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种田]》 第1页 《落梅边[]》作者：五朵云【完结】 顾南风是个已经出嫁的小哥儿，却被娘家和夫家一起算计着，同娘家断了亲又同夫家和离了。 顾南风的夫君刘慕远和他和离回家的三哥看对了眼，那刘慕远不止想娶他三哥过门，还想让他在刘家做妾，继续伺候他们全家，还美其名曰继续照顾他。顾南风气愤回家，却得知让他做妾之事竟然是他三哥和母亲的主意，绝望之下，他干脆的接了娘家的断亲书夫家的和离书，直接去了县衙里。 他与夫家和离，又与娘家断亲，自此便是孑身一人，按律可独立门户了。 顾南风对偏心的娘和好色的前夫都死了心，从县衙出来之后，头也不回的往着相反方向的梅家村去了。他幼时曾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往后也准备在那里落户过日子，他有手有脚只要肯干活，离了谁都能养活自己。 划重点： 1.受被前夫嫌弃，没和前夫圆房。 2.攻家人都很好。 3.受不会原谅偏心眼的亲娘，是真的断了关系。 第1章 后院来人喊顾南风进屋去，说是少爷有话要同他说的时候，顾南风也正准备打烊了。 他家的早点铺子生意好，说是早点铺子，却是每日都要营业到下午申时左右，要忙上一整天。 顾南风是个小哥儿，家里是白沙镇下面顾家村的人，嫁到镇上刚好整三年，可成亲三年他肚子一直没动静，他婆婆急得不得了，昨日同老姐妹一起，去了一个听说很灵验的寺庙烧香了。 婆婆虽没有明说，但顾南风知道，婆婆定然是去替他求子的。 顾南风的婆婆对他很是不错，便是他三年无所出，他婆婆也从未在明面上责难过他一句，也从未给他脸色瞧过，便是私下里再着急，也只是偶尔给他吃些补身的东西，希望他身体好了，也能顺利的怀孕。 婆婆的态度，让顾南风很是愧疚也更是委屈，因为他不是不能生孩子，而是他的相公不肯同他圆房，两人没有圆房，他又怎么能有孩子呢。 想到孩子的事，顾南风往后面院子去的时候，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脸上有道疤，因着是钝器所划，疤痕有些不粗且还有寸余，实在是有些打眼了。 踏进正院的时候，正在水井边打水的小丫头便赶紧的上前，让顾南风快些进去，方才少爷又让人催过一次了。 「我知道了，你去做今晚的晚饭吧，今天我就不动手了。」顾南风随口吩咐了小丫头，就往他和相公刘慕远的房间去了。 虽然还没有见到人，但顾南风已经有些猜出来，那人找他是什么事情了。 两人虽然没有圆房，可一直都是住在一个房间里的，这些日子，顾南风老闻到一股脂粉味，想来是他相公外面有人了。 相公外面有人，顾南风并不惊讶也不伤心。 刘慕远此人长相端正，家世不错，自己还是个童生，便是多年没有考上秀才，可他也没有死死读书花费家中银钱，而是跟着母亲一起打理家业，还挣得一份薄产也算得上的出息。 这样的人便是成亲了，也有的是日子不好的人家，愿意让女儿跟他。 只是不伤心归不伤心，顾南风心里却难免的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刘慕远也只是痴情人，谁料想他同别的男人没什么不一样，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女人。 顾南风在半年前得知刘慕远有个心上人，便绝了与人长久的心思，还同家里提了和离，可他婆婆还有阿娘都不同意，两边的老人都要死要活的反对，他娘他拿自缢逼过他，他没办法只能暂时妥协。 想着等到他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急着抱孙子的婆婆自然会同意了，婆家同意了，他娘应该也就没办法了。 他原以为，刘慕远只是嫌弃他的脸才不肯同他圆房，不想他还有心上人，如此他的坚持便是毫无意义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好过日子的，既不能好好过日子，还不如早些分开，免得浪费了彼此的时间。 虽说暂时没能与人和离，但他也不再同人睡到一张床上，而是在地上打了个地铺，便是大冬天的时候刘慕远喊了他好几回，他都不肯再睡回去。 敲响房门的时候，顾南风还在想，也不知道刘慕远是要和离还是纳妾，若是和离的话倒是好了，反正他半年前就想同人和离了，若是纳妾的话他是不肯的，他没道理多伺候一个人，往后还得伺候妾室的孩子。 刘家原先家底就不错，这几年生意做得好，更是积累了好些钱财，家里前些日子已经在看合适的酒楼了，准备把生意做大，让家里的小吃店变成大酒楼。 既颇有家底，家里一应吃穿和陈设自然也是好的，而刘慕远的房间则是最讲究的。 轻轻敲了敲那雕花的木门，听到里面应声之后，顾南风才推门进去。他推开门的时候，刘慕远正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如今正目不转睛的瞧着书本，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顾南风见人没搭理他，心里难免腹诽几句，想着明明是这人有话要同他说，还连连喊人让他进来，如今他来了却不吭声。 顾南风只以为刘慕远不理他，却不知道从他进门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刘慕远的眼里。 刘慕远虽然盯着手里的书本，可心思压根儿没在书本上，因为他有些难以启齿的话，今日必须得说出来，若是今日不说，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了。 第2页 刘慕远不吭声，可他心思却被顾南风猜出了几分，顾南风暗自嘆了口气，略微离得人近了些，才主动开口问道：「何事，说吧。」总归会让你如愿的。 后面的话顾南风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环视着眼前的房间，这屋子他住了三年了，终于是到了搬出去的时候了。想到婆婆，顾南风还是有些难过的，往后便没有对他那么好的人了。 小心瞥了一眼就在不远处的人，刘慕远低头咬了下唇，之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放下了手里的书本，直视着顾南风道：「我要娶你三哥过门。」 「你说什么？」娶他三哥过门？ 思绪突然被打乱，顾南风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三哥？娶他过门？刘慕远要娶他三哥过门？这怎么可能！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三哥刚和离回家，你可知你这番话语，会让他被人道多少是非？」一个刚和夫家和离的哥儿，就要嫁去自己弟弟的夫家，这么荒谬的事，这人是如何敢说的？ 顾南风只觉震惊，如今神情只是怔愣，显然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刘慕远见顾南风这般，便是心有不忍，也只能继续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休你回娘家的，你是我明媒正娶回家的夫郎，我会对你的负责的，往后你还是可以待在家里，我和你三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什么意思？」要娶他三哥过门，却要他留在刘家？ 顾南风如今整个人都像是傻的，他脑子像是被人狠狠地锤了一下，如今脑子里耳朵中，甚至整个胸腔都满是咚咚声响，就连双脚都觉有些虚浮，甚至有种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感，是在做梦一般。 顾南风自己不觉，可对面的刘慕远却能清楚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顾南风如今微微的侧着身子，他一边脸上的那道疤便不甚明显。刘慕远看着眼前眉目如画，鼻樑秀挺，如远山清丽温柔的侧脸心道可惜。 若是没有那道疤就好了，家里不日就要开酒楼了，到时候应酬会更多，他可不能有个破相的夫郎，如此对他运道和名声不好，但做个妾室倒是无伤大雅。 狠了狠心，想着在家等了他多日的顾清遥，和顾清遥那张漂亮的脸，刘慕远只能继续说道：「我和你三哥商量过了，他过门之后你便做我的妾室吧，虽然是妾室，可我们不会拿你当奴才看，你在家里的地位依然同往常一样。」 「你先头看上的人便是我三哥？」顾南风和刘慕远的亲事，是早年的时候他阿爹和刘慕远父亲定下的，但只是口头约定，他到了年纪之后，刘家便如约娶他过门，刘慕远和他三哥基本没什么交集，他们什么时候竟是搅合到了一起？ 想到自己三哥，顾南风突然忆起，他三哥好像是一年之前就在和夫家闹和离了，而他和离回家也有小半年了。 脑子里有太多的话，可顾南风一时竟不能成言，只觉唿吸都沉重了起来，久久过后才低声道：「婆婆知道吗。」 「知道，此事我同母亲已经商量过了。」刘慕远撇头看了眼窗外，也是低声回道。 所以，他婆婆去庙里烧香可能并不是为了他，而是躲出去了，好让刘慕远借着这个机会同他说此事。 是啊，谁又能比得过亲儿子还有亲孙子呢。 他不得刘慕远喜欢，婆婆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 没有想像中的质问，也没有泼妇骂街的大吵大闹，刘慕远见顾南风安静的样子，心下一喜。 看来清遥说的不错，他这弟弟果然是个逆来顺受的，从不会忤逆家里，先前是他白担心了! 自觉心头所想就要实现，刘慕远高兴得很，他面上有了笑，竟是难得的起身来，准备拉着顾南风到他的小榻坐下，可却被顾南风躲开了。 见人迴避不让他碰，刘慕远也不生气，反正他们半年前开始，这人就不知道发什么疯，自己在地上打了地铺，他两看似睡在一个屋子里，却是谁也碰不着谁。 还是又对人笑了笑，刘慕远再次开口道：「南风，我和你哥哥商量过了，他过门肯定是要明媒正娶的，可你现在毕竟占着名头，而且......」 「我娘知道吗？」这事儿婆婆知道了，婆婆愿意无可厚非，便是婆婆对他再好，他毕竟是外人。 那他娘呢？他娘知道吗？ 「岳母也是同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同意的，哈哈哈。」所以谁都知道，谁都同意，就他一个人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顾南风这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都不知道。 刘慕远见人疯了似的，却只能继续说道：「我要娶你三哥过门，这事儿母亲确实是知道，可母亲只同意他进门为妾，你能好生劝劝母亲吗？」 「何必那么麻烦，你直接予我一张和离书，往后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一边，再无干系，你想娶谁便娶谁吧。」 「和离书，肯定是要给的，你毕竟占着我正夫郎的名头，不给你和离书，你三哥没法儿进门。」刘慕远面上竟然有兴奋之意，他没想到，顾南风竟然能自己提和离之事。 看着面上带着喜意的刘慕远，顾南风也笑了，他在笑自己，他笑自己终究还是成了一个笑话。 不想再和这人多说一句话，如今顾南风只想回家去，他要回去亲自问他三哥，亲自问他阿娘，刘慕远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3页 三哥他是不是真的和刘慕远勾搭上了，阿娘她是不是真的同意三哥嫁到刘家，他想知道，他在他们眼里，到底还是不是弟弟，是不是儿子！ 第2章 顾南风是马上要天黑的时候才赶到家的，他回来的时候，在村口遇上了不少纳凉的人。 村里人都以为他是回来过月半的，过两日可就是七月半了，七月半对于他们白沙镇的人来说，可是大日子，是比中秋还要重要的日子。 这一日，是祭祀先祖的日子。 顾南风阿爹在他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爹娘一共生了四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姑娘，老三老四都是哥儿，他们四姐弟如今全都出嫁了，他娘已经独居好些年了，但如今不是了。 他三哥和离有些日子了，同他娘也一起住了大半年了。 站在家里的大门口，顾南风伸手出去半天，都没有把门推开，他害怕，害怕刘慕远说的都是真的。 他娘偏心他三哥，偏心到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他们几姐弟里面，他娘最疼的就是他三哥，其次是他大姐，他二姐和他在他娘那里，就和捡来的似的，也不知道同样是她生的，她为何能那么偏心。 说到自己的身世，因着他娘的偏心，顾南风在十二岁那年，还问过村里和他娘不对付的人。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他娘亲生的，因着这事儿，他还被他娘狠狠打了一顿。 慢慢长大后，顾南风也明白，他身世没有问题，他确实是他爹娘亲生的，因为他和姐姐们面貌上都有相似之处，且他和两个堂哥也有几分想像，他大伯娘也老说，他是长得最像他阿爹的孩子。 且样貌先不说，他是个哥儿，家里已经有姐姐还有哥儿的兄长了当年阿爹去世之后，家里日子过的艰难，若他不是他娘生的，他娘何必养他。 想到往事，顾南风长出了口气，正想抬手敲门，他娘的声音便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清清啊，你说你干嘛非得让老四留下啊，直接让他回家得了，我这身子现在也不行了，他回来正好有个照顾我的人。」顾母的话语里，带着些微微的抱怨，可她说的话，却让顾南风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顾南风没想到，刘慕远说的竟然都是真的，而且让他留在刘家做妾这事儿，竟然是他三哥提的。 他三哥这是要把他的脸面扔地上，还要再踩上几脚啊。 「阿娘，你是知道的，那刘家是开豆腐坊的，还有早点铺子呢，听说过段日子还有开酒楼。他家现在的活儿就多的能累死人，虽说每月的进项不错，可也苦啊，我哪里干得来啊！ 有了老四在刘家，家里的活儿便有人干了，他也能有个去处，免得被休回家嫁不出去污了顾家名声，连累顾家的子孙的姻缘。如此，他有刘家收留，不用回来娘家连累家里，而我呢，也就能美美做我的刘家少奶奶，这可是对谁都好的大好事啊。」 便是隔着院门，院外的顾南风好像也能想像出他三哥此时的表情。 他三哥一定是看着他那双从未干过农活的手，然后抱着他娘胳膊甜甜撒娇吧。 「而且啊，刘家是做生意的，名声也很重要的，咱们不好把事情做的太绝，若是老四被赶走了，街坊邻居的难免会有闲话，若是影响了家里的生意可就不好了，到时候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七月天的傍晚，告别了盛夏的闷热，已经有了些凉意，可顾南风却觉得，如今这天气好像开始冷了，像是深秋了似的。 直接一脚踢开了院门，顾南风看着院子里那对母子，还真和他想像的一样。 他娘坐在石凳上，他三哥抱着他娘的胳膊坐在矮一些的木凳上，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怎么看怎么惬意。 「老四，你咋回来了？姑爷和你说了你三哥的事儿了？」顾母今年也五十多了，可精气神倒很不错，一点看不出来身体不好的样子。 看见门口站着的小儿子，顾母不是没有心虚的，可看见儿子脸上的表情，外加还在晃悠的院门，她心里那些心虚一下子就见了，甚至开始发火了。 「你腿断了啊，你踢那院门做什么？那可是你阿爹亲手做的，你这不孝子，你要给踢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顾母已经站起身来，指着门口的顾南风骂，而一边的顾家老三顾清遥，却只是坐正了身子，并未起身。 顾家四个孩子都长了一副好相貌，特别是老大顾织霞还有老三顾清遥，他们两个的相貌，便是镇上也少有人比得上的。 剩下的两人，老二顾锦玉样貌稍逊些，但也是个清秀漂亮的姑娘，老四顾南风小的时候，长得比他三哥还要出色些，可惜十来岁的时候和他三哥打架，被他三哥用钝刀硬生生划伤了脸，在左脸上了留了道长长的疤。 那道疤，生生让一张美人脸落下了残处，真是可惜得很。 而这道疤，也成了顾南风人生路上的拦路虎，脸上落了这道疤之后，他便开始诸事不顺了。 首先，他娘对他更差了，其次亲事也变得艰难，若不是他阿爹为人好，生前结下了许多善缘，他倒是也嫁不了刘家，但如今看来，若是当初嫁不了倒是好了。 顾家的院子，是当年顾父还没去世的时候建的，宽敞的前后院搭着中间的青砖瓦房，前院院坝还有铺了砖石，便是下雨天院子也干净得很。 第4页 后院更是宽敞，还种了花草漂亮得很，夏日里是个难得的清凉地。 房子左右两边，还建有专门的灶房和茅房，这房子在整个顾家村都是顶气派的，便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村里建了不少的新房，也难有这么好的房子。 听自己阿娘提到阿爹，顾南风心中酸涩更甚，可他咬紧了牙，没让自己面上露出一点伤心样子来，只是木着一张脸走近了那对母子。 「想让我下堂给你儿子让路，还伺候你儿子吃喝拉撒，你就是做梦！我便是不能和离就是被休，也不会再待在刘家。」心中所有的愤怒和风雨，都化作了一块压在他胸口的大石，顾南风觉得，自己喉咙仿佛被人狠狠拽住，就要喘不过气来，就连大声说话都不能了。 顾南风这话说得直接，那母子两个许是没有想到，他们方才的话被听见了，可两人脸上没有一点心虚反而有些恼意。 顾母恼是因为觉得儿子竟然偷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而顾清遥则是觉得顾南风麻烦，给脸不要脸。 「你别给脸不要脸不识好人心啊！留你在刘家，还是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若是旁人我是肯定要撵走的。你个嫁过人的老哥儿，回家只会被人取笑，留在刘家至少是个不错的归宿，往后我和你哥夫会好生待你的。」 「你三哥说的没错！你就听吧！他都是为了你好。」 顾南风不曾想到，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竟是从他亲娘和亲哥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往常就知道他娘是偏心的，可他还是不死心，总觉得这样的事情，他娘不可能还能偏着他三哥，原来是他想多了。 要有多偏的心眼儿，才觉得哥哥抢了他的丈夫，还要让他做妾伺候人这事儿是恩赐？ 可笑，真是可笑！ 顾南风抬眼望着眼前的家，脑子里突然有了很多的画面，他娘看着安静下来的小儿子，以为儿子是把话听进去了，面上表情也柔和了不少，朝着人走过去，竟是把人揽到了怀里抱着。 「南风啊，阿娘知道这事儿委屈你了，可是你三哥他过去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你在刘家享了三年的福了，你就当补偿一下你三哥好了。反正姑爷也不喜欢你，你也生不出孩子，你生不出孩子的话，刘家家产早晚是别人的，还不如让你三哥嫁过去，这样刘家就是你们兄弟两人的了。 至于什么妻妾的，那有什么重要的啊，你哥哥是兄长，不能让他做小，这世上可没有弟弟做正房，哥哥做妾室的道理。你就让你哥哥一回吧，他做了刘家的正夫郎，也不会苛待你的。」 「就是，你是我亲弟弟，我还能害你不成？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享福吧。」 听着耳边的一唱一和，顾南风默默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可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要么我抵死不和离，按七出之条刘家亦休我不得，你休想进门，便是进门也只能为妾。要么我同刘家和离，回来继承家里，你们自己选。」刘家他是肯定不会回去了，不管是刘家的正室还是妾室，谁愿意去谁去吧，他如今只想一个人过日子，他有手有脚，便是往后没有相公，他也能把日子过好。 第3章 不想再和这对母子说旁的话语，因为在他们心里，他大概不是儿子和弟弟，而是仇人吧？既如此，他也不必再当他们是亲人了。 顾南风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他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只中午的时候，舀了一碗豆花胡乱的对付了一下，先下已经一整天了还没吃东西，早饿得不成了。 可他如今实在没有做饭的力气，只想躺在床上去。 顾南风直接就往屋子里去了，就算身后的阿娘一直在扯着嗓子骂，他也权当没听见，一回屋子就把门给关死了。 顾家屋子宽敞，他大姐和二姐又年长他许多，如今嫁出去多年了，家里自然有他的屋子。 睡在床上之后，顾南风才觉得他不只是饿也累得很。 刘家在镇上，离着家里有十来里路，他是走回来的，脚下步子又迈得快，赶路的时候不觉得，如今便觉得腿有些酸了。 又累又饿的躺在床上，顾南风却一动也没动，他觉得耳朵有些不舒服，一摸才发现耳朵里湿湿的，原是眼泪顺着脸流到了耳朵里。 咬住嘴巴，狠狠在胸口锤了几下，顾南风想锤散了胸口的闷气，想让自己舒服一点，想让眼泪别流了，有什么好哭的呢？他的眼泪没有任何的作用，除了让自己显得无用，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他的眼泪不会让老天开眼，不会让他的脸恢復原样，不会让他娘多疼他一点，也不会让他的日子顺遂。 「别哭了！」再次的狠狠往胸口锤了两下，顾南风强迫自己做着深深唿吸，想让自己平復下来，他现在没有难过的时间，他脑子里有许多事情没理清，今晚就得想出个应对法子来，他要为往后的日子打算。 脑子里想着日后的安排，顾南风便慢慢地睡了过去。可他睡了，他娘和他三哥睡不着，两母子琢磨了一夜，也想出了让顾南风妥协的法子。 七月的天，已经慢慢到了丰收季，这几日地里的苞谷陆陆续续的都能收成了，过不久田地里稻子也能收成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是村里人家粮仓最满，村人觉得最幸福满足的时候。 往年这个时候，顾南风每日要比平时起的还要早些，他家里餵了猪，除了每日地里的活儿，他还得打猪草，农忙时候就得抽空去把猪草打回来，可不能耽误了正事。 第5页 顾南风昨夜便是饿着肚子睡下的，今早也算是被饿醒的，他醒了之后伸了个懒腰就干脆的起床了。 昨晚上，他已经理清了思绪，他想今日就同他娘一起去刘家，两家把话说清楚，他同刘家和离，至于他三哥和刘慕远的事，随便他们怎么安排。 如今正好秋收，他回来的时候倒是正好。 顾家菜园子就在屋子旁边，菜园旁边还有条水渠，顾南风一醒来就往菜园子那里去了，他直接蹲在水沟边洗个脸，便去菜园子里摘了一把小白菜回家，他想煮疙瘩汤吃。 顾南风起得早，原以为他得把早饭做好了，他娘和他三哥才会起床，哪成想他拿着菜回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起床了，且看样子还像是专程在等着他。 昨日，他已经把话和两人说的清清楚楚，顾南风以为他们这是准备和他说决定了，便示意两人开口。 其实还没把话问出口的时候，顾南风便知道结果了。 他三哥说是和夫家和离，其实算得上是被赶走的，只是两家先前毕竟有些交情，碍于已世阿爹的面子，才对外说了和离。 他三哥的情况，想要再找个好人家怕是有些难，刘家算是最好的选择了，相信他们应该会选择让三哥嫁过去，他回来家里过日子。 顾南风肚子饿着，便有些着急去做早饭，一边同他娘示意一边就往灶房里去了，他娘自然赶紧的跟上了，就连他三哥都跟上了。 母子三人一到灶房里，跟在顾南风身后的两人便越走越近，之后彼此间还有些推搡，像是都在让对方开口。 身后的动静顾南风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不耐烦的选择先开口了。 「说啊，你们到底想怎么要。」看这样子，他们是觉得他昨日的话都是耳旁风，说过了就算了，还惦记着先前的妄想？ 顾家的灶房也很是宽敞，宽大的灶头上面足足按了三口铁锅，大中小三口铁锅用起来方便得很，便是家里餵了猪要用一口铁锅煮猪食，剩下的两口锅用来煮饭也足够了。 灶后便是切菜的案板，这是用石砖和石板搭出来的，又稳又干净。 看两人还是推推搡搡，顾南风干脆的开始打水和面，他们这样子，想必是还坚持着昨日的美梦，想着让他在刘家做妾，继续做牛做马，伺候刘家一家子还有他三哥。 「我和我三哥，我两只能有一个在刘家，刘家那边自然希望是我三哥，阿娘你自己想清楚吧。」顾南风双手麻利的在盆里搅动，嘴上也替他们开口了，这事儿没有商量余地，两兄弟只能有一个在刘家。 顾南风这态度，显然是没有转圜余地了，顾清遥这会儿不知怎的发了脾气，双手抱拳黑着一张脸站在一边，他娘哄了他几句没哄好之后，只能朝着顾南风开口了。 「南风，你应该知道，和离回家的哥儿日子过的多难，嫁不出的哥儿日子又过的怎么样，咱们村里也不是没有现成的例子，你看看王家那小儿子，你还敢回来？而且，你大侄女也快要说亲了，你这个时候和离回来不得影响她的亲事啊，这你大伯一家能愿意？ 再说了，阿娘和你三哥真的是为了你好，你三哥嫁过去了，你们两兄弟一个专心伺候相公，一个专心打理刘家的生意，如今刘家不就是你们两兄弟得了？你别犯煳涂。」顾母说到这里，脸上也冷了下来，她觉得儿子不识好人心，她这可是为了他好！ 顾南风都要被他娘这说辞给气消了，合着他和离就影响顾家的女儿，他三哥就不影响是吧？偏心眼子也不是这么偏的，再说了！别人的眼睛可没有长在他娘的眼睛上，他娘偏心眼便当睁眼瞎，可别人不会！ 他因何回家，自需要他三哥嫁去刘家自有分晓，旁人也不是傻子，便是他什么都不说，别人自然会明白的。 不知道这两人为何能这么天真，顾南风都不想再和他们多话，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搅弄着面煳煳，可突然地他手却停下了。 他一下子想明白了，他三哥坚持让他留在刘家，其实除了想让他留下伺候人，还因为这样他面子上就过得去了，旁人说起他们两兄弟的时候只会说他们共事一夫，却不会说他抢了弟弟丈夫。 「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顾南风想通之后，气得手上动作更大，他娘见状直接黑了脸，再没有了顾忌，直接对人说道： 「昨日，你给了为娘两条路，今日娘也给你两条路走，要么回去刘家做妾，好好地照顾刘家老小和你三哥，要么就滚出我顾家，我顾家没有你这么不贤不孝，忤逆母亲的逆子。」 「你什么意思？」顾南风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他娘是什么意思？他不回刘家做妾，就要赶他出家门？「凭什么？我犯了顾家那条家规了？」 顾家在顾家村是大姓，自然是有自己的家规的，可这世道便是这样，除了皇帝老子，什么都大不过生养你的父母。若是忤逆父母，不说一般百姓，便是有官身之人，也是要打板子甚至蹲大牢的。 「你不顺母亲，不是忤逆是什么？」狠狠瞪了一眼还敢和她大小声的人，顾母这会儿，又恢復了平日里的傲慢气焰，她甚至稍稍抬高了头。 她三十守寡，一个人养大了四个孩子，这整个顾家村整个顾家，无人可指摘她一句，无人能说一句她的不是！ 「阿娘。」顾南风望着他娘，脑子里想起了好些过去的事情。 第6页 自小，他娘就疼他三哥，家里有好吃的，第一个吃的就是他三哥，家里的活儿都是他和二姐干，他出嫁之前，甚至没有穿过新衣，他的衣服都是他三哥不穿了再给他便是了。 以往那些事情，顾南风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从来不觉得苦，他也知道他长得丑不讨喜，他娘喜欢他三哥也正常，可如今是关乎他一辈子的大事，他娘为什么还是不能为他考虑一点？ 他甚至都不奢求他娘给他做主，让刘家断了娶他三哥的心思，他只是想离开刘家过自己的日子，就这样都不行？ 「阿娘，我也是人啊，我也是你的儿子，你就不能为我想想？我是刘家明媒正娶回去的夫郎，你让我留下为妾给人当牛做马？」 「怎么就当牛做马了？我是你亲哥，我能虐待你？你别胡说八道啊！」顾南风的质问他娘没回，可顾清遥回了，且还回的理所当然，仿佛他让顾南风留在刘家做妾是恩赐，顾南风得感恩戴德一般。 顾南风如今连眼前的菜板菜刀都有些看不清了，脑子更是不清醒了，他扔了手里的刀，直接将自己多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对着自己又捶又打还带着闷闷的哭泣声。 他这个样子，直接就惹怒了顾母！ 「反了天了！敢对自己的母亲动刀！」 「我没有！」他只是将手里的刀扎到了菜板上而已，是刀自己掉在了地上。 弒母多大的罪名啊，顾南风自然要反驳，可现在反驳无用，他娘已经闹了起来。 顾家左右都有亲眷，左边儿是他亲大伯家里，右边儿也是族亲，他家里闹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两边就都来人了。 顾南风在所有人的数落里，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他娘嘴里的断亲二字，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娘为了他三哥，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为了让他留在刘家伺候他三哥，为了他三哥的面子，竟然要断了他的退路，让他再没有依靠。 家里和他断亲之后，他就没有娘家可回了，他回头没有归处，天大地大没个容身处，哪里还能离得了刘家？定然是要乖乖地留下了。 「哈，好，好，你不认我便不认吧。」反正，她好像也没有把他当成儿子对待过。 「南风啊，你煳涂了？好什么啊？赶紧给你阿娘下跪认错啊。」顾大伯是真的急了！一点小事罢了，怎么就闹到要断亲的地步啊！ 「我没错，便是去地下见了阿爹，我也能挺着胸膛说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昨夜想到的退路没有了，可他不会真的没路可走。 顾南风如今像是疯了一样，每一句出口的话都像是在嘶吼。 他这样子，立马遭来了无数责难，他娘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伤心的哭起了他早逝的阿爹，哭起了她这些年的不已，哭她一个寡妇，独自养大了四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他娘这般，众人又开始对着顾南风说教和指责，全都劝他认错，可他仍旧没有妥协。 他娘看他还不妥协，又开始哭闹着寻死觅活，所以一会儿功夫之后，家里多了许多人，也多了三张断亲的文书。 顾南风看着那三张断亲的文书上面，已经有了他娘和村长，还有顾家族老的名字手印，如今只差他的了。 第4章 三张断亲书一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南风的身上。 顾南风这会儿，已经没了方才的暴躁，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身边人的变化。 方才着急的劝他的顾家人，这会儿都在安慰他娘，而他娘则是一副『你有本事就把手印按下去』的样子，显然是笃定他不会按下手印。 那手印上面已经有了三个人的手印，只要他敢按下去，他就真的和顾家没有关系了。 一个被婆家厌弃，有没有娘家可回的哥儿能有什么下场？便只是想想也能知道，往后只能过着被人欺负的日子了。 顾家众人也好，村里的人也罢，包括顾南风的亲娘和亲哥，他们都觉得，顾南风一定不会也不敢按下那手印。 「南风啊，这母子哪有隔夜仇啊，你和你娘到底在吵什么啊，怎么能对你娘动刀啊？你听大伯娘一句劝，赶紧给你娘道个歉，该下跪下跪该磕头磕头，赶紧让你娘原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往后咱们就不提了。」 顾大伯夫妻还有赶到顾家的所有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母子怎么闹得怎么厉害，怎么还动刀了，且到了要断亲的地步。 不过，虽说这闹着要断亲，但在他们看来，那断亲书就是两母子赌气闹起来的，顾南风也不会真的煳涂到要和家里断亲，因此方才几人按手印的时候倒是没什么顾忌，只当是在安抚情绪正上头的顾母。 顾南风其实知道他娘是在逼他妥协，并不是真的不认他了，可他不想认她了，他觉得他这个娘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没有一点犹豫，没有一点迟疑，顾南风伸出拇指，按下手印，在所有人震惊和无措里，飞快的按好了三个手印，然后拿起其中一张文书直接拔腿就走，没有一点留恋，仿佛这里真的不是他的家了。 「南风？孩子啊！你煳涂啊！」大伯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赶紧上前拦人，可她根本拦不住。 顾南风铁了心要走，除非是几个大小伙子强迫，否则没人拦得住他。 第7页 文书被他紧紧捏在手里，脚下步子不停，顾南风甚至大步跑了起来，转瞬的功夫他已经跑出去了老远，而他大伯伯娘还有堂哥他们，也赶紧的跟着追出去了。 众人追着顾南风出去，顾母却瘫在了地上，她万万没想到，顾南风真能按下那个手印，能真的同家里断了关系！ 「娘，你先起来。」顾清遥也有些愣住了，他也是没有想到，弟弟能这么决绝，竟然真能宁愿和家里断了关系，也不愿意留在刘家做妾。 顾清遥去拉他瘫坐在地的娘，可这会儿顾母却有些后悔了，直接一把推开了拉他的顾清遥，一边哭一边指着人骂：「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啊！要不是你说拿断亲逼他，怎么能有这事儿啊！」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赶紧去啊，赶紧去把你弟弟找回来啊！」顾母哭的不行了，这会儿是真的哭了。 顾父过世的时候，她答应过的，会好好把四个孩子养大，可如今一个孩子却被她亲手撵出了顾家，这让她如何安心啊。 顾母这边儿开始后悔，顾清遥却觉得顾南风这是吓他们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妥协罢了。 他蹲到他娘身边，脸上表情很是不好，朝着村口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气愤的说道：「阿娘，你咋这么笨？那断亲文书若是不去官府过明路，那就是废纸一张！那小子明显就是在吓咱们，你就看着吧，一会儿大伯他们就会把他追回来了，就是追不回来他也是只能回刘家。 而且这会儿他也算是没了娘家，也只能回刘家了，这不也正好合了咱们的意吗？」 顾清遥说笃定，也觉得眼下这情况倒是对他们有利了，想到此处脸上倒是有了笑，觉得他嫁进刘家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顾清遥的一通分析，顾母竟是觉得有道理，而且自细细想想也确实是如此。 如今他没有娘家可回，只能留在刘家了，也算是同他们当初所想一样了。便是如今惹了儿子，可母子哪有隔夜仇？等到过些日子他气过了，也就好了。 「若是这能这样就好了。」顾母说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去门口处一直望着村口处，她觉得若是儿子能回来，将那文书撕了是最好。 虽说有没有那个东西，他都是她的儿子，可有那个东西在到底是膈应人的。 这边，顾家两母子以为，顾南风就是在吓他们，便不是吓他们，但他如今没了娘家，也只能待在刘家了，倒也成全了他们之前所想，所以已经放心了下来，而那边顾南风跑到村口之后却突然停了下来。 顾南风自小腿脚就快，他跑起来，除非他跑累了，不然没人追得上，也是他在村口停下了，后面的人才把他给追上了。 大伯他们看人停下了，终于是放心了，可他们刚开口喊人，顾南风就钻进了村口的王家。 村口王家和他家里关系不错，他阿爹还没去世的时候，和王老大关系好得很，两人经常一起出门，算是最好的兄弟了。 他爹去世后，王家一直很照顾他们这一家子寡母。 顾南风去王家不为别的，他想问王老大一件事。 王家也是砖瓦房，院子修的气派，顾南风一进门就喊王叔，不过今日王老大没在，只有他婆娘在家。 「婶子，王叔在吗？」见人在剥豆子，顾南风又想起了一些家里的事，可如今那些事他已经不想再提了。 王婶子看顾南风进来之后，又进来许多的顾家人，正疑惑呢，顾南风便直接问道：「婶子，你知道我阿爹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孩子是谁吗？他最喜欢我姐弟里的哪一个？」 「你三哥啊，那会儿啊，他去哪儿都把你三哥背着呢。」 「哦。好，好。」三哥，还是他三哥。好，很好，往后他没有放不下捨不得的人了。 人家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么儿，可到了他这里，他娘不是不爱他这个么儿，甚至连对个外人都不如。 王婶子显然只是顺口说了自己知道的事，可这会儿顾家人急得不得了，一个个的都在劝着顾南风。 「南风啊！你阿爹最喜欢的是你啊，你和他啊长得一模一样的，你不要听别人乱说，你阿爹真的最喜欢你。你小时候身体不好，他每天都要炖鸽子给你吃，那鸽子肉可是好东西贵得很！你阿爹若不是喜欢你，怎么会给你花那么多冤枉银子啊！」大伯急得不得了。 大伯娘也赶紧的附和道：「是啊是啊，你爹啊最喜欢你。」 「大伯，不管我阿爹最喜欢的孩子是谁，都行，只要他不和阿娘一样的讨厌我就行了。」顾南风话说到这里，见他大伯还有堂哥他们还要开口，便赶紧示意他们打住，接着说道： 「大伯，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回去了。刘家要娶我三哥过门，要让我做妾，我阿娘也答应了，而且让我留在刘家做妾就是她和他儿子提的，这事儿他们是铁了心了，我就是因为不答应她这事儿，她才要和我断亲，断了我的退路。」 「你说啥？什么娶你三哥，什么做妾？疯了吧他们？」 「大伯，大伯娘，堂哥你们回去吧，我回刘家，你们别担心。」 顾南风直接把他三哥和刘慕远的事儿捅破了，这事儿旁人显然还不知道。 这事儿出口之后，顾大伯直接怒了，这会儿他没空去管顾南风了，满脸怒气的去找那两母子了。 第8页 顾南风回刘家的时候，倒是比回来的时候运气好，走了一半遇见了去镇上的牛车，他是坐了牛车回镇上的。 一到镇上，顾南风便直接去刘家的铺子里，他让伙计随便给他弄了些吃的，填饱了肚子才进屋去了。 顾南风回去后院第一件事要做的事，便是找了算盘出来，他要和刘家算一笔帐。 「虽说当初你们刘家是娶我过门，不是雇我做工，可你们当初的聘礼，也花在了你如今要娶的夫郎身上，如此便算不得是给我的聘金。且，我和你成亲三年，我们算不算的夫妻你自己也知道，我同你刘家其实没任何关系，我就是在你刘家做了三年苦工，这工钱你必须要给我。」 把算盘往人面前一放，顾南风好生给人算了一笔帐。 他从嫁到刘家，便是每日忙里忙外，除了豆腐坊还有早点铺子要忙活，家里的活儿他也要干。 家里的铺子是请了一个伙计的，每月给人八钱银子，他干的活儿要比那伙计多多了，每月要个一两银子不过分。 他记得当初刘家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可那聘礼他娘没给他带过去，而是给他三哥花了，如今刘家既然要娶他三哥过门，那么当初的聘礼也算是花在了该花的地方，他不用赔这钱。 三年便是三十六个月，就算是按店里伙计的工钱八钱一个月来算，三年也有差不多二十九两银子了。 第5章 「给钱吧。」有了这些银子，便是他没娘家可回，他也能生存下去了。 顾南风让人拿钱，刘慕远却只是皱眉，顾南风如今不想多看这人一眼，干脆的拿过了算盘，再次和人算了起来。 他刚刚算了工钱，这次给人算的细緻一点。 他在刘家吃的穿的，还是要比小工好的，这些银钱自然要扣除。他婆婆每年会给他置办几身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还给他抓过几次温补的药膳，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这两样应该花了五六两银子，就直接算作六两吧，除却这六两银子，刘慕远还要给他二十二两八钱银子。 「拿来吧，如今这个数算不得占了你家的便宜了。」顾南风看着还在皱眉的人，只想拿钱，都不想去管他到底在愁什么，如今这样不是正合他意。 「把和离书写了，把银子给我，从今以后我们各走的各的路，你什么时候娶我......你什么时候娶顾清遥过门，都和我没有关系了。」那人已经不是他三哥了。 刘慕远没想到，夫郎回娘家一趟，竟然还没有想清楚，也不知道岳母是怎么对他说的，怎么看上去更加的生气了。 他确实是想娶喜欢已久的顾清遥过门，也确实不想委屈了顾清遥，可他的夫郎是他的结髮妻子，他也不想委屈他。 以后，夫郎便是做妾，也绝对不会让他守妾的规矩，他在刘家一应的供应，和他之前不会有任何差别。 「南风，你想开点，不要为难我和你哥哥了。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在一起，肯定是不会因为你的态度分开的，但你是我娶回家的夫郎，我会对你负责，等到我娶了你三哥过门，我们就圆房，往后我会也会好好对你的。」 刘慕远说话间，还想去搂顾南风的肩，顾南风快速的躲过之后，做出一副防备之态才继续说道：「这和离书你若是不写，我就告到公堂去，按七出之条你休不了我，可如今你却要强行贬我为妾，这于律法不容，只要我上告，你休想娶你的心上人过门。」 「要么我们往后相互折磨，要么你干脆写了和离书，你自己看着办吧。」 「南风。」刘慕远是真的不想同人和离，他娘很喜欢他这个夫郎，他也觉得他这夫郎是个适合好好过日子的人。 他们成亲三年，夫郎把家里还有生意都打理的很好，他原本打算，即便顾清遥过门了，家里的事还是要交给他的。 而且他脸上的疤虽然难看了一点，可也只是起初让他有些嫌弃，如今时间久了，倒是看顺眼了，也不觉得难看了。 若不是那道疤，他的脸其实好看得很，比他三哥还要好看几分，他有好几次早上醒来，看着睡在地上的他都有些愣神了，若不是算命先生说他这夫郎面上的疤痕有碍夫君仕途，他们可能早就圆房了。 刘慕远正纠结矛盾的时候，顾南风却是等不及了。 「你若是再犹豫，我马上出门去县衙，赶紧决定吧！」 成亲三年，刘慕远还从未见过自己夫郎发脾气的样子，他一直以为夫郎是个温柔似水的人，不想他性子竟然这么倔。 惦念了许久的顾清遥，刘慕远肯定是不会放手的，且他如今心头仍有一丝侥倖，他想着和离书他可以出，等到夫郎和离回家，却无人上门迎娶，或者干脆按照顾清遥说的那般，让家里和他断亲，他无人收留自然只能回刘家。 况且，他既要娶顾清遥过门，这个明媒正娶的夫郎确实是一个麻烦。如今和离了也好，到时候他回来，就只能做妾了，倒是少了一桩麻烦事。 他这里也不用让贬妻为妾这事儿落人口实了。 心里有了主意的刘慕远，作出一副无奈样子写下了和离书，还按照顾南风的要求给了银子。 他家也算有些家底，拿几十两银子出来不成问题，且南风他早晚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银子自然也能回来了，也算不得便宜了外人。 第9页 「南风，你的月钱自然比不得一般小工，我给你三十六两吧，正好一月一两。至于你算的那些钱财不必计较，家里供你吃喝应该的。」 「刘少爷慷慨，多谢。」 往后就要一个人过日子了，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顾南风没有倔强到到手的银子不要，他自觉没有对不起刘家的地方，不会因为几两银子愧疚，这银子他拿的心安理得。 顾南风出了刘家之后，一刻没耽误的去了钱庄，他拿了一两银子出来换了散碎银子和铜板，就赶紧的去了外城。 他准备搭辆马车去县里，他如今手里有了娘家的断亲文书，还有婆家的和离书，只要他去县衙过了明路，盖上了县太爷的公章，往后他就和那两家人没有关系了。 他自此便是孑身一人，按照他们大晏的律法，他便能自己立门户了。 他们大晏曾出过一个哥儿皇后，所以律法里也有许多是关于哥儿的，对孤身一人的哥儿是有些保护的。 但是哥儿外形虽和男子无异，却大多都被当做姑娘养大，好些哥儿便是到了他如今这一步，也大多会再次嫁人，或者将自己卖去大户人家为奴，以寻求庇护。 顾南风不想再让别人决定他的命运了，他如今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他虽然是个哥儿，可他有手有脚，如今还有一笔不小的银子，不管怎么总能养活自己的。 顾南风运气还挺好，去了外城之后，遇上了一辆马上要出发的马车，他花了七文钱直接赶马车去了县里。 县里离着他们镇上有着三十里的路，若是步行的话，得要走上将近两个时辰，便是走得快，也至少的一个半时辰。如今已是巳时，若是步行去到县里，等到了县衙人家可能已经放班下衙了，他就得在县里住上一晚了，住一晚花的钱可比坐马车多。 去县里的路上，顾南风坐在马车上，看着官道下面的那条大河，心里后怕不已。 他今早其实动过去死的念头，想着拿了家里给的断亲书就去投河，可走到村口他后悔了，等到听王婶子说他阿爹最喜欢的孩子也是他三哥之后，便彻底的没了这个念头。 他的命在别人的眼里，没那么重要，既然如此，那他何必用自己的命去成全别人？他死了，他三哥就能称心如意了。 想过生死这一遭之后，顾南风觉得，从昨日听到刘慕远要娶他三哥开始，就压在胸口的一团恶气好像突然没了，他如今唿吸顺畅通透，整个人都觉得的不行。 想到往后的日子，他便能自己做自己的主，自己赚多少银钱都是自己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再不用累死累活还要挨骂，他就觉得心里舒心不已，便是知道往后只能一个人了，却也并不害怕。 第6章 白沙县是个大县，县里富裕的村镇便有十好几个，还有一些偏远穷困的村落，加起来有四五万人，算是府城下面的人口大县了。 县里人口多，县城要忙碌的事务自然多，除了县里的师爷忙着杂事，县里还设立了好些部门，专门用来解决老百姓的庶务。 顾南风要办的事不需要去前衙，前衙是打官司的地方，只有吃了官司才会去前衙受审，他只是办理户籍，只需要去后衙专门的办事处便好了。 顾南风坐着马车来县里的时候，就和同车的人打听过了他这事儿都要怎么办理，他运气也好，遇上个常年走南闯北的货郎，什么事情都知道一点，便大概同他说了一下。 到了县里之后，顾南风便直奔县衙，他原本还担心旁人会问东问西，毕竟和婆家和离又被娘家断亲这种事，实在是太过荒谬了，哪个父母能干出这种事啊。 可他没想到，他不是唯一一个被父母抛弃的人，那办事的大人好似见惯了这种事情一般，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你出生地在白沙镇下面的顾家村，你要落户在顾家村吗？还是暂时到独身哥儿的收容所，让县衙给你安排婆家再嫁人？你若是要再嫁人的话，这户籍之事倒是不用着急，成亲后落在夫家那里就行。」 这主事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十的男子，虽年纪不大却已经蓄起了鬍鬚，倒是显得颇为稳重。他嘴上问这话，眼睛却开始打量起了眼前的顾南风，许是再看顾南风的条件，好不好再找婆家。 那主事惊讶不解的神情，在看见顾南风脸上的疤痕时突然有了释然，这主事忍不住的再看了顾南风一下，心里可惜的道：「好生一个美人落了个疤，可惜了。」 主事的反应顾南风都看在眼里，他并不在意，既然心里打定了主意往自己一个人过，那容貌便不重要了。 赶紧回答了人，顾南风紧接着又道：「大人，小人可以落户到别的地方吗？小人是被赶出娘家的，若是再回去娘家村子，怕是日子还没有到个陌生地方好过。」 「可以，只是只能落户在咱们白沙县，旁的县不行。」人口可是最重要的，若是人口少了，什么都是发展不起来的，县老爷自然是不会将自己县城的人给放走的。 往县里来的时候，顾南风就想好了去处，得了主事的回答之后，脸上立马的有了笑，他赶紧说道：「我要落户在梅家村，就是咱们白云镇的梅家村。」 「你倒是会挑地方，那也算是个好去处。」 「以前，曾在那里住过些日子。」 第10页 落户的事很快的办了下来，也是办好了新的户籍之后，顾南风才知道，原来朝廷对像他这样的小哥儿还是很照顾的。 哥儿因着不如男子有力，又不如女子柔美好生养的缘故，其实婚配的时候是不受欢迎的，婚配不受欢迎，在家里地位自然也就不高，进而在许许多多的地方都要受些委屈。 方才那主事同他讲了，他若是留在朝廷的收容所，将来出嫁还能得一两银子的嫁妆，若是落户到村里，则是可以免费得一块地基，去村子里自己建屋子便可。 从县城离开之后，顾南风手里还多了一些朝廷给的文书，他要去梅家村落户，没有相关的文书，人家村子可是不收的，村人不收的话，他想着那里建房留下是不可能的。 梅家村是白云镇下面的村子，这白云镇离着白沙县要近些，且只听名字便知道，这白云镇也是个繁华的镇子，比县城差不多了多少。 县里到白云镇只二十里路，但白云镇离着梅家村还有十里路，也就是说梅家离着县里和白沙镇一样，同是三十里路。 两地距离县城虽都是三十里路，可两地方位却是南辕北辙，白沙镇在白沙县往北，而梅家村在白沙县往南，两地足足有着六十里路的距离。 六十里路，步行便需整整一日，有些人这辈子都没有到过县里，更遑论，县城以外的地方。 出了县城，往梅家村去的时候，顾南风还是忍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家里的方向，他知道他今日离开之后，他和以前的那些亲人便是真的断了，他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 梅家村 梅青山去包谷地里的时候，寻了几根遮阳地里的嫩包谷回来，他想让他娘做苞谷粑粑吃，这玩意儿也就每年六七月有嫩包谷的时候可以做，其他时候可吃不到。 梅家村是个地势相对平坦，又占地极广的大村子。 村子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大村子，但因着村子靠着三个位置聚集而居的人家，其实又被分成了三个小村子。 村中心，村北边儿还有村子后头的山脚下。这其中村中心是人户最多的地方，也是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村长家里就在村中心，村子里屋子最高大气派的那家便是村长家。 村北边儿只有二十来户人家，那里去后山砍柴最是不方便，但那里割草倒是方便得很，背后便有一山的荒草，且里面最多的便是可以卖钱的白草。那里离着村口的大河也近，夏日里倒是凉快得很。 村后的人户也不多，也是二十几户，这里的人家去后山打柴方便，夏日里也凉快，且冬日还没有河风颳着，说来是村里最舒服的地方了，梅青山家里便是住在这里。 梅青山抱着几根嫩包谷回去的时候，刚到自家院子外面，就听到他阿娘在骂人，他小妹还在哇哇哭，他赶紧推门进去就发现，坐在院子石阶上的小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原来这蠢丫头被人撺掇着去捅野蜂窝，结果被野蜂给蛰了。 「活该啊你，笨死你算了。」看着妹妹那眯成了一条缝的双眼，还有肿成了猪头的脸，梅青山觉得好笑得很，可到底是心疼小妹，他没笑出来，他刚准备去摸摸妹妹的脸，他大哥回来了。 「阿娘，我听王婶子说，方才村里来人啦，是个年轻的小哥儿，好像是......是小弟。」梅家大哥叫梅大河，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却还未娶妻。 梅大河嘴里的『小弟』，便是顾南风了。 一听大儿子嘴里那称唿，梅阿娘一下子愣住了，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怕是有五六年了，这孩子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 「走，去看看。」直接将手里的药往女儿手里一塞，让人去大伯家里，喊她阿爹给上药，然后母子三人便赶紧的往村长家里去了。 村长看了顾南风手里的所有文书之后，已经在心里计较适合建房子的地方，且这人也算是同他们村子有缘，正想着是要留他在家里住几日，还是通知后山梅家的时候，梅家人便来了。 顾南风到梅家村的时候，已经戌时了，好在这个时节日头还算长，天色还有小半时辰才会黑下来。 但眼下他到了村子有些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 看着匆匆而来的那母子三人时，顾南风眼睛一下就热了。 「婶婶，大哥，二哥。」 顾南风十二岁那年曾在梅家村住过半年，那半年他被当成了梅家的儿子，一直住在梅家，眼前的三人也做了他半年的家人。 那年，顾南风和家里人一起去县里的时候，同家里人大闹了一场，之后赌气朝着同家里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却迷了路被同样是去县城的梅家人给带回了家。 顾南风还记得，他从七八岁开始就要下地干活了，年纪小的时候倒是只需要打猪草就好，到了十来岁之后，除了家里那两头猪的吃食，地里的活儿也要干。 除去这些，他自己是个好动的，也知道家里穷，所以空闲的时候还要出去捡山货找草药卖钱。 他十二岁那年，光是靠着捡山货还有卖草药就存下了三两银子，年底他阿娘带着他和三哥去县里赶大集，他长那么大还从没有去过县里，一开始兴奋得很，还没出发就连要买什么都想好了。 他想买一根红色的髮带，他看村长家里的小哥儿，用红色的髮带绑头髮可漂亮了，可他的头髮都是用布条绑的。 第11页 一开始，他娘也答应了他，等到他们去铺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漂亮的髮带，看到了那些漂亮的髮带他才知道，原来除了红色还有好些漂亮的颜色，可他还是想要红的，但掌柜说出价格的时候，他娘犹豫了。 一条髮带竟然要二十个铜板，太贵了。 不说他阿娘，那个价格便是顾南风自己都觉得贵了，二十个铜板可以买好多东西了，若是买盐足够家里吃上两个月了。 心里知道买不成了，但顾南风还是捨不得的看着柜子里的髮带，他娘骂骂咧咧拉着他走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只想着明年多存一点钱再买吧。 之后他们母子三人又去了另外一家店，也就是到了另外一家店里，顾南风才和他娘大吵了一架，然后赌气跑了。 他三哥看上了一串珠串，那珠串确实好看，可却要二钱银子。一听那价格的时候，顾南风只是惊的眨了下眼，他觉得这价格贵的离谱，正想着他娘应该会离开的时候，他娘却干脆的掏了钱，给他三哥买了。 顾南风当时就忍不住的红了眼睛，直接哭了出来。 那些银子明明是他辛辛苦苦赚的，可他只想买条二十块铜板的髮带，他娘都不给他买，如今却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给他三哥买二钱银子的珠串。 小小年纪的顾南风，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亲娘的偏心到底有多厉害。 那时候，他还没能习惯，没能学会忍受，所以直接大声和他娘吵了起来。他娘看儿子敢吼她，直接狠狠打了人一巴掌，还不断训人。 被打之后，顾南风跑了，直接钻进了热闹的人群里，然后奔着同家里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等到他回过神，四周尽是他没见过的地方，满眼的陌生。 他吓得赶紧往回跑，可跑了许久都没能跑回县城里，天色也晚了，他害怕的躲在大石头后面哭。 期间顾南风也遇见了许多回村的人，那些路人有的也会关心他几句，有的也想带他回家去，可他只想回自己家，他不想去别人家里。 碰见梅家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梅家人说隔日再送他回家，他便跟着人走了。 他当晚到梅家的时候，吃了晚饭，梅家还煮了糖水鸡蛋给他吃，晚上他半梦半醒的时候，还感觉到梅阿娘守在他身边，还用手摸了摸他的头，确定他没事之后才离开了。 当晚，顾南风一直没睡着，他心里在纠结是要回去，还是直接留下来算了。 梅家有两个哥哥都很好，特别是梅二哥，他们吃晚饭的时候，梅家二哥把阿娘分给他的肉都给他吃了。砸吧着仿佛还在嘴里的肉，顾南风心里的天平偏了，他想要留下来了。 他想着，他可以留下给二哥当童养夫，梅家的人都很好，便是他做了童养夫应该也不会虐待他的。 刚在阿娘那里受了委屈，又被梅家人细心照顾的顾南风撒谎了。 他隔天便对人说，他没有家人了，没有家回了。 第7章 顾南风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当年的话竟是一语成谶，如今，他是真的没有家人了。 只是，当年他没了家人，还能依靠梅家，如今却是不能了，他如今这个身份，已经配不上梅家的儿子了。 若是早知如此......若是早知如此，他当年就不该回去的。 当年，顾南风撒了谎，说自己是孤身一人之后，梅家便打算收养他，他也安心在梅家住下了。 只是他本就是赌气离开，时间长了，心中怨气慢慢散了之后，他便开始想家了，便是梅家对他再好，每个夜里他依然辗转反侧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家里的人家里的事，他想家，他想回去。 顾南风的反常，自然被梅家人注意到了，顾南风也终于受不住和人说了实话。 他想他娘了，他才两岁他阿爹就去世了，他是跟在阿娘身边长大的，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他娘超过三天，他真的想他阿娘了，他好想回家。 养了半年的哥儿原是有家人的，便是再捨不得，但将心比心，孩子丢了，哪个做父母的不担心啊？梅阿娘只能同大儿子一起将人送了回去。 顾南风还记得，他要走的那天早上，一直对他最好，最照顾他的二哥，一早就出门干活了，他临走都没能和人打声招唿。 顾南风被送回家的时候，还想着要让阿娘好好谢谢梅家，可他没想到，他们回去之后，他娘嚷着要把梅家人送去官府，说他们诱拐良民，他千求万求都给他娘跪下磕头了，他娘才放了梅家人离开。 梅阿娘和梅大哥离开的之后，顾南风甚至都没能去送一送，因为他娘把他关了起来，等到梅家人走后，他娘就把他吊了起来，狠狠地打了一顿。 顾南风大概就是在那回之后，彻底的认清了现实，认清了他在他娘心里是什么地位。 他没想到他离家半年回来，没有得到一点关心疼爱，得到的只有一顿毒打。他娘打他的时候，说他是个白眼狼，养大了就跑了，让她白养了十几年。打他是为了让他长教训，往后不准再不听话，否则就直接打死他。 被吊在院子里那棵树上的时候，顾南风就后悔了，他觉得他就是活该，那个连二十个铜板都捨不得给他花的阿娘，怎么可能会想他，会捨不得他啊。 往事再度浮上心头，顾南风便有些哽咽。 第12页 当年，他和梅阿娘还有梅大哥一起回去的时候，是想认梅家做干亲的，往后两家就当亲戚来往，可他没想到，两家不止亲戚没做成，他还差点连累人上公堂。 往后的时间里，每每想到梅家，他就觉得羞愧难当，可如今，他却是又厚着脸皮找来了。 他原本不应该再来这里的，可是除了这里，他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 顾南风是带着朝廷给的文书来的，他如今什么情况自然瞒不住别人，村长想着顾南风怕是来投奔梅家的，便直接同人说了他如今的情况。 如今天色已晚，顾南风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安排好的，梅家人听了村长的话，却没有过多的言语，直接带着他回去了。 几人回家的路上，都是一声不吭，走到了半路，梅青山才小声问了人一句，吃了晚饭了吗。 何止是晚饭，顾南风今日只顾着赶路还有办事，不止晚饭没吃，早饭中饭都没吃，如今可说是一天滴米未进。 本不想给人添麻烦的，可肚子实在是太饿了，顾南风犹豫的档口，便听到梅阿娘喊了大儿子跑前头，让人先回家去。 梅大哥得了梅阿娘的话之后，脚下步子加快，一会儿功夫就跑出去了老远，等到剩下的三人到了梅家的时候，家里原本已经熄火的灶房又重新亮了，烟囱里还有了白烟冒出来，灶里已经生上火了。 顾南风到梅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在了，先前在大伯家里的梅阿爹还有去找阿爹的梅小妹也回来了。 家里给他煮了一碗干酸菜腊肉面，还给煎了两个鸡蛋。第一口面吃到嘴里的时候，顾南风就默默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当年最喜欢的就是梅阿娘做的酸菜腊肉面，酸菜开胃腊肉醇香，一碗面他一会儿就吃光了，只那两个鸡蛋他只吃了一个，还有一个，他一口口的餵给凑到他身边的梅小妹了。 梅小妹今年只有五岁，当年顾南风来梅家的时候还没她呢，那年顾南风才只十二岁，他今年都已经十八岁了，转眼都六年过去了。 梅家人显然都看出来顾南风累得很了，也没有拉着他多说话，等他吃好了饭，便赶紧的安排着他睡下了。 顾南风睡得不是原来的房间，而是睡上了新房间。 梅家的房子和村里大多房子不一样，家里的房子是木板房和茅草房还有两间石砖房拼凑起来的。 木板房是家里的老房子，也是梅家的老屋，当年分家的时候，大伯一家将老屋直接给了家里，如今那三间老木屋早已经破旧不堪了。 茅草房有两间，家里的灶房还有茅房都是茅草房，就建在木屋两边，两间石砖房是这几年陆陆续续建起来的，是为了两个孩子成亲用的，就建在了老屋对面，但是离着老屋也就是两三步的距离，下雨的时候来回两边的屋子，都淋不着雨。 那石砖屋子，两兄弟一人住着一间，先前趁着顾南风吃饭的功夫，家里已经把其中一间收拾出来了，梅青山搬去了他大哥的屋子里。 顾南风睡下之后，原本不想那么睡过去的，他还有许多事情要想清楚，可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放松了的缘故，他很快的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他沉沉睡去，所以没有察觉到，稍晚时候进来房间的梅阿娘，也不知道梅家人在他睡下之后许久才睡，他们一家人在院子里商量了半天关于他的事情。 翌日，顾南风很早就醒了，刘家开着豆腐坊，他这几年几乎日日都要早起，从没有睡过一个懒觉。 看着窗外还昏暗的天色，顾南风动了动身子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沉沉睡了一夜，如今人精神了不少，连脑子都清醒了许多，开始闭上眼睛思考以后的事了。 梅家他肯定是不能长住的，但他如今没有片瓦遮身，总得有个安身处，可能要在这里打扰他们几天。 他也算是在这个村子待过半年，对这里还是有些熟悉的。 他记得离着家里不远的山脚下，有块相对平坦的地方，那里有着一片很是宽广的竹林，还有一条大水沟，背后不远处就是进山口，去山里也方便。 俗话说得好，有山有水便是安家处，他想在那里建房，今日就去同村长说好，把地方划给他，然后赶紧将屋子建起来。 石砖瓦房还有土胚房，肯定都是不可能的，不说他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便是有，那两种材质的房子，也需要至少大半年才能建起来，他可不能一直麻烦别人，先搭个茅屋对付一下，往后慢慢再说吧。 心里有了打算之后，顾南风便一直在盼着天亮，等到天色刚亮，他就赶紧的起来了。 今天是月半，家里会很忙，但家里人都惦记着顾南风的事，为了让他安心住下，昨晚上就说好了，今个儿一早就同他说，让他安心在家里住下，全当梅家六年前走掉的那个哥儿又回来了。 「叔，婶子。」顾南风开口喊了人就给人跪下了，之后哐哐直接给人磕了两个响头。 他二话不说就磕头，梅家人自然要赶紧的拉着，但是心里都舒了一口气，以为他这是同意了，往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梅家人这边放心了，可他们没想到顾南风一开口便是拒绝的话。 「叔，我一会儿去找村长，定下分给我的地基之后，我想麻烦大哥二哥帮我找点建房子的人，我身上银钱不多，所以先建两间茅屋便好。」只两间茅屋的话，兴许三五日就能建好了。 第13页 「建什么房啊！我们当年既然认了你，那你就是家里的孩子，如今孩子回家了，哪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你别瞎折腾了！安心在家里住下，往后你还是家里的老三。」 「那我是老几啊。」梅小妹也被喊作三丫头，她知道自己才是老三，如今家里老三有人了，便赶紧问问自己是老几。 梅阿娘的话被女儿打断之后，也被女儿逗笑了，微微蹲下身子将女儿抱了起来之后便走到了顾南风的身边，再次开口让顾南风安心。「来，丫头，往后啊你就不是三丫头了，你是四丫头，家里的老三是你三哥了。」 「婶子，我不能连累你们，我如今不是小孩儿了，也能照顾自己了，只是屋子的事你们就帮帮我吧。」 「你这孩子！」 「好。」 梅阿娘和家里老二梅青山的声音差不多是一起响起的，只是两人态度却是完全相反。 梅阿娘坚持要让顾南风留家里，二儿子却是干脆的答应了要帮顾南风建房子。 梅青山自然立马遭了爹娘还有大哥的责难，可他竟然一点不改，甚至立马的就要带顾南风去找村长，赶紧给顾南风划地，那态度，好像恨不得顾南风立马离开他家似的。 第8章 梅家在村里人缘不错，加之顾南风看上的地方也偏僻，并没有在村中心的好位置，因此村长很痛快的答应了，还把周围几块荒地也给了他做菜地。 村里人家的菜地基本都是挨着自家房子的，且房子周围的菜地不管是种什么，都是不需要交税，只有朝廷登记在册的田地需要交税。 顾南风看上的这个地方离着梅家不远，就隔了一个百来米的小缓坡，梅家人倒也放心了一点，至少挨得近，往后两边往来也不麻烦。 这后山虽然不像村子里那么平坦，但也不是没有平坦之地，顾南风看上的这里便是一块平地。 这块地旁边有一大片竹林，绵延出去老远，这虽是片无主的竹林，但这里离着村里远，且村子里竹林多得很，因此这林竹子鲜少有人来砍伐，倒是一年比一年茂密了。 竹子用处可多了，有这么一大片竹林就在家门前，往后要编个什么东西也方便。 竹林下面还有条大水沟，这水沟是从山里流出来的，是山泉水，用水倒也方便了，不用到远处去挑水，也算是省了不少的活儿。 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顾南风便开始琢磨起了屋子要怎么建，他也需要去镇上一趟，买点过日子需要的东西回来，如今他一无所有，需要买的东西可多着呢。 建房虽是要紧事，但也不急这一天，今日是月半，梅家人同村长一起，给顾南风看好了地方之后，又把人喊回去了。 「什么事情都明日再说吧，正好今日去家里商量一下建房之事。」 「是啊，走吧，先回家去。」 明明眼前的空地，才是自己往后的家，但听着梅家人喊他先回家的时候，顾南风还是心里一暖，至少他们还把他当做家人，他便也算是有家人了，不是孤家寡人。 今日日子特殊，也确实没法儿开工，顾南风便干脆的跟着人回去了。 月半中秋，是和过年一样的大日子，那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大清早的，一家人就开始收拾起了供桌，摆好了提前准备好的祭品，中午时候还要打纸钱写袱子，弄好了这些之后，晚些时候还要将供奉了一天的纸钱还有袱子，烧给亡故的亲人，然后将供品全部吃了。 供品吃下肚，代表将先祖给的福佑吃进肚子，保佑全家平安健康一切顺遂。 梅阿爹不识字，倒是两个儿子识得一点，但也不多，因此每年的袱子，他们都是拿去村长家里写的。村长念的书多，写袱子也有经验，村里大多人都是去找村长帮忙。 家里男人出去写袱子，梅阿娘领着小女儿还有顾南风在家里做晚饭，月半的晚饭得要丰盛，因为晚饭也要先祭先祖，然后才动筷。 顾南风同梅阿娘在家做饭的时候，家里还来了好几波客人，梅阿娘也出去过几次，每次来客都是给家里送些吃的，梅阿娘出去自然也是给别人送吃的。 村里人也讲究过年过节不去旁人家里吃饭，但家里有个稀罕菜，分出去给关系好的人家尝尝，倒也算是人情往来，也是增进邻里关系的一种法子。 顾南风昨晚倒是来不及多想，今早没在家里见到嫂嫂，才发现家里的大哥二哥竟然都还没娶亲。 他先前不知道原因，如今才知道，原来他离开的隔年，也就是家里小妹出生的那年，梅阿爹出了意外，为了给梅阿爹看病，不止花光了家里积蓄，还背了外债。 家里要啥没啥，还有个重病的阿爹，这样的条件自然是讨不到媳妇儿的。还好的是梅阿爹身子渐渐好了，往后不用再喝汤药，倒是能省下一大笔银子，相信大哥很快就就能娶上媳妇儿了。 今日是重节气，加之梅阿爹身体又渐好，家里人都高兴，梅阿娘做了许多的好吃的。 除了煮了腊肉，还难得的宰了一只鸡，除此之外，还去村口的王家买了人条大鱼回来炖了。除却这些大菜，还有各种小炒炸货凉拌菜，足足十几道菜，家里的饭桌都放不下了，有几道菜还得重叠放在盘子边缘处。 所有菜摆好了之后，要过上一刻钟才开动，今日家里供桌上面拱了祖宗牌位，还燃了香炉，且又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得等到老祖宗吃了他们才吃。 第14页 时间到了之后，大家便赶紧上桌，梅阿娘最后上桌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一坐下便从身后拿了壶酒出来。 「今年你们阿爹身子好了，前些日子大夫也说了，往后不用在喝药还有吃补身的东西了，只要别太累着就行。省了每月差不多一两银子的开销，到年底咱家外债也就能还完了，往后就不用过的抠抠搜搜的了，以后咱家每个月都能有肉吃了。」 「啊？那是不是一个月就吃一次啊？」梅大哥很快的抓住了他娘嘴里的重点，顿时垮了一张脸。他这话一出口，立马被身边的阿娘狠狠敲了一下头！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吃啊？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了，村子里和你同岁的人，娃娃都四五岁了，这不得先给你存钱娶媳妇儿啊。」 梅阿娘揍了儿子之后，又白了儿子一眼，之后就示意大家动筷，而她自己则是直接站起身在鸡汤里面挑东西。 梅阿娘将两个完整的大鸡腿挑了出来，一个给了梅小妹，一个刚准备放到顾南风碗里，顾南风就把自己的碗挪开了，还用手覆着碗口，不让梅阿娘放进去。 「婶子，给叔吃。」顾南风从来不是个馋嘴的人，便是再想吃的东西也很能忍得住，况且今日好吃的东西那么多，不差一个鸡腿。 「拿过来。」根本没有多余的话，梅阿娘瞪着顾南风手都没有缩回去，示意人赶紧把碗给拿过来。 农家人家贫，家里便是养了鸡鸭也不会随意宰杀了吃肉，一年里鸡肉上桌的日子也没几个，从地里刨食的人家，能想到的省钱法子便是从嘴里省。 顾南风知道梅家这几年日子过的艰难之后，就更加不想拖累他们了，可梅阿娘的眼神，还有桌上每个人的神情，让他乖乖接下了那个鸡腿。 顾南风没觉得鸡腿肉比旁的地方的鸡肉美味多少，能有肉吃他就高兴了，可眼前的鸡腿又让他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件事。 他小的时候其实是爱吃鸡腿的，还有鸡翅也喜欢。 有一年他家里炖鸡吃，他出去打猪草回来的晚了，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吃好饭了，且还有客人在。他娘告诉他，给他留了饭在锅里，他高高兴兴去灶房里揭开锅盖，却发现里面鸡腿没有鸡翅没有，甚至一块鸡肉都没了，只有一碗鸡汤。 顾南风当下就委屈上了，犯起了倔不肯吃饭，因为他闹了脾气，他还被他娘打了几下，虽然不疼可他更委屈了。晚些时候他饿了准备去吃饭的时候，他三哥却跑出来警告他，让他不要动那碗鸡汤，他明早上要煮鸡汤面吃。 他和他娘告状，他娘却说『你不是不吃吗，不吃正好，留给你三哥吃』。 再想以前的事，顾南风觉得他小时候真傻啊，一点不会看人脸色，竟然还想着和他三哥争宠，还常常因为他娘的偏心闹脾气，如今想来，那些日子，他娘怕是不知道多烦他呢。 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可不会因为你的情绪迁就你，只能更烦你。 不懂事的顾南风，在十二岁那年就懂事了，认清了自己在阿娘心里的位置，再不会和自己三哥争宠，可在他心里，他娘也只是更疼他三哥而已，心里倒也不至于多么的难过。 他真正对他娘失望，知道原来他娘真的是不疼他的，是在他出嫁的时候。 他出嫁的时候，他娘把他的聘礼全给了他三哥，但真正让他死心了，对他娘再没有一点幻想留念便是这回了。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娘是如何做了那个决定的。 让他三哥取他而代之不说，还要让他做妾伺候他三哥。 顾南风出神的空档，他碗里又多了许多的菜，大家都在给他夹菜，他一回神就看见他二哥正往他碗里放鸡胗。 「你爱吃这东西。」 「谢谢二哥。」二哥亲自给他夹菜，顾南风心里一下子就舒畅了。 他那年离开的时候，他二哥就故意没送他，这回回来，大家要他留在家里，他二哥却明显的不想他留下。 虽说他也不会留在家里的，可二哥的态度却让他有些难过。 他以为二哥还在怪他，怪他明明说好要留下，却丢下他们走了。 如今知道二哥没有生他气了，他自然高兴了。 因为梅青山的一个举动，顾南风明显的放开了不少，大家开始一边聊天一边吃饭，也顺便的说起了给顾南风建房的事儿。 梅阿爹的意思是，顾南风一个人住，房子没必要建的太宽，但是得结实。 虽说只是建个茅屋，但是地基得要打实了，墙壁也得牢靠，还有封顶也要加厚，这样夏日里才不会漏雨，冬日里才不会漏风，住着才能舒服。 顾南风想的和梅阿爹一样，大家商量了一下之后，准备只建三间房。 顾南风是哥儿，这茅房是一定要建的，总不能让他随地拉屎撒尿没个遮身处。灶房和库房可以连在一处，建的宽敞一点儿就是了。再有便是卧房了，卧房倒是不用太大，能够摆放床铺衣柜外加两张桌子便成了。 梅阿爹早年便是砌墙工，决定房子怎么建之后，这房子需要多少建材他脑子里便有谱了，且建房最为复杂的事儿是什么，他心里也清楚了。 这房子最麻烦最费时的，应该就是那茅房了。 既然要专门建个茅房，总不能随意刨个坑搭个棚就行，就得做的妥贴了，往后直接在里面养家畜也方便。 第15页 第9章 晚上的时候，梅家一家人坐在自家院子里面，闲话家常，等着午夜时候烧袱子。 今日白日里天气晴朗，夜晚星宿也挂了漫天，满天的星星点点里面，还缀着一个又大又圆的月亮。月色清凉，清风徐徐之下，夏日的燥热全无，早秋凉爽的晚风让人身心都舒爽。 农家人忙碌，一年里这样惬意的日子可少有。 顾南风被梅阿娘拉着坐在了她的身边，梅小妹坐在了另一边，被两孩子一左一右的围着，梅阿娘脸上尽是笑，她偶尔的还主动餵顾南风吃东西，好似还没能接受他已经成了个大人，还当他是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孩子。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笑打闹，赏月吃东西，是再惬意不过的一件事情了，梅阿爹也趁着这功夫，继续说起了顾南风建房子的事。 月半过后，秋收的日子便要来了，地里苞谷收成之后便要收稻谷了，这两样可都是家里的大进项，可一点耽误不得。 好在，收苞谷和谷子中间大概差了大半月，这大半月就可以帮着把房子盖起来了。 「盖房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也不用琢磨去村里找人了，不过是几间茅屋花那冤枉钱干嘛，有你大哥二哥还有你堂哥他们足够了。」梅家大伯家里可有三兄弟，四五个大小伙子建三间茅屋，这人手足够了。 顾南风虽然不愿意和六年前一样做梅家的儿子，可听着梅阿爹嘴里的称唿，明显的还是拿他当一家人的，他心里觉得安慰便默默点了头答应了。 他手里的钱不多，建好了房子之后还得买田买地，手里的钱自然是能省就省。 他们顾家村上好的水田是十两银子一亩，旱地五两银子，但这是好田好地的价格，差一点的也只是少个一两银子罢了，也贵得很，他得买一亩田两亩地才行，有了田地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顾南风要建的房子，需要许多的白草还有竹子，砍竹子还有割草都不算什么重活，梅阿爹让顾南风先去山上割草囤着，家里收了苞谷，就直接开始建房。 秋收有多重要，顾南风比谁都清楚，他自然不会勉强别人，在这么重要忙碌的日子里给他建房子，且这种时候，便是他愿意花钱让村里其他人帮忙，也不会有什么人有时间的。 惬意舒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的就到了子夜时分，到了去院门口烧袱子的时候了。 顾南风不是梅家人，不能跟着出去烧袱子，梅家人全部出去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忽的打了个冷颤，抬眼望向四周，忽觉哪里都有人影似的，连摇晃的树枝都像个人。 好在梅青山很快的就去而復返了，有着陪着顾南风也就不怕了。 顾南风有人陪着倒是不怕了，却不知道外面还在烧袱子的一众人，正在吐槽跑进来陪他的人。 「这二小子怎么回事？不让人留下的是他，如今却眼巴巴跑进去陪着，他还记得南风怕鬼啊。」 原来，这不是顾南风在家里过的第一个月半，那年他到梅家，已经在梅家过了一个月半了。 「兴许是气性过了吧，他两以前关系就好，别管了。」烧袱子得要自家人，外人不能参与。 梅阿娘看了屋子里一眼，嘆了口气，心想着若是南风愿意做她儿子就好了，如今就是他们一家人，都可以在这里给祖先烧袱子了。 七月半烧袱子不是梅家村独有的习俗，附近的几个县府都有这个习俗，这一日顾家村的顾家却没能像往年一样去大房那边，一家其乐融融。 因为顾南风的事，两边闹了起来，已经好些日子没说话了。 原来，那日顾大伯得知顾南风和他娘闹起来的原因之后，就回去训了顾母，还让她不要做那有悖伦常之事，顾清遥和刘家的事不许再提。 而且他们顾家人，还要去刘家讨说法，让刘家人往后别异想天开，肖想他梅家兄弟两个一起伺候一个人，让人好生对待顾南风。 顾家村顾姓人家居多，但顾南风家里这一房辈分最高，顾母如今虽年纪不算大，却和大伯一样是顾家辈分最高的人。 顾母辈分高，又年纪轻轻守了寡，之后还没有再嫁，独自一人拉扯大了顾家的四个孩子，因此她在顾家是很受人尊敬的。 独自抚养孩子的时候，虽然辛苦可顾母从没有受过闲气，她心气可高得很。 顾母原本还担心着顾南风，可被大伯骂了之后，心里倒是生了怨恨，觉得都是因为顾南风不听话，才让事情麻烦起来。 她和他三哥可是为了他好，他竟然不知道好歹！ 顾母一边怨恨着顾南风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担忧，他怕顾南风真拿着文书去了官府过明路，往后他们没了母子的名义，顾南风没了顾忌，在刘家给顾清遥使坏。 心里担忧颇多的顾母，隔日便和顾清遥赶去了刘家，她想同刘家人一起好生劝劝顾南风，让他知道若是他不听安排，往后他可就娘家婆家都没了，看他怎么办。 顾母是带着怒气去的刘家，可到了刘家之后，知道了顾南风竟然已经拿了刘家的和离书，她这才慌了起来。 但这时候，慌乱的可不止是顾母了，刘慕远得知顾南风竟然没有回娘家，也慌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娘交代，而且家里的事要怎么办？家里的事一向都是顾南风打理的，如今他不在了，家里这么多事怎么办？ 第16页 「你们怎么能真给他断亲书啊？南风真是你亲生儿子？」刘慕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想到他只是动了这个念头而已，可顾母竟然真能做出这事儿，竟然真的和顾南风断亲了。 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刘慕远立时坐立难安，顾南风拿了他的和离书又与娘家断亲了，他一个哥儿独自在外，得赶紧将他寻回来！否则他娘回来了，他可没法儿交代。 两边急着寻人，直接便去了顾家老二顾锦玉那里，可到了顾锦玉那边才知道，顾南风根本没有去找过他二姐。 顾锦玉同家里其他人不同，两个弟弟，她更疼顾南风些，姐弟两个关系也好，如今顾南风没了去处，却没有去找他二姐，顾母才开始着急了，心里才真的生出了儿子是真的丢了的感觉来。 顾锦玉那里没有寻到人，一行人又赶紧的去了老大顾织霞家里，结果自然是扑了空，也是没有寻到人。 到处都没能找到人，所有人这才意识到，事情没有按照他们设想来发展，顾南风好像是真的打算和他们断了关系。意识到这点之后，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神也有了些怨怪，还是刘慕远最先冷静下来，决定去县里一趟。 顾南风手里有着两份文书，若是他铁了心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便一定会去县里的。 第10章 秋收日到，满目都是金黄，不说田地里的苞谷稻谷，便是山间也染上了黄，而村里每个人的脸上则是染上了笑，忙碌了一年终于可以收穫了，谁能不高兴呢。 昨晚大家一起赏月的时候，梅阿爹就说了，让顾南风今日就上山去割白草盖房顶，顾南风昨晚想了下，还是决定先帮着家里秋收。 梅家自己的田地不算多，但家里从地主那里佃了不少田地回来种，如今家里种着十亩的水田，还有十几亩地，光是这十几亩地的苞谷，就够他们忙活好几天了。 隔日一早，梅家两兄弟就要出门掰包谷了，顾南风也起了个大早，他跟在梅家兄弟后面，也拿了背篓同人一起出门去，直到出了院门，他还跟在两人后来，两兄弟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南风，你不用去地里，你去山上割草就行了。对了，去山上的路还找得到吗？」梅家村后山的路好找得很，也没有什么岔路，沿着一条大路进山，等到进山了那就是满山的路了，全看自己要往哪里走。 梅家大哥身子顿了一下，准备回头带人到进山口，可他刚回头就发现，弟弟已经抓着人背篓把人往回推。 顾南风被迫的往回迈了几步，之后干脆主动跑远了，然后绕到道路上方，再然后直接跳了下来，跳到了两人前面，直接往地里跑。 顾南风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建房的时候，好些活儿他都帮不上忙，他那时候再去割草也就行了，眼前家里正忙着，他既然吃喝都在人家，自然要帮着人干活的。 顾南风倔，两兄弟只能由他，想着等到这趟回家，他娘自然有办法让顾南风乖乖听话。 梅家的地，主要在三个地方，今早要去的那块儿地离着家里不远，从屋子旁边一条小路过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这片地足有几十亩，在一个大大的斜坡上面，几人到自家地里的时候，旁边的地里已经有人了。 秋日抢收庄稼可不是说着玩的，早出晚归不说，甚至晚上都得借着月色干活，一整年的辛劳都在此刻有结果，可不能临到头出岔子。 掰包谷说来不是什么重活，家里孩子到了十一二岁也能帮着干了。 几人到了地里，便赶紧开始动手，顾南风的背篓渐渐满了之后，天色才开始大亮，他也才看见离着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是三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干活。 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最小的那个可能只有十来岁，但看他们动作都利落得很，显然是干惯了农活了。 顾南风手里不停的掰着苞谷，心里却想到了他二姐了。 他二姐小的时候也苦的很，虽然是个姑娘却是什么活儿都要干，不说掰包谷了，便是去田里插秧也是要去的，而他大姐却不用去。 顾南风心里正想着事，眼前却出现了一根包谷杆。 「甜的。」包谷杆和高粱杆一样，都能当做甘蔗替代品。有些杆子水分足不说，还甘甜十足，另有一股独属于嫩包谷的清香，不说孩子了，掰包谷的时候，大人也喜欢嚼两口。 但这苞谷杆子，也不是根根都甜，水分多。这都到了秋收了，杆子大多都黄了，汁水多味道好的杆子，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谢谢二哥。」顾南风笑着将手里的苞谷杆子往嘴里送，刚咬了一口，梅青山便接着说道：「一会儿大哥要回去，你跟着他一起回去，回了别来了，在家里帮着阿娘做饭。」 「实在不行，就在家里撕苞谷吧，这么多苞谷可不能捂着不然得发芽，且家里也堆不下。」农忙时候，停下来说几句话都算是休息了，但这会儿他们刚下地也不累，梅青山一边同人说话，手里动作也没停。 「苞谷放两天没事儿的，再说了家里有阿爹和阿娘呢，阿奶他们也会过来帮忙吧？」梅阿爷和阿奶跟着大伯住，大伯家里劳力多，但田地还没这边多，农忙的时候，阿爷他们就会过来帮帮忙。 可能是见顾南风说不听，梅青山自己又是个嘴拙的，便不再开口了，只是去了他大哥那边，将自己背篓里的苞谷倒在了他大哥背篓里，然后一圈圈往上码，直到两背篓苞谷都装在了一个背篓里，他大哥准备回家，他才示意顾南风赶紧跟上。 第17页 顾南风仍是不肯，只专心干自己的活，梅青山没法儿，便自己背了他大哥背上的苞谷，赶紧的回去了。 「你咋和老二一样倔啊。」弟弟走了之后，梅家大哥一边继续干活，一边抽了些苞谷鬚鬚出来往顾南风这里仍。 他觉得这两人都是倔驴和死脑筋，一个能休息不休息，一个有人帮忙不让帮，南风他又不是小孩儿了，掰包谷也不是多重的活儿，也没啥。 地里离着家里近，一会儿的功夫梅青山就回来了，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根布条，然后拉了顾南风到一边，给人缠到了拇指食指中间。 掰包谷都是一手卡住苞谷一手往下掰，便是再有经验，时间长了手也会痛，有个东西垫着便会好很多。 手上缠了布条之后果然舒服了不少，顾南风连动作都加快了，这让一边的梅青山看见便偷偷皱了眉，他一时都不知道他这事儿做对没有了。 三人今日下地早，两兄弟来往几次之后，太阳才晒到了地里，等到太阳一出来，这头上很伤的汗水便没个停歇的流，加之包谷叶子偶尔会划伤手，被汗水一浸便是火辣辣的疼，真是浑身都难受。 三个人忙了一早上，顾南风只负责在地里掰包谷，两兄弟则是既要掰包谷也要背回家，等到巳时左右回家，家里园子已经堆了一大堆的苞谷，瞧着像是小山丘一样。 知道干活辛苦，农忙的时候家里的饭食都是好的，早饭梅阿娘炒了一盘子腊肉，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给三个孩子夹，至于梅小妹倒是不用管，亏谁都不会亏她，她的猪油拌饭虽然不能日日吃，可两三日总要给她蒸一次的。 早饭吃了腊肉，晚饭还有好吃的，梅阿娘还同他们说了，下午给他们烙嫩苞谷饼子吃。 先下苞谷都收成了，这可是今年最后一次吃苞谷饼子的时候了，这嫩苞谷磨成浆，然后往里参上白面放上糖，在铁锅上刷了油之后，做成手心大小往上放，烙的两面金黄也就成了。 这样的饼子可不比白面饼子味道差，甚至更加美味，外面的金黄外皮香脆，里面的细嫩的米浆清香，梅家兄弟特别是梅青山可喜欢吃了。 大多人一年忙碌，可不就是为了一张嘴，有好吃的干活儿都能多几分力气和精神，三人吃了早饭又赶紧的下地了。 这会儿日头还不是很大，等到午时之后，日头最大最烈那个时候休息一个时辰便是了。 说是休息也不是真的直接啥也不做，农忙时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大家都是见缝插针的干活儿，一点时间浪费不得。 大概未时左右，三人从地里回来，看见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的顾南风，梅阿娘赶紧将人拉到了屋子里，帮着人擦了脸还擦了擦身上之后，才往人手里塞了个梨。 梅家兄弟可没有那么讲究，到屋子边的水沟边，随意的洗了把脸之后，拿着梨子就啃，这大热天的，还是吃水分多的大白梨最舒服。 梅大伯家里应该是也在忙着，阿爷他们今日没有过来，三兄弟吃好了梨之后，便坐到了苞谷堆那里，和家里人一起撕苞谷。 苞谷这东西全身上下哪里都是有用的，苞谷掰了之后，地里的苞谷杆子可以砍回家烧火，苞谷杆子易燃火势还大，用来烧水或者做顿简单地饭最方便了，比柴禾方便不少。 苞谷掰回家之后，撕下来的苞谷壳子也可以烧火，还能餵牲口还有垫猪圈，苞谷芯子也能当做柴禾用，至于苞谷更不用说了，那是粮食啊。 撕出来的苞谷，会根据大小分开放着，小的立马就要脱粒，大的则是会被束着挂到房檐下面，往后取用方便，还不易生虫。 三人帮着撕苞谷的时候，还得给梅小妹收集苞谷鬚鬚，这苞谷鬚鬚可以用来编假辫子，村里的小丫头每年这个时候，头上总会顶着一头苞谷鬚鬚编出来的假辫子，一个个的年纪不大倒是臭美得很。 悠闲的时候时间过得快，撕了一个时辰的苞谷之后，日头最烈的时候也过去了，三人又得出门了。 如此忙碌反覆的日子，过了四五天之后，地里的苞谷终于全都收了回来，而家里的苞谷也堆了满地了。 最后一日，三人收工早，吃了早饭之后便不用再下地，一家人就围坐在屋檐下面撕苞谷。 撕苞谷快得很，三人掰包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在撕苞谷，今日应该就能全都弄好了。 苞谷撕出来之后，只要放在通风的地方，便不易发芽了。 且这几日都是艷阳高照，没了壳子的苞谷，苞谷粒干得会很快，就更不会发芽了，如此，脱粒的事儿便是缓缓也没事儿了。 苞谷收回家，顾南风的屋子也要开始建了，但在建房之前，顾南风还想先去一趟镇上，他得买些东西回来。 第11章 顾南风同人提了想去镇上，梅阿娘便让两兄弟跟着他一起去，也顺便去镇上卖点东西。 梅家有一片青瓜藤，年年都吃不完，所以总要拿去镇上卖几次，青瓜虽不值钱，但也算是进项，且卖的多了，就能积少成多了。 隔日一早，三人早早出门了，到了村口之后，梅大哥才嘿嘿笑道：「还好小妹昨晚睡得晚，今早没能起来，不然她个跟屁虫，保准追着咱们到村外。 村里小孩儿都缠人，喜欢追着家里大人上街，孩子们执着上街的目的只有一个，满足肚子里的馋虫。 第18页 三人都还未做父母，都还有小孩儿心性，也知道孩子追着大人上街是为了什么，嘴上虽庆幸干脆丢开了梅小妹，但心里已经想好回家时候，要给梅小妹带点什么吃的了。 村里离着镇上大概有十里路，三人脚程都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白云镇也是个大镇，因此市场管理严格，要进去摆摊卖货还得缴纳租金，好在租金倒也不贵，像是他们这样卖点青菜山货的人家，只需要一文钱便行了。 只野味或者家禽家畜的要贵些，得要三到十个铜板不等。 三人刚进了市场，鼻腔里便钻进了早点铺子上传来的香味，三人刚好遇上肉包子开笼，雾气缭绕间，蒸笼里又大又白又香的肉包子，惹得三人齐齐看了过去。 「老二，带着南风去那边儿蹲着。」大哥一进了市场就在到处瞅，他眼睛落在蒸笼上的时候，也没忘了四处瞅，瞧见了几个卖山货的小贩，便赶紧的让弟弟们过去占位置。 梅青山带着顾南风在两个老汉身边蹲下之后，梅大河便拎了热乎乎的包子过来了。 「阿娘早上给了钱。」梅大河一边朝着两个弟弟笑，一边将包子给人递了过去。 开始吃包子之后，顾南风才发现，只有他的是肉包子，两个哥哥都是素的。 肉包子得一文钱一个，素包子一文钱两个。 顾南风嫁到刘家之后，虽说每日劳累，但吃食上却是不苦的，他婆婆从不在吃食上面薄待他，他如今刚离家，倒是不惦念这点荤腥。 直接将自己的包子掰成了两半，顾南风往两个哥哥手里各自塞了一半之后，便把双手背到后头，让两人一人掰一块他们的素包子给他。 「你个傻蛋，肉包子好吃。」梅大哥瞪了顾南风一眼，甚至想往人头上敲一下，可他手里拿着包子便只能算了。 梅青山倒是干脆，只是看了顾南风一眼，便听话的将自己那个包子的另一半掰下来递了过去。 一个弟弟犯倔，一个弟弟已经听话照做了，梅大哥只能跟上了。 三人这番折腾，旁边的老农见了，被惹得哈哈笑不停，直夸他们兄弟三人友爱，爹娘真是会教孩子。 「嘿嘿，照顾小的确实是我家传统和规矩，但我们不是亲兄弟。」梅大哥挺了挺胸口十分的骄傲，他是家里的老大，弟弟妹妹们都得听他的，能照顾弟弟妹妹他也开心得很。 梅家确实是有着长兄照顾弟弟妹妹的传统，当年分家的时候，梅大伯家里日子过得好些，便没有按规矩继承家里的老屋，而是直接将老屋给了弟弟。 那老屋虽然破旧，可地基是好的，还有好些上好的木材，旁边还有好大个菜园子，卖出去也是值些钱的，至少能卖个十几二十两银子。 梅阿爹伤病这些年，大伯那边也时有照顾，一点没有嫌弃弟弟家贫，这些事情顾南风都是知道的，听见老农夸奖的时候，他自己也跟着默默点头，心想着若他是梅家的孩子就好了。 梅大哥这会儿，可能是注意到了顾南风的失落，便故意大声的对着那老农说道：「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和亲兄弟也是一样的，我阿娘要收他做干儿子呢。」 「难怪呢，我瞧着你们就像是一家人。」老汉说这话的时候看了顾南风一眼，之后又看了梅青山一眼，还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何故。 被人说和梅家两兄弟像一家人，顾南风高兴得很，可他嘴角刚有了笑，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那老汉又说话了。 「可惜了，做了你家的干儿子就做不成你家的夫郎了，我看这小哥儿同那小伙子还挺有夫妻相。」老汉的话，梅大哥和顾南风都不在意，梅大哥只哈哈笑，顾南风因为尴尬别过了头，两人倒是没看见，一边的梅青山直接愣住了。 梅青山以往倒是不知道，同干弟弟是不能成亲的。 今日，他听了这老汉的话才发现，好像村子里，确实是从未有人家，娶干亲弟弟或是妹妹做夫郎媳妇儿。 而且认干亲是要改个自家姓的名字的，他们村子讲究同姓不婚...... 同姓不婚......也就是说，若是顾南风做了阿爹阿娘的干儿子，便要姓梅了，他们就是同姓的兄弟了。 梅青山的心思无人知，这会儿旁边两个人只惦记面前的青瓜。 三人带来的青瓜足有两背篓，怕是有个两百来斤，家里没有称，青瓜也就不安斤头卖，而是按个头卖。 大的一文钱三个，小的一文钱四个，这两背篓青瓜大概有三百来个，若是全都卖完了能够将近一百文钱，也不少了。 梅家两兄弟个子都十分高大，面相也俊，特别梅青山专挑了爹娘优点来长。他五官稜角分明，一双浓眉和长睫让双眼十分有神，还添了俊朗之气，便是穿了一身布衣，也让人愿意多看这俊小伙几眼。 可惜这俊小伙哥俩长了一张笨嘴，只知道傻呆呆杵在那里等人上门，连吆喝一声都不肯。 顾南风好歹经营了铺子几年，做生意自然是比这哥俩在行的，他眼见这青瓜不见少，小半个时辰就卖了几个便开始急了，赶紧的吆喝了起来。 「卖青瓜啦，好吃又便宜的青瓜~炒着吃煮着吃蒸着吃都好吃啦，一文钱三个，一家人吃一顿，快来看看啦。」顾南风一开口，兄弟两个齐齐看向他，好似都被惊着了。 第19页 顾南风没空给他们解释，继续吆喝还有招手揽客，还眼神示意两人跟着喊起来，在他鼓励之下，两兄弟小声喊了起来，到真让他们喊上门不少客人。 「一文钱三个贵了，这东西又不值钱，一文钱五个吧。」有个妇人挎着菜篮，菜篮里面还空空的，一看便是刚来买菜。 顾南风没顺着妇人的话同人讲价，只是笑眯眯的给人捡了三个大的青瓜，直接放在人前面说道：「婶子，专门给你挑的大的而且一点破损都没有，这拿回去可以放许久呢。」 「这几个是不错，真不便宜点儿啊？」妇人瞥眼往背篓一看，明显想要再搭一个小的。 如今刚开始卖，顾南风不想贱卖，这做生意最忌讳一开始就把价格给拉下来了。 「婶子，已经很便宜了，我特地给你挑的大的，一个快有一斤重了，看您穿的这么讲究，也不是顿顿吃这东西的人家，也就是吃个新鲜罢了，这三大个足够您家里吃几天了。」 「也是，行了行了，给你钱，把瓜给我装篮子。」 「好嘞，给您装上了。」 铜板到手，顾南风笑着扔进了梅大河面前的袋子里，两兄弟一脸佩服的看着顾南风，若是换了他们，肯定就直接再给人一个了。 青瓜这东西在乡下确实是不值钱的，可城里人买根葱还得花钱呢，便是乡下再不值钱的东西，他们没有就得花钱买。且就是住在城里，这日子也不是家家过的金贵，又既便宜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自然还是有很多人买的。 梅家两兄弟都长得好，顾南风面上虽有道疤坏了面相，但他故意低头侧脸，面上的疤倒也不明显，且他态度又好，对着客人都是带着一脸笑，他们这里生意倒是好了起来，一会儿功夫就卖了一背篓了。 东西卖的多了，两兄弟嘴里也利索了不少，也知道同人讲价了，顾南风见状便放心的让两人自己卖瓜，他去了离着他们小摊子不远的杂货铺子。 他今日上街来，是专程来买东西的。 他已经在梅家白吃白喝了几日，可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且马上家里人又要帮他建房子了，其他不说，吃食他得供应。 顾南风现今手里还有将近三十六两银子，他今日带了二两银子上街，准备买的东西自然是很多的。 米面是首先要买的东西，还有盐和糖也得买，除却这些，他还得买一口铁锅，这铁锅才是花钱的大头。 便是生铁也来之不易，打好的铁质用具就更贵了，就是一把镰刀也不便宜，一口铁锅便是最小的尺寸也是贵的，起码得要一两银子才行。 杂货铺子也有铁锅卖，但要比铁铺卖的贵些，顾南风如今只想省钱，便想着铁锅还是去铁铺定一个好了，正好他还得打锄头还有镰刀等物，到时候一起来取。 白云镇物价倒是和白沙镇差不离，许多东西价格都是一样的。 顾南风运气不太好，赶上了米家最贵的时候，平日里六文钱一斤的白米，这会儿得要七文八文了，但他不像镇上的人家都是几斤几斤的买，他要得多直接买了二十斤，掌柜给他算的七文钱，花了整一百四十文。 买了米还有白面，同样也是买了二十斤，白面稍稍便宜些，四文钱一斤，这又是八十文，加之还有买了两包盐一包糖一起花了五十多文，这一下子便花出去了将近三百文。 想到还未付定金的铁锅还有锄头等物，顾南风便肉痛，这二两银子眨眼就没了。 看来他不能继续坐吃山空了，得赶紧开始赚钱，不管干什么总之家里得有进项才行。 第12章 顾南风对镇上不是很熟，他要定铁具还要梅家两兄弟带着，在杂货铺子买好了东西之后，他让老闆将东西全都给他装在了一个麻布口袋里，准备自己扛过去。 顾南风买的东西不少，老闆自然也不会吝啬一个不值钱的麻布口袋，干脆的给人装袋好了之后，还好心的给人提了起来，让人扛在了肩膀上。 顾南风自小干惯了农活，在刘家的时候也没有闲着，身上力气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和大多小哥儿一样，力气肯定比不得大男人。 背上的四十斤东西，对顾南风来说不算什么，他八十斤都能背得起，他是手上力气不行，背上倒是还有些力气。背着一袋子东西回去的时候，他还没走到摊子那里，梅家兄弟两见了他，连摊子都顾不得，就赶紧的过来了。 「你咋买这么多东西啊？在哪儿买的？赶紧去退了。」梅青山二话不说就把东西从顾南风的背上接了下来，且一刻不停留就要去退货。 顾南风今日到镇上干嘛，梅阿娘早就猜到了，只是她只猜到了顾南风是要买东西，却没猜到这东西就是买给家里的。 看人往不远的杂货铺子去了，顾南风急的追了过去，还和人解释了，这都是有用的东西不白花钱，再说了，他钱都付了，人家老闆不会退的。 两兄弟自然不听，三人到了铺子上之后，同铺子老闆交涉了一番，最后东西自然是没有退的，只是老闆又送了包饴糖，也算是赚了一点回来。 饴糖和砂糖比不得，价格要便宜不少，砂糖是比红糖还要贵的东西，一包一斤一斤可要二十几文呢，饴糖只需要几文钱。 「倒是便宜家里的小胖子了。」梅小妹先前被野蜂蛰了，浑身都肿了，特别一张脸肿的像个大猪头，因此被两个哥哥喊了几天的小胖子。 第20页 如今她浮肿消了，这小胖子的称唿却好像保留了，还被哥哥们喊作小胖子。 老闆给了饴糖之时，顾南风便笑着说道，倒是不用再给妹妹买糖了，他原本还要给梅小妹买糖还有糖饼的，如今倒是只需要买糖饼了。 糖饼还有饴糖，是村里的大人们来镇上的时候，最常给家里孩子带回去的吃食，其中饴糖是最常买的，因为最便宜。 糖饼也是一包包卖的，一包十二个，一个就要一文钱，且一个糖饼还没一个鸡蛋大呢，贵得很。 三人重新回到了小摊子，方才那老汉可能是来劲儿了，还特意看了几人脸好几眼，之后颇为可惜的指着顾南风的脸说道：「可惜了可惜了，这脸若是没有破相，可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啊。」 「老伯你还真会看相啊。」梅大哥一笑，立马来了精神，趁着没有生意上门，把自己的脸往老汉那里伸了过去，还拨了下脸上的头髮，显然是想让人也给看看。 老汉见人如此，颇有底气的说道：「我叔公可是老神仙，专给人看相的，老汉也算是懂得一二。」之后，老汉神色还有身形都稍稍变了变，好似立马有了点神棍样子。 老汉微微仰着头，摸着自己的花白鬍鬚，摇头晃脑的瞧了梅大哥半天之后，才说道：「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耳高于双眉，齿齐而唇厚，只看这些你生必定无大灾，至于富贵之命要看你的造化了。」 老汉一席话说的梅大哥心花怒放，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经歷了家里阿爹的变故之后，对于梅家人来说只要没有大病大灾就好，其余皆是求不得，自己努力就是了。 顾南风听着老汉的话，也笑了，他正想让老汉帮着梅青山也看看，梅青山的话却就在耳边响起了。 「这疤不难看，算不得破相，以后的日子还长，不怕。」 「二哥。」顾南风还是第一次听人对他说，他了脸上的疤不难看。 以往那些人见了他的脸，不是同情安慰就是奚落嘲讽，倒是从没有人对他说，他的疤不难看，算不得破相。 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顾南风想对人说，对于面相来说不只是一道疤，或许只是一颗痣，都能让命运有千变万化的改变，可话到了嘴边，他却笑了笑，转而说道：「二哥说得对，以后日子还长。」 一切都会好的，都会慢慢好的。 就拿近日这事儿来说，若是他的脸没有疤痕，他没有被刘家嫌弃，那么他就不会经歷如今的事情。 他会在刘家好好地过日子，若是刘慕远不能高中，他也能日子富足，若是他日刘慕远高中，他的日子便是又富又贵，也算是合了面相。 可惜他破相了，原本的面相变了，他遭到了家人的薄待夫君的嫌弃，还差点落得为人妾室一生为奴的下场，按照常理，他也确实是只有一死了之或者留在刘家为妾这两条路。 可如今，既然给他走出了第三条路来，他就要好好地走下去。 他要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便是亲娘不疼夫君不爱也没关系，他的日子不靠他们也能过好。 顾南风从白沙镇离开也有些日子了，加之前几日日日忙得天昏地暗，身体疲累连想其他东西的时间都没有，等到事情忙完了，他也真的完全缓了过来，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去想过去的事了，只想为以后做打算，毕竟过去的事再想也没用了，他也不能回到十岁那年，阻止他三哥划伤他的脸。 说好不去想以前的事，可再听老汉说起面相说，顾南风不免又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他心里便有了些怀疑。 他记得，他三哥确实是自小就得他阿娘疼爱，可有一阵子他阿娘突然就对他好了起来，他阿娘态度转变，好像是他和他三哥去镇上的时候，他娘让人算命的给他们看了面相。 之后，他和三哥打架，他三哥划伤了他的脸，而在他的脸伤了之后，他娘对他又差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差了。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那么深的心眼吗。」顾南风的三哥比他大了两岁，伤他那年只有十二岁，顾南风正嘀咕着当年之事，又有客人上门，且这会儿饭点过去，又到了大多人上街买菜的时候，得要赶紧先做生意。 有了客人上门，三兄弟也就不管什么面相了，他们又忙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背篓里的青瓜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将之便宜卖了，又将最后的几个送给旁边的老汉。 「掂着这重量，怕是有一百文，不少了，比上次好多了。」家里青瓜多得很，若是每次都能卖个一百文，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梅大哥掂着手里的钱袋子，脸上满是笑意，还直接朝着顾南风比了个大拇指。 两兄弟不是第一次卖东西，可因着他们卖的都是些村里常见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且又不擅长同妇人讲价，因此每次都是见钱就卖。别人还价之后，他们支支吾吾几声总会卖出去，旁人见了讲价的自然更多，东西自然卖不上价钱了。 今日第一次卖了好价钱，梅大哥高兴得很，同顾南风一起去往铁匠铺子的时候，还说回去的时候要给人买好吃的。 顾南风这些日子也算是了解了，梅家都还当他是个孩子呢，在家的时候留他留鸡腿吃鸡蛋，上街了还想着给他买糖吃，可他又不是小孩儿了，不用再用糖哄他。 第21页 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满足，脸上的笑就没有下来过，顾南风如今无比的庆幸他当初的决定，还好啊，还好他...... 「南风！」好好走在身边的人，突然躲到了他的身后，梅青山下意识将人护住的同时，嘴里也不由念了人名字。 感受到腰间的衣服被紧紧地抓着，梅青山看了身边的大哥一眼，两兄弟默契的并排站着，同来往的行人一起将顾南风挡了个严严实实。 顾南风看着刘慕远的表哥走远了之后，才抬手顺了顺自己的胸口，之后平静下来他有些懊恼。 「躲什么啊！」嘆了口气，顾南风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他又不是从刘家逃出来的，他是被赶出来的，难不成刘家还会找他不成？ 「大哥，二哥，没事儿了，走吧，我们去铁匠铺子。」慢慢朝着铁匠铺子而去的时候，跟在身边的两个人一直没有多余的话语，这个时候，顾南风才反应过来，梅家人好像都没有问过他之前的事。 他们只知道他和娘家断亲和夫家和离，却不知道原因，可即便他们什么都真不知道，还是将他留下了。 「大哥，阿爹身体是完全好了吗？」顾南风知道一味药酒方子，专治跌打扭伤的，虽然梅阿爹的伤是旧疾，想来应该也是有点用的。 他想着，回去的时候还得打两斤好酒，然后再寻了那几味药材给人泡上，明年这时候就能用了。 顾南风也想对梅家人好，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身体不好的梅阿爹，而两兄弟以为这是顾南风在转移话题，便赶紧同人说起了大夫的话。 说起阿爹的身体，两兄弟自然也是高兴得很，他们阿爹是真的好了，家里的药罐子自此就要闲下来了，银子也能存下来了，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往后就会越来越好了。 第13章 三人去了铁匠铺子之后，看顾南风定了那么多的铁具，梅大哥几次想要说话，但最后都没有开口，只是瞪了弟弟好几眼，倒是梅青山一声没吭，只一心帮着顾南风讲价。 三人从铁匠铺子离开之后，又在城外的酒庄打了酒这才回家去。 顾南风买了那许多东西回家去的时候，梅阿娘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就打的两个儿子满院子跑，梅小妹看着两个抱头鼠窜，哀叫连天的哥哥，靠着门框吃着自己的糖饼呵呵笑。 如今已到了七月末，除却正中午的时候依旧炎热非常，早晚已经很凉快了。 今日三人上街，赚了一百文钱回家，梅阿娘很是高兴，晚饭的时候，用嫩扁豆还有土豆块和着白米一起煮了一大锅的稀饭，还炸了一筐子麻花，煎了一大碗辣青椒，做了顿很是丰盛的晚饭。 一家人围在院子里吃饭，远处快要下山的太阳被天边的云霞衬着，朝村子里洒下了一地金黄，照着每个人脸上满足的笑。 今日的晚饭大家都满意得不得了，土豆和扁豆的香味通过闷煮，已经完全融入到了米饭里，过量的水又让米饭软烂又量多，不过一碗米罢了，加上了扁豆土豆，就能煮出一大锅浓稠的稀饭来，足够一家人吃了。 除却这味道极好的稀饭，这炸麻花可不是平日里能吃到的，得是大日子才有的吃。 大家一上桌，就一人拿了把麻花，这麻花是菜籽油炸出来的，便是有些冷了也不会油腻，而且表面也不会变的过软，要比猪油炸的好吃些。 农家人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相反的许多事情就喜欢在吃饭睡觉的时候说。 趁着吃饭的功夫，顾南风同家里人说了他想要买田地。他知道二十来天之后，村子里又要忙碌起来，田里的稻子就要收成了，每年这个时候也是买田买地最好的时候。 况且，他马上要建房了，房子建好了，有了自己的地方就要干活了。 顾南风和村里人不熟，想要买田地自然需要熟人帮忙，他同梅家说了想要买田地的时候，梅家两夫妻都忍不住的点了点头，面上还有些惊喜，他们大概是没想到顾南风身上还有买田地的钱。 「南风，这事儿你放心吧，前一段儿村子好像有几家要卖田地的，我这再给你打听一下，手里有了田地也就能放心了。」嘴里答应着人，梅阿娘便已经在心里琢磨起了合适的位置了。 顾南风一个小哥儿，田地离着家里太远不方便，她想着若是能把田地买在家附近，或者他们家田地附近，到时候就能方便很多了。 「婶子，我身上银子不多，水田买一亩就好，旱地可以买两亩。」顾南风说了自己想买的田地数目之后，立马遭了梅阿爹的反对。 梅阿爹平日里不爱说话，家里的事儿基本都是梅阿娘做主，可这会儿他可能是真觉得这事儿不妥，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只是吃了一半的麻花没有放下。 「南风啊，你不知道，这旱地易得，水田可是难求。旱地虽说要便宜些，可也不是白菜价，一亩地也是不便宜的。水田虽说要贵些，可那出产稻子啊，这可是最贵的粮食了，还有啊，水田的麦子也是要比旱地里要好些的，能多收两成呢。」 「是这样。」梅大哥一边吃饭吃得香，一边点头附和他阿爹的话。 这些年，梅阿爹身体不好，梅家两兄弟早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田地里的事，两兄弟自然也是清楚得很。 「我知道阿爹的意思了。」梅青山接了他大哥的话茬过去，接着说道：「水田不宜开垦，便是开垦出来收成也不好，且三年之后就要上缴赋税。可是旱地不同，村里尚能开垦的旱地还是有不少的，且旱地能种植的东西多，且纳入税地的时间不止三年，若是地一直不肥，是不用交税的。」 第22页 「没错，南风那屋子旁边不就有好些荒地？开垦出来不就是菜地？到时候种个红薯豆子还有苞谷也成的，我瞧着那地方可开垦的土地，起码有个一亩五分地，而且还是除了菜地的面积。」 一通百通，这会儿大家都想通了，也知道梅阿爹为何会反对了。 「南风，身上有银子的话就买两亩水田吧，两亩水田除却你自己的口粮还能卖一部分粮食，这便多了一笔进项。」梅阿爹话到这里看了梅阿娘一眼之后又说道：「若是身上银子不够管家里拿点，先前的苞谷交了租子之后就能卖了，我算了一下除却家里留的，应该还能卖将近六两银子。」 苞谷一斗三十到三十五文，今年算个丰收年，除却交出去的租子，倒是还能赚上一笔钱。 听着这数字，梅家脸上都有笑，苞谷便有六两银子，等到家里谷子收了，加上的苞谷的收入便能有二十两银子左右了。 顾南风便是干惯了农活儿，但生活经验肯定没有梅家夫妻还有两个哥哥多，既然大家都让他多买水田，他自然会听从了。 「叔，婶子，够的，我身上还有钱，能买两亩田。」虽然买了田地日子定然会过的紧巴巴，但顾南风不打算坐吃山空，花便花吧。 顾南风当年到梅家的时候，梅阿娘就想让他开口喊阿爹阿娘，只是顾南风毕竟不是孤儿，也不是真的被阿娘赶出家门的，他有些喊不出口，梅家也不为难他，便让他喊叔叔婶子。 可眼下的情况和当年又不一样，如今梅家可以确定了，顾南风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买田地的事儿定了，梅阿娘便想把另一件事儿一起说了。 「南风啊，我听着你这婶子别扭，你虽然不肯和我们同住，但我还是想听你喊我一声阿娘，你做我干儿子吧？你看成不？」这事儿梅阿娘早和家里人商量过了，如今顾南风要建房了，往后就要一个人住了，有个梅家干儿子的名义，日子总能方便些。 梅阿娘原是没想过有人会反对的，可她没想到她话刚落，就有人反对了，而这人还不是顾南风，而是她二儿子。 「你这小兔崽子说什么呢？」梅阿娘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之后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闭嘴。 梅青山迎着他娘的目光，但只是浅浅看了一眼之后就低下了头，丢下一句『反正我不同意』就走了。 收干儿子本是喜事，可若是家里有人但对那又另当别论了。 顾南风原本以为梅青山还在怪他，可近日相处下来，他不止没有感受到梅青山的怨怪，反而觉得他二哥比当年对他还好了。 心里知道梅青山定然不是因为讨厌他，才不愿意他做梅家的干儿子，顾南风便想到了旁的地方。 收干儿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还得看双方的八字，顾南风想着或许是他和梅家八字不合，不能结干亲，所以二哥才会反对的。 事情想通之后，顾南风也不难过，反而安慰起了梅阿娘。 「母子名分有或没有都是一样的，也不耽误我们什么。」顾南风心里已经把梅阿娘当做自己娘了，他亲娘可都没梅阿娘对他好，有没有母子名分都没关系，他往后日子好过了，肯定会孝顺梅阿娘还有梅阿爹的。 因着梅青山的决绝态度，收干儿子这事儿自然没成，但此事很快被揭过，眼下，给顾南风建房子才是大事。 隔日，顾南风的房子就要开始建了，建房之初肯定就是要打地基，这活儿累人，顾南风便捡了轻松的活儿做，去山上割草，在旁边砍竹子，还有帮着梅阿娘给人做饭。 先前顾南风买了米面回来，如今建房的饭食虽是在梅家做的，也算是他供应的，他心里便踏实多了。 只是，他毕竟只买了些米面，旁的东西全都要靠梅家，他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尽量的帮着家里减轻些负担。 他每日上山割草的时候，便会带一个篮子上山，割草的同时也捡一篮子小菌子回来。 这个时节，不管是田地里还是山上都没有什么大菌子了，倒是漫山遍野会有一种叫做露水菌的小菌子，这种菌子叶不需要什么运气，只要你有耐心，总能有收穫。 露水菌虽小，味道却好，顾南风每日捡一篮子回家，倒也能让桌上多一道美味，且梅阿娘厨艺又好，同一种食材，总能变着法儿地做出不同菜色味道来，让人日日有期待。 开始建房之后，虽是日日劳累，但收穫也是显而易见的，地基打好了之后，便开始筑墙身，等到墙身建好，再把顶棚盖好，一个简易的家也就有了。 八九天之后，房子搭了起来，屋子搭建起来之后，便还有最后一个累人的活儿，那便是挖茅坑，最后两日梅家兄弟们挖坑，梅家大伯则是帮着打了个两坑的土灶。 梅家村的房子都是坐东朝西或者坐北朝南的，顾南风这地儿宽敞，前院后院都能建一个，也就不担心光照问题了，因此建房的时候，他就选了坐东朝西的方位，到时候他只要站在前院边缘，就能看见梅家的院子了。 便是新房再简陋，也是入住新房，房子快要建成的时候，顾南风同梅家人说好了，等他安顿好，要在他家里吃个饭。 梅家人都巴望着顾南风能把日子过好，乔迁之喜自然要给他好意头，干干脆脆答应了。 房子建好之后，顾南风便要搬过去自己一个人住了，搬家的时候，梅阿娘一直帮着人收拾东西，过日子都需要些什么她是知道的，连筷子碗她都给人准备上了。 第23页 「家里扫把也该扎了，明日让你大哥割点棕叶回来，扎了扫把给你送一把过去。」好歹也是一起生活过大半年的人，顾南风爱干净梅阿娘是知道的，除了扫把她还给人拿了丝瓜瓤，清洗个锅碗瓢盆的东西方便。 家里东西也不是样样都有备份，就这样，梅阿娘还给人抬了张小桌子还有两个凳子，这样吃饭的时候就能坐下了，饭菜也有个摆放的地方。 下午些时候，梅家人都回去了之后，顾南风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坐在他的小茅屋前面的那堆柴草旁边，如此简陋的屋子，他却是安心又满足，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 第14章 先前建屋子的时候，大家商量的是建三间房，之后开始动工之后，梅大伯觉得一个家不能没有堂屋，不然来个客人都没地儿招待。 梅大伯的原话是『南风往后就是梅家村的人了，总不能一直不和村人来往，家里人去他那里有没有堂屋无所谓，旁人可不行。』 梅阿爹觉得兄长的话有理，于是屋子还是建了三间，只是加深了灶房的进深，变成了灶房在旁边，三间并排的屋。如今，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库房，右边是卧房，而灶房和库房则是连着的，只是开了道小门连着罢了。 至于茅房，则是建在了后院挨着库房的位置，即便是茅屋，建房的时候，也做了将近两米宽度的屋檐，如此便是下雨天也不怕，顾南风可以沿着屋檐下面去茅房。 屋子建好，便得张罗田地了，虽说如今还没有秋收，但得先把要买田地的风声放出去，如此有意向的人家许会主动找上门，便是没有人家找上门，村人也能帮着打听。 顾南风先前定的铁具前几日已经拿回来了，期间，梅家兄弟又去镇上卖过两次青瓜，每次都有百来文的收入，每次卖了钱，梅阿娘都要给他们做好吃的，两兄弟便更起劲儿了。 顾南风定的那口小锅已经被安在了灶上，看着旁边还空着的灶坑，顾南风想着等过些日子看手里的进项再说，梅家人能靠家里的青瓜赚钱闲钱，他如今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往外去找了。 后山有不少的白草，再等等，山里还有别的山货，只要勤快，每日也能割不少，若是能赚到钱，便再去买一口大铁锅回来，将来要养猪的话，煮猪食得用大锅才行。 这日，一大早的顾南风就起床了，他的床如今还是个随意搭建的木板床，但再过几日就好了，他就有床睡了。 之前开始建房子的时候，梅阿爹就想到了床的问题了，已经让村里的姜木匠开始做了，木材是梅家出的，只需要付一点工钱给木匠就好了。 村子里有手艺的人，工钱都是不便宜的，请人干粗活，关系好的人家供饭就行了，但像是木匠泥瓦匠砌墙工，还有杀猪匠劁猪匠这类人，是要花钱请的，力气人人都有，可技艺不是人人都有。 起床后之后随意的洗了个脸，顾南风拿着镰刀就出门了。他去旁边风山的地里砍包谷杆子，用来当柴禾。 之前收苞谷的时候，梅阿娘说了，等到地里苞谷杆子砍了之后，就让顾南风去背，要多少背多少，她家里柴禾多，地里的苞谷杆子也不会全都背回家当柴禾。 苞谷杆子要比草把耐烧，砍起来也简单，顾南风哪有不愿意的，他现在正要囤冬日的柴禾呢，他也不厚着脸皮等人砍了，再去背现成的，直接自己动手了。 顾南风到地里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先前掰包谷那日，看见的那三个孩子里的老大，那孩子好像也是去地里砍包谷杆子的。 梅家在这里的地不是佃的地主家里的，而是自己的，只有两亩地，顾南风昨日已经砍了一早上了，今天就能将这里的苞谷杆子砍完，明日就不来了。 顾南风昨早上已经砍了一大半了，今日收工还要早，他干完活儿感觉肚子还不是很饿，便跳下了地坎，准备帮那孩子一会儿。他一跳下去，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赶紧的低头扒开脚下的红薯藤，就发现那红薯藤下藏着好些大菌子！ 如今都八月了，竟然还能捡到六七月才有的大菌子，顾南风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赶紧的开始捡菌子，都没看见离着他不远的那孩子，正要哭不哭的露出一张委屈的脸，就连砍包谷杆的力气都小了几分。 顾南风碰上的这种菌子叫三塔菌，一窝数量很多，有时候能有几百朵，不过他遇上的这方菌子没有那么多，全部捡完了有差不多一百朵。 捡菌子的时候，顾南风就想好了，这种菌子贵得很，他留一部分卖一部分。村里有个大地主，地主家里不缺银子，他送上门去地主应该会买的，实在不行还能去镇上卖，余下的一部分送去梅家，让大家都尝尝。 准备回家的时候，顾南风兴奋劲儿也过去了，这才注意到地里的那个孩子，心里纠结了一下，他还是上前给了那孩子十朵菌子。 这野生的东西，谁碰上了就是谁的，没有长在谁家地里就是谁的这种规矩，可顾南风看那孩子可怜，想着给他一点也无所谓，况且那孩子的地还在这菌子地的下面呢，也不确定这地是不是他家的。 高高兴兴往梅家去的时候，顾南风一边小心的顾着怀里的菌子，一边想着这菌子能卖多少钱，按照他往日买的菌子价格，这些菌子便是只卖一半应该也能卖两百个铜板。 第24页 两百个铜板可以买好些白米了，够他吃好久了。 梅家的院子很大，但没有建院墙，只是利用地势还有竹笆拦了一下，就围成了一个坝子当做了院子。 顾南风到梅家的时候，院子里没人，又看灶房的烟囱冒着烟，便直接往灶房去了，他刚靠近灶房，便听到了里面争吵的声音。 顾南风到了梅家村之后，只和梅家人来往过，旁的人不说相处了，便是照面都很少打。灶房里那个陌生的声音，吐出许多难听的话语之时，他还没进去就直接大声喊了人。 「婶子。」顾南风搬到梅家村是拿着官府的文书来落户的，但他是因着何故到了这里，旁人是不知道的。 可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总是见不得别人好，只喜欢看旁人笑话，把别人往坏处想。 「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万一是偷汉子被夫家撵走的呢？村长也真是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敢收留，也不怕污了我们村子的名声。」说话的妇人年纪同梅阿娘差不多大，但身形偏瘦，只见她双手叉腰，微挑着眉毛，见了门口的顾南风之后，故意大声的说着。 顾南风见人满脸刻薄的吐着中伤人的话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大多人都会有此猜想的。 名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对于姑娘和哥儿来说尤为重要，被夫家休弃之后娘家不肯接受的人，大多都是名声有损，娘家害怕被连累，才不愿意接纳人。 顾南风到了村子之后，梅家人从没有问过他离家的缘由，他也并未去解释，他知道梅家都关心他，他不想再被过多的同情，而且他也不想再去提起那些人了。 但现在，他想替自己解释一下了。 往后，若是再有人妄加揣测，他还有关心他的人，也能有底气的反驳回去。 「这位大婶，我是拿着官府的文书到梅家村落户的，你若是有意见，去找知县大人，不用来梅家撒泼。」顾南风直直看着那妇人的眼睛，只把人盯得心虚撇过了头，才朝着梅阿娘身边去了。 一到了梅阿娘身边，顾南风便只当那妇人不存在，根本没有再搭理人的打算。 「婶子，我方才捡了菌子，有好些呢，我想拿一部分去地主家里卖，你帮我估估价格吧。」顾南风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将菌子往外拿，还放成了两堆。 梅阿娘面上怒色还未褪去，她原本就要发脾气了，可顾南风来了只能生生忍着。这会儿顾南风同她说话，她暂时没有功夫回，看着还不肯走的人，直接拿了旁边的扫把到手里，气沖沖就往人身边去了。 那妇人是村口徐家的媳妇儿，平时就是个泼辣的，又爱占人便宜，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 她见梅阿娘拿了扫帚之时，脚下步子生风，骂骂咧咧的跑了。见人跑了之后，梅阿娘才和顾南风解释了起来，这人今日为何上门。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了要买田吗？我和你叔的意思都是，你的田最好能买在家里水田附近。」梅阿娘眼神还没从门口收回来，面上还有些不甘心，许是因着方才没把手里的扫把，落到那妇人身上吧。 回过头，到了顾南风身边，梅阿娘放下了扫把之后才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村里有些人坏得很，专门欺负孤儿寡母或是好脾气的人家。这每年六月份是田地稻子最紧要的时候，这时候需要保证水量。有些坏心眼的人，会把别人家水田的进水口给堵了，每日里都得去田里看看才行。」顾南风的田若是能买在家里附近，便是有人将他水田的进水口堵住了，他们也能及时发现，不至于让稻子旱着，影响收成。 梅阿娘的话什么意思，顾南风自然知道，他甚至猜到了更多。 「方才那人同我们看上了同一块田？」若非这样，那人定然不会骂上门，他到梅家村小半月了，那人要是不满早该上门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他看上了就是他的？买卖自愿！」嫌弃撇了撇嘴，之后梅阿娘神色坚定的道：「南风，这事儿你别管了，人家邓家自己找上门，想把田地卖给咱们的。咱们也没和那徐家抢，那婆娘要是再敢上门，就让你哥哥们打上门去，好生教训一下那家子，谁也不是好欺负的。」 村里人家都靠土地吃饭，若不是实在没法儿了，谁家都不会去卖田地的。买田地这事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谁也不能让着。 田地是大事，顾南风是知道的，他点了点头之后，心里挣扎了几瞬，还是决定把家里的事儿同人说了。 今日，梅家两兄弟去地主家里做工了，这会儿梅阿爹带着梅小妹出去摘菜了，正好的只有梅阿娘一人在家，也算是一个好机会。 「婶子，我没做什么对不起旁人的事，我只是不想为了一口闲饭，过低人一等的日子。」只大概的同人说了一下，可梅阿娘这会儿已经气得都蹲不住了，就在梅阿娘实在忍不住准备骂人的时候，梅小妹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阿娘，打架了！二哥又打架了！」 第15章 地主家的地，也不是全都佃出去的，会留一部分请长工种，只农忙时候忙不过来，为了抢收就会请短工。 今日，梅家两兄弟就是到村里的杨家去做工了，每日能有三十文钱。 先前去梅家找茬的徐家媳妇儿，被打出门之后，并没有乖乖回家，她到了村中心那里，但凡遇见一个人，就要停下来说说顾南风的事儿。 第25页 她嘴里吐着腌臜话语的时候，正好被从地里背着苞谷回来的梅青山给听到。 梅青山当时甚至话都没说一声，他默默上前之后，一脚给人踢在了那人屁股上，将人踢了个狗爬，直接趴地上了。 那徐家媳妇儿娘家姓王，名叫王如秀，王如秀被人踢倒在地，自然不干！回过头发现是梅青山之后，脸上就更加的愤怒了。 谁不知道梅老二家穷得快要要饭了啊，这穷叫花子竟然敢打他！ 王如秀爬起来就朝着梅青山扑了过去，同人厮打了起来。 梅青山背上，背着一大背篓的苞谷，而王如秀又是个干惯了农活儿农妇，身上力气自然也是有的，梅青山被那婆娘一脚踢在腿上之后，有些站立不稳，他之后干脆直接卸了背上的东西。 背上没了重物，梅青山一个大小伙子，很快的就制住了王如秀，他抓着人胸前衣襟就狠狠给了人几巴掌，直把人打的眼冒金星。 王如秀被打了巴掌之后，整张脸都麻了，但比她脸还要麻的是她的脑子，她不敢相信这梅青山是怎么敢的，不止敢打她，既然还敢扇她嘴巴子。 不只是王如秀，一边的村人也给看傻了，这会儿才赶紧的开始拉人，大家都没想到，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就打了起来，还打的这么厉害。 村里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拌嘴是常有的事，可打起来到底是少数，打的这么厉害的就更少见了。 梅阿爹到的时候，那王如秀正捂着脸哭，周围也围了些人了，他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徐家人就到了。 徐家人一到，徐大见到自己婆娘被打，立马朝着梅阿爹扑了过去，而徐家的兄弟和小一辈的也开始动手了。 顾南风和梅阿娘赶到的时候，梅阿爹正被人给压着打，梅青山一个人在应付梅家几个男人，两人一时都不知道顾哪边，但梅阿爹身体不好，顾南风是知道的，因此他什么都顾不上，赶紧的就往着梅阿爹那里去了。 他知道自己力气小，拳头打在大男人身上也不定有多疼，所以扑过去之后，就往人身上又撞又抓又咬的，总之怎么能让人疼他就怎么做。 徐家人多，但两边打起来之后，梅家人很快的也到了。 梅姓可是村里的大姓，不说梅家大伯那边了，梅家在村里可还有不少的叔伯兄弟，那可都是同宗的，是真正的一家人。 家里大伯还有堂哥堂弟赶过来之后，徐家人就占不了上风了，再有旁的梅家人赶来，徐家人就更加的打不过了。他们打不过了也就不打了，开始闹着要找村长评理，让梅家人给他们赔礼道歉掏汤药费。 徐家家人闹着要找村长，梅家人自然也不怕，顾南风这会儿，已经猜到了他二哥同这女人是怎么打起来的了，心里想着去找村长也好，把事情说清楚，往后就没人对梅家指指点点了。 梅青山今日还在给人帮工，可他这会儿哪还有闲心去干活儿，他让堂哥顶了自己的工，又让大堂哥去地里的时候交代他哥不用担心，把活儿干完了再回家。 身上的事儿交付出去之后，梅青山连同梅家徐家，还有旁观的一大群人，往村长家里去了。 大家到了村长家的院门口之后，还没等到两边的人说清楚，今日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大多人都觉得，这事儿先不说起因，只看王如秀被打的红肿的脸，就是梅青山的不对，不管怎么说，他一个大小伙子就不该对一个女人动手。 村长家的院子铺了石砖，这几日有没有下雨，地上也没沾了泥土，有人进了院子之后便直接坐到了地上，慢慢地地上便坐了一院子的人。 村长听完徐家人的哭诉之后，便有不少的人帮着徐家人说话，其中还有梅姓人家。 徐大指着扶着自己阿爹的梅青山，一脸激愤，口水都随着话语喷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梅家小子无故揍我婆娘在前，梅家人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徐家人在后！这事儿村长若是不给我们徐家人一个交代，我们不可不干，这梅家人在梅家村要反了天了！想打谁打谁啊？」 村里人家也不是都是不讲理的，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别管什么道理，自然都是帮着自家人。梅大伯忍着一口气，到了梅青山身边之后，小声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若真是无故......」 「是她先满嘴喷粪的，她诬人名声不是我一个人听到，廖嫂子也知道。」梅青山指了另一个人出来，村人没见到人，便赶紧的让人去喊了，又让梅青山说清楚，那王如秀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对人动手。 「他说我家南风偷汉子被夫家休了，又被娘家抛弃，这才跑来了梅家村。她说村长不知道是没脑子还是老煳涂了，什么人都敢接收。」前面的话梅青山说的有些犹豫，担他坚信顾南风不是那样的人，便大大方方说了出来，也正好的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同全村的人解释。 至于后面的话，也不是他在造谣，那王如秀确实是那般说村长的。 村子里，村长能做主的事儿还是很多的，且村长儿子十分的出息，人家在县衙做事，一般人可惹不起。 梅青山前面的话，徐家人没一点心虚，反而一个个满脸不屑的看向了顾南风，仿佛顾南风正做了不要脸的事一般。而后面的话，他们却不敢认的，直接指着梅青山骂，说他空口说白话的造谣。 第26页 「你家的婆娘就不是空口说白话吗？」顾南风这会儿已经有了头绪了，也知道他方才猜的没错，他二哥打人，确实是因为那个女人满嘴胡说八道。 看着嘴角还有些血迹的梅阿爹，还有满身凌乱的梅阿娘，顾南风心里十分自责，他若是早些将自己的事情和梅家人说了个清楚，让他们有底气去反驳别人，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她说我因为偷汉子，才会夫家休弃又是从哪里听的？这难道不是空口说白话？」顾南风神情不算激动，双眼却是直直看着那王如秀，只看得王如秀开始心虚起来。 王如秀尽管心虚，可压根儿不会在这个时候低头，反而梗着脖子仰着头，趾高气昂道：「你别以为大伙儿不知道，你是拿着同夫家的和离书，还有娘家的断亲书来村子里的，你个夫家不要娘家嫌弃的玩意儿，除了干了不要脸的事儿，还能是什么事？」 「我前夫家是白沙镇上的刘家，家里有个刘记早点铺子，还有个豆腐坊，村里有的人可能也知道。」不想和人多说一句话，顾南风直接把刘家和顾家的情况和人说了个清楚。 他原本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不管是刘家还是顾家，他都不想提了，只想安静过日子，可如今，有的话不能不说。 「我娘家是白沙镇下面的顾家村的，家里有个同夫家和离的三哥，半年前三哥和夫家和离之后就和我前夫勾搭上了，那姓刘的想要娶我三哥过门，我娘竟然也答应此事，更为荒唐的是他们三人都希望我在刘家做小。」 如此丢脸的事，顾南风自然不会主动同任何人提起，如今开口之后，面上却是有些茫然之色，他甚至有些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能嘴里不停言语，细说着他到了这梅家村的缘由。 「我是刘家明媒正娶的夫郎，刘家要娶我三哥，需先同我和离，我娘为了让我没有退路，同我断了亲，好让我只能依附刘家。」说了，终于说了，他连这最后一丝情面也没有留，往后他们就真的是陌路人了。 「我顾南风用自己的名声还有性命起誓，若是方才言语有一字半句的虚假，就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也不得安生。」顾南风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流了满脸泪的都不知道，直到梅阿娘抱着他哭得不行，去给他擦眼泪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哭了。 顾南风原以为他早不在乎了，却原来心里还是在委屈。 胡乱的擦了擦自己的脸，顾南风对着抱着他的梅阿娘摇了摇头，示意人不要担心，然后继续对着所有人说道：「白沙镇也不是多远的地方，咱们村子也许也有姑娘嫁到了那里，或是娶了那里的媳妇儿。纸包不住火，这世上的事儿就没有能瞒住旁人的，我说的是真是假，想知道的人自己打听打听便行了。」 顾南风这话说完之后，便有好几个人小声在说话期间好像有提到刘家，倒是巧了，那几家人便是在白沙镇上有儿女亲家的人家。 如今先不说真相如何，顾南风这番话引起的，又何止是梅家人的不忿和同情，在场的好些妇人都红了眼睛。 他们都是成了亲或者有女儿有哥儿的人，若是自己或是自己的姑娘哥儿遇上那种事......哎！那种事，光是想想都让人提不上气，只想去死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黑心肝的阿娘啊！」 「就是！偏心眼到没边儿了！咋能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顾南风一番解释之后，先前觉得梅家人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的人，都神色奇怪的看着王如秀，都觉得她的话真是太过分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胡说八道，如此诬赖一个小哥儿，还是看人独身一人好欺负，才胡说八道啊。 徐家人先前认定了自家婆娘的揣测，觉得顾南风就是做了不要脸的事才到了他们村子，如今大家口风变了，他们便不去争辩顾南风的事了，只说梅青山打人的事。 「不管怎么说，我家婆娘被梅家老二打了是事实，他们得赔钱！」 「她自己嘴巴犯贱打她怎么了？下次要再敢胡说八道，直接把她的破嘴给撕了！」梅家大伯知道自家有理之后，什么都不怕了，直接拉了侄子在身后，他自己直面徐家人，之后又指着弟弟弟媳说道：「我们回家立马请大夫，要是我弟弟身体有事，你们徐家可就不是赔钱就能了事了，我们梅家和你们没完！」 梅大伯话落，看了旁边的大儿子一眼，大堂哥便往外跑了，想来应该是请大夫去了。 梅阿爹身体不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如今看他嘴角还有血迹，村人这会儿都不窃窃私语了，直接开始指责徐家人，觉得他们太狠了，一个常年生病的人也能下手，这是想要人命吗？！ 第16章 村人态度还有梅家人这会儿如何了，都不是最重要的，顾南风这会儿自责的不得了，他觉得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若他早些和梅家人说清楚自己的事情，或许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梅家如今的情况，顾南风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先前家里的人，都因为梅阿爹的身体好些了而高兴，可如今好好的人，给人打的吐血，也不知道这身体又怎么样了。 一家人都守在梅阿爹床前，梅阿娘这会儿才开始哭了起来，家里人等着大夫来的时候，梅大哥也回来了，梅阿娘看着大儿子的眼神里全是愧疚。 梅大哥今年都二十好几了，可因着家里这情况，一直没有娶亲，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存下银子，给他娶媳妇儿了，梅阿爹又不知道怎么样了，真是造孽啊。 第27页 大家都担心的不得了，倒是梅阿爹一直在安慰他们，表示自己没事儿，就是受了些皮外伤罢了，骨头内脏都没事儿，没觉得怎么着。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和上次摔伤完全不一样，没觉得上不来气，你们放心吧，没事儿的，皮外伤养几天也就好了。」梅阿爹说这话的时候还张了张嘴，说是自己嘴里破了才流了些血，不是肚子里吐出来的。 梅阿爹能没事儿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大家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大夫没有看过之前，谁也不能放心。 大夫是大堂哥去喊的，镇上的大夫到村子子看病，其他不说，光是出诊费就得要一钱银子，便是什么药方都没给，什么药都没拿，这一钱银子也必须得给。 大堂哥去镇上的时候，找的是镇上最大的医馆的大夫，里面的大夫除却基本的一钱银子，还得多出二十文钱，但如今哪里还能计较这些，自然是想着哪里大夫好就请哪里的。 梅家人和顾南风一直守着梅阿爹，只梅小妹在大伯家里，梅阿娘害怕梅小妹被吓到，一早的时候就把人送到了大伯家里。他们守着梅阿爹的时候，并不知道，在大堂哥去镇上请大夫的时候，梅大伯还有旁的梅家人已经找去徐家了。 梅家村离着镇上不算远，虽有十里路，却是宽敞平坦的官道，若是有马车的话快得很，只需要半个时辰便可来回。 大夫来了之后，诊断结果和梅阿爹自己说的一样，没有什么大事，只需要修养几日就好了，但梅阿爹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所以大夫给开了个温补的方子，让人去镇上药铺抓药。 梅阿娘一听见温补两个字，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温补的方子里面的药材有多贵，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梅阿娘整了整神情，正准备去拿银子，族长和梅大伯他们也到了。 族长过来是给家里送银子的，银子不多，只有一两，但就是这一两银子徐家人还不想给，只说大家都挨打了，凭什么他们家要掏银子？ 徐家人不想掏钱，梅家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只说不掏钱可以，他们梅家也把徐大打吐血也就行了。 徐大可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家里一家老小都靠他，且看着梅家人一个个都兇狠十足，怕是要给他打掉半条命，如此，才不甘心的把银子给了。 拿了银子之后，族长还有他的大儿子也跟着到了梅家，且族长将银子给了梅阿娘之后，还突然变了脸。 族长如今六十几岁了，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一把花白的山羊鬍快到胸口，一张精神气十足的脸上如今正瞪着一双眼睛，盯着梅家两兄弟还梅大伯他们。 「你们这么多人，也能让正华被打成这样？这传出去我们梅家还怎么做人？以后怕不是谁，都能在我们梅家人头上踩一脚了。」正华是梅阿爹的名字，族长是长辈，自然可以直唿梅阿爹的名字。 对于族长的指责，梅大伯什么也没说，这是族长还是他的长辈，他便是有心辩驳几句也不能说出来。且如今族长的大孙子十分的有出息，在县城里做了捕快，捕快可是吃公家饭的，有月钱不说还气派得很，寻常的人可惹不起。 送走了族长和旁的人之后，梅大伯正想让大儿子再把大夫给送回去，梅阿娘到了二儿子身边，二话不说就狠狠给了人一巴掌。 「你又打架，你又打架！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要出去闯祸？今天若不是因为你，这事儿怎么闹得起来？」王如秀那女人确实是过分，但梅阿娘明白今日这事儿，若是没有族长他们出头，他们家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只能白白被人给打一顿。 梅阿娘虽是打了儿子，可被打的人一声没吭，她自己却先哭了起来。 梅阿娘觉得委屈啊，他们梅家在村子里确实是大姓，可不是梅个梅家人都没人敢惹。他们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家里日子好过，倒是得人敬重，可后来家里出事了日子过得艰难，就成了人人可欺了，谁都能来踩一脚。 那徐家人没有顾忌，梅阿娘也只知道原因。 当年梅阿爹摔伤，伤的十分严重，家里积蓄都花光了也没见好，他们只能找亲戚借钱，可当时日子过的最好的族长家里却是一文钱没有借。 自那之后，村里人家就更加看不起他们了，可能是觉得就连梅家自己人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吧。 族长这次能帮家里出头，梅阿娘是真的没有想到，可亲戚愿意帮忙，她心里自然也是感激的，但这么些年被人看不起，她心里自然也委屈，便想肆无忌惮的哭一场。 顾南风自小便是既不擅长安慰人，也听不得被安慰的话，他若是受了委屈，旁人越是安慰他会越觉得委屈，眼泪也会不争气的一直流。 他也没说多余的话语，小声地同梅阿娘耳语几句之后，拉了梅青山出门，两人一起去了灶房，只留下十多朵菌子之后，便带着所有的菌子出门去了。 顾南风拉着梅青山走了之后，梅大哥才小声抱怨道：「阿娘你打老二做什么，今天这事儿换了我，我也得狠狠教训一下那个婆娘，我早就想打她一顿了！她去年把你推下了冬水田了，让你受了寒，一个冬天都咳嗽不停，我早想寻个机会狠狠给那恶婆娘一顿打！」 说到自己阿娘被人欺负的事，梅大哥也跟着哭了起来，若不是爹娘拦着，害怕他们打伤了人赔钱，他们兄弟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今日这事儿，他心里痛快得很，可恨他当时不在，他要是在的话，他一定牙都给那婆娘打断。 第28页 梅阿娘原本就担心两个人儿子闯祸惹事，听了大儿子的话，本想也给人一巴掌让人长长教训，不要整日到处闯祸，可手抬了起来却打不下去。 儿子还不是因为她，都是为了给她出气才会这样的，还凭白害的南风被人针对。 他们和徐家的矛盾早就有了，两家在村口那片水田的比邻，之前便有些口角，去年的时候，那王如秀还直接动了手，将她给推下了水田里 冬日里的水冻人得很，而且还是掉在了水田里，裹了一身的泥，之后清理清洗耽误了时间，让梅阿娘受了寒，之后养了一整个冬天才将身子养好。 母子两个哭了一场，心里也舒服了，梅阿娘这才准备去鸡笼里逮只鸡，送到族长家里去，好生的感谢人一番。 梅阿娘要去族长家里道谢，梅大伯却说不用。「今日的事儿，族长是为了梅家的面子，族长也是没有想到徐家人那么大胆，竟然全家一起动手，若是这样了，族长都不替家里出头，那往后村里的梅家人那还能仰仗族里？」 梅大伯虽是这样说了，但梅阿娘想着人家给要了一两银子回来，给人逮只鸡过去不算什么，还是把鸡送过去了，那边见梅阿娘逮了鸡上门，虽是推脱了几句，但到底还是收下了，如此，梅阿娘便知道自己没做错。 家里的事儿算是解决了，顾南风同梅青山一起上街卖菌子也顺利得很。 这个时节，街上已经没有大菌子卖了，若是又能有运气能捡到，卖得贵得很。顾南风没有选择去市场，他们今日来的太晚了，去市场遇不到大户人家採买的人，他们直接去了那些高门大户的宅邸，直接问人要不要。 梅青山还没见过这种卖东西的法子，但两人只走了两户人家，就把菌子高价卖出去了之后，他才再次的佩服起了顾南风。 「南风，你真是既聪明有厉害。」能想到上门卖东西可不是聪明吗，而想打了也敢真的去敲门，这胆子也是大。 梅青山个子高大，顾南风已经不算矮了，却仍是要仰着头看人。 看梅青山面上的惊讶和惊喜，还有真心地夸奖，顾南风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不成想还被人夸了。 「二哥，我们先去药房。」两人一共带了六十多朵菌子到镇上，一共有五六斤，每斤卖了一百一十文，统共卖了整六百文，也就是六钱银子。 手里有了钱，顾南风已经想到了要给人买些什么回去了。 药房里有补身药材卖，顾南风自小就老在他娘嘴里听一句话『虫草鸭子贝母鸡』，这是他知道的最养人的东西。 老母鸡家里就有，老鸭也可以在村子里买，只这虫草还有贝母得在药店买。 从药房出来之后，顾南风不止买了虫草和贝母，还买了两株当归，所以两人又去了市场买了两只猪脚，用来炖当归。 这些东西都买完了之后，顾南风手里只剩下几十文钱了，剩下的钱他也没留着，买了几斤带着肥膘只挂了一点瘦肉的猪肉回家。 他家里没有肉，得买点猪肥肉回去熬油，说到熬油，顾南风默默嘆了口气，他想到他连油罐子和盐罐子都没有，买这些又得花钱。 哎，这花钱的地方怎么这么多啊，得赶紧的想法子赚钱才行。 第17章 两人要送大夫回城，来回都是乘的马车，如此倒是快了，便是进城的时候不算早了，回来之时也刚刚酉时正，算不得晚。 两人进村的时候，被村口的邓家人叫住了，原来今日有人到村里找过顾南风。 「那哥儿真是奇怪，都和他说了你就在村里，只是上街去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让他等等他却直接走了。」邓大洪趴在自家院墙上，望着墙下的两人，说着这话的时候是有些犹豫的。 他觉得那是顾家的人找来了，若是顾南风回了家就不会再买水田了。 两亩田可需要一大笔银子，他们可等着这银子急用，徐家什么家底什么德行他知道，一下子肯定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的，便是拿得出来也肯定要赖一阵，这田若是旁人买了那是最好。 思量再三，邓大洪还是决定把顾家人找来的事儿说了，人总不能昧良心。 顾南风眼下最着急的事儿便是买田，因着买田还惹出了麻烦事，他可不想两头没落好，自然赶紧的答应了。 那水田也不用特地去看了，必然是好田，若不是好田，也不能惹得徐家人口无遮拦上门找茬了。 买田的事儿算是定了，顾南风心口的一块大石也算是放下了，他这才有空琢磨邓大洪方才的话。 他知道，那人嘴里的哥儿必定是他三哥，只是不知道他三哥为何放弃找他，不是一心想要他去刘家伺候他吗，如今怎么又肯放他一马了。 顾清遥找来的事儿，顾南风也只是在心里疑惑一瞬便罢，没有去多想，倒是一边的梅青山将这话听了进去。 梅家在后山处，村子里没有通往后山的马路，只到了村中心人户多的位置。 两人先去将马车还了之后，才拎着东西回家去。 两人回家之时，梅阿娘刚好在做晚饭，梅小妹也回来了，知道二哥他们是去镇上了，她便眼巴巴的望着两个哥哥，还好顾南风最后想了起来，家里还有个孩子，给人买了糖糕回来。 有糖糕吃便行了，梅小妹拿了两块糖糕又跑出去了，梅阿娘见人又要往外跑，赶紧的追了出去，扒在灶房门口还喊人别跑远，一会儿回来吃饭。 第29页 小丫头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的摆动着小手，说是给小侄女拿糖糕过去，一会儿就回来，如此梅阿娘才放心让人去了。 大堂哥已经成亲好几年了，如今有个三岁的女儿，因着和梅小妹年纪相差不大，两人经常玩在一处。 之后，顾南风将之前在镇上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还特地同梅阿娘说了，什么药材用来炖什么东西。梅阿娘听了什么都没说，拉了顾南风到一边，同人仔仔细细的解释起了家里和徐家的事。 「所以南风啊，你别自责，这事儿真和你没有关系。」梅阿娘没说什么推辞的话，收了顾南风的东西之后，直接进了房间里，将徐家赔的一两银子拿了出来，塞到了顾南风的手里。 「南风，这银子你要是不收，你往后就不要喊我婶子了，同家里也不要往来了。」梅阿娘把银子和顾南风的手握在一处，脸上神情十分认真，显然是真心实意的。 梅阿娘要给人钱自然是真心的，可顾南风哪里肯要？不说他买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值一两银子，便是值那么多钱他也不会收。 知道梅阿娘说的是吓唬人的话，顾南风神色也十分的认真。「婶子，你不知道，我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想过去死，因为我不知道我还有哪里可去，我是想到了你们，想到了我还有个去处才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你和叔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也把你们当我爹娘，没道理孩子给爹娘买个东西还要收钱的。你若是执意要给我钱，我才是真的不能再和你们来往了，免得一直连累你们。」顾南风这话说着说着，都说的有些生气了。 他不想一直占人便宜，他也想为梅家人做些什么，他如今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梅阿爹的身体了，他也想照顾一下梅阿爹。 梅阿娘大概是没想到顾南风性子这么犟，根本说不听，看他脸上还不好，好像真的生气了，只能打消了给人银子的念头，转而琢磨起了他家里还差些什么东西，转头准备好了给他送过去。 顾南风先前说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可他没有故意避讳着别人，因为旁边的梅家两兄弟也都听见了。 梅大哥下意识看向弟弟，却发现弟弟埋着头根本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便拉过了弟弟到一边，避着顾南风好好地埋汰了一番顾家人。 两兄弟在干嘛，梅阿娘根本不在意，她和顾南风两人不再因为银子的事儿争执之后，便一起去做晚饭了，期间顾南风说起要熬油，梅阿娘才想起来，顾南风那里还缺不少的砂锅罐子之类的东西。 「家里要买几个罈子，隔壁村子有口窑，什么都烧，砂锅陶罐之类的都有，而且比镇上便宜不少。家里也要添置一些东西了，你到时候看看还缺什么东西，跟着我们一起去，一次性的买齐了。」 顾南风点头应了梅阿娘的话，心里也开始想着他都需要什么东西，梅阿娘也忙着做饭了。 早上，顾南风留了些菌子在家里，梅阿娘摘了些青豆还有嫩南瓜回来，煮了一锅菌菇汤，光是闻着那味道就香得很。 开饭之后，一大家子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了秋收的事儿，这眼看着就要打谷子了，打谷子得要忙上好几天，而谷子都收回家之后，就要准备犁田犁地种小麦，还有各种秋冬的蔬菜了。 顾南风的屋子旁边虽有可开垦的菜地，可至今还没有开垦出来。梅阿娘的意思是，得赶紧的趁着这两天有时间，将那块荒地给垦出来，之后还要片地施肥，到时候种子下去才能有收穫。 梅家有不少土肥，肥料这块儿梅阿娘开口了，让顾南风不要担心，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开垦菜地，还有将田地的事儿落实了，田地还是得早些买到手里，赶着种小麦，明年才能有白面吃。 说到田地的事儿，顾南风和梅青山一起想到了邓家水田那事儿，便同家里说了。 今日，梅阿娘煮了白米饭，煮了一大锅，不止是梅小妹，全家人都能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顾南风将嘴里的米饭吞下肚之后才开口。 「邓家人说了，若是那水田我还要，就卖给我，我已经答应了，改日拿了银子就能去县里过户了。」 「哎，定下来就好。」梅阿娘这下总算是放心了。 梅阿爹躺了半日也觉得好多了，如今也在同他们一起吃饭，听了这事儿他心里也高兴。「邓家人还算讲理，这水田本就是他家自己找上来的。」 「徐家人真是胡搅蛮餐！」说到徐家人梅大哥还是很气，梅阿娘拍了拍就坐在身边的儿子，才又继续对顾南风说道：「水田的事儿定下，便该买地了，等到田地都有了你就该忙起来的，这几天看看家里还缺些什么东西，咱尽量的补上。」 「婶子，我知道了。」家里缺的东西还多，但顾南风现在很像要几个罐子，用来装东西方便。 饭后，顾南风便回去了，他一回去就遇上了见喜事儿，之前吃晚饭的时候，大家才说起地的事儿，如今就有人找上门要卖地了。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生活中的许多不便也慢慢地体出了出来，有人上门了，顾南风才发现，家里连个招待客人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婶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碗我洗干净了的，您将就一下吧。」顾南风用饭碗给人盛了水，那妇人也没嫌弃，同人摆摆手之后便立马的喝了一口，之后才同顾南风介绍自己。 第30页 「顾哥儿，我家里是黄土坡那里的，听说你要买田地，我家在你家这旁边的风山那里，正好有两亩地要卖，你今日若是有空我可以领着你去看看，你若是觉得合适，咱们改日就去县里过户。」妇人长得胖胖的，圆圆的脸上有双圆圆的眼睛，嘴唇也有些微微厚，显得十分的和善。 顾南风不认识村里的人，因此也不知道这妇人家里为人，他也没同人客气，只说自己要和家里人一起去看看。 「行。顾哥儿，那你去找芬姐我去地里等你们，你就说是黄土坡那里柴家的地就行了。」 「婶子，那你先去，我们一会儿就来。」 顾南风正愁着买地，如今有人正好要卖地，他哪里敢拖，赶紧的就往梅家去了。 经过上次买田的事儿，顾南风十分害怕这次又出什么事情，好在他一说黄土坡那里的柴家，梅家人都笑了，他这才放心了，柴家人应该不是麻烦的人家。 「哎，你不知道，你柴婶子家里有个出息的娃娃，如今都考上了童生了，明年就要考秀才了，可秀才哪里是那么好考的？这处处都得花钱啊！这柴家的田地啊都卖的差不多了，往前数个十年，柴在村里可是田地最多的人家之一了。」梅阿娘一边说一边感嘆，之后还看了自己两个儿子一眼，也不知道是在遗憾还是庆幸，两个儿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 卖地的人家没有问题，梅阿娘便赶紧的跟着顾南风过去了，连梅家两兄弟都跟着过去了，他们也想给顾南风看看地，这地买了那边邓家的田也买了，这田地都有了，他们也就能放心了。 第18章 整个白沙县的田地价格都是差不多的，除去那些偏僻至极的村庄，一般村子上好的良田都是十两一亩。有时候也会跌到八两甚至七两，旱地三到六两。 田地价格差异大，主要是看年成，这几年连年风调雨顺，庄家丰收，这田地自然也贵。 顾南风原先只准备买两亩地一亩田，后来经由梅阿爹的分析，准备买一亩地两亩田，可如今上好的田地送上门了，且都有两亩，他想了想还是咬牙买了。 柴家那两亩地离着他实在太近了，且那片旱地旁边就有水沟，浇水施肥方便得很，错过了可就买不到了。 顾南风如今手里只有不到三十四两银子了，这两亩水田就花去二十两，两亩旱地又是十两，眨眼的功夫三十两银子就没了，他手里只剩下不到四两银子了。 田地都买了，文书也写好，他同两家人一起去县里过户的时候，瞧着空空的银袋子却是满心的满足。 如今他田地都有了，且还都是上好的田地，两亩田两亩地足够养活他自己了，且一年里还能有不少的盈余，往后他能靠自己把日子过起来了。 先前，梅阿娘说了要去陶沙村买陶罐，去县里便要经过陶沙村，梅阿娘也不放心顾南风一个人去县里，害怕田地过户的事儿没办仔细，他将来吃亏，便喊了两个儿子一起跟去了，也顺便的去陶沙村买陶罐子。 顾南风和梅家两兄弟加上柴家还有邓家人，他们一行人一进县城就匆匆去了县衙。 顾南风已经去县衙办过事了，知道县衙的人倒是不会多为难人，果然土地过户的事儿，也顺利得很，顾南风拿到了田契地契之后，小心将之放置好，面上一直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 众人从县衙出来之后，一起朝着早市那边去了，准备一起吃个早饭，然后各做各的事。 早饭吃的大肉包子，还喝了米粥，饭钱是邓家给的，顾南风同梅家兄弟也没和他们多客气，按规矩，这顿饭钱确实是应该他们家来给。 顾南风他们原本是不准备在县里多待的，准备吃过早饭就去陶沙村买陶罐，可三人走在热闹的街上步子就慢了下来。 梅家村的人平日里并不来县里，在镇上就能买到一切生活所需了，大家一年里难得能进县城一次。县城自然是比镇上繁华不少的，新鲜的东西也多些，三人便准备逛了一逛，买不买东西另说。 那些气派的店铺三人是进都不进的，只遇上街边的小摊或是挑货的货郎，会停下来看一看。 梅家村平日里也会有货郎去，但货郎挑的东西都是些常见的，这县城里走街的货郎手里，尽是些稀奇东西，其中各色珠子穿成的链子，还有透明的器具最为惹眼，三人忍不住的瞧了好一会儿。 「要不不逛了吧，去给小妹买点软糖我们就走了。」三人在那货郎那里驻足许久，却是没有一点要买东西的意思，那货郎面色有些不好，梅大哥便拉了两个弟弟准备走了。 顾南风先前是见过这些东西的，刘家甚至还有那种叫做琉璃的东西，但他见梅家两个哥哥都觉得新奇，便跟着人一起看了起来。他看着那些珠串，又想到了当年的事，他和梅家人也算是因为一串珠串结缘的。 当年，若不是他娘用他卖山货的钱，给他三哥买了那珠串，他也不能生气出走，到了梅家暂住。 若是没有当年的缘分，他同刘家和离之后，还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或许还真的会去投河，一死了之。 「大哥，那些东西好像是从西域来的，是个离着咱们大晏很远的国家，那些东西在咱们这里又贵又稀奇，可是在他们那里倒是没有这么稀罕。若是有机会，咱们可以跟着去域外跑商的人去外面，倒是能倒腾许多东西回来，应该能赚不少的钱。」 第31页 顾南风一边看着县里繁华的街道，一边说着自己的幻想，他眼里有嚮往，心里却知道，那么远的地方他是不敢去的，大多人都是不敢去的。 或许是顾南风嘴里那些稀奇东西吸引了，两兄弟都没吭声，三人只是默默走着，直到顾南风突然被个人拉着往前跑，两兄弟才反应过来，赶紧的追了过去。 一被抓住，顾南风就认出了顾清遥，他便没有反抗，任由顾清遥拉着他去了清静狭窄的小巷子。 「好了，这里没什么人了，你要干嘛说吧。」往四周看了看，顾南风才把人甩开了，他刚把顾清遥甩开，梅家兄弟也到了。 梅家兄弟一到就把顾南风护着，满是戒备的看着顾清遥，之后只几眼的时间，两兄弟看着顾清遥的脸，便猜出了他的身份，便知道这人就是勾引弟弟夫婿的不要脸之人了。 「呸！」梅大哥直接一口口水吐在顾清遥的身前，之后双手抱胸一脸不屑的打量着顾清遥。他打量半天之后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个白眼把脸偏到了一边，一副不想多看人一眼的样子。 顾清遥因为长相出众，自小就是众星拱月，不说一般的男子，便是好些哥儿姑娘也愿意亲近他，他哪里有被人这么嫌弃的时候啊。 顿觉受到了侮辱的顾清遥，愤恨不已口不择言道：「我说怎么敢跑了呢，原来是勾搭上别人了，不过你勾搭的人倒是和你挺像，两个泥腿子一副穷酸相！」 几人所在的小巷子虽是冷清，但偶尔也有人从旁边大街路过，瞧着哥儿汉子在狭窄的巷子里，难免会看上两眼。顾清遥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他话语虽然说的刻薄，话音却小得很，而且还故意低着头，像是不想让人认出他似的。 但他话音虽小，对面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两兄弟立马就往前走了一步，想来是想教训他，却被顾南风给拉住了。 顾南风想着，顾清遥必定是有话要同他说，不然也不会拉着他到了这没人的地方，便同梅家两兄弟说道： 「大哥二哥，你们去巷子口等我吧，你们放心他打不过我的。」顾清遥自小就没有干过农活，身形又娇小比顾南风矮了不少，若是两人真的动手，他是占不了便宜的。 顾南风说着话就推着两人去巷口，梅大哥原是不肯，却被梅青山拉走了，只两兄弟虽是到了巷口，却是一直看着这边，生怕顾南风吃亏。 只剩下两个人之后，顾南风也不和人废话了，直言道：「我们如今是没关系的人，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有话快说，不说的话我就走了，往后也别再找我，便是大街上看见了，也当不认识吧。」 「谁稀罕找你似的！」只顾南风一人了，顾清遥便不怕了，朝着顾南风撇了下嘴还翻了个白眼，之后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仰着头看着顾南风道：「你既然也说了，往后咱们是没关系的人，那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不要再回刘家，也不要再回顾家，娘我自己会照顾用不着你操心。」 「那是你娘，自然该你操心。」顾南风淡淡看了顾清遥一眼，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他觉得顾清遥有病，凭什么认为他还会回家去？顾南风不解顾清遥此番目的，而顾清遥却被他清清淡淡毫不在意的态度给噎了一下，面上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故意加重了语气再次重复方才的意思：「最好是这样。」 「你要是只有这些废话，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顾南风转身就要走，身后衣服却被顾清遥给抓住了，他感觉到后腰一凉，终是没有忍住，回头就狠狠给了顾清遥一巴掌，直接把人打的摔在了地上。 被一巴掌打翻在地的顾清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南风，他不敢相信，顾南风竟然敢打他？ 自小，顾南风只有被他打骂的命，如何他敢打他的啊？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你大白天的拉扯我衣服，我一个哥儿被人掀衣服凭什么不能打你？」这一巴掌顾南风早就想打出去了，如今真的打了，他痛快的不得了，看着顾清遥脸上的不敢置信，他心里却觉得悲哀。 或许是他自己的错，因为他自小被欺负的时候，就不懂的反抗，所以让顾清遥觉得对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不能有一点点的不满和反抗。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可这会儿见他们打起来的梅家兄弟已经过来了，顾南风便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对顾清遥说了他认为的最后的话语。 他觉得，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你记住了，我和刘家顾家都没关系了。你不用担心我回去，你好生哄着姓刘的吧，免得再有个比你好看的人出现，他又要找旁人了。还有啊，你自己照顾好你娘，毕竟你是她的心头肉，你要对她不好她怕是要寒心了。」 顾南风这话说了，就真的不想再和顾清遥说任何话了，他走的干脆，却不知道身后的梅青山同他大哥使了个眼色，梅大哥就拉着顾南风走了。 「你就是顾清遥吧，那个偷汉子还是偷自己弟弟汉子的小哥。」梅青山蹲到了还在瘫在地上的顾清遥身边，他面上带着笑，嘴里的话却全是侮辱之言。 梅青山原本还想说更难听的话，可他原本就不善言辞，只能将事实说了出来便罢，而他陈述的事实却让顾清遥黑了脸，伸了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第32页 直接一拳头打在了那只朝着他打过来的手腕上，之后梅青山二话不说，就朝着人脸上左右开弓，打了十几巴掌都感觉手发麻发疼了，他才干脆站了起来，之后一脚踩在人肚子上，又狠狠在人下巴长踢了一脚！ 顾清遥被这一脚踢的咬了舌头，当时就尝到了满口腥甜。 顾清遥想要喊救命，可他肚子痛得不行上不来气，嘴巴也痛的张不开嘴，根本喊不出来！他如今才后悔了，后悔找了个这么偏僻的巷子，他要被这个人打死了！ 就在顾清遥觉得自己性命不保之时，梅青山却停手了，只朝着人说了最后一句话：「有本事去梅家村找我。」 顾清遥曾去过梅家村找顾南风，却又故意的不找人回去的事，梅青山是知道的，这是他亲口听邓大洪说的。 当时他便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今日这人又专门拉了人来这偏僻的巷子，郑重其事的警告顾南风，让人不许回去，梅青山心里便明白了。 这个姓顾的他不想让南风回去，也不敢让旁人发现南风的踪迹，所以他是不敢同旁人提起有关南风的事的。 那这顿打，便是不打白不打！反正这顾清遥也不敢说是谁打了他。 没有后顾之忧，梅青山打的毫无顾忌，狠狠揍了人之后，便嘴里哼着歌脸上带着笑去找自己大哥和顾南风了。 第19章 顾清遥是在梅青山走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爬起来的。 他当下第一反应，便是赶紧回去告状！可步子刚踏出去两三步，理智回笼之后，他又只能愤恨的跺脚，嘴里不停骂着顾南风，心里却打消了告状的念头。 他不能告状，不能让人知道顾南风的下落，若是让人知道了顾南风的下落，那么他一定会被刘家找回去，他就不能嫁进刘家了。 说到此事，顾清遥又忍不住的骂起了顾南风还有刘慕远的娘。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顾南风到底给那死老婆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了，那死老婆子和着魔了似的，便是自己亲儿子再三的劝说，她也不肯让他进门，反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着，让刘慕远一定要把顾南风给找回去。 想到刘家的事，一连串的事儿也出来了，不只是刘家那个老婆子，刘家吃食店里那些常客也都是些多管闲事的，整天问别人家家事，一个个都在问顾南风哪里去了不说，还再不光顾店里生意，说什么味道不一样！ 什么狗屁味道不一样！不就是一个破豆腐脑，做法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味道不一样的？真是可恶得很！ 一身伤的顾清遥回了客栈的时候，刘慕远正躺在床上睡大觉，原本两人目的地是不同的，刘母吩咐了，让两人分头去找人不要浪费时间。 两人出门之后，顾清遥也听话得很，独自一人找了两个村子。他趁机去了梅家村，确认了顾南风如今身处之地之后，再回到县城同刘慕远汇合，就不肯再单独出门了。 知道他此时的脸定然难堪得很，但顾清遥顾不得那么多了，带着满脸的委屈上前，摇醒了睡着的的刘慕远。 刘慕远迷迷煳煳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眼前有个迷煳的鬼脸，吓得双手一推，整个人都躺回了床上不说，床边上的顾清遥也被他推的直接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顾清遥两瓣屁股直接坐地上，顿时整个屁股和后腰都麻木了，待到麻木感过去，两瓣屁股便火辣辣的疼，后腰也木木疼着难受至极！ 顾清遥何时受过这样的伤痛和委屈啊，顿时哭了起来，直接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或许是顾清遥的哭声让刘慕远醒神了，也或许是刘慕远这会儿睡醒了，他发现地上的人竟然是顾清遥之后，好半天才颤颤指着人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顾清遥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他先前是同夫家和离之前，便已经与刘慕远有意的。既然身上的伤不能和顾南风扯上关系，那么就让他前夫背锅好了，如此应该也能让刘慕远更加的愧疚，也能对他更好一点。 眼里立时有了眼泪，顾清遥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双眼含泪满是委屈的眼睛直直看着刘慕远，小声道：「是他打的，也不知道为何这般倒霉，偏生在大街上遇到了那人，他可能还记恨我不要他选了你，所以拉了我到暗巷对我拳脚相加，狠狠打了我一顿。」 刘慕远此人，狠心不到极处，又爱彰显所谓君子风度，听了顾清遥的话之后，便是嫌弃他如今那张难看可怖的脸，却还是一副心疼样子的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哎！竟然对个哥儿动手，这哪是君子所为啊！如此粗鲁的男人合该自己一个人过，没有夫郎在身侧，免得连累旁人，这事儿你无错。」 刘慕远将人扶到床上坐着，小心看着人脸上的伤，又说着得赶紧去看看大夫上上药，若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刘慕远有多在意自己夫郎外貌，没有人比顾清遥更清楚，他赶紧点头之后，又宽慰刘慕远道：「没有破皮应当是不会留下疤痕的，只是会肿个两三日罢了。」 顾清遥这会儿说话有些含煳不清，他嘴里疼得很，其实一点不想说话，可有些话他又想趁着现在说清楚了。 巴巴地往人怀里靠了过去，顾清遥没有发现刘慕远面上一瞬间的嫌弃，紧紧搂着刘慕远之后，便依着两人平日里亲近时候的语气柔柔说道：「慕远，我们怎么办啊？若是母亲一直不肯让我进门怎么办？」 第33页 「不会的，母亲疼我，只要我坚持，她早晚会点头答应的。」勉强伸出手将人肩膀搂住，刘慕远偏头看着外面，想着他母亲同他说过的话，一时头疼不已。 他母亲已经同他说了，顾清遥想要进门也不是不行，但是只能为妾不能做正妻，他娘还让他三年之内，不许到处声张他和顾南风和离之事，若是三年之后顾南风仍旧不肯回刘家，他才能续娶。 想到母亲决绝的态度，那是万不可能更改的，怀里的人突然就让刘慕远感觉到一丝厌烦！ 他就不明白了，这顾家兄弟怎么这么烦！一个个的都那么计较做什么？那顾南风也是的，当初若能乖乖听从他的安排，留在家里，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 若是他自己甘心为妾，让他哥哥做正房，母亲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还有这顾清遥也是个麻烦的，当初口口声声说着只要能跟着他，什么都不计较，如今却执意要做他的正夫郎，害得他左右为难，真是烦人！ 刘家的事，顾南风全然不知，他如今满心都是陶罐的价格，他身上的钱不多了，他正计较着要买多少罐子，能省的就先省了。 顾南风原本想要的有油盐罐子，炸肉罈子，茶壶茶杯，还有熬药的沙罐煲汤的砂锅，这些都是家里必备的，算了手里的银子之后，他准备先买个油盐罐子和茶壶茶碗就好，其他的慢慢添加。 油盐罐子是必不可少的，茶壶茶碗也是，便是只有清水待客，有个客人上门，也得有个茶碗才行。 至于炸肉罈子那些倒是不急，反正他现在也是买不起多余的猪肉，煲汤大概也是不会煲的，等到手头宽裕了，吃食上不用节省了，再买那些东西就行了。 三人赶去陶沙村的时候，还没进村梅大哥便同顾南风说了，让人提前同他说要什么东西，就当他们是一家人，到时候他一起买了，东西买的越多越便宜。 拿货越多越便宜的这事儿顾南风也知道，他很干脆的答应了，之后同梅大哥说了自己要的东西之后，梅大哥也记下了，还多问了他一句，是不是只要这点东西。 「大哥，先买急需的吧，其他的慢慢添置。」今日自己的名下有了田地，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顾南风这会儿满足的不得了，摸着胸口处的田契地契，他回的干脆，脸上还带着笑。 「行！」见顾南风笑梅大哥也笑了，回头见弟弟也是满脸笑，他更乐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但是看见弟弟们都高兴，他也高兴。 陶沙村不算个大村子，但因着这里土质特殊，可以烧制器具出来，这个村子的人家都过得富裕，三人进村的时候，见到不少带着孩子在家门口聊天乘凉的悠闲村人。 且这些村人身上衣料都是上好的棉布，一眼便知这里的人日子比他们村的过的好多了。 瞧见别人身上的衣服，顾南风偷偷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他自己也该做两身衣服了。他从刘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收拾太多的东西，只拿了两身换洗的衣服罢了，如今秋冬季节就要来了，他还没有秋衣和冬衣。 秋衣也就算了，不过是一点布料罢了，这冬衣可贵得很，还要费上不少的棉花，那棉花一斤就得将近一百文呢。 一想到钱，顾南风就头疼，这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近些日子手里的钱都是只进不出，实在是不经用啊。 三人到了烧窑的人家，便看见了满院子的罈子罐子，这老闆显然也是做惯了外村人生意的，直接同他们说了价格。 「小陶罐子二十文一个，沙罐便宜些十五文，中号大号的罐子罈子也是陶罐要贵些。」这陶窑的老闆长得高大壮硕，说话做事却干脆利落，三两人和人介绍了价格之后，还主动说了，东西买的多能便宜点。 梅大哥细细看了院子里的东西，他们要的东西基本都是全乎的，都能买到，便同老闆一一报了要买的东西。 梅阿娘吩咐了，家里要买个大罈子，足可以装下一两百斤肉的大罈子，还要买个酒罈，用来给他阿爹泡药酒，还有不少小东西要买，他自己也背了家里最大的竹篓出来，二弟也背了一个大竹篓，应该是能放下的。 顾南风一直安静站在一边，一点不吭声，全由梅大哥自己做主，那老闆看三人样子，像是真的一家人，不像是往常几家人装作一家人拼一单的样子，便干脆在总价上面给人少了足三十文钱。 「哎，你家里爹娘可真会生啊，你们三兄弟这模样真是个顶个的好，这要是在咱们村子里，不知道迷倒多少的姑娘。」三人东西买的多，给钱也干脆，老闆送人出门的时候，同人憨憨笑着还起了做媒的心思。 他家里有个远房亲戚，瞧着和这家的大哥挺配的。 老闆既起了做媒的心思，自然问了他们是哪个村子的，梅大哥同人报了家门地址之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梅青山同老闆说道：「我和弟弟有人家了。」 梅青山一句话就把他自己和顾南风都定了人家，梅大哥和顾南风虽说没有拆穿他，心里却疑惑，特别是梅大哥，在出了陶窑老闆家里之后，还瞪了梅青山一眼，不满的说道：「你咋胡说八道呢？爹娘正为咱们的亲事愁呢，咱家如今也不用管什么长幼了，你长得好，若是哪个姑娘看上了，你先成亲也行啊。」 「大哥长得更好！」 第34页 「你个臭小子！你找打是吧！」 梅家兄弟追着跑了，顾南风赶紧跟上，心里却已经琢磨出了梅青山那么说的缘由。 他想着，他二哥一定是害怕旁人去梅家村打听他，然后将他的过往打听了出来，让他难堪，这才会说他们都有人家了。 二哥处处为他着想，连自己亲事都能不顾，他也得为二哥做点什么才行。 第20章 顾南风买了两个小陶罐，还有一个茶壶又配了六个茶碗，最后想了想还是买了一个炖汤的砂锅。 他记得，离着梅家村四五里地的小河村，就有卖小火炉的，到时候再去买个小火炉就行了。 顾南风买了两个小陶罐四十文，一个茶壶外加六个茶碗三十文，砂锅虽大些，但砂锅没有陶值钱只二十文，这些东西统共花了九十文。 他出了村子的时候就掏了钱出来，可梅大哥说回去再说，不是还少了三十文钱吗，回去算算再给，顾南风便答应了。 顾南风在陶沙村没给出去的钱，到了家里依然没有给出去。 他们一到家，梅阿娘压根儿没听儿子说今日都花了多少钱，赶紧的帮着顾南风将背上的东西放下，之后还用身前的围裙不断擦着双手，才问顾南风土地过户顺利吗，田契地契都拿到了吗。 顾南风听罢，赶紧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梅阿娘。 梅阿娘虽然不识字，可田契地契长什么她知道，家里的田契地契都是她收着的，她认识。见到了契书，她这才放心了，又拿着手里的契书去给梅阿爹看了看，才笑呵呵的将之递还给顾南风，这才喊他们赶紧的洗手吃饭了。 顾南风将契书重新放好之后，顺便掏了钱出来，可他手里的钱还没给出去，就被梅阿娘狠狠瞪了一下，让他赶紧洗手吃饭。 顾南风被瞪了之后，就知道家里肯定不要他的钱，他这才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自己给了。 今日，三人出门是办正事，梅阿娘一早就算着时间把饭做好了，且做的还挺丰盛。 梅阿娘今天做了鸡蛋饼，只这鸡蛋饼是用土豆粉做的，味道要比面粉做的好上不少。这鸡蛋饼也不是干烙出来的，而是在锅底刷满了油煎出来的，饼烙好了之后，直接切块吃味道便很好了，梅阿娘还捞了两块肥瘦相间的炸肉出来，给炒在肉里了。 大家开始吃饭，顾南风没见到梅小妹，这才知道这小丫头今日同人打架了，还没有打赢，回来狠狠地哭了一场之后就睡着了，到现在都没醒。 「别管她，咱们先吃，一会儿醒了有糖吃她就高兴了。」梅阿娘示意大家吃饭，等到顾南风一拿起筷子，就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炸肉和蛋饼，之后又吩咐顾南风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要带上的东西。 之前说了要给扎扫把，除了扫把之外，梅阿爷还给顾南风编了些篮子框子，还有簸箕筲箕之类的东西，总之一大堆，一会儿还得送他回去，东西才拿得完。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难免的又说起了今天去陶沙村时候的事儿，梅阿娘听到有人要给儿子说亲，顿时精神便来了。 「你们阿爹如今不用喝药了，今年便能存下些银子，咱们现在可以打听下人家，先相看一下，若是彼此满意，明年秋收之后粮食卖了，就能娶人过门了。」 家里的大儿子二十好几了，他的亲事是全家都着急的事儿，偏生梅大哥是一点不在意，还拿白天的话继续打趣弟弟。 「姑娘爱俏，长得好的汉子说亲可容易呢，实在不行先给弟弟相看人家吧，前年不就有人看上他了，偏生他犯倔，不然你和阿爹都抱上孙子了。」 「胡说！规矩不能乱，你是兄长，自然该你先娶亲，再说了你比你弟弟差哪儿了？你们两兄弟都像为娘，都好看得很！」梅阿娘说完这话还挺美，开始说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长得多好，求娶的人家可多得很。 梅阿娘长得确实是好，她的两个儿子其实长得很像，只是大儿子梅大河眉眼更像梅阿爹，圆圆的眼睛多了些憨厚之气，小儿子梅青山眉眼像梅阿娘，狭长的眉眼更有英气显得俊些。 原本说着两个儿子的亲事，因梅阿娘又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儿子的亲事就岔了过去，大家也都没有再提。梅家人心里都明白，便是梅阿爹不用喝药了，家里的房子还没建呢，这破破烂烂的房子，哪个姑娘愿意嫁进来啊。 想要娶媳妇儿啊，还得存钱建房子才行。 大家吃过晚饭之后，梅阿娘吩咐两兄弟给顾南风送东西过去，她要去把梅小妹喊醒，睡多了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三人到了顾南风的屋门前，梅家两兄弟指着屋子周围的荒地同人说道：「明日就给你犁出来，之后应该两天就能片出来了，等到菜地片出来你就该想想要种什么菜了，不然秋冬没有新鲜菜吃了。」 「大哥二哥，我知道了。」 顾南风是在村子长大的，且还干过不少的农活，什么时节该种什么东西他自然是知道的。 今日家里又多了不少的东西，顾南风高高兴兴的将东西各自归位，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之后又和梅家兄弟一起在屋前坐了一会儿，听他们说说近日的安排，也计划着之后要做的事情。 顾南风之前一直在琢磨赚钱的事儿，这会儿他也有了主意了。 他想养鸭子还有做豆腐卖。 第35页 他想养鸭子是因为他会做咸鸭蛋，而屋子后面的那条大水沟可以提供天然的便利，养鸭子方便得很。卖豆腐则是他第一个想到的赚钱营生，他在刘家三年，日日起早贪黑，这做豆腐和卖豆腐都是干惯了的事儿，对他来说不难。 顾南风把自己的想法同梅家兄弟说了之后，梅大哥都同意，倒是梅青山说了一句卖豆腐辛苦得很，但赚钱就没有不辛苦的，顾南风也没有在意。 梅家兄弟走了之后，顾南风便烧了些热水，今日走了不少的路，他想泡泡脚，晚上也能睡得好点。 洗漱好睡到床上之后，顾南风没有立马的睡过去，他在心里计较之后的事情。 八九月是养鸡养鸭的好时候，既然要养鸭子，那么这场地就得赶紧的弄出来。屋子后面虽有大水沟，可他的鸭子不能直接养在水沟里，这水沟是一直通往山下村口的，期间要路过不少的人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家取水饮用，他在上游养了鸭子下面的人可能会有意见。 屋后水沟旁边都是荒地，可以在水沟旁边分出一条小水沟出去，这样将鸭子放养在小水沟里，也不会糟污了大水沟里的水，再用篱笆将那小水沟周围围起来，也方便去捡鸭蛋。 豆腐更是不用担心卖不出去，这梅家村本身就有不少的人家，且离着村子五里地的小桥村有个学堂，附近又有不少的村子，慢慢地就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小集。 小集虽说没有镇上热闹，但卖东西的人也不少，附近村子去那里赶集的人也是有的，且这附近村子的孩子都在那个学堂上课，接送孩子的村人多得很，他的豆腐平日里可以在那里卖，等到赶集的日子就去镇上卖。 只是，要做豆腐，首先就得有石磨，石磨这东西可不便宜。 「哎。」一想到花钱的地方，顾南风就愁，他翻了个身对着窗户，看着外面透亮的天空，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不管怎么说日子都在一点点变好。 如今，他睡上了结实稳固的床，家具也慢慢齐全，手里还有了田地，虽说存银越来越少，但置办一个家本来就要花钱的，家安置好了，往后就能安心干活赚钱，就能存下银子了。 第21章 隔日，顾南风一早的就上山去了，他去割白草，顺便捡菌子，他现在也得开始囤冬菜了。 太阳快把整个村子覆盖的时候，顾南风背着几捆白草还有拎着一篮子小菌子回来了。 还离着家里有些距离的时候，他就发现他屋前有人在犁地，他大哥二哥在给他片地。稍远些的时候，顾南风只认得出梅家两兄弟的身形，待到走得近了，他便看出来了，帮着犁地的是梅姑姑的丈夫，梅家的姑爷。 「姑父，大哥二哥。」顾南风那时候在梅家住了半年，自然见了不少梅家的亲戚。他那时候不肯喊梅阿娘还有梅阿爹他们爹娘，喊梅家的亲戚倒是跟着两个哥哥喊的。 姑父姓张，今年只四十岁，五官只长得周正罢了，他个子不高皮肤也黑，倒是有着一身力气，且最擅长驯些性烈的家畜，便是性子再烈的牛马，到了他手里也会乖乖的。 姑父家里不是本村的，但是离着梅家村近得很，离着梅家村就一个山头，从村口翻过去也就一炷香时间便到了。 顾南风喊了人，姑父便笑呵呵的同他回话，「我们南哥儿记性很好啊，还记得姑父啊。」 「记得的。」在梅家村见过的，或者说是对他好的人，顾南风都记得。 他记得姑父，自然也记得梅家姑姑。 他记得姑姑长得很漂亮，白白净净的又文静得很，瞧着不像个乡野丫头倒像个大家小姐，姑姑同姑父站在一起的时候差别特别大，瞧着一点不相配。 但梅家村的人都说姑姑命好，夫婿会赚钱对她又好，且对她娘家也好得很，农忙时候都会赶回来帮忙，且依旧年年如此。别人家的女婿，顶多婚前来帮帮忙，前头两三年会来帮忙的都是少数了。 姑父他们应该是顾南风刚出门就来了，屋前和旁边的荒地都给犁出来了，如今只差屋后了。 家里没有什么招待人，顾南风回去之后，正愁着要做什么早饭，梅大哥就从地里过来了。 「南风，又不是外人，你别瞎忙活了。你这点地就是顺便，一会儿姑父还得去村子里干活儿，他在帮忙的人家吃饭，阿娘也在等我们回去吃早饭的。」梅大哥这话说了，顾南风就知道姑父应该要走了，便赶紧的出去了。 果然，顾南风一出去便看见姑父已经收了犁，准备走了。赶紧的折回去，给人倒了碗水过去，姑父喝了之后又干脆的将腰上的水壶解了下来，让顾南风给他灌满。 顾南风给人水壶灌满了水，姑父重新系在腰上便走了。 姑父走了之后，顾南风便扛了锄头下了地里，和两个哥哥一起片地。 这片地原先是荒地，犁出来之后，土块全是铁犁形状的大块土块，还需要用锄头片小片细，将土地整理平整，这样种东西才方便。 三人一边片地一边聊天说话，说的全是家里农事。 这地片出来之后，他们就要去帮着顾南风挖水沟，既然要养鸭子，这场地就得赶紧的弄出来，小鸭子买回来才有地方放养。 「南风，村里水田里水沟里都有不少的小螺丝，那小玩意儿餵鸭子不错，小鸭子吃点荤腥长得快。」养鸭子除了家里餵食，主要还是鸭子自个儿觅食，但若是圈养的话，场地就那么大，里面的小虫子早晚要被鸭子吃光。 第36页 鸭子没有虫子吃，只吃点家里备的鸭食可长不好。 梅大哥同顾南风说着话，手里的活儿倒是没停，顾南风嘴里答应着，脑子里已经有了赶着一群小鸭子，还有捡鸭蛋的画面，顿时美的不行。 三人虽说着话，动作却不停，顾南风干了一会儿之后，就准备回去做饭了，他还特地嘱咐两个哥哥别回去，不然他下的面条要浪费了。 「我今早捡了小菌子，咱们做腊肉菌子面吃。」三人年纪轻动作快，一个早上的功夫就片了一大半的地出来了。 今日日头好，中午艷阳高照，便是秋阳也热得很，顾南风想着，早饭之后就不去地里干活儿了，他砍点竹子回家编篱笆。背篓篮子这些东西他不会，篱笆倒是简单得很，他觉得他自己就可以编。 先前搬家的时候，梅家给了一块七八斤的腊肉，顾南风都捨不得吃，每次都只是片几片下来熬油便是。 今天，他特地的切了一大块下来，将之切片之后，同今早捡回来的小菌子一起炒了做浇头，又用屋子旁边的野须菜，同面一起煮了，再将腊肉菌子的浇头淋上，便是一碗香喷喷的腊肉菌子面。 煮这碗面倒是不需要厨艺多好，只要捨得放料便不会不好吃。 三人坐在一张小桌旁，各自面前放着一大碗面条，梅大哥夹了一大块腊肉放嘴里之后，一边吃的满足，一边愁的皱眉，「阿娘知道咱们在这儿吃饭得挨揍了。」 梅青山一边点头附和自己大哥的话，一边将自己碗里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夹给了顾南风，然后开始埋头吃面，梅大哥见了之后，也要挑自己碗里的肉给顾南风，顾南风赶紧的拦住了。 方才是二哥出其不备，那肉直接丢他碗里了，他也不好一块肉丢来丢去的，大哥的他可不能再吃了。 一碗面吃完，三兄弟也商量好了养鸭子的事儿，几人说好了，吃了早饭之后，梅青山和顾南风在家砍竹子编篱笆，梅大哥去砍木桩。 挖出来的那条小水沟，怕是需要不少的篱笆，自然需要不少固定篱笆的木桩。 饭后，顾南风收拾碗筷，梅大哥回去同家里说一声就上山了，梅青山则是去砍竹子了。 梅大哥回家的时候，梅阿娘还以为他是回去吃饭的，还想着怎么没见老二。 听大儿子说了饭已经吃了，正想骂人几句，怎么干点儿活儿就要吃人家一顿饭，大儿子却拎着砍刀拿着背架就跑了，说是要上山去给顾南风砍木桩。 见两人还要帮着干活，梅阿娘就没说什么，招唿着家里闲着的一对父女吃早饭了。 「不等哥哥们了，他们在你三哥那里吃了。」 顾南风只一会儿功夫收拾好灶房之后，拿着砍刀就去帮忙砍竹子了，他刚砍了两根梅青山就不让他砍了，让他回家去理白草。 「今早不是去割白草了吗？理出来明日让人捎去镇上卖。」这后山的白草和一边的野草不同，草茎十分柔韧，且颜色还好看是浅白色的。 白草可以用来编制草鞋草蓆蒲团，还有各种器具，成品瞧着要比一般草制品细緻美观，因此价格要高上不少，这白草便也能卖钱了。 白草虽可以卖钱，想要赚这钱却也是不容易的。割了白草回家之后，还需要将多余的草叶去处，只留下可编制东西的草茎部分，通常十来捆白草也只能理出一两捆白草来，但只一捆也能卖上十几个铜板了。 顾南风先前也是这般打算的，饭后就整理白草，可如今两个哥哥都在顶着日头帮他干活，他哪里肯偷懒，自然不肯回家去的。 「二哥，我不热，咱们先砍了竹子再说吧，顶多小半个时辰就好了吧？」养鸭子需要的篱笆大概要多少，顾南风心里还是有个数的，他想着至多砍上十来根竹子就够了。 他们甚至都不用拖着竹子回家，反正这篱笆就是要安在这竹林旁边的水沟边上的，这竹林又正好的可以遮阳，他们就在这里编篱笆，不用将竹子拖来拖去，倒是快得很。 梅青山一向是拗不过顾南风的，两人竹子比预计的砍的还快，一会儿就倒了一片，梅青山瞧着应是够了之后，便开始熟练地破竹，取篾条，动手编制竹篱笆。 顾南风先前只见过别人编篱笆，他觉得简单得很，可真正操作起来的时候，却在他觉得最简单的那一步将他拦住了，他不会取篾条。 竹子可分为两部分，外面青色部分柔韧性更好也牢固，内里黄色部分易腐蚀又脆，因此编制竹制东西的时候，总会将内里黄色部分去处，只留下柔韧的部分，也就是被称作篾条的部分。 顾南风不会取篾条，试来试去都不得其法，惹得梅青山乐了半天，最后让他别勉强了，有的事儿哥儿就是做不来。 「这得需要手劲儿，还得是巧劲儿，你哪会儿啊，别逞强了，让你去理白草就去，这儿交给我。」梅青山原本还挺乐，见顾南风是真的很沮丧之后，脸上的笑也淡了，赶紧的安慰道：「你干啥因这点小事儿丧气啊，你会做的事儿我也不会啊，各有所长这词啊就是这么来的，咱们各自做自己擅长的事儿不就好了吗。」 「那我回去了啊。」抬头看了一眼被竹林遮蔽的天空，面上还有凉风习习，顾南风是真觉得这里一点不热还挺舒服之后，便又抬头望向了后山的方向。 「哎，辛苦大哥了。」大哥上山砍木桩最累了。 第37页 顾南风从后门回去之后，刚打开家里的大门，就看到家里的院子里有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小的那个还有些眼熟，看样子是正准备离开。 料想这两人是以为家里没人才要走，顾南风赶紧的将人喊住了，别人定是有事才会来家里，旁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来他家。 「这位大哥，不好意思啊，刚刚在后面干活儿，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南风赶紧喊人，那两人显然也听见了动静，两人一转身，顾南风就认出了那个小的。 这小孩儿，是他那日在地里的见过的那孩子。 「顾哥儿，我们父子是下面村子里的，先前你给了我家老大十朵菌子，家里正好有好些南瓜，想着给你送点过来。」男人带着一脸老实憨厚的笑，手里果真拎着两个老南瓜，一边的孩子手里则是捧着一个嫩南瓜。 男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屋檐下将南瓜放下了，身边的孩子一直一声不吭，默默跟在自己阿爹身后，跟着阿爹放下了南瓜之后，更是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躲在了阿爹身后。 孩子怕生最是正常，顾南风赶紧谢过，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进门喝口水，两父子倒是没有多逗留的心思，告辞走了。 顾南风犹豫要不要留人，主要还是因着那是个大男人，这会儿只他一人在家，村里先前又有对他不好的传言，他怕被人乱讲话。 见人走了，顾南风拿了墙角的南瓜进去灶房时候，心里便想着家里也该备些糖的，往后请了人帮忙，或是有孩子上门，也有东西让孩子甜甜嘴。 顾南风到梅家村这么久，还没有同梅家以外的人来往过，也未有旁人上门对他示好，如今有人给他送东西上门，他高兴得很，抱了两捆白草，就往后院竹林那里去了。 他准备去竹林那里陪着他二哥干活，也同人说这个好消息。 「哼！那个老赌棍不是个好东西，你往后不许再收他的东西，也不许和他家里来往知道不？」 「老赌棍？」顾南风原本还高高兴兴的，可梅青山一脸生气模样，一点不像作假，且嘴里对那男人的形容更是让顾南风惊讶。 从来只听过城中纨绔爱进赌坊，哪里听过村中农人进赌坊啊。 那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再厚的身家也能输得倾家荡产！ 第22章 「可是他看着挺老实的。」想着方才那男人的样子，顾南风不由说道，他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口，梅青山更生气了。 「老实？装装样子谁不会？」梅青山显然是被气到了，看了眼顾南风之后嘆了口气，面上还有些犹疑神色，可最后还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顾南风坐了过去，之后小声继续对人说道： 「你不是咱们村子的你不知道，那姓陈的不是个好人，他先前的婆娘跑了，便是因为他整日只知道往赌坊跑，家里啥事儿不干，输了钱回家，还要拿婆娘孩子撒气。 自他开始去赌，陈大嫂就三天两头被打，最后一次被打的实在太厉害了，连眼睛都打瞎了一只，没隔几日就看不见人了。那姓陈的说陈嫂子跟着卖货郎跑了，我看啊八成被他打死了，丢到村前河里沖走了。」 顾南风被梅青山的话说的愣住了，他没想到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竟然那么混帐！不止殴打自己妻子，甚至还将人给打残了，更甚者不只是打残，或许是被他打死了，他还要诬人名声，说人跟男人跑了。 震惊过后，顾南风便觉得嫌恶，他甚至连那几个南瓜都不想吃了。 「二哥，把他给的南瓜拿回去餵猪吧，我不想吃了。」顾南风气得不行，拿起一边的白草开始挑拣之后，脸上神情还有微微怒色。 这里有条可以去村中的小路，沿路还有不少的土地，农忙时节走这条小路的人不少，但这几日倒是鲜少有人经过这里。 只两兄弟在这竹林下，梅青山说这事儿的时候依然小声得很，顾南风情绪稍稍平復了一下，没那么生气之后，便猜出了梅青山为何那么小心。 那姓陈的虽然不是个好人，可他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他们慢慢长大，等到议亲的时候，若是让人知道家中母亲竟然跑了，对他们名声也是不好的，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提起的好，不管真假对那三个孩子来说都不是好事。 「那姓陈的怎能如此坑害自己儿女。」越想越气，顾南风原先就难以理解他阿娘，如今更是难以理解那姓陈的男人，他不明白，这世上为何有这般多坑害自己孩子的父母，他们那般自私自利！根本不配做人父母！ 「阿娘说，陈嫂子八成被那陈二娃打死了，他不知该如何同人家娘家交代，只能诬赖人，说人跑了。我觉得阿娘说的在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陈嫂子很顾她几个孩子的，她要是捨得孩子，早就找娘家做主回去了，怎么可能留在陈家被虐待。」 许见顾南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明显的对那姓陈的排斥了，梅青山这会儿面色已经恢復如常了，再说起陈家的事儿，也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但愿是真的跑了吧，总比被打死了好。」这十里八乡，丢下家中丈夫幼子跟人跑了的女人不是没有，但十几年也没有一个。 这种女人，不止连累自己儿女，便是娘家也要被连累，名声难听得很。 顾南风下意识说了这话，便不由看向了梅青山。他是个哥儿，理解做人媳妇儿的难处，可是旁人呢？旁人能理解在婆家受苦的女人有多难吗？ 第38页 「谁说不是呢。」梅青山手里的篾条已经堆了一些了，他开始编篱笆了，一边动手一边十分自然的附和着顾南风，之后还接着说道：「陈嫂子早该回娘家了，也不至于白白被打了那么多年，最后生死不知，还要背个那么难听的名声。」 「可哪有当娘的捨得下自己的孩子啊。」 「舍不下就是娘几个一起受苦，还不如回了娘家自己能做主了，再好好地照顾孩子呢。」 「二哥。」你真好。顾南风向来都知道，男人最喜欢替男人说话，不管他们怎么对自己的妻子夫郎不好，还指望着妻子夫郎贤惠持家，一点不知道体谅别人。 「喊我做什么。」顾南风喊了人就不说话了，梅青山望过去只见人埋头挑拣白草，一点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他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手里动作不停，方才的几根篾条已经有了竹笆的雏形了。 便是夏日里，这竹林下面也凉快得很，两人之后没在多说话，只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儿，一会儿功夫，顾南风手里的两捆白草挑拣完之后，便准备回去将剩下的都带过来。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个小尾巴，梅阿娘让梅小妹来喊顾南风别做晚饭了，下午去家里吃饭。 今天家里炖了当归猪脚汤，这汤面上虽说是给梅阿爹炖的，可梅阿爹哪可能自己一个人吃，自然是全家都有份的。 有梅青山在这里，梅小妹一开口，他就帮着顾南风答应了，又喊了梅小妹去灶房里，将篮子里剩下的小菌子带回去，可梅小妹不干。 「不要！我要在这里玩。」小丫头双手抱胸一撇头，脑袋上已经焉了吧唧的苞谷鬚鬚摇晃不停，离得远了看着倒是挺漂亮，像是流苏一样。 小丫头一边说着话，已经开始撸袖子挽裤管，一看就是准备去水沟里玩水。 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玩水了，不只是夏日，便是冬日也喜欢，那点寒意根本止不住他们对水的热情。 这竹林下面的这条大水沟，在这一段因着地势平坦沟面宽阔，倒是并不十分湍急，水也不深，只到人脚踝处罢了。梅青山也不担心妹妹被水沖走，或者打湿了了衣裤，便由着人去了。 梅小妹来的时候，还没到午时，她玩了小半时辰之后，就待不住了回家去了。 之后，两人又干了一会儿之后，顾南风手里的白草挑拣完了，便拿了家里的锄头出来，准备将分流出去养鸭子的小水沟挖个雏形出来。 「南风，你别忙活了，这挖土还是生土累得很，这活儿我和大哥一天就能给你干好，你干脆先回去吧，帮着阿娘做饭。」 「做晚饭还早呢。」顾南风不听，扛着锄头就要跳下坎子过水沟去，却被梅青山给抓住了衣角。 「二哥你干嘛，放开我，我又不是一般的哥儿，我干惯了农活的，我能行。」顾南风挣扎，梅青山却不放手，手上甚至用了力，将人给拽了回来。 「做饭还早，就去让阿娘教你纳鞋底做衣裳，这些活儿我帮你干不了，你的秋衣冬衣还得自己做。」感受到顾南风的停顿，梅青山便把手放开了，之后再看顾南风的脸，果然见到他一脸的纠结和懊恼样子。 顾南风确实是不会女红的，他十来岁就得帮着家里干活儿，哪有空学女红，倒是他三哥女红很好，不止会做衣服鞋子还会绣花呢。 他就和大男人一样，只会干粗活，哥儿该做的事儿都不会。 顾南风先前还想着做衣服，这会儿提到这茬了，他便想趁着梅阿娘也有空，赶紧过去学学。这会儿不学，再过几日家里可就不得空了。 马上打谷子了，一开始打谷子，就得忙上小半月，才能有点空闲时间了。 顾南风去梅家的时候，果真将之前陈家父子带来的南瓜带上了，他到梅家的时候，正好撞上梅阿娘在做鞋样子，他心想着倒是凑巧了！ 梅阿娘见顾南风手里的南瓜，自然要问一问，顾南风一说，梅阿娘直接脸一黑，接了他手里的南瓜便直接将之丢到院子外面了，还站在院门口骂了半天。 「咱家不缺这口吃的，南风，往后黑心肝的脏东西给的东西不准要！」梅阿娘心里把顾南风当做自己的孩子，对他自然不需要顾忌什么，直接把人东西扔了。 顾南风先前就从未怀疑过梅青山的话，如今见梅阿娘如此，心里更是添了些懊恼，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该给那些菌子了，凭白惹了麻烦。 见顾南风面上的懊恼，梅阿娘又拉着人说了半天的事儿，同人说了陈家的事儿。 两母子的话说的差不离，顾南风同梅阿娘说了缘由之后，梅阿娘拍了拍顾南风的手安慰道：「孩子，这事儿怨不得你，你是好心，那几个孩子确实是太可怜了。」 陈家这茬过去之后，顾南风才和梅阿娘讨教女红，梅阿娘乐得教顾南风这些东西，两人便忙活上了，直到日头向西慢慢到了酉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才赶紧的开始做饭。 「幸好这猪脚早炖上了，不然今天这顿饭得到黄昏才能吃到嘴里了。」梅阿娘一边笑，一边赶紧的淘米煮饭，之后一边忙活着，嘴里还继续叮嘱着顾南风，纳鞋底需要主意的事儿。 纳鞋底其实不需要手多巧，只要有力气还和耐心就行了，不像是绣花，没有那个天赋啊，得把人累死才能绣个大概样子出来。 第39页 两人忙着做饭的时候，梅家两兄弟也在顾南风的后屋那里忙着。 梅大河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背了一背架的木桩，那些木桩大概有一百多根，每根都是两米长短，手腕粗细，一头还已经砍得尖利，打桩下地的时候就方便了。 梅大河到了之后，就直接去挖水沟了，他不会编篱笆只能干苦活，便是弟弟喊了先回家，他也没停。 他心想着，这水沟早弄出来早好，再过几日可就要忙起来了，可就没时间了。 两兄弟在那边忙活了整整一天，直到天擦黑才回家，还是顾南风和梅小妹去喊了几次，才把人喊回家的。 农家人就是这样，干起活儿来的时候，就巴不得再多做一点，好给明日省些时间出来做别的。 如今只是干活干到天黑，到了打谷子的时候，那可就是披星戴月的赶工了，趁着晚上月色正好的时候，便到了子夜时分都还在忙活呢。 第23章 金秋八月，稻谷飘香，收穫时节不止稻田里边，便是村中各处也到处都是一块块的金黄，谁家院子里都晒着收穫的稻子。 稻子收回家，却还有得忙，收穫的稻子要赶紧的分离秕谷，然后将饱满的谷子晒干入仓。 今日一大早，顾南风就拿着自己的小镰刀，跟着梅家人下田割谷子去了。 割谷子打谷子都不算什么累活儿，田间也能见到不少的妇人，倒是将拌桶里的谷子背回家累得很，有骡子的人家倒是方便，没有骡子的人家，全靠双肩背回去，隔日整个肩背都又酸又疼。 梅家没有骡子，种的水田又多，好在大伯家里有匹骡子，两天后便能过来帮忙了。 这日顾南风忙了个早上之后，到了中午梅阿娘便不准备让他下田干活了，让他就在家里做饭便好。 「早上下午的也就算了，中午热得很，那稻田里又没个遮挡的地方，稻穗稻叶还扎人得很，你别去了。今年这天气好，用不着太赶时间，你在家里帮忙就行了。」 梅阿娘一边同顾南风说着话，一边开始戴草帽，扎衣袖裤管。家里地多人少，没有妇人哥儿不能下地的规矩，那么多的田地，要是全给家里的汉子种，不得把人给累死啊。 收拾好自己之后，梅阿娘看着家里院子里铺好的晒垫，又说道：「在家里也不轻省，得做一大家子的饭，还得翻谷子呢。」 顾南风知道自己拧不过梅阿娘，便干脆答应了。下午该做些什么菜色，梅阿娘都给他交代了，家里东西都在哪里他也知道，做一顿饭罢了，他能应付。 梅阿娘临走，还同他多交代了一句，让他看好梅小妹，别让她跑出去。这几天，人人家里都晒着谷子，人家定然是不愿意小孩儿去家里，免得孩子不懂事，糟践粮食，将那谷子撒的到处都是。 梅小妹听到阿娘提到自己，却又听懂了不是什么好话，她小嘴一撅，把头歪到一边替自己申辩，「我听话得很！」 「好好好，你听话，那你就听话在家，帮着你三哥干点事儿，不许往外面跑了知道吗？」 「知道了。」 梅阿娘出门后，顾南风便去了灶房，他将灶房里几块已经清洗好的腊肉放到锅里煮上之后，就背了个小背篓，喊了梅小妹一起到屋子旁边摘青瓜去了。 这个时节，青瓜藤上面已经有了不少的老青瓜，老青瓜皮硬的很，便是有指甲也掐不动。这种老青瓜用来炒着吃，已经不好吃了，但是用来炖腊肉却是美味得很，直接蒸了吃也好吃。 家里的青瓜藤绵延了老远出去，有的爬到了屋边的樱桃树还有橘子树上，有的沿着屋后的檐沟爬上了屋檐，还有的沿着土地爬满了屋后那高高的地坎。 顾南风在胆子方面倒是像个小哥儿，他最害怕蛇虫鼠蚁，特别蛇还有虫子最是害怕。他不敢去地坎那里扒拉，害怕摸到虫踩到蛇，便到了一棵橘子树下，准备爬上树去摘树上的青瓜。 「小妹，你离着树远一点，我怕青瓜落下来砸到你，你去远一点的地方等三哥。」顾南风是背着背篓上树的，但有的青瓜会自己掉下来，他害怕砸到梅小妹便让人走的远些。 小姑娘还挺谨慎，一听哥哥说会砸到她，双手立马的捂着自己的头，小心的跑远了。 顾南风爬的这个橘子树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橘子，果子长得也不好。他不知道是因为橘子本身就不结果子，家里才让这瓜藤爬了满树，还是因为这瓜藤爬了满树，这橘子才结得不好。 一边摘着青瓜的时候，顾南风又想到了他们之前去镇上卖青瓜的事，他想着这么多的青瓜，若是能存起来的话，等到隆冬时节去镇上卖，应该能卖上些价钱。 那时候，没有菜地的人家想吃口新鲜菜可不容易。 摘了瓜回去的时候，两人还没进院子就发现院门口有人，还是不认识的人。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顾南风瞧着院门口是个姑娘的背影，他出口的话便有小心，等那姑娘转过身来，他却感觉那姑娘面上有些不愉，好似有些生气的样子。 不知道那姑娘为何对他有些敌意，但顾南风总不会在自家门前怯场，他大方上前，再次询问人来意，那姑娘才收起了打量眼神，只说自己是来找梅阿娘的。 「婶子去田里了，你可以下午些过来，或者让我转达都行。」明显的感受到这姑娘对自己有些敌意，但顾南风并不在意，他这身份确实是惹人嫌弃，梅家人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第40页 顾南风一直大大方方，并不因为那姑娘态度不好而语气不好，那姑娘可能有些没趣，不再搭理顾南风，转而带了笑脸朝着梅小妹那里去了，之后蹲下身子递给了梅小妹一块糖。 梅小妹也不客气，接了人家的糖，还乖乖喊了『姐姐』，之后把糖塞进嘴里就跑进院子去了。梅小妹进屋之后，那姑娘再次斜眼看了顾南风一眼，丢下一句『晚些时候再来』便走了。 被人一顿白眼，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顾南风无奈笑笑便喊着梅小妹的名字跟着进屋了。 梅小妹只五岁，正是不太懂事却又破坏力很强的年纪，顾南风不敢让她离了眼皮边上，干啥都要把人喊在身边。 寻着声音直接去了灶房里，顾南风将身上的饴糖拿了出来朝着梅小妹晃了晃，告诉她好生待在他身边，一直都会有糖吃。 乡下孩子，可不是日日都能吃到糖，便是家里疼爱，也是只有大人去街上回来才有糖吃，梅小妹自然也是一样的。 见三哥身上有糖，她便听话了，主动的粘着三哥，三哥干啥她都陪着，还主动地帮着人做事情。 「小妹，一会儿咱们给阿娘还有哥哥们送点吃的过去，你乖乖的啊到时候给你摘地香果吃。」顾南风先前放了两个大柴棒在灶坑里，如今那柴火燃的正好，倒是不用再添柴，只需要扔些苞谷芯子进去助燃就行了。 他扔了几根苞谷芯子进去，又将锅盖揭开，拿了根筷子插了下腊肉，发现根本插不透就知道还得煮上好一会儿。这放置了大半年的腊肉耐熬煮，起码得煮上一个多时辰才能熟透。 腊肉煮熟，才能将青瓜放进去煮，老青瓜也耐煮得很，不过这老青瓜味道和嫩的时候差了不少，不止有清甜还多了些粉糯，口感厚重了不少，炖出来的汤好喝得很。 同腊肉一起熬煮之后，汤里既有腊月浓香也有青瓜香甜，用来泡饭最好吃。 家里是巳时吃得早饭，晚饭起码得等到戌时田地的人才捨得回来，中间四五个时辰呢，还得一直干活，若是不吃点东西，人哪有力气干活啊。 顾南风将摘回来的青瓜拿了五六个出来，每一个都一分为二直接从中间切开，又从屋檐下搬了个老南瓜将之切块，再去洗了十来个土豆出来，将几样吃食一起上锅蒸了。 几样粗粮上锅，他又趁着蒸煮东西的时候，搬了石臼出来，锤了些辣椒面花椒面出来，做了一大碗的蘸料放着，只等到锅里东西好了，一起给田里忙着的人送去，让他们填填肚子。 锅里东西出锅不过小半个时辰，东西出锅之后，顾南风找了根筷子，给梅小妹串了块青瓜，这才将所有东西装进篮子放进背篓里，又准备了些清水，临走还看了眼锅里的腊肉，又把灶膛里的火烧好了，这才带着梅小妹去田地给人送饭了。 两人出门之时，遇上了不少或去田里或背着谷子回家的人，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今年是个丰收年，天晴落雨的时间都正正好，谷子要比往年多收近两成，这哪有不高兴的啊。 顾南风他们要去的水田就在村口，近得很，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到了，他们还没自家水田那里的时候，就能看见田里的人在朝着他们招手了。 「南风，你这孩子办事儿就是靠谱！」梅阿娘脸上红扑扑的，还满是汗水，可此事比她脸上汗水还要打眼的便是那满脸的笑了。 招唿着两个儿子先停下之后，梅阿娘便赶紧的扶着顾南风背上的背篓，帮着人放下。吃食放下，两人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个遮阳的地方，只能将之放在了田埂处，晒就晒吧，反正也习惯了，有吃的就行了。 「我方才还在说呢，忘了告诉你未时送点吃的来，这话刚落你就来了。」干活没力气可不行，肚子一空双手就无力，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老大老二，先停会儿，快过来吃东西。」梅阿娘喊了人，才发现顾南风还给配了蘸料，她满意的点点头，喝了一大口水之后，便开始吃东西了。 梅家两兄弟也早就饿得不行了，一过来坐下就先啃了个青瓜。青瓜甘甜汁水多，可以润润喉咙，这大热的天喉咙都要冒火了，吃了青瓜再吃别的肚子更舒服。 「小妹，你坐着吃东西啊，三哥一会儿带你摘地香果。」揉了揉梅小妹的头，顾南风掏了块饴糖出来塞人嘴里之后，便拿了梅阿娘的镰刀去干活儿了。 方才割的地方还剩下半块田，他应该能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割完的。 梅家几母子见顾南风去干活儿了，都喊他别割了，那点儿谷子，他们一会儿也就干完了。顾南风犟得很，根本不听，手下不停还能转个头对着他们笑，让他们慢慢吃，可以趁机休息会儿。 见顾南风不听，梅阿娘将手里剩下的一点儿南瓜塞嘴里，含煳不清说道：「这孩子真不听话。」 「三哥不听话。」梅小妹附和着梅阿娘的话，小手还指着顾南风的方向，接着又指了指自己，「小妹听话。」 「小胖子，你听话是吧？那你记住啦，以后不许喊三哥，喊南风哥哥。」梅青山捏了捏妹妹圆鼓鼓的脸，装着妹妹的腔调同人说话，故意说的嗲声嗲气的，可他娘还是问道，「干啥不让喊三哥？你这臭小子，我要收南风做干儿子你不肯，小妹喊个三哥你也有意见，你屁事咋这么多？你信不信我抽你？」 第41页 梅阿娘作势要打人，梅大哥呵呵笑着凑热闹，可他笑着笑着却愣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些事情。之后转头看了向弟弟，斜睨着眼睛打量了半天也没觉得那小子有什么不对，他觉得他应该是想多了，不可能的，弟弟咋可能对南风有那种心思。 第24章 村口的这片水田旁边有块很大的湿地，那块湿地并不是黄土地而是沙土地，且还有不少的大石碎石，并不适合开垦出来耕种，但这个地方倒是长了不少的野果，是片玩乐的好地方。 顾南风将那小半块稻子割完了之后，就领着梅小妹去摘果子了，这个时节最多的便是地香果，五六月吃的刺果已经很少了，只有运气好才能遇见几棵晚熟的刺果树藤。 在一处水沟边摘了树叶子做成了叶袋子，顾南风让梅小妹跟紧自己之后，就专心的开始找果子摘果子。他自小就喜欢弄这些野果，且每次都会把最好的给他娘拿回去，他娘也爱吃这些个香香甜甜的野果，味道比家里好些果子还好。 他们一大一小的两人只花了两刻钟左右，就摘满了两个叶袋子。顾南风让梅小妹吃她自己手里的，然后将自己手里的给田里重新忙碌起来的三人拿过去了。 「你自己吃，我不要。」梅阿娘对着顾南风摇头，手里不停割着稻杆，一边的梅大哥还笑，「这小孩子吃的东西，你俩吃吧。」 顾南风也馋，被大哥取笑是小孩儿之后，故意的往自己连着扔了好些个，一连吃了十几个之后，拉了梅青山的手把东西塞人手里还朝着梅大哥『哼』了声，才拉着梅小妹走了。 今日，梅阿爹没在家，他前两日得了个好差事，隔壁村有个半吊子砌墙匠，想要再学学手艺，准备拿自家茅房来练手，想找个有经验的砌墙师傅帮着看看。老师傅什么都不用干，只在边上指挥着传授经验和技巧便可，每日就能拿一百文钱呢。 这活儿是梅家如今的族长牵的线，家里人都高兴得很，特别梅阿爹，这么多年了，他又能给家里赚点钱回来了。 顾南风他们回去的时候，家里阿奶正拿着根长长的竹竿坐在屋檐下，正帮着赶啄食的鸟雀。 「阿奶。」顾南风和梅小妹一起喊人，老太太已经六十好几了，精神头却好得很，见两人回来便放下竹竿准备起身回去了，那边今日也忙着，她还得回去煮饭。 今日，大伯家里，除了大堂哥的女儿，全都下地干活儿去了。 「阿奶，你让莹儿过来吧，让她和小妹玩，免得你看不过来。」莹儿还小，只有三岁，这个年纪最是麻烦，会跑会跳的又不太懂事，就怕她一个不小心跑远了出事。 顾南风想帮着带孩子，不料小莹儿可比他想的能干多了。阿奶听了顾南风的话之后，只挥了挥手，「不用，那小丫头今早得了她阿娘给的任务，要帮着家里赶雀儿呢，她倒是听话得很，一直好好待着守着她的白米饭，哪里也不去。」 莹儿是家里的长孙， 便是个女娃也很得长辈的欢心，但小姑娘性子好得很，便是全家宠着也没有宠坏，如今她正拿着一个小树枝追着晒垫边沿的雀儿跑，嘴里念叨着『你吃了我吃啥，你吃了我吃啥。』 阿奶回去之后，顾南风也去外面折了根树枝进来，放到梅小妹手里之后，让人在院子里赶雀儿。 「小妹听话啊，三哥去给你做好吃的。」 「不能喊三哥，二哥说要喊南风哥哥。」梅小妹说这话的时候摇晃着手里的树枝，面上还挺骄傲，她想着她记性好得很，可不会忘的，往后都要喊南风哥哥。 虽是童言无忌，可梅小妹的话还是让顾南风有些失落，还是之后他给切了块腊肉给梅小妹拿出去，梅小妹欢快喊着他『南风哥哥』，一点不见见外和隔阂他才有些释怀了。 不喊三哥便不喊吧，一个称唿罢了，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喊三哥和阿娘的人，也不见对他多好。 腊肉青瓜炖好之后，就要开始准备煮饭了，期间顾南风还跑到家里的红薯地里摘了一篮子野须菜回来，腊肉汤味浓算是荤汤，他还想煮个素汤，野须菜水煮之后沾醋碟，清爽解腻还下饭，也是一道可口的菜。 顾南风开始煮饭之后，每隔小半个时辰，梅大哥或者梅青山就会背着谷子回家一趟，每次他们不管是谁回来，顾南风都给他们开个小灶，往人嘴里塞点吃的。 辛苦背着谷子回家的人，甭管嘴里吃到了什么，只要有东西在嘴里嚼着，便觉得这趟路没那么累了。 顾南风晚饭做好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只剩下一点余晖了，可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已经到了戌时，田地的三人才一人背着一大袋谷子回来了。 田里的活儿有多累，顾南风是知道的，他自己也这么起早贪黑的干过，梅家母子三人一回来，他便赶紧的开始摆桌上菜，让洗个手和脸就赶紧吃饭了。 流了一天的汗，全身都黏煳煳的，便只是洗个脸和手也会舒服不少的，能清清爽爽开始吃饭。 梅阿娘一上桌，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便忍不住的点头，满意得不得了，看着顾南风的眼里全是笑。 她早上的时候，让人煮腊肉青瓜汤，再用煮好的腊肉炒个菜就行了，可顾南风做的要比她吩咐的，丰富和周到多了。 腊肉煮汤就是给青瓜添个肉味，煮好的腊肉还得捞出来炒菜的。 第42页 顾南风用腊肉炒了土豆片，还从屋旁割了些韭菜回来炒嫩青瓜，从菜园里摘了最后一茬的青椒茄子回来，做了虎皮椒和凉拌茄子，还有一盆野须菜一起，做了满噹噹一桌子饭菜。 菜色多了，除了更有食慾心情也能好些，一大家子人开饭之后，梅阿娘先给顾南风加了筷子菜，夸了人好几句才开始大口吃饭，顾南风被夸得挺不好意思，低头笑笑之后也开始吃饭了。 累了一天，开始吃饭之后，大家连话都比平时少些，埋头吃了好一会儿肚子半饱了之后，才有空开始说话。 「南风，等这几天忙过了，就去把鸭子买回来吧，鸡崽也买几只，吃鸡蛋方便，下的多了还能卖点钱，鸡笼让你二哥给你编就是了。」梅阿娘又夹了一筷子野须菜到嘴里，才放下了筷子，今日虽然累了一整天，且怕是还要忙上好几天，她脸上却是没见一点疲累，反而带了一脸满足的笑。 今年，是个丰收年，梅阿爹那活儿起码也能挣个几百文回来，家里事事都在变好，她哪有不开心的啊。 顾南风缓缓点头，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只除了鸡鸭等家禽，他还想打个石磨，再去买些黄豆回来放着。 黄豆在这个时候是最便宜的时候，越往后只会越贵。黄豆这东西又不会放怀，多买些回来，放久了也没事的。 顾南风打算做的事，都是他深思熟虑过的，梅阿娘听了也贊成。只她知道顾南风手里的钱不多了，这石磨可不便宜，便有了旁的打算，今年家里进项不错，挪出一部银钱打副石磨应该是没问题的。 顾南风倒是不知道梅阿娘琢磨着给他打石磨，他自己都打算好了，如今还不到九月，他先存两个月的银钱，等到了冬月菜少了，豆腐好卖了，再开始卖豆腐，到时候应该有余钱去买石磨了。 饭后，顾南风收拾碗筷，涮洗锅碗，梅阿娘他们搬了风簸箕出来，开始风谷子，分离秕谷。 顾南风在灶房里忙活着的时候，便听到外面有客人来，他便想起了白日里那个姑娘，给他仔细一听，还真是白日里那个声音。 农家灶房可不隔音，且院子就在灶房外面，外面的声音便是不仔细去听，顾南风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会儿听着那姑娘说话的声音，和白日里全然不同，不止温温柔柔的，还特别知礼客气，俨然一副乖巧晚辈的样子，一点没有白日里的傲慢模样。 顾南风忍不住的笑笑，之后又长长吸了口气，他这会儿知道了，不是人家姑娘人不好，人家只是不待见他罢了。 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惹人嫌，顾南风便也不出去了，收拾好了灶房也一直在里面待着，直到听见送客声他才出去了。 那姑娘来意倒是好的，只是梅阿娘没有同意。 「占人便宜的事儿还是少做，少欠些人情总是好的。」梅阿娘手里不停搅动着把手，吩咐着儿子往木斗里倒谷子，嘴里还同顾南风解释着缘由。 「杨家地少，可家里三个劳力呢，同咱家搭伙秋收明显就是咱家占便宜，落人口实的事儿少做。」到了秋收的时候，村里常有人家搭伙干活，可搭伙的人家基本都是亲戚，或者田地劳力都差不多的人家。 他们梅家和杨家明显什么都不合适，梅阿娘自然不同意。 梅阿娘说话的时候，顾南风便耐心听着，他往后要在村子里生活，村里的事儿多知道一点也是好的。 顾南风先前在灶房里，倒是没有发觉梅家两兄弟有什么不对，听着梅阿娘说话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大哥一直刻意埋着头，也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只一双发红的耳朵给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杨姑娘上门这茬过去之后，顾南风便帮着家里忙活。 今晚，他们要将今日打的谷子全部打理好，不然明日收回来的谷子没地儿放，且谷子都的越快晒干越好，放置时间长了大米成色不好。 几人忙到了月上中天才收工，顾南风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梅阿娘不放心还让梅青山送了他回去。 隔日，同前日一般，顾南风下田去一个早上之后便不再出门了，只在家里忙着，晚上收工又是忙到深更半夜，到了第三日便好了，大伯家里的骡子空出来了，可以帮着家里驮谷子了，梅家两兄弟终于能轻省一下了。 如此忙碌的日子，直到五六日之后才结束，梅阿爹那边也忙好回来了。 「他阿娘，孩子们，我回来啦！」 第25章 梅阿爹此番出门, 原本只两日的活儿罢了，但他的僱主眼见茅房砌起来了，便想将灶房也盖了, 可手上活儿还有些生，便又留了梅阿爹几日，如此他门去日便赚了整六百文回家。 自打几年前出事, 这还是梅阿爹第一次赚钱回家, 他高兴得很, 回来的时候割了肉打了酒回来，还买了三包糖糕, 除了梅小妹家里每个人都有的吃。 顾南风见梅阿爹精神气十足，像是突然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他心里也高兴得不行, 梅阿爹身体好了，家里就能存下银子了。且梅阿爹年纪又不算很大，若是身体完全好了是可以挣钱的, 这砌墙工匠一年能挣不少钱呢。 家里有钱, 就能给大哥娶亲了。 想到大哥的亲事，顾南风莫名的又想到了那天那个姑娘。前个儿晚上，顾南风还问了梅青山，问他家里和那杨家姑娘熟不熟, 特别是问了大哥和她熟不熟, 可梅青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第43页 虽没从梅青山那里问出什么来，但顾南风就是觉得那姑娘可能是对家里哪个哥哥有意, 且大概率是大哥，那日那姑娘到家里来, 大哥态度真的很不对劲儿。 下意识看向了梅大哥，可梅阿爹赚了钱回家，这会儿大家都高兴得很，也没人去主意顾南风。 全家人都高兴，趁着这劲头梅阿娘便囫囵算了下今年秋收收入。 先前的苞谷除去家里留用的，卖了将近七两银子，家里种着的十二亩水田，有五亩是自家的，有七亩得要给地主家里交六成的租子。 他们白沙县的水土都很不错，稻子亩产一般是三百五到四百斤一亩，今年是个丰收年，亩产达到了四百二三十斤，自家的五亩田就能有两千多斤的谷子。 当季的谷子一般是五文一斤，这便有将近十一两银子了。 剩下的那七亩田交了佃租之后，能剩下一千两百多斤，这又是六两多，加上苞谷的收成便是二十三两将近二十四两了。 家里已经好些年没能存下这么多的银子了，往年收成之后卖了银子就得拿去还债，今年虽说也是要还债，但也还能余下十几两，且以后都不用还债了，这钱自然就能存下了。 梅家每个人都高兴得很，梅阿爹吩咐大儿子给大伯家里的小孙孙莹儿送了包糖糕过去之后，便给家里每个人都拿了两个，连他和梅阿娘都一人吃了一个。 大哥回来的时候，梅阿娘正拿着家里的钱罐子出来数钱。家里如今只有不到十两银子了，添了梅阿爹带回来的那四百多个铜板刚好整十两。 「家里还有十一两六钱银子的外债，稻子留了自家口粮应该能卖整十七两，也就是今年咱家能存下整整十六两的银子。」梅阿娘越说越高兴，她一笑就看向梅大哥，越看就笑的越厉害，顾南风瞧着梅阿娘那个笑，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看着儿媳妇儿同她招手，所以才笑的那么开心。 家里有钱了，大哥便可以娶亲了，梅阿爹梅阿娘便能抱孙子了，繁衍子嗣可是大事，如今有了盼头，梅阿娘他们合该开心的。 秋收忙碌却也高兴，梅家这边顾南风只前几日过去帮忙之后就没去了，大伯家里的稻子收完了之后，家里人手就多了，他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每日清早，顾南风都会早早的起床，上山去割白草捡菌子，吃了早饭之后，若是天气好就去菜地里锄地，若是日头大就在家里休息一会儿，顺便纳鞋底。 他现在已经会做简单的布鞋了，还说好了要给梅小妹还有梅青山做一双。 说到做谢，顾南风原本是打算给梅家两兄弟都做一双的，可这话给梅青山听了去，他便不同意了。 『你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你给我和小妹做就行了，阿爹和大哥的让阿娘做。』梅青山原话是这么说的，顾南风没好意思说，他还没学过小孩儿鞋子怎么做呢，也不知道和大人的一不一样。 他宁愿做两个哥哥的，反正他们脚差不多大，鞋样子也不用打两个，倒是方便了。 秋收之后要做的事情虽没有那么紧了，但也很多的。稻田锄出来之后，就要种麦子了，菜园子里也要下种各种蔬菜了，到了十月左右村里家家户户都要上山砍柴囤着了，冬日又该到了挖红薯的时候。 总之，农家人的活儿是忙不完的，每日清晨一睁眼，总能找到活儿做，就没个真正清闲的时候。 顾南风坐在屋檐下纳鞋底的时候，也在算着自己如今所剩的银钱，那日梅阿娘计算了一番家里收入之后，他回家也特意的数了数自己现在的存银，连每一个铜板都数的清清楚楚。 他现在还有三两六钱零五十八个铜板，这点钱若是没有收入的话，等到买了鸡鸭苗子回来，顶多撑到明年初夏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明年将就好了。」看了眼苞谷杆子上面晒得菌子，还有屋檐下面的白草，顾南风明白他现在花销大是因为什么都要买，等到明年田地里有了东西，家里花费就不用这么大的，也不用过的这么紧巴巴了。 有了盼头心里就有底了，想到马上要下种的小麦，还有即将买回来的鸡鸭苗子，还有各种菜种子，顾南风面上便不自觉漏了笑出来。 虽说买种子和鸡鸭苗又要花钱，可菜种子下地就能有收穫，往后吃食方面就不用担心了，鸡鸭养起来偶尔有个荤腥打打牙祭不说，鸡蛋鸭蛋贵得很，可是一笔大收入，特别咸鸭蛋更是贵，到时候能赚不少钱呢。 顾南风正想着来年的事，越想越美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且还是他意想不到的客人。 「二姐。」顾南风都愣住了，好不容易回神的时候，他二姐已经抱住了他，哭的气都喘不上来了。 顾锦玉是梅青山领过来的，刚开始有村人偷摸跑到家里，说是又有人来找顾南风的时候，梅青山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以为是顾清遥找来了。 顾锦玉很快的打听着梅家到了家里的时候，看见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梅家一大家子人依旧没有放下戒心，且对顾锦玉也是冷冷淡淡，甚至语气里全是嘲讽。 还是好半天之后，见人依旧没有一点生气样子，且话语里全是对顾南风的关心，梅阿娘才让梅青山领了人上去找顾南风，但他们也没耽搁，处理好了手头的事，也赶紧的跟着过去了。 梅家一大家子人上来顾南风这里的时候，两姐弟还没有分开来，顾锦玉还在抱着顾南风哭，且哭的都有些抽噎了，说话都说不利索，一说话便抽搐不停。 第44页 顾锦玉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路的还有她的丈夫还有小女儿，她丈夫抱着孩子，孩子见娘亲哭了也跟着哭，如今两母女哭作一团，倒是顾南风正哄着人。 「你怎么能一个人就走了，你来找我也行啊，我和你姐夫定不会不管你的。」顾锦玉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她如今虽然停了哭声，可之前哭的太厉害了一直在抽噎，根本忍不住。 梅家人先前只知道顾家都是些没良心的，才会害的顾南风受尽委屈无家可归，没想到顾家还有个姐姐这么惦记着顾南风。 知道来人没有恶意，梅阿娘便放心了，带着梅小妹直接回去了，家里今日在装谷子入谷仓，正忙着。 且，她想着他们姐弟应该有不少话说，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梅阿娘走了，梅青山却没走，他娘走的时候给他递了眼神，他全当没看见，如今正殷勤的招唿着二姐和二姐夫。 将人领进堂屋之后，梅青山同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跑回去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些茶叶。这茶叶也不是什么好茶，是他们兄弟自己去山里摘的粗茶，不过是有些茶味罢了，但粗茶也比白水待客要好的。 拿着茶叶直接去了灶房里，梅青山开始烧水泡茶了。 堂屋里，顾二姐见没有外人了，才一股脑的将自己怎么找来这里的同顾南风说了。 「你不知道，自打知道你一个人走了无家可归，我和你姐夫就开始找你了，可一直都没有头绪，还是十来天之前被阿娘喊回去，听了老三的话，我才琢磨着应该到梅家村来看看。」顾锦玉满脸的懊恼！ 她其实第一时间就想来梅家村的，可当时被顾清遥劝住了，顾清遥的说法是，顾南风去哪里都不会去梅家村，他不会麻烦熟人的。 顾锦玉也算是了解弟弟，知道弟弟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性子，便只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寻人，还是这次被阿娘喊了回去，那顾清遥特意说了他去过梅家村，梅家村没人才惹了顾锦玉的怀疑。 「我不信他那么好心，笃定你没在梅家村还要特地来看看，且我心里总是抱着些幻想的，反正也找不到了，多找一个地方也无所谓。却是没有想到老天爷开眼啊，你真的在这里，真的给我找着了！」顾锦玉说话的时候，面上神情就和唱戏似的，精彩得很！ 她说到顾清遥的时候，一点烦躁恼意，可说到找到了人，又是满脸庆幸和喜意，说着说着就拉住了顾南风的手，脸上尽管笑着，可眼泪又流了下来。 顾南风一直知道他二姐疼他，却不想二姐为了他，竟然愿意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他一时有些内疚。 他安顿好了之后，应该给他二姐捎个消息的。 「二姐，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没错！这事儿要是换了我，我都不想活了！你比二姐出息，比二姐强多了。」 姐弟两个说到这里，梅青山便烧了热茶送来了，且他来了也不多待，放下茶水又出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顾锦玉才多看了梅青山几眼，然后不待她询问，顾南风便同她解释，「是梅家的哥哥，二哥。」 顾锦玉比顾南风大了八岁，六年前顾南风到梅家村的时候她已经出嫁了，梅家的事儿她知道的不多，但对于梅家她是感激的，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她都是感激的。 「梅家人都是好人，我和你姐夫只顾着找你，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村子里可有跑货郎？没有的话咱们去附近的小集或者镇上买些东西。」 「二姐，不用麻烦了。」顾南风特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接着朝着自己的小外甥女伸出手，开始逗人笑，也想看看小丫头愿不愿意然他抱。 小丫头胆子还挺大，也不认生，顾南风一伸手他竟然就扑了过去，还软糯糯的喊了声，「舅舅。」 顾南风被这声舅舅喊的心都要化了，立马的亲了小姑娘白嫩嫩的脸蛋一下，小丫头皮肤像她娘，白得很。 「哎，到底是一家人，这孩子平日里认生得很谁都抱不走，没想到竟然肯让你抱。」摸了摸女儿翘起来的一茬头髮，顾锦玉看着弟弟和女儿连话语都温柔了些。 「南风，你不知道老三如今日子也不好过，你婆......那老婆子不肯让他进门，那姓刘的混帐东西却坚持，他娘拗不过他，点头答应了让人进门，可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娘提了啥要求。」 「什么啊？」顾南风其实压根儿没去想，就是顺嘴这么一问。他这么一问，他二姐面上竟然带了些痛快笑意，「他娘让老三顶着你的名头在刘家过日子。老三往后可不是顾清遥了，对外得说自己是你顾南风！他这就是活该！让他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到头来被人嫌弃成这样！」 第26章 「......」 顾南风还真没想到, 刘慕远的娘竟然这么执着，他一时有些泪意，正觉得安慰, 他二姐后头的话，却让他再无一点愧疚。 「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刘家铺子上的生意差得很, 且有人见了老三在铺子上一副老闆娘姿态之后, 更是将他家儿子的烂事传的满城皆知了。铺子生意受影响, 就连酒楼也开不起来了，我听着老三的意思还不止如此, 他家可能要搬走了，好像是要搬到县城里去了。」 刘家在白沙镇扎根好些年了, 做生意也做顺了, 可县城里哪里有那么好立足啊，若不是实在无法，哪可能举家搬走啊。 第45页 「南风, 那老婆子好算计, 让老三顶着你的名头便能维护他儿子的名声，还打压了老三，又还成全了他儿子的心思，真是一举数得！可她就独独没有想过, 让老三顶着你的名头过活你怎么办？你和他儿子和离了, 可你还年轻啊, 你还能再嫁啊，谁家愿意娶个名义上还是别人夫郎的人啊！这死老婆子真是毒！」 顾锦玉越说越气, 双手不由自主在桌子上拍着！顾南风见状，赶紧给人递了茶水, 她一口喝光之后，顾南风原以为她会停下，不想她又开始骂了起来。 「南风，你别觉得对不起那老婆子，她要是真的对你好，她儿子绝对不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她平日里定然只是动动嘴皮子，她儿子真干了啥她也不训斥，还天天一副好心样子的说是对你多好，让你多为她儿子考虑是不是？」 「咳，咳咳！」顾锦玉正对刘家人数落不停，她相公却突然捂嘴轻咳了起来，她有些烦躁了瞪了身边的相公一眼，虽是没有立马的停下，声音却是渐渐地小了。 顾锦玉这会儿可能也发现她情绪有些太激动了，孩子还在呢，他们家小老三马上要三岁了，是能听懂大人话的年纪了，当着孩子的面可不能什么话都说。 立马的把孩子从顾南风的怀里接了过去，顾锦玉将孩子塞到丈夫怀里之后，就让人出去，屋子外面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让他去和梅青山说话去。 顾南风的二姐夫姓何叫何大，是个一脸憨厚的壮实汉子，被妻子凶了他也不恼，反而呵呵笑了两声，抱着女儿出去了。 看自己姐夫出去之后，顾南风面上神色才没了掩饰，露出了些担心。 他方才还奇怪他二姐怎么会那么了解刘家的事，见他姐夫反应之后，心中便有了猜想，他想着或许他二姐的婆婆也是这般。二姐方才骂的可能也是她的婆婆。 他二姐嫁入何家的隔年就生了大女儿，当时何家倒是没什么不满的，此后几年又生了二女儿和小女儿，她连着生了三个女儿，想来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明白二姐的日子也不好过，顾南风便也不想和她多说自己的事，且他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如何艰难，他觉得日子已经在慢慢变好了，等到他的鸡鸭苗子还有石磨买了回来，他就能开始赚钱了。 顾南风不想和二姐多言自己如今境况，可他二姐好不容易见了他，却有说不完的话。 久没见面的姐弟，能说的大多都是些小时候的事，因着两人年纪差了不少，顾南风也从他二姐嘴里，知道了许多他不曾知道的事。 他从来只知道，他娘不喜欢他偏心他三哥，可他不知道原来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娘也是很喜欢他的。那时候，虽说不能和他三哥比，但至少，他娘会让他吃饱穿暖，他三哥欺负他，他娘也会训他三哥几句。 只是后来他坏了面相，命格有些变了他娘态度才变了。 他至少被他娘疼过宠过，他二姐才是他们姐弟四人里，最不得他娘喜欢的那个人，自小受的委屈比他还多。 「那年，我才十岁，娘她就敢让我一个人翻山越岭的去高山上的舅舅家里背吃的，我背了小半背篓回来还被她打骂，说是去一趟怎么就背那点儿回来？！ 可她也不想想，我才多大点儿人啊，且那时候我还没有一双好鞋，穿着一双破草鞋就出门了，鞋子在半路上就坏了，我是赤着一只脚走回来的，脚底都被路上的砂石磨破了。」顾锦玉说着说着就哭了，许是顾忌着外面的丈夫还有梅青山，不想让人看笑话，她一边强力忍着泪意，一边不停擦着掉落的眼泪，可脸上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顾锦玉十五岁就嫁人了，那时候顾南风也才七八岁，她十来岁时候的事情哪里能记得，可听着自己二姐的话，他也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但看他二姐哭的那么伤心，他也不想再去提起了。 已经是没关系的人了，总归是过去的事了，还去提它做什么。 顾南风原先建房的时候，就打算安定好了，请梅家的人过来吃顿饭，如今正好赶上他姐姐姐夫过来，是个家人团聚的日子，他便想把那顿饭安排了。 顾南风提起要请客吃饭，他二姐才赶紧的止了哭声，她瞧着时辰不早了，既要请客就要赶紧的准备了。 到了这个时候，顾锦玉才有空打量起了弟弟的这个茅屋，之后她拉着顾南风在房前屋后的转悠了一下，发现这屋子还成，且又从弟弟嘴里知晓，弟弟还在此有了田地之后，她才彻底的放心了。 知道弟弟是真的要在这里安家了，顾锦玉便准备同顾南风一起做顿丰盛的饭菜来招待梅家人，弟弟往后还需要人家多照顾呢，这乔迁的酒宴该办的好些的。 顾锦玉最擅长的便是各种家事，这厨房之事更是难不倒她，她想了满脑子的菜色出来之后，直到看见弟弟快要见底的米缸才愣住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什么都没有，这要怎么做？ 顾南风不准备和他姐多说自己的事，却没料到她姐满屋子乱窜，一会儿的功夫就摸清了他的家底。 「你等着。」顾锦玉一声没吭，喊了旁边的梅青山就同人一起往村子里去了，再回来的时候两人手里拎着一只鸡还有两块腊肉，那两块腊肉猪腿精肉，是最好的腊肉，且一块怕是有十来斤。 看着姐姐和梅青山拎着的东西，顾南风脑子里便全是哗哗的铜板响声，还有白花花的银子飘过，这得花多少钱啊。 第46页 「二姐......」 「你要是敢说什么不要或是给我钱的话，我立马就走，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了。」 顾南风还未出口的话，被他二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之后只能乖乖帮着他二姐拿了东西去灶房，开始准备晚上的饭食。 顾锦玉方才出门，可不止是买了荤腥回来，他还给弟弟买了两百斤谷子。 谷子就在梅家买的，梅家原本也打算秋收后，给顾南风送两袋谷子过去，如今他姐姐到家里买粮食，他们便只收了一半的价钱。 随后，梅大哥和大堂哥给人背了谷子过来的时候，大堂哥还说了让阿爷再给顾南风编个箩筐，编的大些，用来给他装谷子。 顾南风到了梅家村之后，大伯家里也帮了他不少，且梅阿爷还给他编了不少的竹制用具。今日，定然也是要喊大伯家里的人过来吃饭的。 梅家两房关系好，梅阿爹把顾南风当自己的孩子，大堂哥自然也不会同顾南风多客气，顾南风开口了他就干脆答应了，说是下午他们自己会过来，不要去喊了。 有顾锦玉在，顾南风都只能给人打下手，晚饭菜色不多，但量大，一家人也不计较那些，只要味道好能吃饱也就行了。 有了二姐给买的那两百斤谷子，顾南风便有了底气，他一年的口粮都有了也就不用那么节省了，直接将米缸里的米全都倒了出来，蒸了一大锅的白米饭。 先前梅家给的那块腊肉，也是肥瘦相间的好肉，顾南风割了一大块下来，煮了那日在梅家煮过的腊肉炖青瓜，又用那只大公鸡炖了他前些天捡回来的菌子。 便只这两锅荤汤，就足够一大家子人吃了，他又摘了一大篮子野须菜回来，拌了两盘凉菜，还做了一大锅炸货，也算是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大家都是知道顾南风眼下情况的，也没计较那么多，菜上桌大家围着桌子就坐了，也不像吃旁的酒碗那么讲究，一桌只八个人。 这一桌子菜味道都好得很，但最受欢迎的还是那锅鸡汤。 鸡汤本就香浓，加了小菌子之后更是鲜香，一锅鸡菌汤给吃了个精光，连一点汤都没有留下，顾南风看着见底的汤锅，心里也放心了一点，大家吃的满足就好。 鸡菌汤一点没剩，凉拌的野须菜也吃完了，倒是腊肉青瓜还有炸货没有吃完，还剩了好些。 一顿饭吃下来，太阳早已落山，大伯家里还有些活儿，除了还和梅小妹还有二姐家的小老三玩在一处的莹儿，便都先回去了，只梅阿娘他们留了下来。 如今时辰晚了，顾南风自然要留他二姐一家住下，两夫妻也没有推辞，帮着弟弟做饭的时候，他们已经料到了，今日定然是赶不回去了。 二姐一家能留下，顾南风高兴得很，赶紧的收收好了碗筷，去屋里拿了些钱便往村子里去了。 村里有户人家有几株早橘子，每年打谷子的时候橘子皮就开始泛黄了。 这早橘味道虽说没有冬日里的橘子好，但这个时节橘子稀罕得很，便是味道差些也能卖上大价钱。 顾南风去村子里买了几斤橘子，就花了将近三十文钱，可他一点不心疼，他家里还有何家那里都没有早橘，这个时候姐夫他们定然是没有吃过的，给他们尝尝鲜多少钱都值得。 除去橘子，他还打听了好几户人家，买了瓜子回来，至于花生这个时候大多人家都没了，得等到冬月才有了。 花生没买到，顾南风倒是买到了土瓜，这土瓜还是他赶回来的时候，正好在地边儿碰上了主人家现挖的。 土瓜甘甜多汁，最受孩子欢迎了，顾南风自己也喜欢。明年，他也打算种一方土瓜，能卖钱也能甜甜自己的嘴。 高高兴兴回家之后，一大家子人坐在屋檐下说话，几个孩子在还满是青草的院子里玩闹，直到玩闹了一天的几个孩子睏倦了，开始往自己阿娘怀里钻，大家才准备散了，也该洗洗休息了。 「锦玉啊，明日也别走，明日去我家里。他阿爹泡了些好酒，明日让姑爷尝尝。」白日的时候，梅阿娘便已经提过了，让二姐他们多留几日，临走又再次的强调了。 顾锦玉今日见了弟弟家里不少的紧活儿，也有心帮弟弟做些事情再走，一日两日的倒是无所谓，便干脆的答应了。 顾锦玉一答应，最开心的当属顾南风了，但今晚他却是要跟着梅家人回去的，家里只有一张床，他留给他二姐一家睡，他自己去梅家睡。 第27章 隔日一早, 顾南风就起床了，但他没想到，他二姐和二姐夫比他起得还要早。 天还蒙蒙亮, 顾锦玉就把丈夫喊醒了，让人去了一趟镇上，如今好些冬菜该下种了, 可弟弟屋前的菜园子还空着, 得赶紧的给他买些种子回来才行。 何家家底如何, 顾南风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何家并不是多么富裕的人家, 二姐这趟已经给他花了好些钱了，不能再让二姐花钱, 否则他们回去没法儿和家里交代。 「二姐, 地里的事儿我有盘算的，菜地已经片出来了，只等天气合适就种菜了, 我还想买些鸡鸭养着, 原本也是打算近日去镇上的。」萝蔔白菜的其实也不一定需要种子，分苗移栽也可以的。 先前犁地的时候，梅阿娘就同他说了，到时候到她家里去拿菜苗, 家里有什么他就能拿什么。 第47页 顾南风一口开, 他二姐就对着他摆手, 对于农事，顾锦玉要比顾南风更清楚。「菜苗移栽成活率怎么样我比你清楚, 别到时候活不了时节又过了，再种也来不及了, 我看你怎么办！」顾锦玉手里还拿着锄头，在屋前留出来的院子里除草。 她昨日来的时候，就觉得院坝里的野草扎眼，就想着要把这些荒草除尽，不然这院子显得荒凉没人气儿，对住在屋子里的人不好，肯定会影响人气运的。 将锄头杵在身前，顾锦玉趁着歇息的功夫继续说道：「咱朝廷有良心，那粮站的种子又不贵，咱们自己买，花不了几个钱也不费事。你就别管了，我事情还多着呢，别和我说着有的没的浪费时间。」几句话功夫，顾锦玉又继续开始干活儿了，顾南风没瞧见小老三，知道小丫头还睡着，便直接去了灶房里。 他给小丫头煮个鸡蛋，等她醒了就能吃了。 煮鸡蛋也不费事，鸡蛋下锅之后，大火烧开水便不用管了。顾南风煮上了鸡蛋就拿了镰刀出来，跟着他二姐一起干活。 顾南风这个院坝留的挺大，他们姐弟两个干了半个时辰才将坝子里的野草锄的差不多了，之后屋子里传来小丫头喊阿娘的声音，顾锦玉才停手去抱女儿起床。 顾锦玉的三个女儿老大叫何静静，老二叫何依依，老三叫何兰兰，名字都是顾锦玉自己取的。因为是女儿婆家不重视，孩子们老大不小了还丫头丫头的喊着，顾锦玉只能自己给孩子取名字了。 小兰兰长得和顾锦玉很像，脸蛋圆圆的，皮肤白的不行，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刚醒来眼睛里还含着眼泪花，倒是衬的一双大眼睛像天上的星辰更漂亮了。 「舅舅。」兰兰在阿娘怀里揉眼睛，一边揉还一边打着哈欠喊舅舅。顾南风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眼前的又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他自然更加的喜欢。 「兰兰乖，舅舅给你剥鸡蛋吃。」两步上前抱了孩子到怀里，顾南风带着孩子去灶房，顾锦玉也笑着跟着进去了。 今日要去梅家吃饭，但早饭肯定是要自己解决的。兰兰吃着自己的鸡蛋时，两姐弟煮了面，三人吃了早饭之后，又忙活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才将院子给整理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荒草。 院子整理好，顾锦玉又拉着顾南风在房前的午后转了一圈，吩咐他屋子周围都要种些什么东西。 「昨日，我已经问过了，梅家就有韭菜，你去连根挖几块过来种在院坝前头的地坎上，到时候吃面做菜的时候摘起来方便。还有你这里用水不算方便，但离着水源倒是近得很，得修一条流经家门前的水渠才行，路径我都给你看好了，你后头慢慢挖吧。你姐夫回来，我让他去河坝上给你背几背河沙回来，铺在这院坝上，到时候便是下雨天也不用踩一地黄泥了，屋子里也能干干净净的。」 姐弟两个转了一圈回来之时，正好碰上梅小妹来找兰兰，顾锦玉不放心兰兰走得太远，顾南风便让梅小妹就在家里玩。 昨日还剩下些瓜子，顾南风给两个孩子的衣兜里装满了瓜子，又一人给了她们一个土瓜，吩咐她们哪里不能去之后，又跟着他二姐忙了起来。 「我看了看，你这房前屋后的一棵水果树也没有，这样可不行。不说平日里吃个新鲜，田地里忙碌回来，有个甘甜的果子垫垫肚子比什么都好。」顾南风选的这个地方顾锦玉还是挺满意的。 地方宽敞又清静，但是离着梅家也不远，是个好住处，等到房前屋后有了花草瓜果，那就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我看你屋子旁边有几颗小树，再过两年就能出果子了，你姐夫会嫁接果木，年底我让他再过来一趟，给你嫁接点桃李树。其他的果子也种上一点，至多两三年就有果子吃了。」 顾南风一直安心的跟着自己二姐，耐心的听着她的吩咐，越听他心里越觉得安慰，他知道他二姐是真的在为他打算。 二姐说安排的那些事，顾南风也是想过的，只是一时有些忙不过来罢了。 两姐弟忙活到中午，二姐夫便回来了。 何大龙去镇上的时候，买的一应东西都是妻子安排的，他还自己做主，给家里三个小丫头买了不少零嘴回来。 这个时节，已经有糖葫芦卖了，他给三个孩子买了软糖，还一人给买了一串糖葫芦回来，至于家里的大人也没忘了，还买了不少的花红果回来。 因着地理气候原因，梅家村不产花红果，就连苹果的产量也不好。 早些年苹果倒是还行，这些年慢慢不结果子了，一棵成木的果树至多挂十几个果子，慢慢的村子里就不种苹果树了，原先有的那些也都被砍伐了。 村里不产苹果，就连旁的村子里常见的柿子也没有，村子里想要吃柿子除了去街上买，只能去深山里摘。 村里没有苹果柿子，桃李杏梨却结的很好，而且还有拐枣树，梅家村还有好几种橘子树，能从稻谷丰收的八月就吃到来年的正月。 二姐夫回来，清点了好了背篓里的东西之后，便要准备去给顾南风背河沙了，梅家那边听说他们要背河沙，直接去大伯家里牵了骡子过来，至多四五趟这河沙便够了，也不用人辛苦半天了。 二姐夫和梅家兄弟忙着运河沙的时候，顾锦玉也没有闲着，菜地清理了出来，种子也买回来了，下种之前就得把肥料准备上，这种什么啊都不能缺了肥，况且这还是生地，就更需要肥料肥土了。 第48页 先前，梅阿娘说了去他家里背肥料，两姐弟背了肥料到地里之后，还直接将肥料加了柴火灰，然后一小堆一小堆的给他放置在每个区域里，到时候他就能直接用了。 菜地里的事儿忙活好了，顾南风还带着顾锦玉去了旁边风山的地里。那两亩地确实是好地，地里的包谷杆已经砍完了，如今还有些黄豆在里面，等到黄豆收成，这块地就完全的属于顾南风了。 说到地里的黄豆，顾南风其实想去和柴家商量一下地里豆子的事儿。 他原本就是要买黄豆的，而村子里大面积种植的黄豆也都是要卖的，他想和柴家商量一下，能不能估算一下地里黄豆收成，直接卖给他好了。 柴家直接将豆子卖了能省不少事，他也能省下一点钱。 「卖豆腐虽然辛苦，但确实是能赚钱的。你现在年轻，现在不苦什么时候苦啊，卖豆腐的事儿二姐支持你。」姐弟两个站在顾南风的地里，自打到了梅家村，顾锦玉就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村子了，她这会儿已经放心弟弟在这里生活了，便没了顾忌，同弟弟说起了家里的事。 「你若是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姐也不说什么了，娘和老三的性子我知道，也是苦了你了。」 「她不是我娘了。」顾南风想着，就当他不孝就当他凉薄好了，那个娘他是真的不认了。 顾南风这决绝的态度，倒是让顾锦玉有些吃惊，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一会儿之后才望着村口的方向说道：「你在这里的事儿是瞒不住的，据我所知白沙镇就有梅家村嫁过去的人，或许刘家的事儿，便是那些人传的满城皆知。」 「南风啊，娘她可能会来找你。」顾锦玉无声嘆了口气，这种亏她从小吃到大，她是真的担心，到时候她娘又来扰了弟弟清净的日子。 做人子女的，在父母面前总是要吃些亏的，便是受了多少的委屈，旁人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一个孝字就能把你压死，让你不管受了多少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顾锦玉看着弟弟，满脸都是心疼和担心，可顾南风从没想过躲着旁人，也不惧怕任何人找来。 深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顾南风微微侧头看着姐姐脸上被风吹的凌乱的髮丝，再去细细瞧她的脸，他已经能在二姐脸上看见明显的纹路了。 二姐，竟然都长皱纹了。 「二姐，不怕的。」有些心疼的靠了过去，顾南风拉了他二姐一只手抱在怀里面，相比他的事，他更希望他二姐可以圆满，能同姐夫再生一个儿子，这样，二姐在婆家的日子才能好过。 对于他二姐说的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根本不怕。「她若是胡搅蛮缠，就直接将她打出去就就是了，她是亲生母亲又如何？她还能大过王法天子不成？ 断亲书是她亲手给的，上面还有她自己还有顾家长辈村里村长的手印，我也拿去县里过了明路，如今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人了，我不怕她。」 如今，他们可没有母子的枷锁，他再也不用被孝道捆绑，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第28章 晚些时候, 到梅家吃晚饭顾南风才知道，二姐夫去镇上的时候，到底还是给梅家还有大伯家里买了些东西。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但他背着东西进村旁人都是看见的，东西拎去梅家也有人看见。 两夫妻执意要给梅家送礼，其一是真心感谢梅家照顾弟弟, 其二也是为了让旁人知道, 顾南风他还有亲人, 并不是孤身一人，旁人也别轻易欺负了他去。 顾南风并不是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他二姐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 心中的熨帖根本无法说出，他只是觉得安慰满足, 至少, 顾家还有惦记他的人。 顾锦玉夫妻原本是打算在梅家吃了晚饭就走，虽说时辰可能有些晚了，应该要赶些夜路, 可两夫妻胆子都大, 倒是一点不怕。 但最后两夫妻还是没能走成，晚饭的时候二姐夫喝了些酒，他酒量实在不行，两杯酒下肚竟然喝醉了。 醉酒自然是不能赶路的, 还带着孩子呢, 万一遇上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既不能走, 只能再留一晚，但也是歇息一晚罢了, 隔日清晨，兰兰都还在睡梦中, 他们一家三口便走了。 顾南风连同梅家两兄弟将人送到了村口，临走的时候，两姐弟难免的热了眼眶，还是顾锦玉说了年前还会再来一次，顾南风才笑着将人送出了村子去，回来的时候也是高高兴兴的。 三人回去的时候，梅阿娘的早饭都还没做好，二姐他们还不到辰时便走了。 今日家里还要忙活一下，要去县里交税，梅阿娘喊了顾南风在家里帮忙，等到吃了早饭，他们一起进城，交了税之后就去给顾南风买鸡鸭苗。 梅家虽然种了十几亩田，但去县里交税却只用交自家的五亩田就好，佃回来的水田，田契在地主家名下，自然该是地主家里去交的。税粮在收成分粮那日，地主家里就已经全都运了回家，不用佃户自己去交粮税。 梅家村所在的云上府，因着地理原因，几乎没有什么大涝大旱的天灾，也没有什么苛捐杂税，基本的赋税徭役也轻，百姓日子过的轻松，但凡有手有脚又勤快的人家，都不会饿着肚子。 晏国早年的税粮同收成有关，每亩田地需上缴三成粮，后来国库日渐充盈，税收也有了改变，改为水田税粮亩五斗粮，税粮必须是稻谷，旱地不论种什么，一亩三斗粮，黄豆小麦或是苞谷都可上税。 第49页 梅家的五亩水田，粮税二十五斗共计三百十斤左右，加上旱地的一百多斤，梅家今年要交将近五百斤粮。 梅家两夫妻都在长辈那里听过早年间的税收，家里的田地要交多少税，因此，即便家里几百斤的粮税交出去，他们也不觉得心疼，心里倒是只有感激。 若是换了早年间，这粮税可是要翻倍不止的。 将近五百斤的粮食，梅家的两兄弟外加一个顾南风也是没法儿一次背到县里的，所以梅家特意选好了日子，同大伯家里一起去交税。 大伯家里有骡子，骡子给套上板车，能拉一千的粮食呢。 吃过早饭，大堂哥便过来喊人了，等他架着骡车过来，家里将粮食装上骡车便要准备出发了。 骡车装了粮食便坐不下那么多的人了，梅阿娘便让梅青山还有顾南风跟着大堂哥坐骡车，她和梅大哥一起坐村里的牛车。骡车便是拉了粮食，速度也比牛车快好些，虽说得要前后脚到县里，但统共也差不了多少时辰，他们交了税在县衙门口等一会儿也就行了。 梅家两兄弟不是第一次到县里交粮税，章程他们清楚得很，到了县衙一应事情都顺利得很，等到事情办好他们出来的时候，顾南风还在县衙门口碰上了一个认识的人。 顾南风上次在镇上，和刘慕远的表哥唐朝擦肩而过，这次却是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刘家的事，唐朝自然有听说，且姑姑家还居家搬到了县里，他是想不知道都难。 「南......顾哥儿，你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到家中找我，毕竟曾亲戚一场，你曾喊我一声哥呢。」唐家也是在县里做生意的，只唐家生意做得大，不只在县里，在好些镇上也有铺子，村子里还有田地，既是地主也是商人。 人家都说外甥像舅，唐朝长得像父亲，刘慕远长得像舅舅，这表兄弟两个便也像了几分，只唐朝个子比刘慕远高了不少，眼睛里虽有些商人的圆滑，瞧着倒是一副俊俏公子模样。 顾南风在刘家的时候，同这个表哥没什么交集，只年节时候见过几面，但这个表兄的本事他常在婆母口中听说，这是个十分有本事的人。 「唐少爷，多谢了，我和哥哥还有事，我们先告辞。」同刘家有关系的人，顾南风都不想多有交集，但人家毕竟是好心，他也言语客气的同人道谢。 他之后干脆离开，便没有见到唐朝面上的可惜神色，也没有见到旁边街道转角处的刘慕远和顾清遥。 刘家搬到了县里，想要在县里开一家酒楼，可这开酒楼的营收和一个早点铺子可不能比，开了酒楼怕是就要入商籍了。 刘慕远在仕途一道还颇有野心，即便二十来岁还是个童生，却也巴望着他日可以中举，若是要为了开个酒楼入商籍，他是决计不肯的。 家里要赚钱，刘慕远又不愿意放弃功名，如此他娘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他舅家出面开这个酒楼，但是经营和一切盈亏由他们自己来承担。 刘母是唐家唯一的女儿，未出嫁时候父母疼爱，出嫁之后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几个哥哥也心疼她。她提了这法子，她娘家自然不会不答应，今日唐朝便是来县里办新开的酒楼事宜的。 刘慕远同顾清遥一起在县衙外头等人，他们瞧见顾南风的时候，刘慕远下意识要去喊人，却被一旁的顾清遥赶紧拉住，躲在拐角去了。 「你喊他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同他来往了吗？你难不成是后悔了？」顾清遥原先，确实是打着让顾南风留在刘家做妾，好伺候他的心思，可他当初没有想到，顾南风竟然那么豁得出去，也没有想到刘家那个死老婆子那么倔，死活不肯迎他进门。 他如今，哪里还敢奢望让顾南风做妾伺候他，他现在就怕见到顾南风，因为只要顾南风回去了，刘家那个死老婆子就要让他做妾了。 刘慕远想要喊人也是下意识的反应，被人拉住之后便也冷静了。 如今，顾清遥有了身孕，若是顾南风回去了，他娘肯定要把他接回去，按照他那个顽固性子，定然不可能接受孩子养在他膝下，那他的长子就得变成庶长子了，万事都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再说吧。 收起心里的心思，刘慕远拉了顾清遥到身边，做出个无奈表情安慰人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毕竟是你弟弟，我只是想知道他如今过的怎么样罢了。」 「他好得很！你别管了，我们去找表哥吧。」顾清遥当初撒的谎，只几日之后刘慕远就知道了。 先前，去刘家铺子上阴阳怪气的人，无意中透露出了顾南风在梅家村之事，刘慕远当即便知道顾清遥撒谎了。 刘慕远当时是有些恼人的，他觉得顾清遥骗了他！ 不只是顾南风在梅家村之事，还有旁的事顾清遥也骗了他。 当初，明明是顾清遥自己说的，他是顾南风的亲哥哥，便是他进了门，也不准他冷落为难顾南风，他满心以为顾清遥是个善良温柔之人，等他进门他便可想齐人之福，美貌和贤惠的夫郎都有了。 哪成想，这顾清遥竟然惯是个会装蒜的，他竟是一点不在乎自己弟弟死活。若不是他已有了身孕，又愿意听从他娘安排顶着顾南风的名字生活，他娘如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都想同他断了。 心头一时有些复杂难言，但刘慕远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第50页 他确实是喜欢顾清遥这张脸，且他还有了他的骨肉，只能先将就这么过着了，只盼着顾南风哪日走投无路了，能回来刘家找他，届时，倒也能遂了先前心愿了。 刘家的事情顾南风是一点不知道，但他二姐同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得。 因此，他还一直担心着他娘去梅家村闹，小半个月之后，梅家村也没他娘的影子，他才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他倒是不知道，他娘没到梅家村都是顾清遥的功劳。 顾清遥既然不敢让顾南风回刘家，自然也是不想他回顾家的，他若是回了顾家，那他顾清遥这辈子都在顾家抬不起头了。 顾母向来疼爱顾清遥，眼见顾南风是废了，断不可能有什么前程了，而顾清遥却是有了刘家的骨肉，又得刘慕远的喜欢，将来的富贵那可是肉眼可见的，她后半辈子要幸福定然是要靠家里老三了。 老四就由着他吧，可能这就是他的命。 顾南风彻底抛开他娘的事，倒是后话，他如今正高高兴兴的数着满院子跑的小鸡崽和小鸭子。 今日，他们买了六双小鸡和十双小鸭子回去，他如今满心只有这些小傢伙，他往后的日子还得靠他们呢。 第29章 顾南风用来养鸭子的地方早就弄好了, 养鸡的场地倒是没弄太大，只是编了两个鸡笼罢了，但他养的鸡不多, 养在鸡笼里也足够了。 顾南风先前买鸡鸭的时候，是算好了折损的。 他家里也是要养这些家禽的，每次买回去的第二日, 可能就要折几只, 养个几天可能又要折一部分, 最后长起来的能有初时买的三分之二就很不错了，有时候只能长一半的数量起来。 梅阿娘也是养惯了这些小东西的, 知道它们幼时脆弱得很，买的时候就分了好几个背篓和篮子, 母子几人还有顾南风一人分了几只给带回来的。 因着没有什么挤压, 刚回来那日，将小傢伙们放地之后，一个个的都是活蹦乱跳的精神得很, 梅阿娘见了便同顾南风说没问题的, 都能养起来。 顾南风见了那些披着嫩黄衣衫的小傢伙，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它们一个个的都精神得很，顶多折一两只罢了, 大部分应该都能长起来。 或许是老天爷开始眷顾可怜人, 顾南风的运气比他想的还要好, 那群小傢伙隔日依旧精神，养了三五日之后, 同刚买的时候也一样精神，没有哪一只是病恹恹的。 如此, 他竟是一只都没有折损的将那六双小鸡和十双小鸭子养起来了。 鸭子养在屋后的水沟旁，鸡笼也按在了后院的院墙下，且鸡笼还用石头垒高，下面铺了草木灰，鸡屎不用在鸡笼里堆积，直接落在下面的草木灰上面，清理起来方便。 养了鸡鸭，每日便多了一样活计，得弄鸡食鸭食。 小鸭子虽是养在水沟里，可以自己觅些水草虫子吃，但仅靠那点东西肯定不够，每天还是得去投餵吃食，除了去水田水沟里给它们摸螺蛳，还得餵些粮食才行。 顾南风鸡鸭买回去之前，梅阿娘就让梅家两兄弟给他背了不少的秕谷过去，秕谷可以直接餵鸡鸭，也可以和些剁碎的野草进去再投喂，没有闲时的时候，家里有了秕谷倒是方便了。 养了鸡鸭，顾南风也该忙着另外一件事了，他得存钱买石磨。 顾南风买柴家那两亩旱地的时候，她家地里的苞谷已经收成了，苞谷杆子在之后也陆续的砍回去了，只剩下地里的黄豆了。顾南风同人商量，地里的黄豆能不能直接卖他的时候，柴家拒绝了，如此这块地就得等到九月中，才能完全属于顾南风了。 九月倒是还能赶上小麦下种，顾南风便没有多强求，想着去旁人家里买黄豆也是一样的。 黄豆刚出来的时候，价钱是最便宜的时候，尽管手里的钱不多，顾南风还是买了一两百斤囤着，如今手里的钱又去了将近三百文，加上买鸡鸭花去的钱，他现在手里只有三两整银外加几十个铜板了。 将手里的三两整银单独放着，顾南风将剩下的三十六个铜板放在钱罐子里，将之放在床下之后，便在心里默默地算起了帐。 家里银钱虽然不多了，可他短时间内不用买粮食也不用买荤腥，这便去了花销的大头，他的吃食上面便花不了多少钱。他之前割回来的白草存了一些了，应该有个二三十斤，能卖差不多一百文，一百文能使挺长一段时间了。 「那三两银子存着不能动，往后要花钱就得先挣钱。」算好了家里的银钱，顾南风便从房间出来了，心里又开始算着近日的活儿。 地里黄豆还没有收成，因此得要半个月之后才去打理，倒是田里马上就有活儿了。 稻子收成之后，要种小麦的水田就得赶紧犁出来，用来育小秧苗的秧母田倒是轻省，只能放水泡着冬日里再去施肥，等着正月时候育小秧就行了。 梅家田多，稻子收成之后，姑父牵了水牛过来给家里犁田，顺便就把顾南风那两亩田和那两亩收了黄豆，已经属于顾南风的旱地给犁出来了。 顾南风的两亩水田不能都种上麦子，不然就没有育秧苗的水田了，一亩田的麦子种起来倒是快得很，一天功夫也就忙好了，剩下的那两亩旱地顾南风也只种了一亩地的麦子，剩下的一亩地他准备种豌豆还有菜豆。 种麦子的时候，顾南风听了梅阿娘的话，在地坎还有里面空隙处撒了些小白菜的种子，小白菜长得快得很，到时候吃不完也没关系，可以用来餵猪餵鸡，比去打猪草要方便不少。 第51页 秋收之后，又是小半个月过去，田地里的活儿也算是忙得差不多了，村里人家开始砍柴囤柴禾了。梅家也是如此，梅大哥在家里砍柴，梅青山则是去外面做工了。 顾南风这日正在后面的水沟里餵鸭子，梅大哥风风火火赶来问顾南风，明日要不要跟着他上山去捡栗子。 「大哥，后山有栗子吗？」顾南风之前去山里割白草捡菌子，没见到栗子树啊。 顾南风手里端着一撮箕的鸭食，一边往围栏里面撒，一边怀疑的看着梅大哥。 梅大哥三两下的跳过水沟去到顾南风身边，一边趴竹围栏上面看着已经褪去了绒毛的小鸭子，一边同人解释道：「也不是后山，是后山上面的大山，远着呢，光是爬上去就得一两个时辰，加上找栗子捡栗子的时间，天不亮就出门怕也得天黑才能到家。」 秋收之后，秋意便浓了，不说早晚便是中午也得着秋衣了。 顾南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秋衣，又瞅了一眼身边大哥高高挽起的衣袖，还有露出来的半块胸口，光是看着他都觉得冷，便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不冷吗？」 「这才哪到哪儿啊冷什么冷，现在就冷，冬日里不得被冻死啊。」梅大哥一脸的好笑，瞅了一眼顾南风身上的衣服，便伸手在人手臂上揪了一下，这一下他可算是闯祸了！ 「大哥！揪到我肉了！」顾南风手臂吃疼，皱眉瞪了人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往着水沟边撒鸭食的力气都大了点儿。 梅大哥原本只是想看看，顾南风穿了多厚的衣服，里面有没有穿上薄袄，好取笑他，可不小心揪到了顾南风手臂上的肉。 他还是第一次见顾南风发火，心里觉得挺稀奇，这时候他刚好看见一直从草坡上咕噜噜滚下来水沟的小鸭子，一时起了玩心，不止没觉得害怕，还嘿嘿笑着往顾南风头顶揉了好几下，好似他的掌心变成了那只小鸭子，在顾南风头上打滚似的。 顾南风原本就气，这下更气了！ 「大哥，我又不是小妹！」顾南风见过不少次梅大哥揉梅小妹头还有脸的样子，和如今揉他头一模一样！ 他先前还觉得好玩，如今自己被揉了头才知道一点不好玩！怪不得每次梅小妹都要哭着和梅阿娘告状！ 梅家兄弟身量都高，顾南风被揉了头顶，一时真有些恼意，他气哼哼的抬头使劲儿瞪了人一眼，将手里的撮箕往梅大哥手里一塞，让人给他餵鸭子之后就先回去了。 他之前同梅阿娘学了纳鞋底，之后又学了做鞋面，说好要给小妹还有二哥做的鞋子已经做好了，他回去拿出来让大哥给捎回去。 梅大哥乖乖给人餵好了小鸭子之后，又得了顾南风的回答才回去了，可他回去没一会儿，梅小妹闹着要去找南风哥哥，他又带着小妹上去了，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不知道顾南风那里就出事了。 顾南风回去之后，便在家里舂米，二姐他们来的时候，他把家里剩下的白米都煮了，之后大半个月时间都是吃的面食或者随意将就。 如今好些日子没有煮饭吃，他有些想吃米饭了，便去谷仓里倒了一升谷子出来，准备舂米煮饭吃。 陈家的大儿子陈大娃，也就是先前顾南风送过菌子给他的那个孩子上门的时候，顾南风一边舂米，一边还想着明日上山的事，他记得他们镇上的栗子卖的贵得很。 一斤湿栗子也要卖五六文一斤，干的就更贵了，因为栗子干了表示时节过去了，市场上的栗子少了，干栗子要买十文到十二文一斤，贵得很。 陈大娃上门，说他家里的篱笆被人砍坏了，小鸭子都跑了几只的时候，顾南风吓得赶紧往屋后跑了去，可他去的路上脑子还懵着，好好地是谁和他过不去，要把他的篱笆砍坏啊。 急匆匆跑过去，眼见那篱笆果真被人砍坏了，他眼里立马就红了。 那坏处一看就是故意弄坏的，这不是欺负人吗！ 吸吸鼻子，顾南风来不及伤心委屈，立马就着急了起来，他既想数数还剩下几只鸭子，又想赶紧去找跑掉的鸭子，好在他正着急梅大哥和梅小妹就到了。 「南风，你咋又来看你的小鸭子啦？要下蛋还早着呢。」梅大哥他们还离得有些远，还站在后门处。 顾南风听见梅大哥的声音，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赶紧朝人喊道：「大哥！我的小鸭子跑了，快我帮我找回来！」 梅家兄妹一听顾南风的鸭子跑了，都急了，梅大哥赶紧跑了过去问人怎么回事，梅小妹更是激动，竟然还哭了，嘴里一直喊着『小鸭子，小鸭子』 她的鸭蛋跑了，好吃的鸭蛋跑了。 第30章 顾南风和梅大河两人沿着那大水沟追去, 倒是顺利的将两只从缺口处逃走的小鸭子追了回来，可鸭子虽然找了回来，顾南风心情却没有跟着变好。 鸭子找回来了有什么用？别人既有心害他, 那往后可就防不胜防了，他的小鸭子早晚会被别人再次放走，或是直接给害死。 顾南风心情不好, 梅大哥自然也是一样, 他一边气愤的帮着顾南风修整被破坏的篱笆, 一边让梅小妹回去告状。 梅阿娘得知此事之后，立马就来了, 她来也没做别的事情，就是站在顾南风屋子旁边的风山上面, 对着整个村子破口大骂, 什么难听骂什么，整整骂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第52页 顾南风这里地势本来就高，屋子旁边的风山是村子里最打眼的地方, 梅阿娘骂人的时候大多人都看见了, 没看见听见的也从旁人嘴里听说了。 村子里和梅家还有顾南风有矛盾的可没有几家人，同时和他们有矛盾的统共也就那么一家，因此村里人听见梅阿娘骂人的时候，大多人都觉得那肯定是徐家人干的。 徐老大听见旁人议论的时候, 便急匆匆回了家, 他一一朝着家里人看了过去, 意思很明显，到底是不是他们干的。 「那婆娘张口就来啊！咱家今天可没有上山去, 总不能他梅家一有事就是咱干的吧？」王如秀看着丈夫怀疑的眼神，心里怄得要死！上次家里吃了教训, 她便知道了，梅家不是好惹的，如今她可不想再去自讨苦吃。 婆娘否认，家里其他人也表示没有干过，徐大也就放心了，心想着若是让他听见村里谁胡说八道，他一定嘴给他撕烂！ 徐家人觉得冤枉，徐大默默在心里破口大骂，离着他家不远的陈家，陈二娃也在家里破口大骂！ 「那婆娘是疯狗吗，逮着谁都咬，什么事儿都要管！还真把自己当顾哥儿的娘了，人家自己的事儿关她屁事！」陈二娃就坐在自家院子里，一边儿对着山上的梅家翻白眼，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上次他给顾南风送了南瓜过去，人家顾哥儿都开开心心的收下了，偏那个婆娘多管闲事，不止扔了他的南瓜，还对着他家里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同顾哥儿说了多少他的坏话！ 「这婆娘，尽坏人好事！呸！」心里实在气不过，陈二娃往地上啐了口痰之后，喊了家里几个娃娃到身边，一边骂孩子一边嘱咐：「大娃，你今天就做的很好，多去和顾哥儿亲近，你们要是想要有个娘就懂事些！多去那顾哥儿身边晃晃，也多说说你爹的好话知道不？」 「知道了，阿爹。」 陈家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才十三，最小的不过六七岁，可三个娃娃都被打怕了，在他们爹面前从来头都不敢抬一下，自然是他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顾南风的竹篱笆是被人用刀砍坏的，缺处倒不是很大，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修补好了。 篱笆修好，梅家两母子又安慰了顾南风好一会儿，还给人出了些主意，比如往路边的篱笆上扎些刺藤或者荆棘之类的藤蔓，防一下那些手欠或者有搞破坏的人。 往路边篱笆按刺藤也是个主意，那刺藤的刺扎手，不小心被扎的话又痒又疼的，大多人还是会有顾忌的。 「南风啊，挨路边的竹笆扎上刺藤好处多着呢，这小鸭子顶多四个月之后就能下蛋了，到时候若是正好将蛋下在竹笆边上，人家顺手就能莫走，扎点刺藤能防那些顺手牵羊的人，也是一件好事。」梅阿娘骂人骂了小半个时辰，口水都给她骂干了，喝了好几杯水才开始安慰顾南风，还顺便的给人分析之后的事儿。 顾南风也觉得梅阿娘说的有道理，便想着今日就去割刺藤，立马的就给扎上。 村里什么不多，刺藤荆棘多得很，只要是个荒地总能有几丛荆棘的。 两兄弟出去割刺藤之后，梅阿娘便带着梅小妹回去了，同梅大哥一起割刺藤的时候，顾南风就将心里的不愉快抛开了，开始问起梅大哥去山里捡栗子的事儿。 「栗子虽然贵，可捡回来可不容易的，山里的栗子树不多，除了村子里的人还有满山的松鼠惦记着，若是去的时候不对，也捞不到多少回家的。」栗子味道好，附近的县府又少有栗子树，因此价格才贵，所以即便要去远山寻觅，每年到了时候去山里找栗子的村民仍有不少。 「山里除了栗子还有山核桃和野果子，都是能卖钱的，便是寻不到栗子也有旁的收穫，你瞧着吧，再过几日村里便日日都有进山的村人了。」 村里也有核桃树，山核桃就显得没那么稀奇了，但城里富人流行盘核桃还是野核桃，形状纹路还有硬度越稀奇价格越高，有些财运好的，若是能得到一对符合要求的野核桃，能卖不少钱呢。 梅大河也有一夜暴富的梦，因此他也巴望着进山时候能寻到得贵人青眼的山核桃，如今又要上山了，他心里激动得很，还干劲十足，准备这个秋天赚一笔。 家里两个孩子一早就要出门，到了天黑才能到家，自然要给他们准备干粮。 一大早的梅阿娘就起床了，他给两人烙了面饼，又用竹筒给两人准备了水，还再三嘱咐他们不要进的太深，深山老林危险得很，才放心让他们走了。 两人刚出门，就遇上了几个同样进山捡栗子的村人，其中还有几个姑娘，一行人便结伴而行一起往山里去了。 梅大河往年便经常进山，他记得好几颗栗子树的位置，因此赶路的时候就偷摸同顾南风说了，进山之后他们找机会熘开，不和村里人同行，不然便是找到了栗子树也分不到多少。 后山的栗子林离着村里远得很，要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才能到，刚翻过第一座大山的时候便有人放弃了，望着前路直摇头，准备随意寻摸一些东西就回去了。 「我们不去了，你们去吧，我们找点毛桃和露水菌就回去了。」说话的是村子里罗老夫子的一双儿女，罗夫子虽说一辈子也没能考上一个秀才，但仅仅只有童生功名也教了一辈子的书，攒下了一点家业。 第53页 罗夫子家里日子过得去，他的一双儿女便是没有吃过多少苦的，只是翻了一座大山便有些受不住了，都开始捶打发酸的大腿了。 村子里但凡认识几个字的年轻人，都是罗夫子教的，因此罗夫子很是受人敬重，梅大哥也是一样，读书的时候他的夫子也是罗夫子。 梅大哥原本还想多照顾一下夫子的孩子，如今他们不去了，他到也不勉强，嘱咐人小心点就继续赶路了。 罗家兄妹掉头之后大概半个时辰，同行的人又有人叫停了。 「梅大哥，歇会儿吧，咱们都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了，停下歇会儿吃点东西吧。」他们原本是七个人一起上山的，如今还有五个，除去顾南风和梅大哥，剩下三人有两个姑娘一个哥儿，三人都只有十五六岁，年纪都比顾南风他们小。 杨翠翠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弯着腰双手还撑着膝盖，显然是走不动了。 梅家村后山的山林松树居多，可越往深山走树木也丰富起来，还有好些叫不出名字的大树，那树干比村子里最大的泡桐树还要大，双手都环不过来。 大树渐多，山林有些地方便有些遮天蔽日之感，便是大白天也让人觉得暗沉沉的，好似黑夜就要降临似的，从没有来过深山的姑娘家除了身体的疲累，内心也有些恐惧，慢慢地身心都会不适，就会产生怯意，想要回家去。 两个姑娘和那个小哥儿面上都有了怯意和疲态，赶路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杨翠翠开口说话之后，另外两个人也赶紧点头，他们也想休息一下。 见另外三人都累了，梅大哥才想起来他们一刻不停的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了，南风他也是个哥儿，他定然也累了。 「那咱们歇歇吧。」梅大哥话落便眼神往周边扫去，很快的寻了合适的位置让顾南风坐下，又从背篓里拿了干粮出来，分给顾南风之后，两人便坐在一处开始吃东西了。 「大哥，一会儿遇见水源要打水了，水快喝完了。」先前赶路虽是没有停下休息，但水可没有少喝，如今他们竹筒的水喝了一大半了。 摇了摇自己的竹筒，发现却是没啥水了，梅大哥点了点头便朝着不远处望去，他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石台，石台旁边就有水沟，那里可以打水。 两人趁着休息，说话吃东西，他们自己不觉得，旁人见了只觉得他们亲近无比，像是新婚的小夫妻一般。 杨翠翠把脸撇到一边，嘴里嚼着的馅饼儿明明可口得很，她却吃的没滋没味，她身边的表妹王香香拍她腿朝她使眼色，让她看旁边的两人时，她却直接背过身去了。 王香香见自己表姐怂的不行，便自己开口朝着顾南风他们说道：「梅家大哥，你同顾哥儿什么关系啊，你两好亲近啊。」 王香香这一开口，不止惊了梅大河和顾南风，还把杨翠翠吓得不轻，赶紧的拉了她衣袖，让她闭嘴别说了。 梅大河原本没有多想，见两人拉拉扯扯，杨翠翠还神情慌张这才知道了王香香的意思，他顿时火了，直接站起身拉了顾南风起来就朝人吼道：「我和南风什么关系关你屁事！」 「南风，我们走，你们爱咋咋别跟着我们！」顾大河被气得不行，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口无遮拦造谣顾南风的王如秀，狠狠瞪了那两姐妹一眼之后，直接走人了。 第31章 两姐妹显然是没想到, 梅大河反应竟然这么大，竟然直接朝着她们发了脾气，就同顾南风一起走了。 两姐妹望向彼此, 怔愣之后便是满脸的恼意，特别王香香还直接骂了出来。「你说不让走就不让走啊！这山林又不是你家的，你管得着吗？姐, 咱们走！」 王香香赌气般的要追上去, 却被杨翠翠给拉住了。 杨翠翠望了望远处的树林, 还一点栗子树的影子都没有，她现在已经体力不支了, 看了满头汗的妹妹一眼，心想香香想必也是和她一样的, 早没有体力了。 即便她们现在能追上去, 可顶多一刻钟左右，她们就跟不上了，很快的, 她们就会跟梅大哥他们拉开距离, 被远远地甩在身后的。 这深山老林的，她们既不熟悉路径，又是姑娘家，要是迷路, 或者遇上个什么凶物被伤了, 可就划不来了。 他爹娘可只有她一个女儿, 她若是出事了，她爹娘可该怎么办啊。 将眼神收了回来, 即便心有不甘，杨翠翠也只能选择回去了。「香香, 算了吧，我们回去了。」 两姐妹原本也不是出来找栗子的，她们今日上山，只想到山里找些菌子野果罢了，只是进山的时候凑巧遇见了梅大河她们，听说他们要去捡栗子，才想着同行。 「罗家姐弟两个都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揉了揉自己的腿，杨翠翠忍不住的嘆了口气，她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了，她实在是累得很了，从小到大，她还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呢。 心里突然觉得委屈，眼泪立马的热了眼眶，哗啦啦不停往下掉。 王香香见自己表姐哭了，使劲儿的一跺脚，对着梅大河他们远去的方向狠狠骂了几句，之后又愤恨的说道：「早知道，昨日就该把他的鸭子全给弄死！那姓顾的臭不要脸！都嫁过人了还这么不检点，妄想嫁去梅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被人用过的破鞋，好意思嫁给人家头婚的小伙子吗！」 第54页 「香香！别提了！昨日那事儿本来就是我们不好，往后不要再去破坏顾哥儿的东西了。」便是在这深山老林里，便是之后她们两姐妹在，杨翠翠也觉得脸上烧得慌。 昨日，梅阿娘骂人的时候，她娘也在跟着骂，骂那个砍坏了顾哥儿篱笆，放走了他的小鸭子的人。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根本不敢出去，就怕她娘发现她脸色不对，知道那事儿是她做的。 杨翠翠自己也知道顾南风可怜，她也不喜欢顾南风和梅家牵扯太多，昨日她看见那两人亲近的样子，她确实是生气，可她没想过要破坏人家东西。 若不是香香气不过将人篱笆砍坏了，她不想事发只有香香一人顶罪，她也不会跟着去砍几刀。 揉了揉眼睛，杨翠翠决定先回去，到了村里后山，在山里随便寻摸一点什么东西就回去了。 顾南风发现，他大哥心情好像变好了，只从那几人没跟上来之后，他大哥好像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只有他们兄妹两个，说话便没了顾忌，顾南风直接问了梅大哥咋这么高兴，梅大河确实是高兴，他停下脚步叉腰看着山下，嘴里还叼着一根野草，一脸的贼笑同人解释道：「你不知道，那罗家两姐弟，还有杨家姐妹两个都是娇生惯养的。他们几个。自小不说进山寻摸山货了，就是猪草都不打的，他们也就是觉得新鲜好玩才会上山来，到时候不说能不能走到目的地，便是到了，回去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咱们。 一个村子住着，乡里乡亲的还是一起进山的，到时候不帮忙的话说不过去，可是帮忙的话，不得累着咱们自己吗？」梅大河进山可是为了捡栗子卖钱的，又不是为了嘴里那点零嘴。 对他来说，捡了满满的一背篓栗子回去，多卖些钱才是正事，他不想旁人拖累他。 无声点头，顾南风知晓梅大河心头所想，也觉得他大哥做得对。 这山里的栗子树应该不多，人多了他们分的也就少了，同行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的。 只剩下兄妹两个之后，他们赶路的速度便快了起来，期间梅大河也有留意顾南风脚程，观察他面上反应，发现顾南风竟然跟得上他的脚步，心里惊喜不已。 如此，他往后都可以带着南风山上了，他们这一个秋天若是运气好，至少能赚到两三两银子呢。 如今已是深秋，便是深山里也到处可见片片的金黄，脚下枯草丛生，树叶掉了满地，凉凉秋意衬着幽幽山林，偶有一声奇异鸟鸣，总能吓得人步子都快上几分。 顾南风还未到过如此深山，他往日只在村子后山行走罢了，好在就在他心中累极之时，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此时，两人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了。 「南风，你看。」这片山林少有平地，但也不十分陡峭，多数都是缓坡，坡上长满了矮树杂草，偶有几棵高耸的大树便特别的惹眼。 看着上方的栗子树，顾南风满身的疲惫立马的一扫而空了，就连方才心里的惧意也全都变成了欢喜。 「大哥！是栗子树啊！」 「咱们到了。」 这片山林统共也就两棵栗子树，但树身高大，果子也结得好，一眼望去满树的毛刺球。除却栗子树，还有旁的果树，其中最多的就是核桃树和柿子树，剩下的便是些既不开花也不结果的不知名大树了。 核桃树都是野核桃，果子稀稀拉拉的，一棵树上怕是只有一小袋果子，倒是柿子树结了不少的果子，但果子还未成熟，瞧着还有些泛青，成熟还早得很。 柿子未成熟，栗子也大多都还没裂口，他们今年来早了几日。 「南风，我去砍根竹子过来打栗子，你歇会儿吃点儿东西，一会儿我打栗子，你捡栗子知道吗。」 「好。」栗子毛壳扎手得很，自然得要找根杆子才能打下来。干脆答应了梅大哥，顾南风便寻了个稍稍平整的石头，坐在上面开始吃东西。 梅阿娘给他们烙的面饼是甜口的，而且还包了些糖进去，红糖饼是顾南风最喜欢的面饼，面粉香和着红糖的甜好吃得很，他一会儿就吃完了一个。 顾南风吃完了一个饼子，便数了数饼子的数量，他这里还有两个，大哥那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他还是给留着吧，他们回去的时候再吃。 如今已是深秋，赶路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歇下来之后风颳在脸上便有了凉意。 紧了紧自己的衣服，顾南风想着还好他穿了秋衣，若是穿的和他大哥一样少，如今秋风一吹，八成要着凉了。 顾南风吃东西的功夫，梅大河的竹竿也砍了回来，他回来之后站在栗子树下试了试，随手打了几个裂口的栗子下来之后，就三两下爬上了树，开始打栗子了。 栗子毛壳扎手得很，但树干树枝上面却没有什么刺，梅大河又是自小上惯了大树的，有了趁手的傢伙，打栗子得心应手，他挥动着手里的竹竿，便有成熟的栗子不停往下掉。 「南风，你去最下面开始捡，不要到树下，不然砸到你，回去阿娘得骂死我。」梅大河见顾南风开始捡栗子了，便朝着人吆喝，让人离的远些去，别在树下。 顾南风刚刚只顾着捡栗子，慢慢到了树下都不知道，被吼了之后才傻笑着捂着自己的头走远了。 兄弟两个一个打栗子，一个捡栗子，等到树上成熟的栗子全打掉之后，梅大河才帮着顾南风去捡。 第55页 两人今日没带工具，捡栗子需要细心小心，不然扎到手可不是开玩笑的，痛得很。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才将草丛里树根下藏起来的栗子捡完了，梅大河分了大概三四十斤给顾南风背着，他自己背了七八十斤，这才准备回家去了，就连剩下的饼子也是一边赶走一边吃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路过一处水源，在那里歇息的时候，梅大河才笑嘻嘻说道：「我们南风好厉害啊，今日没到两碗水。」 「大哥，我知道这个来处，这点路我不会哭的。」顾南风一下子就说破了梅大河的哑谜，梅大河果然立马耷拉了一张脸。 「你知道啊。」 「嗯，我知道啊，我们村子里也有人这么说。」出远门的时候，好多孩子都会因为累极了而哭，两个眼睛掉了眼泪水，就被大人取笑到了两碗水了。 一路说说笑笑回家，倒不觉得多累。 两人今早是卯时末出发的，赶路就赶了两个多时辰，打栗子捡栗子又花了一个多时辰，如今都未时了吧，回去还背着东西，背上的东西只会越来越重，他们步子也只会越来越慢，怕是得要戌时才能到家了。 夏至之后，日头渐短，如今已是九月下旬，戌时已到黄昏时分，天色已经很晚了。 不出所料的，两人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梅阿娘都往山里看了不知多少回，直到戌时过半，才听见渐渐靠近的人声，两个孩子终于回来了。 「赶紧洗洗手吃饭吧，饭都热了两次了。」 两人累了一天了，如今有了热乎饭吃，啥话没有先埋头吃饭，直到吃了个半饱才有空说话。 今日同村里几人一起上山，却又同人半路分开的事儿，两人也同家里人说了，当然，梅大河隐去了王香香说的那些浑话，他娘是个暴脾气，若是知道有人说南风闲话，怕是要骂上门去。 「这找山货和打猪草一样，自然是人越少越好的，你俩往后再上山也别和旁人凑热闹。」 「阿娘，我知道的。」 今日，两人收穫不算大，但梅大河心情却没有受影响，心想下次再去，就不会像今日这样只有这么点儿东西了。 两人捡的栗子大部分都是脱了壳的栗子，只有少部分还未裂口，或者不好掰开，连着壳一起捡回来了。梅大河那里的栗子去了壳大概有六十多差不多七十斤，顾南风这里也有将近三十斤。 顾南风原本想着，他背回来的给他就挺好了，梅阿娘做主又分了他十斤，如今他便差不多四十斤了。四十斤栗子起码能卖个两百文，一日便挣了两百文，只是想想都觉得开心啊。 第32章 隔日一早, 顾南风他们就上街去卖栗子了，得赶紧把手头的卖了再进山去。 这几天的栗子价格贵得很，村里应该有不少人会进山去找栗子的, 他们发现的那两颗栗子树也不是多隐蔽的地方，别人若是找到了就是别人的了。 两人出门早，赶上了早市, 一进市场眼睛耳朵就没清闲下来过, 到处都是吆喝声还有来往的人群。 白云镇是个大镇子, 平日里就很热闹，若是遇上赶集日市场里更是人挤人, 很多时候都难以下脚，想寻个摊位都难。 两人今日偏巧的遇上了赶集日, 但好在他们来得早, 交了摊位费进来之后，很快的就找到了一个位置。 两人是卖栗子，找的自然是卖果子的摊子, 他们旁边有卖橘子的苹果的还有卖梨的, 更甚者还有卖枣子的。 顾南风喜欢吃脆枣，他想着等到栗子卖了他便买两斤枣子吃，苹果梨倒是不用，村子里好多人家有梨, 梅家就有两颗白梨树, 他不馋这些。 栗子原本就是稀罕物, 两人的栗子还早上了几日，根本不需要他们多喊, 便不断地有人询问，且今日栗子价格比他们预想的要好些, 大多都是六文钱一斤卖的，有些豪爽的客人甚至没讲价，说七文一斤便直接买了。 早市一般是辰时中到巳时中这一个时辰，巳时过半之后，人流会慢慢地减少，直到午时过后才重新热闹起来，直到未时散场，街道彻底冷清下来。 早市过后，梅大河让顾南风看着摊子，他去买了两个烧饼过来当午饭，垫垫肚子也就能撑到下午回家吃晚饭了。 城里的烧饼和家里不一样，不是在灶里烧的，而是在一个火膛里烤出来的，且这烧饼外皮焦脆里面却是酥软的，且像是有千层一般，咬一口就能清楚地看见饼子层层叠叠的，也不知道人家的面是怎么和的。 顾南风吃烧饼的时候吃的很仔细，他想看看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那白面颜色怎么有些不对，而且不止有面相还有另外的香味。他过些日子就要卖豆腐了，若是能顺便买点别的也好。 顾南风吃的小心翼翼，梅大哥便以为他是捨不得吃，想着过会儿给老二买吃的再给他买一个。 兄弟两个自己带了水，甚至都没往旁边的摊子买个果子润润嘴，旁边的卖梨的大娘见两人栗子卖了那许多钱，却节省得很，连碗汤都捨不得买了喝，只喝自己家里的带的清水，便笑呵呵的捡了两个梨子出来往他们手里塞。 「谢谢大娘。」被塞梨的时候，顾南风还有些愣神，但他转瞬就笑了，干脆接了之后，便往背篓里抓了一把栗子要给那卖梨的大娘，却不想大娘摇了摇并不接他的栗子。 第56页 「这是自己种的梨树，梨子家里多得很，能卖几个钱就挺好了。你那栗子贵得很，你抓着的这些就得卖两三文钱了，留着卖吧。我看今日这满大街的就你们兄弟两个在卖栗子，你们背篓里剩下的应该很快就能卖完了。」大娘话落也捡了个梨子到手里，开始啃梨了。 顾南风是真心要给人栗子的，便一步过去直接将手里栗子给人放到了衣兜里。「大娘，没关系的，您吃个新鲜吧。」 顾南风先前想要买枣子，这会儿，那卖枣子的老汉见别人用两个梨子就换了一大把的栗子便也想用自己的枣子唤栗子。 顾南风原本就是想要买枣子的，自然干脆的答应了。 这老汉和方才的大娘一样是个实诚人，顾南风捧了一把栗子给他，他给捧了两三斤的枣子，也同样笑呵呵的说都是自家东西不值钱，倒是栗子拿回去能让孙孙吃个新鲜。 他们休息说话的功夫，也在零零碎碎的卖出去东西，等到第二波买菜的人上街，街上重新热闹起来，两人运气又好，遇上一个开酒楼的大主顾，需要栗子入菜，因此两人刚到午时就将栗子给卖完了。 梅家没称，今日上街卖的是稀奇东西，倒是不能和卖青瓜那样囫囵卖了，他们今早去大伯家里拿了称上街的。 栗子具体有多少斤，两人倒是没有记，但是卖了多少铜板两人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次收钱他们都在心里记着帐，等到最后一点的栗子卖出去，又重新数了一次，倒是和先前算的差不多。 梅大河的栗子卖了将近四百文，顾南风也卖了二百五十六文，比他们预计的要多了好几十文。 一次上山就有这么大的收穫，两人不止开心还干劲十足，想着过两日再去，且到时候他们要走的再早些，过几日成熟的栗子肯定更多，他们要多捡一点再回来，应该要比昨日多耽误些时间。 栗子卖完了，顾南风便把枣子装到了他的背篓里，梅大哥害怕枣子被街上个高的人顺手摸几个走，便把称放到了顾南风的背篓里，又把顾南风的背篓放到自己的大背篓里，他个子高，一般人休想从他背篓里顺东西。 临走，梅大河又去买了三个烧饼，烧饼铺子老闆还记得他，见人又来光顾，笑呵呵的给人包了三个烧饼，想着他一定是给家里人带回去的，还多包了一层油纸。 老闆细心，梅大河便特意看了这铺子一眼，想着下次还来。 两人离开烧饼铺子之后，梅大河小心将油纸解开给了顾南风一个，之后又小心的重新包了起来，揣到了怀里放着。顾南风接了之后，看见旁边大哥的动作，便把手里的烧饼一分为二，给了大哥一块。 「大哥，我吃不完，还不饿。」顾南风是真不饿，他们今早虽然走得早，但是吃了东西出门的，方才又吃了一块热乎乎的烧饼，且个头还小，现在肚子饱饱的。 梅大河接了顾南风的烧饼之后，沖顾南风一笑，将怀里包着烧饼的油纸拿了一层下来，将两块烧饼包进去之后，便让顾南风放着，等饿了再吃。 顾南风接了烧饼之后，也学着梅大河的样子揣到了怀里，之后两人又去了一间杂货铺子，买了些家里需要的东西之后便直接去了城郊，他们去找梅青山。 梅青山前些日子在镇上码头干活儿，碰见了往常一起做过工的一中年汉子，经人介绍下，他们跟着人去了城里一户大户人家做工，给人修院子。 码头上的活儿能挣多少全靠自己的劳力，一天看活儿多少能挣三四十到六七十文钱，他们去大户人家帮忙，却是最少都能挣六七十文一天。 且，这活儿起码要干一个月，要比码头上稳定不少，梅青山回去和家里人商量时，家里人也都同意，且那里还包吃住，他也不用每日来回赶路，能剩下不少力气。 镇上的活儿大多都是日结，干多少给多少，梅青山已经在镇上干了十来天的活儿了，梅大河知道弟弟节省，便是手里有了钱肯定也捨不得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他今日上街了还赚钱了，就想给弟弟买点吃的送过去。 梅青山之前回家过一次，之前梅大河还觉得那户人家傻，什么活儿啊竟然给那么高的工钱，可到了地方之后，他觉得他才傻，有钱人就没有笨的！ 人家能给那么高的工钱，自然因为这活儿就得花这么多钱。 这家主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园子选在一个烂石窟里，且有些石头巨大无比，想要搬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二！」还远远的，梅大河就看见弟弟了，他肩上正扛着一根巨大的麻绳，弓着身子艰难往前走，一看就是全身力气都拿出来了。 梅大哥脚下步子生风，顾南风也赶紧的跟了上去，两人一靠近，梅大哥就赶紧的给一边的工头打了招唿，自己去代替弟弟干活儿，让梅青山坐着歇会儿，吃点东西。 「二哥，先喝点水。」顾南风赶紧的把自己的竹筒递了过去，看梅青山咕噜咕噜连着喝了好几口之后，才把梅大河给的烧饼递了过去。 梅青山也不客气，直接咬了一大口之后，才慢慢开口说话。「现在是不是该捡栗子了？我知道几棵栗子树的位置，待会儿和大哥说让他带你去，栗子价贵一棵树就能卖不少钱。」 梅青山虽然歇着，但也不是去到多远的地方，也就在旁边空地找了个地方罢了。 第57页 顾南风知道汉子出门干活儿累，他们村子里也有不少出门找活儿干的汉子，每次回家都是又黑又瘦的，他二哥也是一样，这才十来天的功夫，他人就黑了不少，不过瘦倒是没有瘦。 「二哥，我和大哥今天就就是来卖栗子的。来，这个给你。」把自己怀里的烧饼拿了出来，顾南风给人塞怀里之后，又几步跑到了梅大河放下背篓的地方，从背篓里捧了一捧枣子过来，也一个劲儿的往人衣兜里面塞。 「这枣子一口就能一个，塞一个到嘴里不耽误功夫也不费事。」 顾南风知道赚钱都不容易，可看着自己二哥样子到底是心疼，便不由说道：「二哥，我和大哥今天卖栗子卖了不少钱，要不你别干了，和我们一起去捡栗子卖吧。」 「傻啊你。」梅青山捞了个枣子咬了一口，嘴里甜味散开，枣子的清甜滋味让人满足的点了点头，手里却是点了一下顾南风的头，等到嘴里的枣子咽下去才接着说道：「山上的山货确实是值钱，可寻摸山货既有运气成分，还有时节限制，便是一日收穫颇丰，一年里也顶多有那么几日罢了，还是出来做工靠谱。」 顾南风听了梅青山的话，觉得有道理，便不由嘆了口气。 梅青山见人一脸失落，又朝人说道：「我和大哥两个大小伙子都往山上跑不是浪费人手吗？家里现在没有重活，大哥去找点山货贴补家里，顺便帮着阿娘干点活，我出来做工的钱就能全部存起来了。」 「嗯。」顾南风点头，之后又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梅大哥过来，两兄弟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也要走了。 回去的路上，顾南风想到之前掰包谷的时候，他二哥怕他手伤着给他带了布条，那他就给他二哥做个垫背的吧。 那么粗的麻绳勒在肩上肯定疼，一天下来怕是肩膀都要磨红了，他给做个垫背的，不止双肩连背上都护着，应该能舒服不少的。 顾南风他们走了之后，梅青山继续干活，他旁边干活儿的汉子便同他笑道：「梅兄弟，你家兄弟几个感情真好啊。」 「不是兄弟，替我干活那个是我大哥，另外一个不是。」梅青山低头笑，旁边的汉子见了便带了些调侃继续问道：「那另一个是谁啊？」 「另一个是我以后要娶的夫郎。」 第33章 如今已是九月中了, 沿路的稻田同上个月的金黄相比，只剩下田边泛黄的稻草堆，而稻田里已经有了一层嫩绿, 不管是油菜还是麦苗都已经冒头出土了。 看着路边的麦苗，顾南风便想到了自己的麦田。 他今年种了两亩麦子，明年至少也能有个五六百斤的麦子, 便是卖掉一部分也还能剩下不少, 有了麦子便有白面, 有了白面便能做许多好东西吃了。 回家后，一放下背篓, 顾南风就赶紧的去了房间，将床底下的钱罐子拿了出来, 然后将今天赚钱的钱小心的放了进去。 先前他还有几十个铜板, 家里白草卖了一百二十文，今天栗子卖了两百多个铜板，他买东西将零头花了, 正好剩下两百个铜板回来, 加上之前家里剩下的铜板，如今正好有三百四十个。 数着铜板，顾南风便算了下磨坊开起来需要的花销。 石磨大概需要一两银子一副，加上磨盘木架木桶和煮豆浆的大铁锅, 二两银子不止, 他还得打个火炉做个推车, 这些东西怕是就要将他藏起来的三两整银花光。 「还好灶房宽敞，磨盘也能按在灶房里, 倒是不费事了。」重新把钱放到床底下，顾南风脑子想着磨盘的位置, 心下稍安，不需要重新搭建一个磨坊就好。 出门去之后，顾南风便去将扁担拿了出来。 秋季雨水渐少，地里的蔬菜得要常常浇水，不然根本长不好。 今日时辰尚早，顾南风想先去菜地里干会儿活，然后再做晚饭吃。 顾南风的菜地浇水倒是便利，虽说离着后面的大水沟颇远，可菜地旁边就有条小水沟，但小水沟也仅仅是和后面的大水沟相比才显得小，实际上这条水沟并不小，它一路蜿蜒而下流经整个村子，可是方便了村里不少的人家。 顾南风挑水去菜地的时候，梅大哥挑着两桶粪水上来了，青菜不像地里的庄家，只需要灌点兑了清水的粪水就能长得很好了。只顾南风的菜地是今年才开垦出来的生地，所以种菜之前还在地里撒了些肥，如此便够了。 顾南风是个哥儿，梅大河害怕他觉得粪水脏污，便没让他动粪水，只让他打了清水到菜地，他自己兑了粪水浇菜。 两人在菜地里干活儿的时候，顺便商量了下次去山里的事儿，他们先前找到的栗子树，还没到完全成熟的时候，再耽误几天再去也没事。 栗子没有成熟的话，里面的栗子抠不出来，连着壳一起背回来太费功夫了。 村里人开始砍柴了，梅大河的意思是是，他们过个四五天再去，这几天砍几天柴禾吧，顾南风却觉得还是不要耽误太久的好，免得到时候白跑一趟。 「可那是天生天养的东西，谁找着了就是谁的，我们还是不要耽搁太久，过两天就去吧，免得被人找着了咱们要跑空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过两天就去。」小心的将手里最后那点粪水倒在菜根边上，梅大河望了一眼后面的大山，又看了顾南风的院子一眼，便又说回了柴禾上。 第58页 「你一个人也用不了多少柴禾，我看你院子里的苞谷杆子就够你用好几个月了，至于柴禾你别操心了。等忙过了这阵，我去砍柴的时候顺便给你砍点儿，顶多花两天的功夫，就能把你一年的柴禾砍出来，到时候你慢慢背下山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哥。」柴禾还真是顾南风担心的问题，眼下有人给他解决，事情又少了一桩他自然高兴。 浇了菜之后，顾南风还去看了看他前几日移栽过来的韭菜，韭菜就种在前院地坎上，因着是连着根土一起挖过来的，倒是养的很好，隔日便能看得出来是完全的成活了。 顾南风前院后院都宽敞得很，他二姐他们将院子给他铺了河沙之后，院坝便分明了，同周围的黄土有了界限，顾南风便想在院坝周遭种些花草，瞧着漂亮不说也能有些人气儿。 村子里常见的花朵有韭兰，红苕花还有菊花，这三种是一定要种的。 除却这些，还有吊兰水仙花君子兰都漂亮，只后面这几种不常见，可能需要花些钱，去别人家里买才行。 要花钱的话，还是等等的好，先把常见又漂亮的花种上便好。 「对了，那地坎那么高那么宽，还得在地坎边儿上种几颗大树才行。种了大树，夏日里能遮阳，四季能玩耍，平时还能防止走在路边的人掉下去，倒是一举数得。」 屋子周围的果树，顾南风已经想要要种什么了，至于门前的大树他也想好了，就种一棵拐枣树还有一棵油桐树好了。 油桐花漂亮得很，油桶果还能卖钱，拐枣生吃泡酒或是炖煮都行，不止味道好还能养生，比旁的果子要好些。 从秋收开始，顾南风已经连着忙了好些日子了，如今不着急进山，田地里暂时没啥重要活儿，他便能清闲两日了。 隔日一早，顾南风起床给鸡鸭为了食之后，随便做了点早饭吃了便到梅家去了。 他想给梅青山做个垫背，可他家里没有废旧衣裳，没法儿做。 儿子在外面辛苦，梅阿娘自然知道，顾南风说要给儿子说垫背的她巴不得，便赶紧的去屋子里收了一堆废旧衣衫出来，顾南风拿了衣裳还领了梅小妹一起回去了。 今日是个大晴天，便是深秋了太阳晒着也热，顾南风坐在墙根下缝东西，梅小妹乖乖坐在他身边吃糖，等到手里的糖吃完了便坐不住了。 梅小妹正要往外跑，家里却来了客人，还是个小客人，陈家的三娃背着些山里的毛桃到家里来了。 「哥哥让给。」陈家的老三同梅小妹年纪差不多，而且还是个小哥儿，可能长相随了娘，虽然看着瘦瘦小小，一张小脸却长得很好，是个漂亮的小哥儿。 陈三哥儿放下小背篓，就愣愣看着顾南风，顾南风已经被梅家告诫过了，不能和陈家人来往，可眼前的人也不是那讨厌的陈二娃，而是个可怜的小哥儿，他便收下了那毛桃。 立马的洗了几个出来，顾南风将毛桃分给两孩子之后，又去屋子里给那小哥儿拿了些瓜子和糖。 糖肯定是没有多少的，这是他给梅小妹留着的，顾南风只给了块饴糖罢了，但瓜子他倒是没有吝啬，给小哥儿装了满满一衣兜。 梅小妹原本是要走的，如今有了小孩儿她便不走了，和那小哥儿一起在院子里玩。两人也不知道是在捡石子还是捉蚂蚁，总之玩得挺好，一直叽叽喳喳说话，偶尔的还嘿嘿笑不停。 顾南风这里平日里除了梅家人鲜有人来，可今日倒是热闹了，陈家的小哥儿还没走，又有人上门，且上门的还是同顾南风完全不相熟的杨翠翠。 杨翠翠也背着个背篓，而且瞧着里面不少东西，她双手都垫在双肩上，应该是背上东西重了，她肩膀受不住。 「顾哥儿，我娘让我给你送点东西来。」顾南风虽有院子却没有院门，杨翠翠一到，离着顾南风还有些远，便开始寻着放东西的东西，将东西放在了院坝边缘。 顾南风同杨翠翠打过两次照面，第一次是在梅家，杨翠翠全程像是在抬着下巴同他说话，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一次便是昨日上山了，但两人几乎没有说话。 按说，他们全无交情，杨家怎么会突然送东西上门？ 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顾南风瞧着那背篓里有两个老南瓜，南瓜下面还有些土豆，除却这些还有个布袋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村子里，彼此送些瓜果是常有的事，有的是关系不错的人家相互送，有的就是接济一下日子过的不好的人家，纯粹是别人好心罢了，不是什么贵重稀罕东西，一般不会有人拒绝的，拒绝反倒是得罪人了。 顾南风有些懵，这东西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就在他为难的时候，杨翠翠说的话让他不用为难了。 「顾哥儿，我还是想去山里捡栗子，你能和梅大哥说说，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吗？」杨翠翠今日态度倒是挺好，声音语气都是柔柔的，一点没有初次见面的高傲扬子。 原来是这样。 顾南风这会儿知道了，杨翠翠为什么会突然上门送东西。 「杨姑娘，后山不是谁的，你想去谁也拦不住着。还有就是，你想同大哥通同路，让他带着你进山，你该去和梅阿娘说的，我也做不了主。」心头一下平静了，顾南风去到杨翠翠的背篓旁边，将背篓方正之后，示意杨翠翠背回去。 第59页 顾南风自觉自己的话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没想到杨翠翠突然变了脸色，直接拉下一张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自己去找梅大哥』，又将背篓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出来就跑了。 第34章 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 顾南风望了望梅家的方向便去了灶房里，拿了个背篓出来。 他准备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一会儿给杨家人背过去。 他确实是穷, 但缺了这点东西也不会饿死。再有便是，他就是再穷，也是个人, 没有随意被杨家女儿践踏的道理。 顾南风一蹲下, 旁边两个小傢伙便跑过来了, 一边帮着他捡东西，一边瞪着双大眼睛, 一句话不说。 显然，两个小傢伙被吓到了。 将土豆南瓜捡到背篓里之后, 顾南风特地把那个布袋放在了上面, 他也没解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只想着布袋里的东西应该比土豆南瓜稀罕些，他将布袋放在明处, 免得别人说他贪下了。 一点没耽搁, 收拾好地上的东西，顾南风便往杨家去了，他走的干脆，却不知道一边的杨翠翠却在梅家门前踟蹰不前, 好一会儿了也没能敲响梅家院门。 杨家在村子里算不得大姓, 但也有十几户人家, 算不得势单力薄，且这是些杨姓人家都是亲戚, 就是几十年前一户人家发展壮大的。 杨家父母都是勤快的，早年间就挣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 家中日子好过自然不会亏待孩子。杨翠翠算得上是被娇养长大的，她不止没有下地干过农活，就连猪草都没有打过，被家里养的像个城里的小姐一样。 杨翠翠虽是家中独女，但她有好几个堂哥，且同堂哥家里关系都好，因此她自小不止没有受过村里孩子欺负不说，还是个刺头脾气凶得很，没什么人敢惹。 平日里性格可称跋扈的杨翠翠，此时却满脸的小心，细细瞧着，面上还有些委屈神色。她直直盯着梅家的院门，双手交换着抬起又放下，也不知道多少次之后，仍旧没有敲响梅家的院门，而是哭着跑回家了。 顾南风先前去杨家的时候干脆得很，先同人道了谢，然后将东西放下就走了，一句多余话没有。杨家人虽然有些不满，觉得顾南风也太不懂事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会，怪不得会被夫家休了，可他们原本就不想和顾南风多来往，便只能算了。 顾南风是在回来的路上碰见杨翠翠的，杨翠翠哭了他自然看见了。 顾南风是个嫁过人的小哥儿，便是同前夫感情不睦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他先前就怀疑杨翠翠应该是喜欢梅家兄弟里的一个，且大概率是大哥，如今他就更加的肯定了。 杨翠翠哭的满脸泪的样子，被顾南风看了个正着，她又羞又恼，在经过顾南风身边的时候故意狠狠撞了人一下，直接将顾南风撞下了路面，掉到了一边的水田里。 顾南风是掉下了路面才反应过来的，他自己也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一边往路上爬一边用力喊住人，可杨翠翠却脚下步子生风跑的飞快，一会儿就跑出去了老远了。 从田里爬出来的时候，顾南风半边身子都打湿了，他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得很，巴不得追上去和人打一顿。看着跑的没影儿的人，顾南风气得嘆了口气，打量了一番自己打湿的衣裤，黑着一张脸赶紧的回家去了。 不管怎么说，得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他是个哥儿，湿着个身子在路上算是怎么回事啊。 梅小妹一回家就同爹娘还有大哥告状了，而且小丫头片子不懂其他，她只知道杨翠翠把背篓推向了她三哥，只知道里面的土豆砸到她三哥了，便同爹娘还有大哥说，杨翠翠用土豆打她的三哥了。 「阿娘，打！打她，她打三哥了。」梅小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小姑娘这个样子吓得梅阿娘抱着人就往顾南风那里去了。 梅家人还到的早了些，他们一家四口到顾南风那里之后，发现家里没什么不对劲儿，但顾南风却是不在家。 「南风这孩子哪里去了？」梅阿娘把怀里的梅小妹往梅大河怀里一塞就往屋后去了，既然都来了，她想去看看后山的小鸭子。 这小鸭子也养了大半个月了，应该长了不少个头了吧？她可是知道的，母鸭四五个月就能下蛋了，南风说了他会做咸蛋呀，那镇上买的咸鸭蛋贵得很，若是这能做出来，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不比辛苦种田差。 梅阿娘去了屋后，梅阿爹便在屋前还有周围转了会儿，他想看看哪里合适种些果树，明年开春就给顾南风种上，至于梅大河则是在院子里陪着妹妹玩。 顾南风一身狼狈的回来时，只有梅大河还有梅小妹在家里，梅大河是个大男人，看着湿了一身还沾了不少黄泥的顾南风手足无措，急的一嗓子嚎了出来。 「阿娘！」 梅阿爹原本在灶房后面，正想着来年要在你这里种棵樱桃树，被儿子一嗓子嚎的还以为顾南风出了事，吓得赶紧往院子里去了，他回来没看见儿子，只看见了梅小妹一个背影，小丫头一眨眼熘进了顾南风的房间去了。 「小妹啊，你三哥在屋子里吗？」梅青山不让妹妹喊顾南风三哥，小姑娘也听话记住了，但他家里人可不惯着他，照样和往常一样称唿顾南风。 顾南风在屋子里听见梅阿爹的声音，就赶紧的回话了，而一边的梅阿娘也正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第60页 梅阿娘进去顾南风房间的时候，只看见了地上的湿衣服，顾南风衣服已经换好了，但脸上还有些泥污。 顾南风可是个小哥儿，地上一身湿衣，而且还沾了泥巴，明显不是在家里打湿的！梅阿娘被吓得不行，一边赶紧的过去搂住顾南风安慰，一边赶紧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南风也没藏着掖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梅阿娘说了个清楚。梅阿娘听了之后，许是想到了这么些年家里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的事儿，自己先红了眼睛，之后却是放开顾南风就准备去杨家理论。 梅阿娘的脾气，还有她多疼自己，顾南风是知道的，他赶紧把人拉住，好生劝了人半天，才把人劝住，之后梅家夫妻回去的时候，顾南风把梅大河留下了，他有话要同他大哥说。 顾南风想着这事儿同杨家父母没有关系，杨姑娘的过错不能让她父母承担，况且他也没出什么事，这事儿还是别找去杨家了。 若是找去杨家，那就是梅家和杨家撕破脸了。这一个村子里住着，还是不要到处结怨的好，他已经给梅家惹了不少的麻烦了，不能让村子里太多人家对梅家不满。 不想将事情闹大，可看见地上的在湿衣，顾南风还是满心的懊恼。 他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性子也很倔的人，哪怕自小就被阿娘薄待，可骨子里并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不然也不会决然的离开刘家了。 「哪日等我碰上了杨翠翠，再好生同她说道说道吧。」顾南风想着，杨翠翠今日拿东西过来应该是她自己的主意，将他撞到水田里的也是杨翠翠，这事儿杨家人没有参合，就不要将杨家人扯进来来。 哪日他见了杨翠翠再同人分说，实在不行他可以找机会撞回去！ 他也是个小哥儿，不存在什么欺负姑娘家的说法，到时候就看他们谁打得赢吧。 顾南风心里的想法，梅阿娘倒是不知道，她现在满心都是顾南风受了委屈，杨家人欺负弱小，还不把梅家放在眼里。 这村里谁人不知道他顾南风和梅家的关系啊，偏他杨家女儿厉害，这么欺负人，一点不把人放在眼里。 直接将方才答应顾南风的话抛到了脑后，梅阿娘一会去，便一点没耽搁的喊了自己大嫂，妯娌两个直接往杨家去了。 第35章 顾南风纠结半天之后, 还是决定和他大哥说说杨翠翠的事儿，他觉着他大哥是一点没察觉那姑娘的心意，那姑娘看样子又是个倔性子, 他如今稍微提提，看看他大哥什么反应，若是他大哥无意的话, 他哪日提醒一下那姑娘, 免得她浪费自己时间。 心里虽是有了决定, 可这种事情哪里是那么好开口的。 顾南风把人喊住，让人留下说是有话同人说, 可如今人留下了他又半天不开口，面上还是全是为难纠结。 梅大河是个直肠子, 什么话都忍不住, 看顾南风那个样子，又想到了那年十二岁的顾南风，就能因为阿娘不公离家出走, 这性子定然是受不得气的, 所以他眼珠子一转，便嘿嘿笑着到了顾南风身边，同人小声道：「南风，你是不是想让我偷偷揍她一顿给你出气？」 「大哥？」顾南风脸都有些僵, 他觉得他可能不用问了, 他大哥这个反应, 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那肯定是对杨翠翠无意啊。 他以为自己想要揍杨翠翠, 还笑成这个样子，若他对杨翠翠有着别样情谊, 如今怕是只有为难，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低头整理情绪，顾南风正思量着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梅小妹却蹲在他腿边开始撸他裤管，嘴里还朝着自己大哥告状：「大哥，打了，打三哥腿，土豆打的。」 顾南风没想到小姑娘还记得那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躬身将人抱到了怀里，小心和人解释也顺便的岔开话题道：「小妹，那不是打，那是倒东西不小心让土豆碰到我了，不算是打，没关系的。」 「可是她好兇。」小姑娘年纪小，分不清那么多，只知道吼人了就是在骂人， 摔东西就是打人了，而且那土豆就是打到三哥了啊。 梅小妹面上神情明显是还没转过弯来，一心觉得自己认为的才是对的。 顾南风想着今日那杨翠翠确实是做的过分，也就不想在多做解释，况且孩子虽然小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有时候捏她的脸揉她的头，也没见她和爹娘告状，说是她被打了。 孩子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打人了，但她能听懂好赖话，能分清善恶，这便行了。 顾南风应付着梅小妹的时候，也想好要怎么和梅大河说杨翠翠的事儿了，而且他这会儿也转过弯来了，知道杨翠翠为什么要针对他了。 「大哥，杨翠翠今天确实是过分，但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别参合啊，还有就是你有没有想过啊？杨翠翠家里条件好，人也长得好，可是她都十六了还没有说亲，你知道为什么吗？」顾南风不准备因为他大哥忍下今天这口气，但也不打算让他大哥替他出气，若是让他大哥替他出气，太伤人心了。 一个村子住着，杨家的事儿梅大河自然知道一点，顾南风这么一问，他便当真和人解释了起来。 「杨家日子过得好，对女婿要求自然高，他家又只有一个姑娘，自然不希望姑娘远嫁，因此要求更高了。我记得上杨家提亲的人不少，只是他家都没答应，我阿娘说他家可能是想找个上门女婿。」 第61页 「这样啊。」顾南风心底默默嘆口气，心知这事儿不用在大哥面前提起了。 大哥明显的对杨翠翠无意，就算不论私心，只把这门亲事当做父母之命来看，两家也是结不了亲的。 梅家人心气儿都高，便是日子过的不好，也不会让孩子去做上门婿的，况且如今梅家日子还有了盼头，那是可预见的会越来越好，再有便是大哥还是家中长子呢，怎么可能去别人家上门啊。 「大哥，我就是想和你说你别针对杨翠翠，我是个小哥儿，便是和她吵架打架都无所谓，旁人无可指摘，你不行啊，你可是个男子汉，你若是欺负人家小姑娘这对你名声不好的。」顾南风决定了，不同他大哥说什么了。 他大哥如今的态度就很好，坦坦荡荡。 若是他知道了杨翠翠对他有意思，他又对人无意，肯定会别扭，既如此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杨翠翠那里他想办法就是了。 「嘿嘿，其实打个大姑娘，我还真有些下不去手，显得我欺负人了。但没事儿，还有你二哥呢！若是她再欺负你，你二哥回来就和你二哥告状，老二是个混不吝的，不论男女老幼他都敢骂敢打。」 「哈。」顾南风直接被逗笑了，同时又想到了之前那件事。 他二哥听见旁人说他坏话，也不管人家是个妇人，竟然直接往人身上就是一脚，之后还给了人几个耳刮子。 杨翠翠的事儿算是就这么过去了，但顾南风不知道的是，这事儿在他这里揭过了，可在梅阿娘那里没有。 梅阿娘一直记得她大冬天被人推下水田的事儿，如今顾南风又被人推下水田去，除了替顾南风抱不平，她也是在出心头的怨气，这些年因为家里穷，那是人人都能来踩他家一脚了。 梅家妯娌两个一到杨家，便扯着嗓子说今日的事儿，她们没想将此事揭过，就是故意的大声说话，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杨家都养了一个什么恶毒心肠的女儿。 「我家南风只是和夫家和离了，不是亲人都死绝了，他二姐二姐夫还在呢，我和他阿爹还杵在这里，我们都还没死还能替他做主！你杨家姑娘养得好啊，上门给人脸色看还不够，还要把一个小哥儿往那水田里面推，你杨家女儿金贵啊，我们南风就是个草，就能被你家随意的作践是吗！」 梅阿娘越说越气，她想到了这些年的委屈，想到了这些年被人轻视看不起的日子。 前年他家大河在村长家地边儿割草，杨家姑娘也在那里扒地果，村长家地里的南瓜没了，便硬说是他家大河摘的，那是提都没提杨家姑娘一句。 人家为什么不提杨家姑娘？因为杨家日子过得好啊，因为他梅家穷啊！所以闭着眼睛就能冤枉他家大河是小偷啊！ 想到那事，她就气啊！她养的儿子她自己知道，便是穷死饿死也不会偷人家一针一线的！ 梅阿娘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和怒气，一时有了啜泣声，大伯娘见了两步到了弟妹面前，叉腰直接骂道：「你杨家若是不会教养姑娘，就别怪旁人帮你们教训！往后杨翠翠若是再敢动我家南风一根汗毛，别怪我们梅家不客气！」 杨家父母被骂的一脸懵，他们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被人登门噼头盖脸的一顿骂，不耽误他们同人对骂回去，他家有田有地，不用看任何人脸色，自然也不用怕他梅家。 「梅家的，你们别给脸不要脸！我姑娘怎么你们了？我姑娘看那顾哥儿日子过的艰难，好心给他送吃的，他给脸不要脸就算了，你们做长辈的还敢过来骂人，你们梅家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杨家两夫妻都气得要死，甚至想进去狠狠打那个没出息的女儿一顿了，若不是她眼瞎，他们何至于受这种闲气！ 杨翠翠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她推了顾南风之后就后悔了，回去之后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如今梅家人找上门了，她吓得在屋子里哭起来了。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多，杨翠翠知道事情闹大了，她忍着害怕出了门，她本想出去拉住他爹娘的，可这会儿梅大河和顾南风也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他们过来拉着自己阿娘还有大伯娘回去了。 杨翠翠出来的时候，正好的看到梅大河和顾南风一人拉着一个人，梅大河拉着他大伯娘，顾南风拉着梅阿娘，他们一家人一起回家了。 第36章 梅阿娘和大伯娘去杨家为他出气的事儿, 顾南风心里是感动又愧疚。 他心里很自责，自从他到了梅家村，已经给梅家惹了好几次麻烦了。 心里的话也没法儿说出来, 顾南风想着，往后他得强势一点，免得别人以为他好, 欺负处处针对于他, 梅家为了给他撑腰出气, 又要得罪人。 原本以为不上山的日子，能在家里休息下, 可因着杨翠翠这事儿，顾南风心里没少添堵。 他觉得还是忙起来好, 忙得脚不沾地还能赚钱更好！ 两人第二次进山的时候, 却是没有第一次顺利。 他们刚出门，就遇上了村里两个汉子，两人先前进山隔日去了镇上的事儿, 可不是什么秘密, 村人既然遇上了他们，自然要跟着他们了。 汉子体力可不比十几岁的姑娘和小哥，人家体能可能比着他们两兄弟还好。 今日同行的人，是不可能半途而废了, 梅大哥原本琢磨着将人甩开的法子, 可再三思量之后, 还是决定算了。 第62页 这两户人家都是村子里日子过的不好的，他们家前几年日子艰难, 也得村人接济过，都是穷人家能相互帮一下就帮一下吧。 梅大河没想到, 因为他动的这点恻隐之心，反倒是给他们两兄弟带来了好运。 和他们同行的两个汉子，一个叫周有福一个叫罗大华，两家都是地少人多，只靠地里那点产出根本填不饱肚子，因此两家人常年都在山中寻摸山货。 山中都是些无主的东西，除却一点时间几乎就是零成本，山货找回家，除了能填饱肚子还能卖点钱补贴家用，这是穷人家里第一个想到的出路。 「叔，大华哥，我和南风前两日进山找到了两棵栗子树，之前栗子瞧着还差几日成熟，咱们今天去可能也还差些火候，但现在进山的人多了，咱们今日还是将之全打下来背回去吧，免得到时候一点儿捞不着。」梅大河叉腰停下同人说道。 周有福四十来岁，罗大华今年二十八，两人年纪都比梅大河和顾南风大不少，梅大河同人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客气的。 村子里大多人对旁人什么态度，全不看什么年纪辈分，就看家里日子过的怎么样，家里穷的人家，便是小孩子也能喊人家排行或名字。 周有福是家里的老么，自小村里人就周老么周老么的喊他，如今他都几十岁了，可村里好些娃娃都是这么喊他的。 梅家人为人向来不错，梅家兄弟几个对他们一直很客气，能被梅大河喊声叔，周有福立马笑了，他看了前面的罗大华一眼之后，带着一脸的憨笑同梅大河说道：「大河啊，不用！咱们今天去别地儿。那儿的栗子这几天正好熟了，我和你大华哥牢牢记着日子呢，不会弄错的。」 「叔，你们知道哪里有栗子树啊？」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梅大河惊喜不已，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眼下还是在山路上，他竟然原地蹦了两下。 顾南风下意识的伸手一拦，之后叮嘱人小心点，一边的两个汉子见梅大河那样子『嘿嘿』笑了起来，周有福一边笑还一边朝人摆手道：「不是栗子树是栗子林，那里有一片栗子树呢。」 「栗子林？」梅大河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只知道两颗栗子树，一年就能卖不少钱了，这一片栗子林得卖多少钱啊！ 梅大河惊讶于两人竟然知道一片栗子林的时候，顾南风却想到了别的。 先前，他和大哥只是知道两颗栗子树，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打算同人同路的，可人家却是一点没有犹豫的就让他们同行，一起去那片或许只有他们知道的栗子林。 顾南风一时有些羞愧，却不知道那两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告诉他们的。 一开始的，他们也在算计着如何摆脱他们两兄弟，直到梅大河提到了栗子树，两人心头安慰，这才一时冲动同人说了那片栗子林的事。 周家罗家在村子里日子过的不好，便鲜少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人家，而两家日子最艰难的时候，梅家却接济过，而且还是晚上偷偷拿了粮食过去，也没让旁人看到。 人家不图名声，也不想他们被人看不起，纯粹的就是想帮帮他们。 既然都告诉了他们栗子林的事儿，周有福便不介意在对人多说一点。 顾南风倒是猜的没错，那片栗子林如今还真是只有这两人知道，而他们至今都能瞒的好好地，让村人一点没有发现，他是因为他们自发现了那片栗子林，便无比的小心。 不管是上山之时也好，或者是捡了栗子回家也好，都小心的不行。 两人上山尽量的不同人同路不说，捡了栗子回家也不去镇上卖，而是早早起床去县里，他们几乎每次出门，都是不到卯时就起床，别人从家里出发的时候，他们却是已经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快要到县里了。 白云镇是个大镇子，可以满足村人一切的生活所需，因此一年里村人难得去县里一趟，而这一趟基本都是年二十九那场县里的大集。 两人早早出发，还是去县里，差不多晚上才回来，因此，两三年了，一直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靠着卖栗子赚了不少的钱。 周有福和罗大华都不希望再有旁人知道那片栗子林，别人自己找到的也就算了，但他们不想主动地透露出去，自然要将这栗子的出手法子同人明说。 梅大河如今只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自然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几人一起上山之后，就像是成了个小团伙似的，顾南风因此还得了照顾，他们一起打栗子一起捡栗子，能分得多少栗子，就看自己能背多少回去。 回家的路，路途遥远，起初五十斤的东西慢慢地就像是有一百斤一般。 有了上次的经验，顾南风知道自己顶多背个六七十斤便背不动了，再多的话，后面的路他就要拖慢别人脚程了。 两人这次回家时间更晚，但却是收穫颇丰！梅大河上次只背了七八十斤，那是只有那么多栗子，今次却是背了整整一背篓，差不多有一百二斤。 而且因着栗子成熟度的关系，还大多都是没有外面的刺壳的。 梅家人都被两兄弟背上的栗子惊着了，梅大河放下背篓同人解释之后，梅家两夫妻许久都没说话，好一会儿之后，梅阿娘才说道：「你周叔和大华哥是实诚人，哎，人家分了咱们这么大好处，我过些时候寻了机会，得给人家送点东西。」 第63页 「阿娘，今年做点米花吧，咱家好多年没做过了，今年是不是可以做了？」以前梅家日子过得好，过年会做许多的零嘴，自从梅阿爹出事，家里只有梅小妹能吃上一口白米饭，哪还有粮食去做什么零嘴啊。 「用你说？」梅阿娘满脸的笑，如今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了，今年稻子又是大丰收，过年给孩子做点米花不算什么。 两人今天回来的晚了，梅小妹都已经睡着了，梅阿娘让两人赶紧吃晚饭，吃了赶紧休息，明日还得赶路，今晚得要好好的休息。 第37章 惦记着去县城里卖栗子, 顾南风原本想回去就将鸡食鸭食备上，明早先餵了鸡鸭再走，可他心里刚想到这事儿, 梅阿娘也就提到了。 「南风，家里的事儿你别担心，近日地头没什么大事, 我和你叔忙得过来, 你安心和你大哥他们一起搞山货卖钱就行了, 家里我俩会给你照看好的。」 梅阿娘送顾南风出门，见天色黑的厉害, 下意识就喊了一嗓子，让大儿子出来送顾南风回去。 「婶子不用了, 又不是多远的地儿, 让大哥早些睡。」顾南风这这话刚好让出了大门的梅大河听到，他回了他娘一嘴之后就钻进屋子去了。 顾南风不让人送，旁的事情他倒是没同人客气, 干脆的感应了, 面上立马的轻松了不少。「婶子，鸭子的吃食可以少些，我昨日才撒了秕谷在那水沟和荒草里，让它们慢慢寻, 也能吃点土里虫子。」 「家里的事儿别担心, 小心些啊别摔了。」 「婶子, 我摔不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秋夜的星空同夏日里比不得, 难有敞亮的时候，看着融进黑暗里见不着一点的影子, 只有点声音的顾南风，梅阿娘抬头望天手合十默语。 「希望老天爷多眷顾这个可怜的孩子。」 顾南风一会去，就赶紧的洗脚睡了。 他们明日是去县城不是镇上，而且还得趁早赶路，原本就要起得比平时早不少，若是再要早起确实是挺难的。 家里的事儿没有后顾之忧，自然是最好了！ 躺到床上之后，顾南风便闭上了眼睛，浑身的倦意袭来，他却在心里默默算帐。 今日，看着那片栗子林，他心里已经算过一下了。 便是栗子不像核桃结的那么繁盛，那片栗子林应该也能收穫五六千斤的栗子，他们四人可能要来回八九天，便算他每日只能背个八十斤栗子回家，到时候也能有将近七百斤。 七百斤栗子，便是用最便宜五文钱一斤算，也能有三千多文，也就是整三两银子还有剩。 他先前同梅大河一起上山，原本只是打算赚点零钱，如今只需要半个来月，竟然能存下置办磨坊里傢伙事儿的银子，真是意外之喜了！ 顾南风想着进帐的银子，睡过去的时候，嘴角都是翘起来的，沉沉一觉醒来，昨日身上的疲累已然消去了大半。 白沙县差不多在下面十来个村镇的中心位置，每逢二五八便是白沙镇的大集，每逢大集，县城就会被下面村镇赶来的村民，挤的水泄不通。 但这人多了，买卖就好做了，县城里的商铺生意火爆不说，就连街边小贩的生意也红火，甭管是卖个什么东西的，也都能卖干净了。 四人到得早，还没开市就已经到市集口了，赶紧的交了摊位钱进去之后，便分开找好位置去了。 他们进城的时候就商量好了，进城之后分开卖，他们四个背的栗子不少，扎堆在一处不好卖。 顾南风他们找了好位置之后，才稍微的放松了一点，有了摊位就好了，就不担心背着东西到处走到处被人嫌弃了。 市集这里也有门市，虽说门市和街道之间有着宽敞的间隙，可大多商家见自家面前摊贩扎堆，还是会不高兴，觉得摊贩当了他们的财路。 虽说来的早了，可清闲也只是一会儿，慢慢地街上的行人便多了起来，商铺开张做生意，商贩叫喊声响起开始揽客，而顾南风他们也迎来了今日的第一波客人。 栗子在白沙县算是稀奇东西，如今又是早市价格自然高，而县里的东西又要比镇上能卖上价格，所以两兄弟一开始喊的八文钱一斤。 做生意都要有个虚价，让人有个还价的，有些爱讲价的人便是知道东西已经是最便宜了，他也想要再少一点心里才痛快。 栗子压称，一斤没有多少，他们卖的又是湿栗子一斤就更少了，因此好些只买一斤，准备尝尝味会儿的客人，见了一斤数量便会喊再称点儿。 这样的客人多了，两人大多时候，都是两三斤两三斤的卖出去了，倒是快得很。 早上辰时过半，直到巳时结束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两人今日早早起床，又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便是早上吃过东西垫肚子，如今也该早饿了，可两人倒像是没有一点恶意，一刻不停地揽客卖货，就怕耽误了生意。 巳时之后，两人背篓里的栗子已经见底，街上行人变少，两人才放倒了背篓到身前，利用背篓做遮挡，开始数起了今早的收穫。 先前在镇上的时候，他们卖了栗子还能在心里默默记帐，可今日却是完全没有时间，只顾着招唿客人，称重收钱。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二三......五十六。四百五十六！大哥，我这里正好是四百五十六个钱，你的呢？」背篓里大概还有十来斤栗子，眼下就已经四百多文了，顾南风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可眼前却也就有一串串铜板在飞，好多钱啊！ 第64页 如今街上的人谁没有先前多了，但今日毕竟是大集，县城里的居民买好了东西回家了，可从村镇里来的村民，却不会这么快的回去，因此街上还是有不少来往的行人。 顾南风声音很轻，梅大河依旧小心的沖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 这人多了便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万一有个手脚不干净，喜欢小偷小摸的人盯上他们，可就麻烦了。 顾南风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知道他大哥在担心什么，便借着背篓的遮挡，将钱袋子系得再紧了一些。 四百多文铜钱，轻轻一动便容易哗啦啦响，且重量也不轻，这会儿顾南风没法儿将之放到身上了，梅大河见状便让他把钱给他。 「我给你放着，一会儿去给你换银子，便是碎银子也是比铜板省地方的。」梅大河身高体壮，一个钱袋子在他身上不明显，他收了顾南风的钱袋子，看了看街上的人群又嘱咐道：「你剩下的栗子至少还能卖个五十文，一会儿你换四钱银子放着，剩下的铜板做零花，等到碎银存的多了咱再去换整银。」 顾南风听着梅大河的话，脑子里却是白花花进帐的银子。 「嗯！都听大哥的。」重重点头，他一心觉得，他这笔意外之财，都是梅大河带给他的，自然是梅大河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顾南风正笑着，也想着一会儿买点什么东西吃，眼睛好似突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仔细一看，还真是熟悉的人。 「唐少爷。」没想到又遇上了唐朝，便是再不想和人牵扯，顾南风还是同人打了招唿。 这回唐朝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两人近前之后，唐朝朝着顾南风笑了一下，又同一边的梅大河点了下头，便示意小厮上前，买了两兄弟剩下的所有栗子。 唐朝家里是做什么的，顾南风也知道一点，唐朝要买他们东西的时候，他也干脆，且他心里还有个冲动，想同人做庄买卖，只是他心里又有旁的顾虑，因此直到那对主僕离去，他心里想说的话，依旧是没有说出口。 梅大河看顾南风满脸不舍，一直盯着那对已经走远的主僕看，他忍不住扯了下顾南风的衣袖，皱眉说道：「南风，你怎么了？」 「大哥。」顾南风回神过来，满脸的纠结，最后还是将方才想要说出口却没说的话，同梅大河说了。 「唐家生意做得大，还有米庄呢，且最多的便是杂货铺子，这花生核桃的平时不就是在杂货铺子卖吗？咱们如今手里的栗子不是很多吗，我是想着，想着若是可以的话，咱们可以批量卖给唐家。」 批量卖价格虽然没有散卖高，可是干脆省事啊，而且还有保障呢。 他们和人商量好价格之后，只需要给人送货上门便是，也不需要在这里吆喝了，也不用担心哪日市场里栗子多了卖不上价，或者卖不出去了。 梅家两兄弟都同唐朝有着一面之缘，梅大河还记得唐朝，先前见顾南风面色，他有些想岔了，还以为南风是惦记刘家，如今看来倒是他这脑子犯蠢了。 南风他怎么可能还惦记那混帐东西! 忍不住的拍了自己脑子一下，梅大河憋了一脸讪笑有些不好意思，但转瞬的脑子里就全是顾南风的话了，便有爽朗笑道：「哈哈！南风，要说还是你脑子好使，我就想不到这些东西。」 梅大河是真的觉得顾南风聪明，他只知道在这里叫卖，可顾南风都想到往后的销路了。 白沙县只是栗子稀少，但也不至于整个县城，就产他们梅家村后山的那几千斤，等到十月初，这县城里卖栗子的人便陆陆续续会有了。 两人剩下的栗子被唐朝全买了，便干脆的收了摊子直接去找周有福和罗大华了。 他们分开的时候，两人和他们说过具体的方位，两兄弟一会儿就找到了人，之后看他们栗子还没卖完，两兄弟便先去给他们买了几个大肉包子让他们垫肚子，兄弟两个则是先去吃东西了。 先前不觉得，如今栗子卖完了，才觉得这肚子好饿啊！ 第38章 先前周有福他们两人进城卖东西, 都是尽量的晚些时候再回去，好些时候，村子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去过城里。 这一回自然也是一样, 两人东西卖完了也不急着走，且手里有了东西，便想着给家里添置一点东西。 快到镇上的时候, 两人便说了要去陶沙村买罐子, 梅家还有顾南风都是刚买了罐子的, 便不打算去了。 两人准备买些好吃的，去看梅青山, 顺便的告诉他卖栗子的事儿，这可是件大好事。 上次两人去找梅青山, 只给人带了些饼子还有枣子, 这一次梅大河奢侈了一把，直接买了两只烧鸡还有大肉包子，甚至给人买了不少的白面馒头。 烧鸡包子的马上吃了, 馒头却能放着, 放两日都是可以的，冷馒头也香得很。 除却吃的，梅大河还给弟弟打了半斤爽口的青梅酒，青梅酒度数低味道好, 喝了不耽误干活儿, 东西买好了, 他们这才往梅青山干活的人家那里去了。 顾南风给梅青山做的垫背也做好了，两人一到, 梅大河照样去替梅青山干活，梅青山趁机休息。 两人离着干活儿的地方稍远些之后, 直接原地坐下了。 顾南风将吃的东西拿出来，直接放在了背篓里，又将他做的垫背也拿了出来。 第65页 「二哥，你先吃东西，这是我给你做的垫背，你干活儿的时候穿上，能少受不少罪。」 梅青山原本正在扒拉烧鸡，一见顾南风给他做的垫背便把烧鸡放下了，傻乎乎笑着立马将垫背穿上了。 「合身得很。」梅青山摸着身上的东西，顾南风便拍了拍背篓里的东西，让他赶紧吃，趁热吃才好吃。 梅青山原本还心疼他们买的东西，之后听到卖栗子能赚不少钱，顿时没压力了，直接撕了一只大鸡腿下来，大口吃了起来。 看梅青山大口的吃着东西，顾南风又从怀里掏了几块糖出来放在了梅青山面前：「这是给小妹买的，二哥也吃几个，这是好糖香香甜甜还软软的，可好吃了。」 「我一大男人吃什么糖啊，你装着自己吃，也别给那丫头带回去了，她有的吃。」梅青山赶紧的摇头，示意顾南风把糖装回去，顾南风却不贊同：「大男人怎么了？大男人也有嘴啊，也想吃好吃的。」 梅青山到镇上干活儿也有些日子了，顾南风一边同人说着话，一边也打量着梅青山身上。 他记得他二哥身上这身衣服就是出门那日穿的，这么些天了还是穿着这身衣服，这衣服都换不了自然也是洗不了身子的，这身子脏了可难受得很。 顾南风不自觉的皱眉，甚至觉得身上有些痒痒，他忍不住的拍了一下梅青山头上肩膀上的泥灰，心想着或许下次还得给人待套换洗的衣服过来。 「南风，你别忙活儿了，反正一会儿又得脏，不过你放心吧，我带了换洗的里衣过来，外衣倒是无所谓，就穿这一件算了，免得把旁的也弄坏。还有啊，晚上也洗了澡了，我身上不脏。」梅青山大口吃着烧鸡，嘴角沾了些油水，被他舌头一卷就没了，之后再有一口清甜爽口的青梅酒下去，别提多畅快了。 见人手里嘴里都没空，顾南风直接将他身前的糖果放到了胸口藏着，沖人晃了晃头，面上笑着其实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见人吃东西还能分心和他解释，他没有不换衣服不洗澡，顾南风便想起了梅阿娘。 梅阿娘爱干净，她养的孩子自然也是爱干净的，若是白日里干活儿弄脏了身子，晚上回家便是再累，也会洗干净了才睡觉的。 环顾四周，这里起码有十几个干活人的汉子，没人都是自顾自忙着一点没有偷奸躲懒，便是快要十月的天气，一个个的也是一头的汗水。 顾南风知道外面干活儿辛苦，要比在家里干农活儿还要辛苦。 「二哥，你，哎！」因为心疼，顾南风一时口快，原本想要梅青山同他们一起卖栗子的，可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来。 虽说栗子是野物，谁见了就是谁的，可他们原本是不知道那片栗子林的，是人家人好才告诉了他们，他们才能沾光。 如今他若是再喊上别人，就是在分人家的钱，如此太不厚道了。 顾南风为难，梅青山猜出了顾南风的心思，他自己却是无所谓。 「别嘆气了，早先不是和你说过吗？山货值钱不常有，再说了，有你和大哥足够了，我就不去和人家抢钱了。」第一只大鸡腿吃完了，梅青山又撕了另外一只下来，之后就示意顾南风将剩下的烧鸡身子，给离着他们不远的两个汉子送了过去。 「他们平日里挺照顾我的。」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鸡腿，梅青山见顾南风回来又继续说道：「南风，你不是说要卖豆腐吗？还想卖吗？磨坊准备的怎么样了？」 「想好了，我还买了几百斤黄豆放着呢，等到过些日子就能准备傢伙事儿开始卖豆腐了。」开始卖豆腐就能有收入了，顾南风一想到这事儿就高兴，他脸上有了笑，在一边注意着他的梅青山便又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就那人。」指了指方才顾南风送烧鸡那人，梅青山带着一脸笑，好似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他们家就有石匠，亲兄弟呢，我说了家里想买一副石磨，到时候我去给你买一副，保准能省不少钱。」 「真的？」石磨价格不便宜，便是能少一点，算下来也不少钱了。 顾南风是真的高兴，嘴角一直带着笑，连带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都变成了笑眼变得亮晶晶的。 梅青山许久没有见过顾南风笑的这么开心，他自己也笑了，心想着磨豆子可累得很，到时候还得存钱买个毛驴，有了毛驴除了能干活拉车，还能拉磨呢。 就是毛驴可贵了，得赶紧的存钱。 两人回去之后，却是没得休息了，隔天又得上山去，虽然日日上山了累得很，但每日都有一笔不小的银子进帐，便是再累两人也像是无所察觉一般，日日摸黑上山，隔日摸黑进城，如此大概五六日之后，他们卖了三次栗子之后，顾南风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这一日，他们背去城里的栗子便卖不完了。 顾南风这晚上难得的点上了油灯，忙活了近十日，他们一共去了县城里三次了，第一次他卖了五百二十六个铜板，第二次虽然栗子要比第一次多几斤，可收入却是差不多的甚至少了十几个铜板，只收入了五百一十铜板，而这一次最少，只买了四百七十六个铜板。 这三次一共得了一千五百多个铜板，他买东西共花了三十个铜板，如今还有将近一两五钱的银子。 顾南风屋子里有零用的铜板，他便换了一两整银回来，如今手里便有整四两银子七钱银子，外加五十几个铜板。 第66页 将一两整银同先前的三两银子放到了一起，顾南风正想爬上床睡觉，却感觉屋外有动静，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是谁』之后，便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院子里铺着沙石，踩在上面会有些动静，那人可能被他声音吓到走得急，步子声音便更加的明显了。 此时，比那仓皇逃走的步子还要响动的是顾南风的心跳！ 他怕得不行，下意识的蹲到了床头处。 他一个外来的哥儿，如今还独身住着，自然是害怕的。他在床头底下放了木棍还有镰刀，想着真有什么万一，他也能勉强自保。 先头也只是为了预防万一，却不成想真有贼人半夜上门来。 为了配合罗大华和周有福两人，顾南风还有梅大河也是日日的早出晚归，如今时辰已经很晚，若是平日里的话，他应该早就睡熟了。 一阵阵后怕袭来，顾南风想到方才的大喊顿时又有些后悔。 他这样贸然出声，万一贼人一不做二不休将他...... 「还好跑了。」心下安慰也只是一瞬，之后顾南风又担心了起来。 他先前只顾着清静，所以选了这个地方，如今这清静的弊端也出来了，他这里前后无人，离着他最近的梅家又在一个缓坡下面，若是他真的出事，怕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带着心慌害怕迷迷煳煳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际顾南风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他醒来之时已经有些记不清他都做了什么梦了，但总归不能是什么好梦，因为他觉得好累。 半坐起身之后，顾南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知道如今时辰尚早，他便安心躺了回去。 昨日进城栗子没有卖完，他们几人商量了一下今日休息一天，明日再进山去，希望后天进城的时候运气好点儿，不要遇上外地进城卖栗子的村人。 再次躺下却也睡不着，顾南风便不睡了。 他干脆起身去了后山，他想看看他的小鸭子，先前他的鸭子都是直接放养的，到了晚上也没有赶回来，也不知道昨晚上有没有丢。 小鸭子如今已经不小了，鸭子这东西长得快得很，有些鸭子四个月都能下蛋了。 顾南风瞧着他养小鸭子，小傢伙们已经褪去了一身绒毛，有了光亮的羽毛，个头也长了不少。瞧着一只只半大的小鸭子，仔仔细细数过之后发现没丢，顾南风这才放心了，但放心归放心，他还是想搭个鸭棚。 他这后院地方宽敞得很，鸭棚就搭在后院好了。 顾南风坐在水沟边的一个大石头上，正想着什么时候建鸭棚，梅阿娘便着急忙慌的找来了。 「村里昨晚遭贼了，村里杨家被盗了，听说丢了好几只鸡就连大门锁也好像被撬过，只能没能撬开！一大早的可吓死我了！南风啊，你这里没事儿吧？」 「没事，还好我睡得晚。」没想到那小贼到底还是得手了！ 顾南风这会儿也没空去看小鸭子了，赶紧的就和梅阿娘一起回去了，还顺便的同她说了昨晚上的事儿。 顾南风没想到他昨晚的后怕，如今又到了梅阿娘身上！ 听说那贼昨晚还来过顾南风这里，梅阿娘先是吓得不行，之后却突然反应过来，他觉得昨晚的贼人根本不是外村的！肯定就是他们村子里的人！ 「若不是本村的人，怎么会摸到你这里来？你这屋子才建起来多久啊！不行！这事儿我的回去和他阿爹说说，也得去和村长说说。」梅阿娘急匆匆又走了，她临走说的话顾南风也放在了心里。 他觉得梅阿娘说的有道理。 「真是个缺德鬼！」顾南风最讨厌的就是好吃懒做的人，偷鸡摸狗的那就更遭人恨了。 第39章 因为村里遭贼的事儿, 顾南风准备立马的就把那鸭棚给搭起来，还想着家里得养条狗才行，有条狗看家多少能安心一点。 狗崽不是说买就买的, 但鸭棚却是有了木材盖顶就能搭起来。 趁着天色还早，顾南风早饭没吃就上山去了，他准备去割点老草回来, 等到盖顶的草囤够了, 再砍几根竹子这鸭棚就能搭起来了。 他今日原本没想上山的, 只想在家好生休息一天，但如今他是不敢闲下来了。 顾南风上山的时候遇上了好几拨同样上山的村人, 如今正是砍柴的好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的人都要囤柴禾了。顾南风的柴禾倒是不用着急的, 他大哥说了, 得空了一天就给他砍好了，他再慢慢地往家背就是了。 后山虽都是无主的荒山，但秋日里砍柴的人家, 也不是日日都能将砍的柴禾全部背回家, 有些家中没有壮劳力的人家，便故意的将柴禾晾干了再背回家，所以慢慢地村里有了默认的规矩，捆好的柴禾草把是没人会动的, 便是放上十天半个月也能放心。 顾南风在进山口的位置遇上了一个眼熟的人, 但他一下叫不出名字, 他原本准备和人打招唿的，可那人见他走近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脸上讪讪之后，却是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心里顿时畅快了。 他原本以为那人不想搭理他是因为嫌弃他，这会儿想起那人是谁之后，他便知道原因了。 方才那妇人夫家姓廖，村里人都喊她廖嫂子。 先前他二哥同徐家人打起来就是在她家门前。之后，徐家人闹着要找村长，他们在村长家里说了前因后果之后，村子还去她家喊人，让人做证，可她好像一直没有出现。 第67页 顾南风如今也算是有些了解村里了，他知道廖家离着村长家里不远，可廖嫂子一直没有出现定然是不想得罪徐家。 顾南风能理解人家不想得罪人，可他不知道这廖嫂子之所以见了她就冷脸走人了还不止是因为当初的事儿，还因为她和梅阿娘撕破脸吵了几句。 顾南风能想通的事儿，梅阿娘哪里有不知道的？因此，那事儿过了没几日，两人在路上遇见，那廖嫂子故意亲亲热热同梅阿娘说话，梅阿娘却没搭理她。 廖嫂子在梅阿娘那里落了个没脸，对着其他梅家人也就算了，对着顾南风她倒是没顾虑，立马就拉了脸，好似给了顾南风没脸，便是在梅阿娘那里找回了场子似的。 顾南风对人不甚熟悉，一个小插曲他也不在乎，赶紧的进山去了。 如今算得上深秋了，好在后山松树多，便是冬日叶子也不会全都枯黄，仍有一片绿意。 这个时节，山林里除了有松叶的绿，还有不少点缀山林的花花果果。秋日里盛开的花，不管什么花朵颜色大小如何，都能让人心生喜爱。 树林里偶尔会有一丛丛的黄色苦菊，若有白色雏菊便要惹人流连，还有长得和水仙像姐妹一样的老鹰花，运气好的不知能看到漂亮花朵，还能摘到果子吃。 十月了，山里的野石榴变得火红，已经到了成熟的时候。野石榴其实和石榴果子一点不像，它的果子通身火红，且只有小手指那么大一个，果子虽小却是整个果子都能吃，倒也不麻烦。 顾南风走过一个小山包的时候，看见了一棵石榴树，他兴沖冲去了石榴树下，都摘了好几个果子了却又想起来，应该下山时候再摘的，如今还有事做，带着这些小东西麻烦。 心中如此想着，手下倒是没停，顾南风差不多将成熟的果子都给摘完了，才慢悠悠吃着往目的地而去。 他摘的果子好些呢，他吃一点，剩下的给梅小妹还有莹儿拿回去。 顾南风走在被村人踏出来的小路上，衣兜里还有东西，脚下步子小心了不少，这个时候满地都是松叶不说，天气又干燥，一不小心脚下就会打滑。 在山林里摔跤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倒下的时候砸到树桩或者扎到尖刺，那可就有得苦头吃了。 割草的时候，顾南风想着家里的事儿，面上便有了些笑容。他一路进山的时候，已经将昨晚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只记得近日的好事儿了。 栗子价格虽然没有刚开始贵了，但也是很有赚头的，加上石磨的事儿也不用他操心了，等到捡了栗子打了柿子之后，他便可以卖豆腐了，如此家里便能一直有收入了。 说到栗子，顾南风面上笑意更甚，昨日栗子没卖完，他准备做栗子饭吃，一想到栗子饭的味道他便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加快了，赶紧的回家就能煮饭吃了。 割老草不比打猪草，速度快得很，一会儿的功夫，顾南风便割了好几捆。 老草割好捆好，他又去水沟边大树下或者是草丛里扒拉了一下，他想检点小菌子回去吃，好些天没有吃过了。 顾南风一个人生活，便是一小捧的菌子也够他烧汤喝了，他只耽误了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便捡了大半斤的小菌子，如此他这一趟便收穫了一大背篓的老草，还有一大捧野石榴，另有大半斤的菌子，也算是收穫颇丰了。 下山的路总是比上山更难些，顾南风下山的时候，遇上的人更多了。 有的是正在山林里砍柴的，他也不熟也不是经过身边倒是不用特地打招唿，有的若是离得近了，他便依着岁数喊人同人招唿一下，但他在路过一条小水沟的时候，却是遇上了杨家两姐妹。 杨翠翠和她表妹王香香一人背着一个小背篓，拿着一把小镰刀，瞧着那样子应该是山上寻摸野果的。 顾南风对这两姐妹都没好感，便故意只瞧着脚下，便是从两人身边经过也没有和人招唿一声的打算。 他不想多搭理人，却不想有人却不这么想。 方才两人上山的时候，正好的遇上了梅阿娘和一群村人在村长家门前说昨晚的事儿。因着杨家昨晚上被盗了，两人自然关心，便听了一嘴，这才知道昨夜那贼人不只是光顾了一家。 王香香原本就瞧不上同夫家和离的顾南风，之后又有了半山腰被梅大河痛骂的经歷，就更加的讨厌顾南风了。 听说顾南风这里也差点被盗的时候，她心里还挺遗憾，心想那贼人真是没本事，一个小哥儿罢了也能吓得他跑了，就该将顾南风家里给偷得干干净净才好了。 心头如何想是一回事儿，可如今见了人，王香香不这么想了。 看着错身而过的顾南风，顾南风衣兜里的红石榴还有身前兜着的小菌子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不屑的冷哼一声之后，故意大声道：「有的人也不知道是故意胡说八道博人同情，还是根本就是在贼喊捉贼！有的人到咱们村子之前，咱们村子可好几年没有什么贼人进村。」 身后可称吼声的话语声，顾南风听在耳朵里脚下的步子却一点没有留下，他甚至都没回头，只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 「我大哥家里没有同你家结亲的打算。」 顾南风这话说得不疾不徐，声音也不大不小，但在这空旷的山林里，足够让两人听个清清楚楚了。 第68页 顾南风说这话原本只是想告诉杨翠翠，两家亲事没戏，想让她别在耽搁自己了，可他没想到他这话一落，杨翠翠便立马的白了一张脸，而她身边的王香香则是叫骂了一句之后，直接朝着顾南风扑过去了。 顾南风背上背着老草，手里还护着小菌子，他被王香香重重一推之后直接被推的滚了出去。 山林里都是缓坡，若是一个站立不稳就要滚上好几圈才能稳住身子，他背上背着东西便摔得尤其惨！ 终于能停下来，还是因着他被两棵松树拦了一下，不然还不知道要滚多远出去。 终于停下之后，顾南风二话没说，直接卸了手上的东西就朝着正想逃跑的王香香追了过去。 他先前已经被杨翠翠推过一次了，那一次杨翠翠把他推到了水田里，害他湿了全身，他是一个小哥儿，若是那日遇上了一个心怀不轨的汉子，他可就说不清了。 这一次，这王香香更是狠！这可是山林里，他还背着东西就敢那么死命的推他，若不是他运气好被两棵树给挡住，也不知道要甩出多远去，若是运气不好的，可能连命都能没了！ 「你们太欺负人了！」都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顾南风死命追了上去，直接从后面抓住了王香香的长辫子，让人一个后仰差点栽倒，之后王香香对着他破口大骂，他便不客气直接朝着人脸上打了上去。 王香香立时就骂不出来了，因为她觉得脸上又麻又痛，且嘴里还有咸咸之味，她牙齿撞破了嘴唇，给她撞出血了。 王香香被顾南风制服之后，杨翠翠自然要来帮忙，顾南风狠狠拽着王香香的头髮，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人给甩出去之后，才和上前的杨翠翠厮打了起来。 杨翠翠毕竟是个姑娘，且自小有没有干过什么重活，她哪里能是顾南风的对手，捂着发疼的脸颊，杨翠翠发疯似的朝着顾南风撞了上去，之后便对着人手臂狠狠地一口。 顾南风正吃痛，被他甩出去的王香香也爬了回来，如此两姐妹一起上手，顾南风立马落了下风。 他被人压在地上，脸上被人抽了两巴掌，之后又见王香香抓起了一块石头，便吓得曲腿狠狠一顶，直接顶在了王香香背上，王香香吃痛往前一扑，他又闭上眼睛狠狠往前一撞，便直接将人给撞了了仰倒。 王香香被他撞倒了，他立马捏紧了拳头胡乱挥了出去，双手也不停踢打，慌乱间，杨翠翠被他揍了好几拳，如今吃痛蹲在地上，正慢慢朝着王香香那里去了。 狠狠盯着同样狠狠瞪着他的人，顾南风虽然将两人打的很惨，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先前被王香香推倒滚出去的时候，被地上的地刺划伤了脸，只是出于愤怒，他没什么感觉。还有他右腿也撞到了树桩，之后又被两姐妹压着打，如今停手了，才身上明痛暗痛一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第40章 顾南风靠着一棵树坐着, 眼睛却是牢牢盯着对面的两姐妹，就怕她们再动手。那对面的两姐妹也是一样，一副不甘心离去, 却又防着顾南风偷袭的样子。 三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山下的杨家人来了，才打破了这个僵局。 听到自己阿爹阿娘的声音时, 杨翠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朝着爹娘声音的方向大声的喊着自己爹娘, 而一边的王香香也跟着大哭了起来，喊着自己姨妈姨父。 杨家父母原本就是来找女儿的, 听见女儿的哭声，很快的便过来了。 顾南风看见杨家父母的时候, 倒是没觉得多害怕, 他虽然打了杨家的女儿，可是那是他们先动手的，而且他们小辈打架, 倒是没有长辈跟着动手打他的道理, 若是他们敢动手，那打起来的就不是几个小辈，而是几大家子了。 「你死定了！」见着自己姨妈姨父之后，王香香得意地朝着顾南风丢下这么一句话, 就一瘸一拐的赶紧上前去告状去了。 杨家父母原本在家里商量着加高围墙的事儿, 廖嫂子火急火燎的到了家里, 说是他家翠翠在山上，快被村里新搬来的那个哥儿打死了, 他们这才赶紧的上山去找人。 先前女儿一时冲动，将顾南风推下了水田, 那梅家还到家里撒泼了。杨家父母听见女儿被顾南风打了，心里第一个反应便是女儿在山里遇见了那个哥儿，被那个哥儿报復了。 他家女儿才刚满十六，那顾南风不止是个哥儿，年纪又大，怕是有十七八了，两人打起来，他家女儿哪里能讨得了好啊。 见到女儿之后，杨家两口子心疼的打量检查着女儿全身，发现女儿身上有不少伤之后，杨老汉还有些理智，可是他妻子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顾南风就朝着过去了，一看就是要去同顾南风动手的。 杨翠翠是家中独女，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哪里被人这么打过，可她现在心里却又矛盾得很，犹豫再三之后使劲儿往着地上跺了两脚，才赶紧的喊住了她娘。 「娘，算了，我们回去了。」杨翠翠一边开口，一边朝着她娘那里去了，她爹自然要赶紧的跟过去，而在一边的王香香却撸起了袖子，瞪着一双眼睛就跟了上去，一看就是要去继续打顾南风的。 现在杨家四个人，两个恨不得将顾南风打死，两个拦着不让，一家人倒是拉扯起来了，拉扯间杨家两夫妻反倒是吵了起来。 第69页 「杨四明！你就是个怂包软蛋！你姑娘都快给人打死了你还顾忌什么？那梅家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和他家拼了！」杨翠翠阿娘狠狠一巴掌朝着丈夫打了过去，之后还直接将丈夫推到在地了。 杨翠翠被她娘这架势吓到，怔愣间她娘和表妹已经和顾南风动手了。 顾南风压根儿没想过要跑，他其实是可以跑掉的，只要别去管背篓里的草，他是可以跑掉的。 便是村子里想要追个人还不容易呢，跟何况是在山林里，他其实可以拔腿就跑，直接跑到梅家去的。 可是，他不想。 他不想什么都让别人解决，今日，杨家人最好是能打死他，打不死他，他就要全村的人都知道，便是没有梅家，他顾南风也不是好惹的。 顾南风双眼猩红，双拳捏紧，他现在心里的愤怒已经越过了身体的疼痛，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直接朝着杨翠翠阿娘一扑，双手双脚的将人缠住之后，便把牙齿当利刃把头颅当铁锤，不停在人身上撕咬和捶打。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顾南风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心里又有无边难过委屈。 那些难过委屈在被人欺负的时候，就变成了让他是去理智的愤怒情绪，让他好似有了一身蛮力，几瞬的功夫，杨翠翠阿娘便见了血，看着痛叫出声，胸前染血的姨妈，直接将一边帮忙的王香香吓得喊着满口喊着『姨父救命』，连滚带爬的滚开了。 几人所在的位置，算是有条被村人踩出来的路，但林子里哪里有平地，顾南风觉得头又痛又晕，最后干脆一狠心抱着人就要往山坡下滚，吓得一边的杨老汉直接扑了过去，抓住了两人的衣服，在拉住了两人的手脚。 「顾哥儿！使不得！使不得！」这缓坡不是没有尽头的，大概五十来米之后有个悬崖，若是掉下了悬崖可就没命了！ 杨老汉使劲儿抓着顾南风手臂，瞧着倒像是他也上前打人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带着些的哭腔的声音。 「你们杨家人也太欺负人了。」这声音出现之后，慢慢便有个妇人靠近。 这妇人家里是黄土坡那里的，她是个寡妇夫家姓张，村里人都喊她张嫂子或者张婶子。她家里田地在丈夫死后，就被丈夫兄弟抢走了，如今一个人带着孩子，全靠上山下河找点东西，另外做做女红养活家里的哥儿。 张嫂子拿着一把镰刀，手里还捏着一把白草，她应该是上山来割白草卖的。 这张嫂子其实一直在附近割白草，两人刚打起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可她家里穷，村里没人把她当一回事，她既不敢得罪梅家也不敢得罪杨家，况且不过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打架，应该是没有事的便没有多管，可这会儿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那顾哥儿这么被人欺负，这不是和她当年一样吗？ 当年，丈夫的亲兄弟都要往他们母子身上割一刀肉走，村里也没有一个替他们母子主持公道的人，她眼睁睁看着家里餬口的田地被抢走，当时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若不是为了孩子，她可能真的一头扎进河里了。 顾南风刚到村里的人时候，没什么人想搭理他，因为都传他是偷汉子才被夫家娘家嫌弃的。 后面经过徐家那么一闹，倒是让真相大白了，况且梅家村也有嫁去白沙镇的人，如此顾南风和夫家娘家的事儿自然瞒不住。 知道顾南风也是个可怜人之后，村里仍旧没什么人搭理他，这世上可怜人多了，谁又不可怜呢？况且，这世上还不乏捧高踩低之辈，一无所有独身一人的顾南风，旁人又怎么会重视呢。 张婶子慢慢去到杨家人身边，如今顾南风和杨翠翠阿娘也分开了，见仍旧骂骂咧咧不停的杨阿娘，张嫂子只是拉了顾南风到一边，然后对着一边的杨老汉说道： 「是你家婆娘的外甥女和你家女儿先动的手，是她们先推人家顾哥儿了。顾哥儿背着老草，滚出去了老远，若不是运气好有两棵树拦了一下，就要滚到下面悬崖下去了，到时候你家女儿就是杀人兇手。」 「你这霉婆娘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什么杀人兇手啊你就敢乱说！」杨翠翠阿娘都快气死了，对着张嫂子就是一声吼，她原本还想叉腰的，可她上手都被咬了，像是肉都被撕下来了一样，她现在双手都抬不起来。 狠狠朝着张嫂子看过去，她现在才不管谁先动手，她只知道她女儿被打了，她也差点被打死了！ 如今，每日上山的村人有不少，只是后山的山林宽广，也不定就能挨在一起干活儿，但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其实早有人注意这里了，只是没有过来看热闹罢了，看热闹哪里有干活儿重要啊。 杨老汉原本就不贊成自家婆娘动手，如今得知还是自己女儿先动手打人之后，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两耳光似的，但他其实还真的被妻子打了一耳光。 杨老汉不想继续闹下去，大声的呵斥了妻子之后，又将女儿的手拉着，准备将妻女带回家，然后商量一下去梅家道歉的事，可他没想到这事儿已经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 因为离着这里好几个山头的梅家大堂哥，正往这里赶来，他听人说顾南风在这里被杨家人打了，扔了手里的柴禾拿着砍刀就朝着这里过来了。 第70页 大堂哥过来的时候，和杨家父母找来的时候一样，离着老远就喊着顾南风的名字。 顾南风听着有人喊自己，因着大堂哥和梅大河声音很像，他以为是自己大哥了，这个时候心里的委屈终于忍不住了，一边哭着一边使劲儿喊着『大哥』。 「大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王香香见顾南风竟然哭了起来，想起他方才兇狠的样子，顿时气得骂娘！指着顾南风不停咒骂，说他惯会装相博同情，王香香气得跳脚，一边的杨翠翠听见顾南风大声喊着『大哥』却被吓到了。 她其实方才就被吓到了，她不知道顾南风是如何得知了她的心思，她只是知道她现在既害怕又难过。。 她先前害怕，是害怕顾南风到处乱说坏她名声，可这点担心只是短短一瞬，再之后，她心里的伤心难过便和什么自尊什么名声都没关系了。 她十三岁就决定要嫁给那个人了，心心念念了这许多年，原本以为依着两家的家世，她嫁过去是梅家占了便宜，这便是轻轻松松的事，哪成想梅家竟然没有看上她，他也没有看上她。 第41章 顾南风一边喊着『大哥』, 一边到处找人，他眼框里蓄满了眼泪，让眼前画面有些模煳, 因此看见了不远处和梅大河极其相似的人影时，便指着自己背篓掉落的方向，指着撒了满地的菌子, 委屈的开始和自己大哥告状。 「大哥, 我的菌子全掉了, 草也散了。」可能因为真的太委屈了，瞧见了亲人之后, 顾南风一边说话一边还忍不住的抽噎，一句话都得断成几句才能说的清楚。 梅家大堂哥叫梅大丰, 他比梅大河还要大一点, 今年二十五岁了。 顾南风只顾着告状，倒是没注意他腰上湿了一大片。 顾南风先前将那野石榴装在衣兜里，他先前被人推得滚了好几圈, 之后又被人压着打, 刚刚又和杨翠翠阿娘打在一处，他衣兜里的野石榴早被压得稀巴烂，那汁水将他一片衣服都打湿了。 看着顾南风腰上的一片鲜红，又见他一瘸一拐仿佛随时要倒的样子, 再去看一边的杨家一家子人, 梅大丰顿时怒从心头起, 赶紧过去扶着顾南风之后就指着杨老汉放了狠话。 「姓杨的！你们也太欺负人了！这事儿没完！南风，我们走！」梅大丰小心扶着顾南风, 手都在打颤。 杨翠翠手里拿着镰刀，梅大丰以为顾南风被人砍伤了。 杨老汉先前阻止自己婆娘动手, 就是害怕事情闹到了变成了杨家梅家的矛盾，如今见梅大丰那个样子，他着急的不得了，赶紧的同人解释，可他一边着急的解释，他婆娘却在旁边不停咒骂，就连她那外甥女也是个不消停的，还在不停骂着那顾哥儿。 「你们给我闭嘴！」厉声呵斥着妻子和外甥女，杨老汉如今是真的气急了！之后他也顾不上妻子的反应，赶紧的又去拉着梅大丰。 「大丰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也是听说孩子们打起来了才赶来的，你听叔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去和梅家的长辈说吧。」梅大丰根本不搭理杨家人，杨家人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仗着家里日子过的比旁人好了两分，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好似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挥手不让杨老汉靠近，梅大丰小心的问着人。「南风，怎么样能不能走？要不然大哥背你吧？」梅大丰现在着急的不得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扶着背着，到底哪一个能让顾南风舒服一点，他根本不知道。 这刀伤和一般的拳脚伤可比不得，也不知道背着会不会牵扯到伤口，还有啊万一发炎导致高热，可是能要人命的。 「哎！」又担心又害怕，梅大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边小心的扶着顾南风，一边央求着张嫂子赶紧下山通知他家里人，让人赶紧去镇上请大夫。 顾南风听见请大夫几个字，才赶紧的喊住了张嫂子，都是些拳脚伤，养几天也就是了，请了大夫也不能立马好也是得养，还得花钱呢。 顾南风不让请大夫，梅大丰自然不干，两人争了几句顾南风才知道梅大丰误会了，这才赶紧和人解释道：「大堂哥，不是的，这不是血这是野石榴汁。」顾南风这会儿已经看清了眼前的人自然换了称唿。 听见大堂哥的话，他才想起了自己的野石榴，他往衣兜里一捞，捞出了一把稀巴烂的野石榴。 见到顾南风手里一对红红的果肉，大堂哥才放下了心口的大石，心头默念『不是刀伤就好，不是刀伤就好』。 一群人往山下去的时候，顾南风和梅大丰都没有再说话，反而是杨翠翠的阿娘一直在不停的咒骂，但或许是老天有眼，那只顾着骂人的人没心思看脚下，摔了好跤才到了山下。 刚出了山林还没到山脚的时候，梅大丰就使劲儿喊着梅大河名字，梅大河是在山脚接到顾南风的，他当时就要和杨家人动手，被梅大丰和顾南风一起拉住了。 之后梅大河原本是想带着顾南风回家，摆明了要把顾南风当梅家人给他撑腰，顾南风却没同意，他要回家去。 他是拿着官府的文书落户到梅家村的，便是家里人口再少，也是一户人家，他今天就是要让旁人知道，便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会白白被人欺负。 顾南风要回家，也不让杨家人走，让人跟着去他家里把话说清楚，又拜託了梅大丰去喊村长，还有那个廖嫂子，最后他还一直注意着下山的路，他想让方才那个妇人也到家里来，给他作证。 第71页 顾南风原本是想在自家解决今天的事儿，可村长到了，看热闹的村人到了，最后连张嫂子都到了，而且人家张嫂子竟然还帮他将背篓捡回来了，可那廖嫂子依然没到。 想到那次和徐家的事儿，顾南风打算亲自去廖家，她既然敢去杨家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就该接受呈口舌之快的后果，没道理她胡说八道之后躲家里就没事儿了。 如此，一大群人朝着廖家去了。 到了廖家之后，廖家汉子一开门就看到一大群人，吓得一脸懵，还是村长说了要问他家婆娘几句话罢了，没啥大事他才僵着身子让人进去了。 一到廖家院子里，顾南风就被梅家人护着让他坐下了，顾南风也没废话，直接开口说了他和那两姊妹怎么打起来的。 「今早进山去割老草，下山的时候遇上了她们两个，因着前些时候的一些误会，我好心提醒了杨姑娘一件事，可哪成想我话刚落，王家姑娘就直接将我推了出去。」顾南风话到这里，看那王香香一脸愤愤，可他压根儿没搭理而是看向了杨翠翠。 「杨姑娘，要我同人说我们有什么误会吗。」顾南风原先对杨翠翠还有些同情，觉得她对大哥动了心思，大哥却是个木头完全不懂，可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 杨翠翠和大哥根本不是良配。 梅家人都是些实心眼的好人，可那杨翠翠性子实在是太跋扈了一点，还专把自己心头的不痛快发泄在别人身上，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无辜，这样的人若是成了梅家媳妇儿，不得日日搞得梅家鸡飞狗跳的啊。 这年头名声可重要得很，对姑娘家就更重要了。 眼下这情况，不说她的心意了，便是父母那边也是万万不可能同意两家亲事了。 既然亲事再不能成，那么她的心思就不能大白于天下，不然她的名声和亲事都完了。 杨翠翠双唇咬紧，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摇了头摇头。 旁人瞧不清她脸上表情，只看着她摇头，便以为她是心虚了。 杨家姑娘脾气不好，在村子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杨翠翠不吭声，王香香却不甘心得很，她拉着杨翠翠的手臂，偷偷看了梅大河好几眼，那眼神明显就是在撺掇杨翠翠将她和顾大河的事儿说了。 自家姑娘的心思杨家父母可是知道的，杨老汉见外甥女那样子，吓得一把将人从女儿身边拉开，然后自己好生将女儿守着，绝不让她多说一句不能说的话。 打起来的缘由有了，顾南风自然又要说接下来的事。 他指着廖嫂子，然后又看了看杨家人继续说道：「杨和杨大婶后面匆匆到了山上，说是廖嫂子同他们说他家姑娘快要被我打死了，杨大婶便不管不顾的要来打我。」 「什么？她也打你了？」梅阿娘气得一下子朝着杨阿娘走了好几步，她没想到杨家人那么不要脸，竟然一家人打他家南风一个人！ 梅阿娘看顾南风一身的狼狈，实在是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就要上前去和杨家人动手了。顾南风可不想这架继续打下去，他和梅家人拉着梅阿娘之后，一点没心虚的大声说道：「她想打我也确实是动手了，但我打回去了，我没吃亏。」 顾南风这话说得很是大声，他是故意对着全村这么说的，他就是要让全村的人知道，不管是谁打了他他是会打回去的，他不是好欺负的人。 杨翠翠阿娘这回没那么多心思，她顺着顾南风的话一脸委屈的说着顾南风都是怎么打她咬她的，甚至还差点带着她滚到山崖下了。 杨阿娘的话有没有得到同情不知道，但村里人看着顾南风的眼神多少有些变了倒是真的。 大概，大家都没能想到，他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哥儿，竟然能那么厉害。 不去管杨阿娘之后，顾南风又继续质问给杨家传话的廖嫂子。 「请问廖嫂子，我顾南风是有三头六臂吗？他们两个人压着我一个人打，反倒是我要把人打死了？你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把她们打死了？」 廖嫂子没想到这事儿能闹到她家里，她就是想去杨家卖个好，顺便的给顾南风使点绊子，好让杨家夫妻好生教训一下顾南风罢了，哪成想会把她牵扯进来。 支支吾吾半天之后，廖嫂子说不出话，反倒是王香香满嘴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就是要把我们打死了！我现在腰还在痛，手上还有伤，这就是你咬的！」 王香香一个大姑娘，腰上的伤自然是不能给人看的，她只是挽了些袖子管起来，让人看她手上的伤。 王香香手臂上确实是两个咬痕，而且深得很，看着挺恐怖的。 王家在黄土坡那里，这会儿王家父母正在赶来的路上，王香香挽着袖子的时候也不停在往外看，她在盼着爹娘过来给她做主。 顾南风懒得和人说那么多，他凉凉一眼看过去满眼的嫌弃。 「你们两姐妹把我压在地上，你还要用石头砸我，我还能怎么反抗？打过架的都知道吧，只有打不赢的时候才用嘴，若不是命都要没了，我吃饭的牙口碰到脏东西我不噁心吗？」 「你！」王香香被气得要死！顾南风那话什么意思？是在说她噁心？她一个香香软软的大姑娘怎么就噁心了？「你才噁心啊！你个嫁过人的下贱哥儿凭什么和我比？」 「王丫头，哥儿怎么你了就下贱？你将来若是生了哥儿，你要把他弄死吗？」张嫂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只有一个哥儿，在她心里她的哥儿是世上最宝贝的东西，什么都比不了。 第72页 张嫂子性子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她如今虽然破天荒的强势了那么一会，可眼睛却是立马的红了，眼泪也在不停掉，那样子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张嫂子也是运气不好，她这话刚说了，王家父母就到了，那王香香见了父母扑倒父母身边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还不停同父母告状，其中满嘴都是顾南风怎么打她了，还有张家的寡妇怎么诅咒她。 这世上的人都是欺软怕恶的，明知道女儿身上的伤都是顾南风打的，可如今顾南风身边都是梅家人，那王家夫妻便要对张嫂子动手，可惜他们今日没能如意。 这村里也有好几户生了哥儿的人家，那些人护着张嫂子，王家人没能得逞，两边叫骂的时候，村长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大声喝止了两边。 「有完没完了！咱们今天是来说顾哥儿和杨家王家两个丫头的事儿，别扯旁的东西了！」 「你来说！」村长黑着脸指了指廖嫂子，让人将她看到的都说了。 廖嫂子这会儿也不敢胡说八道，就从她看见两边打了起来之后，她就下山去了。 两边怎么打起来的，顾南风方才已经说了，且两个丫头也没反驳，如此大家也明白了，是两个姑娘先对人动手的。 「呸！你个瞎了眼的婆娘，老天怎么还不收了你个谎话精！」梅阿娘捂着胸口，不断地顺着气，才忍住了脾气。 她恨不得给那婆娘两巴掌以解心头之恨！ 她是多恨的心啊！明明看见两个丫头打他家南风，竟然还跑去杨家拱火，说是他家南风快把人打死了！ 廖嫂子说了就轮到张嫂子了，她是从头到尾都看见了，她不止将几人谁先动的手说了，还说了杨家夫妻进山之后，便是他们两夫妻和王香香一起和人动手了。 「你们一家人打他一个哥儿，你们......你们......大河，打回去，你要不给你弟弟打回去，你就别当我儿子了。」梅阿娘捂着胸口身子不停往下坠，那样子显然是被气得狠了，就连脸色都变了！ 梅阿娘这样，梅家人被吓了个半死，特别是顾南风，他扑倒梅阿娘身边抓着人手一直喊人阿娘，一直不停和人解释他没事他没事，他真的没有吃亏！ 「阿娘，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别吓我啊别吓我！」 第42章 梅阿娘先前听顾南风说, 杨翠翠阿娘也对他动过手的时候，就气不过想要打人了。 可那时候顾南风说的模煳，那女的又满身狼狈, 她便以为那女的打不赢他家南风，也没占到便宜，这才被家里人给拉住了。 可这回儿, 她听见张嫂子说杨家人都压着顾南风打, 她光是想着那个画面就心疼的不行, 顿时怒火中烧，气得她心气不顺, 自己倒是差点晕了过去。 梅阿娘身子向来不错，一会儿功夫也就醒了。之后她感觉自己人中疼的时候, 她下意识挥手将掐着她的那只手给打开了。 「干嘛！痛死我了！」梅阿娘这会儿缓过来了, 发现自己蹲在地上，边上顾南风还拉着她在哭，她这会儿没工夫听别的, 她如今算是知道了, 怎么都是假的，自己打回去才是真的！ 只有自己打回去了，别人才会害怕才会顾忌，才不会轻易地欺负你！ 「你这臭婆娘！」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后, 梅阿娘便直接朝着杨翠翠的阿娘扑了过去, 她动作快, 下手狠，直接压着杨阿娘打了好几个耳光, 旁人的人才一窝蜂地跟着拉扯厮打了起来。 顾南风原先，只是想将事情的原委讲清楚, 想让旁人知道他没有主动打人，但若是别人打他，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可如今，光是讲理已经没用了，因为两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两边的人打起来，连村长都拦不住，村长拦不住也就不管了，今天这事儿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了，两边心里火气都大，这一架早晚得打！ 梅家毕竟人多，杨家人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了，这场群架才算是停了下来，大家才各自的散去了。 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杨家人回去之后，对着杨翠翠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抱怨起来杨阿娘。 「你那外甥女往后还是别到杨家来了，没得带坏了我们杨家的姑娘。」杨翠翠几个叔叔伯伯都疼她，今日被打了也没怪自己侄女，都觉得是王香香的错。 「那廖家的也不是个好人，若不是那婆娘胡说八道，哪里会有后来的事！」 「没错。」杨翠翠婶娘附和着自己丈夫的话，扶着腰坐下之后，看着丈夫流有血迹的嘴角还有面上的好几块淤青，再次埋怨的看了一边的嫂子一眼。 杨阿娘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心里就更加的怨恨廖嫂子了。 她想着，若不是廖嫂子到家里传话，说翠翠快被那顾哥儿给打死了，几个孩子打过了也就各自回家了，哪里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今天这事儿是家里连累了你们。」杨阿娘也不承认自己错了，她替自己姑娘出气她没错！ 只是......看了眼旁边像是没了半条命的闺女，她又恨又心疼！你说她好好地姑娘怎么就那么死性子，怎么就看上了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梅大河啊！ 也不好在亲戚面前说破女儿的心思，杨家夫妻在亲戚们走后，才同女儿说起了她的亲事。 「你的亲事不能由你胡来了，过段日子我和你娘就给寻人家，不是村里的也没关系，我和你娘终归不会没有人管，你几个堂哥都是好孩子，将来不说养老至少会给我们送终，让我们不至于无人收尸。」 第73页 「爹，我知道了。」杨翠翠如今已经死心了，她知道她是嫁不到梅家去了，更别说妄想那人到她家上门了。 两夫妻大概是都没想到女儿能这么干脆，可这回儿他们也没功夫再说什么，两人身上都有伤，如今能嘴都不想张，特别杨阿娘。 她先前在林子里就被顾南风咬了好几口，那是下了狠力咬的，几乎血肉都给她撕下来了，她如今抬起双臂都困难。方才在廖家的时候，梅家那个婆娘狠狠给了她几个耳刮子，打得她不止脸疼，嘴巴里也疼，如今是话也不想说。 还有，还有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太乱了她也分不清是谁，就知道一直有脚在踢她，她如今不只是双臂，全身都疼，只想好好地躺下。 杨翠翠照顾着她阿娘躺下之后，却是偷偷出了门往梅家去了。 她虽然干脆的答应了自己阿娘的话，可心里到底是不甘心，她还想最后再赌一把！ 她想知道，若是她把当年的事儿说了，梅大河会不会改变心意，会不会愿意娶她。 杨翠翠去梅家的时候，还带了点东西，她想着若是有人看见了，她就说她是去赔罪道歉的。 她如今在村子里名声不好，她和梅大河的事儿不管能不能成，若是能让旁人对她改观几分也是好的。 梅家这边，家里亲戚散去了之后，只有大伯家的人留下了。 确定大家都没受什么伤之后，梅阿娘才放心了，但随后她又骂起了杨家人，因为大家都没什么事，顾南风有事。 顾南风脸上被地刺划伤了，脸上的血干涸了之后看着伤口更大了，显得很是吓人。 梅阿娘还在回去的路上，就吩咐了儿子去采草药，回家之后给人清洗了伤口，赶紧把药给人敷上之后，才有空问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 「没有了，腿有点痛，是在树桩上面撞的，但应该没有破皮也没有伤到骨头应该是没事的，就是头有点疼也有点晕晕的。」顾南风全程拿自己脑袋当武器了，虽然被他撞到的人更难受，但他自己也不舒服。 梅阿娘知道，他是脑袋被撞的狠了，所以才会晕的，便赶紧的让人去床上躺着，让人好生的睡一觉。 顾南风自己晕晕乎乎的，也确实是想睡一觉，等他睡下了之后，梅阿娘才长嘆了口气，半是安慰半是心疼的说道：「方才那孩子喊我阿娘了。」 梅阿娘心里是把顾南风当儿子的，她想让人留在家里，可是顾南风不肯，想收人做干儿子，不止顾南风不肯，就连家里二小子也不肯，如今听见顾南风喊她阿娘，她便什么都释怀了。 「南风他刚才一定是吓到了，才会那么喊我，想来他平时在心里就是那么喊我的。」算了，有没有母子的名分都不重要了，他们彼此把对方当做自己孩子，还有自己阿娘就行了。 大伯和梅阿爹自小关系就好，两兄弟各自成家之后，娶的妻子也正好脾气相投，兄弟妯娌都没有矛盾，家里的孩子们感情自然也好，虽是堂兄弟和亲兄弟也差不离。 大伯家里的人便是知道弟弟家里疼顾南风，才会同样的重视顾南风。 「好了，今天这事儿闹起来了也好，免得有不开眼的人老是去欺负南风，咱们今天也算是让全村的人知道了，咱们护着南风不是只在嘴皮子上面，谁家敢动他，咱们就敢打回去。」大伯这话说了，大堂哥便把话接了过去。 「当初二婶被推到水田里的时候，咱家就该打上门去了，也免得他们以为家里好欺负。」 先前梅阿娘被徐家人推下了水田，前些日子顾南风又被杨家人推下了水田，这才几日的功夫，那两姊妹又在林中打人。 大堂哥这么说了之后，梅家人越想越气，他们都觉得，别人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对家里的人动手，就是断定他们不敢怎么样，今天这架打得好！ 他们也要让旁人知道，他们梅家不是好惹的。 大堂哥刚打了一架，如今全身都还热着，他兴奋地捏的手里拳头咔咔响，一边的梅大河则是贼兮兮的笑了起来。「我刚刚趁乱狠狠踢了杨家那婆娘几脚，光明正大的倒是不好打个妇人，乱起来正好狠狠踢几脚出气。」 「哈哈，我也是！」梅大丰对着自己堂弟哈哈笑，他笑声未止，旁边的梅大河便不由得仰了下头，他头髮被他娘扯了一下。 「阿娘！」摸了摸自己的头，梅大河不明白，他娘干嘛扯他。 梅大河不解，梅阿娘自己倒是笑了，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习惯了哈哈，听见你打架就想给你两下，今天就算了，今天打得好！」「好了好了，去把小妹接回来吧。」 方才梅家人都去廖家了，只大堂嫂带着莹儿和梅小妹在家里。 两个孩子还太小，万一带过去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梅大河要去接妹妹，大伯家里人刚好一起回去了，他们刚出了院门，便看见杨翠翠拿着一只鸡站在家门外。 「嗯！大河，你别去了，一会儿我让莹儿阿娘给小妹送回来。」大伯看了杨翠翠手里的鸡一眼，只是大公鸡，瞧着怕是有七八斤，杨家人倒是不错，还知道上门赔礼道歉。 梅大河也不想自己阿娘应付杨翠翠，她知道阿娘疼爱南风，怕阿娘一个忍不住又打人。 方才也就算了，若是他们打了上门道歉的人，那就是他们没理了。 第74页 「进去吧。」站在院门前，梅大河示意杨翠翠先进去。 杨翠翠进门之后，和往常一样先和梅家夫妻打了招唿，说了些赔礼的话之后，便把手里的大公鸡递了出去，梅阿娘没客气的收下之后就想送客，杨翠翠却看着梅大河开口了。 「梅大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杨翠翠这话是对着梅大河一个人说的，可愣住的却是梅家三个人。 梅家夫妻还有梅大河都愣住了。 杨翠翠一个大姑娘，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梅大河说？ 「可以吗梅大哥？可以吗，梅婶子。」杨翠翠这回不止问了梅大河，甚至还同梅阿娘招唿了。 见人这么大方，梅阿娘轻咳了两声，给人儿子一个眼神也就不管了。 总之这是在自己家里，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梅大河原本想领着杨翠翠出门，可一想到若是让旁人看见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也不好，干脆的领着人进屋去了。 「说吧，什么事。」梅大河方才脑子一直转个不停，他想着杨翠翠单独找他，应该是想让他别在计较今天的事儿了，等老二回来好生劝老二，毕竟经过徐家那事儿，村里人也算是知道了，他家老二是个混的，谁都敢打。 梅大河都已经做好准备，同人说他们家不会再去打她阿娘了，可杨翠翠开口的话，却让梅大河一脸懵。 「我才十三岁你就看过我的身子了，自那之后我就打定了主意要嫁给你的，家里也一直在对你家示好，可你们从来不领情。」杨翠翠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在她看见梅大河一脸莫名，明显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时候，她也愣住了，好一会儿之后眼泪就和断了线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 她没想到，她记了这么多年，甚至因为那事儿，想要託付终身的人，却是根本不记得那事。 原来，杨翠翠之所以一心想要嫁给梅大河，是因为她十三岁那年出过一个意外。 那年夏天，她和村里几个女孩儿，在后山下面的那条大沟里洗澡玩水，可因着一点小事，她的衣服被几个女孩儿扔到了远处，那几人扔了她的衣服就跑了，她正着急，梅大河却正好的路过。 她当时满心都觉得自己完了，那梅家穷的饭都吃不起了，她怕是要被欺负，然后嫁去梅家了。 杨翠翠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她不想嫁去有个药罐子阿爹的梅家，她正蹲在河里不止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的衣服却被裹成了一个球扔了过去，直接扔在了水沟边，而那个让她害怕的人，却是连靠近都没靠近。 当时没有吃亏，杨翠翠却依旧担心，她怕梅大河满村去传他看见的事儿，害怕梅家隔日就去她家提亲，可她担惊受怕了几日，梅家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甚至，甚至在之后的好些日子里，她有意无意的几次与梅大河撞上，那人权当没有那回事一般，竟是提都不提。 杨翠翠爹娘一直很是恩爱，也一直同她说，嫁人就要嫁不贪便宜性子老实的人，那样的人才能靠得住。 心不自觉的就偏了，对梅家没了偏见的杨翠翠，还发现梅大河其实长得也好看，身材也高大，而且梅家也都是些通情达理的人，她便想着，这样的人不就是最好的夫君人选吗？ 「我，我不知道啊。」梅大河是真的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而且，他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天太阳大得很，我就看见一棵黑乎乎的头飘在水里，又看见旁边有衣服，我扔了衣服就跑了。」梅大河没说的是，他当时还以为是个山精呢，扔了衣服吓得拔腿就跑！ 第43章 杨翠翠没想到她惦记了多年的事, 别人竟然从未放在心上，她还以为她说了他们当年的那段缘分，就一定会成就这段姻缘, 原来是她想多了。 但，还好说了。 不管怎样，她往后不会再惦记这事儿了。 杨翠翠带着失望和释怀走了, 她却是不知道, 她心里的事儿, 如今却不止有梅大河一个人知道。 虽是在自己家里，可梅阿娘到底不放心两人单独呆一块, 她害怕杨翠翠算计她那笨蛋儿子，便一直在听墙角。而睡在一墙之隔的顾南风, 因为心里有事儿, 一直睡得半梦半醒，竟也将杨翠翠的话听了个干干净净。 「你小子，还挺有本事。」杨翠翠走后, 梅大河从屋子里出来, 梅阿娘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下儿子之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的感慨！ 她自己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没想到她这笨蛋儿子，竟然被村里眼高于顶的杨家女儿惦记着。 村里谁人不知道啊, 他们家大河讨不到媳妇儿, 杨家女儿却眼睛长在头顶上, 谁都看不上。这谁能知道，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 看上的会是她儿子啊。 感慨一番之后，梅阿娘理智回来, 又赶紧的告诫儿子道：「你别东想西想啊，你俩不可能的！不说咱们两家完全撕破脸了，便是没有她家也是麻烦的。」 杨翠翠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可他梅家没有娇养的孩子，若是杨翠翠真的嫁了过来，那是怎么对她都不对，他们家还是适合找个门当户对的孩子当媳妇儿。 梅大河完全没把当年那事儿放在心上，如今听杨翠翠说起，除了震惊倒是没有旁的感觉，因此他娘的警告他也没当回事，反正不会发生。 顾南风脑子昏昏沉沉的，可他心里烦闷，就一直没有睡过去。 第75页 他原本还以为，今日可以好好地休息一天，哪成想发生了这许多事，而且他心里又担心栗子的事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唐朝，他没想到因为心里有事没睡着，竟然听到了那么一个秘密。 原本就睡不着，顾南风这会儿就更加的睡不着了。 他早就猜到了杨翠翠喜欢他大哥，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因由，这么一段缘分。 「改日得问问大哥。」顾南风这会儿心里有了疑问，他想着若是他不来这梅家村，杨家梅家没有矛盾，等到杨翠翠同他大哥说起当年的事儿，他大哥到底会不会娶杨翠翠过门。 他想知道，他有没有破坏了一桩姻缘。 「哎，先不想这事儿了。」连翻身都不能，脑袋偏过来偏过去的几次之后，顾南风便想到梅青山了。 他想着，也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什么时候去订石磨。 二哥说得对，靠山货养家不是长久之计，眼下还是他的豆腐坊最重要。 「哎！」再次的嘆气，顾南风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腿，心里有些难过。 虽说栗子没有先头好卖了，但是每日仍旧能赚不少钱，他如今伤了怕是要停下好几日，如此便是少了起码七八钱银子。 七八钱银子啊，那么多的钱得要多久才能赚到啊。 「算了，本来也是意外之财。」想到那片栗子林他们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原本也是赚不到那钱的，顾南风就想开了，他便琢磨起了另外的事。 他想着，反正家里还有些栗子，他明日再休息一天，后日就请家里人吃顿栗子饭吧，便是梅家人把他当家人，他也不能什么都理所应当，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的。 顾南风睡了大概一个时辰，就被梅阿娘喊醒了，之后让他吃了些东西，才让他继续睡，可再睡下他却睡不着了，好在这会儿他也不觉得头晕了。 顾南风动了动自己全身，对于身上的伤有数之后，他就不想躺了，也不是什么重伤，虽说不能再去山里，但是在家里干点儿杂活儿还是可以的。 「嘿。」爬起来坐在床上之后，顾南风便忍不住的笑了，他觉得他还是幸运的，和杨家人打了那么一场，也没有受什么重伤。 心里默默想着王香香的嘴，还有杨翠翠阿娘的手臂，顾南风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王香香的嘴被他打肿了，杨翠翠阿娘的手臂被他狠狠地咬了几口，想来她们要比他难受多了。 梅阿娘进屋子的时候，正好的瞧见顾南风在笑，她笑着到了人身边，一边示意顾南风再睡会儿，一边问人，「在笑什么啊。」 「笑她们。」顾南风干脆坐了起来，双脚踩到鞋子之后，才同梅阿娘详细的说了今日山林里的事儿。 当然，他略过了他一时冲动，差点同杨翠翠阿娘一起滚向山崖下的事情。 知道顾南风没受什么伤之后，梅阿娘还是很气愤，这事儿就不是什么受伤不受伤的事儿，而是旁人太欺负人了，什么人都敢随便上手打他。 「南风，今天这事儿你做得对，就该打回去，你若是忍了，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欺负你。」 「嗯。」两人互看一眼会心一笑，顾南风心里别提多熨帖了。 他想像了一下，今天这事儿，若是遇上他娘会怎么样？他娘大概会压着他去给别人下跪道歉吧，可不会替他出头。 轻轻摇了摇头，将脑中画面摇散，顾南风轻笑便什么都不想了。 那都是眼前的事了，如今，他在不会受以前那样的委屈了。 顾南风起床之后，便跟着梅阿娘学女红，他现在已经会纳鞋底和做简单的东西了，但精细些的东西还是做不好，还得好好地学学，马上就要换冬衣了，他也得做两件冬衣才行。 顾南风心里还是惦记着杨翠翠的事儿，好在他在梅家便能寻到机会，于是他还是同梅大河问出了心里的话。他想知道，若是梅家没有因为他和杨家闹翻，杨家上门来说两家亲事，他会不会答应。 「不会，我没对那丫头起过心思。我比她大了五六岁呢，一直把她当个小丫头看，昨天都快把我给吓死了。」梅大河没说假话，但他还有些心里话没有说出来。 他还想说，他其实不喜欢姑娘，他更喜欢小哥儿，只是家里希望长媳能是个姑娘，他又没有看上的小哥儿便无所谓了，阿娘他们安排谁他就娶谁。 有了梅大河这话，顾南风便放心了，又同人说起了卖栗子的事儿。 顾南风身体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想要进山去肯定是不行了，起码得再休息几天才行，因此，下次进城卖栗子他也不能去了。 想着上次的栗子已经卖不完了，顾南风便提议梅大河先不要去集市里，可以先去酒楼或者粮站杂货铺子看看。这些地方卖东西价格或许不会最高，但是人家要得多，若是有人要收栗子，可能就是长久的生意了。 想来想去，顾南风还是不想再和刘家那边的人扯上关系，他想着唐家是做生意的，但做生意的又不止是唐家一家，既然有了这个念头，他们试着去找别人也就是了。 梅大河和顾南风一起卖过不少东西了，顾南风的脑子他是佩服的，当即就答应了，他也没去想想，顾南风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他就是觉得南风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有道理的。 虽说这几日只能在家，但顾南风也没有闲着，他隔日就和大伯家里，还有梅阿娘他们说了去他家里吃饭，之后又带了些东西往黄土坡那里的张家去了。 第76页 张嫂子也算是帮了他大忙，而且他从梅阿娘嘴里还知道了张家日子不好过，他想去登门道谢，顺便的给人带点东西。 虽然都在一个村子，但村子里三个人户聚集的地方，相互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顾南风到张家那里少说得走一刻钟的时间。 要去黄土坡便要经过村中心，顾南风经过陈家的时候，看见陈家的小哥儿正坐在家门前玩泥巴。那小哥儿如今也有四五岁了，可半个屁股蛋子都露在外面，且如今天气又冷了，瞧着真是可怜。 「陈哥儿，你哥哥不在家吗？让他给你换条裤子穿啊。」顾南风始终记得梅青山的话，便不想和陈家有过多的牵扯，可他见这小哥儿可怜又乖巧，还是忍不住地停了脚步，同人说了几句话，还往人手里塞了几颗栗子。 或许是因为家里太穷，这陈三哥儿打小就不爱说话，接了顾南风的栗子，他也只是笑了一下便算了。顾南风记得这孩子上次在家里和小妹就玩的很好，一直笑呵呵的话也多，看来小孩儿还是和小孩儿才能玩到一处。 轻轻捏了捏那张笑着的小花脸，顾南风起身便走了，他倒是不知道他刚走，陈二娃的叫骂声就在屋子里响起了。 「大娃，二娃子，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给老子倒点水进来！」陈二娃昨天又去赌钱了，他昨日运气倒好，赢了些钱，可他赢了钱，却不知道买点粮食回来，反而跑去喝黄汤了，喝的醉唿唿回来，便在村口听见了白天的事。 要说，梅家杨家的事儿和他也没关系，可他回家却是发了大脾气，逮着家里老大狠狠打了一顿之后，就直接醉死过去了，还是两个儿子将他拖去屋子里，抬上床的。 陈二娃醒了之后，想起昨个儿听到的事就心气不顺！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房间，想着灶房里见底的米缸，还有外面那三个餵不饱的小畜生，他就火大！ 他原本还以为那姓顾的是好欺负的，如今看来倒不是个好惹的，他倒是不好下手了。 「哼！」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那杨家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他家大肥鸡还不是变成了他的盘中餐。 第44章 顾南风去张家的时候, 先是敲了敲院门，发现院门没有关上，就轻轻推了一下, 哪成想刚一推门，就被一阵狗叫声吓得连连退了几步，正想直接在外面喊人, 接着便听到了张嫂子的声音。 他被迎进去之后, 一眼就看到了墙角那只黑黄色的大狗, 因为他害怕，他一直小心的贴着张嫂子后背进去的。 张嫂子见人害怕, 还训斥了那大狗几句，接着又笑着同人解释：「家里就我们孤儿寡母的两个人, 不养只狗不行。」 「是这样的。」顾南风又想起了那晚上贼人进家门的事儿, 他先前也是想过要养狗的，这会儿又动了心思。 看来得赶紧的养只狗才行，有只威武的大狗看家, 却是能震慑一下那些偷鸡摸过的人。 进了张家的堂屋之后, 顾南风才有心思观察张家的院落，这屋子倒是比他想像的好不少，干净整洁不说，还是石砖房呢, 看来张嫂子他相公还在的时候, 应该是个勤快顾家的。 知道张家只有一对母子相依为命, 这会儿没有看见那个哥儿，只有张嫂子一个人在家, 顾南风心里稍稍有些可惜，他还想见见张家的哥儿呢。 梅阿娘说张家的哥儿今年刚十五, 和他虽然差了几岁，可村子里哥儿少，统共也没几个，若是能认识认识也不错。 顾南风在张家没待一会儿，彼此也不是多熟的人家，他道了谢，给了东西之后，便准备走了。张嫂子客气的挽留几句之后，就把人送出了门，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好的撞上了张家的哥儿回来。 张家这小哥儿叫张满，他生日在七月十六，村里老人嘴里有句话，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那日才是真正的满月呢，所以张哥儿名字便被取了一个满字。 单名满字，除却生日寓意，大概也是爹娘的祝福，希望自己的哥儿可以圆圆满满。 这张哥儿和他娘倒是没有几分想像，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眼角眉梢很是清丽，若是不细瞧，还以为是个大姑娘，长得十分标緻。 顾南风忍不住的多看了人两眼，见人背上背着两捆苞谷杆子，手里还拿着两包苞谷，应该是之前掰包谷的时候漏掉的。 赶紧闪身让人进门，顾南风只匆匆和人打了个招唿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顾南风想着方才的人，面上忍不住的有了笑意。 他觉得张哥儿长得挺面善的，且他娘性子本性都很好，不然也不会帮他，若能和张家哥儿多走动也是好事，他偶尔的也会觉得无聊，若是有个年纪相仿的哥儿待一起，说说话做做事也挺好的。 顾南风腿上的伤还有些疼，脚下步子一直都是慢悠悠的，再次经过陈家的时候，他听到屋子里里面有一片混乱的哭声，一听就是好几个孩子都在哭。 他忍不住停了脚步，朝着陈家院门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 他二哥同他说过，让他不要和陈家有牵扯，况且他和陈家人也不熟，这样贸贸然上门插手别人管教孩子，实在是立不住脚，还是算了吧。 一路往家里去的时候，顾南风心怎么都不得劲儿，总觉得难受得很。 他自己便是被薄待长大的人，更懂被家里人虐待的心酸。 第77页 握拳轻轻锤了锤自己胸口，又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顾南风觉得好多了，这才拐了弯往梅家去了。 顾南风去梅家，原本是想去接梅小妹的。他许久没有煮过栗子饭了，准备今天先煮一点尝尝，也带小丫头过去一起吃，却没想到在镇上做工回来的梅青山回来了。 「二哥！你回来啦？」顾南风一进门就看见梅青山的背影，他下意识喊了人，前面的人转身过来之后只对他笑了下，面上的笑容便没了。 便只是一个短暂的笑，顾南风也能看出来他笑的十分勉强。 摸了摸自己的脸，顾南风知道原因了。 他脸上还涂着药，如今这样子肯定是又难看又打眼，他二哥定然是知道他被人打了，生气了。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一两个月吗？活儿干完了吗？」顾南风这会儿根本顾不得上自己，满心只有梅青山的事儿。 顾南风还真的一点没猜错，梅青山一回来，他娘等不急的和他说了顾南风和杨家的事儿，梅青山听后便一直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也不敢干嘛。 他娘说之前，还害怕他冲动跑去杨家找事，看人没冲动心里欣慰的同时，也觉得奇怪得很。 但儿子没有冲动到底是好事，梅阿娘便没有说什么，倒是一点没去想，她之前去杨家的时候，可是一点没觉得自己冲动，只恨不得把杨家人都狠狠打一顿。 梅青山没开口，等人走近了之后，伸出手来隔空点了点顾南风脸上的伤，依旧没有开口，他撇过脸去没说话，一会儿之后，再回过头来，便对顾南风解释起了提前回来的原因。 「原本是还有一个来月的活儿，但如今地基打好了，剩下的活儿比原先轻省点儿工钱不高，我和云大哥又接了旁的活儿便不打算做了。」 梅青山这一个月做的都是苦活儿累活儿，且一般的汉子还干不下来，得要身上有力气的才行，所以工钱自然也高，一天有六十七或者七八十个铜板呢。 剩下的活儿，一天便只有二十到三十个铜板了，和之前根本比不了。 农家人秋日无大事，原本一日能挣个二十三十文的也很不错了，但梅青山他们运气好，又有了别的活儿，便不打算做了，提前回来了。 听了梅青山的解释之后，顾南风便忍不住的笑了，只是这回他的笑容有些大，便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的摸了摸脸。 「南风。」这回到底是摸了上去，梅青山还仔细的瞧了伤口。 顾南风脸上原本就有一道很明显的疤，这回被地刺划伤的地方就在那道疤旁边，而且地刺画出来的是不规则的，伤口可不是细细一条，而是好大的一块。 伤口虽然敷了药，旁边的皮肤也有些微微的发红髮烫，梅青山轻轻碰了碰顾南风伤口附近的皮肤，便直接皱了眉头。 「怎么会烫？」 「二哥，没事儿的。」 顾南风心里也委屈呢，这会儿他二哥看脸上的伤，他便一动不动的任人看。感受到梅青山的担心之后，他先是安慰了人，之后便小声的和人告状，把昨日的事儿又同人说了一遍。 「不过，她们也没了讨了好，我也狠狠揍了她们。」 「嗯，她们不会讨了好的，我和你保证。」 梅阿娘出来的时候，给吓了一大跳！她差点以为儿子在亲顾南风的脸，待看清楚了之后，还忍不住的吸了口长气。 原来是在看伤口啊，吓她一跳。 不过......哎，算了。 「南风啊，你看你二哥给你弄什么回来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但脑子里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梅阿娘觉得她想法太离谱了，总不能不顾孩子们心意，便摇摇头算了，转而指着院子里的一角让顾南风看。 顾南风一到就被梅青山给吸引了注意，还真没有看见院子角落里的东西，如今顺着梅阿娘的手一看，立马的蹦过去了。 「是石磨啊！是一副完整的石磨啊！连石臼都有啊！」多看一眼便多一分的惊喜，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喜悦高兴，顾南风这会儿根本忍不住脸上的笑，便是脸上伤口被牵拉的疼，他也没停下，而是手捧着脸笑。 顾南风笑的开怀，梅青山面色也好了不少。 「南风，你应该看出来了这石磨是旧的，但价格也便宜得很，而且人家还送个石臼，划算得很。」 看顾南风围着板车转圈圈，手还一直在摸板车上的东西，梅青山面上的笑容又大了一点，慢慢靠近那板车之后抬眼望了下邻村，同人说了这石磨来歷。 这副石磨确实是和先前一起做工的汉子买的，只是那汉子没让兄弟打新的，因为他村子里卖豆腐的人家刚好不干了，这石磨也不要了，他便便宜买了直接转手卖给了梅青山。 「万大哥他们一个村子的，那人没收万大哥的高价钱，万大哥也没加价原价给了我，这完整的一副石磨只需要一两银子，还搭了一个石臼呢。」 「石臼用处可多呢，也不重，咋不要了呢？」这个顾南风是真的疑惑，但他如今心里正高兴呢，也就是随口一问，倒是没想到还真是有缘由的。 「据说是那边两家合一家了，估计是两家都有石臼，没必要留两个。」 两家合一家这种情况，村子里也不是没有，大多都是一边死了男人一个死了女人，就一起凑合过。 第78页 两人正说着石磨的事儿，那边梅阿爹同大儿子小女儿一人拿着几个橘子回来了。 「南风，今天去大伯家里吃饭，你大伯家里有大喜事。」梅阿爹笑的嘴角都快扬到耳根了，看来大伯家里是真的遇到好事儿了。 梅大伯一共有三个儿子，如今遇着好事儿的是家里的二儿子。大伯家里的二儿子叫梅大年，年纪和梅青山差不多，今年二十一了，他媳妇儿亲姑姑嫁去了镇上，姑姑家里的孩子都出息得很，如今也给梅大年找了个好差事。 「等到老二正式的上工了，咱家也算在衙门有人了，也就不怕被人欺负了。」原来梅大年得的活儿是县衙的衙差，梅家如今的族长家里便是因着有人在县衙里干活儿，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得罪。 「这确实是大好事。」顾南风和梅家亲近，自然也希望大伯家里能好，况且前个儿大堂哥才帮了他，他心底也是真心地希望梅家哥哥们都能好。 只是，大伯家里的大哥二哥都成家了，老三如今刚刚定亲，可是只要定亲了亲事就快了，可是他大哥二哥...... 虽然都是哥哥们，可只要是人便有个亲疏远近，顾南风替二堂哥高兴的同时，又担心起了梅大河的亲事，他是真心地希望大哥可以快些成亲，好了了家里的心愿。 顾南风他们在大伯家里吃了晚饭回去的时候，顾南风没立马回去，而是和梅阿娘商量着明日菜色，明天大家要去他那里吃饭，他要提前准备准备。 梅阿娘这边和顾南风商量着明天的事儿，梅阿爹那里则是将梅青山喊到了一边，在同他说家里的安排。 梅大河今日进山了，如今天刚擦黑还没有回来。 「老二，你爹也算是有个手艺，若是学好了养家餬口不成问题。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明年开春之后就想出去接活儿，我准备让你大哥跟着我学砌墙，有了个杨家的手艺，娶亲也能容易点儿。」梅阿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小儿子脸色，发现儿子面色没什么不对又才继续说道： 「虽然你们两兄弟都能学，可你们是亲兄弟，学了同样的手艺，到时候有活儿上门来你们谁去呢？阿爹是这样的想的，让你大哥学砌墙，家里出点银子你去学点儿别的手艺，本来学木活儿是最好的，可你年纪大了现在学怕是学不好了，你看看劁猪怎么样？杀猪劁猪虽然是脏活儿累活儿，可也挣钱呢。」 「阿爹，都听你的。」家里安排梅青山没异议，大哥是兄长，继承阿爹的手艺是天经地义的。 自己养的孩子，性子自己知道。 梅阿爹虽早知道二儿子不会有异议，可见儿子反应还是觉得欣慰，两兄弟感情好才是他最乐于见到的。 第45章 隔日是个大晴天, 顾南风一早起床就赶紧的将鸡鸭餵好，之后，自己做了点简单地早饭之后, 就开始准备下午饭了。 今天，大家都要到他这里吃饭，既是感谢, 也是让一大家子人一起聚一天。 梅阿娘来的早, 顾南风刚吃好了早饭还没洗碗呢, 她就牵着梅小妹上来了，一到家里就同顾南风说了今日饭食怎么做。 「家里现在不是有磨了吗, 一会儿你二哥给你拿上来之后就去核桃林那里，家里在那儿有块一年见不着几天阳光的旱地, 地里种着豆子, 如今应该还有青豆，让你二哥采几把回来，咱们今天煮豆泥汤吃。」 整个白云县的饮食习惯都是差不多的, 豆泥汤顾南风家里每年都会做, 有时候还会撒一把白米进去，做成豆泥稀饭，但大多时候加的是青菜碎和土豆块，做成浓汤吃。 既然要做豆泥稀饭, 自然是需要青菜的, 顾南风在麦子地里撒了些菜籽, 如今地里的小白菜正嫩得很。 顾南风一直少有闲时，没没能日日到这麦地里来, 如今瞧着已到了那小腿处的麦苗，便忍不住的去摸了摸。 明年四月, 他就能收不少的麦子回家了，就能做许多面食吃了。除了包子饺子，面粉还是许多小食的配料，有了面粉便能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 顾南风心情好便把情绪带到了脸上，不止面上带笑，嘴里还哼着小调，可他没高兴两分钟就高兴不出来了，因为陈家老二过来同他告状了，说是王香香在偷他的鸭子。 顾南风的鸭笼原本就被人砍坏过，他其实早在心里怀疑过那两姐妹，只是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如今有人看见了，他心下激动又着急，赶紧的就望着鸭笼那里跑过去了。 顾南风的麦地离着后山的鸭笼不算远，爬过几个地坎就是大路，顺着大路走一会儿就能看见他的鸭笼了。 因为害怕人跑了，顾南风跑得很快，还交代那孩子不要跟过去，免得被王香香知道是他告状，事后报復他。 陈家的二娃因着没有正经名字，又和他爹一样行二，所以村里的人喊他爹陈二娃，便喊他二娃子，若是都喊陈二娃，倒是不知道在喊他还是喊他爹了。 二娃子如今都八岁了，可瞧着那胆子还没有梅小妹的大。他怯生生的答应了顾南风的话之后，便往自家的地里去了，他是来地里背包谷杆的，家里没有柴禾了，哥哥喊他来被包谷杆，哥哥上山砍柴去了。 顾南风跑得快，可到底还是没能逮着王香香，只是看着自己又被砍坏的篱笆，他气得胸口不停起伏，一边在心里骂着王香香，一边着急的数着自己的小鸭子。 第79页 「还好！」这一次运气倒是好，也或许是顾南风来的及时，小鸭子们都没有从缺口处跑掉，还老老实实的待在鸭圈里。 虽说鸭子没跑，顾南风还是气不过，他原本下意识就想喊梅阿娘，可最后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忍住了。 顾南风方才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人，也就是说那王香香还没有下山去，并且离着这里还不远，或许还躲在哪里偷偷看他气急败坏。 从旁边找了些野草将缺口堵住之后，顾南风才赶紧的回家去，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篱笆，大小刚好能将那缺口堵住。 将缺口堵住之后，顾南风又往旁边扯了些野草随意将那篱笆固定住，才又往家里去了。 顾南风回去之后，同梅阿娘说了后山的事，之后赶紧的安抚了要去骂人的梅阿娘，让人注意着后山那里之后，便一刻不停的往麦子地那里去了。 但这回去麦子地那里，可不是为了小白菜，而是为了堵人。 顾南风气急的时候，仍旧是冷静了下来，他不相信那么一会儿的时间，那王香香就跑的没人了，她必然是藏在后山的哪里。 顾南风在赌，赌那王香香心有不甘又自大，会再一次的去破坏他随意修好的篱笆。 顾南风到底是赌赢了！听见梅阿娘的喊声之后，他快步的朝着路边去了，母子两个将王香香捉了个正着。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我要告诉我阿爹和阿娘。」王香香这会儿蹲坐在地，她后脑的头髮被梅阿娘给抓着，被迫仰着头的时候，只能看见面前正冷脸看着她的顾南风。 王香香虽不是家中独女，可她却是她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子，她上头有两个哥哥，还有好几个堂哥，王家人都宠她。 顾南风不太了解王家的事情，但即便了解了他也不怕，王香香在王家受宠是王家的事儿，和他顾南风可没有关系。 「你放心，这事儿不用劳烦你，我自己去告诉你爹娘。」根本不打算和人废话，顾南风一点没留情面，直接回家找了绳子将人捆了，然后去大伯家里喊了二堂哥，直接往王家去了。 把人捆住的时候，顾南风原本还想找块布把人嘴巴塞住，可最后还是算了，心想她大吵大闹倒是好了，就让全村的人都看看她这小偷的样子吧。 「大白天行窃，王家姑娘可真有本事。」 顾南风去找二堂哥的时候，梅家一大家子人都知道了顾南风的鸭圈都是谁在搞破坏，加之顾南风先前挨打的事儿，梅家人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往王家去了。 「你放屁！谁偷你的鸭子了！谁稀罕你的几只破鸭子啊！」王香香这会儿头髮凌乱，脸上还有几处指甲印，应该是挣扎的时候，被梅阿娘不小心抓到的，总之不管如何，她如今是只有满身狼狈，但尽管狼狈，她嘴里仍旧是厉害得很，一点不肯服软。 顾南风压根儿没搭理骂他的王香香，他知道王香香不稀罕他的鸭子，也知道王香香没有偷鸭子。 王香香只是见不得他好罢了，她砍坏篱笆不是为了偷鸭子，是想他的小鸭子全跑了罢了。 顾南风不明白王香香对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恨，他自问从没有得罪过这个人，他如今只能同自己这么解释。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坏胚子，天生就喜欢欺负人，他们干坏事根本不问原因，只管自己高兴就好。 梅家和王杨两家，前天才闹了一场，如今梅家人又绑了王家的姑娘，这热闹如今可大了，一路上但凡有空闲的村人都跟着梅家人往王家去了。 到了王家之后，王家人一见自己女儿竟然被绑着，一个个的就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甚至还去屋子里拿上了傢伙事儿，什么砍刀锄头的都拿上了。 只是，他们手里的 傢伙事儿还没发挥作用，就一个个的面色讪讪，红了一张张脸。 「怎么？你们王家的女儿当小偷，你们王家人还一个个的想杀人做杀人犯不成？」二堂哥如今是捕快了，虽说还没有上任，可事情已经定下，也就是几日的事情了，他不介意提前几天让村里人知道。 二堂哥的话，让原本愤怒的王家人拉回了一些理智。 他家女儿被绑了，按说若是女儿没有犯错，便是旁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是不敢如此对待别家姑娘的。 王家人理智回来之后，王家的亲戚一个个不说话了，等着听解释，只有王香香爹娘和哥哥仍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盯着梅家人，但到底没有再动手的迹象。 梅青山见王家人停手了心道可惜，他想着若是真的打了起来，他一定要狠狠揍王家人一顿，给南风给他爹娘还有哥哥们报仇。 看王家人停手了，冷静了，梅阿娘不屑的扫过了王家众人，最后将眼神落在王香香身上，这才说了方才的事。 梅阿娘说了方才的事儿，这下子可热闹了，不止王家人面上哥哥精彩的很，旁边看热闹的村人更是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我记得梅家老太太前阵子好像骂了老半天，骂的就是弄坏顾哥儿篱笆的人。」 「那会儿他们不是还没打架吗？」 「这王家丫头手咋这么欠啊！」 「那哪是手欠，分明就是欺负人！」 「对！她就是欺负人家顾哥儿，咋没见她弄别人家的东西。」 第80页 看热闹的人，里一句我一句的全在数落王香香，王香香这会儿终于知道丢人和害怕了，但她还是不肯服软，除了一个劲儿的喊着爹娘大声哭，就是扯着衣服偷偷瞪着顾南风。 万家人先前还凶得很，觉得别人欺负他家姑娘了，如今得知自己姑娘干坏事被人带了个正着，顿时没了气焰，开始朝着梅家人说软话。 「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之前被打了气不过罢了，你们不要和她说计较了，我们会教训她的，她往后不不敢了。」王香香的娘说着就要去给女儿解绑，可梅家人哪里能让她如今，立马的将人拦着了。 「你们到底想干嘛？」王香香的爹眼见梅家人数落了他们王家，还有他的女儿，却是还不肯罢休也急了，对着梅阿娘吼了一句。 顾南风觉得王家人真是过于好笑了。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她的坏心思还少吗？先前不顾我背着东西就把我往外推，那可是山林里，一个运气不好就会出人命的地方，就这心思还不算坏？」那日林中的事儿两家已经闹过了，说道这里，顾南风也不准备再说什么了，他今天只说鸭笼的事儿。 「你嘴里的小丫头片子已经十五了吧？十五岁还小吗？还有便是你家的小丫头片子砍坏我的篱笆......准备偷我的鸭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知道王香香不是去偷鸭子的，可顾南风偏要这么认定。 「她第一次砍坏了我的篱笆放走了我的小鸭子，第二次也就是今日，又砍坏了我的篱笆，只是被人看见了就匆匆跑了。她跑了也就算了，可她在我修好之后，竟然还死性不改再次前去偷鸭子，这才被我和我婶子逮到了。」 「凡事只有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砍坏我的篱笆，想偷走我的鸭子，你们家还有理了？今天，我就是把她送官你们也只能给我认着！」顾南风不是真的想把人送官，他只是不想被人再三的欺负上门去。 不管是一直偷偷砍坏他篱笆的王香香，还是那日山门的小贼，这些人不都是觉得他好欺负，才敢对他下手的吗。 顾南风的一句送官，可把王家人给吓坏了，偏生这个时候大伯多了一句嘴，说了二堂哥已经是捕快了，马上就要上任了。 梅家族长家里也有个捕快，族长家里的人这会儿也出来证明了，这下子王家人才真的是怕了。 王香香知道她干的事儿不对，便是平日里就嚣张得很也不敢明着干，如今又得知梅家竟然出了个捕快，这下子是真被吓到了。 「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凭什么只说我，你们有本事就把我表姐也绑了啊！」王香香这会儿害怕了，想起来她表姐也同她一起砍坏过顾南风的篱笆，而且她还是替她表姐鸣不平才针对顾南风的，没道理她如今面子里子丢光，她表姐却安然无恙。 说道杨翠翠，王香香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她姨妈和姨父都疼她表姐，她表姐家里又有钱，她表姐若是参和进了这事儿，杨家不可能不管，到时候她也能脱身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王香香再次的哭了起来，还说了她和杨翠翠第一次砍坏顾南风篱笆的事儿。 顾南风原先还曾高看这王香香一眼，觉得她是因着姐妹情深，因为帮着自己表姐才会针对他，可如今他却鄙夷的不行。 他想着，这个王香香原本就是个欺软怕恶，仗势欺人的人，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先前干的坏事，其实根本不是为了给她表姐出头，就是特意的欺负他罢了。 顾南风不想继续拿杨翠翠说事儿，便是为了那姑娘对他大哥的情谊，他也想放她一马。 「便是像你说的那样，杨姑娘也曾砍坏我的篱笆，可人非圣贤，杨姑娘一次之后就没在继续了，反而是你，再而三的作恶，你才是不可饶恕。」 杨翠翠脾气不好，在村子里其实是没什么人缘的，王香香说出杨翠翠的时候，等着看热闹的人不少，可大家都没想到顾南风竟然能帮着杨翠翠说话，而他的话还正好的给前来替妹妹一家撑腰的杨家人听到了。 杨家人拉一会儿也就弄清眼下情况了，杨家两口子都没有想到，他们平日里疼爱的外甥女竟然会拉他女儿下水，更没有想到那姓顾的倒算是个明事理的，竟敢还能帮着他女儿说话。 「香香，我和你姨父平日里待你不薄吧？翠翠平日里对你够好了吧？有个什么都想着给你留着，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杨翠翠阿娘双手还疼，指着王香香说了了两句话就放下手臂，转身拉着自己女儿回去了。 王家杨家眼看着就要因为女儿闹翻了，但这可梅家和顾南风可没关系，他们如今要的是王香香这事儿的结果。 「要么就送官，要么就立下字据，往后南风鸭子再丢了就找你们王家，你们看着办吧。」 「放屁！我没有偷他的鸭子，谁稀罕他的破鸭子，我只是砍坏了他的篱笆罢了！谁敢说他没有弄坏过别人家的东西？你们想把我送官，别做梦了！」王香香不笨，她知道不可能把她送官，她根本没偷东西！ 梅家人提的两个条件，王家都不可能答应的！ 送女儿见官不可能，立下那字据更不可能！ 这村子里小偷小摸的人多了，有了那个字据，但凡有个坏心的人他们王家便是背不完的锅。 第81页 二堂哥瞧着王家人那副他们无法的样子，去到了自己族兄身边，故意大声说道：「有没有罪不得先关起来？你砍坏别人篱笆，想要偷鸭子是被抓了现行的，单凭这点就能抓你进大牢，至于有没有罪要青天大老爷来审，只是这审问之期在何时就不知道了，你便安心的在牢里待着吧。」 二堂哥不想当老百姓嘴里欺压百姓的恶人，可这会儿他忍不住的就想吓吓王家人。 这家人真的太可恶了，干了坏事儿还一脸的理所当然样子，他今天就当这么一回恶人了！ 梅老大的二小子如今做了捕快了，这事儿大家也知道了，二堂哥这么一开口，王家确实是有些怕了。 人家是捕快，抓他家女儿进大牢不就是顺手的事吗。 「梅大哥啊。」王家男人朝着大伯开口，终于是软了态度，他一脸央求，希望这事儿大事化小。 大伯作为梅家的大家长，他知道这两条件都不可能，他提出来只是为了讲条件罢了。 「你们家姑娘再三的欺负南风，这事儿不可能轻易揭过。你家姑娘先给我家南风赔礼道歉，你家立马的去把南风的篱笆修好，还有便是，若是下次再逮到你家姑娘做坏事，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王家人一听这条件，都能接受，反而是一边的王香香哭着喊着不干，还大声骂着梅家人，说他们欺负人，明明她和杨翠翠都砍了篱笆，为什么指针对她。 王香香的话虽然也说中了她娘的心思，可这会儿她娘根本不想女儿说这话，这不是要将姐姐家里完全得罪了吗。 王香香闹着不公平，顾南风根本不想理会，可他没想到他二哥听了王香香这话之后，利索的跑去杨家了，将王香香的话一字不落同杨家人说了，让他们出去给个交代。 杨家原本还在心里感激顾南风放女儿一马，可回家没一会儿又被人喊了过去，而且还是王家要求的，这下子再深的姐妹情都要有隔阂了。 杨翠翠阿娘只有她一个女儿，便是亲妹妹和亲外甥女，也是比不上自己女儿的。她去了之后，将女儿挡在身后，拉着丈夫给顾南风作揖赔罪。 「顾哥儿，我们是翠翠的爹娘，她做了错事，是我们没有教好她，我们代她向你赔罪，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在和她计较，翠翠往后不会了，不会再不懂事的和一些白眼狼一起做不对的事了。」 「顾哥儿，对不起，是我想岔了一些事情，迁怒你了，我给你赔罪，以前的事对不住了。」没有躲在自己爹娘身后，杨翠翠自己站了出来，自己亲自给顾南风赔罪。 顾南风原本也不打算为难她，又看她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整个人都沉静了不少，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再针对他，便摆了摆手便是算了，他不计较了。 杨家人干脆给道了歉，顾南风也表示不计较了，杨家人自然就要回去了。 杨家人一走，王家人便更加的不自在了。 这里看热闹的人都是有眼睛的，也都会分辨是非，王家人的为人处世如今大家可算是知道了。 王家人不想再闹下来，不情不愿的同顾南风赔罪之后，原本还想赔点钱了事，可顾南风没要他家拿出来的那二十个铜板，他只要杨家人去把他的篱笆修好。 「希望你们尽快吧，这期间若是我的小鸭子丢了，你们可就真的要赔钱了。」 第46章 从王家回去的时候还早, 大伯他们先回去了，梅阿爹让儿子把石磨给顾南风弄上去，顺便的给他洗干净的安置好, 他自己同梅小妹一起往核桃林那里采青豆去了。 梅阿爹身体已经好多了，现在已经能下地干点轻省的活计了，去地里采点豆子回来罢了, 不算是什么重活儿。 顾南风现在的灶坑是三个, 如今还有个最大的坑没有填上, 梅青山去了灶房之后，发现现在的灶房, 若是还要按个石磨的话有些拥挤了，便又去了隔壁的库房里。 当初这灶房建的宽敞, 给隔成了两间, 如今库房基本空置着，也没放什么东西。 梅青山在库房里丈量了半晌，便决定再在库房里支口大锅, 然后将石磨按在旁边。他还留了将来驴拉磨的空间, 什么都算好了之后，才拉了顾南风到屋子里，同人比划半天，给人说了他的打算。 顾南风没想到, 他二哥竟然还打算让他买驴, 其实用不着的, 他的豆腐坊也不是什么大铺子，他就是想做点小生意, 卖豆腐的钱够他平日里开支也就行了。 顾南风没想着将生意做大，可有个心愿总是好的, 他便笑着应了，让梅青山自己看着办。 顾南风从灶房里出去，就直接去了屋子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他给梅青山钱的时候，梅青山笑着收了，顾南风也跟着笑。 才一两银子就备齐了做豆腐的傢伙事儿，他可赚大发了，他原本以为得要二两多银子的。 按石磨的位置选好了，梅阿娘那里也把石磨洗好了，因着水沟离着家里还有些距离，梅青山和顾南风两人又去了水沟边。 石磨倒是好清洗得很，木架子也好洗，先前那户人家应该也是爱干净的，这木架上面没有什么陈年老垢，清水洗一下也就行了。 去水沟边上的时候，顾南风又想起了他二姐的话，他二让他从后山的大水沟那里挖一条水渠过来，有水流经家门口的话做什么都方便。 第82页 他们现在所在的水沟在屋子下游，想要引到家门口麻烦得很。 一条水沟罢了，不是什么复杂的活儿，一天挖一点，顶多一个月也能给挖通了。 没说水沟的事儿，顾南风倒是说了鸭棚的事儿，他想在后院搭一个鸭棚。 「得搭一个，也不是多复杂的事儿，搭了也能放心。」梅阿娘点头应了，说道鸭棚，她又说起了那王香香的事儿。 「今天多亏了陈家二娃子了，你说那陈二娃烂人一个，生的娃娃倒是个顶个的听话，他家老大才十二吧？我今天看人上山砍柴去了，老三和小妹差不多，每天都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出门挖野菜，真是可怜啊。」 「那狗东西还不如死了呢！他要是哪天喝醉了栽水田里淹死了就好了。」梅青山没提几个孩子，只觉得那几个孩子之所以过的惨兮兮都是他爹害的。 家里但凡有点钱，那陈二娃就拿了进赌坊，若是赌赢了便自个儿去吃喝了，若是赌输了回来还要拿那几个孩子出气，这样的爹有还不如没有，反正那陈家大娃是个扛事儿的，没了爹也能养活自己两个弟弟。 陈家几个孩子实在太惨，几人都不想多说陈家的话，倒是那王家和杨家的事儿，梅阿娘最后多了一句嘴。 「那两家都是捨不得自己姑娘的，都惦记着在本村找人家，如今怕是难了。」 人活一张脸，除了那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谁家愿意娶个名声不好的媳妇儿回去啊。况且，那里两家都是心气儿高的，可看不上穷人家。 顾南风实在是不想再说那两家的话，他觉得他遇着那两个姑娘就没有好事。梅阿娘见顾南风不想多说那两家的话，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心里倒是越发的觉得她家南风好，人前人后都不多嘴多舌。 三人在库房里鼓捣石磨位置的时候，梅阿爹也带着梅小妹回来了，梅小妹头上还带着些野棉花，野棉花的花朵漂亮得很，而且颜色艷丽多变，又红又白还有红白相间的，衬的小姑娘像个小花仙似的，可爱极了。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花仙啊，真漂亮。」顾南风蹲了下去捏了捏梅小妹肉乎乎的小脸，之后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梅小妹臭美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朵，头一歪就往顾南风怀里撞，嘴里里还笑着回道：「你家的啊。」 小姑娘说着无心，梅青山听了妹妹的话却忍不住的偷偷看了顾南风一眼，他想着妹妹说的没错，他们就是一家的。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大伯一家也来了，听说顾南风想搭一个鸭棚之后，大伯就不让家里几个大小伙子闲着了，让他们砍竹子的砍竹子，割草的割草，趁着今天就把鸭棚搭好吧。 大伯是一家之主，他的话没人敢不听，大堂哥一边去拿背架和镰刀一边抱怨，「我还想晒晒太阳，躲懒一天呢。」 「砍了柴禾有的是时间给你晒太阳，赶紧去吧。」大堂嫂这会儿也来了，她正在系围裙，见丈夫嘴里抱怨即便知道他就是随口说几句，还是朝着人安慰了两句。 大堂哥家的莹儿这会儿正在梅小妹头上扒拉花朵，见自己阿爹要上山，便让阿爹给她带红果子回来。 「阿爹能找到就给你带回来。」莹儿说的红果子，就是顾南风先前摘的野石榴，孩子就喜欢吃零嘴，便是那果子酸味占了大半也喜欢。 家里几个大小伙子忙着给顾南风搭鸭棚，大伯娘领着家里的女眷忙着做饭。 大伯娘和梅阿娘都是会做饭的人，晚饭倒是不用顾南风怎么操心了，只是大伯娘突然提起了一个话头，让顾南风一下子成了众人关心的对象，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大伯娘说她娘家有个侄儿，人很是不错，想问问顾南风都是怎么打算自己终身大事的。 「那孩子是个好的，和你年纪也差不多，只是早年遇人不淑耽误了，一拖便是许多年，如今二十来岁了还没个媳妇儿，但这些年他可没有闲着，如今家里田地都有，他自己也是勤快的，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大伯娘提起顾南风的事儿自然是为了他好，只是还没等顾南风表态，梅阿娘到底立马的摇头否决了。 「大嫂，这事儿还是算了吧，我想着南风还是留在梅家村好，村子里若是有合适的人那是最好，若是没有的话......左右他年纪还小，慢慢再说吧。」梅阿娘捨不得顾南风离了她身边，且她想着南风他和离之后选了梅家村落脚，自然是想要一辈子在这里生活的，定然是不愿意再去别的地方。 梅阿娘猜的不错，顾南风在梅阿娘说着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点头附和，便是这辈子不成亲也不无所谓的，他就想在梅家村过日子，往后哪里也不去了。 「哎，可惜了，若那孩子家里在村子里就好了。」大伯娘原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也就是提一提，但她开口了这个口之后，倒是让梅阿娘动了一个先前就动过的心思了。 南风孤身一个人一辈子自然是不可能的，虽说他有梅家可以依靠，但两个儿子早晚要娶亲，等到儿子娶亲了有了自己的家了，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好可就不知道了。 「南风啊，你大伯娘的话也有道理，你现在可以考虑着，至于人选咱慢慢找吧。」 顾南风其实很想说他不想再成亲了，可话到嘴里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顺着梅阿娘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第83页 他知道若是他说他不想成亲了，怕是这灶房里的人都要开始劝他，他还是顺着他们好了，左右他的亲事他能做主，便是他们有了人选还是要听他的意见的。 大堂嫂家里是外村的，且他们村子气候要冷些，盛产土豆，所以梅家是不缺土豆吃的。 近来大堂嫂学了个新菜色，便是将土豆蒸熟之后压成土豆泥，然后往里面撒点面粉和小茴香，之后捏成小圆子或者小块下锅炸。 大堂嫂做了新菜色，顾南风则是做了他拿手的焖饭。 家里有栗子，加了栗子的焖饭足够香了，便不需要再放土豆进去增香，只需要再切一点肉丁放进去，最后撒点蒜苗就好了。 今日，又是一大家人吃饭，且天色又好，大伯便建议直接将饭桌摆在了院子里。 如今已是初冬了，日头变短之后，酉时过半天色便暗了下来，好在今日天气实在是好，天空湛蓝，天边还飘着几朵彩色云霞，那几朵云霞好似成了灯火，照的整个村子都透着五彩光亮，也映的顾南风这个小院子亮堂堂的。 开饭之前，大伯娘让大家先喝一碗豆泥汤，趁热喝才好喝，而且这东西稀罕，眼看着就是今年最后一次吃到了。 豆泥汤里加了小白菜和土豆碎，同青豆泥特殊的清香一道喝到嘴里，能让人忍不住的就想再喝一口。 开始吃饭之后，大家开始聊着家常，最先说起的自然是二堂哥的事儿，这事儿全家人都高兴得很，往后家里也算是有了靠山，再不会被人轻易欺负了。 二堂哥的事儿过去之后，大家又说起了梅大河的亲事，不管怎么说明年怎么也得给他娶亲了。 「我心里有人选了，等晚上问问他，若是那小子同意明年咱家就能娶媳妇儿了。」梅阿娘也惦记着儿子的亲事，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顾南风一眼，之后便只顾着笑。 这匆匆一眼谁也没有留意，可梅青山却正好的看见了，之后他心里便一直觉得慌得很，总觉得他娘怕是要坏他的事。 梅青山的担心在晚上梅大河回家之后，到底是被印证了。 「大河，你觉得南风怎么样？我看你们处的挺好的，要不阿娘去问问，若是南风也有意思，让你做你夫郎好不好？」 第47章 梅大河一时之间, 竟没能理解他娘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原本还有话和家里人讲的，如今心里的事儿完全被岔过去了, 被他娘给吓的。 他愣了半晌之后，才转头看了一边的梅青山一眼。 梅青山在他娘说了先前的话语之后，便满脸的焦急, 他只想赶紧的和他娘袒露自己心思。 他正琢磨着, 怎样将心里的话说出口的时候, 正好的感觉到身边大哥在看他，他朝着他大哥看了过去, 就听他大哥皱着一张脸说道：「阿娘，你这让我娶老二有啥区别。」 梅大河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那样子实在是好笑, 梅青山也真的笑了出来。 有了大哥这话，他便不怕了。 梅阿娘这会儿，可没空去搭理小儿子。 她被大儿子气得不行, 双手一叉腰, 瞪了儿子几眼之后，干脆的伸出一只手在儿子头上敲了一下，「这怎么能一样？南风他是哥儿！」 梅大河这会儿面上还没平整，听他娘这么一说, 皱的更厉害了！「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我弟弟吗？」 「你！你小子......」梅阿娘这下子无话可说了, 让这两个臭小子把南风当亲弟弟, 可是她自己的原话，如今两个孩子真把南风当弟弟, 她应该...... 「阿娘，我愿意。」梅青山把他大哥拉的离了他娘远了几步, 之后自己站到了他娘面前。 梅青山原本没想这么早和家里人说他的心思，因为他还没在顾南风那里得到应承，他想慢慢让顾南风知道他的心意，然后再和家里坦白。 可他娘突来的这一出，让他不得不将自己心事说了。 梅青山的话说的不咸不淡，仿佛只是简单地一句『我吃了』，可他娘和哥哥这会儿，却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甚至连他爹都从房间里出来了，梅阿爹怀里还抱着还没睡太熟的梅小妹。 眼见全家都在了，梅青山干脆继续说道：「我早就喜欢南风了，我要娶他做夫郎。阿娘，大哥不想我想，我娶他。」 「你小子......」梅大河盯着梅青山看了半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梅阿娘倒是已经想通了。 「怪不得！怪不得你小子不让我认南风做儿子，连干儿子也不行！」合着不想认进来想娶进来啊！「哈哈哈哈！」梅阿娘想通之后，知道儿子不是说着玩的，一拍大腿顿时一阵大笑。 这下好了，终于是遂了她的心愿了。 梅阿爹看着妻子笑，一边跟着笑，一边赶紧的背过身，轻轻哄着眼看要被吵醒的梅小妹。他见怀里的女儿眼皮颤了两下，像是要醒了，赶紧的又进房间去了，可能把小祖宗吵醒。 顾南风的事儿让梅阿娘高兴了，虚惊一场的梅大河也高兴了，但他这会儿缓过来之后，却是要和家里人说个不好的消息了。 「以后怕是赚不到什么钱了。」原来梅大河他们昨日去栗子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有人去过了一样，但猜想只是猜想，也是今天他们早上碰上了进山捡栗子的人，才知道真有旁人知道那片栗子林了。 第84页 「天生天养的东西，就长在那个地方又不会跑，如今正是捡栗子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在林子里找不到，定然会到处跑，早晚会给人找到的。」梅阿娘面上失望也只是一瞬，她很快的就想通了，可她不知道，顾大河心里纠结的却不是栗子卖不了钱了，而是别的原因。 「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就怕是我们连累了罗大哥他们，往年他们自己去都没人发现，今年带上了我就被人发现了，他们家债还没有还完，每年卖栗子的钱可是大头。」 梅家没了梅阿爹每月固定的药钱支出之后，日子已经好过很多了，今年又是丰收年，就是地里粮食也卖了不少钱，虽说有了栗子的进项，能存下更多的钱，可没有这几两银子也无大碍。 梅阿娘看大儿子是真的自责，又想起方才敲儿子的头可是用了力气的，顿时心疼的过去揉揉儿子的头，再次的宽慰了起来。 「那本来就是老天爷赏的，村子里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家，也不止罗家，日子好过的人家，也不会满山林的乱跑就为了找栗子，都是穷苦人，谁找到了便是谁的运气，他们两家运气已经很好了，比村里人早发现两三年呢。」 「你个死脑筋，别想了，还是想想旁的事情吧，你明年要跟着你阿爹学砌墙，家里还得给你张罗婚事，有的是事情让你忙。」梅阿娘安慰了大儿子，又看了小儿子一眼，还好小儿子过几天又有活儿，家里也不至于断了进项。 梅大河有了他阿娘的开解，面上终于是有了笑了，而一边的梅青山根本没当回事。他一直都觉得，还是去外面干活儿和地里的粮食最靠谱，指着山里的那点东西养家，根本不可能。 不在意栗子的事儿，梅青山心情一点没被影响。 梅家人各自睡下之后，梅青山却没睡着，他是兴奋的。 他翻来覆去半天之后，干脆起来了，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瞧着顾南风那里愣神，偶尔的还傻笑两声，好一会之后才重新进去睡了。 梅青山原先在心里藏着两件事，这两件事都是他的心事，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娶顾南风做夫郎，他害怕家里人不同意，其中他最担心的是后者，如今后者已然解决，他现在顿时觉得轻松了。 梅青山从来没担心过顾南风不愿意嫁给他，因为他不怕，他知道顾南风定然不会再想要嫁人了，只要顾南风不嫁人，他就一直都能理由照顾他亲近他。 他也不怕顾南风不答应他，只要南风不嫁人，他总归是有机会的。 他担心的只有家里人，害怕家里人嫌弃顾南风嫁过人，毕竟当做儿子照顾，和娶回来做夫郎，完全不是一回事。 照顾被夫家娘家抛弃的哥儿，旁人只会觉得梅家有情义，可若是将与夫家和离的哥儿娶回来，不知道会有多少的闲言碎语等着家里。 梅青山想着想着便又笑了，他还狠狠在自己头上敲了两下，他觉得他把爹娘想的有些坏了。 爹娘那么喜欢南风，怎么会嫌弃他呢？况且，他这事儿便是换做了别人，他爹娘也不会嫌弃他人的，他爹娘最能分清是非了。 隔日，又是梅大河他们要进山的日子，因着那栗子林已经有人知道了，周有福便让梅大河把梅青山一起叫上，他们也不急着去县里了，而是尽可能的先多打一点栗子回家里。 周有福他们一行人去栗子林的时候，原以为会碰到不少人，哪成想倒是他们想岔了。 发现栗子林的是村口的邓家，就是卖顾南风水田的那家人。 这邓老大想法同原先的周有福他们一样，根本没把栗子林的事儿给说出去，如此倒是损失不大，梅家两兄弟连着往山里跑了三天，又给弄了好几百斤的栗子回来。 眼下正是栗子最多的时候，梅阿娘的意思是家里的栗子全给晒干，到时候他们卖干栗子，干栗子也值钱呢。 「听阿娘的。」栗子的事儿梅青山无所谓，他想要和家里商量别的事情。 「大哥，阿娘，我那活儿能让大哥替我去吗？我想在家里。」秋日，活儿少，但农家人哪里有真正闲暇的时候，只要眼里有活儿手里就有活儿，人要是懒惰那农忙也没活儿。 梅青山知道在家也不是闲着，况且他还有旁的事情要做，梅阿娘这会儿自然知道儿子心思，他也想两个儿子早些成家，便看向了大儿子。 这事儿大儿子同意她就没意见。 梅大河也不是整年都在家里，平日里也是会出去干活人的，听见弟弟的话，他脑子还没转过弯就答应了，等到答应了之后才想通了弟弟心头想法，顿时一脸坏笑的看着弟弟。 「嘿嘿你是不是想去帮南风干活儿？」梅大河转去弟弟身边，一只手搭在人肩膀上，便一脸坏笑的去看梅青山。 「嗯。」梅青山答应的很是干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家里人都知道他心思了。 转头看着自己大哥，梅青山见人脸上的笑还没有收起来，反而开始嘲笑他大哥。 「你与其拿我和南风打趣，不如操心下自己吧，我好歹是有了想要娶的人了，你赶紧的给自己寻媳妇儿吧。」 「我不担心，阿爹阿娘会给我们找好人家的。」梅大河对于自己的亲事，向来遵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态度。 他觉得，他娘看得过眼的人便是能过日子的人，只要是能过日子的人，过门之后他就会好好对他，他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第85页 只是，爹娘一心想要给他娶媳妇儿，若是能娶个小哥儿做夫郎就好了，他觉得夫郎更好，比媳妇儿乖顺听话，他们村子里的脾气不好的妇人太多了，他怕。 顾南风倒是不知道，梅家惦记上了让他做梅家的夫郎，他现在愁着别的事情。 他腿上的伤已经完全不痛了，虽说有些淤青还没有消散，但只要不痛就不是什么大事。 望着山林失望的嘆了口气，顾南风没想到他这一受伤，竟然把栗子的进项全弄没了，他心里不是不遗憾，但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打起精神想别的赚钱活计。 顾南风记得，他们第一次去的那片山林有许多的柿子树，柿子也好吃呢，不管是脆柿还是熟柿子，或是做成了柿饼，都有人喜欢的。 柿子的价格虽比不上栗子，但数量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他想着趁着这几日多去摘点柿子回来，做成柿饼放起来，等到了腊月拿去镇上卖，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喜欢红红火火的东西，柿饼可好卖了。 第48章 顾南风前脚想着去摘柿子, 后脚梅青山就到家里了，同他说的也是去摘柿子的事儿。 家里有梅小妹和莹儿在，原本就要做柿饼的, 既要要做便干脆的多做些，还能卖点钱贴补家用。 「眼看要入冬了，你的冬衣阿娘在给你准备, 你不担心, 趁着时候正好, 咱们先去摘柿子。」如今天气冷了，梅青山都穿了两件衣服, 虽说袄子还没加身，但大男人穿上厚实些布衣也不觉多冷, 他只是觉得顾南风穿的单薄了。 「小妹今日都穿上薄袄了。」梅青山原本想伸手捏捏顾南风手臂, 看看他衣服厚不厚，可他觉得此举有些唐突，还是没把手伸出去, 反倒是将顾南风手里的小篮子接到了手里。 顾南风惦记着梅青山说的话, 便顺手的把篮子给了出去，给出去才想起来他拿篮子可是有事情的。 「二哥，我要去田里找螺丝。」准备拿回自己的篮子，顾南风把手伸出去之后, 还是先说了旁的事情。 「让婶子等等不着急做衣服, 我哪日去镇上买些棉花回来再说吧, 顺便也让她教教我怎么做，我也不能一直什么都不会。」顾南风如今会做鞋子了, 但是衣服还是做不好。 他知道梅阿娘若是给他做衣服，定然是不可能还收他钱的, 可是冬衣和夏衣不一样，棉花可贵着呢，便是他身形偏瘦，做一件棉衣也得三两棉吧？ 一斤棉花得要一百多差不多两百文钱了，便是三两棉也不少钱呢。 顾南风心头所想，哪里能瞒得过梅青山，他这会儿倒是胆子大了，伸手在顾南风头上敲了敲，见人皱眉还笑，「阿娘性子你知道，她说要给你做衣服你等着穿就是了，不然到时候你做了她也做了......算了，做两件也行，换着穿。」 「谁家冬袄两件两件做啊。」顾南风笑。 梅青山却是理所当然道：「我家。」 梅青山嘴里话落之后，又在心里将『我家』两字重复了一边，他想早点和人成一家人。 「嘿~」瞬间功夫收回思绪，梅青山摇了摇手里的篮子，「我和你一起去，你找螺丝是为了餵鸭子吧？我好些时候没看你的小鸭子了，去看看多大了。」梅青山说着就开始朝着后院走，顾南风便赶紧的跟着了。 梅青山猜对了，顾南风去田里找螺丝确实是为了餵小鸭子。 说来，顾南风的小鸭子如今已经不是小鸭子了，已经是大鸭子了，再过一个来月都能下蛋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餵鸭子，顾南风便想着螺丝也是荤腥呢，可以去找点螺丝砸碎了给它们添食。 两个人是去村里水田多的地方，到了后山之后，要经过顾南风的麦地，等到到了山脚再过一条大水沟，就是村里水田最多的地方了。 如今村里的水田，没有种上麦子的已经都是准备做秧田的，早早地已经泡了水，水田里螺丝和水芹都有不少，两人还没到水田那里，便已经看见有人在田坎上了。 水田里，一年四季都有黄鳝泥鳅，可平时田里有庄稼，若是到田里摸泥鳅和黄鳝，难免的会糟蹋庄稼，因此大多人都会选择在冬日里，水田空置的时候来摸泥鳅。 泥鳅和黄鳝都不好捉，但相对的黄鳝更难捉一点，滑不熘秋的不说还有些像蛇，好多人都怕呢，也就大男人不怕。 两人今日出门，主要是为了捡螺丝，便只是看了几眼便好，梅青山想着等到摘了柿子回来，他们再来摸黄鳝吧，他会做夹黄鳝的夹子，有了工具摸黑到田里，能捉到不少呢。 现在水田里面的水要比水沟里凉不少，顾南风不想下水田，便只在田埂上捡，梅青山倒是不知冷，裤管一挽便下田去了。水螺有大有小，大的有核桃那么大，小的只有花生米大小，但不管大小几乎都是直接在泥面上，也不需要刨泥巴，直接捡起来就行了。 两人捡到一半的时候，还遇上了张家哥儿，那张哥儿提着一个小篮子，好像在采水芹。 水芹这东西虽也能吃，但除了好那口的很少有人去采，基本都是打猪草的时候，当猪草打回去餵猪的。 顾南风见那张哥儿小心的样子，应该是採回去自己吃的，他又想起梅阿娘说张家田地都被叔伯抢了，便知道张哥儿为何要采野菜了。 便是再勤快的人，也得有地才行啊，无地可种，便连菜也没得吃了。 第86页 「张哥儿。」晏国哥儿人数虽少，但地位也不高。 哥儿大多会嫁人，所以会和男子保持距离，而大多的姑娘家又嫌弃哥儿外貌同男子无异，因此大多数的哥儿自小就是没什么玩伴的。 顾南风到梅家村这么久了，也没见过几个哥儿，也就张家哥儿还有陈家那个小哥儿，陈家哥儿年纪太小，他自然是没法儿同人做朋友的，他便打上了张哥儿的主意。 张哥儿就在他们下面那个水田里，他朝着顾南风笑笑便罢，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顾南风喊人可不是为了打声招唿就好，他是有事儿要和人说的。 「张哥儿，我和我二哥明天要去山里摘柿子，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家里田地少的话，连零嘴都少，不说其他花生瓜子的就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顾南风话落都顾不上捡螺丝了，耐心的看着张哥儿的方向，张哥儿愣了半晌才小声回道：「我能去吗。」 「怎么不能？你想去的话明早早些来梅家，我们一起出发。」顾南风这会儿脸上有着明显的笑意，他看出来了，张哥儿想和他们一起去的。 村子里日子不好的人家不少，但不是人人勤快，明知道山里有货，却只知道在家躲懒的人可多得很，但张哥儿那句小声的『我能去吗』却让顾南风心里挺不好受的。 他想着，张家两母子应该不是懒惰的人，张哥儿不敢去山里应该和性子有关。 他自小没了爹爹，且连自家亲戚都欺负他，那村子里的人自然更加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应该是自小没少被欺负，所以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子，如今他又到了说亲的年纪，害怕自己一个人进深山出事吧。 顾南风猜的没错，张哥儿确实是想去的，他虽一直默不作声，却在离开的时候给了顾南风一捧水螺，那是他方才采水芹的时候，顺便帮着捡的。 顾南风回去准备干粮的时候，特地的煮了些栗子，栗子带着方便还饱腹，他大哥二哥囤了不少栗子在家，也给了他不少，如今家里栗子多，煮一点没关系。 隔日，顾南风早早起床，摘了些小葱烙了喷香的葱油饼，他下去梅家的时候，还没有到梅家的院门，便看见梅家大门口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张哥儿。」顾南风一喊人就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梅青山也背着背篓出来了，且他身后还跟着梅大河。 原来，梅青山要干的那活儿还有几天才开工，梅阿娘想着家里左右无大事，便让梅大河跟着一起去，还嘱咐了梅青山，让他摘得柿子直接背到顾南风那里去。 四人出发之后，顾南风便将热乎乎的葱油饼分给了他们，他给张哥儿的时候，张哥儿还不肯要，只说自己吃了早饭了不饿。 「不饿就当吃着玩，很好吃的。」硬把一卷饼子塞到人手里，顾南风一边吃着饼子，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他娘会特地的嘱咐他，去别人家里的时候，若是遇到人家在吃饭，就要赶紧走，若是看见别人在吃东西，不准备管人家要吃的。 他知道他娘那么吩咐的愿意，他娘是怕他们被人看不起，他也觉得他娘做的没错，但他不明白那么爱面子的阿娘，怎么会同意他三哥的提议，竟然让他下堂做妾。 「哎。」嘆气声不自觉的就带了出来，顾南风感觉到有人拉他衣袖的时候，梅青山有担心的声音便响起了。「南风怎么了？是不是腿还痛？」 「不痛。二哥，我没事。」赶紧收敛面上心头情绪，顾南风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又想到了他娘了，明明他都已经好久没有想起以往的事了，不管是他娘还是他三哥都没有再想起了。 几人是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天色才微微亮的。 梅大河自觉是大哥，所以走在最前面，因为出发的时候天色还没亮，梅青山让两个哥儿在中间，他自己落在最后面。 顾南风还没和这么多人一起上过山，心里的事儿掠过之后，他还挺兴奋的，不知不觉的便爬过了村里的第一座山。 张哥儿还未来过这么远的地方，瞧着远处仿佛没有尽头的群山，他感慨的说道：「往日，我还以为村里能看到的地方便是最高处了，哪里知道竟然还有这么远的地方啊。」 初冬时节，山林黄叶遍地，几人走在山间，偶尔几声鸟叫，或是远处几丝浅雾，都能让心头升起一股凉意，若不是一直赶路，或许还得打个冷颤。 顾南风捏了捏有些冰凉的手掌，心想着冬天来了，那离着过年也就进了，希望他的豆腐坊能顺利，希望小鸭子能勤快点下蛋，若是豆腐还有咸鸭蛋都能卖上钱，不说过年货便是来年花销他也不愁了。 第49章 几人到了柿子林的时候, 每个人头上竟然都有着薄汗，坐在山坡的大石头上休息的时候，太阳也爬上了山头, 清晨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下的山坡上，整个人山林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人的胆子也跟着光亮变得大了。 虽说是休息, 但也只是喘口气的功夫罢了。 他们是吃了早饭出来的, 虽说爬了很远的山路, 但如今离着回家的时辰还早，可不能早早地把干粮吃完了, 不然回去的路上饿了，可就走不动了。 几人坐在山坡外露的石头上, 顾南风到处瞅了瞅之后, 顺手摘了身边的一根白草，叼在嘴里之后，才对着梅大河说道：「大哥, 咱们上次捡栗子的地方, 是不是离着这里不远啊。」 第87页 梅大河和顾南风先前来过这里一次，他们知道离着这里不远就有几棵栗子树。 上次他们来的时候，那几棵栗子树就差不多快熟了，他们也打过一次了, 如今隔了这么久,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那几棵栗子树, 便是没有，也不知道树上的栗子是不是掉光了, 或被松鼠摘光了。 梅大河也顺着顾南风的眼神看了过去，之后干脆的站了起来, 准备过去看看。「若是还有的话，就顺便的捡回去，柿子少摘一点就是了。」 梅大河走了之后，梅青山便准备动手了。 他站起来，直接指着方才看好的一棵柿子树，对顾南风说道：「南风，你看那里可以直接摘到树上的柿子，你和张哥儿就在地上摘，旁边有金竹，我先去砍根竹子，一会儿你帮我接一下篮子。」 这片柿子林也不是全是大树，而且这里不是家里，柿子长在地里就直挺挺往天空而去，这里可是山林里，可以根据地势，在地上就能摘到不少柿子。 顾南风方才休息的时候，也在到处看，自然看到了那处高地可以直接摘树上的柿子，他点头之后又望向了树上那些红红的果子，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摘柿子还挺麻烦的，这深山里就更加的麻烦了，好在他们早有准备。网兜也好，篮子也罢，还有套袋之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如今只需要砍根趁手的长竹，将套袋绑上去，就能摘柿子了。 赶紧的又将眼神放远，顾南风想看看哪里有金竹，若是没有的话就去大哥那边看看，他记得大哥上次藏了根竹子的。 金竹这种东西还挺稀罕的，这种竹子长在高山上，竹身最粗处也至多成年男子手腕粗细，长度最长能有十来米长，这种竹子大多被用来建房，或者用做打核桃的工具。 高大的核桃树需要长长的竹竿，才能将核桃打下来，村子里几乎人人家里都有一根。 远处好像有了动静，顾南风将嘴里的白草吐了，脸上的笑都明媚了不少。「张哥儿，咱们去摘柿子吧。」 「嗯。」张哥儿跟着站了起来，眼睛一直盯着那边那高高的大石头，站在那里可以摘不少的柿子呢。 顾南风他们刚开始动手，便听到了人声，村里今日竟是还有人上山到这里来。 这片柿子林，村子里知道的人就多了，但真正来过的人倒是不多，毕竟这里离着村子里真的太远了。 山林里错一步的距离，可能就能差了老远的方向，没有来过的人可不一定找得到，而来过的人也不一定还想来。这里同村子里的距离，单单一个来回，就得三个多时辰，这还不算在山上浪费的时间，除了想挣钱又能吃苦的人，没人会来。 便是有人来了，顾南风也没觉得紧张，这里和栗子林不一样，这里的柿子多得很，根本摘不完，人多了反而热闹。 入冬之后，柿子红的飞快，已经完全的褪去了青色，便是浑身还硬邦邦的，但颜色已经极漂亮了，一片片的红的就像秋天的辣椒还有过年的大红灯笼，可漂亮了。 摘下第一颗柿子的时候，顾南风忍不住的用力闻了一下，虽说侵入鼻腔的味道不浓，但淡淡果香更让人留恋。 顾南风和张哥儿一顿忙碌，身边的背篓也慢慢地被红色填满，红色的果子小半背篓的时候，梅大河也提着一篮子栗子回来了。 「没了，就这点了。」 「没事儿，今年家里不缺栗子。」顾南风没把那边的栗子当回事，栗子再值钱，太少也卖不了多少钱的。 「这一篮子也够过年的时候当零嘴了。」梅大河一撇嘴，抬手往顾南风头上虚虚敲了一下，之后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将篮子放下，就赶紧的过去给弟弟帮忙了。 顾南风已经上过山几次了，他能背多少斤的东西回去，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再看一边的张哥儿，顾南风瞧着张哥儿还有些稚嫩的脸蛋，还有过于瘦弱的身形，好心提醒道：「张哥儿，不能贪心啊，你摘到背带这里就行，不要摘满，不然回去的时候背不动。」 背篓的背带，离着边缘还有一指长，而背篓是下窄上圆的设计，别看上面那一点空间，能装不少的东西呢。 张哥儿显然是捨不得，他闷闷的不说话，顾南风见他想逞强便只能算了，想着大不了路上丢了，下回他就知道了。 之后，顾南风和张满帮着梅家两兄弟接篮子到树下，放柿子到背篓里。摘柿子倒是快得很，他们忙好了之后，看着并排放着的几背篓红彤彤的柿子，每个人了脸上都是满足的笑。 「来，吃饭了。」顾南风烙的葱油饼早上已经趁热吃了，他带上山的除了栗子，还有糖饼。 糖饼是面粉包白糖烙出来的，味道虽没有红糖好，但是也比白面饼要好不少，又香又甜能让人食慾大开。 「大哥，二哥。」顾南风一人给了他们一个饼子，又从旁边的袋子里一人抓了一把栗子过去，最后他把袋子里的栗子收起来放好，然后才把手里的饼子递给了张哥儿。 「我带了吃的。」张哥儿没有接顾南风手里的甜饼，自己坐在一边吃粗粮饼，顾南风把坚持要给他，一直没把手收回来，另一只手指着张哥儿身前的土豆说道：「我们换着吃，我大哥他们带的也是饼子，你换个土豆给我吃。」 张哥儿听顾南风说要吃土豆，就捡了一个给人，他娘怕他饿，吃的给他带的挺多的，他吃不完的。 第88页 顾南风接了土豆之后，又说自己大哥二哥也想吃，张哥儿也干脆的给了，可他的土豆刚给出去，他身前就多了一个甜饼和两把麻花。 「我吃不了的。」张哥儿确实是吃不了那么多的东西，他顶多再吃一个饼子就饱了。 「吃不了就装起来，回去的路还远着呢，而且还背着东西，路上不吃点东西是走不动路的。」梅大河同张哥儿隔着自己的两个弟弟，他们四个人就那么坐在草地上，他偏头同人说了这话之后，便把顾南风抓给他的栗子好好地装了起来。 顾南风同梅青山坐在中间，他一边吃东西，一边望着那边还在忙碌的人，之后又看向了回家的路，他们吃好东西就得赶路了，这又是一个多时辰的路啊。 也不知道张哥儿能不能受得了，他才十五岁呢。 顾南风的担心到底是成真了，回去的路上，张哥儿慢慢地就落后了，就算他们三个有意的放缓了脚步，张哥儿也跟不上。 人疲累的时候，下山的路会比上山的路更难行，他们背上还背着东西，就需要更加的小心了。 梅大河走在最前面，他找了个歇气的地方坐下之后，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停了脚步，将背上的东西放下了。 顾南风见天色不早了，想了想之后还是将心里想法说了。「大哥，不然你和二哥先回去，然后来接我们，再慢下去怕是半夜都到不不了家了。」 顾南风心里矛盾得很，他既觉得张哥儿拖累他们了，看他步履蹒跚的样子又有些同情他，而且不管他心里对人是何态度，他们都不能把一起上山的人丢了，自己先回去。 梅青山其实早有些不耐烦了，顾南风开口之后他便黑着脸说道：「背不了那么多就不要贪心，你就不能扔掉一点吗。」 原来，张哥儿没听顾南风的话，他背了满满一背篓的柿子。 起初，张哥儿倒是不觉得多重，他觉得自己可以，可慢慢的，背上的东西就变了，变得沉重无比，让他两只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都要迈不动步子了。 背上东西沉重，可张哥儿又捨不得扔，他想着一个柿子至少能卖一文钱呢，扔了多可惜啊。 梅青山语气不好，落在后面的张哥儿好像才反应过来，他抿了抿嘴看了眼山下，「我认得回去的路，你们先走吧。」 张哥儿宁愿自己一个人赶路，也不想扔了背上的东西。 「老二，我先回去。」梅大河将手里最后一点饼子塞到嘴里便背了东西站了起来，很快的就走出去了老远一段路。 梅家兄弟两个，除了背上背着满满一背篓的柿子，手里还提着东西。 梅大河手里提着一篮子他捡的栗子，梅青山手里提着一篮子的柿子。 他两力气大，便是背了东西，手里还能提东西。 顾南风了解他大哥，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大哥的用意。 大哥他定然是不放心他们，又不想继续拖下去，所以准备自己先回去，然后来接他们。 顾南风猜的到是没错，只是他没想到，方才一直不肯扔掉背篓里柿子的张哥儿，这会儿却是放下了背篓，开始捡柿子扔。 扔了起码十来斤的柿子之后，张哥儿再背起来明显的轻松了一些，他朝着顾南风和梅青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可以跟得上你们了。」 之后赶路终于顺利了，且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趁着歇脚的功夫，梅青山便让张哥儿走到他前面去，天气慢慢地暗了，他听了太多山精鬼怪的故事，总觉得这天色一暗，山林里的鬼怪就要跑出来了。 他一个哥儿，也不能丢他在最后面，他阳气重，不怕鬼怪。 张哥儿确实是有些怕，他走到前面去之后，顾南风便对着还没起身的梅青山笑。 二哥他嘴巴虽然凶得很，倒是和大哥一样都是好人。 慢慢往山下而去的时候，顾南风又一次的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家里穷，许久都吃不上一顿白米饭，每次煮白米饭吃，家里就会煮许多的青菜，他娘总会对他说多吃点菜少吃点饭，可那些菜一点油水都没有，他天天吃根本不想吃，但看着饭盆里那点米饭，也只能点头吃菜。 张家没有田地，白米一定也是紧着吃，他刚刚丢掉的也算是几斤白米了，他定然是捨不得的。 三人到村子后山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天一暗赶路便更慢了，好在梅大河去而復返，在他们往山下去的时候接到了他们。 梅大河一到，就赶紧的接过了顾南风背上的东西，之后又吩咐顾南风和张哥儿换着背张哥儿的柿子，又让他们身上空闲的人帮着梅青山提他手上的那篮子柿子。 「大哥，你好快啊。」顾南风声音里全是惊喜，他原本以为他们要到山腰他大哥才能接到他们，没想到这会儿就到了。 怕张哥儿不好意思，顾南风去接了梅青山手里的那篮子柿子之后，将篮子递给了张哥儿，他自己背了张哥儿的柿子。 顾南风其实也累了，但他来过山上几次了，加上张哥儿的柿子并没有他之前背的栗子重，且他心里又心疼张哥儿年纪小身子瘦弱，便一直没有换过来，只让张哥儿提着篮子下山了。 到了山脚的梅家门前，张哥儿谢过了顾南风和梅家两兄弟之后，便背了自己的柿子回去了，只是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的，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却没说出来，闷闷的回家了。 第89页 第50章 顾南风还是回去的时候, 才知道梅阿娘交代了，让梅青山背回来的柿子给他。 他知道梅阿娘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他被打，耽误了上山捡栗子, 便少了一笔收入，梅阿娘想在柿子这里给他补上。 顾南风没答应这事儿，他觉得这样实在是过了, 哪能让人白白帮他干活啊, 而且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 梅阿娘的好心顾南风没有接受, 但他心里却高兴得很，他再次觉得自己实在是幸运, 失去了薄待他的家人之后，还能遇上真正对他好的家人。 隔日, 几人再上山的时候, 还多了两个人，大堂哥和三堂哥也要跟着去，而且除了梅家的几兄弟, 张哥儿也跟着去了。 张哥儿还要跟着去, 梅青山原本还有些担心，只他没有想到，这一回张哥儿没有给他们添任何的麻烦。 张哥儿这回特意背了小一号的背篓，还带了垫背的垫子, 就连带的吃食也比第一次好了不少, 还带了他们的份。 东西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炸糕, 一口一个，方便得很。 如此三五日之后, 梅大河要去外面做工了，梅青山也要上山去砍柴了, 顾南风则是要在家里，将之前摘回家的柿子做成柿饼。 做柿柿饼倒是不难，但是工序不少。 顾南风要做的柿饼多，晾晒的竹笆在他们第一天上山的时候，梅阿爹就在给他准备了，加上还有梅阿爷帮忙，如今他倒是不缺竹笆用，只是还得去买两个大罈子，用来存储柿饼。 连着忙了许多天，这日终于可以在家，便是也需得干一天的活儿，可和上山摘柿子相比，也是轻松的活计。 顾南风早早的就搬了一个大盆子和几个竹笆出来，之后又在院子里的柴禾旁边放了一个小凳子，今天他要在家干一天的活儿，偶尔的可以靠着柴禾休息一下。 冬日里，在无风的日子，晒着暖暖的太阳是最舒服的，今日便是这样的好天气。 顾南风在家里菜地边上的水沟边洗柿子，他正乐滋滋的想着这些硬邦邦的柿子，变成软糯的柿饼时候的样子，就看到路边一个黑色脑袋，一眨眼的功夫，黑色脑袋冒了头整个人都出现在了顾南风的面前。 「顾哥儿，我娘让我来帮你。」张哥儿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篮子土豆，他今日穿上了薄袄，袄子前腰的地方打了补丁，但瞧着衣服很是干净。 顾南风笑着对人招了招手，心里高兴极了，他之前主动和张哥儿搭话，就是想和他多来往，往后做什么事也好，在家也好，都能有个伴，同他一起说说话。 两人蹲在沟边洗柿子的时候，顾南风瞧着身边的人，便偷偷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心想这张哥儿长得真好看啊。 他第一次到张家的时候，只是匆匆的见了人一面，只看了人一个大概，但也能看出来张哥儿长得好。之后，一起去山林摘柿子，已经仔细的见过张哥儿样子了，但像如今这样就在他身边，让他近距离的看个仔细倒是没有。 看着张哥儿漂亮白净的脸，顾南风心里又有些遗憾，他知道他长得不难看的，若是没有脸上的这道疤就好了，若是没有这道疤，应该就会有人喜欢他了吧。 两人是用的活水洗柿子，洗的又快又干净，一会儿的功夫便洗了两大框柿子出来，他们搬回去之后没有耽搁，立马的又捡了两筐过来洗，至少洗了五六框出来，怕是有一百多斤之后，顾南风才停了下来，准备削柿子皮。 柿子都洗出来之后，顾南风让张哥儿先歇会儿，他去梅家借小刀，他家里没有趁手的工具，削柿子皮不方便。 顾南风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尾巴，梅小妹也跟着他来了。 梅小妹来的时候，看见家里有不熟悉的人还变得腼腆了起来，整个人都贴在顾南风腿上，顾南风进去拿东西，她也跟着进去了。 顾南风进去拿了些吃的出来，他家里也没有什么零嘴的，有的就是梅家给的栗子还有核桃，他抓了些出来放在零食篮子里，有单独的给了梅小妹两块糖，便开始干活儿了。 顾南风和张哥儿削柿子皮的时候，梅小妹就在旁边给他们打下手或者玩柿子皮，但小姑娘一会儿就待不住了，嘴巴里的糖吃完了之后，便想回去了。 家里离着梅家紧得很，就一个小缓坡，顾南风目送她往家里去了之后，才接着做事。 今日太阳实在是好，顾南风坐下开始继续手上的事儿之后，面上的笑和头顶的阳光一样的灿烂。 做柿饼就是的艷阳天呢，且晾晒柿子的时候，是一点雨水都不能沾的，不然这柿饼要么做不成，要么颜色就要不好了。 顾南风和张哥儿手上速度都快，很快的就削了一筐柿子出来，他们裹粉摆放柿子到竹笆里的时候，张哥儿突然开口说道：「顾哥儿，你一个人住，该养条狗的。」 「就是要养呢，只是还没有狗崽，不过我叔和婶子在帮我留意。」看着一颗颗红彤彤的柿子变得像一颗颗白胖胖的大汤圆，顾南风轻轻按了按放在竹笆最后一颗柿子，然后拍拍手示意张哥儿帮他一下，他们抬竹笆到柴禾上面去晾晒。 一个竹笆放上去之后，再蹲下来的时候，张哥儿继续说道：「我家的大狗有了狗崽了，应该会正月初几下崽。若是到时候你还没有买到狗崽，我送你一只。我家的大狗你是见过的，很大只很威风，用来看家保准小贼会害怕。」 第90页 顾南风听了张哥儿的话，连手上的活儿都停了。 想到张家那只威武的大狗，顾南风立马的先道谢了！ 「那我先谢谢你了，也只有两个月了。」顾南风是真的高兴，他早就想要一只狗儿，如今终于是有了眉目了。 有了高兴的事儿，顾南风干活儿就更有劲儿了，两人歇歇停停的干活儿，削一阵柿子皮之后又靠着柴禾晒太阳休息会儿，忙了两个多时辰，晒了将近十个竹笆的柿子出来之后，才将洗出来的柿子都削好了皮。 柿子皮也是有大用处的，柿饼表皮的那层糖霜，可就是这些柿子皮的功劳。 顾南风最后又将那些柿子皮，全放到另外的两个竹笆里，也拿去晾晒着，今日的活儿才算干完了。。 两人忙好都酉时了，张哥儿动了动手脚，伸展了一下差不多蹲坐了一天的身体就要准备回家了。 张哥儿要回去，顾南风哪里肯？人家不止帮了他一天的忙，还给他带了东西来，他哪能饭都不让人吃就让人回去。 「你帮我烧火吧，我来做饭，我做饭快得很，不耽误你回去的时辰。」顾南风都想好了，一会儿吃了饭他送张哥儿回去，他也顺便的回去看看，他那还在大狗肚子里的小狗狗。 一次有外人主动来家里帮忙，人家还带了东西来，顾南风自然要好好地招待人的。 他不止煮了白米饭，还切了一块腊肉来炒张哥儿带过来的土豆，还破费了一把，剥了些核桃仁出来炸了，撒了些白糖进去，做了糖核桃。 糖核桃可是过年时候才有的菜，张哥儿见顾南风炸核桃的时候，明显的惊了，他没能阻止之后，倒是没有多话，只是之后同顾南风说话的时候，明显的比先前亲近多了。 他们只有两个人，做了两个菜之后，便只需要再煮个汤，虽只是简单地白菜汤罢了，但炸核桃香甜过甚，喝口清淡的白菜汤倒是更加有胃口。 如今天气已经冷了，两人便在灶房里的小桌子上吃饭了，顾南风做饭确实是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做好了，如今天色还算亮，倒是不用点灯了。 说到点灯，顾南风先前买的灯油还一点没用过。灯油贵，他捨不得用，基本都是天黑之前洗漱好，然后直接摸黑去睡觉，晚上不点灯的话，一个月也能省下好些钱呢。 两人把做的菜都吃完了，放下碗的时候，张哥儿还有些不好意思，还是顾南风打了个饱嗝，两人一起笑了，尴尬瞬间消失，两人快速的清洗了碗筷，便朝着张家去了。 顾南风到了张家并没有久待，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 顾南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脚下步子有些快，因此在半路被人喊住的时候，第一时间并没有停下来，还是感觉到身后不止又喊还追过来了，他才停下了脚步。 他还是等到人走近了，才看清是谁在喊他。 「顾哥儿，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家哥儿没轻重闯了祸，你回去帮我和你叔和婶子说说好话，我一定好好收拾那个兔崽子。」追着顾南风喊的人是陈二娃，他喊停了顾南风，说了这么一些话之后，顾南风才隐隐听到了小孩儿的哭声。 他原本是很反感这个陈二娃的，但人家态度好好的，他也不能平白髮脾气，可陈二娃嘴里的话，他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没有应承人，只说回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哎！还能是什么！那小东西出去挖野菜的时候，碰见了你妹妹，他和你妹妹一起回家，偷了你家的鸡蛋！」 因为天色晚了，顾南风又有意的避开了陈二娃的视线，因此并不未看清陈二娃面上表情，只是听他声音很是懊恼，顾南风便情不自禁皱了眉。 按照他二哥的说法，这个陈二娃是个爱偷鸡摸狗的爱占人便宜的，这样的人，可不会因为孩子偷东西发脾气，而且那陈三哥儿看着乖乖巧巧的，不像是偷别人家东西的人啊。 顾南风心里纳闷，却没继续和人掰扯，只说回去问问便走了。 直到顾南风背影完全消失不见，那陈二娃都没进屋子去，他摸着下巴看不清面上模样，但黑夜里漏出来的一声哼笑，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 第51章 虽是有些晚了, 顾南风回去的时候，还是去了梅家一趟。 顾南风原本以为那陈二娃就是在胡说八道，哪成想这事儿还是真的。 「那小兔崽子最近真是无法无天, 成日的只知道闯祸，她要是有莹儿一半的听话我就满足了。」梅小妹如今满了五岁了，家里已经不太拘着她了, 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 也能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只是没想到，她今日出门还带了人回家, 同陈家那小哥儿一起回来了。 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在家里的院子里玩了一会儿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久没有听到孩子声响的梅阿娘, 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家里已经找不着人了。 「家里鸡蛋都是有数的，做晚饭的时候, 我给她蒸蛋羹, 这才发现少了好几个。」梅阿娘说道这里还是很气，她倒不是在气鸡蛋，她生气的点可多了。 她既气女儿那么容易被带坏，也气陈家那孩子觉得他不争气, 但她更多地是埋怨和同情。 她埋怨陈二娃做人阿爹, 却不知道以身作则, 教坏了自家的哥儿，也同情那陈三哥儿小小年纪, 就一直在饿肚子，若是家里有的吃, 他也不能打别人家东西的主意。 第91页 顾南风回去的时候，想着梅阿娘的话，又想起了那陈三哥儿先前去家里的时候，他记得那次小妹和陈三哥儿在家里玩，他还给人糖吃了，但他给糖的时候，那小哥儿不是一开始就接下的。 他记得，他的糖递过去之后，那小哥儿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还是他主动地将糖塞到了他的手里。 之后在家里玩的时候，也听听话的，没做什么让人碍眼或不放心的事儿。 因着要注意着梅小妹，顾南风偶尔的便会看看两个孩子，他每次看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在玩闹，他孩子既没有贼眉鼠眼的到处瞅，也没有偷摸的往他家里钻。 按说，爱偷东西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老实安静啊。 「哎。」不相信那小哥儿会偷东西，可顾南风更不相信梅阿娘会说谎，加上陈二娃作为孩子的亲爹，还亲自的说了自家娃娃偷东西，顾南风便想着，或许是小妹领了陈三哥儿进去，孩子家里没吃的，见到了鸡蛋便忍不住拿了几颗。 「他还小呢，好好同他说，往后会是好孩子的。」 初冬时节，上山砍柴的人就少了，因为这个时候地里有了活儿，大家要挖红薯了。 红薯这东西不像旁的庄稼，从红薯长成到全部挖回家，起码得一个多月时间，这期间家家户户隔三差五就得下地挖红薯，直到进入腊月，将地里红薯全部挖回家。 顾南风今年没有种红薯，自然是没得吃，但红薯这东西不稀罕，开始挖红薯之后，梅青山就给他背了一小背篓到家里了。 这几日，顾南风都在跟着梅青山上山砍柴，梅家是养了猪的，每天早上都得煮猪食，梅阿娘每日早早起床煮猪食的时候，便会放两个皮薄又光滑的红薯进去灶坑里，给他们两人上山的时候吃。 红薯做法不同味道就不同，用火炭烤好的红薯会更香甜，且表皮还有微些微焦的外皮，吃着又甜又糯，要比直接放锅里蒸的味道好多了。 暖暖的烤红薯拿在手里，双手都变得暖和，热乎乎的东西吃进肚子里，整个人整体都能温暖，便是迎面吹着冷风，也不觉得冷。 顾南风他们上山之后，手里的红薯也吃完了，开始砍柴之后，梅青山便交代顾南风去找干木桩或是柴疙瘩，背回去给阿爷阿奶烤火用。 顾南风如今对这后山已经很熟悉了，只是如今天色还未大亮，他不想走的太远，便跟在梅青山的身边，帮着人处理砍倒的柴枝，梅青山剔柴枝他就捆柴枝，等到天色大亮了才一个人往旁边林子去了。 冬日的山林萧条不已，到处都是黄叶，便是有长青的松树叶，但如今的松树叶也有了了两个颜色，翠绿上面都覆着一抹黄。 顾南风手里拿着镰刀，轻轻往身边的树干上一敲，便有一片片的树叶落下，瞧着倒像是一片片黄色的雨丝。 「明日来薅点松叶回去。」顾南风家里的包谷杆还多，但草把快没了，需要引火的软柴，这松叶易燃是点火的好材料。 顾南风出来除了想找柴疙瘩，也想找找看能不能碰到野鸡窝，野鸡在冬日里是最好捉的。他一边小心着走路，一边看着树根或草丛里，这里地方的鸟窝也好野鸡窝也好，是最多的。 顾南风到底没有那么好运，没能找到野鸡窝，但他倒是有了旁的收穫，一下子便收穫了两样东西，干木桩还有核桃菌。 顾南风找到了好几段巨大的枯木，那枯木上面竟然长了许多的菌子，这种菌子同夏日里的菌子不同，这种菌子一般都是长在枯木上面，因着长在核桃树上的最多，所以被喊作核桃菌，但其实旁的枯树上面也会有。 这种菌子没有菌把只有菌身，远远瞧着像是只有一瓣叶子的浅白色小花。 赶紧的将自己外衣前襟拉起，做成一个大大的衣兜，顾南风满脸含笑的将那枯木上的菌子三两下全摘光了。 兜着菌子回去的时候，还离着梅青山那里老远，顾南风便得意地喊着梅青山，等到了身边的时候，他将衣兜里的东西给人一看，梅青山也是满脸的惊喜。 「这东西可不多见，你运气可真好。」梅青山这会儿正在砍一棵漆蒿树，高大粗壮的树身可不是镰刀能撼动的，得用斧子。 大树以被砍的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断裂，梅青山示意顾南风离得远些，自己朝着树身狠狠踢了一脚，咔嚓一声声响传来，高大的树身应声倒地，连带着压断了好几根松树树枝。 「南风，存放柿饼需要大缸，咱们还是去上次的陶沙村买吧，还有就是你想好什么时候卖豆腐了吗？阿娘和大伯娘前几日就在给你放消息了，村子里应该有好些人知道你要卖豆腐了，你得想个准确的日子了，开张第一天需要开门红啊，最好是一大早的就有客人上门来。」大树砍倒，就得噼柴了，梅青山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同顾南风说话，顾南风也趁着他说话的功夫将菌子放好了。 关于豆腐坊，顾南风早想过了，他想在腊月初七开张，这天是他十九岁的生辰。 想好的开张日子到了嘴边，顾南风正要开口，梅青山将斧子往身前一杵，看了眼山下竹林的方向，朝着顾南风一努嘴之后笑道：「还有鸭蛋呢，我记得你的小鸭子是八月买的，鸭子四个月就能下蛋了，到了腊月若是运气好每日就有鸭蛋捡了，你以前做过咸鸭蛋吗？没有的话还是先去买点鸭蛋回来先做一下，我让阿娘去舅舅家问问舅母方法，舅母会做咸鸭蛋，你是知道的。」 第92页 「我会做的，但你说得对，改天上街还是先买点回来先试试，我也有两年没有做过了。」顾南风将菌子放好了之后，便拿了自己的镰刀准备开始干活儿了，他刚准备去捆柴枝，便看见梅青山一头的大汗，他随意说了句，「二哥你不怕冷啊，满头大汗，我怎么不出汗啊。」 「干力气活儿就容易出汗。」梅青山一点没在意，他手上不停，可突然地却愣了一瞬，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说道：「南风，我手上有木屑，我怕掉在眼睛里，你过来帮我擦擦汗。」 「哦，好。」顾南风一点没多想，但他手上没有汗巾，害怕自己衣袖上面有脏东西，他还特意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才去到梅青山身边给人擦脸上的汗。 梅家几兄弟个子都很高，顾南风伸着手臂给人擦汗，离得近了之后，看着眼前那张英气的脸，微不可查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离得近了，他二哥唿吸都快打他脸上了，虽然是兄弟，可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梅青山向来都是把全身注意力放顾南风身上的，顾南风身上一点小小变化他都能感觉到。 察觉到顾南风面上无异，身子却特意远离他的时候，他嘴角快速的往上翘了一下。 南风对他保持着哥儿和男子该有的距离，他很高兴，他就怕南风真的当他是哥哥。 擦个汗也就是几瞬的功夫，两人之后各干各的活，期间顾南风想到了自己捡到的菌子，便喊梅青山一会儿去家里吃饭，他们煮腊肉菌子面吃。 有菌子面吃梅青山答应的倒是快，顾南风见他答应的干脆，又说回去的时候把梅小妹一起喊上去，今天他们三个人一起吃早饭。 「小丫头知道了，怕是要乐飞了，她昨日还去喊阿爷给他找菌子呢，阿爷还真的去了，回去又让阿爹给训了一顿，她最近一点不听话，还是小时候乖。」梅青山觉得他家的小胖子越来越不可爱，明明两三岁的时候可爱乖巧的不行，让干啥干啥，如今调皮捣蛋的不说，还学会了偷摸干坏事。 顾南风被梅青山的话逗笑了，两三岁的孩子和四五岁怎么能比？梅小妹如今都五岁多了，算是个小大人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小孩子又是天生好动的，自然就显得没有前两年乖巧了。 两人下山的时候，梅青山背了四捆柴枝，顾南风背了两捆，他们到了山下之后，梅青山直接就跟着顾南风回家了，顾南风想着他们要一起吃早饭便没觉得奇怪，但两人到了家里之后，他就没工夫奇怪柴枝的事儿了。 他们家来了个小客人，陈家那个小哥儿在他们刚到家之后，就提着一小篮子水螺上家里来了。 第52章 顾南风看见陈三哥儿, 他手里又还提着东西，且瞧着那么一大篮子的水螺，根本不像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捡齐的, 便下意识以为这是他家里人捡了，让他提过来道歉的。 小孩子犯错是不能避免的，人家还知道上门道歉就不必太过苛求, 只是者道歉的对象好像有些不对。 顾南风是了解梅青山的, 知道他不管大人小孩儿都不惯着, 便接了陈三哥儿手里的水螺递给了梅青山，让他锤碎了之后帮他去餵小鸭子。 梅青山提着水螺往后院去了之后, 顾南风牵着陈三哥儿的手把人往灶房里牵。 「陈哥儿，就在我家吃饭好不好？我二哥还拿着你的篮子呢, 我们一起做早饭, 等我二哥回来我们一起吃了早饭，你再拿着你的篮子回家。」陈三哥儿还小，顾南风和他说话的时候蹲了下去, 看着眼前嘴角和眼角都淤青的小哥儿, 顾南风忍不住的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蛋，之后又见他连手上都有伤口。 将那只又瘦又小，还有些脏脏的小手，握在手里, 顾南风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小声对人说道：「往后听你大哥二哥的话, 离着你阿爹也远一点，别让他再打你了。」 「顾哥哥。」陈哥儿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把自己的手从顾南风手里抽出来之后，小心的看了顾南风一眼, 眼睛一眨巴竟然就开始掉眼泪了。 「我没有拿鸡蛋，是小妹拿的。」 「什么？」 「是小妹拿的，拿去种起来了，在外面的菜地里。」 顾南风听到这里，急的将人往前搂了搂，赶紧的就问昨天都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鸡蛋还真不是陈哥儿拿的，昨日他在梅家玩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自己背篓里还空着，若是不挖一点野菜回去，他爹又会打他，他正准备走，梅小妹却喊他等着，她自己却跑进了屋子里，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衣服包包里便鼓鼓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两人出了家门之后，梅小妹便笑嘻嘻的拉着陈哥儿往自家菜地去了，之后便拿了五个鸡蛋出来。 梅小妹同陈哥儿说，种鸡蛋就能长鸡蛋，他大伯家里的鸡蛋就是这么来的，这是她小哥告诉她的，还告诉她不能说出去，说出去了鸡蛋就长不出来了。 两人挖坑埋好了鸡蛋之后，刚从菜地里出来梅小妹就被他娘捉住打了一顿，陈三哥儿虽然没有被打，但却没有得到好脸色，梅阿娘让他赶紧回去。 什么都不知道的陈三哥儿也没在意梅阿娘的话，毕竟村里有不少对他说过这话，他也不在意。 挖好了野菜回去的陈哥儿，还没放下背篓，就被他爹打了两巴掌，他爹从村人嘴里听说了梅家那里的事，正生气呢。 第93页 陈三哥儿知道被打的原因之后，同他爹解释了，可他爹不止不相信，还又打了他好几下，硬说就是他偷的，他去年就偷过家里的鸡蛋吃。 「不是我偷的，没有偷。」陈哥儿这会儿都不是掉眼泪了，而是哇哇哭了出来，小孩子原本就是说哭就哭，眼泪就和掉不完似的，陈哥儿心里委屈，哭的就更厉害啊了，顾南风哄了他好一会儿，才把他哄住了。 「家里的鸡蛋也没有偷，我和二哥饿了。」小孩子话匣子一打开，便有说不完的话，平时瞧着怯懦又寡言的小哥儿，将心头的委屈一股脑的全和对他最好的人说了。 原来，陈二娃嘴里的孩子偷鸡蛋也不是那么回事，他年头的时候又去镇上赌钱，好几日都没有回家。家里一粒米没有，几个孩子饿的不行，吃了几天的野菜汤之后，陈家二娃子饿得不行了，就大着胆子拿了只有他爹能吃的鸡蛋，准备和弟弟一起吃。 陈家二娃子年纪也小，他平日里见他大哥给他爹煮鸡蛋的时候，都是直接放到水里，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吃了。 他便有样学样，也把鸡蛋放到了水里，可他准备和弟弟吃的时候，打开了蛋壳里面却是生鸡蛋，没了蛋壳保护的蛋液直接掉在了地上，偏生他爹这会儿回来了，瞧着那地上的蛋液，差点儿没把他们两兄弟给打死。 顾南风小的时候就没少受自家人的委屈，他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说着心头的委屈，眼睛也跟着红了。 「陈哥儿，我们先吃早饭，吃好了早饭去梅家的菜园里，咱们把鸡蛋挖出来就去梅家，我让我婶子还有小妹和你道歉好不好？」顾南风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之后把人放在了灶下，让人帮着看着灶里的火，他做早饭。 煮面倒是快得很，顾南风切了块巴掌大的腊肉下来，还去外面掐了几根蒜苗叶子回来，腊肉切丁之后爆炒，等到炒熟了再将洗干净的菌子放进去，等到菌子也炒了个七八分熟就能参水进去了。 水不用放太多，不然会稀释掉腊肉菌子的味道，等到那肉菌子的浇汤煮开再将蒜苗放进去，一瞬间的功夫这汤香味就能满屋子都是。 蒜苗小葱都是农家菜里必不可少的调味小菜，有了他们能让菜色鲜度更高。 浇头做好，只需要煮一锅清水面就好了，但面煮久了会坨，顾南风还是去后院喊了一声，让梅青山快些回来才开始煮水下面。 梅青山回来的时机刚好，三人端着面碗就坐在灶房里，好些天没有吃过菌子的顾南风，吃的满嘴喷香，他沉默看了一眼同样吃的香的梅青山一眼，便压下了到喉咙的话。 昨日的事儿，还是等到大家吃好了早饭再说吧。 饭后，梅青山又要上山去，顾南风才把昨日的事儿和梅青山说了，梅青山当下还有些怀疑，他心里着急求证这事儿，直接拉了陈三哥儿抱到怀里，就带着人往家里去了。 顾南风也赶紧的跟了上去，不过他没有和前面两人一起去菜园，而是直接去了梅家。 虽然鸡蛋还没有找出来，但顾南风直觉陈三哥儿没有说谎，他要赶紧的去梅家给梅阿娘说清楚，免得到时候梅小妹挨打。 小丫头可是梅家人的心头肉，她要是被打了，家里人心里也难受。 顾南风到梅家，就往灶房里钻，他找到正烤火的梅小妹之后，直接将人捞到怀里抱着，然后偷偷在人耳边说着小话。 顾南风记得陈哥儿说的每一个字，便问了梅小妹种鸡蛋的话在那哪儿听的，梅小妹一脸惊讶又惊喜的看着顾南风，顾南风便知道这事儿没错了，定然就是陈三哥儿说的那样。 顾南风几句话的功夫，梅青山也将菜园里的鸡蛋给挖了出来，他黑着脸回来的时候，梅阿娘看见他身边的陈哥儿还训了儿子一句，等到梅青山三两步到了顾南风身边，准备打妹妹的时候，顾南风一边带着梅小妹躲人，一边同梅阿娘解释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婶子，这事儿和陈三哥儿没关系，也不是小妹的错，就怪三全逗孩子。」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顾南风倒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这事儿除了让陈三哥儿受委屈了，还真是只能怪大伯家里的老三梅三全。 看着儿子手里还沾着泥巴的鸡蛋，梅阿娘使劲儿瞪了眼顾南风身后躲的梅小妹一眼，就往屋子里去了，她再出来的时候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面是十个干干净净的鸡蛋。 「陈哥儿，婶子送你回去。」 梅阿娘提着十个鸡蛋，带着陈三哥儿往陈家去了，她一走梅小妹立马的松了一口气，还气唿唿嘟囔道：「怎么就挖出来了，还没长出来呢。」 「长你个头！你个蠢蛋！」梅青山逮住机会，将妹妹抓住之后，不顾人反抗，抱着人往大伯家里去了，他们去找大伯告状，去收拾整天对孩子胡说八道的堂弟了。 顾南风跟着他们一起出门的，但他没去大伯家里，他回去收拾碗筷了，一会儿还得上山呢。 梅阿娘去了陈家之后，先和陈二娃解释了昨天的事儿，又给了鸡蛋做赔礼，便回去了，她不想在陈家多待。 虽说昨日的事儿是她错怪陈家小哥儿了，可她对不起的人是陈家小哥儿可不是他陈二娃，那些鸡蛋怕也是落不到陈家小哥儿的嘴里，可村里不少人知道了昨日的事儿，登门道歉还是要的。 至于陈家的小哥儿，哪日让小妹喊家里去，给他做好吃的。 第94页 梅阿娘回去之后，陈二娃看着怯怯站在一边的孩子，对着人招了招手。 陈三哥儿自来害怕他阿爹，对他阿爹那是一点不敢反抗，就算心里害怕得很，还是慢慢地朝着阿爹走了过去。 陈三哥儿原本以为他阿爹又要打他，他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他阿爹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止没有打他，竟然还把他抱了起来。 「三儿啊，你想不想要阿娘？」陈二娃看着双眼紧闭的儿子，下意识就去扒拉儿子的眼睛，陈哥儿被迫的睁开了眼睛之后，吓得勐点头。 陈二娃见儿子点头哈哈笑了一阵之后，竟然提着那篮子鸡蛋出门了。 陈二娃出门是去找顾南风的，刚刚梅阿娘同他说了原委，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到不觉得儿子冤不冤枉的有什么重要的，他昨日生气的也不是小兔崽子偷东西的事儿，是气他偷东西被抓住了，要是没抓住多好，就能带鸡蛋回家了。 但如今，一点鸡蛋是小事情，他如今有了更大的收穫！ 他早先就想弄那个顾南风了，让他给他做夫郎给他养孩子，如今又知道那个顾南风是个心软的，还心疼的他家儿子，他的机会就大了也多了。 昨日，他就是故意和人搭话的，今早一大早让两儿子去摸螺蛳，又让小儿子给送过去，就是想儿子多去他面前晃晃，到时候他也能藉口去找儿子多去他面前。 等到他们接触多了，村里肯定有流言，便是村里没有流言他也能找了机会，直接将他给办了，到时候他就不得不跟着他了。 第53章 陈二娃去顾南风那里, 却没找到人。 顾南风和梅青山一起上山去了，他们这几日都要砍柴，两人得要在腊月之前, 将明年一年的柴禾都砍好了，囤起来。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陈二娃却没立马离开, 他扫视了一眼顾家, 然后蹲下了身子对着儿子说道：「你要是想过好日子, 就听老子的话，等到那姓顾的做了你的后娘, 老子就不打你了。」 「后娘。」陈三哥儿对『后娘』这个词是一点都不陌生的，他在村里人的嘴里听过好多次。 他对他亲娘一点印象也没有, 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感情, 但他从村里嘴里知道了一个事实，做他娘的人会很苦，因为他爹喜欢打人, 会把人打死的。 顾南风这回上山没有再砍柴捆柴, 而是一直在割草挽草把，砍柴噼柴的活儿都是梅青山在做。 顾南风下午回家的时候，又遇上了到他家里装模作样的陈二娃，但因着梅青山也在, 陈二娃没有多待, 最后在顾南风的坚持之下, 提着鸡蛋又回去了。 陈二娃走了之后，梅青山皱眉嘀咕了几句, 他不相信陈二娃是个这么懂礼的，他还特地的嘱咐了顾南风一句, 让人不管陈二娃咋样，反正别和他多来往就是了。 顾南风可不是刚到村子里的顾南风了，也有些了解这个陈二娃的为人，加之每次经过陈家基本都听到孩子们在哭，而他也亲自见过陈家小哥儿身上的伤，他对陈二娃哪里还有一点的好感。 对于陈二娃这个人，便是梅青山不嘱咐，顾南风也是不想多搭理的。 「二哥，你放心吧，我自小就有个本事，特别能分辨好人坏人，我觉得那姓陈的不是个好人，我不会和他多来往的。再说了，我一个哥儿，他一个大男人，便是他人没问题，我也不能和他多来往啊。」 「你知道就好。」有了顾南风这话，梅青山放心了。 两人之后几日基本都在山上忙活，三四天的功夫，两家人需要的柴禾基本都够了，只需要再花两天时间背回家也就行了。 先前，顾南风打算去镇上买点鸭蛋回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咸鸭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了，他这会儿去了鸭蛋回来，怕是还没将咸鸭蛋做出来，他的鸭子也能下蛋了，这不划算。 鸭蛋不用买了，但是大缸却是需要的，而且他上次说的火炉也得买了。 陶沙村不算近，且大缸又重，所以这次去陶沙村是梅阿娘带着顾南风和梅青山一起去的。 他们三人一人背一个大缸，剩下的小东西都放梅青山背上了，他力气好，梅阿娘一点儿不怕儿子累着。 「南风啊，咱们村子也有一百多户人家呢，不说日子过得去的人家，便是穷人家偶尔也得打打牙祭啊，这豆腐啊又便宜又好吃，你这豆腐坊要是开起来了，不愁赚不了钱。还有啊，不只是村里，赶集的时候还可以去镇上呢，若是平日里还能去大桥村卖，那里好歹是个小集，每日又有不少接送孩子去私塾的人，不怕没人买。」歇息的时候，梅阿娘同顾南风说起了豆腐坊的事儿。 豆腐的销路顾南风早想过了，且想的和梅阿娘一样，他同人点了点头便不由得笑了。 先前他虽也这般想过，可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脑子里的想法靠不靠谱，如今见梅阿娘也这么说，他就放心多了。 一想到往后家里就有了稳定的收入，顾南风心里又安稳了几分。 他想着，等他的豆腐朗开始赚钱，他就帮着大哥他们存银子。自他来了这梅家村，就一直被梅家照顾，他也得回报他们点什么才是。 梅家日子已经一天天的好了起来，眼下最难的便只有两兄弟的亲事了。 偷偷地看了身边的梅青山一眼，顾南风想着，也不知道他二哥喜欢姑娘还是小哥，若是姑娘的话，聘礼还要贵些呢。他大哥肯定是会讨媳妇儿的，家里的存银给他们娶了嫂子之后，怕是就没有多少了，二哥想要娶亲最快也得两三年后了。 第95页 两三年的时间太长了，那时候二哥都已经二十三了，那么大的年纪，会被人家姑娘嫌弃的，最好还是能和大哥前后脚的办喜事，这样最好了。 想着两人的亲事，顾南风又在算着手里的银子，他手里现在还有三两的正银和二百多个铜板，买了这几口大缸之后，铜板就花的差不多了，但他后山的小鸭子已经变成了大鸭子，再过半月怕是就能下蛋了，倒时候急着用钱就可以卖鸭蛋，倒是不一定都得做成耗时间的咸鸭蛋来卖。 大缸买回家之后，再将先前晒好的柿子还有柿子皮，一层柿子一层柿子皮的放进大缸里，等到过年的时候，结了满满一层糖霜的柿饼就成了。 柿饼足足三大缸，一缸怕是得有一百多斤，柿饼可以按个卖，也能按斤卖，顾南风算着柿饼的这份收入，又盘算了一下家里的银子，年后他就有不少的纯银了，等到存够了十两他就拿给他大哥做聘礼。 顾南风收柿饼放进大缸这日，梅青山过来帮忙了，两人将柿饼慢慢地放进大缸之时，想到自己想要努力赚钱的目的，顾南风迟疑乐了两下之后，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二哥，你是喜欢姑娘还是哥儿啊。」想到梅阿娘说过的话，顾南风想着若是大哥能在下半年娶妻的话，那就让二哥在年关或是正月娶亲好了，还有一年可以存钱，到时候应该能存到不少的银子。 梅青山听见顾南风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答了『哥儿』两字，等到答案出口，他才愣住了，手上动作也停住，「怎么突然问这个？」梅青山心里又惊又怕，他以为顾南风要给他乱点鸳鸯谱了。 他最近他那张家的哥儿走的挺近的，他不会是想要张哥儿做他的嫂子吧。 梅青山急了，顾南风却笑了。 「哥儿好。」哥儿要的聘礼要便宜些，且他也是哥儿，到时候相处也方便。 他大哥是要娶媳妇儿的，若是二哥也要娶媳妇儿的话，往后家里的嫂子就都是女人了，他想要家里多两个哥儿，能陪着他说话的人也能多些。 顾南风一脸满意的笑，让梅青山不安急了，他满怀心事的一边干活儿，一边同顾南风说起了去镇上的事儿。 「入冬了，家里要添置些东西，我们一起去。」梅青山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如今的话语里有着挡不住的失落。 顾南风觉得身边的人语气有些不对，他偏头一片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便继续干活儿了。 隔天两人去镇上的时候，梅青山背了一大背篓的老青瓜，因着还要卖东西，他们走的很早。 两人到镇上的时候还早得很，赶到市场之后，赶紧的交了摊位钱就进去找好位置的。 如今还是冬月初，是市场里新鲜菜最少的时候，到了腊月地里的菜就长得差不多了，如今可是青瓜价钱最好的时候。 顾南风是做惯了生意的，做生意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能说会道的，两人配合着将青瓜卖的飞快，还不到午时就将青瓜卖完了。 一大背篓的青瓜一百多斤呢，这个时候的青瓜要贵些，一百多斤每斤一文钱也能卖一百多文。 数着手里的钱，梅青山先同顾南风去买了两个热乎乎烧饼暖手暖胃，一边吃着就往去惯了的杂货铺子去了。 两人今日进城要买的东西可多着呢，特别顾南风，他要买盐回去，而且要买不少。 盐巴贵得很，一斤盐赶得上两斤米了，十几文钱一斤呢。 除了盐巴，顾南风还买了不少的干辣子回去，他嗜辣，可他没有辣子，好些菜都做不了。 「小哥，你的干辣子称好了，还要啥。」 「再给我两斤干豌豆吧。」将掌柜手里的辣子接过来放进了背篓里，顾南风看着背篓里的干辣子便想到了家里那片菜地。 他的菜地那么宽，明年多种一点辣椒，往后就不愁没有辣椒吃了。 「南风，你买豌豆干啥？」 「我二姐爱吃。」算着日子，二姐她应该要来了，买了备着总是没错的，谁知道二姐她什么时候来呢。 顾南风这边想着他二姐，却不想今日回去就见到了二姐，只是这一次，她二姐只带了小女儿来，丈夫没有跟着。 「二姐！」顾南风还没进梅家院门，就听到了他二姐的声音，他兴奋地赶紧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他二姐同梅阿娘坐在屋檐下。 兴奋地几步到了屋檐下，可见了二姐之后，顾南风满是笑意的脸却突然凝住了。 他二姐表情不对，双眼又红又肿不说，脸上还有伤，他二姐出事了。 第54章 「二姐, 出什么事了。」顾南风躬身将她二姐怀里的兰兰抱到了自己怀里，兰兰倒是听话，竟然还记得舅舅, 乖乖朝着顾南风伸了手，一被抱到怀里就小声地喊『舅舅』。 「兰兰乖。」顾南风听着小丫头疲惫的声音，心里更加着急了, 他二姐还没说话, 可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二姐嫁到何家十几年了, 如今都马上三十了，可仍旧没有为何家生下一个儿子, 她家何家的日子原本就艰难，上回到村里还给他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怕就是因为上回的事情又惹了她婆家不满了吧。 心里自责的不行, 顾南风瞧着他二姐旁边还放着一个包袱，但看那包袱又不像是带了什么贵重东西，这何家莫不是直接将他二姐赶出了家门？ 第96页 若真是如此...... 「你姐夫让我带着小老三先过来, 她还小, 若是分家的时候闹起来，怕吓着她。」顾锦玉吸了吸鼻子，又擦了擦了眼角，声音也有些颤抖, 显然是在抑制想哭的冲动。 顾南风方才着急的心, 在听到他二姐的话之后放下了一半。 只是分家啊, 分家好，分了家他二姐就不用伺候她那偏心的婆婆, 也不用再受气了。 「二姐，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下大石放下之后, 顾南风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隐隐的兴奋，他脑子里有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只是他没想清楚，他二姐便说了事情的缘由。 顾锦玉年近三十膝下还未有儿子，早就遭了她婆婆的不满，早年何家日子也不好过，且顾锦玉还年轻，她婆婆指着她再生儿子，便没有打旁的主意，虽说一直苛待她，但到底从没有说过要休她回娘家的话。 这几年，何家日子过得好了，而顾锦玉也生下了第三胎，可这第三胎偏生也是女儿，这让何家绝了她还能生儿子的心，她婆婆也就有了旁的小心思。 「她原先还想直接休了我，后来也不知道听谁说休妻肯定是不成的，我是给何家生了子嗣的，虽说是女娃子可也是何家的香火，之后她便打上了和离的主意。」顾锦玉这会儿压抑不住了，没说一句话，就要擦好几下脸上的眼泪。 顾南风听得又心疼又火大，他恨不得去何家，好生教训那死老婆子一顿，可这回儿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尽量的安慰着他二姐。 何兰兰看见自己阿娘哭，便在顾南风的身份待不住了，也哭着朝着自己阿娘扑了过去，她才三岁，她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她只知道阿娘哭她就要哭。 顾锦玉将女儿抱到怀里，忍了又忍才忍住了哭声，继续说道：「好在你姐夫是个有良心的，不然我们母子几个只能去死了。婆婆她逼着你姐夫和我和离，让他娶隔壁村一个寡妇，那寡妇还带着一个儿子呢，她宁愿白养旁人的儿子，也不要自己的亲孙女。」 「那失心疯的婆娘八成是指望那寡妇过来生儿子。」顾南风气得捶胸，正恼怒呢却觉得自己手被拉住了。 「别锤了，先听二姐说。」梅青山拉住顾南风之后，便在背篓里翻找东西，他给梅小妹买了糖，这会儿梅小妹不在，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大伯家里。 梅青山将糖块分给兰兰之后，又去屋子里到了两碗水出来，递到了顾南风和顾锦玉的手里。 「二姐，喝点水顺顺嗓子，慢慢说。你放心吧，你是南风的二姐就是我二姐，我们梅家也是你的娘家，你受了委屈我们梅家给你撑腰。」梅青山说这话的时候，就站在顾南风的身后。 他是望着顾锦玉说的，他娘在一边听着，也在点头应承，但梅阿娘除了安慰顾锦玉，脑子里也因为儿子的话想到了旁的东西。 梅阿娘毕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她想到的事在顾锦玉开口之后，立马的就得到了印证。 「你姐夫捨不得我们母女几个，自然是不肯和离的，可婆婆她逼得紧，你姐夫不同意便天天要死要活的，我都以为我们母女几个没有活路了，这天下哪有为了媳妇儿不管老娘死活的人啊。」顾锦玉又哭了，但她这会儿也笑了。 她这会儿哭不是委屈的苦，是因为丈夫的体谅还有不弃。 「何家是容不下我们母女几个了，所以你姐夫说何家不要我们母女几个，我们不在何家就是了，我们分家单过就行了。」 「姐夫向来是护着你的，对兰兰他们姐妹几个也好。」彻底的放心了，顾南风这会儿彻底的放心了，只要他姐夫站在他二姐这边，他们一家人不分开，那么就无所谓了。 顾南风这会儿脸上都有了笑了，他觉得这事儿对他二姐来说是好事。 顾南风觉得是好事儿，可顾锦玉却是满脸的愁容。 「分家哪里是那么好分的。你姐夫提了分家之后，婆婆便开始绝食了，闹了好几天之后，趁着你姐夫不在想要直接把我赶走，这身上的伤便是打我出家门的时候落下的。」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嫁到何家这么多年，他们难不成想让你净身出户，一针一线都不给你？」气得都站了起来，顾南风想着他从刘家离开还拿了银子呢，他二姐在何家做的，不比他在刘家做得少，凭什么要净身出户！ 「是呀，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他家里人正打我，你姐夫却回来撞了个正着，这下你姐夫便直接去请了何家的宗亲族老到家里，提了分家的事儿。 婆婆眼见你姐夫是铁了心了，也松口了，可她答应了分家却不给我们任何的东西，想要我们一家直接滚出何家。」 顾锦玉想到当时婆婆的嘴脸，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双手不由紧紧地抓着女儿的衣服。 「这些年我在家里做牛做马，你姐夫农忙种地，农闲做工，一年里也就过年能休息两天，我们每年交到婆婆手里的银子都有几十两，凭什么一个子都不给就想撵我们出家门？！」 顾锦玉不甘心啊！可她婆婆明着说了，要么就让儿子和离，要么就他们一家滚出何家。 「她是长辈，又握着家里银钱，我们根本没有办法。」 「真是欺人太甚了！」梅阿娘这会儿也坐不住了，这事儿换了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第97页 梅阿娘气得不行，可理智还是让她没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顾家的事儿，她也是知道一点的，她知道南风这二姐小时候过的比南风还苦。 何家那个死老婆子，定然是仗着南风二姐在娘家不受宠，知道无人给她撑腰，才敢这么作践她？这事儿换了旁人，那死老婆子敢？别人娘家人不得打到她何家去，家都给她砸了！ 「能分家是好事，但这家肯定不能是那么个分法！还有便是既然闹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家就得分清楚，既然她不分你们东西，那将来老的养老问题就得说清楚，免得往后拖累你们。」梅阿娘心里明白，若是何家两个老的坚持，脸都不要了，这顾锦玉两夫妻还真有可能一文钱分不到。 晏国原本就重孝，且分家之前家里一切定然都是掌握在长辈手里，土地房屋先不说，定然是在长辈的名下，而且存银......存银还不是别人说有多少就是多少。 「锦玉你放心，我让老二跟着你回去，这家咱们一定要分，而且得分的清清楚楚。」 「老二，去把你阿爹找回来，顺便去把大伯一起喊过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事儿。」梅阿娘先前就猜到了，怕是要走到分家这步，她想着若是真分了，那就让他们一家到梅家村来，南风他也算是有了亲人在身边了。 梅青山听了吩咐出门之后，顾锦玉才说了他们夫妻打算的事。 这事儿倒是巧了，也如了梅阿娘和顾南风的心愿了，他们夫妻便是打算在分家之后到梅家村来落户。 「相公让我带兰兰先过来，也顺便的向这里的村长打听一下，若是要落户的话都需要些什么，还有就是落户的话村里能分我们地基吗。」 种粮食的田地那肯定是没有的，但人家落户地基得给一个啊，没有地基怎么建房子，没有房子怎么算一个家啊。 梅青山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再回来的时候他阿爹还有大伯大堂哥都来了。 大伯他们都过来之后，顾南风便带着梅小妹还有兰兰一起去了灶房里，赶紧的烧了开水，再泡了一壶茶，大伯和大堂哥都是见过世面的，有他们在，他相信二姐不会吃亏的。 梅家人同顾锦玉商量事情之前，先问了问何家的情况，还有他们是不是坚定地想要分家，有了他们夫妻的态度，他们才好决定这事儿要怎么办。 「梅叔，我和相公已经说好了，这家肯定是要分的，若是不分，先不说婆婆日日找我麻烦，便是我们的三个女儿也要被耽误。 我家静静眼看着就要十二了，再过两年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姑娘家没有嫁妆在婆家可抬不起头，我们再这么老实下去，继续给家里当牛做马，却给女儿存不下一文钱的嫁妆，那就是害了她们三姐妹。」 顾锦玉甚至都想给梅家长辈们跪下了，可她没有，她要是跪了就是把人家架起来了，像是在逼着人家给她做主似的。 他们毕竟没有什么关系，这事儿人家要帮，她自然千恩万谢，往后也会报答，若是不能帮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们有了主意就行了，我就怕到时候你那婆婆后悔，你们也反悔，让我们白忙活一场。」大伯这话一说，不只是顾锦玉，便是一边的梅青山也放松了，他们都知道，大伯肯定是有办法了。 「老二，你赶紧去把你大哥喊回来，明日让他跟你一起去你二姐家里。」梅阿爹想着，这人啊都是欺软怕硬的，他们多几个男人跟着去何家，好让何家有些忌惮。 梅阿爹想着找儿子回来，大伯也开口了，「顺便去把你二哥也喊回来，再花些钱，让他带几个同僚跟着，他现在是捕快，身上穿着官家衣服，有他在便是去何家村，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阿爹，我马上去。」梅青山说着就要走，刚走几步又被大伯喊住了。 「青山，你去把家里的马车卸了，直接骑马去镇上，喊了大河，再去县里喊你二哥，这个时候了，你不骑马得大半夜才能赶回来。」大伯说道这里，想到什么，又赶紧的说道：「你让你二哥别回来了，同他说清楚何家村位置就行，让他喊了人明日直接去何家村，咱们在那里碰头。」 「我知道了，大伯，我这就去。」 第55章 梅青山走了之后, 大伯他们又商量了好一会儿，顾南风也在一边儿听着，等到大家散去的时候, 顾南风心里已经有底了。 「二姐，你放心吧，大伯他们方才已经把你婆婆会耍的各种花招都分析过了, 咱们明日一一应对就是了。再不济, 还有二堂哥在呢, 他们翻不出天去。」晚些时候，顾南风同他二姐还有兰兰一起回家, 又好生的安慰了他二姐好一会儿，他二姐才算放心了。 隔日, 顾锦玉将孩子留在了梅家, 给梅阿娘照顾，她带着弟弟顾南风还有梅家几兄弟一起往何家去了。 大伯家里有马车，大伯让他们坐马车去, 回来的时候还能拉东西, 且梅家村离着何家挺远的，比去县城还要远些，能省点时间也是好的。 他们早上卯时过半就走了，到了午时末才到何家, 到何家村的村口时, 村人见到马车上的顾锦玉, 又见马车上的几个高大汉子，顿时心里有谱了。 这顾锦玉是回娘家找靠山了, 今日，这何家有热闹看了。 二堂哥他们已经到了, 村里来了官差，村人都好奇的不行，也不知道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98页 顾南风他们没到的时候，二堂哥也不好直接去何家，便在村里闲逛了起来，也顺便的问问村人关于何家的事儿。顾南风他们到了之后，二堂哥让他们先去何家，他们还有好些事情要问村子里的人。 顾锦玉他们往何家去的时候，何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特别何母，她还以为顾锦玉看清了现实，带着小女儿回了娘家了，她如今正自以为是的安慰着儿子。 「虽说是何家的子孙，但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吗？你别哭丧着一张脸了，等到过些日子秦氏嫁过来，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你就有依靠了。」 何母脸上全是笑，这事儿总算是给她办成了！ 见自己阿娘笑的开心，何大龙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淡淡问道：「娘，您是不是打算送松儿去县府读书，拜在杜举人门下。」松儿是何家老三的长子，今年七岁了。 「是嘞！多好的机会啊，这拜师只需要十两银子，往后一年的束脩也才二两。听说杜举人有亲戚是做大官的，若是能拜作他的弟子，你侄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何母手里正拿着一个钱罐子，她说的兴奋，一边数着手里的银钱，一边还望着外面傻笑。 何大龙见他娘这个样子，便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何母发现儿子木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些啥，她低头嘀咕两声之后，将手里的钱罐子藏好，起身之后又嘱咐了儿子一句，「尽快将休书给顾家送去，你那媳妇儿要不得了，敢私自回娘家就不要再回来了。」 何母说话，就准备去干活儿，但她刚出了大门，就发现自家院子里陆陆续续的一直有人进来。 「你们，你们是谁啊？走错门了吧？」何母这话刚落，就看见刚进院门的顾锦玉，她这才反应过过来，院子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顿时指着顾锦玉就是一顿骂！ 「好你个歹毒的丧门星！还敢回娘家找人？今天管你找来什么人，你都得滚出我何家！」何母刚骂出声，屋子里便跑了两个小姑娘出来，紧接着何家人也全出来了。 「阿娘！」 「阿娘！」 顾锦玉的大女儿和二女儿朝着自己阿娘跑了过去，两姐妹一人抱着自己阿娘的一只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顾锦玉心疼的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她知道，两个女儿是被吓到了，她们可能以为她是真的走了。 「不怕不怕，阿娘是回来接你们的，往后我们和舅舅一起住。」顾锦玉看了一眼就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顾南风也赶紧的上前摸了摸两个外甥女的头。 他和他二姐都很少回娘家，他其实没怎么见过他二姐的女儿，可这是他的亲外甥女，他还是觉得亲切得很。 两个小丫头乖乖喊了顾南风舅舅，那边的何母见两个孙女如此，气得指着她们骂，说她们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两个小贱人，何家白养你们了！你们要是......」何母指着两个小姑娘骂，嘴里那句让她们跟着亲娘回顾家的话，却到底是忍住了。 两个孩子都大了，特别是大的那个，都十二了，再过两年就能嫁出去收聘礼了，傻子才把她们赶出去。 忍着脾气喊两个孙女过去，可两个孩子哪里肯！何母气得不行，又瞪着自己儿子，想喊儿子把孙女喊过去。 何大龙这会儿已经知道他娘心里想法了，他知道这家是分定了。 直接给自己阿娘跪了下去，何大龙给人磕了几个头之后，便带着两个女儿出门了，待到再回来的时候，村里何家的亲戚和族老便陆陆续续的跟着来了。 何家族老一来，何大龙便给家里的亲戚长辈跪了下去，也将他娘一定要他和妻子和离的事儿说了。 「锦玉自从嫁到我何家，一直为家里操劳，也从不曾忤逆公婆，还给我生了三个女儿，她不曾犯错，我不能同她和离，休妻更是万万不 可。」何大龙说道此处再次的对着族亲一拜，之后看了他阿娘一眼继续说道： 「阿娘既然不肯再和锦玉同屋住，我们便分家出去过吧，今日请各位长辈过来，就是想让各位长辈做个见证。」 晏国重孝，讲究父母在不分家，但凡事都有例外。 兄弟多的人家，也不是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住，而是儿子成年娶妻之后就分出去单过了，而父母一般都是跟着最小的儿子过，因此民间有句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么儿。 何家的情况倒也附和这句话，何家两个老大确实是最宠自己的小儿子。 大大龙这话一说，他么弟便指着他鼻子骂，说他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是个不孝的东西。 「那你对着兄长破口大骂，你又是什么？」顾南风忍不住出声，对着那何家老□□问一句之后，那何老三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理所应当说道：「他自己不是东西，我想骂便骂了？你是什么东西，这何家有你说话的份吗？」 顾锦玉成亲的时候，顾南风还小，而顾锦玉婚后又很少回娘家，顾南风和何家人根本不熟，而今那何老三明知顾南风身份却故意为难。 顾南风正想再和人争辩，他二姐夫却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阿娘执意要赶锦玉出门，可孩子们不能没有娘，我也不能抛下我的妻子，休妻和离都不可能，如此便分家吧。」 第99页 事到如今，再扯其他都是无用，不如干脆分家。 「你是真的铁了心了？」何家夫妻被大儿子惊到了，他们没想到向来听话懂事的大儿子，今天却是疯了一样，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啊！ 「是阿娘铁了心了。」何大龙看了他娘一眼，狠了狠心还是说道：「阿娘，隔壁村的秦寡妇我是不会娶的，且二弟三弟都有了儿子，何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便是锦玉膝下无子也无碍何家香火，至于我这一支儿子不在乎，儿子不能因为自己的香火赶走结髮的妻子，儿子不能这么自私。」 何大龙这话一说，总人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没错啊！ 他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都有儿子，何家不缺香火，他自己没有儿子影响的确实是他自己。 「哎，他婶儿啊，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家老的说的对啊，这你家又不是没孙子，哪能因为孩子将媳妇儿赶走啊。」 「是啊！人家顾嫂子也不是没生，不是还有三个姑娘吗。」 朝着何家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何家两夫妻见大儿子态度坚决，村里人竟然也有不少人替他说话，心里气急之下开口答应了分家，不过他们便是答应了，也要还要噁心作践顾锦玉一把。 「前阵子顾家的事儿，你们想必也知道，反正他顾家的子女我们何家是万万不敢要，既然那逆子要为了个女人同家里离心，便遂了他的心愿吧。」 「阿娘！」何家老三听他阿娘答应了分家，急的赶紧的拉住了他娘的手！ 他们家，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可都是大哥大嫂干的！若是分家了，那么多活儿谁做啊？ 「阿娘，使不得啊！」何老三急得不行，何母却没当回事，她拍了拍小儿子的手，让他放心，脸上竟然还有了笑。 何母自然是能笑出来的，因为她都打算好了。 「分家可以，你带着你的妻儿滚出我何家便行了，从此，我和他阿爹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我何家就当没你这个子孙！」何母这话是看着儿子说的。 她不相信大儿子能为了一个女人和几个丫头片子出去过苦日子。 她给儿子摆了两条路，一条是和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分开，她再给他娶个能个儿子的女人回来，二是是妻女滚出去，去过吃糠咽菜甚至是只能喝西北风的日子。 她就不信了！大儿子真能为了那个女的和几个赔钱货女儿，一子不带的出家门。 何母这话一出，他家都听出了她的意思，分家可以，一文钱别想带走。 「这哪是分家啊，这不就是被赶出家门吗。」顾南风先前一直没有开口，因为他二姐一直拉着他，可这回儿他不能不开口了。 他二姐和二姐夫可以吃苦，还他们还有三个孩子呢！再说了，他们给何家当牛做马的这么多年，凭什么一文钱都分不到？ 「你算什么东西，你......」 「我是她的娘家人，你们要我二姐净身出户，还不肯让人争辩几句？」顾南风可不怕何家的人，不等何家老三话说完，就给人顶了回去。 可他这话一说，倒是让何家老三逮着机会羞辱了他一番。 「你就是那个被夫家休了，还和娘家断亲的丧门星啊！你顾家儿女可真出息啊，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啊！都是些不贤不孝的东西！」何老三朝着顾南风一撇嘴，满脸的不屑，说的话也是刻薄。 何老三这话一说立马觉得膝盖一痛，之后脚上一颤差点给摔了。 「谁！哪个王八蛋！」何老三是何家两夫妻的宝，但别人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梅家两兄弟在听到他骂顾南风的时候，气得脚下一踢，正好踢了个石子过去，撞他腿上。 石子虽小打在没有二两肉的膝盖上却是痛得很。 何家人护着何老三骂人，这边的梅家人却没搭理，只干脆的反驳了何老三的话。 「你这人脑子多半是有点问题。首先，我家南风他是和夫家和离的，这世上谁家肯和媳妇儿夫郎和离啊？若不是自己问心有愧，怕是早就休妻了，怎会和离？那刘家对不起南风，同南风是和离不说，还赔了我们南风银子呢。这世上，万没有自己做了缺德事，还想有美名的好事儿。」 「大哥，如今不是又有人想做这样的美梦吗。想把可待了十几年的儿媳妇儿赶出家门，还想往儿媳妇儿身上泼脏水，这样寡廉鲜耻卑鄙无耻的人家，又给咱们见到了。」 梅家两兄弟一唱一和的给顾南风出气，顾南风这会儿却顾不上自己。 如今，他二姐分家的事儿才是大事。 「大哥，二哥。」将人喊了回来，顾南风不想在这个时候闹起来，要闹也得何家不要脸的时候闹。 何家夫妻原本就不打算分给大儿子一家任何的东西，如今见小儿子被打，顿时朝着大儿子痛骂，还开始上手，往大儿子身上厮打。 「分家便好好分家，怎么还开始打人了。」砰的一声响，何家半掩着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踢开了，之后几个身着官差服饰的人大步走进了何家的院子。 二堂哥来了！顾南风瞧着二堂哥身后还跟着好些村人，想着这些人定然都是二堂哥故意找来的，这下好了！何家别想将他二姐一家白白赶出家门去！ 第56章 「差爷！」 何家人看见家里有人官差来, 吓都吓死了！赶紧迎了过去，一个个面带笑容不说还弯了嵴樑，话没说一句, 已经点头哈腰了好几次。 第100页 「不是要分家吗，开始分吧。」二堂哥没搭理何家人，可他的话却让何家人一个个懵了。 他们何家分家, 同旁人有什么干系？ 何家人尽管懵, 但只以为这几个官差是过来看热闹, 便赶紧的抬了凳子让人坐下，还泡上了茶, 之后对着大儿子一家，却是板下了脸来。 「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滚！」何父对着大儿子呵斥, 何母却多说了一句, 「今日你走出了何家的大门，何家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走还是那顾氏走, 你自己掂量吧。」 何母自觉地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对得起大儿子了，却不料他们夫妻这话一说，旁边喝着茶的差爷却是笑了起来。 「可真是新鲜啊，谁家分家是这么分的啊？据我所知, 那是你家老大吧, 长子嫡孙啊。」二堂哥这话说了之后, 便喊了一个村人上前，这村人年纪颇大, 瞧着怕是已经年过六十。 老汉出来之后，二堂哥便问了老汉几个问题。 「何家在何父上一代是多少田地, 如今又是多少田地。」 「回差爷的话，何家原先有三十几亩水田，前几年卖了不少，近些年虽然买了些回来，但还是不及早先时候，大概只有二十亩。」老汉年纪比何父阿爹还大，他说的话别人自然信服。 在场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村里为何突然来了官差，可这会儿已经有人猜到了。 也不管村人的窃窃私语，二堂哥继续问道：「村里人可都是长子长孙继承家业？」 「大多人家确实是如此。」老汉继续回答。 二堂哥再问：「何家老大这些年，还有他媳妇儿可有任何不孝之举？」 「没有没有。」这回，不止那老汉，好些村人也跟着附和。 「既如此，这个家还得重新分。」二堂哥这话说了之后，没理会何家人，而是看向了何家村的村长，还有何家的族老们。 二堂哥先前可不是在村里乱转，他将何家的事儿了解清楚了之后，便对村长还有何家的族亲说了这一句话，『原来嫁来这何家村的女人，给婆家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就得被赶走啊。』 这年头，名声对于任何人都是重要的，一家人的名声影响的可能是一个姓氏，也可能是一个村子。 这何家村不知道有多少外来妇，若是村子名声臭了，外村的人不肯嫁进来，那么害的可就不是一家两家人。 除却名声问题，二堂哥他们穿着官家服侍，却明摆着要给顾锦玉撑腰，如此，哪还有人不明白，这是人家的靠山来了，何家讨不了好了。 民不与官斗啊，谁敢惹差老爷啊。 不等二堂哥再开口，何家的族亲还有村长便开始劝着何家夫妻，可何家夫妻不甘心白白放走了大儿子一家，还得给银子，便咬紧了牙不松口！ 「就算家产是给长子嫡孙，可他膝下无子，已是断了何家香火，没有资格继承家业！」 二堂哥见这对夫妻骨头还挺硬，便说了先前想到的因由。「但你手上的产业也是继承自何家，并不是你靠着自己得来，你和你儿子都是何家子孙，你有资格替何家先祖赶何家子孙出何家？」 「啊这........」 「他是他阿爹啊！」 二堂哥眼见众人疑惑，却并不心虚，而是站起来一本正经说道：「这是大晏律法所载，你们难不成还想与律法抗衡不成？」 「律法有言，继承而来的祖产，家中子弟人人有份，便是何老大膝下无子，他是何家的子孙也能分得一份属于自己的家产。」 二堂哥进了衙门之后，便在看有关的律法，他识字不多，且接触时日又短，好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但他说的有模有样，加之这里都是平头百姓，大家也不知道什么律法，自然反驳不了他说的话。 二堂哥见众人被他唬住，便干脆将话说了个清清楚楚。 何家分家，若是老大膝下有子，便要分得大半家产，如今他膝下无子，便只能与其他兄弟均分家中财产。 「何家如今有三子，便要将家产分成三份。你夫妇二人，若敢有偏颇，便随我去公堂吧。」 二堂哥同他的两位同僚，都摆出一副何家夫妻敢有不公便立马把人带走的架势，可这会儿何家夫妻却反悔了，他们不分家了。 「不分了，差爷，我们不分家了！」何母原本就不想分家，她只是想将大儿媳赶走罢了，如今不止得分家，还要分银子出去，她哪里肯啊！ 何母反悔，何家人都跟着附和，这个时候倒是表现得一副母子情深，兄友弟恭的样子，一个个的都要去亲近家里的老大了。 顾锦玉见婆家人反悔，着急的不行，她嫁到何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人的德行她知道。 她知道，何家人不可能妥协的，他们就是想将官差打发走，然后再继续折磨她罢了。 今日，虽有官差为她撑腰，可那些毕竟是外人，等到他们一走，她只会被婆家虐待的更狠，而到时候，她也没脸再求任何人帮忙了，毕竟今日让人家白忙活一场。 顾锦玉着急的拉着丈夫的衣服，不断地冲着他摇头，何大龙拍了拍妻子的手，让他安心之后，只看了他爹娘一眼，甚至都没去看亲热的拉着他的两个弟弟，干脆说道：「还是分家吧。」 「老大你敢！」何家两夫妻都急了！ 何大龙见爹娘急了，他自己倒是没什么表情，他二弟三弟又接着说道：「大哥，爹娘都是为了你啊！」 第101页 「是不是为了我，我知道。」何大龙对着两个弟弟摆了摆手，不想再说其他，之后对着何家族老说了，「麻烦各位长辈亲戚作见证，这家还是分了吧。」 明确了态度，何大龙最后看了他二弟一眼，想说些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且他这二弟也从没有在爹娘偏心的时候帮过他一次，无所谓了。 眼见这家是分定了，何家夫妻也顾不得其他了。 「分家可以，但这家不可能分成三份，我和他阿爹还没死呢，分成三份我们怎么办？我们将来早晚是要靠人养的，若是分成三份，将来谁养我们？谁养我们都不公平。」 何家夫妻说了这话，众人也觉得有理，何家族老看向二堂哥他们，二堂哥点了点头便说道：「你们选个人儿子养老吧。给你们养老的人独得一半的家产，剩下的一半另外两兄弟均分。但，相应的，剩下的两个儿子也不负责你们的养老问题。」 「应该应该的，村里都是这样的。」二堂哥的话没人反驳，因为村子里都是这样分的，家产拿大头的人负责给父母养老。 何家夫妻不甘心的看了家里老大一眼之后，指着老三道：「我们选老三，我们要跟着老三过。」 何家夫妻的选择同众人所想一样，如今什么都说好，只剩下分家了。 何家如今有水田二十亩，旱地三十亩，老三独得一半，那便是十亩水田十五亩旱地。 何大龙便分得五亩水田，还有七亩五分的旱地。 田地分好，便是家中物什和银钱，分银钱的时候，何母大大方方将钱罐子拿了出来，可里面的银子倒出来却只有几两碎银和几十个铜板。 就在众人都感慨何家也不是表面看着那么风光的时候，何大龙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都分家了，阿娘还是把银子都拿出来吧。』 何大龙话落，也没管龇牙欲裂，好似要将他吞吃下肚的阿娘，三两下的拜託了他娘的纠缠，爬到他娘的床下，又拿了一个钱罐子出来，和一个大木匣子出来。 这回这个钱罐子和木匣子倒出来的东西就不是几两碎银了，而是将近三百两整银，外加十惯铜钱。 「逆子！逆子！」何母看见给小儿子藏起来的银钱被拿出来，原本要去狠狠地教训大儿子，可气急攻心之下却是缓缓地坐到了地上，但这会儿她家里人竟然都没管她，她的小儿子和儿媳妇儿竟然直接跨过她的身体，过去抢钱去了，她手还被小儿子狠狠踩了一下！ 「我看谁敢！」衙差是有佩刀的！ 何家人开始抢钱，二堂哥直接拔出了佩刀，吓得何老三和他媳妇儿赶紧的放心爱了木匣和钱罐，但他们却眼神淬毒般的盯着何大龙。 何大龙这会儿哪还会搭理何老三，直接开始分银子了。 说好了何老三分二分之一，他也干脆，拿了一百五十两和五惯铜板放在一边，可放在一边的银子，何大龙却不准备他三弟动。 「凭什么不给我。」何老三气急，他害怕他大哥仗着有靠山吞他的银子。 凉凉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何大龙只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你放心，不该我拿的我不要。」之后，他便和老二分了剩下的银子。 顾南风帮着他二姐将田契和银子收好，为了保险，他干脆将银子拿给自己两个哥哥放着，他害怕何家人还要作妖，银子还是在哥哥们手里安全点。 田地银子都分了，眼下便是家里的东西了，何大龙分的倒是仔细，连锅碗瓢盆锄头镰刀，甚至背篓都给分了，他这样子看的村人咂舌！ 大家都没想到，这平日里老老实实仍凭家里压榨的何老大，竟然也会有这么自私的一天，啥都想拿走啊。 别人的眼光，何大龙也不在意，不说家里那些小东西了，他连筷子都给分走了。 家里东西都分好了，何大龙便指着屋子说道：「这屋子刚建起来的，当时花了整整一百二十两，一百二十两分给老三六十，也还有我的三十。」话落，何大龙一点不客气，直接从属于老三的那堆银子里拿了三十两齣来，末了还看了老二一眼。 老二被爹娘狠狠瞪着，却还是将属于自己的三十两拿了。 「好了，走吧。」 何家这个家终于分好了，可天色也晚了，但顾南风他们没有打算逗留，他们准备连夜回家。 来之前，顾南风是盼着他二姐一家可以同他一样落户梅家村了，可如今二姐他们分到了这么多的东西，他不确定二姐夫愿意背井离乡的跟着他们走了。 顾南风正担心，他二姐夫便往村子里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还架着一辆马车。 「梅兄弟他们的马车装不下这么多的东西，我让张二哥送我们去，也顺便让他认认路，往后到了梅家村也好去找我。」何大龙笑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开始装东西。 而有了他的这话，所有人都高兴了，因为他们确定了，何大龙要带着一家人安家在梅家村，他们今日也算没有白忙活。 梅家几兄弟同顾锦玉一家可没什么交情，他们这么忙前忙后为的自然是顾南风，如今遂了顾南风的心愿，他们都高兴得很。 大家一起回去的时候，顾南风就差给他二堂哥供起来了，同人说尽了好话不说，脑子里还在想着回去要给人送些什么到县里，而他的两个同僚也得备一份。 第102页 人家大老远的过来帮忙，多不容易啊。 大伯家里的几个孩子同顾南风相处不多，但梅家的几兄弟关系都好，又从小被教育要兄弟齐心，二堂哥能来都是看在自己叔叔一家面子上，但瞧着顾南风同他比往日亲近了不少，他也高兴。 「那么客气干啥，咱也没干啥鱼肉百姓的事儿，相反的，还是伸张正义呢，小事一桩。」二堂哥也高兴得很，他今日帮了忙不说还狠狠威风了一把，如今正得意呢。 顾南风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他看着后面的马车，想着他二姐如今总算是脱离苦海了。 前面梅家的马车满是欢声笑语，可后面的何家一家人却个个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顾锦玉自然是高兴的，可丈夫面色不好她便不好表现得太高兴，两个姑娘见爹娘不说话自然不敢说话，他们一家沉默半晌之后，倒是何大龙主动地开口了。 「孩子他娘，你应该是疑惑，我咋想开了是吧，今日竟然敢和爹娘作对了。」何大龙开口说话的时候，一点没压着嗓音，前面前面的张二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也没去看妻子脸色，也不等妻子开口，何大龙又继续说道：「我那日无意间听见了爹娘的话。他们想要再给我娶妻也不是为了我，是因为那寡妇手里有一笔丰厚的家产，他们打算等那寡妇过门之后，用人家的嫁妆供养松儿念书。 松儿念书，说好的拜师只要十两，但那只是一般的弟子，听说若要那举人亲自授课，拜师费是一百两，且往后的束脩是十两每年，可不是二两。」 「爹娘偏心又不是从你生不出儿子开始的，他们哪里会在乎我有没有儿子，不过是想将你赶走，再骗个无辜的寡妇嫁过来罢了，他们做什么都是为了三弟，都是为了松儿。」 「你若不知道这事，你会休了我吗。」 「小老三出生的时候，我便绝了生儿子的心思了，那时候松儿可还小。」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何大龙瞪了妻子一眼，可被凶的人却笑了。 「相公，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行，往后我们会把日子过好的。」顾锦玉将身边的二女儿往丈夫身边推了推，何大龙捞了二女儿抱着之后，便呵呵笑了出来，开始逗女儿笑，如此一会儿之后，后面坐着何家一家人的马车，也传出了欢声笑语。 第57章 顾南风他们从何家离开的时候, 已经不早，又还要绕一段路，送二堂哥和和另外两个衙差回去, 因此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们进村的时候，几乎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摸黑的进村的时候，顾南风却觉得自己眼前是亮堂堂的光明大道, 他一直担心她二姐没有儿子, 在婆家过得不好, 如今她二姐不但和婆婆分家，还要同他住在一个村子里, 这是多好的事啊！ 一想到往后再也不用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他二姐来看他，他也不用厚着脸皮去何家找他二姐, 他只要想去, 便日日都能上他二姐家的门，除却这些，他一直担忧的事儿, 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他往后再也不用担心她二姐, 会因为膝下无子而过的艰难了。 他二姐夫今日的选择，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二姐日后终于可以安心的过日子，再不用担心任何事了。 高高兴兴的回到家, 待到离着家里近了, 梅家院门打开, 顾南风才知道他叔和婶子竟然还没睡下，还在等他们。 梅家两夫妻料定了孩子们今天会回来的, 一直在等着。 孩子们毕竟是去帮着人分家的，肯定得罪何家, 而他们在何家村又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可能有人留他们住一晚，他们肯定会回来的。 两夫妻下午些的时候，就开始往村口的方向看了，吃饭的时候，还给他们了留了饭。他们倒是料的不错，孩子们确实是赶回来了，只是他们没料到回来的人这么多，留的饭显然是不够吃了，梅阿娘又赶紧的去下面条了。 煮面倒是快得很，外面院子里的人，马车上的东西还没卸完呢，梅阿娘的面便做好了。 「老二，快去喊南风他们出来吃饭。」梅阿娘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面条，一边喊灶下的儿子去喊人吃饭。 顾南风刚刚领着他二姐进去看兰兰了，梅阿娘理解当娘的心情，两人进去的时候，只说孩子已经睡了，看看就赶紧的出来吃饭。 顾南风和他二姐很快的就出来了，正要进门的梅青山倒是不用去喊人了。 他们这一行人，算得上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大家也没有客气，赶紧的开始吃饭，一边吃饭才大概的和梅家两夫妻说了今日的事儿。 其实，只看孩子们的面色，梅家夫妻也知道事情处理好了，他们心里也高兴得很，事情顺利也不枉他们忙活这么一场。 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之后，梅家夫妻便放心了，如今天色已晚，他们又赶了一天的路，想必累得很了，还是赶紧的分配了床铺先休息，一切等明天再细说。 顾南风那里只有一张床，显然是睡不下太多人的，而何家那几个孩子在陌生的地方，肯定不愿意和阿娘分开，兰兰又已经睡熟了，梅阿娘便让顾锦玉带着她三个女儿睡在她的屋子里，她抱着女儿去和顾南风睡，又让家里三父子挤一挤，二姐夫则是和送他们来村子里的张二哥一张床。 大家对梅阿娘的安排都没异议，顾锦玉却不肯。 第103页 『这哪有睡在主人家屋子里的道理啊。』顾锦玉心头如此想着，便坚持要去顾南风那里，她小心的将女儿抱了起来，倒是没有将孩子闹醒。 顾南风自然知道他二姐在顾虑什么，同梅阿娘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他二姐和几个外甥女回去了，但他很快的去而復返，他那里可睡不下这么许多人，他下来和梅阿娘还有梅小妹凑凑。 终于可以睡下之后，疲惫却也安心的一夜很快过去，隔日一早，众人都早早就醒来了。 今日，要忙的事情还多得很，梅家夫妻带着顾锦玉夫妻两去了村长家里，同村长商议他们一家落户的事情，还有为他们划地基的事儿，而顾南风则是带着梅小妹去了大伯家里。 「阿爷，阿奶，你们不知道，二哥他可厉害了！」长辈都疼小辈，孙子出息，做人爷奶的不知道多高兴高骄傲呢。 顾南风将二堂哥昨日威风的样子，一一说给梅家两个老的听，梅阿爷和梅阿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也顺着顾南风的嘴，使劲儿的夸着自己孙子。 「我们大年出息了，往后啊咱梅家再也不怕旁人欺负了。」梅阿娘手里还拿着麻线，她虽然已经有些年纪了，但眼神还很好，如今在帮着大伯年理麻线。 知道顾南风二姐一家要在梅家村安家之后，阿爷便坐不住了。 一个家里需要的傢伙事儿多着呢，他什么本事没有，这编东西可难不倒他。 「南风，今日你带着你二姐他们村子里到处转转，让他们看看村子各处，挑个喜欢的地方，其他不说，既然要在这里安家，那么建房就是第一大事。」阿爷说着话便准备起身，他身边还贴着两个小丫头，梅小妹和莹儿一左一右的抱着梅阿爷的手，阿爷嘿嘿笑着，摸摸自己的孙女还重孙女的头之后，故意的伸出手去，一副要人扶的样子。 两个小丫头倒是又眼力见儿得很，赶紧的就扶着自己的阿爷和太爷爷起身，之后又成了小尾巴，跟着阿爷往灶房里去了。 阿爷去灶房，是去拿砍刀的，他很快出来之后，顾南风知道阿爷是要去砍竹子，便同人一起回去了，但他们刚到梅家就撞上了正要离开的二姐夫。 「姐夫！你咋也要回去？」心里突然咚咚跳个不停，好在何大龙没让顾南风害怕多大一会儿，立马的同人解释道：「回去还有些事情，还得拿点东西，昨日走的匆忙，我先前拜託了张二哥她阿娘，给几个孩子做身冬衣，昨日走得急也没取，且还得办些落户的手续，还是得回去一趟。」 「嗯，姐夫那你早点回来啊。」 「放心吧，今日应该能赶回来的。」何大龙说着话，已经在招唿着张二套马车，之后他又和拜託了梅家人一些事情，这才同张二一起走了。 待到自己二姐夫走了之后，顾南风才同他二姐说道：「二姐，我看不用选地址了，就把屋子建在我那屋子旁边吧。」顾南风那里宽敞得很，还有好多空地呢。 「你上次让我挖水沟那里的上方，不就是个好屋嵴吗？到时候咱们把水沟挖在中间，两家用着都方便。」顾南风可不愿意他二姐住的太远，虽说都是一个村子，可梅家村大得很，不说别的，就说张哥儿家里好了。 张哥儿家里就离着他家远得很，若是离得近，他们有事儿没事儿的，都能在一处说说话。 「我也觉得南风那里不错，要不咱们去看看？」梅阿娘原本准备做早饭，这会儿也不急了，房子是大事，既然说到房子的事儿那现在就去看看。 顾南风那里顾锦玉是见过的，只是眼下情况又有不同，现在可是关乎往后的家呢，她也想去看看的。 「嗯，行。」顾锦玉点头，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的，一家人人便往顾南风那里去了。 到了顾南风那里，梅阿娘这边同顾锦玉说着村里情况时候，顾南风也在同梅阿娘他们说昨日的事儿。 昨晚，因着时间太晚了，他们就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便罢了，如今顾南风逮着机会，便把昨日的事儿全都说了。 顾南风说起何家的事儿，既是愤怒又是庆幸，他想着何家人虽然过分，但好在他二姐夫是个好的，没有抛弃他二姐和几个外甥女，单凭这点，他二姐也算是幸运的。 「哎！到底还是让他们占便宜了，先前拿出来的那几两银子和铜板是不是没分啊。」梅阿娘突然一拍大腿，顾南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顿时也遗憾的摇头道：「便宜他们了，要是分了怎么着也能分一两银子回来，一两银子能买好多东西呢。」 顾南风自己安了家之后，才知道让一个家从零开始从无到有，得买多少的东西。且如今马上又要入冬了，他二姐家里一大家子人，哪里都需要用钱，不说一两银子了，便是能多一个铜板也是好的。 顾南风和梅阿娘遗憾丢了银子，顾锦玉却突然呵呵笑了。 「婶子，你和南风真是，你两瞧着才像是亲母子。」倒不是有意的讨好梅家，顾锦玉还真的是这么认为。 他这弟弟和他娘没有母子缘分，倒是同梅家有着亲缘，脾气性子都和梅家人相合。 顾锦玉自己也是不想离着弟弟太远的，且弟弟这里确实是有块适合建房的地方，她心里定下之后，便开始盼着丈夫回来。 等丈夫拿着分家的契书去了县里，拿到他们一家的籍契，重新办好了户籍，他们便能着手建房了。 第104页 今日，他们一家子人都起得早，待到看好了建房的位置之后，梅阿娘便回去了，顾南风见时辰尚早，便领了他二姐他们一起去了后山，去看他养的那群鸭子。 「二姐，你们现在手上的银子不多，你看这样行吗？咱们先建个茅屋，有个容身之所就行，然后将田地买了，至于屋子就和我婶子家里一样吧，一间一间的建。咱们慢慢地存钱，还有准备石料，等到手上宽裕了，再一次性的建完。」顾南风一手搭在旁边的竹笆上面，眼睛在草丛里到处瞅，嘴里还在给他二姐出主意。 顾锦玉身边跟着三个孩子，几个姑娘人生地不熟的，阿娘走到哪里她们就跟到哪里，听见舅舅的话，两个小的倒是没反应，倒是最大的那个开口了。 「阿娘，舅舅说的有道理。」何静静今年都十二了，已经是大姑娘了。 何家的几个姑娘长得都不错，老大何静静是瓜子脸凤眼，竟是一副艷丽的长相，老二何依依是圆脸，还有对酒窝，笑起来非常可爱，至于小老三，她如今才三岁呢，三岁的娃娃是怎么看都可爱漂亮的年纪。 因为外甥女的接话，顾南风这会儿才看向了二姐身边的几个孩子，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些羡慕和落寞，要是他也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遗憾难过的心情只是一瞬，草丛里那个圆圆的还泛着青色的鸭蛋映入眼帘的时候，顾南风惊讶的一边哈哈笑，一边赶紧的打开了篱笆进去了。 「下蛋了！竟然下蛋了啊！」他的小鸭子竟然开始下蛋了！这可比他预料的早了半个来月啊！ 第58章 顾南风进了篱笆护栏里面之后, 又在草丛里扒拉了半天，结果还真给他又找了几枚。 小心的将那些鸭蛋捡起来，虽然只有四个, 但这第一次捡，他养了二十只鸭子呢，往后定然会越来越多的, 今天的这四个, 定然是平时抢食最厉害的那几只下的。 高高兴兴的捡了鸭蛋回家, 顾南风却一刻不停地拿着鸭蛋去了大伯家里，将鸭蛋给梅阿奶了。 阿爷阿奶是家里辈分最高的人, 第一次捡了鸭蛋肯定是要给他们吃的，而且顾南风还一直记得那次他的鸭笼被毁, 小鸭子顺着水沟跑了, 阿奶知道后，站在他屋子旁边的风山上面，对着全村破口大骂的事儿。 阿奶也是把他当成自己孙子, 才会对他的事情上心的, 那他也得将阿爷阿奶当做自己的亲爷爷奶奶孝顺才行。 顾南风拿着鸭蛋上门的时候，不只是梅阿奶，大伯母他们也高兴，他们知道顾南风养鸭子就是为了卖咸鸭蛋, 如今鸭子开始下蛋了, 也证明他就要开始赚钱了。 但高兴归高兴, 梅阿奶知道这是顾南风第一天捡鸭蛋，便不肯全收下, 顾南风都拿过来了又哪里会拿回去，便赶紧跑了。阿奶见人跑了, 赶紧的板着脸喊了好几句，她没把人喊回来，便只能嘆了口气，将手里的鸭蛋递给了大伯娘，心想着他家老二和老二媳妇儿倒是没有疼错人，这南风确实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 大伯家里离着梅家近得很，怕是百米都没有，顾南风到了梅家的时候，他二姐他们一家子也在，他二姐的意思是，要赶紧的将昨日带过来的东西搬到顾南风那里去。 昨日，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着实不少，可村里的马路知道了梅家门口，梅家已经是临近山脚的人家了，再往后山修路就没有必要了。 顾南风那里没有宽敞的马路，马车自然上不去，所以带过来的东西都得一点点的搬上去。 「也不忙着这一会儿，吃了早饭再说吧。」顾南风的屋子也窄，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二姐一家住，但他知道他二姐脾气，定然是不好意思一直住在别人家里的，他便开始琢磨起了他们这几日都要怎么歇息。 梅阿娘已经开始做早饭了，见顾南风他们拎着些顺手的东西要回去，她准备喊人一起吃早饭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经过昨晚的事儿，她已经知道顾锦玉的性子了，这也是个不爱占人便宜的人，便只对人说了，吃好了早饭，他们一起搬东西，一会儿就能搬完了。 饭后，大家一起搬东西的时候，顾南风仍旧没见梅青山，这才知道他是去地里忙活了，最近干得很，已经连着小半月没有下雨了，梅阿娘怕麦地太旱麦子要减产，便吩咐儿子去浇麦地了。 昨日分家着实是匆忙了一点，大家又都想赶紧离开，因此好些东西都没有那么计较，今日大家搬东西到顾南风那里的时候，梅阿娘才嘀咕怎么大件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家里大件的东西，除了床柜桌椅，还有各种的农具，像是收稻子用的拌桶，筛选秕谷用的风簸箕，这些东西要做的话也是很贵的。 顾锦玉知道，那个家怎么分都不可能真的公平，如今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了。她原本以为，他们会被直接的撵出家门，只剩下一身衣物，眼下他们不止分到了田地，还有那么多的银子，已经很好了。 没有大件的东西，几个人搬东西的时候还有人来帮忙，他们大大小小的怕是有十来个人，来往三五次也就将东西搬的差不多了。东西搬完了，坐在院子里休息的时候，顾南风才说了他的安排。 「二姐，现在天气冷了，你和姐夫能凑合，孩子可不能。」先前，顾锦玉同顾南风说了，他们现在他的库房里打几天地铺，但顾南风小半年前才建过房子，知道这房子光是打地基就要费些时候，若是夏日也就算了，如今天冷了，怎么能让孩子们睡地上。 第105页 知道他二姐是不想劳烦别人，顾南风便打算自己去劳烦别人了。 「婶子，我去你家睡几天吧，我和小妹睡，让我姐夫打地铺，我二姐和孩子们睡我的床。」 「行。」梅阿娘答应的干脆，心里却想着，若是顾南风和她家青山的亲事能早些成，那他二姐他们倒是不用再另外打屋嵴建房了，直接用顾南风的就好，至于顾南风直接住进她家就行了。 东西搬好了之后，顾南风原本想着休息一天，可他二姐是个闲不住了，准备去给他浇一下菜地。 顾南风屋子旁边开垦了一大块菜地出来，怕是有足足一亩，如今那菜地里种着白菜青笋，还有一大片的萝蔔，角角落落的地方，则是一些调味的小菜，葱蒜芫荽的都有。 顾锦玉要去浇菜地，顾南风自然不能闲着，他们两姐弟去了菜地之后，何家三姐妹则是拉着篮子去了后山，她们去水沟还有水田里找水螺，找了餵小鸭子吃。 姐弟两个一个人打水，一个人浇地，等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后，顾南风提了一桶水过来，便坐到了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面，他有些累了，想歇会儿，也和他二姐说说话。 顾南风刚坐下，顾锦玉便开口道：「南风，你这菜还是少了一点，明年春天再种几颗小茴香在地坎上，或者就种在你那院子边儿上都可以。我看你院子边儿上就种了些花，也太浪费了，种上几颗小茴香吃的时候方便，对了！韭菜也可以种在那里，韭菜能吃还能当花儿看呢，山里有种兰花不就和韭菜长得挺像的吗。」 可能知道弟弟累了，顾锦玉也停了手上的活儿，双眼到处看了看之后，又想到了旁的。 「对了，之前说让你姐夫给你嫁接点儿果树，如今倒是好了，咱们就住在一起，倒是方便得很。」顾锦玉面上满脸的笑，顾南风以往的时候，从来没有在他二姐的脸上见过这么轻松明媚的笑。 他二姐未出嫁的时候，每日都要辛苦干活，还得不到亲娘一个好脸色，出嫁了之后，日子过的还不如在娘家。她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当家做主了，心里肯定高兴。 「二姐，你爱吃李子，到时候让姐夫在门前给你种一排李子树。」顾南风也跟着笑，他二姐是家里对他最好的人，他二姐能好他比谁都高兴。 说到何大龙，顾锦玉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顾南风偷偷笑了一下之后，心里挺不解的，。他没想到。他二姐同他姐夫都成亲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会害羞，他以往可不会在刘慕远面前害羞。 突然想到了许久没有想到的刘慕远，顾南风心里已经全无波澜了，甚至都没顺便的想起顾清遥，刘慕远这个名字只是在他心里一晃就不见了。 两姐弟在菜地里忙活的时候，却不知道那三姐妹在水田里摸水螺的时候出了事，兰兰不小心掉下了田埂，掉到了水田里。 陈二娃抱着何兰兰跑过来的时候，顾锦玉都快要吓死了，顾南风赶紧的谢了人，就去了灶房里烧水，如今天气冷了孩子全身都打湿了，若不泡个热水澡怕是要受寒。 顾家两姐弟一通忙活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顾锦玉骂了大的两个几句，便一直注意着小女儿额头，就怕女儿发热。 「南风，今天那人是谁啊？人家帮了大忙了，哪天要去好好地谢谢人家。」顾锦玉这话说了之后，一直在一边一脸委屈样子的何静静便忍不住的开口了。 「阿娘，妹妹是别人推下去的！我听见那人在喊他阿爹，他家儿子推了妹妹，他下田抱妹妹起来不是应该的吗？谢他干嘛？」何静静今年十二了，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了，很懂事了。 她阿娘交代的话，她一直记得，她明明交代了妹妹就在路边上等她，可眨眼的功夫，妹妹就被一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小子带到了田埂上，而且那小子还偷摸摸的将她妹妹给推下了水田去！ 越想越气，何静静狠狠往地上一跺脚，望着村口的方向，「阿爹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阿爹！」 「好了，往后别带妹妹去水沟边田埂上就是了。」顾锦玉哄着怀里的小女儿，看着旁边站着的两个大女儿，心想着还好方才没打两个孩子，不然她们要更委屈了。 听了女儿的话之后，顾锦玉也气，合着这事儿好人坏人都是一家人，这让她怎么办？怎么办都不行。 顾锦玉生气，顾南风却是觉得烦躁，他不明白怎么哪哪儿都有陈家的事儿，他是真不像和陈二娃扯上一点关系，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而且总觉得那人对他态度有些反常，按照他二哥和村里人说的情况，这个陈二娃对着他也太客气和太好了一点。 心里对人生出了更多地警惕心，顾南风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疤，他想着，他虽然没有一张好看的脸，但他一个在外人眼里无依无靠的小哥儿，应该是个很好欺负的对象吧。 因着这一个小意外，顾南风也没待他二姐去村里逛，吃了晚饭之后，顾南风还在灶房里生了火，如今虽还没有到寒冬腊月，但就这么坐着也挺冷的。 「阿爹怎么还不回来啊。」何大龙今早一早就走了，如今天都黑了还没回来，几个孩子都盼了好久了。 一个孩子开始找阿爹之后，几个孩子都开始念着，好在孩子们在戌时过半的时候，终于把阿爹盼回来了。 第106页 何大龙今日回村之后，直接去了张二家里，拿了自己闺女的棉衣之后，又拜託了张二帮他找户人家看顾田地里的粮食，之后他就准备走了。 可他家里人知道他一个人回来之后，就来找他麻烦了。 何家原本是想好好地教训儿子一顿，哪知道因着他们的态度，倒是让何大龙一点情分都不想留了。 「我从张二哥家里拿了个两个麻袋，装了两袋谷子回来，还抢了几块腊肉。」昨日家里分了田地银钱，有了这些他就满足了，后面那些小东西其实不值钱，只是没有却也麻烦。 「挨打了吧？」顾锦玉说着话，就把手里的何兰兰递到了顾南风手里，自己拉了丈夫往火堆边上凑，果然见到了丈夫脸上的伤。 何家人又不是傻子，何大龙要抢家里的粮食，他们自然要拦着，只是何大龙正值壮年，又常年干着粗活，他身上的力气两个弟弟根本比不了。 他如今，又彻底的和家里识破了脸皮了，便在张二一家和村子看不顺眼何家的村人帮助下，真抢到了粮食和腊肉。 「那两臭小子更惨！」何大龙还挺得意，嘿嘿笑着，便要去抱小女儿。 何兰兰今日受了惊吓，如今已经睡着了，顾锦玉害怕女儿被闹醒，便没让丈夫抱孩子，而是拉了何依依过来，把二女儿往丈夫怀里塞，她自己把小女儿从顾南风怀里接了过去。 「粮食抢到了，户籍也办好了，明日咱们就和村长商量地基的事儿吧，咱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梅家村的人，得在这里有个家啊。」何大龙说着话，就往怀里掏，他们一家人的籍契都被他贴身放着了。 知道事情都办好了之后，顾南风就放心了。如今天色不早，他也想睡了，他正想和他姐夫说往后他们怎么睡的时候，梅青山带着梅小妹来了。 「阿娘让我来接南风回去。」梅青山说着话，就把怀里的妹妹放了下来，梅小妹朝着顾南风伸手，顾南风过去牵了人便跟着人走了。 三人走了之后，何大龙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解的说到：「南风咋成了梅家人啦？」 「你闭嘴吧你。」顾锦玉这会儿也觉得梅青山的话有些奇怪，但她知道顾南风安排的，便没有多想，又想他们白日里商量的事儿同丈夫说了。 「哎，麻烦人家了，咱们赶紧的将房子建起来吧。」 第59章 何家的屋嵴最终还是选在了顾南风的屋子旁边儿, 屋嵴选定之后，忙碌的日子便开始了。 顾锦玉夫妻两个日日都是早出晚归，他们除了要准备建房需要的东西, 还要准备明年的的柴禾，二姐一家忙着的时候，顾南风也没有闲着, 他的豆腐坊要准备开张了。 豆腐坊开张之前, 顾南风去了一趟县里, 先前一直忙东忙西的，他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家里还缺一口大锅呢。 顾南风去县里的时候，是同梅青山一起去的, 他们还赶了大伯家里的马车。 自从二堂哥进了衙门做事之后, 二堂嫂也跟着过去了，他们小两口在县里租了个小房子，大伯他们会定期的给人送些吃的过去, 免得什么都要花钱买。 知道顾南风要去县里之后, 大伯就让人顺便的给老二捎点东西，说是捎点东西，其实带的东西可不少，米面肉都有不说, 还有好些菜干青菜, 一大堆的东西呢。 除却大伯家里的东西, 顾南风也捡了十个鸭蛋带上，他的鸭子开始下蛋了, 现在每天最少都能捡七八个鸭蛋回家，多时候能有十几个呢。 两人走得早又赶着马车, 到了县里的时候时辰还早，他们准备先去二堂哥家里，把东西卸了再去市场里。 二堂哥他们租的屋子在桂花巷，这桂花巷是个冷僻巷子的小巷子，因着巷子有棵高大的桂花树而得名。这里租金虽然便宜，但离着菜场远得很，二堂嫂每日都穿过好几条街去买菜，来回就得一个时辰。 两人到的时辰不巧，二堂嫂去买菜了，他们还在门口等了会儿，好在等的时间不长，一会儿功夫二堂嫂便回来了。 见到家门口的马车时，二堂嫂就笑了出来，她和顾南风不熟但和梅青山却熟得很，赶紧的喊了两人进屋之后，嘱咐了梅青山将车上东西卸下，就拉着顾南风往灶房里去了。 「你们来的正好，你们二哥早上说了，中午买好吃的回来。南风，你帮着我烧火，你们也将就在这儿吃了午饭再去忙。」二堂嫂娘家条件不错，她自小没吃过什么苦，嫁人之后婆家人也好，她没受过婆家苛待，对待婆家这边的亲戚自然也热情。 顾南风同二堂嫂不熟，但旁人是真热情还是假客套他还是能分清的。知道二堂嫂是真心要留他们吃饭，他便没客气，二堂嫂一直笑呵呵同他说话，他也就渐渐放开了，开始同人有说有笑的。 梅青山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之后，听见从灶房传来的笑声，正想过去问问，还有没有啥事儿让他做，他二堂嫂便趴门口让他将院子里的泥巴，都装到旁边的泥罐子里。 二堂嫂回来之后，还不等顾南风问，便主动解释道：「哎，这城里住着处处都得花钱，吃棵葱都得花钱，家里不是用罐子养了不少的花吗？我想着咱们乡下有地，菜都种在地里，如今在城里没地种菜，这养花的罐子就用来种点菜吧，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还方便。」 顾南风自己也在城里生活了三年，也知道城里住着什么都得花钱买，对于二堂嫂的想法他不止贊成，更觉得亲切。 第107页 他原先还害怕二堂嫂不好接触，毕竟人家做姑娘的时候娘家条件好，如今嫁了人，夫君又有出息，他害怕二堂嫂看不起他们，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二堂嫂差不多把午饭做好的时候，二堂哥回来了，他还真的带了好吃的回来，一只滷鸭子。见到梅青山他们之后，二堂哥便把鸭子一分为二，让梅青山将剩下的一半给阿爷带回去，阿爷喜欢用鸭子下酒。 两人还有事情要做，吃了饭就赶紧走了，只是他们都马车都往前走了一段儿了，二堂哥却突然追了出来，大声喊道：「南风，你下次别拿东西了，再这么客气我不让你进家门了啊。」 「二哥，我知道了。」顾南风回头沖人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正疑惑自己又没说鸭蛋是他带的，二堂哥怎么知道了，前面驾车的梅青山却突然开口道：「你也喊他二哥，那你以后喊我二哥，我怎么分得清？不然换个称唿？往后喊我青山哥怎么样？」 「那怎么一样？」顾南风摇头。 梅青山原本只是那么一说，如今他倒是想知道了，「这有什么不一样？」 「我喊二哥是跟着你喊的啊，喊你二哥是因为你就是我二哥啊。」顾南风说的理所当然，之后又道：「若是和大伯他们没有分家，我是不是就要喊你四哥？」顾南风到梅家的时候，梅家已经分家了，因此他便按着家里的排行，喊梅家两兄弟大哥和二哥，喊大伯家里的大堂哥二堂哥。 只是，虽然该喊堂哥，可平日里梅大河和梅青山喊大堂哥都是直接喊的大哥，顾南风对梅家亲戚的称唿，一向都是跟着两个哥哥喊的，所以也跟着喊大哥二哥。 梅青山被他这声『四哥』给逗笑了，之后倒是没在继续和他纠结称唿的问题，反而说道：「二哥脑瓜子真好使，见到鸭蛋就知道是你带来的。」 大伯家里没有养鸭子，带过来的东西全是家里现成的，且二堂哥他们就住在县里，要买鸭蛋可比他们方便多了，家里自然不会特地在村里买了给他们带过来。 如此，今日带过来的东西里多出来的鸭蛋，自然是养了鸭子的顾南风给的。 两人到了市场之后，便直奔铁匠铺子，询问了铁锅价格之后，互看一眼面上都带了笑，这县里的铁锅比他们镇上便宜呢。 一口大铁锅便是比着镇上便宜，那也是一大笔的钱，足足一千两百文呢。顾南风肉痛的付了钱之后，却觉得浑身轻松，眼下家中最紧要的东西也置办了，往后短时间之类不会再花大钱了。 铁锅买了，两人却没有立马回去，他们在市场里转了好一会儿，发现这会儿栗子价格还不错之后，便想着下次带个几十斤出来试试，若是能卖上十五文一斤，那就是赚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还在大桥村停了会儿天，原本他们停下，是想看看这个小集有没有卖豆腐的，哪成想还听到个别的消息。大桥村过些日子有戏班子来，一文钱就能进场，戏班的班主正在这儿宣传呢。 村子里没啥娱乐项目，去城里听曲儿，那是有钱人家的爷们儿干的事儿，因此每每有戏班到村里，倒也很受欢迎的。 两人一回去，就将这事儿同梅阿娘说了，梅阿娘说到时候他们一家人一起去，一年可听不了两回呢。 有了梅阿娘这话，顾南风赶紧的算了算日子，他原先想把豆腐坊开张的日子定在腊月初七，如此算来倒是差不多的时间，正好了。 虽说豆腐的销路早就想过了，可豆腐没卖出去之前哪能放心啊，如今倒是好了，看戏那几日，大桥村的人定然多得很，到时候他的豆腐应该不愁卖不出去，对了！ 「婶子，咱们不是还有很多的栗子吗？到时候可以在那里卖栗子吗？」 「瓜子还行，栗子不行吧？贵了没人买的，便宜了又划不来。」梅阿娘这会儿正忙着，他忙着做全家的过年衣服，他们乡下人家平日里没钱做衣服，每年能在年底做一套，赶着新年的时候穿就不错了。 想着豆腐还有栗子的价格，顾南风有些泄气，心想梅阿娘说的也有道理。 那栗子多贵啊，而且还只能做零嘴，豆腐便宜不说还是菜呢，一块就能让一家人吃一顿。 眼下离着腊月初七还有几天的时间，这期间顾锦玉他们终于要搬家了，家里的茅屋建好了。 二姐家里搬家这天，一家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全家一起出动，连最小的何兰兰都在帮忙，小篮子小凳子都留给她来搬。 二姐屋子本来就离着顾南风这里近，他们东西又不多，还有梅家帮忙，一会儿的功夫就搬完了。 东西搬好了之后，顾锦玉拉着梅阿娘的手，让他们隔日到家里来吃饭，既是为了感谢也是规矩，便是茅屋也是乔迁新居，是得请人吃顿饭的。 梅阿娘现在是知道这两姐弟的性子了，当初南风搬家不也请了他们吃饭吗，她干脆的应下了。 说是二姐家里请客，但头天晚上顾南风就把豆子泡上了，隔日一大早就开始洗磨推磨，他准备煮一锅豆花，在豆腐坊开张之前给大家尝尝。 如今天气冷了，冒着热气的豆花，撒点葱花辣子上去就能让人连喝几碗了。 二姐知道顾南风要煮豆花也没拦着，一大早的顾南风就忙活上了，还喊了梅小妹到跟前，吩咐她事情。 顾南风一直惦记着之前陈三哥儿被家里冤枉的事儿，虽然家里赔了人鸡蛋给人道歉了，但他知道，那些鸡蛋一个都落不到陈三哥儿的嘴里。 第108页 「小妹，你今天看见陈三哥儿的话，就带他到家里来，若是碰不到，就去他家偷偷把他喊出来。」小孩子干啥都不打眼，顾南风想着等小妹把人拐来了，让他吃顿饭应该没人发现的。 顾南风吩咐了，梅小妹立马就点头了，只是顾南风没想到小孩儿虽然记性好忘性也大，一会儿功夫梅小妹就把他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梅小妹梅把人拐回来，顾南风却是亲自碰到了人。 梅家人都爱吃拌菜，先去了顾南风那里，见他在磨辣子，便让人去摘点水芹回来拌着吃。 顾南风顺着旁边的风山下山去的时候，还碰见了梅青山，梅青山正在他麦地里给他麦子浇水，顾南风惊喜的喊了人一声，就赶紧的往山下去了，倒是没料到晚上他同他二姐说起这事儿时候，还被他二姐念叨了许久。 顾南风到了村里水田那里，还老远的，就看见了远处田埂上的陈家哥儿，待到走的近了他才看明白，陈三哥儿是在抓田鸡，小哥儿应该是来了有一会儿了，他手里的灯笼草上面已经穿了十几只了。 田埂上的田鸡小得很，腿肉还不够塞牙缝呢，但久不见荤腥的孩子，哪怕有几口田鸡吃也是好的。 「陈哥儿，你......咦，怎么跑了。」顾南风只是开口喊了人一声，可整个儿看了他一眼，却飞快的跑了。 看着飞快跑掉的小身影，顾南风一直望着人背影出神，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往日还挺亲近我的啊。」 纳闷归纳闷，但顾南风也没多想，他觉得可能那孩子是因为前几日发生的事儿在害怕，怕自己骂他。 第60章 顾南风回去的时候, 还去麦地里逛了一圈，他方才看见梅青山的时候是真的惊讶，他没想到他二哥偷摸摸的给他干活儿去了。 「二哥, 快好了吗？」顾南风的这片麦地只有一亩，剩下的一亩地种了豌豆和菜豆。 这片旱地有不少呢，有地自然就有水渠, 不然没法儿灌溉。梅青山方才来的时候还带了锄头, 他先将水渠通了, 再放的水，只要水渠里有了水, 再挖了牵引的水沟就快了。 顾南风去到梅青山身边的时候，发现他袖子有些打湿了, 现在可是冬天了, 衣服打湿了不及时换掉很容易受凉的。 「二哥，你袖子湿了一大片呢，你回去换衣服吧, 我来看着。」顾南风将手里的水芹递过去, 想让梅青山先回去，梅青山没接他的水芹，倒是往他头上虚虚敲了一下，让人赶紧回去。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赶紧回去吧, 我一会儿就来, 这里马上就要好了。」梅青山手里还拿着锄头，他站在麦地的空隙处, 继续挖着牵引水流的水沟，顾南风往麦地里看了几眼之后, 看着剩下的麦地不多了，便听话的回去了。 顾南风回去之后，没见到梅阿娘和梅小妹，反倒是见到了陈家父子，那陈二娃竟然带着他家小哥儿来了。 今日，顾锦玉他们也算是乔迁新居，那陈二娃说一个村子住着，他来喝一杯乔迁酒。 顾锦玉他们刚搬来这里，根本没想过要请村里的谁吃饭，就连村长那里，也只是在落户之后，送了些东西过去罢了。他们今日，只打算和顾南风还有梅家的人，一起吃顿饭。 虽说是没打算请人，可人家既然来了，他们作为主人，自然也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但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突然多了对不相熟熟的父子，场面多少是有些尴尬。 顾南风刚到，就见陈二娃望着他笑，他家小哥儿就站在他身边，但一直低着头，瞧着倒是看不出几分开心的样子。顾南风微微低头，眼神看向陈二娃旁边孩子，也跟着笑了笑之后，就赶紧去了灶房里，他将手里的水芹给了他二姐，才赶紧的跑了。 他大哥回来了，他婶子和小妹就是去接大哥了，他也去吧，正好的还能躲开那人一会儿。 梅大河出门有些日子了，如今活儿做完了自然要回来，而且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大笔银子。 他这次出门做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每日能挣七八十文，如今赚了差不多二两银子回来了。 工钱高，活儿肯定苦，梅大河出去苦了一个月，却是不见人黑瘦多少，依旧是一副精神的样子，他们上去之后，大伯一见到他便直感嘆！ 「年轻真好啊，咱如今不行了，干点儿重活儿隔日清早就起不来，累！」大伯他们坐在院子晒太阳，背后就靠着草垛，今日又无风，倒是舒服得很。 梅阿爹也在旁边，他身边还有个小酒杯，浅浅抿了口酒之后便看着儿子呵呵笑。「谁说不是呢？我和老大一样大这会儿像头牛似的，天天干活儿都有劲儿得很。」 梅阿爹这话一说，大家都跟着笑，如今梅阿爹身体好了，家里人也不忌讳什么了，说啥都行。 顾南风不乐意同陈二娃待一起，便抱了兰兰往家里去了。 今日，虽说是二姐家里请客，却是在两家的灶上做饭，顾南风那里也还煮着一锅豆花呢。 到了自己家里，顾南风松快多了，自从他觉得陈二娃对他心怀不轨之后，他就更加烦那人了。虽说没有证据，可人心就是这样，一旦起了疑心，就好似有了铁证，只会越来越往怀疑的那个方向偏。 顾南风过来一会儿，梅家两兄弟带着梅小妹也来了。 第109页 「你们来的正好，豆花好了，我先给你们尝尝。」顾南风将手里的火钳放下，洗了手之后，又拿了几个碗出来，之后又将提前做好了蘸水拿了出来。 兰兰还小，肯定吃不得辣，顾南风先盛了一小碗豆花出来，之后便把勺子放在了锅边，让他们自己盛。 兰兰吃不得辣，便给她做甜口的，甜口的豆花要比咸辣口的方便多了，撒点糖进去就行了。 顾南风没捨得买砂糖，家里只有红糖，但红糖放进去也好吃呢，若是有时间的话，将红糖熬一下放进去更好吃。 兰兰年纪小又不能吃辣，自然要顾南风多照顾一点，但是梅家几兄妹就用不着他照顾了，他们自己盛了豆花之后，直接往上淋蘸水，一个个的早就开始吃上了。 顾南风这蘸水，是以前在早点铺子的时候配出来的。 用油炸辣子打底，再加上姜蒜添味儿，还放了些酱油和醋进去，只是酱油和醋这两样东西要放的不多不少，特别是醋，那是一点都不能多。 最后还有小葱，只是小葱都是现放的，什么时候盛豆花，什么时候洒小葱进去。 「怎么样？好吃吗？」见人几人也不说话，就是埋头吃，顾南风便忍不住的想要知道味道如何。 他也好些日子没做这些东西了，而且家里的调料没有铺子里多，缺了好几样东西，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顾南风家里没有姜，也没有酱油和醋，姜也就算了价格也不贵，谁家都吃得起，可如今这酱油和醋对他来说，可是稀罕物。这两样东西都贵得很，他现在手头紧，不想在吃食上浪费太多钱。 梅家也会做豆腐吃，但一年基本就一次，也就是过年前做好了，等着过年的时候吃。 豆腐都是一年才做一次，这豆花自然也是一年也就吃这么一次了。 梅家人都嗜辣，做的豆花也都辣口的，两兄弟喝了一口之后，异口同声说道：「不够辣。」倒是梅小妹对着顾南风不停点头，「好吃，好吃啊三哥。」 梅小妹都没发现，她对顾南风的称唿惹了她二哥不满，她小脑袋往后轻轻一仰，气得直接张嘴就哭，可刚刚一张嘴，手里的碗就要被抢，她又吓得赶紧的闭上嘴巴，稳稳捧着自己的碗，跑到了顾南风的身后躲着。 「二哥，你真讨厌！」有了靠山了，梅小妹便不怕了，躲在顾南风身后对着梅青山做鬼脸。 梅青山对着梅小妹的时候也像是三岁孩子，也对着妹妹做了个鬼脸之后，又朝着顾南风嘿嘿笑道：「好吃，不辣也好吃。」 「对，这蘸水好吃，要是辣味再重一点就好了，不过现在这味道旁人吃着应该正好。」 「这是我在铺子里买的干辣子做的油辣椒，明年我种点儿辣味重的辣椒，到时候就有味道重的油辣子吃了。」顾南风是知道的，他这两个哥哥都嗜辣，而且口味要比一般吃辣的人还重。 几人在顾南风这里躲人，期间梅青山还去后山餵了次鸭子，之后见时辰差不多了，他们才将锅里的豆花全都打了出来，抬去了二姐家里。 晚饭开饭早，大家吃好了晚饭之后，太阳都还没有下山呢，只是梅青山和大伯家里都餵着猪，人吃饱了猪也得吃啊，大伯娘还有梅阿娘就回去了，但大多人都留下来了。 大家一起说话的时候，因为人多，说的事儿也杂，一会儿说到了梅大河的亲事，一会儿又说到了顾南风的豆腐生意，甚至还提到了二姐家里买田地的事儿，但最后大家都一致的关心起了梅大河的亲事。 阿爷阿奶发话了，让家里的媳妇儿回娘家的时候，也帮着注意一点，家里这几个还未成家的小子，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特别梅大河，他的亲事可再也耽误不得了。 到了晚些时候，大家都回去了之后，顾南风又说起了关于田地的事儿。这老百姓啊最重要的就是田地啊，手里有了田地才能安心的过日子。 何家分家的时候，分到了不少的田地，但何大龙暂时不准备卖那边的田地。 「虽说咱们不方便亲自种了，但可以佃出去，这里的田地还没影儿呢，那边的田地多的不说，至少产出足够咱们一家的吃食。」何大龙的意思是，这里的家产没有置办起来之前，那边的田地就不卖了。 不管怎么说，那些田地都是家里的依靠和后路，有了那些田地，他们就不至于被饿死。 顾锦玉不想再和何家扯上关系，所以巴不得将那里的东西全都卖了，再也不回去了，可顾南风觉得他姐夫考虑的周到些，那些田地还是先留着吧。 「如今是太平年，卖田地的人家太少了，我这几亩田地全靠运气好。后面，也没见谁家要卖田地。二姐，姐夫，我看还是这样吧，咱们先去地主家问问，看看能不能佃几亩田地回来，至于买田地的事儿慢慢来，之后谁家要卖咱再买吧。」 顾南风说的也是眼下的实情，何大龙早问过村长了，村里有没有人家卖田地，他们手上还有些银子，若是有田地的话，建房都能晚些，先买了田地再说。 田地的事儿暂时不能强求，但别的事儿，倒是眼看着就要来了。 顾南风定下的豆腐坊开张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可就在豆腐坊开张之前的几天，村里竟然闹鬼了。 不少村人晚上经过进村口的时候，都说听见鬼叫了。 第110页 村口那里有条从山里流下来的大水沟，这大水沟两边都是山崖，同那水沟形成了一个山坳，而这山坳一面山崖上有个天然的崖洞，听说里面还供着菩萨，也不知道是村里那一代人的村人供的，反正那个崖洞周围是没人敢去。 顾南风听梅阿娘说起这事儿时候，下意识说道：「供的菩萨怎么会不敢去？又不是供的鬼神。」 「南风！快呸呸呸！菩萨您大人不计较人过，我家孩子不懂事，您别和他计较！」梅阿娘吓得赶紧的拜拜，身体还几乎转了个圈，瞧着将那八方诸神都拜了个遍。 顾南风没料到自己下意识的话，像是闯了大祸一样，赶紧的跟着梅阿娘拜，等到拜完了，他正想道歉呢，梅阿娘却拉了他到身边，小小声同他说道：「村里面都是这么说的，那山洞里的东西是苟家供着的，你没看村子里没人敢惹他家吗。」 保佑众生的菩萨自然都是众生供奉着，那私自供养的东西是什么就不用人明说了。 顾南风被吓得愣住了，之后还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他怕鬼，怕得很。 因着怕鬼，顾南风这日还喊了梅青山送他回去，梅青山还笑着问他，「既然害怕干嘛要回去，干脆就在他家睡了得了。」 「又不能一直睡，还是得回去啊。」除却这个，顾南风也觉得挺没面子的，哪有因为听了些鬼怪事情，就怕的不敢一个人睡得道理啊。 「能的呀。」梅青山这话说得恍惚，眼神还没敢看前面的人。 顾南风虽然把这话听了个真切，可他一点没有想歪，只是赶紧的摇了摇头坚持拒绝。「不行，说出去多丢人啊。」 顾南风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事儿，到了半夜才睡着，可他没想到，隔日还有更心烦的事儿等着他。 村里也不知道那个嚼舌根的乱说话，说是陈家要和何家结亲了，说是陈家的大娃和何家的大姑娘年岁相当，两家要定亲，也有人说是陈二娃要娶顾南风做续弦了。 「都是些祸害，倒是相配得很。」 「相配你爹！王香香，你信不信我把你嘴给撕烂！」梅青山气得连背上的一背篓都随意放在了一边，背篓落地倒下之后，里面的红薯滚得到处都是。 王香香回头见人放下了背篓之后，吓得跑飞快，倒是和她同路的杨翠翠故意的慢了脚步，等到梅青山还有拖着梅青山不让他打人的顾南风追上了，才把头偏到一边，也不知道对谁说道：「那陈二娃可不是个好人，你要是不想连累自己名声，最好是早些说清楚，最好是让家里长辈跑去陈家门前骂一顿，如此村人便能知道你家态度了。」 杨翠翠背上背着些红薯藤，前面已经跑远了的王香香也是一样，顾南风一边惊讶于这杨翠翠竟然会替他说话，一边惊讶于这两家之前闹了一场，竟然和好了，不愧是亲姐妹啊，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经呢。 「二哥二哥！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咱们要打她也要偷摸打啊，直接打了不就闯祸了吗。」顾南风双手使劲儿拽着人，嘴里还不断在劝人，半天之后梅青山停了动作，朝着前面的杨翠翠看了一眼之后，突然一个勐点头！ 「有道理！我让阿奶去将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狗东西狠狠骂一顿！」 第61章 进入腊月之后, 家家户户都要挖红薯，红薯这个东西种植方便产量高，且吃法还多, 没钱的人家甚至能将之当做主食，村里每户人家都会种。 顾南风和梅青山捡掉在地上的红薯时，梅大河也背着满满的一背篓红薯到了。他见了地上的红薯还以为弟弟摔跤了, 得知是因为王香香嘴贱, 弟弟随意丢了背上的东西才让红薯撒了满地之后, 便赶紧的看向了顾南风，见人面色无异之后安慰了人几句, 才准备放下了背上的东西。 「哥，你先回去吧, 你一会儿多跑一趟吧, 我一会儿有点儿事儿。」梅青山捡地上红薯的时候，到底还是没能咽下那口气，虽说他们确实是可以让阿奶去陈家大骂一场, 或者对着整个村子破口大骂, 让那些造谣的人对号入座，可这样到底是不够痛快。 这事儿，他得亲自解决。 顾南风和梅大河一听梅青山这话，一起看向他, 两人都想到了一处, 都怕梅青山还要追去王家打人！ 「老二, 算了吧，这事儿咱们还是先和阿娘说, 看阿娘怎么说。」梅大河原本都准备走了，这会儿又停了下来, 还准备将背上的东西找个歇气台放下来。 顾南风一边稳着梅大哥的背篓，一边也赶紧的劝道：「二哥，算了吧，这事儿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传出来的，咱们也没有证据，去了王家也是白去，人家一个听别人说的，咱们也没有办法。」顾南风心里也恼火，也不知道这么离谱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但他想着反正也不是事实，时间长了旁人自然会知道了。 顾南风想着没谱的事儿根本不用搭理，可梅青山想到的却和他们不一样，他就是铁了心要将传谣言出来的人找出来，狠狠地打一顿！ 「这事儿你们别管！自从南风到了梅家村，欺负他的人就没有消停过。一开始造谣他偷男人被婆家休了，后来甚至亲自上手欺负他，推他下水田，推他下山坡！」越说越气，梅青山说到此处，气得手上的红薯都直接摔地上了，之后缓了好几口气之后，又一边捡地上的红薯，一边接着说道： 第111页 「他们就是看他好欺负，才会什么破事儿都往他身上扯，今天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这个造谣的人我一定要把他给揪出来！」 顾南风和梅大河见梅青山面色认真，不像是随意说说，两人都不由皱眉。 这村里喜欢在背后道人长短的人多了，这话传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谁知道是谁说的啊。 回去的路上，顾南风还一直都在劝人，他想着流言就是流言，时间长了大家自然知道是假的，根本不用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豆腐坊的事儿，后日就是腊月初七了，他们现在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顾南风没想到，他苦口婆心劝了半天，那是一点用没有，他们到家之后，梅青山放下了背上的红薯就去了茅房里，等到再出来的时候腰上别着一把砍刀。 梅家夫妻都在地里，家里没人根本拦不住他。 顾南风都快要吓死了，想到他大哥曾对他说过的话，大哥说二哥是个混不吝的，又不尊老又不爱幼，只要看不惯的谁他都揍！ 「二哥，你要干嘛去啊？」使劲儿把人拖住，顾南风一点不敢把人放出去！ 顾南风不放人，梅大河自然也不敢，他弟弟的性子他更清楚。 「老二！」梅大河板下了脸，都拿出了兄长的威严，是真的生气了。 梅青山见他大哥生气，也气唿唿的，最后竟然带着些委屈的语气说道：「你们以为我是去干嘛的？」 「砍人啊。」 「砍人啊。」 顾南风和梅大河不约而同说道，竟然连语气神情都是一样的。 见了两人都是担忧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他，梅青山给这两人气笑了，他想着他们才是亲兄弟吧。 「你们是真那我当蠢蛋看啊？」气得捶地，梅青山白了自己大哥和顾南风一眼之后，拍了一下腰间的刀，「我吓唬人的，杀人要偿命，真以为我傻啊。」 「......」顾南风被梅青山那个白眼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还真是那么想的。 因为他方才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刚来梅家村的时候，因为那王如秀骂他，他二哥逮住人，就狠狠给了人后腰一脚，一点没顾忌她是个妇人，还有先前进山，他二哥也没给因为张哥儿是个年轻的小哥儿，给人留面子，直接就因为人家教程慢了跟不上他们，就数落人了。 有了梅青山的解释，顾南风和梅大河都放心多了，但两人到底还是跟着他去了，想着不管怎么样，有他们在总不能真的打起来。 三人去到王家的时候，开门的就是王香香，她见了梅家兄弟和顾南风之后，吓得立马就要关门，可她都打开了哪里还能关上，直接就让人给推开了。 「你们想干嘛！」王香香吓得大声喊了一声之后，就朝着屋子里跑，他家里的人也都从灶房里出来了。 王家人丁兴旺，家里人还不少，王家两夫妻外加两个儿子还有王香香一起站在一处，王父盯着站门口的三人打量，半天之后才指着三人说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王叔，想知道我们来你家干什么，你就问问你家丫头都干了什么，她今日说的那些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梅青山先开口说话了，他也不和人废话，直接就说了王香香方才都说了些什么混话，再说了他们来的目的。 王家爹娘还不知道，女儿又出去惹是生非了，忍着脾气看向了一边的女儿。 王香香见爹娘和哥哥都看着她，她气得跺脚，她就不明白了，她不就是说了几句话吗？谁不在背后说人坏话啊，就他顾南风金贵？ 说他几句坏话，也值得找上门来？梅家人也个个都有毛病，为了个和离的哥儿得罪人干嘛！脑子有问题！ 王香香先前就和顾南风动过手，而且还是先动手的人，因为那事儿王家丢尽了脸面，之后他们也教训过王香香，这会儿梅家人又找上了门，王家人个个心头暗恼，却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女儿，只是一个个的脸色都很不好！ 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女儿，王家夫妻一脸的质问，王香香不敢和父母作对，只能不甘不愿的说道：「又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人说的，谁说的你去找谁！」 都不敢再把自己说的话重复一遍，王香香看了一眼梅青山腰间的砍刀之后，就朝着自己阿爹身后躲，可她的话并不能让梅青山满意，他来就是为了找王香香嘴里的别人。 「你听谁说的？总之得有人吧？你从路边听来的也好，别人特意给你说的也好，总之有个来源吧？这谣言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你做梦梦到的，你说吧，到底是从谁的嘴里听来的。」梅青山说着这话的时候，还往前走了两步，顺便的摸了摸自己腰上的砍刀，脸色也是黑的可怕，好似随时要和王家人动手。 王香香先前就见识过梅家兄弟打架了，眼前的梅青山长得比梅家另外的几个兄弟还高壮些呢，而且他脾气好像也不好，是个惹不得的人。 「我听廖嫂子说的！」紧紧住着自己阿爹的衣服，王香香飞快的说了是谁同她说的谣言之后，才敢偷摸看了梅青山一眼，见人准备转身离开，又赶紧说道：「你别说我告诉你的啊！」 「喂！梅老二，你别说是我说的啊，别说啊！」王香香见人梅应承，急的都追了出去，可真等梅青山停下了脚步，她又不敢上前了。 第112页 「你别说我说的啊，那天好几个人在那里呢，你就说是别人说的。」 「还有谁？」见人又急又怕的样子，梅青山都差点笑出来了，就这点本事，也敢到处给人造谣？是真不怕被人给打死啊。 没理后面急的跳脚的王香香，梅青山他们走了之后，方才还如临大敌的王家人才反应过来梅家人是来干嘛的。 「合着是为了那姓顾的和陈二娃的事儿？这梅家兄弟吃饱了撑的吧！谁没事儿找造谣的人啊，找得出来吗有病！」 王家人怎么想的无所谓，因为梅家兄弟已经去了廖嫂子家里，且他们也很快的问出了是谁同廖嫂子说的那些混话，但连梅家人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其实那个人他们问不问得出来都重要了。 因为，传谣的人能不能找出来，都不耽误他们今日上门的人家，将他们上门的目的传出去，如此也算是侧面破了谣言了，也让村里的人知道了，人家顾家姐弟是一点不想和陈家扯上关系，便是几句闲言碎语，人家也会追上门去问清楚。 「这些婆娘嘴怎么这么碎！没事儿都去串门造谣了吗！」梅大河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又想着他们找去的那些人家，忍不住的就开始骂人了。 这南风二姐那里乔迁宴才办了几日啊，陈二娃和二姐扯上关系也才几天啊，就这么多人说这些屁话！他们是成日没事儿干，只顾着造谣了是吧！ 「好在，咱们也算是有眉目了，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了。」梅青山往自己大哥肩上拍了一下，又拉了拉一边的顾南风衣袖，三人都长长嘆了口气之后，才往家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三人基本都没怎么说话了，他们都在心里琢磨要怎么处理这事儿。 「二哥，要不咱还是等豆腐坊开张的事儿过去了再说吧？也不差这两天。」琢磨半天之后，顾南风还是想等豆腐坊开张了之后再说，做生意以和为贵，他不想在豆腐坊开张之前闹事。 顾南风这话说在了梅大河心上，便是天都黑了，梅大河也跟着点头，之后反应过来自己点头他们看不见，又开口说道：「南风说的是，收拾他什么时候都能收拾。」 「这事儿，你俩别管，我有分寸。」 梅青山嘴里的分寸，让顾南风和梅大河都直接皱了眉头，他们都觉得梅青山的『分寸』不太靠谱，但两人也知道这人性子比驴还倔，说了也没用，便没有再开口，只想着若他乱来拉着就是了。 两人的沉默被梅青山理解成他们答应了，他自己嘿嘿笑了两声之后，便开始嘱咐顾南风小心脚下的路，如今天黑了，别给摔了。 顾南风被前面的人突来的笑声弄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他二哥这是又有了怎么主意，这笑声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 第62章 顾南风的铺子开张在即, 第一日总是比较紧张的，头天他就将一切东西都准备好，隔日还不到卯时就起床了。 挣开眼睛的时候, 顾南风只看了一眼窗外就起床了，也不管就算是窗口，也还是一片漆黑。 将头一晚就捂在被窝里的衣服摸出来, 抹黑穿上之后, 顾南风赶紧的下床准备去灶房里。往外面去的时候, 顾南风一边留恋着温暖的被窝，一边忍不住的嘆气, 这做豆腐虽然能赚点钱，可是也辛苦啊, 便是数九寒天的也得日日早起。 将大门打开的时候, 顾南风吓得一下子又关上了，他看见了一个黑影，可下意识将门关上的时候, 他脑子里有个人和那黑影对上了, 而外面的人发出的声音也证实了他的猜想，他这才赶紧的将门打开了。 「二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惊喜归惊喜，顾南风却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早他二哥就来了, 定然是来帮他的。 一出了大门, 就感受到了冬日的天气，顾南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拉着梅青山就往灶房里跑，不管怎么说屋子里要比外面好多了。 顾南风昨日只泡了二三十多斤的黄豆, 豆腐切成一斤一块的大小的话，大概能成一百块左右，他对比着往日的经验，觉得自己应该能在两个时辰磨完，分成两锅出锅的话，正好的能在午时和未时出锅。 顾南风觉得自己应该能忙得过来，但有人帮忙自然是不一样的，特别是煮豆浆的时候，火候特别的重要，得要小心的看顾锅里火势大小，他一个人的话，既然磨豆子又要看火，忙碌不说，要是一个不小心，锅里的豆浆废了豆腐自然也就废了。 将平日里都捨不得点的油灯点上，灶下生了火之后，离着灶头不远的石磨那里也亮堂了，梅青山便让顾南风将油灯灭了，他看得见。 「二哥，你还会做豆腐啊。」两人一进了灶房，梅青山就指使着顾南风去生火，他自己倒是坐下开始干活儿了，见人忙活开了，顾南风想要上手都插不进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想着也就这么一天罢了，中午的时候，给他二哥煮豆花饭吃谢谢他就行了。 想到要同人道谢，顾南风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件小事。那日，他二哥给他浇麦地，他同他二姐说了之后，还被他二姐训了一顿。 他原本是想同他二姐炫耀一下，同时也让他二姐放心，他在梅家村其实过得很好，可他二姐却嘱咐他不能不把自己当外人，便是梅家的人帮他干活儿，也得请人吃饭才行。 二姐的话，顾南风自然是听进去了的，他同时也反思了一下，他同刚来梅家村的时候，确实是变了不少，他现在好像真的一点儿不见外。 第113页 顾南风一个自小不被家里宠爱的哥儿，自然知道他的变化为何故，还不是因为梅家人不把他当外人，他融进了梅家所以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想到自己到了梅家村之后，梅家人对他的照顾和为了他做的事，顾南风很想对他二姐说，他在梅家把自己当外人才是伤人心，但他知道他二姐脾气，到底没有说太多。 人心不是简单同人说两三句话，别人就能了解的，得要自己慢慢地感受，等他二姐在梅家村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了。 梅青山身下坐的凳子是专门给顾南风坐的，两人身高差了不少，梅青山坐在上面便一直微微弓着背嵴，顾南风瞧着外面天色，虽说还是一片昏暗，但他对时间敏感得很，想着他起床怕是有半个时辰了，他得给他二哥换换手。 「二哥，我来磨一会儿。」顾南风特意去洗了洗手才准备去换人，哪成想梅青山还不让。 其实，磨豆子不是什么细緻活儿，也不需要什么技巧，那豆子放进磨盘里之后，随着石磨的转动被碾磨成豆浆再流进一边的木盆里，只是这活儿虽不需要什么技巧却枯燥累人，双手都得不停动，时间长了谁能受得了。 「换啥啊换，我根本不冷，这手快起火星子了，倒是你啊，小心着锅里，这一锅豆浆要是煳了阿娘得锤死我。」梅青山一边躲着人，不让人碰磨盘，一边手下的活儿也不停，手下石磨不停转动，奶白的豆浆慢慢顺着石槽流到放置好的木盆里，看见木盆里的东西，梅青山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顿时嘿嘿笑了出来。 「去年煮豆浆的时候，阿娘打瞌睡了，结果不止豆腐没吃成，连豆浆都喝不了了，一股子煳味儿。」想到自己阿娘当时的表情，梅青山便止不住脸上的笑。 「阿娘恼羞成怒，听不得我们提去年的事儿，不过昨晚上她是还交代我，今天要把火看好，可别把豆浆煮煳了。」 顾南风确实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事儿，在他印象里梅阿娘是最靠谱的，做什么事情都谨慎小心得很，少有出错的时候。听着梅青山的话，顾南风脑子里便是一副梅阿娘一脸懵的看着一锅煳豆浆的样子，也给跟着乐了。 两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说话，时间倒是过得快，一个时辰过去，已经有一锅豆浆了，顾南风煮豆浆的时候，将煮开煮熟的豆浆先盛了一碗给梅青山喝。 「改天去镇上的时候，我买点砂糖回来，洒在豆浆里香香甜甜的可好喝了。」 梅青山接过豆浆碗之后，很快就将之喝光了，之后又接着忙活，顾南风这个时候也不能分心了，既然小心灶里的火也要顾着锅里的豆浆。 「差不多了，等晾一会儿就能点滷了。」顾南风偏头看了一眼就在旁边忙活的梅青山，又看了一眼锅里的豆花，他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始动手了。 点卤可是很重要的，豆腐的形状口感都和这部工序息息相关。 做豆腐对顾南风来说不是陌生的事，先前他确实是有些紧张，可着手做事之后，先前担心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只是按着步骤工序认真干活儿，如今灶里的火退了，就等着豆花成型然后将之放在豆腐盘里定型了。 豆花想要变成豆腐，需要重物将之压实，一般人家会直接用石磨，但顾南风只有这么一副石磨，他一天又不止做一锅豆腐出来，所以还得找别的。 顾南风压豆腐的东西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是梅家兄弟特地去河边给他找的，河石经过河水常年的沖刷干净得很，他们还在外面包了一块粗布，将多余的布巾裹了个圆坨在上方，如此取用起来方便得很。 「啊！」将木盘的豆腐压上之后，顾南风长长出了口气，感觉身边的人在摸他的脑袋，才抬头沖人笑了一下。 「二哥，今天辛苦你了。」 「等以后有钱了，就不卖豆腐了，冬天太辛苦了。」数九寒天的，在被窝里多舒服啊，这天不亮就要起床的日子才开始呢，往后不知道还要辛苦多久。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看着天色，顾南风猜测怕是已经辰时过半了。 豆腐成形需要一个多时辰，顾南风算着时间，想着今日他们还是气得晚了，看来明日还得再起的早些，才能赶在巳时之前让豆腐出锅。 村里大多人家的早饭都是在巳时半的样子，顾南风想做村里人的生意，自然得让豆腐在巳时之前出锅，如此，人家才赶得及买了豆腐回去做早饭。 心里想到什么也就说什么了，顾南风说了明日还得早起之后，梅青山却说不用，只需要在赶集的日子早起就行了，村里大多人家都是晚饭做的丰盛些，早饭都是随便吃点儿，豆腐不用赶在早饭前出锅。 村里人什么习惯，顾南风也知道的，听梅青山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顿时放心了不说还得轻松了不少，这么冷的天，能晚起一点都是好的。 天色大亮之后，顾南风的话就少了起来，他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来买，若是没有的话，他今日还得去大桥村呢。 顾南风只注意着外面，倒是没留意，一直在他身边的梅青山，也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两人都像是在盼着人来，只是他们盼的人却不一样。 辰时末的时候，顾南风伸手按了按先前做好的那锅豆腐，发现已经很紧实之后，就准备将压在上面的重物拿下来，两人刚开始动手，外面就有人人声传来，且听着动静有好些人呢。 第114页 相视一笑，两人赶紧的动手，他们刚好将纱巾解开，今日这第一波客人便到了。 「顾哥儿，听说你之前就是卖豆腐的，这手艺肯定好得很，婶子今日有口福了。」这人未到声先至的是村子里一个同梅阿娘交好的妇人，她夫家姓冯，村里人都喊她冯婶子。 赶紧的迎了出去，出去之后，顾南风才看到外面好些人了，除了梅阿娘和大伯娘还有那冯婶子，还有好几个他眼生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小姑娘。 「大家来的正好，这豆腐刚揭锅！」 豆腐一般都是切成一斤一块的大小，手稳又熟的人能将每块豆腐都切的一般大，顾南风干了这会儿三年了，下手稳定得很，豆腐切好了之后，他很是大方地朝着今日的第一个客人冯婶子说道：「婶子你要那块儿，我给你装上。」 「哪块儿都行，顾哥儿你给婶子挑一块边儿上的吧。」边儿上的豆腐瞧着会更紧实些，边皮多。 笑着将豆腐给人装了，顾南风将收钱的木盒子放到一边，冯婶子往里面丢了两个铜板之后，便高高兴兴的走了。 豆腐的价格全县都是一样的，都是两文一斤，管你是在村里买还是镇上买，都是一样的。 梅阿娘和大伯娘是害怕顾南风这里没有生意，特地的来给他充场子的，想着至少得要开个张，哪成想不等她们出手，这生意就成了。 感激的眼神送远了冯婶子之后，梅阿娘和大伯娘便跟着去帮忙了，瞧着甚至排起了小队的人群，梅阿娘脸上的脸就没有合起来过。有生意就好啊，也不枉他家南风从夏天就计划这事儿，他们从半个月前就在村子里念叨，如今总算是有收穫了。 有了自己阿娘和大伯娘帮忙之后，梅青山就不在灶房里掺和了，但他出来之后也没离开，而是一直在看着顾家门前，像是在等着谁来一样。 梅青山都等的有些烦了，还以为自己算错了的时候，他等的人终于到了。 「呀，陈二娃，你婆娘都没一个，买了豆腐谁做啊？你做的能吃啊。」一个妇人买了豆腐之后，走的时候便瞧见了也在排队的陈二娃，顿时就乐了，她原本只是沖人调侃一下，不成想这陈二娃竟然还正经回答她了。 「早晚都得有，顾哥儿的生意就和自家生意一样，肯定是要照顾的。」陈二娃今日是和他家大娃一起来的，两人手里一人拿着一个大碗，瞧着不像是只卖一块豆腐的样子。 陈家日子过的怎么样，村里人谁不知道啊，瞧着这两父子的样子，在加上村子里的流言，便有不少人偷偷笑，看着顾南风的眼神都多了些调笑，但更多的却是看不起。 顾南风前日和梅家两兄弟在村子里忙活了半天，那些流言是谁传出去的，他们自然知道。瞧着那个陈二娃还在说那些似是而非惹人怀疑的话，顾南风很想直接和人翻脸，可他又顾忌着日子，这是他开门做生意的第一日，只能生生忍下了。 做生意，总是要和气生财的，怎么能在开张的日子闹起来啊。 顾南风有着顾忌，可旁人没有。 「狗杂种！老子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梅青山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突然抓住了陈二娃的手臂，将人狠狠拖出了人群，然后一脚踢在人腿上就把人丢在了地上。 陈二娃倒地上之后，原本正准备装模作样呢，哪成想雨点一样的竹棍就不停的往他身上招唿，他这下是真的起不来了，因为但凡他想起来，挨打的便是脸和脑袋，他更受不了。 梅青山手里拿着一根将近两米长，手腕粗细的金竹，那金竹被破开成了十几条竹条，那些竹条边缘成了炖刀，狠狠打在人身上的时候，既不能打出重伤又能让人疼的死去活来。 梅青山双手好似甩出了火星，轮圆了胳膊，不停往陈二娃身上招唿！陈家大娃见自己阿爹被打的惨叫连天，满地打滚，急的不停求人救他爹，可梅青山像疯了一样，根本没有人敢靠近，陈大娃只能自己过去，直接挂人腿上将梅青山给拖住。 腿上多了个十多岁的孩子，梅青山手脚有些受限，加之他也想给陈家大娃几分面子，便决定算了。「呸！狗日的，今日要不是你家大娃，老子把你打死！」 梅青山终于停手，陈家大娃才赶紧趁机过去护着他爹。 看着用那小小的身体挡住陈二娃的人，这会儿正狠狠瞪着自己，梅青山轻哼一声，心想不愧是父子，之后他一眼都没多看那对父子，只转身对着正一脸不解和满脸责怪他的村人解释道： 「就是他，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到处造谣，说他家大娃要和我二姐家的老大结亲，我结他娘的亲！还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说些混话，就能污我家南风的名声，占我家南风便宜的狗东西胡言乱语！我们都打听清楚了，村子里那些没头没脑的流言，就是这个狗东西自己传出去的！」 今日，顾南风这里本就热闹得很，梅青山这一打人，又起码打了人足足一刻钟，如今这顾家可是热闹得很，不管买不买豆腐的都来了，里里外外的不知道挤了多少人，就连村长都来了。 梅青山的话，让村里人从同情陈二娃到开始看戏。 这名声对人家姑娘和哥儿多重要啊，他一个好吃懒做的鳏夫，妄想毁了人名声让人跟他，这挨打不就是活该吗！ 村里人觉得陈二娃活该，可陈二娃不认啊！ 第115页 陈二娃瘫在地上，作出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指着梅青山含煳不清颤颤巍巍说道：「梅老二，说话要有凭证，我没说过的话，你凭什么诬赖我？村长，还我公道啊！」 「公道？老子今天把你打死了都算公道？！」梅青山都快被气笑了，他没想到这狗东西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 「你以为我没证据？」看了瘫在地上的人一眼，梅青山忍不住的将手里竹竿抓紧，正想再揍人的时候，他娘把他拉住了，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梅阿娘看了一眼陈二娃身边的陈家大娃，即便自己都想上手给陈二娃一顿，到底还是决定算了，就当是为了他的儿子吧，哪个孩子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父亲当众被打。「老二，够了。」 有自己阿娘拉着，梅青山这才算了，然后也不管是装着起不来，还是真的起不来的陈二娃，转而朝着周围的村人说道：「他要证据，我就给他证据！那狗东西前几日厚着脸皮到我二姐家里喝乔迁酒，就是有目的的，他隔日就在徐家院门口同人胡说八道！说是他家大娃很得我二姐的喜欢，当时廖嫂子和村里几个婶子都在。」 往旁边看了一眼，梅青山想看看这里有没有那几个人，结果还给他找到了，而且这人便是廖嫂子了。 同自己阿娘使了一个眼色，梅阿娘直接去将人拽了进来，廖嫂子虽是个喜欢背地里说人闲话的，可却是个欺软怕硬的，到了人跟前就是个软蛋，啥都干不了。 赶紧的点头，廖嫂子指着陈二娃说道：「那日，我就觉得他是胡说八道，人家何家虽说是刚搬来的，可人家爹娘俱在，怎么可能把姑娘嫁给他们陈家啊，穷的都快吃土了。」 也不牵扯其他人了，梅青山直接说了源头，有了廖嫂子的话，这下子村人都开始对着陈家父子骂了，最后还是梅阿娘觉得陈家大娃被他爹连累，喊人赶紧走了算了。 第63章 陈家父子走了之后, 看热闹还有买豆腐的人却是没走，个个都说起了之前村子里的流言，但最后因着陈二娃今日挨的这顿打, 都要添一句『果然是假的』。 梅青山见家里人不少，倒是没有客气，指着甚至自己搬了小凳子坐下的一老头说道：「刘阿爷, 不买块豆腐尝尝吗？你家大娃昨天不是回家了吗。」 刘家大娃在隔壁村子给人做长工, 一年里也就在家一个来月的时间, 如今到了腊月活儿少了，才有时间回来。 刘阿爷原本都准备走了, 听了梅青山的话拍了下大腿，嘿嘿笑了两声道：「让你娘给老头子挑块好的。」 「那肯定的！」赶紧将人将人给扶了起来, 梅青山倒是没有一直将人扶着, 等到刘阿爷起身也就放手了，只是等到刘阿爷去买都豆腐了，又接连跟着去了好些人。 热闹看了, 心情也好, 一块豆腐两文钱罢了，旁人买得起，自家也买得起。 顾南风二姐和二姐夫今天一大早就上山去了，两人回家见孩子都没在家里, 到了顾南风这里找人, 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前几日村里的流言关乎的除了顾南风, 还有何家的老大，两夫妻早就恼恨那陈二娃了, 如今听他被梅青山狠狠揍了一顿，都高兴得很。 「打得好！我也想揍他一顿！」摸了摸身边大女儿的头, 何大龙眼里全是疼惜，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啊，又还听话乖巧，可竟然被那个诬赖造谣，若是真被污了名声那可怎么好。 何静静已经十二了，自然懂得名声对一个姑娘的重要性，她甚至都要和舅舅打听陈家位置了，往后到了村里都要绕开陈家走。 陈家的事儿顾南风暂时没有放在心上，今日是他豆腐坊开张的日子，他不想生事，害怕影响生意，可他没想到梅青山凑了人之后，卖豆腐的人更多了！ 一锅豆腐卖完的时候，第二锅也出锅了，且第二锅也差不多卖完了，而没卖完的是他故意留着的，他二姐那里，他二哥家里还有大伯家里都要给送点儿。 顾锦玉一家过来的时候，梅青山就想回去了，但顾南风把人拉住了，没让他回去，倒是梅阿娘还有大伯娘回去了。 「二哥，一会儿我煎豆腐给你吃。」忙了一早上，这会儿都中午了顾南风和梅青山还没吃早饭了，但这会儿顾南风一点儿没觉得饿，因为他要先数钱。 「二百六十八，二六十九，二百六十九文！」将最后一块铜板丢在木盒子里的时候，顾南风笑的眼睛都快眯在了一起，不过很快的他又止了脸上的笑，开始算起了成本。 他昨日大概泡了三十斤黄豆，一斤豆子便宜的时候三文钱，若是买的多了，一百斤能剩下二十文，贵的时候能卖到四文钱，他的黄豆都是之前最便宜的时候买的，一斤大概三文钱不到一点点，三十九斤就算九十文好了，除去这九十文成本，今日便是收入一百七十九文。 「还有一百七十九文钱！不对，不止呢。」锅里还有豆花，框里还有豆腐，这些是留了自己吃和送人的，往后送人的这部分可以免去，还能多卖几十文呢。 「要是生意一直这么好，到了明年二月就能将置办傢伙事儿的银子都赚回来了。」将木盒关上，顾南风将之抱去房间里藏起来之后，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拉了梅青山到一边坐下。 他想知道一件事，他想知道他二哥怎么知道那陈二娃会来，他竟然还先藏了东西，他不信那根揍陈二娃的竹竿是随意找的，那一看就是特意做的。 第116页 顾南风提起这事儿，大家都好奇，倒是梅青山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他们，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他连二姐家里的乔迁酒宴，都要上赶着来扯上关系，之后立马在村里造谣，如今南风豆腐坊开张，他怎么可能不来？ 你们信不信？就凭着他平日里虐待几个孩子的抠门样，他今日买了豆腐回去给几个孩子吃，明日村里又要有他和南风有事儿的谣言。那竹竿我昨天就做好了，今早上带上来藏起来了，我就等他自动送上门了！ 我今天当众打他，就是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陈二娃和南风一点关系都没有，往后他再胡说八道的时候，不止没有人会信，还会让人想起他今日挨打的事儿，让他自取其辱。」 梅青山这话一说，大家都忍不住的点头，想着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怪不得前两日你不让我和大哥找上门呢。」其实前两日，他们就知道村里的流言，就是陈二娃自己传出去的。 那日，梅大河要上门去找人的时候，梅青山却说交给他，如今看来，上陈家家门揍人，确实是没有当着全村的人，甚至还是在顾南风的开张日揍他有效果。 「嘿。」听到这里，何大龙便忍不住的笑了，他来的时候见到院子里的那根竹竿了。 顾南风显然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事儿，这回不等他们问，梅青山便主动说道：「我怕我赤手空拳把他打出一个好歹来，就想着找个既能狠狠教训他，让他好好尝尝苦头，又不至于出人命的东西揍他。」 「确实，那碎竹条伤不着筋骨内脏，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嘿！梅兄弟，真有你的啊！」何家两夫妻都忍不住的对梅青山竖了大拇指，这既揍了人出气还不用担责，真是一举两得。 「二姐，姐夫，你们不用那么客气，直接喊我青山就好了，或者和大哥一样直接喊我老二也行。」梅青山这会儿脸上便有了得意的笑，他虽是对着二姐他们说话，可却偷偷地看了顾南风一眼，心想他算对了的可不止这么一件事。 如今天气冷了，大家都待在灶房里，顾南风一边听着梅青山的话，一边给把给他二姐一家的豆腐捡了出来。 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加之恼人的事情也办好了，二姐他们也要回去了。 二姐一家走了之后，顾南风让梅青山去给他掐了些蒜苗叶回来，面汤力放点儿蒜苗叶子更香。 梅青山去掐蒜苗叶子的时候，顾南风在煎豆腐，他准备做煎蛋豆腐面吃。 煮面是最省时的，不管做什么臊子至多一刻钟也能做好了。 将豆腐厚切之后煎的两面金黄，之后再将煎好的豆腐切丁或者切条，之后直接将鸡蛋打在煎了豆腐的锅里，等到鸡蛋煎好了再被豆腐放进去，之后加水煮开便是浇头了。 今日赚了钱，顾南风高兴，都在煎豆腐了又去切了块腊肉出来，将腊肉切丁爆炒一起煮了。 梅青山回来的时候，还没进灶房门口就闻到了肉香，他嘴角都快到了耳边，进了门却要说，「咋还吃肉了。」 「今天赚的钱够咱们吃好多肉了。」顾南风笑，他之前虽然很省，可那是因为他没钱，如今能赚钱了，自然不能亏待自己，他小时候已经没有吃好穿好了，如今可不能继续亏待自己。 面煮好，顾南风嫌弃面碗太重，放在了桌上吃，梅青山直接手掌摊开撑着，坐在灶下就开始吃了。 两人一边吃着因为材料丰富，香气四溢的面条，一边说着闲话，最后说道今日豆腐生意的时候，顾南风便忍不住的感慨道：「早知道大家都这么明事理，我才不搭理他呢。」 「南风，你错了，这不叫明事理，这叫捧高踩低，这世上的人大多数都是欺软怕恶的。你信不信，若是咱们村子里有两家卖豆腐的，一家人有钱有一家人穷，那么穷人家的生意肯定敌不过富人家的。 这世上大多人都是这样，明明别人再有钱也不会给他一文，可他们就是喜欢捧着那些有钱人家，明明别人再穷也没吃他家一粒米，可人家就是会无端来踩你一脚。」 想到自己阿爹刚出事时候的事儿，再想到自己大哥那次受到的冤枉，梅青山便觉得难受，还是狠狠往嘴里塞了满口的面，吃着香喷喷的面条，心里才好受了点。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他阿爹身体已经好了，等到大哥手艺学了出来就能挣大钱了，他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今天这事儿其实也是一样的，那些人就是看咱们强势，心里便不由惧了两分，若是咱们任人欺负才会遭人看不起，才会影响生意呢。 若是今日咱们忍气吞声，等到过两日，村里又有了陈二娃和你的流言，村子里只会更加的看不起你，说不定连你的豆腐都不买了。」 「二哥，我以往咋不知道你脑袋这么好使。」顾南风望着梅青山笑，他以往只知道他二哥脾气臭，老人小孩儿都不让着，倒是不知道他二哥这么聪明，心里敞亮，对什么事情都门儿清。 顾南风是在夸人，可被夸的人却不好意思了。 「那确实是这样的嘛。」梅青山小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也跟着笑，顾南风正想再对人说什么时候，有人上门了。 「顾哥儿，我来买豆腐。」张哥儿背着一个小背篓站在外面的院子里，他见外面没人，又感觉有人在说话，小声喊人了之后，果然见到了从灶房里出来的顾南风。 第117页 顾南风没想到张哥儿都来照顾他生意了，他赶紧的给人捡了块豆腐之后，又拿了一个大碗出来给人盛了一碗豆花。 「这碗我下午自己去拿，我想去看看我的狗崽。」虽然现在狗崽还在母狗肚子里，可是那是他预定的小狗崽啊，他得要偶尔的去看看。 张哥儿本来有些不好意思要的，可顾南风是直接盛好了给他的，他又学不来旁人心里想要嘴上客套的做派，便干脆的谢了人就准备回去了。 顾南风见人要走，便同人多说了一句：「张哥儿，你明日有空吗？咱们一起去大桥村看戏啊。」顾南风想着今日大家都买了豆腐，明日卖豆腐的人肯定不多，他明日肯定要去大桥村的。 大桥村的戏班子前两日就开演了，他们明日卖了豆腐就去看戏，到时候让大哥他们带点旁的东西，说不定还能赚点钱。 张哥儿显然是从没有想过这事儿，他停下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对着顾南风点了点头。 「好，我去的。」张哥儿应了之后便笑眯眯的，他也想有个走得近的朋友。 第64章 约了张哥儿之后, 顾南风又顺便的同他二姐他们说了一声，但顾锦玉家里三个孩子呢，唱戏的时候人太多了, 他们害怕一个看不好孩子给丢了，便不打算去。 二姐他们不去，顾南风也没勉强, 反正往后有的是机会。 将先前留好的豆腐, 给大伯还有梅家送去之后, 顾南风便赶紧回来了。 他今日事情还多得很，可没有功夫耽误。 顾南风今早说了要给梅青山煎豆腐吃, 自然不能反悔，他一边儿往家里去的时候, 脑子里还想着下午还要做什么好吃的。他脑子里有主意的时候, 正高兴呢，就看到家里的烟囱在冒烟，吓得他赶紧冲到了灶房里。 「南风, 你干嘛？跑那么快干嘛啊？」看着一脸紧张的顾南风, 梅青山拍了拍双腿站了起来，他正想朝人走过去，顾南风却几步朝他过去，气鼓鼓说道：「二哥！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灶房着火了, 我记得我灭了火的啊。你在做什么啊？」 仍旧是有些后怕, 顾南风拍了拍自己胸口之后，就朝着那冒着白气的锅盖看,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是红薯，我煮着红薯呢。」梅青山笑, 他没想到这点事儿倒是把人给吓着了。 如今家家户户都开始挖红薯了，梅家自然也是一样，梅青山吃了饭回去之后，就背了一背篓的红薯上来，他娘说鸭子开始下蛋了，每天得要给它们吃的好点儿。 「现在不是每天都有豆渣吗，阿娘说豆渣和红薯拌在一起鸡鸭都爱吃，还能催肥长肉。」梅青山在灶下烧火，锅盖缝隙里已经冒起了白气，想来这红薯应该煮上有一会儿了。 梅青山这里说到豆渣，顾南风也跟着笑，他没想到他和梅阿娘想到了一处。 「不过，这豆渣用处可不止这点儿，我现在鸡鸭不多，每日的豆渣却是不少，餵了鸡鸭还能餵猪呢。这还要二十来天才宰年猪吧？就最后这二十天应该也能肥不少了。」顾南风将装了豆腐的瓢放下，之后打了些热水出来洗了手，跟着坐到了灶下烤了烤手，觉得全身都暖和了，才他接着同梅青山说话。 「二哥我们下午煎豆腐吃，再炸一点豆渣饼吃，豆渣饼你吃过吗？就是先将豆渣蒸熟去了豆腥味儿，再往里面放上适当的白面还有调料，还可以加点儿别的东西进去，之后揉搓成小饼子放锅里炸或者煎都行，很好吃的。」 可能顾南风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起好吃的东西时，眼睛就会亮亮的，脸上也会带着笑。 梅青山一边接话，一边将锅里一根柴禾退了出来，放到另外一个灶坑里用冷灰扑灭。「就知道你和小妹一个样。」 梅小妹是个好吃嘴，尤其爱吃糖，梅青山这会儿不止想到了顾南风十二岁那会儿，也想到了那次他在外头干活儿，顾南风塞他嘴里的那颗糖。 家里爱吃糖的可不止有小妹，他身边也有一个呢，只是这么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放松的说起想要什么。 「往后，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那不行！得有钱了才能想吃什么做什么。」立马的一脸正色，顾南风摇头，他现在还没钱，吃食上还是得省。 「行，那咱们就努力挣钱，让你早日想吃什么吃什么。」 「......嗯。」顾南风脑 子顿了一下，他觉得他二哥这话有些问题，他们虽然算是一家人，但毕竟不是一家人，他二哥挣的钱，怎么能让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呢？ 顾南风的疑惑只是一瞬，并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他今日要忙的事情还多得很。 晚上临睡之前，顾南风又把自己的钱匣子翻出来数了数。 顾南风之前有三两整银，还有几百铜钱，后面买缸花了些钱，又买了个火炉又是一笔钱，手里的散钱花的差不多了，但好在今日进帐不少。 他现在还囤着几百斤的黄豆呢，这些黄豆还能用一阵子，等到这些黄豆都用完了，他手里也能回来不少钱，到时候再去卖黄豆就不用动用那三两整银了。 依然将三两整银单独藏了起来，顾南风慢慢睡过去之前，身子已经蜷缩在了一起，数九寒天的日子，便是在暖和的被子里也得好一会儿才能暖和，他的被子床铺都不算厚实，得要后半夜才能暖和起来。 第118页 隔日一早的，顾南风就起来了，甚至比第一日更早，可他没想到他起来之前，梅青山又来了。 「二哥，你怎么又来了。」顾南风还在打哈欠，他一边揉眼睛一边摸黑往灶房里去，手被人拉着的时候，他迷迷煳煳还没醒神过来的脑子，也就仍由人拉着了。 到了灶房里之后，顾南风才重新问了人一边，「二哥，你怎么又来了啊。」 「我醒得早啊，过来给你打下手。」梅青山话语里确实是没有什么睡意了，想来应该是起床有一会儿了。 顾南风有些发愁的挠了挠头，他不知道黑夜里他脸都皱成了一团。 「你这哪里是来打下手啊，你这分明是来做工的，重活儿都让你做了。」昨日是第一日，顾南风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他不能天天让人给他干白工啊。 一边生火的时候，顾南风严肃正经的同梅青山说了，让他明日不要来了。「我以前，要磨的豆子比这还多呢，二哥，你放心吧，我干得来，若是吃不了这个苦，干不来这活儿，我也不会想要卖豆腐了。」 「他家不是有下人吗？你还得那么早起床？」梅青山知道，顾南风在刘家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可他不知道他那三年竟然是天天起早贪黑。 刘家的事儿顾南风不想多说了，他就随意说了一句，刘家的下人是伺候刘慕远的便不开口了，梅青山自然也识趣的不再说话，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抢了自己弟弟丈夫的顾清遥，也不知道在刘家怎么样了，是做着真正的少夫郎被人伺候，还是只徒有虚名，每日也得早起干活。 两人开始干活儿之后，时间便过得快了，只是他俩没想到，今日依旧有不少的人来买豆腐，而来买豆腐的这些人，好些是邻村的。 梅家村附近还有几个村子，梅家姑姑就嫁在邻村，顾南风还记得姑父过来给他犁地的事儿，还託了他们同村的村人给姑姑带了豆腐回去，为了感谢人，他多给了人半块豆腐。 半块豆腐不多，但人少的话也能吃上一顿，人家哪有不高兴的，开开心心的就帮忙了。 大桥村的小集每日都有，但每逢一四七便格外的热闹些。今日是初八，并不是赶集的日子，顾南风便决定午时之后再去，反正赶集的人也没多少，他便卖给那里的村人，还有接送孩子和过去看戏的人好了。 出发的时候，梅青山先和顾南风一起去了，两人出了村子之后，梅青山才想起了一件事，他们都忘了准备一样东西。 「南风，明日我去找姜木匠，咱们做个板车吧，免得日日上街都得去大伯家里借马车。」马儿金贵，不是重要的事儿谁家都捨不得用。 顾南风买豆腐是长期的生意，自然不能天天去借人家的马车，可背上那么多的东西，全靠人背着也难，而且还不方便。 两人大概是都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竟然给忘了，倒是都笑了起来。 大桥村说是一个村其实算个小镇，他们这里有条一里的长街，长街正中心有个私塾，街道两边有些人户，但是没有镇上那么密集，剩下屋子都散落在这条长街附近，离着这里倒是都不远。 因着这个私塾，这里常年都是热闹的，因为这附近好几个村子也就这么一个私塾罢了。 顾南风他们一到，就直接去了私塾门口，两人还没将背上的东西放下，便看见了在私塾门口卖东西的村人。 不只是他们，还有好些人也在这里卖东西呢。 卖东西最怕的就是冷清，不管旁人卖什么，只要人多了就打眼，自然能吸引客人过来。 「二哥，我们这里。」找了个卖白菜的婆婆身边放了东西，顾南风招唿着梅青山过去的时候，还看见旁边有个好大的马车，那马车车身是个大大的木框，里面满满一车的梨。 「二哥，一会儿开张了，我们也去买几斤梨回去吧。」梅家也有梨，不过夏日才多，秋收之后基本就没了，也不知道人家怎么会这个时候了还有梨。 「小夫郎，你这豆腐怎么样？紧实不啊。」 「紧实紧实！您可以掰一小块儿尝尝。」顾南风眼睛都还没从那车梨那里收回来，便赶紧的给人回话，等到将眼神收回来，才看见有个老夫郎伸了手指在他的豆腐上乱戳。 赶紧将人拦了起来，顾南风依旧笑嘻嘻的说道：「这都是一锅豆腐，做不出两个味儿的，您尝尝。」将旁边的半块豆腐掰了一小块儿下来，那老夫郎接过去扔嘴里咂摸了几下之后，指了框里就快他戳过的豆腐，「给我抱这几块，六文对吧？干脆五文算了，我买三块呢。」 「您说笑了，这豆腐价格您是知道的，便是买五块八块的也是两文一块，我给您装上了啊。」顾南风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他身边的梅青山却一直一句话不说，只是站在那里。 那老夫郎将豆腐放进买菜篮子之后，临走还嫌弃的看了梅青山一眼，之后又望着顾南风啧啧两声，小声嘀咕：「还挺有福气，一哑巴娶了个能说会道的夫郎。」 说是小声嘀咕，可顾南风和梅青山都听到了，甚至一边儿卖白菜的老婆婆都听到了，但老婆婆这会儿没空，因为那老夫郎正买她的白菜。 白菜煮豆腐在冬日里也是一道好菜，两块豆腐两颗白菜就能煮上一大锅，美味不说量还多。 第119页 顾南风被那句『娶了个能说会道的夫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又有人误会了，他和他二哥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是两口子了。 本想解释，可顾南风到底没有开口，这里都是不认识的人，误会就误会吧，反正这话也没什么人听见，他要是正经一解释，怕是听到这事儿的人更多了。 顾南风和梅阿娘之前的分析倒是没错，这里的小集虽说没有镇上热闹，但一直都有来往的行人，顾南风的豆腐比他预想的还早卖完。 豆腐卖完的时候，还不到酉时，两人去买了梨之后，便发现街头的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还开始卖票了。 今日，梅家人也会来看戏，但家里的人还有张哥儿都要吃了晚饭才过来。 顾南风算着人头，买了六张票，之后又多买了一张，他想着帮张哥儿也买了算了。因着时间还早，两人还去馄饨摊子上面吃了碗馄饨，不过这一次顾南风要给钱，梅青山就没让。 「阿娘给了我钱，给我们吃饭用的。」把准备好的铜板递给老闆，梅青山指了指腰间的钱袋子，顾南风就赶紧的顺势将自己的钱袋子，递给了梅青山。 「二哥，你给我放着。」热闹的地方，小贼也多，但凡到了镇上城里，顾南风就喜欢将钱袋子给他大哥或者二哥。 这小贼也是会看人的，他们最喜欢偷的就是妇人还有哥儿身上的钱袋子，个头高大的汉子他们不敢惹。 大冷的天里，一碗热乎乎的馄饨能让全身都暖和起来，两人还没吃完东西，就感觉有人在喊他们，一起朝着声音来往望去，就看见梅大河正提着个篮子朝着他们跑来。 「大哥。」赶紧喝掉了剩下的一点汤，顾南风起身出了馄饨摊，又往远处看了几眼才纳闷道：「叔和婶子呢？怎么小妹也没来？」 「来不了了，那臭丫头突然发起了热，阿爹和阿娘都不来了。」梅大河一边说话，一边往顾南风手里塞东西，他带了好些吃的东西来。 顾南风接了那个篮子，都没去看里面东西，赶紧问道：「小妹怎么又病了。」 「谁知道呢，就趴着睡了会儿醒了就发烧了，不过烧的不厉害，但这大冬天的，晚上还是别出来的好，若不是知道你两盼着我们，我又还得送张哥儿过来，我也不来了。」 「那我去把票退了。」顾南风买了七张票，如今有三张用不着了。 顾南风要去退票，可人家卖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收回去，但戏班的人说了，手里的票明日还能用。 『哪有人天天看戏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票，又看了眼那个卖票的，顾南风想着，他明日确实是还来卖豆腐，可这戏就没必要天天看了啊。 「小哥儿，明日的戏和今日的不一样呢，咱们这台戏一共七回，你们还没赶上头三回呢，这戏啊得连着看才能把这故事看完。」 「那不是得连着看七天？」顾南风以往也不怎么看戏，甚至是根本没看过，只听人家说起过罢了，不然也不能这么心热，可这回儿听着一齣戏得要七天才能看得完，就捨不得了。 不说钱了，便是这时间也难凑啊。 「哎。」费钱费时又如何？票已经砸手里了，只能看了。 顾南风有些郁闷的心情，在开场之后舒缓了不少，甚至开始展颜，脸上带了笑。 台上那些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也画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他们嗓子一亮功夫一展，叫好声便络绎不绝！ 顾南风会哼一些小调，都是跟着村里的人学的，但那些穿着花衣服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声的，和他们唱的都不一样的，但挺好听的，还有那个男角也挺厉害，那跟头翻脚不沾地像是会飞一样，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厉害。 顾南风一开始还心疼他的门票呢，看起劲儿了之后，一边佩服台上的人，一边想着这齣戏一共有半个时辰呢，也才一文钱，倒也值了。 「好撑呀。」梅阿娘怕他们饿着，给做了炒栗子还烤了红薯带着，甚至还给带了瓜子，顾南风从头到尾都在吃东西，这会儿散场了，给他肚子都吃撑了。 梅青山自己也没少吃，他听着顾南风的话却是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一边的梅大河揉了揉自己的脸，催促道：「走吧，回家了，我刚坐在风口上，头快给我吹没了。」 梅大河这话顾南风和梅青山都没放心上，倒是一边儿的张哥儿突然红了脸。 方才他抢位置没抢过别人，坐在了口子上不说，旁边还有个汉子，他正坐立不安呢，梅家大哥就和他换了位置。 几人都是年轻人，且又是走惯了这一段路的，加之这大桥村离着村里又不远，他们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村口了。在他们离着村里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发现一直在他们前面的火把突然灭了，之后还有人尖叫。 「不会真有鬼吧？」今日去大桥村看戏的自然不止他们几个，他们前面后面都还有正回村的人，而他们前面的人倒是有经验，还准备了火把，他们刚刚一直看着那火把的，可如今到了村口就灭了。 梅大河突然顿住脚，他这一个『鬼』吓得顾南风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怕鬼。 「鬼什么鬼，就是有鬼我也不怕，反正也是咱们村的死鬼，都是老祖宗，走！我前面打头，南风你跟着我，大哥你走最后面顾着张哥儿一点。」梅青山自小就没少听鬼故事，可他从没见过鬼，而且他每次听人说鬼故事，虽说是讲的和真的一样，可每讲鬼故事的人说的都是『谁谁谁』亲身经歷的，反正就不是他们自己。 第120页 放眼看了村口一眼，梅青山凝眉撇嘴，心想村口好像没有坟头啊，应该是没鬼的，不用怕。 第65章 几人到村口的时候, 顾南风双手都拽着梅青山后腰的衣服，他小的时候，他娘让先生给他和他三姐算命, 先生说他脸上的疤坏了面相，不止没有富贵命，而且还容易招脏东西。 脏东西是什么, 顾南风自然知道, 所以他走夜路的时候, 总会特别的害怕。 梅家村也不是没有那些关于鬼怪的传说，且村子里有好几个地方因着地势, 有人在那里丢了命，常年都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那些地方好些人都不敢多待的, 但那几个地方可不包括这村口。 几人就要进村，正路过一丛竹林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崖边传来了奇怪的叫声, 那叫声怎么听怎么恐怖, 顾南风吓得不行，嘴里喊着『二哥』，整个人都往人背后躲，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他大哥一眼！ 老人家都说, 人走夜路的时候, 是不可以回头看的, 回头看会熄了肩上的阳火，这样脏东西就能近你身了。 梅青山没想到还真有坏蛋吓人, 他也知道顾南风向来怕鬼，他反手将人搂住之后, 轻轻拍了拍顾南风的后背，然后喊了他大哥。 「大哥，你带南风和张哥儿先走。」 说话间，梅青山已经低头弯腰往地上捡石头，之后用力朝着声音来源扔了过去，他根本不信什么鬼怪这么无聊，还乱吼乱叫的吓人。 若是这里真有鬼，那也应该和故事里讲的那样，鬼怪作法让人迷迷煳煳的，让人往悬崖边儿或者河里走，鬼怪想要的不就是替死鬼吗？ 「鬼是吧？老子看看这阳间的石头能不能砸到你这阴间的鬼！」话落，梅青山将手里的石头用力的扔了出去，之后便是不停在地上寻摸，不停往那边扔石头。 顾南风被梅青山的反应，弄得愣了好一会儿，他只想赶紧跑了，想着只要回家了就没事儿了，可他二哥怎么回事？ 「二哥？」 「人多阳气重，走个屁走！」梅大河知道弟弟胆子大，但不知道他胆子竟然这般大。弟弟喊他们先走的时候，他也下意识想跑了，可见弟弟一点儿不怕，他又不想走了。 跟着弟弟一起，往地上寻摸石子，往斜上方的崖洞那里扔，上面那里，似有惨叫和恼怒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梅青山完全放松了，心里一点不害怕了。 直到上面竟然也有石子扔下来，两兄弟心里才有谱了，两兄弟甚至还开始往那里靠近了。 「大哥，二哥，我们先回去吧。」顾南风和张哥儿你抱着我我抱着你的靠在一起，两人瑟缩着身子，朝着那两个胆子比天大的两兄弟喊，但他们喊着喊着也知道梅家兄弟朝着那『鬼』而去是何原因了。 「不是鬼？」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之后赶紧的去帮忙，可他们双眼目及之处都是一片漆黑，单凭那作怪的混帐发出的那点声音，根本不好辨别方向，他们到底还是让那人给跑了。 「要是给我知道是谁装神弄鬼，老子腿给他打断！」梅大河一边儿喘气一边儿气得骂人，而这会儿，他们后边儿的人也到了。 顾南风和张哥儿便赶紧的和后面的村人，解释方才的事儿。 「竟然是有人装神弄鬼，明天得去告诉村长，得喊村长把大伙儿召集到一处，将事情说清楚。」 「对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闲的没事儿干这坏事，这阵子我家娃娃晚上起夜都不敢，都尿了好几次，老子婆娘天天都得洗床单！」 气愤的村人先不提，几人追『鬼』追出了一身汗，这下是身体也暖和了，心里也完全不怕了。 张哥儿家里要近些，他们进村之后，将张哥儿送到家门口就走了，倒是张哥儿多问了一句，问顾南风明日是不是，还要去卖豆腐。 「要去的。」顾南风下午的时候泡了豆子，明日肯定还是要去卖豆腐的。 三人回去之后，梅家人还没睡，都在灶房里烤火。 梅小妹被阿爹抱着，焉了吧唧的样子，看着回去的几人，也只是眨巴了几下眼睛就算了。梅阿娘拿了汤勺放在灶里烤着，闻着好大一股儿味，但这味道不是什么难闻的问道，反而香极了。 她正给梅小妹做她家传的驱寒药，而这驱寒药里全是好东西。 家里生了火，顾南风也跟着过去烤火了，一边儿烤火的时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方才的事儿全说了。 「什么人啊！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梅阿娘将汤勺从灶里拿了出来，勺里面有个鸡蛋，除了鸡蛋还有酒和糖，如今那酒味儿被高温蒸发了，如今只有香味儿了。 梅小妹显然不是第一次吃这『药』，看见她娘将酒鸡蛋装碗里之后，精神都好了些，开始坐起来了。 梅阿娘将碗接了过去，一边餵自己姑娘吃东西，一边嘱咐两兄弟明日去找村长，将今晚的事儿和村长说说。 「阿娘，知道了，方才就有人说了，这事儿得告诉村长才行。」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怕是脑子被驴踢了。」 待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顾南风便准备回去了，他明早还得早起，只是说到要回去了，他就看向了梅青山，梅青山会意送他回去了。 虽说是知道不是真的闹鬼，可是鬼神这东西就是这样，天生就让人敬畏，不管相不相信的，都害怕。 第121页 等到两人出门之后，梅阿娘便看向了一边坐着的大儿子，心里想着大儿子的亲事得赶紧的定下了，不管怎么说都得让老大先定亲才是。 老大先成亲了，老二才能成亲呢。 「二哥，你明天别来了，那活儿我真干的完，你也不能天天帮我啊。」到家之后，顾南风再次嘱咐了梅青山一次，他怕明早起来一开门，又看见梅青山。 梅青山将自己藏起来的钱袋子解了下来，递还给顾南风之后，还伸手轻轻在人头上敲了一下。 「那么早起，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你不怕吗？」 「不怕！家里有土地神护着呢，鬼怪靠近不了。」提到保护神，顾南风人都精神了，心里余下的那点惧怕，也因为了终于到了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眼见顾南风是真的不怕，梅青山叶放心的回去了，但他们这群遇『鬼』的人安安心心睡下之后，那两个『鬼』却是睡不着了。 苟家陈家在村里人人都睡下之后，却是点起了灯火，骂骂咧咧查看起了身上的伤势。 陈二娃先前被梅青山狠狠揍了一顿之后，隔日浑身都是一条条的淤青，虽说身上的伤没有大碍，甚至都耽误他的行动，可他心里人就是记恨非常，一心想要好好地报復回去。 光明正大的揍人是不可能的，他打不过，偷摸去偷东西，他暂时也不敢，他害怕被抓个正着，苦思冥想之下，陈二娃决定去找苟家人。 村里谁人知道，苟家供着『菩萨』，他想着既然他斗不过梅家人，那么『菩萨』总斗得过了吧。 起了歪心思的陈二娃和苦于自家『菩萨』久不显灵的苟家人一拍即合，于是晚上村口闹鬼的地方就有了两只鬼了。 「什么人啊！鬼也不怕？那老子这仇要怎么报？」陈二娃轻轻揉着自己脑袋，感觉脑子嗡嗡响，整张脸都皱一块儿了。 他方才被石头砸中了脑袋，之后顾着逃跑又摔了好几跤，还次次磕了头，如今脑子嗡嗡响不说还犯噁心，整个人都难受得不行。 越想越气，陈二娃甚至开始骂起了苟家人，他们苟家还妄想利用闹鬼的事儿，让村里花大价钱请他家的『菩萨』出山。 如今倒是好了，他家『菩萨』出不了山不说，全村都知道村口那里是假鬼在闹腾，往后怕是没人忌讳他家的『菩萨』了。 「阿爹，没有药酒了。」陈大娃将空瓶子放一边，正想伸手去给他阿爹揉揉伤处，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之后腹部一痛，整个人都被踢飞了出去！ 「没了没了！你他娘的除了会说没了，还会干什么？老子是养了三个废物吗？整天就知道米没了盐没了钱没了！没了不知道去偷去抢？就知道管老子要，老子是粮铺钱庄吗？生的出来粮食银子吗？滚！小杂种些，一点用也没用，就知道吃老子的喝老子的！」 陈二娃冲着孩子发了脾气之后，因为身体的大动作疼的龇牙咧嘴的，只能瘸着腿重新坐下，但他坐下之后，却突然看向了被他踢飞出去的儿子。 「听说那姓顾的豆腐生意好得很。」 ...... 顾南风隔日没见到梅青山才放心了，但中午两人还是一起去了大桥村，且他们还在张家门前，遇见了等着他们的张哥儿了。 今日，张哥儿手里也拿着一个篮子，里面是他娘做的吃的，昨日他吃了人家东西，就连戏票都是顾南风买的，他今日想还回来。 「梅大哥今日不去吗？」没看见梅大河，张哥儿脸上有些小失落，还朝着梅家方向望了望。 「这简单啊！大哥！大桥村看戏啦！」梅青山二话不说，对着家里方向就是一嗓子，那声音大的顾南风都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梅大河追上他们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没吃完的红薯。红薯是灶里火炭烤熟的，红薯皮被烤的焦黄，甜甜糯糯的味道好得很，他也没捨得扔，一路吃着，嘴角沾了东西也没发现。 「你俩干啥？怎么一直一脸坏笑？」梅大河觉得自己俩弟弟不对劲儿，憋了一脸笑，一看就没憋好屁！ 「大哥，没啥。」两人默契摇头，可脸上神情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 梅大河带着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发现有什么东西之后，他瞪了两个明显骗他的人一眼，就看向了张哥儿。 张哥儿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之后又敲了敲牙齿，梅大河也跟着摸了摸自己嘴角，可他什么也没摸着，之后摸自己牙齿倒是扒拉一块小黑皮下来。 他这才知道两个弟弟坏笑的原因，合着是他牙齿方才被贴了快小黑皮，瞧着像是缺了个门牙似的，怪不得他们笑呢，确实是挺好笑的。 「哈哈哈哈~大哥，你刚刚和缺了牙的老太太一样一样的哈哈。」顾南风说了这话拉着张哥儿就跑了，有他大哥二哥在，那豆腐框子也轮不到他来背。 梅青山原本是背着一小背篓的栗子的，他想试试看栗子价格，若是卖得上好价，他们就要去县里卖栗子了。 如今栗子到了梅大河的背上，梅青山则是背着顾南风的豆腐框。 今日，上大桥村的人还挺多的，且同顾南风他们这般中午就走的还不少，他们都是背了东西准备去卖的，除了这些中午就出发的，下午的时候还有好些人要去呢，下午去的人便只是去看戏的。 快到大桥村的时候，有条小溪，梅大河放下背篓，趴地上准备洗洗脸和手的时候，才知道方才弟弟们怎么会一脸笑。 第122页 他嘴角黑乎乎的，嘴巴变得老大，不止好笑还挺吓人的。赶紧把脸洗干净，又洗了手之后，他正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一条手帕递到了身前。 「梅大哥，擦擦吧，天冷。」手上有水多冻手啊。 梅大河瞧见那条干净的手帕，心想这哥儿和大男人就是比不了，人家多秀气啊，还有手帕呢。「嘿嘿，不需要，别把你手帕给弄脏了，我擦擦就行了。」抬手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之后，双手又用身前衣襟擦了擦，之后梅大河伸出双手晃了晃，「没了，干了。」 默默将自己的手帕收了回去，张哥儿嘴角带了浅笑，心想他方才是真的多虑了。 刚刚他还在后悔不该如此冲动的，怎么能给旁的男人用自己的贴身之物，万一他出去乱说可怎么办？确是没想到......梅大哥是个好人。 许是有着戏班子在的缘故，这大桥村这几日都热闹得很，连带着东西都好卖，今日和昨日一样的，早早地顾南风的豆腐就卖完了，就连梅青山的栗子也卖完了。 今日，生意顺利不说，回去的路上也是顺顺利利，昨日还闹腾的鬼怪，今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顺顺利利回家之后，各自忙碌的日子就开始了。 如今快要腊月中了，梅家还有不少的栗子和柿饼要卖，每日梅家两兄弟都会背一大背篓的栗子和柿饼进城，基本都会卖完了回来，顾南风因着要忙豆腐生意，决定腊月二十之后再去县丞卖他的柿饼，顺便的去卖豆腐。 日子一忙起来，时间就不够用了，还好现在家里孩子多，顾南风有了帮手。 他的鸡鸭都是何静静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在给他喂，偶尔的还有村子里的孩子帮忙，他们不止给他餵早准备的鸡食鸭食，还去田里水沟里给他找水螺，给鸭子添荤腥气儿。 除了餵鸡餵鸭，每日里的鸭蛋，也是孩子里在水沟边还有草丛里捡回来的，他仔细地数过了，如今他有快六十个鸭蛋了，等到存够了一百个，他就开始做咸鸭蛋。 「咦？怎么不对啊？」顾南风虽没有记帐的习惯，可他也就一个生意，每日赚的银钱都算的轻轻楚楚，断不可能将数目记错的，可他钱匣子里面的铜板怎么少了好几十个啊？ 发现家里钱少了，顾南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家里的孩子们，所以隔日他们卖豆腐的时候，到了张家那里却停了下来，将豆腐放在张家之后，又折回去了。 发现钱丢了之后，顾南风仔细的想过了，便是家里孩子多，可他在家的时候，孩子们是万万不敢拿钱的，只有他不在家的时候有机会。 他每天午时之后就会离家，得要下午酉时甚至之后才回来，这期间这么多的时间，若是有心的，怕是家都给他偷完了，可家里确只是掉了几十个铜板，想来这一定是小孩儿干的！ 若是大人，定然将他的银钱全都带走了。 顾南风决定回去逮小偷的时候，就已经细细的想过应该是谁了，可他想了半天也确定不下来。 到家里的孩子就是二姐家里的几个，还有梅小妹和莹儿，这些人都是自家孩子，若真是他们中的一个，顾南风是要重罚的！这俗话说得好，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偷东西这习惯可能有，不然就是害了他们一辈子。 除却自家孩子，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顾南风也不能确定是谁，只想着若是村里的孩子，他将孩子送回去，让他们大人好好教教也就算了，孩子难免犯错，改了就好了。 顾南风悄悄回去的时候，在梅家门前遇见了背着背篓往后山去的陈家大娃，他原本想问陈大娃，怎么不见他弟弟出来玩，可陈大娃见了他就埋着头跑了，他也没能问出口。 「婶子，我看你别惦记着煮鸡蛋给陈三哥儿吃的事儿了，陈家几个娃娃可能是被教训过了，也可能是因为他阿爹被打怨恨我们，现在见了我就跑。」梅阿娘一直惦记着，那次冤枉了陈三哥儿的事儿，一直想着煮鸡蛋给陈三哥儿吃，可那之后陈三哥儿就不莱梅家了。 先前，陈三哥儿老和梅小妹一起玩，现在都不来了，梅阿娘心里很自责，她以为都是因为她那日骂了人，陈三哥儿才不敢来了。 「哎，我也真是的，不过几个鸡蛋骂他做什么，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娘，多可怜啊。」梅阿娘说着这话都要哭了，她是真的自责。 难过之后，梅阿娘看着家里的顾南风，突然反应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卖豆腐了？」 「婶子，是这样的，你们今天给我看着一点。」顾南风原本不想多说的，可他脑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儿都回来了，才反应过来。 从他离家到回来这段时间，起码有两三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他也不知道小贼什么时候上门，他也不能一直干等着啊。 第66章 顾南风没想到, 他一心想抓的小贼这日却没有上门，虽说有些郁闷，但他也知道, 偷东西的人也不会笨到日日上门，或许再过几日才会下手。 顾南风心里宽慰着自己，得知他丢钱的梅阿娘却气得很, 可碍于小贼还没抓到, 也不能声张, 只能小声地骂人。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真是能下得去手, 你挣这点钱容易吗？天天起早贪黑的，自从做了这个生意怕是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梅阿娘手里做着针线活儿, 因为生着气, 咬断手里棉线的时候用力了一些，还给卡到牙缝里去了，这一来搞得她更生气了。 第123页 生气的拍了腿上的棉衣一下, 梅阿娘便招手让顾南风过去, 顾南风这才知道那棉衣是给他做的。 将衣服在人身上比划了几下之后，梅阿娘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这颜色果真衬你，漂亮。等你二哥把兔皮买回来，将毛领给你缝上, 你过年的时候穿上, 定然要比那杨翠翠还漂亮, 肯定是咱们村子里最漂亮的小哥儿。」 「我觉得张哥儿才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小哥儿。」顾南风摇头，他便是因为脸不好看才被刘慕远不喜的, 哪里就漂亮了啊，倒是张哥儿是真的好看。 顾南风摇头却被梅阿娘瞪了一眼, 「胡说！你才是最好看的。」 「嘿嘿~」直接蹲下去靠人腿上，顾南风只嘿嘿笑不搭话了，偏爱会让人偏心，他婶子拿他当自己孩子，自然是觉得他是最好看的。 梅阿娘手上拿着的是一件蓝色的袄子，这蓝色不是接近墨色的深蓝而是雨过天晴的天蓝，这颜色正适合顾南风，他皮肤白穿蓝色好看。 顾南风没想到梅阿娘还给他做了过年的衣服，他身上这件衣服就是梅阿娘给他做的，虽说是旧衣改的，但不算很旧，还很暖和。 他原本打算过些日子扯一点布回来，就用旧袄子的棉花重做一件衣服来过年，没想到他过年的衣服竟然已经有了，还这么好看。 「婶子。」顾南风心里突然很内疚，梅家人对他太好了，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家里人，可他却没为他们做过什么。 「行了，家里人都有，今年你叔不喝药了省下了不少钱，家里每个人都要添一身新衣，过年的时候咱们全家都穿新衣服，明年咱们家会更好的。」 「对。」明年大家都会更好的。 顾南风这里，倒是将丢钱的事儿放下了，但他不知道，因为他今日突然折返，偷钱的小贼不敢上门，因此回去之后被狠狠揍了一顿！ 「你是猪吗？既然都得了机会怎么不全拿走？现在好了，被人发现了，怕是银钱也转移地方了，这下便是再逮着机会也找不到了。」 那日，陈大娃拿了三十多个铜板回家，陈二娃先是高兴，之后却板着脸质问，怎么就那么点儿？他可是亲眼见过的，顾南风一日的收入起码都是两百文。 陈大娃胆子小，不敢多拿，又害怕被他爹打，只能说木匣子有很多钱，他只是抓了两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哪日再去就是了。 陈大娃这么一说，陈二娃竟然也觉得有道理便算了。 今日陈大娃差点被逮个正着，自然不敢再去偷钱，他回去说了不敢去偷了，他爹哪里能放过他，直接抓了旁边的扫帚就狠狠地往他身上招唿。 手上扫帚都给打断了之后，陈二娃丢了手里的半截扫帚，直接就地一坐，就狠狠地盯着梅家的方向。 「敢打老子！姓梅的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陈二娃气不过，那日被梅青山打了之后，又被人用石头砸了，他心里记恨上了梅青山，记恨上了梅家人。 这些日子，他日日都在琢磨怎么才能报復回去。 年二十四这日，既是小年又是冬至，这一日顾南风生意好得很，早早地豆腐就卖的差不多了。家里又有客人上门的时候，他正想和人说了不卖了，但他没想到已经进门的人可不是来买豆腐的。 「顾哥儿，既然你的豆腐不卖了，就卖点儿别的东西给我吧，总不能让老子白跑一趟吧？」陈二娃两手空空，根本没那装豆腐的东西，想来他也不是来买豆腐的。 顾南风到梅家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和这个陈二娃打交道也不是第一两次。往日，这个人都会装作一副人模狗样，谦逊知礼的样子，如今他倒是不装了。 直接板下脸来，顾南风一点不准备和人客气：「豆腐都不卖了，要卖也不卖给你，请回吧。」 「回？行啊！就是怕你得跟老子一起回去了！」二话不说，陈二娃狞笑着就朝着顾南风扑了过去。 顾南风先前正在洗涮石磨，手里也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只有个丝瓜瓤罢了。他被人扑倒在地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用手里的丝瓜瓤揍人，可丝瓜瓤哪里能把人打疼啊，他挣扎间，衣服扣子都被人解开了两颗。 顾南风先前还以为陈二娃是记恨被打，也要打他，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陈二娃想要干什么。 「打死你我打死你！」顾南风将手里的丝瓜瓤丢了，双手又捶又抓，双脚不停挣扎，就连头也没有闲着，不停的撞向想要亲他的人。 陈二娃嘴巴被顾南风撞了个正着，顿时觉得嘴都麻了，嘴里也立马的有了血腥气。 因为疼痛，陈二娃恼怒至极，直接狠狠朝着被他压着的顾南风打了两巴掌，顾南风被打的满脑子只有嗡鸣之声，但就算是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他的双手双脚仍在不停挣扎，只是胸口传来的凉意让他越来越怕。 身上的人突然往旁边倒了过去的时候，顾南风依旧有些听不真切身边的声音，但他能看见眼前的人。 「二哥！」害怕和愤怒的心情终于能发泄出来，顾南风都来不及穿好身上的衣服，就赶紧的爬了起来，准备去推身边的石磨，他想直接将地上的人给砸死。 「南风！」梅青山赶紧的把人拉住，一边帮着人把衣服合拢一边赶紧的给人扣衣扣，而梅大河则是已经扑了过去，直接骑在了陈二娃的身上，捏紧了拳头，不停往人身上招唿了。 第124页 顾南风这会儿身体还在发抖，他看着正被他大哥揍得哇哇叫的陈二娃，看着正给他穿衣服的二哥，还看见了门口处的杨翠翠。 他不知道杨翠翠为什么会在这里，可马上的他也没工夫琢磨这个了，因为又有旁的人来了。 「哎呀，这咋回事啊，这么热闹啊。」王香香站门口伸着头往里面，她嘴里说着咋回事，面上却一点好奇也没有，反而只有一脸压抑不住的笑。 除却王香香，她身后还跟了一串串的人，且大多都是她王家的亲戚。 见到门口的人之后，被梅大河揍的满脸血的陈二娃竟然哈哈笑了起来，还对着梅大河说道：「你打啊，老子不亏老子不亏！他顾南风已经是老子的人了，你们梅家不是当他亲哥儿啊，老子以后还得喊你大哥啊？哈哈哈大哥！」 「你放屁！老子打死你！」 梅青山原本一直在顾南风身边，他帮着人将衣服穿好了之后，才看向了那边的陈二娃，正好这个时候陈二娃竟然还在笑！ 直接扑了过去，梅青山将他大哥推开，对着摊在地上的陈二娃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且每一脚都是狠狠踢在了人□□。 □□传来疼痛的时候，陈二娃才有些怕了，他努力想要蜷缩着身子保护自己，可他那梅青山却像是疯了一样，根本不给他机会！ 「救命啊救命啊！」陈二娃用力的朝着顾南风的方向喊人，他就不信了，他都看了那破哥儿的身子了，他还能不帮他？他被打坏了，影响的还不是顾南风自己！ 陈二娃的惨叫不断响起，这会儿倒是有人去拉梅青山了，拉着梅青山的全是王家人还有王家的亲戚。 村长赶来的时候，都快要吓死了，有人说陈二娃快被梅家人打死了，梅家人要杀人灭口了！ 今日是冬至日，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家里闲着准备过节，去喊村长的人，连路大声喊着，出事了杀人了，村长都没有到，已经有不少人赶到了顾南风这里了。 村长到了，黑着一张脸问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的梅青山只想真的将陈二娃杀了。 梅大河一边护着顾南风一边拉着弟弟，梅阿娘将顾南风抱着，其他的梅家人则是个个都拉着梅青山，都不敢松开手，因为他们只要松手，可能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顾南风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双颊发烫，轻轻张嘴都觉得面颊痛，可他仍要将事情说清楚。 他去到梅青山的面前，抓住梅青山的手，示意他先冷静。见顾南风站了出来，已经被打了个半死的陈二娃这会儿却是努力的坐了起来，指着顾南风说道：「我的，我的人了。」 陈二娃这话也说得含含煳煳的，可该听清的都听清了，他这话一说，今日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大家也就了解了一个大概了。 「我们来买豆腐的，来的时候正看见那陈二娃骑在顾哥儿身上呢。」王香香便是故意的撇着个嘴，也挡不住她面上的喜色和兴奋，之后她还故作可惜的看了顾南风一言，接着又看向了陈二娃，她这么一说一看，更是惹得村人议论不已。 「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一个嫁过人一个死了婆娘，这不是正好的天生一对吗。」 「你他娘的再说一句！」随意抓了凳子就朝着王香香的阿娘扔了过去，梅青山还想过去打人去，却被村长大喝一声，让人拦住了！ 「行了！梅青山，你以为你是谁？这陈二娃都要给你打死了，你还想打谁？你真以为你梅家出了两个衙役就能翻天了？杀人偿命！就算是你梅家人也得偿命！」 先前梅青山打了人，村长就不高兴了，梅家人在村里本就势大，如今更是无法无天，青天白日的就想打谁就打谁，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啊。 村长训斥梅青山，梅家人即便觉得愤慨也不能直接和村长闹起来，但这道理还是要讲的。 大伯站到了梅青山前面，客客气气同村长说道：「村长，我家青山对陈二娃动手是何原因大家都知道，你就说这陈二娃做的事该不该打？」 「我该打！」村长不接话陈二娃倒是接话了，但他这话接了过去之后，竟然厚颜无耻的开口喊大伯。 「大伯，如今顾哥儿是我的人了，我便跟着他喊大伯吧。我确实是该打，如今我也被青山兄弟打了，我也是真心喜欢顾哥儿的，等我们成亲了，我会对他好的。」 陈二娃全身都在痛，身上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可他心里更加的痛快！ 看着梅家那一大家子如今的样子他就痛快！他这会儿甚至觉得后悔，他一开始就不该干那些没用的事儿，就该直接摸到顾家将顾南风给办了，只要人是他的了，什么事儿都好说！ 明明一身伤却是一脸笑，陈二娃满脸得意，他觉得他身伤值了！ 陈二娃一脸笑，可梅青山却是一脸怒。「你放你娘的狗屁！成你娘的亲！」 「梅老二，你这话说的！他顾南风身子都被陈二娃占了，不嫁给陈二娃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们梅家村可不收留这样的破烂玩意儿。」 「要我说啊，这顾哥儿和陈二娃就配得很，谁也别嫌弃谁了，赶紧成亲得了。」 「王香香！」梅青山先前只是没空去收拾王家人罢了，今日这事儿是怎么回事，杨翠翠到家里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第125页 这会儿王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准备推顾南风入火坑，倒是让梅青山冷静下来了。 喊出王香香的名字之后，梅青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家里人之后，直接朝着王香香沖了过去，人都给他撞到了好几个，直到直接将王香香压在了身下。 按说还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了解彼此，梅青山直接撞向王香香的时候，梅大河立马的沖了过去和王家人拉扯，大堂哥也立马的会意，有了他们做牵绊，梅青山直接放开了手脚，朝着王香香动手了！ 同王香香说的那样，梅青山直接骑在了她身上，之后狠狠给她了两个耳刮子，然后都不用解开她的衣服扣子，直接一把就将她的衣服扣子全都撕开了。 王香香看着她身上的梅青山，像是看着一个活阎王一般，可是活阎王撕坏了她的衣服还不放过她，竟然还扯住她胸前的衣服，将她拽了起来，然后直接将她高高提起，又狠狠地扔在了众人中间。 看着双颊红肿，衣襟大开的王香香，梅青山竟然还笑了，他望着王香香对王家人说道： 「如此，她是不是也只有去死了？」 第67章 「香香！我的女儿！」王香香阿娘像疯了一样朝着自己女儿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 慌忙去保护自己女儿，而一边的王家人在愤怒过后更多的却是恐惧。 他们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梅青山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他家女儿！ 「梅青山！你怎么敢的啊？你怎么敢的啊？！」王香香阿爹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一副目眦欲裂的样子。 他伸手指着梅青山，伸出去的手却颤抖不停，就连指责梅青山的几句话语也是断断续续, 明显是一副受惊过度, 还未回过神的样子。 和王家人的震惊恐惧相比, 其他纯粹看的热闹的人，则是纯粹的处于震惊之中了。 他们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不敢想相信梅青山竟然敢当众做出这样的事，这是耍流氓啊！ 谁人都知道, 有些好吃懒做又心思歹毒的男人, 便会大着胆子去欺负好人家的姑娘，这成不成功的不说，只要毁了人家姑娘名节, 这姑娘若是不想死, 就只能嫁给他了。 「这梅家二小子可真狠！」 「谁说不是呢。」 谁人都知道，那些有着如此阴暗心思的人，都只敢悄悄的对人姑娘下手，哪有像梅青山这样当众侮辱人的。 村人啧啧声不断, 但几乎都在说着王家姑娘完蛋了, 只能嫁到梅家去了。 梅青山听着那些话的话直接笑了出来。 「嫁到梅家？不好意思, 我梅家要不起这样小小年纪便心思恶毒，整日只想算计别人的毒妇！」梅青山是一点不怕被打啊, 更是无视了快要将他吃了王家人，他指着还瘫在地上, 被家里人护着的王香香，对着所有人说道： 「她不是说那陈二娃欺负了南风，南风不嫁只能去死吗？如今我照着陈二娃对南风做的事儿，对着她做了一遍，她怎么不去死？哦，或许他可以嫁到梅家？可惜，我梅家不要！我梅家不要她，让她去死啊！」 梅青山气急，愤怒之时只想让罪魁祸首都付出代价，他话语里没给王家留一点面子，这不止惹了王家更是惹了众怒！ 「梅老二！你也太嚣张了吧？」 「是啊，太过分了！」 这时，所有人对梅青山都只有指责了，顾南风也刚从方才的事情里回神，他万万没想到，他二哥竟然会对王香香做那样的事！ 这会儿才哭了出来，顾南风不顾一直抱着他的梅阿娘，跌跌撞撞去到梅青山身边，过去先狠狠打了人两下，然后只能一直哭。 就算是从刘家离开的时候，顾南风也从没有这么绝望过，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决眼下的事，他更不明白他二哥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他二哥刚刚的行为，毁掉的是两个人啊！不值得，不值得啊！ 便是王香香被他毁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二哥自己的亲事也要被毁掉了，他这样欺负一个姑娘，谁还敢嫁给他啊！ 「南风，不哭，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欺负你的。」梅青山甚至还能淡定的安慰人，顾南风不顾他要给他擦眼泪的手，又狠狠地打了人几下，可顾南风打他的样子，也被别人当做了装模作样。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村长气得脸都红了，他指着梅青山骂了两句之后，又转头看了一边的梅大伯一眼，之后深深嘆了口气，正准备说什么，却被梅青山打断了。 「村长，各位乡亲，你们要么是看着我长大的，要么是和我一样长大的，我梅青山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应该有一桿秤。」将还在哭的人推到身后护着，梅青山想着没必要啰嗦了，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陈二娃和王香香应得的。 梅青山为人村里人自然知道，可他今日当众做出这样的事儿，谁还敢替他说话啊。 大家都不吭声，村长也是一副怒极的样子，但梅青山没搭理他们，只继续说道：「你们都觉得是我欺负了王香香，若是这是她罪有应得呢？ 「人家王家姑娘不过是嘴巴欠了一点，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罢了，你这做的也太过分了。」有个妇人替王香香抱不平，觉得梅青山这事儿过分了。 其他好些人也这般觉得。 「就是！虽说话不好听，可也是事实啊！那陈二娃确实是占了顾哥儿的便宜嘛。」 第126页 听着那些只有又热闹看就好的人，满嘴的胡说八道，梅青山也不想和他们废话了。 「她是罪魁祸首，可不是嘴巴贱，她是心也毒！」 「姓梅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冤枉我女儿！」王家人不干了，原本他们就是要和梅家打起来的，奈何梅家人多，且如今女儿的命算是攥在了梅家手上，他们也不敢真的太过，他们心里其实都有了默契，女儿怕是要嫁到梅家了。 顾忌着这点，两家才能在村人假意拦着的时候，真的被拦了下来，没有打起来，可如今梅青山这个态度，这门亲事肯定不成了，那还有什么顾忌的？ 想直接狠狠揍梅青山一顿，直接把他打死，可他有梅家人护着，打起来王家也讨不了好了，王香香阿爹便只能卖惨了，他要让村里人一人一口口水的淹死梅家人！ 王香香阿爹心里盘算的好，他甚至都忘了他是因何到了这里。 梅青山就等着这句呢。 「你以为我和我大哥怎么能及时赶到，坏了陈二娃的诡计？」梅青山这话是对着王家人说的，可地上的王香香听了这话之后，身子却突然僵了一下，之后眼神望了出去，训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想找的人。 待到看见杨翠翠果然就在人群里，王香香便将目光落在了杨翠翠身上，且那目光还好似猝了毒一般。 王香香恨啊！她不明白，不明白她表姐为什么要帮着外人？ 「姐，我是你妹妹啊！」王香香这话说的小声，几乎只是气音，也没什么人听见。她看着人群里的杨翠翠，满脸的不解和怨恨，可王香香的眼神，大概只有杨翠翠能明白，可这会儿没人关心她们，都盯着梅青山呢。 梅青山指着陈二娃，「他今日过来欺负我家南风还有同伙！他陈二娃到家里来作恶，提前通知了别人到家里将事情闹大，那个人就是王香香！」 「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王香香阿娘已经疯了，她紧紧抱着自己女儿，她现在恨不得将梅青山碎尸万段！ 王家母女此时怎样，梅青山不关心，但王香香阿娘的反驳梅青山有话说。 「我胡说八道？大家都是知道的，南风和王家有仇，从他的豆腐坊开张，王家人就没有上门过，可他们却说是来买豆腐的，一家人也就算了，今日他王家都来买豆腐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们就是来买豆腐的，你管得着吗？今日冬至，我们加道菜怎么了？」这会儿不止王家了，王家的亲戚也要反驳。 梅青山没想到这家人这么嘴硬，他想着既如此，那只能让王家再丢一门亲戚了。 「那你们以为我和我大哥怎么知道南风要被欺负的，怎么过来阻止了陈二娃作恶的？」 「是有人上门同我们说的。」梅大河将这话接了过去，之后拍了拍弟弟的手继续说道：「那人告诉我们，说陈二娃要去家里欺负南风，让我赶紧去救他，而我们刚刚上门，王香香就领着他家里人到了，一会儿的功夫王家人就满村子的嚷嚷，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不就是合伙的啊！陈二娃上门作恶，同伙将恶事宣扬出去，败坏顾哥儿名声，好让陈二娃坏事得逞！」顾大河的话说完，已经有人明白前因后果了。 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清楚明了了，大家除了不知道谁去梅家告状，其他的事都知道了。 「村长，乡亲们，是她王香香歹毒至极，勾结陈二娃妄图毁了一个哥儿的名节。她如今的下场就是她咎由自取！」大伯这会儿也才知道前因后果，他赶紧的趁机将事情做了定论，赶紧的将梅青山摘了出去，然后大义凛然对着王家人说道： 「你家女儿如此厉害，我们梅家要不起，村里谁家要得起给谁家，晦气！」 所有人大概都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但王家人是知道的，王家人眼见报仇不成，还赔上了女儿的名节，其他人也就算了，王香香阿娘这会儿却是疯了一样，准备豁出去了！ 「你们谁也别想好了！」王香香阿娘吼出了这话之后，就直接撞了出去，可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犹豫间便被人拉住了。 「要死回去死！」 王香香阿娘本想一头撞死，可惜顾南风这里是茅草房，没啥合适的地方，她一时也死不成了。 闹剧结束之后，王家人被赶走了，被打了个半死的陈二娃没人愿意搭理，还是村长找人给抬回去的，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顾南风竟然呕了两下，这可是吓坏了他二姐和梅家人。 「南风，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我头晕，耳朵也疼。」顾南风的头一直晕乎乎的，只是刚才被吓得强打起了精神，这会儿放松之后却是更难受了。 「不行！我要带他去医馆。」梅青山二话不说就进屋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棉衣，他赶紧的给顾南风披上之后，又同大伯借了马车，之后梅大河赶紧去套了车，两兄弟连带着顾锦玉便带着人赶紧的去镇上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坐在马车上面，车速越快，刮在脸上的风越疼，梅大河在前面赶车，梅青山和顾锦玉两个人把顾南风护在中间，尽量的不让他吹到风。 顾南风可能是真的不舒服，也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三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心里都害怕得很。 第127页 顾南风醒来的时候，看出了他在医馆里，他轻轻偏过头果然看尽了一个花白鬍子的老大夫。 「脸上的伤不打紧，耳朵里的血迹已经清理了，你们按着方子抓三副药，最近这十来天好好地休息，等到听力恢復应该就没事了。」 顾南风虽然醒了，可大夫的叮嘱他听得不是很真切，他只能看见他大哥二哥还有二姐在同大夫道谢。 「二姐。」 「南风！你醒了啊？还有哪里不舒服？」顾锦玉明显的哭过了，眼睛都是肿的，她赶紧的要去护着顾南风起来的时候，梅青山已经抢先一步将顾南风扶了起来，靠在了他的身上。 顾南风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手被人握着，他下意识的就握了回去，他还在害怕。 梅青山感觉到他手被顾南风紧紧抓着之后，他就没把人放开过，从医馆离开到回到家里让人躺下，一直都将人手握着，让人安心。 不敢让顾南风一个人住着，回家之后，梅青山直接把人带了回去。 今日是小年，家家户户都准备了好吃的，因着顾南风出事，家里也没什么心情过节，但是该做的菜还是做了。 吃了晚饭之后，顾南风就想回去了，但梅阿娘不让，赶紧的让他去休息了。 「身体好起来之前，别提回去的事儿，这里也是你的家。」梅阿娘在两个儿子送顾南风去了医馆之后，又在家里骂了半天，她没想到顾南风竟然还受伤了，除了脸上的伤还有别的。 若不是害怕这事儿继续闹大，梅阿娘甚至都想再去陈家，狠狠将人打一顿。 顾南风其实有些听不清梅阿娘在说什么，他耳朵里的嗡嗡声响还未消失，但他能感觉到要比下午时候好多了，他能听清一些东西了，梅阿娘在同他说，这里也是他的家。 梅阿娘出去之后，顾南风安心躺下，很快就迷迷煳煳的要睡过去了。 手又被人抓住的时候，顾南风就知道是谁了，他正想喊人，而耳朵里模模煳煳的声音，却让他紧闭了嘴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我早点把你娶回家，是不是就没这些事了。」这句话在脑子里反映出来的时候，顾南风正在分辨真假，他在想是不是他听错了，可随后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南风，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又是一句不知道真假的话语在脑中亮起，但这会儿顾南风什么都不怀疑了，因为他感觉到了，他被亲了。 他二哥亲了他，虽然只是亲在手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的时候，顾南风脑子也清醒了，震惊之后有眼泪流到耳朵口，吓得他赶紧的抬手擦掉了。 他的耳朵受伤了，不能流进水滴的。 第68章 梅青山出了房间门之后, 就直接去灶房里了，现在天冷了，家里人晚上的时候都会在灶房里烤火, 浑身烤的暖暖的再去睡觉，身子很快就能暖起来。 「阿爹，阿娘。」梅青山出来不只是为了烤火, 他有话想和家里人说。 看见全家人都在, 梅青山正琢磨要怎么开口, 他娘却招手让他赶紧的过去。 「老二，你明天陪着我一起去杨家一趟, 今天若不是杨家姑娘，南风就真的要落到那畜生手里了。」今日, 梅青山他们带着顾南风去了镇上, 倒是不知道，在他们走了之后，王家和杨家打起来了。 「那可是亲姐妹呢, 今天却打的你死我活的, 怕是往后都不会再来往了。」梅阿娘说着话，往火堆里丢了个苞谷芯子，之后拍了下丈夫肩膀，让他给人挪个位置。 「阿娘, 不用。」梅青山出来是有正事儿要和家里人说的, 那两家人的事儿他管不着, 明日去杨家感谢的事儿也可以先放到一边，他现在只想将自己惦记的事儿先说了。 「大哥。」喊了自己大哥之后, 梅青山也没等梅大河反应就朝着他跪了下去，这下子可把一家人都给吓坏了。 「老二, 你干啥？」梅家两夫妻异口同声说了同样的话，一起站了起来，倒是一边的梅大河指着自己一脸懵，一边朝着自己弟弟笑，一边问道：「老二，你干啥？你做了啥对不起我的事？」 「大哥，我想先和南风成亲，你能答应吗？」梅青山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了自己目的。 他是弟弟，长幼有序，他先成亲不合规矩，既对不起他大哥，也对未来的大嫂不好交代，可他真的不想再让顾南风一个人住着了。 「他一个人住着太危险了，如今有了陈二娃这个开头，万一还有藏了歹心的人打这个主意，咱们就是防不胜防。」 「青山啊。」梅阿娘声音里都含着哭腔，她虽然喊着自己二儿子，看向的却是自己大儿子。 梅阿爹自打梅青山跪下去，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梅青山的话出口，也不见他惊讶。这会儿，他也只是嘆了口气，然后过去将梅青山拉了起来。 「老二，你和南风的事儿你是知道的，我和你阿娘都不反对，可你们若是要在你大哥之前成亲，阿爷阿奶那里怕是不能同意。」梅阿爹满脸的为难，可一边的梅大河和梅小妹却没当回事，两人竟是一起说道：「我同意啊。」 「三哥要做我嫂子了吗？我要我三哥做我嫂子，阿娘，我就想这个嫂子！」梅小妹上头有两个哥哥，村子里自然有不少喜欢逗她的人，都说她嫂子进门了他哥就不疼她了。 第128页 梅小妹虽然年纪小，可那样的的话听得多了就记住了，如今知道自己三哥要做自己嫂子高兴得很。 「三哥疼我，我要三哥做我嫂子。」梅小妹拉着梅阿娘要嫂子，倒是梅大河正正经经说道：「早先我不就说过了吗，若是老二能先成亲也是好的，更何况他要娶的人还是南风，哪有拦着的道理？爹娘，这事儿我没意见，阿爷阿奶那里我也能去劝。」 梅青山满脸感激的看着他大哥，见爹娘还不肯点头，又接着说道：「若是阿爷反对，那么你们就当是嫁哥儿好了，不算娶媳妇儿就行。」 「你这孩子，说啥胡话啊？」梅阿娘下意识训人，可脑子里却一直在琢磨这话，一边的梅阿爹也是一样。 两夫妻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着家里几个孩子道：「我们明天去和你阿爷他们商量。」 「谢谢阿爹，谢谢阿娘，还有大哥！」梅青山脸上终于有了笑，他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了。 隔日一早，梅家人除了梅小妹都起床了，梅家两兄弟早早地就去了地里，梅阿娘把锅灶点燃，将猪食煮上之后，就同梅阿爹一起往大伯家里去了。 「不行，这事儿不行。」梅阿爷一听梅青山要和顾南风成亲，直接就摇头了，还是一边儿的梅阿奶给解释了起来，虽然阿奶自己还懵的，这不都自家孩子吗，怎么就要成亲了？ 「老二，老二媳妇儿，青山要和南风成亲我们不反对。南风是个好孩子，他的再嫁身不是他的错，我们也不嫌弃，只是你不要忘了，大河才是家里的长子，且大河眼看都二十三了，若是家里的老二先成亲，你们让未来的长媳怎么想？」 「是啊，眼下最紧要的是大河的亲事，既然青山和南风的事儿都定下了，那先不急，咱们先赶紧的把大河的事儿办了，再办他们的吧。」大伯也认同父母的话，他这会儿说着梅大河的亲事，可脑子里全是梅青山和顾南风的事儿，他这会儿也才缓过劲儿，也才知道，为什么他那侄儿遇上南风的事儿，就和疯子一样不管不顾的。 合着那是他心上人啊。 侄子什么脾气性子，梅大伯也知道，结合最近这些事儿，他知道这亲事他们反对也没用，干脆直接同意算了，但同意归同意，规矩还是要守的。 梅家两夫妻早知道这边是这个态度，可他们昨日确实是被吓坏了，不说梅青山了，梅阿娘自己也是想要赶紧和顾南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有他们护着，她才能放心。 见儿媳妇儿又要开口，梅阿奶便赶紧让她打住。 「老二媳妇儿啊，咱们啊要将心比心啊，这天下的父母都是为自己儿女着想的。你看，咱家大河是长子，将来的媳妇儿就是长媳，你这若是先让老二成亲了，且夫郎还是南风，南风和家里的关系旁人一打听就知道了，这你让未来的亲家怎么想？ 这人的心啊都是偏的，哪家的父母敢把女儿或者哥儿，交到一个偏心自己二儿子夫郎的婆婆手上？长媳后进门不说，弟媳还和婆婆好的亲母子似的，你这不是让大河娶不着媳妇儿吗？」 「娘。」婆婆的话梅阿娘没法儿反驳，且这也是她和丈夫顾忌的原因，而如今她也更加明白婆婆的话和他们的顾忌是对的。 你看，他们夫妻明明知道这些道理，可还是选择了让二儿子先成亲，这不就是偏心偏到没边儿了吗？ 「可是，南风他现在还伤着，家里又那么多活儿，他一个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梅阿娘实在是没法子了，昨晚她就一晚没睡了，一想到她的哥儿差点给人糟蹋了，她就胸口揪着疼，又想到二儿子的话，她更是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这村子里的单身汉可不止那陈二娃一个人，万一又有哪个天杀的起了歹心，咱们是防不胜防，我和他阿爹实在是放心不下，若是没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我们是护不了他的。」 阿爷阿奶他们的担心和说的道理，梅家两夫妻都懂，他们昨晚就把事情想的清清楚楚了，今日过来了，就是决定了。 他们还是决定让家里的二儿子先成亲。 「不然，就分家吧。」 「不然，就分家吧。」 梅大伯和梅阿爹一起开口，两兄弟这话一说，所有人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分家了，两兄弟就不算是正经的一家人了，那么谁先娶亲就没那么重要了。 「正好南风那里也有房子，就让老二上去和他过吧，我们以后肯定是要跟着大河过的，两兄弟年纪也大了，干脆把家分了吧。」 「哎，眼下也只有这样了。」 亲事说定，也算是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而此时的顾南风还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家里早就知道了梅青山想要娶他的事，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为难和纠结。 顾南风躺在床上，伸手轻轻碰着自己的脸，昨天那陈二娃打他的几巴掌用的力气太大了，不止打伤了他的脸，连耳朵都伤了，好在养养应该是能好起来的。 身上的伤先不管，顾南风又摸了摸自己的手，摸了摸昨晚上被亲的地方。 他这会儿总算是有些反应过来了，他总算是知道他刚来梅家村的时候，他二哥为什么是那个态度了。 他二哥不让他做梅家的养子，就连干儿子也不行，他起初还以为他二哥还在因为当年的事生气，如今才知道原是因为这个。 第129页 他要是做了梅家的孩子就不能做梅家的夫郎了。 梅家两夫妻回去的时候，梅阿娘忙着做早饭，梅阿爹去大桥村了，他们今天要去杨家，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得去街上买两斤糖回来。 顾南风起来的时候，梅阿娘急火火的正准备让人去歇着，顾锦玉就带着两包糖还有二十个鸡蛋来了。 「婶子，辛苦你照顾南风了。」顾锦玉家里房子还没建，家里人还挤着大通铺呢，根本没法儿照顾弟弟。 知道顾锦玉疼顾南风，梅阿娘也没客气，干脆的把东西收了之后，就把顾锦玉拉到了一边，准备和她说顾南风和梅青山的亲事。 「你是南风的亲姐姐，是我们梅家正经的亲家，两个孩子的亲事自然是要和你商量的。」顾锦玉先前只觉得梅家人对弟弟也太好了，可他也没有多想，毕竟弟弟和梅家是有缘分的，差点就做了人家的儿子，可这会儿知道了真相，她却更开心了！ 她一直愁着弟弟的终身大事，如今弟弟的亲事能落在梅家，是她最乐于见到的。 「婶子，青山是个好孩子，我家南风的下半辈子我就託付给他了！我就不说什么让你们好好对南风的话了，你们对他做的比我这个姐姐做的多多了。」顾锦玉一边笑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现在终于安心了，往后不必再操心弟弟的事了。 第69章 吃早饭的时候, 家里提到了要去杨家的事儿，顾南风便表示自己也要去。 「南风，耳朵听得清了吗？」梅阿娘同人说话的时候, 都是小小声的，后面可能意识到了，顾南风是耳朵不太能听得见, 又将方才的话大声的说了一遍。 顾南风昨日在医馆醒来的时候, 就能听见了, 只是耳朵还是痛，脸上也痛, 就什么都不想说。如今见到一家子都小心翼翼的对他话，他便赶紧的给了家里人一个安慰的笑, 之后才解释道：「听得见了, 就是还是有些痛。」 「痛没事，多养养就好了，只要听得见就行, 听得见就好。」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子梅阿娘终于能放心了，全家都能放心了。 「南风啊，快吃这蛋羹，这是你二姐拿过来的鸡蛋, 有好些呢, 够你吃好久了。对了, 还有糖呢，中午娘给你做醪糟蛋吃, 这个养人。」梅阿娘给梅小妹做惯了蛋羹，少有失手的时候, 做的蛋羹又嫩又香，今日她还剁了些肉末做了臊子，滴滴两滴香油进去，舌头都要香没了。 梅阿娘像是照顾梅小妹那样照顾顾南风，梅青山却在一边提醒，「娘，南风耳朵可能有外伤，不能吃醪糟。」 「啊？这样啊，行行行，那等等吧，等等再做。」许是终于了了期盼已久的事儿，顾南风身体又没有大碍了，梅阿娘高兴得很，不管说什么都是一脸的笑。 她哈哈对着儿子笑了两声之后，就喊大家赶紧吃饭，一会儿还有事呢，也没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唿错了。梅阿娘没发现，而旁人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还是觉得理所当然，都没什么反应，只继续吃自己的饭。 顾南风一边将自己面前的蛋羹分到大家的碗里，一边想着心事。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喊过梅阿娘作娘，只是梅阿娘这般自称还是第一次，若是往常也就算了，顾南风并不会放在心上，可今日他却不得不多想了。 梅家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疼，他不能转过来祸害人家。 知道梅家人要去杨家，顾南风表示他也要去，昨日若不是杨翠翠，他可就真的要被陈二娃祸害了，这是天大的恩情，他要亲自去。 去杨家的时候，梅阿娘原本打算，他们两夫妻带着顾南风去就行了，可梅青山也要跟着去，梅阿娘知道他的心思，便把他也一起带上了。 杨家在村子中心，周围邻居不少，几人从后山下来，到了杨家门前的时候，还遇上了不少人。 昨日的事儿，成了村子里的热闹，眼下，全村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那事儿，梅阿娘想着怕是没有半个月，这事儿过不去。 「梅二婶，你们这是干啥啊？」杨家的邻居瞧着梅家人手上拿着东西，心里便门清儿了，但还是要问一句。 眼下农活儿少，但因着天气不好，家里基本都是窝在自家的灶房里烤火，像是这样大门口闲谈的基本没有。梅阿娘客气的沖人一笑，大大方方说道：「来感谢人，杨家姑娘有大义救了我家南风，我们来道谢的。」 梅阿娘的话说的直白，旁的人也没啥好说的了，梅阿娘他们也不想同看热闹的人多说，直接敲响了杨家的院门。 梅阿爹敲响杨家院门的时候，是杨翠翠来开的门，她一开门，脸上的伤就给人看见了，且不止是她，她爹娘也受了伤。 原来，昨日王家人回去之后，王香香阿娘越想越想不通，一心以为她姐姐还在因为之前的事记恨，一心以为杨翠翠是在报復之前女儿拖她下水的事儿，便直接带着家里人拿了傢伙，打上了杨家。 杨翠翠昨日出门，在村里大水沟那里碰上了陈二娃和王香香。 她还离着两人有些距离的时候，就看到两人离得挺近，也不知在说什么，等到她走近了，那陈二娃带着一脸的坏笑，还朝着她吹了个口哨，说是『今日就帮你报仇』。 她当时也不知道陈二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反而是王香香急急朝着家里走，说是『带人去看热闹』，『看那姓顾的当众被捉姦』。 第130页 杨翠翠听了两人的话之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那便是陈二娃要去欺负顾南风。 杨翠翠确实是不喜欢顾南风，可她更厌恶那好吃懒做的陈二娃，且她再讨厌一个人，也断断不会设计她的清白，情急之下她赶紧的跑去了梅家，让人去找顾南风。 杨翠翠没想到，她心急之下的猜测竟然是真相，更没有想到因为她的报信，害了自己亲表妹。 王香香被梅青山当众羞辱的时候，杨翠翠就后悔了，心里对王香香也愧疚得不行！那是她的妹妹啊，她们一起长大，可如今妹妹也算是间接的毁在了她的手里。 杨翠翠觉得愧疚，杨家父母虽不至于愧疚，也想替女儿补偿一下王家，因此王家打上门的时候，他们一直让着，也因此他们全家都被打得不轻。 王家人打上门之后，杨家人心里那点愧疚，也在王家人对他们下死手的时候荡然无存了。 本来要来杨家道谢，梅阿娘还是有些别扭的，他们上次来，还是和杨家人打架呢，如今两家还没和好呢，他们就带着东西上门了。 梅阿娘别扭，可杨家人却完全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回事，不止热情招待了他们，也大大方方收下了他们的东西，且瞧着那态度，往后怕是会和梅家来往起来了。 人家摆出了这个态度，梅阿爹和梅阿娘渐渐地也就自然了起来，还同人聊了有一会儿才回去了。 临走，杨翠翠送他们出门，顾南风踏出了杨家院门之后，又再一次的同人道谢了。「杨姑娘，昨日的事，真的谢谢了。」 顾南风再次对人道谢，杨翠翠也含笑应了，且她还喊住了顾南风，单独对人说了些话。 「我做不成你大嫂，能做你朋友吗。」 「能啊，怎么不能？你是个好姑娘，你会有自己的好姻缘的。」说起这个秘密，两人相视一笑，关系好像一下近了。 「顾哥儿！」 顾南风正要走呢，张哥儿却从路边冒了出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 「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呢，正好，我们一起走。」张哥儿说着话赶紧的赶了上来，一上来便在顾南风身上到处瞅，顾南风对人笑笑，两人一起往家去了。 杨翠翠看着两人的背影愣神，好一会儿之后才踏进了家门，她一进门她娘便同她嘱咐道：「往后，不要和王香香来往了，我看那顾哥儿人不错，还有梅家护着，如今梅家可不是以前的梅家了，你多同他们往来，没有坏处。我和你阿爹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你能有几个交好的姐妹朋友，往后也能帮衬你。」 「阿娘，我知道了。」 ...... 顾南风回去之后，便提了要回去的事儿，但梅阿娘不让，正好这会儿他二姐又来了，也跟着劝了他，他便趁机拉了他二姐到一边，同人说了心事。 梅家的院子不是圈起来的，也没个边际，姐弟两个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顾南风便把昨日的事儿同他二姐说了。 「我不知道我二哥竟然对我有那样的心思，我二哥那么好，应该娶个身家清白的好姑娘才是，况且叔和婶子对我那么好，要是他们知道了，我怎么面对他们啊。」 「南风。」顾锦玉听了弟弟的话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才忍住了眼泪的泪意，她想，她弟弟的心思她知道了。「南风，首先你也是个好孩子，你身家怎么就不清白了？咱们大晏又没有和离的哥儿不能再嫁的规矩，不说和离了，便是被休的也能再嫁。 还有啊，你怎么知道梅家婶婶不愿意你做她梅家的夫郎？再有便是，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自己怎么想的？你不是还未出嫁不知事，什么都不懂的哥儿了，你喜欢梅家老二吗？想要同他一起过日子吗？」 「二姐？」顾南风被他二姐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他二姐怎么回事？他只是想把事情和他二姐说清楚，让他二姐带他回去，有他二姐出面，婶子他们应该就不会不放心他回去，可他二姐怎么像是希望他留下啊？ 而且，他二姐好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南风，你方才说了那么多顾忌，可就是没有一条，你自己愿不愿意，你真的一点不喜欢青山吗？你小时候不还想做他的童养夫吗？」 「二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他还没嫁过人，还能配得上他。 「好啦！」看弟弟明显是害羞了样子，顾锦玉笑，之后抬头看了看有些灰暗的天色，就准备带人回去了。「外面冷，把你吹坏了，我拿什么赔给梅家？走吧，回去了。」 顾南风跟他二姐回去的时候，并没有被他二姐说服，他心里还在挣扎。 他们走近屋檐之后，顾南风见张哥儿和他大哥在灶房的屋檐下，两人坐在一处正忙着，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簸箕和一些谷草，梅小妹就在他们身边唧唧喳喳的，瞧着倒像是一家三口似的。 「呀！」赶紧的摇了摇头，将心里不靠谱的想法摇散了之后，顾南风脑子里便有了两幅画面。 一是他一个人干活一个人赚钱，一个吃饭一个人睡觉，干什么都是一个人，二是他成亲，身边有人膝下有子，一家人......一家人。 「大哥，你捉到了雀儿要请张哥儿吃啊，人家搓出来的草绳呢。」顾南风说话小小声的，他脸颊还有些疼，但他面上有笑，便是笑着会让脸疼，他还是在笑。 第131页 第70章 张哥儿是来给顾南风送东西的, 正好碰上梅大河在设陷阱捉野雀，也跟着玩儿了一会儿，但他到底是没吃上抓到的野雀, 因为惦记着他娘的嘱咐，他只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梅大河从入冬开始，就没闲下来过一天。 前阵子, 他代替梅青山去外面干了活儿回来, 便忙着给家里挖红薯, 之后又要天天上街去卖东西，今日便躲懒, 休息了大半日，地里的红薯都是梅青山去挖的。 顾南风坐在家里的屋檐下, 眼睛却一直看向了灶房里, 他心里藏不住事，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准备往地里去一趟。 「婶子, 我出去一下。」顾南风站起身, 朝着灶房里喊了一声之后，正准备走，梅阿娘就赶紧出来了，「去哪儿啊？」 「我也要去。」可能是久没有抓到野雀, 梅小妹觉得烦了, 见顾南风要出门, 也赶紧的跑了他身边，抱着人腿不撒手。 梅阿娘面上有些担心, 但很快的又放松了，之后又同顾南风说了几句话, 嘱咐人不要待太久又回灶房里去了，她在炖东西，得要一直看着火。 顾南风带着梅小妹出去之后，便直接朝着家里的红薯地走，梅小妹走到一半就不想跟着他了，因为路边的田埂上有人捉黄鳝，她想去看。 「看一会儿就回家，自己不准下水田知道吗？」顾南风见田边那里有梅家的亲戚，也就放心的让梅小妹去了。 他原本想着梅小妹还小不懂事，他说的话小孩子应该是听不懂的，但转念又想，小孩子听不懂但是会传话，且正因为不懂才会更麻烦，小妹要是将他的话到处传，那就完了。 梅家的红薯地基本都是自己开垦出来的生地，生地大多都在山上，村子里可没有什么还能开垦土地的地方。生地不需要交税，因此便是开垦不易，也有不少有人在山里开垦了土地。 顾南风往上山去的时候，沿路还遇上了不少人，大家几乎都背着红薯或是红薯藤，这几天也就只有这一个活儿了。到了林子里之后，他还在路边的水沟旁看到一些小菌子，但这个时候菌子太少了，忙个半天也捡不到多少，几朵也没啥意思。 到了梅家地边的时候，顾南风看着正挖红薯的梅青山，慢慢走了过去，他都走近了梅青山才看见他。 「你怎么来了？阿娘咋让你上山来了？」立马的停了手上的活儿，梅青山朝着山下的家看了一眼之后，就示意顾南风赶紧回去。 顾南风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之后见梅青山又一次喊他回家，他便干脆说道：「二哥，我听得见，我听见了。」 「你听得见也得回家，身体还没好呢来地里干嘛？赶紧回去。」梅青山把地上的锄头捡了起来，继续催促顾南风回去。顾南风见人还没反应过来，语气加重再次说道：「二哥，我说我听见了。」 「你听见，你......你知道了啊？」手上的锄头都直接掉在了地上，梅青山这会儿才开始无措起来，但他很快的就正了脸色，干脆的几步到了顾南风身前。 「南风，我是认真的，我想娶你，你做我的夫郎好不好。」梅青山双手交握在一起，十指都不安的暗暗搅动，可面上却是认真无比，眼神直直的落在了顾南风的脸上。 顾南风过来是想和人把话说开的，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直白成这样，往日里不是一点迹象都不露给他吗？这会儿是怎么了？直白的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南风，做我的夫郎好不好。」梅青山觉得可能被揍了的人是他，他现在觉得脸颊发烫，耳朵脑子都嗡嗡响，除了他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见。 「我成过亲了，旁人会笑话你的。」和离或是被夫家休弃的妇人哥儿，确实可以再嫁，可哪个日子过得好的人家，会娶再嫁身的人啊，都是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用了全部家底去换一个能过日子的人罢了。 「笑话也好，羡慕也罢，和我没关系，我就想娶你。」娶个人人羡慕自己却不喜的人，难受的可是自己！梅青山想着，他又不傻，凭啥因为别人的态度为难自己。 顾南风小心的看了就离着他一个错身距离的人一眼，他还没能适应眼下的情况，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事儿就这么直白的被说了出来，他来的时候琢磨了半天的措辞，是一点也没有用上。 许是两人实在离得太近，顾南风突然将头撇开，然后朝着梅青山扔掉的锄头那里走去，梅青山见了自然赶紧的跟了过去。 顾南风走到梅青山挖的那堆红薯那里就停了下来，他蹲下去之后，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便又有了理由。 「我破了相，同我成亲坏了你的运道怎么办。」顾南风也曾用手指遮住自己脸上的疤，然后细细的看他的脸，他不是睁眼说瞎话的话，他自认自己长得不丑，遮上了脸上的疤甚至是张很好看的脸，可他疤就在他的脸上，他的手指不能永远放在脸上遮住那道疤，别人总归是会看见的。 泄气般的嘆了口气，顾南风这会儿突然有些打退堂鼓了，也有会后悔他的冲动了。 他不想一个人生活，想要和梅家人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他就急急地来找人同人商量他们的事了，倒是忘了他上的疤不只是难堪，还会坏运道。 「快点干活吧，不然回家要晚了。」心里有了后悔，顾南风便不想再提这事儿，只想赶紧的把话头岔过去。 第132页 他让梅青山接着挖红薯，他自己也蹲下了开始帮忙。红薯挖出来之后，会裹着不少的泥巴和各种红薯须，得要摘干净了才背回去。 顾青山这回没有听话，他跟着蹲到了顾南风的身边，一边摘红薯一边给了人回答。 「你脸上的疤又不是突然跑出来的，我早都知道了，我就是喜欢你，你有没有疤我都喜欢，都觉得好看。至于什么坏了运道那就胡说八道！若是你真的有碍我们梅家，那为什么你走了阿爹就出事了，你回来了阿爹就好了？你分明是我们梅家的福星才是。」 福星......顾南风埋头，眼睛热热的，鼻子也酸涩难当。 自从他伤了脸，还从没有哪个人说过他是福星，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是嫌弃或者施捨，或是直白的厌恶他，或是对他好一点，就一副他得感恩戴德的姿态。 从没有人不嫌弃他，还觉得他是福星。 心酸过后，顾南风一直低着头干活儿，可时不时射到身上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人，他也不知道是受不了，还是害怕路过的人察觉他们不对劲儿，便小声对人说道：「你先别说出去，等大哥成亲了再说吧。」 嘴角有了笑，顾南风这会儿总算是安心了，他知道他来对了。 可他们的亲事还是不能现在提起。 顾南风知道，如今梅家最惦记的就是梅大河的亲事，只要梅大河娶亲了，他们的事应该能简单一些。 想到先前还准备给人存娶亲的银子，顾南风突然有些脸红，他没想到，他准备要要存的银子，竟会花到他自己身上。 「二哥，等大哥娶亲了你再说。」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梅家，但顾南风在冷静和仔细的分析过之后，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 他想着，便是心头有些不愿，他婶子和叔那么疼他，只要他和他二哥都愿意，他们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他没有没良心到那种地步，将梅家人对他的好都忽视，他心里很明白，若是这亲事他愿意，便是旁人会笑话梅家，梅家人也肯定会同意。 即便知道梅家肯定会同意，但顾南风还是有些害怕和紧张，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还在想着梅家人知道了这事儿，他该怎么面对，那边的梅青山却终于反应过来，他方才那些话的意思。 「南风，你是......同意了？」直接跪在地了地上，梅青山身子前倾，他原本想要去抓顾南风的双肩，可双手都伸出去了，又赶紧的锁了回来，他手上有泥巴。 身边慌慌张张的人让顾南风脸上多了丝丝笑意，但他还是整了整脸色，嘱咐道：「你先不要和爹娘说，我们等大哥......」 「可是爹娘已经知道了。」 「啊？」已经知道了？顾南风这回是真的呆住了。 爹娘知道了？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他出门时候的画面...... 他二哥说阿娘已经知道了，可方才阿娘对他还是很好，这是不是说明阿娘她一点都不介意，他们都是愿意他做梅家夫郎的？ 顾南风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最顾虑的事儿不再需要担心，他望着身边的人，心中庆幸不已！他庆幸他方才没说什么伤心人的话，没去妄加揣测梅家人的态度，他激动地心情都还没有过去，那边的梅青山又接着道：「阿爷他们也知道了，阿爹和阿娘今早去了大伯家，已经把我们的亲事定了。」 「啊？」亲事定了？顾南风眨了眨眼看了眼梅青山，手里动作几下之后，又抬头看了梅青山一下，之后又眨了几下眼睛，好不容易才换缓过劲儿，可这回的他却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在他还在担心和害怕，还在顾忌着梅家人知道了这事儿该怎么办的时候，这人已经和家里人都说了，就只等着他的一个回答了。 只等着他一个回答......想到这里，顾南风突然好奇，若是他不答应怎么办？ 「怎么就定下了，若是我不答应呢。」他怎么就能笃定，他一定会答应，一定会嫁给他？竟然还偷偷地瞒着他，都和家里人商议好他们的亲事了。 「没事儿，你答应，我们就是两厢情愿，你不答应，我们就是父母之命，你不是我爹娘的哥儿吗？你的亲事得听他们的。」嘿嘿！梅青山多聪明的人啊，梅青山这态度这反应，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啊！ 既知道了顾南风的心意，梅青山先前那些忐忑和担忧，便全都不见了，如今那脸上的笑收都收不起来，不管顾南风说什么，他都只是笑。 顾南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回答，可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他二哥说的对，在他心里他就是梅家的哥儿，梅家婶婶和叔的话，他会听。 「你同意，我就娶夫郎，你不同意我就让阿娘嫁哥儿，把你嫁给我！」这回梅青山不耽误活儿了，一边说话一边干活儿，可他正干的起劲儿了，就被人喊住了。 「二哥，你快去挖红薯吧，不然回家要晚了。」 梅青山听得这话，干脆扔了手里的红薯，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顾南风的脸。 「南风，别喊我二哥。」 或许是梅青山这话说的太过认真，顾南风突然就想到了之前那次。 那次这人也不让他喊他二哥，他当时只以为他是不想拿他当自家人，心里还很难过，可如今再听他说这话，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话，顾南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其实不是他二哥往常不给他反应，是他自己太笨了。 第133页 他不让小妹喊自己三哥，不让自己喊他二哥，更不让家里认自己做干儿子。 别别扭扭的拍了拍自己的手，顾南风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声二哥他都喊习惯了，这一时让他怎么改啊。 顾南风不开开口，梅青山也不为难他，顺势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先回去。 「你赶紧回去，今天虽然没风可也怪冷的，大夫也说了你得好好养着，你安心回去吧。对了，豆腐坊明日还是开起来吧，这几日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不过这事儿你不用管，我来磨豆子让阿娘点卤，村里若是卖不完我推去大桥村卖，你什么都不用管。还有你的耳朵，咱们养养再去医馆看看，没事儿了就能安心过年了。」梅青山说着话，已经将人拉了起来，让人赶紧回去。 顾南风身上没什么伤，主要就是耳朵，但他觉得今日耳朵已经好了很多了，痛感已经消了大半，现在只有微微的不舒服了。 不想再去医馆浪费银子，但顾南风知道他现在说再多都是白搭，反正再过四五日，他应该就完全好了，到时候也马上过年了，他不去医馆，他们也不能绑着他去。 往旁边的水沟那里洗了洗手，顾南风发现这个水沟里的水冰得很，一点也不暖和，他家门前的水就是暖的，冬日洗东西也一点不冷。 下了山之后，顾南风遇上了两拨人，其中有个婶子拉着他说了半天的话。因为和人不熟，他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他总觉得那婶子在偷偷地打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他脸上的疤。 第71章 顾南风快要到家的时候, 突然背上一疼，有人用石子砸他！ 赶紧的回头，顾南风四处瞅了两眼, 便发现有个背着大背篓的小孩儿跑得飞快，正往村里水田那里去了。 并没有出声训斥人，顾南风认出了那个小孩儿的背影, 那是陈家的老大。 想到陈二娃两次在他家里被打, 且后面还被打的差点丢了半条命, 他家孩子怨他恨他是正常的，但顾南风不觉得他们有做错的地方。 他们不能因为陈家有三个可怜的孩子, 就去纵容陈二娃作恶，且他那样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 或许他二哥直接将他打死了, 他家的三个孩子日子还能好多点。 「算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二哥惹上人命官司，恶人自有天收。」转身往家走去，顾南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被打的地方, 几步之后, 他身子却突然站定，又回头看了早已经跑远的人影一眼。 再回头的时候，顾南风便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他刚到梅家村的时候, 在地里捡到了菌子, 那菌子就在陈家红薯地上面, 他记得他当时还分了十朵菌子给那几个孩子，但他分了菌子给他们之后, 好像并没有得到一句感谢的话。 且如今仔细回忆起来，当时那个最大的孩子, 好像对他还有些微微的......敌意？ 顾南风当时只觉得孩子怕生，并没有将孩子的反应放在心上，如今才觉得当时那个最大的孩子，确实是对他抱有敌意。 可能他觉得，他些菌子本该是他的，是被自己捡走了吧。 「哎！造孽呀！」 顾南风在之后的日子，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初分菌子给那几个孩子的事儿，因为他觉得，都是因为他一时的好心，才惹来了陈二娃那坨狗皮膏药，也说不定正是因为当初送菌子那事儿，才让陈二娃对他生了歹心。 但如今，陈二娃这个人，顾南风不想多提，甚至都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他如今只是有些难过和唏嘘，替陈家的几个孩子唏嘘。 孩子原本就是父母的延续，性格里总有同父母相似的地方，那陈二娃不止本性恶劣，平日里更是没有个做父亲的样子，怕是他家大娃都被他教坏了。 「那畜生，怎么不早点去死！」气得开始咒人之后，顾南风才赶紧的摇了摇头，他之后不再去想陈家的事儿，只专心看着脚下的路。 这回，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梅阿娘在喊他，便赶紧的加快了步子回去了。 「你跑哪里去了啊？我刚找了半天没见你吓了我一跳。」梅阿娘就在家门口喊人，见了顾南风之后便对着人招手，等到人走近了，就赶紧的拉着他进了灶房。 梅家人都在灶房里烤火，顾南风一坐下，手里就被塞了个剥了一半皮的红薯，红薯下面还有包谷叶子包着，一点也不烫手只会觉得暖手。 顾南风刚从山上回来，身上倒不是很冷，但手确实是有些冻僵了。 捧着暖和的烤红薯，手上立马的暖和了不少，顾南风赶紧的咬了一口红薯到嘴里，红薯的甜还没到肚子里，他就看到梅大河正看着他偷偷笑。 「大哥，你笑什么。」顾南风下意识问出口之后，便开始后悔，他大哥那笑，一看就不怀好意，而他家里是能看见上山下山的路的，他们八成是知道他方才去了哪儿了。 想到这里，顾南风又想到，家里人已经全都知道了他和梅青山的事，想到这里，他整张脸迅速的被染红，甚至连耳朵脖子都没能倖免。 也不知道是火光的映衬，还是顾南风有意的低头，大家倒也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倒是梅小妹突然的出声的话，让他们全部人都噤声了，全都沉默了下来。 「三哥，我什么时候喊你二嫂啊。」梅小妹原本被他阿爹抱着，这会儿正从他阿爹怀里往顾南风那里扑。 第134页 顾南风小心的伸手接人，等到梅小妹到了他身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梅小妹方才的话，倒是那啥事儿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又开口道：「不对不对！二哥说不能喊二嫂，要喊二哥哥。」 「......」顾南风现在恨不得直接将梅小妹的嘴巴给捂住！他就说吧，小孩儿嘴巴没有把门的，啥事儿都喜欢往外说。 顾南风没能捂住梅小妹的嘴，其他人的嘴更是捂不上了，众人回过神之后，还是梅阿娘最先发现了顾南风态度不对劲儿。 直接将菜刀放下，梅阿娘靠近灶头望着顾南风，眼睛里全是惊喜！ 「南风，你知道了啊？那臭小子终于敢和你说啦？」梅阿娘方才还和丈夫吐槽二儿子了，笑话他都敢和全家人说成亲了，却不敢在南风面前多说一个字。 这亲事他们同意了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南风还没点头呢。 正担心顾南风态度的梅阿娘，如今见顾南风这个态度，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梅阿娘一笑，大家便跟着笑，在众人的笑声里，顾南风面上的尴尬才缓和了不少，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二哥早就和家里提过他们的事儿了，只是他出事了，才和家里提了，要在大哥之前成亲。 「婶子，还是按规矩来吧，等大哥先成亲再说。」虽然很不好意思，但顾南风并没有一副新夫郎姿态，他和梅家人就和一家人一样，既然心里有了决定，就不用扭捏，大大方方说清楚就行了。 顾南风原本以为，他的提议大家都会同意，哪知道不只是梅大河，就连梅家两夫妻都说不用。 「不成亲的话，你长期在家里住着算是怎么回事啊，等到将来你和二小子成亲，村里人会说闲话的，说你们婚前就......哎，反正有的是难听的话。但是让你一个人住，我是再也不会放心了，所以还是成亲吧。」梅阿娘把菜板都搬到了灶头上，一边切菜，一边同人说话。 梅阿娘说了之后，梅大河也表示无所谓，他们两兄弟谁先成亲都行。 顾南风没想到家里人是真的说定了，真的要让他和梅青山先成亲，他正纠结犹豫，要不要坚持等梅大河先成亲的时候，梅阿爹便说了要分家的话，他这才知道家里为何同意他们先成亲。 说到要分家，顾南风一下就红了眼睛，或许有些对不起他二哥，他心里明白得很，他答应这亲事，有一半的原因是梅家人，他想有大哥和阿爹阿娘疼，想过有阿爹阿娘在身边的日子。 顾南风不说话，梅阿爹一时也没想明白顾南风的心思，便将早上大伯阿奶他们的话又说了一遍。 梅阿爹那些话一说，顾南风心里才缓过劲，也才反应过来，不管他们谁先成亲，早晚都是要分家的，而梅大河是长子，爹娘自然要跟着梅大河过日子。 「叔，我听你们的。」明白长辈们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顾南风自己也想通了，便干脆的答应了。 他心里明白，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他若是一直在这个家里，便是嫂子进门了，梅阿娘也定然会偏心他，时间长了谁能受得了啊，到时候嫂子受了委屈，难受的可能就是他大哥，然后一家人都不安生。 下午些时候，梅大河和他阿爹背着背篓一起去了山上，梅阿爹身体虽然好多了，但家里依旧不让他干重活儿，只说再养养，明年再看，所以他去了山上，只是背了红薯藤，红薯是两个儿子背回家的。 梅青山今天忙活了一整天，挖了不少红薯，他们两兄弟来回好几趟，才将红薯全都背了回来，等他们回来了才开始吃晚饭。 晚饭过后，一家人一起烤火，便说到了两人的亲事。 梅青山没想到，只是一天的功夫，便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可以和顾南风成亲了，所以他娘提到婚事的时候，他立马接话道：「阿娘，干脆过年前就成亲吧，不然南风今年还得一个人过年。」 白了那个满脸傻样的儿子一眼，梅阿娘没好气道：「过年就成亲？你怎么不干脆明天就成亲！」 「也行啊。」梅青山觉得他们成亲的日子自然是越快越好，他哪天都行。 「臭小子！」见人还真的回答了，梅阿娘这回直接上手了，伸手过去狠狠在人肩膀上拍了一下，她原本打算拍头的，一想到儿子马上要成亲了，算是大人了，才改了位置，拍在了人肩膀上。 但挨打的位置变了，挨骂却是避免不了。 「你脑子是白长的吗？成亲大多的事啊，你知道要准备的东西有多少吗？彩礼嫁妆不说，还有招待宾客的席面菜色，还有你俩的婚服，家里的喜字，通知远亲近邻的，要忙的事情多的不得了，怕是没几个月忙不好。」 「啊？几个月啊？能不能搞快点儿？」梅青山这话是对他娘说的，但话落他就把头往他阿爹身后躲，之后便小心看着他娘，脸上还全是心虚的笑。 梅阿娘心里也想赶紧的把两人亲事办了，她确实是不放心顾南风一个人住着，她心里琢磨着日子，嘴上便说道：「最快也得一个月。」 梅阿娘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顾南风，从说到两人亲事开始，顾南风就一直没说话，只抱着梅小妹安静坐着，虽说都是自家人，可毕竟是商量他的婚事，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第135页 他自己都没想到，他都是成过亲的人了，可说到自己的婚事还是会觉得羞赫。 让梅小妹的头挡着自己，顾南风偷偷地看了坐在他对面的梅青山一眼，忽明忽暗的火光打在对面的人脸上，但不管光线明灭都挡不住那人脸上一脸笑。 「一个月好！就一个月！今天是腊月二十一，那我们正月二十一成亲。」梅青山一个拍手，直接定了成亲的日子，梅阿娘几欲张嘴反驳，最后只是说道：「让阿爷先看看黄历，看看正月有没有好日子。」 梅阿娘这话说了便嘆了口气，心道接下来得忙得脚不沾地了。 原本过年就忙得很，如今不止要准备过年的东西，还要准备一大堆成亲用的东西，往后一个月没有一刻能闲下来了。 「哎，好了，二小子终于要成亲了，南风你也终于是我梅家的人了，阿娘高兴。」嘆气过后，忍不住的笑意还是爬上了脸。 那是给两个孩子操办婚事啊，便是再累也是高兴的事儿，她有的是力气！ 第72章 昨晚, 梅家一家子人，不止商定了梅青山和顾南风的亲事，还安排了下近日的事儿。 梅阿娘和梅青山想的一样,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耽误了赚钱，这豆腐坊还是要开起来的。两母子还挺有默契，梅阿娘还没和儿子商量呢, 作的安排就和儿子想的一样。 「青山磨豆子, 我来点卤, 南风你再休息几日，咱们二十六要去县里, 到时候去医馆看看，若是没事儿了你再做豆腐吧。」梅阿娘的安排可不是商量, 顾南风自己也知道他拗不过他们, 便干脆的答应了。 不用早起磨豆子的日子，顾南风也没有睡懒觉，天亮起床帮着做点杂事, 餵鸡餵鸭总是可以的。 他现在不住在梅家了, 他和梅青山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不适合再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过，梅家人不放心他一个人睡，晚上的时候, 梅阿娘便带着梅小妹一起去陪他了。 顾南风的豆腐坊生意没受什么影响, 大多时候都不用去大桥村, 在家里就能将豆腐卖完。到了年二十五这天，顾南风虽不需要早起, 但是得要亲自卖豆腐了，因为梅家人都去镇上卖东西了。 家里还有不少的栗子和柿饼, 前几天，栗子卖的差不多了，还有好些柿饼没有卖完，这几日正是柿饼好卖的时候，多少都能卖的完。 这日，午时过后，顾南风的豆腐也卖的差不多了，他正准备收拾一下，将石磨洗了，家里又有人客人上门了。 「婶子，您来的真巧，刚好还有最后几块，您要多少啊。」顾南风招唿了人之后才发现，他前几日才见过这人，这婶子人还挺热情的。 来人是村里的姜家，姜婶子一边将木碗递给顾南风，一边指着还剩下的几块豆腐让人给她装上，但顾南风豆腐给她装上了，她却没往兜里掏钱，而是轻轻一歪身子，靠在墙边找话说，她说了半天之后，顾南风终于是知道她的来意了。 「婶子，村里人都是知道的，我和娘家已经没有往来了，不，应该说我没有娘家了，豆腐给您装好了，一共六文钱。」顾南风先前确实是不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但问到最后，他哪还有不知道的啊。 这人一下问他年岁，连生辰都问了，甚至问起他的娘家，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事儿，都是和亲事挂钩的，这婶子明显就是想给他说亲。 顾南风心里有谱之时，姜婶子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同顾南风说了自己目的。 「顾哥儿，婶子也不瞒着你了，就老实和你说吧，婶子我啊是相中你了，替我娘家侄儿相中你了。」姜婶子说罢，便带了一脸的笑，还亲亲热热的上前，准备去拉顾南风的手，奈何她手里端着豆腐不方便，她正想放下豆腐，顾南风却赶紧的拦了一下。 「婶子，我有人家了，已经定亲了，多谢您的好意了。」顾南风也不想瞒着，他和他二哥眼看着就要成亲了，这事儿没有瞒着的必要。 姜婶子被顾南风一句『已经定亲了』给弄懵了，她愣过之后，却摆了摆手表示不可能。「顾哥儿，你别煳弄婶子了，那陈二娃癞蛤蟆一个，你咋可能看上他？再说了，你同意你梅家婶子也不能同意啊，你别和婶子开完笑，婶子认真给你说呢，我那侄儿真的是个好的。」 顾南风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固执，说了定亲了竟然不相信，哪个哥儿敢拿自己的亲事开玩笑啊。 「婶子，我真的定亲了，和姓陈的没关系，您的豆腐六文钱。」顾南风不知道这亲事先从他嘴里说出去好不好，便没有同人说定亲的人是谁，但姜婶子不甘心的给了钱之后，风风火火的直接跑去了梅家。 「妹子，大妹子！咋回事啊？那顾哥儿怎么说他定亲了啊？定的谁啊？我还想给他说我娘家侄儿呢，我那侄儿虽然带着个孩子，但是我家大牛是个听话的，你家南风进门了保准......」 「他婶子，定的是我家青山，他们年后就成亲，你家侄儿还是另找好人家吧。」梅阿娘脸上一直带着笑，但她一边笑，一边把人往外推，等到将人推出了院门，更是直接砰的一声将院门关上了。 「什么人啊！自己那侄儿什么德行不知道啊！还妄想我家南风！」梅阿娘关了院门才拉下了脸，他想着若不是家里好事将近，她保准和人撕破脸！ 关门声响在身后响起，姜婶子被吓得推后了一步，她回过头撇嘴看了一眼紧闭的梅家院门，之后小声的抱怨了几句，便骂骂咧咧回家去了。 第136页 姜婶子觉得在梅家和顾南风那里受了气，回去的路上，但凡遇见个人，都要说一嘴顾南风和梅青山的事儿，她以为她出气了，可梅阿娘却高兴得很，她正愁这事儿没人知道了，如今被人传出去了正好了。 姜婶子回去的时候，不只是遇上人就要说一嘴顾南风和梅青山的事儿，她到了陈家门前的时候，便是陈家大门紧闭，她也对着屋子里吼了几声，『陈二娃，你挨打不冤啊！谁叫你欺负人家的夫郎呀，人梅家老二要娶顾哥儿啦！』 姜婶子的喊声里面的陈二娃自然听见了，只是他这会儿听见什么都没法儿，因为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陈二娃这次手上和上次被竹竿打不一样，上次被竹竿打都是皮肉伤，没两天就好了，可这回他被打的那叫一个惨。 梅青山愤怒之下，那是拳拳到肉，而且还是拳脚相加，他现在小腿还痛着，都站不直身子，手上腹部也疼，更让他难以启齿和害怕的是，他下面的东西好像也不中用了！ 他当时被踢的时候，就差点痛死过去的，之后最惦记的也是他的宝贝东西，因此两三天后疼痛消失，他就自己玩了一下，可是再玩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瘫在床上痛骂，陈二娃内心悲愤！他这回才明白，明白那梅老二像只疯狗一样，合着是他自己也惦记着那双破鞋啊！ 「呸！一双破鞋，真以为老子稀罕？要不是为了找个后娘照顾这三个拖油瓶，老子才看不上！」陈二娃气得捶床，他心里恨极，可这会儿他便是再恨，也没能再生出什么恶念，他这会儿嘴上虽然骂得厉害，其实心里却是有些怕了。 他有些不敢再去招惹顾南风了，他怕下一次，梅青山就真要弄死他了。 陈家这里如何，没人在意，顾南风甚至都没有和梅家说陈家大娃扔他石子的事儿，他们如今正盼着明日的事儿，明日他们全家都要去县城里。 年二十六这日一大早的，大家就都起床了，就连梅小妹也早早地起床了，小姑娘一年难得有几次机会上街，昨晚上兴奋的都睡不着，今早也是都不需要人喊就自己爬起床了。 因为是去县里不是镇上，大家天不亮的就起床了，大伯家里也有人上街，大家正好的坐了大伯家里的马车。 大伯家里的马车不是棚盖车，能装不少的东西，也能带不少的人，但因着还要捎上顾锦玉两口子，加上他们梅家的一大家子人，便没有再搭旁的村人。 只有自己人，便少了很多的顾忌，一路上梅青山都霸占着顾南风身边的位置，把人护的好好的，偶尔颠簸的时候还要伸手护一下，他自认为做的隐蔽，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梅阿娘，却看的直摇头。 她大概是没有想到，他这平日里看着像根木头似的儿子，竟然也能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因着梅家还要卖东西，进城之后，大堂哥先把他们送去了市场，便带着大堂嫂去二堂哥那里了，他们这回也是来接人了，眼看要过年了，二堂哥他们也要回家了。 这一回，顾南风也带了一背篓他做的柿饼出来，他们找好了位置之后，梅青山便把以前准备好的垫子拿了出来，让顾南风和梅小妹坐在了中间。 日子进入腊月之后，每逢赶集街上就热闹的不得了，早上巳时开始倒午时末，街上更是人挤人，一个不小心鞋子就能给你踩掉了，牵在手里的孩子也有可能被挤散了，因此腊月天，很少有人敢带孩子上街。 人多虽然麻烦，但好处也多，街上买卖的东西丰富，生意也好做，城里的商家光是腊月一月就能将大半年的租金给挣回来。 梅小妹坐在顾南风身边，一边吃着柿饼，一边望着他们摊子对面的糖葫芦，她一边看一边吞口水，最后还是梅青山看不下去了，过去给人买了两串过来。 「吃吧。」 「谢谢二哥！还是你最好！」梅小妹直接将手里的柿饼塞到顾南风手里，两只手都伸了过去，可她二哥却只给了她一串，只到手了一串糖葫芦，她立马垮了笑脸，指着她二哥手里另一串。「还有呢。」 「这不是给你的，这给你二哥哥的。」对着妹妹做了个鬼脸，梅青山看着顾南风的时候却只对着人笑。「南风，给你。」 梅青山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顾南风便将糖葫芦接了过去，他没想到他刚接过去，梅大河便拉着梅青山道：「二弟啊，你大哥我也有嘴，我也想吃。」 「......」梅青山被他大哥摇晃着衣袖，知道他大哥是在打趣他，他正不好意思呢，梅阿娘发话了。「好了，别闹了，赶紧卖东西吧，东西卖完了咱们就去逛街，买，咱都买！」 卖东西是顾南风擅长的事儿，他把梅小妹藏他身后，嘱咐人赶紧吃东西，他们是卖柿饼的，可不能帮着糖葫芦做生意。 梅大河如今 卖东西很有一手了，他开始吆喝上了之后，梅青山也跟着他吆喝，加之他们这里是一大家子，瞧着就热闹，过年嘛家家盼着的就是团圆，渐渐地客人就多了。 他们今日带来的柿饼还挺多的，除了梅家的两大框，还有顾南风的一大框，但柿饼不算很贵，又是喜庆的东西，别人一买就是好几斤甚至十几斤的，卖的倒是快得很。 顾南风的柿饼快要见底的时候，又有客人上门，但对于顾南风来说，这是个不速之客，他一点也不欢迎。 第137页 「南风，你在卖东西啊，给我称几斤吧。刘家现在在县城做生意，你知道卢包子吗？那个很有名的包子铺旁边，就是我家的早点铺子。」刘家的店到底还是在县里开起来了，且刘母做了几十年的吃食生意，便是人生地不熟，几个月过去之后，这生意到底还是让她给盘活了。 家里生意稳定之后，刘慕远便准备专心读书了，可他连着参加了好几次诗会，作的诗都没什么反响，他同窗友人还说他作的诗远远不及以往。 刘慕远一直以来都醉心科举，没有什么比他的功名更重要，他娶顾清遥的一大原因，除了因为顾清遥好看，便是因着算命的说，顾清遥有益于他的仕途，顾清遥是个旺夫命。 原以为娶了旺夫的顾清遥，他定能一举考上秀才，可如今秀才能不能考上先不说，他的好几个同窗却是已经不带着他出入了，明显的有些疏远他了。 刘慕远郁闷之下难免的有些迁怒顾清遥，加之顾清遥又与他母亲相处不好，三不五时就要同他说他母亲坏话，他便有些烦了。如今乍然见到往日里对他母亲事事恭敬，还能打理好家里一切的顾南风，他便忍不住的上前同人招唿起来了。 他原本就没有打算真的放人走的，这是他结髮的夫郎，是他第一个娶的人，便是不喜他颜色也要好好照顾他的，他以为顾南风没有娘家可回，一定会来找他的，哪成想他竟然那么倔。 「哎，南风，这就是你认的干亲吧？我......」 「刘少爷，我们还是少说话的好，你夫郎在那边，可别让他误会了。」顾南风没想到，他连刘家亲戚都不想见，如今却见到了刘慕远本人，他有些嫌恶的撇头到一边，却刚好看到不远处正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顾清遥。 顾南风不明白顾清遥凭什么那副样子看他，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轻笑一声，顾南风给了顾清遥一个白眼就往梅青山背后躲，梅青山和梅家两夫妻还有梅大河也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直直盯着他们摊子前的刘慕远。 刘慕远被一家人死气沉沉的盯着，心里竟然无端生起一些惧意，慌忙走开了。 刘慕远走了，顾南风才走了出来，他看着那边拉拉扯扯仿佛在吵架的两人，眨了两下眼睛之后，伸手拉了拉梅青山的衣袖，他也不说话，就是一直望着人笑。 第73章 顾南风猜到倒是不错, 刘慕远和顾清遥确实是有了矛盾，吵了起来。 顾清遥觉得刘慕远如今，一点没了先前的温柔, 刘慕远觉得顾清遥，也并非他想像的那般好。 「大街上，拉拉扯扯做什么？让旁人看我笑话吗？让开！」刘慕远有些心烦, 也不想同顾清遥多说什么, 直接一个挥手将人推开之后, 便快步走了。 顾清遥被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到，顿时委屈无比, 红了眼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慕远走远了。 刘慕远甩开顾清遥也不是回家, 而是去找他的一友人了, 他将人从家里拖出来的之后，便拉着人进了酒楼，大白天的就开始喝上了。 三杯酒下肚, 刘慕远开始抱怨起了近日的烦心事。 「我就不懂了, 他脑子是不是不好？在我刘家好吃好喝的不好吗？非得跑出去受罪，他一个哥儿一个人过日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啊。」刘慕远至今不懂，不懂顾南风为何那么倔，若是顾南风能接受他的安排, 留在他家里继续给他打理家中一切, 他如今就不会如此烦恼了。 他既有了可心的顾清遥, 也有了得他母亲喜欢的顾南风，他的日子不知道多逍遥。 刘慕远这友人名唤姜刘宝, 大概是寓意这是两家人的宝吧。姜刘宝和刘慕远一样也是个童生，两人曾在一个私塾同窗过几年, 关系一直还行，刘家的事情，姜刘宝也知道一点。 看刘慕远还在埋怨结髮的夫郎同他和离，姜刘宝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只是又给刘慕远倒了一杯酒。 刘慕远一口将杯中酒饮尽之后，倒是没有接着抱怨他的事情，而是突然说起了姜刘宝的事。「对了，你前阵子不是看上了个小娘子准备纳妾吗，何故没见你请我喝酒啊，难不成还没纳进门？」 「纳什么妾啊，我娘子不让，黄了。」郁闷的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姜刘宝看了对面俨然醉了的刘慕远轻笑了一声，面上的郁色竟然一扫而空了。 「黄了？怎么会？」刘慕远不解「你不是挺喜欢的吗？难道你家还养不起一个妾室不成？」 「这能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吗？我娘子不让，说是纳妾就和离，她是我的结髮妻子，孰轻孰重我还能分得清。再说了，我娘子是在乎我，才不让我纳妾的，我美着呢。」姜刘宝说罢，看着对面的刘慕远欲言又止，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给人灌酒。 刘慕远被送回去的时候，已经醉迷煳了，只知道耳边有他娘和顾清遥的声音，便放心的睡了过去。他这一觉倒是睡得舒服，可是隔日醒来，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觉得，他好像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 心下有了怀疑，刘慕远便赶紧的去照镜子，结果脸上还真有手指印，他细细一想，就知道这是谁干得了。 喊了丫鬟将顾清遥喊了回来，刘慕远一见到人，就一巴掌给人打了过去。 「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打我？你不怕被休回家？」刘慕远记得清清楚楚，昨日他回家的时候都还没事儿，而家里的人除了顾清遥没人会打他。 第138页 他娘疼他，便是他犯错也不会打他，下人不敢，那么他脸上的指印必然是顾清遥留下的。 刘慕远打了人之后，也在观察顾清遥的反应，而顾清遥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猜想，顾清遥竟然真的打了他！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刘慕远愤怒不已！顾清遥一个吃闲饭的竟然敢打他，简直无法无天！ 刘慕远愤怒，顾清遥也是一样，尽管他打了人就后悔了，可如今刘慕远的态度，又把他的脾气激了起来。 「休了我？你也没娶我你要如何休？还有，你是还想顾南风回来对不对？你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吗？你说你对不起他，你早晚会把他接回了？你接他回来，那我呢？你是要赶我走？还是让我做妾？」顾清遥一点不怀疑这个可能，毕竟他现在还顶着顾南风的名字在生活，刘家至今都没有给他个名分。 顾清遥不满刘慕远如今的态度，刘慕远也不会再同原来那么纵容他。 带着一脸的讥笑，刘慕远看着一脸的委屈的顾清遥，觉得甚至好笑。「你当初瞒着南风去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一个哥儿在外面生活会多么艰难？你不是说便是我们在一起了，你也会好好照顾他吗？就连我要照顾一下他的生意，你都有意见，你便是这么照顾他的？你当初说的话你还记得多少？还是你根本就是说着玩的，根本没打算留他在刘家！」 越说越气，刘慕远上前狠狠推了顾清遥一下，直接将顾清遥推倒在地了。 顾清遥瘫坐在地，抬眼看着他受尽了委屈才嫁的人，心里一下涌上了许多的恨意！他想着，他当初就不该听这个人的鬼话，说什么跟了他会好好待他，绝不让他吃一点苦。 他的不让他吃一点苦，就是让他顶着别人的名字生活，就是让他起早贪黑的干活，就是让他日日劳累还要被他娘辱骂！ 「你那般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刘慕远如今知道了，他当初就是被骗了！ 这个人进门之前伏低做小，一副温柔做派，进门之后却事事同他娘争执，让他日日烦心，且那算命先生的话也没有应验，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顾清遥进门这么久，他不但没有一点改运的趋势，甚至比先前更加的倒霉了！ 刘慕远又甩甩袖子走了，顾清遥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一刻没有多待，他从他的的首饰盒子里抓了几件首饰就出门了，之后直接去了当铺，然后拿着银子找了辆马车回家去了。 顾清遥坐着马车回家的时候，顾南风他们正在分头买东西，因为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梅阿娘决定他们分成两拨，一拨买吃的一拨买穿的用的，买好了就去二堂哥家里等着。 梅家夫妻带着梅小妹去了杂货铺子，梅家两兄弟带着顾南风去了布庄。 家里人的过年新衣都做的差不多了，但家里来年正月有喜事，还要扯些大红的布匹回去。 除却新人的喜服，还要做两套床单被套，因着做了被套还得称点棉花回去，这布匹和棉花都贵得很，这一花就得花一大笔钱！除却这些大头的花销，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像是红烛红纸这种就少不了，都得买。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之后，梅青山便拉着顾南风往一个银楼走，顾南风原先还以为，他们是去给梅阿娘买首饰的，阿娘操持了家里一年，到了年底是该给她买个东西的，可进了银楼的大门他一下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哥儿出嫁之后，丈夫要在他的左手小指上面戴个银指环，因着是出嫁之后才戴，又是夫家准备，出嫁前的哥儿自然不需要操心这个，可如今两人这情况，倒是一起来买这指环了。 「掌柜的，把靠着柜子右边的这里两个都给我看一下。」梅青山指着柜子里两个精緻漂亮的指环，让掌柜给他拿出来，顾南风一看那连个指环就皱眉了，赶紧的看向了柜子里寻找起来。 「掌柜的，给我看看这个，这个没有花纹的。」一个银指环并不贵，但若用繁复的工序做了精緻的花纹，那价格就会上去，工钱会比本钱更大。 顾南风方才看见了，他们买布还有棉花就花了将近一两银子，他们现在没钱，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能省的地方还是省省吧。 梅青山那边正想让顾南风选选呢，见顾南风竟然看上了一个款式最为简单和寻常的指环，他立马阻止了掌柜的动作，赶紧的将手上的两个指环推了过去。 「这两个挺好看的，选一个吧。」梅青山让人选一个，顾南风却笑着摇头。「不选，不买那个，就一个都不买了。」指着自己看上的那个指环，顾南风语气坚定。 他看上的那个应该只需要一钱银子不到，另外两个起码得要两三钱，这差了好几倍，实在是不划算。 顾南风这边话落，梅青山正皱眉想着怎么说服人，那边掌柜的便赶紧的将顾南风看上的那指环拿了出来。「哈哈，谢谢惠顾啊，这个九十个铜板，你们这是大喜事，老头子就给你们个吉利的数字，就八十八个铜板吧。」 「谢谢掌柜的。」赶紧同人道谢，顾南风又示意梅青山赶紧的给钱，之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三人离了银楼之后，顾南风和梅青山倒是干干脆脆的走了，倒是梅大河回头看了好几次。 他觉得二弟看上的那两个好看，他得多赚一点钱，等到娶夫郎的时候，给人买漂亮的指环。 第139页 几人去二堂哥家里的时候，梅阿娘他们都还没回来，顾南风原本想要去接人的，他害怕他们东西多了不好拿。 但县城里，主街道都有好几条，还有不知道多少小道，二堂嫂害怕他们错过了又得浪费时间，便让人就在家里等。 今日，二堂哥还有二堂嫂也要回去，他们收拾的东西的时候，二堂嫂特别的兴奋，一看就是早就想回去了。 顾南风其实有些知道二堂嫂为什么那么想回去。 他们刚搬到这里，也没有什么熟悉的邻居，白日里二堂哥要当值，就留二堂嫂一个人在家，她肯定无聊得很。 想到平日里都只有二堂嫂一个人，顾南风便想到了大伯家里如今的情况。 大堂哥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可眼下只有一个女儿，二堂哥和妻子都成亲好几年了，可堂嫂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若是来年二堂嫂能有个孩子就好了，不止二堂嫂高兴，梅家全家都会高兴的。 顾南风正想着梅家子嗣的时候，梅阿娘他们终于来了，全部人都到齐了之后，大家便开始收拾行李绑上马车，准备回去了。 他们来的时候便不少人，如今又多了两个人，虽然马车拥挤，但如今天冷，挤一挤倒是没那么冷了。 顾南风坐在梅青山和梅阿娘中间，且前面后面都有人，他是一点儿冷风吹不着。从县城里回家的路，虽然远得很，可他们一大家子人说说笑笑的，时间倒是过的快得很，很快的就到了镇上，开始往村子里赶了。 马车慢悠悠往家赶的时候，顾南风突然想到了半年前他刚来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有些担心和害怕，他怕梅家人还在怨他，那他在这里就是真的一个亲人都没了。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不止收穫了亲人，还是真正的亲人，他马上也是梅家的人了。 「二哥。」顾南风下意识的就喊了梅青山一声，梅青山看向他，他又不说话了，只是对着人笑了下就算了。 他想着，若是那年他没有回去就好了，他就不会同刘慕远成亲了，说不定还真的做了他二哥的童养夫郎，可转瞬的他又不后悔了，因为他当年若是留下了，他又会有另外后悔的事。 他会一直想念他娘，会一直对家里觉得愧疚，如今倒是好了，他是真的干干脆脆完完全全的成了梅家人了，且不亏欠任何人，包括他亲生的母亲。 第74章 一大家子回去的时候, 阿爷那日也看好了日子，但阿爷看好的日子却让家里有些为难。 『正月十二，错过了这个吉日就得等到五月了。』想到阿爷的话, 梅阿娘就愁的不行，如今都年二十六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家里年猪还有没杀呢,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儿要准备, 这就十几天时间了，这喜服喜被如何能赶制出来啊。 梅阿娘正愁的时候, 顾南风给她带了个帮手回来。 梅家明日要杀年猪，杀年猪要请人帮忙和吃饭的, 顾南风想到自己受伤的时候, 张哥儿还来看他了，还带了东西呢，便同梅阿娘说了, 想请她们母子过来吃杀猪饭。 顾南风这话既然说了, 梅阿娘就不可能不同意，加之他们确实是要还人情，便干脆的同意了。 顾南风和梅青山的婚事，如今全村都知道了, 张家自然也知道了。虽然村里什么说法的都有, 但不管别人怎么议论, 反正这亲事是定下了。 顾南风去张家喊他们明日去家里吃饭的时候，张哥儿说起他的亲事, 自然就提到了喜服的事儿。 「我女红不行，倒是要为难阿娘了。」说起自己的针线手艺, 顾南风还有些不好意思。 哪个哥儿不会做衣服做鞋啊，偏他是到了梅家才学会的，且这手艺做做粗衣还行，若是做喜服那就是浪费布匹，喜服的不料多贵啊，给他做就要糟蹋了。 「这就这么点时间了，便是能赶制出来，这眼睛也受不了啊。」张哥儿看着满脸愁容的顾南风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同人说了。 「南风，若是你不嫌弃，你把你的喜被给我做吧，我针线活儿还可以，平日有帮着阿娘做针线去镇上卖的。」 张哥儿这话说的小声，也没敢去看顾南风，顾南风听罢却是高兴的一把将人拉住，连同着对人称唿都变了。「小满？你说真的啊？那太好了！你这工钱怎么收？我一会儿就给你拿过来。」 「不用的。」张哥儿笑，之后低头也不知道想什么，再抬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脸上的笑意加大，嘴里的话却让顾南风有些不解。「你不嫌弃我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顾南风下意识去问，张哥儿倒也给人解释了。「我阿爹去得早，亲戚们又都不搭理我们家，我没啥福气。成亲是喜事，好些人家是有忌讳的，亲事用到的东西，都要有福之人去做，免得染了晦气。」 「要晦气也是我更......不对不对！我们都不晦气，你阿爹早逝不是你的错，我先前所託非人也不是我的错，我们都没错怎么就晦气了？」顾南风想要安慰人，便想拿自己说事，可他突然想到这不是谁比谁晦气的问题。 便是他更晦气，也不代表张哥儿就不晦气啊，于是转了话头，还呸呸几下，连连摇头，表示他们都不晦气！ 顾南风的话，果然让张哥儿笑了，这回是真的笑了。 梅阿娘知道张家要帮着她做喜被的时候，倒是没想太多，只觉得轻松了不少，可知道人家不要工钱的时候却不同意，还是顾南风和她说了半天她才明白过来。 第140页 张家在村子里人缘不好，他们可能是想要有个交好的人家帮衬着。「行吧，南风，那你以后多照顾张哥儿吧，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翌日，一大早的梅阿娘就将绣喜被用到的东西拿了出来，全都拿去了顾南风那里，之后又去了张家请人，让张婶子直接去家里帮忙，让张哥儿去顾南风那里。 今日家里人多，他们两个哥儿待着不方便，就让两个哥儿在上头的屋子里，在那儿安心的做绣活儿好了。 「家里的活儿你不用担心，有你伯娘还有嫂子他们呢，我们忙得过来，你和张哥儿专心做绣活儿就行了。」梅阿娘同两人说了这话就匆匆走了，她今日的活儿可多得很。 只剩下自己和张哥儿两人之后，顾南风便拉着人去了屋子里，他抬了两个凳子出来，又在凳子上放了个干净的簸箕，如此布匹可以放在簸箕里，他们就能一边烤火一边干活儿了。 顾南风今日也有活儿干，他要做鞋子，成亲的时候全身都要穿新的，喜服有人做了，他要做新鞋还有内衫。 顾南风做鞋，干活儿要方便些，他将火烧上了之后，便听见他二姐的声音，他二姐这是给他捡了鸭蛋回来了。 他高声喊了他二姐之后，又小声同身边的人说道：「本来年前就能将咸鸭蛋做上的，可腊月出了不少事耽误了许多功夫，这咸蛋得要正月才能做了。」 顾南风心想被耽误的又何止是咸蛋呢，就连豆腐生意也耽误了不少，但......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他和他二哥的亲事耽误的，那便是值得的。 想到自己亲事，顾南风脸上难免带了笑，他身边的张哥儿见了，大概也能猜到他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但张哥儿看了一眼手里正绣着的被子，又偷偷地看了眼身边的人，脸上泛起了几分失落，但也有几分嚮往。 其实，他和他娘给村里人做针线活儿都是要收钱的，但这一单他不能收，若是，若是能有那一天，那这事儿也是他该做的。 顾锦玉将鸭蛋给顾南风放好了之后，到了灶房里同人说了一下，如今鸭蛋数目就去梅家了，她也得去帮忙。 顾锦玉一走，梅青山就来了，还带了不少的肉上来。 「调料我都给你们和好了，你们直接烤了吃就行了，我还带了菜叶子上来，怕脏的话将菜叶子放火堆上了再丢肉上去。」梅青山还挺贴心，带来的肉是分开的，一份有辣一份没有。 顾南风正做他们新鞋呢，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接过了梅青山给的两碗肉就让人快回去，但梅青山没走，还和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我明天要和姐夫一起去收猪毛，姐夫说这几日杀猪的人家最多，虽然只有几日怕是也能挣个一两银子。」顾南风的豆腐坊也只是今日停了一日罢了，明日就得继续。 梅青山说这话，自然是担心家里的豆腐坊，顾南风一下就猜到了，便赶紧说他身体没事儿了，便是一个人也能应付的过来，况且还有嫂子他们帮忙，没事儿的。 梅青山走了之后，顾南风便把手上的鞋子放下了，开始烤肉吃。 新鲜的猪肉只撒点盐巴烤出来就能很美味，梅青山拿来的还是用旁的调料腌过的，还没烤熟呢，就能闻到一股子香味儿。 顾南风烤肉的时候，便让张哥儿也别干活儿了，也跟着歇歇烤烤火，两人一边烤肉吃一边说些小话，不止肚子饱了，心里也开心了，有个亲近的朋友还是挺好的。 梅家餵的年猪有四头呢，但有三头都是要卖的，家里的一头还要给阿爷他们送一部分过去，剩下的肉便是一家人一整年的荤腥，是要省着吃的，所以梅家亲戚虽多，喊来吃饭的倒是不多，也就帮忙的和大伯一家。 梅家的杀猪饭都是自家人，只多了张家母子两个外人，旁人看了自然明白两家关系好，人家顾忌着梅家或许就能对张家客气两分了。 晚上张哥儿回去的时候，把被套也带回去了，他这几日有事儿，只能见缝插针的干绣活儿。 他们回去的时候，沿路碰上了村人，都在和他们打招唿，张婶子面上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她想着若是梅家能帮着给她家哥儿寻门好亲就更好了。 隔日，顾青山果然跟着二姐夫出门了，梅大河也要去镇上卖柿饼，张哥儿也去了，他家里也做了好些柿饼呢。 梅家两兄弟都忙着赚钱，梅阿娘则是忙着做过年的吃食，还有给就要成亲的两个孩子做喜服，所以顾南风的豆腐坊便是梅阿爹来帮忙的。 如今已然是到了年槛上，顾南风的豆腐生意好得很，每日早早地就卖完了，甚至都不用再去大桥村，也因着他好几日都没去大桥村，旁的村子的人反而以为他是不出门的，竟然直接到了梅家村来，如此倒是让他往后的豆腐更好卖了，人家大多都是直接上门的。 日子一忙就过的飞快，年三十这日的早上，张哥儿竟然就把做好的喜被拿了过来。 看着那细密的针脚和精緻的花样，甚至还有喜庆的凤鸟，梅阿娘笑的合不拢嘴，她没想到，这张家的哥儿竟然还有这么一双巧手呢。 说好了不收钱，可这是喜事，梅阿娘接了喜被的时候还是给人塞了一个红包，张哥儿不肯要梅阿娘便黑了脸色，他无法只能收了。 梅阿娘往里面塞了六十文钱，她瞧着绣好的喜被，心想着这若是那去绣纺怕是没有几百文前买不到的。 第141页 张哥儿将喜被做好了，顾南风的喜鞋也做好了，梅阿娘那里的喜服倒是还没有做好，过年前的几日她忙得很，怕是得年后才能赶出来。 年三十这日，顾南风是和他二姐一家一起吃的团年饭，他和梅青山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年后按着规矩，他们就不能见面了，也因着他们的亲事，他的年夜饭也不好在梅家吃。 虽说没有一起团年，但晚上顾南风和他二姐一家在家里烤火的时候，梅阿娘和梅阿娘带着梅小妹过来了，他们过来是给顾南风拿钱来的。 「南风，在阿娘心里，你和青山的亲事不只是我梅家娶夫郎也是我和你阿爹嫁哥儿，我们把给你的嫁妆全折成了银子。」今日，梅家也算了一笔帐，看着余下的将近四十两银子，梅阿娘便拿了十两齣来。 将十两银子拿出来后，梅阿娘便直说了，那是他给顾南风的嫁妆。 梅家其他人一开始还没弄明白，不应该是聘礼吗？怎么会是嫁妆，可转瞬的他们就想明白了，也就没多说。 「这钱你放心收着吧，这都是你大哥二哥挣回来的，他们都同意，你大哥没有意见。」没给顾南风一点拒绝的余地，梅阿娘把钱塞人手里之后，便开始同人解释了起来，之后又赶紧的说道：「你若是不收，往日里说的那些话就都是骗我的，你根本没拿我和你叔当自己爹娘。」 「娘。」顾南风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还有嫁妆，是嫁妆啊，这是爹娘给的。「阿爹。」即便早就将人当成爹娘了，可这声爹娘在旁人看来喊的早了，但顾南风知道，一点都不早，他们现在不是他的公公婆婆，而是他的爹娘，是娘家的爹娘。 第75章 隔日就是年初一了, 新年的第一天总是有很多讲究的，顾南风醒来之后一点没耽搁就起床了。 他怕年初一赖床，一年到头都要赖床。 新年要穿的衣服, 头晚上就放到了床头边，顾南风将那件缝了兔毛领子的蓝色棉衣穿上之后，想到家里的鸡鸭还没餵, 又差点将衣服脱了。 他害怕把衣服给弄脏了, 可最后他还是老实的穿上了, 衣服脏了可以洗干净，还是寓意比较重要。 冬日里日头短, 得要巳时过半太阳才爬到村子最后头，顾南风这里才能晒到太阳。但阳光虽然来得晚, 明亮的天色却是一睁眼就能看到的。 还未打开家里大门的时候, 顾南风就知道，今日是个大晴天。 新年的第一天是个大晴天，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 可更让人舒心的事儿还在后头, 顾南风一打开大门，眼前就有个红封，之后那红封挪开，便是梅青山的脸。 「压岁钱。」梅青山满脸的笑, 应该说自打他和顾南风的亲事定下之后, 他那张脸除了睡觉的时候, 都是一脸的喜意。 「二哥，你怎么来了。」接过红包, 顾南风有些心虚的到处看，生怕被人看到梅青山在这里。 梅青山显然也有顾虑, 见顾南风接了他的红包，只同人嘿嘿笑了两声，便赶紧的跑了。 见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人，顾南风摸了摸手里的红包，又重新回了屋子里。这一回，他没有急着出来，而是找出了自己的钱匣子，开始清点他的存银。 他现在已经存了三两整银，从腊月开始因为豆腐坊的开张，家里收入还可以。从腊月初七开始算起，他一共卖了十八天的豆腐，平均下来，每天大概收入了两百文，但后面豆子用完了，买豆子也要费去一部分的成本。 除却卖豆腐的钱，他之前做的柿饼卖了一部分，也卖了些钱，如今手头铜板还有......竟然还有三千多文。 花了小半时辰，才将那些铜板数清楚串起来，顾南风一边串钱一边美美的想着，今日可是年初一呢，他一早上的就收钱数钱的，是不是今年一年都能日日数钱啊。 手里干着活，脑子里却是梅青山给他钱的画面，想到方才接过的红包，便是没有人在，顾南风也忍不住的有些脸红。 他想着，他们成亲之后，梅青山就是他的男人了，到时候自然是要挣钱养家的，他出去了挣了钱回来交给他也是应当的。他这是年初一给了自己钱，一整年都跑不掉了啊。 「不止一整年。」最后一吊钱串好之后，顾南风嘴里纠正了心里的想法。 他们成亲了啊，他给他挣钱，可不是一整年的事了，而是一辈子。 准备将整银藏起来的时候，顾南风将昨晚收到的十两银子握在手里，好久好久才放了起来。 那可是他的嫁妆呢，他十六岁那年成亲都没有得到的东西，没想到如今倒是有了。 将十三两整银藏好之后，顾南风将串好的铜钱也放好了。这些铜板改日要带去镇上换银子的，至于剩下的几十个铜板，则是留着备用，平日里总要买点东西花点钱的。 银钱清点好，顾南风才开始做事，餵好了鸡鸭之后，做今年的第一顿早饭时，他心情又变好了一点。 白沙县的习俗，年初一这日是要吃汤圆的，而汤圆数目也是一种寓意，若是刚好做了双数，便寓意今年圆圆满满。 顾南风只一个人，便随意的抓了几把汤圆粉，做汤圆的时候也忘了单双这茬，可他没想到，汤圆做出来之后刚好六双。 「今年，什么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不止他自己的事，还有二姐家里，梅家那里，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第142页 汤圆需要开水下锅，熟的倒是快得很，等到一颗颗白白圆圆的汤圆浮出水面便是熟了。 顾南风吃着碗里香香甜甜的汤圆之时，太阳也刚好了爬到了他家的院子里，看着突然明亮起来的院子和屋子，碗里的汤圆好像味道更好了。 村里人在年三十到正月初五这几日，那是真正的过年，除了张罗吃食基本不干别的活儿，但顾南风在这几日里也闲不下来的，因为他还要剪花纸。 他们上面下面的屋子，都要贴上大红的喜字，光是喜字就要剪不少呢。 到了初六这天，新年虽还没完，但已经有人开始干活儿了，顾南风也开始卖豆腐了，正月里，生意还是很好做的。 说到豆腐坊，为了方便卖豆腐，顾南风还准备将灶房开个窗，然后将石磨搬到外面的灶房，将灶房搬到里面的库房里去。开了窗，卖豆腐的人就不用进屋子了，直接在院子里就行了，他放心旁人也方便。 除了豆腐，顾南风的鸭蛋也存了差不多一百枚了，等到成亲后就能做咸鸭蛋了。 过年前的几日，时间格外的漫长，年后的日子却是过的飞快，一眨眼的便到了成亲前夕，眼看顾南风他们便要成婚了。 成亲前夕，顾南风和他二姐一家，在家里的门窗还有墙壁上面贴喜字，顾锦玉还抱怨，只住一天了，门上窗上贴上也就好了，做什么每面墙都要贴上。 顾锦玉的话，顾南风听了只笑笑并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在下面的家里住不长的。等他们成亲了，就要分家了，他在下面住的时间长了不好，会耽误大哥亲事。 成年前夜，顾南风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除了激动他还有担心。他担心明日的宾客，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喝喜酒，若是只有自家的亲戚，都没有什么村人过来，那多冷清啊。 顾南风心头的担心害怕，直到隔日中午才放下。 隔日一早，他二姐和大堂嫂他们便来了，她们过来打扮他，今天，他可是新夫郎，得好生装扮一番。 几人在房间忙着，倒是不知道外面的事儿，还是中午的时候，梅大河跑了上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顾南风担忧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家里客人很多，不只是亲戚朋友，村里人也来了不少呢。」梅大河大概是把自己当顾南风亲大哥了，一点没避讳，直接跑到房里去了。 大堂嫂听梅大河说起宾客的时候，满脸都是笑，他们大房同二叔家里可是同气连枝的，二叔家里有喜事却冷冷清清，他们自己脸上也无光。 有了梅大河的话，顾南风便放心了，便安心的等着出门的时辰。 其实顾南风的担心虽有些道理，可人的心思哪有那么好猜啊，且这世上到底是心地好的人多的。 前些日子，顾南风刚被陈二娃给欺负了，转头就传出了他和梅青山的亲事，村子不知情的人，基本都以为这是梅家可怜他，村里人对他态度倒是不确定，但现在大多人都觉得梅家人有情义。 有情有义的人家办喜事，只要不是对头，大家都想来个热闹，梅家今日自然热闹得很。 晏国婚宴的规矩，拜堂的时辰都是黄昏时，他们两家离得近，顾南风还得在家里待整整一天。 这一天的时间，可把梅家其他人给忙坏了，因为大家一直在两边跑。 梅阿娘觉得，既然他们也算是顾南风的娘家人，便没有不能去看他的规矩，且背顾南风出门的人还是梅大河，他也算是顾南风的亲大哥了。 终于还是到了出门子的这刻，热闹响亮的鞭炮声响起之后，顾南风便要准备出门了。 梅大河躬身让顾南风趴到他背上开始，就在不停笑，顾南风原本以为他大哥只是高兴罢了，可直到他们出了院子，他大哥将他交给梅青山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大哥在笑什么。 「青山啊，叫声大舅哥听听。」梅大河笑的腰都弯了，梅青山却愣了一下，之后虽然听话的喊了人，却小声嘟囔。「大哥啥时候这么坏了，谁教的啊。」 「大哥又不傻用谁教啊，就是想逗你。」顾南风这会儿已经到了梅青山的背上，他靠在人肩上，小声回应，之后便不敢再说话了，若是给人看见了要笑话他。 新夫郎得要庄重。 因着两家离得实在太近，且这段小路还是缓坡，轿子根本过不了，顾南风便是直接被梅青山背回家里了。 梅青山还没踏进家门的时候，院门口便响起了鞭炮声，除却鞭炮的声音，还有嘈杂的人声，顾南风通过耳边的人声也能猜出来，今日家里的人多得很。 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安心同人拜了天地之后，直到坐到了新房的床上，顾南风仍旧有些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他成亲了，他竟然真的成亲了，真的和他二哥成亲了。 顾南风刚来梅家的时候，就是住这个房间，他没想到这里有一天会是他的新房。 正想揭开盖头看看他的房间，门声却突然响起，顾南风赶紧的坐好，梅阿娘的声音便传来了。 「南风，来，赶紧先吃点东西。」梅阿娘手里端着一个食盘，里面有一碗饭，一盘子菜，还有一碗白菜酥肉汤。 帮着人将盖头揭了一半，梅阿娘还特地的将盖头往人头髮里压了压，让人主意别掉了，这新夫郎的盖头得要新郎官揭下来才吉利呢。 第143页 「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时辰还早，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吃完了碗筷丢那里别管，阿娘还要出去忙，你慢慢吃啊。」梅阿娘说着话就急匆匆走了，顾南风默默沖人点头。 「阿娘，我知道了。」阿娘。默默地又在心里喊了一声，顾南风想着，他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喊这声阿娘了。 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汤，这汤是顾南风最喜欢的。 冬日里淋过雪的白菜甜滋滋的，只是白水煮了就好吃得很，若是放几块酥肉进去那就更好吃了，面香肉香都好像化进了菜里汤里，清甜的蔬菜汤多了肉香，既不会没滋味又不会腻味，顾南风很喜欢。 喝了汤润了嗓子暖了胃之后，顾南风才开始吃饭。那盘子菜里面好几样菜呢，有小炒肉还有蒸蛋，那蒸蛋还是梅阿娘掐着时间做的，家里就顾南风吃到了。 房门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期间大堂嫂进来了一次，把碗筷拿了出去不说，还交代了顾南风一些事情。 想到大堂嫂说的那些话，顾南风便觉得脸上烧得慌。 「南风。」这一回进来的人是梅青山，且今日，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梅青山身上有很浓重的酒味，待他走近之后，顾南风便忍不住的一皱眉，但即便是闻到的味道再难受，他还是赶紧的起身扶住了梅青山。 「怎么喝了这么多啊。」顾南风声音里带了些他都没有察觉到的失望。 这可是他的洞房夜啊，新郎官醉成这样，这个洞房没法儿圆了。 把人稳住的顾南风，下一瞬他自己倒是不稳了，他被拉进了一身酒味的一个怀抱里。 「南风。」耳边又是一声轻唤，紧接着头上的盖头也不见了，等到顾南风慢慢被放开，他便看到了一张笑脸。 「还笑呢，你又没醉过，要是明早难受有你受的。」嘴巴里虽然在抱怨，顾南风仍旧准备伺候人睡下，可他刚准备扶着梅青山去床上，抱着他的人却将人微微推开，然后脱起了衣服。 梅青山脱衣服的功夫倒是快，一个眨眼的时间，他身上的外衣就被他扔地上了，还被他一脚给踢远了。 随着那件喜服的远去，顾南风发现梅青山身上的酒味也淡了不少，他看向梅青山，又见这人一脸得意的笑，他心里便清楚了。 这人往衣服上洒了酒水，装醉呢。 知道梅青山没有喝醉之后，顾南风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梅青山看着眼前那张，眨眼时间就红起来的脸，忍着将人抱住的冲动，赶紧的去倒了两杯酒到手里，他们交杯酒还没喝呢。 顾南风是喝过酒的，但每次都是浅尝辄止，而且喝的还是米酒，喝白酒还是第一次。 「好辣。」虽说只是一点点，可烈酒下肚，热辣的味道立马的充斥着整个口腔还有喉咙，还呛人得很，甚至连眼泪都给他呛出来了。 生理性的眼泪被瞬间的抹去，紧接着连眼前的光线的都暗了一点，转瞬的功夫，顾南风已经到了床上，甚至连床帐都放下了。 「南风。」梅青山望着身下的人傻笑，他有很多话想和人说，可他话没出口，嘴唇却落下了，直接的落在了身下人的唇上。 双唇相贴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个翻身的时间，被子被拉开，两人便滚进了被子里，紧接着翻滚的红被里丢出了一件件的衣服，直到小半时辰之后，被窝里才发出了一声嘆气声。 「南风。」委屈的声音就在耳边，作乱的脑袋还在他胸前脖颈见耸动，顾南风自己也无奈，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行，为什么进不去。 「......」顾南风这会儿又想起大堂嫂的话，咬了咬唇，伸手抱住了身上人的腰，主动地去蹭了蹭他的脸，小声喊道：「相公。」 这声相公一落，顾南风脑子便嗡的一声响，整个身子都觉得烫人，而他身上的人更是直接僵了身子。 「南风，喊我什么？再喊一声！」梅青山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了！他到现在为止，连一声青山都没听到呢，可方才南风他竟然喊他相公了！ 相公，是相公啊！ 顾南风如今整个人都和只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好在床帐遮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烛光，昏暗的光线借了他不少的胆量，他眼睛一闭，方才的称唿又出口了。「相公。」 方才大堂嫂同他说了，说是他的相公还不知人事不说，家里也忘了教他。 大堂嫂说这个的目的顾南风知道，可他没好意思同他们说，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没比这个傻子好多少。 自从顾南风那声相公一出口，顾南风什么意思，梅青山哪里还有不知道的。可他心急如焚却不得其法，他很想让他的夫郎教教他，可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来。 他不嫌弃他的夫郎嫁过人，可他害怕他这话一说，会让夫郎伤心，会让夫郎想起他再嫁的身份。 双手摸索着过去将人脸颊捧住，梅青山重重在人唇上亲了一下。「我的！」。之后，他又把人紧紧地抱住，在人额头脸颊鼻尖，脖颈胸前肩头都留下亲吻，每亲一下便是一句，「我的」 直到月上中天，顾南风全身都让人给亲了个遍，顾南风到了这时，才发现他身体好像有了些变化，他身后那个位置突然变的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青山，我们洞房吧。」再次主动地把人抱住，顾南风这会儿，终于解了一个从没有人告诉过他的秘密。 第144页 他幼时一直不知道哥儿和男子有什么区别，他觉得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区别，姑娘家才和男子有区别呢。 直到成婚，他娘也没有告诉他，哥儿身子和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可如今他好像有些知道了。 第76章 梅家前日办了喜事, 还剩下不少的菜，梅阿娘昨个儿便对大伯他们说了，让他们今早过来吃早饭。 梅阿娘原本还想喊昨日帮忙的人, 还有同家里亲近的亲朋一起，大家再吃一顿饭，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今早两个孩子要给他们长辈敬茶呢, 这又是新婚之后的第一天, 家里外人太多的话, 两个孩子怕是会不好意思，还是算了吧, 还是只有自家人好一点。 农家人的早饭基本都是巳时，早的巳时一到便吃了, 晚的巳时之前也会吃的。开始热饭的时候, 梅阿娘就时不时的往屋子里看，饭都要热好了她才皱了眉头，「这都啥时候了, 咋还不起来。」 「还好阿爷他们有分寸, 知道新婚夜小两口起得晚，不然看这两小王八蛋怎么办。」也不好让人旁人听见，梅阿娘小声念叨之后，又在心里骂了梅青山好几句。 她不明白, 这昨晚上是他们的新婚夜, 起晚了能理解, 可这也睡得太晚了啊，而且南风睡晚了还能理解, 他个大小伙子难道也起不来？ 「不能吧，老二看着不虚啊。」梅阿娘心里怀疑又担心, 她赶紧去了房间之后，小心的敲了两下房门，可里面全无动静，正准备再敲几下的时候才发现，家里人都来了，还都是一副憋笑的样子。 见孩子他们阿爹都在，梅阿娘没好气的瞪了人一眼，挥手让人赶紧走，梅阿爹倒也听话，让走就走了，倒是梅大河抱着梅小妹还在。 「老大，你干啥，这南风醒了要是看见你像什么样子？赶紧走，把小妹也带走。」梅阿娘继续赶人，梅大河却干脆的对这里面大喊了一声：「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梅大河这么喊了之后就跑了，梅阿娘急的不行！却不敢大声骂人，只能继续守着门，想看看里面的人醒了没有。 「呀！怎么回事！」梅阿娘原本以为，大儿子那么一喊，里面的人怎么也得醒了，可她没想到方才那么大声的喊了，里面竟然没有动静！ 这下可把梅阿娘给吓坏了！ 「遭了！那臭小子不会是一朝心愿得偿，没个分寸，折腾了南风一夜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梅阿娘是真的吓到了，赶紧的去找了个小刀来，准备把门给撬开！ 梅阿娘准备撬门，好在里面终于是有了动静，睡眼惺忪的梅青山终于是出来了。 「阿娘，小声点。」一边打着哈欠，梅青山还得阻止他娘往里面看的眼神，还赶紧的将人给拉走了。 梅家那两间石砖房是后面建起来的，梅青山将人拉到老屋屋檐下之后，看着他娘一脸的不解，还有正在灶房门边靠着，一脸坏笑的三个人，赶紧拉了他娘到身边，埋头在人耳边小声解释道：「我昨晚不会，下半夜才那什么呢，南风没睡多大会儿。」 「什么？」梅阿娘将儿子的话消化了半天，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她收起看傻子似的眼神，忽然还看了那边的梅阿爹一眼，之后拉着儿子往灶房那里去的时候，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煳。 她现在脑子里有好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她不明白儿子怎么会那么笨！ 竟然还不会！他们阿爹当年可不这样！还有就是儿子不会？她不是让侄媳妇儿去提醒过南风了吗？两人怎么还会像傻子一样，耽误了大半夜的功夫啊。 梅阿娘内心正天人交战呢，大伯家里的人，这时候却过来了。 看着在院门口正往里面蹦的莹儿，梅阿娘只能给了梅青山一个眼色，让人赶紧的将人喊起来，长辈都来了新夫郎还睡着可不行，等到给阿爷他们敬了茶，大家吃了饭再睡吧。 梅青山也不是一点规矩不懂，他硬着头皮准备去喊人起床，可顾南风这会儿却刚好出了房间门。 顾南风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人，他都不需要看向窗口，便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吓得赶紧的就翻身起床了。 双脚都接触地面的时候，他蹭的一下就红了脸，他的身体在提醒他昨晚的事，昨晚上他是真的和丈夫圆房了。 来不及多想，顾南风就赶紧的穿衣起床了，他一出来正好碰见要去喊他的梅青山，还有不远处，正往屋子里来的大伯他们。 赶紧的理了理自己的头髮，顾南风都来不及招唿人，就拉着梅青山去了灶房，他两还没洗脸呢！他们一会儿要给阿爷他们敬茶，的赶紧的收拾一下自己才行。 两人敬茶的茶水，梅阿娘早就准备好了，等他们简单地洗漱出来，便让两人赶紧去了堂屋里。 两人一进去，便看到阿爷阿奶已经坐好了，便赶紧的给长辈敬茶。 「阿爷喝茶，阿奶喝茶。」顾南风这声阿爷阿奶喊的异常的顺口，他都喊了好些时候了，可这会儿喊出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了。 阿爷和阿奶都笑呵呵的，特别是阿爷，他正想说什么呢，阿奶看了他一眼，他便算了，只笑呵呵的给了早准备好的红包。 阿爷阿奶之后，便是梅阿爹还有梅阿娘了。 「阿爹喝茶，阿娘喝茶。」对着爹娘的时候，顾南风要更加的亲近自然些，梅家两夫妻赶紧的接过了他们手里的茶，喝下之后照样的给了红包，梅阿娘才赶紧的将顾南风拉了起来。 第145页 「这声阿娘我可算是听到了。」 梅阿娘这么一说，那边的阿爷也跟着点了下头，若不是时间不合适，顾南风这个孙子夫郎他们也是满意的。 爹娘这里敬过了茶，便只有大伯他们了，大伯和大伯母除了给他们准备了红包，也给梅青山带来了个好消息。 先前，梅阿爹准备让大儿子跟着他学砌墙，然后出钱让小儿子去学点别的生计，虽说田地才是他们农家人最大的本钱，但手里有个手艺不是坏事。 手里有个一技之长，丰年能赚不少闲钱，灾年还能养家呢。 「青山年前不是在跟着大龙收猪毛吗？村里的杀猪匠年纪也大了，前阵子他让我给他寻个合适的徒弟呢。我把你的八字都给他了，若是你适合做这行，回头就跟着你姜叔学吧。」杀猪匠不比一般人，毕竟是见血光的行当，八字不合适，吃不了这碗饭。 同人学杀猪这事儿，虽说还没有定下来，但梅家夫妻都高兴得很，他们原本就是想让儿子学这个呢。 那姜家两兄弟，一个是木匠一个是杀猪匠，两家日子都过得好着呢。 木匠挣钱多，可一年四季的都可能不着家，杀猪匠也就腊月忙，但能挣不少钱了，足够了。且去年儿子跟着何大龙忙活了几天，竟然争了将近一两银子，他们原先都不知道这猪毛竟然这么值钱。 想到收猪毛的事儿，梅家两夫妻还不知道的是，大伯也是知道了梅青山收猪毛卖才想起来让他去干杀猪匠这事儿。 村里大多人都不知道猪毛还能卖呢，都是直接就给扔了，若是青山他学了这手艺，给人杀猪的时候还能白捡不少的猪毛呢，这等于白捡的银子。 除却收猪毛卖给书斋，学了杀猪之后，等到家里有钱了，就能给他们在镇上盘个铺子，自己卖猪肉，总归都是条出路。 因着高兴，梅阿娘一时没能想起她方才怀疑的事儿，等到一大家子人吃好了早饭，又等到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她才想起来方才的事儿，才拉了顾南风到一边，给她解惑。 「南风，你老实告诉阿娘，你和姓刘的那畜生到底怎么回事？那畜生是不是没和你圆房，生生耽误了你三年？」梅阿娘眉头微皱，一脸的凝重，瞧着就是生气了，只是压着自己的脾气梅发作。 顾南风原本还以为阿娘喊他进来，是要交代他什么时候，可阿娘的话却让他愣住了。 他是真的愣住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啊？「阿娘，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说我怎么会知道！没想到果然如此！」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满屋子乱转，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梅阿娘坐到顾南风身边，几次想要说话却没能说出口，反倒是眼泪先流出来了。 顾南风几乎没有见梅阿娘哭过，在他心里阿娘厉害得很，家里家外都能扛事，可不是一般的妇人能比的。 「那畜生！他怎么能那么对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这是害人啊！」梅阿娘又气又想不通，她气刘慕远耽误人，也想不通他人怎么能忍得住。 南风他虽然面上有个疤，但便是有那个疤，他也比大多的哥儿都好看，再说了，好看不好看的，晚上灯一吹被子一盖不都一样吗！ 梅阿娘生气的事，顾南风现在已经不气了，甚至还挺庆幸。 他想着，若是他和刘慕远圆房了，成了他真正的夫郎，或者那三年里他们有了孩子，那他遇上先前那事儿的时候，还能不能干脆的离开，或者说还能离开吗？ 他不知道，他想，若是他和刘慕远有了孩子，若刘家不让他带走孩子，他大概是走不了的，他丢不下他的孩子。 但梅阿娘怀疑的事，顾南风如今却有些明白了。 「他应该是在外面有人，至于是置了外室，还是常出入青楼就不知道了，总归有伺候他的人。」 「不说了不说了！好孩子，咱不提过去的事了！」梅阿娘听不下去了，便是如今顾南风和刘家已经没关系了，她还是听得难受！ 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啊！娶人过门却只拿人当下人使唤，让别人给他操持家里伺候母亲，他自己却在外面逍遥快活！最后还要把人给逼走！ 「那天杀的！他那样的人和陈二娃一样早晚老天爷要收了他！」梅阿娘抱着顾南风安慰，顾南风也顺势扑人怀里撒娇。「阿娘。」 他这辈子，终于有了可以撒娇的人了。 母子两个在屋子里说小话，外面的梅青山却急的不行，正躲门口偷听，梅阿爹还在旁边拱火：「你阿娘八成是在教南风管家，到时候管得你一文钱剩不了，喝口酒还得管南风要钱。」 「我不喝酒！就多贵呀。」买酒的钱用来买糖多好啊，南风喜欢吃糖呢。 梅青山才不在意呢，他赚的钱本来就是要交给南风的，他这会儿便不在意了，正准备偷摸走了，屋子门打开了。 「嘿嘿，阿娘。」梅青山偷听呢，即便什么也没听到还是心虚，他正想跑了，去帮他他大哥给菜地松土，他阿娘却狠狠瞪了他一眼，面色复杂说道：「便宜你个臭小子了，你往后要是敢对南风不好，我腿给你打断！」 「啊？」梅青山一头雾水，不知道他阿娘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他的心思他阿娘还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对南风不好。 「南风？」正好这会儿顾南风也出来了，梅青山眼巴巴看向顾南风，想让人给他解释一下。 第146页 顾南风便是有心要和人说，可大白天的这叫他怎么说呢，他只能支支吾吾几声，几步追着梅阿娘去灶房里了。 第77章 新年要大年十五之后才算正式的过完, 但初五以后，就有人干活儿了，初十之后, 几乎所有人家都要干活儿了。 正月里大事不多，但琐事不少。 地里蒜苗种的多的人家要打蒜薹，成片的白菜除了去卖新鲜的白菜, 还要将之做成盐菜或者酸菜存放起来, 供之后一整个夏天和秋天吃, 还有地里的豌豆菜豆也熟了，可以摘回家拿去街上卖了。 除却这些小事, 还有件很重要的事，便是红薯种子要下地了。今日, 梅家就在种红薯, 梅大河吃了早饭就去地里了，梅青山本想往顾南风身边凑的，被他娘赶走之后, 也跟着去帮他大哥干活儿了。 梅阿娘今天要做醪糟, 是特意的做给顾南风吃的，醪糟鸡蛋很补人的，她想给人好好地补补身子，也让家里人跟着甜甜嘴。 还有便是, 她也得试试这回买的酒麴好不好, 做的醪糟甜不甜。 下个月初六是阿爷六十六岁的寿辰, 自打阿爷六十之后，家里年年都会给他办寿辰酒宴, 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每年阿爷阿奶的寿辰，家里要办酒席, 一共开两顿，一顿中午的醪糟蛋，一顿下午的正宴，醪糟都是她做的，正宴则是在大伯家里办。 顾南风在灶下帮着烧火，母子两个一边干活儿一边说话。顾南风这会儿突然想到他在张家定好的狗儿，便和梅阿娘说了，过几日想去张家看看他的小狗。 「家里养条狗挺好的，你和青山那里又偏，还好如今多了你二姐家，人户多一点，那小贼也能顾忌多一点。」梅阿娘一直惦记着顾南风那里差点遭贼的事儿，她这会儿觉得那小贼定然就是那姓陈的，只是他们没能将人当场抓住，也不好乱说。 除了那次有贼人上门的事儿，之后顾南风不是还丢了钱吗，梅阿娘也怀疑陈家，只是她不知道那是陈家娃娃们偷的，还是很二娃自己偷的。 一想到陈家人，梅阿娘就后怕！ 他想着丢钱事小，要是顾南风出了事那才是完了！顾南风的银子可是藏在他的房间里的，那可是睡觉的地方，若那钱真的那姓陈的偷的，万一他直接藏在了房间里，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直接将人给欺负了，那可就说什么都完了。 越想越害怕，梅阿娘都忍不住的给了自己一下！「没事儿自己吓自己，都过去了。」 「阿娘，怎么了？」顾南风就在灶下烧火，他只见阿娘沉默一会儿之后，便唉声嘆气的还锤了自己一下。 顾南风出言，梅阿娘才想起方才的事儿，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了。 她好不容易盼到家里的孩子，这马上的又要分出去了。她和丈夫已经商量好了，等到阿爷的寿辰过后就分家，到时候就让老二他们小两口去上面过日子。 梅阿娘想到了分家的事儿，顾南风自然也想到了，便主动地提了一下。 「阿娘，我和青山就两个人，我原本就有田地，分家的时候，把挨着我水田和旱地的田地分给我们就好了。」梅家现在种着的田地不少，但大部分是地主家里佃回来的，自家的田地没有多少，也就五亩水田和六七亩的旱地。 梅家旱地虽然少，但他家自己挖了不少的生地出来，生地不算在纳税的田地里，他们也就没有算进去。 顾南风的田地都是梅家帮着买的，当时是为了方便帮他干活儿，如今倒是真的方便了，往后他们田地都挨着，干活儿倒是方便了，不用到处跑。 梅阿娘见顾南风主动地提起了分家的事儿，便顺势和他说了大概日子，但她没接顾南风另外的话，这家怎么分，他们两个老的有分寸。 成亲后，顾南风老实的在家里呆了三天，之后第一次出门，就去了张家。他去张家是早就和家里人说过的，晚饭过后，他就赶紧的出门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自己的小狗了。 顾南风去张家的时候，还提了半篮子鸡骨头猪骨头。 近日，家里喜事儿多又是大过年的，荤菜做的自然也多。饭后，他都将骨头给收起来了，就是为了给刚出了小狗儿的母狗带过去。 刚刚敲响院门，张哥儿就来开门了，顾南风被张哥儿迎进去的时候，张婶子正在摘豌豆，张哥儿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看来是正准备出门，怪不得开门开的那么及时。 「婶子。」先给长辈打了招唿之后，顾南风把手里的骨头给了张哥儿。「给大狗吃的。」 张哥儿接过了顾南风给的篮子之后，张婶子便让儿子先别出去了，带着顾南风去看看小狗。 顾南风一进张家就发现了，张哥儿和他娘都是一脸的笑，心情很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他细问之下才知道，张哥儿家的母狗这一胎只下了一个狗崽。 顾南风原先不懂，就一个狗崽，小满和他娘为什么还这么开心，可转瞬他就知道了原因，两人一起笑了。 「双猪独狗，不做都有。」 这句话是村里的老人常说的，意思是家里的母猪只下了两头猪崽，母狗只下了一只狗崽的话，就是家里有好运气了。农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双手得来的，不干活就没有饭吃，这不做都有，这谁能不美啊。 张家那只大黑狗原本就凶得很，如今刚下了狗崽，顾南风自然是不敢接近的，且连张哥儿都把小狗抱不出来，只能远远的让顾南风看一眼。「现在狗崽刚出生没几天，大狗看得紧，阿娘说起码得要十来天，大狗放松，我才能抱小狗出来。」 第147页 张家的狗窝在茅房门口的屋檐下，顾南风不敢靠太近，张哥儿先过去将大狗的绳子收了一截，让它跑不了多远，这才敢让顾南风垫脚伸头的去看看狗窝里的小狗。 张家的大狗是黑黄的颜色，背部接近纯黑，腹部和四肢颜色偏黄，可这小狗却是黑白两色，小狗两只耳朵旁边都有撮白色的毛，配上它小小的身子，显得可爱得很，和它威武的娘亲一点不一样。 「真可爱。」顾南风看着那小狗儿不由感嘆，脑子里都有了这小狗儿他的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画面了。 张哥儿看着他家大黑胖胖的身子，大概是想到了大黑小时候，笑着道：「都可爱。」 看了小狗之后，顾南风和张哥儿便去张婶子那里帮忙了，顾南风这才知道张哥儿明日要去镇上卖豌豆。 「我们一起去啊，我要去买盐，过几日我要准备做咸鸭蛋了。」顾南风自己也种了豌豆和菜豆，但他不准备拿去卖，他准备吃一部分嫩豆子，余下的全晒干了留作干豌豆和干菜豆，这两样东西不止嫩的时候好吃，晒干了也能做好吃的。 眨眼时间，这天色就暗了下来，张婶子催促顾南风快回去，顾南风也正想走，张家的院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院门被轻轻推开，梅青山正站在门口，小心往里面看。 「婶子，我阿娘让我来接南风回家了。」 「快去吧。」张哥儿将顾南风手里的那把豌豆接了过去，顾南风不好意识的同人笑笑之后，喊了张哥儿明日在门口等他，他们同路，便起身走了。 待出了张家们之后，顾南风原本想问梅青山，是阿娘他来的，还是他自己要来的，可话到了嘴边他却问不出口，他又细细想了一下，便又不想问了。 不管是阿娘让来的，还是他自己要来的，他都很开心。 顾南风其实还是有些没能适应两个人身份的转变。 这几日，白日的时候他们都没怎么单独相处过，晚上的时候得在一起睡觉，难免的就得单独待一起，好在梅青山也体贴，没有日日缠着他要，第二日的时候不止没碰他，还贴心的给他揉腰，之后就哄他睡觉，他才没觉得那么尴尬。 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该喊梅青山什么，二哥他是喊不出口了，可是让他喊青山，他也喊不出口，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正月里，白日里的太阳已经开始有些晒人，但傍晚的凉风还有不少冬的寒意。顾南风刚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就觉得有个暖暖的东西塞到了自己手里，熟悉的手感让他不用看，都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轻轻将苞谷皮揭开，里面的烤红薯连皮都剥好了，顾南风将之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身边的人，两人吃着红薯王家里去的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周围变得寂静无声，只有从两人脚下传来的一点声响。 走出去好一段路之后，顾南风才发现身边的人竟也一路无话，他自己是不知道该喊他什么，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他今日怎么也如此沉闷？竟也和他无话可说吗？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说不上难受但就是不舒服，心里觉得别扭，便连嘴里的红薯都不觉得香甜了。 两人快到家里的时候，顾南风见家里的灶房还有火光，知道家里人还在烤火，便加快了步子赶紧的回家了。 「阿娘，我们回来了。」刚进了院子，顾南风就喊人了，等到进了灶房的时候，却发现大伯娘也在。 「大伯娘。」赶紧的喊了人，顾南风就坐到梅阿娘身边去了，他刚坐下，梅阿爹就抱着已经睡着的梅小妹去睡了，梅青山便直接坐在了他阿爹坐的地方。 大伯娘过来不为别的，为的便是梅大河的亲事。 她上次想给顾南风做媒没做成，这次虽不是她牵的头，但娘家人提起了，她也特意的打听了，那姑娘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虽说家里兄弟多，可都是哥哥，且都已经成家了，家里也不指望拿她的聘礼给哥哥们娶媳妇儿，想来嫁妆也不会亏待她。家里情况先不说，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托人打听过了，那姑娘是个有本事的，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正适合做长媳呢。」 前些时候，大伯才给梅青山找了活儿，让人去跟着村里杀猪匠学手艺，这会儿，大伯娘还操心着梅大河的亲事，梅阿娘立马的就笑了，赶紧的答应下来，便同大伯娘商量起了，让两个偷偷见见相处相处的事儿。 「阿爷的寿辰不就是个好机会？到时候他们若是有意思，就让大河藉口去我大哥家里帮忙几天，让两人相处相处，若是行咱们就找个好日子上门提亲，争取下半年就把大河的亲事给办了。」 「好主意，就这么办吧！」 梅阿娘和大伯娘之后说的起劲，几乎都是在说那姑娘家里的事，倒是梅大河一声没坑，安安静静的，好似说的不是自己亲事似的。 梅大河无话，梅青山和顾南风自然也没有接话的余地，几人安静烤火，等到大伯娘走了之后，烧了热水洗了脚便睡了。 顾南风先前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一直在想梅大河的亲事，上床之后，他正想和梅青山说说他们未来嫂子的事儿，他身子就被梅青山结结实实的抱紧了怀里。 顾南风一开始还以为梅青山是想要呢，他还有些别扭，因为他不怎么想。他们是新婚，按道理放纵一点才是正常的，但他们也就新婚那日行了周公之礼，虽说都两天了，可他知道这人一做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他们明日还得上街，他怕明日身子不舒服。 第148页 身体下意识有些抗拒，但顾南风并没有出声拒绝，只是他都伸手将人抱住了，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将他搂住的人，只是把他搂住罢了，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方才就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是黑夜给了他胆量，还是只有两个人了，顾南风便能自在些，他主动往人怀里钻，同人说话的时候，也是细声细气的，好似只有身边的人听得见。 一直沉默的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他搂的更紧了一些。 顾南风也没有追问，心里宽慰着自己，还知道搂着他睡觉，便不是真的生气了，可能在想旁的事情，正在钻牛角尖，就随他去吧。 「南风。」顾南风都不准备追问了，可沉默的人却出声了。 顾南风微微的抬头，发现这人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神之后，便轻轻地捏了捏人手臂，示意他继续说。 梅青山这会儿开口依然没有说什么。「明日要上街，睡吧。」 「......」顾南风这会儿哪里还能睡得着，可身边的人好似真的睡了，他也只能闭上眼睛装作睡了。 第78章 翌日, 顾南风早早就醒来了，可梅青山比他醒的更早，这会儿早已经起床了。 梅青山早起是去菜地里了, 他们今日上街是为了买酒和盐，但也要准备卖东西。他家菜园子大，眼下有不少的菜可以卖, 既然都去街上了, 就顺便去卖菜。 顾南风起来的时候, 梅青山还没回来，就连家里人也是刚刚起来。 看着还打着哈欠的梅阿娘, 顾南风却没见梅青山的影子，他站到院门口到处看, 才看见了菜园里的梅青山。 和梅阿娘打了个招唿, 顾南风就去菜园子里了，他去的路上发现道路两边的杂草有些露珠，地面也有些润润的, 看来昨夜竟是下过雨了。 「春天来了啊。」梅家的气候同顾南风老家也差不多, 入冬之后基本不下雨不打雷，冬天的尾巴上一旦下雨就代表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路边的荒草里开始有了绿，野花野果过着农家院子里也有了鲜亮的颜色, 桃李杏花开始争相开放了。 梅青山显然是来了一会儿了, 菜地里已经放着一背篓整理好的白菜了, 他这会儿在抽蒜薹呢。 今日是正月十五送年日，家家户户的都会做顿丰盛的晚饭来送年, 而眼下市面上还没有什么蒜薹，蒜薹本就价高如今更贵, 一斤能卖不少钱呢，也就城里的有钱人家捨得买来吃。 「二哥。」许是早上有些迷煳，顾南风到时候便喊人，可喊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正想换个称唿了，那边的梅青山却没向往常那样纠正他，反而对着他笑。 「你拔点青笋吧，不用多，二三十根就好了。」 「好。」顾南风下意识回了话之后，心里才有些纳闷，这人昨晚明明像是生气了样子，可他都还不知道他昨晚为什么生气呢，他人却没事儿了。 默默摇了摇头，顾南风也不想多想了，总之没事儿了便好，如今他满眼都是眼前的青笋。 青笋这几日正是嫩的时候，不管是炒肉还是做凉菜都好吃，他多拔几根好了，下午做凉菜吃。 打蒜薹还是个技术活儿，而且挺费时间的，顾南风的青笋拔好了之后，梅青山那里还没好，也就去帮着人绑蒜薹了。 蒜薹可以直接用蒜苗叶子来绑，帮衬半斤或一斤大小的样子就行，卖起来方便。 两人回家的时候，梅阿娘早饭也做好了，既然要卖东西的话还是早些出门的好。 顾南风原本以为今日就和梅青山去镇上，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梅大河也要去，他去也去卖东西，只是卖的是粮食，直接拉到粮站就行了，倒是不费事。 因着要卖粮食，还去大伯家里牵了马车，之后三人便去接等着他们的张哥儿了，他们马车出村子的时候遇上了些人，待到他们走远了，那些人难免的议论了几句，大意就是说张家两母子倒是聪明，知道巴上梅家，如今倒是好了，上个街都有马车坐。 村里好些人就是这样，不管你好不好都有说头，反正就要背后议论几句，心里才舒服。 几人进城之后，没有先去菜场而是先去了粮站，等到粮食卖了之后，梅大河便让梅青山带着顾南风去买东西，他和张哥儿去市场卖菜。 「大哥，我和南风买好了东西去找你们。」梅青山跳下马车之后，很自然的搭手过去，一边牵着顾南风的手让他跟着下了马车，一边同他大哥说话。 梅大河点头让两人去办事，自己拉着一车的菜还有张哥儿往市场去了。 顾南风一开始不明白，市场也有杂货铺子，他们通路就行了，干嘛要在正街下来，直到两人到了一家首饰铺子，他才知道原因，因为梅青山要给他买髮带。 「老闆，把那根红色的给我看看。」梅青山指着展柜里的一条红色髮带，都没有看旁的髮带一眼，十分干脆的指着那条红颜色的，好似他早就看好了似的。 顾南风看着身边那个指着那条红色的髮带一脸欢喜的人，差点都以为那是多年前的他了。 算来，他们的缘分还是从一条髮带开始的。 若是那年他娘干脆的给他买了那条他喜欢已久的髮带，他就不会负气离开，就不会遇上梅家人，不会跟他们回梅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缘分了。 第149页 哥儿虽可以同女子一般嫁人孕子，可外貌到底不似女子那般柔美秀气，因此大多哥儿便是嫁人了配饰也十分的简单，并不像妇人那般，有着各种各样的首饰装点自己，顶多就是换点不同颜色款式的髮带罢了。 髮带既然分了款式和材质，那价格也是天差地别的，看着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那条漂亮髮带，顾南风就知道不便宜，可拒绝的话已然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他想要，这一回，他想留住他喜欢的东西。 看了身前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的人，顾南风轻轻地点了下头。「嗯，就这个吧。」 「掌柜的，就要这个，帮我包起来吧。」顾南风一点头，梅青山给掌柜的回话比顾南风还干脆，顾南风见人干脆掏钱，还有些埋怨，心道，「这傻子，怎么不知道讲价的啊。」 虽觉得有些亏了，但顾南风也知道髮带这种东西，便是讲价也讲不了多少的，便没有开口，只安心的等着掌柜给他们装好东西走人。 掌柜动作快得很，一会儿功夫就给人包好了，两人拿了东西给了钱正准备走人呢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南风？南风啊！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啊！」 顾南风在看见他娘之前，已经听见了他娘的声音，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耳朵坏了还没好，不然怎么会听见他娘的声音，可待他看见正从门口快速朝他走来的人，他才相信他没听错，方才确实是他娘在喊他。 转瞬的怔愣之后，顾南风没有给人任何的回应，只是拉了拉梅青山的袖子，便准备和人走了。 顾南风要走，专程来找他的母子两个又怎么会放过他。顾母和顾清遥两个人一起上前去，直接将他拦住，顾母甚至激动地抓住了他的双手，一副极想念他的样子。 顾南风一时挣脱不开，正恼火的时候，一边的梅青山直接伸手，狠狠噼向了抓着顾南风的那双手，顾母吃痛这才把手给放开了。 「南风，这小子是谁？你这是......又嫁人了？」顾母一边摸着自己被手刀噼疼的手腕，一边打量着梅青山，她这会儿才看见，顾南风左右小指带着银指环，这才知道顾南风竟然嫁人了。 顾母这话一说，她身边的顾清遥竟然一下子放松了脸色，甚至都没有什么拦着顾南风的想法了，转而去扶着他娘。 顾南风从家里离开那天起，就没想过还有再见到他娘的一天，可如今他不止见到了，还是在他们白云镇见到了，他心底到底是有些好奇的。 他不知道，他娘这是来找他，还是来找他二姐的，想来应该是来找他二姐吧。 毕竟，她早就不要他了，没什么好找的。 顾南风心里有了定论，却不知道他娘还真的来找他的，但却不是为了他来找他，而是因为顾清遥。 那日，顾清遥被刘慕远推倒在地之后，便负气归家了，顾清遥原本是想给刘慕远一些教训，让人去接他回家，可他没想到他等了四五日，刘家那里都毫无动静，他等不来刘家人这才着急了起来！ 顾清遥一着急，难免的胡思乱想，想到刘慕远同他吵架的原因，他便开始不安起来，便求了他娘，娘两个准备到梅家村找顾南风，让他娘警告顾南风，不许再回刘家去，或者让他娘出面再给顾南风找户人家，只要顾南风嫁人了，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两人之所以今日前来，还是特地挑的日子。因为今日是送年日，是个好日子，若是顾南风不答应，他们就闹起来，到时候顾南风脸上不好看不说，这个年也送不好了。 顾清遥来之前是有些担心的，毕竟顾南风第一次就没有任他拿捏，可这会儿他心里的担心全没了！他没想到，他都还没有开口求人，这目的的就达成了，顾南风竟然嫁人了！ 虽说有些看不起顾南风嫁的这个乡下泥腿子，但心里的担忧到底是没了，顾清遥这会儿早没了来时的不安，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顾清遥变了态度，开始拉扯着他娘，准备直接走人，不用再去梅家村折腾，可他没想到，他娘竟然真的一副捨不得顾南风的样子，竟是不肯离开！ 「娘！你干嘛啊？他个不孝子你还管他干嘛？走，我们回去了。」顾清遥要拉着顾母走，顾母却不肯，反而是看向了顾南风手里的东西，之后竟然哭了。 「南风，娘的错，娘给你买，给你买。」顾母说着就要拉着顾南风往回头，顾南风不想在这里耽误人家老闆的生意，使劲儿甩开了顾母的手，便赶紧走了。 说来，两母子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顾清遥提起，让他娘给顾南风买个东西去哄人。他还选了当年顾南风想要的髮带，却不想，两人竟然在这里遇上了顾南风。 顾南风一走，顾母自然要追，顾南风既不想在人家店里耽误人家做生意，也不想到大街上给人看热闹，因此脚下步子生风跑的很快，可今日是赶集日热闹得很，来往的路人成了牵绊，他到底还是被顾母给追上了。 顾母一追上他，便又拖着他的手臂，一边哭一边同他说话。 「南风，阿娘当初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真的要赶你出家门，娘是想着你没有娘家可回，自然只能去刘家，娘是想给你个安身之所，你回了刘家才有好日子过啊。」顾母在顾南风没了音讯之时，确实是后悔的。 第150页 她想着顾南风是以为她不要他了，才会寒了心，这会儿便赶紧的和人解释了起来，她倒是不知道，她这么一解释，顾南风倒是真的寒心了。 因为，这和顾南风当初猜想一模一样，他娘确实是为了逼他回刘家，才会和他断了关系。 「顾婶子，麻烦别拉着我了，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你耽误我做事了！」周围已经投来了异样的眼光，顾南风一边扒拉着抓着他手臂的人，一边瞪身边的顾青山，他不明白，顾青山为什么不帮忙！ 被瞪了的顾青山依旧没什么反应，顾南风只能一边走，一边到处看，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僻静的巷子，他实在是不想给人围观。 顾南风的一声『顾婶子』让顾母直接哭出了声，好在顾南风要找的巷子也找到了，他赶紧的将人拖进去之后，黑着脸道：「你们到底想干嘛，明说吧！」 顾南风不相信，他娘真会想他，他娘怕是连他二姐不在何家村了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想他，他和他二姐在他娘心里，怕是连捡来的孩子都不如。 顾母是真的有些伤心，一向孝顺的儿子这般对她，她如何能不伤心？可她这会儿见了顾南风小指上那最是普通不过的银指环，理智也回来了。 她这儿子和算命的说的一样，这辈子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她现在只能指着老三了，也只能委屈他了。 「南风啊，你三哥的事儿，你可能不知道，反正他在刘家也不是一帆风顺，你三哥他也是个命苦的，一直姻缘不顺。娘就是想说，你们兄弟两个各有各的命，如今已然这样了，你就死心吧，你别再回去刘家了。 你眼下的日子虽然不好过，可日子是人过出来了，便是苦了点难了点，也得好好过啊。」顾母擦了擦眼泪，还想去抓顾南风的手，顾南风这回直接被气笑了。 虽然他原本就没有什么期待，可真会儿仍然觉得胸口闷得慌。 「滚。」 「南风？」顾母不敢置信！「你怎么能这么和娘说话啊？」 「我不会和我娘这么说话，但你不是我娘，我为什么不能？」话落，顾南风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眼里有着浓浓的恨意，他甚至动了手，狠狠将缠着他的人甩开，差点让人摔倒。 顾南风神志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到了大街上，可他刚回过神，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梅青山管他要钱。 「南风，给我十个铜板。」 「你没钱？」那方才买髮带的钱哪来的？脑子还疑惑着，手里却已经在掏钱，顾南风把钱递出去之后，都还不知道梅青山想要干什么，他又听见梅青山喊他先去市场。 「不要乱转，直接去市场找大哥，找到大哥他们后和大哥一起等我，我办好了事儿就来找你们。」梅青山拿了钱便跑了，顾南风望着人背影，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能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去市场找人了。 梅青山拿着钱离开之后，也没干啥，只是找了几个乞丐，给人指了条发财的明路。 顾家两母子在顾南风走了之后，便开始相互埋怨！ 顾清遥埋怨她娘多嘴多舌，干嘛要说他在刘家的事儿，让他丢人，而顾母则是觉得顾清遥太过绝情了，为什么不能对他弟弟好点儿，既然都到了这里，怎么不能去他弟弟家里坐坐，去认个路，将来好走动。 相互埋怨的两母子倒是不知道，她们早给人盯上了。 被人抢了银袋子的时候，两母子下意识的就要大叫，可她们一叫唤，来的人却更多了，四五个乞丐围着她们就打！ 「瞧着人模狗样的，咋才这点银子？浪费小爷时间，盯了半天呢！打！给我狠狠地打！」 「衣服不错，扒了！鞋子好像也不错，脱掉！」 顾家母子终于敢抬头的时候，抢劫他们的乞丐早就跑的没有踪影了！ 顾母扶着被打肿的脸，指着顾清遥埋怨！「若不是你自己没本事，硬要拉着我来求你弟弟，老娘怎么会给人打成这样？」 「你以为我想吗？我要去告官！那些人八成是那个姓梅的喊来的！他以前就对我下过黑手了！」顾母被打的脸都肿了，顾清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方才被人踩了手，这会儿手指疼的不行，而且他全身好像都被人踢了，整个身子都疼，就连肚子都疼，他现在连话都不想多说，因为他嘴巴也好疼！ 顾清遥捂着肚子伸了手，准备让他娘拉他起身，不想他娘竟然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那泥腿子自己身上还没有二文钱的样子，哪里有钱喊人做事儿？你是为了害你弟弟什么都敢想啊！」 「阿娘！」顾清遥被气得要死！他没想到他娘竟然不信他！但他娘这么一说，他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那穷鬼确实是身上没有二文钱的样子，且那些臭乞丐好像说了，盯了他们许久了。 「真是倒霉！」顾清遥埋怨。 他娘更怨！沖人发火，「别废话了，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吧！」 她们这身上无衣，脚下无鞋的，丢都丢死人了！ 第79章 梅青山去市场之后, 一会儿功夫就找到顾南风他们了，只是他刚刚过去，他大哥就拉着他狠狠给了他两下。 「你小子怎么欺负南风了？」梅大河用力在弟弟肩膀上锤了两下之后, 就叉着腰朝人问话，看他样子，好像还想再给梅青山两脚。 第151页 梅青山被他大哥打了, 却不看他大哥, 反而看向了顾南风, 可顾南风竟然不搭理他，他立马委屈巴巴地过去, 拉着人衣袖告饶。 「南风，我方才都是有原因的, 我给你解释。」梅青山嘴上说要解释, 可却压根儿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顾南风面无表情的看了人一眼之后，淡淡说道：「你很高兴？」 梅青山确实是很高兴,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他早就在心里将顾母暴打过无数次了, 可他明白，那些画面终归只能是他的想像，可如今想像成了现实，他哪里能不高兴。 便不是他亲自出手, 他也高兴得很。 梅青山脸上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淡淡笑意, 可顾南风这会儿却笑不出来。他没继续和梅青山说话, 只是伸手拉了人一把，将人推到马车旁边, 让人帮着梅大河卖菜，他自己倒是去了张哥儿那边, 帮着张哥儿卖豌豆了。 张哥儿应该是不常来街上卖东西，他今日带来的豌豆豆荚原本也不多，也就二三十斤罢了，可现在依旧还有半背篓，显然是没有卖出去多少。 豌豆要比一般的菜贵些，顾南风抬眼往旁边看了看，发现这里都是卖便宜菜的，便过去拿了个背篓，将马车上的蒜薹全放进了背篓里，准备和张哥儿另外找个地方卖，最好是能在猪肉铺子旁边。 「大哥，我和张哥儿去肉铺旁边，二哥，你就在这里帮大哥，我们若是卖完了就来找你们。」顾南风话落，背了蒜薹就准备走了，张哥儿从梅大河的那里听说过，知道顾南风卖东西很有一手，便赶紧的跟着去了。 两人走了之后，梅大河才赶紧的凑到弟弟身边问他。「你俩怎么回事？怎么南风垂头丧气的回来，你却像是捡钱了，到底怎么回事？」 梅青山方才正纠结呢，这天底下哪有乐于见到爹娘被打的孩子？即便做父母的再不好，子女不能不孝啊。他害怕同顾南风说了实话，顾南风会生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和人解释，如今人走了，他大哥问起来，他终于憋不住了。 「我们方才遇上顾家那两母子了，就是南风那个失心疯的娘和黑心肝的三哥。然后，我偷摸叫了人把他两给打了。」街上来往的人不少，梅青山这话说的小声，可再小声，也得是他哥听得见的声音。 他说的小心又小声，可一边的梅大河听了他这话之后，反应却是不小！ 「你小子疯啦！」梅大河下意识的又狠狠给了弟弟一下，之后连脸都黑了！「那顾家是好招惹的吗？你没事儿给南风惹什么麻烦啊，咱老死不相往来不就得了，何必去招惹那两个没良心的，要是他们来找南风的麻烦怎么办？」 「惹不了！我有分寸！」挨着他大哥再近了一些，梅青山这才和人解释了起来。 原来，梅青山找的那几个乞丐他是认识的，他之前在镇上做工的时候碰上的。那几个乞丐就住在城外的一件破屋子里，那户人家建房子的时候，扩建了不少，占了原来那件破屋。那破屋里的乞丐被赶走的时候自然不甘心，因此被那户人家打的挺惨的，硬给人赶走的。 梅青山当时，瞧着他们可怜，给了他们一些吃的，才有了如今这些牵扯。 「要是可以，我倒是想亲手上，我这不就是害怕惹麻烦，所以找了别人吗。而且，我特意交代了他们，只管抢钱揍人就是了，其他的一概不要多说。再说了，他们又是大大方方露着脸去的，同一般拦路抢劫的没啥不同。」这事儿不说那两母子能不能想到他头上，便是猜到了他的头上，梅青山也不怕。 「反正他们没证据，这城中乞丐那么多，他们想把那几人就找出来就不容易，更何况还是找到我的头上，我根本不怕。」 「你呀你呀！」梅大河看着弟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嘆了口气，想到那两母子挨打的样子，梅大河又嘿嘿笑了两声，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痛快。 「你小子真是胆子比天大！往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你别忘了，你已经成亲了，多替南风考虑一下。大哥还是那句话，顾家那里，咱们能不能招惹就别招惹，两边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我知道了哥，以后不会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他们知道南风成亲了，不可能再回刘家了，怎么可能还会再来。 将心里藏着的话说了之后，梅青山痛快多了，两兄弟开始专心的卖菜。两人吆喝开来之后，东西就好卖多了。梅家兄弟这边顺利了，顾南风他们那边也挺顺利的。 顾南风找了个猪肉铺子的位置，两人挨边上卖东西，他们卖的刚好是可以和猪肉一起炒才会更好吃的菜，託了猪肉铺子的福，也开始有了生意，且顾南风的蒜薹因着量少，一会儿就卖完了。 蒜薹这几日得卖上十几文一斤，比白米还贵，但因着这东西本来就少，且一年里只有这几天吃得着，倒是也不少人买。 蒜薹卖了将近两百文钱，装在钱袋子里鼓囊囊的，顾南风不敢放自己身边，害怕被人给抢了，便同张哥儿说了，他先把钱拿过去，给他大哥放着了，之后他就过来帮他卖豌豆。 顾南风走了之后，张哥儿看了眼自己的豌豆，也只剩下十来斤了，眼下时辰还早呢，今日应该能把东西卖完。 顾南风卖的蒜薹不便宜，这豌豆价格也高，要比白菜贵上不少，一斤也能卖个四五文钱。 第152页 张哥儿正算着他的豌豆能卖多少钱，又有客人上门，他便赶紧的招唿客人，这回的客人还是一对夫妻呢。 「这碗咋卖的啊？嫩不嫩啊？」妇人瞧着二十来岁，长了一脸的精明相。她在张哥儿的摊子前站定之后，就随手抓了一把在手里，一边剥皮，一边将豌豆往嘴里扔。 嫩豌豆和菜豆都是可以直接吃的，且味道还不错，有着淡淡的甜味却没有菜腥气，好些小孩儿就喜欢吃生的豌豆菜豆。 张哥儿原本就有些不善言辞，见那妇人抓了自己的豌豆吃，还以为她是要买，便赶紧的和人说了价格，还拿了称出来准备给人称重，哪成想那妇人嘴里说着贵了，却又下手抓了一把豌豆给她身边的丈夫。 「不贵的，都是这个价格，你觉得贵了的话，我可以少一点，四文吧，四文不贵了。」张哥儿的豌豆正是颗粒饱满却又水嫩嫩的时候，生吃炒着吃或是煮稀饭吃都好吃。 他觉得四文钱这人肯定会要了，哪知道那妇人听了，却依旧摇了摇头，准备走了，倒是那男的见妻子要走，就将手里的豌豆放了回去，可他放豌豆回去的时候，却快速的摸了一把张哥儿的脸。 张哥儿被摸一下子就愣住了，可他很快的就回过神，忍着委屈大声朝那妇人喊道：「你不是试吃，你吃了很多了，把我的豌豆还给我。」 「还给我。」张哥儿坚持让人把他的豌豆放下，那妇人许是没想到，一个瞧着瘦小软弱的哥儿，胆子还挺大，羞恼之下，她直接将手里的豌豆，朝着张哥儿脸上扔了过去。 「呸！几个破豌豆谁稀罕啊？」那妇人扔了豌豆开始叉腰骂人，她丈夫许是觉得丢人，推了她一下之后，小声说道：「你不稀罕你吃那么多？」 「你什么意思？」那男的不出声倒好，这一开腔算是惹祸了，那妇人开始不依不饶了起来！ 「你到底替谁说话？谁才是你媳妇儿？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蹄子了？就一会儿子功夫也能勾了你的魂儿？」眨眼的功夫罢了，那妇人就闹上了，开始对着她丈夫撒泼。 她丈夫显然不想理她，还对着张哥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之后伸手抓着妻子的胳膊准备离开，可那妇人却不管不顾的踢打了起来，还藉机将张哥儿的背篓抓手里，将他背篓里的豌豆撒的满地都是。 顾南风过来的时候，正好的看见那妇人在撒泼，张哥儿着急的捡着地上的豌豆，他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过去，还没同张哥儿说上两句话呢，那两夫妻却像是闹够了准备要走了。 「不准走！」顾南风不管不顾的上前去，使劲儿的拖着那妇人的手臂，然后示意张哥儿赶紧过去，喊他大哥他们过来。 那妇人原本以为，张哥儿一个人好欺负，如今见来了帮手却是个哥儿，仍旧没有放在心上，可她听见顾南风喊人去喊『大哥』，她才有些怕了，想要赶紧走了。 两人想走，可他们欺负了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走的？不说顾南风，便是一边儿看热闹的人，也有意的绊住了他们的脚步，阻止他们的离开。 梅家两兄弟过来的之后，那两人就更加的走不掉了。 张哥儿和人匆忙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大概和人说了，但隐去了他被那个男人摸了脸的事，可两兄弟只是看着满地的豌豆，就气得不行了。 他们一人帮着捡豌豆，一人去同那夫妻两个商议解决办法去了。 「和张哥儿赔礼道歉，把弄到地上的豌豆买了，如此两位觉得怎么样。」梅青山瞧着这两人也不像是官家人，只要不是官家人他们就不怕。 镇上的富户大多都是商籍，晏国农人地位高，他们便是有几个钱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梅青山轻声同人商量，不成想那妇人竟然一点不觉理亏和后悔，斜眼打量了梅青山一番之后，带着轻蔑的语气说道：「几个穷鬼到是会异想天开！我还没告他勾引我丈夫呢，还想让我买他的豌豆，做梦！」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你也不看看你那丈夫什么德行？一条腿没手指长，怕是搭着梯子才能爬上床，一张脸洒满了豆不说，还宽的能跑马！你自家的癞蛤蟆自己宝贝就行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长了一双绿豆眼？能和王八对上眼？！」 「你！你！」那妇人被气都脸都绿了，可仍不知道怎么反驳，不说那妇人了，连一边的梅青山和顾南风都惊了。 他们大哥什么时候这么会骂人了？ 「你什么你？还不让人说说话了？也不看看自己男人那熊样，还勾引呢，人张哥儿看上山精鬼怪都看不上你男人，你自己守着好好过吧！」 「大哥，别和他们废话，让他们赔钱，不然咱们就去找市场的管理，好生说道，实在不不行，咱们还可以去告官！」顾南风方才一直在帮着张哥儿捡地上的豌豆，且还有好心的路人帮忙，这会儿豌豆全都捡起来之后，顾南风就不想和他们费功夫了。 这市场里的人，要么是在这里做生意的，要么是乡下来卖东西的，再有便是城里的居民了。 做生意的都是讲最基本的规矩的，弄坏人东西就得赔，那两夫妻弄撒了人家的豌豆，掉地上的部分，他们就得赔。 两夫妻见实在是收不了场了，只能咬牙买了张哥儿的豌豆。 「嘿，这下好了，豌豆卖完了。」梅大河以为这是因祸得福，还挺高兴，可他觉得张哥儿好像不高兴。 第153页 许是心里有了印象，梅大河之后便一直留意着张哥儿，竟真发现了异常。那之后，张哥儿一直没有笑过，一直都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梅大河见此，便自己在心里琢磨了起来，他觉得方才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张哥儿一定还受了旁的委屈。 便是心里有数，可梅大河一个大男人，也不好问张哥儿太多，且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哥儿，也不会同他说心事啊。回家之后，梅大河将自己的猜测同顾南风说了，想让顾南风今日下午的时候，借着去看奶狗的机会问问人。 顾南风自己也觉得张哥儿有些奇怪，他大哥这么一说，他就想明白了。 那妇人口口声声说着，张哥儿勾引她相公，方才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两人倒是不知道，今日这事儿让他两一猜一个准，顾南风从张哥儿嘴里听到，他被那个男的调戏了，被人摸了脸之后，气得捏紧了双手，胸口起伏不定，连唿吸都沉重了起来，好半天都没能平復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你那般模样！」这种事，让他一个哥儿怎么好说出口！ 顾南风带着一肚子气回家的时候，他二姐一家都在，眼下气候合适了，他二姐夫准备给他们几家嫁接果树了。 「姐夫，我想吃桃子和李子，这两种多嫁接一点吧。对了，杏子也好吃，不过杏树好嫁接吗？」 「杏树不好嫁接，不过咱们可以买树苗种，几年就长起来了。」梅阿娘将顾南风的话接了过去，顾南风便不再说果树的事儿，而是小心的看了他大哥一眼之后，之后两个人就出去了。 两人一出去，一边正替阿爷砍柴疙瘩的梅青山，立马的丢了手里的砍刀就跟了出去，可惜他出去的时候啥都没听见，只见到他大哥和顾南风两个在那儿骂人。 他们一人一句的，骂的好不精彩......他大哥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南风是不是在骂他？ 第80章 耷拉着一张脸上前去, 梅青山正想问两人在骂什么，就被人瞪了一眼。 「南风。」梅青山一开口，顾南风就走了, 他只能看向梅大河。「大哥。」梅青山觉得挺委屈的，他今天没干坏事儿啊。 梅大河见弟弟耷拉着一张脸，像个被虐待的小狗似的, 也没空管他, 倒是同他说起了张哥儿的事。 「没想到那狗东西还欺负张哥儿了, 你帮我打听打听那傢伙家住哪里，我得教训他一顿。」 「行了大哥, 今天不是已经教训了人吗，别折腾了。对了, 你和南风方才骂的谁啊？就是今日那对夫妻吗？还有啊, 你今天嘴巴怎么那么厉害？你和谁学的啊。」梅青山烦着呢，哪有空去管张哥儿的事儿，倒是他哥今日的嘴巴他想学学, 往后他也能骂的人还不了嘴了。 梅青山这会儿心情好多了, 知道顾南风没有骂他，他就不在意了，至于问他大哥哪里学来的骂人招数，也只是顺便, 但他大哥倒是正经回答他了。 「阿奶啊。阿奶可会骂人了, 阿娘也跟着学了不少呢。」梅大河这会儿就站在家门口的堡坎上面, 他靠着堡坎边缘的拐枣树，虽说在和弟弟说话, 可眼睛看向的是村子里的方向。 梅青山这会儿终于有些回过神，觉得他大哥有些不对劲儿,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大哥几眼之后，便赶紧的进屋去了。 眼下，旁人的事儿他管不着，还是先哄人吧。 梅青山想寻着机会和顾南风解释，可睡下之前他都没找到机会，终于歇下之后，他便赶紧开始讨好人，可惜说了半天，顾南风也没回应他。 顾南风确实是生气了，在张哥儿那事儿之后就更气了。 他想，连他大哥都知道帮着张哥儿，梅青山还是他相公呢，为什么不帮他？他今日一直和人求救，想让人赶紧的带他走，可这人一直在旁人木头似的，任由他被那两母子纠缠。且除却这些，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之后还笑呵呵的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坏事去了。 感觉身边的人一直在扯他腰间的衣服，顾南风抬手狠狠在人手上打了一下。 梅青山被打之后，觉得手还挺疼，便强硬的将顾南风的手抓手里了，还厚脸皮的给人唿了两下。「南风，你别生气了，你听我和你解释，但你听了别生气啊？那万一你要是生气了，你让大哥揍我，打我你手疼。」 「你哪里学来的这些弄唬人的话？油腔滑调的，我不喜欢。」虽然房间里黑乎乎的，但顾南风的脸更黑了，他不喜欢他二哥这样，很像那些浪荡花丛的坏蛋。 明显感觉身边的人更排斥他了，梅青山觉得好冤枉啊，他只是说了一句心里罢了，哪里就油腔滑调了？郁闷不已的梅青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准备和人说实话，可这会儿顾南风带着些委屈的声音又来了。 「你在生气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以前都不这样的。」没成亲的时候，他和他二哥还没有秘密呢，现在倒是有了。 顾南风一想到成亲之后，这人的奇怪态度，加之今日白天的事儿，就更气了。 梅青山知道顾南风不理他是什么原因之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强硬的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埋头到人耳边，小声地同人解释了起来。 「我那天生气便是因为这个。」他们新婚夜的隔天，梅青山被他娘悄悄拉到一边，同他说了顾南风和刘慕远的事儿，让他往后一定要对顾南风好，不可以欺负人，他这才知道顾南风嫁去刘家三年，竟然没有和人圆房！ 第154页 他也才明白，为何他们洞房的时候，南风他什么都不知道。 梅青山虽然早对顾南风生了旁的心思，可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把顾南风当做弟弟来看待，得知亲人在婆家委屈了三年，他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对他来说，他虽是拥有了一个身子清清白白的夫郎，可却更让他难受了，他无法想像，那三年里顾南风是何心情，又受了多少的委屈。 梅青山的解释顾南风还真没想到，他起初还疑惑，他没和刘慕远圆房，他二哥不是该开心吗，怎么会生气，可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转瞬他就想通了。 顾南风心里觉得甜滋滋的，主动往人怀里拱了拱，也将人抱住之后才微微抬头问道：「那你今天又在高兴什么？」 「我把那两人给揍了！」梅青山说的淡定，可顾南风急了！「什么！」 「南风，你别急，你听我和你解释。」看顾南风态度和他也想一样，梅青山脸皱成了一团，他以为他要被骂了，却不料顾南风接下来的话说的和他大哥差不离，竟是都在担心他们来报復找麻烦怎么办。 「刘家还是有些关系的，要是他们来找你怎么办？你说你打他们做什么，我们不搭理就行了啊。」顾南风又气又急，都直接坐了起来，双手还一直在捶床。 将人重新拉了回去，这下梅青山是真的笑了，笑的比白日的时候开心多了。 南风没有怪他啊，还担心他呢。 「没事儿，我和你说啊......」将白日里的解释又同人说了一遍，梅青山还献宝似的，将很久之前揍了顾清遥的事儿，一同和人说了。 顾南风是真没想到，这人胆子竟然这么大，但一想到顾清遥被揍了，他心里又觉得畅快，哪里还能生气。 「那你以后别这样了，要不然次数多了惹人怀疑，咱们以后各过个日子的就行了。」顾南风这回是彻底的放下了心事，一边嘱咐人一边准备睡下了，可他刚比上眼睛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腰间有双作乱的手，将他衣服给掀开了。 「二哥。」 「这种时候别喊我二哥。」 ...... 酒和盐巴买回来之后，就要做咸鸭蛋了，顾南风知道这咸鸭蛋有干湿两种腌法，其中干腌不容易失败，便决定先干腌，等到四五月的时候再两种一起做。 要做咸鸭蛋，最紧要的第一步就是要将鸭蛋清洗干净，不只是要洗去表面的污迹，那是要细心地将整个蛋身都刷的干干净净，这样腌制的咸鸭蛋才不容易坏。 鸡蛋鸭蛋原本就价贵，要卖两三文一个，若是做成咸蛋就更贵了，得卖七八文，所以做咸蛋是家里的大事，既是大事自然不会只有顾南风一个人忙活，除了梅阿娘大伯娘也来帮忙了。 一家人清洗鸭蛋的时候，顾南风无意说了一句，「大哥怎么天天去镇上」，梅阿娘也跟着说道：「不知道那小子怎么了，最近勤快得很，天天去卖菜，许是知道要娶媳妇儿了，急着赚钱吧。」 「哈哈，知道给媳妇儿赚钱就好，咱们大河一看就是个疼媳妇儿的，和二小子一样。」想到这是自己保的媒，大伯娘就高兴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但她还不忘打趣一下顾南风。 话扯到了自己身上，顾南风就不开口了，但他嘴角一直含着笑，他二哥确实很好，对他很好。 梅家的媳妇儿夫郎们坐在院子里干活儿，男人们也没闲着。梅阿爹和大伯在清理后檐沟，眼下是春日了，眼看着就会有大雨，得把房前屋后的檐沟清理好，才能避免大雨没过墙角流进屋子里。 梅大河去镇上卖菜了，梅青山在帮着二姐家里挖地，大堂哥他们去了隔壁村子，虽不知道什么事儿，反正没有闲着。 咸鸭蛋其实做起来简单得很，只是成本有些贵，加之要细心罢了。 鸭蛋洗干净了之后，要先晾干水分，之后在精度高的酒液里滚一下再往上面裹上薄薄的一层盐便是了，之后再将之密封放起来，腌上一个月左右便行了。 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日子也进了二月，阿爷的生辰也近了。 梅大河折腾了半个来月之后，顾南风终于知道了，他大哥这半个月殷勤往镇上跑的原因。 「那狗东西家里是做香烛生意的，他最近看上了一个小哥儿，想要纳人家过门，可他婆娘不答应，天天在家闹，两口子因着这事儿天天在家打架呢，怪不得那婆娘冤枉张哥儿勾引她男人，原是他男人真想纳个哥儿进门。」顾大河一回来，就蹲到了正干活儿的顾南风和梅青身边。 顾南风先前同梅青山一起在院子里抹苞谷粒，这会儿听了梅大河的话之后，气得手里苞谷都扔了！ 梅阿娘从堂屋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窝在一起的三个孩子，还明显的在偷偷说小话，她原本想过去听听，想想还是算了，孩子们的事儿还是别管太多了。 顾南风知道了那两口子的事儿之后，就一直觉得张哥儿真冤而且还倒霉！怎么就给他遇上了那么一对夫妻。 「那两口子有病啊？他们家里的事儿同旁人有什么干系？那男的朝三暮四真不是好东西，看上了旁人还要调戏别的哥儿，他那妻子也是个脑子不好的，干嘛诬赖好人。」 顾南风听得生气，但梅大河也没一直让他生气，因为他还有别的消息，还是好消息。 第155页 「那女的敢闹便是因着娘家有本事，但她又没闹到娘家去，也是还想同她男人过日子，所以我好心的将他男人要纳小还要休妻的消息递给她娘家了，他狗男人被自己岳父还有几个大舅哥揍得够呛，怕是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大哥，你咋啥都知道？」 「我和他家邻居打听的，他家日日有热闹瞧，邻居们都门儿清呢。」 梅大河带回来的好消息，顾南风一点没耽误时间，下午就跑去了张家同张哥儿说了，还顺便的看了看他的小狗。 小狗儿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同刚出生时候相比，大狗已经放心了许多，可以放任他在张家的院子里闲逛了。 张家的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如今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金黄的晚阳照在干干净净的院坝上，被养的胖嘟嘟的小狗晃荡着它胖乎乎圆鼓鼓的肚子，追着地上的蚂蚁满院子的晃荡。 顾南风和张哥儿一起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眼神跟着小狗儿晃着，却也没有耽误嘴里的话。 「这下开心了吧？我大哥帮你报仇了。」顾南风这话说的满脸的骄傲，那是他大哥啊，有这样的大哥真好。 顾南风得意开心，也没去主意张哥儿的表情，张哥儿默默将眼神收了回来，望着他脚下的地面，好一会儿之后才小声说道：「梅家大哥替我出了气，我要好生谢谢他的。」 「行~我替你转达。」顾南风以为张哥儿说的谢谢便是嘴上的感谢，便干脆的答应了，却不知道张哥儿在他走后就赶紧的忙上了。 那日，他瞧见梅家大哥还穿着冬日的鞋子，如今天气没那么冷了，穿着冬鞋定然不方便，这个时候适合穿厚底薄棉的春鞋，等到四月就能穿单布鞋或草鞋了。 第81章 阿爷寿辰前一日, 顾南风和梅阿娘在家里摘豌豆和菜豆，这是明日要用到的菜，今日就得准备上。 张哥儿上门的时候, 拿着一个篮子，篮子上面还盖着一个布巾，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张哥儿到了家里之后, 梅阿娘便让顾南风陪着人说话, 顾南风傻傻的去搬了个凳子过来, 想着他们可以一边干活儿一边说话。 顾南风凳子搬出来之后，张哥儿却没坐下, 只说有话要和顾南风说，顾南风这才反应过来, 赶紧拉着人往屋子里去了。 梅阿娘见两个哥儿挽着手进门去了, 便开始琢磨了起来。她想着张哥儿年纪和大伯家里的老三差不多，改日和大伯娘提提张家，看看大伯娘什么态度。 以往她倒是不清楚, 但那孩子和她家南风得近了之后, 她发现这哥儿人不错，娶回来做夫郎也行。 梅阿娘正琢磨张哥儿的事儿，梅家两兄弟便扛着锄头回来了，家里准备修一下路, 好让马车可以上去去上面的屋子那里, 这几日梅青山和他大哥就是在忙这事儿。 见顾南风不在, 梅青山就要进屋子去找人，好在梅阿娘赶紧的将人喊住了。「张哥儿也在呢, 你别进去。」 张哥儿在，梅青山就不好进去了, 只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罢了，他大哥在旁边也往里面瞅了一眼，还被梅阿娘打了一下，让他别乱瞅。 屋子里，顾南风正拉着张哥儿说话，张哥儿无意问起怎么摘了那么多的豌豆，明日是不是要上街的时候，顾南风才同人说了阿爷寿辰的事。 「对啊，明日是初六。」梅阿爷的寿辰办了好几年了，村里人自然知道日子了。 知道明日梅家有喜事之后，张哥儿正想着要不要过来吃席，顾南风便神秘兮兮的悄悄同人说道：「我可能要有大嫂了，我嫂子明天也来呢。」 顾南风自小没什么朋友，同张哥儿一起，便想和人分享一起小秘密，他一副我只告诉你的样子，却不知道张哥儿听了之后，立马就把头低下了。 顾南风也没察觉张哥儿情绪，只是自顾自在旁边说话，待到感觉张哥儿有些不对劲儿的时候，还是他不小心看见了，张哥儿身前的衣襟上面有些水迹。 「小满？」顾南风偏头去看张哥儿的脸，张哥儿却是说话也不肯抬头，「南风，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张哥儿一边说着话，人便已经走了，顾南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想着若是他没有听错的话，张哥儿方才的话里有些哭腔，虽说只有一点点，可就是不对劲儿。 赶紧的追了出去，顾南风风风火火的跑出去的时候，还撞到了梅青山，可他一点没管，直接将人推开便追着人去了，让梅家母子几个都摸不着头脑。 「咋啦？」 「吵架了吗？没听见吵起来啊。」 「人家两个哥儿的事儿，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少管，歇会儿就干活去吧，等到阿爷寿辰过后可有的你们忙了。」梅阿娘打发两个儿子去一一边儿，自己倒是站在家门口看了半天，直到看见顾南风将人给追上了才放心了。 顾南风追上人之后，还不忘赶紧的往四周看看，待到确定了他们附近没有人才小心问道：「小满，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啊？」顾南风追了一路，他跑的急吃了不少空气，如今正喘着粗气，喉咙也干得难受。 顾南风话落，张哥儿也不知道是没料到顾南风会猜到，还是因为顾南风猜到了他的心思被吓到了，反正他愣愣的看了顾南风好几眼，才反应过来，可他这一反应过来，却又立马要走。 第156页 张哥儿要走，顾南风自然要追，可这一次顾南风没追几步，张哥儿就停下了，还将他手里的篮子，往顾南风的手里塞。 「南风，我给梅家大哥做了一双鞋，可现在不适合给他，但我家里就我和我娘两个人，留着一双大男人的鞋也不好，若是不小心给旁人看了去反倒是麻烦。」张哥儿这会儿竟然还笑了，对着顾南风挤了一个笑脸出来之后，又接着说道： 「这原本就是为了谢他替我出气，才给他做的鞋子，可他要定亲了，我送鞋子不合适。你就说是你做的吧，你是他弟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大嫂不会介意的。」 「小满。」顾南风现在是又着急又惊讶还心疼！他没想到，他突发奇想的一个猜测，竟然是事实！ 小满竟然喜欢他大哥啊！许是两人年龄相差太多，他竟然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想来，小满他从一开始，就对他大哥很特别啊！ 一想到自己方才得意洋洋同人说的话，和直接在人心上捅刀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顾南风就想给自己两巴掌。他捏紧了张哥儿给他的篮子，眼巴巴的看着人，面上表情复杂难言，情不自禁的跟着人走了几步，可走着走着他走不动了。 他不知道他追上去有什么用。 家里已经决定要给大哥说亲了，大哥也不反对，且顾南风还清楚记得杨翠翠的事儿。他记得，那时候杨翠翠来找他大哥，他大哥亲口说了只把杨翠翠当个小孩儿。 「小满好像比杨翠翠还小呢，他还没满十六呢。」 满怀心事的回了家，顾南风一开始还庆幸家里没人，他张哥儿给的篮子，提到他和梅青山的屋子里藏起来，之后就呆愣愣坐在屋子里出神，直到感觉外面有骂骂咧咧的声音，才赶紧的出来了。 「娘，怎么了？」顾南风一出来就见到梅阿娘黑着一张脸，嘴里还在骂人，他赶紧上前询问，细问之下才知道，前些日子他二姐家里嫁接的果树，全被人给折了。 「也不知道哪个手欠的，还是见不得人好的，那好好的树枝，都成活了给人折了，要给我逮住，手给他砍了！」春日里嫁接的树枝，有没有成活，两三天就能看出来了。 这没成活也就算了，都成活了让人生生给掰断了，谁能不气啊。 这会儿不只是梅阿娘骂人了，顾南风也想骂人！ 顾南风朝着他二姐家里去的时候，碰上正修路的梅家两兄弟，他又忍不住的看了他们好几眼，他突然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不管是杨翠翠也好，张哥儿也好，他们年纪明明和他二哥更接近啊，而且他可以毫不偏心的说，他二哥要比大哥好看，性子也好，可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他大哥呢？ 「南风，你看啥？我俩脸上有泥啊？」梅大河被顾南风盯了好几眼，还以为顾南风有话同他说，可他看过去，却只看到顾南风皱着眉头看着他。 那样子可不像是有话同他说啊，反而像是在嫌弃他什么。 梅大河一开口，一边的梅青山赶紧的往自己脸上摸了好几把，发现啥都没有之后，才继续干活了。 顾南风想到家里那篮子里的东西，突然有了主意，他又一次看了两人一眼，还特地看了他们的脚下的鞋子道：「我看你们鞋子，我想给你们做双鞋啊，我眼睛就是尺子准得很，多看看就知道尺寸了。」 听到要有新鞋穿了，两兄弟都高兴，干活都更有力气了，顾南风见此才放了心，但他最后还是又看了一眼梅青山。 他心头想着，为什么他和张哥儿他们不一样呢？ 他当年刚到梅家的时候，也是想着干脆就给他二哥当童养夫，不回去了！可那时候他大哥对他也很好，他怎么没想着给他大哥当夫郎呢。 顾南风心头疑问，都是不能说出口的，自然没有答案。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煳，等到了他二姐家里的时候，他二姐正安慰家里几个孩子。 何家本就是初初来乍到，且又不是买的村子现成的房子，他们屋子周围什么果树都没有，好不容易气候好了嫁接了果树，却被人给毁了，几个孩子盼着的果子没了，自然难受。 「兰兰，到舅舅这里来，舅舅抱。」将何兰兰捞到了怀里抱着，将人脸上的泪珠子给人擦干净之后，顾南风才开始安慰人。 「小丫头们，没关系的，咱们明年让阿爹再嫁接就好了，你们舅父家里有果子呢，到时候去舅父家里摘就是了。」村里人家有的果子梅家也有，只是没有杏树，但梅家有好几颗大梨树，这却是村里人家没有的。 何静静年纪要大些，跟着她阿爹去干活儿了，家里就顾锦玉和两个孩子在，顾南风安慰了两个孩子之后，还得安慰他二姐，顺便的和人说，明日去梅大伯家里吃饭的事儿。 「你放心吧，那事儿我晓得的，都准备好了。」顾锦玉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人梅家兄弟帮了他们那么多，梅家阿爷的寿辰，他们肯定要去。 再说了，便是没有分家那事儿，梅家是她亲弟弟的夫家，他们也是要去的。 顾南风回去的时候，还特地去他屋子的房前屋后转了转，发现他的果树好好的，他心里却是更加的难受了。 也不怪他二姐方才脸色不好，他姐夫给他们好几家都嫁接了果树，可就他二姐家里的果树给人毁了，这一看就是欺负人啊，欺负他们刚刚搬过来没有依靠。 第157页 「哎！」忍不住的连连嘆气，顾南风装着一肚子心事回家之后，心里却开始纠结了起来。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想替张哥儿同他大哥说明心意，可他又害怕将这事儿说了惹了家里不满。 爹娘心心念念的要给大哥娶媳妇儿，且这亲事眼看着就要成了，人家姑娘明日就要来相看了，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搞破坏啊。 第82章 寿宴不同于婚丧嫁娶, 来的客人基本都是自家的亲戚和关系实在是好的近邻。 早饭过后，便陆续的有人上门来了，梅家姑姑他们来的最早, 巳时刚到一会儿就到了。 到了中午，客人就多了起来，远来的亲戚们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大伯娘说的那个姑娘, 也就是隔壁村子胡家的么女胡丽晴也来了, 同大伯娘爹娘一起来的。 胡丽晴的事儿, 顾南风听了不少。 胡家一共有四个孩子，上头三个都是小子, 只有胡丽晴一个姑娘还是老么，因此家里很宠她, 且她三哥哥哥都成亲了, 家里没有娶媳妇儿的压力，也不会在她的嫁妆上苛待。 听说胡家这些条件的时候，顾南风还不知道张哥儿的心事, 还很替他大哥开心, 觉得他大哥这岳家不错，可如今知道了张哥儿的心思，他心里偏心张哥儿，便觉得有些难过了。 他知道, 胡家这么好的条件, 爹娘他们一定会满意的, 而人家胡家都愿意让女儿过来相看，定然也是满意梅家, 这亲事八成要成了。 梅家二房这边准备的东西，一大早的就全都搬到大伯家里去了, 眼下他们只用过去帮忙就好了。 除非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不然寿宴的客人并不会很多，顶多有个五六桌的人就很不错了。梅家在村子里亲戚多，来的人要稍多一点，依着往年的经验，应该有将近十桌的人。 大伯家里也有个大院子，眼下还是二月初，日头并不毒辣，来的客人，基本都坐在院子里的柴禾上或者草把上晒太阳。大家根据相熟的程度，一堆一堆的窝在一起，聊聊天吃吃东西，用给旁人祝寿的名义，让自己舒服惬意的过一天，倒是自在得很。 顾南风如今是梅家的夫郎，得要帮着招唿客人还有去灶房里帮忙，他第一次见到那胡家姑娘便是在灶房里。 说来那姑娘倒是长了一副好相貌，且个子也高，整个人都落落大方瞧着很是精神精明，怪不得大伯娘说她是做长媳的好人选。 「南风？咋没见到你大哥啊。」大伯娘正在数鸡蛋，准备做醪糟蛋。 这寿辰的宴席是只有一顿正经饭的，中午算是小食，且不用正经开席上桌，来的或早或晚都有的吃，一碗醪糟汤里面两个蛋，多的没有。 被大伯娘问起梅大河去了那里，顾南风才发现他好一会儿没有看见他大哥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臭小子，赶紧去找找。」大伯娘嘴里骂着梅大河，眼神却看着那胡家姑娘，面上还有抱歉的笑，但那胡家姑娘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除了最开始打量了顾南风好一会儿，一直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笑。 顾南风或者说梅家人大概都没想到，梅大河在午时之后，仍旧没有出现。 梅青山和顾南风两个人去村子里找他的时候，跑了大半个村子都没找着人，等他们终于有了梅大河的消息时候，才知道他们大哥背着村里的一个独居的老人去镇上了。 「杨老头把腿给摔啦，正好碰上你大哥，他背着人去镇上了，你大哥人还怪好呢。」 看着梅大河背着人去镇上的人对人一通夸，梅青山微微皱眉还看了张家的方向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南风则是一脸假笑回应道：「呵呵呵，我大哥是好，好。」 可等到大哥回家，他再好怕也无用了，顾南风一边担心一边在心里如此想着。 想到爹娘的脸色，还有大伯娘那里，顾南风就替梅大河捏了把汗，他觉得他大哥今天可能真的要挨打了。 顾南风和梅青山没把人给找回去，但他们带了个算是合乎情理的缘由回去。 梅阿娘听说儿子是带人去镇上看伤之后，面色阴晴不定，最后只能长嘆了一声气，赶紧去和大伯娘解释了，大伯娘自然要赶紧同胡姑娘解释。 「没关系的，梅家哥哥心善，这是好事。」许是还有旁的考量，胡姑娘一直都在灶房里待着，没注意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她今日来过梅家。 大伯娘原本还担心呢，如今有了胡姑娘这个态度，才放心了不少，连带着人对人都亲近了不少，越发的喜欢这个懂事知礼的姑娘了。 大伯娘态度有了微微变化，胡姑娘也不再同先前那样客客气气，反而话开始多了起来，同大伯娘聊起了天，且时不时的就会提到梅家。 人家来干什么的，大伯娘又不是不知道，对于梅家的事儿自然是知无不言，且晚饭的时候，还故意的将她安排在了最后，和家里人一起吃饭。 梅大河终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这个时候天色算不得早了，在小半时辰就要天黑了。 知道家里人定然还在大伯家里，梅大河到了家门口都没停一下，直接去了大伯家里。 「阿爷，我回来啦！」梅大河响亮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的时候，一家人也刚上桌，梅阿娘听见梅大河的声音之后，一边骂骂咧咧的赶紧过去，一边笑呵呵的放下了一棵悬着的心。 第158页 还好啊，还好人家姑娘留下来了，准备在梅家待一晚，这臭小子的媳妇儿差点儿就要没了。 梅大河是被他娘揪着耳朵走到院子里的，但梅阿娘还是给人留了些面子，走近了酒席之后便放手了。 梅大河原本笑呵呵的，可待他看见了席上那陌生的姑娘时，他便笑不出来了。 他以为人早就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啊，怎么会还在啊？ 梅大河的心思无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一家人终于到齐了，可以开席了。 今日是阿爷的寿辰，梅家的孙儿们一早起床的时候，已经给阿爷磕过头拜过寿了，如今只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便好了。 家里孩子不少，顾南风和梅青山虽然成亲了，但依旧的落到了孩子那桌，两人各怀心事，便只安静地吃饭，还有照顾年纪还小的孩子。 另一边的桌上，大家都十分照顾胡丽晴，一顿饭吃下来，梅阿娘除了偷偷瞪了只知道埋头吃饭的大儿子，基本上都在照顾胡丽晴。 梅小妹知道她大哥去了镇上的时候，就惦记着她大哥的衣兜了，她觉得里面肯定有糖。 饭后，梅小妹一点没耽误，立马的就往她大哥身上爬，梅大河把人抱了起来之后，还真从衣兜里掏了几颗糖出来，然后塞妹妹手里，让人分给其他的孩子。 梅阿娘见人买了糖，就朝人摊手，她知道儿子的性子，不会一次将糖全给妹妹，定然还有呢。 梅阿娘倒是料的没错，她一伸手，梅大河就皱了眉头，因为他知道他娘想做什么。 梅大河他猜得也没错，他又抓了些糖出来，递给他娘之后，梅阿娘只留了一个糖在手里，其他的全给胡丽晴了。 胡丽晴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接过糖之后，看见梅阿娘手里剩下的那块，心头正想着这糖就是好东西，什么年纪的人都爱吃，就看到梅阿娘对着顾南风招了招手，然后将手里的那块糖剥了糖纸，塞到了顾南风的嘴巴里。 之后，梅阿娘还小心的嘱咐着顾南风什么，他们瞧着亲近的不得了，一点不像婆婆和夫郎，反而像极了亲母子。 脸上突然就没了笑意，但胡丽晴的反应无人看在眼里，大家只觉得还好胡家姑娘体贴懂事，没有和梅大河计较，还好大河他还是赶回来了，这亲事应该还是能成。 待到收拾好了锅碗，一家人一起回去的时候，刚进了院子，梅阿娘就喊了梅大河一声，梅大河下意识要跑，可还是被他娘给揪住了！ 「你小子是存心让我和你爹难做是吧？我今天都恨不得把脸塞在墙缝里，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姑娘和你大伯娘！」便是知道儿子做的是好事，可梅阿娘任就是气得很。 她想着，儿子明知道今日又要紧的事，干嘛还要往村子里跑？且去了也就算了，便是要送人去镇上，可以回来和家里说一声啊！还能牵了大伯家里的马车去，来去也能省下不少的时间，偏他有本事，惯会自作主张，直接丢下人家姑娘一整天！ 「还好人家胡姑娘懂事，没有和你计较，等人家过门了，你小子学着你弟弟一点，对媳妇儿好点。」 「怎么就媳妇儿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梅大河小声反驳，他觉得他娘说的不对。 「怎么没有？眼下彼此情况都了解了，只等胡家明着点头咱们就能上门提亲了，怎么就没一撇了？已经撇好了！」虽然是黑夜里，梅阿娘还是忍不住的狠狠瞪了儿子好几眼，之后脑子却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劲儿啊！我瞧着你小子怎么像是不满意人家姑娘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娘说说！」梅阿娘同梅阿爹在成婚前也是见过的，她家老二对着顾南风什么样子，她也是知道的，她这会儿突然有些回过神来，看着这小子的态度，今日好像是他故意的跑出去的啊。 见了人不满意还能说得过去，可还没见到人就不满意了，这还能是因为什么？八成是这小子心里有人了！ 「是谁。」 梅阿娘的一句话，让三个人安静了下来，突然就只有梅小妹和梅阿爹的声音了，那爷俩好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也跟着噤声了。 院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虽说只有几瞬的时间，但就在这完全安静下来的一点功夫里，他们各自心里不明白的都明白了。 梅阿娘确定了儿子是心里有人了，梅青山确定了之前怀疑的事儿，顾南风没了心头的顾虑，而梅大河也从浑浑噩噩的感情里清醒了。 第83章 「隔壁的王瞎子！」 梅大河吼了这话之后就跑了, 他娘也没能拉住他，只能原地跺脚骂人，她还不敢骂的太大声, 生怕给离着家里不远的大伯家里给听见。 今夜，梅家人除了梅小妹落床就唿唿大睡了过去，每个人都半夜了还睡不着。 梅阿娘睡下之后, 同丈夫抱怨了半天, 将梅大河给骂了个够呛！「我就不明白了, 他既然不想和胡家说亲早怎么不说？人家姑娘都到了跟前了才跑了，这逆子！我真想腿给他打断！」 白日的时候, 梅阿娘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背着没干系的人去镇上看伤这种事儿, 换了小儿子她倒是觉得奇怪了, 所以直到回家了，大儿子说着八字没一撇极力和人家撇清关系，她才开始怀疑了起来。 相比梅阿娘的生气, 梅阿爹如今想的更多, 他想着万一儿子真的不满意这亲事，人家胡家又同意了，他们要怎么办？ 第159页 「哎！」不想儿子娶个不可心的媳妇儿，可又不知道怎么和大伯娘交代, 梅阿爹是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梅家两夫妻睡不着还相互的抱怨一下儿子, 顾南风和梅青山睡下之后, 却是默契的都没有开口，各自想着心头怀疑和惦记的事儿。 梅青山早先就觉得, 他大哥对那张家哥儿有些不对劲儿，怎么会对那哥儿的事儿那么上心, 那顾家两母子来找晦气，他还知道让自己不要惹麻烦呢，可张哥儿的事儿明明算是解决了，他却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去整那对夫妻。 梅青山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可他定然不会出卖他大哥，现在烦恼的，也是怎么帮着他大哥解决眼下的事情，而顾南风如今却是满心的侥倖! 他现在满心都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胡家的姑娘没有看上他大哥，这样一来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家里不用为难，小满也有了机会，到时候，他给他们找找机会多多相处，小满定能如意的。 他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大哥可定会喜欢他的。 梅家其他人都睡不着，梅大河就更加的睡不着了。 对于自己的亲事，梅大河从没有细想过，因为他觉得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安排。 大伯娘说起同胡家亲事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也是，爹娘终于不用为他的亲事发愁了，可之后阿爷寿辰渐近，他心情却越来越烦躁，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直到今日他去姜家的路上碰上了摔了腿的杨阿爷。 他下意识背着人往镇上去了，却在心头庆幸着，他不用去见那胡家姑娘了，他才闹明白他这些日子为什么烦躁。 原来，他是不想同胡家结亲啊。 弄明白自己心思之后，梅大河自然不想继续这亲事，便是知道家里会骂，还是同爹娘表明了心头想法，他现在终于是轻松了，满心都只盼着一件事，那就是胡家姑娘不满意他今日的表现，回去就拒了这亲事，这样便万事大吉了。 梅家人这一夜的煎熬旁人可不会知道，大伯娘隔日陪着爹娘一起回去了，而且她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胡家的回话。 人家胡家同意这门亲事了，让他们挑个好日子去提亲。 「胡家虽然同意了，但是是有条件的，不过他家条件倒是无所谓，反正咱们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大伯娘在胡家提了条件的时候，当下就和人保证了，绝对没有问题，她这会儿同家里人说到胡家提的条件，也是完全没有在意，一直都是笑呵呵的。 「哦对了，他们家虽然提了条件，但人家也透露了一下给姑娘准备的嫁妆，有不少呢。除了嫁姑娘必备的那些东西，还有压箱底的银子，人家既然给准备了这么丰厚的嫁妆，想必往后也不会让女儿去接济娘家，反而会帮衬着女儿。咱们大河这些年虽然耽误了亲事，但这是福气在后头啊，这样的岳家上哪儿去找啊。」 大伯娘显然是非常的满意这门亲事，大伯也听得笑呵呵的，但他还是替自己侄子说了几句话。 「咱家大河也不差啊，不然胡家也看不上。大河懂事孝顺，人又肯吃苦，且他阿爹还有手艺，等他学了往后养家不成问题，胡家人相比也是比较过的，咱们不必觉得多么高攀了。」 大伯和大伯娘显然都很满意这门亲事，一边的梅阿娘他们这会儿却是高兴不起来，还是梅阿娘突然提了这么一句，「他家提的啥条件啊。」 梅阿娘这么一问，梅家二房的人全都来了精神，他们这个时候，都希望胡家提的条件越苛刻越好，到时候他们就有理由拒绝了。 大伯娘方才提到了嫁妆，这会儿见二弟一家，这么关心胡家提的条件，便以为他们是误会了，误会胡家提的条件是聘礼有关，是想要高额的聘礼。 大伯娘给了梅阿娘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慢慢说道：「前阵子青山和南风成亲之前不是说好了，等他们成亲了就分家吗？胡家提的就是这个，他们希望在他家女儿进门之前，能把老二他们分出去。」 大伯娘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办的事儿，反正家里正是这么打算的，可她这话出口之后，第一个皱眉的人却是阿爷，紧接着阿奶和大伯也皱了眉头，再没了之前轻松的神色。 「娘？咋啦？」大伯娘在坐在阿奶旁边，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不就是顺便的事儿吗。 大伯母不懂，梅阿娘同就在她身边的丈夫一起看向对方，他却却是都知道阿爷和阿奶为何变了脸色了了。 「看来这胡家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咱们可能高攀不上了。」阿奶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这么一句，让大伯娘不能理解的话之后，就不肯开口了，倒是阿爷把话接了过去，且他开口之前，还一一看过了家里的孙子和重孙们。 「这家确实是要分，但不是被未过门的媳妇儿要求着分。她还未进门就容不下青山他们，等到进了门，那还得了？南风和家里的关系不是秘密，她家会提这个条件也是情有可原，但他们既然明打明的提了这个条件，婚后不管你二叔他们怎么做，她也会觉得你们二叔他们偏心南风。 这心里有了这么个想法，你二叔他们做什么都是偏心都是错，时间长了之后，彼此就难免的会有怨怼之心，这家也就安生不起来了。」 阿爷开口，其他人也解惑了，阿奶又接着说道：「且她家能明着提出这条件，证明了没把我梅家放在眼里，觉得我们会因着她家条件好妥协，这亲事还是算了吧，另找个门当户对更有容人之量的姑娘吧。」 第160页 有了阿爷阿奶的话，顾南风方才算不明白，明白一开始的时候，阿奶为何会那么说。 他虽然是刚嫁进梅家，可他却不是初来梅家，他知道梅家兄弟都很团结亲近的。 当年分家的时候，大伯能把老屋给他们家，后来阿爹出事也一直帮衬，就连自己二姐家里的事儿，堂哥他们都是尽力帮忙，阿爷阿奶他们会反对，大概是害怕胡家姑娘进门之后，对他们不好，还会不敬公婆。 村子里兄弟多的人家，等到弟兄各自成亲，确实是大多都会分家，但大多都是父母提的，作为的子女的父母不开口，还真的不敢去提分家的事。 顾南风原本只是老实的挨着梅阿娘坐着，说到胡家提的条件，他也没想太多，如今想通了阿爷他们反对的理由之后，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起来。 顾南风的心思，直接反应在了脸上，他这反应还，让梅阿娘给误会了，以为他也不满意那胡家姑娘，于是梅阿娘便藉机赶紧表态！「阿爹，阿娘，你们说的有道理，我们听你们的。」 梅阿爹也开口道：「是啊，反正什么都没有定下，对彼此也没有什么影响，算了吧。」 家里人接二连三的表示和胡家的亲事要作罢，大伯娘几次要开口给人解释，最后还是选择作罢。 家里两个长辈都不同意，大河爹娘也反对，没什么好劝的了，亲事铁定是黄了。 又是白忙活一场，大伯娘心情哪能好得起来，梅阿娘便忙着安慰和感谢自己大嫂了，其余人也各自干活去了。 顾南风自己都没想到，胡家的事儿，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但他也因为这事儿，认清了他和梅青山的亲事，对他大哥的影响。 他知道，这家得赶紧分了，不然真要耽误他大哥了。 白日里，大家个忙个的事也凑不到一起，晚上吃了晚饭之后，顾南风就提了分家的事。 分家是早就说好的，如今阿爷的寿辰也过了，没理由再拖着了。 梅阿娘白日的时候，看顾南风高兴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不用这么快分家高兴，哪知道他竟然会提这事儿。 梅阿娘自然是捨不得将顾南风他们分出去的，可大儿子的亲事确实是耽误不得了，便只能答应了。 「这家虽然要分了，但胡家的亲事依然应不得。」同意了分家之后，梅阿爹还补充了一句，梅阿娘看着丈夫嘆了口气，「这用你说？」 胡家亲事不能应的原因，除了阿爷他们担心的还有什么，大家都清楚！想到这个，梅阿娘又开始想不通，咻的一下站起来几步到了大儿子身边，就狠狠给了人好几下，她一边打一边骂！ 「你小子是故意的是不是？特意给我添堵！我看你是不是看上天仙了，你便是看上天仙了，你倒是说那天仙是谁啊！你就给我找事，给我找事！」 梅大河被打了也没跑，只是故意夸张的哇哇叫唤，可惜不说他是装疼便是真疼了，这会儿梅阿娘也不会心疼他，真的狠狠给他打了一顿。 第84章 隔日, 吃好了早饭，梅青山就去大伯家里，将阿爷他们请到了家里。因着是两兄弟分家, 除了大伯家里的人，还喊了梅家一些辈分高的族亲和村长过来。 梅阿娘原本是不想喊村长的，想着有自家人在就行了, 但梅阿爹觉得他们分家和旁人不同, 这个可是和大儿子的亲事相关的, 便去喊了村长过来。 族老亲人还有村长都到场之后，梅阿爹和梅阿娘便把家里的田地契, 还有家里现银和粮食数目都说了个清楚，剩下的就是在众人见证下, 将家里东西一分为二了。 「屋子就不分了, 南风他们上面有屋子可以暂住，等到他们以后建房子，让他大哥帮衬一下就是了。」谁人都知道, 家产的大头便是田地和屋子, 梅阿娘便先把屋子的事儿说了，老屋他们不分。 梅大河是长子，这屋子按说该由他来继承，可如今梅家的老二先成了亲, 且娶的还是梅家夫妻当做自家哥儿看的顾南风, 大家都以为, 这分出去的是梅大河，所以梅阿娘提到屋子的时候, 大家都挺惊讶的。 但惊讶归惊讶，梅家能把屋子留给大儿子, 且瞧着应该还是要跟着大儿子过，梅家的亲戚们还是很高兴的。有了梅阿娘这话，梅家如今的族长第一个呵呵笑了出来，面色也好看了不少。「应该的，应该的！大河啊，记住你阿娘的话，往后要帮衬着青山些。」 「我知道的。」看着原本该属于弟弟的那间石砖房，梅大河显然知道，分家这事儿确实是占了便宜。 屋子不用分，其他的东西便再简单不过了。 梅家如今有官府登记在册的水田有五亩，旱地有七亩，梅阿娘和梅阿爹的意思是田地要均分，但顾南风和梅青山都没同意。 「家里又不是只有大哥一个人了，还有爹娘你们还有小妹呢。」对于田地怎么个分法，梅青山和顾南风态度一样。 田地他们不要多的，就要挨着如今顾南风田地的那两块，就行了。 「水田的话，就把村前挨着南风水田的那两块给我们吧，我记得那里是一亩五分田。至于旱地的话，我们就要风山那里的两亩就是了。」 梅青山这话一出，顾南风也跟着点头，明显是没有意见。 今天来梅家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见证两兄弟分家，他们辈分高，村里人有人分家都要找他们，可他们见惯了因为分家产脸红，因为拼命想往自己手里捞东西而兄弟两个大打出手的人，像这样主动少要的倒是少见。 第161页 不用劝来劝去的还不用得罪了，哪有人不高兴啊，村长拍板道：「就这样吧！不过老二分的地有些少了，你们家里不是还有一大片的生地吗？划一块儿给老二他们吧。」 「行，那片地中间刚好有条水沟，我们就一人要一边吧。」梅青山记得顾南风喜欢吃土瓜，那片生地不是沙地而是黄泥地，是种土瓜最合适的土地，今年他们就在那里种点土瓜。 梅家两夫妻见二儿子和村长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土地给分了，可他们不是这么打算的。两夫妻觉得，在屋子上面已经亏了老二了，田地就该均分，可他们的话梅青山不同意，阿爷他们竟然也不同意。 「老二啊，算了吧，就按二小子说的办吧，这大河还没娶亲呢。」梅青山先娶亲，梅大河分家占些便宜，阿爷觉得两兄弟各拿些好处才行。 况且，眼下最重要的是梅大河的亲事，他多分些东西，这亲事也能好说一点。 梅家两夫妻最后还是妥协了，但最后分家里银子的时候，原本该分成三份的，便只分了两份，两兄弟平分了。 分好了田地银子，便是家里的粮食了，分粮食可就不能两兄弟平分了，毕竟梅家两夫妻还有梅小妹，还得跟着梅大河过，他们一家人好几张嘴，粮食自然要多分一点。 粮食也分好了，便是家里一些家具了，但这些都是小事，大家也都没有在意了。顾南风那里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他独自生活的大半年里，傢伙儿事儿其实已经置办的差不多了。 梅家分家之后，大伯娘还是别扭了好些天，她觉得既然都是要分家，干嘛还要计较那么多，人家胡家姑娘确实是挺好的，况且条件还那么好，大河上哪儿再去找那样的亲事啊。 这年头，一根针线的嫁妆都不给女儿准备的人家，可多的是。 分家之后，顾南风和梅青山就要上去住了，梅阿娘便想将之前腌好的鸭蛋一起背上去，但顾南风没让。 咸鸭蛋是放在罈子里腌的，还挺重的，而且这一次腌的鸭蛋他准备和家里分了，便不准备带上去了。 顾南风他们搬上去之后，他的灶房较之前，也有了些小小的改变。 梅阿爹先前觉得，如今的灶房卖豆腐不方便，顾南风准备成亲那会儿，他就请了木匠给人做了扇窗，如今豆腐房在原先的灶房里，去家里买豆腐的人，直接站在院子里的窗前就行了。 除却豆腐坊的位置变了，梅阿爹害怕买豆腐的人，见了顾南风木盒里的铜板心生嫉妒，直接给他砍了一截老竹，让他做收钱的工具。 竹筒便宜又不显眼，里面的银钱旁人也看不见，大家买豆腐也不是成群结队，他们各自掏个几文钱没啥感觉的，可看见那里堆着上百文的钱，心里肯定就不是滋味了，嫉妒心强的怕是都不来买豆腐了。 通过胡家那事儿之后，顾南风便明白爹娘年纪不是白长的，他们考虑事情定然比他周到，对于梅阿爹这安排，他便高高兴兴接受了。 分家了，便要各自忙碌了，顾南风去年种了不少的白菜，如今已是二月，白菜也有了菜心菜苔了，这可是做盐菜最好的材料了。 顾南风准备多做点盐菜和酸菜干，盐菜到时候用来炒肉和做盐菜包子，酸菜夏日里煮汤喝，都好吃得很。这日，两人正在菜地里忙活的时候，张哥儿上门了。 张家的狗儿马上就要满月了，满月的小狗就能出窝了，可以带回家了。 自打阿爷生日之后，顾南风就没空去张哥儿家里，张哥儿塞给他的鞋子，他也没敢给他大哥，毕竟一起住着呢，他有没有时间做鞋子他大哥清楚得很。 如今分家了，顾南风便想着，也是时候将鞋子给他大哥了。 「小满，家里这几日忙得很，我也没时间去找你，不过往后就好了，我和二哥现在单过了，家里人少，你要是有空就来找我。」解决了胡家的事儿之后，顾南风是真的高兴，拉着张哥儿说的话时候满脸都是笑。 看顾南风只顾拉着人说话，梅青山就让他先回去，收白菜又不是啥重活儿，他一个人一会儿就干完了。 顾南风正有话同张哥儿说呢，巴不得回去，便赶紧的拉着张哥儿走了。 两人回去之后，顾南风仍旧不放心，还拉着人往屋后走，他想着他家屋后一般没什么人，他们去鸭圈那里说话也放心，他还能顺便的喂喂他的鸭子，也捡几个鸭蛋给小满带回去。 顾南风高高兴兴的拉着人去屋后，可他没想到，因为他突然的动作，会让他撞见那个正在干坏事的人，也就是那个毁了他二姐家里嫁接树枝的人。 「你干什么！」看着正在掰家里果树枝的人，顾南风气得直接吼了出口，前面地坎边上的陈家大娃听见动静，立马的拔腿就跑！ 小孩子跑的飞快，顾南风追了一段之后没有追上就放弃了。 因为太过愤怒，顾南风完全忘了要告诉张哥儿的事儿，赶紧的跑去那几棵野苹果树那里，发现原本已经成活的枝条，被掰断了好几根之后，气得跑去梅青山那里告状了！ 「他怎么能那样啊！亏我之前还觉得他可怜呢，可他怎么能这么干啊！」顾南风都要被气死了，他现在甚至都觉得他之前丢的银子定然也是陈大娃偷的！ 「不止是之前的银子，怕是村里丢的鸡鸭也是他们家偷的！」顾南风一边和梅青山告状，一边琢磨着要不要让阿奶使劲儿去骂一顿，他正纠结的时候，张哥儿远远和他打了招唿说是要先回去了。 第162页 见到张哥儿要走，顾南风才想到正事，他赶紧的挽留，可张哥儿对着他摆了摆手便走了。 张哥儿一走，顾南风心气更不顺了，正想去找阿奶告状了，梅青山却把他拉住了。 「这事儿用不着阿奶出马，这小子跟着他爹学坏了，今天若不给他一点教训，将来他就是第二个陈二娃，会跟着他爹一起祸害人。」直接将手里的镰刀丢了，梅青山拍了拍手之后，还不忘再次的嘱咐顾南风，让他不要去打扰阿奶，之后就往村子里去了。 梅青山心里门清，这事儿告诉阿奶，他阿奶顶多是站在风山那里狠狠将人骂一顿，可那些没脸没皮的人，骂的再恨都是没用的，他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梅青山走了之后，顾南风也没心思去后山了，看着地里堆着的白菜，他便开始洗菜了，今天还要做酸菜呢。 顾南风和梅青山遇上了麻烦事，他们大哥却是有好事了。 春季原本不是适宜建房的日子，家里原本还以为得要下半年，梅大河才能跟着他阿爹出门，没想到今日梅阿爹却接到了活儿，而且就在本村。 村里的地主家里又要扩建房子了，昨日让家里的长工来请了梅阿爹了，工期大概能有一个月，能赚四五两银子。梅阿爹手里有活儿，梅大河才能跟着学，他能早些将手艺学到手里，才能靠着自己赚钱养家，这可是大好事。 张哥儿路过梅家门前的时候，梅大河正好笑呵呵的出门，他正准备去老二那里告诉他们，他和阿爹要出门的事儿，让弟弟们顾着一点家里。 「张哥儿，你去找南风啊。」见了张哥儿之后，梅大河笑的更开心了，总觉得心情都变好了些，可张哥儿见他笑的开心，还以为他是好事将近才会如此，便小声同人说道：「恭喜梅大哥了。」 张哥儿话落便匆匆走了，梅大河虽然纳闷张哥儿怎么知道他就要去学手艺了，但这一件小事还能得人一声恭喜，他还挺开心的。 旁人谁会管你能不能接到活儿，能不能学到本事呢，张哥儿应该是挺关心他的。 第85章 梅青山往村子里去了之后, 并没有直接去陈家，而是到村长和几个陈家的亲戚家里去了，但他没能喊动陈家的亲戚, 因为陈家家里穷不说，陈二娃德行还不好，他家的亲戚基本都不和他家往来。 喊不动陈家人, 就连村长也是梅青山劝了半天才劝动的, 之后他又吆喝了一路, 喊了不少村人去做见证。 一行人去到陈家的时候，梅青山立马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直接一脚就将陈家那破旧的院门给踢倒了。 陈家只有陈二娃和他家大娃在，院门那里传来声响的时候, 刚刚安下心的陈家大娃, 吓得下意识就要往床底下钻，而还瘫睡在床上的陈二娃则是下意识的身体一颤。 家里的大娃去搞梅家的果树，被抓了个现行的事儿, 他已经知道了。陈二娃已经被梅青山狠狠揍过两次了, 他如今倒是真的有些怕了那个梅青山了，那小子是真狠啊！打人是真的往死里打啊！ 梅青山到了陈家之后，直接去了陈家的灶房里，将陈家的菜板和菜刀拿了出来。 菜板被他扔在了陈家的院子里, 菜刀他就直接拿在了手里, 之后直接进了屋子里, 将吓得不行的陈大娃抓了出来。 陈家大娃被梅青山拖出来的时候，一直在告饶！ 「我错了, 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梅二哥, 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陈大娃被发现的时候，吓得要死！回家之后，发现梅家没有人追来他才放心了，可他刚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觉得不过是几根破树枝，梅家不会计较，这梅青山竟然追到家里来了。 梅家其他人就不说了，都是纸老虎，陈大娃根本不怕！可唯独这个梅家老二他怕得很，这个人心肠歹毒心狠手辣，他爹都差点给他打死了！ 「乡亲们，我不想欺负这个没娘的孩子，可如今我是忍不了了！就是他，这个陈家的大娃子，他前些日子偷了我夫郎的银子，我们没有闹大，只是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他不但不知悔改还继续作恶。 就在前几日，他又将我二姐家里的果树枝丫全折了，而且还准备把我二姐夫嫁接的所有果树都毁了，今天他又去了我家后山那里，结果让我夫郎抓了个正着！」 梅青山先对着众人说清了缘由，陈大娃被如今被吓得半死，外加他确实是去偷过顾南风的银子，一时便忘了去反驳。 陈家大娃并不反驳，只一个劲儿的求饶，众人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事儿还真的是他干的。 小孩子偷瓜偷果子，并不是什么不能原谅之事，小孩子嘛哪有不馋的啊，可是无人家屋子里偷银子可就不行了，这可是能被抓去蹲大牢的重罪啊！ 「要说啊这事儿都是他爹害的，自己偷鸡摸狗把娃也给教坏了！」 陈家大娃被梅青山压在地上，有人看他可怜便帮着他说了几句话，陈二娃如今哪有空去管他的大娃，他自己闷不吭声躲在屋子里，压根儿就不出来。 梅青山不想和人浪费唇舌，他冲着那个替陈家大娃说话的人摇了摇头，然后对人所有人说道：「他不小了，今年十三了，自己做的事儿得自己承担后果！」 梅青山说罢，在众人的惊讶和惊叫里，直接用身子压制住陈家大娃，然后拉了陈家大娃的一只手放在地上的菜板上，另一只手却已经高高举起，手里还拿着菜刀！ 第163页 「梅老二，你要干什么啊！」 「他要把陈大娃的手剁了啊！」 「青山啊，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会儿，众人皆惊！他们只是来看个热闹的啊，可没想到要见血光。所有人都赶紧过去要拉着梅青山，可他们却不敢近前，因为梅青山挥动着手里的菜刀呢！ 村人要拉着梅青山，或是同情陈家大娃，或是害怕梅青山闯祸，个个都是提心弔胆的，可这会儿没有人会比陈大娃更怕！ 他的腰背，被梅青山有力的大腿压制着，便是使出了浑身力气也动弹不得，他的脖子，被梅青山的手肘死死地按在地上，侧脸被地面磨得生疼。 可此时，他已经完全的忽略了身体其他的部位，满心都只有他的左手。因为他的左手，还被梅青山大手狠狠压着，头顶的刀，随时都有可能将他的左手砍掉。 「梅二哥，我错的，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爹，救我，阿爹救救我啊！」陈家老大一边哭着向梅青山求饶，一边向着屋子里的阿爹求救。 「我们赔钱！我把偷的铜板全部拿出来，我阿爹会赔你钱的，放过我放过我吧！」陈大娃身体动弹不得，眼神却一直望着屋子的方向，可他对着大门喊了半天，那里依旧毫无动静。 陈二娃听着大儿子的声音，心里恼火梅青山是个疯子，心里却分析了起来。 他也捨不得儿子，但他知道他出去了也没用，顶多就是连带他一起被梅青山给揍一顿罢了! 梅家那小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恶鬼托生的，那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打人专门下死手，恨不得把你命给弄没了！ 陈二娃害怕自己跟着被打是其一，其二也因着他心里突来的念头。他想着，若是那姓梅的真敢砍了他家大娃的手，他可不会罢休！一只手啊，起码也能讹他几十两银子！ 陈二娃没有动静，梅青山死不放手，且他这个时候，还真的将刀对准备陈家大娃的手指了。 「陈大娃，你偷东西是为你给你阿爹养身子吧，可这会儿他管你吗？你看你那两个弟弟都瘦成什么样了？你与其担心你那作孽的爹，不如管管你那两个可怜的弟弟！」梅青山是真的想要将这坏小子的手给砍了，可陈家还有两个娃娃呢。 陈二娃是个靠不住的，这小子好歹十三了，算是个大人了，能照顾弟弟们了。 对着陈大娃提了他的两个弟弟之后，梅青山又对着旁人说道： 「那些赌博欠钱的，就会被赌坊砍手指，他偷东西也靠着这双手，我也砍他一根手指算是教训，往后他若再敢偷鸡摸狗，我抓到一次砍他一根手指，他若死性不改早晚十指秃秃，饭都吃不了，直接饿死他！」 梅青山话落就要动手，那刀刃都已经碰到了陈家大娃的手指，就在陈家大娃的手指皮被划开的剎那，村长从旁边推了梅青山一下！ 就因为这一下，梅青山一个不稳倒向了一边，村长也借着这个机会，赶紧的拉了已经被吓傻了的陈家大娃，一边回过神的村人，这才赶紧的分成了两拨人，一拨拉着梅青山，一拨当着陈家大娃。 梅青山要对着陈家大娃动手的时候，众人虽然着急，可或多或少的都留了一丝怀疑，都觉得梅青山可能是吓唬人的，可方才他可是真的动手了啊！ 那陈家大娃的手指，现在还在淌血呢！若不是村长，那陈大娃手指就真的没了啊！ 这回不只是陈大娃，在场的所有人，都算是见识到了梅青山的疯劲儿了，都知道了他是个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人，心下后怕的同时，也想着往后可千万不能得罪这小子。 梅青山被推开之后，还是见人将人护住了才爬了起来，但他爬起来之后，却狠狠对着被众人挡住的陈大娃说道：「那小子今天运气好，我放你一马！但你记住了，我方才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今日，众人乡亲就做个见证吧，往后这小子若是再敢偷鸡摸狗就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我不会喊任何人来见证，直接就会把他的手剁了。」这些话，梅青山是说给村人听的，更是说给陈大娃听得。 话落，他仍旧是不放心，再次对着陈大娃强调道：「陈大娃，你听到了吗？你最好把我的心好好记住，这些人护得了你一次护不了你二次，下一次但凡你再敢做坏事，你的手绝对保不住，我梅青山说到做到。」 梅青山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注意着陈家大娃的神情，他细细留意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陈家大娃心头所想，他有些不甘心，便再次说道：「今天你折了我家的树，我也砍你家的一棵树，这树算是用来代替你那根手指了，往后再敢偷东西，我要砍的就不会再是树了。」 陈家屋后有棵漆蒿树，这是柴禾树，长大了就要被砍了烧火的，算不得什么。 先前，梅青山和村长一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村人跟着来了，这里事情闹得这般大，自然又引来了不少人，就连离着陈家不远的杨家人都来了。 杨翠翠家里今年已经被偷过两次鸡了，他家原本就怀疑是陈家干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陈家大娃当众承认了偷顾南风的银子，杨家人便也趁机说道：「我家的鸡也别偷了，再偷别怪我家不客气了。」 「杨家的，你这话说的，你们又没逮住，凭啥说你家的鸡是人家偷的啊？这总不能因为陈家大娃偷了梅家夫郎的银钱，你们就把整个村子的黑锅都给他背了吧？」 第164页 「是啊，你家那院墙多高啊，陈大娃才多高啊，上的去吗？」 凡事一码归一码，且大多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眼下那陈家大娃捂着自己正流血的手指不停流泪，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自然激起了一些心软之人的怜惜之心。 外加他阿娘在的时候人缘不错，自然也就有了帮他说话的人。 杨家原本也就顺嘴这么一说，可被人反驳甚至嘲讽之后，脾气就来了！ 「陈家没有养鸡，可每次我家丢了鸡，我就能在他家里闻到鸡肉香气，这夏天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我家丢了鸡，他家就能有鸡吃？」杨母被气得不行，她身边的杨翠翠便在陈家院子里到处张望，想要找找证据。 他们偷鸡吃肉，总不能将鸡毛也吃了吧？ 「你给我等着，要是给我在你家里找出了鸡毛，看我怎么收拾你！」杨翠翠不甘心，追着梅青山去了，她想着陈家人大概没有那么蠢，不会将鸡毛直接丢在院子里，她去陈家房前屋后的地方碰碰运气吧。 杨翠翠想去找鸡毛，其实心里没报多大的希望，毕竟这鸡毛实在是太好处理了，她主要是想去守着梅青山砍树。 她家在陈家屋后有块田，如今正育着小秧呢，可不能被砸了，他得喊梅青山砍树的时候，注意着一点方向，让大树朝着别的方向倒。 杨翠翠跟着梅青山去了，杨家父母和好些村人也跟着去了，一棵树不打紧，大家只是跟着凑热闹罢了，可他们都没想到一直蒙不吭声的在屋子里藏着的陈二娃这个时候却出来了，也跟着他们去了。 第86章 陈二娃追出来之后, 一改往日的无赖样子，甚至还和梅青山赔起了罪，表示往后会好好地教训自家娃娃, 再也不会出去偷东西了。 陈二娃如今一副知礼的样子，可陈家的大娃却闹了起来，拦着那树不让梅青山动, 竟然还说不然还是砍他的手指好了。 梅青山不懂一棵树怎么会这么重要, 正觉得奇怪, 陈大娃便直接对着他跪了下去！ 「梅二哥，这树不能动！我阿爹说这棵树是有灵的, 会保佑我们三兄弟，你不能砍树, 你还是把我的手指砍了吧！」陈大娃这一跪, 眼泪便默默地一直流，他还提到了自己两个弟弟，这让在场的不少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纷纷劝着梅青山, 让他算了。 「青山啊，算了吧，这几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你就当着可怜下他们吧。」 「是啊, 便是大娃有再不对的地方, 你今天也教训过他了, 算了吧。」 「对呀，有了今天的教训, 大娃以后肯定不敢了，咱们还是算了吧, 走吧，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 其实，就在陈二娃跑了出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把这棵树赔给梅家，今天的事儿就当过去了的时候，梅青山就不想砍了。 他压根儿没想过要陈家的的柴禾，更多是想借树指人，好生警告陈大娃一番，让他明白他是真的会下手。 梅青山正想着，为什么一棵树会保佑三个孩子，而且这话还是从陈二娃的嘴里说出来的，这就更奇怪了，像他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不该是说会保佑他吗？ 脑子像是突然堵住了一样，梅青山觉得哪里都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正当他迷煳着，准备同人一起走了的时候，一边一直紧紧寻着鸡毛的杨翠翠大叫了起来！ 「鸡毛！这不是鸡毛是什么？」杨翠翠抓着几根鸡毛叫起来了，这个时候他爹娘也来了精神，就在旁人又要为陈家说话的时候，梅青山悄悄注意着陈二娃，却对杨翠翠说道：「我看这树长得不错，下面可能有鸡毛鸡骨头，你挖开看看？」 梅青山这么一说，杨翠翠还真的准备动手，而就是在杨翠翠准备动手的当下，那边的陈二娃脸色大变！ 几乎立马的就知道是哪里奇怪了，梅青山心中豁然开朗，但心情也瞬间的冷如寒霜。 如果事实真如他所想...... 「杨叔，回家拿锄头！杨婶子麻烦你快些去我大伯家里，喊我大伯过来！」 「梅老二！你想干嘛！」陈二娃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他心里正七上八下，离着他有些距离的梅青山，却眨眼到了他的面前，直接将人双手反制在身后，将他压在了地上。 梅青山突然来的动作，让大多人都摸不着头脑，但大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梅青山也太狂了！他是凭什么啊？怎么敢对着陈家父子如此的作威作福的？一下子要砍了人家孩子的手，一下子又没理由的当众欺辱人家的阿爹！ 「梅老二，你别太过分了！你家那树枝又不是原生的，那是嫁接的！咱们村子里只听过这事儿，还没有人家嫁接的果树成活呢，你别用几根死树枝做藉口来欺负陈家父子。」 「就是啊！太过分了！」 梅青山根本不想和这些事不关己，就能说风凉话的墙头草说话，只满是恳求的看向杨翠翠爹娘，两人虽不知道原因，还是赶紧的走了。 杨家夫妻一走，陈二娃像是疯了一样不停辱骂着梅青山，他家大娃还要上前帮忙，可却被梅青山狠狠盯了一眼就怕了。 此时，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去把陈二娃放出来，梅青山双拳难敌四手啊，若是真有人帮忙，陈二娃定然会跑了，只能大声喊道：「你们谁敢放他走，你们谁就是杀人兇手的帮凶！」 第165页 在场的人都被梅青山的吼声吼蒙了，而梅青山身下的陈二娃却突然僵了身子，梅青山就压着他呢，他身体的变化即便是瞬间的变化也感受到了，这下子他更加的有把握了！ 看来，他阿娘猜的没错，陈家嫂子不是跑了，就是被这狗东西给打死了！ 杨家离着陈家近，一会儿的功夫杨翠翠阿娘就回来了，手里还真的拿了把锄头。但杨翠翠阿娘去而復返之后，就不让杨翠翠动手了，反而让她离着远一点。 杨翠翠阿娘动手的时候，也是陈二娃真正绝望的时候，他这个时候反而大声的骂起了一边担心他的陈大娃，那是什么都骂，好似陈大娃要了他的命一般。 杨翠翠阿娘挖了大概一尺深，仍旧是什么都没有，她询问般的看向梅青山，梅青山想要自己过去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法儿收手了，可他又不敢放开陈二娃，害怕他跑了！ 还好！还好，这个时候杨翠翠阿爹带着大伯还有大堂哥甚至他大哥来了。 「哥，快给我把这畜生压住！」家里人来了，就有帮手了，但梅青山有了帮手，旁边的人说嘴就更厉害了。 不管旁边的人怎么说，梅青山过去接了杨翠翠阿娘手里的锄头就开始挖，他不停挖着坑，而陈二娃那边，他大伯他们却被村子里的人骂惨了。 「你们梅家人别太过分了！」这是村长开的口，村长觉得梅家人太嚣张了，仗着他们家出了两个衙役，自家又是村里的大姓，简直是无法无天，想干嘛干嘛，一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村长发话之后，别人意见更大了，甚至开始动手了。 几个汉子上前去拉梅大河，因为弟弟交代，梅大河只死死压着陈二娃也不反抗，脑袋被打了好几下，一边的大伯和大堂哥也被人推倒在地，同人厮打了起来。 梅家其他人因为陈二娃都被村人打了，梅青山这里因为无人在意一棵破树反而每人搭理他，这也让他有了机会，终于挖出了想挖的东西。 一颗只剩白骨的头颅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梅青山没有任何的激动神色，只是热了眼眶，然后丢了手里的锄头，对着陈二娃大喊：「畜生！你这个畜生！你还是人吗？是人吗？」 二话不说，狠狠给了被他大哥压着的陈二娃两脚之后，梅青山一边嘱咐着他大哥不要动，好生的按着陈二娃，一边直接朝着几个汉子扑了过去！ 就是他他们，打了他大哥和大伯他们！ 那几个汉子原本也不是多么的心疼陈家，只纯粹的是看不不惯梅家，寻着机会揍人罢了。他们都想着，他们是打着替陈家出头，替抱不平的理由出手的，料想梅家人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趁乱打人的几个汉子没有想到，那梅青山不是对着陈二娃才厉害，他力气实在是大，那双腿和镶了铁似的，一脚踢过来腿都要断了！ 梅青山打架向来兇狠且又能下死手，有了他的帮忙，加上那几个人如今的心虚，梅家几个人很快的就占了优势，将方才几个人狠狠给揍了一顿！ 梅青山打爽了之后回过神，才发现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对着他白骨议论不停，梅青山看了所有人一眼，指着陈二娃说道：「这畜生杀了陈嫂子，是他杀了陈嫂子！」 该找的真相已经会找出来了，该打的人也已经打了，如今得要让杀人兇手付出代价了。 「大伯，喊人去报官。」梅青山一颗心仍在狂跳，嘱咐了这些自后，想到陈嫂子娘家被污衊了这么多年，下意识看向了陈大娃。 陈大娃这个时候瘫坐在地一动不动，或许他还没能接受，他的亲爹杀了亲娘真相里。 「大娃，去吧，去你舅舅家里，喊你舅舅他们过来，你娘的冤屈和污名终于可以洗清了。」梅青山蹲到了陈大娃的身边，看着眼前双眼无神，好似没了魂儿的孩子，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如今，你是陈家的一家之主了，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你的两个弟弟也好，你要成大人了。」梅青山觉得十三岁不小了，但十三岁终究也还是个孩子，眼下的事情确实是对孩子打击太大了。 无奈的嘆了口气，梅青山没再去管陈大娃，而是赶紧去找了根绳子过来将陈二娃给绑了，为了避免他的哇哇叫唤，还找了块丑布巾把嘴给他堵了。 将人绑了之后，梅青山就不想管了，他也管不着了，毕竟那就是官府的事了。 梅青山从陈家回去的时候，陈家两个孩子刚好回家，他们一人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都是草把，想来方才是上山去了。 看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两兄弟，梅青山和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摸了摸陈三哥儿的头，同人说道：「小哥儿，改天去找小妹玩啊，让我娘做好吃的给你吃。」往后，没有人会打你了。 陈三哥儿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疑惑，但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对着梅青山摇了摇头就进家门去了。 梅青山忙着回去找顾南风，但剩下的梅家人都没走，也不止梅家人，村子里其他人都还在，他们都在等着县里的衙役来，将陈二娃带走审问。 陈二娃被绑着扔在一边，他现在虽然害怕的不得了，可心里却仍旧抱着侥倖，他仍旧想着如何脱困。 他想着反正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根本认不出是谁，他一个不承认，旁人又没有证据，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第166页 陈二娃一心想着死不认罪，还想着回来之后，要将害他的大娃打死，将管闲事的梅家人也悄悄弄死，但他不知道他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因为他多年前，对妻子做过的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成了他杀害妻子的最好证据。 那俱尸体只有九跟手指，而他多年前曾将妻子的一根手指生生砍断，尸体的九指成了最好的证据之一，而如今衙门里可是有两个姓梅的，在衙役的有心毒打以及仵作验尸得到的证据之下，陈二娃杀妻罪名被坐实了，被判了绞刑。 晏国刑罚，杀人偿命，且杀至亲者还要被处以最严厉和痛苦的刑罚。 梅家村的祸害陈二娃终于伏法了，陈家的媳妇儿也终于洗清了自己和男人私奔的污名，但陈家三个孩子却从没娘的孩子，变成了没娘也没爹的样子，往后的日子只能靠他们三兄弟自己了。 第87章 梅青山急着回去, 一方面是想同顾南风说陈家这里的事，一方面也有别的事情要和家里人商量，但他回去的路上, 想到了方才的事儿，那是越想越气！ 方才，他大哥他们被打, 明显就是被人挑唆的！ 「老东西！」梅青山这话骂的是村长。 经过最近这些事儿, 他发现面似公平公正的村长, 其实对他们梅家意见大得很。 越想越觉得憋屈，梅青山这会儿又想到了先前的事儿。 他先前, 喊村长陪着他去陈家的时候，村长还不同意, 还同他说起了冠冕堂皇的话。说什么, 『没有爹娘教养的小孩儿，小偷小摸的不是正常的吗，谁被他们家偷到了, 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那老东西缘何这样说, 梅青山明白得很，不就是因为事不关己吗？ 因为陈家几个孩子可怜，他不想跟着自己过去，害怕连累他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 因为陈家没有或者说不敢偷到他村长家的头上, 所以他乐得当这个好人。 后来，那自私的老头子答应了, 也是因为他把话同他说透了，让他同路去, 就是让他去做好人的，帮着唱白脸。 那老头子自然乐得做个好人，便答应了。 「老东西，就知道捡便宜。」梅青山没想到，村长虽然答应了同他前去，也如愿的落了好名声，把陈家大娃从他手里救了出来，可他竟然还要趁机害他们梅家。 梅青山清楚得很，在陈家屋子后面的时候，村长他便逮着机会，怂恿村人对他家里人动手了！想到这里，梅青山心里第一次有了，这个村长还是换一个人当的想法。 村子中心离着梅家那里有个小缓坡，梅青山走到一半的时候，还遇见了他娘和顾南风。 杨翠翠他爹风风火火的赶来了家里，将大伯他们都喊走了，方才还有人到家里报信，说是他家二小子要把陈家大娃的手给砍了！梅阿娘都要吓死了，就算陈大娃干了坏事，教训一下就行了，也不能把人手给砍了啊。 梅阿娘不放心，拉着顾南风就要去陈家，却在半路遇上了梅青山，一看见人不等梅青山开口，梅阿娘赶紧的问了陈大娃的事。 梅青山没想到，还有人到他家里告状，看他娘急得不行，便先和人解释了去陈家的事。 「我原本是打算去陈家狠狠教训陈大娃一顿的，可想到前些日子，他爹才给我打了个半死，可不也没用吗？他们不止没有长教训，反而变本加厉了。 陈家大娃小的时候，挺听话的一孩子，四五岁就跟在他阿娘屁股后面干活，找到点野果都要分给弟弟们吃，可他现在尽跟着他那不着调的爹干缺德事了。 我想着孩子还小，若是能让他在这个时候长个教训，不管是因为怕了也好，真心悔改也罢，只要能改了这偷东西和做坏事的毛病就行。所以我找了村长，和他唱双簧呢，哪能真的砍了他手啊，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同人解释了之后，梅青山看他娘脸色好看了，皱眉想了想还是把陈嫂子的事儿给说了。 「阿娘，陈嫂子她......她和你猜想的一样，她是被陈二娃打死了，尸体就埋在他家屋后，方才我们找到了。」虽然他们早就如此猜想过，可猜想毕竟只是猜想，如今得知真相如此，梅阿娘立马就红了眼睛，对着陈家的方向直接骂了起来，什么难听骂什么。 梅青山自然知道她娘的心情，但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陈家的事儿还多着呢，他们尽量的多帮那几个孩子做点事吧。 带着自己阿娘和夫郎直接去了大伯家里，一到大伯家里，梅青山就直接将陈嫂子的事儿说了，梅家人知道了或者说证实了曾经的猜想之后，半晌都无人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阿奶才满是心疼的说道：「陈嫂子真是可怜，死了都要被人辱骂指责，那几个孩子也可怜，亲娘死了都不知道，还要被别人笑话，说亲娘跟野男人跑了。」 「是啊，那母子几个真是可怜啊，那天杀的陈二娃真是造孽啊！」 杀妻埋尸还冤枉人和男人跑了，这种事情不说见了，便是连听都没有听过的。 大家感慨愤怒的时候，梅青山却没空去想以前的事儿了，毕竟陈嫂子都成了一具枯骨，再怎么想也回不来了，眼下几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阿爷，我是这么想的，不然让陈家给陈嫂子办场丧事吧，让陈嫂子重新下葬，收到的粮食礼钱也能帮衬一下陈家那几个娃。」梅青山回家里来，主要就是为了和他阿爷商量这事儿。 第167页 他想让阿爷去找梅家族长和梅家的几个族老，让梅家人帮着把陈家这丧事给办了。 「二哥。」从方才接到了梅青山开始，顾南风就一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难受得很。 听见梅青山说让陈家办丧事的时候，他才来了些精神。 这丧事是要办的，让陈家嫂子入土为安，也能让村里人名正言顺的接济一下几个孩子，给那几个孩子筹一下维持生活的粮食和礼钱。 陈家的事儿说了，梅青山便开始告状了，同他阿爷说起了方才村长怂恿村人打他们家人的事儿，顺便的把去陈家之前找村长的事儿也说了。 梅青山原意是想让他阿爷做主，去找梅家的族长和长辈商议村长位置的事儿，却不想他阿爷听了他的话却是一脸欣慰的夸起了他。 「哎，咱家二小子长大了啊，都能想到这些了，能这么为那几个孩子着想，阿爷很高兴啊。」阿爷听了梅青山的话，却不提陈家的事儿，只是嘴里夸着梅青山，眼睛看着顾南风。 村长的事儿，阿爷不想多管，但他的孙子懂事了，他却高兴得很。 他看着自家这个脾气沖的小子满是欣慰，心想着成亲了才是大人啊，这刚成亲就比以往懂事稳重了，不是一味只想着打人了。 还知道拐弯抹角的教育一个长歪的孩子了。 梅青山想说的话阿爷不搭理，顾南风说的话阿爷却痛快的答应了。 「阿爷，我想要个大一点的篮子，只要框不要把手的，用来给小狗做窝。」顾南风家里的东西大多都是阿爷编的，他这会儿也是习惯的让阿爷帮着编，他话落梅青山才拉了他一下，沖人说道：「我会啊。」 梅青山确实是会编东西的，顾南风这才想起来，他二哥还给他编过竹笆呢。 两人从大伯家里离开之后，直接往村子里去了，顾南风是要去张家，至于梅青山则是去陈家，他还是想亲自守着陈二娃，可不能让人给跑了。 两人到陈家的时候，陈家的院子里堆满了人，陈家几个娃娃挨着坐在自家的台阶上，他们身边围了不少的人，但三兄弟都是一副沉默的样子，并不见他们怎么开口。 顾南风一眼就看见了陈家的小哥儿，他好像比年前又瘦了，而且额头上还有伤，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伤的。 下意识的就想过去看看那小哥儿，但顾南风刚往前走了几步，被捆的严严实实，嘴里还塞了布巾的陈二娃，却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他双眼死死瞪着顾南风，好似要把人吃了一般！ 陈二娃心里恨啊！他想着他之所以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细细想来都是这个姓顾的害的！ 自从这个姓顾的到了梅家村，他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若不是他，他也不会惹了梅家，也不会去找梅家的麻烦，也不会惹来梅家人的报復，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呜！呸！姓顾的，老子要杀了你，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许是实在愤恨，陈二娃嘴里的布巾竟给他吐了出来！他对着顾南风大喊，离着他最近的梅大河过去直接踢了他两脚，又将他嘴巴给堵住了。 且这一次，不止堵住了他的嘴，还用一条布巾固定了他嘴里的破布，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顾南风对陈二娃这个人是厌恶又畏惧，他确实是有些害怕这个无赖的，便没有再上前，只看了他大哥一眼，又对着梅青山说了几句话就准备走了。 顾南风一走出院门，便有人喊他，他大哥竟然追了出来。「南风，我跟你去。」 「大哥，我去逮我的狗儿回家的，你去干嘛。」顾南风停下脚步，甚至往梅大河的方向走了几步，让后把人往回推。 他去张家除了要逮狗儿回家，还有话和张哥儿说呢，他大哥在的话，他的话可就没法儿说出口了。 「南风，我也要去，我也想看看奶狗，也顺便的和张家预定下一窝的狗儿，阿娘说家里也要养一只。」梅大河不听劝，就是要去。 顾南风自然不肯，继续把人往回推，「你赶紧回去吧，我会给张家说的，下一窝狗儿再给咱们留一只，你赶紧回去吧，不然我和阿娘告状，说你......说你惦记张哥儿！」 「你别胡说八道啊！我不去行了吧？」梅大河干脆转身，脚下步子踏得飞快，赶紧的进了陈家院门。 顾南风看着他大哥好似仓皇而逃的背影，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觉得自己真聪明，知道拿阿娘吓人。 自打他大哥拒了胡家的亲事之后，他阿娘就在琢磨他大哥到底是看上了谁，可想了半天也没有个人选。他阿娘还猜过是不是张哥儿，后来又给否了。 毕竟，张哥儿年纪比杨翠翠还小一点呢，且家里条件也不好，他大哥应该是看不上的。他娘猜了半天之后，还是觉得他大哥应该是上街的时候，看上哪家姑娘了，不然他也不能老往街上跑。 顾南风听了他娘的分析之后，也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不希望那是真的。 他觉得，他方才吓唬他大哥的话是真的，那就好了。 若真是那样的话，张哥儿就能如愿了，他也有大嫂了，他大哥也有夫郎了，他们梅家也不用惦记大哥亲事了，这是多好的事啊。 第88章 顾南风去了张家之后, 先和张家母子两个说了陈家的事儿，然后才借着同张哥儿一起看小狗的机会，将梅大河的事儿和人说了。 第168页 「胡姑娘是借着阿爷寿辰名义来的, 结果她人都来了，我大哥却跑了。」说道这里顾南风便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还轻轻地拉了下身边张哥儿的衣袖, 对着人眨了下眼睛, 之后才有继续说道： 「先前我们还以, 我大哥是为了送杨阿爷去镇上看腿伤，才耽误了时间, 没能在家里，哪成想他是故意的, 他是不答应这亲事才背了杨阿爷去镇上的。因为这个, 他还被我阿娘逮着打了两顿呢。」两人如今正并排坐在张家的台阶上，顾南风这话说的极小声，只有他身边的张哥儿能听见。 顾南风如此解释, 张哥儿却在心里补了一句, 便是没有胡家的事儿，梅家大哥应该也会背杨阿爷去镇上的。 一边儿的张婶子见两人说悄悄话，便去灶房里干活儿了，顾南风见四下无人, 又更加小心的同人说道：「我觉得我大哥是有喜欢的人, 才会拒了胡家的亲事, 我阿娘猜他是看上了镇上的姑娘，我觉得可能不是。」 先前, 顾南风也觉得他娘说的在理，可方才来张家来的路上, 他却突然转过了弯，觉得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虽说张哥儿年纪小，和他大哥确实是差了不少，可若是他大哥真是因为心里有人，才拒了胡家的亲事，那么那个人，最有可能是张哥儿。 顾南风是知道的，他大哥根本没有接触过什么姑娘哥儿，他接触最多的哥儿就是小满，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他之前没能想到的一点，那便是他大哥前阵子之所以跑镇上那么勤，可都是因为要帮着张哥儿出气呢，才不是因为去见什么姑娘。 一通百通，顾南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但这种事情也没有百分百，他也不敢下定论，想着等他试探一下再说。 张哥儿听见顾南风说起梅大河拒了胡家的亲事，心里正高兴呢，可转瞬又听见顾南风说，梅大河可能有喜欢的人了，这让他又高兴不起来了。 隔壁村的胡家他也知道，梅家大哥连胡家姑娘都没看上，他就更没机会了。 可能，他真的是看上了镇上的哪个姑娘。 「南风，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啊。」张哥儿很想让梅大河知道他的心事，可这种事情，若是那人无意，又被人知道了的话，他就完了。 顾南风自己也是个哥儿，哪能不懂张哥儿的心思？他一把抓着张张哥儿的手，十分认真同人保证：「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乱说的。不过，小满，我想让你做我大嫂呢，你若是能和我大哥成亲就最好了。我想个法子帮你试探一下，我觉得我大哥喜欢的人就是你。」 犹豫半天，顾南风还是将自己猜想的结果同人说了，他实在是看不得张哥儿难过的样子。 他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万一他猜错了，到时候张哥儿会更加的失望。可方才张哥儿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他平日里那双漂亮的眼睛好似蒙了雾，仿佛一眨眼就能下雨了。 顾南风实在是不忍心，干脆就和人说了。 顾南风的话，不止让张哥儿脸色好看了些，还让他害羞了起来，但他脸上总算没有阴云密布了。 顾南风带着小狗回去的时候，还同张哥儿说了，让他借着去看小狗的名义去找他，多和他大哥处处。 顾南风这话，张哥儿虽没有回答，但小哥儿脸皮薄，肯定是不好意思，可他也没拒绝啊，没有拒绝，那肯定就是同意。 顾南风到了陈家那里的时候，镇上的衙差都还没赶到，但是陈家那里的人越发的多了，且只是粗粗一眼，顾南风就能看见不少梅家的人。 还是又进去了一次，顾南风问了梅青山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又去看了看大伯，知道大伯他们没受什么重伤，就是被人打了几拳罢了也就放心了，同梅青山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顾南风原本，还想将陈三哥儿带回去的，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陈三哥儿原本是很亲近他的，可突然地就不同他说话，也不去梅家了，就连路上遇见他也飞快的跑了，如今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陈哥儿这之所以突然变了，定然是知道了他爹的不轨心思，不想他爹借着他的由头，和他有过多的牵扯，所以才会再不去梅家，也再不搭理他了。 想明白这个之后，顾南风心里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只有满满的心酸心疼。 陈哥儿他才只有五岁啊，那么小的孩子，心思竟然就能这么细，这么多，他能这般懂事，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白眼才会有的。 想想自己四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顾南风更加的心疼了，便是他那般大的时候，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他自己都要比陈哥儿幸运多了。 顾南风是到了陈家，见到了陈家另外两个孩子，才打消了心里的打算。看着陈家的几个孩子，还有在场的村人，顾南风便犹豫了，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让他直接走了。 他知道，他确实是可以因为怜悯，将陈哥儿带回去照顾几天，可陈家还有两个孩子，他总不能都带回去。往后，他们三兄弟就要相依为命了，家里遇到了这种事情在这种时候，还是让他们在一起的好，往后三兄弟才能一条心的过日子。 顾南风到家之后，梅阿娘也带着梅小妹上去了，梅阿娘去帮着顾南风捞酸菜，梅小妹在院子里和狗儿玩，偶尔的还抱着狗儿去菜地里找他们，但很快的又会被梅阿娘吼回去，可她一会儿又会跑过来。 第169页 顾南风菜地这里的这条水沟挺大的，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沖走完全不是问题。 小孩子喜欢玩水，梅小妹到了他们身边，就会偷摸的玩水，梅阿娘怕她掉水里，可小丫头吼不听，还是顾南风指着她身边的小狗对她说，小狗掉水沟会被沖走的，她才吓得抱着狗儿回去了。 上午的时候，梅青山和顾南风已经砍了不少的白菜在地里，母子两个将之搬到地边的水沟那里，就能清洗了。 洗菜的时候，要将白菜的菜薹都掐掉放一边，这是用来做盐菜的，做酸菜用的才是白菜的叶子。其实做酸菜最好是能用青菜，但顾南风没种多少青菜，只能用白菜将就了，反正是做菜干，味道差别不大。 直到洗了满满的两大框白菜出来，两人才抬着菜回去了。 做酸菜简单得很，烧开了一锅清水之后，只需要将菜叶子一批批的放进去烫一下，不需要烫太熟，最好只能半生的，之后直接捞起来放一边，然后厚厚铺一层菜叶再放几片老酸菜，如此反覆就行，直到木桶装满将之盖严实了，然后放置几天就行了。 顾南风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梅阿娘在顾南风那里忙着，梅家两兄弟都在陈家，梅阿爹掐着饭点也上去了。 顾南风他们下午的时候，吃的豌豆稀饭，这是今年最后一拨嫩豌豆了，再等半个来月，地里的豌豆菜豆就能收老豆子了。 梅家两兄弟回来的时候，梅大河一见家里没人，就同弟弟一起回去了，两人还没吃饭呢，顾南风又给他们热了饭，梅大河今日挨打了，顾南风还一人给他们煎了个蛋。 如今还是二月中，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寒意，一家人在灶房里坐着，两兄弟一边吃着饭，也将陈家那边的事儿，和他们说了个大概。 「方才二哥和我们说了，陈二娃应该是活不成了。」说起陈二娃的下场，梅青山便觉得痛快，可他脸上却是没有笑意，反而面色有些不好。 二堂哥在衙门里当差有段时间了，二堂哥说的话，大家自然是相信的。 陈二娃的事儿，基本是定了，陈嫂子的丧事也定了，陈家大娃也答应了给他娘办丧事，让他娘重新下葬，且钟家也就是陈嫂子娘家，还答应了给陈嫂子出棺木钱。 梅阿娘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梅小妹，即便知道人睡着了，还是故意将人耳朵捂了捂，然后才说道：「这棺木可不便宜，他舅家能替他们花这笔钱，他们几兄弟也能轻省点，不然这丧事办下来，怕是也余不下几个钱。」 梅阿爹也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接着说道，「如今他娘也算是沉冤昭雪了，往后应该会和舅舅家里往来，有舅舅家里照应着也好。」 自打陈二娃造谣陈嫂子和人跑了之后，陈嫂子娘家人就再没来看过几个孩子了，两边算是断了往来。 陈嫂子娘家缘何那么做，大家也清楚，大概是想和出嫁的女儿划清界限，尽量不让出嫁女儿的丑事，影响家里孩子的亲事。 「那钟家对自己姑娘的几个孩子，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如今得知自己姑娘是被冤枉的，其实早就枉死了，他们自己名声终于干净的同时，应该也会对那几个孩子愧疚吧，往后应该会多照顾他们的。」 钟家人心里怎么想的，在他们要给女儿置办棺木的时候，也就心照不宣了。往后，陈家几个孩子有了舅舅的照拂，日子或许要比亲爹在的时候更好，毕竟，他们那爹有还不如没有呢。 陈家的事儿，震惊了整个梅家村，甚至慢慢知道了此事的人，也觉得不可思议，那陈二娃简直天理不容。 但此时，梅家的人除了震惊，又觉得到底还是老天有眼，恶有恶报啊。 「若是那混帐当年直接将陈嫂子的尸体，扔到了村前的大河中，那陈嫂子就要被冤枉一辈子了。」陈二娃虽然得了报应，可自打知道了陈家的事儿，梅阿娘面上就一直一脸的阴郁，挂不起一点笑意，还时不时的就要嘆气，有时候甚至会悄悄地看顾南风一眼，然后面上便会带出一些庆幸的神色。 梅家人心情大致都是和梅阿娘一样的，特别梅青山，他心中所和他娘一模一样。 梅阿娘他们准备走的时候，顾南风还特意同梅大河说，他的鞋子马上做好了。做一双鞋要不了多久，顾南风算着日子，他想着再过两日，就能将张哥儿给他大哥做的鞋子，拿给他大哥了。 梅阿娘他们走后，两人才烧了热水，洗脚洗脸准备睡了。 睡下之后，顾南风下意识的往梅青山身边靠，梅青山也照常将人给抱住了。顾南风原本是觉得，梅青山身体特别暖和才挨着人的，可一会儿之后他便发觉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有旁人在的时候，顾南风还是有些改不过口，都是喊梅青山二哥的，且如今他喊人二哥的时候，梅青山也不生气了，只是到了这床笫之间，那声二哥顾南风便喊不出口了。 怎么了？怀中的询问在这个时候，都成了让人安心的良药。 今日，在见到陈嫂子尸骨的时候，在知道人竟然可以这么坏的时候，梅青山心里便后怕不已。 他想到了顾南风，他想着若是那刘家也不做人，若是他们也同陈二娃这么恶毒，若是那姓刘的为了接顾清遥进门，干脆将南风给弄死，那怎么办？ 「南风，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想了，也不管了。」将人抱得跟紧了些，梅青山心中还剩下的话，却不再打算说了。 第170页 他其实在新婚之后，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在得知了那姓刘的，让顾南风守了三年的活寡之后，就一直想要找机会报復回去，可如今他却不想了。 那刘家到底是有些根基的，不说他能不能报復回去，便是能，那他也得付出不知道多少的精力和钱财。 与其浪费时间在那些早与他们没有关系的人身上，不如好好挣钱养他们的小家，养他的夫郎。 他们如今还没有一间好屋，还没有几亩田地，一日不劳作便有可能饿肚子，若是将来有了孩子，孩子也得跟着吃苦，他现在得要赚钱才是，什么都没有赚钱养家重要。 默默点头，顾南风猜想着，他的相公应该是今日受了刺激，才会这样的，他哄着就是了。 学着人哄他的样子，轻轻抚弄着人背嵴，额头还往人胸口蹭，想到陈嫂子，顾南风心头满是庆幸。 虽说都是遇人不淑，可他与陈嫂子相比，已经是幸运无比了，他不止没有殒命刘家，甚至还让他了了多年前心愿，做了他二哥的夫郎，他到底还是幸运的。 第89章 隔日一大早的, 两人就醒了，顾南风看着还睡着的人，伸手在人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就准备起床了, 可他一动，又被拖回了被窝里。 「你醒了怎么不起床。」顾南风笑，他们今天的活儿还多着呢, 可不能睡懒觉。 梅青山也是刚醒, 但他今日不打算去陈家了, 反正那边的事儿也安排了，他不想管了, 至于家里的事儿，片刻功夫罢了, 也干不了啥。梅青山又不起床又不放手, 一直把人给抱着，顾南风便跟着他一起赖了会床。 两人又在被窝里赖了小半个时辰才起来，梅青山还同人商量了一下, 家里要不要去买头驴, 做一辆驴车。 他们现在手上有些银子，毛驴儿不贵，正当成年的驴子是八两银子左右，若是买半岁左右的驴崽, 只需要两到三两就够了。梅青山想着他们现在买头一岁左右的, 到了下半年也差不多两岁了, 可以拉货了。 买驴这事儿，顾南风自己也想过, 他们现在上街的时候，只要东西多了就要到大伯家里借马车, 虽说大伯家里不会介意，可是他们自己也不好意思。若是自己有了驴车就好了，虽说没有马车快，但不用去别人家里借，会方便不少。 两人都有这个打算，顾南风自然是干脆的答应了，他两也顺便爬了起床，数了数现在的家底。 两人成亲之前，顾南风就有十几两银子，他同梅青山成亲之后，梅家夫妻两个也没让他把钱拿出去，分家的时候，他们又分了十几两，两人如今有三十多两银子，也不算少了。 梅青山今天不打算去陈家，起床之后就开始张罗家里一大群鸡鸭的饲料，还顺便的给他家的小狗做了个食盆。 家里没有黄豆了，也做不了豆腐，顾南风做早饭的时候还在想着去买黄豆的事儿，虽说这段日子黄豆价贵，但也是有得赚的。 饭后，梅青山去翻地了，昨日砍了不少的白菜，空了不少的菜地出来，得翻出来种别的东西。 昨晚上，顾南风同梅大河说了他的鞋子要做好了，他便拿了针线盒子出来开始做鞋子，当然，他要做的是梅青山的鞋子，梅大河的张哥儿早给做好了。 顾南风做鞋子的时候，特地坐到了院子边儿上，那里可以靠着柴禾还能看见梅青山，也能看见山下的村子。 他家的狗儿如今还小，一口奶牙根本咬不疼人，所以不需要拴起来，如今小奶狗正围着他打转，要么就在他凳子周围扑腾，要么就睡在他的脚边，时不时的还要挠他两爪子，像是在显示它的存在一样。 看着脚边的小奶狗，顾南风突然想起来，他家的狗儿还没名字呢，得给取个名字才行，叫什么好呢？「不然就叫小黑吧！你娘叫大黑，你就是小黑了，小黑，你记住啊，你叫小黑。」 给自家小狗取了名字，顾南风下意识的往山下看了一眼，这一看便让他看见好几个人正往梅家这里来，且瞧着好像是陈家的三兄弟。 顾南风既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也不确定他们是到自己家里的，便没有多管，所以等到三兄弟到了菜地边的水沟那边，他还有些慌乱。 顾南风看见了那三个孩子，梅青山自然也看见了。 他带着那三个孩子回来的时候，顾南风还没朝人问出口话呢，那三个孩子竟然朝着梅青山和顾南风跪了下去！这可把两人吓了个够呛，赶紧的要去拉三兄弟起来，可除了年纪最小的陈哥儿，直接被顾南风给拎了起来，抱在了怀里，剩下那两兄弟都不肯起来。 那两兄弟都不是小孩儿了，大的十三了，老二也十岁了，梅青山自然不能将两人都抱起来，只能赶紧问人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梅青山见几个孩子跪下的时候，下意识就觉得他们是来借钱的，他问人的时候，心里已经在琢磨这银子借多少合适，可他没想到，这三兄弟不是来借钱的，而是来同他道谢的。 「梅二哥，我知道你昨天不是真的要砍我的手，村长都同我说了，你只是故意吓唬我，想让我改了偷窃的毛病罢了。」陈大娃昨日确实是被吓坏了，也恨极了梅青山，可听了村长的话之后他也想通了。 若是梅青山真的要砍他的手，怎么会带着那么多人来，且他一身牛劲儿怎么会被村长一推就倒，还好半天才爬起来啊。 第171页 陈大娃自己也不想去偷东西，奈何家里实在是穷，且他爹又一直逼他，他没有办法只能去偷钱。至于，为什么选了顾南风这里，也是因为他觉得一个独居的哥儿罢了，家里又没人偷钱容易些，且他心里也确实是怨恨顾南风。 他想着，若不是因为顾南风，他阿爹就不会被梅青山打个半死，也就不需要养伤，他也用不着去偷钱了。但如今，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他不想提起也不能提了，他今日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陈大娃的话，让梅青山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些无错，他有些不习惯被人感激的场景，觉得怪别扭的。 尽管觉得别扭，但陈大娃如今这个样子，梅青山昨日那番作为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就在他想将人拉起来，那陈大娃竟然还朝着他虚虚磕了个头，一副有事相求的样子，他又把心提了起来，担心着陈家大娃不会是想要他过去，主持陈嫂子的丧礼吧？他可弄不来的，陈大娃便开口说了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梅二哥，我们兄弟近日来是有事求你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二弟，陈大娃拉着弟弟的手说道：「梅二哥，如今我们兄弟有名字了，是舅舅取的，我叫陈继平，二娃子叫陈继安，我们如今也算是有自己的名字了。」 「那你小弟呢？陈哥儿叫什么？」陈哥儿如今还在顾南风的怀里呢，他见陈大娃也就是陈继平，说了他们两兄弟的名字之后就停了下来，便看着自己怀中的哥儿，下意识问了出来。 顾南风这一问，陈继平便又对着梅青山拜了一下，赶紧的说了他此行目的。 「舅舅也给小弟取名了，可取了也和没取一样。舅舅大概是觉得，小弟是个哥儿早晚要嫁出去的，所以也没有上心。他给小弟取的名字是阿三，这和往日没名字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陈继平话到这里，带着些祈求的眼神看向了梅青山继续说道：「我想小弟也能有个名字，可我们两兄弟没有念过一天书，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所以想请梅爷爷给我弟弟取个名字。」陈继平这话说完，便对着陈哥儿招了招手，陈哥儿便挣扎着要从顾南风身上下去。 顾南风想着，如今他们三兄弟相依为命，做什么都该一起的，便把人放下了。但他将陈哥儿放下之后，看了梅青山一眼，两人便过去强制了拉了两个孩子起来。 「你们要是再跪下去，我们就什么都不帮了。」梅青山觉得这仨破孩子真会整人！ 他们如今没爹没娘的，全村的人都同情他们，他们倒好一来就给跪下了，这若是给旁人看了去，还以为他又在为难这没爹没娘的几兄弟，还不知道要怎么骂他呢。 也不和人啰嗦了，梅青山直接将站在陈继平面前的陈哥儿，捞到了怀里抱着，然后示意两兄弟跟上，带着他们往大伯家里去了。 阿爷知道陈家兄弟想要他帮着取名的时候，还纳闷这三兄弟干嘛不找自己长辈，不找梅家的族长，甚至不去找村长，但这些疑惑也就瞬间的事儿，孩子都求到了跟前，他自然是要帮忙的。 阿爷是念过书的，且不只是念过书，还念了好些年，甚至还备考过童生呢。虽说没有考上，但既要备考童生，需要读的书可就多了，因此阿爷算是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人了。 要给孩子取名，阿爷还问了陈家两兄弟名字，想让陈哥儿和两个哥哥名字有些联繫。他正心里琢磨之时，一个抬头，便看见了刚从山顶爬出来不多时的太阳，又想到陈家几个孩子如今也算是一切重来了，心中便有了一个名字。 「初阳，就叫陈初阳吧。」阿爷原本想到的是朝阳，可话到嘴边却又将朝字换成了初，这朝两用，还是初字更好。 『陈初阳』这三字一落地，顾南风便高兴的抱起了陈哥儿，捏着人小脸笑着喊道：「陈初阳，我们阿初有名字了。」 阿爷听着顾南风喊『阿初』，捋着鬍鬚满意点头，陈哥儿嘴巴动了动，小小声的念着自己名字好几次之后，便望着顾南风笑了，还轻轻地沖人点了点头。 陈家三兄弟此行目的均已达到，他们满意归家，等他们走后，梅青山便和阿爷说了陈大娃过来说的事，他不明白村长怎么回事，一下子害他们一下子又帮他。 「你啊，前日还说你懂事了，如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却想不通了，到底还是年轻啊。」阿爷面似在取笑自己孙子，但立马的又把道理讲给孙子听了。 「你大伯他们爷几个又不是傻子，他们为啥挨打，他们哪里会不知？你昨个儿走得早，今日没有去陈家你不知道，你大堂哥昨个儿一点儿面子没给那老小子，直接喊了咱们梅家人商量了。 他那村长是从那爹手里接过去的，可他爹的村长是从你太爷爷手里接过去的，原本他爹该把村长位置给你堂伯的，可那老东西不仗义直接给了自己儿子，怪不得他死的早，都是因为缺德。」 阿爷说的这些话，梅青山是一点不知道，阿爷看他一脸迷煳，又细细同他说了缘由，他这才知道，他们梅家村的村长为何不姓梅。 原来，早些年，梅家村的村长确实是梅家人，可到了如今的村长他爹那一辈，梅家子弟都懒散都是不想管事的，而梅家的干儿子里恰好有个本事不错，也喜欢张罗事儿的，那人也就是如今村长的爹，于是太爷爷就把村长位置传给了干儿子。 第172页 但太爷爷给位置的时候说好了，等他老了要把村长位置给梅家小辈里能扛事的，村长爹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可等他咽气的时候，还是把村长的位置给了自己儿子。 「村长就不能咱们自己选吗？」梅青山很郁闷，要是村子里的人自己选，那肯定是他们梅家自己人来。 阿爷听着孙子的抱怨也无奈，他们梅家村的村长都是一干就是一辈子，且下一任的村长都是上一任的村长直接指定的，哪有什么选不选的，这也不止他们梅家村，他知道的村子都是这样的。 阿爷虽然前一瞬还在嘆气，可转瞬的又捋着自己花白的鬍子得意地笑了。「不过他是村长也没用，只要咱们梅家人不给他面子，他就只有一个村长的名头了。我看那老小子替你同陈家几个娃娃说话，摆明了就是想讨好你，我看啊不止是这样，那老小子今日说不定还会上门邀功呢。」 「我又不稀罕他的解释，我大哥头还疼呢，昨个儿被踢了好几脚，那个老不死的！」梅青山心里疑惑的事儿，阿爷全给他说清楚了，他现在更看不起村长了，那里还会搭理他。 梅青山不准备搭理人，可他没想到阿爷料的一点没错！他刚回家，村长竟然就到家里了，且说的和阿爷方才说的一模一样！ 「青山啊，你放心，昨个儿的事儿我都和陈家大娃解释清楚了，他已经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了，不会怨恨你的。」村长脸上带着笑，虽说还是一副长辈姿态，可梅青山许是知道了他的面目，再也没法儿同以往那样敬着人，态度便有些不好。 「我放心啊，陈大娃知不知道我都无所谓的，我又不靠他的感激吃饭，他能长好不祸害村里就行。」梅青山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笑脸，且说着话还往地里走，显然没有多搭理人的意思。 村长干了几十年的村长了，被人捧着几十年了，哪能受得了这个冷脸，可他知道如今梅家对他不满了，若是真的和梅家闹翻了，他这村长也就名存实亡了，只能对着人干笑两声甩手走了。 村长离开之后到了陈家那里，左右看了看之后，使劲儿的踹了下陈家的门才走了，他想着没有陈家的这些屁事儿，他也不会得罪了梅家的人，如今给梅家泼脏水没有泼成，倒是让他惹了梅家人，真是得不偿失！ 第90章 村长踹了陈家门之后, 便赶紧的跑了，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陈家现在出了事, 也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人。 陈家院子里，陈家几兄弟也是刚刚到家，他们几个舅舅去了镇上买棺木, 但他们家里还真的有旁人在, 那便是陈嫂子生前交好的几个村人, 他们在和陈家几兄弟商量丧礼的事。 听见有人踹门的时候，陈继平只往院门能来看了一眼便罢了, 甚至都没有追出去看看是谁，他心里明白, 不管是谁, 总之都是看不起他家的人，也都是他们几兄弟惹不起的人。 没搭理踹他陈家门的人，陈继平却拉了小弟到身边, 还将人抱了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 那个姓顾的很喜欢他小弟，他们如今无依无靠，若是能有梅家做依靠也好，改日再找个机会让小弟认顾南风做干爹, 往后他们就有人照拂了。 梅青山回去之后, 又继续干活儿了, 顾南风继续做他的鞋，他明晚上要把鞋子给他大哥拿下去。 今日, 他阿爹和大哥两个，就要去地主家里干活儿了, 砌墙师傅可赚钱呢，且建房是大事，你虽是给人干活儿赚人家的钱，可人主人家也会敬着，这和地主家里的长工可不一样。 想到大哥他们，顾南风又看了一眼菜地里的梅青山，他明日也要去地主家里。正月的时候，大伯和姜家说好了，若是八字合适，就要让梅青山跟着姜老大一起学杀猪。 姜家去算过八字了，梅家也早去算过了，梅青山正适合干这个。 梅青山要学杀猪割肉，原本是冬腊月的时候最好，那时候杀猪的人家多，但眼下便有机会了，他们村的万地主家里要建房，别人给干粗活儿要管饭的，且一日两餐得有一餐带荤，所以得要杀头猪。 如此，梅青山这便有机会跟着师父出活儿了，现在能将手艺学到手那是最好的，下半年就能自己杀猪挣钱了。 梅家父子几个，隔日一早就往村里地主家里去了，没多大会儿功夫，梅家两兄弟一个在跟着阿爹学砌墙，一个在跟着杀猪匠学杀猪的事儿，便传的满村子都知道了。 其他先不说，这砌墙师傅多赚钱大家都知道，至于梅家老二学的手艺，这杀猪虽然是见血的活儿，大多人不敢沾，可只要人家适合干这个，又有本事赚钱那是早晚的。 毕竟，大多杀猪匠最后都做了屠户，直接去镇上买铺子开肉摊赚钱了，梅家这两兄弟是肉眼可见的会有出息的。 梅家日子变好了，村里大多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都觉得这梅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明明去年还穷得叮噹响，两个儿子都说不上亲呢，今年小儿子娶了夫郎了不说，他那个药罐子爹竟然也好了，甚至还开始赚钱了！ 你说这天上地下的变化也就一年不到，真是世事难料啊。 「是不是他家那个养子带来的福气啊？我看那顾哥儿到了梅家之后，他家就一直在走狗屎运。」 「现在都成亲了，要喊梅家夫郎了，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好像还真是这样的啊。」 第173页 二月里还没有什么大事，一点杂事懒散一下倒也忙得过来。几个妇人碰到了一处，便能停下讲上半天的话，有时候身边的孩子都急了，她们却还说的唾沫横飞，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杨翠翠和她阿娘，路过那几个谈论梅家的妇人旁边时，自然听了几句，杨翠翠撇过头不接话没什么表情，倒是她娘也顺嘴说了梅家几句好话。 母女两个离得远了之后，杨母拉了杨翠翠袖子一下，带着些警告的语气说道：「你给我老实一点，你这亲事已经定下了，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可别乱来。」 杨翠翠被她娘的话说的心烦，脾气也上来了，虽说没有还嘴却瞪了她娘一眼，然后快步走了。 杨翠翠脚下步子踏得飞快，感觉到她娘在追她之后，她走的就更快了。 「烦死了！」杨翠翠觉得他爹娘真烦！她早就同他们说过了，她不惦记梅大河了，可他们还是一直说，特别是她婚期近了之后，隔三差五的就要警告她一番，每次他们的警告都让她心烦，因为她又会想到梅大河，想起以前那些一厢情愿的日子，真是越想越丢人！ 杨翠翠心烦，她爹娘却担心得很，特别是她娘，自家女儿什么脾气做父母的哪能不知道？他们都觉得女儿能惦记梅大河那么多年，不像是能一下子死心的，加之给她定亲之后她又天天丧着一长脸，一看就是不满意。 女儿不满意她的亲事，杨家父母却满意得很。 那户人家他们託了许多人打听，虽说家里条件不好，但家里父母人都挺好，兄弟几个关系不错，那孩子可是为了家里哥哥们有钱娶亲，才主动提了出去上门的，这样的孩子有情义，将来会对他家翠翠好的。 杨家夫妻对女儿的亲事越满意，就越害怕出什么岔子，特别杨母，她都生了要给梅大河张罗亲事的心思了，想着两人都成婚了才能安生呢。 杨家河梅家之前有些矛盾，可如今早和好了，杨母有了给梅大河说亲的念头之后，还真的认真给人琢磨起了亲事。 杨家人这些心思，倒是无人知道，梅大河更不会知道，还有旁人操心起了他的亲事，但眼下他是高兴得很。 「南风，这真是你做的吗？你这手艺进步挺大啊。」梅大河看着手里的鞋子，还立马的上脚试了一下，发现这鞋不止针脚好，穿上也舒服，正呵呵笑呢，结果转头就看见梅青山撇这一张嘴看着他。 梅青山这个时候，也穿着顾南风做的鞋子呢，梅大河一看弟弟这样子就哈哈笑，然后弓着身子去看弟弟的鞋子，便是只有火光映衬，也能看的出来，梅青山脚上的鞋子就是囫囵做出来的，一看就是刚学会做鞋的人做的。 「哈哈，南风，你这手艺不稳定啊。」梅大河继续傻乐，心里还挺美，觉得顾南风对他这个大哥就是好，给他做鞋都更用心， 看自己大哥傻成这样，顾南风故意将脸离着火堆近了点儿，他想着让火堆把他脸烤的红一点，别人就看不出他在心虚了。 顾南风脑子里正九转十八弯的想主意，想着怎么样才能试探出他大哥对张哥儿的心思，忽地，他的手却被梅阿娘给抓住了，原来梅阿娘见他一直往火堆跟前凑，以为他冷。 「哎，这破天气，前几日眼看着就暖和了，结果又来了倒春寒了，这几天冷的和寒冬腊月似的。」梅阿娘抱怨天气，梅阿爹却不以为然，嘴里有些羡慕的说道： 「要不说人万家是地主呢，这老天爷都帮他家啊，就是要让人发财！他家去年多种了不少的小麦，今年麦子铁定大丰收，还有冒险建的屋子又遇上了正好的天气，也不用担心墙裂了，你说这运气上哪儿说理去啊。」 提到万地主家里，村子里就没几个不羡慕的，梅家人自然也一样，但别人日子再好也是别人的，还是顾好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 二三月是家里蔬菜最少的时候，梅阿爹的意思是让梅青山到附近的村子去转转，给收点黄豆回来，家里的豆腐坊还是要继续开。还有他们既然养了鸭子那就多养一点，等到家里的咸鸭蛋出来，若是味道好价格也卖的上去，就多买点鸭苗回来。 梅阿爹说的这些，顾南风和梅青山两个都是琢磨过的，他们顺便的和家里说了要买驴的事儿，驴子不贵又好用，梅家两夫妻自然没有意见。 之前梅青山说了，不去管陈家的事儿了，但只是他不管了，梅家其他人依然在管，大伯这几日便每日都在梅家帮着主事。 陈嫂子的丧礼办的很快，她下葬那日，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去了，这一次梅青山和顾南风也去了，因着他们现在单过了，他娘去帮忙，只能代表大哥也代表不了他们。 陈嫂子下葬那日，梅青山也跟着村人一起把人送上山了，送葬的人出门时，顾南风看着穿着孝衣的三个孩子，特别是那个个子还没到他腰处的陈哥儿，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他阿爹去世的好时候，他还没有陈哥儿大呢，那时候他只有两岁。 他两岁的时候，他大姐也不过十三四罢了，他娘将四个孩子养大，应该也是吃了很多苦。 他娘虽然偏心，但至少将他养大了，没有将他给卖了，这年头卖孩子换粮的父母多的是，但，他娘将他养大，他也用他的亲事成全了他娘的心头肉，也算是还了他娘的养育之恩。 第174页 往后，他不怨也不恨他娘了，他们母子两个的恩情也好恩怨也罢，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他们各自安生，各过各的日子就好了。 陈家虽然办了丧礼，但大家也知道他们家穷成这样，自然是办不好席的，好些人都是给了东西就走了，也没留下吃饭，只有帮着陈家张罗事儿的人在陈家吃了饭。 等到陈嫂子丧礼办好，陈二娃杀妻的案子也结了。 陈二娃杀妻的案子有铁证，加之他在劳里还有人『照顾』，他根本扛不住审问，进去没两日也就招了。陈二娃被判了死刑那日，陈大娃还领着两个弟弟去见他们爹最后一面了，只是几父子有没有说上话就不知道了。 陈二娃判了死刑之后，陈家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大家也要各过各的日子了。 第91章 顾南风和梅青山成亲之后, 在梅家住了一个月左右，他去年种了不少的蒜苗，只打了蒜薹去卖, 没有拔过蒜苗来吃，如今便有不少的老蒜。 这日，梅青山出门去了, 他去收黄豆, 顺便的看看能不能买头驴回来。顾南风在家里菜园子里忙活, 准备将蒜苗地打理出来。 张哥儿来的时候，提着个小篮子, 他给顾南风带了吃的过来，而且还带了不少。家里的小黑原本正在菜地里撒谎, 看见张哥儿之后, 四只小短腿都快跑的脚快不沾地了，飞快的朝着张哥儿跑了过来。 顾南风早就盼着张哥儿来了，小黑跑了之后, 他也赶紧的招唿了人一声, 顺手捆了两捆蒜，便回去了。 到家之后，顾南风直接将手里的老蒜放在院子边儿上，嘱咐张哥儿回去的时候带上。这大蒜可是好东西, 嫩的时候全身都能吃, 老了之后, 这蒜瓣吃法也多得很，好多的菜没了蒜做调味香味得少一半呢。 张哥儿阿娘的娘家, 在高山上，那里的产出他们村子没有, 因此张哥儿家里常有些村里孩子稀罕的吃食。他今日给顾南风带来的是荞面饼，这甜荞只有在高海波的山上才能种出来，在他们村子也算是稀罕东西。 顾南风接过张哥儿手里东西的时候，发现篮子热热的，他正想让张哥儿在家等他一会儿，他阿奶爱吃荞面饼，他给阿奶拿一点过去，就发现张哥儿面色有些不好。 顾南风也正好的有话要同张哥儿说呢，想着一会儿再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便只是轻轻捏了捏人手安慰，让人等他一会儿，便拿了些饼子，赶紧的往大伯家里去了。 顾南风动作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他回来之后，用撮箕装了些鸭食，又让张哥儿拿着他的空篮子，同他一起往屋后去了。 他们往屋后竹林去的时候，小黑也跟去了，因着还是小奶狗，也不需要拴起来看家，这小傢伙自从被顾南风抱回来，就成了顾南风的小跟班，如今见了原先的主人，它又成了原主人的跟班了，一直都在张哥儿的脚边打转。 顾南风看着那双狗爪子，时不时的就要往张哥儿脚刨两下，每次还要叫唤几声，他猜想这小东西是想要张哥儿抱它，便伸脚去逗它。小傢伙倒是聪明，还知道顺杆爬，又往顾南风脚上攀，顾南风心想这小东西还挺聪明的，知道现在在谁家里靠谁吃饭呢。 两人到了鸭圈那里之后，顾南风便指了指了他这鸭圈的范围，张哥儿看着里面零星的鸭子，觉得这么大的地方浪费了。「该多养一些的。」 顾南风只养了二十只鸭子，好的时候一天能捡十来个蛋，但大多时候都是五六个七八个，这数目并不多，也不怪张哥儿这么说，之前梅阿爹也说了，让他们再养一点。 反正养都养了，都需要费神，如今这二十来只鸭子，每日也要费神给准备吃食，多餵一点也就是顺手的事，但是捡鸭蛋的时候就能多捡不少了。 「要养呢，不过要四五月了。」将围栏打开，顾南风现将鸭食端进去之后，又接了张哥儿手里的空篮子到手里，然后让张哥儿帮他看着小黑，他进去捡鸭蛋。 顾南风原本想喊张哥儿一起进去，但又不放心将小黑丢在外面，这里有条大水沟，要是那小东西掉进去可能会被沖走的。 顾南风做的这个鸭圈，是水沟和山坡连着的。 虽说现在鸭子都知道在一个地方下蛋了，但偶尔也会有几只笨蛋鸭子，记不得自己的蛋窝在哪里，会随意的找个草丛下蛋。顾南风每隔两三天，就要四处找找，免得哪里有漏掉的鸭蛋，时间长了没有捡回去坏了。 小黑喜欢乱跑，连带着张哥儿也跟着人沿着水沟跑了好一会儿，如今正是春以最盛的时候，山野间到处都是漂亮的野花，张哥儿跟着小黑满山的乱转，倒给他摘了一大把的野花。 顾南风捡了鸭蛋出来的时候，张哥儿正在不远处的一丛米汤花那里，顾南风也没喊人，就在旁边的水沟里洗了洗手，然后跑过去找人了。 张哥儿手里已经有不少的野花儿了，顾南风过去之后，两人便就近坐在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坐下顾南风便先看了看张哥儿的脸色，发现他 面色好了不少，便把鞋子的事儿和张哥儿说了。 「我大哥跟个傻子似的，都知道那不像是我的手艺，还只知道傻笑。不过小满，你有空就来找我啊，教我做鞋，我阿娘说我做的挺好的，可我感觉不太好。」顾南风一脸难色的摇头，他觉得他娘太护着他了，他干啥都觉得好，这难怪人家胡家不满意。 第175页 这人的心啊都是偏的，他娘偏心他对未来的大嫂确实是不公平，还好他们搬出来了。 「哎。」一想到梅大河的亲事，顾南风就忍不住的发愁，就连嘆气都是下意识的。 张哥儿不知道顾南风为何发愁，他觉得顾南风日子别提多美了。公公婆婆和爹娘一样疼他，相公也喜欢他，家里的小姑子年纪又小，还算得上他带大的，将来也不会为难他，这有什么好愁的啊。 顾南风自打发现张哥儿面色不对之后，就一直细细观察着，如今见人脸上又有了愁容，以为他是在担心他的亲事，便状似无意的安慰道：「小满，我家里就盼着我大哥成亲了，所以如果是我大哥看上的人，家里也不会反对的。」 顾南风说到这里，又悄悄地看了人一眼，见人反应不大，只是双手不停拨弄手里的野花，又继续说道：「你不是知道的吗，那日我都和你说过了，我觉得我大哥也喜欢你，不然他干嘛费神费力的帮你出气啊？咱们就是乡下老百姓，谁愿意去惹镇上的富贵人家啊，我大哥可是费了好多的心思，才让那个男的受了教训呢。」 原先的时候，顾南风还觉得他有如此猜想，只是因为他喜欢张哥儿，想要张哥儿做他大嫂，心里盼着这个结果，所以有了这个结论，可如今他却不这么认为了。 他觉得，他所想应该没错，他大哥确实是对张哥儿有心思的。 顾南风心里又想到了许多事情，他正想同张哥儿说呢，张哥儿却开口道：「我叔叔想给我定门亲事，我和我阿娘都不愿意，因为他们想在我成亲后霸占我家的房子。」 或许是将心事说了，心里的委屈反而压抑不了了，随着那些话出口，张哥儿也忍不住，心里这些委屈，他也想找个人倾诉，压在心里难受。 「他们当初抢我家田地的时候，就想把我和我娘也赶出家门的，因着村里的帮忙，他们才没有如愿，可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在惦记我家的房子。」 张哥儿家里的房子，是他爹花了大价钱修的，亮敞气派的青砖瓦房，还有大院子，屋子前后还有菜园子，这样的屋子村子里也没有几家有，若是自己建或者买起码得要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可不少钱呢，谁人不心动啊，但心动也要行动的就真的不是人啊，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啊。 顾南风听得生气，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反倒是张哥儿主动地安慰了他，让他别太担心了。 「我年纪还小呢，亲事还能拖两三年，这几年我和我阿娘会多存点银子的。」张哥儿这会儿倒是笑了，而且他方才忙活着的东西也做好了，他用方才的野花做了个花环。 「这个你戴好看。」顾南风接过张哥儿手里的花环，直接给人戴在了头上。 张哥儿长得秀气，这五颜六色，尽是些漂亮花朵的花环戴在他的头上特别漂亮。 「小满，你别担心，村子里的人都会拔帮你们的，总不能让你叔叔几个太欺负人。」顾南风听见张哥儿说要多存银子，便知道他的意思了，应该是打算被他叔叔他们赶走的时候，用来建房子的吧。 顾南风自己也明白，没有儿子的人就是容易被欺负，若是遇上心善的人家还好，若是遇上张家这样的人家，不说他们孤儿寡母的，便是他爹还在，这日子也难过。 顾南风的安慰起没起作用他不知道，但他心里却是着急了起来，若是张家真的给张哥儿定亲可怎么办啊。 顾南风和张哥儿回来的时候，梅阿娘正好上来，她来告诉顾南风，他的咸鸭蛋到时候了，让他明日下去看看。 一听咸鸭蛋时候到了，顾南风哪里能等，赶紧的就同梅阿娘一起下去了，还将张哥儿也拉上了，他们一起去了梅家。 咸鸭蛋腌的好不好，首先就看蛋壳的颜色，若是蛋壳光亮薄透，那必定是起沙流油咸香味美，若是蛋壳感觉厚重还暗哑无光，味道可能就要差些了。 顾南风小心揭开封口碗之后，便赶紧的往里看了一眼，还没他看清楚，梅阿娘就在旁边问成色，他便赶紧的拿了一个出来递了过去。 梅阿娘拿了鸭蛋之后，便赶紧的出去了，外头光线好，能看的清楚些。 顾南风又从罈子里捡了六个咸鸭蛋出来，便听见了外面的梅阿娘爽朗的笑声，如此，便是还没能出去他也能知道这咸鸭蛋是腌成功了。 许是有自己的顾忌，张哥儿方才没有跟着顾南风和梅阿娘进里屋，而是在院子里同梅小妹一起玩，这会儿他头上的花环也到了梅小妹的头上。 梅小妹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竹竿，还有一些竹籤，旁边的张哥儿在给他做网子，她准备做个竹网拿去捉蜻蜓。 顾南风出来的时候，梅阿娘也正从灶房里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那个破壳的咸鸭蛋正往外流油呢。 梅阿娘笑着将碗递了过去，还给了人一双筷子，让人赶紧尝尝。顾南风也对着他娘笑，但他没有立马的接过碗筷，而是先往张哥儿那里去了。 顾南风拿着鸭蛋出来也没有藏着掖着，梅阿娘自然看见了，可她心里也喜欢张哥儿，还起了心思准备给大伯家里的老三说亲，让张哥儿嫁到梅家来。 若是张哥儿真能嫁到梅家，就是自家人了，几个咸鸭蛋不算什么。 想到这个，梅阿娘也就没有说什么，反而开口说道：「张哥儿，这是南风一点心意，你拿回去和你娘一起尝尝。」 第176页 咸鸭蛋可贵了，张哥儿原本是要拒绝的，可梅阿娘先开口了，顾南风也只管将鸭蛋往他篮子塞，他也赶紧的道谢了。可她心里却想着，这么贵的东西，他家里没有同样的贵重的东西还礼啊，只有夏天的时候，去捡点菌子给人送来了，菌子也贵。 张哥儿回去之后，顾南风又捡了十个咸鸭蛋出来，然后和梅阿娘一起往大伯家里去了。这是家里第一次做，家里人自然是要尝尝的，往后也就不会一直给了。 大伯家里人多，顾南风就多拿了几个，他算着人数的，一人能吃一个，剩下的是阿爷和阿奶的。至于家里，他给他和梅青山一人留了两个，爹娘他们也是一样，剩下的便准备全都拿去卖了。 顾南风这次就做了一百个鸭蛋，除却送出去的将近三十个，也还剩下不少，这几日的咸鸭蛋能卖□□文钱一个，如此算下来能卖不少钱呢。 梅青山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好在回来的虽晚，收穫却颇丰，他买了几百斤的黄豆回来，够家里用些日子了。除却黄豆收穫大，买毛驴的事儿也有了眉目了，就等着下次去主家那里下定钱了。 他们现在，有了可以直通家门前的宽大路面了，梅青山将马车上的黄豆搬下来之后，顾南风便把早准备好的草料端了出来，赶紧的餵马，等到马儿吃饱了才好给大伯家里还回去。 马儿在院子里吃草料，梅青山也在屋子里吃晚饭，今日他跑了不少的地方，便是带了干粮，也饿得狠了。 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饭，梅青山还不忘和顾南风说毛驴的事儿，顾南风自然也要同人说咸鸭蛋的事儿，两人说的都是高兴的事儿，梅青山笑呵呵把一顿饭吃完之后，顾南风便忍不住的和他说了张家的事儿。 「你说，这怎么办啊？」顾南风不甘心，便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也觉得憋屈，不想张家母子被那么欺负。 顾南风满面愁容，却不料他话落梅青山却压根儿没当回事，顾南风见人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正觉得有些失望，却不料下一瞬梅青山就说了一句让他们两个都震惊的话。 「怕啥，到时候张哥儿同我大哥成亲了，有我梅家给他们母子撑腰。」 「......」顾南风愣了好一会儿之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二哥，你说啥？」 「我刚刚说了什么吗？」梅青山自己也愣住了，他怎么就把心里的猜想给说出来了啊！ 两人突然沉默，时不时的还看对方一眼，且眼神面色都复杂得很，仿佛在犹豫什么事情，最后还是梅青山先开口了。 「南风，我觉得我大哥看上的人就是张家哥儿，你先别和阿娘说，你先去探探张哥儿的口风，若是张家有意思的话，我再去问大哥，但我觉得我应该是不用问的，大哥铁定是对人家有意思的。」梅青山这会儿不知道是回过神了，还是觉得顾南风知道了也无所谓了。 他面色慢慢自然了不说，脸上竟然还有了幸灾乐祸的笑。 顾南风觉得自己心脏怦怦跳，他紧张啊，而且兴奋啊！但他还是问了最后的问题。「你咋知道大哥喜欢张哥儿？」 「我咋不知道？那天我找人把那两母子给揍了，结果大哥还怨我惹事呢，可转头他就屁颠儿屁颠儿的天天往镇上跑，为的就是替张哥儿出口气，说他对人家没意思，谁信？」梅青山以为顾南风不信，坚定表态道：「反正我不信！」 「我也不信！」顾南风赶紧顺着梅青山的话说，脸上也有了明快的笑，因为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也可以确定了！ 他大哥和张哥儿的事，真的不是他一厢情愿的乱猜啊，连他二哥都这么觉得，他们兄弟一起长大，彼此性子彼此最清楚，二哥既然这么认为，那一定是真的！ 第92章 自从听了梅青山那话之后, 顾南风有底了，可惜梅大河进来忙得很，日日都是忙到天黑才从地主家里回来, 顾南风也没有什么机会和人好好说说话。 但他没机会和梅大河说，同梅阿娘还是有的，隔日梅阿娘就上门来了, 还同顾南风夸了张哥儿好一会儿, 顾南风正高兴呢, 觉得他娘也喜欢张哥儿，这事儿就好办了, 可梅阿娘将目的说出的时候，却吓得顾南风都坐不住了, 直接站了起来。 「阿娘！不行, 这事儿不行！」顾南风没想到，他娘确实是看上了张哥儿，想让张哥儿做梅家的夫郎, 可他娘却不是想把人娶到自家来, 而是准备给大伯家里的老三说亲呢！ 顾南风急得不行，又怕阿娘去和大伯家里说破这事儿，便顾不得那许多了！ 「阿娘，你别乱点鸳鸯谱了, 我觉得张哥儿比较喜欢我大哥。」顾南风心里有着顾忌, 还是没把话直接说明白, 只说这是自己猜想，他想给张哥儿留条后路, 保全张哥儿的名声。 如今，就算他能确定他大哥的心思, 可家里态度还不知道呢，若是让阿娘知道张哥儿因为看上了大哥，才时常来梅家，害怕阿娘对张哥儿有意见，觉得他一个哥儿太不矜持庄重。 顾南风有他的顾忌，可梅阿娘听了顾南风的话却哈哈笑了起来，还连连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啥呀！大河都多大年纪了啊，人张哥儿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再说了，便是张哥儿真看上了，他娘也不能愿意啊。」 梅阿娘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道：「张哥儿还是和三全更相配。他们年纪相仿，八字也合适，咱家三全属猪的，属猪的命好，张哥儿和他娘孤儿寡母的多可怜啊，自打他爹去世了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若是能嫁给三全，往后也就有依靠了。」 第177页 梅阿娘兀自说着梅三全的好处，顾南风正想反驳，他觉得他大哥也很好，也能依靠，梅阿娘嘴一撇，面上也有了生气的神色，甚至看了自家方向一眼，才咬牙说道：「那臭小子连胡家姑娘都没看上，张哥儿怕是难！哎，不说这个了，越说越气！我都要被那臭小子气死了！」 「......」顾南风这会儿是真的不想多说了，因为他知道他娘心里的想法了。 他娘都愿意给三全说亲，证明她没有看不上张哥儿，她不愿意提张哥儿和大哥的事，只是觉得大哥看不上张哥儿罢了！ 看来，阿爹阿娘心思不用担心了，如此，便好办了。 自打知道了爹娘心思，顾南风就迫不及待的和张哥儿说了，还想着等他大哥的活儿忙完了，就找机会问问他对张哥儿什么心思，若是给他们猜对了，他们梅家就能上门提亲了。 顾南风心里想得美，可惜他的如意算盘一直没能打响，日子进入三月之后，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张家因为地少，张哥儿和他娘去他舅舅家里帮忙了，他舅舅家里在高上山，这个时候活儿多得不得了。 张哥儿没在家，顾南风自己也忙得很，他每日都要早早起床做一磨豆腐，若有卖不完的豆腐，梅青山还要去大桥村卖，而且近来农事也多了起来，每日就没有能闲下来的时候。 这日，梅青山和梅阿娘去田里栽小秧去了，顾南风在家里做家务顺便的打豆子。 家里的豌豆菜豆都收回来了，晒干了之后就要将豆粒从豆荚里打出来，清理干净豆干之后存放起来，等到五六月的时候，或是拿去街上卖钱，或是留着家里煮腊肉吃。 杨翠翠阿娘和张哥儿前后脚到家里的时候，顾南风赶紧放下了手里的长棍子，招手让张哥儿去他身边，又起身正准备招唿杨母，杨母却笑呵呵的摆手示意不用了。 「顾哥儿......哎呀！你瞧婶子我这嘴，这一时我也改不过来哈哈。」哥儿嫁人之后被唤作夫郎，嫁予谁家就被唤作谁家的夫郎，只有亲近的长辈会换名字，或者依旧如同婚前一般换他哥儿。 杨家和顾南风的关系，显然没有亲近到这地地步，所以杨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她假意在给了自己嘴巴一下之后，又笑呵呵说道：「我家翠翠的事儿定在了这个月的月尾，到时候你和青山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 原来杨翠翠要成亲了，怪不得她娘笑的这么高兴。 顾南风和杨家人虽然有过不小的矛盾，甚至还动手打过架，可经过陈二娃那事儿之后，顾南风已经将以前的事儿都放下了。那次，若是杨翠翠来报信，他大哥和二哥及时赶来，那他就真的完了。 「婶子，我和青山一定去。」知道杨母定然忙得很，顾南风站了起来，将人送出了家里院子之后，便赶紧的回来了。 顾南风回来的时候，张哥儿已经开始给他干活儿了，一边的梅小妹则是趴在晒垫上开始剥菜豆吃。 「小妹，别把皮扔到里面啊。」嘱咐了梅小妹一句之后，顾南风将自己的小凳子挪了一下，他离着张哥儿近了一点之后，随意的问了人几句最近的事儿，便同张哥儿说了家里的事儿。 「我娘喜欢你呢。」顾南风朝着张哥儿笑，这姑娘哥儿嫁人，除了夫婿本人，婆家人人品也重要得很。 特别是婆婆的为人，若是遇到恶婆婆，便是嫁了好夫婿也无用。 一个孝字大过天，恶婆婆能生生将你折磨死。 张哥儿和他娘这些日子，都在帮着舅舅家里种土豆，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没用完的种子回来，但那些土豆原本是用来做种子的，因此带回来的土豆都不是完整的一个，都是切开来的。 这样的土豆给别人家，怕人家嫌弃，张哥儿知道顾南风爱吃这个，也不会嫌弃他给的东西，便给人带了不少过来。 听了顾南风的话，张哥儿面上有了些笑意，但他并没有接话，反而同顾南风说了带来的土豆怎么做更好吃。「焉皮的土豆直接煮了就很好吃了，甜滋滋的，煮汤就没那么好吃了。」 「行！你今天就在这里吃晚饭吧，我们下午做凉糕吃。」顾南风家里有石磨，眼下又有新鲜的豌豆，做凉糕就是顺手的事。 顾南风要留人吃饭，但张哥儿可能是家里还有事，帮着他将晒垫里的豌豆和菜豆清理出来就回去了。 顾南风既说了要做凉糕吃，张哥儿没有留下他也做了，还每家都分了一点，不止给家里和大伯家里都拿了一块去，连张家也有。 在顾南风心里，张哥儿就是他大嫂了，他又同人说了要请人吃凉糕，自然是要给人准备的。 顾南风往张家去的时候，路过陈家那里还往陈家院子里瞅了一眼。他看到了陈继平躺在屋檐下的凳子上睡觉，没看另外的两兄弟，但他原本也只是下意识一看，很快的也就走了。 自打陈嫂子下葬，陈二娃的事儿也有了结果之后，顾南风也就没多管陈家的事儿了，顾南风又一次听见陈家的事儿，还是从张家出来的时候被人给喊住了。 「哎，这陈家二娃子真是可怜啊，你们不知道啊，我昨个儿去他家里，他们几兄弟正吃饭，那老大老三手里都拿着白面馒头呢，就老二端着一碗泡了几根青菜的汤。」这说话的妇人，说话时啧啧声不断，面色时而一脸的同情时而一脸愤怒，那样子好似亲眼见到了陈家那边的场景似的。 第178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家几兄弟亲自登了梅家门感谢了梅青山的缘故，村里大多人都觉得陈家的事儿，梅家会管，如今见了顾南风，便立马的和人说了起来。 「梅二家的，你们找机会和陈家大娃说说，别太虐待他二弟了，那孩子瘦的吓人，再这么下去怕是长不起来了。」 「婶子，你说笑了，我和我家青山也不是陈家的长辈啊，而且不过一顿饭罢了，也不能说明啥。」顾南风不打算和这些人掰扯，赶紧的就走了。 不过一顿饭罢了，说明不了什么的，谁知道二娃子是把馒头留着了或是早吃完了？人家三兄弟是骨肉至亲，他们凭啥去指手画脚啊。 再说了，这是人家三兄弟的事，他们外人说得多了，让他们兄弟心里不平衡生了怨恨，这才是害了他们兄弟。 陈家的事儿顾南风不打算多管了，但杨家的喜事儿眨眼的就到了眼前了。 杨翠翠成亲这日，一大早的梅阿娘就出门了，杨家请了她去帮厨，还准备给钱的，但梅阿娘因着顾南风那事儿没有收，干脆的答应了人过去帮忙。 大晏的嫁娶风俗是男方娶亲办三日，女方嫁女办一日。 男方这边，第一天第三天只招待亲族，第二天招待所有的宾客，所以第二天又被喊作正宴。但这规矩到了乡下地方基本就剩下正宴这一天了，办酒席花费大，寻常人家娶个媳妇儿花费已经很大了，没有多余的钱再办三日的酒席。 喜宴同旁的酒席不同的是，不管礼钱给多少，主人家基本会喊全家去吃饭，因此喜宴也是所有酒宴里赶礼最重的宴席，因为全家都要去吃饭，也不好随意给点东西就算了。 除去礼钱，若是村里有喜宴的话，只要不是明面上撕破脸的，基本都会到场的，因此喜宴也是最热闹的宴席。 三月是很少有人办喜宴的，一般人家会把喜宴选在冬腊月和正月，这三个月天气冷准备的菜不容易坏，而且这几个月农活儿也少，别人也有时间上门喝喜酒。 顾南风他们上门的时候，杨家院子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是人，匆匆看去好似全村的人都来了一般，这可要比顾南风他们成亲那日热闹多了。 顾南风感觉他都要找不到站的地儿了，哪里都是人，他正眼神寻找着张哥儿的时候，衣服就被人扯了一下。 「南风。」张哥儿果然也来了，且他阿娘还在帮厨，他也是刚从灶房里出来。 没出嫁的哥儿，一般是不去旁人家里帮忙的，张哥儿在灶房里也不是干正事，而是被杨翠翠阿娘喊进去的。她想让张哥儿去新房里陪陪女儿，哪成想杨翠翠自己跑了出来，这下好了不用去陪了。 杨家是招婿上门，杨翠翠自然不用守着出嫁新娘的规矩，这一日她是可以出门的，且还需要领着她的新婚夫婿，同前来的宾客道谢，还得一起给长辈敬酒。 这也算是领着新婚的夫婿在长辈亲戚还有乡亲面前认认脸。 办喜事开席的时候，一般都是新娘的娘家人和新郎的长辈先入席，之后便是原来的宾客和本村的村人，最后才能轮到新郎这边的亲戚吃。 还没开始吃饭，顾南风就拉了张哥儿在身边，上桌吃饭的时候也让张哥儿挨着他坐，梅家两兄弟也厚着脸皮跟他们一起坐下了，按说他们两个大小伙子，应该还要往后挪一点的。 顾南风他们又不是亲戚也不是长辈，新人不需要同他们敬酒的，只需要象徵性的打个招唿也就行了。 杨翠翠领着她的新婚夫婿过来的时候，只站定一个位置，同周围的几桌人客套了几句便走了。待她走后，梅青山便小声说道：「她这相公看着挺面善的，是个能过日子的人，杨家挺会选女婿。」 便只是小声议论，且还是说的好话，顾南风也拉了梅青山袖子一下，让人别说了，在人家家里谈论被人女婿总归是不好。 梅青山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被夫郎眼神警告便听话的不再说什么了，开始专心吃饭，其他不说，这杨家的酒席办的不错，竟然还有登子肉，这可是实打实的肉菜，地主家里办席才有呢。 梅青山自己吃饭，也没忘了照顾身边的顾南风，哥儿面薄，有些离着太远的菜，不好意思伸长了手去夹，特别未出嫁的哥儿就更加的矜持了，就怕被人说嘴馋。 顾南风吃着饭，碗里就没有缺过菜，不止梅青山会照顾他，他大哥也是，还会告诉他什么菜好。顾南风听着梅大河说话，自然要看他，这一看，他就发现他大哥老看张哥儿的碗，这下子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顾南风会意之后，自然就要照顾张哥儿，这下子他大哥也不同他废话了，他心里便门清儿了。 顾南风原先就先喊张哥儿去他家里坐坐，反正今日无事，如今他就更想让人去了。 几人吃好饭之后，顾南风和梅青山先同张哥儿走了，几人到家没一会儿梅大河也回去了，而且也都没有进家门，直接往自己二弟家里去了。 第93章 顾南风原本在院子边儿上, 准备收拾个地方出来坐，一看见梅大河在往家里来，便拉着梅青山去了后山, 说是去餵鸭子，喊张哥儿先帮他理一下棉线。 梅大河到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屋檐下的张哥儿, 他喊了人之后下意识到处瞅, 张哥儿知道他在找人, 便赶紧的同人说他弟弟去餵鸭子了。 第179页 「南风那小子倒是会使唤人，还让你给他干活儿。」梅大河说着这话, 便默默站到了一边，刚好同张哥儿隔了个大门。 梅大河原本想去找两个弟弟的, 可脚步挪出去之后又给挪了回来, 之后又将眼神飘远了才小声说道：「张哥儿，你家里给你说亲了吗。」 张哥儿听见梅大河的话之后，下意识将双手捏紧了, 之后感觉自己双手在微微颤抖, 便忍不住的将头埋得更低，他轻轻摇了摇头，可就要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却和想说的刚好相反。 「我叔叔在给我张罗了。」张哥儿这话也不是假的，他叔叔确实是再给他张罗亲事了。 梅大河在张哥儿话落之后, 犹豫了好几瞬, 还皱了下眉头。张哥儿今年十六了, 也确实是该张罗亲事了，但还只是张罗也就是还没成。 心里虽然有了决定, 可一想到张哥儿的年纪，梅大河便觉得脸上烧得慌, 想要说的话也变的有些说不出口，他犹犹豫豫半天之后，没再问张哥儿什么，反而说起了自己的事。 「前些日子，我家里也给我说亲了，不过我给拒了。」说到胡家的事儿，梅大河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对不起人胡家和他家里人。 那天的事儿，都是他脑子笨反应慢，所以人拖到了紧要关头才知道他不想娶人家，害得两边白忙活一场，他大伯娘可能至今还脑他呢。 过去的事儿梅大河也不想多想，他赶紧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家里屋子还没建好，田地也没有多少，二弟成亲了可还有小妹的嫁妆要存，我以后的夫郎可能要跟着我吃几年的苦，也不知道他怕不怕。 而且，我年纪又大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梅大哥人好，他不会的。」张哥儿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慌，这一天来的有些突然。他虽然早和顾南风坦白了心思，可还是觉得两人直接谈论这种事情太荒唐了，若是给人知道了，不知道会被怎么说道呢。 张哥儿的回答让梅大河稳了心神，也有了把握，这一回他敢看着人说话了。 「我爹娘都是好相处的人，我弟弟他们也是一样的，我家里现在虽然难一点，但我会孝顺夫郎阿娘的。」梅大河越说越激动，甚至都往人身边挪了步子，还直接蹲下了，就差对着人脸说这话了。 梅大河这话没有明说但又和明说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提了夫郎，还提了夫郎的阿娘，且只提了阿娘，只这几样张哥儿哪还有不明白的啊，更何况那个汉子会无缘无故的同一个哥儿说这些啊。 便是低头沉默着，嘴角也在不由上扬，张哥儿也慢慢抬起了头，两人眼神一对上又同时别开了头，之后同时开口说道： 「梅大哥，你脚上的鞋子合脚吗。」 「小满，我喊我娘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两人同时出声却又再次的沉默，大概都没想到能从对方嘴里听到这话。 屋外的两人沉默不语，可他们却一起听到了快速跑远的脚步声，两人立马明白，方才有人在门后偷听，顿时哗一下的涨红了脸！ 「这两臭小子！」梅大河心里正高兴呢，便是骂着人，也是笑着骂的。 张哥儿竟然给他做了鞋子，未婚的哥儿给男人做鞋，这是什么意思梅大河哪里能不知道，他现在都要乐开花了，哪还有功夫去管两个弟弟。 看了就在眼前的大门一眼，张哥儿这下总算是知道了顾南风为何突然要去后山，还将梅青山拉走了，原来是为了让他们单独相处。 顾南风拉着梅青山跑了之后，直到跑到了水沟边才敢笑出来，同时还对着家里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大哥真厉害！」顾南风感嘆，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大哥竟然这么厉害，竟然都敢直接同人家哥儿提亲了。 梅青山这会儿也是满脸的得意！「我就说吧，大哥他铁定对人家张哥儿有意思嘿嘿，给我猜对了吧。」 两人真的在后山干起了活儿，还故意的耽误了好些时间才回来，他们不知道，其实梅大河早跑了，在知道张哥儿心思之后，就跑了，他跑去杨家找他阿娘了。 梅大河跑出去一段路之后，又突然停了下来，他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将自己脚上的鞋子给脱了下来，之后看了半天之后，一边傻笑，一边用手拍自己的头。 「咋这么笨啊！南风那双笨手，怎么可能做出这么细緻的针线活儿。」 梅大河去杨家的时候，梅阿娘还在忙活，她是去帮厨的，得要忙到最后才能走。梅阿娘一时走不了，梅大河也不急就在一边等着，为此他还被人夸了，说他孝顺，知道天色晚了要接阿娘回家。 被人夸哪有不美的啊，但梅大河没想到他前脚在杨家被人夸，后脚回家和家里人袒露了心事就被揍了！ 「你这臭小子，你是在找死啊！你都光屁股下河摸鱼了，人张哥儿还吃奶呢！趁张家打死你之前我先打死你算了！」梅阿娘拿着扫把追着人满院子的跑，梅阿爹抱着梅小妹在旁边给梅阿娘加油，梅大河一边着急的满院子跑，一边还有功夫和他娘顶嘴。 「那胡家姑娘不也比我小了挺多，你咋那么满意！」梅大河不服得很，他觉得他娘就是想要打他罢了，根本就和小满的年纪无关！ 梅阿娘还确实被儿子给问住了，可她什么人啊，脑子转的可比儿子快多了，且为了掩饰自己一时的心虚，又挥动着手里的扫把朝着儿子招唿了过去！边打边说道：「胡家姑娘开年就十八了，这粗粗一算，可就比张哥儿大了三岁呢，况且她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个大姑娘了，瞧着和你也差不多。 第180页 张哥儿可是我从奶娃娃看着长大的，他还是小孩儿呢，能一样吗！」 梅阿娘继续揍人，梅大河一边满院子跑一边得意，因为他知道他娘八成是要同意了，不然也不能揍他！他娘要是不愿意，这会儿该小心翼翼的劝他了！ 好不容易聪明一回的梅大河倒是没有猜错，他娘虽然觉得为难，但心里早有了主意，都开始琢磨要怎么和张家开口了，也正因为她琢磨了这个问题，她才忍不住的想要揍人，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个口。 梅阿娘犹豫的空挡，家里迎来了一个，为了自己闺女儿而操心起了梅大河亲事的人。 杨翠翠阿娘前些日子，起了给梅大哥说亲的念头，之后她还真的上心了，还真的打听到了一家合适的，且凑巧的是，她看上的人家竟然和大伯娘一样，就是邻村的胡家。 杨母到梅家的时候带着一脸的笑，那笑容和一般上门说亲的媒婆一模一样！梅阿娘一看那笑，就猜到了她来干嘛的，赶紧主动提了梅大河的亲事。 「翠翠亲事完成了，你们两个也能放心啦。哎，我家大河虽然让我们操心了这么些年，但好在他的亲事也有眉目了。」梅阿娘还没来得及去张家，也不敢把话说死，免得过些日子亲事没成把人给得罪了，让杨家误以为他们是看不上他家介绍的人。 梅阿娘这么一说，杨母确实是有些愣住了，她大概是没想到，梅大河竟然有了在相看的人家了。 对于梅大河的亲事，杨母意外归意外，转瞬的她又不在意了。如今只是相看呢，既然是相看那么多看几家也无妨，她看上的人家保准不会比任何人家差。 杨母继续开口，且这会儿她直接提了胡家，这下子轮到梅阿娘愣住了，可梅阿娘眨眼功夫就调整好了情绪，赶紧摆手表示胡家他们家不行，且只说是他家攀不上。 那日让人白跑一趟的事儿，梅阿娘始终觉得对不起人家，便主动低了姿态，只说他家儿子配不上就行了，姑娘的名声更重要。 梅阿娘一直没有点头的意思，杨母也就明白了，明白梅家这回，给梅大河说的亲事应该很满意，且八成是要成，不然他家不会是这个态度。 杨母给梅大河说亲，原本也是为了自己姑娘，只要梅大河成亲了就好，至于对象是谁她倒是无所谓了。想通这个之后，杨母对人说了几声好听话，大意都是祝梅大河亲事能成，便走了。 因着杨母这事儿，梅阿娘也顾不得许多了，当日下午就往张家去了。到了张家之后，梅阿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她觉得他们家有些太占人便宜了，支支吾吾半天开口之后，还等着张婶子黑脸呢，结果张婶子不但没有任何的为难，竟然还干脆的点头了。 「大河是个好孩子，我家小满交给他我很放心。」张婶子不止干脆答应了亲事，甚至还夸了梅大河，一点没有矫情没有矜持暗示，直接就表明了自家的立场。 因为属实是没想到，梅阿娘有着一瞬间的愣神，但是她转瞬就回过了神，且立马的想通了原因。 张家会如此，定然是因为张哥儿了！ 定然是张哥儿早和他娘提过了，所以他娘不止没有任何的惊讶还干脆的答应了，且不说如此，还有南风那里呢！ 两人孩子走得近，南风之前不是还和他透露过吗，说是张哥儿看上的可能是他大哥，原来这是真的啊！ 「哎呀！哈哈哈！」想通前因后果之后，梅阿娘便忍不住的拍手笑了，还庆幸着她没有去大伯娘那里胡说八道，不然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想到两个孩子心意，梅阿娘虽还是奇怪张哥儿怎么会看上大儿子，但这是大好事啊，她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两个孩子你情我愿的亲事，成亲之后两人定然会和睦，如此他们做父母的也就不用为难了。 同张家有了默契之后，梅阿娘就赶紧的回去了，她还得请媒人上门正式的说亲呢。 梅阿娘去了张家的事儿倒是无人在意，可没隔几日张家就有媒婆上门，这让张家另外几房跑去张家闹了一场，他们都说他们是张哥儿的亲叔叔，张哥儿的亲事该先问过他们的。 张家另外几房去闹，村里人也不觉得奇怪，可另外一件事就让村里人好奇了。 张家好似突然成了香饽饽了，连着好些天都有人上门去，且基本都是一个妇人或是一对夫妻样子的人上门，这一看就是上门去提亲啊。 张家那里的事儿，原先着急的是张家另外的几房，可慢慢地他们就不着急了，大概是觉得亲事不是他们定的也无所谓，反正张哥儿出嫁了事情就好办了。 但张家人不急了，梅大河急了，因为他夫郎惦记的人多了，他害怕啊！ 第94章 梅阿娘去张家回来之后, 就赶紧的去大伯家里和阿爷他们通了气。大伯娘得知梅大河看上的是张家哥儿之后，还抱怨了好一会儿，觉得张家不如胡家。 大伯娘心思梅阿娘也理解, 她也是这么想的，可儿子喜欢啊，她也没有办法。 而且, 她始终觉得, 娶媳妇儿娶个儿子喜欢的, 总是比娶个家世好的稳妥的。银子能赚回来，但不满意的媳妇儿, 儿子可不一定能看上，要是一直看不上, 往后家里有得吵闹呢, 到时候更烦。 两人亲事阿爷他们知道了之后，也就算定下了，而梅家正式到张家提亲之后, 这亲事却让村里好些人不解, 他都觉得梅大河和张小满这两人，怎么看也不搭啊，竟然还成了！真是稀奇啊。 第181页 梅大河和张小满的亲事，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一场热闹, 议论几天也就算了, 可这事儿落到了杨翠翠的耳朵里, 却是让她放下了一件心事。 她终于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她也痛快了。 「原来是喜欢哥儿, 怪不得看不上我，合着是不喜欢姑娘啊！」趁着相公出门干活儿, 杨翠翠拉了她娘一边说话，两母子这会儿也想到了胡家的事儿，顿时消气了。 杨翠翠阿娘那日，上梅家给梅大河说亲，因着梅阿娘的态度，她虽然十分干脆的就算了，没再多说什么，可心里到底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她觉得，梅家人可真是眼高于顶，他家儿子不过是个还没学到手艺的泥瓦匠罢了，瞧给他们能的，人胡家的看不上了。 可如今有了张家这事儿，她们两母子都不用耿耿于怀了。 同张家定亲之后，阿爷便立马看起了日子，最后将日子定在了下半年的冬月初八，算起来也就只有半年时间了。 梅大河的亲事定下，这对于梅家来说可是大喜事，一家人正坐一起说话，陈继平便往家里来了，这一次他是自己来的，没有带上两个弟弟。 陈继平一到，先喊了梅阿爷，之后也先和长辈打了招唿，最后才说了自己目的。 他是来找顾南风的。陈继平只说是来找顾南风的，却不继续说下去，顾南风便知道，他是想说的话可能是不想让人旁人听见，便拉着梅青山和人一起回去了。 两人领着陈继平回去之后，陈继平便直接说明了来意，他是来求顾南风做他弟弟干爹的。 「前些日子，小三儿一直都是病病殃殃的，我采了好些草药给他喝了也不见好。昨日，村口苟家的经过家门口，进去看了一下，说是小三儿这是命里有劫，得要找个干爹护着才能顺利长大。」陈继平话到这里，便眼巴巴的看着顾南风，满眼都是祈求，且那眼眶还红红的，看着很是可怜。 顾南风原本就心疼陈家那个小哥儿，如今那哥儿名字还是他阿爷给取的呢，若是能做他干儿子倒也不错，只是这收干儿子不是想收就收的。 给家里孩子找干爹这事儿，顾南风也是知道的。 村子几乎所有孩子出生之后，都会请先生给孩子看八字，看看孩子命里有没什么碍着孩子好好长起来的坎，若是有的话，就要用对应的法子去化解。 而这化解的法子，像方才陈继平说的是一种，找个和孩子八字相合的干爹护着，还得刻一个木童子，在童子身上刻下孩子的名字，让那木童子代替孩子度过那些坎，等到孩子九岁或者十二岁之后，再将那童子烧掉就好了。 更甚者，还得请了先生做法事，帮着孩子化解命里的劫难才行。 「你把你弟弟的八字给我们，我明日去找我阿爷，让阿爷找先生算算，看看我夫郎八字与你弟弟合不合，等到看了八字再说吧。」顾南风知道的事情，梅青山也知道，或者说这找干爹是怎么回事，大多人都知道。 梅青山直接就替顾南风个回答了，他开口之后，他的回答陈继平明显的也能接受。陈继平对着两人感谢了一番之后，又把弟弟八字和人说了，便回去了。 陈继平走了之后，两人也没再去大伯家里，而是开始准备做晚饭了，至于陈家的事儿，顾南风是真的放在了心上，还嘱咐梅青山明日一定要去找阿爷，梅青山答应的也干脆。 「知道了。」梅青山嘴上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但他心里门清儿，他知道陈大娃的打算，他是想找个靠山，对于陈大娃的盘算，梅青山虽然清楚，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怎么解决倒是犹豫了起来。 他不喜欢心思太多，算计太多的人，但陈家几个孩子也确实是可怜，他们平日里照顾一下也不是不行。只是，那陈大娃心眼子那么多，他们若是真的如了陈大娃的愿，也不知道那娃儿到底是会感激他们，还是只会得意自己的算计。 且，这些都是次要的，最怕的是他自大的认为，人人都能被他算计，长成个满身坏心眼的人。 梅青山倒是不知道，他竟是将陈大娃心头想法猜了个十成十，且陈大娃对于认干爹这事儿，那是十拿九稳，觉得铁定是成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村里那些说要看八字才知道事情成不成的，就没有不成的！ 结亲也好，认干爹也罢，看什么八字啊，都是两家决定了，事情基本就成了。说是要看八字，可那算命先生收钱的！给他生意做他自然什么都说好。 梅青山心里纠结半天之后，决定这事儿不管了，交给老天爷吧。若是他的夫郎和陈家那个哥儿真有父子的缘分，他们就认了这个干儿子，若是没有也就怪不得他了。 隔日一大早，梅青山就去找阿爷了，他将目的一说，阿爷沉默了一瞬之后，就让他说了陈家小哥儿的八字，然后将陈哥儿和顾南风的八字一起写在一张纸上，便往村子里去了。 梅家村就有个老先生，这老先生姓周，村里人背着他的时候都喊他算命周。 这算命周年轻的时候，不只是个算命的还给人家看风水，像是屋嵴朝向，坟山位置，这些他都在行！而且有时候，还会去外村给人驱邪，据说他还会请菩萨上身呢，因此村里人都忌讳他家，平日里基本不往他家那里去，他家里也常年都是黑乎乎的。 阿爷往算命周家里去的时候，不少人都看见了，因为周家实在是太打眼了，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家，就在黄土坡那里的山脚下。 第182页 阿爷一到，算命周便知道生意来了，平日里可没有人到他家里来。 两个老头子也不啰嗦，阿爷简单地说了来意之后，那算命周接过了阿爷手上的八字，看了几眼便开始皱了眉头。之后，他还斜着眼睛看了阿爷一眼，甚至又连着看了阿爷又好一会儿，才指着顾南风的八字说道：「你们家捡大便宜了，这是个富贵命格啊，这是你那孙子新娶的夫郎吧？」 顾南风和梅青山的婚事定下的时候，家里没给他们看八字，因为梅青山说了，他早就偷摸看过了，他们相配得很。 梅青山这么说，家里人也就信了，毕竟顾南风和梅家人相处得好是事实，且自打他来了梅家，梅家接二连三的有好事也是事实。 先前成亲的时候，没给人看过八字，眼下可就是第一次。听到先生说顾南风八字好，阿爷脸上立马的有了笑，一边抚着自己的鬍鬚，一边满意点头，这个孙子夫郎他确实是很满意。 阿爷笑着也没忘了正事，又指了指纸上的两排小字，示意人继续说。 算命周给人算了一辈子的命，这八字粗粗一看，就能看出个大概来。 两个人生肖不沖，就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若是月份再相合那就完全可以了，可是眼前这两个八字，不只是属相月份日子，就连出生的时辰都是相合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相合的八字了，你家的孙夫郎能护着......」算命周话说到这里，还没说到最重要的事，阿爷便轻咳了两声打断了算命周的话，然后直接掏了铜板。 将准备好的五个铜板掏出来之后，阿爷又掏了十个出来，他掏了十五个铜板之后，便满脸遗憾的摇着头，看着算命周说道：「可惜了，我家南风和那哥儿八字相剋，是当不了那孩子干爹了。」 「你这......你这老小子你......哎！」算命周既然是给人算命的，那就是人精一个，立马的就转了口风，也跟着摇头道：「哎，确实是不合适，不合适。」 算命周收了钱，将人送出门之后，等人走了老远才小声道：「老傢伙，谁都精不过你。」 陈家的事儿，如今村子里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他家这情况谁愿意沾惹啊。 梅家那夫郎若是有了这干爹的名分，平日里不帮衬着陈家，保准会被人说闲话，可若是帮衬的话，这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疯刮来的，这经年累月的接济，谁家受得了啊。 阿爷从周家那里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往陈家去了。 陈家院门没关，他便直接进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了陈家老大和老三，老二不在家，可能是挖野菜去了。 陈继平一看见梅阿爷，便赶紧的从长凳子爬了起来，他之前就长长一条躺在那长凳上，像条懒蛇。 陈继平准备迎人坐下，阿爷摆了摆手拒绝了，之后将怀里的那张，写着两个人八字的纸了拿了出来，往陈继平眼前递。 阿爷原本是想让人看清楚，想让陈继平知道上面确实是他弟弟的八字，可递过去之后又想起来，这陈大娃大字不识一个，他也看不懂，便干脆的和人明说了。 「继平啊，初阳的干爹你还是另外找个人吧，我方才让算命周给看了，他两八字不合，这干亲没法儿认。」阿爷一边说话，一边细细看着陈继平的面色变化，越看他心里就越失望，也越加觉得自己方才做得对。 不准备同人多废话，阿爷又顺便和人说了几句话，大概都是适合做陈初阳干爹的，都是些什么属相，便回去了。 陈继平在阿爷都出了院门口了，才赶紧的追了过去，他应该是不甘心，竟然开口要阿爷手指写着两人八字的纸。 「我想改日去街上再看看。」 阿爷可不敢将顾南风的八字给他，但留着人家弟弟的八字也不合适，便装作没听懂将那纸一分为二，将写着陈哥儿八字的一半，递给了陈继平，还嘱咐道：「这八字你要好生收着，这是不能给外人看的知道吗？」 阿爷一句不能给外人看的话落，便赶紧的将手里顾南风的八字好生的收了起来，并且还让人不要送了干脆的走了。 陈继平在家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平復心里的情绪，直到陈初阳在里面喊他，他才风风火火的跑了进去。 「喊魂啊喊！还以为能靠你过好日子，没想到你是个不中用的！还在家里瘫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检点柴禾回来！没火你吃屎啊？」陈继平气得将弟弟的八字撕得粉碎，朝人扔了过去，之后又踢踢打打的进了屋子。 陈初阳吓得不行，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直到陈继平进了屋子，他才赶紧去茅房里拿了背篓和镰刀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往回看，心道刚刚那个人不是他大哥，是他阿爹，连说的话都和阿爹一模一样。 第95章 顾南风在家里的院子里切菜干, 前阵子做的酸菜已经全都晒干了，要将之切成菜干放起来，夏日的时候煮汤喝。 看见背着背篓的陈哥儿往山上去的时候, 顾南风往大伯家里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阿爷那里看的如何了，他能收陈哥儿做干儿子吗。 顾南风的疑惑很快的就有了答案, 因为阿爷亲自上门来了。 「南风, 你和陈家哥儿那事儿不行, 我专门去找村子里的算命周看了，你俩八字相冲, 都克对方，没有做父子的缘分。」阿爷都没准备坐下, 他一把年纪了还满嘴的胡说八道, 不免有些臊得慌，可为了自己孙子，他不想惹陈家的这个麻烦。 第183页 同顾南风说了结果之后, 阿爷还特别的强调道：「那算命周算命准得很, 给他看相还得收钱呢。我自己只会翻一下黄历，看看婚丧嫁娶的黄道吉日，收干儿子是大事，我特地找他看的。」 「阿爷, 让你费心了。」看阿爷没有留下的意思, 顾南风丢了手里的活儿, 准备送人回去，阿爷沖他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忙便走了。 阿爷走后, 顾南风便忍不住的往山上的方向看了看，又回想了一下和陈家的事儿, 顿时也觉得阿爷的话好像有些道理。 他和陈家所有的牵扯都是因为当初的一时不忍引起的，若是他当初没有搭理那三个孩子直接走了，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或许陈二娃也就不会出事，这样...... 「哎，不对，陈二娃是恶有恶报，再说了，他活着三个孩子更难。」不想再继续想下去，顾南风只想着既然他也克陈哥儿的话，往后就少和他接触，让旁人多照顾一下也行。他大哥和小满马上要成亲了，小满女红又好，往后可以拜託小满给陈家几个孩子做点缝缝补补的活儿。 他们几兄弟，大的两个都是汉子，陈哥儿年岁又小，往后好些事情还是要长辈点拨才行。 梅青山得知两人八字不合适的好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陈家的事儿算是结束了。 陈家的事儿算是解决了，可农家人手里的事儿却没有解决的时候，一年四季各有忙碌。日子进入四月之后，便是插大秧的时候了，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一项农事。 农家人最重要的收入便是稻谷，这插秧的时机自然格外重要，得要在最合适天气里，将稻田全部插满再看顾好水田水量，才能保证有个丰收年。 顾南风和梅青山的水田不算多，他们两个两天就能插完，两人前日已经忙活了一日，今日就能收工了，而且还能收早工。 天色突然暗了起来之后，梅青山刚抬头望天上一看，便有一滴雨水正好落在他的眼睛里，他眨了下眼睛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想趁着雨下大了之前赶回去。 四五月正是雨水充足的时候，且这雨通常都是说来就来，比夏日还要让人捉摸不定。梅青山手上刚动作几下，雨就落大了，他便赶紧的让顾南风先回去了。 「反正也快完事儿了，你赶紧回去吧。」 顾南风见剩下的水田只剩下半块了，不多时就能插完，时候也不早了，他先回去做晚饭也好，便干脆的走了。 顾南风从田里回家的时候，雨已经大了，等他到了家里衣服都打湿了，这雨竟是越下越大，且没有停下的意思。 「哎，晚下一会儿就能少遭罪了。」无奈的看着山下的水田，隔着雨幕，顾南风也能看见好几个正在田里忙活的身影，那些都是正赶工的人，田里的活儿越快忙完越好。 知道梅青山回来的时候，定然全身都会湿透，顾南风便在外面煮豆浆的大锅里少了一锅水，等到梅青山回来就能洗个热水澡了。 添上一大锅水之后，架上柴禾也就不用管了，顾南风这才开始做晚饭。 他们这两日都忙，顾南风准备做点好吃的，晚上做咸菜煎饼吃，而且甜咸两种口味都做一点。 咸菜煎饼好做得很，将咸菜泡软之后拧干了拿出来，之后加上调料炒熟了做芯子，包进面团里就行了。做煎饼用的面团，甚至不用像蒸包子那样提前发酵，直接加水揉捏成团就行了。 顾南风准备煎饼子的时候，梅青山也回来了，见人果然全身都湿透了，他赶紧的让人去洗个澡，哪成想梅青山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他就擦了擦身子换了套衣服罢了。 「我一会儿和你一起洗。」梅青山一进了灶房，就沖人嬉皮笑脸的来了这么一句，之后就老实的烧火去了。 煎饼对火候要求还挺大，火势既不能大了也不能太小，顾南风便是可以两头顾但也麻烦得很，便没多搭理人，只让人看好火，然后开始煎饼了。 做煎饼倒是简单，往锅底刷一层油之后，将包了芯子的面团摊开然后煎的两面金黄就行，咸味儿的饼煎好了之后，甜味儿的就简单了，面团里面包点砂糖进去就行了。 顾南风和了不少的面，煎了两大盘饼子，这量足够他们了两个吃了，便没有再做别的东西，只煮了菜汤便好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还将凳子搬到了屋外，直接坐在了屋檐下，看着还不见减小的大雨吃饭。 在田里忙碌的时候，落在身上的雨水让人觉得心烦，可坐在了自家的屋檐下，嘴里还吃着香喷喷的煎饼，同样的一场雨，却好似能让手里的吃食更加美味，也能让人心里更满足。 两人一边吃着饭，也商量着近日的事儿。 他们之前说好的要买头驴，上个月梅青山已经定好了，下个月就能牵回来了，那是头差不多一岁的小驴，还是头母驴呢，等到了下半年就能帮着拉东西了。 四五月里需要忙的事情不少，小麦要收成，大秧要下田，还有红薯要移栽，这些都是大事，剩下的小事更是数不胜数，而顾南风因着养了鸭子，每日要做的事儿还更多些，但事情做得多收穫自然也多，他如今每个月都能靠着咸鸭蛋赚不少的钱。 进入五月之后，除了忙碌，还有个大日子，忙碌人村人便能这个日子好好休息一下了。 梅家村的端午分作大端午和小端午，小端午在五月初五，大端午在五月十五。和别处不同，梅家村的大小端午都是大节日，这一天，再忙碌的人家也会停下手里的活儿，好生的休息一日，全天只忙活一家老小的吃食。 第184页 端午之前，梅青山和顾南风两个人就商量好了，今年的端午他们一家人一起过。 原本大伯说了，都去他家，但顾南风觉得他二姐家里和大伯家里毕竟关系远了，大过节的去人家不好。而且，他二姐他们也不愿意过节去人家家里打扰，所以他们觉得大家都去他家里是最好的。 他们都是梅家人，他二姐又是他的亲姐姐，也是一家人，他们家对于另外的几家来说都是自己人，去他家里最合适。 商量好几家人都在家里过端午之后，顾南风又想到了自己的未来大嫂，他想着，不然去张家喊一声，若是张家愿意来的话，那就最好了，那就真的是一大家子人一起过节了。 顾南风去张家说起一起过节的时候，张婶子十分干脆的就答应了，顾南风十分惊喜，得到满意的答案，便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顾南风不知道，张婶子其实是不想去的，只是如今他们和梅家是亲家，她觉得既然顾南风上门请了，必然是梅家商量好了，亲家的好意她不好推辞。 而且，他们是小端午这日去，大端午还是在自己家，倒是不碍事。 端午是要吃粽子还有煮鸡蛋的，一大早的顾南风家里就热闹了起来。 因为知道今日人多，大家都来帮他做饭了，一大家子都在的时候，梅家两兄弟倒是不在，他们两兄弟去镇上卖咸鸭蛋了，今日能比平日贵一两文，卖了鸭蛋他们还得去将家里的驴子牵回来。 顾南风昨日就将箬叶洗干净准备好了，一大早的就将米泡上了，如今只需要大家帮着包粽子就行了。 粽子也有甜咸口儿，咸口的一半都是腊肉粽子，甜口的味儿就多了，有甜枣的，红豆的，还有直接包砂糖的的，吃法多得很。 梅家两兄弟回来的时候，刚到申时，顾南风没想到两人回来的这么早，他原本是要去后山捡鸭蛋的，但这会儿却赶紧的将手里的篮子，塞到了梅大河的手里，让人陪着张哥儿去后山捡鸭蛋。 他赶紧的围过去看自家的驴子了。 家里添了牲口可是大事，不只是顾南风，大家都围着那驴子看。大伯看出来是头母驴的时候，便问了梅青山价格，梅青山伸出三根手指道：「刚好整三两。」 「不贵，过两年还能配种呢。」大伯嘿嘿笑着道，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谁家有种驴了，到时候去配种，下了崽便能赚钱了。 家里的驴棚两人早就搭好了，就连食槽都准备好了，且今日那食槽里都已经倒好了草料了，就等着它进棚了。 买了驴回来之后，家里男人们的话题，便都围绕了到了那驴子身上，一会儿又说起了房子的事儿，倒是正包着粽子的大伯娘他们说到了都是家里的孩子们。梅大河的亲事定下之后，梅家几兄弟便只剩下大伯家里的老三了。 梅三全从小就在隔壁村子学木活儿，不常在家，一年里也就只有一半的日子在家里。前些日子，梅三全回来和家里说了，看上了隔壁村子一个姑娘，可人家姑娘是家中独女，人家父母的意思是不嫁女只找女婿。 「哎！这个儿子生了和没生有什么区别？我看他啊是铁了心要去做那罗家的上门女婿了。」说起儿子的亲事大伯娘就伤心，若不是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她都要哭了，可即便忍着，她还是红了眼睛。 梅三全这事儿确实是麻烦，若是强行给孩子娶妻，孩子将来若是对人家姑娘不好，他们就是作孽，可若是放任梅三全就去上门了，那就是等于没了这个儿子了。 大伯娘这样，大家也只能劝她，只捡好听的话说。 「他们兄弟几个早晚要分家的，你就当孩子住的远些就行了。」梅阿娘想着她大哥大嫂肯定也是要跟着家里老大的，到时候老三家里也顾不了太多，孩子铁了心要娶罗家姑娘，就如了他的愿算了。 阿奶也不愿意孙子做上门婿，这可不是什么有面儿的事，可孙子性子她也知道，犟得很，可别因着家里的反对耽误了孩子婚事。 想到自己那个二十多了还没成亲的大孙子，阿奶无奈摇头，也跟着劝道：「是啊，而且白马村离着咱们村子近得很，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而且还有他师父和姑姑在呢，也不算是人生地不熟的。」 「哎，不管那臭小子了，只知道气我。」大伯娘揉了揉眼睛，将泪意揉散，不准备继续说儿子的事儿，这大好的日子，没必要说些丧气话，影响别人心情。 梅三全亲事不顺，梅大河此时却高兴得很，他终于能单独和他未来的夫郎待会儿了，自打定亲了，他们还没好好地说过话呢。 张哥儿发现跟来的不是顾南风，而是梅大河的时候，就不由红了脸，可他也想和人单独待会儿，便没有吭声，默默地往后山去了。 到了地方之后，张哥儿正准备打开围栏，梅大河就拉了人一把，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大石头，他自己进去了。 捡鸭蛋不是什么重活儿，张哥儿也没勉强，但他也没有过去坐着，而是站在篱笆外面，看着里面的梅大河捡鸭蛋。 看见梅大河衣服口袋露出了一点红色的时候，张哥儿唰的一下就红了脸，赶紧的埋下头，这才往旁边的大石头那里去坐下了。 第96章 梅大河捡了半篮子鸭蛋之后, 很快的就出来了，他原本下意识就要往张哥儿那里去，可走了两步却又蹲了下去, 之后他将将篮子放在了路边，蹲在水沟边开始洗手，还仔仔细细洗了好一会儿, 才站起身过去找人了。 第185页 梅大河过去之后, 没有立即同人一起坐下, 反而是就站在那大石头边儿上，然后往衣兜里掏了个东西出来。之, 他都没敢看人家张哥儿的脸，把脸歪到一边去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给你买的。」梅大河不敢看人, 张哥儿也是一样, 他头埋得很低，小心的将身边人手心里的东西拿到手里之后，便一直紧紧抓着, 之后两人就好像成了哑巴, 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说话。 梅大河站在大石头边儿上，喉咙里堵了一箩筐的话，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这红绳不值钱，他原本想要买好点的, 可他现在没成亲, 身上的钱都要交给家里, 今天买东西的钱都是偷摸存的，等到他们成亲了他再给人买更好的, 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 成亲了才给人买好的，他怕张哥儿生气。 梅大河不吭声是因为想说的话太多又不敢说, 张哥儿不开口却只是因为害羞。 手里的红绳被他捏的很紧，胸口砰砰跳动的声响震耳欲聋，他怕被人看见他们单独待一块儿，可又想和人单独待一会儿，一时之间沉默好像成了最好的方式，不说走了也不说不走，就一起待一会儿就很好。 五月是一年里最好的日子了，田地里没有重活儿，头顶上没有烈日，可漫山遍野的却有盛开的漂亮野花，还有甜嘴的各种野果。 梅大河突然地就跑远了，张哥儿寻着他的身影望过去，只见他站在一棵油桶树下，往上崩了几下，就摘了几片油桐叶下来，之后三两下做了个叶袋子，就往水沟边去了，他去摘野果子了。 这几日，水沟边上的地香果能吃了，还有红色的刺果也熟了，这两种果子便是村里孩子们夏日的零食，几乎没有孩子不爱。 梅大河运气还挺好，给他碰上一方没人发现的刺果丛，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摘了半袋子回来，且里面的刺果都是又红又大的，瞧着就诱人。 梅大河回来的时候，张哥儿也从大石头上下来了，他想着果子肯定是给家里的孩子摘的，他们摘了果子要回去了，可他没想到梅大河的果子是给他摘的。 一走到人身边，梅大河就把手里的果子递了出去。 「吃吧。」 张哥儿愣愣看了人一眼，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看着袋子里仿若透明的红色果子，立马的捡了一个丢进了嘴里。 嘴里吃着果子话就少了，但张哥儿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吃，这可是别人辛苦摘的。 他吃了几个就不吃了，还把袋子往人眼前一送。 看着递到眼前的果子，梅大河笑眯眯的对着人摇头，张哥儿这会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拿起一个果子给人餵到了嘴边。 「......」甜滋滋的果子都快碰到了嘴唇，梅大河轻轻一张嘴果子就被塞了进去，他舌头一卷轻轻一抿，果子在嘴巴里破开，甜意在嘴巴里散开，接着便散到了脸上。 真甜啊，比镇上卖的糖果还甜。 两人回去的时候，还是一前一后回去的，虽说他们已经定亲了，且今日都是自家人，可怜两人面皮都薄，害怕别家里人调笑。 今日家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晚饭好了之后，便直接将饭桌摆到了院子里，且还摆了两桌才坐下了所有人。 今日的主食便是粽子还有煮鸡蛋和鸭蛋了，每张桌子上面的都放了个大筲箕，放着满满的一筲箕粽子和蛋，筲箕旁边放了一圈大碗，碗里是各种荤蔬菜和汤水。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间，填饱肚子的同时，原本挂在天边的太阳也完全落了下去，眼瞧着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五月一过，便迎来了盛夏，也迎来了农家人一年里难得的清闲日子，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每日只需要做点杂事就好了。 这日，顾南风正在屋后的竹林下面乘凉，山林里的蝉鸣伴着水沟边的习习凉风，让他有着昏昏欲睡，嘴巴突然多了丝凉意，他迷迷煳煳睁开眼，便看见了手里正拿着一块甜瓜的梅青山。 「你回来啦？」刚开口说话，顾南风嘴里就被塞了一口瓜，他接过去一边吃瓜一边同人说话，梅青山直接坐在了他身边的地上，同他说今天的收穫。 「我已经同吴记的掌柜谈好了，从今年八月开始，往后每月给人送三百个咸鸭蛋过去，眼下的话每个月一百个。」两人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指望家里的小鸭子能挣大钱，想着赚点零用钱倒是可以，却是没想到时间长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原本指望的豆腐坊还没有那些小鸭子有作用。 他们家在街上没有铺面，卖豆腐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且豆腐不是一年四季生意都好，家里菜园子里菜多的时候，这豆腐也就不好卖了，且最重要的是，卖豆腐确实是太辛苦了，几乎日日都要半夜就起来，夏日里也就算了，冬日真的是辛苦。 四月的时候，家里又买了不少的鸭苗回来，如今两个月过去，四月买回来的小鸭子，也长成了大鸭子，梅青山便开始琢磨着将豆腐坊停了的事儿了。 梅青山不想继续卖豆腐了，顾南风却没同意，他觉得卖豆腐虽然辛苦，但也是一份进项，且他始终觉得卖豆腐还是要比旁的行当靠谱，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是养家餬口还是没问题的。 顾南风不答应，梅青山也没法子，只是开始绞尽脑汁想赚钱的法子，等他们有了旁的赚钱法子，就不干这辛苦活了。 第186页 两人都算是决定了继续卖豆腐的事儿，可他们没想到这事儿没两个月之后，就被迫的停了下来，因为顾南风有身孕了！ 到了六月七月初底，家家户户又开始忙碌了起来，顾南风向来勤快，可连着好几天他都睡了懒觉，且白日里还时常打瞌睡，经常说睡过去就睡过去了。 他如此贪睡，梅阿娘才察觉了不对劲，赶紧的让梅青山带着人去镇上看大夫了。 大夫说顾南风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傻了，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亲大半年了，有孩子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可两人成亲后竟然都为想过孩子的事。 两人顿时一起看向了顾南风的肚子，又同时想到了夜里频繁的欢爱情景，顿时有些懊恼起来，都觉得他们对孩子还不上心，有些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 「不用太过小心，只要三个月之内别干什么重活儿就行了，你夫郎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时候，生的时候能少受不少苦呢。」顾南风今年刚好二十岁，身子已经完全长好了，好些小哥儿出嫁后个头还能涨一涨呢，可转年就要生孩子呢。 自个儿身体都还没有长好，生孩子的时候，难免的会多受点罪。 梅青山原本是没想过这么早要孩子的，可如今孩子来了，他却也高兴得很！ 赶紧的谢过了大夫之后，又朝着大夫打听了不少事情，之后才小心的带着顾南风回去了，他们要赶紧的将这个好消息同家里人讲。 两人回去之后，直接去了爹娘家里，如今是七月，梅家两夫妻在院子里撕苞谷，梅大河去地里掰苞谷了，梅小妹在包谷堆里扯苞谷鬚鬚编辫子。 两人到家里的时候，梅阿娘便赶紧的丢了手里的苞谷，她一脸期待的看着两人道：「怎么样？」 「有了，阿娘，阿爹，南风确实是有了。」梅青山这一路上这嘴角就没有合上过，他这满脸的喜意还被梅阿爹给调侃上了。 「看你小子笑的，之前不是说暂时不想要......」梅阿爹话说一半就被梅阿娘给打断了，还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轻轻摸了摸顾南风的肚子，梅阿娘觉得丈夫是个缺心眼，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大人不想要孩子呢？他可是听得到的。 梅阿爹大概知道自己确实是理亏，只呵呵笑了一下之后就继续干活儿，倒是梅小妹从地上爬了起来往顾南风身边凑，甚至把小脑袋靠近了人肚子，一本正经对着肚子里的小侄子说道：「我是姑姑，是姑姑哦。」 「哈哈，是啊，我家小妹要做姑姑了。」顾南风顺手揉了揉梅小妹的头，然后看了旁边的梅青山一眼，梅青山会意便赶紧的往大伯家里去了。 阿爷他们还不知道呢，得赶紧去告诉阿爷他们。 梅家已经好几年没有孩子出生了，两人这才成亲半年，不说他们自己了，家里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的就有孩子了，大伯家里的人都赶紧的赶过来了。 一家人待一起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要嘱咐顾南风几句话，他也小心的听着，便是大家说的话几乎都是差不离，他也好生的听着，这可是家里人的关心，也是他们的经验，他得好生听着，好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好好地长大。 「哎，去年这个时候，南风刚到梅家村呢，那时候你还惦记着让南风做你儿子，谁能想到如今南风真成了梅家人不说，还要给梅家生孩子了。」大家既然都过来了，就顺便的帮着撕地上的苞谷了。 大伯娘羡慕的看着梅阿娘，说着弟妹家里的事儿，又想到了自家。他家老二都成婚几年了，可媳妇儿肚子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家里运气太好，将福气都给用完了。 因着老二媳妇儿没在，大伯娘也没掩饰自己的羡慕，想到二堂哥两夫妻大家也都无奈，这孩子啊真的是请不上门的客，他来不来全看老天爷。 第97章 两人回去之后, 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顾锦玉那里，顾锦玉知道弟弟竟然有了身孕, 当即就红了眼睛。 「哥儿不好有孩子，可你竟然这么快就当爹爹了，证明你是个有福气的。南风, 从现在开始, 你可得小心一点知道不？外面的活儿你就别做了, 让青山去。还有啊，家里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活儿, 你自己也不要逞强，你院子里喊一声, 我去帮你。」 顾锦玉还不知道, 顾母曾来找过顾南风的事儿，她这会儿想到了刘家，自然也就想到了顾清遥。 她想着, 也不知道顾清遥这会儿怎么样了, 他嫁到刘家那么久了有没有孩子了，她娘有没有如愿得到顾清遥的孝敬，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顾锦玉虽然想到了家里，但她一个字也没有提起, 只是凭着经验嘱咐着顾南风各种事, 她生过三个孩子了, 经验自然比旁人多谢。 二姐的嘱咐，顾南风一一听着, 梅青山也听得认真，一边的二姐夫见梅青山那个样子, 想到他第一次做爹的时候的事，便忍不住呵呵笑了，还忍不住的看了大女儿一眼。 之后，一脸笑的二姐夫将梅青山拉到了一边，同人说起了第一次当爹的时候都是怎么兴奋和紧张的。 梅青山和二姐夫一边儿去说话之后，顾锦玉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同顾南风说了一嘴刘家，但她没有多说，只说是刘家没有福气，好好地夫郎不要，捡了个花架子回去，到时候有罪给他们受的。 第187页 顾南风实在是不想再说刘家的事儿，对于他二姐的话笑笑也就算了，也没有去接话。 顾南风不接话，他二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也没有多说，又把话头转到了孩子身上去。 说起孩子，两姐弟都不知道，顾清遥还真的有了孩子，只是孩子三个月的时候就没了，没能保住。 上次顾家两母子挨了打回去之后，刘家依然没有上门接人的意思，顾清遥实在没办法，便谎称自己有孕，让他娘去通知刘家，让刘家看着办。 刘母早就盼着孙子了，得知顾清遥有孕之后，自然让人赶紧的去接人。刘家上门之后，顾清遥提了我条件，刘家想要孙子就得让他光明正大的进刘家，将他和刘慕远的亲事给办了，从此以后，是他顾清遥嫁去刘家，而不是用旁人的名字在刘家生活。 刘家至今没和任何的亲戚朋友提过，儿子早就和离的事儿，只让顾清遥顶着顾南风的名字在刘家过日子。这事儿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刘母用来膈应顾清遥的，还有也是为了给她留个念想的，得知顾南风成亲之后，刘母的念想没了，但她也将这事儿给忘了，只有顾清遥一直记得，且记恨着。 顾清遥这会让提起了，他顶替着顾南风名字在刘家的事儿，刘母这才反应过来，顾南风已经嫁人，如今还让他的名字占着刘家夫郎的位置，确实是不合适了。 刘母眼睛都没眨，就答应了顾清遥的要求，但顾清遥另一个请求她却没有搭理。 婚书她确实是补上了，毕竟她的孙子得有个好出生，爹爹不能身份不明不白，但婚事她却是极尽敷衍。成亲那日，刘家只用了一定双人小轿就把顾清遥接过去了，且酒席也没有摆，只喊了两家亲戚到场，一起吃了顿饭便算了。 刘家将礼仪规矩补足，给了顾清遥正室的身份，可亲事却办的还不如纳个妾，一点正室的体面也没给他。顾清遥即便心头愤恨，却也只能忍气吞声，想着等他将刘家捏在了手里，再好好地收拾那个糟蹋他的死老婆子。 顾清遥原本就是顶着假肚子才圆了心愿，嫁进了刘家，他心里又恨极了糟蹋他的刘母，因此他一直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刘母为他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顾清遥身子还没有满三个月的时候，刘母照顾他还算尽心，可他三个月坐稳了身子之后，刘母就开始指使他干活儿了。 顾清遥借着干活儿多了，身子不舒服这个藉口和刘母吵了起来，再借着两人的推搡直接一个倒地不起，想让孩子自然而然的没了。 他原想借着这事儿，将假孕之事揭过，也顺便的让刘慕远同他母亲生出嫌隙，往后对他好些，可他没想到，他是真的有了身孕，孩子竟然真的没了。 感觉到身下热意的时候，顾清遥当即就嚎啕大哭起来，哭的几乎要昏死过去，刘慕远也确实是因着这事儿，同他母亲生了嫌隙，而刘母心里也确实是对他有了愧疚，因此顾清遥虽没了孩子，在刘家的日子却真正的开始好过了起来。 婆婆不再为难他，刘慕远对他态度也好了不少，好似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顾锦玉在想着顾家母子过的如何之时，倒是没有想到，顾清遥已经有过孩子了，只是孩子没能生下来，他阿娘如今也过得不错，毕竟她眼下的好日子，可是外孙子的命换来的。 顾家两母子的事儿，顾锦玉是猜不到，顾南风则是想都不愿意再想了。 两人回去之后，顾南风正准备去睡会儿，就被梅青山拉着往房间去了。他还以为梅青山能掐会算呢，知道他困了，哪知道梅青山拉着他进了房间之后，却是将他们的钱匣子给抱了出来。 他们分家的时候，手头一共有差不多三十五两银子，这大半年卖豆腐赚了大概十四两，咸鸭蛋赚了五两左右，别看这咸鸭蛋赚的少，那是因着数量少，如今四月买的小鸭子一斤开始下蛋了，下个月开始，咸鸭蛋便是家里的大进项了。 「不买毛驴的话，咱们有将近五十五两银子了。」五十五两银子听着是一大笔钱了，可若是要买田地还有建房的话，可就不够看了。 先前两人都节俭，梅青山偶尔的还去镇上做活儿，家里的收入基本可以全部存着，可有了孩子就不能太节俭了，至少孩子得要吃的好些才行。 看梅青山在那里算帐，顾南风便重提了豆腐坊的事儿，这豆腐坊啊还是得继续做。 「不然这样吧。」这豆腐坊要做，家里的事儿便做不完，梅青山想着，干脆将他们屋子里的磨给拆了，然后单独的建个豆腐坊。 他们也不自己干了，直接和大哥搭伙，到时候有了大哥入伙，帮忙的人自然就也能多了，他们既能赚一点钱，也不用那么累。 梅青山的话，顾南风想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了。 他们如今收入还可以，但确实是有些累，而且等到他肚子慢慢大了，这豆腐坊的生意起码得停下两三个月，到时候两三个月没有做生意，对生意影响可是很大的，既如此，还不如和大哥他们一起干呢。 有了大哥加入，爹娘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帮他们干活儿了，而且大哥马上就要成亲了，等到小满进门，家里人手又多了一个，等他生产的时候，豆腐坊就能放心的交给阿娘他们了。 「嗯，我觉得挺好的，你明天就去和阿娘他们说说，若是大哥答应，咱们就开始建房。但若是要专门建一个豆腐坊，就把生意做大一点吧？咱们除了卖鲜豆腐，还能卖点儿别的。我看镇上酒楼不是还有豆腐干吗？到时候我琢磨一下怎么做的，咱们也做。」一说起赚钱，顾南风就有精神了，梅青山见他连瞌睡都没了，捧着人脸说了声『财迷』。 第188页 「财迷有什么不好啊，有钱才有好日子过。」顾南风这会儿才坐到了床边上，他原本是想睡觉的，这会儿却不困了，但还是想床上躺躺。 顾南风躺下之后，梅青山将钱匣子藏了起来，之后也跟着躺到了顾南风身边。 「你来干什么啊，快出去，要是有人突然到家里，给人看见了像什么话啊。」顾南风推人，可梅青山有心赖着，他自然是推不动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将手，摸进了他衣服里，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 「干嘛呀，才一个月呢又摸不出来。」顾南风忍不住笑，他自己都感受不到肚子里那个小东西，别人又怎么会摸的到。 顾南风笑话人，却没有阻止人的动作，梅青山摸了半天之后，朝人嘿嘿笑道：「我摸到了，是个差一点点就和他爹爹一样漂亮的小哥儿。」 「你别胡说！」梅青山嘴里的『小哥儿』一出口，顾南风脸上的笑立马就没了，眼睛甚至快速的红了。 只是一瞬间罢了，一瞬间的功夫里，顾南风脑子却闪过了他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 他想着，若是他是个小子，他娘就不会被他娘不待见，就不用出嫁，自然也就不会经歷后面的事。 这年头，姑娘家也好哥儿也罢都活的艰难，他能有如今的日子，属实是撞了大运了，遇上了他阿娘遇上了梅家，若是没有梅家，他如今不是继续在别人家里讨生活被折磨，就是去大户人家做下人过着僕从的生活。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都绝不可能有如今的日子。 梅青山见人一瞬间就红了眼睛，还没闹懂这人是怎么了，顾南风便在人身上狠狠打了一下。 「谁家有了孩子不是盼着生个大胖小子，偏你喜欢喜欢胡说八道，生了哥儿阿爷他们又要失望了。」还有啊，他们便是将哥儿如珠如宝的养大又能有什么用？早晚还得送去别人家里受苦。 一想到自己的哥儿要出嫁，顾南风就忍不住的难过，再想到他若是遇人不淑，他更是难受的唿吸都不顺了，甚至开始顺着自己胸口。 他这动作把梅青山吓得不轻，赶紧轻轻拍着人嵴背给人顺气，顺便赶紧的同人解释了起来。「我就是喜欢他爹爹，所以想要孩子像你，好了，你别气了，你想生什么就生什么，往后我不乱说话了。」 「我也不是嫌弃自己，我只是害怕罢了，一想到我的哥儿要受苦，我就受不了。」顾南风难受便往人怀里钻，任由梅青山哄他好一会儿之后，耳尖才有些泛红。 其实有个问题，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即便梅青山和他解释过了，他还是想不明白。 「你这眼睛怎么长得，怎么会觉得我好看呢。」他脸上有道长长的疤，刘慕远嫌弃的不得了，且不说刘慕远了，就连他亲娘都嫌弃呢。 「别老话重提了啊，我就是觉得你好看，你刚到我家那会儿我就看上你了。」 「你可真是个坏蛋啊。」顾南风摇头，心想这人可不就是坏蛋？他刚到梅家那会儿才十二呢，还是个孩子呢。 第98章 七八月可是农家人最忙碌的时候, 顾南风不敢将豆腐坊的事儿耽搁了，隔天吃了早饭，就下去同爹娘和大哥说了, 一起做豆腐坊的事儿。 两人豆腐卖的好好的，突然却要合伙，梅家两夫妻自然都要问原因, 顾南风也没东扯西扯, 直接就和人说了原因。 知道两人是害怕忙不过来, 才准备大家一起做之后，梅阿娘一摆手毫不在意到：「你们是分出去了, 又不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你们忙不过来, 我们怎么可能不管？再说了, 你现在还有了身子，便是你不说我也得去帮你。」 顾南风到的时候，梅阿爹和梅大河在束苞谷, 梅阿娘和梅小妹在一边抹苞谷, 当然，梅小妹就是做做样子，实际就是在那里玩儿罢了。 顾南风跟着过去坐在了梅阿娘身边，一跟帮着人抹苞谷, 一边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之后顺着梅阿娘的话回道：「主要就是因为他了, 还有就是青山不想做豆腐坊了，觉得之后会忙不过来, 经常不做生意也会有影响，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可又捨不得豆腐的进项，便想着与其我们两个小打小闹，不如咱家一起将之当成正经的生意做起来。」 顾南风就在梅阿娘身边坐着，梅阿娘空车一只手安慰的拍了拍人，「你啊，想那么多干啥？青山大河都是我的儿子，不说我和你阿爹了，便是大河那臭小子也得帮衬着你们，谁让他是长兄啊。」 梅阿娘心想着二儿子他们的豆腐坊，一个月也赚不到多少银子，没必要将全家都搭进去，便再次对人保证，他们忙不过来，家里人都会去帮忙的。 梅阿爹想法和梅阿娘一样，一边的梅大河也贊成他娘的话，觉得弟弟们忙不过来家里的人去帮忙就是了，哪还能分钱啊，这可是南风自己的生意。 将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苞谷繫到绳索上之后，梅大河从梯子上下来，几下蹦到顾南风身边之后，轻轻碰了人肩头一下。 虽然还是轻轻一下，还是被他娘瞪了一眼，他对着他娘讪讪一笑，便蹲到了梅小妹身边，挺不乐意的样子对着顾南风说道：「你和二小子单过之后咋这么见外？」 「大哥！」顾南风见家里人，都没把自己话里的『合伙』两个字听进去就开始反对了，只能哭笑不得的赶紧和人解释了起来，这合伙是什么意思，顺便的再和人说了，他的豆腐坊每个月能赚多少钱。 第189页 「豆腐坊每个月营业最多的时候，是满勤没有缺了一天，少的时候半月，便是我和青山成亲那个月。之后，因着家里有事或者没有豆子之类的，一个月休息个十来天的时候是多数，但不管每个月多少天，我不按月来算，便按天来算好了，最差的时候一天也能挣个五六十个铜板。 五六十个铜板听着是没有多少，但这是最少的时候，而且这是一天啊，这一个月算下来可是不少钱了。」顾南风这个豆腐坊，当初是他自己要开的，虽说家里人也帮着他忙活了，但基本都是他来指挥家里来帮忙，因此家里人都默认了，这是他自己的营生，从未过问豆腐坊的收入。 顾南风这么一说，梅家两夫妻便飞快的开始算帐，他们算的是家里的田地一年的毛收，还有年底的余钱。 梅家佃了不少的田地回来，田地里的收成，算是一笔很客观的收入。可即便去年是丰年，到了年底的时候，田地里的收入也不过三十两罢了，且这还是粗算的，若是除去了家里口粮和花销，还剩不下这么多。 顾南风见爹娘开始算帐，且面上惊喜越来越大，便再次将合伙儿的事儿说了，而且这一次他是详细的说了。「我和青山的意思是，要合伙的话，就不在家里弄了，我们专门的建个豆腐坊，可能就要当做家里的正经营生来做了。」 顾南风这话说了之后，大家总算是知道他的意思了。 「南风，你的意思是咱们把规模扩大？」梅阿娘跟着坐到了人身边，她面上是询问语气，但早已经明了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顾南风往外边儿看了一眼，像是在寻着合适的地方，默默点头之后，指着院子外面的荒地说道：「那儿就挺不错的，在咱们房子中间，而且还邻着大路，来往的人也多。」 见顾南风连地方都看好了，那铁定是铁了心的想和他们搭伙了，梅阿娘看了丈夫一眼，也没一口答应人，这毕竟是大事，她想先算个帐。 这生意的事不能大意，若是划得来再说，划不来的话，还是让他们自己干着，大不了南风这怀胎十月还有孩子半岁之前，她都去帮忙。 顾南风也知道家里的顾虑，毕竟这世上没有两头好的事儿。 家里要忙着豆腐坊的话，田地肯定就看顾不过来那么多，爹娘这么多年都是靠着家里的田地养家，这一时要让他们少佃点田地，他们肯定是要好好想想的。 梅青山今日上山去给人捡菌子去了，顾南风正准备回去呢，张哥儿就提着一篮子菌子上门了，且他篮子里的菌子还分拨到了两边，一看就是两家人都有。 「南风也在啊，那正好。」张哥儿家里田地都没有，只有两块菜地，他和他娘没有田地里的收入，他平日里就往山上跑的勤些，他捡山货，他娘针线活儿做的好，便是靠着这些养家。 张哥儿今日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衫，虽是简单的布衣，可因着他娘心思巧，在领口袖管都给绣了花样，瞧着倒是很精巧，这样的衣服在镇上的成衣店，可是要卖不少钱的。 张哥儿一身蓝衣配着头顶红色的头绳，衬的人干净又漂亮，顾南风看着他头上的红色头绳偷偷笑，他知道，那是他大哥送的。 因着还未成婚，张哥儿每次来梅家总不会待的太久，梅大河偶尔的上门给人送点东西过去，也是一样绝不会久待，留下东西便匆匆的走了。 张哥儿不能在未婚夫婿这里多待，去顾南风那里倒是可以，将给梅家的菌子检出来之后，张哥儿拎着篮子就和顾南风一起回家去了。 地里的苞谷已经全都掰回来了，离着八月打谷子还有些日子，顾南风想着，他们最好是趁着这几日将豆腐坊的事儿定下，然后赶紧的着手建房的事。 两人刚到家，顾南风将张哥儿手里的菌子倒了出来之后，去拿了个小锄头，就准备和张哥儿一起去挖土瓜。 这几日土瓜虽还未完全长起来，但大的也有拳头那么粗了，顾南风嘴馋想吃，等不及梅青山回来了，便准备自己去挖。两人正要走呢，梅大河就到了。 梅大河方才就琢磨着要和张哥儿待会儿，见人同顾南风一起走的，就知道他肯定会到弟弟家里待会儿，于是也跟着跑了。他一看两人手里的傢伙事儿，就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的，便接了他们手里的东西，自己往地里去了。 「大哥，多挖一点回来，别心疼。」顾南风特意的等人走出去了一段，才开口嘱咐人，可即便是梅大河走的远了，也要回头回他一句：「行了，肯定够你吃的。」 「嘿嘿。」土瓜又甜又脆，就是产量不好，因此顾家从来没有种过，顾南风也从没有好生吃过一顿。去年他二姐来看他，他花钱买了些回家之后，便惦记着自己种了，今年种了，定然是要好好饱口福的。 「南风，土瓜性凉你少吃点，现在得注意一点。」张哥儿见身旁的人，好似口水都要流出来，还是忍不住的出言提醒了一下。 虽说有了身孕，得要尽量的满足口腹之慾，不然会难受得很，可寒凉的东西还是需要忌口的。 顾南风自然知道土瓜性凉，但少吃一点没事的，他沖人笑了一下，拉着人胳膊就往灶房里去了。 「我知道了，嫂子。」 顾南风喊了人嫂子便嘿嘿笑，张哥儿被喊的不好意思，便不说话了，两人到了灶房之后，顾南风也不逗他了，开始和他商量正经事。 第190页 张哥儿同梅大河的亲事，眼看就近在眼前了，他们冬月成亲，而且还是在月初，眼瞅着就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三个多月时间里，他们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出来，让张哥儿阿娘在他出嫁之后有个安身处。 张哥儿家里的情况，顾南风是知道的，先前，张哥儿又同顾南风说了他叔叔们准备在他出嫁之后霸占他家房子的事。顾南风想着，他那几个叔叔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到时候张哥儿这个张家的骨肉出嫁了，不是张家人了，他们一定会把他家的房子抢走，到时候张婶子的住处就成了一件难事。 「小满，你家的房契在你娘手里，还是被你叔叔他们抢走了？」顾南风心里有个主意，但是这个主意虽说可以解决房子被抢的问题，可后续会有很多的麻烦，而且还是给家里惹得麻烦，不知道阿娘他们愿意吗。 顾南风提到张哥儿家里的屋契，张哥儿便同人说了一些家里的事，这些事旁人都不知道。 「阿娘说，我爹去世之前，知道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就同她说过了，喊她将家里的田契地契还有屋契，甚至大笔的银子都藏起来，阿爹知道他没了之后，我和我娘是保不住家里的东西的。」说起自己阿爹，便是阿爹已经去世多年，张哥儿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睛。 他爹临死之前，还在为他和他娘着想，也多亏了他爹的安排，他娘才能保住他爹留给他们得东西。 「都还在的，不只是家里的屋契就连田地的契书他们都没抢走。」 「什么？田地契都在？」顾南风是真的惊了，既如此他们家的田地就该是自家的，怎么会被人抢走呢？ 瞧着顾南风一脸的惊讶，张哥儿却是更加的难过，田地契在他们手里有什么用呢？他几个叔叔拿着规矩说事，当年有还有他爷奶撑腰，硬说阿爹留下的东西是张家的，他只是一个哥儿，哥儿出嫁了就是外人了，张家的东西不能给外人。 「田地契虽然没有给他们抢走，可也没用，我们争不赢的。我记得那时候，就是我爹刚下葬之后，他们就在家里翻找了起来，可他们没有找到东西，便把气出在了我和我娘身上，狠狠打了我和我娘一顿。」张哥儿说到这里，就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他小手臂上有道疤，虽然不长却很大，一看就能知道当时伤的很重。 「这是我二叔用木头打我的时候，被上面的钉子划开的，我娘说当时流了很多血像是手都断了一样，他们怕了才没打了。但是他们停手之后，他们几兄弟就在我家院子里，就将我家的田地平分了，隔天就去我家的田地里干活了。」 「小满......」顾南风想过张家母子的日子难，也知道他们受了几个叔叔的委屈，却没想到那些人竟然那么明目张胆欺负人。 找不到地契就打人，没有田契就直接抢人家田地，想想当年他家里也是这种情况，还好他大伯一家还要脸，不然他娘当年一定会把他卖了养家吧，他和他二姐可能都会被卖了。 两三岁的小娃娃在牙行可值钱呢，他二姐那时候十来岁，而且是个丫头，卖去大户人家做奴婢也能值不少钱的。 还好啊，还好他大伯还有良心，不然他可能早就完了。 想到幼时的事，顾南风也忍不住流了眼泪，张哥儿见了，许是以为他把顾南风给惹哭了，赶紧胡乱的擦了一下自己的脸。他一边笑着说没事，一边去给顾南风擦眼泪，可他这一笑，顾南风嘴巴一撇就忍不住了，直接哭了起来。 梅青山回来的时候，还在院子里，就听到顾南风在哭，吓得直接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往灶房里沖。 他以为家里又遭贼了，顾南风被人欺负了，可已经去只看见他的夫郎，正趴在他们未来大嫂的腿上哭。 第99章 「咋了这是？」梅青山着急忙慌的跑进去, 害怕的事情没见到，倒是看到了让他迷煳的画面，他夫郎咋和大嫂一起哭起来了。 梅青山刚进去, 梅大河也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看见院子地上的菌子和篮子，便赶紧的喊了顾南风一声, 顾南风见他大哥也回来了, 便赶紧的答应了！ 「大哥！」他要告状！他要和大哥告状！ 他大哥之前为了小满, 能花那么多的时间去整欺负了小满的人，大哥一定有办法收拾张家那几个畜生！ 顾南风着急忙慌的就要去找顾大河, 梅青山和张哥儿自然要赶紧的跟出去。 大家都到了院子里之后，可能因为外面明亮的天色, 将顾南风脑子照清明了, 他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了出来，理智回神之后，察觉到脸上的紧绷之意, 便有些不好意思。 他刚刚竟然哭了, 他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在小满面前哭，真是丢人啊！ 「南风，怎么了？是不是这臭小子欺负你了！」梅大河脸都黑了, 一回来就看见院子里摔了东西, 而且还是弟弟今日上山去找的菌子, 立马的顾南风就红着眼睛出来找他了，且一看就是来告状的。 梅大河看见地上的菌子的时候, 脑子里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梅青山被他大哥黑着脸看着, 他大哥在想啥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顿时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啊！ 「大哥。」有气无力的喊了人一声之后，梅青山指着头顶的天，气唿唿说道：「怕是只有老天爷知道我有多冤枉啊。」 梅青山对着梅大河喊冤，梅大河这会儿也转过弯来了，他这弟弟比谁都稀罕顾南风的，应该是他误会了。 第191页 「可是，到底是怎么了？南风不是想吃菌子吗，你咋给撒的满地都是。」还是瞪了人一眼，但这会儿梅大河的脸上已经好看了，开始捡地上的菌子了。 梅大河这话是对着张哥儿说的，但委屈的抱怨声却是梅青山给他的。 「我也不知道啊。」梅青山一边委屈，一边将梅大河身边的土瓜拿走了，他得拿去洗干净，这一看就是他夫郎要吃的。 梅青山去洗土瓜，顾南风便跟着去了，他去和梅青山解释一下方才的事儿，也让他大哥和张哥儿单独待会儿。 张哥儿便帮着梅大河捡菌子，因为是露水菌，一朵也就手指那么大，撒了满地得捡一会儿呢。 「梅大河，没事，你别担心。」或许自小隐忍惯了，张哥儿很少在外人面前哭，也只有对着顾南风的时候，才敢提起家里那些事，才敢红一下眼睛。 同人一起捡地上的菌子时，张哥儿就想和人说他家里的事，可话就在嘴边，他却说不出来，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害怕，害怕他和他娘给梅家惹麻烦。 梅大河只是性子不如梅青山那么沉，梅青山遇事儿脑子里门儿清，却不喜欢说出来。梅大河脑子又不笨，一会儿的功夫就察觉到张哥儿情绪也不对了。 梅大河也知道，姑娘家和小哥儿到一起，就喜欢说些不方便和旁人说的事儿，他知道弟弟和顾南风没事儿，便明白了，他们方才说的应该是张哥儿的事了。 停下手里的动作，梅大河往怀里摸了一下，之后朝着张哥儿伸手过去，手心里便多了颗糖。「小妹快到换牙的年纪了，阿娘说以后不给她吃糖了。」 张哥儿将人手里的糖拿走，本想揣进兜里，可想了想却直接将糖纸剥了下来，把里面的糖果塞进了嘴里。 夏日的风好像也是热的，可竹林下水沟边却又有不一样，这些凉爽的地方，自有一派清凉意，就连风也是凉快的。 梅家就在这一大排的竹林边上，旁边又有水沟，夹着热意的夏风到了这里也就变成了凉风，凉风吹在脸上，好像将嘴里的甜意都给吹散开了。 张哥儿觉得不只是嘴里，现在好像浑身都冒着甜意。 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突然就安心了，觉得他方才所想完全是多余。 他们家的情况，这个人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也去他家提亲了，就不会嫌弃他的。 「梅大哥，我有话想和你说。」将家里的事儿和梅大河说了，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些事情也是时候告诉他的未婚夫婿了。 张哥儿和梅大河的亲事定下之后，张婶子就和儿子商量过了，她知道孩子出嫁之后，她就不能继续住在家里了，那几个黑心肝的肯定会把她赶走，会把房子卖了然后几家分钱。 张婶子娘家离着梅家村颇远，且她娘家日子过的也不好，一家人都住在高山上面，每年种的东西只够餬口的，也存不下什么多余的钱。 娘家她肯定是回不去的，她便想着在儿子出嫁后，到梅家附近建个小屋子，够她一个人住就行了。 「我娘现在还年轻，也不用我们怎么照顾，只她年纪大些的时候要照顾她的。」张哥儿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小心，心里也还是有些忐忑的，可梅大河的反应却让他彻底的安心了。 「这不是应该的嘛，而且你们方才那样？就是因着这事儿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吓死我了。」松了一口气的又何止是张哥儿一人啊，梅大河也是一样。 他夫郎是家里的唯一的孩子，他给岳母养老是应该的，他以为是他们亲事有什么变化呢，吓他一跳。 「至于你几个叔叔，你放心吧，没事儿的。」张家人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只知道欺负孤儿寡母，等他们成亲了，张家人可管不到他们梅家的头上。 两人在院子里说话，一边的梅青山和顾南风两个在屋子的水沟边，却是快将手里的土瓜洗破皮了。 「可以回去了吧？应该好了吧？」两人身边的土瓜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每一个表皮都不见一点泥巴，可土瓜洗好了却还没到合适的时候，梅青山干脆直接坐在了水沟边上。 两人偷摸往家里的院子里看，可看了好一会儿院子里的两个人都没动静，梅青山便干脆拿了个土瓜出来，将皮剥了，让顾南风先吃。 顾南风也直接坐到了地上，他一边吃着脆甜的土瓜，一边想着下午要吃什么，还顺便的夸起了身边的人。 「相公。」成亲时间久了之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而心情又很好的时候，顾南风就会喊梅青山相公，每次他这么喊，心情好的人就变成两个了。 顾南风喊了人，就直接往旁边的水沟里浇水玩，还看着梅青山笑。去年他二姐来的时候就说过了，让他从后山挖一条引水渠过来，有流经屋子旁边的水源生活才方便。 前日日子，他相公和他二姐夫一起挖出来的水沟，水便是从后山引过来的山泉水，不止可以饮用还冬暖夏凉，如今他们用水可方便了。 一声『相公』听在耳朵里，梅青山这会儿心里正美呢，他小心的四处看了看，正想亲一下靠着他的人，就看见二姐家的院子里，二姐正看着他们笑。 「......」赶紧的也对着二姐笑了一下，梅青山正尴尬呢，就被靠着他的人扯了下袖子。 「相公，你去核桃林掰点嫩包谷回来好不好？我想吃苞谷粑粑，我们下午吃酸菜菌子面，再烤一点苞谷粑粑吧，让大哥和张哥儿也留下，我们一起吃。」 第192页 说到吃的，明明嘴里还吃着东西呢，顾南风却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梅青山见他一脸馋样，立马的就准备起身了。「行，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你把小黑也带去，让他出去疯一下，拴了他好几天了。」小黑现在大半岁了，不是小狗儿了，已经长出了尖利的犬牙，顾南风害怕他吓到或者咬到了到他们家的人，自然不能继续放养了。 前几日，小黑就给拴到鸭圈那里去了，虽说狗绳留的不算短，他也能周围熘达一下，可也只能在鸭圈附近的地方，到底不自由了。 刚开始的时候，小黑见到两人就要可怜的呜呜叫，明显的是不乐意被拴起来。 梅青山答应着人，便看见他大哥站了起来，也赶紧的将顾南风扶了起来一起回去了。两人回去就和人说了留下吃饭的事儿，梅大河立马的就答应了，张哥儿也干脆的点了头。 之后，梅大河就去洗菌子去了，张哥儿听顾南风说要做苞谷粑粑也去洗石磨了，顾南风则是进屋子，拿了些酸菜出来泡上，又和上了面粉。 酸菜干是正月的时候做的，为了保存晒成了菜干，吃的时候得要泡上好一会儿才会软，早些泡起来一会儿煮面方便。 梅青山最喜欢吃苞谷粑粑了，他动作倒是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不等顾南风动手，自己就去磨苞谷浆了。 苞谷粑粑做法还挺多，可以烧着吃蒸着吃，煎着吃，烧着吃蒸着吃大多都是不需要加任何的调料，直接用苞谷叶子包了放锅里就行了。 但若是要煎着吃，或是直接烙饼便要往里面撒些面粉和糖，这样做出来的苞谷粑粑会有点微微的粘牙，但也会更加的香甜。 开始做饭之后，梅青山就习惯性的去烧火了，张哥儿也不能和梅青山坐一起，他只能去给顾南风帮忙，还眼神询问着人，他们兄弟怎么不出去啊。 顾南风笑，对着张哥儿眨了下眼睛，他想着也难怪张哥儿觉得惊讶了。 他往常到家里来吃饭，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吃饭，一大家子人在的时候，不说旁人了，便是连顾南风也用不着动手，基本都是他阿娘还有大伯娘大嫂在做，自然也就轮不到家里的男人动手了。 可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毕竟是少数，平日家里的男人还是要帮忙的。 顾南风飞快的看了在一边帮着躲鸭食的梅大河一眼，小声对着张哥儿说道：「往后，我大哥也会帮你的。」 张哥儿听了顾南风的话，心里又何止是震惊，更是觉得幸运，他没想到梅家竟然有这样的规矩，男人也进灶房里帮忙，这在别人家里可是没有的事。 想到再过不久，他也是梅家的夫郎了，张哥儿心里便甜滋滋的。 两人这边小声说话，梅大河餵了鸭子回来，也和弟弟说起了家里的事。 家里今日事情还挺多的，除了豆腐坊的事，还有秋收的事，说到秋收，梅大河便和两人说了家里的打算。 「阿娘说，秋收的时候，我们一起干，反正，你和南风忙完了也是要去家里帮忙的，干脆就先帮你们收拾了再弄家里的。」梅大河的话梅青山没意见，但梅大河说起秋收，梅青山想到了山上的栗子林。 他们家去年靠着山里的栗子，可赚了不少钱呢，今年也得去才行，得早些和罗大哥周大哥他们说好了，大家一起去。 「大哥，豆腐坊的事儿咱们就合伙吧，我和南风不是随便说说的，我们都考虑好了，」梅青山害怕八月一到，开始打谷子他们就忙不过来了，这豆腐坊的事儿，还是得赶紧的决定才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到了九月，阿爹就要忙起来了，到时候或许你也不能经常在家，这事儿早点定下，我和南风也好心安干别的。」说着家里事情的时间里，锅里的苞谷粑粑也开始出锅了。 早就闻着香味的梅青山，也没心思再说别的事了，他眼睛都落在锅里了。 外皮金黄的苞谷粑粑吸了些油水，烤的时间稍长，周边就会变得脆香但中间却依然软糯，一个饼子就有两个口味，且嫩包谷的香甜是清透的，一点不腻人，不说梅家兄弟两个大男人，便是顾南风也能吃不少呢。 一锅饼子出锅的时候，张哥儿先递给了边上的两人，之后又拿了一个餵到了顾南风的嘴边，最后自己才吃上。 「好吃，甜滋滋的又不是很甜，不腻人。」吃一个饼子的功夫，梅大河就想好了，他将最后一口饼子咽下去之后，便决定了，对着两个弟弟说道：「咱们一起干吧。」 梅大河答应了，顾南风便知道爹娘那里也没有问题了。现在阿娘逐渐的让大哥当家了，只要不是爹娘特别反对的事，大哥答应了，爹娘基本都不会有意见的。 豆腐坊的事儿定了，顾南风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大事了，面上都轻快了不少。 酸菜菌子面煮好了之后，被直接装进了一个大盆子了，早先做好的粑粑也被装了两个大盘子，四人就在早饭里围着一个桌子，各自明前放了个盛面的碗，等到梅青山去掰了几个老蒜回来，就准备开饭了。 梅家两兄弟胃口都好，顾南风现在胃口也不错，四个人一口饼子一口面，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不经意间面和饼子都被吃完了，他们也才发现，都给吃撑了。 饭后，时间也不早了，张哥儿待了会儿就回去了，梅大哥也就跟着走了，只剩下两个人之后，两人一起将灶房收拾好了，便一起往他二姐家里去了。 第193页 二姐夫最近在做小生意，他们去看看情况，希望二姐夫能多赚点钱吧，他们家里要花钱的地方还多得很。 第100章 顾南风二姐他们, 至今仍旧没能在梅家村买到田地。 虽说他们老家那里还有田地，收到的佃租勉强的够他们一家人的口粮，可他们至今都还住着几间草屋, 家里还得建房。除却这些，他们家可有三个孩子呢，这光是嫁妆就是一大笔的钱。 从去年腊月的时候, 梅青山就知道了, 他们二姐夫是个做生意的能手, 且结识的人还多。他都不知道何家父母脑子里，是不是塞了稻草, 怎么会不待见这么能干的儿子。 「二姐，果子也能挣钱啊？」顾南风原本以为, 他二姐夫做的生意是杂货生意, 也就是村里说的货郎，带着各家各户需要的各种东西走街串巷，或是来往于各个村子。 可他没想到, 他姐夫最近做的生意, 竟然是用果子换粮食。 粮食金贵，可果子却不是，谁家屋前屋后的没有几颗果树，谁愿意用粮食换几口甜嘴的东西啊。 顾南风觉得不靠谱, 他二姐却只是笑, 还耐心的同他解释了起来。 「你是做生意的, 应该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也知道市场上还可以以物易物。你姐夫说了, 咱们灵州府大得很，且各个府县气候也微有不同, 这气候不同产出就不同，自己没有的东西，可不就得换钱买或者拿粮食换？」 何大龙近来赚了不少钱，家里有大进项顾锦玉心情好，对着弟弟说话也耐心得很，继续说道：「你看张哥儿外家不就种不出谷子。但是那里却盛产土豆，咱们村子不就有拿谷子换土豆的吗？你姐夫做的是一样的生意，就是人累了一点，见天的赶路奔波，他最近都瘦了不少。」 顾锦玉的话落，面上便有些心疼神色，顾南风只是想想也知道他二姐夫定然累得很，这日日早出晚归的，是个人都觉得累。 至于他二姐说的那些话，他其实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只是不知道，竟然还有人愿意用粮食换果子罢了，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家里有孩子的人家，为了孩子拿上几十斤粮食出来换果子，让孩子甜甜嘴也不是什么大事。 几十斤粮食对一户人家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是一个村子，或者几个村子，每家的几十斤粮食，可就是大事了！ 做生意的人，但凡有脑子又肯吃苦，不愁赚不到钱。 顾南风下意识的就想让梅青山跟着他二姐夫干，可想想还是算了，家里的事儿已经够多了，总不能什么钱都赚。 大哥答应了合伙开豆腐坊，他们马上的就要动手建房了，等到豆腐坊建好就是秋收了，谷子收好了，就得忙着山上的山货，等到山货忙好了，就该砍柴囤了，好多事情都等着他们做呢，要是还让人到处跑，八成得把人累死。 顾南风悄摸看了就坐在身边的梅青山一眼，脑子里是梅青山忙得脚不沾地的画面，顿时给他乐笑了，但同时他手却伸了出去，轻轻捏了捏梅青山的手腕。 他才捨不得让人那么累呢，要是累出痨病了可就得不偿失了，银子他们可以慢慢赚的。 两人回去之后，天色已经晚了，梅青山便去后山赶鸭子回家了，而顾南风在家里的院子边上乘凉。 梅青山将后山的鸭子，全都赶到了鸭圈里 ，然后又将小黑拉去后山的大水沟，等他给小黑洗了澡回来之后，天色已经很暗了，他原本准备烧点热水洗洗睡了，可回来却发现，顾南风靠着柴禾睡着了。 小心将人抱了起来，梅青山听他娘给他说过，有孕的人需要注意的事，有了身子之后，好些人的性子或是口味，甚至习惯上都会有些小改变，让他多顺着人一点。 想到他娘说的，有的人有孕之后，会吐的昏天暗地的，吃什么吐什么，梅青山望着顾南风的肚子笑了笑。 还好啊，还好他家南风得老天爷眷顾，不止没有呕吐的症状，还吃什么都香，只是有些嗜睡罢了，但嗜睡倒是好事了，他能吃能睡的，对孩子好，他也不遭罪。 顾南风原本睡得迷迷煳煳的，感觉到自己睡到了床上之后，他就踏实了安心的睡了过去，感觉到脚丫子冰冰凉凉的也没醒过来。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瞧着外面天色，他还以为是快天亮了，可看着身边的人还沉沉睡着，他才发现窗口的亮光是月光，不是日光，现在还早呢。 快要八月的天气，晚上的时候已经不是很热了，顾南风见自己肚子还盖着被子，身边的人倒是睡得四仰八叉的，除了裤衩子没有一点遮挡物。 「嘿。」伸手往人肚脐眼上扒拉了一下，顾南风看着熟睡的人想到了他们白日里说的话。 他白天的时候，同人说了张家的事儿，可这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早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还告诉他不用担心，他会看着办的。 「你要怎么看着办啊？到时候张婶子被赶出来没地方住可怎么办啊。」顾南风不知道这人到底要怎么办，但却知道张婶子怎么也不至于落到没有遮身之处的下场。 他相信他大哥和阿爹他们不会不管张婶子，可这管是一回事，咽不下这口气是一回事啊。 总不能因为他们梅家心善，就便宜了张家吧，张家那几个混蛋是真该死啊！不止不照顾兄弟的遗孀和唯一的孩子，竟然还想着占孤儿寡母的便宜，真是比恶鬼还恶。 第194页 因着想到了张家的事儿，顾南风一时都没了睡意，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又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梅青山的影子，梅青山去下面和家里人商量豆腐坊的事儿了。 「那就抓紧时间建起来吧，趁着打谷子还要小半月。」昨日大儿子回家说了豆腐坊的事儿之后，梅阿娘便决定了，想让两兄弟今天就去镇上看看，把砖头定下来，尽量早点把屋子建起来。 梅阿娘话到这里，就把手里的活儿都放下了，对着家里几个男人说道：「这事儿你们父子几个商量吧，我得去他大伯家里一趟，我记得你们大伯娘家里有蜂糖，我早点同她通口气，让她帮我买点儿回来，我给南风留着，让他沖水喝。」 梅阿娘去大伯家里原本是要托人买蜂糖了，可到了大伯家里却是听见了一件大事，赶紧的和大伯娘说了蜂糖的事儿便回家了。 梅阿娘每次去找自己嫂子，都得待好一会儿，每次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也能说上半天。这一回，她一眨眼的功夫就回来了，梅家父子几个还觉得挺惊讶，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问原因，或者说调笑一下梅阿娘，梅阿娘就一脸惊讶的和人说了她听到的事。 「你们不知道吧，那个陈大娃昨日干大事了！」 梅阿娘面上的惊讶仍旧没有散去，她说的话让人误以为陈家又出事了，梅青山正紧张，她又接着说道：「原来那苟家真的养着......养着那个啊！」 梅阿娘对她嘴里的东西有着敬畏，甚至都没能提名字，只是指着太阳落山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她这一比划加之又提到了苟家，这和明说也没有区别了。 村里人都知道，苟家供奉着菩萨，只是这个菩萨可不是寺庙里的菩萨，不然也不至于不能见人，只能偷摸的供奉。 世人对神灵鬼怪都有着敬畏，尤其鬼怪更是敬畏非常，因此村里大多人对苟家人都有着禁忌，既不会和他们来往密切，却也不敢得罪，就怕人家暗地里害你，你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然后呢，陈家大娃干啥了？」苟家的事儿，村里人早有默契大家都知道，梅青山不想听这个。 他想听陈大娃怎么了，他总觉得这孩子不是个身省心的。 梅青山开口追问，却被他娘瞪了一眼，梅阿娘嫌弃道：「我这不是正要说吗，你是一点也等不得啊。」 「阿娘，赶紧的吧。」梅大河也想知道陈大娃干了啥，到底是什么大事。 见两个儿子都好奇，梅阿娘才赶紧说道：「你们不知道吧，那陈家大娃昨晚上偷摸去村口那条沟里了。」 「他去那里干啥？」那个地方也算是村里的禁忌之地，好些人白天还不敢去呢，他一个孩子，大晚上的怎么敢去的啊。 梅青山这话说了便下意识看向他大哥，正好的他大哥也在看他，且明显的两兄弟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去年，那里还闹鬼呢。」虽说那是人装鬼吓人，可知道是一回事，大多还是害怕，还是不敢去那里。 「你俩闭嘴吧！还想不想听了？」自己的话一再被打断，梅阿娘生气了，她这一发火，梅家两兄弟才赶紧的闭嘴，示意她先说。 梅阿娘先前还紧张呢，可心里的话，老被两个儿子打断，搞得她都不紧张了，也觉得没啥了。 「就是昨晚那陈大娃去爬山洞了，而且还真给他爬了上去，不止如此，他还将苟家供奉的那『东西』给偷了，只是他刚偷到手，还没下来，就让苟家人给发现了。」 昨日这事儿虽说实在是惊奇，可毕竟太晚了，所以晚上没有传开，直到今早才穿的满村子都知道了。 梅阿娘将陈大娃干的事一说，大家心里疑问都一样，他小小年纪胆子怎么那么大，还有便是他去偷那东西干嘛？ 可如今他们疑惑的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陈大娃将苟家的秘密都抖出来了，如今全村人都知道了，那苟家供奉的那东西就是假把式！ 其实，他们家根本没有什么『菩萨』，那就是苟家为了吓人，为了让人去他家里做法事，为了让村人给他家送钱，编出来的吓人的东西！ 「那陈大娃将去年年底的时候，村口闹鬼都是苟家装的这事儿也说了。」 村口的『鬼』梅家两兄弟也亲自遇上了，且他们当时就将之拆穿了，还同村里人都说了，也正是因为这个，苟家供奉的『菩萨』才遭了村人质疑。 毕竟，若是那『菩萨』真的有灵，谁人敢在它的眼皮子地下装神弄鬼啊。 苟家人万万没想到，他们当初只是想让村人以为，他家供奉的『菩萨』显灵发怒，好让村人筹钱让他家做法事，好『菩萨』消停息怒，可却是没有想到当初那事儿，会引来这么多的麻烦。 首先，因为梅家兄弟，村里人对他家的『菩萨』没了敬畏心，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那事儿有着陈二娃的参与，导致了有外人知道了他家的秘密，秘密有了外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果真被抖出来了！ 「苟家人可算是遭报应了，村长正领人去他们家算帐呢，听说要把他们家这些年骗的钱都拿出来，让他们吃了多少吐多少，不然，就滚出我们村子。」 「这是应该的。」不过那陈大娃既然知道真相，怎么不直接去找村长，反而大晚上的自己去山崖那里？要是苟家没发现呢？ 第195页 梅青山心里有疑惑，但他没说，如今村里人都感谢陈大娃呢，他没必要再去说旁人不在意的话，现在大家只知道陈大娃拆穿了苟家的正面目，让村里人以后不再被骗钱，也活的更安心。 往后，大家应该不会再害怕那个地方了。 第101章 大抵是这世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苟家出事儿之后，他家屋里银子被抢光了不说，还三天两头的就有人上门去打砸辱骂, 苟家人实在受不了，加之他家原本也不是本村的人，便搬家走人了。 苟家人走的利索, 他家里的田地, 都是村长领着人去看的, 他们家拿了卖房屋土地的钱，立马就走了。 因着苟家『菩萨』这事儿, 苟家举家搬走，陈大娃倒是被人夸了不少日子, 甚至还有人上陈家给他们几兄弟东西, 那些人家大多都是在苟家花过不少冤枉钱的。 陈家苟家的事儿虽然热闹，但都是和他们家有关的人在忙活，旁的人顶多看一眼热闹, 还是自家的事儿更重要。 梅阿爹就是个泥瓦匠, 他们一家人一起商量了一下豆腐坊要怎么建，要建多大之后，梅阿爹就知道大概需要多少的砖石瓦砾了。 决定好之后，一家人立马的就开始动手了, 梅阿爹去镇上熟人那里订了石砖, 屋里全家人都忙着打屋基。 刚开始的时候, 村里人还以为，他们这是在给家里的老二建房子呢, 知道是梅家要建个专门的豆腐坊，还被人说了好久的热闹。村里人看好看衰的都有, 但顾南风觉得不管别人什么态度，这事儿越多人议论越好，这做生意就怕没人知道呢。 秋季是最适合建房的时候，梅家又有砌墙师傅，加之也不是盖什么大房子，不过就是盖间豆腐坊罢了，倒是快得很，等到石砖一送到，梅家两父子只花了十来日功夫就盖好了。 盖房的时候，顾南风特意提了，让他们在里面做了个隔间，到时候可以放张小床在那里，累了的时候可以进去休息一下。 豆腐坊建好之后，田地里的稻子也到了收成的时候，各家各户也迎来了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 顾南风和梅青山的水田都在一处，有了家里其他人的帮忙，只一天功夫就将谷子全都收回家了，隔日他们便要帮着家里忙活了。 顾南风那里前院后院地方都大，铺上晒垫之后，可将所有的谷子都晒上，且今年又有了他二姐家在，也不担心哪个不长眼睛的去偷，静静她们几姐妹还能帮着他赶赶啄食得鸟儿，他便能安心的在下面帮忙做饭了。 今日，张家两母子也来帮忙了，张婶子跟着在田里忙活，张哥儿和顾南风一起在家里做饭。午时过后，顾南风便开始准备干粮，未时过半，就让张哥儿给田里的人送去了。 田里忙活的人巳时末吃的早饭，得到太阳落山才收工，中间不送点吃的过去，肚子肯定会饿。这打谷子可需要力气呢，肚子饿了，也就没有力气干活了。 张哥儿皮肤很白，他出门的时候，顾南风还给他带了个草帽。 「这太阳毒得很，遮一下。」八月虽不是盛夏了，可日头正盛的时候也嗮人得很，田里忙活的人基本都是每人一顶草帽，但即便有着草帽的遮挡，几天下来那脖子还是得晒黑一圈。 张哥儿家里没有田地，还真没有顶着烈日过门干过活，他一般都是早上下午的出门干活儿，白天就和他娘一起在家里做针线活儿。 张哥儿出门的时候，还在杨家门口遇见了杨翠翠，杨翠翠还难得的和他打了招唿，脸上也是笑眯眯的，张哥儿紧张的和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赶紧的走了。 张哥儿小的时候，被村里孩子欺负过，便不太敢到村子里来玩，和村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就不熟。以往，他在村里遇见杨翠翠也好，旁人也好，他们都是把他当空气，是从来没有主动地和他说过话的。 瞧着杨翠翠的变化，张哥儿也没把原因往杨翠翠身上想，只觉得旁人待他好了，应该都是因为梅家。他马上就是梅家的夫郎了，现在杨家和梅家关系挺好的，人家自然也就给他几分面子了。 顾南风和杨家王家那些事情，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张哥儿自然也是清楚得很。 杨翠翠已经成亲了，王香香却还没有定亲。 张哥儿记得，王香香没比杨翠翠小几个月，按说她也该定亲了，可到现在亲事都没有眉目，或是她当初和陈二娃合伙害人的事儿，还是传了出去，对她名声肯定有影响。 王香香也是倒霉，她和陈二娃一起害人的热闹还没过去呢，陈二娃又因为杀妻没了性命，如此对她影响就更大了。毕竟，陈二娃的事儿，不只是他们村子和附近的村镇，听说因为太过骇人听闻，这案子传的整个灵州府都知道了。 「哎。」一想便想的远了，张哥儿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东西摇散了之后，倒是想到了自己的亲事。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阿娘提起他亲事的时候，他脑子里便有了人选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那个人了。 他仔细地想了想之后，觉得可能是在他们一起去山里捡栗子的时候，那个人没有嫌弃他，还很照顾他，也或许是在他们一起去大桥村看戏的时候，那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却是老实得很，很是顾忌他的名声，连用他的帕子擦一下手也不肯。 第196页 还有好些事情，张哥儿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越想他便觉得脸上越烫，若是不是烈日当空可以成为遮掩，他一定立马就要揉揉他的脸了，好将脸上的一团火揉散。 张哥儿到了田里之后，刚到梅家的田坎上，梅大河就赶紧的将手里的稻杆丢了，然后赶紧过去接了人背上的东西下来，还特地挑了个阴凉的地方，才赶紧吆喝大家过去吃东西。 梅家村早年的时候养过蚕，好些人家田间地头都还有桑树，一棵桑树自然没法儿遮阳，但能遮挡一点算一点，大家也没指望稻田里的烈日下有个真正的阴凉地。 这几天，家里最多的东西就是南瓜和青瓜了，顾南风给蒸了一大锅的瓜，又用张家给的荞面烙了荞面饼，还给煎了一大盆的青椒撒了好些醋进去，做成了酸酸辣辣的口味，用来就着饼吃。 大伙儿吃东西的功夫，张哥儿原本想去帮着割一下谷子的，可他刚起身，他身边的梅大河就拉了他一下。梅大河拉了人也不说话就只是笑，张哥儿也不知怎的也就没动了，就乖乖在人身边待着，直到大家吃好了歇好了，才又背着剩下的东西回去了。 张哥儿回去的时候，还碰上了陈家的两兄弟，他们两个都是一头的汗水，两人口袋都是鼓囊囊的，张哥儿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少爷，一看他们的衣兜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也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怪不得一头的大汗。 张哥儿干脆得很，直接将两兄弟喊住了，然后三人在一棵油桶树下找个了地方坐着，他便把背篓里剩下的东西都给他们两兄弟了。 油桐树叶很是大片又十分茂密，夏日里这油桐树就像是一把大伞，油桶树下成了赶路的人最好的阴凉地。张哥儿放下了背篓之后，还在旁边的水沟里洗了洗手，这才将东西分给他们两兄弟。 「你们吃了再回去吧。」南瓜青瓜村里人都不稀罕，因为大家都有，但荞面饼倒是稀罕东西，要吃得去街上买或者拿粮食换。 张哥儿将剩下的饼子，全都给了陈家的两兄弟，还同他们说了明日谁家要打谷子，让他们掐准了时间去田里捡谷子，去的晚了就被旁人捡走了。 村里人打谷子也好，收麦子也好，收成的时候，难免的会有遗留，或是有散落在地的麦子谷子，所以每当收成的季节，村里没有田地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家，就会让老人孩子去田地里捡粮食。 当然，他们捡粮食得要在主人家收成了之后，若是人家还在田里你就去捡，会直接被打走的。 张哥儿自小就没了爹，自家亲戚欺负他，村里人看不起他，如今看见这陈家的几兄弟，就好像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心里也是心疼的。 张哥儿心头起了怜惜，自然就想帮人一把。 梅家有个拌桶，谁家哪天借了，那必定是在那天打谷子，张哥儿知道好几户人家什么时候打谷子，便和这里两兄弟说了。 张哥儿见这两兄弟面上都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原想问一句他们大哥呢，怎么没有跟着一起来，但想想又算了。陈家老大今年马上十四了吧，可能拉不下这个脸来，毕竟村里出去捡粮食的都是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居多。 「陈哥儿，你有空去找小妹玩啊，小妹这几天一直念叨你呢，你去找她玩玩好不好？」陈哥儿差点成了顾南风干儿子的事儿，顾南风早就和张哥儿说了，且顾南风嘱咐张哥儿帮着多照顾一下陈哥儿。 张哥儿这会儿遇上了人，便多嘴说了一句，他想着陈哥儿若是去了家里，便有的是好吃的给他吃。 陈哥儿原本正吃着手里的饼子，他人小，东西吃的慢。张哥儿喊他去家里玩的时候，他正把另一只手里的饼子往裤兜里塞，可能是想留着吃，或是给他大哥带回去。 说了喊人去家里的话，张哥儿就起身背起了背篓，陈哥儿见人要走了也才应承，轻轻『嗯』了一声。 陈哥儿应了，张哥儿也高兴了，一回去就赶紧的将碰上这两兄弟的事儿和顾南风说了。 顾南风至今都还惦记着，要请陈哥儿吃鸡蛋的事儿，听见人要来他也高兴，还专门去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准备煮了之后给梅小妹，还有一会儿要来的陈哥儿吃。 顾南风煮鸡蛋的时候，张哥儿还拦了一下，要是人不来怎么办，顾南风笑着说，人不来他们就自己吃，几个鸡蛋罢了没关系的。 顾南风干脆煮了鸡蛋，就是盼着陈哥儿能到家里来，他的好心到底是没有被辜负，他的鸡蛋都没有煮好，陈哥儿就来了，只是他的背上还是背着一个背篓。 陈哥儿来的时候，梅小妹正好在家门口捉蚂蚁玩，见了人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喊人进去，而是对着里面的顾南风大喊道：「南风哥哥，陈初阳来啦。」 陈家几兄弟有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缝人便会说自己的名字，如今他们三兄弟的名字，村里人都知道了，大家也会喊他们的名字了，不会再和一起一样大娃二娃的喊。 陈哥儿被梅小妹喊的一激灵，正懵懵的往梅家屋子看，顾南风就一把拉住人将人拉进去了，且走到一半，还直接将人给抱了起来。 「小初阳，你还记得小妹埋的鸡蛋吗？今天我们吃鸡蛋。」顾南风提起当初鸡蛋的事儿，只是顺口的事儿，可他不知道那件事陈哥儿确实还记得。 因为当初，就是因为那几个鸡蛋，他被他阿爹狠狠打了一顿，身上的淤青小半月才散了。 第197页 终于将鸡蛋吃进嘴里的时候，陈哥儿吃的十分的小心，每一口都咬的小小的，还仔细的嚼了半天才吞下去，一个鸡蛋他好吃了好一会儿才吃完。 顾南风见人把鸡蛋吃完之后，又去锅里捞了快腊肉出来，然后切了一大块全是瘦肉的腊肉给他。「这个腊肉是熏过的，可好吃了。」 陈哥儿犹豫了一瞬，才接过了顾南风手里的腊肉，之后吃的仍旧是小心，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将腊肉吃完，而且偷偷地撕了一大块下来，装进了衣服里。 陈哥儿偷偷把肉往衣服里塞的时候，顾南风刚好看见，但他假装没有看见，他知道陈哥儿应该是想把肉给他哥哥们带回去。 默默地又捞了一块肉出来，将肉晾在碗里之后，顾南风还回去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三个咸鸭蛋还有一片芋头叶。 将那一大块肉和芋头叶都包了进去，顾南风给人放在背篓里之后，又捡了些青瓜放上面挡住，之后又让陈哥儿陪着梅小妹玩了一会儿才让人回去了。 第102章 顾南风倒是猜的没错, 陈哥儿偷偷藏起来的肉，确实是给他哥哥带回去的，但不是给他大哥, 而是给他二哥。 陈继平瞧着弟弟带回去的东西，难得的对他有了个笑脸，但他将三个咸鸭蛋和那块腊肉拿走之后, 又将那个背篓扔给了老二, 让人赶紧去砍柴, 顺便挖点野菜回来，下午煮汤喝。 「大哥, 我挖野菜，二哥去砍柴。」陈哥儿将自己的背篓和镰刀拿到了手里, 陈继安就重新背了个大背篓。 陈继平才不管他们谁干什么, 反正有人干活就行了，所以对于陈哥儿的话也没啥反应，摆摆手就往灶房里去了。 陈哥儿知道, 他大哥肯定是去吃肉了, 可他脸上不止没有失望神色，嘴角反而噙着一点淡淡笑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兜，便赶紧的和二哥一起出门了。 两兄弟一出了陈家的门, 陈哥儿便赶紧的将兜里的肉拿了出来, 他的衣兜今天刚装了谷子的缘故, 那块肉上面沾了些谷屑，但两兄弟都完全不在意, 陈继安满脸惊喜的接过去之后，立马的将肉分成了两半, 递还了一块给弟弟。 「二哥，你吃，我吃了很多了，今天还吃了鸡蛋呢......」说到鸡蛋，陈哥儿一下子顿住了，看着他二哥眨巴了两下眼睛就哭了。 「我忘了给你留鸡蛋了。」 陈哥儿揉了揉自己肚子，觉得现在还是很撑，他突然就很后悔，鸡蛋也应该给二哥藏一点回来的。 陈哥儿懊恼，陈继安却不在意，他揪了揪弟弟的脸，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鸡蛋不好藏，有肉就行了。再说了，要是给顾哥儿知道你偷偷带东西回来，他下次就不给你了。」 陈继安嘴里说的顾哥儿便是顾南风，他一时还没能改口，这会儿再开口，意识到之前称唿不对，便换了称唿接着说道：「梅家那夫郎喜欢你，愿意给你吃的，你吃就是了，下次别给我带回来了，不然你自己都没得吃。」 陈哥儿没去接二哥的话，两兄弟如今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他们干的活儿不一样，陈继安要往山上去，陈哥儿要去水沟边，等到自己走在一处之后，陈哥儿才小声道：「不会的，顾哥哥是好人。」 顾南风在家里做饭，偶尔的要往自家的院子里看一眼，他这回出门，看见了正往山里走的陈继安。顾南风眉头一皱，便想到了陈家的事，骂骂咧咧的又回了灶房，一回去就和张哥儿抱怨了起来。 「你说这陈家老大怎么回事？这都这么久了，我咋没见他出来干过活？反倒是天天看见他两个弟弟上山，我记得他家有田地的吧？如今正好的秋收了，也没见他去找人把家里的田要回来，他家好歹三亩田呢，要回来自己种，这产出的粮食也够他们三兄弟吃了。」 顾南风第一次见陈家几兄弟，就是在陈家的地里，陈家当然是有地的，只是陈家只种着地，家里的水田倒是给村里的易家种着，每年收点租子了事。 顾南风说到陈家的事儿，只是气愤，但张哥儿知道的要多一点，便同人说道：「谷子是最值钱的粮食，可这谷子想要丰收可不是只要有田就行，从秧苗下田开始就要细心照应，否则连种子钱都赚不回来的。」 「南风，你在梅家村呆的时间短你不知道，陈家嫂子没了之后，陈家几父子也种过两年稻子，可陈二娃懒得要死，陈家几个孩子又小，他家田地稻子第一年都没有扬花，长了一田的草，第二年倒是有了稻穗，可全是些秕谷，自那自后，陈家就把水田佃出去了。」 张哥儿说着陈家水田的时候，脸都皱在了一起，他们是没有田地没有办法，可陈家明明有田却那么糟蹋，真是老天不开眼，你说这陈家怎么就没有老虎似的亲戚来收拾那个陈二娃呢。 「什么都是假的，懒才是真的！不会种不知道看不知道问？我就不信了，村里人种地都是大晚上去的，不给人看见，再说了你要是去问别人，人家会藏着掖着？会不和他们说这种庄稼要注意什么？」 越说越气，顾南风赶紧的顺了顺自己胸口，长长出了几口气之后，便不打算再说陈家的事儿了，再说下去除了让自己生气，也没有旁的办法。 张哥儿同人说起陈家水田的事儿，本意是想让顾南风知道，陈家的水田给别人种更好，至少能分到几百斤的粮食，可若是自己种着那就是白费种子，他没想到顾南风听了倒是把自己气着了。 第198页 两人一个人不想，一个人不敢，再去说陈家的事儿，都默契的把话给岔开了，转头说起了自家的事儿。 秋收之后，家里最重要的事儿，便是这豆腐坊了。 顾南风前几日，又做了一磨豆腐出来，还让梅家两兄弟推去镇上了，让人去问问镇上的酒楼买不买豆腐。 以前在刘家的时候，顾南风就知道，刘家的豆腐会卖一部分到酒楼里，卖去酒楼的豆腐都是定量的，若是能将家里的豆腐销去酒楼，且多几家酒楼的话，他们就能安心的做豆腐，只等着拿钱，不用担心能不能卖出去了。 酒楼里自然有不少豆腐做的菜，但一部分规模不大的酒楼，为了节省开支会自己做豆腐，大酒楼为了节省时间，倒是会买豆腐，但是人家既然做成了大酒楼，也就是开了有些年头了，早有了合作的豆腐坊，因此他们至今还没能找到固定的销路。 暂时没能找到合作的酒楼，顾南风也不气馁，找不到慢慢找就是了，他们先散卖着也不是不行，也就是少赚一点罢了。 两人一边做饭一边说着家里的事儿，很快的就到了太阳西下靠近天边的时候，大家也都要回来了。 梅家院子大，如今院子里全都铺上了晒垫，晒垫上全是谷子，只看着那成堆的金黄稻谷，这脸上便忍不住的洋溢着笑，这一年的辛劳便是值得的。 在田里忙碌了一天的人回家，家里的人也赶紧的摆上了一大桌的饭菜，农家人越是累的时候，菜色就得越丰盛，三餐吃的满足畅快，干活儿的人才能越有劲头。 一家人围在满是稻谷气息的院子里的吃晚饭，顺便说着家里的事儿，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梅阿娘便开口让张家母子到家里过节。 「一家人一起热闹。」梅阿娘对张哥儿还是很满意的，不然也不能想着将他说给自家侄儿，如今张哥儿成了儿子夫郎了，她就更喜欢了，越看越满意张哥儿。 梅阿娘在梅阿爹出事之后，就开始当家，家里的事儿都是她说了算，当家久了连语气都是和一般妇人不一样的，张婶子性子敏感，人家是不是真心的，只听语气她便知道了。 知道梅家是真心邀请，她便没有拒绝，倒是开始琢磨，后天要带点什么东西过来，其他说的，吃的总要带点的，带过来大家一起吃。 八月十五这天，顾南风和梅青山一早的就下去了，连早饭都是在下面吃的，吃过了早饭之后，梅家两兄弟就准备出门打核桃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张家母子也来了。 张家端了一盆醪糟过来，梅阿娘笑着接过了之后，看着手里的东西让他们今天晚些走，晚上赏月的时候煮甜汤吃。 梅家在村里的核桃林那里，说是核桃林，其实这里只有几颗核桃树，只是因着这个大沟里有棵特别大的核桃树，树枝延伸出去老远，且远远瞧着都占了好大一块地方，到了树下，更是觉得遮天蔽日，所以大家就管这里叫核桃林。 核桃林的这棵大核桃树就是梅家的，这还是梅阿爹成婚的时候栽的，如今都二十多年了。这棵核桃树下的土地常年不见阳光，便是有，也只是星星点点的光亮罢了，日照不足，这块地里的东西长得不好不说，还大多晚熟。 梅家人好吃苞谷粑粑还有豆泥饭，于是这块地反倒是成了好地方了，到了八九月也还能有嫩包谷和青豆吃。 两兄弟到了核桃林之后，也没耽搁立马就上树了，梅大河都爬到一半了，才发现那树颠上面有个马蜂窝。这马蜂不是草蜂，毒性可不是开玩笑的，被蛰一下可能要掉半条命，身子弱的直接没了命都有可能。 树上有蜂窝，肯定不能直接打核桃，梅青山让自己大哥等着，他去地里掰了半背篓的苞谷又拔了不少青豆，一起背着回去了。 梅青山是回去拿火把和罩衣的，马蜂虽然毒，但是和草蜂一样怕火，只要穿上罩衣将自己护住，然后将它的蜂巢给烧了就没事了。 梅青山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张哥儿和梅小妹都来了。张哥儿是来帮着捡核桃的，梅小妹则是看哥哥们都不在家，跟着来玩的。 梅青山回去的时候，梅大河已经将矮处的核桃都打了好几枝了，梅青山一来，梅大河就将梅青山带来的火把绑到了竹竿上，他还特地爬的高了些，才点燃了火把开始烧蜂窝。 梅大河在上面烧蜂窝的时候，他的未婚夫郎和弟弟妹妹都一脸紧张的在下面看着。梅小妹又怕又要看，梅青山还把人给护着了，双手捂着人脖子，像是避免烧死的马蜂掉进她脖颈里似的。 张哥儿就站在两人身边，梅青山紧张望着自己大哥的时候，还听见身边的张哥儿小声说着『别爬了可以了』。爬的越高离着那蜂窝就越危险，梅青山自然知道，他知道张哥儿是担心他大哥，便替人喊道：「大哥，可以了，别往上了。」 梅大河听见弟弟的话，倒是没再往上，而是朝着一根粗大的枝丫爬了过去，保证那马蜂不会掉在自己身上之后，才点燃了火把，飞快的将手里的火把送向马蜂窝。 打核桃的竹竿本来就很长，梅大河的位置离着蜂窝有两三米远，倒还算安全，蜂窝烧了起来之后，梅大河倒是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下面的梅小妹却激动地叫了起来。 「烧啦烧啦！」梅小妹自己没少跟着村里的娃娃们烧蜂窝，只是他们烧的都是草蜂的窝，草蜂窝还没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呢，且草蜂毒性也小，大家也不怎么怕。 第199页 心里不怎么害怕，便没有什么刺激感，这会儿眼见那么大的蜂窝燃了起来，且还是大人禁止靠近的马蜂窝，梅小妹这会儿倒是不怕了，只剩下激动兴奋了。 第103章 蜂窝烧了之后, 梅大河开始安心的打核桃了，梅青山也爬上了树，这棵核桃树大得很, 他和他大哥一人打一边，都得打大半个时辰呢。 梅青山也上树之后，下面的人就要开始捡核桃了, 梅大河便朝着下面喊, 嘱咐下面的人小心, 注意掉在地上的马蜂，就怕有没烧死的马蜂蜇到他们。 「大哥, 我不怕！」梅小妹双手叉腰，小脑袋高高仰着, 面上果然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 见妹妹那嘚瑟样子, 梅大河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妹妹去年的猪头样子，他也没说话, 只是让梅小妹不许去他那边, 就在一边的苞谷地里捡核桃。 嘱咐了妹妹之后，两兄弟便开始动手了，这棵大核桃树下面不止有地，还有荒草坡。那核桃从高高的树上落下来, 不止会掉在地里, 还会掉到一边的荒草里, 所以得要细心些才能不浪费，将所有的核桃都捡回来。 核桃卖的也不便宜, 张哥儿捡的十分小心，且他还让梅小妹就在一边的地里, 他去荒地里，荒地里不止有荒草还有荆棘和刺藤，最难办的是还有藿麻草。 这藿麻草最是烦人了，要是不小心碰上就会又痛又庠，而且还是刺痛，就像是有针不停在戳你的肉一般，难受得很。害怕被藿麻草扎了，张哥儿特意的找了根长长的棍子，掉进草丛里的核桃，他都是直接用棍子赶出来，然后再捡到背篓里。 张哥儿因着仔细又细心，倒是很顺利，便是在藿麻丛里也没被扎到过，倒是一边的梅小妹却突然捂着自己的手哭了起来，且那哭声一听就知道是痛急了。 张哥儿吓得赶紧的朝着梅小妹跑了过去，树上的两兄弟也被吓得不轻，三两下的就跳下了树，几人眨眼功夫就到了梅小妹身边，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手指便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这马蜂的毒性确实是厉害。 梅大河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妹妹的手往自己嘴里塞，给人吸了半天之后，原本看向了自己弟弟，可突然想到弟弟已经成亲了，便抱着妹妹就往一边的包谷地里去了。 梅小妹一开始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的，她大哥给她吸了手之后，可能是好些了便只是哇哇哭，可她被她大哥抱着进了苞谷地之后，没一会儿功夫就哭了起来，还一边哭一边骂人。 「大哥尿我手上了，他尿我手上了！」梅小妹一只手不停在脸上擦，一只手拿的老远，显然是嫌弃的不行！ 她一边哭一边朝着张哥儿跑，张哥儿听到梅小妹的话之后，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红着脸将往他身上扑的梅小妹抱着，张哥儿偷摸看了一眼也不太好意思的梅大河之后，就只顾着哄梅小妹了，他哄人的时候，还小心的拿着梅小妹被马蜂蛰了的手看，这会儿梅小妹的整个手掌都肿了起来了，看着像个胖胖的猪手。 去年被蛰成了猪头的梅小妹，今年又变成了猪手，梅家两兄弟一边心疼一边笑，最后还是让张哥儿赶紧把人带回去了。 虽说小妹活蹦乱跳的，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可那毕竟是马蜂还是得注意，把人弄回去让爹娘看着办，他们可不敢耽搁。 梅小妹到家的时候，连小手臂都肿了，还好的是被蛰的地方已经不怎么疼了，但梅家两夫妻还是赶紧的带着人去村里的村医那里去了。毕竟是被马蜂蛰的，还是得看看才能放心，以前村里有人因为被马蜂蛰了，直接丢了性命。 两夫妻带着梅小妹急急走了之后，阿爷看见了还专门跑过来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梅小妹又被野蜂蛰了之后，一边皱眉一边抱怨着回去了，只是阿爷回去之后，也没进屋去就站在院子里瞧着村里，应该是还是担心孩子。 「小妹确实是和个男娃娃一样。」阿爷觉得梅小妹太皮了，家里的莹儿就不像她，整日只知道在外面疯，且爱玩的东西都和村里的男娃一样。 顾南风倒也没觉得小妹性子有什么不好，性子外放一点才好呢，将来不用做闷葫芦吃闷亏。 顾南风在听张哥儿说了梅小妹被蛰了之后，都是什么反应之后，已经不太担心了，他知道，小妹和他应该是一样的体质。他自己小的时候，因为老需要去外面干活，所以被不少的野蜂蛰过，草蜂马蜂都有，但即便是马蜂，顶多就是被蛰的地方肿起来罢了，两三天也就消了，没有大事。 但这马蜂的毒不是人人都有抵抗力，他是知道的，有些被马蜂蛰了的人，可没有他们这样的运气，被蛰了之后，很快的就会迷迷煳煳的昏睡过去，之后整个人都会肿起来，至多几个时辰就咽气了。 顾南风猜的倒是没错，梅小妹果然没什么大事，回来的时候，手上的肿胀，也没有继续往胳膊延续了，应该是没有大碍。 梅小妹没事，大家也就放心了，开始忙着家里的事儿。 梅阿爹去地里帮忙捡核桃和背核桃回来，梅阿娘开始安心做饭，梅小妹哭够了之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她刚去睡了，顾锦玉家的老大就来了，她给顾南风拿毛桃来。 「阿娘说舅舅喜欢脆桃，我和妹妹去找果子无意碰见了。」毛桃成熟的晚，山下的毛桃八九月还有的吃，山里的毛桃到了十月还有呢。 第200页 顾南风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他有了身子之后口味更重了一些，更喜欢吃一些酸酸辣辣的东西了。 因着顾南风口味的改变，梅阿娘还说了会不会是双胎？这常人都说酸儿辣女，可他家南风又喜欢酸的又喜欢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双胎了。 双生子是多大的福气啊，即便家里人都这么盼着，但也只是这么一想，倒是都没有多在意，特别是顾南风，他觉得他能这么快有孩子已经是大福气了，哪还能奢想更多啊。 何静静给顾南风拿了毛桃来之后，大堂嫂也送了些麻花过来，她们走的时候梅阿娘都说了，让人晚上到家里来吃核桃。生核桃最香了，一年也吃不了几天，有生核桃吃，还能喝家里人一起说说笑笑，哪有人不愿意的，她们都立马就答应了。 梅家这棵核桃树实在是大，他们父子几个来回两趟，才将核桃都背了回来。因着是等到了核桃皮裂口才去收成的，所以核桃打回来，就得去皮晒干放起来了，等到了腊月的时候拿去卖。 去核桃皮可是件麻烦事，虽说不难，可容易把手弄脏，而且那沾染在手上的东西，还洗不下来，得要用清晨的露水洗上好几天，才能洗干净。 他们三父子都回来了之后，顾南风就在灶房里待不住了，灶房里有了张家母子帮忙，倒也用不上他，他便出去院子里吃核桃了。 梅阿爹将家里的几把趁手的刀，都拿了出来，还拿了木凳，核桃放到木凳上，或用刀背轻轻一拍，或是刀口轻轻往披上一碰，那皮就能脱下来。 他们父子三人开始忙活之后，梅青山还不忘了给顾南风剥核桃，一边的梅大河也拿了个空碗出来，剥好了一碗核桃就给灶房里的人端进去了。 「阿爹，大哥你们下个月是不就得进山去捡栗子了？」顾南风去年也跟着他大哥进山忙活了好一阵，还赚了不少钱呢，今年他这情况肯定是不能去了。 梅阿爹听见顾南风说捡栗子就嘿嘿笑了了。「啥捡栗子啊，有了罗兄弟他们帮忙，那是去打栗子，一背篓一背篓的往家里背呢，满山乱转的话，啥时候能捡那么多啊。」 去年家里多了不少收入，家里人都开心，他们也承了罗家和周家的情，一直没忘记那栗子林是人家告诉他们位置的，既没有告诉旁人，也不打算全家出动，还是他们兄弟两个去就行了。 梅阿爹这么说了，顾南风也就有数了，便和梅阿爹商量起了旁的事。 「既然家里要下个月才去山里捡山货，那最近几日就让大哥和青山去收豆子好了，眼下正是黄豆最便宜的时候，最好是能将一年的量都给买回来。」顾南风去年就是提前买了几百斤的黄豆放着，所以前面一个月赚得多，后面黄豆贵了成本就高了，赚的自然就少了。 且有些月份甚至买不到黄豆，连生意都做不了，不说多赚甚至一文钱赚不了。 「让大哥他们去收黄豆，我让我二姐夫带我再去镇上酒楼试试，我姐夫见多识广认识的朋友也多，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慢慢来，我们之前散卖也赚了不少钱的。」 对于和镇上酒楼合作的事儿，顾南风还是没有死心，他这话一说，梅阿爹便不住点头，何家那小子确实是能干，且为人也不错，南风二姐倒是有福气的。 顾南风吃了一阵核桃之后，便拿了个撮箕过来，帮着收拾核桃皮，因着只是一点小事，梅阿爹也没拦着不让做，倒是给顾南风拿芋头过来的阿奶，发现顾南风正蹲着扫核桃皮，训了一边的三父子一顿。 「南风是头胎，且如今还没到三月还没坐稳胎，得要多小心才是，你们咋让他蹲着，要是给摔了怎么办？」阿奶应该是真的在训人，不是说说而已，脸都黑了。 顾南风赶紧笑着说没事，阿奶却板着脸将他拉了起来，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是将手里的芋头塞给他，让他趁热吃，便回去了。 阿奶回去之后，顾南风端着芋头就坐到了梅阿爹身边去，眼巴巴望着人。 梅阿爹偷偷往灶房那里看了看之后，便小声说道：「我和你们大伯原本还有个妹妹的，可你们阿奶怀着妹妹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没能生下来。且还不是什么大动作，就是蹲着的时候往后一坐，孩子就没了。 我阿奶可不是什么恶婆婆，可没有磋磨过你们阿奶，是阿奶自己要干活孩子才没了的。所以啊，后面不管是你大伯娘还是你娘，或是你几个嫂子有孕的时候，阿奶都不让她们干活，便是要做也起码得要坐稳了胎才行。」 梅家这事儿，小辈们显然都不知道，梅阿爹这么一说，梅大河和梅青山都一起望向了顾南风的肚子，顾南风也下意识的捂了自己肚子一下，之后他刚看向了一边的扫把，就被梅青山一脚给踢开了。 「你坐我身边吃东西就行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梅青山就一眼不眨的看着顾南风。 顾南风看扫把，也只是想将之捡起来放回去罢了，哪成想这人动作这么快，竟然一脚给踢开了。 无奈坐到人身边，顾南风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心里偷偷对孩子说道：「宝宝啊，你爹爹要做三个月的懒鬼了。」 八月十五是个大日子，这一天讲究人月两团圆，一家人都要尽量的待一起吃顿饭的。 梅家分家之后，头两年还一起过年过中秋，渐渐地也就分开过了。今年家里有喜，不止两个孩子的婚事都定了，进门不到一年的夫郎还有喜了，这是大喜事，家人自然想聚在一起沾沾喜气。 第201页 今日，连二堂哥他们都回来了，三全也从师父家里回来了，各家晚饭过后，都往梅家这里来了。 因为人多，梅阿娘干脆在院子里铺了一个晒垫，然后拿了几个簸箕出来，将吃的东西全都装到了簸箕里，且大伙儿也没好好地坐在凳子上，一会儿的功夫就坐到那晒垫上去了。 晒垫上的几个簸箕里全是吃的，顾锦玉一家子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的毛桃过来，大伯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一斤糖果来。 下午些时候，顾南风去家里提了一篮子鸡蛋下来，又让梅青山去地里挖了一撮箕土瓜回来，梅阿娘白天的时候还做了苞谷粑粑，又喊了梅大河去屋后，把家梨特地留着的白梨摘了回来，家里还有生核桃呢，一大堆吃的，便是一家子人也吃不完。 「娘，今天这月亮可真懂事啊，下午天上还全是云呢，这会儿云全散开了，月亮终于出来了。」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好似能看见月亮的月桂树，月桂树下砍树的吴刚，还有边上抱着白兔的嫦娥仙子。 顾南风望着天上的月亮，忍不住伸手比划了一下，梅小妹也跟着学，却被梅阿娘给拉住了。 「再比划，小心月亮割你耳朵。」老人常说，月下手指月亮会被月亮割耳朵，这割耳朵也不是真的耳朵没了，而是耳朵后面会无缘无故的裂开，且还真有小孩儿这样，因此大家都忌讳得很。 一说要被割耳朵，梅小妹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她那胖手伸出来便被看了个正着，于是惹的大家哈哈笑。 「这倒霉孩子，没有一年不中招的。」 「这死丫头皮的要死，人家说调皮的孩子不需要打，还真是一点没错，她知道自己找罪受。」梅阿娘一边说着女儿一边进屋去了，眼下快要亥时了，她去煮甜汤给大家喝。 梅阿娘进去之后，算着人头开始煮醪糟鸡蛋给大家吃，鸡蛋一人两个，得要足足四十个蛋呢，还得分成两锅煮才行。 十五的月亮，亮如白昼，地上甚至还有花草树木的倒影，顾南风原本是怕黑怕鬼的，可这会儿却一点不怕了，这么多人陪着你，梅青山还就在他身边，他一点不怕。 「南风张嘴。」梅青山剥了一颗糖让人含着，之后又剥了核桃出来让人，顾南风摇头，他却直接把人核桃往人嘴巴里塞，还嘱咐不要把糖咽下去，要一起吃。 顾南风嘴里含着糖，被塞人核桃的时候，立马伸手过去在人身上揪了好几下出气，可嘴巴砸吧两下之后，他就知道缘由了。 「真好吃。」糖块和核桃一起变得又甜又香，真好吃啊。「再给我剥一个。」 顾南风这会儿琢磨出嘴里的香甜滋味了，指挥着梅青山给他剥核桃，梅青山揉着自己的腰乖乖剥核桃，正想嘴上占两句便宜，大伯娘便说了家里老三的事。 「三全亲事也定了，我们准备定在大河的亲事之后，就在腊月。」大伯娘这边刚说了家里老三的事儿，那边儿梅阿娘锅里的醪糟鸡蛋也煮好了，正吆喝着大家可以吃鸡蛋了。 醪糟鸡蛋可是好东西，一年里也吃不了几次，大家人手一碗甜汤端到手里之后，好似已经在喝三全的喜酒一般，自然调侃起了一边的的梅三全。 顾南风低头喝汤的时候，突然发现二堂嫂今天都没怎么说话，想到二堂嫂进门的时间，还有一直没有动静的肚子，他就知道缘由了。 赶紧将碗里的东西吃完了之后，顾南风就凑到了二堂嫂身边去，还拉着二堂嫂的手去摸他的肚子，顺便小声同人说道：「二嫂，孕气会传染的，你和二哥马上就能有了。」 二堂嫂原本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她心情低落也不是嫉妒或者怨恨顾南风，纯粹是气自己肚子不争气罢了。有了顾南风这话，便是没有得到宽慰，她也领人家这份情，同人笑了一下，还真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顾南风肚子上好一会儿，才给挪开了。 顾南风察觉到了二堂嫂的心思宽慰人，一边的梅大河和张哥儿却因为三全的事儿想到了他们自己的事儿。 他们得喜宴才真的马上要到了，冬月初八，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104章 中秋过后, 家里便没有闲时了，每日都各有各的忙碌。 这日，顾南风正搁家里做咸鸭蛋, 梅阿娘上来帮忙便同他们说了一件稀奇事，但梅阿娘开口前倒是先笑了，因为他看到顾南风坐着的小椅子了。 中秋那日, 顾南风听了梅阿爹的话之后, 就小心了不少, 且隔日阿爷就给他做了个小椅子，方便他坐着。 今日为了干活儿方便, 他把两个大盆子都放到了凳子上，他坐在他的小椅子上面干活儿正好, 都不用弯腰了。 梅阿娘笑过之后, 还想到了自己怀孕的时候，之后面上的笑容更甚。她怀孕的时候，公公婆婆对她都好得很, 啥都不让她干不说, 还三天两头的给好吃的。 过去的事儿回想起来也就是一瞬，梅阿娘坐下之后，才说起了她想要说的事儿。 「我刚刚去找你们钱婶子，看见村长大儿子在苟家田里的锄田呢, 就是你钱婶子家门口那几块田, 正好的离着村长家里也不远。我寻思那苟家的田不是卖了吗？怎么村长家里在干啊, 我这一打听才知道，说是苟家送给村长家里的, 我觉得悬，八成是村长给扣下了没指给人家。」梅阿娘说着话, 也不耽误干活儿，已经开始帮着刷洗鸭蛋了，倒是原本干活儿的顾南风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第202页 「苟家脑子又没被驴踢，怎么可能送村长田？带头去他家里闹事儿的不就是村长吗。」 母子两个对这事儿都存疑，但如今苟家人都不在了，还不是村长想说什么说什么，两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儿。 秋收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卖粮食，这可是大多人家里最大的收入来源，梅家自然也是一样的。 昨日，家里刚交了税粮，今日又拉着粮食去了粮行，顾南风还交代了梅青山去市场转转，若是有便宜的黄豆多买些回来，且不只是今日，接下来的日子，梅青山都得出门买黄豆。 日子到了九月之后，顾南风也马上三个月的身子了，九月中旬一过孩子终于三个月了，顾南风便着急的往镇上去了。他还是想找几家合作的酒楼，这豆腐既然都做了，还是得有稳定的销路好一些。 去镇上那日，除了梅青山梅家两夫妻也带着梅小妹一起去了，一家人带着自己的豆腐，跑了镇上好几家酒楼，可都没有收穫，他们开口人家就给拒绝了。 梅家夫妻见顾南风次次的笑脸都被人泼冷水，心里心疼也心冷了，觉得这条路走不通就算了吧。豆腐卖不进酒楼，他们就散卖，大不了等冬日的时候，让他们几父子带着豆腐去各村各镇的跑一下，跑的地方多了，卖的自然也多。 「孩子，算了吧，回去了，我明个儿去找姜木匠，让他做两个推车，咱们......」 「阿爹，我们再去试试吧，最后一家了。」顾南风知道爹娘的顾忌，可他还是不想放弃，来都来了，辛苦多跑几家没关系的。 他记得镇上还有家叫做临江仙的酒楼，这就楼名字倒是应景。 这酒楼正好的开在了江边上，且这酒楼有足足的五层呢，春秋之时，江面雾气缭绕，远远瞧着那酒楼，好似在云端，倒确实是有些仙气的样子。 一家人到了这酒楼门口，看着这最后的希望了，顾南风慢慢走上酒楼的台阶，缓缓抬步进去的时候，心里竟开始紧张了起来，开口询问上前招唿的小二时，也是小心又忐忑。 「原来不是吃饭的啊，不用，咱们有供应的，您请吧。」小二一听说他们是来卖东西的，脸上洋溢的热情笑脸便收了起来，但还是客气的请了他们出门去，脸色尚好。 小二的话，让顾南风心里早升起的失望，迅速蔓延到了全身，他对着小二礼貌一笑，正想离开，却被从后厨出来的掌柜给喊住了。 「那个卖豆腐的，你等等。」 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中年男声之时，顾南风只是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等他停下了脚步，他才反应过来那人方才说了什么。 「对！我是卖豆腐的！」顾南风一下便有了精神！方才他们问那小二酒楼需不需要供应豆腐的铺子时，也没有同人死缠烂打，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罢了。 且他问话的时候，还小心着话语，说话并不大声，可方才并未在外面，大概是在后厨的男人，竟然能知道他是卖豆腐的！既如此，那必然是这人之前买过他的豆腐，或是见到他卖过豆腐了，且很多可能是前者啊。 顾南风心头心思几转只是一瞬，那掌柜几步上前之后，还未开口倒是先哈哈笑了起来，好似十分的高兴，等到笑过之后，才指着顾南风说道：「你这卖豆腐的怎么回事啊？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啊，竟然半年都不出一次摊啊。」 顾南风被掌柜的反应弄得有些迷煳，一时竟不知道这掌柜在说什么，许是掌柜也看出了他的疑问，便又说道：「去年我陪着东家去了一趟村子里，我们东家喊我买了两块你的豆腐，不成想这味道还挺好，我们东家还惦记上了，可之后咋没见你卖了啊。」 顾南风压根儿不知道这掌柜在说什么，可他只听出了一点，那便是他们东家喜欢他家豆腐的口味。 立马的指挥着梅青山包了几块豆腐，顾南风赶紧让人递给了掌柜，那掌柜接了之后，倒是没有付钱的意思，反而是看向了顾南风酒楼外面的豆腐筐，甚至还开始问起了顾南风问题。 顾南风从掌柜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意图了，直到掌柜最后一句话落，顾南风已经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了。 终于有了第一家合作的酒楼了，且还是这么大的酒楼，往后他们每个月能有固定的收入了。 「顾夫郎啊，那咱们说定了啊，你每日给送两磨豆腐过来，但必须得在巳时之前。」 「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准时的。」一磨就是三框，一筐豆腐大概三十斤，两磨差不多就是两百斤了。 心里有了具体的数字之后，顾南风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直到出了酒楼，还看着眼前的酒楼愣了好一会儿。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虽说这酒楼规模确实大，可这定下的豆腐也太多了，他们卖的完吗？ 「娘啊，这豆腐除了煎炖炒还能怎么做啊？」顾南风疑惑的事儿梅家人压根儿没去想，他们只顾着高兴了，这豆腐终于是卖出去了。 顾南风问梅阿娘话的时候，梅阿娘想都没想就回道：「没了吧？南风啊，你莫不是还想给人发明菜谱？你还是省省心吧，这个归酒楼的大厨管。」 「也是。」反正豆腐卖出去了就行。 立马就不纠结了，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去了市场里，他们去下馆子，去吃市场里那家最出名的鲜肉馄饨。 第203页 今日谈成了第一笔生意，还是大生意，之后梅青山便要更加卖力，也更加放心的去收黄豆了。他去外面收黄豆的时候，还认识了个人，据说是个大老闆，那人还说了自己要收栗子，但是只要干栗子。 梅青山当日回来，就和家里人说了这事儿，但家里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近来，顾南风和梅阿娘甚至张哥儿，都忙着豆腐坊的事儿，梅阿爹和梅大河则是忙着田地里的活儿，他们没空去关心一个陌生人的话，只顾南风稍稍想了想去年卖栗子的事儿，但他也只是想想就算了。 日子忙忙碌碌的过去，眨眼时间半个月时间就过去了，梅家人便要忙着进山捡山货了，可进山之前，梅青山又提了那人，想要将捡回来的栗子全都晒干了存起来，甚至将村里人捡的栗子也买下来。 「那人说他是销去京城的，我虽没去过京城但也知道京城在北方，不只是京城，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府也不产栗子，而京城可是天子脚下，贵人扎堆的地方，听说那里的东西都卖的可贵了。」梅青山觉得有机会还是赌一赌吧，便是遇到了骗子也不打紧，大不了他们自己卖，就是辛苦一点罢了。 梅青山的话，梅家两夫妻都立马拒绝了，顾南风却仔细的思考了起来，一边的梅大河则是看着顾南风注意着顾南风的反应，他觉得在做生意这方面，他们家南风比家里人厉害，他听他的。 「你这小子真是的，这天下哪有那美事儿啊？人家不知道自己收啊，还让你转一道手让你赚钱？」梅家两夫妻都觉得儿子不靠谱，他们还是觉得像去年那样就挺好。 栗子捡回来，趁着价好卖一波，等到价不好了便不卖了，囤起来腊月出头去卖干栗子。 家里毕竟还是爹娘做主，爹娘反对，梅青山自然没法儿，他耷拉着一张脸回去之后，顾南风仔细的想了想便将人拉到了他身边，同人继续说起了栗子的事。 「相公，我支持你。」顾南风现在不止有了小椅子还有了大躺椅，阿爷怕他身子大了坐着不舒服，还给他做了个躺椅，如今天气渐冷，椅子上还铺了垫子，坐着倒是舒服。 顾南风自己在躺椅上半坐着，梅青山坐在一边的矮凳上趴在他腿上，脸上的不甘心和委屈还没散开呢。 「阿娘真是的，试试又不会怎么样，若是那人不守信用，咱们自己卖不就得了吗？去年不也卖了几百斤的干栗子吗？又不是卖不出去。」梅青山的头，虽是枕在夫郎的腿上，可他身体的重量基本都让躺椅扶手给承担了，倒是不担心压着自己的夫郎。 他说着话的时候，还学着梅小妹撒娇的样子，用额头在人腿上蹭来蹭去的。顾南风顺手揉着就在眼前的大脑袋，想到要说的话，话未出口，却已经翘起了嘴角，这分家的好处终于是体现出来了。 「相公，我们分家啦，你想做什么都行的，不用事事听阿娘的。」话落，顾南风到底是笑了出来，靠着他腿的人也一下子立了起来，先是愣愣看着他，之后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是啊！咱们自己的那部分，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啊！」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梅青山乐得原地转圈圈，顾南风看着乐得快要找不着北的人，也跟着笑了。 其实，他知道他二哥为什么急着赚钱，因为如今家里赚钱的生意，都是他自个儿生活的时候就有的营生，村里有人说梅家老二命真好，娶了个会赚钱的夫郎，直接跟着享福了。 顾南风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也不觉得梅家在依靠他，因为他知道，若不是还有个梅家在梅家村，他从刘家离开，从阿娘不要他的时候，他可能真的会去跳河的。 况且，现在家里赚钱的东西，也不是靠着他一个人就行的。 他的鸭圈是家里人帮着建的，他的石磨还是他二哥给他买的，他能在梅家村安身立命从新开始，更是因为有梅家，没有他们哪有现在的他啊，更不用说旁的事情了。 若不是有他们，他一个独身的哥儿，早被人算计死了。 「二哥。」 「你咋又喊我二哥？」 「嘿。」顾南风笑，也不回答，他现在就是想这么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105章 梅青山自九月开始, 有空就出门收黄豆，到了十月初家里的豆腐坊已经堆了将近两千斤的黄豆了，这可是一大笔钱, 若是有了酒楼的单子，家里的长辈可就要睡不着了。 但因为有了那笔单子，家里的人算了一笔帐之后, 立马的放心了还给吓到了, 有了那酒楼的订单, 这两千斤多斤的豆子就是毛毛雨，还远远不够呢。 这日, 是第一次给酒楼送豆腐，梅阿爹和梅青山架着驴车出门的时候, 一家人都到了门口送他们, 大家都紧张得很，那日只顾着高兴了，都忘了立个字据什么的, 若是人家就是为了戏弄你, 随口胡诌的可怎么办啊。 梅大河今日已经跟着周有福和罗大华进山了，张哥儿原本想去的，想想还是算了，留在家里帮着做事了。 近来家里事多, 大家已经分工好了, 梅阿娘和张哥儿做豆腐, 顾南风给家里煮饭，梅阿爹送豆腐, 梅家兄弟两个进山捡栗子，但因着今天是第一天送豆腐, 家里人很重视，所以才两父子一起去的。 梅青山知道他娘的担忧，他想着他爹脾气好，被欺负了也不会说什么，他跟着去的话，若是他们真被戏弄了，他就好生出一番气再回来。 第204页 梅阿娘和顾南风都不知道梅青山心头所想，若是知道了，他肯定是去不成了，毕竟农家人最怕的就是惹麻烦，人家大酒楼的大老闆他们怎么惹得起啊。 从梅家村到镇上步行的话，需要半个时辰，驴车比步行稍稍快一点，但不及马车快，所以来回一趟加上去酒楼耽误的时间，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梅家人都紧张得很，时不时的就看看村口，就想赶紧的把人盼回来，看看他们有没有被骗，这单子对家里可是大事啊！ 梅家人紧张，大伯他们都跟着紧张，阿奶时不时的就要过来看看，且每次她都能找到些东西塞给顾南风，有时候是个橘子，有时候是一把瓜子或是几颗花生，总之她手里有什么吃的，她都要往顾南风的手里塞。 顾南风这一早上，嘴巴就没有停过，他自己也奇怪，他怎么会这么能吃？这肚子像个无底洞，好似填不满似的。 「能吃是好事，最后几个月注意一点，别让肚子太大就行了。」阿奶这会儿坐到了顾南风身边，两人就坐在远门口望着村口，阿奶还伸手摸了摸顾南风的肚子。 顾南风的肚子已经快要四个月了，已经显怀了。 顾南风知道阿奶的意思，肚子太大不好生，到时候他就要吃苦头了。 偏头对着阿奶笑的乖巧无比，阿奶的话让顾南风熨帖到了心坎里，阿奶是真疼他啊，旁人哪管你吃不吃苦，孩子长得好最重要。 有了阿奶陪着说话之后，时间倒是过得快，看见家里的驴车终于回来了的时候，顾南风忍不住的对着豆腐坊的位置喊了好几声，一会儿的功夫梅阿娘和张哥儿便出来了。 驴车到了村口，到家就是眨眼的事儿，两父子还在家门口的时候，光是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家里盼着他们回家的人，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了，应该是成了！ 「阿娘！正好三百六十文钱，都在这里了！还有，还有这个呢，这是掌柜给补的契书，至少一年之内，咱们家的豆腐不用愁卖不出去了。」梅青山一边说着话，直接从驴车上跳了下来，赶紧的将银钱和契书都递了出去。 梅阿娘赶紧的接了钱，顾南风接了契书，但他识字不多，也只是看了大概罢了。 银钱虽多，可只是这一日的罢了，眼下这契书才是宝贝呢。 一家人将梅阿娘手里的契书轮番的看了半天，都看着那契书笑，虽然他们基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但好似都能看明白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都开心的不行。 契书最后又传回了顾南风的手里，顾南风小心将契书收起来的时候，还摸了自己的肚子一下，他想着，将来他一定要让他的孩子认字，不管是小子还是哥儿，他都要让他们认字。 豆腐坊收了这第一笔钱，就要开始记帐了，帐目得要清楚，才能知道赚了多少钱。 顾南风自己做豆腐的时候，没有记帐的习惯，只是粗粗一算他就知道利润，可如今是和家里合伙，却是不能不记了，而且他还学了刘母教他的法子，这帐房和管钱的的分开来管。 「阿娘，我来记帐你来管钱吧，我和青山回去把前些日子收黄豆的帐目理清楚。之后，你要把豆腐坊的收入单独放着，往后每个月卖了黄豆的本钱，和每日卖出的银钱，我都会记好的。我们十天对一次帐，一个月结一次帐，三个月分一次钱怎么样？」 「都听你的，你是做过生意的人，听你的准没错。」从丈夫儿子回来，梅阿娘脸上的笑就没收起来过，况且她也觉得她家南风的话没毛病。 既然分家了，就得把帐算清楚，亲兄弟明算帐，银钱搞清楚了，家里才能和睦。 酒楼的单子尘埃落定之后，知道这豆腐坊能赚钱了，家里人也放心了，梅家两夫妻开始重视这豆腐坊之后，梅青山就可以丢开了，就能放心的跟着梅大河进山捡栗子了。 两兄弟忙着赚另外的钱，这送豆腐的活儿就落到了梅阿爹的身上。 梅阿娘和张哥儿忙着做豆腐卖豆腐，除却送去酒楼的豆腐，他们还要多做一磨出来散卖。散卖的豆腐每日基本都能卖的完，卖不完的要么自己吃，要么背到大桥村去卖，也能卖的完，总之不用担心本钱回不来。 家里人都忙着，顾南风也没有闲着，他家里还养了一大群的鸡鸭，这可就是他和梅青山自己的事儿了，也不好老指望别人，每日伺候着一大群鸡鸭，也要费些功夫，好在阿爷阿奶看他有孕辛苦，每日都会去帮他。 这日阿奶来的时候，顾南风正准备鸡食，阿奶拉着他到一边坐下之后，自己开始忙活了。 阿奶干活儿利索嘴皮子更利索，一边干活儿一边埋怨道：「你说你们这么年轻，咋这么急着赚钱啊？老二两口子也真是的，由着你们胡来，那山里二小子就不该去！他大哥一个人去不就行了吗？ 那豆腐坊的事儿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就是青山和你带着大河赚钱，兄弟间相互帮衬没错，可老二两口子也不能太护着老大了，你这大着个肚子，怎么能让二小子跟着去忙活？山里就该老大一个人去。」 许是年纪大了，阿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顾南风停下来想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阿奶具体想说什么，但阿奶心疼他，这一点他倒是听出来了。 抬着自己的小椅子，坐到了阿奶身边去，顾南风自小就没了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去得早，他娘又不疼他，他自小没得长辈疼爱，其实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老人相处的。 第205页 可到了梅家之后，每次和阿奶在一起，他都亲近得很，完全不用小心和纠结对阿奶的态度，放松舒服得很，就连撒娇的话也是说来就来。 「阿奶，我和青山忙着赚钱孝顺你和阿爷啊，还有给你宝贝重孙子存束脩，我和青山商量了，将来要送孩子去学堂，那个可费钱呢。」顾南风记得刘母有床蚕丝被，听说贵得很，还是她的陪嫁，得值好几两银子呢。今年若是赚了钱，他们就给阿爷阿奶做一床。 要给人买被子的话，顾南风没有说出口，毕竟这事儿还没定呢，他连在哪里买都不知道，还得先去打听，且这东西听着就贵，要是先说了，阿奶肯定不让他买。 老人家就喜欢听好听话儿，不管东西有没有见着，听见孩子们说好听话也会高兴的。 阿奶被顾南风的话逗笑了，但她好像一下子又想起来了方才想说什么，正要开口呢，结果顾南风看见了院子边儿上那颗小心往家里瞅的小脑袋，便赶紧的过去了。 陈哥儿终于背上了合适他身高的背篓，还是梅青山给他编的，顺便的给他两个哥哥也编了，编背篓的时候梅青山还特意的给陈继平编了个大人用的，想着他的背篓大一点，干的活儿也多点儿。 陈哥儿几乎日日都要上山去捡菌子，一半家里吃，一半卖去地主家里，换来的钱用去买粮食。 他平时顶多捡个半背篓菌子回来，今日他大着胆子去了往日没去过的山林，走了好远的路也就多了好些收穫，捡了满满的一背篓菌子回来。 从山上下来后，走到梅家这里陈哥儿就走不动了，他想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往顾南风这里来了。 「南风哥哥，梅家奶奶。」走到家门口之后，陈哥儿先喊了人，之后就赶紧的将背上的东西放了下来，然后一个劲儿将背篓里的菌子往外面捧。 顾南风等人捧了好几捧菌子出来，瞧着够他们吃一顿了就赶紧的把他拉住了，陈哥儿也干脆停了手，之后就准备背起背篓回家了，但他刚一动作就被顾南风给按住了。 把人背篓扣下，顾南风拉着人就往灶房里去了，阿奶在院子里干活儿一声没吭，但脸上神色说不上高兴。 顾南风今早做了糖饼给梅青山他们做干粮，还剩下了好几块，他今日想吃辣的东西，不想吃甜的就没动，如今正好的给人吃了。 糖饼是白面和红糖做的，外面是想软的面粉里面是香甜的红糖芯子，梅青山家人都爱吃这个饼子。 陈哥儿接了糖饼之后，并没有往嘴里塞只说要回去了。 顾南风见他又准备把饼子往兜里塞就知道他想干嘛了，便把饼子从人手里拿回去了，还蹲下了身子。 手里空了之后，陈哥儿愣了一瞬，但很快的他就知道是他想多了，因为顾南风将手里的饼子直接塞到了他嘴里，还将拉着他的手到了灶下，让他坐着吃。 「你先别走啊，等我一会儿。」捏了捏顾哥儿的脸，顾南风就赶紧的去屋子里了。 他们家的核桃树今年结的果子多，家里分了不少给他们，顾南风便给人捧了不少核桃装着，让人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给人装了核桃，顾南风还把剩下的饼子，都给陈哥儿带回去了，让他给他哥哥们带回去。 等到陈哥儿走了，阿奶便有些不高兴的对顾南风说道：「南风啊，你手不能太散了，那小孩子可是最精的，他要是在你这里吃惯了拿惯了，就老要来找你，这一次两次的还好说，这一年两年甚至没个头的算怎么回事啊。」 「阿奶，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了。」顾南风知道阿奶的好心，也知道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顺从的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句多余的话没和阿奶说。 顾南风嘴里答应了，但他知道他就是这么一说，往后该照顾陈家几个孩子他还是会照顾的。他觉得他和陈哥儿有眼缘，他很喜欢那孩子，且给人一点吃的也不是多大的事，饿肚子是真的难受。 梅家两兄弟开始去山里捡栗子之后，之前梅青山提的事情自然就摆在了眼前。 梅家夫妻打算和去年一样，栗子捡回来就赶紧的拿去卖，山里隔一天去一次，去个两三次就休息一天，可第一次栗子捡回来之后，隔日本该去县里卖栗子的，但梅大河却又进山了。 连着两天之后，梅阿娘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也才知道不只是他们自己，梅青山竟然把周家和罗家的栗子都给买了下来。 「老二他想干什么？他自小就是这样和头倔驴似的，他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梅阿娘气得不行，直接黑着脸去搂了满满的一背篓栗子，让梅大河赶紧去县里卖。 梅大河从小就听话，除却自己的亲事，从没有违逆父母安排的任何事情，可如今即便他娘黑脸了，他有些不愿意。 老二都和他说了，南风也觉得这事儿靠谱，老二也就算了，他还是想听南风的话。他觉得南风做生意很靠谱，他想干的事儿最后都赚钱了。 梅大河很想把顾南风搬出来替自己和弟弟说话，可他看他娘是真的生气了，埋着头半天之后，还是乖乖去把栗子背上，往县里去了。 出门之后，梅大河才舒了一口气，他想着算了，还是听他娘的话算了。 老二说的那人靠不靠谱，如今只是一半一半，如果靠谱老二他们有钱赚，他们明年也跟着做就是了，如果不靠谱，至少他听话了，他娘也能少生一半的气，还是听话算了。 第206页 第106章 因着栗子的事儿, 梅阿娘连着两天跑去上头训梅青山，但她也就去了两日，因为眼看着冬月就要到了, 家里要娶夫郎了，要她忙的事儿还多得很。 十月底的时候，姑姑和姑父一起回来了一趟, 还给他们送了一车黄豆过来。上次梅青山去姑姑那里收黄豆的时候, 姑姑便给他留意了, 姑父有时间就帮着他去收黄豆了，凑到了满满的一马车就给人送过来了。 女儿出嫁后, 回娘家的日子一年也没有几天，若是远嫁那是几年都没有一次。姑姑虽是嫁到了隔壁村子, 但每年也就回来一两次, 她一回来就去看阿爷他们了，姑父帮着卸了黄豆也去了大伯家里。 姑父刚走，大伯娘就过来了, 喊他们今天下午都过去吃饭, 一家人一起热闹一下。 「大嫂，我把豆子筛出来就去喊南风，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梅大河和张哥儿的亲事近在眼前了，为了避嫌, 张哥儿已经有几天没有过来了。 这几天, 豆腐坊的事儿, 都是梅阿娘和顾南风在忙着，但这会儿顾南风不在, 他二姐方才把他喊回去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 顾南风去他二姐家里, 还真的是有事儿，而且还是好事儿。 他二姐夫的朋友送了他好些蜂蜜，他二姐分了一半给他，让他自己留一点就拿去梅家，梅家马上有喜事了，办酒席的时候有道荤菜用得上蜂蜜。 得了二姐的蜂蜜，顾南风又想起来，他娘託了大伯娘给他买蜂蜜的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买到，若是买到了，手上的蜂蜜他就不留着了，都给阿娘他们拿去。 梅阿娘上去的喊人的时候，顾南风就问了蜂蜜的事儿，梅阿娘便不让顾南风拿蜂蜜下去。 「那是你二姐给你的，你留着就是了，拿下去干嘛？走油肉不用蜂蜜做也行的。你大伯娘那里你也放心呢，她大哥答应了给她留十斤，大伯娘说了给我们六斤，到时候我们留两斤剩下的都给你。」 「那不行！应该是给我两斤剩下的你们都留着。」顾南风两步过去，抱着梅阿娘胳膊笑，之后拉着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嫂马上就要过门了，我瞧着他比我还瘦呢，等大嫂过门了阿娘好好给养养，身子养好了早些给阿娘生孙子。」 虽说顾南风已经怀孕了，可谁家不希望家里人丁兴旺啊，且梅大河还是长子年纪又不小了，顾南风这话正好的说到了梅阿娘的心坎上，她虽说没应承，却一直在笑，应该也是觉得顾南风说的不错。 今日，梅家两兄弟都没在家，就连大堂哥夫妻两个也不在。 大堂哥他们带着莹儿去了县里，去给二堂哥送东西，梅青山和他大哥则是去了镇上，至于办什么事情倒是不知道了，两兄弟神神秘秘的也没和家里人说个明白，只知道是空着手去的。 和自家人一起的时候，梅阿娘难免的就抱怨起了近日不咋听话的梅青山，也心疼刚成亲就要陪着梅青山折腾的顾南风。 「那栗子多贵啊，那臭小子买了那么多栗子放着，家里的银钱怕是都给花完了，这南风年后可就要生产了，家里没有银子怎么能行？」梅阿娘这话是说给大家听的，但主要是说给大伯听的，大伯算是如今的当家人，孩子们都敬重他听他的话。 梅阿娘希望大伯能帮着说下梅青山，让他安生过日子，别胡乱折腾。 大伯知道梅青山近日忙的事儿之后，就已经替他算过一笔帐了。大伯心里觉得，这事儿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承诺收栗子的人会不会讲信用，若是人真肯定要，青山定能赚一大笔，毕竟这栗子价高，一斤便是能赚两文钱，也能赚不少钱了。 大伯没吭声，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了些安慰的话，大概就是孩子大了，如今还是独自撑起了一个家，就让他自己折腾吧，赔了钱他就知道听话了。 梅阿娘便是不想孩子赔钱，才想让家里的人管管，不成想听到了这样的话。 她自然知道，为人处世的经验都需要付出代价，可这不是有一家子大人在吗？能让孩子走些弯路，吃点教训也是好的啊。 梅阿娘心里不认同大伯的话，可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等到晚上回去，又给梅青山狠狠骂了一顿。 晚上顾南风回去的时候，梅青山便抱着人喊委屈，顾南风假模假式的安慰了人两句之后，就给人拆穿了。 「行了，别装了，我看阿娘的话你一句也没听，你委屈什么啊？」顾南风把抱着他不放的人推开了些，转而问道：「你和大哥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关于栗子的事儿顾南风不想多说，他原本就是支持梅青山的，可他帮着人说话也表明自己立场的好时候，阿娘却不信，只以为他是在帮人说话罢了。 且，阿娘不信也就罢了，他帮着人多说一句话，这人还得多挨几句骂，他也就不说了。 两人正准备烧水洗脚，顾南风原本是把人往灶下推，这会儿又给人拉了回来，「说吧，你们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顾南风把人拉近了，两只眼睛还盯着人脸看，梅青山看着眼前那双盛满了疑惑的漂亮眼睛，无赖一笑之后就亲了过去。 顾南风被突然靠近的大脑袋吓得闭上了眼睛，就连脑袋都在往后躲，可惜没能躲掉，被人轻轻捧着后脑扫就按过去了。 将人额头眼睛鼻子，脸蛋嘴巴下巴都亲了一遍之后，梅青山见人真的要发火了，才赶紧的俯身在耳边，小声同人说了他们今日干的事儿。 第207页 张家的事儿，梅青山早就和顾南风说过了，说他会看着办的，没想到他还真的办了啊。 惊讶过后，顾南风便笑了起来，还捧着人脸亲了人一下。 「好了，去烧水吧。」 梅青山原本还等着夸奖呢，他还真被奖励了，还比他预计的好，顿时傻笑着烧火去了。 秋日的忙碌终于是过去了，到了冬月之后，家家户户都有些闲时，初八就是梅家接新夫郎的日子了，初五这日梅阿娘就开始请帮厨的人了，初六初七就开始准备喜宴的菜色了。 村里对于婚丧嫁娶的宴席都有默认的规矩的，荤素菜色的数量，上菜的顺序都有是规矩的，大多人家办喜事，除了真的是为了娶个媳妇儿耗尽了家财，连个像样的宴席都没钱办的，或者是天生抠门小气捨不得东西的，大家都会照着规矩来。 梅青山和顾南风成亲的时候，因着梅青山是老二，家里大哥还没娶亲，办的不是很隆重，喜宴只办了一日就算了，这回梅大河娶亲，家里又早早地准备上了，且张家那里的亲戚也比顾南风要多，倒是要比顾南风成亲的时候热闹多了。 初七的晚上，梅阿娘就和顾南风交代了，明日家里人多，大人多小孩儿也多，让他去大伯家里待着，不然被玩闹的小孩儿撞了摔了，可就了不得了。 顾南风的肚子马上五个月了，却是不能磕碰，阿娘的交代自然赶紧点头，热闹哪有孩子重要啊。 隔日一早，梅青山把顾南风送到大伯家里之后，就去帮忙了。家里办喜事都得借桌子凳子，还有锅碗瓢盆和碗筷，他今日要去村子里，将提前和村人借的东西搬回来，要花一上午时间呢。 顾南风一到大伯家里，阿奶就把他喊到她身边了，虽说她身边都是些老婆子，可正因如此，才没有小孩儿到他们这里，顾南风在她身边待着安全。 和阿奶认为的不同，顾南风其实还挺喜欢和长辈们待一起的，长辈们肚子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只要他们凑到了一起便会开始讲故事，且讲的还是不同的故事。 有的人喜欢讲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有的人喜欢讲些光怪陆离的稀罕事。顾南风自己怕黑怕鬼胆子小，却又偏生爱听精怪故事，因此每次身边有人身前有火的时候，他的胆子就会变得无限大，总要喊阿奶将鬼怪故事给他听。 「这个可不是故事啊，这可是真的，听说就是算命周他师父的事儿，而且啊他见鬼那地方就是翻身沟，都是去你姑家里那个翻身沟。」阿奶开始讲故事之前，都要说一句不是故事就是真事儿，且面上也会免得严肃起来，语速语气甚至开始变得神秘，好像变成了城里的说书先生。 顾南风听着阿奶绘声绘色的说着她嘴里的『真事儿』时，偶尔也会想着，若是阿奶是个男子，再去学堂上几年学的话，那她去酒楼里说书，或是出话本都一定能赚钱，她说的要比那些说书先生好多了。 人家说书先生是讲故事，阿奶可是连说带演的，说到的人不同语气神情都不同，可真厉害。 同阿奶坐一块儿的都是村里的老人，顾南风左右边是阿奶，右手边是钱婶子的婆婆，牵婶子和梅阿娘关系好，梅家有喜事，他们全家都来了。 钱婆婆见顾南风听得认真，小声在顾南风耳边道：「孩子，别怕，那老婆子瞎编的，吓人呢。」 「什么瞎编的？这都真的！」被人怀疑了，阿奶不干了，立马反驳。 阿奶反驳，钱婆婆便哈哈笑了。「你这会儿耳朵咋这么好使？我和你家孙夫郎说那小声你也听见了？」 「哼！好使着呢！说我好话坏话我都听得见！」 顾南风被两个来人的话给逗笑了，正仰头呢，就看见梅青山捧着个剥了皮的土豆在他后头站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马上转头，顾南风很自然就把手伸了过去，拿到了土豆之后，还让人去家里弄点红薯土豆过来，给大家烧着吃，混时间。 「行，你先吃着吧，我一会儿再给你弄点辣椒过来。」有外人在，梅青山也不好和自己的夫郎太亲热，害怕被人打趣让顾南风不自在，他偷摸在人背上拍了两下之后就走了。 梅青山不知道，他走了之后顾南风还是被人打趣了，但他更不知道的是，顾南风被人打趣却没觉得不自在，反而受用得很，脸上尽是笑。 第107章 梅青山再回来的时候, 给拿了不少的吃的过来，除了顾南风交代的东西，还给拿了个果盘子过来, 里面装了瓜子花生核桃和栗子，给装了满满的一盘。 老人家牙口不好了，顾南风便把核桃和栗子单独的检出来, 然后找了个小锤子给人全给锤开了, 方便老人家吃。顾南风将核桃栗子都给人锤出来之后, 就准备出去转转了，他在这火堆边呆了一个多时辰了, 想要舒展一下身体。 因为有自己阿娘的交代，顾南风也不敢去家里凑热闹, 虽说新夫郎还没有接回来, 可家里已经到处都是人了，他决定风山那里走走，顺便的再看看房前屋后的, 哪里还适合种点果树。 去年, 因着陈大娃捣乱，家里的果树没能长起来几棵，今年应该是没什么人来嚯嚯了，可以多种一些或者嫁接一些了。 顾南风往家里去的时候, 还遇见了几波村人, 他们见了他就拉着他说话, 他也就听出来了，这些都是梅家拐弯抹角的亲戚, 且都是从村子里嫁出去的姑娘和哥儿，如今借着喝喜酒的由头回来, 便到处去看看自己长大的地方。 第208页 知道人家是专门来赶来喝喜酒的，顾南风便耐心了不少，这些都是看在梅家的面子才来的，他是梅家的夫郎不能丢了梅家的脸。 左右也是闲逛，顾南风干脆的跟着人瞎熘达，好一会儿之后他觉得有些累了，便同人分开去了他二姐家里。顾锦玉两口子还有几个孩子都去梅家了，他家里根本没人，顾南风一个人在他二姐家里坐了会儿之后，又回家去了。 今日，天气算不得好，早上的时候天上好厚的一层云，这会子到了中午，云雾倒是有些散开了，撒了些阳光下来。 顾南风照样的回了大伯家里，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去火堆边，而是拿了个小毯子坐到了一个草垛上去晒太阳了。 今日太阳不大，盖着个小毯子既不会冷，也不会觉得晒得慌，倒是正好了。 草垛软乎乎的，周身又暖和，睡着好似比床上还舒服，一会儿的功夫，顾南风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他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却感觉身体好像往下陷了一下，吓得他一下睁开了眼睛！ 顾南风原本以为是梅青山来了，可他一睁眼看见身边人的时候，看了人好半天才回过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就不管了。 他没想到杨翠翠竟然会往他身边凑，他们虽然算是和好了，可到底没什么交情的，平时遇上遇见点个头不错了，顾南风有些想不明白，杨翠翠怎么会来。 他不是在梅家村长大的，村子里和他差不多大的人，他只和张哥儿一个人交好，今日想要和张哥儿凑到一起显然是不可能了，家里人有忙得很，他才有机会一个人待着。 可是，杨翠翠不一样啊！她是在梅家村长大的，按说便是和王香香闹翻了，应该还有不少的小姐妹才是，怎么有功夫来找他啊？ 虽说并没有什么话和杨翠翠说，但顾南风对杨翠翠却没有任何意见，他甚至是感激杨翠翠的。他原本也没觉得杨翠翠是个多恶劣的人，加之那次杨翠翠还救了他，他就更觉得这姑娘就是性子强嘴巴倔，倒没有多坏。 顾南风手上一动作，杨翠翠立马的就过去坐着了，还学着顾南风的样子，拿了个草把当枕头跟着人躺下了。 见人就在身边，顾南风还把自己的小毯子分了她一点，不过杨翠翠好像不怕冷，又给人塞了回去，还把他肚子盖严实了。 杨翠翠躺下之后一直没有说话，但顾南风总觉得，这人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说，才会过来，不然以他们的交情，怎么着也没到躺一起晒太阳的程度。 别人不开口，顾南风只有自己开口了，可他开口为了，杨翠翠竟然不耐烦回道：「没事儿，就是想和你待会儿。」 「......」想和他待会儿？这比有什么事儿还稀奇吧。 顾南风半信半疑的躺了回去，但他没放心躺着，时不时的就往杨翠翠那里看一眼。杨翠翠可能是被他看的烦了，或者是被看的不自在了，便一下子坐了下来，把头歪到一边，飞快说道：「我娘让我和你待会儿，好怀孕。」 「啊？」和他待会儿好怀孕？顾南风是真懵了，但他脑子没有转过弯，只是一瞬间，待到杨翠翠别别扭扭的把头转回来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经回过味了，知道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是想要自己传点孕气给她吧。 他们两个差不多时间成亲了，可如今他肚子都大了，杨翠翠还没有动静，所以她娘才急了。 「其实你不用急的。」 「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话落又一起沉默，好一会儿之后，顾南风才点头。 「摸吧。」反正已经被二堂嫂摸过了，没关系的。 顾南风一开口，杨翠翠早准备好的手便不客气了，立马上手在人肚子上摸了起来，且她摸着摸着还准备把手往衣服里伸。 「你干嘛？」顾南风格皱眉，他看了看杨翠翠那只红彤彤的手，怎么看也不像是很暖和的样子，他不想被她的冷手冰到肚子。 感受到顾南风的嫌弃，杨翠翠撇嘴，「摸摸嘛，别那么小气。」 「你手冰不冰啊。」顾南风还是有些害怕。 「不冰，你摸摸，暖暖的。」杨翠翠说着话，就满脸期待的去拉顾南风的手，顾南风的手碰到杨翠翠的手之后，发现真的挺暖和的，便对人点了点头。 顾南风这一点头，杨翠翠可就不客气了，嘿嘿笑了一声就把手往人衣服里钻，还真的在人肚子上摸了起来。 一个妇人在自己肚子上摸来摸去的，顾南风觉得挺别扭的，可他一想到杨翠翠喜欢了他大哥那么多年，便忍了。他想着，就当是回报这人一二了。他没想到，他想到他大哥的时候，杨翠翠恰好的也想到了梅大河，可他两想到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杨翠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摸了人肚子之后，好似眨眼千里的速度，飞快的同人热络了起来，竟然还是替顾南风抱不平了。 「这梅家两口子也忒偏心了，你和梅老二成亲的时候都没通知什么人，长子成婚排场搞得倒是挺大，你们成亲的热闹连今天一半都赶不上。」 杨翠翠说的话也算是事实，但顾南风没当回事，他们当时成亲是故意没有大办的。他家青山毕竟是老二，家里的哥哥还没有成亲呢，他们怎么能大办呢？得要越低调越好，不然旁人知道了要说梅家闲话的。 第209页 顾南风没有和人长篇大论的理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杨翠翠见人反应不大，往梅家看了一眼之后，继续气愤的说道：「那么热闹有什么用？把你丢在一边没人管，全都惦记那个姓张的去了，你等着吧......」 「翠翠。」若说顾南风之前不知道杨翠翠是干嘛来的，如今他总算是知道了。 他觉得，或许她要孕气都是假的，她来说张哥儿坏话才是真的，这是挑拨他们关系的。 顾南风把人话语打断，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杨翠翠现在已经成婚了，他想说的话，再说出来不合适。 「我阿娘对我好得很，他不让我去那边，是害怕那里人多撞了我。」 「我看是嫌弃你有孕，怕你乱跑惹晦气吧。」老祖宗的规矩，有孕之人不能去新房呢，不然新人会变倒霉的。 杨翠翠这会儿变了些脸色，她皱了眉头，好似真的在为顾南风抱不平一样。 顾南风有些烦了，他不想去猜杨翠翠到底想干嘛，是真的替他不平，还是想要挑拨他和他大嫂，或是其实她是在替她自己不平？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顾南风心里的气又消了一点。谁都不是圣人，心中会有怨怼正常。毕竟，她惦记了他大哥这么些年，若是他们亲事成了，今日的新娘子就是她了。 顾南风曾经答应过杨翠翠，不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如今便是对着杨翠翠自己，他都不想去提那事儿了。 长出了一口气之后，顾南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把自己的小毯子盖好之后就把眼睛闭上了。 杨翠翠见人不搭理自己，撇了撇嘴，便坐了起来，跳下了草垛。 跳下了草垛之后，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反正她也摸了个够本了，应该是够了，回家可以和她娘交代了。不过啊，还是回头看了已经躺好的顾南风一眼，杨翠翠就不明白了，那个顾南风怎么和头猪似的？为他好呢他还不领情！ 梅家夫妻本来就是偏心啊！这成亲多大的事啊，这可是一个人一生里最重要的事儿了，可梅家给他俩办的一点都不热闹，长子又怎么样？老二就不是人了啊！ 她还是个丫头呢，也没见他爹娘不待见她！ 顾南风还真不知道，杨翠翠真的是在替他不平，他自己比杨翠翠想的复杂多了。许是正因为想的多了，他还真的受了影响，心情低落了下来，抬头瞧着对面的热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就热了。 梅阿娘端着一碗吃的过来的时候，正看见顾南风在抹眼泪，吓得几步到了人跟前，赶紧的问长问短不说，还朝着人全身看，脸上全是担心。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梅阿娘着急，顾南风也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哭，还给他娘给逮住了，这下怎么办？ 「我，我刚刚被踢了一脚，痛死我了。」捂着自己肚子就开始胡说八道，因为心虚，顾南风还不敢看梅阿娘，而是看着自己肚子。 顾南风的肚子，也差不多五个月了，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会动了，听他说这么一说，梅阿娘就放心了，把手里的碗递给人之后，就埋首到人肚子上，小声温柔的对着肚子的孩子说道：「乖孙子啊，你得乖乖地啊，不能让你爹爹受苦，不然等你生下来，阿奶要打你屁股给你爹爹报仇的。」 「嘿。」顾南风被逗笑了，心情也好了，开始看着手里的碗，里面好吃的东西真不少，可他现在想吃酸菜面。 「阿娘，我想吃酸菜面。」 「想要吃酸菜面啊？行！娘这就去给你煮。」梅阿娘干脆答应之后，还对着顾南风笑了一下，她这一笑，顾南风立马的把头底下了。 他不好意思，他觉得他娘好像知道他的小心思了。 顾南风猜的不错，梅阿娘确实是猜出他的心思了，可梅阿娘不是这会儿猜出来的，她刚来的时候就猜出来了。 梅阿娘回去之后，过了一会儿，梅青山就给顾南风端了面过来了，且他还坐到了顾南风的身边去。 「这地方晒太阳真舒服，我一会儿陪你睡会儿。」 「我俩一起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啊，给人看到了要被笑话了！再说了，大哥成亲你怎么能不去帮忙啊？赶紧走，我吃完了自己端碗回去。」顾南风这会儿一点事儿没有了，他委屈的心思来的莫名其妙，但去的倒也快得很，这会儿心里啥事儿没有了。 顾南风要赶人走，梅青山也没觉得自己夫郎在生气，心里悄悄地腹诽了他娘一句，觉得他娘太担心顾南风了，便乖乖走了。 梅青山这一走，便开始忙了起来，因为他们要准备出门接新人啦。 张家今日，也一大早的就忙活了起来，终于到了哥儿出门的时候，张婶子便是知道自己的哥儿去了好人家，是该高兴的，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流了泪。 张哥儿也是一样，终于嫁了喜欢的人，这天也盼了许久了，可真要出嫁了，他却捨不得他娘了。 「好啦，吉时到！新夫郎上花轿啦！」喜婆这话一出，张哥儿便是真的要出门了，背他出门的是他堂哥，在张家门口接人的，是梅家的迎亲队伍还有梅大河。 从张家到梅家都是宽敞的大路，梅家便租了花轿来接人，这花轿只租一天也不便宜呢，村里人瞧着张哥儿被梅大河扶着上了花轿，都觉得张哥儿命挺好，而好些待字闺中的姑娘哥儿则是羡慕更多。 第210页 若是他们的夫家也能这么对他们就好了。 张家今日也摆了喜酒，只是摆的不多，统共也就十来桌罢了。但喜宴排场不大，喜气却是不小，且正是因着人少来的人都是和张家关系好的，大家真心祝贺张婶子的时候，张家另外的几房也高兴的不行！ 终于是嫁出去了！这房子里终于是没有张家人了，该是他们真正的张家人接手了。 第108章 办喜事, 最热闹的自然是新人拜堂之时，都是一个村子里，接人也用不了多大一会儿。梅大河出门之后, 梅阿娘就把顾南风喊回去了，还给人找了个好位置，让他安生坐着看热闹。 迎亲的队伍到梅家的时候, 大家早等着了, 因着是算好了时辰去接的新夫郎, 等到一把人接回来，自然就是拜天地了。 看着自己的大哥大嫂拜天地的时候, 顾南风自然想到了他和梅青山成亲的时候，他正抬眼找人, 梅青山就往他身边去了。 「累不累啊？」梅青山一到了人身边, 就往人身后一站，之后就开始帮着人捏捏肩膀捶捶背的讨好人。 顾南风都不知道他干嘛献殷勤，今日家里忙, 按说他自己都该帮忙的, 他倒是託了肚子里娃娃的福，躲懒一天了。 新人拜完了天地之后，喜宴就要开席了，大多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呢。 开席之后, 梅家的院子里满是吃吃喝喝, 吆喝喊叫的声音, 便是村里离着这里最远的地方，好似都能感觉到这里的热闹, 而新房里的张哥儿倒是清净得很。 这会儿，新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忍不住的朝着外面的热闹看去, 张哥儿眼神好像还穿过了梅家的院子，望向了自己家里。 他今日出嫁之后，家里便只有他娘一个人在了，也不知道他的叔叔伯伯能忍几天，会不会都还等不到他回门，就要把他娘赶出门。 张哥儿的思绪，被开门声打断，他赶紧的坐正了之后，却发现进来的人是梅阿娘。 梅家村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新人拜堂都在黄昏时，张家离着梅家近，能把进门的时间算的将将好。梅阿娘知道张哥儿在家的时候，他娘定然是给他准备了吃的东西，不会让他饿一天，可他一个人在新房里待着，吃点东西就当打发时间了。 「小满，你先吃着，我去看看你堂嫂她们，喊她们进来陪陪你。」梅阿娘拿进来的菜，大多都是炸货，不容易把手弄脏，吃起来方便。 张哥儿已经在心里练习过很多次了，他轻轻地撩起了盖头，冲着人道谢：「谢谢阿娘。」 张哥儿一声阿娘，给梅阿娘喊了一脸的笑，高高兴兴出去之后，还真的喊了两个人进来陪着张哥儿。 张哥儿不知道，梅阿娘喊人进来，可不只是为了陪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家里老二成亲的时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闹了乌龙，搞得两人后半夜了才睡下。 这一次，家里的老大成亲，且还是平日里老实巴交的老大，梅阿娘提前就交代了梅阿爹，让人给儿子说下洞房的事，可梅阿爹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开始不好意思，这活儿最后落到了梅青山的头上。 梅大河有人教，张哥儿那里梅阿娘却不确定，所以她喊了大堂嫂和二堂嫂进来，让两人同张哥儿说一下，免得这两个孩子又和老二他们一样，睡下大眼瞪小眼之后，亲两下就准备睡觉了。 洞房的事儿，张婶子其实对张哥儿说过一些，但也只是提点一下罢了。大堂嫂她们和张哥儿是同辈，显然就要放得开些，说的张哥儿面红耳赤，面上的热意直到梅大河进屋来，都还没有散去。 梅大河喝了些酒，他进屋之后，将门关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发现酒味还挺大之后，便赶紧将身上的外衣给脱了。 梅大河脱衣服，只是不想自己熏到人，可他的这个动作，却让张哥儿吓了一跳，赶紧把头埋下，还埋的低低的，都不敢去看人，双手也紧张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不知道他现在要先干嘛。 梅大河脱了衣服，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好像个急色鬼，顿时有些尴尬。他着急的想要解释，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赶紧去了桌边倒了两杯酒。 他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喝交杯酒。 知道张哥儿定然是没有喝过酒的，梅大河倒酒的时候就到了一点点进去，就把小小的杯底装满了罢了，但便是梅大河如此体贴小心了，张哥儿喝下了精度高的白酒，还是被那浓烈的酒气呛到了。 张哥儿原本脸上就红，这一呛到几声咳嗽之后，倒是可以借着这酒气掩饰，倒是敢抬头看人了。 「梅大哥，我没事。」张哥儿咳嗽几声之后，梅大河给他倒的水也到了眼前，他接过喝下之后，不管嘴里还是喉咙里都舒服了不少，才对身边的人笑了笑。 梅大河接了他夫郎手里的杯子去一边放下，再回来的时候，只是几步的距离却走了好一会儿，他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他几乎是踏着碎步过来的。 这件事，他是期待的，可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始，总觉得有些冒犯。 脸皮都薄的两个人，说了歇息放下床帐之后，却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们既不说话也不动作。两人虽是默不作声，但他们脑子里都没有闲着，都在回忆着之前被交代的话。 第211页 张哥儿想起堂嫂方才的话，忍不住的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堂嫂说男人都是大傻蛋一根筋，你得要提醒他，你痛不痛，得要哄着他轻轻的，他才知道温柔些，否则就像是一头牛，莽得让你全身难受。 张哥儿身形本身就有些瘦小，梅大河长得高不说，身子也壮，他正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压坏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身子一重，眼前一暗，接着便有一双大手在他腰间摩挲，同时耳边还有细碎温柔的声音传来...... 「小满，我不会弄疼你的。」 ...... 冬日的清晨，很难得会有好天气，天色好多时候都是灰压压的一片，没有明亮的光线，这寒气都好似要更盛些，让人只想窝在被窝里不想起床。 张哥儿和梅大河都是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的，两人天色刚亮就醒了，但张哥儿老实，一睁眼就准备起床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发现自己相公还睡着，便准备自己起床，可他刚刚一动，就被人给拉了回去。 「还早呢，再睡会儿。」梅大河声音里还有些刚睡醒的慵懒，应该也是刚醒了没多久，但他便是和夫郎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睁开眼睛。 张小满被人逗笑了，原本伸手去戳戳那人眼睛，但到底住手了，不止没有戳穿装睡的人，还乖乖地往人怀里睡了过去。 他想着，他们再睡一会儿应该是没关系的，瞧着天色还才刚刚天亮呢，在赖上一刻钟的功夫应该是没关系的。 张哥儿再睡下是真的想再睡会儿，被窝里本就暖和，这会儿还有个火炉在身边，他也捨不得起床。 梅大河将人抱了个满怀之后，才把眼睛睁开了，但他睁开眼睛之后，面上却有些苦恼神色，且那双圆熘熘的大眼睛，还时不时的偷看一下怀里的人。 他反反覆覆的看了人好一会儿之后，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将人抱得紧了些，才在人耳边小声问道：「小满，我昨晚有没有弄伤你啊？」 张小满原本正惬意不已的享受着同相公独处的时光，耳朵里的声音却让他一下子红了脸，除了往人胸口打了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梅大河原本心里就有了认定，他觉得他一定是把人给弄伤了。因为昨晚他亲人的时候，好像在脸上吃到了咸咸的东西，脸上咸咸的东西还能是什么啊，肯定是眼泪啊，因为他把人弄疼了，小满才哭了。 夫郎的反应，让梅大河懊恼不已，他下意识的在人背上腰上摸了一下，他的夫郎这么瘦，身子怕是还没有他的两条大腿重，肯定是把人弄疼了...... 心里懊恼却又不太好意思表述出来的梅大河，只能像抱着个孩子一样，还伸手在人背上轻轻地顺着拍着。张哥儿也不知道这人是误会了什么，但他觉得现在这样的感觉很舒服，他也不想说话，他本想伸手抓住人胸前的衣服，可一伸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有一片光光滑滑。 「......」脑子嗡的一声，像是突然炸开了！张哥儿这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不只是身边的人光熘熘的，他自己也是的。 新婚的两人经歷着，几乎所有的新人都会有的尴尬和甜蜜，旁的梅家人此时却全都在唿唿大睡，就连习惯了早起的梅阿娘也还没有醒来。 她昨日忙了一整天，且不止是昨日，从前几天开始他就已经在操心了，如今婚事完成了，卸下了心头事，自然就睡得香甜无比。 顾南风和梅青山也是一样，睡了个大早上才起床。 他们今天也不用干活儿，还得去下面待一天，因为今天家里还有客人，他们是远道而来，昨日连夜赶不回去，今早吃了早饭才会走。 顾南风今日赖了会儿床，梅青山起床了餵好了鸡鸭，他才刚好把衣服穿好，他揉着眼睛出来的时候，梅青山正烧着洗脸水，两人洗了脸才一起往大哥家里去了。 只有自家人在，便没有那么多的避讳了，梅青山他们下去之后，新婚的小两口才开始给长辈敬茶，梅家夫妻还有阿爷他们吃了新人茶之后，大家才开始张罗早饭，等到吃了早饭便又要走一波客人，到时候留下的就真的全是自家人了。 早饭后，梅大河带着自己的夫郎同爹娘一起送原来的亲戚，他们直把人送到了村口才回来，张小满也借着送人的时候往家里看了看。 他今日是不能回去的，得到了回门的日子才行，因此即便是经过自家门前，也没能进去，两母子隔着院门喊了彼此就算了。 梅大河他们去送人的时候，顾南风和梅青山正领着姑姑和姑父在豆腐坊那里转，顾南风至今都还记得，他的菜园子都是姑父给他犁出来的，所以便是姑姑他们住得远，平日里少有来往，对人也很亲近。 梅家姑姑早些年就见过顾南风的，那会儿她还同自己嫂嫂提过，要不要把顾南风当成同样夫郎算了，但那时候梅阿娘是把顾南风当做自己的哥儿养的，这话便谁都没有提过。 如今，顾南风真的成了梅家的夫郎，再提这事儿，自然就没了忌讳，姑姑便笑着打趣两人道：「你俩还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二小子对你不对头，我还和嫂子说过呢，让你做我们梅家的夫郎，可惜嫂子那时候一心拿你当自己的哥儿养，不让我说。」 姑姑的话一出，梅青山便得意地笑了，一点没掩饰自己心思，他确实是早就惦记顾南风做自己夫郎了。顾南风咬唇看了离着自己不远的梅青山一眼，心道这人果然坏啊。他那时候才十二呢，就想要他做他的夫郎了。 第212页 但顾南风脑中的想法眨眼就变了，他想着这人当年为什么不能再坏一点啊，若是他当时就缠着爹娘立马的娶他过门，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他们村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定下亲事就拜堂，等到了年纪再圆房，为的就是先把这亲事给坐实了。 顾南风不知道旁的人会不会因为年幼的时候，就去了婆家生活而受苦，但至少他不会的，若是他十二岁那年就在梅家生活就好了。 一想起过去的事儿，顾南风眼里又有了泪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老是容易掉眼泪，或许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爱哭鬼影响他了，等到孩子生了就好了。 第109章 梅大河成亲之后, 顾南风最关心的事，便是张哥儿阿娘的事儿了。虽说梅青山早同他保证了，不会有事儿, 他会安排，可顾南风还是担心。 张家人喜欢拿规矩说事不说，还极度的不要脸, 为了一点好处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他们当年能抢了张哥儿家里的田地, 如今自然也能抢了张哥儿家里的屋子。 顾南风没想到, 他担心的事儿会这么快就来，张哥儿回门之后, 张家就出事了。张家另外的几房，在张哥儿回门之后的隔天, 就要将张婶子赶走。 张小满和梅大河着急忙慌得跑过去的时候, 梅阿爹和梅阿娘也赶紧的跟着去了，之后梅青山也去了，但他没让顾南风跟着, 他害怕两边闹起来, 万一动了手让人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顾南风不能去，便只能跑到家门口坐着，梅家这里地势高，倒是能看到张家那里, 要是那里出了什么事, 倒也能看见个大概。 顾南风没去, 阿爷和阿奶也没去，但大伯和大堂哥他们也跟着过去了。 大伯他们也跟着去了之后, 顾南风才放心了一点，不管怎么说, 他们梅家人不比他张家人少，便是他们耍无赖打起来，大哥他们也不会吃亏的。 顾南风不知道张家那里的情况，还以为两家人会打起来，却没想他大哥他们过去，可不是过去打架的。 张家一共有四兄弟，张小满他阿爹是家里老二，张小满还有一个伯伯两个叔叔。 张小满他爹只有他一个孩子，张家另外几房子嗣也不兴。 张老大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但他女儿已经成亲了，是找的上门女婿，且如今已经生下了男孙。另外两个兄弟膝下倒是有儿子，但都是只有一根独苗苗罢了，且儿子都还未成亲，因此张家几房便是全家出动，倒也没有多少人。 张小满和梅大河到的时候，他娘正在院子里哭，且张家门口还有院墙上都是看热闹的人，大家好似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样。 「阿娘！」看见自己阿娘就坐在地上，这么大冷的天，张小满心疼的不行，赶紧进去就要拉他阿娘起身，可张婶子只是哭，就是不起来。 张婶子不起来，张小满只能蹲到人身边，梅大河原本 是想和张家人先理论的，可看见自己的夫郎和岳母坐地上，哪里能看得过去，便赶紧的跟着过去拉人。 梅大河过去拉人之后，好些人也跟着去帮忙了，大家刚把张婶子他们母子两个拉起来，梅青山和他爹娘就到了，没一会儿，大伯他们也到了。 梅家去年的时候，因为一个顾南风，全家都和杨家人打了起来。知道梅家护短，张家人看见梅家人的时候，自然是有些忌惮的，就怕梅家人二话不说就打人！ 心里明显开始心虚的张家人，不停的望着村里看，在他们期盼之下，到真给他们把人盼来了。 村长就在大伯他们屁股后面来的，看见村长之后，张家人有底气了，指着张小满家里的房子说道：「村长，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房子可以给他们住，可这是我兄弟修的，我兄弟人都没了，唯一的孩子也嫁人了，那么这个房子就该归还给我们张家了。」 张老大首先站了出来，赶紧拉着村长扯当年的事。 要说，当年那事儿他们就做的无耻至极，如今倒是好意思提起，但这世道就是这样，只要不要脸什么都能忘家里捞，就连去世兄弟的遗孀和唯一的骨血，他们也能践踏，也能去吃其肉喝其血。 「你先住嘴！」村长沉下脸，故意的给了张老大一个没脸之后，又一脸为难的看向了梅阿爹，犹犹豫豫说道：「当年，确实是这么说的。」 「呸！真不要脸！那是小满他爹没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他爹去的时候，你们守在他的床边，他那时候可是说过的，家里的东西都要给小满做嫁妆！」梅阿娘在儿子儿婿到了之后，原本都没有哭了，可想到去死的丈夫，又开始哭了。 张婶子的控诉，张家人全没有当一回事，竟是指着张哥儿不要脸的说道：「他一个哥儿，嫁人了就是外人了，凭什么带走张家的东西？给他一点嫁妆不错了，还想要张家的家产，你在想什么啊？」 「就是！这屋子能给你住这么久，全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你们不要不知好歹。」 当年，张小满他爹没了之后，张家人霸占了人家的田地，原本还要把房子一起抢走，是村里人看不过去了，张家人才勉强答应了房子给他们住，但张家人也说了，等到张哥儿出嫁了，房子他们张家就要收回去的。 这事儿，不用村长和张家人，村里大多人都知道，因此今天才会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 第213页 张婶子早知道丈夫的兄弟都不是人，她懒得和他们多说，可看着他们那么不要脸的嘴脸，那么看不起自己的哥儿，还是忍不住回道：「我家小满是个哥儿怎么了？这房子公公婆婆可没有帮衬过我们一分，这一砖一瓦都是小满他爹辛苦赚回来的！ 这是我家小满亲爹自己本事赚回来的东西，凭什么不能给小满做嫁妆？」 「凭他姓张！凭他是张家人！他的东西就是张家的！」 「老天爷啊！他阿爹啊，你们看看啊，看看这些个不要脸的东西啊！」梅阿娘说不过，气不过，只能对着老天爷喊，对着去世的丈夫喊，她越喊心头委屈越大，都要站不稳了。 梅大河看了自己阿娘一眼，梅阿娘赶紧的过去扶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张婶子，之后梅大河对着张老大说道：「大伯，你们家也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将来你死了，是不是你家的东西也要全给三叔四叔？」 梅大河如今已经和张小满成婚了，在称唿上他倒是规矩得很，一声大伯喊了，他没有任何错处，但如今这情况，梅大河的这声『大伯』倒不是敬着张老大了，是给他没脸！ 一个当大伯的抢侄子的东西，怎么好意思的啊！ 张老大可听不出这声『大伯』里的讽刺，他只听到了他死了，他家的东西得给老三老四。 「放屁！」张老大一下就被点着了，梅大河几句话就让他脾气来了，指着梅大河骂道：「老子放你娘的狗屁！我家姑娘是留在家里的，如今生的娃娃都是跟着张家姓的，你梅大河要是捨不得我兄弟这屋子的话，你有本事你也入赘张家啊？」 「就是！只要你入赘张家，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张老大开口的时候，倒是一副被气得不行的样子，可话落，却是得意地不得了！ 他梅家要是捨得长子入赘，也不会老二刚成亲，就把人给赶出去了，哼！ 张家人都觉得今日是把梅家拿捏好了，他们人多势众又怎么样？只要他们张家占理，他们梅家人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大河！别和他们啰嗦！此等贪财无耻丧良心的人，多和他们说一句话都晦气！咱们走！」听张家说道『入赘』二字，大伯立马的急了！ 他家大河可不能入赘，偏生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又对张家那孩子上心得很，若是他一个冲动答应了可就完了！ 大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不能让梅大河到张家做上门婿，着急的都上手了。 被自己大伯拉着，梅大河才着急去看梅青山，梅青山便立马的站了出去，对着张家人，也对着所有看热闹的人说道：「乡亲们，村里多年的规矩我们梅家懂，怎么说呢，我今天就祝他张家各房都能生儿子吧，不然就得去吃兄弟的肉喝兄弟的血，就连兄弟留下的孤儿寡母也不放过。」 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想生儿子，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儿，家家户户都有儿子，村里自然也有人家只生了一个哥儿或者女儿，村里杨家便是这样，还有好几家都是只有个闺女，可像张家这样的可是独一份。 梅青山给了张家没脸之后，又指着张家院子里屋子里东西说道：「这屋子确实我大嫂阿爹盖的，可这屋子里的东西却不是，今日张婶子被张家赶走可以，但张婶子自己的东西要带走。」 「应该的应该的！」村长赶紧应和，还对着梅青山笑了一下，梅青山也对着村长笑了回去，但村长看着梅青山那个笑，却觉得怪怪的，但他没有多想，心想反正张家母子都能赶走了就行了。 说了要搬东西，梅家人是一点都没有客气，且动手搬东西的还不止梅家人，就连村子里的人村人都跟着帮忙了，但大家开始搬东西之后张家人不干了！ 「你们搬什么东西都可以，但是这田契地契还有屋契必须要留下！」张家贪的也不是这些零碎的东西，他们开口要田地契，这会儿轮到梅青山笑了。 「这世上咋又你们怎么不要脸的人？你们当年将张家翻了个底朝天，怕是什么东西都给抢走了吧？如今倒是来倒打一耙了。」梅青山今日不是来打架的，但是他想打，他觉得像张家这么无耻的人，还是得拳拳到肉打到他们身上才痛快！ 梅青山故意叉腰挑衅人，张家两个儿子还给他惹毛了，撸着袖子上前就准备和他理论，不过他们都被自己爹给拉住了。 张家三兄弟这会儿倒是齐心了，齐齐对着梅青山说道：「梅家老二，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最好闭嘴！这是我们张家的事儿，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我自然是你家的外人，可我不是张家婶子的外人，她的哥儿是我亲大嫂，我怎么就不能替我大嫂说句话了？」梅青山一边说话，双手还搓着自己衣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神一直冷冷看着张家人。 张家人也不是傻子，一看梅青山这样子，就知道他想胡搅蛮餐惹毛他们，好让他们动手，接着梅家人就有藉口对着他们大打出手了。 梅家可不是只有梅家两房，还有那么多的叔伯兄弟呢，张家人可不想同他们打起来，便赶紧的拉了村长出来说事。 「村长，你事儿你是见证人，你的给我们做主，这张家的田地屋子的契书，他们必须得交出来！」 「那个，青山啊你先别说话了。」村长依然是一脸难色，劝了梅青山一句之后，便直接往大伯身边去了。 第214页 张婶子看着着急上火的张家人，看着虚情假意的村长，这会儿倒是笑了，她哈哈笑了半天之后，指着张家人说道：「我那短命鬼丈夫留下的东西，早八百年前就被你们抢走了，今日，你们要赶我走，我走就是了，你们要的东西我不知道，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带走的每一件东西你们都自己搜吧！」 「是啊，我记得小满爹刚去那会儿，他们就把这家里给翻了个底朝天了。」有人实在是看不过，听了张婶子的话之后，终于是可以说句公道话了。 有一个人开口，便又无数人开口，大家甚至都指着张家人骂了起来，大概是又想起了他们兄弟刚死，就上门抢人田地的事儿。 张家开口要契书，契书没要到，却落了好大的没脸！张婶子也不想废话了，赶紧的喊了自己的哥儿和儿婿到身边，「大河，小满，咱们搬东西吧，不用和那些狗娘养的畜生多说一句话！」 张婶子是真的和张家人翻脸了，作为张家的媳妇儿，竟然如此骂张家的人。 张婶子这话出口之后，大家都开始帮忙了，接二连三的帮着搬东西，张家人又吵又闹的一边骂人一边翻找东西，却始终一无所获。 家里的东西，张婶子没有客气，大家也没有客气，从大物件到小东西，几乎任何东西都给搬走了，连一个凳子都没有给留下。 张婶子连同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一起走了之后，张家几个兄弟在空空的房子骂了半天才歇嘴。 但他歇了之后，并没有各自回家，而是在屋子里继续翻找了起来，可即便是他们将房梁屋顶，墙壁缝隙，甚至还地上都挖了不少坑出来，仍旧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这会儿才一个个的歇菜了。 「你说会不会是那婆娘提前藏起来了，或是提前给了梅家？」张老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梅家又开始了骂骂咧咧。 张老四的话，其他几个也这么怀疑过，但很快给否了，因为便是给了梅家也无用。 「先不说这是我张家的东西，便是给了梅家他们也无用，他们梅家今天既然否了，那这东西便是在他们手里，他们也是不敢拿出来卖的，还有便是.......」 「今日之事或许他们是有准备，可老二刚去的时候，那婆娘应该是没有料到的，那时候不就没有找出来？」张老大嘆气，他觉得这事儿或许还是出在老二的身上。 「老二自小就贼，心眼子贼多，一定是他咽气之前就安排好了！」 三兄弟分析了半天，结果分析出了一个解决不了的结果出来，毕竟老二都死了多少年了，他们也不可能去问一个死人。 契书找不到，确实是一个问题，但三人想了想之后也就不在乎了！ 他们没有田契地契，不也种了这么多年了？这屋子也是一样，反正他们住着就是了！心里有了默契之后，几人便开始估算这房子价格了，准备一家拿房子，两家拿银子。 张老三儿子已经不小了，可因着家里地不多，房子也简陋，一直没有讨到媳妇儿，他便起了心思，这屋子他要了。 「这屋子怎么着也能卖个一百两。」张老大开口了，一百两呢，他们能分三十多两！ 三十多两，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呢，能买好几亩上好的水田了。 老大开口，老四也跟着附和，但老三不同意！ 「房子好有什么用？又没有田地，起码得打一半的折扣。」老三摆手，他可不当冤大头！ 老三又要房子又不肯多花银子，老大老四自然也不干，三兄弟你来我往之间不止动口，还动手了，竟打了起来！ 张家兄弟打起来的事儿，没一会儿就传了出去，他们为何打了起来，村里人叶门儿清！ 他们啊，定然是因为分赃不均才打了起来，也好意思的，不过他们现在用不着太着急，他们这么不要脸，将来到了地下，怕是还要和小满爹打起来。 第110章 张婶子跟着梅家人一起回去之后, 梅阿娘便要领着人，往早就准备好的屋子里去，可张婶子却不同意, 坚持要去豆腐坊住，于是大家又帮着她搬东西到豆腐坊那里。 张家的事儿，今日可是村子里的大热闹, 大家看着张婶子到了没梅家院子里的时候, 还挺惊讶的, 毕竟这世上哪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啊，竟让岳母住到自己家里, 且父母还建在呢。 见到张婶子搬进了梅家的豆腐坊之后，大多人才觉得合情理了些, 但同时也同情上了张婶子, 觉得她真是可怜，住了几十年的大房子，临到老了却要住进那么一个不是房子的房子, 这都是张家做的孽啊。 张家这个热闹也算是大多人早有预见的, 因此大多人也只是唏嘘一下罢了，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但众人都没有想到，短短两天之后, 张家还有别的热闹看。 冬月十二这天, 一大早的梅家村就来了一大家子人, 这家人不止拖家带口，还带了一大堆的东西, 从生活用具到耕种的傢伙，那是什么都有, 这一看就是搬家过来的。 且不止如此，这家人进村之后，还直接奔着张家去了，直接打开了院门就往里走，就好似回了自己家一样。 张家三兄弟在将张婶子赶走之后，当晚就将这屋子归属商量好了。隔日，张老三一家就开始往屋子里搬东西了，搬完了东西就住进去了。 有人往自己家里闯，张家人自然不干，可张家人要赶人走的时候，他们却成了被赶的人，那家人竟然将张家人全都丢了出去，还守着院门不让进，直说那是他家的房子。 第215页 「敢强占他人财物，你们一家不要命了啊！」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叉腰站在张家院门口，方才就是他将张老三一家人都给扔了出去。 他这会儿往门口一站，张家人还真不敢怎么样，只能咽下心头恶气，跑去找村长还有张婶子了。 一路往村长家里去的时候，张家人也算是想明白了，合着那两母子早就将屋子卖了啊！怪不得他们走得那么干脆呢！ 张家人出门之后，就分成了两拨，一拨去找村长了，一拨去梅家找张婶子算帐了。 张家人找上门的时候，张婶子正和梅阿娘一起干活儿，梅阿娘在挑拣干瘪和坏了的豆子，张婶子在做小衣服，应该是是给顾南风做的。 张家人如今着急得很，也顾不上什么了，还没到梅家就开始骂上了！「狗娘养的王桂香，你给老子出来！」 听见张家人的吆喝声时，梅大河正在家里的院子里噼柴。往日这个点，他该是没有在家的，去山上砍柴了，今日他娘喊他把门口一个泡桐树砍了，他才在家里待着。 二话没错，梅大河将手里的斧子捏紧之后，就往家里豆腐坊去了，他去了之后，也没和人废话，直接一个飞踢就把张老三给踢飞出去了。 这会儿到梅家来的，是张老三家一家子，张老三作为一家之主，他被踢了他家里自然不干，可他儿子准备和梅大河动手的时候，却发现梅大河手里拿着斧子，顿时怂了！ 但张三他儿子，没敢上前帮他爹踢回去，嘴巴倒是帮着骂了！ 「梅老大！你有病啊！我阿爹又没招你惹你，你凭什么踢他！」张大富指着梅大河骂，可却一步不敢上前，眼睛还一直盯着梅大河手里的斧子。 梅大河被张大富的样子给逗笑了，胆子比老鼠还小，还敢这里逞能。 「凭什么？他刚刚骂的什么？他骂我岳母狗娘养的不就是骂我夫郎，他骂我夫郎我怎么就不能揍他了？」 梅大河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戒备心理了，他觉得这对父子就是纸老虎，都是怂蛋！一边说着话，梅大河就往自己阿娘他们那里去了，他正询问自己阿娘和岳母有没有事，就听到顾南风在上面喊他。 张哥儿方才没在这里，他在顾南风那里帮着他餵鸡鸭，两人听见这里的动静之后，已经赶下来了，他们人还没到呢，顾南风就扯着嗓子喊他大哥。 他原本是紧张才喊人的，他这一喊，倒是让所有人都担心他了。 「南风，别下来，在家好好呆着。」梅大河赶紧对着顾南风喊，梅阿娘干脆自己往上面去了。 顾南风现在大着肚子，全家人都担心他，如今这都动手了，自然不能让他在这里。 梅阿娘去拦人之后，张家人许是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来干嘛的，便赶紧的对着张婶子嚷道：「二婶，你别以为偷摸把房子卖了就没事了，那是我们张家的东西，你既要不肯乖乖交房子，那你就把卖房子的银子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也别欺人太甚了！抢了田地抢房子，抢了房子还要来抢银子！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我自己赚的银子也得交给你们？」张婶子如今可不憷张家人，她现在什么都不怕！ 张婶子不止不认卖房的事儿，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张老三一家，眼见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明白，人家只知道装煳涂，便转身走了！ 「回去找村长，找买家，咱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峙！」 张家人刚走，梅阿娘也同顾南风一起来了，她拦不住，顾南风硬要来。 顾南风一来就先往梅大河身边去了，他还让人赶紧把斧子拿回去，找个趁手的棍子来。 「大哥，斧子容易出事儿，还是棍子好，既能教训人也不会伤筋动骨，只要不打死人就没事儿。」说到打人，顾南风脑子里能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那次梅青山打陈二娃，他觉得他家青山那次准备的东西就不错，那碎竹条打人可疼，却打不出内伤，用来教训人最好不过了。 顾南风觉得那张家人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不止喊他大河准备趁手的傢伙，还准备让他们赶紧去喊梅青山回来。他这样子，让梅阿娘又急又气，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上手拉着人往屋子里去了。 「你别废话了，安生在这里待着，不管谁来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许出来，你此时比谁都重要知不知道？」梅阿娘把人往豆腐坊里面拉，自己还站在了门口不让人出来。 顾南风也知道阿娘是为了他好，便乖乖在里面待着，只是他都在里面了也没见老实，仍旧在喊梅大河去找棍子。 顾南风的担心还真没错，那张家人确实是去而復返了，且这次跟着来的，还有新搬来的那家人和村长。 冬日本就无事，他们一大群人跟着往梅家这里来的时候，好些在家闲着没事儿的村民，也跟着来了。 那张家人喊了人过来之后，气势都足了，竟还不要脸的同看热闹的村人喊起了冤，说是张婶子把他们张家的东西卖了，就跑梅家这里来了。 「你们老实说吧，屋子到底卖了多少银子！」张家几兄弟语气又凶又不耐烦，指着张婶子还有新来的那户人家就吼。 这新来的这户人家姓易，这会儿易家一大家子人都来了，足足十几口。 易家的当家人被张家人质问，直接站了出来，但他站出来之后却没有搭理张家人，而是往张婶子那里走了两步之后，才开口道：「你就是富军兄弟的媳妇儿吧？他不是还有个哥儿吗？在哪里？我有东西给富军兄弟的哥儿。」 第216页 这易家的当家人叫易德贵，这易德贵不接张家的话茬就罢了，竟然还说了张小满过世的阿爹，甚至还提起了张小满，这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听见旁人提起自己，张小满便朝人走了几步，当然，他走过去的时候梅大河陪着他。 「大叔，我就是张小满，张富军家的哥儿。」张哥儿看着眼前的中年壮汉，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他身边有人陪着，他又没那么害怕了，这些话都是看着人眼睛说的。 「哈哈哈！像，你和阿爹果然有几分相像。」易德贵见到张哥儿的时候就笑了，待到张哥儿话落，更是哈哈笑了起来，之后就伸手往怀里掏去，之后拿了钱袋子出来递给了张哥儿。 「这是你阿爹寄存在我这里的嫁妆，是他给你准备的，如今终于可以交给你了。」 「我阿爹给我的嫁妆？」张哥儿几乎是立马的红了眼眶，眼泪也很快的就掉了下来，他赶紧的接过了那个钱袋子，可却没有去看里面有多少银子，反而是抱着那个钱袋子一直默默流眼泪。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如今的场面，张家人愣了，张婶子也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但，所有人的怔愣也只是片刻功夫，最先反应过来的张家人又叫嚷了起来！ 「别废话了！他爹给他准备的嫁妆我们管不着，但我们张家的东西你们必须还！」张老三方才被踢了一脚，心里怨气大着呢！ 他吼着易家人的时候，还得意地看向了梅大河，心里还偷偷想着，这一脚他早晚要报復回来！ 张家人得意了，原本还提张家里两母子高兴的村人又担心了起来。 易德贵偏头看了张老三一眼，嘴里只有三个字：「还不了。」 「你什么意思！」张家人怒了！什么叫还不了？ 对于暴怒的张家人，易德贵都没搭理，他只是对着人撇了下嘴之后，朝着梅大河走了两步，对着梅大河说道：「你就是小满的相公吧？可否带我们去见见村长啊？我们一家如今已经落户在这里，得见见村长才是啊。」 「可以！村长就在这里呢。」梅大河赶紧对着村长招手，村长板着脸皱着眉，一脸打量的看着易家人。 对于村长的打量，易德贵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脸上还笑眯眯的，开始一样样的给众人看他手上的东西。 「众位乡亲，他们喊我易家还的东西，我们确实是还不了了，因为这是我花了银子买的。」易德贵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了好几张文书来。 「这是官府的文书，我们一家已经落户于梅家村了。」官府文书易德贵是给村长看的，之后他又拿出了另外的东西来。「这是富军兄弟七年前同我立下的字据。」这一回，易德贵手里的字据是给所有人看的。 最后，易德贵拿出了最后的东西，那便是张家的田契地契和屋契。 「富军兄弟说了，他去了之后，若是他的妻儿流落在外，就让我立马上门，若是他们有栖身之所，就让我在他的哥儿出嫁之后上门，昨日，有人上门去通知我，我们这才终于回家了。」 「你放屁！你胡说八道！」张家人看着那几张纸，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们一个个的朝着易德贵扑了过去，可易家人多势众，且如今还在梅家的屋子里，哪轮得到他们撒野，他们自然是连人衣袖都没碰到。 易德贵躲开了张家人又站在高处之后，一边晃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大声喊道：「富军兄弟就是料到了这天，才会有这场安排，不管你们承不承认，这房子土地我七年前就买了，官府还有底子，你们便是告到了官府也无用。」 「你......你官府......我不信！」张家人听到官府二字，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谁敢拿官府开玩笑啊！这事儿定然是真的了！ 或许人在绝望的时候，脑子就会离家出走，张家人慌了神之后，竟然齐齐看向了村长。 「村长！你要给我们张家做主啊！您去官府看看，去看看这人是不是胡说八道啊！」 「行了行了！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谁敢胡说八道？赶紧走吧，别丢人了。」 村长这会儿，没能忍住脸上的不悦之色，但他也不能说什么。 张婶子确实是不能卖了张家的东西，可这张富军生前自己的卖的又不一样了！他没想到闹了半天，倒是让梅家捡了大便宜了。 张家几兄弟昨日就怀疑过，老二家将家里的东西提前做了安排，如今也算是得到了证实，几兄弟虽是不甘心，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边吵架一边抱怨的回去了。 张家人都走了之后，村长倒是和易德贵攀谈了起来，且说的都是旧事，显然想看看这易家人是不是真的早和张家老二认识。 村长同人攀扯半天，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便开始仔仔细细检查起了易家人手里的东西。 村长是识字的，虽说识字不多，但一般的契书他是看得懂的，且他检查那些东西的时候，还故意的查看了纸张年成。他发现那些纸张果真是有些泛黄，字迹也像是留下了颇久之后，这才死了心，相信这就是张家老二提前安排好的。 村长检查了东西，也跟着易家人一起走了，可梅家这里就热闹了，大家一边恭喜着张家母子，一边说着张家的笑话，这豆腐坊倒是变得热闹的不行。 梅青山从山上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根大棒子呢，可他还没到家里呢，就听到家里的笑声了，等到到了豆腐坊这里，刚说了一句话，就发现自己的夫郎正盯着他，盯得他直发毛。 第217页 第111章 梅青山一到, 顾南风就赶紧的去人身边了，还拉着人往家里走，两人刚到家, 发现他们阿娘也跟着来了。 顾南风之前，就同梅青山说过张家的事儿，也问过他这事儿要怎么办, 可当时梅青山只知道敷衍他。 按顾南风的想法, 喊张家直接将手里的田地和屋子都卖了算了, 到时候等他大嫂进门，他们先把张婶子接到家里住下, 然后看情况安排后面的事儿。 到时候，要么直接给张婶子在附近建个小房子, 要么再把张家的房子买回来, 他们再买回来的房子就和张家没有关系了，张家人也管不着了。 心里所想，顾南风一个字没说, 他这会儿和自己阿娘一起盯着梅青山, 梅青山被两人看的发毛，主动招认了。 「没错！这是我和大哥早就安排好的，但也不全是我们安排的，事情是这样的。」梅青山朝着自己夫郎和阿娘, 露出一脸讨饶的笑, 然后殷勤的将人往灶房里带, 现在天气冷了，他们去灶房里生堆火再说吧, 然后他一边走一边同人解释了起来。 原来，自从知道了张家的事儿, 又知道了张家还握着家里的地契之后，梅青山就有了主意，且他先时的打算和顾南风差不多。 他想着，他大嫂家里的房子他们就是卖了，张家另外几房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反正银子到手之后，张大他们也不可能再从张婶子手里抢回去。 但这是他最开始的想法，且便是最开始，他想法和顾南风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觉得，他大哥成婚之后，张婶子不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住现在的房子了。他家那房子被张家几房惦记了那么久，可最后却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不知道有多怨恨他大嫂母子，还有他们梅家呢。 他们梅家，张家人肯定是拿他们没法儿的，但张婶子就惨了，若是他继续住在哪里，必定会有穿不完的小鞋，一年四季都要受张家另外几房的欺负，还是搬走的好。 三人在灶下坐下之后，梅阿娘就开始生火了，梅青山接着开口道：「阿娘，南风，你们不知道吧？那个卖房和卖地的契书是真的！不得不说啊，张二叔还挺有远见的，早就料到了他的虎狼兄弟不会善待他的妻儿，但唯一可惜的是，这事儿他还没有办成他就去了。」 一想到小满阿爹身前的安排，梅青山难免的多想了一点，他忍不住的看了顾南风一眼，甚至还看了一眼顾南风的肚子。他眼里情绪复杂，正觉得有些伤感，却突然脑子一疼，一抬头便看见他娘瞪着他。 他娘嫌他说话不痛快，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你别啰嗦了，赶紧说啊！」 被自己阿娘打了还瞪着，梅青山却笑了，他方才都想的什么啊！他爹娘和大哥才不会虐待南风啊，他们虐待他，都不会虐待南风的。 放心之后，梅青山才摸了下自己的头，赶紧接着说道：「大哥成婚前两天，我和他去了张家，当时我们和张婶子说了卖田地的事儿，她原本还挺犹豫的，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张婶子答应之后，自然要给我们契书的，但她拿出来的东西却不止有田地契，竟然还有一张旁的东西，一张还没有买家画押的买卖契书，那契书便是你们方才看到的那张了。」 有了这东西，事情就简单多了，且还省去了后面的麻烦。 「张婶子和我大嫂都不识字，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是和家里的最重要的东西放一起的，便一直留着了。若是他们识字，张家另外的几房也不会嚣张这么多年，想必张婶子自己，也会想到这个法子的。」 「我看到那契书之后，脑子里就有主意了，准备坑张家一把！我和大哥隔天就赶紧去镇上找了卖家，说来也巧了！易大叔竟然是张二叔的旧识啊！他们老家被朝廷改的河道给淹了，如今正准备在附近村子安家呢，这不是巧了吗！ 我们同易大叔商量好所有事情之后，便让张婶子他们别吭声，等到张家人赶他们走，再让易大叔一家搬进来，到时候，咱们也让张家另外几房尝尝，被人赶出家门的滋味。」梅青山说到这里，还挺得意，一脸回想不断点头，嘴角都快要翘到了天上。 梅青山这会儿还不知道，张家人都是被丢出来的事儿，等到知道了之后，他还能接着笑半天。 「那他说七年前就买了，你们也不怕露馅儿了。」梅阿娘面露担忧，这田地过户的时间官府可是有底子的，到时候一查一个准。 「漏不了！」直接摆手，梅青山让他阿娘放心，这事儿不可能露馅的。 「不说那张家人都是怂蛋！一听见官府就怕了，便是他们真的去查也没事儿，不是还有二哥在吗？那官府的档案是他们想看就能看的？他们想要私下看没有门路，他们想要击鼓鸣冤没有名头，更没有胆子。 这事儿怎么说，他们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话不对！他们才不苦！他们是活该，他们甚至没有损失什么，那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东西啊！张婶子才惨呢，明明是自己相公挣下的家业，可就因为哥儿出嫁就要被叔伯霸占，真是好生没有道理。」顾南风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说话了。 「哎，谁说不是呢。」梅阿娘也认同顾南风的说法，那明明就是自己的东西，可为了保住自己的东西，竟然还要暗地里做这么多的事，真是不公平啊。 第218页 梅青山说了这么多之后，梅阿娘也算是什么都明白了，也知道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张家的田地和屋子，若是他们偷摸卖了，即便卖东西的银子，他们梅家一分也不要，可张家却不知道要泼多少的脏水在他们身上，且他们还有理由去为难张家母子，如今倒是好了，他们没有理由和藉口了。 张家的田地和屋子，都是小满他爹自己卖的，人两母子根本不知情，且他们之前还直接上门将人轰走，将事情做绝。 如今村里，也没有几户待见他们的人家，哪有空管他家破事儿，怕是都觉得他们活该，这就是欺负孤儿寡母的报应！ 不过...... 「你这死小子既然都安排好了，为什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我和你阿爹最近都在为张家的事儿心烦，你知道不知道南风也在惦记张家的事儿？你找抽是吧！」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是觉得儿子干的漂亮，梅阿娘也忍不住的捏了拳头，准备狠狠揍人几下！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老煳涂了？你翅膀硬了是吧？」越想越气！想到栗子的事儿，梅阿娘更气了，真的坐不住了，立马的起身准备揍人。 梅青山虽然自小就有注意，偶尔也会有不听他娘安排的时候，但大多时候都是听话的。 见他娘真生气了，梅青山赶紧的朝着顾南风使眼色，哪知道顾南风也不救他，他只能老实说道：「阿娘，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怕节外生枝吗？ 你看啊，我要是告诉了南风就等于是告诉了你，你知道了不就是大伯娘知道了，大伯娘知道了不就是全村都知道了，对吧？这要是全村都知道了，这不就坏事了吗！」 「你个臭小子！越来越喜欢胡说八道了，怎么能这么说你大伯娘？」梅阿娘嘴上虽然还在训着梅青山，但面上明显的已经没有了生气的神色，甚至还重新坐了下去，之后脸上竟然还有了笑。 梅青山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哪句话把他娘给哄好了，他觉得他方才的话都挺欠骂的，但他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的担心。 悻悻跟着坐了回去，一会儿之后，梅青山总算是知道他娘为什么心情变好了，合着是因为那句『我要是告诉了南风不就是告诉了你』。他娘是喜欢他的夫郎啊，这也太偏心了，就因为南风愿意和他说小秘密，就把人给哄好了。 梅青山还真没有猜错，他娘确实是被他那句话给哄好的，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哄好了他娘，却没有哄好顾南风，顾南风是真的生气了，整整两天没有搭理他。 张家的事儿终于是解决了，但梅家人没想到，他们先前唯一担心的事儿竟然成真了。只是，找到官府的不是张家人而是村长，但或许是老天有眼，村长抱着找人麻烦的心态去县衙，却不想自己倒是遇到了麻烦。 先前，那户买了苟家房屋和土地的人家姓周，因着无端少了一块田，周家对苟家人送村长田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他们买田是按照田契上面的面积买的，凭什么到手之后，平白的少了五分田？ 五分田，便是只种稻子，一年便少了两百来斤的大米，这就是差不多一两银子了，一年一两十两就是十两，他们可亏大了！ 因着还是心有怀疑，抱着给梅家找麻烦心态，去县衙查证易家田地过户时间的村长，正好的撞上了周家人，他们去县衙打听田地买卖作假的事儿。 周家到了县衙便嚷着要找苟家算帐，水田差不多十两银子一亩，五分田就是五两银子，他们要让苟家人把钱还给他们。 周家人在县衙门口，逮着村长闹起来之后，许是因为心虚，村长极力的安抚着他们，但周家人怎么也不肯听，就是要去找主管县里民生的主簿要说法。 他们这在县衙门口闹了起来，就把县衙的人给招了出来。 二堂哥今日正好当值，只匆匆听了周家的几句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立马的让人将两边的人都给带了进去，且自己亲自去了苟家落脚的村子，用最快的速度，将苟家当家的给带回了县衙。 「嘿！你猜怎么着？村长那块田哪是苟家送他的啊！是他自己私吞的！因着苟家走的匆忙，没有亲自指认田地给周家！村长，啊呸！他现在已经不是村长了，那王老头便起了贪心，把自家门口那块田给昧下了。」 村长一被打板子收监，二堂哥就拿着新村长的文书赶回来了，还立马的将事情同全家人都说了。 「过年的时候，听二叔说那块田，我就知道有猫腻，没想到果然是啊！」 梅青山听他二哥说的口水都喷出来了，显然是兴奋的不行，他自己只是跟着乐，没有说什么。 他早觉得村长屁事儿多，就喜欢到处逞威风，却不知道办点儿好事儿，早想着换个村长得了。知道那块田的事之后，他就在琢磨了，且他想的法子和今天也是差不离的，他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有下手呢，村长就自己去找死了。 不对，也不算是他没有下手，那块田远本是苟家的，可是他偷摸着和周家人说的，嘿嘿。 「现在大伯是村长了，咱们终于不用受那个死老头子的气了。」其他不说，便是这个事情，就是一件大喜事！ 梅青山为自己大伯当上了村长高兴，大伯却有些担心道：「族长那边会不会不高兴啊？」 「不高兴就不高兴呗，他家儿子是衙差我二哥也是，他姓梅大伯你也姓梅，咱们又没比他低一等，凭啥要事事顾忌他的面子啊，再说了，他都那么老了，保不准下回连族长都是你做了。」 第219页 「臭小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梅青山的话几乎被所有的长辈给骂了，但他觉得他说的也没啥错。 他大伯家里田多地多，大伯大伯娘为人也好，要是大伯当了村长，多少能帮衬一下村里日子难的人家。先前那个老头做村长的时候，只知道说漂亮话，好事儿一件不干！ 那陈家三个孩子没了爹娘，也没见他帮衬一把，敛财倒是有一手，谁家买卖东西还得给他两分好处，还好老天有眼，他到底是得了报应。 「就是可惜了，怎么不多打几板子，才十板子不低事儿。」 「你这突然地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梅阿娘直接上手拉着梅青山准备走了，他们要走，二堂哥接了梅青山的话过去说道： 「不少了，这公堂上的板子和家里可不一样的，有的人连五十板子都扛不住就没命了。那老头一把年纪了，被打了十板子还得收监三个月呢，到时候回来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这会不会太严重了啊？」人命呢，这不是造孽吗？大伯娘有些担心。 「阿娘，你别在这儿散发你的菩萨心肠了。」二堂哥见他娘听到村长连半条命都没了，明显的心软了，赶紧同人说道：「他如今这下场是他自己找的，不是咱家害得，你别没事儿往自己揽恶名背着，这和咱家可没关系。」 「就是！」 村长的事儿梅家无愧于心，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大家散了之后，顾南风和梅青山一回到家里，梅青山就把人拉到了一边，让人坐下了，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南风，我过几日就要出门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晚上一定要让阿娘来陪你知道吗？虽说大伯做了村长，张家人应该不敢这会儿来找麻烦，可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时候，有些人就会长狗胆，就会想要干坏事。」 「放心吧，咱们有小黑呢，不怕的。」顾南风觉得张家人便是再恨梅家，应该也不敢对他怎么样的，顶多就是偷摸砍他家几根苞谷杆子，偷放他家稻田里的水，至于上门找麻烦，他们是不敢的。 顾南风面上没有一点担心害怕的神色，梅青山也放心了不少，老人家常说有孕在身的人预感灵得很，既然他家南风不担心，应该就是没事儿的。 第112章 如今冬月都过去一半了, 梅青山要去找先前同他订好栗子的人，他记了那人在县里的铺子地址，直接找过去就是了。 梅青山出门之后, 梅阿娘便喊了家里人到一起，和人商量着家里的事儿要怎么安排。 去年梅家的栗子是卖一半湿的卖一半干的，可今年因着梅青山收栗子的事儿, 梅阿娘让梅大河将家里的栗子全卖了, 那是一点没留下。家里没有留下栗子卖, 梅大河便暂时不用去县里，只需要腊月中旬之后再去就行了。 冬月最多的活儿, 就是砍柴挖红薯，梅青山十月的时候忙着收栗子, 也没时间去砍柴, 顾南风又有了身子，如今两家的柴禾都还没砍呢。 梅阿娘的意思是，接下来的半个月, 梅大河就负责去砍柴就行了, 这柴禾也是大事，可耽误不得。 梅大河去砍柴，梅阿爹照旧的送豆腐，但若是有砌墙的活儿, 这送豆腐的活儿, 还是要落在梅大河的身上, 梅大河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答应的倒是挺干脆。 送豆腐的事儿定了, 便是做豆腐了。 如今张婶子就住在家里的豆腐坊里，她不帮忙是不可能的, 梅阿娘的意思是，让张婶子和小满做送去镇上的豆腐，她来做散卖的豆腐，至于顾南风就帮着做饭和做点杂事就行了。 「阿娘，青山应该忙不了几天的，等他忙好了就能和大哥一起砍柴了。他俩一起动手的话，五六天的功夫应该就够了，到时候就让他俩出去干活儿吧，赚点买年货的钱。」两兄弟空闲的时候，会去镇上找活儿干，但今年梅青山去的少了，毕竟今年家里事儿多，且顾南风又有了身孕，他实在是丢不开。 顾南风提到了砍柴的事儿，张婶子也有话说，她觉得豆腐坊的事儿用不着梅阿娘忙活，他们母子两个足够了。 家里监了豆腐坊之后，又买了一副石磨，且这副石磨要比原先买的大了不少，且家里有了驴直接用驴拉磨就行了。 「有驴拉磨根本不费事儿，还是让南风好好休息吧，他现在肚子大了，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张婶子对梅家很是感激，不管是梅家帮着她保住了家里田地和屋子，还是善待她家哥儿，她都感激得很，只想着帮着人多干点儿事。 张婶子让顾南风好好休息，但顾南风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直接闲着有些太过分了，况且他也闲不住，简单的事儿他还是可以做的。 「家里的鸡鸭肯定我来喂，散卖的豆腐阿娘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就行了，至于饭食的话我和大嫂来吧。」梅青山没在家的话，家里也不可能让顾南风一个人开火，一起吃就是了。 家里的事儿，大家都商量好安排好了，可下午些的时候，梅青山垂头丧气的回来，却是差点让上午的安排，都白安排了！ 「你这个死小子！我就说不靠谱不靠谱，你非不信！现在知道是骗子了吧？可又有什么用？」梅阿娘听了梅青山的话之后，气得连打人的力气都没了，冲着儿子骂了几句之后，反倒是赶紧的去到了顾南风的身边，一脸担心的看着人。 第220页 顾南风看向身边的人，轻轻地拍了拍肩膀上的手，反而开口安慰他娘道：「阿娘，没事儿的，咱们又不是一定要卖给他，大不了我们再去找别人，实在不行咱们散卖，总归是不会亏本的。」 「你这孩子倒是心大。」梅阿爹几乎没对家里的孩子动过手，可这会儿他都想给二小子两下，却没想到南风他不止不生气，竟然还安慰他们。 「什么心大啊，他是在帮二小子说话呢！」顾南风帮着梅青山说话，梅阿娘不担心他之后，却是更生气了，「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忍不住的又狠狠瞪了人一眼，梅阿娘脸都皱成了一团。 那栗子贵得很，老二他们有多少家底她清楚得很！ 那栗子花了他们大半的家底，这要是卖不出去可怎么办啊！ 梅阿娘听不进顾南风的解释，只知道着急，便想着家里其他事儿还是先放一边吧，还是赶紧的让他们兄弟两个去卖栗子好了，堆了那么一房间的栗子，这什么时候卖的完啊！ 梅家两夫妻都着急，也都气梅青山当初的一意孤行，可孩子已经大了，还马上要当爹了，他们再动不动对他打骂显然是不行。 心里有气又不能打骂人，两夫妻都黑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顾南风见爹娘这个样子，知道如今他说什么都没用了，爹娘都是干了一辈子农活儿的人，做任何事都是再谨慎不过的，爹娘自然觉得靠倒卖东西赚钱不靠谱。 知道解释无用，顾南风也就不多说了，他最后耐着性子安慰了爹娘几句，就拉着梅青山回去了。 到家之后，顾南风正想安慰人一番，然后再和人商量怎么去卖栗子的事儿，梅青山却突然对着他笑了起来。 「还笑的出来，还是等咱们找到了买主再笑吧。」许是心里还是担忧烦躁，顾南风指着大门旁边的躺椅，让人给他搬到屋后去，他想去屋后晒太阳。 家里的前院，能看见散落在村子里各处的人户，能看见村前的大河，还有村子对面的高山，但屋后除了能看见村后的高山，还能看见幽静的竹林，流淌的大水沟，还有水沟上方满山的小鸭子。 看不见人，只能看见自己养的鸭子，顾南风心里平静了不少，他们也不靠着那些栗子发家，不管栗子能不能卖了，总之不会吃不上饭的。 冬日的阳光最能安抚人心，安静地院子也让人觉得放松，顾南风这会儿已经全然不怕了，栗子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梅青山将顾南风躺椅放好了之后，又搬了凳子过来按在椅子旁边，等到人坐下之后，才同人说了他方才为何笑。 「我去商老闆留下的地址，没能找到人之后，便立马去了码头，准备问问码头商船去向，还有搭载货物都是什么个价格。」梅青山说到这里，面色有些不好看，但很快的他又笑了起来，还开始面露兴奋，甚至侧过身子将顾南风的手捧在了手里，然后直直盯着人脸，自己面上神情也是变化莫测。 「那些人都不搭理我，我也知道人家什么想法，但是你猜怎么着？那些人虽然不理我，但我还是遇上了愿意搭理我的人，且那人你还认识。」 「我认识？」他认识的人，而且还在码头，家里可能还有商船？「是刘慕远的表兄唐朝吗？」 只看人脸色，顾南风便猜了出来，栗子的事儿应该是解决了。 「真聪明！一下就给你猜到了！」打了个响指，梅青山这会儿望向了村后的高山，脸上的兴奋神色更加明朗，语气轻快的继续道：「唐少爷说，他可以让我同他的商船一起出行，到了京城之后，还能借仓库给我，直到我找到买家，但他的好意我给拒了。」 「你怎么......」 「我打算将栗子直接卖给他。」看出顾南风的疑问，这一回，梅青山没和人拐弯抹角，直接同人说了原因，且为了避免夫郎的不理解，他伸手在人肚子上摸了一把之后，才同人解释道： 「你现在不是不方便吗？我要是走了，家里所有的事儿都得丢给你，虽说爹娘他们肯定不会不管你，可我还是不能放心，把你放谁眼前都不如放在我眼前。」 「京城路途遥远不说，且还是我从未去过地方，万事还是小心为好。」见人还是不甘心，梅青山快速将人话语堵在嘴里。 若用不放心他的理由他觉得无所谓，那说自己害怕总行了吧。 梅青山还真是了解顾南风，一听见梅青山是对遥远的京城有着畏惧，顾南风立马的就理解了，还开始安慰人。 「你说的也对，那毕竟是天子脚下，富贵人扎堆的地方，那里的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钱少赚一点没关系，稳妥就行了。」 先前是梅青山握着顾南风的手，这会儿换顾南风将梅青山的手捧在手里。安慰了人之后，顾南风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正想质问人，小黑却突然在一边叫了起来。 两人如今在后院，离着小黑倒是不远，小黑突然冲着前面叫，梅青山赶紧的跑过去，他还以为是有贼人来偷鸭蛋，没想到鸭圈旁边的人是陈大娃，他背着个大背篓在挖野菜了。 冬日里，野菜最多的地方就是水沟边和田埂上，家里从后面挖了条水沟过来，这水沟经过的地方原先是荒地，荒地杂草最多，有了水沟，便是冬日里，这水沟旁边也有不少的野菜生长。 第221页 「怎么回事？」顾南风正准备站起来，梅青山就回来了，路过小黑的时候，还顺便在人头上撸了几把以示奖励。 「没事儿，陈大娃在水沟边挖野菜，我去给他拿几个老青瓜出来。」梅青山一直不喜欢陈大娃，但这会儿见人干活儿还挺欣慰，便喊了人到家里，给他装了些老南瓜还有青瓜，还嘱咐人过几日，到他家红薯地里背些红薯回去。 陈大娃走了之后，顾南风才重新问人方才的问题，「这事儿你方才怎么不和阿娘他们说？你喜欢挨骂就算了，干嘛气他们？」 「这不是还没卖出去吗，也不是定下的事儿，万一那姓唐的玩儿我怎么办？怎么着也得让栗子真的卖了，才和阿娘他们说，不然他们还得失望一次。」 「也是。」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顾南风便对人笑了一下，他怎么给忘了，他二哥是最有主意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做混事。 顾南风去年的时候，就想过要不要去找唐朝，将他们的栗子都卖给他，当时他不想和刘家再有牵扯，且他们得栗子也好卖，这事儿便算了。 如今，曾经想过的事情或许要成了现实，顾南风难免的又想起了刘家。他觉得，他二哥的担心不无道理，唐朝和他们不只是无亲无故，甚至因着刘家关系，还能说得上是有怨的，他们还是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二哥，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县里吧，若是唐朝食言，我们就去找另外的商户，或是粮站也行。」顾南风每次朝人撒娇提要求的时候，就喜欢喊梅青山二哥，他觉得这个称唿能让他心安理得的同人提要求，且还一点不会害羞。 梅青山有好些日子没听到顾南风这么喊他了，他别别扭扭的答应了之后，朝人俯身过去，小声说道：「你要是喊相公，我什么都答应你。」 「相公，去做饭。」顾南风双手一抱，眼睛一闭，直接装蒜了。 梅青山对着这句冷淡淡的相公，也能乐出来，往人脸上揉了两下之后，还真的往灶房那里去了。 等人走了之后，顾南风才偷偷睁眼看了后门一眼，确定人是真的走了才笑了出来。 梅青山走了之后，脸上的笑却是收了起来，转而看向了村口的方向。 他其实是很想跟着唐朝去京城的，可今年真的不合适，除了夫郎需要人照顾，他也不确定去了京城，一定能将那栗子高价卖出去。 明年吧，明年年中的时候可以去看看，什么都熟悉了，下半年就能大胆的干了。 第113章 决定隔日去县里之后, 梅青山晚上的时候，便去找了他阿爹，他们隔日和他一起去镇上。 梅青山没想到, 他去家里这么一说，会让他娘忍不住的揍了他。 梅阿娘听说顾南风也要跟着去县里，便以为顾南风白日里的镇定都是骗人的, 是害怕他们更担心, 害怕他们更加的责怪梅青山, 其实心里还是着急。 梅青山被他娘用扫把打了屁股，还用巴掌唿了头, 一回去就委屈的往顾南风身边凑。 「我娘真狠，刚刚我都看见星星就在眼前了。」梅青山一边说话, 一边把人往怀里拉, 可他刚动手他大哥声音就在外面响起，他只能松手出去了。 梅大河自然是因为放心不下才来的，张小满也跟着他一起来了。 梅大河准备明日和梅青山一起去县里, 他去年卖了不少的栗子, 多少有些经验，准备和弟弟一起进城卖栗子，他来的时候已经去大伯家里借好了马车了。 听自己大哥说马车都借好了，梅青山便知道, 他大哥是打定主意要陪他去了, 便喊了自己大哥大嫂进了灶房, 一边生火一边同人解释了起来。 「大哥，你别担心, 我和你说啊事情是这样的......」梅青山又将白日里同顾南风说的话，同两人说了一遍, 完了还特地嘱咐人，让他们回去先不要和爹娘说。 知道弟弟有门路了，梅大河放心多了，至于爹娘那里，左右不过耽误一天时间罢了，不打紧的。 「那咱们还借不借马车啊。」梅大河想着若是不借，他还得早些去和大伯说。 「借，咱们明日还是一起去，且将家里栗子也拉个上百斤吧。」冬日里天冷，大家都喜欢在灶下烤火，如今刚天黑呢，起码还能烤个把时辰才睡觉。 梅青山让人等一会儿，他去外面抱个柴疙瘩进来，大家一起烤火。 柴疙瘩烤火既不浪费柴禾，也不会因为火势太大烤的人，对着火光的地方皮肉发疼，若是喜欢在烤火的时候，烤点东西吃，还能把东西放旁边慢慢烤，也不会将东西烤的外焦里生，是最适合烤火的柴禾了。 梅青山出去之后，顾南风又起身去找了个小撮箕，捡了些红薯和土豆出来，等到梅青山回来的时候，又让人去屋子里拿了些栗子出来。 几人一边烤火一边烤东西吃，顺便的说了下明日的事儿，梅青山说了明日他们一起去镇上。 「若是那唐朝守信，我们手里的栗子便能直接脱手了，就带着大嫂和南风去逛一下，若是他不守信，那就要拜託大哥和大嫂去市场帮着我们卖栗子，我和南风再去想别的法子。」 「对，南风去年就说过要不找个收栗子的老闆，咱们整卖，你们今年去找找看好了。」梅大河干脆应了梅青山的话，之后还捏了捏身边人的手，心想若是明日顺利就好了，顺利的话，他们就有时间好好逛一下了，他还真有好些东西要买。 第222页 张小满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县里呢，一听说明日要去县里也高兴，他也想去看看县城长什么样，那里卖的东西和镇上有什么不同。 明日的事儿说定，几人便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着近日家里的事儿。 近来，大伯家里可谓是好事连连，大伯做了村长不说，家里老三的亲事也近了，到时候他们还得去喝喜酒呢，又能放松两日。 「嗯，真好吃，这栗子烤着还挺好吃的。」以往家里的栗子都是用来蒸着做零食吃，或者入菜用来煮饭或者炖鸡，倒是还没烤来吃过。 今日顾南风心血来潮的抓了些出来吃，顺便的扔了几个到火炭上，没想到这么好吃。 「好香啊，比花生还好吃呢。」嘴巴里的栗子香气浓郁，顾南风一边吃一边让旁的人也尝尝。 梅青山听人说好吃，赶紧的又给了剥了两个出来，一边的梅大河则是赶紧给身边的夫郎剥了一个。张小满尝了之后，便对着梅大河点头，梅大河会意继续给人剥，不过他剥出来的第二个递出去之后，又转而进了自己嘴里，张小满又塞给他吃了。 东西吃了，时间也晚了，梅大河他们也要回去了，眼下是冬月下旬了，夜晚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月色，天黑之后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梅青山做了个简单地火把，给两人照明用，等他们回去才和顾南风洗漱睡觉。 两人吃饱了肚子，烤暖了身子，再泡个脚之后，带着一身的暖意钻到了被窝里，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闭上眼睛便是黑甜梦想，再睁眼已经天微亮。虽说天色还早，可今日他们要去县里，自是要走的越早越好。 梅青山一醒来顾南风也跟着醒了，但他们还得装栗子上车，还会耽误些时间，梅青山便让人多睡会儿醒醒神，等到彻底醒了再起床。 几人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和梅阿爹差不多一起出发的，到了镇上之后，他们原本打算和阿爹一起吃个早饭再出发，可梅阿爹觉得浪费钱，让他们自己吃他回去吃，几人也就没留下耽搁，直接往县里去了。 几人到了县里之后，也没心思去吃早饭，立马的就找去了唐家的铺子，但他们第一次没能找到唐朝，又在店里的伙计指引下去了码头的粮行。 找到人之前，顾南风和梅青山都只抱了一半的希望，毕竟唐朝和刘慕远算得上至亲，他们如今和刘家这样，也不知道他昨日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 梅青山心里半是忐忑半是希冀，顾南风则是做了最坏打算，一直想着市场里的几个杂货铺子，还有县里的粮行甚至酒楼。 他想着，这些都是有本钱，且还愿意大量囤货的地方，若是唐家这里黄了，他们就去找别人，大不了今日在县里耗上一天的时间，总不至于一点收穫也没有。 或许是不抱希望也不会太失望，甚至能收穫惊喜，他们一行人顺利的在唐家的粮行找到唐朝之后，唐朝立马的让伙计，卸了他们马车上的东西，将车上的栗子直接上称，即刻就给结了银钱。 他甚至还问了他们家里还有多少货，尽量的早些给他送过来。 「唐少爷，家里大概还有今日十倍之数吧。」家里的栗子都是梅青山自己收的，大概有多少他心里是有数的。 他粗略的算了一下，收回来的栗子加上他自己去山里捡回来的，统共应该是两千斤左右，便是多也不会多多少。 他们今日带来的正好两百斤多了几斤，几斤省略，家里应该还剩下两千斤。 「我都要了，尽快给我送过来吧，再过几日我便要去京城了。」唐朝很是干脆，话间还让伙计备了纸笔，且还是一式两份，之后又让伙计娶了银子出来，然后将白字黑子的两张纸，还有画押的印泥都给拿了出来。 「这是给你的定钱，还有一份简单的合约，你签下之后，尽管放心将家里栗子全送来。」 接过唐朝递过来的东西，梅青山只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就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之后，他将东西收好，再一次谢过了唐朝之后，就准备走人了。 可，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得他们这么顺利，几人正准备走人，竟然遇上了也过来找唐朝的刘慕远。 顾南风先前，一直安静站在马车旁边，等着梅青山和梅大河同唐朝交涉，如今撞上刘慕远，他便扯了扯身子，把脸也偏到了一边，他是一点也不想看见刘慕远。 顾南风的反应，梅青山他们几人都看在眼里，几人事情也已经办好，便没有多留的打算，准备赶紧走人。可梅青山正扶着顾南风上马车，这会儿终于看见顾南风肚子的刘慕远，却一下子变了脸色，指着顾南风就开始骂！ 「顾南风，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枉我平日里还觉得你是个孝顺儿子，可你竟然那么虐待你娘，还自甘下贱给个泥腿子做夫郎，你这样的人果真是配不上我，早知道我该早日休了你才是，倒是凭白让你耽误了我几年！」 刘慕远这次，突然一改往日态度，竟然对着顾南风破口大骂，梅青山哪能听他如此侮辱人，正想和人动手，却被所有人都拉着，就连唐朝都快步走向了他。 「你们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先走吧。」唐朝示意人先走，面上神情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是在气刘慕远还是其他。 唐朝如今算是他们的主顾，也不好得罪，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第223页 梅青山脸色阴郁，心思一直在过去揍人一顿，或是日后偷摸报復之间摇摆，正当他犹豫之时，拉着他的顾南风却站到了他的面前，直面刘慕远。 顾南风不知道刘慕远脑子里都塞了什么东西，他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出那些话的。这个人以前倒是还能说些虚伪的话维持脸面，如今如此的『有碍身份』的话都说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日子难过，逮着人就咬。 但，不管刘慕远是因何说了方才的话，顾南风也不打算忍气吞声。 「刘童生，首先我对我娘好得很，这是梅家村的人都知道的事，你无从诬赖我不孝。再有便是，我相公的身份，自然是比不得刘童生你金贵，十几年的童生多金贵啊，整个白沙县也是没有几个人比上的。」 童生相较于普通老百姓自然是尊贵的，可刘家母子对刘慕远的期望，可不止是一个童生。他们母子两个甚至连秀才都看不起，一心想要刘慕远中举，觉得只有考上了举人功名，才能算的是光宗耀祖。 其他人顾南风不知道，但他知道提起刘慕远的童生身份，一定能扎他的心，这和在他身上捅刀子没有什么不一样，毕竟他们两母子如今，最痛恨的就是刘慕远的童生身份。 顾南风没有一点畏惧害怕，直直看着仿佛要吃人的刘慕远之后，继续说道：「我自是配不上刘童生你的，合该顾清遥那般伶俐聪慧还漂亮的人，最重要是还善解人意的人，才配得上你。 但你的三年时间可不是我耽误的，当初，但凡你能干脆给份休书，我顾南风断不会拒绝，一定干脆收下成人之美，让你早些娶心上人过门。」 顾南风面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一直很是镇定，可他话到这里，却双手都捧着自己肚子。 梅青山立马的发现他不对劲儿，就要拉着他离开，刘慕远却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还好唐朝及时把他隔开，还狠狠推了他一下，直接将人给推到在了地上。 把人推倒之后，唐朝给了人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转身让梅家兄弟赶紧扶顾南风上马车，也让他们赶紧走。 「梅兄弟，唐某替表弟向你们赔罪了，照顾好你的夫郎，下次唐某设宴赔罪。」 「唐少爷，今日多谢，我们先告辞！」 马车里传来这声音的时候，刘慕远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其实摔得不重，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表哥为了旁人下他的面子，对他动手，所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第114章 刘慕远一从地上爬起来, 就对着唐朝发难，怨人帮着外人对付他。 他一副气愤至极的模样，却不料被他埋怨的唐朝, 却是一句话没说，只是朝他投去打量的眼神，将他上下看了好几遍之后, 直接摇了摇头。 「整日只知道不务正业喝酒狎妓, 怕是早已内里空虚, 也不怪我一推就倒。」唐朝话落便干脆进了粮行去，只留下刘慕远一人愣在原地。 但刘慕远并未被人骂走, 他来是有重要的事，便是如今自觉受了奇耻大辱, 依旧追了进去。 刘慕远这一回倒是学乖了, 没有再提方才的事，只是赶紧的说了他今日来的目的。 「表哥，我来是有事需要你帮忙的, 希望表哥能伸出援手, 等他日我高中，定然不会忘记表哥和舅舅舅母的帮扶之情。」刘慕远如今是在唐朝的书房里，他自打进了这书房的门，唐朝就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这会儿, 他瞧见唐朝似乎是在看帐本, 顿时双眼一亮, 立马的就从这帐本开始说起了。 「表哥！你是不知道啊，那顾清遥就是个虚有其表的蠢货！前阵子我娘身子不是不舒服吗, 便把家里的铺子都交给他了，我娘身体好了之后, 见他做的不错就没有多管了，毕竟那铺子早晚也是要交给他打理的。」 「然后呢。」唐朝继续查看自己的帐本，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刘慕远见状，气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愤愤说道：「哪还有什么然后啊！没有然后了，家底儿都要给他败光了！」 「那蠢货竟连成本利润是何都算不清楚，以为每日营收便是收入，做的帐目也是按此来做。便是因为他那没记成本的帐本，我娘和我才没有多管，还以为他有经商的天赋，一接手铺子就能赚大钱，放心将铺子交给了他。哪知道，等到三月结帐之期到了，我娘才知道，这铺子里近五个月的时间全在亏钱，还是亏了个底朝天！」 越说越气，若不是身处别人屋中，刘慕远此时定然是要大发雷霆，摔桌踹凳的发泄心头怒火的。 其实不用刘慕远说太多，从他一副鹌鹑样的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唐朝已经知道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钱。 但现在，刘慕远倒是有了个不是藉口的藉口，他把借钱的理由归结为家中夫郎闯祸。 将帐本合上，唐朝从另外一个抽屉拿了另外一本帐本出来，那是他自懂事开始便给刘家记得帐。 「表弟，这些年我们唐家看在姑姑面子上，贴补了你们多少，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连你们在县里的铺子，也是我唐家买的。怎么？我唐家要包给你们买铺子，还要包你们的利润是吗？亏钱了就来找我要？我唐朝看着就那么像一个冤大头？」 「表哥！」 「别！你若还是要借银钱，这声表哥也不必喊了，一声表哥一喊，便是百惯千贯的银子拿走，这声表哥我唐某担不起。」唐朝对他这表弟显然已经厌恶至极，不想再与人多言，竟是直接喊了外面伙计进来，将人请出去。 第224页 唐朝话说得好听，请人出去，可这和赶人出去又有何区别？ 刘慕远一直都是被人捧着敬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一脚踢开他方才坐的椅子，指着唐朝愤愤道：「表哥你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方才在干嘛？你能帮梅家，为什么就不能帮我？我可是你亲表弟啊！」 刘慕远方才进来的时候，可是看见了的，大堂那里还有几口袋，不知道什么破烂玩意儿，那明显的就是梅家两兄弟带来的，且表哥后面对人说的话，证明他们还要送货过来！ 「再说了，这次真不是我和我娘的错啊！」这都是那顾清遥闯出来的祸！ 「在我看来，这还真就是你和姑姑的错。」看刘慕远一脸冤枉的表情，唐朝也不打算给人留面子。 「夫郎是你自己选的，人是姑姑同意进门的，你们既是私相授受还有父母之命，这你还不满意？再有便是，生意是你们自己交给他的，帐本是你们疏忽失察，才让人忽悠过去的，甚至银钱也是你们自己未早早察觉数目不对，才顺势惨重的。 这一切，都不是他一个刚进门的夫郎的错，只能是你和姑姑自己的错。」 唐朝可不认为，那个虚有其表的蠢货顾清遥能有这个本事，无非就是他刘家生意一直都有唐家托底，可他们却自觉是自己的本事，因此自大惯了，觉得日进斗金都是自己应得的，因此连那么明显的帐目也不觉得有何问题。 「你家里开的什么店你自己清楚，最高能有几层利润你能不明白？将营收当做利润，这是多么离谱的数字你自己不知道吗？」 「表哥！」刘慕远被说的羞恼，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他娘已经这么骂过他了！ 刘慕远这一回是真的被他娘骂惨了，甚至他娘还动手打了他，这也是他这回见了顾南风之后，不再像往日那样好言好语，反而发疯骂人的最大原因。 他以往，之所以对着顾南风惺惺作态，无非就是还心存幻想，觉得早晚有一天，能让顾南风回去给他做妾，还有便是所谓文人风骨，死要面子爱摆君子风度罢了。 可近日，他不止因为顾清遥亏了一大笔的钱，还被他娘打骂，他心里既厌恶顾清遥的蠢笨，也怨恨顾南风对刘家的抛弃。他觉得，若不是顾南风和他和离跑了，刘家也轮到顾清遥那个蠢货来管事，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刘慕远带着对顾家兄弟的怨恨过来唐朝这里，却是见到了一家和睦，甚至还身怀有孕的顾南风，他顿时就装不住了！ 他自己生意一塌煳涂不说，盼了许久的孩子也无影踪！反倒是那顾南风不止有了孩子，还不要脸的用他在刘家的时候认识的人脉，给他新的夫家牵线做生意，这让他如何能忍！ 心里不甘心又有怨恨，他立马就将心里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了！ 刘慕远心思几转的瞬间，已经有伙计进来了。 「大少爷，表少爷这......」刘慕远是唐家的表少爷，且还颇得唐老爷喜欢，伙计自然还是有顾忌的，只看向自家少爷，等下一步的吩咐。 「送表少爷出去。」 「表哥，你就不怕我告诉舅舅舅母？」 「哼。」唐朝看了一眼拿父亲威胁他的刘慕远一眼，又看了站在门口的伙计一眼，挥手让人下去。 之后，他将手中的帐本朝着刘慕远扔了过去。 「这一回，你便是去和祖父祖母告状也无用。」 唐朝的祖父祖母，便是刘慕远的外祖父外祖母了，可两位老人家皆已去世了。 「你咒我去死！」 「这是你自己有这份孝心，愿意亲自去祖父母面前，我平日有话同祖父母说，也只是去他们灵前罢了。」 「......」哼！说不过人，刘慕远只能将地上的帐本捡了起来，开始看了起来。 他原本看帐目，只是为了将眼前的话头岔过去，可他一翻手上的帐本，却是越翻越生气。那上面，竟然全是他们刘家的借款，这些年他从刘家拿走的银子，他表哥竟然给记的清清楚楚！ 「表哥，你真要做的这么绝吗？我只需要五百两就能将两个铺子盘活了，这点银子对你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你为什么就不肯帮我？」帐本上一页页的款项，让刘慕远再没了所谓的文人体面，竟然直接摊坐在了地上。 刘慕远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看向唐朝，却发现唐朝竟然全无反应，他立马痛心不已的指责道：「你连那个不孝不义不干不净的顾南风你都愿意帮，为何不能帮我？」 「顾南风哪里不孝？他做顾家哥儿的时候，对他母亲百依百顺，自己的聘礼被母亲要走给亲哥，自己的相公，也顺了母亲的意给了亲哥，他哪里不孝？至于出嫁后，我可没有听姑姑说过他一句不好，唯一抱怨的他久久不孕也是你自己不愿与人同房，和他可没有关系。」 「再说干净？託了你夫郎的福，如今谁人都知道他顾南风是干干净净的出了你刘家门的，你做了三年的废物。」 「表哥！」刘慕远受不了了！他不知道，他表哥为何能这么一板一眼不知变通，他们是亲戚啊，就不能给他点面子吗！ 「再有便是现在，他便是二嫁到了梅家，也不曾有他一点不敬公婆的言语流出，人在梅家好得很，轮得着你来造谣？」 「表哥！」 第225页 「你以为我是在帮梅家？哼！蠢货！你知道去年的京城，那糖炒栗子和烤红薯都卖到了多少银钱一斤吗？去年若不是有你这个蠢货让顾南风忌惮，我便能大赚一笔！你耽误了我一年的生意，还敢来这里指手画脚！」 「不就是栗子！那大街上多的是！去买了转卖去京城便是了！」刘慕远也不是全然的傻蛋，自然知道商人重利，可这栗子和谁买不好，干嘛一定要和梅家买？ 「姑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你了，滚吧！」刘慕远的反应，让唐朝从心惊到心凉，最后都不想在多看人一眼了。 枉他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竟是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知。 货物稀少的时候，货源便是至关重要的，他若能找到大量栗子的出售商家，何必执着几个山民手里的货。 他去年就让人到处去收过栗子了，可流出货量最多的便是梅家村。他自己也让人去梅家村后山找过，可确实一无所获，那梅家村的后山，除了满山的松树什么都没有。 梅家村有大量的栗子出来，可梅家村后山却没有，唐朝便知道，这栗子一定是来自深山。而深山路遥不说，地势还没人知晓，若是不识路的话，怕是有去无回，他请人去找栗子代价太大了，不如直接收购。 刘慕远见唐朝油盐不进，往日借钱的理由这会儿全没了用处，他便从地上起来，又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子上，且又摆出了平日里那副清高样子。 「表哥，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惹上是非吗？我刘慕远再不济也是童生，同我来往之人不乏有官身之人，你也不过是个一身铜臭的商人罢了！」 「哈，哈哈。」唐朝笑了，被气笑了。「表弟，你是读书人，你确实是有身份，但你错在你不够有身份，我唐朝确实是只是个商人，没有你身份尊贵，但可惜我却足够有钱。你信不信，你前脚托关系找我麻烦，我后脚就能安然无恙出现在你面前。反把你送进去？」 「表哥......」刘慕远急了！ 「滚！」唐朝这回是真的怒了。 刘慕远最后还真是被赶出去的，他骂骂咧咧出门，立马的就朝着唐家大宅去了，他想着，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生意，只要给他五百两银子，他一定能在半年内赚回来。 至于他娘交代的话，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只有他舅舅能救他了。 第115章 刘慕远原以为, 去了唐家一定能拿到钱，却不想到了唐家之后，一和他舅舅开口说家里生意的事, 他舅舅就让他去找他表哥，还说往后唐家的事儿，都是唐朝说了算。 刘慕远原本就是在唐朝那里受了气, 才没听他娘的话去找他舅舅的,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 他娘为什么不让他找他舅舅了，他娘一定是早知道, 如今唐家已经是他表哥做主了。 一想到往日里从唐家这里得到的方便，还有今日在唐朝那里受到的侮辱, 刘慕远都来不及对唐朝生出怨恨, 心里就慌了起来！ 唐家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最大依仗，若是唐家再不管他了，他怎么办？家里怎么办？ 着急不已的刘慕远回去之后, 第一时间和他娘商议了起来, 可两母子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来。 刘慕远心里又怒又急，自然要找个人出气，于是正好来安慰他的顾清遥刚好了成了出气筒, 让人狠狠骂了一通不说, 还又被打了。 顾清遥这次被打, 又跑回了娘家去，但他这次没有再使小手段回刘家, 而是在回家两三天之后，给刘家送去了准备和离的消息, 他竟是又要同何家和离了。 顾清遥和刘慕远竟然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但这事儿只是刘家和顾家的热闹，旁人的可一点不知道，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顾南风正忙着数钱呢。 那日，顾南风他们从唐家的粮行离开之后，因为顾南风不舒服，他们也没了逛街的心思。梅青山着急带着人去了医馆，让大夫给顾南风看了身子，大夫说了无大事，他们才放心了。 之后，几人去二堂哥家里给二堂哥送了些东西，又去买了些简单的东西便回去了。 回去之后，梅青山自然赶紧的将栗子卖出去的消息同家里说了，梅家夫妻这才放心了。 买家急着带货进京，梅青山也忙着将栗子的事儿早日解决，他当日就去大伯家里说了，隔日可能还要借他家的马车，之后又跑去村里，又借了两辆。隔日，便将家里的栗子全都拉去县里了。 梅青山再次去找唐朝的时候，心里就有底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忐忑。见了唐朝之后，唐朝见只他一人还有些失望，原本说好邀请他们吃饭的，梅青山没想到唐朝还正打算款待他们，还以为那只是场面话，但如今人家提起，他便好心拒了。 梅青山没打算多和人打交道，收了银子便干脆走了。 梅青山的栗子，不全然是收回来的，他之前天天起早贪黑去深山，倒也弄了不少无本的栗子回家，但其余的可就是有本钱的。 他别人那里买的栗子，差不多是七文一斤，一斤湿栗子大概可以晒出六七两的干栗子，他之前将周家和罗家手里的栗子全买了，一共一千多斤，将近两千斤，一共花了差不多九两银子。 昨日同今日一起到手的银子，则是四十两整外加六百钱。 也就是说，除去他自己上山捡回来的栗子，他赚了二十多两！ 第226页 「南风，这做生意可真赚钱啊，你说那唐朝带着这些栗子去京城得赚多少钱啊？」梅青山摸着顾南风面前的银子感慨不已，他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么赚钱。 他之前想法是能赚个十来两不错了，没想到因为找到一个买家，统一一个价格全卖了，竟是比预想的多赚了不少。 顾南风这会儿已经把银子数清了，他照常的将整银放到一边之后才对人说道：「咱们做什么事就赚什么钱，别去惦记旁人的事儿。唐少爷赚再多，和咱们也没关系，那是人家的本事。唐家能在京城买下铺面仓库，想必挣下这些家业的时候，也是吃了不少苦的，那是人家应得的。」 顾南风从没有想过，自己能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他觉得只要不用忍飢挨饿，偶尔的还能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每一年能做一身新衣服就很好了。 「也是。」梅青山觉得顾南风说的没错，所以明年他也得去外面吃吃苦。 若是挣到了钱，他的夫郎孩子就有好日子过了，若是没有，他吃吃苦也没什么。 「对了！栗子这事儿往后倒是不怕了，且我倒是希望，村里越多人知道山里有栗子越好，保不准山里还有别的没被发现的栗子林呢，那绵延无边际的大山什么可能都有，我倒是不信，山里就那两处栗子林。」 梅大河之前一直担心，他们去的那片栗子林被人发现了，对不起罗家和周家，可梅青山却说了和顾南风一样的话安慰他。 山里的东西都是天生天养的，没有谁发现就一直属于谁的道理。那些野物山货，只属于运气好又勤快的人，所以那片栗子林也好，旁的栗子林也罢，只要有人能找到就是老天的意思，就是人家的运气。 「这东西这么赚钱，明年要是有人学你咱们也就赚不到钱了。村里人比咱们有本钱的人不少，你收七文一斤，人家就该收八文了，所以爹娘的担心还是对的，咱们还是该多买点田地，田地才是最靠谱的。」 「你说的也对，我再慢慢的琢磨吧。」 两人说话的功夫，手上的银钱也数清楚了，顾南风把收好的银子都给人，让人将银子放起来之后，又把剩下的零碎银子和铜板全都放回了木匣子里。 想着他们如今的银子，顾南风看了一眼家里的屋子道：「青山，咱们后年是不是能建房子了啊？如今家里有差不多一百两银子了，再存一点钱，应该能建个大房子了吧？」 「明年就能了，我打算过年后就开始去河边背泥沙回来，咱们下半年就建起来吧，免得等你肚子的小傢伙出去玩的时候，被人嘲笑住在茅草屋里。」 「行，要是到时候有钱，咱们下半年就建。」 家里的事儿说好了，顾南风便同梅青山说了，他想给阿爷他们买床暖和点的被子的事。 梅青山人听说要给老人做被子，想都没想都答应了。 不说他们作为晚辈，孝顺长辈是应该的，单说阿爷阿奶帮着家里干的活儿，他们也应该给人孝敬点东西。 「眼下马上就要到腊月了，一到腊月杀年猪的人家就多了，上半年学的本事，眼下终于是到了验收的时候了。还有啊，我今年还是想去各个村子收猪毛，顺便的到各个小集小镇也去看看。」有些小集上面也有肉猪铺子，既然有猪肉铺子那就得杀猪，或许就有猪毛收。 家里能有多余的进项，惯风格自然开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嘱咐人，过年之前一定要把被子给阿爷他们买回来。 「这事儿你就放心吧，都交给我，总之我一定要阿爷他们过年的时候盖上新被子。」 家里的事儿说定，两人也没在家闲着，他们出门往顾锦玉那里去了。 他们去他二姐家里，不是为了别的，还是果树的事儿。如今眼看又到腊月了，他们想和二姐他们商量一下，今年是直接去买点果树幼苗回来，还是继续嫁接果树。 「买点幼苗回来吧，嫁接的事儿等过几年再说，去年砍了不少树，一年长不起来，如今想在老树上面可没有能嫁接的新枝。」二姐夫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否了嫁接果树的事儿，二姐夫拒了之后，顾南风才反应过来，还是确实是这么回事。 去年，他们屋子旁边的好些树木，都将树枝给截断了，如今可没有新的枝丫给他们砍， 「哎。」原以为就是迟一年的事儿，哪成想可不只是一年啊。 嫁接果树的事儿，肯定是不成了，何大龙却和梅青山说起了去收猪毛的事儿。 这事儿两人刚刚才说到，这会儿何大龙又提起，梅青山便笑呵呵的同何大龙商量起了收猪毛的事儿。 「姐夫，我和南风方才还说这事儿呢。」去年年底的时候，梅青山跟着何大龙忙活了半个月，就赚了不少钱，今年何大龙还想着要带他一起，梅青山哪能不高兴啊。 这赚钱的事儿，大多人都是藏着掖着，巴不得自己一个人赚完了，他二姐夫能想着他们，他们自然是领情的。 想到顾锦玉家里的几个孩子，梅青山想着，今年他去买点布回来，让他娘给几个孩子做身新衣服，他做人家舅父这一年，也没给孩子们买过什么东西。 今年赚钱了，过年的时候就给孩子们置一身新衣吧。 两人从顾锦玉家里出来之后，也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大哥那里，这大伯家里的老三马上就要成亲了，他们得去和阿娘商量一下，这喜酒该怎么喝。 第227页 「我和南风肯定是都要去的，我们那里二姐也能顾着，家里呢？大伯他们肯定也是全都要去的，阿爷阿奶自然也是，那家里的这一摊子怎么办？」梅青山一到家里，就把梅小妹给惹哭了，这会儿梅小妹去阿爷那里告状了，梅青山却当个没事儿人一样，直接他娘说起了三全的亲事。 梅阿娘原本正想训他，一听他说起正事，便把人话茬给接了过去，「还能怎么办？只能早些起来将豆腐送了，鸡餵了猪餵了再走，下午赶着我早些回来餵猪就行，你们多待会儿。」 「嗯，这样倒也行。」见自己阿娘不提自己将小妹惹哭的事儿了，梅青山偷摸着埋头，偷偷笑了起来。 顾南风将这人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他都不知道这人怎么会那么欠，总喜欢惹得小妹哭，也不知道他们得孩子生了，他会不会也这样，整天惹孩子哭。 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就学阿娘，直接拿巴掌往他脑袋上招唿，拿了扫把把屁股给他打烂。 「阿娘，我去大伯家里。」顾南风想着，那手欠的二哥将小妹给惹哭了，只能他这个三哥去哄人了。 顾南风走了之后，梅青山便和他娘说了，要给何家几姊妹做衣服的事儿，梅阿娘自然是干脆的答应了，还一脸的欣慰的看着儿子，完全将儿子方才的幼稚行为给抛到了脑后。 梅青山见他娘答应的干脆，便说了要不要给家里的孩子都做一套，不然显得厚此薄彼了。 「你瞎想什么啊？那银子是那么好赚的啊？买什么买？小妹和莹儿都不需要买，你们便是赚了钱手也不要太散了，得好生存着才行。」一听儿子打算给家里的孩子都做身衣服，梅阿娘立马的就给拒了。 「冬日的衣服比不得平日，那棉花可贵了！你们现在屋子还没建，田地也没有多少，等到你们屋子建好了，田地也买个一二十亩回来了，便是闲着也不愁吃喝了，那你们平日里怎么花我和你爹都没意见。」 「知道了，阿娘。」 梅青山这里和梅阿娘商量事情，那边顾南风为了哄梅小妹带着人出去玩了。两人出门的时候，还正好撞见了到梅家来找顾南风的杨翠翠，三人便一起出去闲逛去了。 杨翠翠来找顾南风，是来感谢人的！ 「我有啦！我娘说是要感谢你的，她让我给你拿点黄豆过来，说是你家正好需要这个，我觉得忒小气了，给拒了。我相公明日要去镇上，我让他买了软糖，我明日给你带一半过来。」杨翠翠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捂着自己的肚子，满脸都是幸福娇羞的笑。 顾南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杨翠翠，瞬时脑子里有了许多杨翠翠这个人的画面，可不管是那一面，都和如今的她没有任何重合。 「恭喜啊，要做阿娘了。」杨翠翠也要做阿娘了啊。「哎，这时间过的好快啊。」 「谁说不是啊，去年我俩还在打架呢。」 「三哥，我们去捉田鸡好不好？」梅小妹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话，她拉着顾南风的衣袖指着远处的田埂，满脸的祈求。 顾南风知道孩子喜欢玩水，不管春夏秋冬，便是数九寒天的也喜欢玩，也不知道小孩儿手脚怎么长的，怎么会不怕冷呢。 「去倒是可以去，但是你要保证，要小心一点不能掉进水田里，你要是掉进去了，我俩都得挨骂，但是你除了挨骂你还得挨打。」 顾南风一同意，梅小妹立马跑了，连传过来保证话语里都带着笑意，「行！我肯定不会掉下去！」 看她高兴成这样，顾南风也跟着笑了，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杨翠翠。想到杨翠翠爹娘对她的疼爱，顾南风又看了已经跑远的小妹一眼。 他想着，做有人疼的小孩儿真好。 不过，他虽然不是小孩儿了，但也是有人疼的人了。 第116章 顾南风现在肚子大了, 梅阿娘虽然不让他做什么重活儿，但也不让他整天闲着，让他每日都走动一下, 到时候生产的时候能少受些罪。 梅阿娘可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人，她的话顾南风自然相信，因此这些日子每日都会去家里附近熘达一下。 梅小妹在旁边的田埂上, 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抓田鸡, 顾南风也不敢走远了, 就在一边的空地上和杨翠翠一起闲逛，他原本还想和人往山上走走, 杨翠翠相公却找来了。 杨翠翠出门是去找顾南风的，好些时候还没回去, 他家里人找来了。 「阿娘让我喊翠翠回家。」杨翠翠这相公长了一副老实忠厚的面相, 个子不算很高，但身板还算壮实，瞧着就是一副可靠样子。 杨翠翠有些懊恼的瞪了人一眼, 同顾南风不好意思的笑笑之后, 便跟着人走了。顾南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还能看出来杨翠翠似乎在抱怨些什么，她相公一直走在她旁边，一副小心护着的样子。 自打怀孕之后, 顾南风觉得他家里人对他已经够小心了, 没想到杨家人更甚, 看来杨翠翠果然找了个好相公。 顾南风又和梅小妹呆了好一会儿才回去了，他们回去的时候, 正好遇上大伯娘过来，同他们说喝喜酒的事儿。 一大家子都要出门, 家里可就没有看家的人了，顾南风想起家里曾遭贼的事儿，又想起前些日子才得罪过的张家，便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阿娘，咱们将狗绳子放的长一点，拴在家里的院门口，这样有人往家里来也好，去大伯家里也好，只要大黑一叫唤，张婶子都能知道了。」 第228页 张婶子搬家之后，家里的大黑自然要跟着走，大黑原本就是看家护院的狗，除了自家人，见了人都会叫两声，若是生人还会狂叫，直到将主人喊出来。 张婶子不去喝喜酒，家里自然能看着，顾南风那里他二姐也会帮着他看着，所以需要多注意的也就大伯家里了。 「眼下马上过年了，正是小贼猖狂的时候，那些好吃懒做的小贼，都想在年底捞一把过个好年，还是小心点为好。」梅阿娘觉得顾南风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大家就等着出门喝喜酒了。 终于到了梅三全成亲这日，几家人都是早早地就起床了，两辆车都是昨日就备好的，顾南风他们从家里下来之后，梅阿娘就让梅青山带着顾南风去坐大伯家里的马车。 马车宽大一点，也稳当一点，顾南风坐马车她能放心些。 梅三全是做人家的上门女婿，成亲这日的步骤和规矩同娶媳妇儿有些不一样了，要说今日便是梅家人不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是让人做上门女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村里的杨家女儿成亲那日，她夫婿的家里人就来得少。 大伯和大伯娘本就是拗不过孩子，才同意了这亲事，他们虽然对亲事不甚满意，倒也不想委屈的孩子。他们要让别人知道，便是他家孩子做人上门女婿，也不是因为他们想拿孩子换好处！ 他们不想让孩子往后被人看不起，也不想家里被人看不起，因此夫妻两个将给儿子娶媳妇儿的钱，都给他买了田地。这手里有了田地，就不算是岳家养着他了，就不会被村里人看不起，说他是吃软饭的。 而且他们不会像旁人那样，觉得孩子做上门女婿丢人，他们全家都要去罗家，去给孩子撑场子，也让罗家还有他们村子的人都知道，他家孩子是有人疼有人依靠的。 梅家人刚到村口，就有人接他们了，还放了鞭炮呢，一路热闹的进村去了。 顾南风还是第一次来姑姑家这里，往后这里除了姑姑还有三全在，他想着他们往后肯定会再来的，便细心地观察起了这个村子。 说来这柳家村，要比他们梅家村还要大一些，且地势十分的平坦，整个村子仿佛是坐落在一个大坝子上面，但除了村中地势，其他都和他们梅家村差不多。 这里的村前仍旧有一条大河，只是大河对面有着一大片的水田，好似望不到边际似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怕是连千亩都不止。 除却大河对岸的水田，后山倒是和他们村子一样，可说是三面环山。其中，村子两边的山脉稍低，怕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到山顶，而后山则是一望无尽的群山，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高山，也不知道最高峰到底在哪里。 也就是顾南风出神看着村子的片刻功夫，罗家便到了。 罗家在村子里不算是家底多厚的人家，但倒是很重规矩，他们之前，不止照例给大伯家里送了礼，连大伯和大伯娘的兄弟姊妹家里也送了。 冬月底腊月出头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但也是一年里晒太阳最舒服的时候。今日便是个大晴天，梅家人一到，两家人交接好，又寒暄了几句之后，梅青山就带着顾南风找了个地方晒太阳去了。 两人刚在一个麦垛躺下，梅大河和张小满也一起来了，他们手里还拿着一个瓜果盘，里面装着不少的吃的。 梅大河将果盘里唯一一个焉了吧唧的苹果递给了顾南风，顾南风满脸惊喜的接过去，他没想到冬日还有果子吃。 「大哥，这谁给你的啊？」顾南风想着这果子应该不是主人家给的，哪里有一个瓜果盘里，只放一个果子的道理啊。 顾南风猜的不错，这果子确实不是主人家给的，这是姑姑给的，让梅大河拿过来给顾南风吃。 「我们明年也试试吧，看看能不能把家里的梨子存放起来，等到过年的时候吃。」家里的梨树是老梨树，每年都会结不少的果子，因此每年夏季家里孩子都浪费得很，好好地梨啃两口就给扔了，到了九月若是发现树上还有，摘下来之后，恨不得连核都给吃了。 若是能在梨子成熟的时候，摘了存放起来，就不怕孩子们浪费，也不怕他们冬日没有果子吃了。 「南风。」顾南风说几句话的功夫，梅青山已经给他剥了瓜子出来了，顾南风接过之后，他大嫂又递了个剥好的核桃给他。 「谢谢嫂子。」顾南风看着张小满忍不住的笑，他觉得他还真是借着梅青山占便宜了。明明小满比他小了那么多，可因为他有着一个长嫂的名头处处都照顾他。 吃着手里的瓜子核桃，顾南风想着等到他大嫂有孩子的时候，他也得好生照料着，小满把他当弟媳照顾，他就把人当弟弟照顾好了，毕竟他可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呢。 几人在这里悠哉的吃东西晒太阳，家里的长辈们也难得完全清闲一日，和村子里的人一起闲聊天。往后家里的孩子，就要在这里过日子了，同村里人套点交情不是坏事。 他们一家人倒是过得悠闲，却不知道家里今日还真的差点遭贼了，说是差点，是因为那贼人还没进门去，就被狗给咬了。 因着家里的事儿无人料理，梅阿娘带着梅阿娘还有阿爷他们下午些就回去了，大伯大伯娘他们呆的久一些，天快要黑了才走的，因此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第229页 一进村子，在外面驾车的梅青山就看见了，他家那里闪着火光，应该燃了不少的火把，他下意识觉得是家里出事了，赶紧的挥鞭加快了动作，赶紧的回家去了。 还没到家的时候，马车上的人就听到嘈杂的人声了，且隐隐约约还有哭泣的声音，那声音隐隐的还像是张婶子的声音。 张小满听见自己阿娘声音的时候，就坐不住了，直接朝着家里大声喊了他阿娘，他这么一喊，那边便有不少应和的声音，大概都是在说『终于回来了』。 梅家夫妻听见张小满的声音之后，便赶紧的喊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字，还有大堂哥他们，如今大伯他们回来了，他们终于能把事情掰扯清楚，好好地同人分说清楚了。 马车一到家，张小满和梅大河便急匆匆的跳了下来，赶紧的朝着人群过去了。 「阿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梅大河着急的不行，因为他现在终于确认了，他们方才没有听错，之前听的哭声确实是他岳母。 张小满这会儿，已经到了他娘身边，梅大河着急问自己爹娘，梅阿娘却让张婶子来说，毕竟他和丈夫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堵着人了，这前因后果还是让张婶子来为好。 张婶子原先觉得慌张，一是觉得他们又给梅家惹麻烦了，二是觉得实在委屈，觉得张家实在是太欺人了，所以才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如今见自己的儿子还有儿婿回来，她有了依仗才稳了心神，同人说起了今日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张家人那日在梅家这里丢脸之后，就一直想要报復人。他们想要报復人，却不是正大光明的找人麻烦，而是想要偷摸给人家里的牲畜下东西，让人损失一大笔钱财。 原本张家确实只是想着将人牲畜害死，可前几日他们得知梅家人要去外村之后，心里却是琢磨了起来，他们不止准备害人家的牲畜还准备偷人家的东西。 今日，梅家人一出了村子，他们就开始主意了，张老大先喊家里的姑娘去梅家的豆腐坊，让自家姑娘绊住张婶子，然后家里的侄儿去梅家还有大伯家里作恶事。 他们先前，甚至连顾南风那里都没有放过，但他们去顾南风鸭圈的时候，发现何家两姊妹在大水沟边，便放弃了去偷鸭子和鸭蛋的打算，直接朝着大伯家里下手了。 张大富准备去翻大伯家里的院子时，其实是看见了旁边的大黑的，但他压根儿不怕大黑，觉得大黑没胆子咬他，且他觉得大黑不可能奔那么远过来，也压根儿咬不到他。 随意的丢了根骨头给大黑之后，张大富就大摇大摆的往大伯家里的院门那里去了，可他没想到，一直趴在梅家院门口的大黑却突然叫了起来，然后朝着他跑了过去。 大黑是条四肢健壮身子高大的大黑狗，一个跳跃，能跳的比成人身高还高！它直接铺了过去，将已经趴在了院门上的张大富给拖了下来，张大富脚踝处被咬，当即的痛的大叫了起来。 张大富的惨叫还有大黑的叫声，自然将张婶子给引了过来，可张大富这个时候却倒打一耙，硬说大黑咬了他，要让梅家赔钱。 张家人原本就注意着梅家这里，张大富一出事，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来了，且为了给张大富报仇，他们还将大黑狠狠打了一顿，如今大黑正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若不是张婶子不顾自己拦着，大黑如今都已经咽气了。 张大富反咬一口，说是路过被大黑咬了，张婶子自然要替梅家说话，也正是因为这事儿牵扯到了大伯家里，而大伯家里又没人，才闹了这么久。 张婶子说到一半的时候，张家人就闹起来了，他们不承认他们是上门偷东西，只说自己是路过，突然就被狗给咬了，还准备要去打张婶子，说她胡说八道！ 但张家人闹起来了，梅家人也没忍气吞声！张小满知道自己阿娘没事之后，就蹲到大黑身边，一边轻轻地摸着大黑的背一边哭。 大黑是他养大的，他现在都还记得，大黑还是个小奶狗时候的可爱样子，他实在是不能接受，他的大黑给人活活打死。 大黑的有气无力的呜咽声，让张小满难过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摸着大黑皮毛都不敢用力，他家大黑平日里都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那里有过这样可怜的时候啊。 张小满哭的伤心，梅大河自然是看不过去的，就要去找张家人理论，可张家人这会儿，却仗着无人看见他们怕人家的墙，不止准备将大黑打死，还要梅家付汤药费！ 「你家的狗咬了我家的人，这狗绝对不能留了，且我家大富耽误的活儿，也得好生说道才是，你们得赔钱！我家大富可是家里的壮劳力，去干苦力的话，一天也能挣个四五十个铜板的，如今他起码得休息两个月，你们起码得赔我们家三两银子！」 「汤药费是吧？老子现在就赔给你！」梅大河二话没说，从家里的柴垛里抽了根大棍子出来，就准备往人身上招唿。 梅家两口子着急不已的准备去拉人，梅青山却趁着他爹娘拉着他大哥的时候，直接朝着张家人扑了过去，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117章 梅青山一朝人动手, 梅家两夫妻只能赶紧的将梅大河给放开，既然已经打了起来，总不能让儿子吃亏。 放开了梅大河之后, 梅家两夫妻一起朝着顾南风那里过去了，两人一左一右的把人护着，然后还拉着人离得远了一些, 之后才开始劝人, 让人别打了。 第230页 梅家两夫妻喊儿子别打了, 可这会儿不只是两个儿子，就是大侄子也跟着动手了。 张家人不算多, 可下午的时候，却打着要让梅家赔偿的名义全来了！梅家几兄弟同人动手之后, 其他梅家的亲戚见他们人少也跟着帮忙。张家人没想到, 梅家人竟然明目张胆的以多欺少，顿时也不打了，直接坐地上哭, 只说梅家欺负人, 要去找青天大老爷讨说法！ 「乡亲们，你们要给我们张家做主啊，这梅家实在是无法无天了！自家的狗咬伤了我家大富，竟然还要仗势欺人全家上阵的欺负人！」张老大愤愤不平, 他方才也挨打了！他可不想参与进来的！ 张家人一口咬定, 张大富只是路过却被狗咬了, 如今梅家不赔偿不说，竟然还全家一起对他们动手！ 对于张家人的说法, 梅青山先前被气的乱了神，只想狠狠地揍人一顿, 可如今这家不要脸的这么说，他也知道怎么说了。 反正这事儿也没有旁人看见，但他可以肯定，张家人就是想进门偷东西！所以这事儿他们便是瞎说，那也是事实！ 「还路过！真是好意思！明明是你们准备进门偷东西，结果被护主的狗给咬了，如今还敢在这里倒打一耙！你说你是路过？你路过这里干嘛？我家房前屋后可没有你家的田地！还有啊，你什么时候不路过，你趁着我家里的没人的时候路过？」梅青山越说越气，甚至忍不住的又上前了几步，准备再狠狠揍人一顿！ 这顿打，他在他大嫂刚嫁过来的时候，就想动手了。只是他没想到，那张家怂的要死，因为有了易家人的出面，他们还当真算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是真的想打个痛快！ 他想将欺软怕硬的张家人，打的见了他大嫂母子两个就绕道走，他想让他们张家人知道，欺负人了就得付出代价！ 「我大嫂阿娘亲眼看见的！」反正当时也没人在，张家空口白牙的造谣，他们也能直接说出事实！「就是你爬墙准备偷东西，所以才被大黑给咬了！」 「你们张家偷东西未遂被狗咬了，便恼羞成怒的拿衷心护家的狗儿出气，把我大哥家的狗打了个半死！我梅青山今天把话放这里！你们今日回去，我们梅家不说什么，但只要我家大黑没有活下来，我保证我家大黑没气儿的那天，你们家里也别想有喘气儿的牲畜！不信，你们就给我等着！」 张家人着实没想到梅青山能这么大胆子，竟然连上门打杀家里牲畜的话也说得出来，且因为梅青山笃定的话语，张家人开始心虚，而旁边的村人忘了他是刚回来的，还以为他说的就是真的。 梅青山的话不止落到了张家和旁人的耳朵里，也落到了张婶子耳朵里，这时候张婶子也顾不得其他了，一口咬定，张大富就是翻墙了！ 「你放屁！我家丫头一直在你那里，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他被狗咬的时候我看见的，我看见他在墙根那里爬过来的。便是他真的路过好了，怎么可能路过人家的院门下？这梅家前面的路，离着孩子大伯家里可有些距离呢。」张婶子这会儿已经完全稳住了心神了，一点儿没有被张家人牵着鼻子走。 她从梅家要赔偿张家这事儿的害怕里回过神之后，已然知道怎么说才能帮着梅家了。 张家原本是咬定了张大富是无辜被咬，可如今张婶子一这么一说，便是各执一词，他们在村里得不到支持，将事情闹大也是一样，也得不到支持。 毕竟律法有着明文规定，因行窃而受伤或者殒命者，被盗人家不受任何惩罚，且主人若有财产损失，行窃者便是丢了性命，被盗人家也无须赔偿，甚至被盗人家若有损失，盗窃者家人害得赔偿人家。 两边各不相让，且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事情到了这里也闹了大半天了，便有村人劝着张家人离开，这事儿就算了吧。 张家见梅家竟然也学着他们睁眼说瞎话，且梅家人又强势，直到讨不了好了之后，只好自认倒霉，可他们临到头却还要嘴硬一句，「这事儿说破天了，也是你们梅家的错，你们家的狗咬了人还想......」 「是他，是他想翻墙进去，才被狗咬了的，他还丢了个骨头给那条大狗。」陈大娃突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指着还瘫坐在地的张大富就说了白日里的事。 这事儿原本都说不清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说的才是真的，可陈大娃一来，这事儿算是有了证人了！ 「你放屁！你个破孩子你知道什么？谁不知道你和梅家的关系啊！你诬陷我，我弄死你！」张大富还瘸着腿呢，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去打陈大娃。 梅家人自然是要护着陈大娃的，且因着他的话，梅青山还赶紧的接过了一个火把，开始在地上找骨头，之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竟然让人将张大富按住，不许让他动！ 「大家都给看着，都给我们梅家作证！」梅青山突然想到，张家既然能想到丢东西给狗，那会不会也对家里的牲畜下手？要是他们给弄点儿毒草什么的，给家里的牲畜吃了，家里人再捨不得直接将牲畜丢了，把肉给吃了，那他们不是直接就给人灭门了？ 便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也吓得梅青山浑身发麻！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人多人少了，除了喊自家人也喊村里人，他甚至还喊他爹他娘，甚至阿爷阿奶都去点火把，他要这里越亮堂越好！让周围的人看的越清楚越好！ 第231页 梅家人都不知道梅青山为何突然这么害怕和慌乱，但他们听话！ 大家都赶紧过去动手，他们准备按住张大富的时候，张家人全慌了，竟然开始妥协说算了！可这个时候，哪里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张家人原本就不算多，一会儿的功夫张大富就被人给按住了，然后梅青山过去搜身，还真的给搜出去不少的东西来。 住在村子里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就会被大人告知，什么东西不能给猪吃，因为猪是一家人一年的心血，要是养了一半死了，那可是大损失。 梅青山在张大富身上搜了不少的毒草出来不说，竟然还有些颜色奇怪的粮食，这让所有看见那些东西的人，都不由吸了口凉气，而这个时候真正心凉的却是张家人。 完了，一切都完了！ 「大富啊！你煳涂啊！你怎么能做真这样的事啊！我们张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啊！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眼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张大立马撇清他们大房，对着张大富就是一通指责。 张大富可是张家三房唯一的孩子，张大富出事这和三房出事没有任何的区别。 张老三下意识的维护自己的儿子，指着自己大哥说道：「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害大富？明明是你自己想的主意，明明是你整日到家里撺掇！我家大富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大伯，要不是因为孝顺，怎么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张家人开始互相责怪，看的梅青山直想笑！ 他想着，张家人还是不够不要脸和聪明，他们这会儿若是和之前一样，咬死了他们只是路过，咬死了兜里的东西......这个有些不好编，毕竟谁没事儿装毒草在身上啊？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只要咬死了就是路过，兜里的毒草自有用处，这事儿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今倒是好了，他们直接全招了，毒草就是用来对付他们梅家的。 从那些有毒的东西，从张大富身上搜出来的那一刻，张家就完全的慌了！ 村子里有矛盾的人家不少，但即便两家人骂得再厉害，甚至还动手打起来，但都是明面上的事，便是暗地里干点坏事，也只是偷摸弄弄人庄家，且弄人庄家都不是大面积的，顶多就是路过的时候，随手砍个几刀，挖个几锄头罢了。 像这种竟然给家里牲畜下毒的事儿，那是万万不敢做，也是不 能做的。因为谁家都有小孩，要是有个万一，可就是不是几只鸡和两头猪的事了，那可就是人命！ 张家人几乎是在一片骂声里回去的，但他们走之前，还被梅青山用终于找出来的那根棒子骨，狠狠打了一顿，且梅青山还放了话，若是他家大黑没了，这事儿没完！ 梅青山自己养着的小黑，就是大黑的狗儿，如今大黑又在给家里看家护院，他说的话，还真不是故意为难张家，他是真的想给大黑报仇！ 张家人在一片骂声里回去之后，这事儿却还没完，因为他们张家自己闹了起来。 之前张家老三拿了房子，给了张老大和张老么一人三十两银子，可之后他房子没捞着，这银子一时也没要回去，但张家两兄弟也没说不给，只是说了他们再想办法，一定要把房子弄回来。 张家两兄弟的话张老三自然不信，可如今银子在别人手上，他也不能翻脸，便说了要是今年把房子弄不到手，银子就要还给他。 张老大原本就怨恨张小满母子和梅家，他三弟又三天两头提银子的事儿，他烦了便日日夜夜琢磨怎么整梅家。听说梅家要去外村喝喜酒之后，他心里就生了这么一个恶毒的主意出来。 这主意是张老大想的，可却是张老三的儿子张大富做的，亏也是他们三房吃的，且这一回还是大亏！ 这下张老三终于是醒悟了，还没回去就追着另外的两兄弟要银子，张老么看张大富可怜，便是不高兴到底是把银子给了，可到了张老大这里就没有那么干脆了。 张老三去要钱的时候，张老大没说不给，可他却是满口的抱怨！张老三原本心里就有恨，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大害的，如今听了他的抱怨顿时怒上心头，他沉默回去之后很快的又回来了，而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拿着一把弯刀！ 张老三再次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就朝着他侄女婿砍了过去，张老大的女婿下意识一挡，右手直接给废了，鲜血洒了满地，而张老三看见满地的血才回过神，慌乱之下直接跑了！ 「张家姑爷那手真的废了？」 「没断，后来给接好了，但是往后那只手使不了大力气，干不了重活了。」大伯娘说的满是唏嘘，她没想到一件小事，竟然能闹这么大！ 「大伯娘，给别人家下毒可不是小事，总不能因为他们没有成事，就当没有这么回事吧？若是那日给他翻进了门，那后果可不堪设想。」顾南风一看自己大伯娘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伯娘这个人就是这样，看家旁人可怜就会心软，有时候连对错也不管。 顾南风没觉得张家可怜，他生气得很！觉得张家人可恶得很！欺负自家兄弟的遗孀和亲侄儿不说，竟然还因为没有昧下别人的家产，而心生怨恨，从而生了报復心，还选了最下作的手段报復！ 「简直是不可原谅！」顾南风这会儿正在理棉线，今年家里挣了些钱，眼看着要过年了，家里要做新衣服新鞋。 第232页 梅阿娘在一边挑豆子，见顾南风生气了，还以为他是对着大伯娘发火，赶紧轻轻打了他一下。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大伯娘也没说啥。」 「娘，我没说大伯娘啊，我说的是那家子怀胚子。」顾南风这话说了，还讨好的朝着大伯娘笑了笑，大伯娘也跟着笑了。 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若是那日那张大富没有被狗咬，如今倒霉的就是他们梅家了。 说到狗儿，到底是老天爷有眼，大黑虽然被张家人打得厉害，有条腿还伤的颇重，但到底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来，之前瘸得厉害的那条腿，也好了不少了，应该也能养好的。 第118章 张家的事儿也算是彻底的解决了, 因为他们之前的行径在村子里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是再也不敢打梅家的主意了。 且除却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 他们几兄弟如今彻底的闹翻了，正忙着找彼此的麻烦，哪里还能顾得上梅家啊。 那日张大富被狗咬了, 原本他家里人都没在意, 觉得就是小伤, 养一养也就好了，哪知道半个月还不见好, 他们才着急了起来。 张大富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且还没有娶媳妇儿呢, 若是真的废了一条腿, 那他下半辈子可就完了，媳妇儿能不能讨到不说，怕是连给家里爹娘养老都成了困难了。 张大富这样, 他爹自然要去他两个兄弟家里闹, 为的无非就是让兄弟出钱，他们找好一点的大夫看。 张老三天天找两个兄弟闹，可张家大房和么房压根儿不理他！ 大房因为自己姑爷手上的伤，巴不得张大富的腿也废了, 而么房则是装孙子, 谁也不搭理谁也不得罪。 张老三先头是捨不得银子, 也觉得不过就是被狗咬一口，不是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可后来儿子脚上的伤迟迟不见好, 他才急了也捨得银子了，可儿子的腿却已经拖了大半个月了, 看了好几个大夫都好不了。 他原本都觉得儿子肯定就这样了，心里也更加恨极了撺掇儿子去梅家报復的大哥，偏生这个时候，梅青山却跑上门去给人介绍了一个大夫。 梅青山给人介绍的那个大夫，当初给他二姨接过骨，是个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 他二姨小的时候被黑熊咬伤了，整条手臂只有一点皮肉还连着了，可那只手竟被大夫给救了回来，伤好之后，除了留下了难看的疤，竟是一点不受影响，做力气活也不耽误。 张老三有了希望，赶紧的就带着儿子出门了，他们耽误了半个月回来之后，那张大富的腿也一天天的好了起来。为此，张老三一家人都上门感激梅青山了，还特地的找了张小满母子赔罪，说是往后再也不会听从大哥的撺掇，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他们母子的事了。 张家三房走后，顾南风才忍不住的问梅青山，他想着大家都讨厌张家人，特别是大哥，便是梅青山自己也是一样的，他干嘛多管闲事，还去找大夫给张大富治脚。 「这哪叫多管闲事啊？这叫离间计，你看现在他们不就彻底的反目了吗？那张家几房，都是一间老房子隔出来的几家人，他们住得近不说，且还是亲兄弟，他们可说是对彼此最了解的人了。这与其让沆瀣一气，整日想着整我大嫂和他娘，不如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再说了，如今张老三欠着我们人情，要是他两个兄弟再使坏，他肯定会帮着咱们，不帮也得通风报信，实在不成，最起码这也是一件好事啊。 那张大富虽然是混的，可最该死的是他的叔叔伯伯和他爹。要是张家那几个老不死的腿要断了，我肯定不管，但张大富还年轻呢，就这么毁了一辈子也太可惜了。况且啊，当日可是他背着大嫂出的门了，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总是咱们替大嫂还了这份情吧。」 「爹娘没白花钱让你进学堂啊，脑袋瓜子挺聪明的。」 被人一夸，梅青山可得意了，他赶紧的拉尔顾南风到身边，摸着人肚子说道：「以后，也要送这小傢伙进学堂才行，不管是不是读书的料子，得让他识字，免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得让他知道个十百千万，免得卖个粮食替别人算钱，越卖钱越少。」 「倒是没错。」是这个理，不管孩子将来做什么，识字识数才不会吃亏。 日子眨眼就到了腊月了，到了年底，除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孩子，都是各有各的忙碌。 顾南风卖豆腐也有些时候了，他知道年底的时候，豆腐生意是最好做的，虽说腊月的时候菜园子里有不少的菜，饭桌上并不是一定要多一道豆腐才行，可是做豆腐很费功夫，但豆腐却便宜味道还好，大家也乐意花了几文钱买块豆腐回去添道菜。 豆腐坊生意好起来，除却送到酒楼的豆腐，家里每日都多做了一磨出来，所以偶尔的，梅阿爹还得去大桥村卖豆腐。 家里忙碌，外头的活儿也跟着找上了门，梅青山去收猪毛了，有时候若是正好的碰上了有人家杀猪，他还会去帮把手，这能赚钱的手艺他还是想学，不想手生了。 梅青山忙碌，梅大河也没有闲着，他爹是附近村子有名的砌墙师傅，虽说之前歇了几年，但今年年初给村里地主家里干活儿之后，大家也都知道了，他现在又能干活儿了。 有人找上门，梅阿爹肯定是不能拒绝的，而且还得把梅大河给带上。 第233页 梅家父子两个一走，家里的豆腐只能让梅阿娘和张小满来送，而顾南风一早就得在豆腐坊里忙活，再不能偷懒了。 日子忙忙碌碌的就到了年槛上，腊月二十八这天，顾南风早早地就起床了。今日，他二姐一家要上街买年货，大伯家里要杀年猪，家里的豆腐生意要年三十才停下，正月初五再再恢復，所以眼下都还忙着。 餵好家里的鸡鸭之后，顾南风就去家里的豆腐坊了，这会儿张小满和梅阿娘已经去送豆腐了，家里就张婶子一个人在。顾南风到了之后，张婶子立马的就笑了，她终于能松快一会儿了。 「婶子，你歇会儿，这里我来就行了。」家里在卖豆腐，三不五时就会有人上门买豆腐，这豆腐坊在申时之前那是一点也不能缺人。 一到豆腐坊，顾南风就赶紧的看了看还剩下多少豆腐，今天大伯家里杀年猪，这豆腐不能全卖了，得要留一点自己个儿吃。 「算了，先留起来吧。」为了预防万一，顾南风直接拿了个筲箕，捡了半筲箕的豆腐出来放在一边，直接张婶子给大伯家里送过去了。 张婶子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大块新鲜的肉，是大伯割给她的，让她拿过来和顾南风两个人一起烤着吃，这早饭还要等会儿，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村里小孩儿，都盼着过年不是没有道理的，过年了除了有新衣服新鞋穿，还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其中平日里不长吃的肉，可以管饱，吃不到糖，也能有多余的几个揣进自己的小包里，慢慢的吃。 顾南风准备去烤肉之前，又有生意上门，还是好几家人一起来的，其中有两人都是和他熟识的，他便把手里的肉交给了张婶子让人去烤，他自己来卖豆腐。 来买豆腐的人，一个是村口的邓家，便是当初卖水田的人家，一个便是廖嫂子，梅阿娘看不顺眼的廖嫂子。 说来，这廖嫂子还真是个奇人，她这脸皮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她既能当着你亲亲热热，也能背着你说你坏话，且便是被人发现，没两日的功夫，她就能全当没有这回事儿，继续同你说笑往来。 「廖嫂子，你的三块豆腐包好了，六文钱。」顾南风指了下装钱的竹筒，便把豆腐递了过去。 廖嫂子干脆的将铜板丢进去之后，还亲亲热热对着顾南风继续说道：「顾夫郎，我看你家男人最近天天起早贪黑的，他在干啥啊？」 梅青山收栗子的事儿也不是秘密，他将几千斤的栗子一日就给卖出去了自然也不是秘密，如今他又忙碌了起来，大家自然想知道他在干什么。 梅青山确实是起早贪黑的好些日子了，顾南风没想到，他们干啥了还有人注意，他也没有瞒着人的意思，大大方方说了。「杀猪去了。」 「对哦，青山兄弟去年学了这杀猪的手艺。那咋不不连劁猪一起学了？咱们村子还没有劁猪匠了，每年都得去大桥村请人还怪麻烦的。」 「有机会会学的，再说了这是赚钱的本事，人家哪里肯痛快教呢？怎么也得等到大桥村那个干不动再说吧。」 「也是。」 廖嫂子走了之后，顾南风给邓家的装豆腐，就多给人装了一块，眼下没多少豆腐了，赶紧的卖了去大伯家里烤火吃肉吧，也不紧着这一点钱赚。 邓家的四文钱买了三块豆腐，高高兴兴的走了，虽说两文钱不是大事，可人就是这样，不管多少钱，能被厚待自然高兴。 方才邓家的看的清清楚楚，梅家的夫郎对着廖嫂子可没有对她客气，也没多给人半块豆腐，这说明啊人家梅家夫郎对他们邓家还是不一样。 等到邓家的走了之后，顾南风便干脆的将卖豆腐的窗口给关了，张婶子瞧着还有十来块豆腐没卖呢，心想咋就给关了啊，顾南风便和人解释道：「留着做臭豆腐吃吧，青山前些日子在外面，吃了道叫做臭豆腐的菜，听说味道不错，我们也试试吧，要是做成了，正好过年的时候能多道新鲜菜。」 「行，都听你的。」豆腐坊毕竟是人家的豆腐坊，张婶子便是觉得那名字听着就不靠谱，但也没有多嘴，总归不过是十来块豆腐，等到时候不好吃，他们也就不做了。 顾南风在家里忙碌，梅青山在外面也忙得很。 他今日原本都不打算出门了，准备何大龙一起上街去，可昨日在邻村又接了一单，而且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呢，他推脱不过，只能去了。但好在，今日中午也就能收工了，可以早些回家准备过年了。 顾南风和张婶子两个人关了门之后，正吃着烤肉，梅阿娘和张小满就回来了，之后大家将豆腐坊收拾好了之后，就往大伯家里去了。 可他们刚到大伯家里没一会儿，邓家的便气喘吁吁地找到了家里来。 「顾哥儿，我方才瞧着有个同你有着两三分相似的人，在打听你和你二姐，而且还是一对母女。我瞅着是不是你家里人又要来找你麻烦了啊？」 第119章 一对长得像是的母女, 而且还在打听自己和二姐，那对母女是谁，顾南风不做他想, 定然就是他阿娘和大姐了，只是自己都好些年没有见过他大姐了，他大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带着他娘来找他们？ 「婶子, 多谢你了, 赶紧坐下歇会儿吧。」看人跑的大喘气, 顾南风咽下了让人坐下烤火的话，只让人歇歇, 可邓家的家里还有事，沖他摆摆手, 还说了几句安慰他的话, 便赶紧的走了。 第234页 今日家里杀猪，在院子里烧了堆火，大家都没在灶下烤火, 都跑到了院子里, 连阿爷和阿奶都在外面。 邓家的一走，阿爷便赶紧安慰道：「南风啊，没事儿的不怕啊，不说你早被赶出了家门, 便是你们还有母子的关系在, 你现在也是梅家的夫郎, 他管不到你身上去。」 「阿爷，我不担心我自己, 我担心我二姐。」顾南风自然是不怕的，或者说他从来也就没怕过。 他以前, 不想再看见刘家或者顾家的人，只是因为心里会难过罢了，如今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也过上了他想要的安稳日子，如今他是什么都不怕了，甚至也能镇定正常的同刘家顾家人说话了。 「阿爷，虽说给爹娘养老算不到出嫁的女儿身上，可我......可顾家没有小子，两个女儿两个哥儿都嫁出去了。我，他们是找不着我了，毕竟她赶我出家门的时候，我就和顾家没关系了，我就是怕他们来找我二姐的麻烦。」 「是啊，锦玉虽是何家媳却也是顾家女，照顾老娘也是应该的。」阿奶这会儿算是回过味了，这大过年的还要找来，除了来要钱定然没有旁的事儿！ 顾南风和阿奶他们倒是没有猜错，这顾家两母女确实是来找顾锦玉的，而且还是和顾锦玉商量，顾母养老的问题。 顾母年纪不算很大，今年刚好五十，且她向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主，身体也养的不错，但近一年的发生的事儿，却让她大受打击！特别是近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一夜之间就白了一半的头髮，如今看着仿佛六十的老妪了。 大概两个月前，顾清遥跑回了家里，而且还坚决要和刘家和离。 顾清遥又要和离，顾母自然不同意，可顾清遥说他存够了银子，也找到了愿意娶他的人，那人还是在府城做生意的，家大业大的，到时候他嫁过去，他们母子都能享福了。 顾母一听便觉得不对，但她一听顾清遥说存够了银子，便赶紧的询问他到底有多少银子，这一问才知道，儿子嫁去刘家才大半年的时间，竟然就有将近一千两银子傍身了。 顾母顿时不同意他和刘家和离了，还要把人赶紧的送回去！ 顾清遥这银子可不是正路来的，是他管着刘家铺子的时候昧下的，他自然不敢再回去。顾清遥不敢再回刘家，生怕刘慕远查出来他昧下的银子，可他不知道刘慕远只当他是个蠢材，其他的想都没想！ 顾清遥同他娘求了半天，又说了不少的利害关系之后，他娘终于是同意了，才往刘家送去了和离书。 顾清遥要和离，刘家好似巴不得，因此他两和离的事儿办的很快，两天功夫就办好了。 同刘家和离之后，顾清遥便想去找他掌管铺子的时候，认识的姓殷的商人，但顾母不准！ 顾母的意思是顾清遥现在有钱，就该在村子里多置办些田地，然后找个上门婿，往后老老实实的过小地主的安生日子，不要再去重蹈覆辙了！ 顾母不肯让顾清遥再嫁，自然是想顾清遥在家陪着她给她养老，可顾清遥自小就羡慕县城里的人，哪里会甘心待在村子里。他觉得不用风吹日晒，不管颳风下雨身上都是干干净净，哪像他们村子里的人，穿在好的衣服鞋子也要弄得一身泥。 不愿意在村子里生活，顾清遥自有办法对付他娘，所以他在家没待上两天，就有人来家里下聘了，他到底还是如愿的嫁到了府城去。 顾清遥出嫁之后，顾母就在盼着他回门的日子，可顾母盼了小半个月都没有顾清遥的消息，她担心顾清遥，原本都准备亲自找到府城去，可她乡下妇人，大字不识一个，出过最远的门便是县城，她心里惧怕，只能求到了大女儿那里。 顾母的大女儿叫顾织霞，夫家也是做小生意的，因此顾母一求上门，顾织霞便赶紧的让夫君找去了，心想或许还能攀上一门富贵亲戚。 顾织霞的夫君找去殷家之后，是被殷家的下人给赶走的。 他这才知道，什么嫁去殷家！顾清瑶被骗了，那姓殷的是有妻子的，而且膝下还儿女双全，人家的妻子在殷家地位稳得很！顾清遥嫁过去了只能是个二房，二房也就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为人妾室啊！ 顾织霞听说弟弟做了人妾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都知道妾室娘家不算正经亲戚啊，人家殷家怎么会搭理他们，顿时对着她发发火道：「阿娘真是好本事！悄无声息的就赶走了老么，还把老三嫁去了老么的夫家，如今更是厉害了，又转而把老三嫁去了省城。阿娘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等老三四嫁五嫁，嫁去了京城，你再来告知啊？」 顾织霞的夫家不是白沙县的人，是临县的，因此她出嫁之后不常回娘家，出嫁十几年也就回去过两次，如今老娘一上门，就是给她添堵，她自然窝火。 顾母得知顾清遥如今，已成了别人妾室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也无心理会大女儿的嘲讽了，如今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大女儿了。 顾母提出让顾织霞给她养老，每年给她银钱，或者接她到家中，总之得要选一个。顾母倾向的自然是直接给她银子，可顾织霞却不肯，提出要养老也行，大家都得养！ 「除了被阿娘你赶走的老么，咱们三个谁也别想当甩手掌柜，都得出力！」 顾织霞提的意见，顾母反驳不了，只能带着人找到了何家村，可她们到了何家村之后才知道，顾锦玉一家竟然早和何家分家单过了，她们问了人搬到何处，这才找到来了梅家村。 第235页 顾家母子两个进村之后，是沿路打听着顾锦玉和顾南风的名字进村的，她们经过梅家旁边的大路，往何家那里去的时候，还是大堂哥亲眼看见的。 「上去了上去了！不过这会儿南风二姐他们全家都不在，你说她们在那里找不到人，会不会到咱家来？」大堂哥跑到阿爷和顾南风那里报信，语气还隐隐有些兴奋之感，顾南风看了他一眼，不解问道：「大哥，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 「咋不高兴啊！我看啊，八成是那老婆子倒霉了，不然她不会来找南风他们的，」 「就你聪明？那你怎么不想想，若是她真的倒霉了，她如今就是来找锦玉他们晦气的，有什么好高兴的？」阿爷觉得自己这大孙子咋还像个小孩子啊，想事情就往简单的地方想。 阿爷这么一提，大堂哥也觉得有道理，便讪笑两声继续去忙了。 大堂哥这边提起顾家母女，顾南风便不停的往着村口看，张婶子见他一脸的担心，便安慰道：「南风，没事儿的，不管他们是来干嘛的，这是梅家村，咱们总不会让你二姐吃亏的。」 「是啊孩子，现在什么都没你的肚子重要。」阿奶也跟着人安慰顾南风，话落很自然的看向了顾南风的肚子，之后便有些奇怪的道：「南风啊，你这个月这肚子长得有些厉害啊，怎么瞧着和快生了似的？」 「是啊，五个月那会儿还有些瞧不出来，六个月才显怀了，可这刚七个月上头怎么长了这么多啊，你最后这两个月可要忌嘴了，不能再贪嘴了知不知道？」 一说到顾南风的肚子，大家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顾南风自己也不知道肚子怎么突然长得这么厉害。他心里隐隐的有个猜想，却又不敢说出来，怕到时候家里人失望，只是答应着说自己知道了。 大伙儿这一分神的功夫，方才让他们伤神的两母子竟然找来了，都到了梅家门前了。 顾母和顾织霞都没有来过梅家村，并不知道顾南风所嫁的梅家到底如何，但想着既是梅姓，应该也差不了，就算家里差点也有亲戚帮衬。 两人被指引着往何家那里去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几间茅草屋，顾母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一个屋子都建不起拿什么养她啊！ 顾南风和梅青山的屋子就在何家旁边，顾母自然也看见了，他看见顾南风拿茅屋的时候，心里又是一颤，心想那可千万别是梅家，否则她要呕死了！ 两人在何家房前屋后转了两圈，便发现了在大伯家院子里烤火的一众人，又见大伯家里的房子气派漂亮顿时欣喜不已，赶紧的就找上门了。 母女两个出现在大伯家门口的时候，顾南风直接就站了起来，可他刚起身，张婶子就把他拉住了，还在阿奶的示意下把他往灶房里拉。 大伯娘和梅阿娘他们都在灶房里忙活，顾南风平日里最听梅阿娘的话，让他好生在屋子里待着不要出来。 顾南风走了之后，门口的两人果然慌了，竟然直接迈步进了院子，而一边的大伯不等阿爷吩咐，就赶紧过去将人给拦了下来。 「两位瞧着眼生啊？到我梅家有何事？」大伯不让人往前，却不知道，他这自报家门的话，却把那两母女给高兴坏了！ 原来，这里才是梅家啊！ 这梅家的院子屋子，瞧着就不像是破落人家，家底一看就很不错！顾母方才在何家那里，可谓是失望到了极致，眼下见了梅家的屋子院子，她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 虽说让老二给她养老钱理所当然，可老二自己的日子都过成了那样，便是愿意给她钱，又能给几个子儿啊？还是梅家靠谱，若是她的么儿能给她养老，她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了。 第120章 「南风！」顾母突然大喊顾南风的名字, 面上还是一副泫然欲泣悔不当初的失悔模样。 顾母这突来的反应，将一边的顾织霞都吓了一跳，可两人到底是母女, 倒是了解彼此性子的，顾织霞几乎是立马就猜到了她娘在想什么。 「南风，你出来见见娘吧, 她这些日子想你想的头髮都白了, 你就看在她生养你一场的份上, 出来看看她吧。」顾织霞年轻嗓门大，喊的梅家院墙里外都能听见, 也正好的让院墙外准备到梅家借点沥青的廖嫂子给听见了。 廖嫂子可长了一张破锣嘴，她知道了全村都知道了, 但这一次倒是没什么人来梅家看热闹, 这这原因嘛无非就是两个。 一是大家都忙着备年货没工夫来，二是梅家的热闹看的太多了，他们也不想看了。再说了, 那顾南风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那老婆子怎么好意思找来的啊。 顾织霞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就是希望有人来看热闹，她故意只身前来, 也是想让人可怜她们, 可她都把顾南风给喊出来了, 竟也没有几人到梅家。 顾南风出来的时候，梅阿娘就在他身边陪着, 顾南风如今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顾家两母女看见他肚子的时候, 都激动了起来！ 「南风，南风！」 「你们有什么话直说吧，没空和你们绕弯子。」顾南风虽然出来了，但他并没有往那两人边上去，而是坐回了自己之前坐的地方。 他一坐下，梅阿娘也坐到了他的旁边，一副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架势护着人。梅家人几乎每个人都黑着一张脸，可顾家母女两个全当没看见，仍旧带着一张勉强的笑脸要往顾南风身边去。 第236页 顾南风见人脸皮如此之厚，只能沖人摆手让人停下，更加直白对人说道：「你们别过来了，我们也不是多熟识的人家，你们也没必要坐了，几句话花不了多少时间，赶紧说了就走吧！」 顾南风脸上没了之前那么明显的厌恶神色，但到底也是不好看的。他同那母女两个话落，又看了一眼那边正剔骨的杀猪匠一眼，便故意带着些嘲讽语气说道：「你们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怎么一点人情也不懂？没看人家家里杀猪吗？还巴不得跑来，懂事知礼的人家都不会在这天上人家家门，你们八辈子没有吃过肉了吗？」 顾南风故意将两人说成是上门讨肉吃的人，嘴上没有一点客气，顾家母女也真的有些红了脸，但顾母到底惦记着她日后的日子，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 「南风，阿娘错了，是阿娘错了，阿娘前些日子梦见了你阿爹，你阿爹狠狠地骂了我！他说，我若是不将你接回去，他就在地底下也不会安生的。」 「老么，阿爹可是最疼你的，你就......」 「他最疼的人是顾清遥，村里没人不知道。」这件事，顾南风早就打听过了，他爹他娘都喜欢长的好看有福气的顾清遥。 顾织霞嫁人的时候，这个弟弟还小，她和人陌生得很，如今多年未见又是这么个情景，便是被人呛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只能悻悻说道：「我说的是阿爹，不是阿娘。」 「我说的就是阿爹，不是你娘。你娘最疼顾清遥和你不是人所共知的吗？你是长女，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疼你爱你理所当然，顾清遥长得漂亮惹人喜欢，还有一副富贵八字，家里喜欢也正常。 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顾婶子，顾家姐姐，你们不用特意来和我说这个，我知道，明白得很。」 「南风......」 「行了！你们想说的话，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从她为了顾清遥嫁去刘家，和我断亲那一刻起，我就没有生母了。」顾南风不想知道她们为什么又找来了，无非就是家里缺银子了，绝不会是因为什么託梦的鬼话！ 「你......顾清遥出事了？」顾南风突然反应过来，这一次陪着他娘的是顾织霞而不是顾清遥，而她们也句句不提顾清遥，反而说些没用的废话和他套交情，这一看就是顾清遥出事了！ 一看顾南风猜到了真相，母女两个也不装了，顾母甚至一拍大腿哇的一声直接大哭了起来。「你三哥他给人骗了啊！他如今成了人家妾室，连出个大门都难啊！南风啊，你就当可怜可怜阿娘，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阿娘和你三哥啊！」 「是啊南风，老三现在也是可怜，你就别再计较了。」顾织霞一边要扶着她娘装孝顺女儿，一边还要劝顾南风，倒是忙得很。 顾南风没搭理那对唱戏的母女，只是轻轻笑了笑，然后笑容再大了一些，再大了一些，之后他竟然一脸兴奋的对着梅家人说道：「阿娘！阿爷阿奶，你们听见了吗？做了恶事是要遭报应的！早晚都是要遭报应的！」 顾南风听了顾清遥的遭遇，竟然没有可怜反而兴奋的大笑，这顾家母女都没有想到的。 两母女都是知道顾南风性子的，知道他其实最是心软好拿捏，却不想如今成了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母女两个搅合了半天，想办的事情没办成，那边梅家的早饭却好了，人家压根儿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的去吃饭了。 「这家人！这家人怎么能如此......」顾母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梅家！这有客人到家门，顺口留人吃饭，喊人吃饭这是礼数啊，他们竟然顺口，都不喊她们一句啊！ 顾家母女两个如今都饿了，梅家今日忙早饭吃的晚，虽说是早饭，其实已经快到中午了。 这边顾家母女两个肚子饿的咕咕叫，那边梅家一家人吃着热乎乎的饭菜时，还能说嘴她们几句来下饭。 「南风啊，你阿娘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对啊，你是不是像你阿爹啊？」 「噗！嫂子，你是不是想说她们都笨得很。」张小满满是认真的一句话，让顾南风直接笑了出来。 他好像确实是像他阿爹比较多，他娘曾经说过，他性子和他阿爹很像，而他二姐则是长得像他阿爹。 想到这里，顾南风愣了一下，他觉得或许他娘是不喜欢他爹，所以才不喜欢他和他二姐，而他阿爹应该很喜欢他娘，所以也喜欢最像他娘的顾清遥。 但转瞬他又不想去想去了，反正都是不重要的事了。 梅家这边吃饭的时候，顾家两母女也没有闲着，他们去村子里喊人了。 瞧着梅家屋子的位置，顾织霞觉得村里没人来，应该是不知道梅家的事，她们直接去喊人过来就是了。 母女两个去了村里人户扎堆的地方之后，一家挨着一家的去敲门，且每次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是想要认回儿子，让乡亲们去做个见证。 宴国重孝，眼下又马上要过年了，大家都想和和气气的，且那顾母又是一副可怜摸样，因此大多被她上门请了的人家，都往梅家那里去了。 梅青山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几个去梅家的村人，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和人笑呵呵的说了一路，等到了自家的门口才知道他们是去梅家的。 前些日子，顾南风和梅青山商量了，要给阿爷阿奶做被子的事儿，顾青山前几日去订了，今日去拿货回家，这会儿他正高兴了，等回家听了顾家人又来了之后，立马的笑不出来了。 第237页 「这不是狗皮膏药吗？烦人！大过年的，给人找晦气。」看着大伯家院子里的人，梅青山气得连被子的事儿都忘了说，直接将马车丢到一边就不管了。 梅青山今日一大早的就出门了，先去邻村杀了头猪，又去镇上卖了猪毛，还买了不少年货，忙活了这一达通还没好好吃口饭。 他知道今日大伯家里杀猪，还想着回来就能吃顿好饭了，哪知道饭没吃到，气吃饱了。 「青山，先去吃饭。」顾南风把人往灶房里拉，大伯娘不知道梅青山会这么早回来，没有专门给他留饭，可今日家里杀猪，饭菜多得很，不愁他没吃的。 大伯娘说要给梅青山热饭，顾南风让大伯娘去歇会儿，他自己来。 顾南风将方才吃剩下的所有东西，一骨碌给人全倒在了锅里，然后再盛了一碗饭倒进去，给了炒了一大碗饭。 梅青山正端着一大碗饭吃的时候，顾家那母女两个也回来了，梅青山端着饭就出去，一边瞪着眼巴巴看着顾南风的母女两个，一边不停的往嘴里扒饭。 等他吃饱了，他再收拾这些没脸没皮的人！ 顾家母女这回回来，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顾南风再做回顾家哥儿的。 眼见来人已经不少，顾母直接痛快一跪，然后一边哭着，一边将怎么和顾南风断了关系的事儿给说了。 顾南风和娘家的事儿，梅家村的人几乎全都知道，顾母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瞒不过，先自己说了。话落，自然是一番忏悔，期间还说的感动了她自己，都哭厥过去了。 「哎，顾婶子，你也不容易啊，你一个带大了四个孩子，哪个女人能有你这样的本事啊。」 「是啊，多的是寡妇再嫁的，可你带着四个孩子都没有将他们卖了再嫁人，顾婶子，你是个好人啊。」 有两个有些年纪的妇人，听着顾母哭诉她养大几个孩子是如何如何的不容易，想起他们自个儿养孩子的时候，自然是同情的，便开始安慰人，还带着些责怪的眼神看向了顾南风，觉得他太过绝情了。 「梅家二夫郎啊，你到底是姓顾啊，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怎么能看着你娘哭的这么伤心无动于衷啊。」 「就是啊，也太过心狠了！自己都是要当爹爹的人了，怎么还能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不孝的人是要被雷噼的！」 「你才会被雷噼。」梅青山端着碗就要去人堆里，顾南风赶紧的把人拉住了，而因为他的这话，对顾南风不满的人更多了。就在大家都觉得这个娘，顾南风还是要认的时候，梅青山碗里的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就要上前去理论，却被顾南风拉住了。 「别去，我来。」顾南风害怕这二愣子揍人，他若是真的动手了，那他在梅家村可就是真的抬不起头了，要背着一辈子不孝的名头了。 顾南风不想和这两个人废话，他直接戳穿了他们得目的。 「你再来找我，是因为顾清遥靠不住了，所以来找我给你养老对吧？」对着顾母说了这话之后，顾南风又看向了顾织霞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先去找了她，可你的宝贝大女儿不愿意供养你，所以你们两个一起找到了这里。」 顾南风的话说的顾织霞不吭声，顾母却要狡猾得多，她嘴上不反驳，却是摇头哭个没完，顾南风看的烦了，只能忍着不适继续说，但他接下来的话是，说给梅家村的村人听的。 「各位，不瞒你们说，这位便是我顾南风的亲生母亲，她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我大姐顾织霞，便是这位了，还有我二姐顾锦玉，我二姐你们也是知道的，还有我三哥顾清遥。顾清遥你们应该都没有见过，不过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他是我娘最喜欢的孩子就是了。」 「我两岁的时候，我爹就去世了，那时候我大姐十二岁，我二姐十岁，我三哥五岁，当年我娘就给我大姐订了一门亲，拿到了聘礼，加上我阿爹留下的银子，还有顾家亲戚的帮扶，对顾家亲戚的帮扶，顾家不像某些不要脸的人家，连过世兄弟的妻儿都要欺负，所以我们家当时日子还过得去。」 顾南风瞅见了门口贼头贼脑的张家人，知道他们是来看梅家的笑话，便直接往他们肺管子上戳，他们做下的那不要脸的事儿，能被梅家村的人说个几十年。 顾南风话落，见门口的黑脑袋不见了之后，继续说道：「之后，没过几年，我二姐也定亲了，阿娘又拿到了一笔聘礼，再过几年便是我三哥还有我，我阿娘他一直都是有数目不小的聘金拿的，但我想说的是后面的话。 我大姐出嫁之前，是没怎么帮家里干活的，她出嫁的时候我娘给了嫁妆，我二姐出嫁之前，家里的活儿都是她干的，但我娘一文钱的嫁妆都没有给她。 到了我三哥这里那就更是特殊了，我三哥自小就是被我阿娘当个小少爷养的，不止没有干过活，我和我二姐还得伺候他。他出嫁的时候，我刚好定亲，我娘甚至把我定亲的银子都给他做了嫁妆，至于我，和我二姐差不多，在家要干活出嫁却没有一文钱嫁妆。」 顾南风说了这么多，一直都是平心静气声音也是不大不小，可他说完，方才说着顾母多么不容易的两个妇人便不由离着她远了一步。 「我相信大家都知道，出嫁女无嫁妆便默认娘家不需要女儿孝顺了的规矩，且便是两个亲兄弟分家，分得家产少了的人都可以不赡养爹娘。」 第238页 「好像是这样啊。」 「所以，我二姐没有拿过顾家一文钱的嫁妆，还将自己的聘礼和多年的劳作当做生育之恩还了她，我二姐自然不需要再奉养她。」顾南风说了这么多，一是为了他二姐，再便是为了他自己。 只要让村人知道，这人多么无耻可恨，他二姐便不需要再和她有牵扯，他也不需要背上不孝的名声。 第121章 顾南风的话, 那边的顾家母女两个都无从反驳，顾南风正要往下说，他二姐一家却回来了, 也是他们回来了，顾母眼睛一亮，立马的就有法子了。 顾锦玉他们一家今日是去买年货的, 过年的时候小贼最多了, 因此他们两夫妻都穿的打着补丁的旧衣服, 几个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干干净净的，但也能看的出来, 穿了许久了，颜色都洗的淡了。 两夫妻回去将东西放下之后, 才往大伯家这里来了, 他们一到，顾母便指着顾锦玉说道：「我没给老二一文钱的嫁妆，往后自也不需要她孝敬我一文！我老婆子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了, 我的二女儿顾锦玉往后无需为我养老送终, 我不拿她一文钱东西！」 顾母说的一副大义凛然样，仿佛她是做了什么大好事一般，顾锦玉虽然一头雾水，但到底是听清了她娘话里的意思, 但她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的原因, 还以为她娘家发达了, 她娘害怕她回去占便宜，所以千里迢迢的找了过来, 要和她断绝关系。 顾锦玉当即便红了眼睛，眼泪簌簌往下掉, 她忍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指着她娘道：「阿娘你到底为何这么讨厌我？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也是你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为何就是这般的厌恶我？ 且自小便是如此，我甚至都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又要从哪里去改，娘！你都不认我了，你总该我让知道吧？我到底哪里让你如此厌恶啊！」 顾锦玉的质问没有换来顾母的同情忏悔，她只是嫌弃的看了一眼顾锦玉夫妻两个，忍着骂人的冲动回道：「这不是你弟弟说我没给你嫁妆吗，按照规矩你不用给我养老送终了。」 「知道了，阿娘你不用特地来说的，我有自知之明，我顾锦玉这辈子就是再穷再落魄！就是带着我的几个女儿讨饭，也不会讨到顾家门前去！」顾锦玉话落，拉着几个孩子就回去了，他们原本是来大伯家里吃杀猪饭的，可她现在实在难过得很，不想在别人家里哭的难看，只能先回去了。 顾锦玉一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便只是两母女这短短的几句话，也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顾南风方才是真的没有乱说啊，他这娘确实是对不起他和他二姐啊，特别是那顾锦玉，她确实是从小不受待见啊，瞧着也太可怜了。 顾母方才虽没对顾锦玉说什么过分的话，可她明显的能感受到大家对她的眼光变了，她只能继续心头打算，再次的对着顾南风跪了下去，满脸恳求的对着众人说道：「乡亲们，你们给我做个见证，我是真心想要认回我的哥儿了，只要他肯认我，我就是给他下跪，给他磕头我都愿意！」 顾南风早在顾母跪下去的时候就躲开了，不管他娘如何对他，这一跪他都不能受，这是生他养他的人，他若真的受了她的跪拜，他这辈子都记得这件事，都是惶惶难安。 顾母一跪，直接将众人脑中念头跪没了，他们心里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母跪子天理不容！若是这样了，顾南风还不能原谅他娘，那他就真的是个冷血无情不可结交的人了。 顾母这一跪让村人直接倒戈了，但也跪恼了梅家人，梅阿娘这个时候连吃了她的心都有，还要上前去打人，要不是大伯娘他们拉着，她是真的要动手了。 事到如今，顾南风也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若是方才他二姐没来，他或许还没有这么肯定，可如今，他十分的肯定了。 他娘这一回，确实是来找给他养老的人，只是他娘放弃了看上去条件不好的他二姐，选择了他。 顾南风能想到这个，是因为他算是了解他娘，可他没想到，除了他，还有人知道他娘想要做什么了。 梅青山是顾南风的丈夫，他在顾南风被大家指责的时候，站了出来问了顾母几个问题。 「顾婶子，你方才说孩子出嫁的时候，你没给嫁妆，以后也就不需要他们养老了。那我家南风出嫁的时候，你也没给嫁妆不说，还直接将他给赶出了顾家，连这个儿子都不要了。 你如今因为良心过不去，觉得自己做了恶事，害怕得到报应，所以要来找我夫郎回顾家，那这个回要怎么回？毕竟，我夫郎已经出嫁了啊，他还有了我梅家的骨肉，总不能因为你干了坏事，良心收到了谴责，害怕遭到天打雷噼，你就要拆散我们一家人吧？」 梅青山只管噼里啪啦的说，也没管他每说一句话，顾母就黑一分的脸色，甚至说道后头，把他娘都给说笑了。 梅阿娘捂脸笑了会儿之后，也跟着说道：「是啊，如今南风是我梅家的夫郎，你还要抢他回顾家不成？」 「是啊，人家都成亲了啊！」 「不不不！」顾母见梅家有了松口的迹象，知道自己用孝道逼人没错，便赶紧接着说道：「我只是让他继续做顾家的孩子，做我的孩子罢了，那份断亲书我们不认了，不是真的要他回顾家。他如今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我放心得很啊，怎么会破坏他的好姻缘。」 第239页 顾母看着大伯家里的房子，眼里的满意那是藏都藏不住，方才他们去求人来梅家的时候，还有人说是村长家啊，这梅家竟然还是村长，想必日子肯定好过！ 顾母眼神闪缩，打量着大伯家里的片刻功夫，顾南风和梅青山都肯定了心头想法，但梅青山心里坏主意多，知道顾母是误会了之后，心里立马的有了主意！ 「顾婶子，按你说的，你只是因为失去的丈夫託梦，心头难按才会来找南风对吧？」 「是！」顾母语气果决，一脸慈爱的看着顾南风。 梅青山觉得这老婆子还挺会装，便继续问道：「可你方才说了，出嫁时候，没有给嫁妆的孩子无需给你养老，南风他出嫁的时候，你没有花一文钱，就算他重新认了你，他也用不着给你养老的，你得明白。」 「不不不！我补给他！这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么儿，他是我最小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爱他？我把他三哥当年要死要活的管我拿走嫁妆都补给他！」 「这么说，你纯粹是出于良心的谴责才要人回我夫郎，也是心甘情愿的要补给他嫁妆的咯？」梅青山这话问的是顾母，但他自己知道，他这话是说给梅家村的每个人，特备是那些个没有脑子，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听的。 顾母眼看着梅家就要被她逼得没有办法了，自然顾不得其他，赶紧的应了。「没错。」 「这感情好啊！岳母大人，小婿就等你这句话呢！」梅青山突来的一句岳母大人，把所有人都喊蒙了，但顾家母女回过神之后，却是满脸的笑。 梅青山的这声岳母就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就在顾母以为梅家要把她和女儿，当做亲家赶紧的请到堂屋里好好招待的时候，梅青山却拉着人往外走，且他一边走还一边夸着顾母。 「乡亲们，我岳母可是个好人，不嫌弃我梅青山一没房子二没地，家里还没二两银，要给我夫郎补上嫁妆，让我们建房买地，她可是大好人啊！ 还有啊，我岳母菩萨心肠，所以我夫郎都出嫁几年了，还因为没给他嫁妆寝食难安，特地赶了老远的路过来给他补上，这真是一片慈母之心感天动地啊！」 梅青山只顾着拉着人往自己家里去，就连手里的人使劲儿挣扎他都没有放开，而顾母发现梅青山在朝着那个破草屋而去的时候，眼睛都要瞪裂了，但她还是倔强问道：「贤婿啊，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自然是去小婿家里啊，岳母大老远的赶来，我怎好在别人家里待客，来，我这就带岳母回家。」 「什么？！刚刚那里不是你家？」这回忍不住出声的是顾织霞，她甚至都不走了，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脸的懊恼和嫌弃。 顾母被梅青山生拉硬拽的拖去家里的时候，心里还有幻想，觉得这里可能是个牛棚马圈之类的，可等到到了地方，赶紧的进屋去看了之后，才确认了这里确实是一户人家。 「儿啊，你就住在这种地方？那方才是，方才是？」顾母心里又慌又乱，恰好这个时候，脑子转过弯的顾锦玉又回来了，正好的带着顾南风往这里来。 顾锦玉先头被他娘气跑了，可她刚到家又想起他弟弟还在那里呢，也不知道他娘还要怎么为难顾南风，便赶紧的回去。她这一回去，正好的看见梅青山拉着人往家里走，她不明所以赶紧的去问顾南风了。 顾南风三言两语的给顾锦玉说了个大概，两人到了之后，真好撞见顾母一副口含苍蝇的样子，顾南风没搭话，顾锦玉倒是答得干脆！ 「方才那是亲戚家里，今日人家家里杀猪，我们过去吃杀猪饭。」 「只是亲戚家里？」顾母实在是不敢相信也不甘心啊！ 「没错啊，是亲戚家里啊，你家顾南风住这个茅屋都两年了，你方才不是说了要给他补嫁妆吗？我瞧着你穿戴不俗，怎么也得给个百八十两的嫁妆吧？到时候他们小两口也就有钱建房子了。」杨翠翠阿娘把这热闹从头看到尾，自然知道顾母是什么人，她故意帮着顾南风要钱，梅青山也趁机赶紧开口。 「岳母大人，小婿先多谢了啊？让我算算建个气派漂亮的大房子得要多少钱？我觉得怎么也得一百二十两，甚至可能一百五十两！对了，还有田地呢，如今我们还没有田地，这田地起码也得买个十来亩，这也得百十两银子。」梅青山看着自家屋子就开始盘算，仿佛顾南风的嫁妆已经到手，而一边顾母，一颗心却早已凉透。 她就说嘛，那算命的先生都说了，只有老三是富贵命，如今老三都成了那个样子，旁的人又如何靠得住！ 一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孩子，如今连个自由身都没有，顾母悲从中来直接大哭出声，之后，她想疯了一样，指着顾南风和顾锦玉大骂起来！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赔钱货！我当初就应该一脚把你们踩死，免得浪费我的粮食，如今一个个的都是没用的，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差！」顾母这回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她骂了这些之后，尤不解恨，还要一个一个的骂！ 「你，嫁个丈夫像个鹌鹑，让你拿个二两银子回家你都拿不出！」顾母指着顾锦玉骂，觉得他们夫妻窝囊，一分钱也从何家弄不出来，之后看着顾南风她更气！ 「你，你更是没用的！头回嫁个有钱的你握不住他的心，让你掌家你却是个死脑筋，一文钱不知道往自己兜里捞。你三哥半年就能为自己存上千两，你三年还能让自己身无分文，你连你三哥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第240页 这一回，更是无用！竟是嫁了个花架子，徒有一张好皮囊，竟然是穷鬼，连个像样的屋子都建不起，甚至田地都没有！我生你来做什么？生你来讨债吗？」 顾母的一通叫骂，直接把所有人都看傻了，这还是方才那个一片慈母之心，只想和儿子相认的母亲吗？ 顾母因为连连的打击，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了，可能她方才发泄的那些，都是因为顾清遥而淤积在心的坏情绪，如今正好的有了出口，全都倒给她不喜欢的两个孩子了。 顾母想到顾清遥，更加的控制不住自己！凭什么啊？「你三哥不能生，你也别生了！」 顾母看着顾南风的大肚子，心里恨极，顿时直接朝人扑了过去，头还对着顾南风的肚子，显然就是想一头把孩子撞掉！ 顾南风身边人不少，梅青山也眼疾手快把人给抓住了，可顾南风到底是给人吓着了，下意识往后一仰差点给摔了。 「你个臭婆娘！你敢对我家南风对手！」梅阿娘方才也跟着来了，且她看着顾母发疯的时候，心里正高呢，想着这事儿终于是过去了，往后再没有人敢说他家南风一句不是了，可突来的变故却让她差点吓破了胆！ 不管不顾的朝人扑了过去，梅阿娘趁着大伙儿拉架，实则压住顾家母女的功夫，直接骑在了顾母的身上，狠狠地甩了十几个巴掌，直到感觉到手疼她还想去脱鞋！ 她手疼她可以用鞋底打这个婆娘的嘴巴，可一想到这里人多不便，只能爬起来往人身上踢了好几脚！ 「你个老不死的，黑心栏肝的臭玩意儿！你自己虐待自己孩子就算了，如今她都是我梅家人了，你还敢欺负他，你这臭婆娘往后别让我再见到你，往后我们梅家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滚！」 「对！滚出我们梅家村，滚！」 第122章 这一回, 骂着顾家母女的就不不止梅家人了，而是梅家村所有的人，特别是方才帮着顾母说过话的人。 那些人, 如今脸上都烧得慌，看见一边捂着自己肚子明显的不舒服的顾南风，脸上还有了愧疚。 他们真是的, 怎么能听这个老骗子几句话, 就去勉强人家忍下十几年的委屈啊！ 按说, 这两姐弟受了这么多委屈，便是他娘再后悔也不该原谅的, 更何况这老太婆还不是真心悔改了，只是想要一门有钱的亲家, 将来给她养老送终。 顾家母女算是被人赶出村子的, 顾母还在骂，她压根儿就瞧不上梅青山也瞧不上梅家，自然觉得他们再无翻身之日, 一辈子都只能是靠着家里几亩地讨生活的穷人家, 所以她骂的肆无忌惮！ 因为，她觉得，她这辈子都靠不上梅家，梅家那点东西还没有她手里捏着得多, 再说了她还有老三呢！ 老三虽说现在难了一点, 可只要他能生下孩子就好了, 好时候他家老三生了有钱人的孩子，管他是嫡子庶子总之都是个公子, 他们家老三日子不会差，她自然也不会差！ 顾母的自我安慰, 顾织霞完全不知道，她现在只觉得倒霉！ 她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就是想把这块烫手山芋送出去，她可不想给人养老，可到头来还是落到了她手里，这死老婆子现在没人管了，只能她管了。 顾家母女两个如何想，大家都不知道也不关心，梅家那里虽说注意着他们，但也只是想看看她们滚出了村子没有，直到放眼都看不见他们母女的身影之后，梅家才总算是放心了。 可大家刚放松没一会儿，全家又都要紧张了起来，因为好好坐着的顾南风突然捂着自己肚子叫！ 「娘，青山！快带我回家去。」顾家母女走后，大家自然又回了大伯家里，如今顾南风觉得自己不对劲儿，便一个劲儿的喊梅阿娘，喊人叫梅青山带他回家。 这生孩子，自然是不能生在别人家里。 顾南风这一喊，直接把全家人都喊慌了！梅阿娘一边扶着人让梅青山抱着，一边对顾家母女破口大骂，一家人着急忙慌的将人带回去之后，梅阿娘还在骂人，甚至还想着能不能把人追回来再打一顿！ 当然，这些都是梅阿娘脑子里一晃而过的想法，她现在在忙着安慰安抚顾南风，也忙着按安排家里的事。 大堂哥去镇上请大夫还有接生婆了，大伯娘他们在灶房里烧水，梅青山不是在院子里乱转，就是趴在窗户上和顾南风说话。而屋子里一直陪着顾南风的梅阿娘，则是同顾南风好声好气的说几句话，又转头对着窗口破口大骂，喊梅青山离着远一点，不要在那里鬼吼鬼叫。 「老二真是的，就知道捣乱！喊的我心慌得很！」梅阿娘恨不得丈夫和大儿子赶紧回来，有他们在也能安抚一下外面的那个傻子，免得他只知道捣乱。 顾南风觉得自己肚子一阵阵的疼，这会儿不是太疼了，他才有力气说道：「阿娘，你别骂他，我想听见他的声音。」 「你想听啊？那行，阿娘让他多喊几声，水也给他备着，不许他偷懒！」 「嗯。」顾南风的手一直被他阿娘抓在手里，他反抓住他娘的手之后，还是将心里最害怕的事给说了出来。「娘，一会儿若是......」 「没有什么若是，若是有意外，那两个人便是背上了孩子的一条命，她们这辈子会遭报应的！」 「娘......」 第241页 「阿娘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和青山还年轻，什么时候要孩子都行！可你不行啊，你不能出事啊孩子！你是青山的命也是娘的命，你要是有个万一，阿娘要去把那死老婆子捅个几十刀给你报仇来解恨的，阿娘也要去偿命的！所以，孩子啊，你不能瞎想你知道吗？你好好的，我和青山才能好好的，我们这个家才能好好的。」 「阿娘，我好疼！」肚子抽痛的感觉又来了，顾南风这一回没有忍着，而外面的梅青山也没忍住。 方才他娘的话他都听见了，他在外面根本待不住！ 也跟着闯了进去，大伯娘进去的时候，正好的看见梅青山在，大伯娘正要赶人，梅青山却说，现在都不知道是要生了还是不舒服，等到要生了他再出去。 「你这孩子，咋死倔呀！这一看就是要生了啊，我生了好几个孩子我能不知道吗？」 「大伯娘，这接生婆不是还没来吗？接生婆来了我就出去。」 梅青山不肯出去，梅阿娘也没吭声，大伯娘只能算了，如此两人便一左一右的陪着人。 顾南风知道生孩子是一道生死关，那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他们村子里死于生产的妇人可不少，哥儿就更多了，这便是好些人家不想娶哥儿的原因，不好有孩子不说，有了也不好生。 「阿娘，其实我很后悔，后悔那年没有留在家里，我常常在想，要是当年我没有走那多好啊。」顾南风看着梅阿娘心里很难过，他想着若是下辈子，能做阿娘亲生的孩子那多好，那他就能刚生下来就有阿娘疼了。 还有，还有就是...... 「二哥，你知道我刚家里，想要在家里留下来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着，我能留下来给你当童养夫郎也挺好的，我那么小的时候就想同你成亲了。」 「南风！你别说话了，你留点力气啊，我现在去给你拿吃的，你赶紧的吃点东西！」梅青山不想听顾南风说这些，这些话什么时候都能说的，他没关系！ 顾南风也不想说这些，可他一张嘴就想说这些，因为他害怕！ 他的孩子才七个月，离着生产还早得很，而且他还是受惊早产，这种情况基本都会难产的！ 顾南风心里害怕的不行，除了紧紧抓着梅阿娘的手不放，还让她赶紧去喊梅阿爹和他大哥回来，他想见他们，想一家人都在。 「南风，你放心吧，你大伯早让人去喊你阿爹和大哥了，他们顶多天黑之前就能赶回来了。」梅阿娘一直都镇定着，说到丈夫和大儿子才有了哭腔，她知道顾南风是什么意思。 「阿娘！」 「怎么了怎么了？」梅阿娘吓得要死，她现在是一点听不得顾南风惊吓的声音！ 顾南风方才突然觉得身下一热，之后便觉得身体奇怪得很，刚刚一阵阵的痛没有了，现在只有满身的疼了，没有一点歇息的时间。 顾南风这一声阿娘，叫的梅阿娘也跟着大叫了起来，把大伯娘和梅青山他们都叫了过来，但这一回，大伯娘却怎么都不肯让梅青山进去了。 「赶紧出去！还看什么看，这都要生了！你堂哥怎么回事，怎么慢成这样啊！」大伯娘一边抱怨一边关门，梅青山听说要生了着急得不行，他正想推门进去，后面却有两双小手把他给拉着。 「二哥，二叔。」小妹和莹儿都来了，两人都拽着梅青山的衣服。 自己也就算了，小孩儿肯定是不能让他们看见里面在干嘛的，梅青山将两个人一手一个的抱了起来，正把人往外面赶，阿爷和阿奶都来了，大家都围在了门口。 屋子里传出来小孩儿哭声的时候，屋外的众人全都懵了！ 「这产婆还没来啊？」 「这太快了吧？」 从顾南风觉得肚子不舒服到现在，将将好一个时辰，短短时间这孩子竟然就生下来，这把大家都给乐懵了。 「生啦生啦！」大伯娘高兴的出来报喜，梅青山却一个闪身钻了进去。他进去的时候，梅阿娘还在里面擦洗孩子和孩子裹好小被子，如今天冷了，可不能把孩子冻着。 「南风，生啦，是个漂亮的小哥儿，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可漂亮了！」梅阿娘给孩子裹好了小被子，便把孩子给顾南风看了一眼，之后要把人抱出去给大伙儿看。 外面的人已经知道孩子性别了，因为早有预想，大家倒也没有多失望。这哥儿生的大多都是哥儿，他们也是能理解的。 「这孩子瞧着像青山啊，和青山小时候一模一样啊。」阿爷看了孩子一眼便呵呵笑了，阿奶也跟着说像梅青山。 「我觉得像南风，青山小时候比着圆多了，可能养胖了就像了吧。哎，这孩子早来了两个月，奶妈子还没找好呢，奶羊也还没牵回来呢。」梅阿娘这话一说，大家也才反应过来，是呀，小傢伙还没口粮呢。 「青山，你把孩子放到南风身边去，让他跟着爹爹睡着，能让他安心，你赶紧的去把你定好的奶羊牵回来，奶妈子就去镇上找！赶紧的，可不能饿着孩子！」阿爷对着里面看，想让梅青山赶紧去干活，可阿爷话刚落，梅青山却在里面喊了起来！ 「阿娘，大伯娘，你们快来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啊！」 顾南风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儿，方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心下狂喜，终于能确定自己猜想是真，便赶紧的喊梅青山出去，让梅阿娘他们快进去。 第242页 梅阿娘她们进去没一会儿，又有孩子的哭声响起，这一回大伯娘还没出来就开始喊阿爷了。 「他阿爷啊，是小子啊是个小子啊！」大伯娘激动地不行，听到她话语的也是一样。 大家都没想到，顾南风一胎双生不说，竟然还是一个哥儿一个小子，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天哪！喜事，大喜事啊！老大，快，快扶我给你祖宗烧香！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阿爷听说第二个孩子是个小子，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看就要去给祖宗烧香，大伯怕阿爷一个激动给摔了，自然是要扶着人回去的。 大堂哥带着大夫和接生婆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的洗好穿戴好了，大堂哥一脸懵的让大夫给顾南风和两个孩子看了看身体，又摆脱接生婆稍等之后，确定了大人孩子都没事儿，这才将两人又给送了回去。 梅阿爹还有梅大河回家的时候，两人都是一头的汗，传话的人说，今天顾家人来闹事，顾南风被打了要不行了，他们吓得跑回来的！ 两人一人被怀里塞了个孩子，还被告知顾南风也没事儿的时候，除了哈哈傻笑便是哈哈傻笑，这心情像极了你觉得被贼人偷家，回家却发现家里还多了几百两银子，那叫一个高兴啊！ 一个下午的功夫，顾南风他们房间的床铺，被换上了新的铺盖垫子，顾南风身体也擦汗洗干净了，梅青山还在他们得大床旁边搭了个小床，如此这个房间才能有他的位置。 到了晚些时候，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就连两个孩子都睡下了，梅青山才有机会对着已经睡了一下午，显然是很有精神的顾南风说说话。 「南风，你今天下午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想过要做我的童养夫郎啊。」梅青山问的小心，即便知道那时候，顾南风不会说谎，他依然问的小心，因为他觉得这事儿太惊悚了！这对他的震撼比让他真的亲眼见到菩萨还大！ 南风竟然那么小，就看上他了，这让他高兴的同时也觉得生气！ 他们合该是一对的，就是那个可恨的老婆子，不然他们好几年前就能成婚了。 顾南风以前也想过同人说这事儿，可他想没到，是这种情况说出来。 他现在有些不好意思，便只是轻轻地『嗯嗯』两声便算了。梅青山也不追问，一声哼哼他都能满足了，反正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两人之后，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只是一会儿看看彼此，一会儿看看孩子，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想到了他觉得他快要死了的时候，顾南风想到了他娘，然后突然就笑了。 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恨他娘了。 「她毕竟生了我养了我一场，且我觉得今日倒是她帮了我。我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若是足月才生，我或许就是真的......」 「不许胡说！不管几个月生，你都会平平安安！」梅青山赶紧把人嘴巴捂住，顾南风朝着笑了一下，把嘴上的手挪开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或许会不计较好心办坏事的人，但起了歹心却促成善果的人，我却肯定不会感激。」 「青山，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她那一撞，是想要我和孩子的命，所以即便阴差阳错让我和孩子反倒是平安了，我也不会感激她。只是，我想着她生我的时候，到底也是经歷了这么生死一瞬，我便不想再去计较太多了，人是不能太贪心的，总不能什么都要。」 「南风，别想了，早些歇息，阿娘说你不能累，要休息好。」 「好，我听你的，你睡过来一点，挨着我们近一点。」 「行！」 看着就在自己身边一大两小的三张脸，想着还在早饭里打地铺的，顺势准备照顾自己的阿爹和阿娘，顾南风是真的不想再去计较什么了。 他想着，往后他再想到小时候的事，应该不会再难过了，他已经有阿娘了，还有阿爹，还有如同亲生的大哥，最重要的是，还有会一直陪着他的相公和孩子，他已经不缺他娘那点疼爱了。 「二哥，青山。」 往后，我们一家人要把日子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