了一个角度。 朱元璋脑海里翻涌起诸多想法,他定了定神,接着往下看去。 原以为陆知白要写些“如此,则必然”之类的废话,却没想到他笔锋一转,又提出了一件事。 陆知白写道: “然,粮多与百姓粮多,两事也。以粮安民最紧要事,保民之福祉。如何为之?……” 朱元璋看着看着,便睁大了双眼,终于感到震惊与骇然。 因为陆知白,直白尖锐的指出来—— 土司制度,其实还是奴隶制度! 土司就是部落之主,部落的一切都是土司的,生杀予夺,为所欲为。 比起皇帝,要野蛮得多。 皇帝,虽然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威,但本质上,其实是利益阶级相互妥协之后的产物。如果不符合大部分利益阶级的需求,就会改朝换代,直到符合为止……当然了,这个陆知白是不会写出来的。 朝廷让粮食增产,土司却把粮握在自己手中,等于也截胡了人情。 所以,改土归流的本质,就是打破奴隶制,带他们进入封建制度,帮他们体面! 第495章 咱就说那小子,肚子里有真东西 依照陆知白的设想,粮安民心的第一步,就是救灾,多多发粮发福利。 趁机统计好人口等信息,灌输“大明啥啥都好,你们生活好差,快加入我们吧”的思想。 第二步,就是时机成熟之后,带着百姓举大事。 打土司,分田地! 朝廷要将土司的田地统统收归国有,再依照一定标准,分给当地民众,如同大明百姓一样,编户齐民,制定人口黄册、鱼鳞图册! 如此,他们就逐渐在心态和实质上,成为了大明百姓。 不再是土司的奴隶! 失去了奴隶的土司,就失去了统治的根基……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辅以军事、教化等手段。 强大的军队,是一切内政外交的先决条件。 朱元璋读完,不禁拍案而起,眼中满是震惊。 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自语: “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可是……又有几个人,能讲得这般透彻?” 这个角度,所有人都没有提起过。 朱元璋的目光紧紧锁住手中的奏本,久久未曾移开。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神情凝重,竟莫名地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朝廷对蛮夷百姓,比土司做得好,便能争取民心。” 他在心中反复思忖,“可会不会有朝一日,出现这么一个人,对百姓更好,进而借此煽动民心,推翻朝廷?” 这个念头一旦泛起,便如杂草般在他心中肆意生长。 但转瞬之间,朱元璋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轻轻摇头,自嘲这无端的忧虑。 “荒唐!”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几乎没有发生的可能。 这世间,掌握着财富与权势之人,十有八九贪婪自私,让他们主动让利于民,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算真有那么极少数心怀善念之人,即便倾尽全力,又怎能抗衡那些占据多数的贪婪之辈? “能舍得把大量土地、钱财,或是其他财物都分发给百姓的人,在旁人眼中,怕不是个大傻子!” 这般憨傻之人,这天下间,恐怕还没生出来呢! 而穷人,向来弱势,想要把富人的财产拿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即便建了新朝,总归还是走老路子。 不过是一场场轮回罢了…… 想罢,朱元璋眼中的忧虑已然消散,变成一如既往的威严与镇定。 朱元璋也不再多想,扬声道:“传太子!” 又说:“请广智侯速来奏对!” 朱标匆匆步入御书房。 朱元璋正一脸凝重又略带兴奋地伫立在案前。 桌上平摊着陆知白所呈的奏疏。 朱元璋抬手示意,叫朱标看奏疏,同时沉声道: “标儿,你瞧瞧驸马对西南的方略。咱就说那小子,肚子里有真东西,多掏掏总是可以掏出来的……” 朱标笑道:“这话听着有点儿瘆得慌……” 他全神贯注地研读起来,眼中光芒,也是逐渐亮起。 少顷,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抬起头,神色郑重地说道: “此法真是……太大胆了。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新路!” 朱元璋感慨道: “可不是嘛!咱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破局……” 朱标点头说: “往昔针对西南所采取的策略,多是以羁縻怀柔之法为主,侧重于安抚当地土司,尽力维持原有的旧制,以求一时的安稳局面。 但驸马此番所献之策,却直击要害,意图破旧立新,彻底革新西南地区的治理格局,真是目光远大,透视千秋!” 羁,马络头也;縻,牛靷也。引申为笼络控制。 汉、唐、宋、元、明等诸朝,承认当地土着头目,封以王侯或许以厚禄,纳入朝廷管理的制度。 一方面要“羁”,用军事手段和政治压力加以控制;另一方面用“縻”,以经济和物质的利益给予抚慰。 朱元璋微微点头说: “羁縻怀柔,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么多年下来,总觉得不得劲儿。该给的安抚,没少给那些土司。可结果又如何呢?叛乱蜂起! 咱想起小时候种田,那些鸟儿到处飞,刚赶走东边的,西边的又来了。按下葫芦浮起瓢!真他娘的让人窝火,这不是个无底洞嘛……” 朝廷不停地派兵,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就像在田地里疲于奔命,却始终无法将害鸟彻底根除。 朱元璋正是感觉到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彻底解决。 问题是,羁縻的主意是从汉朝就流传下来的。 这么多年了,问题都没有彻底解决。 可见有多么难办! 朱标赞同道: “不错,羁縻之策只是权宜之计,虽说能在短期内稳住局势,可长久下来,隐患重重!土司势力愈发壮大,尾大不掉,朝廷政令在当地难以畅行。 驸马提出‘改土归流’,是要将西南地区纳入朝廷的直接管辖,从官员制度到百姓民生,全方位进行重塑……” 说着朱标皱起眉头,忧虑道: “只不过,这一步迈得着实太大,面临的风险着实不可小觑。这是一步险棋。” 朱元璋笑道:“你且说一说,真要推行起来,难点究竟在何处。看看我们想的是否一致。” 朱标垂首沉思片刻,回应道: “父皇,难点首先在于土司的强烈反抗。他们世代盘踞于此,势力根深蒂固,一旦察觉自身根本利益受到触动,必然会拼死相争。 再者,西南地区民族众多,风俗习惯各异,稍有不慎,处置不当,极易引发民众骚乱。 还有,流官的选派若是不合适,难以服众,或许会让局面更糟……” 朱元璋听完,微微颔首,有些认可。 没过多久,陆知白便奉命前来。 他刚刚才吃完晚饭呢。 陆知白先行礼问安。 朱元璋也不与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驸马,你的奏疏咱已经看了。很大胆,却也鞭辟入里。一下子说透了困惑咱的地方! 不过,什么奴隶制、封建制,这个说法咱还是头一回听闻。你且讲讲,二者差异,究竟在何处?” 第496章 三十年之约 朱元璋当然晓得土司制度与大明的不同。 却没有思考得这般透彻。 因为这些个专有名词,是唯物史观提出来的…… 陆知白早有此料,回道: “陛下,在奴隶制之下,奴隶主掌控着一切生杀大权,他的奴隶如同牲畜一般,只能为主人辛苦劳作、任其随意宰割,基本上没有私人财产。如此一来,又何必累死累活呢? 所以奴隶制终究会被淘汰,被封建制度取代。所谓的封建,就是封邦建国。但又不止于此,有广义与狭义之分。 比如周实行分封。‘故封立亲戚为诸侯之君,以为蕃篱,屏蔽周室。’但周整体上却是奴隶社会,所以是狭义的封建。 之后的春秋时期,是二者之间的过渡。到了战国,秦王启用商鞅变法,废井田、开阡陌,允许土地私有。其他国家也在改革。在更多社会关系上,逐渐形成了广义的封建社会……” 陆知白顿了一顿,接着说: “封建制和奴隶制不同在于,有君主,也有臣子,权力层层分明。 百姓虽然需要纳税服役,却也受到律法的庇护,有机会拥有土地、经营生计。 如此一来,便能激发生产活力,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 朱元璋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他,紧接着又问: “那依你之见,从奴隶制骤然过渡,西南的百姓能够迅速适应封建的规制吗?会不会引发骚乱?” 陆知白拱手,不卑不亢地答道: “陛下圣明,此种转变绝非易事!所以才提议先以粮食安抚民心,让百姓切实感受到朝廷的恩泽。 再辅之以教化,使其知晓礼仪、明白律法,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每一步都需见实效,才可实现平稳过渡……” 陆知白心中却在想,这算啥,还有从奴隶社会,甚至原始社会,一步跨千年,快过了好几个阶段,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呢。 这是兔子家的特殊现象。这些特殊的少数民族,又被称为“直过民族”。 不过,那时候的少数民族,没有那么野了。 但在古代可不是啊,深山老林的少数民族,一个个彪得不行,不然活不下来。 在明初实行改土归流,对君主和臣子,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朱元璋听后,沉默良久,在心中仔细权衡其中利弊。 朱标在一旁凝眉思索。 方才陆知白的一番讲解,如醍醐灌顶,令他灵感泉涌,诸多启发涌上心头。 他脸上浮现温和笑意,徐徐开口: “我亦觉驸马此方略极为正确。‘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怎能容那些土司势力膨胀? 如此看来,往昔羁縻怀柔政策,怕是弄错了招抚对象。当以民众为重,而非土司!” 陆知白赶忙回应:“殿下,话也不能这般绝对。万事万物皆有时序,不同阶段自当有不同应对之法。 诚如古语‘擒贼先擒王’,初期策略,收服首领乃关键。就像在贵州对待彝族,先让霭翠归降便是此理。 但局势稳定后,就不可再放任土司坐大,应着力争取民众力量……” 朱元璋听闻,双眼微眯,神色沉稳,缓缓说道: “此事,绝非短时间能成,急不得,需面面俱到,深思熟虑。 只是,若依你之法,不知西南需投入多少钱粮?若毫无成效,又当如何?” 陆知白略作思忖,道: “欲得民心,必予实利,此乃千古不变之理。 届时官府可直将粮食发放至民众手中,绕开土司。同时多向民众宣扬朝廷恩泽……” 说到这儿,他恍然想起,又道: “对了,具体手段应为‘打击一批,拉拢一批,团结一批’,如此各个击破。” 朱元璋亦是点头称赞: “不错。西南内部情况复杂,并非浑然一体,各地情形都有差别。 除了总体方略,还需因地制宜,方能药到病除。” 陆知白连忙点头: “这类事情涉及众多人,务必要定位好,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不可混淆。 之后分化瓦解,逐个击破,最好是能够化敌为友,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朱元璋深表赞同,却又不禁喟然长叹: “此事艰难异常,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与心力……” 朱标神情坚毅,语气笃定:“为江山社稷、长治久安,再难也得做下去。” 朱元璋微微颔首,目光望向朱标: “咱打算先以三十年为期,让西南彻底融入华夏!若咱未能完成,你便接续下去。” 朱标听闻,连忙大声道:“父皇!切莫说这般话。” 朱元璋摆了摆手,洒脱道:“这些都是迟早的事,不必忌讳……” 古代的皇帝,很少有愿意提前退位做太上皇的,基本都是不死不撒手。 朱标眉头皱起,却知父亲所言并非无端感慨,而是对大明江山未来的深远忧虑。 朱标心中酸涩,却目光坚定地说道: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不负所托……若有一日需儿臣承此大业,必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朱元璋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儿子,神情满是欣慰与期许。 他缓缓起身,望着墙上的大明舆图,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创业难,守成更难,不仅需有长远谋略,更要有坚韧不拔之毅力……” 陆知白也在一旁表态说: “陛下与太子殿下心怀天下,此乃大明之幸,百姓之福。 儿臣愿竭尽所能,为西南改制出谋划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元璋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看着陆知白说道: “你既有此心,甚好。但此事现在既已想明白了,有了眉目,咱反而不着急了。 咱先着人去西南各地详细勘察,了解风土人情、诸土司势力分布,以及民众生活状况等等,整理成详细奏报。” 陆知白应道: “此举是应有之义。调查研究,是谋事之基,成事之道。” 至于具体人选,当然是朱元璋自己决定。 朱元璋又思索了一番,摩挲着手指说: “方略虽然定下来,却不宜公之于众,免得走漏风声,反而坏事……” 第497章 这些娃子们,近来学业如何? 陆知白也认为此计不应公开。 绝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但朝会上,肯定还要商议的。 陆知白提议道:“此事确实应当保密,也不要提儿臣…… 不过,可以公开前半部分~听起来像是怀柔的加强版。” 毕竟,这次胡惟庸他不方便出现呀~ 朱标在一旁发笑,说:“不错,还是让驸马低调些。” 朱元璋手抚胡须笑道: “嗯,那就这么说,任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安抚的真正目的……哈哈!” 又过了一天。 朱元璋把诸多细节梳理清楚之后。 再上早朝。 便提起了此事。 群臣也都很关心结果。 主要也是担心自己的奏疏,会不会惹得圣上不悦…… 朱元璋高坐龙椅之上,扫视群臣。 “诸位爱卿,咱详阅了诸位对西南的奏疏。 尔等一心为国,殚精竭虑,所提之策,很是有理,让咱深感欣慰。” 众大臣听闻皇帝如此夸赞,纷纷谢恩,山呼万岁: “陛下圣明,能为陛下分忧,乃臣等之荣幸。” 殿内一片恭敬肃穆之景。 朱元璋微微颔首,又笑道: “咱反复斟酌,认为大家说得对,对西南,还是应当怀柔。 大明以仁德治国,咱爱民如子,自是不会轻易兴兵,致西南百姓生灵涂炭!” 随后,朱元璋详细阐述了他的怀柔策略。 从筹备大批粮食,安抚当地民众,到派遣学识渊博的儒士前往当地推行教化,每一个环节都讲得极为细致。 言毕,群臣思索一番,面面相觑之后,脸上都是松了一口气。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说道: “陛下此计高瞻远瞩,尽显仁君风范!如此安抚西南民众,如春风化雨般,在潜移默化中化解矛盾,此乃大明之福,西南之福啊……” 其余大臣紧跟其后,出列附和。 一时间,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赞叹:“陛下仁德……” 他们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高兴。 朱元璋心中暗自满意,也是乐滋滋的。 待殿中安静下来,朱元璋顺理成章的宣布道: “既已决定下来,咱便派些人手,去西南那边实地勘察一下。 此次事责任重大,关乎西南大计的成败,所选之人必须忠诚可靠、能力出众,且心思缜密,最好身强体健。 吏部!咱要十人左右,拟一份三十人的名单出来……” 吏部尚书领命。 群臣中,有些官位低的,心中又忐忑起来。 …… 这天下午,政务的间隙,朱元璋难得偷闲,有了闲暇。 他心系皇室后代培育,便阔步迈向宫内皇家幼儿园。 刚踏入幼儿园,朗朗书声便传入耳中。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朱元璋循声望去,只见朱雄英等大孩子整齐围坐于庭院的石桌旁,正在诵读《论语》。 阳光透过繁茂枝叶,洒下斑驳光影,落在他们专注的小脸上。 清越稚嫩的声音,听着充满朝气。 朱雄英坐得笔直,双目紧盯着手中书卷,一字一句,读得抑扬顿挫。 身旁的孩子也是如此,个个腰背挺直,随着诵读节奏摇头晃脑的。 朱元璋伫立在不远处,静静地聆听。 冷峻面庞露出一丝微笑,不禁颔首赞许。 这些大孩子们,都已七岁以上,已经开蒙,看着已走上正轨。 朱元璋却并未声张,也没打扰他们。 随后,他来到三四岁孩童的区域。 还隔着老远,就听到里头吱吱哇哇,一片喧闹。 朱元璋来到庭院,便瞧见孩子们像脱缰的小马驹,相互追逐、嬉笑,叫嚷声此起彼伏。 他脚步骤停,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院子里。 几个五六岁的娃儿在追逐打闹,口中叫嚷着什么“吃俺老孙一棒”“泼猴休走,你我再战三百回合”之类的。 还有几个三四岁的,在内院里,不知蹦跶什么,咯咯直笑。 朱元璋脚步骤停,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不悦。 他静静伫立在门口,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场景。 看了片刻,朱元璋退到了院墙外,对已经噤若寒蝉的侍从道: “启蒙师傅何在?给咱叫来!” 不久后,两名启蒙夫子一路小跑而来,赶忙拱手行礼。 二人乃是钱敬修、孙文,都是从翰林院里选出来的,专门给这些小点的孩子启蒙。 钱敬修瞥了一眼乱糟糟的院子里头,解释道: “陛下,刚才上了一堂课,便让皇子皇孙先歇歇……” 朱元璋却不问此事,直截了当的问道: “咱的这些娃子们,近来学业如何?过来也有一个半月了,他们总该习惯了吧。” 两名夫子都低着头,思索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陛下,孩子们年纪不一,启蒙程度也不同。有些皇子皇孙刚刚起步,进度是慢了些。 不过,他们天赋优异,臣等悉心教导,日后定能有所进益……” 朱元璋一下听出话中深意,微微眯眼,目光中闪过思索,紧接着问道: “平日用什么教材启蒙?” 两位夫子连忙回应: “回陛下,主要是《三字经》《百家姓》这类经典……不过,一些小殿下,正是初初习字,还未开始习文……” 朱元璋点点头,决定亲自瞧瞧孩子们的学习情况。 他终于迈进庭院里,走入其间。 大的娃子先反应过来,停止嬉闹。 参差不齐的声音喊道: “父皇”“皇爷爷……” 朱元璋扯出一个和蔼的笑,道: “过来集合!” 内院的孩子也跑过来。 墙角还有两个娃娃走来,正是抱着奶瓶的陆清嵘,还有朱允熥。 朱允熥见到朱元璋,神情有些紧张,快步赶来,又回头催促的看了看不紧不慢的陆清嵘。 待人齐了,小娃子们神态各异。 朱元璋目光微动,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神色平和的问道: “小家伙们,最近都学了些啥呀?” 许多孩子眼睛亮晶晶,七嘴八舌的回答上了: “听三姑父讲故事!” “讲美猴王!” “猴子好厉害的!” “……” 第498章 你想的主意,你看着怎么收拾吧 一时间嗡嗡嗡,朱元璋什么也没听清楚,只听到,猴子,猴子! 陆知白讲的故事,他也知道个大概,没想到,对这些孩子竟有如此的吸引力。 朱元璋面色有些微沉。 一旁的两位启蒙夫子,则是对视了一眼。 朱元璋问这群熊孩子: “你们来了这么久,全在听故事了,别的什么也没学着?” 有些孩子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到底学了些什么。 倒也有几个得意起来,大声道: “学写字!我会写‘人’,还有‘朱’!” 朱元璋不再理他们,看向启蒙夫子,问道: “咱相信你们,也是尽心尽力教导,但这效果……或许是咱太心急了吧!” 钱敬修和孙文对望一眼,神色微变。 纠结片刻,孙文低声嘟囔道: “陛下,我等确是殚精竭虑,但侯爷…… 总给殿下们讲故事,臣本想依着教材,好好授课,可孩子们的心思,全被故事勾走了,这……臣等正在想办法……” 朱元璋微微挑眉:“详细说说!” 孙文吓了一跳,拱手道: “陛下,臣并无他意,只是据实陈述…… 侯爷的故事讲得确实精彩,小殿下们听后就无心学经典了。 臣按部就班教学,他们却心不在焉,臣等多次管束,都没有什么效果。 殿下还小,臣等也不好太过严苛……” 朱元璋眯起眼睛,道: “故事比起书本,自然活泼有趣。便是许多大人,也被话本、戏剧吸引,别说小孩子了…… 他就擅长这个,也是咱允的……” 说着,朱元璋话锋一转,问道: “不过,为啥你们讲的课,小家伙们不愿意听呢?你们是怎么讲的?” “这……”两位启蒙师傅有些无言以对。 只好说:“陛下,臣等就是照着书本讲的,也学着侯爷,给殿下们讲些故事,但一样让他们觉得……不如侯爷的故事有趣……” “哈哈哈!”朱元璋笑了起来。 他想了一想,又叹了口气。 转眼,又看到了安静站在陆清嵘身边的朱允熥。 朱允熥比陆清嵘大了两岁,却玩到了一起,个头也没有高出太多。 陆清嵘双目清澈,咬着奶嘴,好奇地望着朱元璋。 朱允熥则眼神怯懦,双唇紧闭,抬眸看了一眼皇爷爷,又赶紧垂下了眼。 朱元璋不禁皱起眉头来。 他自然是看不上朱允熥这样的性子,但转念想到早逝的太子妃常氏,便也感到心中微酸,不忍多苛责朱允熥。 平日里,这个嫡次孙自有人照料,朱元璋确实未太过关注。 朱元璋扫了孩子们一眼,踱步到一旁的墙根下,朝两个夫子勾了勾手。 两人连忙过去。 朱元璋低声问道: “朱允熥平日表现如何?如实说来!” 两个先生略作思索,虽然照实,但仍然修饰了一番,道: “允熥殿下性子文静稳重,坚韧不拔。资质虽不如皇长孙殿下,学习却是一板一眼。 况且允熥殿下心地纯善,从不调皮捣蛋。臣等耐心引导,日后……” 朱元璋抬手,不耐烦打断: “行了,咱知道了。” 把懦弱愚笨说得这般好听,当他是三岁孩子不成。 朱允熥的表现令他有些无奈,但此刻,他更在意这群娃儿以后又该如何。 现在的教学办法出了问题,就应该及时修正。 朱元璋果断下令: “广智侯在不在工部?给咱找来。” 没过多久,陆知白匆匆赶来,行礼: “参见陛下,不知唤儿臣所为何事?” 朱元璋心中正不爽,神色冷峻,直言道: “咱听闻,你总给孩子们讲什么猴子的故事,现在他们只晓得故事,荒废了正经学业,你作何解释?” 陆知白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位夫子,忍下了吐槽。 不是,之前不是说好了,让小的们先适应一年吗? 真是个急性猴…… 陆知白不慌不忙,拱手说道: “陛下,殿下们天性活泼,用故事来启蒙,能极大激发他们的兴趣。 儿臣讲的故事看似消遣,实则蕴含忠义、勇敢等诸多道理,臣借此引导他们,领悟经典精髓。”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 “可是咱问他们从故事里学到了什么,啥也答不上来!” 反倒是钱敬修有些无奈的劝道: “小殿下们大的六岁,小的三四岁,能说清楚话,已是极好的了。陛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朱元璋叹道: “咱也没指望他们是三岁能文,五岁作诗的神童!可也不能总像这个样子!” 他严厉地望着陆知白: “这是你想的主意,你看着怎么收拾吧,给咱一个交代!” 陆知白忍不住笑了下,有些不服气的说: “陛下,儿臣认为,小殿下们绝对从故事里学到东西了。 而且是他们自己领悟的,比强行告诉他们大道理,感受更加深刻。不如,由儿臣来询问。” 朱元璋瞥了两位夫子一眼,略作思索,道: “要是他们说不出个东西,以后你就不准再踏入这里!” 陆知白微笑点头,心中却知晓,这皇家幼儿园的教育,其实也很微妙。 老朱同意让他讲故事,不代表就由新式方法来教育后代。 朱元璋对于儒家经典和大儒,还是很看重的。 可以说,他一生都勤学习、好读书。已是至尊,仍渴望变得有文化,这何尝不是对儒家意识形态的一种认同呢? 陆知白向仍在院子里排排站的一众熊孩子们道: “殿下们,今天陛下来视察,大家不要慌,这是检验大家学习成果的机会!” “大家平时的感想,都说得很好。今天照常说出来就行了。” 有的孩子认真点头。 陆知白便问道: “咱们就说说,孙悟空原本在花果山做一个美猴王,为什么要出去学艺呢?” 四岁的朱高煦大声说: “我知道!他怕死,有老猴子死了!” 梅殷之子梅昌顺反驳道: “不对,他是一心向学!听说外面有很多神奇的法术,所以不甘心待在小小的花果山,要出去学本事!” 陆知白笑问道: “其他人是怎么看的呢?” 有人开了头,其他孩子也不怕朱元璋了,大胆的各抒己见。 朱元璋听得睁大了眼睛。 第499章 朱允熥,你来说说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稚嫩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 他们越说越是激动,几乎忘了还有人在旁观,快要吵起来了。 朱元璋看着,有些哑然失笑。 陆知白说得没错,谁说这些孩子讲不出东西的? 小嘴叭叭的,还挺能说。 朱元璋都听乐了,脸上的神情逐渐缓和,眼神中满是意外与惊喜。 两位夫子的神色,则是有些复杂起来。 陆知白笑眯眯看了朱元璋一眼,趁势继续引导: “那大家再说说,孙悟空为了学艺,遇到很多困难,吃了许多苦头,他都没有放弃,这又能让我们明白什么呢?” 朱高煦仍是活泼好动,抢着回答: “做事情不能怕困难,要坚持下去!就像我骑小马,一开始总是摔下来,但我不怕,现在已经骑得很好啦!” 他颇有些得意的炫耀之色。 因为那种“果下马”比较贵。也不是所有亲王都想让孩子习马的。 陆知白只是微笑,点头,随后看向小十七: “宁王殿下觉得呢?” 朱权要沉稳一些,想了想,拱手道: “我觉得,不能怕难,但更应该想办法…… 要不然,就会一直吃苦了~就像拉磨的驴子,走不出去!” 朱元璋不由得双目一眯,亮起光芒,连连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之后,孩子们的回答一个接着一个。 每一个都透露着从故事中汲取的纯真感悟。 朱元璋的目光,在孩子们身上一一扫过,心中对陆知白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 他没想到,这些看似只沉迷于故事的孩子们,竟能有一些深刻的思考! 果然,只有感兴趣的东西,才能滔滔不绝…… 待孩子们发言告一段落,陆知白转身面向朱元璋,拱手笑了笑: “请陛下点评。” 朱元璋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不错,咱小瞧了这些娃儿们,也误会你了……咱还是太着急了!” 一旁的两位夫子对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朱元璋瞥见了,便道: “两位似有想法?但说无妨!” 钱敬修和孙文,先对朱元璋拱手,再对陆知白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殿下们确实和陆侯爷学到了东西。 然而,这故事不切实际,荒诞不经。殿下们还小,他们或许会觉得,世界就是故事里那样……” 朱元璋抚须沉吟,继而对陆知白挑了挑眉。 陆知白便笑道:“两位先生言之有理。但殿下们还不至于分不清故事与现实。 现在最要紧的,是帮助他们开启智慧!以后年岁渐长,许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走上正轨……” 朱元璋拍板道: “好了,你们说得都有道理! 咱觉得,应该取长补短!” 说着看向两位夫子,说: “典籍自是重要,但照本宣科,小孩子能受得了吗? 你们且想想,怎么才能尽量吸引他们。讲课,关键在于讲字!” 两夫子的神情有些犯难,苦着脸应是。 他们两个,年纪都快六十了,须发花白。 实话说,在儒生里,都算是比较开明的,不然早就辞职了…… 陆知白但笑不语。 他是有些想法,但不宜在此时讨论—— 经典不应该束之高阁,一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样子,不读它就是你没有品味似的,甚至有些人不配接触它。 儒学也就是和科举绑定了,所以是诸多学说中流传最广、传承最久的。 所以,知行合一的学说,有一些儒生反对。 他们是不可能去田间地头,给普罗大众讲学的。那是有失体面、自污身份…… 陆知白收回心思,正欲找机会奏事,朱元璋却将目光转回到孩子们身上,道: “咱一直在看着,刚才有几个小孩,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庭院里霎时间就安静了。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气氛又开始紧张了! 朱元璋瞥了陆清嵘一眼,没有点他。 今天还是在夫子面前,给他爹留一点面子…… 他也听闻,陆清嵘只是不爱开口,人还是很机灵的,瞧着也是稳重异常。 朱元璋望着朱允熥,放轻了声音,问: “熥儿,你来说说,如果你是美猴王,你会千辛万苦的出去学艺吗?” 朱允熥抬起眼睛,大着胆子看了他一下,垂眼小声的说: “回皇爷爷的话,我……我不是美猴王,他……他是天地所生的灵猴,很厉害的……” 朱元璋眯着眼睛端详他,不紧不慢的又问道: “哦,那你就是花果山一只普通的猴子。你又会怎么做呢?” 朱允熥的手贴在身侧,快把衣角揉烂了。 他抬头看向陆知白。 陆知白对他微笑,鼓励地望着他。 朱允熥心一横,小声地说: “皇爷爷,我会保护好花果山…… 猴王走了,但山里,还有别的妖怪……” 朱元璋微微点头,引导道:“还有吗?” 朱允熥的声音更低了,慢慢的说: “又不是所有猴子都能做猴王……我们普通的猴子,就做好能做的事……” 朱元璋的目光深深落在朱允熥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他觉得怯懦畏缩的孙子,此刻,却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闪光点。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熥儿,你能这么想,皇爷爷很欣慰。” 朱元璋思索片刻,对身旁的宫人道: “咱御书房那块砚台,赐给熥儿。待会取来。”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许多人都朝朱允熥投去羡慕的目光。 他们都没料到,表现一般的朱允熥竟然能得到皇帝的赏赐! 朱允熥红着小脸,腼腆的笑了笑,道: “多谢皇爷爷赏赐……” 朱元璋点点头,道: “好了,你们自己玩吧。皇奶奶一会该过来,看你们用膳了……” 他用目光示意了陆知白和两个夫子。 四人来到外院的树荫下。 朱元璋还没开口,陆知白便拱手道: “关于殿下们的教育,儿臣有本要奏。” 陆知白便说: “简单来说,儿臣以为,蒙学教材还需改进!现在所用,大多是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 对年幼孩子而言,难度有些高了,他们真的理解其意吗?会变成死记硬背,读死书。 儿臣其实一直在探索,为七岁及以下的孩子,编排更适宜的教材……” 第500章 汉语注音符号 两位启蒙夫子听了,不由得睁大双眼,有些讶异地望着他。 朱元璋也挑了挑眉。 没想到,这小子的野心,还怪大的嘞~ 教材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如果能广为流传,甚至像《三字经》等一样,传承下来。 这是加强版的留名青史! 所以,不是谁都有资格修教材的。 当然,就算写出来,也不一定能流传。 但朱元璋相信,如果陆知白愿意修新的蒙学教材,很有希望广为流传。 朱元璋笑道: “接着说,咱倒是想听听。” 陆知白便胸有成竹的说: “其一,新教材当配有大量彩色插图。 孩子们对图案天生比文字兴趣浓,借由插图可让他们更直观地理解所学内容。 比如讲解《三字经》中‘融四岁,能让梨’的典故,配上一幅生动的孔融让梨彩色插画,孩子们一看便知其意,印象也会更为深刻。” 朱元璋听了,哈哈笑了两声。 他想起了陆知白手下发行的话本子,精装版也是有插图的…… 两位夫子沉默不言,先听下去。 陆知白接着说: “其二,课程内容不应局限于经史子集。 此前儿臣在栖霞时,于当地蒙学开算学等科目,成效显着。 算术关乎生活实用,能锻炼思维,理应纳入教学范畴。 再就是体育,强健的体魄是一切的基础……” 朱元璋听了,只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陆知白提出他真正的目标,说: “最后,儿臣苦思冥想,编了一套注音符号! 文字字形复杂,还有许多同音、多音字,这是蒙童学习的一大障碍。 若有一种方法,能给每个字都标注拼音,岂不是大大降低学习难度吗……” 朱元璋听了,便瞥向两位夫子,问道:“以前的注音用的都是什么方法?” 孙文神色有些凝重,道:“回陛下,以往用的主要有直音法、反切法。” 朱元璋点头,又问道:“那驸马说的这什么注音符号,你们可曾听闻?” 两位夫子都摇头,望向陆知白,拱手道:“此法闻所未闻,愿听驸马有何高见?” 他们都极为好奇。 陆知白笑道:“这直音法和反切法等等方法虽然可以用,但各有其弊端。 直音法虽然能够直接标注读音,但如果两个字都是生僻字,就不行了。至于反切法,是一个好思路。 可这两个方法都有一个通病,就是首先得学会一定的文字才能用。但蒙童本身就是要从零开始学习,岂不成了死胡同……” 三人听了,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钱敬修眼神满是探究,拱手请教道: “不知侯爷为了解决这种弊端,想出的究竟是什么法子?” 陆知白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份准备好的注音符号示例。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呈递给朱元璋。 “陛下,这便是注音符号的基本架构。” 陆知白站到朱元璋身侧,手指轻点,解释: “这套注音符号,一共四十一字母,声母廿四,介母三,韵母十四。 比如这‘ㄅ(b)、ㄆ(p)、ㄇ(m)、ㄈ(f)’便是声母,; 而‘ㄚ(a)、ㄛ(o)、ㄜ(e)’这些是韵母,一(i)、ㄨ(u)、ㄩ(u)是三个介母……” 他用的是单音节。 不然,加上复韵母,看起来也太多了。 朱元璋眉头微挑,仔细端详。 乍一看这些符号,感觉如看天书,又像是满眼的错字! 陆知白一点点解释,笑道: “其实每个字,不过两三个音节,把它们全拆开,就成了这套注音。” 朱元璋点头说: “这咱晓得……为啥以前就没有整理得这般完善?实乃奇思妙想,直击本质! 不过,你这些东西,是咋个念的?” 陆知白念了一遍。 两位夫子,满脸都是好奇,却又不敢伸头来看,心中暗自焦急。 “每个汉字,都能通过声母与韵母相拼来确定读音。” 陆知白从袖袋里拿出一支炭笔,打开笔帽,在纸上写下 “人” 字,接着标注道“ㄖㄣ(rén)” 。 “就像这个‘人’字,先发声母‘ㄖ(r)’,紧接着发韵母‘ㄣ(en)’,快速连读,便是完整读音。” 他顿了一顿,说: “如果用反切法,可以用‘日真切’,是要麻烦一些。” 反切,就是选两个字,音节都切成两半。把第一个字的声母,和第二个字的韵母,拼在一起。 其实也是拼音,但麻烦许多。 朱元璋对照符号看着,顿时乐了起来,哈哈一笑说: “咱晓得了。你这个想法,和隋代的《切韵》类似。感觉是这样的—— 这所有字,就好比一大群人,乱七八糟的也没个章程。 但分出了声母、韵母,就像给他们找到根脉,认祖归宗了。声母就是它们的姓氏!” 他挑起眉头说: “比如,什么白、包、办、本,都是‘ㄅ’家的崽儿!” 陆知白微怔之后,也乐了起来,一笑,竖起了大拇指: “陛下这个比喻,实在是生动形象,妙极了!” 朱元璋乐呵呵的研究起来,大声夸道: “这个办法好得很!这些字儿,都可以井井有条的归纳起来,各就各位。好啊!” 陆知白在旁继续解释: “为区分同音字,儿臣还设了五个声调,分别是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和轻声,通过在韵母上标注不同符号来体现……” 陆知白又写下 “妈麻马骂吗” 五个字,分别在对应的注音符号 “ㄇㄚ” 上标注不同声调符号。 “陛下请看,这五个字声母韵母相同,有了声调,读音就不同,如此就不会混了。” 朱元璋点点头,才想起一旁的两人,于是招呼道: “你们也过来瞧瞧驸马的妙计!” 钱敬修和孙文赶忙凑上前,脑袋紧挨着,一同观看注音符号示例。 两人目光急切游移,思索之后,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第501章 编书委员会,太子牵头 钱敬修不住点头,语气满是钦佩: “细细想来,有这注音符号,孩子们识字确实化难为易。侯爷此举,是蒙学之幸,天下学子之福。” 孙文也由衷感叹:“是啊,此法确实避免了直音和反切的弊端……” 然而两人思索片刻,皱起眉头提出新的担忧。 钱敬修拱手说道:“臣也觉得这方法虽好,但符号数量繁多,是否有些难记?” 朱元璋略作思索,也有些赞同说: “数量确实不少……” 他却没有表态。 陆知白闻言,不慌不忙,回道: “陛下,诸位夫子,这些符号已经是极为精简,不能再省略了。 另外这东西是最基础的工具,学会了就能一辈子受用,可谓是收益极大。” 他话锋一转,笑道: “不过,臣也考虑到蒙童的学习难度,故而特意编了一首口诀歌 。” 朱元璋听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也能编成歌儿?” 陆知白点点头,说:“儿臣就献丑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吟唱起来。 唱的其实是语言学家赵元任先生编写的注音符号口诀歌。 注音符号看起来有些像天书,其实在兔子也流行过一段时间。 现在的湾湾和东南亚等地的华人还在用呢。 注音符号和现代的拼音本质上差不多。只是拼音用的拉丁字母,注音符号用的是古文字的部件。 朱元璋笑了起来,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口诀歌倒是巧妙,难为你将此事想得这般周全,必是费了不少心血。” 钱敬修捋着胡须,点头称赞:“妙啊,妙啊,经这口诀一唱,原本复杂的注音符号规则,变得简单易记。” 孙文也面露钦佩之色:“侯爷真是心思缜密,竟能想出如此妙法。” 陆知白连忙谦逊地拱手说道:“陛下与诸位夫子过奖了,这不过是臣的一点初步想法罢了。 文字从古流传下来,各地读音也都不同。应当以《洪武正韵》为准,但想要尽善尽美,还需众多有识之士一同探讨、完善。 儿臣不过是抛砖引玉,期待各位文豪大儒,能为皇子皇孙们,乃至天下学子,打造出一套完美的启蒙工具!” 朱元璋自然晓得这只是客套之词。 这方案如果能够推行,就是教化之功。 另外,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朱元璋略作思索,便笑道: “这个事情,显然你也是深思熟虑的。咱想了一想,这个注音符号,有利而无害。 咱就允了你,把这个东西编成一本启蒙新书。” 顿了一顿,他又说: “至于你说的什么其他教材,还有插图什么的……” 陆之白连忙表态道: “儿臣编好之后,交由礼部审核。” 朱元璋便点头应允。 三言两语间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两位启蒙师傅都有些懵了。 在他们看来,这可是件大事,应该召集一些翰林、大儒,仔细商榷一番。 不过皇帝向来如此,雷厉风行。 他俩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样的点头表示赞同。 陆之白则是骤然重命在肩,还需要把事情干。好。 不过他又想起了一些东西。 满脸的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与朱元璋慢慢细谈。 可朱元璋并不在意有人在场,说道: “你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 陆知白只好道: “儿臣思来想去,觉得编写教材并非易事。 大概需要一些助力,比如,成立一个编书委员会?” 朱元璋露出笑容,正要调侃他两句。 陆知白又接着说: “不如,就由陛下来牵头此事?” 朱元璋略一思索,笑道: “咱忙着呢,哪有空主管这个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实际上,他心里明白,这个事关键在于名誉。 但朱元璋自认为不需要这样的名声。 若是这么做了,反倒会被朝野诟病为沽名钓誉吧。 陆知白见他不肯,心中也就明白了。 于是,又笑着提议道: “那就由太子殿下来牵头,担任主编。” 朱元璋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拧着眉头思索起来。 一旁的两位启蒙师傅,想了想,由衷赞同道: “老臣觉得此法可行!宫中这些孩子,都是太子殿下的弟弟或子侄,太子确实也有教导之责。”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说法,肯定不能说是为了名。 朱元璋思索片刻,说道: “那就这般办吧。你去与太子禀明一声,再安排些人手。 尽快将这启蒙新书编排好。娃娃们的教育,可是一天也等不得!” 陆知白便正式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朱元璋又扫视他们三人,严肃说道: “这些娃娃还小,一定要严加教导。不听话就揍他们。咱给你们这个权!” 接着他又强调: “最重要的是教导他们,兄友弟恭,团结一致,互相爱护。” 三人听了,都纷纷称是。 心里明白,这说的就是朱允熥。 因为他来得晚,不太合群,又不爱说话。在众多小孩子里,人缘最差。 即便朱雄英是他的亲哥哥,可他得先敢告状,才有人知道他受委屈了。 不过陆清嵘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爱说话,长得又好看,反倒让朱允熥乐意跟他待在一起。 几乎所有孩子都羡慕陆清嵘。 因为他有一个那么会讲故事的爹,还有一个温柔的娘。 还有些独特的东西,比如那小背包、奶瓶儿,以及微笑的熊猫玩偶。 这些在别处都没有,让他们好一番闹腾。 后来陆知白和朱长乐商量,又得到马皇后的应允,干脆给六岁及以下的孩子都安排上奶瓶,所有孩子都定制书包。 即便如此。 大家对陆清嵘的羡慕,也没有丝毫不减。 哎呀,他爹真好,要是我爹就好了…… 随后。 陆知白前往文华殿拜访朱标。 把汉字注音方案告知他。 朱标看后,也是拍案叫绝,连声称好。 至于人手的安排,也并非难事。 他周边多的是学者大儒。 写新教材也不难,之前在栖霞学堂就有一些新书。 但皇子皇孙的教材,肯定是精装版。 略作修改,重新绘制彩色插图。以后要发行,就是黑白的了。 第502章 几本新书,从娃娃抓起! 陆知白却还有想法。 他与朱标对坐于文华殿内,茶香袅袅升腾,萦绕在二人身侧。 朱标笑道:“此事颇为要紧,父皇将之交予你我,自要尽善尽美。快快说来。” 陆知白兴致颇高,眸中闪烁熠熠光芒,娓娓道出心中构想: “殿下,我打算,除了算学外,再编写几本启蒙童书。” 朱标点头,目光满含期待。 陆知白徐徐道: “为了方便他们以后做文章,应当从小时候就开始打基础。这三本书,都是为此而写。 我们要考虑到,有些贫苦学子,没有机会接触太多书籍,见识有限。所以,要增长他们的见闻……” 朱标眯起眼睛,颔首,又微笑道: “你竟能考虑得这般细致周到!我听说科举之后,有许多学生专程去科学院感谢,图书馆解了他们的困苦……” 陆知白笑道: “科学院可是挂着殿下您的名号~” 朱标微微一笑,亲自提起茶壶,为他斟茶,道: “来,说说怎么用启蒙教材,帮他们长见识。” 陆知白道: “这第一本,我想命名为《幼学琼林》。此书的主要内容,是解读成语。 借此,可以囊括天文、地理、岁时、人事等诸多方面。 能让孩子们从小就对世间万象有所认知,拓宽他们的视野。” 朱标不住点头,露出笑容,轻声应和: “嗯,这想法妙极,和三字经类似,格式却更活泼一些。” 陆知白接着道: “对了,这个书,应该用骈文来写。容易诵读,便于记忆。” 顿了顿,他说: “其二嘛,咱们干脆编写一本韵书,名曰《声韵启蒙》。 写文章讲究韵律,‘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多读读对偶句,能为孩子们日后写文章打下坚实基础。” 朱标听闻,不禁拍案叫好: “好啊!如此确实能让蒙童有言,且言之有物。你这一番用心之细腻,着实令人钦佩。” 说着,朱标脸上浮现出一抹惭愧之色,叹道: “我平日里对那些弟弟、子侄,疏于教育,却未曾有这般深入的思考,实在是惭愧……” 陆知白笑着宽解: “大哥言重了。您身为储君,整日忙于政务,肩负家国天下的重任,诸多事务缠身,实难事事兼顾。” 朱标微微摇头,目光中满是关切: “可这些孩子的教育,关乎我大明未来,我也不应掉以轻心。” 陆知白笑说: “殿下闲暇时去看看他们,但教育之责,主要还在师傅。 对了,我打算修的第三本书,叫《增广贤文》。 主要是寻章摘句,选取有韵的谚语、文献佳句,因而内容十分广泛。” 朱标仍是频频点头。 陆知白笑道: “在我预想中,这一本,不同于前两本的普及文史知识,重点更偏重于哲理。 我们可以选经史子集中的偶句,比如‘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朱标大笑起来,说: “见闻,声韵,哲理!如此就太完美了,堪称面面俱到。 你可真是……” 他想了一想,说: “忠勇可靠,目光长远,意在千秋!” 陆知白淡淡一笑,说: “殿下谬赞啦!其实我只是……想让我家崽儿学得容易些,我头一回生孩子, 不晓得如何教养,似乎启蒙稍晚,生怕他是个小笨蛋,学不好……” 朱标哈哈两声,道: “不要多心,我瞧着挺好,再说,人生还长,倒也不必事事争先。” 他又说起正题,道: “你这三本书,再加上以往的教材,还有其他科目。 我觉着就这般足矣,不必再添了,不然蒙童太累了。” 陆知白点头称是。 朱标说: “既如此,咱们便说说这编书委员会的筹备。你如何想的?” 陆知白道: “此事涉及栖霞的新教材,我想,从那边选派一个了解新教材的。 殿下这边,再派两三个人,一道儿编写三本新书。对了,还有一本注音方案。这些都需要插图的。” 朱标略一思索,点头认同: “如此也比较合理。此事就由他们来对接,你统筹就好。” 朱标略一沉思。 问道:“你推荐的人,不会是……” 陆知白说:“不错,我推荐范显祖。” 朱标微微挑眉,哈哈笑道:“果然是范师傅!” 范显祖之前是太子宾客,正二品的大儒! 就因为反对陆知白建设春和大学,刚好那时候大学初建缺老师,所以朱元璋就把他扔到了大学。 “正是他。”陆知白一样露出笑容说,“范显祖文采斐然,本身是大儒,且对栖霞事务比较熟悉。由他参与编写,定能让教材增色不少。” 朱标细细思量一番,而后颔首赞同: “他和我手下的一些人也比较熟悉。有他助力,想必教材编写能事半功倍。” “有殿下应允,此事便妥了。”陆知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与范显祖定全力以赴,,不负殿下所托。” “好,我静候佳音。”朱标目光坚定,满含期许,“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开口。” 陆知白回家之前就拐去了皇家科学院,找范显祖说了此事。 范显祖听了,瞪大双眼,一双老眼中渐渐泛起了水光: “太子殿下还记得我……” 陆知白觉得有些好笑。 范显祖抹了抹眼睛,又拱手说: “侯爷的大恩大德,范某没齿难忘!” 陆知白笑着说:“好啦。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就不必说这些了。 你们好好做事吧,赶紧把初稿框架定下来,我好找人画插图。” 插图自然是找邓姑姑来画,还有稿酬呢。 这些图虽是彩色,最要紧的却是线条清晰,方便将来刻版印刷。 至于幼学琼林、声韵启蒙、增广贤文这三本书,皆是明朝中后期才出现的。 都还挺有意思的。虽然是古代孩子的启蒙书,却会让七八成的现代成年人,感到自己是个文盲…… 做好了人事安排,陆知白回家,抱着自家咿呀学语的小奶娃逗弄。 第503章 第一届科技表彰大会 三月十八,晨曦初破,微光轻洒。 陆知白迎着这缕晨光,早早赶往栖霞。 镇中心广场,已然是一片繁忙景象。 首届科技表彰大会的会议现场,正以热火朝天的态势开展着。 去年八九月份,筹备事宜便有条不紊地启动。 宣传工作亦是马不停蹄,一波接着一波。 众多参赛者闻讯之后,精心筹备材料。 他们挑灯夜战、反复钻研,只为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盛事中崭露头角。 评审团的成员们,则秉持着严谨认真的态度,反复斟酌、仔细筛选。 每一项成果都经过他们的多轮考量,每一个数据都经过他们的反复核验。 最终,七项在当今时代极为耀眼的创新技术成果,犹如七颗明珠,在这场激烈角逐中脱颖而出。 原本可以找一些举办的。 但一来这是首届盛会,毫无经验可循; 二来,二月春闱之后,众人的目光皆被科举牢牢吸引。 权衡之下,颁奖大会便推迟了。 这一决定,既可以让筹备过程更从容,也能够避开科举的热度,吸引八方目光。 今天,到了正式颁奖的日子。 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的观众,如同潮水般络绎不绝地涌来。 栖霞镇上,被热闹与喧嚣填满。 人潮涌动,声浪此起彼伏。 人群中,有手持工具、眼神坚毅的工匠,他们带着对技术革新的渴望; 也有身着长袍、气质儒雅的学者,他们怀揣着对知识探索的热情。 这些人听闻此次盛会,带着对科技的热忱与好奇,千里迢迢赶来赴会。 至半上午,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 各方人员齐聚一堂,满怀期待。 科学委员会会长,曾任研究所所长的季洪才,身着一袭庄重的长袍,稳步上台。 他身姿挺拔,神色沉稳,声音洪亮道: “我宣布,首届科技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这一宣告,如同一把火炬,点燃了现场所有人的热情。 在一番开场白之后。 陆知白身姿挺拔,阔步登台。 由他来宣读本次获奖的各项技术成果与的研究团队。 季洪才进行详细介绍。 荣获年度科技大奖的,自然是皇家科学院机械学院呕心沥血研发的蒸汽机! 当这一消息宣布时,现场欢呼雀跃,一片叫好。 掌声如雷鸣般响彻广场,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团队成员个个神色激动,眼眶泛红。 他们的付出早就得到认可,但今天的荣誉非比一般,说不定还会被记在史书中…… 每人不仅收获了六百贯的丰厚奖金,手中还多了一份承载着荣耀的证书。 已有人抬上了蒸汽机模型。 季洪才深入浅出地阐述其原理与精妙之处。 虽说栖霞本地不少人,对这蒸汽机已如数家珍,但外地赶来的观众们大多一脸新奇与疑惑。 这现场演示,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蒸汽机在动力驱动下,活塞规律地运动,连杆带动着齿轮飞速旋转。 “呀,这不就是烧开水吗?怎么这么厉害?” “此番前来真是长见识了……” 这些观众之口,将会把科技硕果,传往大江南北…… 医学团队的成果同样震撼全场。 他们历经无数日夜,解剖多具尸体,绘制出囊括大脑在内的人体解剖全图。 以往,人们对人体的认知多聚焦于五脏六腑。 如今,连脑瓜子都可以研究了。 这张人体全图宛如一把神秘钥匙,开启了探索人体更深奥秘的大门。 当这幅图徐徐展现在众人眼前时,台下一片哗然。 惊叹声、议论声交织。 百姓们眼中满是好奇,却又隐隐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恐惧。 随后,其他领域的科研成果也逐一亮相。 农业团队改进水稻良种,初见成效; 冶炼作坊合成了新型合金,具备更佳的优良性能…… 七项成果各放异彩,皆是近两年推动各行业发展的关键力量。 它们或是为生产带来变革,或是让生活更加便捷。 而某些落选的创新成果,原本也很优秀;但陆知白出现之后,带来诸多改变,这些技术稍显逊色…… 陆知白站在台上,手中的宝钞一沓一沓的递出去,宛如一个善财童子。 台下许多观众的眼睛瞪得溜圆,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外地工匠们更是心潮澎湃,仿若置身于梦幻之地。 他们望着台上的获奖者,心中满是对这片科技热土的向往! 获奖人员刚走下高台,便瞬间被同行们团团围住。 大家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祝贺声、探讨声不绝于耳。 陆知白深知此次盛会意义非凡,早已吩咐人手,将大会的精彩瞬间与重要成果详细记录,准备刊载于下月的《天工开物》刊物上。 这本月刊,由于受众有限,虽销量不算惊人,但一直稳稳扎根在读者心中。 许多工匠视它为珍宝,如饥似渴地从中汲取知识养分。 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逐字逐句地研读,甚至为读懂其中内容,迫不及待地想要识字。 可识字并非一蹴而就,于是他们便雇来读书人,逐字逐句解读文章。 陆知白留意到这一现象已久。 此次推广汉语注音符号,也是为这些渴望知识的成年人铺就一条便捷之路。 成年人学习能力强,无需像孩童般借助图画引导,只需安排专人传授,他们便能迅速掌握…… 大会渐近尾声,季洪才再度登台。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 “各位,今日下午申时,栖霞镇茶楼将举办一场算学比赛!诚邀有志之士踊跃参与,丰厚奖励等您来拿!”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有初来乍到者满脸疑惑,赶忙向旁人打听。 老栖霞人们则眉飞色舞地解释: “这可是咱栖霞的老传统啦!三五不时的,各类比赛便会登场。 赢了,奖品拿到手软; 就算只是参与,也能奖励个包子、鸡蛋啥的。” 众人一听,兴致瞬间被点燃,纷纷相约下午一同赴赛。 第504章 学史,朱雄英的疑惑 这时,一个摆摊小商贩从人群中挤出来,满脸得意地炫耀: “咱还拿过算学比赛冠军呢!那比赛,可不准用算盘,全靠心算。 我当时脑袋一转,飞速算出答案,第一个交卷,对得又多,一下子就得了两贯钱! 这好事,真是‘喜从天降似甘霖,福运临门若春风’。咱这样的小民,也有厉害的时候呢!” 这话瞬间吸引了众人,大家纷纷围拢过去。 有人拉着小商贩的胳膊,急切地请教比赛的诀窍; 有人则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陆知白站在附近高楼之上,俯瞰着这热闹非凡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举办各类比赛,既能为百姓带来欢乐,又能在无形中培育出热爱学习的社会风气。 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但科技发展之路任重道远,需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 时光悠悠,数日转瞬即逝。 这天,陆知白又如往常那般,在宫中幼儿园给孩子们讲故事。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故事中的奇妙世界,开启知识的奇妙之旅。 讲完后,他巧妙引导孩子们思考。 在他喝茶的时候。 一个宫人匆匆而来,恭敬说道: “侯爷,您可算讲完了。 皇长孙殿下吩咐,您要是有空,就去他那儿一趟。” 陆知白心中涌起一丝好奇,猜测朱雄英找他所为何事。 这段日子,他常能看到朱雄英坚持练习五禽戏的身影。 小家伙面色愈发红润,茁壮成长,让他十分欣慰。 来到书房,只见朱雄英正与几个兄弟专心习字。 瞧见陆知白过来,他们便搁下笔,起身,整理好衣衫,有模有样地拱手行礼。 陆知白见状,连忙笑着回礼: “皇长孙殿下,不必如此多礼。” 朱雄英如今虚岁十岁,依照朱元璋的《皇明祖训》,即将被册封为皇太孙,地位尊崇。 朱雄英一脸认真,有板有眼地说: “姑父既是我的老师,又是长辈,受我等一礼,理所当然。” 陆知白微笑问道: “殿下,找我有何事呀?” 朱雄英微微皱眉,神色间透着思索: “这段时间开始学史了,前几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可问了好几个师傅,都没得到满意答案。 皇爷爷和父亲忙于政务,我不想打扰他们,便想先请教姑父……” 一旁的朱高炽用力点头,满脸赞同。 朱高炽年仅七岁,在同龄人中格外成熟稳重。 而且他天性好学。平日里,他手不释卷,沉浸在书海之中。 与他那活泼好动的弟弟朱高煦截然相反。 在陆知白看来,众多皇孙中,最受宠的除了朱雄英,就是朱高炽了。 朱元璋向来偏爱好学稳重、气质沉稳的皇室子弟,对那些咋咋呼呼、轻浮急躁之人,向来不喜。 毕竟谁都明白,沉稳方能成大事。跟个猴子似的浮躁,哪有一点皇家的威仪? 陆知白笑着看向朱雄英,倒真的好奇了: “不知几位殿下遇到什么难题?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太难,师傅们都无解,我恐怕也无能为力啊。” 他心里清楚,朱雄英这小家伙,近两年时不时就会抛出些难题来“考验”他。 问,就是师生情趣~ 朱雄英却没有故意想为难他,认真道: “姑父,我真的很困惑。您就尽力而为,想一想办法。” 他皱着眉头,解释说: “这古代的历史,怎么有那么多朝代啊?每一个皇帝,又都有自己的年号。 但我们的时间,不都是一年一年过的吗?” 陆知白点了点头,大概明白朱雄英想要说什么了。 其他几个与朱雄英一起学习的皇子皇孙,并没有插嘴。 朱雄英又讲道: “前几天,我依照姑父讲的方法,画了时间轴,想要好好理理一些朝代的时间和事件,却发现……” 他有些无奈,又不好意思的说: “有点复杂。有些年份乱糟糟的。年号太多了,容易搞混。” 朱雄英望着陆知白,问道: “所以,为什么只用皇帝的年号来记录时间?史书中没有一条完整的时间轴吗?” 直到朱雄英说完了,十四皇子朱楧也拱手说: “现在我也有这样的困惑。这样的纪年方法,太零碎了。” 陆知白看着一群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孩子,不由得笑了。 他先夸奖道: “各位皇子、皇孙,你们真是勤学好思,这是好事。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实际上,陆知白觉得,可能古代人也有人想过这个事情,就是为什么没有统一的纪年方法。 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制定历法,也就只能自己想想算了…… 朱雄英见他神色从容,便问道:“三姑父,你有办法对不对?” 陆知白笑着点头说: “这是自然。皇长孙殿下都已经画出了时间轴,其实几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朱雄英:“嗯?” 陆知白笑道: “既然古代的事情也发生在这同一片土地上,时间是一年一年的过去。 那么我们就可以人为规定一条时间轴,定好起点,标好数字,把所有历史事件都在时间轴上排列出来……这样,就是殿下想要的效果。” 朱雄英连连点头,笑道: “不错,就是这样。问题是……该怎么规定呢?” 其余的孩子也都很疑惑。 陆知白微微一笑,说: “这很简单,怎么开心就怎么定。 比如,我们把大明开国那一年,确定为大明纪元的元年。那么今年就是第十六年。” 朱雄英皱起眉头问: “那之前的年份呢?” 陆知白道:“哈哈,那就叫大明纪元前多少年。” 朱雄英想了一想,说: “那三皇五帝,得是纪元前的几千年了吧?” 陆知白点头,又摸着下巴,思考片刻说: “皇孙所提的这个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我觉得,还是向陛下上奏比较好,毕竟,我们在这里讨论,也只能自己私下用用。” 朱雄英点头赞同: “此是应有之义。如果皇爷爷赞同,就可以更新历法了!以后天底下的人学史,都会容易一些的。 但是,姑父,应该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起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