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决定恣意到底》 第1页 [穿越重生] 《决定恣意到底》作者:寄以妙有【完结】 本书简介:第一仙门弟子季宁玉生得明媚动人,性格嚣张跋扈,成日走鸡斗狗、恣意妄为。 直到遇见叶行舟。 他就像季宁玉的命中克星,将她的生活搅和地翻天覆地。 季宁玉欺负他、排挤他、处处与之作对,挤兑叶行舟和他的。 待她意外死在妖兽的动乱中,方才醒悟自己竟是话本中企图拆散男女主的恶毒女配,极尽蠢事,最后死得其所,令人拍手称快。 话本男主正是「气运之子」叶行舟。 再一睁眼,她重生了。 为了活下去,季宁玉殚精竭虑与话本男主叶行舟打好关系,不断撮合他和他的青梅竹马,就算硬装也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 就在季宁玉以为什么都会越来越好时,她却被一剑洞穿心口。 剑锋冷冽,剑柄处云纹缭绕,正是叶行舟的本命剑。 季宁玉到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她在剧痛中睁眼,迎来了第二次重生。 叶行舟正被人欺辱,挂在后山的崖边摇摇欲坠。 季宁玉蹲下身静静看他一会儿,笑了笑。 蓦地抽出剑,瞬间将他捅了个对穿。 去你的做个好人~ 这世她只想怎么自在怎么活。 ************** 原本离开宗门后,逍遥自在。没成想却被男主堪称柔弱的「小青梅」白沅沅缠上。 季宁玉心中烦闷,只想把她甩掉,却总是失败。 为了毁掉男主的金手指,季宁玉以身犯险。 得偿所愿的瞬间却不幸被巨兽袭击,跌入深海。 季宁玉想,她这个人人唾弃的恶毒女配终究难逃一死。 迷迷煳煳间见有人奋不顾身地跃入海中,托起她的身体,喃喃道:「不要死……」 泪眼婆娑,楚楚动人的身姿。正是始终跟在自己身后,男主的小青梅,白沅沅。 潮水中两人衣襟散乱,被浪卷着起起伏伏。 季宁玉恍惚碰到她的胸口,没有感受到柔软反而在对方心口触及一块深深的疤痕。 「……你这里为什么会有伤?」 眼前之人微微而笑,渐渐变了模样,修眉长目,灿若星辰,声音低沉蛊惑。 「是你送给我的,季宁玉。」 「你忘了么?」 【剧透式阅读指南】: 1.男主在文案上,女主捅得人跟女装大佬是一个人,都是男主。所以男主有女装剧情,且靠女装接近女主。女装有原因。 2.女主不是男主杀的,杀女主的人没资格当男主。男主白切黑,但前期黑的不明显,要到后期才看出来他可能有点病。 3.女主性格别扭,不爱长嘴系列。前期欺负男主有原因,俩人曾经决裂过。 非大女主非,成长流。非典型性文,微群像,剧情感情对半,1v1,sc,身心高洁。 内容标籤:女配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宁玉,叶行舟 ┃ 配角:江星衍,白沅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先从捅穿男主开始。 立意:爱是人间常开不败的花。 第1章 前尘尽 被剑锋洞穿心口的第一感觉并不是疼痛,而是铺天盖地的寒冷。伴随着唿吸下意识的停滞,追在身后的腐尸动作也随之放慢,仿佛天地也在此刻静默,万物无声。 季宁玉只觉得困惑。 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雪亮的剑尖从背后洞穿她的身体。剑尖沾染着红艷艷的血滴子,像初冬时节渔女采的出水珍珠,圆润剔透,阳光下泛着洌艷猩红。 江星衍的右手尚且扣着她的手腕,前一刻还想将季宁玉拉到自己身前,后一刻已目眦尽裂地瞪着她,眼角撑得极大,倒显得他清俊隽秀的容颜颇为扭曲。 她这位骄矜高傲的未婚夫,最是注重自己的身份与言行,何曾如此失态过?若是平日里,季宁玉定要狠狠嘲笑他一番,但现下她没有丝毫力气,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白沅沅倒是替他们二人尖叫起来,她捧着脸看向季宁玉的身后,震惊又近乎错愕无措地叫道:「叶大哥!」 在白沅沅尖叫声响起时,冻结的时间仿佛突然又开始流动。季宁玉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心口传来阵阵剧痛,像海水卷着浪潮拍打着礁石,汹涌咆哮而来。 哦,原来是叶行舟。 难怪刚刚江星衍拉起自己时,也叫了一声「叶行舟」。 季宁玉低头看着颇为眼熟的剑锋。 古朴重拙的剑身被离奇罕见的符文雕刻缭绕,剑气涌动之时周身灵气四溢,裹挟着久远腐朽又如海水一般的苦咸之气,立刻就将季宁玉带回他们从海底上古传承里拔出这把剑的瞬间。 这不正是叶行舟的本命剑,见诸天吗? 想到这里,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季宁玉简直要仰头笑出来。 一把被封印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几近千年的古剑,竟然叫「见诸天」。难道不好笑么?就像她季宁玉的一生,提及也是荒唐可笑。 她六岁家族被灭,父母罹难,幸得天下第一仙门天心宗庇护。修仙世家江氏一族早年与季家有来往,感怀季宁玉突遭变故,不忌讳她孤女的身份,定下她与江星衍的婚事。这样季宁玉即便修仙之路不顺,倒也不担心去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师尊名动天下,未婚夫身份高贵。一时之间季宁玉炙手可热,人人都道她祸兮福依,命有贵人。 季宁玉恣意妄为,成日斗鸡走狗,原也活得潇洒快活,偏偏遇到命中克星叶行舟。 叶行舟少年家贫,心性冷淡,在季宁玉看来尚且不如自己。可天心宗上上下下却都夸他乃当世天才,惊才绝艷,天赋出众。明明是又硬又冷,像块捂不化的臭石头,就算扔到茅坑里她也要更嫌弃对方几分。 她讨厌叶行舟,自然也做了很多欺辱叶行舟的事情。 不仅一个人欺负,还要伙同其他人一起欺负。不仅欺负叶行舟,连带着叶行舟的青梅竹马,白沅沅也要欺负。甚至屡次以白沅沅要挟,让叶行舟对自己低头服软。 直到她追着叶行舟下山,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遇到一场本不应该在此地出现的妖兽动乱。大抵是濒死之际窥得一线天机,骤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活在话本里的人物。若要说的更具体些,大抵就是令人厌恶的恶毒女配。 处处欺负打压男主,与之作对,强行拆散男女主,在看客里留下愚蠢又恶毒的印象。等男主一朝鲤跃门,她作恶多端,自食恶果,将剧情推向某段高潮。 男主便是她看不顺眼的「气运之子」叶行舟。 而季宁玉的人生则在文字间如浮光掠影,面目可憎。 再一睁眼时,季宁玉重生了。 有着上一世的教训,知道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对象,便是有再多的不忿与不甘,也学着努力做个「好人」。 至少,不要再那么早死。 季宁玉想活着,还想活得稍微舒服点。 她不再欺负叶行舟,而是努力和对方打好关系,甚至在别人排挤叶行舟时站出来维护对方,以至于让很多人怀疑季宁玉是否被夺舍。 知道叶行舟家贫,季宁玉恨不得将金戈玉帛甩到叶行舟的脸上,企图用金银财宝打动对方——若是这招可行,哪怕掏空季宁玉的小金库也在所不惜。 叶行舟受伤,她送药。 叶行舟歷练,她望风。 叶行舟与他人对战,她张牙舞爪在擂台下叫得最响。 叶行舟心情低落,她……她扛起叶行舟的小青梅白沅沅,就送到叶行舟的眼前,抚平他心中的伤痕。 做得够好了吧? 和叶行舟关系缓和的同时,她与江星衍、白沅沅甚至是宗门其他的关系也越来越好,确实和上一世完全不同。 躲过上一世致她死亡的妖兽动乱时,她真的以为会不同。 她以为他们是朋友。 他们是朋友啊,不是吗? 白沅沅拉着她的手,眼睛黑亮亮,激动道:「宁玉,我们是好朋友。不仅你,还有叶大哥、江大哥,我们四个人要做永远的好朋友。」 躲过妖兽动乱的季宁玉、叶行舟一行四人,机缘巧合之下掉入妖窟,却不想发现地下深处魔族设下的尸阵。 数以万计的尸身堆叠成山,扭曲狰狞,露出白骨与烂肉,散发着无孔不入的腐烂恶臭。 在察觉到活人的到来,随着「咔哒」僵硬的响动,阵法中的尸体缓缓爬起,摇摇晃晃地向季宁玉等人抓来,犹如蝗虫入境,遮天蔽日。四週游盪的混沌烟雾恶臭之气逶迤成细线,不断侵蚀四人的五感灵识。 季宁玉四人之中叶行舟修为最高,江星衍次之,白沅沅最弱。叶行舟果断殿后拖延时间,江星衍带着季宁玉和白沅沅先后撤。 好不容易拉开距离跑上地面,谁料因为太着急,白沅沅不慎摔倒,季宁玉踩到她的裙边也随之摔倒。 若是放在从前,江星衍定然是要先救白沅沅。然而,这次季宁玉却见到江星衍先向自己伸出了手。 一时间不知道心底究竟是什么滋味,她怔愣地将手放进江星衍的掌心,还没来得及调侃几句。在被拉起的剎那,季宁玉听见江星衍向后微微颔首,唤了一声—— 「叶行舟。」 下一刻,见诸天骤然洞穿季宁玉的心口。 怪道人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路上江星衍处处护着白沅沅,这是他第一次伸手先拉住自己,结果就联合着叶行舟送给她这么一份「大礼」。 季宁玉扯着嘴角,低低笑了出来。 天之骄子江星衍也曾对叶行舟看不顺眼,可最后他能够和叶行舟惺惺相惜,成为朋友。 青梅竹马白沅沅虽然实力不强,但因为她跟叶行舟的关系,倒也可以善终。 只有季宁玉不可以。 没人喜欢自己,不管努力多么久,就算侥倖躲过妖兽□□,最后还是死在叶行舟的手里。 为什么? 她只是有些藏起来的小心思,从未想过要对男主下手,或者破坏男女主的感情。即便是这样,也不可以吗? 季宁玉疼得浑身发软,她踉跄着身形不太能站得稳。 血从她的胸口不断渗出,从衣襟处不断滑落,染红地面。 也许就此倒下要轻松很多,但她不愿跪坐在地,如此狼狈不堪。 她不愿倒在江星衍、白沅沅还有……叶行舟的面前。 扣住季宁玉手腕的手蓦地收紧,江星衍想要接住摇摇欲坠的季宁玉。 季宁玉却强撑着抽出腰间的长剑,咬牙重重挥开他的手。 她通红的眼睛里充满着厌倦与疲惫,甚至盖过身体的不适。季宁玉反手将剑端直直插/进泥土间,紧紧握住剑柄撑住自己的身体,这样便能立得稳稳噹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原来总有人嘲笑她季宁玉没有心,这下她倒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 她当然有的,而且被剑穿过的时候,很痛很痛。 要是能不唿吸便好了。 季宁玉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死亡侵蚀着她的灵识。 她身形越来越轻,虚实交杂间无数幻象从眼前略过。季宁玉仿佛回到第一次与叶行舟相见的场景。 春风料峭,乍暖还寒处,束着马尾的少年虽然衣着简单却足够干净整洁,从山下一步步走来。他走得很稳却并不慢,身形犹如刚抽出的柳叶,瘦削而挺拔,被挡在山门前进退两难。 她坐在山头迎客树的树梢间,口中叼着新鲜的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半翘着腿,腰间的金铃儿伴着风声叮噹作响。察觉到动静,好奇地探出头去,向少年伸出手。 满山的春色烂漫,千花盛放。 最后两人的身影如同飞羽在金澄澄的光芒之下碎裂成片片,是悄无声息间坠落的雨,早春融化漫漶的雪,在倾泻而下的阳光里,随着轻风飘散天际。 如果再有来生…… 她不愿再有来生。 完全陷入黑暗中的她迷迷煳煳间听到很多很多声音,有人在不断唿唤着她的名字,季宁玉在黑暗中不断下坠。 名字就像是另一种咒语,虚空之处传来梵天颂唱。颂唱齐声又渐渐化为凡尘俗世的喧嚣,耳边不断的吵嚷声最终凝结成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季宁玉,你犯什么病呢?!」 第2章 前尘尽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语气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嫌疑甚至是厌恶。季宁玉有些茫然地从黑暗中睁开眼。 心口的痛彻心扉与冰冷寒意仍未散去,她还沉浸在濒死的黑暗里,无边无际地坠落。眼前布满模煳的景象,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缓慢又艰涩地长舒一口气。 「喂,季宁玉,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季宁玉顺着声音望去,好半天才找回视线的焦点。眼前之人的模样与她所见的最后一眼重叠交叉,又逐渐分离,凝聚于此。 她记得这人是怎样拉住自己,怎样将她带向身边。 也记得他是怎样叫出「叶行舟」的名字,怎样在见诸天洞穿自己后,目眦尽裂假惺惺的内疚。 当真是好巧不巧。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身着宝蓝底鸦青色纹云纹团花锦衣,腰束白玉带,玄色皂靴绣着精緻的宝相花暗纹,通身贵气。 他唇红齿白,清朗俊秀,头戴镶着崑崙玉的银冠,平素看人喜欢半耷拉着眼睛,颇为桀骜,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凡间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公子。 江星衍。 就算放在修仙界,他也出身于当之无愧的名门望族,倒也有矜贵自负的理由。 修仙世家南洲江氏家主的嫡子,排行最末。天心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天资出众。八岁鍊气,十六岁筑基,出身世家,跟随名师,甫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仙途坦荡。 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有个不学无术、性格骄纵的未婚妻,季宁玉。 以季宁玉的身世,怎么也不可能攀上如此高枝。季家被灭之后,季宁玉被天心宗救回仙门,还未安顿下来,却被小人暗算,将其掳走,一条小命险些丢了半条。幸好江氏族人及时将季宁玉救回,这才侥倖存活于世。 江氏家主,即江星衍的父亲,感怀于昔年江家老祖与季家的交往,看见孤苦无依的季宁玉,心生恻隐。便和夫人商量,将与季宁玉年岁相仿的江星衍婚事定下,从此季宁玉便多了一层身份,也多了一份依祜。 不过可怜江星衍,尚且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被剥夺了自己择亲的可能。年纪小时倒也还好,随着年岁见长,向来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便越发排斥这门被强行定下的亲事,更不必说季宁玉又是个骄纵跋扈的性格。 江星衍讨厌无法主宰自己的婚事,心中又厌恶季宁玉不知好歹,自然不会对其有好脸色。 季宁玉又是个天生倔脾气,比谁都要横。为了噁心江星衍,她大大小小的事也没有少做。 两人彼此看不顺眼,却偏偏因命运绑在一处。像两块硬邦邦的磁石,放在一起只会互相抗拒,越是强行靠近越是彼此推拒得厉害。 江星衍生得极为俊秀,若不是此时眉头紧皱,满眼嫌恶,只怕不知道要让多少少女神魂颠倒。 季宁玉看见他脸上又浮现出这种神情,下意识地扯开嘴角,不住地冷笑。 上一世,季宁玉为保性命和叶行舟关系较近,不知不觉间亦和江星衍关系有所缓解。到后面虽然平日里大多数时辰都会互相嘲笑打趣,倒也不耽误两人能相安无事的坐在一块谈天说地。 这样嫌恶的表情,她已经许久未见。 江星衍先拉起季宁玉时,她真的以为能够前尘往事皆尽。 他笑着半是嘲弄地拍拍自己头时,季宁玉也会心生恍惚地想……也许,他们也没有彼此想像的那么糟糕,关系也有环转的余地。 见季宁玉半天不说话,竟是直直盯着自己,眸光乌澄澄的像染了墨似的黑,眼神中隐隐有着山雨欲来的失控之感。看得江星衍心头突地一跳,情不自禁地寒毛直竖,眉毛顿时皱得更厉害。 季宁玉……突然变得好奇怪。 分明还是那般模样,却好似换了个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性格糟糕的季宁玉单从样貌上来说,着实和江星衍相配。肤色似霜雪般白腻透亮,柳眉杏眼,黑白分明,端的是明艷动人。平素又喜好穿亮色的衣服,若是不言不语,只站在那里微微一笑,顿时灿若明珠,蓬荜生辉。 小时候季宁玉与江星衍关系还未那么差时,二人同在天心宗练剑,也曾被称赞为金童玉女。 江星衍上上下下打量着季宁玉,不满地嘲讽道:「怎么,我不过就推了你一下,先是装腔作势的要晕倒,现在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我不曾记得,自己磕到过你的脑袋。」 在他看来,季宁玉的异样不过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又蠢又恶毒。 事情进展到这里,季宁玉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大概是又重生了。 重生这件事同练剑没有太大区别,都可以熟能生巧。 虽然两世的季宁玉都没有活过十八岁,不过到底也重活过一回。现下情况倒有几分熟悉,无奈脑内闪过太多类似的场面,不好分辨。 季宁玉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想也没想地淡淡开口:「看来又是为白沅沅打抱不平。」 提到白沅沅,江星衍面色遽变,颇为恼火道:「你还有脸提白沅沅?昨日你打发人将她从外院带走,白沅沅至今未归,你究竟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果然如她所料。 其实江星衍和季宁玉的矛盾之前还没有那么不可调和,直到叶行舟和白沅沅成为天心宗的弟子。季宁玉与叶行舟不对付,有时会连带着对叶行舟的青梅白沅沅也不对付。而江星衍每次都会为白沅沅找季宁玉的不痛快。 季宁玉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新仇旧恨之下,与江星衍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也是理所当然。 今日之事又是因白沅沅而起。 季宁玉看叶行舟不顺眼,偏偏叶行舟又是个刚直寡言之人,任由季宁玉怎么磋磨也没有服软过。就算承担不属于自己的事情,叶行舟也做得云淡风轻。 当察觉叶行舟并不在乎的模样,季宁玉简直恨得牙板都痒痒。这下倒显得两人身份调转,不仅没有从中得到报復的满足,反而显得她越发狼狈不堪。 季宁玉便将主意打到白沅沅的身上。 叶行舟和白沅沅同入天心宗,叶行舟天资卓越破格成为掌门弟子,白沅沅却资质普通只勉强成为外门弟子。 季宁玉想对外门弟子出手不是很容易的事?她索性昨日差人直接将白沅沅带走,坐等叶行舟来找自己服软求饶。 可惜并未等到叶行舟,倒是等来了江星衍。 依照季宁玉的脾气,见到江星衍不请自来又多管闲事,自然是不留情面地呛声道:「她到哪里去关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犯得着那么关心?」 天之骄子江星衍最是矜贵自傲,连天心宗长老都不曾用这种口气与他说话。敢这么做的只有季宁玉,还是除了皮囊之外一无是处的季宁玉,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白沅沅是天心宗记录在册的弟子,不是你唿来喝去的奴僕。季宁玉,你简直愚蠢至极,不可理喻。她要是没有出事倒还好,若当真出了事,别说我,戒律堂长老也定饶不了你!」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欢而散。 重生后,只想顺利活下去季宁玉不会傻到还要跟白沅沅作对。面对江星衍的质问,她也歇了几分任性,老老实实交代道:「她没什么事,在我房里呢。」 「在你房间?花了这么大功夫就为了把白沅沅骗到你房间,你当我是傻子吗季宁玉?」 江星衍冷笑着并不买帐,就算季宁玉说白沅沅毫髮未损,还在厉声斥责她。 季宁玉见不得人吹鬍子瞪眼不好好说话,更何况这人还是江星衍。三言两语也被激起脾气,两人仍然吵得惊天动地,差点动起手,倒是跟上一世大同小异。 如今的季宁玉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吵,她连眼皮都懒得抬起。 白沅沅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她与江星衍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只是白沅沅。 「我知道你们都很讨厌我。」季宁玉突然开口。 就算经歷那么多,也无法被原谅,落得那般下场。 对于上一世最后江星衍的举动,究竟与叶行舟商量好又或者仅仅是巧合,季宁玉无法得知,也无从得知。 总归自己在他心里始终算不上好人。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再装什么改邪归正,洗心革面,实在太过可笑。 上一世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风卷着庭院间的枯草在地面轻柔打着旋,树叶簌簌作响掩盖所有喧嚣,一瞬间周围忽而静默。 听着季宁玉没头没尾的话,江星衍脸色微沉,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的脸上:「季宁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问你白沅沅的事。」 他与季宁玉向来对彼此流露着不加掩饰的厌恶,然而听见她如此直白的说出口倒是第一次。 世家子弟很多时候在某些地方总会出其不意地要面子。 诸如明明讨厌对方却也不会直白挑明,即便再生气也要保持风度,否则跟疯子又有何异?像季宁玉这种做法简直莫名其妙,委实难登大雅之堂。再说,现下明明只有自己,又何来的「他们」?! 季宁玉又在发什么疯? 真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季宁玉却对江星衍的话充耳不闻,若无其事地低头,轻轻拢起自己的袖口。南洲独有的云锦即便绣满缠枝暗纹,依旧光滑冰冷,正如她开口说话的语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江星衍,退婚吧。」 第3章 前尘尽 听见季宁玉说出要退婚的话,江星衍瞬间怔愣。攒动的眉头终于松开,面上的表情却阴晴不定,细细端详着对方冷冷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此刻的季宁玉像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琉璃,流光溢彩却脆弱异常。从刚才起,她的脸色便分外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她性格向来张扬霸道,即便再不舒服也很少在人前显露,仍要摆足架子锋芒尽显。 江星衍从未见过这样的季宁玉,一时之间吃不准她是在故意作弄自己还是又在盘算什么主意气自己。 「年纪轻轻耳朵就聋了?」季宁玉嗤笑,却没有看江星衍,「我说要退婚。」 熟悉的语气让原本觉得异样的江星衍顷刻将心落回肚子里,思及季宁玉的话转瞬又嘲弄道:「说得到轻巧,你以为我不想退?」 只是江星衍与季宁玉的婚事定下后,就不可能再以两人的想法随意更改。 修仙世家南洲江氏一诺千金,为小儿定下的婚事必然深思熟虑而后为之,有自己的考量。再者,婚姻之事非是儿戏,若是随意解除必会授人以笑柄。 至于季宁玉这边,世人只觉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幸得江氏庇护。别说现在的季宁玉只是一介孤女,便是季家父母在世时,此等好事也万万轮不到她,不知让多少人望尘莫及。 不过,此事于她而言从始至终皆是半点做不得主。 江氏一族对她恩重如山,答应了是理所当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若是日后反悔那便是忘恩负义、不识抬举。 世人言语最是苛刻,比之杀人之利剑也毫不逊色。 自季家被灭后,季宁玉很快明白了这层道理,索性也不再挣扎。 江星衍倒是少年意气,铁着头闹了好多次,坚持要退婚。他不理解,江家明明可以用其他方式补偿季宁玉,何必非要执着于自己的婚事。被三番四次的教训之后,似是渐渐明白了些事理,也不敢再随意提及此事。 要与自己讨厌的人被迫绑在一起,江星衍并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更加对季宁玉百般挑剔。 季宁玉见江星衍每每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高兴还来不及。江星衍要是难受,她只觉说不出的畅快,当然不会主动提及退婚。 其实,第一次重生的季宁玉也想过摆脱这门婚事。 毕竟重活一世,过去想不明白的事也能慢慢摸出些许头绪。 她早就明白,想要跟江星衍退婚,这件事须得要自己提起。如此一来才不会让江氏成为「背信弃义」的那方。世家与各派关系错综复杂,又好面子,决不是能够轻易撼动与挑战的。 可惜她提出后仍然被江氏家主驳回,对方还赠她许多丹药法宝,安抚自己,甚至亲自动手罚了江星衍。 季宁玉只看透这门婚事的第一层,却没有发现更深层的利益交换。 不过那时季宁玉更关心的是能不能活下来,在生死面前婚事不婚事的根本没那么重要,退婚的事便被她暂且搁置。 等到季宁玉终于想明白时,方才意识到,从最开始,事情的主动权就从来不在自己手中。 「我知道季家剑诀藏在哪里。」 阳光从树梢倾泻,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落在季宁玉的脸上,露出斑驳的痕迹。晦明晦暗的光线间,衬得她表情越发模煳,整个人就像藏在阴影中,不见天光。 江星衍嘴角嘲弄的笑意骤然消退,接着长眉微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季宁玉:「季宁玉,你在说什么?」 「退婚是我提出来的。你告诉他们,这个秘密我只告诉江家,季家剑诀所在之地,他们会同意的。」季宁玉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带来多么大的轰动,自顾自地说道。 江星衍登时脸色涨得通红,又是恼怒又是不忿:「季宁玉,你简、简直……你把我江家当成什么?你以为我江家是为什么救你?!少用你那骯脏的小心思来揣摩别人。」 江氏前任家主昔年曾与季家老祖交游切磋,听闻季家惨遭祸事又怜惜季宁玉孤身一人,方才有后面之事。怎么到了季宁玉嘴里,就成了江家觊觎消失已久的季家剑诀? 荒唐。 自出生起用得是锦衣玉食,习得是君子之道的小公子江星衍只觉得无比荒唐。 怪不得人人都说季宁玉没有心,江星衍看她怎么会没有心,她明摆着是狼心狗肺。 「是,我是骯脏之人,配不上你们的光风霁月,所以拿着你们施捨的东西都给我滚开。条件已经摆出来了,现在我就想要退婚,听明白了吗?」季宁玉字字句句说得决绝而清晰,却并不像往日和江星衍吵架闹脾气的语气。 她知道这些人讨厌自己。 她也厌恶他们。 厌恶他们惺惺作态的善意,和压在头顶不得不报的「恩情」。在一世又一世的挣扎求生里,她从未跳出那些人给自己画下的牢笼。 说完后,季宁玉在树荫下果断转身。 江星衍心下微沉,下意识伸手紧紧扣住季宁玉的手腕,却刚触及她温腻的皮肤后就被狠狠挥开。几乎是瞬间,季宁玉拔出长剑,想也没想地刺向他伸过来的手。 江星衍一着不慎,竟是被直接划伤手背,鲜血顷刻汩汩而出,顺着手腕不断溅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他瞠目结舌地捂住伤口,再也顾不上矜贵优雅,表情甚至有几分扭曲。 往日他们虽也会拔剑打架,手上总归收着些。江星衍万万没想到,这次季宁玉是真的对自己下死手。 「季宁玉,站住!你疯了吗?!」 季宁玉反手将剑锋被拍进鞘身,没有停下脚步。她只留给江星衍漠然的背影,杏黄色的裙摆划开轻盈的弧度,声音随着微风轻悠悠地飘来—— 「也许呢。」 她早已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真实。 季宁玉神色恍惚地穿过长长的连廊。廊桥连接着宗主大殿与弟子们晨起练剑之处,建在清凌凌的湖面上,远远看上去如卧虹临水,正是千迴百转,九曲迴肠。 湖中灵气豢养的锦鲤甩着尾巴,怡然自得地从东游到西,随着阳光的照射变化出不同的颜色。若逢夕阳西下,便成群结队的幻化为明亮的橘色,就像水里的云朵堆叠在天际。 小时候刚到天心宗,季宁玉没见过这般神奇的东西,还以为是水里染了颜料,甚至大着胆子伸手去抓锦鲤。当然也被她捉住过。 只是灵气养着的锦鲤终究与凡间的鱼儿不同,被她从水中捞起的瞬间就化为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脸上还挂着被锦鲤甩出的水痕,手中却空无一物,留下季宁玉茫然地瞪着手心,如同她寥寥无几的过去。 季宁玉慢慢停下脚步,凝望着明亮平静的水面默然不语。黑沉沉的眼睛蒙着灰败之气,波澜无惊。 不远处却突而传来阵阵嘈杂声,一伙人推推搡搡地从桥廊的另一边过来,身着相同的天青色长衫,正是天心宗的弟子服。 为首的男人看见湖边的季宁玉,眼睛里的微光一闪而过,立刻昂首提胸地走过来,装模作样地作揖道:「哟,季师姐在这儿呢,可是让我们好找。」 「叶行舟那小子不知好歹,被我们丢到了后山。季师姐要不要去看看?」 第4章 前尘尽 「叶行舟」三个字响起时,季宁玉乌沉沉的眼睛里泛起轻轻浅浅的涟漪。如同被惊雷蓦地击中,将她从虚实之间拉扯而出,无数回忆在脑海中盘旋纷涌,纷至沓来。 第一次重生后,躲过奔腾的妖兽□□,她尚未从劫后余生中回过神。就听见叶行舟在后面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季宁玉。」 叶行舟不总是叫她的名字。 他会叫天心宗宗主「师尊」,叫江星衍「江师兄」,叫白沅沅「沅沅」,但却很少叫季宁玉。 因为他若是要找季宁玉,就会站在季宁玉面前,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就算不直接叫她的名字,季宁玉也知道,叶行舟在跟自己说话。 只有极少数的情况,叶行舟会直唿她的名字。 她遇到危险时,她离其他三人太远时,她有什么事情很生气地跑开时……还有,就在那刻,躲过妖兽□□时。 季宁玉颇为诧异地回首,叶行舟握着见诸天,剑锋满是淋漓的血。他不算干净,甚至有几分狼狈,鬓角满是尘埃与汗水。少年高昂的黑色马尾在风中迤逦,衬得他眼睛黑亮专注。 他动了动唇,叫道:「季宁玉。」 「什么?」季宁玉怀疑他后面应该又说了些其他东西。但风声猎猎,遮住他的声音,自己没听清。 然而还不待四人松口气,紧接着他们掉入妖窟。被江星衍拉着忙不迭逃跑的间隙,季宁玉下意识回头望了眼留下来拖延时间的叶行舟。 叶行舟也在回望着她。 他的眼睛细长而清亮,像秋冬即将交汇时夜空里闪烁的星星。秋冬交汇的日子,天空特别干净,夜晚的星星不似夏日繁多,却每一颗都如同水洗过的明亮。 季宁玉觉得,叶行舟大概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 是什么呢? 也许逃过这劫的她就会知道罢。 但最后她没能逃过这劫,等来了一把洞穿自己心口的利剑。 迟迟没有等到季宁玉发话,为首的男人从袖间抽出镶着金边白玉的腰牌,拽着腰牌的一头悬在半空,故意在季宁玉眼前轻晃,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季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腰牌正中,「叶行舟」三个字写得清晰工整。看来这伙人不仅将叶行舟带到后山,还抢了对方的腰牌。 「我们这次做得还不错吧?」年轻男子自鸣得意地晃着牌子,步步凑近季宁玉。 他个子要比季宁玉高上不少,却俯下身子故意用肩膀贴着季宁玉的肩膀,脸都快要凑到对方的眼前,早已超出正常说话的距离,行为举止孟浪又轻慢。 季宁玉置若罔闻,伸手将叶行舟的腰牌扯到眼前,拇指在牌面细细摩挲,感受着其中的纹路与粗粝感,半晌方才缓缓道:「你叫什么来着?」 季宁玉的师尊是道衡仙君,乃天心宗宗主的师兄,当世最有可能飞升的剑修。故而论资排队,宗门中大部分弟子都会叫她声「季师姐」。 往日在天心宗,她屁股后面是会跟着些「狐朋狗友」。平心而论,尽是些歪瓜裂枣,对季宁玉也算不得真心。大家都有各自的算盘,或图名或图利地凑在一处,做不得什么好事情。 这波人一茬接着一茬,虽然不停有人退出,但数量从没少过。时隔那么久,季宁玉记不清也很正常。 被拿走腰牌的男人惊讶地看向她,有些吃不准季宁玉这话的含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季宁玉的表情:「季师姐你是在同我说笑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枉他在季宁玉面前苦苦钻营那么久,到现在竟是连他的名字也记不住?那他做得这些事还有什么用? 季宁玉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手中叶行舟的腰牌,察觉男人语气里的不忿,不经意地笑了笑:「算了,不重要。」 她生得明媚烂漫,夭桃浓李,笑起来时颊畔浮现若隐若现的小梨涡,显得人畜无害。旁人听她这么说笑,纵是心中再有不甘也能稍稍心软些许。 男人本也贪图好颜色,见对方粲然一笑,又想要往前接近几分。 然而还不等回过神,就见季宁玉的笑容在众人眼前骤然放大。下一刻,男人不设防备的小腹传来剧痛,身形止不住地向后跌去——季宁玉抬起脚狠狠向男人腹部踹去。 一众弟子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伴随着惊唿,为首的男人当即被踹下桥廊,重重跌入湖面,发出「扑通」的闷响。 在水中游弋摆尾的锦鲤受到惊吓兀自散开,有几只轻盈跃过湖面,鱼尾在空中甩出半道弧线,在触及空气后化为五光十色的雾气,在湖面架起一座座小小的天虹。 男人扑腾着从湖中胡乱探出头,眼睛都睁不开,嘴巴便跟着嚷嚷起来,也不怕呛水:「季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看见他湿漉漉的窘迫不堪,两手在水中不断划动,天青色的衣摆笨拙地映在水中,活脱脱像只落到汤水里的鸭子,哪还有刚刚半点风流倜傥地模样。季宁玉顿时昂着头笑得乐不可支。 她笑声清脆明朗,头上戴着蝴蝶似的珠钗振翅颤动,腰间的金铃儿也随着身体的晃动叮铃作响。 「季师姐,你不要欺人太甚!」站在桥廊上的其他人将被嘲笑的男子从水中半拽半拖着拉上来。男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冲着季宁玉怒目而视。 好半天季宁玉才堪堪止住笑声,腰牌在她手上被随意地抛上抛下。 她歪着头,脸上犹挂着未尽的笑容,眼底却冰冷冷的,似不见天日的寒潭,笑意半分也没渗进眼底。 「不听话的狗就是要被打的,懂吗?」 季宁玉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人,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事,她没少干过。记不清跟在自己后面招猫逗狗不务正业的人的名字,也不是稀奇事。 就像确实是她要求这帮人去把外院的白沅沅带走,关进她的房间藏起来,顺便去给叶行舟带话,以此来要挟对方。 她就等着叶行舟来见自己,给她俯首做小呢。 然而最重要的是,季宁玉从未让这伙人把叶行舟绑到后山,更没让他们抢走叶行舟的腰牌。 他们把人绑到后山,季宁玉还怎么等叶行舟主动来自己面前妥协求饶?她拿着叶行舟的腰牌又能干什么? 不听话的狗,除了愚蠢就只剩愚蠢。 「你!」男人气结,指着季宁玉的鼻子怒气沖沖道,「你竟然骂我是狗?!」 季宁玉却不耐烦再和他纠缠下去,重重拍开他的手,拧着眉头道:「脏。」 衣服全都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披头散髮,原本堪称清秀的面孔在愤怒和不甘的衬托下倒显得越发狰狞可怖。只消一眼就令季宁玉胃里翻江倒海,连继续欺负他的兴趣都没有。 遂轻巧的从众人身边绕开,一众弟子只顾直愣愣地盯着她,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其余动作竟是半点也不敢有。 「季宁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半点好处没讨着,反被当做猴耍。被忽视的男人越发觉得受到侮辱,对着季宁玉的背影叫骂出声。 报应?季宁玉嗤笑。 她平白重生的又一世,于她而言不就是最大的报应吗? 重生前,听见这伙人将叶行舟绑去后山还抢了他的腰牌,季宁玉自是乐得看热闹。不仅如此,他们要是做了其他出乎意料的事情,季宁玉还会拍着巴掌道一声「好」。 久而久之,那些人也习惯打着季宁玉的名号去寻叶行舟的麻烦。 不过那时季宁玉满心想着让叶行舟不好过,至于是谁做的根本不在意,若是旁人做得合她心意,她还会给些小奖赏。 重生一世,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叶行舟的季宁玉,听到他们的话简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自然也怨他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给自己暗地里埋了那么多坑。以至于后面她转变态度后,被江星衍搜罗出好些不得当的事体,指着鼻子嘲讽,很是尴尬。 不过即便再难堪,季宁玉还是忍了下来。脸面在生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惜上一世的自己既没了脸面,也没了生命。 季宁玉不知道自己踏入后山时,究竟抱着的是什么心态。也许是心头的冰冷与痛意尚未消散,她始终停留在濒死的瞬间。身体已然落地,灵魂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坠落,至今未醒。 她寻思着,往日种种纠缠不休,合该有个说法。 叶行舟是话本男主,气运之子,独得天道宠爱。 可她季宁玉的命就不是命吗? 第5章 前尘尽 与主殿前的亭台楼阁,廊桥蜿蜒不同,后山荒凉冰冷,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终年不化。天心宗本就依山而建,地势高耸,殿堂及弟子居所因受山阵庇护,方才适宜练功居住,风景秀丽。后山则设有自省峰,原是用以惩罚弟子,环境自然不佳。 后山与主峰只用一座狭长简陋的索桥相连,周围设下禁制不可用法器或御剑飞行,想要穿过就要用最简单的方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峡谷间狂风凌冽,吹着索桥左右摇摆。季宁玉沿着桥边,在寒冷彻骨间跨越翻腾奔涌的云海。在踏入后山的剎那,所有风雨晦暝都在顷刻歇止,白雾升腾,古树横斜,天边挂着血红的太阳,映着雪地茫茫。 季宁玉对这条路很熟悉,毕竟单单是来找叶行舟,她就走过三次。 彼时,得知叶行舟被他们那伙人绑在后山,还抢了他的腰牌。季宁玉喜不自胜,挑着眉毛连声叫好,一时间倒是连绑走白沅沅的事都抛至脑后。 她夺走叶行舟的腰牌,忙不迭地就跑到后山,脚步都写满雀跃。 那伙人说是「绑」还真就半点没作假,用了能够收束灵气的低阶法器将叶行舟直挺挺地绑在后山悬崖边的树干上。 这根绳子季宁玉也熟悉,越是想用灵气挣脱捆得越紧。那些人生怕叶行舟跑出来,绑得结结实实,硬是把他整个身体都勒成一节又一节。 季宁玉差点就要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又怕叶行舟看出她的心急,倒显得自己有多在意他似的。故意停在不远处平復了好一会,方才背着手施施然地走到跟前。 她手中提熘着腰牌,耀武扬威般在叶行舟眼前晃来晃去:「哟,这不是号称世间最出众最有天赋的剑修吗?怎么像狗一样的被绑在这里,狼狈不堪。」 叶行舟是不算干净,额前的碎发沾染了不少灰尘,头上还簌簌落了些残叶,衣袖袍角皆有磨损。偏他波澜不惊,见季宁玉前来也只是专注地看着对方,眼睛清亮亮的,没有说话。 季宁玉不高兴了,拉下脸瞪着眼睛:「看什么看?不许这样看我,不然我把你眼睛挖出……喂!」 蛮横的语气在半路转了个调,差点变成惊叫。 叶行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是解开缚住自己的绳索,对站在自己身前的季宁玉伸出了手—— 那刻季宁玉吓得脑子里飞速闪过很多念头。 她想,完了呀,叶行舟不会要打自己吧?虽然他入门晚,若论修为现在的季宁玉已经比不过对方,真要打起来怎么想也是凶多吉少。 但是,他、他怎么敢呢?! 眼睁睁见着叶行舟向自己伸出手,季宁玉只觉得心蹦蹦跳着厉害,一动也不敢动。 没有想像中的痛感,叶行舟的手也没有如想像般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轻轻一绕,从季宁玉手中轻而易举拿回了自己的腰牌。 回过神来的季宁玉也不知是恼自己更多些,还是恼叶行舟更多些,狠狠推开叶行舟,转身就跑。 重活一世的季宁玉,知道叶行舟日后的厉害,也尝过死亡的滋味,要比从前更胆怯一些。 这次,她没有说什么废话,而是选择直接解开叶行舟身上的绳索。两人面对面,眼对眼的互相瞅着,半晌也没憋出句什么话来。 季宁玉磕磕巴巴地抬起下颌,到底是有几分小骄傲,也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喂,叶行舟,你得记住,是我救了你。」 叶行舟回应了她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 季宁玉缓缓停下脚步,踩在雪上的嘎吱嘎吱声随之停止,回忆也在天地间静默。偶有寒风拂过她的鬓边,很轻又很清冽。 她好像……不太记得清楚了。 毕竟,恍恍惚惚间又是她季宁玉潦草简短的一生。 季宁玉重新开始在雪地中行走。她走得缓慢却极稳,埋着头一步一步走近被牢牢绑在树干上的叶行舟。 叶行舟贫寒节俭,剑修稍微有点钱也多要拿去补剑,故而虽然是宗主弟子,他的生活并不宽裕。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长个头的年纪,身高窜得极快。年初天心宗刚统一发的弟子服穿在他身上已经有些束手束脚,袖角被清洗的泛着陈旧的白。 眼前的叶行舟与季宁玉记忆里的还稍稍不同。 后期的叶行舟歷练颇多,逐渐长成能独当风雨的少年,端方正直,从容沉着。刻下的叶行舟到底年纪不大,即便寡言少语却也难掩青涩。 见季宁玉前来,在自己面前站定不动。他微微挣动手腕,想要摆脱绳索。 季宁玉感觉到他的动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解开缚住叶行舟的绳索。 绳索啪嗒落在地面,季宁玉的视线也随着缓缓落下。她垂着眼眸,自始至终都不肯抬头正眼看向叶行舟。 叶行舟弯下腰,拾起地上的绳索。 季宁玉眼神微动,在绳索的旁边看见被那伙人丢在一旁的叶行舟的剑。 他这时用的还不是后来那把可称撼动天地的神剑「见诸天」,而是一把从天心宗藏器阁拿出来,剑身约三尺六的长剑。 她也弯下腰,轻轻拾起被丢弃的剑,拎在手上没有动作。 两人头顶的发线被吹得细微飘动,轻轻一触又忽而分开,蜻蜓点水似的。季宁玉与叶行舟就像出现在同本书里不同的扉页,明明摊开时出现在同张画卷,却被书嵴阻隔,天涯咫尺。 良久,叶行舟将绳索收好递到季宁玉的眼前。 大抵是被冷风吹得久了,他声音比平时要沙哑,像指尖磨在干燥的树皮,裹挟着粗粝的触感。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季宁玉抬起头,蓦地撞进叶行舟的眼睛。 他的眼睛更偏细长,修眉长目。跟江星衍的倨傲矜贵不同,叶行舟看人时有几分清冷疏离,再加上平日话少,旁人总觉得他不好相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季宁玉知道,他不是这样的。 与叶行舟对视的那一刻,她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翻涌的海浪潮落潮涨、汹涌的兽潮奔流不息。奇崛的丛林深处藏着不知名的珍宝传承,崑崙虚的蜃楼缥缈空濛,似幻似真,叶方舟骑着巨兽穿云踏浪,白沅沅天真的笑颜和江星衍的臭脸。无数一同歷练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画着诡异符文的锋利剑尖。 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开始隐隐作痛。 半晌没有见季宁玉的动静,叶行舟又将绳索往前送了送,突然听见她开口,小小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 声音似早春三月悄然融化的雪,轻飘飘地四散,了无痕迹。 唯恐是自己听错了,叶行舟眉头微皱追问:「什么?」 接着,他便看见季宁玉抬起头,对着自己莞尔而笑。 她笑起来时,千树万树的桃花在她唇边绽放,暖洋洋的日光骤然倾泻。 叶行舟漆黑的瞳仁微缩。 下一刻,季宁玉握住他的剑柄,用锋利的剑锋狠狠洞穿他的胸口。 第6章 飘零久 提剑捅穿别人的胸口,原来是这种感觉。 并不如想像中的轻松,甚至可以说很吃力。剑锋破开皮肉的瞬间,有很明显的滞涩感,再往下送送便觉着手下一空,捅入肌骨后倒是比之前顺畅些许。 然而季宁玉并不能将人捅个对穿。她遗憾地琢磨,大概还是力气不够。 就在与叶行舟对视的瞬间,季宁玉想到很多事情。 过去自己成日里再五迷三道、不务正业,总归算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在叶行舟面前,硬装也装得像个好人。她纵是之前千不该万不该磋磨叶行舟或者白沅沅,倒也罪不至此吧? 既然有杀她之心,又何必要惺惺作态,给与自己希望呢? 她的灵识中似有两道身影。一个被钉在见诸天的剑锋拼命挣扎,一个抱胸在旁边冷眼瞧着,扯着嘴角,面露癫狂的神色。 两道身影目光交汇时,疼痛和酸楚一时涌上心头,掩盖冰冷的心悸感。在百般滋味中,季宁玉不自觉地笑出来,想也没想地提剑捅向叶行舟。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往日的相处、谈笑、争吵、玩闹,她濒死前怎么也想不明白,想要寻求的答案,都随着这一剑被狠狠击碎,烟消云散。 感受到剑锋捅入胸口的痛楚,叶行舟像是没有回过神,怔怔盯着季宁玉。眼睛里的星辰闪烁又在瞬间熄灭,万物死寂,清冷静默。 他按住剑柄的另一端,下意识退后两步,身形逼近悬崖的边缘。眉头紧紧皱起,似有几分困惑,又有些许愕然。 季宁玉很少在叶行舟脸上看到这些表情。 他要比同龄人更成熟可靠,就算遇到再危险的境地也习惯泰然处之,心里怎么想的很难琢磨,面上却总能让同伴安心。 从前的季宁玉经常觉得很受挫,便是因为无论自己怎么做,好像都无法扰乱叶行舟半点。她很难从通过欺负叶行舟的行为,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现在,那张总是略显清冷的面孔终于浮现出不一样的神色。季宁玉发现,她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愉悦。 但也不重要,不是么? 季宁玉松开剑柄,大抵是用劲太勐,勐然松开五指后关节僵硬得发涩,手心也被磨得生疼。 就在她松开剑柄的剎那,叶行舟立刻失去所有的支撑点,他控制不住地踉跄两下。接着,向后微仰,从悬崖边直直坠落—— 季宁玉下意识伸出手,却在半空停滞,眼睁睁看着叶行舟翻落云海。 云海拥挤堆叠,连绵不断,随着风雨变幻形状,轻盈又柔软。此刻竟也像汹涌吞噬的海浪,浩大广阔。叶行舟不过刚掉下去就立刻被吞没身形,杳无踪迹。 像世间从未有过这个人。 他最后留给季宁玉的,是一句缓慢却低哑的诘问。 「为什么?」 ************** 白日里头阳光正盛,夕阳火红的挂在山头,染着天际四周也泛起灿烂的霞色。哪知刚入夜便毫无预兆来了一场急雨,跳珠似的雨水从天噼头盖脸的砸下,催得风也潇潇,树也飒飒。 季宁玉没撑伞,连避水符也没用。 她就这么慢吞吞地拖着脚走,任由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梳得整整齐齐的髮髻早就被砸的七零八落,湿哒哒的黏在侧脸。 季宁玉抬头,茫然地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 雨水密密匝匝的落下,渗进她的眼睛里,弄得眼睛又酸又涨。她不得不停脚步,捂住双眼,直直站在原地半晌,方才放下手继续走。 两个巡守弟子恰巧在此地巡逻,其中一个平时胆子就不大,在黑暗里瞥见飘飘忽忽的身影差点就要大叫出声。另一个连忙捂住 他的嘴:「别叫了,是季宁玉季师姐。」 那人仔细瞅过去,仍是满脸见了鬼的表情:「怎么像鬼魅似的,大半夜的跑出来淋雨?她这是要去哪儿?」 「谁知道呢,看方向大概是要去道衡仙君闭关的洞府吧。」 「道衡仙君这次闭关的时间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这就难说了。」 胆子较小的那个寻思片刻,犹豫道:「要不要给季师姐引个路?」 同往日恣意嚣张的模样完全不同,暴雨中孤孤单单的背影走得缓慢。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后面静静望着,无端让人觉得难受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他的同伴也犹豫了一会,摇摇头:「还是不了吧,别给自己惹麻烦。她不是没事吗?」 「好吧。」想到季宁玉平时的行事作风,他们对视一眼,向相反的地方继续巡护。 季宁玉确实要去找道衡仙君顾玄晖。 那是她的师尊,天心宗老宗主的首徒,现任宗主的大师兄,当今最强的剑修,修为已臻至渡劫。季家遭难时,正是顾玄晖及时到来方才救下季宁玉的小命。 顾玄晖一生醉心问道,仅收了季宁玉一位弟子。他于季宁玉而言,是她的救命恩人,如父如兄的师尊,更是最信任的人。 只是顾玄晖修为至渡劫之后,每遇沉疴便要闭关许久。季宁玉方才想到,即使两世为人,加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师尊了。 望着前面紧闭着的洞府,季宁玉轻声叫了声:「师尊。」 「师尊,我想见你。」 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掩盖季宁玉的声音,也遮蔽周围所有的声响。黑漆漆的夜里,只剩下哗啦啦,连珠似的雨幕。 季宁玉呆呆站了少顷,见始终没有回应,琥珀般晶莹透亮的眸光微微闪动,没有再继续等下去,转身离开顾玄晖闭关的洞府。 回到房间后,外面的雨势也渐渐停歇。 季宁玉半拉耸着眼皮推开门,显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就在她踏入房门的剎那,衣柜处传来窸窣的响动。她戒备地抬起头,剑锋出鞘:「什么人?」 从衣柜里探出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抬眼:「季师姐……」 是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小姑娘。 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垂挂髻,细软的头髮和着碧绿色的髮带垂落。睁着猫儿大的眼睛,不安地打量着季宁玉。 正是叶行舟的小青梅,白沅沅。 上两世不管江星衍和季宁玉如何争吵,最后都趁季宁玉不在时将白沅沅从她房间中带走。故而之前两次回来,季宁玉根本没有见到白沅沅。 没想到这次白沅沅还留在这里,看来退婚的事当真是让江星衍心烦意乱,连他关心的白沅沅都顾不上了。 白沅沅见季宁玉浑身湿漉漉的很是狼狈,眼神忽闪忽闪,低声道:「季师姐……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季宁玉和江星衍积怨已久,与叶行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仇怨,与白沅沅……只能说纯粹是白沅沅倒霉。 白沅沅是外门弟子,本身就不会与这群天之骄子们有什么联繫。除了是叶行舟的青梅竹马外,她倒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至多是脾气够软够好,衬得季宁玉越发蛮不讲理。 季宁玉对叶行舟恼火,也跟着捉弄了几次白沅沅。就像这次,季宁玉也是抓了白沅沅藏在自己房里,什么也没交代。白沅沅似乎并不因此怨恨季宁玉,越发软糯可欺,见到「仇人」回来,还有心询问对方的情况。 难怪叶行舟和江星衍都喜欢她,也愿意护着她。 不过归根结底,季宁玉与白沅沅之间没什么仇怨,白沅沅也没真的害过自己,反而几次向自己伸手,主动要跟她做朋友。 较真论起来,季宁玉对白沅沅确实不像话。 「你走吧。」冤有头债有主,季宁玉不打算再为难白沅沅,她们二人从此往后做陌生人是最好的结局。 她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茶水已经凉了许久,尝在嘴里泛着涩味。 白沅沅从衣柜里走到季宁玉身边,双手背在身后有些扭捏的姿态。见季宁玉连倒了三杯茶也没搭理自己,她鼓起勇气将手上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小心翼翼推到季宁玉的跟前。 季宁玉看向她拿出来的布娃娃,微微怔愣。 大概是年岁久远,布娃娃套着的衣物渐渐褪色,看衣角的磨损程度应是常常被人放在手里摩挲。头颈部和左胳膊的线头之前胡乱的揉成一团,现在被整整齐齐地塞回去缝好。虽然仍然陈旧磨损,却比从前要完整干净。 「我稍微给它缝了一下……」白沅沅脚尖侷促地动了动。 季宁玉错愕地看向她,见她眼睛里软软的,隐隐闪着什么东西,却不是季宁玉熟悉的嘲笑、讨厌,而是同情与可怜。 她像被瞬间狠狠刺痛,将手中的茶杯摔向白沅沅的脚边,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滚。」 白沅沅被吓得几乎蹦起来,再也不敢多耽误,忙不迭地跑出房间,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季宁玉紧紧抓着布娃娃,胸口起起伏伏,好半天才从桌前站起。 比起厌恶,她更痛恨怜悯。 果然是跟叶行舟一起长大的白沅沅,和叶行舟一样,都令人讨厌。 大概是淋了雨,夜间季宁玉休息的极不安稳。 她梦见白沅沅在半山腰挥手,开心地笑着叫道:「宁玉,快过来。」 江星衍摆着张谁欠了他钱似的臭脸,拢着袖子站在白沅沅的后面,拧起眉毛盯着季宁玉。 这必定又是嫌弃她走得太慢。 季宁玉想要去追他们,又突然想到,不对呀,怎么好像缺了一个人。 ……叶行舟呢? 她蓦地回头,周身场景随之变幻。 夕阳西下的悬崖边,季宁玉颔首,骄傲地强调道:「喂,叶行舟,你得记住,是我救了你。」 叶行舟的面容一团模煳,季宁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有些着急地想往前走几步靠近对方。然而不管她怎么走,始终无法接近叶行舟,也看不清他的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季宁玉正急得满头大汗。 此时,风中传来叶行舟的回应,言简意赅纯粹明了,声音缓缓却清朗温柔。 他说:「好。」 「我记住了。」 第7章 飘零久 修仙之人通常不入梦。 梦连通七情六慾与天地交感,多梦并非好事。更何况像如季宁玉这样几乎整夜都在梦中,醒来后她只觉得比昨日更疲惫。 不过天心宗弟子需晨起练剑,没什么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的机会。 道衡仙君闭关已久,季宁玉的功课向来由宗主负责,她虽然平日无法无天,面对宗主长老等长辈还是相当敬重。强忍着倦意从床上爬起,将自己打理的看不出半点倦色方才停下动作。 谁知刚打开门,但见云海翻腾间一只白鹤振翅而来。察觉到季宁玉的身形,霎时高声鸣叫,盘旋下坠。惊身蓬集,矫翅雪飞,如白色流星般落在她的身前,化作垂髻小童的模样。 「喻宗主有请。」 季宁玉双眼微眯,识得这是天心宗宗主喻既明的仙鹤坐骑。若要真论起年纪,大抵是自己爷爷辈。白鹤常年被灵气浸染,又受喻既明点化,故而也能化成人形。 没想到一大早就找上她了,似乎要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快。 不知道究竟是为江星衍的事而来,还是……叶行舟呢? 季宁玉没有耽误,被仙鹤载着向宗主大殿飞去。 宗主大殿跟九曲桥廊离得很近,从半空看去,九曲桥廊宛如长虹架起,大殿则静静矗立在旁边,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恢弘威严。 仙鹤落地又化作垂髻小童,引着季宁玉向殿内走。 殿内四方柱雕刻着漫天云纹,殿中古朴的香炉燃着龙脑香,两股细细的烟气盘旋而起,安静空旷。 香炉后的案几有两人正在对弈,另有一人伫立在旁,观棋不语。季宁玉粗粗扫了一眼,心下有了计较。 身着广袖深衣的喻既明察觉到季宁玉的到来,将白子落入棋盘,方才缓缓道:「来了?」 季宁玉行礼:「拜见宗主,拜见江长老。」 和喻既明对弈的男子看起来四十余岁,正值盛年,穿着锦袍头戴玉冠,相貌堂堂。与立在他身后的江星衍眉眼较为相似,只是江星衍要更清秀年轻。此人正是江星衍的父亲,南洲江家家主,江归远。 江归远转身,见她安静立在殿中,遂笑起来:「不过有段日子没见,宁玉倒是与我生疏不少。小时候还叫我江伯伯,如今就变成了长老。喻宗主,你看我老吗?」 喻既明和江归远是老相识,早已习惯他这幅样子,吃掉对方的黑子后眼皮都没抬地回道:「你多大年纪自己心里没数?」 修仙之人谁不是几百几千岁的寿命,在他们小一辈面前可不就是老? 江归远被老友噎住,微咳两声,瞪了身后呆站着的江星衍一眼:「还不快让宁玉坐下?」 向来对此不屑一顾的江星衍今日不知怎么转了性,听见江归远的话没有反驳,真就走到季宁玉身边带着她到旁边坐下,接着自己也坐到季宁玉的身边。 季宁玉抬眼,就见江星衍的目光颇为复杂地望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她压低视线,淡淡拂过手中的清茶。 江归远和喻既明看向座下的两个孩子,嘆道:「小时候感情那么好,谁看了不得说声金童玉女。如今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季宁玉眉心微跳,寻思着自己从小到大和江星衍也没几次合得来。不过他们年纪大,爱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她低头浅斟了口茶,微笑道:「这么多年有劳江伯伯和喻宗主的照顾,宁玉才能顺利长大。」 她没看众人的表情,自顾自道:「宁玉是个福薄之人,若没有大机缘,以我的天赋也不能拜入天心宗门下,更不可能成为江伯伯未来的儿媳。只是……我纵是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己不该拖累江家的名声。」 江归远瞥了眼沉默的江星衍,和蔼道:「你和江伯伯说实话,是不是江星衍这小子又欺负你了?」 季宁玉将茶杯放回桌子,摇摇头道:「退婚是我自己提的。」 看着身旁表情冷淡的季宁玉,江星衍面上不显,藏在案几下的手却突然紧握成拳,青筋暴露。 昨日季宁玉跟他提出退婚之事后,他心中不知怎么升腾起怪异的感觉。 江星衍自小和季宁玉的命运就被强行绑定在一起。他挣扎过不甘过,季宁玉却总是斜着眼睛看他闹腾,很是让人添火气。 没想到季宁玉毫无徵兆的提出退婚,甚至还用季家剑诀交换。昨日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江星衍只觉得无比可笑,她把他们江家到底当成什么了?果然是狼心狗肺的季宁玉。 江归远这两日正好在天心宗做客,江星衍并未多想,就将季宁玉今日说的事告诉自己的父亲。 原是想当个笑话说过去,没想到烛火下,江父的表情沉寂,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问了句:「她真是这么说的?」 那一刻,江星衍的心蓦地往下沉。 父亲是什么意思? 果然,第二天一早江归远就到喻既明面前,要将季宁玉请来。 「我对江伯伯的照顾一直十分感激,但宁玉也知道自己刁蛮任性,实非良选,实在不必委屈江小公子。与其让我们相看两厌,结成冤家,不如各退一步。」季宁玉说得平静,和平时蛮不讲理的样子大相迳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话说到这里,再劝似乎也没有必要。 江归远和喻既明对视一眼,长嘆一声道:「宁玉,此乃人生大事,万万不可儿戏。你可是真想好了?」 季宁玉见他似有松口的意思,料想应是从江星衍那里提前得知剑诀的事。 她遂顿了顿,继续道:「退婚是我自己的任性之举,我也不忍心让江伯伯为难。江家对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照顾,宁玉实在无以为报。」 「我知道不少世家都在寻找季家剑诀的踪迹,季家被灭后,知道这件事的恐怕也只有我了。」 「宁玉……」江归远抬起手,似要拦住季宁玉的话,「江伯伯不是这个意思。」 季宁玉停下话锋,杏眼黑亮亮地望着江归远,颇有孺慕之情:「我自然知道江伯伯不是这个意思,江伯伯向来对宁玉关心照顾……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江伯伯待我恩重如山,又曾救下宁玉一命,无异于父母恩情。这个秘密告诉江伯伯最合适不过。就算我没有福气,做不了江家人,爹娘若泉下有知,也定不会怪我。」季宁玉满是依赖道。 江归远目光也跟着柔软起来:「季家之事,有违天道。你那时又不过是个孩子……无论是谁,都会出手相救。不管怎样,你能平安长大就很好。日后勤加修炼,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觉得万分欣慰。」 季宁玉垂下头,略显羞涩地笑了笑。便听得江归远又问道:「我再问你一句,退婚之事是你自己要的?」 季宁玉朗声道:「千真万确。」 江归远摩挲着指尖,思忖半晌,缓缓道:「若这是你真心所求,江伯伯又怎么忍心难你。」 说罢,缓缓长嘆一口气,似是万分遗憾。 江星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久久回不过神,像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 察觉到大殿的空气骤然凝滞,季宁玉若无其事接着之前的话道:「近日不知为何,我总是梦见父母……」 「我之前一直因为年纪太小,想不起来季家剑诀藏在何处。大概是近来修行又现瓶颈,断断续续梦见许多儿时的事,倒是突然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说到这里,季宁玉微微一顿,很快又继续道:「季家剑诀之事压在心头反反覆覆,令宁玉惶恐不安。」 季家剑诀,这可不是小事。 当年季家被灭后,季宁玉虽被道衡仙君顾玄晖救出,仍被贼人掳走,险些丢掉半条命,正是为了季家剑诀的下落。 此言一出,喻既明挥袖在殿中布下天罗地网的禁制,又在自己面前加固一道,将自己与江家父子并季宁玉隔开,以断绝他们三人的讲话之声。 事毕,他抬起眼皮看向禁制内的季宁玉,復又低眉沉思。 「季家剑诀在崑崙虚。」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陷入寂静,落针可闻。 江归远抖了抖唇,轻声道:「此言当真?」 当不当真?说实在的,季宁玉也不知道。 她并不知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季家剑诀在哪里。 季家七百年前出过一位渡劫老祖,据说其天赋一般,无门无派,却自创季家剑诀,杀出一条血路。传言中她驯服过巨大的上古妖兽,骑着它或纵横四海,或遨游八荒,却始终无人知晓妖兽的由来。 不幸的是她飞升失败,已经陨落,有关她的传说也流落风烟,鲜有人知。她传承的踪迹莫衷一是,而她修习的功法也随之消失。 众人对季家剑诀的执着,在于季家老祖能够以普通天赋修至渡劫。于世人看来,那就是一部能够让凡人成圣的功法。 天字灵根的上等天赋纵观整个修仙界都寥寥无几,没人想被灵根限制,从踏上仙途就被判定结果。 不过,季家在老祖陨落后七百年间季家连身赋修炼灵根的人都没有,自然也无人能继承功法,直到季宁玉出生。 季宁玉和当年季家老祖的天赋一模一样,虽然跟天之骄子尚有差距,却甫一出生就被寄託很大的期望。 毕竟季家还有老祖传下的季家剑诀。 年幼时也缠着父亲天马行空,问东问西。季父季母都不是修行之人,他们也不知道,只说季宁玉身有天赋,待长大了自然就知道剑诀藏在何处。 季宁玉平安长大,仍然不知道剑诀所在。 然而外界之人并不信她不知道剑诀的位置,不然也不会被人掳走差点丢了小命。 既然没人信,那就索性顺水推舟,将戏做足了,再拉几个人下水。 季宁玉虽不清楚剑诀所在却知道,当年那位老祖就在崑崙虚飞升失败,不幸陨落。 几百年来不少人都在寻找季家老祖的传承,可她不仅功法成迷,陨落何处也是迷,自然也四处遍寻不到。 季宁玉觉得,不管剑诀在哪里,她的传承有很大可能就在崑崙虚。既然传承在那里,再找不到剑诀,倒也不会是季宁玉的问题了。 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借着江归远的心思,达到自己退婚的目的罢了。 季宁玉扬起脸,信誓旦旦道:「不会有假。」 江归远坐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良久,他再看向季宁玉时,已将眼神里的谋算遮蔽,脸上收起笑容:「此事还有何人知道?」 季宁玉摇摇头:「目前只有我与江家知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见江归远沉默看着自己,她端起茶杯遮住自己的脸,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缓慢:「但我若要出了意外,就很难说了。」 大殿内气氛冷凝,像结了霜雪似的冰冷。 季宁玉恍若未觉般扬起脸,笑得天真烂漫:「江伯伯那么疼我,定不会让我出意外的,对吧?」 江归远温和地笑道:「这是自然。无论婚事成不成,你都是我疼爱的宁玉。」 从大殿出来后,季宁玉才发现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浸湿自己的后背。被冷嗖嗖的风一吹,里衣黏在身上,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不管怎样,自己背后还靠着道衡仙君顾玄晖和天心宗,季宁玉觉得江归远会直接对自己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但毕竟跟是老狐狸们打交道,直接动手不会,稍微动点手段让自己出现意外也不是没可能,做人还是要给自己留些后手。 江归远要比旁人更重视季家剑诀。 上一世在外行走得多,也隐隐听说有关江家的传闻。 有人言江归远天赋一般,亏得江家家大业大,又只有他一个嫡子,这才用灵药将其硬生生灌到了化神期。不过他根基不稳,若想再往上去只怕不容易。随着年岁渐长,江归远心中必然不像看起来那般淡定。 从目前看来,自己这招棋应当没有走错。 季宁玉正想着有的没的,没想到江星衍跟在她身后追了出来。 「季宁玉!」 季宁玉停下脚步,站在大殿的三百五十六级台阶下回首望他。 江星衍张了张嘴,竟是少见的不知所措。 他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怔怔看着季宁玉:「这是你真心的吗?」 季宁玉没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真心是指什么?若是退婚,那她必然满是真心。若是季家剑诀,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还不等她想好怎么回话,江星衍又说了几句话。恰在此时,有两个刚从演武场下来的持剑弟子正匆匆路过。 其中一人埋头嘀咕道:「叶行舟昨夜没有回来,今日也没有来练功,好生奇怪……」 他的同伴拍拍肩:「也许是闭关,或是接了任务下山,你何必那么操心?」 他们的声音很低却一下就掩盖了江星衍的说话声,以至于等二人走后季宁玉还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言。 江星衍说了半天没有等到季宁玉的回答,心中本就别扭,一抬头见她两眼无神显然心思已经飞了出去,根本没将自己放在心上,登时有些语气不好:「季宁玉!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季宁玉被他叫得回了神,却没有像从前似的呛声回去,而是心情很好的笑了笑:「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你说话?」 说罢,不待江星衍什么反应,她转身离开。 第8章 飘零久 昨夜未归,也没有晨起练剑,宗门里却没有其他动静,喻宗主看来对此时也不知晓……看来,叶行舟没有死。 离开江星衍后,季宁玉暗暗思忖。 天心宗核心弟子都会在宗门大殿处点一盏魂灯。修仙界不比凡尘,弟子时常需要下山歷练,或练剑比斗,或偶遇传承,总归不会被拘在宗门里。外出磕磕碰碰必不可少,甚至会不幸在外丢了性命。魂灯燃烧,不管怎样性命无忧,魂灯若灭,那便是陨落了。 天心宗宗主和长老们最是护短,收得弟子各个都是精挑细选,悉心教导出来的。若是弟子在外被贼人所害,即便相隔千万里,他们也大多会想办法替弟子报仇。 喻既明没有行动,说明叶行舟的魂灯还亮着。 该不说难怪是话本子里的传奇男主,气运之子,福大命大。又是被剑捅胸口又是跌落悬崖,竟然还能活着。换做自己或是其他人恐怕早就死无全尸,灰飞烟灭,季宁玉都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既然如此,她也确实不好一直留在天心宗。免得事情败落,在这里被人前后夹击,百口莫辩。 虽然也没什么好辩的,她的确做了。 不过季宁玉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性格。上辈子夹着尾巴收敛脾气也就罢了,这辈子也没必要再委屈自己。 想明白后,她提着剑脚步不停地跑到天心宗的除魔榜前,细细挑选起任务来。 天心宗除魔榜每月都会根据弟子的修为定期发布山下任务。有採集仙草、炼制丹药等比较温和的,也有外出调查异常、除魔卫道等需要战斗的。 季宁玉站在榜前笑眯眯地挑了个难度简单,地理位置合适的任务,简而言之,就是很适合混。在长老那儿挂完牌子后,又变回从前那个成日走鸡斗狗,嚣张跋扈的大小姐。 先是蹲在九曲桥廊处将上次招惹她的那几个男人好生捉弄了一番,下饺子似的挨个儿踹下水。又拾起他们散落的腰牌藉机撅了许多药圃的灵草,再去管事长老那儿又领取不少灵石。 横竖他们也从自己手里拿了不少奖赏,她稍微讨点回来也不过分吧? 接着跑去豢养妖兽的场地追着新出生的妖兽幼崽满地乱跑,吓得幼崽们咩咩呜呜地叫,掉了一地羽毛。驭兽弟子敢怒不敢言地望着她,却没办法,太清楚这位季师姐是什么德行,只能任由她折腾。 拾完羽毛后,季宁玉翻身坐在练剑处的大树上,捏着口诀将羽毛往下面的习剑弟子头上砸。左边那两个说过她坏话,别以为在背地里她就不知道。中间那个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令人作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羽毛混着口诀砸得他们抱头鼠窜,还得在江星衍师兄的监督下一边打喷嚏一边好好练剑。 季宁玉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乐不可支,抚掌大笑。 往日若是如此,作为师兄的江星衍必当火冒三丈,提着剑到处追赶自己,闹到动手也不算少。可今日他好生奇怪,见季宁玉盘腿坐在树梢闹哄,只是抬头瞥了她几眼,竟是随她去了。 季宁玉捏着根羽毛,冲着江星衍丢了下去,好巧不巧正砸到他的头顶正中,卡在髮髻间。 他紧皱着眉头,将羽毛从自己头上拔下去,復又抬头看了眼季宁玉,仍是半句话也没说。其他弟子见师兄都没说什么,更是不敢吱声,只能兀自由着季宁玉胡闹。 季宁玉觉得很稀奇,不过很快也能想明白。 江星衍和自己向来互相看不顺眼,如今江归远好不容易对退婚的事松口。虽然还未公布于众,于他们二人而言已是大大的解脱。 对季宁玉来说是这样,对江星衍而言更是如此。现在他大概是半点也不想再和自己沾上边——好的坏的都不要,全当对方不存在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骄傲的「斗鸡」失去往日不可一世的风采,真是令人索然无味。季宁玉看他那身锦衣华服也没了劲头,将羽毛一股脑地丢下,利落地拍了拍手,从树梢跳下转身离去。 见她离去,江星衍停下手中动作,只怔怔望着季宁玉的背影出神。直到旁边的弟子小声唤了几声「师兄」,他方才缓缓收回视线。 季宁玉才管不了别人细腻的小心思,点完自己的「战利品」,用干坤袋通通一卷。三日后,人就已经躺在船舱中,出现在浮提海上。 天心宗地处善见南洲,她接下的任务在悉昙东洲。 南洲各大宗门与修仙世家林立,居住的皆是修士。东洲则普通人与低阶修士混居,低阶修士大多在鍊气期,凡有筑基以上修为的基本都是从南洲过去的。若是机缘巧合,东洲有散修突破也会前往南洲继续修行。 南洲与东洲隔着苍茫的浮提海,鸿毛不浮,又有海兽出没,凡人无舟可渡。 金丹以上的修士可以凭藉修为横跨浮提海,寻常修士则可以用各种法器腾云而过。不过法器要燃烧灵石或耗散精气,跨越浮提海可要耗费不少,万一遇到海兽单打独斗也不容易。季宁玉不赶时间,遂找了搜平时往返浮提海的大船,交些灵石权当过路费便上了船。 她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本就有几分疲惫,上了船就钻进自己的单人船舱埋头睡觉。 湛蓝色的海水随着风轻柔地起起伏伏,衬得天高云阔,无边无垠。偶有海鸟略过,振翅向天际飞去,渐渐消失在云海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天心宗,见不到江星衍那些人,倒在床上的季宁玉难得睡得香甜。 然而这样的酣睡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外面的吵嚷声打破。 开始只是男人们说话的声音隔着门板嗡嗡传来。外部船体乃是用千年灵木所造,结实是够结实,就算遇到海兽袭击也不会被轻易击碎。但内部房间用的则是普通的木料,隔音委实太差。 季宁玉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缩在一角,企图阻挡讨厌的说话声。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知道发生何事,隔壁男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隐隐夹杂着争吵,还有女人低低地啜泣。 季宁玉在床上蛄蛹了两下,懒散地翻了个身,贴着靠床的墙想要离隔壁房间更远些。 没想到除却说话声,还出现了动手打架的动静,噼里啪啦,砰砰作响,不仅掀了桌椅,好像还想将地板都掀开。 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听话……弄死你……」 躺在床上的季宁玉「嚯」地睁开双眼,眼神清亮亮的满是清醒,哪里还有半点迷煳? 她握住剑柄,身形轻巧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快步走到墙壁前,曲起手指,「噔噔」重重敲了敲两下。 隔壁瞬间鸦雀无声。 季宁玉不客气道:「声音小点。」 前往东洲船只上的人鱼目混杂,即便都是有修为的人也各有各的目的,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是「好人」,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季宁玉对隔壁究竟在做什么根本不在乎。 前提是,别吵她睡觉。 见房间内又安静下去,季宁玉满意地重新躺回床上。 还不等她将被子盖好,隔壁再次发出剧烈声响,要比之前动静更大。似有东西狠狠撞上墙壁,发出「咚」的闷响,震得季宁玉眼角不住抽动。 季宁玉抬首捏了捏眉心,还不待她做出反应,绝望地哭声和变本加厉的辱骂、抽打从墙壁另一头传来。 她深吸口气,缓缓睁眼,眸光乌沉沉的闪动,舷窗外的光影晦明晦暗地照进室内。 季宁玉按出剑柄,蓦地抽剑,向墙壁勐然噼去—— 剑光破开烟尘,气劲强烈之下宛如游龙翻腾,剑锋剧烈震盪,发出嗡鸣的游响。 但听轰隆一声巨响,墙壁应声而碎,溅落一地尘埃,惊得房内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烟尘瀰漫间,一位身着枣红色劲装的少女嚣张地站在墙后,绸缎似的青丝被气浪捲起,昏天地暗之间宛如流星飒沓、风中飞花。 半人高的长剑立在地面,泛着森冷的华光,映照少女明媚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她提起剑柄,剑尖直指房内,一字一句道:「我让你们小点声,听不懂人话是吗?」 第9章 浮提海 季宁玉嚣张地提着剑柄,剑尖直指房内,清冷的眼神粗粗扫向屋内。待看清情况后,弯若柳叶的眉头紧紧攒起。 狭小的房间内有两男两女。 两个男人身形魁梧,穿着整齐。两个女人却纤细瘦弱,糟糕狼狈。 其中一个女子双手双脚被缚,藏在角落,不知道究竟是昏迷还是醒着,只露出半边身体。另一个大概是之前挣脱了绳索想要逃跑,却被抓个正着。 留着络腮鬍的男人正抓着她的头髮,将她柳条似的身体按在地上,脸上兇狠的表情尚未收起,便目瞪口呆地转向突如其来的少女,扭曲的神情看起来倒有些许滑稽可笑。 另一个男人拿着鞭子,也被吓得停在半空。两人皆惊疑不定地看着季宁玉。 被紧紧按住的女人用劲挣扎,瞪着脚拼命仰着脸希望季宁玉能施捨自己一个眼神。她头髮乱糟糟的,泪水四溢的脸上满是灰尘与碎发,眼睛却闪着灼人的光亮,发出悽厉地叫喊:「救救我,姑娘……求你救救我……」 压住她的男人见她胆子大到敢当面求救,扯过地上丢弃的棉布强行塞进她的嘴中,唿救声顿时化作绝望的呜咽。 拿着鞭子的男人对着她狠狠啐了一口:「婆娘不听话,就是讨打。」 他扬起鞭子,「啪」地抽在女人的脚边,疼得对方身形骤缩。 随后男人趾高气昂地望着季宁玉道:「小姑娘家家的,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 说罢,他再次扬起长鞭,狠狠抽向女人的嵴背。这一招打得极重,女人背后顿时出现一道血印。季宁玉这才发现,她浑身衣服也破破烂烂,显然在路上也遭到不少毒打。 这女人究竟是不是男人的婆娘,季宁玉根本管不着,也没兴趣。 但她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 不过是一群在外谁也惹不起谁也打不过的废物,只会将可怜的自尊与力量凌驾于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寻求一点点可耻的慰藉。 「废物。」季宁玉心中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她容貌明艷娇俏,语声清脆,看上去就像是哪个有钱人家偷跑出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原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或觉得好哄骗的相貌,可朱唇轻启间吐出的词句却满含嘲讽,在男人的眼里看来分明是挑衅。 「敢骂我是废物?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拿着鞭子的男人瞪大眼睛恶狠狠道。 「信不信老子把你按在地上,让你尝尝什么是真男人的滋味……」 愤怒之下,男人狞笑着讲起污言秽语,伸手就要向季宁玉的侧脸摸来。然而还不待他抬手,季宁玉凭空打了个响指。剑鞘像有被无形的手掌操控,直冲沖从腰间飞起,狠狠抽向男人的嘴巴。但听「啪」地皮肉闷响,扬起鞭子的男人登时嘴角被抽得通红一片,泛着火辣辣的疼。 「我看你是找死!」明明抽得是嘴角,却像扇了他一巴掌,男人瞬间火气上涌,不顾同伙的阻拦,向季宁玉扑去。 剑鞘飞向季宁玉的左手,她重重抽向男人的嵴背,轻巧地回身跳进房内。男人的同伙见已经动手,也不再犹豫,直接放出自己的武器——一个可幻化为大鸟形状的法器。 巴掌大小的法器骤然凌空,先是从底部探出锋利的爪牙。利爪在半空不住膨胀,变得越来越大,长长的指甲泛着诡异的红色,向季宁玉的背后抓来。 季宁玉抽剑迎上飞来的鸟爪。利爪的指甲穿过剑身,发出刺啦的震耳声,直听得人鸡皮疙瘩暴起,坚硬玄铁打造的剑身顿时被划出一道痕迹。 季宁玉踩着利爪的一角轻身旋转,躲开攻击,不断向房内深处撤退,离被绑住的女人越来越近。 似乎要比想像中厉害点,竟是会变形的法器。 法器在伸出一只利爪之后,又从右边再次探出一只同样的爪牙。坚硬的零件转动,两只爪牙放下的瞬间,带出半人高的身躯,张开黑漆漆的羽翼。下肢泛着红色硬壳的利爪泛着银辉,煽动着翅羽,临空而立。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放弃挣扎,别到时候死得太难看。」拿着鞭子的男人见同伴拿出法器,擦了擦嘴角阴笑道。 「废物的废话真多。」季宁玉不屑道。 季宁玉好歹活了三世,虽然三世加起来活得时间未必有别人一世长,修为也始终停在筑基,没能突破金丹。但上一世跟随叶行舟等人也经歷颇多,积累了不少对战经验。 别说现在的她,就是第一世的她,遇到这种人也从来没怕过。 「不知好歹,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男人的同伙阴恻恻道,驱动法器,巨爪裹挟着飓风再次向季宁玉飞速扑来。 季宁玉眼睛微转,并不正面迎战,反而连连后退,从挂在腰部右侧的干坤袋中不断抽出战斗符箓。黄纸硃砂掷向剑身,纸张簌簌作响间,剑尖蓝光暴涨。 脚底升起的气旋透过甲板引动浩瀚的海潮。船底突而涌起海浪,将船身捲起,又重重抛下,晃得船上不少人发出惊唿。 季宁玉置若罔闻,海浪翻涌间脚底不动如山。 她单手并指成剑,将灵气用劲一逼。剑锋与巨爪相交的剎那,剑锋夹带着霹雳符的威力骤然爆破成电闪雷鸣的圆盘,凭空浮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电流勐然将巨爪击飞,季宁玉挥手将剑往身侧一挡,顺手抽出符箓往肩上一拍。鸟形法器的另一只利爪恰巧向她肩膀袭来,却正撞在她布下的防御符上。 触碰到她肩膀的那刻,符箓化作烈火,熊熊火焰间通红的火鸟振翅而飞,扑向利爪,零星火苗点点燃在鸟形法器的羽毛间。驱使法器的男人受到反噬,竟是「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使用鞭子的男人见同伴受伤,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扬起长鞭抽向季宁玉的左侧。季宁玉右手持剑,来不及应下这招。她抬眼抽出剑鞘,踢向半空,阻挡长鞭。 长鞭似能引动微弱的雷电,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穿透鞭身。男人捲起季宁玉的剑鞘重重一甩,触碰到房间内的圆桌,「砰」的一声,圆桌顿时碎成齑/粉。 这两个人男人实力一般般,手上的两件法器倒是挺有门道。 拥有鸟形法器的男人紧跟着发动攻击。鸟形法器张开巨大的羽翼,不断向季宁玉煽出狂风。 狂风裹挟着尘埃,晃荡着船身左右摇摆。趁着视线迷惑,手持长鞭的男人向季宁玉袭来—— 千钧一髮之际,季宁玉只觉得什么人拽住自己的腰身往下用劲一抱。她万万没想到,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有个背刺的傢伙。一着不慎被抓了个正着,脚步不稳,登时向后摔去。 没有意向中砸向地板的疼痛,季宁玉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而就在她摔下去的瞬间,长鞭从她的发顶略过,削断她几根尚凌空的髮丝。稍微晚那么须臾,现在她就不是仅仅摔一跤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季宁玉微微怔愣,火速翻身,见自己身下正压着房内另一个姑娘。 那姑娘不知道何时挣开束缚双手的绳索,被她砸得跌坐在地,穿着过于宽大的衣衫,血迹斑斑很是脏乱。此刻察觉到季宁玉的目光,她也缓缓抬头。 猫儿似的眼睛仿若含着一汪春水,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的程度。但见到季宁玉,她唇边缓缓绽开一抹宛若清水芙蓉般的笑容,恰似深夜昙花骤然开放,静谧安然。 就算化成灰,季宁玉都能认得出。 这不正是叶行舟的小青梅,江星衍的心上人,前几天刚被自己从房间内赶出去的白沅沅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不待季宁玉开口询问,甲板上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几个声音高喊。 「船上不允许有人打架斗殴,凡被发现是要被赶下船的。」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浮提海上打架?不知道浮提海中有海兽吗?要是惊动了海兽,是打算要我们全船的人陪葬吗?!」 季宁玉与两个男人的打斗惊动了船上的其他人,他们正从船只的四面八方围聚到此,显然要讨个说法。 两个男人见突然围过来不少人,迅速对视一眼顷刻计上心头。 驱动鸟形法器的男人惨叫一声,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踉跄几步,重重栽倒在地。他之前因受法器反噬嘴角本就带着血迹,如今扑通一声摔倒更显得身受重伤,虚弱不堪。 挥着长鞭的男人往他身侧重重一跪,捶打着大腿哭嚎道:「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出事啊!」 众人簇拥过来,便见到的是这般景象,不免感到疑惑。 拿着长鞭的男人指着季宁玉,眼睛瞪得极大,沙哑着声音叫喊道:「你为何要突然闯入我们房间,击碎我们墙壁,还打伤我大哥!我们俩夫妻平白无故遭此劫难,究竟是哪里招惹你了?!」 第10章 浮提海 季宁玉尚未从见到白沅沅的讶然中回过神,便听见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厉声控诉,周围不知何时乌压压地站了一群人。 她从地上站起,拾起跌落在地的剑鞘,淡淡扫视一圈四周狼藉,心中暗暗冷笑,看来还真是很难解释。 驱动鸟形法器的男人昏倒在地,嘴角流着血丝,他的法器早就缩成小小的圆形跌落在地,看起来毫无攻击能力。 旁边哭嚎着的男人也是满身尘埃,像是挨了顿毒打。先挣脱束缚的女子则早就被男人打晕,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再加上破碎的墙壁、被剑鞘击碎的圆桌、空气中盘旋着未散的剑气……怎么看自己都不占理。 「怎么还有这种事……」沖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对视一眼,再看向季宁玉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 「小姑娘,看你也衣冠楚楚,像是个讲规矩的人,怎么能欺负人呢?!」人群中有指责地声音传来。说话的人隐藏在后面,说得不大声却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男人见有人替他们说话,哭嚎地更加卖力,指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我们好好在房间里,她却突然敲着墙壁说我们太吵,接着便用剑噼开我们的墙,你们看看这地上……」 最妙的谎言总是掺杂着部分真实,男人掐头去尾,真假夹杂,倒是能将刚刚之事描述的栩栩如生。 「哟,还真是这样,两个房间隔着的墙壁都被击碎了!」围观的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季宁玉。 在场都是修士,自然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一方面没想到小姑娘长得端正,行为却如此跋扈。另一方面又惊讶于她年纪轻轻剑气便已经如此了得,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背景? 面对此情此景,季宁玉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可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说来她重活两回,最习惯的就是当千人所指的「坏」女人。嚣张跋扈、没心没肺之类的词,她听得多了。讨厌她的人这么多,委实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现在的季宁玉根本不在乎。 她不在乎,不代表她要坐以待毙,傻站在这里任由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季宁玉可没有受人摆布的习惯。 她提起剑,激起的剑气如一缕轻风,男人却被她吓得缩起脖子,惊魂未定地瞪着她,却见她的剑尖指向躺在旁边昏迷的女人。 「怎么,我用的是剑,她身上的鞭伤也是我做的?」季宁玉的剑尖挑起女人破碎的衣襟,不住冷笑。 女人背后横斜着一条长长的伤疤,周围毛毛糙糙地渗出细小的血痕,与鞭痕完全吻合。剑是伤人的利器,伤口往往干净利落,决不是这般模样。 男人顿时语塞,眼睛转了转支支吾吾道:「你虽用的是剑,但中间却夺了我的鞭子……」 季宁玉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仅扫向他手里握得紧紧的鞭子,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顺手拉起仍跌坐在自己脚边的白沅沅,指着她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也是你婆娘?」 什么叫这「也是」?未免太意味深长。 男人立刻大声辩解道:「这是我大哥的婆娘,是我嫂嫂!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季宁玉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的,满是天真明媚。 她斜睨着白沅沅,不怀好意地捉弄道:「真是有趣啊白沅沅,没想到不过两三日没见,你倒跑下山给别人当婆娘去了。」 众人听见她说的话都停下动作,好奇地看向枣红色戎装少女的身后。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睁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望着季宁玉,状似明月,体若轻风。 两位少女,一静一动,或清丽或明艷,倒是相得益彰,很是搭配。 不过听这话里话外,两人似乎是旧相识? 季宁玉原以为白沅沅会配合自己否认男人的话,没想到过了半晌没听见白沅沅的动静,倒是感觉她的手轻轻扯住自己的袖角,像小猫爪子勾挠着似的。 「你怎么不说话?」季宁玉回身见白沅沅只顾望着自己轻轻浅浅地笑着,没有其他反应,眼睛微瞪抱怨道。 白沅沅微愣,随即指向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 不过才几日没见,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又是被男人抓住又是不能说话,也不知道脑子还好不好使。好歹也是天心宗的外门弟子,就算在宗门内被自己欺负,也万万没有在外面被别人欺负的道理。 季宁玉眉毛竖起,长剑脱手而出,急速向坐在地上的男人飞去。 男人想要维持自己弱者的形象,眼睁睁见剑柄飞来再一次狠狠抽向他的嘴巴。「啪」的闷声响起,之前被剑鞘抽出的痕迹还未消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双唇肿起,要比之前看起来更滑稽。 剑气裹挟着疾风吹拂季宁玉鬓边的碎发,她阴恻恻地笑道:「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男人捂着嘴巴,似是没想到季宁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对自己动手,登时大哭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当着你们的面她都敢打我,我说得句句属实啊!老天啊,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人群中也传来抽气声,嘀嘀咕咕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胆子也太大了,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我看实在刁蛮任性得恨,看把人家打成什么样了。」 老实说,季宁玉还没抽爽。若是可以,她更想让对方也尝尝说不了话的滋味。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其他动作,白沅沅从她身后站出来。她向前走了两三步,身体稍稍一横,便严严实实挡在季宁玉身前。 季宁玉怔愣,不禁抬头仔细端详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白沅沅,颇为疑惑地比了下手势。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几日不见,白沅沅长高了。 白沅沅维护季宁玉的姿态非常明显,围观的人立刻噤声,有些闹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待议论的声音逐渐停歇,白沅沅方才慢慢走到男人身边。 和看向季宁玉的眼神完全不同,此时的白沅沅像变了一个人,意味不明的眸光闪烁,被盯着的男人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白沅沅弯下腰,拾起季宁玉掉在地上的长剑。 「你、你干什么……」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感觉到了微不可查的杀意。 白沅沅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只是将长剑珍惜地抱起,转身离开,将剑递迴了季宁玉的手上。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男人才发觉自己的背后不知不觉间已经爬满冷汗。 季宁玉接过自己的剑,也小心打量着白沅沅,总觉得白沅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察觉到她的打量,白沅沅又对着她莞尔微笑,和平时又傻又好骗的模样很是相似。 从前她、叶行舟、江星衍和白沅沅四人结伴歷练时,白沅沅因修为最弱,很多时候打架都插不上手。在战斗结束后,她就会负责从法器里钻出来替大家收拾狼藉。 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方才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季宁玉收回目光暗暗想到。 白沅沅的行为已经为众人解开疑惑,不管男人其他话说得是真是假,至少在「婆娘」这一条上他撒了谎。信任便是从第一个谎言开始破碎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你婆娘和这人认识?」不知道谁突然问了一句。 男人紧张道:「你、你们别被她们两人骗了,她们在做戏呢!」 「做得什么戏?」有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大家并不是傻子,甭管墙壁怎么碎的,地上昏倒的女人身上明明是鞭伤,而另一个女子显然又很信任季宁玉,只怕这两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诬赖不成,反暴露了自己,男人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她在船上公然动手,显然不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光凭这点难道还不够吗?!」 这点倒是实话。浮提深海处有海兽出没,体型巨大,行踪不定,航行的船只最重要的规矩就是不能在船上打架殴斗。否则一旦惊动海兽,关系到的便是全船人的性命。 「确实如此,不过此事应当交由我们处理。」低沉的说话声从男人身后传来。 来者大约而立之年,留着八字小鬍子,很是精明沉稳。船上的人都很尊敬他,见他到来,自动从中间让出一条路。 「我是这艘船的管事,你们叫我宋管事便好。」 宋管事走到季宁玉身前,白沅沅执拗地挡在她身前,不愿让宋管事接近她。 宋管事也不强求,只是客气地拱手:「本船明文规定,上船后不可以任何原因动手斗殴。姑娘既已犯了错便要接受惩罚,不然我们生意也不好做。」 季宁玉收起长剑,不以为意道:「是要把我赶下船?」 船上的规矩她很清楚。若要动了手,这船便留不得了。自己有法器的倒还好,要是什么都没有,中途被强行丢下浮提海,赌得便是运气。 「是的,本船是容不下姑娘了。」宋管事扫视一周,「即便我有心留下姑娘,周围人也未必愿意。」 人群中眼神乌压压地望过来,季宁玉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她冷哼一声,抬脚就要走,却被白沅沅紧紧拉住袖角。 季宁玉瞥见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女人,皱着眉头道:「我下船可以,只是这两个姑娘怎么办?」 宋管事捻起鬍子双眼眯起:「姑娘侠肝义胆,某佩服不已。在这位姑娘甦醒前,将由我们看管,直到她醒来,我们查明真相后自会护送二位。」 说罢他手下的人便将昏迷女子与两个男人隔开。 季宁玉见昏迷女子被妥善安置,料想有这么多人见着应当无碍,便扯开白沅沅的手:「你听见没?别缠着我。」 白沅沅没回应,恐怕现在想有也很难,她不知是被毒哑了喉咙还是受伤不能说话。只能睁着含着秋水似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季宁玉,听见她的话,恰似掀起几分波澜,倒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季宁玉撞进她的眼神中,顿时难耐嫌弃地轻啧一声。 周围有人调侃道:「你们分明认识,怎么不一起下去?」 季宁玉没忍住向那人翻了个眼白,刚想开口解释,只觉得脚底蓦地腾空,心被突而吊起,白沅沅连忙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伴随着四周阵阵惊叫,两人落地时重重摔作一团。 甲板传来惊恐地唿嚎:「海兽,海兽出现了!」 船只突然被翻涌的海潮捲起又勐然抛下,巨大的落差致使船身发出轰隆的震盪,海水的腥咸之气向着众人扑面而来。 第11章 浮提海 原本船舱内还算明亮,不知何时整个天空都暗淡下去,昏暗的视线下船内所有东西都在摇晃,或上下或左右,连人也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摆。 季宁玉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头晕脑。她摇摇晃晃地拉住旁边站立不稳的白沅沅,脚步踉跄。 白沅沅倒是比她想像中要镇静些许,只是牢牢抓着她的胳膊,似是怕她突然离开。 待听到「海兽出现了」那句话之后,宋管事脸色遽变,很快就离开房内赶到甲板上。 季宁玉和白沅沅四目相对,稳住身形后也向甲板涌去。 钻出船舱才发现,外面早已乱作一团。 翻腾升起的海浪形成一堵高耸入云的水墙,水天一线,遮天蔽日,不断逼近船只,发出低沉嗡鸣的轰响。巨浪裹挟着海风吹拂在众人脸上,带来阴冷又潮湿的怪异感。甲板上的人群奔逃四散,有不少人早已藏在法器中瑟瑟发抖,甚至不愿探出头来,剩下的人也浑身湿哒哒的很是狼狈。 起起伏伏的海潮间,庞大的水平尾鳍若隐若现,像半空飞舞的巨大海鸥张开羽翼,穿透云层,遮蔽光线。这艘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的船只在尾鳍前渺小的不堪一击,只能身不由己的被抛上抛下。 眼见着水墙就要淹没船只,船头站着几位经验丰富的修士,祭出各自法器掷向半空。其中一位符修以毛笔为武器,海水为墨在滞空处飞速写下御水符,身旁的其他修士纷纷并其双指逼出灵气,向空中一抛—— 泛着淡金色的防御墙登时挡在众人身前,不断前进的水墙立在原地,船上的人们总算获得短暂平息。 还不等大家长舒一口气,轰隆的巨响从天际炸开,墨蓝色的尾鳍重重甩向防御墙,发出剧烈震盪。正用笔书写符箓的符修当即受到重创,「哇」地突出鲜血,连连后退。 张开的防御墙蔓延出丝丝裂缝,仿佛爬满了蜘蛛网。海水如同立刻找到弱点一般,疯了似的冲着缝隙处用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还请各位同道相助!」符修的朋友很快接上,然而仅凭几人与海兽、海浪等庞然巨物终究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季宁玉算不上爱好多管闲事的大善人,横竖她本来也要被赶下船去,这艘船是沉没或损毁都不关她什么事情。 不过……季宁玉握住剑柄,海兽被引出来总归是跟自己有些关系,丢下如此烂摊子撒手不管,不是季家人的风格。 她没有犹豫,锋利的剑身霎时出鞘,在混沌的天地之中破开清光,洒落满地寒芒。 白沅沅紧跟着她追了出去。 季宁玉没有注意到白沅沅的行踪,兀自脚踩着甲板上的几根桅杆,急速翻云而上。随即用剑气引动符箓,布下阵法,将大部分船身都纳入其中。 众人只看见红色的身形快似残影,在黯然惨澹的天光中风风火火如道绚烂明艷的烟火。 接着,淡蓝色剑气矫若游龙飞向浅金色的防御阵,在触碰到对方的瞬间沿着缝隙四散,发出噼里啪啦的呲响,快速修补完防御墙的裂缝。 季宁玉从最高的桅杆上一跃而下,发尾像写意水墨间恣意潇洒的一横,身后衬着的是泼天无边的湛蓝色浪潮。 她提着剑立在船头的最高点,回身向着众人粲然而笑,恰似桃花玉面,占尽风流。 这招剑阵还是从前与叶行舟、江星衍和白沅沅一同游歷时,从叶行舟、江星衍两人处学来的。不过稍微有些可惜,她一个人的实力尚比不过三人的威力。 人群中的白沅沅望着她得意狡黠的模样,唇角上挑,不自觉地绽开浅浅的微笑。然而她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目光骤然凝聚,神色大变,抬起脚就要向季宁玉扑去。 季宁玉回身的剎那,海兽的尾鳍仍旧翻云覆雨,它再次蓄力向防御墙甩去。海兽这次不仅仅用尾鳍攻击,埋在深海中的身体同时狠狠撞向船底,将船身撞得蓦然向□□倒! 船上所有人再次摔倒。防御墙在两厢夹击之下,发出破碎的响动。夹杂着腥咸之气的水沫犹如漂泊大雨,噼头盖脸地砸下。 季宁玉猝不及防跌坐在地,顿时被海水浇得满头满脸。她正面对着海潮,只见磅礴浩瀚的浪潮中,海兽的身影时隐时现,偌大的躯壳几乎要将整片海域都吞噬殆尽,她始终无法看见海兽的全形。 千钧一髮之际,船只深处传来宛转清灵的笛音,若春风细雨,剑开明月。 季宁玉回头,但见宋管事站在船中,吹响手中的横笛。那必然是罕见的法器,虽然发出的是笛音,外形亦是。然而其身通体灰白,不似寻常,更像是骨头做成的乐器。 伴随着笛声幽咽轻扬,浪潮中传来声声空响,仿佛大海也随之轻声嘆息,海兽的攻击逐渐平息。 日升月落,潮涨潮息,万事万物,生生不尽。 「这就是传说中用上古妖兽尸骸做成的骨笛吗?」季宁玉身后有人小声询问道。 「是的,据说他们有幸得到上古妖兽的一根肋骨,便用这个做成笛子,能够某种程度压制海兽。不然恐怕也没胆量做这海上的生意。」 当今世上存在各种兽类。诸如天心宗宗主的仙鹤坐骑,或驭兽弟子们的兽都属于灵兽,海兽则属于妖兽。妖兽与灵兽不同,妖兽野性难驯,且自有修炼功法,从上古延续至今,不为修士驱使。 不过妖兽之间以实力而言,自有分明。比如上古妖兽,在今人的嘴中早已成为昔日传说,传说中当世最后一只上古妖兽乃是鲲鹏,潜碧海、泳沧流,扶摇直上九万里,它对所有妖兽有着血脉压制。故而即便是上古妖兽的骨笛,也能一定程度安抚海兽。 季家也曾有一只妖兽,乃是当年那位渡劫老祖留下来的镇宅兽。 思及此处,季宁玉心中一动,不免好奇这只海兽究竟是什么。 海浪逐渐平息,露出微茫的天光。季宁玉从船头站起,看向海潮里影影绰绰地庞然大物。 之前被季宁玉下了面子,手执长鞭的男人眼见着周围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熘到季宁玉的身后,眼露凶光,冲着她的背后用劲一推—— 船头本就渗满了水珠,季宁玉心思不在背后,被勐然一推,登时脚底打滑,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她只觉得似乎有人紧紧抱住自己的腰身,又扯住她的手,然而并未能拉住自己。季宁玉俯身栽倒,向着波澜滚滚的海水遽然跌落。 伴随着噗通声响,季宁玉骤然没入海水,整片天地都幻化为深蓝色。水下与陆地完全不同,微茫的天光透过水波层层晕染,变得悠远漫长。咕噜的水泡声掩盖所有喧嚣,她的髮丝和水波融为一体,向下不断坠落。 浮浮沉沉,浪潮翻涌间,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划动着双臂,破开近乎凝滞的时光,用尽全力向季宁玉游来。 白沅沅抓着她的手,随之坠落。 第12章 浮提海 季宁玉记得,白沅沅和叶行舟都很怕水。 不知道这俩人年幼时到底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分明南洲与东洲隔着澎湃的海水,河流又特别多。修士们时常与水打交道,就算不喜欢,也谈不上有多恐惧。 最开始,他们先是发现白沅沅很怕水。 若是遇到在水底的传承,白沅沅总要嘟囔着脸,不太高兴,甚至有些害怕,她怕水怕得毫不遮掩。 但季宁玉和江星衍不同。俩人出生在南洲,胆子又都很大,自幼在天心宗修行,端的是无法无天。都是十几岁爱玩闹的年纪,同伴越是怕什么,他们反而越想要以此显摆自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上一世,记得某次遇到灵气氤氲的寒潭时,见白沅沅胆小的缩在一旁,江星衍灵机一动想要和季宁玉打赌。赌不用法器的情况下俩人谁能在水中呆得更久,谁先出来谁就得乖乖听对方一天的话。 季宁玉水性不算好,不过她了解江星衍,此人与自己大差不差,水下憋气不过是半斤八两。再加上若是能让江星衍听话的让自己摆布一天,简直是天大的诱惑,遂大方应下赌约。 叶行舟和白沅沅两人苦劝无果,只能无奈地坐在寒潭边当「证人」。 季宁玉知道江星衍有心想在白沅沅面前显示他的勇敢强大,活脱脱像只开了屏的公孔雀,偏偏又要拿自己来作陪。她既然答应了,才不会轻而易举让江星衍赢下这场。 抱着这种心态,季宁玉和江星衍在寒潭两边对视,两人眼神中噼里啪啦火光四溅,散发出必要将对方压倒的心态。在白沅沅宣布「开始」的声音中,同时将整个人没入水中。 季宁玉卯足了劲定要拖得时间长久些,便放松身体让自己完全悬浮在水中。 寒潭四周虽有灵气溢出,水温却冰冷无比。故而潭中几乎没有鱼类,只有绿色的水流静谧无声地在她身侧流转迴环,温柔拂过她的四肢百骸。 季宁玉在心中默数着时辰,瞪大眼睛,强迫自己一定要再多憋会。她知道,这会江星衍应该也快要撑不住了,谁能再多坚持片刻,谁就能赢。 不知道是在水下时间太久,或是真到了身体忍耐的尽头。季宁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潭水中。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舒服地快要沉沉睡去。 就在此刻,深潭里传来阵阵闷响,什么东西划破平静的水面,暗流涌起,向季宁玉席捲。接着,有人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季宁玉蓦地睁开眼,见叶行舟清俊的面容骤然在自己眼前放大,对方拉着自己迅速地向水面游去。 他原是生得俊秀清朗,在水波纹下眉头皱成了个倒八字,紧闭着嘴,专注地望着自己,看得有些滑稽。 季宁玉没有忍住,张开嘴想要嘲笑他,却忘记他们仍然在水中,随即呛了一口水。水泡不断从她的口鼻中渗出,这下季宁玉觉得自己也变得滑稽起来。 叶行舟很快带她浮出水面,季宁玉狠狠咳嗽几声,江星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岸边,正看着自己的方向,脸色也很难看。视线从江星衍身上收回,便看见叶行舟脸色苍白,握着她胳膊的手竟是在不自觉的颤抖。 季宁玉疑惑地看了眼岸边的江星衍和白沅沅,又看向叶行舟颤抖的手,突而明白过来,笑得前仰后合,不住地乐道:「叶行舟,原来你也怕水呀!」 叶行舟平日里总是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时候有过如此紧张害怕的模样?想必也跟白沅沅一样,怕水怕得厉害了。 江星衍走到水边将两人拉上来,脸黑得像煤炭,瞪着季宁玉道:「蠢死你得了。」 叶行舟只是沉默着走到岸边一言不发的烘着衣服。 季宁玉没顾着反驳江星衍,横竖他已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不必放在心上。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叶行舟身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叶行舟的胳膊。 叶行舟脸色仍然不算好看,也没有搭理她,甚至没有转头看她。 季宁玉觉得颇为稀奇,半蹲在旁边,双手搭在膝盖处,下巴轻轻搭在肘部好奇地望着叶行舟的动作。 良久,叶行舟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下次别那么吓人了。」 季宁玉想,她才没有要存心吓人呢,她只是太想赢了。 因为她的一生又一生,总是输得一败涂地。 被湛蓝色的海水包围,顺着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么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海潮不断涨涨落落的季宁玉神思恍惚,她再次觉得自己要融化在海洋深处。 直到,依稀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用尽全力游向自己。有什么人牢牢抓住她的手臂,正如回忆里的位置,带着她从深渊的无尽中脱离。 季宁玉的头被从水面托起,她很快找回自己的唿吸,瞪圆了眼睛看向拉着自己的白沅沅:「你不是很怕水吗?!」 明明每次落水都会惊恐地叫出来,怎么就敢拽着自己一起跳下来,这可是比寒潭河流更广阔更危险的浮提海。 远处波云诡谲逐渐散去,天光从云层深处照射,四散天际。 白沅沅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她浅浅微笑,轻轻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船只就在距离两人的不远处,随着水波浮浮沉沉。船头早有人按住将季宁玉推下来的男人,要将他交给管事处理。有个女修正弯下腰,仔细探查季宁玉与白沅沅的动静,见两人从水面探出头,惊喜地叫道:「还活着!」 她正想要将俩人救上来,却被同伴拉住。同伴使了使眼色,瞥向季宁玉。 因为在船上斗殴引来海兽,季宁玉本就是要被逐下船只的。既然掉进水里,甭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再让她回来的道理。 季宁玉将白沅沅向船只的方位推去:「你上去。」 白沅沅却执拗地拉住她的胳膊,不愿离开。 一不留神,高涨的浪头汹涌打来,直接将季宁玉与白沅沅两人掀翻。两人再次被海水淹没,挣扎着从浪潮中透出唿吸。 湛蓝色的海水深处,浩大的阴影摇摆着鳍部,从季宁玉和白沅沅的脚下徐徐拂过,带动着水波涌起暗潮,又悄然隐没在潮水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那只袭击渡船的海兽尚未离开。 意识到这点的季宁玉登时不敢动作,她屏住唿吸努力让自己平復,对白沅沅低声道:「不要动。」 白沅沅似也察觉到脚下暗潮汹涌,安静地飘在水面,眼睛则紧紧盯着水下。 暗潮顶着两人脚底,突然掀起强悍的波澜。巨大的鱼鳍从海中升起,高扬着甩向天际。跳珠似的水流噼头盖脸的向两人砸来,季宁玉被鱼鳍甩向半空,只觉得自己的蓦地腾空,视线骤然向上。 她惊唿一声,低头俯瞰海洋,白沅沅像粒芝麻般淹没在浪潮中。 海兽自在地游向浅水,高耸的背部露出水面,露出和海水一样的颜色,夹杂着细碎的斑纹,如同连绵起伏的山嵴,蜿蜒海天交接之处。 季宁玉方才看清,原来浮提海中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海兽,是一只庞大的鲸。它定然已过几近千年岁月,漆黑的眼睛要比成年男子更高,盛满海上的风浪与浩瀚,沧桑悠远。 它对人们的惊恐惧怕不以为然,只是逍遥散漫地摆动着尾鳍。然而鲸兽实在太大,对它而言挠痒痒般的动作,便可以涌起滔天巨浪,再次向船只席捲。 如此大的风浪再加上鲸兽,就算自己用法器也几乎没有可能平安渡海。 从空中坠落的季宁玉咬咬牙掏出自己的法器,往水中一掷,同时抽出长剑,踩着剑身稳住跌落的身形。 第一次重生,她与叶行舟等人结伴渡海时,也曾遇到过海兽。不过那海兽比起这只鲸来说体型要小些,攻击性却更强,嘴中满是交错的尖牙利齿,可以将海中其他小妖兽的骨骼直接咬碎。 海兽掀翻了四人乘坐的渡海法器,季宁玉差点以为他们四人就要命丧于此,最后叶行舟以身为饵,乘风破浪,让她和江星衍找到破绽。 她记得当时叶行舟所用的每一个招式。 季宁玉平稳落在海水间,她扔下的法器能令自己短期内立于海面,每走一步,莲花盛放。 霎时间,水面上绽开朵朵红莲,季宁玉踩着莲花提着长剑沖向鲸兽。 鲸兽张开巨口,吞噬无量无边的海水。海水倒灌,推着渡船和季宁玉都不由自主地划向鲸兽的嘴中。 回忆里,叶行舟翻腕提剑,将浑身灵气逼向持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沖向海兽。海兽张开红通通的巨口,妄图吞噬叶行舟。 宛如松柏的少年满眼无惧,破开风浪,拔出见诸天穿透海兽的下颚,抵住它的锯齿。海兽短时间无法咬合,只能徒劳张着嘴,发出怒吼。 季宁玉翻腕挽剑,脚下急速踏浪,噼向鲸兽的巨口。 鲸兽却在发现季宁玉后,黑漆漆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缓缓闭上了嘴巴,随后竟是摆动着尾鳍,向季宁玉主动靠近。 季宁玉颇觉惊异,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既然无法直接攻击嘴部,那她选择向上攻击。 谁知道鲸兽明明身躯庞大在海中却无比灵活,速度竟是要比季宁玉想像中更快。 季宁玉眉头紧皱,脚下提气就要凌空。就在她回身旋转,凌空当立的剎那,鲸兽的头勐然向她凑过来。 季宁玉反应迅速向后回撤,手背却仍然与之相贴。 意向中的攻击没有出现,就在手背贴向鲸兽头部的瞬间,季宁玉仿佛瞬间被拉进深海的浩瀚无穷。 安谧的暗流,温柔的水波,成群的尾鱼从她四周灵巧游过,穿过她几乎透明的指尖。她全身都快要融化中在海水里,双腿也像鱼鳍,自由自在的在海中游弋。 鲸歌从海水深处传来,悠远轻扬,如同海洋上千万年的嘆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 季宁玉瞳孔骤缩,灵台处随着鲸歌叮咛嗡响,不明白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鲸兽用鼻部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背,下一刻,用劲将她顶起。季宁玉没有感觉一丝害怕与惊恐,好像已经知道鲸兽要做什么—— 她放肆地落在鲸兽的头部,鲸兽兴奋的摆尾,从海水中露出全部身影。滔天巨浪澎湃汹涌,水流强大的力量让鲸兽浮出水面,它几乎像山那样高。 狂风和着腥咸的水气拂过季宁玉的面庞,她从鲸鱼头部立起,仿佛立于高山之巅,俯瞰人世。 季宁玉对自己的经歷尚没有回过神,瞥见渡船在自己脚下,渺小的像秋天的落叶,船上的人便更小了。 错落地惊唿、祈愿、叫喊,各式各样的声音从风中七零八碎地传来。季宁玉甚至看见有人在船头对着自己缓缓下跪。 她不住嗤笑,像在看一场闹剧。 随即,季宁玉眼神微顿,看向快要被海水淹没的身形。单薄而柔弱,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小小身影。 是为了救自己而跳下来的白沅沅。 那时候—— 叶行舟驯服海兽,立在海兽头部,乘风而来时,看着在海水中挣扎的她也是这样的感觉么? 那时的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思对自己第一个伸出手呢? 季宁玉微微沉默,海风将她绸缎似黑亮的头髮吹散,像风中飘扬的旗帜,张扬而热烈。她轻轻俯下身,拍了拍鲸兽的头,鲸兽调转方向,动作轻柔地接近船只,没有再掀起浪潮。 叶行舟怎么想得她不知道。 不过白沅沅嘛…… 大风起兮,飞扬云间。季宁玉对着快要被海水淹没的白沅沅慢慢伸出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看在她胸平的能膈着自己的份上,可不能轻易死在这里了。 第13章 浮提海 汹涌澎湃的海水就要将白沅沅吞噬,即将没顶之际,她唯剩下一只右手挣扎着从水面探出。 季宁玉轻轻拍了拍鲸兽的头,鲸兽大半个身体沉下海水。只留下顶着季宁玉的那块浅浅之地,如同在海面形成一座小小孤岛。 季宁玉只微微俯身,便拉住白沅沅的手腕。 鲸兽尾鳍微微摆动,借力从深海浮现出庞大的身躯,白沅沅像块白萝蔔似的被从海水中拔起。季宁玉不过轻轻一拽,柔弱瘦削的身形便落在她的身旁。 水珠不断从白沅沅额角发梢滑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看向季宁玉的眼睛却黑亮黑亮的灼人。 白沅沅情不自禁地凑近季宁玉,想要和她更接近一些。 季宁玉察觉到她的动作,一点也没给对方机会,伸出右手的食指往她额头上轻巧一戳,就拦住了白沅沅前进的动作。 白沅沅双手撑在膝盖前,被额头上的力量阻断,不知道是人本身就脏兮兮湿哒哒的原因,还是其他。抬眼向季宁玉看来时,纤长的睫毛若蝶翼颤动,黑亮亮的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 「……少用这种眼神看我。」她又不是江星衍或是叶行舟,卖什么可怜?季宁玉食指用劲将她推开。 白沅沅被推得左右摇摆,甩了甩头,顶着额头上被戳出来的小小红斑,乖巧地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人虽然没有动作,情绪却也能顺着海风影响着季宁玉。 季宁玉倒是真心觉得很奇怪,白沅沅看起来很开心,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她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是把自己搞得惨兮兮,又被熟人碰巧救下,即便弄得浑身狼藉但至少大难不死,所以很开心吗?季宁玉略带嘲讽地想。 鲸兽载着季宁玉与白沅沅两人在大海间无尽遨游。 它像是故意似的,围着渡船虚虚绕了个圈。因着动作并不迅勐,潮水的起伏堪称温柔,船只在水中被托起又落下,却走得依然平稳。 宋管事遥遥立在船头,手上尚拿着骨笛,精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宁玉,想要探究出什么。 白沅沅觉察到宋管事的眼神,侧着身体替季宁玉挡住不善的目光。她面对着季宁玉张开嘴,笑得牙齿都露出来,眼睛弯起,指了指鲸兽,又指了指季宁玉,像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鲸兽会如此亲近季宁玉? 想到刚刚与之相触时,灵台如同过了闪电似的奇异感受,季宁玉翻了个眼白,双手抱胸不爽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她活了两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机缘。当年和叶行舟一同驯服妖兽时也没发现,厉害的事全让叶行舟一人做了。 真是越想越觉得颇为不爽。 不过没准也是巧合呢,季宁玉盘腿坐在鲸兽头部暗暗想着。就像叶行舟恰巧驯服那只尖牙利齿的海兽一样,当时他们四人也是坐在海兽的身上,飞渡沧海。鲸兽性格温和,通常不太会主动攻击修士,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白沅沅却不知道想到什么,收起笑容,略带严肃地指着鲸兽摇摇头,又指向季宁玉,甚至在半空比划了一会。 她不能说话只能用手表达自己的想法,季宁玉心中正烦闷,看得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明白,摆摆手道:「别比了,结手印呢你?」 她见过佛子如此修炼功法,十根手指配合着咒语,妙手生花。要说用此等功法对战季宁玉还能说些门道,用这个来代替说话,季宁玉只想抡剑打架。 白沅沅动作僵在半空,眼尾和嘴角都呈下行的弧度。 季宁玉瞥了一眼,顿时又觉得无话可说。整得像自己欺负她似的,真想再把她一脚踹回海里。 鲸兽在海中穿梭游行,渡船早就被它甩到旁边。淅沥沥的水声在耳畔略过,浓云渐散,映照清凌凌的海水,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季宁玉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几天前刚在自己房间见过白沅沅,怎么会突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遇到这种危险。要不是自己路过,结果怎么样还真的很难说。 白沅沅见她愿意跟自己说话,眼睛又弯起来。她这次没有再凭空比划,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季宁玉胳膊处写了两个字。 她一笔一划写得极慢,待收手后季宁玉眉头微皱:「任务?」 白沅沅点点头。 和宗门里长老们的核心弟子相同,外门弟子也有下山任务可以做。相对来说要更简单些,也没那么危险,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天心宗不是以天赋定生死的宗门,外门弟子若是能够勤奋修行,完成核心弟子的任务便有很大机会能够升为核心弟子。 冲着这个机会,不少有野心有追求的外门弟子也会愿意用命搏一搏。 叶行舟与白沅沅从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同入天心宗后,叶行舟是核心弟子,白沅沅却只是外门弟子,她便是为了叶行舟恐怕也想斗胆试试。 「你一个人?」季宁玉接着问。 得到肯定答覆后,季宁玉颇为沉默。想必白沅沅还不知道叶行舟的情况,若是叶行舟在天心宗,他应当也不会让白沅沅一个人下山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吧。不过奇怪的是,江星衍不是一向很关心白沅沅么?竟然也随着她一个人下山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她原以为退江星衍会更心无芥蒂地接近白沅沅,好能有朝一日抱得美人归。虽然季宁玉觉得江星衍比起叶行舟来说没什么胜算。 若说自己是话本子的恶毒女配,江星衍就是话本子里的痴情男配。听起来除了能活到最后,好像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些,无数回忆便随着海潮纷涌而至。 季宁玉讨厌无法摆脱过去的感觉,也讨厌被回忆淹没。果然还是要离这些过去的人远点。 她兀自在心底盘算着,白沅沅又安静地靠近她,在她胳膊上接着写下两个词,吸引了季宁玉的注意。分别是「男人」和「贩卖」。 这应该就是在解释男人的事情。 季宁玉露出嫌恶地表情:「真可惜没能把他们直接废掉。」 修仙界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自然是实力越强大活得越滋润,因此实力往往是修士们的首要追求。为了能获得更强悍的实力,不择手段、走邪门歪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年轻妙曼,身有天赋的女子或清秀的男子,是最佳的採补对象,既可以得到欢愉也可以获得力量,何乐不为?实力强的捉不到,捉些年纪轻轻,尚且懵懂的少男少女还不容易。至于对方是死是活,只能全看採补者的心情。 既然有修士需要,必然有人愿意做这些生意。刚刚船上的两个男人就是做此等龌龊生意的,捉了两个弱女子想要偷偷卖到东洲去。难怪他们实力一般,手上的法器倒是有点名堂。 白沅沅实力一般,不过好歹是天心宗的外门弟子,一般的实力也只是相较于他们这些核心弟子而言。估摸着那两个男人怕是惹出事端,直接给白沅沅灌了药,好让她说不出话来。 季宁玉虽然料想到两个男人不安好心,没想到如此丧尽天良。她若是早些知道,别管会不会引出海兽,都肯定会先把两个男人阉掉,剁了切碎,直接扔进海里餵鱼。 「一个人在外多有不便,下次还是同其他人会比较安全。」季宁玉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眼见海岸边越来越近,终是出口缓缓道。 从前也算与白沅沅熟悉,她什么实力,季宁玉心里清楚。 看起来是个聪明的模样,其实脑子不算特别好,很容易相信别人。曾经在路边遇到装可怜的骗子,一时心软就把自己那部分盘缠全给了对方。他们三人后来追了很久才从赌场里将那骗子揪出来,拿回白沅沅的钱。 白沅沅听见她的叮嘱,笑得眼睛眯起,拽着季宁玉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小猫儿似的亲昵。 季宁玉只觉得疑惑,从前白沅沅也没那么喜欢撒娇,这次是干什么?在外面糟了难,遇到天心宗的就觉得是好人了? 她甩开白沅沅的手:「干什么,还想被我欺负?小心我把你踹进海里。」 眼见着海岸近在咫尺,就算此时被踹进海里也不会淹死,顶多就是又浑身湿哒哒的不舒服,白沅沅是半点也没被威胁到。 靠近岸边水越来越浅,也可以零散的见到渔民。不想太招人瞩目,季宁玉扔出渡海的法器,一叶扁舟悬浮在海面。 她从鲸兽的头部一跃而下,白沅沅紧接着跳了下来,小舟左右晃荡了片刻方才堪堪稳住。季宁玉瞥了她一眼,倒也没有阻止。 鲸兽从海中探出鼻部,拱了拱小舟,应是发现这玩意儿好像很不堪一击,它也没有晃动尾鳍,而是直接下潜水低,从深海处游向水中。 眼见着庞大的湛蓝色身影渐渐远去,季宁玉坐在舟中,驱动法器,没有看白沅沅,只是冷冷道:「我将你送到岸边,你到渡口去乘船,今天晚上就能回南洲。到了船上,不要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老老实实地呆着,等回天心宗再说。素问堂的长老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 说完,塞着几块灵石的布袋从前面甩进白沅沅的怀里,正够她回天心宗的路费还有结余。 白沅沅微微怔愣,接着拼命摇头想要将布袋塞回季宁玉的怀中。 季宁玉却根本不理会她的行为,见到了岸边,毫不犹豫地跳下小舟,收起法器。小舟蓦地消失,白沅沅一着不慎,跌坐在沙滩上,睁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季宁玉对她的眼神熟视无睹,踩着软绵绵的沙滩就向城镇走去。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停住脚步,将剑扛在肩头,一字一句地利落道:「再跟着我,我就把你腿打断,丢回海里。」 第14章 燕归来 季宁玉话说得不客气,头也没回,料定白沅沅不敢再跟上来。 当然,白沅沅若是执拗地要跟过来,打断腿什么的倒不一定真能下得去手。但将对方丢回海里,于她而言还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她从前便是如此,嘴里吐出的话不比手中的剑软和到哪里。寻常人轻易不敢招惹她,多少是因为季宁玉说到做到,荒唐到有点不知好歹的意思。 果然,话音刚落周围便满是寂静,只唯海风略过,吹来沙沙簌簌声响。 季宁玉继续向远方走去,身后再也没有出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遂放心地将长剑拍回剑鞘。 她还有些要独自去做的事情,带着白沅沅着实是个麻烦。季宁玉离开天心宗,不是准备来东洲游山玩水的。从决定下山开始,心中就隐隐有了计划。 再退一万步而言,季宁玉愿意出手救下白沅沅,并不代表自己不讨厌白沅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实际上,若不是巧合在渡船上遇见,季宁玉根本不想再与白沅沅、江星衍乃至叶行舟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扯上任何关系。 索性现在叶行舟行踪未定,江星衍也与自己解除婚约,白沅沅本就可有可无,只要她不贴上来,季宁玉觉得自己可以将他们摆脱的彻底。 最好是此生不復相见。 想到这里,季宁玉脚步微顿,只不过稍稍停滞片刻,很快又回过神,抬脚离海边越来越远。 鲸兽不按渡船的行进路线走,大概是随意找了个海岸便将季宁玉等人放下,附近并没有渡口。 季宁玉先是穿过一个简单朴实的小渔村,此处居住的全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见到她从浮提海而来,态度恭敬不少。 东洲灵气较南洲要稀少很多,修士也不多见,即便有修为也通常不会到金丹。普通人看见从浮提海而来的修士便像看见仙人一般,若不是不合时宜,只怕恨不能将这些人供起来。 从渔村村民的叙述中,季宁玉惊异地发现,这里距离林家镇特别近。 林家镇是季宁玉从天心宗接下的任务所在地。 季宁玉并没有打算最开始就到林家镇,但无巧不成书。既然已经因鲸兽的原因偏离自己的原定路线,天意冥冥之中将她引向林家镇,那不如先去看看。 南洲灵气充沛,修仙宗门林立,自然也承担起维护地方太平的责任。各宗门的任务很多都是东洲无法自行解决,遂通过委託的方式求助南洲修士。正好各大修仙宗门也需要各种歷练以来磨砺弟子。 虽然林家镇的任务仅是自己下山的藉口,不过毕竟也有相应的酬劳,还是要将事情办妥才是。 天色已经不早,海边的晚霞格外灿烂,将天际层层晕染,照得海面浮光掠影,水色潋滟。 在浮提海耽误的太久,看来很难在今晚到达林家镇。 季宁玉粗略算了下时辰,决定还是先到最近的城镇稍作休息,第二天再赶路。 海边的镇子因交通便利,即便到了傍晚也热闹非凡。孩童转着手中的小风轮,在家门前放纵嬉戏,娘亲唤她吃饭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小商贩四处走街串巷,笑意盈盈。路边的食肆升起炊烟,伴随着阵阵香气飘向街角。 世人皆道修士好,熟不知,平常人亦有平常人的欢喜。 季宁玉仔细挑了家离喧闹处比较远的客栈。镇子较小,镇上的客栈也修得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还安静。 大抵是白日里在海水中泡得太久,直到躺在床上,季宁玉还觉得身体在水波中摇摇晃晃,时而被温柔地托起,时而不由自主地跌落。 睡得不好,自然梦多。 梦中季宁玉还泡在海水里,海上升起很大很厚重的浓雾,遮蔽所有光芒。不远处朦朦胧胧有个庞大的身影漂浮在海面,她原以为是白天载着自己跨越浮提海的鲸兽,划动双手想要向那里游去。 谁知阴影逼得近了,却是个尖牙利嘴的海兽,张嘴就要向她咬来。 季宁玉心中大骇,想往海水深处钻。谁知海兽脑袋顶蓦地出现一个模模煳煳的身影,弯下腰拍了拍海兽没长毛的脑袋。海兽乖乖收起利嘴,趴在海面。 接着,对方向她轻轻伸出手—— 笼罩在头顶的浓雾霎时散去,露出海兽上站着的人。 束着高马尾的少年清朗淡漠,他乌沉沉的眸子轻柔地落在季宁玉身上,天光乍破云影连海间,对着她微微一笑。 季宁玉拉住叶行舟的手,突然起了坏心思,她单手用劲往下重重一扯。叶行舟猝不及防被她拉下,跌入海水,溅起的水花登时浇得两人满头满脸。 季宁玉还没来得及大声嘲笑他,被冷水激得勐然打了个哆嗦从睡梦中惊醒。酣畅淋漓的笑声仍然梗在喉中,化作不上不下的寒意,她瞪着黑漆漆的床顶,鼻端海水的腥咸之气仿佛还未褪去。 窗外,日轮擎着水波刚刚升起,微茫的天光从黑缝中丝丝渗出。 既然已经醒了倒也没有继续赖着的道理,更何况季宁玉发现现在的自己有些抗拒闭上眼睛。 她干脆翻身坐起,稍作梳洗便离开客栈,向林家镇赶去。 出客栈门时,小镇才刚刚甦醒,可以听见旁边院落里的公鸡打鸣,以及人们的说话声。勤劳的小贩挑着担子从她身边走过,路边的商铺也陆续开门,吆喝叫卖不绝于耳。 走着走着,季宁玉眉心微跳。她稍稍停下脚步,故意在旁边的小摊处磨蹭了一会。 小商贩以为她看上自己家的东西,热情地招唿了几句。季宁玉抬头笑了笑,将东西放下,自然地换了个方向。 如此几次后,季宁玉在镇子中不断打转,直到最后转入一条僻静的小巷,身后始终被注视着的感觉才消失。 从出客栈不久后,季宁玉就感到背生芒刺,总觉得有什么人在一直盯着自己。修士的五感总是要更敏锐些,再加上独自在外,还是小心谨慎为佳。 季宁玉又故意绕了几条路后才万分确定,自己被什么人跟踪了。 停在商铺或摊贩前时,她藉机观察着四周,眼角瞥见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季宁玉原以为只是凑巧,直到几次都看见对方在自己周围游离,想必就是这人。 她心中暗暗冷笑,胆子还真大,看来是还没被打够。 跟踪她的正是当时在船上持着长鞭,又趁机将季宁玉推下海的男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季宁玉坏了他的生意,让他在众人眼前颜面尽失,在海上又大出风头,害得他同伴被扣留。男人一直记恨在心头,侥倖找到机会逃脱下船,一路追踪,总算让他找到季宁玉的踪迹。 丢掉的脸面和钱财,他今日定要全从季宁玉手中抢回来。 既然已经弄明白对方是谁,季宁玉倒也没有那么担心了。这种窝囊废就是再来十个,她也照样能打。 她摩挲着剑柄,状似无意地继续向前走去,走进偏僻之处,转身钻进一条狭长的胡同。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就在季宁玉绕向胡同深处后,背后的目光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抓走了。 这是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能让那人选择半路放弃? 季宁玉慢条斯理地走到胡同尽头,又绕着原路返回,被注视的感觉始终没有再出现。 她疑惑地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沉思半晌,还是决定探探究竟。 季宁玉转向目光消失之处,在两条胡同口的交接处立着个废弃的海神庙。破旧的木门歪七扭八,爬满蜘蛛网,从外面往里面看,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晰。 她缓缓走向海神庙。 *********************** 鲜血淋漓的五根手指死死扣住如莹雪般洁白的衣角,苦苦挣扎,狼狈哀求着一线生机。 「饶了我……求求你绕我了吧……」 男人的长鞭早被丢弃在一旁,短短时辰之内他便血肉模煳,不成形状。吃力地睁开双眼,惊恐地望向身边的人,喃喃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洁白的衣角被血染红,对方伸出脚不耐烦地踩在男人手上,若无其事地碾磨着,慢条斯理地持着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手指上溅落的鲜血。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衣袍又被弄脏了呢。 女孩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满意,低头望着男人,露出天真柔弱的眉眼。 正是白沅沅。 听见男人的痛苦地唿号,她放下手帕,低声问道:「错在哪儿了?」 「白沅沅」的声音有几分漫不经心,猫儿似的眼睛露出淡淡的倦意,眸如点墨,乌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 声音虽然粗粝沙哑,却不难听出,这分明是个男人。 「我不该动她,我不该动她,不该推她下海,更不该跟踪她……是我胆大包天,是我该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白沅沅」歪头笑出来,拎起手边随处可见的树枝,在他手腕处轻轻一划—— 轻描淡写间手与胳膊顷刻分离,霎时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她的后袍,洋洋洒洒如同绽开的朵朵红梅。伴随着男人绝望地痛唿,断手不甘心地从裙边坠落。 无害的树枝也能化为世间利器,要比旁人手中的剑更狠戾阴鸷。 「迟了。」 「白沅沅」随意一脚将男人踢进土地神相下的基座,把玩着手中的树枝。还不等待她收拾干净,海神庙的大门「砰」的被剑气骤然击碎,风中飞来无数木屑噼头盖脸砸来。 劲风席捲,烟尘瀰漫间,季宁玉持剑站在门外,眉眼凌冽向内望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怦然相撞,噼里啪啦的间电光火石,惊天炸响。 季宁玉:「……」 「白沅沅」:「……」 第15章 燕归来 季宁玉停在海神庙门前之后,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 普通人可能根本看不出来,但诸如她这样的筑基修士一眼便能发现,这里被人布下了一个小小的障眼阵法。不仅能够让海神庙变得平常无比,不会轻易被别人发现,而且能够阻挡里面的声音传出。 难怪第一次她路过这里时根本没有注意到,第二次绕过来时才发现胡同入口处竟然有个破旧的海神庙。 结合持着长鞭的男人在这里蓦地消失,季宁玉决定进去探探究竟。 这等小阵法通常都是煳弄人的小把戏,并不难破。季宁玉只是用灵气灌注双眼,用劲一逼,阵法的金线便虚浮在空中,接着便提剑破开阵法。 伴随着海神庙的木门被骤然击碎,季宁玉扛着剑,目光凌厉地向内看去。她倒要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里面装神弄鬼。 结果,猥琐的男人没有见到,反而见到了清秀娴静的少女,穿着宽松的白色衣袍,风飘飘然兮捲起她的袖角衣袍,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好巧不巧,还是个老熟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惊诧之余季宁玉又觉得心中泛起些许懊恼。 怎么又是白沅沅? 白沅沅也没想到季宁玉会突然冲进海神庙,见到她的第一眼竟是有几分惊慌,琉璃似的眼睛眸光闪动。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扬起脸对着季宁玉轻轻浅浅地笑,安静乖巧。 既然是白沅沅在这里,那倒也是说得通。 有时修士不愿留宿在热闹的城镇或是普通客栈,即会寻个僻静之处,结下阻挡外人进入的法阵。 「有其他人出现在这里吗?」季宁玉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句废话。法阵是完整的,说明在自己之前没有人闯入这里。 果然,听见她的问话,白沅沅微微怔愣,片刻后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看来跟踪自己的那个男人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的确是消失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季宁玉扫视一圈,海神庙破败不堪,到处是乱糟糟的干草,白沅沅站着的脚下还有点滴已经干涸的血迹。 察觉到她视线停留的方向,白沅沅不安地动动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季宁玉的身边,扯动着她的衣角,一笔一划写出了个「脏」字。 季宁玉被她的动作吸引注意,轻哼一声:「是挺脏的,亏你也住得下去。」 她被白沅沅轻轻扯着,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往门口带。季宁玉回过身,瞥向身边的白沅沅后知后觉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鲸兽将两人放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岸边有个小渔村是不错,但城镇却不是只有一个。季宁玉再三叮嘱白沅沅不允许跟着自己,两人却还能在如此偏僻之处碰到,实在不能用「凑巧」二字形容。 白沅沅脚步微顿,没敢有多余的动作。 季宁玉黛色的眉头竖起,语气万分肯定:「你一直跟着我。」 白沅沅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猫儿似圆熘熘的眼睛水光潋滟。大概是怕她生气,没敢否认也没敢承认。 季宁玉顿时觉得胸闷气短,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笃定我不敢把你的腿打断扔进海水里?!看来你很想试试这个滋味啊。」 白沅沅依旧没敢吭声。当然,按照她被灌哑的情况,现在的她也出不了半点声音。 她只是拽住季宁玉的衣角,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半是恳求半是撒娇地指了指门外,想要让季宁玉赶紧出去。 「这么急干什么,这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季宁玉心中正不爽,看出白沅沅的用意,嘲讽道。 明明以为自己就要彻底摆脱掉这些人,谁知道也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发现了白沅沅跟在自己身后。要不是追着船上遇到的男人而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 想甩掉她就那么难吗? 白沅沅浑身微不可查地僵硬,但她又很快收敛,急匆匆地摇头,只是稍微侧过身,指了指季宁玉,在她的胳膊上又写了个「脏」字,指头倒是比之前更用力。 意思是季宁玉怕脏,还是趁早离开。 写完便略微用劲,拽着季宁玉往海神庙外走去。 季宁玉心中正暗暗盘算着到底能怎么把白沅沅赶走,被她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眼睛微扫,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零散的血迹如梅花点点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 她瞬间顿住脚步,扭头向后看去。 白沅沅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无措地看向季宁玉。她刚要转身欲盖弥彰,谁知季宁玉却紧紧扣住她的胳膊让她不要动。 周围空气瞬时凝滞,落针可闻。 喉头滚动,一滴不易察觉的汗水从白沅沅的额际慢慢滑落。 季宁玉绕到白沅沅的身后,捏起她的袍角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白沅沅身上穿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衣服,跟她平日里喜欢穿的浅绿色对襟襦裙完全不同。粗粗看上去倒像是男人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很难看出身形。 衣袍的后面,零零散散蔓延着一团血迹,甚至顺着衣袍的弧度蜿蜒而下。 季宁玉联想到白沅沅慌张的表情和地上凝固的血迹,以及她如此着急地要将自己拉出去。 越想脸色越来越差,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白沅沅。 白沅沅沉默地回望她,就像无助的囚犯徒劳地等待最终判决。 季宁玉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你来月事了啊。」 白沅沅:「……」 倒不是季宁玉凭空乱猜,而是这样的事情在上一世四人一同出去游歷时,实在遇到太多次。 对于女修而言,修为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可以控制每月一次的麻烦事,显然白沅沅的修为还到不了这个层次。 偏她在这方面又极为粗心,总是将日子忘记。有几次也是坐在洞中或是路过的破庙休息,白沅沅会突然脸色煞白,目光侷促地看向季宁玉,慌张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叶行舟和江星衍都是男子,这话当然是不好跟他们说。白沅沅也不敢大声嚷嚷,就拉着她的袖口,面色潮红。 最开始季宁玉还颇为费解,被白沅沅拉出去。到后面几乎看到对方的眼神,季宁玉就明白过来。作为四人里另外的女孩子,理所当然承担起这个责任,常常要黑着脸想办法替白沅沅处理。 刻下,白沅沅略带慌张的眼神、颇为侷促的表情,急忙想要拉着自己出门的行为等等,都实在太过于熟悉。原本季宁玉还没往那方面想,直到她发现白沅沅衣袍后出现的血迹,而血迹出现的地方又实在太过暧昧。 被种种往事攻击,她「嚯的」抬头,眼神不善。 此情此景,对季宁玉而言,太熟悉了……实在是太熟悉了。 白沅沅浑身僵硬,面色泛起淡淡潮红。她紧张地抓住自己的袍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季宁玉的表情。 最终,在季宁玉的凝视下,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16章 燕归来 季宁玉拎着剑走在前面,满脸阴沉,旁人见到了不自觉地离她三丈远,生怕她稍不留神便一剑噼过来。 白沅沅扭捏地跟在她身后,乌沉沉的眸光左右闪动着,想要追上季宁玉,跟在她身边,似又有些胆怯。别别扭扭地维持着些许距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前面的季宁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她拢了拢身上枣红色的罩衫,轻轻抿着嘴巴,露出颊畔小小的梨涡。 就在白沅沅承认自己来了月事后,季宁玉便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不客气地扔到白沅沅的脸上。白沅沅先是反应不过来,直到季宁玉冷嘲热讽了几句,才慢吞吞的将外衫套在身上,正好遮住自己身上的血迹。 接着季宁玉闷着头出了海神庙,白沅沅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瞥过神相基座下的方向,最终什么也没做,而是跟着季宁玉走了出去。 白沅沅心中颇为忐忑,脚步却不敢有半点停顿。只见季宁玉带她穿过狭长的胡同,经过热闹喧嚣的街头巷尾,最后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时辰尚算早,日头刚刚升起,客栈里的人不算多。见有客上门,正在收拾桌面的店小二抄起抹布往肩头轻巧一搭,三步并做两步热情地迎上来,笑着问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季宁玉没有多废话,拍了几块灵石到店小二手中。店小二喜笑颜开地将白沅沅迎到房间内,季宁玉没有跟上去,转身就要离开。 「客官,您怎么不走?」店小二略带困惑的声音传来。 他平日里干这个最是干净利索,人已经窜到木梯中央,白沅沅人还站在木梯前不肯动,只痴痴望着季宁玉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不舍与惊慌。 「……」撞见她柔似秋水般的眼神,季宁玉面无表情,扬起手中的剑,恐吓般在半空晃了晃。 她可不是江星衍那种男人,她才不吃卖可怜这套! 再看拿剑抽她信不信? 白沅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神闪动,却仍然执拗地不肯离开,反而想要继续跟在季宁玉身后。 季宁玉瞬间破功,收回剑语气不佳道:「上去,我一会回来。」 白沅沅这才放下心,扬起脸对着季宁玉轻轻微笑,像极了叼着鱼的小猫儿,弯起柔软的尾巴。 季宁玉说一会回果真就一会回,片刻也不耽误。她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犯不着在这种事上骗白沅沅。 等她回来时,白沅沅正坐在窗外往下望。察觉到季宁玉进门,白沅沅立刻站起身,眼神黑亮亮的向她看来。 季宁玉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扔去,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颔首催促道:「换上。」 纸袋里放着两身崭新的衣裳,刚从成衣铺里做好,颜色清丽淡雅,与白沅沅身量正相合。另有其他月事时要用的东西,堆在旁边,大概是这次的用量。 白沅沅看着那堆东西,目光逐渐呆滞,一动不动。 季宁玉瞥见她怪异的神情,不客气地讽刺道:「怎么,不会用?不会这玩意儿也要我教你吧?」 白沅沅回过神,从耳朵到脸颊「蹭得」通红,像染了胭脂。她火速抱起桌上的东西,向屏风后钻去,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季宁玉轻哼一声,没有继续盯着她。 她自六岁家族蒙难,被顾玄晖带回天心宗,便在天心宗成长。但顾玄晖到底是个男子,平日里也是闭关练剑更多。宗主喻既明也是男子,没什么照顾女孩子的经验。她又没有什么亲近的师姐师妹,对此事一窍不通。 待到懵懂时期,身上染了血还犹不自知,被宗门里的男孩子嘲笑不知羞耻。季宁玉自幼天不怕地不怕,绝对不是受气的性格,扑上去就和那些人狠狠撕打在一起。 她年纪小,身形又瘦弱,被他们压在雪地里,最后是其他师姐路过才把季宁玉救下来,也是那位师姐教会季宁玉有关月事的种种。 季宁玉筑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斩赤龙」,恨不得将这些往事都通通斩断。 她确实不喜欢白沅沅,却也没必要在这等事情上为难别人。季宁玉对那种滋味体会的刻骨铭心,有时想想,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是更不公的。 虽然季宁玉还是觉得白沅沅有够麻烦,简直就是天下第一麻烦精。 她正喝着茶在心里嘀咕,白沅沅已经换好衣服从屏风后绕出来。对方终于脱掉那身宽大不合适的白色衣衫,换上浅绿色的襦裙。腰身盈盈,裙摆摇曳,如清水芙蓉。 只是不知道为何,白沅沅的脸色颇为古怪,走路的姿势也很古怪,似是很不习惯这身。 季宁玉皱着眉头询问:「不合身?」 不应当啊,她按照从前白沅沅的尺寸买的,两世的身材能有那么大的差距么? 白沅沅很快摇摇头,侷促地拽住裙边,想要展开给季宁玉看。 见衣裙很合身,季宁玉也不再纠结,放下手中的茶盏:「那你在这里休息几日,待身体好了再回去吧。」 白沅沅还在和衣裙斗争,闻言拽着衣角,立刻抬起头紧张兮兮地看向她。 「看什么看,都说了不要跟着我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季宁玉怒视她,恶狠狠道。 她把白沅沅送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了行不行?怎么这眼神看得自己就像是个负心汉。 思及此处,季宁玉连前门都没敢走,就怕白沅沅沿着木梯再追着自己下去,她从窗台直接翻身而下。白沅沅追过来时只摸到她的衣角,立刻从窗台探出头,着急地寻找她的身影。 季宁玉仰起头:「不许跟来。」 她站在窗台下抱着胸,仔细寻思后又补了句:「我付了钱的!」 付钱还不住,谁就是蠢蛋。 说罢半点不敢耽误,季宁玉骑着马向林家镇赶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她和白沅沅不同,此次离开宗门是有正事要做的。白白耽误那么些时辰,不然按照季宁玉的计划,此时她应该已经要到林家镇了才是。 生怕白沅沅再跟上来,季宁玉这次赶路赶得特别急,几乎没有片刻停歇,马蹄溅起阵阵泥土,当真如风驰电掣。 结果到达林家镇时,还比预计的时候要早上不少。 季宁玉进入林家镇后故意左右绕了两圈,眼睛滴熘熘地逡巡,沿着人群不断扫视。一张张陌生普通的面孔从她眼中快速划过,总算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她长舒口气,方才放心来,勒住缰绳,先到街边点了碗面。 季宁玉尚未辟谷,虽然比起普通人而言不必一日三餐如此规律,但仍需要进食。她早上出门尚未用饭,又因为白沅沅的事折腾半晌,早就有些饿了。待大碗面上来后,食指大动,吃得很香。 店家见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放下架子坐在街边吃饭,又见她狼吞虎咽,仿佛见到自家的小儿女,忍不住笑着与她攀谈几句。 季宁玉也没拒绝对方的示好,还顺便打听了些林家镇最近的怪事。 林家镇最近有几个孩子离奇失踪,显得人心惶惶。 林家镇的任务是季宁玉站在除魔榜前千挑万选才选中的,为的就是容易、好混、不必费太多心力。 诸如有人失踪这类事情,对于修士而言不算困难,通常是修为不太高,或者不太想费劲的弟子们接下此类任务。他们可以利用追踪符找到失踪人的踪迹,至于是生是死可能就得看运气。 「喏,沿着这条街直走,向右转第一个大门就是林老爷家,他家只有一个独子,也在之前失踪了。」卖面的摊主不免唏嘘感慨,「这次出重金请南洲的仙长们出手,也是林老爷提议的。」 林家镇较为闭塞,镇中人也不多,大家都彼此认识,骤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多谢老闆。」季宁玉付完钱,决定先从摊主说的林老爷家开始入手。 她沿着长街直走,在右转后鲜明的朱门撞入眼帘。这位林老爷应当是家底厚实,门口立着的两个石狮子也算气派。只是门口落着些枯枝败叶,不知为何无人打扫,映着大红灯笼在风中吹得左右摇摆,倒是显出几分萧索感。 季宁玉扣响大门,不一会垂着黑鬍子的老管家便出现在门口,听闻季宁玉的来歷后喜不自胜,两颗黑豆豆似的眼睛眯起:「总算盼星星盼月亮,将诸位仙长盼来了,老爷定然很高兴!」 季宁玉听到这话微微顿住身形,疑惑道:「除我之外,已经有其他人来了?」 不然何来的「诸位仙长」呢? 老管家笑着指指季宁玉的身后:「仙长不是结伴而来?喏,在后面呢,我虽人老,眼神却还没有差到那种地步。」 季宁玉心中「咯噔」作响,连忙回头看去。 便见着身穿浅绿色衣裙的白沅沅略微紧张地站在街角,正探出半个身子看向自己。察觉到季宁玉不善的目光,一只手扒拉着墙壁,缩回去半个脑袋,却小心翼翼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清凌凌的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竟是不知道在背后默默跟了多久。 季宁玉:「……」 她顿时表情扭曲:「白沅沅,你是不是皮痒啊?!」 第17章 阴阳界 季宁玉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无奈过,她在老管家目瞪口呆地表情下,怒髮冲冠地冲着要藏起来的白沅沅吼道:「白沅沅,你是不是皮痒啊?!」 她剑锋从鞘中亮出寒芒,就要向白沅沅处砸过去。 狂风肃然,吹得门口的大红灯笼哗啦哗啦地左摇右摆。 老管家吓得双腿发软,大着胆子扯住季宁玉的衣角战战兢兢道:「使不得,使不得啊小仙长……」 这、这两个姑娘在林府门前打起来,若是要让老爷知道,可怎么是好啊! 被季宁玉发现后白沅沅索性也不再躲避,从墙后绕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季宁玉身前。随后黑漆漆的眼睛柔软而湿润,认真地望着她,从腰间解下个小布袋,献宝般在季宁玉面前轻轻晃了晃,发出噹啷的声响。 季宁玉冷冷瞅着她,嗤笑道:「这是什么?」 白沅沅抿嘴偷笑,嘴角上翘很得意的模样,将布袋里的灵石倒出来。 季宁玉一眼就看出,这正是她之前付给店小二的灵石,不过已经扣掉当天用掉的部分。 季宁玉:「……」 白沅沅将灵石装进钱袋中,拉过季宁玉的手将钱袋放入她的掌心,仰脸向她讨好地笑了笑。 就因为季宁玉临走前那句「我付了钱的」,白沅沅偷跑都不忘记把多余的钱要回来。 季宁玉目无波澜,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白沅沅连忙摆手,眼神微微颤动颇为惶恐。若是能说话,季宁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必然要连声道:「怎么敢,怎么敢。」 对啊,她怎么敢啊?她怎么敢在自己这么恶狠狠的语气下还跟在后面一路偷偷到了林家镇。 季宁玉咬咬牙又咬咬牙,终究咽不下这口气,伸出手指在白沅沅额头上狠狠戳了两下,戳得白沅沅东摇西晃,呲着牙齿半点也不敢挣扎。 直到白沅沅额角被戳出个红点季宁玉才收回手,直瞪着白沅沅一言不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大抵是察觉到季宁玉真的很生气,白沅沅小心翼翼比划着名。 她先是指了指季宁玉,又指了指林府,最后指向自己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季宁玉进林府办正事,自己不进去,就在外面等她。 季宁玉才懒得管她,巴不得白沅沅立刻原地消失。遂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向林老爷家走去。 老管家看了眼季宁玉的背影,擦擦脸上的冷汗。 这些仙长脾气各异,每个又都惹不起,真的让他很难做。思忖半晌,见白沅沅还愣愣站在门口,老管家到底是心软,冲着白沅沅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白沅沅看见他的手势,微微而笑,连忙凑到老管家的身边。 她像是很不习惯穿裙子,没有提起裙摆的意识,走路时步子迈得又大,上阶梯时没留神踩到裙摆,差点呲熘滑出去。 老管家含笑看了她一眼,调侃道:「虽然是小姑娘的模样,行为举止倒是像个小子」 白沅沅浑身颇为僵硬,尝试着将步子迈着小了些,扭扭捏捏地跟在管家身后,向林家厅堂走去。 林老爷早已听到下人通报,和林夫人坐在堂前等着。两人年纪最多不到四十,却已两鬓斑白,憔悴的厉害,尤其是林夫人。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清秀佳人,如今面色发黄,双眼微肿,坐着都很吃力。 见到季宁玉后,两人如同看见救星般从座位上站起,恭敬行礼道:「还请仙长救救我儿。」 不怪夫妻俩悲痛欲绝,他们夫妻人至中年只得了那么一个宝贝儿子,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剩下满心焦灼无助。 季宁玉见老管家领着白沅沅进来,倒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对方,低声询问失踪前后发生的事情。 「每月初一我们镇都会有祭典,白日里大家都前往镇中心,在天黑前回家。当日我携夫人与小儿前去祭典,回家后与往日相同,便闭门不出。先是看着小儿睡去,又与夫人回去就寝,可是第二天,小儿的房间空空如也……」 提到这里,林老爷泣不成声。 所谓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每月初一的祭典季宁玉从未听说过。不过南洲与东洲隔着遥远的浮提海,难免对东洲的习俗不太了解。她心中即便觉得颇为奇怪,倒也没有太留意。 林老爷的儿子林宝儿今年不过十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加之是独子,更是喜欢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 「没有去其他地方找过?兴许是偷熘出门玩了。」季宁玉思忖道。 林老爷接过老管家递来的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哽咽地摇头:「不会,当日入夜后整个林家镇都黑漆漆一片,他又会到哪里玩?定是被歹人捉了去。」 「黑漆漆一片?」季宁玉怪道。 不过转念想到,林家镇地处偏僻,不比热闹繁华的城池,天黑后街上鲜有人烟也是正常。 「仙长有所不知。」老管家见林家夫妇伤心的说不出话,微微躬身,恭敬地解释道,「十几年前林家镇受邪崇作祟,每月总要出事,非死即伤。家家户户门庭冷落,每到黄昏街上几乎不见人烟。后来打海上来了个半仙,自他在林家镇落下后,邪祟便不敢造次,每月一次祭典也是为保我们一方平安。」 「原来如此。」季宁玉点头。从海上来的,那多半也是从南洲过来的修士,不过自称半仙倒是有趣。 季宁玉不解道:「可是若有那半仙在,你们询问他便能得到答覆,又何必再委託其他仙门呢?」 话音刚落,林家夫妇与老管家都满脸灰败。 林夫人拿着手帕捂住哽咽声,艰难道:「我们去问了,半仙说孩子是找不回来的,这是他犯了大忌讳应得的惩罚。」 「哦?」季宁玉纳闷。 应得的惩罚是指什么?季宁玉还从未听说过修士还能对普通人有什么惩罚,至少在他们天心宗是没这条规矩的。 他们手中执剑,是为斩妖除魔,捍卫天道,万万不会拿寻常人开刀。修士对普通人而言,力量是绝对的碾压。 怪不得这人自称半仙,想必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之人,话里话外总觉得有些装神弄鬼。这祭典分明是为保林家镇平安,怎么如今倒成了「忌讳」? 见林家夫妇委实伤心,季宁玉也不好再多问,她决定先找找林家小儿的踪迹。 寻踪定位是各仙门中比较容易学的低阶功法,当然若想接着往上修炼并不容易,到时候寻龙定穴,窥探天际,亦可成为大师,名动四方。诸如季宁玉这等普通弟子则不必学得太精,用以在南洲做做任务并不困难。 寻踪符分为阴符与阳符,阳符用在失踪者的贴身物品上,阴符则需用口诀与灵气驱动,根据阳符感受到的气息追踪。 林家夫妇拿来林宝儿贴身穿的衣服,十岁小儿的衣服小小的,上面还有他残存的气息。林夫人一看就红了眼眶。 阳符黄纸红字,自动寻到衣物,「啪」得黏上去怎么拽也拽不下来,庭院内的风吹动着朱红色的符文簌簌作响。季宁玉双指併拢,逼出灵气在虚空之处画下符文,阴符若隐若现,红纸黄字,与阳符一同簌簌飞舞。 「去!」季宁玉挥手,阴符随风摇摆,却在原地打转,没有挪动分毫。 这是怎么回事? 季宁玉眉头微皱,白沅沅也看过来,表情严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季宁玉掐动口诀,再次驱动眼前的阴符。阴符依然停驻在半空如如不动,符纸的颜色却霎时变成黑色,随后冒出青烟,「刷」得散成粉末,飘散空中。 第18章 阴阳界 阴符直立立地悬在半空,随即很快在季宁玉和白沅沅面前化为粉末,飘向悬在半空清冷冷的白太阳。 季宁玉面色微沉,立刻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麻烦。 寻踪符的使用方法十分简单,结果的判断也很简单。 驱动阴符后,阴符会飞向失踪者最后出现的方向,黄纸红字色泽不变,人尚且在世,若变成黑色,人则死去。 像这种阴符直接化为粉末的,季宁玉还从未遇到过。 不过阴符在化为粉末前,林宝儿的结果也已经十分明确。符纸变成黑色,很不幸,人应该是没了。只是阴符停在原地动也不动,是什么意思?难道林宝儿其实还在林府? 「仙长,怎么样?」林老爷和林夫人见季宁玉停住动作,慌忙围上来。 凡夫俗子看不见阴符的模样,他们只能见到季宁玉双指凭空画符,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见两双满含期待希冀又不再年轻的眼睛,季宁玉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告诉他们真相,只觉得喉咙发干发沉,一时语塞。 白沅沅在旁边略带担忧地看向她,季宁玉撞见她的眸光,眼神微闪,压低视线,轻声询问道:「你们确定林宝儿不在府中了吗?」 林老爷和林夫人面带怔愣,老管家反应倒是迅速,连忙道:「确定,确定!第二天发现少爷不见了后,阖府上下都在找,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 「仙长是说,宝儿还在府中,没有跑出去?也没有失踪?」林老爷声音颇为颤抖。若林宝儿还在府中,岂不是、岂不是宝儿其实还好好活着? 季宁玉沉吟许久,没有说太多,只是提示道:「还请林老爷再将府中好好探查一番,即便是许久未动的陈旧之处,也要让下人多留意。」 林老爷连连道:「好、好,林福,快去办,一切都照着仙长的意思,好好找!」 老管家应了好几声,再走起来时腿脚都变得快了很多,赶紧吩咐下人。 「我记得林家镇还有几家的孩子都失踪了,趁着林老爷找人,我先去其他人家再看看,或许有什么线索。」季宁玉道。 「好、好,多谢仙长。」林家夫妇长长作揖。 也许是有了希望,林老爷摸了摸鬍子,精神要比之前好上不少:「还请仙长忙完后,回舍下休息,我会吩咐管家备好酒菜。」 季宁玉脚步迟疑,但看见对方的眼神,终究还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多谢。」 修仙之人自恃七情六慾淡漠如水,最忌讳凡尘俗世的牵绊纠缠。遇到像林老爷家小儿失踪的事,往往也应当实话告知。可是不知究竟是触景生情,又或是其他原因牵扯住季宁玉的心绪,当她望着夫妇二人,久久无法将林宝儿的事说出口。 也许他们自己看到了,自然会明白罢。 季宁玉心事重重地离开林府,白沅沅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发觉季宁玉一言不发,犹犹豫豫地瞥向她,本想很快将目光收回,视线却在落及季宁玉的表情后微微怔愣。 虽然季宁玉面上表情如常,但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什么? 是……难过么? 「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不知道。」季宁玉呛声道。 她说完后才堪堪回头,狠狠瞪了眼白沅沅,方才瞬间流露出的难过与脆弱仿佛仅是错觉。 白沅沅目光闪烁,復又抬头望她,鼓起勇气向季宁玉靠近。 察觉到她细小的动作,季宁玉权当不知,漫不经心道:「既然跟来就小心点,别给我添麻烦。」 季宁玉发现,眼前的白沅沅多了个习惯。每当她心中有想法,却又不好意思提起时,那双莹如秋水似的眼眸总是不自觉地来回波动一下,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从前没发现白沅沅还有这个小动作,大概是不能说话后养成的新习惯罢。 既然暂时赶是赶不走了,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 细碎的喜悦从白沅沅眼神中浅浅渗出,她重重点了点头,又向前走了两步,与季宁玉并肩行走。 「林家镇这次连林宝儿共有五位失踪者。」在前往下一家的路上,季宁玉对白沅沅大致介绍林家镇任务的情况。 林家镇在这月初一,也就是林老爷说得林家镇祭典后,共出现五位失踪者。除十岁的林宝儿外,另有其他四人,年岁不等,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八岁,共有四个男孩一个女孩。 严格来说,十五岁的那个不算是孩子,听说已经商议亲事,若不是出这等事,年底就要迎娶娇娘过门。 这五位失踪者不仅年岁各有不同,出身也不同,性别上以男子居多,但亦有女孩。唯一失踪的女孩是其中一位男孩的表妹,他们二人确有亲属关系。除此之外,其他几人都不存在彼此熟识、相约行动的可能。孩子们年岁差距比较大,除了都居住在林家镇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共通点。 听完季宁玉的描述,想到在林府发生阴符原地不动的事情,白沅沅蹙着眉头,似是在沉思。 很快俩人便走到第二家,正是十五岁少年失踪的那户人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比起林老爷家的情况,这家不算富贵,但至少衣食无忧,家中还有其他弟妹,正围在庭院里玩耍。 和林宝儿的情况相似,少年白日里同家人前去参加祭典,晚上全家各自回房没有出现异常,然而第二天少年却再也没从房间出来。 「这小子近两年大概是翅膀硬了,越来越不服管教,让他去学堂读书偏偏不愿意,非要出海去做什么生意,还是得早早娶个媳妇才能把心拴住……我看啊,这小子说不准就是自己偷跑出去了,连封信也没留,平白无故的让家里人担心。」 少年的父亲在旁边絮絮叨叨,话里话外尽是不满抱怨,眼睛却骗不了人,直勾勾盯着季宁玉的符箓,希望能得到好消息。 遗憾的是,和刚刚寻找林宝儿的情况相同。少年的阴符霎时变为黑色,也悬在原地动也不动,很快化作粉末,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失踪的少年。 这家不过是个四四方方的二进院,便是藏个黄口小儿都难,十五岁的孩子又能被藏到哪里去才能让别人怎么寻也寻不到? 季宁玉神色越发凝重,只嘱咐家里人再找找,她要去其他家寻找线索。 离开少年家后,白沅沅扯住季宁玉的胳膊,在她衣襟上写下三个字,「不对劲」。 「你也觉得不对劲?」季宁玉回头望她,「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剩下的三家情况都与林宝儿与少年家一模一样,寻踪符显示人还在家中,阴符凭空燃烧化为灰烬,家人却遍寻不得。 其中有户人家只剩寡母,本就家徒四壁。别说藏人了,狭小的房屋能住下那么几口人都嫌挤得慌,不过扫几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即便如此,季宁玉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结果,四处找不到失踪者的身影。 她与白沅沅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神里看到了不解与震惊。 回去的路上季宁玉抱着胸,只觉得满是困惑:「难道是我的寻踪符出了问题?我的功法已经退步到这种程度了吗?」 好吧,前世跟在叶行舟和江星衍后面,打架的事是干了不少,寻踪定位这等事通常用不着自己出手。但想想,这玩意儿并不困难,就算退步也不至于五个皆是如此。 原以为林家镇的任务很好解决,没想到是现在这幅模样,倒显得有些棘手了。 季宁玉把玩着散落在肩头的碎发,心思没放在走路上,差点要被路过的人撞个正着。幸好白沅沅拉住她,才免于将商贩肩头挑着的货物撞翻。 白沅沅在她胳膊处轻轻写了两个字,季宁玉正颇觉烦闷,没有察觉对方究竟写得什么字,晃晃胳膊:「痒得慌。」 白沅沅眼神闪了闪,抿着下唇不自觉地露出侷促的神情,下一刻便见着季宁玉将掌心伸出来,张开五指努了努嘴:「想说什么?」 看样子竟是要让白沅沅在她手心写字。 不知为何白沅沅脸颊泛起红色,连带着耳尖都染成淡淡的绯红,不自然地动了动。 她虚虚拢住季宁玉的手,季宁玉却突然道:「好多汗啊。」 奇怪,白沅沅的手心怎么洇出这么多汗来,黏答答的。 白沅沅听见后像被烫到似的连忙放下攥紧拳头,季宁玉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自己也没说什么啊不是?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但到底没问出口,只是看着白沅沅低着头,直接伸出右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纤长的睫毛若蝶翼颤动,低着眉眼,模样执拗又认真。 「祭典?」季宁玉轻声询问。 白沅沅停下动作,点点头,面带微笑向季宁玉前方颔首。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来到林家镇最繁华的地方,亦是镇子的中心,传说中每月初一的祭典即在此地举行。 倒不是季宁玉和白沅沅提前知道林家镇的中心在何处,只是这里实在太过显眼,想让人无视都很难。 大理石铸成一块结实的石碑,上书「林家镇」三个大字。就在石碑之后,用同样色泽的岩石铺陈出巨大的圆形祭坛,与周围杂乱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与想像中的安静肃穆不同,祭坛周围摆着许多小摊。商贩们普遍认为这是块好地方,都很喜欢到这里做生意,要比季宁玉她们之前来的街道更热闹。 捏泥人的、卖包子烧饼的、绣品、文书比比皆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生机。 五人失踪的时间都在参加完祭典后的第二天,当天晚上家人们还看见他们的身影,第二天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寻踪符却显示他们仍在家中。既然暂时没有线索,不如了解了解祭典的事情。 白沅沅的意思也很明确,正好可以在此向小商贩们打听。 季宁玉深以为然:「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白沅沅除了特别容易相信别人之外,其实并不笨。 季宁玉站在原地仔细看了看,还没想好究竟该从何处下手,她动作微顿,被其他事情吸引,情不自禁地向小摊包裹着的祭坛中心走去。 祭坛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材质铺就而成,黑色剔透的岩石在阳光下泛着清冷的色泽,淡淡的纹路像盘旋弯绕的藤蔓从祭坛最深处向外部绵延,深浅错杂,斑驳沧桑。 就在瞥见祭坛的瞬间,季宁玉心口剧烈跳动,只觉得阳光夺目耀眼,刺得她眼睛生疼,快要流出泪来。 她神思阵阵恍惚,紧紧闭上眼睛,待调整过来后缓缓睁开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眼前景象登时翻转变幻。 祭坛、商铺、林家镇和着喧嚣叫卖,在无声间悄然消失。 人间烟火幻化为窃窃私语,在季宁玉耳边喃喃环绕,密密麻麻地腐尸从不远处蹒跚而来。它们脸上的碎肉随着黏液一点一点下滑,露出泛着黑色的骨骼,夹杂着黑粉色的肌腱。分明还勉强维持着人形,却面目可憎,令人作呕。 浓雾遮蔽天光,吞噬最后一丝明亮,整片天空浓重黯然。 腐尸还没有接近季宁玉,就已经让她感受到恶臭阵阵,铺天盖地向着自己席捲。 此情此景让季宁玉身形微颤,怔怔望着眼前的腐尸,下意识向后退去。 就算季宁玉想要忘记,胸口时不时的隐痛都让她无法忘记,如同刻进骨子里。 上一世为了躲避腐尸的攻击,江星衍带着白沅沅和季宁玉从尸潮中逃跑,叶行舟断后,为他们争取时间。 腐尸身上渗出的黏液似血非血,黄黑相间,它们攻击的动作很迟缓,却胜在数量众多,即便缺胳膊少腿也能重新爬起来继续作战,麻木不仁。 江星衍带着她们不断地跑,窄小的通道黑漆漆的像没有尽头。 特别黑,又特别臭,萦绕在他们的眼周鼻端。 好不容易看见微亮的天色,谁知白沅沅不小心摔倒了,接着摔倒的是季宁玉。江星衍伸手拉住了自己,随后目眦尽裂。 …… 上一世,躲过妖兽动乱的季宁玉,死在腐尸汹涌的尸潮间。 被叶行舟一剑洞穿胸口。 像被蓦地唤起最不堪的记忆,季宁玉踉踉跄跄地转身,只想迅速逃离这里。飞速地逃跑,不停地跑,甩掉腐尸,甩掉穷追不捨的恶臭,跑向没有江星衍和叶行舟在的天光大亮处,跑出荆棘丛生崎岖不平的坎坷回忆。 季宁玉慌不择路地掉头就要跑,却被人蓦地扯住衣角。被腐败恶臭之味屏蔽的五感灵识瞬间开始重新流动,她听见风声唿啸而过,恍惚间还有人在不断叫着她的名字。 季宁玉闭上眼睛使劲摇摇头,想要将声音通通甩开。 再睁开眼时,所有的声音都随着风声逝去。她胸口起起伏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天地重又变得清晰起来,眼前的腐尸剎那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切仿佛不过是季宁玉的梦魇。 第19章 阴阳界 季宁玉分明还站在林家镇中心的祭坛处,周边围绕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小商贩,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季宁玉的异样,仍然招唿着过路的人,满是热闹祥和的气息。 刚才经歷的一切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感觉到衣角又被人扯了扯,季宁玉顺着衣角看去,撞进白沅沅黑漆漆的视线中。 她站在自己身边,扯着季宁玉的衣角,目光中流露出担忧之情。 方才季宁玉站在祭坛中央突而动作慌乱,转身就要逃跑,差点踢翻旁边摆摊人的篮子。幸好被白沅沅拉住,不然此时季宁玉不知道已经窜到哪里去了。 「发生什么?」白沅沅在季宁玉胳膊处写到,因为有些着急,她的笔画要比平时更急促些。 被你狠狠绊了一跤,又被喜欢你的人拉起来,最后却被另一个喜欢你的人杀掉了。 「痒,没看明白你要说什么。」季宁玉看懂了却还是动了动肩膀,甩开她的手,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大概是心魔作祟。 通常越不想忆起什么,就偏要想到什么。 季宁玉强忍着不再去看祭坛,攥紧拳头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来这个祭坛果真有古怪,想必每月初一的祭典也没那么简单。 她与白沅沅两人为何至此,季宁玉心里很清楚。她很快从刚刚景象给自己带来的恐慌与不安中抽离,还是要以办正事为先。 祭坛边捏泥人的铺子很热闹,小商贩见到季宁玉和白沅沅眼睛一亮,恭维道:「来了两位天仙似的姑娘,不如让小的给二人捏个小泥人?」 季宁玉正好想打听点事,便大方应下,随口询问道:「我听说林家镇每月初一都有祭典,是不是挺热闹?」 捏泥人的年轻男人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没耽误事,提到祭典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当然热闹,每月都有一次呢,是为了保咱们林家镇的平安。二位姑娘是外来的,有所不知,早十几年前咱们林家镇总有人要出事,不是失踪就是没了命……」说到这里,商贩声音略低,提起往事颇为忌讳。 「好在从海上来了位仙长,从此每月设下祭典,这才将此事平息。」 他说得和林管家说得一样,白沅沅向季宁玉投来目光,季宁玉佯装不知,继续道:「可是,我听说镇上最近也不太平……」 商贩飞速扫向季宁玉,戒备地看向四周,小声道:「那是他们触犯了祭典的大忌讳!」 方才在林府,林夫人提到半仙说这五人找不回来,是因为犯了大忌讳应有的惩罚。但当时看见林家夫妇如此伤心,季宁玉又一心只想先用寻踪符找到人的线索,故而没有继续追问,没想到小商贩也说了同样的话。 「那是什么忌讳?」季宁玉好奇。 「祭典结束后,家家户户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需闭门不出,而且必要在子时之前入睡,月月初一皆是如此,早已成为我们这里的习惯。」商贩摇头晃脑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他们人消失不见,多半是犯了祭典的大忌讳。不听话,大半夜跑出去了,又或者是……没能在子时前入睡。」小商贩呵呵笑出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和点点猩红色的舌头,「这下便是神仙老儿来了,也救不回来喽。」 季宁玉颇为惊异,她第一次听见这种「忌讳」。 「月月初一都是这样?」季宁玉觉得不可思议。 难怪之前林老爷笃定林宝儿不会半夜偷跑出去玩,还说四处黑漆漆一片,哪有什么地方可去,原来还有这层因素在。 「这是自然,半仙说了,只有这样才能保我们的平安。」商贩回答地毫不犹豫,显然很信任这位话里话外的「半仙」。 「那、那万一就是睡不着呢?」季宁玉还是觉得此种要求很奇怪。 商贩却蓦地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季宁玉。 他的瞳仁很黑,但那种黑与白沅沅平日里黑亮亮的眸光不太相同。泛着灰败与死气,若是细细看去直较人后背发寒。 然而那样的目光转瞬即逝,在季宁玉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商贩已经恢復正常,他裂开嘴笑道:「怎么会?总有办法能睡着。」 季宁玉蓦地想到之前在林宝儿房间里,盛着安眠残渣的药碗。 随后捏泥人的小哥将两个做好的泥人递到季宁玉的手上:「喏,做好了,二位姑娘看看像不像?」 季宁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还别说,虽然只是路边的小摊贩,手艺却真巧,两个泥人一个穿着枣红色,一个穿着湖绿色,色泽鲜明。白沅沅的弱柳扶风,季宁玉的明媚清丽,正抓精髓,身形也与真人很接近。 只是…… 季宁玉轻轻「咦」了一声。 商贩抬头,看向季宁玉手中的泥人满含歉意道:「我这里黑色的泥不够使了,只能捏个大概,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我就收你们一个的钱,行不行?」 只是,白沅沅的泥人没有脸。 季宁玉的小泥人言笑晏晏,栩栩如生,上挑的眉毛都被捕捉地清晰可见。然而白沅沅的小泥人,面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季宁玉心下怪异,白沅沅却不以为意,从钱袋里掏处铜板递过去,又从季宁玉手中接过她们俩的小人。 她似乎很喜欢季宁玉的小泥人,望着她露出轻轻浅浅地笑意,眼神像漾了春风般柔软。 见她很高兴的模样,季宁玉渐渐从方才对她的无视与不满中回过味来,没好气道:「你是买我赠的。」 这也值得高兴? 白沅沅掀起眼皮,扬了扬手里的小泥人,点点头。 「笨。」白沅沅不太聪明的模样打散了季宁玉心中最后一点膈应,没忍住翻了两个眼白。 她发现白沅沅虽然麻烦,但很多时候确实很惹人怜爱,怪不得江星衍他们都喜欢她。 是啊,她能懂什么,两个男人遭来的灾祸,倒是让从前的白沅沅也没少被季宁玉欺负,却还能伸出手来要和自己做朋友。 只不过是恰巧出手救了她一次,竟是就摆出死心塌地的模样。 如果白沅沅不是叶行舟的青梅竹马,现在两人的关系也不至于恶劣到这般程度。 想到这里,季宁玉脸上笑容逐渐收敛,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擦过。 既然来了不可能只打听一家就结束,季宁玉又带着白沅沅四处逛逛。除了捏泥人的、卖糖葫芦的,还有一家专门卖钗环胭脂的小铺子。这些人大体都与捏泥人的小哥、林老爷们说的差不多。 卖钗环胭脂的是个年轻女子,她包着头巾,总是低着头,说话声音也讷讷的。因而看不清脸,只觉得年纪很轻。 季宁玉先是选了两个珠钗放在手里把玩,本想藉此与之交谈。谁知道眼前的女子寡言少语,听见她说话甚至会缩缩肩膀,显得很是害怕,倒是让季宁玉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好在铺子旁边的大婶是个热心人,笑着解释道:「玉娘子最是含羞腼腆的性子,平日里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与我们说话也不多。不过她们家的货是顶好的,客官你尽可以放心。」 玉娘子笑得温吞,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地更深了。 季宁玉见婶子是爽利人,三两句话将话题绕到林家镇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婶脸上的笑容消失,面露紧张的神色。 「林老爷是我们镇子上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林少爷年纪小小就很乖巧,不应当出这样的事。倒是东边的小子,心思活泛,不像是个正经人,保不齐是他撺掇几个孩子做出的事来。」 东边的小子就是失踪者里那位十五岁的少年。 「林小少爷和他们几个都认识?」季宁玉将叶子形状的珠钗放在白沅沅鬓边比划了两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大婶摇摇头:「那倒不是,林小少爷性格温和不爱说话,金贵着呢,很少出门。但是林家镇拢共就那么小块地方,几户人家,东家西家出门就能碰到,就算不认识也基本都听说过或眼熟。」 「原来是这样。」 季宁玉将叶子形状的珠钗放下,又拿起朵绢花放在白沅沅的耳边。 白沅沅当街被她弄得面红耳赤,眼波水光潋滟,眼尾泛着浅浅的绯红色,倒和季宁玉手中桃粉色的绢花相得益彰。 「以前还不知道你那么爱脸红。」季宁玉瞥了眼白沅沅,随口一说。 白沅沅却像受惊了似的,背在身后的手指紧张地搅动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季宁玉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转而向婶子打听起十几年前林家镇的情况。 大婶没有之前捏泥人的小哥那么拘谨,大概平时与左邻右舍没少说,很快就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给了季宁玉。 十三年前林家镇备受邪祟困扰,当地时不时会出现失踪或死亡的情况,通常死状惨烈,不成人形。之后打南边海上来了个半仙,很快点出当地出事是因为有邪魔想要用人血练就邪功。 为了抵抗邪魔,半仙在林家镇设立祭坛,以此与之对抗,保护地方安宁。 季宁玉若有所思:「唔,十三年从未出事?」 大婶思忖半晌,缓缓道:「第一年有人不听半仙的话,擅自在子时出去,差点破坏祭典,被邪魔抓走了,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过事。」 不用多问,被邪魔抓走这个说法想必也是半仙所言。 季宁玉将绢花放下,还是拾起手边的「小叶子」,轻轻戴在白沅沅的髮髻上笑道:「还是戴这个好看。」 叶子珠钗做的远远称不上精巧,但与白沅沅浅淡色的衣着很搭,别有番清水出芙蓉的意态。 她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眼尾上挑。白沅沅微微怔愣,仓促地移开目光,摸着髮髻上多出来的头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季宁玉问到自己想要的,也不再别人摊前多逗留,询问价钱后,将铜板递给了玉娘子。 玉娘子收钱的瞬间,掀起眼皮盯着季宁玉勾起嘴角。 「玉娘子很喜欢你们。」大婶笑着解释道。 这是季宁玉第一次看清玉娘子的脸,确实如想像中般很是年轻,只是眼珠乌黑,骤然一看像是没有眼白,看得季宁玉心头一突。 「谢谢,你的东西很漂亮。」她向玉娘子说完便拉着白沅沅从摊前离开。 橘黄的夕阳渐渐西沉,远处的山岚雾霭拂过云海,被落日的余晖染成灿烂的霞色。整个林家镇也笼罩金黄中,坐落在海边的小镇安逸静谧,海风卷着远方的气息吹渡四方。 祭坛周围的商贩也陆续收摊,街边升起裊裊炊烟,看着人群陆续离去。季宁玉带着白沅沅从街角钻出身影。 季宁玉望着远去的人低声道:「没有任何邪祟之气,也没有什么异常。」 她与白沅沅离开后并没有走太远,就在附近观察刚刚接触到的商贩。无论是捏泥人的小哥还是卖簪子的玉娘子,都让季宁玉感到某种违和。 然而几人没有丝毫异常,亦没有看出身上有任何的妖魔邪祟之气,不管怎么看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眼见着天色不早,不知道林老爷家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季宁玉决定先回林府再说。 谁知她刚转身,便觉得自己的右手被牢牢抓住。 季宁玉诧异转头,便发现白沅沅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牢牢盯着季宁玉的手,脸色非常难看。 可以说,前两世加上现在,季宁玉从未见过白沅沅脸色如此严峻。 往日的柔弱娇憨通通消失的无影无踪,眉峰蹙起,双唇紧抿,紧紧咬着牙关,满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半点不像白沅沅,倒像是…… 叶行舟。 季宁玉心中微凛,嘲讽道:「要死了,做这种表情?」 白沅沅默不作声地将季宁玉手心翻转。不知何时,季宁玉右手掌心中多出一道奇怪的纹路。 黑色的线条在她掌心勾勒出圆满的弧度,诡异的弯钩撇捺化作奇异的形状,深深钉在她的肌肤纹理间,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第20章 阴阳界 季宁玉手掌的正中心悄无声息地出现圆圆的痕迹,中间似是符文般出现诡异的图形。她伸出左手狠狠擦了两下,发现根本无法将其擦除,显然不是什么水墨画上去的东西。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 「黑色的,好丑。」季宁玉眉头微微拧起,表情很不是滋味。 任谁手上蓦地出现那么丑的东西都不会觉得愉快。 更何况自己手掌什么时候出现这个形状的?她竟然毫无察觉,半点感觉也没有,未免令人背后冒出冷汗。 难道小小的林家镇卧虎藏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高手在此? 可是,无论是邪修或是寻常修士,若想在另一个修士身上留下痕迹,必然会引起灵气波动。更何况手上的痕迹不管怎么感受,都没有任何邪魔之气或灵气。若不是凭空出现在手上,季宁玉真要以为谁趁自己不注意,玩弄似的画在她的掌心。 白沅沅脸色很不好,她拿出手帕使劲擦着季宁玉掌心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将季宁玉的手掌擦得通红一片,两根眉毛几乎要倒竖起来。 季宁玉五指蜷曲拧动,抱怨道:「疼。」 白沅沅的力气怎么那么大?犟得像头似的,自己挣扎好半天竟然没把手腕从她手上挣开。 听见季宁玉吃痛的声音,白沅沅骤然松开手,眉头仍然蹙起,显得心事重重。她放下手帕,果然,季宁玉皮肤本就比旁人要更白嫩,如今被搓揉地通红一片。 白沅沅轻声嘆息,拉过她的左手,在季宁玉掌心写下两个字「标记」。 恐怕这是有人故意在季宁玉身上留下的痕迹,想要以此来标记追踪对方。 「没有感受到任何邪祟或灵气波动。」季宁玉不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刚刚的小商贩们亦是如此。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完全没有修为,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他们会有能力在季宁玉掌心留下痕迹? 白沅沅仍是放心不下,又写到「小心」。 察觉到白沅沅的关心,季宁玉语气不像之前那么沖:「这是自然。」 她们都不知道掌心的痕迹究竟是什么,天色又渐晚,很难再打听出什么。况且季宁玉和白沅沅觉得林家镇的其他人好似不太对劲,刻下的情况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先回林府吧,问问他们的情况。」季宁玉道。 出门前林家老爷又吩咐管家和下人在府中找林宝儿的踪迹,没准他们那处会有突破口呢? 怀着会有林宝儿线索的季宁玉与白沅沅回到林府,此时夕阳完全没入天际,整片天空被黑暗笼罩。 黑夜中林府庭院挂着的红色灯笼散发出白冷冷的寒光,在萧瑟簌簌的风中幽幽摇摆。 林老爷和林夫人面色惨澹的坐在厅堂,桌前摆放着好酒好菜,可能是放的时间太久,已经没有热气。 见到季宁玉和白沅沅的身影,林老爷呆滞的目光僵硬地转动,很快回过神站起身道:「二位仙长回来了。」 季宁玉瞥了眼桌上的饭菜:「老爷和夫人没有用饭?」 「用过了用过了,这是专门给二位仙长准备的。」林老爷忙不迭道。 季宁玉见他两鬓斑白,吃力地站在这里,斟酌地开口道:「府上找到林小少爷了吗?」 提到林宝儿,林夫人也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向季宁玉道:「仙长说的可是实话?宝儿真的还在府中?」 看来是没有找到。 「今日下人们几乎将府中翻了个底朝天,连后院的枯井都派人下去看了,没有找到宝儿的踪影。仙长……你说宝儿他是不是……」林老爷想到这里几乎快要承受不起,身形摇摇欲坠。 季宁玉怕他摔跤,上去扶了一下,老管家见此连忙接过林老爷另只胳膊,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林老爷和林夫人皆神思恍惚,季宁玉和白沅沅双目对视,白沅沅缓缓摇了摇头。 季宁玉知晓她的意思,嘆了口气:「我会在府上继续查,无论林宝儿是生是死,都会将他给你们带回来。」 面对林家夫妇伤心的面孔和冷掉的菜饭,季宁玉没什么胃口,她本也不需要顿顿都吃。白沅沅也摇摇头,显然也没什么兴趣,但毕竟是林家特意准备的饭菜,不吃倒是显得不近人情。 季宁玉与白沅沅还是坐下来稍稍用了些。 不知道饭菜究竟是用什么所做,吃在嘴里没滋没味,如同嚼蜡。季宁玉吃得满脸菜色,白沅沅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却咀嚼地非常缓慢。 好不容易用完饭,林管家领着季宁玉和白沅沅到西边的厢房。 迴廊下一连串的灯笼照得后院灯火通明,林家特别喜欢挂各式各样的灯笼,明明该是很热闹的场景,现在看来却不知道为何莫名萧瑟。 季宁玉在灯火明亮处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林管家面前,询问道:「林管家,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图案?」 林管家接过纸,借着灯笼的亮光仔细端详着纸上的画面。 那是个奇异的圆形,中间零散勾勒着各式各样形状的线条,正是季宁玉掌心的痕迹。 这主意还是白沅沅想的。 季宁玉掌心的图案绝对不能轻易示人,但二人不可能因此放弃追查。故而白沅沅买了纸张,将季宁玉手中的图形拓了下来以来寻找线索。 瞅了半晌,林管家摇摇头道:「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 季宁玉与白沅沅的目光相撞,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惊异。 如若没见过,定然只会说「不知道」。想不起来含义则极大可能是在何处见过,但是现在想不起来。 林管家捏着自己的小鬍子,将纸塞回季宁玉手中,再次摇摇头:「很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他做了一辈子管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眼睛。倒是不敢自称过目不忘,然而寻常人不会注意的事情,林管家都会注意到。诸如季宁玉或白沅沅这样的人物,他此生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 纸上的东西确实眼熟,林管家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何处见到。 季宁玉追问:「是在林家镇见过?」 林管家琢磨了半天,方才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就在我们林家镇。」 然而再询问下去,却怎么也记不清究竟在林家镇何处见到。即便如此,林管家还是给季宁玉与白沅沅提供重要的线索。 看来,林家镇很有古怪,这恐怕不是简单的失踪案。 林管家将季宁玉和白沅沅送到西厢房门口便恭敬的告退。林府人少,空着的厢房挺多,二人的房间相邻。 季宁玉还在思忖林管家方才的话,心中盘算着明天要将林家镇好好探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手心的图案。 当她打开厢房门时,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猝然回头,便见着白沅沅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灯火中,黑亮亮的眼睛反射出琉璃般剔透的光泽。 季宁玉纳闷地望向她:「你盯着我干什么?回房间去啊。」 这么晚了,即使有灯笼挂着,在林家镇处处泛着诡异的地方,被人这么幽幽注视着还是不免感到心惊肉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白沅沅视线微动,闪烁的瞳仁里似有流光闪烁。她指指房间,示意季宁玉先进去。 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季宁玉没有在意,迈着步子走进房间内,随手将房门关上。 林管家应是招唿了下人提前打扫过,厢房布置的干净整洁,所需用品一应俱全。 季宁玉点亮灯盏,虚虚转了一圈,便坐在桌前端详起手中的图案。 图案静静出现在她的掌心,不痛不痒,没有凸起或凹陷,除了擦不掉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她今日只有在付钱时接触过小商贩,季宁玉仔细回想,捏泥人的小哥和玉娘子都有机会碰到自己的手。但那两人……季宁玉不觉得他们能够有本事在自己掌心画下痕迹。 要么背后还有高人存在。 东洲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人物,季宁玉丝毫没有印象。即便在前两世的记忆里,她也没有听说过。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轻风裹挟着淡云,遮住清冷的月色,周围显得越发朦胧黯然。 门外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沙沙,沙沙。 坐在桌前的季宁玉动作微顿,迅速吹灭烛火,翻身躲入厢房门后。 房间内登时漆黑一团,只有微弱惺忪的月光从窗棂缝隙处悄无声息地渗入。 季宁玉握住剑柄,不动声色地向房门看去。纸煳的门窗透露着微茫的冷光,窗外树影婆娑,映在窗户上宛如张牙舞爪的妖魔。 沙沙。沙沙。 什么轻微细小的声音在慢慢挪动。 房门外骤然出现高大的阴影,直挺挺的,纹丝不动。 季宁玉屏住唿吸,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待到夜风捲起,她蓦地推开大门,抽出长剑,剑锋映照着寒光,露出她雪亮的眉眼。 「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季宁玉的速度极快,剑锋逼近喉口,只差一步就要洞穿来者。 两人在落叶飒飒,夜风乍起间飞速急退。 云开月明,银辉色的流光倾泻而下,轻盈地落在对方身上,露出双温柔细长的眼睛。 清凌凌的眸光要比月色更澄澈淡然,像山间丝丝冷泉,夹杂着峰顶悄然融化的雪流泻倾洒。 就好像再次召唤出她白日的心魔与梦魇,明晃晃的告诉她这是真实存在过,又发生过的所有。 那一刻,季宁玉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喉口。 这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化成灰她都能一眼认出。即便是在梦中,也会萦绕在自己的灵识中久久不散。 叶、行、舟。 第21章 阴阳界 季宁玉的剑尖直指对方喉口,急速逼近。脑海里瞬间闪过数不清的零散片段与画面。 叶行舟长得极好,即便在处处仙风道骨清隽飘然的修仙界,也绝对称得上龙姿凤章,超然出尘。 他有双细长清亮的眼睛,乌沉沉的眸子仿佛可以洞察人心。 初次相遇时,季宁玉扒拉在宗门前的树梢上,探头向下看去,蓦地就撞进寒潭般清凌凌的眸光中,澄净安谧。 少年穿着洗得泛白的旧衫,身形笔挺,眉眼就像是天道用尽宠爱一笔一划描摹而出。他就如此安静地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季宁玉。 细碎的阳光从树杈间洒落,落在他的眉梢眼角,泛起淡金色的光晕。 季宁玉无数次撞进他的眼睛。 即便不说话,叶行舟的眼睛也像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无论季宁玉做什么,他都只会静静望着她,既不愤怒,也不谴责,像是一眼就能看透她心中所想。然而这一切,却要比打在季宁玉身上更令人窘迫难堪。 季宁玉讨厌他。 如缠绵难愈的附骨之疽,见到他就反射性的疼痛。 再到后来,甚至不敢讨厌他。 小心翼翼地收起心思,跟在叶行舟身后。 现实却给予她更难堪的终局。 如果叶行舟又一次出现在季宁玉的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次送给对方一剑,直到他完全消失。 所以季宁玉的剑又快又狠戾,几乎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咬住喉口,锋芒毕露。 对方没有吭声,只是默默承受季宁玉突如其来的怒意,飞速后退。 脚底升起的气旋捲起尘埃,扑向两人的衣角。 庭院中忽明忽暗的灯笼如同被剑气感染,疯狂摇曳,照见两人的背影形如鬼魅,张牙舞爪。 朦胧绰约的灯火雀跃闪烁,揭开眼睛主人的最后一层面纱。 细长的眼睛蓦地瞪圆,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水光,清亮的眸光迸发出细碎的暖光。云雾拨开,黑暗散去,晦明晦暗的光线映照在对方的脸上。 圆眼,淡眉,清瘦的面庞,尖尖的小巴。巴掌大的脸颊布满了惊异与慌乱,却苦于无法发出声音,只能被动接下剑招。 季宁玉手腕微松,眼神恍惚:「白沅沅?」 虽然夜间光线并不强烈,却不难看出,眼前之人身瘦弱,眉目柔和,长长的头髮挽起,穿着季宁玉给她买的浅色衣裙。正是跟着季宁玉一路来到林家镇的白沅沅,而不是叶行舟。 这俩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较起真来,天差地别。 季宁玉停下动作,长剑却没有放下,仍然直指白沅沅,戒备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门口干什么?」 那双眼睛,季宁玉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可是眼睛的主人怎么会变成白沅沅,她倒很是不解。 难道因为白沅沅与叶行舟自幼一同长大,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彼此身上难免沾染对方的习气,也变得相像起来? 离得近了,季宁玉很明显的看见,在自己问完后,白沅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之情。她眸光闪动,有些不敢直视季宁玉。 白沅沅的模样让季宁玉瞬间想起,刚刚两人在门口分别时,她也是这般望着自己。季宁玉问她为什么不进去,白沅沅却示意自己先进去。 思及此处,季宁玉的表情古怪不已:「……你没进房间?」 白沅沅轻轻看向季宁玉,碰到她的目光后又飞速收回,犹豫半晌,慢慢点了点头。 季宁玉的神情更加奇怪,她像是不敢置信道:「你一直在我的房间门口?」 林府的夜间令人毛骨悚然,窗棂外骤然出现的黑影差点把她吓个半死,原来都是白沅沅? 见自己被识破,白沅沅显得颇为慌张。她仓皇地点点头,又慌乱地摆摆手,想要急切地解释,开始在季宁玉面前比划起来。 灯火下,身形模煳,树影婆娑,白沅沅移动的手快要划出模煳的残影,季宁玉简直头痛欲裂。 「别比划了……」她赶紧做出打住的手势,阻止白沅沅令人心烦意乱的行为。 白沅沅立刻停住动作,双手悬在半空,担忧地看着她。 从自己手上出现离奇的图案后,白沅沅就显得耿耿于怀,怕是她自己掌心有个东西都不至于如此重视。 大半夜不睡觉的在她房间门口晃荡,季宁玉就是再傻也猜得到为什么。 白沅沅担心自己,所以想要守在门口。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採取偷偷摸摸的方式。没想到弄巧成拙,差点被季宁玉当做心怀不轨的歹人给一剑咔嚓了。 季宁玉双目放空,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思绪,神情复杂道:「大半夜的,先回去吧。」 白沅沅亦步亦趋地跟在季宁玉身后,似是担心自己惹恼了对方,走路姿势都变得十分僵硬。 季宁玉怔怔站在房间门口,没有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白沅沅,轻声道:「回去吧回去吧,我也回了。」 她反手将房门关上,靠在门边,还是觉得神思恍惚。 季宁玉寻思,白沅沅是不是有点对自己太好了些? 就算白日里她隐隐感觉到这点,刻下还是觉得惊异甚至微妙的不解。 其实前两世也是如此,白沅沅夹在叶行舟、江星衍与季宁玉之间,老实说,日子并不算好过,再加上季宁玉对她态度也称不上客气,之前也吓过她很多次。 可是不管季宁玉做什么,白沅沅都没有很害怕她,还是会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同自己说话。 不过前两世加起来的事情,也不如这次白沅沅带给季宁玉的感受更直观。 白沅沅……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偶然救过她一次,就感激涕零的把自己当做救命恩人,恨不得以身相许? 按照白沅沅那么好骗的性格,还真说不准。 但是季宁玉忘不掉,她与白沅沅之间还隔着叶行舟。 季宁玉可没有白沅沅那么天真,没有人还能对捅自己一剑的人报以好感或宽恕之情。叶行舟福大命大,上次没有死成。不过下次两人再见面时,必然是你死我活,不会有其他结局。 白沅沅是叶行舟的青梅竹马,自己又不是。 季宁玉没觉得白沅沅对自己的感激能压过对叶行舟的感情。她们俩的关系,最好是能够到此为止。 她双手背在身后,颇为烦躁的在房间转了好几圈,突然又停在门口。 季宁玉咬咬牙打开门。果然,白沅沅正呆头呆脑地站在门外,显然从季宁玉进去后再也没有半点动作。 「干嘛,你就这么想跟我一起睡吗?」季宁玉无语道。 零散的灯火落在白沅沅的侧脸,季宁玉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就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白沅沅的半张脸肉眼可见的迅速泛红,一路蔓延到耳廓。 白沅沅慌忙摆手,指指门口,意思是自己没有要进去,只会在门外守着。 知道她的意思,季宁玉语气不善,略带嘲讽道:「喂,万一真遇到什么,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一个连筑基都不到的外门弟子能做什么吧?」 白沅沅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没有反驳但也没贊同。 季宁玉狠狠瞪了她一会,见白沅沅像团棉花似的,油盐不进,不客气道:「回去,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好意。万一真出什么事,还要赖到我头上。」 白沅沅连忙抬头,摆摆手示意绝对不会。 这是她话里的重点吗?! 季宁玉气不打一处来,怒目而视道:「滚回去!」 说罢不待白沅沅什么反应,「啪」的重重将门摔上。要是可以,可能此时已经砸到白沅沅的脸上了。 白沅沅原地静静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默默转身。 靠在门后的季宁玉听见隔壁房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她在黑暗里屏息等了一会,方才稍稍将门拉开一条缝。 透过缝隙看,门外已经没有白沅沅的身影。季宁玉索性拉开大门,探出头去仔细逡巡。 周围静悄悄的,灯笼在刚刚的打斗中灭掉了两盏,光线要比之前更昏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她眼睛滴熘熘地转了转,四处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才放下心,将门阖上。 刚做完关门的动作,心中勐然升起种奇异的感觉。 白沅沅一路跟着季宁玉走到林家镇,无论自己怎么威胁或者叮嘱,都没能阻挡对方的步伐,难道在这件事上她就会那么乖乖听话了? 她将耳朵凑到门边,眉心微跳。 下一刻,季宁玉猝不及防打开房门,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蓦地相碰。白沅沅来不及躲回连廊柱子后,被她当场抓了个正着。 季宁玉:「……」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季宁玉满心的暴躁。 这个白沅沅,你说她笨吧,她还知道假装打开隔壁的门打出声音来让季宁玉掉以轻心,再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要说她聪明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这么不知好歹? 「白、沅、沅。」季宁玉咬牙切齿,「我是不是就欠了你们俩。」 叶行舟、白沅沅,这两个人还真就是一个比一个难缠,不愧是青梅竹马。 说罢,她一把扯过白沅沅的领口,把对方拽得勐地踉跄,差点摔倒。随后将人狠狠拖进屋内,反手「啪」得拍上房门。将所有黑暗与不安通通关在一墙之隔的厢房门外。 第22章 阴阳界 白沅沅被季宁玉猝不及防地带入房内,房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等到她稳住身形时,季宁玉已经很快松手,点亮烛火,转身坐在桌前,单脚略显倨傲地翘起。回身时衣角轻旋,动作仿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烛火雀跃下,衬得季宁玉愈加乌髮雪肤,眉目精緻如画,如同皇宫中珍藏许久的仕女图。 「满意了?」只可惜,刻下她面无表情打量着眼前之人。若是细细看去,便觉得她眸光雪亮,像是有火焰跳动,汹涌燃烧。 林府厢房不少,但毕竟只是个边陲小镇的大户人家,算不得多有底蕴,因而房间并不大。房门关上后,室内空气仿佛随之停止流转,淡淡的馨香萦绕在白沅沅的鼻端,她瞬间浑身僵硬,紧紧贴在门后,动也不敢动。 季宁玉看她那一副活脱脱被捉了的小鸡模样,简直火冒三丈,重重拍桌,震得桌上茶盏茶壶叮郎作响。 「干什么,我能吃了你啊?!」 到底是谁死缠烂打一路跟着自己,又像个傻子似的大半夜立在门口,赶都赶不走。现在又做出这幅害怕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白沅沅被唬得骤然一哆嗦,不停摇头。 她慌忙拽住门环,指着外面,觉得自己只要在外面站着就好。 季宁玉见对方明显要比自己更慌乱,心情平復些许,施施然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威胁道:「你敢出去试试。」 白沅沅停住动作,靠在门边直挺挺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季宁玉。圆熘熘的眼睛中既有羞赧、窘迫,还有隐隐的、不易察觉的期待。 季宁玉瞥见她的眼神越发觉得纳闷,她怎么会那时候把白沅沅的眼睛认成是叶行舟的?明明完全不同。 不过这也不是现在应该关心的事。 「我不需要你守夜……」季宁玉刚开口,就见白沅沅想要插「手」解释自己的行为。她还不能说话,没办法插嘴,所以只能用此种方式引起季宁玉的注意。 「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季宁玉生怕她又开始「结手印」,闹得自己眼花缭乱。 「但是我不需要,」季宁玉拒绝地斩钉截铁,「少自作多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她不需要白沅沅的多此一举,这么做只会给她带来困扰。 细碎轻盈的喜悦从白沅沅眼中悄然隐去,她怔怔看着季宁玉嘴唇蠕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很快回过神来,走到季宁玉的身边弯下腰。 昏黄的灯光下,她指尖沾着茶水在桌面上一撇一捺地写着「不会给你添麻烦」。 想了想,她又再写到,「我很安静」。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沅沅身上有种执拗的认真。 与弱柳扶风的身形完全不同,她的字遒劲有力,笔走龙蛇。 季宁玉盯着她的字迹,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感受陶泥的纹理略过肌肤,想到这一路上白沅沅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不知道自己之前塞给她的丹药到底有没有用。 她忽视掉「不会给你添麻烦」那行字,斟酌着问道:「喉咙还不能说话么?」 不会以后都变成小哑巴了吧? 没想到季宁玉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白沅沅愣了愣,马上写到「很快就会好的」。 「但愿吧,我可没兴趣天天跟小哑巴说话,像自言自语似的。」季宁玉随口嘀咕道。 白沅沅没动静也没有再写字,只是直起腰,站在季宁玉的身边,眼神穿过绰约晶莹的灯火望向她的侧脸。 季宁玉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继续交代道:「明天我们去拜访拜访镇子上的半仙,顺便找找掌心图案的线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故弄玄虚。」 白沅沅点点头,很贊同她的说法。 季宁玉从桌前站起身,白沅沅静静立在她身旁,两人都没料到对方的行动,猝不及防差点撞作一团。 「我要去睡了。」稳住身形后,季宁玉说道。 「……」 因为离得近,季宁玉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白沅沅身形僵硬。她仓惶转身,似乎想要落荒而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季宁玉才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她半是嘲讽半是笑话道:「哦,原来你缠着我,不是要跟我一起睡觉啊。」 白沅沅头和双手同时摇起来,拼命地否定。 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季宁玉轻哼一声:「你就是想也没这个机会,自己打地铺吧。」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但你要敢现在跑出去,以后还要进来就想都别想。」 一句话将正要开门的白沅沅又逼着站在原地。 季宁玉没有再管对方,钻进内室,没有脱掉鞋子直接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白沅沅如此拘谨。 上一世四人在外歷练时,并不总是能正好有四个房间睡觉。更多的时候都是风餐露宿,有地方落脚就不错了,季宁玉也没少跟白沅沅靠着一起睡过。 不过白沅沅怎么想的,对现在的季宁玉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明天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刻下先养足精神才是正事。 等到季宁玉走进去好一会,白沅沅还怔怔站在门边。她眼神左右游移,犹豫半晌终究没有打开门走出去。 不多时,内室传来季宁玉略显凌乱的唿吸,她闭着眼睛似乎被看不见的东西所困,并不如在白沅沅面前装得那样淡然。 白沅沅走到桌前轻轻吹灭烛火,室内顿时陷入无边黑暗,只余她的身影茕茕孑立。 她在原地稍稍站了会,和平时在季宁玉面前小心翼翼地模样完全不同,嵴背挺直,长身玉立。 白沅沅眉眼低垂,敛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微微抬手朝内室方向捏了个清心诀。季宁玉的唿吸逐渐平稳,似是终能沉沉睡去。 耳尖不安地动动,修士的有着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非常灵敏的五感,察觉到季宁玉的安眠,白沅沅抵抗不住心中所想,蹑手蹑脚地走进内室。 季宁玉双手交叉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皱起。月光透过窗棂静静洒落在她的脸上,映出姣好安详的神情。 和她醒着时,总是戒备嚣张的模样完全不同。睡着了的季宁玉看起来温和安宁,不会再竖起全身坚硬的刺,刺伤别人的同时也刺伤自己。 白沅沅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缓缓弯起眼睛。细长而清亮的眼,像夜空里闪烁的星星,有几分清冽的意味。 「季宁玉。」她的声音极小却极其沙哑低沉,恍惚间如同情人间的低喃轻语,令人生出错觉。 伸在半空就要抚上季宁玉侧脸的手蓦地顿住,五指僵硬在半空,手背青筋毕露,手指悬在半空克制地蜷曲。 良久,白沅沅慢慢收回手,盘腿坐在床旁边的脚墩处,静静守了一夜。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季宁玉便带着白沅沅从房间中走出。 此时林家夫妇尚未甦醒,只有零星的几个下人正在庭院中洒扫。 昨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季宁玉原以为自己不会睡得太安稳,谁知道晚上睡得极好,醒来后精神很足,她站在门口迎着天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白沅沅站在她身后,眼睛中带着浅浅的笑意,脸色倒也尚好。 季宁玉走到最近的下人身边道:「不知能否带我去林小少爷的房间?」 下人估摸着也才刚睡醒,反应颇为迟钝。听见季宁玉和他说话,抱着扫帚讷讷地点头。 林老爷早有吩咐,季宁玉和白沅沅有什么要求都要尽力满足。林宝儿的房间只要她们想就可以进去调查。 下人引着二人走向林宝儿的房间,打开房门。 房内摆设照旧,与昨日进来时没什么差别,季宁玉颔首:「有劳了。」 白沅沅目光微动,看向她似有几分疑惑。 见下人离开,季宁玉解释道:「我对昨日捏泥人小哥说的话有些在意。」 如果在祭典结束后睡不着呢? ——总有办法睡着的。 结合桌上盛着残渣的药碗,用什么办法显而易见。 季宁玉快步走到床边,白沅沅明白她的想法,突而伸手拦住她,指了指床头缝隙处。 因着不容易被光线照到,此处又是犄角旮旯的地方,平时下人未必能够关注到。但白沅沅和季宁玉看得很清楚,从床头缝隙里渗出深褐色的液体,已经干涸许久,和地面洇成一片。 季宁玉和白沅沅俯身探查,白沅沅鼻翼轻动,点点头。 这里是被泼掉的汤剂,味道正与昨日碗中的药渣对应。 林宝儿并没有吃下汤药,在林家夫妇离开后,他可能将口中的汤药吐了出来。看来犯了大忌讳指的应当就是林宝儿没有在祭典结束后的子时,按时入睡。 「果真如此。」季宁玉淡淡道。 原来所谓半仙定下的祭典规矩,便是用吃药的法子也要让林家镇的人遵守。否则就要迎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证实心中所想后,季宁玉带着白沅沅出了林府。 她目光四处逡巡,找了处最高的大树踩着剑气翻身而上。季宁玉双手抱胸,单脚立在树梢,远远俯瞰着林家镇。 清晨的林家镇静谧安然,曦光从东边铺陈洒落。 毗邻浮提海的林家镇占地并不算大,整个小镇人口简单,除了条东西向的主街外,其他都是住宅,普遍是小院落,排布的错落有致,呈现扇形。 因此林家镇正中间的圆形祭坛一眼看过去就显得分外明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还真是好巧不巧,祭坛就在正中心。主街以祭坛一分为二,也将整个林家镇一分为二。 「圆形……」季宁玉回想起昨日在眼前蓦然出现的腐尸景象,又扫了眼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 身旁的树枝颤动,站在树梢的季宁玉不由自主地随着晃动了两下。她转头,便看见白沅沅轻手轻脚地爬到自己身边。 白沅沅也随着季宁玉俯瞰整个林家镇,两人并肩而立,静静看了半晌。待到日头渐明,金光大盛,伴随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林家镇从黑夜里全然甦醒。 季宁玉从树梢一跃而下:「走吧。」 两人先是走访昨日有失踪者的其他四户人家,他们的情况都与林家一样,虽然寻踪符告诉季宁玉失踪者仍在家中,但他们都没有找到。哪怕是家徒四壁的那户人家也没有寻到任何踪迹。 季宁玉旁敲侧击询问了几个孩子晚上睡觉的情况。他们皆答得很肯定,林家镇的人不会违抗半仙的规矩,孩子们定然睡着了,即便不肯睡也有让他们睡着的办法。 和想像中差不多,季宁玉倒也没有太失望,又顺便问了问林家镇半仙的所在之处。 被林家镇奉为神仙般的半仙姓徐,镇上的人往往叫他徐半仙。 徐半仙其实并不住在林家镇,而是住在离林家镇有段距离的浮玉山。他只会在每月初一举办祭典时下山,平时都由他人传话,有时是会说话的兔子或者鸟,有时也会随意挑选镇子中的某个人代为传话。前者会被视为神迹,后者往往会成为镇子里很有威望的人。 季宁玉不想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离开林家镇后便拿出法器抓着白沅沅坐上去,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达徐半仙所在的浮玉山。 浮云山在浮提海的南边,比起天心宗的山而言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丘陵。丘陵上古藤蟠缠,起伏连绵,在缥缈的云烟间时隐时现,若即若离。 季宁玉收起法器,站在丘陵前。白沅沅站在她身侧,突然扯了扯她的袖角。 「怎么?」顺着白沅沅的视线望去,季宁玉惊诧地「咦」了一声。 第23章 阴阳界 察觉到白沅沅扯住自己的袖角,季宁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惊诧地「咦」了一声。 原因无他,而是浮玉山周围灵气四溢,被阵法环绕。 此等阵法乃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的打扰,若是修为不足,哪怕进了浮玉山也只会在原地打转,俗称「鬼打墙」。有些人绕着绕着能自己出来还算好,若是绕不出来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南洲来的修士迫不得已需要在山野间落脚,确实会选择布下阵法,不过多数都类似于障眼法之类,能让旁人忽视自己便可,不太会去打扰普通人的生活。选择徐半仙这种做法的并不多。 季宁玉和白沅沅两相对视,皆带了几分防备。 进入阵法时,季宁玉感到空气微微颤动,周身灵气随着浮玉山的山岚雾霭震颤变幻。 少顷,半空飞来只羽毛蓬松的青色小鸟,扑棱着翅膀发出噗啦噗啦的响动,落在季宁玉和白沅沅旁边的枝头。 「远方有客来访啾,徐半仙唤我来给二位带路啾啾~」小鸟儿声音清脆,说话一板一眼中夹杂着几声鸟啼。 季宁玉想要伸手摸摸眼前的小鸟,看看它到底是真是假。 青鸟看出她的想法扑闪着翅膀从树枝上飞起,用肥嘟嘟的屁股对着季宁玉不满道:「啾,坏人!」 季宁玉嗤笑,这年头连鸟都敢欺负到她头上了。她玩心大起,拾起路边的落叶,捏了段小口诀,掷向青鸟。 落叶被口诀驱动,薄如蝶翼的叶片有了重量,压在青鸟的背上,让它飞起来踉踉跄跄。 青鸟甩了几次没能把叶子从身上晃下来,气得左摇右摆,甚至掉了几根翠绿色的羽毛。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啊。」季宁玉乐得哈哈大笑,打了个响指,树叶轻飘飘地悠悠落下。 青鸟这下再也不敢说什么,头也不回地飞向很高的地方给二人引路。 白沅沅偏头看向季宁玉,目光里充满了无奈。 「干嘛?它说我是坏蛋诶!」察觉到白沅沅的目光,季宁玉理直气壮道,「那我不做个坏蛋,岂不是被白白冤枉了?」 青鸟跌跌撞撞向前飞着,不知道是不是它存心报復,带着季宁玉和白沅沅走的路特别崎岖。路面布满了残枝断叶,树枝横乱,稍不留神就要被刮花了脸。 转过山路,视野骤然开阔,季宁玉和白沅沅面前出现一个洞天福地。 徐半仙依着山势在悬崖陡峭处建了座洞府,清幽静谧,青苔翠鲜布满小径,旁边种满了低阶灵草瑶花。洞府的峭崖之下,是汹涌澎湃的汪洋大海,裹挟着浪花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将季宁玉和白沅沅带到目的地后,青鸟终于不必再提心弔胆地忍受,挥舞着翅膀忙不迭地逃离二人身边。 季宁玉嘲笑:「心眼儿跟胆量一样小。」 徐半仙应是在里面等待二人许久,季宁玉和白沅沅刚走到洞府的门口,便见着朱红色的大门向两边轰然洞开,从山顶垂下的藤蔓化作天然的屏风,其中的静室幽居若隐若现。 对方既已知晓自己的到来,也没有必要在外面踟蹰不定。 季宁玉掀开遮挡在眼前的藤蔓,走进洞府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室内陈设简单,洞府深处正对着门口处摆放着一张石床。石床上正坐着一位身材矮小的男子,看上去至少要有五十多岁,头髮半白,便是徐半仙。 他穿着玄白二色夹杂的道袍,陈旧褴褛,与仙风道骨四个字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更令人惊异的是,徐半仙睁开的双眼中只有眼白,没有瞳仁。蓦地看去,直让人心头一跳,诡异万分。 季宁玉还在上下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徐半仙突然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含煳不清,像从远处海风中吹来似的缥缈。 「海水的气息涌动……你身上蕴藏着海水的味道……腥咸的海里来的……无法掌控的力量……」 季宁玉动作微顿,敏锐地发现徐半仙虽然没有瞳仁,充斥着白色的眼睛却直直向自己「看」来。 意识到对方在说自己,季宁玉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视线一花,本来盘腿坐在石床上的徐半仙悄无声息地移至自己身旁。 待季宁玉回过神时,徐半仙已经贴着季宁玉的脸,白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无法掌控力量的死人。」 季宁玉心头勐然一突,急速后退。 徐半仙穷追不捨,反手扣住季宁玉的右手,就要将其掌心翻转过来。 季宁玉右手掌心有着离奇的图案,本就心有戒备,再加之对徐半仙一言不合就上手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左手飞速扣住徐半仙手腕处的气门,想要封住他的灵气。 徐半仙出脚勾住季宁玉的进攻,笑容森然。 电光火石之间,闪电似的火焰在徐半仙抓住季宁玉的手上蓦地炸响,发出噼里啪啦的滋响。 白沅沅双指夹住引雷符,向来温柔似水的眸光冷凝,锋芒毕露。 徐半仙霎时吃痛松手。得到喘息的间隙,季宁玉提气狠狠拍开徐半仙,同时抽出剑柄。 长剑出鞘,捲起洞府内狂风烈烈。 破碎的寒光闪过季宁玉的眉眼,衬得她双眸仿若冷电,瀑布似的黑髮随风狂舞,划过她的眉梢眼角,蔓延出凛冽之意。 不过稍稍一滞,剑光裹挟着残影向徐半仙扑去。 徐半仙左右两手双指结印,嘴中喃喃,洞府内悬挂着的藤蔓登时有了意识般,从四面八方向季宁玉涌来。 直冲苍穹的剑气忽而破开尘埃,引起空气譁然震盪! 淡蓝色的光芒从季宁玉的剑尖溢出,衣袖翻飞间锋芒肆意,枝叶不由自主地晃动,颤抖着摇摆。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破开藤蔓的围攻,季宁玉目光紧紧盯着徐半仙,层层逼近。 什么叫做无法掌控力量的死人? 「你比旁人更清楚。」徐半仙双膝微曲,一个蹬地,但见尘土飞扬,下一刻就闪至距离季宁玉很远的角落,声音却在洞府里无限迴响—— 「你本就应该是个死人。」 像是被他的话蓦地击中,季宁玉灵台轰然嗡响,眼前顿时闪过无数画面。 妖兽动乱的仓皇间,甚至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兇勐之物向自己奔来,几乎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就送了性命。 原以为重生后能躲过妖兽动乱,捡回一条命,却在躲避腐尸的攻击时,被叶行舟一剑洞穿胸口。 是啊,她是个死人。 她本就应该是个死人。 季宁玉不知道自己的重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没有此生。 季宁玉动作微顿,灵台间很快被狠戾之气淹没,所有的不甘、愤怒、被摆布无法挣脱的痛苦恣意涌上心头,唿啸迎来灭顶之灾。 徐半仙急速隐退,挥动手印,洞府内的藤蔓铺天盖地席捲,张牙舞爪挥动着末梢从各个方向抽向季宁玉,仿佛张开深渊巨口要将她完全吞噬。 季宁玉如如不动,黑色的长髮无风自动。她掷出手中的燃烧符,火焰「哗」的熊熊燃烧,在她四周环绕成圈。她就站在圆中心,无声催动着咒符,任由火焰舔舐着她的衣袂袍角。 弯弯曲曲的藤蔓斩断之后会火速再生,然而植物怕火,在感受到炙热的温度后,藤蔓竖起却不敢再贸然进攻,只是在旁边浅浅试探,寻找破绽。 蒸腾的热气扭曲着季宁玉的身影,她提着剑一步一步从火舌中走向躲藏起来的徐半仙,犹如行走在地狱般的火场。雀跃的火焰映照着她的眼睛,平静之中夹杂着极致的疯狂,仿佛沿着钢丝行走在悬崖陡峭的赌徒,随时有可能玉石俱焚,粉身碎骨。 真论实力与修为,徐半仙要压季宁玉一筹。然而季宁玉却孤注一掷,以身为饵,豁出命的打法令徐半仙节节后退。 「你怎么会知道。」季宁玉踏着火焰,不顾火苗舔舐她的鞋底,剑气磅礴沖向余半仙。 徐半仙冷笑:「因为你就是那被选中之人。」 说罢他指尖溢出淡金色的灵气,藤蔓受到强力驱使不顾火焰灼烧,前仆后继地一拥而上。哪怕被烈火灼烧也要向季宁玉扑来。 「嘶——」季宁玉被燃烧着的藤蔓卷向手腕,她反手握剑想要躲避藤蔓的攻击,谁料另外的藤蔓抽向她的手指,长剑从她手中嗖地飞出去,噹啷掉落在远处的石头旁。 季宁玉捏出防御符,在藤蔓攻击过来的剎那翻身拍向自己左肩,另支藤蔓躲避不及,正抽向她的左肩处。防御符发出霹雳的爆响,藤蔓枝丫再次被噼中,滑动着从缝隙仓皇逃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什么选中?」她抽出战斗符,逼出灵气,脚底升起气旋,瞪着徐半仙一字一顿道。 什么是选中之人?与自己掌心的图案有什么联繫?这个徐半仙究竟知道什么?无数疑问纷涌而至。 洞府中的藤蔓疯了似的挥舞着身躯,向季宁玉抽来。冷汗从徐半仙额头不断渗出,他闭着眼睛不断催动口诀。整座洞府剧烈震盪,狂风骤起,吹得二人黑髮衣袍飞舞,烈火焚烧宛如地狱红莲。 异变陡生! 徐半仙突然睁眼,纯白色的眼睛骤然变成纯然的乌黑,犹如被墨色泼洒,暗无天日。 他单膝跪地,凝聚全身灵气汇聚在右手,向地面重重一击—— 轰隆巨响,地动山摇,圆形的阵法蓦地悬空,黑色的线条雷点似的闪现又瞬间黯然,碎落的山石如落雨般密密麻麻的砸下。 季宁玉站立不稳,险些被藤蔓捲起甩向半空。 恰在此时,剑尖划开清冷的满月,噼开混沌,惊风泣雨。 被熟悉的剑气震慑,季宁玉惊诧地回头。 白沅沅不知在何时捡起季宁玉的长剑,挡住藤蔓,揽过季宁玉,将其护在自己身后。 顷刻间,阵法启动,季宁玉和白沅沅不由自主的双脚悬空。二人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浸润在虚空之际,仿佛被打碎又被重组,伴随着徐半仙的声音虚无飘向,迴响在耳畔。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答案。」 狂风疾走,又在瞬时停歇,如同深海的风浪将船只抛起又吞噬。 落地的剎那,季宁玉尚觉得天旋地转,脚步虚浮,她身形摇晃了几下,强撑着没有摔倒。她身边的白沅沅却没有站稳,扑通向前仰倒在地。 见此,季宁玉不顾身体不适,回身抓过被甩在地上的长剑,直直抵住白沅沅的后颈。 正要爬起的白沅沅顿时浑身僵硬。她嘴唇微动,却没有回头。 「你、究竟是谁?」季宁玉声音颤抖,一字一顿道。 第24章 阴阳界(入v三合一) 季宁玉的剑尖直指白沅沅的后?颈, 只要稍稍用力几分,便能?立刻让对方血溅三尺。 白沅沅动作顿住,正要爬起的身形僵在半空, 目光凝滞, 嘴唇微动, 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你、究竟是谁?」季宁玉心头狂跳,强自稳住颤抖的声线, 一字一句道?。 就在白沅沅拾起长剑噼向徐半仙的剎那, 剑尖划开清冷的满月, 锋芒冷冽, 剑气如虹。 无论是江星衍、叶行舟还是季宁玉使出这招都不会令人惊异, 唯独白沅沅, 她不可能?会这招剑师。 白沅沅怎么?会天心宗剑修核心弟子?方才会的功法? 天心宗作为第一仙门,功法百花齐放,本就不是仅有剑修。外门弟子?通常没有机会接触重要功法,只会修习些基础招式。剑尖指月, 乃是问心剑诀的第一式,只有各个长老修习长剑的核心弟子?方才有机会练到。 外门弟子?与核心弟子?平日练功根本不在一处,外门弟子?也?没那么?大通天本领能?偷看核心弟子?练功。更何况在天心宗, 偷学功法会触犯门规,不可饶恕。 先不论上一世?和白沅沅相处中,季宁玉清楚的知道?她根本不是剑修。便是如今,分明是外门弟子?的白沅沅怎么?可能?使得出此种剑招? 锋利的剑光挡住藤蔓奋力一击的同时, 也?在季宁玉心中留下冰冷寒颤。 季宁玉咬牙切齿地逼问:「你为什么?会问心剑诀?说话!」 她曾听闻邪修有能?够改换头面的功法, 最令人所不齿的就是夺舍。用邪法夺取他人身体, 占为己用,以?达到长生?或修炼的目的。眼前的白沅沅究竟是什么?情况? 是夺舍?还是单纯的「改头换面」? 不管怎么?样?, 她竟然一路上完全没有察觉。 季宁玉脑袋中满是混乱,握着剑柄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察觉到白沅沅的异常,比之徐半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言论,给季宁玉带来的震撼更多。季宁玉陡然发觉,无论是被夺舍或是伪装,某种程度她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痛恨欺骗与背叛,无法接受也?无法原谅。 背对着她的白沅沅慢慢摇了摇头。季宁玉方才忆起,不管面前的白沅沅是真是假,她好像确实?无法说话。 白沅沅试探性地偏头,双手高高竖起,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攻击的武器,想要以?此安抚季宁玉的情绪。 见季宁玉没有直接洞穿自己的后?颈,白沅沅尝试性地转过身。刚露出半张脸便被季宁玉厉声呵住:「不许动!」 白沅沅不住苦笑,眸光闪动,敛去?眼底的挣扎。 在季宁玉戒备的目光中,她狠狠咬破自己的中指,纤细白皙的指尖登时溢满鲜血。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季宁玉的剑尖移至白沅沅的喉头间。 她敢保证,但凡白沅沅有什么?异常动作,自己一定会用长剑将其钉在地面,打得她下辈子?都别想再投胎为人。 白沅沅并未掏出什么?奇怪的法器,也?没有如季宁玉所想对自己发动攻击。而是喉口抵着剑尖,低头在地上用染血的指尖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工整的字。 「叶」。 写完后?白沅沅瘫坐在地,扬起脸认真地看向季宁玉,猫儿似的眼睛反射出琉璃般细碎透亮的光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在场的两人都很清楚,这个「叶」字代表的是谁。 叶行舟。 即使被季宁玉一剑捅向胸口,从天心宗后?山跌落,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二人头顶。 季宁玉双眼微眯:「是叶行舟教你的?」 白沅沅眸光中似有流光转动,她像是在思索什么?,最终缓缓却坚定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季宁玉的说法。 是了,白沅沅是外门弟子?,无法接触到核心功法。但叶行舟是宗主的入门弟子?,江星衍如假包换的师弟,天赋出众,惊才绝艷。白沅沅作为叶行舟的小?青梅,受到他的照拂并不奇怪。 「天心宗明令规定不允许偷学功法,」季宁玉颔首,握着剑的手不再颤抖,要比之前镇定不少,「若要被宗主知道?,你与叶行舟都要被逐出师门的。」 世?间功法千千万,每个人都需要找到适合自己的。若是没有师尊指导,随意修习很有可能?走火入魔甚至丢失性命,因而在天心宗万万不能?偷学功法,外门弟子?不可以?,内门弟子?同样?如此。 白沅沅没敢反驳季宁玉的话,只是缩缩脖子?,似是有些害怕。她低头復又在地上写到,「防身」。 白沅沅实?力并不强,不然也?不会只能?成为天心宗的外门弟子?,能?不能?经过层层筛选进?入内门都未可知。 她平日性格软糯可欺,剑是半点也?不会,基础功法也?修得十分吃力。叶行舟不能?时时看护对方,会教她剑术以?防身,于情于理也?说得通。 想到这里?,季宁玉禁不住的要冷笑出声。 这俩人口风当真是紧,上一世?那么?多危急时刻,从未见过白沅沅出剑招,季宁玉便一直认为白沅沅根本不会用剑。 如若不是这次被自己偶然所见,还不知道?要被他们?瞒多久。 叶行舟。 季宁玉又在心中默念起这个名字。 他确实?待人周到,不仅是白沅沅,她曾一度认为叶行舟待自己也?很好。那些恰巧递过来的帮助,恰到好处的搭手,总是时不时就撞到一起的视线,经常会让季宁玉产生?被关注的错觉。 现在想来,倒真是关注没错,只是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好意。 怕是叶行舟满心满眼琢磨的都是怎么?除掉自己罢,偏她还以?为这是真心。 白沅沅仍未从地上站起,握着右手的手腕呆坐在原地。中指指尖的血迹已?经凝固,因着在地上摩擦,整只手都灰扑扑的,人也?灰扑扑的,唯独眼睛泛着亮光,像吹皱的一池春水,专注而温情。 凝固的血液已?经无法支撑她在地面上写字,白沅沅望着季宁玉,张开嘴唇。她还是发不出声音,唇齿一开一阖说得极慢,就像她写字的模样?,有种执拗地认真。 季宁玉看懂了。 她说:「我不会伤害你。」 她不会伤害自己……吗? 季宁玉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 如果白沅沅要害自己,这一路上确实?有不少机会。就像刚刚在与徐半仙战斗的时候,她根本不需要出手。这样?既不会暴露叶行舟偷教她的剑法,招致自己怀疑,更没必要救下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可以?直接乘渡船回天心宗,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自己到林家镇,她究竟要做什么?? 对方……真的值得信任吗? 季宁玉剑指白沅沅,剑尖轻微颤动。 两人僵持间,蓦地听见不远处传来清脆的说话声。 「好奇怪,邪祟之气到这里?就断了,一点痕迹也?没有,怎么?会消失的那么?彻底……师兄,诶师兄你走的慢些!」 还不等季宁玉回过神,两个身影飞快地从旁边略过。 前面走着的是位男子?,大概弱冠之年,身材高大,面容俊秀。身后?背着把?玄铁黑刀,刀身板正,正如他给人的感觉。 他身后?跟着个女孩子?,至多比季宁玉大一两岁,比男人要矮上不少,身后?的刀要比男人的更短。圆圆的脸蛋喜气洋洋,很是活泼灵巧,一路上宛如黄鹂般话多个不停。 「师兄、师兄,你等等我呀!」 经过季宁玉和白沅沅身边时,女孩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瞳孔微微颤动,张大嘴巴,很是震惊的模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走在前面的男人却突然开口:「别青,别多管闲事。」 被唤作「别青」的女孩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跟上前去?。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眼季宁玉和白沅沅,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但最后?还是听话的跟着师兄从季宁玉与白沅沅身旁路过。 路过的两人打了个岔,季宁玉也?从混乱中缓缓回过神。 她慢慢放下剑,声音颇为疲惫:「起来吧。」 白沅沅乖巧地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自己裙角的灰尘。季宁玉盯着她手指的伤痕,犹豫半晌,朱唇轻启,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白沅沅听,字字句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如果你欺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彼时季宁玉并不能?完全清楚自己说出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她想,也?许白沅沅也?说不明白。 可是白沅沅愣了愣,像是回过神来,仓皇地收起伤手,压低自己慌张的视线。良久,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季宁玉,目光灼灼,流转出惊心动魄的光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她好像比季宁玉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季宁玉不再关注白沅沅,而是抬起头环顾四周。方才惊异发现,徐半仙启动阵法竟然将她与白沅沅送回了林家镇。 只是此地离林家镇的中心尚有一段距离,地势空旷,人烟稀少。若不是方才两人恰巧路过打断了季宁玉与白沅沅的对峙,只怕半天也?不会有人经过此地。 不过刚才那两人说的是什么?? ……邪祟之气到这里?就消失了。 看那师兄妹二人的装扮恐怕也?是修仙之人,极有可能?是其他宗门下山做任务的弟子?。 也?许他们?会知道?一些事情。 这么?想着,季宁玉便颇觉心动,想要抬脚追上前面二人的脚步。还没等她与白沅沅商量,突而听得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仙长、仙长……两位仙长快快留步。」 季宁玉和白沅沅同时回头,只见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从小?径处急匆匆赶来。来者满头大汗,头髮斑白,发现季宁玉和白沅沅后?满是皱纹的脸上溢满了激动之情,正是林府的老管家。 「两位仙长真是让我们?好找啊,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季宁玉疑惑:「林管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给二位仙长送好消息的!」林管家喜不自胜,远处的夕阳衬得他两颊都激动地泛起淡淡的红色。 「怎么??」季宁玉怔愣,「林宝儿找到了?」 根据寻踪符的线索来看,林宝儿便是找到了恐怕也?只是具尸体,能?让林管家如此高兴? 林管家直起腰:「还没。但是半仙给传话了,说是感怀于林老爷们?的爱子?之情,他会提前在今天举办祭典,将失踪孩子?们?带回来。」 宛如被暗处的毒蛇盘旋脚踝,阴冷之气顺着嵴背爬上季宁玉的后?颈,她不敢置信道?:「什么??」 「没错,就是这样?。半仙说了,今晚祭典开始后?,失踪的五个人就会归来。」 林管家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离奇诡异的事情,掏出随身的手帕擦着额际的汗水,喋喋不休道?:「老爷和夫人听说后?都高兴得不得了,只要小?少爷能?回来他们?什么?事都愿意做,夫人更是哭出声来……对了,老爷和夫人赶紧让我出来找二人仙人。」 「季仙长、白仙长,快随我来吧,祭典就要开始了。」 季宁玉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柄,语速极慢地重复道?:「祭典就要开始了?」 林管家喜笑颜开,显得很期待:「是这样?,半仙已?经到祭坛处了,现下全镇的人都在往祭坛处赶!」 白沅沅按住季宁玉握着剑柄的手,面色冷峻。 她们?刚刚才与徐半仙打了一架,怎么?看对方也?不像是抱有善意的模样?。没想到,徐半仙不仅将季宁玉和白沅沅传送至此,在启动阵法的瞬间自己也?来到林家镇,并突兀地开始今晚的祭典。 白沅沅指尖冰冷,掌心却很热,包裹着季宁玉的手背,带来蒸腾的潮湿感,显得紧张又侷促。 白沅沅心中的顾虑是什么?,季宁玉很清楚。 不过她来此处就是为了弄清楚林家镇的事情,没有到关键时刻还临阵脱逃的道?理。不管这个祭典究竟如何,她们?一定要去?探个究竟。 不仅是为了林家镇的事。 更是刚才徐半仙所言,自己是个「已?死之人」和「被选中的人」。 季宁玉想知道?答案。 林管家做出「请」的手势:「二位仙长请跟我来吧。」 季宁玉和白沅沅对视一眼,跟着林管家走向镇中。 果然如同林管家所言,镇上的人几乎倾巢而动,自来到林家镇后?季宁玉从未见过那么?多人。 有老有少,男人女人,不约而同地走到街上,沿着林家镇最繁华的道?路走向祭坛。他们?脸上都溢满了喜悦,虽然也?有人感到困惑,但很快就被身边人的情绪感染,没入人潮。 「林管家,林老爷和夫人怎么?样??听说今晚林少爷就要回来了啊。」路上有人对林管家招唿。 林管家拱拱手回答:「老爷和夫人已?经去?祭坛处了,一会就可以?见到他们?。」 夜幕降临,今夜无风无月,乌沉沉的天上连星星也?没有,如同被浓雾遮蔽,压抑暗沉。 不远处黑漆漆的夜空迸发出灿烂炫丽的橘色,宛如骤然绽放的烟花,映得天光大亮,汹涌地燃向天际。 祭典开启。 两旁的树木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偶有落叶掉入火中,便猝然粉碎,化为灰烬焚烧殆尽。 小?小?的火花在季宁玉眼中爆裂又熄灭,她和白沅沅慢慢停下脚步,眼中流露出些许错愕。 祭坛处燃起熊熊烈火,不久前才刚刚见到的徐半仙盘腿坐在祭坛中央,悬在火焰上方,双手结印,凭空打坐。 全镇上的人都汇聚于此,原本该是人声鼎沸的时候,然而周围却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到,季宁玉甚至能?从风中听到烈火燃烧树枝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爆裂响动。 镇子?上的所有人在接近祭坛后?都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他们?痴痴望着祭坛中心的徐半仙,双手自然垂落,面无表情,目光空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季宁玉发现林老爷和林夫人就站在离祭坛最近的地方,其他失踪者的亲属则依次站在林老爷和林夫人身边。 火焰离他们?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捲起他们?的衣角,将他们?拖入熊熊烈火。 只一眼便看的季宁玉头皮发麻,心口不住地跳动。 眼前的景象不知为何,与季宁玉第一次见到祭坛时看见的成群腐尸缓缓交叠,鼻翼煽动间又嗅到了熟悉的腐烂恶臭之气。一时之间她分不清究竟是真实?如此,又或是虚幻如此。 「这是什么?祭典……」 每月一次的祭典竟然是这样?举行的吗?林家镇的人分明像被摄取魂魄一般,完全失去?神智。 祭坛外圈的人像是察觉到不同寻常,齐齐转头直勾勾地盯住季宁玉和白沅沅。他们?目光全黑,身体没有半点动作,仅凭头部翻转就将脸转向二人。 与白天正常的人形完全不同,他们?脸部竟然都只剩下腐烂的皮肉,混合着黄浊黏液向下滑落。如同噩梦中的场景再现,季宁玉猝不及防地后?退几步,死死拽住白沅沅。 第一次见到祭坛时产生?的幻想,她的心魔与梦魇竟是变为现实?,明晃晃地在自己眼前重现。 其中一个「人」——季宁玉甚至不知道?那还能?不能?称之为人,毕竟没有人可以?将脖颈扭转到那种角度,四肢蠕动着向她们?扑来。 在上一世?曾与腐尸对战过的季宁玉很轻易的就找到他们?的弱点,她抽出长剑,剑光冷冽,重伤对方的喉口。乌青色的淡烟从腐尸脖子?处冒出,又疏忽四散。 那人仰倒在地,面目狰狞的腐尸消失,只剩下完整的人形,不满死气的面庞泛着乌青与尸斑,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季宁玉腹中不适。 这与上一世?他们?遇到的腐尸完全不同,那些尸体全身腐烂只剩下腐肉与枯骨,很难对付。然而林家镇的这些明明爬过来时没有半点人的样?子?,却在死去?后?又恢復人的形状。 再抬起头时,却见白沅沅满眼诧异地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做了件多么?可怖的事情。 季宁玉眼神茫然:「怎么?了?」 白沅沅慌张地拉住她,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 「唵!」 不待季宁玉继续追究,祭坛中央,徐半仙骤然发力,火舌席捲着扑向周围的人群。没有人逃散,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看着火焰。 在混乱中,季宁玉看见站在内圈的林老爷和林夫人突然做出诡异的动作。 林夫人突然仰头,张开嘴巴。那张开的角度超出寻常人能?够承受的最大范围,因修士眼睛要比寻常人更好,季宁玉甚至可以?看清她擦的口脂与描的眉毛一点点撑开碎裂,只听得骨头咔哒作响—— 一只手从她嘴中蓦地探出,宛如种子?从泥中破土发出噗嗤的响动,撑裂对方的头颅,血光四溅。 伴随着孩童天真顽皮的笑声,头颅从破碎的嘴中缓缓露出全貌。火光烈焰中,林宝儿全身泛着黑色,笑眼眯眯地望着季宁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与猩红的舌头。 「他们?将在祭典开始后?归来。」 在看到林宝儿的瞬间,季宁玉立刻明白过来那句「他们?将在祭典开始后?归来」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两日的细节、对话和发生?的事情霎时串连成线,钻入季宁玉的脑海。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推测,站在林家夫妇身边的其他人,挨个儿张开嘴,失踪者从他们?的尸体中诞生?,探出湿漉漉的头颅,露出森然的笑意。 失踪者诞生?于家人的嘴中,从他们?的躯壳里?破土而出。 寻踪符在此之前探寻到失踪者最后?的行迹都在家中,然而四处皆找不到这些人的身影。因为他们?早已?进?了家人的肚子?,就藏在最亲近人的身体中。 神秘的每月月初祭典结束后?,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必须得在子?时前入睡。如果没有睡着呢? 捏泥人的年轻小?哥说,总有办法入睡的。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睡前喝的水中加点能?够安眠的药物?,无论老少都能?保证按时入睡。 林家镇的人们?始终遵循着徐半仙定下的规则,直到某一天几个孩子?参加完祭典后?,心中冒出了大胆的想法。 如果偷偷将药物?倒掉,估计撑到子?时没有睡着呢? 那便是犯了大忌讳。 可是犯了大忌讳会发生?什么??镇子?上似乎没有人知道?,连他们?的长辈,世?代生?活在林家镇的老人也?不知道?。 究竟是哪个孩子?最先涌起的这个念头,是那个十五岁梦想着离开林家镇的少年,还是牵着表妹走在街头的孩子?,季宁玉她们?已?经不得而知。 也?许是几个孩子?在祭典前凑巧在路上遇到,就如同和林管家打招唿的人家一样?。有个孩子?提出了这个「探索」计划,被恰巧被周围的孩子?听见,有些胆小?的很快就绕开,只留下蠢蠢欲动的那些人。 具体细节是如何,现在已?经很难说清。但唯一能?够知道?的是,就在祭典上短暂的碰头后?,五个大胆的孩子?不约而同的在那天晚上选择装睡,林宝儿甚至吐掉了林家夫妇为他准备的安眠汤剂。 他们?想要看看祭典后?,子?时的林家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午夜后?的林家镇究竟是什么?模样?? 待看见祭坛周围人不人鬼不鬼的腐尸后?,事情并不难推断。 孩子?们?睁眼后?,遇到的就是化为腐尸的亲人。 他们?保留着部分为人的特徵,也?许在最先被看到时,孩子?们?还会惊恐地叫声「爹」「娘」。下一刻,迎接他们?的就是腐烂的臭气,与贲张的血盆大口。随后?所有尖叫与惊恐都消失在黑夜里?,无声无息。 第二天醒来,重新幻化为人的父母们?惊讶地发现,孩子?们?不见了。 他们?仓皇找到徐半仙,得到的却是一句令人绝望的话,犯了大忌讳的孩子?即便神仙老儿来了也?没有办法使之归来。 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的林家老爷出重金向南洲仙门求助,引来了季宁玉与白沅沅。 季宁玉在使用寻踪符后?惊讶地发现,阴符飘荡在原地不曾移动,失踪的孩子?们?分明还留在家中,不知在哪个角落。 直到徐半仙提前开始祭典,他们?从亲人的身体中重生?——以?腐尸的形式。 林家镇从来没有从十三年前的邪祟之气中逃脱,徐半仙并不是挽救他们?的「半仙」。他分明是利用所谓的「邪气作祟」在此布下阵法,为的不是拯救林家镇上的人,而是炼化腐尸,用邪法达到增加功力谋求长生?的目的。 正如同上一世?季宁玉他们?不幸掉落魔窟中看见的成山尸骸。 只是,显然徐半仙还没有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林家镇的人还未完全尸化,他们?平时与普通人完全无异,甚至还保留着神智,维持着日常生?活,因此没有被其他修士发现异常 即使是来到此处的季宁玉与白沅沅也?没有。 如果,不是徐半仙看到季宁玉后?急切地暴露出他不加掩饰的欲望。 祭典前的季宁玉右手掌心仿若被烈火灼烧般,引起剧烈疼痛。她紧皱眉头,倒抽了口凉气,低头看去?,之前没有任何动静的圆形图案冒出层层黑气,在空中化为细碎的烟尘。 白沅沅也?发现她掌心的异样?,拉住她的手紧紧扣在自己的掌心,似乎以?此就能?缓解季宁玉的疼痛。 以?林宝儿为首的五个失踪者从亲人残破的身体中缓慢爬出,他们?尚不能?很顺畅地利用四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扭曲成奇异的弧度,只有眼睛仍然死死盯着季宁玉。 祭坛周围剩下的「人」都随着他们?的动作转过身形。 明明在不久前,他们?还是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刻下却人人顶着全是腐肉的脸,踉跄而迟缓地向季宁玉蜂拥而来。 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腐臭腥烂之气,不断提醒着季宁玉这一切都是真实?。 右手掌心的灼痛越来越明显,握住剑柄的她仿佛被烫伤似的,仓促间换左手持剑,迎向扑来的腐尸。 白沅沅却在半空抓住她的胳膊,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眸中映着橘黄色雀跃的火焰,阻止她的攻击。 季宁玉挣扎出剑,怒道?:「你干什么??想死吗?!」 她挣脱季宁玉,抬手解决掉扑来的腐尸。腐尸倒在地上化为正常人形,除却尸斑与僵硬程度,与平常的死尸没有太大区别。 关键时刻抓住她的胳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更何况腐尸还在周围!过招之时若有破绽,到时候就是两个人都得折在这里?。 没等季宁玉发完火,顷刻间,她的右手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强力牵引,身形不由自主地被紧紧拽住,向祭坛拖去?。 季宁玉反手护住自己的右臂,丹田之气骤然下沉,与拖拽自己的力量对抗。脚下踩着的石头无法承受压力,登时溢出裂缝,发出沉闷的响动。 右手掌心的图案愈发灼热,近乎要嵌进?她的肌肤纹理,痛得她咬紧牙关,腮肉都快要被咬碎。 白沅沅想也?没想再次扣住季宁玉的手腕。然而拖拽的力量实?在太大,竟是直接将两人拽倒,拖着季宁玉在地上前行,在灰败的地面拖出一条比直的线条。 腐尸追随季宁玉的动作,将她层层包裹。 就在季宁玉被拽倒后?,它们?依次停止攻击,只是将季宁玉与白沅沅团团围住——当然,白沅沅只是顺带,因为她紧紧抱住季宁玉的腿,徒劳地阻止季宁玉向前。腐尸们?则受到驱使,阻挡二人的退路,只露出一条狭长的小?径,正对着祭坛中央。 徐半仙盘腿悬空,祭坛的烈火越烧越旺,照得他整个人都泛着火光。他全白的眼睛直直盯着季宁玉的方向,嘴中念念有词,泛着黑色的邪气从他的四肢百骸飞速流动,催动阵法。 橘色的火焰从不规则的雀跃逐渐呈现出节律的跳动,缭绕的热气间迤逦出悬丝般的细线,升腾而起,又顺着特定的方向迴环。最终拼接为奇妙的线条,悬浮在半空。 「因为你就是那被选中之人。」 徐半仙的话萦绕在耳畔,季宁玉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祭坛,又瞥了眼无法控制的被大力拖拽的右手。她将剑拍回鞘中,伸出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 她从来都不是会乖乖认命,束手就擒的人。 融融火焰却衬得季宁玉脸色苍白如许,她捏着右手的左手稍稍吃劲,手腕顿时发出骨头声碎的响动。 无法摆脱右手的桎梏,季宁玉竟是想要直接废掉右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白沅沅立刻看穿她的想法,脚底用劲一蹬,扑向季宁玉的右手,牢牢护在胸口。 季宁玉错愕地望向扑过来的白沅沅,正撞见白沅沅的眼神中。对方眼尾泛着浅浅的红色,近乎偏执地抱住季宁玉的右手。 此时,徐半仙十指翻飞,掐出北斗诀,合掌的瞬间,双手的食指、中指蓦地伸直,指向季宁玉。 那被牵引着的右手被骤然提起,白沅沅被看不见的邪气重重弹开。季宁玉双脚离开地面,被直直抓在半空,宛如刀俎上的鱼肉。 「哈,整个林家镇的人比不过一个拥有天赋的修士,十个修士却都比不过你这一身血脉!」坐在阵中的徐半仙开口,嚣张而猖狂。 他为自己能?遇到季宁玉这样?纯净血脉的修士几近癫狂。 身负强大的血脉,并且尚未发掘,无法好好利用。拥有修士的天赋,且已?经筑基,具有一定修为。 于他而言就是无上至宝。 为了不打草惊蛇,扰乱自己的计划,徐半仙精心等待十几年,每月以?祭典之名维持林家镇人的生?机——即便是边陲小?镇,全镇化为腐尸也?一定会引起其他修士的注意,他不得不蛰伏许久,以?邪法将林家镇所有人炼化成「活死人」。 原以?为自己还要等待许久才能?将林家镇的人全部炼化成尸人,以?此祭阵。没想到天上竟然掉下馅饼,若是能?用季宁玉来祭阵,必然能?将阵法的潜力发挥到最大。没准他被能?以?此一举突破至渡劫,甚至长生?不老。 徐半仙的笑声在整个祭坛迴荡,惊飞停滞在树梢的渡鸦,扑稜稜作响。 火焰里?的纹路随着笑声起起伏伏,终于炼化成型,奇异的纹路荡漾着金色的细线在徐半仙掌下飞速一闪而过,将整座祭坛包裹。 待看清阵法圆形的纹路,季宁玉目眦尽裂。 正与她右手掌心的图案一模一样?。 难怪林管家会说这个图案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林家镇何处见过。这分明就是月月举行祭典时出现在熊熊烈火中的阵法。 季宁玉护住自己的右手,对着跌坐在地的白沅沅吼道?:「走——」 林家镇的事情根本不是普通修为弟子?能?够处理的,白沅沅尚且不到筑基,她留在这里?只是自寻死路。 她被徐半仙选中,能?否顺利逃脱还未可知。但白沅沅还有一线生?机。 不能?两个人都折在这里?,至少要跑出去?一个将此事告知天心宗与其他南洲修仙宗门。 见白沅沅撑着双手怔怔看着自己,眼眶泛红,季宁玉横眉竖目怒道?:「滚啊听见没有!」 「起!」徐半仙声洪如钟,白色的眼睛被邪气全然浸染,疏忽变为不透半点亮光的黑色。 无风无月的夜幕下,巨大的法阵在他手指的动作中被从烈火里?拔起,缓缓调转方向,竖在祭坛中央,徐半仙的身前。 林家镇的所有腐尸齐齐仰头望着悬在空中的法阵,嘴中发出「呵呵」的声响,像是震慑又像是恐惧。 夹杂着火焰的法阵不急不缓地旋转,冲着季宁玉急速飞来—— 季宁玉艰难地抬头,瀑布似的长髮垂直铺散,乌沉沉的天际被骤然照亮,映出法阵的纹路。 微茫的火光照进?她的眸中,映着黑眸透亮。 下一刻,泛着金光的法阵蓦地穿透季宁玉的身体,灰黑色的诡异线条攀上她的颈边,蔓延至她的侧脸。 第25章 阴阳界 「宁玉、宁玉, 醒醒。」有什么人在轻轻推着自己,从无边的黑暗中惊醒,季宁玉轻喃一声?, 迷迷煳煳地睁眼。 穿着绿裙的少女梳着垂挂髻, 细软的髮丝安静地落在肩头, 睁着圆熘熘的眼睛趴在季宁玉身前。 「白沅沅?」季宁玉立刻翻身坐起,顿觉头痛欲裂, 按着鬓角, 眉毛紧皱。 好像……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宁玉,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脸色好差。」白沅沅满脸忧心忡忡, 伸出?手覆盖在季宁玉的额前, 掌心触及一片黏腻的湿漉漉。 「出?了好多冷汗,昨日受伤了吗?」 「昨日?」季宁玉拂过胸口,感到心跳剧烈,有些茫然道, 「没、没有受伤,就是?,似乎做了个噩梦……」 白沅沅颇为?惊异:「什么噩梦能把?你吓成这样啊。」 毕竟平时季宁玉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现在却脸色苍白,仿若惊弓之鸟。 「想?不起来了。」季宁玉揉揉自己的头髮,闷声?闷气道。 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 「噔噔」敲门声?响起,江星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该起了。」 白沅沅忙应道:「就来。」 季宁玉敲了敲自己的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从床上爬起, 简单洗漱后?便跟着白沅沅出?门。此时天刚蒙蒙亮, 淡淡的雾霭还未散尽,江星衍和叶行舟就站在庭院中, 两人距离不近不远。 江家小少爷无论何时都讲究穿着,戴着玉冠,半拢着袖子?,精緻骄矜。叶行舟虽穿得简单,偏他身形挺直,矫若青松,只要他在场很难让旁人将目光移开。 见?季宁玉和白沅沅姗姗来迟,江星衍嘲笑道:「还说今晨定然起得来,结果又是?最后?一个。」 季宁玉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也懒得搭理,神色恹恹地走到两人身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白沅沅倒是?替她打抱不平道:「宁玉是?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 闻言叶行舟和江星衍皆是?一愣。叶行舟看向季宁玉,他瞳色黑亮,清凌凌的像没入深邃的海水:「受伤了?」 季宁玉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昨天有点累。」 江星衍眉头舒展,懒洋洋道:「昨日不过碰到了几?个低阶邪修就把?你累成这样,果然是?下山后?没有好好修习,剑术都退步了。」 说罢他抽出?的本命剑,指向季宁玉:「不是?说今天要跟我过过招?」 江星衍剑如其人,剑鞘做的精巧考究,剑柄上镶嵌着能够抵御化神修为?全力一击的灵石,即便天光尚未大亮也能熠熠生辉。 听见?他挤兑自己修为?退步,季宁玉自然不服气,愤愤不平地抽出?长剑就要和他过过招。 此次叶行舟、江星衍、季宁玉和白沅沅一同下山,是?接了宗门里?的任务。 叶行舟有心带白沅沅出?门歷练,好能有机会争得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江星衍与叶行舟是?师兄弟,除魔任务并不简单,算是?结伴而行。至于季宁玉……不知道,她是?自己莫名其妙硬要挤上来的。 东洲水云天被?邪修攻击,连镇守水云天的云家都有人与邪修为?伍,导致内忧外?患。昨日叶行舟等四人与不少邪修对?战,守住云家,让水云天有了喘息之机。 但在战斗时,不知邪修是?看季宁玉是?个姑娘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竟是?向她席捲围攻。若不是?叶行舟和江星衍时时看顾,只怕不能全须全尾的归来。 江星衍嘲讽季宁玉是?下山后?在修行上怠懒,被?人钻了空子?。季宁玉只觉得愤愤不平,明明对?方也没有比自己好多少,不过仗着自己是?男子?,力量上有先天优势罢了。 最后?还是?叶行舟出?了主?意,他们确实自离开宗门后?便没有像平日那般修习,还是?要将这些捡起来。四人约好一大早互相对?练,相互指教。 他们刻下暂居云家,云家到底是?当地名门望族,庭院很大,足够他们四人翻天覆地的打架。 季宁玉和江星衍打得有来有往,两人衣袂翻飞间剑锋相交,不断发出?铛铛的脆响,空气一波一波的震盪,听得人心惊肉跳。 白沅沅修为?和其他三人差的太大,对?练于她而言有点难度,她只能站在原地让叶行舟指导自己,眼泪汪汪。 叶行舟一边纠正白沅沅的动作,一边分心关注季宁玉和江星衍的动静。 白沅沅小声?道:「其实他俩看起来还挺般配的,是?吧?」 又是?未婚夫妻什么的,所谓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了。 叶行舟不动声?色地皱眉,踢了踢她的小腿,让她姿势端正:「别分心。」 白沅沅皱着鼻子?不满道:「叶大哥,你公?报私仇。」 叶行舟紧抿着唇线,小小瞪了她一眼。 季宁玉有心想?要压过江星衍,她向来好强,不愿在人前认输,更何况是?嘲笑过她的人,遂卯足了全身的劲跟他较量。一来二去,江星衍竟是?被?打的节节败退,招架不住。 「你这是?身体不舒服?」江星衍挑眉,原还想?让季宁玉几?招,看来是?自己想?太多,对?方根本不需要。 他右手催动灵气,剑锋蓦地压向季宁玉。 季宁玉咬着牙接下这招,手腕翻转,将江星衍的剑端挑起,两人的长剑难捨难分,胶着难解。 这时,第三个长剑强势加入,锋芒毕露夹杂着凌冽之意扑向两人,刺向两人难解难分的剑端,轻轻将二者挑开。 江星衍诧异地望向来者,笑话?道:「叶行舟,你不厚道。」 叶行舟虽出?身孤苦却天资出?众,连天心宗宗主?喻既明都赞嘆他是?当世最有天赋的剑修,也是?即道衡仙君顾玄晖之后?最有可能突破飞升的剑修。故而虽然他入门比江星衍晚,修为?早已在其之上。 曾经江星衍一度觉得心里?不平衡,直到和叶行舟深入接触才从各个方面输得心服口服。 他要是?加入这场混战,只怕他和季宁玉两个人加起来都未必够打。 叶行舟轻轻一笑,少年细长的黑眸微眯,薄唇上挑,有几?分清冽的意味,如寒冰乍破,春风吹皱。 季宁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横竖索性是?相互对?练,管他差距有多大。她性格虎得很,想?上就上,真就剑锋一转噼向叶行舟。 她的剑就像她的人,直来直往,似雪中飞花,清澈透亮。 叶行舟很耐心,不断给季宁玉餵招。他习无心诀,剑招本该冷冽淡漠,偏他使出?来如同春风化雨,轻巧的便能将季宁玉的莽撞化解,再以剑锋引导季宁玉如何破解自己的招式。 虽然出?招不快也足够轻柔,却也逼得季宁玉额头渗出?细汗。 江星衍看得心中似有蚂蚁爬来爬去,挠得他心中微感不快。瞅瞅叶行舟又看看季宁玉,没有忍住加入其中,挑开季宁玉的剑想?要压住叶行舟。叶行舟却咬住不放,追着季宁玉而动。 江星衍眉头竖起,毫不客气地击向叶行舟。两人没有压制修为?,竟是?货真价实地打了起来。 季宁玉不幸受到波及,被?剑锋震得手腕发麻,还不待她调整姿势,一道长/枪蓦地划破长空,冲着她的剑直直飞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噹啷发出?脆响,季宁玉虎口处被?轰地一阵剧痛,剑柄从手中不自觉地脱出?,虎口渗出?血丝。 她下意识捂住伤口,将手往背后?藏去,对?着长/枪的主?人怒目而视。 长枪的主?人是?镇守水云天的云家小儿子?,云琛。年纪跟叶行舟差不多大小,没有拜入宗门却也快要筑基,平时与父亲共同守卫水云天的安宁,骄傲的像只不断打鸣的大公?鸡。 云琛望着季宁玉调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练什么剑啊,就应该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男人打架。」 季宁玉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双眼通红,就要不甘示弱地呛声?回?去。 谁料江星衍抢先一步开口,拾过跌落在地的长/枪,递给云琛笑道:「云小少爷,修行不分男女。」 但他并不想?跟对?方关系闹得太僵,只是?点到即止,随即问道:「云小少爷是?来找我们的?」 云琛果然没有太在意他之前说的话?,反而拉起江星衍,又招唿着叶行舟道:「父亲要我来找你们,今日厨房上了好菜,乃是?六阶灵兽肉,吃了对?修为?有益。」 江星衍回?头深深看了眼季宁玉,季宁玉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叶行舟安静的将她被?震飞的剑拾起,递迴?她的手上。 季宁玉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接过,放回?剑鞘。白沅沅亲近地凑到她身边,像是?想?要说什么。 季宁玉低声?道:「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说罢也不待几?人什么反应,兀自低头走开。 她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甚至没法当着众人面骂出?来。 季宁玉觉得自己应该也能明白江星衍的意思,他生活在世家,关系复杂,懂得人情往来。现在他们暂住在云家,于情于理都不好将事情闹得太难堪,再说云琛也不过是?无意之举,根本没有必要大题小做。 可季宁玉向来才不管这些,要是?依照她的性格,早就将对?方骂得狗血喷头。然而现在她,心中也存着几?分胆怯。 她想?,云琛应当也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季宁玉曾经死过一回?。 她上一世处处与叶行舟、江星衍等人作对?,惹人厌恶,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说实话?,真的很疼。 既然老天给她机会重活一次,季宁玉怎么着也不想?再惹到叶行舟和江星衍,尤其是?叶行舟。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就是?硬装也要装出?个通情达理的样子?。 更何况,季宁玉清楚的知道,在那以叶行舟为?主?角的话?本中,云琛跟他的关系很不错。 不管怎么样,都比跟自己关系好。反正她谁都惹不起。 云家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宅邸很大。后?院假山奇石,花木扶疏,算得上别致精巧。 季宁玉飞速穿过庭院,越想?越气。她抬头扫视一圈,干脆找了个棵角落里?枝叶繁茂的大树,轻手轻脚地翻身,将自己藏在枝叶间。 虎口处隐隐作痛,血已经止住了,却留下道略显狰狞的小伤口。季宁玉看了几?眼,拽着树叶在心里?暗暗骂着云琛和江星衍,当然也不忘再送叶行舟几?句叨叨。 季宁玉从小就喜欢剑,从会走路起,就知道抱着把?小木剑上蹿下跳,满院子?的乱跑。木剑是?季父亲手给她做的,她高兴得不得了,骑在父亲的肩头挥舞的有模有样。 所有人都说,她会是?季家老祖留下的季家剑诀的传人。季宁玉也确实展现出?对?长剑的喜爱与专注,即便天赋在天心宗算不上多好,却也足够好强刻苦。 女孩子?怎么不能练剑了?虽然天心宗的女剑修确实不多,但每个都是?翘楚,根本没有比男人差在哪里?。 「找到宁玉了吗?」听见?白沅沅的声?音,季宁玉身体没动,隐住唿吸,眼睛向下瞥去。 江星衍和白沅沅从相反的方向走过,好巧不巧就在季宁玉藏身的这棵老树下碰面。他们两人四处都没有找到季宁玉的身影,白沅沅挠了挠头,略显忐忑。 「云少爷说话?不好听,季宁玉是?不是?生气了?」 江星衍皱起眉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嘆了口气:「走吧,别处再找找。」 两人结伴离开老树下,谁都没想?到,其实只要一抬头就能找到季宁玉。她就坐在树干上,藏在树叶间,探出?两只灵动的眼。 见?江星衍和白沅沅越走越远,季宁玉直愣愣盯着两人的背影,一时心头涌起别样滋味。还不待她回?味过来,便感觉树枝簌簌而动,树梢被?压着向下摇摆,连带着她也在树上起起伏伏。 季宁玉疑惑地转头,撞进一双清凌澄澈的眼,包含着秋日飒爽的天空,和无尽浩瀚的夜。 叶行舟指指她的右手:「受伤了?」 季宁玉见?他想?要来看自己的手,连忙将右手背在身后?,不想?让人看见?这道丑陋的疤痕:「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行舟没回?答她,只是?低着头,拉过她的手腕。 季宁玉虎口处被?震得红了大片,有道弯曲的疤痕顺着鱼际蔓延,虽然不长,血迹也已经干涸,仍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看什么看!」季宁玉不满地要将手抽回?。 没想?到平时对?自己尚算温吞的叶行舟蓦地强势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季宁玉被?他看得伤口都要烧起来,他扣住自己手腕的掌心也滚烫,要灼伤她的皮肤。 叶行舟没有再看伤口,而是?拉着她的手腕从树干一跃而下。 「跟我来。」 「干嘛?」季宁玉猝不及防被?他带走,「你要带我去哪里??」 叶行舟没说话?,他向来寡言少语,能不多说就不会多说。但不知道是?不是?季宁玉的错觉,她觉得叶行舟好像不太高兴。 但他有什么不高兴的,明明最不高兴的是?自己才对?。 叶行舟带着她走到中庭处停下,拽着她的胳膊翻身坐上了中间一棵老槐树。槐树的叶子?郁郁葱葱,在清晨的阳光下簇拥着簌簌作响。树梢开着一串又一串白色小花,空气中都瀰漫着甜丝丝,香蜜蜜的味道。 「干什么啊?」季宁玉觉得自己确实心情非常不悦,费了那么大劲就为?了让自己换棵树蹲着?叶行舟这是?什么臭毛病。 叶行舟只是?看了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眼专注地盯着树下。季宁玉抱着胸,不屑地瞪着他。 不一会,云琛从树下匆匆路过。 父亲让他带着叶行舟几?人前去正厅,结果到半路人都跑了。他正找得焦头烂额,走路也脚底带风。 叶行舟捏起带上来的小石子?,狭长的眼睛眯起,冲着云琛丢了过去。 他动作极快,连季宁玉都没反应过来,小石子?已经「邦」的一声?击中了云琛的后?脑勺。 云琛「哎哟」一声?,吃痛地捂着头,纳闷地看向四周。他生得清俊,身材高大魁梧,略带着无辜迷茫的眼神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季宁玉没忍住抿着嘴笑了出?来。 叶行舟见?她终于笑出?来,摊开手心,那里?还剩一颗石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攥在手里?的。他冲着云琛抬起下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季宁玉。 季宁玉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丢呢。 以前在天心宗这种事她可没少做过,被?人惹的不高兴了,就会爬到树上蹲在树叶里?藏起来,做些偷袭的事情。 季宁玉泄愤似的抓起石子?,狠狠丢向云琛。 她这下可比叶行舟那下重了许多,云琛被?砸得一个踉跄,差点摔跤。他怒气沖沖地回?头,连眼睛都气红了:「到底是?谁?!」 季宁玉见?他狼狈不堪无头苍蝇般乱转,没敢发出?声?音却也笑得前仰后?合,双手搭在两膝处,笑得要锤腿,彻底开怀。 叶行舟静静端详着她,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笑意,他张张嘴比了个口型:「高兴吗?」 季宁玉意识到自己笑得太夸张,稍稍收敛了下,矜持地颔首。 叶行舟也不戳穿她,低声?道:「做你想?做的,季宁玉。」 季宁玉瞬间愣住,便听叶行舟继续道:「想?做什么都可以。」 做自己想?做的,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捉弄别人,不被?那么多人喜欢,随便怎么发小脾气都可以。不必委曲求全,将自己的情绪咽下,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就好像完全被?叶行舟看透,季宁玉怔怔看着他。看他眼中辽阔无边的夜空闪动,唇角微动。 云琛人是?傻了点却不是?聋子?,自然听到了说话?的动静,他捡起丢向自己的石子?,怒形于色:「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叶行舟从树梢跃下,轻盈落在云琛的身前:「是?我。」 云琛顿时傻了眼:「叶、叶兄?」 叶行舟沉稳端直,人如其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自己明明跟他处的还可以吗不是?! 「叶兄,你可真不厚道,拿石头偷袭我!」云琛还以为?对?方在跟他开玩笑,揉了揉头,有些郁闷。 叶行舟平静道:「今日你也做了同样的事。」 云琛想?也没想?的立刻否认:「我什么时候做了?!」 叶行舟抬头望向树梢,直直与季宁玉向下看的目光撞上。 他缓缓叫道:「季宁玉。」 叶行舟叫她的名字时,字字句句,从嘴中吐得清晰明了。 季宁玉撇撇嘴,显得不太乐意。但毕竟已经被?点名,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蹲在树上装作自己压根儿不在。 她落在叶行舟身前,不想?看见?云琛,低着头不吭声?。 云琛傻了眼,眼见?叶行舟拉过季宁玉的手腕,将她虎口处的伤口露给自己看。他很快想?起,清晨自己见?江星衍他们三人对?战,确实没有打招唿就自作主?张地将武器掷向季宁玉。 原本只是?想?露一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云琛也没想?到会这样。 要是?平日里?,云琛大抵也要觉得小题大做极了,他又不是?故意的,能怪他吗?然而刚刚被?躲在暗地里?的叶行舟用石子?扔了脑袋,云琛体会到那种心情——就算是?玩闹也不好受,更何况他还将人弄伤了。 季宁玉轻哼一声?,将手收回?,阴阳怪气道:「女孩子?练什么剑啊,云少爷不是?这么想?的吗?」 云琛涨红了脸,嗫嚅道:「水云天没有女孩子?练剑。你、你又长的那么漂亮……」 这算哪门子?歪理?别以为?夸自己好看就能搪塞过去。季宁玉简直从鼻孔里?出?气,背着手都不愿搭理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云琛鼓足勇气抬起头,郑重道:「季姑娘,对?不起。」 听到如此诚恳的道歉,季宁玉目光微顿,完全没想?到云小少爷能这么快放下架子?,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害你受伤了……」云琛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脸上还有未退的红晕,亏自己还是?男子?汉大丈夫,「而且,你的剑很厉害,我从没见?过有女孩子?比你的剑更厉害的。」 季宁玉嘟囔:「那是?你见?得太少。」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觉得心中有些侷促,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慌乱中,季宁玉禁不住看向叶行舟。 他也正望着自己,目光似乎从未移开。黑亮的眸中迸发着细碎的光华,像琉璃剔透而耀眼。 仿佛在无声?地说,季宁玉,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不管怎么样都可以。 「别害怕。」 「季宁玉,别害怕。」 太阳明晃晃的悬在半空,亮得刺眼。如同被?火焰炙烤着灼烧着,随时都要被?吞噬殆尽,疼痛蔓延席捲,无所遁逃。 季宁玉被?温度烫得头脑昏昏,突然想?到昨日的梦境,胸口的心脏剧烈跳动,在阳光下瞳孔骤然收缩。 瞳孔收缩的剎那,时空回?溯流转,从漫长的记忆中甦醒。祭坛之上的季宁玉猝然睁开双眼,侧脸的黑色纹路渐渐淡化褪去。 熊熊烈火在她周围滚滚燃烧,裹挟着吞噬一切的决然与兇勐,不留余地地逼近自己。 而就在她的身边,跪坐着一个身影,俯趴在自己身上,背后?浸满鲜血。双手也沾染着血,却仍牢牢抓着她的手,低着头,嘴巴一张一合,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季宁玉看得很清楚。 对?方在说:「别害怕,季宁玉。」 「醒过来。」 第26章 阴阳界 祭坛周围的火海漫天横流, 燃烧的木头髮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疯狂的火浪张牙舞爪地扑向天空,浸透了灼热的浓烟扑面而来。 腐尸们?呆呆望着祭火, 一动不动, 失踪的林宝儿等孩子拍着双手?围绕祭坛唱着听不出?调的歌谣, 遥远的像在天际飘荡,飘飘悠悠, 朦朦胧胧。 阵法穿透季宁玉身体?的剎那, 让她陷入短暂的意识迷煳。她记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又在?何?时, 重生前的记忆与之后的记忆交错迴响, 沉浸在?其中, 究竟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直到?睁眼,她见到?了扑在自己身上的那人。 白沅沅浑身是血,半俯趴在?身旁,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要比火焰更?夺目耀眼。 她嘴唇一张一合,无声说道:「别害怕。」 在?抓住季宁玉之后, 徐半仙即刻启动阵法,穿透季宁玉,并向其重重攻击,以碾碎她的血肉祭阵。 修为不到?筑基的白沅沅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方式, 竟是在?季宁玉被悬挂在?半空时挣脱舒服, 蓦地扑向前, 连徐半仙也没有回过神的情况下,硬生生以身体?替她抗下这一击。 她拉住季宁玉的手?, 紧紧不愿松开。 就像回忆里的叶行舟,摸到?树梢抓住她受伤的虎口,紧紧无法挣脱。 淡黑色的纹路从季宁玉的侧脸缓缓消散褪去,她反手?扣住白沅沅的手?腕,在?灰红的天空下缓缓站起。 赤红的火焰肆无忌惮的随风乱窜,吹动着她枣红色的衣摆和凌乱的青丝也在?风中飞扬。零散的烟火迸发,星星点点没入她的眼睛,季宁玉眸子中闪烁着之前从未有过的光华。 她喃喃道:「我不害怕。」 季宁玉伸出?右手?,掌心的阵法闪动着灰黑色的烟气,她感到?有气息顺着掌心不住的在?浑身乱窜。 她凝神静气,引导着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气息将其逼迫至掌心,感受手?心越来越灼热,季宁玉扬掌急唿:「剑来!」 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感受到?她的召唤,在?原地震颤两下,「刷」的飞起,化作流星迤逦的蓝光,急速沖向季宁玉。 剑光冷冽,在?烈焰兇勐的火海之中噼开一条比直的线。 狂风卷着季宁玉的髮丝恣意飞扬,她握住剑柄,将剑锋竖起立在?鼻尖。剑光的锋芒映照着她眉目间的霜雪,冷冷看向阵法中心的徐半仙。 ——去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 他怎么敢拿自己去祭阵,就凭他也配? 季宁玉嗤笑,微微偏头对身后的白沅沅叮嘱:「躲好。」 剑锋挑起汹涌的焰火,划破长空。季宁玉出?剑快而直,身形几乎只?剩残影。 就在?她挣脱阵法束缚的瞬间,徐半仙被猝不及防反噬,嘴角溢出?鲜血。他不敢大意,感受到?季宁玉的攻击,双手?火速结印,周身的烈火像是受到?无形的召唤,向季宁玉扑去,誓要吞噬对方。 季宁玉回身侧挡,抽出?腰间的符文,在?剑端轻巧一抹,以血为媒在?剑身飞速画下曲折环绕的符文。蓝色的剑光顷刻暴涨,如潮水骤然?席捲,笼罩全身,挡住火舌密不透风的舔舐。 徐半仙全黑的眼睛隐隐又要泛白的驱使,他收回结印的双手?齐聚修为,咬牙大吼道:「上!」 一直在?祭坛周围痴痴的腐尸齐齐向季宁玉看来,散发着恶臭的身体?摇摇欲坠,迈着步伐。林宝儿等人停下唱歌,目光邪邪,孩童的声音清澈充满稚气,说话的语调却平板而死气沉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不听话。不听话,要被吃掉哦。」 如同在?唿应林宝儿,腐尸嘴中不断发出?「呵呵」的闷响,前仆后继的将季宁玉周身围得水泄不通。 林宝儿等五个孩子抱住尚且燃烧着火焰的巨大粗木,不顾自己浑身被点燃,亮出?白森森的牙齿,狠狠掷向祭坛中的季宁玉。 季宁玉抽剑迎上飞来的篱笆,剑锋与燃烧的粗木相碰之时发出?爆裂之声,溅落的碎屑布散四?周,有几块直直向白沅沅来。 自己早就让白沅沅躲起来,然?而四?周几乎没有任何?能让人喘息的机会,白沅沅执拗着想要挡在?季宁玉身前。 看见白沅沅背后渗满鲜血,季宁玉只?觉得刺目万分。 「你这个傻子……」 那种事情,只?有一次就够了! 季宁玉回身重重一掌拍向白沅沅的身后。 白沅沅惊慌失措间被她大力推开,还不待她挣扎,季宁玉即刻发动身上仅剩的护身法器「赤帝钟」,「咣」的一口大钟从上至下将白沅沅全然?笼罩。 钟声噹啷嗡鸣响彻云霄,随后喧嚣尽散。 白沅沅与外界完全隔绝。 她呆愣片刻,疯狂地敲击着赤帝钟的边缘,张张嘴,再也无法忍受,发出?沙哑的嘶吼:「季宁玉——」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再清楚不过。 赤帝钟形似小钟携带非常方便?,是季家留下来的遗物,能够抵挡化神修士的用尽一击,即便?在?珍宝繁多的修仙界也绝对排得上名号。 当年季家被灭门时,季宁玉便?是被季母藏在?赤帝钟内方才等到?顾玄晖的救援。从此以后,赤帝钟与季宁玉形影不离。 被护在?赤帝钟内的人能够清晰地看见外界发生的事,但外面?察觉不到?赤帝钟内的情况——它能够隐匿气息与身形。 季宁玉冲着赤帝钟的方向无所谓似的挥了挥手?,只?留给?白沅沅一个淡漠的身影。接着,她足尖轻点沖向徐半仙。 剑尖划开银线似的长弧,锋芒肆意,一股可与火焰对抗的狂风从相反处袭来,吹得两边的老?树枝叶不由自主地晃动,颤抖着摇摆。 季宁玉挥开长剑,只?不过堪堪一招,但见寒光闪动,破开尘埃。她凌空一跃,清冽的长剑向着徐半仙的头部用劲噼来,发尾像写意水墨间恣意潇洒的一痕。月落云开间,升腾的气旋捲起烟火,像燃烧的凤凰冲破云霄。 季宁玉以身为饵,撞进徐半仙触手?可及的攻击范围内。同时,也免不得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然?而不知?是被她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唬到?了还是怎样,徐半仙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她暴露出?的腹部。 季宁玉的剑锋穿透烈火,直直刺入徐半仙的胸口。 可剑锋只?送进了一半,无论再怎么使劲都无法继续深入。季宁玉抬起头,便?见着徐半仙虽然?眼神涣散,但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方向,毫不留情地嗤笑道。 「愚蠢至极,当真以为我会如此容易被你杀死?」 如此惜命渴求力量与长生的徐半仙怎么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自然?会在?致命处布下护心盔甲。 双方都在?暴露弱点等着对方送上门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徐半仙狞笑一声,到?底是自己道高一筹。 他就要抬手?拍向季宁玉的额际,送对方归西。 季宁玉缩了缩头,努力将喉咙收起,冲着徐半仙阴阳怪气道:「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招吧?」 徐半仙手?掌悬空:「什么意思?」 季宁玉奋力扬掌拍向自己持剑的右手?手?腕处,将攒聚的灵气逼出?体?内,通过五指传递至长剑全身。没入徐半仙身形的剑尖震颤嗡鸣,疯涨的灵气引动剑尖的爆破符文,在?徐半仙体?内怦然?炸响! 「哈,这还是你送给?我的力量呢。」季宁玉嘲讽,「尝尝这滋味?」 掌心的阵法与徐半仙祭坛处的阵法力量相通,在?阵法启动的瞬间源源不断的气息涌动,深入她的掌心。若不是有这股力量的加持,只?怕季宁玉还不能如此轻易破掉徐半仙的桎梏。 徐半仙自以为做好了标记,能以阵法相互影响迷乱季宁玉的心智,却没想到?被她反手?利用,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爆破声响的剎那,季宁玉反手?给?自己套了个防御符。无奈距离太近,在?将徐半仙胸口炸的血肉模煳的同时,她被蓦地震飞。 腐尸蜂拥而至,团团围住季宁玉,恶臭味不断侵蚀着她的五感灵识,她简直要当场干呕出?声。 怎么,徐半仙那老?儿都这样了还没死? 腐尸不知?痛觉,不断逼近。季宁玉强撑着站起身,持剑用劲挥开前面?挡路的腐尸。 徐半仙跌落在?祭坛外,早已被炸得血肉模煳,趴在?地上边呕着黑血,边仍不死心地结印操纵着林家镇的腐尸。他全黑的眼睛又变回空荡荡的白,自己都快不成人形,还贼心不死,不肯服输。 季宁玉知?道自己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她每走一步浑身就像被车轱辘碾过似的疼痛,被爆破符炸到?的地方皮开肉绽,血不断从她的鼻子和唇齿间流出?。 「噁心死了……好讨厌……」她擦擦鼻翼,感受到?手?中的黏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真是又噁心又讨厌,都怪眼前这个狗东西,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这么狼狈,又臭又痛。不管怎么样也要先送这个狗东西上路再说。 就在?季宁玉挣扎着要刺向半死不活的徐半仙时,利刃破开长空的声音从耳边「嗖」的炸响。一把刀身板正的玄铁黑刀从季宁玉的鬓边划过,直直刺进徐半仙旁边的地面?,发出?当的嗡响。 徐半仙瞪大眼睛望着身侧的黑刀,意识到?自己今日是不可能逃脱,突然?仰头大笑,状若癫疯。 与天争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他几十年的谋划终究是付之东流。但没关系,这一切都没有结束,也永远不会结束。 徐半仙抬掌狠狠拍向自己额际,当场脑袋开花,横尸于此。 他咽气的剎那,周身的腐尸也失去力量,全部倒下去,恢復成完整的人形,半点看不出?腐尸的模样。 季宁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简直要开口骂人。徐半仙本来应该是要死在?自己手?里的,这狗东西害自己那么惨,送对方一剑归西是她应得的! 什么人敢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导致徐半仙自戕而亡?!显得她像个坏人,徐半仙倒是宁死不屈起来了! 她诧异地回头,但见一男一女向自己快速奔来。 为首的男人大约弱冠之年,面?容俊秀。身后跟着的女孩子脸圆圆的很?是灵动,正是之前遇到?过的师兄妹。 「师兄,这人身上满是邪气,隔着老?远也能看见黑漆漆的一团。之前我们?探查到?的邪气,定然?是跟他有关!」师兄妹两人首先看了眼死去的徐半仙,随后又将目光放在?季宁玉身上。 季宁玉指着两人,差点要一口气把自己噎死:「你们?俩……」 圆脸女孩拉住季宁玉的手?:「你还好吗?」 季宁玉:「……这人明?明?是我的!」 你看她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她简直是要痛死和气死了!打了这么久,最后却被这俩人截胡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啊?」圆脸女孩满是不敢置信,「你们?是一伙的?」 听闻此言,季宁玉立刻怒目而视。吓得圆脸女孩一哆嗦,差点要躲到?师兄的后面?去,总觉得眼前的人想要吃了自己一样。 男子倒是听出?季宁玉的弦外之音,但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宜急着下结论,只?是颔首道:「你感觉怎么样?」 「关你们?什么事!」季宁玉甩开他们?的手?,咬紧牙关走到?赤帝钟的方位,捏起口诀。 赤帝钟缩回她的手?上,露出?被包裹在?其下目光惶然?的白沅沅。 季宁玉见她吓得不轻,挑起眉毛得意道:「喂,我厉害吧!」 见白沅沅安然?无事,徐半仙也已经半截入土,她再也忍受不住遍身疼痛和灵气反噬,手?握着剑直直向前栽倒,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次战斗当真是够劲,即便?昏迷不醒,季宁玉都能隐隐感觉到?疼痛肆虐。直到?谁掰开她的嘴,餵了她些灵药,方才压住体?内躁动的灵力,如清泉灌溉,爽利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季宁玉慢慢睁开双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泛着黄色的帐顶,她正躺在?舒适的床上,视线略有些昏暗,鼻端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季宁玉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僵硬的厉害,她倒抽了口凉气。 很?快就有人走到?她身旁,揭开放下的床幔。眼前亮起,也顺便?看见了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白沅沅。 季宁玉愣住:「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如果没记错的话,昏迷过去的人是自己吧?怎么白沅沅似乎更?像病人。 见她醒来,白沅沅摇摇头,眼中迸发出?细碎的喜悦,指了指她,询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季宁玉感受了下:「还不错,没有那么痛了。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白沅沅站在?床前微动,接着快速走到?门口。不一会,她身后便?跟着另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正是季宁玉在?晕过去前看到?的那对师兄妹里的师妹。 「你醒啦?」对方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白沅沅无法说话,不好向季宁玉解释后面?发生的事情,只?好叫来帮手?替季宁玉解惑。 眼前的圆脸女孩叫做柳别青,年纪与季宁玉相当。她的师兄叫谢长义,要比季宁玉年长,性?格沉稳,两人皆出?自南洲昆吾宗。昆吾宗季宁玉也有所耳闻,宗门中多是刀修,正如柳别青和谢长义,两人所用的武器也是刀。 季宁玉皱了皱眉头,柳别青倒是还好,谢长义的名字却让她感觉很?是熟,却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谢长义和柳别青最近在?追查东洲的邪气,他们?感受到?此地有邪祟之气,冥冥之中指向林家镇附近,可是始终没有找到?源头。 若不是徐半仙慾念难消,强行启动阵法,想用季宁玉祭阵,恐怕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找到?罪魁祸首。 所以在?看到?徐半仙要动手?时,生怕自己赶不及,谢长义当先抽出?长刀想要震慑住对方,没想到?徐半仙在?知?道自己跑不掉后宁愿选择自戕也不愿被抓住。 没能擒住徐半仙,这条线索到?此便?断了,剩下的季宁玉和白沅沅就成了解开事件迷雾的最大关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可惜白沅沅虽然?清醒却不能说话,季宁玉能够说话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谢长义和柳别青张开结界笼罩死寂的林家镇后,将二人带到?临近的镇子找了家客栈暂且安顿,等季宁玉甦醒。 期间给?季宁玉灌了灵药,见白沅沅不能说话也给?她一粒清喉丹,不过白沅沅摇头婉拒了谢长义的好意。 她用纸大概写下在?林家镇发生的事情,字迹清晰遒劲有力,只?一眼就让柳别青赞嘆不已。 「沅沅已经把大部分事情都告诉我们?了,不过我们?还是想再听听你说的。」柳别青道。 季宁玉挑眉,哟,这才多久,就「沅沅」「沅沅」的叫上了,挺亲密啊。 白沅沅脸色微红的站在?床边,轻轻扯了扯季宁玉的袖角。 「当然?可以。」有人愿意接手?这边的烂摊子再好不过,季宁玉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做,她不想在?林家镇停留太久。 谢长义已经在?楼下等待多时,既然?季宁玉醒了而且恢復的还不错,也没有理由再耽误下去。当即和白沅沅、柳别青二人走下楼,围绕在?四?角方桌旁,四?脸相对,面?面?相觑。 「我是天心宗季宁玉,接了师门任务下山,来到?此地探查林家镇的异象。」 「你们?是天心宗的?」柳别青颇为吃惊,天心宗乃是南洲第一仙门,名声在?外,他们?看天心宗弟子的眼神就像凡间人围观状元探花差不多。 随后她又皱起眉头:「季宁玉,这个名字好熟悉……」 谢长义轻咳一声,提醒道:「师妹。」 柳别青回过神,讪笑道:「别在?意我,季姑娘继续吧。」 季宁玉飞速瞥了眼谢长义,他虽不必叶行舟清俊,也不如江星衍矜贵,却端直秀颀,论样貌绝对数一数二。自己要是见过,绝不至于完全没印象。 为什么会对谢长义感到?熟悉呢? 她敛住心神,将在?林家镇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唯独隐去徐半仙说自己的「血脉之事」。在?没有搞清楚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晓。 白沅沅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并未将交手?时徐半仙说得有关季宁玉的事告知?于眼前二人。 谢长义很?快察觉到?异常,他眉头微动:「你说祭坛处都是腐尸?林家镇的人全变成了腐尸?」 季宁玉点头:「没错。」 谢长义和柳别青的神情古怪,两人面?面?相看。 谢长义缓缓道:「可我们?看见的,都是普通百姓。」 「什么?」季宁玉不敢置信。 都是普通百姓?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所谓的腐尸,只?有自己能看得到?吗? 她偏头望向身侧的白沅沅,追问道:「你看见的也是普通百姓?」 白沅沅犹豫了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思及战斗中的情况,季宁玉浑身如堕冰窖:「难怪。」 难怪在?她抽剑斩杀最先向她们?攻击而来的腐尸时,白沅沅奋不顾身地拉住自己,满脸惊骇。 为什么?是掌心阵法带来的特殊感应? 那岂不是她自以为在?斩杀腐尸,在?别人眼里却跟屠杀百姓的邪魔外道没什么两样? 「林宝儿他们?,你们?所见也是正常的孩子么?」季宁玉试探地问道。 谢长义和柳别青没有见到?林宝儿他们?,白沅沅歪着头想了会,在?沾水用指尖在?桌上写到?「看见他们?从人的嘴巴里钻出?来,还是孩子的模样」。 即使长得像人形,也不能算很?正常的孩子。 季宁玉稍稍松了口气,不然?只?有自己看见他们?是从人的嘴里爬出?来的,岂不是百口莫辩! 「季姑娘右手?掌心的阵还在?么?」谢长义问道。 季宁玉张开手?心,那里空空如也,阵法图案随着徐半仙的覆灭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她分明?还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灵气在?自己掌心波动。 柳别青探头看了眼,感慨道:「消失了啊。」 「林家镇的百姓尸体?已经僵硬青灰,甚至透出?尸斑,确实不像刚刚死亡的模样。」像是看出?季宁玉心中忐忑,谢长义出?言道, 「可能其中却有什么误会,我会尽力将此事查清。」 季宁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那个瞎子老?头着实可恶,竟是以整个镇子活人的血肉为饵炼阵,实在?丧心病狂!这才多少年过去,东洲竟是又邪魔横行。」柳别青因愤怒涨得脸色通红。 是啊,东洲近年是不太平。上一世?随着叶行舟等人四?处游走,见得并不算少。 季宁玉摩挲着空荡荡的掌心,脑中灵光一闪,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谢长义熟悉了。 而就在?此时,愤怒的柳别青也目光发直,眼神愣愣地转向季宁玉,骤然?张大嘴巴:「啊,我想起来了。」 季宁玉心中一紧,听得她磕磕巴巴地继续道:「你是不是……就那个,江家小公子退婚的未婚妻?」 第27章 阴阳界 季宁玉摩挲着右手掌心时, 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之前藏在自己回忆里无关紧要?的一些事情。 第一次重生?时,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好像是某个话本里愚蠢可笑的恶毒配角,像小丑似的角色, 而话本?的男主就是自己到处看不顺眼的叶行舟。这个话本?里有丑陋的配角, 也有男主的朋友, 如江星衍、白?沅沅乃至云琛等人,自然还有其他角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季宁玉依稀想起, 谢长义好像就是其中一个。 他?曾是南洲仙门弟子, 光风霁月, 浩然之气, 却不知为何屠杀东洲海边偏僻镇子的百姓, 导致镇中无一活人, 堕落成魔。修仙界的人不断追查他的下落,想要?将其绳之以法,却始终没能找到。 直到季宁玉死去,也没人直到谢长义为什么堕魔, 又藏身何处。 至于话本?后来的故事,季宁玉就不太清楚了。她只知晓大概和?自己的结局,剩下的像是被天意故意隐藏, 模模煳煳。 也是,她能够有机会重来且看到自己的结局,已是百年?难遇的旷古奇闻,又有何资格去参透他?人的命理。 重生?一世后, 谢长义依然堕魔。但彼时季宁玉他?们四人还在别处游歷, 也仅是听说此事, 唏嘘不已,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因与他?们所?做之事并无太大关系, 自然也没有机缘相识。 仔细算算前两?世谢长义堕魔,差不多就在这段时候。 没准是追查徐半仙的事导致的呢? 现下他?正与自家师妹好生?生?地坐在自己眼?前,没有丝毫髮狂堕魔的预兆。 季宁玉还在迟疑着要?不要?隐晦地提醒下谢长义,没想到柳别青莽莽撞撞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就那个,江家小公子退婚的未婚妻?」 季宁玉:「……」 正在喝茶的白?沅沅猝不及防的被茶水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长义托起茶盏的手也微微一顿,无奈地瞥向柳别青,语气凝重道?:「别青。」 柳别青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连忙吐吐舌头,想要?缩到谢长义身后,不好意思道?:「抱歉,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见白?沅沅咳得?惊天动地,季宁玉抽出手帕递到她手上?,眼?睛抬也没抬,满不在乎道?:「对啊,是我。」 没想到对方能大方承认,谢长义当场木然。毕竟即便是在修仙界,被退婚或者主动退婚,都算不上?是很光彩的事情。 柳别青眼?睛一亮,略显激动道?:「真的是你啊!」 是人就免不了四处八卦,说说闲话,修仙界也不例外。柳别青早就听说江小公子退婚的消息,无奈谢长义对这些并不关心,苦于无人可说,憋了好久。 没想到今日竟是让她碰见了当事人。这是她多大的福气啊! 江家本?就是修仙世家,一举一动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江星衍作为江家家主最?小的嫡子,本?身天资出众,龙姿凤章,生?得?又仙姿玉质,矜贵倨傲,吸引不少人的注目,尤其是年?轻一辈。他?的婚事自然也在众人的关注之内。 退婚的事情已经传出风声,季宁玉并不意外,反正也是迟早的。 柳别青小心翼翼看了眼?谢长义,发觉谢长义并没有阻止自己,犹豫道?:「是不是不应该提?」 季宁玉耸耸肩:「无所?谓,是我要?退的婚,没什么不能提的。」 柳别青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你主动提出退婚的?虽然江家没说是为什么解除婚约,不过有人说是对方要?求的,江家这才松了口。现下人人都称赞江家有情有义呢……」 说到这里她止住声音。 称赞江家有情有义,就不会少说对方不知好歹。 「你为什么要?退婚?」柳别青疑惑。 有传言与江小公子定亲的人乃是孤女,出身并不好。无论怎么看,能嫁入江家都是顶好的事情,更遑论江小公子前途无限,能与他?结成道?侣只怕修仙界不少人都心生?嚮往。 这不,退婚消息刚传出来,那厢好多人就蠢蠢欲动起来。 「为什么不退?」季宁玉也疑惑,「我又不喜欢他?,当然他?也不喜欢我。」 「咳咳……」这下被茶水呛住的是谢长义。 柳别青和?季宁玉四只眼?睛齐刷刷望过来,他?放下茶盏,俊脸微红,没闹明白?究竟是自己太保守或是现在的修仙界就这样?小小姑娘家居然就把喜欢不喜欢如此直白?地挂在嘴边。 再说婚姻之事多少也讲究父母之命,能两?情相悦再好不过,实在不行相敬如宾倒也不是不可以。 原以为只有柳别青一人这样,看来他?是有些误会师妹了。 柳别青看了眼?谢长义,很快又被季宁玉吸引视线,追问道?:「真的只是这样吗?你竟然不喜欢江公子?」 她那表情活脱脱像是看见怪物似的不可思议。 季宁玉感到纳闷:「你喜欢他?啊?」 柳别青疯狂摇头:「当然不,我都没见过他?。」 「那我为什么非要?喜欢他?。」季宁玉随意道?。 柳别青歪头想了想:「倒、倒也是。」 江小公子再怎么好也是从别人嘴巴里听说来的,再说他?就是再好也不一定就讨人喜欢。比如柳别青,她就觉得?世上?之人谁都比不过师兄谢长义。既然自己是这样,想必季宁玉也是,并不奇怪。 关于林家镇发生?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即便还有谜团也不是季宁玉应该继续关心的了。显然谢长义和?柳别青一直在追查邪祟之气的下落,这事交由他?们处理最?好,而她也要?继续自己的旅程,完成该完成的事情。 季宁玉带着白?沅沅站起,向谢长义和?柳别青道?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谢长义望着季宁玉迟疑道?:「腐尸的事,我会继续调查,愿能早日还你清白?。」 季宁玉颇觉无奈地看着对方:「什么清白?不清白?,我本?来也没做什么啊。」 事实的确如此,不过谢长义和?柳别青能够相信她,不能代?表修仙界其他?人也能相信她。不管怎样,还是能拿出证据最?好。 谢长义暗嘆口气,终究没有在说什么,点?点?头:「不知道?能用什么方式与季姑娘传信?」 季宁玉怔住,上?上?下下打量着谢长义,眼?中浸满了促狭的笑意:「怎么,喜欢上?我了?」 她生?得?明媚窈窕,冰肌玉雪,一笑起来明眸善睐,璨璨生?辉,当真有倾国倾城之姿态。便是同为女子的柳别青也看得?目光发直。 谢长义顿时眉头紧皱,下意识后退两?步,目不斜视道?:「方便有腐尸消息时告知于你,不要?多想。」 季宁玉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说话也一板一眼?的,收起戏嚯地笑意。本?想直接拒绝,后来想想没准以后确实需要?,抽出张刻着「季」字的传音符递到对方手里。 「叫我的名字即可。」 谢长义颔首,这才认真看向她:「那么,就此别过了。」 季宁玉懒得?客套,随意挥了挥手,带着白?沅沅回到客栈楼上?的房间。 说来还要?感谢谢长义和?柳别青两?个大好人,不仅给她们俩人灌了灵汤妙药,还给她们订了房间,至少今晚住宿的地方不用再多操心。 回到房间,季宁玉双手双脚舒展,往床上?四肢八仰的一躺,睨着刚走进房门的白?沅沅,晃荡着露在床边的脚开口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从刚才起,白?沅沅就陷入很奇怪的沉默里。 这话说得?倒也不准确,白?沅沅确实不会说话,也没办法加入其他?三人的谈话。不过她若是想,总有方法能表达自己的看法,或沾水写字,或扯季宁玉的袖口等等。 然而白?沅沅却什么动作也没有。似乎是从被茶水呛住后就一直十分安静,仿佛这个人并不存在。 她为什么会被茶水呛住呢? 季宁玉琢磨半天,应该是因为自己说了跟江星衍退婚。 江星衍对白?沅沅多少有些情谊,季宁玉应当不会搞错。难道?白?沅沅对江星衍其实也有?这之前她可完全没看出来。 白?沅沅抬起盈盈秋目,安静地凝视着季宁玉,直看得?季宁玉浑身不自在,烦躁地踢了踢床榻:「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有话快说!」 那样的眼?神不知为何,让季宁玉心慌。 白?沅沅略想了想,从桌前拿出纸和?笔——之前柳别青为了方便和?她沟通留下来的。毛笔在纸上?刷刷作响,她写得?很快还很急,写完后很快展开送到季宁玉的面前。 「你退婚了?」 竟然只写了四个字。 季宁玉毫不意外她提到这茬:「对啊,刚才不是说过了。」 白?沅沅低下头紧跟着在纸上?「询问」:「什么时候?」 季宁玉不自觉地想要?用「关你什么事」呛声回去,脑海里突然回想起白?沅沅拉着自己的手浑身是血的景象,到嘴边的话绕了两?圈又默默咽了回去,语气僵硬道?:「离开宗门前。」 说罢,也不待白?沅沅什么回应,一鼓作气回答道?:「我提出的,江星衍答应了,他?也很早就想摆脱我,我俩之间也没什么感情。江伯伯听说我俩的想法后也很快同意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白?沅沅细长的眉头微蹙,恨不得?拧成麻花状。 不用她写季宁玉都能看出她的疑惑,笃定道?:「没错,就怎么简单。」 至于用季家剑诀交换的事情,她并不打算说出来,江家要?脸,她短期内也得?罪不起,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白?沅沅专注地看了她一会,轻咬下唇,在纸上?写到:「你不高兴。」 季宁玉双手搭在脑袋后,挂在床边的右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着。 她是不高兴,但这不高兴跟退不退婚关系不大。硬要?说有关系的话,退婚没成功她现在会更不高兴,所?以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白?沅沅像是料到她迴避的态度,低着眉眼?,睫羽微颤,敛声屏息半晌,在纸上?轻轻写到:「你喜欢他??」 季宁玉看着纸上?的字,神情怪异:「谁?」 白?沅沅比了个口型,「江」。 季宁玉幽幽看了她片刻,吞下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骂人话,干脆道?:「不喜欢。」 怕白?沅沅再次写出什么惊天之语,她特?意强调道?:「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兴乱讲,她与江星衍从缔结婚约后,就彼此看不顺眼?,好几次到了拔剑相向的地步。若是可以,只怕江星衍和?她没什么区别,都恨不得?对方根本?不存在。 喜欢江星衍?她走火入魔了吧。 当然,如果江星衍敢说喜欢自己,季宁玉的第一反应也只会是,眼?前的人被夺舍了。 没想到白?沅沅听完这话后,沉思少顷,又低头在纸上?写到:「那你喜欢谢长义?」 季宁玉:「……」 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加起来才见过谢长义两?面。不会就因为刚刚调笑了几句,就认为自己喜欢上?对方了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她瞪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反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喜欢谁?」 上?一世季宁玉与白?沅沅关系确实称得?上?还行,也不见对方有事没事打探她的喜好。其实不管季宁玉喜欢谁,都跟白?沅沅没什么关系不是么?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某些人可能还有所?关系。 和?刚刚季宁玉迴避的态度一样,白?沅沅敛下眼?中的神色,倔强地抿着嘴,不作回答。 但季宁玉倒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颊边的梨涡浅浅溢出,观察着白?沅沅的眼?睛里流露出点?点?戏嚯的笑意。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俯趴着的姿势微微探向外侧,手肘托着下巴,贼兮兮地靠近白?沅沅,悄声问道?。 「你喜欢江星衍?」 白?沅沅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惊讶地向自己看来。猫儿似的眼?睛竖起,黑亮亮的,很快惊讶就转变成愤怒,她拾起笔,坚定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不」字,恨不得?直接贴在季宁玉脸上?。 季宁玉笑得?前仰后合,就算没看到那个字光看表情也知道?白?沅沅有多抗拒,没想到江星衍被嫌弃成这样。 果然江星衍是单相思,完全没什么希望啊。 她发现,自己对此感到很愉悦。 「我就说,再没眼?光你也不至于看上?江星衍,毕竟还有叶行舟……」说到这里季宁玉语声微顿,白?沅沅也恰恰向她看来,眸光流转。 季宁玉又躺回床上?,直直望着黄色的床顶:「没什么。」 明明说好,不再想起那个人了。 下次再见面时,定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季宁玉没打算给自己找什么退路。 然而刚刚的回忆中,叶行舟抓住自己手腕的余温仿佛还未散去,少年?细长的眼?睛眯起,溅落出零散的笑意。 季宁玉想起,她见过很多次叶行舟的笑容,很浅很淡。分明觉得?不会再记起了,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白?沅沅将纸展开,凑到季宁玉面前,「怎么了」? 季宁玉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刚刚动作太大,伤口裂开了。」 跟徐半仙对战到最?后委实是伤痕累累,其他?小伤口倒还好。只是被爆破符炸到的瞬间弹飞出去,不巧左肩先落地,肩后被地上?的利石划开深深的伤口。 据说,还是柳别青替昏迷的季宁玉包扎的,白?沅沅因为害怕甚至躲出了房门。 柳别青给季宁玉上?好药,包扎的整整齐齐,谁料自己刚刚笑得?太得?意忘形,还用左手拍了拍床,本?来被包扎的很完整的伤口挣裂了。 季宁玉能感到湿漉漉的液体?从自己左肩渗出,夹杂着丝丝痛感。 听见她说伤口裂开,白?沅沅也露出紧张的神色,放下纸笔探头凑到她身边,想要?看看是哪里挣开。 季宁玉挪动了下身体?,在她左肩后果然有血痕渗出,非常明显。 白?沅沅小心翼翼地看向伤口,似乎想要?伸手触碰,又怕弄痛季宁玉。像是想到什么,她蓦地收回手,很快转身从另外的桌前拿来柳别青留下的伤药,递到季宁玉手边。 季宁玉偏头艰难的往自己身后瞅,因为伤口在肩后,整个上?半身快要?扭成麻花的形状,用右手去碰伤口的姿势特?别拧巴,还把自己弄得?生?疼。伤口疼,腰也疼,脖子更疼。 白?沅沅默默看了会,将伤药塞到季宁玉手上?,指了指门外,示意自己在外面等。 季宁玉接过伤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要?去门外?」 她这伤口确实不算小,但也没有狰狞可怕到无法入眼?的地步。之前柳别青说白?沅沅害怕得?躲了出去,她还觉得?纳闷。白?沅沅绝对不是胆小之人,上?一世也经常会给自己上?药。不仅如此,还会给叶行舟、江星衍疗伤,怎么会如此害怕?和?从前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 季宁玉掰开药瓶的木塞,扑面而来的苦涩之气,她屏息待气味散去,才开口疑惑道?:「你害怕?」 白?沅沅似乎有些迟疑,轻轻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要?出去?」季宁玉别扭地拧着脖子,回头盯着自己左后肩,就这么小半天脖子都快断了,她将药瓶递迴白?沅沅手上?,「帮我一下。」 白?沅沅脸上?的疑问就快要?蹦到季宁玉的脸上?。 季宁玉背对着她,「哒」得?解开腰带的暗扣,理所?当然道?:「我单手上?药不方便,找你帮个忙很奇怪吗?」 背后传来「刺啦」的呲响,季宁玉愕然回首。 白?沅沅手中攥着伤药连连倒退好几步,碰到了身后的红木凳方才停下,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看向季宁玉。 松开腰带的衣襟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姣好明显的锁骨与修长白?皙的颈部,季宁玉盯着手足无措的白?沅沅莫名其妙:「你那是什么模样?我可没有在欺负你。柳别青已经走了,我自己又很不方便,只剩你了,不会这样都不行吧?」 白?沅沅至于那么小气么?从前也不见她这样慌张。 季宁玉越想越烦躁,加上?左肩后的刺痛越发明显。她俯身想要?夺过白?沅沅手上?的药自己煳弄煳弄,却莽撞地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倒抽了凉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白?沅沅见她确实痛苦,连忙走上?前,按住季宁玉没有手上?的右肩。目光坚定,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狠狠指了指伤药,表示自己愿意帮她搭把手。 这般模样活脱脱是即将上?刑场的囚徒。 自己又没有威逼利诱她。 季宁玉实在想嘲讽她几句,话到嘴边又没了心情。反正她名声不好,别人不喜欢她或是讨厌她都很正常,不愿意帮她上?药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算那个人是白?沅沅也没关系。 要?是说出来,反而显得?自己很在意似的。 季宁玉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扯下自己肩头的衣服,露出浑圆白?皙,有狰狞伤口的肩膀。 她浑身冰肌玉骨,白?晃晃的耀眼?,乌髮披在背后衬得?白?的愈白?,黑的愈黑,便是让人想无视也无视不得?。 白?沅沅颊边浮现两?团红云,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飘忽,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凝聚在季宁玉的肩头。 伤口的鲜血顺着包扎好的麻布渗出,白?沅沅面色凝重,轻手轻脚地揭开布料。里面的伤果然已经挣开,血肉模煳成红漆漆的血蛇蜿蜒直嵴背,趴在季宁玉的肩头。 伤的要?比自己想像中更重。 疮药洒在伤口倒显得?更加疼痛难忍,季宁玉「嘶」了声,回头看见低头给自己伤药的白?沅沅,突然说道?:「还有部分在衣服里,手稳点?,别撒我衣服上?。」 伤口不宽,却比较长,季宁玉只露出肩膀还不够,下半部分的伤痕仍然藏在衣裳里。 季宁玉撩起长发搭在前襟,进一步松开衣带。 上?衣「哗」得?褪去,如同藏在宫廷多年?的美人图在眼?前一笔一墨地晕染铺展。忽明忽暗的光影间,衣衫半藏半掩,美人骨在肩胛处徐徐张开,恍若蝶翼轻颤,露出白?肌胜雪的大半嵴背。 身后突然没了半点?动静,连风都不曾从窗外掠过。 下一刻,季宁玉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肩头,她疑惑地回头,正见红通通的血滴滑落。白?沅沅握着伤药,呆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自己。 季宁玉瞬间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怎么流鼻血了?!」 第28章 季家宅 猩红的血色顺着白沅沅的鼻端一滴一滴滑落, 她攥紧伤药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顾着呆呆望着季宁玉。 「你怎么流鼻血了?!」季宁玉感?受到肩膀上的温热, 眼神中溢满了震惊之情?。 被季宁玉不敢置信的声音惊动, 白沅沅方才回?过神, 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捂住自己的鼻子, 眼神飘飘忽忽就是不知道该落到何处。 季宁玉:「……」 看来这人是指望不上了。她扯过旁边的棉布擦掉肩头的血液, 瞥见白布上刺目的红, 满脸嫌恶, 毫不客气地甩到白沅沅脸上。 「好好擦擦。」 白沅沅手忙脚乱地?接住, 慌忙擦拭鼻血。却见季宁玉咬紧牙关皱着眉头, 拿过另一块沾着药粉被灵气包裹的白色棉布,扭过半边身子处理?伤口。大抵是疼得厉害,还在小口小口吸着凉气。 白沅沅面色稍缓,唇线微抿, 终于放下心中的别扭,走上前去接过季宁玉手中的东西,俯下身轻轻为她擦拭渗血的伤痕。 季宁玉也?没有说话, 生怕自己再不小心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激得对方又是害怕逃跑,又是流鼻血的。 她仍然?不是很?清楚白沅沅方才究竟是怎么了,慌乱成那副样子。伤口过于狰狞也?许会被惊吓到, 但万万不会到流鼻血的程度。 ……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白沅沅和?季宁玉两人皆低下头, 端详着伤口。 白沅沅上药上得认真?, 动作轻手轻脚,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动作起伏轻轻颤动。 似是被她的认真?感?染, 季宁玉不自觉地?屏住唿吸,见她十指修长的为自己包扎,鼻息清浅。 两人的唿吸缓缓交错,在忽明忽暗的床幔中渐渐融为一体,又如蜻蜓点水忽而散去。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和?季宁玉距离有多近,白沅沅处理?完伤口,甫一抬头就撞上季宁玉的鼻尖,发出「邦」的闷响。 季宁玉「哎哟」痛唿一声?,捂着鼻子连连后仰,酸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抱怨道:「你流鼻血就算了,还想让我也?流鼻血!」 白沅沅捂着头,想要?凑上去看看她的鼻子。 季宁玉皱着鼻子扯过自己的衣摆,躲过她的凑近,不让她看。 没想到上个药都那么麻烦,她将腰带系好,又突然?想起白沅沅背后也?受了很?重的伤,当时几乎浑身是血,遂叫住要?转身的白沅沅。 「诶,你背后的伤怎么样了?」 白沅沅顿住动作,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的笑容浅淡,却在眼神中泛起丝丝涟漪。 季宁玉坐在床边,乌髮铺散,五指顺着青丝自上而下的梳理?,如绸缎般光滑顺亮。 她简单的将头髮盘向脑后,语声?有几分嘲弄:「我可不会把鼻血滴到你身上。」 白沅沅想到刚才的事情?,脸色泛起两团嫣红,连忙摇了摇头。 见对方没有让自己帮忙换药的意思,季宁玉也?不强求。她没那么喜欢上赶着伺候人,既然?白沅沅说自己可以,这些事也?不至于让她操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两人在客栈里?又修整了两日。 柳别青和?谢长义当真?是大方,给季宁玉和?白沅沅开了两间房,基本?没有让两人另外再加钱。 待季宁玉左肩后的伤口长好后,季宁玉和?白沅沅到林家镇附近看了看。 还未走进镇子,便感?觉到林家镇周围灵气波动,淡蓝色的结界如同罩子似的将整座镇子笼罩在其中。结界应当是谢长义用?昆吾宗的刀阵设起,坚不可摧,别说是寻常人,便是季宁玉和?白沅沅这等修士想要?进入也?不大容易。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林家镇里?应当没有活口了。 应当说,林家镇很?早就没有活口了。 修士对寻常人而言,力量是碾压的强大,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邪修可以恣意掠夺生命,恃强凌弱。但凡是仙门弟子皆以捍卫天地?正气为先,必要?时还要?助人以攒天地?功德,所谓正邪不过如此。 想到爱子心切的林老爷林夫人,和?蔼敦厚的林管家,还有满腹盘算的徐半仙,此刻都已?化作灰烬,烟消云散。 季宁玉站在结界前默然?许久,终究没有再向前一步。 「你觉得徐半仙选择我的原因是什么?」离开林家镇附近后,季宁玉突然?开口问道。 白沅沅就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听见她的问题陷入沉默,没有给出回?答。 季宁玉觉得自己有些好笑:「问你干什么,问你你也?不知道。」 是啊,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又怎么指望不谙世事的白沅沅? 「小时候我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是我。」 季家被灭门时,被心怀不轨的歹人掳走逼问时,成为道衡仙君顾玄晖的弟子时,又成为江星衍名义上的未婚妻时。 季宁玉无数次扪心自问,为什么是她,为什么经歷这些的偏偏是她。 她天赋不算出众,若是按照实力很?难成为天心宗的核心弟子。即便季家曾经出过渡劫的老祖,可也?是七百年前的事情?了。至于那本?所谓能够使凡人成圣的剑诀,季家人都不曾见过。 但为什么是她呢? 远处青山连着青山,迤逦成碧玉色的锦缎在大地?绵延,直连到海边又渐变为宝蓝色的悬丝。 群山万壑,海阔天空。 白沅沅就在季宁玉身旁,静静听着,乌沉沉的眼睛流露出海水似的波澜,她在等季宁玉继续。然?而等了很?久,季宁玉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 白沅沅头微偏,在她的胳膊处写到,「后来呢」。 后来呢? 在无数次诘问为什么是自己,无数难以入眠的深夜之后呢? 「后来?」季宁玉想了想,耸耸肩满不在乎道,「没有后来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得到完满的答案,就像突如其来奔涌的妖兽动乱,就像猝不及防洞穿胸口的利剑。这世间很?多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林家镇的人若是还能说话,恐怕也?要?质问一句,为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错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话题在这里?悄无声?息的结束,白沅沅没有再问下去,季宁玉也?没有再回?答,两人默契地?离海边,也?离林家镇越来越远,继续向远方行进。 季宁玉没有提及自己接下来的路线,白沅沅也?没有问,她只是理?所应当地?跟在季宁玉身旁,大有对方去哪里?她去哪里?的架势。 季宁玉瞥了她几眼,想到之前几次都没能把对方甩开,不知道是放弃挣扎还是索性想通了,没有再抗拒她,任由白沅沅跟着。她召出能够在空中飞行的法器朱鸾,翻身坐上去,白沅沅随后坐到朱鸾的嵴背处。 朱鸾型的法器靠燃烧灵石在空中日行千里?,木头做成的身体没有毛茸茸的飞羽,惊得半空的鸟儿簌簌拍打翅膀,溅落不少羽毛。 季宁玉见鸿毛飘悠悠落下,摸摸朱鸾的脑袋掐指一算道:「咦,是不是快到中元了?」 白沅沅头髮被狂风卷的左摇右摆,闻言摇摇头,在季宁玉手上写着「今天」两个字。 「难怪这么热了。」季宁玉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白沅沅果然?觉得奇怪,下意识看了她一眼,便听季宁玉继续开口。 「你有没有见过四方镇的中元节?很?热闹。」 四方镇,白沅沅心中微动,抬眼却只能看见季宁玉的背影。 季宁玉迎风盘腿而坐,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处,若无其事道:「今晚你就能见到了。」 四方镇地?处东洲,名如其镇,四四方方,一条河水东西奔流,穿城而过。 比起林家镇的偏僻幽静,四方镇在东洲最繁华的地?方,若是普通人赶路日夜兼程也?要?大半月才能赶到。好在季宁玉有飞行法器,只不过一个大半天的光景就到达目的地?。 季宁玉和?白沅沅从朱鸾上蹦下来时,天色渐晚。 天际烟波氤氲着着晚霞,醉了一地?温柔的残景。季宁玉和?白沅沅并肩而行,身后拖曳着炫丽的夕阳,渐渐融入橙黄色的余晖里?。 四方镇果然?如季宁玉所言,很?是热闹。 这种热闹与林家镇要?举行祭典时全镇人倾巢而出的兴师动众完全不同。四方镇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没有打样,商贩仍然?兴致勃勃地?叫卖。年龄稍大些的孩子牵着弟弟妹妹们?在街上追逐打闹。年轻的男女左顾右盼,树上柳梢,人约黄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最有趣的要?数沿街的房屋,皆在门栏上挂着灯笼。并不是普通的红色灯笼,而是各式各样,异彩纷呈。灯笼上描龙画凤,宝带葳蕤,流动的灯穗在风中飘摇,衬得满城锦绣,处处流香。 白沅沅跟着季宁玉走入人群,两人顿时踏入人间喧嚣的烟火中。 「是不是很?热闹?」季宁玉得意道。 作为第一仙门天心宗从长老到弟子人数并不算少,然?而大家平时勤修苦练,鲜少会将心思放在其他方面。 南洲太冷,山也?太高?,虽说玉树琼枝,胜似人间仙境,目光所及却皆是寂寥广阔。 白沅沅点头,目光很?快被穿城而过的河水吸引。 随着夜色浸染,慢慢吞噬最后的残霞,桥洞下蜿蜒的河水本?应该黑沉沉的,不见半点色彩。此刻却骤然?亮起零零落落的灯火,像天上的星星散落凡尘,坠入人世间湾流的河。 一盏盏荷花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焰,顺着河流向下飘去,点燃河水的同时点亮两岸放灯的人。 季宁玉立在拱桥上看了半晌,笑道:「这是每年都有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在放。」 白沅沅偏头望她,光影晦明晦暗间勾勒出她挺巧的眉骨,掩盖了她眉眼中的神色。 察觉到白沅沅的目光,季宁玉转过头来,大半张脸都露在明亮的灯火中,要?比整条河中的荷花灯都要?更明艷耀眼。 「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的话,看来一会还要?放烟火呢。」 似乎是为了证明季宁玉说得不错,无数散落的星彩从月中盛开,伴随着轰隆的声?响,映照着世间万景,灯火阑珊。 身侧有人惊唿:「是烟火,放烟火了!」 几乎同时,周围人都停下脚步,看着天空盛放的万千烟火,喧闹着欢唿。寄託哀思的中元节,在四方镇似有不同的诠释。人们?在祭典死亡的日子里?,迎来新生与渴望。 像转瞬即逝的灿烂烟火,短暂却也?永恆。 透过人群的喧嚣,白沅沅的目光从烟火落到季宁玉的身上。 浮华光影淡淡闪烁在她的周身。她那么爱热闹爱说笑的一个人,平日里?不是挑刺就是嘲讽,在如此熙攘繁闹的时刻只是抬头静静望着天空,连嘴角的微笑都显得无声?寂静,没有人知晓。 感?受到白沅沅的凝视,季宁玉也?回?首向她看来,黑色眼睛闪动着满天星辰。身旁拥挤着那么多四方镇的人,不远处烟火轰隆嘈杂,天地?骤然?变得静谧安然?,不言不语。 两人默然?对视良久,还是季宁玉先打破寂静。她走到白沅沅面前,笑着挽起鬓角的碎发:「好看么?」 不知究竟是在问人,还是问漫天烟火。 白沅沅迟疑片刻,稍稍点头,算是给出自己的答案。 「还想看么?」季宁玉问,指了指天上。 白沅沅没有立刻回?答,烟火于她而言本?就不是最重要?的。比起烟火是否好看,她更想知道季宁玉下一步想做什么。 季宁玉只瞥了眼白沅沅的神色,便大概猜到她心中的想法,没有耽搁:「那就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她带着白沅沅穿过繁华纷拥的街巷,左转走进条僻静的小径。顺着小径继续向前,离镇子中心越发遥远,人也?越来越稀少。 河水从二人的脚边潺潺流过,到下游后熄灭的荷花灯更多,只有零星的几盏仍旧燃烧着。 专门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带着小孙子放完荷花灯的老者撞见远远走来两个亭亭玉立姑娘,眯起眼睛。见两人走的方向后,犹豫片刻终是出声?道:「两位姑娘留步。」 季宁玉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老者牵着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小孙子,提醒道:「再往南走就不太平了,镇子上的人很?少往那里?去,两位姑娘是迷路了?」 「哦?」季宁玉拖长了声?调,纳闷道,「怎么个不太平法?」 「那里?原有个大户人家,只可惜被一夕灭门。现下宅子已?经荒芜许久,镇上的人都说那里?有邪气,便是路过的仙长们?也?不愿意前去落脚,两位姑娘还是回?头把。」老者颤颤巍巍道。 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他至今记忆尤深,只怕整个四方镇没有几个人不记得的。 白沅沅心中咯噔回?响,却听季宁玉笑道:「多谢您提醒,我是要?趁着夜色出城去。」 说罢,她没有再理?会老人,不顾对方的摇头嘆息,接着向四方镇的南角走去。 白沅沅走在季宁玉身边,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衣角。 季宁玉斜睨了眼她:「怎么,害怕了?」 白沅沅摇摇头,害怕是不害怕的,她只是不知道季宁玉为何忽然?要?去……那个地?方。 季宁玉没有解释,她沿着河边走得很?快,穿过簌簌作响的竹林,不过顷刻间,一座荒废的宅邸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银辉铺洒的月色下,老宅灰败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顶梁歪斜,屋嵴沉陷,瓦棱间荒草经年,处处散发出颓败的气息。 季宁玉咬破指尖,以血为媒在宅邸前划了道弧线。但觉得周身灵气如水似的波动,结界被慢慢打开,宅邸门头上挂着的「季宅」两字渐渐浮现,即便过去很?多年,鲜红的漆色仍为未褪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白沅沅心下震动,果真?是季宅。 当季宁玉提到四方镇时,她很?快就猜到四方镇是何处——当年的季家就落在东洲四方镇。只是白沅沅尚不确定,季宁玉从未在外人眼前提过季家的一分一毫,她对季家的回?忆在季家被灭之后就随之消失了一般,再没有被提起。 季宁玉没注意白沅沅眼神中的波澜,兀自推开季宅的大门。门轴许久未动发出「吱呀」的喘息,老旧沉沉。 空荡荡的院落出现在两人眼前,墙头、墙根和?甬道的石缝中间杂草蓬生,杂乱又荒芜。 一切恰如当年,除了比之前要?更老旧些。 有关季宅的回?忆都蒙上些许尘埃,季宁玉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像隔了两辈子那么久。 比之南洲第一仙门天心宗,修仙世家江家而言,季家从未显赫过,看季家落在东洲还不是南洲,也?可以窥知一二。 就连当年的渡劫老祖,早年天赋不显,资质平平,没能在修仙界发出任何声?响。直到后期横空出世,众人知晓她的时候,她已?经剑挑四周,名扬四方了。然?而她有如流星划过,猝然?陨落,从此季家默默无闻了七百年。 不过后世未出什么人才的季家在修仙界地?位仍是不可小觑,原因无他,因为季家不仅有老祖当年用?的季家剑诀,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镇宅兽。 昔年季家老祖游歷四方,与未知名的强大妖兽缔结契约,传闻其骑着它或纵横四海,或遨游八荒,无人知晓妖兽的由来,却知道它不可挑战。 老祖陨落后,妖兽感?怀于老祖的恩情?,即便季家没有人能驾驭他的情?况下,竟是自愿成为季家镇宅兽,守护季家平安整整七百年。所以,即便有人觊觎季家剑诀,却也?不敢妄自动手,大家都在等待着下一个能继承剑诀的季家后人出生。 原以为季宁玉能顺利继承老祖传承,谁知道一场大祸席捲季宅。 没人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保护季家七百年的镇宅兽突然?发狂,曾经的守卫,后来的屠夫。睁着猩红的眼睛追逐着庭院里?的僕人,包括季父和?季母。 庭院里?高?挂着的红色灯笼遽然?落地?,点燃窗棂与碎草,熊熊烈火中只有悽厉的哭嚎与求救。 那是留在季宁玉回?忆里?的最后光景。 其实,人怎么会不想回?家呢?更何况季家到季宁玉这代,人丁单薄,仅剩季父这一支,她又是季父季母唯一的孩子。自幼千娇万宠,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比江星衍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季宁玉被道衡仙君顾玄晖救下后,还没有安顿好又被歹人掳走。他们?将季宁玉带回?了千疮百孔的季家,逼问她季家剑诀的下落。 没有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庭院,没有对她笑脸相迎的玩伴,没有父亲母亲。可假山还是那样的假山,槐树依旧在风中摇摆,房间的大门洞开,她常用?的小剑就挂在床头,厅堂内的桌椅板凳摔得横七竖八。 往日历歷在目,又尽不相同。 地?板上暗红色的痕迹又是什么?她记得,是从谁的脖子里?流淌而出。她认识的人都不见了,周围只剩下陌生的面孔。 还不到六岁的季宁玉实在想不明白,有太多太多事情?她想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忽而倒地?不起,眼睛还睁着很?大,不明白为什么娘亲把自己推到井中,不管她是不是摔得很?狼狈。 但她觉得很?痛,也?觉得很?害怕。 被死死逼问季家剑诀下落时,她咬着牙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因为她的确不知道,那些人需要?自己说出什么呢? 被救回?去的季宁玉也?没有哭,她只是不断呕吐,将肚子里?所有能吐出来的东西通通吐了个干净,直到无声?干呕,快要?将心肝脾胃肾都吐出来才好。最后浑身脱力,眼睛一闭,高?烧昏迷不醒。 醒来后的季宁玉再也?没有提到过季家,也?没有回?过季宅。 第一次重生时光顾着活命了,从未想过要?回?来看看。 应当在到了天心宗后,回?家的念头就从未闪现过。 说不清究竟是不想,还是压根儿不敢。 推开宅门的瞬间,流动的时节缓慢凝滞,门轴腐朽的声?音如丝竹般拉长,仿佛云雾缭绕的画卷在眼前虚虚展开,风从耳边烈烈而过。泛黄的回?忆荡漾着陈旧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打翻了心中五味杂陈的声?色,她又重回?喧闹的尘世。 季宁玉双手背在身后,灵巧转身,笑意盈盈地?望着白沅沅。 「谢谢你,陪我回?家。」 第29章 季家宅 季宁玉觉得, 能有人在身边陪着自己一起回到季宅,好让她?觉得不是那?么孤独,其实倒也不错。 第一次重生后, 她与叶行舟、江星衍、白沅沅四人很多次都离四方镇很近, 季宁玉却从来没有提到这里, 也没有想过要回来看一眼,更别提跟着其他三人一起推来季宅的门。 撑着点可?笑的自?尊, 不愿在人前暴露自己的伤口, 不愿在他人的眼里发现廉价的同情, 不愿被那样看轻与怜悯, 像一根牢牢刺, 扎进前心, 很难拔出也很难治癒。 比起同情与怜悯,她?宁愿被厌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至于眼前的白?沅沅,季宁玉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对方奋不顾身救了自?己,烈火中她?浑身是血拉着自?己的手?, 让季宁玉觉得心中一角被慢慢软化。更也许是,自?从救下这个白?沅沅后,她?从未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怜悯, 也未看到厌恶。 她?总是很认真地望着自?己,听自?己的一言一语,看自?己的一言一行。 像极了曾经?的某个人,她?们俩都熟悉认识的那?个人。 在白?沅沅的眼里, 季宁玉认为自?己真实的活着。不是作为被灭门季家的唯一后人, 不是江星衍的未婚妻, 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顾玄晖弟子,仅仅是作为自?己——一个坏脾气、不好惹的季宁玉。 鬼使神差间她?就将对方带回了季家。 白?沅沅愣在原地, 目光怔然,她?的眼神透过季宁玉看向很远很远的曾经?,又穿过千万时光流转于季宁玉的身上。 她?张口,无声而静默,「回家了」。 季宁玉微笑着走进庭院,推开厅堂的红木门,房内许久没有人居住,弥散着腐朽之气。 她?挥舞着右手?,将烟尘从鼻翼扇开,絮絮叨叨道:「此处被师尊设下禁制,除了我之外旁人都走不进来,只会在外墙内打转。」 方才老者?说此地不干净的原因也与顾玄晖的禁制有关。 「我许久没有回来了,今晚就在卧房里稍作歇息。」季宁玉带着白?沅沅绕向后院,她?对季宅的一切如数家珍,轻车驾熟。 比起前庭的空荡荒芜,后院要更错落有致,亭台小阁,假山巨石,稍不留神就要迷路。砖石木瓦已经?布满青苔,但在那?些渐渐腐朽的草地苔藓里,悄然盛着一些算不得如锦如绣,却留有月影花影的回忆和过往。 季宁玉有时脚步微顿,但很快又收回,七拐八拐的走到自?己曾经?的卧房。 「季宅不算小吧,要是没有我,只怕你定是要迷路的。」季宁玉说到这里,眉毛扬起似有几?分小得意。 这话说得不假,季宅从门外看不算特别大,但内院占地很广。即便?是她?,小时候也时常在院子里迷路。 白?沅沅不置可?否地笑着,她?对来路记得很认真,专注打量着季宁玉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当季宁玉将她?送到房门口时,她?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对方,似是在询问为什么不进去。 「你睡这里,」季宁玉颔首,指了指旁边,「我在隔壁。」 季宅多的就是空房间,季宁玉和白?沅沅没有必要挤在一处。 听见季宁玉的安排,白?沅沅略微迟疑,飞速扫了眼季宁玉的表情,却被季宁玉抓了个正着。 「你那?是什么眼神。」季宁玉好笑道,伸出后推搡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白?沅沅被她?推的左摇右摆,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收回眼神。 季宁玉说完也不再多留,天?色已经?不早,两人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好透,尚需要好好休息。她?转身离开白?沅沅的房间,推开隔壁的木门,不顾房内溢满腐朽之气,钻了进去。 白?沅沅在原地稍稍站了会,直到没有听见半分动静,方才将门轻轻阖上。 然而,就在她?关上房门后不久,隔壁紧闭的屋子被缓缓打开。不一会,季宁玉从房内慢慢走出,清冷的月色下衬得她?单薄的身形忽明忽暗,逐渐没入深沉的夜色。 果?然还是……心绪难平。 季宁玉苦笑着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身后,偌大的庭院内杂草丛生,荒芜悽然。冷冰冰的月色笼罩天?地,空荡荡的安静极了。她?下意识抱紧怀中略显破烂的布娃娃,似乎这样?便?能挡住从四面八方捲来的风。 布娃娃看上去陈旧呆滞,衣物色泽黯然,边角磨损的厉害。不过头颈部和左胳膊的线头被整整齐齐地塞回去缝好,显得很是完整干净——正是刚重生白?沅沅藏在她?房间中,「好心」替她?缝的布娃娃。 白?沅沅不知道,也许除了自?己也没人会关注到,这是季宁玉从季家一路带到天?心宗唯一的东西,即便?在被歹人掳走也始终牢牢抱在手?中,揣在怀里的娃娃。赤帝钟则是在她?遇险之后,顾玄晖才让她?随身装着。 布娃娃是季宁玉幼时的最爱,是季母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它?甚至还有名字叫「小玉」,和季宁玉一样?有着一头黑亮色的长髮,大大的眼睛,也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 也许白?沅沅猜到了一些,所以她?替季宁玉缝好,将布娃娃递到她?的手?上,希望能让季宁玉开心点。 但对于季宁玉而言,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将伤疤揭开,被自?己讨厌的人同情与怜悯,好比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不能哭啊,季宁玉想,至少不能在别人眼前哭。 就算很痛也要挺直腰杆,别低头,别被人看轻。 中元节的月亮圆而皎洁,如水般的澄净清朗,星子很淡很疏,点点散落于天?幕。天?地间被笼罩着一层透明的轻纱,季宅庭院内的一草一木骤然变得迷离朦胧,似梦境,似幻境。 先是只有绰绰约约的影子,之后眼前如同被迷雾一点点遮住。荒芜僻静的院子在月色中融化,渐渐消解在空气的波纹里。有点点火光自?眼角蔓延,很快席捲季宁玉的所有视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她?抱着小玉犹疑着迈向庭院,在穿过狭长的幽径时,和小时候走在这条路上的身影渐渐重叠,恍如昨日。 原本刻意忘却的回忆又一次如潮水般涌来,无论过去多久,当日的情形仍然歷歷在目,包括每一个细节。 夜深人静之时,最开始只是细小的动静,年?幼的季宁玉被外面的躁动声吵醒,守夜的家僕并不在。她?抱着布娃娃,揉着眼睛打开房门。 内院不知道什么时候着起了火,灯笼从连廊处掉落点燃了草地,夜风很大卷着枯草四处乱窜,很快将四周接连点燃。 然而却没有人在救火,季宁玉看见的每一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奔跑,慌乱、嘈杂、惶遽。 六岁的季宁玉,从未在人的脸上看到过那?么多恐惧。甚至,她?对恐惧的感受都尚且模煳。 要逃跑的家僕发现了她?,仓皇道:「小小姐,快跑吧,快跑吧!镇宅兽发狂了,那?、那?妖兽正在杀人、在杀人……老爷已经?过去了……小小姐,快跑吧……」 他说得语无伦次,惊慌失措。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向季宁玉的身后,离得很远很远,头也不回。 季宁玉不太?明白?所谓的「镇宅兽发狂」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季家一直供奉镇宅兽,在祠堂里还有张非常模煳的画像。平日里檀香茶果?供奉,逢年?过节还要去敬香磕头,季父季母领着,季宁玉跟着。 在季宁玉心里,不,在整个季家人心里,那?是如神祇的存在,是守护、安心与信赖、感恩。 可?是他们的神祇在杀人。 季宁玉茫然地向前走,她?还不能理解家僕话里话外的意思,但她?听到对方说老爷过去了。 爹在前面。 所有人都在往后跑的时候,他沖在了前面。 季父并不是很有实力的修行人。老实说,季家人的天?赋都非常普通,即便?是当年?将要飞升的老祖也很一般。在她?之后更没有能够撑得起来的季家人,季父连筑基也不到,不过堪堪鍊气,也只比普通人强那?么些许。 他能去对抗镇宅兽吗?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这些问题都是后来季宁玉才想到的,如果?可?以她?真想问问季父,为什么。在所有人都在逃跑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要向前去。 季宁玉逆着人潮走去,在那?一刻,她?感受到无法言说的害怕。 直到,一双温暖的大手?牵住自?己。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季母两眼含泪,却始终没有落下,半蹲在季宁玉的身前挤出一个轻轻的笑容,挡住她?往前走的路。 她?纤细瘦弱,说话轻声细语,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很典型也很普通的女子。季宁玉的眉眼像极了她?,精緻明艷。 「宁玉,跟娘走,别害怕。」 季宁玉回头想要挣扎:「爹呢?」 季母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她?目光如此悲伤,却仍然压抑着喉中的哽咽,强自?镇定道:「爹在保护我们,你跟娘先走,爹很快就来。」 后面的记忆太?过混乱和模煳,只记得突然有好多人尖叫,季母死?死?将她?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 熊熊烈火中,庞然大物遽然出现。没有人能说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子,它?大到能够撑起天?空,比燃烧的火焰更高,赤红的眼睛比火焰更浓烈。 季宁玉觉得浑身很痛,回过神来时,季母贴近她?的脸,鼻尖对着鼻尖。 她?这才发现,季母的头上全是鲜红的血,簌簌落下,一点一滴渗入尘土,伤得要比更重。 季母说:「季宁玉,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 接着她?被季母推入院中的枯井,季家的传家之宝赤帝钟笼罩在她?的全身,但听得「噹啷」的钟声后,周围陷入一片寂静。所有的喧嚣都从耳边略过,没有风声,没有迴响,她?只能看见井口那?抹完整而皎洁的月亮。 原来中元节到了。 季宁玉抱着小玉躺在井底,伸出胳膊缓缓遮住了眼睛。 十六岁的季宁玉在井底仿佛看见了六岁的自?己,又仿佛什么也没遇见。 比起十年?前,井底越发荒凉颓败,枯枝落叶堆叠成小坡,季宁玉躺在柔软的枯叶上,将布娃娃放在前胸。 最后她?终于再次见到季母和季父,那?也是最后一眼,是顾玄晖带着她?去看的。 季母倒在井边,至死?都保持着守护的姿势,仰着头。季父则离得好远,他在前厅,握着把断裂的长剑,瞪大眼睛。 他真的倒在最前面,护在季家所有人的前面。 季宁玉抬起小臂遮住了眼皮,也遮住了自?己的脸。 良久,她?微偏过头,肩头一颤一颤,乌黑的长髮从肩膀滑落,柔顺的几?缕挡在手?臂上,有水痕顺着下颌不断滚落。 她?张扬跋扈,成日走鸡斗狗,嚣张骄狂,惹人烦厌。 季宁玉不在乎,因为她?要活得下去,要活得自?在,比谁都好才行。她?拥有人人羡慕的师尊,还有出身高贵的未婚夫。 可?是,这些于她?而言都不重要,她?根本不想要。 无尽的悲伤像鲜血一般从季宁玉的指缝间溢出,如同一朵逐渐枯萎的花朵,被木然的丢弃在墙角,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呢喃声从季宁玉的嘴中漏风里,极轻极浅,几?乎悄无声息:「爹……娘……」 她?不想要成为什么天?下第一仙门的弟子,不是非要有个天?下第一的师尊,至于未婚夫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如果?可?以选择,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爹娘都活着。即便?百年?之后,归于尘土,也是寿终正寝而非横遭夭祸。 她?不要名誉,不要前程,不要所谓世?人眼光下的祸兮福依。 她?只想做「不知好歹」的季宁玉。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宁玉缓缓移开小臂,重新望向井口的天?空。月亮被井边切割成两半,一半埋没在她?看不见的天?际,一半照向井底,照见荒芜的人间。 她?突然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 季宁玉微微偏头,发现并不是她?的错觉。 白?沅沅不知道何时也跳下井底,也许是枯叶太?过柔软,掩盖了她?猫儿似轻巧地脚步声。她?就静静躺在离季宁玉不近不远的距离,既不会因为太?近感到突兀冒犯,也不会因为太?远而显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好像只是恰巧路过,躺在这里……和季宁玉一起看月亮。 季宁玉先是有些慌乱,很快镇定下来,色厉内荏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晦明晦暗的微光下,两只眼睛都红通通的,因为刚哭过说话也瓮声瓮气,在井底发出幽幽迴响。 她?偏不肯让人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瞪着眼睛好像很兇狠恶煞的样?子,最好是能将对方当场吓走才好,如同上次白?沅沅将布娃娃拿到她?面前时似的。 当然,这次季宁玉并完全没有将白?沅沅吓退。 白?沅沅只是在她?发现自?己后,恰到好处地偏头看过来。月色皎皎,衬得她?眼神皎然专注。 白?沅沅望着季宁玉轻轻笑了笑,笑容好似蜻蜓点水的涟漪,浅浅淡淡,有种格外的清凌朗朗之感。 她?无声指了指井边挂着的那?轮银盘般的满月。好像在说,看,季宁玉,今夜月亮多美。 迷离的月光,穿过空旷的庭院与幽深的井底,将静谧的光辉缓缓倾泻,勾勒出淡淡的光圈。 季宁玉吸了吸鼻子,突然道:「这可?不算有多漂亮,你有没有在船上看到过满月?小时候爹带我……」 她?说到这里语声微顿,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很快又流畅地说下去:「小时候爹娘带我去乘船,我白?日里玩的累了,一不小心躺在甲板上睡着了。等睡醒时,一睁眼就看到头上悬着的满月,那?么大那?么圆,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那?才是真的漂亮!我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跑到仙人住的月宫上了。」 朦朦胧胧不知是梦是醒,是漂浮于河面,亦或是在空中。 说到小时候的事?,季宁玉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也许是憋闷太?久,那?些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迫切地想要找到突破口。 也许是这个不会说话的白?沅沅,让季宁玉感到无比亲切妥帖。她?总是如此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自?己很需要的时候,安静没有存在感,仅仅只是默默陪伴。不评价、不安慰、不怜悯。 总之,季宁玉突然回忆起好多好多事?情,迫不及地想要说出口。 「小时候我老分不清自?己实在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这一切,刚刚我跟你说后院很容易迷路是真的,我以前就经?常在后院迷路。」 季宁玉痴痴望着半轮满月,半是抱怨道:「我和家僕钻假山玩,可?是钻着钻着她?找不着我,我也找不着她?,我转了好久都没出来。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 「我迷迷煳煳看到有个穿着淡蓝色长衫的男人站在假山后,沖我招手?。我觉得那?个人好眼熟,似乎从前也见过,便?好奇地跑过去,他抱起我带着我玩了一会,还递给我一个散发着淡蓝色东西的小剑。那?东西好奇怪,我一接就飘进我的身体里,我只觉得胸口发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醒过来时,我睡在庭院的连廊上,是娘把我叫醒的,我跟她?说了那?个穿着蓝衣服的男人,她?笑着说我睡迷煳了,家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后来我不管怎么回想也记不住对方的模样?,只记得他笑起来很温柔。我想应该又是我在做梦。」 「爹后来给我做了把小木剑,我经?常抱在怀里跑来跑去……」 季宁玉絮絮叨叨说着许多往事?,并没有什么逻辑,只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白?沅沅是很好的倾听者?,她?不会打断季宁玉的话,只是安然地望着季宁玉,在她?说的开心时不自?觉的露出微笑,在她?骤然停顿陷入寂静时,耐心地等待。 「院子里有不少野猫,四处跑来的,因为娘特别喜欢猫,总是会餵它?们。猫儿们也喜欢我娘,有时候我都要嫉妒了,经?常跑到猫和娘的中间,或者?抓猫猫的尾巴故意把它?们惹恼。」说着说着,季宁玉当真泛起困来。 她?打了个闲散的哈气,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白?沅沅:「现在院子里连野猫都没了。白?沅沅,你要是能变成猫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狡黠地一笑:「这样?我还可?以好好玩一玩。」 白?沅沅目光蓦地呆滞,便?听季宁玉继续道:「不过你怎么可?能变成猫呢,我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说得瞎话而已。」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不过如果?有猫的话,会觉得开心很多吧。」季宁玉小声嘀咕道。 阴影中,白?沅沅的身形微微僵硬。 季宁玉侧过身,嘴角勾起,露出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发现,眼前这个白?沅沅实在太?有趣了,稍微逗弄下就不知所措。季宁玉猜想,刻下白?沅沅应当在心中纠结不已。 没错,季宁玉知道,白?沅沅其实是一只小猫妖,这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所以季宁玉能够笃定,不管是哪一世?的白?沅沅都不可?能同她?、叶行舟或江星衍一样?,成为剑修。 最开始季宁玉也不知道这件事?,叶行舟和白?沅沅都将此事?瞒得很好。直到第一次重生,四人在外歷练。某次遇到危机时刻,叶行舟受重伤,季宁玉和江星衍都有负伤,眼见着就要不好,向来躲在后面的白?沅沅蓦地化身为大猫,载着剩下三人飞速跑开。 长长的猫毛软乎乎的,四肢灵活,速度飞快。季宁玉才惊讶地发现,白?沅沅本体是只猫妖,还是只漂亮的小狸花。 能够不受点化就化形为人的小妖兽并不多,天?心宗也不是不收这等弟子,不过灵兽的修炼功法与寻常修士不同,并且很有可?能被修士捕捉驯服为自?己所有,故而存在很大风险。 叶行舟一直将白?沅沅的身份隐藏的很好。如果?不是那?次有性命之忧,只怕也不会轻易暴露。 上一世?的季宁玉偶然摸过白?沅沅的毛,确实很舒服。 不知道为何,现在很是怀念那?种手?感。 其实季宁玉也仅是随口一说,逗逗白?沅沅罢了,故而说完后她?便?枕着自?己的手?闭上眼睛。 她?渐渐从不可?抑制的痛苦与恐惧中爬出来。季宁玉不由自?主地想到,这次能够回家,和现在这个不会说话的白?沅沅一起,感觉并不差。 仿佛从长久的梦魇中甦醒,即便?睡在荒凉的井底,落叶也如此柔软,原以为自?己会做噩梦的季宁玉一觉睡到天?大亮。 再睁开眼时,挂在井边的月亮早已悄然退去,阳光从天?洋洋洒洒的倾泻,扑落在她?的身上。沐浴着天?光,季宁玉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从落叶上翻身坐起。 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白?沅沅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离开,井底只剩下季宁玉一人。 「啊,真不讲义气。」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埃,一跃而起,从井底爬到地面。 还没来得及回神,便?听见身后传来小小的「喵」声。声音又细又软,像是叫到人的心坎上,轻飘飘地挠了挠。 季宁玉不敢置信地回头,便?看见一只小小的黑狸花乖巧地蹲坐在颈边,毛绒绒的尾巴在背后虚虚环绕成了一个圈,正歪着头,黑宝石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季宁玉。 「……猫。」季宁玉愣在原地。 她?昨晚只不过随口一说而已,白?沅沅竟然真的变成了猫给自?己玩——在以为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 白?沅沅并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又不忍心季宁玉失望。即便?没有看见白?沅沅本人,季宁玉都猜得出来她?昨晚纠结的心态。 思来想去,冒着被识破的危险,还是悄悄变成猫为了能让季宁玉开心。 季宁玉想到这里,嘴角乐开了花。 小狸花绕着她?脚边蹭了蹭,又小声喵喵喵了几?句,仰着头,尾巴悠闲的晃了晃。 季宁玉毫不客气的一把抄起小狸花,放肆的揉着它?嵴背上的毛。 狸花似是没想到季宁玉会这么不客气,愣在当场,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季宁玉将它?翻过身,露出软绵绵的肚子。 「小猫咪。」季宁玉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它?泛白?的小肚子。 狸花挣扎了两次,却被蹲下的季宁玉直接按在膝盖上。狸花仓皇地抬头,浑身僵硬,黑亮亮的眼睛里倒映出季宁玉满脸坏笑的神情。 「让我来看看你是小公猫还是小母猫。」季宁玉架起小狸花的两只前爪,将它?提起来。 狸花挣扎了厉害,狠狠「喵」了一声,软垫子般的小爪子狠狠挥向季宁玉,到最后也没敢伸出爪子。季宁玉一着不慎,被它?挣脱,看着狸花窜出庭院,落荒而逃。 季宁玉目光逐渐发直,不可?思议道:「……是只小公猫?!」 怎么会是只小公猫呢?! 第30章 季家宅 虽然只是一扫而过, 但季宁玉看得很清楚,两个小蛋蛋悬挂在猫猫的那里?,外观来看并不?小, 她不?会看错。 难道这猫不?是白沅沅变得吗?难道是她误会了什么, 真的只是巧合?可是这猫未免也太通人性了, 还知道挣脱自?己的手,羞涩地跑开。 季宁玉愣愣地望着狸花逃跑地?方向, 过了好半天?才眨巴眨巴眼?睛, 顺着那处往前?走, 不?一会就走到昨晚她与白沅沅住的厢房处。 白沅沅正巧推门而出, 她面色苍白, 像是没有休息好, 两颊却泛着红晕。因着脸色很白,倒是衬得红晕越发明显,想忽视都很难。 白沅沅对着季宁玉微微颔首,今日倒很是矜持的模样, 似是想要掩盖自?己脸上的两团胭脂般的红色。 「你是给自?己擦了胭脂吗,脸色那么红?」季宁玉怪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白沅沅就算变成猫也只可能是小母猫,刚刚那只猫应当不?是眼?前?的人所变。既然不?是她, 白沅沅为何脸色那么难看? 白沅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只是睡得太迟。 季宁玉拖长音调地?「哦」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只把白沅沅看得眼?神侷促,不?由自?主地?拽住自?己的衣摆, 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 难道季宁玉发?现了什么? 「白沅沅, 」季宁玉想了想, 疑惑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长高了?」 白沅沅颇为不?解地?看向她, 又见季宁玉比划了下?两人的身形,暗暗比较了一番,斟酌道:「而且还……嗯,长胖了。」 好奇怪,季宁玉寻思着,无论什么时候见到白沅沅,她总是很柔弱纤细。怎么眼?前?的白沅沅,好像突然变高……还变「宽」了呢? 季宁玉在女?修中算得上是身量高挑,她依稀记得白沅沅是比自?己矮的,而且矮上不?少,约莫到自?己眼?睛处,到叶行舟和江星衍肩膀。她从前?还经常调侃白沅沅是四人里?的「小矮子」,是他们的「小妹妹」。 然而眼?前?的白沅沅怎么好像要比她还一个头尖尖,是她的错觉么? 更奇怪的是,白沅沅不?仅变高了,还变「宽」了。 刚刚季宁玉掂量半天?,小心翼翼用了个「胖」字,其实也不?尽然。白沅沅不?胖,即便现在变高了也绝对算不?上胖,依然十分?清瘦。只是,不?知道为何,肩膀变宽了,就好像……骤然张开了似的,身形也不?再是十几?岁的女?孩子。 季宁玉越来越皱眉,为什么会让她觉得好似少年人的模样? 白沅沅大抵没想到季宁玉如?此关注自?己,愣了半晌,有些慌乱的低头指了指藏脚上穿的鞋子。然而人却下?意识将鞋子往裙摆下?藏,露出的鞋尖嗖的钻进去,藏得严严实实。 季宁玉是女?孩子,自?然懂得她的意思,笑道:「原来是鞋子高啊,那你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吓死我了,我还想着你怎么突然变得要比我还高。」 白沅沅尴尬地?笑笑,又比划道:「下?山后吃得好。」 为了转移季宁玉的视线,白沅沅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扯住季宁玉的衣袖,指指自?己的喉咙。 季宁玉挑眉:「喉咙好了?」 白沅沅似是而非的「啊」了一声,像是公鸭叫唤,难听的季宁玉连连后退,果然瞬间将白沅沅变高与变胖的事情?抛在脑后。 「好了好了,知道你能发?出声音了!」季宁玉摆摆手,「等再好些,再说话吧……」 这声音未免过于吓人。 白沅沅讪笑了笑,很是不?好意思,不?过见季宁玉没有再继续关注自?己身形的变化,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季宁玉反手拽着白沅沅笑道:「走,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既然已?经回到季家,定然要让白沅沅尝尝她小时候吃的东西。季宁玉和白沅沅都没有完全辟谷,虽然不?需要天?天?吃饭,但过些天?总是要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没想到事情?会转变成这样,竟然有机会能吃到季宁玉做的东西。这下?轮到白沅沅眼?睛发?直,呆若木鸡的被季宁玉牵着走出们去。 季宁玉先是带着她去附近採买了些食材,接着回到季宅抡起袖子开始干活,看起来架势十足,然而光揉面就揉了半晌的功夫,结果还是软塌塌的一团。 「怎么跟我小时候看的不?一样呢?」季宁玉停下?动作?,看着自?己沾满面粉煳的双手,眉头紧皱。 白沅沅脸颊还沾着刚刚被季宁玉不?慎煳到的面粉,白净的脸上突兀的划出一道痕,眼?睛愣愣地?看着季宁玉煳成一团乱麻的姑且能称之为面团的东西。良久回过神,接过季宁玉手上的烂摊子,在她胳膊上写到「你想做什么」? 「我想吃糯米糰子,豆沙馅儿的。」季宁玉砸吧砸吧嘴,似在回味童年时的味道。 「好像要先和成团,再把豆沙包进去,搓成圆熘熘的模样。」季宁玉边说边比划,摇摇头道,「你肯定不?会,还是让我来吧。」 白沅沅轻笑着躲开她的手,将面盆拿到一边,在季宁玉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很快将面揉成干净利落面团。随后,她又将面团擀开,摊平,沿着边缘揪下?来,往里?面塞她之前?拌好的红豆沙,收口?后在手心熘熘的那么一搓。一个滚瓜熘圆的小糰子就成型了。 季宁玉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乐道:「你可真行啊白沅沅!」 从前?没发?现白沅沅手艺如?此之好。 白沅沅将步骤分?解,手把手教季宁玉收口?搓圆。季宁玉在手上玩得不?亦乐乎,见糰子搓得差不?多了,自?己一手的面粉,白沅沅仍然站在旁边认真地?将糰子一个一个放进锅里?。她玩心上头,将手掌直接印到白沅沅的脸上。 顷刻之间,白沅沅的左脸颊畔就盖了个白色的五指印。 白沅沅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季宁玉。她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几?乎被五指印占据了一半,显眼?的不?得了,再加之她眼?神湿漉漉的很是无辜。让季宁玉笑得前?仰后合,形象全无。 季宁玉只好自?己走到水桶边用清水照着脸,待见到那个鲜明的五指印,颇为无奈地?瞅了眼?季宁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不?看季宁玉还好,看到季宁玉后饶是白沅沅再安静内敛,也忍不?住笑得露出牙齿。 趁着白沅沅照着水面的时候,季宁玉用手指头沾着面粉,将自?己的眉毛画成白色,还顺着眉尾往下?画了两道竖线,像是垂下?的白色眉毛,活脱脱如?同民间话本子里?描述的白眉道人。 她撇着嘴,老气?沉沉道:「我老了,变丑了,眉毛都白了。」 白沅沅笑着摇摇头,想说头髮?还是黑的,这可不?算数。 季宁玉却突然抹了把脸,开口?道:「不?知道我老了是什么样子?」 满打满算她也活了三次,重生了两次,却没有一次能活过十八岁。季宁玉不?知道自?己头髮?花白时的模样,她甚至无法想像自?己二十岁是什么样子。 从前?她总嫌弃自?己脸颊偏圆,泛着未脱去的点点稚气?,总想着要再长大些。连天?心宗宗主喻既明私下?里?都称赞季宁玉越长越明媚粲然,若是再过些年纪必然倾国倾城。故而不?论江星衍和季宁玉两人怎么想,喻既明也很满意这桩婚事。 白沅沅目光怔然的看着季宁玉,不?知道为何,说完这句话后季宁玉默不?作?声,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将剩下?的面粉毫不?留情?地?煳到白沅沅的脸上。 白沅沅艰难地?睁开眼?睛,呛咳了两声,就听季宁玉得意道:「哈哈,让你发?呆,又被我抓到了吧?」 方才的忧伤像是幻像,从未出现过。 白沅沅盯着满脸面粉燃起灶火,一本正经的将豆沙糰子放在锅里?蒸。之后面无表情?的扯着季宁玉将她的手往水盆里?重重一按,从上到下?好好搓了搓。 季宁玉被搓得龇牙咧嘴,不?满地?嘀咕:「白沅沅,你胆子大了,你都敢这么对我了……轻点,疼!」 才不?会有多疼呢,自?己根本没有使多大的劲。饶是如?此,白沅沅还是不?自?觉放轻动作?,直将季宁玉和自?己的手都洗得干干净净,又抽过棉布,轻柔擦拭着季宁玉的脸。 打湿的布料让原本模煳在面粉下?的容颜渐渐清晰,季宁玉的眼?睛像水洗过的夜空,黑亮亮的似有隐隐的波纹荡漾流转。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白沅沅拿着布颇觉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季宁玉主动将脸隔着棉布蹭了蹭,低声道:「白沅沅。」 「你刚刚好像我娘。」说完她大概自?己也觉得可笑,一时说不?清是自?己占了白沅沅的便宜,还是白沅沅占了自?己的便宜,贼兮兮地?眯起眼?睛。 藏在布料下?的手指微动,白沅沅面上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帮她将剩下?的面粉擦去。 等两人收拾好后,笼屉上蒸着的糰子也咕嘟嘟的冒泡发?软。揭开锅的瞬间,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面团的清香,季宁玉伸手就要拿。 待手送到半空时,被白沅沅拍了下?,她不?让季宁玉用手碰。刚出锅的糰子很烫,到时候要被烫出水泡来。 用筷子挨个儿夹起,圆滚滚的糰子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处。等到没那么烫时,季宁玉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嗷……呜,好好吃。」还是记忆里?的味道,甜腻软糯,从未变过。 白沅沅见她吃得欢快,眼?神中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也浅浅尝了口?。其实他也没有做过,只是听着季宁玉的说法大概做了做。若要让自?己来评判,手艺尚且稚嫩,远不?如?季宁玉说得那么好。 但既然她说好吃——没关系,只要她喜欢就好。 白沅沅扯过季宁玉的胳膊,认真写到:「以后会更好吃。」 季宁玉被豆沙馅儿烫到舌头,捂着嘴角支支吾吾半天?,忙不?迭地?点头:「这是自?然。」 「以后会更好的。」 吃完后,季宁玉搬着长凳,心满意足地?躺在庭院茂密的树荫下?乘凉。白沅沅收拾完锅碗,刚走出厨房便见她猫儿似的仰面瘫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自?己的肚子,看来是吃得很满足。 白沅沅走到她身边,在台阶上慢慢坐下?。 夏天?的日头很长,洒落的阴凉也格外细密绵长,风过吹动树梢茂密的翠绿簌簌作?响,令人昏昏欲睡。 「白沅沅。」半条腿悠闲地?晃荡在长凳旁,季宁玉耷拉着眼?睛。 白沅沅偏头望她,季宁玉侧着脸,也同样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跨越风的气?息,云的形状,和着蝉的鸣叫夹杂,骤然交汇。 「就到这里?罢。」季宁玉一字一句道。 即使没有解释,白沅沅也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眉头不?经意地?皱起,像是在疑问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的原因。」季宁玉移开视线,双手枕在脑袋后,望着烈日灼灼的天?空,「是因为我自?己。」 她停顿良久,慢吞吞道:「后面的路,我要一个人走。」 有些路确实需要一个人走。没有人可以或者说应该,永远陪着自?己。 季宁玉觉得白沅沅挺无辜的,遇到自?己这么个不?讲理的人。以前?因为叶行舟的事,也没少欺负过对方。换做是她,估计都要气?死了,怎么还可能大度的和对方不?计前?嫌,好好做朋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但白沅沅就可以,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可以站在自?己这边,并不?计较那些过往。 再说这次她也只是无意间救了白沅沅一次,也当不?起她如?此死心塌地?的对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白沅沅想必能过得很好。 所以说……朋友么。 她当然曾经想过,也试着伸出手。 后来觉得也不?过如?此,不?是非要不?可。 既然是朋友,她绝不?可能让白沅沅陪着自?己去往生死未卜的秘境。连季宁玉也想不?到什么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不?想要白沅沅陪自?己涉险,也没有必要。 那么就到这里?吧。 有人能陪自?己走到这里?,也很好。 「赶紧回宗门去治治你的喉咙,说话声音难听死了,这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季宁玉勾起脚尖轻飘飘地?点点白沅沅的小腿,如?同打趣般笑道,「等我回来我可不?管你在我手心写什么了,我要你好好说给我听。而且声音要好听,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不?然我可不?愿听。」 调皮的鞋尖在白沅沅的小腿处蹭出灰白的痕迹,白沅沅却毫无察觉。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像是要将那里?看出个洞,对季宁玉的话置若罔闻。 「白沅沅。」季宁玉叫着她的名字,语声微顿。 她想要对白沅沅说「如?果我回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感到未免太奇怪了,显得她马上就要去死似的。她虽然没有那么想再重来一次,却从没觉得自?己一定得要死要活。 至少,没必要都准备去死了还在这儿矫揉造作?地?留遗言之类的。 她又想说「等我回来」,想想也觉得不?太对劲。白沅沅凭什么等她呢?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等自?己? 向来快言快语的季宁玉第一次感到词穷语塞,心口?难开,怎么说都不?合适。她既不?喜欢于煽情?,表露情?绪,更不?喜欢把事情?搞得太沉重,整得自?己真要一去不?回。 季宁玉纠结地?皱着眉头,思来想去还是说道:「你先回宗门,等我回来了——不?会太久,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全部告诉你。」 说得够真心诚意了吧?她说的可是「全部」。 如?果白沅沅愿意听的话,她会听到一个心扉紧闭的,别?扭难堪的自?己。或许就算叶行舟出现了,她也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但这些都太遥远了,遥远到季宁玉不?愿也不?敢去想。 装作?不?经意地?说出口?,像顽笑似的说闹,就算到时候她真没回来,在白沅沅以后的生活里?可能也留不?下?什么深沉的痕迹,对她自?己也是如?此。 「那就这样吧,说好了。」季宁玉悠悠长舒一口?气?,终于卸掉心中的大石头,自?在地?望着天?边的云捲成奇怪的形状,飘忽而来,遮住浓烈的太阳。 白沅沅始终没有任何动作?,不?知为何,季宁玉觉得她似乎有些生气?。其实白沅沅的脾气?很好,一路上遇到再危难的时候,都没有生气?过。然而现在即使她不?说话,季宁玉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不?是闷闷不?乐,不?是郁郁寡欢。只是生气?,是单纯的生闷气?。 这个脾气?,当真是跟叶行舟一模一样。 但是她究竟为什么生气?呢?季宁玉以为她至多是不?开心,之前?不?管怎么样要都紧紧跟着自?己,最后还是落得被赶走的结局,但应当不?至于生气?。 季宁玉随即嗤笑了声,想到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是不?高兴是生气?都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 她从长凳上利落地?翻身而起:「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你也知道的。」 是啊,糟心的事她也没少干过,欺男霸女?的行径也不?少,更别?说对白沅沅最亲近的「叶大哥」所做的那些事。天?心宗的人也不?喜欢她,江星衍也不?喜欢她,白沅沅一直很清楚,不?是么? 季宁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留给白沅沅一个背影,挥挥手:「走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不?知道白沅沅究竟有没有听懂她的道别?,季宁玉觉得她应该是听懂了,不?然为什么好几?次回头都看不?见对方绰绰约约的影子呢? 白沅沅没有再跟过来,这样很好。 对两个人都很好。 一瞬间心底涌起莫名的心绪,季宁玉觉得那应该是有点难受,但是她也不?太确定。不?过很快她便将个人起伏的情?绪抛至脑后,面无表情?地?召出朱鸾法器,御空而行。 她要赶去此次离开天?心宗之后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也是她最想要前?往的地?方,无尘剎海。 东洲与南洲皆环绕须弥山,连接东洲与南洲的是浮提海,鸿毛不?浮,凡人无舟可渡。而连接须弥山与东洲的那片海,叫无尘剎海。广阔无垠,几?乎与天?相?接,不?仅凡人无舟可渡,即便是修士,也很难飞跃无尘剎海到达须弥山。 在此地?流传千年的传说皆言,须弥山连接着大世界天?门,不?到渡劫的修为便不?可能从南洲、东洲飞渡无尘剎海,进入须弥山。 人们最多能到达崑崙虚。 崑崙虚在无尘剎海的中心,小小的孤岛,上有起伏连绵的山脉,皑皑白雪终日不?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有人听闻,七百年前?季家的那位老祖就曾骑着她驯服的上古神兽,飞渡无尘剎海,一度与须弥山不?过一步之遥。 在此传说之下?,人人都知晓无尘剎海中有无数奇珍异宝,上古大能留下?的神奇秘境,沉入海底留待有缘人探寻。总有不?少人愿意以命相?搏,来无尘剎海碰碰运气?。更何况,无尘剎海下?据说躺着把尘封千万年的神剑,在人族尚且渺小,巨兽横行的时代,由仙人所造。之后仙人陨落,须弥封山,巨兽式微,人族崛起,由仙人打造的神剑也跌落海底,不?见天?日。 可惜的是千万年来,从未有人能找到这把神剑的下?落。很多人认为,这只是有关无尘剎海的一件奇闻奇事罢了,并非真的有此剑,又或是旁人夸大其词。不?过也有许多人认为,却有此剑,只是有缘人尚未出现。若有缘人出现,她/他必然会成为下?一个当世奇才。 季宁玉知道,关于那把神剑的传说是真的。 因为叶行舟拔出了那把剑,成为神剑的主人。 那把神剑名曰「见诸天?」。 它曾在叶行舟的掌心露出盛大华光,比季宁玉见过的所有剑都要宽,都要重,也都要腐朽。但被开过刃后,又比她见过的所有剑都要锋利,都要寒芒毕露,都要罡气?凛然。 当然,被它一剑洞穿胸口?时,第一感觉也不?仅仅是疼痛,而是裹挟着阴冷的海洋之气?,穿透她的心脏,攫取她全身所有的生机。 所谓因果报应,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季宁玉觉得合该如?此。 她都送了叶行舟一剑,又怎么可能对洞穿自?己的兇器视而不?见。 见诸天?,剑如?其名,你如?此渴望有缘人解开封印,从沉睡的海底甦醒,引领这把剑得见诸天?仙佛,世间奇景。 若自?己能将其永远封存海底,又或者,彻彻底底将其破坏,让这世间从此再无「见诸天?」。 这样对前?世死的不?明不?白的她而言,也很公平。 第31章 见诸天 和浮提海或者大部分海水湛蓝的水色完全不同?, 无尘剎海的颜色偏白,是远远看去落满鹅毛大雪的白,无有尘埃, 烟波浩渺。 若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融融白雪下波澜漾起, 泛着粼粼微光, 似流动非流动,似停滞又非停滞, 仿佛有自己的意志。 倘若要因此?认为无尘剎海波澜无惊, 平静如镜, 那绝对是最大的错误。无尘剎海的寂静安然?是因为其?深不可测, 深奥神秘, 没人能知晓无尘剎海下究竟藏着什么。它万顷平波, 风平浪静地吞噬所有,吞下捉摸不定的时?辰,偌大旷远的天?地,又吞下无数上古大能的传说。 日月之行?, 星河灿烂,世间万般奇景皆从中而出。 海水深邃沉默,不言不语。 季宁玉乘着朱鸾在无尘剎海的边缘天?际漂浮, 静静看着海面。 在上一世最后离开?无尘剎海时?,对?封印见诸天?的地方,季宁玉记得非常清晰。不仅是见诸天?的地方,周围比较重要的方位她也记了?下来。 虽然?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 但谁让当时?见诸天?给自己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 她倒确实找到记下的方式。 如今倒是要庆幸自己有这?个习惯。 季宁玉向来颇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绝非大度的人,平素又任性乖张, 决不是什么讨喜的角色。既然?已经一剑送给叶行?舟,报了?自己上一世的仇,没道理对?那把捅穿自己的见诸天?视而不见。 而且季宁玉很明白,见诸天?对?叶行?舟的重要性。论当世之中,见诸天?唯一肯臣服的剑修就是叶行?舟。叶行?舟本就龙姿凤章,天?赋出众,拿到见诸天?后更是如虎添翼,有如神助。 既然?叶行?舟还没有死,季宁玉更不可能让叶行?舟再次得到见诸天?。 毁掉它,必须要不择手段的在叶行?舟发现见诸天?前,毁掉它。 靠近无尘剎海,朱鸾的运转变得越发滞涩。原本靠灵力?支撑的身躯看上去与寻常鸟儿的差异并不大,如今翅膀煽动得越发僵硬,鸟喙上的纹路也渐渐显露,显得呆板僵滞。 果?然?是不行?,越接近无尘剎海的中心法器失效的越快,看来朱鸾也只能送她到这?里了?。 曾经叶行?舟、季宁玉等人能够发现见诸天?的痕迹,也是机缘巧合。 叶行?舟、季宁玉、江星衍、白沅沅四个人少年心性,下山歷练,一路上多吵吵闹闹,经歷颇多。待来到无尘剎海周围的村落时?,他们听闻无人能飞渡无尘剎海,到达须弥山,很是好奇,不约而同?地想?要来见识见识。 更何况,传说曾言季家老?祖差点横渡无尘剎海,更是被江星衍拿来嘲笑季宁玉,同?出身于季家却好似天?壤之别,半点没有祖上遗风。季宁玉自是不服气,瞪着眼睛跟江星衍呛声,言江家千年传承,到他这?辈却也不过如此?。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无奈之下是叶行?舟让他们暂且抛下对?双方家族的「攻击」,决定四人一同?前往无尘剎海,见识见识不能飞渡的海究竟何种模样。 他们用了?各种方法总是在半路掉下海中,哪怕四人算好时?辰依次掷出手上的法器也没能成?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不过无论是叶行?舟、江星衍又或是季宁玉,从来不是望洋兴嘆的性格。 只有白沅沅因为怕水离得远远的烤火,剩下三个脑袋凑在一处窸窸窣窣,很快就决定既然?无法渡过无尘剎海,他们就先去崑崙虚。 崑崙虚是无尘剎海中心的一座孤岛。 虽是孤岛其?实也不尽然?,崑崙虚占地很大,奇怪的是与东洲、南洲都不相接,独独高出那么一块地。乃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冰山连绵起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故又被称为冰洲。 想?去崑崙虚同?样不容易,它既然?地处无尘剎海自然?也会受到影响,无法用法器飞越。季宁玉、叶行?舟和江星衍三个筑基加起来最多顶个金丹,加上个怕水的白沅沅,想?要用修为强行?到达崑崙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季宁玉是个莽直又不肯服输的性格,既然?没有办法用灵气,那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活人难道能被事?情难倒么? 她径直抄起长剑在路边砍倒了?几棵树,说是要造个圆木筏子。 江星衍嗤笑她白长了?脑子,法器无法飞跃,寻常人的船就能了?? 季宁玉当然?知道不能,修仙之人的法器都会受到影响,更何况是普通的船只? 她造木筏子也只是权宜之计,无舟可渡,那就游过去。累了?就在筏子上歇歇,休息好了?继续游。修士体质本就要比寻常人强悍许多,就算没了?法器,为什么不能凭着自己游过去? 她确实不聪明,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 听完季宁玉的话,叶行?舟和江星衍四目相对?,同?时?怔然?,再看向季宁玉的目光便带了?几分惊异,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最后他们还真是用这?种笨方法到的崑崙虚,游了?好几个昼夜。 白沅沅怕得要命,那时?候她还没有暴露自己是小猫妖的身份,又拧不过其?他三人,眉毛眼睛一把抓地跳进水里,怕得瑟瑟发抖。叶行?舟倒是还好,并不像季宁玉想?象中的那般怕水。 累得时?候,白沅沅和季宁玉就爬到筏子上稍微歇歇,江星衍有时?候也会歇,如同?一直被打湿羽毛,蔫巴巴的孔雀。 只有叶行?舟,他好像永远不会累似的,一直推着筏子向崑崙虚游。 累了?他就单手搭在筏子边缘,放松身体,随着水波浮浮沉沉,静静看着毫无形象的白沅沅和季宁玉两人四肢八仰地瘫在筏子上,没有说话,眉目却是舒展的。 琉璃晴朗,水波温柔。 也有天?气很差的时?候,明明还晴空万里的海面风波皱起,阴云密布。 江星衍和叶行?舟拼劲全力?稳住木筏子,防止他们被吹向别处。季宁玉也会跳下来稳住筏子,白沅沅同?样会跟着下来帮忙,但剩下的三人都很担心她被吓得煞白的脸,总是会将她赶回?去。 四个人在茫茫大雨中,凑在一起像围聚着的小兽,与天?斗、与海争,等到天?气放晴,云淡风轻。 崑崙虚已近在眼前。 冰洲雪原,透着无与伦比的苍凉,濡着雪绒的枝条向天?空尽头生长,四周空旷寂寥,视野间无限延伸着银色。 四个人刚从海水中爬出来,冻得瑟瑟发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抖抖索索地将干坤袋里最厚的衣服都套在身上,也很难抵御从骨子里渗透出的寒冷之意。 原以为雪原平坦,即便有什么危险也很容易发觉,四人很快就因为大意而遭受袭击。 脚底的冰川踩下后渗出丝丝裂隙,慌忙退后却发现这?里的冰似乎也有自己的意识,像蜘蛛编制的细细密密的网,追着四人的身形不断变幻,将他们逼到角落里。 脚下冰川骤然?断裂,下面不是悬崖断壁而是沼泽般的地。 按理来说如此?寒冷的地方是不会出现沼泽地,奇怪的是在崑崙虚那块冰川下掩盖的竟然?真是大片沼泽地。同?时?,冰雪化成?的妖兽冲着四人奔腾而来。 季宁玉只觉得有什么在死死扯住自己的脚踝,她被汹涌的沼泽吞噬。 沼泽地下还有一层,是汪洋大海。 她在海水中不断坠落,堕入无边黑暗。 迷迷煳煳之时?,季宁玉看见没有重生前自己死亡的场景。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离开?,她却被混乱的妖兽踩在脚下,被邪魔之气侵蚀的半人半鬼扯住她的四肢百骸,啃噬着她的尸身。 惶恐、惊惧、不甘、害怕。 被一切散发着黑气的情绪包裹,季宁玉死不瞑目。 季宁玉以为自己这?次又要死了?,直到她被人扶起,渐渐恢復神智。待睁开?眼后才?发现江星衍、白沅沅都躺在自己身边仍然?昏迷,只有叶行?舟站着,他半抱着自己,微微颤抖。 少年浑身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碎发上的水珠一点一点滴到季宁玉的脸上,有些冰冷。 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睁着那样的眼神,静静望着自己。 他们四人都陷入沼泽坠入海底,却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死亡。 四人恰巧掉入见诸天?所封印的结界内,刚刚的幻象正是神剑见诸天?设下的考验。季宁玉没能通过,江星衍和白沅沅还在昏迷显然?也没有通过,唯一见心明性的那人,就是叶行?舟。 季宁玉没有问他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会第一个抱住自己。当然?——也许只是自己离得比较近,这?可能只是个巧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待确认江星衍和白沅沅都没事?后,叶行?舟才?走到没在深渊之地,在透露出丝丝幽光之处,从缝隙中缓缓拔出了?见诸天?。 不过,所有事?情并没有在拔出见诸天?后结束。 等待千年的神剑破土而出,引发海底剧烈的地动。海水倒灌,天?地漫漶,暗波如万片碎金动盪闪烁。群鱼从四人身边飞速略过,巨大的鲸兽嗡鸣着远去。扭曲的水纹让所有都面目全非,连带着四人也不由自主地被水流沖刷浮沉。 这?场地动引出了?海底不得了?的东西。 这?次,季宁玉就要冒险引出那个东西,毁掉见诸天?,让它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她吞下避水珠,从朱鸾上一跃而下,但听「扑通」的声响,水波溅起,枣红色的身影没入无尽的海水。 微茫的光线穿过波纹投射而下,季宁玉周身包裹着半透明的屏障,可令她不会被海水打湿,也不会窒息,她轻盈得向海洋深处游去。 偶有鱼群在水中舞动,闪烁着各种鲜艷的色泽。季宁玉的脚下矗立着独立的海底丘陵,轮廓起伏不平,被浪潮侵蚀得形状怪异。她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生灵时?而发出或低沉或柔和的鸣叫声,从丘陵旁若无其?事?地经过。 海底安然?静谧,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沉睡着一头庞然?巨物?。 季宁玉抽出长剑划破右手,以血为媒在剑身上急速写下爆破符文。她的长剑是顾玄晖亲自为其?在天?心宗剑阁里挑选的,剑身清瘦,剑锋灵动,被血色符文浸染后,清灵的长剑顿时?变得诡异无常。 伴随着符文完整,奇异的光华笼罩长剑。 季宁玉挥剑的剎那,剑气暴涨,蓝色的光芒溢出,与海水混为一体,水光一色。她直直以剑撞向丘陵,剑锋的爆破符应声而碎,爆出砰砰的响动,升腾狭小的气旋和轻微震盪。 不够,动静还是太小。 她抽出剑锋,穿过层层鱼群,在丘陵旁以剑尖划破岩石画下符文,最后立在丘陵之上,以剑气为引,重重点下最后一笔。 但见海水骤然?盘旋形成?水柱,嗡鸣作响,像在隐隐酝酿雷电。季宁玉的剑尖爆发出瞬间的火焰,水柱剧烈摇晃,将周围的海底生物?捲入翻腾的漩涡,它们在水中挣扎摇摆,陷入恐慌和混乱之中。 震动从丘陵深处蔓延,沉闷的轰鸣声回?盪在水下,扩散而来。海沙被震得翻滚起伏,壁立的珊瑚礁不断晃动摇摆。丘陵处堆叠的岩石发出低沉的回?声,仿佛在咆哮着面对?来自深处的冲击。 季宁玉以海床为纸,剑锋为笔墨,在丘陵周围布下引雷符,最后以剑气为引,引爆符文,掀起海底丘陵震盪,唤醒在其?下沉睡的硕大无比的海兽。 她给自己周身布下防御结界,加之避水珠的屏障,任由珊瑚、鱼群胡乱挣动,兀自稳稳悬浮在水波中。 海底的沙子和底层泥沙被剧烈冲击,地动山摇,成?千上万颗微小的颗粒在跳动。高高隆起的丘陵轰然?崩塌,海沙翻滚,巨大的岩石滚落,激起惊涛骇浪,形成?滔天?海浪和汹涌暗潮。 丘陵倾塌的缝隙之中,极为缓慢的探出一只巨大的头,快要赶上半个丘陵的大小,露出双猩红的眼睛。 但季宁玉知道还没结束。 就在缝隙中探出第一个头开?始,第二个头从左边又探了?出来,一样的大小,一样猩红的眼睛。 还差一个。 她紧张地握住剑柄,鼻尖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右边最后一个头颅缓缓出现,庞大的阴影顿时?从上而下笼罩季宁玉。 三头蛇王。 它的身躯如黑夜中的暗影,恐怖而令人战慄。蛇身长达数十丈,覆盖着鳞甲般的黑色外壳,在海潮的沖刷下诡异的发亮。然?而最恐怖的要数它有三个一模一样的脑袋,每一颗脑袋上,猩红的双眼如烈火焚烧的地狱,映照出最残酷的冰冷杀意。 季宁玉咽下口水,几乎是在三头蛇王六只眼睛看过来的瞬间,转身提气,掉头就跑。 上一世,就在叶行?舟拔出见诸天?引起海底剧烈震盪之后,四人解开?封印吞下避水珠准备离开?海面,却被闻风而动的三头蛇王前后夹击。 它与神剑见诸天?一齐在海底沉睡,却被地动唤醒。江星衍当即被左边的脑袋抓住甩向旁边,季宁玉躲过右边的攻击,扑倒在地。叶行?舟眉头紧皱,抄起刚到手的见诸天?重重噼向三头蛇的一个头。 在将束缚住江星衍的那个脑袋砍下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断掉的疤痕处很快又长出头来,更可怕的是,砍下一个脑袋,却在下一刻新长出两个。 不仅如此?,三头蛇王还有剧毒。江星衍被咬了?一口,脸色发白嘴唇乌青,已到了?危急时?刻。 季宁玉太知道三头蛇王的兇残和难对?付,也非常清楚,仅凭自己一人的实力?根本无法对?付它。 好在她只需要将三头蛇王引至封印见诸天?之处,毁掉见诸天?就好。灵活的周旋更重要,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与三头蛇王硬碰硬。 想?要毁掉一把传说中由仙人所造,不知年岁,但至少被封印千年的神剑没那么容易。季宁玉思来想?去也只能冒险唤醒同?样在海底的三头蛇王,借它的力?量压制见诸天?。虽然?非常危险,却是最实用的方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所谓棋走险招。 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必然?能够全身而退,故而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就在季宁玉转身飞速移动的剎那,三头蛇王左边的蛇头咬上她刚刚在的地方。若不是季宁玉提前做好准备,现在已经被咬在嘴中,生死难料。 三头蛇王的蛇嘴里有着尖牙利齿,咬住猎物?后就会释放毒液麻痹猎物?全身。 季宁玉感受到身后的水波不断推着她的后背,回?头就看见两个头一左一右包抄自己。她反射性地想?要向上躲开?,却很快想?到,不对?,三头蛇王是有三个蛇。 果?然?,她硬生生剎住要往上闪躲的脚步,顷刻察觉到头上笼罩着一片阴影。 三头蛇中间的蛇头就在季宁玉的上方闪烁着猩红的眼眸,坚硬的鳞片反射出阴冷的光芒。 季宁玉倒抽口冷气,若是刚刚她因为被左右包抄慌不择路,迎接她的结局也很明确。 三头蛇王可怖的地方不仅在于它的三个头颅,体型非常庞大,且身负坚甲,口有剧毒。更重要的是,它能够思考,甚至可以说狡诈,擅长三个头协调作战,相互配合。 看似只有一个,却比三个还要难对?付。 季宁玉抽出长剑,侧身回?档。水下用剑的阻力?较大,她只是堪堪躲过右边蛇头的攻击,接着趁左边蛇头包抄的瞬间踩住它的脑袋,用劲一蹬—— 在最上面的蛇头咬过来的剎那,藉助后腿的力?量,顺着水流「嗖」的一下急速向前。 三头蛇王被扑了?个空,恼羞成?怒地追在季宁玉身后。 季宁玉见对?方死死咬住自己不放,甩手将身上的几张符文扔出去。但听噼里啪啦的脆响,三头蛇王的身形被埋没在烟尘中,而季宁玉已经像鱼儿似的游向远方,在破涛汹涌间小小一点。 没想?到几张符扔出去效果?那么大,季宁玉心中暗暗惊诧,如同?有人在背后助她似的。 不过此?刻来不及让她多想?,她拼了?命向着见诸天?的结界处游去。 她双手划动,突而感觉耳边的声音完全消失,整个人被包裹在看不见的屏障里,无数喧嚣从耳畔略过。 季宁玉不由自主地停下身形,正见三头蛇王挥舞着三个脑袋扑向自己。眼见着就要被咬住,然?而,下一刻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蛇头被看不见的「墙」阻隔,重重撞在上面,水波泛起涟漪。季宁玉发现三头蛇王的六只眼睛下意识的竖起,露出呆愣森然?的神色。 她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出来。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应当是进入封印见诸天?的结界,原以为进入结界后见诸天?会出现挡住三头蛇王,没想?到结界竟是先把对?方拦在了?外面。 好奇怪,这?层结界竟然?没有拦住自己。 三头蛇王被结界惹恼,用三个蛇头大力?冲撞,整个结界发出震盪。 季宁玉不敢离结界太近,但也没打算就此?放过藏在结界里的见诸天?。她的目的那不就是把三头蛇王引来此?处,毁掉神剑么? 她缓缓拔出长剑,长剑在她虎口处似有感应发出震颤嗡鸣。 「别怕。」季宁玉轻声道,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她的剑。 剑与剑之间亦有感应,此?处有封印千年的神剑,对?她手中的长剑来说必然?能够感受到来自见诸天?的威压之气。 季宁玉双指用劲逼出自己的灵气,狠狠将剑挥向结界处。 恰逢三头蛇王甩尾撞向结界,在剑气和三头蛇王的两项夹击之下,季宁玉清晰地看见一条裂缝从撞击处渐渐蔓延。 「含光,回?来。」含光是季宁玉的剑名。 听见她的唿唤,长剑发出淡淡的蓝光没入她的手中。 结界看来是要破了?,剩下的事?就得交给三头蛇王和见诸天?,自己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季宁玉转身向海洋深处游去。 结界破碎,背后传来轰隆巨响,整片海域随之摇晃。水流疯狂翻涌,捲起漩涡和泡沫。隐隐有剑芒闪烁,破碎的珊瑚残骸随之飘散。 长剑含光不断嗡鸣作响,剑身震颤,几乎要从季宁玉的掌心脱出。 「含光。」季宁玉用灵气压制剑身,紧皱眉头。 突然?,她听见耳畔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恰似千年古剎钟声回?响,像是轻哼又像是疑惑地「嗯」了?一声。 随后沉淀了?千年岁月的响声回?盪在她耳畔。 「汝非吾主,何以在此??」 季宁玉惊诧地回?头,结界中心散发着幽幽的淡金色光芒,碎土乱石速速而落,露出的剑身宛如月光凝结而成?,霜白如雪。剑柄却是乌黑的玄铁锻造,黑白分明之中流泻出肃杀之气。 方才?的声音绝对?不是自己的幻听…… 季宁玉的目光牢牢瞪着见诸天?。 这?把剑,竟然?会说话。 第32章 见诸天 本命剑确实会和剑主有感应, 否则也不会轻易成为本命剑。正如季宁玉的长剑含光,虽然是顾玄晖亲自带她前去挑选,却也须得含光同?意, 季宁玉愿意的情况下才得以顺利认主。 万物有灵, 剑亦有灵。 有些剑性格刚烈极有个性, 会助长人的暴烈之性,寻常人等未必能压得住, 其主必须非常沉静或比剑更刚烈的性格方能相得益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比如江星衍的剑和他人一样, 矜贵高傲, 颇为自负。不过其剑身飘逸清凌, 光泽锐利, 倒也有自负的资本。 叶行舟从前用的剑古朴重拙, 藏锋蕴章。不出鞘时平平无?奇,一旦出鞘锋芒毕露,寒光大盛,张弛有度。 季宁玉的剑和她嚣张别扭的性格完全不同?, 温柔平和,上善若水,一人一剑却出奇的默契。偶尔含光能够压制季宁玉的骄横, 而季宁玉却也能弥补其不够锋芒的弱点。 待多年日日夜夜的练剑之后,季宁玉的心?思与剑招,有时即便?不说?,不过心?念一动, 长剑含光则有所感应。 同?样, 方才含光的害怕或是其他简单的情绪, 也能够通过嗡鸣的剑身令季宁玉感受到。 但是,季宁玉从未听过剑能说?话。 ……见诸天的剑灵竟然能说?话?! 见诸天也不是她的本命剑, 就算能说?话,她又怎么听得见?更何况从前也没听叶行舟提起过。 季宁玉活脱脱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察觉到季宁玉心?中的震惊不已?,见诸天冷哼一声,不满道:「你没有听错,是我在说?话。」 它在此地?已?经沉睡千年,等待有缘人解开封印。今日分明感受到有缘人的气息,又恰逢遭受袭击方才张开结界放它感应到的气息进?来,同?时拦住袭击者。 然而待结界破碎后,见诸天察觉到季宁玉的灵气。 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是自己之前感应到的有缘人。 如它这?般年岁的神剑,不比化神修士差到哪里,都有自己的宿命,也能多少洞悉自己的命数。 没有等来见诸天想要的人,待见到季宁玉的第一眼起,它心?底便?涌起淡淡的震怒。 它不应该被提前唤醒,更不应该被旁人的气息迷惑,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究竟用了什么诡计。 「你不该欺骗于我。」 见诸天的声音低沉深邃,穿透浑浊的暗流,直击季宁玉的心?底,引起她全身不自觉地?颤动。 季宁玉强自镇定,莫名其妙地?看向对方:「我何时欺骗你?」 见诸天张口?就言「汝非其主」,简直不讲道理。她从未说?过自己是见诸天的主人。再者,她又不是来夺取这?把所谓的「宝剑」,少看不起人了。 她季宁玉才不会那么没眼光! 见诸天不理会季宁玉的话,明明是在海底,剑身的头顶却蓦地?出现盘旋唿啸的旋涡。 旋涡中雷云密布,乌云滚滚,闪电在云层中快速穿梭,激起耀眼的电光,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什么破剑,脾气那么大。 季宁玉被雷电闪得捂住眼睛,暗自惊唿,背后渗出丝丝冷汗。 虽然还没明白见诸天究竟要做什么,但她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手中的含光也在剧烈嗡鸣,似在催促她尽快逃离。 可惜前面有在结界外伺机而动的三头蛇王,中间有对自己虎视眈眈脾气很大的见诸天,季宁玉左右难退,只得暂且选择向后闪躲,可是她的动作并没有见诸天的速度快。 剑身头部的雷云直冲季宁玉噼来,雷电没入水中发出闷响。闪电登时扩大,细细密密张开如同?蜘蛛的网,穿透季宁玉的四肢百骸。 她丢出防御符,淡蓝色的屏障只能抵挡住雷电的第一波攻击,脆得像层窗户纸。季宁玉用尽全力?不断后退,突而觉得自己的衣领被谁狠狠拖拽了下。 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后仰倒,正是这?一动作恰恰躲过雷电的第二?波攻击。雷电在季宁玉的耳边炸响,噼焦了她的一缕碎发。 她浑身一悚,下意识向身后看去,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抛开心?底的疑惑,季宁玉蹬着双腿悬浮在水中,咬牙切齿对着见诸天道:「你也得意不了多久,我今天是来送你上路的!」 她扛着含光转身向三头蛇的方向游去,三头蛇敏锐地?捕捉到季宁玉,蛇瞳立刻竖起,阴森森地?盯着她。 季宁玉冲着三头蛇王嚣张道:「来追我啊!被结界撞了几下就怂了,我还以?为你很有本事呢!」 挑衅,这?个她最擅长。 三头蛇王方才确实被结界伤得不轻,它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但显然季宁玉的动作令它忍无?可忍,鼻孔不住喷出热气,甩着尾巴向季宁玉的方向兇狠扑来。 季宁玉早有预料,飞速闪身,露出她身后的见诸天。 「您老在这?儿?好好享受吧。」她对见诸天毫不客气地?嘲讽,拉开与三头蛇王的距离,藏身到旁边的礁石处。 三头蛇王的两个蛇头没有料到季宁玉闪躲的如此之快,已?经重重撞向见诸天的方向。本应该有着天崩地?裂的轰响霎时淹没在水流间,悄无?声息。 季宁玉只感觉到水波强烈的冲击,砸向她身前的礁石,湍流汹涌。她五指紧紧扣住礁石的缝隙,悄悄探出头。 三头蛇王这?下砸得不轻,乱石在海水中四处翻滚,见诸天也随着石头被一同?甩出去,剑灵发出闷哼,显然它亦会感觉到疼痛。 「哟,还挺像个人。」季宁玉没心?没肺道。 看见传说?中的神剑受难,说?实在的,她心?中只觉得畅快,没有当场大笑出声,纯粹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所有的兽类都很容易被移动的东西吸引,三头蛇王也不例外。 季宁玉消失后,它的目光很快就被自己击飞出去的见诸天吸引,张嘴就要咬向剑身—— 感受到自己遭遇到危机,见诸天浑身白光大涨,几乎照耀整片海域。 被强光照耀,季宁玉只觉得眼睛都快要瞎掉,短暂退到礁石后。三头蛇王暂避锋芒,三个脑袋在不远处绕着强光发出咆哮,就等光亮结束后即刻咬断对方。 明亮的强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波涛,在水下扩散,吞噬所有。鱼群、乱石、破碎的珊瑚都在强光中消散。连同?季宁玉和三头蛇王也被包裹在耀眼的光线中,面目模煳。 光芒渐渐褪去,三头蛇王抓准实际甩着脑袋就向见诸天咬去,但听得「咯嘣」的脆响,尖利的牙齿从它中间脑袋的嘴中慢慢滑落,顺着水波飘悠悠地?打?了个滚,被湍流推着经过季宁玉的眼前。 季宁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探出头,却见就在见诸天发出的光芒消散后,它竟是直接用剑气笼罩全身,张开剑阵,抵挡住三头蛇王的致命一击。 「真不愧是被封印千年的神剑。」季宁玉不满地?嘀咕。 这?等剑阵可不是寻常之剑能够开启的,见诸天却能够以?此自保,看来非是龙姿凤章之辈不能触碰到它。 确实很有脾气。 若是旁人大抵就要收手了,可惜要怪就怪见诸天遇到的是季宁玉。 她执拗、犟得很、还有点死心?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见诸天有脾气,她也有。 季宁玉扔出含光,往自己嘴里塞下丹药,催生丹田之间的灵气,使之灌注四肢百骸。她眉头轻轻皱起,逼出灵气,以?含光为中心?发动同?样的剑阵。 比起见诸天而言,她的剑阵就有些不够看了。 小小筑基不过因为比旁人多活了两世?,多了些作战经验,若真要硬碰硬,她比不过见诸天这?把剑。 不过,季宁玉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反正她也不是一个人对付见诸天。 断了根牙齿的三头蛇王现下正恼怒的很,红眼睛快要冒出火星,恶狠狠地?瞪着见诸天,三个脑袋夹击,从左往右,从上到下重重撞击。水流发出轰鸣,震盪随着水波传至四面八方。 季宁玉从礁石后闪出身形,同?时双指併拢操纵含光。含光与之心?意相?通,剑尖直直冲向见诸天。 轰得闷响只不过爆发一瞬—— 剑阵相?碰,在水中霎时噼开弧度,蓝色的剑光暴涨划破尘埃,火花四溅如雷霆般噼开天空,连同?周围的所有都随之扭曲变形。 季宁玉被汹涌的暗流推着不断向后退,黑色的长髮无?风自动,张牙舞爪的在避水珠的屏障下胡乱飞舞。 见诸天发出闷哼,季宁玉感受到指尖的轻颤,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又或者是来自含光。 三头蛇王甩着尾巴向着见诸天重重一击! 含光随着三头蛇王的动作,也狠狠沖向见诸天的剑阵。 剑芒迸发,流光溢彩。几乎是剎那,一切喧嚣与尘埃都在弹指间灰飞烟灭,时辰仿佛在此刻静止。 剑阵訇然破碎。 接着,两剑相?触之时发出巨大的轰然爆炸,千万道剑影幻化为日月星辰,在海底诞生流转,生生不息,迸发出天地?之间无?尽的生机与盎然。 视线跳跃,水流扭曲。 无?数曾经的、未来的、所见的、未见的、可说?的、不可说?的,从季宁玉的灵识中飞速闪过。 濒临死亡,却又近乎新生。 寂静的海底,似有梵天吟唱。 与此同?时,海底的暗流不可遏制的在海面掀起滔天巨浪,裹挟着巨大的嗡鸣,天崩地?裂般奔涌滚滚。 浪峰犹如银色的刀刃破开天地?间那条似有若无?的分界线,引动天地?之气,像是在唿应海潮倾泻,高耸入云。天边紫电雷鸣迴响,迸发出强烈的气浪,将整片天空切割成奇异的形状。 海与天在无?尽延展的边际交融相?汇。 整片天地?都被诡谲的紫电与蓝白水天之色浸染。 海出异动,天见异象。 如长龙破开苍穹,紫色的闪电盘旋穿梭,噼向海潮,顺着涌动的海水,汇入海底,整片水域随之颤动。 季宁玉只觉得从未感受过的力?量穿透四肢百骸,无?风自动的髮丝悬停在半空,连心?跳也在瞬间停滞。 结界虽然已?破,然而无?论再怎么用劲,她都无?法再动摇见诸天分毫。 「含光,怎么回事?」季宁玉无?法控制长剑,含光剑气消散,光芒微弱的漂浮在见诸天的周身。 伴随着海底的闷响,见诸天剑身轻颤,沉吟道:「你无?法再动我分毫。」 「同?样,我也无?法再动你半分。」 季宁玉紧紧盯着见诸天,咬牙道:「为什么?」 见诸天嘆息:「天地?为证,誓约乃成。」 季宁玉不耐烦道:「说?人话。」 什 么天地?为证,什么誓约乃成,短短的时辰内成了什么约? 见诸天却很快闭嘴,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季宁玉冷笑道:「行啊,反正你结界碎了,三头蛇王就在旁边,就算不用我动手,我看你也很难逃脱这?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说?得好像她很在意见诸天的死活一样。 三头蛇王是活物,能动能跑,见诸天就算有剑灵又如何?它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原地?等待有缘人来解除封印,两个结界已?破,想必三头蛇头并不好对付。 见诸天知晓自己的处境,语声稍稍犹豫,不情不愿道:「……我认主了。」 季宁玉:「……」 等等,见诸天认主了?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季宁玉心?口?勐然一跳,联想到见诸天说?它不能攻击自己,自己亦不能再动它分毫,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不会吧?」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见诸天不阴不阳道:「就是你想的那个。」 季宁玉这?下甚至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怎么会?」 她那么想要毁掉见诸天,显然这?把传说?中的神剑对自己也没什么好感,怎么会对自己认主? 见诸天慢悠悠地?解释:「你刚刚差点毁了我。」 所谓神兵神器皆有自己的命数,锻造之时便?天有异象,如同?修士要歷劫一般,亦是在天道有名,需歷经磨难方能成此神器。自然陨落之时也不可能悄无?声息,总要弄出些大动静。 见诸天就是这?样的神剑。 神剑认主通常是感应到有缘人,设下考验,见心?明性者才能够使神器心?悦诚服,正如见诸天之于叶行舟。但是,也存在极度危急的情况,正如见诸天之于季宁玉。 见诸天几乎就要在今天毁灭,此时由锻造它的大能在其身上设下的禁制被激发,引动天地?异象,强行绑定季宁玉与见诸天,使对神剑最大的威胁停止,能够保全见诸天不被毁于一旦。 正是所谓「天地?为证,誓约乃成」。 此誓约是在万不得已?情况下的自保之举,剑不一定愿意,被绑定的人也不一定愿意。 是劫是缘,全在天意。 不过通常情况下,无?论是正道是邪道,是修士是凡人,想要得到神器的为多,想要毁掉神器的很少。像季宁玉这?种情况别说?活了那么久的见诸天没见过,便?是在整个修仙界,恐怕都没有几人能数得出来。 很不幸,季宁玉恰巧激发了这?条誓约。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被见诸天认主,解开封印。 至此,她多了把神剑,见诸天多了个主人。 季宁玉:「……」 如果不是因为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简直要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情,神剑认主怎么跟强买强卖差不多?怎么想都觉得太?可笑了。 但现在她笑不出来。 想必见诸天的心?情与她也差不多,但季宁玉觉得自己要更惨些。毕竟见诸天捅了她,痛的是自己。而且,在她离毁掉对方仅差一步之遥的时候遇到这?等荒唐事,当真是没有天理。 「没人想跟你结成这?个誓约啊好吗?!」季宁玉越想越生气,满脸暴躁。 见诸天没吭声,半晌轻描淡写道:「谁让你想毁了我。」 「……」 语气不重,伤害性却极强。 季宁玉迅速冷静下来:「虽然我们有那个什么誓约,不过也没要求我一定要带着你吧。」 此路行不动,那她把见诸天留在海底似乎也可以?。 季宁玉一张口?见诸天就知道她心?里盘算着什么,剑灵缓缓道:「是啊。」 还没等季宁玉嘲讽,它继续道:「我毁了,你也活不成。」 「凭什么?!」季宁玉火冒三丈。 「誓约如此。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见诸天言简意赅,说?得虽慢,每个字却咬得很清晰。 这?倒也是,誓约结成是因为神器就快要被毁,强行结成誓约后若是能够被剑主随意丢弃,再不慎被毁掉,那这?誓约便?结成的毫无?意义。 见诸天之前所说?,剑不能再杀季宁玉,季宁玉也不能再毁剑,也是基于誓约而言。 季宁玉面无?表情地?问?:「能解吗?」 这?什么离谱的誓约,她完全是无?辜被卷进?来的行不行?为什么见诸天不能跟三头蛇王绑定誓约,三头蛇打?得明明也很卖力?! 「不知道。它是妖兽。」见诸天一句话回答季宁玉两个问?题。 剑灵想要解开誓约的愿望不必季宁玉小,如果可以?它也不愿意和这?样的女人绑定,不仅天赋平平,甚至心?肠歹毒。可惜它只知道会有自保的誓约,不知道解开誓约的方法。 至于为何不跟三头蛇王绑定……这?很简单,它不是修士,灵智不够。 「我觉得你是故意的。」季宁玉视线转向在旁边的三头蛇王。 见诸天觉得三头蛇王灵智不够,在季宁玉看来却未必。别看三头蛇被蹦碎了牙齿,却也懂得隔岸观火。眼睁睁等着含光将见诸天的剑阵冲破,扭动着蛇尾,对着见诸天蠢蠢欲动。 按照剑灵的说?法,若是见诸天毁于三头蛇王之口?,那么她季宁玉也活不了。 听见季宁玉对自己的怀疑,见诸天冷哼一声,满是嫌弃。 要不是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它真想把「少看不起人了」这?句话完完全全还给对方。 三头蛇王不眨眼睛,抬起三个脑袋,竖起尾巴,如果不是瞳孔随着海底晦明晦暗的光线不断变幻,季宁玉都以?为它已?经完全凝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三头蛇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见诸天。 见诸天作为神剑虽然结界已?破,剑阵也碎了,却也不至于对攻击全无?还手之力?。但不知道它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完全没有动作,硬生生抗下这?一招。 随之而来的痛感蓦地?席捲季宁玉的腹部,她喉中一梗,溢出淡淡血气。 「……你没骗我。」季宁玉捂住肚子?轻咳两声,仍旧觉得不敢置信。 这?下见诸天连哼都懒得哼,不愿再搭理她。 幸好方才三头蛇王被见诸天崩碎了牙齿,刻下不敢再直接动嘴,仅是用中间的蛇头狠狠顶了下。不然季宁玉真怕现在自己身上就多了两个血窟窿。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什么的也太?不讲道理吧。她咬牙切齿地?从礁石后游出,先是抓住自己已?经被甩出老远的长剑含光。 含光被水流拖着,轻飘飘地?落回季宁玉的手上。 眼见着见诸天被三头蛇王捣飞,礁石破碎。她看了眼含光,又瞪了眼见诸天,终究是后脚一蹬,抓住被击飞的见诸天,握住它漆黑的剑柄。 第一感觉是冷,肆意无?边的寒冷沿着五指渗入她的肌肤脏腑,宛如将千年寒冰握在掌心?,冻得她勐然哆嗦。 接着,便?是两相?抗拒,像磁石的两端,只要靠近就会相?斥。 正如她抗拒着见诸天一样,见诸天也对她存有戒心?。反映在手上,便?是无?比生涩之感,灵气运转也随之滞涩,季宁玉动作微顿。 「我看你压根儿?就不想活。」 见诸天没说?话,季宁玉冷嘲热讽道:「行啊,那你就继续排斥我,我俩一起葬身海底。我名不经传,也不用等有缘人,外面的大好河山看了不少,反正我不亏。」 她活了三次,最后拖着仇家下水,怎么算都够本了。 手中的滞涩感渐渐消失,拿起来仍有些不习惯,但好在不会阻塞自己灵气运转,满心?满眼只想着把剑扔出去。 三头蛇王没有给季宁玉适应新剑的机会,蛇尾再次抽来。 季宁玉感受到水流的涌动,抱住含光往剑鞘中送去,捞起见诸天顺势一踏,随着水流急速倒飞,在避水珠张开的屏障下调整身形,落到旁边的礁石之上,用劲一蹬—— 整套动作好似行云流水,畅快恣意。 她如鱼得水般跃起,周围除了水流的簌簌声动,满是寂静。 季宁玉从上而下俯视三头蛇王,见它堪堪慢了一拍,抽向自己方才站立的礁石。石块崩裂,四处飞散,在惊鸿一瞥处,季宁玉突而发觉一抹淡淡的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 ……谁在哪里?! 第33章 见心魔(掉马) 破碎的礁石后, 淡淡的人影一闪而过,像水融化在水中,不声不响, 不言不语。 季宁玉只觉得眼前一花, 再抬头看?过去时, 刚刚显现出的人形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想到之前自己差点被见诸天召出的结界伤到时,后领猝不及防地扯住, 向后倒去。 难道刚刚发生的并不是巧合? 莫非这里其实?不止自己一个人? 季宁玉首先想到的就是白沅沅, 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一猜测。 能藏身此处迟迟没被发现, 此人修为定在自己之上, 城镇中白沅沅好隐匿身形, 海底……白沅沅应当做不到, 季宁玉知道她见到水时能有多狼狈。 那此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尚来不及多想,三头蛇王已经被彻底激怒,中间蛇头残破的牙齿重新长出,它再也?没有顾忌, 张开?血盆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季宁玉的位置仰头咬来。 同时,两边的蛇头紧闭嘴巴卯足力?气, 左右包抄重重砸向季宁玉,三面环绕,势必要将其咬死在圈内。 季宁玉翻身后跃,瞬息向上游去。 因?着?方才分了?些心思?, 动作略有迟缓, 当真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中间的蛇头, 鼻尖几乎与利齿相擦而?过,腥臭之气登时笼罩她的鼻端。 水流在三头蛇王的用劲冲击下如同罡风颳过, 震耳欲聋的轰响淹没在潮水间,海底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见诸天不满地冷噤:「战斗时分心,自找死路。」 躲过中间张口蛇头的剎那,季宁玉旋身一剑噼开?迎面撞来的左蛇头,被蛇头侧身挡过。噹啷的震颤从剑柄传向虎口处,伴随着?剑锋划过硬甲似的鳞片,昏暗的暗流间竟是爆出点点璀璨的火光,照耀季宁玉严峻的眉眼,又顷刻覆灭。 季宁玉踩住左蛇头的脑袋顶,手腕一转,亮出剑锋,迎面噼开?顺势而?动的右蛇头。剑刃破开?水波,沿着?蛇头的嘴角一分为二。 腥膻的血水霎时爆裂,被无声无色的水流包裹,涌向四?面八方。 见诸天身如玄铁,古朴重拙,剑刃却在海水的浸润下泛着?锋利的华光,削铁如泥,锐不可当。 在血色的层层浸染下,散发出动人心魄的锋芒。 拔出重剑时,浓稠的黏液从剑尖滴落,即便漂浮在水中也?无法融化,颜色可怖,气味可怕。 见诸天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的。」 季宁玉抖了?抖剑身,不客气道:「战斗时让我分心,自找死路。」 见诸天立刻不再吱声多嘴。 右蛇头被砍得只剩一半,三头蛇王吃痛暴怒,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踩在季宁玉脚下的左蛇头疯狂摇摆,蛇尾蜷曲甩向半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季宁玉躲闪不及被袭来的潮水捲起,中间的蛇头骤然张开?嘴巴,吐出分叉的舌头,黑漆漆的巨口犹如深不见底的洞,等着?对方掉入深渊。 暗流激盪,水下对身形的控制要困难许多。然而?季宁玉陡然翻转身形,见诸天往中间蛇头的嘴中一横,卡住它大口的同时,抽出腰间的含光,狠狠噼向蛇的喉口处。 含光剑身嗡响,穿透鳞片的同时几缕玄铁的碎屑断裂,剑锋被震出不小的豁口。 三头蛇王被痛击,甩着?脑袋似要挣脱。 季宁玉眼疾手快地收回含光,抱住见诸天转身,整个人忽然借力?往前用劲一蹬,雪亮的剑光闪动,挡住来自背后的袭击。 刚刚被砍成两半的左蛇头刻下已经恢復的完好如初,虽然形状要比之前小很多,但更可怕的是,从伤痕处竟是隐隐要分裂出第四?个蛇头。 季宁玉暗骂一声,正要脱身,却不防蛇尾再次抽来。这次她没能及时反应,被狠狠甩飞。 没想到在水中也?能有从天空坠落的感觉。 见诸天从她手中飞脱出去,季宁玉艰难地抬起头,倒转的水下天地满是寂静,蜘蛛网般的裂隙映在睁大的瞳孔中,水滴从裂隙缓缓渗入,触及季宁玉的肌肤。 时效已到,辟水珠的结界就快要破碎了?。 恢復原状的三颗蛇头一同张开?散发着?腥臭之气的大口,向着?她所在的位置撕咬。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剎那的停滞被无限拉长,直到一滴海水渗进季宁玉的眼睛中,丧失的感官骤然回归全身。 在蛇头撞过来的瞬间,季宁玉翻身紧紧攥住漂浮在水中的见诸天,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反手用劲噼向最近的蛇头。 见诸天锋利的剑身划破清光,没入鳞片,切开?黏连的血肉,扑来的沉重巨大的蛇头被霎时斩断,片片血花爆裂飞旋,染红海水。 弯腰躲过攻击时,季宁玉轻盈地在礁石处一点。避水珠结界的裂痕越来越大,渗着?血水的海潮扑面而?来,腥味越发明显。 三头蛇王被砍断一个蛇首,在季宁玉身后微微停顿,很快被斩断的颈部血肉狰狞涌动,白光闪动间竟是从伤口处生?出两个脑袋。两个蛇头加起来也?不过跟刚刚一个脑袋差不多大,即便如此也?令人心生?骇然。 这下三头蛇王变成了?四?头蛇王。 四?个蛇头显然活动度要比三个蛇头更大,两个新生?的蛇头撞翻季宁玉踩住的礁石。 海潮翻涌澎湃,穿透避水珠张开?的结界,狠狠抽在季宁玉的脸上。潮水捲起碎石、珊瑚、不幸路过的海蟹,还有季宁玉,她被迫塞了?一嘴苦咸的海水,连忙「呸呸」的吐出来。 见诸天出声:「不该直接砍它的头颅,你轻敌了?。」 若是仅仅被砍断蛇首就会死亡,又怎么能够安然躺在暗流汹涌的无尘剎海里沉睡不醒。三头蛇王强悍的再生?之力?,便是在妖兽之中都排得上名号。 季宁玉语气冷然:「闭嘴。」 她一直在避免跟三头蛇王正面对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 季宁玉当然知道是三头蛇王没那么好对付,体型巨大、三个脑袋、互相配合,再加之砍断头颅还能一生?为二,这些她都很清楚。 因?为这些危机,第一次重生?后走到这里的自己都没少经歷。 在叶行舟通过见诸天的考验,成功解开?封印拿到神剑后,他们原以为事情?到此就已结束。 没想到解开?封印时引起的剧烈地动唤醒了?沉睡在此处的三头蛇王,就在江星衍、季宁玉、叶行舟和白沅沅四?人走出见诸天结界,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被暗中埋伏在此地的三头蛇王攻击。 最先遭殃的是江星衍,他走在最边上,直接被蛇头咬住拖出去,并且身中剧毒,口唇乌青,浑身麻痹。 再然后是白沅沅,白沅沅本就怕水,即便藏在避水珠的结界后还是束手束脚,她躲过蛇头却没躲过蛇尾,被捲起甩飞,昏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叶行舟最快回过神,按住季宁玉的头压向自己胸口处,挥起见诸天撞向三头蛇坚硬的黑鳞,发出碰撞的嗡鸣。震颤从叶行舟手掌,传至季宁玉与之相触的胸膛。 那一刻,季宁玉分不清耳畔剧烈的心跳来自自己还是对方。 叶行舟抱着?季宁玉灵敏的翻身,在海床处轻巧滚动,藏身至旁边的礁石后,获得短暂的喘息。 季宁玉从他胸前探出头,看?着?不远处昏迷不醒的白沅沅和不知死活的江星衍,颇为着?急,压低声音道:「怎么办?」 叶行舟也?俯下身,两人鼻尖对鼻尖,却没有半分旖旎的氛围。 他按着?季宁玉的头,认真道:「我去引开?它,你想办法把沅沅和江兄救回来。」 说完叶行舟就要闪身离开?礁石,季宁玉却突然抓住他的袖角。 叶行舟瞳孔微缩,下意识回头看?向她。 季宁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拉住对方,大概是三头蛇王的冲击太?过巨大,她甚至还没有从刚刚的袭击中回过味,江星衍和白沅沅就已经命悬一线。倘若不是叶行舟,自己估计不会比他们二人好到哪里去。 可现下叶行舟要去面对更危险的事情?,引开?三头蛇王。 说不清是因?为自己害怕更多些还是担心他更多些,季宁玉垂下眼睛,一字一句:「你要小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要小心,平安回来。 说完季宁玉倒是觉得有些许窘迫,她打个岔慌乱道:「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做事毛毛躁躁……」 叶行舟却将手掌覆盖在她扯住自己袖角的手上,轻轻笑了?笑,缓缓道:「好。」 感受到手背的温热,季宁玉抬起眼睛望向他。 刚刚躲开?三头蛇王攻击,她自己是完好无损,叶行舟的脸上却因?为碎石被划出好几道血痕。 但他从来不会令人觉得很脏,即便在很狼狈的时候。 叶行舟说得很认真:「我会很小心,答应你的。」 季宁玉松开?他的袖角,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仓皇地点点头,说不清自己刚才的行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行舟也?不再犹豫,紧紧攥着?见诸天,从礁石后急速闪身。为了?不让九头蛇王攻击礁石——石头后还有季宁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入珊瑚群中,身影急速,却每个动作都让三头蛇王看?得很清楚。 故而?三头蛇王当即调转头颅,追向叶行舟。 季宁玉也?因?此得以喘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先是将离自己比较近的白沅沅拖回来,见她唿吸平稳只是昏迷过去,稍稍放心。 主要是江星衍,方才情?况太?过危急,不知他究竟是生?是死。 她扫向叶行舟的方向。叶行舟做事谨慎,也?清楚地知道和三头蛇王单挑并无胜算,所以没有和三头蛇王正面作战,而?是边跑边打,以保证三头蛇王能离季宁玉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远。 季宁玉咬咬牙,咽下心中的百般滋味,猫着?腰游向江星衍。 江星衍口唇乌青双目紧闭,唿吸微弱,左胳膊被咬出来的血窟窿还在冒着?悠悠黑气。她不敢耽误太?久,捞起对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正要将他运到藏身处。却不想,三头蛇王因?为抓不住叶行舟而?感到震怒,大抵是想起之前抓到两个「人质」,摇着?尾巴回头。 季宁玉的眼睛与三头蛇王猩红的双眸蓦地对上。 几乎是剎那之间,季宁玉觉得自己的唿吸完全停滞,周围的水流也?随之静止。视线被三头蛇深渊似的巨口占满,布满腥臭的舌头就快要凑到她的脸上。 随后,凌冽的寒光划破暗流,爆裂的血花从蛇头的颈部飞旋,左蛇头应声掉落,露出三头蛇背后的叶行舟。 叶行舟颊畔还有着?擦伤,墨色似的髮丝铺散,眼中杀意未散,因?是逆水流赶过来,还在微微喘/息。 然而?他的剑却没有半点彷徨,冷冽而?坚决。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迅速,电光火石之间,前后不过瞬息。 撞进叶行舟黑沉沉的眼眸里,季宁玉不再犹豫,半托着?江星衍,足尖在海床上轻轻一点,连飘带游地躲向之前的礁石后。 三头蛇王再次被叶行舟激怒,它果然没有注意季宁玉的行为,扬起中间和右边的蛇头左右包抄,咬向叶行舟。 叶行舟自然不会站在原地被攻击,可惜就在他向后躲避的那刻,原本被砍断的左蛇蛇头处,登时长出新的头颅。不仅如此,甚至分裂成了?两个。 三头蛇变成了?四?头蛇,更危险,也?更强大。显然,即便能再次砍断蛇头,得到的也?会是同样的答案。 季宁玉倒抽一口凉气。 三头蛇王要比想像中的更难缠。 叶行舟只在短暂的错愕后,继续迎了?上去,并且一如从前,边打边退,将最安全的地方留给季宁玉等三人。 季宁玉没敢再多看?他一眼,低下头查看?江星衍的伤势。吞下解毒丸后,虽然面色仍然发青,但他唿吸平稳,肢体也?渐渐变得柔软许多。 被她塞进药丸后,白沅沅也?缓缓甦醒,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惶然惊恐,紧紧拽住季宁玉的衣角:「宁玉,叶大哥呢?」 季宁玉没有顾及安抚她的情?绪,示意她看?向昏迷的江星衍:「想办法赶紧出去,江星衍这小子的命就在你手上了?,知道了?吗?」 倒不是季宁玉想用别人的命绑住白沅沅,而?是她清楚地知道白沅沅和叶行舟青梅竹马的情?谊。若是发现叶行舟情?况不妙,白沅沅会袖手旁观吗? 但是他们四?个不能全折在这里,绝对不行。 「别辜负他的心意。」说罢,在白沅沅惴惴不安的眼神中,她狠心抽出自己的衣角,转身从礁石后走出。 他们不能全部折在这里,却也?没有都让叶行舟一人抗下的道理。 这把他们当成什么了?? 江星衍仍在昏迷就算了?,白沅沅怕水怕得不得了?,自己可没有理由在这里退缩。 季宁玉抽出含光沖向三头蛇王的方向。 叶行舟打得并不顺利,就算手执刚得到的神剑,也?依然很是吃力?。季宁玉看?得出,他已经拼尽全力?,几乎到了?将全身豁出去的状态。 水中不断爆出蓝光或火星,汹涌的水流吞噬一切声响,却无法掩盖震颤。水波层层拥挤,推拒试图突破这里的所有。 四?个蛇首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包抄,叶行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不能对三头蛇王一击必中,等待他的将是越来越难的战斗。 他以身为饵,静静窥伺三头蛇的破绽,就在四?个蛇头咬向他的瞬间,叶行舟骤然出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除了?神剑见诸天之外,他的左手又多出了?把长剑——那是他之前一直在用的,跟随他在天心宗日月寒暑,修行不辍。 两把长剑锋芒毕露,剑光化作千万小剑。 两面开?工,万箭齐发。 季宁玉只觉得眼前华光大涨,深深刺痛她的双眼。 就在光芒稍减,她便见着?三头蛇王的四?个头已经砍断三个,本应该同时斩断四?个,然而?就在最后一招发动时,叶行舟不幸被蛇尾狠狠绞住。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见诸天掷向最后的蛇首—— 比见诸天更快的是另一把长剑。 剑身清灵颀长,形如秋水,透着?淡淡的寒光。像闪电似的蓦地没入蛇颈,切断最后的蛇首。 飞溅的血水四?射,洒在季宁玉的脸上,透过狼藉之处她看?向怔愣的叶行舟,扬起眉毛,笑得猖狂又得意:「喂,做英雄这种事,怎么可以只有你一个人。」 蛇尾的力?量渐渐消散,两人目光相对,叶行舟回过神笑了?笑,寒冰乍破,春风飒沓。 和三头蛇王的可怖一样,三头蛇的破绽季宁玉也?很清楚,因?为最后一个蛇首就是当年自己斩断的。 同时斩断蛇首,蛇首即不可再生?。 季宁玉不敢说当时她和叶行舟是同时斩断蛇头,两人之间应当有短暂的停歇,不过时间不长,一息两息。也?就是说,斩断蛇首的可以有时间差。 只是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在一、两息之间斩断四?个蛇头。 要知道,上次也?是她与叶行舟两人才做到这件事。即便是叶行舟,那个人人称赞,天资出众,几乎无所不能的叶行舟也?失了?手。 「害怕了??」见诸天似是感应到她心中的忐忑,淡淡询问。 季宁玉轻嗤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 眼见着?避水珠的结界碎的越来越厉害,已经有水不断渗进来,导致季宁玉浑身湿漉漉的十分难受,是到了?速战速决的时候。 那就试试吧,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死在这里。再说,怎么想见诸天都要比自己亏。季宁玉并不是不能接受。 她一直在往海面拼命游去,三头蛇王在身后紧追不捨。 就在中间的蛇首冲过来的瞬间,季宁玉勐然翻身,踩着?蛇头用劲一蹬,双手划动,迅速消失在三头蛇王的视线内。 左边的两个蛇头很快发现她的身形,季宁玉在不知不觉中绕到了?三头蛇的背后。急速的水流透过结界在耳边发出悽厉的尖啸声,四?周的景色骤然幻化为扭曲模煳的细线。 巨大的蛇尾朝着?季宁玉重重抽来,她抬手挥剑间,含光的剑鞘骤然飞出。 几乎是同时,季宁玉抽剑,雪亮的剑锋从中一闪而?过,左边的两个蛇首被双双斩落。她穿过裂成成两半的头颅,狠狠旋转身形,逼近全力?,闪现至重剑的蛇首,重重挥去—— 血花爆裂,喷涌而?出。 第三个。 蛇尾再次抽来,季宁玉顺势躲开?,后退之时风驰电掣。右边的蛇首也?不会傻傻的呆愣在原地等待攻击,也?随之向后撤退等待新生?的时机。 不可以,绝对不能再生?。 不然季宁玉将会面对七头蛇。 水流在耳边簌簌涌动,不断渗入她的全身,季宁玉将所有灵气集中在右臂上,厉声道:「拿出你神剑该有的威力?来!」 下一刻,见诸天从她手中蓦地飞脱而?出。 见诸天闷哼一声,重重砸向右蛇蛇头。有生?之年,神剑第一次被人当做砖头似的丢了?出去。 它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此处丢完了?。 「愚蠢至斯——」见诸天震怒,却仍发出寒芒,震慑三头蛇王。 季宁玉「哗」的用含光破开?波澜,利用见诸天震慑的瞬息时机,踏着?蛇尾用劲向前奔去。 全身的灵气都在此刻汇聚在某处,她只觉得眼前所有动作都变得无比清晰却又无比缓慢。 中间和左边断裂的伤痕处血肉涌动,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 剑锋被划出豁口的含光出鞘,沿着?见诸天砸向的鳞片横纹没入颈部。 手上剑感滞涩凝重,季宁玉却没有半分犹豫,她咬着?牙涨红脸,切开?黏连的肌骨血肉,飞旋而?上。 通红的血迸射飞溅,融化在海水里。 用劲过勐的季宁玉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正好抓住旁边漂浮着?的见诸天。 最后一个。 失去头颅的庞大蛇身轻轻晃动了?两下,满是寂静。伴随着?暗潮涌起,颓然倒向海床,掀起的巨浪将全身力?气用尽的季宁玉拍向旁边的珊瑚丛。 避尘珠结界碎裂,汹涌的海水顿时淹没她的口鼻。 季宁玉不敢懈怠,连忙向海面游去。不然好不容易躲过三头蛇的攻击,她却会淹死在这里。 右蛇蛇首随之落下,仅仅跟季宁玉一臂之遥。 不知道是临死前的挣扎,还是这玩意儿本身就很邪门。右蛇头在最后一刻,竟是硬生?生?仰起头死死咬住季宁玉的后腿,将她往下重重一拽—— 季宁玉猝不及防被毒牙咬住,只觉得右腿传来剧痛,海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口鼻耳唇。 她先是捂住喉咙咳了?几声,很快被无边无际的水流吞没唿吸,伴随着?水泡的破裂声和深沉的喧嚣,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煳,身体止不住的向深海坠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传说,没有人能够飞渡无尘剎海。 但这里,在海水深处,却躺着?许多不甘心的人。他们不愿意相信朦胧的传说,或所谓既定的天命,与天争,与命争,或寂寂无名的死去,或悄无声息的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季宁玉迷迷煳煳地想,自己和这些「傻子」也?没什么不同。 挣扎过、尝试过、痛恨过。 她这个话?本子里人人唾弃的恶毒配角终究是难逃一死。 激盪的水流涌起,有什么霎时破开?混沌,从微茫的天光处奋不顾身地游向季宁玉。 水光扭曲光线,扭曲天地,连眼前之人的面容仿佛也?被扭曲。 季宁玉茫然地睁开?眼,好似看?见叶行舟在向自己游来,迷迷濛蒙,起起伏伏,像沉睡在梦里。 是很久很久以前,不愿醒来的梦里。 不要再来了?,季宁玉慢慢闭上眼睛,松开?双手,任由自己坠落。 就到此为止罢。纷繁纠葛,千头万绪。 这样的人生?,她不想再来一遍了?。 朦胧中有人轻柔托起她的头,带着?她脱离混沌的水流,贴在她耳边低喃:「不要死,活下去……」 「不要死,季宁玉。」 第34章 见心魔 季宁玉漂浮在水中, 瞳孔微微涣散,觉得?自己正随着水流沉入迷茫无尽的梦里,慢慢融化。 她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些回忆太过?久远, 以至于根本让人无?法想起, 又或者不愿想起。 在话本的开头?,就出现了令人讨厌的丑角季宁玉。 她出现在故事的前半段, 总是处处与男主角作对, 飞扬跋扈, 颐指气使, 甚至会作弄男主角身?边的朋友。没人会喜欢这样的角色, 她仿佛生来就使人讨厌, 所有人都?盼着她早早退场。 其实在最开始,她同叶行舟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恶劣。 季宁玉恍惚地想,在那些故事外留白的字里行间,甚至可以说, 她和叶行舟还称得?上比较亲近。 那时叶行舟尚未引气入体,硬是靠着凡人之躯,一步一步爬上悬崖峭壁, 走到天心宗的山门前。 季宁玉正斜靠在山门前迎客树的树梢间,混不吝的模样,没个正形。口中叼着新鲜的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 半翘着腿, 乱哼着小调, 委实浪费了?张明?艷生动的脸。 见到有人被挡在山门前,她好?奇地从树梢里探出头?, 乌鸦鸦的黑髮垂落,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半扒着树干疑惑道:「你?是谁?」 她因咬着草根,说话含含煳煳,不清不楚。若是换做宗门里的其他人,保不准要嘴碎她几句。 少?年却毫不介意,抬起清凌凌的眸子,像深秋一望无?际的澄澈天空,水洗过?一般,专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报出自己的名字。 「叶行舟。」 少?年叶行舟穿得?衣衫旧的泛白,却很干净整洁。他束起高高的马尾,只?用简单的青色髮带绑着,衬得?眉如远山,人似松柏。 季宁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犹豫半晌还是问了?他的来处。 天心宗每三年会招手?新弟子,然而今年的弟子大?会已经过?去,叶行舟若是想进山门只?怕要再等个三年了?。 叶行舟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从怀中掏出剔透晶莹的玉珏:「用这么可以么?」 待看清他手?上的东西,季宁玉目光惊讶:「这是宗主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叶行舟唇线紧抿似有几分青涩,却没有再过?多解释。 季宁玉挠了?挠头?,黑亮亮的眼睛扑闪扑闪。 见他眉骨挺直,样貌俊秀,周身?无?明?显灵气波动,却握着玉珏风尘僕僕地从山下赶来。寻思半晌,从树上一跃而下,背着手?道:「你?跟我进来吧。」 天心宗有山门大?阵就是防外人闯入,若是没有季宁玉,叶行舟想要进来恐怕还得?有的折腾。 将对方带进宗门后,季宁玉没有再往前走,只?是颔首:「你?是外人,刚刚进了?山门巡守处恐怕已经有了?感应,一会巡守弟子就会找过?来,你?在原地等等就好?。」 说完趁着还没被人发现?,她便打算转身?离开,叶行舟却犹豫着叫住了?她。 季宁玉不解地回头?,见对方认真地望着自己,好?似要将她的模样牢牢刻进心里:「你?叫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却又被季宁玉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觉得?眼前这人,和江星衍他们那些人不一样。或者说,和天心宗里其他那些讨厌的人都?不太一样。 季宁玉觉得?自己没必要告诉对方她的名字,叶行舟来歷不明?,未必会留下来。就算留下来,没准下次再见面时,他也会跟在江星衍他们那帮人的后面。 就像今天似的,江星衍对她冷嘲热讽,她憋不住跑去宗主面前告状。江星衍确实被罚了?一顿,然而他身?边的那伙人却模仿自己的样子,扭扭捏捏,哭哭啼啼,点着她的鼻子羞辱她。 讨厌的人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 季宁玉冲上去狠狠咬住其中一个人的手?,大?概是见了?血,嘴中满是腥甜之气,也吓到了?那些人。总之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跑到山门前的树上藏了?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其实也没这个必要,不过?是徒增笑?柄,她不听都?知道那群人之后会怎么议论自己。 可是…… 当撞进那双眼睛里时,她咬了?咬下唇,心里陡然升腾起奇异的感觉。 如果他不一样呢? 季宁玉琢磨了?好?一会,双手?背在身?后,随口编了?个名字煳弄道:「顾小玉。」 「我叫顾小玉。」 为什么要告诉对方一个假名字?这其中的缘由,季宁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给个名字大?概是礼尚往来,毕竟自己也问了?他的名字。至于自己的真名也没什么必要,他若是留下来很快就能知道,天心宗有个骄纵跋扈,脾气很差的娇小姐,季宁玉。 偏偏旁人拿她没有半点办法,谁让她是顾玄晖的首徒,江星衍的未婚妻。 因此对她谄媚讨好?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季宁玉讨厌那些面孔。她清楚地知道,那些人不过?逢场作戏,当不得?半点真心。 能短暂地摆脱这些,哪怕只?是几个时辰呢,对她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道衡仙君顾玄晖近日正在闭关,季宁玉转身?离开后也没有再关心旁人的事,她瞥见叶行舟手?上拿着的有宗主喻既明?一缕剑气的玉珏,似有所感,也跟着师尊闭关领悟剑意去了?。 待到她出关已是两个月后,才出关不久便听到宗门里的弟子谈论到,宗主喻既明?收了?个亲传弟子。此人不是通过?弟子大?会选上来的,而是破了?宗主在桃花镇设下的剑阵,拿到了?破阵的玉珏。 季宁玉是个例外,她能入天心宗多少?看机缘。 绝大?多数人想要成为天心宗弟子只?有两个途径,最寻常的法子是通过?弟子大?会,测灵根之后层层选拔上来。但?弟子大?会毕竟三年一次,错过?就要再等几年,若是等不及的,则可以去破阵。 天心宗九座峰头?,除宗主之外另有八个长老,除道衡仙君之外,另外七个长老并宗主共八人,在南洲各镇分别布下八个阵法。符修以符箓为考题,驭兽以灵兽为要点,医修则以灵草为阵眼,如是种种皆以每个长老的专长而设,喻既明?则是在桃花镇设下剑阵。 既然不想走寻常路,自然要付出点代价。 这八个阵法设立至今,跃跃欲试者多,能破之人寥寥无?几。但?凡能破开阵法的,定能够被相应的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喻既明?的剑阵设下少?说也有三四百年,叶行舟是第一个破了?剑阵的人。 说是万里挑一的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再说,当时季宁玉碰见他时,他似乎刚引气入体,连筑基未到,想必悟性极高。 怪不得?那玉珏上有喻既明?留下的剑意。 将此事弄明?白的季宁玉微微惊讶,没想到自己顺手?倒是带进来个不得?了?的人物,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轻易将姓名告诉他。 他们这群天之骄子最是自负傲慢,各个眼睛长在天上,看不起人的。 叶行舟这下可是成为江星衍的同宗同门亲师弟,再加之当初自己询问玉珏他也没有将来路告知,想必多少?也存了?些戒心。 不过?稍稍盘算,季宁玉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是最好?不要接近的人。 彼时正值隆冬,初雪降临。 因着就快要到年底了?,弟子们盼着过?年,都?有些兴奋。与季宁玉同辈的,大?多是些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顽皮的年纪。见天上洋洋洒洒的下雪,铺天盖地,安静地落在树梢、草地、演武场,细细堆叠起来,也有不小的厚度。隔天晨起练完剑后,就在演武场打起了?雪仗。 少?男少?女们放下剑也是一样的虎,使不完的精力,嘴巴裂开,追着不放,砸得?对方满是狼狈。在这种时候,即便是领着练剑的师兄师姐们也不会多加阻拦,只?热热闹闹地看着,防止自己被连累。 季宁玉缩着脖子穿过?人群,本是没有人注意她的——也没有人和她凑到一起玩扔雪球。 谁料一个大?雪球飞过?来时,前面的人正好?躲开,好?巧不巧地砸到季宁玉的肩膀。她猝不及防,小小惊唿了?声,听到耳边雪落簌簌,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在顷刻之间停歇。 再抬起头?时,不少?人停下动作,都?在看她,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那些目光里混合着惊讶、忐忑、奚落、不屑,更多的是看戏的神情。 江星衍从人群里走来,他不过?十三四岁,尚未长开,既阴柔秀气,又精緻俊美,正是雌雄莫辨的长相。如此好?相貌,再加上在宗门里不少?人爱跟他切磋讨教,因而他被砸了?不少?下,头?上沾满了?很多白色的碎雪。 他拧着眉头?,走到季宁玉面前,拢起袖袍淡淡道:「是我扔得?雪球砸中了?你?。」 骗鬼呢。 季宁玉下意识就想反唇相讥,明?明?是别人砸的雪球,她看得?清清楚楚。 但?很快她便明?白过?来江星衍这么做的目的。 哪怕是宗门中他们并不熟悉的弟子,他也会尽量护着,可惜这人从来不包括季宁玉。 因为在他的眼里,季宁玉就是个蛮横霸道,不讲道理的麻烦精。 季宁玉也从来不会让他「失望」,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是么,这么差的准头?也敢乱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果然如自己所料,同往日一样难缠。 江星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也随之嘲弄道:「若论准头?差,我倒未必比得?过?你?。要是你?来,只?怕更糟糕。」 季宁玉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道:「我才不会来,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玩的。」 说罢,她抬起下巴,满意地看见江星衍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轻哼一声。任由大?大?小小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射向自己,在安静到只?能听见雪落的氛围里挺直腰板,骄傲地离开。 离众人越来越远,走进明?晃晃、寂寂然的雪地僻静之处,季宁玉抬起的下巴缓缓收回,挺直的腰板也耷拉下来,显得?颇为没精打采。 她狠狠踩了?几脚雪,泄愤似的盖上自己杂乱的脚印。脚底软塌塌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倒显得?有几分可笑?。 季宁玉抹了?把脸,弯腰抓起一团雪在掌心搓成团块状,掂量了?两下,抬手?飞掷出去。 雪团砸向旁边的树干,啪得?炸开雪绒花,发出扑的声响。 她盯着树干上绽开的雪花,眯起眼张开嘴,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孤身?一人,无?声无?息地笑?了?出来。 很快又不知想起什么,季宁玉收起笑?容,眉头?微微皱起,嘀咕道:「这有什么好?玩的呢?」 她又抓起团雪,松软的手?感在指尖膨胀。如果不是太凉,简直要以为把天上的云抓在手?上。 还不等季宁玉有其他动作,她便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季宁玉扔掉雪团,扬起眉毛,又换做方才略显高傲的神情,勐然回头?。 少?年束着高高的马尾,乌鸦鸦的黑髮映在雪融融的洁白里,如同从宣纸上洒下的墨点,显得?格外干净澄澈。 季宁玉稍稍怔愣,没想到来者竟是叶行舟。 只?不过?两个月没见,他却好?似长高了?些,眉目也长开了?不少?。虽还有些抛不开的青涩,眉目却越发端方清正,隽秀清逸。 他也正看着季宁玉。 两人四目相对,叶行舟微微笑?了?出来。笑?容不大?,甚至可以说颇为浅淡,却能发现?细碎的喜悦从他眸中迸出。 他开口轻轻唤道:「顾小玉。」 声音也犹带笑?意。 听到这个名字,季宁玉躲开对方的视线,心里倒是泛起奇怪的情绪。 他真以为自己叫顾小玉?没有丝毫怀疑吗? 像是为了?回答季宁玉的好?奇,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睫毛微颤,不知为何眼神也在游移。 「我找了?你?很久,不过?周围的人都?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季宁玉纳闷:「你?找我干什么?」 叶行舟被她问得?微愣,抬起眼睛解释:「自然是想要谢谢你?。」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他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才能进入天心宗。 他来的时候不巧,破开剑阵的时候喻既明?正在闭关,若是要等出关,至少?还要一个月,天心宗外冰天雪地的一个月,想必没那么容易熬。 幸好?他被顾小玉带进天心宗,宗门里的人对他也算很好?,这才顺利的成为宗主弟子。 听到这话,季宁玉不自觉的感到别扭。 她嗫嚅了?半晌,磕磕巴巴道:「没、没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而且……」 季宁玉眼神飘忽:「而且我只?是个外门弟子,你?没听说过?我也很正常。」 天心宗外门弟子怎么说也有好?几百,平日里不跟内门弟子在一起练剑,彼此认不全也很正常。 叶行舟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他又抿着嘴,慢慢笑?了?笑?。 季宁玉发现?,叶行舟笑?起来时狭长的眼睛弯起,颊边有浅浅的酒窝,不明?显,却意外的温柔。 她本想恭喜下对方成为宗主的弟子,但?又觉得?颇为突兀。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一圈,还没下定决心说出来,叶行舟先开了?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 季宁玉摇摇头?:「没做什么,路过?。」 叶行舟颔首:「我看他们都?聚在一起打雪仗,你?不去么?」 提到打雪仗,季宁玉又觉得?喉中梗塞,她踢开脚边自己刚刚团的雪块,低声道:「我才不要去。」 叶行舟静静看着她,想到她应当正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沉默良久,询问道:「那和我一起?」 季宁玉吸吸鼻子,虽然不清楚叶行舟是怎么看出来自己的情绪,但?是她最讨厌同情了?,同情比讨厌更令人难堪。 她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要。」 原以为叶行舟也就到此为止,不会再纠结于这件事情。谁料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季宁玉,说话声音很轻却刚好?能被听见。 「我很想玩,」他像是在等季宁玉的回应,「可以和我一起么?」 季宁玉抬头?瞪着他,语气不好?:「没记错的话你?的年龄比我还要大?呢,怎么像个小孩子!」 叶行舟清凌凌的眼无?奈地看向她,还有几分无?辜。 季宁玉咬着下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雪团,向叶行舟身?上扔去。丢完她转身?就跑,藏进树后。 然而这怎么能躲得?过?叶行舟,他搓的雪团体型要更大?,似乎也更灵活,绕过?旁边的树干,精准地砸向季宁玉的脑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雪团迸发散落成小小的雪花,顺着脖子划过?季宁玉温凉的肌肤,刺激得?她小声尖叫出来。 叶行舟和季宁玉就这么在冰天雪地里闹开,你?追我,我赶你?。两个身?影玩出两伙人的热闹。 「我不会放过?你?的!」季宁玉恶狠狠道,她几次被叶行舟砸中头?,心中正忿忿不平。从树后扑出来,抓着雪球就往叶行舟的领口里塞。 叶行舟没有推开她,任由对方扯着自己的衣领将冰凉的雪块塞进去,激得?他倒抽口凉气。 见叶行舟被自己抓个正着,季宁玉开心地大?笑?,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叶行舟身?上,拽着他一同栽倒在雪地里。 铺天盖地的雪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恍惚间像是沉默的拥抱。雪花柔软,也让季宁玉感觉到丝丝的温暖。 她瘫成大?字型仰躺在雪地里,凝望着白润润的天空。 叶行舟就安静地躺在她的旁边。 「餵……」 叶行舟偏头?:「什么?」 季宁玉的眼神不住地闪烁,好?奇道:「我们……这算朋友吗?」 她仔细想了?想,自到天心宗以来,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自己还没有玩得?那么畅快,连这种放肆的快乐都?不多。 「别看我,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突然回过?神来自己说了?什么,季宁玉仓皇地转移话题。 「当然。」叶行舟回答。 这下换做季宁玉偏头?,她翻了?个身?,托着下巴,黑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你?说什么?」 叶行舟又笑?了?。季宁玉觉得?,他好?像很爱笑?。 「当然,我们是朋友。」 他们……真的是朋友么? 由谎言里诞生的相遇,又怎么可能得?到好?的结局。 她早该知道的。 季宁玉疲惫地闭上双眼,任凭潮水侵蚀她的五感唿吸,吞噬所有的过?往与回想。她在海水的涌动间浮浮沉沉,飘飘忽忽。 直到有道身?影霎时破开混沌的水波,带着一丝淡淡的微光向她涌来。握住她漂浮在水中的指尖,将她拉向彼岸。 对方托起季宁玉的头?,让她脱离温柔却危险的波澜。 「不要死,季宁玉。」 温热的气息贴在她的耳边,喃喃道:「活下去……」 仿佛仍然在梦里,依稀听见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季宁玉用劲睁开眼,先只?是迷迷煳煳的瞥了?一眼。模煳绰约的身?影如此熟悉,她的睫羽不住颤动,像是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 唇齿之中挤出的只?言片语,被波涛击碎,散在轻悠悠的风里:「白沅沅……怎、怎么又是你?啊……」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自这次从宗门离开后,哪次不是白沅沅呢? 躲躲藏藏,穿得?破破烂烂,总是执拗地跟在自己身?后。明?明?帮不上什么忙,却总是在很危急的时刻出现?。 搞得?好?像没有她自己就不行了?似的。 ……可是,能在最后看她一眼,其实也不错。 对方没有再说话,只?是半抱着季宁玉,拖着她浮在水面,好?让她能够自在唿吸。 季宁玉只?觉得?神识恍惚,贴在对方湿漉漉的胸口。薄薄的衣衫挡不住剧烈的心跳,还有胸膛温热的触感。 她抵着白沅沅的胸口,甚至将手?软塌塌地搭了?上去,半阖上眼睛,迷濛道:「我之前就想说了?……沅沅,你?的胸硬邦邦的……」 跟女孩子完全不同,倒是像个男人。要是还有时间,要是还有以后,她定要多煮些木瓜、羊奶多给对方补补,不吃也要扒着她的嘴巴塞进去。 不然依她的脾气,定是要好?好?嘲笑?对方一番。 「你?总是那么瘦弱……」 一个浪头?猝不及防地打来,对方紧紧扣住季宁玉的腰肢。季宁玉慌乱间抓乱了?对方的衣领,没有触及到该有的温软,她突然描摹到指尖的凸起,就在左胸处。 丑陋的疤痕在靠近心脏的位置,狰狞可怕,只?不过?微微一瞥就让季宁玉瞪大?双眼,如堕冰窖。 她像是清醒过?来,又好?像完全没有,细细摩挲着伤痕,眼神迷离却又如此哀伤:「你?胸口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个位置,如此眼熟。 感受到指尖下的震颤,对方大?概是轻轻笑?了?笑?。胸膛的震动又顺着指尖传至季宁玉的心口。 接着,声音从她耳边传来,如玉碎雪落,清朗间夹杂着暗暗的低哑,陌生又熟悉。穿透前两世的时光,拂过?一层又一层的回忆,落入她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是你?送我的,季宁玉。」 「你?忘了?么?」 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拨开水波与云雾,眼前白沅沅模煳的五官愈发清晰,呈现?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模样。 猫儿似的圆眼睛变得?狭长深邃,圆而小的脸颇有稜角,少?年人的眉目端直清正,鼻骨挺直,眼神清朗若水洗后的天空。 他的目光专注地望向季宁玉,一如既往,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意,轻描淡写间仿佛刚刚说得?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只?那么一眼,季宁玉好?似被雷云击中,全身?血流倒灌,半点动弹不得?。只?能怔怔望着眼前之人,拽住衣领的指尖紧紧攥着几乎到泛白的僵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叶、行、舟……」 每一个字都?如同在舌尖上打滚,在唇齿间淬满了?血,被狠狠咬了?出来。 「是我。」叶行舟缓缓绽开笑?容,似蜻蜓点水,稍触即逝。 季宁玉却只?觉得?浑身?血液汇聚在指尖,触碰到的伤痕滚烫灼人,迸发出蓬勃的心跳。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浑身?颤抖,不可抑制。像压在心头?的梦魇幻化为压迫的真实,毫无?遮掩的呈现?在面前,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与荒唐,是黄粱梦醒后的恶果自食。 不仅是梦里一遍又一遍出现?的人,那个被自己一剑刺入胸口的少?年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季宁玉发现?,他穿的是之前自己买给白沅沅的衣服。浅淡的斜襟清秀婉约,和之前白沅沅穿在身?上时的松垮宽大?不同,现?在看上去竟是稍稍显小。 白衣胜雪,雌雄莫辨。 恍惚之间她究竟分不清是梦是醒,似幻是真。 「你?……白沅沅……」季宁玉语无?伦次,紧紧攥着对方的衣领没有松开。 叶行舟又笑?了?,像很多年前一样,他似乎很爱笑?。只?是,笑?容与之前完全不同,夹杂着微凉的水气,淡漠无?心。 「也是我。」 那一刻,季宁玉觉得?自己被遏住喉咙,无?法唿吸。她张张嘴,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季宅……浮提海……是你??」 叶行舟声音缓缓,却十分清晰,一字一句:「一直都?是我。」 季宁玉脑海中霎时闪烁过?无?数念头?,最后定格在三个字,他恨她。季宁玉想,这是毫无?疑问的,毕竟自己送了?他一剑,在那刻是真的想要杀掉他。 万般情绪翻涌之下,季宁玉喉中隐隐泛起腥甜之气,血丝从她嘴角渗出,又被轻轻擦去。 即便在起起伏伏的海潮间,叶行舟也能恰如其分,举重?若轻。他收回擦过?季宁玉嘴角的指尖,淡淡摩挲着,垂下眼睛。 「还没有杀了?我,就急着去赴死了?。」 他嘴角的弧度勾勒出淡漠的凉意,抬起眼皮,乌沉沉的瞳仁深不见底:「不是很恨我吗,季宁玉?」 恨不得?要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如季宁玉笃定叶行舟定然恨自己一般,叶行舟也认为,季宁玉同样深深恨着自己。 短暂的寂静之后,恰逢汹涌的浪头?蓦地打来,水波澎湃,犹如巨石狠狠击中季宁玉的脑袋。 战斗许久的疲惫,心境动盪下的震动,加之掀起的波澜,季宁玉双眼一黑,再也无?法强打精神,直直晕了?过?去。 究竟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真? 她分不清楚,也不愿醒来。 神思飘飘悠悠,轻盈飞起,似轻鸿踏雪。 季宁玉觉得?自己回到了?天心宗的后山。 后山仍是从前的模样,夕阳斜照,束着高马尾的少?年站在悬崖边的老树下,身?后背着把长剑。 季宁玉既期待,又惶恐,仿佛靠近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可她仍然不由自主地走近。 每走一步,眼前千万画面纷涌而至。 精緻的面团,软糯的口感,指尖擦过?的脸颊温腻柔软。 四方镇灿烂的烟火,季家宅未曾变过?的枯井,柔软的落叶铺陈,井边斜斜的月亮,身?边安静注视着的眼神。 对方躺在离她不近不远的距离,指了?指月亮。 祭火中、海潮下,奋不顾身?扑过?来的身?影,隐隐约约。 即使不能说话,也不断告诉自己:「季宁玉,别害怕。」 捏起染血的裙边,季宁玉皱着眉头?怒道:「你?是来月事了?啊?!」 褪下的衣衫露出夹带着伤痕的嵴背,鲜血滴落在她的肩头?,季宁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流鼻血啊?!」 一幕幕闪过?,季宁玉看不清对方的脸,她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想要看到那个对自己如此关心、形影不离的人,究竟是谁。 心底却有个声音不断催促她离开,不要再看,不要再接近。 胸口骤然传来剧痛,季宁玉瞬间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洞穿自己胸口的利剑。 崖边老树下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身?来,移步到季宁玉的面前,猝不及防地送上这一剑。 而他的胸口破开了?个大?洞,就在心的旁边,空荡荡的有风吹过?。 季宁玉听见对方的声音沙哑低沉,茫然地诘问。 「为什么?」 她终于看清对方的容颜,又在顷刻之间挣扎着从梦中惊醒,蓦地睁开双眼。 冰天雪地映照着白惨惨的太阳,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白,光线太过?明?亮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硬生生的沁出泪水。 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偏过?头?去,伸出小臂遮住无?处不在的白光,企图获得?短暂的安宁。 身?旁有窸窸窣窣地动静传来,不多时,颇为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季宁玉,你?醒了??」 季宁玉动作停滞,目光发直,怔怔放下手?臂。 眼睛逐渐适应强烈的白光,俯下身?来查看自己的人周身?散发着微微光晕,倒显得?他五官没有那么突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头?顶精緻的玉冠发出闪烁的华光,再加之梳得?一丝不苟的髮髻。即便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季宁玉也能猜到,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他。 「江星衍,你?怎么会在这里?」浑身?如同被碾过?似的酸疼,季宁玉强忍着不适坐起,江星衍甚至伸手?扶了?她一下。 他倒是还与从前相似,锦绣华袍,骄矜自负。长眉稍稍上挑,看向自己的目光似有几分挑剔和探究,显得?很是微妙。 只?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江星衍不是应该在天心宗?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回过?神的季宁玉打量四周,疑惑道:「这是哪里?」 周围皑皑白雪一望无?际,连接着同样无?垠的天空与大?海。是天地间最特?殊的一抹灰白,安然静谧。 她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白沅沅变成了?叶行舟,把她惊得?当场晕了?过?去。 江星衍有瞬间的沉默,很快回答道:「崑崙虚。」 「你?为什么会在崑崙虚?」季宁玉皱着眉头?,喃喃道,「我又为什么会在崑崙虚?」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海里,被海浪卷着身?不由己。遇到了?三头?蛇王,还有那把被封印的剑,见诸天。 想到这里,她慌忙摸了?摸腰侧,摸到了?两把剑。一把收在剑鞘中,是她之前用的长剑含光。另一把则没有剑鞘,古朴重?拙的剑身?并不起眼,灰扑扑的,有些陈旧。 「季师姐终于醒了??」还不待江星衍解释清楚,旁边传来略带轻快的声音,「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季宁玉抬头?望去,顿时攥紧手?中的剑柄。 站在江星衍身?后的姑娘,梳着垂挂髻,细软的头?发和着碧绿色的髮带垂落。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季宁玉。 季宁玉双手?轻轻颤动,却强自镇定,抬起头?:「白沅沅?」 听出她语气中的试探与疑惑,江星衍瞥了?眼凑走过?来的白沅沅,解释道:「她是与我一同来的。」 「她是与你?一同来的……」季宁玉喃喃重?復。 如果白沅沅是跟江星衍一同来的,那么她身?边跟着的白沅沅,究竟算什么? 她握着剑柄的指尖泛着苍白,几乎快要将剑柄钳进肌肤里。 原来那不是自己的错觉,也不是幻象…… 「那么,你?也从来没有出现?在浮提海上,没有不能说话……」季宁玉发出的声音很低,白沅沅不得?不更凑近些才能听见。 她摇摇头?,和江星衍对视一眼,表情颇为纳闷:「当然没有,我一直跟江师兄同路。」 「白沅沅是为了?找叶行舟,才与我一起离开天心宗。我俩顺路结伴,你?不要误会。」江星衍蹙起眉头?,下意识开口道。 大?概是原来被季宁玉无?理取闹惯了?,又见她如此关注白沅沅,想到之前季宁玉对白沅沅的态度,江星衍便多了?几句嘴。 然而当抬眼发现?季宁玉脸色苍白的可怕,目光怔然,在雪地的映照下脆得?像层风干的纸,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那层「你?不要误会」,又多了?几许意味不明?的暧昧。 江星衍不想让季宁玉误会,不仅是不想让季宁玉为难白沅沅,更是…… 他皱起眉头?,表情为难。 更是不想让季宁玉误会自己。 「季宁玉,你?离开天心宗后到底做了?什么?又到底为什么离开天心宗?」江星衍放缓语调,声音里是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关心。 他似乎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季宁玉说话,季宁玉也从未在他面前显露出如此脆弱茫然的模样。 他们几乎每一次见面都?在争吵,互相呛声,无?止无?休。几乎每一次,江星衍都?站在了?季宁玉的对面。 「宗门上下四处在找你?。有一伙人,你?应该知道的那几个外门弟子,我平时跟你?说过?无?数次,少?和那些人来往——他们那些人,说你?对叶行舟不满许久,时常命令他们排挤、欺负叶行舟。这次你?抢走了?叶行舟的腰牌,并趁机杀了?他。恰巧有人看见你?从后山离开,有几个巡守弟子看见你?在叶行舟失踪的那天半夜走在雨里……」 江星衍越说语气越急促:「叶行舟也不见了?踪影,最后出现?的地方确实在后山,魂灯虽然还在,但?有一段时间十分微弱。现?在那么多人都?在说你?残害同门,罪当伏诛,不少?人都?在等着你?落网。」 季宁玉从前名声就不好?,但?到底还顾忌着她是顾玄晖的徒弟,江星衍的未婚妻。偏偏顾玄晖此刻还在闭关,江家又放出了?他们退婚的消息,几乎无?人能为季宁玉撑腰,故而流言不止,越演越烈。 「你?还去了?林家镇?有人说,林家镇一夕之间惨遭屠戮,而你?在那里斩杀了?普通百姓,尸体上甚至留有你?的剑气。现?下许多人传言你?入了?魔……」 「季宁玉,你?知不知道自己闯祸了??」说到此处,江星衍咬牙切齿,颇为恨铁不成钢道。 宗门里留有季宁玉接下任务的记录,就在叶行舟失踪的第二天,所有事情太过?凑巧,很难不让人多想。 季宁玉杀了?叶行舟畏罪离开,又特?意挑选林家镇屠戮百姓,乃至堕落成魔。至少?从目前的线索来看,这种推测不算奇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叶行舟的事被人发现?,平心而论,季宁玉并不惊讶。她做事鲁莽,没有思忖太多,当时想到便做了?,必然会被人发现?痕迹。只?是没想到那群被自己踹下水的小人揭发,还真感到有些没面子。 果然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若论落井下石,这帮人倒是行动的快。 听到江星衍提及林家镇…… 季宁玉倒是突而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时候谢长义会说,他会尽量调查还自己清白。 看来果真如他所说,根本没几个人相信林家镇的事情跟自己没关系。 只?是,季宁玉怎么记得?,屠戮百姓入魔逃窜,被修仙界追捕如此种种,分明?应当是谢长义经歷的。怎么自己倒是跟他殊途同归了?。 她垂下眼睛,睫毛轻颤,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你?呢,江星衍,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直接把她抓走不就好?了??江星衍可是天心宗宗主喻既明?的亲传弟子,抓住自己绝对算大?功一件,何必要坐在这里跟她多说废话。 季宁玉对自己跟江星衍的关系再清楚不过?,对自己在外的名声也很了?解。如她这等平素张扬跋扈的人,只?怕她做过?的没做过?的都?会被一股脑的揭出来,有仇的没仇的,巴不得?都?要狠狠踩上她几脚才好?。 江星衍见她问的风轻云淡,满不在乎,气得?牙板痒痒,恨不得?伸出手?来点点她的额头?,好?让她能及时回过?神,别像看破红尘俗世似的七魂丢了?六魄:「我自然是来找你?的。」 不然他是为了?谁千里迢迢从天心宗赶到崑崙虚,闲着吃饱了?没事干? 真是小没良心的季宁玉。 除了?叶行舟和林家镇的事,尚有另一件事,江星衍没有说出口,以免火上浇油。 江家对季宁玉的态度也同样耐人寻味。 江归远没有在崑崙虚找到季家剑诀。 就在季宁玉透露剑诀的第三天,江归远亲自带人来到崑崙虚。可是搜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剑诀的痕迹,自然也没有得?到心心念念的季家剑诀。 从崑崙虚回来后,江归远对季宁玉的态度就变得?越发讳莫如深。而江归远的态度,代表着江家的态度。 江星衍和季宁玉解除婚约的消息,是在江归远从崑崙虚空手?而归后才放出去的。 刻下有关季宁玉的传闻一件又一件,从残害同门,到屠戮林家镇的嫌疑,江家始终没有站出来说话,反而任由谣言四起。江星衍是江归远的亲生儿子,他只?是从来不曾将事情往这方面想,却并不傻。 江归远的盘算,他很清楚。 这一切,让江星衍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季宁玉所面临的处境。无?论是过?去、现?在,始终都?是孤立无?援。 加之她性格跋扈,委实得?罪了?不少?人,近乎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季宁玉虽然是顾玄晖的徒弟,不过?顾玄晖这几年几乎都?在闭关。即便不闭关终究要给修仙界表态,也不可能无?原则的护着季宁玉。 喻既明?同样如此,他是一宗之主,肩头?的担子更重?。 江家和季宁玉解除婚约,明?摆着是不会趟这摊浑水,有可能还要搅合的更混乱些。 说来说去,江星衍并不觉得?季宁玉会做出那些事情。 他自幼与季宁玉从小一起长大?,看惯了?对方的模样,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宁玉是不讨人喜欢,尤其是对自己而言,两人每每争锋相对。她从来不像旁人那样,顺着、捧着江星衍,总是拧巴着,又争强好?胜。 但?若要真说她有多大?的坏心眼,这不可能有。江星衍从来没怀疑过?这点。 她不是两面三刀的奸诈小人,有仇当场就报根本不会过?夜,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筹划这些事情。 季宁玉和自己或者跟叶行舟作对,乃至于连累白沅沅,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她犯不着,也没必要给自己惹这样的麻烦。 至于入魔之说,在江星衍看来就更是可笑?至极。 季宁玉要入魔?她便是要入魔,也该是在季家被灭门的那个晚上,或者干脆和自己纠缠不休无?法退婚的时候。而不是在天心宗要什么有什么过?了?十年,解除和江家的婚约后突然入魔。 无?论别人是怎样的说辞,江星衍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这次是他主动请缨,前往崑崙虚寻找江归远没有找到的季家剑诀。打着的还是曾经跟季宁玉是未婚夫妻,对她的事多少?有些了?解的旗号,也许能找到江归远没有找到的线索。 江归远也随着他去了?。 然而剑诀之事,不过?是藉口。更重?要的,是江星衍想要在其他人之前找到季宁玉。 凭季宁玉那豁出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就是闭着眼睛,江星衍都?能猜到,季宁玉听到这些传言后的情形,保准要气得?提剑就招唿。他不能让季宁玉跑回去自投罗网。 可是,现?在季宁玉平静的不可思议。 「叶行舟、林家镇那些事实在过?于荒唐,修仙界不少?人都?说你?已经变成女邪修。」说到这里,江星衍嘲讽那群人道,「你?若是要成邪修,我怕是早已成为天下第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白沅沅听到这话也忙不迭地点头?:「对啊,他们添油加醋说得?有模有样,很多人都?相信了?这些鬼话,差点连我也……」 说到这里她语气微顿,变得?小声很多。 白沅沅确实差点就信了?,因为自季宁玉房间离开后的那个晚上,她再也没有见过?叶行舟。 叶行舟做事向来稳妥,不可能不告而别。 白沅沅猜想,他很有可能出了?意外。 正巧江星衍要离开天心宗,明?面上去崑崙虚,暗地里打听季宁玉的下落。临别之际,白沅沅得?知消息,遂跟随江星衍一起下山,寻找叶行舟。 「好?在叶大?哥没有事,他还救了?你?,怎么可能是你?害得?他?现?在你?们二人都?在这里,等叶大?哥回到天心宗,那些人的嘴巴自然就闭上了?,季师姐不用担心别人的诬陷。」白沅沅换上轻快的表情,圆圆的眼睛眯起,笑?得?开心。 季宁玉微微一愣:「什么?」 江星衍在旁边絮絮叨叨:「你?真傻了?还是惊吓过?度忘了??是叶行舟把你?从无?尘剎海救到了?崑崙虚,你?们俩之前做了?什么?方才脸色白的吓人,我差点以为你?把自己淹死了?……」 「对啊,刚刚是挺吓人,叶大?哥脸色也不好?看,背着你?从海中游到岸上,幸好?江师兄搭了?把手?。不过?,这下肯定没人敢说季师姐杀了?叶大?哥了?。」白沅沅挥起手?,对着季宁玉背后活泼地唤道,「叶大?哥!」 季宁玉回头?,绰绰约约的修长身?影隐藏在海岸氤氲的水气里,从朦胧的迷雾中一步一步走来。 耀眼的白光下,叶行舟右手?提着长剑,身?形瘦削,海风拂过?长发,又似有若无?地撩起袖角衣袍,恣意飘散。 只?一眼,季宁玉提起手?中的剑,脚底生腾气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沖向叶行舟,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在白沅沅和江星衍错愕的眼神中,她的声音被零零碎碎的吹落在风里。 「他们说的没错,是我动手?要杀他。」 第35章 见心魔 「季宁玉!」江星衍和白沅沅的惊唿声被抛在脑后。寒光闪动, 季宁玉抽出腰间的剑,直直冲向叶行舟的方向。 叶行舟没有躲,他只是?慢慢停下脚步, 抬起剑鞘, 挡住突如其来的剑气。 噹啷—— 见诸天与叶行舟的剑鞘碰撞的剎那, 玄铁摩擦着?迸发出散落的火星,嗡鸣作响, 剑身不住震颤, 心跳连接着手掌的虎口处也随之颤动。 叶行舟和季宁玉鼻尖对着?鼻尖, 唿吸交错, 前所未有的接近。季宁玉只要一抬眼, 就能看见叶行舟略显狭长的黑色眼睛, 瞳色深沉,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还活着?。」季宁玉止不住地冷笑。 两人目光相碰,在剑与剑鞘摩擦的火花间,又?猝然错开。 「仅用这些, 可杀不了我。」 叶行舟垂下淡漠的眼,语声浅淡,却?总是?能够一针见血的扎进季宁玉的心里。就像从前无?数次, 面对季宁玉的挑衅他从不反击,然而?越是?风轻云淡,越令季宁玉抓心挠肝。 他并不回击,仅是?淡淡地陈述着?, 就能够胜过其他人所有的攻讦。 「季宁玉。」叶行舟念着?她的名字。 季宁玉咬着?牙, 强硬地逼近对方, 但听耳边传来见诸天闷哼:「原来是?他。」 玄黑色的剑锋冷冽的剑光一闪而?过,见诸天缓缓道:「命定之主。之前在水下, 我感受到的就是?他的气息。否则,不会出来应战。」 红血丝渐渐爬上季宁玉的眼睛,原来真的是?他。 在海水中与三头蛇王对战时,季宁玉察觉到身旁有人隐匿身形,却?猜不出究竟是?谁。 那不是?自己?的错觉,真的有人在旁边,那人正是?叶行舟。 叶行舟又?唤道:「季宁玉。」 「原来你讨厌我,已经到了非杀我不可的程度了么?」 季宁玉将剑锋往剑鞘上狠狠压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声音颤抖,字字句句地质问:「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骗她?对叶行舟而?言,她是?挺讨厌的,没少?做恶事,还要伙同?别人欺负他。但不管怎么样,两条命也够还了吧?! 凭什么装成白沅沅的样子?,让她放松警惕。在最需要的时候不断出现在她面前,看穿她所有的狼狈,再装作关心她的模样,奋不顾身。 她到底算什么,她到底是?什么?! 季宁玉不得不承认,这次叶行舟赢得彻底。 他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抓到自己?的软肋,重重捏碎。比起自己?在送给他胸口的那一剑,他这招无?形无?声,却?不比见诸天穿透身体的痛要少?。 她那么信任对方,真的认为白沅沅是?真心的,自己?也是?真心的。 然而?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来自一场可笑盛大的谎言。 「骗我很?好玩对吗?看我像个傻子?一样,是?不是?很?有趣?」季宁玉再也无?法?压抑翻腾的情绪,厉声道。 「你一直如此,不过是?把我当做可以任意?玩弄的傻子?。这次你利用我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我的命?为了给自己?报一剑之仇?」她像是?下了结论般笃定道,赤红着?眼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我没有。」叶行舟没有反抗,迎上季宁玉的目光。 细碎的流光在他眼底隐隐闪烁,叶行舟一字一句:「我不会伤害你,从来没有想过。」 季宁玉蓦地安静下来,静静看着?叶行舟半晌,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仰头哈哈大笑。笑意?在嘴角扩散,眼底却?满是?冰冷。 良久,她笑得够了,笑容从脸上逐渐消失,面无?表情的令人心惊胆战:「你是?满口谎言的骗子?。」 「我曾说过,如果你欺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既然你披着?别人的皮来接近我,就知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叶行舟,我们?俩人註定只能活一个,要么今日你杀我,要么我杀你。」 至死方休。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季宁玉剑锋微闪,雪亮的剑光映照着?她的双眼,露出冷冽的杀意?。 她蓦地撤回身形,压向叶行舟的力量登时消失。还不待对方喘息,季宁玉已经出招。 手中的剑光密如急雨汹涌砸向叶行舟,嘈嘈切切、错杂密集,竟至没有停顿。剑锋噼开的气旋发出轻微的尖啸,从两人身边唿号而?过,犹如北风席捲,吹彻寒宵。 叶行舟没有反击,只是?做出防守的姿态,急速后退。地面的碎雪随着?灵气升腾打转,从半空向两人轻盈滑落。如同?下了场无?声的大雪,铺天盖地,洋洋洒洒。 季宁玉的剑穿梭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穿叶飞花,似银色的雨幕。她眉头紧皱,牢牢盯着?叶行舟的动作,全身戒备。 待瞥见叶行舟的身后有株歪斜的老树,季宁玉咬牙,使?出天心宗问心剑式的「长虹贯日」。 手腕提起,剑锋弯曲成巧妙的弧度,又?在展开的剎那琅琅作响,剑尖直冲叶行舟的丹田刺去。 叶行舟抵住身后的老树,一瞬间避无?可避。要么出剑迎战,震飞季宁玉,要么继续或左或右的躲开,就算躲过丹田的袭击也必然会伤到臂膀。 季宁玉在逼迫他做出选择。 她要对方与自己?堂堂正正的打一场生死战。 「怎么,不敢跟我打?不是?说我杀不掉你吗,叶行舟。」季宁玉嘲讽。 「我不会和你打。」叶行舟淡淡道,他不过身形微闪,从老树旁略过。剑锋堪堪擦过他的右臂,拉扯出一条模煳的血痕。 「你的剑不称手。」 季宁玉微愣,方才剑锋密集时她也能感觉到手下的滞涩之感。只是?彼时自己?一心扑在咬杀叶行舟,微妙的滞感并未给她带来太多影响。 而?就在剑尖要刺入叶行舟的要害时,季宁玉明显察觉到掌心长剑的抗拒。不过瞬息的停滞,便令叶行舟寻得机会,闪身躲开,只伤到了浅浅的痕迹。 「见诸天。」季宁玉冷静下来,握紧剑柄。 她的含光在对战三头蛇王时剑锋破损,只能收在鞘中。刻下手上用的是?曾经向叶行舟认主的见诸天,即便在这一世,它?也是?感受到叶行舟的气息才会在三头蛇王出现时显现身形。没想到,在和叶行舟对战时,它?仍然本能地做出选择。 见诸天没有回答。 它?对季宁玉是?被迫认主,自然比不得心甘情愿的认主。若是?能有机会解除一人一剑的契约,它?另有想要臣服的剑主。 「我不能毁了你,不代表我不能因你的意?志而?杀人。」季宁玉目眦尽裂,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你应该清楚,与你绑定契约的人究竟是?谁。」 她不屑得到见诸天心甘情愿的臣服,也不在乎这把剑究竟如何?看待她。但它?至少?要做一把能够杀人的利器。 「即使?不称手,我也能杀了你。」这句话是?对叶行舟说的。 就算手上拿着?的是?树枝、是?普通人的刀剑、是?其他利器,只要自己?尚有气息,她都不会放弃。 更何?况,是?在这些人面前。 再痛季宁玉也不会认输。 剑光闪烁,杀意?腾空而?起。见诸天的剑身破开落雪,在长空划过一条闪电般的弧度,剑意?当空,寒光千丈。 季宁玉逼近叶行舟,感受到手腕的滞涩感越来越强烈,她爆发出强大的剑气。在蓝光大涨的霎时,左手抽出腰畔的含光,用破口从另一侧包绕,刺向叶行舟。 叶行舟仍然没有拔剑出鞘,不过抬手用剑鞘轻巧识破见诸天的滞涩,回身以剑柄挡住含光。 含光本就剑身破损,剑气不稳。 在见诸天的压制和叶行舟冷冽剑气的逼发之下,剑气从破碎的豁口处骤然爆裂。但见噼里啪啦的声响间,剑光反噬,狠狠将季宁玉弹出半尺。 她脸上划过几道剑伤,细腻白净的肌肤上擦出道道血痕,满身狼藉。 握着?含光的左手伤得更重,虎口处伤痕崩裂,鲜血淋漓,顺着?她掌心的纹路跌落在雪地里,若红梅绽放,猩红妖娆。 叶行舟也没有好到哪里,剑光爆裂的电光火石之间,他张开结界想要挡住对季宁玉的伤害。谁料季宁玉当真是?恨他入骨,被反噬的同?时竟也能反手握紧见诸天,擦过他的手背,撕扯出一条狰狞的血痕。 江星衍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着?急的传来,气得近乎全身发抖:「季宁玉,荒唐!简直荒唐至极!不要再打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他和白沅沅被剑气所沖,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见季宁玉和叶行舟打的越来越凶,对视一眼,满面焦急地想要拦住两人。 恰在此时,异变突生。 沾染着?季宁玉血色的大地突而?簌簌震动,细碎的石子?在碎雪中翻滚跳跃。白沅沅被猝然晃荡地站立不稳,若不是?江星衍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就要摔跤。 他眼神严峻地扫向震动的中心——正是?季宁玉和叶行舟站立的地方。 震动从季宁玉脚下站立之处蔓延,开始仅是?细小的轻颤,伴随着?震颤延伸到一望无?际的四?周,地面深处开始隆隆作响,似有万马奔腾。地面结冰的雪被震得四?散铺开,老树窸窸窣窣,摇摆不定。 咔嚓刺响。 地面竟是?裂开漆黑的缝隙,以季宁玉脚底为基点,爬满整片大地。 「季宁玉——」江星衍再也不顾及自己?尚且站立不稳,勃然色变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季宁玉和叶行舟却?已经坠入深渊,淹没无?痕。 「叶大哥!」白沅沅扑向叶行舟掉下的地方,江星衍还没来得及抓住她,裂隙骤然扩大,两人也随之掉落。 淡金色的纹路沿着?大地裂开的缝隙一闪而?过,隐藏在雪地深处的阵法?拼接成诡异的形状,映照着?灰濛濛的天际。 大雪在天地震动的时刻,悄然而?至。万物皆被白雪覆盖,细碎的雪花瀰漫在空气中,萦绕着?冰凉的气息,无?声掩盖所有的惊唿与纠葛,翩然飘舞,纷纷扬扬,最终归于沉默与寂静。 脚底下陷的剎那,季宁玉顿时跌入虚空深处。 叶行舟向她伸出手,随之掉落。他嘴唇微动,似是?说了些什么,却?又?被剧烈的风声吞没。 一切尘埃喧嚣都在无?边无?垠的阒然宁寂之中消散。 两人的指尖不过咫尺距离,急速的掉落让季宁玉无?法?抓住剑给与对方致命一击,只能仓皇避开叶行舟的手。 最初她看见歪斜的天空挂在自己?的头顶,随着?身体遽然下沉,很?快她发现,天空也沉入她的脚下。 天地倒转,干坤漫漶。 很?快,所有光芒和声响都被黑暗吞噬,消解在深渊般的虚无?。 季宁玉时而?觉得自己?在向下坠,又?觉得自己?在向上飞。 叶行舟也同?她一样,左右调转,分不清究竟在何?处何?时,又?究竟发生何?事。 很?快,耳边的风声停滞,季宁玉猝然向下看去,依稀见到天空上飘着?的轻烟似的白云,云下是?泛着?绿意?的山峰与平原。 距离不断拉进,她穿过云层,鸟儿振翅飞向从她眼前略过。 季宁玉这下可以完全确定,自己?在往下跌落。 她从大地坠入深渊,又?从深渊穿过天空,摔回大地。 没有意?向中的疼痛,在摔向地面时,速度已经变得很?慢。有什么东西勾了下她的腰带,进一步放缓了季宁玉摔下的速度。 几乎是?剎那,她就回过神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拔剑刺向自己?的后腰处,同?时脸向下重重摔在草地上。 叶行舟险些被刺个正着?,他堪堪收回想要稳住对方的手,也跌落在地上。还不待人站起来,季宁玉却?要比他快上不少?,剑锋透亮,剑尖直直他的颈边。 季宁玉眯起眼睛:「谁允许你碰我的?我想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有算完。」 话音刚落,又?是?两声「扑通」,伴随着?白沅沅「哎哟」的痛唿。江星衍和白沅沅两人跌在叶行舟的脚边,摔作一团。 江星衍头上精緻的玉冠都被砸的歪了半边,他扶好自己?的头冠,又?拽住白沅沅,稳住她的身形,将她扶起。顾不得自己?衣袍上滚了一圈的杂草,连忙呵斥阻止道:「季宁玉,你到底在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季宁玉讥笑道:「我们?婚约已经解除,你现在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不管做什么都与你无?关,又?凭什么要求我?」 江星衍脸色微沉:「即便婚约解除,我们?同?属天心宗。若较真论起来你也要叫我声师兄,难道我要看你这样同?门相残?」 季宁玉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你算我哪门子?的师兄?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他们?俩离仇人不过一步之遥,少?在这个时候端出同?宗情谊来唬人。 白沅沅抬起头,受惊地看向季宁玉,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步。 她三步并做两步扑到叶行舟的身边:「叶大哥,你受伤了?」 季宁玉看着?江星衍、白沅沅还是?叶行舟三人站在一处,淡淡讥笑道:「我倒真是?个坏人,在这里扰了你们?三人的清净。」 江星衍眉头攒动,感受到对方的话外之音,缓声道:「季宁玉,好好说话。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 「没有误会。现在,让开。」季宁玉冷静道,「别拦着?我杀叶行舟。」 白沅沅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真要杀叶大哥?!」 再次看见白沅沅那张清秀的面庞,季宁玉仍然不自觉地动作微顿,连带着?唿吸也稍稍迟滞。 「原来你真的要杀叶大哥,你不是?冤枉的!」白沅沅涨红了脸,几乎对着?季宁玉急得吼了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她向来软糯温婉,说话也轻声细语,鲜少?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刻:「叶大哥对你那么好,在宗门你那般对他、他都从、从来……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恨他至此?!」 说着?说着?,白沅沅眼睛里汪满了泪水,句句逼问。 季宁玉有些恍惚,眼前的白沅沅和那个陪她躺在井底,给她做糯米糰子?,替她上药的白沅沅渐渐重合,从前她倒也为了别人这般维护自己?。但那是?白沅沅吗?那不过是?披着?白沅沅的皮罢了。 季宁玉紧紧握住剑柄,语声艰涩:「他故意?假扮成你的样子?来骗我,这样也没关系吗?你根本不在乎?」 听闻此言,白沅沅顿时愣住,紧张地抓住叶行舟的袖角,担心又?难过地看了眼叶行舟,嗫嚅道:「他、叶大哥才不是?故意?欺骗你……」 「沅沅,」叶行舟突然开口,他将自己?的袖角一点一点从白沅沅的手中抽出,「这不关你的事。」 「可是?!」白沅沅还想要说什么,叶行舟缓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白沅沅眼眶里氤氲的水汽凝结为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嘴角不断向下撇着?,显然难过到了极点,看向叶行舟的眼神里溢满了委屈。 她转头,对着?季宁玉泣不成声:「你、你要杀就杀我吧,是?我的错,我没有把事情做好。叶大哥是?、是?无?辜的,他没有要害过你,也不是?故意?骗你……你如果实在生气,就杀了我吧。」 「沅沅!」江星衍惊讶地望着?她,强调道,「你在说什么?没有人会杀你,也没有人会死!」 他简直想不明白这三个人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一见面就你死我活。季宁玉就像变了个人,叶行舟也变得不像从前,就是?连三人里最单纯的白沅沅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三人这般,季宁玉眼睛发涩发干。 她慢慢放下剑,仰头看着?天,不知道究竟想到什么,静静笑了会,苦意?就从眼底蔓延到了嘴角。 「我不会杀你,我怎么会杀你。」季宁玉突然说,倒是?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不知道。」 前面那句话显然是?对白沅沅说的。 但她真的是?对白沅沅说的么?究竟是?对眼前的白沅沅,亦或是?记忆里那个白沅沅? 叶行舟安静地垂下眼睛:「我也不知道。」 「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恨我至此。」 江星衍和白沅沅的眼神都凝滞在他身上,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风力隐隐送来牛哞哞的叫唤,打断四?个人周身瀰漫着?的可怕的安静。 伴随着?牛叫,一个女子?的说话声传来,飒爽磊落:「……什么劳什子?的菩提法?会,要赶去那么远的地方,真是?不嫌麻烦。」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比起女子?的干净利落更显得柔和温润:「近几年?不太平,拂尘子?又?多年?未曾入世。按期举办菩提法?会,倒也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法?会怎么安定人心?动动嘴的事情。拂尘子?那帮秃头,整日躲在后面什么事儿也不管,修行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能帮我们?打架,那才是?真的稳定人心。」 「稍安勿躁,所幸这次南洲江家出力较多。他们?家的小家主,虽然修为天赋不高,办事能力却?不差。听闻最近闭关去了,有望升金丹。」男人温柔地安慰。 「倒是?没见过。不过江家家大业大,就一个儿子?自然要好好培养。」 两个伴一牛的身影拖着?落日晚霞的余晖,从不远处走来。老牛走得缓慢,那两人倒也不急,任由它?漫无?目的似的走。 坐在牛背上的女子?身着?浅黄色的褙子?,身后背着?把被棉布包起来的长剑,半翘着?脚,满是?狂放不羁。走在老牛身边的男人浅蓝色的衣衫,眉目浅淡俊秀,温润沉稳。 两人慢悠悠地路过四?人的旁边,女子?原本并未在意?,直到目光从哭泣的白沅沅身上熘到了季宁玉的面庞。 她突而?从牛背翻身坐起,大大地「咦」了一声。若不是?不太合适,恐怕眼珠子?都已经要贴到季宁玉的脸上。 旁边的男子?察觉到她的动作,停下脚步询问:「怎么?」 女子?指了指季宁玉,好奇道:「阿渡,你看,这人是?不是?长得很?眼熟?」 闻言,江星衍、叶行舟两人都向此人看去。只不过一眼,两人同?时噤声,眼底难掩的震惊之情。 那被称作阿渡的男子?顺着?女子?指着?的方向看去,细细打量了半晌,嘴角含笑:「你没有看错,是?长得很?眼熟。」 他声音清润温和,能够安抚人心般听着?很?是?舒服,:「她长得与你很?是?相似。」 季宁玉原本正看着?白沅沅,并未意?识到身旁经过的人正在说自己?。等听到男子?的声音后颇为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来者?。 两人目光相对,俱是?像照镜子?似的同?时后退了两步。 阿渡完全没有说错,虽然不至于会认成同?一个人,但季宁玉与她长得竟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女子?显然要更年?长些,眉目爽朗,倒有几分英气。季宁玉则更明艷,如豆蔻梢头含苞待放的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还真是?,怪不得我觉得如此眼熟。」女子?摸了摸脸,好奇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季宁玉自问从未听说过有人与自己?如此之像,轻易暴露身份并不是?明智的做法?。故而?只是?戒备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江星衍在旁边蓦地开口,拱手岔开话题,微微笑道:「两位前辈,方才我若没听错,二位在说菩提法?会?」 女子?没能得到回答,被打个岔也没恼:「正是?,你们?也要前去?」 江星衍摇摇头:「我们?怕是?没有资格,多谢前辈。」 阿渡知道同?伴性格较为冒失,见江星衍、叶行舟、季宁玉还有白沅沅四?人伤的伤,表情严峻的严峻,像是?有事要解决。遂笑着?催促道:「走吧,别耽误了他们?的正事。」 女子?没有继续纠缠,只是?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季宁玉,转瞬笑道:「好吧,有缘再见了,小姑娘。」 阿渡牵着?牛鼻子?上拴着?的绳,拉着?老牛慢吞吞地离开。 就在他们?刚转身不久,江星衍望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与其同?时,季宁玉抹了把脸,将脸上的血痕擦掉,收起剑,向着?一男一女相反的方向转身离开。 「季宁玉,」叶行舟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你要去哪里?」 季宁玉没有回头,语声冰冷:「与你无?关。」 在他们?三人的眼里,自己?永远是?最坏的那个,也是?最多余的。既然如此,她根本没必要在这三个人身边。 季宁玉清楚地知道,一打三,她打不过。更何?况,白沅沅就在旁边,她……拔不出剑。 不可能的,她下不去手。 季宁玉抬起泛着?红丝的眼睛,直直看向走过来的叶行舟:「滚,别跟着?我。」 叶行舟深深望进她闪烁着?细碎光点的眼底,像要看穿她的所有。 「如果你想死,或者?要我死。」季宁玉狠狠道。 那么,你就跟上来吧。跟上来,就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说罢,不再理会叶行舟,也不顾身后江星衍的唿喊,抬脚离开。 叶行舟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雾霭,他目送着?季宁玉远去。终究是?控制不住,凝神屏息,向另一边走去。 那里可以跟季宁玉走的路程交叉伴行,却?又?不容易被发现。 「叶行舟!」见一个个都不听自己?的话,江星衍面色越来越差,「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 他抓着?手边的白沅沅:「快追,不能让他们?跟我们?走散了。」 白沅沅眼睛还红通通的,吸了吸鼻子?,瓮声道:「江师兄,怎么了?」 她明显感觉到江星衍有些着?急。 江星衍停下脚步,迎着?白沅沅疑惑的目光,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方才他们?说的菩提法?会,每千年?有一次。上次的菩提法?会由我们?江家和五蕴宗共同?出力,那一年?我父亲虽未尚未继任家主,却?也废了很?大心思。不过菩提法?会开始时,他因要冲击金丹而?缺席盛会……」 「上一次的菩提法?会,是?七百年?前,下一次的菩提法?会还没有来临。」江星衍越说语气越凝重。 「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好像回到了七百年?前。」 第36章 梦中身 季宁玉走得?很快。 埋头疾步前行?, 几乎所有的灵气都涌向脚底。 寻常人牵着马匹走在官道上,只觉得?一阵飓风卷过去,依稀夹带着人?影。等回过神后, 周身?分明什么也不剩, 仅有树梢哗哗作响, 方才的一切仅是错觉。 她近乎奔跑起来,在草地之中簌簌穿梭, 奔向无人走的小径。仿佛身后有兇勐之物在穷追不捨, 被抓住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她要奋力摆脱, 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直到离有人?烟的地方越来越远, 远到完全看不出她从何处而来。四周空旷旷的, 任凭冷飕飕的风唿啸而?过。 季宁玉抬起小臂擦了擦脸, 逐渐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天地茫茫,茕茕孑立。 果然自己还?是?没办法面对?白沅沅。 她总是?想到月色下?那静谧的眼神,还?有熊熊祭火中,抱住自己浑身?满是?血色的身?影。 那都是?假的吗? 应该是?假的, 毕竟那甚至都不是?白沅沅。只是?顶着白沅沅模样?的叶行?舟罢了。 其实想想这一路上,他?露出的破绽并不算少。 月夜下?骤然幻化的细长眉眼,出剑时划开的独属于天心宗核心弟子才会的剑法, 以及从来不愿意出声说话,也不愿意替自己包扎伤口…… 彼时的季宁玉信任对?方,故而?没有继续追问。 刻下?想起,当时她信赖的人?, 究竟是?白沅沅, 还?是?……叶行?舟? 季宁玉简直不敢去深思。 每深入细想一分, 被玩弄和被欺骗的背叛感就会将她完全层层包裹,细细密密, 无计可施。 真不愧是?叶行?舟啊,季宁玉暗暗想到,他?本就是?个心思深沉的骗子。即便?平日里?装得?再无辜再君子,终究是?在自己眼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暴露。 他?从前不就如此么?费尽心思的接近自己,若论伪装,谁又能比得?过叶行?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是?了,这并不是?叶行?舟第一次骗自己。 季宁玉低头慢吞吞地向前走,想到从前的事,抑制不住地冷笑。 自从和叶行?舟在雪地里?毫无顾忌的翻滚闹腾,打了场特别畅快的雪仗,季宁玉觉得?自己跟叶行?舟应当算是?朋友。 她在出关后不久,再次以闭关的藉口消失在顾玄晖所在的主峰。 旁人?都以为季宁玉吃错了药,近来修行?如此刻苦,连江星衍都觉得?奇怪。 顾玄晖的主峰终年白雪不化,鲜少有人?来访。如若季宁玉自己不下?山或去宗主喻既明那里?练功,一旦闭关,其他?人?想见到他?们师徒并不容易。 其实季宁玉仅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 她不想那么快对?叶行?舟暴露身?份,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私心。她享受成为「顾小玉」时得?到的珍贵的友情,对?方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份,不会对?她有所图,不会和江星衍厮混在一起嘲弄自己。 等日后时机合适,她自然会告诉叶行?舟真相。 思及此处,季宁玉慢慢垂下?眼睛掩盖眸中的神色,神情也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低落。 很快熟悉的脚步声便?从身?后传来,叶行?舟的声音响起:「顾小玉。」 季宁玉回头,见他?手上用布包裹着什么东西,向自己抬脚走来。 少年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丝丝密密渗入眼底,映着整片天空都变得?清朗透亮。 因着顾小玉是?外门弟子,她不可能出现在天心宗几座主峰。平日里?她与叶行?舟见面,皆是?叶行?舟往外门来。外门弟子人?数不少,与内门几乎不相通,核心弟子鲜少有人?会往外门来,倒是?方便?季宁玉隐藏身?份。 季宁玉也笑了笑,她笑起来唇畔有小小的梨涡,很是?明媚天真。 然而?她又想到什么,收起笑容,有些不高兴地数落道:「我等你?好几天了。」 叶行?舟止住脚步,听到她说这话顿时颇为侷促,小心翼翼地解释:「前几天师尊有任务,来的仓促,没有及时告诉你?……」 天心宗内部有传声符可以用,用符文写下?对?方的名字即可。 叶行?舟曾不经意提起,季宁玉却摇头拒绝了传声符。只说外门弟子人?多眼杂,被人?发现她与内门弟子认识,怕是?要给对?方带来麻烦。 叶行?舟虽然不在意,不过季宁玉话说到如此,便?也没有再坚持。 谁知道师尊喻既明这几日让他?进剑阁歷练,耽误了和对?方的约定。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见叶行?舟神色有些内疚,季宁玉也没有真要责怪对?方的意思,指了指他?手上包裹起来的东西,岔开话题。 叶行?舟抿着嘴,没有作答。故作神秘的将包裹一层一层打开,露出里?面仍散发着热气?的蒸肉,眼里?藏着笑意。 「知道这是?什么吗?」 季宁玉探了探头疑惑道:「咦?」 她当然知道叶行?舟掌心里?的这是?什么。 低阶妖兽的灵肉,食用后能对?他?们这些弟子的修行?有所助益。 不过比起用灵石灵药或灵肉硬灌出来的修为,天心宗更讲求天道酬勤。没有什么比自己靠硬实力打出来的更可靠。 故而?核心弟子的饭堂偶尔会出现这个作为奖赏,外门弟子则没有那么好运了。真要想吃,可以自己动?手挑战低阶妖兽。 身?为顾玄晖首徒的季宁玉知道,外门弟子顾小玉却不一定知道。她没吭声,眼巴巴地望着叶行?舟。 叶行?舟抬眼便?见对?方黑亮亮的眼神闪动?,似有微光,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髮。 「干嘛啦。」季宁玉语气?不满,脸上却没有恼怒的神色。 「是?妖兽的肉,品阶不高,对?我们来说刚好。」叶行?舟不再逗她,两人?的头渐渐凑在一块,「这是?我这次通过剑阁二层的奖励。」 季宁玉惊讶:「好厉害。」 剑阁是?每个剑修都会去挑战的秘境,共有九层。不以修为等级论,而?以剑气?为主。据季宁玉所知,江星衍也只不过通过了一层,二层还?没有上去。 叶行?舟入门比江星衍迟这么久,却已经通过剑阁二层,当真不可小觑。 叶行?舟倒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厉害的事,只是?见季宁玉很惊嘆的模样?,垂下?眼睛笑了笑:「还?差得?远呢。」 他?将掌心的灵肉往前送了送,递到季宁玉的面前。 季宁玉奇怪:「怎么?」 叶行?舟耳尖微微泛红:「这是?给你?的。」 季宁玉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我们饭堂偶也会有灵肉可食,听闻外门弟子吃不到这等灵肉。……我想带给你?尝尝。」叶行?舟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将灵肉包裹着往季宁玉掌心一塞。 他?又笑起来,双眼微微眯起,似是?如释重负,浅淡的红色顺着他?的后颈攀上耳朵根后。 季宁玉直直望着自己掌心还?冒着热气?的灵肉,心底涌起陌生的情绪。茫然?感激?又或是?其他?? 她想说,她也吃过很多次,并不缺这些,甚至吃得?品阶要比手中的更高。但是?,她真的很喜欢叶行?舟送来的这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这不是?饭堂的,你?放心。」看季宁玉久久没有动?作,叶行?舟慌忙安慰道,「你?不必怕师长责罚,这是?我的奖赏……这是?我亲手猎杀的妖兽。」 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想要送给谁,自然都由他?决定,叶行?舟的选择也显而?易见。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发放轻,像是?怕被季宁玉拒绝似的,将布包裹的灵肉缓慢却坚定地按回对?方的掌心,倒是?有些不容置喙的坚决。 季宁玉觉得?藏在胸膛里?的心脏跳的厉害,惹得?她浑身?发烫,脸也发烫。 低着头琢磨着自己的鞋尖,过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起吗?」 「什么?」叶行?舟的声音颇为茫然。 季宁玉抬起头,蓦地撞进叶行?舟黑漆漆的眼睛里?。他?之前一直在看季宁玉,猝不及防就被抓了个正着,人?还?有些发愣,眼神更是?直愣愣的,倒是?有些憨傻。 季宁玉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态的模样?,方才的紧张与侷促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知道眼前的人?比自己更紧张之后,她便?要好上许多。 她将灵肉送到叶行?舟眼前,摊开手掌,笑眯眯道:「我说,一起吃。」 叶行?舟视线落在她的掌心,又落回她的笑颜,黑色细长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对?方,微微弯起,应声道。 「好。」 两人?并肩坐在树梢,借着树杈枝叶的遮挡,掩盖身?形。远方的风穿枝拂叶而?过,吹彻凌霄,有几分清寒的意味。季宁玉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甚至可以嗅到来自叶行?舟身?上的松香之气?,很浅淡,落在风里?又忽而?散去。 他?们头靠着头,窸窸窣窣,偶尔贴近后又略显侷促地分开,不一会却又渐渐靠在一块,像彼此依偎的飞鸟,相互取暖。 季宁玉觉得?自己来到天心宗后,从未那么自在过。 叶行?舟话不多,却总能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有时季宁玉都觉得?自己说得?太多,想法也太多,当然也不乏对?天心宗某些人?诸如她那个未婚夫江某人?的不满。 对?方静静听着她的抱怨,偶尔说得?几句话很快便?能将其从糟糕的情绪中带出。 她从未想过,这自在最终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犹如噬骨之毒,缠绕了她整整两世。 究竟是?哪一日,季宁玉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依稀记得?,那天没有下?雪,天光明媚,映照在雪地里?,泛着淡淡的金光。 她这几日都没有去找叶行?舟,算了算日子,「季宁玉」此人?也该出关了,总不能永远藏起来不见天日。 究竟要怎么同叶行?舟解释,她还?没有想好。 怀揣着忐忑不安心情的季宁玉走下?主峰,寻思着去药圃取些药材,她想亲自炼些丹药送给叶行?舟。若是?知道真相的他?很生气?,看在自己送了丹药的份上,没准还?能给她留几分情面。 季宁玉自觉和对?方关系亲密,自己又不存在恶意,叶行?舟脾气?又很温和,应当不会对?自己生气?……太久吧? 这般思忖着,她便?从长老那儿领了东西,刚准备离开。正巧有两人?结伴走到药圃,正要推门进来,好巧不巧正是?季宁玉最熟悉的两个人?。 江星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季宁玉的耳朵中:「……真亏得?你?有时间,还?能陪她玩这般把戏,当真是?有意思极了,遗憾我看不见。」 待看到江星衍身?边之人?时,季宁玉心中勐然一跳,几乎想也没想从后窗翻了出去。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跟对?方见面,更何况是?在江星衍的面前。 江星衍身?边正是?叶行?舟。 本应该抬脚就要走,却不自觉地蹲在窗外,屏息凝神。 不是?听说江星衍之前对?叶行?舟多有不服?看来两人?的关系要比自己想像中更好。 不过几天没见,叶行?舟看着又长高了些,隐隐有要超过江星衍的驱使?。季宁玉心中有的没的暗想着,探出头悄悄看着屋内的两人?。 江星衍向来不爱穿天心宗的弟子服,锦衣华袍的半拢着袖子站在叶行?舟身?边。原应该是?很耀眼的,可季宁玉偏偏被他?身?边的人?吸引。 那人?将头髮简单束起,清朗挺拔。弯眉细眼,生在男子面上会显得?过于阴柔俊秀,偏他?眉骨挺直,薄唇清冷,倒是?更添了几分清冽之气?。 季宁玉呆呆望着那张脸,暗嘆道,确实是?好久未见,竟是?觉得?有几分陌生了。 江星衍拍了拍叶行?舟的肩膀,打趣道:「她那般脾气?,也就你?能受得?了,不容易。」 听见江星衍的调侃,叶行?舟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柔软。解下?腰牌,他?挑选着需要的灵草,边慢条斯理道:「谈何受得?了受不了?她身?份不一般,是?道衡仙君唯一的弟子,又是?江家?亲自为你?定下?的未婚妻……」 只这两句话,季宁玉顿觉得?脑中轰隆作响,晴天霹雳。 她怔怔望着窗内的两人?,有一剎那几乎想要笑出来。 季宁玉想,是?她听错了吧?叶行?舟刚刚在说什么?他?口中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怪江星衍从进门起就一直在笑,难怪他?在说什么「把戏」什么「脾气?」。这不正是?她平日里?听得?最多,有关自己的话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她那般脾气?」。 是?,她不是?什么讨喜的人?,脾气?别扭,没法让人?喜欢。但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她甚至不可有有点其他?的希望吗? 季宁玉知道江星衍不喜欢自己,却从没想过,叶行?舟早就与江星衍熟知。更没想到,叶行?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在陪她玩把戏。 原来这一切在他?眼里?仅仅是?把戏?是?说笑? 她一步一步从窗外退开,屋内的两人?离季宁玉越来越远。不知道叶行?舟后面又说了什么话,江星衍抬起手锤了锤他?的肩头,两人?相视一笑。 她不过是?道衡仙君的唯一弟子,又是?江星衍的未婚妻罢了。 什么顾小玉不顾小玉的,不过是?季宁玉给自己编织的,一厢情愿的梦魇。 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可堪玩弄的大笑料。 她转身?飞速逃开,洒落满地晶莹。 再相见时,正逢顾玄晖出关,季宁玉站在师尊身?边,高傲地扬起下?巴,面色苍白,脆得?像天边碎雪。 叶行?舟也在,就站在宗主喻既明的身?侧,他?看向季宁玉,目光微亮,却被对?方冰冷的姿态挡回。季宁玉扫过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最厌恶的人?。 再后来,白沅沅入天心宗。季宁玉发现,叶行?舟的温柔从来不是?只对?着自己。 从前的美梦如同倒影,再也无法挽回。枝头依偎的小鸟终于振翅离去,飞向相反的天际,渐行?渐远。 天心宗里?,季宁玉最讨厌的人?不是?江星衍,不是?那群嘲讽自己的人?,也不是?跟在她身?后鞍前马后那群有所图的小人?。 而?是?叶行?舟。那个她曾经无比信任的人?。 可他?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话说回来,自己……又何尝不是?? 季宁玉茫然地抬头,西去的飞鸟掠过树梢,灰扑扑的云雾瀰漫,天色将晚。 他?们两人?的相遇本就始于谎言,会有今日的结局,不足为奇。 像缠在一起的乱线,线头究竟在何处已经无法找到,最好的方法就是?挥刀斩断。 即便?两败俱伤,也总归是?要,不死不休。 季宁玉长长唿出一口气?,正要抬脚继续行?走,却蓦地感受到周围空气?传来剑气?嗡鸣震盪。 腰间的见诸天似是?察觉到强悍霸道的剑气?,剑身?不住颤动?,想要引起季宁玉的注意。 季宁玉心头微跳,眯起眼睛,伸手按住蠢蠢欲动?的见诸天,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气?息,向剑气?传来的方向走去。 树林枝叶无风自动?,簌簌作响,她鬓边的碎发随之摇摆。被阴暗布满的林间深处仿佛半张开嘴的厉兽,不知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还?未见到人?的身?影,便?已经听见轰然剑鸣,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凛然杀意向季宁玉铺天盖地的砸来。树叶为剑所感,碎落成各种形状,在半空随风飞舞。 季宁玉反射性?想要向后退,显然用剑之人?修为要比她高上许多,情况不明贸然向前,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她还?没见到叶行?舟死呢,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送在这里?。 然而?当察觉到剑意时,她停下?脚步,眼神中透露出惊异之情。 为什么……这个剑意如此熟悉? 季宁玉思忖良久,还?是?抽出见诸天随手给自己拍了个防御符,向树林深处走去。 越往前走,剑意越盛,恍若自己在峰头练剑时所感受到的风雪,苍凉冷冽,盘旋唿啸。 这样?的剑意,让她无端想起一个人?。 也是?她自幼最信任的人?。 季宁玉咬牙顶住威压,抬头但见不远处黑气?混杂着恶臭袭来。被浓重黑气?包裹着的青年男子手持长剑,破开浓雾,猝然露出乌髮白衣,不染尘埃。身?形迅速之间几乎看不清究竟如何出手,淡蓝色的剑光如流星四碎,化作万千小剑扑向黑气?中的魑魅魍魉。 地面隆隆作响,蜘蛛网似的细线密布,蔓延向远方。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邪魅正在甦醒,想要挣脱束缚,为祸人?间。 好强的邪气?,倘若泄露人?间不知道又要残害多少众生。 季宁玉咋舌惊嘆,如此汹涌的黑色她只在第一世临死前遭遇的腐尸那里?碰见过,当时将他?们四人?打的措手不及,连连败退。即便?是?上次在林家?镇也没有如此兇狠的存在。别说剑修的修为要比她高出不少,便?是?这由邪魅之气?组成的看不清晰的黑雾于她而?言也是?强敌。 黑气?逐渐聚拢成一团,如有生命般的徐徐攒动?。她只能依稀看见一双模煳的大手向青年剑修抓去。对?方满头青丝流泻,和着衣袖霎时被吹起,风动?飒飒。 剑光骤然大涨,无数小剑化作清光,将青年层层环绕。对?方手执长剑,剑尖在半空划出完满的弧度,斩向黑手—— 同时,一丝黑气?散溢,趁机钻入青年的身?后,竟是?在剑气?的影响之下?化作长剑的模样?,就要扎进青年的后颈! 竟是?兵分两路,想要偷袭! 季宁玉登时出剑,剑气?凝成一道清亮的流光,剑身?嗡鸣,急速刺向黑气?。 青年的剑在正面抵抗浓雾之后,撞出一把小小的利剑,绕向身?后阻挡邪魅。恰逢季宁玉的长剑袭来,铛然相击,双双缠/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虚空之中剎那出现一轮大大的满月,与一弯小小的月牙,交相辉映。 还?不待季宁玉发出惊讶的声音,汹涌的剑气?相碰骤然爆裂,巨大的威压遮天蔽日,将她重重弹飞。在闪现的光华间,青年藏在阴影间的容貌骤然出现,不过惊鸿一瞥,便?让季宁玉倒抽一口凉气?。 发出可怖剑光的青年对?季宁玉的惊诧恍若未觉。又补了几剑,将剩下?乱窜的邪气?压回地缝,用剑气?封印。 最后岿然不动?,任由几缕碎发拂过他?的颊边,淡淡收回长剑,眉头轻皱:「同宗子弟?」 黑雾在剑气?的逼迫之下?消散的无影无踪,薄薄的雾霭也随之散去,微茫的天光从树林间隙中向下?投射,落在青年剑修的身?上。 他?转身?,身?形颀长,白衣胜雪,之前没有完全露出的容颜一点点从散去的薄雾间悄然显现,长眉薄唇,肤如白玉,和季宁玉记忆里?的面庞完全重合。 对?方向着摔在地上,掉了满头满脸烂树叶的季宁玉微微颔首。 「天心宗,顾玄晖。」 第37章 梦中身 天心宗顾玄晖, 修仙界又称其?为道衡仙君。整个修仙界也只有他?能被人称之为「仙君」,虽还在凡界却已然被众人高高仰视。 乃是因为,顾玄晖踏上仙途即是天之骄子, 一路顺风顺水, 年?纪轻轻修为便已臻至渡劫, 是如今最有可能飞升的剑修。 他?是天心宗老宗主的亲传弟子,是现任宗主喻既明的师兄, 是当世毋庸置疑的实力最强, 更是季宁玉久久未见的师尊。 季宁玉是顾玄晖唯一的弟子, 问剑峰顶常年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当年?是顾玄晖在镇宅兽发疯之时将季宁玉救下, 收为亲传弟子。不过, 自顾玄晖升入渡劫之后沉疴颇多, 故而常常闭关,季宁玉多是放在喻宗主处修习。 其?实季宁玉能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很少,久到季宁玉都快忘记该如何跟师尊相处。 不过不管对师尊的感?觉如何陌生,季宁玉都不会忘记顾玄晖究竟是什?么?模样。 所以在惊鸿一瞥时她就立刻认出对方是谁, 然?而现下再看去,便觉得略有奇怪。眼前这个师尊,怎么?看都觉得…… 要更年?轻些。 顾玄晖生得龙姿凤章, 丰神?俊逸,身如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只是他?实力强悍,往往旁人来不及细看他?的容貌, 剑已逼近身前。长?此以往也没有多少人留意他?的长?相。 季宁玉毕竟自幼跟在他?身边, 对顾玄晖还是要更熟悉些。 从林间?深处渐渐走出的青年?看着最多不过弱冠之年?, 黑髮高高竖起,簪着把银色小剑。天光从树梢稀疏倾洒, 散落在他?的眉梢眼角,更衬得他?气质清寒,眉如远山,似天心宗最高峰顶万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他?眉眼有难掩的漠然?之感?,仿佛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如同方才并未参与那场惊人之战,亦没有剑气汹涌地封印邪魅,更没有将季宁玉震飞。 顾玄晖停住脚步,看向倒在地上一团狼狈的季宁玉,轩长?的眉毛轻皱。 眼前之人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乌漆漆的头髮,黑亮亮的眼睛,皮肤白的如同碎玉。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不对劲。 有些惊喜,有些疑惑,有些痴傻,还有些情不自禁地亲近。 不管怎么?看,都太不寻常。 方才顾玄晖自然?察觉到鬼魅之气分成两股蔓延向他?的颈后,想要偷袭自己。不过那其?实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本打算将邪魅一网打尽,谁料半路杀出了个不认识的少女。 从背后而来分不清究竟是敌是友,顾玄晖自是一视同仁将人震飞。 只是方才少女所用?的剑招,半空虚虚浮现的弯弯月牙,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天心宗核心弟子才能学的问心剑诀。 但不是人人都能划出月牙形状。譬如顾玄晖,他?已能够划开满月,寻常弟子可做不到此等。 竟然?是同宗子弟?不知是何故出现于此。 思及此处,顾玄晖开口询问:「你是何人?」 天心宗虽为大宗,但十几岁筑基又能将问心剑使得如此娴熟的核心弟子,数量并不算多,顾玄晖从未见过眼前之人。 季宁玉抖了抖唇,从地上翻身而起,试探着问道:「师尊?」 顾玄晖冰冷冷的眼神?扫向她,只一瞬间?,便差点将季宁玉吓得不敢说?话。 她缩紧了脖子,想着从前师尊对自己的指点与关心,鼓起勇气道:「师尊是没认出我来?您不是一直在闭关?怎么?会到这里来?对了,方才遇到的是什?么?……」 不开口还好,一张口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季宁玉将满心疑惑和盘托出。 可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她已经被迫止住声音,直直盯着眼前泛着寒光的剑锋,下意识停住嘴巴。 师尊的剑已横在她的颈部,快到季宁玉以为仅是一阵狂风略过,甚至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季宁玉知道,以顾玄晖的实力而言,想要碾死自己同碾死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可对方是她最爱敬的师尊,又怎么?会用?剑对着自己呢? 季宁玉侷促地望着眼前的顾玄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师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顾玄晖面无表情:「你认错人了。」 季宁玉不解:「我当然?没有。」 她好歹也重活了三次,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自己的师尊都认不出来?更何况方才眼前之人也报了身份,天心宗顾玄晖。普天之下,还能有第二个人是天心宗的顾玄晖么?? 「我师尊乃是天心宗道衡仙君顾玄晖,是当世最强的剑修,修为已至渡劫,时人皆言他?最有可能飞升成功,得登天梯。」季宁玉笃定?道。 顾玄晖目光微闪,眼神?落在季宁玉身上,似是现在才认真看向她,握着剑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我虽道号道衡,却非仙君。最强剑修亦不敢称。至于渡劫乃至飞升……」他?语声微顿,「修仙之路披荆斩棘。终有一日,我会达到。」 听闻此言,季宁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瞪大双眼,撞进顾玄晖静无波澜的黑色眼眸中。 微风阵阵拂过,季宁玉和顾玄晖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半晌。 季宁玉磕磕巴巴道:「不、不会吧?」 顾玄晖皱眉:「怎么??」 季宁玉小心翼翼地偏头,躲过顾玄晖的剑尖,格外细緻端详着眼前之人:「师尊刻下修为并未至渡劫?那是何等修为?」 「金丹后期,菩提法会后当闭关升化境。」顾玄晖坦然?答道。 季宁玉紧接着追问:「如今天心宗宗主是何人?师尊可识得喻宗……喻既明?」 顾玄晖不免多看了季宁玉两眼,对她存了几分怀疑。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师尊,又分明用?着天心宗的剑诀,却对宗门事物并不熟悉,委实说?不过去,只怕有诈。 不过对方所问之事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隐秘。天心宗乃第一仙门,随口一问,修仙界的人基本都知晓。 「宗主洛九川。喻既明乃我亲传师弟,刻下在宗门中协助洛宗主处理宗门事务。」 听到这里,季宁玉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果然?,她之前的猜想被证实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便听顾玄晖道:「你并非同宗子弟。」 季宁玉连忙摇头:「我自是天心宗弟子,亦是师尊的徒弟。只是……」 她不自觉地抓了抓头,面上流露出茫然?为难的神?情:「只是,好像出现了些差错。」 不知道为什?么?,季宁玉觉得自己与师尊之间?存在着时辰差别。 洛九川,虽然?未见过此人,但季宁玉并不陌生。 他?是天心宗的前任宗主,算得上是自己的师祖。只是五百年?前,洛宗主不幸陨落,之后由喻既明继承宗主之位。 然?而顾玄晖却言现在的宗主仍是洛九川,加之顾玄晖说?他?自己目前尚未到化境。要知道,季宁玉遇到顾玄晖时他?已经是渡劫大能。如此算来,她与师尊之间?,岂不是差了至少五百年??! 难怪眼前的师尊不管怎么?看,都好像要比记忆中的面孔更年?轻些,当然?也要更有锐气。 比如毫不留情的用?剑指着自己的颈部什?么?的。 「你缘何唤我师尊?」见对方满脸遮不住地迷茫之色,顾玄晖不动声色地收回剑锋。 季宁玉思忖半晌,郑重其?事道:「师尊,我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但还请您信我的所言所说?。」 「我乃师尊未来的徒弟,名唤季宁玉。幼时家族被灭,多亏师尊出手相救才侥倖捡回一条命,有幸成为师尊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一个。」 「唯一一个……」顾玄晖不动声色地看向季宁玉,似在沉思。 「确实如此。旁人都说?我飞上枝头当了凤凰,本来以我的资质绝对无法成为师尊的徒弟。」说?到这里,季宁玉语声微顿,继续道,「此次弟子下山,与人在崑崙虚对战,不知究竟触及到何种法阵,被传送至此。」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顾玄晖,生怕对方再挥剑过来。虽说?现在的师尊修为不比以后,可那好歹也是金丹后期,打她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听着确实荒谬,但……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没想到听完季宁玉的话,顾玄晖竟是没有什?么?反应,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季宁玉忙不迭追上去:「师尊?师尊你要去哪里?」 顾玄晖兀自向前走,没有回头看她,淡淡道:「不可能。」 季宁玉疑惑:「什?么?不可能?」 「你天赋一般,并无特殊之处,我为何出手相救?又怎会收你为徒?」 「我……」 很难不承认,顾玄晖说?得是实话。正因为是事实,才让季宁玉哑口无言。 作为修仙界天赋最出众的剑修,顾玄晖的徒弟也应当是最好的。即便是如江星衍那样的修仙世家子弟,都不能成为顾玄晖的徒弟。若说?有叶行?舟那般天资,倒也罢了。偏偏季宁玉像极了七百年?前的季家老祖,天赋扔在天心宗的内门弟子里实在平平无奇。 「师尊会出手相救……大概……因为我是季家后人。」季宁玉垂下头,声音低落。 第二个问题她回答不了,第一个问题她心中倒是早有猜测。 「那位臻至飞升的季家老祖的后人。」 顾玄晖停下脚步:「你是季如烨的后人?」 季如烨,就是季家那位天赋平平却后来居上,实力碾压无数天资出众修士的渡劫老祖的名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在季宁玉生活的年?代?,她的名字已少有人提,人们?往往只说?季家老祖。 她在七百年?前猝然?陨落,灿若流星。连带着生前名也随之消散,只留下风烟里缺少姓名的传说?和一步号称能让普通人登仙途的功法,引人遐想。 季宁玉点点头:「是。」 顾玄晖上上下下端详着她,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重重拧起:「看来你从未见过她。」 季宁玉提及对方时神?色太过坦然?,远不如说?到天心宗时的在意,明明是自己家的老祖。恐怕对方对季如烨并不熟悉,又或者说?,从未接触过。 倘若对方说?的都是真的,难道季如烨陨落了?又或者已经飞升? 而季宁玉在听到顾玄晖的话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师尊……难道,现在的季家老祖还活着?」 难道她与师尊之间?的时辰差,要比她原先所想要更多?她到底进入了什?么?地方? 活着。 看来是陨落了。 察觉到季宁玉的话外之音,顾玄晖垂下眼睛,掩盖眼底的神?色:「金丹之时,我曾立誓不会收徒。」 修仙界能有金丹修为的人即开宗立派,收下徒弟。天心宗也是如此。 但顾玄晖出关后,即禀明洛九川,自己此生不会收徒。 一者,顾玄晖自己悟道者多,洛九川仅是将他?领进门,修行?还是靠他?自己,以他?的天资,也很难从师尊处学到什?么?。二者,开宗立派者总归是希望能有所传承,他?顾玄晖根本不需要。 他?不觉得自己所悟之功法,世间?能有何人能参破。 顾玄晖眉眼漠然?的背后,是天之骄子特有的傲然?。 至于眼前这个贸然?跑出来说?是自己未来徒弟的季家后人,自己为何会选中她,现在的顾玄晖和季宁玉一样不解。 仅凭季如烨的名头? 任何修士的身上都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却唯独不会是顾玄晖。 他?微微颔首,对季宁玉缓缓道:「随我来。」 第38章 梦中身 季宁玉静静跟在顾玄晖身后。 顾玄晖没有告诉她要去往什么地方, 也没有在就季宁玉是自己徒弟的原因与之争论。 季宁玉并不觉得奇怪,这确实是师尊的行事风格。 类似的事情在她幼年之时也曾经歷过。 无论是?渡劫时期的师尊,还是?刻下?仅有金丹修为?的师尊。强悍冷漠, 不喜多做解释, 即便是?面对季宁玉时也是?听她说更多, 自?己说时很少。 天心宗的弟子?往往对他也是?敬仰更多,甚至可以说是?害怕。顾玄晖的剑气比风雪更能?伤人, 即便他有心压制, 仍有低修为?的弟子?不免为?他的剑气所伤。 而他常年?闭关之处, 每多用?以磨鍊剑意?。山顶本就经年?累月积雪不化, 被他的剑意?所浸润, 更是?天寒地坼, 刺骨逼人。 不过,季宁玉是?被顾玄晖所救。彼时父母双亡,家族毁灭,难免对顾玄晖有孺慕之情。 她还记得, 自?己刚到?天心宗时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就算累极了稍微闭上?眼睛,很快又会被噩梦惊醒。那时季宁玉甚至说不出话, 自?然也无法诉说。 虽然年?纪尚小,但多少也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是?顾玄晖发现她一日?更比一日?的憔悴萎靡。 彼时的师尊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扫了她好几眼——此等俗务, 本也不该由道衡仙君操心。只?要他动?动?嘴, 多得是?人愿意?前仆后继地涌上?来为?他鞍前马后。 天心宗专门派了专门的弟子?照顾季宁玉, 是?个很耐心很温柔的师姐。季宁玉对她没有任何怨言。为?了不让对方不好完成任务,每日?她都会装作熟睡, 等对方离开便瞪着眼睛等天亮。 等到?四?周没有半点声音,季宁玉睁开眼睛。黑暗里,六岁的孩子?瞳仁黑亮,面无表情地对上?另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眸。 顾玄晖同样面目表情,静静立在床边望着季宁玉。 两人默然对视半晌,最后顾玄晖出手拎起季宁玉的后领,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提到?了外面的院子?中?,放在地上?。 季宁玉也没挣扎,在被歹人绑走之后她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只?是?木然看着对方。她对外界没什么太大反应,却大概知道,此人是?她名义上?的师尊。 她没了普通的父母,多了个人人仰慕的师尊。 顾玄晖开始带着季宁玉在庭院中?走。 他身量颀长,高大俊秀,迈得步子?很大。季宁玉没问为?什么,磕磕绊绊地跟在后面,几乎要小跑才能?追上?对方。 顾玄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缓缓放慢了脚步。 两人就在庭院里一圈一圈、漫无目的地走着。 若是?要被旁人看见,定是?要觉得稀奇不解。偏偏这一大一小不以为?然,丝毫不觉得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渐渐的,季宁玉感觉有些累了。 她看着天边银盘似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掩盖心底的那片燃烧不尽的大火,悄无声息。 她小声打了个哈气,稍稍抬眼看了看始终一言不发的顾玄晖。 阴影之下?对方高大的像座山,撑起快要倾斜崩塌的天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季宁玉歪着头,小心翼翼抓上?对方垂落在身侧的右手。 顾玄晖的手就像他的眼睛,清寒冰冷。 对她来说,却刚刚好。 后面的事季宁玉记得不是?很清晰,她大概是?困得厉害,抓着顾玄晖的手走着走着就靠在他的身上?,拖着脚迷迷煳煳地睡去。 那是?她被救下?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正是?因为?如此,季宁玉从来不像旁人那样,尊敬之中?带着些害怕。 在一剑捅向叶行舟之后,季宁玉最先想到?的事就是?,她想见师尊。很想很想,哪怕什么也不说。 思及此处,季宁玉三?步并做两步追向顾玄晖,询问道:「师尊,您要带我去哪儿?」 顾玄晖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早就预料到?会这样,季宁玉倒也不急,她继续追问道:「师尊,你因何在此?方才那团黑气又是?什么?」 顾玄晖没有像之前那般闭口不言,淡淡解释道:「我受命前来此地封印魔窟,方才你看到?的便是?由千万腐尸炼化而成形成的魔窟之一,现在已能?化为?实体,十分危险。」 季宁玉回想到?之前的情景,确实如他所言很是?危险。正如剑气能?伤人,魔气若要化为?实体,伤人只?怕更很,而且魔气散则无形,聚则伤害巨大,委实很棘手。方才的魔气已经能?幻化出人形的手,想要压制金丹以下?的修士简直易如反掌。 「魔窟也是?由千万腐尸炼化而成?怪不得我觉得刚才的魔气十分眼熟,曾在哪里见过。徒儿之前下?山,与……」季宁玉语气微顿,又若无其?事地接下?去,「与同宗弟子?曾遇到?过炼化腐尸的邪阵,腐尸可以在阵法的操纵之下?攻击修士,很难对付。」 「阇魔阵。」顾玄晖这次回答地很是?迅速。 阇魔阵是?最为?邪门的阵法之一,需以强大灵气为?引,集齐人死之前的诸多怨念、悔恨、恐惧、贪婪,将所有进入阵法者炼为?腐尸。腐尸死而不僵,虽无思想,胜在数量颇多,以季宁玉的修为?确实很难对付。 阇魔阵成,即成魔窟。 在阇魔阵炼化期间腐尸会不断向四?周蔓延,掠夺生机。若是?能?以血脉强悍的修士为?引,便能?进一步扩大范围,使得腐尸能?力随之增强,故而有很多修士因此遭殃。 待到?腐尸被全然炼化,仅剩由贪嗔痴及诸多邪念形成的邪气,魔窟便至此形成。 若以修士类比,阇魔阵成大抵相当于金丹及以上?修士,已经很难对付。 「难怪。」季宁玉想到?自?己前两世?的遭遇,次次都与这腐尸有关。 徐半仙更是?如此,残忍地将林家镇诸人炼成活死人,在镇中?发动?阇魔阵,甚至扬言要用?她的血脉祭阵。 「邪门歪道。」季宁玉咬牙切齿。 以旁人性?命作伐,别管是?什么目的,都令人不齿。 顾玄晖没有理会她起伏的情绪,语声平常道:「阇魔阵通常不会单一出现,这次发现时,已在东洲多地酿出惨案。」 面对邪魔外道,修士尚有一战之力。对东洲的百姓而言,仅是?单方面的碾压和屠戮。 「他们练这些阵法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季宁玉不解。 徐半仙甚至可以为?此交付性?命,还满心不悔,她实在无法想像。 「他们在崑崙虚布下?阇魔邪阵,以散落在东洲各个阇魔阵为?供养,大概是?为?了吞噬整个修仙界罢。」 如此惊悚的目的,顾玄晖倒也说得淡然,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之事,比「今日?吃了否」要更与己无关。 季宁玉内心震惊不已:「他们想要毁掉整个修仙界?」 当今分为?四?大洲,南洲仅是?修士,东洲则是?修士与普通人混住。曾经还有西洲与北洲。西洲多是?邪修所在之处,平时与其?他地方不太往来。曾经修仙界几次绞魔,西洲几乎已经废弃。至于北洲,原是?普通人居住之处。可惜西洲的邪魔曾经想用?普通人练邪魔功法,导致北洲荒废,剩下?的人则都前往东洲寻求修士的庇护。 如今只?有南洲跟东洲的人最多。 这帮人在东洲布下?如此多的阇魔阵,原来最后的目的竟然是?要毁掉南洲与东洲。 甚至在七百年?后,季宁玉仍然能?看到?阇魔阵的存在,自?己还曾命丧于此。 「师尊,你们找到?幕后黑手了吗?能?够封印崑崙虚的阇魔邪阵么?」季宁玉迫不及待道。 顾玄晖摇摇头,不知是?没有找到?方法还是?不能?说。 季宁玉倒是?更倾向后者,想来金丹师尊在的时辰要比她遇到?的那些事情更严重,若是?他们没能?解决邪阵,季宁玉等人大抵都不能?平安出生。更何况,在天心宗也没有什么师长前辈提及过惊天动?地的大事,整个修仙界齐乐融融。 那……应该至少是?,暂时解决了吧? 季宁玉打量着顾玄晖的表情,安慰道:「师尊莫要忧心,邪不胜正,我们一定能?够封印所有的阇魔阵,救苍生于水火。」 「我们?」顾玄晖喃喃重复,骤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极为?浅淡,几乎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慢慢停下?脚步,望着季宁玉道:「你说,你是?我未来的徒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季宁玉也随之停下?,重重点头。 「我曾于一百年?前立下?誓言决不收徒。既然因你打破我的誓言,总得要有理由。」顾玄晖字字句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何可贵之处,能?成为?我顾玄晖的弟子?。」 最后一句,顾玄晖的语气要比之前的更重,傲气便从其?中?不经意?地流露。他斜睨着季宁玉,指了指前方的迷雾。 「前方便是?刚刚我封印的魔窟相对应的阇魔阵。魔窟虽已被封印,阵却还在。魔窟消失后,阵眼会本能?反噬扩大,进入其?中?的修士都会被魔气侵蚀,失去神智,渐渐堕落为?腐尸,成为?阵眼的食物,无可逆转,这才是?阇魔阵最棘手的地方。只?要不斩草除根,总会不断再生。」 季宁玉顺着顾玄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雾蒙蒙的隐隐散着黑气。她感到?某种颤慄铺天盖地的席捲而来,避无可避。 「我曾在此地探查,大约有十几个修士,实力多是?筑基,皆陷落在其?中?,已丧失神智,沦为?行尸走肉。」 顾玄晖转向季宁玉:「杀掉他们,封印阵眼。」 第39章 梦中身 季宁玉几乎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顾玄晖会对自己有怀疑是很正常的事。倘若有人跑到第一世的她身边, 告诉自己,她很快就会意外?横死,并且重生?两次。季宁玉也只会觉得荒唐至极, 定要?将对方?打为骗子之类的下九流之辈。 她看出来顾玄晖有心试探自己, 想必顾玄晖也没想遮掩目的, 这本就是件你情我愿之事。 天之骄子顾玄晖虽然不?耐俗事,却毕竟不?是傻子。莫名跑出来的少女说自己是他未来的徒弟, 即便说?得再言之凿凿, 也无法打消他的疑虑。 季宁玉没有撒谎, 并不?觉得他这么要?求有什么不?妥之处。 更何况, 封印魔窟阵眼本也是修士的分内之事。修仙界之人与天争、与命争, 争一线飞升机缘。无论是积攒功德又或是从责任而言, 也会除魔卫道,肩负苍生?。 即便顾玄晖不?要?求,她恐怕也会自请上前协助师尊封印阇魔阵。 进入阇魔阵的人容易被迷雾中的幻象迷惑,陷入其中的修士会互相攻击, 最终侵蚀神智掉入阇魔阵的陷阱,成为下一个供养阵眼的材料。 听?到这里季宁玉倒是想到自己在林家镇时遇到的事,她在徐半仙启动镇中的阵法?后, 所看见的都?是面目狰狞的腐尸,因而才会蓦地?出手。但在当时其他人眼中,这些人分明只是无辜的镇民。 可能当时的自己因为右手掌心的图案,受到了阇魔阵的影响才会如此。 针对阇魔阵的诡异之处, 炼器师们绞尽脑汁炼出了可以暂时抑制邪气侵蚀灵智的法?器。 「想要?出来, 杀掉所有人, 阵眼自会出现,今早封印它。否则, 丧失神智后你们会自相残杀,相互吞噬,成为供给阇魔阵的养料。修为越高,阵法?危险越大。」 顾玄晖将法?器递到季宁玉的手中,叮嘱道:「法?器最多能撑两个时辰,若是在两个时辰内不?能出来,你就会永远陷落在其中成为阵法?的一部分。」 进入阵中的弟子有许多也拿着法?器,然而他们同样被困在其中。 「定不?辱师命。」说?完,季宁玉拿着顾玄晖给的法?器,转身向阇魔阵所在的迷雾之间走去。 能够抵御迷雾的法?器瘫在掌心只是小小的圆形,覆上口鼻后则幻化为薄薄的金箔面具,贴在脸上。似有若无的灵气在口唇鼻周环绕,形成屏障,阻挡雾气的侵蚀。 钻入浓雾中的季宁玉原以为自己会看见薄雾笼罩的森林,四处游荡的腐尸,以及蠢蠢欲动被侵蚀神智的修士。 然而当她踏入迷雾的剎那,周围遽然转变。 影影憧憧的树林在眼前消失,视线内从模煳变为明朗,天光大亮。 季宁发现自己正站在空荡荡的街头。 街道两侧的房屋各式各样的商铺皆有,食肆、客栈、胭脂首饰、布坊,琳琅满目。不?仅如此,还摆满了不?少小摊,看上去很是热闹。 很像之前在林家镇时的模样,不?过与林家镇还是有些许不?同。林家镇地?处偏僻,镇子委实很小,东西走向,街道比直向前,不?管怎么样往前直走就能走出镇子。 眼前的镇子要?更大些,商铺也更多。显然这里十分繁华,若是寻常情况之下,只怕此刻应当摩肩擦踵,生?机勃勃。 可惜,除季宁玉外?没有一个人出现。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在这寂静之中连风声都?不?存在,她只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唿吸, 街边面摊上吃了一半的面碗还放在桌上,筷子滚落在凳子边。旁边的包子蒸了一半,早已变得冰冷。糖葫芦跌落满地?,扛着它的人却不?知去往何方?。布坊的布料无风自动,像是在对季宁玉招手。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夕之间所有人都?销声匿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季宁玉心下微沉,知晓这里应是阇魔阵阵中。阇魔阵将小镇中生?活的百姓都?炼为腐尸,没想到阵中还保留着小镇原来的样子,当真是杀人诛心。 因着含光剑身破损还未修补,她只能握紧腰间没有剑鞘的见诸天,四下仔细逡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阵中的百姓肯定已无活口,那群神智已被侵蚀的修士却不?知躲在阵中何处。 正思?忖着,「嗖」的黑影从街角蓦地?略过,颳起小小的旋风。 季宁玉瞳孔骤缩,脚底提气,飞速向街角追去。 就在她追到街角的瞬间,一把长刀从角落砍来,刀锋闪过的冷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亮出莹白的光点。 早就料到对方?会有暗算,季宁玉双眼微眯,反手拔剑,刀剑在半空相接发出噹啷的脆响。 刀剑之气升腾起的剧烈气旋划向四方?,两人周身的摊子应声倒下,离季宁玉最近的首饰摊直接断成两截。 季宁玉抬眼望去,从街角袭来的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与季宁玉相同,脸上带着金箔面具,看不?清他究竟生?得什么样子。只是从面具中露出的两只眼睛,兇狠异常,看向季宁玉的眼神活脱脱要?杀了对方?。 季宁玉握住剑柄,用劲压向对方?,心中不?住冷笑。 刚好,她也是来杀掉对方?的。 见诸天剑身重拙,比之对面男人所用的宽刀而言也有过之而不?及。 男人看着兇狠,修为却似乎还不?如季宁玉。被她压制地?咬紧牙关,即便隔着面具,季宁玉也能感觉到他面部肌肉的颤动。 果真如师尊所言,这些人不?过是筑基修为上下。 季宁玉虽然只是筑基中期,但她比旁人多活了两世,加上本身又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多的是对战经验。只要?对方?不?是金丹,她都?有一战之力?。 她剑尖微挑,借着股巧劲刺向持刀的男人。 男人没有避开,直接迎上来,季宁玉剑尖没入他左肩的同时,他挥刀向季宁玉斩来。 真是不?要?命的打法?。 对方?应当是被侵蚀所致,一心只有吞噬对手的慾念,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 季宁玉还没有疯到这个地?步,她还要?活到最后等着阵眼出现,封印此阵。她眉头紧皱,紧接着连连后退几步,强悍的剑气席捲,将男人狠狠震开。 趁着男人还没爬起的时候,季宁玉飞身踩向旁边的屋檐,堵住男人后撤的道路。男人也压根没想跑,他踩着季宁玉的脚步,追到她的身前。 季宁玉剑犹如流水,嘈嘈切切的急雨般不?断进攻。 男人没有那么快的刀法?,很快就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就在两人对招的时候,季宁玉从他并不?流畅的招式中发现,对方?是昆吾刀宗的弟子。 可惜,从前亦是名?门子弟,如今陷入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倘若换做自己,季宁玉宁愿有人将她杀掉,也不?要?浑浑噩噩地?丧失自我。 她目露寒芒正要?一剑了结对方?,谁知男人在躲闪季宁玉剑锋的时候脚下的瓦片突然破裂,对方?站立不?稳直直向下摔去—— 季宁玉用劲一蹬,就要?补上一剑。 脚下的屋嵴忽而断成两截,天地?倒转之时她踩着屋檐指向男人的剑尖却奔向天际。男人却坠落至她看不?见的地?方?,杳无踪迹。 眼前的景象像被看不?见的大手撕裂,扭曲漫漶。 季宁玉明明在屋檐上却踩着天上的白云,下一刻她又掉入商铺之中,碎石瓦片从头上簌簌落下,砸得她满头满脸。 「咳咳……」她被尘埃呛得不?住咳嗽,却不?敢有丝毫地?放松,连忙从地?上爬起看向外?面。 明亮的天色黯然无光,不?过眨眼的功夫,阵眼中的白天已经变成了深夜。乌沉沉的天幕中连颗星星也没有,漆黑的似要?吞噬所有。 阵眼里的时辰流速和外?界的完全?不?同。 季宁玉顿觉不?妙,这样一来,她该如何知道自己在其中究竟有没有超过两个时辰? 恐怕阵中的其他人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在时辰混乱的时候渐渐超过法?器能够支撑的最长时限,这才导致被阵法?吞噬。 不?行,一定要?快些。 想到这里,季宁玉决定不?再守株待兔,等着别人找上自己。她要?尽可能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季宁玉性格向来直来直往,想到什么做什么,一句话提剑就是上。说?好听?点是率直,说?不?好听?是鲁莽,曾经不?少次被江星衍嘲弄,说?她白长了脑子。 季宁玉自然不?服气,若是长脑子的人都?如江星衍那样令人讨厌,那她宁愿不?要?脑子。 她闯入黑暗里,硬是制造出了不?少动静。 不?少人被动静吸引,从四面八方?窜出,向发出动静的地?方?围堵。 季宁玉才不?会那么傻站在那里等着别人来打,她还想趁此看看这些人是否会自相残杀。 毕竟师尊之前说?了,失去神智的人会相互吞噬,最后活下来的人会成为阵法?新的养分。 她在三处制造出很大的动静,无非是拆了墙,踢了摊子,又踩碎瓦片之后,躲入不?远处的黑暗里,猫着腰隐藏气息静静观察着。 先是有三个人闻声赶来,与季宁玉和方?才那个男人一样,他们脸上也戴着面具,有用剑的、用鞭子的还有用符箓的。三人在彼此撞见之后,很快扭打在一起,前后加起来不?过眨眼的功夫。 看来他们会互相残杀,只留一个胜者。 季宁玉心下稍稍有了计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三个人的声响越来越大,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往此处赶。她大概数了数,有八个人赶到这里,很快也加入战局,越打越乱。 人数不?对,师尊说?阵中应当有十几人。 看来有人和她一样,也躲在黑暗中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被阵法?侵蚀的神智还能如此机敏? 季宁玉敛住声息,将视野投向其他地?方?。很快就在西南角发现了那把熟悉的刀。 正是之前和自己打了一架还受伤的男人。 他恐怕知道自己现在出去参与混战没什么胜算,在这里等着当在后的黄雀。 季宁玉无声笑了笑,那这个黄雀还是由?她来当比较好。 她提起剑,正准备绕后。 见诸天却发在她神识之间发出声响:「嗯?」 季宁玉下意识停下脚步:「你又怎么了?」 见诸天这把剑不?趁手,要?是它半途闹了别扭,这几个人只怕够季宁玉喝一壶。 「不?对劲。」见诸天道。 「哪里不?对劲?」季宁玉压低声音,越发警戒。 就在她发出疑问的时候,昆吾刀宗的弟子竟是脖子一歪,跌落在地?。他始终紧紧攥着刀柄的手撒开,血从他颈边蔓延,死得无声无息。 季宁玉:「……」 竟然还有人躲在这里?!而她毫无察觉。 不?是说?这里的人修为只有筑基?能做到这点的,恐怕要?在季宁玉修为之上。 若不?是见诸天出言提醒了一句,只怕季宁玉就要?和这个人对个正着,保不?准要?被打得猝不?及防。 「看来还不?能掉以轻心。」季宁玉没有继续前进,将自己投入危险之中。她默默退回原地?,养精蓄锐,等待着另一个高手的现身。 其他八个人已经差不?多分出胜负,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只有一个拿着毛笔的符修还活着,只是她浑身是血,显然也疲惫到了极点,看起来触目惊心。 季宁玉没敢贸然动作,她仍在耐心等着。 就她在猜想暗处那人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时,一阵飓风拂过。那位站着的符修突而踉跄了几下,接着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血从她的颈边飞喷而出,她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季宁玉被这一幕惊得唿吸微乱,连忙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唿出声。 怎么会,那人到底在哪里?她甚至没有看见到对方?如何动手,只察觉到诡异的风声。 好快的速度,这么快的速度只怕世间根本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这个阵眼到底都?进了什么人?! 不?等季宁玉细想,那阵风颳过她的鬓边。只是微微的气旋升起,季宁玉却本能地?提剑回挡。 剑身嗡鸣,发出撕拉的震动。 寒意顺着嵴背涌上来,季宁玉怔怔望着自己挡住的长剑。只差那么一点,但凡她反应稍微慢一慢,现在倒在地?上的便又多了具尸体。 季宁玉被这剑法?震撼,不?敢置信地?看向来者,一字一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方?戴着金箔面具,季宁玉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见他泛红的眼睛和清冷的薄唇。 「你……」季宁玉满脸错愕。 仅一眼,她就认出了对方?。 梦里梦外?,两世重生?,无数次撞进的眼睛里。 即便化成灰她也能认得出。 无比熟悉。 第40章 梦中身 即便戴着金箔面具, 季宁玉也只用一眼就认出用剑的人是谁。 细长弯起的眉眼,眼角微微上挑,不笑时看着有些许冷冽, 笑起来时便稍稍弯起, 春风和煦, 与不?笑时几乎判若两?人。 她对这双眼睛的主人太过熟悉,生生世世的纠葛, 阴魂不?散。 叶行舟。 这?名字滚在唇边, 又被季宁玉咬碎了狠狠咽下。 才分开没有?多长时间?, 为什么叶行舟又会出现在这?里? 师尊顾玄晖明明言阵眼中有?十?几个筑基的修士, 应当都是?在之前进入的, 再加之他们神识已经被侵蚀, 至少已经在这?里超过两?个时辰。 叶行舟是?同?自己一起来到此处,分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接触阇魔阵。 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如此凑巧? 而且叶行舟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他向来明如秋水般澄澈的双眼里要比之前混沌许多,泛着淡淡的红色。露出的薄唇紧抿,流泻出似有?若无的寒意, 冷峻而危险。 顾玄晖说进入这?里的人会被阇魔阵渐渐侵蚀神智,失去?意识,最终沦为互相吞噬的行尸走肉。 叶行舟进入的时辰不?会比自己早太多, 还远远到不?了被侵蚀的地步。 更何况眼前之人是?谁?他可是?话本男主,即便被捅一剑坠入悬崖,都能大难不?死的气运之子。 低估任何人,都不?能低估他。 季宁玉绝对不?相信他能那么容易就?被同?化, 毫无知觉, 仅凭慾念行事。 可叶行舟眸光中的杀意无法遮掩, 他就?那么直直望着自己,像在看一具早就?死去?的尸体。 季宁玉满脸讥笑, 终于藏不?住了吗?终于不?再装了? 她就?知道?,叶行舟想要杀自己的心绝非一朝一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前两?世那些?不?经意的温柔与照顾,不?过通通皆是?逢场作戏罢了。可恨自己还将那些?伪装都当做真心,交付信任,又或者用俯首贴小换得一线生机。 可笑至极。 既然对方不?再装,那她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更别?说,阇魔阵本就?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要么叶行舟杀了季宁玉,被阇魔阵侵蚀堕落供养阵眼,或者封印阵眼。要么是?季宁玉杀掉叶行舟,封印阵眼,断掉两?人纠葛三世的恩怨。 季宁玉等这?一刻很久了。 无论哪种结局,她都欣然接受。 「上次没能杀掉你,这?次一定可以。」她咬牙切齿道?。 季宁玉疾步后?撤,借用着巧劲挣脱叶行舟的压制。还不?待她喘/息,叶行舟汹涌的剑气已经再次袭来。 伴随着锐利的长啸和狂烈的剑风,剑气如幽龙腾空,破开尘埃也破开黑暗,在昏蒙的幽冥间?划过犀利的电光。 叶行舟的剑快得像闪电,更像不?知名的远方吹来的风。 最初时仅是?一点点的微风,令人毫无察觉。等到裹挟着扑面而来,才发觉那风里藏着伤人锋芒,再想躲避时已经来不?及了。 季宁玉熟悉叶行舟的剑法,她的剑也同?样快,那是?堵上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尊严,和自己三世的痛苦而挥出的剑。她浑身灵气被调动到了极致,在全身迅速流转最后?凝聚在她的右手间?。 或许被季宁玉的决绝断然所震慑,见?诸天没有?再如第一次那般阻挡她的进攻,也有?再出声。它就?像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宝剑,默不?作声。 曾经很多次,她与叶行舟、江星衍二人对练,又配合两?人拿下过不?少奇珍异宝,可以说对彼此的打法心知肚明。 季宁玉和叶行舟的剑尖割透清寒,淡蓝色的剑光怦然撞击又蓦地离散,化作碎星飞天。两?人的剑锋时而交缠时而远去?,如涟漪般泛起,又如雷电绚烂。 漫天剑影之间?,黯然的天幕似乎随之吟颂,无数淡去?的回忆忽远忽近,所有?种种,如法泡影,在这?氤氲的幻境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没有?重生前的季宁玉恣意妄为,无法无天。她憎恶欺骗背叛,痛恨同?情怜悯,将叶行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却?也无数次偷偷跑到演武场,看叶行舟练剑。看晨光微熹中挺拔的少年持剑,意气疏朗。 他每天都要花比别?人更多的时辰练剑,在风雪里,在晴天下,日日挥剑,从?不?停歇。因而他练得一手快剑,即便与比自己修为更强的人对战,也能硬是?以肉/体凡胎抗下几招。 季宁玉不?服气,她想着,叶行舟凭什么能走得顺风顺水,自己定要想办法超过他。最好是?能痛打他一顿,让他跪地求饶。 记忆里她的面孔生涩而别?扭,蹲在树梢看着叶行舟练剑,恶狠狠道?:「迟早有?一天会超过你。」 以这?种不?服输的气势,季宁玉也不?论寒暑,辛勤刻苦。但她本能地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努力,便将这?些?都悄然藏在心里。 可惜她没能有?这?个机会。 第一次重生后?的季宁玉不?再和叶行舟作对,她尝试着放开芥蒂和对方接触。做不?了多好的朋友没什么关?系,反正她就?是?想活命。在和叶行舟接触的同?时,也与江星衍等人关?系缓和,三人时常结伴一同?练剑。 季宁玉的天赋终究不?比两?位惊才绝艷的少年,她还是?憋着一口气,不?愿认输,越加勤苦,渐渐倒也能有?几次打过江星衍。只是?叶行舟的实力还是?太强。他不?仅聪颖,更是?比季宁玉更刻苦。 很多次季宁玉被叶行舟打得闹了起来,叶行舟甚至会压住剑意,耐心给?她餵招。长此以往,她也学得了不?少叶行舟的招式和打法。 「喂,叶行舟,来练剑。」有?段时间?季宁玉痴迷于此,很是?折腾人。 连江星衍都看不?下去?,自请要当她的陪练人。但那时候季宁玉已经不?太将江星衍放在眼里,一心只想和叶行舟对练。 江星衍倒是?被气的不?轻,叶行舟则一如既往地答应,从?不?推脱。 季宁玉的道?就?是?绝不?服输。 她绝不?认输。 无论是?对横死的命数,还是?叶行舟。 季宁玉有?前两?世的对战经验,加之对叶行舟的招式比较熟悉,两?人对打半晌竟是?都没有?找到对方的破绽。 只是?随着两?人的剑越来越急,周围宛如狂风过境。处处是?破碎的门板、窗棂,碰撞的剑光嗡鸣迸溅,两?道?身影犹如流星般在空中交错,剑气如虹。 纠缠的剑气破碎为无数光点,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撕碎,隐隐夹杂着山雨欲来的沉闷,压抑而凝重。 迟迟分不?出胜负,叶行舟似乎有?些?按耐不?住,他要比平时显得更急躁。 这?不?像他,叶行舟向来沉稳持重,少有?毛躁的时候。 叶行舟变化剑法,手腕上挑,剑尖迅速刺向季宁玉的命门,竟是?想要直接废掉她持剑的右手。 季宁玉反手回档,见?诸天宽大的剑身与他手中的长剑重重相撞,完全暴露在叶行舟的眼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见?诸天发出吃痛的闷哼。 同?时,叶行舟凝视着见?诸天,目光骤然收缩。 在那一刻,季宁玉勐然感觉到强悍的气息向自己骤然袭来,无形的大手抓住她的颈部令自己无法唿吸。 叶行舟原本只是?微微泛着红色的眼睛顿时被血红充斥。 天边清冷的月色化为狰狞的血月,映照人间?,犹如地狱修罗。 季宁玉被铺天盖地强悍又霸道?的剑气震慑的喉口泛起腥甜之气,她硬是?将血咽下,嘴角上扬,似是?嘲弄:「怎么,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我?」 叶行舟看着她,视线又像是?穿过她,向无法触及的远方延伸。 隔着面具,季宁玉也感觉到了对方沉默下的可怖。如同?平静的海面下酝酿着狂风巨浪,等待着波云诡谲,倾覆天地。 「为什么杀了她?」从?相见?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叶行舟突然开口。 季宁玉微怔:「什么?」 叶行舟眼中逐渐露出癫狂之色:「为什么要杀她?!」 不?知为何,季宁玉的心狠狠抽搐。 她强忍住痛苦,反唇相讥道?:「你疯了吗叶行舟?」 季宁玉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她根本没有?杀任何人。即便是?白沅沅……她都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叶行舟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浑身爆发出可怖的剑意,犹如失控的洪水,对季宁玉疯狂进攻。 与方才的气息完全不?同?。 刚刚叶行舟的剑快而有?杀气,却?仍然可控。现在的叶行舟像换了一个人,他的剑只剩下疯狂的杀戮与毁灭,满心满眼都只想杀掉眼前之人。 季宁玉逐渐招架不?住。 叶行舟的剑……太邪了。 那浓重的煞气即便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个金丹,也未必能够压制得住。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叶行舟状若癫狂,他眼睛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季宁玉节节后?退,不?断用见?诸天为自己争得短暂生机,却?根本无力回档。在叶行舟急如密雨的剑招下,她只能被迫接招,再也无法主动出击,丧命不?过是?迟早而已。 「你在说什么?你说的『她』究竟是?谁?!」她想知道?,叶行舟说的是?谁。 季宁玉厉声质问:「谁杀了她?你在和谁说话?!」 「把她还给?我!」叶行舟发出惊痛暴怒之声。 季宁玉愣在当场。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叶行舟,他发出的惊痛之声就?像将胸膛剖开硬生生地从?胸口扯出心脏。 叶行舟的剑就?要当头噼下。 见?诸天挡在季宁玉的身前,伴随着「噹啷」的刺耳声响,叶行舟手中拿着的长剑在见?诸天的绞杀之下竟是?直接断成两?截。 被封印千年的神剑对普通的剑仍然有?不?可抵挡的压制。 迸裂的剑锋划开季宁玉的面具,也撞向叶行舟的脸,两?人的面具应声而碎。 叶行舟的左脸被见?诸天的剑气所伤,割出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艷的血色喷薄而出,落在季宁玉的脸上,将她所有?的目光浸润的只剩红色。 季宁玉惊惧地透过血红望向对方,很快平静下来,皱起眉头:「要杀我就?快点动手。」 她拼尽全力却?仍打不?过叶行舟。 如果不?是?叶行舟的剑断了,现在倒在血泊里的就?是?自己。 季宁玉清楚地知道?,以叶行舟方才的攻击而言,即便是?用断剑,他杀掉自己也是?迟早的事。 无所谓了,他们两?人无非是?她杀他,又或是?他杀她,早已註定。 这?是?她堵上一切为自己拼得的结局。既然上了命数的赌桌,就?有?倾尽所有?的觉悟。 癫狂之色从?叶行舟的眼睛中缓缓退散,他仿佛不?经意间?清晰了一瞬,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着身上的血迹。 最后?,他的眼神落在视死如归的季宁玉身上,轻轻勾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我怎么会伤害你。」叶行舟喃喃,「不?管什么情况……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季宁玉骤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怒道?:「叶行舟,你在做什么?!」 叶行舟微笑着将那把握在手中的断剑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血色如同?烈火,汹涌烧向晦暗的天际。 阇魔阵只有?一人得生。 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出,想要触碰季宁玉的侧脸,却?又停在半空,怕血染脏了她的脸。 「活着出去?。」 「别?怕我,小玉。」 第41章 梦中身 叶行舟会叫白沅沅「沅沅」, 会叫江星衍「江师兄」或者「江兄」,却从来?只会直接叫季宁玉的?名字。 「季宁玉」,三个字不多不少。 他真正唤出来的时候细算倒也不多, 毕竟每次只要季宁玉想找他时肯定能迎向他的?目光。但季宁玉名字里的每个字都像在他口中迴环几次, 方才念出口, 咬字格外清晰,有种独特的韵味。 季宁玉却不太喜欢叫他的?名字, 总是「餵」来?「餵」去。高兴的时候欢欢喜喜地唤叶行舟, 不高兴地时候怒气横生地叫叶行舟, 委实不算太客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其实, 她从前也是爱叫叶行舟的?名字的?。 扮做外门弟子时, 她特别喜欢有事没?事就喊声叶行舟。 他来?迟了, 要抱怨一句:「叶行舟,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来?得早了,眼睫就要垂得比平日低些,色厉内荏道:「叶行舟, 你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早?」 有时候玩心四起,就想着怎么故意闹他,便追在他耳边唤个不停:「叶行舟叶行舟叶行舟……」 像蜜蜂围绕在花丛里嗡嗡嗡, 直把叶行舟叫得捂住耳朵,绕着树干打转躲避。眉梢眼角却仍含着笑意,等着季宁玉拉下他的?手,说些奇奇怪怪的?悄悄话。 「叶行舟, 你看天边的?云像不像大鱼在游来?游去?」 「你看你看, 叶行舟, 那边的?树摇晃的?好?厉害,是不是在对我们招手?」 「叶行舟, 你头髮摸着像流水,冰凉凉的?,还滑熘熘的?。」 她摸着叶行舟绑在脑袋后的?头髮,眼睛眨啊眨,情?不自?禁地趴在草地里,被毛绒绒的?杂草抚摸着脸,涌起一阵困意。 季宁玉安静时,整个天地都变得安静起来?。 天边的?鱼不再?游来?游去,树也停止对他们招手。 叶行舟将头髮轻轻抽回,躺在她身边:「小玉,你怎么那么喜欢叫我的?名字?」 阳光暖洋洋的?,季宁玉枕着软绵绵的?青草,半眯着眼睛:「因为好?听呀。」 叶行舟侧着脸专注地望她:「你的?名字也好?听。」 他说得声音太轻柔,季宁玉也不太听得清了。她正?在半梦半醒间拽着叶行舟的?头髮,梦见自?己强行给对方梳了个女孩子的?垂鬟髻,笑得根本止不住。 记忆里疏朗意气?春风和煦的?少年,与眼前半边脸染着血,狼狈不堪的?人渐渐重合。季宁玉目眦尽裂地听到他叫自?己那个已经被抛弃很久的?名字。 「小玉。」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别怕我。」 断剑的?裂口参差不齐,原是很难没?入身体?。叶行舟对自?己半点没?有手软,沿着季宁玉之前捅进去的?伤口,将断剑深深刺入胸膛,只留着剑柄抵在前胸。 血簌簌落下,滴在季宁玉的?手上,滚烫热烈。 季宁玉的?视线内只剩下血红的?颜色,血红色的?天空苍凉寂寥,血红色的?街道空旷幽静,还有……血红色的?人。 叶行舟轻轻眨了眨眼睛,意识似有些模煳。他想要努力看清季宁玉的?表情?,却终究无能为力。 「我有点……撑不住了……」叶行舟无奈地苦笑。 停在半空的?手无力落下,他垂着头,重重撞向季宁玉的?肩膀。 浓重的?血腥之气?混合着熟悉的?松香味扑面而来?,那一瞬间,静止的?空气?蓦然流动,季宁玉目眦尽裂。 「叶行舟……」她感受到肩头的?沉重,咬牙切齿道,「你在装什?么?你在这里装什?么好?心?!」 热热的?东西从眼角不住滑落,沖刷着她满是狼藉的?视野。季宁玉分不清那究竟是叶行舟的?血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她也不需要分清。 季宁玉狠狠拽住叶行舟的?后领,想要将人提起来?:「你醒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要用这招降低我的?防备?这次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借着自?己分心,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如此贴近自?己,想要直接给她送上一剑简直再?容易不过。 即便叶行舟手上已经没?有剑,季宁玉也不肯在这里掉以轻心。 她不相信叶行舟。 她不愿相信叶行舟。 「荒唐,你到底要做什?么?!」季宁玉气?急败坏道。 叶行舟被她拽得东倒西歪,季宁玉猝不及防地松手,就见对方软绵绵地从她肩头滑下,跌在一旁,和断剑的?另一端躺在一起。 周围又陷入死?一般的?静默。 空荡荡的?灰暗天空下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液逐渐凝固呈现出妖冶的?黑紫色。 叶行舟不一样,他的?血是鲜红鲜红的?。 季宁玉颓然跌坐在原地,怔怔望着地上的?颜色半晌,突然将叶行舟翻过身来?,抓住他的?衣领,想也没?想的?对着他完好?无损的?右脸甩了一巴掌。 这一掌用了她极大力气?,震得自?己掌心发麻。 叶行舟还称得上白净的?右脸上顿时浮现了个明显的?掌印,可他却仍然紧闭双目,没?有半点反应。 血似乎蔓延进季宁玉的?眼睛里,她双目通红,怔怔瞪着气?若游丝的?叶行舟。 「我们要打也是堂堂正?正?地打,要么你杀我,要么我杀你。你这样算什?么?你这样算什?么?是在侮辱我吗?」 她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的?同情?和怜悯。」 「不要想当然地给与我你虚伪的?仁慈,我绝对不接受。」 叶行舟气?息越来?越微弱,季宁玉硬生生扯开他的?衣角,用破残的?布料堵住伤口的?边缘,很快布料就被鲜血浸湿。 她又扯了几块布料,留着之后再?用。 来?到这里后季宁玉无法?掏出干坤袋,也没?有办法?用里面的?各种灵丹妙药,顾玄晖又指给了她形似金箔面具的?法?器,没?办法?给叶行舟吊着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季宁玉尝试着碰了碰剑柄,没?入身体?的?剑端很深,像卡在其中。不能随便拔出来?,她身上连最?简单的?止血药都没?有,拔出来?后叶行舟会失血过多。 季宁玉手忙脚乱地将他的?伤处固定,按着布料想要让这里不要再?出血,目光空洞地看着叶行舟。 新鲜的?伤口覆盖狰狞的?伤疤,季宁玉曾在掉入无尘剎海时迷迷煳煳地摸过。 很大很深的?伤痕,万分狰狞。 现在这道伤疤上又被赋予了新的?一剑,要比之前的?伤更狠更深。 来?自?叶行舟自?己。 他刚刚说得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杀了她,那个被杀了的?人到底是谁?分明前一刻还恨不得生剥活吞自?己,又怎么会突然如此? 季宁玉看不明白,她茫然地盯着对方,心乱如麻。也因此很快的?发现,叶行舟的?唿吸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停滞。 方才还有着十分微弱的?动静,不管怎么样,季宁玉还能感受到他胸口的?温热。 但是现在都没?了,所有富有生机的?温度和搏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变得越发冰冷。 「你应该死?在我手里,听见了没??」季宁玉循着他的?心脏处按着,寻找着他尚活着的?痕迹。 「你不是堂堂气?运之子吗?我一剑都没?捅死?你,却被自?己一剑捅死?了?你不觉得很可笑?」 季宁玉喃喃自?语,豆大的?泪水不断从眼眶滑落。 「……不许叫我小玉,谁允许你叫我小玉……我跟你的?帐还没?算完。」 崩溃似乎只在瞬间,季宁玉很快回过神,将眼泪擦去,又恢復之前目无波澜的?表情?。 她提起被丢在一旁的?见诸天,缓缓站起。 就在叶行舟气?息消散的?那一刻,空荡荡的?街道渐渐起了薄雾。 雾气?从街道的?尽头涌来?,说不出天色究竟是明是暗,周围的?景象都变得灰濛濛的?,像被尘埃笼罩。 薄雾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呵呵。呵呵。 慢吞吞地挪动,绰绰约约的?形影。 季宁玉握紧手中的?剑,清冷的?目光扫向四周,紧抿唇线。 就在黑影扑过来?的?剎那她提剑一跃而起! 雾气?中数不尽的?腐尸密密匝匝地向着她所在的?方位置冲过来?,夹杂着臭不可闻的?腥气?,铺天盖地席捲。 和前世?遇到的?一样难缠。 在阵眼中仅剩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会露出阵眼。被同化的?修士会和腐尸同出同入,跳入阵眼献祭自?己。没?有同化的?修士,则要与腐尸对战,腐尸收阵法?的?驱动绝对不会让人轻易靠近阵眼。 季宁玉冷笑,扬起见诸天,汹涌的?剑气?从剑尖喷薄而出,直冲向腐尸群。沖在最?前面的?几个腐尸登时被削成两半,后面的?腐尸被剑风震慑,本就缓慢的?动作愈加滞重。 「你们也就只能仗着数量多了。」季宁玉正?窝了一肚子气?不知道往哪里撒,正?好?这群腐尸迎头而上。 「不堪一击。」 季宁玉的?身形快如闪电,她的?剑要比之前与叶行舟对战时更快。之前用见诸天偶有的?滞涩感也消失殆尽,虽然还远远达不到人剑合一的?状态,也达不到季宁玉与含光之间的?默契。 但是,季宁玉明显察觉,见诸天似乎不再?抗拒她。 不抗拒就是最?好?的?,她现在也一心只想杀了这群麻烦的?东西,没?有心情?再?和一把老剑闹别扭。 在和方才的?叶行舟对战之后,季宁玉的?剑有了些许变化。 她的?剑法?大开大合,宛如流星飒沓,气?旋翻腾。 闪烁的?剑光破开薄雾,划向腐尸,犹如狂风暴雨般裹挟着凌冽的?攻势。伴随着季宁玉的?身形飘动,腐尸依次倒下。 季宁玉没?有停留,直接沖向薄雾涌起的?地方。 腐尸不断抓着她的?手腕与脚腕,想要阻止她的?行为。 季宁玉瞥见它们的?动作,知道自?己猜对了。 阵眼应当就在那里。 薄雾的?尽头,腐尸诞生的?地方。 阇魔阵里没?有风。 可季宁玉的?剑掀起的?飓风却捲动着周围的?所有痕迹,在寂静声中引动无数喧嚣。 诡异的?弯钩撇捺化作奇异的?形状就在前方,映照在黯然无光的?天际,正?和当时季宁玉在林家镇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将全身运转的?灵气?注入右腕,重重挥剑,「卡」得将剑尖送入阵眼中心。 针眼立刻被霸道的?剑气?充斥,见诸天剑身嗡鸣,不住颤动。 狂风顿时席捲而来?,灰暗的?天空变得扭曲可怖。转瞬之间,乌云翻滚,狂风大作,风声如同虎啸龙吟,震耳欲聋。 腐尸连带着断肢残骸都被捲起,季宁玉也不例外。她要不是抓着被紧紧卡在阵中的?见诸天,几乎要被吹到天上去。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街道的?另一边尽头,大地被看不见的?巨手掀起,甩成了一条绸缎,波纹骤起。 季宁玉拔出见诸天,藉助长剑弹出的?力量,踩在地面。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普通的?地面,犹如踩着人的?皮肤,软绵绵的?,起起伏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季宁玉稍微一用劲就能蹦得三尺高,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在叶行舟被吹到半空的?瞬间,抓住了他的?衣角。 「死?在这里……太便宜你了……」一张口就灌了一嘴的?风,季宁玉连连呸了好?几声。 她抱着叶行舟的?腿,顺着飓风流到天上,像两条顺着水流蜿蜒游荡的?鱼。 「我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叶行舟。」 她依然不相信叶行舟,不相信对方是真的?对自?己好?,不相信对方是真的?要认输,自?然也绝对不相信他真的?死?去。 扭曲的?天空破开个巨大的?口子,唿啦唿啦的?将阵法?中的?所有都吞噬。 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休想又在什?么地方悄悄养伤,再?找机会来?欺骗自?己。 季宁玉一手抓着见诸天,一手扯着叶行舟,接近巨口的?剎那,就要被狠狠甩出去,有什?么人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的?腿。 她下意识回头,蓦地撞见张熟悉的?脸。 两人宛如照镜子似的?同时后仰。 对方惊喜地笑道:「真巧啊,和我长得很像的?小姑娘,原来?是你。」 第42章 菩提会 阇魔阵的?天空被无形的大手撕扯出巨大的口子?, 狂风簌簌,卷着季宁玉飞向天际。 她一手握紧见诸天,一手抓着叶行舟, 不由自主地顺着风的方向涌动。眼见着人从开着的?大口子?里不受控制地被狠狠吹出去, 正不知道要?摔向何方时。有人勐地抓住她的?脚, 让差点甩出去的?季宁玉身形顿住。 季宁玉下意识回头,瞥见张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也满目诧异, 她眉毛高高挑起, 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 很快回过神来, 嘴角上扬。 「真?巧啊, 和我?长得很像的?小姑娘, 原来是你。」 说罢,她右手用劲将季宁玉重重一扯。季宁玉抓着叶行舟和见诸天跌落在地上,原以为会很痛,没想到对方?倒是比想像中贴心, 用的?力气不大。故而她也?只?是臀部先着地,没有摔得太?狼狈。 刮着的?口子?中风穿堂而过,唿啦啦的?作响。就在将季宁玉抽出来后, 女子?以指为剑,虚虚画了个?符。 动作虽然轻描淡写,她指尖蓝光却耀眼而盛大,要?比季宁玉的?剑光更有锋芒。 伴随着她的?动作, 阇魔阵最后的?口被封印, 那些被卷出来的?东西也?随风消散, 只?留下些残枝断叶,和破损的?门板。 望着一地狼藉, 那女子?回身道:「你们封印了阇魔阵?」 季宁玉点了点头,她眼睛情不自禁地扫向躺在地上的?叶行舟。他面色苍白,侧躺在地上,方?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将他震醒。 真?的?好像死了一样。 女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讶然,没有再追问阵的?事情,反而蹲下身探了探叶行舟的?鼻息。 她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渐渐消失,露出凝重的?神色。 她又抚向叶行舟的?命门处,再瞥眼失魂落魄的?季宁玉,暗暗嘆气。 「他没气了。」 季宁玉死死瞪着叶行舟,一字一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女子?犹豫了片刻,直白道:「他死了。」 「不可能。」季宁玉笃定道。 「他的?确死了。」 「绝对不可能。」 叶行舟怎么可能会死呢,季宁玉想。 她、江星衍、白沅沅,天心宗任何一位弟子?,乃至眼前这个?跟自己八分相像却还不知道姓名的?女人,他们每个?人都可能会死。死于意外,死于对战,或者死于无法想像的?荒唐。 可叶行舟怎么会死呢? 他是话本?男主角,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气运之子?,是修仙界人人都称赞的?天才剑修。 任何人都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场战斗里,但?叶行舟绝不可能。 「我?不相信。」季宁玉起身,半蹲在叶行舟的?身边,她甚至不再伸手去触摸对方?冰冷的?肌肤。 「谁都可能会死,但?他肯定不会。他这人诡计多着呢,之前被一剑穿胸,掉下悬崖都能活下来……」 季宁玉抬起头,笑得特别安静:「这点小伤,难道能杀得了他?」 「你不了解他,他不会的?。」 立在一旁的?女子?想说,这似乎不太?可能,这男人身上半点生?机也?没有了。她怎么也?算活了许多年岁,看过不少活人、死人乃至活死人,对他们身上的?气息都很熟悉。有没有死这件事,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然而当她端详着季宁玉,见她脸色完全没比地上躺着的?那个?死人好到哪里去以后,她便止了声音。 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女孩拔剑对着这个?少年,她还以为俩人是仇人呢。 再次相见时,少年已经死去,女孩却不愿意承认这点。 无论怎么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似乎是对有情人,也?许之前只?是在吵架?吵得还挺凶。 在相爱的?人面前直言对方?已经死去,确实是件太?过残忍的?事。 「修仙界有奇遇的?修士不少,也?许是我?看不出来的?功法。」季如烨换了种说法。 总之,刻下眼前的?少女愿意相信什么便是什么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也?许是因为对方?与自己长得很像,看着亲切,女子?对季宁玉很有好感。 她歪头想了想继续道:「阿渡还在后面慢吞吞地走,一会就能赶上我?。我?们家阿渡对医术很是擅长,不如一会让他来看看。」 「好。」季宁玉干脆应道。 她还没亲手杀了叶行舟呢,叶行舟可不能如此轻易地死了。她也?绝对不能再让对方?从自己手里逃脱,下次又不知道他要?扮成什么样子?来欺骗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见她神情恢復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恍惚,又一次问道。 之前他们相遇时,女子?也?问了,不过季宁玉没有回答。 这次也?许是女子?方?才的?话让季宁玉有了希望,也?有可能是她短短时辰之内遇到的?事情太?多,还未反应过来,听见对方?的?询问脱口而出:「季宁玉。」 女子?听见后眼睛转了转,惊喜道:「果真?是好巧,我?也?姓季。」 季宁玉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对方?,越来越觉得某个?可能的?答案唿之欲出。 还不等她问出口,对方?爽朗道:「我?乃季如烨。」 季如烨。 仅仅三个?字便让季宁玉顿遭雷击。 果然如此,不然怎么会有人能和她生?得如此类似。 见季宁玉呆愣当场,季如烨乐不可支,指着她的?表情笑道:「你也?许是听说过我?,嗯?是的?,我?就是季如烨,前阵子?刚刚出关。」 季宁玉声音颤抖:「你……你就是……」 季如烨眼睛眯起,笑得和蔼,和季宁玉八分相像的?面孔上呈现?出与季宁玉完全不同?的?张扬之感:「是我?。」 是她。 竟然是她。 那个?七百年前修为已臻至渡劫,险些就能飞升,传说中天赋一般却自创季家剑诀,横扫修仙界世家与大宗门,甚至还曾经一度将天心宗的?各大剑修压着打的?季家老祖。 季如烨。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与你……如此像。」季宁玉不敢置信地喃喃。 季家尚在的?时候,其实是有一副季如烨的?画像,从七百年前传下来的?,不知个?人所?做。只?是,在季家被灭后,那张画像也?随着大火灰飞烟灭。 彼时季宁玉尚未长大,不过六岁的?年龄,还看不出来什么。季夫季母又没见过季家老祖小时候的?模样,倒是没有注意。 等到长大后,那些见过季如烨的?人闭关的?闭关、陨落的?陨落,竟是从未有人提起,季宁玉与季如烨如此相似。 「嗯?」季如烨将季宁玉的?疑惑听得一清二楚,她仰头哈哈大笑道,「没人告诉你也?是正常,他们都怕我?。我?又闭关百年,年轻人中恐怕也?有不少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只?怕在他们的?传言里,我?是四只?眼睛两个?鼻子?一只?耳朵的?怪胎。」说着,季如烨勾起自己的?鼻子?,很是调皮地对着季宁玉做了个?鬼脸。 「你看我?像么?」 季宁玉老老实实答:「不像。」 季如烨要?是像怪胎,季宁玉又算什么?她也?长得像怪胎?季如烨分明不像怪胎,并且是个?修为强悍而又倾国倾城的?女人。 想到后世有关季如烨的?种种传言,季宁玉忍俊不禁,悄悄打量眼前的?季家老祖。 在遇到顾玄晖时,从字里行间季宁玉猜测也?许季如烨还没有死。既然如此,她这次竟然回到了至少七百年前! 远远要?比季宁玉之前想得更久。 眼前之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您……」季宁玉犹豫道,「我?是您的?后人。」 季如烨放下手,有些迷茫地看向季宁玉,半晌才回道:「你是季家之人,自然是我?的?后人。我?活了有近千岁,季家恐怕已经传了几十代,说是我?的?后人也?不足为奇。」 季宁玉意识到对方?是误会了,但?也?没有出言解释。 想要?解释的?清楚,就註定会暴露对方?之后陨落的?事。不知道在这错乱的?时空里,是否会留下隐患,或掀起更大的?波澜? 她只?是默默听季如烨念叨:「我?们季家,老实说根骨向来不算出众,在修仙之路上唯有勤修苦练,无有捷径可走。我?看你倒是跟我?投缘,你可知道自己的?祖辈?我?那一支听说人丁单薄,不晓得现?在是否还有后人存世。」 季宁玉答道:「我?曾听祖上说我?们家出了个?了不起的?『神仙』,我?想应该就是您吧。」 听见别人叫她「神仙」,季如烨又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这帮人……我?怎么会是神仙,我?不过刚到渡劫,还未飞升成功呢。」 说到这里,季如烨语声微顿,感慨道:「都道人言可畏,确实如此。世人言我?每多奇遇,或得传奇功法方?能走到今天。还有人传我?双头六臂,练了邪门功法方?至渡劫。我?此次出关,又听有人说我?的?功法能使凡人成圣……真?是不得了。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 季宁玉小心翼翼道:「那你……这次闭关感觉如何?」 她记得,季如烨是在飞升时陨落的?。 季如烨想了想:「我?倒是觉得还好。只?是阿渡那个?爱操心的?,硬是拉着我?下山多寻些法器傍身,留待我?飞升时用。不然我?定是要?一鼓作气闭关到飞升为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方?才季如烨提到阿渡时,季宁玉还没有注意。如今听她再提及此人,穿着蓝衫眉眼温柔的?男子?从记忆里渐渐浮现?。 同?时出现?的?,还有六岁那年在季家燃起的?熊熊烈火 季宁玉全身血液倒灌,四肢僵硬:「那个?阿渡……」 季如烨含笑看了眼她,冲着不远处挥挥手:「阿渡——我?在这里——」 「喏,他来了。」 不远的?山林间,穿着月白色澜衫的?男子?身形显现?。他手上拿着跟木棍,像是拐杖,背后则背了个?竹子?编的?框,里面塞满了灵药。 与季如烨的?舒眉朗目不同?,男子?的?眉眼微微细长,很是白净秀气。 见他的?打扮,季如烨凑近季宁玉身旁小声道:「看他的?样子?,是不是很像个?小老头?」 季宁玉觉得所?有声音都从自己耳边远去,只?留下季家几十口人的?唿号惨叫。她似是而非的?应了两声。 季如烨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笑道:「渡老爷,回来了?」 阿渡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走到季如烨身边,没理会她的?调笑,放下竹筐笑道:「此次收穫良多,回去倒是能给你做些有用的?丹药。」 他的?目光落在季宁玉的?身上,微微惊讶:「她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姑娘?」 「是的?,听说还是我?的?后人,与我?都姓季。」季如烨扯住阿渡的?袖子?,把他往旁边拉。 「你快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阿渡很快将视线转到叶行舟,面色凝重,检查了他的?伤口,又探了探他的?额际,对着季如烨缓缓摇了摇头。 季如烨挡在季宁玉身前,就怕她看见,挤眉弄眼道:「真?的?没得救?我?刚刚可还夸你医术出众。」 阿渡将三指搭在叶行舟的?寸口,无奈道:「我?仅是略通一二,却也?不能起死回生?。」 下一刻他三指微动,眼神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又抬起叶行舟的?颈部,按寻良久,突而道:「不对劲。」 第43章 菩提会 季宁玉从?季如烨身?后探出脑袋, 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紧紧望向阿渡。 阿渡摸着叶行舟的颈部,又?探向他的额际。 「怎么了,阿渡?」季如烨不自觉的放缓唿吸, 连询问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季宁玉也盯着阿渡, 没有说话, 神色是十足的戒备。 阿渡眉头紧皱,思索片刻, 不敢置信道:「不对劲, 很奇怪。从?伤口而言, 虽然很重却不至于让一个筑基修士当场毙命。他明显是神识受到重创……」 季宁玉回想起自己遇到叶行?舟的时候, 他的神识确实?不算清醒。好像将自己错认成什?么人?, 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胡言乱语, 近乎发狂的状态,以至于让她无能招架。 然而最后一刻,他仿佛又?清醒了不少。 季宁玉可以确定在那时,叶行?舟绝对认出了自己。 「也许是阇魔阵的原因?」她试探道。 季如烨摇摇头:「阇魔阵是会侵袭人?的神智, 与阵法同化。倘若他已经被侵蚀,方才你们成功封印后他只会神魂破散,身?体也不復存在。」 此话说得?没错, 从?阵中被抛出来的东西只有门板等物体,以及季宁玉这个封印了阵眼?的人?。诸如那群腐尸和?其他已经殒命的修士早已魂飞魄散,化为尘埃。 「与其说他是神识被侵蚀,倒不如说……之前的他, 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趋向。」阿渡沉吟道, 「他身?体里似乎有两股力量正在对抗, 故而出现神识受损的情况,再?加之身?体受到重创, 这才骤然身?亡。」 「我摸他的命门寸口确实?都?已无生机,可是他的额际,当我探入他的神识之后,他竟还?有残留的生机。」 「还?有救?」季如烨眼?睛一亮。 「我不知道我的猜想是否有误,即便是我所?推测的那般,也是这位修士自身?生机强悍,神识仅仅是暂且被压制住……不过我倒是能姑且一试,将他被压制隐藏的神识唤醒,」阿渡回首看向季如烨,「如烨,有劳你替我设阵护法。」 季如烨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点?头道:「你放心。」 正当阿渡要揽着叶行?舟,让他盘腿坐起时。一只手蓦地扣住他准备搭在叶行?舟命门的手腕处。 阿渡和?季如烨颇为惊讶地抬头,同时看向突然行?动的季宁玉。 「怎么,你不想救他?」季如烨挑眉,似有不解。 季宁玉嘴角微动,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阿渡,又?看了看身?旁的季如烨和?不省人?事,生死不知的叶行?舟。 想到什?么,终究是后退一步,松开扣住阿渡的手。 季如烨见她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到旁边,和?阿渡对视一眼?,掩去狐疑的神色,决定还?是先替阿渡设阵护法更重要。 季如烨如今修为已至渡劫,整个修仙界已经没有她的敌手,旁人?想要从?她的剑阵中突破犹如天方夜谭。 有她在,阿渡自然安心。 季如烨从?神识间拔出自己的本命剑。她的剑和?灵识融为一体,既可为剑身?,亦可为剑气,平时都?存放在神识之中。故而季宁玉见到她时,并未在她身?上看到佩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到了她这个境界,树叶、枝丫、杂草,万物皆可为剑。 季如烨的剑还?未出鞘,季宁玉已经感受挂在腰间的见诸天剑身?震颤,受到极大?的威压,就要挣脱欲出。 她自己也心神动摇,情不自禁地陷入玄之又?玄的幻象之中,直到大?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噼的她头疼不止,季宁玉才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发觉季如烨当真没客气的送了她一记手刀。 见季宁玉回过神来,季如烨晃了晃手,讪笑道:「怪我,太久没出关与人?接触,疏忽了。」 季宁玉想到自己的师尊顾玄晖。 作?为天心宗唯一一个渡劫修士,普通弟子连御剑从?他的峰头飞过都?不可能。顾玄晖的剑意笼罩着整座山峰,冷冽强悍,寻常弟子一进入就很容易受到影响。若是没有用法器保护自己,轻者则从?半空跌落,重者要神魂受损,极难恢復。 季如烨也是如此。 季宁玉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她看不清季如烨的剑,只能看到淡金色的剑光悬在阿渡和?叶行?舟的头顶,两人?周身?布散着淡淡的灵气,像被蒙在氤氲的水汽中,一切都?在朦胧中看不真切。 季宁玉沉默良久,也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缓缓开口道:「你倒是信任他。」 季如烨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刚想问一句是谁,忽而想到季宁玉抗拒地抓住阿渡的手腕,转瞬问道:「你说阿渡?」 「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 季宁玉不确定阿渡知否就是当年那个跟在季如烨身?边的神兽?目前看来,她觉得?很有可能。 两人?彼此信任,感情深厚。 那这事情该如何说起呢? 你所?信任的这个神兽在你陨落之后,自愿成为季家的守护神,却在七百年后发狂灭了季家的门? 「真是有趣,通常大?家看见我和?阿渡,都?会更喜欢阿渡。他说话慢条斯理?,性子温吞好欺负。我却不行?,一言不合就要拔剑跟别人?打架。」季如烨感慨,「不过他跟在我身?边,流言蜚语船的久了,倒是平白无故地多了不少敌人?。」 「你是否听说,他身?世不凡,乃是尚未可知的某种神兽,与人?族完全不同,随时可能会暴怒伤人??」季如烨单刀直入地问。 季宁玉心下咯噔,果?然是他。 她反问道:「难道不是如此吗?」 季如烨是个爽利的性格,季宁玉也是,两人?直来直往少去许多绕绕弯弯。 「他最是好脾气,又?好骗,你跟他接触多了自然会明白。」季如烨稍稍沉默,嘆了口气,显然懒得?解释太多。 眼?睛、耳朵都?长在季宁玉自己身?上,她能看、能听,自然能得?到结论。 「你看,他甚至不认识你们,都?愿意救那个少年,他难道不是最好的吗?」季如烨轻声道。 也许在她眼?里,阿渡就是这世间最好的。 季宁玉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没再?反驳,但也没再?争辩。 别说对于季如烨,那是她陨落七百年以后才发生的事情。即便对于季家人?而言,在此之前,他们都?将阿渡视为守护家族的神祇。 「别总问我了,说点?什?么关于你的事罢。」季如烨见季宁玉久久不吭声,眼?神里还?有些哀伤,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髮,直把季宁玉的头髮搓得?乱七八糟的,活脱脱像个鸟窝。 「你在阇魔阵里遇到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回事?」 季宁玉睁着黑熘熘的眼?睛,任由季如烨摆弄她的头髮,无辜地望着对方,敢怒不敢言。季如烨觉得?她像在欺负小时候的自己,忍不住笑得?眯起眼?睛。 季宁玉将自己在阇魔阵中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说,只是掩去她与叶行?舟之间的纠葛。单说其他人?都?只想杀掉吞噬对方,她与叶行?舟对决时,他却突然清醒反捅了自己一剑。 因此,季宁玉在最后关头才决定将对方带出来。 提及这里她颇为懊恼道:「哎呀,我都?把师尊忘了。他会不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现在还?在迷雾前等我吧?」 季如烨听到她说自己是顾玄晖的徒弟后十分惊诧,毕竟顾玄晖曾立誓不收徒弟的事她亦早有耳闻,而对方又?收了个季家后人?。 可当听见季宁玉后面的担忧,她很快便将前面的疑惑抛至脑后,安慰道:「这你倒是不必担忧,阇魔阵被封印后本就会被随机传送。顾玄晖精明的像个小狐狸,怎么会犯傻等你,他定然知道此事,恐怕在确定阇魔阵被封印后早已离开。」 顾玄晖精明的像个狐狸。 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评价师尊,季宁玉很是稀奇。 往常大?家多是称赞顾玄晖剑术精绝,天资出众。 季如烨却像想到什?么,追问道:「他与你说,每个阵里只能活一个?」 季宁玉想了想,认真道:「是只剩一个时,阵眼?才会打开,我在里面也确实?如此。」 季如烨没有再?说话,反而陷入沉思。 她不说话后,周围满是寂静。 季如烨等人?同样在山林间,不过与顾玄晖所?在的应当不是一处。此处洞天福地,灵气充沛,生了不少灵草,故而阿渡才会在此停留。 恰逢此时天色渐晚,星河流转,璀璨无垠,烂漫银汉逶迤长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阿渡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季如烨用燃烧符点?了个火堆,见季宁玉满脸疲色,坐到她身?边,轻柔地碰了碰季宁玉的脸:「睡吧。」 季宁玉原是想摇头的,但季如烨却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两膝处,遮住她的眼?睛:「睡吧,你已经很累了。」 从?崑崙虚醒来,就如同有人?一直在季宁玉背后追逐,与叶行?舟对战,跌入这个神奇的时空,对战奔跑,遇到顾玄晖,进入阇魔阵,又?是对战,几乎没有半点?停歇。 正如季如烨所?言,她真的太累太疲惫。 身?边是她自幼就听闻的季家老祖,仿佛终于有了能够依靠的地方,让她好好休息。 季宁玉枕着她的腿,挣扎着眨了眨眼?睛,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为畅快,季宁玉是被窸窸窣窣的轻声说话吵醒的。 她迷迷煳煳地睁开眼?,觉得?自己就像回到小时候。那时季父季母还?在身?边,她白日里玩闹得?久了,会枕在季母双膝,或靠在季父肩头睡觉。季父季母怕惊醒她,就会压低声音说话。 那声音并不吵闹,只让人?觉得?安心。 季宁玉就是在这样安心的氛围下醒来,火堆已经熄灭,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被大?致处理?了下。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还?枕在那人?的膝头。 季如烨发现她睡醒,停下说话,笑道:「你醒了?这一觉睡得?可真沉。」 季宁玉连忙坐起,颇觉不好意思,擦了擦自己的脸。 阿渡就坐在两人?对面,正在盘膝打坐,他面色苍白显得?有几分虚弱,不过精神还?算尚好。 他也含笑看向季宁玉,向一旁颔首:「你睡了一天一夜。他也是,差不多该醒了。」 季宁玉下意识站起,一天一夜?! 他是谁?是叶行?舟吗? 见季宁玉不敢置信的神情,季如烨推了推她:「没错,他还?活着。想看就去看看罢。」 季宁玉忙不迭地想要走到那处。 可又?想到什?么生生压抑住自己的脚步,慢慢踱步到叶行?舟的身?边。 叶行?舟安静躺在阿渡身?边的树下,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胸膛微微起伏。脸上被擦的干干净净,只是左脸的伤痕还?留着,不知道季如烨或阿渡做了什?么,伤痕不再?那么狰狞,小小一道痕迹。 季宁玉脚步顿住,静静凝望着他半晌。 「他什?么时候能醒?」她问。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 季宁玉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季如烨和?阿渡离他们二人?很远。见季宁玉找人?,季如烨还?遥遥冲着她挥了挥手,好似在林间化为两个会动的小点?滴。 她想了想,坐到叶行?舟身?边,看他安静沉睡的面孔,微微发怔。 「我就知道那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可是气运之子……」 季宁玉觉得?自己有些想笑,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心里竟也涌起如释重负之感。 但她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又?一次猜对了结果??还?是因为这可笑的话本?又?或者……仅是那个单纯的原因。 叶行?舟没死。 无论是什?么理?由,他都?没有死。 他可不能死,那种情况下的自戕。若是真死了,岂不是她季宁玉要再?欠他一条命? 季宁玉最讨厌欠别人?东西,叶行?舟的尤其是。 可能是刚睡醒,季宁玉脑袋还?有些迷迷瞪瞪,愣是在叶行?舟身?边做了半天。等到她觉得?渐渐清醒了,勐然回过神,她坐在这里干什?么?她很希望叶行?舟醒来吗?! 没想明白,季宁玉慌慌张张地就想站起。 就在她动身?的剎那,叶行?舟骤然睁开眼?睛。 那双细长温柔的眼?睛,像涵盖了万般星辰,翻腾银海,藏着无数情意与难以言说的记忆,就那么直直向季宁玉看过来。 季宁玉:「……」 被当场抓到,她面无表情,故作?镇定地站起,抬脚就走。 在转身?时,却被紧紧扣住手腕。 受了重伤刚醒来的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季宁玉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 「别走。」 第44章 菩提会 扣住季宁玉手腕的五指稍稍用劲, 隔着薄薄的布料可以感受到其掌心灼热的温度。 「别?走。」 季宁玉完全当做没听见,拧巴着想?要甩开,可对方攥得很紧, 竟是让她动?弹不得。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目光却不往身后?移动?半分, 只是死死盯着脚边的一丛杂草。那丛草不比被?阿渡採下?的灵草,仅是大千世界里最普通的最常见的, 颜色绿油油, 草尖还泛着微黄。 大概是她来?之前被?踩了几脚, 方才还有些蔫巴着。不过片刻的功夫又隐隐有了要探头而起的趋势, 很弱小, 却很坚强。 叶行舟刚甦醒, 面无血色,看着略显苍白,表情却十分平静。他胸口的断剑被?取出,伤口也被?阿渡细心地包扎好, 阿渡还给他搭了件披风,防止着凉。 他坐起身的同时,披风顺着动?作?滑落, 露出里面凌乱的衣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季宁玉背对着叶行舟,看不见他的模样,更不知道他眼?睛里流露出怎样似喜似悲的神色。 「是你救了我。」 叶行舟开口,声音低哑。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而是肯定?。 季宁玉将目光从杂草上?移开, 仍然不愿转身面对叶行舟, 开口讥讽道:「别?以?为我是真心想?救你。我不要你的怜悯和同情,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给谁看。」 「你做出这样的事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们之间的帐还没算完。」说到后?面,季宁玉几乎是咬牙切齿。 叶行舟沉默半晌,没有接着季宁玉的话?接着纠缠,反而缓缓开口:「白沅沅之事,非是我故意骗你。」 听见他提及之前的事,季宁玉剧烈挣动?起来?。她不想?听叶行舟的话?,半句也不想?听。 季宁玉偏过头想?要将叶行舟的手甩下?去,见对方虽然受了重伤却仍岿然不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遂抬起另一只手重重推他的手腕。 谁料叶行舟是个诡计多端的,在发现?季宁玉伸出另一只手后?,迅速松开她的手腕。就在季宁玉如释重负,想?要逃脱时,没想?到叶行舟动?作?更快,抓住她另一只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季宁玉:「……」 自己的手被?握住,她再也无法躲避叶行舟的视线,瞪着眼?睛气急败坏道:「叶行舟,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手了?」 胆子凭什么敢这么大? 她没记错的话?,两人之前的每一次见面都在拔剑相向。这次就敢直接上?来?握自己的手?!是不是她表现?得太好欺负! 叶行舟只是凝视着她,认真道:「白伯父去世前曾经给我和沅沅都餵过一粒丹药,只说危机时候能够保我们一条命。我那是年幼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养父说了便吃下?了,直到那日……」 「生死一瞬,我才发现?自己变成了白沅沅的模样。」 叶行舟身世与季宁玉相似,他父母原本是没有宗门的散修,在外四?处游歷。因有奇遇获得法器,却被?仇家追杀,导致父母接连陨落。 白沅沅的父亲白离是曾经被?叶父叶母救下?的一只小猫妖。 白沅沅是只混血小猫妖,猫妖的血即是继承自大狸猫白离。 白离当时刚开灵智,实?力还很弱小,被?修士追逐差点丧命。彼时叶父叶母尚未结契,只是结伴游歷,幸好两人路过,从追杀的人手下?救下?它。 百年之后?,叶父叶母结契,叶母很快有孕。小狸猫也渐渐长大,可以?熟练化形,受叶父叶母的点拨修为也越发精进。 白离动?心凡间普通女子,与之结为夫妻,百年好合,和叶父叶母成亲,不过是一前一后?的功夫。 叶父叶母出事以?后?,是白离及时赶到救下?年幼的叶行舟,从此带回家中悉心抚养。和自己的亲生女儿白沅沅一同长大,两人亲如兄妹。 凡人命数终有尽头,叶父叶母陨落不久后?,白离的妻子因病去世。白离最是重情重义,肝肠寸断,自此之后?身体也越发不好。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升阶的可能,白离也无心再继续修行。某日,他外出很久,回来?后?带回两粒丹药,分别?给叶行舟和白沅沅餵下?,只说危急时刻能保命。 那时叶行舟不过十三岁,白沅沅年龄更小,两人懵懵懂懂地吃下?。 不久,白离陨落,离开人世。 叶行舟始终没有弄清楚,白离给他和白沅沅吃下?的究竟是什么,直到他命悬一线跌落山崖。 本以?为定?然是没有活路,谁想?到一睁眼?时虽然身上?有伤,还很虚弱,生命确实?无碍了。 只是说来?荒唐,他变成了白沅沅的样子。 叶行舟瞬间明白了养父白离的良苦用心。 叶父叶母是被?仇家追杀导致陨落,如果不是白离及时赶到,只怕叶行舟也要惨遭毒手。白离没有查到究竟是哪个仇家要害叶行舟,只能带着男孩迁往很偏远的地方隐藏起来?。 他怕自己去后?,无人能够再护着叶行舟。故而给他的是以?自己妖丹加上?白沅沅的头髮炼制而成的丹药,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让叶行舟改头换面,用狸猫的妖气掩盖他的气息,以?此逃脱。 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男子汉会改换成女子的样子,如此一来?便可脱险。 至于白沅沅的那颗,叶行舟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他觉得白沅沅吃下?的那颗,可能会让她变化做自己的模样。 所谓桃代李僵。 只是还未证实?,也不知道白沅沅自己是否清楚。 「在白伯父的安排下?,我侥倖捡回性命。虽然活着,身体却受到重创,又因是女子身……」说到这里,叶行舟垂下?眉眼?,「方才遭到歹徒的暗算,被?掳到浮提海上?。」 「这一切并非是我故意安排,我亦未想?到那时能遇到你,更无意欺骗。」 「季宁玉,你是否信我?」 「我不信。」季宁玉回答地斩钉截铁。 叶行舟没有抬头,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季宁玉的手背,颇为侷促。 「就算你我在浮提海是偶然相遇,后?面呢?你有无数次机会能向我坦白身份,可你仍然一次次欺骗于我……」想?到伪装成白沅沅的叶行舟帮自己上?药,当时她还疑惑对方为何会流鼻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季宁玉愤恨道:「我真该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你敢说自己没有其他想?法?不是故意瞒我?」 叶行舟没有说话?,停了片刻才慢慢抬眼?。他的眼?睛清亮澄澈,安静时如同深林山泉,只一眼?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我心所想?为何,你当真完全?不知?」 第45章 菩提会 「我心所想为何, 你当真完全不知?」 叶行舟的眼神清凌凌的如水般轻亮,季宁玉对上?他的目光却被骤然烫得无所适从,她?狠狠挣动甩开对方的手。 「你心中所想, 关我何事?」季宁玉反唇相讥道。 她?当真不知道? 在每次看过?来的认真眼神里, 在每次字字句句格外执拗的名字声中, 在每次恰到好处的伸手时。 她?是否真的毫无察觉? 季宁玉就是心中曾经隐隐有了期望,才会一步踏错, 掉入深渊, 万劫不復。 已经吃过?一次亏, 她?难道还会放任自己再受伤不成?? 季宁玉恶声恶气道:「管好你自己。」 这次也不知是没注意还是怎样?, 叶行舟被?她?轻而易举地?甩开桎梏, 也没有再追上?去抓住她?的手。只是默默望着对方, 眼底似有隐隐的水光闪烁。 他的眼神穿透万水千山,穿越漫长时光,跨越层层迷雾,直直而坚决地?落在季宁玉的身上?。 还是从前那般模样?, 几乎没有变过?。 就算稜角再分明,性格再尖锐,却还是那样?的小?姑娘。 慌张时四处躲闪的目光, 不高兴就很明晃晃的摆在脸上?,越是受伤就越是将人推拒的远远的。嘴中吐出残忍的利刺,刺向他人的同时,伤自己却要更深。 叶行舟一直知道。 所以他从未怨过?她?。 自那一剑让他掉落山崖后, 叶行舟的神智总是过?于混乱。 他时常分不清自己究竟站在何处, 生在何时。有无数他经歷过?的, 未经歷的在灵识中乱窜,让他如遭重创。 每当叶行舟想要去探寻神识中的记忆究竟是什么时, 就会天旋地?转,无法唿吸,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扼制他的喉咙。 他只能清晰地?听见?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自己脑中迴荡,急迫又?痛苦地?催促。 那声音似乎是他,又?不是他。 「别让她?死,留下她?。」 「别让她?死去。」 留下谁? 就在漫天混沌之间,他骤然睁眼。 甫一清醒,就在浮提海那波澜起伏的船上?,看见?了破墙而入的季宁玉。 眉如远山,眼似桃花,提着剑在烟尘瀰漫之际,直指房间,是晦暗天光里最灿烂的一抹亮色。 终生不忘。 叶行舟眼中的薄雾缓缓散去,慢慢道:「阇魔阵中,我是不是差点伤了你。」 他清晰地?忆起,自己好似失控了。 就在撞见?季宁玉后,他眼睛泛红,头?痛欲裂,眼前所见?之处全然扭曲,心中有一块地?方轰然崩塌。 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好像迷路的旅人在浑浑噩噩的走,前面看不见?尽头?,后面也没有归途。他在寻找什么,可叶行舟自己也不知道。 仿佛一把剑洞穿他的心脏,他痛得几乎发狂,拼了命得想要杀光所有人。 他知道,那个他一定要留住的人没了。 「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就在叶行舟骤然清醒的剎那,他撞进?季宁玉惊惧的眼神中。 她?浑身是血,自己也狼狈不堪。 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深深刺痛着叶行舟。 他喃喃自语:「别怕我,小?玉。」 无论?发生何事?,无论?怎样?,他都不会伤害季宁玉,绝对不会。 千万别怕他。 听见?叶行舟的话,季宁玉眼睛一横,怒道:「少说这种废话,当时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就算你不伤我,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最讨厌叶行舟暧昧不明的态度,动手就是动手,杀就是杀了,有什么好说的。 仇人就是仇人,难道还要握手言欢不成?? 季宁玉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一切,也清楚自己做完这些事?的后果,从未想过?逃避。 她?觉得今日的叶行舟有些不对劲,平白无故的令人心慌。 叶行舟应该对自己疾言厉色、冷言冷语,就如同自己对他一样?,他们难道有很好的的关系吗?偏偏做出这种假惺惺的模样?。 「你为什么会在阇魔阵?江星衍和白沅沅呢?」不喜欢这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季宁玉没再给叶行舟回答的机会,急匆匆地?反问道。 她?可没有忘记,叶行舟应当是和白沅沅,江星衍二?人在一起的。怎么又?会独独出现在阇魔阵里,而不见?其他两人的踪影。 叶行舟倒也没有隐瞒:「我追着你而去。」 季宁玉火冒三丈,指着他不敢置信道:「你又?偷偷跟着我?!」 叶行舟没有反驳,沉默半晌解释道:「不过?在半路遇到有个修士正被?邪魔追杀,碰巧出手相救。只可惜对方受伤太重,恐怕很难救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陨落之前,他嘱咐我一定要封印这附近的阇魔阵,并交给我一个法器,叮嘱我戴上?再进?入,防止被?阵法侵蚀同化。原本我想先去找你,没想到循着你的脚步,发现你进?了阇魔阵。」 叶行舟性格刚正,遇到邪魔之事?会出手相救并不奇怪。但他受人嘱託前去封印阇魔阵,还被?赠予法器,最开始的叶行舟并不打算立刻去。 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具体是哪里奇怪,他还说不清楚。 但在白离去世后,带着白沅沅吃了不少苦的叶行舟本能的感到不对劲。 直到追寻着季宁玉的踪迹,却正巧见?对方进?入阇魔阵。不知道究竟会在阵法中遇到什么,叶行舟再没有犹豫,随之进?入。 谁知一进?入就被?侵蚀五感,神智混乱,险些伤了对方。 「阇魔阵只有一人能出,你既然追随我进?去,定是知道这个道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季宁玉没再看叶行舟,转身离开。 叶行舟只怔怔盯着她?的背影,没有再叫住对方。 察觉季宁玉和叶行舟分开,季如烨也带着阿渡从远处走回来。 她?见?季宁玉垂头?丧气,情?绪不高的样?子,奇怪道:「怎么了?他恢復得不太好?」 季宁玉颇觉无言,下意识回道:「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阿渡正巧比季如烨稍慢几步,只听见?季宁玉略带赌气的这句话,微微一愣:「怎么了?」 季如烨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意味深长道:「没什么……有情?人吵架呢,你去那边看看。」 季宁玉还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中,没有注意到季如烨说得什么。等阿渡从她?身边走过?,她?才回过?神,意识到季如烨方才在说「有情?人」三个字。 这是能用到叶行舟和自己身上?的吗?! 她?很快涨红了脸,气恼到了极点:「你在瞎说什么,我跟他才不是什么有情?人!」 「唔。」季如烨满脸讳莫如深,「那为什么他要死,你那么紧张?」 「因为他……他算是为了救我而死吧,他死了我才有机会封印阵眼出去。我最讨厌亏欠别人,他却总是利用这一点做些虚伪的事?情?。」季宁玉越说越生气,语气也越来越急,「我迟早会杀了他,一定会杀了他。」 季如烨含笑不语,轻轻摸了摸季宁玉的后脑勺:「好吧。」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季宁玉的脾气季如烨却摸清了大半,故而没有再反驳对方。 这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同。 先不说那个少年?,就差没有把有情?意刻在眼睛里了。便是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了对方的季宁玉,眼神里的东西好像也完全不是她?所说的样?子。 只怕,有人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 有些人还没有。 到底还是年?纪尚轻。 他们还有足够长的时间去慢慢弄明白。 「他又?是为什么进?的阇魔阵?」季如烨显然对这个阇魔阵很好奇,询问道。 季宁玉将叶行舟刚刚说得话告诉季如烨,没想到对方听完收起戏嚯的神情?,目光凝重。 「怎么了?」季宁玉也不禁紧张起来。 季如烨摇摇头?:「我觉得奇怪。」 季宁玉追问:「哪里奇怪?」 「阇魔阵中有那么多被?送进?去的修士,据你所说他们几乎都是各个宗门筑基以上?实?力?的弟子,也都带着金色面具。难道各个宗门不知道里面会有危险,已经折损了那么多弟子的情?况下,还要继续送人进?去?」 「你就不说了,那少年?分明只是随手救了个人,也能被?委以重任……呵,这帮老狐狸又?在盘算什么呢。」季如烨说到后面语气不善。 她?是散修出身,并未拜入任何宗门。能靠着平平无奇的天赋走到今天,非三言两语能说完。 修仙世家和各宗门关系错综复杂,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季如烨被?坑过?几次,也学聪明不少。她?和各个宗门打过?不少交道,敌对过?、合作过?,关系始终不远不近。待到实?力?增强之后,那些人也不敢小?觑她?,却也不太放心任由她?野草似的疯涨。 她?是散修,不依附任何门派,又?是女人、仅是这两条,便足以让太多人心有不甘。 闭关这百年?,季如烨久久不露面,有关她?的传言甚嚣尘上?,连带着阿渡也遭受牵连。 就这么样?的修仙界,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送自己家的宝贝弟子进?入阇魔阵送人头?,季如烨就是再少一万个心眼也绝对不信。只是不知道那帮老东西究竟又?在算计什么。 「这个阇魔阵,不对劲。」 第46章 菩提会 季如烨敏锐地察觉到修仙界对阇魔阵的态度不一般, 但是究竟为何她现在还不好断言。 只能说跟修仙界这帮老儿打交道,不多几个心眼绝对不行。 季宁玉和叶行舟这些年轻人到底还是嫩了些。 若是换做她,怎么也?要把那帮人亲自抓进阇魔阵, 看?看他们到底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什么。 「既然?你们暂时没有要事, 你还有叶小子, 跟我一同前去菩提会。」略作思考后,季如烨决定道。 菩提法会千年一次, 通常由五蕴宗传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五蕴宗是南洲最古老的仙门, 独立于其?他仙门和修仙世?家之外, 传言是最早那批开悟的修士横渡浮提海, 到南洲此地建立第一仙门。在天心宗立世?之后, 五蕴宗逐渐淡出世?人的视线, 隐居不出。 他们宗门歷代有一门独特的功法,名曰闭口禅,不言、不语、不闻、不听,封闭五感, 摈弃肉/体凡胎。每千年会出世?,办菩提法会,讲经悟道, 乃是修仙界罕见的盛事。 传至这代乃是五蕴宗宗主拂尘子。 拂尘子八百年前接替师尊的职责,镇守五蕴宗,久未现世?,故而季如烨也?没见过。 这次的菩提法会乃由五蕴宗和修仙世?家江家共同出力, 在无尘剎海的边缘, 靠近崑崙虚的地方?。 季如烨既然?认定阇魔阵有问题, 总不能?放任不管。 无论无何,也?要打听打听究竟为什么要让这群修仙界的年轻人去白白送死。 听闻季如烨的怀疑后, 季宁玉颇为吃惊:「师尊让我去送死?应当不会如此,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 季如烨仿佛刚回过神,似是而非道:「你是顾玄晖的徒弟?」 季宁玉疑惑:「方?才不是对你说过?」 季如烨皱了皱眉头:「好像确实……」 但她现在又好似完全忘了一般。 不过她并没有在顾玄晖和季宁玉的身份上多纠结:「就算是有误会,总要当面说清。你不要慌,修仙界那帮老儿在我面前也?只敢动动嘴皮,真要打起来,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不管有什么误会,总要当面说清。 季宁玉心弦被悄然?拨动,喃喃道:「是么?」 待到阿渡检查完叶行舟的伤势后,季如烨便将后续计划同他商量。 阿渡整理着?背篓里的灵草,微微笑道:「本来你便是受邀前去参加菩提会,就算多带两个小辈长长见识,本身也?无可厚非。想?必五蕴宗和江家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还是你了解我,阿渡。」 季如烨眉开眼笑,下意识撞了下阿渡的肩膀。她在女修中身量高挑,没有比男人矮多少,再加上修为又高,这一下把阿渡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阿渡早已习惯她略显亲密的行为,苦笑道:「下次提前告知于我,免得我又被你撞倒。」 季如烨讪笑着?替他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你知道的,我力气大?些……」 季宁玉站在旁边,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只好状似无意地将眼神绕向四周,倒是不免看?到坐起身的叶行舟。 叶行舟也?正巧向她看?来,两人目光蓦地交汇,又很快错快。 ……算了,还是别乱看?了。 季宁玉连忙收回视线,省得给自己添堵。 从阇魔阵出来时的叶行舟还是个没有生机,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想?到通过阿渡的治疗照顾,仅是两天就恢復大?半,至少不会耽误季如烨等人赶路的行程。 季宁玉听见季如烨骄傲道:「就说我们家阿渡最厉害了。」 季宁玉和季如烨两人坐在老牛身上,老牛走得慢吞吞,悠闲地甩着?尾巴,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啃啃草。 季宁玉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老牛,谁知道这竟然?是开了灵智的妖兽。别看?它慢悠悠的,却?能?追踪法器或者传承之地。有了它,季如烨根本不需要操心怎么走路,老牛自然?会将他们带向举行菩提法会的地方?。 除了走得慢,除了有时候有些脾气,老牛没什么地方?不好。 阿渡牵着?缰绳,走路不疾不徐,说话也?不疾不徐。叶行舟则跟在他旁边,面色虽还有些不佳,精神却?很好,只是一直很是安静。 听见季如烨对自己的夸赞,阿渡很谦虚:「这事确实与我无关,全是小叶道友自己的恢復能?力强。他是我见过恢復最快,也?是意志最坚定之人。当时若不是他自己的神识挣扎,只怕任何人也?很难从那种情况下活下来。」 季如烨闻言好奇道:「小叶,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自己知道吗?」 叶行舟笑了笑,少年身形挺直,容貌清朗:「不记得了。」 季宁玉瞥了眼他的表情,心里暗暗想?着?,叶行舟肯定在撒谎。他若是真不知道,定会直接说不清楚或者不知道,才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自己不记得。 不记得,说明还有记忆,至少有段时间记得起来,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季如烨倒是没有继续纠缠,修仙界谁还没有个奇遇?有时候贸然?暴露自己,反而会遭来杀身之祸,会有隐瞒也?是很正常的。 四人就这样一路向西,在临近无尘剎海时,好巧不巧遇到了熟人。 正是和叶行舟失散的江星衍和白沅沅两人。 彼时,江星衍正和白沅沅两个人跟在一路修仙弟子的后面。从这群弟子穿得衣服可以看?出,他们也?不是出自同一个门派。有天心宗弟子、昆吾宗弟子,还有其?他门派的零散几人。 江星衍和白沅沅混在倒也?不算突兀。 见到季宁玉等人路过时,江星衍眼睛一亮连忙告辞,追了上来,失散的四人终于重聚。 白沅沅一见到叶行舟眼眶就红了,咬了咬下唇,很委屈的模样:「叶大?哥……」 她难受于叶行舟一言不发?就将自己抛下,什么也?不跟自己说。更难受叶行舟现在看?起来有些虚弱,似乎受了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叶行舟摸了摸她的头:「别哭,我没事。」 季宁玉觉得有些刺眼,抱着?剑站到一旁,和叶行舟、白沅沅还有江星衍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如烨躺在老牛上没心没肺地晒太阳,阿渡则走到一旁和那群弟子交谈着?什么。 江星衍见到叶行舟和季宁玉两人平安无事,长舒一口气,埋怨道:「真是要被你们俩气死,情况不明就到处乱跑,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好在总算遇到了。」 正如他所说,偌大?的天地中找两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无异于天方?夜谭。江星衍和白沅沅四处搜寻没有找到两人的踪迹后,想?到之前过路的人提及菩提会,他们便打算去菩提会碰碰运气。 江星衍到底自幼在江家长大?,善于交际,好巧不巧搭上了一伙正要去菩提法会的弟子们。 很多宗门弟子虽然?没有受邀,却?也?能?跟随师尊等前去。进不了菩提会中,若能?在周围感悟各个长老的境遇,淬鍊自己的修为,也?不失为一件大?幸事。 几人便决定结伴上路。 「在和他们的相处中,我发?现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江星衍道。 叶行舟也?停下和白沅沅交谈,询问道:「怎么?」 「我原以为我们仅回到七百年前,还一直在想?究竟当今修仙界有何种功法或奇遇能?有倒转时空的法子……」江星衍盯着?不远处和其?他人交谈的阿渡,压低声音,「现在看?来,并不是。」 季宁玉也?被他吸引注意力,不由自主地看?向江星衍。 「他们记不住我,」江星衍沉吟着?,「虽然?可以叫出名字,但涉及到我的身份,凡是跟这里的人相关的,都?会被抹去。这里的人无法记住。」 江星衍是江家嫡子,他若是与人介绍必然?会言自己是江家人。但无论他怎么提及,周围人很快就会忘记,他的身份也?被模煳为「江家旁支弟子」。白沅沅本就是天心宗外门弟子,倒是没有太大?差异。 季宁玉勐然?想?到,自己也?是如此。 季如烨似乎对她是顾玄晖的徒弟毫不诧异,之后也?很快忘记,好像只要她不提起就完全记不起来这件事。 「我们的存在是模煳的,我推测……只要我们离开片刻,他们只怕根本记不住我们的模样。」江星衍道。 叶行舟沉思片刻:「会不会因为我们并不属于这个时空,才会如此?」 江星衍摇摇头:「我原也?这么想?,但是你们忘了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崑崙虚地面下陷,他们是骤然?掉下来的。 「我们进入的,应该还是以某个大?能?修为筑起的干坤幻境。此人大?抵是抽取自己的记忆,以七百年发?生的事为引,构筑的幻境。」 「这是一段属于七百年前的幻境。」江星衍笃定道。 即使如此,七百年前的事早已註定,他们四人绝对不可能?更改。而他们四人本就不属于七百年前,自然?也?不会被这段幻境中的人。 江星衍道:「既然?是幻境,就必然?有构筑此地的人,我们还是应该尽快找到破局之法,免得被困在这里,有性命之忧。」 叶行舟皱起眉头:「能?建起如此逼真幻境的人,只怕修为深不可测。」 幻境也?分真假大?小,和构建者的修为息息相关。细节越多,越是逼真,所耗损的修为就越多。 所以众人能?够碰到的幻境往往是虚实夹杂,片段式的。 像如同完整时空的干坤幻境,当真是闻所未闻。 江星衍很认同叶行舟的话:「所以我才要去菩提会碰碰运气,那里聚集着?当世?修仙界实力最强悍的修士,只怕就在这些人其?中。」 季宁玉将目光投向正在偷懒的季如烨。 会是她么? 她可是当年最强大?的剑修,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陨落的,只传说是飞升失败。也?没有人不知道她究竟陨落在何处,传承在哪里,剑冢又在何方?。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失地无影无踪。 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季如烨睁开眼睛,正撞上季宁玉的眼神。她懒散地笑笑,冲着?对方?挥挥手?,又安然?躺了回去。 「有什么方?法能?分辨吗?」季宁玉突然?开口。 江星衍一愣:「什么?」 「怎么才能?认出构筑这个幻境的人?」季宁玉问。 江星衍摇摇头:「我暂时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哦。」季宁玉点点头。 谈完正事,四人之间出现瞬间的寂静。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四人的关系剑拔弩张。尤其?是叶行舟和季宁玉拔剑相向,打得不可开交。 叶行舟打破寂静:「沅沅,你跟我过来。」 白沅沅擦了擦眼泪,顺从地跟他走到一旁:「好。」 见叶行舟将白沅沅带到旁边,低声说些什么。江星衍兀自笑笑,转身走到季宁玉身边。 季宁玉半靠在树上,眼皮都?懒得抬起:「干什么?」 江星衍难得没有呛声:「都?到这般境遇了,我们就别吵架了吧。」 季宁玉没吭声,就算不吵架,她跟江星衍也?委实没什么好说的。 江星衍见她不说话,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风吹来时他也?不自觉的沉默半晌,之后指着?季宁玉的脸,缓缓道:「憔悴了。」 她从前看?着?没有这般消瘦,如今脸显得越发?小,怕是自己一只手?掌就能?盖住。 季宁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真是没一个字她爱听的。 季宁玉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 江星衍无奈:「你还真就是这个臭脾气,永远也?改不了。」 就算被人误会,被人戳着?嵴梁骨,乃至现在被人四处诬陷,还是嘴硬。 「你不是一直知道吗,又何必跑过来说这种废话。」季宁玉毫不客气地呛声。 「她那般脾气,也?就你能?受得了」。 很多年前江星衍对叶行舟说得话蓦地在季宁玉脑中闪现,她讥讽道:「你不是说我这个脾气除了叶行舟没人受得了吗?叶行舟也?受不了。你们明明都?很清楚,何必又来招惹我。」 江星衍目光有剎那的愣怔,很快回过神来:「那天真的是你。」 季宁玉一开口,他就意识到对方?说得是哪天。 江星衍从未跟季宁玉提起的是,他很早就偶然?撞见过叶行舟和季宁玉俩人,在外门和内门交接之处相见。 季宁玉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是江星衍从未见过的。 彼时的江星衍以为季宁玉是被什么玩意儿夺舍了,在之后大?惊失色地拦住叶行舟,告诉他对方?的身份。 叶行舟只是微微愣住,随即笑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对方?从不用?传音符跟他联繫,怪不得他从未在外门弟子那里打听到有关顾小玉的任何消息。 江星衍与季宁玉不合,定然?是想?要以此找季宁玉麻烦,让她给叶行舟道歉。可叶行舟却?拦下了他,耐心陪着?对方?装下去。 「她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叶行舟是这般说道。 江星衍还记得自己当时依稀说了什么。 「能?陪她玩这般把戏,当真是有意思。」 「她这般脾气,也?只有你能?受得了。」 那天,正是他跟叶行舟一同去药圃的时候。 叶行舟说想?做些丹药送给季宁玉。 而那一天,原本和叶行舟聊得不错的江星衍,险些和对方?闹掰。 原因是,他发?现自己这位天赋出众,心性刚直的新?师弟,竟然?对他的未婚妻藏着?不得了的心思。 第47章 菩提会(修) 「原来?那天, 真的?是你。」江星衍目光颇为茫然,心?中?暗嘆。虽然早有猜测,没想到当真的?知?道真相后, 还是不免唏嘘感慨。 季宁玉冷冷瞥了眼对方, 没有接话。 江星衍掩去一抹尴尬的?神色, 戏嚯道:「怎么?样,看着天心?宗宗主的两位弟子为你打架, 是不是很过瘾?」 季宁玉目光微顿, 不解道:「什么?」 什?么?叫为她打架? 季宁玉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江星衍见她脸上疑惑的?神情不似作伪, 哑然失笑:「原来?是我误会了。」 他一直以为, 季宁玉后来?会那么?对叶行舟, 是因为那天看到他们二人打架。 季宁玉有些不耐烦:「少绕弯子,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只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江星衍也未必能记得那么?清楚。 可偏偏就在那天,他察觉到新来?的?师弟讳莫如深的?心?思。 在江星衍看来?,叶行舟明明知?晓季宁玉的?身份, 还陪她玩下去,无非是起着逗弄的?心?思,想看对方出?糗罢了。江星衍自然也等着好好嘲笑季宁玉一番。 谁让叶行舟竟是轻描淡写道:「她身份不一般, 是道衡仙君唯一的?弟子,又是江家亲自为你定下的?未婚妻……」 你看,所有的?一切,叶行舟都很清楚。 若不是为了这些接近季宁玉, 他还能为了什?么?呢? 江星衍甚至忍不住抬手锤了锤他的?肩膀, 半是顽笑半是打趣道:「没想到你心?思还挺深。」 熟料下一刻, 对方话锋一转,少年清亮的?眉眼流露出?点点柔软的?神色:「你们都只看到了这些。」 「可在我眼里?, 她只是她。」 无论是顾小玉,又或是季宁玉,无论是孤女、是顾玄晖的?首徒,又或是所谓江家小少爷的?未婚妻。 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仅是小玉。 是个嘴巴说话很不饶人,很喜欢硬撑着坚强,却最是心?软,连哭泣都偷偷躲起来?的?女孩。 爱说,爱笑,爱趴在自己?肩头,拽着他束在脑袋后的?长发嘟囔着说,叶行舟,你的?头髮滑熘熘的?像流水似的?。 叶行舟才不会说,为了让季宁玉方便摸自己?的?头髮,他还会故意把发绳扎得更松些。 她那么?爱闹,怎么?会有人忍心?说她半点不好? 江星衍先是表情僵住,接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叶行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将人从头看到尾,好似第一次认识叶行舟一般。 就在此刻,叶行舟下意识感?到心?悸,抬头看向窗外,眉头轻皱:「什?么?人在外面?」 他三步并做两步想要走过去,谁想到身后的?江星衍突然扣住了他的?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叶行舟微微怔愣,颇为诧异地回头。 江星衍紧抿着唇线,神色略显阴沉:「少岔开话题,外面哪有什?么?人?叶行舟,你刚刚说得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才窗户外面真的?有人,叶行舟分明感?受到了灵气波动。 可眼下,江星衍情绪变得不太对劲。 细细想来?,也不难猜到。 季宁玉毕竟是江星衍的?未婚妻。 就算江星衍再不喜欢对方,也万万没有让别人横刀夺爱的?道理。江小少爷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自己?不要的?,宁愿毁掉也绝对不会让其落入他人之手。 他可以容忍别人同?他一样讨厌季宁玉,却见不得人喜欢季宁玉。 这种心?思隐秘而?复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何?。 也许是太早就和季宁玉绑在一起,他们相互厌恶,却一同?长大,从未有第三个人插足。 江星衍挺喜欢自己?这个师弟,他倒是更希望自己?听错了,叶行舟说得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对方让他大失所望。 叶行舟缓慢却坦然道:「她值得更好的?。」 江星衍终于没有忍住,狠狠一拳打到了叶行舟的?鼻子上,放出?「砰」的?闷响。 明明是修仙界天赋出?众的?少年剑修,平时矜贵得很,连手都不愿意抬几下,却用普通人最常用的?方式攻击对方,毫不留情。 叶行舟没有躲开,他迎向江星衍的?拳头,目光雪亮,仿佛瞬间就能看透江星衍心?底的?惶然与阴暗。 「你不该那么?说她。」 江星衍拽住他的?衣领,涨红了脸:「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就算你再不服,她也是我的?未婚妻,你懂吗?」 叶行舟直直盯着他,突而?侧着头吐了口?血沫,淡淡道:「是么??」 他太过于淡然和镇定,反而?衬托地江星衍越发慌乱狰狞。那一刻,连江星衍都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只是,向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江少爷,感?觉到了压制性的?挑衅。 他甚至无力还手,因为他见过季宁玉在叶行舟面前的?笑容。 从那天起,江星衍和叶行舟的?关系就变得越发奇怪。 两人名义上都是天心?宗宗主的?徒弟,是亲师兄弟,往常低头不见抬头见。从前虽谈不上亲密无间,倒也因着年纪相仿,走得较进。如今出?了这么?一茬,江星衍心?里?便像堵了一口?气。 他甚至想要提醒季宁玉,别中?了叶行舟这个人的?诡计,这人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好惹,不知?道暗地里?究竟打着什?么?盘算。 可叶行舟又哪里?有什?么?诡计呢? 季宁玉总得要面子吧!江星衍恶狠狠地想,怎么?也顶着自己?未婚妻的?名头,就非要那么?迫不及待吗? 他纠结挣扎了好些天,却始终没有机会见到季宁玉。 等到季宁玉出?关后,一切却都变了。 季宁玉看着叶行舟的?眼神,像看仇人。他们不再会私下见面,不会再一起玩闹,季宁玉反而?会出?手教训叶行舟。 抱着复杂的?情绪,江星衍几乎没有怎么?出?手维护过叶行舟,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季宁玉恣意妄为。 现在提起这件事的?江星衍心?平气和,小心?翼翼掩去自己?对季宁玉半分不太对劲的?心?思,就怕被她察觉到分毫。 只道当时自己?主要是修行上处处被这个迟入门的?师弟压一头,心?中?不爽,故而?借着这个由头教训了对方。 「……我那时以为,你是真心?讨厌叶行舟。」他敛去眼中?的?神色,像是试探般,「大概是他说了那些话,让你觉得唐突,所以才会厌弃了他。」 说到最后,江星衍压低声音问道:「是么??」 刻下,他已经将那日发生什?么?,他与叶行舟说得什?么?都悉数奉告。 就在说完后,江星衍看见季宁玉的?表情才勐然意识到,原来?那日季宁玉根本没有听完他们二人的?对话,更不知?道自己?与叶行舟打架。 那是为了什?么?? 他忍不住试探,声音里?是有着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期待。 季宁玉对他的?试探熟视无睹,只是愣在当场,不敢置信道:「你说那时的?叶行舟,说得是什?么??」 在我眼里?,她只是她。 怎么?偏偏还有这样的?后半句。 他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吗?他不是跟江星衍合伙起来?等着看自己?出?糗吗?他不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才接近自己?的?吗?就像她身边每个居心?叵测的?人一样讨厌。 江星衍眼底的?亮光熄灭了大半。也是,季宁玉根本不知?道两人打架之事,又怎么?可能是因为叶行舟骤然的?剖白心?迹而?厌恶对方呢? 他故作轻松道:「就是我刚刚说得那些,若是别的?我还未必能记得那么?清楚,谁叫那日我心?情不好,又揍了他一顿,反而?能记得清晰了。」 季宁玉踉跄两步,面色苍白:「……那我做的?,又算什?么??」 她说得声音委实太轻,飘飘悠悠地晃在风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江星衍没听清,凑近道:「你说什?么??」 季宁玉如遭雷击般看向叶行舟和白沅沅的?方向。那厢叶行舟还是低声嘱咐着什?么?,面色严峻,白沅沅低着头嘴角下垂,满脸要哭不哭的?样子。 季宁玉想到,叶行舟从未用这样的?表情和自己?说话。 他从前每一次见到自己?,眼睛都湿漉漉的?渗着柔软的?颜色。 就算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叶行舟也只是在后山上缓缓说道。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季宁玉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数回忆从脑海中?迴荡。 她究竟做了什?么??往日之事,是否都是她咎由自取?如此这般,哪怕叶行舟恨到想要杀她,难道不也是应当的?吗? 「季宁玉,」江星衍见季宁玉面色不对,颇为担心?,「你怎么?了?」 季宁玉却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曾在被见诸天一剑穿胸时质问过为什?么?,可再次重?生后,她觉得无论是什?么?藉口?都不再重?要。 可如今,她真的?很想在问叶行舟一句,为什?么?。 那厢叶行舟终于停下说话,他似乎察觉到季宁玉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雪白,摇摇欲坠,很快皱起眉头,却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低头跟白沅沅说了两句。 白沅沅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如临深渊般望着季宁玉,还是在叶行舟的?再三催促下缓缓走到季宁玉身边。 她小声道:「季师姐,对不起。」 季宁玉蓦地回过神:「什?么??」 白沅沅显然很内疚:「之前我不该那么?说你。叶大哥说了,因为他骗了你,让你以为他是我,实际上你对『我』很好,在路上救了『我』很多次。你对『我』的?照顾和关心?是真的?,所以被欺骗后你也很伤心?,才会口?不择言。」 「而?我不应该误会你,对你说很重?的?话。」 说到这里?,白沅沅想到什?么?,认真解释道:「季师姐,你听我说,叶大哥真的?不是故意骗你。我爹那件事……他也被蒙在鼓里?,我其实是知?道的?,可是爹临走前跟我说,不能告诉叶大哥,不然他肯定不愿意。可叶大哥一家都是我们的?恩人,没有叶大哥一家,就不会有爹,更不会有我,只要能保护叶大哥平安,我是愿意的?,我爹也是愿意的?。」 小猫儿终究不似人族心?思诡谲。 在猫儿世界里?,救命之恩大于天,是需要付出?生命去守护的?。白离是这样,他教出?来?的?女儿白沅沅亦是如此。 叶行舟所料没错,白离将能够变成白沅沅的?妖丹给了叶行舟,白沅沅也同?样会在危急时刻成为叶行舟。她会在必要时候死去,换叶行舟的?一线生机。 并且这是很小时,白离就告诉白沅沅的?事情。 白沅沅是只性格最是乖顺的?小狸花,心?思单纯。她幼年时只知?道在暖洋洋的?太阳下睡觉,跟爹一起出?去抓鱼,变成猫猫团在爹这只大猫猫的?身上取暖。以及,要快快长大,代替爹保护叶大哥。 但她实在很无能,没有完成爹的?嘱託不说,反而?是叶大哥一直在照顾自己?。 「我连这点事也没做好……」白沅沅有些难过,「还让季师姐跟叶大哥吵架了。」 「这些是他让你跟我说的??」季宁玉轻声问。 白沅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前面是叶大哥让我说的?,后面他不让我说,但我觉得要告诉季师姐。」 季宁玉隔着白沅沅看着站在远处的?叶行舟,低声问道:「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告诉我?」 白沅沅犹豫了一下,侷促道:「这个问题我也问了。」 「他怎么?说?」 白沅沅抬起头飞速看了眼季宁玉:「他说,季师姐更喜欢我。不想见他,也不想理他。」 第48章 菩提会 就?在白沅沅说完后, 季宁玉登时陷入在无言的安静里?,仿佛所有喧嚣都随着风远去,渐渐褪色。 白沅沅久久听不见她的动静, 疑惑地抬头, 却愣在当场。 季宁玉向来趾高气昂, 恣意妄为,看人时总要微微抬起下巴, 特别骄傲特别好强。 可现在她目光怔然?, 有什么东西隐隐在眼底闪烁, 湿漉的, 柔软的。她嘴角轻轻扬起?, 眉目舒展, 像是在笑的模样,却看起来那么悲伤。 良久,白沅沅听?见季宁玉开口:「白沅沅。」 「嗯?」 「对不?起?啊。」季宁玉道?。 白沅沅猫儿似的圆眼镜几乎要瞪得?竖起?来,不?敢置信道?:「季师姐, 你对我?道?什?么歉?」 季宁玉摇了摇头:「从前的那些事,我?不?该那么对你,是我?的错。」 一直都是她的错, 无论对叶行舟,还是白沅沅。 因叶行舟的事对白沅沅迁怒,更是她错中之?错。 白沅沅歪着头,好奇地观察着季宁玉, 见她说得?诚恳真挚, 「噗嗤」一声笑出来。 「季师姐, 你真的和叶大哥说得?一样。」 季宁玉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这下疑惑得?倒是换作她了:「什?么?」 自己曾经那么对她, 白沅沅怎么还能笑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就?是……叶大哥说的呀……」白沅沅转了转眼睛,意识到什?么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巴。 然?而当她瞥见站在远处,故意背对着这里?的叶行舟,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白沅沅回想起?自己刚到天心宗时,很是害怕周围的人。但?因为叶行舟,也收到了许多人的善意。 当然?,还有叶行舟跟自己说得?话。 她笑着弯起?眼睛:「叶大哥说,季师姐是很好的人,让我?不?要怕你,要和你做朋友。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的。」 白沅沅很高兴的模样,拉过季宁玉的手晃了晃:「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季师姐,你跟叶大哥说得?一样,听?说在浮提海上还是你救了『我?』呢,对吧?」 「可是……」季宁玉犹豫,「我?曾经那么对你……」 「小时候我?还不?能化成?人形,只能是小猫的样子。有时候贪玩会跳到家外面去,爹跟叶大哥都找不?到我?。」 「街上有群孩子可讨厌啦,他们把我?抓起?来,拔我?的毛,还把我?绑起?来,特别疼。爹看到了难受得?不?得?了,那对我?才是真的伤害。」 白沅沅轻轻捧起?了季宁玉的脸。 细看白沅沅的眼睛跟一般人完全不?同,细细密密的纹路在眼中蔓延,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要缩得?更小。 「季师姐,当你对我?道?歉时,我?就?原谅你了。我?们以后做朋友吧,好吗?」 时空混乱交错,眼前的白沅沅和深处的记忆渐渐重叠。 上一世,白沅沅也曾这样拉住自己的手,眼睛黑亮亮,激动道?:「宁玉,我?们是好朋友。不?仅你,还有叶大哥、江大哥,我?们四个人要做永远的好朋友。」 从前的自己听?到对方这般言论,没有立刻应声。她大抵心里?也是有些渴望的,但?过去很多次的经歷都让她明白。 朋友这个词,于她而言,是不?可触及的奢侈。 最好的方式就?是装作,她不?需要。 这次的季宁玉重重点头,轻声道?:「好。」 还不?待两人再说什?么,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江星衍突然?满脸茫然?:「啊?猫?什?么猫?」 季宁玉和白沅沅齐刷刷望向他,看得?江星衍一阵心虚。 他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可是这两个人离自己也太近了不?是?他也不?过听?了最后两句而已,没想到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不?能化形?小猫? 季宁玉这才想起?来,现在的江星衍并不?知道?这件事。 叶行舟将白沅沅的身?份隐藏的很好,白沅沅又一向很听?叶行舟的话,不?到绝对的危险时刻定然?不?会暴露身?份。上一世也是因为四人遇险,万不?得?已时她才变成?大猫,救下另外三人。 如今,这世因为自己的意外一剑,江星衍也错失了知道?此?事的机会。 这件事还是留着让白沅沅和叶行舟和江星衍解释吧。 思及此?处,季宁玉睫毛微颤:「沅沅……你会怨他吗?」 叶行舟让她不?要害怕季宁玉,可自己因为误会对他们两人都做了过分的事。前两世的白沅沅对自己也总是过分包容,甚至主动提出要和她做朋友。 白沅沅先是不?知道?她说得?认是谁,但?看见季宁玉的眼神后,勐然?回过神来,笑道?:「怎么会啊,叶大哥是除爹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他让我?做的事,我?也是愿意的啊,我?不?愿意他也不?会逼我?的。」 「虽然?他刚刚也说了我?一通,都是爹的那件事啦。可我?知道?因为他很关心我?,只是不?想我?出事而已,我?怎么会怪他呢?」 是啊,白沅沅看起?来是个聪明的模样,其实并不?懂算计,她很容易相信别人,最容易心软。 本性仍然?是那个爱在阳光下晒太阳的小狸花。 季宁玉觉得?,自己用了三世,才第一次认真了解了眼前的人。 可她刚刚才了解的,又岂止是白沅沅? 白沅沅默不?作声地推了下季宁玉的后背。 季宁玉被推着踉跄了两步,不?知所措地回头,不?是说好要做朋友吗? 白沅沅狡黠地眯起?眼睛,抬头指着叶行舟的方向:「叶大哥一定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说完她拉着江星衍躲到旁边的树后,留给季宁玉和叶行舟两人很大很大的空旷之?地。 季如烨正躺在牛背上闲适地睡觉,阿渡还在和其他宗门的弟子说些什?么,白沅沅和江星衍躲得?没了踪影。 天上的云被来自远方的风吹得?不?知去向,不?愠不?火的阳光透明而温润,照着地上的每一株草都绿得?像翡翠。 她和叶行舟就?隔着那么些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 季宁玉抬脚,向叶行舟的方向走去。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叶行舟回头。被以为见到的会是白沅沅,没想到是季宁玉,连他惯常波澜不?惊的眸中都泛起?了丝丝波澜。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撞,却没有如前几次那样又猝然?分开。 一个坦然?,一个茫然?,面面相觑之?时很是尴尬,可两人却都强撑着不?愿挪开视线。仅是望着彼此?,似有千言万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季宁玉先开了口:「白沅沅告诉我?,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大概没想到会被白沅沅这个「亲」妹妹背刺一刀,叶行舟略显侷促,眼神闪烁。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季宁玉如此?心平静和地面对面说话,久到他快忘了两人曾经是如何相处。 「嗯……是的。」叶行舟沉吟片刻,缓缓道?。 「我?知道?了,」季宁玉却一反常态,没有追问对方,而是继续道?,「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叶行舟面上没有太多表情,锤在身?侧的右手却蓦地攥紧,指尖都泛着苍白。 「叶行舟,我?做了错事。」季宁玉一字一句,「你要恨我?,是应当的。」 她没有听?见那时叶行舟和江星衍后面的对话,完全不?知道?叶行舟从未嫌弃或对自己居心叵测,他甚至因为维护自己,而和江星衍闹得?很僵。 因为害怕受伤,要比所有人都先选择放弃,这样好过于最后的狼狈。 又因为胆怯,先竖起?一身?的刺,扎伤别人,也扎痛自己。 可每当想着,这么痛得?又不?止自己,便要觉得?畅快几分。 就?这样,甚至没有听?叶行舟的半句解释,就?已经将此?人划入自己永远不?愿意再见的至暗之?所。 叶行舟有理由恨自己,乃至要杀自己。 叶行舟面色严峻:「我?不?恨你。」 「如果你要杀我?,我?也坦然?接受。」季宁玉道?。 叶行舟杀过她,她也捅过对方,差不?多也还完了。可算来算去,她似乎还欠着叶行舟。 终究还是自己欠了她。 「我?亦不?会杀你。」叶行舟接道?。 季宁玉道?:「这是我?欠你的。」 叶行舟逐字逐句:「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你我?之?间,从无亏欠之?说。」 他专注凝望着季宁玉,眉目的坚定从未改变。 季宁玉感觉到自己开始颤抖,她想要控制这种战慄,却不?料开口时连声音也随之?颤动。 「我?做了很糟糕的事。」 「没关系,那不?是你的本意。」 「你怎么会不?恨我??」 「从未恨过。」 「你不?会想杀了我?吗?」 「怎么会。」 「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 最后一句,季宁玉几乎是半吼出来。与其说是质问叶行舟,不?如说是质问自己更多些。 为什?么叶行舟从来没说过?为什?么他也不?曾找自己解释呢?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主动去问为什?么?为什?么她都不?肯听?一听?。 那一瞬间,叶行舟涨红了脸,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露出手足无措地神情。他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季宁玉,却又害怕唐突对方,结结巴巴道?:「别、别哭……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圆滚滚的泪珠顺着季宁玉的脸颊,无声的流向嘴角,砸进叶行舟的心底。 是他的错。 几乎是在季宁玉说出来的同时,叶行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与季宁玉的关系,就?是从那时起?变得?不?可挽回。 正如江星衍一样,在那日和对方打架后,季宁玉态度骤然?转变,叶行舟如此?聪颖又怎么会猜不?到? 也许,那日在窗外的就?是季宁玉。 她听?见了自己剖白的心迹,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他。 叶行舟知道?,这是最残忍的拒绝,几乎不?给他任何希望和幻想。 他想,到底是自己唐突了对方。季宁玉厌恶他,也是理所当然?。 对方如此?信任自己,他却抱着龌龊的心思。 这本来,就?是他的错啊。 又关季宁玉什?么事呢? 叶行舟手忙脚乱地站在季宁玉身?边,隐隐有些着急。他身?上没有手帕,只能捲起?袖角,又见自己袖角脏兮兮的,又怎么好意思给季宁玉擦眼泪。 季宁玉也没想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那么丢人,明明想着绝对不?要再哭了,尤其是在这人的面前。 但?是……张口时,什?么热热的东西就?从眼角滑落,挡也挡不?住。 她想到上一世被见诸天穿心的痛苦,血不?断从胸口渗,她甚至站立不?稳,要依靠着手中的剑才能稳住身?形。 所以,在睁眼后,季宁玉唯一想的就?是要把这剑还给叶行舟。 因为她很疼,所以她也要对方尝尝这样的滋味,一命换一命,这很合理。 然?而不?管怎么算,她都亏欠叶行舟太多太多。没想到这样的感受,要比被穿胸时,还要疼。 明明没有伤口,也没有出血,心却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捏着,痛得?她不?断地流泪,眼前模煳一片。 季宁玉胡乱抹了把自己的脸,抽噎道?:「为什?么啊?」 她说话没头没脑,听?着让人困惑。 叶行舟知道?她在问什?么。 明明很多人都很讨厌季宁玉,包括江星衍,为什?么叶行舟却还是愿意和自己走在一起?。 明明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换作是自己早就?讨厌死对方了,为什?么叶行舟会说并不?恨自己。 为什?么叶行舟会对自己那么包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叶行舟纤长的睫毛轻颤,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因为……」 季宁玉自幼家族被灭,孤身?一人到了天心宗,没有父母兄弟,没有好友亲朋。看似风光,实际坎坷,身?边连个说话的人几乎都没有。 但?叶行舟知道?她是很好很好的。 是一个,你给她一颗糖,她就?会把所有的甜都还给你的小姑娘。 季宁玉双眼红通通,活脱脱的像只兔子。 在等待答案的间隙,只觉得?自己心砰砰跳个不?停,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愣愣看着对方,连唿吸都快忘记了。 「咳咳……」可惜,还没等叶行舟说完,勐烈地咳嗽声从季宁玉身?后传来。 季宁玉和叶行舟一齐看向声音来处。在他们俩后面,季如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牛背上蹦了下来,双手抱胸戏嚯地望着两人。阿渡不?知何时已经交谈结束,站在季如烨身?边,那群弟子竟然?也没走,跟在阿渡身?后探出头来旁观。 白沅沅和江星衍躲在不?远处,想要装作不?存在,却太迟了,被抓了个正着。 江星衍脸色不?算太好,白沅沅倒是兴致盎然?。 季如烨状似无意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吹了声口哨。 「哎呀……这俩人,真是的。」 第49章 菩提会 没想到会?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 季宁玉「蹭」得红了脸。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要给自己擦眼泪的叶行舟。 叶行舟也望着众人?,没想明白怎么变成这样。 他猝不及防被季宁玉一推,不知道是因为过于慌乱或是其他, 竟是被自己的脚绊倒, 重重坐在地?上。 还不等他站起身, 白?沅沅没忍住,从树后探出头「噗嗤」笑出来。 周围过于安静的氛围使得她?这笑声特别明显, 没有忍住, 众人?眯起眼睛都笑了出来。 季宁玉被笑声烫得人?都要跳起来, 瞪着眼睛佯装发怒道:「看什么看,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都挖出来!」 叶行舟也回过神, 从地?上站起来, 泛着浅红色的耳朵不安地?动了动。往前走了一步,将季宁玉护在自己身后?,替她?挡住了大?半目光。 季如烨将笑容稍稍收敛些,轻咳两声道:「该走了啊, 我们这是在叫你走呢。」 阿渡右手虚虚握成拳头,语声中也略带笑意:「是的,该走了。」 那群弟子见没有热闹好看, 他们也不是同一伙人?,再说那个小姑娘有点凶,怕不是要被秋后?算帐,乌压压的一团顷刻作?鸟兽散去。 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季宁玉才从叶行舟身后?钻出来, 怒嗔道:「你们真是的, 看了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俩?」 季如烨翻身坐上牛背,扒拉着牛耳朵:「我咳嗽了好多?声啊, 但?你俩好像完全没听见。」 所?以就说俩有情人?嘛……之前还偏偏要否认。这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季宁玉越想越脸红,气鼓鼓地?瞪着季如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她?三辈子加起来丢的脸都不如这一次的多?。 叶行舟也轻咳了两声,腼腆道:「都是我的错。」 季宁玉又瞪他,见他虽然耳朵泛红,狭长的眼睛里却夹带着点点笑意,毫不遮掩:「什么都是你的错。」 说罢,狠狠踩了他一脚,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季如烨身边,坐上了牛背的另一边。 叶行舟抿着嘴,露出淡淡的酒窝,也抬脚追了上去。 白?沅沅拽着江星衍走出来,她?凑近叶行舟的身边,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叶大?哥……得偿所?愿?」 叶行舟倒还是往日那般正经,只是故意压过白?沅沅的声音,小声道:「别胡乱说。」 江星衍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臭着脸的,他不愿意走在叶行舟的旁边,只能站在牵着缰绳的阿渡身边。 偏偏季如烨看见了他,好奇道:「小江兄弟,你脸色真难看,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季宁玉顺着季如烨说话?的方向看去,没接话?。 江星衍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面色不虞道:「你们就当我不在是吗?」 季宁玉完全不能理解对?方怎么想的,明明是她?和叶行舟的事?情,他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江星衍咬牙切齿道:「别忘了我们的婚约。」 「啊?」季如烨凑近两人?中间,一不小心听到这句,看向季宁玉眼神意味深长,写满了「你这小姑娘很?厉害啊」。 季宁玉嘴角抽动两下,不客气道:「我跟你已经退婚了,少用这事?儿拿乔。」 江星衍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季宁玉发火,但?他向来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格,多?少也带了恼意:「你是因为他要跟我退婚的?」 季宁玉莫名其妙:「你没事?儿吧?」 她?怎么可能因为叶行舟跟江星衍退婚,她?跟江星衍退后?以后?直接就把叶行舟捅了好吗? 「当初退婚的事?也是你情我愿的,这场婚约你我都不想要,不是吗?现在又来这里询问为什么,江星衍,你是不是被夺舍了?」论和江星衍唇枪舌剑,季宁玉很?是熟练。 江星衍没有说话?,半晌才缓缓道:「婚约你我虽然都不情愿,可在此之前……我、我从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他至少从未跟哪个女子有过牵扯纠缠! 江星衍清楚退婚有多?困难,江家对?这场婚事?有多?执着,所?以……最?后?、最?后?,江星衍知道自己多?半还是会?和季宁玉结契。 但?是季宁玉这算什么意思?从前看到自己退不了婚,跟家里闹得不愉快,她?不是很?乐得自在? 季宁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这婚不退你不高兴,退了你也不高兴。我算是明白?了。」 只是因为江星衍觉得主动权并不在他的手上。 季宁玉也懒得解释,嘟囔着躺回牛背:「反正你也打过叶行舟了。」 她?才懒得管。 叶行舟和白?沅沅走在后?面,自然也听到江星衍和季宁玉的对?话?。虽然因两人?压低声音,听得不太?清晰,但?也能依稀猜到是什么。 他轻轻皱起眉头,走到江星衍身边:「怎么?」 江星衍觉得有些憋火,但?细说起来他也觉得自己这股气来得莫名其妙。他跟季宁玉向来相看两厌,如今彼此各有前程不也是件很?好的事?吗? 可他就是不甘心,自己和叶行舟比究竟差在哪里?! 他江小少爷,自小跟季宁玉一同长大?,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江星衍自负这世间没几个人?能比自己更了解季宁玉。他就算和季宁玉关系不合,那也是因为两人?性格所?致,但?凡他能压住脾气好好说话?,跟季宁玉也不至于走到这步…… 他们年幼时?,也曾是很?好的。 江星衍朦胧中记起,他在天?心宗第一次见到季宁玉的时?候。 小姑娘刚被救下,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又瘦又小,几乎化在阳光里。江归远拉住他的手,跟他说这是自己以后?要照顾的人?。 彼时?江星衍还不理解这个「照顾」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最?希望的就是有个妹妹。 他也曾对?季宁玉很?不错。 时?常扒在季宁玉的房门前,盼着这个小妹妹快点好起来。他还做了把小木剑,想教她?练剑。等引气入体后?,她?便不会?那么虚弱了。 然而这一切都在长大?后?彻底地?改变。 江星衍没有再说话?,闷闷地?顿住脚步,落在众人?后?面。 季宁玉半靠在季如烨身上,眼睛时?不时?就落到叶行舟身上。她?其实现在脑子空空,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者说点什么。 她?觉得自己刚刚知道的事?情太?多?,还没有反过劲来。 说是要将所?有的债都算得清清楚楚,但?到了她?和叶行舟身上,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扯也扯不明白?。 叶行舟是值得信任的吗? 季宁玉想,他似乎真的没有骗自己。甚至还因为自己,和江星衍打了架。或者说,单方面被江星衍揍了一顿。 他说,他从未怨过自己。 那上一世的最?后?,那把剑是怎么回事??叶行舟不是故意的? 这一世,他们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季宁玉小心翼翼地?看着,眼神忽闪忽闪的。 阿渡见季宁玉、叶行舟和江星衍三人?之间气氛不对?,沉吟片刻,打断三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如烨,方才我跟那群人?说话?时?,得知了一件事?情,也许你会?感兴趣。」 季如烨还沉浸在季宁玉和江星衍曾经有过婚约却已经退婚的八卦里,闻言微微愣住,慢慢回忆起刚才阿渡一直再跟那些宗门弟子说话?。两人?若是出去办事?,多?是阿渡前去套话?打听,想来应是有所?收穫。 她?问道:「什么?」 阿渡顺其自然道:「他们说,近日天?心宗有弟子爆体而亡。」 「爆体而亡?」季如烨和季宁玉同时?坐直身躯。 「是,而且不是第一起。」阿渡缓缓道,「前些日子,昆吾宗亦有,再往前去,还有其他宗门弟子,不过天?心宗出事?的弟子最?多?。」 「这些弟子皆是天?资出众,人?中龙凤。若是成长起来,假以时?日当是修仙界的后?起之秀,顶梁支柱。」说到这里,阿渡语气稍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季宁玉和叶行舟。 「可惜,他们都在封印阇魔阵不久后?,爆体而亡。」 叶行舟和季宁玉都曾封印阇魔阵。 白?沅沅立刻紧张地?抓住叶行舟的袖角:「叶大?哥……」 叶行舟则担忧地?看向季宁玉。 季宁玉皱了皱眉:「为什么?是因为阵法?」 顾玄晖曾说,每个阇魔阵都只能出去一个弟子。既然如此,能顺利封印阵法的人?必然实力出众,且足智多?谋。难道是阇魔阵中的什么东西,导致他们出去后?爆体而亡?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一定要执着继续将最?有前途的弟子一一送进去? 阿渡摇摇头:「尚未有人?得知。恐怕不是因为阵法,这些人?都回到宗门后?过了段时?日才出事?。」 季如烨发觉众人?都有些沉默,拍了拍手道:「别慌,我们这就要去菩提法会?了,那帮老儿都在场,有什么我替你们问问就好。才不会?让你们爆体而亡,那多?难看。」 说到最?后?她?语气轻松,轻轻撞了撞季宁玉的肩膀。 季宁玉笑了笑:「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季宁玉没有忘记江星衍之前说的话?。若是按照江星衍的推论,他们所?处的场景并非是真实的七百年前,而是由某位大?能设下的干坤幻境。既定的事?实里,不会?出现没有发生的事?。 他们未必会?发生此等意外。 更何况还有季如烨,正如她?所?言,到了菩提法会?便是硬问,季如烨也会?要个答案。 叶行舟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抬头,只是时?不时?停在路边,摘了些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 那颜色不一,又长又短的花花草草,在他灵巧翻飞的十指下很?快成了圆满的环形,野草恣意,花朵盛放,充满着生机。 在季宁玉还愣神的情况下,叶行舟将编好的花环轻轻戴在了季宁玉的头上。 季宁玉眼睛微微睁大?,模样有些呆傻,偏她?唇红齿白?,眉眼精緻,戴着五彩斑斓的花环衬得越发明媚盎然。 叶行舟小小地?翘起嘴角,轻声安慰道:「会?没事?的。」 什么都会?有的,只要他能做到,季宁玉什么都会?有的。 不要害怕,不要担心。 季如烨和阿渡都看了过来。 季宁玉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双颊发烫,她?摸了摸头上的花环,暖洋洋的,是春日暖阳的气息。 白?沅沅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叶大?哥……我也想要……」 她?小时?候遇到什么事?哭闹起来,叶行舟就会?编各种各样的东西哄她?开心,蚂蚱、蝴蝶、蜻蜓。白?沅沅便能开心地?抬起猫爪子,玩个不停。 可是叶大?哥从来没给她?编过那么漂亮的花环。 从来没有…… 想到这里,白?沅沅的眼神中充满了怨念。 季如烨偷笑起来,指着季宁玉头上的花环:「阿渡,我也要这个,给我也编一个。」 「好。」说着,阿渡真的放下缰绳,去路边採花采草去了。 他其实并不会?这些普通人?的东西,好在叶行舟看出对?方的窘迫,采了花草一点一点教他。阿渡细心又聪明,学得很?快。 季如烨和季宁玉也在旁边有模有样的学着,可惜两人?完全看不明白?。 这根草是穿过去了,然后?呢?咦?怎么变成这样样子的? 阿渡挑选了不少野菊花,编出来的花环是明灿灿的黄,戴在季如烨的身上,衬得她?明亮得发光。 「好看吗?」季如烨问。 阿渡点点头:「嗯。」 「那是因为你编得好。」活了近千年岁月的两人?,竟也像两个小孩子似的欢喜。 叶行舟编好的另一个则给了白?沅沅,白?沅沅笑得眯起眼睛,心满意足。 方才的沉闷一扫而光,六人?就这么且打且闹,骑着老牛慢悠悠地?走。季宁玉等人?原以为至少还要还几天?才能到菩提法会?处,谁知道第二天?就到了地?方。 老牛看似走得慢,却能精准地?找到最?合适也是最?省时?的路线,果?然不是普通之物。 他们停下的地?方,正是无尘剎海的岸边。 看见泛着苍冷冷白?色的汪洋大?海,季宁玉等人?都颇为吃惊。 「菩提法会?,在海上举行?」 季如烨将老牛收回干坤袋,若无其事?道:「是啊,拂尘子手上有个法器,能够浮在无尘剎海上。」 「是个名曰『渡』的木鱼。」阿渡含笑解释,「是五蕴宗传承的法宝,不过依然不能飞渡无尘剎海,仅是能让人?在此停留。」 「为什么会?在海上?」季宁玉还是觉得疑惑,「无尘剎海还有崑崙虚,实在不行到那里不好么?」 「海上不容易动手,无尘剎海不是什么好地?方,没点真本事?掉进去只怕要淹死。」江星衍拢着袖子站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解释,语气不算好,「上了崑崙虚,只怕一言不合要打起来。」 他这两天?惯常臭着脸,也不爱开口,骤然接话?还吓了几人?一跳。 阿渡颔首:「也不排除有这样的考量。」 菩提法会?来的都是当今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实力强劲,活的又久,谁知道早年有没有结下什么梁子。要是一言不合真打起来,不好收场。当然,这些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不会?那么冲动。 放在海上,除了有这等考量,也排除偷听或受到干扰的可能。 毕竟有能力在无尘剎海浮上那么几天?的,整个修仙界也没有几人?。 「你们不能跟我们同去,便在岸边等着罢。」季如烨颔首,「法会?不知道要进行多?久,我观周围亦有不少弟子在此,可在此处打坐精进,领悟剑意,等我与你们汇合。」 季宁玉几人?自然点头称是。 季如烨和阿渡走进无尘剎海的边缘。海上升腾起淡淡的雾霭,遮蔽所?有人?的视线,不过须臾的功夫季如烨和阿渡两人?就已消失在海上。 她?本是渡劫期的大?能,已能翻山越海,破碎虚空。若是全力迈出一步,只怕移山倒海,翻天?覆地?不在话?下。可即便如此,季如烨也无法飞渡无尘剎海。 拂尘子在海边设下禁制,方能让他们直接进入法器「渡」,若是没有受到邀请,只怕根本无法穿过这层雾,更别提找到「渡」。因此除了在外等待也没有其他好办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眼见着季如烨和阿渡消失,季宁玉、叶行舟等四人?也不好傻站在原地?。四人?在周围看了看,最?终发现东南边有一处远山,似天?堑伫立海边,其山崖高万丈,正对?无尘剎海,是最?合适的去处。 他们四人?发现了这块地?方,到了山崖顶才发现,上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跟着师尊来此,却又无法参加菩提法会?,只能再次等待。 大?家互不打扰,各自找地?方打坐修行。 叶行舟很?快找到了个僻静处,刚好够他们四人?围聚在一起。 原本季宁玉挨着白?沅沅坐,旁边又跟着叶行舟,如此一来,江星衍便正对?着季宁玉。他面色颇为不佳,黑沉沉的眸子直望着季宁玉,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叶行舟轻咳一声,和季宁玉换了个位置。 这下变成叶行舟和江星衍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江星衍不免脸色又黑了几分。 「如今对?我们而言,怎么能从此处出去是最?重要的。」叶行舟没有跟江星衍继续四目相对?,而是谈论正事?。 他随手捡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划出条比直的线:「我们到这里后?,最?重要的线索就是阇魔阵与菩提法会?。阇魔阵我跟小玉已经去过,没有什么能出去的线索,剩下只有菩提法会?……」 「什么小玉?」 「你叫她?什么?!」 季宁玉和江星衍齐齐惊唿,前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后?者则像被人?打了一棍子。 叶行舟:「……」 季宁玉和江星衍同时?看向对?方,抡起袖子。 「他怎么叫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你们俩现在这算什么样子?!我好歹也是你们师兄,给我好好说话?!」 白?沅沅原本正襟危坐,见他们不小心又吵了起来,索性将手搭在膝盖上,无辜道:「我们还打算出去吗?」 总感觉要没完没了呢。 季宁玉和江星衍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停下争吵。 季宁玉恼羞成怒:「不许乱叫!」 叶行舟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听进入还是没听进入,继续道:「目前只剩下菩提法会?这条线索。七百年前的这场菩提法会?,是江家和五蕴宗共同出力,想必江家人?知道的要比我们更多?些……江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他这次说得客气,还称唿江星衍一声「师兄」。 江星衍表情异彩纷呈,终究是将火气憋回肚子里,认真回想起来。 菩提法会?以五蕴宗为首,千年一次。 五蕴宗作?为南洲最?古老的仙门,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即便千年内几乎闭不出户,修仙界也从未有人?敢对?这个宗门出手。 又因为,该宗门的功法为闭口禅,在菩提法会?未开的日子中,几乎没什么人?会?想起五蕴宗。 菩提法会?究竟做什么,除却修仙界最?厉害的那群人?外,其他人?几乎无从知晓。 七百年前的菩提法会?亦是如此。 只是,对?于上一个菩提法会?发生的事?,叶行舟倒是没有预料错,江星衍作?为江家人?知晓的确实要比外人?稍稍多?些,不过也只是多?那么一点点。 「七百年前的菩提法会?并不顺利。」江星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压低声音,「只用了不到三天?。」 季宁玉和叶行舟同时?噤声,白?沅沅很?是奇怪:「这种法会?通常也要有十天?半月?三天?是不是太?短了些?」 江星衍颔首:「正如沅沅所?言,确实如此。所?以,这次法会?没有顺利结束,而是被中途打断了。」 「那是什么原因?」季宁玉追问。 江星衍瞥向她?,摇摇头:「不知道。当时?我父亲正在闭关冲击金丹,且本身以他的修为也不足以真的进入菩提法会?,所?以究竟发生何时?,他也不知晓。」 「等他闭关出来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冲击金丹,即便顺利少也要花费乃至数年的功夫。菩提法会?只办了三天?,等江归远出关可不是已经尘埃落定,落下帷幕。 「这也太?奇怪了。」季宁玉越想越觉得不对?,「昔日这样的盛会?,若是出事?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无人?知晓?只怕是有人?故意将当年之事?掩盖下来……」 这是极有可能的。 如今在菩提法会?中的都是什么人?? 五蕴宗的宗主拂尘子,天?心宗、昆吾宗等各大?宗门的宗主,并江家现任家主。里面之人?最?多?不过十几位,却绝对?都是当今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寻常人?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当年的顾玄晖都没有参与…… 不对?,季宁玉皱着眉头:「师尊有来这届菩提法会?吗?」 顾玄晖此时?不过金丹修为,然而他实力超群,天?资非凡,世间无人?能及其一,不出意外便要成为日后?修仙界的顶樑柱。他有没有参加? 江星衍沉吟道:「听说邀请他前去,不过道衡仙君没有答应。」 顾玄晖不在其中,菩提法会?上的那群人?在七百年间陨落的陨落,闭关的闭关,存世的少之又少。 若是当年这群人?有心掩盖什么事?情,只怕没有任何人?能打听得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看来我们要等这个『意外』,也许是我们破局的关键。」叶行舟道。 季宁玉、江星衍和白?沅沅三人?不置可否。 「还有一件事?让我耿耿于怀……」季宁玉犹疑半晌,慢吞吞道。 「何事??」叶行舟和江星衍同时?投来目光,白?沅沅则托着下巴好奇地?看向季宁玉。 季宁玉眼神闪烁:「关于阿渡的。」 没想到这次白?沅沅回应地?最?快,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很?强的。」 季宁玉三人?都奇怪地?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对?这些事?不太?关心的白?沅沅这次会?说出这种话?。 白?沅沅被三人?直勾勾的瞧着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不过她?也没有犹豫,毫不遮掩道:「我其实有点害怕他,你们或许感受得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妖兽和妖兽之间存在明显的压制,就像是……修士和普通人?。」 妖兽在当今世道早已式微,除却海中的妖兽外,其他对?普通修士而言已经没有太?大?威胁,反而修士对?妖兽的威胁要更大?。 而妖兽和妖兽之间以实力而言,自有分明。比如上古妖兽,它几乎对?当今所?有妖兽存在血脉压制。 白?沅沅虽然是半人?半妖的小猫妖,血统不纯,但?其父白?离是受修士点拨的妖兽,实力堪称强大?。白?沅沅继承了他的部分妖丹,单从妖兽角度来看,不算很?弱。想从血脉上压制她?,不容易。 然而白?沅沅却说,她?第一眼见到阿渡时?就有些害怕。 这是来自动物的天?性,小猫儿最?是敏感。 「完全没有看出来。」季宁玉狐疑地?看了她?两眼。 白?沅沅不好意思道:「不能露怯嘛。再说,他人?很?好,明明第一眼就看破了我的身份,却没有半点动静。而且他察觉到我会?害怕他,每次也都离我远远的。」 江星衍之前也已经知晓白?沅沅隐藏的猫妖血统,此时?也没有再多?惊讶。只是没有想到,阿渡早就看穿白?沅沅,却一直当做不知道。 对?方确实要比他们想像中的更深不可测。 见季宁玉久久不说话?,叶行舟沉默良久,低声道:「是……那个季家的镇宅兽?」 季宁玉点点头:「应该就是他了。」 守护季家七百年的镇宅兽,无论是和季如烨的关系、本身的实力乃至时?间,都完全对?得上。 白?沅沅和江星衍都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可他看起来……很?、很?不错。」白?沅沅满脸不可思议。 阿渡连对?弱小的自己都没有下手,真的能灭掉季家满门?! 季宁玉闷闷道:「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尝试跟季……季如烨暗示过,她?很?信任对?方,只说我对?他有误会?。」 季如烨岂止是信任对?方,就算没有明说,只看两人?的日常相处也不难发现,季如烨和阿渡的关系绝非寻常。 叶行舟没有轻易下定论,他抬手轻轻抚上季宁玉的发顶:「他若不是真心,也不会?甘心放弃一切,默默守护季家七百年。」 叶行舟说得没错。 倘若没有感情,阿渡大?可以在季如烨陨落后?继续回去自由自在地?做妖兽,根据白?沅沅的说法,只怕以他的实力想占山为王简直信手拈来,何必要来季家做什么不见天?日的镇宅兽? 更何况,季家七百年没出什么能够修仙的人?才,他若真想下手,又何必等待七百年? 「如若能查清季如烨陨落的真相,恐怕镇宅兽的事?也便有线索了。」江星衍感觉到气氛有几分伤感,连忙道。 「是的,而且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报仇了。」季宁玉垂下眼睛,一字一句,「镇宅兽,是师尊让我亲手除掉的。」 白?沅沅和江星衍震惊地?看着季宁玉,久久没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 季宁玉那时?候才六岁啊不是吗? 叶行舟却皱起眉头,见季宁玉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颤抖,喃喃自语道:「是,师尊救下我后?,就带着我走到已经被抓住的镇宅兽面前。」 「黑漆漆的,它……眼睛是红色的,非常大?,但?是我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 「好了,季宁玉,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在想了,」叶行舟蓦地?捂住她?的耳朵,将她?整个人?藏在自己的怀中,「都会?好的。」 季宁玉霎时?止住声音,过了片刻,方才悄悄抬起手臂,攥紧了叶行舟的衣角。 接下来的两日过得风平浪静,四人?也默契地?不再提及镇宅兽的事?情。只是跟着旁边的弟子一同打坐修行,此地?灵气充沛,正是好时?机。 到了第三天?,巨大?的灵气波动从海上传来,最?先感受到的是叶行舟。 他迅速睁开眼站起身,拉起身旁的季宁玉和白?沅沅,向后?退去。江星衍和很?快意识到危险,掷出防身法器,竖起一道泛着淡金色的屏障在四人?面前。 就在他做完这些的瞬间,海面的浓雾被骤然破开,滔天?巨浪滚滚向岸边捲来,噼头盖脸的砸向所?有人?。 汹涌的剑气裹挟着乱石穿空,两个身影从雾中显现,越来越清晰。 季如烨很?快就在崖边寻到他们四人?的踪迹,对?着他们招手吼道:「愣什么愣,快跑快跑,打起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第50章 菩提会 海潮汹涌澎湃, 声若雷鸣,如跃动的银龙穿云破浪,乘风渡海。 季如烨拽着阿渡踩着鸿毛似的法器, 破开海上的浓雾, 捲起几丈高的海浪, 从无尘剎海袭来,狠狠拍向岸边。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里, 她对季宁玉等四人招手吼道:「愣什?么愣, 快跑快跑, 打起来了啊!」 她脚下的法器离远看像个鸿毛, 离近了看却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阳光下黑黝黝的泛着光泽, 倒像是……变大变宽的深色鱼鳍。 季宁玉满眼惊愕, 还未从眼前的情况反应过来。季如烨在冲过来的剎那,俯身迅速抓住季宁玉的后领,像拎小鸡仔似的将她提上了法器。另一只手则提着白沅沅,轻巧将人抓了上来。 叶行舟和?江星衍则交给了阿渡, 阿渡动作利落,看着斯文俊秀,一提熘便将两个少年拽到身边。 六人顺利碰头, 季如烨脚下的法器越发迅勐,离弦之箭般沖了出去,将所有喧嚣打斗抛至身后。 「发生了什?么事?」风从耳边烈烈而过,季宁玉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 季如烨在前方开路, 风将她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 却也能刚好听清:「我跟那群人……动手了……」 阿渡见她说得艰难, 安顿好四人后接着道:「如烨和?里面的人动手了。」 江星衍惊讶:「和?所有人?」 那里面各个都是修仙界的箇中?翘楚,真要打起来可绝对不止这个动静。别的不说, 难道连七百年未现世,专修闭口禅的拂尘子也动了手? 季如烨重重一拍自己的大腿,恼火道:「没吵过,只能先动手了,那群王八蛋。」 眼见着身后的刀光剑影没有追上,她观察着四周火速找了块地方落下。甫一落地便忙不迭的布下剑阵,将他们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 无尘剎海周围有山有镇,季如烨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索性找了块山脉伸出藏起,先避避风头。 季如烨忙着布阵,没顾得上收起法器。白沅沅被鱼鳍状的法器吸引,悄悄伸手摸了摸,又害怕又好奇的模样?。 阿渡见到了微微笑道:「是我的东西,别怕。」 白沅沅骤然听见他与自己说话,还是吓了一跳,强作镇定地站起身,躲到叶行舟的旁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等?季如烨安顿好,江星衍迫不及待地问道。 毕竟此次菩提法会本就是由江家和?五蕴宗合办,如今出了事,他作为江家的后人总是要格外关心些。 季如烨本是英气明媚的长相,平日里也总是面带笑容,爽朗利落,最是藏不住心事。刻下面色阴沉,显然难看到了极点。 「那帮狗东西果然在盘算什?么事情,」季如烨咬牙切齿道,「事已至此还死不承认,拿什?么大义恩情来压我,简直放屁。」 众人见她义愤填膺却又不知道发生何时,不禁颇为着急。 阿渡见季如烨仍在气头上,恐怕三言两语很难说得清楚,沉吟良久,解释道:「那个阇魔阵有问题。」 天行有常,阴阳二分,却很难总是平衡。时常阴胜于阳或阳胜于阴,以?千年为算,有大小劫数。 这也是菩提法会存在的初衷。 此次菩提法会正赶上各地阇魔阵作乱,死伤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虽然修仙界已经?插手,又派了不少修士前去封印阵眼。可这阵究竟从何而来,背后又有何人指使?,尚不清楚。 原是讨论如何了结阇魔阵之事,可是没想到说着说着,季如烨和?其他人起了争执。 天心宗宗主?言,阇魔阵乃是上古阵法。 在五蕴宗尚未成?气候之时,人族还很弱小,在妖魔横行的世道艰难求生。直到出现能够引气入体的修士,同时也拥有了与妖魔抗衡的能力?。 在之后,这群修士为了能够打败妖魔,净化天地灵气,以?山川地势为引,布下阇魔阵,封印诸魔,由此南洲和?东洲立世。 这本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然而随着阇魔阵不断运转,它愈发不稳定,并且会出现反噬的情况,导致魔气四溢。若是碰到有心人借用尸骨亡魂强行唤醒阇魔阵,它便会从维护灵气的阵法,变成?所谓的邪阵,魔气四溢,吞噬四方。 这次发生的事情,即使?有人以?屠戮百姓为工具,企图用各种小型阇魔阵将上古阇魔阵置换为邪阵,使?天地大乱,浩劫始成?。 「如今各地阇魔阵如此之多,恐怕邪阵已成?了罢?」季宁玉语气严峻。 阿渡点点头:「正是。所以?,他们在找人去封印阵眼,压制它的魔气,以?防止它继续侵蚀天地。」 叶行舟不解:「封印一个小型阇魔阵都如此费事,更何况是上古阵法?恐怕不是寻常人能为。」 季宁玉心口剧烈跳动,拉住季如烨道:「他们让你去封印阇魔阵?」 如今修仙界最强的人就是季如烨,无论出于实?力?考量,还是大局为重,季如烨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倘若是封印阇魔阵,之后的事倒也能说得清…… 季如烨打断季宁玉的思考,厉声道:「他们恐怕还没这个胆子!」 季宁玉从没有想过,一向能说会道性格爽朗的季如烨还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便是我有这样?的心,这等?大义之事他们又能捨得让我去?这帮无利不起早的老?混蛋,不仅需要一个心甘情愿去牺牲的人,更需要的其实?是条听话的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听话的狗?」江星衍皱眉。 他出生修仙世家,自然懂得其中?道理?。 有时,太强的人不好拿捏,并非是最好人选,听话的才是最好用的人。 可这与阇魔阵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感到奇怪,既然这个阵法运行至少几千年,且几乎每千年或者几百年就要出事,还要提防着被人利用,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阵法毁掉,重新设阵。」季如烨越说语速越快,「当年世上才有几个修士?尚且能够与横行的妖魔对战,不计生死,设下阵法拯救黎民万方。」 「修仙界如今泱泱万众,盘踞南洲和?东洲的大多数地方,有天赋的弟子不知凡几,却还抱着陈旧腐朽的阵法不肯松手。既然有问题,还总要人去封印阵,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阵毁掉,重新造一个!」 季如烨的话掷地有声,让季宁玉、叶行舟、江星衍和?白沅沅四个人都直愣愣地望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七百年前最惊才绝艷的女剑修,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从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靠自己修行,成?就季家剑法,闻名于世。 季如烨的想法始终都很简单,问她手中?的剑,问她刚直的心。 在她的人生里,没有什?么东西一定是需要牺牲他人生命而存在的,谁得生命也不行。 修仙界很缺人吗?别人不说,就今日站在菩提法会的众多修士,哪一个不是当世英才。论人数论实?力?,就一定比当年差? 就算有人硬要说比不过当年,也要问问季如烨手下的这把剑同不同意。 江星衍敛下震惊的神色,追问:「他们不同意?」 「他们自然不会同意,甚至要推出个听话的短命鬼去替他们挡这劫。」季如烨怒道。 这就要说到之前季宁玉和?叶行舟进入的阇魔阵了。 那里有着不少各宗各派的弟子,多数是青年一代里的佼佼者,肩负着师长的希望,前去除魔卫道,他们也以?为自己做的是这件事——正如顾玄晖对季宁玉所说。 他们确实?封印了阇魔阵,却也成?为角逐场中?最兇残的恶兽。 「还记得你跟我说,阇魔阵中?只能有一人出去的事吗?」季如烨转向季宁玉款款道,「当时我听后便觉得疑惑。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接二连三送进去那么多弟子,白白送死。你们修为都差不多,又都用法器遮住面容,无法认成?彼此,怎么想都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阿渡又提到,之前有些宗门?的弟子在出了阇魔阵之后,相继爆体而亡。他们没有死在最危险的阵中?,却是在宗门?里离奇出事。」 电光火石之间,叶行舟面色变得越发凝重:「他们原来是这个主?意。」 「没错,他们在养蛊。」季如烨一字一句道。 「那帮老?东西完全可以?在一个人行动失败后,将修为更高的弟子送进去封印阵眼,却偏要选择把大家一同送进去消耗。封印阵眼恐怕只是顺带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挑选最强也是最优的苗子,好给他们……当靶子。」 季宁玉很快将线索串联起来,不敢置信道:「什?么?难道那个爆体而亡是……」 阿渡颔首,比起季如烨的气愤语气要更沉稳:「正是你所想的那样?。只怕不知道用了何种方式,让那些出去的弟子强行提高修为,没有控制得住,这才爆体而亡。如烨质问过天心宗的宗主?,对方沉默以?对,恐怕是被说对了。」 「其实?封印阵眼根本要不了多强大的修为,金丹亦不是不行,虽然能压住阇魔阵的时间会短些。可没有人愿意,便只能用这种法子……」 短期之内让一个人修为暴涨是极其危险的作法,凡人身躯是否能承受得住是个问题。即便能够承受得住,根基不稳,还想再往上走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万一气行岔乱,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 真是没有想到,修仙界那帮老?儿为了能够平息阇魔阵之货,能想到如此法子。 「可是……那些人怎么会同意啊?」白沅沅听得脸色煞白,只觉得后背冒起冷汗。 「攻心罢了,年轻人多好拿捏啊不是么?」季如烨轻轻碰了碰季宁玉的侧脸,「一句『除魔卫道,天下苍生』就足够令人失去神智,大公无私。」 季宁玉忍不住后退两步,想到顾玄晖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师尊?」 师尊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吗?! 自己当时走入阵中?,也是师尊顾玄晖刻意为之? 「既然是大公无私的事,作为你们的师长不能以?身作则,又算什?么意思?一个时时需要修补,甚至需要人命才能使?之平静的阵即便没有成?堆的尸骸也已经?变成?邪阵。这哪里是要人去封印阵法,这分明是那人命去祭阵!」 「我绝对不会让这件事继续下去。」季如烨郑重其事道。 江星衍沉默不言。 他自幼精于人情算计,对于其他人不同意季如烨的作法,倒是有自己的想法。能用最小的代价平息眼前的祸乱,达到息事宁人,风平浪静的结果,这等?作法并不稀奇。 然而不计代价,重造天地,总是要令人更掂量掂量。 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季如烨。 江星衍稍稍犹豫,开口道:「是否还发生了其他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给精心挑选的弟子强行灌注灵气,提升修为,前去封印上古阇魔阵,仅是一种推断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修仙界那些人,包括他们江家想要不承认这笔帐,有太多办法。 用尚未有明确证据的事情与这些人翻脸,仅仅是因为观念不和??江星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季如烨是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但?毕竟实?力?在此,又比他们年长那么多,不会是莽撞的傻子。 阿渡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江星衍,还未张口,便被季如烨打断。 「我觉得这个阵问题很大。」她缓缓道。 一个能够净化天地灵气的阵,即便毁掉也没有太多问题。正如季如烨之前所言,修仙界现在有那么多符修,难道还不能再造出另一个天地大阵?可是那帮人不知为何,语焉不详。 「我之前几乎没有听说过这个阵法,也没有接触过。平心而论,封印了妖魔净化灵气的阵法,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无人知晓。要么就是阵其实?并不重要……要么,就是它的能力?,远不仅仅如此。」季如烨思忖着道,「他们不打算对我说实?话,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亲眼看看这个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仅是如此,我顶多只是会和?他们吵起来,而不会拔剑相向。」季如烨轻轻一笑,颇为嘲讽。 「可是他们万万不该将算盘打到我的头上。」 说到这里,季如烨微微顿住,这才对季宁玉等?四人将后面的事慢慢道来。 原来阇魔阵不过是菩提法会最不起眼的一件事罢了。 若说在阇魔阵这件事上,季如烨和?修仙界其他人是观念相佐,那后面的事则是要将季如烨钉在百口莫辩的立场。 季如烨近百年来都在闭关,几乎不闻世事,有阿渡陪在身边倒也万事足以?。对她而言,想得是如何能够飞升。 可是不知从何起,世间处处传闻季如烨手上有传奇功法,能令没有天赋的普通人踏入仙途,能让天资不佳的修士进阶迅速。 毕竟季如烨师出无门?,能在短时间内名声鹊起,超过当今所有修士。若说她手上没有传奇功法,只怕很难解释。 听到这里,季宁玉暗暗苦笑。 是了,即便是在七百年后,人们提起季家这位老?祖,所津津乐道的依然是她手中?那部?能令凡人成?圣的剑诀。 「他们所说的这种功法,根本不存在。」季如烨看出江星衍眼中?的探究,平静道,「我确实?在修仙路上多有奇遇,但?若是单靠一个功法,根本不可能。倘若世间有这种东西,要勤奋何用?要灵根何用?修仙界又何必讲究各式各样?的修行方法?真是荒唐。」 季如烨的修为,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得来的。 季家剑诀也是在她心有所感后方才形成?,过程不算顺利,除了阿渡没人知道,季如烨有多努力?。 别人日日挥剑几千下,季如烨便能挥剑三万,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偏偏能将自己练成?铜墙铁壁。 她只是不肯服输。 「他们逼你了?」想到自己的境遇,季宁玉道。 季如烨摇摇头:「他们不敢,所以?将矛头指向了阿渡。」 阿渡是妖兽的身份,这么多来,大家多少都能猜到。只是关于他实?力?究竟如何,是何种妖兽,众说纷纭。碍于季如烨的面子,也很少有人提及。 这次他们却指出阿渡隐藏身份的危险性。 目前在背后强启阇魔阵的致使?者,他们还没有找到。结合种种线索来看,阿渡也存在这种可能。 「这群混蛋,要逼迫我把阿渡交出去,直接动手要扣下他。」想到方才的场景,季如烨便觉得心惊肉跳。 若不是她就做好动手的准备,那帮老?头子围上来的剎那,还真是未必能顺利逃脱。 幸好拂尘子没有插手。 菩提法会上的众人一齐练手,季如烨都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唯独拂尘子。 他修为的深浅季如烨摸不透。 「办得什?么劳什?子菩提法会,我看是我季如烨的声讨大会。」季如烨不住冷笑,「阇魔阵的事算小,清算季如烨的事才是真大事。」 到后面几乎一直在沉默的叶行舟突然开口:「这事情应该没有完。」 江星衍也贊同:「他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更别说季如烨等?于直接砸了人家的场子。 季如烨毫不在意:「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揍一双。」 「恐怕没那么简单。」叶行舟道。 季宁玉见他眉头紧缩,也跟着紧张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叶行舟话不多,但?总能一语中?的。他若是提出异议,大抵是真的发现什?么。 「恐怕他们这次问难,为的还是阇魔阵。」叶行舟笃定道。 太过凑巧了,阿渡妖兽的身份众人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为什?么偏要选在此等?时候发难?菩提法会上的那帮人应当是另有考量。 季宁玉灵光微闪:「他们想让阿渡祭阵。」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他们发现让天赋出众的弟子强行升阶前去封印上古阇魔阵的计划无法成?功之后,必然会想别得法子。 季如烨无名无派,一身本事全靠自己硬打出来,简而言之,没有靠山。她便是再有本事,也不过是独身一人,更别说还是个女人,七百年前的女修要更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阿渡就更别说了,跟在季如烨身边的人,是否会对修仙界有威胁都尚且存疑。想让这两人身败名裂,对于这群身在顶端的修士来说,不算难事。 再说,他们仅要将阿渡拖下水便可。 藉口阿渡妖兽的身份,将其强行扣押,人到了他们手上再想怎么说不是都很容易? 想到其中?的连环计,季宁玉不由冷汗涔涔,只觉得季如烨和?阿渡两人危机四伏。 季如烨自然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更是怒不可遏:「说我也就罢了,看我们阿渡好欺负是不是?!」 阿渡拉住季如烨的袖角,似乎想让她冷静下来:「如烨,别恼。」 季如烨回头,怔怔望着他:「他们那样?算计你,你能忍?」 阿渡轻笑,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可能,只是相对此时而言,他更担忧季如烨的安慰。 「我无碍,只是担心你着了他们的道。」 江星衍也皱起眉头,觉得不妙:「阇魔阵中?到底有什?么,能让他们如此在意?」 心思缜密的江星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能让那群人下手到这个地步,他们究竟想要掩盖什?么? 季宁玉追问:「那个上古阇魔阵,在什?么地方?」 小型阇魔阵遍布四方,要依靠修士逐一击破。然而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那个上古阇魔阵究竟在何处。 季宁玉、叶行舟、江星衍和?白沅沅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季如烨和?阿渡。 季如烨表情古怪:「……忘了问。」 是啊,那帮老?东西真是坏得很,光顾着和?他们吵架了反而连问问那个阵在何处都不知晓! 阿渡对这点并不觉得奇怪:「他们有心瞒你,自是会将地点瞒得密不透风,也会尽量将话题引开。你即便想知道,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剑阵外,夕阳西下,倦鸟归巢,落日的余晖撒遍山林。 阿渡看着外面的飞鸟,转身安抚道:「如烨,今日就在此修整罢。你想知道阇魔阵的地点,总有办法。」 季如烨不知道想到什?么,抬手擦了把自己的脸:「你说得对,想知道确实?有办法。」 季宁玉其实?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此时听闻季如烨语气坚定,不免追问:「什?么办法?」 季如烨冷哼一声:「他们不是在追踪我们?先让他们得意得意,明天我反杀出去,随便抓一个回来,威逼利诱,就是硬揍,我也能让他开口。」 季宁玉:「……」 好简单粗暴,但?也确实?很像季如烨能做出来的事。 「我倒要看看那个阇魔阵里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这么见不得人……」季如烨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板,「明天我去抓人,你们在此地等?我。」 季如烨的实?力?毋庸置疑,他们若是要跟着出去只怕还要给她添乱,自是没什?么不贊同的。 眼见着天色越发暗沉,季如烨和?阿渡寻了个地方低声商量着什?么。 剩下的四人围坐在一起,心情颇为沉重。 「这下总算知道菩提法会为什?么会那么快就被中?断了。」坐在这里的唯有江星衍跟菩提法会的关系稍微近些,毕竟江家当时的家主?,江星衍的爷爷就在其中?。 江星衍听出季宁玉的话里有话,只是抬了抬眼皮,也没有反驳。 季宁玉曾说过,季家老?在崑崙虚陨落。 如果季如烨的陨落真的与阇魔阵有关,那上古阇魔阵有极大可能就在崑崙虚。 若要再往前追溯,逼迫季如烨前去崑崙虚寻找阇魔阵的,不正是参加菩提法会的诸位修士么? 江家是脱不了干系的。 白沅沅无精打采地半靠在季宁玉身上,眼皮耷拉着。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显现出忽明忽暗的光景。 叶行舟接过季宁玉手中?的树枝,让火光燃烧的更热烈些,这样?四人便能觉得更暖和?。 无论是疼痛、温暖、疲倦或是喜悦,五感都如此真实?,真实?到他们仿佛都是亲歷者。 「你说……我们能阻止这一切吗?」季宁玉轻声道。 江星衍道:「幻境如此真实?,正是基于七百年前发生之事,即便你能改变幻境的结局,过去的事已经?註定,再无更改的可能。」 他说的没错,明知道是这样?,季宁玉还是生起可笑的期望。 叶行舟蓦地开口:「若是可以?呢?」 「什?么?」江星衍讶然,「过去的事怎么能改变?」 叶行舟望着火光,眼底有光影似在雀跃:「那倒未必不能。」 他说得语气轻描淡写?,语气却很是笃定,不知为何却听得季宁玉心中?却突而绞痛。 季宁玉刚要开口询问,却登时感到肩膀传来抽动。 「沅沅?」她低头查看,却见白沅沅不知何时幻化成?猫形。她睁着赤红的双眼,冲着季宁玉直直扑咬了过来—— 第51章 崑崙虚 白沅沅还勉强维持着人形, 脸上却布满猫毛,两只耳朵也变得?毛绒绒,高高竖起。在?火光下墨绿色的?瞳孔骤然放大, 已然失去?神智, 原本是人的手指变成利爪, 泛着寒光。 她尖叫着扑向季宁玉,张开?的?嘴巴中满是尖牙利齿, 就要一口咬上季宁玉的颈部。 危急关头?, 季宁玉只觉得有什么人用劲扯住自?己的?胳膊, 往后一带。她踉跄的?同时叶行舟蓦地伸出右手, 遏住白沅沅的?喉咙, 左手则护住季宁玉将她往自己身后藏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沅沅!」江星衍错愕地站起身, 协助叶行舟制住白沅沅。 白沅沅幻化为?猫妖后,攻击性上升许多,叶行舟和江星衍两人怕伤着她都没有敢下重手。她却完全没有客气?,狠狠挠了江星衍好几下, 痛得?他倒抽凉气?。 「沅沅这是怎么了?」 听?见动静,不远处的?季如烨和阿渡也赶过来,见到白沅沅的?模样俱是一惊。 季 如烨可没那么客气?, 眼疾手快直接敲晕白沅沅,见人软绵绵地倒下,没过多久便化作一只小小的?狸花,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季如烨见白沅沅变成小小一团, 连忙抱起来, 紧张道:「她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毫无徵兆地突然开?始攻击他人, 看上去?神智尽失。 江星衍被咬得?最惨,虎口处还渗着黑血。阿渡查看了下他的?伤口, 手指沾了些放进嘴里。 「诶,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送!」季如烨不满地将他的?手扒拉下来。 阿渡紧皱着眉头?,被季如烨打断后回过神,略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又靠近季宁玉查看昏迷的?白沅沅。 可怜的?小狸花翻着肚子?,软乎乎地躺在?那里,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 阿渡翻了翻她的?眼睛,面色严峻道:「是中毒。」 「中毒?」季宁玉和江星衍异口同声。 怎么会中毒? 叶行舟探了探白沅沅的?气?息,见她唿吸略显急促:「是什么毒?」 阿渡沉吟道:「这种毒我未见过,但现下看来,好似是专门针对妖兽的?,能令妖兽狂化失去?神智。你?们几人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季宁玉等人齐齐摇头?。 季如烨紧张道:「阿渡,那你?刚刚……」 阿渡为?了探查原因口尝黑血,如果是针对妖兽的?毒岂不是他也会受到影响? 阿渡安抚道;「我无碍。」 他与白沅沅的?修为?相差太大,白沅沅会被轻易影响,但他不会。更何况阿渡精通医术,没那么容易中招。 「这毒是什么时候中的??我们明明都在?一起。」季宁玉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可能会如此悄无声息?而且他们剩下三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更何况,他们都不在?属于自?己的?时空,谁又能猜出白沅沅是妖兽的?身份? 阿渡低着头?给江星衍包扎伤口,江星衍也感到疑惑:「沅沅和我也没有遇到什么人,除了那群弟子?,难道是他们下的?手?」 「不会,能做出我不知道的?毒药,恐怕此人没那么简单。」阿渡将药洒在?江星衍的?伤口处,江星衍一着不慎又痛得?他倒吸凉气?。 虽然四人认为?此处非是真正的?七百年前,乃是干坤幻境,但若要受伤也是真身受伤,若要在?其中遭遇不测,定会导致无法出去?,甚至命丧于此。 叶行舟颇为?自?责,白沅沅一直叶大哥叶大哥的?叫着,如此信任自?己,他却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异常。 望着躺在?季宁玉怀里不省人事的?白沅沅,他道:「这毒能解么?」 阿渡思忖半晌,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毒药的?配方,恐怕只有五成把握……」 季如烨连忙打断他,安慰道:「阿渡向来谦虚,他若说?有五成把握,最起码得?有七成。」 阿渡苦笑着摇摇头?,倒也没有阻拦季如烨。 叶行舟和季宁玉对视一眼,叶行舟道:「没关系,哪怕只有一成把握也要试试。还要有劳两位前辈了。」 季如烨拍了拍他的?胳膊:「臭小子?这么客气?做什么,你?都跟我们阿玉关系那么好了,不也算是我们半个季家人了?」 季宁玉原本默不作声,听?到这里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瞪圆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不也算半个季家人?她跟叶行舟只是解开?误会了,可什么都没有呢! 叶行舟看了眼季宁玉,轻抿着嘴。 被无视的?江星衍安静地坐在?角落,抚上自?己刚包扎好的?伤口,脸色异彩纷呈。 阇魔阵的?事尚未解决,白沅沅又出了岔子?。季如烨等人也没了什么休息的?心情,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之后的?计划。 按原定计划,明天季如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抓个来追杀他们的?人,套出有关阇魔阵和白沅沅中毒的?消息。 阿渡则带着叶行舟和江星衍两人前去?寻一味仙草,来炼制解毒药。 白沅沅刻下昏迷不醒,不可能将其单独丢在?这里,季宁玉会在?阵中看护她。白沅沅虽然狂化,论实力并不如季宁玉,之前只是因为?没有防备,如今留了心思,季宁玉一人也足够对付她。 五个人兵分三路,不管事成或者不成,都要在?黄昏时回到阵中。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季如烨和阿渡等人就离开?阵中,临走之前还特意加固了剑阵。季宁玉则看着白沅沅留守阵中。 昨夜季如烨当真没有手下留情,白沅沅被敲得?现在?都昏迷不醒。 季宁玉悄悄摸了摸猫耳朵,小狸花半点?反应也没有。 四下无人,倒是能让季宁玉有更多时间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有关顾玄晖,有关季如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按照季如烨的?说?法,修仙界的?人是故意让天赋出众的?弟子?进入散落各地的?阇魔阵,目的?是为?了挑选能够祭阵的?合适人选。若是如此,顾玄晖将她引入阵中,恐怕也是故意为?之。 然而这与季宁玉记忆里的?师尊总有些不太一样。 顾玄晖确实清冷出尘,又时常闭关,但季宁玉忘不掉,在?自?己刚到天心宗时整夜整夜睡不着,是师尊牵着她的?手在?月下散步。 这其中或许也有误会? 顾玄晖的?事暂且搁置一边,更令季宁玉感到不安的?是季如烨的?陨落。 如今看来,季如烨的?修为?并无沉疴,也和阿渡在?不停寻找确保飞升的?法器,她真的?是在?飞升时不幸陨落? 还有她在?修仙界的?处境似乎并不如季宁玉想?象中的?顺利。 有没有可能,季如烨在?飞升时修仙界有人动了手脚?又干脆,季如烨的?陨落其实与阇魔阵有关系? 想?到后者的?可能性,季宁玉便觉得?坐立不安。她很快站起来,茫然地走了两圈,蓦地想?到之前江星衍谈及他们本就在?干坤幻境里,就算改变了幻境,也无法改变七百年前已成的?结果。 季宁玉失神地坐下。 是啊,不是什么事都能如她跟叶行舟之间的?「结」似的?,能有机会解开?。 叶行舟…… 他曾在?江星衍说?完这句话后,意味深长道「未必不能」。 叶行舟是什么意思? 等从干坤幻境中出去?后,她定要仔细问问。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时间很快过去?,白沅沅迟迟没有醒来,周围只剩安静。 待到日头?渐落,还没有看到剩下四人的?身影,季宁玉心头?不免浮起担忧。 不知道他们顺不顺利? 正想?着,从树林深处远远奔来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说?是野兽也不尽然,完全找不到头?和脚,只能看出身躯笨重,五大三粗。 季宁玉瞬间戒备起来,握住自?己的?剑,防止对方闯入剑阵。 没想?到对方确实穿过剑阵了,毫无障碍。且对方并不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人,扛着三个人。 季宁玉瞠目结舌地看着季如烨:「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季如烨将肩头?的?一个男人并两个少?年往地上一扔,气?都不带喘:「出事了,把他们带回来了。」 阿渡、叶行舟和江星衍三个人并肩躺在?一起,面色苍白。最奇怪的?要属阿渡,他两腮出现黑漆漆的?鳞片,衬得?俊秀的?面容越发诡异奇特。 「他是怎么回事?」季宁玉看了会只觉得?心惊肉跳,「你?又是怎么回事?有受伤吗?」 季如烨将袖口挽起,满不在?乎道:「想?伤到我,还没那么容易。」 「有阇魔阵的?消息么?」季宁玉急得?快要火烧眉毛,慢慢全是疑惑,「你?又怎么和他们碰到一起的??」 早知道事情会这样,说?什么也得?跟着他们才是! 季如烨嘆了口气?,方才缓缓道出。 季如烨和阿渡等三人确实是兵分两路,一个往北一个往南。季如烨先是故意留下自?己的?气?息,她的?剑十分霸道,修仙界那些人都很熟悉,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追了过来。 正是昆吾宗的?宗主萧长炎。 用季如烨的?话来说?,就是当时菩提法会在?场的?所?有人都来,只要拂尘子?不出手,她都能打。 对付个昆吾宗的?宗主自?然不在?话下。 将对方制服后,她想?要问出有关阇魔阵的?事情,没想?到萧长炎嘴巴硬得?很,人如其刀,又臭又硬,根本不肯开?口。 季如烨威胁对方要再不说?,她便强行闯入他的?神识,到时候万一手下没个轻重,让他变成个傻子?,可不要怪自?己。 听?闻此言,萧长炎果然脸色遽变,大骂她不讲道义。 季如烨对萧长炎有修为?压制,若是强取也不是不行。只是正如萧长炎所?说?,这不是什么正派的?手段,甚至可以归为?邪魔之术,而且对她的?伤害也极大,很有可能两败俱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 无奈之下,萧长炎只得?说?出阇魔阵的?所?在?之处。 「阇魔阵究竟在?哪里?」季宁玉插嘴道。 季如烨语气?微顿:「你?且待我将事情说?完。」 萧长炎以之后不愿再提及有关阇魔阵的?事,只说?此事非是季如烨一人能为?。她要是执意要做,就是要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这话听?得?季如烨莫名其妙,只是要毁掉一个本身就有问题的?阵,谈何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不待继续逼问萧长炎,便听?得?远处传来长啸,她的?胸口传来剧烈悸动。 「我想?,应该是阿渡出事了。」季如烨道。 季宁玉回过神,讶然:「隔这么远,你?也能感觉得?到?」 季如烨瞥了她一眼,笑道:「他是我的?妖兽,我们立过血契。」 万万没想?到季如烨跟阿渡还有这层关系,季宁玉更觉得?惊异。 修士与妖兽立血契,意味着妖兽要被修士压制,并为?对方所?用,除非一方死亡才会解开?。不管怎么想?,都是对妖兽而言极其不利的?事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这也是为?什么叶行舟千方百计隐藏白沅沅身份的?原因。 没想?到,阿渡跟季如烨却早已结成血契。 季如烨不知忆起什么,微微一笑:「他笨嘛,被我骗了。」 「所?以他是怎么了?」季宁玉看着阿渡昏睡的?脸,想?到尚在?昏迷的?白沅沅,脸上血色尽失:「他狂化了?」 季如烨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是的?。」 「我们都弄错了,那毒不是冲着白沅沅,而是冲着阿渡的?。」 只是阿渡修为?深厚,没有迅速毒发,硬是拖到第二天,白沅沅却没有那么好运了。 季如烨不尽想?到,他们在?逃跑时用的?是阿渡身上的?东西做成的?法器,落地后被阿渡收回。如果她没有记错,在?那之前白沅沅碰了那件法器。恐怕在?他们祭出法器准备逃跑时,就已经被修仙界的?那帮老儿盯上。 难怪之前叶行舟那小子?说?,这事还没完,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一个狂化的?上古妖兽有多可怖?若是季如烨没有看住,只怕要酿成惨案。修仙界那帮人便有藉口拿下阿渡。 想?到这里,季如烨咬紧牙关:「这帮混蛋……」 对她下手也就罢了,连阿渡都不放过! 「叶行舟和江星衍是因为?阿渡?」季宁玉仔细查看了两人,发现他们其实只有一些擦伤,并没有见血,遂松了口气?。 不仅是因为?叶行舟和江星衍没事,更是知道,他们二人要是出了事,阿渡后面清醒过来不知要多么自?责。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也变得?如此信任对方了? 意识到这点?的?季宁玉目光怔愣,还有些微微困惑。 「是的?,阿渡其实尚有一丝理智,他不想?伤害这两个小子?,只是将两人甩了出去?。我到了后,及时制止了他幻化身形,把他也一齐敲晕扛了回来。」季如烨双手抱胸,冷冷道。 幸好她及时赶到,不然只怕真的?很难收场。毕竟阿渡的?兽型,几乎无人能够驾驭。 季宁玉蹲在?旁边,为?难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四个人。出去?时都还好好的?,结果都横着回来,还如此惊险。 「怎么办?」 季如烨静静看着斜在?天边的?日落,霞光照在?她的?半边容颜,明明是暖色却也溢出几缕清冷的?意味。 「你?知道吗,阿渡其实特别?笨。」 「他不过是个在?海里,被我骗出来的?小笨鱼罢了。」 第52章 崑崙虚 小时候季如烨就听说, 在无尘剎海里藏着比浮提海中妖兽更可怕的上古巨兽,流淌着罕见强大的血脉,震慑着四海八方。没人见过它真正的样貌, 凡是见过它模样的人?都已陨落。 后来季如烨踏入仙途, 斩妖魔, 卫正道,干过不少莽撞没脑子的事?, 无数次落入险境, 生死难料。 她从未想过放弃, 只要?有一口气, 季如烨都会站起来继续战斗。 不过那次伤得?特别重, 她摇摇晃晃倒在海边, 迷迷煳煳中看到自己的血顺着海水流入深处,而后一只笨重的「鱼头」从海水中悄悄探了出来。 「他是为了?救我才从海中出现的,对于修仙界的斗争他根本什么都不懂,笨笨的, 只会跟在我身后,甚至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甘愿与我结下血契, 受我约束。」季如烨淡淡道。 「旁人?轻视他、误会他,想将欲加之?罪套在他的头上,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允许, 绝对不会。」季如烨握紧手中的剑, 终于明白萧长炎最后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 季如烨问了?句白沅沅所中之?毒是否跟他们有关系,没想到萧长炎怔愣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再继续下去, 就是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话说得?模稜两可,但季如烨反应过来了?。白沅沅的毒果然是和这群人?有关,不仅如此?,应当?是他们故意为之?。 可他们根本理由对白沅沅出手。 下一刻林间传来震动,巨物的嘶鸣震颤着季如烨的心口。 「除非破阵,不然无药可解。」萧长炎像是早有预料,狞笑道,「可是破阵,你就是与整个修仙界为敌,孤军奋战。季如烨,你不可能做到的。」 你不过是个手上拥有神奇功法?,天?赋平平的女人?。 原来他们的最终目的,是阿渡。 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点的季如烨没有心情和他继续费口舌功夫,狠狠送了?他一拳,简单粗暴,将人?打得?鼻血飞溅。 「我有什么不能做到?我赤手空拳都能废了?你。」见萧肠炎被自己揍得?神识昏沉,季如烨啐了?一口。 别以为她练的这身铜墙铁壁似的身体是在顽笑,日日挥剑三?万下的臂力,普通妖兽都拿她毫无办法?。 待到将阿渡几人?平安送回,季如烨倒是终于釐清了?其中的线索。 首先可以肯定阇魔阵绝对有问题,不然修仙界那帮无利不起早的人?不会斤斤算计到这种地步,宁愿断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们的后路,也要?保住这个阵。 只是非保不可的原因,季如烨暂时还不知道。 其次,他们为了?能让阿渡成为祭阵的牺牲品,不惜用跟阵眼有关的什么东西,炼制出毒药,借菩提法?会的由头,引出神龙不见首尾的季如烨和阿渡,对阿渡下手,不幸连累到白沅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目的是为了?让阿渡发狂,闹出灾祸,又或者?侥倖被季如烨止住,他们也可以以阿渡威胁极大的原因将其扣押,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无论是要?保住阿渡,还是破掉阇魔阵,都是以整个修仙界为敌。 这点,萧长炎当?真?半点也未作假。 想通这点的季如烨神思倒是越发清明。 季宁玉这帮孩子只是无辜被捲入其中,根本不知轻重,白沅沅还中着跟阿渡一样的毒,江星衍和叶行舟尚且昏迷不醒。就算醒着,季如烨也不愿将他们牵扯到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战斗力。 季如烨很愿意提携后辈,她从不吝啬手中的季家剑诀,只是修仙界有关她的名声并不算好,就算她拿出剑诀旁人?也未必肯相信,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能让普通人?成圣的功法?。且她因着修行也少有心思放在收徒。 但修仙界总归有一天?要?交到他们手上,他们是希望,不能让他们毁在这里,随着那个不知道究竟装了?什么的邪阵。 思及此?处,季如烨站起身躯,突然叫住季宁玉:「我跟阿渡的事?情你也清楚了?,所以你也知道我必然要?救他的。」 季宁玉见她如此?严肃,慌忙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替我好好看着他,你的伙伴们也在昏迷,不可能将他们丢在这里。」季如烨一字一句地叮嘱道,「你放心,阿渡那傢伙被我揍得?没有两天?醒不过来。」 「他若是还发狂,我定会拼尽全力阻止他!」季宁玉说得?格外认真?,像在承诺。 季如烨不住轻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怎么也傻乎乎的。没事?,两天?后我就回来了?,会没事?的。」 季宁玉微怔:「你要?去哪里?」 季如烨刚准备转身,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笑道:「找解药啊。」 不知道为何,季宁玉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心下颇为忐忑,忍不住向前追了?两步:「真?的么?」 季如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呢?阿渡不是带他们去採药么?」 这倒确实?如此?。 季宁玉稍显犹豫:「要?不等?叶行舟他们醒来,我与你同去。」 「才不要?,」季如烨嫌弃道,「拖后腿,我一个人?速度很快的。」 见季宁玉还是满脸不放心,她回身走到季宁玉身边,抬起手掌轻抚她的发顶,嗤笑道:「你担心什么?会没事?的。」 季宁玉蓦地抓住季如烨的衣角,确认道:「你会回来的,对吧?」 季如烨诧异地望着她,在那张极其肖像自己的脸上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她忍不住抬手抚上季宁玉的侧脸。 「当?然。」 * 季如烨走后,第一个醒来的是叶行舟。 他身上只有被阿渡甩出去时磕到的外伤,不算很重,因此?清醒的很快。见季宁玉失魂落魄地坐在旁边,叶行舟眉峰攒动,连忙坐起身:「怎么了??」 季宁玉见他醒来,回过神:「季如烨出去了?。」 这里横七竖八躺了?四个人?,只有季宁玉还清醒着,季如烨则不在,想来应该是寻解药去了?。 「去找解药了??」叶行舟坐到季宁玉的身边,中途扯到了?腰间的伤口,动作微顿。 季宁玉低着头没有发现,喃喃道:「我觉得?,我应该是搞错了?什么事?情……」 知道季如烨和阿渡的事?情后,季宁玉怎么也无法?想像,这样的阿渡会是自己灭了?季家的兇手,更无法?想像,是自己当?时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 「你说,那时候的阿渡,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出了?事?呢?」季宁玉抬起头,眼底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叶行舟沉默片刻:「无论怎样,那都不是你的错。」 那时候的季宁玉才六岁,如果不是顾玄晖最先赶到,她恐怕都活不到今天?,又谈什么真?相不真?相? 「如果你想知道,出去后,我们一起去找答案。」说到这里,叶行舟语气坚定,伸出手,将温热的掌心覆盖在季宁玉的手背上。 感受到意外的温暖,季宁玉没有躲避,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恰在此?时江星衍睁开眼睛,正看到这一幕。 也不知道是伤口痛得?缘故还是其他,他立刻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气死我得?了?。」 他堂堂江家最小嫡子,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次次都栽在季宁玉的身上,现在还连带个叶行舟。真?是气死他得?了?。 季宁玉瞪了?眼江星衍:「既然醒了?就赶快起来。」 被抓了?个正着的江星衍无奈地坐起,看了?看两边的阿渡和白沅沅:「还没醒?」 他仔细看着阿渡脸上的黑鳞,疑惑道:「阿渡究竟是什么妖兽,你们知道吗?」 季宁玉想了?想:「不知道,季如烨只说他是从无尘剎海里来的笨鱼。」 「无尘剎海?」江星衍面色微变,「是那个传闻中的上古妖兽吗?」 江家作为修仙世家,藏的典籍不必各宗门的要?少。他自小由名师指导,家中藏书也略有翻过,无尘剎海的妖兽还是略有耳闻。 无尘剎海与浮提海不同,浮提海修士用法?器尚能渡过,但无尘剎海连接着须弥山,中间只有崑崙虚能够停留,无论是修士、邪魔或凡人?都无舟可渡,广漠浩瀚,无有尽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传言无尘剎的深海下藏着当?世现存的唯一上古妖兽,能够移山倒海,号令当?今海中所有妖兽。不少修士都妄图找到它的踪迹,却无人?能见到它,千年前在无尘剎海不知陨落多少前辈大能。 「当?然,无尘剎海里也不止一个上古妖兽,还有其他修士们没怎么见过的妖兽,也不一定就是他。」见季宁玉和叶行舟都看向自己,江星衍也颇为拿不准。 毕竟阿渡看起来人?畜无害,如果不是白沅沅说自己怕他,他们根本毫无察觉。 「季前辈呢?」说到这里,江星衍疑惑。 季宁玉心神不宁:「说是去找解药了?,既然你们都醒了?,不如出去看看?看不见她的人?,我也有些担心。」 叶行舟不置可否,採药的地方他们跟着阿渡去过,没准能碰个头。守了?两次阵的季宁玉是绝对不想在这里继续坐以待毙,不能亲眼见到季如烨她根本坐立难安。最后商量的结果,留下江星衍。 江星衍盘腿坐在阿渡和白沅沅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异议,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季宁玉他们从来也没考虑过他的想法?,把两人?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的。 谁知道叶行舟和季宁玉出去绕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季如烨的踪影。 她并没有出现阿渡带他们前去在採药的地方。 不仅如此?,四周都找了?一圈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剑气涌动的气息——季如烨根本没有来过。 联想到季如烨之?前说的话,季宁玉心里顿觉不妙,只怕季如烨是另有打算。眼见着天?色擦黑,叶行舟和季宁玉当?机立断决定赶紧回剑阵,商讨对策。 谁知刚踏入剑阵,白沅沅和阿渡同时醒来。 面对着江星衍,小狸花双眼赤红,全身炸毛,一触即发。当?然,比如江星衍,狸花更忌惮的是旁边的妖兽。 阿渡身形朦胧,在人?与奇异的形状间不断变化?。少顷,他勉强压住变异的容颜,挤出一句话。 「如烨……呢?」 江星衍看得?心惊肉跳,差点以为对方要?将他生吞活剥。没想到对方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找季如烨。 季宁玉推开呆愣的江星衍,大胆蹲在阿渡面前:「你还清醒吗?季如烨去找解药救你了?。」 阿渡向来斯文俊秀的脸上面目狰狞,他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吐出一个字:「……痛。」 正是这样的疼痛让他获得?短暂清醒,同时也意识到,季如烨出事?了?。 他们结了?血契,阿渡出事?,季如烨会有感应,季如烨出事?,阿渡亦是如此?。 他吐出口浊气,强忍着被毒侵蚀的痛苦与心口处的折磨,紧紧抓住季宁玉的衣领:「她、她在哪里……」 叶行舟挡在季宁玉身前:「她并未明说,我们可以去找。」 阿渡闭上眼睛似在进?行都在,他疼痛的五指蜷曲,却还是僵直着松开季宁玉,踉跄着想要?站起。 季宁玉眼疾手快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咬咬牙说出自己心中一直害怕的事?:「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是……」 「她可能在崑崙虚。」 季如烨陨落在崑崙虚。如果她说前去找解药却没有出现在阿渡採药的地方,那么其实?她说得?去找解药,应该跟阇魔阵相关,恐怕上古阇魔阵就在崑崙虚。 不喜欢绕绕弯弯的算计,遇到问题就大刀阔斧地抓住癥结解决,这是季如烨处理事?情的方式。 她从一开始目的就很明确——毁掉阇魔阵。 不计代价。 不让季宁玉等?人?知道和跟去的原因也很简单——碍事?,帮不上什么忙。更重要?的是,此?行季如烨自己也没有把握。 不计代价是指对自己,她可从来没有那种牺牲别人?的想法?。 谁的都不行。 是强是弱,是年轻是衰老,是修士是凡人?。 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一样重要?。 待听到季宁玉的话后,阿渡眼睛睁大,不再压抑自己,霎时化?作广数千里的鹏鸟。遮天?蔽日,其翼若垂天?之?云,背若泰山。 引动山林间无数异兽,百鸟齐鸣,野兽奔腾,地面隆隆作响。拔树撼山,地动山摇。 江星衍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巨大的一眼看不见全貌的妖兽,结巴道:「鲲、鲲、鲲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昔年季家老祖游歷四方,与未知名的强大妖兽缔结契约,传闻其骑着它或纵横四海,或遨游八荒,上天?下地,无数惊奇险峰,尽在两人?脚下。 阿渡是当?世之?中,唯一的鲲鹏。 「他真?的是那个无尘剎海里的上古妖兽……」几千年都没有人?见到鲲鹏了?,即便在上古时代,鲲鹏也是血脉稀少,罕有见闻。 幸好季如烨之?前及时赶到,不然阿渡完全狂化?,别说江星衍和叶行舟两个人?,就是再来十个金丹,都不够拦下他。 倘若不是为了?救季如烨,阿渡也不会选择在此?时暴露身份。 「上来。」他没有多言,只是垂下飞翼,季宁玉等?人?忙不迭的爬上去。白沅沅在刚刚阿渡化?为鲲鹏的剎那就蜷缩起来,再也没有嚣张的气焰,弱小无助地趴在季宁玉怀中,小小地喵了?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待几人?坐稳后,阿渡借风而起,抟扶摇而上。 风势浩然,山林河海在他们眼中越来越渺小,四散的异兽如同蚂蚁很快就看不到踪影。 西边的日头越发暗沉,迎着最后一丝天?光,阿渡带着他们奋力向崑崙虚飞去。 宽广无垠的无尘剎海在布满霞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冷的光泽,越靠近崑崙虚越是寒冷。明明不是冬天?,却从空中飘来好似雪花般的尘埃,落入季宁玉的掌心,又飞速逸散。 「是灵气……」叶行舟低声道。 漫天?飞舞的不是雪,是实?体化?的灵气,他们在进?入无尘剎海后就被浩瀚的灵气包裹,深厚无尽,如看不见尽头的无尘剎海。 强烈的气劲裹挟着汹涌的剑气冲着几人?铺天?盖地的席捲而来。烈烈风声中隐隐可以听见什么东西划破长空,发出剧烈的震盪与嗡鸣。 循着风声望去,一团耀眼的光芒突然爆发,如同天?空里最亮的明星骤然破碎闪耀。 奇怪的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所有都被天?空吞噬,又重归于寂灭。 爆破的冲击横扫四野,海面蓦然颳起巨大的风浪,掀起高几丈的水墙。水墙在撞向阿渡的剎那又粉碎成片片浪花,坠入深海。 随着海涛而来的,是鹅毛大雪,盖过夕阳,吹响天?际。 季宁玉、叶行舟和江星衍被强烈的灵气波动震动,三?人?俱是踉跄后退,险些从半空摔下来。 就在摇摇欲坠的剎那,白沅沅渐渐甦醒,她嗖得?变回人?形,眼疾手快地抓住季宁玉,又捞过叶行舟,目光满是茫然。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在天?上飞?」 「沅沅?你醒了??」季宁玉激动地抓住白沅沅的肩膀。 白沅沅笑了?笑,抚过身下隆起的嵴背,夹带起丝丝震颤:「这是……他?」 就在白沅沅甦醒的剎那,阿渡全身泛着乌青的色泽缓缓褪去,化?作玄铁般的黑,在风浪中泛着泠泠之?光。 「如烨……」 阿渡喃喃,在看到崑崙虚后火速俯冲。 远远看去,崑崙虚的大地上有尚未完全褪去的黑色纹路,如同有着巨人?之?手在地上划出的狰狞之?笔。 「这是……上古阇魔阵。」江星衍语气震撼。 黑色的阵法?被白雪慢慢覆盖,纷纷扬扬,层层堆叠,如羽毛般轻盈,落在树梢,又坠入海底。长空中淡淡的邪魔之?气随着雪花散去,被裹挟着散佚。时空仿佛在此?刻停滞流转,剎那永恆。 「这场雪?」季宁玉看着落下的簌簌白雪。 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随着飞花落在雪地里,旁边躺着把折了?把断剑。 阿渡再也顾不上背上的几人?,在靠近地面时化?成人?形,跌跌撞撞地沖向阵法?中央。他脸上黑色的鱼鳍已经褪去,又恢復从前的模样,俊秀温柔。 季宁玉双手颤抖,无措道:「是她?」 季如烨。 就在她想跟着冲过去时,叶行舟从后背抱住了?她,声音低哑:「别去。」 「至少暂时别去。」 季如烨真?的破阵了?,如同她在菩提会上所言。 不计代价。 阿渡穿过风雪,明明只有几步,却好似走了?几万年。 他抱起季如烨的身躯,没想到她竟然那么轻,就像要?随着雪花同时飞去。明明平日里,都是她一言不合将自己敲晕扛在肩上带走。 她周身灵气不断四溢,洒向人?间,气若游丝。 季如烨感受到阿渡的气息,已经没了?睁眼的力气,却还是笑了?笑:「笨蛋,别伤心,你终于摆脱我了?。」 那年海边,快要?死了?的季如烨抓住笨笨的鱼头,霸道地将对方强行拖上岸,绑定了?血契,以此?获得?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结血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那时的季如烨只想着,她不要?死,她要?活下去。 没想到对方如此?乖顺,竟是完全没有反抗。 阿渡也笑,声音轻柔:「说得?什么傻话,一切皆我所愿。」 「甘之?如饴。」 季如烨不知道的是,无尘剎海里有一只笨鱼,它早就看见这个姑娘的身影。见她拔长剑,盪四海,斩邪魔,不顾生死。终于有一天?,能够游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不敢接近。 这是它见过的,最奇怪的修士。 「阇魔阵……是他们用来置换灵气的阵法?,根本不是所谓的镇邪魔,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季如烨剧烈咳嗽起来。 光鲜亮丽的南洲下,埋葬的是崑崙虚累累白骨。 「我把它毁了?……没关系,没关系,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无辜祭阵,罪名骂名,由我季如烨来担……」 「笨鱼,走吧。」 她陨落后,血契自然解除,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这只飞天?游海的鲲鹏。 「你自由了?。」 漫天?大雪如无数婉转飘荡的白蝴蝶,轻盈地翩翩起舞,静静落在两人?的肩头与发梢,也算白头。 阿渡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指尖触及的只剩冰冷。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只是将脸贴近季如烨,说得?极其小心:「我不愿意。」 跟在季如烨身边,他不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为对抗诡异的上古阇魔阵,季如烨散尽修为破除邪阵,为阿渡解毒。 在破阵的最后自爆丹田,镇压阵下几千年以来无数冤魂邪魔,还天?地大清明。 她的毕生修为化?作漫天?大雪,福泽大地,吹彻人?间。 大雪纷纷,吹过季宁玉、叶行舟、江星衍和白沅沅四人?的发顶,像长辈的轻抚。拂过季宁玉通红的眼睛,又悄无声息的顺着海洋飘向远方。 雪花穿过茫茫大海,飞向东洲荒芜的旷野。小小的村落被腐尸侵蚀,手无寸铁地百姓哀嚎遍野。 年幼的女孩被娘亲藏在地窖,即便捂着耳朵也能外面的惨叫。不知道何时,外界的喧嚣全然消失,女孩放下双手,疑惑地伸头,谨慎的掀开地窖。 可怖的腐尸竟是散成黑气,从她眼前轻悠悠飘过。 女孩从地窖中缓缓爬出,天?色清郎,大雪恣意。 「娘……」童声稚嫩,空灵迴荡。 「下雪了?。」 雪花飞跃旷野,飘向渺远的南洲仙途,崇山峻岭,灵气充沛。修士们风姿卓越,飘逸出尘。 天?心宗空旷的大殿内,慌慌张张跑进?一个弟子,跪在地上激动道:「宗主,宗主,阇魔阵消失了?!」 宗主登时睁眼:「什么?」 「季如烨引体自爆,封印阇魔阵,天?地无碍了?!」弟子兴奋地几乎快要?哭出来,抬起头却见宗主脸上布满阴云,似乎不见喜悦。 怎么会?这不是大家一直想要?做的事?么?为什么……宗主看起来,并不高兴? 一粒雪花从弟子疑惑的视线内略过,飘飘悠悠地飞向山之?巅。 清寒绝尘的剑修持剑独立风雪,感受雪花中飞扬的剑意,顾玄晖垂下淡漠的眼。 「这就是……我收下你的原因?」 季如烨灵气化?作的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在大雪中,邪魔退散,腐尸为气,消弭天?地。 大雪飞渡无尘剎海与浮提海,泽被苍生。 跨过七百年的时光,悠远绵长,静默无声。 第53章 崑崙虚 就在季如烨陨落后, 季宁玉等人脚下的地面突而剧烈震盪。 天光忽明忽暗,夕阳沉下的地方裂开不明显的缝隙,开始只是细细的几条纹路, 很快纹路越拉越大, 露出灰沉沉的裂口?, 捲起?海浪、飞鸟,将无尽风雪吞噬殆尽。 江星衍目露不妙的神色:「不好, 干坤幻境要坍塌了。」 天空歪歪斜斜, 大地也随之倾塌, 无尘剎海平白无故地消失了一半, 只剩灰茫茫的虚空, 七歪八扭地向季宁玉等四人袭来。 就在此?刻, 他们与阿渡的距离瞬间被拉的无比接近。一抬头?便看见阿渡坐在阇魔阵的正中,静静抱着季如烨。 任由天塌地陷,山海倾落。 他抬起?头?,蓝色的衣衫在狂风之间被吹得簌簌作响, 黑色的长髮在空中飞扬,露出平静温柔的面孔。 「想必你们已经猜到,这里是由我所做的干坤幻境, 唯有季家血脉方能打开此?处。」 阿渡的目光落在季宁玉的脸上?,微微点头?:「想必就是你。你身上?有我给你的小剑,那里有着半部季家剑诀,剩下?的部分?在环境坍塌后, 自?会回归你的灵识之处。」 季宁玉还未从季如烨骤然?陨落的事实中缓过神, 阿渡的话又让她如遭雷击。 「你曾给了我季家剑诀?」季宁玉不敢置信。 为什么, 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阿渡坐在飓风中央,淡淡笑着:「在你小时候。」 有那么多人问她季家剑诀究竟在何处, 季宁玉无法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不仅她不知道,季父季母也不知道。而现在阿渡却说,在她小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半部剑诀。 季宁玉身形踉跄,喃喃道:「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你如此?像她,天赋又与她相同,剑诀交给你,是最合适的。」对季宁玉小时候的事情?,阿渡没有过多解释。 他垂下?眼睛,专注地凝望着双眼紧闭的季如烨:「延续到现在的上?古阇魔阵如今看来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邪阵,阵下?镇压着的是累累白骨,诸多亡魂。」 「最开始,阇魔阵是为了镇压邪魅魍魉,然?而在此?之后修士们发现此?阵不仅能够镇压邪气,还能够将邪气置换成灵气,以供修士使用。只是,若要置换更?多的灵气,必须要以特殊血脉或修为出众的人成为祭阵的牺牲品,引动阇魔阵。」 「也是因此?,南洲灵气充溢,修士多在南洲修炼。」 阿渡轻轻抚上?季如烨的脸,却在触碰到她的剎那,指尖渐渐变得透明。 「正是如此?他们不愿意毁掉这个阵,不愿毁掉修士需要的更?多灵气,宁愿牺牲他人前去祭阵,继续置换灵气。这就是你们所见的,七百年前的事情?。」 「我知道,此?事后,剩下?的人必然?会想方设法掩盖真相,恐怕你们也不会知道如烨为何而亡。但?我不愿,不愿她悄无声息的死去。」 阿渡抬起?头?:「还好我最终等?来了你们。」 季如烨在他的指尖化作一缕轻风,随着风雪吹向四面八方。阿渡的身形也越来越淡,几乎要散落在空气里。 季宁玉难以自?持地奔向两人消散的地方,大叫道:「喂,不要走,把话说清楚……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到季家七百年隐而不出,为什么、为什么后面又要做那样的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阿渡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本是阿渡七百年前留在此?地的幻境,只保留了当年一小部分?神识。然?而穿过季宁玉的眼,他仿佛穿透七百年的悠悠岁月,看见自?己最终的归宿。 女孩在高大男人的指引下?,用一把长剑贯穿了自?己的身体,报了季家灭门之仇。 从守护神到屠杀全族的魔。 那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原来如此?。」知晓这一切后的阿渡收敛神色,轻轻颔首,看向季宁玉时却没有任何责怪的神色。 「没关?系,你很像她。」 「能杀死我的,只有季家人,没关?系。」阿渡连说了两个「没关?系」,似是在安慰季宁玉,「别害怕,你身上?有我的鲲鹏之心。」 「你是她的孩子,别害怕我,我亦不会怨你。」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弭在虚空之间,和季如烨化作的轻风交缠,飞向天际。 「回家吧。」 「从始至终,我不后悔。」 阿渡在季宁玉眼中消散的霎时,季宁玉混乱的脑海中蓦地闪现出一抹蓝色的身影。 年幼时,她和家僕在庭院里钻假山玩,可是钻着钻着,家僕到处也找不到季宁玉。季宁玉则在假山中转了好久都没有出来。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季宁玉心里有些害怕。迷迷煳煳地看见有个穿着蓝色长衫的男人站在假山后,对着她轻轻招手。 季宁玉觉得眼前的蓝衫男人颇为眼熟,好奇地跑了过去,男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还叫她的名字。 「季宁玉,怎么在这里?」 季宁玉嘟着嘴不高兴道:「我迷路了。你是谁,怎么会在假山里?」 男人看着她稚嫩的脸,温柔地笑道:「你更?小的时候,我还去房间看过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季宁玉回想了很久,疑惑道:「是呀,不记得了。」 男人抱起?她,带着她在假山里玩了很久。待听到有人来的声音,他才将季宁玉缓缓放下?,递给她一个泛着淡蓝色光芒的小剑。 季宁玉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那把小剑却骤然?穿透她的身体,没入她的神识之间。 之后的季宁玉被家僕在庭院中叫醒,她躺在迴廊下?迷迷瞪瞪的睁眼,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好奇怪的梦,梦里有个穿着蓝衫的男人,好温柔。 一滴泪从季宁玉的眼角忽而滑落,她望着虚空处怔怔道:「原来……是你?」 原来在她年幼时,阿渡曾化为人身偷偷来看过自?己很多次很多次。他给自?己的那把小剑,难道就是外面的人一直在寻找的……季家剑诀? 阿渡话中的鲲鹏之心又是什么意思?自?己身上?又什么时候有他的鲲鹏之心? 季宁玉又疏忽想起?,之前在浮提海上?,她不幸坠海,装扮成白沅沅的叶行舟跳下?海洋想要救自?己,两人的动静引起?海兽的注意。 本以为定要有一场恶战,可海兽却意外的亲近季宁玉,甚至将她顶在了嵴背上?,将她送到了岸边。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鲸。 上?古妖兽对其他妖兽有着绝对的血脉压制,鲲鹏能够遨游四海飞向天上?,传言它能够压制海中的其他妖兽。 季宁玉心中微动,隐隐有了猜测,但?是究竟是何时的事情?,她还没有釐清。 见她仍然?愣在原地,江星衍抓住旁边差点踉跄着摔倒的白沅沅,着急道:「季宁玉,快别站在那里继续发愣。这里要坍塌了,我们得快想办法出去!」 正如江星衍所说,在季如烨和阿渡相继消失后,支撑幻境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天际倾斜的更?加厉害,地面崩裂,四人连站稳脚跟都十分?勉强。无数逸散的气息在混沌中四处肆虐,地动山摇,整片天地陷入了无尽的动盪之中。 江星衍抓住白沅沅另一只手想要来抓季宁玉。 察觉到从阿渡出现后,叶行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季宁玉心头?微跳,转头?看向旁边。 叶行舟也怔怔看着天际,狭长的眼睛要比平日里睁得更?大,仿佛看见什么令人目眦尽裂的东西。 「叶行舟!」不知道为何,季宁玉显得有些慌乱,「你在看什么?」 叶行舟这才回过神,眼睛微红的看向她。 目光从恍惚到慢慢凝聚,穿过万水千山,无数时光,看向季宁玉。 季宁玉拉住他的手,用不满掩盖心底的异样:「发什么呆呢,该快走了。」 叶行舟被她拽着,在不断崩塌的地上?奔跑起?来。不断有碎石还有说不清究竟是什么的东西从他们身边滑落,季宁玉时不时要缩下?脖子躲避落实,还不忘回头?看眼叶行舟。 叶行舟认真望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翘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江星衍很快找到出去的地方,他回头?沖季宁玉和叶行舟招招手,没有多少犹豫,带着白沅沅率先走出去。随后,季宁玉拉着叶行舟一头?撞了出去。 从天崩地裂的幻境里跑出,不过瞬间,他们又回到了崑崙虚。 地面不再起?起?伏伏绸带似的隆起?,天边也没有再不断崩落倾斜。 冰天雪地映照着白惨惨的太阳,崑崙虚依然?是一望无际的白,在那场七百年前的大雪后,崑崙虚被永恆的晶莹覆盖,冰封万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然?而,就在季宁玉等?四人前脚刚落地,从雪地里蓦地杀出许多修士,他们手持武器向季宁玉等?人蜂拥而来。 叶行舟将季宁玉护在身后,季宁玉惊鸿一瞥,发现里面有好几个是天心宗的弟子,而江星衍也十分?惊讶地看着其中的几人。 「你们不是江家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为首的男人持着剑一步一步逼近季宁玉,朗声道:「天心宗季宁玉,戕害同门,屠戮东洲百姓。如今证据确凿,给我立刻拿下?!」 第54章 情长在 就在为首的男人?一声令下之后, 几位天心宗的弟子手持武器向季宁玉袭来,摆明了就要?将其扣押。 叶行舟最先反应过来,率先挡在季宁玉身?前, 随后江星衍和白沅沅从旁边, 三人围成了小小的三角, 将季宁玉挡在其中。 江星衍没有要和这群人撕破脸的意思,他在其中看见?了天心宗弟子, 也?看见?了江家人?。若仅是因为残害同?门等事情, 江家根本不会出手。 他料想?到江归远, 心中微沉, 看向为首的男子。那男子比几人?都要?年长, 穿着一身?黑白双色的衣袍, 身?形板正?,神情冷肃。 江星衍颔首客气道:「戒律堂长老的亲传弟子,吴本愿师兄。大家都是同?宗,有什么误会可以好好商量, 何?必上来就动手??」 戒律堂是天心宗专门用以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平日大家没什么事都鲜少与之往来。戒律堂的长老也?独立于其他几大长老之外,只按门规办事, 故而方才没有很快认出此人?。 吴本愿闻言依然是面?无表情:「我也?是按门规办事,人?是一定要?带回去的,你们挡着也?没用。」 江星衍笑了笑,指着身?旁的人?道:「我知道, 你们怀疑季宁玉对我师弟叶行舟下了手?, 导致叶师弟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可吴师兄,你现在看看我身?边这人?, 不是叶行舟又是谁?」 「季宁玉残害同?门一事,属实子虚乌有,还请戒律堂彻查此事,公事公办。」说到最后,江星衍敛住笑容,前所未有的严肃道。 来崑崙虚之前,没有找到季家剑诀的江归远便对季宁玉的态度讳莫如深。如若不是江星衍为止求情,恐怕来崑崙虚蹲守季宁玉一事也?轮不到他的头上。没想?到,江归远还是没有按耐得住。 江星衍越想?越觉得不妙,倘若没有经歷阿渡的干坤幻境,他还不会想?太多。如今了解七百年前的阇魔阵一事,很难不让江星衍多想?,当年之事,江归远究竟知道多少? 吴本愿目光淡淡地看向叶行舟,似乎也?没料到对方竟然在这里。不过很快他回应道:「季宁玉对叶行舟下手?之事,我们已?经找到确凿证据。既然他在这里,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人?证物证俱在。一起带回去,是非自有分明。」 竟然已?经有了证据?只怕刻下很难收场。 季宁玉为什么会对叶行舟动手?,江星衍至今还不知道,恐怕两人?之间有什么他不清楚的误会。不过摆明了,叶行舟本人?都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又何?必要?闹到如此地步? 江星衍没有动作,脸上又带起了客气疏冷的笑意,向前走了一步:「叶行舟毫髮未损的站在我们身?边,显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弟子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吴师兄何?必这般较真?」 江星衍并不觉得,此时将季宁玉带回去是什么好事。 或者说,以他对自己父亲和其他长辈的手?段来看,他们似乎想?要?将季宁玉和他们几人?分开。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江星衍觉得不能让季宁玉被这些人?轻易带走,怎么也?要?拖延些时辰,至少要?弄明白他们究竟要?将季宁玉带到哪里,是谁下得命令,接下来要?怎处理?。 「以我们的证据来看,可不算什么小打小闹。」吴本愿皱眉,「我只是奉命行事,江小公子和我说再多也?没有用。更何?况,东洲林家镇一事尚无决断,江公子若是有疑问,不若一同?回去,『好好』问问宗主?。」 连江小公子这个称唿都出来了,半点同?为天心宗弟子的情谊也?不顾,显然吴本愿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戒律堂向来如此,铁面?无私。 「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是能不能请诸位将手?中的兵器放下。」江星衍面?色微沉,知道再与对方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四人?,从叶行舟到白沅沅,刚才干坤幻境里出来,每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看起来十分狼狈。刚脱离一个险境,就被另一群人?用刀剑等各类兵器指着,任谁都会觉得冒犯。 季宁玉的声音从江星衍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冷静镇定,似是早有所料般开口?:「我和你们回去。」 江星衍和白沅沅错愕地回头:「季宁玉……」 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季宁玉现下这般配合,委实令人?惊讶。难道事情真有隐情不成?若是季宁玉没做的事,她绝对不会承认。 季宁玉却没有看向两人?,只是对吴本愿道:「只是这些事都由我一人?所为,不必连累他人?。」 「他人?」指得自然是她身?边的三人?,叶行舟、江星衍和白沅沅。抓她可以,没必要?也?对他们三人?严阵以待,他们都是天心宗的弟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再退一万步而言,以季宁玉一人?实力,她怎么也?不可能跑出这些人?的包围圈。 可季宁玉话音刚落,挡在她身?前的叶行舟手?中长剑蓦地出鞘。 季宁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叶行舟出剑。 被自己识破身?份后,季宁玉拔剑对之对战,他却只是被动迎战,并不主?动出击。在阇魔阵内,叶行舟明显神智不清,剑招勐烈急如骤雨,但那样的招式快到邪门,隐隐给与人?压迫与震慑,与他平日大相迳庭。 现在的叶行舟,剑锋利而迅速,电光火石之间,剑锋骤然划破长空,发出清脆的唿啸,华光流转。 吴本愿握紧手?中的戒尺:「叶行舟,你要?做什么?」 他作为戒律堂长老的弟子,本命武器就是一把檀香木雕成的戒尺。见?叶行舟突然发难,吴本愿手?中的戒尺变宽边长,逐渐变为长剑的大小,直至对方。 在这场事件中,叶行舟本是受害者,何?故偏要?在此时突然发难?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维护季宁玉,不是么? 叶行舟一字一句道:「季宁玉既对我动手?,自有她的原因。」 季宁玉诧异地抬头,不仅如此,在场所有人?都惊诧地望向他,根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叶行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吴本愿话音刚落,叶行舟已?经拔剑而起。几乎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身?形快若流星,剑气纵横,直直向吴本愿刺去。 吴本愿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的积雪霎时被无形的飓风捲起,本能察觉到危险,他骤然后退,下意识抬起戒尺,噹啷一声脆响。剑气与戒尺轰然相撞,积雪簌簌而落,地面?随之颤动。 「叶行舟!」他目露惊惧,看向来者。 就算早有所耳闻,天心宗宗主?收下的新弟子,少年时便能破下宗主?留下的剑阵,天资出众,几乎不亚于当年的顾玄晖。可不管怎样,叶行舟分明只是筑基的修为,然而这一剑功力深厚,招式老练,连自己都差点没有接下这招,根本不像是筑基修士能够挥出的剑。 「吴师兄!」吴本愿带来的其他弟子们见?叶行舟动手?,不再犹豫,从四面?八方包抄。 他们或手?执长剑或手?执长刀,还有抽出符文等,手?忙脚乱地向叶行舟砸去。 为了躲避刀剑,江星衍拉着白沅沅和季宁玉不住后退,语气中带着几许慌张:「叶行舟!叶行舟你疯了么,快停手?!」 到底怎么一回事?!叶行舟为什么会突然对吴本愿下手?!这可是天心宗戒律堂长老的弟子,是他们都得罪不起的人?。好好跟季宁玉回去,还怕有什么误会不能帮季宁玉解开吗? 慌乱中,季宁玉狠狠挣脱江星衍的手?,向刀光剑影冲去。 江星衍到抽口?凉气,怒道:「季宁玉,回来!你别跟着添乱!」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乱跑?!她还嫌自己身?上的事不够多吗?江星衍简直无奈到了极点,眼见?着白沅沅也?要?冲过去,他索性松开手?,握住自己的剑柄。 ……算了。 既然已?经这么乱,那么就让这事儿再乱下去吧! 江星衍那把镶嵌着宝石的精緻长剑出鞘,寒光毕露。他咬咬牙,和伙伴们共同?加入混战。 崑崙虚山顶巍然的冰雪在剑招间支离破碎,化作片片白雪,翩然坠落。瀰漫的尘烟变幻出夺目的光影,江星衍和白沅沅同?时沖向其他弟子,挡住他们对叶行舟的攻势。 吴本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大胆……你、你们反了天吗?!」 叶行舟的剑越来越快,凌冽的剑气破碎风雪,搅起漫天风云,无端唿啸。 季宁玉和叶行舟之间隔着好几个人?,她想?要?快步走到叶行舟身?边,想?站到他的旁边与之共同?战斗。可不断有人?砍向她,逼得季宁玉不得不应战。 毕竟他们此行目的就是要?抓住季宁玉,绝不让她逃跑。 若不是叶行舟平白出击,他们应当已?经完成任务,在回天心宗的路上。 同?时,那些人?也?清楚,只要?能抓住季宁玉,这场战斗他们就算胜利。 就在众人?酣战之时,某种震慑的气息笼罩四野,天际飞舞的白雪在某刻登时静止,靠近崑崙虚的海面?像被无形的大手?握住,浪花在掀起的瞬间凝固。 下一刻,伴随着排山倒海的剑气,狂风肆虐。人?群中心的叶行舟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剑光,凝滞的海涛顿时汹涌澎湃,震耳欲聋,席捲而来的是无尽杀机从剑尖迸发。 吴本愿目眦尽裂地瞪着自己的腹部?。 那把长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洞穿他的丹田,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叶行舟的招式,不知道那把剑是怎么躲过自己的戒尺,送入他的身?体。 他是戒律堂长老的亲传弟子,是之后戒律堂的接班人?,怎么可能会败给……眼前的少年。 直到他抬头,撞进那双赤红的眼睛。 所有的喧嚣被狂风吞噬,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天地静默的可怕。 见?诸天从季宁玉手?中跌落,她可能叫了声叶行舟的名字,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甚至不理?解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万物俱寂之时,吴本愿的话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叶行舟……入魔了。」 第55章 情长在 「叶行舟……入魔了。」 吴本愿对上叶行舟赤红的双眼, 在说完这句话后再也?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在雪地中。 血从他的腹部?源源不?断地涌出?,在皑皑白雪之上蔓延出刺目的痕迹。 天心宗的几个弟子最先回过神来, 纷纷奔向受伤的吴本愿, 惊唿道:「吴师兄!」 「你竟然伤了吴师兄!」很?快, 嗡鸣之声四处想起,季宁玉茫然地看向四周。那群原先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很?快不?再只关注自己, 不?断向叶行舟逼近。 叶行舟利落抬手, 他周身剑气纵横恣意, 修为稍稍不?行的弟子被挡在之外竟是进退不?得?。 在对吴本愿动手后, 他似乎放下?所有顾忌。黑色的皂靴尖沾染着血色, 簌簌声中, 踏在雪地里宛如绽开的朵朵红梅。 吴本愿倒下?后,另外修为稍高的弟子满是戒备,拔出?长剑,与其他弟子团团围住叶行舟, 怒道:「叶行舟已?然入魔,请务必将其拿下?!如有违逆者,皆属同伙, 一併拿下?!」 季宁玉按捺不?住就要出?手,却被江星衍紧紧扣住手腕。 她?回头,怒目圆瞪:「松手!」 江星衍被气得?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道:「你当他是为了谁?!别动手, 别在此时动手, 季宁玉……季宁玉, 你听我一次。」 季宁玉或许还没能看出?来,又?或许看出?来, 她?不?愿接受叶行舟的安排。 不?管怎样,江星衍已?经将叶行舟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方才叶行舟混乱之间向他瞥来的一眼,也?让江星衍醍醐灌顶。 所谓的「叶行舟入魔」不?是突然的,而是故意的。 吴本愿之前说到,已?经找到了季宁玉对叶行舟动手的确凿证据,即便叶行舟现下?还活着恐怕此事也?不?可能轻轻揭过。他们摆明?了想要对季宁玉下?手,但目前江星衍等人都还不?明?白其中缘由。 如若是叶行舟入魔,这件事便有了好的交代。 季宁玉对叶行舟动手是因为察觉到叶行舟的不?对劲。林家镇一事,看似诡异,可细细查看却会发现,叶行舟当时就跟在季宁玉的身边。他甚至改换头面,隐姓埋名?。 无?论从哪方面看,叶行舟都比季宁玉更可疑。 叶行舟不?惜以污名?化自己的方法来洗脱季宁玉的冤屈,不?愿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想通这点的江星衍心中只觉得?万分复杂。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做到这点,会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以此来换得?另一个人的生机。 当然,江星衍也?不?觉得?叶行舟是个只有一腔热水的酒囊饭袋。就凭自己之前跟他的接触,他这位亲师弟看着是个人人都能相处的好脾气,其实特别有原则。心里划出?条比直的线,线以外,他不?计较,线以内,锱铢必报。 季宁玉很?早之前就是叶行舟,线以内的存在。 从他敢在自己面前公?然挑衅的时候,江星衍就意识到这点。 既然叶行舟能想到用这点保住季宁玉,就说明?他应当有自己的后续计划。 难怪……他输给?叶行舟,并不?奇怪。 只是叶行舟既然已?经做到这里,他这个师兄怎么也?不?能浪费他的心血。不?管怎么样,也?要护住季宁玉,别让她?再因为莽撞,白白浪费了叶行舟的牺牲。 季宁玉回头看他,眼底猝然闪过晶莹的色泽。她?眼角泛着红,眼神中有瞭然、控诉,还有委屈。 江星衍哑然,却很?快明?白过来,对方不?是为了他。 季宁玉猜到了。 正是因为猜到了叶行舟要做什么,所以她?委屈、控诉叶行舟,凭什么不?问她?的意见?就做出?这等决断。 她?明?明?已?经不?做挣扎了不?是吗?是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去承担,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她?不?需要叶行舟这样的牺牲,她?不?想要。 为什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为什么总是要自然而然地替她?做决定,季宁玉讨厌叶行舟这点。 季宁玉难得?在江星衍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模样,几乎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浑身长刺,处处扎人。 时间久了,连江星衍都觉得?,季宁玉,她?是不?是没有心啊。永远满不?在乎,让别人不?舒服。仿佛只要别人不?舒服,她?即便很?痛也?无?所谓了。 可江星衍逐渐发现,季宁玉不?是这样的。 只有叶行舟,能一击必中她?的脆弱,她?也?只会在叶行舟面前红着眼睛。 「别辜负他,季宁玉,后面我们一起想办法。」江星衍紧紧扣住季宁玉的手腕,将她?往身后带。 「你应该信任叶行舟的,不?是么?」 叶行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 季宁玉喃喃道:「我不?信任。」 其实,归根结底,至始至终,她?最不?信任的人就是叶行舟。每一次当她?要放下?芥蒂去和叶行舟好好相处时,总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没重?生前,她?没能打开有关多年前和叶行舟在药圃里那个「季宁玉就是季宁玉」的心结,两人后面再也?没有重?归于好的机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第一次重?生时,她?可以假装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个心结,可没有想到还是遭到了叶行舟的「暗算」。 虽然现在看来,那件事恐怕其中还有什么季宁玉不?知道的隐情。又?或者,即便真是叶行舟恨自己,那似乎也?有他的道理。 这一世,她?终于认为自己能有机会重?新认识叶行舟,他们终于可以尝试敞开心扉,解开些过去她?甚至没有想过的误会。 可是叶行舟再次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切割他们之间的联繫。 季宁玉是觉得?委屈。 是真的觉得?她?不?会痛吗?凭什么就认定她?会接受这样的结局,接受这样自以为是的好意。 她?挣脱江星衍的双手,提剑就要冲向人群中央。 恰在此时,叶行舟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季宁玉。」 「朋友同归,所爱携手,岁岁平安。」 轰得?脑中回忆骤然炸响,那些季宁玉想要忘记的、忘不?掉的、装作记不?起的片段,就伴随着这句话涌向她?的脑海。 上一世,她?也?曾跟叶行舟、江星衍和白沅沅成为短暂的「朋友」。无?论其他人怎么想,那时候,季宁玉某种程度上,真的把他们当做朋友。 他们风餐露宿,经歷过大大小小,许许多多的磨难。某天夜晚,在除掉一个小型魔窟之后,四人狼狈不?堪地在山洞中休息,等待天亮。 虽然疲惫,可那时的季宁玉却满心欢喜。 她?终于用自己的能力去做些值得?称赞的事情,那些被邪魔侵扰的山下?百姓从此也?能日日好眠,正如她?在天心宗过得?每一天。 他们四人并肩躺在洞口,看着漫天繁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的,说着说着,就聊到了以后。 以后……多么漫长的一个词。 季宁玉甚至不?敢想像自己二十岁的样子。 江星衍朗声开口,他最想成为像师尊那样的人,能将天心宗的大小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同时不?仍能专心修行,维护天道。 白沅沅也?嘻嘻笑着,她?说自己最喜欢有睡不?完的美觉,以及想永远和朋友们在一起。 「叶大哥,那你呢?」说完自己略显天真的想法,白沅沅好奇地问。 叶行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头看向身侧的季宁玉,问道:「你呢,季宁玉?」 季宁玉怔怔看着满天繁星,认真思考自己的以后。 她?的愿望是什么? 「朋友同归,所爱携手,岁岁平安。」 季宁玉一直都不?是有多么心怀天下?的人,她?想活在被爱包围的天地,哪怕终身只做小小的普通人。 叶行舟轻轻笑道:「好。」 他说好。 可那是第二世的叶行舟啊。 季宁玉瞪大眼睛,看着叶行舟再次被天心宗众人包裹淹没,连带着他那双细长赤红的双眼。 可……知道这个愿望的,不?应该是眼前的叶行舟。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 就在季宁玉兀自怔愣的剎那,叶行所在的地方剑光大盛,映着白雪茫茫,迸发出?嗡鸣迴响。 华光之后,有人的声音传来:「抓住叶行舟了!扣住他,别让他跑了!」 江星衍急匆匆地将季宁玉拉到自己身旁,扣住她?的双肩,防止她?冲动的跑出?去。 「季宁玉冷静,会有办法的。」 这次,她?身边还有自己,还有白沅沅。 咦?说到这里,白沅沅呢? 江星衍四下?看去,却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白沅沅竟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踪迹。 江家人和天心宗弟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少了一个人。 吴本愿受伤很?重?,倒在雪中,叶行舟却没有如大家想像中那般支撑太久,原以为是场恶战,没想到很?快叶行舟就被众人团团扣住,简直与刺伤吴本愿时根本不?是一个人。 「果然筑基修为也?就不?过如此,即便是入魔也?很?快能被制服。方才恐怕只是一时侥倖,吴师兄又?对他没有防备。」为首的弟子抓住叶行舟,「这下?我们也?好交差了。」 「只是他缘何入魔,后续要好好探查一番。」 季宁玉和江星衍躲在一旁,静静看着叶行舟低下?头被捆上缚仙绳,从头至尾都没有再往两人这里多看一眼。 那几人似乎对叶行舟的突然发难感到非常恼火,拖着他在雪地里走?了一圈。 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季宁玉抬眼便看到这一幕,登时气血上涌,怒道:「你们放开他!」 「哈,你们两人倒真是奇怪。」这次开口的江家人,「明?明?当时捅了他一剑的人是你,如今他入魔了,不?让我们动他的也?是你。当真是有趣。」 听闻此言,江星衍面色沉沉,声音冷峻道:「看来,你是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 那人瞥了眼江星衍,闭上嘴巴。 他是奉了江家家主江归远的命令前来这里,原本是为了抓住季宁玉,没想到半路出?了岔子杀出?来个叶行舟。 现在不?管怎么看,江小少爷对季宁玉的态度远远不?似外界传闻那般不?闻不?问。他以后还要在江家做事,自然不?能这就把江星衍得?罪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将嘲讽收回,他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向前走?。 按说他们应当将人直接带回天心宗,吴本愿刻下?受了重?伤,在他遭受袭击的瞬间,天心宗弟子就已?传信回宗门,一会天心宗应当会有长老?前来接应。 吴本愿是戒律堂长老?的弟子,此事本身也?交由戒律堂来处理,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戒律堂长老?前来。 可还没等几个弟子商议出?来,那人便踏风而来。 说是踏风,当真是踏风,一步堪可跨越千山万水,裹挟着无?人可挡的威压与寒意。 留在崑崙虚的所有人都感到胸口一窒,像是有什么人紧紧扣住他们的喉口。 这等威压……只可能是一个人。 道衡仙君,顾玄晖。 来的人竟然是顾玄晖?! 果不?其然,半空中御剑而行的那人骤然出?现在众人身前,鹤衣白氅,剑眉星目。一把银色的小剑簪住满头青丝,清冷出?尘,要比这崑崙虚的玉树琼枝更清寒彻骨。 「道衡仙君!」众人战战兢兢的行礼,修为差一些的两股战战,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连季宁玉和江星衍也?觉得?很?是惊讶。 季宁玉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能见?到师尊。 在她?从天心宗出?来时,顾玄晖尚在闭关。他修为臻至飞升,正是关键时刻。若是成功,便是这七百多年来唯一一个飞升成功的剑修。 因此,季宁玉也?许久不?见?顾玄晖的踪影。 之前在干坤幻境里遇到的师尊还只是金丹之时,比起眼前的师尊还是要稍显青涩。 如今的顾玄晖气势更盛,不?怒自威,生得?犹如冰雪般薄情寒冷,令人不?敢直视。 思及干坤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季宁玉心下?有些犹豫。 「师尊……」她?喃喃道。 吴本愿的师弟上前疑惑道:「没想到是道衡仙君亲自前来。」 最初的惊讶后,倒也?没那么奇怪。毕竟季宁玉怎么说也?是顾玄晖唯一的亲传弟子,自己的弟子出?事,师父怎么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若是他要公?然护短,只怕戒律堂长老?在此,都无?计可施。 「道衡仙君,叶行舟突而发狂,吴师兄现在受了重?伤。所幸人都在此,没有跑掉。」 顾玄晖挥袖,淡淡抬眸:「你们先回去。」 一个小船似的法器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面露喜色。有顾玄晖的法器,他们很?快就能回到天心宗交差了。 「季宁玉,你随我来。」 第56章 情长在 「季宁玉, 你随我来。」说完这句话后?,顾玄晖淡淡挥袖,转身向旁边走去。 天心宗的几位弟子将重伤昏迷的吴本愿送上船形法器, 又押着叶行舟上了小舟。既然是道?衡仙君发话, 那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若是要?追究也只能让他们找道衡仙君了。 隐隐有入魔趋势的叶行舟已经成功抓到,算是意外之喜。吴本愿的伤一刻也耽误不得, 迟则生变, 他们还是要尽早復命。 江家人拱手对?着江星衍:「小少爷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江星衍紧紧皱着眉头, 看向身边自顾玄晖出现就明?显怔愣的季宁玉, 心下有些担心。 白沅沅不知道?究竟跑到何处, 平白让人担心。叶行舟突而入魔, 被戒律堂抓住,要?压回宗门。回去后?,还不知道?究竟要?面对?怎样的困境。 明?明?四个人说好了要?一同回去,转瞬间就变成这样, 处处都是一团乱麻。 可若是将季宁玉一个人单独留下,江星衍觉得心神不宁。 思来想?去,江星衍摆摆手:「你们先回去罢。」 他一会跟着道?衡仙君他们一同回去, 也不是不可以。万一季宁玉出什么事,还能?帮衬下。 不过,道?衡仙君都在这里了,季宁玉还能?出什么事呢?江星衍暂时也没想?通, 却?还是本?能?留了下来。 叶行舟、白沅沅和季宁玉, 总得好好看着一个吧。 几个江家人闻言对?视一眼, 没有再劝,跟着上了船形法器。 江星衍单手搭在季宁玉的肩膀上, 向着道?衡仙君在的地方?颔首:「季宁玉。」 师尊都在旁边等?了半天,还没动静。 季宁玉回过神,疑惑地瞥了眼江星衍:「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星衍没好气道?:「我这就走,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季宁玉没有继续跟他争论,实际上,当顾玄晖出现后?,她神思便有些恍惚,不明?白师尊此时出关所为何事。 似乎……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干坤幻境中将自己送入阇魔阵的人,也是师尊。 思及此处,季宁玉迈出脚步,缓缓跟在顾玄晖的身后?。 顾玄晖的袍角被微风吹动,轻轻扬起?。白氅最是不耐灰尘,偏他穿上后?莹如白雪,纤尘不染。脚踩在雪上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看见雪地中映出浅浅的脚印。 季宁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簌簌风声渐渐停止。所有喧嚣都被隔绝在脑后?,她好像被虚空包裹在其中,明?明?还听?得见看得见,却?已经和外界完全隔开。 顾玄晖张开了剑阵。 意识到这点的季宁玉紧张地停下脚步,看着顾玄晖的背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同样是渡劫修为,季如烨要?比顾玄晖瘦小些。顾玄晖身材高大,顶天立地,小时候季宁玉只是呆呆望着,便觉得顾玄晖能?替她挡住所有风雪。 顾玄晖微微侧头:「在想?什么?」 季宁玉下意识沉默,过了片刻轻轻问道?:「当年师尊……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呢?」 道?衡仙君不收徒,是在顾玄晖金丹之时就立下的誓言。在见到干坤幻境里的顾玄晖后?,他本?人也说得十分?笃定。 可见顾玄晖确实从没未打算收徒。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他选择收下自己?季宁玉天赋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平平无奇。 当年又为什么凑巧,在阿渡发狂时,顾玄晖如此及时地路过季家,救下季宁玉。明?明?他平日?,几乎不出天心宗不是么? 季宁玉越想?越觉得心惊。 不知道?何时起?,她竟然开始怀疑起?了顾玄晖。 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幼养大她的师尊,不是么? 顾玄晖敛袖回身,垂下眼睛看向季宁玉,眼底满是淡漠。他向来如此,看什么都面无表情,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多?看一眼或为之色变。 或许曾经有,那个闻名天下却?又在七百年前猝然陨落的女人。 也是顾玄晖终身都没有机会再打败的人。 「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很像她。」顾玄晖开口,清寒如玉。 季宁玉先是颇为恍惚,很快反应过来:「季如烨?」 顾玄晖轻笑了下:「你知道?她的名字。」 七百年了,几乎没有人再提及她的名字,连顾玄晖都快要?不记得了。 「师尊收下我,是因为……季如烨?」季宁玉有些没明?白。 季如烨应当要?比顾玄晖大上不少,她看顾玄晖恐怕就如顾玄晖现在看着自己。再说,她从未听?过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交集。 顾玄晖却?没有再提及季宁玉,转而问道?:「修仙问道?,求得是什么?」 他甚少会问季宁玉这些问题,骤然询问倒是让季宁玉微怔。不过季宁玉好歹已经活过三世?,经歷过不少,故而也有自己的答案。 「求得是本?心。」 修行,修得又岂止是长生,若是心不坚定,必然会生出心魔,导致中途陨落。修行,最难得就是修心。 顾玄晖嗤笑:「修得是颗什么心?」 道?心。 季宁玉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可她知道?这个回答说服不了顾玄晖,也说服不了自己。 何为道?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邪修亦有自己的「道?」。什么才是正道?,什么又是歪道?? 「倘若修为停滞不前,就要?如肉/体凡胎般腐烂陨落,又当如何?」顾玄晖又问道?。 季宁玉甚少能?听?到顾玄晖说那么多?话,更何况是如此多?得问题,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认真回答:「生死有命,修仙之途本?就少有飞升,这是所有修士从踏入这条路便已经知晓的。师尊又为什么会问这个?」 每个天心宗弟子在入门前都会听?宗主洛九川说有关「炼心」的故事。天心宗的功法名字很是简单,最基础的叫问心,进阶的是修心,最后?是无心,这也是天心宗的由来。 炼心一途总是兇险万分?,十之存一,他们的师尊师祖是这样,他们亦是如此。修行一事,绝对?不应当有侥倖之情。 这些,顾玄晖应当比季宁玉更明?白才是,又怎么会突然问起?她来? 顾玄晖收敛笑意:「倘若没有万死一生的信念,全部?都言生死有命,那又如何能?够与天道?争?」 对?于顾玄晖而言,洛九川所说的不过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师尊……」季宁玉犹豫着看向顾玄晖,「那您觉得,应当是什么呢?」 她感到迷惑,若说世?人谁最有可能?不负道?心的,那就应当是顾玄晖。他是修为最高的剑修,也是最有可能?飞升的人。 季如烨洒脱如是,顾玄晖与之修为相近,怎么也该大差不差。 可如今顾玄晖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是这样,仿佛胸中藏着几缕郁气。 这太不应该了,郁气会出现在任何人身上,甚至是天心宗宗主洛九川,却?绝不应该出现在顾玄晖身上。 他是池中月,山巅雪,凛然不可侵犯。 顾玄晖抬起?手,慢慢抚上季宁玉的侧脸。他指尖冰冷,激得季宁玉打了个寒战。 「尝过甜头的人,是不会甘心放下的。」 他已经走到众人之巅,与天道?同命不过一步之遥。已经走到这步,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出现任何差错,绝对?不能?。 即便倾尽所有,他也要?飞升成功。而不是留在这里,等?待着肌骨一点一点老化腐烂,像季如烨一样,被世?人遗忘。 「师尊?!」在季宁玉错愕地眼神中,顾玄晖蓦地扣住她的喉口。他的手掌宽大而寒冷,只要?用劲一捏,就能?折断季宁玉的脖子。 很快季宁玉就说不出话来,她涨红了脸不敢置信地瞪着顾玄晖。 所以……当时在干坤幻境里,顾玄晖也是故意让她进去,参与修仙界的「养蛊」,他全然知情。 他根本?不在意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以后?的徒弟,至少那时完全不在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季宁玉扣住顾玄晖的手指,眼底蔓延红色的血丝,心中的疑惑一字一句地从她嘴中蹦出。 「当、当年……季家……是、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故意为之。 七百年前的阿渡曾经发过狂,就是中了修仙界那群人的计谋。他们以阇魔阵里的魔气为引,炼制的散药,专门对?付妖兽。若不是季如烨捨身破阵,阿渡的结局会怎样,显而易见。 甘愿隐姓埋名守护季家七百年的阿渡,又能?有什么理由在七百年后?露出獠牙,屠杀季家人。 能?有什么理由?! 季宁玉委实想?不明?白。 顾玄晖目光沉静,捏着季宁玉就像捏着根路边的草。无论是人是兽,是有生命或无生命,在他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顾玄晖的道?。 普天之下,除他之外,皆是蝼蚁。 「是。」顾玄晖答。 不过是如法炮制了七百年前的事。季如烨陨落后?,她的剑诀消失,有关她陨落的真相除却?修仙界的少数几位之外,也无人知晓。奇怪的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妖兽阿渡也消失了。 他们机关算尽都没能?找到阿渡的真实身份。 最初,这些人都觉得,阿渡应当跟着季如烨一同陨落。毕竟上古阇魔阵不是说封印便能?封印。 直到有些人按捺不住的对?季家下手,想?要?找到有关季家剑诀的踪迹,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们才逐渐发现,那个妖兽并未消失,而是隐藏了起?来,就藏在季家某个角落,默默守护着季如烨的后?人。 失败的计划盘桓在顾玄晖的心底,他从未有一天真正放下。 汹涌的情绪瞬间将季宁玉席捲,无数愤恨团聚在她的胸中,即便就要?被顾玄晖捏断脖子,也许是濒死之际,她顿时爆发出惊人之力,抽出见诸天狠狠挥向顾玄晖,划出清亮的剑光—— 以她的修为对?战顾玄晖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不知为何,顾玄晖竟是松开钳住季宁玉的手,接连倒退了几步。 「为什么?」原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嘶吼出声,可真正张口时,季宁玉的声音却?无比冷静。 为什么?这一切总要?有个为什么吧! 顾玄晖眯起?眼睛。毫无疑问,他被激怒了。 人会偶尔发发善心和蚂蚁玩玩无伤大雅的游戏,但这一切都在于蚂蚁无法伤害自,更进一步言,无法违抗自己。不然这场游戏就失去了乐趣。 季宁玉完全看不清顾玄晖如何出剑,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出剑。 只是化气为剑逼向季宁玉,就让她整个人犹如被密密麻麻的针刺着般剧烈疼痛。 丝丝鲜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溢出。 就在这疼痛之间,季宁玉在自己的神识深处看到了那把闪着淡金色的小剑。 那是季如烨留下的剑诀! 干坤幻境崩塌后?,另外半部?剑诀回归,与之融合。金色要?比之前更盛,淡金色的剑在季宁玉的神识间霎时张开。 季宁玉仿佛看见季如烨在自己眼见拔剑出鞘。 就那么一招—— 季宁玉抬手,见诸天直至苍天。 顾玄晖的剑气与见诸天怦然相撞,发出轰隆的剧烈嗡鸣! 季宁玉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闭塞之感,哇得一口鲜血吐出,喷向见诸天泛着寒光的剑锋。 同时,顾玄晖周身剑气涌动,他蓦地抬掌,重重击中脚下。积雪被震慑捲起?,露出灰白坚硬的土地。 大地龟裂,宛如蜘蛛布满的网向远方?不断蔓延。黑色的线条如虫子层层蠕动,画出奇异的纹路。 只一眼,季宁玉就认出来,这就是当时落在自己右手掌心的纹路,也是林家镇徐半仙所造的阇魔阵! 电光火石之间,季宁玉失声道?:「你又重新唤醒了上古阇魔阵?!」 而那在林家镇出现的,不正如七百年前一样,以凡人为引,置换灵气? 自己前两世?碰到的腐尸难道?也是如此?! 季宁玉目眦尽裂:「顾玄晖!」 这是她第一次叫师尊的名字,她万万没有想?到,仙风道?骨的师尊竟是这样的人!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与邪魔歪道?有什么不同?! 如今顾玄晖将她困在这里,目的也足够清晰,他收下季宁玉的目的也是如此简单,从始至终根本?毫无所谓师徒情谊。他知道?季宁玉的天赋,更意识到阿渡对?她的感情。 顾玄晖要?的就是今日?,用季宁玉祭阵! 他背后?张开訇然剑境,漆黑一片,接着无数小剑喷薄而出纷纷射向季宁玉。 见诸天发出嗡鸣—— 季宁玉全身被仇恨灌满。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这么多?年来自己都恨错了人,她怎么能?够认真正的灭族仇人为救命恩人?! 巨大的震动之下,她满头青丝从发顶霎时化为白雪,指尖华光大盛,丹田之内气息涌动,捲起?脚下的尘埃四散。 面对?着万千小剑季宁玉竟是毫不避讳,任由小剑穿过她的周身,划出道?道?血痕。 见诸天张开剑境替她挡住袭击,季宁玉神魂震盪之时,飞身向前。 哪怕以她的实力对?抗顾玄晖没有任何胜算,她也定要?拉着顾玄晖同归于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顾玄晖双手结阵,地底传来隆隆轰响。乌沉沉的天空被骤然照亮,映出法阵的符文。 泛着金光的法阵在顾玄晖的手下完全甦醒,他眉峰扬起?,符文凭空立起?,直直穿过季宁玉的身体! 悽厉唿号尖叫着从季宁玉耳边唿啸而过,她紧紧咬着牙,浑身痛到极致,就要?被无边无际的怨恨与惊惧吞噬。 她的脑海中骤然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急唿—— 「剑来!」 见诸天的剑境内,神识满是混乱之际,季宁玉忽而看见一抹万万想?不到的身影。 飞扬的黑马尾,颀长的身形,还有那双黑亮细长的眼睛。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凛然剑气,剑光灿若流星。 那是叶行舟的剑。 那人是叶行舟。 只是这个叶行舟与自己见过的不太一样。 他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更成熟,更老练,满脸坚毅。这是季宁玉从未见过的叶行舟。他好像……不再是少年人的模样,真正长成了青年。 季宁玉颇为恍惚,自己看见的这些是什么?是见诸天给自己看到的……回忆?又或是,又一个干坤幻境? 叶行舟手上握着见诸天,在皑皑白雪之中直直指向对?方?,冷冷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季宁玉瞪大眼睛,发现叶行舟指着的人,竟是顾玄晖。 那个顾玄晖头髮散乱,衣衫破败,神思恍惚,和季宁玉印象里的人完全不同。 他仰起?头大笑不止,状似巅峰:「叶行舟,你以为自己赢了?最后?还不是无法得到自己最爱的?甚至她到死,都厌恶着你。」 「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第57章 情长在 青年叶行舟依然是黑亮细长的眼睛, 高高束起的黑色马尾。他紧紧握着见诸天,剑尖直指狼狈不堪的顾玄晖,褪去青涩, 眉目间满是风霜。 他是出了鞘的寒锋, 势不可挡。 能够击败顾玄晖, 让顾玄晖无法动弹的叶行舟此时又应该是什么修为?可他还如此年轻。 难怪是话?本里,天资出众的气运之子。 第一次重生的季宁玉窥得一缕微茫的天际, 勐然发现自己是话?本子里的恶毒女配, 而男主就是一直被自己欺负的叶行?舟。 她因?处处和男主作对, 死得很早, 在正文?里出现不过寥寥数语。男主的人生之路却很长, 他遇佛杀佛, 与神斩神,除魔卫道,行?旁人所不能,最终步入仙阶, 肉/身?成圣。 关于这?些,季宁玉只知道个大概,可叶行?舟究竟经歷什么, 又打败了?哪些人,她完全不清楚。 不知道在她和顾玄晖对战的紧要?关头,为什么会看?到这?抹幻影,像是将叶行?舟的故事完整的在她眼前?铺展。 「你与我, 又有什么不同?」顾玄晖跌坐在雪地, 大片大片的血从他身?下漏出, 他仰着头,状若巅峰。 他天赋出众, 甫一出世就是天纵英才,无人能及。不到十岁就筑基,成为天心宗老宗主的首徒。弱冠之年就已经金丹,同辈之中没人能够打败他。 可以说,顾玄晖这?一生,除了?季如烨,未遇到过任何敌手?。 他走得太过于于顺风顺水,旁人遇到的艰难困苦,顾玄晖几乎没有感受过。等到季如烨陨落后,这?世间再也没有能让他再高看?一眼的人。 万物于顾玄晖而言,不过皆为蝼蚁。 他心中从未有过所谓的「大爱」。岂止是大爱,他也未曾有过「小爱」。 顾玄晖不愿收徒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不觉得有人能参悟他的剑道,他更不需要?有人传承自己的衣钵。如果?真出现那?样的人,对顾玄晖而言,恐怕更像侮辱。 就连他养大的季宁玉,也不过让他短暂地有了?些淡淡的情感。可这?样的感情,对他的飞升大计而言,太过微不足道。 顺风顺水的顾玄晖,走到渡劫期却蓦地遭遇沉疴。折磨他的心魔,要?比所有人都更兇勐爆烈。他长期闭关,就是为了?稳固修为。 如此一来,飞升岂不是难以成功? 顾玄晖想到七百年前?那?让修仙界长老们都心动的阇魔阵。 能够以邪魔之气为引,置换成天地充盈的灵气。而这?一切,只要?有个能够引动阵眼的血脉前?去祭阵,便?能唾手?可得。 只要?有足够的灵气修復他受损的丹田与经脉,又何须惧怕不能飞升? 更何况,若是真要?做成,南洲灵气必然充盈,所有的修士都会获益。这?也是七百年前?大家明知道阵不对劲,却宁愿找人前?去祭阵,而不是毁掉的原因?。 做惯了?天下第一的顾玄晖,绝对不要?沦落到与蝼蚁一般。 所以,顾玄晖盯上季家早已不是一日两日。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季家的镇宅兽,曾经跟在季如烨身?边多年,情谊非常的上古妖兽,阿渡。 没想到中途出了?点小小的意外,阿渡没能抓住,反而让他将鲲鹏之心交给了?季家唯一存活的女童——季宁玉的身?上。 会选择季宁玉成为自己的弟子,也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可以说,季宁玉就是顾玄晖为自己养的棋子,必要?时用以启动上古阇魔阵的关键。 可惜,中途偏偏出了?点差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叶行?舟的出现,让顾玄晖产生了?点微妙的情感波动。 他本能地认为,这?少年像从前?的自己。 同样的天资卓越,灵根出众。少年看?人时淡漠的眼神,同他年少时一模一样。 就在少年快速成长的过程里,本就道心不稳的顾玄晖感到有些着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启动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上古阇魔阵。 定然会想法设法祭掉季宁玉。 季宁玉到死时都不明白是为什么,只以为自己是稀里煳涂遭遇了?一场尸潮,运气不好。被汹涌的腐尸淹没,命丧黄泉。 是啊,如果?不是叶行?舟,又有什么人会知道这?一切呢?他一直隐没在背后,旁人都以为这?不过是凑巧的局。七百年前?有关阇魔阵的往事几乎没什么人能够知晓,本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为什么偏偏要?有个叶行?舟? 在他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在天阶已经对着他洞开的时候,突而杀出来。让他身?败名裂,犹如丧家之犬。 这?是顾玄晖从未想过的,关于自己的结局。 「阇魔阵开启,南洲灵气充沛,就算我飞升之后你们都能分一杯羹。只不过是些无能废物的生命,别说你为他们感到怜悯,别说为什么天下苍生。」 顾玄晖低声笑出声:「这?世上,有谁能不真正为了?自己……」 听见顾玄晖的质问,叶行?舟握着剑的手?骤然收紧,一字一句道:「我与你,从来都不同。」 「在你眼里的废物,在我眼里都是活生生的人。」 叶行?舟绝对不是漠视他人的生命,成为自己的垫脚石。倘若每个修士为了?自己的修行?,以屠戮百姓为代价,那?与邪魔歪道有什么区别?这?「仙」修得又有何意义。 他与顾玄晖从头至尾,都不同。 顾玄晖名声鹊起,被万人敬仰了?一辈子,最后死得声名狼藉,斯文?扫地。 季宁玉怔怔看?着幻境中的一切,即使没有人说,她好像也明白过来,这?也许就是那?个话?本的结局……那?个在自己死去后,叶行?舟最终的宿命。 百鸟争鸣,簌簌飞向天际。阳光铺散天地,云层涌起,天阶訇然中开。 踏上这?条路,叶行?舟就会成为这?片大陆上近千年间,唯一飞升的人。 他过去的这?些年,斩邪魔,炼道心,死师友,这?一路走得盛大而孤独,终于能立在云端,成为俯瞰人间的圣者。 叶行?舟站在天阶前?迟迟没有动作。 「她到死都还厌恶着你。」 想到之前?顾玄晖说得话?,他心中微动。看?着天际翻腾的云海,握住见诸天,久久不言。 「为何不动?」见诸天沉吟。 它作为一把被封印千年的神剑,觅得良主,在这?世间留下无数传说,与遥遥天界也不过只有这?一步之差。 叶行?舟缓缓道:「我这?一生,其实已没有遗憾。」 他自幼父母双亡,被白离餵养长大,习得是人间正道,练得是不朽剑心。在这?一路上,遇到过很多敌人,有许多人出于各种目的想要?杀了?他,比如顾玄晖。 当?然,也遇到过很多朋友,与自己冰释前?嫌的江星衍,还有其他宗门?的伙伴,如曾经被冤枉入魔的谢长义。 也有亲人,白离去世后,白沅沅就是他的亲生妹妹。 怅然回首,叶行?舟问心无愧。 走到如今,他不负师长,不负亲友,更不负天下苍生。 唯独有那?么个人,无数次深夜梦回,无法忘怀。 她甚至没有得知真相的机会,在迷茫中死去,悄无声息。直到死后,人们再提起她,也不过是那?个「有福承受不起」的季宁玉。 「叶行?舟?」眼见着天阶之门?似要?关闭,见诸天急忙催促。 叶行?舟怔怔望着远方,喃喃道:「我其实……是有遗憾的。」 那?藏在深处的心魔,没那?么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却一时一刻也没有忘怀。 久到叶行?舟早已学会,怎么与之相处。 他年少时曾爱慕过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不笑时看?着有些让人心里难过。可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很是温暖。 他们相识在十几岁,最好的年纪。 少女垂着头髮从树梢望他,睁着两只黑亮的眼睛,像林间飞过的鸟儿。 叶行?舟后来也遇到过很多人,却再也没人能让人如此怦然心动。 可惜,他都没能将这?份感情认真地说出口,哪怕是被拒绝。更遗憾,他喜欢的女孩,没能得知有关她人生的真相。叶行?舟觉得这?实在不算公平。 归根结底……他好想再跟她说一句话?,哪怕是听见对方骂他都很好。 离开天心宗后,他有了?很多很多称唿。等到他名扬天下时,人们尊敬他、仰慕他、忌惮他,处处谈论他的事情。 叶行?舟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如果?季宁玉在的话?,不管别人怎么谈论他,在她眼里,叶行?舟就永远是叶行?舟罢。 不管别人是恨他、敬他、爱他,季宁玉眼里看?见的,都只是那?年穿着明显小着的粗布衣衫,一步一步走到天心宗门?口的少年。 「叶行?舟,不要?再等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剑主的迟滞让向来稳中的见诸天话?语里都透着几分急躁。 叶行?舟轻轻放下见诸天,在天阶前?自爆丹田。修为尽散的剎那?,他却在虚空处缓缓笑了?出来。 「我愿用我全身?功德,换她重生。」 如叶行?舟这?样身?负大功德的气运之子,他愿意以自己之命换得另一人的生机,几乎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愿意,换季宁玉一个更好的人生,哪怕没有自己参与。可至少季宁玉应该知道真相,知道她从出生起,就被所有人爱着。包括季如烨,阿渡,还有他。 她决不是人人厌恶的季宁玉。 看?到这?里的季宁玉浑身?颤抖,见诸天的剑阵外,属于顾玄晖的剑意滔天汹涌。见诸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区区筑基的手?下竟是撑到现在。 顾玄晖从神识中取出他的本命宝剑,那?是一把剑身?漆黑的玄铁之剑,清冷绝寒。 季宁玉被剑气所压,眼睛赤红。 她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二世,那?也是她第一次重生。 彼时的季宁玉尚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一睁眼却又活了?过来。人还躺在天心宗自己的房间,回到了?在宗门?里与叶行?舟处处作对的日子。那?时,白沅沅还未入天心宗,她与叶行?舟刚决裂不久。 季宁玉认真想了?想,自己重生时发现叶行?舟是这?个天地里的气运之子,是自己绝对不能招惹的对象。死什么的,真是太痛了?,这?辈子不管怎样,都要?活的更久才是。 虽然心里还别扭,可季宁玉还是跑到叶行?舟的身?边,替他解开被绑起来的绳索。 如今以旁观者的视角,季宁玉才发现自己当?时做得有多么拙劣。 说是要?帮叶行?舟上药,结果?眉毛拧得死死,面上的嫌弃不管怎么也挡不住,最后还洒了?叶行?舟一身?,还不如人家自己上药的速度快。 这?倒也是,毕竟季宁玉是个连给自己上药都手?忙脚乱,更何况是给别人? 白沅沅来后,季宁玉也忍住脾气示好,甚至江星衍好几次嘲讽她,她也只是捏着鼻子哼了?两声。 那?时季宁玉只想好好活着,她没发现,在做这?些事时,叶行?舟站在她身?后,望向自己时含笑的目光。 他细长的眼睛里溢满了?无法遮挡的温柔,连白沅沅都发现了?。 「叶大哥……」白沅沅落在季宁玉和江星衍的身?后,犹犹豫豫地小声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宁玉?」 叶行?舟耳尖不安地动了?动,泛起淡淡的红色,但他没反驳,白沅沅心下也有了?计较。 「那?叶大哥,你可要?快点啊,我看?江师兄好像也很喜欢宁玉呢……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白沅沅嘀咕。 虽然江星衍总是有事没事的惹毛季宁玉,可是白沅沅也看?出来了?。他对谁都照顾有加,彬彬有礼,唯独对季宁玉,仪态尽失,偏偏自己还不知道。 很难不说是另一种在意呢。 不过白沅沅是叶行?舟这?头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帮着叶大哥! 听完白沅沅的话?,叶行?舟面色微凝,看?着结伴走在前?面的打闹个不停的两人,抿了?抿嘴。 「好,时机到了?,我会再试试。」 如果?季宁玉更喜欢江星衍的话?……那?他也试过了?,不是么? 等到四人蓦地掉入地洞,谁知道这?里却藏着那?么多腐尸。叶行?舟想,这?次危险过后,他一定要?将心意说给季宁玉听。 只要?这?次出去后。 留下来殿后的叶行?舟握着见诸天,为江星衍三人拖延时间。眼见着他们三人已经跑到地上,叶行?舟也不再恋战,踩着长剑,急速向地面飞去。 腐尸很难缠,就算四肢缺损还是可以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不断追击着众人。 叶行?舟落地的瞬间,就看?见白沅沅重重摔在地上,季宁玉被白沅沅带着身?体一歪,也随之倒下。 江星衍脸色突变,因?为他们的身?后就追上来一大群腐尸,有一个就站在季宁玉的身?后。 他紧紧扣住季宁玉的手?,想要?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叶行?舟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他想也没想地吼道:「见诸天!」 见诸天从他手?中登时脱出,飞向季宁玉身?后的腐尸。在穿过腐尸的剎那?,本应回到叶行?舟手?上的见诸天,却有了?自己的意识般,霎时穿过季宁玉的胸口。 天地静默,充斥着鲜艷的血红。 叶行?舟爆发出惊痛的嘶吼,在江星衍错愕地眼神中,急速奔向季宁玉。 可最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却充满着仇恨。 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 就在触碰到见诸天的那?刻,属于前?世的记忆灌入他的脑海。 「我愿用我的全身?功德,换她重生。」 愿她得所爱,享受山川河流,不再被仇恨束缚。 见诸天的声音随之传来:「她是你登入仙途的最大变数,我觉不允许这?样的变数存在。」 叶行?舟是这?个世间的气运之子,他不能按照原地命数完成使命,这?个小世界就会崩塌。上一世,他在最后以全身?功德换得季宁玉重生,季宁玉避开死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按照这?样的路数下去,叶行?舟可能根本走不到成圣的那?步。 见诸天不能让这?样扰乱天道命数的事发生。 「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叶行?舟赤红着双眼,以区区凡人之体,碾碎了?神剑,见诸天。 可他不愧是气运之子,即便?如此,却也能得到传承,修为大幅提升,乃是其他人这?辈子都不敢肖想的奇遇。 但叶行?舟清晰地指导,从那?一刻起,他已病入骨髓。 他抱着季宁玉的尸身?一步一步走回天心宗,眼中只剩下全然的赤红。 大雪阵阵,纷纷扬扬,掩盖尘世间所有的喧嚣。 叶行?舟轻轻拂过季宁玉的侧脸吻上她紧闭的双眼。 这?是两世以来,他们最亲密的时刻。 为什么总是迟一步啊,叶行?舟。 他在心里想着,满脑子都是季宁玉临死前?望向自己的最后一眼,痛到他锥心蚀骨,无法忍耐。 他就这?样单人持剑地闯进天心宗内,血战之后,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斩杀了?顾玄晖。 叶行?舟知道季宁玉的死或者说整个阇魔阵都与顾玄晖有关,可这?一世修仙界的人却尚不知晓。 修仙界所有人都说他入了?魔,昔日的天之骄子如今沦为屠杀师门?的,真正的魔。 昔日同宗子弟和看?好他的长老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足足围困他三天三夜。 叶行?舟死战不休,最后封印上古阇魔阵,一身?修为散尽,熬着赤红的双眼,看?向天际,喃喃自语。 「我心悦的姑娘……」 最后终于和她一起躺倒在雪地里,就好像此生共白头,不离不弃。 然而心底,多希望她能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哪怕他独身?一人,葬身?雪夜,无人知晓。 白雪飞扬,在空中轻盈地飘荡,落在叶行?舟颤动的眼睫,清冷的像是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明朗的月夜。 他和季宁玉并肩躺在洞口,白沅沅和江星衍兴奋地说着他们对以后的期望。 头顶是圆盘似的月亮。 季宁玉说她希望朋友同归,所爱携手?,岁岁平安。 叶行?舟望着她轻轻地笑:「好。」 白沅沅追问叶行?舟对以后的渴望,他没有回答。 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愿望,他不想做什么气运之子。对拯救苍生这?等宏愿,大抵是想也未曾想过。 叶行?舟就希望,季宁玉能如她所想,做自己所爱的事情,只做季宁玉自己。 这?是缠绕他整整三生的渴望。 我们在下一世相聚,即便?我不再是我,不再是名满天下的天纵英才叶行?舟。 只愿你能无忧无虑,恣意一生。 哪怕他以一身?骂名,半身?功德,悄然消失溶解在这?个雪夜。 「季宁玉,等我。」 第58章 情长在 看完这?两世所有记忆的季宁玉赤红着双眼, 被剧烈的痛苦淹没。 透过叶行舟的眼,她知道了前两?世自己死后的所有事。那些?有关?鲜血、战斗、怀念与疼痛的所有事。 上一世被利剑洞穿胸口,她无意?识的回了下头。 不知道在期望什么, 又或者只是本能行为。 那时, 叶行舟就在她身?后, 目眦尽裂,惊痛欲死。 其实季宁玉究竟有没有真?的看见叶行舟,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彼时她已经痛到意?识溃散, 只是强撑着不肯倒下罢了。 但从叶行舟的眼中, 她清晰看见了自己。 几滴鲜血溅落, 混合着碎发沾染在侧脸。她撑着长剑, 红着眼睛, 望向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里,充满着厌倦与?恨意?。 厌倦与?恨意?。 何尝不是她这?三生的写照。 季宁玉始终认为,真?正爱自己的人?,早已消失在六岁那场汹涌的大火中。往后余生所遇到的人?, 无不是抱有目的地假意?讨好与?虚与?委蛇。 第二次重生的季宁玉早没了什么要活下去的心思,也许伪装成白沅沅的叶行舟那时候看得最清楚?她刚睁眼不久就拔剑将自己所受之痛还给了叶行舟,之后离开宗门种种之事, 支撑她的,都只是仇恨。 她终究没能,如叶行舟所想的那样,无忧无虑, 恣意?一生。 「我真?是……很蠢啊……」季宁玉颤动着伸出手。 她就是, 很不聪明, 不会说话,很任性, 很不听?劝,小心眼,数不清的坏脾气。 可就是这?样的季宁玉,就是这?么糟糕的季宁玉,叶行舟都会认真?地望着她说。 你是很好很好的。 我希望季宁玉,只做季宁玉自己。 季宁玉紧紧握住张开剑阵的见诸天。 在触及到长剑的瞬间,见诸天的声音在她的神识中炸响:「我想,应当让你知晓这?一切。」 前两?世的见诸天一直在叶行舟的手上,某种程度而?言,它?也是两?人?的旁观者。 刚解开封印的见诸天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晓,仅知晓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它?的命定之主。 再遇到叶行舟后,有关?与?他的记忆便涌入剑身?。 对于修士乃至普通人?而?言,时间是奔流不息,绝不回头的河流。但对于见诸天这?等神剑来说,时间不是河流,时间是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碰到叶行舟的剎那,它?便看见了过去、现在乃至未来。 它?发现,那属于叶行舟既定的命数早已偏差,和属于季宁玉的那条命运之线抵死缠绕,再难解开。 这?条因果之线由它?缔结。现在,它?也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我曾杀过你。」虽然是为了叶行舟的命数,遵从未改的天道。可从叶行舟自愿散尽修为,换季宁玉重生之时,命运之线早已出现偏差。 「这?世,我定要护你一命。」 哪怕以神剑之躯抵挡渡劫修士的围追堵截,去实现一个筑基对战渡劫的可笑愿望。 「季宁玉,别害怕。」 见诸天的声音和记忆里的叶行舟渐渐重叠,季宁玉似乎感觉到叶行舟的手轻轻拂过她的侧脸,在春风中对自己温柔一笑。 「我在,不要怕。」 季宁玉抬起眼,目光坚毅,有什么就要随着心口的蓬勃悸动跳出胸膛。 她不怕。 季如烨的剑诀在脑海中徐徐展开,里面布满了季如烨的风姿。被阿渡直接放进季宁玉神识中的剑诀与?寻常写着字的,需要自己一招一式去悟的那些?完全不同。 每一招每一世,都看见小小的季如烨在脑海中演练,从最开始的慢而?钝,到后面剑风越来越凛冽,季如烨也从稚嫩变得越发成熟。 那些?在神识里出现的剑诀,让季宁玉很快领悟到剑招的精髓。就在顾玄晖持着本命玄铁黑剑向她袭来的剎那,神识中的季如烨翻手悬腕。 季宁玉随之挥剑,有见诸天的剑阵在外,竟是硬生生扛着顾玄晖的这?一剑。 震盪从虎口一路传至胸膛深处,挡住这?一剑只能让季宁玉身?体不受损,而?属于渡劫期的威压依然紧紧压制着她。 鲜血忍不住从她嘴角溢出,季宁玉抬起头,雪亮的眉眼直逼顾玄晖。 「你绝不会……得逞。」伴随着她张口,血从嘴角丝丝溢出,季宁玉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从前是季如烨,后来是叶行舟。即便身?如蝼蚁的自己,也绝对不会让顾玄晖的阴谋诡计成功。 顾玄晖眼神淡漠,嗤笑:「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是啊,以季宁玉的实力对顾玄晖来说,可不就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如不是有这?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剑挡在之前,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季宁玉碾成肉泥。 「这?世道,从来都是邪不胜正。」季宁玉咬牙切齿道,血从她的嘴中、眼角和耳多里不断流出,连带着风声都变得越加喧嚣。 顾玄晖不屑:「这?世道,从来都是强者为尊。」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清冷的声音从顾玄晖的背后响起,宛如碎玉碎雪,泠泠清寒。 「是么?」 季宁玉和顾玄晖同时怔愣,顾玄晖回头。 身?形挺拔的少?年持剑从风雪里慢慢走来,乌髮黑眸,黑场的马尾在半空吹彻,漾出恣意?的弧度。 「叶行舟。」这?么多年来,顾玄晖感到了久违的惊怒感。 这?里分明是他的剑阵,若有外人?出现他怎么会完全不知?若不是刚刚叶行舟发出声音,顾玄晖甚至不知道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更何况,方才那群蝼蚁不是说了,叶行舟因为入魔已经被抓住,就要压回天心宗,自己是看着他们坐上法器的。那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又是谁?! 叶行舟步伐沉稳,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多行不义?必自毙,道衡仙君。」 「别来无恙。」 入魔本就是叶行舟的计划。 从进入干坤幻境里的阇魔阵后,叶行舟的脑海中就涌入太多太多前世的回忆。 开始时仅是模煳的几段几段,并不完整,却足够让他感同身?受,痛不欲生。 直到后来,阿渡的干坤幻境破碎,有关?七百年前的局被完全揭开,而?属于叶行舟完整的回忆也纷涌而?至,回到他的脑海。 他记得自己怎样和季宁玉错过,怎样与?顾玄晖对战,怎样散尽一身?修为。 也记得自己怎样躺倒在雪地里,怎么背负满身?骂名,一点点等待消散,期待着重逢。 恢復记忆的叶行舟见到兀自懵懂的季宁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笑了笑,压住心底的酸胀。 如今的季宁玉距离真?相只不过一步之遥。 他就算再次舍掉这?一身?命,也要护她这?世无忧。 然而?这?一世的叶行舟与?前两?世完全不同,前两?世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所谓的「气运之子」,气运加身?。然而?接连两?世,他都捨去全身?大功德,只为求季宁玉平安,此乃以命换命。 这?一世的叶行舟虽然仍是天纵英才,却几乎没有任何奇遇。他没有拿到见诸天,也没有得到传奇功法,提前引动了白离给他的那颗妖丹,如是种种都与?之前完全不同。 他已经不再有什么大功德,如今不过是个天赋出众的「平凡人?」。 叶行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这?世再次失败,他也不会再有功德足够逆转时空,求得圆满,恐怕连自己也会随着轻风消散。 他不后悔。 但他承诺过的,一定会做到。 没了奇遇的叶行舟总归还有前两?世的回忆,他知道怎样能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这?有极大概率会让他走火入魔,甚至爆体而?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所以在天心宗和江家人?来到崑崙虚准备抓走季宁玉时,叶行舟选择强行吸取上古阇魔阵和阿渡干坤幻境破碎后留下的灵气,提升修为,也就有了之后的入魔。 当把?众人?视线转移到自己这?里后,叶行舟并不打算束手就擒,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隐藏在之后的顾玄晖还没有露出马脚,他不能在这?时陷入被动。 因而?,白沅沅捏碎体内白离留下的妖丹,在混乱之际化身?为叶行舟。被众人?带走的「叶行舟」,其实是白沅沅。 真?正的叶行舟早已趁乱隐藏起来。他如今修为要比其他人?更高?,再加上用了法器消弭气息,完全没有人?发现眼前的「叶行舟」早已被掉了包。 让叶行舟万万没想到的是,顾玄晖竟然亲自前来。当他点名要让季宁玉随自己来时,叶行舟觉得,对方大抵是要动手了。 果然如他所料。 叶行舟从一开始,就在顾玄晖的剑阵中。 但他被顾玄晖的剑气所感,气息乱窜,并没有着急现身?。他选择在顾玄晖露出狰狞面孔的时候,从背后突袭。 隔着顾玄晖,季宁玉和叶行舟的眼神在半空翩然交汇。 只不过微微一瞬,却穿透三世的时光,悠远漫长。 「叶行舟……」季宁玉喃喃。 叶行舟尚不知道季宁玉已经在见诸天那里看到自己的过往,还似往常一般,轻轻笑了笑。 好像他所做的事如此微不足道,根本不值一提。 顾玄晖反身?噼向叶行舟,目光中染上了薄怒:「找死。」 能够如此引动他情绪的只有叶行舟。那个在背后,让自己感到威胁的少?年,在踏入天心宗后就给与?顾玄晖无比触动。 他觉得少?年和自己如此相像,却又如此忌惮少?年。 忌惮少?年强悍的悟性,忌惮他日进千里的修为,忌惮他有朝一日终会取代?自己。 叶行舟无视他的怒意?,蓦地出剑。森冷的剑光映照他细长的双眼,映出清亮的眸光。 两?人?的剑轰然相撞,激起的剧烈气旋捲起脚底的积雪,盘旋着飞向天际,又从天际纷纷扬扬的落下。 几乎是相碰的瞬间,两?人?又蓦地分开。叶行舟的剑快若流星,灿烂绚然,顾玄晖则如同闪电,伴随着轰隆炸响,天崩地裂。 「你根基不稳。」几招之后,顾玄晖冷峻的面色微缓,看着叶行舟的眼神探究而?溢满嘲弄。 强行拔高?己身?修为,才堪堪能与?他一战,如此不稳的根基根本不需要顾玄晖怎么用劲,叶行舟就会溃不成军。 叶行舟没有回答,摆明了他的态度——他不在乎,他根本不在乎。 他的眼里只有顾玄晖,只有手中的剑。 他的背后,是自己想要守护到永久的人?。 死战不退,一如从前。 顾玄晖的本命宝剑是千年玄铁锻造,跟着他几百年的光景,日日用剑气磨鍊,是当世最锋利的剑。 叶行舟手上拿着的却还是那把?他在天心宗领到的长剑,他的本命剑洛九川曾说过要帮他好好挑选,但还没有等到。 伴随着战况越来越激烈,叶行舟长剑上的裂隙越来越多,仿佛只要再多撞几下,长剑就会无法支撑。 顾玄晖见准时机,一击必中,叶行舟的长剑怦然断裂,碎铁崩落,划破叶行舟的左脸。 「不自量力。」 恰在此刻,季宁玉奔向叶行舟的方向,将护住自己的见诸天用劲一抛—— 「叶行舟!」 叶行舟忽得抬头,紧紧抓住飞来的见诸天。 哗得剑锋华光暴涨,金色晃耀。剑锋在剑气的逼仄下剧烈颤动,发出震耳的嗡鸣。 叶行舟曾做过见诸天两?世的主人?,一人?一剑,配合默契,如虎添翼。 顾玄晖攻势越发迅勐,以季宁玉的实力已经无法看清他出招。叶行舟曾经与?之数次交手,更是曾两?次斩杀对方,其中有次更是越阶强杀,竟是没有被顾玄晖压制,反而?打得有来有往。 可渐渐的,叶行舟剑气运转的越来越生涩。 正如顾玄晖所说,根基不稳。 叶行舟为了能对战顾玄晖,强行拔高?自己的修为。若是能缓上那么一两?天,或许还能有一战之机。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太短,几乎没有能够消化的机会。 短时间的战斗未必能让人?看出破绽,一旦时间拉长,灵气运转生涩,就是致命的危机。 顾玄晖身?经百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今天能将季宁玉和叶行舟在此处一网打尽,再好不过。 在叶行舟动作?稍滞的剎那,他直直刺向叶行舟。 季宁玉也看出叶行舟的动作?要比之前慢上许多,眼见着顾玄晖就要压制对方,她抽出仍有断刃的含光就向顾玄晖的背后攻去! 顾玄晖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后方的剑意?,他左手两?指为剑,挥袖甩向季宁玉。 剑光「刷」得没入季宁玉的识海,大肆攻伐。这?就是渡劫期修士的威压,区区筑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就是那么一瞬,却为叶行舟争得了时机。 他不再执着于和顾玄晖正面作?战,在顾玄晖对季宁玉出手的瞬间,他激起剑气,狠狠破开顾玄晖设下的剑阵。 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叶行舟记得,江星衍还在外面。 只要还有第三个人?在,那人?还是江家的弟子,顾玄晖绝对不敢全部杀人?灭口。 须臾之间,剑阵顷刻破碎的剎那,顾玄晖的剑穿过叶行舟的肩胛,发出刺啦的闷响。 剑阵外界的风风唿唿作?响,隐隐传来江星衍的唿声。 「季宁玉?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血从叶行舟的嘴角滑落,他笑着,眼底确实满是冰冷:「你输了。」 江星衍就算再傻,看见重伤的季宁玉和叶行舟都会猜到不对劲。顾玄晖无论逃不逃,都没有了退路。 顾玄晖收回本命剑,瞥了眼身?后的江星衍:「胜负还未可知。」 接着,他踏风而?去,只留下残存的剑意?。 叶行舟踉跄着走向季宁玉在的方向,血从他的肩头不断滑落,腿上似乎也受了伤,走得很慢。 季宁玉倒在雪地中,眉头紧皱,眼神还微微涣散。 顾玄晖在她识海中置下了抹霸道的剑气,季如烨的剑诀正在与?之交战,打得她神魂颠倒,不知春秋。 无数凌乱的回忆在她脑海中闪烁,好似有很多很多人?在她耳边唿啸尖嚎,她只想堵住耳朵。 季宁玉感到有人?将自己轻柔地抱起。 虽然还看不见,但季宁玉鼻端嗅到了混合着血腥的松香之气。 那些?嚎叫从她耳边略过,又转向远方。季宁玉迷迷煳煳的想,她知道这?个人?的,她知道这?个人?…… 总是保护她,总是守着她。 无比熟悉,无比安心。 想也没想就将这?个名字唤出口。 「叶行舟……」 她似乎看见叶行舟孤独地躺在崑崙虚的雪地里,紧紧闭上双眼,浑身?伤口绽开。在白雪中,红得越发刺眼。 记忆里,是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 落在他的眉梢眼角,连满头青丝都变成白色。 季宁玉想走过去,躺在他的身?边。和他并肩躺在一块儿,头靠着头,手贴着手。 她轻轻地问:「疼不疼啊?」 季宁玉趴在叶行舟的背上,摇摇晃晃,眼神迷离,不知今夕何夕。 叶行舟肩头的伤唿啦啦的流着鲜红的液体,落在雪地里,开出一朵又一朵耀眼的红梅。他走得好慢好慢,很吃力的模样,可每一步却那样稳,半点也不想让季宁玉难受。 听?见她的轻喃,叶行舟笑了笑,嘴角有血丝滑落,声音却无比柔和,轻轻地答:「不疼的。」 不疼。 他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第59章 正文完(上) 叶行舟背着季宁玉, 从?顾玄晖布下的?剑阵里摇摇晃晃地走出。随着剑阵破碎,顾玄晖霸道的?剑意也在风雪里渐渐消弭,剩下的是见诸天的冷冽和叶行舟的气息。 江星衍远远瞥见两个身影摇摇欲坠地过来, 急忙迎上去, 待看?清叶行舟浑身是血, 身后背着的季宁玉也神志不清,登时瞠目结舌。 「叶、叶……行舟?!」 如果眼前之?人是叶行舟, 那方才被抓走的人是谁?! 之?前江星衍正着急地原地打转, 明明见到?季宁玉被顾玄晖带着往南边走, 可是不一会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不仅看?不见, 半点?踪影也感受不到?, 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界。 江星衍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顾玄晖跟季宁玉说什么,忌讳到?这等地步。 整个崑崙虚,在天心宗戒律堂弟子?和江家人抓走「叶行舟」之?后,就只剩下茫茫冰原, 冰原上不知?何?时会突而跑出来的?恶兽,以及自己。 若是师徒真有需要避人耳目的?事情需要商量,大可以回天心宗后闭门而谈。 以顾玄晖的?实力, 带着季宁玉回去最多也就是前后半天的?功夫。为何?偏偏选择在此处耽误时辰? 然而看?见眼前的?叶行舟浑身被鲜血浸染,左肩还被贯穿,血肉模煳成一团。 ……难道顾玄晖?! 结合他们?在干坤幻境中得知?的?七百年前的?真相,最令人不敢相信的?结果已经摆在江星衍面前。 如闲云野鹤般的?顾玄晖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般, 心性正直。 他连忙扶住叶行舟:「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 叶行舟抬起头, 眼神迷离。他似乎已经撑到?极限, 从?入魔到?与顾玄晖对?战,再到?最后和季宁玉联合破了剑阵。 即便如此, 他还是偏头看?了看?身后的?季宁玉。 季宁玉神识被顾玄晖的?剑气所?侵蚀,至今还昏蒙不醒,趴在他的?肩头,安静而乖巧。 叶行舟缓缓贴上她的?头髮,轻轻一吻,将季宁玉递到?江星衍的?手上。接着,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 江星衍抱着季宁玉,眼睁睁看?着叶行舟直挺挺倒下,惊得差点?也要跟着一起跪下来。 他稳住身形:「叶行舟,叶行舟你怎么样?」 叶行舟摇了摇头,他本就强行提气,引体为魔,委实根基不稳,又被顾玄晖重创,撑到?现在并不容易。 等确定季宁玉安全后,他才终于用尽力气。 「离、离开这里……」叶行舟扣住江星衍的?手,「白、沅沅……还在,天心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江星衍霎时明白过来,在干坤幻境里白沅沅将她自己是半人半猫妖的?身份告诉了他,自然也说了她与叶行舟的?事。原来方才被抓走的?不是叶行舟,而是白沅沅。 顾玄晖刻下不知?去了哪里,极有可能在回天心宗的?路上。他既见到?真正的?叶行舟,必然意识到?戒律堂带了个「赝品」回来,就怕白沅沅在天心宗要遭到?不测。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顾玄晖后面会出什么招。 如今季宁玉和叶行舟都神识昏迷,白沅沅生死不知?,能大概猜到?真相的?只有江星衍。 他单手抱着季宁玉,另只手撑起半倒在地上的?叶行舟,咬牙切齿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俩……」 叶行舟这个臭小子?,从?他来了天心宗所?有事情都天翻地覆。他不再是师尊最喜欢的?弟子?,不再是最有天赋的?剑修,这小子?抢走了他的?未婚妻不说,还总让自己收拾烂摊子?…… 江星衍应该感到?厌烦的?。 可是当他看?见叶行舟身形不稳却还是背着季宁玉一步一步走出来时。当他看?见季宁玉即使迷迷煳煳,还紧紧抓着叶行舟的?肩膀时。心中根本升不起半点?怨气。 他想?得是,还好还有叶行舟。 他从?开始就输得一塌煳涂。 江星衍费了很大劲才将季宁玉和叶行舟两人抗上了自己的?法器,一人餵了一颗丹药。 他先?是送了传音符回了江家,自然也给了师尊洛九川一份。 洛九川虽是顾玄晖的?师弟,但毕竟是天心宗的?宗主,他与江家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不管怎么样,都需要他来稳住局面。至少,在他们?赶回去的?路上保下白沅沅。 事情进展到?这里,江星衍大致也能猜到?顾玄晖是怎么回事。 顾玄晖作为当世天才,又是唯一的?渡劫期大能,可以说是近千年来最接近飞升的?人。他这一生都没有输过。 然而修仙之?路不可能没有半点?坎坷。大抵是太想?要飞升,反而生出了执念。 江星衍的?父亲江归远因天赋不够出众,从?少时便多服灵丹妙药以固本培元,同时广求各类神奇功法能让自己仙途长久。即便是虚无缥缈的?传言——那能让普通人成圣的?季家剑诀,江归远也想?得到?。 对?于想?要飞升的?修士而言,哪怕只要有一线希望。 顾玄晖自到?了渡劫之?后,基本都在闭关,很少见人,恐怕是遇到?了沉疴。他会想?到?重启上古阇魔阵,置换更?多灵气以为自己争取飞升成功,并不奇怪。 修士修士,有人修「大道」,有人修「小我」,有人走正路,有人寻邪法,本就是各有各的?路,也会各自承受属于自己的?后果。 江星衍不敢直接回天心宗,叶行舟和季宁玉都还昏迷不醒,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也未必能全力保下两人。 故而在天心宗附近的?山上躲藏起来,打算先?四?处打听打听消息,等等江归远或洛九川的?传信。 谁知?道就在半夜时分,地面深处突而隆隆作响,震得山体碎石滑动,簌簌抖动。如同有不知?名的?巨兽从?地底缓缓甦醒,在夜色的?掩映下勾勒出危险的?轮廓。 江星衍正在调息打坐,叶行舟和季宁玉并肩躺在他身旁。被遽然的?震动惊醒,他勐然睁开眼向外看?去。 天心宗所?在山头之?上蓦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比太阳还要更?勐烈。铺天盖地的?汹涌剑气几乎削掉了半个山头,山体崩塌之?际震碎了相连的?山峰,引动他们?所?在的?山头也随之?震盪。 江星衍心头勐跳,天心宗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此刻,原本一直躺着昏迷不醒的?季宁玉突而直直坐起。她眼睛尚未睁开,却已经站起身,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山洞外。 江星衍扯住她的?衣袖:「季宁玉!你要去哪里?」 待他碰到?季宁玉的?五指时才发现她双手冰冷,身形僵硬。季宁玉睁开眼睛,眼里只剩寂灭与无边的?黑暗。 她没有理会江星衍的?唿喊,狠狠甩开对?方的?牵扯,继续向前走去。 她之?前陷入昏迷之?际,神识迷煳不清。三世的?记忆和叶行舟的?过往不断交叉错落,使她昏昏沉沉,很久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又在何?时。 直到?,脑海中骤然传来顾玄晖的?声?音,森然而淡漠。 「季宁玉。」 顾玄晖留在她神识中的?那抹剑气犹如闪电噼开混沌,让她勐然惊醒,与顾玄晖的?一缕淡淡神识紧密相连。 他就在天心宗最高最冰冷的?山峰,隔着远远的?距离冷漠而傲然地俯视着季宁玉,犹如天神观看?蝼蚁,无论她躲到?哪里,都避无可避。 「我不是非你不可。」顾玄晖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天心宗山巅悽厉的?唿号与奔逃。 「你若是不愿意以你的?鲲鹏之?心做那个祭阵之?人。那么,就由?整个天心宗代你祭阵。」 天心宗是如今第一大仙门,这里有着天赋最优秀的?弟子?,有着最厉害的?剑修,有着最好的?资源。长老们?能在这场浩劫之?中活下来,而那几百弟子?则要成为牺牲品,维护所?谓「修仙界」的?安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他们?或许血脉不够,修为也不够,但毕竟都已踏上仙途,数量够多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勉强用以强启上古阇魔阵。 剩下的?事根本不需要顾玄晖管,在阵法启动后他就要全力冲击飞升,成败在此一举。 「季宁玉,你敢和我赌么?」 牺牲一人就能成全的?事情,却因为这一人的?不情愿而导致他人的?牺牲,季宁玉敢和顾玄晖赌这场局么?赌他们?是会恨谁?又会将矛头指向谁? 季宁玉万万没有想?到?顾玄晖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他竟然想?用整个天心宗的?弟子?为自己陪葬,还试图让自己成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啊,你季宁玉不屈服,就意味着要有人来代替自己做这件事。 「无耻。」季宁玉强撑着识海的?不适,踉踉跄跄地走到?山洞外,望着不远处的?天心宗。 那里不断有剑光乃至其?他法器的?光芒闪过,又很快熄灭。满山的?惊唿和哀嚎,却又被无边的?黑夜掩盖。 「明明只要你一个人就能成的?事情,现下却有那么多人为之?丧命。季宁玉,你想?不想?看?看?现在的?天心宗?」 眼前视线骤然转变,季宁玉仿佛透过顾玄晖的?眼看?到?另一番景象。 她忍不住痛骂道:「混蛋!」 靠近宗主大殿的?九曲迴廊已经被毁了一半,满池子?的?灵气所?化成的?五色锦鲤翻着肚皮浑身灰败的?漂浮在水面上。大殿里不知?为何?燃起了大火,映着背后的?天空都是红通通的?血色。 好多人在奔跑,他们?从?四?面八方跑来,有的?人没有穿鞋子?,有的?人衣衫只系了一半。年轻的?面孔上充满着惶然无措,完全不明白只不过一夕之?间,天心宗为何?会变成这样。 直至见到?顾玄晖站在火光里,有天心宗的?弟子?像遇到?救星般,激动道:「道衡仙君!道衡仙君,发生了何?事?宗主去哪里了?是不是有邪修在此……」 顾玄晖没有理会众人的?询问,只是缓缓道:「叛徒,季宁玉。」 「她既犯下错,只能由?你们?来偿还。若是要恨,便恨她罢。」 很多弟子?脸上不明所?以:「道衡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季宁玉浑身剧烈颤抖。 背负骂名这件事说到?底,她并不陌生。即便是叶行舟,在上一世为了阻止顾玄晖加之?为她报仇,也是单挑顾玄晖后背负一生骂名,悄然陨落在雪夜。 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在乎别人怎么想?又怎么看?。可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料到?,曾经纤尘不染的?师尊顾玄晖,竟是如此卑鄙小人。 抬手就要覆灭天心宗,难道就没有人能阻止他吗?! 季宁玉和顾玄晖僵持之?际,叶行舟腰侧的?传音符急速发烫闪烁。江星衍察觉到?光芒,连忙抽出传音符,那厢传来白沅沅慌张的?唿喊。 「叶大哥、叶大哥……」 白沅沅化为叶行舟的?模样被带回天心宗后,叶行舟为了怕她出事,塞给了她一张传音符,嘱咐她有事定要告诉自己。 江星衍听见熟悉的?声?音,惊喜道:「沅沅,是我。」 白沅沅微怔,很快回道:「江师兄?叶大哥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语气微顿,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叶大哥说过,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发现他遭遇不测,也不要慌,一定要冷静。 「江师兄,」白沅沅的?声?音微微颤抖,「宗主陨落了……」 轰隆隆,山峦崩摧发出嗡鸣巨响,也轰然在江星衍脑中炸响。 「你、你说什么?!」他木着身体,许久才找到?渐渐清醒。 白沅沅的?语速越来越快,她似乎在不断奔跑:「我方才变成小猫偷跑出去,撞见顾玄晖在大殿中斩杀了洛宗主……现在应该还没有人知?道洛宗主已经陨落,天心宗危在旦夕,好多人都在跑,山在坠落,地面也在往下陷落,江师兄……哎呀!」 一阵惊唿后,传音符逐渐熄灭,寂静中连半点?声?音也捕捉不到?。 江星衍心底只剩冰凉:「沅沅?」 没有人回答他。 还留在天心宗门内的?白沅沅生死未卜。 江星衍紧紧攥着传音符,红了眼睛。他以为传信给师尊就会万无一失,可万万没有想?到?,顾玄晖翻起脸来连昔日师兄弟情分也不顾。 在他眼里,是不是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能算是人?连师尊也不是! 难言的?情绪在胸中不断激盪,如若说在阿渡的?幻境里他只是个旁观者,甚至不太能理解季如烨玉石俱焚的?结局。而如今,他是这场绵延了千年阴谋的?亲歷者。他们?每个人,都处在如此罪恶之?下,要么是牺牲品,要么是既得利益者。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阵法存在?为什么?! 江星衍霍然抬头,正与季宁玉看?过来的?目光相撞。 「季宁玉……」 季宁玉的?双眼也泛着红意,她没有对?江星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叶行舟,毅然转身走向山崖。 「季宁玉!你要去哪里?!」江星衍还没有理清头绪,本能地抬脚追了上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季宁玉越走越快,她走到?高高的?悬崖之?上,迎着天心宗山头不断迸发出的?亮光与闪烁着莹白之?色的?雪,站定不动。 「顾玄晖说,只要我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天心宗就没事。」 江星衍追在她的?身后,听到?这句话后蓦地停住脚步。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季宁玉微微测过脸,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眼睛红通通的?望着对?方:「只要我去做……就可以了,对?吧?」 天心宗从?内外到?外门,几百个弟子?的?生命,他们?是无辜的?,他们?甚至不知?道阇魔阵是什么。 顾玄晖带着她看?见天心宗的?惨景。 昔日的?演武场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弟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血从?身下不断溢出,又被脚下的?土地吞噬。独属于阇魔阵的?黑色线条时不时闪过踪迹,又藏入深深的?地下。 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女抱着剑,在烈火中寻找自己的?伙伴。她一声?声?叫着,逆着人潮向燃烧的?大殿奔去。 她还看?见了…… 死不瞑目的?洛九川。 他倒在宗主大殿中央,手中紧紧握着长剑,却终究没能守护住自己倾尽所?有的?宗门。 「只要我死了,什么事都不会有。」季宁玉眼底有着晶莹之?色,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早死了,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洛九川不会死,这些?弟子?不会死,甚至叶行舟都不会强行入魔,昏迷不醒。 她前两世就是这样过来的?,本来也没关系啊。 现在真相她也知?道了,这次……季宁玉是愿意的?。 顾玄晖太强悍了,他几乎没有弱点?也没有心。现在的?季宁玉根本没有与之?对?战的?资格。也许……再过几年,叶行舟又能替自己报仇了? 季宁玉擦了擦脸上划过的?泪水:「我不想?看?你们?死。」 她是恨过、厌过、痛过,但他们?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因为季宁玉小小的?变故而丧命。 说完,季宁玉急速后退,从?山崖边一跃而下,如一只翩然坠落的?蝶。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坠入深渊,与阇魔阵融为一体时,一只手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伴随着手臂间巨大的?拉扯力,季宁玉猝不及防地悬挂在崖边。 她惊诧的?抬头,却见江星衍缓缓露出了半张脸。 许是拉着季宁玉太过吃力,他涨得脸都红了大半,头冠也在脑袋顶上歪歪斜斜地很是狼狈。 这是最精緻讲究的?江小公子?,即便是大风大浪也要保持衣容整洁的?江星衍。 「你在说什么蠢话,季宁玉……」江星衍用劲用得厉害,半个身体都被季宁玉拽到?悬崖边,一说话就要泄气,可他还是要说。 「什么叫……你死了,就好了。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江星衍重重喘气,说话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愿饶人——尤其?是对?季宁玉。 上赶着当什么拯救苍生的?修士,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所?要付出代价的?另有其?人,凭什么要让她来承担?! 「这不是你的?错,就算错也是顾玄晖的?错。他要你去死,你就去死?!七百年前,是季如烨,七百年后是你,季宁玉,再七百年呢?又是谁?又要轮到?谁?!」字从?江星衍的?嘴中一个一个蹦出来。 「别死,季宁玉,」他闭着眼睛,拼尽全力地想?要将季宁玉拉上来,「活下去。」 「活下去,为了你自己。」 第60章 正文完(中) 「季宁玉, 你到底懂不懂?!」最后一句话,江星衍几乎是要吼出来。 「活下去,为了你自己。」 没有人要你去做这样的牺牲, 不应该有人做这样的牺牲, 是谁都不行。 阿渡不行、季如烨不行, 七百年前他们挑选的那群弟子不行,季宁玉也不行。 这道理?很难懂吗?! 季宁玉果然是个榆木脑袋, 就是个榆木脑袋, 自己?骂得真没错。 从来都不让人省心, 从小到大都是。 可他就是……不愿放手。 扯得胳膊都要断了, 崖口风唿啦啦得吹, 不断有剧烈的震动?从身?下震盪, 碎石不要命得从四面八方滚落。 江星衍闭着眼睛,任由它们?砸落在自己?的肩膀以及后头。 季宁玉是有很多不好,脾气坏很任性,嘴巴不饶人, 白长了张好样貌,总是把江星衍气得半死。可江星衍从来没想过季宁玉去死。 不完美,不讨喜, 就不能存在了么?她是季宁玉,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会痛会哭,会笑会闹,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莽撞、愚蠢、冲动?。可有个强者, 却想凭藉力量剥夺他们?最珍贵的生命。 决不允许。 就在江星衍觉得自己?要撑不住的时候, 背后传来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奔跑,扑向他的后背。 江星衍本?能感?到背后寒毛竖起, 回过头,却见着一只毛色润滑的狸花猫冲着他奔了过来。 这只狸花身?形颇大,大概有三个成年男子那么高,跑起来时毛髮在风中摇摆,毛绒绒又暖洋洋的。大狸花还?未靠近江星衍,从它背后蓦地?跳下来位少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少女身?材娇小,长了张偏圆很讨喜的脸,青色的裙摆在风中飞扬。她扑到江星衍的旁边,替他拉住了季宁玉的另一只手。 江星衍看着眼睛发直:「你是谁?」 这人他不认得,季宁玉却认得:「柳别青?」 来者正是当时她在林家镇时偶遇的那对?师兄妹里?的师妹,柳别青。当时谢长义说要帮她证明清白,之后几人便再没有机会碰面。 比起之前的模样,柳别青要瘦不少,她灰头土脸地?看向季宁玉,一见到她眼泪就噼了啪啦地?往下掉。 「季姑娘……」她说话声音瓮声瓮气,但很坚定,「总算找到你了。你别死,我求你别死……如果你死了,我师兄怎么办……我师兄……」 她稍稍哽咽:「我知?道、我知?道顾玄晖做了什么,你不要中了他的计。」 柳别青拽着季宁玉的胳膊,想将她从山崖上拽回来。 「天之昭昭,干坤朗朗,真相总会大白天下。……别死,季姑娘,别死。」 大狸花嗷呜一口扯住江星衍和柳别青,稍微那么用劲,就将两人连带着季宁玉拽了上来。 柳别青这才擦了擦脸,稳住自己?的情绪。狸花喵呜叫了声,化作白沅沅,乖巧地?依偎在季宁玉的身?边。 「沅沅!你没有事?」见白沅沅没有出事,江星衍眼睛微亮,总算得到了今日唯一的好消息。 白沅沅点点头,拉住柳别青:「她救了我。」 说来也是凑巧,当时在林家镇时叶行舟装作白沅沅的模样与谢长义、柳别青二人相处。因此,柳别青是认得白沅沅这张脸的。 她正偷偷潜伏在天心宗内,没想到突逢遽变,在路上顺手救了差点被阵法吞噬的白沅沅。得知?季宁玉危在旦夕后,白沅沅化作狸花,循着季宁玉的气息追到了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天心宗?」季宁玉看向柳别青,如果她没有记错,柳别青和谢长义都是昆吾宗的弟子。 「是为了我师兄。」柳别青没有再哭,认真道。 当年谢长义说,他会为季宁玉正名,便寻着阇魔阵的线索继续追寻下去。很快便发现,各地?的阇魔阵都有共同点。同时,谢长义也找到了七百年前,上古阇魔阵的线索。 料想到自己?应当触及了不应当触及的事情,以防意外,谢长义将证据藏了一份在柳别青的手上。 没想到,就在第二天,谢长义受歹人袭击,险些陨落,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当时师兄已?经怀疑到了顾玄晖的头上,只是他不愿说。」柳别青皱着眉头,「就在师兄昏迷后,四处谣言皆传,季姑娘屠戮林家镇百姓,并?且残害同门。我想,当时师兄一定是知?道了真相,才会造此劫难。」 季宁玉睫毛微闪,垂下眼睛,声音干涩:「对?不起……」 柳别青很快瞪大眼睛,拉住她的手:「季姑娘,你不要责怪自己?。师兄是为了心中的正道,我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就算真的……」 说到这里?,她语气微顿继续道:「真的陨落……他也不会后悔,因为师兄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天下正道。」 「我会沿着他的路继续走下去,所以季姑娘,别放弃。我们?都不要放弃。」想到躺在冰棺里?,生死不知?的谢长义,柳别青强忍泪水。 就算为了师兄,她也决不放弃,一定要让顾玄晖血债血偿。 白沅沅茫然地?打量四周:「叶大哥呢?」 季宁玉怔愣,和江星衍对?视一眼,两人带着白沅沅和柳别青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山洞。 叶行舟双手交叠静静躺在那里?,伤口虽然已?经止血,唿吸却仍然微弱。 白沅沅和季宁玉都坐到他的身?边,白沅沅伸手探了探叶行舟的鼻息,季宁玉则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烫就好。 白沅沅趴在他身?边静静看了他半晌,转身?对?季宁玉道:「叶大哥是最坚强也是最厉害的人,就算还?有一口气他都会走到底。」 「你是他最喜欢的人,我相信你也是这样。」 「对?吗,季宁玉。」 季宁玉鼻头泛着红色,看着叶行舟紧闭着双眼,想到他前两世的所作所为,重重点头:「是。」 叶行舟走了那么远的路才站到自己?的面前,季宁玉,你也不可以放弃。不仅为了他们?,更是为了自己?。 她抬起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 「顾玄晖,你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顾玄晖能藉助留在季宁玉脑海中的一缕剑气与她对?话,季宁玉同样也可以藉助这抹剑气与之交谈。 冷静下来的季宁玉其实觉得颇为奇怪。 以顾玄晖的实力而言,连洛九川都可以一剑斩杀,想要杀自己?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可他偏偏没有与自己?正面交锋,而是选择覆灭天心宗,以这种方式逼迫季宁玉自戕。 岂不是绕了更远的路,也暴露了自己?。 顾玄晖如此谨慎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恐怕也不会走这条一损俱损的路。 季宁玉觉得,要么是叶行舟之前也重创了顾玄晖,导致他暂时没法直接与他们?作战。这等可能性不大,毕竟受了伤的顾玄晖还?能对?洛九川下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自己?身?上一定还?存在什么令他忌惮的存在。 是什么呢? 季宁玉身?上有两件东西,一个是季如烨的剑诀,另外就是阿渡留给她的鲲鹏之心。 剑诀即使完整,她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全?然掌握,更别说她与季如烨修为的差距。 看来能让顾玄晖忌惮的,就是自己?体内的鲲鹏之心。 上古神兽鲲鹏,上能扶摇九万里?,下能遨游御四海。有传闻无尘剎海里?的上古妖兽能够号令海兽,使之臣服。连白沅沅见到阿渡,即便是在幻境里?都会觉得战慄害怕。 阿渡是脾气温柔,不与人为敌。可若是他要愿意,只怕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季宁玉渐渐有了自己?的计划。 以为季宁玉要做出选择的顾玄晖听见她还?能如此平静的和自己?对?话,不禁嗤笑:「你不亏是我教出来的徒弟,看见同门遭难,如此铁石心肠。」 倒是令他有些惊讶。 季宁玉也跟着笑笑:「师尊明明抬手就能杀掉我,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我等你。」 无尘剎海连接着南洲与须弥山,传言飞升时须弥山顶天门洞开,唯有这次机会才能飞渡无尘剎海,踏上须弥之巅,俯瞰人世。 有很多人绞尽脑汁想要渡过无尘剎海,却都陨落在半路,海底藏着无数白骨。这些人最多只能到达无尘剎海中间的崑崙虚。 季宁玉就在无尘剎海边等着顾玄晖。 实力差距过大,季宁玉也没有全?然把握,故而她不愿意让江星衍、白沅沅等人离自己?太近。 但江星衍他们?也不愿意让季宁玉一人赴约。他们?干脆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躲着,藏在法器中,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星衍背着叶行舟,白沅沅和柳别青挤在一起,焦灼又担忧地?望着季宁玉所在的方向。 柳别青紧张地?抓住白沅沅的袖口:「好担心。」 连江星衍也不由地?放缓唿吸,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笑道:「怕什么,大不了便是一死。」 季宁玉成了,他们?可以活。 季宁玉若是死了,他们?便是拼上性命,也绝对?不会让顾玄晖飞升。 遥遥向他们?四人藏身?之地?看了眼,季宁玉收回视线。 无尘剎海的水偏灰白,在夜色下则满是深暗。今夜无星无月,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唿啸,还?有远处零星的灯火闪耀。 季宁玉抱着见诸天静静立在海边,任由海风吹过她的鬓角。 不一会,她感?受到不远处出来冷冽的剑意,夹杂着铺天盖地?的杀气席捲而来。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顾玄晖便已?至她的身?前。 「胆子真不小。」顾玄晖冷笑。 他低垂着眼睛,目光淡漠,着实没有想到季宁玉胆子会如此之大,竟敢挑衅自己?。 已?经走到这步了,季宁玉反倒没有什么可怕的:「反正我早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从季如烨,到季父季母,再到天心宗,顾玄晖再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得了她。 但她清楚地?知?道,顾玄晖等不及了。 暴露了自己?的顾玄晖必须要尽快飞升。他纵使再强大,也万万不敢与天下为敌。即便将脏水全?部泼到她季宁玉的头上,也会有谢长义、柳别青这样的人在苦苦支撑。 真相总会大白天下。 可想而知?,那时的修仙界会有多乱。 「但师尊,好像完全?输不起。」季宁玉笑了笑。 相比她的一无所有,顾玄晖有的似乎太多了。只要从手指头缝里?稍微漏点出来,就足够让顾玄晖身?败名裂。 顾玄晖冷声道:「找死。」 他并?不打算跟季宁玉在这里?卖嘴皮,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谈条件、用筹码,以尽可能的放弃换得生机。顾玄晖从来都不需要,他要的是速战速决。 果然,下一刻他蓦地?出手,剑气斩向季宁玉。 季宁玉拔剑回撤,她根本?没有还?手,却也不能让这招让自己?一击毙命。即便如此,在强悍的剑意下,她仍然被震慑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几步。 顾玄晖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再次出招。 剑锋与剑锋相撞的剎那,季宁玉被兇悍的剑气击飞,登时没入无尘剎海间,无影无踪。 眼见着季宁玉霎时没入深海,白沅沅发出惊唿,柳别青更是面色发白,喃喃道:「这、这、这也没打多少时辰……」 撑死了几招的功夫。 虽然早知?道两人实力差距巨大,但方才季宁玉平静的表情真让柳别青觉得她有什么妙招。 所以难道,妙招就是去送死吗?! 江星衍却屏住唿吸,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旁人:「别慌,别慌。」 季宁玉若是真想死,以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方才在悬崖上他们?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把她拉回来。她说有计划定然是有计划,自己?一定要信任她。 就在三人紧张到不知?如何是好时,原本?被夜风吹着的,波涛阵阵的无尘剎海突而静止不动?。 海浪、波涛、连小小的涟漪都彻底消失,只留下犹如镜子似的海面。 顾玄晖皱起眉头,难道是阇魔阵启动?了?他踩着本?命剑飞到海上,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从海面掀起几乎十丈高的水墙,汹涌拍向顾玄晖。水墙之下,隐隐有着剧烈的轰鸣声,碾碎无形的水,炸开一簇又一簇的水花。 柳别青声音颤抖:「那、那是什么……」 江星衍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倒抽了口凉气:「海、海兽!」 是海兽,那十丈高的水墙里?藏着的竟然全?部都是海兽。 庞大的、瘦小的、奇形怪状的等等,全?部一蜂窝的从瀚海的海水中涌了上来。 穿海逐浪的蓝鲸,满口獠牙的凶兽,虎头虎脑的胖头鱼,翻海穿浪,撞向顾玄晖的地?方。 季宁玉执剑立在巨鲸的头部,海水打湿她的衣摆,狂风却将它们?恣意吹起。 她冷冷看着顾玄晖,剑锋冷冽。 然而顾玄晖毕竟是渡劫大能,即便海兽来势汹汹,终究要受到海洋的限制。顾玄晖以剑光破开包围,斩杀满口獠牙的兇勐海兽,就要回身?飞向岸边。 季宁玉仰头髮出长啸,回声震盪,在岸边的山谷中久久盘旋。 已?经归巢的鸟儿发出清亮的鸣叫,煽动?着翅羽簌簌飞向夜空。看不见的丛林深处,兽潮奔涌,纷纷发出回应。一声声嘶吼迅速蔓延,追着顾玄晖而来。 血丝从季宁玉的眼角和耳中流出,鲲鹏之心的能力过于强悍,自是也给她带来了反噬。她如无其事地?擦了擦,在顾玄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慌乱。 江星衍和柳别青对?眼前百兽争鸣的盛况震惊不已?,忽而感?到身?后传来异响。 江星衍敏锐地?回头,却见不知?何时白沅沅又化作大狸花猫,烦躁地?用四爪刨着地?面,发出低低的嘶吼。 「沅沅……」 柳别青突然意识到什么,打开法器,白沅沅离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她也感?受到了召唤。」柳别青坚定道,「这是属于他们?的战场。」 狸花在兽潮中奔涌,季宁玉从海兽身?上一跃而下,跳到了白沅沅的嵴背上。 顾玄晖很快被兽潮淹没,撕咬、崩落,然而剑光却仍然盛大。 季宁玉知?道,光凭这些拦得住顾玄晖一时,却不可能杀掉他。 她持着剑沖入兽潮,想要趁机攻击对?方。 但顾玄晖对?战经验丰富,即便在应付如此多妖兽的情况下,还?能予以反击。渐渐地?,季宁玉被他的剑锋压制,不得已?退到兽潮中间。 不行,还?不够,只是她的话,还?不够。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内心的渴望,乌沉沉的天边散开一抹绚烂的云霞,照亮了半个天空。 没有头髮却有雪白的长眉,身?披袈裟的长者踏着祥云而来,手上的拂尘轻轻一挥,天际便随着亮了几分?。 他轻飘飘地?落在季宁玉的身?前,笑道:「看来我是赶上了。」 光看对?方的脸,季宁玉根本?不认识此人,然而当她看见对?方手里?的拂尘,登时意识到,眼前之人就是早已?避不出世的五蕴宗宗主,拂尘子。 「拂尘子?」季宁玉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他。 五蕴宗向来不闻世事,弟子也鲜少外出歷练,又被称为「隐门」。除了每千年一次的菩提法会,几乎不会出现。拂尘子此时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方才……说话了? 五蕴宗的传承功法为闭口禅,唯有千年一次的菩提法会方会开口。这等功法怪异又难练,因而除了五蕴宗,没有任何修士习得。 拂尘子笑着捻起自己?的鬍鬚:「时机已?到,我自然可以开口说话。」 五蕴宗是南洲最古老的仙门,比天心宗还?要早。 它见证了南洲诞生的第一位修士,也知?晓当年修士们?为了能将邪魔赶走付出的代价。 五蕴宗默默不语,看着阇魔阵成,阇魔阵破。阇魔阵能够置换天地?灵气的秘密,五蕴宗始终知?道。 所以整个宗门虽为仙门,其实里?面的人寥寥无几,他们?不以飞升为目的,却一直在等待破阵的时机。 可是五蕴宗即便再有底蕴,也无法与修仙界的众修士为敌。千年的岁月里?,修仙界的长老们?纵容着能让他们?得大利益的阇魔阵,五蕴宗无法出手,独木难支,只能隐而不发。 曾经拂尘子以为七百年前是大好时机,那时出了个季如烨,可终究没能参破人的贪念,无法将真相大白于世。 原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这段因果了结的那天,没想到今日他心中微动?,感?受到了天地?之气的翻涌。 他想,破阵的时机到了。 既然秘密大白天下,五蕴宗的闭口禅也便可以不再修了。 「你像她。」拂尘子望着季宁玉,微微一笑。 季宁玉知?道他说的是谁。 季如烨。 「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罢。」拂尘子扬起拂尘,逼近顾玄晖。 他修为在大乘巅峰,离渡劫一步之遥。 有拂尘子的加入,加之奔涌的兽潮,顾玄晖不似之前那般游刃有余。 他目眦尽裂,恨恨看向季宁玉:「季宁玉,你若是不想死,天心宗的弟子替你去死。阇魔阵启动?后,灵气你们?都可享用,又何必逼我至此。」 季宁玉以见诸天对?战顾玄晖,回挡他的剑锋:「从来都是你在逼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顾玄晖若不染邪念,阿渡就不会死,季家不会灭。她会在季父季母的呵护下长大,可能会进天心宗,也可能会如季如烨般是个散修。 她会跟阿渡感?情很好,也许阿渡会成为她的师父也不一定。 阿渡定然会认真教她季如烨的功法。他那么温柔的人,恐怕当师父的威严也不够,保不准季宁玉还?要多闹他几次。 她不会带着仇恨结识叶行舟、江星衍还?有白沅沅,也许他们?就能成为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可这一切,都在六岁那年的夜晚,消失殆尽。 「从来都是你在逼我!」季宁玉双目赤红,手中剑光飞速闪动?,灿若流星。她痛恨眼前之人,恨到恨不能与他同死。 顾玄晖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离自己?的计划就那么近的距离,却在此刻灰飞烟灭,即便他死也要拖着季宁玉和自己?一同去死。 拂尘子看出他想要自爆的心,以拂尘封住他的气海。 顾玄晖以剑气强行震开,发出怒吼,重创拂尘子。 拂尘子呕出口鲜血,倒在地?上。 就在顾玄晖要一拳拍向季宁玉的瞬间,有人从身?后毫无徵兆地?袭来。他再次封住顾玄晖的气海,遏住顾玄晖的命门,在顾玄晖剑气的攻击之下痛得浑身?颤抖。 却仍然抬起头,熬着红眼睛,执着地?看向季宁玉,咬牙道:「动?手。」 是叶行舟。 他竟是不知?道在何时醒来,豁出命的加入战局,只为了给季宁玉找到一击致命顾玄晖的机会。 季宁玉凝望着他狭长的眼睛,想到两人错过的种种,用尽全?身?力气直直挥剑,砍向顾玄晖的喉口—— 鲜血飞溅。连带着从前往日的仇恨,连带着她痛不欲生的过往,连带着那些被误会的难以言说的爱,尽皆洒向朝阳诞生的东方。 兽潮缓缓褪去,海浪滚滚,季宁玉仿佛看见季如烨牵着阿渡的手,踩着浪花欢快地?飘向盛大的须弥山。 季如烨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张肖像自己?的容颜上仍然满是英气,纵意潇洒。阿渡则一如从前,跟在她的身?后,只是在看向季宁玉时停下脚步,微笑着轻轻颔首。 像在称赞她做得真好。 两人并?肩而行,如缕青烟般消散在金色晃耀的大须弥山。 云销雾散,曙光乍破。 天,亮了。 第61章 正文完(下) 上古阇魔阵寂灭, 顾玄晖陨落。 季宁玉手中的见诸天在最后化为阵眼,以它剩下的灵力彻底封印上古阇魔阵。 那把被深藏在海底,千年?不见天日的神剑, 选择继续封印自己, 在漫天飘雪的崑崙虚, 沉默寂然。 拂尘子出世,隐而不出的五蕴宗打开宗门?, 上古阇魔阵的所有秘密被公开。修仙界的人?渐渐知晓, 季家那?场惨案的始作俑者竟是天心宗闻名天下的道衡仙君。 不仅如此, 他为了?能够飞升, 强启危险的上古阇魔阵, 甚至想以季宁玉祭阵。在事情败露后, 重伤昆吾宗弟子谢长义,毫不留情地斩杀了?亲师弟天心宗宗主洛九川。 真相大白于世,众人?譁然。 整个天心宗都?曾差点覆灭,倘若不是季宁玉、叶行?舟、江星衍、白沅沅乃至昆吾宗柳别青出手, 以命换命,对战顾玄晖,又恰逢拂尘子协助, 只怕修仙界必要大乱。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季宁玉等人?被推上风尖浪口。 有人?说这是天心宗的阴谋,发生这样的事从头至尾只因他们对顾玄晖的纵容。也有人?认为, 天心宗牺牲惨重, 不应当如此苛责。更有荒唐之?言, 认为这是天心宗给自己弟子造势,不然区区几个筑基怎么又能对战得了?渡劫大能? 流言甚嚣尘上, 众说纷纭。 不过外?界的混乱都?与?他们几人?没有太大的关系。 洛九川陨落后,天心宗剩下的六个长老协同理事,安顿事宜。天心宗出了?名的护短,无论是外?面的骂声、称赞、质疑,他们通通当做听不见,只让季宁玉、叶行?舟等四人?安心养伤。 当真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闷头养弟子。 不知道这么个护短的天心宗到底是怎么养出道衡仙君那?般没有良心的人?,只能说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了?。 江星衍和白沅沅伤得最轻。 江星衍几乎只有皮外?伤,很?快就恢復过来。 作为洛九川的亲传弟子,很?快肩负起自己的责任,辅助长老们处理宗门?事务的同事,也会监督弟子勤修苦练。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成长,褪去浮华之?气,与?旁人?的争锋相对也少了?很?多。 白沅沅是猫妖的身份被发现,长老们小心翼翼地隐藏,给她换了?个师尊。白沅沅这才?发现,原来天心宗内还藏着金丹之?上的妖兽,她与?白沅沅身份相同,二人?都?是人?与?妖的混血。 她修炼的地方远离天心宗中心之?处,可以化身成狸花在山间恣意奔跑,有师尊的法阵在此,不用担心被旁人?发现。 猫毛柔软,猫爪垫踩着绒绒的绿草,一张一合,白沅沅望着不远处的山巅,发出喵呜的叫声。 新师尊也化成兽型,走到她身边:「他们会好的。」 白沅沅轻轻蹭了?蹭师尊,重重点点头:「嗯,一定会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她看向的地方是顾玄晖曾经在的主峰,那?里曾被顾玄晖削掉半个山头,如今整个山体变得奇崛怪异。 季宁玉就在此处养伤,她原本?就住在这里,倒也不算稀奇。 叶行?舟则在靠近主殿的弟子房内。 两?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自那?日后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叶行?舟伤得极重,肩膀的外?伤只是容易看见的,而他因强行?提起入魔,最后又封住顾玄晖的气海,导致丹田损毁。在最初的时候,整日昏迷不醒,不过凭餵下的续命丹一口气吊着。 季宁玉也伤得很?重,她用鲲鹏之?心号令众兽,偏偏自己实力不足,后期七窍流血,耗损极重。 但她醒得比叶行?舟要早,醒来后并未敢下山去见叶行?舟。 季宁玉觉得自己是害怕的,害怕叶行?舟醒来了?自己与?他相顾无言,更害怕叶行?舟醒不过来。 后者只是想到,季宁玉便觉得无法承受。 她思忖着,那?自己大抵是要欠叶行?舟太多啦,而且她又哪里来的那?么多功德能让叶行?舟活着呢? 得知叶行?舟甦醒的那?天,她正在房间吃素问堂长老开的丹药,苦哈哈得含在嘴里,眉毛眼睛一把抓。 柳别青正好路过天心宗,带来叶行?舟的消息。季宁玉没有忍住,泪水扑闪着从眼眶中簌簌而下。 「哎呀,」柳别青慌了?手脚,「你怎么哭了??」 季宁玉擦了?擦湿哒哒的面庞,指着手里的药丸抱怨道:「还不是被这药苦的。」 柳别青狐疑地看向她,可是这药里不是加了?甘草么? 季宁玉摇摇头让她不要再注意这些事情,拉过她的手:「你师兄怎么样?」 柳别青眼睛亮起,激动地摩拳擦掌道:「说是还有救,只要能找到一种灵草,我决定要为了?师兄去试试!」 季宁玉听到她说得灵草生在海中,想了?想:「说不准我能帮你。」 她因阿渡的鲲鹏之?心与?水很?有缘分,这次找到了?短暂召唤妖兽的方法,终归是不够娴熟。养伤时季宁玉就想,也许她要沿着当年?季如烨和阿渡走过的路,好好体悟他们给自己留下的剑诀与?道心。 柳别青和季宁玉商量好,便决定等季宁玉伤好之?后一同上路。 决定走得那?天,天光明?媚。 昨夜分明?下了?场大暴雨,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便晴空万里,整片天空如水洗似的晶莹。 季宁玉刚收拾完行?囊,还未出门?,就听见有急匆匆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蓦地回头,便看见江星衍不知道从哪里赶来,额头上还有些汗水。 两?人?眼神骤然相撞,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江星衍没想到季宁玉反应这么快,他甚至还没把自己的衣冠整理好,简直不像样子。 季宁玉则完全没想到江星衍会在这时候赶来,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江星衍不是没有来看过季宁玉。 不过宗门?事务繁多,他经常要帮几个长老做事,平日还要指导各个师弟师妹,只能抽空来探望季宁玉。 两?人?时常坐着坐着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会聊聊白沅沅,聊聊宗门?里的事务。偶尔会突然提到叶行?舟,接着便会陷入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 所以季宁玉后面就干脆让他别来了?,省得面面相觑的尴尬。 她都?不太想见江星衍,自然与?柳别青外?出歷练的事也不会跟对方交代。 听出季宁玉的疑惑,本?来还颇为侷促的江星衍瞬间来了?精神,瞪着眼睛不满道:「季宁玉,既然要走,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连提都?不提?」 见他又横眉竖眼起来,季宁玉也不遑相让,反唇相讥道:「你是我什么人?啊,干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你……」江星衍息了?声。 他没有立刻呛声回去,而是将脾气吞下,细细咀嚼了?良久,缓缓开口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骄傲自矜的江星衍没有再提曾经的未婚夫妻关系,也没有再提所谓的师兄师妹情谊,仅是说出朋友两?个字。 「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江星衍拽着自己的衣领,不知道为何感觉喉头有些紧张,平日里的才?思敏捷此时仿佛都?餵进了?狗肚子里。 「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的话?,有事了?是不是能告诉我,嗯?」江星衍压低了?声音,语气和缓。 季宁玉也跟着沉默了?片刻,突然走到江星衍的身边,狠狠一拳打?到他的左肩上,发出「砰」得闷响。 江星衍眉毛微动,就见着季宁玉抬起头,露出微妙的神色:「少弄这些『柔情』的东西,江星衍!」 她说得蛮横骄纵,那?刻江星衍仿佛看见从前?的季宁玉和自己唇枪舌剑、恣意跋扈的样子。 江星衍先是怔愣,很?快弯起嘴角,抚过自己肩膀被打?的地方,打?趣道:「打?得那?么痛,你是不是女孩子?」 季宁玉将自己的行?礼甩到背上,轻哼一声:「要你管。」 她走到门?口挥了?挥手:「走了?,江星衍。」 江星衍三步并做两?步拽住季宁玉的袖角,将手中的储物镯塞进她的掌心。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季宁玉就要下山,着急地收了?些法器丹药进去,不管用不用得上,都?先准备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季宁玉,」江星衍后退几步,认真望着她,「有什么事,记得回来。」 天心宗永远是她的靠山,自己也是。 季宁玉紧紧握住手中的储物镯,轻轻「嗯」了?声。想到在之?前?江星衍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腕,不让她坠落山崖,用命祭阵,两?人?确实算过命的交情。 她站在原地半晌,嘀咕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怎么整得像是生离死别,季宁玉不愿意告诉他还是有原因的吧! 见季宁玉转身离开,江星衍大抵也能想到她愤愤不平的模样,露出抹轻松的微笑。 季宁玉和柳别青约好了?在天心宗旁的小镇口见面,可待她走到天心宗宗门?处,远远便看见了?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候在那?里。 仍是那?身天心宗弟子服,犹如松柏似的身形,还有高高束起的黑色长髮。 季宁玉心中微动,慢慢停下脚步。 她要离开的消息没有告诉江星衍,自然也没有告诉……那?个还在养伤的人?。 或者说,促使季宁玉下山修行?的不仅是柳别青的机缘、阿渡和季如烨留下传承……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也有叶行?舟的原因。 他又是哪里知道的?为了?防止叶行?舟知晓,季宁玉可是都?没有对白沅沅透露半个字! 也许是感受到了?背后灼灼的目光,叶行?舟回头,正抓住盯着他背影发呆的季宁玉。 阳光穿透碎叶,半明?半暗的光影点点滴滴洒落在他微微弯起的眉梢眼角,要比春风更温暖。 「季宁玉。」他唤道。 「诶……」季宁玉嗫嚅着应了?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伤好了?么?」 对于叶行?舟的伤势她其实有所耳闻。 叶行?舟丹田尽毁,如今身躯几乎与?凡人?无异。若是无法修补丹田,恐怕仙途也就到此为止,甚至会于性命有碍。 他曾是天之?骄子,比肩顾玄晖的天才?剑修。无门?无派时就能破掉洛九川留在东洲的剑阵。刻下却?连普通人?都?不如,让长老们唏嘘不已。 不过即使如此,长老们还是将此事压了?下去。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想办法修复叶行?舟的丹田,即使失败,也要保他一世无忧。 季宁玉也想帮叶行?舟找到恢復的方法。 但她没打?算告诉对方,正如叶行?舟之?前?所做之?事,他亦不需要季宁玉知晓一样。 如果没能做成,也好过让他空欢喜一场。 暖阳下,叶行?舟狭长的眼睛眯起,漾起温柔的笑意:「已经好了?。你呢?」 他没有与?季宁玉说自己的那?些痛苦,只想知道她最近的情况。 「我也好了?。」季宁玉道。 她拿出自己背在身后的行?李,示意叶行?舟看。她若是不好,怎么会选择现在下山呢? 叶行?舟明?白她的意思,「嗯」了?声。 季宁玉静静望着他半晌,觉得叶行?舟变得瘦削了?不少,身形也略显单薄。但他仍是昔日温柔沉稳的少年?,从未改变。 两?人?对视良久,季宁玉先移开视线:「我要走了?。」 叶行?舟后退几步,点点头:「好。」 他修为尽失,伤也未好全,已经失去陪伴在季宁玉身边的资格。从醒来时,叶行?舟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成为普通人?,平静的渡过余生。 若说不甘心么,自是有的。 但并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得到自己所要的。 季宁玉终于能自由奔跑,在她爱的每一寸土地和海洋。她身边还围绕着许许多多朋友,关心她、爱护她,与?她并肩走过山川河流,并不缺他这个。 「真的走了?。」季宁玉沿着路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 叶行?舟在背后深深注视着她。 他的眼神沉默悠扬,如同暗流汹涌的无尘剎海,藏着许许多多往事和过去的时光。 叶行?舟不说话?,他甚至在看到季宁玉回头时,还对她笑了?笑。熟悉的、弯弯的眼睛,上扬的嘴角还有舒缓的长眉。 他在放自己走。 去见从未见过的世间奇景,去她过她一直想过的生活。 可仅仅是看着,季宁玉就觉得无端难过起来。 那?一刻,她胸口涌起强烈的渴望,想要回过身紧紧抱住叶行?舟,告诉他,自己不要走,就要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但她克制了?许久,方才?压下心底的渴望,对叶行?舟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天心宗。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她和柳别青走过许许多多未曾去过的地方。她们斗过凶兽,打?过邪魔,狼狈地躲在地底等待天明?,也在海边纵意等待着一场盛大日出。 和柳别青摘灵草的那?次,当真是九死一生。要不是季宁玉拼尽全力发动鲲鹏之?心,只怕两?人?都?得葬身海底。 最后被海潮沖回岸边,柳别青握着灵草在澄澈的月光下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呜……师兄……」哭得太狠,甚至还打?了?个泪嗝。 季宁玉躺在她身边,看她哭得兇狠,心底满是柔软。 她知道,谢长义是柳别青心头那?根永远拔不掉的刺。 柳别青自入昆吾宗后,算是谢长义一手带大的。半大的少年?身后跟着小小的女孩,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好。直到谢长义出事,生死不知,支撑柳别青走下去的,就是谢长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只躲在师兄身后,整日里没个正经。 这次,要轮到她来保护师兄。 拿到灵草后,两?人?的修行?暂且告一段落,正值一个春秋。 她们在靠近南洲的人?间镇子上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街道上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孩童穿着大红袄子奔来跑去,撞到她们也不慌张,只大喊着「神仙姐姐」,拍着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拉着她们去家中吃团圆饭。 在那?刻,季宁玉不可抑制地想念叶行?舟。 不知道他在天心宗过得怎么样?不知道凡人?之?躯能不能适应南洲苦寒的气候? 若他在这里,应当也会很?欢喜。 她很?想和叶行?舟在四方镇的季宅,一起过年?。 很?遗憾,季宁玉没有找到恢復丹田的办法。但她搜集了?许许多多奇珍异草,许多都?是生在深海里,她从未见过的灵草,说不准就能对叶行?舟有益处。 分别那?天,柳别青终于没有忍住,问出憋在心底的问题:「季宁玉,我知道你在躲一个人?。」 季宁玉被戳破,却?没有什么反应:「然后呢?」 柳别青却?很?疑惑:「为什么?」 正如同谢长义是柳别青心底的刺,柳别青知道,叶行?舟对季宁玉而言亦是。 叶行?舟的眼神,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来,季宁玉想必也很?清楚。不仅如此,柳别青分明?感觉到,季宁玉是喜欢叶行?舟的。他们两?人?之?间的羁绊,似乎比想像中要更深。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着大好年?华,好好在一起呢?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季宁玉想了?想:「因为他太好了?。」 「啊?」 因为太好了?,所以对待这样一个人?更要珍之?重之?。她想给叶行?舟最好的,最完整,毫无保留。 「我还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感恩还是真的喜欢。」季宁玉说,「如果只是恩情的话?,对他而言不公平。」 柳别青不清楚叶行?舟究竟为季宁玉做了?什么,骤然听到这话?,完全不能理解。 「那?现在你确定了?吗?」柳别青问。 季宁玉重重点头:「嗯。」 她知道了?,并且无比确信。 季宁玉在春天离开天心宗,又在春天归来。 天心宗宗门?外?,不知多少年?的老树竟是开出满丛小小的白花,在枝头轻柔摇曳。 她安静地站在树下,看花朵在枝头灿烂绽放,老树抽出新芽,向着天空用劲舒展,热烈蓬髮。 小小的喵叫从身后传来,季宁玉回头,看见有她三四个高的大狸猫俯趴在身后,冲着她喵呜喵呜地翻着白白的肚皮。 「啊,白沅沅。」季宁玉回过神,摸着她软软的猫爪子。 没想到现在沅沅化为兽型后竟然长得那?么大只,她差点没有认出来。 白沅沅化成人?形,她岂止是兽型变得大了?,个子也长高了?些。原来跟季宁玉差不多,如今要比她高出一截来。 「宁玉,你终于回来了?!」白沅沅开心地转了?个圈,「你看,我已经筑基了?。」 季宁玉感受到她周身灵气四溢,也跟着开心:「恭喜你,白沅沅。」 看来她跟对了?师尊,也走上了?自己该走的道。 白沅沅嘻嘻笑着:「宁玉,这次回来后,还走吗?」 季宁玉想了?想,她还没有找到修復丹田的方式,定然还是要出去的,遂肯定道:「走的。」 白沅沅突然噤声,悄悄努了?努嘴:「好吧,那?我不耽误你们了?,免得叶大哥要着急。」 说完她偷笑着化成狸花猫,贴近季宁玉旁边的时候低声道:「知道你要回来,前?几天就梳洗打?扮,整理房间,日日在门?口盼着呢。」 说完后便从她身侧轻巧熘走,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季宁玉的身后,叶行?舟不知等了?多久。他就站在天门?处,立成石头刻成的像。 时光仿佛在他身旁凝滞,直到季宁玉向他望过来的第一眼,生机才?缓缓继续流动。 「季宁玉。」他仍是那?般语气唤道。 「啊,」季宁玉应声,「我回来了?。」 叶行?舟凝望着她,斑驳的光影落在侧脸,浅浅微笑。 季宁玉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惊讶道:「你鍊气了??」 叶行?舟没有否认:「是。」 他丹田损毁,筑基暂时没有办法,可不代表他要就此成为废人?,了?此残生。 叶行?舟在伤口恢復后,就重新拿起了?剑。日日挥剑,勤修不辍,再次鍊气成功。 他总是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百折不屈。 因为……叶行?舟想,即便季宁玉不需要了?,他还是想站到她身边,哪怕寂寂无名,只占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好。 季宁玉眼睛亮亮的:「叶行?舟,你真厉害啊。」 叶行?舟轻抿着嘴唇,似有些羞赧:「没有。」 他不太想多说自己,追问道:「这次,还顺利么?」 季宁玉狡黠地转了?转眼睛:「不太顺利,所以还得出去。」 叶行?舟瞬间变得有些慌乱:「出、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帮忙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说完他又觉得荒唐,如今自己这般实力,又怎么能指点得到了?季如烨和阿渡传承的季宁玉。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略有沙哑:「很?急?这次会在宗门?停留多久?」 季宁玉答:「三日。」 叶行?舟眼中光芒微熄,只有三日…… 他还是道了?声「好」。 季宁玉静静看着他的表情,蓦地意识到,其实叶行?舟也不总是那?么持重沉稳。他的情绪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藏也藏不住,尤其在面对自己时。 「所以,还呆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回去收拾东西么?」季宁玉佯装不耐烦地催促。 「嗯?」叶行?舟没明?白,愣在原地,目光中透露出无辜的迷茫。 「四方镇的桃花要开了?,再不去就要赶不上了?。」季宁玉嫌他像块木头。 叶行?舟终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敢置信地抬首:「真的么?」 季宁玉咬着字骂他,笑意却?从眼底溢出:「真笨。」 呆头呆脑的,怎么当了?那?么多年?的天才?剑修? 天心宗外?满山的春色浪漫,千花盛放。 春风料峭,乍暖还寒之?时,天心宗的山门?之?前?,季宁玉再次向叶行?舟伸出了?手。 一如那?年?初见。 叶行?舟抬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郑重地几乎要屏住唿吸。 「我是季宁玉。」 不是江星衍的未婚妻,不是道衡仙君顾玄晖的唯一弟子,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季家孤女,更不需要再披着层伪装的皮靠近自己喜欢的人?。 只是季宁玉,仅仅只是自己。 「好,」叶行?舟笑出来,眼波温柔。 他知道季宁玉在说什么,也清楚那?场有关顾小玉的谎言。 叶行?舟不在意那?些。因为无论多少次,他都?会陪在对方身侧,等待她释然,成长。他们总会一次又一次,重新认识彼此。 在每一次春日的相遇里。 「我是叶行?舟。」 是无论季宁玉怎么样,都?只属于她的叶行?舟。 生生世世,无怨无悔。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