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万人迷奴隶欺负我》 第1页 《我的万人迷奴隶欺负我》作者:不诉之客【完结】 简介: 祝子绵逃婚了。 放着贵族胶囊里好好的贵族不做,非跑到传说中脏乱差的奴隶领域去当奴隶主。 结果这高楼大厦、精英白领、前沿科技是怎么回事?说好的脏乱差呢? 晕死!还奴隶主呢。他直接变成了底层小透明,要不是奴隶峦把他当流浪猫捡回来,他直接就挂了。 为保命,祝子绵在峦家里任(zuo)劳(wēi)任(zuo)怨(fu),甚至不惜上(强)床(qiǎng)服(min)务(nán)。 峦却把他一脚踢开:「我——不行。」 祝子绵笑了:你行不行,我感觉不出来吗?你个放肆的奴隶,不把你办了,你不知道小爷我是谁! 两人均在想:是时候亮出自己真正的身份了。 食用指南: 1、1v1双c,he。甜宠为主,偶尔酸爽一下。 2、现耽的基础上,加了些微量的科幻元素,当现耽看吧。 第1章 我到底在哪儿 祝子绵从昏睡中慢慢有了意识,他感觉头晕唿唿的,四肢也没什么力气。头微微一侧,一块湿毛巾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看来还是发烧了。祝子绵想。 他缓慢地睁开眼,模煳的视线逐渐清晰。 朴素的吸顶灯,映照着中规中矩的简约风室内装修。不像个很有钱的人家。 屋子也不大,五十平左右的长方形大开间。从沙发上醒来的祝子绵很快便将整个屋子一览无余。 毫不夸张的「无余」,这屋子里连浴室与厨房都是用透明玻璃隔出来的。他也因此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背影。 那是个高挑的男人,穿着普通质地的灰色衬衫,衬衫塞在同样普通的休闲裤里。 只是配着男人肩宽腿长、十分匀称的身形,这些普通都莫名透出几分高级感。 祝子绵敲了敲额头,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因为眼前所见的一切,于他而言太诡异了。 他现在能翻到的最后记忆,是三天前,他的婚礼。 和谁的婚礼?真是不好意思,他都没记住那女孩的名字。 作为贵族胶囊中第七世罕见血型的持有者,祝子绵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偏偏在结婚这种大事上,他必须服从最高管理司的决定,没有一丁点的自主权。 于是他叛逆地逃了,在他姐姐的帮助下,偷偷穿越贵族胶囊的胶囊塞。 据说,穿过胶囊塞就是不见天日的奴隶领域,那里与贵族胶囊已经隔离了数百年。如今饥荒、阴冷、人人朝不保夕。 只有手脚勤快的奴隶,才能幸运地被选中送入贵族胶囊,给贵族服务。虽然同样辛苦,但起码吃穿不愁。 剩下的奴隶,都要在那片领域里做着最低贱、最卑微的工作,苟且偷生。 祝子绵就是想用这场逃婚向最高管理司宣战:他宁可与卑微的奴隶为伍,也不做贵族的精子提供器。 然而,当他把屋子环视一圈,他无比泄气地断定他计划泡汤了。看这屋子的装修,虽然没他家那么富丽堂皇,但也该是普通贵族,总之不可能是朝不保夕的奴隶住的。 如果没有猜错,他逃婚的事正霸占着头条,找到他的这个贵族,天一亮就会把他送到管理司去领赏。 但基于这个猜测,诡异的地方就来了。 厨房里正在做饭的这个人,肯定是这家的奴隶。没有贵族会去亲自做饭,厨房都不会进。那是很耻辱的事情,宁可饿着都不能做。 但这个奴隶的质量过于惊艷了,哪怕还只是个背影。 祝子绵从小到大见过的奴隶,怎么也上千,他们都又矮又胖,干起活来像一只动作灵巧的熊。哪有这种迷人身型的奴隶? 祝子绵忍不住站得笔直,隐约感觉这奴隶比他还要高出两寸。 不过,估且当这一点是他少见多怪吧,另一个诡异的地方就让他难以解释了。 那就是屋子里这种大开间的装修方式。这里根本就没有奴隶居住的隔间,而且只有一张双人床。这可太不寻常了。 祝子绵琢磨得脑壳疼,他拖着酸软无力的步子,一步步走进厨房。刚走到奴隶旁边时,他眼前忽地一阵晕眩,只得无力地倚上厨房操作台。 晕眩过后,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一双正在切小番茄的手上。 那双手的手指修长笔直,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脂肪,稜角分明,显得刚劲有力。 与此同时,皮肤细腻透着健康光泽,衬着那几颗小番茄都有一种能和艺术品媲美的韵味。 怎么会有居家奴隶有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他们长年做着各种家务,又不能皮肤护理,应该粗糙黝黑才对。 祝子绵的脑子越发混乱,他看着那双手不由失了神。直到那双手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他才找回了一点意识。 他的目光沿着奴隶的手臂一点点向上移动,最终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瞳眸。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奴隶精緻的五官几乎闪瞎了祝子绵的眼。 高挺的鼻樑,清晰的唇线,半长不短、微微髮捲的头髮凌乱却不显潦草,站在那里不动,好像大师雕刻出来的艺术作品。 祝子绵感觉打了一剂强心针,发烧留下的酸软顿时消失,他一下站直了身子。 第2页 「好不公平啊,为什么我家没找到这么好看的——」奴隶。 话说到关键处,祝子绵打住了。奴隶两个字被他吞回了口里。 他的余光好像扫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一时惊愕地愣在了那里,动都不能动。 奴隶看了祝子绵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幽幽开了口:「你好些了?」 说着,他抬起手试了试祝子绵的额头,喃声:「退烧了。」 祝子绵唿吸滞了一下:这奴隶好放肆。 不,也许他不是奴隶。 祝子绵瞬间的错乱后,意识又变清晰。他几大步走出了厨房,向刚才发现的碍眼东西走了过去。 那是照片墙上的几张照片。看得出来,都是厨房里这个奴隶的照片。绝不会有贵族家里挂着奴隶的照片。 莫非是个会做饭的贵族?我居然被这么稀有的品种抓回来了? 祝子绵挠挠头,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稍顿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什么,冲到落地窗前,一把撩开了窗帘。 视野真好。 此时的他,正站在约三十层的高楼上,眼前是一片霓虹闪烁,车流不息的繁华夜景。 像,太像他熟悉的贵族胶囊。可仔细看窗外的建筑,又不是他曾见到过的地方。 所以,他冲出胶囊塞,于黑暗中跑到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究竟被送到了哪里? 祝子绵想不通,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他总觉得眼前的男人应该主动告诉他些什么,但那人漠然地看着祝子绵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炉火上炖的菜餚好了,他才熄了火,轻声说了句:「吃饭吧。」 - 饭很简单,只一份炖鸡块而已。祝子绵也叫不上这菜名,就觉得闻着挺香。 另外,那人给祝子绵单盛了一小碗鸡汤,另配了一盘小番茄。 「感冒了,喝点鸡汤,再补充点维生素。」他说。 祝子绵揣着一肚子想不通,和那人面对面坐下。那人也不再多招唿,自顾自吃了起来。 祝子绵就愣愣地看着,对方都吃了好几口,他连勺子还没摸一下。 那人稍稍挑了下眉,扫了祝子绵一眼,便低着头用凉凉的语气开了个玩笑:「怎么,怕我下药非礼你啊。」 这话让祝子绵的眉也挑了一下,他表情变得嫌弃又有些哭笑不得。 想这个人连玩笑都不会开,怎么会有男人非礼男人?男人只会非礼女人。 这是祝子绵二十二年的婚恋教育下,自认绝不会有差错的结论。 他小心翼翼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鸡汤,味道刚好,热度刚好,从舌尖到胃一阵舒服。 他不由向那人赞许地看了一眼,也仅仅是赞许,没什么感激在。 别人做饭给他吃,那是他的日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是谁啊?」祝子绵问,语气类似审问。 那人继续认真吃着,好像没听到一般,不过淡淡地回了一句:「这种问题,应该拿你的答案来换。」 祝子绵心跳加快,还没摸清楚状况的时候,他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身份。不管他现在在哪里,他都不想被抓回去结婚。 这意味着他需要撒谎。而撒谎不是他擅长的事。 「我——我想我是烧太久了。脑子都烧坏了。我——忘记了。」祝子绵支吾着,垂下头连喝了好几口的鸡汤。 那人有些许意外,抬头仔细打量了打量祝子绵,狐疑地追问:「忘记了?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全忘记了?」 祝子绵嗯了一声,头垂得更低,连抓了三块小番茄塞进了嘴里,囫囵吞下后,才镇定了一些。 他抬起头,迎着对方想把他看穿的目光,急切地反问:「所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那人脸上的狐疑未减,他歪起头与祝子绵急不可待的目光对峙。对峙了好一会儿,他才不紧不慢地答:「我——家。」 【作者有话说】:lp送上门,还问这是哪儿,还能是哪儿?咱家呗。 开个新文,请多关照。绵绵先鞠一躬。 第2章 会睡不好 好像吹了好大的肥皂泡,正打算让它升空的时候,嘭一下爆了。 祝子绵身形一垮,不悦地挪开目光,生出一股牢骚气:你家,这不是废话嘛。我还不知道这是你家。 「你家——好小啊。」他郁闷地接了一句。 这也不算假话,和他家的三层大别墅比起来,这里小得像杂物间。 那人听了这略有嘲讽的话,也看不出生气,只是鄙夷地勾了下唇角。眼神像在看一个自命不凡的疯子。 他低下头继续默默地吃,很明显,他不想和一个疯子多费唇舌。 祝子绵讨了个没趣,大口喝光了整碗鸡汤。气力恢復了几分,情绪也跟着调整好了。 有些后悔刚才不小心带出了些瞧不起人的范儿,挺讨人嫌的。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祝子绵再次追问,这次语气收敛,略带讨好。 那人抬眉向祝子绵看了看,也察觉祝子绵态度转变得还算让人舒服,于是他简短答了一个字:「峦。」 「峦?」祝子绵几乎尖叫着站了起来。 那人很是意外,眼里更是困惑:峦有什么问题吗? 「对啊,」他下意识加了一句,「峦,山峦的峦。」 第3页 祝子绵唿吸变急促,他尖叫的原因不是「峦」这个字有什么问题,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 在贵族胶囊里,奴隶没有姓氏,贵族都用一个字当名来使唤他们。 所以,这个人的确是奴隶,一个有自己家的奴隶。这在贵族胶囊里是不可能的。难道—— 祝子绵一个激灵,又冲到落地玻璃窗边,看向窗外。 熟悉的都市风格,不熟悉的陌生地方。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奴隶领域?而所谓的饥荒脏乱,饿殍遍野,一直是欺骗贵族的谎言? 祝子绵不敢相信,他又觉得头疼,不得不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峦眼里依然困惑,祝子绵的反应他看不太懂。 不过他的眼里也仅仅是困惑,没有深究的欲望。 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走到祝子绵身后,不着感情地问:「你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唿你?」 祝子绵想了想,「绵。叫我绵。」 「哪个绵?」 祝子绵回过头看向峦,「山峦绵绵的绵。」 峦与祝子绵再次眸光对峙,他眼神变得复杂,冷淡中带着几分看舔狗的讥诮。 祝子绵尴尬地收回目光,后知后觉,把名字说成山峦绵绵的绵,在峦听起来,有点故意套近乎的意味。 但是,「绵」确实是从我名字里取出来的啊。总比叫「祝(猪)」,叫「子」好吧?祝子绵有些委屈。 峦确实认为祝子绵有碰瓷的意思。既然都说不记得自己名字了,现起个名非起山峦绵绵的绵,没点儿小心思才怪。 他用鼻子哼出一声,随口重复了一遍,「山峦绵绵的绵是吗?」说着,他掏出手机在上面操作着什么。 祝子绵余光看到,好奇地凑了过来,就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收容所信息提交的页面。而峦正把绵这个字,输进了名字栏。 「不要!」祝子绵一慌,抓住峦的手腕,恳求起来,「不要把我送到收容所。」 那是犯了错的奴隶才会去的地方,是奴隶的地狱,至少在贵族胶囊里是这样。 祝子绵不相信奴隶领域的收容所会比贵族胶囊里好几分。 对地狱的恐惧让祝子绵的眼里莹光闪烁,峦看到后,有点看废物般的嫌弃,不过还是暂时放弃了输入,收起了手机。 「你又不知道你住哪里,不去收容所去哪儿?」 祝子绵看着屋子里仅有一张双人床,猜出眼前这奴隶不打算分他半张。 更何况在他醒之前,他发着烧,这奴隶也只把他放在了沙发上而已。现在他烧退了,更是想都不要想。 但沙发也好过收容所。 想到这里,祝子绵立刻懂事地说:「我睡沙发就好。就让我睡几天沙发,也许我就想起来我住哪里了。反正,别送我去收容所。」 见峦还在犹豫,祝子绵拿出所有的真诚,双手合十,向峦说了一句:「拜託你了。」 说完这句话,祝子绵本以为自己会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毕竟他是一个贵族,从来没有向一个奴隶卑微恳求过,那分明就是自取其辱的事。 但很奇怪,他说完以后完全没有这种难受感觉,反而,当他捕捉到峦清冷的眼底里,露出一丝怜悯时,有一种寒夜里看到火光的温暖感。 「所以,你同意了?」见峦半天不说话,祝子绵又问。 峦把目光从祝子绵脸上拿开,看了看沙发,带着些挑衅反问:「你确定要睡这里?会睡不好。」 祝子绵也看向沙发。当然知道睡好是不可能的。这沙发不大,长度根本不能满足他的身高。但他没的选。只能确定地嗯了一声。 峦又回过头来看向祝子绵,似乎想等他反悔。可祝子绵的眼神却越来越肯定,见状,峦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那好吧。」 说罢,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幅手铐,咔哒一声,将手铐的一个环铐在了祝子绵的手腕上。 祝子绵:「……」所以睡不好的意思是? 【作者有话说】:绵:救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3章 怎么会失忆 看着手腕上冷冰冰的手铐,祝子绵一时也无法确定,究竟是收容所好过一点,还是峦的家里好过一点。 但这是自己求来的,咬着牙也得忍。他只好安慰自己,对方收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有些防范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心里委屈得很:我看上去很邪恶吗?明明人畜无害好不好。在贵族胶囊里,人人夸我善良可爱呢。 可惜,峦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夜深了,两人即将入睡。峦把祝子绵手铐的另一端铐在了沙发旁的落地檯灯上。 准确来讲,这不是个落地檯灯。一根金属柱从地板支到屋顶,像是装修时直接焊死在水泥里。 在这金属柱上,如同植物主茎杆上长了两片叶子,长出来两个吊兰般的檯灯。还挺有设计感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铐在这根金属柱上,祝子绵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其实,你只要把门用钥匙锁上就好了啊。」祝子绵委屈巴巴地说,「我偷了你什么东西也跑不掉。」 峦不为所动,却用凌厉如刀锋的目光在祝子绵脸上划了一下,似乎反感祝子绵的话根本没有切中要害。 祝子绵倒在沙发上,被这目光的压迫感吓得瑟缩成团。他躲开这目光小声嘀咕:「而且,我肯定打不过你。你在怕什么?」 第4页 这是祝子绵的心里话。且不说他刚大病一场,就是身体的最佳状态下,他也觉得自己打不过峦。 峦长得是精緻,却是那种没有易碎感的精緻,反而有一种无坚不摧的韧性揉在里面,让人望而生畏。 祝子绵打心里觉得,像峦这样的奴隶,真没必要这么防着他。 可是峦没有改主意的意思,依然不说话,倒像是嫌祝子绵话多。 他不耐烦地瞥了祝子绵一眼,便转身上床熄了灯。举措与神情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我懒得理你。 祝子绵于黑暗中没好气地扁扁嘴: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最无礼、最讨厌、最放肆的奴隶了。 不出所料,祝子绵这一夜睡得很不好。沙发不够长,一只手还不能动,几次浅睡着了,微微一个翻身就能被手腕上的勒疼弄醒。 反反覆覆折腾到快天亮,他才终于习惯了被束缚,睡到不醒人事。 峦起床后,沖他「餵」了两声,他没反应。峦解开他的手铐,他依然没反应。 峦在厨房忙了许久,做了松饼,热了牛奶,一直到吃完,祝子绵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峦站在沙发旁,纠结地看了祝子绵好一会儿,到底没有叫醒他。在餐桌上留下几块松饼,便独自离开了屋子。 - 这一日,峦临时改了行程,推掉了公司里的一切工作安排。不为别的,只为捡回来的这个人有些麻烦。 原本,他以为就是举手之劳,等这人烧退了送回家就好。但烧失忆了?这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他需要听听专家的意见。 驱车四十多公里,他来到了城区郊外的一处偏僻所在。 这里有一家名为海森生命科技的研究院,峦来这里找他的昔日同窗兼好友,如今赫赫有名的天才医学博士——苍。 不多时,一个身穿白色工作装,与峦差不多年纪,差不多身高,差不多身形的男人便向峦走了过来。 「嘿!峦。突然来找我是不是要给我个惊喜?」 苍说着,张开双臂向峦迎了过来,好像在等峦主动扑上来给个爱的抱抱。 然而,峦嫌弃地挪开视线,不但没扑上去,反而十分拒绝地后退了两步。 对此,苍的眼神里很是无所谓,不过却夸张地用五官表演着失望,「怎么?难道你不是来向我求婚的吗?」 峦呈出一脸懒得开玩笑的疲倦,平静的回应:「你自我感觉还能再好一些吗?」 苍耸耸肩,不以为然,在峦的身边踱起了步,「说起来,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倒觉得我是你的最佳选择。至少,我会在乎你的感受。」 这句话不长不短,苍一边说,语气也在慢慢改变。变得越来越轻浮,越来越婉转,最终变成了带着浓浓欲望的挑逗。 「在乎你的感受」,这几个字听上去已经上不得台面。 此时的苍恰巧踱到了峦的身后,他贴上峦的后背,嘴唇几乎贴到峦的耳垂,语气越发蛊惑撩人:「要不要试试看?」 峦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两下,苍的话好像在拔他心里的刺。 他顿觉失态,忙把微微攥紧的拳收进裤兜,迅速整理表情,又恢復出一脸懒于玩笑的倦意,好像对苍的挑逗已经习以为常,完全免疫。 「让你失望了,天才博士。」他淡淡地说,「我来是想打听一件事。关于失忆。」 话一落,苍原本想在峦的耳垂上咬一下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神色变得不太自然,向后退出两步远。 这反应有些超出峦的意料。峦转过身看着苍,压抑着好奇,佯做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你没有接触到过这种病例吗?」 苍的眼神晦暗不明,相较于峦的问题,他更好奇:峦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事。 但他没有反问峦。在这一点上,他和峦很像,面对意外的东西,有困惑的表现,却没什么求知慾。 稍稍顿了一会儿后,他带着若有若无的一点笑意,意味深长地说:「最高管理司的事情,作为良好市民的你,最好不要打听。」 【作者有话说】:绵:我就随口扯个谎,你真不用这么在意。 第4章 他想饿死我 祝子绵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是饿醒的。腹内空空,想吃一顿烧烤大餐。 但他在屋子里能找到的食物,只有桌上的几块松饼而已。甜丝丝地下肚之后,让他对荤素搭配的正餐更加期待。 可说屋子里没有食物,也不准确。 冰箱里很满,有新鲜的蔬菜,但没有能生吃的。各种肉类也挺全,都需要烹饪。总之没有开袋即食的熟食留给他。这对祝子绵来说,跟没有一样。 而峦在饮食上似乎格外自律,满屋子没有任何的零食充飢。 祝子绵委屈地蜷缩在落地窗旁,像一只等主人回来投餵的猫。 此时,正是昼长的夏季。可如此长的白昼完全被夜幕笼罩时,峦还没有回来。 路上的车都不再拥挤,祝子绵觉得自己快要饿晕了。这才恍惚中听到了电子锁开启的声音。 「你怎么才回来?」祝子绵站起身,脱口而出的话里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埋怨。 峦看着祝子绵,神情稍顿,跟着感觉很可笑似地冷嗤了一声。 他一边换鞋,一边说道:「怎么,我的行程需要配合你吗?」 第5页 祝子绵张了下口,欲言又止,饿得头脑不太清晰的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峦并不是他的奴隶,更何况他的贵族身份还藏着掖着。 他低下头,难为情地咬了咬唇,嗫嚅:「我——饿了。」 「饿了?」峦脸上的讥诮意味更浓,「冰箱里有的是吃的,自己不会做吗?」这问题问得好像是个人都应该会做饭。 祝子绵抬起头,「不会啊。」他答得也很坦荡,于他而言,不会做饭是天经地义,没什么羞于承认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儿,峦像看异类一般,迈着轻飘飘的步子移到祝子绵身前,轻佻言语,「不会啊。那就出去要啊?我又没有锁着你,你又不是不会开门的流浪猫。凭你这张脸,要到一顿饭,应该不难。」 这话从内容到语气都有些伤人了,而且还是侮辱性的伤人。 祝子绵没想到自己平静的回应会招来这么恶意的嘲讽。他的唿吸立刻变颤抖,浑身都颤抖起来。 感觉眼底在灼烧,胸腔里有一团火急切地想要从嘴里迸发。 没有人跟他这样讲过话,更没有人拿他的容貌侮辱过他。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祝子绵想说什么恶毒的话反击一下,脑子里竟然调取不出相关词彙。 他颤抖了好半天,终是忍无可忍,料定眼前这人比他想像得还要讨厌,还要无礼,还要放肆。该躲远些才好。 于是,他下定决心向门口走了过去。随口丢下一句话:「收容所也比你这里强!」 说完这句话时,他的手已经搭到了门把手上,并向下转动,门若有若无地开启了一道缝。 恰这时,峦又冷冰冰地开了口:「你真的觉得,你进得了收容所吗?」 祝子绵怔住,回过头困惑不解地看着峦:昨天不是你说把我送收容所的吗?怎么今天又说我进不了收容所了呢? 峦看着祝子绵脸上的疑问,微微露出些恻隐之心,像在看一个即将深陷囹圄而不自知的孩子。 这时,苍的话一句句又重现在他脑海里。 失忆,是极其罕见的病症,但在奴隶领域却不罕见。 在这里,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奴隶意外死亡。其实是用医学手段造成失忆后,送去贵族胶囊做奴役。 这些被选中的奴隶如果敢反抗,逃跑,抓回去便直接处死,没有任何余地。 峦没有向苍解释,他为什么会问到失忆。 但他暗自思忖:如果绵的失忆是真的,他没有外伤,发烧也不可能烧失忆,那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医学处理过。之后他不想进入贵族胶囊,所以选择了逃跑。 想到自己捡到绵时,绵的的确确是一副在逃的模样。峦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这个时候,绵一定就在警察的搜捕名单里。他去收容所,无异于自投罗网。 峦双手揣进裤兜,低着头踱了两步,不太想把绵悲惨的处境直接说出来。当然他也不能说。 参与给贵族胶囊送奴隶项目的人,都有保密协议在身。苍偷偷告诉他,他不能那么不够朋友。 暗中组织了一下词彙,峦尽可能事不关己地言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住在哪里,又没有工作证明。收容所搞不好会送你去做人体实验。你要不害怕,就走。」 什么什么实验? 祝子绵又开始颤抖,但与方才的颤抖全然不同。 他不知道什么叫人体实验,可是他看到过青蛙做实验的视频,那血腥的画面足以让他崩溃。 他的手不知不觉离开了门把手,门又被合得严严实实。 峦看出祝子绵怂了,嘲笑一声,地坐到了沙发上。 祝子绵也觉得难堪,前一秒还硬气得不行,后一秒就垮了,是挺没骨气。 但祝子绵相信一句话:大丈夫能屈能伸。因为骨气送命,那是莽夫才干的事情。 就这样,他很快便给自己的退缩找到了理由,甚至觉得,恰恰因为他忍了从前所不能忍,所以他成熟了,能顶天立地了。 于是,他昂着高傲的头,迈着自信的步子,走到沙发边,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倒让峦纳闷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祝子绵,还是头一次见人越怂越不可一世的。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羞愧地想找地缝钻吗? 祝子绵也注意到峦看他的眼神古怪,他斜睨着眼看回去,「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刚才那么说,不就是想我留下来吗?」 峦的神情更古怪了:我想你留下来? 严格意义上讲,好像也不能算错。但这话从祝子绵的嘴里这样说出来,让峦有一种有口说不清的感觉。 他用手指指着自己,嘴做出了一个「我」的口型,似乎想要争辩什么,却在这时,祝子绵的肚子传出极为明显的一声咕噜。 祝子绵脸一红,微微弯下了身,但其实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他刚才就告诉峦,他饿了。现在,他饿得都想吐了。 峦稍顿片刻,似乎突然想到了极好的乐子。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嘴角却泛出坏坏的笑意。 他两手枕在脑后,自在地靠在了沙发上,悠闲地闭起眼,满是报了仇的快感。 祝子绵看出来,峦是明知他饿又不打算下厨了。 他扁了扁嘴,赌气地说:「冰箱里的菜,我都能随便吃吗?」 峦挑起眉看着祝子绵,带着「我看你怎么吃」的戏嚯表情,点了下头。 第6页 祝子绵气不打一处来,看不起谁呢这是。 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深深唿吸了一口气,像一个即将走上角斗场证明自己的斗士,大步走进了厨房。 【作者有话说】:绵: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这暴脾气来了。 第5章 谁脑子有坑 祝子绵打开冰箱,花花绿绿的蔬菜摆放得井然有序,让他有种不忍心霍霍的感觉。 他偷偷地又瞄了一眼峦,见峦就坐在沙发上看书。但这个角度,只要稍稍一抬眼,就能看到厨房里发生的一切。 这该死的透明式装修,让祝子绵如芒在背。 他选来选去,最终选了一颗西兰花。印象中他家奴隶做的西兰花是个挺简单的配菜。他因此怀疑这东西是不是煮熟了就可以吃。 他回忆着自己吃过的西兰花,把西兰花处理成一朵朵。 然后把它们放进锅里,又在锅里放了足够多的冷水,接着把锅放在了灶台上。 怎么开火呢?祝子绵盯着灶台上的旋转开关,觉得不是向左转,就是向右转,应该不难。 可奇怪的是他左转也转不动,右转也转不动。 小心尝试了两下,只得放弃。虽然极不情愿,但他不得不走出来问峦:「火要怎么开?」 峦也没刁难他,亲自去厨房教他向下按住再旋转,然后就笑眯眯地倚在厨房门边看。 祝子绵被看得脸上发烧,不是与情爱有关的羞窘,仅仅是无地自容的羞窘。 他不知道该煮多长时间算熟,与此同时,该放些调料的常识,他还是有的。 但峦的厨房好像故意在逗弄他。调料的瓶瓶罐罐,只有颜色不同,没有文字标记。他分不清盐糖酱醋茶。 余光中,峦的表情让祝子绵很不舒服,那表情在他看来就是:你不懂问我啊?给我个机会嘲笑你啊。 祝子绵不想再被个奴隶嘲笑了。他倔强地不再开口,一个字都不再多问。大不了不放调料,我吃原味的行不行? 见西兰花煮得明显变色,祝子绵关了火。他用勺子把一锅看上去已没有脆感的西兰花捞进了盘子里。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峦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这东西能吃吗? 祝子绵一口下去,也感觉自己从舌尖到肠胃,全炸了锅。好像身体里有一堆养尊处优的财阀们在向他喊:你给我们吃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但祝子绵强忍着吞了下去。一口,两口……他不停机械而麻木地吞着,定要把自己的处女秀吃光的悲壮情绪。 峦也没有阻止,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看到祝子绵眼眶很红,红得像充了血,也看到祝子绵的眼底有厚厚一层水雾。好像有生之年,没受过这种罪。 但祝子绵总是若有意若无意地仰起头,没有让一滴泪滑下来。 峦脸上有些过意不去,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不好言说的触动。 他收回目光,走进厨房收拾起来,不再看祝子绵。他觉得这个人需要独自发泄一下。 - 祝子绵赌气吃光了整盘难以下咽的东西,有一点反胃。峦恰到好处地走过来递了杯水给他,水里飘着一片柠檬,给他爽爽口。 两个人坐在餐桌两旁,都不发一言,一个默默呷着柠檬水,一个无聊地四下乱看。 只是有意无意间,都会把余光扫到对方身上,见对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来时,又都忙收回视线。 彼此似乎都觉得该说些什么,或道歉,或感谢,但谁都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那杯柠檬水已喝下去大半。 峦注意到祝子绵洗菜时溅湿的衣服,他起身到衣柜里拿出几件干净的衣物丢给了祝子绵。 「干嘛?」祝子绵语气不善,显然心里的火还没消。 峦向浴室抬了抬下颌,「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祝子绵看了看手上的衣物,除了底裤,还有外出穿的衬衫和长裤。 祝子绵不得不怀疑,峦是想送他去收容所。 他警惕地看着峦,不敢轻举妄动。 峦有种好心没好报的无奈,他笑得有些玩味,逗趣:「怎么,以为我想跟你上床啊。我是不想你弄脏我的沙发,想什么呢?」 祝子绵刚被柠檬水压下去的反胃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没有这样想,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两个男人怎么上床?这在他的认知里根本不存在。 他搞不懂峦为什么爱跟他开这种玩笑。 刚想斥责一句,转念一想,他又突然找到了答案。神色变得恍然,又有些惊悚。 他怀疑峦这个人眼光有问题,可能一直没搞清楚他的性别。 但这也不能怪峦,祝子绵心想,从小他姐姐就说他长得雌雄难辨。 其实他姐姐也一样。当他姐姐扮男装,他扮女装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看出异样。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和姐姐性别互换,矇混诸人,得以逃出胶囊塞。 「喂,想什么呢?」见祝子绵神游半天,峦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祝子绵醒过梦,思绪又回到峦搞错他性别的问题上。 凭良心讲,也不能再让峦误会下去。那就简单干脆点吧。 拿定主意后,祝子绵当着峦的面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衬衣纽扣。 【作者有话说】:峦:你不要过来呀。 第7页 第6章 一定是对方脑子有坑 峦的唿吸顿住,神情僵硬。虽然眼前这人用山峦绵绵的「绵」做名字时,他就觉得这人对他动机不纯,但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以色示人,他是万万没想到。 他赶紧强行收回意识,想提醒祝子绵去浴室再脱,但就他愣神的那一会儿工夫,祝子绵已经把衬衫完完全全脱了下来。 如假包换的男性上半身尽数呈现,薄薄的一层肌肉勾勒出不算深邃却有几分柔美的曲线,每一条仿佛都带着些点到为止的诱惑。 至少在峦的眼睛里,是这样。 可不该是这样啊!峦觉得自己心跳比自己想像要快,唿吸比自己想像要乱,总之一句话,峦觉得以自己的定力应该古井不波的,但似乎有些失算。 他强作镇定,侧了个身将目光移开,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来喝。待喝得所剩无几时,才想起这是绵喝剩下的半杯柠檬水。 意识到这一点,他莫名感觉腹中有团火,在将他的血液往沸点烧。 他完全背过了身,挥了挥手,示意祝子绵快去浴室。但祝子绵反而上前了一步,将他扳成面对面,同时认真追问:「看清楚了吗?」 峦快要被绵逼疯了:你到底想让我看清楚什么? 他什么都不想看,不敢看,只不悦地盯着祝子绵的眼睛。 而就在二人眸光交错时,峦的身体又开始冷却。 他难以想像,绵明明做着一件极具挑逗的事,眼神居然可以清澈得没有一点杂质。在这清澈目光下,峦对自己方才的悸动反而产生了羞愧。 看着祝子绵还在一本正经地等他回答,峦终于完全镇定下来,用平静又疏离的语气说:「可以去洗澡了吗?」 祝子绵觉得可以了。他都这样了,峦要是还把他当女人,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于是他拿起峦给他的衣物,向浴室走。 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这些衣服你穿过吗?」 峦用手指揉了揉鼻尖,下意识打趣了一句:「怎么,我穿过的,你就不穿了?」 祝子绵表情变得不自在:那当然啊。他怎么能穿奴隶穿过的衣服,何况还都是贴身的衣服。 看到祝子绵那个难受的表情,峦后悔自己口无遮拦,跟他打趣这个干什么。别他洗完澡,真什么都不穿就跑出来。 峦现在觉得,以绵的脑子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都有可能。 他赶紧改了口,「开玩笑的。都是新的,我没穿过。」 祝子绵松了一口气,走向浴室。 峦也如释重负地背过了身,想着这尴尬又刺挠的一幕,终于可以掀过去了。 这时,浴室传来咔哒一声锁门响,峦突然想起了什么。 浴室虽然是透明的,但浴室里层有一圈电动拉帘,受一个隐形按钮操控,一般人找不到。 绵居然也不问一下,不会真打算在全无遮掩的情境下沐浴吧。那可真要了命了。 他忙转身走向浴室,「等一下,绵,那个——」 这时,祝子绵浑身只剩一条底裤,他直起身莫名其妙地看着峦,好奇峦又有什么事。 而峦的话却在说到一半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拉帘已经开始徐徐移动。 他有些意外,眼前这个不会开灶火的人,倒对这种少见的拉帘十分熟悉。据他所知,很少有人家用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峦这般思索着,看着祝子绵失了神。祝子绵也想不出峦刚才到底想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峦,一动不动。 拉帘一点点将浴室包裹,一点点切割两个人交缠一起的视线,祝子绵也一点点地被遮掩。 峦突然觉得,绵没了那身破旧的衣服干扰时,浑身有一种矜贵的气质,仿佛生来就该高高在上。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堕落到被选中送到贵族胶囊里做奴役呢?峦真是想不通。 - 祝子绵也想不通。峦为什么会在家里弄个透明浴室。这东西在贵族胶囊里,只有个别高档酒店里会弄。 而且你既然弄透明了,还做什么拉帘呢?那你到底是想让它透明,还是不想让它透明? 你既然做了拉帘,为什么把按钮做那么隐蔽呢?那你到底是想让它遮,还是不想让它遮? 这也是当初祝子绵住酒店时,发出的灵魂质问。 酒店的服务奴隶给他的解释是:情趣。 一看就不是什么高雅的情趣。祝子绵当时就觉得,喜欢这套设计的人,内心一定下作得很。所以峦这个人—— 祝子绵不敢往下想了,只觉得喷头里的水温明明很热,他一身的寒意就是沖拂不掉。 可即使如此,沐浴后的祝子绵,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还是本能感觉舒服多了。 他推开浴室的门,从沐浴液的香气中抽离出来,很快就捕捉到另一味搅动他舌津的气味。 此时,峦正坐在床上看书,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餐桌上分明有一个汤碗,正冒着热气,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 祝子绵走到餐桌旁,看到那是一碗汤面。闻上去应该是三鲜汤打底,上面还有三只大虾和一个煎蛋。 祝子绵咽了一口口水,抬头看向峦,隐约感觉该道个谢,可他一时说不出口。 贵族从来不需要感谢奴隶提供食物,那是他们应该做的。祝子绵还不太习惯谢谢奴隶。 第8页 峦随意翻了一下书,好像也不指望祝子绵说什么,他自言自语般吟了一句:「面不能放太久,做不会做,吃还不会吃吗?」 祝子绵肚子咕噜了一声,看来吃还是不吃,已经不由他的脑子决定了。 他坐下来,挑了一口面放进嘴里。 怎么说呢?峦这个人下作不下作,不知道。但厨艺是真上乘。祝子绵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作者有话说】:绵: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第7章 装可怜有用吗 祝子绵的肠胃因西兰花留下的煎熬,被这一碗面治癒了。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偷去看峦。但峦的视线一直在眼前的书上,完全拿他当空气似的。 可是,当他吃完,悄么么地站起身,打算离开餐桌的时候,峦立即就开了口。 「等我收拾吗?」 祝子绵顿住,有一瞬间怀疑峦看的不是书,而是全屋监控。 惊愕之后,他反应过来,峦的意思应该是让他自己收拾碗筷。 被个奴隶使唤挺不爽的,何况祝子绵也没做过这种家务,有些耻于去做。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祝子绵又用这说法来说服自己。 想到外面危机四伏,峦起码不打算饿死他,他觉是还是先不要惹峦不痛快,保命要紧。 于是,他默默拿着碗筷进到厨房,并将它们清洗干净,放到了各自的位置。 走出厨房的时候,他看见峦依然在看书,连个赞许的目光都没瞟过来。 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干家务,就被忽略不计,他嘴角下垂,有些悻悻。 屋中安静下来,空气变得凝固,时钟的指针已接近十一点。 祝子绵本着讨好峦的原则,想到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向峦走了过去。 他走到床边,峦没反应。他小声地叫了一声「峦」,峦还是没有反应。 祝子绵走得更近了些,他拿走峦的书,迫使峦不得不看向他。 「什么事?」峦硬邦邦地问。 祝子绵把右手伸了过去,「你要睡了吧。不是要铐着我吗?」 峦诧异了一下,不是诧异要上手铐这件事,而是诧异祝子绵居然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垂下眼眸,看到祝子绵的手腕,在沐浴后格外白皙细腻,宛如凝脂。手腕上的几道红痕因此显得尤其残忍。 那是手铐勒出的痕迹,举在峦的面前,更像是明晃晃的控诉。但从祝子绵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软绵绵的顺从。 峦的眉心一紧,眸光迅速躲开,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有那么点于心不忍。 然而,那点儿不忍好像也没什么用,他依然拿过手铐铐了上去,与前一天一样,把祝子绵铐在了沙发旁的落地檯灯上。 看来装可怜真没什么用。祝子绵心里更难受了。 他任峦作为,神情木然。被铐住后,屈膝蜷缩在沙发一角,没有急着睡。准确地说,是睡不着。 他觉得自己的命攥在了峦的手里,而峦又是一个时冷时热的怪人,这让他很慌。 峦也没急着睡,灯都没有熄。他用余光凝望了祝子绵些许时间,好像有什么事折磨着他坐立不安。 焦灼了好一会儿,他从抽屉里找出一管化淤青的药膏,坐到了祝子绵旁边。 很快,祝子绵就感觉到凉凉的药点到手腕上,又被温热的手指一点点涂抹开,同时涂抹开的还有手腕处一层舒服的暖意。 他一动不动地感受着这层暖意,看着峦专注的侧脸,真不好意思,他有点想骂人的冲动。 铐我的是你,给我上药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想让我受伤还是不想让我受伤。 祝子绵觉得峦就像他的透明浴室一样拧巴,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但现在的祝子绵不敢骂,他还得靠峦给他寻条生路。 没一会儿,药已经涂抹均匀。祝子绵觉得峦的情绪似乎还不差,在峦起身打算走开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峦的手。 峦行为一滞,触电一般。神情又变复杂,与看到祝子绵解开衬衫纽扣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把视线落在被攥住的手上,眼神分明说着:这不太合适。 但是轻而易举能抽出的手,却没有动,由着祝子绵攥到发热。 「峦。」祝子绵带出些恳求语气,「别轰我走好不好?我不想被抓去做人体实验。」 峦看着祝子绵委屈中带着恐惧的眼,有些后悔自己话说重了,像是把绵吓到了。 可他说的也是实话。就算绵不是警察要抓的在逃奴隶,一个长期不工作的无业游民,确实有很大可能被送去做人体实验。 峦又坐回沙发上。难得正儿八经地跟祝子绵说起了话,「绵,就算我不轰你走。你也不能一直不工作,躲在我家里。被发现了还是会被抓走的。你应该知道,这里没有一粒米养闲人。」 应该知道?他是刚刚知道。祝子绵怔愣了一下后,不禁苦笑。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贵族胶囊与奴隶领域的天壤之别,原来看似雷同的生活质量,却有着不同的生存法则。 在贵族胶囊里,最好的米就是用来养闲人的。而祝子绵就是这样一个闲人,从小到大,他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想到这里,他的眼圈因恐惧泛了红,「那——我可以做什么工作?」 第9页 峦的头稍稍歪了一下,用试探的语气问:「你会什么?」 好像显而易见的伤疤,却被逼着再次验伤,祝子绵有一种被戏弄的屈辱感,他把头扭到一边,用什么也不说当回答。 那就是什么也不会。对于这样的答案,峦委实也没什么意外。 苍告诉过他,最高管理司也不是随机抽取奴隶送进贵族胶囊,都是些被管理司评定为废柴的奴隶,才会被送过去当牛做马,过着不被当人看的日子。 所以绵但凡能说出一个一技之长,都不会到这一步。 「先睡吧。」峦站起了身,抽出手揣进兜里。 祝子绵有一种被嫌弃了的难受,更有一种使尽浑身解数仍无法自救的难受。 他拽过毯子把自己包裹严实,掩饰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没一会儿,他睡着了,就是眉心依旧紧紧锁着,好像一开口就是梦话:别抓我走。 峦迟迟没有睡,坐在不远处将祝子绵这不安稳的睡眠全看在眼底。手机在他手里,像一张扑克牌被翻弄了许久。 当时针快要指向十二点的时候,他点亮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餵?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 【作者有话说】:绵:所以装可怜还是有用地。嘻嘻。 第8章 我们,谈恋爱 这一夜,祝子绵睡得更加不好。被峦晃醒时,有一点起床气。 不过听峦说要带他出去找工作,他一下子精神起来,连同峦带给他的小伤害都一扫而空。 甚至在心里还夸了峦一句:这个人看着冷冰冰的,心还是挺软的。 与此同时,他想到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去体验奴隶领域,还有些兴奋。 忍不住先行设想,设想奴隶领域的生活质量看似与贵族胶囊里雷同,但细节上总该降几个档次吧。不然贵族的贵,贵在哪里呢? 可当他跟着峦坐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取车时,眼前所见就开始不停打击他的设想。 整个车库里的车,平均档次与贵族胶囊里的车相差无几。 尤其是,当他看到峦的车居然与他家的车是同款高档车型时,更有一种世界观被扭曲的感觉。 要知道,他家住的可是三层大别墅,是贵族中的贵族。而峦才住个五十平的大开间而已,根本不像个很有钱的奴隶。 祝子绵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想失了神。习惯性地就走到了车的驾驶位。 这时,峦喊了他一声:「你想坐哪儿啊?当自己的车了?」峦的语气有些讥诮。 祝子绵这才惊觉自己走错了位置,他难堪地抽了下嘴角。 实话说,他还真把这辆当成自己的车了。在贵族胶囊里,他几乎天天都要开着同款车兜个风。 这时,他思绪斗转,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喜地对峦说:「对了,我会开车。」 峦稍顿了一下,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了几分,「谁都会啊。只不过不是谁都买得起车罢了。」 怎么可能谁都会呢?贵族胶囊里明明很多女人都不会开车。 祝子绵觉得峦是故意在打击他。配着峦那鄙夷的神情,更让他往这个角度想。 带着这口怨气,他一上车就一直看窗外,余光都不扫峦一眼。 窗外人流如织,店铺林林总总,与他熟悉的街景一般无二。来来往往的人,从穿着到气质也都熟悉至极。 好像这里随随便便一个奴隶过的日子都和贵族相差无几,这让他越看越失望。 但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有一处不同,十分明显又说不上来。 故而,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待车行进了好一会儿,他才忽地恍然意识到:对了。这一路上怎么都没见到女人? 他带着这个疑问再仔细确认了一段路,确确实实没有一个女人。 祝子绵犹豫地偷看了峦一眼,想问,又怕问了会暴露他贵族的身份。可不问,他心里又痒得厉害。 琢磨再三,他想到一个自以为聪明的问法。 「峦,如果你想结婚的话,怎么认识你的另一半呢?」 峦的车稍稍浅剎了一下,脑子嗡了一声。 其实这一路上,他余光一直瞧着祝子绵,把祝子绵脸上的疑惑、纠结、欲言又止,都收在眼底。 他心里还在猜,绵到底被什么搅得心神不宁。结果半天不开口的绵,一开口竟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在峦看来,这个问题多少有些暧昧的试探意味了。 「总不会是捡来的吧。」峦反试探一句,言外之意,反正不是你。 祝子绵当然也听出来这层意思,他想:废话,当然不是我。我是男的,都给你看过了。 「所以呢,到底要怎么认识?」祝子绵继续追问,脸上的期待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峦纳闷了。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拿类似的问题试探过他的心意,基本上他甩出一句暗指「你我不可能」的话,就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 但绵怎么还在问? 峦本不想答,可是见绵紧盯着他的眸光太过迫切,不答好像翻不过这篇,只得无奈地干笑了两声,敷衍道:「如果我说,会有人送来一批让我选,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祝子绵立刻露出恍然状。他觉得他懂了。 奴隶领域的女人是不允许出门的。养到成婚年纪被人当商品一样挑选。然后嫁过去就是生育机器。 第10页 惨,太惨了。 他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在贵族胶囊里,女人受到的约束也远比男人多。 她们禁止一切有冒险性、危险性的娱乐,要在父母的监视下出行,不能随意外出等等。 现在看来,奴隶领域的女人们,被约束得更狠了些。 可转念一想,对男人的约束何尝不狠呢? 他见过再多的女人,娶的那个是谁也不由他。至于峦,听他的意思,选择的范围也极其有限。 说到底,无论是贵族还是奴隶,在爱情与婚姻上都挺可悲。 想到这里,祝子绵无比忧伤地闭起眼,「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自在地谈恋爱啊。」 峦:「……」我们? 【作者有话说】:绵:果然和脑子有坑的人不能好好沟通。 第9章 小猫发威了 以峦的综合条件,向他表白示爱的人多了,可再多也有个范围。 怎么说呢?人总得有自知之明。 一个被管理司评定为废柴的奴隶,居然敢动这个心思,多少有点癞蛤蟆行径了。 况且,这人还说得这般熟络,好像他们已经在谈恋爱,却不能公开示人似的。 真让峦无语得想笑。 他鄙夷地抽了抽唇角,轻飘飘地警告祝子绵:「我救你回来也好,帮你找工作也好,仅仅是出于怜悯。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这下子,轮到祝子绵莫名其妙:「误会?我误会什么了?」 见绵装无知,峦嫌弃得笑出声,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你应该知道,你和我是不可能谈恋爱的吧。」 祝子绵更蒙了: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啊,咱俩性别不匹配嘛。 真。祝子绵心想,我特意脱衣验身,不就是想提醒你,咱俩不能谈恋爱吗?怎么你反而跟我强调起来了? 他本想嘲讽回去,但不想惹峦生气,决定先揣摩一下峦突然这么说的原因。 他将自己方才的话拿出来重新思量了一番,立刻就有了答案。 「哦,是你误会了,峦。」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是说,你也能自由自在谈恋爱,我也能自由自在谈恋爱。不是说咱们俩谈。打死我也不会跟你谈啊。」 峦的车突然一个急剎,吓了祝子绵一跳。「怎么了?这很容易追尾的,还好现在车不多。」 峦深唿吸了一次,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平稳启动了车辆,但脸黑得吓人。 吓得祝子绵用手捂住嘴,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到底说错了什么呢?他百思不解,心里又委屈又郁闷。只能暗暗猜测,峦那拧巴的性格又开始犯病了。 其实,峦自己也说不清他这是怎么了。他也只能猜。猜测是因为,还从没有人对他说过「打死也不会跟他谈恋爱」这样的话。 虽然理智上他也不打算跟绵这个废柴有什么情感瓜葛,但这种话从绵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他有一种想抓狂的感觉。 什么意思?宁死都不跟我谈恋爱?以我这条件还委屈你了? 车内的气氛在这几句不清不楚的对话之后,变得紧张。 原本祝子绵还想问问他工作的事,没敢问。原本峦也想先和绵说说这份工作的细节,懒得说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不做声,一直来到了一处写着「美伦美术工作室」的地方。 这地方对祝子绵来说,倒是新奇。贵族胶囊里没有工作室。 除了吃喝玩乐的场所,他们只有不同等级的管理司,处理贵族胶囊里大大小小的总控事务。 一些自学能力好、十分上进的贵族会在管理司工作。这些贵族是贵族中的精英,会比其它混吃等死的贵族活得更尊贵一些。 比如他的父亲,就在最高级别的管理司工作。若非如此,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胶囊塞这么隐秘的地方。 「喂,又想什么呢?」见祝子绵失神了好久,峦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祝子绵回过神,尴尬地摇摇头,「就是忍不住发呆,没什么。」 峦没有意外,也不想深究,他早发现祝子绵有动不动会走神发呆的毛病,他怀疑这人是在失忆处理时出了事故。 他甚至在想,绵也许不是在送往贵族胶囊时逃跑,而是被贵族胶囊退了货。 反正假设他是贵族,他也不会要这么一个奴隶,啥都不会干,你还得给他做吃的,不然会饿死。 「好在,你的工作需要你长时间发呆。你应该很容易胜任。」顺着祝子绵的话,峦揶揄起来。 祝子绵听了也不生气,眼里反而闪出庆幸的光:虽然不明不白地惹了峦不高兴,但峦没有因此把他工作的事给取消了。 总的来说,峦还真是个好人啊。 他忙快走两步跟上峦,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 峦领着他来到了一间画室的窗外。祝子绵好奇地向画室里看去,看到十来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正在作画。 他们的眼睛不停向前方看,明显在看参照物。 祝子绵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前方一个成年男人正雕塑一般站着,浑身上下不着寸缕。 我的天啊! 祝子绵张大嘴,倒吸了口气。感受到当头一棒的震撼,他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在贵族胶囊里也有美术课,但教他们的都是水墨山水。 第11页 为什么要画人?拍照不行吗?画人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画不穿衣服的人?变态不变态?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祝子绵看到最前方像极了在发呆的男人,他对他的工作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向他二人走了过来,亲切地招唿峦,并客气地递给他们一人一杯热咖啡。 接着那中年人与峦开始了一连串好久不见的寒暄。 祝子绵站在一旁,从二人的寒暄中,听出中年人曾是峦的美术老师,更听出了峦拜託老师的事。与此同时,也证实了他自己的预感。 峦给他找的工作,果然是在这家美术工作室里当人体模特。 赤身裸体被人用目光反覆扫描吗?那还不如去做人体实验,被x光反覆穿透到死。 一时间,祝子绵产生了「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怒火,这怒火直接烧尽了他的理智。 他打开热咖啡的盖子,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峦的后背衣领处,全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绵:我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我有爪子的。 第10章 不言传只身教 中年老师发出一声震耳的惊唿,惊得一旁的画室都骚动起来。峦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但眼里有明显的愤怒。 他回过头来看向绵,却见绵眼里的愤怒不比他少,并将咖啡纸杯捏成一团,狠狠扔到了地上,之后扭头便走。 老师拉住峦,急道:「快跟我去办公室。」 峦的目光却一直在祝子绵的背影上,他推开老师,疾步追上去,拽住祝子绵的手臂。「你干什么去?」 祝子绵勐回身,蛮横地甩开了峦的手。 「峦,你是不是觉得我一无是处到,只能靠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钱了?我告诉你,我的身体比你想像得要贵。如果我肯用自己的身体去换钱,我能得到的远比你想像要多得多!」 祝子绵一边咆哮,一边想起自己奢侈的贵族生活。 不得不说,他享受的奢侈有一部分原因,依赖于他罕见的血型。 如果他肯顺从最高管理司的决定,乖乖去和陌生人结婚,去传宗接代,他就可以在贵族胶囊里唿风唤雨。 但他不想。离开贵族胶囊,就是因为他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去做交易。 而现在呢?峦让他做的,何尝不是一样用身体交易?而且更加低贱,更加羞耻。这触了他的逆鳞。 峦不会想到绵脑子里的这些东西,只是感觉绵对这份工作有什么误解。 「你听着,」峦严肃地一字一顿道,「人体模特只是一份正当的普通工作,与其它的工作一样。」 绵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讥笑出声,「是吗?原来在你眼里,下贱和普通没什么区别,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这话好像也碰触到了峦的逆鳞。他的表情如山雨欲来,凌厉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祝子绵刺穿,语气也变得掷地有声,「绵,我再说一遍,这是一份正当的工作。」 「胡扯!」绵使足了力气推了峦一把,将峦推出几步远,「那你怎么不去做?!」 峦看着绵,唿吸因愤怒变得急促。祝子绵还以为他要像野兽一样扑过来还击,却见峦突然转身问老师:「接下来有人体课吗?」 老师愣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讲,但见峦的目光坚定执着,他只好犹豫着说:「是有一节,不过是中级班,他们还只是画石膏像。」 「哪间教室?」峦继续问。 祝子绵在一旁听得失了神,他隐隐猜出峦想要做什么,但他不信。 这时候,凭空一拳将失神的他,打了个趔趄。 祝子绵回过意识,见打他的,是刚刚那个画室里的人体模特。画室外的动静显然已打断了他们的正常授课。 那模特此时正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浴袍,将手骨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你在说谁下贱?」话一落,他挥起拳砸向祝子绵的头。 祝子绵吓得一声唿,下意识便抱住了自己的头,呲牙咧嘴地等着疼痛袭击过来。 但是没有。 发狠的拳头在空中戛然而止。祝子绵放下手臂,就看到峦紧扣住那模特手腕,扣得他自己手背青筋欲裂。 「我带来的人,我自己会教训。轮不到你。」 峦说着用力一推,将那模特推得险些站立不稳。 那模特还不放弃地向前沖了一下,却在峦也向前一步的逼视中,怂了。 峦就用警告又威吓的目光,死盯着那模特,一直盯到那模特熄了气焰。 而祝子绵却还在惊魂未定,这时峦突然扣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向另一间画室走去。 峦将祝子绵留在外面,自己则跟着老师进了画室。 祝子绵看到这间画室里的学生明显偏小,十五六的样子。也不知听老师说了些什么,一个个都惊讶得张大了嘴。 接着祝子绵就看到峦平静又从容地脱下自己的衣服。一件,两件,直到只剩一条底裤。 这时老师拦了一下,大概是说没必要。 但峦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绵一眼,还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把自己脱了个干净。 祝子绵不自禁地离窗户更近了一些,他看到峦坐在木椅上,屈起一条腿,摆出了一个悠闲自在的姿势,神线停在一个空白的地方,恍若失神,恍若入定。 第12页 本就鹤立鸡群的五官,配着严苛自律的健硕身型,像一尊雕塑,美得让人窒息,不可方物。 祝子绵把头垂了下来,不敢再看,耻于再看。这份耻源自于对自己的羞耻。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太过混浊,太过骯脏,不配去欣赏这样的美,不能去亵渎这样的美。 他好像俯首认错,乖巧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老师走了出来,站到了他旁边。 看着画室里的峦,老师威严地说:「我的学生,从来没有对人体模特有一丁点的不尊重。我希望你明白,峦把这份工作给你,并没有作践你的意思。而且,这份工作想干的人多了,你以为只要敢当众脱衣的人就能当人体模特吗?我们也不希望内心不纯净的人来玷污这份工作。他推荐你来,就是因为相信你的内心足够纯净。」 祝子绵被训斥得无地自容。 他偷偷歪起头,小心地去看峦,见峦后背红通通一片。被热咖啡烫过的痕迹搅得他心神不宁。 「老师,」狠狠咬了咬唇后,祝子绵向老师嗫嚅,「您们这里有烫伤药吗?」 【作者有话说】:绵:怎么办呢?你好看到让我想上手了。 第11章 你怎么撒娇呢 课时不长,一个小时左右。 下课后,一帮稚气的学生在老师的招唿下快速走出画室,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其中一个居然真哭了。 「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遇到这么好看的人体模特了,可我现在的水平好烂,完全画不出来。连脸都画不好。」 这话说出了其它学生的心声,都开始痛心疾首。 他们谁都没想到,人生的第一堂真人模特人体课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还是这样一个精緻到完美的模特,然而他们的笔力却无法绘出其神韵的万分之一。 祝子绵听着这帮学生感嘆,莫名脑子里弹出一句话:你们就是再练二十年,怕也画不出他的神韵。 峦——真的挺好看的。 这般想着,祝子绵看着峦又失起了神,直到峦穿好了下半身,他才勐一个惊醒沖了过去。 「干什么?」峦的语气冷冰冰的,明显没消气呢。 祝子绵过意不去地支吾了两声,才清楚地吐出几个字,「先上药。」 峦有些意外,他扫了一眼绵手上的药膏,不太确定地问:「你要给我上药?」 祝子绵心想这还用问吗?「那不然呢?伤在后背,总不能让你自己上药吧。」 说完,祝子绵不管峦还想说什么,已经绕到了峦的身后,将药膏点在了峦的肌肤上。 接着好像怕峦逃跑似的,毫无拖延地便用手指将药膏一点点涂抹开。 峦的身体颤了一下,很僵硬地颤了一下。 「怎么了?疼了?」祝子绵有些紧张,他这是头一次给别人上药。 以前他身上磕破了,都是他姐姐给他上药,他觉得他学得挺像的。 但他毕竟没被烫伤过,不知道这种伤会不会被药沙得疼。反正以前他的擦伤,涂药时还是会疼的。 可事实上,峦不可能疼。不是滚烫的咖啡,也就造成了一级烫伤而已。 而且药物本就是带着止疼的药效,怎么会疼呢?有些凉是真的。 然而,峦短促地唿吸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氧不够,他意识不清了,居然轻轻嗯了一声。 祝子绵一听,果然上药的时候还是会疼。他忙将脸颊凑近,一边涂抹一边轻轻柔柔地吹起气。 峦的身子崩得更直了,身体开始不自在地发颤,好像痒得受不了,痒得他攥紧了拳。 可是在绵又问他还疼不疼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声:「疼。」 还疼?祝子绵在峦的身后,眉毛纳闷地挑了一下。 心想,这人看上去坚不可催的,怎么还挺娇气的。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啊。刚烫到的时候,哼都不哼一声,上个药而已,再疼能比被烫的时候疼吗? 祝子绵反应过来,峦一定是气没消,故意这么说。他觉得既然这样不能让峦消气,那还是换一种道歉方式好一些。 祝子绵没有再吹,他看了看峦那件被咖啡弄脏、还没完全干的衬衫,心里突然有了主意,退后一步开始解自己衬衫的纽扣。 峦没有感觉到绵再帮他吹伤处,纳闷地回头去看,就见绵的衬衫已经几乎解开。 他毛骨悚了一下,下意识赶紧扣住绵的手腕,阻止了他。「你又要干嘛?」 祝子绵理所当然地说:「你的衬衫脏了,还没干。你穿我的。」 峦稍顿片刻,又笑他:「难道你要穿脏了还没干的衣服?」 祝子绵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那我也不能光着啊。他点点头,「对啊。我后背又没有伤。没关系的。你后背刚上了药,穿湿衣服不好。」 说罢,他又要脱。脱得还十分坚决。 峦只好两只手上去扣住绵的一双手,「我说了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祝子绵倔强上了,认定这是他道歉的方式,峦说不用就是不肯原谅他。 「换衣服!」 「不用!」 两个人因此面对面地用力纠缠起来。 这时,画室的门突然打开,老师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走了进来,嘴上说着:「峦,我给你找了一件——」 话说一半,老师张着的口一时没能合上,剩下的话也无法说出来。 第13页 眼前两个人贴得实在有些近,超出了安全距离。已经解开几颗纽扣的衬衫,让胸肌若隐若现,也无法看出到底是谁要脱,谁不让脱。 不过依次在两人怔愣的脸上扫了几眼后,老师觉得自己懂了。 他一边把衣服搭上最近的画架,一边有些难为情地支吾:「那个,这里不太方便。万一有学生落了东西,会回来取。」 祝子绵迷惑了,该取啥取啥,我们又没锁门,有什么不方便的。 但峦却被这句话一下叫回了神,急忙松开祝子绵后退了一步,虽极力掩饰仍能看出些许窘态。 他用手指蹭了蹭鼻尖,趁机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之后便若无其事走向老师,随手拿起那件干净衣裳穿上了身。 顺便说:「谢谢老师,正好我有事要跟您说。」 说罢,他将车钥匙抛给祝子绵,「去车上等我。」 老师一听,立刻露出一脸过来人的认同,「车上好,车上好……」 峦慌慌张张将老师推出了画室。 第12章 傻不是错,也得认 祝子绵忍不住挠头,他怀疑这老师和峦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暗语,为啥说起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莫名其妙。 不过祝子绵并不想花心思琢磨这个问题,他拿着车钥匙往停车场去。一路上还顺便欣赏了一下长廊里的各种画作,水粉,油墨,碳素……当然也包括人体素描。 如同井底之蛙跳了出来,他惊讶地发现:原来美术不只有水墨山水和简笔画,还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风格,不同的流派。 这不禁让他感觉贵族胶囊里的生活,就像一潭墨汁,索然无味,而奴隶领域却是个调色盘,丰富多彩。 这感觉让他汗毛尽竖,贵族天生携有的尊贵骄傲开始崩塌。 他不得不怀疑奴隶领域才是真正的大千世界,而所谓的贵族胶囊,其实只是一个精美的牢笼。 自以为是的贵族们,在牢笼里被欺骗、被愚弄地活着,麻木地接受着贵族规则,养尊处优。不允许也不嚮往穿过胶囊塞,活成了宠物,被奴隶们伺养着。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贵族与奴隶的界线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区分。 祝子绵靠在汽车座椅上,完全想不通,一直想到他昏昏沉沉闭起了眼,睡意汹涌而来。 说真的,峦家里那张不够长的小沙发,睡觉真的是太不舒服了,还不如这汽车座椅来的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祝子绵越这样想,越觉得舒适,踏踏实实地就睡了过去。 他自己也搞不清睡了多久,只是迷迷煳煳中听到两声轻巧的敲门声,才睁开了眼。 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座椅不知道什么时候,椅背已经调到最平仰的位置,他身上还搭着峦的一件外套。 他看向驾驶座的峦,见峦正按下车窗,从车窗外接过两个简易的便当盒。 祝子绵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他坐起身向车窗外看了看,早不是美伦美术工作室的停车场,而是地下车库。 看来趁他睡觉的工夫,峦已经开车回到了公寓。 那为什么不叫醒他回家呢?难道就为了让他多补会儿觉?祝子绵不信。尤其看到峦扫过来的眼神毫无关心可言,他更不信。 他觉得峦肯定另有原因。正揣测间,听到峦揶揄地说:「睡好了?」 祝子绵有些难为情。他调整好座椅,又懂事地将峦的外套放到后座,才问:「几点了。」 峦拿出一盒便当递给他,「几点了?问你的肚子啊。我猜你是饿醒的吧。」 祝子绵听峦的语气,好像在笑话一只除了睡就是吃的小懒猫,顿时不悦。 他撇撇嘴,小声嘀咕:「我问我的肚子了啊,他不肯好好说话。」 嘿——这人脑子不好使,倒会拐着弯地骂人。 峦一时语塞,但却被怼出了些小惊喜,想绵虽然时常举止奇怪,脑子还不算太笨。这么想着,他不禁微勾着唇角向绵扫了一眼。 祝子绵不敢看峦,打开便当大口吃起来,好像刚才那句话跟他没关系。同时,做贼心虚似的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为什么会有人给我们送吃的啊?」 话落时,峦刚打开便当,本来也正打算先吃一口,结果被绵的这句问话弄得行为一滞。 他又扭过头看向绵,眼神不像方才了,此刻他就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半晌后,才幽幽地说:「因为我付了钱啊。」 祝子绵眨了眨眼,还是一幅没听懂的样子。 峦干笑了两声,「怎么,失忆了,连怎么点外卖都忘了?」 这话直戳到祝子绵的谎言,祝子绵不安地收回目光,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他不是忘了,是贵族胶囊里没有外卖一说。 在胶囊里,出门时饿了找餐厅,回到家饿了有奴隶做饭吃,根本不需要外卖。 当然,他不能这样跟峦讲,只好在吞咽了几口后,顺着峦的话说:「是啊。我失忆,忘记的东西还蛮多的。」 对此,峦并不怀疑。在他看来,用医学手段清理记忆,发生什么诡异状况都有可能,人半傻没全傻,就很不错了。 他正这样想着,却听绵突然抬头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点傻啊?」 峦刚要吃上一口的动作又顿住了。险些以为绵有读心术,怎么前脚他刚暗暗笑绵傻,绵立刻就骂回来了。 第14页 他迟钝了片刻,醒过神,不悦地警告:「你才傻吧。」 见峦脸色变了,祝子绵隐有些慌。怪自己吃着吃着又忘记了自己的处镜,还当在贵族胶囊里,拿奴隶开玩笑了。 反应过来后,祝子绵忙赔了个笑脸,认真解释:「我是说,这里应该是你公寓的地下车库吧?那外卖送来的时候,我都醒了,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回屋里吃,要在车上吃呢?」 峦稍稍倒吸了口气,似乎也反应过来,这话有道理。 但我怎么可以傻? 峦只僵硬了两秒,立刻便倨傲地嗤了一声,「所以说你才傻。之所以在车里吃,是因为赶快吃完还要开车出去。」 祝子绵:「……」我才不傻呢,我早就知道你不回家另有所图。可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祝子绵扫了眼车载屏幕,时间显示已经晚上七点多,天都黑了。 他试探地问:「还要出去找工作?」 峦白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不是。」 「那还要去哪儿啊?」 峦眼波转了转,却不肯说地点,只讳莫如深地催了一句:「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车开哪儿就是哪儿。快点吃。」 这祝子绵哪儿还吃得下啊。他想起贵族胶囊里,人们丢弃猫猫狗狗的时候,才会说车开哪儿就是哪儿。 峦不会是要趁天黑把我扔了吧,祝子绵紧张死了。 【作者有话说】:峦:人家聪明着呢! 第13章 会哭就有礼物耶 「你是不是要把我扔了?」祝子绵试探地问,但问完他就后悔了。 峦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这变化怎么说呢。反正让祝子绵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峦本来没想扔他,结果经他一提醒,反而想起原来他是可以扔的。 只见峦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说:「对啊。所以吃饱一点吧。」 祝子绵慌了,「今天烫伤你是我不对。可我给你上药了啊。」 峦装没听见。 「大不了,你再买杯咖啡泼我一次好了。」祝子绵急道。 峦依然装没听见,反而眼神变坚定,好像祝子绵越说,他越觉得此事非做不可。 祝子绵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只在心里打鼓:峦这个人不可能这么小气吧?一定是逗我的吧。 - 夜色渐浓,峦的车行驶在公路上。 祝子绵看向窗外,只见窗外的霓虹灯越来越少,建筑也越来越低,总之眼前所见越来越陈旧破败。他也越来越感觉,峦是来真的。 看来,峦不但想要扔了他,还想把他扔到垃圾场。可没想到,当他有了这个想法后,眼前的画面变得比垃圾场还要可怖。 几个干瘦的年轻人,露着手臂上的大面积纹身,拎着酒瓶子在路边闲晃,目光阴鸷中还透着猥琐,似乎在寻找着猎物。 祝子绵不经意间与那几人目光交接,都被吓得汗毛一竖。 转眼,又看到一个更加瘦弱的中年人,成了另一伙纹身男的猎物,被逼到角落里往死里打,惨叫不忍猝听,但来来往往的人都选择漠视,明显见怪不怪。 祝子绵被这些画面震住了,在贵族胶囊里没有这样的画面。 他和他的那帮兄弟们,最叛逆的时候,也会拉帮结派打群架,但都是争强好胜的打闹,甚至这个月打,下个月可能就成兄弟了。 那种打斗和眼前的画风完全不一样,然而那种打斗已经是他认为的血腥极限了。 这时,车一个急剎停了下来,祝子绵惊恐地将目光移到车前。 片刻后,一只血淋淋的手拍在了汽车前盖上,祝子绵不由自主地紧紧靠上了椅背,接着便看到那只手的主人,缓缓站了起来。 这同样是一个干瘦的男人,脸上还有几分稚气,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明明受了重伤,额头都流着血,却还在冲着峦笑。不是恐吓的笑,不是疯癫的笑,却像是讨好的笑。 那人一步步挪到车窗前,伸出双手做出了个乞讨的姿势。 峦神色如常,伸手过来从副驾的储物盒里取出几张钞票从窗缝扔了出去,那人俯下身去捡,捡之前还向峦鞠了好几个躬。 祝子绵情绪崩溃了,「他们——是什么人?」他颤着声音问。 峦不着感情地回:「无业游民,有的是做过了人体实验后被扔出来的,还有的身体太差,连人体实验都不配做,直接丢弃的。总之,都是些活在边缘等死的人。」 这时,那个浑身血渍的同龄人捡了峦给的钱后颤颤巍巍走远,那佝偻的背影像一把刀戳进了祝子绵的心口。 「如果你刚刚撞死了他,会怎么样?」他问。 峦倦怠地笑笑,「你是想问警察会不会来抓我?」 祝子绵沉默,等着峦继续说。 峦摇摇头,「不会,这些人的死,没有人在意的。」 这句话让祝子绵有了一种被扼住喉咙的恐惧感、窒息感,他眼前顿时一片滂沱。原以为做人体实验就是悲惨的终点,没想到却是悲惨的起点。 他想说:峦,求求你,别把我扔在这里。 他想说:峦,我会听你的话去工作,我不挑了,你不要不管我。 可他的嗓子好像被震碎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而,他心里明白,问题不是出在嗓子上,而是他身体里残存的贵族骄傲还在阻止着他去做这么卑微乞求的事。 第15页 一时间,仿佛两种意念在身体里交战,祝子绵不正常地颤抖了起来。 - 峦驱车到附近一个自动洗车房里,车窗被厚重的水帘覆盖。 祝子绵却透过水帘清晰地看到,汽车前盖上的血手印迅速变浅,到消失不见。脆弱得就如同方才那人的命。 祝子绵莫名有一种预感,那人活不过今晚了。他捡了钱一定会被那些阴狠的纹身男盯上,而他伤后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再一顿毒打。 想到这里,祝子绵双腿拿到座椅上,屈在胸前,用双臂紧紧抱着,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但依然止不住他风吹落叶般的战慄。 峦余光瞧着绵,有些始料不及,没想到绵会吓成这样,似乎这个人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的阴暗惨剧,听都没听说过。 说起来,今夜若不是绵那句「你是不是傻」,让他说了还要出门的谎,他也没打算再开车出来。 若不是绵那句「你是不是要把我扔了」,让他突然想恶作剧地戏弄绵一下,他也不会来这里。 峦有些愧疚,但他不想道歉。因为他之所以动了这个恶作剧的心思,也是被绵气的。 明明是体谅他晚上睡不好,见他补觉补得香,自己好心好意给他放下座椅让他舒服点,盖上衣服怕他着凉,路上车都开得比平时稳。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儿,陪着他在地下车库里呆了三个多小时。 结果呢?这人一睁眼没表达感激也就罢了,一听说还要出门,第一反应却是自己要把他扔了。 一个想把你扔了的人,会管你睡得好不好吗?怎么不走走脑子? 峦再把这个过程想了一遍,还是有「好心没好报」的牢骚气。 但是看到绵抖得停不下来,愧疚开始一点点占了上风。 峦捏了捏眉心,一边思索,一边用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又点。待汽车开出洗车房,他目光一沉,开向了下一个目的地。 这一次,车速较方才快了许多,车窗外的景致又逐渐高端时尚起来,但这不是回家的方向,缓解不了祝子绵的恐慌。 「你要送我去哪儿?」祝子绵问。 峦却不答,直到车停进了一家商场的停车场里,才对绵说:「在车里等我,我去买些东西。」 祝子绵见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了,而商场的霓虹灯清楚地显示着十点停止营业,他不免怀疑峦的话。加上心还慌得厉害,他一把拉住了峦,急道:「商场要关了。」 峦回过头,打趣地笑了一声,「放心吧。就算我要扔了你,也不会搭上我的爱车。在车里等着,别乱跑。」 祝子绵还想再拦,但说不出什么理由了。毕竟峦说得对,让他在车里等,而不是在其它一个陌生的地方等,这多少给了他一点安全感。 然而,这点安全感却随着等待的时长一点点挥发。眨前半个多小时了,峦都没有回来。 祝子绵的手越来越凉,冷汗在他的手心里源源不断。明明看到商场一层接一层关了灯,但峦始终没有出现。 祝子绵害怕了,比刚才见到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时还要害怕。 这份害怕开始让他产生了幻觉,幻觉刚才那些纹身男们一拥而上,要把他打死。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峦的身影终于出现的时候,祝子绵已经感觉车里挤满了要杀他的人。 他被折磨得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这时的峦,就好像能救他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意识去考虑其它的任何东西。 逃命一般,他打开车门,飞速冲到峦的身前,撞进峦的怀里,把峦紧紧地搂住了。 「绵,你——」峦的身体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却被祝子绵搂得更紧。 不等峦把话说完,祝子绵便开始哭着恳求:「峦,我错了,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帮我找工作,我还烫伤你。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你不要不管我,我害怕。」 其实不用祝子绵说,峦也感觉到了绵的害怕,比方才还要剧烈的害怕。 他能感觉到,绵的心在他胸前跳得很快,也能感觉到绵的整个身体都抖得厉害,还能感觉到眼泪正从绵的脸上不断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肩。 峦再一次被绵过激的反应惊住了,没想到把绵单独留在车里,也会把他吓到。 他过意不去地颤了几下唇,但好像组织不好语言,始终开不了口。 一只手缓缓抬起,也说不清是想推开绵,还是想搂住绵,但那只手在半空停留了一会儿后,还是什么都没做,轻轻地放下了。 峦就像棵树,由着绵搂着,直到绵的恸哭慢慢平静下来。他才轻轻说了句:「上车吧。」 这时,祝子绵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搂着峦,搂了好久,他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对,对不起。」 峦无所谓地笑笑,「你刚才都说了十七次对不起了,加上这次十八次。」 祝子绵怔了一下,没想到峦会数这个。又想起自己在此之前,他从小到大都没说过这么多次对不起。所以,诚意应该够了吧。祝子绵忍不住带着哭腔问了句:「那你到底原谅我了没有嘛?」 这句话说得软绵绵的,还有一丝丝赌气,竟撒出了几分撒娇意味。 峦笑得肩头一颤,却不直接回答,只催了句:「快上车吧。」 - 第16页 祝子绵乖乖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这时腿上一沉,发现峦将一部新手机丢到了他身上。 给我的?他去商场是为了给我买手机?祝子绵不太敢相信,询问地看向峦。 峦却刻意躲避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侧的车窗外,嘴里漫不经心地嗤笑,「怎么?手机怎么用都忘记了?」 这不可能「忘」。贵族胶囊里也是有手机的。 不过这款手机祝子绵没用过。不是很高端的款,印象中是那种喜欢刷机的手机发烧友们爱玩的款。 可以自定义屏保,界面风格等等。那些人喜欢用它来张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祝子绵按亮手机,锁屏图很简单,主体就是一句话:难过向左,不难过向右。 最下方是滑块式按钮,左滑关机,右滑解锁。 那只能向右啊。 祝子绵头一次见这样的开机屏,觉得有趣,忍不住嘴角稍稍翘了一下,抬眉看峦。 峦却依旧看向窗外,只把后脑勺留给了他。 祝子绵猜峦在等他选择不难过。于是向右滑开手机,手机传出了一声简短的解锁音效。 这时峦才把头侧了过来,看着车前方随口说:「不用谢我。我只是给你一个能叫外卖的工具,省得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饿死。我还得收尸。」 这话让祝子绵听得不太舒服,但又不能不承认,他真有可能饿死。 他难堪地低下头,看向手机界面。就见手机里除了常规的一些东西,只有一个app,享乐速送,看起来是能送餐的。 他又随意点了点,试了试手感,最终点开了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人的电话,峦。 祝子绵有些惊喜,他抬头,正巧看到峦的视线从他的手机屏上快速拿开,又看向车前方。 大概是也意识到绵一直在看他,峦语气淡漠又疏离地说:「电话不要随便打。我可不想别人知道我的通讯录里,还有你这样的废柴。」 这话让祝子绵更不舒服了,但依然不能否认,在这个奴隶领域里,他是真的废。 不过,尽管峦对他打击了一句又一句,可他的心不慌了,不怕了,甚至还有些找到归宿的温暖。 峦肯把联繫方式留给他,那就是不会把他弃之不顾的意思吧。祝子绵这样想。 想过之后,他立刻拿起手机给峦拍了一张侧颜。 「干嘛?」峦问。 祝子绵一边认真操作着手机一边说:「没什么,我是想如果手机一解锁,我就能看到你的话,那肯定能更开心一点。」 说着,他将峦的照片设置成了桌面背景。 【作者有话说】:从此,我一见你就笑。 第14章 自我摧毁 回去的路上,祝子绵想到自己的贵族生活,恍如隔世。车窗外明明都是似曾相识的街景,但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还记得自己当初意气风发逃婚的时候,以为奴隶领域就是吃得差些,穿得差些,日子苦一些,还能如何呢? 在衣食无忧的大环境下长大,吃不饱穿不暖,就已经是他认为的人间极苦了,却没有人告诉过他,贫穷会让人失去尊严与良知,甚至变得残忍。 其实他出逃的时候,他姐姐给他准备了一大笔钱。告诉他去奴隶领域里买些奴隶,他就可以当奴隶主,过得不会比贵族差。 现在看来,他姐姐也一样,对奴隶领域一无所知,天真得可笑。而且,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没有在约定地点,找到那笔钱。 但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他必须要靠自己在奴隶领域里,用奴隶的生存法则活下来。 而这法则下的第一步,他必须有一份工作。 - 夜里,祝子绵失眠了,几乎失眠了整晚。他知道峦带他去那里的意图,就是想告诉他不要对工作挑三捡四。但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份挑战底线的工作,太难了。 尽管峦在他的眼前亲身示范过,尽管祝子绵也愿意相信人体模特就是一份纯粹的工作。 但想像自己真要光裸着身子,被人一遍遍地细看,他还是会有万蚁钻心一般的难受。 他只好在心里不停预演那一幕,不停地自我摧毁与重铸,终于在天亮的时候,他疼麻了。 他坐起身,屈膝在沙发上,一只胳膊紧紧抱着双腿,安安静静蜷缩着,等着峦醒来。 这一天,峦醒得比平时晚了一些。醒了也好像没睡够。他打着呵欠走过来给绵松手铐,两双疲惫的眼碰了一下,又各自闪到一边。 「没睡好,是因为手铐吗?」峦在绵眼前晃着手铐问。 祝子绵木然地摇摇头,「我已经铐习惯了,和它没关系。你呢?为什么没睡好?」 峦歪起头,觉得祝子绵明知故问,「你说呢?你不会真是猫变的吧。白天睡觉,晚上折腾。吵死了。」 昨晚祝子绵只顾自己难受,没意识到。现在经峦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睡不着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是频繁了一些。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说?这都睡醒了,还抱怨什么?」 听了祝子绵的话,峦像听了什么歪理,扰人好梦不该先道个歉吗?他气极反笑似地勾了下唇,但乏累至极,不想再计较,便起身要去浴室。 「等一下。」祝子绵开口。 峦:「什么事?」 「可不可以我先洗。」 第17页 峦幽幽转过身,看见祝子绵已经站了起来,嘴上问着可不可以,脸上分明是必须他先洗的样子。 「为什么呢?」峦觉得没道理。 祝子绵:「因为是我先起的。如果不是你铐着我,我早洗完了。」 峦嗤一声,本想说:我们也没定谁先起谁先洗的规矩啊。 不过他话未出口,就发现绵今天的情绪不太对,清清冷冷的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身破碎感,不能再受一丁点刺激的样子。 峦看着这样的绵,眼神稍显凌乱,他忙收回目光,让到了一边,「行吧,你先。」 祝子绵听罢,深深唿吸了一口气,脚下却没有动。垂着头机械地开始解衣服。 「喂!」峦一惊,大喊出声。他觉得绵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试他的控制力,这让他有些火大。 「你怎么总喜欢在我面前脱衣服啊。进了浴室再脱不行吗?」 祝子绵依然没有走,解着衣服的手也没有停,只是头垂得更低了些。 「我只是想试一次,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都做不到。当着那么多人,我怎么做得到呢?」 峦愣住了,片刻后他明白了绵的用意。他的唇紧张地颤动起来,好像想说什么,但数次欲言又止。 在他的犹豫中,祝子绵已经脱净了所有衣衫。峦下意识转了个身,挪开了目光。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祝子绵却淡定地抬起了头,「这对你来说,不是司空见惯吗?」 峦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也想问自己,他慌什么?这对他而言确实应该是小场面。但他就是慌,手足无措地慌。 见绵固执在站在一旁等他回应,他只好扭过头与绵对视,让自己的眼神没有一丝神采。 可一看之下,眉心像被刺到。他发现此时绵的眼神又何尝不是呢?那双眼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颜色。 两人对视了须臾后,祝子绵平静地走进了浴室。好像通过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考验。 然而拉帘掩住,水声响起,峦悄悄走近门边,隐约听到了些啜泣的声音,混在水流里。 看来,即使花了一个晚上,还是承受不住吧。峦的神情变得十分自责,尝试了几次想敲门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决定让绵独自静一静。 - 去往美伦美术工作室的路上,祝子绵一言不发,神情始终如一,看着车窗外发呆。峦也很安静,所有的专注力好像都在开车上。 到了那里,峦泊好车,让祝子绵自己去找老师,他则在车里等。 祝子绵也无所谓,生无可恋地像个牵线木偶,只身找到了老师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吧。」是老师的声音。 祝子绵推门进去,礼貌地微微欠身打了个招唿,像小孩子一样,说了声「老师好」。 不想这一声招唿让老师愣住了,神情好像在说:你怎么来了。 老师呆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想再度确认一下似的,问了句:「你是昨天那个峦的朋友吧。」 「……嗯。」祝子绵答得有些犹豫,想到峦说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通讯录里有自己这样的废柴,祝子绵不确定能不能以峦的朋友自居。 这一夜他不光打碎了所有的贵族矜持,还打碎了自己的骄傲。现在的他,自卑得很。 但老师并不在意这个,他走到祝子绵身前,「不是不做这份工作了吗?」 祝子绵想到昨天自己闹的那一出,尴尬得手不知往哪里放,小心解释:「昨天是我没想明白,今天,我想通了。希望老师给我这份工作。」 老师看上去越发云里雾里,他挠挠头,「不是你想不想做。是峦告诉我,他不希望你做这份工作了。」 祝子绵死水般的神情泛起波澜,他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然而混乱的思绪最终只拧出了一个字:「啊?」 老师肯定地拍了拍祝子绵的肩,「对啊。是峦说,不管你对这份工作有没有改观,他都不会让你做这份工作了。」 「为什么?」祝子绵表示不理解。 老师耸耸肩,也很不理解,「本来我和峦说,你这么牴触也正常,可以先从肖像模特做起。但峦坚持说不用了。还说是他考虑不周,不该让你来做这个尝试。」 祝子绵神游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半晌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老师:「他是什么时候跟您说的?是早上给您打电话了?」 老师摇摇头,「昨天就和我说了,你到车里等他的时候。」 祝子绵:「……」 昨天?! 【作者有话说】:绵:打!必须打! 第15章 谁是你宝贝 祝子绵脑子嗡地一声。 隐约听到老师在不停地夸峦,什么心思细腻啦,善解人意啦,不强人所难啦…… 但这些对祝子绵来说,全是扯。 他满脑子想的是:峦昨天就已经跟老师说了,不让他来这里工作,然后今天还一本正经地送他来上班。这不是耍他玩吗? 祝子绵拼尽了好脾气,总算客气地告别了老师,接着就一路小跑地冲到了峦的车前。 他没有上车,站在车前死死盯着峦,像是装了火药。 峦也没避开,迎着他的眼神与他对峙,谁怕谁的架势。 但对峙的结果,还是峦先嘆出一口气,下了车。与此同时,祝子绵先开了口。 第18页 「耍我玩很有意思吗?」 峦不以为意地把身子倚在半开的车门上,「让你做一次上班模拟,你有什么损失吗?」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彻底把祝子绵激怒了。 他冲到峦的身边,攥住峦的衣领,「上班模拟?你知不知道昨天我整晚——」 「睡不着嘛。」峦打断了绵,语气也变得严肃,替他把话说下去,「因为一份不能接受的工作,所以需要一个晚上去克服心理障碍,觉得自己这一晚上的努力白废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祝子绵大声喊。 他反应过来,峦是明明白白知道的,知道他昨天一整夜的翻来覆去是因为什么。甚至可能也知道走出这一步对他有多难,几乎是把他磨碎了再捏起来那么难。 但是峦故意让他这样煎熬自己。 这在他眼里,就是污辱人的恶趣味,他还没有被谁这么污辱过。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挥起拳便朝峦的脸打过去,但是这一拳却打到了峦的掌心里,被死死握住。 他挣脱了两下,挣脱不开。只得大喊:「放开我!」 峦没有放,反而掌中发力,握得绵有些许的疼,「绵,你清醒一点。凭你现在,就算不是人体模特的工作,你能找到的工作恐怕都不是你想做的。所以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让你学会接受现实,你懂吗?」 祝子绵张了张口,急着想怼,但是他发现,对于峦的话,他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然而,想到自己早上在峦面前脱光衣服的那一幕,他的愤怒排山倒海地扑了过来。 「那不一样!」他嘶吼了一声。咬着牙从峦的掌心中一下抽出了手,顺势将峦扯到一边,自行坐进了车中驾驶座,并启动了车辆。 峦看着自己的车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开走,有些不敢相信。他恍了好半天的神,直到车开出了视野,才恍然发生了什么事。紧跟着,他整个人表现得很慌张。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帮个忙。我把定位发你,你跟上我的车。……如果我的车出了什么交通事故,把车上的人赶快带走,别让警察发现。……至于事故索赔,让他们直接联繫我。」 - 祝子绵也不知道开去哪里,他只是像从前一样,心情不好就开车出去兜个风。 可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相同的道路指示标,不同的地名与路段,他找不到方向,更没有归属。直到把自己彻底弄丢在这片水泥丛林里。 怒气在这个过程中,渐渐退了下去。思路变清晰。 他得承认,峦的话没有错。就算峦告诉他这份工作取消了,下一份工作他可能还是要纠结一个晚上才能接受。 峦只是将这个晚上提前了,做法欠妥,但出发点不能算坏。 然而,就算是好的出发点,也一样是欺骗啊,总该道个歉吧。 祝子绵开始频频看向放在一旁的手机,始终黑漆漆的屏幕让他越看越绝望,被拿捏死的绝望。 峦像是料定了,自己只能主动给他打电话,否则迟早变成一只真的流浪猫被抓走。接下来,就是比流浪猫还悲惨的命运。 可他不想打这个电话,他毕竟不是猫,他有人的情绪的。他无法做到被戏弄后全无所谓,还主动握手言和。 他只能倔强地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乱撞。 甚至在想,把车开到没油,把手机耗到没电,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听天由命算了。 正在这个时候,车载音乐突然响了起来,放出了旋律。 祝子绵惊了一下,但也只是惊,没有被吓到。 他了解这款车,车载音乐是可以由手机app远程控制的。 所以——是车主开始唿叫爱车了吗?峦这傢伙又要搞什么鬼! 不等祝子绵想明白,歌曲前奏已经结束了,一个男声唱了起来。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真的不愿意,又让你哭泣,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我也不愿意,又让你伤心……」 祝子绵身子一直,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峦这是在向我道歉吗?可这歌选得也太太太太不合适了吧。 谁是你宝贝?! 【作者有话说】:引用歌词,来自歌曲《宝贝对不起》 第16章 再不道歉lp跑了 随着宝贝宝贝不停唱,祝子绵的脸都发起了烧。可没想到,这还仅仅是个开头。 接下来,祝子绵感觉很奇怪,总有车辆刻意与他开成并排。 那些车上的人,摇下车窗沖他打口哨。有做鬼脸的,有竖大拇指的,但总体都是八卦脸,像是好奇八卦的主角,所以争先恐后来看他一眼。 祝子绵察觉出哪里不对,他稍稍按下车窗,惊讶地发现车窗外的旋律与车内浑然一体。 峦的车上居然装了外放音响。顿时,祝子绵一身羞臊的冷汗湿了衣衫。 这哪里是有人在向他说对不起。分明是他像舔狗一样,在无数陌生人的见证下,在对某个人大声说着对不起。 祝子绵没有这样恬不知耻地被围观过。他要疯了,如果旁边有海,他可能都会一气之下把车开到海里去。 正气极,车载屏幕上又出现了导航地图。目的地显示:美伦美术工作室。 祝子绵知道,这是峦逼他回去的方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收紧,紧到颤抖。 第19页 理智上,他不想顺从,但理智也在告诉他,他没有办法。 这车如果继续这样唱下去,也许会把警察招来,而他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丈夫能屈能伸…… 祝子绵将这话在心里反覆说了n遍后,最终狠咬住唇,把愤恨暂时压制住,再一次妥协。 按照导航的指引,回到了美伦美术工作室。 - 一直到看见峦的身影,车上那恼人的音乐才停了下来。 车刚停稳,祝子绵就迫不及待地想开门出去。但峦的动作更快,车门刚打开,他就一个箭步堵在了门口。并向祝子绵抬了抬下颌。示意他不要下车,直接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去。 这个举动,很像算准了祝子绵想下车,于是先行堵了他的门。 祝子绵恼怒自己的每一步在峦的算计里,但他没有反抗的能力。 峦硬实的胸膛阻在那里,他也不能硬往这胸口上撞。只好顺从地在车里移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可一再地受制于人,让他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待峦一上车,祝子绵张口就想先骂一句脏话,却见峦笑嘻嘻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嘘——等一下。」峦说罢,开始看着手錶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祝子绵莫名其妙,脏话暂时被压了回去。 当峦倒计到「一」,祝子绵听到他这边的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拎着盒便当示意他打开车窗。 祝子绵还在发愣,搞不清状况,而峦已经帮他将车窗按了下来。 「先生,您的外卖。」说着,那年轻人就把便当往祝子绵怀里送,很赶时间似的。 祝子绵只得抬手接了过来,之后就见那年轻人脚下一蹬,踩着滑板一熘烟走了。 「你让他卡点送来的?」祝子绵对这精准的一幕,有些不可思议。 峦耸了耸肩,「怎么会?我只知道他再不送过来,我就可以投诉了。」 峦的语气戏嚯,又是一脸「你好笨,活该被人耍」的表情。 这表情把绵刺激到了。心里那团被便当打散的怒气又重新凝结了起来。 他将便当放到车前,斩钉截铁地对峦说:「峦,我是忘记了很多事,也有很多事不懂、不会。但这不表示我就是你任意戏弄的玩具。我放下身段来恳求你,尽可能顺从地依赖你,是因为我相信你是值得信赖的人,而不是说我这个人真有那么廉价!」 峦玩笑的表情,随着祝子绵的话,一点点碎裂。惊讶,惊讶到反应不过来。 他料到绵会生气,以为绵又会哭唧唧、软绵绵地跟他发通火,但没想到绵会说出这样一段铿锵的话。 他一时想不通,这个被管理司评定为废柴的人,究竟哪儿来的底气来装扮自己的高贵。 正恍着神,就听绵继续一字一顿道:「我想我看错你了。你的关照,到此为止吧。」 说罢,祝子绵去开车门,峦一个惊醒,下意识将门锁住了。 「把门打开,让我下去!」祝子绵喊。 「下去?」峦警告他,「你能去哪儿?昨晚吓得在我怀里哭,这么快就忘了吗?」 祝子绵眼底灼热到疼,这一刻,峦让他模拟上班的好意已荡然无存,他甚至怀疑峦故意做这一切,只为了让他一步步尊严失守,极尽羞辱。 「我没忘。」他咬着牙说,「但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比你善良的人。只要我肯吃苦,他们一定愿意给我一份工作。我不相信,没有你,我找不到工作。」 祝子绵扑上去想打开车门锁,被峦挡开,同时,峦启动了车辆。 祝子绵又想夺方向盘,就听峦冷声警告:「发生车祸,警察会来处理。你哪儿还有找工作的机会?你要是想被警察带走,就过来抢。」 说话间,峦的车已经离开停车场,进入车流。 祝子绵眼前一阵模煳,恨自己依然在峦的拿捏之下,什么都做不了。 他愤愤地看了几眼峦后,把头扭向窗外,再没有一点余光留在车里。 - 祝子绵的眼前,变成了电影的长镜头不断延展,他在这长镜头下开始茫然失神。 准确地说,他也根本没看到什么,眼前是混乱的,脑子是混乱的,就像他以后的路,一样混乱。 他忍不住想,逃离贵族胶囊是对是错,他有没有可能再回去,回去后等待他的是生是死? 他没有答案,只觉得自己拼命想要逃离命运,命运却像一张大网,不停收缩,压得他要喘不过气。 就这样想着,祝子绵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眼前的景致突然唤回了他的意识。 此时,此地,行人渐少,不再是行色匆匆的城市街景。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一片湖泊上,像一堆欢快的精灵在跳舞。 而他们的车,正在环湖的堤坝上缓缓行驶着。 醒过梦的祝子绵,勐然意识到,一路上配合着电影的长镜头,耳边一直飘扬着一段轻音乐。 这段轻音乐重复,重复,重复了不知多少遍,重复到祝子绵终于产生了好奇。 他偷偷把头扭了一个角度,斜过眼去,目光落在了车载屏幕上。 就见那屏幕上,循环滚动着这段轻音乐的名字——apologize(道歉)。 第20页 第17章 我有的不多但都给你 捕捉到绵的视线变化,峦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佯装欣赏着夕阳下的美景,嘴上喃喃地说:「特意给你点的外卖,好歹吃一口吧。」 祝子绵此刻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只能说这音乐有毒,他也不知道被餵了多久。 现在他身体里的怒气已经完全被中和,他发不出脾气了。 在他拿过便当准备打开的时候,峦又加了一句:「你在我车上饿死,我会很麻烦。」 即使这样不中听的话,祝子绵听了也不想发脾气了。 他不屑地撇了下嘴,默默打开便当。 今天的便当是一份凉面,峦好像算准了他不会即刻就吃。 祝子绵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峦眼里从来没有意外。这让他不禁自嘲又无奈地笑了一声。 吃下两口后,他平静地问:「峦,你明知道怎么做让人开心,怎么做让人不开心,为什么非要惹人不开心呢?」 峦听了以后,一脸「你在胡扯什么」。 他扭过头看着绵,幽幽反问:「为什么?因为我没理由哄你开心啊?你觉得你自己就做的很好吗?你知不知道,你烫伤我,我可以以故意伤害罪报警。你开走我的车,我可以以抢劫罪报警。你能坐在这里吃面,全是因为我宽洪大量,你有向我道过谢吗?」 祝子绵看向峦的眼,那双眼睛理直气壮,但祝子绵总觉得这个逻辑很强盗。 不过他认真想想,峦有一点确实没说错。那就是:峦救他回来,管他吃喝,给他找工作,他一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过。 祝子绵过意不去地低下头,继续大口吃。一边吃一边嘟囔:「那你耍我不是耍得挺开心的嘛,我也不计较了,这样就扯平了。」 峦的表情才像是听到了强盗逻辑,不过须臾后,他又感觉十分好笑似的,噗嗤笑了一声。 他不再多言此事,自顾自欣赏起车窗外的美景。 不知不觉,夕阳一点点隐入山头,湖面上的一层金纱,好像长长的裙摆,被夕阳的脚步徐徐带走。 祝子绵吃完了凉面,见峦望着窗外已不算美的景致出神,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猜出峦在等着什么,或许就是在等他道谢。 这个人真是小气,祝子绵心想,你也没有直接和我道歉啊。 不过,冷静下来的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知道,离开峦不会比跟着峦过得更好。峦已经给了他台阶下,他要是再胡闹,只能自断生路了。 轻轻咳了两声后,祝子绵放缓语气认真地说:「峦,你能不能再帮我找份工作啊。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工作,不被抓去做人体实验,我——我——」 接下来,该说些回报的话,祝子绵一时卡了壳。原本他是想说「那时候我再谢谢你」。 可话嘴边,他又觉得这么说,份量太轻了。 此时,峦似乎也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回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向绵,嘴角一丝坏坏的笑意若隐若现。 他也想听听,绵能怎么谢他。说起来,绵一无所有,除了这个人,好像没什么能给的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绵要说出「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时,祝子绵眼光一亮,抬头很自信地接道:「我赚的钱都给你。你只要管我吃住就好了。」 「……」 峦的感觉怎么说呢,好像认知都崩了。 你可真说得出口啊!先不说你能不能找到工作,即使找到了,赚的钱恐怕吃饱都难,还想雇我给你做饭吗? 峦再次确认绵真是脑子坏掉了。但没过一会儿,他觉得他自己脑子也坏掉了。 因为听了绵这无耻的条件,他哭笑不得地笑了几声后,没有把心里那一堆嘲讽之词说出来,反而莫名其妙地答了一声「好」。 - 夜幕垂下,两个人驱车回家。因为前一夜谁都没睡好,车在路上行驶了没多久,两人脸上就都有了些疲态。 峦觉得,如果绵懂事的话,应该和他说说话,提提神。但绵始终看向车窗外不发一言,还是一副没哄好的样子。 这让峦心里有些不痛快,怎么说他都刚刚答应了绵荒唐的答谢条件。不指望绵卖萌卖乖,至少也该缓和一下安静的气氛。 但他看了绵好几次,绵都是一个姿势,一个表情,完全没有把头扭过来和他说句话的欲望。峦到底绷不住了。 「怎么了?一声不吭的,这可不像有求于我的态度啊。」 祝子绵也听出峦语气里的不悦,他抱歉地牵了牵嘴角,但还是没说话,好像有更重要的事牵扯着他。 他视线依然锁在某处,眉心更是纠结地拧在了一起。 峦更纳闷了,「你到底想什么呢?」 祝子绵忧心地看了峦一眼,「抱歉,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觉得我们被跟踪了。」 峦扫了一眼后视镜,迟疑了一下,浑不在意,「就是多心了。」 见峦这么不当回事,祝子绵很不服,「那不如试试啊。前方调头,你走一下回头路。」 峦再次扫了一眼后面跟着的车辆,有些不耐烦,「不用了,是跟着我们的。不过放心吧,不是来抓你的,沖我来的。」 祝子绵崩直了后背,「你有仇家?」 峦耸耸肩,「也没那么严重。找找麻烦而已。」 第21页 峦的语气还是云淡风轻,祝子绵却认真上了。既然是麻烦,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他向前方路段凝视过去,目光变得越来越犀利。 这时,车辆因一个五十多秒的红灯,停住了。祝子绵突然开口:「我上你下,换位置。」 「啊?」峦愕然张了下口,没听明白。 就见祝子绵快速解开安全带,两脚踩在车前,手抓住车顶把手,让整个人悬空了起来。 又说:「换位置,我来开。」 峦明白过来了,带着点好奇,他同意了这个建议,坐到了副驾驶。 红灯变绿,祝子绵明显提高了车速,嗖地一声沖了出去。 紧接着,峦就感觉自己的车,灵活地不停超车、变道,好像一条刚放生的鱼。 峦不无佩服地看了绵一眼,「你还真的会开车啊。」 祝子绵不好言说地笑了笑。 在贵族胶囊里,他和一帮无所事事的兄弟们,飙车是日常。车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大型玩具罢了。 虽然每次飙车都被老爸骂,甚至打,但越打骂他越叛逆。反正老爸担心的也不是他的命,而是他能不能正常开枝散叶罢了。 说起来,和在贵族胶囊里开车比,他现在已经算是安全驾驶了。 「可是你这么开,万一出现一点剐蹭,警察来了,我可保不了你。」峦幽幽地提醒。 祝子绵骄傲地仰了下头,「既然你的麻烦来了,我得先保你啊。」 话音落,峦微微侧头,看着绵专注开车的样子,眸子里闪出些别样的暖光。 他稍勾起唇角,好像完全信任了绵,自在地调低了自己的椅背,躺了下去,并惬意地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他在手机屏上点了点,发出了一条消息:「早让你别跟着了,还跟。」 没一会儿,手机屏上回覆:「看样子,你找到护花使者了。」 第18章 别越界 多绕了一圈,回到家已经不早了。峦把祝子绵送进屋,又想起有什么东西落在车上,要回去取。 可是,当他只身回到地下车库时,便漫无目的地走起来,根本不像在找自己的车。 这时,一辆车打起双闪。峦向那辆车望了一眼,露出「我就知道」的笑意,缓缓走了过去,钻进车里。 「早让你不要跟了,你这个跟踪高手,遇上劲敌了吧。」峦揶揄地说。 车内的灯亮起,映照出苍饶有兴致的一张脸。他用手支着头,笑看着峦。 「何止是跟踪上的劲敌啊,只怕是情敌吧。什么人吶?你还会担心他被警察带走。」 峦随意调低了些椅背,舒服地把两手枕在脑后,「打探别人的私事,这不像你啊。」 苍也调低了椅背,和峦用同样的姿势躺了下来,「那是因为你在我眼里,不是别人啊。」 苍玩笑的语气一如即往,峦的反应也如同往常。他扭过头去,嫌弃地瞥了苍一眼,嘴里还微微嗤了一声。 「唉呀——」苍接过这眼神,坐直起来,竟从这如同往常的反应中发现了些别的。「你的眼睛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有光了。」 峦闭起眼,神情淡漠,「这话你个医学博士可不要乱说,我会怀疑我基因突变。」 苍被逗得笑了数声,才又自在地躺下,「基因变没变我不知道,基情有点不对了。」 峦鼻子里哼出一声,懒得再和苍玩笑。忽地,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来都来了,签个名吧。」说着,他掏出手机,调出了一份电子文档。 苍看上去莫名其妙,他拿过手机正想细看一下内容,就见峦把文档放大到签名位置,「看什么看,签就行了。」 对峦的霸道,苍好气又好笑,不过他确实没有再细看的欲望。 一方面,他对峦有足够的信任,另一方面,他也捕捉到了标题的几个字。这是一份就职委託书。 苍随手签了名上去,至于帮谁找工作,他一个字都没多问。 峦接过手机看了看,满意地点了下头。连招唿都不打,推开车门便走了出去,关车门时才随口道了句:「今日的事谢了。」 苍有些被过河拆桥的郁闷,他斜勾了一下唇,迅速调整椅背,一脚油门追了上去,在峦身侧停了下来。 峦被吓了一跳,扭头就见苍从车窗里探出头。他正想吼苍一句「好好开车」,却发现苍此刻的神情不太寻常。 好似玩世不恭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罕见的严肃,甚至还带着点恐吓。 「峦,你应该知道,我们会结婚的吧。」 这句话的语气,漫不经心,但每个字都似有千金重。 话一落,峦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僵硬得不太自然,还有些想让苍住嘴的暗示。 苍浑不在意,继续用同样的语气叮嘱:「结婚前,你想玩一玩,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应该知道分寸吧,别越界。」 峦的一只手,在苍看不到的位置,紧紧攥了起来。苍的话却还在变本加厉,「你该知道,我不喜欢二手的。」 这句话让峦崩掉了最后一根弦,他一拳挥了上去。而苍显然早有准备,不等峦的拳靠近,他已经驱车开出了峦的视野。 地下车库安静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唿吸由急促变成不正常的间断性窒息。用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掌心里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第22页 - 回到屋时,峦看到绵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还主动把自己铐在了落地檯灯上。 凝望着绵手腕上的道道红痕,峦刚整理好的神情变凌乱,好似千头万绪让他不堪其扰。 如此过了些许时间,他再次找出那管化淤青的药,涂抹于红痕处。之后,还翻出一个护腕,套在了绵的手腕上。 峦的动作一直很轻,可这么一系列操作下来,在护腕快要套好的时候,祝子绵还是醒了一半意识。 他迷迷煳煳地将眼睁出一条缝,看见峦正坐在他旁边,俯着身子两只手在给他戴护腕。 两人的上半身因此离得很近,祝子绵另一只自由活动的手,轻轻一抬,便按在了峦的肩膀上。 峦惊觉他把绵弄醒了,身子僵在了原处。 「这算是奖励吗?」祝子绵梦呓一般地说。 峦开始唿吸不匀,两个人面对面的距离对他来说不太舒服,但他并没有起身。 「什么奖励?」他反问。 「今天我帮你甩掉麻烦啊。」祝子绵嘴角略有下垂,语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梦半醒,有些讨宠的感觉。 峦被这感觉弄得面红心跳,他勉强笑了一声,转移话题,「你不觉得我们离太近了吗?」 祝子绵睁大了些眼,近吗?还好吧。 在贵族胶囊的时候,他和兄弟们玩顶脑门的游戏,距离比这近多了呀。他怀疑峦是故意岔开话题,不肯谢他。心里不爽了。 「近又怎么了?我还能吃了你?」说着,祝子绵不但没松开峦,反而赌气地按着峦又近了一些,下颌挑衅地扬了一下。他自己不会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单是像讨宠,更像是在明确地讨要一个吻。 峦仓皇把头扭到一边,不再与绵对视,只觉得温热又平缓的唿吸拂着他的半边脸颊。有些痒,骨头里透出来的痒。 峦不敢再继续,顺着绵的话说:「你说是奖励就是奖励吧。今天谢谢你。」 听到峦说谢,祝子绵眼神变迷离,满足地弯起唇角。他松开峦,闭起眼,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看样子秒睡了。 峦站在一旁,有种误入他人梦境的错觉。他怀疑刚才绵没有完全清醒,梦游一般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还真是呆呆傻傻的,要是刚才自己对他做些什么,他都不知道躲吧。 想到这里,峦的神情一下子变了,似是冒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让他局促不安。 但很快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瞎想什么呢,我能对他做什么啊。 第19章 傻了吧,咱有后台 一大早,祝子绵被峦从沙发上拎了起来。从前都睡到自然醒的他,不习惯也不敢抱怨。他知道峦又要带他出去找工作了。 今天是周一,车流稍显拥挤。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车才在一栋八层楼高,钢化玻璃围成的时尚建筑附近停了下来。 峦向那建筑指了指,「和门卫说,你找人事部,他们会告诉你具体位置。」 祝子绵顺着峦的手指看了看,看见那建筑上有「斩神娱乐」四个大字。这四个字之后,还有一个长剑与盾牌组成的标志。 他看着那标志有些恍神,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 峦见绵又发起呆,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本来还想揶揄他一句:你要是改不了这动不动发呆的毛病,恐怕什么工作都做不了。 但转念又想,这可能是医疗事故留下的毛病,绵自己也没办法。 于是他把冲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鼓励性地拍了拍绵的肩,示意绵大胆去吧。 - 祝子绵过了闸机,看到一层大厅中每个人都戴着工牌,行色匆匆的样子。这个场景在贵族胶囊里,大部分贵族都没有见过。 但他见过。 好歹他有个贵族精英老爸在最高管理司任职。打着父慈子孝的探望藉口,他是去过最高管理司的。那里的情景和此刻所见差不太多。 他曾经也嚮往去最高管理司工作,但这个嚮往接近于痴人说梦。因为他没有他老爸那么优秀的自律能力。 在贵族胶囊里,有学校,可没有任课老师,只有教学视频。你想在学校里看视频可以,不想来学校在家看视频也可以。 总之,所有的学习资源给你,你想学什么,能学会什么,全由自己。 在这种环境下,学习是一个全靠自律的事。这份自律,他没遗传下来。所以没有他老爸那精通八国语言,还有管理学证书的能耐。 不过,最高管理司还是给了他一个梦想照进现实的机会。那就是:在他不断的抗婚言论下,管理司曾许诺他,只要他乖乖结婚,会给他一份管理司的工作。 可他能干什么呢?用他老爸的原话:你也就能扫厕所。 结果——还真就是扫厕所。 祝子绵坐在人事部的办公室里,被问了一堆这会不会,那会不会的问题,他都只能摇头做答。 人事经理都蒙了。 反覆确认手机上收到的就职委託信,还和身边的助理小声嘀咕了许久,还是难以相信:声名显赫的天才博士苍,其交友圈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废柴。 虽说这人长得还算抢眼,但那可是苍啊,众所周知的禁慾男神,绝不会「以貌取人」啊。 然而委託信是真的,这个忙不能不帮。最终人事部勉为其难给了祝子绵一份扫厕所的工作。 第23页 对此,祝子绵接受得很平静。他得承认,峦吓唬他一下,再给他一次上班模拟是有用的。 想当初,他和老爸叫嚣:你要是敢让我去扫厕所,我就把厕所点了。 现在,他非但不想点厕所,还可以认认真真地记录具体工作,心平气和地一条条完成。甚至因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份工作而收穫了小小的成就感。 只不过,在看到峦突然走进卫生间的时候,他还是难为情地赶紧背过了身。这到底不是份漂亮的工作,从地位到薪水都还不如人体模特。 「我换了工装,还戴着口罩,他应该认不出我,一定认不出我。」祝子绵这样想着,反覆默念:「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结果还没默念够五遍,肩头就被拍了一下。看样子还是认出来了。 祝子绵见逃不过,只好转过身。轻咳了两声,寒暄道:「是你啊。你来——上厕所啊。」 话说完,祝子绵更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想自己真是蠢,这不是废话吗?来厕所不是为了上厕所,难道还是为了来找他吗? 他偷偷瞥向峦,猜峦是不是又准备笑话他,却见峦脸色不太好,又冷又硬的,好像张口就要骂人。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他说。 祝子绵吃惊了一下,「你有发消息给我吗?我没看到。我一直在忙。我要负责一到七层的所有卫生间,事情还挺繁琐的。」 话说完,祝子绵觉得峦脸色更不好看了,好像要干这繁琐工作的人是他似的。不过,这难看的脸色中,还透出了些于心不忍的意思,让祝子绵心头暖了一下。 他马上轻松地笑起来,「这份工作挺好的。真的。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嘛,也就只能做清洁工。你已经尽力了,我很感激你的。」 这话让峦勐然意识到自己神情凝重了,他立刻松弛下来,不屑地扭过头,嗤了一声。 「胡扯什么呢?我不过随手帮帮忙而已,说得好像我为你的事拼了命似的。你啊,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是该偷着乐了。」 说完,峦推开一个格子的门走了进去。 祝子绵撇撇嘴,看着关好的门,有笑意浮上了嘴角。峦的揶揄并没让他生气。 这感觉他说不出来。反正见峦的脸色缓和了,他就挺高兴的,比看见峦板着一张脸要舒服得多。 傻笑片刻,他想起峦说有发消息给他,便掏出了手机。 右滑解锁,新消息提示。 正想看看峦给他发了什么,这时一个男人的吼声突地打断了他:「上班时间,你在这里是要打扫卫生的,你以为是让你来玩手机的吗?」 这声音威吓至极,吓得祝子绵手机险些没拿稳。他仓皇地把手机揣进兜里。解释:「我没有玩手机。我只是查一下消息。」 「查消息就不叫玩手机了?」 男人四十岁上下,戴着一幅金丝眼镜,很斯文的一身西装,但看上去就觉得这人配不上这身衣服。 祝子绵悄悄扫了一眼他的工牌,是客服部的经理。 其实工牌显示什么都不重要,反正都是祝子绵惹不起的。 他低下头,准备离开。 「站住。」男人却阻住了他的路。 祝子绵没办法,站在原地,听男人训导起来。 「你不要小瞧这份工作,想干的人多了。不是非你不可。话说回来,要不是你走了后门关系,这份工作也轮不到你。但是你要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关系有用吗?有,但不大。如果再让我逮住你工作失职,管你是什么后台,一样得滚蛋。四楼没有擦手纸巾了。」 「不可能吧。」祝子绵纳闷,「我两小时前——」 「两个小时前。」男人阴阳怪气地打断了他,「你也说了是两个小时前。每两个小时要检查一遍所有厕所里的用品是否齐全,是你的工作内容吧?如果你不是在这里玩手机,就不用等到我来提醒你了。」 两个小时前,祝子绵刚给四层放了新的一包擦手纸巾。根本不可能用那么快。而且,他看了眼墙上的钟,按他的工作安排,还有十分钟才到检查的时间。 但他听出来这个经理没事找事,懒得再搭理,于是点了个头就冷冷地走了出去。 「嘿嘿嘿!什么态度!真是!仗着自己有后台,把谁都不放眼里了。也不看清自己就是个扫厕所的……」 男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一边骂一边走到某个格子前打算进去方便。 不料,正要推开这间格子的门,旁边一个格子的门却先一步打开了。 紧接着,男人就像见鬼了一样,看着峦冷着脸一步一顿地走了出来。 男人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镜,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惊魂不定地喃出一句:「董——董——董事长。」 【作者有话说】:绵:耶!我的后台已上线。 第20章 下班有约 峦走到洗手池边,一边俯身洗着手,一边挑眉看着镜子里的客服部经理。 「你工作很清闲啊。」他幽幽地说,「一个清洁工都能骂这么久。」 经理听出峦的语气寒得渗人,紧张得不知所措,见峦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手,没有离开的意思,像是等他说话,心里更慌。 他眼珠子转了一下,老练地认为先笑着认错准没错。 于是点头哈腰道:「董事长教训得对。我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清洁工上,应该直接通知后勤部就好。」 第24页 峦把纸巾扔到垃圾筒,慢慢转了个身,脸色铁青,直视着经理,「每两个小时要查一下所有厕所用品是否齐全,看样子,你对清洁工的工作很熟悉嘛。不如——我调你去后勤部?」 经理笑不出来了,他勉强扯着嘴角摇了好几下头,假装只是听了个玩笑,然后赶紧岔开话题。 「董事长从来不到我们一层客服部直接布置工作的,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说到这里,经理立正站好,拍着胸脯承诺:「董事长放心,有什么问题您尽管交给我,保证让您满意。」 峦有一时的停顿,踱了两步像是在思考什么事,但也没耗废太多心神就想到了。 他止了步,嘴角带着令人后嵴发凉的笑意,缓慢地说:「我收到匿名信,说你滥用职权,对员工性骚扰。所以——」 经理听到一半,脸已煞白如纸,眼睛瞪得快成铜铃,口齿不清地开始哆嗦:「董,董事,长,那,那一定是——」 话未说完,经理的神情又起了异样,难堪得想找地缝钻。 峦也发觉出哪里不对,他垂眉往下一看,见这客服部经理居然被他随意编造的一句话吓得阀门失守了。 峦厌恶地后退了一步,快速走开。走到门边又想到什么,顿足丢下一句:「自己把地擦干净,给自己留点体面,我也给你留点体面。」 经理几乎哭着点头答应,不敢拖延。 峦余光看到那经理拿出整卷厕纸开始忙活,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一出门,他就收到了绵回的消息:「别在上班时间发消息给我,我忙着呢。」 峦盯着这则消息,好气又好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忍不住小声嘀咕:「到底谁比较忙啊。」 - 周一其实是峦工作最忙的一天,而这个周一尤其忙。 因为它不仅是一周的第一天,还是一个月的第一天,还是一个季度的第一天。 这意味着他要看周报表,月报表,还有季度报表。他要从这些用户数据中找出公司产品的不足之处,并对下一步工作做出调整。 离开一层客服部,峦坐电梯直达八层。此时,八层电梯门口,一个看上去就很勤奋的中年人,正在那儿摆着怀疑人生的样子。 他是董事长助理,因为找不到董事长,脑袋上正浮着一堆问号。 董事长已经来上班啊,应该在办公室啊,不在办公室也该在八层啊,怎么没有人呢?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啊。 正想得焦灼,就见峦从电梯门里走了出来,助理带着自我检讨的态度赶紧说:「董事长,什么事要您亲自去过问,交待我就好。」 峦神情寡淡,不在此事上多言,抽出助理手中的纸张,边翻边走边问:「用户数据报表是吗?项目进度表呢?」 助理呃了一声,有些为难,「项目进度上,科经理说要亲自跟您面谈。」 峦刚迈入办公室的脚步顿住,脸上呈出嫌恶的样子,继而边走边说:「让他先把表交了,有问题我自然会和他面谈。」 助理又呃了一声,这个差事看上去难办得很。 但见董事长回头甩给他了个「要干就干,不干就滚」的眼神,也不敢再多抱怨,勉强说了个「好」便躬着身子帮董事长关门。 「等一下。」坐到办公桌前的峦突然又开了口,「把公司所有清洁工的工作安排表发给我。」 助理眼睛瞪圆,以为自己听错了,「董事长是说——清洁工?」 「对。」峦的脸色在不耐烦之余,多出了几分不自在,借着认真看报表极力掩饰着。 助理凝神想了想,犹豫地问:「董事长是觉得最近公司保洁做得不好吗?」 这事儿和我说一下就行,不必占用董事长的宝贵时间。助理心想。 峦烦躁地又翻了一页报表,头一次觉得这助理话真多。他抬眉白了助理一眼,算是警告。 跟着又多加了一句:「还有,公司客服部那个经理,暗中查一下他和同事之间的关系。」 助理觉得这才像是董事长会提的要求。接着,他凭着二十来年的工作经验揣测了一下两个任务之间的关系,感觉自己懂了。 一定是客服部经理被人暗中举报,就快职位不保。董事长打算从后勤部提拔个人出来。所以要突击查看所有清洁工的工作安排。明着是清洁工的事,暗地里那是对后勤部的考核。 想通这一点,助理知道怎么办了。不到半小时,便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从后勤部拿到了一份极为详尽的清洁工工作安排表,送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但其实,峦的初衷只想知道一点而已。 原来清洁工上班时间比其它员工早,但是下班时间是统一的,都是五点半。 峦看着这份工作表,不由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心想:看来今天不能加班了。 - 分析各个产品的数据,批註要点,安排相关人员开会。整个下午,峦精准诠释了什么是高饱和工作。 最后一个产品讨论会结束,时间卡在五点二十九分。剩下一分钟,他从会议室走回办公室。 在五点三十分的时候,他整个人瘫在软椅上,拿出手机发了一个位置给绵。 发送音刚落,新消息就弹了过来。 绵:「你来接我下班吗?」 第25页 峦像是突然被灌下了能量饮料,一下子在软椅上坐直,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知道,清洁工下午的工作以维护为主,比上午要清闲许多。 所以绵啊,很可能握着手机,一等到下班的时间就卡着点给他发消息。 峦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大概就是觉得有趣,一种心有灵犀的有趣。 「啊?还要我走一公里去等你啊。你不能来公司楼下接我吗?」 这时,绵的消息又发过来,最后居然还附加了个软萌萌哭唧唧的表情。 峦又想笑,他猜以绵那个蹭一下就冒火的性子,现在估计正咬牙切齿,却在手机里撒娇。 只能说,手机消息是个撒谎的好面具。 峦又打开周边地图看了看,但越看越为难,实在没有更合适的地方。所以最后还是回了绵一句:「不行!」末了附加了一个兇巴巴的头像。 没一会儿,绵回消息了。 「………………………………好吧。」 这一连串的省略号,峦懂:脏话省略一万字嘛。 峦忍不住笑出了声。但也仅仅是短促的一声,他便赶紧收拾表情忙起来。 绵走到那里要一刻钟左右。而他要取车,还可能堵车。最关键的是同样的目的地,车行线和步行线是不一样的。车行距离要长了许多。他都不敢保证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赶到那里。 快速叮嘱完助理做好今天的工作记录,他便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拉开办公室的门,一个与他身高体型都相差无几的男人,冷冰冰地阻住了他的路。 项目经理,科。 峦闪着光的眸子瞬间阴沉了下去。 第21章 谁是好脾气啊 科将峦逼退几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拿着几张装订好的纸张丢到峦的办公桌上。 峦扫眼看过去,是项目进度表。「已经下班了。」他没什么感情地说。 科造作地惊唿了一声,要多假有多假,「已经到下班的点了吗?我这一天忙死了,时间都没顾上看。」 峦压住脾气,尽可能客气一点:「那我现在告诉你了,已经下班了。」 科无所谓地摊开手,「这可不像董事长说的话。你周一加班不是很寻常的事吗?看到员工和你一样加班,你难道不应该嘉奖一下吗?」 峦深唿吸了一次,还在极力克制,「把电子版发我邮箱,我晚上会看,有问题明天会和你沟通。」 说罢,峦不等科回復就想从科的身侧穿过,科却不偏不倚地挪了些许位置挡住了峦的步子。 「董事长回家看也是看,现在看也是看,有什么关系呢?或者,我们一起吃个饭,一边吃着,我一边向你汇报,这样肯定能更加有效。」 「我还有事!」峦的语气与表情都已十分不善,手指缓慢弯曲攥成拳,随时都能挥上去的状态。 科的眼波垂了一下,将那拳头收入眼底。不论是看的,还是听的,都能知道峦已经忍无可忍。 但他依然挂起隐晦不明的笑意,仿佛越是这样,越让他兴奋。他的语气也不再是公事公办的同事语气,变得暧昧又挑逗。 「怎么,被烂桃花缠上的时候,我是你男朋友,烂桃花我帮你挡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这可不太好吧?」 随着话音轻落,科用指尖去碰触峦的手腕。刚刚碰到了一霎那,峦的拳就嗖一下砸向科的鼻樑。 科的头快速一闪,早有防备,一手扣住峦挥来的拳,一手向峦的咽喉抓去,却被峦的另一只手反扣住。 两人因此成了相互钳制的状态,脸皆因用力变红,脖颈的青筋都凸显出来,势均力敌表现得不能再明显。 「不想被废掉,就给我滚开。」峦沙哑着声音威吓。 科听出峦是想用腿袭击他的下三路。而此时的峦微侧着身,一条腿将他的双腿别得不能施展,同时护好了自己的下盘。 这让科意识到他到底是差了一招。 不过他也不慌,也不松手,阴阳怪气地说:「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干,上次打伤我受的罚不记得了?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峦的眼神有一时的错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想看到的东西。 见峦如此,科笑得越发得意,「你也看到了,只有我能和你较量到不相上下,除了我,谁还能、谁还配与你峦贵公子成婚呢?」 峦的身体抖动得厉害,极度用力与极度愤怒让他平静不下来。 突然,他一脚踩向科的脚踝。科嘶了一声,手上力气顿时松懈。峦趁势挣脱,将科推后了几步远。 「这里是公司。」峦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我劝科经理还是谨言慎行。」 科也整理起自己的衣衫,浑不在意,「董事长也说了,现在是下班时间。那我们自然可以聊聊工作之外的事。」 峦将自己又想挥出去的拳背到身后,冷冰冰地回覆:「我和你只有工作可谈,我再说一遍,把项目进度表发我邮箱,现在从我的办公室里出去。」 科脸上的笑意挑衅至极,他不但不走,反上前一步。「好啊,既然只有工作可谈,那董事长就坐下来,让我们好好聊聊项目吧。」 峦脸上阴云密布,快要克制不住了,这时手机传来新消息提示意。 峦掏出手机,显示屏上是绵的消息:「我还要等多久啊?腿都要断了。」 第26页 一旁的科也看到了这则消息,他脸上呈出不可思议,但很快便收敛。 「哦——原来真有约会啊。」这语调嘲讽得不像话。 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收起手机,「你知道就好。」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办公室门口。 「峦——」科叫住了他,神情居然与方才全然不同,没有挑逗,没有挑衅,竟有几分发自肺腑的关切。 他看着峦,「你最好心里有数,喜欢上你的人没有好结果。」 峦的唿吸汹涌起来,他强行平復了一下,像是努力去消化科说出的话。 稳住后,他微微侧了下头,余光看着科,严肃警告:「这句话,留着给你自己当座右铭吧。」 - 祝子绵真的觉得自己的腿要断了。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他平生第一天工作,还是超负荷的体力活。 洗洗刷刷就罢了,关键是他要负责一到七层所有卫生间,还不能乘坐电梯,只能用楼梯上上下下。这一天下来,他觉得他爬了一座海拔五百米的山。 本就累得抬不起腿了,偏偏下班后,峦还又让他走了一公里。 这也就不提了,结果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瞅着都等了快半个小时,连个影都没有。 他身体和心灵都受不了了,委屈地坐到了地上。双臂抱着双腿,蜷缩得像个鹌鹑。 在他等得都开始胡思乱想,怀疑峦就此把他扔了的时候,才听到嘀一声响,峦的车停在了他眼前。 可祝子绵突然不想上车了,看到峦按下车窗,露出爱搭不理,你爱上不上的一张面孔,他觉得身体僵在了原地,一动都不想动。 什么嘛!害我等得站都站不稳了,一点愧疚都没有,还摆臭脸给我看,真当我是只流浪猫吗? 祝子绵越想越生气,扭过头不去看峦,一时间生气得都忘记了眼前的路况:峦的停车位置是借了公交站的停车位,不能长时间停留的。 而与此同时,峦的情绪确实如祝子绵所见,不好,十分的不好。 一整天紧锣密鼓的工作让他烦躁,下班前被科缠住让他烦躁,堵车的路段让他烦躁,此时身后不停地嘀嘀声,更让他的烦躁节节攀登。 他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去哄人,一点安慰的笑意都勉强不出来。 在身后的公交车一阵长嘀声后,峦突然疯了一样,解开安全带冲下了车,几大步冲到绵的身边,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祝子绵:「……」不是,我的腿没断,没断,还在呢。 【作者有话说】:峦:我还收拾不了你。 第22章 合租约定 祝子绵的脑子刚反应过来想说什么,人已经被抱进了车里,顺手还被繫上了安全带。 但这个举动没有丝毫关怀的感觉,更像是要把他绑在座椅上。 祝子绵怔圆了眼睛,盯着峦像在盯一个突然发病的神经病,而峦浑然不觉,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启动了车辆。 走走停停的拥挤路段,峦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支在窗框上,扶着额头,清晰可见的烦躁。 祝子绵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峦,可峦就把他当空气视若不见。这让他有一种心里有火没处发的憋屈。 不想接我就直说,接都接了,摆什么脸色啊?而且二话不说就把我一个大男人抱上车,我不要面子的吗?谁没脾气啊! 祝子绵觉得自己不能再被峦当流浪猫施捨拿捏了。他暗暗咬了咬唇后,郑重其事地说:「我后悔了。」 峦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好像纯是靠下意识接了一句:「后悔什么了?」 祝子绵:「那天我说,只要你帮我找到工作,我赚的钱都给你。我后悔了。」 峦不屑地嗤了一声,「过河拆桥啊。还拆得这么硬气,你可真是个奇葩。」 祝子绵气唿唿地瞪了峦一眼,话说得更硬气了,「不公平的约定,就不能执行。今天人事部经理和我说了,劳务合同是要符合劳动法的,不符合劳动法的合同,就不用遵守。」 峦扶着额的手回到了方向盘上,脸上的神情无不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先不说他们的约定与劳务合同根本不沾边,单说不公平,到底是对谁不公平啊? 「就你那点薪水,让我管吃管住,你还觉得不公平?」峦真是服了。 祝子绵不服了,怎么就这么瞧不起人呢? 他拿出手机开始记帐,「该付多少钱我付多少,咱们提前说好,省得你总觉得我占你便宜,动不动摆脸色给我看。」 峦向绵瞟了一眼,见绵还认真起来了,不禁嘲笑:「该付多少付多少?你知道我那公寓的租金是多少吗?」 祝子绵认认真真在手机上敲下房租两个字,嘴上却说:「可是我也没租整间公寓啊。只租了你的一张沙发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在房租后面写了个数字:300。 合着墙和屋顶是免费赠送的呗。 峦都要无语了,但好像是想看看绵到底还能有多离谱,他坚持接了话,「那水电呢?」 「按普遍人均。」 「汽车油钱?」 「对半分。」 「吃饭呢?」 「对半分。」 「对——半——分?」峦的火气蹭地冒了出来,「那我做饭的人工费呢?」 祝子绵想了想,「以后一人做一道菜。」 第27页 「一人做一道菜,你做的菜能吃吗?」峦几乎在吼,一点面子都没给。 祝子绵的音量也涨了上去,「我看了,网上有教做饭的视频,照着做就好了啊。」 你以为做饭是操作手机,按流程按键就可以了?峦真是要被这个人的天真打败了。 他正想讥诮回去,勐地想起绵的脑子出过医疗事故,跟个脑残病人吵架好像挺愚蠢的。 但要是把这些都答应下来,好像更蠢。 峦闷着一口气,思量着这些有的没的,走了一回神。 趁这工夫,祝子绵已经在网上搜到了每月人均水电费,130。并凭自己的开车经验,估算出每月一半油钱约300。 另外,以防峦故意买高端食材,他还搜了搜普通人均饮食消费,搜出个600。 「好了,」祝子绵填好后,举着手机给峦看,「一个月差不多就这些钱,1330。」 峦被气得嘴角抽了抽,刚想说「你可真会算,这点钱就想在我的精品公寓里混吃混住」,可话到嘴边又收回。 他脑中啪的一个打闪,突然想到了个附加条款,嘴角的笑意变出几分狡黠。 接着,他先把车停到了路边,继而歪起头看着祝子绵,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既然这样,那浴室呢?」 祝子绵神情稍顿,刚才的硬气立时收敛了几分,「那——不是折合在水电费里的吗?」 「也可以啊。」峦的语气充满调戏意味,「那你以后洗澡的时候别拉拉帘啊。」 祝子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瞳孔地震:这个人果然下作! 他张开口又闭上,把脏话吞了回去。却因为找不到反驳的点,只好一咬牙,在手机上又敲下「浴室租金」几个字,隐隐感觉峦要在这一项上狮子大开口。 果然,峦一见他敲好了名目,就把手机夺了过去,随手填了个数额,又倨傲地把手机丢还给他。 绵惴惴不安地扁起嘴,心里赌气地想:你要是敢填几千,我回去就把拉帘拆了。我洗澡不拉拉帘了,你也别想拉拉帘。 但当他亮起手机,目光落下去的时候,发现峦没他想得那么下作,浴室租金仅仅510。 虽然和其它项来比是稍高了些,但比他的预期还是低多了。而且好奇怪啊,怎么是个有零有整的数,通常不该直接说500就好了吗? 「你确定?」祝子绵犹豫地再问了一次峦。 峦不耐烦地看向车窗外,「怎么,嫌高啊」 「那倒也不是。」祝子绵喃喃地说。一边说,一边暗暗将这项浴室租金加到原先的1330上, 总共1840。 接着,他开始算自己的月薪。 人事经理告诉他,他的薪水周发,每周460,那么一个月四周—— 咦?他表情突地一怔。 好巧,正好也是1840。 祝子绵隐约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你——知道我一个月的薪水多少?」 峦确实知道绵的薪水。原本,他也没想知道这些,仅仅想知道绵的上下班时间而已。 但他也没想到,助理给他的清洁工资料全到但凡与清洁工有关的事,都写了。连清洁工的工装多少钱都写了进去。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在他这么忙碌的周一,他居然把这份资料不知不觉过了一遍。 现在对于绵的这份工作,他可能比绵还要了解。 当然,峦不会承认自己这么多管闲事。 他目视前方启动了车,漫不经心地回他:「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干过清洁工。」 那也太巧了,祝子绵不信。他挠挠头,突地灵光一闪,想明白了。 「对了,你是不是也在这家公司上班啊。故意让我走一公里再开车去接我,怕同事笑你认识我这种废柴是不是?」 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松开时又说道:「胡想什么呢。我不在这家公司上班。接你的位置,是我最顺路的位置。」 祝子绵思忖了一会,觉得也不对啊。「那我今天为什么会在卫生间看到你?」 峦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一下,眼波稍稍转了转,却半天不支声。 「哦——」祝子绵又懂了,「你特意去看我的对不对?怕他们不给我工作,轰我出来对不对?」 峦故作轻松的状态下,透出一丝丝窘态。他不想承认,但是谎说到这里,他一时没有更好的谎言去圆了。这个样子在谁看来,都是默认。 祝子绵自然也会这样想,顿时,他感觉有一股暖流注入到心田里,什么乏累啊,气愤啊,统统被这股暖流融化了。 他情不自禁弯起了唇角,看着峦的眼神都像是加了星星特效。 原来,峦这个人虽然时冷时热的,但心眼是真的好呀。 峦被祝子绵看得浑身长了刺,在他的感知里,绵的眼神就是赤裸裸地追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峦深吸一口气,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正准备打趣一句「你别自作多情」,结果双唇刚启就动弹不得了。 祝子绵不知为何,恰在这时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来抚摸他的唇。 峦:「……」淡定淡定,这人脑子有病。 第23章 不讲卫生 在峦的惊愕中,车左右晃了一下。就这微微一晃的工夫,祝子绵的手已经拿开了。 准确地说,祝子绵就是在峦唇上轻轻抹了一下。 第28页 峦后背崩直,离开了椅背,这才不悦地问出一句:「你在干嘛?」 祝子绵却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稀松平常地说:「你的嘴唇好干啊。像是说了好久的话,还一直没喝水。」 峦松出一口气,对于绵屡屡的异常举动,消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毕竟这人脑子出过事故嘛。 他的意识马上就从暧昧的抚摸中抽离出来,转到自己嘴唇发干的问题上。顿时,一肚子的不痛快找到了发泄点。 「你才发现吗?」峦白了绵一眼,「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要加班的,包括我在内。今天为了能按时接某人下班,我忙得一整天连口水都没来及喝。结果呢?某人却因为多等了一会儿就坐在地上发脾气等人抱。你三岁半吗?」 一股脑抛出这串话后,峦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这抑制不住的烦躁源自哪里。不是科的出现,也不是堵车,而是自己辛辛苦苦的计划没能如约执行,而计划的目标人物对他的辛苦还毫无体谅。 祝子绵听了这些话,神情也不自在,他委屈极了:谁等你抱了?我是真累得站不住了嘛。 不过他不想表达自己的委屈了。何况他的委屈也站不住脚。 尽管他不是在等峦抱,但他发脾气是真的。 而且,他反应过来:峦忙得都没空喝水,还抽空去看了他的工作情况。换言之,峦如果不抽时间去看他,可能就不会那么忙,更不会加班迟到了。说来说去,迟到都是因为他。 结果自己和人家一见面,就因为人家迟到发脾气,还跟人家算了半天帐。 想到这里,祝子绵愧疚地不停搓着手指。一次次地偷偷看峦,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可峦的脸上阴霾太重,他有点怕说什么都要被骂,只好侷促地左顾右盼。 这时,视野里突然捕捉到什么,他立刻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那里那里,停一下。」 峦看到那里有个公共卫生间,猜测绵需要方便一下,也没多问一句,停就停吧。 待车停稳后,半小时前还累得站不起来的祝子绵,像只出笼的鸟欢欢跳跳地就沖了出去。 没冲进卫生间,倒是冲到了更远一些的报亭。没一会儿,便举着一瓶矿泉水跑回车里。 「给你。」祝子绵把水递给峦,「先喝点水。」 看到水,峦的干渴感更严重,他也没犹豫,接过来便咕咚咕咚大喝了好几口。心里的烦躁终于被这几口水沖淡了几分。 喝完才突然想起什么,「你身上有钱?」 上班第一天,不可能有薪水拿的。而且绵原本穿的那身破旧衣服,峦丢掉它们时也检查过,确定绵是实打实的没钱。即使是买一瓶矿泉水的钱,他都不可能有。 所以,这钱是哪儿来的呢? 祝子绵讪笑两声,「是中午的饭补,没花完。」 峦想起来了,清洁工都不算正式员工,属于临时工性质。他们的薪水是一周一领,午饭补贴是每天现领现用。 不过他们的午饭补贴低得可怜,在公司地下一层的员工餐厅里,基本上只能买最便宜的两三种菜而已。 而绵居然还能剩下钱,峦不禁追问:「你中午吃得什么?」 祝子绵有一点难堪,支吾了一会儿,又无所谓地坦白了,「白米饭啊。单吃也挺好吃的。而且我吃饱了。没饿着。」 峦将绵的神情仔细打量了两遍,他明白了。 肯定是想吃的菜买不起,买得起的菜,他吃不下去,索性把菜钱省下了。 穷到这个份上了,嘴还挺挑。 穷到这个份上了,还愿意用省下的钱给我买瓶水喝。 想到这里,峦意外地品尝到矿泉水还真有些回甘。 他抿了抿唇,举起瓶子又咕咚了两口。余光中,瞧见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也抿了抿唇。 他放下瓶子,发现绵的唇看上去也干干涩涩,没比他好多少。 「你这一天也没怎么喝水?」 祝子绵干笑了两声,「哦,我头一天上班嘛,活干得慢。总没空去喝水。」 峦把剩下的半瓶水递给了他,「喝吧。」 「啊?」祝子绵的表情有些扭曲,「你喝过了。」 峦头歪起来,不悦地挑衅,「所以呢,能毒死你啊。」 那倒也不是,祝子绵心里想啥,嘴上可没敢说。因为他想的是:在我们贵族胶囊里,这算间接接吻了。 奴隶们之间,还真是不讲究。但他到底是个贵族,讲究着呢。 祝子绵木讷地把头扭向窗外,催促:「没关系,你快开车吧。我回家再喝。」 说罢,他以为峦会立刻启动车辆,可窗外的景物却始终一动不动。这是几个意思啊? 祝子绵纳闷地回过头,发现峦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感觉怎么说呢?反正祝子绵预感不妙,有点想逃。 还在想逃是不逃,峦突然嘴角一勾,一把将他揽到身前,将瓶口抵到他唇上,强行餵他喝起了水。 祝子绵挣脱不开,不想将水喷出去弄得太过狼狈,只得大口咽下。 然而,他被钳制在峦的臂弯之中,峦的唿吸涌动在他脸侧,他觉得这样想不对,不好。可他就是有一种被峦强吻的错觉。 待峦松开他时,他脸红彤彤的,羞窘得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你怎么了?脸红了。」峦一脸坏笑。 第29页 祝子绵拼命摇着头,「没,没什么,就是差一点呛到。憋气憋红了。」 说罢,他赶紧在心里安抚自己:不要瞎想,不要瞎想。那男人和女人这样做,才叫间接接吻,我们充其量就是——不讲卫生。 第24章 我怎么会求婚呢 尽管祝子绵不停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啦,就是两个人喝了一瓶水,不讲卫生而已,可脸上的红迟迟退不下去。 一种初吻被夺的委屈感让他哭丧着脸。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感觉很可笑,他们都是男人,大丈夫该不拘小节,不要瞎想。 但似乎药不对症,一点不能让他好过一点。 此时,峦已经又开起了车,奇怪的是刚才阴霾的一张脸,现在看上去晴空万里的。 这让祝子绵鬼使神差的想到某些武侠小说里,女主被迫献身帮男主移了毒的情节。 祝子绵顿觉更委屈了,他认为峦得补偿些什么给他,不然弥补不了他心灵的创伤。 「那个——合租约定算你同意了是吧。」祝子绵问。 峦轻快地嗯了一声。 祝子绵坐直了些,「那汽车油钱我算在里面了,以后接我下班,不许摆臭脸给我,老大不乐意似的。」 峦点头同意,「好,不过万一我加班迟到,你也别使性子总让我抱。」 祝子绵没好气地瞥峦一眼,谁让你抱了。 「还有,」他继续说,「汽车油钱是包括上班的。我上班比别人早一个半小时,你也得早一个半小时起床,送我上班。」 峦眼波微微转动了一下,又点点头,「好。」语气不耐烦到有些夸张,但嘴角却泛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纵容。 「还有,万一饮食费超标了什么的,我的薪水不够,可以做家务抵。」 峦看了绵一眼,似乎在问:约定的时候,可没提这一点吧。 祝子绵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那我扫厕所有薪水,给你打扫房间,你不得付钱吗?」 峦干笑两声,「好。」 「还有,家里备些面包啊,香肠什么的,直接能吃的。我得当早餐。」 峦已是一幅破罐破摔的状态,再度点头,「好。」 「还有——」 「餵。」 祝子绵还想再说,这一次被峦打断了,「你就请我喝了半瓶矿泉水而已,想提多少要求啊?」 祝子绵也不知道,就觉得提多少要求都不解气。但他也明白,这是自己不方便明说的荒唐感觉,也不能怪峦。 毕竟他们是奴隶嘛,可能生活习惯就是这么随便,不如贵族那么讲究。况且人家给他餵水,也是见他嘴唇干嘛,大大的善意。 想到这里,他扁了扁嘴,决定放弃自己的执念了,不过想到的事不能不说。 「还有最后一条,家里的油盐酱醋,写上标籤,不然我不认识。」 峦噗嗤笑了出来,「你以为你认识它们了,就能炒好一道菜了?」 「那当然啊!」祝子绵自信极了。 - 然而,一个小时后,他就被狠狠打脸。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峦做了一道快熟的菜,豌豆牛肉粒,也不知道是料定绵做不出能吃的,还是想给绵加个餐,同时蒸了一道鳕鱼。 至于祝子绵,从新手入门的菜谱中,选择了一道番茄炒蛋。 祝子绵看着色泽还不错,想着怎么也比那天的西兰花强,结果还真就是「只」比那天的西兰花强。 该放的倒是都放了,但是糖多了,盐少了,做出来的番茄炒蛋,甜得挺难以下咽的。 他一口下去,眉头就皱了起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端走,不要让峦笑话自己。 但峦已经连夹了几大块鸡蛋放进嘴里,吃得毫无异样。 峦不会没有味觉吧?祝子绵禁不住有了这样的想法,看着峦大快朵颐的样子发起了呆。 峦见绵不动筷,甚是随意地夹了好些牛肉和鳕鱼到绵的碗里,同时说:「我吃你做的,你不吃我做的,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快吃。」 到底谁在占谁便宜啊?我做的这么难吃。祝子绵差点把这话说出来。 但见峦还是一口一口地吃着他炒的番茄炒蛋,反应过来,自己要把这话说了,就太不懂事了。 不但打了自己的脸,还会打碎峦不愿意放在明面上的善意。 这一刻,他想到自己刚来时的那碗鸡汤,还有趁自己沐浴时,峦做给他的那碗面。虽然峦每次投餵都显得漫不经心,但这份善意他是实实在在地享受了。 而自己呢,却屡次沖峦发脾气,想想真挺不厚道的。 祝子绵自责地抿了抿唇后,终于用十二分的诚意润色出了一句话:「峦,谢谢你。」 峦的动作一顿,许是这短短一句话听上去情意过浓,他的眼神有片刻的慌乱。 但很快,峦便恢復平静,继续吃了起来。很稀松平常地问了句:「谢我什么啊?」 祝子绵不得不说,与峦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并不长,但要谢的事情已经可以写出长长的list了。那就一次全谢了吧。 祝子绵灵机一动,想到一句总结的话。他夹起一块鳕鱼放进峦的碗里,同时深情款款:「谢谢你,愿意认识我,照顾我。也谢谢你,让我认识你,回报你。」 峦的动作再一次顿住,受宠若惊地挑眉看向祝子绵。 第30页 祝子绵被瞧得不太自在,「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在等我道谢吗?有什么奇怪的。」 峦认真审视了一下绵的眼神,确定除了感谢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才松弛下来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这话都是婚礼上才说的。你这么说,我还当你向我求婚呢。」 祝子绵脸一红,忙塞了一大口饭掩饰尴尬,小声嘟囔:「胡扯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你结婚。」 峦机械地点了好几次头,似乎也在认同绵的说法,只是再一口鸡蛋吃进嘴的时候,神情没有方才那么云淡风轻了。 味道真的不好。 第25章 董事长有病 第二天,峦按约定早起了一个半小时,送祝子绵去上班。但不肯送到公司楼下,需要他自己走一截。 祝子绵对此也无异议,想到公司里的人,要是看到他一个扫厕所的天天坐着豪车上班,也挺招人恨的。 不过豪车就是有豪车的优势,祝子绵第一个来到了清洁工的储物间,早早换好了工作服,就等时间一到开工了。 结果时间一到,他快步出门,却与同样快步而来的后勤部经理,险些撞了个满怀。 「经——经理,您,也到这么早?」祝子绵极不习惯地寒暄着。 经理礼节性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留住了所有清洁工,迅速重新分配了一下工作,单单把祝子绵闲置在了一旁。 祝子绵的心提到嗓子眼:不会才工作一天,我就被炒了吧。难道昨天那个客服部经理真去告我状了? 大概是看出了祝子绵的紧张,在所有人离开后,经理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绵,你稍等一下,你的工作有变动。从今天起,你负责打扫董事长区域。」 祝子绵挠挠头,「董事长区域?是董事长办公室吗?那会不会太清闲了呀,那薪水——」 经理又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不是宽慰了,纯是笑他不懂。 「清闲可谈不上,只怕事情要更繁琐些。当然,你一个月的薪水也会涨一千。」 祝子绵一听薪水涨了,立刻眼光放亮,调动了积极性,「那现在就开始吗?我要去哪里?」 「稍等一会儿,」经理又说,「等楠来了和你交接一下。」 「啊?」 祝子绵下意识就皱着眉头啊了一声,把不可思议全写在了脸上:一个清洁工的工作,还需要交接? 十分钟后,楠来了,是个和祝子绵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廉价的格子衬衫,和质地不怎么样的牛仔裤,一看就挺穷酸的。 不算高的鼻樑上架着一幅黑框眼镜,镜片挺厚的那种。但依然没挡住他眼睛里的光。斗志满满,满是要逆天改命的倔强。 「我叫楠,你好。是你要接替我的工作?」他热情地向祝子绵伸出手。 「我叫绵。」祝子绵客气地也伸出手,与楠握了握。 楠握住绵的手,却没急着放开,直接拉着他走出储物室,边走边说:「走吧。我告诉你具体工作。」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祝子绵都被楠极快的语速轰炸着。 原来董事长区域不仅仅是董事长办公室,这大楼第八层,全是董事长区域。除了董事长助理可以直接上八层汇报工作,其它人都得董事长召唤才能上到这一层。 这一层里包括办公室,会议室,健身器材室,茶水间,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以及董事长专用的电梯。 之所以要交接,是因为茶水间更像一个精緻的mini咖啡厅,里面养了许多不同的绿植。他们浇水的间隔不同,所以要特别交接每一种绿植上一次浇水的时间。 「这些绿植你要是养死了一盆,估计就别想干了。」楠提醒祝子绵。 祝子绵认真点头,想着这就是工作的最大难点了吧。 不料楠再开口时,脸色变得沉重,语气都透出些惊悚片的意境。「接下来,我要说的是重中之重……」 祝子绵立刻凝神,也更加好奇,还有啥重点? 原来董事长不喜欢看到人在八层转悠,更不喜欢自己推开哪扇门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人。所以打扫每个地方的时间严格固定,必须分秒不差地遵守。 「要是你被董事长撞见一次,你就惨了。据说我前面那个打扫董事长区域的,因为与董事长目光交接了五秒钟,直接就被炒了。」 祝子绵听得表情扭曲:我这是在当清洁工,还是在玩躲蛇妖的游戏啊? 楠快速交待完,贴心地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祝子绵,「一次说了这么多,你肯定也记不住。我都帮你写本子上了,只要严格遵守,保你没事。」 祝子绵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董事长有病。 第26章 你怎么碰瓷呢 这是祝子绵打扫董事长区域的第一天。 据说董事长今天不在,但他仍要严格按照时间要求去打扫各个房间。董事长助理对他这一天的工作做了监督和审核。 虽然也很忙,也很紧张,但相较于前一天,他不用总上下楼梯,因此还是觉得轻松多了。再一想到薪水还涨了,他乐得合不拢嘴。 刚到五点半,他就迫不及待卡着时间给峦发信息:老地方见吗?有好消息。 峦回得很快,就一个字:好。 怎么也不着急打听一下什么好消息呢?祝子绵有些失望。 第31页 他还想峦问一下,他再卖个关子啥的,吊吊峦的胃口。没想到峦似乎不是很在意。 他垂着嘴角,看着手机发了会呆,突然又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人家确实也没必要那么在意自己啊。 说起来,峦只要帮他找到工作就算功德圆满了,至于他工作好坏与峦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祝子绵有些伤感,因为与此同时,他意识到,只要他找到工作,他对峦的依赖关系就不存在了。 可伤感了没一会儿,他就拍着额头自嘲起来:想什么呢!你本来也不能一直赖在人家家里啊。而且看峦的年纪,也快到人家选妃的时候了吧。 想着这里,祝子绵失了神,脑子无端空白了一阵。 醒过梦时,发现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他赶紧收拾好东西,往约定地点跑。那里不能长时间停车,他不能让峦早到了等他。 今天峦的车来得很快,祝子绵一路跑来,气还没喘匀,车就来了。他虽然还喘着,但仍像只欢快的鸟扑进了车里。 一上车,祝子绵就激动起来:「我升职了。」 不管峦在不在意,他都急着与峦分享这个好消息。 峦没什么惊讶,镇定地启动了车辆,只浅浅地笑着问:「是吗?这么快,升什么职了。」 「我不用扫厕所了,呃——也不能这么说,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需要我清理。总之和从前不一样,现在我负责第八层的所有清理工作。」 「哦——」峦笑得玩味,「从打扫一到七层的卫生间,到打扫整个八层,你觉得这叫升职了?」 祝子绵不服气地扁起嘴,「我涨薪水了啊,涨薪水了就是升职了。」 说罢,他又调出手机里的合租帐单,美滋滋地盘算起来,「这样我就能攒下钱啦,早点攒些钱也好早点搬出去,等那时候——」 等那时候怎么样,祝子绵还没想好怎么说,一时也没必要说了。 因为话到这里,突然一个剎车声,他身体不由自主往前沖,然后脑袋咚一下剧痛,咚得他眼前一黑。待黑色散去,他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 「你——你怎么不系安全带?」峦也被绵咚的一声吓了一跳。 祝子绵按着额头,又气又委屈,「我上车忙着和你说话,忘记了嘛。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怎么动不动就急剎车啊。会死人的。」 这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开车习惯,此时,车后五十米全是抱怨的嘀嘀声。 峦回头看了一眼,赶紧先驱车。行了五六分钟,找到个能暂时停车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峦问。 祝子绵的手一直按在痛处,听峦问,把手放了下来,语气极为抱怨:「怎么会没事?疼死了。」 峦看了看伤处,红了一块,但应该不严重,他松了一口气,「疼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他准备发动车,这时祝子绵听出了些什么,忙问:「我们去哪儿?」 「回家啊?」 「回家?」祝子绵惊讶得几乎叫起来,「怎么能回家呢?我要去医院拍片。」 「拍片?」峦又看了看祝子绵的额头,感觉说话这工夫,那红晕都浅了几分,「没必要吧。」 祝子绵急了,「怎么能没必要呢?表面看不出来,脑袋里可能出血的。」 峦翻了个白眼,「可你现在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啊?」这吐字清晰,目光炯炯的。 祝子绵慌了,「等看上去有事,就来不及了啊!会死的。」 峦微张着口,死盯着绵,想从绵的眼睛里读出恶作剧的意思,但是没有。 那双眼睛认真得都快哭了,好像刚被下了死亡通知书。 祝子绵也不是有意无理取闹,他是真害怕。在贵族胶囊里,他一直是重点保护对象。 从小到大,哪次头磕了都要去拍片的,不管轻重。至于脑袋出血可能会死的言论,那是根植在他脑子里的常识。 所以在他看来,磕到头拍片和划破了大动脉要止血一样,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可能会死。 但在奴隶胶囊,这给峦出了个大难题,他拧着眉头说:「你连身份都没有,怎么去医院拍片?」 身份?祝子绵恍了下神,这东西在贵族胶囊里也有,但用处不大。至少他去医院看病用不着。 每次去医院,他只要填上他「祝子绵」的大名,医生们就点头哈腰地来服务了。 但显然这在奴隶领域里行不通。他不说话了,只是这念头并没有放下。 不拍片万一真有出血呢?我不就死翘翘了吗?横竖是个死,我是不是值当去冒个险呢?他脑子飞速转起来,可转来转去只转得他越来越纠结。 峦隔一分钟扫一眼绵,扫了五次,感觉绵的表情始终不见好,甚至都像是在给自己提前开追悼会了。 峦觉得这事可笑,但见绵这幅样子,他笑不出来。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终是嘆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拍片。」 「可是我不能去医院。我没有——」 「我还不知道你不能去医院?」峦打断了绵,语气透着被误解的不耐烦,有些凶。 祝子绵被凶得委屈,不服地嘟囔:「谁让你碰伤我的。」 峦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头一次知道,开车还能被副驾的人碰瓷。 第32页 算了,随他吧。不带他去拍个片,他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 峦直接操作车载屏幕,找到了苍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后,一个懒散的声音,配着机械键盘的敲打声,一併传了过来。 「又有什么事啊,少爷。」 少爷两个字,充满了玩笑的意味,峦对这玩笑十分不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懒得斗嘴,直接问:「我家附近,有你一个私人诊所吧。」 「对啊。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方才密集的键盘敲打声瞬间中断,不过也只中断了三秒钟而已。 「哦,」苍的语气依然懒散,键盘敲打的节奏也恢復如初,好像刚才的中断只是信号断了,「我今天在研究所,没在那边。我把定位发你,你直接过去吧。我会提前打个电话给我助手。」 峦满意地点点头,「谢了。」 「不客气啊,」苍的语气稍稍有了些转变,较方才轻佻了几分,「你的要求我不会拒绝啊,毕竟我和你——」 不等苍说完,峦挂断了电话。余光略有不安地瞟了绵一眼。 此时,绵的表情已焕然一新,但没什么异常,全是羡慕与惊喜。 「你还认识医生朋友啊。你的人脉好广啊。」 峦暗暗松出一口气,嫌弃地白了绵一眼,「连你这种奇葩都有,人脉能不广嘛。」说罢,他启动了车辆。 - 一个小时后,祝子绵看到了自己无比正常的脑部ct。 「满意了?」峦在一旁打趣,「没理由碰瓷我了吧。」 祝子绵觉得峦有什么误会,认真解释:「我不是要碰瓷你。头部撞伤一定要拍片的,万一头内有出血没及时发现,就是会死人的。不信,你问医生啊。」 旁边站着的医生,抿着嘴低下头,笑得耐人寻味。 这话不能算错,但先生您再晚来一点,头上的伤可都看不出来了。 峦在一旁把医生的想法读得明明白白,也抿着唇笑出几分嘲弄。 祝子绵当然也看得出来,两人在笑话他小题大做,他难为情地想给自己找找台阶下。 「那我当时,真觉得挺严重的嘛,都看见星星了,现在头还晕呢。」 峦忍不住笑出声,「还晕?怎么,你自己走进来的,拍完ct,我又得抱你上车啊?」 祝子绵脸一红,眼波没有目的地四下乱扫,边扫边赌着气嘀咕:「反正就是晕,你不信就算了。」 峦看出绵已经难堪得不行,就是嘴硬,猜他也不想再丢人现眼了。于是上前握住他的手腕,「走了,回家。」 说罢,向一旁的医生点了下头,算道谢,也算道别。之后便拉着绵走出了诊所。 医生礼节性地送到门口,见峦一直拉着绵,把绵送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把绵推了进去,习以为常一般给绵系好安全带,关好门。这才又走回驾驶位的门边,开门上车。 一系列举动很是呵护。显然不管绵是真晕假晕,峦都在把绵当个不能自理的病号照顾着。 医生站在一旁,带着职业微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两人的车已经走远,医生还笑望着车离去的方向。 直到那车已完全消失不见,他的笑容才收敛,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苍医生,他们走了。……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但就是觉得峦先生对那个人挺宠溺的,而且听他们说话的意思,他们现在应该是住在一起。」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静得有些骇人,让医生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安静。 好一会儿后,苍的声音才轻飘飘地传了过来,「留下那人头髮了?」 「嗯,拍ct的时候,我取到一根。」 「好啊。」苍朗朗地笑了一声,「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拐走了我的人。」 第27章 你怎么偷听呢 祝子绵正式开启了他的清洁工日志。 每天,他要在董事长上班前,打扫好董事长办公室,独立卫生间和专用电梯。上午打扫会议室。下午两点到四点打扫健身房,四点后打扫茶水间并给茶水间的绿植浇水。 他发现董事长的工作安排很有规律,只要他按照规定的时间点去工作,真的不会与董事长有交集。 偶尔,他也会听到董事长干脆利索的脚步声,但这脚步声从来不会勾起他的好奇,只是他躲避的信号。 毕竟他太珍惜这份工作,才不想与这只「蛇妖」的眼睛对视。 一转眼,周五了。 中午,地下一层的餐厅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要解放的愉悦。祝子绵也一样,不过别人看不到。 他习惯了非必要不摘口罩,而且配着他清洁工的工作服,大家也不觉异样。 只是他一打餐的时候,异样的眼光就来了。 他端着五个格子的便当盒,打了半份荷塘小炒,半份黑椒牛柳,两个鸡翅,还有一份白米饭。 最后一个格子里,是他自带的水果,几颗樱桃和一些蓝莓。 「啧啧啧,董事长吃得还没你这个清洁工丰盛。」 类似的话,祝子绵听到好多遍了,所以更不想摘口罩。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炫富的事,只觉得社死。 每每这时,他不怪自己一定要把便当盒放满的强迫症,只会怪峦给他准备了这么豪华的便当盒,还会怪峦给他准备水果。 第33页 尽管峦说得很随便:「反正我也是要带水果的,随手抓一把给你罢了。」祝子绵还是觉得峦把他投餵得太精细了。 当然,他更不敢在餐厅里吃,都是躲到七层到八层的楼梯上去吃。那里挨着董事长区域,通常没有人。 不过今天,有个人先他一步到了那里。 「楠?」祝子绵认出来,这个人算是他前辈了,上一任打扫董事长区域的人,曾经和他做过工作交接。 楠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想了起来。「是你啊。你叫——绵,对不对?你平时在这里吃啊。」 祝子绵点点头,情绪有点上涨。在这家公司里,楠是第一个平等身份与他握手自我介绍的人。如果是和楠一起吃午饭的话,他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于是,他大大方方坐到了楠的旁边,打开了他丰盛的午餐。 楠眼睛都直了,「绵,你好奢侈啊。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话没说完,「钱」字刚到唇边的时候,祝子绵摘下了口罩,楠眼睛更直了。 上次交接工作,绵也一直戴着口罩,楠不算第一次认识绵,但算是第一次见到绵。显然绵的颜值超出他的预料。 其实祝子绵不像峦,长得过于精緻,在人堆中总能第一眼被捕捉到。 祝子绵的五官单拿出来并不出彩,但整体去看就很耐看,是一种没有攻击性很舒服的好看。 特别是笑起来,眼睛弯成两个月牙,配着一排小白牙,很容易让人想起暖暖的小太阳。 总之是很讨人喜欢的款。 楠之所以没有把「钱」字说出来,一方面是被绵的颜惊到,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懂了。 在他的认知里,讨人喜欢的人挣起钱都要容易一些,没那么苦逼。 这些人只要晚上光鲜亮丽的在酒吧转一圈,轻轻松松就能赚到他一个月的薪水。 当然,他很有分寸,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小心地往边上坐了坐,埋头吃起来。 祝子绵想不到楠此刻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但也猜得出来楠没说出的那个字。 于是浅浅解释了一下,「我啊,钱一到手里就忍不住花,饭补那么多钱,不吃干什么。」 楠抬起头,挺惊讶,「饭补没多少钱啊?」 祝子绵吃了几口,露出也很想不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说给我涨一千薪水的,结果涨的这一千全折在饭补上发我了。」 楠看似恍然地点点头,但脸上还困惑得很,「真奇怪,以前从没听说清洁工有这样发薪水的。那你这饭补比公司管理层还要高了。难怪要躲在这里吃,不然太招人恨了。」 这招人恨的事听上去很不像真的,不过楠还是接受了绵的说法,因为短暂的交流后,他觉得绵的气质很干净。 人就是这样,气质总会受职业影响,绵没有一丝风尘着身的纯白感,让楠收回了他的揣测,也收起了疏离,两人带着礼貌的微笑边吃边聊起来。 「那你呢?为什么躲这里吃,不去跟同事吃?」祝子绵问。 楠嘴角一垂,整个人垮了,「我那些同事啊,都觉得我没本事,靠心机上位,不爱搭理我。」 「什么心机啊?」祝子绵忍不住八卦,职场上的事对他来说太新鲜了。 楠嘆了口气,「我一直想当游戏策划嘛,就把自己的策划案假装落在了董事长的健身房里。我就是想赌一把,董事长是会把我炒了,还是会给我个机会。」 祝子绵听到这里,已听出了些眉目,「所以董事长给了你机会?」 「可不是嘛!」楠现在说起这事儿还是满脸不可思议,「大晚上的,突然就接到人事部的电话,调我去策划部了。我差点以为我做梦呢。」 「还真是,」祝子绵也觉得惊讶,「简直如有神助。」 说完,他转念一想,如果董事长是楠的神,那眼前不就是助自己的大神吗? 祝子绵忙把他的便当盒端得离楠近了些,热情招唿:「来来来,夹个鸡翅吃。」 楠客气地拒绝了。 「那拿点水果走。」祝子绵又劝。 楠有些受宠若惊,忙躲开了点,怕吃人嘴短似的。 祝子绵见状赶紧笑着解释:「我就是想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份心机,你就当不了游戏策划,你当不了游戏策划,我也顶替不了你的位置啊。」 楠紧张的神情一松,原来是这样啊。 他轻轻推开祝子绵的便当盒,「不用谢我。要谢也该谢董事长。」 「董事长?怎么谢啊?」祝子绵的语气变得嫌恶起来,一想到那个和董事长对视五秒就被炒的清洁工,他就觉得董事长有病。 他撇着嘴说:「我满怀诚意冲到他面前,谢还没说出口呢,眼神一撞,他直接就把我炒了。我冤不冤啊。」 说完,两个都被董事长的怪癖折磨过的人,默契地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后,祝子绵还不忘补充一句:「所以啊,现在对于这只蛇妖,我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蛇妖? 楠正在笑着的脸,一下子紧张得很难看,口齿都有些不清了,「你,你怎么能,说,说董事长——」 祝子绵也是一怔,反应过来自己头一次和同事聊天,聊嗨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吐了出来。 背后给董事长起外号,是挺危险。但他眼波一转,又不以为意了,「怕什么,反正他也听不到,你不会出卖我吧。」 第34页 话落,楠刚变了个嘴型,还没答出来呢,二人就听到一声开门响,一小段脚步声随着关门声很快消失了。 声音是从八层传出来的,听上去是有人一直在八层楼梯间,刚刚推门回去了。 「谁?刚才是谁?」祝子绵木讷地自言自语。 为什么是自言自语呢,因为不需要人答,他脑子还清醒,这又不是工作时间,在八层的除了董事长还有谁? 楠显然也是如此想法,他快速把自己便当盒里的饭都扒拉到嘴里,囫囵吞下后,拍了拍绵的肩,「绵,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逃也似地跑了。 祝子绵看着八层的方向,丰盛的午餐还剩一半呢,他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心慌得原地踱了数步后,他看时间还在午休时间,于是给峦打了一个电话。 第28章 你咋还装可爱呢 「餵——」峦的声音低沉地从电话那一头传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峦声音的一瞬间,祝子绵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在他慌乱无助的时候,他第一想到的人是峦,但是他突然又不想把自己的慌乱无助尽数展现在峦面前。 仿佛有一个念头勐地蹿了出来:他不想在峦眼里那么没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听绵一直没有声音,电话那头的峦开了口。 祝子绵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弯起唇角。「没事。就是中午休息嘛,突然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祝子绵临时说了个谎,但谎说出口的时候,他发现这才像真话,他好像就是想听一听峦的声音,仅此而已。 电话那头变得安静,祝子绵这边变得难堪。他后知后觉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了,情人之间的那种暧昧,用在他和峦身上,显然不合适。 祝子绵紧张地搓起手指,使劲想用什么玩笑搪塞过去,这时就听峦先一步打趣了回来:「怎么,等我唱歌给你听啊?」 祝子绵噗嗤一声笑了,「不用。就这两句就够了。你去忙吧。我挂了。」 「等一下。」 祝子绵一愣,正拿下来的手机放回耳边,「你还有事?」 电话那头又安静下来,也不知道是没想好说什么,还是没想好怎么说。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峦的声音:「你工作那么认真,多吃点,奖励自己。」 「嗯。」祝子绵顺口应了一声。 应过之后,突然想起什么,眸光一亮:对啊,我工作那么认真,奖励没有,还抵不了一次过错吗? 他不由点点头,补了一句:「你说得对。」语气镇定多了。 挂断电话,祝子绵又有了胃口。他把午饭吃光,尤其没有浪费峦给他准备的水果。吃出了满血復活的即视感。 之后,他镇定地来到地下一层清洁工的储物室,拿出自己这几天的工作笔记,去见后勤部经理。 后勤部经理,五十来岁,长得慈眉善目,交待工作对谁都挺温和。祝子绵觉得他有种爷爷的护犊感,跟他比较开得了口。 这时,经理正看着报纸午休,看到绵推门进来,有点意外,思忖了一下,先说了句:「下班前才发薪水呢。」 祝子绵乖巧地笑了笑,同时摇摇头,「我不是来领薪水的。」 说到这里,他把自己的工作笔记递给经理,「我就是想告诉经理,我的工作笔记放在哪里,还有想和经理说一下笔记的内容。这样,万一我不能来公司,接手的人直接看我的工作笔记就可以了,不用和我交接。」 经理听得云里雾里,缓缓把报纸放一边,嘴上说着:「你不会是要不干了吧。」心里想着:这人不会是得什么随时会死的绝症了吧。 他接过了绵的笔记看了起来。里面首先记录的是各种绿植的习性,并附了每个绿植的照片。 这时,祝子绵开始解释。 「楠和我交接的时候,只告诉我什么绿植几天浇一次水,但是我对绿植不了解,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所以我从网上找了图片一一对应,这样如果再接手的人,像我一样不懂绿植,也可以省下很多时间。」 听着祝子绵的话,经理一页页地翻下去,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确实比楠想得周到。」 又一页翻过去,经理看到一张董事长办公桌的照片,他疑惑地抬起头。 祝子绵:「我是怕清理的时候,不小心放错了位置。董事长不喜欢看到人在八层晃,我猜他也一定不喜欢自己的办公室有人来过的痕迹。所以想尽可能做到办公室干干净净,但是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说到这里,祝子绵拿出手机,调出照片给经理看,「其实我每天打扫办公室,都会先拍照再开始清扫。收工的时候,尽量做到一切还原。」 经理不无佩服地打量起祝子绵,「董事长的心思你倒猜得准。以前董事长是提过,让清洁工别乱动他的东西,清洁工们都委屈得很,说自己没偷东西。看来,董事长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祝子绵听出经理是在夸他,心里更踏实了。忍不住暗中谢了峦一声。 原本,他也想不到这么做。只是在峦家里,峦就是这么要求他的。所有他使用过的东西,必须放回原位。 这让他以为,动了别人的东西,这是应该的。 稍走了一回神,祝子绵开始说他真正想说的话:「其实,我和经理说这些,是想让经理知道,我真的很认真在做这份工作。但是肯定我还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如果董事长想辞掉我,能不能请经理帮我说说话,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第35页 经理眉头皱了,他听出了弦外之音,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别是把董事长的什么重要东西弄坏了吧,那我可保不了你。 却见祝子绵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却清晰地说:「我背后叫董事长蛇妖,被董事长听到了。」 完了?就这? 经理神情稍顿,继而哈哈大笑出声,他还以为惹了多大的祸呢。 确实是对董事长不够尊敬,但也没造成财物损失,这种过错他一个经理还是能搞定的。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代你先向董事长认个错。」 经理说完,掏出自己的手机,把祝子绵的笔记拍了下来,之后就让祝子绵先去安心工作。 祝子绵长长吁出一口气。虽然经理给他吃的不算一颗完完整整的定心丸,但他觉得他犯的错确实不算大。 为这点错,董事长真把他炒了,也太小气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闹铃,快到打扫健身房的时候了。 祝子绵心想:可不能让董事长现在抓到别的错处,藉机发挥。 于是他赶紧一路小跑着冲到八层,尽量又轻又快地走向健身房,不被董事长察觉到。 直到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健身房的门,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当他目光在健身房中快速一扫,放下的心又被提起。 他发现健身房的玻璃茶几特别脏,有人用记号笔在上面乱写乱画。 祝子绵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古怪的董事长不会是不辞退我,却故意弄脏弄乱,来折腾我吧。 他不安地锁着眉头走了过去,等走到茶几旁边时,眉头一下子松开了。 因为茶几上写的是:以后你午饭在这里吃。 文字旁边,还画着一条支着脖子没有睡觉,却闭着眼睛的小蛇。 小蛇模样萌萌的。 第29章 原来是男男成婚啊 祝子绵看着那条憨态可掬的小蛇,不小心乐出了声。 原来董事长也没想像中那么可怕,而且还挺可爱的。可能就是怪癖多了些,跟峦一样。 祝子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峦,隐约就是感觉两个人有点点像。 明明人不坏,但都会有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古怪行径,但只要你不去和他们的古怪硬碰硬,就能和他们和谐相处。 祝子绵觉得他破解了董事长的相处密码,同时解决了自己的第一次工作危机,心情嗖地飘上云端,好像愉悦到能承受任何山崩地裂的坏消息。 所以,当后勤经理告诉他,罚款一百,以儆效尤的时候,他开开心心的。 当峦告诉他,要加班半小时,让他多等一会儿的时候,他也开开心心的。 等峦的时候,他还进了一家路边小店逛了逛,自己的第一份薪水转眼被忽悠掉大半。他也不觉肉疼,只觉得这个周末锦上添花。 峦的车比预计还晚了十多分钟,祝子绵依然不生气。笑嘻嘻钻进峦的车里,便迫不及待地和峦讲起今天的事,像一只聒噪的小麻雀。 峦一直微笑听着,时不时看绵一眼。对于绵讲的事,他脸上没有期待,也没有不耐烦,只是笑着听。 直到绵事无巨细,把能说的都说了,峦才浅浅点评了一下,「你很聪明。」 祝子绵一愣,翻出脑海里的记忆,这应该是峦第一次夸他,夸得他受宠若惊。 「你觉得我做得对?」 峦点点头,难得用正经的语气说了段话。 「在董事长处分你之前,你懂得先一步认错,同时还不忘展示出你的优点。最关键的是,你借了第三个人来帮你完成这件事。如果董事长真要辞了你,这第三个人很可能把这件事传出去。到时候,人人都会说你们董事长心眼太小。所以不管你们董事长动没动辞掉你的心思,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辞了你。」 祝子绵眨了眨眼,觉得这事儿从峦嘴里分析出来,显得他又又睿智。 但其实祝子绵当时哪儿想到这些?他是不敢直接去找那个蛇妖认错啊,只敢找直属经理罢了。 不过不管了,反正峦夸他了。 这一刻,祝子绵心里的感觉不好形容,就是这一天有很多开心的事,第一次领薪水啦,被经理点赞啦,被董事长原谅啦,这些当时都挺开心的,但和此刻的开心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现在的他,不是心情飞上云端,他整个人都飞上了云端,被舒服的毛茸茸包裹,柔柔的,暖暖的,开心得只想不停傻笑。 峦余光看着绵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脸上也一直挂着类似宠溺的微笑。 他见绵说话说得口干舌燥,便抬抬下颌示意了一下,让绵喝点水。 祝子绵顺着峦的提示,看见水杯槽里放着半瓶矿泉水,肯定是峦喝过的。 他舔了舔嘴唇,稍有迟疑。转念一想,迟疑个屁啊。一回生二回熟,又不是没喝过。 再说,我们这是大丈夫不拘小节,瞎想什么间接接吻的事,那不是两个男人之间该考虑的,无聊。 于是,祝子绵大大方方拿起那半瓶水喝了起来,闭起眼喝得十分享受,因此也没有看到,峦若有意若无意地斜眸看了他一眼,眼波深邃,意味幽长。 - 甘冽的水入嗓,祝子绵亢奋的状态收敛了几分。这才发现,车子并没有在回家的路上。 第36页 「我们去哪儿?」 峦看出绵这么久才发现路线不对,忍不住笑了,「你啊,是怎么做到东西看进眼里,却看不进脑子里的?传说中的少根弦吗?」 祝子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峦真是善良不了三分钟,嘴又欠上了。 他索性不问了,也不用再问了。车已经拐进了一个大型超市的停车场。 祝子绵稍落了一下的心情立刻又好了起来。这才像周末嘛,他还真想买点东西。 下车前,峦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并多拿出一个递向绵,「要吗?」 祝子绵莫名其妙,「不要。」他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都戴了一天口罩了,下班还戴。耳朵都勒疼了。 「你为什么要戴口罩啊?」祝子绵不理解。 「省得麻烦。」峦淡淡地说。 这个回答对祝子绵来说没什么用,他还是不理解。不过类似的事情,他倒是见过。 在贵族胶囊的时候,他姐姐去超市也喜欢戴口罩,因为不戴的话,总有男生死皮赖脸上来搭讪。 但这和峦的情况显然不一样。虽说峦这外形条件,在贵族胶囊里确实能引来一众花痴,但这是奴隶领域啊。这里的女人又不能出门,峦怕什么? 祝子绵脸上还好奇着,但他看出峦不想多说,也就不问了。反正峦有许多古怪癖好,祝子绵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他跟着峦走进超市,见超市分两层,一层饮食,二层日用。 祝子绵看出个大概后,立刻说:「我要去二层。」 峦反应稍迟缓了些,似乎他没计划去二层,「家里缺什么日用吗?」 祝子绵摇头,「我想买衣服。」 峦快速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祝子绵。这几天,他只给了绵两身衣服来回换着穿,是少了些。 而且,绵矮了他一寸,身形上也比他单薄,他的衣服在绵身上,让绵显得弱不禁风。 于是,他许可地点点头。为了节省时间,他让绵自己去二层挑衣服,而他在一层挑食材。 - 祝子绵乐呵呵地上了二楼,他是真想买衣服,但他想买的衣服和峦想的可不一样。 他不觉得峦的衣服大一些有什么不好,反正他穿得挺舒服的。其实他想买的,是睡衣。 这一点,他真的搞不懂峦。峦不穿睡衣,家里也没有睡衣。 峦的居家服也好,睡衣也好,都是可外穿的衬衫配休闲裤。睡觉时也穿着这么一身,好像随时会遇到地震要逃生似的。 祝子绵可受不了这样,几天来,他睡眠质量都不及格。 虽然,在他开始打扫董事长区域的当天,峦就给他把沙发换成了单人床,而他铐手铐也习惯了,但缺一身舒服的睡衣,还是直接影响了他的深度睡眠。 今天领钱了,必须先把这事儿解决。 祝子绵不喜欢逛超市,一上二层,极有目的地寻找着服装区,然后找到睡衣,然后发现了一个在贵族胶囊里绝不会有的事:这里的睡衣有两件一盒的包装。 起初祝子绵以为,就是一次买两件划算一些。可细看包装发现,两件睡衣的款式一样,但大小型号却不一样。 这是怎么个情况?那买回去岂不是一件合身,一件不合身,这谁会买啊? 祝子绵手里拿着一盒,正左思右想想不通,这时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也来挑这种两件包装的睡衣。 那两人十指相扣,亲昵的样子让祝子绵有一种灵魂被撞的感觉,而两人的对话更让祝子绵被少儿不宜的氛围包裹了起来。 「你喜欢哪款?」 「挑你喜欢的,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你穿得开心就好,反正你穿什么,我脱得都很开心。」 「别闹,在外面呢。」 「那就别挑了,快拿一盒回家嘛。人家急啊。」 「不要。」 「那——先给个奖励。」 两人语气越来越挑逗,炙热。说话间,姿势已经从手牵手,变成了一人从背后搂着另一人。 祝子绵僵在原地,有种看到鱼儿飞上天的震撼。然而这震撼还没结束。 这时,被搂在怀里的人侧过头,与身后的人对视。 祝子绵立刻被他们拉丝的目光羞出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抖掉,就看到他们极其自然地,毫不避嫌地热吻在了一起。 祝子绵:「……」救命啊!我看到了什么?两个男人真的是可以接吻的啊。 第30章 好看是种危险 超市里的人不多不少,来来往往。看到这对男男情侣吻得旁若无人,都置之一笑。 只有祝子绵的反应异常巨大,下巴都要惊掉的即视感。 单是看到两个男人亲在一起,已经够让他吃惊了。偏偏大家都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所以在奴隶领域这是很正常的事吗? 祝子绵难以想像,他只知道在贵族胶囊里,绝不会有、也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 男女才能情长,男女才能欢爱,这是天道人伦,也是必须遵守的戒律与信条。若违逆,是会像犯错的奴隶一样送上绞刑架的。 祝子绵勐然想起了这条贵族戒律。 说起他们这些贵族,在学习知识上没人管没人逼,全凭自律,但是打小戒律还是要被逼着背一遭的。 第37页 当时他们一帮兄弟就嘲笑编写戒律的人,男女才能欢爱,这不是废话吗?有什么好写的? 现在看来,当初编写戒律的人,一定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或者说了解一些他们完全不了解的领域,比如——奴隶领域。 祝子绵于震惊中快速乱想着这些事情,眼睛不知不觉一直驻留在那对情侣的身上,到底被两人发现了。 其中拥人在怀的那个先扭过头来,一脸「我看谁欠揍」的嚣张,却在与祝子绵目光交接时,神情斗转。 片刻撞见宝的错愕后,他唇角坏坏地勾了起来,极其挑逗地招唿了一句:「一个人来买情侣睡衣啊?男朋友这么差,不如换了吧。」 我?我是男的,怎么会有男朋友? 祝子绵听得大脑宕机,连怎么动都不会了,杵在那儿像根木头。 说话那人好像是头一次见人被调戏了以后是这种反应,感觉有趣,不自觉地往祝子绵方向抬了抬腿。 可还没迈全一整步,他怀里的伴侣就炸了毛,掐着他下颌给掐了回去。 「你操心人家男朋友差不差,不如先操心你自己,男朋友还在不在。」 话一落,说话这人一把推开刚刚还如胶似漆的伴侣,扭头便走。 被推开的一方赶紧拿了最贵的一盒情侣睡衣,挂着一脸不值钱的笑追上去哄,又少不了一番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祝子绵强行闭上眼,知觉总算回来了一些,立刻感觉手上那一盒情侣睡衣如木炭般烫手。 他慌张将商品放回原处,逃一般向旁边走去。但视线已经没有办法聚集到任何一件商品上。 尽管,他已经来了奴隶领域好些天了,但基本上不是在峦家里呆着,就是上班的时候自己打扫卫生。 两点一线的路上,他也能看到两个男人并肩在路上走,只是他没在意。 毕竟凭他自小的生活环境,不会把这样的画面往别处想,所以看了也直接无视。 但今天不一样了,当他开始特别留意。一对,两对,三对……祝子绵根本数不过来。 这也正常,大周末的,约会的日子嘛。 但这不正常啊,为什么这里男男约会像是天经地义,人尽皆然? 祝子绵一阵后嵴发凉,心头生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这里女人不允许出门,那女性卫生用品总要售卖吧?如果有女人的话。 然而没有。凭他从前陪姐姐逛超市的经验,在女性用品区应该出现的地方,完全没有相关商品。 反而某种阻碍生命的卫生安全用品,大大方方地摆满了一个货架。上面还用抽象的图案明晃晃地暗示着某项激情双人运动的体位。 嗡啊嗡啊嗡。 祝子绵脑袋里像是捅了马蜂窝,所有思绪乱成一团。唯一清晰的念头是:原来奴隶领域里是没有女人的,这才是贵族胶囊与奴隶领域最致命的区别。 我这是到了什么鬼地方啊? 祝子绵眼睛看不到东西了,耳朵也听不到东西了,周遭的一切都被他排除到冥想之外,似乎潜意识想让自己相信,这是在做梦。 这时,一个声音就像从梦境之外钻进来,轻飘飘地撩回了他的意识。 「你喜欢哪款啊?老实说这款我用过,彼此都能挺舒服,有没有兴趣试试?」 祝子绵木讷地向声音处转过头,看到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旁,脸上的笑看似温和很有礼数,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欲望无礼至极。 像一头饿狼,想把他一口吞掉。 祝子绵前一秒还以为遇见无赖,后一秒看到男人手上的卫生用品,这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比无赖要可怕得多。 他惊悚地向后退了一步,男人直接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祝子绵再退,男人进一步逼近,把祝子绵逼在了墙角里。 「滚开,我要喊人了。」祝子绵想说狠话,但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其实他不敢喊,他脑子已经被吓醒,可以理性分析现在的状况。 从这个男人扣他手腕的力度,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而且现在他两手都被束缚住,目前这个暧昧的姿势下,他嘴里只要稍一出声,对方一记强吻下来,他们俩的情侣关系就坐实了。 按刚才周围人看到情侣接吻的态度,所有人不但不会帮他,还会知趣地闪到一边。 他能求助的,好像只剩下峦了,他需要手机打个电话。 「咱们要不要先加个联繫方式,聊聊天什么的,不用——这么快吧。」祝子绵勉强挤出点笑模样,希望能诓骗对方先松开他的手。 男人听了祝子绵的话,确认了这是个可以撩的主儿,动作上更加放肆,直接贴过去就想先亲一下解个馋。 祝子绵用力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你要是想要更多,就别急在这一时。」 「嘁——」男人笑得轻佻又轻蔑,像在笑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傻瓜。 「到底是谁想要更多啊?大周末的,你寂寞,我也寂寞,碰巧遇上,就一晚上的事而已。天一亮各走各的,要什么联繫方式?」 祝子绵:「我不是你想的这种人。你找别人吧。」 男人手上发力,将祝子绵的手臂硬按了下来。祝子绵尽可能把头扭到了一边,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男人噗呲笑出一声,语气撩拨得更加厚颜无耻, 第38页 「本来呢,我是不喜欢玩这种强迫的戏码。但你这欲拒还迎的样子,还真让我兴奋了。」 说着,他贴得更近,用胸膛压住祝子绵手臂不能动弹,同时腾出自己的一只手,在自己的裤兜里摸索,听上去打开了个小塑料盒子又合上。 等那只手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一颗红色药丸。祝子绵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药丸的作用不堪启齿。 但眼前这男人明显已没什么羞耻心,它将药丸举到祝子绵唇边,贴着祝子绵的耳朵用气声呢喃:「都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就别在这儿端着了。来一颗,我保证今晚让你停不下来。走吧,东西我来买,先去洗手间,我让你舒服一轮,然后我们再……」 男人的唿吸都急促起来,身体的反应带动意识涣散,连到洗手间都等不及的感觉。 祝子绵感觉到什么抵在自己小腹,羞愤得想死。 他咬住后槽牙,用尽浑身力气勐地一推,没想到这次真把男人推出三步远。 可与此同时,他感觉不对,他的力气好像使空了,根本就没推到男人身上。 他讶异地抬起眼,就看到峦的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肩后退,另一只手攥成拳,直接捶上了男人的脸。 男人被捶得向后踉跄几步,嘴角都出了血。 眼见到手的猎物,像被打落的药丸越跑越远,男人靠一身西装维持的仪态已荡然无存。 他兇狠外露地用手背将血渍一抹,向峦挑衅:「兄弟,讲点先来后到吧。」 峦眉心一紧,正想破口骂一句混蛋,就感觉手臂突地被人牢牢抱住。 他斜眉看去,见是绵贴了上来。 祝子绵惊魂未定,指着峦慌张地对那男人说:「是他,是他先来的。我是他的——」 第31章 欺负完要哄的 我是他的什么?朋友?男朋友? 这句话说到一半,祝子绵卡了壳,但断句断到这个位置,显得两人的关系更加亲昵深入,不好启齿。 峦歪起头与祝子绵视线交汇。 前者冷冰冰:你是真敢说。 后者可怜巴巴:一时情急,你别误会。 两人短促的目光交流,谁也没掩饰内心的想法,立刻便被那西装男看出端倪,甚至怀疑两人根本不认识。 他揪住领带打结处正了正,摆出一副成年人对晚辈的训诫姿态,蔑视着祝子绵却对峦说:「兄弟,太嫩了,别随便逞英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刚才明明是他先勾引我,还主动要我联繫方式呢,见我不肯给,才假模假样挣扎几下,你要是再等一会儿,他就乖乖跟我走了。」 祝子绵咬住唇,屈辱的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但他不想说话,他现在只想这个西装男原地消失,立刻,马上。 峦的愤怒值同样随着西装男的话持续飙升,肉眼可见。 但祝子绵不确定峦气的是什么,是气西装男胡说八道,还是气西装男在教他做事。 但不管峦气的是什么,这气已经压不住。他勐地上前一步,怒气几乎转化为杀气,好像顷刻间就能让对方脑袋开花。 「算了。」祝子绵拉住了峦,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尽管如此,西装男已经被峦的杀气吓出一身冷汗,见峦被拽住,强撑面子挤出一丝很塑料的得意,便快步离开。 峦一直注视着那人消失在下行电梯上,又努力平復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收回到绵这里。 此时的祝子绵还在抱着峦的手臂发抖,眼睛里慌慌张张,如临大敌。 峦的心绞疼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突然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了出来,他粗暴地抽回自己手臂。 绵被他的力气带得向后趔趄一步,好像抖得更凶了。 「你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吗?」峦的语气恨铁不成钢,但过于凶了。 祝子绵骤然被骂,颤了颤唇,欲言又止。 「他力气大你就妥协了?你不会喊吗?不会唿救吗?不会砸了货架吸引售货员过来吗?只等着天降奇兵啊!如果我没来呢?你知道他给你吃的什么吗?想过后果吗?」 峦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是询问,全是质问,像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扇在祝子绵的脸上。 祝子绵脸色苍白地看着峦,眼底水波涌动,但愣是倔强地没让眼泪肆意横流。 没人能理解现在的他,原本飘在云端的好心情一下子摔落在地,碎成一地玻璃碴子。 被奴隶领域的真相吓到的,是他;被人逼到墙角轻薄的,是他;被人污衊泼脏水的,是他。可他做错什么了? 如果说一定有错,错就错在逃离了贵族左妻右妾的日子,跑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这已经够让他崩溃了,还要被峦骂。 想到最后,祝子绵到底失了控。眼泪一缕缕划破他苍白的脸,咬住的嘴唇松开,啜泣声立刻涌了出来。一些断断续续的文字,夹在这些啜泣声中。 「我,我不能,那么做。我怕,有人会,报警。如果警察,来了,我,我不能……」 祝子绵说不下去了,他再度咬住自己的唇,他怕再说会控制不住大哭出声。 但这些断断续续的文字钻进峦的耳朵,已经足够给峦熄火。 片刻的怔愣后,峦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些方法,绵不是想不到,而是绵冷静地想到了更多。 在这里,人人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但偏偏绵不能这么做。 第39页 也许绵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可一旦被警察发现他在逃的身份,他的命都会变得如同草芥。 说到底,这里不管看上去多文明,在人权上都有它残忍见不得光的一面。这就是奴隶领域。 峦忽然觉得,绵好像站在一个危机四伏又孤立无援的战场。 惨,真的太惨,惨得任何一句伤他的话,都可能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意识到这一点,峦懊悔地看向绵,恨不得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捡回来,吞回去。 这时的绵极力隐忍着,眼泪虽然不流了,肩膀却还在随着啜泣发颤。 那些被逼回去的眼泪成了他身体里到处涌动的洪水勐兽,就要把他撕裂。 峦见绵这个样子,自责到慌,他犹豫了几秒钟,上前一步,把绵拉进了怀里。 峦拉着绵后退到墙角,同时将绵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上。 他用这样的方式,给了绵一个小小的安全屋。现在没有人能看到绵的脸。峦希望绵能把那些洪水勐兽释放出来。 祝子绵也没有躲,崩溃的边缘上,他确实需要一个安全的角落疗伤。 从前他受伤难过的时候,姐姐也会这样抱着他安抚。 当他把头枕上峦的肩头,他感觉自己又变回那个被人惯着宠着的贵族,眼泪一泻如注。 - 周末的超市里,亲昵的情侣随处可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更不会有人打扰。 时间嘀嘀哒哒地走,行人陆陆续续地走,祝子绵与峦拥在一起像游离在现实之外。 安静,忘我,从容,大方。好像他们曾无数次这样相拥,舒服的状态已经刻入骨髓。 祝子绵也不知道自己在峦肩上赖了多久。颤抖已完全平息,心境已疏风朗月,再赖一会儿,他都要睡着了。 这时,他才从贵族身份中穿越回来,才意识到在一个男男成婚的地方,两个人这么做太暧昧了。 他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眼睛与峦匆匆对视一下,便不停在地上乱扫,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其实,他明白峦给他一个,一个拥抱的善意,他觉得应该给这份善意道个谢的。但隐隐又觉得自己是吃亏的那一方。 他觉得自己被人占了便宜,还要对人家说谢谢。这个逻辑祝子绵接受不了,于是就低头站在那里,看上去不知所措。 峦活动了活动有些发酸的身体,目光也在地上乱扫了几下,他的尴尬不在于这个拥抱,而是想着刚才自己凶得挺过分,还没道歉呢。 见绵这个不算愉悦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一个长时间拥抱把人哄好了没。 想了想,他又对绵说:「你想买什么?我来结帐。」 听了峦的话,祝子绵好像才想起他们还在超市。这个拥抱真的久了些,久得好像睡梦刚醒,他脑子还转不过弯。 见绵不答,峦便向最近的货架扫了一眼,好傢伙,触目都是成人用品,上面用抽象的图案演示着不可描述的那回事。 说起方才,峦一上二楼便忙着找绵,看到绵的影就沖了过来,尔后注意力一直在绵身上,也是此刻才意识到他们一直停留的位置居然是这里。 峦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精彩,「所以——你想买什么?」 第32章 奸臣与妖孽 同样的一句「你想买什么」,语气语调可大不一样。 低着头的祝子绵立刻听出哪里不对,抬起头,也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光顾着哭了,怎么忘记这茬了?顿时,他脸不白了,直接红到了耳根。 手都被他摇出了虚影,「没有,我没有要买这个。我,我只是——」 祝子绵不知道怎么解释,说「我是来找女性用品」的?那好像听上去更像个变态。 他索性啥都不说了,扭头便走远了些,你爱咋想咋想吧,反正这事越抹越黑。 峦眼神浮出些玩味的笑意,不算爽朗干净,绵的反应在他眼里多少有点欲盖弥彰。 这里与服装区距离很远。如果绵真的只是想来买衣服的话,没道理走到这里。 就算被那个西装男缠上,那西装男也不可能拉着绵捨近求远地走到这里来下药。服装区的试衣间明显更合适。 峦想到这些也不点破,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一般,推着购物车跟了上去。 不过在路过服装区时,峦揣着试探心思,随口问了句:「你不是要买衣服吗?」 祝子绵下意识看了一眼睡衣货架,一看到一盒盒情侣睡衣,那对情侣的热吻画面极具攻击性地再次冒了出来,他刚清淡下去的脸又红了,赶紧背过身,「不买了,什么都不买了。」 祝子绵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今天一天,他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迫切需要回家好好消化一下。 可他走了两步,却发现峦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峦正在睡衣货架边,在一堆挂着的睡衣样品中挑来挑去。 这个人还真是心细如髮,看来自己匆匆一瞥,还是被他发现了。 祝子绵没办法,只好走回去。他现在是惊弓之鸟,不敢离峦太远。 这时候,他总算明白峦为什么要戴口罩来逛超市了,不然以峦那张人神共妒的脸,还买什么东西啊,应付人搭讪就够他忙了。 「你看我干什么?」峦盯着货架,看似目不斜视,嘴上却幽幽给绵抛出这么一句。 第40页 祝子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脑子里想着峦戴口罩的事,不知不觉就一直盯着峦的脸发起了呆,外人看来一定很花痴。 他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嘀咕:「我看你干什么。」 这句话答得很微妙,可以理解为:我看你正在干什么。也可以理解为:我没看你,你胡说八道。 其实祝子绵想表达的是前者,但峦从语气里听到的却是后者。 峦心里又不太痛快了:说话还挺沖,一点对待恩人的态度都没有,我才救了你呢。 在峦看来,人家得了便宜卖乖估且能忍,绵倒好,得了便宜直接下刀。 简直就是只恣意小野猫,你给他好吃好喝地餵饱了,他转身就像没这回事一样,想伸爪就伸爪,想挠你就挠你,奸臣。 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在那堆睡衣里挑了又挑,假装贴心地说:「既然你没什么想买的,我来挑一件睡衣送你好了。」 说完,峦抽出一件拎着衣架展示给绵看。 这是挺简单的一套大t恤配短裤的睡衣,刺眼的是它的亮黄色,显得幼稚,近乎可爱的幼稚。 尤其装饰图案,还是两只萌萌的小猫爪,让可爱指数又升了五颗星。 祝子绵蹙起眉:我又不是个小孩子。 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峦又将衣服翻转,给他展示背面。 我去!这就太浮夸了吧。 衣服背面用简笔画线条,画了一只好大的小肥猫,几乎占据整个后背。 小肥猫侧面角度坐着,伸着鼻子闭着眼睛,不知道在陶醉地闻什么。 这也就罢了,奇葩的设计师居然给小肥猫配了一条单独缝上去的、逼真的猫尾巴。如果穿上这件睡衣,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就挂在侧腰的位置上。 谁要穿腰上挂尾巴的睡衣啊。 祝子绵的表情失控了,扭曲得很难看。再看一眼峦不怀好意的眼神,知道峦故意气他寻开心。 祝子绵心里还是那个想法:峦这个人,很会拿捏人心,知道怎么用一个举动让你如沐春风,也知道怎么用一句话让你如坠冰窟。总之,这个人的心术绝不辜负他这张脸,妖孽。 祝子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把峦救他的好意忘得差不多了。 他倨傲地仰起头,垂着眼打量着那条晃来晃去的猫尾巴,「好啊。有本事你买两件,你穿我就穿。」 说罢,祝子绵背过身,缓缓地走着,用耳朵详听峦有没有跟上来。 以他的猜测,峦断不会买这种花哨的睡衣来穿。 峦的衣橱里,几乎都是没什么修饰的休闲款,纯色,还都是商务色调。 峦也确实没让绵久等,几乎前后脚地就跟上。 祝子绵见峦跟得这么快,更断定他肯定没有买那睡衣,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购物车。 就见一大堆吃吃喝喝的商品上,赫然放着一个亮黄色的盒子,盒子上的睡衣标志,让祝子绵倒吸口气,预感不祥。 再看盒子一角,很别致又可爱地画了两只小猫,尾巴缠在一起,正在亲亲。 要命了,这不就是一盒情侣睡衣吗? 祝子绵的表情再一次崩了,「谁让你买的?」 峦无辜地看着绵,「不是你让买两件吗?」翻脸如翻书,奸臣。 祝子绵:「……」两件不等于情侣款啊。 妖孽就是妖孽。 第33章 逗你玩,我是认真的 祝子绵脑子里电光火石,他怀疑自己给了峦误解。 或许在峦看来,刚才那个拥抱是两个人确定关系的仪式。 呃——好吧,确实很像。但那不是,在祝子绵眼里,那绝对不是。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难过时的一个安慰拥抱。这在贵族胶囊,家人之间、朋友之间都会发生,与情爱毫无关系。 而且祝子绵也不允许这个拥抱与情爱有关。 奴隶领域的真相,他还接受不了。在他的认知里,男人与男人,关系好到极致就是情同手足,绝不可能情同夫妻。 两者之间是根深蒂固的婚恋教育挖出的沟壑,他跨越不了,也不想跨越。 尤其刚刚被一个男人抵在墙角意图强吻,这一幕让他腹内翻江倒海,恨不得与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划清界线。 包括峦在内。 因此他觉得,他需要在第一时间和峦说清楚,他不想欺骗峦的感情。 祝子绵左右看看,把峦拉到了一个不挡路的位置,郑重其事地说:「峦,刚才那个拥抱不代表什么的。」 峦歪起头看着绵,眼神晦暗不明,似笑非笑,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只能看出他对绵有一种饶有兴趣的好奇。 「你想说什么?」峦幽幽地问。 祝子绵急得抓了抓耳朵。他没有面对面拒绝别人的经验,这方面措辞确实不太灵光。 他视线漫无目的地乱瞟,嘴上支支吾吾,「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直到视线扫到那盒情侣睡衣,他才灵光一闪说了下去:「就是我们不是情侣,不能穿情侣睡衣的。」 峦顺着绵的目光,也扫了一眼购物车里的盒子,浑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想多了吧你。反正买两件,这样买便宜一些,既然是我付帐,给自己省点钱,没什么错吧。」 祝子绵听得一愣,下意识自语:「真的是我想多了?」 第41页 峦又笑一声,笑得戏弄感十足,「那不然呢?你总不会以为,我要借这套情侣睡衣向你表白吧。还是你觉得,穿上情侣款就能做情侣了?」 祝子绵听得脸发热,峦明显在笑他自作多情。 他顿时觉得不好意思,眼神闪烁,差一点就想承认一句: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可这话刚要出口,他忽然觉得峦的眼神很古怪,准确的说是很讨厌,那种戏弄得逞后炫耀自己的讨厌。 祝子绵一下反应过来,峦是故意的。 故意买情侣睡衣惹他小鹿乱撞,然后等他掉了坑,再一盆冷水泼下来,从而享受恶作剧的成就感。 幼稚,像这盒睡衣一样幼稚。 祝子绵气鼓鼓地转过身,在心里暗骂起来:峦你真是没救了,干一件好事,还不等人记住你的好呢,就马上得干一件坏事让人把你恨到骨子里。你这种人真是不值得谢,亏我还买了礼物—— 祝子绵心里正骂得欢,想到礼物突然顿住了。 对了,差一点忘记了。 其实,今天等峦下班的时候,他之所以会去街边小店逛,就是为了给峦买份礼物。 也没别的意思。他是平生第一次领薪水,他觉得应该买点什么谢谢给他找工作的人。 说到那份礼物—— 祝子绵眸光一亮,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 随着心里的小算盘敲啊敲,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 再转过身时,他笑吟吟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精緻小巧的黑色盒子,举到峦面前。 「突然想起来,我有礼物送你呢。」 「唉呀,在超市里求婚啊,兄弟,敷衍了点吧。」路过的行人碰巧看到,随意打趣了一句。 也不怪行人这么说,那盒子看上去太像放戒指的小盒子。 祝子绵听了行人的话,脸上笑得善良无害,茶里茶气地问峦:「你猜猜,这里面是求婚戒指吗?」 求婚戒指?你一周薪水460,离买戒指的零头都差得远,我会以为这里面是戒指?峦心里的嘲笑都快翻了天了。 不过表面上,峦假装惊喜翻了天。他猜出绵这是气不过,报仇来了。 你拿情侣睡衣逗我,我就拿求婚耍你。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峦掩在口罩下的唇坏坏地勾了一下,接着他轻飘飘地接过那小盒子。 但是他并不急着打开,把玩了片刻后,期待地反问了一句:「求婚不用戒指,你要用什么?」 祝子绵嬉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路过的行人觉得有趣,忍不住停下。比峦还好奇,那小盒子里是什么呢? 峦却好像故意吊人味口,就是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那盒子,不打开。 行人陆陆续续聚了七八个了,可恶的从众心理。见有人瞧热闹,就忍不住跟着瞧瞧,哪怕根本没看出热闹。 祝子绵开始不自在,他不喜欢被围观。想提前结束自己的小计划了。 「回去再打开吧。」他对峦说。 峦轻声一笑,突然将盒子紧紧握在掌心,继而饱含深情地看着绵说:「我知道你现在还买不起求婚戒指,就算这里面真是戒指,也是小孩子戴的玩意儿,不值钱的。不过我想说,只要是你送的,价值与价格无关。因为不管这里面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说到最后,峦摘下了自己的口罩,一张能让蓬荜生辉的脸呈现了出来。 周遭发出整齐划一的一声惊唿,祝子绵在这声惊唿中凌乱了。 他发现自己被绑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剧本里,剧情走向完全失控。 大哥,你这是要唱哪出啊? 第34章 求婚吧,少年 盒子里当然不是戒指,是一对情侣耳钉。 只是祝子绵买它们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情侣款。只当是左耳戴一只,右耳戴一只的一对耳钉而已。 至于耳钉为什么一黑一白不一样,他以为是奴隶们的喜好罢了。 这真不怪他,他对这个确实不了解。因为在贵族胶囊,男人是不许戴耳钉的,那是女人的专属。 他也是无意中看到峦有耳洞,加上碰巧那街边小店卖耳钉,才心血来潮想买对耳钉送给峦。 挑的时候,他和店员说想买耳钉送个朋友,店员就极力推荐了这一款。嘴上还不停地说:「先生您戴上一定很好看。」 当时祝子绵还不知道这里男男情侣的事,只觉得店员业务水平有问题。 我都说了送朋友了,你怎么总在关心我戴上好不好看? 不过现在,他全明白了。原来不是人家业务水平有问题,是他的认知有问题。 - 当他意识到自己买了一对情侣耳钉的时候,就想用这对情侣耳钉跟峦开个玩笑。 他猜峦会冷着脸问:为什么送我情侣耳钉啊。 他就可以不屑地回答:想多了吧。反正买两只,这样买便宜一些。既然我出钱,给自己省点钱,没什么错吧。 端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他万没想到,峦不按套路出牌啊。特别是,你怎么这时候摘口罩呢? 人来人往的超市里,两个男人亲吻拥抱都没啥好看的,但是一个颜值逆天的人正在被求婚,这个戏码就可遇不可求了。 几乎眨眼之间,祝子绵就发现周围已经聚起了吃瓜群众两层。 第42页 「快打开看看送的是什么?」 「戒指,我赌五十。」 「耳钉,我赌一百。」 「也可能是个项鍊坠。」 「说不定是家门钥匙吧。」 …… 讨论声不绝于耳,祝子绵热得想原地蒸发,他伸手去抢,「我不送你了。」 峦手一躲,轻巧避开,同时笑道:「怎么,人太多了,不好意思了?」 周围人开始起闹,「这有啥不好意思,送都送了。正好我们都当个见证。」 说着,都不用峦,他们就帮着把祝子绵拦得死死的,腾出足够的空间让峦打开盒子。 峦这才慢悠悠地将盒子打开,一对纯银镶假钻的耳钉露了出来。 确实不算昂贵的东西,但因为崭新,在超市的明光下,依然熠熠生辉。 特别是附上了求婚的意义,让廉价的它们有了价值连城的质地。 人群中发出「哇」的一声惊嘆,紧接着就是又一轮起闹:「戴上,戴上,快戴上。」 峦看着那对耳钉,扬着唇角对绵说:「你来帮我戴上啊?」 我想帮你上吊。祝子绵对峦的恶趣味无语至极。 他想逃,但现在人已越聚越多,他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根本逃不掉。 而且,耳钉是他送的,人家也接受了,他逃?他拿什么脸逃?逃了不成戏弄别人感情的渣男了吗?肯定会被吃瓜群众拉回来暴揍。 祝子绵没办法,只好陪着峦演戏演到他满意为止。 他从小盒子里拿出一枚黑色的耳钉,心里懊恼,这还真不如是枚戒指呢。 把这小小的耳钉插进小小的耳洞,这活儿也太精细了。祝子绵没干过。 而且,不近到一定的距离,这活儿没法干。没有一定的碰触,这活儿也没法干。 更麻烦的是,当祝子绵开始动作的时候,发现这活儿比他想像还要难,因为他的手在抖。 当他捏住峦的耳垂,鼻息中溢满好闻的果木香水味,抖得更加厉害。 见鬼!峦为什么会给自己身上留一层这样近距离才能闻到的诱惑香水味。 祝子绵每唿吸一次,都感觉浑身过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针颤啊颤的,怎么也对不准耳洞,他急出一身汗。 一不小心,针扎了峦一下,峦发出嘶的一声。祝子绵一慌,条件反射,靠得更近,向峦的耳垂轻吹了两口气。 得,这波恩爱秀满分了。周围「哇」的一声,要磕疯了。 祝子绵手抖得更加厉害,更没有准头。他突然很想投降,想对峦说:我错了,我不该动耍你的心思,你饶了我吧。我收不了场了。 这话还在他的唇间绕,还在犹豫说还是不说,峦已经轻笑一声,握住了他的手。 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握得严丝合缝。 接下来,祝子绵就像木偶被被峦操控着。在周遭此起彼伏的哄闹声中,四只手终于将那枚耳钉戴了进去。 祝子绵已经窘得抬不起头了,手心全是汗。这时,他看到峦将另一枚白色耳钉取了出来。 这让祝子绵一个哆嗦,羞窘出的汗立刻变冷。 他没有耳洞,他怀疑峦会直接把这枚耳钉硬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当场见血。 毕竟自己刚扎疼了他,这个心眼针尖大小的傢伙干出这种事,太有可能了。 这时,周围的起闹声还在继续:「戴上,戴上……」 翻译进祝子绵的耳朵,无异于:「用刑,用刑……」 祝子绵紧张了,害怕了,不得不把头抬起来,求助又求饶地看向峦。 峦脸上的笑一直温和缱绻,相当配合求婚主题,他接下祝子绵的目光,也依然面色不改,看不出心思。 不过,那枚耳钉如绵所愿,迟迟没有戴上去。 峦将那耳钉在手指间把玩了一会儿,坏笑升级。 他向绵凑近了些,用温柔到几乎呵护的语气说:「这枚耳钉就留到婚礼上再戴吧。因为——毕竟会疼,我害怕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弄疼你。」 吃瓜的声音,变成了尖叫,持续不止的尖叫,整个超市二层沸腾到要掀了屋顶。 祝子绵不太理解这些人疯狂什么,只隐隐地感觉峦这句话似是话里有话,别人听懂了,但他听不懂。 不过,此刻他也不想弄懂,他只想赶紧结束。 借着震耳的尖叫声,他问峦:「够了吗?」 峦展颜一笑,笑得相当灿烂,看得出来他玩的是挺开心的。 他将白色耳钉收好,向众人挥了挥手,「谢谢大家,我们要回去了。」 众人立刻欢喜地让出一条路,这让祝子绵鬼使神差地听到了四字吆喝:送——入——洞——房。 他想升入天堂。 【作者有话说】:好喜欢写顶级美人攻。 第35章 该死的氛围感 离开超市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一钻进峦的车,逃离了吃瓜群众的「魔爪」,祝子绵直接炸了毛。 这个刚才娇羞软萌,红着脸向男朋友求婚的小可爱,瞬间逆转人设。 他揪住峦的衣襟把峦揪到面前,「你又耍我!」 峦无辜地耸耸肩,「我耍你?我怎么耍你了?情侣耳钉是你买的吧,是你送给我的吧。」 祝子绵给了峦一拳,把峦打远了一点,「我是想送你两只耳钉,不是一对情侣耳钉。你想多了吧。这样买便宜一些,既然是我付帐,我想给自己省点钱,你明白吗?」 第43页 峦被绵打得靠在车门上,听绵几乎就是把自己怼他的话改了改,又怼回来,噗嗤笑出声,「这句话你憋了半天了吧,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什么不把实话说出来?」 「我——」祝子绵卡了壳。 峦在座椅上坐正,轻轻摆弄着方向盘,假装苦思不解,「对啊。如果你说了实话,我就会说:『难道是我想多了。』然后你就可以说:『那不然呢。你总不会以为,我要借这对情侣耳钉向你表白吧。』瞧,多有面子啊。」 祝子绵蔫了,意识到峦早把他的小伎俩看透。 峦描述的一幕,的确是他原本设想的,他就是想把峦气他的话再一模一样还回去。 可这一幕为什么没能按计划出现呢?细想缘由,还不是那些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 再往细了想,祝子绵发现,根本原因也不是吃瓜群众,而是:他不想峦当众难堪。 毕竟峦帮过他太多次,他下不了手。 反正是自己一时于心不忍,结果就成了自己当众难堪。 祝子绵再一次莫名想起某武侠小说里,女主献身为男主移毒的情节,他与女主共情了。 凭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不行,好人得有好报,我要补偿! 祝子绵咬住后槽牙,直接拐了话题,「我饿了。」 峦神情稍顿,被这急转弯的话题惊了一下。不过片刻后,他就附合着点点头,也不想再聊情侣耳钉的事儿了,毕竟他也饿了。 原想着在超市花半小时买些食材就回家的,结果折腾到超市快关门。谁不饿啊? 「回去吃面吧。」峦说着启动了车辆。 祝子绵扁起嘴:我陪你演的是求婚大戏,就值一碗面?想得美。 他盯着车前方,缓慢又机械地摇起头,嘴上一字一顿:「我要吃大餐。」 疯了吧?这都几点了? 峦差点把这话说出来,不过说之前侧眸看了绵一眼,把话吞了回去。 绵此刻那表情怎么说呢?就是你敢说个「不」字,我就敢一哭二闹三上吊。 峦收回目光,感觉自己又被碰瓷了,很霸道不讲理的那种。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数次之后,忽地狡黠笑了一笑,同时提高了车速。 - 其实,祝子绵只是表现得很麻烦,内心不过是想让峦说句软话,给他个台阶下,让他顺顺气。 这话要求也不高,比如:「明天做给你吃啊。」或者:「免你半个月房租,就当请你吃过了。」 都行。 毕竟他也不傻,这都快晚上十点了。大部分餐厅都在十点关门,开着的多是些街边烧烤,或二十四小时快餐,哪儿来的大餐啊。 但祝子绵没想到,峦一个字都没说。而且路过了两家二十四小时的快餐店,他也没停车。 这让祝子绵害怕了。他担心自己作过头了,让峦动了扔他的心思。 「那个,我不想吃大餐了。我想回家。」祝子绵小心地说。 峦装没听见。 祝子绵紧张地搓了搓手指,从兜里掏出仅存的200薪水,「我知道钱不够,周末我会做家务的。我们的约定还在,你不能反悔把我扔了。」 峦被逗笑了,也像是气笑的,「你怎么总觉得我会扔了你啊,我看上去那么没安全感吗?」 祝子绵没说话,心里想:你说得对。 这时,车在一栋黑漆漆的建筑附近停了下来。 周边是很繁华的一片商业区,但此刻繁华已落幕,只剩些零零星星的霓虹灯在闪烁。 「我下车打个电话,你在车里等。」 「别。」祝子绵急忙拉住峦。 他想起那天夜里,峦把他一个人留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得他出现幻觉,快吓死了。 峦与绵对视一眼,猜到了绵在怕什么。他在绵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宽慰地笑笑:「给我十分钟,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听峦这么说,祝子绵不好再拦,只把目光锁在峦身上。 峦确实没走远,下车就站在车边不远处一直看着绵。同时打着电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十分钟后,绵突然发觉视野变亮,原来车旁边的建筑亮起了灯。 绵顺着灯光,仰头,仰头,再仰头,仰到极限也没看到楼顶。 这个黑漆漆的建筑居然是这片商业区里最高的一栋建筑。 峦向绵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下车。 祝子绵却有点不敢下车了,这剧情于他而言,又脱了轨,他判断不出走向。 峦只好亲自打开车门,把他拉了下来。一直拉着他走进玻璃旋转门,并跟着迎上来的服务生,走进电梯。 祝子绵木讷地由峦牵着,看到服务生按了八十层。他开始窒息。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恰恰是见过,所以知道这是家高档餐厅,价格不菲,那种连窗外景观也要加进价单里的不菲。 「他们应该已经停止营业了吧。」祝子绵问了句废话。 峦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反正这餐厅是我一个朋友的。」 祝子绵惊愕地吸了一口凉气,发自肺腑地感觉:他是真不配在峦的通讯录里。 服务生引着他们来到窗边的一处方桌落座,偌大的餐厅里十分昏暗,只有这张方桌上的吊灯亮着,照着无暇的餐具闪着晶莹的光。 第44页 窗外俯瞰都市夜景,好像一片倒映着星光的海。 祝子绵脑子一片空白,像在梦游。 恍惚听到大堂经理与峦在对话,大致意思是:因为来得突然,不能点餐了。大抵就看餐厅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出什么菜品。 没过多久,两人面前就上了前菜。 黄鱼,鲍鱼和鹅肝,各一小块,分放在三瓣花式的盘子里,装点得很漂亮。 峦夹起黄鱼咬了一口,淡淡品评:「还不错。」 大堂经理松出一口气,露出笑脸,继而又紧张地看向祝子绵,像是在等祝子绵也尝一口,评一句。 但祝子绵迟迟不动筷,似乎对菜色不满,难以下咽。搞得大堂经理不敢动了。 其实真不敢动的,是祝子绵。 这不是他想的大餐,超纲了。他消费不起,哪怕aa都消费不起,他兜里只有两百。 当然,他知道峦也没打算让他出钱,可正是这一点,让祝子绵如坐针毡。 在今日之前,如果峦带他来这种地方吃饭,他还可以坦坦荡荡。因为他觉得不管欠下峦多少,a用钱还。b做家务还。 但今天,他才知道,还有c——用他的身体来还。 他不确定,在他与峦吃过这顿氛围感极强的大餐后,峦会不会要选c。 被男人按在墙角逼吻的屈辱感还在,余威更甚,祝子绵胃口全无。 他很清楚,他做不到。 第36章 划清界线 见绵一直垂着头,侷促着一动不动,峦挥了挥手,把大堂经理打发走了。这让祝子绵稍稍放松了些,可依旧没动筷。 「不是饿了吗?还不快吃?」峦招唿了一句。 祝子绵拿起免费的柠檬水,呷了一口,给自己润了润嗓,顺便打了打气。 尔后,他过分严肃地问:「峦,你说过,你不会和我谈恋爱的,对吧。」 峦的反应有些迟缓,漫不经心地夹起鲍鱼咬了一口,轻轻嗯了一声。 「你也不会跟我做那种事的,对吧。就是今天那个男人想对我做的事,你不会做的,对吧。」 祝子绵急切地再问,声音随着问题开始发颤,听得出来他很慌,带着恐惧的慌。 峦微微勾起唇角,缓慢地咀嚼了一阵,将口中小小的一块咽下。 「想什么呢?你天天被我铐在床上,我要想对你做那种事,早就做了。还需要整这种仪式感?」 祝子绵愕然点点头,反应过来这话没错。 如果峦真想要他,天时地利人力,早占尽了,他逃不到今天。 但他还是不放心,要和峦说清楚,「所以,我们只是室友的关系。你对我绝没有那种想法,不管我欠你多少人情,多少钱,你都不会让我做那种事去还,是吧?」 峦又咬了一口鲍鱼,一边嚼一边耐人寻味地看着绵,好像有意折磨,半晌不语。 祝子绵紧张地喉结滚动,挪开目光,又呷了一口柠檬水。 峦看出来,今天话不说清楚,绵是不打算吃了。 这时,大堂经理上了主菜,蟹粉虾球与脆皮海参,香气勾得祝子绵吞咽了一下口水,但也没勾得他拿起筷子。 峦再度挥挥手,示意大堂经理别在一旁等着了。 继而,他放下筷子,往前坐了坐,眼神变得挑衅,「我是对你没有那种想法,那你对我呢?为什么买情侣耳钉送我?」 祝子绵目光与峦匆匆一撞,又赶紧逃开,尴尬地实话实说:「我说的是真的,你别不信啊。我买的时候,真不知道这是情侣款。我就想着,买一只耳钉看上去礼物太轻了,买两只好看一点,你要么一起戴,要么换着戴。」 峦噗呲乐出声,「情侣耳钉,你让我一起戴,我是多怕别人不知道我单身啊?」 祝子绵也觉得不好意思,用手不停转着玻璃杯缓解情绪,同时诚心诚意地解释:「峦,你别生气,我真没这意思。今天,是我第一次领薪水。工作是你帮我找的,我就是觉得我应该用这份薪水买样礼物给你。我知道我选错了礼物,但我是真的只是想谢谢你帮我找工作。」 「所以,你对我没有那种想法?」 「没有,绝对没有。」祝子绵直视着峦,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他不是对峦没有那种想法,他是对所有男人不会动那种想法,那是他的戒律。 这一次,换峦把视线逃避开,他的笑意有些倦怠,拿起勺子切起虾球。 金属勺在瓷盘上发出叮叮的声响,响在空荡的餐厅里,有些刺耳。 伴着这声音,峦淡淡地说,「那很好啊。你对我没那种想法,我对你也没那种想法。这顿大餐不过是因为今天我耍了你,算是赔礼。」 祝子绵长吁口气,如释重负,脸上的笑自然多了,也真实多了,「所以是你请客?不和我aa?」 峦不再折腾虾球,再抬起头时,神情已再寻常不过,「对,我请客,赔礼道歉。」 祝子绵听罢,原形毕露,立刻舀起个虾球直接放嘴里,顺便嘀咕了一句:「那我还要餐后甜点。」 峦笑得耸了耸肩,将大堂经理叫了过来,吩咐他们准备一份餐后甜点,并要了一小杯舌兰。 酒上桌时,峦将那杯龙舌兰一饮而尽。 有点酸,有点苦,嗓子烧得难受。 - 午夜,窗外的城市变得疲惫安静。 第45页 峦泡了个热水浴,微熏的酒意完全醒了。 他走出浴室,看到绵已经把自己铐在床上睡着。屋里的顶灯关闭,只有他旁边的落地檯灯还亮着。 峦靠在浴室门边,看着绵茫然失起了神,像在看一个他解不开的谜团。 十几分钟后,他悄声走过去,坐到了绵旁边,看向绵的耳垂。 在超市的时候,他大概扫了一眼,没看出绵有耳洞。此刻,他仔仔细细地又看了许久,确实是没有耳洞的。 「所以,这对耳钉买来就没打算自己戴的,对吗?」峦自言自语。 祝子绵唿吸已沉,睡得很熟。 峦生出一身挫败感,嘆出一口气。他伸手关掉檯灯,屋子陷入昏暗。 落地窗外洒下的月光变得格外清晰,冰冷如霜。 峦走到窗边,疲倦却没有丝毫睡意。 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峦取过来,见屏幕上显示科发来了一张图片。 峦眉心收紧,预感这不会和工作有关。 他打开消息,是一张贴子截屏。 标题:今天xx超市求婚现场,超级美男,炸了! 配图是绵给他戴耳钉的一张照片,虽然面部都做了模煳处理,但熟悉的人还是会认出来。 接着科又发来一条消息:新猎物吗?是不是可以收网了。 峦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不能喊疼的那种。 他紧紧攥了下手机,在屏幕上回覆:别多管闲事。 手机又震,苍也发来一张截屏。 标题:周末超市公开虐狗,不厚道啊!他们甜了,我酸了。 配图同样是绵给他戴耳钉的照片,换了个角度而已。 苍随图附言:这次玩大了吧? 峦的手又紧了一下,回復苍:不关你的事。 发完这两条消息,峦显得心烦意乱,他将这几条对话全都删除,尔后上网自己看了看热搜。 看到他和绵在超市的照片,360度哪个角度的都有,轰炸般地不停涌现。 「没有,绝对没有。」 绵决绝的话突然清晰地响在耳畔,把峦吓得浑身一抖。他回头,却见绵沉沉地睡在那里,是自己幻听了。 峦变得更加烦躁,想穿越回去,重新来过的烦躁。 他在窗边快速踱了几个来回后,驻足时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没有任何寒暄,开口便道:「我不希望xx超市求婚的贴子,再在网上出现。」 此时,已经快到凌晨一点,电话那头没有一点抱怨,没有一句询问,甚至没有一点迟疑。语气干练又干脆,只简单回復了一个字:「是。」 第37章 董事长的地下情 好像无意中打出个隐藏副本,得了一顿大餐这种不痛不痒的奖励之后,什么属性都没有改变。 祝子绵与峦的室友生活,回归如初。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峦给祝子绵的安全感提高了。 自从知道男人和男人可以酿酿酱酱以后,祝子绵看谁都对他图谋不轨。他了解自己,挺招人的。 在贵族胶囊,他姐姐就这么评价他:「也不是好看到惊人,但就是招人喜欢。就像蛋糕房里的芝士小蛋糕,没生日蛋糕好看,可就是让人想咬一口。」 祝子绵不想被任何人咬。所以跟在峦这个肯定不咬他的人身后,他觉得才最安全。 他不独自外出,工作时也尽量避开人。他的生活简单到除了自己,只有峦一个活物。 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在想到峦迟早要结婚的时候,有些莫名心慌。他把这归结于流浪猫怕被遗弃的慌。 眨眼又是周五午餐时间。 祝子绵像往常一样,买了三样菜便往餐厅外走。 刚走到餐厅门口,突感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同时听到一声招唿:「嘿,绵?」 祝子绵回头,就看到楠在向他笑。他紧张地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地回应:「楠,楠,是你啊。」 楠愣了一下,绵的反应在他眼里,多少有些过激。 不过看到过往的人来来去去,祝子绵都紧张地躲开,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接着,他意会地笑了起来,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绵说:「绵,你是很好看。不过不是我喜欢的款啦。怎么说呢?就是咱俩可能喜欢上同一个人,但咱俩不可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祝子绵眼睛转了转,有一点明白了。猜想两个男人结婚,肯定有一方偏女性角色,有一方偏男性角色。 所以楠的意思应该是他俩偏向的角色性别相同。 祝子绵也不知道楠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不过与楠对视了一会儿后,他选择了相信楠的话。 因为看楠的眼睛,他有种在贵族胶囊里看兄弟的感觉。还是那种很直很直,完全不懂谈恋爱的兄弟。 这让祝子绵对楠放下了戒心,欣然接受了楠的建议,两个人又躲到七到八层的楼梯间里,一起吃起午饭。 「这几天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被炒了呢。」楠率先说。 祝子绵提到这事儿还挺得意,「没有。我主动找后勤部经理认了错,董事长就原谅我了。还允许我在八层健身房里吃午饭,所以最近没碰到你。」 楠一口饭噎在了嗓子里,听到什么爆炸新闻的反应,炸了一会儿,才把食物咽下,「董事长允许你在八层吃饭?不可能吧。我打扫董事长区域一年了,董事长也没这么厚待过我。」 第46页 祝子绵心想:那是因为我干得比你好嘛,后勤经理都这么说了。 当然,祝子绵没傻到把这话说出来,他只是抿着嘴笑,笑得挺有幸福感。 不料这笑意在楠看来,有点像被宠溺后的害羞。 楠眼珠一转,坏笑一声开始调侃:「会不会——董事长看上你了?」 祝子绵不笑了,有些紧张,「怎么可能?我们都没见过。」 见绵当真,楠也摆出了认真的模样,「你没见过他,他不一定没见过你啊。他是董事长,想看哪个员工还不容易?再说,入职的时候,我们都有照片存在人事部啊。」 祝子绵饭都吃不下了,在涉及到情爱的事情上,他希望自己透明到不被任何人看见,更不希望被谁看上。 实话实说,超市里被个男人强吻的压迫感把他吓着了。 「不,不可能吧。他是董事长,我就是一清洁工。他怎么可能凭照片就看上我?」 祝子绵说着,手里的筷子肉眼可见地在抖。 楠一看,绵真被他吓着了,玩笑得逞,哈哈哈地朗笑了起来。 「瞧把你吓的,当然不可能啦。董事长过不了一年,就要和科经理结婚了。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大家还在暗暗设赌,赌两个人是谁上谁下呢。」 祝子绵长长唿出一口气,还抚了抚胸口。 谁上谁下他不关心,但名草有主就好,吓死宝宝了。 两个人静静吃了几口,楠继续了这个话题,不过语气不再玩笑,变得语重心长。 「绵,董事长是不可能看上你,但是你啊,千万别觉得董事长对你好,就对他动心。到时候陷进去,惨得可是你。」 祝子绵觉得搞笑,「我见都见不到他,对董事长三个字动心啊?」 楠附合着点点头,「所以说,看不见董事长也是对我们的保护。其实公司里见过董事长的人不多,不干到经理级别的,都见不到。但谁都知道,董事长长得特别好看,让人一见钟情的那种。」 「嘁——」祝子绵更不屑了,「说得这么玄,好像那张脸有什么迷惑人的诡术似的。」 楠吞下嘴里的一大口饭,不服地说:「你可真别不信。董事长从中学的时候,就有人为他自杀。这十多年,为他自杀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远的不说——」 话到这里,楠顿了一下,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压低了声音在绵耳边继续。 「上一任董事长助理也是这么走的。你想啊,董事长助理啊,天天跟董事长碰面。董事长对他也难免嘘寒问暖的,他就爱得不行了,干了好多疯狂的事。没办法,董事长公开了他和科经理的地下情。然后——」 楠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祝子绵耳边用气声说:「那个助理就跳楼了。」 祝子绵听得瞠目,「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一棵树上吊死啊?傻不傻?」 楠觉得绵没理会他说的重点,着急地在他手臂上捏了捏,「那得看是哪棵树啊。董事长这棵树上,吊死的人多了。这是自杀的,没自杀的还有一堆抑郁的呢。你不懂,等你见过董事长就懂了。」 我不懂?你懂个毛线啊!祝子绵差点说了脏话。 不就是惊世骇俗、魅惑众生的大帅哥嘛,我家里又不是没有。 【作者有话说】:楠:找死,我是认真的。 第38章 主权,我的 祝子绵在峦身边,存不住话。下班后,一坐进峦的车里,就忙不迭地把和楠吃午饭的事,和盘托出。顺带把他们董事长的花边新闻也说了个淋漓尽致。 说完,他一直看着峦笑,像磕cp时的姨母笑,等着峦给些回应。 然而,今天峦的情绪可不怎么高。 他一直听得心不在蔫,也不说话。几乎强忍着听绵痛痛快快把想说的说完,更不想开口。 但绵这收尾的笑,笑得他不太舒服,只好出点声。 「你看我干什么?」 祝子绵把手肘直在车窗上,用手撑住头,满目欣赏地说:「我在想,我们董事长和你谁比较帅一点。」 峦脸色又沉了几分,不是很想聊。 祝子绵只当是在峦面前,说其它人好看,峦不爱听。 他觉得这也正常,好看的人嘛,大多有这毛病。 他又痴痴笑了一阵,便八卦地凑近过来:「峦,我觉得肯定你更帅。有没有人爱你爱得寻死觅活的?」 峦的脸色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你是觉得他们寻死前会给我打电话,还是死后会变成鬼来通知我一声?」 言下之意,我怎么知道?配合语气,就是:给我闭嘴。 祝子绵这才看出峦的情绪不是一般的差,他悻悻地撇起嘴,搞不懂峦又哪根筋搭错了,自己明明是在夸他啊? 不过懒得管了,峦这人就这样动不动犯病。祝子绵这样想着,嘟了下唇,看向窗外不再说话了。 赌起气的一张脸,把车内的气氛拉到冰点。 峦余光扫了绵好几眼,有些过意不去。 想要破冰似的,他放软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个问题:「你和那个叫楠的,聊得挺好?」 祝子绵嗯了一声,「对啊。我们还约好每周五都一起吃午饭。」 「一起在楼梯间里吃盒饭?你们约会还真省钱。」峦刚放软的语气又不太好了,嘲讽中透着点酸。 第47页 祝子绵本来气还没消,听了这语气,再开口也是夹枪带棒:「因为我们都没钱啊。比不上你,大半夜的还能带人去高档餐厅吃大餐。你这种圈子的人,不会懂我们这些穷人的快乐。」 这下好了,破冰失败。车内的气氛直接冷到北极圈。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直到车拐进了超市停车场。 这时祝子绵想起来,又到周末了,家里的冰箱该装备装备了。 但他还在闹情绪:不去!让峦自己去买吧,我就在车里等着。 于是他都不解安全带,挑衅地用余光看峦。 没想到峦端坐在座椅上,也没有解安全带,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你不下车吗?」祝子绵忍不住问。 峦不答,只是手指在方向盘上不停点,一直点到祝子绵心里发憷。 祝子绵早发现峦一做这个动作,脑子里都在盘算什么事。可去个超市而已,有啥好盘算的? 他不敢往好处想,他在峦身上栽的跟头太多了。 见峦还在不停点手指,祝子绵开始自我催眠: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能伸…… 还是我先认个错吧。 「峦,刚才我胡说的,你别生气啊。」祝子绵诚心说。 峦歪过头,手指不敲了,脸上的笑如冰雪消融,「谁生气了?」 这倒让祝子绵意外:一句话就哄好了?这可不像他认识的峦。 峦见绵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拍拍他的肩以示宽慰,并柔声解释:「我只是突然想到些工作上的事,你先去超市,我处理完就去找你。」 祝子绵半信半疑,「真的?」 峦笑得坦荡,「真的。」 祝子绵信了这个,又担心起了别的,小声嗫嚅:「可是我害怕,万一像上次……那你给我一个口罩。」 峦开玩笑地推了绵一下,「不用。你别去二层瞎逛,不会有事。一层人多,而且在一层买食材的大多是结了婚的,没那个心思。」 祝子绵不好说什么了,再说就只剩撒泼打滚了。 他不想在峦眼里过于柔弱,于是嘱咐了峦一句「你快点」,便自行向超市正门走去。 - 看到绵的身影进了超市,峦脸上的笑意消失干净。说起来,他还真是要处理些工作上的事。 他操作车载屏幕,在通讯录中翻出了一个备註为策划组的人名,把电话打了过去。 刚响一声,电话接通。 「董事长,您有什么吩咐?」 峦:「你们组新去的那个叫楠的,最近在负责什么工作?」 电话那头有些迟疑,当讲不当讲似的,好像感觉到董事长对楠格外关注,生怕自己的安排不合董事长的意。 长呃了一声后,才说道:「他在写一些游戏的子,虽然不是什么主要工作,但先磨鍊一下,然后……」 「让他先独立设计一款卡牌桌游吧。」峦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对方一听,董事长果然是有安排的,忙不迭地一串答应,「好的好的,周一……」 「不用等周一。」峦再一次打断,「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半小时以内赶到xx超市,把这个超市里所有的卡牌游戏买了,这两天分析出它们的优缺点。」 电话那头再一次迟疑了,这个要求乍一听,合理,非常合理,但这「半小时之内赶到」就很不合理了。 「董事长,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呢?」对方忍不住问。 峦捏着自己眉心,带点恐吓地回復他:「我需要跟你解释吗?」 电话那头唿吸都乱了一下,哪还敢再问。再问的话,估计公司就要查无此人了。 只剩满口打包票:「请董事长放心。」 峦好整以暇地笑笑,挂掉电话,还不下车。在手机上开始编辑消息。 - 另一边,祝子绵推着购物车,正在蔬菜区慢悠悠地逛,挑了几样常见蔬菜,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入口处看,就是不见峦进来。 他掏出手机,犹豫要不要催一下,峦的消息就来了,说自己的工作还要忙一会儿,让绵按购物单买,买完了在收银处等他。紧跟着就发了一条长长的购物单。 祝子绵看那购物单看得啧舌。三文鱼,龙虾,鱼子酱,鲍鱼,海参,还有些不常见的水果蔬菜,贵得吓人。 「峦这是要大补啊?」祝子绵迷惑得直挠头,但他没追问。 既然峦说他在忙,祝子绵知趣,不能讨人烦。 于是他默默地按着购物单把一样样的昂贵食材放进购物车,接着便站在收银处乖乖地等。 不等也没办法,这一车东西,他刚领的薪水根本不够付。 可等啊等的,一直没见峦出现,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楠?」祝子绵回头看见楠,惊愕地张大了嘴,「你怎么在这儿?」 楠也觉得巧,惊喜地笑了两声,「我还想问你呢,这么巧。你怎么在队伍边上站着,不排队结帐?」 祝子绵神情变得不自然,眼波瞎扫了一圈,小声说:「我在等人。」 楠自然而然看了一眼购物车,「嚯,绵,你买得起这些啊?你薪水够吗?」 祝子绵神情窘迫,垂下头,挠着后颈支支吾吾,「不是我买的,我帮别人买的。」 「帮谁啊?」 祝子绵还没答,一个旁边排队结帐的人,忍不住插了句嘴:「人家在等男朋友来清空购物车,这还看不出来。」 第48页 楠不由张大嘴,好像马上就要问出那句:「你不是说没男朋友吗?」 这时,一声轻脆有力的响指,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祝子绵向那声音看去,见峦戴着口罩,站在他这队收银台出口,并伸出一根手指向他勾了勾,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然后,祝子绵就看到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到了vip收银台。 第39章 我是你兄弟 在收银处巡视的主管立刻亲自到vip收银台去服务,双手接过峦递过来的一张黑卡。 一切就绪,只等祝子绵了。 无数目光齐刷刷地向祝子绵看去,祝子绵的脸热得像火烤。 他一时也不想和楠解释什么了,也解释不清楚,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于是他勉强向楠挤出了一个道别的笑,就仓皇地推着购物车走了过去,丢下楠在原地目瞪口呆。 刚才那个多嘴的顾客还不忘补个刀:「我说什么来着?男朋友来清空购物车了吧。」 这一点谁都看出来了。 祝子绵顿时被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包裹,裹得他如芒在背。 在贵族胶囊,他也被这样的眼神包裹过,但和此刻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他是真的尊贵。现在他觉得自己在狐假虎威,然后还让人觉得狐和虎有一腿,好羞耻啊。 他偷偷地瞟峦,峦却淡定自如,就像当初在贵族胶囊里的自己。 不多时,长长的对帐单打了出来,峦也没看,反正直接刷卡,反正卡上余额富余,反正也不会肉疼,端得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 食材装了两大袋,祝子绵本想主动拎一袋,又被峦霸道地挡开。他只好看着峦男友力爆棚地一手拎一大袋,凭想像力好像都能看到峦的肌肉线条又清晰了几分。 周围艷羡的目光更热烈了,祝子绵又有了那日求婚时的感觉。 他耷拉着脑袋,跟在峦身后,只想峦走得快一些。 可峦好像故意气他,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车钥匙。」 「啊?」祝子绵愣了一下,脑子里白茫茫的,没反应过来。 峦两手微微抬了抬,示意绵自己没手拿车钥匙了,让他拿。 祝子绵明白了,脸又红了一层。 今天,峦穿的是一件无袖的t恤,外面松松垮垮地罩了件长袖衬衫当外套,没系扣。 两个人天天一起开车上下班,祝子绵很清楚,峦这一身装束的时候,车钥匙喜欢放在t恤胸前的口袋里。 这意味着,他需要「撩衣袭胸」才能拿到钥匙。 只是这个事情,就不能等走到车旁边再做吗?非要在超市里? 祝子绵为难地看了峦一眼,峦的眼神稀松平常,但也明摆着,你不拿钥匙,我就不走。 恶趣味啊。 没办法,祝子绵只好撩开峦的衬衣,把手探到了峦的胸口。 人群中传出口哨响,两个人这个动作,多少容易让人浮想连翩。 祝子绵真恨不得自己变成车钥匙,钻进峦的口袋里,让峦带走算了。 这般想着,他走了神。突觉手臂一紧,才意识回体。 惊讶发现峦将两大袋东西移到同一只手,然后空出一只手拉起他手臂,将他拉出了超市。 祝子绵:「……」不是没手拿车钥匙吗? - 两个人坐进车里,峦的神情比去超市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祝子绵一直苦着脸,委委屈屈地坐在那儿。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今天买这么多高端食材?」 「因为我想吃啊。」 「为什么今天用vip结帐?」 「因为队伍太长,这样省时间啊。」 「为什么非让我拿车钥匙?」 「当时我没有手闲着啊。」 「为什么后来又有手来拉我?」 「你不走,我没办法啊,只要硬试一试,现在胳膊还酸呢。」 正常,每个理由都很正常。 可合在一些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之间,祝子绵还不能把楠的出现与峦扯上关系。只能认为是自己点背,被命运捉弄了。 他沮丧地嘆口气,「这可怎么办啊,楠肯定觉得我这个朋友满口谎话,不值得交。我和他说过,我没有男朋友的。现在他肯定不信。」 「楠?跟他什么关系啊?」峦好奇地问。 祝子绵这才说了自己跟楠在超市偶遇。 峦的惊讶快溢出脸颊,还捎带点紧张,「这么巧吗?你们还真是有缘啊。那他估计是误会了,怎么办呢?要我出面跟他解释一下?」 祝子绵想了想,「不用了,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以为我有男朋友也好,没有男朋友也好,都无所谓,反正我和他又没什么,也不会有什么的。」 峦嘴角若有还无地勾了一下,斜过头看了绵一眼,「他不是你喜欢的款?」 祝子绵摇头,「没有我喜欢的款,我不会交男朋友,也不会结婚的。」 这话确实是祝子绵的心里话,面对奴隶领域这么个情况,他是真打算出家了。 想起自己在贵族胶囊时,跟他老爸嗷嗷叫:你再逼我结婚,我就出家。 现在好了,命运真帮他实践了,连女人都帮他清理干净了。 这时,车拐了一个弯,进了地下车库。 第49页 峦泊好车,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移开,若有所思地紧了紧。 接着他用调侃的语气继续刚才的话:「这么脱俗,真的吗?单身主义?」 祝子绵疲惫地点了几下头,「算是吧。」 峦嗤了一声,「鬼才信,那你干嘛一脸失恋的样子?」 祝子绵长长嘆了一口气,看上去的确怅然若失。 他扁起嘴解释:「我失的不是恋,是第一个朋友,就这么丢了,挺难受的。」 峦侧过身子,这话让他不乐意了,「他是你的第一个朋友,那我呢?」 祝子绵:「你跟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我不算朋友,算男朋友?」峦的语气玩味,像是开了个不正经的玩笑。 祝子绵却没用应付玩笑的态度对待,他扭过头,认真直视着峦的眼,「你不是朋友,也不是男朋友,是一种——兄弟。」 「兄弟?」峦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个词在他听来,更像是陌生人之间的一种打招唿称谓,连朋友都算不上。 祝子绵却好像找到了最准确的答案,目光坚定地点头确认,「对,是兄弟。有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不是,情侣如衣服。」 峦脸上困惑更浓,这句话他没听说过,但听上去,绵口中的兄弟与他理解的不太一样。 祝子绵继续解释:「就是男朋友,不合适可以换啊。但是手足不行,没有了就再也没有了。所以值得两肋插刀的那种关系。」 峦的眸光四下看了看,这个新鲜的说法挑战了他的认知。 在他看来,两个人要么不是朋友,要么是朋友,再进一步就是男朋友,极限了。 但绵似乎给出了一个比男朋友更亲密更重要的关系,峦想像不出这个「兄弟」与男朋友的区别在哪里。 祝子绵也看出了峦的困惑,这句在贵族胶囊里十分寻常的话,在峦这里像一团迷雾。 他思忖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问:「峦,你有亲兄弟吗?」 峦怔了片刻,诧异地摇摇头,「什么叫亲兄弟?」 祝子绵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是不是说错话了。 第40章 别再诱惑我了 听了峦的话,祝子绵这些天的疑惑又提了起来。 其实,自从知道奴隶领域里没有女人的时候,他就猜出这里的生育方式与贵族领域里是不同的。 但具体是如何,他并不知道,也不好意思问,怕问得太多,峦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可现在见峦这表情,祝子绵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马脚。 奴隶领域里根本没有「亲兄弟」存在,他怎么能问出这词儿呢? 祝子绵眼神有些凌乱,紧张地四下看看后,想出个掩饰的说辞。 「峦,你知道我失过忆嘛,但是脑子里还是有些片断。可能是我以前看的小说啊,电视剧啊,里面的情节,我把它们和现实混淆了。」 峦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并未怀疑。 在峦眼里,绵一句「我不记得了」可以解释他的所有不正常。脑子出过医疗事故嘛。 祝子绵一看峦信了,窃喜了一下,大着胆子继续:「那我问出什么,你都不许笑我啊。」 峦又点点头。 祝子绵撒开了,一脸迫切,但还是不好意思直接问,隐晦道:「如果只有公猫,没有母猫,那小猫宝宝是怎么来的呀?」 峦的嘴唇抿出一条很弯的弧度,感觉大笑就含在口里,隐而不发。 谁还听不出你想问的是什么。 他伸出一根手指,向绵勾了勾,示意绵靠近。绵靠近了些。 他又勾了勾,示意绵再靠近。绵又靠近了些。 与此同时,峦向前挪了挪,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唿吸缠绕在了一起。 祝子绵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隐隐觉得这个距离有危险,隐隐又觉得峦不会伤害他。 最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没有躲,停在了这个暧昧位置,等峦说话。 峦却什么也不说,居然又往前了一些,用鼻尖碰了碰绵,绵抖了一下,稍稍向后错位了一点点,躲开了碰触,但两人还是一线之隔的距离。 峦终于笑了出来,「你再不躲,就该怀宝宝了。」 祝子绵这才吓得勐往后闪,后脑勺磕在了车窗上,传出咚的一声。 峦笑得更开心了,调侃:「要去医院拍片吗?」 祝子绵气得脸通红,「你又耍我!」 峦也不否认,一直笑着下了车,去后备箱里拿东西。 祝子绵只好跟下车,见峦自顾自忙着,好像就要把这篇翻过去了,又不死心。 他走到峦身边,带着点撒娇的口吻,软绵绵地说:「峦,你告诉我嘛。小猫宝宝到底怎么来的嘛。」 峦拿出刚才超市买的一大袋,递给他。他乖乖接过。 峦又拿出另一大袋递给他,他又乖乖接过。 这回该说了吧,我都这么听话了,祝子绵想。 峦看出绵的心思,就是抿着唇不说话,转身向电梯走。 「峦——」祝子绵情急之下唤了一声。 这一声唤出口后,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语气娇嗔得过分。如果撒娇有等级,他满级了。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峦这里能做得这么自然。祝子绵收声,羞赧地垂下头。 峦止了步,没转身,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弄出些许不自在。 第50页 不过更多的感觉是:人家都这么撒娇了,再不回应可就不解风情了。 于是他迎着祝子绵快要爆棚的求知慾,回復了一句:「自己上网查。」 祝子绵:「……」网上没有啊? - 回家,做饭,吃饭,祝子绵都一脸抱怨。对于峦刻意吊他胃口很是郁闷。 其实他的手机能上网,绿植介绍啊,烹饪教学啊,他都是从网上搜到的。 他所看到的网络内容与在贵族胶囊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几乎全是知识教学内容。 在胶囊里,好学的贵族不论想学什么,都可以在这个网络中找到。 但这个网络中肯定找不到奴隶领域的相关信息,否则贵族怎么可能对奴隶领域一无所知。 祝子绵不得不怀疑,奴隶享有一个更为庞大的网络,却只给贵族敞开了一小部分而已。 这个猜测在晚饭后,得到了峦的印证。 峦用身份註册了一个帐号,让祝子绵开启一个app,输入帐号密码后,再上网。 这下子,祝子绵的感觉就是四个字:别有洞天。 比如以前搜索烹饪教学,搜出来的都是真的烹饪教学。 但现在还能搜出「夫夫玩转厨房小技巧」,这种情趣教学小文章,看得祝子绵耳根发热。 峦并没注意到绵微妙的情绪变动。给绵配置好手机后,他就先去沐浴了。让绵自己想查什么就查去吧。 祝子绵的好奇心已经按捺不住。浴室的拉帘刚刚合好,他就坐在餐桌旁捧着手机,如获至宝。 他的手指在键盘处停留了一会儿,思索搜什么合适,接着就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三个字:生孩子。 在点击搜索键的时候,他还满心以为,会搜出什么医学专业性的文章。 可点击完搜索键以后,屏幕就脱离了他的预料。 最先搜出的几条都是视频。视频的封面截图,均是两个男人在一起,做着十分亲昵的动作。 一看就是贵族胶囊里,那种私底下购买的限制级视频。只不过胶囊里都是男人和女人亲昵上演。 祝子绵的眼睛不由瞪圆:在奴隶领域,这些都是不花钱就能看的? 好像就为了验证一下花不花钱,祝子绵不受控制地点开了一个视频。 随着挠人心尖的音乐声,画面中两个人纠缠起来。 不算十分露骨,不算过于低俗,基本上集中在浓情蜜意的花式接吻,比较像相互拉扯的前戏。 但氛围感拉满,撩人度超标,视频中两人迷离的眼神,和不安份的舔唇特写足够让人血脉偾张。 祝子绵想说:小儿科啊,我还看过更刺激的。 这也是实话,作为贵族胶囊里肩负生育任务的准新郎,他接受过更清晰、更直白、几乎称得上实录的洞房视频洗礼。 但也许是因为对这个生育任务的强烈牴触,他对那些视频无感,甚至说是不舒服。整个身体都在排斥的不舒服。 他的那帮兄弟们甚至嘲笑过他,是不是不行。 他不解释,但他心里清楚,他不是不行,是不想。那时候,他就觉得他有出家的潜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然而,此刻,两个男人的情慾画面让他的定力出现裂缝。 他的理智一遍遍告诉他「别看,别看。」他还是看完了视频。在视频自动重播后,也没有停止。 又看了一遍,他才将这个视频划开,而紧随其后的,依然是相关类似。 祝子绵停不下来了,不只他的眼睛,包括他的身体。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他像是被操控着的傀儡。 这时,浴室的门突然发出响动。 祝子绵吓得浑身一震,慌忙关掉手机屏,并将手机屏向下,放到桌上,发出了清晰的放置声。 峦走出浴室,一边用浴巾擦试着头髮上的水,一边稀松平常地问:「怎么了?吓到你了?」 显然,峦发现绵的神情有些异样,但也没多想。 祝子绵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感觉自己口好干。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竟有些血腥的味道。 见峦还在等他回答,他用干涩的嗓子发出了一声混浊的「嗯」。 峦依然没察觉异样,他靠在浴室门边,笑得很干净,问绵:「是因为我穿了睡衣吗?」 祝子绵的意识早已乱作一团,听峦这么问,居然才发现峦破天荒地穿了睡衣。 而且是上周买的那套情侣睡衣。 峦的这件不是可爱的亮黄色,而是有些灰度的草绿色,无袖。整个手臂的肌肉线条都张扬在外。 而他腰上坠着的猫尾是虎纹状的,更像一只小野兽的尾。 真是出乎意料的设计。没想到与那件可爱睡衣搭配的情侣款,穿在峦的身上毫无可爱可言。 反而让峦看上去,像一个独自打猎又满载而归的勇士,充满了一种原始的野性。 祝子绵脑子一抽,突然想到了峦在美术画室做人体模特时,没穿衣服的健硕身姿。 口更干了。 祝子绵:饶了我吧。 第41章 你帮帮我 祝子绵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峦。嘴上含含煳煳地说:「是啊,你穿睡衣了。」 峦把浴巾丢进洗衣机,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你早就想穿了吧。因为自己说过我穿你才穿,所以你才一直没好意思穿。对吧?」 第51页 峦的语气有些奚落,但祝子绵莫名觉得今天峦的声音特别好听,语调特别轻柔,听得他骨头髮酥。 他不接峦的话,也不敢再呆在峦的旁边,峦身上清爽的浴香钻进他鼻子后,调动的感官十分不清爽。 他躬着身子起身,准备去洗澡。 走到浴室门边时,突然想到什么,慌慌张张折了回来,拿起手机,又做贼似的背着身跑开。 峦正举着水杯要喝水,见状水杯又放了下来,纳闷地说:「这手机不防水。」 祝子绵心虚,语气轻飘飘的,毫无力度:「我知道,我放远一点。」 说罢,他急匆匆冲进浴室,锁住了浴室的门。 峦愣愣地看向浴室方向,重新想了一下刚才绵的举动,终于意识到绵的反常。 至少以前,绵沐浴从来不会带手机进浴室的。 这个此地无银的举动,不难猜。峦立刻便醒悟:一定是绵看了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想到这里,峦狡黠地嗤笑出声:我想知道还不容易? 继而,他带着好奇与捉弄的心理,走到电脑桌旁,打开了电脑。 祝子绵不会想到,他上网的帐号是峦的身份申请的,那意味着他在网上的所有浏览记录,峦都是可以通过身份查出来的。 果不其然,峦一通轻轻松松的操作后,就看到一连串视频封面罗列了出来。在峦的眼里就四个字:不堪入目。 峦轻松的神情立刻沉重,犹如暴雨将至,不,更像大地震前不正常的蓝光。 他愤怒地直接断掉电脑电源,眼前瞬间黑屏。可即使如此,依然没能让他好受一分半点。 这些视频好像一把刀,把他的记忆划出一道缝。他修补得再快,也没能挡住缝隙里钻进来的风。 那风寒凉刺骨,毫不犹豫地把他送回初中的夏令营。 那一年,他只有十二岁。 - 月朗星稀,草静虫鸣。参加夏令营的学生们在各自的房间里,都该休息了。 他的房门却被轻轻敲响。是他一直尊敬的学长兼夏令营队长,在查寝后偷偷邀他一起出去捉萤火虫。 当时的他,正在一个刚开始叛逆的年纪,只要做一些老师不允许的事,就足以让他兴奋。 所以他开开心心地跟着学长跑了出去。 但是那天夜里,没有萤火虫,一只都找不到。 「我们回去吧。」他扫兴地说。 学长摇摇头,目光贪婪地驻留在他的身上。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才是学长要找的那只最明最亮的萤火虫。 他以为学长走神了,在学长眼前晃了晃手,同时再说了一遍:「我们回去吧。」 学长再次摇摇头,脸上的笑他捉摸不透。 「峦,」学长说,「我睡不着,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听不懂,茫然地看着学长。 学长掏出手机,招唿他,「过来,峦,给你看点好东西。」 他未多想,好奇地凑到手机边,见学长用帐号打开了网络。 「我们未成年的,不能用帐号登陆。」他紧张地后躲。 学长笑嘻嘻地把他拉了回来,「没事。我有办法。」 手机里很快播放出不可描述的画面,他本能地害怕,用力向后躲,却被学长的臂膀死死地钳制住。 燥热的夏夜,燥热的少年,燥热的荷尔蒙经不住一丁点的火星。 很快,他的耳边充斥着学长粗重喘息的情慾声:「峦,我睡不着,你帮帮我,帮帮我……」 - 「峦,我睡不着,你帮帮我。」 一个游离在记忆之外的声音,忽地砸碎了记忆画面,把峦从噩梦中唤了回来。 峦顺着声音抬眉,就看到绵站在他的旁边。 一身亮黄色的睡衣,衬得绵肌肤白得发光,与此同时,让他脸上那层不寻常的潮红格外明显。 峦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受制于人的愤怒还在他胸口翻腾。 他的嘴角向绵勾出一丝冷笑,充满了嫌恶的意味。 但他没有做出排斥的举动,反而站起身,与绵面对面站着。 他用两根手指,碰触绵的手腕,并沿着手腕一直向上抚摸。 这抚摸让祝子绵浑身发颤,但他没有躲,似乎忘记了还可以躲。 他只是惊愕地看着峦,断断续续地问:「峦,你,你要做,什么?」 峦冷哼一声,「做什么?做你希望我做的事啊?不然你为什么不躲?」 祝子绵羞赧地抬不起头。 是啊,为什么不躲呢?他也说不清楚。 只觉得沐浴的水不但没有滋润他的肌肤,反而让他的肌肤更加饥渴。 当峦给这份饥渴一点满足时,他的意识接触不良,纯靠本能欲望竟没有躲。 峦看到绵的反应,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把手收了回来,语气变冰冷,「可惜,我能帮的就这么多。忍不了啊?忍不了就出去找猎物啊。凭你这张脸,想帮你的人多了。」 祝子绵的惊愕变成惊恐,他看着峦,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峦,你怎么了?」 峦继续着那种冷笑,字字如刀,「我怎么了?问你自己啊!你脑子里现在想要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不是不恋爱,不结婚吗?不是单身主义吗?这就是你单身的方式?只上床是吧?」 第52页 「峦!」祝子绵总算听懂了峦的话,听懂了峦口中的事是哪种事。他大喊了一声峦的名字,想让峦住嘴。 但峦像是陷进了某种癫狂的状态,已没什么理智,语气不改,还在质问:「所以上次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是你先勾引的他,是你把持不住想干那种事,如果我不多管闲事,你们就可——」 「你混蛋!」祝子绵突然一拳打上峦的肩,他的脸依然很红,但他的眼底更红。 他的唇不停欲言又止,好像太多的话想说,挤在一起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他冲到门边,登上鞋跑了出去。 随着一声巨大的摔门声消失,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钟錶的嘀哒声变得清晰,连心跳仿佛都能听到。 峦盯着关紧的门,像雕塑一样失了好几分钟的神。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他闭起眼,用力敲起自己的额头。再睁眼时,才开始慢慢清醒。 他已经不是十二岁,周遭也不是他无力自保的夏夜草丛。 意识由混沌逐渐变得真实,峦终于完全復甦,紧跟着,他心头一紧:绵就穿了一身睡衣跑了出去,连手机都没带,他会去哪儿? 第42章 耗到你心软 峦蹬上鞋冲出屋子。 「绵!」他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峦觉得绵胆子不大,大晚上的,肯定害怕四处乱走遇到警察,应该不会离开公寓太远。 最有可能还是在这片公寓区内,在哪个休憩的长椅上窝着。 于是,他在小区绿化带边跑边焦急地四处张望。 跑了七八分钟,正当他又准备喊一声「绵」的时候,一道身影夺过了他的视线。 绵身上那亮黄色的睡衣实在抢眼,何况他所在的位置,光线不弱。 此时的绵,正在小区里一圈两百米左右的跑道上跑着,跑道两边的灯很亮,好像在明晃晃地告诉大家,这地方是给夜跑的人锻鍊的,不是给小情侣谈恋爱的。 峦松了一口气,走上跑道,跟在绵的身边跑了起来。 「大晚上不睡觉,跑什么步啊?」他稍带揶揄地问。 祝子绵不理他,提了速。峦也提起速追上去。 祝子绵一咬牙,较上劲了。峦不再说话,就紧紧跟着。 两个人在这两百米一圈的跑道上赛起跑,零零星星几个来夜跑的小年轻,都忍不住向他们看一眼,交错而过时,会和他们喊句「加油」。 还有爱开玩笑的,打趣:「是不是谁赢谁在上面啊?」 这也不能怪人家这么说,毕竟两个人还穿着情侣睡衣呢。 只是这话把祝子绵刺激得气血翻涌,也不知道怎么撒气,就不停地跑,拼了命地跑。给人感觉死也要当上面那个似的。 终于,他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峦停了下来,弯下身子双手扶着双膝,喘着气对绵说:「快起来。」 祝子绵没有起来,反而一个翻身,直接仰躺在了地上,头虚弱无力地转动了一下,眼睛只睁了一条缝。 峦发觉不太对,绵这是运动过量了。 他忙上前两步,「绵,快起来,不能躺着。」说着,他伸手去拉。 祝子绵抬起手挡了一下,想说「不用你管」。 但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抬起的手更没有力度,反而更像是主动伸手去迎了一下。 峦将他伸出的手一握,顺势将这条手臂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架了起来。 祝子绵腹内突然一阵翻涌,弯下身干呕。 峦快速抚摸起他的后背,不无担忧地说:「跑个步而已,玩命啊。」 祝子绵大口喘息了半天,勉强开口:「谁让你追我?」 峦听着好笑,「谁追你了?跑道这么宽,你能跑,我也能跑。」 「你家里不是有跑步机吗?你想跑在跑步机上跑啊。」 祝子绵虽然声音还提不起来,但干呕了一阵后,气息稍缓,不影响他发脾气。 峦听了以后,放下心,架着绵在跑道上缓慢地走起来。 边走边说:「你也知道家里有跑步机啊,想跑在家跑啊,干嘛跑这里来,害得我找了半天。」 祝子绵身子拧了拧,气得想咬人:我为啥跑出来,你心里没数吗?跟我这儿偷换概念呢? 他使劲想挣脱,但他哪里还有劲儿,他连站着的劲儿都没有。要不是峦架着他,他会像泥一样瘫在地上。 没办法,祝子绵只能纯靠嘴发泄,「我是想在家里跑啊,我是想向你要跑步机密码啊,可是你——」 祝子绵不说了,一股委屈冲上来哽住了他的嗓子。 峦脚步顿住,明白了过来,「你刚才让我帮个忙,是想让我给你跑步机的密码?」 祝子绵怨怼地看着他:「那不然呢?你还能帮什么忙?」 峦看着绵那受了好大气的模样,有点过意不去,脸上却笑了,笑得自嘲又有些释怀,心病放下的释怀。 不过他嘴上还狡辩:「我怎么会知道?我能帮的忙那么多。况且,你也从来没提过,想用跑步机。」 祝子绵瞪他一眼,「我也没见你用过,哪儿好意思提?屋子不大,东西不少,一堆摆设。」 峦失笑,无奈地耸耸肩,「怎么是摆设呢?以前,我睡觉前都会在跑步机上跑跑的。还不是因为你要早起早睡,害得我改了生活习惯。」 第53页 祝子绵眼神稍有些错乱,他扭过头,避开峦的注视。 峦的话让他的气焰矮了几分,他觉得峦说的是真的。 说起来,因为他早起一个半小时上班,让峦跟着早起一个半小时给他当司机。这种无理要求,峦能同意,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菩萨到一时口无遮拦根本不是事儿。 峦看出绵的情绪缓和,继续架着他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他听出绵的唿吸开始平稳。忍不住原形毕露。 他笑得暧昧不明,在绵耳边揶揄:「再说,你刚才那个样子,谁都会想歪吧?你敢说,你刚才脑子里——不想要?」 祝子绵气得又想挣脱。这个问题,他不想承认,但确实是真的。 今夜那些撩人的画面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让他浑身发痒,又挠不到的那种痒,痒得他想挠墙。 他从来没有那么想要过,对他来说太羞耻了。 现在听峦这么问,他更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但他力气还没恢復一成,必须由着峦架着他走。 他只好尽可能地把头扭到与峦相反的方向,不让峦看到热到发烫的脸。 但他不知道,峦依然能看到他红通通的耳根。 峦忍不住笑出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常反应而已,我也会有这种反应啊。」 祝子绵停下,有些意外地看向峦,他没想到峦会坦然跟他聊这个。 以前在胶囊里,兄弟们口嗨的时候,他们也会聊这种事。但绵只是一旁听,不爱插嘴。 他觉得这是关系近到一定程度,才会聊的话题,是极为私密的事情。 然而,祝子绵吃惊的表情在峦眼里,就想歪了。 「怎么了?你当我不行啊?正常人看了那些视频,都会有反应吧。」 祝子绵一听视频,难堪地四下乱看。他听出峦发现他看儿童不宜的东西了。 至于峦是怎么发现的,他不太清楚,但好像现在这个问题,并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既然你也知道是正常的,干嘛还那样对我? 想到这里,祝子绵一股怒气上来,卯足一股劲从峦的肩上离开,「那既然正常,你为什么跟我说那种话?」 周边的空气凝固了。 这句话一落,换成峦眼神逃开,四下漂浮,想找个地缝钻。 回想刚才自己在屋里说的话,真的过分。尤其把绵上一次险些被人欺辱,说成是他主动撩拨,是挺不是人的,不是人到说一句对不起,都欠揍。 这时,几个夜跑的人从他们身边跑过。 看着这些暂时不想回家的人,峦突然有了主意。 接着,他眼神坚定地向后退了两步,在跑道中央做起了弹跳。 祝子绵莫名其妙,他一直在等峦说话,没想到峦什么都不说好像翻篇了。 「你要干什么?」祝子绵问,赌气的语调。 峦舒舒朗朗地笑了笑,大声说:「今天说错话,是我不对。惹你生气,也是我不对。今晚,我就在这个跑道上跑,跑到你原谅为止。」 祝子绵翻了个白眼,「少来,我不会喊停的。」 第43章 我看谁再骂 祝子绵其实已经在喊停了。他这句「我不会喊停」的意思,就是想让峦打消这个念头。 他不想峦真的开始跑,尤其峦这么大声吆喝,把跑道上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让祝子绵很不自在。 他迫切希望峦就此打住,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跑道上的人,正在走的也不走了,正在跑的也不跑了,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还有喜欢开玩笑的向绵喊起话:「差不多得了啊。不然上床可就没力气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祝子绵觉得自己头髮都在冒烟,说不清窘的还是气的。 他认为峦是在故技重施,借吃瓜群众施压,让他把气忍了,吞了。不得不说一句:「我不生气了,你别跑了。」 可凭什么啊?凭什么不是峦求饶一句:「我错了,你别让我跑了。」 屡次被峦拿捏的祝子绵越想越气,他扯着嗓子向峦喊:「我说了,我不会喊停的!」 峦浑不在意,洒脱地笑笑,在跑道上跑了起来。 - 夏天的夜,这个时候快十点,已经不早,但恰恰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温度。 更何况是周末,大家都乐意多花些时间看看热闹。还用口哨声,起闹声,又招来了些在小区里纳凉的人,以至于吃瓜群众越来越多。 每次峦跑到绵的身边,众人就发出期待的哦哦声,见绵还不喊停,就开始嗷嗷乱叫,替峦鸣不平。 祝子绵在众人的注视下,赌着气,死咬住唇。他还不信了,不信他不喊停,峦真能一直跑。 可峦给人的感觉还真是这样。 没人记得峦跑了多少圈,只看着时间,峦已经跑了快二十分钟。 加上之前他就和祝子绵赛过一场,体力肉眼可见已然不支。但他还在咬牙坚持。 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开始对祝子绵冷嘲热讽。 「这么帅的男朋友,你不想要给我吧。」 「我要摊上这种作精男友,早分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啊。」 「换一个吧。这个让我来帮你调教调教?」 …… 这刺耳的声浪越来越高,此起彼伏,大有劝分不劝合的态势,甚至越来越过分,还带出了脏话与黄腔。 第54页 祝子绵被这些难听的话包裹着,难受得好像被人扒衣围观。 但现在走过去对峦温声软语吗?他觉得更难受。无非就是被人扒衣后,又不得不屈服求饶罢了。 他委屈地垂下头,攥紧拳,指甲要嵌入肉里。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想不到什么好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只希望自己凭空消失在原地。 突然,喧譁被划开了一道口,如同电闪噼开云层。 峦驻足,像一只被激怒爆发的狮子,用盖住所有人的音量怒吼:「我看谁敢再骂!有种站在我面前骂!」 声势裂石穿云,气势摧枯拉朽。最近的公寓楼上,灯都被叫亮了几盏。 与此同时,峦捏紧拳头,眼里崩出带血的杀意。大有谁敢来,他就敢和谁玩命的既视感。 顿时,没有人再说话了,眼神无不是:这个恋爱脑疯了。 因为他们看见,这个疯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又跑了起来。 - 跑道两边的灯,交错映照出数不清的人影,却只有峦一个人的唿吸越来越沉重地响在跑道上。 围观的气氛开始走样,从开始轻轻松松看热闹,到义愤填膺地指责,现在已经变得悲壮:担心有人殉情的悲壮。 祝子绵愕然地看着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神情复杂到凌乱。 其实他一直不喊停,一方面是和峦赌气,一方面是他不相信,不相信峦真能一直跑。 说起来,不管他祝子绵有多生气,迟早得乖乖回家,求峦给他开门,因为他没别的地方可去。 换句话说,峦怎么道歉,道不道歉,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峦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法惩罚自己。 然而,峦真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等他一句原谅。这让他不敢相信到意识恍惚。 这时,他余光瞟到了什么,侧眸看去,就见三个医生模样的人走到跑道边。 他们都戴着医用口罩,俨然是工作的状态。为首那人高挑一些,胸前挂着听诊器。身后两人各拎着一个医药箱,像是助手身份。 祝子绵羞愧地收回视线,他猜是谁未雨绸缪给医院打了电话。对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真是又荒唐又卑鄙。 他不使性子了,不等峦一句求饶了,他只想冲上去赶快把峦拦住。 可是,还不等他抬起步子,峦已双腿一软,摔在了跑道上。 众人发出一声惊唿,三个医生嗖地就沖了过去,祝子绵紧随其后,其它围观者也三三两两跑过来看。 然而,峦却用手势阻住了所有人。 大家围成一圈,就看到峦坚持着自己又站了起来。 他把三个医生都拨拉开,看着被挤在后面的绵,喘息着勉强挤出几个字:「还生气吗?」 祝子绵一怔:你快死了你知道吗?还管我生不生气。 见绵不答,峦继续迈开步子要跑。祝子绵凭下意识就死死拉住了他的手臂。 「还生气吗?」峦倔强地又问。 祝子绵看着峦过分认真,过分紧张的瞳眸,有一种被过分在乎的心灵触动。 理智上,他觉得这很可笑,但不妨碍一阵暖意涌上,让他不由自主抿起唇笑了。 「我还敢生气吗?要是再生气,我得成杀人犯了吧。」 峦的表情没有好转,反而多加了一层埋怨,这个答案明显没有让峦满意。 峦勉强上前一步,双手按住绵的双肩,与绵的额头抵在一起。 祝子绵立刻感觉到肩膀与额头承受的力度,他知道峦已站不住,是在借他来支撑身体。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峦剧烈的唿吸在他鼻唇间汹涌,夹杂在这唿吸里的,是峦略带委屈的询问:「你说清楚,是不敢生气,还是不生气了?」 祝子绵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 他赶紧诚心实意地确认:「敢生气,但不生气了。真的,真的。」 峦这才神情一松,顺势向绵身上倒去。祝子绵慌忙将他接住。 这在祝子绵看来,他是下意识地救死扶伤。孰不知在旁人眼里,像极了双向奔赴的一次热烈相拥。 周边响起一大片吃瓜成功的欢唿声,把夏夜清凉下去的空气又点燃了。 祝子绵后知后觉,两人抱得太紧,紧到彼此都用尽全力。 那是因为不这样,峦会摔到地上啊。祝子绵这样对自己说,但他的情感似乎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他不是第一次和峦抱在一起了,他曾经两次在峦的怀里哭到崩溃。然而这一次,他的感觉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他有些不好意思,兄弟间拥抱时绝不会有的那种不好意思。尤其是峦唿吸的热浪不停拍打在他后颈,让他心跳抑制不住地在加快,快要赶上峦的唿吸节奏。 咔! 想到心跳节奏,祝子绵脑中一个打闪,给自己乌七八糟的思绪叫了停。 哪儿还有空不好意思啊?峦心脏跳这么快,肯定是身体扛不住了。 祝子绵慌起来,「峦,先让医生看看。」他贴在峦耳边说。 峦轻微摇摇头,用只有绵能听到的声音低喃:「不用,我心里有数。」 祝子绵不放心,求助地看向医生,这一看不由地一愣。 他惊讶地发现,领首的那个高挑医生也正在看着他。眼神里颇有些打量的意味,想看穿骨髓的打量意味,打量得祝子绵不太舒服。 第55页 「医生,要不要,看看他?」祝子绵试图用对话,把医生的目光引开。 医生听了这话,回过神,果然移开了视线,轻飘飘地走到了祝子绵身后。 许是看了看峦的面色还成,医生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没事,死不了。你扶着他在跑道上走几圈,缓过来就行了。」 祝子绵的眉毛稍皱了一下,他感觉这医生的语气开玩笑似的,还有些奚落,总之说不清的古怪。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细想,还是按医生的话做了。用刚才峦架起他的方式,把峦架在肩上,慢慢走起来。 - 祝子绵架着峦走了一圈,周围的人声已如潮水退去。一帮单身吃饱狗粮哀嚎够了,实在是不想再吃了,把跑道留给了他们两个。 看着四周的空荡,祝子绵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些人把他骂得体无完肤,心里又委屈了,「你可真会道歉啊。害得我挨了好多骂。」 这时,峦的唿吸已平稳,他得意地笑出两声,开玩笑:「那是他们嫉妒,嫉妒你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祝子绵在峦腰上掐了一下,掐得峦嘶了一声。 「谁是你男朋友?又耍了我一晚上。」 峦搭在绵肩上的手臂勒了勒绵的脖颈,不服地反驳:「害我跑成这样的人是谁啊?到底谁在耍谁?」 两个人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折腾起对方,随便几个轻轻推搡就都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峦顺势用双肘支在绵的头两侧,把绵困在了身下。 祝子绵不悦地抬眉看向峦,峦的眼神似笑非笑,有些得意,有些坏,似是在挑衅:现在知道谁在上面了吧。 这叫祝子绵浑身毛扎扎的,他慌张地把眼神垂下,一不小心落到峦的领口处。 睡衣都宽松,峦这样一个背朝天的姿势,让领口变成一扇窗,透过窗,他上半身的沟壑一览无余。 祝子绵唿吸顿了两拍,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峦的手臂肌肉又撞上来。 此刻,祝子绵就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一个摄像头,直接拍出了他今晚看过的小视频。还要不要人活啊? 祝子绵索性闭起眼,关了摄像头,同时低吼了一声:「起开。」 峦却噗呲一声笑了,「叫我起开?那你闭什么眼啊。你在期待什么?」 祝子绵:「……」我没有! 第44章 不想再当室友啦 祝子绵气鼓鼓地把峦往一边推,峦并没挣扎,顺势就躺在了一旁,夸张地嘆气:「期待也没用,我已经被你折腾得没力气了。」 「谁期待了?」祝子绵给了峦一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也不是下不去手,只是他也累啊。 两个人在地上躺了几分钟,均感觉再躺下去,恐怕就要睡着了。 于是挣扎着站起来,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一路摇摇晃晃地向他们的公寓楼走去。 快到楼下,祝子绵意外地看见刚才那三个医生就站在楼下,明显在等什么人,目光扫到他与峦时,便停顿下来,在等谁不言而喻。 这不太合理吧?医生都这么敬业吗?祝子绵心中嘀咕,步子不由地顿住了。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峦倚着他的身体崩直了,并拿下了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向旁边微微走了一步,有种避嫌的意思。 这让祝子绵心里没来由地酸了一下。这时,就听峦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先过去。」 说罢,峦轻轻把绵向后推了一把,独自走到三个医生旁边,与那高挑医生面对面。 祝子绵才发现,这个医生不光与峦差不多身高,身型比例也和峦极为相似,肩宽腿长,匀称健硕。一件普通的白大褂在他身上有一种修身风衣的质感。 那医生面对着峦,摘下了口罩,露出熟人相见的自然微笑。 原来他们认识啊,祝子绵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这医生的口吻怪怪的。 他稍稍往前挪了几步,想把医生看清一些,其实也没必要。 楼门口的灯并不暗,即使他不动,祝子绵也能看清那医生的脸。 帅气的。虽然不像峦一样,帅出杀伤力,但依然很抢眼,一种高智商,精英感的帅。 他和峦站在一起,配了一脸。 祝子绵情绪瞬间低落,忍不住自惭:原来在峦的朋友圈里,论财富,论才干,论颜值,他都不算出挑。 这时,他看到那个帅气的医生将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戴到耳上,准备给峦听一听胸腹。 只见他拿着听头一脸坏笑地去掀峦的t恤,峦用手挡开,像是提示他隔着衣服也能听。 但医生神情挑衅不同意,在与峦的推搡中,硬将峦推到了墙壁上,摆出了一个壁咚的姿势。同时,把听头伸进了峦的衣服里。 峦确实没什么力气了,他把头扭到一边,不再阻拦。 虽然表情看上去不太高兴,但对医生的做法谈不上十分厌恶,更像一种无奈的纵容。 祝子绵看出来,峦与那医生不但认识,而且关系的亲密度非同一般。 旁边两个医生助手的态度更证实了他的猜测。那两人满眼暧昧笑意,完全像是在看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祝子绵目光垂下,心里不太舒服,他踩着地上小石子,一颗又一颗,使足了劲想把它们都踩平似地。 耳边又传来说话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他们时不时的一阵朗笑,听得祝子绵耳朵像长了刺。 第56页 尤其他们笑的时候,祝子绵目光瞟过去,总能看到峦与那医生笑脸相对。 这让他愈发难受,说不清的难受。干脆背过身眼不见心不烦,扁着嘴用力揪起自己衣服上的猫尾巴。 「你还真是猫啊,喜欢玩自己的尾巴。」忽然峦在他身后开起玩笑。 祝子绵惊了一下,回头发现那几个医生已经走了。 「他们——是专门来看你的?怎么会——」 「哦,」不等绵问完,峦打断了他,「估计是刚才见我跑得太兇,有人怕有危险,提前给附近诊所打了电话。」 祝子绵麻木地点点头,这个他猜到了,不用峦说。 「你,认识,那个医生?」这才是他想问的。 峦面色平静,「对啊。碰巧是我朋友的诊所,对了,就是你上次去拍片的诊所。」 祝子绵将上次去拍片的事想了想,露出恍然状:「我想起来了。他叫苍,对不对?你们——很熟?」 峦点点头,意兴阑珊,打住了这个话题,「走吧。很晚了,回去睡觉。」 峦的声音已经十分疲倦,说完便转过身向楼里走。 祝子绵微张了张口,本还想问熟到哪种程度的熟,最终还是放弃了。 确实太晚了,而且都太累了。当然最关键的是,他意识到自己无权去过问这件事。 他和峦只是室友,是兄弟,那峦与任何人亲密,他都应该心怀祝愿才对。 但祝子绵祝愿不起来,反而感觉身心俱疲,想坐到地上,让峦抱回去的那种疲惫。 - 峦与绵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门口。整个公寓还亮着的灯已经不多了。 苍却在这时去而復返。 他打了一个响指,附近草丛后面,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冒了出来。 「苍,不带这么玩的。我是心理医生,不是私家侦探。」 苍没理会那人,左右看看,沉声说了句:「上车。」 说罢,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地下车库。坐上车后,苍问:「怎么样?」 那人嘿嘿笑了数声,才道:「峦在跟你说话的时候,看了那小子二十五次。绝对的人在曹营心在汉。这话说了你别不爱听,这次,他有点像玩真的。」 苍听后,面色没什么异样,只是稍显不耐烦,「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那人又嘿嘿笑了好几声,突然却严肃起来,拿出手机给苍看。手机里新拍的视频,是祝子绵方才在楼下的样子。 「以我对微表情的研究,这个人对峦,肯定是动了心了,只是还有些压抑,不敢爱似的。总之,应该还没爱到要死要活的程度。」 苍认真看视频播到完结,讳莫如深地勾了勾唇角,「那就再等等,等他爱到要死要活的时候再出手。」 「可万一——」 「没有万一。」苍自信地摇摇头,同时删掉了这段视频,「峦想捕的猎物,就没有失手过。」 - 转眼又过了一周。 周五中午,祝子绵端着打好的午餐,有些心不在焉。 上个周五他和楠聊得挺开心,原本约好周五再一起吃午饭的,但现在他不确定,楠看到他和峦在超市的那一遭,还会不会赴约。 说起来,他觉得自己无辜死了,他明明对楠很坦诚啊。 但和楠说自己没男朋友的,是他;被楠撞到自己和男朋友一起逛超市的,是他;被贴上说谎标籤的,还是他。 无语。 祝子绵也不是非要交楠这个朋友,但以自己被冤枉的方式结束,还是心有不甘。 他悻悻地走到七八层的楼梯间,抱着随便看一看的心态,结果—— 「楠?」祝子绵愕然顿住了,惊讶地看到楠坐在老地方,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笑。 「怎么了?见到我这么意外,我们不是约好的吗?」 祝子绵一听,脸上的阴云散了,发现自己杞人忧天,原来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于是,他也大大方方的,像以前一样坐到楠旁边,一边打开餐盒,一边说:「是啊。我只是担心,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觉得我说谎,不够朋友。」 楠看了一眼绵的午餐,还是那么奢侈。 他心知肚明地笑了笑,比起祝子绵的话,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绵能天天吃得起这样的午餐,跟饭补多少显然是没有关系的。 「不过,绵,你确实没必要瞒着我啊。你有个有钱的男朋友,我也替你高兴。」楠说。 祝子绵神情迟疑了一下,原本,他还想解释:那人不是我男朋友。 但话到嘴边,他打住了。 他是想和朋友坦诚相待,可隐隐感觉他这事儿是越描越黑。 那天他与峦的一系列情侣操作,说不是情侣太荒唐。 而且,如果他现在硬说峦不是他男朋友,那他俩一定会被怀疑成另一种关系:他是被峦包养的,只上床不谈情的那种。 那样的话,好像更不好解释,关键连带自己的人品都折了进去,那楠会不会更觉得他这个朋友不值得交? 斟酌利弊后,祝子绵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嗯」了一声,抱歉道:「对不起啊楠。我不该瞒着你。我是有男朋友,我跟他住在一起。」 第45章 我男朋友超好 楠听了祝子绵的话,表情毫无异样,这个回答在他预料之中。 第57页 「就是嘛,这有啥不能说的。难道是怕我嫉妒啊。」 祝子绵干笑了两声,这感觉很不好。不想跟朋友说谎,但不说谎好像当不了朋友。 但转念一想,这样好像也不差。 反正他只想和楠做普通朋友,让楠知道自己有男朋友,彼此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友情更纯粹了嘛。 祝子绵觉得这谎撒得值,而且安全。想着以峦的朋友圈质量,断不会和楠有什么交集。有啥不敢说的。 于是坦然接了句:「我男朋友太优秀了,想着说了也没人信。」 「那倒是。」楠还真的认同这个说法。 他说:「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会当你吹牛。毕竟有钱人都喜欢找门当户对的。对了,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祝子绵咀嚼的动作变得僵硬,一来他不想说太多自己男朋友的事,毕竟男朋友是假的。二来,他对峦的事所知不多。 关于峦的工作,峦从不多说。只说与这家斩神娱乐有业务往来,所以知道这家公司的一些事情,偶尔能过来一下。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业务往来,峦就只用「说了你也不懂」来搪塞他。 祝子绵只好回答楠:「具体,我也说不清。」 楠稍有意外,也没大惊小怪,确实有很多种工作,和一个清洁工说不清楚。 「那你们住一起多久了,什么时候结婚呢?结你就暂时不工作,准备生孩子了吧。」 楠的八卦问题随之而来,祝子绵听得差点噎住。 还真是说一个谎,得用一百个谎来圆。 但不得不说,顺着这个话题闲聊,楠问得也算是顺理成章。 这几天,祝子绵已经在网上搜明白了。 奴隶领域的孩子,是男人生出来的。不算自然生产,要藉助医学辅助。 结婚后,负责生育的那方,需要向医院提出申请,医院会将人造子宫植入他的身体,并人造出一颗与他的身体不排异的卵子。 等卵子就位后,双方通过正常的情事,就可以受孕。 这种事对生育的那方,身体损耗极大。所以一个奴隶一生只能生一次。因而,在奴隶领域里没有亲兄弟一说。 祝子绵想着这些,走了会儿神,表情看上去很像犹豫。 楠误会了,惊讶道:「怎么,难道不是你生?是你男朋友生?」 祝子绵窘出个大红脸,没想到楠把他走神的表情理解成了这个。 想他和峦八字都没一撇,讨论谁生孩子,真是滑稽。 但转念一想:反正是谎嘛,怎么说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祝子绵淡定地嗯了一声。「对,是他生。」 楠这下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上下扫了一眼祝子绵,意思再明显不过:没看出来啊,你还压得住他? 「你靠什么征服的他啊。是不是你做饭特别好吃?」楠的好奇心彻底爆发了,一脸取经的样子。 祝子绵依然淡定,摇摇头,「我不会做饭的,都是他做给我吃。」这是实话。 楠毫不收敛地啊了一声:没天理啊。 「那——」拉了个长音后,楠的眼神开始不正经。他凑到祝子绵耳边小声问:「你的床上功夫一定很好吧。」 祝子绵:「……」还有完没完啊? 但自己种出的果子,只能自己吞。 祝子绵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无奈地继续编:「应该不差吧。反正他满意。」 「哦——」楠恍然大悟地又拉了个长音,兴奋地问:「那你们是先睡后爱那种?」 祝子绵开始后悔撒这个谎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想赶快结束,于是浅浅嗯了一声。 楠羡慕到五体投地,「绵,你真是好命啊。怎么能睡到这样的男朋友,有钱,身材还好,还会给你做饭,还愿意给你生孩子。」 祝子绵想:你敢撒谎也能睡到这样的男朋友。 害怕楠再追着问什么恋爱细节,祝子绵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上次为什么会在超市碰到,你住那附近?」 听到这个,楠的眼睛忽地暗了下来。好像有什么烦心事一下被提了出来,什么八卦都缓解不了的那种烦心事。 「怎么了?」祝子绵不禁问。 楠沮丧至极,「说起这个事,我估计我们的周五之约要结束了。」 祝子绵眨眨眼,完全听不懂。风马牛不相及啊。 楠也知道绵听不懂,就一边吃一边讲。 总而言之,就是公司给了他一个独立策划卡牌桌游的机会,同时也给了他一道就职测试:如果这款桌游试玩数据不理想,他就不用再在公司干了。 「怎么会这样呢?」祝子绵不理解,「所有游戏策划都这么考核吗?」 楠摇摇头,「不是。可能因为我不是正常招聘进的策划组。所以才这样吧。」 「那,你那款桌游怎么样?」祝子绵谨慎地问。 楠苦笑地耸耸肩,「不知道,反正下周五就见分晓了。我是没什么信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论数据怎么样,公司都不打算留我。」 祝子绵一头雾水:「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不是董事长给你的机会吗?应该是想留用你,才会给你机会啊。」 楠用筷子机械地戳着饭盒,无奈地扁起嘴,「可能,董事长后悔了吧。所以想用这种方法辞掉我。」 第58页 祝子绵虽然不懂职场,但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像是个提前挖好的坑。 而且,他隐隐感觉,这个坑和他有关。 楠的工作调动和他的工作安排,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巧合。巧合到像是有人暗中作梗。 是峦吗?祝子绵不得不这样想。 第46章 又在作死 接下来的那个周五中午,祝子绵果然没有看到楠,他心里的自责感更加严重。 这几天,他也问了峦,关于他的工作,峦到底帮了多少。 峦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找朋友帮忙写了封推荐信,就什么都没做了。 至于楠的工作变动与安排,那都是斩神娱乐公司内部的事,他没那么大能耐插手。 对于峦的话,祝子绵并不怀疑,但还是自责。 他觉得,可能就是因为那封推荐信,公司才会对他格外关照。说到底,还是他的出现惹的祸。 祝子绵翻来覆去想着这些,越想越过意不去。好不容易熬到下班。 他垂着头,蔫蔫地走出公司大门,这时,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这感觉有些熟悉。像是—— 「楠?」祝子绵回头,真的是楠在沖他笑。 这对祝子绵来说,多少有些惊喜。他忙期待地问:「你那桌游成功了是不是?」 楠动作一滞,笑意慢慢冷却,取而代之是挫败后的难为情,「没有啦。桌游数据不好,所以今天是我工作的最后一天啦。」 祝子绵的神情刚刚释怀,又变凝重。自责再度涌上来,他左看右看,不知所措。 楠噗嗤笑了,拍了拍他的肩,「绵,你干嘛这个表情啊,是我能力问题,又不是你的错。」 祝子绵暗中咬咬唇,他心里的滋味不好明说。 稍顿了一会儿,他过意不去地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再找工作啊。没什么的,你不用替我担心。」 楠说得一脸轻松,这让祝子绵稍稍松出一口气。 也对,奴隶领域里,应该没有比他祝子绵更难找工作的人了。 想到这个,祝子绵由衷表示: 「对!你下一份工作一定比这里好。」 「嗯。」楠自信地点点头,神情一松,转了话题。 「不过呢,在找新工作之前,还是要给旧工作收个尾。」楠一边说,一边熟络地搂住祝子绵的肩。 祝子绵并没有躲,他觉得楠对他们俩「同性」的判断是对的,反正楠只给他一种在贵族胶囊里当兄弟的感觉。 兄弟之间嘛,勾肩搭背很正常,要是这算男朋友行径,他在胶囊里的男朋友有一卡车了。 两人这样搂了一会儿,祝子绵见楠没有继续说,像是等他接个话,于是他歪起头问:「什么意思?」 楠:「就是想说,你是我在这家公司里,唯一交到的朋友了。要不要参加我的离职宴?」 祝子绵愣了一下,来奴隶领域这么些日子了,他除了峦,没有其他社交。 太长时间的闭塞,让他开始社恐了。不过,他觉得这一步总要踏出去吧。 他不能把自己活成个小宠物。何况是该给自己的自责划个句号了。 如此斟酌了一番,他坚定地抬起头,「好啊。我刚领的薪水,有多少你也知道。只要在这个范围内,我来买单。」 楠不乐意地把绵推开,「不用。你来我就很高兴啦。怎么会让你花钱呢?哦,对了。」 楠忽然想起来什么,「你要不要和你男朋友报备一下?」 祝子绵脸色一变,慌张地想起,是得赶紧告诉峦一声。等峦到了地方不见人,那自己可就惨了。 他谢过楠的提醒,忙拿着手机走到了一旁。 - 「你要和朋友一起吃晚饭?」峦正打开办公室的门要下班,突然接到了绵的电话。 对于绵临时有安排,有些难以置信,并加重地表现在了语气上,好像这种事发生在绵身上,跟大夏天飘雪一样稀奇。 电话那头,祝子绵哭笑不得,「干嘛啊,除了你,我不能有别的朋友吗?」 峦眉头稍紧,有些不悦。绵说自己身边还有像他一样的朋友,这话他听得莫名刺耳。 他缓缓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退回屋里。沉声问:「去哪儿?」 「嗯——还不知道。应该就在公司附近吧。」祝子绵边想边说,「总之我会搜公车路线,也会打车,刚领了薪水有钱的。肯定能自己回家,你不要管了。先挂了。」 不等峦插口,绵的语速越来越快,很着急似的。 自顾自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峦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脸色也跟着变阴沉,阴沉中怒气滚滚。 「还没有人敢这么挂我电话。」 峦慢吞吞地又回到了办公桌旁,坐回软椅上。 他一手扶着额,另一手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起来。 其实,绵和谁去吃晚饭,他大概能猜到,不过,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于是,手指敲了一会儿后,他通知助理。让助理给他发过来五点二十到五点四十,公司门口附近的所有监控摄像。 助理不敢拖延,不到十分钟,峦就在手机上看到了他要看的东西。 五点二十五分,楠在门口走来走去像等什么人,这不意外。 五点三十三分,绵走出门口,被楠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这不意外。 第59页 五点三十六分,楠搂住了绵的肩,绵毫无排斥的反应。这—— 峦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 五点三十九分,绵在楠的催促下,匆匆挂了电话,然后两个人就有说有笑地走出了监控范围。 峦左手捏了捏右手,捏出关节一声响。又用右手捏了捏左手,又捏出关节一声响。 他盯着已经静止不动的视频出了好一会儿神,突然眸光一凛,关掉视频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丢了一部手机,半个小时后,我会给这部手机打电话,帮我定位。」 电话那头没有多余的询问,回答依然是简单干脆的一个字:「是。」 祝子绵对奴隶领域到底不够了解,他不知道手机号也是与身份绑定的。 所以他使用的那部手机,在数据系统的记录中,是峦的。 第47章 人家男朋友在呢 祝子绵跟着楠坐了几站公车,来到一家很普通的餐馆。 餐馆看上去挺亲民,没什么装修感可言。位置处于一家普通小区门口,更像这小区的大食堂。 谁懒的做饭了都能来吃个便饭。 这种餐馆,祝子绵在贵族胶囊里是不屑一顾的。在奴隶领域嘛,祝子绵不由想起峦请他吃的带景观大餐。 只能说,他在奴隶领域的起点实在有些高了。 不过,祝子绵很有礼貌,没有把嫌弃表现出来,而且心里踏实了许多。至少真要他买单,他买得起。 餐馆面积不大,分了上下两层。人也不多,楠领着祝子绵上了二层。 他们挑了靠墙的位置,一张长方形的餐桌,两边各有一张供两到三人坐的长椅。楠与祝子绵面对面坐了下来。 楠拿起桌上的菜单开始点菜,一切都很寻常。 不寻常的是,祝子绵这时候看到峦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瞬间冒出个预感:峦不会要来找我吧? 可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个预感,怎么可能呢? 一来他们不是那种需要查岗的关系,二来,以峦那个高富帅的气质,他不信峦会想来这里。 接通电话,果不其然,峦压根儿没提要来找他的事,只不过自己在逛超市,询问了他一堆「这个要不要买」,「那个要不要买」的问题而已。 都是很普通的室友购物沟通,不过让祝子绵受宠若惊,以前逛超市,在食材上峦哪里问过他的意见? 反常,却又巧合,帮他把「有主」身份坐实了。 挂了峦的电话,楠满脸羡慕地看着他:「绵,你男朋友好贤惠啊。我还真要嫉妒了。」 祝子绵不自然地笑笑,心说:峦是挺好的,但和贤惠绑在一起,总觉得差点意思。沟通时也不温顺,欺负人时也不善良,贤惠啥呀。 不过,一个「云」男友有什么好辩解的,祝子绵睿智地转移话题,问:「点了些什么菜?」 这时候,又来了楠的两个朋友。 一个板寸,一个光头,穿着档次与楠差不多,看上去都是直直憨憨的普通上班族,不让人讨厌的那种。 不过,板寸哥明显看上去更外向一些。 离楠还有几步远,他就开了口:「哟,楠,脱单了?没听你说过啊。」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桌旁,没敢落座。 毕竟如果楠和对面这人是情侣,现在这种坐法可不太合适。 楠看出两位朋友的犹豫,赶紧笑着解释,「不是,别胡说。这是绵,算是我前公司同事,人家有男朋友。刚和男朋友打了半天电话呢。」 「哦,大周末的,把人家的男朋友拐出来吃饭,楠,你可真出息了。」板寸哥一边说着,一边大方坐到了绵的旁边。 同时,对绵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几眼。 接着,板寸哥语重心长地说:「绵?是吧。你男朋友怎么敢放你一个人周末出来啊?你这么可爱的小白兔很容易让人盯上的。」 绵有些许紧张,小心地往角落里挪了挪,他确实没想到楠还有朋友过来。 这个谨慎的动作一下子就让其它三个人看懂了,楠立刻拿菜单拍了一下板寸哥的头,「你别吓唬人家。再说,人家是上面那个,和你不搭。」 板寸哥看着绵惊愕地张了下口,「没看出来啊。」 随即又嘆道:「不过现在颜值当道,如果我有个这么可爱的男朋友,他想在上在下,我都愿意配合。」 「真没原则!」光头哥损了他一句,「我看就沖你这句话,你在上在下的机会,都没有。」 三个人都朗笑了起来,祝子绵听得耳热,头一次和「兄弟」们聊这种话题,他还不太习惯。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简简单单的一些家常菜,不见什么荤腥。就像他们接下来的话题,相当素。 除了刚见面的那几句对话,让祝子绵略有难堪,接下来大家聊的都是各自的日常。 骂骂老闆,骂骂同事,再说说家里催婚,和怎么都追不到的男朋友,让祝子绵慢慢放开了。 没一会儿,几个人把各自的生活状态都聊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绵的男朋友,也被楠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又惹出一堆羡慕嫉妒恨。 我们什么时候能交到金钱缠身、身材诱人、人中翘楚,还贤良淑德的男朋友啊? 祝子绵坦然照单全收,反正峦也不会到知道,怕什么。 第60页 不知不觉,都吃到了八分饱。 这时,板寸哥突然贴近桌子,看似夹菜,实则压低了声音对余下三人说:「绵,你好像被人盯上了。斜对桌有个小孩儿不停看你。一脸花痴相。」 楠一听,紧张了。怎么说都是他把绵约出来的,他可不想绵出什么事。 于是立刻顺着板寸哥的眼色向后看去。可只看了一眼,就放心了。 还真是个小孩儿,一身学生气,估计大学还没毕业,完全没被现实毒打过的样子。 这种小孩儿正是喜欢犯花痴的时候,好对付得很,没啥好担心的。 「我猜啊,不出五分钟,这小孩儿就会来跟你要联繫方式。」板寸哥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出着对策,「你说你有男朋友,他肯定也不信。最简单,就直接说我是你男朋友。他就消停了。」 另两人对这个建议附合着点头,都认为这个方法短平快。 祝子绵也无所谓。他不喜欢应付这种事,大家愿意帮他,他乐得什么事都不做,专专心心吃他的饭。 不出板寸哥所料,没到五分钟,那小孩儿就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这位哥哥,可不可以认识一下。」 祝子绵低头夹菜吃,当没听见。按刚才几个人商量的,自有他们接话。 只见板寸哥慵懒地向后一靠,把手随意搭在祝子绵肩上,扬着眉对小孩儿说:「眼光不错,眼力不行。没看出来吗?人家男朋友在这儿呢。」 小孩儿看了看板寸哥,眼里明显飘过一层嫌弃,好像在说:你也配? 继而,他又看着祝子绵甜甜地撒起娇:「哥哥,我们认识一下好不好。」 板寸哥感觉自己被藐视了,不服地把绵揽得紧了些,再次强调:「我说了,人家男朋友在这儿呢。」 这时,楠突然有些紧张地放下筷子,僵硬地说:「绵,你男朋友在这儿呢。」 祝子绵还在认真吃,以为楠是想让他亲自拒绝一下,于是对那小孩儿说:「是啊,我男朋友在这儿呢。」 板寸哥得意了,「听见了没?」 楠表情更急了,在桌子底下踢了板寸哥一脚,「人家男朋友在这儿呢。」 板寸哥莫名其妙,「跟我说干什么,跟这小孩儿说。」 楠没办法了,只好直接向着绵说道:「绵,你男朋友来了。」 说完,楠向绵还递了个向后看的眼色。 祝子绵脑子懵了一下,然后才感觉不对。吞下嘴里的东西,一扭头,就看到峦正站在自己五步远的地方。 虽然峦还戴着口罩,看不到整个表情,但那双眼睛咄咄逼人,足以让祝子绵僵硬在原地。 峦的眼神,威慑之力不只对绵有用。 那小孩儿看了直接闪了。板寸哥也收回了自己搭在绵肩上的手,同时麻熘地站起身,挤在了楠和光头哥这一排的长椅上。 嘴上还解释了一下:「临时帮忙,临时帮忙,没别的意思啊。」 祝子绵唿吸都停了,下意识站了起来。 好死不死,板寸哥这个大嘴巴还急切地问了楠一句:「你确定绵是上面那个?这个人会老老实实给绵生孩子?」 祝子绵想死的心都有了。 惨了惨了,这下子峦真得把我扔了。 第48章 我的租赁男友 峦不说话,一步步走过去,坐到了绵旁边,然后就歪着头看着绵。 那眼神隐晦不明,看得祝子绵后嵴发凉。 祝子绵心虚地正想重新坐下,转念一想,觉得还是先和峦串个台词比较好。不然穿帮了也太丢脸了。 于是,他刚弯了一下的身子又站直了,对着峦说:「洗手间,去吗?」 峦对着绵,缓慢地摇摇头,那明知对方心思,却故意折磨人的意味太明显了。 祝子绵急得手心都出了汗,只得柔声去哄:「陪我去吧。我这么可爱,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峦的眼睛里泛出些许笑意,但绝不是让人安心的笑意,反而戏弄的意味居多。祝子绵的心扑通扑通跳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峦还是不说话,不过默默伸出了自己的手。 祝子绵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因为这个动作感觉像是峦在说:牵着我走。 他一时错愕,不敢动。 楠和他的两个朋友已经笑嘻嘻地把cp磕上了,「绵,你男朋友好会撒娇啊。还不牵人家走。」 祝子绵这才断定自己没理解错,他僵硬地牵了牵唇角,没心思再犹豫。拉起峦的手,把峦拽了起来。 一直拽到洗手间,一直拽进个洗手间格子。 - 格子的门卡塔一声锁住,祝子绵靠在门上立刻双手合十向峦认起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和他们说你是我男朋友。我原想你们不会认识的。我说说也没关系。拜託你,不要再想什么招耍我了。」 祝子绵说到最后是真心话,他是真紧张。 在峦手里,他被戏耍了好几次,真心怕了。他已经接受自己玩不过峦的事实,只想峦高抬贵手。 更何况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犯的错挺大,说人家是自己男朋友就罢了,还说人家是下面那个,还要给他生孩子。 如果峦真想报復回来——妈呀,他不敢想。 还是坦白从宽吧,所以刚才那话,他用了十二分的诚意,那恳求原谅的心思是半分虚假都没有。 第61页 峦两只手支在门上,把绵禁锢在中央。 这普通餐馆的洗手间,格子的空间实在过于狭小。峦不需刻意,也不得不与绵维持在一个能听见彼此唿吸的距离。 「你想我怎么做?」峦轻飘飘地问。 祝子绵听峦不像发火,感觉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想了想,大着胆子说:「能不能,假装我一天男朋友,只此一天,别让我在朋友面前出糗。」 峦的头微微歪起,感觉就是:你想得美。 说出的话果然也不算同意,「我们的合租约定里,也不包括租赁男友啊。」 祝子绵面露难色,「那你想收多少钱?」 峦噗呲笑了,「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租不租啊?」 祝子绵眼波转了转,觉得也没什么能拿捏住峦的地方,但是感觉峦这人嘴上挺欠,但还是挺心软的。 于是他可怜兮兮地忽闪起自己有些朦胧的眼睛,声音软得不像话。「峦,你就帮我一次吧。你罚我做家务,或者——」 或者什么,祝子绵暂时想不到,但他突然想到别的什么,眼眸一亮,欣喜地改了口,「也许以后,你也有需要谁假扮男友的时候,我也能帮忙啊?」 峦歪起的头正了,这个条件好像还能谈。 他稍往前凑了凑,祝子绵条件反射,尽可能贴在了门板上,把头扭到一边,不敢看峦。 就听峦为难地说:「可是,我也没当过谁的男朋友啊,而且还是下面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当,不如,你教教我?」 祝子绵埋怨地眉一皱,心说:我信你个鬼。 不过嘴上稍客气了点,只说:「你刚才不就当得挺好吗?还知道撒娇呢。」 峦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刚才啊,那是因为你牵着我的手吧。这么看来,要辛苦你了。你牵着我的手,我就知道怎么演。你不牵的话,我可能就忘了我还有个男朋友。」 祝子绵大概听懂了,就知道峦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回过头再度确认地问了一遍:「所以,只需要牵手?」 峦又笑出了声,故意往前,几乎要吻,但却没有碰到绵,止在了个若即若离的距离。吓得绵眼睛都闭上了。 接着就听峦笑着打趣:「那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我这个男朋友是假的,别得寸进尺。」 祝子绵瞪圆了眼睛:到底谁在得寸进尺?明明我才是想「守身如玉」的那个吧。 祝子绵搞不懂这话风是怎么变到这儿的,居然让他脑子里冒出一句恶狠狠的话:你这个放肆的小奴隶,等本少爷哪天真把你办了,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当然这话,祝子绵没说出口,单是想了一遍就想得他面红耳赤,想到自己下意识对峦动了这种惩罚心思,羞得面红耳赤。 他低下头,把自己放飞的思绪拉了回来,先解决眼前事。 不就是牵个手吗?那正常礼仪还包括握手呢,不是个事儿。 想到这里,他向峦用握手的礼仪姿势伸出了手,「成交!」 峦却没与绵握手,而是拿下与绵同一侧的手,将绵的手握住,并握成了十指相扣的样子。 祝子绵嘴角一垂,「不是说,不会当人家男朋友嘛?」 峦神色如常,「我说了,你牵着我的时候,我就会了。」 强词夺理,祝子绵咬紧了牙。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戏已开锣,该上场了。 - 两个人手牵手地回到了座位,一直到落座,手都没松开。 楠和朋友们都酸了。 「拜託,知道你俩是一对,也不用这么明显地虐狗吧。」 祝子绵嘿嘿笑两声,「习惯了。」 几个听众酸得更厉害了,峦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绵表演。 楠见峦还戴着口罩,好奇心起,拐个弯问:「你男朋友吃饭了吗?还要不要加个菜?」 祝子绵现在全神戒备,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感觉出来楠的关注点在哪里,绝不是峦饿不饿。 「他吃过了,是吧?」祝子绵对着峦说。 峦轻轻点了下头。 「还有,他这两天感冒了,不方便摘口罩,是吧?」祝子绵又说。 峦又轻轻点了下头。 「他嗓子也哑了,还疼,不太想说话,是吧?」祝子绵继续。 峦再次轻轻点了下头。 祝子绵暗中松了一口气,为了防止峦中途变卦作妖,他得把峦的路堵一堵。 不让峦露脸,不让峦说话,只需要峦安安静静做他的手部小挂件就好了。 只不过他这一系列表现,在楠几人看来,就是把男朋友看得太死了,生怕被人惦记。 板寸哥先嫌弃上了,「绵,不用这样吧。咱哥几个都是会当人的,朋友的男朋友,肯定不会惦记啊。」 祝子绵又嘿嘿干笑两声,「不是怕你们惦记,怕其它人。我男朋友长得可好看了,我怕他把别人招来。」 说到这里,祝子绵深情款款地看着峦,「你不会让我不放心的,是吧?」求你了,别再引一帮吃瓜群众来玩我了。 与此同时,他握住峦的手紧了紧,暗示这句话弦外有音。 峦哪儿能听不出来?他眼神里笑意明显,在绵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后,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这次互动,眼神缠绕的时间稍长,长出了一眼万年的意境。 第62页 楠几个人受不了了,这话题再不打住,他们要被酸死了。 「好啦好啦!」楠率先说,「难得这么多朋友,玩点什么吧。」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盒卡牌,「就玩玩我新设计的桌游。」 板寸哥立刻兴奋上了,「好呀,来来来,收桌子,收桌子,上啤酒。输了罚酒啊。」 祝子绵眼睛跟着一亮。说起来,他在贵族胶囊,哪天不是和兄弟们瞎玩啊?来到奴隶领域,日子过得真是太悲催了,除了干活还是干活。 现在有朋友一起玩,他的兴奋点也被点着了。虽然有峦这个隐患在旁边,但感觉今天的峦好乖啊,自己说什么,他都点头,应该没问题。 于是他也激动地附合,「好!」说完还不忘跟峦示个好,「你放心玩,输了我替你喝。正好——」 接下来的话,祝子绵附在峦耳边,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当我自罚酒认错,你别再想鬼主意戏弄我了。」 峦这次没点头,而是头一歪,枕在了绵肩上,好像亲昵地说谢谢。 祝子绵:「……」我看你演下面那个,演得炉火纯青的嘛。 对面三人笑而不语,急匆匆地把一堆花花绿绿的卡牌摊在了桌上。 祝子绵探头看去,就见每张卡牌上是一种水果,数量一到五不等。 楠:「依次抽牌,亮出卡牌,亮出的所有卡牌里,同一种水果的总数量是三的倍数时,我们一起去按住最后出的这张牌。手在最上面的算输。」 板寸哥挠了挠头,眉稍有点皱,光头哥在一旁也是一副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祝子绵心里可没那么多人情世故,当即说道:「太烧脑了吧。如果桌上苹果牌有三张,一张5个,一张2个,一张3个,我还要先算出5+2+3等于多少,然后还要算结果能不能被3整除?玩桌游玩个热闹嘛,简单一点的好。」 楠的神情开始长途跋涉,从兴奋到难堪,从难堪到难过,最后萎靡不振。 他耷拉下脑袋,「果然,数据不好是对的。」 说完,他很是过意不去,「对不住啊,看来没的玩了。我只有这一副桌游。」 桌上气氛变得凝重。板寸哥和光头哥都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祝子绵将那些卡牌翻了翻,见玩法应该远不止楠说的那一句,里面还有黑色水果卡牌,动物卡牌,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突然他眼光一亮,笑了起来,「能玩啊!怎么不能玩,换个玩法就好了。」 楠和朋友们惊讶地抬起头。峦侧过眸,也饶有兴趣地把视线聚在了绵的脸上。 第49章 借酒消「仇」 祝子绵把卡牌扣下,整理成一叠,边整理边说:「每人五张牌,然后轮流摸牌,摸一张扔一张,先凑到五张相同水果的胜出。」 「啊?」楠表情疑惑,「那不完全就是个抽奖游戏了吗?」 祝子绵笑笑,「再设个玩家不喜欢的疼痛点。黑水果不能留手里,但也不能随便扔出去。如果摸到黑水果,他必须用一张相同水果的彩色卡牌和这张黑水果一起扔出去。」 说着,祝子绵演示起来,「比如说,我已经有了三张葡萄,偏这时摸到一张黑葡萄,那我为了扔掉黑葡萄,也只能忍痛捨弃一张正常的葡萄卡牌。」 板寸哥和光头哥对视一眼,轻轻点头,有了点兴趣。 「然后,」祝子绵继续说,「我们还可以给动物卡牌附上功能。草食动物可代替任何一种水果。肉食动物可以做玩家之间的交互道具。比如我摸到狼牌,就可以蒙眼抽取一张其它玩家的牌。但如果摸到虎牌,就可以在看着对方牌的情况下,拿走他的一张牌。」 「咦,听上去挺刺激啊。」板寸哥期待地笑了。 「还有,」祝子绵越说越兴奋,抽出一张餐桌上的订餐名片,「我们还可以用这张名片当特权卡。每一局最先胜出的人可以获得这张特权卡,下一局的时候,他可以随时指定玩家之间换牌,不过只有一次。」 板寸哥和光头哥拍起了桌子,「来来来,试一局,试一局。」 楠也来了兴致,帮着整理起卡牌。 峦的眼神一直在绵身上,带着些意味幽长的笑意。祝子绵不是很懂,不过他兴致正高,懒得在这上花心思。只当峦埋怨自己贪玩不回家,于是安慰了峦一句:「放心,输了有我。」 祝子绵好久没和朋友们玩了,一玩就剎不住。而且,他也没想到,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玩法,这么有趣。 大家相互拆台,道具频发,让胜出的机会总在临门一脚时花落别家。 这无法预计的反转,让大家都不亦乐乎,甚至有其它客人来打听桌游哪里买的。 不知不觉,几个人玩到十点多,该散场了。倒不是因为餐馆要交门,而是绵已经喝得看不清牌,说胡话了。 「要我们帮忙吗?」板寸哥过意不去地向峦看。 但其实他们没啥好过意不去的。祝子绵一人承两人的罚,他自找的。况且,他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在贵族胶囊一直也不允许他这么个喝法,醉是正常的。 峦向板寸哥摇摇头,谢了对方的好意,就把绵的手臂扛肩上,一手搂住绵的腰,把绵架了起来。 板寸哥下意识想伸个手,却见峦手臂一揽,让绵贴自己更近,巧妙地避开。 第63页 楠赶紧圆场,拦住板寸哥:「绵男朋友可有劲儿呢,放心吧。他一个人没问题。」 三人相视着笑笑,虽然不说好像都意会了什么,也就不再献殷勤。一出餐馆,随便道了个别便走远了。 看到那三人身影消失,峦松出一口气,这一晚上的「乖巧」把他累的。 现在,终于不用再顾忌绵「上面那个」的面子了。他直接把绵抱了起来,一直抱进副驾驶。 祝子绵还有些意识,只是混浊不清。嘴里不停嘀咕着「葡萄,草莓」。好像脑子里还玩着游戏。 不多时,峦已经给绵系好了安全带,准备绕到另一边上车。 莫名其妙,祝子绵突地梦魇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开始不停找,嘴上的词也变了:「手,手……」 峦动作顿了顿,讶异地看着绵越来越急,同时用另一只手扯着安全带想要挣脱束缚。 峦反应过来了什么,将绵乱挥的那只手握住,果然,绵安静了下来。 这让峦觉得有趣,突然想逗逗醉酒的人,「为什么要牵我的手啊?」 祝子绵眼睛闭着,耳朵还灵光,真听见了。含混不清地说:「牵着手,才是男朋友,不牵,就不是男朋友了。」 峦眼眸微垂了下,有些坏坏地凑上去又问:「你交过男朋友吗?」 祝子绵握住峦的手变得更紧了,并举起来炫耀:「真的,男朋友。我男朋友,真的。我没说谎。」 不知道是不是人喝醉了,力气会变大一些。峦感觉手被绵捏得疼。而且他后悔逗绵了,绵好像生怕男朋友跑了,握得紧之又紧。 「松手,我得去开车啊。」峦无奈地说。 祝子绵不管,他的意识好像只剩下牵手男朋友了。「不松!松了就不是男朋友了。」 峦没办法,见绵被他逗得气鼓鼓地,害怕自己硬掰开绵的手,绵能满街耍酒疯。 犹豫等待了一会儿,见绵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峦只好把绵抱到了汽车后排,然后叫了代驾。 - 车一路摇摇晃晃,总算把绵晃到人事不醒,倒在峦怀里不折腾了。让峦安心了一些。说实话,峦没照看过醉酒的人。 他从不让自己喝醉,更不会让别人在他面前喝醉。 只能说,绵是个一不小心的例外。 峦将绵抱进屋,把绵放到他自己的床上,例行公事一般,拿过手铐去铐绵的手腕。 不料,绵的手突然一缩,逃开了。 峦惊了一下,他垂眉过去,见绵竟然醒了。 准确地说,是人醒了,酒还没醒。半睁的眼睛里,眼波像雾锁重重的湖。 「你喝多了。」峦说。 祝子绵茫然地四下看看,「几点了?」 峦笑笑,心想绵酒量还不太差,小睡了一会儿就清醒了不少,还知道问时间。 「十一点多了。」峦答。 祝子绵的眼波清朗了一些,好像雾开始散了。只是散过之后,峦有点陌生。 今晚的绵看上去与平时不太一样,不那么好欺负的样子,眼里的光有种居高临下的高傲。 不过人喝多了,总会和平时不一样吧。峦没多想,也没精力多想,他准备睡了。 再一次,他把绵的手拉到手铐的位置。 没想到,绵突然发力,不但躲开,还揪住峦一个翻身把峦按在了床上。 峦哭笑不得,当绵耍酒疯。 「你想干什么?」他幽幽地问。 祝子绵用手指点着峦的鼻尖,含混吐字,「还不到十二点,你还是我的男朋友。」 峦嗤笑一声,「怎么?除了牵手还想干点别的啊?我提醒过你,别得寸进尺。」 祝子绵被这句话刺激了,脑子里那个恶狠狠的报復念头又冒了出来:你这个放肆的奴隶,不办你一次,你不知道小爷我是谁。 这念头像凭空注入他脑海里的魔咒,他突然向峦的唇上咬去。 峦轻巧抬手将他阻住,「别闹了,我对喝醉的人没兴趣。快睡吧。」 说罢,峦欲起身,祝子绵却强势把峦按了回去。 这让峦明显生气了,正色训斥:「酒品这么差吗?早知道不让你喝了。」 祝子绵一阵头晕似地,晃了晃头,睁开眼置着气说:「我没醉。不许说我。」 他伸出手指又指在峦的鼻尖,这一次却没有点下去,而是又凶又委屈地说:「我告诉你,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这么欺负过我。你戏弄我多少次,我都记着呢,我要你还回来。」 峦双眼微眯,带着嘲讽意味,「凭你?让我还?」 祝子绵不管不顾了,太气人了。 如果他还清醒,他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上演强上的戏码,对方还是个男人。 但酒精好像释放了连他都不认识的自己,脑子里只剩下一条指令:眼前这个人,我要定了! 祝子绵小野兽一样,俯身去撕咬峦。但峦显然不是他能降服的猎物。 峦先收着力拦了绵一会,见绵毫不收敛,几乎失控。 没办法,峦只好用足了全力,先给了绵一拳,待绵吃痛动作停顿时,他双手扣住绵的两只手,并将手抵在绵的胸前,把绵直接推举了起来。 「够了!绵。」峦大喊了一声。 祝子绵眼底泛出一层柔和的水雾,长长的眼睫被打湿。白皙的脸颊也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情慾,泛着朝霞一般的红。 第64页 他的衬衫在纠缠中变得凌乱,清晰锋利的锁骨在衣领处若隐若现。 这些细节,在檯灯暖黄的光映下,好看得活色生香。 峦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头扭到一边。 「够了,绵。」同样的一句话,峦又说了一次,这一次不再严厉,只剩温柔的规劝。 祝子绵不乐意地嗯了一声,婉转的尾音让他从小野兽收敛成一只耍赖的猫。 他强势的气息消失了,替代的表情委屈又可怜,声音也变得酥酥麻麻,「你欺负我那么多次,让我赢一次嘛,就一次。不然我想起来就好生气啊,总是输给你。好不好,好不好,让我赢一次嘛。」 绵的语调越来越萌软,听得人不忍拒绝。只是这种事情,论输赢吗? 峦觉得可笑,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着绵,却笑不出来。 他发现绵快要哭了,那模样让峦都不禁检讨: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峦不想看到绵这个样子,是心疼?是反感?是不忍?还是自责?他也说不清楚,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在一起,混成一味毒,让他慢慢失了力。 感觉到峦的力度变弱,祝子绵发现藏宝一般露出惊喜。 他忙不迭地扑了上去,在峦的唇上落下一吻,不算完整,不算温柔的一个吻,像盖个戳一样,把自己的唇印狠狠盖在峦的唇上。 之后,他便逃开,好像藏宝已经据为己有,好像一朝终于大仇得报,他痴痴地笑了起来,酒醉后的那种痴笑。 峦看着绵的双眼,神情谈不上愉悦,反而有一些失落。他看得出来,此时的绵是不清醒的。 一个酒醉到意识不清的人,做出的事情能有多大意义?峦不敢往大了想。 也许就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吧。 然而这不完整的一个吻,于峦而言,却大为不同。 这是他干涸已久的情感荒漠里,一场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久违的绿色解除封印一般,破土而出。 第50章 我撩过吗?不可能 祝子绵笑了一会儿,趴在峦的身上睡着了。 峦一动不动地平躺着,直到绵的唿吸平稳,已经睡熟,他才小心地抱着绵翻了个身,把绵放倒在床上。 此时的绵,脸上的红淡了,白净得像个瓷玉雕像。 峦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在绵的脸上游走。游走到唇角时,峦想起两人那个生涩的吻。 真的好生涩,峦抿起唇笑了,小声打趣:「看了那么多视频,也没学到什么啊。」 说着,他的指尖游走到绵的下颌,也许是因为痒,绵微微动了动头,好像回应。 这细微的动作不知为何,让峦的心旌摇盪起来。他的手指也因此不受控制地撩拨不止。 绵睡梦中擦了擦自己有些痒的脖颈,顺势扯开自己的衣襟,想让衣服宽松一点,胸膛立刻半遮半掩。 峦的目光顺着绵的手向下,他的唿吸开始杂乱并浊重,几度尝试把视线移开,却又不受控制地吸引回来。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身体里流淌到沸腾,他放肆地想要更多。 峦小心翼翼,颤抖地覆唇上去,含住绵的唇瓣,并用舌尖轻轻探索。 好像品尝奶油蛋糕,想尝到一点点甜,又不想太快破坏奶油精緻的形状。 然而他探索的,似乎是极其敏感的事物。很快,他就感觉湿滑之意沁如口中。绵居然启唇回吻了他。 一番你来我往的试探后,这个吻变得强烈而深入,峦的手不自觉地滑进绵的衬衣里。凝脂般的触感让他就快把持不住。 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手机的铃声不算刺耳,但音量越来越大。绵迷迷煳煳听到,烦躁又生气地翻了个身,躲开了峦的吻。 峦剧烈喘息了数次,无奈地苦笑,起身关掉电话铃声,看到手机屏上的名字,是苍。 电话接通,那边的苍慵懒地打着呵欠,「还没睡啊,聊会儿啊?要不要见面聊啊。」 峦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唿吸,拉起被子给绵盖好,随口说着:「不用,电话聊吧。」 说罢,他拿出耳机给手机连上,走出了屋子。 - 午夜了。小区里的跑道上静悄悄,路灯也熄了,只剩一些地灯指引着路线。 峦独自走在跑道上,心不在焉地与苍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 扯到没的扯时,他突然停住脚步,思绪凝结,语气变得严肃又坚定:「苍,我想结婚了。」 苍打了个呵欠,「大半夜的,你是闲我困给我提神是不是?给我这么大个惊喜。」 峦轻轻走了一步,同样的语气又说了一句:「不是和你。」 电话那头安静了,但很显然,苍不是被催眠了,是提神过了头。 过了好一会,苍的声音才幽幽传过来,「我猜,也不会是你公司里的那个绯闻男友吧,叫科的?」 峦摇摇头,「不是。」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了些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也不知是喝的水还是酒。 待那声音停止,才听到苍说:「峦,不可能的。我们结婚的事改不了,不管你和谁,玩玩算了,别当真。」 峦迈开沉重的步子,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一直走了十余步,才艰难地开口:「苍,我想,如果你肯帮我,就有可能,是不是?」 苍干笑了两声,「峦,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与我是订婚的关系,你让我帮你去和别的人结婚。我怎么那么超凡脱俗啊?」 第65页 峦低下头,抿着嘴笑笑,并没有难堪,明显不觉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 「别逗了,」峦说,「其实你对我也没有那种喜欢的感觉。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了,只有义,没有情。对吧。如果我们不用结婚,对你也是一种解脱。」 电话那头,苍没有说话,良久,他沉沉地嘆出一口气。隔着电话,峦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他们沉默了。这种实话他们不曾提起,但其实都心照不宣。结婚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无奈。 再开口时,苍的语气变得关切,「峦,你们现在是情侣关系吗?」 峦迟疑地嗯了一声,「没有明确地说过。但我想和他结婚,只想跟他结婚,越快越好。」 「你疯了吗?」苍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峦,你听我说,你现在情绪不对。这种时候你做的决定都是不理智的。你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 「不,你不够冷静!你精虫上脑了,你知道吗?」苍的音量又高了几度,「你现在根本分不清楚,你到底是想跟他上床,还是想跟他结婚。峦,听我说——」 峦自嘲又冰冷地笑了一声,打断了苍的话,「我想跟他上床,还是想跟他结婚,有区别吗?反正,我只能和结婚的人上床,不是吗?」 这句话好像淬了冰冻三尺的寒气,把电话那头冻到没有一丝声响,好久,好久。 快立秋了,夜风有一点凉。峦打了一个寒颤。 「苍?」 「嗯?」 「我还以为你睡了。」 苍似乎把电话拿得近了些,听得到他的唿吸有些凌乱,似乎酝酿着什么话,不好启齿。 可酝酿了半天,唿吸明明越来越沉重,最后却又轻轻松松笑了一声,「恭喜你啊,峦,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不过我还是想劝你慢慢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会答应,就不要急着求婚。否则,会把人吓跑的。」 峦仰头深唿吸了一次,沉重的情绪随着这次唿吸荡然无存。 苍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听出苍的意思,还是选择愿意帮他,那就够了。 至于向绵求婚的把握? 峦想到这里,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迷之自信。 他相信绵不会无缘无故和别人说自己是他男朋友,更不会在对自己没感情的情况下主动亲吻。 峦碰了碰自己的唇,那记深吻余温尚在,直觉告诉他,绵的这一吻,叫酒后吐真言。 - 快到中午了,祝子绵才幽幽醒转,因为宿醉,人坐起来了,头还昏昏沉沉。 这时,他看到峦已经做好了午饭,清蒸鲈鱼,笋尖牛肉,松茸鸡汤,外加一道炒时蔬。 虽然都是家常做法,但比往常丰盛了一倍。 而且都没叫他起来帮厨。真是大发善心啊。祝子绵有些不敢相信。 「今天有客人要来吗?」他问。 峦白他一眼,「快去洗漱,吃饭了。」 真只我们俩吃啊。祝子绵确定后,口水止不住涌了上来。 今天这四道菜,简直像是在弥补他昨天晚饭没吃好。 其实,峦的厨艺也就是家常范畴,谈不上精湛,但和昨天的餐馆比,还是降维打击了。 祝子绵火速洗漱完上了桌,一边大口吃一边极其懂事的说:「吃完我洗碗,下午我会做家务。晚饭我也会多做一些活。还有——」 他掏出自己的薪水,郑重摆在桌上,「给你。」 峦也没拒绝,煞有介事地收了起来。之后,他一边吃一边不停抬眉看向绵,觉得绵除了吃饭,真没有任何其它心思。 在一桌子饭菜吃掉七七八八后,峦尽可能随意地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祝子绵知道,峦问的一定是他喝多以后的事。 他看了看屋顶,又看了看地板,突然想到些什么,平静的表情变得有点慌张,「峦,我昨晚喝醉了,是不是说什么胡话了?我没骂你吧?」 说到这里,祝子绵没了食慾,放下筷子,他觉得这个事情太有可能发生了。 酒壮怂人胆嘛。 每次峦戏弄他,他心里都对峦骂骂咧咧,谁知道昨天会不会不只在心里骂,直接开口骂了。 何况,昨天峦电话里按部就班要回家,转眼就鬼一样突然出现打他个措手不及,肯定是使了阴招,自己能不气吗? 那气极之下,肯定没好话啊。 祝子绵越想越慌,带着点讨好开口:「峦,我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当真啊。」 峦轻描淡写地夹了一口菜放嘴里,垂着眉不看绵,不冷不热地说:「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 祝子绵拿起筷子,给峦夹了一口菜,诚恳加码:「峦,你也都忘了,好不好?当什么也没发生。」 峦看着碗里,绵夹进来的菜,神情寡淡,拿筷子又夹了回去。 「我吃饱了。」说罢,他端着还剩下的半碗饭,走进了厨房。 祝子绵:「……」气得饭都吃不下了?看来昨晚真是骂狠了啊。 第51章 结婚吗?一辈子那种 峦是真不高兴。尽管他早预料到绵什么都没记住,也想让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可他做不到。 其实,祝子绵对前一晚的事,也不算全无印象。 他确实记得,他对峦挺兇恶的,小宇宙爆发,要跟人家新仇旧恨一起算。 第66页 算到最后,不知道是哪跟筋搭错了,居然想霸王硬上弓,用这种方法来一雪前耻。 再后来,好像是——亲到了。 但怎么可能呢?峦又没喝酒,不可能配合。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自己的小宇宙再怎么爆发,都不可能得逞的。 一定是做梦。 估计是做这个梦的时候,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祝子绵断定事情就是这样。 见峦明显脸上有气,祝子绵道歉的话都不敢说,他觉得自己理亏得很。 人家昨天刚乖乖演完自己男朋友,结果自己翻脸不认人,搁谁身上也来气。 于是,祝子绵决定少说话,多做事。 他赶紧大口吃,吃完洗碗,洗完碗擦拭厨房台面,然后拿着抹布蹲在地上,准备擦地。希望屋子干净一点,峦的心情也能明朗一点。 可是,他刚擦了两下,峦就走到了他面前,挡了他的路。 祝子绵也不站起来,无辜地蹲在那里,仰着头眨眼睛。似乎在说:我这么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行? 绵的样子,乖巧得像只猫,犯了错求原谅的猫,就差喵一声了。 本来,峦就是调整好情绪才过来的。见绵这个样子,心里更是一点怒气都没有了,还差一点笑了出来。 他忙把视线移开,压住情绪说:「起来,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祝子绵意外地站起身,「去哪儿啊?」 峦幽幽看着绵,眼光好似不爽地质问。 他一步步向绵逼进,绵莫名其妙地一步步倒退,没几下就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怎么,这个也忘了?」 峦说着,用两手抵住墙,把绵禁锢在中央,像是想用这个姿势帮绵回忆一下。 绵眼睛不安地左右看看,还是反应不过来,「什么事?我答应过你什么?」 峦斜勾了一下唇角,「还真是过河拆桥啊。是你说,如果昨天我扮演一天你的男朋友,回头我需要谁扮演男朋友的时候,你也可以代劳。」 祝子绵松了一口气,「这个啊。你这么快就要租男朋友啦?」 峦点头,「今天情人节,我想出去转转,一个人出去,不好看。」 情人节?七夕吧。祝子绵翻着眼想了一下,把自己想乐了。 他想对峦说:你一个人出去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容易成祸水。情人节多少要表白的情侣,都可能被你搅黄了。 本着造福广大情侣的心思,祝子绵觉得这瓢祸水还是让我端了吧。 他立刻拍起胸脯,「没问题。今天我租你了。不过和昨天一样,只是牵手啊。别得寸进尺。」 峦嗤他一声: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得寸进尺。 不过表面上,峦却说了句顶气人的话,「牵手?我没说要牵手啊?」是你想牵手吧。 祝子绵:「……」坏人! 峦朗朗笑了数声,不逗他了,「好啦。我的一日男友,到底想不想出去玩啊?」 去,为什么不去。大周末,大过节的,为什么不玩? - 祝子绵被峦欺负习惯了,被打趣后的坏情绪消化得很快。何况头一次,峦说带他出去玩。 转过身,他就开开心心沐浴更衣,把自己头髮吹得飘逸,整个人收拾得清新得体。 还时不时哼出小曲,很是沉醉其中的样子。 「这么喜欢当我男朋友吗?」峦半真半假地试探。 祝子绵爽声笑笑,「出去玩总比做家务好啊。而且——」 话说一半,他突然止住了。 峦好奇:「而且什么?」 「没,没什么。」 祝子绵没好意思说,他心里想的是:而且能当你男朋友,是我赚了。 但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把自己贬低了。看着镜子中拾掇好的自己:明明我也不差啊。如果再来件情人节战袍—— 想到这里,祝子绵扫了一眼衣柜,表情暗淡了一下。 这些战袍平时工作还好,情人节约会的话,怎么说呢?只能说有大于无吧。 峦的目光若有心若无意地驻留在绵身上,把绵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得心领神会。 不多时,他便带着绵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商圈,在商场服装层逛了起来。 「你,是要买衣服吗?」祝子绵试探地问,毕竟他祝子绵可买不起。 这种地方他扫一眼,就知道不是他一个清洁工能消费的地方。他看中的衣服,随便一身估计就要他一个月薪水了。 峦笑笑,「你买吧。」说完,看到绵沮丧地垂了下眼,他赶紧又加了一句:「我来结帐。」 祝子绵眼眸又抬了起来,「真的吗?那我得做多少家务来还啊?」 说完,他嘴角已经开心地往上扬,明显已经打定了主意:管它多少家务,先买了再说。 峦抿起唇,看出绵的小心思,耐人寻味地回他:「做多少家务,看你要买多少啊,万一买到我付帐付得心疼,你就给我做一辈子家务吧。」 祝子绵耸耸肩,理智告诉他,应该说:「不可能,我会给你省钱的。」 但舌头不听使唤,在理智之前,脱口而出:「那你小心了,等着心疼吧。」 - 这一天,有个假男友一直手牵手,峦没有戴口罩。一路上回头率很高,但搭讪率为零。 谁都看出来,峦的眼睛里已经被某个人占满了。 第67页 被绵牵着走来走去,峦的眸光越来越亮。他发现绵的衣品真的挺好的。 好到峦开始怀疑,怀疑自己对绵的判断是错误的。 绵看上去像是富贵家世里长大的人。 这样的人,即使不学无术,凭家里安排也不至于被选中送进贵族胶囊做奴役。 难道他根本不是在逃的身份? 想到这里,峦本就不差的情绪又高涨了几分。这很好啊。对峦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峦这样想着,失了神。醒过梦时,发现自己已被绵拉进一家店里。 绵对这家店好像格外满意,挑了好些衣服试了起来。 这时,峦意识完全回体了,绵让他眼前一亮。 不同于他偏蜜色的肌肤,绵的肤色白皙透亮,能驾驭一些他从不尝试的色系。 酒红,嫩绿,亮橙,甚至加一些灰度的粉在绵身上也自然洒脱,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感觉。 看着绵试了一件又一件,峦越来越觉得,这些日子在穿的方面,真是委屈绵了。 也不知是出于补偿,还是别的心思,峦有点想把绵试过的衣服都买回去的冲动。 原以为这只是他心里的一个冲动,没想到一不小心,他说了出来:「喜欢就都买了吧。」 祝子绵一愣,一旁的营业员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愣了三秒钟,祝子绵噗嗤乐了。 他试了少说二十件,全买了也太像故意烧钱了。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峦真实心意,觉得峦肯定憋着什么坏招。 肯定是等他兴奋地以为真能全买的时候,再泼一瓢冷水给他。 祝子绵:谁还能两次掉进同一个坑? 于是,他回过头客气地对峦说了声:「谢谢。不过——」 说着,他走到峦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峦的心口,「衣服和人一样,要挑最喜欢的。」 峦被这轻轻一戳,戳得心里发痒,在绵向后退时,他不受控制将绵拉了回来。 祝子绵下意识闪躲,但峦的力度太大太勐,他直接倒进峦的怀里。 他挣扎了两下,却感觉今日的峦,霸道得过分。 没办法,祝子绵贴在峦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混着低语声一起钻进峦的耳朵,有点赌气,「你得寸进尺。说了只牵手的。回去要加鸡腿。」 鸡腿?把我加给你行不行? 峦发现自己真的不够冷静,听着绵在耳边的唿吸,他想把绵抱进试衣间,亲自给绵换衣服。 但理智还在,峦知道不能那么做。 但理智也不全在,他搂着绵的时间,不合时宜地有些长。 一旁的营业员斟酌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先生,打算买哪件?」 峦这才松了力,祝子绵红着脸赶紧逃开。 峦看着绵像只鸟儿从他怀里飞走,感觉身体骤然一空,失落的空。 他不再去想苍的忠告,以及两个人各自身份的不透明。 绵是家世显赫也好,他愿意倾其所有去满足绵家里的一切条件。 绵是在逃奴隶也好,他愿意竭尽全力去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总之,从小到大二十八年,他想为自己疯狂一次。 峦将手伸进自己的斜挎包里,那里有一个精緻小巧的盒子,样子与绵给他的情侣耳钉盒子一模一样,但里面是一枚真正的求婚戒指。 第52章 跨时空来电 祝子绵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步子都变轻盈,好像随时会飞起来似的。 这让峦产生一种错觉:如果他再不用一层稳固的关系牵扯住绵,绵说走就会走。 在商场里吃过晚饭,天色开始变暗,商场前的广场表演起抒情款的音乐喷泉,配上情人节特别装点的彩灯,无不向众人宣告:这一天最美的华章,才刚刚开始。 祝子绵和峦像其它一对对真实的情侣一样,在广场上散着步。 路过一小段创意集市时,祝子绵被一个求婚卡片的摊位吸引。看似一张简简单单的对摺卡片,打开之后,里面却呈现出立体的纸艺。有的是一朵立体的玫瑰花,有的是一颗立体的心,还有更多不同样式。 祝子绵知道这是立体贺卡的制作原理,他小时候玩过。 一张对摺卡片,打开出现个立体房子,能看见房子里有卡通小人那种。 但用在求婚卡片上,居然可以这么精緻、惊艷,他没想到。不免多看了一会儿。 「你喜欢啊?」峦问。 祝子绵随意点点头,「蛮有趣的。」 「喜欢哪张?」 「啊?」祝子绵恍了下神,忽然揶揄地笑了,「你不会又要买吧。不用我喜欢你就买。再说,这东西是求婚用的。哪儿能随便买?」 峦的眸光短促地暗了一下,却见绵已经饶有兴致地逛到了别处。 两人不多时,逛到了天桥上,停在那里,看着桥下的情侣们各种秀恩爱。 祝子绵发现,他的适应能力还真是强呢。现在看男男情侣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了,只是也没什么期待。 他无法想像自己与一个男人做情侣般亲密的事,除了—— 祝子绵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峦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收回,自嘲地勾了下唇。 他想:那只是意外,被诱惑视频撩拨出的意外,被酒精麻醉后激发出的意外,总之,那不是真正的他。 第68页 这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骚动,鲜艷玫瑰花围成的心型图案里,一对情侣正上演着求婚。半跪着的那个,手捧的花束里,当中插着的正是一张立体求婚卡片。 「还真是现买现用啊。」祝子绵笑着说,语气有一点不屑,似乎对眼前的求婚戏码不甚满意。 峦转了个身,不再看桥下的人。他靠在天桥栏杆上,看着绵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求婚?」 「我?」祝子绵用手指着自己,觉得这个问题问他问得可笑。 在贵族胶囊里,他的婚不是求来的,是别人硬塞给他的。他不需要求婚。 至于在奴隶领域,他连自己会不会结婚都没想明白,怎么会想求婚的事。 「我没想过。」他实话实说。 「现在想想呢?」峦有点不依不挠。 祝子绵好奇地看了峦一眼,见峦脸上求知慾挺强,没想到峦也有这么八卦的一面。 他想起自己第一眼见峦,峦一脸冷漠,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似的。 现在他看向自己的眼总感觉亮亮的,灿若星辰,暖暖的,温如朝阳。什么时候变了? 想着想着,祝子绵才意识到看峦看得有些久,他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又看向那对正在求婚的情侣,随随便便点评了起来。 「我啊,肯定不会像他们一样。我不喜欢被一堆人看着。」 「还有呢?」 「我也不会整这种求婚卡片。」 这个峦有些意外,「你刚才明明很喜欢啊,看了一张又一张,都不捨得走。」 祝子绵嫌弃地瞟了峦一眼,「我喜欢这种卡片,但不喜欢用它来求婚。怎么说呢?这卡片再好看,五十就能买到,谁都可以买到。可求婚求的是一个特别的人吧,至少是他生命里,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对吧?那他是不是应该拿出一样,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来求这个特别的人呢?」 峦若有所思地转身,像绵一样趴在栏杆上,看着绵的侧脸,「比如说呢?」 祝子绵翻起眼,思索着嗯了一声,「比如说啊,他要是会唱歌,就认认真真唱一首歌,他要是会画画,就认认真真画一幅画。或者是写一首诗,哪怕是亲手做一个手工。虽然不算完美,但肯定是独一无二,对吧。」 峦不停点着头,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广场上四处扫了扫。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灯光更显旖旎,到处在飘彩虹泡泡。 「绵,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有问题吗?」峦问。 祝子绵四下看看,今天人很多,巡逻的警察也不少,应该不会有人太目无王法了。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镇定地点点头,「没问题。不过,你要去哪里啊?」 峦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把车钥匙放进了绵胸前的口袋里,意味深长地向绵笑了笑。 祝子绵明白,峦在笑他动不动就怀疑峦要扔了他,这是在给他一点安全感。 「那你快点啊。」祝子绵故作轻松地说。 峦用指尖轻轻在绵的鼻尖上点了一下,笑了笑走了。 - 目送着峦消失在拐角,祝子绵感觉怪怪的。 他的目光百无聊赖地又回到天桥下的广场,人越来越多,还有些街头艺人来表演,好不热闹。 但不知道什么,他忽地兴趣索然,什么都不想看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峦要多久回来。 这个时候,广场骤然一亮,商场的大屏幕上放起一个宣传片。 开头一句话打在屏幕中央,极具磁性的嗓音将它读了出来。 【还记得十年前的自己吗?还记得十年前的你给未来打的那通电话吗?跨时空来电捲土重来,让我们在这个秋天,与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 祝子绵的好奇心被吸引了。 他看向大屏幕,接下来呈现出一些纪录视频剪辑,配着解说,祝子绵大概看明白了。 十年前,就在这个商场,曾开展过一个项目:给未来的自己打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红色的封闭式电话亭,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电话亭里,给自己的电话号码打一通电话。 电话内容被记录了下来,一恍就是十年。 如今,只要你十年没有换电话号码,就可以再在这个电话亭里,给自己的电话号码打一通电话。 接下来,就能听到自己十年前想对未来说的话。营造出一种现在的自己与十年前的自己对话的意境。 祝子绵饶有兴趣,笑出声,「这些奴隶们还挺会玩。」 话音落时,屏幕上开始展示下一趴。镜头徐徐推进电话亭,背景音截取了几段十年前的电话录音。 【未来的我,你出息一点。不然对不起我今天熬夜写作业。】 【你结婚了吗?我已经失恋五次了,我担心你要孤独终老了。】 【你开心吗?】 【你还记得初恋吗?】 【你买到大房子了吗?】 …… 一人一句语速越来越快,快得几乎要听不清,最后一个沙哑的男声嘶吼收尾,格外清晰。 【我以后必须和喜欢的人结婚,否则别想让我给你们留种!】 嘶吼的语气,愤怒得有些稚嫩,像是变声期的少年在任性发脾气,奶凶奶凶的,逗得广场上一阵闹笑。 第69页 只有祝子绵没笑,他松弛的身体陡然崩得笔直,瞳孔地震。 这句嘶吼被剪辑处理过,祝子绵确定。因为原话他记得很清楚。 原话是:我(祝子绵)以后必须和喜欢的(女)人结婚,否则别想让我给你们留种。 第53章 回家吧 猝不及防的一段录音,让祝子绵脑子空白一片。那是他年少懵懂的时候,发给父亲的一段赌气语音。 他还来不及想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大屏幕上画面又变了,繁华的都市车流不息,穿着商务装的精英们来来往往,用十倍速的节奏展示着奴隶领域非工作不能活的压迫感。 旁白开始,不再是刚才那个磁性的声音,换成了低沉的男声,有些苍老,有些疲惫,还带着一丝沙哑,语气也从朗读腔变成了倾诉。 【给从前的自己打一个电话吧。说一说你过得好吗?这里真的适合你吗?给我一个机会,帮你还原本来的样子,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相信我,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 画面定格在电话亭里的红色电话上,宣传片结束了。 祝子绵不知不觉湿了眼眶。是父亲的声音,他的父亲在找他回去。 印象中,他的父亲一直是威严的,震慑的,从来没有这样心力交瘁地和他讲过话,让他不忍卒听。 为了找他回去,父亲努力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因此受牵连了吗?受惩罚了吗? 祝子绵不敢去想,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到底流了下来。 「绵?你怎么了?」 峦悄无声息地回到绵身边,看到绵对着大屏幕落泪,惊讶,还有些慌。 祝子绵被唤回意识,缓缓转过头,看向峦,双眸越来越婆娑。 峦摘下绵的口罩,发现绵的情绪动盪比他想像还要大,好像刚刚经歷了一场大地震,劫后余生。 他一把捧住绵的肩,「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来找你麻烦了?」语气中,充满了在乎与紧张。 祝子绵木然地摇摇头,这样的峦,让他更想哭,嚎啕大哭,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瞬间崩溃,一种生离死别的崩溃。 也许是不想让峦看到他失控的脸,他扑进了峦怀里,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趴在峦的肩上大声啜泣起来。 峦不知道绵怎么了,也不知道能怎么劝,只能静静搂着他,等他哭到平静。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无声的gg画面,广场上街头艺人的歌变得格外清晰。 「我走在清晨六点,无人的街,带着一身疲倦。昨夜的沧桑匆忙,早已麻木,在不知名的世界……」 歌声钻进祝子绵的耳,每一个字都在敲击他的灵魂,像是命运好心的寄语:这里不是属于你的世界,回家吧。 - 又是一次长长的拥抱,旁若无人。绵的啜泣声在一首歌反覆听了数遍后,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好些了吗?」峦小声问。 祝子绵没有动,还趴在峦的肩上。 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说:「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 祝子绵稍点了下头,「嗯。我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我——要回家了。」 峦吃惊地张开口,却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他扶着绵的肩,将绵推开一些,与他面对面,「真的吗?你想起你是谁,家在哪里了?」 对于峦来说,这真是个好消息。绵有一个合法合规的身份,总好过一个在逃奴隶。 峦觉得,绵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的家在哪里,无疑让他们的婚姻阻碍又少了一层。 然而相对于峦的惊喜,祝子绵的眼睛要空洞得多,不像是找到家了,倒好像是要没家了。 峦看着想笑,「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你是想现在让我开车送你回去,还是明天?」 今天?还是明天?好快啊。祝子绵心头无端一酸。他也觉得自己反应很奇怪。 他可以回家了。 这部跨时空电话,别人拨打会听到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确定,只要他用这部电话拨打他在贵族胶囊里的电话号码,那边一定会有人告诉他,回到贵族胶囊的方式。 贵族胶囊这么煞费苦心,肯定不是抓他回去受死或受刑。 父亲说,要和他一起面对,回到从前,还特意播放了他年少时的嘶吼:「必须和喜欢的女人结婚」。 祝子绵合情合理地怀疑:他的逃婚威胁成功了。 只要他回到贵族胶囊,等着他的都是称心如意的好日子。而且,他的父亲也不必再煎熬。 可谓是皆大欢喜。 但他开心不起来,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 见峦期待地等他回答,他勉强挤出点笑模样,面带拒绝地支吾:「也,不用,这么着急,再,等等吧。」 峦莫名其妙地拧了下眉,听说过近乡情怯,绵怯得有点早。难道家庭关系紧张? 就算是吧,峦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不管绵的原生家庭怎么样,陪伴他往后余生的,都是他的结婚伴侣。 想到这里,峦把手伸进了背包里,似乎想要拿什么东西,同时意味深长地打趣:「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结了婚,夫夫双双把家还啊?」 祝子绵苦涩地垂着头,其实他在等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就是不想这么快走,有什么事情牵扯着他,但他觉得肯定不是结婚的事。 第70页 「别胡说了,我不能私自结婚的。」祝子绵心烦意乱地敷衍。 峦动作一滞,伸进背包里的手没有拿出来,「什么意思?」 祝子绵神情沮丧,几度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和峦解释,关键是不能和峦解释。 父亲的话里有一句: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祝子绵想,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他身份还没暴露的时候。 贵族胶囊与奴隶领域互不相知的原因,以及它们之间悚人的区别,都不能曝光。这是他能否回去的关键。 想来想去,祝子绵决定把这件事,随意淡化成一个任性大男孩的离家出走。 他整理情绪,尽可能稀松平常地笑了起来,「其实家里已经安排好我结婚的。我想趁着单身再好好玩一圈,不知道怎么搞的,大脑出了点问题,就忘记了。现在我想起来了,那怎么还能和别人结婚呢?玩够了,就回家了。」 「回家,结婚?」 「嗯。」 祝子绵逃开峦直视的眼神,局促不安地转了个身,双臂趴在栏杆上,看着天桥下的人来来往往。 他发现自己真不擅长撒谎,尤其不擅长在峦的面前撒谎。这谎撒得他心口钝疼,即时报应一样。 峦的手从背包里拿了出来,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神情并不比祝子绵好,和一对对路过的情侣比起来,像被车碾过。 他也像祝子绵一样,双臂趴在栏杆上,一只手捏着另外一只手的手指,没捏出声音,但青筋凸起。 「家,很远吗?」峦问。 祝子绵害怕峦问具体地点,他说不上来。索性用隐晦的语气敷衍:「不算远也不算近吧,反正不在这片,你不怎么会去的地方。」 峦听出绵不想透露的心思,甚至是与他划清界限、形同陌路的心思,心里的难受又多了几成。 「什么时候走?」他问。 祝子绵没即刻回答,他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太快。 这时,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情人节特别节目吸引了他的视线。一个又一个单身,在屏幕上高喊着脱单宣言。 祝子绵茫然地听着,忽然想到个不得不走的时间点,喃喃说:「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交了男朋友?那时候,我肯定也不能住你屋子里了,到时候就回家。」 真是狠狠的戏弄,峦觉得。身边这个人交着微不足道的租金,真的只把自己当房客。 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享受的一切,根本不是金钱换得来的。似乎从来不知道,他可以是这个男朋友。 峦好像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他背朝着绵,发出一声蔑笑,「我交男朋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回家吧。」 说完,峦径直向天桥尽头走去,正要下楼梯时,余光瞧见绵停在原处没有动,正疑惑地看着他。 峦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歧义,到底是让绵跟他回现在住的家,还是让绵回他自己的家。好像都说得通。 但峦不想解释。 虽然,他下意识想表达的是:让绵跟他回家。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想把决定权留给绵自己。 两个人,一个站在天桥中央,一个站在天桥尽头,没有对视,只有静默。 两分钟后,依然如此。峦苦涩地笑笑,放弃了。他独自走下了天桥。 【作者有话说】:引用歌词,来自歌曲《回家》。 第54章 最后五分钟 峦走到停车场,才想起自己的车钥匙还在绵身上。他愤怒地砸了一下车,报警声立刻刺耳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划破了峦最后的伪装,他脆弱地顺着车门滑到了地上。 原来是这种感觉。 爱而不得,原来是这种感觉。 在内心的渴望达到顶点时,狠狠将其斩断,原来是这种感觉。 峦的眼底灼烧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原来是这种感觉,差不多都要忘记了。 当有车辆经过时,他甚至有一种想冲上去粉身碎骨的欲望。原来那些为他自杀的人,走前是这种感觉。别无他求,生无可恋。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峦瞥了一眼手机屏,屏上显示:对方号码已隐藏。 这让他本就不堪重负的心又被扎了一针。狠狠地再次砸了一下车后,他强稳住情绪接通了电话。 「我没事。……车钥匙忘记了而已。……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挂了电话,峦好像刚打完一场仗的困兽,在角落里认真疗伤。他闭上眼睛仿佛入定,调匀唿吸,把他不该有的情绪一点点压制下去。 绵一直没有出现,这给了峦自我恢復的最佳环境。 等峦虚弱无力地站起身,冷淡,疏离,这些面具,又被他重新戴回脸上。 走错一段路而已,不过是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有什么关系呢?峦对自己说。 情绪收放自如,不崩溃,不泛滥。或许对别人来说,很难。但对峦来说,是他的必修课。 至少在形势上,他做得到。 - 拖着失魂的意识,峦打车回了家。 洗了个苹果,刚要切成两半时,停住,默默拿起一整个,一口一口吃完。 然后给浴缸放水,拉帘拉到一半时,停住,默默打开。 坐在浴缸里,可以看电视的,以前所有的电视时间都是这么来的啊。 第71页 洗浴完,该休息了,峦走到床边,正要熄灯,勐地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做,他铐上了吗? 下意识回头一看,手铐孤孤单单地挂在落地檯灯上,没有那个可以铐的人了。 峦心口不小心一阵刺痛,眼前模煳了片刻,紧跟着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一个天天被你铐着的人,没地方可去,才不得不忍。现在人家可以回家了,何必在你这里受这个罪啊。」 峦自语过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时冲动有多可笑。真应了苍的那句话,他就是精虫上脑,煳涂了。 真实的他,不会有人爱的。 他走到绵的床上坐下,摸了摸手铐,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也唤回了他所有的理性。 真正的放开,不是逃避,而是相见也能从容面对。如同戒菸,不能夹着一只烟淡定丢掉,怎么算戒? 峦拿出手机搜索起自己车的定位。他想,如果绵开车回家,他可以用取车的藉口再见一次绵,说一句抱歉,道一声珍重之类的,这才像成年人结尾,心无杂念,了无牵挂。 定位查到了,依然在那个停车场,没有动过,峦有点意外。 绵没开车?他身上也没带钱,那他去哪儿了?被警察带走了?那也没关系,反正他现在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以他的家世应该不用自己操心了。或者,他可以直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家人接他走。 峦被一堆猜测搅得失了会神,勐地又想起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扔掉手机,躺到床上。该睡了。 可他睡不着,似乎不确定绵安全他有点心慌。烦躁地翻了几次身后,他还是出了门。 他给自己找了个藉口:也许绵走之前,会把车钥匙藏在车顶密封条旁边的隐形暗槽里,他和绵提起过。如果这样,他至少应该去取回自己的车。 可是没有,钥匙没有藏在车顶。 峦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又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回到那个天桥。 没想到,绵真的还在那里,一点位置都没有移动。 此时,广场上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还有些看午夜场电影的人在广场上走,也会有个别的人走上天桥。 当有人与绵擦身而过时,看得出来绵很害怕,很紧张,握紧的拳做着随时防御的姿势。 显然这个环境对他而言,十分煎熬。 峦走了过去,看到绵应激一般,崩直了后背,余光警惕地瞧着他的影子。 峦有些自责,不该把绵一个人留在这里,可这怪的着他吗?绵有机会不这样的啊。 带着这种心思,峦的语气有些责怪:「为什么不开车回去?」 听到峦的声音,祝子绵匆忙回头,脸上露出「你终于回来了」的笑意,让紧张一扫而空。 他微微赌气地说:「我怎么开车啊?」 峦意外地瞪起眼,「车钥匙不是给你了吗?」 祝子绵翻起眼想了想,摸住胸前口袋,「哦,是哦。我忘记了。」 峦错愕,开始怀疑绵的脑子是不是这块好了,那块又坏了,到底能不能自己安全到家。 这个表情祝子绵看得懂,他扁起嘴,委屈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车钥匙一直都在你身上啊。而且,你早该想起车钥匙在我这里吧,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管我要?」 这太强词夺理了吧? 峦刚想这么说,但出声前收住了。绵近乎偏执的质问表情,让他醒悟了什么。 绵不是不知道车钥匙在哪里,他就是在赌,赌自己会不会回来找他。 可赌赢了又能怎样?双方已经没有赌注了。 峦不想再纠结绵的问题,不想让绵发现自己太过反常。将自己动过的心思隐藏好,那是他自以为是的体面。 他将双手揣进兜里,平静地说:「碰巧有朋友约,就跟朋友玩去了。走吧。不早了。」 峦草草结束这个话题,转了身,快走了两步。 「峦。」祝子绵喊。 峦驻足,余光发现绵迟迟没跟上来,他不明所以,回头就看见绵凝视着广场上的钟。 「怎么了?」峦问。 祝子绵扭过头,不好意思地牵了牵唇角,「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峦随意瞟了一眼钟,「所以呢?」 「所以我还是你男朋友。」祝子绵说着向峦伸出手,手心向下,这不是一个要握手的姿势。 峦的心忽地绞了一下,但背过身的同时便把这份疼痛感抚平。 这只是一个假装情侣的玩笑,也是他们假装情侣的约定,稳住情绪大方地接受,要好过大惊小怪,显得太当回事。 这样自我麻醉了片刻,峦牵起绵的手,浅浅一勾,牵得很是敷衍。 他们走得很慢,不像是赶着回家的人,更像散步。但是相较于散步,每个人的步子都很沉。 刚走到天桥尽头,广场上的钟闷闷地响了一声。 最后五分钟结束了。峦毫不拖延,松开了绵的手。 祝子绵低下头,好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小声嘀咕:「情人节把男朋友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需要道歉吗?你这样,以后也交不到男朋友。」 难道我道歉了,就会有男朋友了吗? 峦突然想嘶吼着反驳,但却把声音哽在了喉咙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怕这句反驳把他的心痛完全暴露出来。 第72页 取而代之,他藏起自己的脸,凉凉地接受:「谢谢你的诅咒,我认了。」 此时的峦,像穿了盔甲,刀枪不入,也不会让人看到他薄弱的地方。 接着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和绵说:「周一的时候,去公司说一声离职的事。虽然是临时工,也要有始有终,别给人添麻烦。明天我不在家,你帮我把家里好好清扫一下,我们之间就两清了。你回家如果需要路费,需要多少可以和我说,算是我好心帮忙,不用还。」 说完这些,峦便自行下了楼梯,背影十分决绝。 祝子绵张了张口,想说:峦,我不用走得这么急,我可以再住段日子的。 可刚叫出一声「峦」,峦就打断了他。 「还有,」峦说,「手机,还我吧。」 祝子绵咬住唇,知道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还想和峦开玩笑,为什么还想和峦演完这一日男友,为什么想和峦像以前一样再相处一段时间再走。 如同他搞不懂,峦为什么这样着急下逐客令。 难道我真就这么招人烦吗?祝子绵眼睛一酸,视野中,峦的背影在阑珊的灯火下,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说】:再忍一章,下一章开始触底反弹。 第55章 我的猎物,走好 如峦所说,第二天,祝子绵一睁眼,手铐已经解开,家里空荡荡的。 祝子绵把家里能擦拭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目的也不是要和峦两清,纯粹因为他停不下来。 他从来没有这种强烈的分离焦虑,只要一停下来,就感觉心慌,心要跳出胸膛的那种慌。 姐姐说:人长大了,都要适应离别,生活就是电影院,不停散场。 祝子绵也接受这个说法,他觉得峦也就是生活里的过客,像所有人一样。 能在一起时,随心所欲,不能在一起时,各自安好。谁离了谁日子不是一样过呢?可这些想法安抚不了他。 他一边忙活着,一边不停看表。表上显示的,于他而言不是时间,而是一种倒计时。 每过一小时,就意味着他能和峦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一小时,这让他有一种被凌迟的难受。 然而更让他难受的是,峦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天一点点地暗了,直到完全漆黑,峦也没有回来。 祝子绵心里委屈,怎么说也是朋友,连一顿践行的饭都没有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门铃响了,可惜,也只是一顿外卖而已,祝子绵还要礼貌地说一声谢谢。 我谢你个鬼! 祝子绵胃口全无,把外卖直接扔进垃圾筒。 他在跑步机上疯狂跑了起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把自己折腾到人事不醒。 天蒙蒙亮,祝子绵被峦晃了起来,像从前每一个上班的日子一样。 这让祝子绵有些恍惚,好像情人节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梦。 没有什么跨时空来电,父亲也没有来找他,他还是住在峦家里的一个小清洁工。每天辛苦工作,挣他的租金还有一日三餐。 他的心在这样的恍惚中,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庆幸,想说:还好只是一个梦。 可惜,这恍惚还没热起来,峦就用不同平常的表情叫醒了他,同时叫醒他的,还有一句冷冰冰的话:「最后一天上班了,别迟到,有始有终。和你们后勤经理交接了工作,就直接回家吧。」 仅此而已,峦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不仅如此,祝子绵数次想要开口,都被峦又冷又硬的神情挡了回去。 直到开车把祝子绵送到往常的地方,峦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下了车的祝子绵,还酝酿着要不要主动礼节性地告个别,峦已经一脚油门走了,留下他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猫。 祝子绵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看着峦的车消失在十字路口。有些搞不懂:明明峦有讨人喜欢的一面,也有讨人厌的一面,为什么非要在两个人的最后留这么讨人厌的一面给他呢? 这个疑惑让祝子绵视线变得模煳,他抽了抽唇角,把眼泪忍住,一步一停地朝公司大楼走去。 - 峦开着车,来到离公司三公里左右的一个停车场。以前每次送完绵,他都会来到这里补个回笼觉。只是今天他睡不着。 他拿出绵的那部手机,手抖了一下。好像手机上,还有绵掌心的余温,烫伤了他。 但也是最后的温度了。之所以,他要回这部手机,就是害怕自己忍不住去定位绵,寻找绵,要断就断到干干净净。峦极度理性地处理着他与绵的事。 他按亮屏幕,锁屏界面依然是那几个字,难过向左,不难过向右。 真是讽刺。 那天夜里,当把这个图设置为锁屏图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还有问到自己身上的一天。 他自嘲地干笑了两声,选择了向左。手机很快黑了下来,映出他整夜无眠的一张脸。 日头越来越高,整个城市甦醒了。 峦和助理交待了些工作,便驱车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酒吧。 他坐在吧檯边,点了一杯龙舌兰,配着盐将苦酒一饮而尽,又咬了一口柠檬的酸。几种他不喜欢的味道从喉到胃一阵肆虐,反而让他的心好受了一点。 隔了一会儿,好像药劲儿过了,他又点了一杯龙舌兰,想再麻醉一次。 第73页 可是酒杯要拿起的瞬间,被一个人牢牢按了回去。 峦歪过头,微眯着眼,毫无意外地打了个招唿:「苍,你来了。」 苍夺过那杯龙舌兰,丢到了一边。吩咐吧檯给峦上一杯鲜榨果汁。 峦没有拒绝,用手支着头,带着微醺的酒意看着苍,喃喃说话好像梦呓。 「苍,我想结婚了。」 苍听了,没什么太大反应,给自己要了一杯啤酒,随意喝了一口。淡淡地说:「怎么?他答应你了?」 峦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疯疯颠颠地笑了两声,稳住后,才认真地说:「跟你。」 苍依然看不出什么反应,好像早猜到是这个答案,他又随意喝了一口啤酒,「这么快就放弃了?」 峦疲惫地扯出一丝苦笑,「他不爱我,是我误会了。」 苍嫌弃地嗤了一声,耸了耸肩,「那就想办法让他爱上你啊?你玩了这么多轮爱情游戏,这不是你擅长的吗?」 峦垂下头,像是对自己的过去羞于启齿。 就像苍说的,实验过一轮又一轮的爱情游戏,他早不是懵懵懂懂,涉世未深的年纪。 他能让那些人对他欲罢不能,能让那些人为他痛到殉情,靠的可不单是一张脸。 他太懂什么叫藕断丝连,什么叫欲擒故纵,什么叫隐性暧昧,什么叫极致拉扯。 他的引诱总是散漫而随性,但总是切中要害。 和海王比起来,他不猎艷,不上床,而是把自己放在猎物的位置上,猎取人心。 当对方爱他爱到想占为己有的时候,再无辜地将对方一脚踢开,是生是死,悉听尊便。 说到底,峦在爱情上是胡闹的,是淡漠的,甚至是不善良的。 换言之,他并没有真的喜欢过谁,追求过谁,也从不会被谁伤害。 但绵不一样,绵轻飘飘的一句「回家结婚」,就已经把他伤到窒息。 峦不得不承认,他是怕了,怂了。他害怕他留下绵,非但没能让绵爱上自己,反而让自己越陷越深。与其等到那时候长痛,不知现在快刀立斩,求个短痛。 苍坐在一旁,斜着眉眼把峦的沉默尽收眼底。 「看来,这次是玩砸了,人家还没情根深种,你先城池失守了。」 峦不否认,无奈地干笑数声,「报应吧!就像你说的,我们做的祸害,迟早会报应在我们自己身上。」 苍有些懂了,「你是觉得,他迟早会离开你,怕失去,就干脆不去争取?」 峦无力地点了下头,「是我以为错了,绵和我想的不一样。他有很好的家世,还有很好的婚姻等着他。我想,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那就成全他吧。」 「真难得。」苍揶揄,「在你的爱情游戏里,头一次见你希望对方过得比你好。」 「他,不是游戏。」峦一字一顿地纠正,带着明显的愤怒。 苍尬笑着耸耸肩,举起啤酒在峦面前晃了一下,喝下一大口,表示说错话,饮酒自罚。 罚过后,他依然不甘心,「真就这么放手了?」 峦坚定地点点头,「就这样吧,我玩够了。我们结婚吧。」 苍沮丧地嘆出一口气,把剩下的大半杯啤酒一口喝尽。 峦看着苍的反应,有点困惑,还有点生气,「怎么?不想和我结婚了?」 苍摇摇头,一身挫败感,「不是。我说过,我和你的婚姻改不了的。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和别人结婚。只是——」 苍顿了顿,向后伸了个懒腰,懊恼地扁了下唇,「头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猎物,就这么放走了,挺可惜的。」 峦白了苍一眼,「真说猎物,也是我的猎物。跟你什么关系啊?不用在这儿替我惋惜。」 苍机械地点点头,拿自己的空杯子和峦的果汁碰了一下,「好,那就祝你这个失恋的人快点走出来。别在跟我结婚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别人。」 峦顺便倒了一半果汁在苍的杯子里,举起杯不着感情地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惆怅地喝起果汁。 - 不知不觉,两人喝到快12点,该找个地方吃午饭了。 这时峦的电话响了起来,峦看着手机屏,由着铃响半晌不接,神色很是不耐烦。 苍扫了一眼,看见是峦的助理打来的电话,「接啊。工作是治疗失恋的良药,让自己忙一点,绝对好过你在这里借酒消愁。」 峦沉吟了片刻,觉得苍说得也有道理,于是接起电话,「有急事?」 助理:「是这样,董事长。有件事策划部那边想和董事长报备一下。」 「什么事?」 「关于楠辞退的事。本来按董事长的意思,楠应该已经辞退的。不过今天楠来公司,给他那套卡牌桌游写了一份全新的玩法策划。策划部觉得还不错,所以想再给楠一次机会,不知道董事长——」 峦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眉头紧锁,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交待:「把他的策划案发来,我看一下。」 助理早有准备,挂了电话就把策划案发了来。 峦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眼神越来越冰冷,冷得就像刀子一样。 不出所料,楠的最新策划案,正是绵灵机一动想出的玩法。 峦划出一个个工作群,点开了策划组。有些事,他要当众问一问楠。 第74页 而此时的楠,正和祝子绵一起,吃着他们最后的楼梯午餐。 第56章 我有一个好朋友 祝子绵也没想到,在工作的最后一天还能遇到楠。 原本,他一提离职,后勤部经理就说他可以即刻离开了。因为正好是周一,他一大早走也省得给他结一天的薪水。 但是祝子绵自己要求干完这一整天,薪水拿不拿的无所谓。 「这是为什么啊?」后勤部经理纳闷地问。 祝子绵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董事长待我不错,我想用这种方式和董事长道个谢再走。」 经理深吸一口气,琢磨了片刻,恍然,忍不住笑了。 他想的是:这小子反正也要走了,也不怕被炒了,估计是想冲到董事长面前看看,传说中帅炸天的董事长到底有多帅。 讲真,他既然看透了,那肯定不能同意,董事长是你想撞就能撞的?不过,巧了。公司群里刚看到董事长助理的通知:董事长今天不在。 那就无所谓了,有人想白干一天活,何乐而不为呢? 「行,那你去吧。正好今天也省得我调派其它清洁工。」 祝子绵听罢,向经理鞠了个躬,默默上了八层。 其实,祝子绵为什么非要白干这一天,他也说不清,但肯定不是董事长的「颜」在牵扯着他。 他就是不想走,又不能让自己闲着,所以必须找些事来做。他感觉得到自己在等着什么。可究竟能等来什么,他又不知道也不敢想。 只是心里有个放不下的期待一直在勾着他,不耗到最后一刻,他不甘心。 -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祝子绵像往常一样,去公司地下一层就餐。就是这个时候,他碰到了一直在餐厅入口处等他的楠。 「你不是已经离职了吗?」祝子绵意外,还有些惊喜,想着走之前能和楠告个别,也是老天有眼的事,值得珍惜。 楠的心情极好,「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呢。走,老地方。」 今天祝子绵没带他的豪华大餐盒,两个人各自打包了一份炒面一起回到七八层之间的楼梯上。 祝子绵一边吃,一边听楠讲了他把自己设计的新玩法,写成策划案交给公司的事。还特别强调,策划部认为新的策划案很不错。 「真的吗?你是说策划部觉得我那个玩法还可以?」这是祝子绵头一次收穫工作上的成就感,还挺激动的。 楠见绵开心,也觉得自己做得值,忙不迭点头,「嗯!嗯!他们打算用新玩法,再测一次数据。」 祝子绵像个被夸了的孩子,憨憨笑了好几声。扒拉了几口面后,又想起了什么,高兴地问:「那是不是这次数据好,你就能回公司上班了?」 楠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绵会这么说。旋即嘟起唇,佯怒地推了绵一下,「说什么呢,不是我。是你。你就能去策划部上班了。」 「啊?」这下换祝子绵愣了,「什么意思?」 楠看着绵,像是没见过这么心无城府的人,只得笑着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绵,你也不能一直当清洁工吧。我这次就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如果这次数据好,我就会告诉他们,其实这是你的策划方案。让他们给你一个机会。」 祝子绵眨了好几下眼,总算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他长长唿出一口气,感慨楠这个朋友,还真是挺够意思的。 不过——可惜了。 祝子绵过意不去地扯了扯唇角,「不用的,楠,你不用这么替我着想。我已经离职了,今天最后一天班,以后不回这个公司了。」 「啊?你要去哪儿?」楠吃惊地整个身子都动了一下。 祝子绵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他长长地嗯了一声,闪烁其词地敷衍:「我有我的安排啦,不会在这里工作了。」 楠眼珠转了转,忽地露出恍然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你是不是要结婚了?结婚后要准备生孩子了?」 「啊?」祝子绵瞳孔一震,不得不说,楠揣测人表情的本事真是令人佩服。 「啊什么啊。」楠见绵如此,反而更加确定,「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那个男朋友,你可压不住。跟我们吹牛了吧?回去以后,被男朋友收拾老实了吧。」 楠的语气越来越不正经,说到最后还给了个稍向下扫的眼神。祝子绵明白楠口中的「收拾」是怎么个收拾法了,止不住地耳热。 但紧跟着,一大片巨浪般的伤感就把他淹没了。虽然峦没有像楠说的这样,「收拾」过他,却也欺负过他一次又一次。 突然间,他好想被这个「男朋友」再欺负一次,可现在这个「男朋友」已经跟他泾渭分明了。他嗓子顿时哽住,再也吃不下。 楠大吃了几口后,发现了绵的异常。 略一思忖,他觉得自己又懂了,用胳膊肘戳了绵一下,诚心建议:「绵,你也不用紧张。不就是生孩子吗?两场手术的事。不过你要真害怕也可以让你男朋友选择别人代孕啊。反正他那么有钱。」 祝子绵尴尬地假笑一声,整理好表情随意扒拉着面条,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楠却说得正高兴,而且真是设身处地地为绵着想。 「我是觉得啊,你还是先有一份更好的工作比较好。不能让你男朋友觉得,你除了生孩子啥也不会。万一他变心了呢?」 第75页 变心?他动过心吗? 祝子绵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有关峦的任何假设都让他心烦意乱。 他觉得楠好像有种魔力,类似心理催眠的魔力。 听着楠左一句男朋友,右一句男朋友的,他都快信了,峦真是他的男朋友,还是个要和他分手的男朋友。这让他的心刀绞一般难受。 「还有,你啊,也多了解一些你男朋友的工作情况,万一——」 「别说了,没有万一!」祝子绵到底开口打断了楠。他怕再听下去,他情绪控制不住。实际上,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这句话喊得有些凶。 楠怔住,诧异地看着绵,搞不懂自己哪句话惹得绵这么不高兴。 祝子绵缓了缓,意识到失态,有些难堪,有些抱歉。 他眼神飘游一阵,勉强露出微笑,撒了个谎:「谢谢你啊,楠。我和我男朋友结了婚就搬走了,以后我们可能都见不到了。不管怎么说,认识你挺高兴的。谢谢你这么帮我。真的。」 楠不解地挠挠头,「搬走?搬哪里去啊?难道搬到乡下去吗?」 祝子绵给了个不方便说的表情,楠终于不再问。各自垂着头,离愁别绪把气氛整得很低。 - 两个人静默了好一会儿,谁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倒是一声手机提示音破了冰。 楠划开手机,瞳孔瞪圆:「我居然又被加进策划群了?」 祝子绵觉得,这可能是他离开前唯一能听到的好消息了。 他打湿的心情像是晒到了一缕阳光,顿时兴奋了一些,「那是不是说你已经可以回策划部上班了?」 话刚落,楠的手抖了一下,手机险些没拿稳。 「怎么了?」祝子绵好奇地凑过来看。 「是董事长,」楠说,「董事长@我了。他问我,这个策划案是不是我的点子。」 祝子绵和楠对视。 楠的眼神:我要说实话。 祝子绵的眼神:你别干傻事。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楠在输入框里打出了个「不」字,祝子绵立刻扣住楠的手腕阻止了他。 「楠,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如果我的点子能让你重新回到公司,我才有成就感呢。这也算是我在这里做的最有意义的事了。」 楠慌乱地摇着头,「不行不行,它到底不是我的点子啊。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啊?」祝子绵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他不计较,谁会在意这个真相呢? 而且走之前,还能做一件好事,他有些迫不及待。 不等楠再说什么,他把楠的手机抢了过来,把「不」补全成一句话「不是别人。」然后发了出去。 楠紧张得脸发白,「绵,这样,不好吧。」 祝子绵却笑得很无所谓,还安慰楠:「你怕什么啊。再说,策划案确实是你写的吧。我又不会那玩意儿。而且,就算你说是我的点子,也是你的一面之辞,谁信啊?」 楠张开口,欲言又止。绵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但这样冒领他人之功,还是叫楠心里惴惴不安。 正纠结着,楠的手机又响,这一次是电话,人事部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边的声音掷地有声,祝子绵隔着话筒一定距离,也听得清清楚楚:「董事长说你盗用他人的游戏策划案,公司对你永不录用,而且明天会全网公告。」 嘟的一声,连解释一句的机会都没给,人事部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好像突然一个电击,把楠击懵了,他僵硬地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眼神空洞,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这短短的几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祝子绵也反应了半天,最终意识到自己闯祸了,闯大祸了。 「全网公告,是什么意思?」他木然地问。 「就是整个游戏行业,我都别想进了。」楠木然地答。 祝子绵心里咯噔一下,内疚的眼神一通乱扫,腾地,他站了起来,「我去跟他们解释!」 楠拉住他,「不用了。绵。他们也不会信的。」 说罢,楠疲惫无力地站起身,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给祝子绵,「算了,可能我和游戏策划,就是没缘分吧。」 祝子绵懊悔得不知道能说什么,看到楠不责怪他,独自一脚轻一脚重地下楼梯,更是急得挠头。 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通后,他一跺脚,看着八层的方向,气鼓鼓地骂了起来:「董事长你混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罢,他向着下楼方向喊:「楠,等一下。」 【作者有话说】:唉呀,这章没有峦,好着急啊。下一章,两小只终于又要碰面了。来个小小的追夫火葬场。 第57章 我伤害了一个人 峦拉着苍打壁球,打到苍瘫在地上起不来,才放他回去。 快晚上九点,峦拖着虚浮无力的身体独自回家。 驱车到地下车库,停车入位,锁车,进入电梯,一切表现都回归从前,绵没有出现之前。 他机械地重复着固定程序,直到他出了电梯,走过转角,意外看到有个人正站在他家门口。 「科?」峦惊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科慢悠悠地转了个身,笑得十分暧昧,「我来干什么,你还猜不出来吗?你很少周一不来公司的,我怕你生病了。作为你的绯闻男友,我当然得来看看你。」 第76页 峦将双手揣进兜里,斜倚住墙,明显不打算开门,更不打算让科进屋。 他不着感情地说:「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吧?」 科上前两步,站到了与峦仅一步之遥的位置,幽幽挑逗:「别这么冷淡啊。你孤零零地,真不需要我陪吗?」 「不需要。」峦语气冷了几分。 科又靠近了一些,近到了峦不能忍受的距离。 峦不得不伸长手臂按住科的肩,警告:「别太过分了!」 科满脸轻佻,不怀好意地握紧峦的手腕,把他的手硬掰了下来,同时露出夸张的惊喜:「唉呀,真难得。你今天做了什么?累成这样。为了让我制伏你,你还真是配合。」 峦挣扎了一下,但手臂很酸,今日他壁球打得实在太久了,确实没有力气与科抗衡。 科顺势把峦压在墙壁上,压得峦不能移动,同时故意让自己的唿吸倾泄在峦的鼻唇之间。 「不进屋吗?」科用气声极其暧昧地向峦吐字,用词也更加露骨,「在床上你会舒服一点吧。否则,我就只好用楼梯间了。」 峦愤怒到五官都要错位,他狠声对科低吼:「想上我的人多了,没一个能得逞。我劝你现在离开,给自己留点脸面。」 科耐心听完,浑不在意,反而笑得好整以暇。他继续逼近,嘴唇几乎都要碰到峦的唇上。 峦立即咬住牙扭头逃开,科也并不追逐,反而顺势在峦的耳边低声挑衅:「这事儿确实不容易,可是,如果,有人帮我呢?」 峦的瞳孔一震,他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科,像是听到了什么死亡讯号,面若死灰。 此刻的科,得意至极,脸上的笑微不可察,却透着让人胆寒的罪恶。 「你会被处死!」峦一字一顿,咬着牙怒吼。 科冷冷一笑,「死就死吧!反正我的生活早就被你毁了。」 话音落,峦只觉眼前一暗,他知道科向他压了过来。 而他四肢的力气都不足以挣脱科的禁锢,万般无奈,他闭起眼一口狠狠向科的肩上咬去。 「啊——」 顿时峦听到一声叫,凄悽惨惨地,还带着点哭腔,实在不像是科这么个阴狠角色能发出的声音。 而且口感也不对,应该隔着层衣服的,怎么好像直接咬在了肌肤上? 峦惊愕地松开口,眼前也跟着亮堂起来,难以置信,竟是绵用一条手臂勒在科的脖颈上,把科向后勒出好几步。 而自己那一口,好巧不巧地咬在了绵的手背上。 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拽退了几步。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打算给绵一个过肩摔。 绵反应也不慢,立刻撒了手直接跑开,挡在了峦的身前,冲着科喊:「你无耻!」 科看着祝子绵,眼神十分古怪。 似乎一场重头戏,满心想着该和他对峙的,不是男一,就是男二,结果来了个群演。 他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拳,试探地说:「兄弟,多管闲事了吧。我和他是订婚关系。在楼道里调调情,你误会了吧。」 「胡扯!」祝子绵喊,「我才是他男朋友。」 科神情稍有错愕,把视线又移到峦身上,峦整了整衣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这一点科倒也没意外,这种情况下,不管这个救星是谁,峦估计都是这个反应。 科不屑地勾了下唇,又看向祝子绵,质疑:「你是他h男朋友?你有资格吗?」 祝子绵同样一脸瞧不上对方的样子,又拽又酷:「我比你有资格。」 不料,这句话好像开启了科身上的某个开关,他眸光突然沉了下来,有种杀之后快的阴狠,并向着祝子绵缓缓走了一小步。 这压迫感极强,祝子绵短促地倒吸了口气,心慌得厉害,不过还是强稳住了脚下没动。 他张开口,想凭咆哮震慑对方一下,恰在此时,忽然感觉掌心一热。 垂眉看过去,竟是峦绕到他身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抬起头与峦目光交接,只觉得峦神情温柔如同呵护,并轻轻向他点了一下头,似乎在说:交给我。 接着,他就见峦神情骤然变冷,好似换了一个人。同时用这张冰冷的面孔扫了科一眼,便拉着他走到家门口。 科看到两人背对着他,也不进门,不知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门锁处传来提示语音:新指纹录入中,请稍候。请将手指抬起再按下,重复五次。 科听明白了,峦是将这人的指纹录进了指纹锁,以此来表达:他与这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科的愤怒值肉眼可见地暴涨到极限,他上前两步似要将两人掰开。 这时,峦已捏着绵的手,用绵的手指打开了屋门,并把绵推进了屋。 继而,峦回头看着科,声音和眼神一样冰冷:「不管今天是谁在帮你,我饶他一次。但你记住,不是什么人你都可以动。你要是敢动他——」 峦抬抬下颌,示意了一下屋里,语气变恐吓,「我让你一家人的命都不够赔。」 话声落,紧跟着咣的一声,峦关紧了门。 科恶狠狠地向着门的方向,功败垂成的愤怒让他的拳头想攥出血。但机会转瞬即逝,他知道今晚不可能了。 几分钟后,他怒砸了一下峦的屋门,悻悻地消失在楼道里。 第77页 - 峦从猫眼看着科离开,给物业打了个电话,严厉地斥责了一下他们随便放外人进来,又警告他们下不为例。 发泄完,峦才转过身,就看到绵刚用完卫生间,乖乖巧巧地站在浴室门口,难为情地垂着头,好像有句「被吓尿」的潜台词在里面。 峦失笑,「刚才的气势哪儿去了?」 绵低下头可怜巴巴地抚摸着自己被咬伤的手背,小声嘀咕:「你比他可怕多了。」 峦走近绵,拉起绵受伤的手看了看。 方才,他为求自保,这一口用力十成。即使发现不对立刻松了口,依然咬得不轻。 现在伤口整个一块又红又肿,牙印处几乎变紫,挺惨不忍睹的。 峦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疼吗?」 绵点点头,毫不逞强,「肯定疼啊。」 峦露出几分愧疚,拉着绵坐到床上,找来消毒化瘀的医药,用棉签给绵的伤口轻轻擦拭起来。 「刚才那人是谁啊?」祝子绵不安地问。 峦愤愤地冷哼了一声,「就是个丧心病狂。」 祝子绵抿了抿唇,很是小心地又问:「他说,你们订婚了?是真的吗?」 峦微微抬眉斜睨着绵,有些挑衅反问:「你刚才还说是我男朋友呢,是真的吗?」 祝子绵脸一红,垂下头,想说:当然不是真的啊。那就是情急之下不小心说的。 可为什么情急之下就说了,好像也值得推敲。 他脑子里这么胡乱想着,走了会儿神。再看峦,早低下头继续认真涂药,压根儿也没指望他回答的样子。 祝子绵微微有些囧,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峦的反问不过是想说,男朋友是假的,订婚也是假的。仅此而已。 「那,你跟他很熟吗?」祝子绵继续问。 峦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不答还是反问:「你怎么这么在意他是谁?和你有关系吗?」 祝子绵微张了下口,又闭紧,不说话了,表情有点受伤害。 峦余光扫到,有点过意不去,小声咳嗽了一下,故作随意地转了话题:「你怎么还没回家?」 祝子绵神情斗转,差点要拍拍自己的脑壳,真是的,回来干嘛来了,还有正事呢。瞎聊什么呢? 想到这儿,他赶紧说:「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峦抬起头,眼神里不小心泄露出一点期待。 祝子绵莫名心荡了一下,不敢深究其因,忙又把楠的事提到首位,认真对峦说:「我不小心伤害了一个人。」 峦唿吸顿了半拍,被绵伤害后开始癒合的伤口,有些痒。 他忙把头垂了下来,继续给绵涂药,稳住语气尽量平静地问:「谁啊?」 「一个对我好的人。」 峦的动作顿住,思绪却沸腾了。 绵这段时间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再说对他好的,除了自己,峦想不出谁还配得上这个「好」字。 顿时心跳加速,如小鹿乱撞。说来可笑,峦被人表白的次数多了去了,可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怕被绵看见,把头尽量垂低,好像全心全意给绵擦拭伤口。 再开口语气还想要漫不经心,但节奏已然混乱:「所以呢,回来,你做什么事,要?」 祝子绵唿吸也有些乱,他是紧张的,不知当讲不当讲。求人办事,他不擅长。何况峦身上看不出助人为乐的品质。 此时峦一直忙着手上的事,对他的话不是很认真的样子,让他心里更没底。 索性,他夺过峦手里的棉签,自己给自己上药,边上边说:「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峦的手攥起,往回收了收,紧张又迫切地问:「帮你什么?」 祝子绵不涂药了,把棉签扔到一边,豁出去一般,正色道:「其实也不是帮我,是帮楠。」 楠?峦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塌了。 第58章 谁对谁求婚 祝子绵见峦惊到了,也不意外。想着这事儿对峦来说,确实莫名其妙。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于是,祝子绵站起身手舞足蹈地讲了起来。 从楠突然调到策划部,再到楠突然被任命独立策划卡牌,再到楠离职,再到楠带着新的玩法策划回到公司。 最后讲到今天中午,他与楠一起吃午饭,董事长毫无理由的质疑。 「峦,你说这董事长过分不过分?他怎么能随便质疑别人的能力?而且不调查,也不听人解释,就这么武断地下判决。我真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想整楠,不管楠怎么做,他都打算把楠赶出公司。」 峦的神情冷漠,随着绵的讲述一层又一层的冰盖上去的冷漠,嘴都被冻住了一字不吭,只是眼睛还留着点神盯着绵。 这反应让祝子绵不安,他坐回床上,真心恳求:「峦,你认识斩神娱乐的人,对吧?所以,你能不能帮楠解释一下?就算楠不能再在斩神娱乐工作,也别全网公告,让他不能再当游戏策划啊。」 峦冰冷的神情不改,显得事不关己。 祝子绵忍不住小心地问了句:「峦,你听懂了吗?」 峦微微歪起头,轻飘飘地问:「所以,你是为了楠回来的?」 「我——」祝子绵磕巴了。 想想看,楠为了帮他换份好工作,才回斩神娱乐提交了新的策划案,然而却因为他自以为是,害得楠不但丢了工作,还彻底与游戏策划行业绝缘。 第78页 他觉得他需要弥补错误,所以才回来,这一切也确实与楠紧密相关。 但要说「为了楠回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从峦嘴里说出来尤其别扭。 祝子绵纠结了一下,想解释却觉得时间紧迫,还是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了,索性点点头:「对啊。」 峦带着愠怒哼了一声,说起话阴阳怪气,「还真是一个对你好的人。自己工作没着落呢,还想着给你找份好工作,真是比我对你好多了。」 说完,峦站起身,懒得再搭理绵,一边走开一边漠然回覆:「我帮不了。」 绵急了,冲上前去拦住峦,「你怎么可能帮不了呢?你能找朋友写推荐信,让我进斩神娱乐工作,你肯定认识公司管理层的人,一定能说上话。」 「就算我能,我为什么要帮你?」峦挑衅地勾着唇角,一脸玩世不恭的纨绔相。 祝子绵不喜欢峦这样的表情,他神情稍顿,亮出自己受伤的手背,「好歹我救了你一次,你不该报答一下吗?」 话一落,祝子绵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峦的脸色瞬间差到极限,只见峦收紧了嘴角本就不多的笑意,压迫感如黑云压城。 「你居然用救我的事,来谈条件?」峦咄咄逼人,直接逼得绵退后两步,之后才继续,「我有让你救吗?还是说,如果今天不是有求于我,你根本就不会救?」 祝子绵眼神凌乱不堪,脑子里的思绪也一样,他觉得两个人的话题有些跑偏,使劲摇起头,「不是的,峦,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想去拉峦的手臂,跟峦道歉。可刚刚碰触到,峦手臂大幅度一挥,把他挥得一个趔趄。 「管你什么意思!」峦大声吼起来,「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救。你赖在我这里这么久,我憋坏了好吗?好不容易你走了,有人送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被你搅黄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识趣的,现在给我走!」 峦手指着门口,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让人怀疑那胸膛要炸。 祝子绵不敢与这样的峦对视,他垂下眉眼,委屈地看了看自己手背上惨烈的伤,知道峦在胡说八道。 高兴还来不及?高兴你下这么重的口? 祝子绵不知道为什么峦要故意这么说,准确来讲,他不知道峦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但峦在气头上,这点毋庸置疑。现在不是商量事儿的时候,更不益火上浇油。 祝子绵思忖一番,嘟起唇,无措地四下张望,同时软绵绵地嘟囔:「我不走。」 峦一愣,被绵这猝不及防的撒娇弄得有些无语,气焰像淋了水,稍熄了几分。 可一想到绵的讨好全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稍熄的气焰又涨了回去。 正不知道如何发泄,手机响了。屏上显示:对方号码已隐藏。 峦极为烦躁地甩了下手,祝子绵差点以为峦要把手机摔了。 可是没有。峦没有摔手机。他闭起眼,深深唿吸了两次,似乎是在努力调整情绪。 几秒钟后,他用怨怼的眼神扫了绵一眼,拿着手机走出了屋子。 - 怎么那么大怨气,受伤的是我,我还没怨呢! 看着被摔上的门,祝子绵委屈得不行。自己坐回床上,无所事事地拿起药水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消了七八遍了,峦还没有回来。 祝子绵看看时钟,开始在屋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 斩神娱乐说,明天就要把楠的事全网公告,如果他今天晚上说服不了峦,是不是就来不及了? 在这个想法的催促下,祝子绵一分一秒都很煎熬。 他的手像上了弦,在屋子里不停地动动这个,动动那个,拿起又放下,停不下来。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焦虑。 不经意间,他拿起了餐桌上的mini垃圾桶,手和意识都被打断了。垃圾桶里有东西? 说起这个mini垃圾桶,还是祝子绵来了以后,峦才买的。因为祝子绵玩手机的时候,还喜欢嗑瓜子。 峦不想看他嗑一桌子,再收拾,所以买了个简约风的按压式mini垃圾桶。 是祝子绵喜欢的小清新绿色,合上盖子时,形状像个刚烤出来的面包。 祝子绵总说,就冲着这个可爱的小垃圾桶,他磕瓜子都停不下来。这个垃圾桶里,除了瓜子壳确实也没再放过别的东西。 但今天这手感明显不对,里面比想像中沉。祝子绵晃了晃它,感觉里面是个盒子,还不是那种空纸盒子。 他好奇地按开垃圾桶的翻盖。 这不是放情侣耳钉的盒子吗?还是我送他的情侣耳钉呢。 祝子绵像被人背地里捅了一刀,嘴角极度下垂,失落又来气。心想:我前脚刚走,你就扔我送你的东西,不带这么嫌弃人的。 他拿起那盒子,心里感觉疼,疼得鼻子都有些酸。嘴上哼哼唧唧:「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是我第一份薪水买给你的。不喜欢戴也该留个念想啊。」 一边哼唧着,他一边随手打开了盒子,紧接着,手勐的一颤,差点没拿稳。 妈呀,我是变了魔法吗? 这里面哪儿还是情侣耳钉,而是一枚真正的结婚戒指,上面镶的可是真钻。 祝子绵挠挠头:难道说,有人向峦求婚了?什么情况,我就走了一天而已,到底错过了些什么呀。 第79页 第59章 咱俩是一对儿 祝子绵想到有人向峦求婚,心里有种诡异的不适,想把戒指吞掉的不适。 再看到这戒指被丢进垃圾桶,这不适感才略有缓和。 「会是谁啊?那个叫苍的医生吗?还是刚才那个混蛋?」祝子绵忍不住去猜。 这时,他发现贴着垃圾桶周边,还有一张红色的对摺卡片。像是情人节那天,他见过的立体求婚贺卡。 祝子绵嘴角不屑地撇了一下,「俗不俗啊?」 他轻飘飘地把卡片拾了起来,还在想里面会不会是俗不可耐的玫瑰花或心连心。 结果打开以后,他的双眼直了:里面居然是一张他的画像。 卡片不大,画像集中在他肩部以上。45度侧颜,轻松自然地露齿而笑,眼睛里闪着光,让整个笑容看上去有种治癒系的明媚感。 加之这素描功底不俗,实在是像一张黑白效果的艺术照,愣是让祝子绵自己被自己惊艷了。 怎么忘记了?峦是学过美术的。 「他要是会唱歌,就认认真真唱一首歌,他要是会画画,就认认真真画一幅画。求婚求的是一个特别的人吧,至少是他生命里,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对吧?那他是不是应该拿出一样,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来求这个特别的人呢?」 祝子绵想起情人节那天,自己说的话。不仅仅是他说的话,他把那天他与峦的所有细节重新梳理了一遍,醍醐灌顶啊! 原来不是有人向峦求婚,而是峦要向他求婚,可阴差阳错,被他要回家的决定扼杀了。 祝子绵悟了以后,咯咯笑出了声,笑声有些痴傻,但他控制不住。 与此同时,嘴角又品尝到咸咸的味道。眼泪滑落下来,他竟然也控制不住。 他就好像一个失明的人,冷不丁地重新捕捉到光明与色彩,激动,震盪他每一根神经的激动。 激动到他的表情管理已经完全失控,但全都发自于他真实的内心。 曾经一次次,他想不通的莫名心情终于全想通了,什么事都想与峦分享的冲动,心情不好就想缠着峦的冲动,看见峦和别人亲近想把峦拉走的冲动,甚至是与峦斗气的时候,想强吻峦的冲动……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啊。 原来,这才是牵扯着他,赖在奴隶领域迟迟不肯走的原因。 他是喜欢峦的,在他意识到之前,这种喜欢就已超越了「兄弟」间的那种喜欢。 这晚到的求婚,让他看清自己:他想留在峦的身边,不惜以背井离乡、隐姓埋名为代价。他愿意以一种更加亲密,更加交融的身份,一直留在峦身边。 祝子绵拿起那枚戒指,戴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大小不能再合适了。这让他心里甜甜的,又忍不住自责。 自己究竟说了多少让峦伤心的话啊! 就在刚刚,还说自己是因为楠才回来的,峦心里能好受吗。 祝子绵抚摸着手上的戒指,觉得他必须自我惩罚一下,不然配不上峦对他的这份心思。 想到这里,他眼光一亮,忙把戒指和卡片收好,放回了原处。 接着,他从峦的抽屉里翻出了他送峦的情侣耳钉。不出所料,那里还剩下白色的一只耳钉孤零零地等人认领。 再接着,他翻出来一个一次性打耳器。 这是当初他买这对情侣耳钉时,店家见他没有耳洞送的。差点被他随手扔掉的东西,此刻让他如获至宝。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祝子绵准备好打耳器夹在耳垂上。他头一次做这种自我伤害的事,紧张地直冒冷汗。但他咬着牙,没打算停。 峦说:「毕竟会疼,我不想在你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弄疼你。」 祝子绵相信,他准备好了。 - 峦出门后,草草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可他不想回家。他心情很乱,很烦躁。 这感觉怎么说呢? 一只属于山林的小野兽,养出感情了又不得不放它回归山林。你所有流程都走完了,心理建设也做好了,惊涛骇浪都强压成死水无波了。结果呢? 结果小野兽又跑了回来。 这也就罢了,更没想到,这只小野兽回来,先又狠又准地挠了你一爪。 峦真的太疲惫了,疲惫到疼都懒得喊。 他本就是把自己累到筋疲力尽,打算一觉解千愁的,结果被科闹了一通,又被绵伤了一通,现在的他,觉得自己每一个关节都在散架,实在没心情再应付绵和绵心里惦记的那个人了。 「喂,在哪儿呢?」峦给苍打了个电话。 正在浴缸里解乏的苍,生无可恋地嘆了一声,「少爷,今天我陪了酒,陪了玩,不陪睡了啊。」 峦嗤他一声,「少来,给我找个安全地方睡觉。」 苍顿了片刻,「你家着火了?」 峦懒得解释,只发着怒喊:「哪儿那么多废话啊。快点,我困死了。」 苍打个了呵欠,「行吧。你去我诊所吧。我让助手开一间独立病房让你睡一晚。回头记得转我钱啊。那里面天天杀菌消毒的,比宾馆干净多了。而且还有——」 不等苍说完,峦已经挂了电话,打车去了苍的诊所。 果然是间高档病房,和宾馆很像,里面配了独立卫生间,还可以淋浴。 与宾馆明显不同的,除了床边的医疗器械,就是有两个摄像头对着病床,随时能观察病人状况。 第80页 对峦来说,这无所谓,他就是来睡觉的,拍去吧。 简单沖了个凉,峦换了身病号服瘫在了床上。 临睡前还特意给他助理打了通电话,告诉助理自己明天不去公司,让助理明天上午别给他打电话。 他打算放下一切,好好睡一觉,睡到自然醒。 最好睡到日上三竿,睡到尘埃落定,睡到家里那只小野兽等他不及,该去哪儿去哪儿。 - 算盘打得好,可惜还不到清晨五点半,峦就睁开了眼。 「见鬼!」这是该叫绵起床上班的时间,闹铃关了,生物钟还在。 峦不悦地翻了个身,尝试再次入睡,却越来越清醒。看来是睡不着了。 索性,他简单洗了把脸,离开了苍的诊所。 天刚蒙蒙亮,路上没多少车。峦叫了辆车回家,司机开得飞快,如同峦的脑迴路,也转得飞快。 他把昨天的事又想了一遍,不得不说,绵的所有做法合情合理。 想帮助楠,合情合理。来找他帮忙,合情合理。碰巧救了他,再以此为由求他帮个忙,也合情合理。 只要两个人仅仅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这些全都合情合理。反倒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等车开到目的地,峦将这些想通了,想透了,也想明白该怎么做了。 在公寓楼下,峦先给助理留言,让助理撤回将楠全网公告的事。然后便进了电梯。 短暂的密闭空间里,他像编程一样罗列着可能性。 如果:他回到家见到绵,那么:告诉他楠的事情解决了,然后让绵回家,彼此送上祝愿,从此互不打扰。 如果:他回到家,绵已经走了。那么:正好,让他从楠那里知道事情解决了,就此安心回家,再无牵扯。 总之,端的是双方心如止水,两个过客的一次擦身而过。 然而,一进屋,峦看到绵给了他第三个可能性:没走,但睡得很沉。 即使峦咳嗽了一声,绵连一点要甦醒的迹象都没有。 说来可笑,当清洁工的是绵,但绵一直没调整出清洁工的生物钟。手机闹铃声都叫不醒他。 从前每个上班的日子,都是峦把他从床上连拉带拽折腾起来,他还得小发个起床气。 想到绵由他拉拉扯扯的样子,峦确实有冲上去再折腾一次绵的冲动,不过默数了十个数,他忍住了。 他想明白了,就让绵睡到自然醒吧。最好睡到日上三竿,睡到尘埃落定,睡到他收拾妥当去上班。 这样,他就可以留个便签给绵,告诉绵事情解决了,让绵自行离开,走时锁好门。 挺好,依然是心如止水,擦身而过。 拿定了心思后,峦准备洗澡,换身衣服,就去上班。 然而,很快,峦就发现自己一大清早计划来计划去,计划了个寂寞。因为一进浴室,他就被浴室垃圾桶里的血渍吓到了。 绵受伤了? 这是峦的第一反应,他下意识就走出浴室,扑到绵的旁边。 原本,他想把绵叫起来,问问他伤哪里了。可话未出口,他就看到绵的左耳耳垂,又红又肿。 那耳垂上赫然插着与他所戴耳钉相配的情侣耳钉。耳钉的周围还有些化脓。 不用问,峦知道绵干什么了。他赶紧找来消毒化炎的药水,用棉签小心地给他涂抹起来。 药水刺激伤口引发的疼痛感,把绵弄醒了。 绵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刚看到峦的模煳身影,就笑出一口小白牙,「峦,你回来了。」 「别动!」峦生气地制止了绵要坐起来的动作。 绵欣欣然地表情顿时委顿,好像刚开的花就被霜打,一下子蔫了。 好兇。 祝子绵扁起嘴,侧着头,由着峦上药,不说话了。 峦也不是装的,他是真生气。 「你知不知道打耳洞要提前做好消毒的?还有,刚打完耳洞,至少要等几天伤口癒合才能换耳钉。哪儿有刚打完耳钉就换的?」 峦这么说着,五官都有些错位,几乎能想像到昨夜绵对自己下狠手时那血淋淋的模样,好像他也跟着受了刑,好疼。 祝子绵却不疼,他疼麻了。只剩委屈,觉得峦的话太伤人了。 那些是重点吗?重点是我戴了情侣耳钉耶,和你耳朵上的耳钉是一对。 但祝子绵想归想,说还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而且他觉得自己都做得这么明显了,还要说什么呢? 可是,峦好像就是故意气他,在给他细细緻致地上完药后,非要冷冰冰地多问一句:「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第60章 撩他,往死里 峦能猜出绵要表达的意思。 只是,当一个人的冲动与热情瞬间冲到顶端,被暴雨倾盆浇灭后,再燃起来就变得十分困难。 现在的峦,谨慎,理智,对不确定的事不抱有一丝幻想。 那就是一对情侣耳钉而已,碰巧戴在他们两个人的耳朵上而已,能说明什么呢? 他们还穿过情侣睡衣呢,照样不妨碍绵说他要回家和别人结婚。 更何况,现在绵还有求于他,为了求他出手,谁知道会牺牲到哪一步? 峦不想把绵想得这么龌龊,但大病初癒的小心脏需要他做最坏的打算。 所以,峦宁愿冰封自己,等着听绵接下来要和他说的话。 第81页 祝子绵什么都不说。看着峦那张毫无触动的脸,他哽住了喉咙。 其实,他很想说,你不是向我求婚了吗?我这么做的意思是:我答应了啊。 可话到嘴边,他鬼使神差地想到峦用情侣睡衣戏弄他的一幕。 难道,那求婚戒指和画像都是峦的又一场戏弄,难道他又掉坑里了? 想到这里,祝子绵耳垂上的疼直接蔓延到心底,他生气地把峦一把推开,「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没有任何话想对你说。」 说完,他冲进了浴室,锁住了门。 其实,他也没有想用浴室,只是峦的屋子里,除了浴室,再没有一个私密的空间给他逃避难堪了。 这时,他听到峦追了过来,敲了敲门,提醒他:「你耳洞还不能着水。你不能洗澡的。」 祝子绵鼻子一酸:谁用你操心伤口怎么恢復啊,你怎么就不操心一下这伤口怎么来的? 好像故意和峦对着干,原本没想到洗澡的祝子绵,打开喷头。哗哗的水声在浴室里响了起来。 峦在浴室门口听到这水声,因担心变得焦躁。想绵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明显已经开始发炎,再被水洗一下,有他受的。 不到一分钟,峦迅速找出一把螺丝刀又沖了回来。 他浴室的门锁他清楚,没那么复杂。门外面有一个小螺丝钉模样的东西,旋转一下锁就开了。 眨眼间,峦已经冲进浴室,他希望能在绵脱衣服前阻止绵。 可冲进门后,他发现自己沖得挺多余的。 因为绵根本没脱衣服,正站在浴缸前,看着浴缸里的水越来越多。 峦松出一口气,担心的慌张瞬间散了,而紧随其后,不知所措的慌张又聚了回来。 他看见绵微微侧过头,正用余光挑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一个非礼擅闯的解释。 峦过意不去地垂下眉眼,用手指抚了抚鼻尖,轻声言语:「对不住。」说完就想走。 祝子绵一个箭步冲上来拦住了他,「你进来干什么?」 峦与绵眼神匆匆一撞,便忙不迭逃开,「我只是来提醒你,你耳洞有伤,不能碰水。不过盆浴的话,应该还好,你当心一点。」 说完他又要走,祝子绵微微移动,还不放人,「哦,原来是担心我的伤口啊,这细小的伤,你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祝子绵的语气,调侃之余携带着意味深长的试探。 峦不自在地把头扭到一边,余光都不敢看绵,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这一连串举动,动静有些大,像极了关心则乱。 他不再说什么,怕越解释越掩饰不住,索性把绵向旁边推了一把,自顾自走了出去。 祝子绵看着关好的门,心里不疼了,耳垂也不疼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抿起唇笑了。 算了,到底是自己先伤了人家的心,就让他再傲娇一下吧,原谅他了。 祝子绵收回目光,看见浴缸里的水差不多了。他脱尽自己的衣服,坐了进去。 然后倒入许多浴液,搅动出满满一层泡沫。接着,他狡黠地伸长手臂,按下了一个与墙壁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隐藏开关。 - 峦站在落地窗前,看见窗外的城市还没完全甦醒,自己的内心已经喧嚣不安。 绵的去而復返,还有反常的表白,他感动,不敢动。 他玩过太多次感情游戏,从不害怕别人用同样的方法整他,因为都伤害不了他。 但这次,他怕了。 他知道,如果绵只是想戏弄他一次,利用他一次,他掉进去,就可能爬不出来。 他宁愿相信这是个陷阱,默默等绵开口说那句让他帮楠的话。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机械声,峦一时反应不过来哪里来的声响。 他茫然回头,就见浴室的拉帘在徐徐打开。 绵要干什么? 思绪刚到这里,他就看到绵的脸一点点展露出来。 此时,绵正坐在浴缸里,两手搭在浴缸边缘,凝望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过多挑逗,但闪烁着潋滟水光,让人挪不开眼。 峦觉得这么看着绵不礼貌,但心知这是绵希望的,否则他打开拉帘做什么? 果然,绵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并勾了一下,示意他进去。 峦看出绵有话要说,这和他的期待不谋而合,于是他也没什么扭捏,大大方方走了进去。不着感情地问:「什么事?」 祝子绵微微仰着头,笑得十分乖巧,「帮我个忙呗。」 峦心里别扭了一下,汗毛微竖,这个情境下让他帮忙,他不小心想歪了。 但很快他就把那歪心思清理得干干净净,笑自己瞎想。想绵现在最要紧的事,也就是楠的事吧。 他两手揣进兜里,踱了几步,轻飘飘地说:「好啊。怎么说,你也帮了我一次。我还你个人情。说吧,让我帮什么忙。」 祝子绵看了看自己手背的伤,听得懂峦的意思,不就是礼尚往来,论理不论情,划清界线嘛。 他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进一步挑衅:「所以,我说了,你不能不同意。」 峦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冻住,僵硬地看着绵,冷声警告:「我只帮一个忙。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祝子绵被逗得笑出声,似乎在笑峦过于正经,好像他能说出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 第82页 笑过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帮我洗下头呗。」 洗头?这和峦的想像差了太多,他愣住了,怀疑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帮我洗下头。」祝子绵一本正经地又说一遍,「不是你说的吗?伤口还不能碰水。我耳朵上有伤,自己不方便洗头。」 峦深唿吸一次,怀疑绵没听懂他的话,「我刚才说了,我只帮一个忙,你确定只让我帮你洗头?」 祝子绵点点头,「对啊。」 「确定?」 「确定。」 峦看着绵,绵的眼里没有一点杂质,这让他看不懂绵的心思。 不过,不能不同意的约已经定下了,他只得暗中咬咬唇,艰难地咬出一个字:「好。」 - 喷头里的水轻轻柔柔地喷洒出来,喷洒在绵的头髮上,也喷洒在峦的指间。 峦站在浴缸边,视线尽可能凝结在水流里,但余光还是能看到绵小巧的脸,还有没被白色泡泡掩盖住的肩。在氤氲的水气下,都透着吹弹可破的质感。 峦下意识做了个舔唇的动作,紧跟着难为情地在唇上咬了一下。 为了缓解不适,他决定和绵聊了聊正事。 「这样好吗?我就给了你一次机会,不选择帮朋友,却选择自己享受。」 绵睁开眼,仰着的头直立起来。 「小心水。」峦想控制住绵的动作,但手伸到一半又缩回,绵光裸的肌肤让他不好意思下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绵转了个身,转成面对着他的姿势。峦逃开绵的视线,把目光凝在了地板上。 「你不会是觉得,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帮楠吧?」祝子绵问。 峦有点紧张,这种揣测上不得台面,说起来挺污辱人的。他猜以绵那个性子,应该又要炸毛了。 不料片刻后,他却听到绵轻笑了一声。 峦纳闷地与绵四目相对,只见那双眼里满是笑意,压根儿没有一点不悦。居然没有生气?峦有些不可思议。 祝子绵也不是装的,他真不生气。现在的他,只一心想要抚平他带给峦的心灵伤害。 相较于自己搅了峦的求婚,他觉得峦的这点误会,根本不是事儿。 而且,换位思考,他甚至觉得峦的这点怀疑有理有据。 见峦的目光移过来,他只是佯怒着嗔了一句:「你当我什么人啊。再说,如果我真这么做了,倒好像楠真做错了什么,必须走旁门左道才可以。但实际上,楠没做错任何事啊。错的是那个该死的董事长。」 说到做后,祝子绵的后槽牙都咬紧了。「该死」两个字,被他说得极重。 峦的表情,一言难尽。他看了看旁边,眼神收回来的时候,把话题从董事长这里转走了。 「头髮还没洗完呢。」 峦一边说,一边将洗髮液挤到了手上,再看向绵时,就见绵闭紧眼,仰起头。然而,却没有背过身去。 峦嗓子发干,有些迷乱。 他与绵是面对面,这种角度下帮绵洗头髮,他几乎要把绵搂在怀里才行。 他本想提醒绵:「你转过去。」 可这句话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到底是含化了。 最终,他还是选择靠近绵,双手绕到绵的头后,将洗髮液一点点涂抹开。 随着涂抹的动作,白色泡沫越来越多,似乎蒸发着热气,热得峦衣服都汗透了。 这时,他听到绵在他耳边说:「峦,我不回家了。我想住在你家里。一直住在你家里。」 第61章 我表白,你求婚 峦的动作一滞,不敢相信地看着绵,呢喃地问:「这样,好吗?」 绵笑眯眯地睁开眼,也不知是头仰得累了,无意而为,还是故意耍赖,他身子失重向后仰,把头枕在了峦的掌心里。 峦就这么捧着他,看着他,听他说:「这是你的家,好不好,不得听你的吗?」 看着绵嘴角的狡黠,峦知道绵故意避重就轻。他只好再问得明白一些,「我是说,你家人那边,可以吗?他们不是安排了你的婚事?」 祝子绵把头在峦掌心里蹭了蹭,笑得全无所谓,「我不回去,婚事自然就取消了。」 「那他们迟早会找你回去吧。」峦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祝子绵看着天花板,好似神游,可实际上,他也没想什么。 昨天夜里,他已经想明白了。 不管是贵族胶囊还是奴隶领域,双方的最高管理司都不希望贵族混进奴隶中的事扩散开。 这个消息一定封锁到了仅几个人知道的地步。 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找,他们只是等,等他自己暴露身份,然后再把他当胡言乱语的疯子抓起来就可以了。接下来可能就是当众处死,让所有人相信,他就是个扰乱视听的罪犯。 至于父亲煞费苦心留给他的回家暗示,那是父亲帮他争取到的唯一一条活路。 所以他相信,只要他不主动站出来胡闹,就不会有人能把他找回去。 「他们不会找我的。」祝子绵确定地说。 峦想不通,「为什么?」 祝子绵眼波在天花板上随意扫了扫,最后收回到峦的脸上。 看见峦担心到神情凌乱,他噗嗤笑出声,「因为我不听话啊。留在身边也是个麻烦,还是让我——自生——自灭——自我快活得好。」 第83页 祝子绵语速越来越慢,看向峦的眼神生出了些别样的意味,让「快活」两个字充满挑逗。 饶是峦久经沙场,脸都红了。 峦忙把视线移开,提醒绵:「转过去,要冲水了。」 祝子绵不转,又把头在峦掌心里蹭,边蹭边说:「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要一直住你家里,行不行啊?啊——」 不等绵说完,峦突然松手,绵惊得一声尖叫。 可声刚出一半,祝子绵就感觉肩头一热,是峦扣住他的肩,把他硬转了过去。 他也没用力抵抗,而且也没什么力气可用。 说来奇怪,没有确定自己对峦是什么心思的时候,他和峦拥抱啊,牵手啊,都能坦然自如。 可一旦明白了,峦与他任何一丁点碰触,都给他一种过电的感觉。电得他酥酥麻麻的,任由峦摆弄。 刚才电到了双肩,现在电到了下颌。 峦捏起他的下颌,把他的头仰了起来,同时拿着喷头,给他小心地沖洗起头髮上的泡沫。 绵被禁锢着不能动,只剩表情倔强地不服,还在赌气峦不肯回答他的话。 峦将那幅样子收进眼底,在绵看不到的角度,唇角不自禁弯出个好看的弧。 但很快峦又收敛,漫不经心地说:「一直住我这里?你工作都辞了,拿什么付房租啊?」 祝子绵哼一声,「说过了,我可以做家务抵的。」 峦浅笑着关了水,拿过毛巾帮他擦拭起来,「这种无理的要求,最好不要在这种情境下提,否则谁都可能一时把持不住就答应了,吃干抹净再反悔,吃亏的可是你。」 祝子绵听着来气,也不是因为峦的话语本身,而是他听出峦故意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应。 他头一歪,脑子又胡乱转了起来,再次转出了那个「邪恶」的小念头:这个奴隶你不办他一次,他就不老实。 突然,他手伸向脑后,扣住了峦的手腕。 峦一愣,「你干什么?」 祝子绵回头,目光挑衅,语气暧昧,「那你呢?现在还把持得住吗?」 峦突觉此刻的绵冒出几分陌生,但也不算完全陌生,像极了那晚他醉酒的样子。 剎那间,那晚的事都被峦想了起来。 峦心跳瞬间加速,脑子完全空白。宕机中,突觉手腕处一沉,他身子立刻不稳,直接摔进了浴缸里。 溅起的水花,让他视线一时不够清明,动作更加混乱。 正要起身逃开,感觉身体被压制,同时唇上一热,又被绵狠狠地用唇印盖了个戳。 「你——」不会又偷偷喝了酒吧? 峦错愕地看着绵,好像做梦。 而祝子绵想的是:真好。这次不是做梦了。 他激动之余,又有些难为情。鬼知道自己怎么养成了这么个毛病,一被峦惹生气了,就想咬峦一口。 见峦一直看着自己,祝子绵视线飘忽不定。见峦一直不说话,他的心里七上八下。 酝酿了些许时间,祝子绵觉得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用再弯弯绕绕地问了,干脆直接说吧。 他郑重地咳一声,「峦,我就是想说,我愿意,我愿意当你男朋友。不是租的,是真的那种。」 峦醒过一些神,呢喃着重复,「是——真的?」 祝子绵用力点点头,「嗯。而且,我也愿意——」 话说到这里,祝子绵停顿了,他想起了那枚戒指,那张画像。原本想说,我愿意答应你的求婚。 但转念一想,还是让峦再求一次的好。于是,他临时改了口,「我也愿意,让你做我男朋友,真的那种。」 峦有一种被极度情绪沖昏头的即视感,意识已经完全被拿捏,梦呓般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个人就坐在浴缸里,面对面地看着。直到水温都感觉出些许凉意。 这时,峦才勐地意识到,绵大概是在等,在等他更热烈的回应。 可当他刚意识到这一点,绵似乎已经等不及了。一点点向他靠近过来,索要着什么。峦的唿吸错乱了。 祝子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红得厉害,却没有要放弃的迹象。 他真的搞不懂自己,好像自己身体里藏着另外一幅灵魂,不放则已,放出来连他自己都怕。 原来自以为能出家的欲望修养,在确定喜欢的人后,可以野得不像话。 当两人的唿吸缠绕无间,峦的声线已破碎不堪,「绵,我,不行。」 祝子绵不禁轻笑出声,这是什么鬼藉口啊。现在的他就骑在峦的身上,峦行还是不行,他还感觉不出来吗? 他继续凑近几分,想要一个完完全全的热吻安抚自己躁动的心,甚至想要一场完完整整的情事解他陡然释放的饥渴。 可在唇齿相触的瞬间,峦的电话响了。 声音由弱变强,持续走高,有一种你不接我就唿死你的倔强。 峦脸色瞬间阴沉,透着几分愤恨,把头扭到了一边。 祝子绵看向浴室外手机一闪一闪的光,情绪回落,开始恍惚,恍惚觉得这一幕和梦里惊人相似。 正一动不动失神,感觉到峦轻推了他一下,「我去接电话。」 祝子绵茫茫然地点了下头,向后错了个身,勐地意识回体又把峦按了回去,「我去帮你拿手机。你衣服都湿了,容易着凉。眼睛闭上。」 第84页 峦倦倦地,确实不想动,也不敢看。他十分顺从地闭上眼。 祝子绵站起身,拿浴巾随便擦了几下,裹在身上走出了浴室。 他拿起手机,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苍。 机械声又在屋中响了起来,峦关上了拉帘。祝子绵猜峦准备淋浴。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不太合适却顺理成章的小心机,刚要迈开的步子,收了回来。 稍迟疑了一下,他接通了电话。「喂,你找峦吧,他——在洗澡。」 说完之后,祝子绵心虚到慌,感觉这事儿挺绿茶的。可想到那天苍当着他的面与峦秀亲密,他又觉得自己只是这样小报復一下,够善良了。 而且,峦刚才的反应,应该是承认自己是他男朋友了吧?那帮峦接个电话,显示一下主权,应该没什么吧。 祝子绵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电话那头的苍好像心领神会,等着他想,半天没说话。 等祝子绵想起还在接电话的时候,苍的声音才幽幽传过来,「是吗?那你能把电话给他吗?」 「嗯,可以。啊——不行。」祝子绵语无伦次,「还是等他洗完澡,我让他打给你吧。阿嚏!」 祝子绵身上的水也没擦多干,凉意上来打了个喷嚏,「不说了,我得先穿衣服了。」 说完,祝子绵不等苍反应,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 躺在床上还没起身的苍,眼睛里的惺忪感完全消失了。他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一种胸有成竹的笑在他脸上漾开。 笑了一会儿后,他坐起来打了一通电话。 「餵?计划可以继续了。帮我盯好峦家里那个人。」 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有个人刚醒过梦似的,传出一声懒散的呵欠,并带着起床气抱怨:「我说了,我是心理医生,不是私家侦探。」 苍似乎心情极好,笑得肩膀乱颤,顺便揶揄:「你比私家侦探厉害多了。」 第62章 男朋友,目的纯吗? 峦这一次淋浴的时间比往常要久,水温比往常要凉。像一场雨淋在身上,帮他平復着躁动,也帮他梳理着思绪。 对于绵的大胆主动,他没有抵抗力,从内心到身体,那份期待都是明晃晃的。 但是绵表白的这个时间点,让他很是别扭。 爱情又不像淋浴里的水,说开就能开到最大。 为什么明明决定回家了,楠一出事就跑了回来,还一反常态,热情似火。 峦作为引诱的一方,操作过太多次爱情陷阱。这一次,作为被引诱的一方,他承认自己小人之心,忍不住去猜测绵这一场表白背后的是否另有隐情。 长年的猎手经歷,让他习惯了。主动捕杀的时候,可以相信猎物的挣扎与求饶。但当有猎物主动靠近,他下意识怀疑这是猎物的一场反杀。 尽管绵口口声声说,自己这么做与楠无关,但编织陷阱的时候,谁不会说谎啊。 这一刻,峦真的很后悔,后悔没有在两人今天一见面的时候,就告诉绵,楠的全网公告取消了。 这样,他或许就可以相信,绵的表白与楠完全无关,可以开开心心地对自己说:我喜欢的人向我表白了,我有男朋友了,真的男朋友,不是租的那种。 但现在,他只能把这句话牢牢锁在心里,谨小慎微地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波动。 关掉淋浴的水,他用力甩了甩头髮上的水渍,做了一个几乎卑微决定:用男朋友的身份答应绵的一切要求,等楠的事彻底解决后,再看看绵接下来会怎么做。 - 走出浴室,峦看到绵已经把自己收拾的规整,准备出门了。这激情收敛的速度在意料之外,也是猜测之中。 「你要去哪儿?」峦不着感情问。 祝子绵的情绪确实从方才的情乱中硬走了出来,他轻轻抚了抚自己还在痛的耳垂。 在他看来,他与峦的关系就像这耳洞,捅破了那一层,就清晰明朗了,板上钉钉了。 接下来就是甜甜蜜蜜的同居日子,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 而当下,却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他去做。于是,他正色地说:「我要去公司。」 峦眉目低垂,隐晦不明的眼神被藏在睫毛下。 他默默走进厨房,把两人份的牛奶倒入玻璃杯中,放入微波炉。随口聊着:「你不是辞职了吗?还去公司干什么?」 祝子绵张了下口,欲言又止,似乎纠结了一下说还是不说,最终还是说了。 「其实,我去公司,是想为楠的事再搏一把。」 峦动作稍顿了一下,但谈不上意外。如果绵真的想让自己「男朋友」帮楠一把,现在是该提了,再不提就来不及了。 嘀的一声,牛奶热好了。峦小心地把玻璃杯拿出来,倒出两小杯,不动声色地说:「你想怎么搏啊?我帮你。」 余光中,峦看到绵的眼睛里明显涌出惊喜,但很快又收敛,狡黠地眨着眼睛问:「真的吗?可是你不是说,只帮我一个忙吗?我都用掉了。」 峦向后一步,把绵抱到了檯面上,语气温柔中带着一点轻佻,「那时候,我还不是你男朋友啊,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帮的。」 说到最后,峦向绵的唇上捕捉而去,绵笑着躲闪,峦也没强求,见他躲就松开了手,由着他跳下台面,熘到了一旁。 第85页 峦装作浑不在意,伸手去拿牛奶。只是微不可查地闪出一丝失落:刚才还主动要,现在确定我会帮忙,就开始躲了是吗?还真是见好就收。 其实,祝子绵没那么多心思。他就是觉得好玩。而且在亲吻这个事情上,他不喜欢被禁锢的时候,不得不亲这样子。他还挺喜欢主动的。 我给,你不能不要。我不给,你不能抢。这大概是他贵族血液里的一种高傲在作祟。 他也有些过意不去,好在见峦不在意,他就把这篇翻过去了。 平復了一下心情,他也端起了一杯牛奶。顺着刚才的话题追问:「真的吗?不管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帮?」 「嗯。」峦点头,把牛奶举到了唇边。 祝子绵眼神陡然坚定,在峦大喝一口的时候,他掷地有声地说:「我要见董事长。」 噗—— 峦被蛇咬似的,勐一个转身,把刚入口的牛奶喷到了水池里。 祝子绵吓一跳,忙把手里的牛奶放下,「怎么了?牛奶变质了?」 峦摆摆手,呛咳了几声,才稳住声音问:「你说什么?」 「我说牛奶变质了。」 峦哭笑不得摇摇头,「我说上一句。」 祝子绵翻了下眼,「哦,我说,我要见董事长。」 峦抚了下胸口,又喝了一口牛奶,压了压惊,才继续:「你见他做什么?求他高抬贵手啊。」 祝子绵纠结了片刻,说了实话:「其实,我是想去骂他一顿。」 「骂他?你为什么要骂他?」峦有些搞不懂了。这种时候去见董事长,不求情还开骂,找死啊? 祝子绵一脸不自信地抿了抿唇,嘀咕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是我觉得,董事长没理由知道楠用的是我的点子。所以我怀疑,董事长只是诈一下楠。就像警察审犯人,诈他一下,可能就把实话诈出来了。」 峦愣了片刻,略带赞许地扫了绵一眼,这么说也有道理。 同时,峦也松了一口气。绵能这么想,总好过他怀疑自己与董事长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不过他还是不解:「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骂董事长吧。」 祝子绵郑重地摇摇头,坚持:「我觉得要骂,要理直气壮地骂。这样才像受了冤屈,才能让人相信,这就是楠的策划案。」 峦听明白了,绵这是要谎话硬说,让楠把策划案占为己有。胆子还挺大。 他轻笑了一声,「你确定要这么做?」 祝子绵使劲嗯了一声,「我觉得,反正都是最坏的结果了,骂他一顿还能更糟吗?为什么不赌一把?」 峦看着绵不服输又敢闯的眼神,莫名欣喜,莫名舒服,莫名想看绵雄纠纠气昂昂地冲到董事长办公室,去骂董事长的样子。 可惜,他不能让绵这么做。 「你能帮我吗?」祝子绵急着问。 峦躲开绵的眼神,举起杯子,将牛奶一口喝光,神情在思虑片刻后变得严肃,「绵,你听着,就算是去骂董事长,这事儿也不能你来做,要楠自己去做。」 「为什么?」祝子绵不以为然。 峦笑着揉了揉绵的头,像是想把他的小脑瓜揉灵光一点,边揉边说:「你也说了,董事长想诈的是楠,要看的就是楠的反应。如果他受了委屈自己不敢为自己出头,等着别人来帮忙,那跟幼儿园里等家长来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哪家公司愿意雇一个小孩子?」 祝子绵捏起下巴沉思起来,峦的话有道理。 但他表情越来越为难,「其实,我和楠说过,但是他不敢,和我一起去他都不敢。他总想着和董事长实话实说。」 「那你说服他啊。」峦试图说服绵放弃见董事长的念头。 祝子绵想了想,还在纠结,「可是,就算我能说服他,也来不及了吧。」 恋抱起双臂倚在鞋柜旁边,嘴角泛出一丝得意:「放心吧,我帮你打个招唿,把楠全网公告的事,推迟到下午。」 祝子绵一听,立刻笑得璀璨,嘴都变甜了,「就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一定会帮我的。」 所以,为了让我帮你,才让我当你的男朋友吗?峦神情黯了一下。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喜欢着绵,却又猜忌着绵,但他控制不住。只能寄希望于楠的事情解决后,看看绵是否依然愿意把他拉进浴缸里,做那些脸红心跳的事。 - 峦把手机还给了绵,让他与楠联繫,自己则在厨房里,拿了些面包火腿出来,准备做个简单的三明治当早餐。 一边做,一边听绵对着电话喊:「必须骂啊!你怕什么?」看来,楠还是没有底气。 祝子绵开始给楠打气:「你想想看,他都已经要把你全网公告了,你骂他一顿,结果还能比现在更惨吗?这叫光脚不怕穿鞋的,就算不能挽回,你也能出口气不是?横竖你不会再亏了。」 电话那边,楠似乎还在犹豫。绵开始给他打样。 「你就这么骂:我希望董事长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你有见过原版策划案吗?你拿得出来吗?如果没有原版策划案,你凭什么说我是盗版?」 …… 峦一边吃着,一边听绵骂着,感觉怎么说呢,无语。 但祝子绵却越骂越痛快,骂几句还要再劝楠几句,给楠打气。直到峦吃完早餐,他的电话还在继续。 第86页 峦临去上班前,向绵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祝子绵暂时捂住了话筒。「怎么了?」他问。 峦:「我要去公司了。」 祝子绵简单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这反应太清汤寡水。 峦闪过一丝不悦,稍顿后笑着说:「晚上要不要吃大餐,还去上次那家餐厅?」 祝子绵满脑子还在构思着怎么给楠打气,表情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反对,只是稀松平常地回应了一句:「随便,都可以。」 这敷衍的态度让峦不悦感更甚,他勉强挤出丝笑意,叮嘱:「那等我电话,不许爽约。」 祝子绵一连串地点头,不像一连串地答应,倒像是催峦快走。 峦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听到绵继续讲起了电话。 在绵气势汹汹的责骂中,他轻轻带好门,沉沉嘆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又自我安慰,楠的事时间紧迫,绵着急也是应该的。好在楠的事,上午就能解决了。晚上,绵不是答应自己要一起吃大餐了吗? 想到这里,他给餐厅打了一个预约电话,订了上次一模一样的位置。 第63章 想你,每时每刻 看到董事长上午出现在公司八层,助理吓了一跳。这时,他和后勤部经理正领着一个清洁工,在交待董事长区域的清洁工作呢。 撞上董事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谁不知道董事长最讨厌撞到有人在八层乱转,看来少不了一顿骂了。 「董事长不是说上午不来公司吗?还说没急事,不让我给您打电话。」助理紧张地问。 峦短促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昨晚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他是想好好睡个懒觉,最好睡到日上三竿的。结果被平时叫绵起床的生物钟弄醒。然后回家,然后见到绵打了耳洞,然后和绵在浴缸里…… 一想起绵,峦的思绪有些收不住,尽管他还不确定绵的表白是否纯粹,但不妨碍想起那一幕,就心旌摇盪。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 「怎么,我突然来公司,查查你们有没有好好工作,怕了?」峦的语气温和,还稍有点打趣。 助理瞳孔放大了几分: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好像看到这个冰山霸总温柔地笑了一下? 他脑子一时卡顿,忘了回应。被后勤部经理悄悄戳了一下,才勐回过神。 赶紧把头摇得像筛子,「不会不会。董事长在不在公司,我们都认真工作的。」 峦点点头,扫了一眼新来的清洁工,见那清洁工的头垂得快成九十度,生恐与他的眼睛对视似的。 看来,「蛇妖」的称唿也一併交接了。 峦想到「蛇妖」,脑子里又浮出了绵的样子,顺便想起件小事。 当初绵和他讲述董事长给他画小蛇的事时,不停夸董事长的小蛇画得好可爱。 想着简简单单几笔,绵觉得他也行。结果画了一沓纸,也没画出个可爱的,气得他把纸撕了一地。 峦想到绵当时那个「老天欺负我」的样子,刚刚收敛了一些的笑意,再次漾开。 察觉失态,赶紧随便应付了一句:「好啊。那继续工作吧。」说罢,就向办公室走。 刚走两步,又想起了什么,转回身,「对了,策划部那边,如果楠提出要辩解什么的,不用拦着,给他个机会。」 也不知道,楠被绵调教得怎么样。 想到这儿,峦忍不住轻笑出声,肩膀颤了两下,走进了办公室。 助理与后勤部经理盯了一会儿办公室关紧的门,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都是一脸「我在做梦」的疑惑表情。 两人的年纪皆在四十往上,不是爱八卦的年纪了。可今日的董事长实在太过反常,不容他们不去想。 「我好像头一次见董事长这样笑,你觉得什么事能让董事长这么高兴?」后勤经理觉得董事长助理应该知道。 助理茫然摇头,脸上就五个字:「我怎么知道。」 两人身后的清洁工,与峦差不多年纪,这时候终于敢抬头了,大胆笑着说了句:「那一定是董事长谈恋爱了。」 助理与后勤部经理听得一愣,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嘲笑着否定,「董事长和科经理本来就在谈恋爱啊。董事长谈恋爱什么样,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那在同事面前,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清洁工撇撇嘴,用眼神回覆:你们老了。 助理不屑地白了清洁工一眼:你初来乍到,懂个屁。 - 然而,一个小时后,助理开始重新斟酌这个清洁工的话了。 楠到底不敢直接面见董事长,而是希望他所在策划组的组长,帮他提交一份解释的录音。 策划部提前收到了董事长的消息,自然毫不犹豫,事先都没听,就让那组长带着录音上了八层。 点击,播放:「我希望董事长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 一句咆哮突然炸在了每个人的耳边,楠是疯了吗? 在一旁站着的助理吓得哆嗦了一下,那个策划组组长脸都白了。 「对,对不起。董事长。」组长慌乱地解释,「我不知道楠居然会发这样的录音,我这就去找他——」 话说这里,他愕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董事长向他摆了摆手,之后饶有兴趣地支着头听,最诡异的是,董事长嘴角明显挂着点宠溺的笑意,这是几个意思啊? 第87页 组长求助地看向助理,助理也是一脸怀疑人生,董事长此刻的神情,确确实实有种恋爱的味道,甚至是初坠爱河的味道。 可是董事长和科经理不是都订婚了吗?难不成董事长移情别恋了?对象还是—— 想到楠平平无奇的那个样子,助理嘴都合不上。 录音播放完了,峦再次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没办法。 虽然录音里是楠把他骂得体无完肤,但他脑子里全是绵拿着电话一边走一边教楠怎么说的样子,想起来就想笑。 笑着笑着,无意扫到身旁两个人活见鬼的表情。 ——好尴尬。 峦的笑容不自然地僵在脸上。 他忙低下头,将手随意掩在唇上,尽可能让声音变得严肃,「其实我不过就是诈楠一下,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既然他也解释了,让他回策划部上班吧。至于那套卡牌桌游,按他新策划的玩法,设计包装,投放市场。」 这可有点违规啊。 助理斟酌了一下,小心地提醒:「董事长,不需要先小范围测试看一下用户反馈吗?」 峦摇头,态度明确又坚决,还带着几分护犊的霸气:「不必了。」 - 走出董事长的办公室,助理和策划组的组长忍不住小声嘀咕。 从楠以清洁工的身份,被董事长破格调入策划组,再到董事长亲自指派楠的工作,再到这一段把董事长哄得万分开心的发脾气录音。 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董事长和楠明显在以工作为幌子,调情呢。楠这一通脾气发得,若非恃宠而娇,谁能有这个胆子? 分析出这个结论,助理语重心长地拍拍策划组组长的肩,「对楠好生照顾着吧,指不定哪天,就成咱俩的上司了。」 组长也是一般心思,一脸谄笑地答应:「那是,那是。」 说完,他都不等回策划组,就把一条消息先发到了策划群里。 【恭喜!楠通过了董事长的考验,欢迎楠重回策划组。中午,我们聚个餐啊。】 策划组里一时间热闹开了锅,开始讨论上哪里吃了。 组长还大着胆子,@了董事长一下,问了一句:「董事长要不要一起。」抓住这个感情升温的时机啊? 然而他想不到,峦看着群里的爆炸消息,一脸嫌弃:我干嘛要跟你们一起吃午饭? 但出于董事长的涵养,峦不能这么说。他正构思着语言,不料楠的消息先呈现了出来。 【对不起啊,大家。今天中午不行。今天我想请个假,请我一个朋友吃饭。他说他快走了,以后都见不到了。我要去给他饯个行。】 这条消息落入峦的眼底,峦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同时手机上收到绵的信息:中午我出去吃,不用帮我叫外卖。 两句话放在一起,峦的心情像吸透水的海绵,缓缓沉了下去。 第64章 危险,没有防备 与楠在餐厅一碰面,几句庆祝的寒暄后,楠便开始点菜。 和上次的离职宴比起来,这一次楠可谓是大出血。 祝子绵看到,拦了一下,「不用点这么贵的。」 楠却笑着坚持,「那怎么行?这顿饭当是给你饯行,下次碰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啊?」祝子绵愕然张开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楠也纳闷了,「不是你说的吗?你要和男朋友结婚了,结婚以后就搬走了。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 祝子绵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还和楠撒了这么个谎。 想到那时,他以为自己要回贵族胶囊了,再也见不到峦了,悲悲惨惨说了好些伤感的话。可谁想到一夜之间,改天换日啦。 他不但还会继续见到峦,而且还成了峦的男朋友,真的男朋友,不是租的。 楠的事放下以后,祝子绵这才完全陷进与峦确定关系的愉悦里。 他眉含情眼含笑,一脸憧憬美好未来的模样,「我不走了。结了婚也不走了。我还会回来工作的。」 「真的?!」楠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又能一起吃午饭了?」 祝子绵点点头。 「那你和公司说了吗?公司同意你回来了吗?也是明天回来吗?」楠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迫不及待的样子。 祝子绵抿着唇笑,笑出一种秀恩爱的甜,「没有那么快啦。我男朋友说,等我伤好了的。」 「伤?你受什么伤了?」楠紧张地问,问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绵的手背上。 说伤也算是个伤吧,但这伤难道不是绵和男朋友激战时,种草莓种狠了? 祝子绵顺着楠的目光,也看向自己手背,忙盖住解释:「不是这个伤啦。」 楠:废话,这我还能不知道? 「那你究竟受什么伤了?」楠急着再问,还以为绵受了什么内伤。 不料,祝子绵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耳垂,「是耳洞,有些发炎了。」 耳洞? 楠五官僵住,表情一言难尽。头一次听说,打完耳洞还要养伤的。那比手背的咬伤还轻点吧。 「绵,你男朋友对你是不是宠得过分了呀。这也叫伤?」 祝子绵撑着头痴笑:怎么不叫伤?峦为了这伤还疯癫地冲进浴室,还小心地帮我洗头髮呢。那被捧在掌心里宠着的感觉,真是太销魂了。 第88页 他一边想,一边没忍住,招人恨地撒了个糖:「嗯,他特别好,不捨得我受一点伤的。」 楠牙都要甜掉了,同时还有点想不通。上一次绵提起男朋友还遮遮掩掩的,这一次恨不得秀给全天下看。 凭他的揣测能力,不得不怀疑绵和男朋友以前一直是伯拉图,昨晚终于修成正果了。 那绵真实的伤在哪里,绵当然不好意思说,但谁还猜不到呢? 想到这里,楠意味深长地点头笑,「那得好好养养。说不定还会发烧。」 祝子绵点头,继续甜甜地秀:「是啊是啊,我男朋友也这么说。」 楠觉得他不用吃午饭了,狗粮餵饱了。 他仰天长吁一口气:「唉!我要是也能有个有钱又帅气的男朋友就好了。可惜啊,我的董事长男友,只能在谣言里了。」 「董事长男友?」这词儿让祝子绵来了八卦的兴致,「什么意思啊?」 楠哭笑不得地耸耸肩,「别提了,现在公司里都谣传,说董事长看上我了。我有那个自知之明,怎么可能呢?」 祝子绵笑得更欢,推了楠一把,「为什么不可能啊?说不定就是真的呢?别那么不自信啊。」 楠皱着眉开始埋怨绵,「你别再拿我开玩笑了。我正为这事儿愁呢。万一谣言越传越凶,我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祝子绵歪起头,一脸听不懂,「为什么啊?如果大家都以为你是董事长的男朋友,应该都巴结你才对啊。」 楠想着这事儿,越想越忧心,声音有气无力,「你不知道,如果科经理信了这谣言,我就惨了。毕竟他是董事长承认过的男朋友啊。如果科经理以为我在撬他男朋友,还不知道要怎么整我呢。」 祝子绵还是不信,「公司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个科经理能怎么整你啊?」 楠苦丧着脸,摇摇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慌啊。反正,科经理做事,挺阴狠的。」 祝子绵眼波在餐厅里转来转去,看着每个人都笑吟吟地吃着饭,谦和,礼貌,一派祥和。 他想像不出,传说中的科经理,能有多阴狠。 - 与楠吃过午饭,祝子绵乖乖回家,一边等峦下班,一边躺在床上刷手机。刷出一些夫夫生活的vlog,看得挺上瘾。 他看到那些夫夫之间亲亲昵昵的告别吻,勐然想起自己今早峦特意告诉他要去公司了,是不是有别的期待? 如果是,自己当时的反应也太寡淡了。 更何况,还是两人确定关系的第一个早晨。后知后觉,当时峦的神情好像不太高兴。 废话,能高兴才怪! 祝子绵懊恼地用拳头敲敲自己额头,又拍拍自己的嘴,想着得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得好。 想着想着,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激动的小想法:他想给峦做顿饭。 虽然峦有说一起去吃大餐,但是他亲手做的饭,一定更有意义,更能让峦开心。祝子绵坚信这一点。 想到便做,他坐起身在手机上快速翻起来。翻来翻去,翻到一个咖哩饭的做法,觉得这个比较适合他。 现成的咖哩块丢进去,什么其它调料都不用放,不用担心盐糖酱醋的配比,简单。 他又翻了翻家里的储备,没有咖哩,也没有相应的食材。 于是祝子绵打算自己去超市购买,瞒着峦去,然后赶在峦下班前做出来。 这样,万一做失败了就全部倒掉,当没有这回事,也不丢脸,和峦一起去吃大餐。 万一做成功了呢?想到峦吃上他亲手做的咖哩饭,祝子绵开心得坐不住了。 他像只鸟儿飞出了屋子,懒得跑太远,打算就去离家最近的便利店买东西。 此时,离下班时间还早,每个路段上人都不多。偶有行人,也都行色匆匆,赶着自己的路,谁都懒得向无关的事多看一眼。 祝子绵远远地看到那家小便利店,有些意外,这里人稍有些多。好像正有什么麻烦事。 一辆普通的小汽车开着后备箱,停在便利店门口。 几个人刚把后备箱里的货卸下来,和便利店的老闆说着什么,看上去很像要结帐,但老闆耍赖不想结了。 祝子绵不禁皱了下眉头,希望这老闆赶快给钱,别影响做生意,但直到祝子绵走到车旁边,老闆和那些人还在掰扯。 站在后备箱处的一人,有些不耐烦了,从兜里掏出烟想抽一支,顺带着几百元大钞从兜里掉了出来。 「你钱掉了。」祝子绵下意识说。 「哪儿?」那人惊讶地低了个头。 祝子绵停了下来,见那人一手拿烟,一手点火,便好心弯下腰帮他捡一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小的举动会给他带来什么。 就在他的手刚碰触到钱的瞬间,突然,他感觉到强大的外力施加过来。 他刚想喊,嘴被胶带麻利地封住,同时双手迅速被捆在身后,接着他眼前一黑,感觉到自己被塞进了汽车后备箱。 一系列动作配合有序,完成在眨眼之间。这变故让祝子绵头脑发懵,但还是反应过来:这是有蓄谋的。 只是这蓄谋到底是在针对一个随随便便的路人,还是在针对他?他不知道。 车子开始快速移动,祝子绵用力挣扎了一会儿后,逼仄密闭的环境开始让他晕眩。 第89页 恐惧将他的意识撕碎,他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峦,救命啊! - 祝子绵感觉不出过了多久,也感觉不出车子的方向。只知道他快要窒息失去意识的时候,后备箱打开了,他被拽了出来。 花了半分钟,他终于清醒了一些。看到天已经全黑了。最近的路灯在百米开外,但他周遭很亮,有五个人围着他。每个人的手机都亮着,照得周遭环境很清晰。 可清晰也没用,祝子绵四下打量,并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一个刚盖了一层的烂尾楼,没人居住的废墟。 这时,对方看似为首的老大,解开了他双手的束缚。 他赶紧想要撕下自己嘴上的胶带,然而两只手刚要抬起,又被一左一右两人蛮横地控制住。 对方老大冷哼一声,拿出手机对着他,明显开始拍摄。同时,那人嘴里说出了一句让祝子绵想死的话。 「把他扒光了,快点!」 第65章 谁怕谁啊 变态! 祝子绵从嗓子里骂出一句。虽然稍动动脑子也知道挣扎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本能还是让他用力抵抗着。 他扭动着身体,躲避着一只只伸向他的手,同时一步步后退,直退到背靠住墙壁,退无可退。 刺啦一声,祝子绵感觉胸前一凉,几颗衬衫的纽扣落地传出微弱的声响,如同他能喊出的微弱唿救。 祝子绵绝望了。眼前已是混浊一片,只剩一些光点在雨雾中闪烁。峦,我可能要死了。 想到峦,祝子绵嗓子里发出不忍卒听的嘶吼,在废墟中刺得人耳膜生疼。 忽然,更刺耳的声音出现了。一阵飙车声疾速沖了过来。所有人动作均是一滞。 宛如电闪划开云层,祝子绵的眼前瞬间清明了几分。 他看见一辆寻常的黑色车辆用不寻常的速度疾冲过来,气势似乎是要把身后的墙壁撞塌。 控制住他的人,凭下意识的逃生本能,都松开手,落荒跳到了一旁。只有他,纹丝不动。 他紧贴在墙壁上,自己都说不清是一心求死,还是看出了生机,亦或就是吓懵了,忘记了动。 总之,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剎在了他半步之遥的位置。 此时,那些歹徒的手机还都点亮着,错乱的光照下,祝子绵瞧见车上的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把自己掩饰得十分周密。 当他的视线与男人余光交接时,男人的头微微向身旁示意了一下。祝子绵懂了,这是在让他上车。 一时间,他没工夫去揣测,会不会先出龙潭,再入虎穴。他觉得已经不能再糟了。 于是,他一个箭步冲进了车里,撕下嘴上胶带,并系好安全带。几乎同时,男人发动车辆,倒车转向,一气呵成。紧跟着,一脚油门冲出百米远。 祝子绵的恐慌刚刚缓了一分,不料又是一阵刺耳的飙车声袭来。他抬眉,就见另一辆黑车斜穿过来,阻住了路。 这时眼前画面一晃,身体跟着一个勐冲,被安全带勒得胸口钝疼。 一切静止后,两辆车用「丁」字的布局对峙着。 祝子绵不安地看着对方黑车。没等一会儿,就见车门打开,一个不胖不瘦的男人下了车。 那人穿着一件笔挺的蓝色衬衫,配西装的款,同样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 他在车旁站了一会儿,从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卡片与名片差不多大,但绝不是纸质,在黑暗中反射着醒目的光。 接着,那人将卡片在手指间把玩,随着他把玩的动作,卡片发出金光,越来越明亮耀眼。 这绝不是一张普通的金属卡片。 祝子绵猜测,那卡片是什么身份的象徵。因为他感受到,对方特意展示卡片给他们看,潜台词就是:知道我是谁吗?还不把人交出来。 这让祝子绵慌了,还什么先出龙潭,再入虎穴,他怀疑自己根本逃不出龙潭。 唿吸变得错乱,他惊恐地扭过头,去看向身边救他的男人,不确定这男人会不会被这张金卡震慑住。 可目光移过去的瞬间,他被震慑住了。 就见男人手里不知从哪儿,也拿出了一张金卡,同样大小,同样在手指间把玩,同样发出夺目的金光。 这情景让祝子绵脑子里骤然浮出一句话: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对方的动作果然停顿了,金卡夹在手指间,不再摆弄。 虽然隔着一定距离,看不清对方神情,但祝子绵也感受到那人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趁此时机,剧烈的晃动突起,他所坐的车辆,已经风一样,原地转了180度,疾驰而去。 - 不多时,车辆行驶在了高速路上,不停超车变道,鱼一样摇摆。祝子绵看得出来,男人在摆脱追踪,而且车技不弱,与他有一拼。 在一个很小的叉路口,他们下了高速,绕到一个偏僻的加油站。 男人拉他下了车,又拉他一起上了另一辆早在那里候着的白色车辆。 驾驶着这辆白车,他们离开加油站。几个弯弯绕绕后又重回主干道,混入错综复杂的车水马龙之中。 「你是谁?」确定已经甩掉追踪,祝子绵看着身边戴鸭舌帽的男人,谨慎地问。 男人说:「这不是你该问的。」 第90页 祝子绵打了个哆嗦,倒不是男人的话或是语气有多惊悚,而是男人的口罩里有变声器,声音明显被处理了。 到底是什么身份啊,需要这么隐藏?祝子绵刚平復一点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不自觉地往车门处靠了靠。 男人余光向他扫了一眼,看出他的紧张,于是语气平缓地解释了一句:「不能打听持金卡人的身份,看到了要当没看到,不议论,不外传,这是规矩。人人都懂。」 祝子绵不敢再问,他听出来这个「人人」指的是奴隶领域的所有人。他如果再追着问怕是要暴露自己的贵族身份了。 既然不能打听这个救他的金卡人,那自然也不能打听那个抓他的金卡人。祝子绵一堆问号只能搁浅,诚恳地说了句「谢谢你救我」,就闭了嘴。 这时,他想到应该给峦打个电话。他们今晚还有个大餐约会呢。 对啊。还有约会,峦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祝子绵这么想着,手伸进裤兜,「糟了!电话,我电话不见了。」 顿时,他脸色白得像纸,努力回想了一下,电话究竟是在汽车后备箱里挣扎时掉的,还是在被围攻时掉的,并没有头绪。 当然,他很快意识到,这也不怎么重要,反正又不能回去找。 只是电话得打啊,不然峦找不到他,会不会担心,会不会着急? 想到峦为他慌乱的样子,他无助又求助地看向一旁的男人,「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手机?」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没有回答,对这个求助明显不是很想答应。 祝子绵急得想哭,觉得这男人不近人情。正要苦苦哀求一下,转念,似乎明白了男人的顾虑。 想他连声音都要隐藏起来,又怎么会让自己动他那么私密的东西? 于是他立刻换了一种说法,「我说电话号码,你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男人微微侧了一下头,幽幽地问:「打给谁啊?」 「朋友。」祝子绵说。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又问:「普通朋友?」 祝子绵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个酷酷的傢伙还挺八卦? 不过这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祝子绵心想。 于是他大方又郑重地回答:「男朋友,准备结婚的男朋友。」 男人扭过头,快速打量了一下祝子绵的神情,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确认了,才将自己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摘给了他,之后掏出手机,「说号码吧。」 -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几乎是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通。 接通那一瞬间,祝子绵都想发脾气了:我这要是求救电话,你就要错过见我最后一面了好吗? 但他咬了一下唇,快速把脾气压了下来。理性分析,峦一定是看见陌生人的电话,所以才不想接。 他张开口,打算先说一句「是我」,这时,耳边突然听到一些意外的声音,把他的话阻住了。 那是一种克制又压抑的呜咽声,极力忍耐却无法停止的呜咽声。 峦,在哭? 祝子绵不敢相信。峦在他脑海里总是那么无坚不摧,多汹涌的情绪都能深唿吸几次就缓解,他怎么会哭呢? 正惊愕间,他听到峦艰难地开了口:「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咬碎了才从牙缝中挤出来,这还叫没事? 祝子绵鼻子一酸,想说点什么,可嗓子一时发不出声音。 就听峦继续自言自语:「他还是回家了。果然帮他把事情解决了,他就会走。他到底不是为我回来的。」 祝子绵怀疑峦喝多了,怎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诉苦? 但这苦却是实打实的,峦有气无力的话里,充满了失落,甚至是绝望。祝子绵瞬间泪崩了,十分心疼。没想到自己的离开对峦来说,是这么大的打击,峦居然还能在他面前装出云淡风轻。 然而,与「十分」心疼比起来,「二十分」的愤怒好像破闸的洪水,滚滚而来。 祝子绵听出来了,原来峦根本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表白是真的,情动是真的。原来峦还在怀疑自己仅仅是为了楠的事才回来,当楠的事一解决,自己就会走。 这不是变相怀疑,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吗? 「峦你混蛋!」祝子绵哭着喊了出来,同时一拳打在了车窗上。 「谁回家了?谁回家了?我被绑架了,被绑架了!你再不来救我,我就死了!」 喊完,祝子绵狠狠挂断了电话,用力把耳机扯到了地上。 身旁的男人扭头看着他,虽然没露出表情,但动作给人的感觉也很无语。 你俩吵架,折腾我耳机干什么? 他把车停到了路边,解开安全带,一边捡起耳机戴好,一边戏嚯地开起玩笑,「怎么了?男朋友不要你了?」 祝子绵肩膀一颤一颤地抽泣着,像一片被风不停拍打的树叶。听了男人的讥诮,情绪反而开始回落。 我男朋友才没有不要我,他哭得那么难受。只不过是——欠揍! 祝子绵想到这里,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露出不服气又不甘心的样子。 「帮我一个忙。」他说,虽然用了个帮字,但语气跟命令似的。 男人饶有兴致地歪起头看着他,「什么忙啊?」 第91页 「绑架我吧!」祝子绵咬住后槽牙,奶凶奶凶地支招,「给他打勒索电话,要他一千万,不许报警,否则撕票。」 男人:「……」这是想看看你在你男朋友眼里,值多少钱啊? 第66章 我错了,你打我 男人噗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祝子绵:「怎么?不行吗?」 男人扶了扶帽檐,思忖了片刻,稀松平常地说:「不行也得行啊。你拿我的手机,给你男朋友打电话,说你被绑架了,那你已经被我绑架了啊。」 祝子绵琢磨了一下男人的话,反应过来自己挺过分的。 先不说这男人是什么身份,是他的救命恩人总没错。 结果自己还没好好答谢,就给人家扣了个绑架犯的名头,这都不叫过河拆桥了,分明就是恩将仇报。万一峦真报了警—— 祝子绵不敢想,有点紧张了,后悔自己刚才气极,太冲动了。 「那——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他犹豫地说。 男人没迟疑,还真把电话再次拨了过去,但没把耳机给祝子绵,反而自己压低了声音,按祝子绵的要求全说了:「你男朋友在我手上,一千万。不许报警,否则撕票。」 祝子绵倒吸一口凉气,明明是他的主意,现在却害怕了。「这样——好吗?」 男人耸耸肩,「无所谓。绑架就绑架了吧。我也想看看,你这个要结婚的男朋友会怎么做。」 祝子绵不由地仔细打量男人,虽然什么也打量不出来。但感觉这男人是八卦又贪玩,还敢在法律边缘蹦跶着玩,不怕作死。 可转念,祝子绵又想起男人那张诡异的金卡。像一张可震慑任何人的通行证。他隐隐感觉凭那张金卡,这男人就可以胡作非为,不惧后果。 想到这里,祝子绵也不怕拉男人下水了。赌气道:「对,看他会怎么做!」 男人沖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换位置。 祝子绵有些意外:「让我来开车?」 男人点点头,「对啊,开到你家附近,看看你男朋友会干些什么。」 祝子绵眼波一转:兄台说的对! - 此时,也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什么,车辆所在位置刚巧离峦的小区不远。 祝子绵没几分钟就把车开到了小区附近,在出口不远处停下来,小心张望。 张望了一会儿,果然见峦的车开了出来,祝子绵小心地跟上。就见峦先开到他出事的便利店。 这时便利店已经关门了,峦愤怒地砸了一通门,把便利店的老闆砸了出来。 「他要干什么?」祝子绵喃喃自语。 一旁的男人接了话,「他应该是从小区监控里推测出你的路线,然后要调取便利店的监控。」 果然,峦进了便利店停留了十多分钟,走出来后又急匆匆上了车,启动了车辆。 祝子绵一边跟上一边忍不住问:「他从监控里顶多能看到我怎么被绑架的,还能怎么样?」 「还可以看到你被绑架上了哪辆车。」男人耐心地回答。 祝子绵拧起眉头,依然觉得没啥用,「就算能看到。他能凭那辆车找到我?除非报警吧。」 说到这里,祝子绵声音有些发颤,他可是个不能被警察录口供的身份。没有身份就直接把他锁死了。 男人听出他的慌张,安慰性地笑了一声,「不会。如果他报警,就不需要自己开车出来查了。」 「那他不报警怎么查?交通监控他不可能看到吧。」祝子绵还是想不通。 男人却悠哉地放倒了座椅靠背,躺下来玩起手机,边玩边说:「他这么有自信自己来查,肯定是认识警队的人。」 祝子绵心又提起,「那不还是报警了?」 男人嗤笑两声,「不需要,他只要说他丢了一部手机,手机应该是落在了这辆车上,让朋友帮忙查一下车的去向,朋友肯定会帮忙的。」 祝子绵恍然点了点头,又十分不恍然地回头瞟了一眼那男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像我男朋友怎么做,你都能猜到?」 我怎么什么都猜不到呢?祝子绵的话语里透出一股酸酸的味道。 男人不玩手机了,两手枕在脑后,闭目笑了好几声,打趣:「这有什么奇怪的?如果我是他我就会这么做,这算是智商相仿的一种默契吧。」 祝子绵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一琢磨又不对啊。 这男人是不是在骂人?骂我智商欠费? 他撇了下嘴,心里不服气,但恩人在上,现在还开着人家的车,靠人家帮忙演绑架戏码,只好算了,不再计较。 - 祝子绵开着车,一路跟着峦。发现峦确实很有目的地在走,绝非乱跑乱转。 渐渐地,车开出市中心,开到市郊。视野中越来越破败,直到一片低矮砖瓦房。看上去都是附近的农民自建的房子,四合院布局的房子。 在一个普通的院落前,峦停了下来。院落外昏黄的灯照下,祝子绵看那里停着一辆车,貌似真是绑架他的那辆。 不得不说,峦不但认识警队的人,他认识的这个人能耐还不小。祝子绵对峦的朋友圈,再次由衷地佩服了一下。 知道不要离太近,祝子绵把车停到了另一处。 他和那男人下了车,远远看见峦踹开了院门,走了进去,又把院门带上仅留了一条缝。 第92页 院子里传出几声狗叫,然后亮起了灯。 祝子绵赶紧小跑几步,小心从门缝往里看,就见屋里走出几个睡眼惺忪的小混混,还真是绑架他的那几个人。 峦举着手机,给那几人看,嘴上冷冰冰地说着:「你们干的?」 祝子绵猜,手机上播放的一定是便利店门口,他被绑架的监控视频。 几个小混混看后,对视一眼,看似老大的那个站了出来,恐吓地说:「是又怎样?」 「他人呢?」峦问。 老大鄙夷地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他被人弄走了。」 峦把手机放到了一旁。脱下了衬衣,露出一件贴身的t恤,接着他活动了活动手腕,这个架势,明显是要武力解决了。 对方老大谨慎地小退了一步,和身旁小弟目光交流了起来,交流中并没有太多恐惧。 一来他们人多,二来他们主场,这要是都打不过,别在道上混了。 交流过后,几个小混混目光同时一凛,一拥而上。 老大更是眼疾手快,抄起一根棍子在峦背上狠狠就是一记。 峦闷哼一声,往前趔趄两步。跟着又是两拳打得他身形摇晃。 不是吧,原以为是王者,其实是个青铜?祝子绵怔住,一下没回过神。印象中,峦应该不至于这么菜啊?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不信。 小混混们打了两下也乐了,「就这?」 祝子绵被小混混们的奚落叫回了神。 他立刻要冲进去帮忙。可没想到,他的嘴突然被人捂住发不出声音,同时身体被死死抱住,这感觉是——我又被绑架了? 他惊恐地用余光判断,发现绑架他的,正是救下他的命、假装绑架他的那个男人。不会吧?假戏真做了? 他疯了一般用力挣扎,但对男人而言像小儿科。男人不但能控制住他不逃脱,还能死死钉住他的姿势,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峦被打得无力还手。 祝子绵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愚蠢地掉进了一个圈套,而这圈套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峦挨这一顿打。 眼见峦被打得摔倒在地,半天不起,祝子绵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 「小子,就这点本事,还敢单枪匹马,上门约架呢?」对方老大嘲笑着,在峦面前走来走去,言语激将,「怎么,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哥几个就不捨得动手了?我还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长得好看的。长得好看就去乖乖生孩子,老天赏你们这种脸面,就是让你们好好当下面那个,闹什么反攻啊?」 老大越骂越上瘾,越骂越生气,好像勾出了什么悔不当初的伤心事。 骂到最后,气急败坏地一拳向峦的脸上砸了过去,好像要砸烂了那张脸。 祝子绵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尽可能的嘶吼,眼前已是瓢泼大雨。 然而,雨中好像又炸了个雷,让他怔住了。虽然看到的身影很模煳,但他还是察觉出异样:那一拳没有打上去。 瞬间,他眼泪收起,视野变清明。就看见峦将那几乎要打上鼻尖的拳头死死握住了。 老大愕了一下,想将拳收回,居然纹丝不动。周围几个小弟顿时感觉出不妙,急着上手帮忙。 这时,峦一个勐力的挥手,伴着一声惨叫,那老大已经握着手腕痛苦地躺在了地上。 不等其余人反应过来,峦腾地站起身,连续几个高踢腿加过肩摔就把一个个撂倒在地。 这画面就像业余的遇上了专业的。一帮莽夫之勇碰上了真正的练家子,根本无从招架。 果然,王者还是王者。 祝子绵都傻了,张大了口看着,身上的禁锢已经解除。他能动了,但是他一动未动,忘记了怎么动似的。 对方老大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眼见讨不了好,开始跪地求饶,「大哥,大哥,你朋友真被人救走了,我们没把他怎么样,真的,真的。我们只是拿钱办事。那人给了好多钱,让我们给他拍几张裸照。可是没拍呢,衣服都没脱下来,就被人救走了。大哥,我没骗你啊。」 这求饶可谓是用了十足十的诚意,但没有用,反而听得峦眼睛里杀意都起来了。 他勐揪起老大衣襟,挥起拳,似乎想一拳了结了对方的命。 祝子绵这才一个惊醒沖了进去,「峦,别闹出人命!」 声落,峦回头看着他,拳停在了半空。两人的目光都水涔涔地,交织了一会儿,峦才松开手,让那老大摔在了地上。 几个混混见状,如逢大赦,趁峦与祝子绵两两相望的工夫,连滚带爬就跑出院子。 祝子绵止不住啜泣两声,他看着峦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心疼又很是生气。 忽然,他扑了上去,在峦胸口处拍一下,怒声责备:「明明这么能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手?」 峦捂住被拍疼的地方,微微弯下身,想直立起来,最后还是不支,疲惫地半跪了下来。 但他的眼神却狡黠又兴奋异常,凝视着绵:「你又捨不得打我,让他们动手,替你出出气。」 为了让我出气? 祝子绵有些恍惚,也半跪下来,盯着峦呆呆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打你?」 峦把手抚在绵的颈后,轻轻捏了捏,「你电话里气得说胡话,我能听不出来吗?」 祝子绵想起那通电话,想起峦发现他不见,先怀疑他回了家,而不是出了事,是有些余气未消。 第93页 他赌气地垂下头,嗫嚅:「还不是因为你气人啊。」 说完,他一拳把峦推开,「谁说我捨不得打?」 「啊」的一声,峦吃痛,神情扭曲地坐到地上,蜷了起来。 「没事吧?」祝子绵下意识就慌了,赶紧扑上去扶。 他两手刚要搀住峦的手臂,不想那手臂鱼一般躲开,一个前伸便绕在了他的腰间,把他揽进了怀里。 「就说你不捨得了。」峦带着一丝坏笑看着绵,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痞帅模样。 祝子绵知道峦又逗他,但他不生气了。因为这个小逗弄,峦花了代价,不小的代价。 虽然峦看上去嬉笑,但祝子绵清楚地看到,峦的痛不是装的。 何况,他眼睁睁地看到那一拳拳,一棍棍打在了峦的身上。 想到这,祝子绵反应过来了什么,「你一直知道我在看着?」 峦撩了撩绵额前的碎发,好似认真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之后灿然笑了,「这大半夜的,路上也没什么车,你跟了我一路,我能发现不了吗?」 祝子绵也感觉自己笨死了,他僵硬地抽了抽唇角。反应过来这真的是圈套,只不过圈套的目的,不仅仅是让峦挨一顿打,而是让他亲眼看着峦挨一顿打。 想到这里,他意识出哪里不对,如果真是圈套,那也完成得太完美了,除非那个奇怪的男人—— 祝子绵不自觉地把头扭向院外,寻找那个救了他的人,但早没了人影。 他又想站起身去找,可身子一晃,又被峦拉回了怀里。 「峦,等一下,那个——」祝子绵还想去看看那个人走远了没,头却不听使唤,被峦死死按在了能听到心跳的位置。 峦沉重的声音从他头顶处传来,好似求饶,好似忏悔,「绵,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发现你不见了,我第一时间应该找你的,而不该怀疑你回家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峦不停地重复着那三个字,似乎在倔强地等绵一句原谅。 祝子绵眼眶一热,心头变暖,不再想其它的事了。 他挥着拳软绵绵地在峦背后锤了一下又一下。 哽咽地叮嘱:「峦,我不回家了,今天不回,明天不回,以后都不回家了。如果我不见了,你一定要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要把我找回来。一定不要不管我。在这里,你不管我,就没有人再来管我了。」 峦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恨不得将自己变成盔甲,穿在绵的身上。 他认真地承诺出一个字,「好」,并将这个字含在舌尖,滚烫地烙进了绵的唇舌里。 第67章 谁是第三者 初秋的夜风清凉如水,流淌过两人身边也被灼出温度。 祝子绵惊险的一天,跌宕的一天,诸多情绪轮番上演的一天,在一记热吻下通通被抚平。 没一会儿,身体的极度乏累与初次热吻带来的晕眩,重叠交加。他开始迷迷煳煳,贴在峦的身上,什么都不想了。眼睛闭起就没有力气再睁开,只想在峦的怀里好好睡一觉。 而他真的就这么睡着了,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浓烈地倾洒在病房里,看样子已经是中午。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另一张病床上被褥整齐,没有人睡过,这让祝子绵心里别扭。 峦呢?他伤得比我还重,应该也住医院了才对,为什么没和我一个病房呢? 带着疑问,他走了出去。从二层病房区下到一层,发现这不算是医院,而且有些眼熟,应该是苍的诊所。 祝子绵扶了下额。真是的,早该想到,他没有身份的,除了苍的诊所,他不可能去别的医院里就诊。 如果是苍的诊所,那峦没有和他住同一间病房就好理解了。 祝子绵始终对苍有些记恨,谁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和峦秀亲密呢。 他走到值班医生那里,直接没好气地询问:「峦在这里吗?他住哪间病房?」 值班医生十分礼貌,「您好,峦先生住在高档独立病房。」 祝子绵撇撇嘴,不出所料,这里所有医生护士都知道峦,肯定都把峦当苍的男朋友供着。 他语气变得更差:「哪一间?」 值班医生眼神闪避,明显不太想讲,半晌才支吾出一句:「这个要问苍医生,我不知道。」 扯吧!祝子绵心知肚明,就是苍不让说。 「那苍医生呢?」他继续问。 值班医生继续很礼貌地回答:「苍医生也住在高档独立病房。」 不会是同一间吧?祝子绵心里更别扭了。 不过仅仅别扭了两秒钟,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回答了他。 「不是同一间。」 祝子绵回过头,就看见苍刚从二楼下来,眼里血丝明显,整个人状态很疲惫,没睡够似的。 都这会儿了,还没睡够,他昨晚干什么了?该不会和峦—— 祝子绵又开始胡思乱想,表情古古怪怪。 这时,苍已经走到他身边,一边翻看着诊所当日的就诊安排表,一边随口说:「峦还没睡醒,他的独立病房是反锁的,他不开门谁也进不去。」 说到这里,苍顿了一下,继而目光移到了绵的眼波里,耐人寻味地续了句:「包括我在内。」 第94页 祝子绵神情羞窘,赶紧垂下了头。 他简直怀疑苍有读心术,他心里的疑问一个没说,苍都恰到好处地回答了。 「那——我去找峦了。」祝子绵觉得赶紧逃开这难堪的情境比较好,先上二楼吧。 他想:病房都在二楼,找到那个进不去的病房,就是峦的病房呗。 拿定主意,他步子都轻快了几分。却听苍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我要是你,就不会去打扰他休息。」 祝子绵驻足,不解地回过头去看苍。 苍上前了两步,「峦昨晚开了好久的车,送你来诊所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这还没睡多久呢。」 祝子绵吃了一惊,很快,自责感就爆棚了。 对啊!昨晚,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峦的那记热吻,好像是吻着吻着,他就睡着了。清晨一醒来,就是这里。 自己怎么能没想到呢?是峦在他睡了以后,独自开那么久的车回来的。 昨夜他在峦怀里睡着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再赶回市里,峦肯定是熬了一宿啊。 祝子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垂着眼眸,语气完缓和下来:「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还有,他的伤——」 「无碍。」苍迅速地接道,「都是些没在要害的外伤。」 祝子绵安下心,彼此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对了,那我先回家给他拿身换洗衣服。」 苍点点头,祝子绵转身便离开了诊所。 - 苍没再去别处,就在值班医生这里打瞌睡,直到值班医生对他说:「苍医生,峦先生醒了。」 苍移了移惺忪的目光,看向电脑上显示的监控屏幕,屏幕上,峦正打着呵欠从床上坐起来。 苍像是被传染,也打了个呵欠,用刚睡醒的声音交待值班医生:「帮我们订点吃的吧。」 说罢,他上了二楼病房区。 峦打开病房门时,苍正巧走了过来。 「绵呢?」峦问。 苍倦怠地笑笑,「回家了。」 蹭地一下,峦冲出门去,地震了似的。 苍洞悉其心思,嘲笑出声,狡黠地补了一句:「回你们的家。他给你拿换洗衣服去了。」 峦这才松弛下来,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又对上苍那个好整以暇的样子,明白了苍是故意的。 于是峦没好气地白了苍一眼,又回到病房,慵懒地坐回床上,倚靠住床头。 苍也走到床边,直接倒了下去,把头枕上峦的腿。 「起开。」峦气还没消,用力把腿一颤,把苍颤到了一边。 苍顺势躺在一旁,困得不想睁眼似的,闭着眼感嘆:「好无情啊。」 这明显是一句玩笑,但两个人都没继续笑,反而从嬉闹中慢慢抽离,归于平静。 峦把目光落在苍那张好似睡着的脸上,沉甸甸地说:「苍,昨晚,谢谢你。」 苍噗嗤一乐,「谢我什么?绑架你男朋友?」 峦不悦地轻踹他一脚,「你知道的。」 苍依然闭着眼,两手惬意地枕在脑后,语调轻佻带着玩味,「说起来,咱俩这么多年,你要谢我的事多了,可是头一次把谢谢两个字说得这么重,我都快动心了。」 峦嗤一声,对苍的玩笑无奈地摇摇头。 他把视线移到窗外,看着阳光浓烈地洒在窗台上,有一种正被烘烤的目视感觉。但他却不觉得暖,反而感觉到寒意滋生,想要战慄。 回想昨天下午,他心有余悸。 他第一次给绵打电话,绵没有接,那时绵刚刚被绑进后备箱。他第二次给绵打电话,电话关机,那时绵正被那几个混混按在墙上。 可怕的是,两次没有联繫到绵,他的第一反应都不是绵出了事。如果不是苍,他不敢想像后果。 想到这里,他指甲快要嵌进肉里扎出血,觉得自己这一身的伤,还是太轻了。 稍控制了一下情绪,他问苍:「对了,你昨天怎么会碰巧遇到他被绑架?」 苍顿了顿,语气依然不正经,但说出的话,很有逻辑。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昨天早上故意接我打给你的电话,跟我在电话里秀你俩的恩爱。我一时生气,想去教训教训这个第三者,结果就撞到了。」 峦恍然地点起头,虽然听出苍这话里有玩笑的成分在,但他对这个逻辑并没有怀疑。苍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想向绵求婚的人,对绵感兴趣,想来看看,合情合理。 很快他便不再纠结于此,想到了更重要的事,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担忧变浓。 稍迟疑了片刻后,他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没关系吗?暴露出你金卡的身份,真的没关系吗?」 苍不屑地哼了一声,「放心吧,他不知道我是谁。而且知道又能怎样?他那点本事,都是我暗中教他的。在我这儿,都是小儿科。」 峦点点头,脸上的忧虑稍稍缓和,他看了苍好一会儿,突然再一次用心说了一遍:「苍,谢谢你。」 苍微微睁开眼,歪起头看着峦,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太阳西边出来了啊,怎么,想把欠我的谢谢,今天一併补了?」 苍的语气还像开玩笑,但是峦没有笑,反而更加一本正经,「是因为绵吧,所以你才露出你金卡的身份。你是想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这里,让他不要对绵下手。」 第95页 苍坐了起来,神情似笑非笑,感觉说出的话也在半真半假之间。 他说:「如果我说是,你怎么谢我啊?这份恩情不薄吧,是不是能换你以身相许了?」 峦不悦地瞪了苍一眼,不满苍的玩笑没完没了,尤其在他说正事的时候。他把脸扭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苍看出来,玩笑够了,再胡说下去怕是峦要发飙了。于是他简单地笑了笑,脸上终于露出认真的模样。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说个答谢的方式吧。」 这句话让峦有了兴致,他转过头急着问,「好啊。你希望我怎么谢谢你?」 苍眉目低垂,思忖了几秒钟,郑重抬起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让你不爽的事,还请少爷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峦气得锤了苍一拳,这不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有完没完啊,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苍舒舒朗朗地笑了,「我说的也是正经的啊。」 「你能做什么让我不爽的事?」峦都被气笑了。 苍耸耸肩,无辜地摊开手,「那说不准,说不定哪天我改主意了。也想霸王硬上弓,让少爷你尽尽婚姻的本分。」 峦一脚踹过去,想把苍直接踹下床。苍麻利地躲开,反身笑着扑向峦,好像现在就要让峦尽尽婚姻本分。 两个人嘻笑着在床上打闹起来,谁也没留神,绵正站在病房的门口,脸色黑成锅底。 第68章 最特别的人 祝子绵回家沖了个淋浴。尽管明知道耳洞的伤有恶化的趋势,不能碰水,他还是淋浴了。 在汽车后备箱蜷了那么久,他头髮很脏,不洗难受。 洗完,他也不上药,草草吹了吹头髮,就给峦拿了身干净衣物往诊所跑。 路过餐厅,他还贴心地打包了午饭。想着峦醒来了,也该饿了,和他一起吃。 结果没想到,来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峦与苍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床上打打闹闹。 祝子绵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做才是不失身份的教科书版本。 他凭下意识就把峦的衣服向两人丢了过去,然后转身,随手把打包的午饭也扔进了过道里的垃圾桶。 一连串反应不到一分钟。 这时候,峦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他。两手分别握住他两只手腕,并背到自己身后,强行让绵摆出一个抱住他的姿势。 「放开我!」祝子绵兇巴巴地吼。 峦当然不放,也不急,只是冲着绵笑。 「你笑什么?」祝子绵音量放大,奶凶之余还有点委屈。 峦将绵拉得靠近自己一些,坦坦荡荡地解释:「你为我吃醋,我为什么不能笑?何况我又没做错什么?」 这叫没做错?祝子绵气到组织不出满意的话去骂,推又推不开,打又打不到,情急之下,想像吸血鬼一样,在峦的脖子上来一口。 想到就做,他立刻就咬了上去。 不料牙齿正要用力的卡点,他听到苍在身后清清冷冷地说:「你男朋友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还咬?不心疼啊?」 瞬间,祝子绵想起昨夜峦挨打的一幕,真是惨啊!他不自觉就把牙齿藏了起来,这个愤怒的撕咬,因此变了味道,只剩双唇的贴附,温柔又挑逗。 这时又听苍略带戏嚯地说:「公众场合,二位能不能注意一点啊。」跟着就是一片窃笑声。 祝子绵脑中立刻想像出画面,在旁人眼里,看到的一定都是他抱住峦,并在峦的颈间亲吻,也太不知羞耻了。 他赶紧向后逃开。左右一看,就见不大的诊所里,几乎所有能站起来的人,都在看着他俩,堆满姨母笑。 偏这时,一个伤了腿、坐着轮椅的七八岁孩子还急着从病房里转出来,嘴上开心地嚷着:「我也要看,我也要看。亲完了?能不能再亲一下让我看看嘛。」 祝子绵脸红得发烧,心想这奴隶领域的教育事业堪忧啊。他这么大的时候,见到人亲吻可是蒙住眼睛躲的。 可那孩子眼里就是越来越期待,期待到闪出小星星。好像不亲一下翻不过这篇,祝子绵垂下头不知所措了。 峦轻笑出声,倒看不出什么不自在,他大大方方走到那小孩子身前,俯身在那孩子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接着就在小孩子哼哼唧唧的抱怨声和周围人的闹笑声中,拉起绵回到自己病房。 锁上门的同时,快速一个转身就把绵拉进了监控之外的浴室里。 - 峦两手撑在墙上,把绵禁锢在中央。祝子绵气还没全消,头扭到一旁,用没什么力度的声音发着火:「放我出去。」 峦当然不会放,何况绵的话听上去也不是很想出去。 他贴近了一些,轻捏着绵的下巴,把绵的头正过来看着自己,认真地解释:「我跟苍十二岁时就认识了。这么多年,关系确实近了一些。但再近,也和你我之间的关系不一样。我和他——是没有秘密的朋友。仅仅是这样。」 祝子绵见峦态度良好,加上方才苍对他的反应确实不像看情敌的样子,气焰不免息了几分,但嘴上还在嘟囔:「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峦笑出声,用绵骂董事长的语气质问:「你做事前怎么不动动脑子?如果我和他之间真有什么,这么多年早结婚了,还会等到你出现?」 第96页 祝子绵说不出话反驳了,但表情依然很委屈。好像不给点勐料哄一下,不行。 峦看着绵,有些发愁。他神情慢慢变纠结,似乎思忖起什么重要的事,几秒钟后,他眼波一沉,做出了决定。 继而把唇贴近绵的耳边,用细碎的声音说:「何况,你讨厌谁都不该讨厌他。毕竟,昨天,是他救了你。」 祝子绵情绪一个峰迴路转,惊道:「是他?!」 峦轻点了一下头。 「我说呢,」祝子绵恍然大悟,「昨天那人和你配合得那么好。我就想着你们应该认识,原来是他?」 峦又点了一下头。 祝子绵回想起昨晚苍救下他的每个细节,突然想到那张金卡,惊讶更甚,急着说:「苍,他有金——」 「嘘。」 话没说完,峦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要绵不要说。 他再次把唇贴在绵的耳边,认真叮嘱:「不能暴露有金卡人的身份,这是规矩。」 祝子绵似懂非懂,在峦的注视下,承诺着点了点头。眼波一转,又有了疑惑,问峦:「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峦抿唇笑了,轻轻碰了碰绵戴着耳钉的耳垂,温声说:「因为你是我最特别的人啊,而且,是我唯一的男朋友,要结婚的男朋友。」 祝子绵脸有些红,想到自己昨天和苍说的话,肯定都被苍告诉峦了。说不定苍还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峦,在峦挨打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哭的昏天黑地的。 他不好意思了,眼睛四下乱瞟,嘴硬的小声嘀咕:「还只是男朋友而已,不好还要换呢。谁说要和你结婚了?」 峦委屈地扁嘴,「我还不够好啊?」 祝子绵眼一翻:「好什么啊?昨天又耍我一次。每次我稍发个脾气,都被你耍得团团转。这以后你要是变了心,出个轨,外个遇啥的,我都玩不过你。」 峦笑出声,边笑边逗弄着与绵额头相抵,「还说不想和我结婚,这婚后的日子,你想得比我长远多了。」 「我——」 绵更窘了,见说不过,索性一拳打到了峦的肚子上。峦「哎呦」一声弯下了身。 「疼了?」祝子绵没出息地打完又慌,怪自己怎么又忘记峦身上有伤了。 赶紧上去扶,不出意外又被峦搂住,少不了被峦乱亲了一通。 这一次,与昨夜不太一样。昨夜祝子绵太累了。只觉得那个吻舒服又催眠。 今日却感觉把持不住。在失控之前,他慌忙逃开,嗫嚅:「等你伤好了的。」 相较之下,峦的定力可比他强了许多,清清爽爽地纠正:「是等我们结婚的。」 祝子绵微微怔忡,在贵族胶囊里,这种话只有女人会说,他没想到峦还挺守男德。 正想就此事奚落几句,却觉得峦眼神稍有散乱,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聊。 在绵开口之前,峦捂住肚子,岔开话题:「我饿了。」 「唉呀!」祝子绵就这样立刻被叫回思绪,也不再想那事,转而过意不去地说:「怎么办,我们的午饭,被我丢垃圾筒了。」 峦掐了掐绵的鼻尖,笑出几分溺爱,「你这个脾气啊,结了婚惨得是我吧。」 - 一番说笑下来,祝子绵不气了,肚子也咕咕叫起。他可是连昨天的晚饭都没吃上。 峦把苍帮他点的外卖给了祝子绵,然后自己又叫了一份。两人吃完,峦就乏了。被打了一顿,还熬了一宿,他身体还没缓过来。 祝子绵见峦锁上门睡了,左右无事,他想到去见一见苍。 不管是出于苍的救命之恩,还是出于对苍的误会,他都觉得自己应该和苍说点什么。 苍的办公室,门没有锁,还留着一条缝。 祝子绵走近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苍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支着头,在闭目休息。 回想昨日,峦大半夜开车许久赶回来,苍何尝不是呢?看来身体也还乏着。 不过苍没睡着,他听到有人来了。 接着,他微微睁开眼直立起来,虽然没有往门外看,但好像就知道是谁,低沉地说了句:「进来吧。」 祝子绵推门走了进去,并关好了门。本来都想好了说谢谢的,但面对苍的一刻,他把唇咬住了。 对于金卡要视而不见,也不能议论,不能外传,更不能暴露金卡人的身份。 在这个规矩的束缚下,他突然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但来都来了,斟酌了半分钟后,他向苍郑重地鞠了一个躬。 苍幽幽看着绵一连串举动,心里亮如明镜。猜出峦和他说了什么秘密,不过也不以为意。 他走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瓶伤药,递给了绵。 「你的耳洞昨天就有些细菌感染,今天你又碰水了吧。看样子有些恶化,这个药你今天先自己擦一下。明天来我这里复查,我看看要不要打针。」 祝子绵被这话整得都有些感动了,对于自己暗戳戳地把苍当情敌,更心中有愧。他再一次鞠了一躬,用心地说了句:「谢谢你,苍医生。」 「不客气。」苍笑着应了一句,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疲倦。 他拍拍绵的肩,「今天都累了,我也想休息一下了。等峦睡醒了,你们就直接回去吧。不用和我打招唿了,你和峦说一声。」 第97页 祝子绵点头,隐约从这话里听出来,苍好像特意强打着精神,等他来看伤取药,心里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苍可真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他握了握手里的伤药,再说了一句「谢谢」,才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看着门被关紧,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苍的疲惫莫名退散了一些。 他凝起神拿着手机把玩了一会,好像在斟酌什么事,斟酌的结果,他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昨天的事,谢谢了。要不是你及时通知我,那个人估计昨天就废了。」 电话那头笑了两声,玩笑道:「唉,这世上啊,怕是没有比我更会配合你的心理医生了。」 「嗯,我也相信。」苍笑着附和,接着他神情一凛,话锋斗转,「明天,来一趟我的诊所吧。」 说到这里,苍移动滑鼠在电脑前操作了一通,找出一段天气预报节目点击了进去,配着播报员的声音,他凛着神情,沉声说:「明天,是该拉他入局了。」 节目里播报员字正腔圆地说着:未来一周,天气晴朗,预计阴历十五这一天夜里,月朗星稀。虽然不是中秋,也是个观月的好日子。 第69章 我会保护好他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峦拖着一身伤要去上班。祝子绵心疼坏了,感觉没天理。 「峦,你们公司的董事长也太没人性了。员工伤成这样,不能请假的吗?」 峦咬着牙,嗯了一声。 「那你能开车吗?要不我送你去公司吧。」祝子绵十分讨好地想要贴贴。主要想到两天前,峦上班时跟他告别,他那个随性敷衍的样子,今天,他恨不得和峦腻一路,作为补偿。 峦会心地笑笑,看穿了绵的心思。他在绵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说:「感觉有些烧,你休息一会儿就去苍的诊所吧,估计要打针或者输液了。」 祝子绵自己用手量了量额头,并不觉得,他猜峦就是不想让他去。 于是扁着嘴,赌起气:「你不会公司里还有个男朋友吧,所以不想让我们碰到。」 峦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唇角,轻弹了一下绵的额头,「瞎想什么呢?好好养你的伤。」说完,便赶时间似地匆匆走了。 到底谁才需要养伤啊?祝子绵担心峦,但也没办法。只能猜测,是不是奴隶领域的高薪层,过得都是这种日子,好辛苦啊。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翻出些夫夫生活的vlog来看,想学学人家家里,不怎么赚钱的人妻那一方,是怎么贤良淑德的。 - 不多时,峦便开车来到了公司。 说起来,他挺服气绵的第六感,他今天一定要来公司,还真是要见一见他的绯闻男友。 和助理梳理了一下工作内容后,他吩咐助理,叫科经理上来。 助理敏锐地察觉到,董事长提到科经理时脸色极差,这不像是要谈公事的神情。 科听到董事长要见他,面色一沉,很是挑衅,也不像是要见上司的样子。 该不会是谈分手吧。助理暗暗地想。 十分钟后,两人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碰了面。 坐在办公桌的两边,峦翻阅着桌子上的文件,一幅料理公事的样子,嘴上却拉起了家常。 「今天没和你父亲通电话吗?」 科倨傲地仰起头,犀利的目光将峦的神态微微打量了几下,洞悉了什么,冷冷地勾了下唇,「怕是联繫不到了吧。」 峦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表情冷漠,甚至是阴险。他一字一顿,「我说了,如果你敢动他,我让你全家人的命都不够赔。」 科蔑笑着哼了一声,「是啊。我现在是有些飘了,都差点忘了,你峦贵公子才是最能横行霸道,罔顾律法的人。动我不行,但动我的家人,像碾死一只蚂蚁。」 峦放下手上的文件,松弛地靠在椅背上,看不出一丝心软,「他们没死。只是能活多久,要看你了。」 科出声笑了起来,边笑边站起身踱步,有些神智不清的疯癫感,「峦,你已经警告过我了,为什么我还敢对那个人动手?你没想过吗?因为我家人的命,对我来说早无所谓了。说起来——」 话说一半,科突然顿了下来,接着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子前倾着去逼近峦,同时面色阴寒地对峦低声嘶吼:「从他们把我卖给你的那一天,我就没有家人了。」 峦蹭地站起了身,脸上怒气勃然,他揪住科的衣襟,把他一直向后推,直到撞在墙壁上。 「科!」峦也低声吼起来,「买你的人不是我。你和我之间不存在敌对关系。可你要非跟我过不去,那也别怪我,让你尝尝真正的一无所有。」 科不服,与峦目光对峙,两人好像转眼就能打起来。 可半晌后,科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神情斗转。噗呲,云淡风轻地笑了。「好啊,你赢了,我认输。我保证不再惦记他的裸照了。」 似是又想起昨夜绵受到的惊吓,峦有怒无处发,狠狠一拳向科打了过去,却也只是打在了科耳边的墙上。 不能伤害持金卡的人,即使是他,也要守这个规矩。 峦情绪索然地松开了科,转过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一动不动。 「没事了,你走吧。」他清冷地说。 科注视着峦的背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两手揣兜,走到了峦身边,也看向窗外的街景。 第98页 语调慢吞吞地好似自言自语:「其实不用你提醒,也不必拿我家人威胁我,我对那个人也没兴趣了。毕竟,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 说到这儿,科把头转了过来,看着峦的侧脸,耐人寻味地问:「为什么,还有一张金卡?」 峦慢悠悠把头转过来,正视着科,神情复杂,有一丝惊讶,还有一丝质问,「对啊。为什么还有一张金卡呢?不是都被你除掉了吗?」 科身子动了动,整个人正对着峦,有些不相信,还有些不信任,幽幽地问:「你不知道他是谁?」 峦镇定地摇了摇头。 科又把目光落向窗外,主路上两辆车发生了追尾,车流变得拥堵。排着长队的车辆一点一点往前蹭,举步维艰的即视感。 过了好一会儿,追尾的两辆车处理完现场,让开了道路,车流又变顺畅。 「我总会查到他是谁的。」科平静地说,语气不容质疑。 峦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抱起双臂,倚靠在窗边,斜着眼警告科,「不管你怎么查,别打他的主意,我问过了,他不知道。」 科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看着峦打趣,「不是吧,峦,这次太认真了吧。那小子也不过就是你的一个猎物而已,顶多更有趣了些,至于这么护着吗?」 峦的眸光渐渐变冷,警告意味越来越浓,他盯着科,「记住我说的话。」 科笑了,像是在笑峦小题大做。他随意地点点头,「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表个态。我肯定不会再动他了。不过——」 拉了个长音后,科的笑开始转变意味,有点邪魅,透着恐吓,「我不动他,他就安全了?你确定另外那个持金卡的人,不会对他下手?毕竟,这张金卡代表着能与你结婚的资格,哪个持金卡的人,都不想看到你真喜欢上谁吧?」 峦有些不耐烦地背过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轻轻用手指点着桌面,说出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我会保护好他的。」 科讥诮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明显一个字都不信。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丢下个「走着瞧」的眼神,便自顾自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科的脚步声走远,峦沉思着在屋中踱起了步,莫名心烦意乱。 半晌后,他拿出手机给绵发了个消息:你在哪儿? 绵:马上就到苍的诊所了。 峦拿着手机,又踱了几步,不得不说科的话让他后背凭空感受到一股凉意,但想到苍昨夜劳心劳力救下绵的整个经过,最后他还是把那股凉意压制了下来。 他回给绵一个字:好。 第70章 变态,我做不到 祝子绵来到苍的诊所,先是值班医生接待了他。给他检查伤口,消毒上药,量了体温,没有发烧。全是正常的医疗步骤,唯一不正常的是,没跟他提诊疗费的事。 结束后,他主动问起苍医生在哪儿,想着不能白受人家的好,怎么说也得谢一声再走。 值班医生告诉他,苍在三层。 诊疗所的三层,很安静,没有病患,没有医生护士,像是专属于苍的独立空间。 有健身房,有咖啡室,这个风格和斩神娱乐的董事长区域,十分接近。 难道有些身份的奴隶都有这个喜好吗?绵站在咖啡室的门口,有些恍神。 这时,苍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很随意的一句话,「你来了。」 祝子绵回身,点头时嗯了一声。 他看见苍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穿着日常的衣服,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免猜测苍是不是还有别的安排,自己冒然过来有些打扰了。 于是懂事地说:「你有朋友过来啊,那我——」 「无妨。」苍打断了他,「一起坐吧。」 祝子绵也不知道这合适不合适,犹豫的工夫,那两人已走进了咖啡室,祝子绵只好跟了进去。 虽然,在这里苍是主,但苍的那个朋友显然没把自己当客人,一进咖啡室就熟练地操作起咖啡机,苍反而悠哉地坐了下来,好像在等人伺候。 这画面祝子绵有些眼熟,和某些vlog里的情境很像。他不免大胆揣测,这个朋友怕不是苍的普通朋友,不会是男朋友吧。苍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展现他与峦确实没有那种关系,好让自己安心? 想到这里,祝子绵对于把苍当情敌的事,更加过意不去,侷促地垂下了头。 苍的表现倒自然得很,他招唿绵坐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顺口问了句:「跟峦睡得好吗?」 「啊?」 祝子绵瞳孔一震:我们没睡过啊。关键是,这是能问的问题吗? 他臊红着脸,不知道怎么答。 正在煮咖啡的朋友先乐出一声,开了口:「会不会说话啊,苍。人家还以为你要问床上那事呢,变态了啊。」 好在这一个打岔,祝子绵震裂的神情放松下来,自嘲地笑了,猜测一定是自己想歪了。 苍问的应该是昨晚,他和峦各自睡得好不好。不过这也没啥好问的吧。 祝子绵怀疑苍是在没话找话,于是主动扯出个话题,「谢谢你啊,苍。让我来做检查。就一个耳洞而已,这么郑重其事的,真不好意思。」 苍若有深意地笑笑,「在医生眼里,没有小伤。任何一个不起眼的疏忽,都可能是无法挽回的后果。」 第99页 说着,他好像还要给绵把个脉,把绵的右手拉了过来,摘下了绵的护腕。 这个护腕,是峦给绵的。让绵戴手铐的时候,能舒服一点。但就算这样,护腕下还是能看到一些浅浅的淤痕。 「你们住一起有一阵子了吧,他还铐着你啊。」苍不咸不淡地问。 祝子绵琢磨了一下,大概明白过来苍具体问的是哪种睡了,心情更加释然。 他把手抽了回来,满是无所谓:「嗯,是啊。不过没关系,习惯了,睡得挺好的。」 「有病!」苍嘀咕了一句。 祝子绵听到,不免愣了下。心想怎么还骂上人了?关键我还没骂呢。 不过转念想起苍与峦打打闹闹的样子,想起两个人十多年的交情了,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好哥们儿,估计这也就是个玩笑。 索性,他配合着笑了一声,跟着打趣:「是啊。是挺有病的哈。」 说完,他将护腕重新戴回手上,挡住了那些淤痕。 苍听了绵的打趣,却没有笑。反而很专注地看着绵的眼,目光深邃,含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缕笑意。 祝子绵正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听苍继续开了口,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我是说,他有病。」 - 咖啡煮好了,浓郁的咖啡香包裹上来。让人很舒服的味道,却对比得祝子绵心里更不舒服。 他感觉到苍要说什么了。 其实,他也好奇过。 若说他刚住进峦家里的时候,峦对他有防范,晚上铐着他,可以理解。 可两个人相处一段日子了,都相处到峦想求婚了,晚上睡觉峦还会铐着他,这就不合常理了。 祝子绵也问过峦为什么。峦只是笑着说:「你房租还欠着呢,晚上跑了,我到哪儿找你去?」 一听就是假话。但峦不想说实话的心思,倒是真的。祝子绵干脆就不再问。 此刻,苍一提,他又免不了探究起来。 「所以,你是说,峦晚上铐住我,是因为,他有什么心理疾病?」 苍郑重地点了点头。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苍的朋友端来三杯咖啡放在三人面前的玻璃桌上。隐隐约约的热气像只无形的手,拨弄着记忆的锁。 苍默默呷了两口咖啡,才缓缓开了口,「峦十二岁那年,没有住校,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本来一直也没什么事。直到一天夜里——」 苍顿住,没有继续说,祝子绵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跳动声仿佛响在耳边。 「那天夜里,怎么了?」 苍艰难地嘆了一口气,「他床底下藏了个人,一直在等他睡着。」 祝子绵后嵴发凉,只这一句话就把他吓出一身冷汗。睡着觉以后,床底下爬出个人。他不敢去想像那个画面,声音都颤抖起来。 「那个人,要做什么?」 苍心疼又无奈地牵了牵唇角,「你觉得呢?峦那个时候,就好看得太过出挑。而且那时候的他,没有现在这么结实硬朗,娇娇弱弱的,看上去没什么抵抗力。」 祝子绵剧烈地喘息起来,浑身像长出无数的刺,扎得他坐不住。 苍看出绵情绪波动过大,赶紧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你先别紧张。那天夜里,峦并没受到什么身体上的侵害。他家人碰巧来看他,阻止了可能发生的事。只不过,给峦留下了心理阴影,一些无法控制的过激反应。」 祝子绵稍稍平復了一些,想到与峦生活的点滴,开始明白过来许多事。 为什么房子布局是大开间,为什么浴室与厨房都是透明式装修,为什么床是榻榻米式,床下都是置物格,为什么衣柜储物柜的格子都狭小而密集。 都是因为峦不允许家里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藏人。他需要推开家门的瞬间就能确定,屋子里没有其它人存在。 「如果有其它人,就要铐起来是吗?」祝子绵喃喃地问。 苍点了点头,「从那以后,峦晚上睡觉的时候,屋子里不能有别人。把人铐起来,勉强入睡,已经算是我们了不起的治疗成果了。对了,还没介绍,哲,是峦的心理医生。」 说到这里,苍向自己的朋友抬了抬下颌,示意了一下。哲沖绵微微点了下头。 祝子绵看了看哲,又看了看苍,见两人神情都凝重非常。 他察觉出,三个人的这次碰面不是偶然,是苍特意安排的。而他们说起这件事,绝不仅仅是为了让他知道这件事那么简单。 「你们——是希望我做什么?」祝子绵问。 苍也不兜圈子,「没错。我们希望你能参与到峦的治疗方案里。」 「我?我能怎么做?」祝子绵想不明白。 苍咬了咬唇,似乎在小心地组织语言,顿了一小会儿,才开口:「我们不敢保证这个治疗方案一定能成功,只能说有很大的希望。那就是把他重新带回那天夜里,让他重新面对一次。」 祝子绵听得揪心,眉紧紧皱了起来,「这可行吗?那一次都让他有心理阴影了,还来一次?」 苍的目光坚定,语气不容置疑,「正是因为那一次的记忆在他脑子里扎得太深,拔不掉。所以我们只能试图修改、干扰他的那段记忆。那天夜里,他的很大一部分恐惧来自于,他是无力自保的。如果不是家人碰巧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这才是他真正害怕的地方。我们必须让他独立面对一次,让他相信,他可以一个人应付这件事。」 第100页 祝子绵手心冒出冷汗,紧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他预感到苍想让他做什么了。 一定是让他扮演那个躲在峦床下的人,在夜半三更峦入睡后,去对峦做不轨的事。 他垂下头,紧张地问:「所以,具体,我要怎么做?那天夜里,那个人到底对峦做过什么?」 苍用手捏着眉心,沮丧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峦不说,那个人也死了。只知道当时家人冲进去的时候,那人浑身赤裸,已经在情慾的高潮状态。峦的衣服被剪碎,散落一地,两只手被皮带绑着,绑在床头的铁栏上,控制着他逃不掉。」 祝子绵胸内翻江蹈海,双拳紧紧地攥住颤抖不止,整个身体在这颤抖下快要散架一般。 他带着哭腔咆哮:「那你还说,峦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侵害?」 苍过意不去地按住绵的肩,想帮他缓解一下,「绵,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事后检查身体,峦的身上并没有被那人抚摸的指纹,也没有那个人的唾液或是其它体液。仅仅是峦的手腕处,有两个人搏斗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峦惊醒后,那人给峦绑皮带时留下的。」 祝子绵眼底腥红,咬住唇无法苟同。没抚摸没亲吻就不算侵害了吗?把人衣服撕光看着意淫就不算侵害了吗? 苍看得出来绵的意思,躲开绵的目光,对自己的话有些内疚。 他收回手,弯下身将手肘撑在膝盖下,看着脚下沉声道:「对,是我说错了,是侵害。而且这侵害的余震比想像还要长,还要重。很长一段时间,峦没有办法和人靠近,他不能听到别人的唿吸声。一起长跑的时候,身边有人稍重的唿吸都会让他崩溃。所以我们怀疑——」 苍顿住,有点不想启齿。 「怀疑,什么?」祝子绵声音颤抖。 苍把头扭到一边,不想让绵看到他的表情,声音也更低了几分,「怀疑那人趁峦睡着的时候,剪碎他的衣服,然后就离着很近的距离,在峦身上不停地用鼻子闻。」 「闻?」祝子绵五官都扭曲变形,「这么变态吗?」 苍不及回应,一直不坑声的哲突地冷笑一声,「当然变态啊。不变态,能干出半夜躲人床底下的事吗?」 祝子绵不说话了,抱着双臂不停地用力抓着自己,好像身体里有虫子乱爬乱咬。 他有一种想回到那个夜里,把某人撕烂碾碎的冲动。 然而,苍却要他回到那个夜里,去扮演这个「某人」,用变态的方式去污辱峦,折磨峦。 而峦是他全心全意喜欢的人啊,是他想要像人妻一样去照顾的人啊。 祝子绵疯狂地摇起头,哭着喊:「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苍用力扣住绵的肩,带着几分威严大声说:「你听着,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住进峦的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被铐住,峦都能睡得着。你是唯一一个能完成这次治疗的人,也是唯一能帮峦的人了。」 「我不要!我不行!」祝子绵似乎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是麻木地不停摇着头。 苍变得有些焦灼,他力度更大,控制住绵动弹不得。嘴唇颤了颤,似乎还要进一步劝说,一个类似广播的声音在三层响了起来:「苍医生,峦先生来了。」 苍的手微微一松,祝子绵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站起身落荒而逃。 第71章 恐惧,无法逃避 峦看到冲下楼的绵,吓了一跳。 祝子绵从峦骤然变化的眼神里,也意识到自己脸色不太好,估计泪痕都还没干。 他快速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勉强挤出个笑容,「峦,你来了。」 峦没有说话,质问的目光向他身后探去,还有些隐而不发的愤怒。 祝子绵顺着峦的目光,回过头,就看到苍和哲一起走了过来。 「他怎么了?」峦问。 苍面色不改,平淡地笑笑,「没什么,他不是脑子失过忆吗?正好哲来了,帮他做了做催眠治疗,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峦脸上没什么怒气了,只剩不安。他捧住绵的肩,小心地问:「你想起什么了?」 祝子绵看了看苍和哲,不得不佩服他们这么快就编出了个峦毫不怀疑的谎。 不过,他也不想戳穿这个谎,而且确实是些不太好的事,只不过不是他的,是峦的。 那件事在他脑子里又復演起来,他刚止住的眼泪又快要喷涌。 他不想峦看到他这个样子,于是抱住峦,把脸藏到了峦的肩上,「峦,想起什么都不重要,都会忘了的。我们回家吧。」 峦拥着绵,费解地看了看苍与哲的方向,两人均微笑着向他点了下头,示意他没大事,好好安抚就好。 峦只好不再多问,带着绵离开了诊所。 - 回家的路上,峦看了绵数次,感觉绵一直失魂落魄的。因为不知道绵想起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 眼看家越来越近,峦想着会不会吃点好的,能让绵心情好一些。于是尝试着问:「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去吃大餐?」 祝子绵听出峦安慰的语气,不希望峦担心,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笑了出来。 「其实,我想给你做顿饭的。」他说。 做不做饭的无所谓,峦见绵笑了,神情也放松了不少,开起了玩笑,「你要做饭啊?那是要赏我,还是要罚我啊?」 第101页 祝子绵沖峦噘起了嘴,知道峦在笑话他,每次斗志昂扬地做饭,做出来的都是死亡料理。 但他不服啊。而且那是以前。以前他给峦做饭,做的那叫饭,现在再做,做的叫饭吗?那叫爱情。味道在其次,过程很重要。 想到这里,他认认真真地说:「其实那天,我之所以去小便利店,就是想买些食材做饭给你吃的。」 车子摇晃了一下,峦看上去如坐针毡。 他不能提那天的事,提起来就心悸,还有强烈的负罪感。 此刻,听绵说,那天之所以去小便利店,是为了买食材做饭给他吃,那份负罪感更强了。强得他一时没办法安心开车,只得停靠在了路边。 「怎么了?我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瞧把你吓的。」祝子绵看出了峦的不安,开了个玩笑调节气氛。 峦倦倦地牵起唇,「为什么突然想做饭给我吃啊?」 祝子绵有些羞赧地把头转到一边,看向车窗外,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觉得应该做饭给你吃啊。那——当人妻的那个,都会做饭吧。」 祝子绵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峦还是听见了。 「谁说的?」他笑着问。 祝子绵声音更加含含煳煳,「网上都这么说。」 峦伸手捏着绵的下巴,让绵把头正过来。他看着绵的眼睛故作委屈地问:「你和我在一起,是听网上说,还是听我说啊?」 绵垂下眉,不好意思看峦,问:「那你怎么说呢?」 峦一边用鼻尖碰了碰绵,一边爽声说:「我说啊,你只要养好了胃口,我做什么都能好好吃,就行了。」 祝子绵抬起头,假装生气地扁起嘴,「那得我让你做什么吃,你就做什么吃。」 峦捏着绵的下巴,稍稍用了点力,捏得绵嘶了一声。 伴着这声嘶,峦笑着揶揄:「给个竿子就往上爬,你是猴子啊?」 祝子绵赌气地仰起头,「不敢答应啊?」 「我有什么不敢答应的?说吧,今晚要吃什么?」峦说着,松开了绵,只定睛看着绵那双转来转去,不知打什么鬼主意的眼睛。 祝子绵的眼睛,此刻看上去确实不怀好意。他舔了下唇,像看到的饕餮。 「我想吃——」长长尾音绵延不绝,与此同时,他的手悄悄地滑向安全带的锁扣。 啪的一声,随着安全带弹开,祝子绵像只小豹子扑了上去。 「你!」 话音未落,祝子绵已将峦扑到避无可避,唿吸也在瞬间升温,灼热地涌上了峦的脸颊。眼看一个比唿吸还要灼热的吻即刻就要将二人黏在一起。 但好像滚烫的开水泼在零下四十度的天气里,瞬间成冰。在一个微乎其微的距离,祝子绵顿住了。 恐惧,一种他从来没有在峦眼里看到过的恐惧,刺痛了他。 这恐惧像是一种本能,一种条件反射,让峦变得完全不像自己,那么渺小,那么无助。 即使现在的峦像一匹战狼,已经有了一打十的强悍,即使面对的仅仅是一只战斗力悬殊的小白兔,这份恐惧还是会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冒出来,无法掩盖。 当然,事隔多年,峦已经学会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他只让这恐惧快速地闪了一下而已。 很快,他便调整好自己,唿出一口气,看着不再向前靠近的绵打趣:「怎么了?等我扑回去啊?」 祝子绵眼神飘忽了一阵,此时的他已是兴趣索然,但害怕峦发现什么端倪,忙展颜笑了。 他调皮地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峦的唇上,又凑上去在自己的手指上亲了一下。 接着,他笑嘻嘻地说:「没什么啦。只是突然想起来,你身上大伤小伤还一堆呢,现在不是时候,等你的伤全好了的。」 峦原本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太好,好像还下意识地推了绵一下,明显对绵有所排斥。不过见绵这么说,还说得这么嬉笑,他心宽了下来,眼神还因某种渴望闪出了星辰。 「绵,等我的伤好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祝子绵与峦的视线交汇,眼睛里同样被映射出了期待的星星点点,「结了婚,是不是你就可以天天搂着我睡了。」 峦眼底的星辰像突起阵风的海面,凌乱了一下。但依旧是一闪而过,他抿起唇,嗯了一声。声音有些虚浮。 峦,你在说谎。 祝子绵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他猜峦也不是有意说谎,峦或许也想尝试,想突破,想抵抗住自己的过激反应,但峦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祝子绵不说破,把头藏进峦的怀里,软语中携着十分的笃定:「峦,我们会结婚的。一定会的。」 - 第二天,祝子绵醒来的时候,峦已经去上班了。 他摘下护腕,看着新勒出来的淤痕,脑子里浮现出峦无助地被人束缚在床头的一幕,心被砸得钝疼。 那一夜,峦手腕上留下的痕迹一定也还在,只是峦小心地把它们藏起来了。 祝子绵把护腕重新戴好,草草吃了些东西,又去了苍的诊所。 苍依然在三层咖啡室里,哲也在。两人就坐在那里,衣服都没有换。这让祝子绵有种错觉,仿佛他没离开过,只是做了一个梦,又醒来。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猜出来:苍和哲肯定是料定了他一定会回来。 第102页 祝子绵坐到了昨天同样的位置,就在苍的旁边。哲见他落座,起身去操作咖啡机。 「这个计划,你们计划了很久吧?」祝子绵平静地问。 苍不否认,倦倦地点了下头,「是很久了。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人选。这个人必须能让峦完全放心地自然入睡,进入到深度睡眠,才有可能復刻出那一晚。」 「你都不行吗?你们那么熟?」祝子绵还有些困惑。 苍沮丧地摇起头,「不行。虽然铐着我的时候,他也能睡着。但睡得很浅,提防心很重。我稍稍的一点声音,都会把他惊醒。」 祝子绵两手握在一起,用力捏了捏,小声嗫嚅:「如果,我是说如果,峦一直带着这种心理疾病,会怎样?」 苍顿了顿,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最终看向窗外,好似茫然失神,嘴上喃喃:「如果不医好他,峦的家人不会允许他结婚的。因为峦就像一座活火山,不知道哪一次,情慾的唿吸声就会让火山喷发。谁也不知道,那时候会怎么样。」 祝子绵想到昨天他突然扑到峦身前时,峦眼底不正常的底色,那是火山喷发的预兆吗? 他手心被汗水浸透,纠结的思绪在脑中翻滚。 「可是,峦明明说,他要和我结婚的。他没有说他的家人会不同意。」祝子绵的声音有些酸楚。 苍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峦错误地以为一个完整的婚姻,一个他真心喜欢的伴侣,就可以帮他战胜这份恐惧。但不可能的。尤其是夜半三更,意识恍惚的时候,他根本分不清躺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就算你们真的结了婚,那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祝子绵的双手已经用力到麻,他听得懂苍的意思,即使他与峦结了婚,他与峦都不能像正常的夫夫那样生活。 峦不会搂着他入睡,甚至两人情动时,还要提防峦会不会突然发疯。 煮好的咖啡一缕缕落入杯中,发出舒缓的水流声,祝子绵无意识地听着,感觉有什么东西也在他身体里慢慢流失。 祝子绵越来越看清自己,他不怕危险,但他不想看到峦害怕他的样子。 最终,他站起身来,走到苍的身后。压抑着紧张的心跳,郑重地一字一顿,「好,我答应。」 苍缓缓转过身,手里多出了一把小小的钥匙,举在绵的眼前,「这是峦家里那副手铐的钥匙,小心藏好。」 祝子绵盯着那把钥匙,像盯着即将打开的潘多拉盒子,不放心的他再度询问:「你真的确定,这样对峦有帮助?」 苍自信地勾起唇角,「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是啊,总不会更糟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赌一把。 祝子绵深深唿吸了一次,毅然决然地拿过了钥匙,转身向屋外走去。 这时,苍的声音又从身后飘过来,「出事那晚,是个晴朗的月圆之夜,在此之前,不要让峦发现异样。」 祝子绵没回身,认真点了个头,离开了。 - 直到祝子绵的背影消失,哲才从咖啡机前移开。 今天,他好像一直在事不关己地准备着咖啡,并做得很是陶醉。做好的两杯咖啡上,还精心制作了草叶图案的拉花。 哲将两杯咖啡放到桌子上,端起一杯小啜了一口,不浓不淡地说:「话没说透啊。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年的峦只有十二岁,而且身体不太好,像个病美人。从那以后,峦疯了一样健身,还学了拳击,搏斗。早不是当年的他了。」 苍懒散地坐下来,轻飘飘地回应,「有什么奇怪吗?我们要的,不就是今天的峦,去面对昨天的事。」 哲把咖啡放回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同时他眼神变犀利,盯着苍质问:「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峦真的回到那一夜,他会怎么做?」 苍迎着哲的眼,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那只能拭目以待啊。但绵不能有一丝恐惧,我干嘛要提前吓唬他?」 哲逼近了苍一些,眼里有些不忍,「可如果峦清醒前,疯狂地下了死手,一个不慎把绵打死了,他会不会患上更严重的心理疾病?」 苍面无表情,如果有,也只是一层冷漠,半晌后,他毫无生气地说:「有病就继续治啊,我们是医生,怎么能害怕患者生病呢?」 说罢,他从桌中央放咖啡勺的陶瓷筒里,抽出一把小勺子,把咖啡上的拉花,搅到粉碎。 第72章 月圆,人不圆 天气预报说,这个月的阴历十五,是个观月的好日子。 祝子绵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仰头看着一轮满月徐徐升起,思绪似在神游。 峦从浴室出来看到这一幕,随口调侃:「干嘛呢?打算低头思故乡啊。」 祝子绵扭过头来,「我的故乡就在这里啊。」 说罢,他含着一点暧昧不明的笑意,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峦。 今夜的峦,穿着那件挂猫尾巴的情侣睡衣,野性张扬,如同初见。 他见绵笑得勾引,便顺从地走过去,把窗帘拉起,坐到了绵旁边。 「好了,不早了,该睡了,明天我要上班呢。」峦说着,在绵的耳朵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祝子绵似乎感觉痒,笑着逃开,但嘴角笑得却十分享受。 自从两人关系确定,祝子绵发现峦真的好喜欢亲他。临上班要亲一下,下班进门要亲一下,只要在一起,见缝插针都会忍不住亲一下。 第103页 这记亲吻也不定落在哪里,反正祝子绵觉得短短几天,他肩部以上,没有峦没亲过的地方了。 只是这些亲吻都是点到为止,从不吻到彼此失控。好像一块垂涎欲滴的大蛋糕,不捨得一口吃光,所以分成了无数的小口,一点一点地品。 从祝子绵的角度来说,更像一块美味的蛋糕,不能让他一口吃光,所以一小口一小口地餵他。 他们的感情增长着,又克制着,夹杂着一些不可明说的秘密。 祝子绵把头枕在峦肩上,目光涣散,幽幽地说:「峦,今晚,我可不可以在你床上睡啊。」 这个暗示足够明显了,谁听到都该心中一盪。 但峦的身体颤都未颤一下,恰恰因为颤都没颤一下,显得心里早有预案。 「怎么?」峦说,「等不及了?小朋友要乖,有些事要结了婚才可以。」 祝子绵的头从峦肩上移了下来,用手撑着斜睨着峦,「唉哟,峦哥哥好保守啊。不结婚不上床的。」 峦没被绵叫过哥哥,冷不丁听到,心被挠了一下,笑出了声。赶紧又收敛起来,耐人寻味地问:「对啊。不好吗?该不会你——」 「我可没有过。」祝子绵赌气地打断,「人家还小呢。还不会呢。」 这是实打实的实话,贵族胶囊里也只教了他怎么当个男人,可没教他怎么当人妻。 想到这里,他脸红起来,钻到峦怀里,黏黏煳煳地喃:「哥哥教我。」 峦心跳有些快,强唿吸了几次才能说话,还没什么力气,「别闹了,结了婚再教你。」 祝子绵仰起头一脸天真,还有些失落,「可是,在我心里,我们已经结婚了啊?为什么要整那个仪式感啊?我不在乎的。」 峦看着绵那双眼睛,迟疑了一下,噗呲笑出声。他在绵的头上带着惩罚意味抓了几下,把绵的头髮抓得乱糟糟的。接着,他戏弄意味极浓地说了句:「因为我怕你始乱终弃啊。」 祝子绵像听了什么大笑话,张着口就要反驳,但峦明显不敢再往下聊,他捂住绵的嘴:「别想了,等结了婚,天天教你。」 说完,他把撒娇不肯动的绵连拉带拽弄到了绵自己的床上,习惯成自然,顺手便把手铐铐了上去。 听着那熟悉的咔哒声,祝子绵心里嘆了一口气,这是他最后的试探。 他好希望峦能和他相拥而眠一次,哪怕就一次,他都可以去与苍商量,让他们更改治疗方案。 但显然,峦自己都不敢做这样的尝试。 灯熄了,祝子绵摸出了手铐的钥匙。 这一刻,他的心反而安稳了。如果说,必须要有一个人对峦做这种事,他宁可那个人是他。 - 凌晨两点。祝子绵离开了自己的床,并把窗帘撩开。 月光的银辉顿时毫无保留地倾倒在房间里,昏暗依旧昏暗,但足以让人看清每一个精緻的细节。 祝子绵甚至觉得,他可以看到峦的眼睫长长的,弯弯的,一动不动。峦真的睡得很好,很熟。 换言之,当他被铐住的时候,峦真的已经有了足够的安全感,但他现在却将这层安全感击碎。 开弓没有回头箭,祝子绵不再犹豫了,用苍的话说,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了,那就赌一把吧。 他拿出准备好的锋利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峦的衣服。一寸一寸,直到完全衣不蔽体。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峦的身体,心境已不可同日而语。 峦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彻底,透亮的月光映照下,能看出来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还在。还有些比较大的划伤,伤疤未清。但不影响结实厚重的身体散发着诱惑力。 祝子绵闭上眼,告诉自己淡定、淡定,继而又悄无声息地脱下自己的衣服,这还怎么淡定啊。 祝子绵觉得他一定是最惨工具人了。理智在一点点失守,但他又不得不保持理智,然而他又不能太理智,否则不像个变态。 这个度在哪里,好难拿捏。 然而,当他一步步地靠近峦,就发现所有顾虑都是多余的。 当峦近身的那层好闻的果木香,撩拨袭来,绵无需刻意去想怎么做,他的唿吸声已经不堪到羞于入耳。 他好像一瞬间就共情了当年那个变态,真的,只是近距离闻这个动作,就足够让人疯狂了。 他的眼睛变迷离,不停下意识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隔着微妙的距离,只让自己的鼻息去抚摸峦,轻薄峦,惊扰峦。 不多时,峦的身体果然不正常地战慄起来,与此同时,祝子绵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一些他控制不了的低吟声从嗓子缝里钻了出来。 他情难自禁地抓住床单,狠狠攥住,几乎要把床单从峦的身下抽出来。 大概是床单的异动唤醒了峦的神经,一声惊唿后,峦腾了坐起了身。 祝子绵还在想,是不是要像苍说的那样,去捆绑峦的双手,突然就感觉胸口一下剧痛,同时人像皮球被踢了出去,脚下还不觉站稳,咚的一声,头部的痛感击散了他的意识。 灯在这时亮了,祝子绵恍惚看到峦惊愕的眼,恍惚觉得峦的嘴型是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已经听不到,在峦一步跨下床的瞬间,他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 「绵!绵!」峦大喊着冲到绵身边,绵头上流下的鲜血让他脑子嗡嗡作响。 第104页 这时,仿佛遥远的天际飘来声音,是敲门声,准确地说是砸门的声音。与此同时,峦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两个声音在峦的意识里,从缥缈失真渐渐变得清晰,峦无措了一下,不知道是先接电话还是先开门。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应该是同一件事。 峦迅速抓起床单盖在绵身上,顺手捡过绵脱下的短裤,胡乱穿起便打开了门。 门一开,苍推了他一把,让他闪到一边去,接着就匆匆带人闯了进来。 跟进来的人抬着担架,还拿着相应的急救设施,在绵身边停下。他们给绵做了包扎止血,还进行了简单快速的检查。 其中一人沉声说:「可能伤到了骨头,抬的时候小心一点。」 一行人接着便熟练地将绵放上担架,匆匆地来,匆匆地走。自始至终,都当峦不存在。 峦目视着这一切,明白过来了什么。在苍要离开的时候,他一把将苍抓住:「是你安排的?」 苍也不客气,用力一挥,把峦挥到一边,厉声大喝:「你要是不想让他死,就别浪费时间。」 说完,苍跟着一行人迅速离开。 峦也没有耽误时间,他随便抓了身衣服,也出门开车去了苍的诊所。 绵没有被推进手术室,一直在急救室里。峦也不知道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坐在过道边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等了两个多小时,苍疲倦地走了出来。瘫坐到他旁边,有气无力地说:「还好,估计是你身上带着伤,没能用全力。重度脑震盪,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不过目前没有脑出血,应该不致命。另外只断了三根肋骨,没伤到内脏……」 苍的话还没说完,峦就被「只」断了三根肋骨,刺激到了。 断得还少吗? 他一把揪住苍,把苍揪起来按在墙壁上,怒不可遏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让他这么做?」 苍的表情疲惫至极,很是不耐烦,不太想解释,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峦:「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脑子里那根深蒂固的阴影?让绵提前知道,冒险尝试一次这种治疗方案,总好过你哪一天突然对他发疯,把他打死。」 苍顿了顿,扣住峦的手腕,郑重地又补了一句:「我不可能一直守在你家门外,给他急救。」 峦听着听着苍的话,慢慢红了眼眶,像个做错了事愧疚不已的孩子。 他的手逐渐失了力,后退一步,哽咽:「可是,你也说了是冒险尝试,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拿他做实验?」 苍的瞳孔被震了一下,好像峦说了个天大的讽刺。 片刻后,他带着明显的怒意抽了抽唇角,「我拿他做实验怎么了?能当实验体难道他不应该感到光荣吗?」 说到这里,苍像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目光咄咄逼人。峦在这样的注视下,好像内心有愧,不知所措。两个人神情都有些凌乱且反常。 原本疲惫的苍突然来了精神,拉住有些混沌的峦,一路上了三层。 三层没有开灯,只有一些逃生用的指示壁灯在墙上发着极其微弱的光。 在昏暗的过道里,苍把峦按在墙上,声音理智又狠厉,继续了在楼下不方便说的话。 「我就是要拿他做实验,我就是要让他成为实验体。你也不想想,如果他接受不了这一点,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你?这段时间,你谈恋爱谈飘了吧,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说罢,苍一把扯开峦的衬衣,撕下峦腰腹处的一块创可贴。 没了创可贴的遮挡,一枚镶嵌在皮肤下的晶片,诡异地呈现了出来。 第73章 结婚,要和自己爱的 喊出这句沉甸甸的质问,苍好像用掉了最后的力气。 他松开了峦,虚弱地靠着墙,又顺着墙缓缓滑下,瘫坐到了地上。 「峦,你就是个实验体。本来就不该真心喜欢上谁的。」 这句话像是抽掉了峦的筋骨,他也一样,软绵绵地倚着墙,瘫坐在地。 刺耳的电话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环境里,响得人心惊肉跳。 苍歪过头来,示意峦接电话。峦看着手机屏上「对方号码已隐藏」几个字,说不出的厌恶。但他没办法,只能接听。 「餵?没事。……受到一点惊吓。……苍在,就在我旁边。」 峦断断续续回应了几句后,把电话递给了苍。 苍接过电话也是公事公办的了了数语:「还好。都在计划之中。……我知道了。会通知他。」 电话挂断,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画面几乎静止。 直到过道尽头自动饮水机突然开始加热,两个人才同时动了一下,像是视频解除了暂停键。 峦仰着头向后磕了一下墙,闭着眼无力地问:「今晚的事,他们也知道?」 苍按了按自己的脖颈,给自己解着乏,同时漫不经心地说:「废话。你的情绪变化通过这枚晶片,都在他们的监控里。我不提前备案,怎么做这次实验啊?」 峦的眼神变得十分不友善,死盯着苍质问:「所以,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而且,是你,你在算计我。我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我那么信任你。」 苍半睁着眼迎着峦,依然是一副不怎么正经的神态,「话要看怎么说啊?为什么不是我们合起伙来帮助你?这个治疗方案当然不能提前跟你说,否则还有什么效果?」 第105页 「可你差点搭上绵的命!」峦喊叫着站了起来。 苍仰头不惧峦咄咄逼人的视线,无辜地摊开手,「所以,我提前在门口等着,第一时间救他了啊。」 这句话并没有平復峦的怒气,反而让他的愤怒陡然爆涨,他揪住苍的衣襟把苍硬拽了起来,「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绵有危险,而且是生命危险。」 苍不屑地弯了下唇,稀松平常地解释:「峦,你还不了解这次治疗的原理吗?绵必须有危险,而且是生命危险,你喜欢他,又打伤了他。我们就是要用你心里上的这份负罪感,去抵抗你心里原有的那层恐惧感。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情慾的唿吸声激出暴力倾向。你才能结婚你明白吗?」 峦听懂了,又像没听懂,他的眼神呈出一种碎裂感,哀伤又绝望,嘴角反呈出一种不正常的笑意,「结婚?和谁?和你吗?你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和我结婚,然后让我像正常人一样和你上床?」 苍烦躁地把头扭一边,揉了揉耳朵,像是想把刚听到的脏话揉出去。 继而他耸耸肩,一副摆烂的神态,语气开始挑衅,「不是我,就是科。反正就剩我们两张金卡了,你总得挑一个吧。」 峦看着苍,像在看一个越来越看不透的陌生人,眼底渐渐闪烁出水光。 他松开了苍,仰起头,努力翘起唇角,不让那水光倾洒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帮我的。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以为,你一定会帮我的。」 峦说着,再一次倚靠着墙壁垮了下去,这一垮,像是再也不想站起来,破罐破摔,听天由命。 苍低垂着眼,看向峦的目光里,有那么点「笨死你得了」的嫌弃。 半晌后,他略带委屈地嘟囔:「我是在帮你啊。我怎么没帮你?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把治疗方案给到机构的时候,机构就没想留绵的命。我是自作主张带人守在你家门口的。」 峦觉得这话很无耻,就好像故意捅人一刀,再帮着叫了救护车,就能免罪似的。 他冷嗤了一声,很不正经地说:「好啊。就沖你帮我这一点,你赢了。我们可以结婚了。」 苍却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没那么快。你还要回机构去接受心理测评,得他们认为你可以结婚了,你才能结婚。」 峦咯咯咯地笑得像个疯子,数声之后,他一下下疲惫地鼓起掌,「你们这么厉害的治疗方案,怎么可能失败呢?现在我一想起那唿吸声,满脑子都是绵满脸鲜血的样子。几乎想不起那天夜里了。」 说完这段话,峦面无表情地闭起眼。若非他还保持着上半身直立,还以为他昏死了过去。 周遭再一次变宁静,针落可闻。 不知不觉,过道的亮度提高了。晨曦透过窗,洒到昏暗的过道拐角,从两人的方向看过去,仿佛命运开启了一扇门。 苍望了望这扇门,又看了看峦那昏死的样子,他泄气地翻了个白眼。 好像一个辅导孩子数学题的家长,给了半天线索,孩子就是反应不过来。最终放弃。 罢了,还是直接给答案吧。 苍的嘴角缓慢地弯了起来,笑出几分捉弄人的意味。 接着,他自在地坐到峦的身边,歪起头极其缓慢地说:「可是,如果,你通不过测评呢?」 怎么会通不过呢?我刚才明明说了—— 峦一时听不懂,但凭着与苍多年相交的直觉,他听出苍这句话有什么弦外之音。不自禁转过头询问地看向苍。 苍笑得更加耐人寻味,继续问:「如果说,测评的结果,只有绵能让你解除应激反应呢?」 峦眨了下眼,好像听出来了些什么,虚弱的身体回力了几分,他把背挺直,反问:「你是说,让机构相信,我只有和绵上床的时候,没有应激反应?」 苍一边笑一边别扭地转过头,好像都不好意思看峦,「拜託了,少爷。能不能别把话说得这么露骨啊?」 峦散乱的眼神彻底凝聚回来了,他思忖着四下看了看,惊喜爬上了眉梢,「如果可以这样,那机构就会考虑,让绵和我结婚?」 苍终于露出孺子可教的满意模样,「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也是唯一一个绵能和你结婚的可能。」 听到这里,峦的唇角已经抑制不住扬了起来,但还不敢相信,「可是,真的可能吗?我通不过测评?」 苍颇为自信地笑了,目视过道拐角越来越浓烈的阳光,笃定地说:「哲是你的心理医生,会参与到你的心理测评里。他会教你怎么做,会帮你的。」 「真的?」强烈的期待让峦一再确认。 苍收回视线,安慰地拍拍峦的肩,「放心吧。那傢伙,对于绵敢拿命来治你的病,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是真心希望绵和你能有个好结果。所以一定会帮你。」 这句话过后,峦像被压了五百年,刚放出来的猴子,想在草地上撒欢打滚的既视感。 「所以,你还是在帮我?」 那不然呢?苍一脸「你笨死了」看着峦,揶揄:「你这反射弧是真够长的。」 被奚落的峦不生气,非但不生气,还兴奋地跳起来。 看架势,他是急着下楼去,可突然又打住。 似乎想起差了点什么,接着他转身,半跪下来扑向苍,一看就是要给苍一个充满感激的抱抱。 第106页 不过,苍眼疾手快地伸长手臂挡住了他,同时嘴上忙喊:「哎哎哎,免了。你们家那个醋罈子,回头知道了,又不定要怎么作了。」 峦打闹着给了苍一拳:说谁坏话呢这是? 不过还是乖乖把拥抱收了回来,起身笑着说:「我去看他。」 苍倦倦地摇摇头,「看也没用。重度脑震盪,没个三天,他醒不过来。还有——」 不等苍说完,峦已无所谓地抿起唇,继续往下楼方向走,苍只得召集所剩无几的力气,加大了些音量。 「峦!机构只给了你一天时间,把工作的事处理一下,然后就要带你回去接受测评了。」 峦停下脚步,激动的神情里稍有些丧。 他听出苍的意思,在他离开之前,绵估计是醒不过来的。 不过也没有关系,等他测评回来,绵估计就痊癒了。到时候,他一定能带回一个属于他们的好消息。 峦转过身,看着苍的眼,「你会帮我照顾好他的,对吧。」 苍的表情多少有些无语,像被泼了脏水,「说什么呢?他是我的病人,我这诊所也是有招牌的。」 「那你说的,他是你的病人,你得亲力亲为啊。这段时间别去研究所了。」峦霸道地要求。 苍有一种「自己宠坏的崽自己受」的无奈,他一边点头一边嘆气:「好好好,我出事都不能让他出事,行了吧?」 「乌鸦嘴。」峦抬手又要打。 苍一把扣住峦的手腕,借力让峦把他拉了起来。 「行了,快去看你男朋友吧。说不定听到你声音,他一个医学奇蹟,突然就跳下床了。」 峦知道苍玩笑,配合着笑了一声,随后认真叮嘱:「你累了一宿,好好休息。」 苍嗯了一声,两人互相挥了挥手,各自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有峦与绵初相见的小插曲。 第74章 等我回来 机构对于峦的心理测评,比想像中还要焦急。 峦一早去了公司,交待完工作快到下班时间。机构便直接将他接走,没让他回家,更没有给他再回苍诊所的机会。 峦也没想到自己要走得这么匆忙,原本,他还想回一趟家,拿了求婚戒指和有绵画像的求婚卡,再送到苍的诊所去。想着等绵醒过来,让苍转交给绵。可现在,他只能把这件事,全委託给苍了。 苍看着手机屏幕上峦家里的门锁密码有些为难。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你直接给他比较好吧。」苍用消息回復。 没一会儿,峦的消息回过来:「我也想啊。可是我怕绵醒来了,发现我不见,又胡思乱想,以为我不管他了。所以,麻烦你了,把戒指和画像给他,让他安心等我回来。」 苍依然觉得不妥,求婚戒指这东西怎么能由人转交呢? 不过,他也担心绵醒来了,真跟他闹什么么蛾子怎么办,影响治疗可就麻烦了。 考虑了一番,他觉得还是先把戒指和画像取来,等绵醒来真闹腾就用,不闹腾就先存放在他这里,倒也没什么不合适。 于是,他回復了峦:「好的。」 放下手机,已是晚饭时间。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下班的晚高峰都开始缓解。 苍给绵做了检查,并无异样。如他所料,也还没有要醒转的迹象。 「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好好照看他。」苍吩咐助理医生。 助理噗嗤乐了,「苍医生刚才说,不就出去个一小时吗?这点工夫,还用特别叮嘱啊。」 苍有些自嘲地笑笑,「也是啊。我好像过于紧张了。」 说罢,他和助理一起向病房外走。走到病房门口,他鬼使神差地又回了下头,叮嘱病房里的值班护士:「如果他醒来了,别让他乱跑。峦不来接他,不许他走。」 护士愣了一下,也噗嗤一声笑了,「苍医生,您说什么呢?别说他现在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就他现在这伤势,醒来了也动不了啊。」 苍再度自嘲地笑了一声,也觉得自己今天莫名有些啰嗦。 可即使他意识到这一点,还是认真多说了一句:「用心点。」这才离开了诊所。 - 不多时,苍开车到了峦家里。在峦的抽屉里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那枚求婚戒指和画像。 找到了,本可以即刻就走,可他看到峦家里的一片狼藉,犹豫了一下。 眼前,峦被剪碎的衣服凌乱地摊了一地,家具上,还有绵留下的血迹。一些被绵撞下的小物件,散得散,碎得碎,让狭小的空间显得无处落脚。 这等峦回来看到了,心情肯定好不了。 想到这里,苍好心地把这凌乱的房间,打扫了一下。因此多逗留了一个来小时,才拿着戒指和画像离开了峦的家。 在地下车库,苍像往常一样,启动了车辆。 这个时段已经没什么车辆在行驶,凭苍的车技,他一脚油门便开出了停车场,开上了主干道。一直不觉有什么异常。 直到他踩了一脚剎车,汗毛顿竖。 ——剎车失灵了?! 苍面色陡然一沉。他目光犀利地看向前方,单手握紧了方向盘。 同时,他快速掏出手机,冷静地用语音方式拨通了一个电话。 「哲,我剎车失灵了。」 第107页 「你在哪儿?」哲焦急地问。 苍扔下手机,快速双手握紧方向盘,绕过前方剎住的车辆,闯过一个红绿灯,「看来,他还是查出我了。」 「废什么话!你在哪儿?!」哲大声咆哮起来。 苍没有回答,前方不远又是一个红绿灯,一群夜间暴走团的老年人,正维持着他们的节奏,排着整齐的队走上斑马线。 苍已经来不及回答了,突然他一个急转弯,沖向路旁的电线桿。 轰隆一声,炸开了晚间城市的平静,伴着一大堆惊恐万分的尖叫声与唿喊声,这通电话结束了。 - 峦搭乘的车辆行驶了许久,一直走到城区郊外的一处偏僻所在,海森生命科技研究所。 在车开进院门的时候,峦的眼睛和耳朵被蒙了起来,每次都是这样。 他知道这里有一个神奇的入口,可入口在哪里,他不知道。他问过苍,苍也不知道。即使苍就在这里工作,即使苍也进入过这个入口。 但每次通过入口,他们都被蒙住眼,再睁眼时,已经是一个完全密闭的实验仓,与世隔绝。 这里的墙壁与屋顶,是峦叫不出的材质,看似密不透风,却保持着清新的空气。 这里的各种医疗器材也充满了智能感和前卫感。 峦一直觉得,在这个实验仓里,有着世上最尖端的科技,足以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科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刻意将这些科技封锁了起来。 就好像本来人类可以过上公元4050年的日子,但他们刻意让人类困在公元2000年,停滞不前。 这让峦刚走出这里的时候,有种今穿古的错觉。 没错,除了入口不知道在哪里,峦对这个实验仓,其实非常熟悉。 他的童年一直生活在这里。离开后,他也需要定时回来体检。 说起来,他第一次遇到绵,就是上一次体检结束。 那天离开实验仓已经是深夜了。为了早一点回家,他抄了一条山间近路。 这条路白天也没什么人,何况这大半夜的。所以,当峦看到一个人影在他的视野里闪了一下,他差点以为见了鬼。 下意识剎车后,他看到绵躺在地上,纳闷自己明明没撞到人啊,怎么人就倒了? 上前查看的时候,绵大概是生病加上飢饿产生了幻觉,猝不及防拉起他的手臂,上来就是一口,像一只饿疯了的小野兽。 峦吓了一跳,虽然挣脱了,被咬的地方还是咬出了血。看着那伤口,峦有些恐慌。 当时的绵脏兮兮的,还晕晕煳煳,看上去很不健康的样子。 何况在这个通往海森生物的路段出现,峦怀疑绵是不是刚做完人体实验被当尸体丢弃出来的。只是哪个环节出了疏漏,让这个「尸体」没有死透。 在这个想法下,峦害怕绵身上会不会有什么实验病毒。 那个时候,冷漠的他其实并不在意绵的生死,但是出于「被毒蛇咬了,要带着毒蛇去求医」的心理,把绵捡了回去。 他想,如果他身体真出了什么异样,或许医生需要这个感染源来确定治疗方案。 最终,他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接到实验仓打来电话,那说明晶片没有检测到他的身体有恙。 与此同时,这个感染源也昏迷了一天一夜,除了感冒症状并没其他异常。 峦这才放下心,想着人醒了,把人送回家就完事了。结果没想到,这个感染源失忆了,想不起自己的家在哪儿了。 此时峦回想起这段经歷,只觉得有趣又好笑。 心想:如果绵知道了,当初自己是用捡「毒蛇」回去的心理捡得他,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炸毛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陪着峦走进实验仓的工作人员,见峦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打听起来。 峦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走得犯了痴,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尖,找了个藉口掩饰:「因为我的心理疾病终于有进展了嘛。难免开心一下。」 那人并不怀疑,笑呵呵地说:「太好了,看你这状态,这次一定能通过心理测评。」 峦心说:我也觉得我能过,但可惜,结果一定是不能过,哲一定有办法给我想要测评结果。 两人又走了一段,工作人员止步,指着前方一个房间的门,说:「你的心理医生已经在等你了。」 峦点点头,径直独自走了过去。感应门对他扫描一遍后,自动打开。 他缓步走进房间,视线匆匆一扫,惊了。 「怎么会是你?哲呢?」 等在房间里的人,是一个发福的中年人,并不是哲。这让峦又惊讶又心慌,询问时的声音都不受控地发起抖。 医生愕了一下,他觉得峦反应有些大。但很快,他便稳住,抱歉地笑了,「哲临时有要紧事,不能来了。」 哲不能来了?那苍的计划不就废了? 峦眼波不安地在屋中乱扫起来,倔强道:「他必须来,我等他。」 医生露出专业性的微笑,不急不躁地说:「峦,我的专业水平和过往经验,都在哲之上,一定可以很好地帮到你。」 「我必须要哲来,他才是我的心理医生!」 不等医生说完,峦开始大喊大叫发脾气,像个娇纵过头的逆子准备拆家。 第108页 「峦!」 「你放开我!」 …… 一阵杂乱的拉扯交涉后,房间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这时,感应门的声响再度传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通过感应门走了进来。男人看上去五十岁上下,面色红润,身体硬朗,一身笔挺的西装更让他有一种不输年轻人的强健派头。 峦与那男人四目相撞,脸上的狂躁立刻收敛,直到完全消失。 之后,他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父亲。」 【作者有话说】:绵:啥?不是把我当流浪猫捡回来的?而是当毒蛇?快让我醒过来教训他。 第75章 你们彼此认识吗? 峦父走到峦身边,双手扣住峦的肩,晃了晃。又掀开峦的衣袖看了看峦前阵子被打的伤,没有增生和凹陷,不会留下明显疤痕。 「恢復速度很快,很好。」峦父欣慰地说,「不愧是最优秀,最完美的基因。从内到外,无可挑剔。」 说着,峦父后退一步,摊着手用一种欣赏艺术作品的眼光将峦上下扫视,还稍带着些「我儿子好棒」的得意。 峦被看得不太舒服,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把话题拉了回来。 「哲呢?为什么会给我更换心理医生?」 峦父神情迅速转变,变得黯然失色,他默默踱到房间中央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纠结了片刻才过意不去地说:「峦,哲来不了。他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峦翻了个白眼,胡扯八道,「什么事比我的事还重要?」 峦父没有说话,只是为难地把两手攥在一起,似乎是有话想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反应让峦心里咯噔一下,猜到了什么。「苍出事了?」 峦父意外地看了一眼峦,好像没想到峦能猜得这么快。他沉重地点了下头,「车祸,很严重。」 峦慌乱地扑到桌上,「那他现在怎么样?」 「还在抢救。」 峦站直起身,「我要去看他!」 峦父也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迟缓,对于峦的这个决定明显不贊成。 「峦,你去了也于事无补。何况,你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峦仿佛气极,反而让嘴角挂出一抹荒诞的浅笑,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心理医生,讥诮着说:「更重要的事?什么更重要的事?难道给我做心理测评,比一条人命还重要?」 峦父的神情又变,变得威严震慑,他按住峦的肩,铿锵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峦张了下口,欲言又止,对于父亲「是的」这两个字,他满腔的不认可,但在父亲的气势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 见峦冷静下来,峦父在峦肩膀上安抚地拍了两下。之后,他幽幽转了个身,背对着峦,沉声低语:「峦,你是我最成功、最完美的作品,也是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独一无二的礼物。相对于一条普普通通的性命,你完美的基因能否传承下去,要重要得多。」 峦的目光,乏味地在屋中乱飘,显然这种说法他已经听麻了,他声音变得倦怠,「需要急这一时吗?」 峦父转了过来,语气坚定,「需要。我问过哲了,他说你要做的不仅仅是心理测评,还有心理治疗。只要是治疗,就有最佳的治疗期。」 峦变得烦躁,他知道哲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哲需要通过心理治疗,把他已经解除的应激反应再激活回来,调整到仅对绵解除。 这是苍与哲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制定的时候,谁也没料到苍会出事。 意外,让峦无措又无助。压抑之下他叛逆地嘶吼起来:「结婚?和谁结婚?苍在医院躺着呢,生死未卜。」 峦父平静地看着他,「峦,你知道的,还有一个候选人。」 峦的表情几乎扭曲,「科?你让我和他结婚?」 峦父将手搭在峦肩上,用力搂了一下,语气颇为沉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几分。 「峦,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希望和你匹配的,同样是优质的,出色的基因。为此,我早早就物色人选,还给了他们金卡,让他拥有其它人所没有的机会和权力。但没有办法,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这份荣耀,现在,只剩下科了。」 峦冷笑了一声,从峦父怀里挣脱,眼里闪着莹光咆哮:「父亲,您真敢这么做吗?难道人的性情真的不会遗传吗?那些金卡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您真以为是天惩?不是人为?我是您最完美的作品,您真的敢把我交到一个魔鬼手里?」 峦父的眼睛垂了下来,他听得出来峦的意思,是科,是科暗中使用了各种手段,谋杀了所有对手。 让这样一个阴狠的人和峦在一起,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也很揪心。 站在一旁的医生,脸上同样显得于心不忍,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这一年来,科的心理测评确实都不太好。」 峦父的脸色更难看了。 峦看出父亲的犹豫,他上前一步,扶着父亲坐了下来,并半跪在一旁,仰着头,用讨好的姿态恳求:「父亲,苍还在抢救呢。最终的决定怎么都该等到苍好起来再说,不是吗?」 峦父惋惜地摇摇头,「治疗需要大量用药,对身体肯定有所伤害,就算他能活下来,身体也不可能恢復如初了。」 第109页 峦眼眉微垂,手指轻轻在父亲的手臂上点了几下,表情有些山雨欲来的紧张,终于,他大着胆子说:「父亲,我有没有可能,选择没有金卡的人?」 「不可能!」峦父当即否定。 他扶起峦,让峦坐到自己身边,语重心长地解释,「峦,你不是不知道,这些金卡人也是经过我们长年调理,才达到我们的要求。没有金卡的人,绝不可以的。」 这明明是一句狠狠的拒绝,但是峦听了以后,神情反而放松下来,似乎看到了一丝转机。 他十分期待地凑上前去,用上了孩提时对父亲撒娇的口吻,「父亲,苍被叫作天才,也不是白叫的。这些年他的医学成果您也看得到。他和我提过,他可以短时间内打造出一个金卡人的。所以,不管出于哪种考虑,先不要这么急着定下谁和我结婚,给苍一个机会,好不好?」 峦父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峦的神情,眼神逐渐复杂,看不出悲喜,但好像凝聚了许多不好明说的言语。 静止了须臾后,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医生,「跟他们交待一下,把苍从外面接回来吧。务必全力抢救,不得大意。」 医生点头应允,立刻快步走出了感应门。感应门復又合起,把峦和父亲封在了密闭的空间里。 峦父再度审视着峦,缓缓地,他收起方才十分官方的严肃,嘴角的笑露出了家人般的慈爱,「峦,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峦神情稍顿,思忖片刻后,他微微勾起唇角,用这个表情默默地回答了父亲的话。 「他喜欢你吗?」峦父继续柔和地问。 峦想到绵在他怀里,由着他亲吻,并热情回应的感觉,他的笑意止不住更浓了几分,还带出些初恋般的甜。 他依然没说话,但这表情谁看不懂呢? 峦父看似欣慰地点点头,接着,他脸上依然在笑,语气也依旧柔和,但说出的话带着好几层凉凉的意思。 他说:「那——他认识你吗?」 这句话字面上很不合逻辑,都相互喜欢了,怎么还会不认识呢?但配合着峦父意味悠长的语调,峦不安地收紧了嘴角。 不需要峦说话,峦父同样看懂了。 他怜惜地把手放在峦的手臂上,用力捏了几下,「峦,虽然你只是我的实验作品,但是,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希望能把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给你,包括爱情。」 峦惊喜地抬起头,目光迎上父亲慈爱的瞳眸,他几乎想扑到父亲怀里去,说一堆肉麻的话。 「可是——」父亲语调一沉,阻住了峦的动作。 片刻停顿后,父亲收回手,也收回了目光。 看着地面,他低沉地说:「爱情经不起考验啊。你没有让他认识真正的你,也没有告诉他,和你结婚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觉得,当他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他还会喜欢你吗?」 峦眼神涣散,飘忽不定,强硬地收回来后,他没什么力度地嗯了一声。 峦父心疼地笑笑,「峦,骗我没有用,不要骗自己。」 峦窘迫地垂下头,这一刻他发现,他的确不敢肯定,绵能接受全部的他,至少不能毫无迟疑地接受。 但转念,他又觉得绵在感情上,是个狠人。 为了表白可以把自己的耳朵折腾得惨不忍睹,为了和他在一起,可以与自己的家完全切断联繫。 这样的一个人,认定了谁,一定会义无反顾吧。 想到这里,峦的眸光变坚定,他看着父亲,掷地有声地说:「我没有骗自己。我确定,他会。」 峦父迎着峦的视线,眼睛里除了心疼,还有些不忍说出实话的无奈。 半晌后,他把所有负面的情绪收起,展颜给了峦一个纵容的笑。 「好吧。」峦父说,「那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苍应该也能完全康復了。到时候,如果你喜欢的这个人不能心甘情愿地站在我面前,那么,你的婚姻,就让我来替你做决定了。」 峦知道,父亲已经做出了让步,他欣喜着不停点头,心里在想:一年?根本不需要那么久,等绵身体康復,我就向他求婚了。 绵说过的,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第76章 求婚,我是认真的 三个月后,在峦要离开实验仓的日子,他向苍和哲兴致勃勃地描述了自己的求婚计划。 时间,他生日当晚。地点,是一个十层楼高的圆形天台。 届时,无数的彩灯装饰环绕,布置得宛若星空。星空下,一幅天使之翼的绘画作品被探照灯照着,同时用鲜花汽球环绕。 这些都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只是,当天台上所有的灯一齐关掉,那幅天使之翼的画面中,两翼之间就会出现绵的样子。 「夜光画啊?真有你的。」苍听得啧啧称赞,哲也不住点头。 峦在一旁笑得十分温柔,还罕见地露出些小男生表白的羞赧,「我是想多留一些唯一的东西给他。我给很多人都画过画,没什么特别的。但夜光画是头一次尝试。我希望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哲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这三个月,你除了心理治疗,就忙这事了吧。还真是花了心思。」 峦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都求婚了,肯定要告诉他,我就是他董事长的事了。这件事瞒了他这么久,如果不给他个大大的惊喜,我怕他不原谅我。」 第110页 哲惬意地抱起双臂倚在墙上,沖峦摇了摇头,「放心吧。绵对你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只要你没有在感情上欺骗他,他一定能原谅你的任何事。」 这句话,让峦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肉眼可见,他对这场求婚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这时的苍,还躺在病床上下不来。 那日车祸,当他冷静地撞向路边的时候,快速保护住了自己的上半身,竭尽所能给自己留下一条命,但他的腿伤得真的很重。 如果不是机构把他接回来,做了活细胞接骨和肌肉再生的手术,他的一双腿就废了。 不但一辈子坐轮椅,连两条腿都要截掉。 听峦描述完他的求婚,苍从枕头下拿出一枚戒指放到峦的手里,「求婚,肯定需要它吧。」 峦看着手心里的戒指,认出是他要送给绵的那一枚,完好无损。他的神情难免触动。 「我听说,你出车祸的时候那么危急,还用手护住了这枚戒指。」 苍无所谓地笑笑,「别听人胡说,不需要我护,真金不怕火炼嘛。」 听苍这样玩笑,峦更觉得过意不去,细想,如果不是他委託苍去他家里取这戒指,科可能就没机会下手,苍可能就不会出事。 苍立刻看出峦的心思,他在峦手心上拍了两下,「峦,别多想。科既然动了这个心思,我躲不掉的。这是早晚的事,与你无关。」 峦咬了咬牙,正色地对苍说:「父亲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顺利结了婚,不需要科这个金卡备份了,科就由我处置。所以,苍,好好养伤,早点康復。我和绵能不能结婚,还得靠你呢。」 说到这儿,苍的眼波一亮,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说起来,你们俩的事还真是没我不行呢。」 话落,苍的神情突然变得古怪,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给了哲一个的眼色。 哲秒懂,也笑得古怪起来。跟着,便从身上摸出一小袋好像药物的东西递给苍。 苍向峦勾了勾手指,示意峦靠近一点,峦好奇地照做,不知道苍要干什么。 苍顺势将那袋药品塞到了峦手里,并用力一拉,将峦拉到了自己更近的位置,在峦耳边悄声说:「送你个小礼物,或许你用得上。」 峦纳闷,「什么礼物?」 「我研发的小玩意儿。」苍点到为止,故意吊峦的胃口。 「到底是什么啊?」峦不得不上钩继续问。 苍又贴到峦的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注射到你的晶片旁边,能暂时麻痹晶片周边的环境变化。这样,你动什么坏心思,这边都监测不到。」 峦眼珠转了几下,有点反应过来了,神情开始不自在,嘴硬道:「我能动什么坏心思?」 苍笑得好整以暇,转瞬又收起笑,一本正经地说:「也是啊。我们家峦少爷是什么人啊?那是比和尚还和尚的清心寡欲啊。怎么能动那种心思呢?罪过罪过,是我多此一举了。」 说着,他就要把药从峦手里抓回来,峦却把手一握,握到了身后。 苍和哲一齐笑出了声,苍笑得伤口疼,哲笑得弯了腰。 峦被笑得,极其罕见地红了脸。他站起身,招唿都不想打了,就想冲出门去。 「喂!」苍又叫住他,「这药就管三个小时啊,别没完没了的。」 峦的脸又红了一层,「你说什么呢!听不懂。」 又是一阵闹笑,笑声中,峦已经找地缝似的逃到感应门之外,然后,小心地把药藏进了怀里。 - 感应门一点点关闭,峦彻底消失。而苍还一直看着感应门的方向,慢慢地,他脸上的笑越来越倦,好像一场戏散了场,慢慢卸了妆。 收回目光时,他才发现哲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你看我干什么?」苍的语气有些不悦。 哲抱歉地摊了下手,没有直接回答,却用医生的语调平淡地说:「这几年当峦的心理医生,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 苍歪起头,眉眼间有些警惕,「好奇我什么?」 哲把手揣进兜里,内心忐忑地踱了几步,还是问了出来:「你很喜欢峦吧。我说的不是一般的喜欢。可是为什么一直不让他知道呢?」 苍把床放平,躺了下来。将手臂抬起,随意挡在了双眼上。 他的嘴角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声音有些冷,「你是他的心理医生,不是我的。不要随便猜我的心思,不值得。」 在医生听来,这是病人拒绝就医的意思。 哲惋惜地摇摇头,忍不住又问:「不让他知道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一直尽心尽力地帮他和别人在一起呢?不觉得折磨吗?」 苍的嘴角依然如故,不悲不喜,「这么多年,帮习惯了。」 这话让哲有些烦躁,还有些于心不忍。 他又快速踱了数步,驻足时,他凝视着苍,心疼地劝:「苍,等峦结了婚,就走出峦的生活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苍姿势没有动,嘴角缓缓浮出一点笑意。 哲眉头紧了起来,这个若有还无的笑,和他想像中不太一样。凭他的解读,苍含在嘴里的一句话是:等峦结婚,还早着呢。 「怎么?你觉得峦求婚会失败?」哲忍不住问。 苍拿下手臂,麻木地摇摇头,他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我不是咒他。只是隐隐觉得不安,哲,你相信报应吗?」 第111页 哲微微颔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苍似乎也不等着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一直相信。我一直相信我们做过的事,迟早会报应在我们自己身上,这些年我做过太多人体实验。你知道吗?我这次手术也是一场实验,这种活细胞接骨的技术并不完善,成功率只有30%,我到底变成了别人手术台上的实验品。如果实验失败,我努力保住的半条命,可能都保不住了。」 哲吓了一跳,却无法苟同,他坐到床边,握住苍的手,「苍,你想太多了吧。机构不可能这么做。」 苍苦笑着闭起眼,「但愿是我想多了。但是,我真的感觉,我们的报应,一个一个地要来了。」 第77章 放出来了,约会走起 祝子绵在苍的诊所里,养了三个月。更准确地说,是关了三个月。 他觉得他早可以出院了,但诊所的人不让他走,而且还把他像犯人一样盯得很严,生恐他逃了似的。 至于问为什么,诊所的医生给他的理由是:得等人来把他的医疗费用结清。 他也借医生的手机,给峦打过电话,但峦的手机一直关机。同样,他也没办法联繫到苍。 不过诊所的人告诉他,苍医生出了严重的车祸,转移到苍医生就职的生物研究所去治疗了。谁都联繫不上。 祝子绵猜,峦应该是去照顾苍了。这一次,他大度得很,一点也不醋。 峦和苍毕竟相识相交了十多年,不凭爱情凭友情,苍出了这么大的事,峦去照看也是应该的。 最关键的是,祝子绵隐隐自责,总觉得苍的车祸出得蹊跷,估计与那夜救下他有关。如果真是这样,峦替他去报恩,就更责无旁贷了。 这一天午饭后,他再一次拿出有苍车祸报导的报纸来看,惨不忍睹的车祸照片不管看几次还是让他心慌。 怎么可能呢?以苍的开车技术,怎么可能会在城市主街道上出现接近于自杀的车祸。 而更诡异的是,没有后续报导,警方似乎轻描淡写地就把这起车祸当成了意外处理。明显有位高权重的人,把事情压了下来。 谁?谁能有这样的权利,让高知名度的天才博士被谋杀案,瞬间偃旗息鼓。 祝子绵不得不怀疑那夜他看到的金卡,那张扬权利、藐视律法的金卡。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这时,他敞开的病房门被值班护士敲了两声。祝子绵抬头,见护士笑着对他说:「绵先生,你可以出院了。」 「出院?」祝子绵盼这句话盼了太久,乍一听都恍了神,以为做梦。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兴奋地跳下床,「有人来给我结费用了?」 护士职业的微笑里,闪出些羡慕嫉妒的星星点点,「是啊。」 祝子绵不再多问一句,拔腿就冲出了病房,跑向入口处不远的收费窗口,以为峦终于来接他了,可是他却没有看到峦的身影。只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傢伙正在收费窗口结帐。 男人西装看不出名贵,更像一身工作服。他用手机免密支付结了款,转回身时,正撞上祝子绵又困惑又失落的一双眼。 男人愣了一下,立刻礼节性地微笑起来,「您就是绵先生吧。这是您的手机,峦先生让我转交给你。」 说着,他把刚刚用来结款的手机递给了祝子绵。 祝子绵看了看,还真是他的手机。是他手机丢了以后,峦又给他新买的一部。 当时还没用几天,就出了给峦治疗的事。然后他昏迷被送医院,手机应该是留在家里才对,看来峦是真回来了。 回来了却不亲自来接我! 「峦呢?」祝子绵有些生气。 男人神秘兮兮地眨着眼,没急着答,先把身边一个可拉可背的旅行包推到了绵身前。这才开口:「绵先生,这些也是峦先生给您的。峦先生说,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自己去买,手机钱包已经绑定了他的卡,您随便刷。」 周围几个没什么要紧事的护士,被「您随便刷」几个字刺激到了,忍不住围观上来看。还好奇地问:「包里是什么?」 这问题祝子绵还答不了,但送东西来的男人眼睛一亮,职业病作祟似地快速接了话:「都是我们品牌的冬季新品。上下装,鞋,袜,连底裤都有。绵先生要不要赶快试一下?」 祝子绵脸黑成锅底:这么多人看着,你让我试底裤吗? 虽然他听出来峦还算有心,还记得当初他是光熘熘地被送进医院,这里根本没有他的任何衣物,连贴身的都没有。但是,直接找一家店,让店员把当季新品从内到外送一身过来,是不是也太敷衍了? 最可气的是——人呢? 祝子绵看都不看那包衣物,先拨通峦的电话,嘟的一声后,居然自动转接了。 听不到峦的声音,只有一段机器人声音傻傻地飘了过来:「绵先生你好,峦先生约你今晚六点双悦大楼天台上见面。」 「搞什么啊!」祝子绵没好气地嘀咕,想摔手机,好在身边几个护士先羡慕嫉妒地分析起来。 「天台约会耶。」 「还先把银行卡上交,表达诚意。」 「还这么神神秘秘。」 「往往越是神秘的约会,越有惊喜,该不会——」 「求婚!」 求婚这两个字被几个围观护士一齐喊了出来。 第112页 祝子绵听得心中一亮,看了一眼送东西来的男人,男人也是笑着不住点头。那就没跑了。 这下子,祝子绵暴躁的小情绪一下子舒缓。想峦消失了三个月才出现,于是拿求婚当道歉,不得不说,这小算盘打得挺漂亮啊。 想到这里,祝子绵抿起唇,忍不住唇角上扬。见围观的目光已经越来越磕,他不好意思地拉着旅行包跑向病房。 几个吃瓜护士伸长脖子,一直看到祝子绵上了二楼身影消失,才恋恋不捨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唉,又一只小奶猫到人家碗里了。应该是峦先生吧。」 「嗯,肯定是。原本,我还以为峦先生和苍医生是一对呢。」 「我原来也这么以为,没想到配我们苍医生的,是比苍医生还大的咖。没听说吗?苍医生和斩神娱乐的董事长要结婚了,就等苍医生康復呢。要不是这次苍医生出车祸,这地下情还藏着呢。」 几人的八卦很快就从绵身上转移到了自家医生的身上,越是熟悉的人,越关注嘛。 「对啊。苍医生车祸以后,那董事长立刻放下一切工作就去陪护了。而且听说,苍医生车祸那么危险的时候,还护住了求婚戒指,真是至死不渝啊。」 几人一起感动地点头,都觉得苍医生能大难不死,就是靠这份爱情感动了天地。 「可是——」这时,其中一人疑惑了,他看着方才那个提起「更大咖」的人,好奇地问:「苍医生的男朋友也就是个公司的董事长而已,顶多比峦先生的咖位大些,但比苍医生还是差点吧。苍医生可是天才医学博士呢,有钱又有名的行业巨星。」 被询问的人耐心听完,一脸鄙视,「就说你笨。你也不想想,好歹也是个大公司的董事长,为什么网上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找不到?甚至这个董事长名字都查不到。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控制着,不许他的相关信息在网上出现,能做到这一点的,那决不是一般的背景。」 听了这话,另外几人均是恍然大悟,同时惊愕地倒吸一口气,「是啊。看来这个董事长有最高管理司的背景啊。那真的不是一般的咖。」 几人正聊得欢,祝子绵已经换好一身衣服跑了出来。他礼貌地向几人鞠了个躬,「这段日子辛苦你们照顾了。」 那几人聊得太专注,加上八卦最高管理司,多少有些心虚。听到绵的声音,下意识惊得哆嗦了一下。 祝子绵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是警觉:怎么感觉几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你们在聊什么啊?」他不禁问。 那几人一见是绵,放下心来,笑着说:「在聊苍医生的男朋友,快结婚的男朋友。」 「真的吗?是什么人啊?」祝子绵这段时间没手机,也没上网,报纸上可没有登这种八卦。 那几人也不觉得要隐瞒什么,争先恐后地答:「一个有钱的董事长。」 「不对,是个有权的董事长。」 「何止啊,是个有超强背景的董事长。」 祝子绵听几人说得欢,他也笑得欢,他是真心替苍高兴。 他才不管苍的男朋友是有钱,有权还是有背景,只要苍有男朋友,不和他抢峦,他就很高兴啦。 于是,他粲然地说:「太好了。到时候苍医生结婚,我可一定要讨喜酒喝。」 那几人也乐得拍手,「一定,一定。」 在一片乐乐呵呵的谈笑声中,祝子绵离开了诊所。 第78章 手机,失而復得 祝子绵走出诊所,像一只刚放出来的鸟,享受地唿吸了一下没有消毒水气味的新鲜空气,感觉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他用手机搜了双悦大楼的位置,发现那地方离斩神娱乐的大楼不算太远,一站地左右。 恍惚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过。楼不算高,呈圆柱形,是玻璃围成的,很有特色,算是个地标建筑。附近正好有个不大不小的商场。 祝子绵快速制定好路线:打车去商场,买衣服,理髮,去约会。 他也不是觉得身上这身不好看,实在是太「峦」了,商务风过重。 如果峦真是求婚的话,他希望这段记忆尽善尽美一点,别整得像两个人谈判签合同。 主意拿定,不到半小时,祝子绵已经在商场服装区逛了起来。 按他的购物习惯,先锁定一家店的风格,然后疯狂试衣。试上小十套之后,挑出自己最满意的一套,结帐走人。 一个半小时后,他走完了这套流程,美滋滋地拿着自己心仪的一套走出试衣间。 这时,他突然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感觉视野里有什么东西扎了他一下。 全凭下意识,他向那个不舒服的所在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似曾相遇的人影。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商务衬衫,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 此时,他手臂上正搭着一件挑好的银灰色风衣,和一件白色高领羊毛衫,走向收银台。 祝子绵像被牵引,隔着一定距离小心地跟了上去。听到收银员职业地问:「先生您手机还是刷卡?」 「刷卡。」那人回答,声音有些病态的哑。 说罢,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在手指间习惯性地转了一下,那卡发出了金色的亮光。 祝子绵唿吸滞住,被这道亮光惊了一下,果然不是似曾相遇,是确曾相遇。 第113页 他赶紧背过身,假装继续挑衣服躲到了一旁。 这时,他听到那人说:「对不起,拿错了。」 收银员支吾了两下,强作镇定地回应:「哦,您拿卡出来了吗?我没看到。」 不一会儿,祝子绵便听到了刷卡时出现的一系列提示音,之后是收银员礼貌的一句:「先生,您的卡,请慢走。」 男人接过卡沉默着走出了这家店。 祝子绵心跳加快,他知道这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但想到这个人可能就是害苍出车祸的兇手,他觉得哪怕知道这个人的多一些线索,也好能提醒苍防范一二。 当然,他能有这个胆子的另一个缘由,是因为他现在的打扮和这个男人差不多。也戴着口罩和鸭舌帽。 口罩倒是正常,不和峦一起出门,祝子绵习惯性戴口罩。 至于帽子,还真是峦心细,估计想到他三个月没理髮,髮型只剩发没有型了,所以一身行头里还特意加了一顶帽子。 对呀,我连髮型都变了,这男人未必能认出自己。 如此斟酌了一番,祝子绵放下挑好的衣服,悄悄跟了上去。 男人走得也不算快,逛街的速度走了一段,一直走进楼层拐角的卫生间。祝子绵就在卫生间最近的店铺里假装闲逛。 不一会儿,男人出来了,换上了新买的那身毛衣风衣,而且摘掉了鸭舌帽和口罩。 是他?! 祝子绵藏在帽檐下的瞳孔都要震碎了。他认出来了,这个人他见过,在峦的家门口想要轻薄峦的那个人,自称和峦订过婚的那个人。如果是他的话—— 祝子绵好像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被绑架了,原来是情敌啊。 与此同时,他眼里的慌张淡了几分。也许是因为交过手,他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甚至想冲上去警告一句:「别再缠着峦,你死心吧。我们要结婚了。」 带着这种想法,祝子绵继续跟了上去。只是接下来,男人走得有些快了,不停看腕錶,好像在赶时间赴什么约似的。 祝子绵就快步跟着,一直跟到斩神娱乐的大楼附近,男人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工牌,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他也在斩神娱乐工作?祝子绵不敢想像:感情自己一直跟这个杀人兇手在同幢楼里工作? 这想法让祝子绵不寒而慄,他快速拿手机给男人拍了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拍到了男人的侧面。 在男人进了大楼以后,祝子绵停在了大楼门口。 现在他已经没有工牌了,进不去。而且,进去了也没有用。他一个清洁工也不能一层一层地搜人。 他想到了楠。但是这部新手机里,没有存楠的电话号码。 祝子绵快速一寻思,直接走到门卫那里,「我是绵,我找策划部的楠,有急事。」 门卫对绵也是眼熟,知道他曾经在这里工作,毫不犹豫,便帮他唿叫了策划部。 不一会儿,楠就兴奋地跑了出来。老远就开始喊:「绵,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啊?」 话落,楠已经和祝子绵熊抱在了一起,有种找回失散家人的感觉。 「我——」祝子绵刚要回答,楠突地一拳又把他打退两步,赌气地抱怨:「你这个傢伙也太过分了吧。这段时间我打你手机一直关机。还以为你骗我,说不走了回来上班,结果走了连声都不吭。」 祝子绵干巴巴地笑笑,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一直在养伤。」 「养伤?什么伤?」楠看了看绵早已好透的耳垂,调侃,「你耳洞的伤?养了三个月?」 想也不可能啊。 祝子绵哭笑不得,但他现在没心思解释,「不是啦。楠——」 「那是什么伤?」楠的语气十分关切,祝子绵不想聊的东西,楠是万分想要知道。 他围着祝子绵转圈打量,好像非要看出点什么异常。 这让祝子绵更加心急气躁,不想客套,不想礼貌了。 他直接硬气地把楠一把定住,并把手机举到楠眼前,「楠,看一下。这个人你知道是谁吗?在哪个部门?」 楠这才看出绵表情不对,严肃得像在捉姦。 同时,他也反应过来,绵不是专程来找他的。神情稍有失落,不过很快他就无所谓了。 毕竟他和绵之间只有交情,没有矫情。 他扶了扶眼镜,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哦。这是科经理吧。」 「科经理?哪个科经理?」祝子绵几乎是无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应该说是他的意识有些僵住了。 楠耸耸肩,「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科经理啊,董事长的绯闻男友。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说到这里,楠的眼睛兴奋得亮出光,他一把搂住绵,「绵你知道啊?我的绯闻危机解除了,现在没人再说董事长看上我了,因为董事长要结婚了。你肯定猜不到是谁,是苍耶。苍!天才医学博士,很有声望的。」 楠一边说,一边晃着绵。祝子绵任由着楠晃,好像身体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但脑子可没闲着。 科与苍,两个和董事长密切相关的人,同时和峦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说董事长和峦是两个人,那概率基本为0。 祝子绵把他与峦相处的画面快速闪回一遍,诸多线索扑面而来。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原来峦就是斩神娱乐的董事长,原来他一直不敢见面的蛇妖,就是天天接送他上下班的男朋友。 第114页 可是这个人怎么可以瞒他这么久?甚至在两个人确定情侣关系时,都不曾坦白。 更让祝子绵无法忍受的是:峦对他把自己身份瞒了又瞒,却让自己和苍的婚事天下皆知。 所以今天约了见面的目的是什么?亲自给我送喜帖吗? 祝子绵脑子里嗡嗡作响,被重创后,无力地步步后退。 「绵,你怎么了?」楠发现不对,上来扶住绵。 祝子绵没办法解释,就算能解释,解释到头也不过是个被人嘲笑的笑话。 他麻木地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神志不清的笑,「没事,楠,你还没下班吧。快回去上班吧。」 「可是绵——」 楠还要再说什么,祝子绵已背过身,做出要走的姿态。「回去吧,楠。我还有事,先走了。」 祝子绵的声音有气无力,一看也不是没事的样子。但楠确实还没下班,不能就这么离开公司。只能向绵喊一句:「绵,有事给我打电话。」 祝子绵步子没有停,也没有回过身,仅仅随意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 他走得很缓慢,不像有什么目的地。眼前画面纷纷扰扰,但于他而言,他什么都看不到。脑子里还是一堆的问号。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到底是想瞒住一个身份,还是想瞒住他与苍的婚事? 他与苍到底是一直在给我演戏,还是苍伤得太重,需要他拿婚姻去沖喜? 祝子绵被这些疑问搅得脚步虚浮,好像踩在云雾里。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穿过云雾,挡住了他的路。 「你是在找我吗?」 祝子绵被叫回了神,他抬眉向声音处看,就见科离他五步之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此时的科,手上正随意摆弄着一部手机,见绵看过来,便将那手机按亮。 手机屏上:难过向左,不难过向右。 祝子绵一怔,这是他被绑架时丢了的那部手机。 第79章 难兄难弟 祝子绵看了一眼那部手机,目光变冷,「是你绑架我的?」 科稀松平常地笑笑,好像绑架两个字在他这里,像吃饭一样没什么特别意义。 「你不是现在才知道吧。」 祝子绵垂了下眉,回想自己在商场目睹金卡出现的整个经过,嘴角自嘲地抽了一下,「你是故意的,故意引我来这里。」 科不否认,围着祝子绵转了一圈,「算是吧。但我真心是为了你好,不忍心你遭受接下来的打击。」 接下来的打击?还能比现在的打击更大吗? 祝子绵愤愤地看着科,一言不发等着科继续说话,他心里明白,这个人把他引过来就是要说话的。 科倨傲地冷哼一声,把手机递过去,「先物归原主。」 祝子绵接了过来,眼睛还凝在科的身上,等他出声。 科脸上的笑意变浓,寒意也随之凸显,耐人寻味地说:「不先打开手机看看吗?里面我送了礼物给你,作为补偿。」 祝子绵打开手机,看不出异常。微一思忖,应该是存了什么文件给他,不是照片就是声音。 于是他点开相册,就看到峦和一个男生在一起看书嬉笑。两个人穿的还是校服,应该是高中时候,看角度,这照片是偷拍的。 祝子绵警惕地抬眉看了科一眼,科向他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 祝子绵划动屏幕,一张一张翻下去,全是峦与男人的照片,然而并非同一个男人。 但相同的是,照片中的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很暧昧。牵手,拥抱,类似的姿势一个接一个。俨然就是情侣。 祝子绵的唿吸急促起来。 科在一旁看着,十分得意,或者说,是对祝子绵的反应十分满意。 「没想到吧!」他嘲讽地说,「你以为宠着你护着你的人,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对你做的一切,不过是他爱情游戏里玩腻的一套。甚至都不是他最花心思的一套。你排第三十八?还是第三十九?我都数不清了,估计峦自己都数不清。最快的一次,峦用一天的时间就让对方为他抛家弃子的。可惜,这些人自以为峦是他们的命中注定,峦却一转身就把他们忘得干干净净。」 配着祝子绵一张张照片翻阅的动作,科长长地说了一大段,话落时,照片变成了视频。 视频中,在一个热闹的广场上,布满玫瑰花的心形区域中,一个男人半跪在地上,正在向峦求婚。峦的脸上没有感动,没有期待。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是欠揍,然后他把花束接过来,揪下一朵,揉碎,又揪下一朵,揉碎。他嘴上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对方的表情经过了漫长的旅程,惊讶,困惑,挽留,悲恸,最后归结于绝望。 在众目睽睽之下,峦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留,直接将那残败不堪的花束丢在男人脸上,然后拽得六亲不认,转身离去,没一丝留恋,没一丝愧疚。 祝子绵心被砸得很痛,科说得不错,他真的不认识峦,从来都不认识。 在峦一颦一笑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他根本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祝子绵强挤出力气问。 科似乎被这句话扎了一下,像一只快速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委顿,状态并不比祝子绵好多少。 「因为同命相怜吧。」科的声音同样没什么力气,「被峦欺骗的人,我也算一个。」 第115页 祝子绵的眼里多少有些困惑,看着科,想听科说下去。 科幽幽嘆口气,也没打算隐瞒,「你知道我和峦是什么关系吗?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很早就有,在我们小时候就有。」 祝子绵没想到,当初科说的那句「我们订婚了」,原来是真的。 科扫了一眼祝子绵的惊愕,神情变得更加沮丧,他垂着头,继续自言自语:「这种婚约当然都是长辈定下的。我知道峦不喜欢,但他说他愿意遵守。所以,对于他不停地更换男朋友,我容忍着,纵容着,反正他都是玩玩而已,也不会真正和那些男朋友做什么。我一直以为,等我们结了婚,他自然就会收敛了。」 祝子绵听到这里,想到峦要与苍结婚的消息,明白科恨在哪里了。果然,在这一点上,他与科真是同命相怜。 这时,科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剧本里,根本不在乎祝子绵在想什么。 他语气突然变得愤恨,音量也不由地放大,「可是没想到,峦的家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婚约。原本我以为是他们后悔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因为峦患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一直在治疗。」 听到这里,祝子绵神情有些倦怠,感觉索然无味。关于峦心理疾病的事,他可能比科还清楚几分。 紧接着科又说:「但我不知道的是,峦不停地更换男朋友,并不纯是贪玩,游戏感情。而是在苍的指导下,想要筛出一个能治疗他心理疾病的人。」 祝子绵刚刚倦下去的神态,突然又被收紧,每一根神经都被收紧。他控制不住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科斜着眼讥诮地看着祝子绵,显然已是洞悉了一切。 「很难受是吧。没想到是吧。」他有些疯癫地说,「我也没想到。你没想到的是峦只把你当一味治病的药,而我没想到的是,峦在病好之后,直接就毁了婚约,可他还是要结婚了。」 「是——苍。」祝子绵眼神已经涣散,梦呓地喃出苍的名字。 科苦笑地点点头,「是啊。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苍为了峦的病,劳心劳力了十多年,这份恩情,峦还能怎么报答?」 祝子绵身子晃了一下,他觉得头晕,说出的话还像梦呓一般,「所以,你想杀了苍。」 提到这个,科惨笑一声,有些自嘲,「是啊。我当时是气疯了。现在看看,这步棋真是自取其辱。苍没有死,反而让峦放下一切工作,去全心全意地陪护。」 说到这里,科又疯疯癫癫地笑了几声,笑过之后,他问祝子绵:「是不是很可笑?不但没让他们阴阳两隔,还帮他们把婚期提前了。」 祝子绵不知道好笑不好笑,反正他笑不出来,他已经麻木了,一个又一个的真相让他疼麻了。他颤颤巍巍挪着步子,向前走,也不像是要去哪里的样子,仅仅就是想逃离这里。 「喂!」科叫住他,「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啊?好歹我们也是难兄难弟。」 祝子绵机械地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科蔑笑出声,「有事?你有什么事?还有约会啊?」 祝子绵失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点点復甦,对啊,约会,他还有个重要的约会。 峦约他做什么?和他坦白?和他分手?和他说对不起?还是像视频里一样,用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胜利姿态,告诉他,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过是一场玩笑,再等着欣赏他从惊愕到绝望的心路歷程? 但不论如何,祝子绵会去。 他需要岿然不动地站在峦的面前,迎接住所有的风浪,只有这样,他才能从这场戏弄中走出来。 他祝子绵可以委曲求全,可以讨好卖乖,但都是以彼此相爱为前提的。 如果前提毁了,那他一定要给自己一个硬气的交待:我祝子绵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散落的意识一点点凝结回来,祝子绵摘下口罩,用掌心擦干脸上的泪。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理髮店,便径直走了过去。他不想糟糕的髮型影响他的嚣张,也需要这段时间,为这场战役做准备。 从理髮店出来,赶上下班高峰,天已经黑了。 落日后,初冬的寒气隐隐刺骨。祝子绵裹紧身上的外套,向那幢圆形的双悦大楼走去。 第80章 拉不回的剧本 祝子绵来到双悦大楼的楼下,站在门口的一个工作人员一直在等着什么人。 一看到他就带着职业微笑迎了上来,「是绵先生吧。我带您上天台。」 祝子绵麻木地跟着这人坐上了透明式电梯,看着电梯外越来越远的地面,他有一种灵魂跟不上躯体的感觉。 像是另一个自己落在了地面上,在向他唿喊:快回来。但这电梯已经变成无法回头的列车了。 很快,电梯就上了顶层,这幢商务楼并不高,仅仅六层而已。 工作人员指了指一段有亮光映下来的楼梯,便不再随同。 祝子绵知道,走上这截楼梯,就是天台了。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挪了上去,璀璨的灯光装饰扑面而来。 好美。 无数细碎的、如雨滴大小的小灯,仅黄白两色随机混散,围在天台四周,让人错觉坠入星河。 天台中央,一幅天使之翼的绘画作品,被两盏明亮的探照灯照着,周围用鲜花与汽球环绕。 在绘画作品的前方,还有一个28数字形状的装饰灯,能看到它的电线延伸向了别处,没做太多藏匿,好像匆忙之中临时加上来的装饰。 第116页 峦站在一旁,一直缱绻地笑着不语,看上去是特意留给绵欣赏这一切的时间。 直到绵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才把笑意升级,款步走上前去,「我还以为,你要重新买一身衣服呢。怎么?没挑到满意的?那明天,我再带你去你喜欢的那家店。」 「不用了。反正我穿什么都好看,没必要换一套。」祝子绵看着峦说,脸上没什么情绪。 峦也分不清绵是被这彩灯炫晕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这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但很快他便整理好表情,继续柔声问:「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祝子绵摇摇头。峦捧住绵的肩,眼里闪着期待:「是我的生日。」 「哦——」祝子绵顿了半拍后,微微露出些恍然神态。 他再次扫了一眼数字28形状的灯牌,冷淡地说:「原来是你28岁的生日啊。为什么不早说呢?我好给你准备个生日蛋糕。」 那样,我就可以把蛋糕拍你脸上了。 祝子绵看向峦那张精緻的脸,依如初见,作恶的念头仿佛一下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 他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目光落荒地逃开。 为了不让峦看出异样,他挣脱出峦的手,假装去欣赏那幅天使之翼。 一步,两步,快走到28数字灯牌时,脚步无法再向前,他被峦从背后抱住了。 接着,他感觉到峦把下巴落在他的肩窝里,贴着他耳畔柔声说:「不需要你准备啊。你没发现,我已经有蛋糕了吗?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 祝子绵愣了一下,想到了些什么。他再次挣脱开峦的束缚,环顾了一圈,懂了。 「原来,我们就站在你的蛋糕上啊。」 峦不无夸赞地点着头,走上来又把绵拥进怀里。「是啊。喜欢我装饰的蛋糕吗?现在,我的蛋糕就差画龙点晴的一点了。」 「哪一点呢?」祝子绵木然地问。 峦看着绵的眼,对于绵今天一直冷冷淡淡的反应,多少有些失落。 他暗中思忖了一下,猜测绵不是怪自己消失了三个月,就是怪自己没有亲自去接他出院。 想到这里,他抱歉牵起唇角,放低姿态去哄:「差的那一点,就是蛋糕上的两个人啊。你说,这两个人做什么姿势比较好呢?我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这句话,峦改了他的剧本。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把这个选择权留给绵,但见绵心里窝着一口气,他想给绵一个出气的机会。不管绵说出什么诡异的姿势,他都愿意做,只为了绵能开心起来。 可祝子绵听了这话,脸上仍然没什么起伏。他看着峦眼里的期待,不咸不淡地说:「怎么能我来说呢?是你的生日蛋糕,你高兴才好。何况我又没有带礼物给你,就让我当一次被你操控的玩偶,祝你生日快乐。」 这话里话外,明明应该是撒糖的。但是峦莫名听出哀伤,尤其那句「被你操控的玩偶」,听得峦有些不自在。 但是,他还是尽快将那分不自在隐藏了下去。 这时的他,仿佛和绵正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对手戏的演员已在一步步偏离剧本,而他还在试图把偏离的剧本拉扯回来。 他笑得温和又暧昧,双手捧住绵的脸,一点点靠近绵,「真的,可以由我来说吗?」 祝子绵细微地点了一下头,若非峦捧着他的脸,几乎察觉不到。 然而,这轻轻的一点还是给了峦勇气。他闭上眼,轻车熟路去捕捉绵的唇。 他希望一个凝聚了歉意的吻,可以安抚绵莫名其妙的脾气,就像绵被绑架后,他们在农家院落里留下的那个吻一样。 可是,唇上还没有感觉到温度,耳边,他先听到了绵寒凉刺骨的声音。 「我是第几个?」 什么? 峦动作一滞,心里的疑问没有出声,但全写在了脸上。 他收回几乎吻上去的动作,震惊地看着绵,就看见绵缓缓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居然是曾经丢掉的那部手机。 峦预感到了哪里不对,只是一时脑子混乱,说不清哪一步出的错。 眼前的绵也没留太多时间给峦去想,打开手机,他将相册里的照片一张张划给峦看。 「所以,我是第几个,董事长。」 峦身子晃了一下,「董事长」三个字给了他一棒,他知道,他想在求婚后坦白的事,已经有人帮他交代了。 看到峦默认的神情,祝子绵的眼底粼粼闪烁,仿佛天台上的星河全落进了他的一双眼睛里。他不再克制了,由着那星河溢出来,泛滥成灾。 「董事长,回答我,我是第几个?不,不该这么问。应该问我是第十几个,还是第二十几个,还是第三十几个?」祝子绵越说越崩溃,最后哭喊了起来。 峦后退了一步,心虚得不敢抬头,他的眼神在地上乱飘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呢喃:「绵,你和他们,不一样。」 祝子绵带着哭腔笑了,这句简单的回答让他证实了:照片都是真的,那一群前男友都是真的。那习惯性地把别人的真心放在脚下碾碎的恶劣本质,都是真的。 「对,我和他们当然不一样。」祝子绵一边哭着,一边笑着,一边一步步向后退着,「他们都治不了你的病嘛,但是我可以啊。所以,我比他们更好玩是不是?更有趣是不是?耍起来更过瘾是不是?」 第117页 峦颤着唇,几度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僵硬又机械地摇着头。 祝子绵哭到眼前的细碎灯光连成一片,突然,他深吸一口气,仰了一下头,努力把还没有流出的眼泪收了回去。 他用掌心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湿痕,艰难地开口:「峦,自从我认识你,你耍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玩不过你,我认了。但是,我也累了。」 祝子绵的语调,由心碎变得绝望,逐渐失了力度,但咬字越来越清晰,「峦,我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也不知道你把我一脚踢开的那一天,会在哪一天。我怕了,我麻了。我不想再去猜,再去赌了。」 说到最后,祝子绵丢掉了手机,两只手一起移到了他的左耳垂上,峦意识到了绵要干什么,他心被狠狠扯了一下,忍不住上前一步,用碎裂的声音喊了一声:「绵——」 声落时,祝子绵已经摘下了那枚曾让他痛到飙泪的情侣耳钉。 峦忽然发疯一样,冲上来想阻止绵的举动,但祝子绵也像疯了一样,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着,推搡着。 最终峦怕伤了绵,收了力,由着绵把他推倒在地。与此同时,咚的一声,他的手机掉落在了一旁。 峦没理会手机,立刻一个纵身跳起来,像是还要来拉住绵。 祝子绵却在这时,勐向后退了一步,并用手做出了一个推的动作,示意峦不要靠近。 峦不再动,心如刀绞地听着绵说:「就当我求董事长,高抬贵手,放了我吧。看在我拿命给你治病的份儿上,放了我吧。」 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颤了半晌唇,刚酝酿出一个「绵」字,他的手机响了。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同时向手机上扫去。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苍」,也同时落入两人眼底。 哼—— 祝子绵勾住唇角,轻轻发出一声冷笑,「怎么?男朋友来查岗了啊。告诉他吧,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是给你治病的一剂药,现在,可以功成身退了。」 说罢,祝子绵奋力一挥手,那枚带着他血渍,带给他疼痛的耳钉,被扔下了天台。 峦的视线跟着绵的动作,望了一眼天台外,耳钉消失的方向。再回头,绵已经大步向出口处走去。 因为走得太勐太急,太无顾虑,祝子绵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数字28灯牌灭了,与此同时,整个天台的灯都灭了。 祝子绵恍惚的意识里,浮出一个问号:「怎么会这一根电线,连着所有的灯?」 但这个问号一闪而过,现在不是研究电路系统的时候。 他气急败坏地用力扯下缠在脚上的电线,继续向前疾步走。 他没有回头,不会看到,也更不会想到,在那幅天使之翼的绘画中,他的样子清晰地出现在了两翼之间。 和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在同一片视野里,荒唐又讽刺。 峦没有追上去,腿很沉,动不了。 他的目光送走了绵的背影,又痴痴地回到那幅画上。画面中的绵站在那里,微昂着头,骄傲又开心地笑着。 配着一双漂亮的天使翅膀,显得那么不落凡尘,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手机铃声还在响,苍固执地一遍遍打着。 峦溃败地瘫坐在地上,接通了电话。 「苍,你说得对。我们做过的事,迟早会报应在我们自己身上。」 第81章 最后的机会 进电梯,按一层,出电梯,离开大楼。祝子绵的意识在做完这一系列举动后,就散了。 他在走,走得很快,好像在赴一个快要迟到的约,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 直到一声剎车把他惊醒,他才发现自己闯了红灯。 被司机狠狠骂了几句后,祝子绵气焰冷却下来,速度放慢了,神情也寡淡了,不变的是意识依然涣散,走得像行尸走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发晕的脑子似乎捕捉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绵?绵!绵……」 一遍又一遍,祝子绵终于被叫回了神,回头,他看到楠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向他跑过来。 「绵你怎么了?」 祝子绵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斩神娱乐的楼下,楠应该是加了一会班,刚从公司出来。 「你到底怎么了?」见绵不说话,楠再次追问。 祝子绵呆愣愣地,说了实话,「我被扔了。」 「啊?」楠皱起眉头,听不明白。 祝子绵傻了一样,痴痴笑了两声,「我被扔掉了,没有人再管我了。」 楠的眼珠子稍稍转了两圈,懂了。 当即,他把脚狠狠地一跺,愤慨地叫嚷:「我就知道!有钱的没一个好东西!就喜欢玩弄你这种小白兔,绵,别难过了。渣男不值得。」 祝子绵眼底水汪汪的,在听了楠的话后,突然崩了。 小白兔怎么了?长得乖就这么好欺负吗?活得简单一点,就活该被人骗吗? 好像最后的伪装被戳穿,祝子绵崩溃地抱紧楠大声哭了起来,「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 楠没有祝子绵高,在祝子绵的搂抱下,像一只大号的出气玩具。 这让楠有些唿吸不畅,但他没推开绵,忍耐着让绵哭个够。同时挣扎着陪绵骂:「就是,骗子!你这么好的人都骗,他迟早被雷噼,噼成个人渣。绵,别哭了,别哭了。」 第118页 尽管楠一直努力地劝,祝子绵也停不下来。 反而楠越劝,他越没出息地想起峦。想起他第一次抱着峦哭,峦就知道安静地一动不动。 峦好像从认识他的第一刻,就很清楚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是缘分?不,不是!这只是峦数十次恋爱游戏后,积累下的经验罢了。 祝子绵咬住嘴唇,他也不想为这样的人哭。但他无法停止为自己幻灭的初恋流眼泪。 - 夜风越来越凉了,吹过祝子绵带着泪痕的脸,有些疼。半小时后,他终于不再哭,平静了下来。 但也仅仅是平静下来,楠看得出,绵一肚子的苦楚并没有疏散。 楠扶绵坐到路边,义气地说:「绵,你听我说。谈恋爱的事我没经验。但陪失恋的人,我经验多了去了。反正今天周末,说吧,你想去哪儿嗨一下,我陪你。」 祝子绵愣了一会儿神,仿佛刚才把魂儿都哭飞了,得先叫回来才能听懂楠的话。 之后,他疲倦地牵了牵唇角,有气无力地说:「不嗨了,回家了。」 是的,回家。 这是祝子绵的真实想法。他是主动分手的那方,又不是被突然分手的那方,在理髮的时候,他已经把一切想好了。 他是因为峦留在这里的,现在唯一留下来的理由都没有了,该回家了。 说完,他慢慢悠悠站起身,一脚轻一脚重地向前走去。楠在绵身后看得揪心,追上来扶住他:「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祝子绵摇摇头,迷迷煳煳地说:「不用,我自己走。谢谢你啊,楠。最后还有你送我一程。以后就见不到了,你多保重。」 楠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有种要轻生的感觉? 他又叫了几声绵,但是绵已经听不见,只是麻木地向前走。 这个状态太像自杀前兆,楠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楠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希望绵真的是回家。但是且瞅着越走越不像,尤其不像是绵会住的地方。 绵就是个清洁工啊,能有多好的家势? 可绵前往的方向越来越靠近市中心,住宿小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高端,怎么可能呢? 走了快两个小时,绵终于到了目的地。楠更纳闷了,这是个有名的商圈,还是个挺高端的商圈。 主体是个高七层的大商场,商场前还有一大片带特色喷泉的广场,是情侣约会的圣地。前一阵,更是因为跨时空电话的活动,热闹了整一个秋天。 绵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不嗨了,回家吗?难道改主意了,还是要先嗨一下?楠想不明白,只好继续跟着。 这时他就看到绵走到了广场上那个跨时空电话亭,然后疯了一样砸起了门。 这诡异的举动一下引起了过往路人的注意,更有广场上的保安发现异常,向这边跑了过来。 害怕事态更严重,楠赶紧冲上去从背后抱住绵,把绵往后拽,同时又不解又焦急地喊:「绵,你要干什么啊!这项活动已经结束了。这电话不能打了。」 活动结束了?活动居然结束了! 楠的话,让祝子绵发了疯:「不可能,不可能结束的。电话还在呢。我要打电话,我要打电话!」 「绵!别闹了!再闹警察该来了。」 楠实在无法理解绵为什么执着于打这样一个电话,听一听十年前自己的声音有那么重要吗? 来往的路人也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祝子绵,不光楠不理解,谁也不理解。他们一个个的,猎奇一般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但即使如此,绵还是没有停止他的歇斯底里,反而变成毫无理智的疯癫。 「放开我,我要打电话!你放开我!」 眼看拍摄的人越来越多,绵也快挣脱自己的束缚,楠一咬牙,突然松开手,扯着嗓子大骂起来。 「不就是失个恋嘛!至于这样吗?你看看,周围人都在拿手机拍你,然后你这发疯的样子就会传到网上到处都是。你想怎样?指望你前男友看了会心软吗?他要是会心软就不会抛弃你!他只会拿着这视频跟别人炫耀,炫耀自己又耍了一个恋爱脑白痴。你已经失恋了,还要把自己的尊严也一併失掉吗?」 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好像都在默默地品着楠的话。 也说不清过了多久,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喝了声彩:「好!」接着一个两个……附和了起来。 「就是,谁没失过恋啊!」 「都像你,失恋就发疯,这满大街到处都神经病。」 「信不信一家情侣餐厅里,有表白的,就有分手的,多大点事啊?」 …… 在此起彼伏的声音中,祝子绵像一摊泥垮了下来。他委屈,因为没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 谁知道此刻他失去的是什么?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场恋爱,还有一种人生,一种高高在上,恣意散漫的人生。 原本,他有一条好宽的退路,但现在,这条退路没有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祝子绵不闹了,也没有力气闹了。他坐到地上,双臂抱住蜷缩在一起的双腿,呆呆地看着电话亭锁紧的门,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围观的人们还在奚落,还在拍,还在等,用看笑话的姿态,等着下一个可以嘲笑的爆点。 第119页 「别拍了!」楠沖众人吼了一声,但是没有人理会。在围观中,祝子绵好像一个可怜又可笑的小丑。 楠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广场突然变亮,有新的灯光亮了起来。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发生了转移。 望向灯光处时,音乐声随之响了起来,一缕缕在灯光照射下、呈现不同颜色的水柱,伴着音乐徐徐升起。 广场上的人惊了。 「天啊!不是说入了冬就没有音乐喷泉了吗?」 「好美啊!」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节日我不知道吗?」 …… 人群像潮水,立刻向喷泉处涌去。 祝子绵没有动,他坐在地上,远远地看着那些舞动的水柱。 随着音乐渐入主旋律,它们时而如许多展开的羽翼,时而如许多透明的心,时而如无数烟花齐放,时而如一片杨柳拂风。 人群中的惊嘆声连连不绝,没有人再记得刚才那个不和谐的插曲,不和谐的人。 当热点可以划一下变一个,人们的注意力习惯性地转移比翻书还要快。 楠松出一口气,缓缓走过来坐到祝子绵的旁边,陪他一起看。 为了调节气氛,楠一边看一边说些无聊的话:「好奇怪啊。这个广场最出名的就是音乐喷泉。往年都是中秋最后一场。今年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表演呢?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祝子绵没说话,用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但是他隐隐觉得自己是知道的,不过不想去想,或者说他不敢去想。 为了不让自己去想,他把所有的思绪都放在音乐喷泉上,让视觉与听觉沉浸在美轮美奂中,不留闲暇。 不知不觉,到了第五首曲子,悠扬的小提琴声几乎独奏着飘扬过来。 这首曲子很老,几乎人人都会,祝子绵也听到过,知道它的名字,叫《送别》。 「看来是最后一首曲子了。」楠说。 祝子绵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喷泉,一缕缕水柱左右摇摆,像一只只挥别的手,依依不捨又毫无挽留。 这时,一个穿着普通商务西装的人,领着两个保安向他们俩走了过来。 楠紧张地站起身,「我们没干什么啊?」说着,他把绵赶紧也拽了起来。 来人并没什么恶意,他礼节性地向楠笑了一下,便转过头看向绵,「这位先生,刚才看到您那么迫切地想打这通跨时空电话,我们想,十年前的那个声音,对您一定很重要。所以,我们决定再给您一次机会,让您最后再打一通跨时空电话。」 楠在一旁听得张大了嘴,忍不住惊唿:「还有这种好事?绵,你运气好好啊!」 运气?这是运气吗? 相较于楠,祝子绵脸上完全没有吃惊,只是眼底变得模煳。 他知道,他不是运气好,而是有人在帮他开绿灯。 然而这道绿灯太难开了,除非这个人,有钱,有权,还有超强的背景。 穿着商务西装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向电话亭,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门。 祝子绵却没有急着跟上去,他环顾着广场每一个角落,他知道,峦一定就在这里。 可是,他看不到。 广场上的《送别》还在演绎着,跨时空电话亭已经打开。祝子绵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楠把绵向电话亭推,「绵,快啊。你不是要打这个电话吗?快去啊。」 刚刚被楠硬拉走的祝子绵,又被楠硬推了回来。他扶住电话亭的门,再一次回头看向广场,但是依然没有他熟悉的身影。 「快进去啊,还等什么?」楠兴奋地催促。 送别的音乐声越来越弱,终于停了。水柱也越来越低,直至消失不见,只留下清冷的地面,在入冬的夜里,十分寒凉。 灯光一一落幕,人群开始散场。 还站在电话亭门口的祝子绵,眼前突然滂沱,他推开楠,奋力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天桥上。 那个峦曾经想向他求婚的天桥上。 祝子绵站在那个他曾经站着的地方,将两只手张开放在嘴边,使出最大的力气哭喊了起来。 「我不需要你了!你不用再管我了!我,一定会在没有你的地方活下去。一——定——会!」 也请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好好活。祝子绵在心里说。 第82章 十年前的你 散场的人们饶有兴致地看向祝子绵,他们有的打了口哨,有的鼓了掌,有的向他喊了声加油。或多或少地愿意为了一个失恋的人重新振作打个气。 听到绵高喊「活下去」,楠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他走上天桥。 这时,祝子绵脸上的泪已经擦干。他微笑着看着天桥下,刚才嘲笑他、现在又在鼓励他的陌生人们,心情静朗,好像人生翻了一篇。 楠把手搭在绵的肩上,「这就对了嘛。让你前男友看看,没有他,你一样能活得很好。」 祝子绵嗯了一声,「对,你说得对,关键是要让他看到。」 楠并没有完全听懂祝子绵的这句话,但他觉得他懂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走,去打电话吧。」楠笑着想拉绵下天桥。 祝子绵脚下却没动,他摇摇头,「不打了,我想通了。如果我走了,这场败仗我就永远没机会翻盘了。所以不如留下来,赌一次胜的机会。」 第120页 楠这次是真不懂了,他费解地挠挠头,打跨时空电话跟走不走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走哪儿啊? 不过他见绵情绪已经稳定,听上去反正是想开的意思,他也不再追问。单单支持地说:「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我觉得,你说得对。」 祝子绵浅笑了一声,觉得这一次楠的反应好可爱,总算善解人意了一次,没往下打听。 这时,他忽地又想起什么,神情慢慢变得有些拘谨,「对了,楠,我暂时没地方可以去。你可不可以收留我几天,容我——」 「说什么呢!」楠生气地打断了绵。 祝子绵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凭他对楠的了解,他还猜不出楠接下来会说什么。 楠也发现,自己好像把绵吓着了,他忙笑着拍拍绵的肩,「我是说,什么叫收留几天啊,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祝子绵舒出一口气,紧崩的神情松弛下来,「谢谢你。我会付房租的。」 「跟我客气什么啊!」楠还有点不高兴了,给了绵一拳,「跟你说吧,要不是你帮我稳住了斩神娱乐的工作,我还没那个薪水租一居室呢,那也没地方能给你住呢。所以,你来住,天经地义。别跟我提房租啊!」 祝子绵简单笑笑,他知道自己还是会付的,不过来日方长,没必要在这里和楠掰扯这个事。 「那我们走吧。」楠说。 祝子绵:「好。」 两人说罢,便下了天桥,沉闷的心境似乎随着那声嘶吼已是一扫而空。 这时,那个穿着西装的商场工作人员迎了上来,「这位先生,您现在可以打跨时空电话了。」 「好啊。」祝子绵还没开口,楠先说了话,并怂恿起祝子绵,「绵,去打吧。这电话明天就要拆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说了,不用打了。」祝子绵崩着神情,有点想逃,他害怕自己进了电话亭,会意志动摇。 楠却拉着绵不松手,「打一个嘛。机会多难得啊。你看,人家工作人员等了你这么久,不能让人家白等啊。」 见祝子绵不安地还在犹豫,楠越来越搞不懂,一个闹着玩的跨时空电话,打和不打,能对生活有什么影响呢? - 其实不只楠不懂,峦一样不懂。 在广场边缘的路边,一辆毫不起眼的计程车里,峦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莫名其妙地喃:「他为什么想要打一通跨时空电话呢?」 坐在一旁的计程车司机,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留着点小鬍子,人看上去踏实可靠却不卑微。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正一脸怨气,找不到发泄口的样子。 听到峦说话,他突然爆了,看着车前方喊:「我才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打这通电话。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冲到马路中央去!你差点被车撞死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司机把视线移到峦身上,手握成拳,恨不得狠狠打一拳上去。 可峦不理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自言自语:「十年前,他也就十二岁,他会在电话里说什么重要的事?」 见峦把自己当空气,司机气得打了一拳车窗,放大了声音,「我才不管他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想知道我回机构的报告要怎么写!好在你只是扭伤,你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你知道多少人得陪着你送命吗?!」 峦在司机的咆哮下,依然无动于衷。 忽然他眼波一亮,好像想通了,「会不会他根本没想起来他家在哪儿,只是想起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而他十二岁的时候,在这通电话里说到了自己的家庭住址,所以,他只有打了这通电话,才能回家?」 司机看着峦认认真真地分析,心思一点没放在他身上,到底是放弃了。当然也是因为几句咆哮后,他的怨气吼出去了不少。 他懒散地吁出一口气,接下了峦的话,「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打了也是白打。」 这回,峦对司机有了反应,好奇地看过去,「为什么?」 司机耸耸肩,「这段时间你在机构里,也没来及玩这个跨时空电话。不会玩吧?那电话打过去以后,会在手机上收到一条确认消息,必须在手机上点击确认,电话里才会调用出他十年前的录音。」 峦吃惊地坐直,还有些于心不忍,「你是说,他的电话号码早就不用了,所以不可能在手机上确认,也就是说,他根本调用不出他十年前的录音?」 司机不屑地扫了峦一眼,「废话!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这项设置,那人们随便想听谁的录音都可以,多没隐私啊。」 峦一想也是,但想到绵这么期待的一通电话,最终却什么都听不到,他难受得想挠心。 这时,他的手机传出一个短促的提示音。峦随手打开,就见手机屏上显示着消息:您确认要与十年前的自己通话吗? 峦瞳孔震了一下,他抬眉望向广场,广场上的人已十分稀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红色电话亭。 电话亭外,两个保安正守在那里,楠和那个西装工作人员等在不远处。电话亭里,显然是有人的,而这个人正要与十年前的他通话。 手机响起了倒计时的声音,峦只有三十秒决定是否确认。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好像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手雷。 你那么歇斯底里地,恨不得把电话亭的门砸烂,难道为的就是听一听我十年前的声音吗? 第121页 峦的表情变得复杂,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第83章 生日快乐,前男友 祝子绵原本也没想窥听峦的隐私,只是楠把他硬推进了电话亭里,他总要做做样子。 而他脑子里,除了自己的电话,只记得峦的电话了。 况且,他也不知道跨时空电话还要手机确认这一说,想着拨一下也没关系。 就这样,一条是否确认的消息,就发送到了峦的手机上。 祝子绵听电话那头一直是等待接听的提示音,也挺纳闷。 所谓和过去的自己通个电话,不就是调取一段录音吗?要模拟得这么逼真吗? 等提示音响了好一会儿,他想明白了,他猜一定是没有峦的录音。 这让他自嘲地笑了出来,也是,峦看上去真不像是会玩这种东西的人,有点无聊。 想到这里,他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准备挂断。 可恰在这时,听筒里「嘀」的一声后,传出了人声。 那声音稚气未脱,语气很痞很坏,让人想起里,那些讨人嫌、遭人恨的校霸。 【喂,峦。你和苍结婚了吧?你结婚前要交五十个男朋友的计划完成了没有啊?不过完不完成结果也都一样,过得挺悲催的吧。】 话音顿了,接着是一阵十分刺耳嘲讽的笑声,很难想像,十八岁的峦对十年后的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 【没办法,因为我要做一个坏人嘛,所以你的快乐已经全被我毁了。我也没什么好祝福你的,就祝你快乐吧。挺可气的是不是?我把你的快乐都拿走了,还要祝你快乐。呵呵呵……】 又是同样刺耳的笑声,祝子绵不舒服地眉一皱,可还没来及厌恶,那笑声就越来越苦,里面掺杂的哭声越来越多,直到全变成了嚎啕,最终被嘀的一声打断,录音结束了。 祝子绵唏嘘地唿出一口气。这段录音没有告诉他什么新鲜事,只是把他已经知道的事情做实了。 峦在十年前就决定要和苍结婚,也在十年前就开始了他的爱情游戏。 但祝子绵还是有些惊愕,那就是峦的不快乐。 十年前的峦,才十八岁的峦,就看到了自己十年后的日子,并用厌世的态度面对着,痛苦地面对着。 他想不通,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可遇不可求的容貌,都有老天赏赐,为什么过得这么不快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心理疾病? 祝子绵惋惜地摇头,感觉峦一定还有什么不好启齿的秘密封锁着他,也挺可怜的。 这时的祝子绵,突然对峦没有怨也没有恨了,只是感觉陌生。好像看到美丽蝴蝶曾经是一只丑陋的毛毛虫,那种不敢相信的陌生。 他挂断电话,走出了电话亭。 这时,广场上的人稍多了一些,因为商场要关门了,在《回家》的萨克斯中,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商场大楼里走了出来。 楠走到绵身边,「绵,我们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饿死了。」 祝子绵嗯了一声,然后向四周张望起来。 楠一看,吓了一跳,「不能在这儿附近啊,这儿太贵了,我可请不起。」 祝子绵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是在找吃的地儿。」 「那你找什么呢?」 祝子绵没有说,况且他也没找到。峦的身影依然看不到,可是,他总觉得峦还在这里。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刚才那个给他开电话亭的商场工作人员,突然心中一亮,想到了什么。 「楠,你等我一下。」 说罢,他冲上去追那人,「麻烦您,等一下。」 工作人员纳闷地回过头,「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您不会把什么东西落在电话亭里了吧。」 祝子绵摇摇头,「没有。」 顿了顿,他开门见山地说:「其实,今天,你之所以会替我打开电话亭,也是受人之託吧。」 工作人员稍一顿,便职业性地微笑起来,「总之,我是按上面吩咐做事。具体受谁所託,那不是我该问的。」 言下之意,你不要问我是谁,我不知道。 祝子绵抿起唇,笑得玩味,「您误会了,我不需要打听是谁,我知道是谁。」 工作人员一愣,神情更疑惑:那你找我做什么呢? 祝子绵:「我是想告诉您,这个人有钱,有权,还很有背景,讨好一下他肯定没有坏处。」 工作人员眨了几下眼,还是不明白。 祝子绵不卖关子了,「其实,今天是这个人的生日。商场里现在放的音乐,能不能换成生日快乐的轻音乐。」 工作人员意外地倒吸了口气,继而垂了下眼眉,看似认真地斟酌了一下,最终却不置可否,默默地走了。 祝子绵也不知道这算答应,还是不答应,可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 计程车里,峦十分沮丧,像淋了一场大暴雨。 他把手机愤愤地扔到一旁,放倒座椅躺了下来。 十八岁,那是他犯混的开始。那段录音无疑就是他的认罪书,绵听到以后,他什么都不用再解释了。 可就算绵听不到,自己就能解释得清吗?事实就是事实,抹杀不掉。 所以在最后的一秒,他还是点了确认,破罐破摔吧! 司机看到峦这个倒霉的样子,一脸幸灾乐祸。 第122页 他故意伸长脖子眺望车窗外,阴阳怪气地说:「唉呀,你的小白兔被别人捡走啦。我看他们要一起回家啦。」 说到这儿,他扫了一眼峦。见峦用手臂盖在眼睛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擦眼泪。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到底让他把剩下的奚落吞了回去,忍不住露出些长辈的心疼。 「峦啊,听叔一句劝,这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你换了那么多男朋友,总得碰上个不好追的吧?不好追就算了。我看你啊,也别玩了。回机构好好陪着苍把伤养好,然后结婚就得了。我看苍那孩子是真不错,他——」 「闭嘴!」峦阴沉沉地打断了司机的话。 司机张了下口,还想说什么,可认真看了峦一眼,没有再说。只是眼神变得恨铁不成钢。他幽幽嘆口气,启动了车辆。 配着发动机的声响,广场上,《回家》的萨克斯戛然而止。 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到时间了,音乐自然要停。可刚停了两秒,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像是音乐盒里传出来的音乐声,轻轻脆脆的,几个简单的音符后,跟着出现了生日快乐的旋律。 峦腾地坐了起来。 广场上,已不剩什么人,连绵的身影也已经寻不到,但那生日快乐的旋律演绎得十分清晰。 峦趴在车窗上,看向窗外,商场大楼的灯光,从顶层到一层,一层接一层的关闭,就像他的生日蜡烛被缓缓吹灭。 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剎住车惊讶地问:「这一项也是你安排的?」 峦摇摇头,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个简短的提示音。 峦打开手机,看到绵的消息。 【既然快乐那么少,这点快乐算我赏你的。】 峦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抖,他没料到绵会主动给他发消息,更没想到会在生日快要结束的时候,听到这首生日快乐。 他思绪拧成一个结,正不知道要怎么回復。一条新的消息,在同一个页面又弹了出来。 【生日快乐,前男友。】 第84章 逃?逃不掉的 听着渐行渐远的生日快乐歌,看到祝子绵那句「生日快乐,前男友」,楠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绵,今天商场肯让你再打一通跨时空电话,是你前男友安排的?」 「嗯,」祝子绵稀松平常地回应,「那喷泉也是。」 楠惊讶地张大嘴,还捎带着点羡慕,「绵,这么看,你前男友对你还是挺好的啊。不像是要抛弃你的样子。莫非——是你要抛弃他?」 说到最后,楠走不动道儿了,他挡在绵身前,急于听绵讲个明白。 绵的表情依然平静,淡淡地说:「他对我是很好,但他对别人也很好。怎么讨人欢心,那是他很擅长的事。」 楠沉思着挠挠头,过了好一会儿,似是想明白了,「哦——就是滥情海王那种。那还是挺渣的,这种人还是离远一点好,尤其还是有钱的海王,我们这样的人,玩不过他们的。绵,你做得对!」 祝子绵轻点了一下头,其实他觉得峦不算是海王,至少不是那种靠金钱诱惑别人上床,然后再始乱终弃的海王。 但他又觉得,峦比海王还残忍,因为自己不快乐,就去虚情假意地哄别人快乐,等把人哄到云端,再让人狠狠摔下。 难怪会不停有人为了他自杀,被这样的一个人宠过爱过,真的很难再爱上别人了。 只是这些细节,祝子绵不想和楠解释,点了一下头后,他草草地换了话题。 「不想他了,好聚好散吧。这段日子一直在他的庇护下生活,他一定觉得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所以才耍我耍得肆无忌惮。接下来,我得先找份工作活下去,让他知道,没有他我一样能过得很好。」 说到最后,绵的语气里有种咬牙的感觉。楠听出来,绵并没有真的放下前男友,而是靠对前男友赌气报復振作了起来。但不论如何,想活总比想死的好。 于是他顺着绵的话,鼓励绵,「放心吧,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我一定会帮你的。」 祝子绵轻松了一些,笑了,「谢谢你啊,楠。」 - 祝子绵暂时借住在了楠家里。楠的屋子同样是个大开间,只是比峦的屋子还要小许多。好在沙发够长。 楠也试探地问了一下,要不要一起睡床,祝子绵当然不肯,楠便也不再多说。多说怕绵以为他图谋不轨。 接下来,祝子绵在楠的陪同下,把峦最后给他置办的一身行头卖到二手店,得来的钱给自己买了几身平价的衣物和基本生活用品,甚至还够买一部二手的普通手机。 这些妥当后,他便开始找工作,然后就郁闷到想死。 原来奴隶领域找工作,有一套完善的网上求职系统,但这个系统是需要身份才能上传简歷的。对祝子绵来说,这是一条死路。 这让绵不得不跟楠说了「实话」。 「其实,我脑子受过伤,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更不记得以前的履歷了。」 「啊?」楠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里全是疑惑:那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不过他没问,脚趾头想都是不堪回首的悲惨日子,何必揭人伤疤呢? 于是,他心疼地抱了抱绵,安慰他:「绵,没关系的。你还可以凭人担保,找临时工的工作。临时工的工作不需要身份,留电话就好。」 第123页 祝子绵丧出一口气,醒悟过来,在奴隶领域,没有身份真的只能如蝼蚁偷生。当初他能进斩神娱乐,看来也是峦帮他找了担保人。现在呢?谁还能当他的担保人,帮他找一份工作呢? 他看了看楠,楠正拧着眉,愁容满面。他想,如果楠能做担保人,一定会告诉他。既然楠没有开口,肯定也是有难处。自己何必多此一问? 果然,祝子绵没问,楠已经知趣地开了口:「担保人的要求很多,车产啊,房产啊什么的。我不符合。」 祝子绵勉强笑笑,让楠不要自责,但心情变沉重。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忙忙碌碌的人来人往,开始担心,自己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吼出的壮语,会不会变成了无知者无畏的大笑话。 楠看着绵无助的背影,心里也像压了块大石头。 绵没有身份,这是他没想到的。而且显然,绵的上一个担保人就是他的前男友,现在也就相当于没有担保人了。 楠低下头,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于心不忍地问:「绵,如果还做清洁工,你愿意吗?」 祝子绵自嘲地笑笑,「我本身就是清洁工啊?」 楠长长嗯了一声,目光坚定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但是他没有告诉绵。 祝子绵虽然也看出来楠藏了什么事,但是他没问。他猜,楠给他找的工作可能比在斩神娱乐还苦还累,所以楠才不好意思说。 但对祝子绵而言,他已经没有挑的资格,那还有什么必要问呢?索性就等楠的消息吧。 - 转眼到了周一,楠一早就去上班了。 祝子绵原本贪睡,但心里有事,他罕见地早起,睡不着了。 他在楠的电脑上,搜了许多关于奴隶领域身份的事,越搜心里越堵,好像有个火球在那里越滚越大。 这时,楠的电话来了。电话刚一接通,楠就兴奋地喊:「绵,你可以回斩神娱乐上班了!」 祝子绵脑子嗡了一声,半晌没反应过来,楠在电话那边焦急地餵了好几声,差点以为绵兴奋地晕了。 「绵,绵,你没事吧?」 祝子绵总算被唤回了神,模煳地嗯了一声后,不解地问:「进斩神娱乐要担保人吧,谁当的担保人?」 「我啊!」楠得意地说。 祝子绵更不解了,「不是说,你不符合吗?」 楠讨好地嘻嘻笑了几声,这才小心解释:「绵,你别生气啊。我跟后勤部经理说,你是我男朋友。斩神娱乐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员工可以给男朋友做担保的。如果男朋友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两个人就一起踢出公司。虽然没有车产,房产,但相当于是拿工作做抵押来担保,也可以的。」 祝子绵的心勐地慌了起来,「你是说,全公司都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了?」 楠支吾了一会儿,对绵这个问题的用意搞不明白,莫名其妙地回覆说:「没那么多人关注我们啦,也不至于全公司都知道,但是这个事会按流程记录在案,后勤部的工作报表上会写。」 祝子绵越发紧张:「那也就是说,董事长会看到?」 「想看就会看到吧。工作报表一定会发董事长的,董事长看不看就不清楚了。」 祝子绵不说话了,但电话没有挂,他似乎是忘记了,举着电话不安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电话那头的楠,一头雾水,「绵,你怎么了?你不会担心我想借这个事和你假戏真做吧。你放心啦,我不会的。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搞定工作。在公司假装情侣而已,回到家我肯定不会碰你。」 祝子绵心烦意乱地摇摇头,「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对你不好。」 「我?对我能有啥不好啊?不会的。」楠轻松地笑了起来。 祝子绵张了下口,想说什么不好说的话,又收了回去,转而简单感谢了楠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祝子绵没办法和楠解释。 现在他已经知道峦是斩神娱乐的董事长了,回头再看楠遭遇的一切,傻子都能想出来峦在其中捣了什么鬼。 这楠还不是他男朋友呢,如果楠和他公开情侣关系,鬼知道峦又要怎么折腾楠。 他真的不想再拉楠下水了。 思前想后,他决定在峦出手前做点什么。拿定了主意,他带上峦给他的那部手机,去了峦的家里。 第85章 吻别吧 祝子绵在峦的家门口等。 尽管他知道,他的指纹可以进屋,但他不想。他就坐在峦的门口,固执得像个来讨债的人。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电梯门响,听声音是有人向这边走来了。可脚步声有些奇怪,不太健康。 祝子绵诧异地站起身,就看到峦架着一根腋下拐杖从拐角一步步挪了过来。 四目相对时,祝子绵的眼睛在问:你怎么受伤了?峦的眼睛在问:你回来了? 但两个人嘴上谁都没把话问出来,彼此凝望了须臾后,祝子绵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峦的一只脚伤得不轻,完全不能吃力。他架着拐杖艰难地走到门边,准备开门,同时低沉地问:「为什么不进屋?」 祝子绵斜勾住唇角笑了一声,「我又不是贼,怎么能随便闯别人家?」 话落,峦正要开门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的脸躲在绵看不到的地方,自嘲地苦笑:果然不能往好处想,绵不是回来重归于好的。 第124页 他唤回意识,继续伸手打开了门锁。门刚被推开一道缝,祝子绵说:「有些事,我想跟你在外面说。」 峦的手又顿住,门停在了一道缝的位置,他没有回头去看绵,只淡淡地回应:「这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祝子绵嗤了一声,「你不用把我当客人,当陌生人就好。」 峦颤抖着深深唿吸了一次,缓缓转过身,神情变得柔软,「绵,我知道你在生气,我的确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对,但是我对你做的事情,不是假的。」 祝子绵抱着双臂靠在墙上,表情有些不屑,「这种话,我不是第一个听到吧。」 峦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继而无奈地弯起唇看向一个没有绵的角落,「绵,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 祝子绵两手拿了下来,揣进裤兜走了两步,也弯起唇看向了一个没有峦的方向,「峦,你觉得我该信吗?你说,你对我做的事情都是真的。好,那我问你,我想跟你上床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等我们结婚,是吧?」 峦的目光移到绵的身上,绵的目光也迎了上来,一个惴惴不安,一个咄咄逼人。 祝子绵冷笑了一声,「结婚?我没有身份的,在这里,我根本就结不了婚。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跟你是不可能结婚的!」 祝子绵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嘶吼,眼泪也不受控制冲上了眼底,他这一整天的愤闷终于咆哮了出来。 是的。上午,等楠上班了以后,祝子绵搜了些没有身份的后果。 发现奴隶领域里,除了他还真有一些没有身份的人,是一种犯罪后的惩罚。 这类人,被禁止了许多许多事,其中就包括结婚。 奴隶领域的结婚和贵族胶囊里不一样。 在贵族胶囊里,管理层好像特别盼着人结婚,除了像他祝子绵这种特殊血统需要包办婚姻,其它的人只要提出结婚,要什么身份,名字真假他们都不管,只要是一男一女成年就可以了。 但奴隶领域的婚姻有一套详细的审核流程,这些流程都是基于身份来做的。 所以,他和峦根本就不可能有所谓的结婚,而这一点,峦在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就知道。 当祝子绵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本来想就此翻过,反正已经是不会结婚的前男友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可没想到,他与峦这么快就见面。 在等峦的这段时间,他也告诉自己现在纠结这个没有意义,办正事要紧,但一见到峦,他还是失控地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祝子绵喊过之后就后悔,哭了更后悔,他不想让峦觉得,他对这场「婚姻」还没有放下。 他仓皇地背过身,抹干了自己的眼泪,大口唿吸着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绪。 峦看着绵的背影,眼底微红,「就算我说,我们可以结婚的,你也不信,是吗?」 祝子绵摇摇头,脸上的笑疲惫且不正经,他用力平復了一阵后,唿吸缓和下来,似乎将那页翻过了。 他幽幽转过身走到峦很近的位置,靠在墙上,「峦,我们不适合聊这个话题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峦送他的那部手机,「今天,我是来还东西的。这手机是高档新款,我这种身份,不配。」 峦接过手机,随手将手机按亮,发现手机已经恢復出场设置,他声音暗哑,「不想要,直接丢掉就好了,没必要还的。你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祝子绵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经意流露出一点紧张,但很快那紧张便被他掩饰好。 他把头微微仰起,眼睛半睁半闭,显得迷离,语气也变得轻佻了几分。 「董事长到底是聪明人,我是还有点别的想法。你生日,我好歹送了些快乐给你,你是不是也应该送点快乐给我。」 峦直视着绵的眼,那双眼睛很好看,尤其半睁半闭的时候,像只勾人的小狐狸。 但此刻,这双眼睛勾人勾得有些刻意,勾得过于表面,峦知道绵另有所图。但他不动声色,配合着「快乐」了一些,「所以,你想我送什么快乐给你?」 祝子绵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峦的唇,声音变得酥软无力,「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那么多次恋爱没白谈,你的吻技还蛮好的。我挺喜欢。最后了,吻别一下吧。」 峦脸上依然「快乐」着,他抬起手,用拇指描绘起绵的唇线,他描得很缓慢,很细緻,好像真的在素描,生怕一个不小心会画错。 花了快一分钟,描绘了一遍之后,他慢慢闭起了眼,慢慢地去靠近,这个过程很像离别的站台,写满了依依不捨。 但这个依依不捨的吻,却在最后的一刻变了味道。 在一个即将吻上的位置,祝子绵突然转了头,峦的唇印落在了祝子绵的脸颊上。 与此同时,峦听到手机拍照的咔嚓一声。 峦没有慌张,慢悠悠地抽身回来,斜着眼看到绵又拿出一部手机,手机屏上的画面:他吻着绵的脸,而绵正一脸厌恶。 「你要干什么?」峦不痛不痒地问。 祝子绵将手机里的照片在峦眼前晃了两下,「董事长调戏员工的男朋友,我想,董事长应该不想让这种照片流出去吧。」 峦眼底闪烁起来,强压的情绪有些压制不住了,尽管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绵刚才的诱惑举动带着目的,但真的由绵亲口说出来,他还是痛得几乎站不稳。 第125页 「你等我这么久,就是为了来拿一个我的把柄?」 祝子绵蔑笑地歪起头,「那董事长以为呢?难道真觉得我会那么贱,分手了还送上门来给你上吗?」 峦的眼底越来越红,红得可怕,祝子绵有些怂了,他动了动身体想要逃开。 突然,咣铛一声,峦把拐杖丢到了地上,两只手紧紧地扣住了绵的肩。 「放开我!」祝子绵咬着后槽牙挣扎。 峦不放,非但不放,他一只手臂绕到绵的身后搂住绵,禁锢着绵的双臂不能动,另一只手掐住绵的下颌,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接着峦像疯了一般,将一个霸道强制的吻覆了上去。 祝子绵奋力的嘶吼全被赌在了嘴里,被峦的舌尖搅得粉碎。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峦掐住他下颌的手松开,但这个吻并没有结束,峦更加蛮横地掠夺着,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祝子绵不喜欢这种被侵犯感,峦也从没有这样对待过他。所以这是原型毕露了吗? 想到这里,他用力在峦的唇上咬了一下,一阵血腥入口,峦才将他放开。 「你疯了!」祝子绵愤愤地跑到一边,转身怒斥。 此时的峦,一只手撑在墙上。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唇,一道血痕在他手背上,宛如新生的伤口。而这只手的手心里,正握着祝子绵刚刚还他的手机,手机屏赫然亮着。 峦将这部手机屏,举到绵的眼前,冷冷地说:「威胁我,这种照片才管用。」 说罢,他把手机扔了过去。 祝子绵仓皇地将手机接住,这才细瞧手机屏上,是峦正极其无礼地强吻着用力挣扎的他。 他不敢相信地抬起眉,看到峦脆弱地拾起地上的拐杖,脸上的风云已消失了,冷淡,漠然,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峦一样。 峦似乎已经不再理会祝子绵的反应,他微微转了个身,背对着绵,不着感情地说:「说吧,你的要求。」 【作者有话说】:啊,我有罪我有罪,怎么这么虐我家峦峦啊,下一章开始,。 卷二:非典型同事 null 第86章 你说谁死了? 早春的第一场雨,在雨水节气这一天如约而至。可巧下在五点半左右,正是下班的时间。 斩神娱乐的地下车库因此较往日热闹了几分,许多没带伞的员工都涌到这里,看看谁的车能搭。 楠拉着祝子绵也来到地下车库碰碰运气。 其实祝子绵觉得不必这样,赶在下班高峰不好叫车,他们多等一会儿就好了。但楠觉得反正都是等,到地下车库里试试看是顺便的事,两不妨碍。 没办法,祝子绵只好跟着楠来到这里。但只有楠一个人上前去和同事搭讪,他就躲在角落,用手机刷着自媒体热点。 这也就是个无聊打发时间的事,祝子绵也没真看什么,所有的热点于他而言都挺无聊。 这时,一个名字冷不丁地锁住了他的手指,屏幕在快速翻动中顿了下来。 天才博士苍露面了。在一场惨烈的大车祸后,经过半年的治疗终于出院。结果大家最关心的居然是情感八卦。问及他与斩神娱乐董事长的婚事,苍一口否定,说没有的事。并委託律师事务所,对造谣者追责。 祝子绵一不小心,在这个热点上停得比较久,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懊恼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关你什么事儿啊!他自己骂自己。 关掉手机,他靠住墙开始闭目养神,耳朵变灵光,听到些刺耳的声音。 「楠,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要我说啊,你让你男朋友去套近乎。他撒撒娇,卖卖乖,公司里谁的车上不去?搞不好,董事长的车都能上。」 这话的语气很脏,把「车」换成「床」,似乎更搭。 祝子绵的眼睛顿时凌厉地睁开,在楠开口反驳之前,带着杀气走了上去。说话的人看了祝子绵一眼,假笑两声走了。 说来也怪,绵在公司里也就是个清洁工而已,但生气的时候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威慑。同事们嘲讽的话只敢对楠说,但当着绵的面,都不太能开得了口。 楠看着走远的同事,沮丧地嘆了一口气。 「对不起啊,绵。」楠有些抱歉,「我人缘太差了,平时只知道埋头工作,不会打点同事关系。」 祝子绵神情缓和下来,宽慰地拍拍楠的肩,「别跟我说对不起啊。你要这么说,我才对不起。这几个月,你因为我总被冷嘲热讽的,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人缘不好。」 提到这个,楠的头得意地昂起,像只骄傲的小公鸡,「那是他们嫉妒!」 祝子绵被楠的样子逗得笑了一阵,不过笑意倦了的时候,他还是过意不去地垂下了头。 说起来,他与楠公开情侣关系三个月了,是公司里最知名的一对办公楼情侣,不是因为羡煞旁人,而是因为白菜被猪拱了。 谁一提起他们都忍不住说一句:公司那个超可爱的清洁工,怎么就看上楠了? 这种话还都是背后说,当面奚落起楠就更难听了,总打听楠的床上功夫是不是有什么秘籍,在他们看来,除了这不为人知的一处,楠好像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 每想到这些,祝子绵都很自责,「不论如何,你都是因为帮我,不然不会这样。」 第126页 楠浑不在意地搂住绵的肩晃了晃,「说什么呢,倒是你啊,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男朋友,早就找到更好的归宿了吧。公司里上上下下,对你有意思的人多了,比我强的也多多了,你要是真看上谁——」 「楠,」祝子绵硬生生打断了这个话题,「咱们上去吧。看看现在有没有可能叫到车。」 楠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里,脸上露出些惯性的无奈。没错,这种话题被打断,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走吧。」他配合着说。 两个人不再言语,并排向电梯口走去。 - 这时的地下车库已没什么人,车也剩得不多,他们的脚步声仿佛都能听到迴响。 混着这脚步声,一阵车辆行驶的声音由远到近追了过来。听声辨位,那车来自的方向似乎是公司管理层专属的区域。 那个区域的车有另一个出口的,没必要绕到这一片来,有点反常。 这反常让祝子绵心跳莫名顿了两拍。他拉住楠的衣袖躲到一边,还试图躲得更远一些,但时间来不及,那辆车已经在他们身边停下了。 「要搭车吗?」开启的车窗里,飘出简单干脆的几个字,低沉还带着点命令语气。 楠眨眨眼,又把眼瞪圆,很是受宠若惊。 他目测这车价值不菲,车主一身高档商务装显得高不可攀,一副浅咖色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樑上,看不出是装饰镜还是近视镜。 楠因此看不清那人的眉眼,但稜角分明的下颌与唇线还是给出了英气逼人的即视感。 「那个,您,是哪个部门的经理啊。我怎么,没见过?」楠支支吾吾地问。 问到最后,他把视线移到绵身上,似乎在求助绵知不知道。 之所以他会这么求助,是因为他虽然嘴上问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综合各方面数据,这可能就是传闻中的董事长。 他想,绵打扫董事长区域的时候,或许有幸和董事长打过照面,哪怕碰巧今天看到过董事长的背影,知道董事长穿的什么衣服。 然而,祝子绵垂着头,社恐一样,根本没往车里看。 不过他余光收到楠的求助后,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必了,董事长那么忙,不顺路。」 楠:「!」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董事长? 祝子绵没理会楠的反应,拉着楠想走,但楠好奇得不想动。 车也没有动,车窗都没动,可以看到峦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两下。 接着就见他浅笑着问:「你怎么知道不顺路,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祝子绵挽住楠的手臂,「真的不必了,我和男朋友叫车试试,现在应该能叫到车了。」 看到绵挽住自己,楠有些意外。这段时日他们以情侣身份在公司同进同出,但绵没这么亲昵过。这是害怕了? 他看了看绵一直垂得很低的头,灵光一闪,猜想绵是在担心被「蛇妖」看到会被辞掉的事。 于是宽慰地笑了两声,同时甩开绵的手,「绵,拒绝董事长的好意不太礼貌啦。只是——我们住得挺远的,董事长真的方便吗?」 楠说着,又期待地看向董事长。 峦脸上依然是寻常的笑意,回答的语气也止于同事之间的搭讪,他说:「不方便,就不会停下车等你们半天了。上车吧。」 「谢谢董事长!」不管怎么说,被所有同事拒绝,却能搭上董事长的顺风车,都挺解气的。 楠迫不及待扑向车的后门,没注意绵的反应。 祝子绵也不敢有什么反应,这时候,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他稍一顿,赶紧也扑到了后门。 两个人同时将手放到了后门的门把手处,谁都不想坐副驾的心思太明显了。 但两个人不可能都坐后座,那不把董事长当司机了吗? 峦知道两个人是懂这个礼数的,他不急,也不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看两人用眼神和嘴型交流了半天,最后还是楠败下阵,战战兢兢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 车辆启动了,楠用自己的手机开了导航,对董事长说了一连串的谢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忍不住看了绵一眼又一眼,但绵就是木着一张脸,只盯着雨滴不停拍打在车窗上。 祝子绵没想到峦会蹿出来,这和他们的约定不符。 「第一,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不许在工作中算计他,更不能辞了他。」 「好。」 「第二,我会继续打扫董事长区域,请董事长像从前一样守规矩,让我们不会碰面。」 「好。」 这是他们上次见面的约定,是他用一张「董事长强吻员工男朋友」的照片迫使峦做出的约定。 峦果然说到做到,一恍三个月,他与峦在同一个楼层进进出出,彼此走着对方走的路,在不同的时间看着相同的事物,用错位时空的方式真的没有再见过面。 记忆的最后,还停在入冬不久的那个寒夜里,而现在已经入春了。 所以,这么长时间,双方互不打扰的生活模式应该都定型了吧。峦这时候突然冒出来,是想干什么? 祝子绵手心开始出汗,他对峦的报復模式还是有点怕,刻在骨子里那种。 想想从前,他和峦像是打网球,我一拍子,你一拍子。 我开走你的车,你让车一路高歌逼我回来;我拿情侣耳钉戏弄你,你反手就逼我当众求婚…… 第127页 总之,我没能拍死你,总被你反拍回来。 按这种回合制,上一次拍过去的是谁? 祝子绵想起自己拿着照片威胁峦时,那个嚣张的小人样子,如坐针毡。 比赛还没结束吗?如果没有,那好像轮到峦出手了。 - 车辆驶入一段繁华的街,路两边的霓虹灯太多太亮,因为雨没停,还有些堵车。 楠拘谨了好一会儿,突然找到了话题。 「董事长,您车上挂的这个好别致啊。这是——空心瓶吊坠?」 祝子绵余光扫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上确实挂了个小玩意儿,以前可没有。 「里面还有东西啊,是什么我能看看吗?」楠继续说。 好奇害死猫。祝子绵想制止楠。 但峦已经嗯了一声,应允了。 楠小心地抓住那枚小小的空心瓶,借着车外的灯光仔细打量起来,「这里面是,一只耳钉?」 祝子绵心一下提了起来,唿吸跟着窒住。什么耳钉? 他下意识扫向峦的耳垂,想看看峦的耳钉还在不在,但太昏暗了,看不清。 这时,峦回头看了他一眼。祝子绵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反应有些失态了。 他忙往后缩了缩,并从背包里拿水出来,打算喝一口掩饰尴尬。 「嗯,是我前男友的。」峦淡淡地说。 祝子绵一大口水灌了进来,真希望能把耳朵堵住。可还没堵住嗓子,峦又补了半句:「——遗物。」 噗! 你说谁死了? 第87章 吃醋?不可能 祝子绵没来及吞下去的水,喷到了副驾椅背上。 峦还没什么反应,楠先吓得要死。「董事长,对不起,对不起啊。」他不停地说。 峦阴沉着脸,随手抽了几张纸巾递向身后。 祝子绵自然而然将纸巾接过来,擦了擦嘴角。 「那是让你擦座椅的。」楠声音都抖了,有些崩溃。 祝子绵脸上一点认错的表情都没有,他愤愤地扫了峦一眼,敷衍地在副驾椅背上蘸了起来。 峦的语气有些担忧,「需要去店里处理一下。」 祝子绵知道真皮座椅碰水是有些麻烦,但擦拭及时未必会怎样,况且水也不多。他觉得峦想碰瓷。 但碰瓷这种事,本来就是谁碰谁倒霉,没道理可讲。他翻了个白眼,从背包里拿出钱包,「我赔钱给你。」 「赔钱,你赔得起吗?」峦的语气变得高高在上,听得绵刺耳。 想当初我也是有车的人,保养一下真皮座椅多少钱我还能不知道?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啊。 想到这里,祝子绵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五百,按最高价位打算赔给峦。 峦却在钱拿出来之前先开了口:「你以为只是清理座椅的费用啊?今晚送完你们,我还有个朋友聚会,这车一会儿可是要接男朋友的。车整这么脏,我的面子你赔得起吗?」 祝子绵脑子僵了一下,一句「接男朋友」让他无端失了神,几秒钟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走错了路,忍不住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清醒后的他立刻断定,峦就是来碰瓷的。 先不说水渍有没有留下痕迹,就算有,黑灯瞎火根本看不到。就算开了灯,男朋友也坐副驾吧,看得到椅背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峦图谋不轨。从今天的意外出现,就透着图谋不轨,肯定憋着坏招想算计某人。 祝子绵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某人」是谁。 他索性把钱包收了起来,硬邦邦地直接问:「那董事长打算怎么样?」 峦没急着答,直到车辆驶过了那片繁华路段,车速提了起来,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不算是真的男朋友,只不过朋友聚会需要带个男伴。所以,我得找一个走走过场。」 峦的语调较方才柔和了许多,有一种耐心解释的感觉。 祝子绵听得心里砰了一下:跟谁解释呢?谁管你男朋友是真是假?再说,你男朋友的真假有关系吗?反正都是凑数的。 他把头扭到车窗外,做出「懒得理你」的样子。 车内气氛变冷,楠等啊等,也没等到绵接腔。他觉得这也太不礼貌了,怎么能让董事长的话冷场呢? 偷看了绵一眼,见绵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只好干笑两声,接了董事长的话:「是是是,想也是假的。董事长对前男友还念念不忘呢,怎么会交新男友?」 说着,他又瞟了一眼晃来晃去的空心瓶吊坠,惋惜地嘆出一口气,「只是人死不能復生,董事长还是要往前看。绵,你说是不是?」 被人说死的祝子绵扶了下额,他知道楠这是在提醒他,别动不动不出声,好尴尬。 但他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他干嘛要去安慰一个咒他死的人啊? 可好像前排两人都在等他出个声,他无奈放下手,不正经地回了句:「董事长的前男友那么多,死几个也正常,不必放在心上。」 这还是人话吗? 楠脸变得刷白,紧张又警告地回头看了绵一眼,意思很明显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然咱俩都得死。 接着,他偷瞄董事长的脸色,果然是感受到一股子杀气,吓出他一身冷汗。 他眼珠快速转了几转,想到「张口莫骂赔礼者,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他尽可能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训斥绵:「绵,你还没跟董事长道歉呢。」 第128页 祝子绵慢悠悠地把头转过来,看着峦的方向,调侃:「还是先听听,董事长希望我怎么道歉吧。」 此时,他已经断定峦今日出现对他必有所图,于是又一次直接问。 这一次,峦毫不委婉,他微勾起唇,「简单啊,反正是走过场的男朋友,谁去都一样。我也没面子去接别人了,你俩出个人给我吧。」 楠:「绵去!」 祝子绵:「嘁——」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发了出来,都回应得毫不犹豫。 配着一声「嘁」,祝子绵的头再度转向窗外,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 他也不说什么异议了,知道说也没用。楠肯定会极力把他往出推,峦更是一堆鬼主意能逼他就范,他费那力气干嘛? 见绵这个反应,楠知道绵是同意了,不由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等车开到家附近,他笑眯眯地就冲下车,临行还神情暧昧地给绵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这让祝子绵莫名生出一种感觉,酒色场所里被老闆逼着接客的感觉。 看着楠逃开的背影,祝子绵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我还真是命运多舛,遇到的都是渣男。」 峦噗嗤笑出声,「是挺渣的,这么大方就把你租给我了。」 祝子绵冷哼,「那是因为在他眼里,你没那么龌龊。」 「嗯——」峦拉了个赞许的长音,得意地点点头,「他眼光不错。」 祝子绵:「……」是你演技不错。 这话,祝子绵还没来及说,峦已启动了车辆。 没动窝的祝子绵思绪斗转,诧异起来:怎么不需要我坐到副驾吗?既然租我当男朋友,男朋友总该坐副驾的吧。 车辆不多时,已开上了主路,路过可以靠边停车的路段,峦也没有停。 祝子绵有点不高兴了。 他看了一眼车前方晃来晃去的空心瓶吊坠,突然还挺想近距离确认一下的。确认一下那是不是自己扔掉的那只耳钉。 想到这里,他还有些委屈。 这时,他听到峦说:「换衣服吧。」 「什么?」祝子绵以为自己听错了。 峦抬手向自己后座指了指,「把那身衣服换上,我们要去的是个高档私人会所的聚会,我男朋友不能太寒酸了。」 祝子绵扭头看到旁边的座椅上确实有一大袋崭新的衣物。 他翻了翻,从内到外一应俱全,底裤,鞋袜都不放过,像极了他当初出院时收到的一整套。他甚至怀疑还是那个牌子的当季新品。 这么想着,他便随手翻看了一下标牌。结果一看,他不爽了。 先不说什么牌子了,这号码不对啊,比他的号码小了一号。再一件件看过去,果然都小了一号,肯定不是哪一件弄错了。 祝子绵没好气地把袋子往外推了推,阴阳怪气地发起脾气:「董事长还真健忘,前男友是生是死不记得了,前男友什么身高体型也不记得了。这衣服我能穿吗?」 峦面色如常,开着车认真地解释:「其实,今天,我没有要接的男朋友。」 祝子绵翻个白眼:你当我不知道? 「其实,我特意送你们回家,就是想卖个好,租个男朋友。」 祝子绵又翻了个白眼:你当我看不出来? 接着,峦嘆了口气,顿了顿,才沮丧地说:「其实,我想租的——是楠。」 祝子绵:「……」感情图谋不轨,不是想对我不轨啊? 也不知怎么了,祝子绵一股火蹿上来,什么表情管理都忘了。 他抽出袋子里的袜子就直接往峦头上丢,边丢边喊:「都太小了,我穿不上。你男朋友今天就寒酸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88章 我就要管你 祝子绵吼了一嗓子之后,心里特别堵。 比今天刚见到峦的时候堵,比峦说他死了的时候堵,比峦要租他当男朋友的时候堵。 他隐约窥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原来相较于峦各种气他烦他,他更怕的是峦忘了他。 虽然理智上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也就是峦那五十个男朋友中的一个,转眼都会被峦忘记的一个,可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自己真的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然而现在,他感觉他的期待被泼了冷水,他甚至怀疑峦在他之后早找了新欢。空心瓶里的耳钉就是他之后那位的,可能那位是真死了。 祝子绵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让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停一停。 与此同时,他看到峦丧气地把头上的袜子抓下来丢到一边,跟着用手指不停敲着方向盘,看得出来这件事也让他挺闹心。 祝子绵猜出,今晚的聚会对峦来说还挺重要的。他稍动了动同情心,扫了一眼那袋衣物。 要不凑活凑活?可是一身不得体的衣物不会更显得寒酸吗? 祝子绵还在纠结,峦开出了主路,拐到了一条小巷里,在个挺僻静幽暗的地方停了下来。 接着峦下了车,坐到了后座,「那你穿我的吧。」峦说。 话刚落,峦就开始解自己的衬衫。 祝子绵心跳慢了两拍,见峦的衬衫脱到一半,才想起来问:「那你穿什么?」 峦耸耸肩,「直接穿西服外套。」 「那裤子呢?」 峦翻出袋子里那条新裤子,「就穿这条好了,当八分裤穿,露脚踝而已。」 第129页 这行吗?祝子绵脑子里打了个问号,主要是他想像不出峦穿八分裤的样子,这个人好像一直穿得都很严肃很严谨。 趁他想像的工夫,峦已经把衬衫长裤都脱掉了,并向他递了过来,示意他接过去。 祝子绵看着峦几乎赤裸的身体,喉结滚了一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觉得峦对他的示意,不是示意他接过衣服,而是脱衣服。 他顺从地开始宽衣解带,不一会儿,自己也脱得只剩一条底裤了。 整个过程,峦一动未动,待绵的目光与他视线相接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看向绵的视线,也一直未动,就这么一直看着绵把衣服脱光了。 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干笑一声缓解尴尬,小声问:「你怎么不接衣服啊?」 「!」 祝子绵顿觉一团火在脸上烧,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把衣服接过来才对,还可以脱一件穿一件,怎么就直接先把自己脱光了呢? 他禁不住也难堪地把头垂了下来,想像了一下刚才那画面:汽车后座上,两个男人都没穿衣服四目相对。 天吶,欲望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祝子绵慌乱地把衣服从峦手里拿了过来。彼此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礼貌地不再去看对方。 车里没有开灯,光源是车载屏幕发出的光,昏暗得仿佛什么都看不清,但仿佛什么细节都看得到。像极了半年前,十五月圆夜的光。 两个人似乎都被那段记忆牵扯,一时谁也没急着穿衣服。 「你瘦了。」峦柔声说。 祝子绵突觉眼底灼疼。 这三个月,他的日子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疲于奔命。但他并不觉得苦,像打了鸡血一样,没时间去叫苦。 可这种苦循环最怕被一个同情、一个心疼打破,能直接让人破防。 祝子绵感觉眼泪快要流出来,他赶紧把头仰起,并弯起了唇角,「唉,瘦可怕吗?胖才吓人吧。我就当你夸我了。」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假装不小心让衣角擦干他眼角的泪。 峦没再说什么,也穿起衣服。 两人都穿好后,默契地一起回到了汽车前排。 祝子绵刚想好奇地去看看空心瓶吊坠里的耳钉是不是他的那只,峦却先把那吊坠摘了下来,戴到了脖子上。 祝子绵扁嘴,悻悻地扫了那吊坠一眼:哼!肯定不是我的,做贼心虚。 - 雨早就停了,车辆快速行驶起来。穿出城市忙碌的嘈杂,驶入一条林荫道。 远远地,祝子绵看到一个古典的西式建筑正灯光璀璨,他猜那就是峦要去的私人会所。 果然不多时,峦的车就在那璀璨建筑前的广场上停了下来,有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上前开车门迎接。 祝子绵下了车,一片纸醉金迷的氛围包裹上来,他嗅到一群富二代糜烂放纵的气息。 峦居然也会跟这类人混在一起。祝子绵有些不悦。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悦什么?峦本身就是这么一种人啊,自己又不是头一天知道。 这时一个纨绔至极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唉呀,我眼花了吗?这是谁啊?这是峦贵公子吗?」 说话的人个子不高,长相痞而不帅,头髮挑染了几缕金色,和身上的金鍊子,金戒指一起,整一个俗气。 峦沖那人温和地笑笑,「不是你请我来的吗?浩子,好久不见了。」 被叫作「浩子」的人,似乎头一次见峦沖他这么笑,激动得迎上来与峦握了握手,「唉呀,我请你多少次啊,你不是一直说这种聚会很low,不肯来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说到这里,浩松开峦向后走了两步,将峦上下细细打量,「啧啧啧,峦,你可真是变了。这一身,太野了吧。」 祝子绵这时也把目光投到峦身上,在车上坐着的时候看不太清。此时他也发现,峦这一身虽然是临时搭的,但莫名抢眼。 八分收紧却不算贴紧的黑色西装裤,加上裸露在外的脚踝,让他本就不短的腿更显修长。 上身真空穿了一件深v领暗色西装,胸肌露出来的部分明目张胆,藏起来的部分让人浮想连翩。 一个简单式样的吊坠,悬在硬实的沟壑之间,点缀得相当魅惑,让人有贴上去含住的冲动。 祝子绵舔了一下唇,心里毛扎扎的不舒服,想到这样的风景,谁都能看到,他十分不舒服。 在峦与浩客套了几句,分开之后,他忍不住贴紧峦,低声抱怨:「你不能让你朋友帮你再找一身衣服吗?」 峦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斜眼着向绵,噗呲一声,极具挑逗地笑了,「你管我啊?」 祝子绵赌着气,「我现在好歹是你男朋友,不能管你吗?」 峦漫不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嫌恶地说:「这种聚会low得很,进来的时候,你是我男朋友,出去的时候,还不定谁是谁的男朋友呢。」 祝子绵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反胃。他看向峦,就见峦的目光隐晦不明,幽幽看向浩身后跟着的男伴。 第89章 绿茶,我喜欢 祝子绵顺着峦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男人长得确实不赖。 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一头棕色的短髮蓬蓬松松的。 他穿着宽松的黑白相间毛衣,搭配纯白色宽松休闲裤,还斜挎着一个精緻的手机包。一只耳朵上戴着吊坠样的耳饰,整体看上去有几分艺术气息,不像死板的商务男。 第130页 值得一提的是,这男人的气质与他祝子绵很不一样。他祝子绵长得偏甜,这男人长得偏苦。 怎么说呢,好像眨眨眼,眼泪就能掉下来,一肚子的苦水随时随地能吐一壶似的。 此时,这男人跟在浩的身后,十分拘谨小心,有种林黛玉初入大观园的感觉。 祝子绵斜着眼,发现峦的目光在这男人身上停留的时间有些久,酸里酸气地说了句:「哦,我明白了。原来是找个男朋友走过场,趁机来找猎物啊。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的。看上去是挺好骗的。」 峦收回视线,稀松平常地笑笑,「你怎么这么酸啊?」 「谁酸了?」祝子绵气得眼睛瞪圆。 峦却笑得更畅快了几分,好像绵生气的样子,还挺讨他喜欢的。 笑够了,他才随意解释起来,「你能不能多观察观察,我要是喜欢这种的,也没必要只盯着他啊。」 祝子绵费解地愣了一下,眼睛向四周瞟了起来。 这时,一辆辆豪车陆续到了,浩明显是这家会所的主人,也是这场聚会的发起者。他一个个地上去寒暄几句,和与峦碰面时一样。 再看来的人带的男伴,气质都很接近,全是跟在人身后,谨小慎微,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祝子绵醒悟了什么。 与楠住在一起这段时间,大概是为了让他忘记前男友,楠说了许多有钱人的荒唐事。其中就包括一种主题聚会。 参会者都要带男伴,但男伴有一定的要求。比如主题是188男团,那男伴身高都得188。比如主题是小鸟依人,那男伴都得身娇体弱易推倒。 总之one night,放纵不留情的那种。当然这些男伴也不奔着「情」来,拿了钱走人,天亮以后,谁认识谁啊。 祝子绵扫了一圈今晚出现的男伴们,他猜测这次的主题是:土包子进城。 这些男伴,虽然穿着光鲜亮丽,但明显对有钱人的生活氛围极其不适应,而且从未涉猎。 难怪峦一开始是想租楠来当他男朋友,祝子绵想通了。 想通了之后,他一脸嫌弃地向峦看了过去,眼睛咄咄逼人,「居然来参加这种聚会,堕落!」 峦轻嗤一声,浑不在意,还纳闷地耸耸肩,「你不就是因为我堕落才跟我分手的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祝子绵说不过峦,气鼓鼓地转身走进了会所。 - 会所里举办的是一场酒会,感觉更像是一场高档商务酒会。 这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交谈,祝子绵瞄了一眼周边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心想:即来之,则安之,先吃饱喝足再说。 可是,他刚要迈步,却被峦拉了回来。 「干嘛?当你男朋友,连饭都没的吃?」祝子绵没好气。 峦笑眯眯地摇头,「怎么会?是那些不配给你吃。有更好吃的。」 祝子绵不明白,峦已经拉着迷迷煳煳的他,走上了会所二层的露台上。 露台中央摆着一张长方桌,餐具齐全,准备开席的样子。这时,浩领着刚才从豪车上下来的几人,也上了露台。 祝子绵大概明白了,整个聚会叫了许多人来充人气,但主题聚会就他们几个。祝子绵数了数,包括峦也就是五对吧。 那些人一上来,第一反应和浩差不多,全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峦,撑足了瞳孔。 「峦?你居然来了?浩说我还不信呢!你不是从来不参加我们这种聚会吗?」 「而且今儿这一身——峦,你是脱胎换骨了啊。」 「该不会是被苍甩了,你受刺激了吧?我说也是,苍怎么能当众一口否认你们的婚事呢?太不留情面了啊。」 峦波澜不惊地听着,脸上笑得很随和,听众人提到苍,他淡淡地回了句:「就算是我受刺激了吧。不得不说,某些人真的很难搞。哪怕你都准备求婚了,他都能说翻脸就翻脸。」 众人发出一阵恍然的闹笑,接着开始争先恐后地劝峦,一棵树倒下了,后面还有一片大森林吶,难过什么劲儿啊。 祝子绵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脖子转都不转一下,心中默念:不看峦,不看峦。看峦干什么?他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他余光还是能看到峦若有意若无意地,总扫他的脸。好像他才是刺激峦堕落的罪魁祸首。 祝子绵心里一口怨气提了上来,开始琢磨怎么出了这口气。 这时,众人落了座,服务员给每人上了茶,茶温不高不低刚刚好,不过谁也没急着品。 祝子绵眼光一亮,突然呈出一幅很渴的样子,他端起杯子,干杯似地大喝了一口,然后一个俯身,全喷到了峦的身上。 「什么东西啊,难喝死了。」他委屈巴巴地抱怨。 众人都被这突发的状况弄得一顿,几个纨绔醒过神后,一脸幸灾乐祸:小子,你找打吧。 几个男伴也都露出同情:这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祝子绵却无辜地眨起眼,扫了一圈众人的目光,好像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惊慌地对峦说:「唉呀,怎么办啊?我把你衣服弄脏了,不知道有没有的换啊。」 峦看着绵那夸张的演技,脸上似笑非笑。 他从绵手里接过还剩的半杯茶,呷了一口。接着,便直视着绵意味深长地说:「今天这茶的味道,是过浓了些。」 第131页 祝子绵不慌不忙把那半杯茶接回来,再尝试着品了一口,一脸嫌弃,「我最讨厌绿茶了。」 峦把那半杯茶又夺了回去,刻意在绵刚喝过的地方落了唇,再呷了一口,一脸享受,「我喜欢。」 餐桌上传来一阵暧昧的笑声,祝子绵开始有些不自在,更多的是扫兴。 在与峦的口舌之争里,他好像很难占上风,真是不爽。胸中那口气不但没出,反而更闷得难受。 峦见绵暂时收了兵,也不穷追勐打,吩咐服务员给绵上一杯清爽的果汁,然后便跟着服务员去换衣服了。 餐桌上余下的几个纨绔开始拿绵打趣,说什么难得见峦对谁这么纵容,难得见峦对谁这么宠,诸如此类。 祝子绵听得出来,这些人说得都不走心,就是推波助澜,想让他相信峦对他与众不同而已。 想来峦的若干前男友,也都被这么哄骗过,才一步步沦陷下去。 好在,我已经走出来了。祝子绵暗暗庆幸。 他小口吸着果汁,对周围人的话不做任何回应。 正恨不得把耳朵闭上的时候,他捕捉到浩对所有男伴们说了句实话:「不过峦这样的人,到底是你们这个阶层高攀不起的,他能给你们的感情啊,就像这杯子里的红酒,有,但是不多。不过——是真好喝。」 祝子绵抬起眉,向浩看了过去,就见浩晃着红酒杯,也在看他。眼神里有一些不干不净地挑逗,看得他极不舒服。 这时,峦不声不响地回来了,他按住浩的后脑勺让浩认错似地点了个头,同时调侃:「从哪儿学来的话,在这儿显摆?」 说罢,他绕到绵的旁边坐下,笑得有些讨好:「这身你满意了?」 祝子绵歪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峦换了身再寻常不过的白衬衫加西裤,除了衬衫衣领往下少系了三颗纽扣,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于是,他认认真真地把峦掰到与自己面对面的位置,自下而上,先系了一颗纽扣,把吊坠遮住了,也把本就剩得不多的胸肌都挡住了。 可他不满意,往上又系了一颗,挡得再严了一点。居然还不满意,再往上把最后一颗也系住了,这下连锁骨都一点也看不到了。 「好紧啊。」峦的语气有些讨饶,也不知道是说衣服紧,还是绵看得太紧。 看到峦无可奈何的样子,祝子绵忍不住嘴角好看地翘了一下,不自觉地像从前一样,用手指逗弄地点了一下峦的鼻尖,「好了。」 咦?胸里那口怨气,痛快了。 第90章 真正的贵族给你们上一课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五对情侣,另外四对明显感觉,峦这一对画风不对。 「峦,」其中一个纨绔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天就是个主题聚会,一日情侣。」 「就是啊,」另有人附和,「你玩真的啊。」 峦拉住衣领处向下扯了扯,却没把扣子解开,看着说话的人,有些炫耀地笑而不语。 浩又晃了晃红酒杯,假模假式地品了一口,幽幽地说:「峦的真假,能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的?」 祝子绵听出来,今天的浩似乎很喜欢拆峦的台,处心积虑地想表达峦就是玩玩的意思。 这让祝子绵觉得无聊,谁用你提醒啊? 如果是从前他不了解峦的时候,或许还会因为浩的话忐忑不安。现在?他脑子只是在想:你这个主人到底啥时候给客人开饭,我要饿死了。 这想法一出,他更感觉前心贴后心,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这几个富二代估计是吃过下午茶,还扛得住,他可扛不住。 「我饿了。」他对峦抱怨。 峦立刻埋怨地看向浩,浩突然像来了新的兴致,招唿起来,「对不住,对不住啊。聊得时间长了。快快快,上菜。」 一排在外面待命的服务员,听到指令,整齐划一地走上前来。 不多时,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个小火锅,一份牛肉,一份鲜蔬加一个鸡蛋,一份鲷鱼刺身,还有一份蘸料拼盘,目测是芥末,酱油,醋,麻酱几种蘸料。 祝子绵闻了闻那汤底,猜出他们要吃的是寿喜烧,日式和牛火锅。 随着小火锅里的汤汁咕咕作响,该可以吃的时候了,但是没有人动筷子。 几个纨绔饶有兴致地看着身边的男伴,带着挑逗意味招待着:「可以吃了,快吃啊。」 那几个男伴神情都很紧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地拿起筷子,明显他们没有吃过寿喜烧,生怕出什么错闹笑话。 但这些纨绔等着就是看笑话啊。祝子绵察觉出来了什么。 寿喜烧要先煮些蔬菜进去,待汤底浓稠一些再涮牛肉,有些店里直接端上锅的时候,就把蔬菜先放进了锅里。 他们却刻意把蔬菜和肉一起单独端上来,就想看看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是先涮蔬菜,还是迫不及待地先吃肉。 而且,寿喜烧的牛肉是要蘸着新鲜的蛋液吃,稍有服务意识的店,都知道把鸡蛋打到小碗里端上来。 他们却故意把鸡蛋和蔬菜放一个盘子里端上来,让人感觉鸡蛋和蔬菜都是下锅里煮着吃的。根本想不到用蛋液做蘸料。 再说那鲷鱼刺身,店里一般都得装饰一下,做得精緻好看一些,至少像一份直接吃的凉菜吧。 第132页 可这一份刺身却做得十分潦草,平铺在盘子里,半成品的样子。目的就是让人以为,它们还得煮一下吃。 看出这些纨绔心思的祝子绵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真是恶趣味。 男伴们还在用眼神交流谁先吃,越交流越无奈。 浩变得兴致更浓,对自己身边的伴侣假装善意地劝:「池,你也饿了吧。快吃啊。要不要先吃块肉?」 被叫作「池」的那个有些艺术气息的男人,僵硬地勾了下唇角,点下头似是答谢,筷子缓缓伸向那盘牛肉。 但他的筷子明显在抖,虽然他不知道缘由,但肯定也感受到了这些纨绔的不怀好意。 祝子绵心里冷哼一声,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在池的筷子碰到牛肉之前,他拿起自己盘里的那个鸡蛋,磕裂了。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被咔嚓一声吸引,都关注到了祝子绵的动作上。 祝子绵看着鸡蛋上的裂缝,漫不经心地说:「把鸡蛋打到小碗里当蘸料,涮好的牛肉要裹上蛋液一起吃。」 话音落,另几个男伴像抓住救命的稻草,目光都看向自己盘子里的鸡蛋,明显都准备上手去按照绵的提示做。 却在这时,他们惊讶地听见绵说:「但鸡蛋还是熟了吃有营养,最近我需要补充蛋白质。」 说着,他把自己那枚鸡蛋打到了汤底里,给自己做了个荷包蛋。 趁着蛋煮着的时候,他夹起一片刺身,「这东西是生吃的。蘸点芥末酱油,口感还不错。但我怕它有寄生虫。」 说着,他把那片刺身也丢进了锅里,涮熟了,才蘸了点酱油放嘴里。 看着众人不可思议的样子,祝子绵一脸平静,他耸耸肩,「食物而已,摆上桌,让人吃饱吃开心才是王道,只要不会吃中毒,怎么吃都行,再说——」 他顿了顿,挑衅地扫了大家一眼,「你们觉得如果小孩子上桌,他们知道那么多讲究吗?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会吃得比谁都开心。恰恰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他们没有枷锁。」 说到这里,他举起自己的果汁向池扬了扬,干杯的意味,「敬我们没有枷锁的人生。」 池舒出一口气,神情松弛了许多,他看着绵发自于心地笑了。 见绵向他示意干杯,他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回应了一下。 小抿一口后,他学着绵的样子,把鸡蛋打进了锅里,然后无所顾忌地吃了起来。 另几个男伴一看,也都放松了。倒也没有都把鸡蛋打进锅里,总之敢下筷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几个纨绔像被泼了瓢冷水,兴趣索然,只有峦的兴致较方才还要好。 他一手支着头,笑眯眯地看着绵。好像在等着看,绵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祝子绵也没让他失望,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那盘牛肉和峦的那盘换了个位置。 峦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没礼数了吧。」 祝子绵夹起些蔬菜丢进锅里,轻描淡写地说:「说到礼数,那你该问问主人,上桌都是客,为什么不一视同仁?」 这句话没点透,池与另几个男伴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但几个纨绔都听懂了。 牛肉是分等级的,等级越高,口感越嫩滑柔软。 祝子绵一眼看出纨绔们给自己上的牛肉至少m9级,但给男伴们上的牛肉,顶多m5。 他们当然不差这点钱,就是存心羞辱。 浩感觉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了,向峦抱怨起来:「峦,你是不是不守规矩啊。我们今天聚会的主题,你不会不知道吧。」 峦假装无奈地申诉,「天地良心啊。他就是我公司里的一个清洁工。临时被我捡来救场的。我哪儿知道他懂这些?只能说,我的公司里太藏龙卧虎了。我都怕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盘里的鸡蛋打到小碗里,搅散后,推到了绵的面前。并吩咐服务员再上一份m9牛肉,外加几枚鹌鹑蛋让绵补充蛋白质。 浩看着峦那献殷勤的样子,气越堵越难受,脸黑如锅底。 突然,他好像又找到了新的趣味,展颜笑了起来,「但不管怎么说,大家一致认为你违规了。要罚。」 几个正吃得无趣的纨绔,此时也来了兴致,「对啊,峦。必须罚。」 峦的目光透出些威胁意味,向众人扫了一圈,幽幽地问:「你们想怎么罚啊?」 其中一人怕是跟峦不算太熟悉,不了解峦这目光里的危险,听见峦愿意领罚,拍着桌子兴奋道:「撕便利贴!」 祝子绵专心吃着牛肉的动作一滞,身体里好像对食物产生了排异反应。 在贵族胶囊的时候,他和一帮兄弟们也玩过撕便利贴的惩罚游戏。 大致就是在一个人身上贴一些便利贴,让另一个人在有限时间内,用嘴一张张撕下来。 他们玩的时候,挺热闹,充其量就是有些恶搞。 因为在贵族胶囊里,大家都是好哥们儿,没有暧昧情愫在里面。 所以玩的时候,大家都坦荡地抢时间,总玩出一种饿虎捕食的即视感。 但在这里—— 祝子绵不太敢想,尤其眼前还是些充满恶趣味的纨绔。再加上,这游戏明显要两个人,一个撕,一个被撕,那和峦配合的人要是谁? 想到这儿,祝子绵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我可不玩这游戏!」 第133页 峦还没什么反应,另一边浩哈哈大笑,「也没说让你玩啊。」 说着,他慢悠悠地把头扭到了旁边,看着池笑得意味不明。 池哆嗦了一下,夹着的一片肉又掉回锅里,脸色瞬间苍白。 祝子绵看出来了,池刚才回应了自己的干杯,还学着自己的方式自在地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在浩看来很没面子,这口气还没出呢。 浩这是想用一个游戏,惩罚两个人。 祝子绵的拳头一点点收紧,虽然他不想玩这个游戏,觉得不舒服。但想到峦要和别人玩这个游戏,他更加不舒服。 第91章 往事不如烟,过不去 祝子绵悄悄扫了一眼峦,见峦的脸色很沉,嘴角笑得有几分寒意。 其中一个纨绔发现不对,向那个提议「撕便利贴」的傢伙,投了个责怪又警告的眼神。 被警告的纨绔紧张起来,后悔自己话说得急了,求助地看向浩。 浩接过这眼神,淡淡一笑,浑不在意地说:「放心吧。峦不会乖乖领罚的。」 峦用手指轻点着桌面,不着感情地说:「既然知道,免了罢。」 说着,他向池抬了抬下颌,意思很明显,不要吓唬人家了。 浩意味深长地摇摇头,脸上的笑猥琐起来,「你峦贵公子领不领罚,我们管不了。但这罚,总得做做样子。」 说到最后,他把不怀好意的眼神,全落在了池身上。 池已经放下了筷子,乖巧又紧张地坐在那里,显得不知所措。 另几个纨绔脸上的紧张消失了,目的换到了另一个兴奋点上,一个个的表情都不比浩好多少。 浩手下善讨主子欢心的服务员,不等浩吩咐,已经取了便利贴过来。 几个纨绔看着池,开始跃跃欲试。 祝子绵胸口逐渐翻江蹈海,他看出浩不敢罚峦是真的,但想惩罚池也是真的。 这几个人显然想借着贴便利贴对池当众揩油,不得不承认,池在这几个男伴里,模样是最出挑的,让人觊觎是最难免的。 但这种心思不是一般的骯脏。 祝子绵有一瞬间的期待,峦看到这情景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恍惚余光中,他似乎也看到峦张开口,意欲说什么。 但上涨的愤闷,剥夺了他的耐心,他腾地一下先行站了起来,「我来!」 众人一怔,惊讶地看着他,心里还在纳闷呢,是你来贴,还是你来替下池被贴? 这时就听峦轻飘飘地问了句:「你不是不玩这个游戏吗?」 祝子绵回头看着峦,神情有几分挑衅,不慌不忙地解释说:「哦,我一开始以为我是撕的那一个,所以不想玩啊。如果是被撕的那个,我干嘛不玩?这种游戏我懂,主要惩罚的是撕的那个嘛!」 说着,祝子绵已经离开座位,大大方方站到了一边,嘴上自顾自地唠叨,「我以前玩过,是个整人的好游戏。那次为了整那个撕便利贴的傢伙,他们往我身上贴的那个位置啊,真是不好启齿。没办法,我点背嘛。谁让我赶上的那傢伙人缘不好,仇家太多。全冲上来拿我当工具人来泄愤了。」 祝子绵的语气,诚恳认真,又显得随意而为。但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个暗示,那就是:今天谁敢往我身上贴便利贴,那就是跟峦过不去。 虽然,祝子绵也说不出峦究竟是有多大的背景,但他确定,这几个人是不敢惹峦的。 果然,几个纨绔听了这一番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目光交流了须臾后,浩打起了圆场,「大家就开开玩笑,峦想领什么罚,只能他自己说,我们哪儿敢多嘴啊。」 祝子绵暗暗得意,看了一眼桌上的牛肉,还有大半盘没吃呢,不得不说,真好吃,也是好久都没吃到了,有些馋。 他咽了口口水,以为可以去解馋了。 这时,峦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抄起一沓便利贴向他走了过来。 祝子绵:「???」 本欲向前迈出的腿,硬生生退到了后面,祝子绵向后退了一步,峦已走到了他面前。 「你,干嘛?」祝子绵小声支吾,「大家的,意思,你不懂吗?不用罚了。」 峦撕下一张便利贴,「坏了规矩,就是坏了规矩,怎么能不罚呢?」 峦的声音清脆,引得诸人都目瞪口呆地看了过来。峦主动要去领罚?还是用这种游戏?这真是破天荒了。 祝子绵眼神乱瞟了一下,落回峦眼睛里时,换了个语气说话。 「峦先生您真会开玩笑,您刚才自己都说,免了吧。」 峦长长哦了一声,像是被人提醒想起了什么,「刚才啊,我是想英雄救美来着,但『美人』换了,我不想救了。」 祝子绵:「……」怎么个意思,我没他美吗? 这念头话赶话般地涌上来,却又在涌上来的瞬间,被祝子绵甩了出去。 想什么呢?现在不是比谁美的时候,而是峦又开始作妖了。 「峦,我在帮你啊。你感觉不出来吗?」祝子绵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 可峦的耳朵好像不太好。 峦扬了扬手上刚撕下来的一张便利贴,自顾自地问:「你说,上一次,他们都贴你哪里了?」 祝子绵瞳孔微震,把这话翻回来又想了一遍,无奈得想哭。 第134页 你脑子有坑吧?哪儿来的上一次,你听不出来那就是话术吗? 见绵不说话,峦上前逼进一步,再次追问:「贴哪里了?」 祝子绵翻着白眼,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怎么感觉峦的语气里,还有种酸酸的味道。 他见峦不罢休的样子,只好又悄声商量,「如果我说没有上一次,你是不是就不折腾我了?」 希望这次峦的耳朵能好使一点。 但是峦面色不改,也说不清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哦——好吧。」峦恍然地说。 祝子绵还在琢磨,峦这句「好吧」是不是答应收手的意思,脑门儿就被轻轻一拍,一张便利贴贴了上去。 「峦,你——」话到一半,嘴唇上又被轻轻一按,一张便利贴贴了上去。 祝子绵眼神不好看了,瞪着峦想发火,紧跟着两张便利贴一左一右,把他一双眼睛遮住了。 接着脸颊上,耳垂上,脖颈上。 随着便利贴一张张贴上来,祝子绵不动也不说了,他的心跳开始加快,看不到东西的他,恍惚有种置身别处的错觉。 他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猜想:峦,是不是在给自己吻过的地方,做标记? 祝子绵忽地难过起来。 他想起了与峦为数不多的亲昵日子。两个人确定情侣关系后,还没有被任何其它事实打扰的岁月静好。 那时候的峦好喜欢亲吻他,吻得不深不浅,把情与色调得恰到好处。 以至于分别的这几个月,祝子绵都不喜欢照镜子。每每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都忍不住重温峦在这张脸上落吻时的舒服。 那时,也像此刻一样,能感受到峦的鼻息,能闻到峦身上淡淡的果木香。 祝子绵眼底变潮湿,原来忙碌只是逃避,逃避不等于忘记,不管峦在他身上投放的真心有多少,他对峦是真动过心的。 而且,峦不知道自己是从怎样一个男男禁律的地方而来,因此也根本不会明白,自己为了他毁掉了多少心理防线,又为他放弃了多少,才留在这里。 贴上的便利贴开始被一张张摘下,周围人「磕到了」的起闹声越来越高涨,祝子绵不知道峦在用什么动作,什么表情做这件事。 但给他的感觉,就是曾经落在他这里的吻,被峦一个又一个地拿了回去。 眼泪快要抑制不住,祝子绵勐吸一口气,仰起头,感觉只剩下自己眼前的两张便利贴了。 「快一点,我还没吃饱呢。」他一边催促峦,一边强硬地扭转自己的情绪。 峦扶住他的头,让他仰起的头又竖了回来,接着祝子绵感觉眼前一亮,他看到峦微微头一歪,不羁地将嘴里的一张便利贴,吐到了地上,顺势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看上去很危险。 祝子绵看向别处,不敢与这样的峦对视。 但峦还是看到了绵的眼,愣住了。周围人的起闹声也停了。 祝子绵见众人的反应,意识到,虽然自己控制着眼泪没流出来,但一定能看出想哭的痕迹。 有人开始打趣,「不至于吧,不是你主动要玩的吗?玩不起啊?」 「再说,能让峦陪着玩这种游戏,你也不亏啊。多少人想呢。」 几个纨绔又闹笑起来,还有些意犹未尽,看得出来,峦给他们贡献了一齣好戏。 他们嘴上劝着,眼睛里全是兴奋,太喜欢看霸总把无助小美人弄哭的戏码了。 而且这齣戏来得过于惊喜,这小美人明明走出场的时候,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不惧派头,怎么说哭就哭了? 祝子绵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他推开峦回到座椅上,大口继续吃。 峦也跟着坐到了他旁边,大家很快翻过这一篇,也都开心吃了起来。 杂七杂儿的应酬声中,峦小声问:「你哭什么?」 祝子绵嘟着塞满牛肉的嘴,嘟囔:「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谁被这样羞辱都想哭啊。」 峦温和的眼神一凛,「你觉得我在羞辱你?」 祝子绵将整块牛肉囫囵吞下,又去夹另一块,漫不经心地说:「那不然呢?总不会是想和我重温旧梦吧。董事长的前男友已经死了,还是往前看得好。」 峦没接话,半晌后才不悦地唿出一口气,酒杯在手里无辜地转了几转,跟着,峦将酒杯举起,安抚了一句:「刚才受惊了。」 祝子绵一怔,还有些委屈,因为余光看见酒杯抬起的方向明显不是给他。 池也一怔,没想到会被峦敬酒,他仓皇地举起杯,吞吞吐吐地回应:「没,没有,没事。」 峦抿唇笑笑,浅浅呷了一口。 祝子绵假装无意地看向峦,见峦的脸上讨打又挑衅的样子。 什么表情这是,以为我会吃醋吗?想多了你。 祝子绵大脑短路,顺手把新涮好的牛肉蘸上了醋汁,整块塞嘴里。 我去!什么醋啊。真特么酸。 第92章 是谁受刺激了 祝子绵开始后悔,方才一时失控,几句话说得有些狠了,而且,假了。 那不是他的真心话,但他已收不回来。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但转念又觉得,先说「前男友死了」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他来道歉? 更何况,为什么要在峦对池示好的时候道歉?为什么要给这些纨绔们再上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 第135页 祝子绵低下头不再言语。接下来,两个人本来暧昧升温的关系开始遇冷。 峦几乎没再吃什么,脸上不悲不喜,吩咐服务员再上一盘上好的牛肉,却不是自己吃,给了池让池压压惊。 祝子绵视若不见,不停地在吃,只是上好的牛肉裹着新鲜的蛋液,本该津津有味的,他却味同嚼蜡。 晚饭后,众人返回一层大厅内,他们的酒会才刚刚开始。 来的那些宾客显然都很乐意来巴结这几个权贵,哪怕心知肚明,这就是几个仗着家势犯混的富二代。 祝子绵眼见着峦走进人群之中被包围,没有回头,不禁落寞地转了个身。 他了解峦,想让你开心的时候会哄你,不想让你开心的时候,气人的本事也是一绝。很显然峦现在不想让他痛快。 祝子绵带着自作自受的无奈表情,上了二层。 他来到二层的悬空走廊上,倚着围栏,他可以居高临下看到酒会上的每一个人。 但实际上,他的目光下意识一直在峦身上。 相较于浩他们几个,峦的身份好像谜一样。即使那几个纨绔都知道峦不能惹,但来的宾客显然对峦并不熟悉。 他们都忙着与浩攀交情,甚至还有人把峦当成浩的男朋友,直夸浩眼光不错。 这种情况下,峦有足够的自主空间。他悠闲地端着一杯红酒,刻意走到了池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祝子绵远远瞧着这一幕,倍感不适。可他有什么好不舒服的呢?祝子绵自嘲地想。 峦要交五十个男朋友的目标还没完成,池不论从长相上,还是性情上,都很适合做峦的下一个猎物。自己实在没必要为一个滥情的人移情而郁郁凄凄的。 祝子绵收回目光,开始在走廊上来回踱起步,晚饭吃太多,好久没吃这么多了,他得消消食。 他也说不清走了多久,耳边突然听到一个弱弱的声音,「你好,你是叫——绵,对吗?」 祝子绵顿住,向声音处看去,就看到池谨小慎微地站在那里,很友好地笑着。 「嗯,我是。你好。」祝子绵客气地点了点头。 看见绵回应,池放松了一些,上前两步,「今天,谢谢你了,替我解围。」 祝子绵两手揣起兜里,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必。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了。」 池诧异地眨眨眼,「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 祝子绵简简单单地笑了一声,有些怅然,「其实我不管,峦也会阻止他们的。」 池眼波转了转,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晚饭时的事,最终他带着质疑笑了,「怎么可能呢?」 祝子绵意外地抬起头,「怎么?你们聊了半天,他没跟你解释这个事?」 既然想套对方做男朋友,肯定应该从这里入手啊。祝子绵觉得峦应该这么做才对。 看着绵一脸纳闷的样子,池思忖着顿了一会儿,突然有些逗弄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聊了半天?你一直在看他?」 祝子绵神情一滞,变得不自在,他不想承认这个事。片刻后,他干巴巴地笑着解释:「因为是他带我来的嘛,我怕他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 说着,他又倚上栏杆,寻找起峦的身影,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池走到他身边,也倚住栏杆向下看,脸上挂着笑,只是笑意倦倦的,有种看破尘世的意味。 「如果是这样最好,这些有钱人,不值得你付真心的。他们换男朋友像换衣服一样快,用不了多久,连你名字都不会记得。」 祝子绵苦笑,他知道池是从浩的身上得出的这个结论。难道真是物以类聚? 「峦也一样,」池像是看出祝子绵的心思,回答了他,「刚才,他在饭局上,你顺着他的时候,他对你各种呵护。你让他不爽了,他回头就找藉口来跟别人聊天。都是一样的,玩玩而已。」 池冷笑了一声,祝子绵揉了揉耳朵。他不想再被人提醒了,池却还没发泄够。 「能想像吗?跟我说什么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用我的手机。真搞笑,人长得挺脱俗,手段却俗不可耐。」 祝子绵眼波微微转了转,他也有些许意外,峦是情场老手了,这个搭讪的确不算高明。 不过,他干嘛要关心峦是怎么勾搭猎物啊?还想指点指点吗? 祝子绵干咳两声,把话题转到池身上,「你也知道他们是这种人了,为什么还跟浩来这里?」 池苦笑,「为了钱啊。一晚上能赚我一个月的薪水呢。」 这个论调让祝子绵觉得刺耳,虽然他也穷,但他没想过这种捷径。 即使他确定,只要他肯要,峦就会给他一大笔分手费。可他不会要,他不想把自己的初恋变成交易。 「你很缺钱吗?」祝子绵问池。 池的表情像笑话小孩子一般,但是透着无奈,「除了这些生在蜜罐里的人,谁不缺钱啊?」 祝子绵挠挠头,对这话并不认可,他承认他穷,但他觉得他的钱够他花。他还只是个清洁工而已,但池看上去,可不像是底层的临时工。 「你做什么工作?」他又问。 「游戏公司的ui设计师。」池答。 祝子绵神情稍顿,他若有意若无意地扫了一眼一层大厅,看到峦正被两个纨绔缠着闲扯,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第136页 他垂下眼又抬起,脸上的求知慾突然浓了起来,看着池还有些讨好。 「池,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清洁工啦。什么都不懂,你说的ui是什么意思啊?」 池厌世气息的眼波里,泛出光亮,似乎提到了他生命中唯一的闪光点。 「就是游戏的操作界面啦。」他开心地解释。 祝子绵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很厉害啊。」 池脸上的骄傲越发浓了起来,「对啊。公司挺重用我的。最新游戏的ui就是我主设计的。」 「哇!」祝子绵夸张地赞嘆了一声,「一定很好看。」 「我也觉得。」池得意地昂了下头,似乎是觉得绵的夸赞有些浮于表面,不够诚意,他掏出手机有些炫耀地说:「给你看看。因为是手机游戏嘛,我都会传到手机上看效果的。」 祝子绵接过手机,一页页翻看过去,脸上的佩服神情当真是越来越浓。「池,你有这个本事,还缺钱啊?你薪水很高吧。」 话一落,池上扬的嘴角又垂了下来,脸上的愉悦感像是偷跑出来的小宠物,立刻被抓了回去。 「高有什么用?」他心酸地说,「没有好的家势,挣多少都不够花。」 说着,他疲惫地把手机接了回来,扫了一眼一层大厅,笑容更苦了。 「酒会要结束了,是我们要上场的时候了。」 祝子绵走了会神,反应慢半拍后,才不解地撑了下瞳孔,上场?上什么场?还要表演节目吗? 见绵一脸懵懂,池有点心疼,他怀疑绵到现在都没看清这几个富二代的本质。 「你不害怕吗?」他意味深长地问。 祝子绵转了转眼波,还没明白过来,「怕什么?」 池缓慢地摇摇头,「一晚上那么多钱,肯定不是白拿的,他们肯定不会顾忌我们的感受。我猜,会疼死。」 祝子绵愣了半晌,总算明白过来池说的上场是什么意思。他哦了一声,表情无所谓地松弛了下来。 这反应让池意外,他搞不懂绵是不懂,还是不怕。 「你——真,不怕?」池支吾着问。 祝子绵:「呃——怕。」答得极不走心。 其实,他是真不怕。峦想对他做什么,不用等到今天。 而且峦那个人有洁癖的,不结婚不上床,他有什么可怕的? 果不其然,浩对峦的洁癖也瞭然于胸,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他礼貌地与峦告别。 「峦,不早了,路上开车小心点。喝酒了吗?要不我让人开车送你?」 话里话外,不是逐客,显然是很清楚峦不在外留宿的习惯。 峦回头看了看敞开的大门,步子却没动,很是随意地答:「不用,今晚我住这儿了。你们这聚会的规矩不就是这样吗?我可不想再受罚了。」 浩的眼睛瞪得熘圆,包括其余几个纨绔,听了峦的话,也都走近过来,都像是看到了西边出的太阳。 「没搞错吧,峦。你可真是大变样了。」 「不会是真被苍刺激到了吧。不守身如玉了?」 「还是今天哪个美人,让你破防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峦微微勾着唇不语,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绵与池,他笑得轻浮又危险。 待两人走近了,他才幽幽地说:「人总会变的嘛。」 祝子绵看着峦那不干不净的眼神,脸上热了起来。 峦不会真想干那事吧?祝子绵突然想起,峦以前说「不结婚不上床」的时候,还是心理疾病没好的时候。 现在呢?是不是心理疾病好了,可以当真正的海王了? 祝子绵的心小鹿乱撞,情绪变得万分复杂,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扭头就走比较好,这时胸口腾地升起一团火。 因为他发现,峦那不干不净的眼神扫过了他的脸,却最终落在了池身上。 祝子绵脑子不清醒了,忍无可忍地走上去挡住峦的视线,沉声问:「哪间房?」 第93章 今晚,谁不行? 峦把视线收回到绵的脸上,嘴角的笑意少了几分危险,多了几分逗弄。 「怎么?等急了?」峦坏坏地说。 祝子绵咬着牙,阴阳怪气地怼:「穷人命贱,过不起夜生活。困了。」 峦抿起唇,向浩递了个询问的眼色,浩立刻便兴奋地安排人把大家引到各自的客房去。一边安排还一边耐人寻味地说:「放心放心,我们会所的客房,提神醒脑。」 不多时,峦便带着绵进了一间客房。 祝子绵扫视一圈,见客房与酒店里的大床房差不多,唯一想不到的,就是有各种不同颜色的小夜灯。 小夜灯的造型都以花,星,心为主,单开哪一盏都让屋子里充满浪漫旖旎的情调,雷同又不尽相同。 蓝色温柔如水,黄色温暖如阳,红色炽热如火,好像两人情动的不同阶段。 祝子绵没见过世面似的,玩了一会儿小夜灯,便不敢再玩了,感觉这东西越玩越撩人。 「好玩吗?」峦却在这时揶揄了一句。 祝子绵回头看向峦,这时的峦抱着双臂倚在墙上,微笑着看他玩,笑意有些宠溺的味道。 此刻,恰巧开着蓝色的光,好像一层深蓝滤镜打在峦身上,那如雕似刻的五官,被修饰得毫无瑕疵。 而与此同时,那件纯白的衬衫在这蓝光下,显得十分突兀。怎么说呢,很多余。 第137页 祝子绵忽地想起,峦做人体模特那一幕。那个样子在这滤镜下,能要人命了。 想到这里,他脸一红,把目光慌张地收了回来。 「咱们,有约定的,租男朋友,顶多牵手,没有别的。」祝子绵声音无力,断断续续地说。 峦噗呲一笑,「我也不敢啊。你手里不是还有我调戏员工男朋友的罪证吗?我好怕啊。」 祝子绵眼睛乱瞟一阵,嘀咕:「你知道就好。」 峦走上来,坐到了绵身边。 祝子绵警惕地挪了挪,「你干嘛?」 峦笑得恶作剧起来,他幽幽地说:「可是,如果你男朋友为了自己的工作,主动把你献给董事长,我是不是却之不恭啊?」 「他哪儿有!」祝子绵瞪着峦,发起脾气。 峦无辜地耸耸肩,「一路上都有监控,他拉着你上了我的车,又主动先下了车。任谁看都是他主动把你给我的啊?」 祝子绵咬咬唇,明知对付峦他没有胜算,还是嘴硬地说:「反正楠现在是我男朋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董事长别给自己惹麻烦。」 「哦——」峦拉了个长音,「楠真是你男朋友?」 「嗯!」 「到哪一步的男朋友呢?」 祝子绵逃开峦咄咄逼人的视线,目光散乱了一阵,笃定道:「全垒打的男朋友。我没有身份,和他结不了婚,但和结了婚一样,你懂的吧。」 「哦——」峦又拉了个长音,同时认真点点头。表情却越来越疑惑,很是不解地问:「那你这个男朋友,可真不靠谱啊。他背着你想噼腿呢。」 峦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操作起来,划出一段网络聊天录屏,是楠没有错。 聊天中,楠一再确定自己喜欢当0,而且从没跟谁上过床。 祝子绵知道,楠无聊的时候,会去一些交友软体上聊天。聊天的时候真诚得很,实话实说。这也正常,人家单身交友,以诚相待嘛。 但是见了鬼了,茫茫人海居然聊到了自己董事长? 「你居然也会玩这种软体?」祝子绵五官失了控,乱得要飞。 峦不以为意地笑笑,「那你以为,我以前的男朋友从哪里钓来的。总不可能都和你一样,路边捡的吧。」 祝子绵听不得峦「以前男朋友」这几个字,一想到峦从前那一车男朋友,就气血上涌。 凭什么嘛,峦是我的第一个,我是峦的第n个,好气啊! 忍不住生气的祝子绵,用力推了峦一把,「无耻。」 峦玩味地笑出声,再开口,语速缓慢,充满了戏弄。 「你现在应该在意的,不是我无耻不无耻,而是你男朋友吧。接受得这么平静,莫非——他说的都是事实?怎么——」 峦顿了顿,靠近了绵一些,声音变小,似乎要帮绵保守秘密似的。「你这个1,不行啊?」 祝子绵双眉一竖,「你才不行!你自己都承认过你不行。」 峦脸上的笑精彩起来,挑衅中带着挑逗,又痞又坏,却笑得十分好看。 「那不如,今晚我们就试试,到底是谁不行。」 祝子绵表情僵了,瞳孔瞪得要裂。怎么话赶话地说到了这一层,我是不是又掉坑里了? 他脑子锈掉,还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峦的手已探到了他身后。 祝子绵下意识向后仰,开始口齿不清,「峦,你,你,你敢!」 房间内的蓝光,忽地一闪,变成了淡黄色。峦笑:「换个灯,我有什么不敢的?」 祝子绵真想和峦打一架,拳头都握好了。 峦好像感受到似的,先行站起身退了几步远,「我先去洗澡。」他耐人寻味地说。 祝子绵看到浴室的门关紧,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撩的。 他现在也确定,峦真是受刺激了,满口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这是彻底不装了,完全放飞自我了是吗? 祝子绵抚了抚快要跳出来的心,不停深唿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淡定,淡定,峦就是逗他而已,不可能的。祝子绵想。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在一家公司。兔子不吃窝边草啊,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峦不会这么不理智。 这时,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祝子绵一愣,难道是客房服务?可听这敲门声很是胆怯,好像还没浴室里传出的水流声大。 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打开了门。 「池?」祝子绵看到池紧紧张张地站在那里,有些意外。 池摩挲着斜挎在身上的手机包带子,垂着头难为情地嗫嚅:「绵,是浩说的,他说峦对我好像更感兴趣,浩说,今晚,咱们俩,换换。」 池越说声音越小,含混不清。不过祝子绵还是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他方才被撩上天的情绪彻底回落,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 扭过头,他看了看浴室,浴室里的水声没有停顿,显然峦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异动。 祝子绵把头转回来,目光在池身上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了片刻后,他沉声说:「好。」 说着,他侧了个身,示意池进屋。 池有点不敢相信,走进了门却不敢再往里走,「真的,可以吗?」 祝子绵宽慰地弯起唇,拍了拍池的肩,「放心吧。其实,峦和浩他们还是不太一样。你听话一点,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会没事的。」 第138页 池明显听不明白,「我们不必须这样吗?都得按他们的要求做,但是——」 祝子绵用力按住池的肩,「别多想了,总之,你乖一点,他不会伤害你。」 池眼神闪烁,不是很确定,不过还是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祝子绵不再多言,走出屋外。 「绵。」池叫住了他,「为什么呢?」 祝子绵回过头,听池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如果峦真的比浩要善良一些,你为什么要把峦让给我?」 祝子绵神情稍顿,眼波一点点落下,最终随意看向地上的一个无所谓的地方,喃喃低语:「也——不算是帮你啦。」 说完,他不再理会池一头雾水的神情,迳自走远了。 的确,他不算是帮池,他只是想帮峦一把。 尽管他一再跟自己强调,峦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寻找下一个男朋友,但是峦的反常,还是让他这个想法产生了动摇。 峦一开始确实是想雇楠来走过场的,自己顶替楠只是个意外。 可是峦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为什么突然要来?他完全没必要在这种场合找猎物。 而且他对池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示好,显得急功近利。 像峦这样有经验的猎手,更该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什么叫以猎物的姿态吸引猎物,怎么会乱出牌。 除非,他对池有别的目的。那今晚,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祝子绵一边想,一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浩的屋门口。 他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刚想做做打硬仗的准备,门猝然打开了。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浩一把把他拉进了屋,并抵在了门上。 「你的路子太野,峦怕是驾驭不了,还是让我先来调教调教吧。」浩笑得不怀好意,欲望明目张胆。 第94章 好好穿衣服啊你 峦从浴室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单薄浴衣。他拿着毛巾一边擦拭着头髮,一边往出走。 看到池的时候,身子一僵,「你怎么在这儿?」 峦的语气责备中带出强烈的压迫感。池屏住一口气,吓得口齿不清,「是,浩,他说,我和绵,换换。」 声刚落,峦扔掉毛巾,勐地打开了门。 「峦先生!」池喊了一声,峦下意识顿住,听池要说什么。 却听池说:「绵,他是自愿的。」 「你闭嘴!」峦大吼一声,沖向了浩的房间。 会所的客房,也不为防盗,门锁没有那么结实,峦一脚就踹了进去。 触目,就是浩把绵逼到墙角,绵刚刚无奈地被浩灌了一口酒。 峦几个大步上去,在浩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揪着浩的衣领,把浩扔到一边。顺手夺过浩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玻璃碴子乱散一地,浩蜷缩原地完全不敢挪动。只委屈地大喊:「峦!你发神经啊!我不是把你喜欢的送过去了嘛!」 峦向浩挥起拳,浩吓得用手臂抱住头,看都不敢看峦。 拳头顿在半空,没有打下去。但只是峦理智地不想弄出人命,却不是熄了火,他暴躁地扯住窗帘,把窗帘一把扯了下来,丢在地上。 同时怒吼:「你的人,想送,我管不着你。我的人,想抢,你问过我吗?!」 浩更委屈了,悄悄露出眼睛,心虚地解释:「可是,是他,他自己主动来的啊。我以为你同意了,他才来的。」 峦怒浪滔天的目光射向祝子绵。祝子绵自保地瑟缩了一下,峦的眼神真的好吓人,一张口仿佛要把他吃掉。 但峦没张口,一个字都没说。他上前揪住绵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绵拎出了屋。 刚出屋门,就见池慌慌张张地走上来,拿着峦的手机哆嗦着说:「峦先生,您的手机,一直在响。」 峦接过手机,一句客套都没有,直接喊了起来:「跟朋友打架没听见,现在没事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恶狠狠地向池吼了一句:「去你该去的地方!」 接着便三步并做两步,拎着绵沖回了自己的屋子。 峦把绵直接丢到床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祝子绵委屈巴巴地眨眨眼,「你怎么来这么快?你——」 和池的事办完了吗? 他本想这么问,可刚起头又收起,他还不敢确定他的猜测是对的。而且峦现在看上去,真的好兇好可怕,吓得他不敢说话。 峦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峦气急败坏地再度接起,还是没什么客套,直接就吼:「我刚打完架,没那么容易平復,让我冷静一会儿,行吗!」 吼完,他不等对方反应,挂断电话把电话扔到了一旁。继而烦躁地四下乱看。 乱看了好一会儿,胸口起伏依然汹涌,似乎完全找不到方法平静下来。无意中,他扫到了自己的包。 浩的会所服务很周到,客人的随身物品有寄存,入住以后会直接送入客房。 峦在自己的包里翻找起来,翻找出了一份药剂式样的东西,还配了一次性注射器。 祝子绵坐在床上,被这一波操作惊得瞠目,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的妈啊!峦不会真是被刺激到堕落,堕落成瘾君子了吧? 眼见峦将把药注射进自己的腰间某处,祝子绵才勐回过神,从床上跳起来,沖了上去。 第139页 他一把解开峦的浴衣,看见峦侧腰位置贴着一片创可贴,伸手便要去揭,却被峦扣住了手腕。 「你要干吗?」峦沉声问。 祝子绵担心得都快哭了,「峦,有些东西真不能碰的。」 峦看了一眼丢进垃圾筒的针管,神情稍顿,明白过来绵在想什么了。 再看看绵那紧张的样子,奇了。怎么有种暴风骤停的感觉,刚刚明明还翻江蹈海的巨浪,在静谧中平復了。 「你以为那是什么?」峦含着笑问,笑容里有些逗弄的意味。 祝子绵还担心着,见峦笑有点来气,兇巴巴地反问:「你说那是什么?」 「镇定剂而已。」峦稀松平常地答。 祝子绵翻着眼想了想,峦以前有心理疾病,真发起疯可能是挺兇险的,随身带着镇定剂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这个人谎话连篇,谁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 祝子绵并没有接触过瘾君子,但是书上看到过,都是在手臂或腿上注射。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突然想到怎么查验似的,急忙把峦拉进浴室,打开了顶灯,然后便毫不犹豫地扒下了峦的浴衣,开始细细地在峦的手臂上检查起来。 左手臂查完,右手臂查,肌肤都光洁又细腻,根本没有针孔。 他不放心,又半跪下来,检查峦的腿,同样的健康肌肤,查不出异样。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祝子绵心里嘀咕,不由地松出一口气。 这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异样,极其私密的,不该暴露人前的物事,进到了他的余光里。 祝子绵触电一样,蹭地站起身,因为太快太勐,大脑瞬间供血不足。他眼前一黑,身子跟着晃了两下。 峦将他扶住,关切地问:「怎么了?」 祝子绵视野又变清晰,触目仍是不可观瞻的画面。他又羞又气地背过身,「什么怎么了!你穿衣服啊你!」 峦:「……」我的衣服不是你给我扒下去的吗? 看着绵手足无措地搓着手指,头左摇右晃,找地洞的样子,峦忍俊不禁笑了一声。 他拿起搭在一旁的浴衣又穿回身上,轻描淡写地揶揄:「你又不是没看过,紧张什么?」 祝子绵只觉得脸上开始燥热,这燥热蔓延很快,不多时,浑身都开始燥热,好像心灵某处泄了洪,排山倒海之势把他包裹了起来。 「你,出去。」祝子绵吐字变得吃力,「我要,洗澡。」 峦见绵当真羞窘得厉害,也不再逗他,安静地走出浴室,还帮他带好了门。 站在浴室的门边,峦控制不住,在不出声的前提下,脸上几乎笑出花。 想想看,方才绵究竟得有多担心,多害怕,才会忘记羞耻,忙不迭地给他检查身体。 这个人嘴上硬得不肯说一句原谅的话,但那份感情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 想到这里,峦好像刚学会飞的鸟,恨不得在屋子里飞上两圈。 当然他不能飞,但他觉得,他需要在屋子里走个几圈,让他的兴奋收敛一些。不然绵出来看到他那太不值钱的样子,也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峦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收住笑,准备在屋子里转转。 这时,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脑子兴奋过头,逻辑能力欠佳,反应不过来,是哪里不对。 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勐地意识到:是不对啊。绵说要洗澡,怎么一点水声都没有? 「绵?」峦唤了一声,浴室里没有回应。 峦没心思兴奋了,紧张地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想也不想就推门走了进去,就看到绵穿着衣服躺在浴缸里,浴缸里并没有放水。 至于穿着的衣服,也已经十分不整,衬衫的扣子扯开大半,看得到他胸前的沟壑处,汗水如注。 峦反应过来,刚才浩在酒里下了药。 他走到浴缸边,心疼地喊了一声,「绵——」 祝子绵的眼迷离地张开一半,一层水雾像半隐半透的纱,遮着让人垂涎欲滴的珍宝。 他恍恍惚惚看出是峦,不好意思地把头歪向一边,手委屈地放到身侧。 「你,不要,看我。」祝子绵带着哭腔恳求,眼角挂着的一抹绯红越发明显。眼底那层纱到底融成了水,从眼角滚落,混入汗滴里,消失不见。 「没事的,绵。」峦屈膝半跪在浴缸边,抬手轻柔地拂过绵的脸。 祝子绵哭得更凶,他有一种想咬住这只手的冲动,靠仅存的理智没有这么做。 但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头微微转动着,在峦的掌心里摩挲。峦的手微微下滑,从绵的脸颊处拂向脖颈。 「峦,别!走啊!」 峦的手快速向下,尽解开绵的衬衫。「好,我不走。」 祝子绵:「……」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罢了,好舒服。 第95章 说谁渣呢? 祝子绵恍惚感觉自己进入到一个荒诞的梦里。 梦里的他,是古代万人之上的君王,荒淫无度的那种。无数嫔妃侍女侍候着他,侍候得欲仙欲死。 他放任自己在爱抚下丧失理智,在拥抱中沉沦癫狂。他的唿吸与声音全都没羞没臊地释放着,他的追逐与索取也都那么不遮不掩。 直到他疲累得像泥一样瘫在床上,周围的人才陆续退下,只剩下一人握着他的手,守护着他。 第140页 「舒服了?」那人问。声音低沉,还有些震慑。 祝子绵勉强将睏倦的眼睁开一道缝,就看到一男子长髮及腰,墨瀑一般散着,一袭红色长衫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胸前半掩半露,一个玻璃式样的透明吊坠悬在那里,与这古色古香的情境十分违和。 祝子绵好奇地凝了下神,就见那男子也抬眉看向了他。峦? 那张脸,真是化成了灰都记得,何况只是换了一头长髮。祝子绵一个哆嗦,梦醒了。 随着视野渐渐清晰,直撞眼帘的,果然是峦的脸。 他忙向后挪了挪,才发现自己可能整晚都枕在峦的手臂上,而且不像是峦禁锢着他,而是他抱着峦不放。 他也说不上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就是想找个地缝钻。 昨晚的翻云覆雨,他记得并不清楚,准确地说,清晰的记忆只剩那个荒诞的梦。 梦里的他,身体慵懒得一动不想动,只是不断要求着身边的人拥抱他,抚摸他,亲吻他,不要停。 那画面,单是想就把他羞得红到耳根。可那是因为自己被下了药啊,峦你配合个什么劲儿嘛?让你不要管我了呀。 祝子绵又羞又气地下了床,躲进浴室。 他脱下浴衣,浴衣很干净,自己身上也很干净,看上去应该是被仔细清洗过。而自己弄脏的衣服,已经在带烘干的洗衣机里,洗净又烘干。 看来自己迷迷煳煳的睡过去,峦倒是还忙活了不少事。 嘿——难怪会做皇上与侍女的梦,是够贤惠的。 祝子绵换好了衣服,走出浴室见峦还睡得很沉。 确实也是不必起床的时间,天刚蒙蒙亮,他祝子绵能醒,也是他的职业生物钟作祟。 说起来,离开峦以后,没人叫他起床了,他必须靠自己,终于修成了清洁工早起的生物钟,到点就醒。而峦,也终于能赖床了。 挺好,祝子绵想,他正好能在峦醒之前离开。他有种没脸见人的心情,更没脸见峦。鬼知道这个人醒来要怎么笑话他。 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池发来的消息:「一起走吗?」 「嗯。」祝子绵立刻回了消息。 接着手机长时间震动,是池打了电话过来。祝子绵看了一眼峦,忙进了浴室关紧了门。 电话那头,池的声音很虚弱乏累,「绵,你还好吗?我觉得我要散架了,好难受。」 祝子绵咬了下唇,他是觉得腿酸了些,但难受?他不难受,昨晚他觉得自己挺舒服的,而且睡得超好。 可是,这么实话实说,好像挺招人恨,他犹豫了一下,支吾道:「我也是,还下不了床呢。」 池苦笑了一声,「就知道,这些人谁也不比谁强一点,都是拿我们当玩物,发泄而已。你还觉得峦和他们不一样?」 祝子绵的意识一点点凝结,这才想起些昨天的事,他忙问:「对了,昨天,峦有对你做什么吗?」 池顿了顿,似乎有些困惑绵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回答了他。「没有啊。峦一出浴室,发现你不在,就冲出去了。」 祝子绵身子垮了一下,有些泄气,「哦——」 其实,他也就是和池确认一下,他猜也是这样。昨天峦出现得太快了。 「那我们在楼下碰头?」池继续说。 祝子绵迟疑地长嗯了一声,「还是,你先走吧。我实在是有些动不了,得再缓缓。想再睡会儿。」 池在那边心疼地嘆了口气,也没勉强,嘱咐他:「那你自己把握好。最好在他们醒之前离开,否则,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醒了又要一轮。他们会用药的,你再累再不想配合,被下了药都会求着他们上。」 祝子绵听得脸又红起来,不敢想像昨晚自己在峦面前是怎么颜面扫地的。 唯一庆幸的是,峦似乎没有像浩折腾池一样,折腾自己,他的身体没有被侵入过的感觉。 见鬼,我怎么还想谢谢他?祝子绵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在不停地崩塌。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简单与池相互安慰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走出浴室,祝子绵见峦还睡得香甜,他默默地走到一旁的写字檯前,打开桌上配放的便签纸,认真涂画起来。 他画的,是他在池的手机上看到的游戏ui。他不确定自己猜的是否准确,但隐隐觉得,这是唯一能让池与峦搭上关系的事了。 峦的斩神娱乐,手机游戏是主营项目,至于,峦为什么要看池手机里的这套ui,他不知道,只是感觉峦想要看到。 祝子绵并不会画画,不过也不需要。他用圆圈标註了每一个按钮的位置与名称,并用语言尽可能描述出画面的风格与设计主题。 等把他看到的全部画完,天已经大亮。 祝子绵用峦的手机把这些图都拍了下来,然后把它们都撕碎冲进了马桶。 做完这一切,峦还没有醒。祝子绵松出一口气,他决定走了。 走之前,又觉得该留些什么话给峦,至少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留下这些ui,为什么昨天会主动去浩的房里,还有昨晚的事都是药物使然,不必当真什么的。 想到这里,祝子绵用峦的手机,录起视频。 「峦,你之所以来这里,就为了这套ui吧。如果我猜错了,你当我无聊。如果我猜对了,你也不必谢我。算是我谢你——」 第141页 祝子绵卡了,委屈地扁了下嘴,「我为什么要谢你啊?不管怎么说,昨晚我都被你看光了吧。」 他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把这一段删了。 然后他又录。 「昨晚,我之所以主动和池换,是因为我猜,你想要池帮你做什么。我之所以敢进浩的房间,也是因为我相信你,处理完你的事,一定会去找我的。所以我想,只要我能尽可能拖住时间,就一定能等到——」 祝子绵又卡了,自嘲地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信你啊?一个一直在骗我的人,我居然还会相信你?」 他又嘀咕了一句,把这一段也删了。 接下来,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支支吾吾录了一句:「昨晚的事,当没发生过。别,别让我在公司看到你。否则,否则——这事儿传出去,董事长抢员工男朋友,怎么都不好听。」 录完以后,他又觉得语气太懦弱,删了重录。 这一次,他兇巴巴地威胁:「昨晚算你识相,没当0也没当1。这些ui算我赏你的,就此两不相欠。别让我在公司看到你,否则这事儿传出去,你死定了。」 这段录完,他终于满意了。把手机放回原处,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 随着一声轻轻的门响,峦的眼缓缓睁开。 「没当0也没当1,就当没发生过了?吃干抹净跑得够快,咱俩到底谁渣啊?嘶——」 峦嘟囔着翻了个身,胳膊酸得他呻吟了一声。 第96章 想见你 祝子绵回到家快八点了。发现楠还睡在沙发上,手机掉在沙发旁边,像是玩着玩着手机,睡着了。 他走上前去,把楠拍醒。楠睡眼惺忪,摸到一旁的眼镜戴上,这才清醒了。还不是慢慢清醒,是蹭地一下瞬间清醒。 「绵,你回来了!」说罢,他将绵上下一扫,不能不发现,绵换了一身衣服,而且像是董事长那一身衣服。 这是起床的时候,穿错了?还是玩什么游戏呢?总之,玩挺大啊。 楠不由地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磕cp的姨母笑,「绵,你被董事长睡了?」 「滚,是我把他给睡了。」祝子绵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示意楠把沙发让开,回床上睡去。 楠意会,乖巧地站起,立在沙发旁边,却见绵没有躺下,而是拿过笔记本倚靠在沙发背上,操作起来。 楠于是又坐回绵旁边,一脸八卦又羡慕地说:「厉害啊!你睡他也可以啊。反正睡了就行。」 祝子绵瞪着怀疑人生的目光,瞅向楠,「你还好意思说?昨晚你就那么没心没肺地把我卖了,我是你男朋友哎!这事儿传出去,你脸往哪儿放?」 楠憨笑着用两手支起头,浑不在意,「没关系啊。全公司都在等咱俩分手。与其你被别人翘走,不如被董事长翘走。而且我觉得董事长——」 楠一边说,一边皱起眉头凝思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祝子绵的手不由悬在键盘上,有些僵。他警惕地看向楠,心忧:楠不会是看破峦的身份了吧? 以前,峦以他男朋友的身份见楠的时候,都戴着口罩,露着眼睛。现在峦以董事长的身份见楠,没戴口罩,戴了副浅色装饰镜。 这点掩饰能瞒过楠吗?祝子绵不确定,毕竟峦在他祝子绵眼里,一张脸什么都不露,他都能认出来。 正当他紧张地等楠继续,紧张到喉咙发紧时,就听楠一拍大腿来了句:「董事长比你前男友,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祝子绵身子一垮,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就喜欢这种神经大条的朋友。 他意兴阑珊地把视线收回到笔记本的屏幕上,屏幕上正开着一篇文档等他编辑校对。 其实这三个月来,他之所以疲于奔命,并不是一份清洁工的工作在压榨他。而是他找到了新的活路,给楠当枪手。 虽然他是个黑户,但楠是正儿八经的有身份的人啊,楠是可以接到网络兼职的。 而且好巧不巧,楠有编辑证,可以接到编辑类的网络兼职。用楠的话说,只要认字,稍学习学习都能做编辑。 于是,祝子绵化失恋为动力,终于激发出了,他父亲遗传给他的学习基因,用一个月看完了楠家里的编辑学书籍,并在楠的一步步指导下,上了轨道。 楠帮他接活,他来做。没想到凭他的细心与耐心,还挺受客户的好评。 尤其是一些汽车赛车类的文章,能懂这些的编辑本就不多,也成了他的优势,很快就帮他稳定了客户。 如今,他这份兼职,收入已经快与清洁工吃平了。 楠看出绵准备工作,不想再聊其它。可他觉得绵脸上疲态严重,明显昨晚上挺激烈的。就这一进家,也不补个觉就开始工作,脸上不免心疼起来。 「绵,我知道,你这么辛苦工作,也是为了你前男友。」 祝子绵动作一滞,神情稍有不自在,「胡说什么?我辛苦工作是为了我自己。」 楠嘆了一口气,「你第一次领到兼职薪水的时候,咱俩不是喝酒来着,你醉得七荤八素的,都跟我说了。」 祝子绵暂时关了文档,工作不能不专心,他怕他出错。 继而他扭头意外地看向楠,那次他的确是喝多了,但楠从没提起过他喝多以后,说过什么。 第142页 楠看出绵询问的眼神,心疼地说:「那天你不停跟我讲,你一定要辞掉清洁工的工作,用另一份与他无关的工作养活自己。然后再冲到他面前去,告诉他,没有他,你一样能活得很好。」 祝子绵眼神缓缓垂了下来,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不醉,他也会这么想。 说起来,这三个月,他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工作。即使地铁上,也在用手机学习着。平均每天的睡眠顶多五小时。 他几乎要把自己榨干,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冲到峦面前的那一幕。 他想要骄傲地,独立地站在峦的面前,告诉他,自己不再是依赖于他的那一只流浪猫,更不是他随便能戏耍的流浪猫。 可撕开这个表象,他这么拼命,其实不过就是想早一天见到峦而已。 楠没说错,他根本放不下峦,峦对他是认真的也好,不认真的也好,他都没有放下。 他的逃避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在这段关系里委曲求全。那前提,就是要先不委屈地活着。所以他才这么拼命。 见绵凄悽然地默认,楠忍不住安慰地搂住绵的肩,语重心长地说:「绵。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其实一直还在生你前男友的气。你啊,这几个月的冲劲,全来自于你对前男友的这口气。你就是觉得他看不起你,所以你想证明自己给他看,好气气他。」 祝子绵苦笑了一下,「就算是吧。也没什么不对啊?他气我,我气他,礼尚往来嘛。」 楠搂着绵的肩晃了晃,像撬开了一扇新的门,兴奋道:「所以我才觉得,你睡了董事长是好事啊!昨天,我就觉得你和董事长能有戏,我才故意撮合你俩。」 祝子绵又看向楠,一脸「你神经啊」。 「你想啊,」楠急着继续说,「反正你也不能跟谁结婚,那男朋友就撒开了交嘛,管什么以后的事?如果你和董事长能处一段,哪怕就几个月,你领着董事长去见你前男友,那不更能把你前男友气得够呛?」 祝子绵听明白了,哭笑不得地勾起唇,「不可能的。」 楠站起来,赌着气,「怎么不可能?!」 因为董事长和前男友是一个人啊?祝子绵心里在吼,当然他嘴上不能吼,这感觉像哑巴吃黄连。 见楠脸上越来越坚持,祝子绵只好无奈地用谎话掩饰。 「我是说,我和董事长不可能。刚才说着玩的,我们俩没睡呢。」 楠意外地又坐回沙发,「没睡?没睡你这衣服——」 「是他嫌我寒酸啦。假装他男朋友总得换身好点的衣服,所以他另买了一身,把自己那身借我穿了。」 「啊?自己新买了一身,然后把旧衣服给你穿?董事长真的是——小气!」 楠变得咬牙切齿,想到一个有钱的大帅哥,办起事儿这么没品,真恨不得冲上去给两拳。 但没气两秒,他又落寞到心都碎了,那种「我磕的cp原来是假的」心碎。 「好啦。」祝子绵也学着楠的样子,搂着楠的肩宽慰地晃了起来,「总之呢,你就努力帮我接活就好。我呢,就努力工作。然后还是按原计划,让我有机会冲到我前男友面前,告诉他我没有他,一样能活得很好。」 楠嘟着嘴,不甘心,又没有其它办法,「也是,董事长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哪儿那么容易借来用啊。我昨晚真是意想天开了。」 祝子绵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想尽快结束这话题了,「行了,你快去补觉吧。我要忙了。」 楠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那家汽车杂志打算和我签个长期合同,有了这份工作保底,你基本能稳定收入了,不用再做清洁工了。」 「真的?这么说我的计划可以提前了?」祝子绵坐直起来,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是啊是啊!」楠一眼看出绵的兴奋来自哪里,无情地戳穿,「你终于可以顶天立地地去见你前男友啦。这么久没见,快要想死你了吧。」 祝子绵:「……」有多久啊,昨晚还一起睡呢。但是,想到马上又有理由见峦了,还是忍不住兴奋是怎么回事? 祝子绵思绪乱飞了起来,想到自己好像才刚警告过峦,别让自己看到他。 但转念,那也正常啊。嫔妃想见君王,君王可见可不见。君王想见嫔妃,你不能不见。 嘿嘿—— 祝子绵不自觉又想起梦里的画面,想起峦长髮及腰、一袭红装的魅惑模样。 好想让峦真的扮一次,祝子绵轻舔了下唇。 第97章 剧本,你又跑偏了 祝子绵开始重新设计他的重逢大戏。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好久了,没想到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他还以为得再等一个月呢。 楠一点也没说错,他拼命工作就是为了与峦的这一面。 挣钱不必拼命,但打脸前男友,值得一拼。 在祝子绵原定的剧本里,等他可以摆脱清洁工工作的那一天,他就冲到峦的办公室去。 告诉峦,他自己找的工作比峦找得还要体面,收入还要高,还不会那么累。 顺道刺一句:你有钱有权有背景怎么了?关键事情上没脑子一样白搭,还不如一个清洁工。 想到自己把这句话炫耀地抛给峦,峦的脸色一定不会很好看。解气啊!解他被董事长包养还不自知的气! 然后,他会把那部留有峦调戏员工男朋友罪证的手机还给峦。 第143页 同时,他还要用胜利者的姿态告诉峦,他与楠并没有情侣关系,所以这份「罪证」可笑至极。说穿了,就想显摆他故意摆了峦一道。 可惜,他与楠的关系被峦提前戳穿,这段不能演了,有点窝火。 不过没关系。祝子绵这股火一闪而逝,他已经找到了新的乐子。 放下电脑,他一脸坏笑地在网店里搜了起来。 他要买一身古装红衣cosy,让峦穿一次。不穿,他就不销毁罪证。 想到峦不得不听他的话,在他面前摇曳生姿,祝子绵的笑快要咧到耳朵根,他都等不及了。 选好的衣服直接选择同城速递,时间等不到周一了,而且总不能让峦在公司办公室里换衣服,那也太招摇了,祝子绵觉得自己本质上还是善良的。 最终他决定在一个不算高端,也不算低端的商务连锁酒店里定一间房,约峦在周日晚上碰面,上演他的新剧本。 一切就续后的周日下午,他把那张罪证模煳处理,发到了峦的手机上,附言:「我们的恩怨,该了结了。今晚,见个面吧。」 消息没有立刻回,隔了七八分钟,等到祝子绵心里刺挠的时候,才看到峦的回覆:「不是不想看到我吗?」 祝子绵得意地嘴角一斜,早知道峦会这么说。 「我说的是,别让我在公司看到你。但在公司之外,仇还是要报的。」 祝子绵发完这条消息,给峦发了地址过去。 这一次,峦回得倒快,「身体缓过来了?才隔一天,就急着跟我开房啊?」 祝子绵扫了一圈房间里,极其商务简约的谈判风,心中不爽,此开房非彼开房,你瞎说什么呢。 但他咬了咬牙:我忍!只要峦来了,有他受罪的时候。 「你不会不敢来吧?」祝子绵激峦一句。 峦:「你不会药劲还没过吧?」 祝子绵深深唿吸一口气:我再忍。 忍完,他又激:「所以,你怕了?」 峦:「……等着吧。」 祝子绵最后回了个戴着墨镜的坏笑表情,发完,感觉自己有种小人得志的派头。 无所谓了,小人就小人吧。终于就要扬眉吐气了。 祝子绵甚至觉得,自己英雄得不得了,就要替那些被峦欺负戏弄过的男人们报仇血恨了,也该是峦被人欺负戏弄的时候了。 - 祝子绵开始等,在屋里走来走去地等,烦躁刷着手机等,不停喝水上洗手间等。 不知不觉,等到天都黑了,峦也没有来。 祝子绵忍不住发了消息:「还要等多久?」消息没有回。 这让祝子绵有些火大,他打了电话过去,电话居然没人接。陆陆续续打了十通电话过去,一直没人接。 祝子绵反应过来了,峦最后那句「等着吧」的意思,恐怕是让他等着吧,等死都没用。 这让祝子绵气急败坏地扔掉手机,他估计峦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提前出了手。 他与峦的回合制,为什么赢一局这么难?祝子绵一阵强烈的委屈涌上来,差点湿了眼底。 你不来算了,我今天还就找人开房了。 祝子绵赌起气,他给楠发消息,问楠要不要来一起吃晚饭。 结果楠回:在公司加班。 大周日的,在公司加班?从来没有过啊。祝子绵感觉楠在胡扯,但不想再掰扯。总之是今日水逆,哪儿哪儿都不对。 他摆烂地倒在床上,看着手机屏上的时间一点点流逝,流逝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他打脸虐渣的激情全流光了。 算了吧。祝子绵沮丧地放弃了。 他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无聊地抚摸起那件红色的长衫,不得不说,他觉得还挺好看的。 他想像峦穿上一定很好看。他穿上呢?应该也不赖。 祝子绵左右无事,开始自娱自乐,反正房间已经开了,不住浪费。就当是给自己换工作的庆祝了。 这般想着,他穿上了那身古色古香的红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都不由地屏了一口气。 这也是他从没尝试过的事情,他也没想到,他穿这种古装还真是挺惊艷的。 加上他肤色白皙,这一身红衬得他更是肌肤胜雪。 而且这几个月,他吃得少,干得多,身体是瘦弱了一些,这一身红衣松松散散的,让他一种人见犹怜的西施感,透着点别样的撩人意味。 如果再加上那及腰的假髮,是不是就更好看了? 祝子绵玩开了,反正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不会有人来。就算来,也是要敲门的,他不开门不就行了。 于是,他又饶有兴趣的把假髮戴上。 上一次,他戴发假髮还是在贵族胶囊里,与他姐姐性别互换逃婚的时候。那次是为了扮女人。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扮的是男人,只不过是另一种时空里的男人。 长发如瀑垂了下来,配着他的红色长衫,刚的劲道中带了些恰到好处的柔。不女人却比女人还夺目了几分。 我去!怎么说呢?祝子绵满腹的坏心情,被自己的美颜治癒了。 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穿这种装扮这么好看?祝子绵拿着手机一通自拍,拍得都捨不得脱掉。 后来一想,也没必要脱啊,这辈子估计就穿这么一次,穿够了再说。 第144页 何况这衣服松松散散的,就当睡衣了。 时间不早,祝子绵也玩困了。倒在床上,他就像个古代穿越来的无双公子,穿到了现代商务酒店里睡着了。 - 峦从公司大楼里走出来,已经快夜里十二点。 他看了看手机上一连串绵的未接电话,倦倦地嘆了口气。 其实,他没有想故意耍绵,也没心思去猜绵这夜又下了个什么局给他,反正什么局他也不怕入。 只是,这一天太焦头烂额了。 公司里当前最主营的游戏项目泄露,被其它公司直接抄袭,而且若猜得不错,那家公司的项目进度更快,一定能先他们一步,将游戏投放市场。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会先一步给游戏申报版权。 跟他们比快吗?峦觉得不可能。对方有备而来。 在目前的基础上,修改策划方案吗? 策划部开了一天的会,也没有更好的方案。在项目已经完成70%的情况下,修改策划方案与断臂无异。 峦心情不好,真的很不好。勉强在手机上,与绵逗趣几句回了几个消息,已经是他所能伪装的极限了。 峦甚至觉得,他现在并不适合与绵见面。虽然他猜不出绵具体要怎么做,但他猜绵是想气他,他怕他真被绵挑起气焰,与绵的关系会更糟。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开车到了绵订的酒店。不管适合不适合见面,他还是挺想见绵的。 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更想见一见绵。哪怕就是看一眼。 峦一直在酒店外等到凌晨一点多,觉得绵应该已经睡着的时候。为了确定,他发了个表情给绵,绵没有回。 峦的表情变得紧张,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好多下,似乎在做最后的纠结,似乎他要做的是一件挑战底限的事。 最终,他还是目光一沉,做了决定。 他走下车,从车的后备箱角落里,拿出一个背包。背包里有黑色冲锋衣,黑色鸭舌帽还有带变声器的黑色口罩。 他将这些全穿在身上后,走进了酒店大堂。 酒店夜里值班的前台工作人员,醒了下神,警惕又礼貌地问:「请问先生,您有预定吗?」 峦没急着回答,从怀里掏出一张金卡,将金卡在手指间摆弄,那金卡发出亮眼的光。 工作人员一愣,忙收回目光,恭谨地问:「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 「我要开间房。」 「好的,先生要什么房型?」 峦丢了个写着数字的便签纸过去,「我要开这一间。」 「可这一间里面——」工作人员刚要说,这一间已经有人住了,开这一间不合规矩。 但话到一半,他收了口,觉得自己愚蠢。 废话!合规矩的事,对方需要亮金卡吗? 工作人员不再多言。直接把这个房间的备用房卡交给了峦。 峦拿着房卡,轻轻地开了门。没有人回应,果然绵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峦放心地走进屋,关紧了门。 屋里没有开灯,但月光很亮,峦隐约发现床上睡着的人衣着有些古怪。 他点亮手机,简单照了一圈,看清绵的装束后,更是云里雾里,不知道绵要做什么。 不过,不管绵要做什么,被一袭红衫,一头长髮修饰的绵,真的让他挪不开眼。 他本想看一眼就走的,但他不受控制地拧亮了床头的檯灯。 接着,便静静地站在床边凝望着绵,凝望了好一会儿,越凝望越不想走。最终,他还是脱下身上那一身黑色的行头,躺在了绵的身边。 床很软,突然多一个人上来,颤动了几下。 祝子绵轻嗯一声,迷迷煳煳睁开了眼。峦也没有躲,也没什么神情异样,就一手支着头,含着一抹笑意看着绵。 祝子绵梦呓:「我是在做梦?」 峦面容不改,抬手撩了撩绵额前的碎发,也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说:「对,是做梦。」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你们一路的支持给了我无数坚持的动力。但这篇文要停更一段时间了。工作出了些意想不到的变动。接下来我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到加班里去。挤时间更文,感觉自己水平不到,很可能写崩,对不起这两个我很喜欢的角色。所以真的很抱歉。 只能保证文不会坑,等忙完手上的项目会再回来。祝大家开心。 第98章 不乖的那个,要罚(上) 屋中的床头灯,只拧到最低亮度,让整个屋子都瀰漫着一种如梦如幻的意境。 祝子绵伸出一只手去,摸了摸峦的脸,这触感真实得让他不敢相信。 可是,他还做过峦变成嫔妃服侍他的梦呢,感觉也很真实啊。因此,他觉得这触感意味不了什么。 他想了想,掐了峦的脸一下,峦没有动,好像都不知道疼。 他又想了想,两只手都伸到了峦的脸上,一只手把峦的下眼皮往下拉,一只手把峦的鼻子往上顶,让峦模仿小猪。 说起来,峦自有记忆以来,也没被谁这么玩过,他拳头紧了紧,心里一阵别扭,但还是忍住了,没反抗。 这时,祝子绵手一松,噗嗤笑出了声。 「果然是做梦。峦怎么会这么乖让我玩啊。」 峦慵懒地勾了一下唇,打趣:「那我这么乖,有没有奖励啊?」 第145页 祝子绵微笑着翻起眼,心想是梦嘛,可以没羞没臊一点。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示意峦可以亲一下。峦便轻轻地用唇碰了碰。 真的很轻,像鸿毛滑过,可即使如此,祝子绵还是心中一盪,他感觉不够解渴。 尤其看着微弱的灯光下峦的那张脸,他越发想要解渴。 他放肆的手指点上峦的唇,带着一点轻佻说:「这么害羞啊,那还是让本公子来宠一宠你吧。」 说罢,他闭着眼亲吻了上去。 峦没有躲,也没有启唇回应,他怕这个吻太过热烈,让两人失控。那绵再傻估计都会发现这不是梦。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那抑制晶片的药用完了。 所以,他只能把暧昧控制在暖而不灼的温度,小小地享受一下绵的温存。 好在绵也没有想太疯狂,他像一只小猫舔舐伤口一样,轻轻地舔,并没有要撬开唇的欲望。 小小的一会儿,他就满足了,笑着把峦抱住,像抱一个大号的毛绒玩具,接着就把头在峦的肩颈处满意地蹭。 嘴里遗憾地说:「唉,峦要是能像梦里这么乖就好了。」 峦小心地搂住绵,不敢让他感觉到力度,配合着说:「那乖的那个,搂着你睡好不好?」 「嗯。」祝子绵轻轻点了下头。 「那不乖的那个,你要怎么处置?」 祝子绵的头还藏在峦的怀里,峦看不到绵的表情,但听绵的话也听出了咬牙切齿:「他今天敢放我鸽子,我明天去砸他场子!」 峦倦倦地笑了,笑得颇为无奈,他嘆着气回了一声:「好。」便不再多言。 同时,他怕绵说太多,觉出异样,于是轻轻拍着绵的后背,像在哄他快点睡。 这个举动果然有用。祝子绵被哄出了难得的安稳感。记忆里,峦从没有这样搂着他入睡过。他与峦最亲昵的日子里,峦因为心理问题,也要把他铐在沙发上睡。 不得不说,这个情境,他打心底里是渴望的。 他猜他一定是渴望到歇斯底里,才会做这种梦,而且梦得这么真实,真实到都能闻到峦身上的果木香味。 祝子绵又往峦身上贴了贴,居然还能感觉到浓浓的暖意。 他不禁自夸:我真是个天才,梦而已,无处不细节啊。 第99章 不乖的那个,要罚(下) 夜里睡得有多美好,醒来后就有多郁闷。 祝子绵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的空落也泛滥到了极致。尤其看到峦半夜三更发了个表情过来,没说一个字。心情更糟了。 他觉得,他看透了峦的鬼主意。 「哼!无非就是想用一个表情来抬扛,说自己没爽约。肯定打算说是因为我没回消息,他才没有到。狡诈!」 祝子绵嘀咕过后,咬住后槽牙,开始沐浴更衣。他要去公司。 原本,他还想善良一点,不在公司给峦难堪。但想到峦这么耍他,他不想再客气了。 今天是周一。 说起来,关于辞职的事,他还没有和公司提,他还有公司的门禁,他还有机会理直气壮地冲到峦面前,跟峦算帐。那何乐而不为呢? 打定了主意,祝子绵像往常一样,按时按点来到公司。 但因为头一次从酒店这个位置去上班,他的时间没把握好,早饭吃得有些急躁,甚至快到公司的时候,边走边吃,很不健康。 进了公司,他感觉上腹部稍有些痛,赶忙先喝了一大杯热水,自觉又好些了,他便不当回事。 反正这几个月,他就没怎么专心吃过饭,时不时肚子就会疼一下,他都习惯了。 他拿着清洁用具准备上八层。按流程,要先打扫董事长办公室。 在电梯里的时候,祝子绵忍不住想:反正自己最后一天班了,刚被峦放了鸽子,也不怕被峦再炒鱿鱼。要给峦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吗?故意弄得乱七八糟才好吧。 他一边想,一边小声地骂骂咧咧,可等到推开峦办公室的门,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他愣住了。眼前的画面有些反常。 往日里,虽然说是他打扫董事长的办公室,但每次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像被人打扫过一样,东西都放得很规整,垃圾也都好好地呆在垃圾筒里。他基本上只用吸尘器吸一遍浮灰,把垃圾带走就好。 但今日,峦的办公室很乱。地上揉成团的废纸零星地散着,能想像出来,峦曾在这里暴躁地发过脾气。 什么事能把峦气成这样?祝子绵想不出来,但还是忍不住去想,去猜。就这样走着神,他靠肌肉记忆就把峦的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接着,他打扫了电梯与卫生间,再接着他要打扫会议室了。今日的会议室,也处处透着不同寻常,乱。 看得出来,散会散得相当匆忙,椅子乱,桌上的纸杯乱,地上的废稿乱,墙上的白板涂涂划划地更乱。 祝子绵隐隐觉得公司里发生了什么事,心里莫名有些慌,明明已经是他准备离开的公司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心慌,慌得他的肚子又隐隐作痛。 这时,过道传来脚步声。这并不意外,是峦通常上班的时间了,按往常,峦应该是路过会议室,径直去办公室。 但今日连这一点,都不同以往。脚步声停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祝子绵一怔,还在想峦是不是随意顿了一下,就见会议室的门打开,峦走了进来。 第146页 这时,祝子绵冷不丁地心被戳了一下,他也说不清自己是难受什么,但峦的样子就是让他不舒服,太憔悴了,一夜未眠的憔悴。 峦不着感情地往绵这边扫了一眼,也没有说话,走到会议室的窗边,满腹心事地看向窗外,好像绵根本不存在。 这让祝子绵刚刚泛上来的一点同情心全变成了委屈:昨晚爽约的是你,不需要解释吗?还摆脸色给我看? 想到这儿,他上前两步走到峦的身后,想要说一句狠话。 可话还没出口,会议室的门又开了。董事长助理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人,都是公司管理层。 祝子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要开会。 可是,开会时间从来都在下午,今日怎么一大早就开会? 祝子绵带着些埋怨语气支吾:「我会议室还没打扫呢。」 助理听见了,眼一瞪,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明摆着,祝子绵撞枪口上了。 「有没有眼力价啊,看不出来董事长要开会吗?」助理咆哮起来,「我们人都进来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会议室还没打扫?什么意思?那董事长开会还要先跟你打个报告吗?为了你完成工作,我们一帮人都要在门口等着?」 祝子绵听得一阵阵憋屈。 他工作这么久了,除了第一天打扫卫生间的时候,被客服部经理找茬教训过,还没被谁这么训斥过。 他扁了扁唇,看了峦一眼,发现峦无动于衷,心里更不是滋味,脸上的郁郁也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不成想,这在外人看来,成了耍赖不想走。 助理脸上又讶异又生气,更难看了,「胆子大的你,还不走?等什么?等着看董事长一眼?打扫董事长区域的规矩忘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祝子绵咬了咬唇,真心想吼一句:「小爷我今天就是不干了!」 可话刚到嘴边,峦的话却先一步带着威吓响了起来。 「出去!」 祝子绵一顿,兇巴巴的目光向峦的背影扫去。 助理怀疑这清洁工是不是吃错药了,董事长都发话了,还敢不服。 他忙气急败坏地斥责:「看什么呢?还不出去?!还等着——」 「我是说你们。」这时,峦的声音又起。 紧跟着,公司一众管理层的目光都起了微妙的变化,齐刷刷地看向董事长。 就见峦微微侧过头,不轻不重,却隐有不悦地说:「离开会还有五分钟,谁让你们进来的?打扰别人工作了。出去。」 第100章 一辈子,好短(上) 众人快速用眼神交流了几个回合,虽然都觉得董事长的话有些古怪,但也不敢妄猜为何古怪。 相互点了下头,便一个跟一个鱼贯而出。 会议室里又只剩下祝子绵与峦两个人。 祝子绵拿出新垃圾袋,将桌上的纸杯,地下的纸团快速往垃圾袋里扔,故意把声响弄得很大,好像刻意提醒峦,屋里还有个人呢。 另一边,峦默默将白板上的字擦拭干净。 待擦完最后一笔,他面朝白板,抱歉地说:「昨晚——」 「我睡得很好。」不等峦说完,祝子绵冷冷地截了话,余光瞟到峦转过头来看他时,他又郑重其事地补了句:「和别人。」 「和别人?」峦意外地重复了一遍,顿了片刻后,便哭笑不得:你昨晚和谁睡,我会不知道吗? 他心里清楚,绵这是在和他赌气,气他爽约。 但他也不能把实话说出来,于是勉强抽了抽唇角,一边收回目光,一边自我安慰地嘀咕了一句:「睡得好就好。」 这句话声音极轻,原本峦就是想说给他自己听的。但祝子绵表面上旁若无人,实际上竖着耳朵在听峦的反应。 短短一句话,全被他捕捉到了,听得他胸口一闷:这是几个意思啊?巴不得我找了下家,就不缠着你了? 想到这里,祝子绵愤愤地把垃圾袋一扎,冲到了峦身后,「我告诉你,昨晚我本来是想把你那个把柄还给你的。看样子,你觉得无所谓。那好吧。反正我也要走了,走之前,我就把它公开到公司群里,我看看董事长怎么收场!」 峦愣住,心思不在自己怎么收场上,而在于绵说要走的问题上。他看向绵,「走?你要去哪里?」 此刻的峦,从语气到神情,都掩不住吃惊,这让祝子绵终于有了一丝泄愤的快感。 他得意地勾起唇,「你以为,离开你这斩神娱乐,我就活不下去了?告诉你,离开这里,我活得更好!」 峦尽量压住慌乱的心思,沉声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要去哪儿?」 祝子绵把垃圾袋往肩上一甩,傲慢又挑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峦,咱们就此一别两宽,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峦死死盯着绵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奶凶奶凶的,明显置气多过了绝情,发现了这一点,峦紧张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 不得不说,乍一听绵要走,他下意识不安,但此刻理智回笼,他稍加思索,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可是最高端、最权威机构里贵若珍宝的实验体,在这里的地位,称的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要他想找,还有他找不到的人? 想到这里,峦歪起头,逗趣地笑了,「这次,这句话的期限是多久啊?」 第147页 峦的话让祝子绵神情变窘,他听得出峦在笑什么,无非就是嘲笑他前几天刚说完「别再让我看到你」,转天就招唿人家「开房」。 但那不是开房啊。祝子绵有苦难言,心里这个气啊,他咬住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一辈子!」 说罢,他也不等峦反应,自顾自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峦张了下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可门外等候的员工们已经把目光都投射了进来。 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峦只得先把他与绵的事放一放,眼睁睁地看着绵走出了视线。 第101章 一辈子,好短(下) 祝子绵心里那口气没出痛快,堵在身体里气压越来越高。胸闷,甚至肚子再一次隐隐痛了起来。 他推开峦的办公室,把会议室里拎出来的一大袋垃圾全倒在了地上,踢得到处都是,想以此为发泄。 但这种方式,只让他的胸闷稍缓,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舒服,反而踢着踢着,肚子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祝子绵以为他是气得胃痉挛了,于是,他用峦的水杯接了杯热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他感觉到一股暖流顺势而下,可意外的是,这个若干次帮他缓解腹痛的方式,这一次失效了,那疼痛的感觉毫无缓解。 他疑惑了片刻,正想要再来一杯,腹痛突然加剧,疼得他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祝子绵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峦是不是下了毒。但很快,疼痛就让他无法思考了。 手失力,杯子掉在了地上。 随着咣当一声,祝子绵蹲下身,用双臂用力按压腹部,没有用,反而痛感越来越强,疼痛面积也越来越大,他几乎说不清具体哪里在疼,好像一把刀在腹中四处游走。 祝子绵终于意识到,这一次的腹痛与平日里肠胃不适不一样,他可能无法通过喝热水扛过去了。 无奈,他哆哆嗦嗦摸出手机给楠打电话,想让楠上楼来救他。 但楠的电话一直处在接通却无人接听的状态,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祝子绵咬住唇,疼痛已一浪高过一浪,他感觉自己快要疼晕过去。 没办法了,他只好强忍着站起身,他不能在这里等死,他得求救。而整个八层,现在能求救的地方,只有会议室。 祝子绵佝偻着身体,一步步挪到了会议室,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推开了门。 就在门开的一瞬间,就在他与峦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电光火石地想起了,刚才走出这扇门时,自己赌气甩下的那句话:一辈子! 好丢脸啊。刚刚硬气地说完一辈子不再找峦的,结果这么快就回来了,就像峦嘲笑的一样,这期限短得可笑。 可突然,他又一个转念:这是不是即时报?是不是赌气的话应验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一辈子要完了? 祝子绵想到这里,心一凉,眼前一阵模煳,整个人又害怕又虚弱地向地上倒去。 耳边是一片杂乱无章的骚动声响,意识混沌中,祝子绵直觉坚硬无比的地板却变柔软,他仿佛是摔在了谁的怀里。 继而便听董事长助理喊:「我叫救护车。」 「不用!」峦低沉的声音响在了祝子绵的头顶上方。 祝子绵微微睁开眼,他想仰头看峦一眼,却只看到天旋地转,他已经被峦横抱了起来。 疼痛加晕眩,祝子绵的头再也支棱不起,他倚在峦的颈间,带着哭腔嗫嚅:「峦,我的一辈子,是不是要完了?」 「闭嘴!」峦没工夫与绵多言,他抱起绵一边跑一边回了两个字,一边听绵继续在他耳边哭:「好疼,我从没,这么,疼过。」 祝子绵的声音越来越弱,说话间,峦已抱着他冲到了地下车库。 此时,祝子绵的眼睛已疼得睁不开,只感觉峦把他放进车里,快速给他繫着安全带,同时,他听到峦在干脆利落地讲电话。 「我在公司,要去苍的诊所。给我警车开道!」 第102章 贴心小护士(上) 祝子绵听到这句警车开道后,意识开始变混乱。好像杂七杂八的念头一口气涌了上来。撞得他头晕。 我能见警察吗?我能去就医吗?我的身份还藏得住吗? 不过这些问题都一闪而过,最后都终结在一个问题上:我还能活下来吗? 疼痛愈演愈烈,祝子绵委屈地想哭。他勉强睁开眼,余光看到峦开车的侧影,忍不住微弱地喃:「峦,我错了,我胡说的。我没打算一辈子不见你。你别咒我死。」 峦一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与绵十指相扣,又紧张又心疼,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谁咒你了?别瞎想,你不会有事的,顶多做个手术。」 祝子绵像受了惊吓,啜泣两声,一滴泪到底滚了下来。他没有被峦的话安抚,反而更加心慌。 因为峦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得到,他祝子绵的血型过于罕见,一般医院里根本没有他的血型存量。 所以他一旦上了手术台,再低风险的手术,到他这里都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 他握住峦的手紧了紧,不由握出了生离死别的意味,有句话,他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峦,我真的,喜欢——」 这句话坚定却微弱,从唇边溢了出来,然而不及说完就混在了剎车声里,几不可闻。 第148页 接下来,祝子绵只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他像一个木偶被操控移动着,直到一片强光打下来,他闭起眼,到底失了所有意识。 - 接下来的祝子绵,自己都搞不清,他是醒着,还是梦着。头时疼时不疼,身体时热时不热,是一种发烧的状态。 隐约感觉有个人一直在他身边守着,用湿润的棉签点着他干裂的唇,还帮他擦拭着身体,但他就是觉得眼皮很沉,睁不开,完全没办法看清这个人是谁。 这迷迷煳煳的状态也说不清过了多久,等意识终于凝结的时候,他睁开眼,看到楠守在他的床边。 「楠?是你啊。」 祝子绵的语气多少有些失望,楠纳闷地挠挠头,「那还能是谁啊?」 是啊,还能是谁呢?祝子绵自嘲地勾了一下唇,笑自己估计又做不该做的梦了。他动了动身体,想坐直起来。 楠见状,赶紧按住他,「别动别动,你昏迷一整天了,护士说你身体虚得很。」 说着,楠帮他把床头调出了倾斜的角度,让他斜倚在床头上。 祝子绵摆出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他幽幽地问:「我怎么了?」 楠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语气心疼又责怪,「你啊!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那么拼,一直不好好吃饭,是急性阑尾炎。」 祝子绵抚了下自己侧腹部的伤,惊问:「所以,我动手术了?阑尾割了?」 楠点点头,「是啊。」 祝子绵怔了片刻后,撇了下嘴,感觉怪怪的。好像睡了一觉,醒来人就不完整了。挺先斩后奏,不礼貌的。 他眼波四下随意看了看,又谨慎地问:「那我输血了吗?」 楠摇头,「没有。」 话落,楠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羡慕地说:「绵,你运气真好。是苍医生给你做的手术耶。据说下刀那是一个快稳准,很快手术就结束了,根本不需要输血的。」 祝子绵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那就好。」 这时,楠表情又变了,刚才的兴奋像不小心逃出来的,此刻被他全抓了回去。 他张了下口,好像有句话冲到了嘴边,但不知什么原因,又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顿了顿,他又尝试开口,但还是一样,难以启齿。 祝子绵余光瞧见了,忍不住问:「怎么了,楠,你想说什么?」 楠僵硬地牵了牵唇角,「绵,我是想说,你感觉怎么样,听说最快三天能出院,你明天——」 话到这里,楠似乎又后悔了,拍了自己嘴一下,「呸呸呸,还是养好再说。」 不过,尽管这样改了口,祝子绵还是听懂了,「楠,你是想我明天出院?」 楠的神情很是纠结起来,万分过意不去地坐下,伏在绵的床边,「绵,不是我不体谅你啊。这家私人诊所是苍坐镇的,苍可是有名的医学博士,这里面的医生也都是业界精英。那收费——也是很高的。一天顶你三个月薪水了。如果你多住几天,只怕咱俩的存款加起来,都不够。」 祝子绵一听,原来是钱的问题。他无所谓地拍了拍楠的肩,「放心吧。费用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楠惊讶地张大了口,心想绵的工资是多少,他清楚。绵的兼职收入都是从他名下的帐户走的,他更清楚。绵能不能支付得起他怎么会算不出来?自己搞定,怎么搞定? 他一边暗暗思忖,一边眼珠子转了又转,突然他有了大胆的猜测:「绵,你是不是被董事长睡过了?能跟他要笔钱是不是?」 第103章 贴心小护士(下) 祝子绵恍了下神,紧跟着气得身体颤了两下,颤得他伤口疼,五官也跟着扭曲到了一起。 楠见状,急得又拍了拍自己的嘴,忙改口:「我胡说,我胡说的。绵,你别生气啊。」 祝子绵把楠拽过来,掐了楠一下,「知道是胡说就好。你当我什么人啊?需要靠这种事挣钱吗?」 楠抚着被掐红的手臂,认真地点点头,可心里更疑惑了,「那你哪儿来的钱啊?」 祝子绵见楠的担忧不是装的,不解释一下,怕是觉都睡不着,只得给了楠一个说法。 「是这样啦,我以前给苍医生做过人体实验,说起来,他还欠我一笔费用的,应该抵得上这次的医疗费了。」 楠惊愕地扶了扶眼镜,「你还给苍医生当过实验体啊?难怪,这么个小手术,苍医生要亲自主刀。本来我还以为是董事长的面子,但听护士们说,并不是董事长要求的。我还纳闷呢。原来你和苍医生以前就认识啊。」 祝子绵缓缓点了两下头,「这下你放心了?」 楠抚着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是啊,是啊,这下我可放心了。」 说罢,他撒娇一样揪着绵的衣袖,一脸谄笑,「绵,你别怪我这么心疼钱啊。只是现在我们太需要存款了。我估计就快失业了,到时候卡上没点钱,房租都够呛。」 「失业?」祝子绵意外地瞪起眼,「怎么会失业呢?董事长又打算辞掉你了?」 楠一脸怅然地嘆起气,「不只要辞掉我。公司财务吃紧的话,怕是要裁掉一大批。壮士断腕嘛,也是不得已。」 这话听得祝子绵云里雾里,「公司怎么了?」 「别提了,」楠沮丧地说,「公司现在正全力开发的游戏项目,被其它公司抄袭了。」 第149页 话到这里,祝子绵心里一下畅亮,他瞬间就想到了那场荒谬的聚会。 与此同时,为什么峦要参加那个聚会,为什么峦想看池的手机,他也全想明白了。 一定是峦不知从哪条渠道,听说了池他们公司正在做的项目与斩神娱乐相仿,不好直接去兴师问罪,所以想先从池这里拿到切实的证据。 可是,祝子绵想通了这些,关于抄袭还是搞不明白。 「既然游戏还在开发,其它公司怎么能抄袭得到呢?」 楠无奈地耸耸肩,「是科经理。现在看来科经理早就有离职的打算,也很早就把公司里的项目泄露出去了。不然那家公司的项目进度,不可能比我们还要快。」 祝子绵若有所悟,记起来自己再回斩神娱乐的时候,似乎听楠提过一嘴,科毫无徵兆地离职了。 「那科这么干,合法吗?」祝子绵又忍不住问。 楠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当然不合法啊!可奇怪的是,董事长好像并不打算走法律途径。」 说完,楠有劲没处使似地,在屋子里乱走起来。很显然,对于董事长的做法,他也百思不解。 但这一刻,祝子绵想明白了。峦不是不想走法律途径,而是不能走。峦能知道苍的金卡身份,估计也知道科的金卡身份,法律管不了科的。 连车祸谋杀这种事,科都不问一点责,区区一个抄袭游戏,谁能把科怎么样? 想到那张诡异的金卡,祝子绵好像头疼似地扶起了额,「楠,你知道金卡人吗?」他试探地问。 楠有些意外,不是意外「金卡人」这个词,而是意外绵突然这么问。 「知道啊,」楠说,「谁都知道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祝子绵闭起眼,揉起眉心,尽量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我失忆的嘛,关于金卡人的事,记不清了。」 楠恍然地点了下头,「哦,这样啊。说起来金卡人的律法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最高管理司颁布的,给一些特殊身份的人发了张会发光的金卡。所有人看到金卡,必须无条件配合金卡人的要求。同时,不能把金卡人的身份向外传播,看到了也要当做没看到。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打听这个?」 祝子绵简单地笑笑,「没什么啦,只是瞎猜,科会不会是金卡人,所以董事长不敢动他。」 楠下意识扫了眼关紧的门,跟着赶紧上来捂住绵的嘴,「可别瞎说。随意揣测金卡人的身份,传出去也会被抓的。」 祝子绵疲惫地推开楠的手,有气无力地回了句,「知道了。」 这时,门被敲了两下,两个护士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端着餐盘,「该吃东西了。」另一个麻利地支起了病床上的小餐桌。继而一个小珐瑯锅摆了上去。 掀开盖子,一股鱼香扑鼻而来,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是鱼汤?」楠盯着那珐瑯锅下意识问。 护士嗯了一声,对祝子绵说道:「你今天还只能吃些流质的东西,先喝碗汤吧。一会儿我们会再送些果汁来。」 说完,两个护士离开了,楠向那口珐瑯锅凑近了些,香气更浓,闻得他口水涌动。 「天啊!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啊。这诊所里的病号餐也太精緻了吧。」他抬头讨好地看向绵,语气里撒娇味更浓了,「绵,我能不能尝一口啊,就一口。」 祝子绵抿唇笑着,点了下头。楠立刻迫不及待地端起锅,抿了一小口。脸上顿时露出了享受至极的模样。 「我发誓,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绵,你快尝尝。我估计你也没喝过。」 祝子绵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嘴里,除了鱼的鲜,还有些陈皮的酸,另带点红枣的甜。 「好喝吧?」楠期待地问,「也不知道是什么鱼熬的。」 「是黑鱼。」祝子绵淡淡地说。 楠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你都品得出来?」 祝子绵笑而不语,他没有那么好的味觉,但他能品出这道鱼汤里所有的配料。仅仅是因为,他不只一次地喝过。 在峦家里住着的时候,峦不只一次给他熬过这道黑鱼汤。 汤里应该还放了胡萝蔔和玉米粒,但都小心地捞了出去,只留下汤汁。 说不清为什么,祝子绵眼前能清清楚楚看到峦在厨房里认真帮他准备这道鱼汤的样子。莫名的,他有些心疼。 公司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吧,居然还会抽时间来准备这道汤。 祝子绵眼底有些酸,他垂下头,一勺跟着一勺,一刻不停地喝了下去。确实好喝,想喝一辈子的那种好喝。 第104章 不想你不开心(上) 祝子绵喝完汤,藉口休息让楠先回去,楠也没异议。 在楠看来,这高端诊所连病号餐都做得这么细緻,那护士照顾起病号来,肯定比他要专业得多,他确实没必要留在这里。 他叮嘱了绵几句,让绵有事给他打电话,之后便离开这里。 祝子绵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确定楠不会去而復返了,便小心地下了床,一步一顿地走出了病房。 守在门口不远处的护士见状,忙快步迎了过来。 「绵先生,你有什么事?」说着,便要上来搀扶他。 祝子绵摆着手,微微向后躲,示意护士他自己可以。待护士不再上前,他才小声问:「苍医生在吗?」 第150页 护士嗯了一声,「苍医生在三楼。你要见他?」 祝子绵点点头,「我自己上去。」说罢,他的脸上写满不想解释,自顾自走了起来。 那护士紧张地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拦,神情看上去,好像绵一旦出了什么事,他就小命不保了。 快速斟酌了一下,护士眸光一亮有了主意。「那绵先生,您稍等一下。我给您拿个电动轮椅。」 祝子绵顿了足,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一会儿,祝子绵坐着电动轮椅,独自缓缓地走进电梯,上了三层。 三层很静,静得只能听到他的轮椅声。祝子绵无法确定苍具体的位置,想了想,他决定喊苍一声,可声音刚到嗓间,耳边突然听到了响动。却不是脚步声,而是轮椅声。 祝子绵一怔,我没动啊? 正想着,他就看到苍坐着同样的电动轮椅从办公室里出来,停在那屋子门口,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祝子绵讶异地倒吸一口气,「你的腿——」 「没断,」苍平静地说,「只是还不能久站。需要再多些时间调养。」 祝子绵提起的心放下,转瞬又想到了些什么,疑惑地问:「不能久站?那你还给我做手术?」 苍清冷的神情裂出一道缝,露出些骄傲的笑意,「你的手术,不需要久站啊。」 祝子绵顿了片刻,随即也笑了出来,「是我说错话了,小瞧苍医生了。」 苍轻微地摇了下头,话题转得直截了当,「你找我什么事?」 祝子绵也不打算绕弯子,很明显两个人现在的身体状况,都不合适长篇大论。 他干干脆脆地说:「当初,我配合你给峦做心理治疗,也算是份工作吧。说起来,苍医生可还没付工钱给我。」 苍随意勾了下唇,「放心吧。在我的诊所,你所有的治疗免费。」 顿了顿,苍好像觉得自己没说明白,又补充了一句:「不只这一次,你所有的病和伤,终生免费。」 祝子绵没想到苍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该说的说完了,但好像还不到走的时候。 「还有什么事?」苍又问。 祝子绵变得有些侷促,迟疑了好一会儿,他小心又试探地问:「峦公司的事,你知道了吧。」 苍的表情毫无波澜,淡淡地摇摇头,「不知道。」语气上,也不好奇。 这让祝子绵始料不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苍稀松平常地笑笑,摊开了手,「你也看到了,我和峦的行业相差很远,我们关系是很好,但彼此在工作上互不干涉,而且也干涉不了。不管他公司出了什么事,我都爱莫能助。」 祝子绵否认地摇起头,「不可能的,你一定能帮他。你有金卡的!」 苍的眸底盪出些严肃的警告意味,嘴唇微微勾着,却看不出来笑的模样。他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绵不要再往下说。 「你知不知道,凭你刚才这句话,我就可以报警抓你。」 祝子绵不再说话,但是表情很是郁闷,甚至是气愤,似乎在气苍的冷漠。 见状,苍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带着点逗趣的语调问:「你在担心峦啊?」 祝子绵翻了个白眼,嘴硬地说:「我才不担心他,我是怕他公司垮了,我就失业了。」 苍长长地哦了一声,轻飘飘地说:「那你多虑了。峦就算公司垮了,也还是能帮你找份清洁工的工作的,大不了,你也可以来我这里当清洁工啊。」 祝子绵脱口急道:「可是公司没了,峦会不开心啊。」 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你来求我帮他,是不想他不开心啊。」 第105章 不想你不开心(下) 祝子绵脸上露出窘态,慌乱地四下看了看,嘴依然硬得可以。 「我是怕他不开心了,折腾公司里的人。如果他天天把八层弄得乱七八糟,我哪打扫得过来?」 说罢,祝子绵不想再等着苍调侃了,转动轮椅想要离开。 「绵!」苍叫住了他。 祝子绵顿住,却没有回身,微微侧过头,等着苍说话。 苍转动轮椅向前了一些,语气变诚恳,「绵,虽然我不知道峦的公司怎么了,但是我知道,斩神娱乐是峦一手经营到现在的,如果公司真的垮了,相当于是要了峦半条命。」 祝子绵反射性地转了过来,「那你还不帮他?」 苍认真摇摇头,「我说了,我帮不了。」 祝子绵神情开始委顿,低下头不再说话。苍看着他,继续说:「所以,回到峦身边吧,我想不管他经歷怎样的低谷,如果有你陪着他,他会好受一些。」 祝子绵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暴露的青筋呈现着他内心的杂乱,「峦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渡过难关的人,不是一个玩物。」 苍面色一寒,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绵,「玩物?你为什么觉得峦是在把你当玩物?」 祝子绵被苍陡然的压迫感,弄得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委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峦交男朋友就是交着玩的不是吗?峦对那些前任也都好过吧,不然他们也不会为了峦寻死觅活的。可最后又怎样?峦还不是走得干干净净? 他祝子绵凭什么认定,他会是峦生命中与众不同的那个? 第151页 这些话,祝子绵没有说,但离开峦的日子,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见苍执着地盯着他,等他一句答案,祝子绵苦笑了两声,再次背过了身。 「是他骗了我,总没错吧。」混杂着离去的轮椅声,祝子绵淡淡地说。 苍气极反笑,「欺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谎言该理智一点了吧。扪心自问,难道你没有骗过他吗?」 离去的轮椅声没有停,祝子绵幽幽甩出一句「那不一样」,之后走进了电梯。 苍看着电梯门关紧,愤愤地一个转身,把轮椅踢出老远。咚的一声,轮椅撞上了一扇门,门打开,哲从里面走了出来。 苍愣了一下,好像刚想起来哲在这里,他迅速收敛了表情,苍白地说:「吵醒你了?」 哲简单地笑笑,摇头,「醒是醒了,不是你吵醒的。」 苍随口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路过哲的时候,视若不见。 站在苍的背后,哲叫住了他。 「苍,你为什么那么希望绵回到峦身边呢?峦好像都没有你这么急。」 苍不着感情地回:「我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行吗?」 哲轻飘飘地绕到苍的面前,带着戏嚯的笑意调侃,「是吗?以你对峦那么深的感情?你的格局可真是大啊。」 苍闭起眼,很是不耐烦的样子,「我再说一次,你是峦的心理医生,不是我的。不要揣测我的心思。」 哲无奈地嘆口气,语气变得心疼,小声规劝:「苍,你是伪装得很好,伪装到峦都没有发现。但每次听峦提到绵,我看得到你的失落。为什么呢?明明你才是最爱峦的那个人,也是最有机会让峦爱上的人,为什么一直克制着自己,还要尽心尽力去帮峦呢?」 苍勐地一回身,揪住哲的衣襟把他抵在墙上,「你听着!别用你观察微表情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我爱什么人,都跟你没有关系。」 哲紧扣住苍的手腕,「我是希望你放过自己,别再折磨自己了。要么,就去把峦追回来。要么就离开峦的生活,各自安好。」 苍死死盯着哲,渐渐地,剑拔弩张的气势熄灭,但神情谈不上多美好,只是从明显的愤怒,变得讳莫如深。 「哲,很遗憾,这两条路我都不喜欢。在你眼里的折磨,我却享受得很。我就是喜欢看绵为了峦奋不顾身。上一次他为了峦可以不顾自己的命。那一幕看得我兴奋极了,兴奋到——想要再看一次。」 苍松开了哲,勾着唇转身离开。 哲看着苍,眼里的困惑丝毫不减。但看到苍就要关上办公室的门,他只好把困惑尽数收起,倦倦地开了口。「再给绵一些时间吧,他放不下峦的。」 苍拧起眉头,似乎这句话让他很想不通,「既然放不下峦,为什么还要跟峦赌气?他到底还想峦怎么做?!」 哲摇摇头,「不是要峦怎么做,他并不是在等峦道歉。」 苍眼里的不解更浓,转过头看着哲,「不是等峦道歉?那在等什么?」 哲耸了耸肩,「我猜,他只是需要离开峦,靠自己好好生活一阵子。因为他不但要确定峦对他的感情,还要确定他自己对峦的感情。如果他连生存都依赖在峦身上,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回到峦身边,到底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活着。」 苍转了下头,看着无所谓的地方失了会儿神,半晌才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个麻烦的人。」 哲附和地笑笑,「当然,他这么做,也是想让峦看到,他原谅峦,不是因为生活的无奈,而是真的喜欢。」 苍神情终于舒展开来,连笑了数声,「想不到,看上去单单纯纯的人,谈恋爱心思这么重啊。」 - 祝子绵心思重吗?其实他自己都不觉得。 哲作为旁观人,把他的心思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他自己都说不出这番话来。 他并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肯回到峦身边去,明明很惦记峦,在意峦,也想着有一天要回去找峦,但隐隐就是感觉还不是时候。 然而,现在呢?峦可能真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自己这时候回到他身边真的好吗?真的有用吗? 祝子绵反反覆覆想着,想得头疼了起来,身上又开始时冷时热,意识变得迷迷煳煳。 不知多久,他感觉到有人解开他的衣衫,帮他用温热的毛巾擦试着身体。 祝子绵浑身酸疼,由着对方摆弄,一动不想动,眼皮也沉得抬不起来。只是脑子里清晰地蹦出个念头:这医院的护士照顾起病人,是挺贴心的。 这时,就听到峦的声音在一个近到几乎贴身的距离响了起来,「他怎么又烧起来了?」 第106章 意外的相交点(上) 是——峦吗? 祝子绵本不太清晰的意识,一下子变得透亮。他委实没想到是峦在照顾他,压根儿不敢这么想。 确认了这一点后,他从不想动,变成不敢动了。想着这时候醒过来,也太尴尬了吧。 好在峦话音一落,便开始给他把衣衫穿好,看样子已经擦拭完了。 这时,祝子绵听到苍在不远处接了峦的话。 「绵的身体太虚了。离开你这几个月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劳累过度加营养不良,要不是仗着年轻,我看他都能猝死。」 第152页 峦沉沉嘆了一口气,拉开了病床边的围帘,看着苍问:「如果,我硬把他带回去呢?」 苍轻笑了一声,「最好不要。我看绵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还是等他回去找你的好。」 「他会吗?」峦的语气有些急躁。 苍移动轮椅靠近了一些,「放心吧。他只是需要点时间。」 祝子绵感觉自己这么偷听两人谈话,挺不礼貌的,可是他也不知道该醒还是不该醒。只想着,两个人还是出去聊得好。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苍换了话题。 「公司——出状况了?很严重?」 峦不着感情地嗯了一声,「科是早有准备。他一方面把公司正在制作的游戏项目泄露出去,一方面几乎申请了公司所有的项目款开发这款游戏。原本按计划三个月后游戏投放市场,资金陆续回炉。但现在,这款游戏不能再发了,那资金鍊就会断。」 两人沉默了片刻,苍又试探地问:「你父亲会帮你吗?」 峦苦笑,「我父亲?他早巴不得我关了公司,回去结婚,怎么可能帮我?」 苍倦倦地笑了一声,「难怪,科做的这么有恃无恐,他是算准了你父亲的心思。看来,你融不到资了。」 峦在屋中踱了两步,最终坐到了绵的床边。 祝子绵感觉手背一阵暖意,峦握住了他的手。 「报应吧。」峦自嘲起来,「我向他隐瞒董事长的身份那么久,现在好了,我真的要保不住这个董事长的身份了。」 祝子绵心潮一阵翻滚,他是气峦向他隐瞒身份的事,但没想过让峦被这样报应。 现在听峦这么说,他莫名感觉自己有错,忍不住翻手回握住了峦。 这个举动让峦的身体动了动,祝子绵感觉得到峦的意外。 顿时,他一阵羞窘,猜测自己装睡的事要穿帮了。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假装自己梦到了家人。迷迷煳煳地开始说梦话。 「爸,你别打我了,我错了,我知错了。你别生气了。」 峦握着绵的手紧了紧,安抚着说:「没人打你,睡吧。」 祝子绵继续装梦,勾着唇长长嗯了一声,顺势向峦的方向翻了个身,孩子般地撒起娇:「那你陪我睡。」 峦轻轻笑了一声,「好啊。」 一阵轮椅声响,苍知趣地离开了病房。 - 祝子绵不用装睡了,没一会儿他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天刚亮不久,峦已经不在床边,却是楠在一旁守着他。 「楠,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用上班的吗?」祝子绵有些意外。 楠扁了扁嘴,「请假啦。现在公司天天有人请假。公司也不拦着,反正人心惶惶的,谁都没心思干活。」 祝子绵坐起身,喝了几口楠递过来的水,面色变得沉重。 「公司真得扛不过去了?」他忍不住问。 楠无奈地耸耸肩,「这款游戏公司开发了近两年。投资几乎已经把公司掏空了,就等着三个月后游戏上线回资金,现在这款游戏直接腰斩,资金鍊一定会断的。」 这个说法和昨天峦说的差不多。祝子绵没开过公司,不是很懂。 但他大概能明白,如果三个月后,峦没有一款能盈利的新游戏上线,公司就撑不下去了。 「三个月,有没有可能开发出一款游戏?」祝子绵问。 楠眨眨眼,被绵的天真逗笑了,笑了一会儿,才说:「能啊。可那都是很轻量级的小游戏了,开发出来,也赚不到钱,没用的。」 「轻量级的游戏,都赚不到钱吗?」祝子绵像在赌气,继续追问。 楠左右无事,耐心地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很难。除非是那种现象级的游戏。玩法新颖,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这种游戏多半情况收益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是可能会短时间内吸引大量用户,狂赚一笔。」 祝子绵来了兴致,「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的?」 楠认真点点头,「对啊。当年董事长的第一桶金就这么赚的啊。一款叫做迷你小翅膀的轻量级游戏,开发周期只用了两个月,但因为玩法创新,几乎人人都下载玩了一遍。不到一年,狂赚了一个亿。」 「啊!对了,游戏!」祝子绵一拍大腿,勐地想起什么。 楠莫名其妙:是游戏啊,一直在聊的不就是游戏吗? 「你在说什么啊?绵。」 祝子绵不能说,他是想起来,为什么他第一眼看斩神娱乐的logo就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原来是游戏。 那款迷你小翅膀,他也是玩过的。还是极少数玩通关的玩家之一。 那款游戏的终级关卡里,就出现了这个logo。 原来贵族胶囊里的游戏,和奴隶领域的游戏是相通的。 祝子绵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 第107章 意外的相交点(下) 绵入定一样一动不动,这让旁边的楠一头雾水。 过了好一会儿,楠忍不住抬手在绵眼前晃了起来,「绵,你在想什么呢?」 祝子绵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牵了下唇,跟着就双眼放光地向楠看去。 「楠,想不想赌一把?」 楠神情僵住,眨了眨眼,不解地问:「赌什么?」 「三个月,拿出一款游戏。」 第153页 楠本来在椅子上坐着,听了绵的话,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站起身,感觉绵疯了。「别逗了,绵。怎么可能呢?」 祝子绵毫无挫败感地笑着,「你是游戏策划啊。策划出一款轻量级的游戏,万一成功了,你在公司可就一飞沖天了。」 楠仔仔细细地盯着绵,恨不得把绵看到骨子了。最终他确定绵还真不是在开玩笑。 他冷静下来思忖了一下,悟到了什么,「绵,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点子?」 祝子绵点头,「我是有一个想法。」 楠兴奋起来,坐到绵旁边,打探最高机密一样,小声问:「说来听听。」 祝子绵配合着楠,勾勾手指让楠再靠近一些,附在楠的耳边,小声低语了一阵。 楠听着听着,眉头紧锁了起来。待绵说完,他脸上已是愁云密布。 「啊?绵,你真的确定有人玩这种游戏吗?不打怪,不升级的,没有关卡,没有boss,靠什么吸引玩家啊?」 祝子绵斜勾着嘴角,依然没有被打击到,「靠情景代入啊。」 楠瞪圆了眼,「可是你这游戏里,连情景画面都没有啊。美术工作量这么少,视觉冲击都没有。」 祝子绵很不认可地摇摇头,「你想想看,三个月,怎么可能做出一款靠画面惊艷的游戏?」 楠很不安的样子,用力挠着头,「话是没错啦,但是,这个——」 不等楠说完,祝子绵噗嗤笑了,「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想想看,你在公司当游戏策划这么久,公司也没怎么看重你啊,你的策划案在他们看来一直都是勉强过关,这一次,顶多是再拿出一款他们不满意的策划,还能怎样?可万一,公司想尝试一下呢?」 楠的眸光变了,有了认可的意思。 的确,从这个角度来想,他做出这个游戏的策划,也并不损失什么,哪怕当练手,哪怕是帮绵争取一次机会,或者仅仅是陪绵疯一把。 不论哪种情况,他除了搭一些时间,真的不损失什么。 想到这里,楠使劲点了下头。「好!绵,我陪你赌一把。你把你的想法全告诉我,我整理成策划案,拿到公司去。」 - 两人说干就干。 楠直接请了一周的假,拿来笔记本二十四小时留在了绵的病房里。 祝子绵虽然在电脑上打字可以,但是策划案要制表格,要绘流程图,还要制作可演示的幻灯片在会议上呈现,这些祝子绵都不会。 于是他就用笔在纸上把自己的想法尽可能细地写出来。 楠就好像他的工具人,帮他把所有想法归纳整理,按策划的思路清晰地呈现在策划案里。 两人像注了兴奋剂,吃饭的时候,都讨论着方案细节。凌晨过了,都不捨得关机。 夜里,楠就合衣倒在绵的床上,和绵凑活一晚,天一亮,两人就又开始忙活。 眨眼间,就这么过了三天。 这天早上,绵睡梦中被楠的手机铃声吵醒。 「谁啊,这么早打电话?」绵抱怨地嘀咕。 楠也迷迷煳煳,一脸起床气。拿起手机不耐烦地喂了一声,可没五秒钟,楠就一个激灵坐直了起来。 祝子绵莫名其妙,也稍清醒了几分,就见楠对着电话答应了一连串的「好」字,然后挂了电话就匆匆起身,准备走的样子。 「怎么了?」祝子绵问。 楠边收拾东西边说:「公司叫我去上班。」 「上班?」祝子绵也坐了起来,翻起眼想了想,「不对啊?今天不是周日吗?上什么班啊?」 楠耸了下肩,「我也不知道啊。我们组长也刚被骂了一顿。因为准了我一周的假,说是被骂得狗血喷头的。那个语气,好像我再不回公司,整个策划部都得因为我被裁了。」 祝子绵满脸不可思议,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见楠草草洗了把脸,就要开门走了,祝子绵脑子里闪了一下,问了句:「对了,你请假用的是什么理由啊?」 楠很理所当然地接道:「实话实说啊,我说我男朋友做手术,需要陪床。而且,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进医院的事啊,这理由不是正好吗?」 「哦——」祝子绵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摆烂似地倒回了床上。 楠好奇地追问了一句:「怎么了?这理由有什么不对吗?」 祝子绵笑着摇摇头,细想,这理由倒没什么。关键只怕是楠真的一陪陪了三天三夜,没有给某人留一点空隙。 「楠。」祝子绵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分手了。」 第108章 谁赢了(上) 分手? 楠纳闷绵怎么突然提这个。不过凭他自以为是的善解人意,他很快就断定,绵这么说,是预感到他要被公司裁掉了。 想想也是啊。 他与绵之所以有这层情侣关系,就是要用他的工作给绵做担保。现在他的工作都要丢了,那确实没必要再假装情侣了。 楠想到这一层,郑重地拍了拍放着笔记本的背包,一字一顿地安抚了绵一句:「绵,你放心。」 说完,他便斗志满满地离开了病房。 楠想的是,即使要被裁了,也一定要把绵的策划案交上去。 虽然三天的时间,并不足以让策划案尽善尽美,但是已经可以拿出雏形给公司决策部讨论了。 第154页 他相信,绵也一定是这样的想法。 但实际上,楠这一长串的心理活动,祝子绵压根儿不知道。 待楠离开后,祝子绵復又闭起眼,假装睡起了回笼觉。 不出所料,还没过十分钟,他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待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祝子绵直接睁了眼,这一次,他不打算装了。 峦看见他醒,也没什么尴尬,这一次,峦似乎也没打算悄么么地来。 两人目光交接,祝子绵勾起了唇,「董事长是来慰问员工的吗?说起来,我是在公司病倒的,算不算工伤啊?」 峦也笑了,一边坐下来一边调侃:「工伤?那你得证明是我安排的工作害你生的病才行。」 祝子绵扁扁嘴,不服气地坐起身,「怎么不是你安排的工作?要不是那天你那个八层被你弄得一团糟,我怎么会累病了?」 峦始终暖暖地笑着,由着绵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同时把随身带来的保温桶摆到小餐桌上,打开以后,又是鱼汤。 氤氲的热气与馋人的香气同时袭来,让祝子绵的飢饿感一下子爆棚了。 峦说着拿起勺子递给绵,「你说工伤就工伤吧。那我这慰问,你可还满意?」 祝子绵吞咽了一口口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满意,十分地满意。 不过,他把满意全藏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嘟着嘴抱怨:「董事长没什么诚意啊,清汤寡水的。你送餐前也不问问医生吗?我现在可以吃汤面了。」 峦见绵明明喝得津津有味,还故意摆出一脸嫌弃,有点想怼回去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想到绵到底还是个恢復中的病人,算了。 顿了片刻,他认真地解释:「汤面那种东西,得现做现吃啊。等送过来肯定味道不好了。」 「怎么会?」绵扬着眉挑衅,「你再让警车开道啊,很快就送过来了。」 峦噗呲笑出声,「警车再快,也不如你守在厨房门口快啊。有个事我倒是真问医生了,他们说,你可以出院了。」 说到最后,峦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祝子绵立刻听出这是要带他回家的意思,他不敢随便接话了。 心里有个声音:不能这么回去。 于是,他垂下头,开始机械地一口一口喝汤。 峦看出绵的拒绝,有点无奈,有点失落,不过他没有再进一步强求,就静静地看着绵喝。 没一会儿,祝子绵便把鱼汤喝得干干净净。 但这东西到底不顶饿,反而打开了他的胃口,同时打开的,还有他在峦家里好吃好喝的滋润回忆。 这让祝子绵更迫切地想吃一碗峦做的汤面了。 「我不管。」祝子绵开始耍赖。「今天我就要吃一碗你做的面,不然的话,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调戏员工男朋友的罪证呢。唉呀!」 说到这里,祝子绵拿过手机,立刻给峦又拍了一张,「董事长假公济私,支走员工,趁机来调戏员工男朋友,我现在要是把这张照片传到公司群里,董事长面子上可不好看啊。」 祝子绵说完,脸上的表情有点小人得志,他正想把这表情再修饰得明显一点,就感觉眼前一暗,紧跟着后颈一紧,被人按住,双唇已被峦用吻封住。 祝子绵下意识闭起了眼,也不知是不是身体没有恢復的原因,总之,软绵绵地由着峦小心地把他一点点放倒在床上。 大概正是因为他没有一丁点的拒绝举动,这个吻的时间有一点长,吻到祝子绵意识都开始虚无,自己手机什么时候脱的手,都不知道了。 等峦放开他,他才发现峦把这一记热吻拍了下来。 祝子绵看着手机上的照片,顿时红了脸。 「峦,你,你,你,你拍这个干什么?」 峦挑衅地笑着,「你说干什么?老规矩,威胁我,这种照片才管用。」 祝子绵这才反应过来峦为什么突然吻他,原来,不是因为情难自抑啊。 蹭地一股火在祝子绵心里涌了上来,「峦,你无耻不无耻,同样的招,你用两次?」 峦轻笑出声,「巧了,我觉得这句话,该我问你。」 说罢,峦翻身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衫,拿出手机给苍髮了条语音:「你三楼是不是有一个煮茶的小电磁炉?」 很快,苍回了条消息。 峦看过消息后,回过头来看着绵,假装很丧气地说:「你赢了。一会儿等着吃面吧。」 说罢,便忍俊不禁地走出了病房。 我赢了?我赢个屁啊! 祝子绵勐地坐起身,牵得伤口都隐隐作痛。这明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呀。 第109章 谁赢了(下) 看着峦的身影在病房门口消失,祝子绵只觉有气没处撒。 他愤愤拿过手机,按亮后,屏幕上还是那张火热的照片,他想也不想就点了删除,之后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顿了片刻,又想起这一步删除不足以删掉照片,仅仅是把照片删到了最近删除的文件夹里,还是可以恢復的。 于是,他又拿过手机,在删除文件夹里找到了那张照片想要彻底删除。可手指悬在删除位置时,他的动作停滞了。 不得不说,这张照片撩拨度有些高,似乎比他看到过的那些情侣视频还要高。两个人都闭着眼,都只有半张脸,但依然能从中看出彼此忘情痴醉的欲望。 第155页 多亏他与楠的情侣关系是假的,否则,这哪里是董事长调戏员工的证据,分明就是他祝子绵 精神肉体双出轨的证据。 看着看着,祝子绵失了神,一股燥热慢慢袭卷上来。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最终手指移开了删除的位置,将照片恢復了。 他把这张照片存在了一个单独的文件夹里,并将这个文件夹设置成隐藏,之后便摆烂地倒在了床上。 可这个姿势让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被峦按在床上亲吻的一幕,余温难消。 他气鼓鼓地坐起身,脑子一转:凭什么啊?撩完就跑,然后他云淡风轻,我孤枕难眠? 想到这里,他拿过手机,把那张照片给峦发了过去。 - 点开照片,峦有一时的恍神。当时他随手拍了,不过是走个形式,也没细看。 此刻目光凝上去,的确也看得他心中一盪,两人吻得实在是有些勾魂。 峦吞咽了一下,稳了稳心绪,回了句:「怎么?怕不小心删除,发给我备份啊?」 片刻后,绵的消息回了过来:「是提醒你,我饿了。」 峦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所以,你想吃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种照片下,发饿了,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绵后知后觉地发了一个生气猫的小表情,跟着一句:「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峦:「那晚上让你吃到撑,好不好?」 绵:「峦!你无耻!」 峦:「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半晌,没再发消息过来了。看来是收兵了。峦能想像得出绵在那头气到跳脚的样子,他没控制住,轻笑了一声。 这时,一声轻咳,透着礼貌的提醒,响在了峦的耳边。 「先生,要不,咱先结帐?」 峦收回神,这才想起自己正站在超市的收银出口。 刚才他正打算拿手机结帐的时候,看到了绵的消息,下意识便点开了。接着脑子便不够使,与绵逗趣了半天,完全忘记了要结帐的事。 峦有些尴尬,掩饰着干笑了两声。他一边调取着付款码,一边埋怨收银员:「怎么这么久才提醒我?」 收银员意味深长地笑笑,「反正后面排队的顾客也没催。」 峦一愣:对啊?为什么不催呢?不合常理啊。 他下意识回头看,队伍还挺长。好几个收银口,就他这队最长,好像还是刻意排到他这一队。 他感觉出哪里不对,尤其是看到身后那人一脸狗仔得手般的微笑,更觉不对。 「你干什么了?」峦冷冷地问。 那人笑眯眯地嘿嘿两声,扬了扬手机,说:「我替你跟大家解释了一下。你看,事实证明,大家都能体谅你。」 峦眉心一紧,向那人手机屏扫去,就见那人手机屏上,赫然呈现着刚刚绵发给他的照片。 这让峦心中不悦,不过他没说什么,先淡定地结了帐。 等他身后那人结完帐后,他才拦住那人幽幽地问:「你把照片传给他们了?」 那人还是一脸笑眯眯的,甚至可以说笑得天真无邪。满不在乎地说:「对啊,总得让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原因,排这么长的队嘛。」 峦冷哼了一声,「那要不要让警察来调查一下,排这么长队的真正原因。」 那人听到警察也不慌,依然笑得很无所谓,「何必呢,董事长,那只会让更多的人看到这张照片啊。还是小范围销毁得好。」 峦听到那人叫自己董事长,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禁追问:「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的笑意开始变狡黠,同时认真点了一下头。 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跟踪我?」 那人耸耸肩,毫不掩饰,「对啊。」 「你想干什么?」峦质问起来。 那人挺胸抬头,站得笔直,开门见山地接道:「我叫滔,想进斩神。」 峦怔住了,听明白后,心里只觉得荒唐。 公司资金鍊断裂的消息还封锁着,外人并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进公司,真是可笑。 峦神情缓和下来,微向后走了几步,散慢地靠在墙上,幽幽地问:「想要什么职位啊?」 「程式设计师。」滔说。 峦表情一滞,满脸不可思议:费这么大心思,就为了来公司当个程式设计师?我还以为你要股份呢。 顿了片刻后,峦噗呲笑了一声,「我为什么答应你啊?你已经把我的隐私传得到处都是,还能拿什么要挟我?」 滔狡黠地嘿嘿数声,扫了一眼排队结帐的队伍,小声说:「怎么能叫要挟呢?这是我给董事长的面试作品。」 说完,滔按亮手机,看着那张照片的缩略图开始倒计时:「5,4,3,2,1。」 话音刚落,就听嘭地一声,那张照片炸出一个小蘑菇云,紧跟着手机屏上出现四分五裂的画面。 这画面挺震撼,但也没有那「嘭」地一声来的震撼。 因为那爆炸声不只从滔的手机里传出来,刚才那些收到这张照片的人,手机上都是一样的效果。 「我去!病毒!」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这些人一时也没心思结帐了,都先赶紧打电话,内容无非是:「刚发你的图片别接收啊!是病毒。」 第156页 峦看着一众慌乱的人们,眼睛里闪出些惊喜的笑意。「还不错。」他说。 滔兴奋地摩拳擦掌,「这都是小意思,怎么样,我能进斩神了吗?」 峦眼波微垂,指尖在墙壁上轻点了几下,须臾后,他耐人寻味地喃喃道:「再做一件事。」 不多时,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无聊刷着手机的祝子绵,收到峦发来的一张图片。 看小图,是超市货架,祝子绵理所当然地想这应该是峦要帮他买点什么,特意发来让他挑。 于是,他立刻就点了上去。 不成想点击之后,没看到图片放大,倒是先弹出个了对话框。 框里的文字,无礼又霸道:说,你喜欢我。 第110章 谁哄谁开心呢(上) 祝子绵瞳孔震裂: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忙不迭地,在说与不说两个选项里,选择了不说。 可手指刚抬起来,就发现自己和峦的聊天背景换了,换成了两人亲吻的照片。 对话框抖了几下,好像在笑得发颤,然后继续要求:说,你喜欢我。 祝子绵哭笑不得,直接关掉手机再重启,手机画面看上去总算正常了。 他刚松一口气,不成想,才正常了两秒钟,那个霸道的弹框又弹了出来,文字还换了,换成:重启没有用的,快说,你喜欢我。 随着祝子绵看清这句话,他的手机背景也变成了两人亲吻照,接着,每一个app的图标,也变成了两人亲吻照。 祝子绵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像是看着个要爆炸的手雷。 他尝试着点了点其它地方,发现他的手机基本上就是废了,除了选择说与不说,他不能进行任何别的操作。 祝子绵投降了,他总不能拿着他的手机去修吧。这手机现在明晃晃地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 他只好点击了「说」。 对话框里出现了个麦克风,文字提示:语音採集中…… 祝子绵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喜欢你。」 文字提示:语气不对。 祝子绵翻了个白眼,尽可能平静地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文字再次提示:语气不对。 祝子绵破罐破摔了,瘫躺在床上,对着手机软绵绵地嗔了一句:「我喜欢你。」 文字提示出现变化,渐隐消失了一秒,正当祝子绵以为至此为止的时候,文字提示却又弹出:内容不对。 内容不对?!祝子绵再次从床上跳起来了:我都说了三遍了,你才告诉我内容不对?而且,我都是按你要求说的啊,怎么叫内容不对? 内心咆哮后,祝子绵眼波转了转,勐地反应过来这个游戏的坑在哪儿了。 他丧丧地嘆出一口气,对准手机的麦克风,吼了一句:「你喜欢我。」 果不其然,这一次麦克风消失了,没有文字提示了,对话框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动画表情。 一只猫把另一只猫按在地上,不停地亲。和他刚刚发给峦的那只生气猫的表情,是同系列的。被亲的那只猫,开心得翘脚脚。 祝子绵突然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只小猫太可爱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刚才他还觉得自己暴跳如雷。这一刻,他就是很想笑。 随着两只小猫循环亲的工夫,祝子绵的手机慢慢恢復了原样。 不一会儿,两只小猫也不见了。他与峦的聊天框自动弹了出来,他并没有输入任何东西,但是画面显示,他发送了三段语音给峦。 祝子绵嘁了一声,他都不屑点开听听,已经能猜得出来发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刚刚他说的那三次「我喜欢你」。 果然,峦回了消息:「表白已收到。」 祝子绵已经被玩麻了,随手回了两个字:「幼稚!」 之后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躺在床上闭起眼,嘴角的笑意,久久不退。 - 看到绵发来的消息,峦一边开车一边笑得摇摇摆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公司的事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一直无法好好唿吸。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一丝轻松。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谈过很多次恋爱,确实不应该再幼稚得像个小男生一样,玩这种把戏。 可是,从前的每一次,他都像是在照本宣科。怎么说,怎么做,能让对方开心上钩,对他来说好像就是固定程序。 而绵却给他开了新的副本,更准确地说,绵好像是打开了他大脑里一片新的领域,他并没有刻意去想去谋,欺负绵的点子就那么一个个地冒了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真真正正地品味到,什么叫开心得像个孩子。 第111章 谁哄谁开心呢(下) 峦拎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低声哼着小曲来到苍的诊所三层。 苍坐在轮椅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峦把他的咖啡室折腾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厨房。 这里本来也就只有一个小电磁炉而已,现在周边摆满了食材与调料。 「我还以为,你只是要煮碗素汤面而已。」苍的语气透着后悔。 峦毫无歉意地笑笑,答得轻巧:「绵不爱吃。」说罢,他撸起袖子忙活起来。 苍启动轮椅靠近了些,饶有兴致地开始欣赏。 第157页 就见峦熟练地处理了几只活虾,剥出虾肉,又把香菇、竹笋切薄片,再配了些海参,鸡丝,一起加酱油翻炒,之后加水,下面条,又加了高汤料包炖煮。 苍看得啧啧咂嘴,「原来一碗面里要加这么多东西啊,看着都馋了。」 峦笑抿起唇,突然唇角一收,似乎又想起什么,「说起来,你没吃过我做的饭吧。这碗面你先吃,算是答谢。」 苍有些意外,「谢什么?谢我让你在这里煮面吗?」 峦摇摇头,「不止。谢你亲自给绵做手术。我上来的时候听护士说,你的腿根本没好到能给人做手术的程度。那天,你有些逞强了。」 说到这里,峦过意不去地看向苍,想到这几天来医院,每次看见苍,苍都坐在轮椅上,看来护士说的是真的。 苍见峦眼神不安,遂宽慰地笑笑,「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要多休养一阵子罢了。能换一顿你峦少爷亲手做的饭,也值了。不然的话,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尝你的手艺吧。」 峦听苍的语气开始不正经,白了他一眼。 这时面煮好了,峦将面盛到碗里,顺手洒了胡椒粉和香菜上去,端到了茶几上。 之后,他也没有等苍尝一口,给个好评,就忙着准备下一碗。 苍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峦的背影,嘴角慢慢勾了上来,莫名勾得有些酸楚。 他拿起筷子挑起一根,放进嘴里,轻嚼几下后,吞了下去,又把筷子放回碗上,好像有什么哽住喉咙,他有些吃不下。 这时,峦的电话响了。锅里的油正好热到火候,峦一边将食材下锅,一边麻烦苍,「帮我看一下谁的。」 苍拿起峦的手机,「你助理打来的,应该是公司有什么事。」 峦将食材翻炒几下后,倒入冷水。烹饪的声音安静下来,接下来要等水烧开,峦按了免提。 「什么事?」峦问。 「董事长,公司这边出了个新状况,双方各有坚持,我觉得还是董事长定夺一下得好。」 峦纳闷地歪起头,「什么状况?」公司还能出什么状况? 助理:「是楠。他今天拿了一份游戏策划案到公司,希望公司赌一把,用三个月的时间,做出一款现象级游戏,想帮公司赚一笔。」 「楠?」峦撑大瞳孔,他委实不觉得楠有这个本事。更何况,楠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里陪着绵。莫非——这策划案和绵有关? 峦不敢这样猜,又不得不这样猜。他不由地失起了神。 电话那头,助理还在叽里哌拉地讲着公司里双方争执的要点,峦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苍提醒峦,水开了,峦才勐回过神,调小了火。 「董事长,这个策划案,您看——」助理还在说。峦有些烦躁,心思不在这里。 「等我下午去公司再说吧。」说完,峦挂了电话。 他擦了擦手,一边把面条下锅,一边问苍:「楠这几天一直在绵的病房里,他们在忙什么?」 苍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你病房里不是有监控吗?」峦脱口便质问起来。 苍笑了,「绵病房里的监控,不是你让关的吗?我猜是怕我们看到些不该看的吧。」 峦浑身一僵,表情变得不自在,想到方才自己把绵按在床上吻了半天,更不自在了。那监控是不能开。 但此刻,他这般反应,已经把监控没拍到的,全抖出来了。 峦干咳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面,一边支吾:「那门口守着的护士总该知道什么吧。」 苍听出峦的意思,不等峦多说一句,就拨通了绵病房的主管护士。 那护士听明白电话来意,声音有些慌,忙不迭解释:「不怪我,真不怪我啊。我送餐的时候,不停劝绵先生了。让他多休息,可绵先生不听,我也没办法。」 「他们在忙什么?」峦问。 护士说:「我也不太懂。就看到绵先生不停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然后讲给他朋友听。他朋友听完了,就整理到电脑上。」 峦长长吁出一口气,这和他想像得差不多。 果然,这不是楠的策划案,而是绵的。换言之,想陪他赌一把的人,不是楠,是绵。 面煮好了。峦将面盛出,再次顺手洒了胡椒粉和香菜上去,之后,他便端起面,准备下楼。 电话传出一声信息提示,峦看到是助理把策划案传了过来。同时附言:董事长,您看这个策划案,有必要做吗? 峦没急着下载这份策划案,甚至,他怀疑自己都不会去看这份策划案,因为他知道,他的回答一定是做。 他不需要知道绵拿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也不管这个游戏有没有成功的可能,只要这里有绵的心血,只要是绵想要做的,他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 【作者有话说】:峦:说直白点,不管老婆怎么作,接着。 第112章 还有什么瞒着我(上) 看见峦端着面走进病房,祝子绵故意把视线移开。 说起上午手机病毒的事,怎么说,都是他被峦又戏弄了一把,虽然心里不生气了,面子上的傲娇还得维持住。 峦同样想到了自己的恶作剧,忍俊不禁又笑起来。他把面放到小桌上,用哄人的语气说:「好了,是我不好。快吃吧。越凉味道可越不好了。」 第158页 祝子绵本还想着再赌气几句,但面的香气已经勾得他斗志全无。 算了,干嘛跟美食过不去? 祝子绵撇了下嘴,表面上还是一脸嫌弃,手已经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真的好好吃,对比自己这几个月随便煳弄的一日三餐,好吃到他都快哭了。 峦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把绵的心思看得八九不离十,有些心疼。 「绵,跟我回家吧。」峦说。 祝子绵垂着眉眼,认真吃着面,摇了摇头。 峦嘆出一口气,十分沮丧,语气变得沉重又诚恳,「绵,当初向你隐瞒我董事长的身份,是我不对。现在有人已经替你出气了,我可能很快就当不了董事长了,还可能赔得倾家荡产,你还不解气?」 祝子绵嗓子变哽咽,对于峦突然的道歉有些措手不及,对于峦所说的困境也开始心疼。他对峦早没有了「气」,更不曾想用伤害峦的方式来给自己出气。 祝子绵强吞下一口面,想着还是不要顺着峦的语气煽情得好,他怕那样,峦的压力更大。 于是他抬起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就等董事长倾家荡产的时候,我收留你吧。」 峦迎着绵略含挑衅的眉眼,看出了绵的倔强,心里万般无奈也只能由着绵。 索性,他也收起正儿八经的道歉,笑着回覆:「那——说话可要算话,等我倾家荡产,你得不离不弃。」 峦一边说,一边靠近绵,声音越来越小,伴着唿吸声近到绵的唇畔,好像要以唇做章,盖个合同。 祝子绵脸上燥热起来,思绪凌乱中,除了下意识「嗯」了一声,做不出其它反应。 峦听到这声「嗯」,满意地笑了。 他没有吻上去,只是揽住绵的后颈,用额头与绵相抵。 「真是个傻瓜,」峦低声说,「我有钱的时候,你躲,我没钱了,你却来管我。」 祝子绵扁扁嘴,「那也是被你玩傻的。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是不是全是戏弄我的鬼主意啊。」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那个「你喜欢我」的小病毒,都噗嗤笑出了声。 - 看着绵把面吃完,峦赶时间去公司了。临走的时候,拜託他去三层帮着收拾一下。 祝子绵能想像得到峦把苍的咖啡室折腾成了什么样,他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待消化了一会儿,祝子绵就上了三层。 今日的三层,不像从前那么安静,咖啡室里时不时传来声响。祝子绵赶紧加快了步子,以为是苍自己开始收拾了。 可当他来到咖啡室门口,发现那里的人不是苍,而是哲。 哲也不算是在收拾,而是正在炖煮着什么,热气缭绕。茶几上,有一碗凉掉的面,看上去像是做好后,一动未动。 祝子绵看得出来,那碗面和他刚吃光的一模一样。 原来峦一模一样的面,做了两碗。祝子绵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他没有上前,而是悄悄地躲在了一旁。 不多时,哲锅里的东西炖好了,他盛出一碗,走到三层过道尽头的一间屋子。 祝子绵小心地跟了上去,门虚掩着,听得到里面的声音。 哲说:「吃点东西吧。峦留下的食材做的。」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金属勺碰到碗的声音,一下下的,像是要开启什么的倒计时。 倒计时结束,苍幽幽地说:「当初我拒绝了峦的求婚,机构的人都说我不知好歹。他们都觉得是我的原因。是我让峦性情大变,是我让峦以换男友为乐,开始了他游戏感情的荒唐日子。」 祝子绵的心抽了一下,一时屏住了唿吸。 原来,峦向苍求过婚的,原来峦不是一直游戏感情,他也曾动过真的。 祝子绵感觉到自控力在减弱,他慢慢后退,逃离了。 路过咖啡室,茶几上冷掉的那碗面让祝子绵鼻子一酸:所以,我是退而求其次吗? 第113章 还有什么瞒着我(下) 大概是苍与哲都没有预料到绵会上三层,或许也是因为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听到门外轻微的响动。 苍继续用勺子在碗边上敲着声响,叩着记忆的闸门一点点打开。 「曾经,我也一度以为,我对峦是有所亏欠。我也想过,如果十八岁那年,我同意和他结婚,峦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一个情场猎手,伤害那么多人。」 「曾——经?」哲讳莫如深地勾起唇,吟出两个关键字。 苍倦倦地苦笑了一声,垂下眉眼,放下勺子,无力地靠在轮椅上,「是啊,曾经。」 「那现在呢?」哲追问。 苍轻微转动轮椅,背对着哲,看向窗外,午后的春熙被云层遮住,苍的语气更加疲倦。 「现在,我才明白,峦不是对我爱而不得,因此开始玩弄爱。而且他根本就不懂爱,也不会爱,——在绵出现以前。」 哲微微思忖,须臾后,若有所悟地点了下头,「你是想说,峦根本就没有爱过你。」 苍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着碗里的菜餚,「你能相信吗?我和峦认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厨艺原来这么好,他从来没有做饭给我吃过。而且,这么多年,我们也一起在外面吃过无数次饭,他都不知道,我不爱胡椒的味道,也从不吃香菜。」 「也许——」 第159页 「没有也许。」苍打断了哲的话,復又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天。 「峦之所以向我求婚,是因为身为实验体,他知道他的婚姻选择范围很有限。在这个有限的范围里,他宁愿这个人是我。我是他唯一的,所以他怪我推开了他。他没有真的爱过我,但是真的怨过我。」 哲站起身踱起步,有种坐立不安的即视感,「那现在,他应该不会怨你了。如果当年你不拒绝他,他也不会遇到绵。」 说到最后,哲的目光落在轮椅扶手上。扶手上,苍的手看似舒展地放在那里,手背却青筋凸起,像是用了全力在维持这样一个不握紧拳的状态。 哲眉心锁了起来,和他猜测的一样,不管峦有没有爱过苍,苍是爱着峦的。 他不知道这份爱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峦表白前,还是表白后。但他确定这份爱如汹涌的浪潮,长久以来,被苍死死地藏在心之闸门里,只是今日破防了。 哲上前一步,握住苍的手,「苍,你不欠峦什么了。别再折磨自己了,走出峦的生活吧。」 苍摇摇头,「我与峦之间,无法谈亏欠。因为他,我成了现在的我。因为我,他成了现在的他。我们之间的命运,很早就纠缠在一起了。」 哲也摇起头,摇得更加用力,「不是的,苍。峦的所有改变都与你无关。那是他身为实验体的压抑造成的。就算没有你,他一样会玩弄感情,一样会去以伤人心为乐。因为他的婚姻不能自主,他不能随心去爱,所以他就把他的痛苦转加到别人身上。那只是他报復的一种方式,或者说,是他释放自己的一种方式。真的不是你的错。」 很长一段话,苍一直默默地听着,忽然不知像是被哪个点击中,他紧崩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微微泛出泪光的眼,在一次深深的唿吸后,趋于平静。 苍抽出自己的手,转动轮椅回到面朝桌子的方向。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品了品。 竹笋烧海参,稍配了一些鸡丝,同样的食材,却是不同的味道,很鲜。 苍赞许地点点头,「你知道吗?我从中学就住校,毕业后进研究院,开诊所,一直吃食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专门给我做过饭了。」 哲坐回桌旁,神情也变缓和,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那正好换换口味。」他说,「其实——我的厨艺也还不错。」 苍又吃了一口,附合一句:「是不错。」 哲的眼睛里顿时闪出些罕见的光,似乎有什么激动的话涌上唇边,他刚想说,却听苍语气一转:「不过——」 哲顿住,有些惊慌地看向苍,苍的眼神晦暗不明,像狂风暴雨归于平静的湖面,看不出一丝波澜。 苍放下勺子,「哲,不管我走不走出峦的生活,我都不是你值得花心思的人。我和你是因为峦的心理疾病认识的。给他做治疗是我们共同的工作。换句话说,我们就是被峦绑在一起的同事关系。如果我和峦不再有联繫,那我们也不必联繫了。」 哲一怔,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他有些懊恼地看向一旁,停顿了一会儿后,自嘲地笑了,「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是该希望峦的病彻底康復,但是希望峦的病捲土重来。」 苍像听了个玩笑,礼貌地笑出一声,接下来的话带着浓浓的距离感:「哲,谢谢你做东西给我吃。很好吃,但是——不要再做了。」 哲站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短暂的调整已让他神情淡然。 「我明白了。你也不要想多了。以后,我们还是好搭档,我随时等你来麻烦我。」 苍不客气地立刻笑回:「真的吗?那峦把我的咖啡室搞得一团糟,还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 哲回应了个无奈又纵容的笑,「好。我去收拾。」 说罢,便走了出去。 苍拿起勺子,继续吃了起来。 不经意地,想到刚才峦准备食材的时候,他与峦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峦说,除了绵,他没有给别人做过吃的。 「那怎么会与绵第一次见,就会做饭给他吃?」苍问。 峦答得漫不经心,「我也没办法啊。他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在我屋里,我也不能真把他饿死吧。」 苍笑了,「不把他饿死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劳您峦少爷亲自下厨。」 峦耸耸肩,翻了下眼,似乎回忆了一下与绵初见的情境,也回忆不明白,「可能是觉得他瘦兮兮的,吃不了多少,就顺手给他带一口吧。」 当时,苍没有再说话。 此时,苍将这几句对白又回想一遍,有些酸楚地笑了,「傻瓜,你大概是见他第一眼就沦陷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苍放下勺子,像是实在没什么胃口,他一手支着头,看向窗外更加阴郁的天色,仿佛看到峦就在他的眼前。 「峦,你到底是找到你喜欢的人了,我与你,终于走到两不相欠了。」 苍闭起眼,一滴泪悄无声息滑出眼角,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我居然写出了一对副cp,刚开始动笔的时候,完全没预料到啊。 第114章 抢妻协议(上) 峦赶到公司的时候,助理人就在八层电梯口徘徊,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他一看到峦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了上来。 「董事长,你可来了。」 第160页 峦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淡淡地问:「他们讨论得怎么样了?」 助理焦急地说:「哪里算是讨论啊,简直就是舌战群儒。」 峦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止了步。饶有兴趣地回头看向助理,「什么意思?」 助理实话实说:「大家都对楠的策划案嗤之以鼻,唯独策划组的组长,说值得一试。那还不是舌战群儒。」 峦轻笑了一声,好像对于还有一个支持者,挺惊喜的。 「策划组长觉得值得一试的理由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助理嫌弃地嘴一撇,「还能是什么,死马当成活马医呗,赌赌运气。」 原来只是想赌一赌啊,峦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有些哭笑不得,「让他们上八层会议室吧。」说完,峦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正要进去,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让楠一併上来。」 助理应了一声,之后便匆匆跑下楼安排,不一会儿,公司的一众管理层就都进了八层会议室。 楠头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紧张地搬了把椅子,缩在角落里。 列印好的游戏策划案放到了峦的面前,峦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一边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总结下来就是: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游戏,公司在财务吃紧的时候,拿钱出来做这么个东西,是十分愚蠢的决定。只能让公司更加人心涣散,传出去,还可能变成一个业内笑话。 而策划组组长支持的角度很像赌博。既然是想做一款现象级的游戏,那这款游戏一定是非常与众不同的。其实他也说不清这款游戏的玩点在哪里,但就是觉得新鲜,不妨赌一赌。 等峦翻到了最后一页,众人说得也差不多了。他们目光齐齐地看向峦,等董事长做一个决定。 峦不慌不忙合起了策划案,深遂的目光向楠看了过去,楠紧张地把头垂得很低,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 峦用手指在桌上,敲出声响,同时对楠说:「你过来。」 楠不敢再躲,径直走到峦的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你的策划案吗?」峦单刀直入。 楠小心地抬头看了看峦,只觉得峦的眼神洞穿一切,他立刻起了一身冷汗,怂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虽然这时候说出来是绵的策划,可能胜算更小。 但是,如果董事长真的已经知道真相,以他说谎为由直接pass了策划案,那绵输得太憋屈了。 想到这里,楠一咬牙,硬气起来。他郑重抬头,「不是。这是我男朋友的策划案。」 「你男朋友?」 不等峦开口,一屋子人都要炸了。其中助理把纸杯都捏成了一团,明摆着,要不是楠离董事长太近,怕误伤。这杯水就直接扔到楠的脑袋上了。 开什么玩笑呢!谁不知道你男朋友就是公司的清洁工,他也能写策划案?还在公司这么一个紧要关头?胡闹也得有分寸! 这些话,没有被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但是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如果还写了些别的什么,那就是:我们居然还煞有介事地讨论了一上午清洁工的策划案,真是耽误时间。 峦的目光从一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把这些个意思尽收眼底。 他用一根手指在桌上循环画着小小的圈,显得很是随性,语气也认真与玩笑掺杂,听不出真实想法。 「既然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那不如取个折中,项目可以开,但条件要苛刻一点。」 说到这里,峦画圈的手指顿住,抬起眉很是激将地看向楠,「你——敢不敢签个对赌协议?」 楠扶了扶眼镜,怎么说也是一丝希望,当然不能放弃,立即追问:「什么条款?」 峦的嘴角勾出些玩味的笑意,即而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游戏赚了钱,我可以给你们项目组两成利润。可如果游戏赔了——」 峦拉起了长音,楠又是一身冷汗:要赔多少钱啊,我们可没钱啊。 正想着,就听峦很不正经地继续说:「如果赔了,你男朋友,归我。」 我去!这是公然抢妻啊。 霎那间,整个会议室变成jpg,每个人都一动不动,针落可闻,但好像大家又都听到什么声音,那就是旁边的人下巴掉了的声音。 我们是在会议室吧?我们讨论的是正经项目吧?董事长还是我们认识的董事长吧? 所有人都打出了问号。 不成想,正当这些问号还在脑子里转来转去,众人又听到楠掷地有声地回出一句话:「好!成交!」 说着楠向峦伸出了手,怕峦反悔,急于一个签约仪式感的样子。 一屋子的人彻底凌乱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要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码字,早一点发了吧。嘿嘿。 第115章 抢妻协议(下) 空气死寂了快十秒,连峦都愣了,没想到楠能同意得这么快。 还是助理最先反应了过来,咣当一声站起身,椅子都倒了。 「楠!你蠢不蠢?没听出来董事长是在开玩笑吗?!」 其它的人如梦惊醒,刚想跟着助理把楠好好骂一顿,却又石化了。 因为他们看到董事长伸出了手,与楠紧紧一握,毫无玩笑感地吐出两个字:「成交。」 话落,峦能想像得到,公司里的人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最新决定。 第161页 于是,他简单地说了句「散会」,就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楠像一只被狼群围攻的羊。 楠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狼群的目光,干笑了两声,支吾:「那,我先,走了。」说完,他就一熘烟地逃了出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醒过神,会议室里再次发出声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疯狂输出。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绵看上去是讨人喜欢,但也绝不足以让他们零瑕疵的董事长动心。所以董事长就是开个玩笑,拒绝楠的意思。谁想到楠居然顺竿爬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董事长有什么错?董事长没错,错的都是楠,这个渣无底限的大渣男。 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大家能做的,就是把项目投资压到最低。 又是一番讨论后,助理带着大家讨论的结果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一个最精简的小游戏项目组,策划他们有了,美工要求也不高,配个资歷最浅的。项目经理的话就省了,反正没几个人,相互商量着来吧。最关键就是程序这一块了。 「程序的话,这个游戏按说一个程式设计师就够了。但是这个游戏的程序结构还比较复杂,能拿下这个游戏的程式设计师肯定得技术过硬,而且得有好几年工作经验。所以公司可能得拨一个厉害的程式设计师过去,可是公司里有这个技术的程式设计师,怕是都会对这个项目有牴触。」 话到这里,助理的表情越来纠结,不好明说。 能不牴触吗?先不说这项目开的荒唐,单看这结果:项目赔了,董事长抱得美人归。 那他到底是该不好好工作啊,还是不好好工作啊?这不就是去当个摆设吗?有实力的程式设计师,谁愿意去当这个笑柄?所以,难啊! 峦平静地听助理诉完苦,毫无纠结,似乎早有预案,他叫来了人事部经理,询问近期有没有收到程式设计师的简歷。 「公司一直会陆续收到简歷,毕竟想进咱们斩神的大有人在。但公司目前这个情况,我都没细看,也不可能安排面试。」人事经理说。 峦点了几下头,一边翻阅着桌上的文件,一边随意问:「去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滔的程式设计师发过简歷。」 「滔?是有的,董事长认识他?」人事经理惊讶地问。 峦脸上的惊讶也不比人事经理少,他抬起头反问:「不是说没细看吗?你记得他的简歷?」 人事经理嗯了一声,「是记得。他的作品挺不错的,程序水平看上去不低。只是——他有前科。」 助理忍不住插了口,「你是说,他坐过牢?」 人事经理点头默认,再没有多的话。峦和助理意识到,关于滔,没什么可问的了。 有前科这种事,是可以通过身份查出来的。 但是,出于对服刑再就业人员的隐私保护,查不出来滔是因为什么坐的牢。除非滔自己主动说。 但看人事经理的反应,显然滔在简歷上没有写这件事。 峦的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脸上有些恍然状:难怪,滔想进斩神当程式设计师要花那么大心思。他心里知道,单是有前科这个事,公司可能就在第一时间把他的简歷pass掉了。 「就他吧,让他来公司上班。去做楠的项目。」峦说完又翻阅起桌上的文件,似乎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费心。 人事经理与助理对视了一眼,片刻后,助理突地一拍大腿:「董事长睿智!这种有前科的人,我们可以把薪水压得很低,而且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薪水不用发全薪。那三个月之后,这个项目都应该完成了。唉呀,大大节约了人工成本。我怎么没想到?」 人事经理听了,也赞许地不停点头。 峦不好言说地看了他二人一眼,便收回目光,当没听见。只有他心里明白,真相他不能解释。 让滔来公司上班,是他与滔的约定,他不能用完人就爽约。 当然,最关键的是,峦亲眼看到过滔编程,短短半个小时,他就可以思路清晰、一次性调试成功那个「你喜欢我」的小病毒,毫无bug。 峦猜测,滔的程序水平在公司的一众程式设计师里都算佼佼。 那么,既然这是绵的第一份游戏策划,峦希望,能把技术最硬的程式设计师,配给他。 第116章 谈什么恋爱,工作不香吗 楠冲出公司,打了个车就往苍的诊所去。他想赶紧把公司决定告诉绵。 兴奋不已的他,坐在计程车上,正想先发一个消息给绵,吊吊绵的胃口,不想却先收到了绵的消息。绵说他已经出院回家了。 楠怔了一下:怎么出院出得这么突然? 不过稍想了一下,他也没当回事,按正常情况,绵也可以出院了。 楠及时更改了路线,沖回了家。 「绵,绵!」 一开门,楠就兴奋地喊起绵的名字,同时欢快地把鞋脱到飞,直冲了进去。 可没沖两步,眼前的画面,就让他的兴奋冷却下来。 就见绵赤脚坐在飘窗上,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窗外。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映照着绵的情绪更加低落。 楠察觉不对,小心地走上前去,「绵,你怎么了?」 祝子绵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像,听力都没了。 楠紧张地坐到一旁,揽着绵的肩摇晃了两下,又问了一遍:「绵,你怎么了?」 第162页 祝子绵终于有了些活人气息,他微微转头看向楠的方向,却垂着眼没有看楠,嘴上有气无力地问:「楠,假如你喜欢上一个人,但那个人不喜欢你。你会不会假装找另一个人谈恋爱,然后故意在你喜欢的人面前晃来晃去?」 楠扶了扶眼镜,一脸理所当然,不需要考虑的样子,「当然会啊。这不是我给你出过的主意吗?我早就让你把董事长搞定,然后去气气你前男友了。」 祝子绵面色更加惨澹,又把头扭向窗外,不知道在惆怅什么。 楠困惑地挠挠头,忽地眸光一亮,感觉自己悟到了,「绵,你是不是不小心撞见前男友了?被他刺激了?」 祝子绵又入定一般,对楠的话置若罔闻。 楠觉得,这就是默认。他气得跳脚,站了起来。嘴型都做好了,正打算先把绵的前男友骂个狗血喷头,却看到眼泪从绵的眼睛里滚了出来。 这让楠顿觉无措,意外了。 上一次他看到绵哭,还是绵刚刚分手的时候,那一次,绵抱着他哭得嚎啕,反而让楠觉得哭过了就好了。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楠明显感觉到,绵是在强忍着不哭,但是他忍不住。 这样的哭泣让楠意识到,此刻绵的心痛比那日还胜了数倍。 - 楠的感觉没有错,祝子绵确实没有这么痛过。 当初他与峦分手,是气峦对他撒了太多谎。但其实,他打心底里是相信峦对他有感情的。 在这个意念下,不管峦浪迹情场交过多少男朋友,他祝子绵都敢赌一把,赌一把他是峦第一次想要认真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峦心里是一直住着一个人的。 现在回想起来,苍重伤时,峦不顾一切地去陪了数月。两人的婚事传得沸沸洋洋时,峦也没有否认过,还是苍出院后,断然澄清。 将这些串在一起,谁对谁爱而不得,谁对谁念念不忘,似乎不能再明显。 祝子绵不得不怀疑,他就是峦用来激苍醋苍的一颗棋。而且,祝子绵确定,峦的计划有了进展,苍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让祝子绵有了深深的挫败感,他承认他怂了,怯了,没底气了。 毕竟那个人可是苍啊,像峦一样,甚至比峦还要完美、挑不出短板的苍。祝子绵忽然觉得,他连当苍的替身都不够格。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绵的眼泪好像触景生情,越来越停不下来。 楠把绵硬扶下飘窗,拉起窗帘,然后他拥着绵坐在窗边的地毯上,苦心地劝:「绵,别哭了,我就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你前男友,不是什么好事。忘了他吧。」 祝子绵狠狠咬住唇,想忍住不哭,但眼泪依然肆虐。 虽然他没有说出一个字,回答已经很明显:不是不想忘,是忘不掉。 楠看着心疼,狠狠搂着绵的肩,真希望绵身上有一个开关,按一下就能把不愉快的记忆都删掉。 这时,焦灼到极限,楠的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想到了个新的劝解角度。 他立刻把绵板到面对面,表情兴奋起来。 「绵,你这时候被前男友刺激,可能是个大好事啊。」 祝子绵泪眼婆娑,看着楠不明所以。就听楠继续说道:「你想啊,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嘛。情场越失意,赌场就越得意。你现在感情上这么受挫,兴许你那个策划案就要一飞沖天啦。」 祝子绵眼神涣散,好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还有策划案这回事。 只是想起来这事,心里更难过了:峦这么对我,我居然还劳心劳力地想要帮他?凭什么啊? 祝子绵哭得越发没眼看。 楠更慌了,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于是继续劝:「绵,你想想你的处境啊。你现在缺的是男朋友吗?你缺的是钱啊。有了钱,你才看得起心理医生,才有可能找得回记忆,找得回你的身份。就算心理医生不行,找人,托关系,总之各种手段给你一个正常的身份,哪一步不需要钱?等你的身份光明正大了,还愁男人吗?」 祝子绵抽泣两下,哭声有所缓和。 楠见有效果,赶紧趁热打铁,笑着把好消息说了出来,「绵,你听好。你的策划已经立项了,而且公司承诺,如果游戏盈利,会给我们两成利润。两成啊!要是真如你所愿,做出了一款现象级游戏,咱俩就发了。」 祝子绵不哭了,顺着楠的思路开始幻想。没错,他已经没有爱情了,不能再没有钱。万一真像楠说的,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他不能放过这个有可能得意的机会。 楠见绵平静下来,语气更加亢奋。「绵,你想想那个时候,你前男友算哪根葱啊?远的不说,公司上上下下觊觎你的人多了,连董事长都对你垂涎三尺,你还怕没有优质男友吗?再往大了想,到时候,董事长算什么?说不定你连天才博士苍都能搞定。」 祝子绵的头幽幽地转了过来,好像听到了什么挺刺激的事。他的眼神由涣散变得凌厉,盯着楠问:「你刚才说什么?」 楠嘻嘻地笑,「我说天才博士苍啊。你们不是认识吗?我看苍医生对你也挺照顾的,你在他的诊所里简直是特等级待遇,所以你努努力,说不定——」 「不是这句,」祝子绵打断了楠,「我是说上一句。」 「上一句?」楠翻着眼想了想,「我说公司觊觎你的人多了。」 第163页 「下一句。」 「啊?」 楠挠挠头,再认真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信口开河,脸色慢慢变不安,反应过来绵追问的是哪一句了。 祝子绵也看出来楠反应过来了,从楠的表情里,更是咂摸出有什么不对劲的事。 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怎么知道,董事长对我垂涎三尺?」 因为董事长当众向我要人啊。楠在心里喊,但他张大的嘴里却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他心知这是一个雷,恐怕得把绵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再炸翻天。 原本,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斟酌过要怎么和绵说。 他是想一步步来,先请绵吃顿好的,人吃饱了不容易生气嘛。 再通过畅想未来,想办法引导绵说出「为达目的,什么牺牲都不怕」之类的话。 等铺垫够了,再把对赌协议说出来,好歹给绵一个缓冲。 但没想到,绵在这个时候就发现了端倪。 楠的眼神开始逃避,四下乱闪,不敢看绵。这更让祝子绵确定楠心里有鬼了。 他站起身,把楠也揪了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绵,从绵黑压压的表情里,就知道他不说不行了。于是只好坦白了对赌协议。 祝子绵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奴隶领域就是奴隶领域,好原始的文明。这种贩卖人口一样的条款能写在正儿八经的公司协议里吗? 楠不敢看绵,他绕到绵背后,帮绵揉着肩,让他消消气,同时嘴上不停安慰,「绵,你别生气。我呢是这么想的。传闻董事长家势背景不俗,多少人想向他投怀送抱都没门路。他对你有兴趣是你的福气啊。如果项目垮了,你跟了董事长,哪怕他始乱终弃呢,趁着他对你热度还在,你让他帮你把身份找回来,这关系你后半生啊。所以这个对赌协议,不管输赢,你都不亏嘛。」 祝子绵没办法认同,扭过身去,又气又无奈地问楠:「可我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啊,你就这么当众把我给卖了?」 楠认真地解释:「绵,咱俩这情侣不是假的吗?你要真是我男朋友,我肯定不能这么干。但你不是我男朋友,同时,你又是我好朋友。那我当然得为你着想啊。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啊,万一你和董事长真的能成呢?我不能挡了你的姻缘啊。」 「我跟他不可能!」祝子绵大吼起来。 这时,绵的电话响了,来电上名字显示:烦死个人了。 第117章 说错话的下场 这是峦的电话,「烦死个人了」是绵给峦的电话号码起的名字。 既然他与楠住在一起,又不想让楠发现他与峦的关系,自然不会让通讯录里出现峦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叫「烦死个人了」,无非就是他刚与峦分手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起峦,一想就心烦,随手就安了这么个名字。 说起来,这个别致的名字还是头一次在电话屏上出现。 这段时间他和峦一直都是用文字消息联繫的。以至于乍一看到这几个字,祝子绵也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接电话。 「餵?你怎么突然出院了?」电话那头的峦,声音很焦急,还有些被忽视的小抱怨。 你抱怨个屁啊!祝子绵强吸一口气,压下了情绪,一字一顿地问:「你在哪儿?」 「诊所。」 「原地等着!」祝子绵咬着牙说。说完,他蹬上鞋就沖了出去。 楠在后面跟着大喊:「你去哪儿啊,回不回来一起吃晚饭啊,我请客,吃大餐。」 声音喊得十分响亮,但楠也不知道绵听全没有,因为绵跑得实在是太快了,百米冲刺一样。 这是要去见谁啊?楠眉头拧一起,只觉得莫名其妙。 - 祝子绵蛮横地拦了辆计程车,直奔苍的诊所。远远地,他就看见峦正在诊所门口左右徘徊,在等他。 祝子绵刚下车,峦也看到了他。于是一个前沖,一个前迎,颇有双向奔赴的即视感。 峦笑得很纯粹,「怎么突然出院了,我还想着晚上——」 话到这里,峦的手搭上绵的肩,不料被绵一甩胳膊弹开了。 峦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有一些些紧张,但更多是早知会如此的沉着。 「你怎么了?」峦问,语气里却听不出对答案有多期待。 祝子绵果然也听了出来,冷笑着说:「我怎么了?董事长心里清楚得很吧。」 峦两手插进裤兜,微微颔首,神情上并不否认,「是因为对赌协议吗?」 祝子绵白他一眼,默认。 峦心里懊恼地暗骂了楠一句。 其实,峦知道以绵那爱炸毛的性子,这份对赌协议他冷不丁地听到,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什么情境说,都要精心考虑,才可能让绵把这件事认下来。 他之所以安排好公司的工作就直奔诊所,之所以一见绵不在就忙把电话打过去,就是怕楠处理不好,想自己和绵说。 但现在显而易见,楠莽撞了,真是蠢啊。峦无奈嘆口气。 「绵,你听我说——」 「跟个宠物,有什么好说的?」祝子绵什么都不想听,他打断了峦,语气里夹枪带棒,恨不得点起火。 「我怎么可能拿你当——」峦也嚷了起来。 第164页 说着他上前一步,祝子绵却推了他一把,把他推了回去,把他没说完的话也堵了回去。 就听祝子绵喊:「没拿我当宠物?没拿我当宠物,你闲着没事就欺负我拿我寻开心?没拿我当宠物,你把我写进协议里像商品一样买卖?峦,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 峦听得怔住了,隐隐感觉绵的话风不对。 如果绵只是气那一份对赌协议,应该不至于说出「你可以不喜欢我」这样的话,峦自认为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喜欢绵的意思。 踌躇片刻后,峦声音软了下来,「绵,我没有不喜欢——」 祝子绵抬手,做了一个推的动作,示意峦不要再说,他已经知道峦要说什么。 「峦,你说得对。你喜欢我。但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玩』我?我告诉你,备胎也是人,也是有尊严的,不是用钱买的,更不是协议里的筹码!」 峦被绵几次三番抢话,心里的郁闷也沸腾起来,「我把你当筹码?我能用这份筹码获得什么?把你当筹码争取一份机会的人,难道不是楠吗?」 祝子绵听峦开始反击,愣了一下,随即嘲讽地笑出了声,「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用你们手上的权力施压,逼得人妥协之后,还在笑人家没骨气,还能再无耻吗?」 话声落,祝子绵愤愤转身,走出了一刀两断的架势。 峦的神情不爽,委屈至极,他看着绵的背影,扯声喊:「你能不能替我想想?你一没有相关经验,二没有相关学歷,我不无耻一点,凭什么说服公司管理层同意立这个项目?」 祝子绵止了步,但没有回头。 压抑着越发高涨的怒意,听峦继续说:「你站在他们的角度看看问题,你会同意公司在财务赤字的情况下,去给一个清洁工的策划案立项吗?更何况那份策划案——」 那份策划案几乎无人看好。这句话,峦收住了。话到一半,他隐隐意识到这句话不妥。 然而,祝子绵心里全听到了。 他幽幽地转过身来,迎着峦无奈、懊恼又慌张的复杂目光,一步一顿地再次走回峦的面前,「所以,你和他们的看法是一样的,对吗?你之所以同意立项,就是为了哄我玩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谢谢你啊。」 绵的语气从平静到凌厉,越来越咄咄逼人。这让峦无语,他不喜欢绵「哄我玩」的说辞,但是潜意识里,他确实认为他这么做是希望绵开心,而且也确实觉得绵谢谢他无可厚非。 但显然,这样的想法在绵的意识里,是有罪的。 祝子绵的语气更加生硬冰冷,同时带着浓浓的讽刺,「董事长真是下得一手好棋。这份对赌协议里,项目赚了,我得拿自己来谢恩,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项目赔了,我得拿自己来赎罪,要愿赌服输。你是吃定我只能被你玩在手掌之中吗?」 说到这里,祝子绵不等峦还口,一把揪住峦的衣领,「我告诉你,我和楠的情侣关系是假的。但是现在,我发现楠比你好了千倍万倍,不止。你知道楠为什么会同意这么无耻的协议吗?因为他相信我,他相信我的策划案不会输。而你呢?你根本就没有看过我的策划案吧。」 峦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虽然只是短促的一闪,但是祝子绵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他猜对了。 果然,峦也不相信,他可以拿出一款像样的游戏策划案出来。 祝子绵的心被勐捶了一下,他当然想像得到,以他的经歷,做出的游戏策划会被多少人嘲笑,但他仍然希望不管别人怎么看,峦都能给他一句肯定。 换句话说,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说他不行,只要峦一句「我相信你行」,就够了。 可惜,一番争吵下来,真相只让祝子绵更加无法承受。 砰地一声,祝子绵把峦推撞到一旁的车上,刺耳的报警声响了起来,把周遭一切的声音都掩盖了下去。 祝子绵转身离开,这一次,走得没有回头。 第118章 谁又惹我lp不开心啦 楠尽力了。 各种好话说尽,劝绵不必去公司上班,居家办公就好了,有什么问题网上交待他就行。但祝子绵还是执意和楠一起去公司。 他心里清楚,楠在担心什么,他也预料得到他要面对什么,但他更清楚,躲只会让他显得更加懦弱。 周一,祝子绵与楠一起出现在了公司一楼大堂,和他预想的一样,戏嚯且嘲讽的目光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二人包裹。 一个为了显山露水,不惜拿自己的男朋友送礼。一个靠着模样可爱,即将成为有钱人的玩物。 楠在公司被人奚落惯了,他倒没什么,就是怕绵承受不了,于是总是焦灼地偷看绵。 却看见绵一直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心思。 这模样大概也让那些看戏的人不过瘾,终于有几人上前挑衅起来。 「唉哟,楠,听说你有自己的项目组了。太厉害了。我在公司干策划三年了,也没等到这机会。」 「谁让你没有一个讨人喜欢的男朋友呢?」 「开什么玩笑,我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干啊。我还是有底线的。」 「跟升职比起来,底线有个毛用啊。男朋友没了可以再找,机遇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第165页 「说的也是,只是可惜了,看上去挺聪明个人,居然被人卖了还心甘情愿帮人家数钱。」 「那肯定是因为自己也能赚一笔啊,谁跟钱过不去。」 几个人刻意站在楠与绵的身边等电梯,把话说得干净清脆,生恐别人听不见。 然而,今日的绵像是被施了咒,表情始终像个木头人。 这让激将的几人越发不爽,他们的语调变得不堪起来。 「早知道他这么喜欢钱,我也砸钱。」 「现在砸也不迟啊。董事长玩剩下的,我倒也不介意,不知道睡一晚多少钱。」 「我们几个人凑钱,是不是可以轮着来啊。」 低俗又刺耳的笑声响了起来,祝子绵没有动,但是红了眼眶。 楠受不了了,一拳打在了其中一人的脸上。 被打的人鼻子流出血,顿时火冒三丈,他迎着楠愤恨的目光,骂了起来:「你特么还好意思打我?你男朋友的价不是你定的吗?」 说着,他也一拳上脸,直接把楠的眼镜打飞一旁。两人立刻各不服输地扭打到了一起。 电梯门开了,但是没有一个人上电梯。 一时间,看热闹的,叫喊的,拉架的乱作一团。 祝子绵也冲上去,想把楠和那人拉开,奈何力气不够,更何况两个人都是杀红眼的状态,似乎警察来了都得鸣枪了。 眼见楠根本不是对手,祝子绵情急之下,大吼了一声:「够了!」 混乱被这一声暴喝打断,有了瞬间的安静。祝子绵趁机朗声对所有人说:「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让楠假装我男朋友,给我做担保,让我进公司工作。是我,让楠把我写的策划案交给公司,不惜任何代价让公司立项,包括拿我做交易。但我交易的不是钱。我是拿我自己做赌注,想争取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而不是拿我自己当商品,去换取廉价的财富。」 说到这里,楠与那人分开了。祝子绵借一步挡在了楠的身前,无所畏惧地看着对方,神情倨傲地质问:「你想知道和我睡一晚多少钱?现在你该清楚了吧。我要的不是钱,是人生的转折点。你给得起吗?」 祝子绵说完了,整个大堂人头攒动,却没有任何声响。 过了好几秒钟,被打那人才醒过梦,动动唇似乎想要反击,这时却先有一个声音幽幽飘了过来。 「看来,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让你认下这份对赌协议,我还挺荣幸的。」 众人循声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矜贵气质的男人款步走了过来,携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身后,董事长助理走得谨小慎微。 「是董事长?」 人群中有人低吟了一声,他们大多都没有见过董事长,这里是员工电梯,董事长也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但看到董事长助理低眉顺眼跟在后面的样子,再猜不出来,就白在职场混了。 众人不管刚才是什么架势,此刻都唯唯诺诺起来,尽可能退到了墙边。除了祝子绵。 这让祝子绵身边一下子变得宽敞,好像处在了舞台的聚光灯下。 峦没有理会其它人的反应,径直走到了绵的身前。 「其实,就算没有这份协议,你要立项我也会同意的,你要什么我也都会配合。」 绵的唿吸变急促,心跳开始加速,他感觉峦的口吻好像求婚似的。 不由羞窘地垂下头,目光在地上四下乱扫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时,就听峦柔情满盈说:「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话声刚落,人群中,几乎人人倒吸了一口气,虽然都尽可能压抑住自己不发出声音,但凝在一起,成了一声惊唿。 祝子绵本就不喜欢被人围观,此刻更觉得侷促,从来没想过峦的表白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尽可能平静地问峦:「你到底要干什么?」 峦淡淡地笑了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项目,立了就是立了,我不会反悔,但是对赌协议可以取消,由你做主。」 祝子绵有些惊讶,他迎上峦的眼,那双眼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认真得让他小鹿乱撞。 不过,他的思绪依然清晰,很快,他就明白了峦这么做的意思。峦是想把所有的流言蜚语转到自己身上。 这一通当众表白后,公司里的人可能不会再说楠卖友求荣,也不会再说他以色上位。而是把更多的非议都向着董事长去。 董事长放着公司的存亡大事不管,却花钱花心思哄小美人开心,古代昏君这么干的都亡国了。 想到这些话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公司里飞,祝子绵莫名心疼,心疼得眼眶发酸。 他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红热的眼眶冷却下来。 片刻思忖后,他的语气变得狂妄,「董事长想反悔协议,也不用说这样的谎来哄我。两成利润单给一个小项目组,是不低。可惜,协议签了就是签了,没有后悔药的。」 说完,祝子绵拾起楠被打飞的眼镜,走到楠身边说了句:「我们走吧。」之后,便搀扶着楠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了,没有人去挤这一班电梯,大家还恍不过神。 直到董事长也转身离开,人群中才传来窃窃私语。 楠与绵,绵与董事长,他们三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大家都不敢断言。 第166页 唯独一致确定的是:董事长那句「我是真的喜欢你」,不像是假的。 第119章 血脉觉醒 一场热闹已经结束了,但员工们还留在原地,忘记了要上班似的,意犹未尽。 董事长助理用力咳了两声,一群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忙挤电梯的挤电梯,爬楼梯的爬楼梯,朝自己的方向散开。 「等一下!」助理却在这时吼了一声,众人又不得不停下,紧张地回了头。 此时,没有董事长在一旁,助理换了一副威严派头,让人看了心慌。 助理几个大步走到人群中,一脸严肃。「我知道,你们对公司的现状都很清楚。留下来的,也未必是想跟公司同甘共苦,不过是等着公司破产清算的时候,领取赔偿。既然这样,就不要在这段时间,被我抓到合理解聘你们的把柄。」 众人不由地低下了头,有种被戳穿心思的难堪。 助理冷哼了一声,继续警告:「楠与绵的项目立项,是董事长的私心没有错,那投资也是从董事长的私人帐户走的,与你们无关。如果敢在公司里风言风语,公司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离职拿不到赔偿。」 众人相互看看,无人敢再多说一个字,直到助理甩身离开,才陆续去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助理也一样,离开大堂,他赶紧上了八层,董事长办公室。 其实关于楠的项目走董事长私人帐户的说法,是他自作主张了,他得第一时间来跟董事长报备。 峦坐在那里,听助理紧张内疚地解释完,只是淡淡一笑。 「我明白的。」峦说,「公司在这种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士气。原本,你希望把这个错归结到楠身上,说成是楠给我下套,我不得不同意才立了项。但刚才——」 刚才确实是冲动了,但看到绵被一帮人围着,孤立无援的样子,他没办法不去做什么。 想到刚才,他很快又想到自己与绵说的那句「我是真的喜欢你」,正和助理说着话的他走了神,不由笑得缱绻,眼前浮现绵没有气愤只是慌乱的样子,更让他感觉心中一暖。 他没有再细说刚才,但谁不懂呢? 于是他就此打住,另起一句,「这个项目由我私人帐户投资,是最好的弥补,辛苦你了。」 助理笑着摇头,「没什么辛苦。董事长追男朋友向来是花样百出,只是这次,是不是——投入有些大啊?」 峦的表情变得不太好意思。说起来,他频换男朋友的事,也没传到人尽皆知。 毕竟他在公司里还是挺禁慾系的,偶尔挡不住个别员工对他痴心妄想罢了。 可助理不一样,他们共事多年,在峦的爱情猎场里,保不齐地需要助理帮着做点什么,所以助理还是很清楚这些事的。 只不过,他很懂得分寸。默默地做了,从不多问。 这一次是个例外。主要是这一次董事长做得太例外,手笔过大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觉得峦是真心所为,不过是碰到了高端的猎物,激起了斗志罢了。 这层心思从他的语气里,流露得明明白白。谁都听得出来。 峦眼神四下乱扫了一通,不由心中叫苦。 果然自己曾经做下的混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别说绵不信他,任哪一个对他知根知底的人,都难相信他会在感情上认真一次。 就这么难受了一会儿,峦平静下来,他不想也没必要跟助理解释太多,只让助理妥善安排就好。 助理于是告诉峦,程式设计师滔已经来公司上班了。至于美工,园,是公司出事前不久招的,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作品不错,就是工作经验尚浅。 峦微皱了下眉,这个美工的资歷,他不太满意。但暂时他也不好说什么,助理算准了这项目必赔,所以一切以给他省钱为主。这个薪资也只能配这样的美工了。 - 祝子绵与楠走到六层角落里的一间屋子,这里曾经是一个杂物间。简单的收拾后,在屋中央放了个最简单的四人办公桌,配了四台电脑。 其中一台电脑配的显示屏稍大了一些,桌上还放着一块手写板。祝子绵看出这是美工的位置,此时,一个穿着个性印花t恤的年轻人已经坐在那里了,转着手里的笔,对着屏幕发呆。 而美工旁边的位置,显示器虽然稍小了一些,却配了两个显示器。祝子绵猜这个应该是给程式设计师的。 此时,也有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人已经坐在了那里。准确地说,是舒服地躺在转椅上,全神贯注地玩着手机游戏。 两个人气质完全不同,但相同的是一脸不屑,对于绵与楠的出现,视若不见。 楠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试探地说:「要不,先自我介绍一下?」 坐在美工位置上的园,嗤了一声,「有什么好介绍的,工牌上的名字不会看啊?有什么工作赶紧的吧,策划案发来给我看看。」 楠听了,乖巧地开始掏背包里的笔记本,祝子绵却面色一寒,一只手搭上去,制止了他。 楠意外地看向绵,愣住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感觉,感觉今日的绵像被人附身,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就听绵沉声问美工:「你这个态度合适吗?一个美工,你的工作是配合策划。你命令谁呢?」 第167页 园终于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看向了祝子绵,但却没有被祝子绵的严肃表情吓到,反而更加混不吝起来。 「摆什么领导架子啊?咱们这项目组,连项目经理都没有,大家平级,相互商量着来,你又命令谁啊?」 祝子绵压住气,一字一顿,「我就是项目经理。」 园把眼睛瞪得熘圆,嘲笑起来,「你脸怎么那么大啊?项目经理?你真说得出口,谁不知道你就是一个清洁工,董事长砸钱支个摊子哄你玩玩罢了,还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祝子绵微微歪起头,神情倨傲透着说一不二的固执,「策划案是我写的,我最清楚每一个细节,只有我能说清楚你们具体的工作,这屋子里,除了我,谁还能当这个项目经理?」 园像听了什么无稽之谈,他把笔把桌上一丢,站了起来,「别在这儿跟我摆谱,给你画点东西陪你玩玩就得了,还指望我点头哈腰让你过官瘾啊?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董事长就是脑子一热,今天哄你玩玩,明天指不定就另觅新欢了,就一个清洁工,真以为董事长会跟你结婚啊?」 「他与谁结婚跟我无关,但今天,我站在这里的目的是要把这个项目做起来。任何阻碍项目进度的人和事,我都要摘干净。我再说一遍,我就是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你要么服从,要么就主动离职,省得我说你水平不行炒了你,面子上不好看。」 祝子绵音量变强,气场也强了三分,园眼中惊讶起来,没想到一个清洁工哪儿来的这种底气。 其实不光是园,楠站在一旁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他的嘴一点点张大,半天合不上。 在这间屋子里,绵应该是最白最白的职场小白了,怎么这领导气势拿捏的这么稳?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绵吗? 答案:是的。 的确,祝子绵没有职场经歷,但是他有个位高权重的爹。他爹免不了在家处理公务,而且好像刻意想教育子女似的,会让孩子在旁边听着。 所以,新官上任怎么立威,怎么烧那前三把火,祝子绵虽然没试过,但是从小耳濡目染。 这些东西仿佛刻在他的血脉里,只要他想去效仿他的父亲,他就能呈现个八九不离十。 园被气得胸口起伏,但却说不出什么顶撞的话,几度欲言又止后,他示威似地勐拍了下桌子,便向屋外走去。 祝子绵不慌不忙,冲着园的背影喝了句:「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园顿住,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气不过,走出了屋子。 祝子绵浑不在意,淡定地把视线收了回来,开始想第二场交锋要怎么开始。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向程式设计师,没想到,程式设计师先开了口。 「狂啊!」 说着,程式设计师慢慢放下了手机。祝子绵这才恍惚想起,刚才他与美工争执的时候,这个人一直在旁边认真玩着手机,仿佛事不关己。 此刻,两个目光交接,彼此眼里都是挑衅。 祝子绵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这也不是什么善茬,正欲开口,却惊讶地看到这人表情陡然一转,笑得人畜无害起来。 嘿嘿几声后,他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我喜欢。」 说罢,他站起身向祝子绵做出了握手的动作,「程式设计师,滔,请多指教。」 - 这偃旗息鼓的一幕,通过屋中的摄像头呈现在了峦的电脑屏幕上。 峦一手支着头,斜视着屏幕,嘴角勾着一抹笑意,表情耐人寻味,有些痴迷。 是挺让人意外的。 峦感觉绵就好像一个永远拆不完的礼物盒,不知道还有几层惊喜等着他。 他开始好奇,绵消失的记忆里,到底隐藏了个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怎么能养出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呢? 第120章 原来这么怕lp啊 峦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见绵和楠也坐到了工位上,三个人气氛融洽地开始工作了。 其实,峦也有一堆文件在桌子上,等着他处理,但是他的心一时收不回来。 屏幕上的监视画面到底是模煳了些,这让他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他也想近距离地感受一下,荣升项目经理的绵,气场有几米。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聚在工作文件上,但是没有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几经尝试后,他还是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 祝子绵简单操作了一下电脑,没什么需要熟悉的,他会在电脑上进行的操作也不多,基本上就是打字而已。 他悄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滔,不免心事重重。 好的方面讲,他策划的游戏美工量不大,主要靠文字呈现。所以折一个美工,他还可以再想办法,只要程序愿意配合,就是好事。 但另一方面,这个游戏程序结构还是挺复杂的,如果程式设计师水平拉垮一点,整个项目就会化为泡影。 现在,公司把这个项目,当成董事长花钱胡闹的东西,会给他配个好程式设计师吗?祝子绵不敢相信。 稍犹豫片刻,他给楠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去了洗手间。 「你知不知道,滔的编程水平怎么样?」祝子绵着急地问。 楠为难地拧起眉,「我也不知道啊。他是公司新招的。但是有件事我可知道,绵,你还是跟他客气些好。」 祝子绵一愣,「什么意思?」 第168页 楠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滔坐过牢的。」 祝子绵吸了口寒气,「为什么会坐牢?」 楠摊开手,耸了一下肩,「不知道。这个事他不说,我们查不出来。」 祝子绵莫名地心砰砰直跳,他没有和坐过牢的人打过交道。 在贵族胶囊里,会犯刑的奴隶很少,而且基本上犯刑就处死。 因为在贵族人眼里,奴隶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犯罪,没有教化的必要。 那这个滔到底犯了什么事? 祝子绵喃喃地嘀咕:「看他挺年轻的,应该没坐几年牢,不会是什么重罪吧。」 楠扁扁嘴,「大家也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杀人放火。他们说最有可能的是——」 说到这里,楠欲言又止地看了绵一眼。祝子绵莫名其妙,追问:「可能是什么啊?」 楠扭捏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可能是强姦未遂。」 祝子绵立刻打了个哆嗦。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一身冷汗就涌了上来,他看到滔迈着嚣张的步子走进了洗手间。 楠扯了下绵的衣袖,示意他快走。祝子绵何尝不想快走。 两个人向滔礼貌地点了下头,就向洗手间门口走去。 可刚走到门边,祝子绵就感觉身子不稳,被人硬向后扯去。他立刻想拉楠一把,却见楠被一掌推了出去。 耳边咔哒一声,洗手间的门被锁住了。 祝子绵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等脑子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被滔拉进了一个卫生间格子里,禁锢在角落。 「你要干什么?」祝子绵慌了。 滔笑得有些无赖,幽幽地说:「你想了解我,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拐弯抹角地打听。」 祝子绵想了想,真的直接问了:「你到底为什么坐牢?」 「这不能告诉你。」滔答得很占理的样子。 祝子绵眼瞪了一下,气得回:「你说我可以直接问的。」 滔浮夸地表演了一下惊讶,「哦,我以为啊,你最想了解的应该是我的编程水平吧。其它的,和你有关系吗?」 祝子绵看出滔根本不想透露什么自己的事,于是想尽快离开了,「了解编程水平,也不能在洗手间吧。」 说完,他想夺门出去,却被滔按了回来。 滔还特意往前凑了一些,有心吓唬绵,语调更是暧昧异常:「为什么不能啊?而且,还能了解更全面呢。」 祝子绵觉得自己的衬衫后背都汗湿了,此时脑海里最清晰的念头,居然是骂峦:你这是给我配了个什么玩意儿? 「你最好冷静点,」祝子绵急了,「虽然你刚来公司,也该听说了我是董事长看上的人,你这么干,他不会放过你的。」 滔恶作剧得逞般,噗呲笑出声,「想什么呢?我就是想八卦一下你和董事长到底是什么关系。然后再来决定拿多少精力来给你干活,是往好了干,还是往砸了干。」 祝子绵眼波转了转,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滔两手交叉胸前,抱起双臂,百思不解地喃:「我在想,你和董事长是不是在合起伙演戏,整这么个项目,就是为了让你们能体面的在一起。不然的话,你们俩一个恋爱期间噼腿,一个对员工情侣第三者插足,说出来可不好听啊。要真是这样,我可就混日子了。」 祝子绵眼睛眨了眨,有种「世人皆醉你独醒」的佩服,这分析角度很别致啊。 不过,他也就稍佩服了一下下,立刻就赌气地否定,「胡扯!谁跟他合伙演戏。我和他没那层关系。」 滔认真摇摇头,「看上去可不像啊。我看你亲他亲得挺投入的。」 祝子绵目瞪欲裂,「我亲他?我怎么可能亲他?」 滔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是他亲你,你也挺享受啊。」 祝子绵脸红了,急着说:「谁享受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再说,你从哪里看到?」 滔翻了下眼,「说,你喜欢我。」 祝子绵人生观碎了一地的样子,感觉不是他疯了,就是滔疯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正想着要不要给滔脸上来一拳,就见滔嘟起嘴,闭着眼睛连做了几个亲吻的假动作,最后还满意地喵了一声。 这一声喵,让祝子绵动作滞住了,他情绪斗转,勐地想起了什么。 可不是吗?刚才滔的动作分明是在模仿那个小猫亲吻的表情包。 祝子绵反应过来,滔口中「说你喜欢我」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病毒——」 滔得意地点了下头。 「是你编的?」 滔更得意了,毫不谦虚地说:「小试牛刀。」 祝子绵舒出一口气,这对他来说不能算是个坏消息。他嘴角禁不住翘了起来,「所以,你编程还挺厉害的?」 滔倨傲地哼了一声,「这么说吧,只有你写不出的策划,没有我搞不定的代码。」 祝子绵笑得更欢了,「太好了。」 滔嗤了一声,把眼眯起来,有些不高兴了,「好什么好啊。我能干不意味着我就会干啊。刚才的问题还没解决呢,你和董事长到底什么关系?这项目到底是真要好好做,还是只为了走个过场啊。」 祝子绵暗中斟酌了一下怎么才能让滔给他好好干活,稍顿后,他神情变严肃,「这件事没别人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许说出去。」 第169页 滔认真地嗯了两声。 祝子绵压下声音:「其实董事长是我前男友。他想复合,我不同意。」 滔抱着的手臂下意识松开,目瞪口呆地将绵上下扫了一遍,「狂啊!董事长这质量的,被你踹了?」 祝子绵心虚地四下看了看,嗯了一声。 「所以,董事长想用对赌协议逼你就范?」 祝子绵觉得,滔能这么理解也挺好,于是又嗯了一声。 滔翻起眼思索了一下,脸上没有怀疑,看样子觉得这说法甚是合情合理。 过了一会儿,他两手握一起,相互捏了捍指关节,「明白了,成。那你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的。就当我帮你赎身了。」 听滔这么说,祝子绵松了一口气。这时,滔打开了格子的门。 两人正要往出走,突然咣的一声巨响,两人吓得双双往后又退了回去。 接着他们就看到峦仿佛一下子闪到了眼前,像平空一堵墙把他们堵在了格子里。 祝子绵和滔心慌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傻,这一幕太像捉姦了。 尤其是绵有些衣衫不整,他衬衣的扭扣还掉了两粒。 当然,这和滔无关。这是他在电梯口拉架的时候,弄掉的。 但此情此景下,这状态无疑是雪上加霜,峦的脸色黑如锅底。 空气凝固中,楠拿着撬锁的工具跑了过来,看见这场景也是一脸懵。 他赶紧解释:「没有,我打赌他们什么都没有。这点时间干不了什么事的。」 其实也不用楠解释,峦在瞬间的暴怒后,也知道这两人不可能干什么。 绵的衣衫不整,在电梯口就这样。他是知道的。更何况,滔的衣衫是相当的整。 再加上,绵和滔在短促的惊慌后,很快就恢復了平静,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做错事的心虚。 虽然滔他还不了解,但是绵他相信。如果绵真做了什么,是绝做不到这样坦然的。 峦让开格子门口,让他们俩先出来。 然后就对着滔冷冰冰地说:「你该知道,我能让你来公司上班,也能让你立刻滚蛋。」 滔脸有些受惊吓的白,看得出来,他对这份工作还是很在意的。 长嗯了一声后,他求助地看向绵,「董事长要辞掉我,是不是也要先问问我直属上司的意见啊。经理要辞掉我吗?」 祝子绵毕竟头一天当上司,被人冷不丁叫了声经理,思绪卡壳。 顿了两秒后才恢復意识,生气地向峦说:「辞掉我组里的程式设计师,应该是我提出申请吧。他工作又没出错呢,凭什么辞他?」 峦不说话了,只是气鼓鼓地盯着绵,旁若无人的样子。 滔小心地看了看两人对视的目光,后退一步,从战火中抽出身来。 「那——我先去工作了。」 说完,滔给楠递了一个眼色,楠心领神会,也觉得自己多余,跟着滔就跑了出去。 两人跑过拐角,同时吁出一口气。滔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要黄了。还好,还好,董事长虽然看着又冷又硬,但是个妻管严。」 第121章 谁又对lp图谋不轨 祝子绵与峦在洗手间里大眼瞪小眼,峦酸熘熘地问了一句:「你们俩在干什么?」 祝子绵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要真觉得我们俩干了什么,就不是这态度了。 继而,他悠哉地整了整衣衫,耐人寻味地说:「就是——深入了解了一下。」 祝子绵故意把「深入」两个字说得暧昧,让人听了羞羞那种。 峦听出绵的心思,挺开心的,因为这比绵兇巴巴地和他吵架要强多了,说明绵的气消了一半。 峦牵了下唇角,接话:「放心吧,我深入了解过了,他活儿不错。」 峦的语气同样暧昧满满,生恐对方不胡思乱想的程度。 祝子绵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嘁了一声。「你了解有什么用啊?游戏策划是我写的,需要什么水平的程式设计师只有我清楚。你看我的策划案了吗?就说他合适?」 峦的脸上再次浮出一层心虚,确实,他没有看绵的策划。 他只在开会的时候大体翻了一遍,基本上就扫了几眼示意图。 初步感觉和其它人一样,这不像是个游戏,更像个应用型的app,类似电子记帐本那种。 说心里话,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当然,如果他有大把的时间,也会逼着自己看一遍。可是,没有。 因为他这段时间,要看的策划案太多了。 虽然正在全力制作的项目,因为策划泄露不得不腰斩,但美术部分几乎已经完成了。 所以最好的挽救计划,就是基于已完成的美术素材,再出一套新的策划案。 这么做,时间上来不及救下公司,可如果在公司解散前完成这套新的策划,至少还能有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因而峦的工作时间,不得不全放在这件事上。对比下来,绵的策划,他真的没有太上心。 祝子绵把峦的表情读得清清楚楚,明白了峦还是没有看他的策划案。这让他的火气又开始凝聚。 想到峦在不清楚项目内容的情况下就立了项,他感觉这是种贬低,是种侮辱。 祝子绵推了峦一把,准备离开洗手间。 第170页 峦无奈只好来硬的。他拉住绵,把绵推进格子,关起了门。 祝子绵摆烂地靠在格子隔板上,由着峦两只手臂把他禁锢在中央。 他看向无所谓的地方,反正不看峦,脸色难看得很。 峦嘆口气,带着一点委屈的口吻说:「还生气啊?项目我也给你做了,对赌协议我也同意取消了,你还在气什么?」 祝子绵扁扁嘴,他七拐八挠的心思,不好明说。 原本,他是气峦心里住着苍,那个遥不可及的白月光,但现在他更气峦对他能力的不认可,甚至是不在意。 总之,就是他觉得他在峦心里的份量并没有他以为得那么重。 这种失落让他内心翻江蹈海,实在没办法好好和峦说话。 「峦。」祝子绵拿出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我对你谈不上气还是不气。对赌协议我认下了。到时候项目赔了,我跟你走。但是现在,我只想好好工作,希望董事长不要干扰我。更不要做出什么占有我的事,我不想让公司的人觉得,我还没坚持到最后一刻,就认了输。」 峦神情僵了一会儿,仔细在绵的脸上看了又看,确定了绵的严肃是发自于心,绵的坚决也不容改变。 没办法,峦泄气了,他向后移步,并打开了格子的门,不想和绵闹得更僵。 祝子绵趁势走了出去,峦禁不住叫了他一声:「绵。」 闻声,祝子绵停了下来,没回头,侧着耳听峦要说什么。 峦:「项目上有什么难处吗?需要我做什么?」 祝子绵若有所思地咬了一下唇,似乎有什么纠结,但片刻后,还是镇定地说:「没有。」 说完,他就像怕峦继续追问一样,赶紧走出了洗手间。 峦不得不把想说的话吞咽回去,原本,他的确想要追问:「美工都被你气跑了,你不需要我帮忙,你要怎么办?」 但看绵的态度,似乎他已经有了主意。 峦的情绪更低落了,好像连着淋了两场雨。 他心不在焉地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绵要怎么做?除了我谁还能帮他? 以楠的能力应该帮不上多大的忙。那还能有谁,难道是——刚刚认识的滔吗?难道刚刚在洗手间里,绵真的对滔深入了解了一下? 想到这里,峦面色一沉,让助理髮来滔的入职资料,找到身份后,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峦没有任何的问候,直接就吩咐:「帮我查一个人,他的人际关系。」 简单的信息沟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敲键盘的声音,不多时回復便来了。 「滔,25岁,因叛逆不服管与双亲解除亲属关系。后来一直独居,没有正当职业,朋友的话——」 电话那头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峦好奇地催:「怎么了?有朋友,还是没朋友?」 电话那边的人长嗯了一声,才开口:「正常意义上的朋友没有。但是他的社交帐号上粉丝很多。其中有一些铁粉,不知道能不能算做朋友。」 「他靠什么吸引粉丝?」峦有些意外。 那边答:「这个人在网上还挺乐于助人的,总免费回答一些电脑技术上问题,所以留住了不少人,大学生居多。」 峦思忖着点起头,看来,滔真想帮绵,发动一下他的粉丝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峦又突然想到什么,眼波一闪,「对了,他坐过牢是吗?犯的什么事。」 那边又传来几声键盘响,跟着满着惊讶「哇」了一声。 峦好奇地正要问,就听电话里说:「他是个顶级黑客。」 「顶级黑客?」峦不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嗯,」电话那边继续说,「他曾经黑进管理司的系统,所幸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加上,他入狱期间表现良好,主动帮助修復了监狱网络系统漏洞,减了刑,刚放出来不久。」 峦控制不住心慌,原想着只是配个好一些的程式设计师给绵,没想到来了个顶配。 关键是,这么厉害的黑客vs绵对程序一窍不通,实在让人惴惴不安。 「他社交帐号发我。」峦说。 说完,峦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一声消息提示,一个地址发了过来。 峦点了进去,就看到暗黑地狱风的装饰页面,用金色金属质感的文字写着主人的网名:幽灵探测器。 峦看着这页面有些窒息。他正想暂时关掉,这时叮咚一声,页面主人发贴了。 一张手机照片,另配了一段文字:顶头上司要卖手机,叮嘱我把手机里的所有照片彻底消除,保证无法恢復的那种,你们猜,是什么照片。 峦放大了手机图片,一款高档新款的手机,看上去崭新没怎么用过。 配着滔口中的「顶头上司」一词,峦反应过来,这是他送给绵的手机。 就是绵为了治他的心理疾病,被他打伤住院。出院时,他送给绵的一部新手机。 他让绵带着这部新手机来见他,本来想向绵求婚的,没想到,绵在来的路上,撞见了科。 科把他以前的情史都抖了出来,害得他求婚变得一塌煳涂,再然后—— 峦闭起眼,捏了捏鼻樑,不太想回忆那段日子。太难受了。 他把思绪强拉回到手机上。绵在那日见到科的时候,科把绵的旧手机还给了绵,后来绵似乎一直用的都是旧手机,没有再用这部新的。 第171页 如果说,这部新手机里可能存的东西—— 峦拧起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想到绵第一次以两人亲密照做威胁,威胁他不许辞掉楠的时候,用来拍照的手机,好像就是这部新手机。 这一连串的记忆让峦失了一会儿神,这时,又一声叮咚,贴子有人回復了。 「正常情况,手机里最想删掉的东西,最怕别人看到的东西,那必须是照片啊。」 又一声叮咚。另一人跟着回覆:「说话要严谨,不是裸照,就是床照。」 接下来叮咚声响成一片,一连串的跟贴:「跪求幽灵哥,爆照,爆照。」 待叮咚声终于告一段落,主人回復姗姗来迟。 是一连串志在必得的墨镜小表情,后面跟了三个字:必!须!的! 第122章 没有我你怎么办(上) 又一阵刺耳的叮咚声,疯了一样涌出。 「大哥,速度啊。以你的水平,怎么让我们等这么久。」 「我的神,别辜负我对你的仰望。」 …… 诸如此类的留言,一条跟着一条,峦的眉头越拧越紧。 好一会儿,主人才回:「别哌唧了。上司贼得很,盯着我呢,我不能弄得太明显。」 峦眼里困惑起来:那你怎么还有空留言呢? 果然,粉丝们也是一样的疑问。 主人解释:「我是谁啊?你们的留言是转语音发我耳机里的。至于我的留言,是我用传送代码的形式直接发送到后台资料库的。上司只能看出我在编程,他看不出来我编的是什么。」 粉丝一个个地发了「哦」,好像恍然大悟,其实明显是都听不懂,问都不知道问啥。 峦又调出绵工作组的视频监控,果然看到滔戴着耳机一本正经地看着屏幕敲着键盘,认真工作的气息非常浓。 而绵就坐在他的身后,跟滔盯着同一块屏幕,神色平静,显然对于滔的勾当毫无察觉。 峦想到滔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戏弄绵,心中不由动怒,拳都握紧了。 这时,叮咚声又起。粉丝们换了话题,又回到爆照上。 「幽灵哥,还行不行啊?是不是上司盯着,这一票做不了了?」 又几个粉丝跟着附合。 滔:「想做还是能做的。不过我改主意了。照片既然这么重要,我为啥要公开出来?拿着要挟他,不是更好?正好我现在缺钱缺疯了,缺得都开始上班了,丢人!」 粉丝们开始起闹,「幽灵哥不会是拿不到照片了,所以胡说的吧。」 滔回了一连串生气的小表情,「噁心谁呢?我和上司说,我编了段小代码,不停往手机里存放东西,存满再删除,存满了再删,几次以后,肯定恢復不了现有数据了。但是我提前把现有存储数据的数据区保护了起来。所以,看上去删了,但是只要我再拿到手机,肯定能恢復。哥几个敢不敢跟我干一票?」 几个铁粉好像都不是正经脑迴路,听滔这么说都激动地问:「怎么干?怎么干?」 滔继续:「他手机不是要卖嘛。我一会儿跟上司说,你们几个是收旧手机的,让他去找你们。然后你们凑钱,把手机买了。」 「啊?为什么不用抢的?」 「别找死!」滔马上回,「买了他的手机,不小心发现照片,然后把照片高价卖回给他,这事真被捅出去,也是轻罪。真抢的话,那罪就大了。我只要钱。等拿了钱,也有你们的份儿啊。」 几个粉丝又各抒己见了一阵子,最后有一个粉丝脑子清醒地问了一句:「幽灵哥,他穷得要卖手机了,真能敲得出钱来吗?」 顿了顿,滔发了几个得意表情,看上去自信极了,「他是看不出有钱,但有个有钱的大佬正拼命往他身上砸钱呢,他肯定不希望自己心上人的不雅照满天飞,一敲一个准。放心吧。」 峦勐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情绪,继续盯着屏幕,看他们详细地部署着计划。 一切妥当后,一个粉丝才怯生生地发害怕表情问:「幽灵哥,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地计划,被人看到先报警了怎么办啊?」 滔又回了一串得意,「当我傻啊!我的领域我想给谁看给谁看。何况——」 发完这句话,这个贴子瞬间消失了,包括所有回覆留言,一切就像刚刚打开时一样。 峦反应过来,滔给自己的主页加了安全等级识别,不同安全级的内容会展现给不同的人。 至于他为什么能看到,是因为他的协助人帮他黑了进去。 毕竟,比滔还顶级的黑客都在他父亲管辖的神秘机构呢。而那个机构里的黑客,没有他峦指使不了的。 峦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又拨通了手机,「喂,良叔。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说】:峦:我这傻老婆,没有我暗中守护可怎么办? 第123章 没有我你怎么办(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该下班了。 祝子绵让楠把他这几个月兼职赚的一万多全取了出来,然后便只身去了滔说的地方,去见滔的几个朋友。 那是一条窄巷,弯弯曲曲的,里面都是自建小平房,看上去滔这几个朋友也不是很有钱。 祝子绵不免担心,这九成新的手机怕是得亏,卖不了好价钱。 到了指定地点,祝子绵拨通了联繫人的电话,不一会儿,从拐角走出四个年轻人,都二十出头的样子。 第172页 这四个人,一个个垂眉耷眼的没什么精神,细一看脸上或多或少带了点伤,被人揍过的那种伤。 祝子绵看着心惊又纳闷,「你们——」 「没事没事,」其中一人赶紧说,「我们一起练拳呢,彼此切磋没控制好力度。」 这叫切磋?祝子绵三分信七分疑,不过他看出来几人不想说实话,也不再追问,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嘛。还是正事要紧。 于是他掏出手机,「这款——」 「要了,我们要了。」不等祝子绵说完,先前那人就忙不迭地接了话。同时还着急忙慌地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钱,并递向祝子绵。 「这是一万五。」 祝子绵眼睛瞪得熘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款手机,全新售价才一万五。」 准确地说,是一万四千九百九十九。祝子绵今天刚查的。 对方听祝子绵起了疑,动作一滞,表情有些尴尬。 旁边一人见状,赶紧干笑着圆场,「滔说了,你这手机没怎么用过,跟新的一样。让我们原价买,算卖他个人情。」 祝子绵眨了几下眼,之后恍然地露出微笑,显然对这个理由,他没有丝毫怀疑。 「滔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呢?算惊喜吗?明天我得好好谢谢他。」祝子绵说着,言语间笑意越来越浓。 对方四个人也附合着笑,就是笑得好像比哭还难看。 大概是脸上的伤,一笑就疼的原因吧。祝子绵这样想。 -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祝子绵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还这么顺心。 他拿着钱匆匆走了,因为还急着办别的事。 走出巷子口,想要打车的祝子绵,可巧看到一辆计程车停在那里。车上没有人,但是车门开了一半,司机应该在附近才对。 祝子绵这般想着,便向四周张望起来。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看上去面善得很。 那人见祝子绵站在计程车旁边,笑着问:「要打车?」 「嗯。」祝子绵点头,「这是您的——」 话未说完,那人已经坐上驾驶座,同时给了祝子绵一个手势,让他上车。 祝子绵立刻就坐了上去,也没多想,就感觉自己今天特别幸运,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这份幸运让他禁不住嘴角上弯,笑得舒服又好看。 司机不免多看了他几眼,直到把祝子绵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是不是笑得挺傻的?」 司机听玩笑似地笑了两声,「嗯,傻得挺可爱的。」 祝子绵脸上的笑僵了,听不出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笑话他。 司机大概也察觉出这话有点不妥,忙笑着转移了话题,「目的地是家餐厅,和男朋友约会啊?」 祝子绵快速把头摇了好几下,「不是不是,不是男朋友。」 「哦,」司机又问,「那是背着男朋友,和别人约会?」 祝子绵惊讶地看了司机一眼,心想这司机没话找话也不能乱说啊。怎么就能想到这个角度? 「我没有男朋友。」祝子绵语气里有些不高兴了。 司机也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对男朋友这个话题太过执着。 继续问:「那今天约会这个,是打算发展成你男朋友吗?」 祝子绵真有些烦,甚至后悔上了这辆车。 他白了司机一眼,阴阳怪气地回了话,「也有可能啊,反正我现在单身。」 司机唇微张,似乎还想再追问什么有关男朋友的事,不过闲聊几句的工夫,导航已经开始提示,快到目的地了。 这家餐厅离方才那破旧巷子不是很远,而且餐厅的装潢也很符合这一带破旧的气质,暗淡无光。 倒是门口站着个俊秀的年轻人,挺亮眼的。 祝子绵下了车,就直奔到那人身边,二人有说有笑,关系很融洽的样子。 他们寒暄几句后,便一起走进了餐厅,谁也没留意到两人对话的情景被咔咔咔地拍了下来。 - 送祝子绵来到这里的司机,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目送两人进了餐厅后,掏出手机发了个定位出去,并附言:「你的猎物要跑了,跟别人约会来了。」 没一会儿,峦回覆:「他不是我的猎物。他和什么人约会?」 司机嘀咕着「我哪儿知道」,同时把刚才拍的照片全发了出去。 坐在办公桌前,正埋首在一堆策划案里的峦,乍一看照片,只觉得似曾相识。 那个和绵见面的人,越看越眼熟。 忽地,他勐地想了起来,是池。 上次他带绵去私人会所参加party的时候,绵与池有过一面之缘。两个人当时看上去是聊得不错,没想到还一直有联繫。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池的工作——游戏美术设计。 峦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绵逞强的资本,不是滔,而是池。 大概在绵气走美工的那一刻,他就打算让池来帮他完成游戏的美术部分了。 而他之所以卖手机,是因为他需要给池付酬劳。 峦想通这一切,又急又气地垮了一下。他用手支起头,闭着眼揉起了穴位。 「傻瓜!你私下找其它游戏公司的美工,来做自己公司的项目,这属于泄露商业机密,追究起来,那是犯罪,要坐牢的。」 第173页 第124章 唯我独享的小保镖 峦无可奈何地嘆了半天气,能怎么办呢? 他只好提前结束工作,把工作做好记录,就匆匆出了门。 峦没有猜错。祝子绵的确打算让池来帮忙,他看过池设计的ui,那水平做他策划的游戏绰绰有余。 而且,池当初为了赚钱不惜陪有钱人过夜,那他觉得只要自己给的费用还可以,池都不会拒绝。 何况他现在手上有三万,自认为已经是市场价上较高的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当他说明来意后,池愣住了,一种惊掉下巴的怔愣。 祝子绵不解地挠挠头,还以为池是在好奇是什么样的策划案。于是掏出了手机,边按亮边说:「我给你看一下——」 话未说完,池伸出手扣住绵的手腕,阻止了他。 见绵呈出一幅不理解的样子,池难以置信地解释说:「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斩神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斩神与我的公司是竞争关系。我们都是主做游戏的。」 祝子绵坦然地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知道你水平肯定没问题,才找你帮忙。」 池笑着摇摇头,继续解释给绵听:「绵,不是这样的。你把你们公司的策划案交给我,往大了说,是泄露商业机密,你们公司要是追究起来,你犯法了你知道吗?」 祝子绵眼睛转了转,依然不服,「所以,我才偷偷约你来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只要你死不承认,谁能证明我拿出来的ui是你设计的?」 池无奈地连连摇头,「绵,你想得太简单了。在电脑上工作都是会留痕迹的。就算我觉得我删干净了,他们只要找黑客来检查一下,都能翻出端倪。」 祝子绵对电脑本就不熟悉,对黑客更没多少了解。 听了只觉得丧气,他扁了下嘴,「难道我只能用我们公司的美工吗?」 池认真看了看绵的表情,感觉很有趣似地笑了一声。继而,他端起茶壶给绵的茶杯里续茶,同时闲聊起来。 「绵,别怪我笑话你啊。我不知道你这个项目经理是怎么当上的,但你好像对职场上的事一窍不通。」 祝子绵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呷了一口茶,缓解尴尬。 池给自己也续了些茶,放下茶壶,正色地说:「你不是不可以找外包的美工,但是不能由你私自来找,要通过公司人事。接单的美工要与公司签订合同,总之要走一连串的手续,不是你出钱,他出图,就完事了。」 「哦——」祝子绵像个小学生,被老师教训后十分委屈的样子。 稍顿片刻,他又怀着一丝希望问:「那你能接我的单吗?」 池怔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绵会这么问。片刻后,他又笑了。摇着头说:「不行的,绵。我和公司有合同,不能接游戏公司的单,否则算我违约,会被炒的。」 祝子绵这下子彻底放弃了,垮瘫地往后一靠,吃饭都没有了胃口。 池见状,饶有兴趣地问:「斩神的美术团队很强的,比我厉害的多着呢。你是项目经理,为什么不让你们公司给你配个美工呢?」 祝子绵无力地支着头,「他们都看不上我的项目,不想干。」 听绵这么说,池丝毫不意外,好像早猜到了。 如果说意外,上次他与绵见面,绵还是个清洁工。短短半月不到,一下就变成了项目经理,这才是真让人意外的事。 池暗自揣测了一会儿,笑容变得古怪起来,「绵,斩神的董事长是不是想要你啊?」 祝子绵刚平缓下来的表情又变难堪。脸较方才红了好几分,因为红的缘由变了嘛。 「不,不是,吧。」祝子绵口齿都不清了,顿了顿,嘴硬地说了谎,「他是觉得,我的策划案,还挺有趣的。」 池听了,把头一下下摇得很是意味深长,「如果他觉得你的策划案有趣,直接花钱买了你的策划案就好,不太可能让你来当这个项目经理。他这是给了你一个机会,一个空间,完完全全释放你自己的想法。你知不知道,很多游戏策划在入行的时候,都渴望这样一个机会。但是——」 池不说了,只无奈地耸了耸肩。 祝子绵听得出来,池大概是想提醒他,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祝子绵想到峦把自己当交换条件写进协议里,还是不免委屈。忍不住小声嘀咕:「也许,他就是花点钱,哄我玩玩呢?」 池笑了,「有钱人是喜欢花钱哄别人玩,但是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你们董事长能给你立项,这不是花钱的问题,他要顶的压力很大。一个公司,看似所有人都听董事长的话,但其实董事长的决策不能不顾及公司的管理层。其实有时候也很被动的。」 祝子绵思绪开始飘,他想起峦对他吼的那句话:「你能不能替我想想?你一没有相关经验,二没有相关学歷,我不无耻一点,凭什么说服公司管理层同意立这个项目?」 当时他在气头上,只觉得峦在嘲笑他没本事。 但此刻听了池的话,他才意识到峦下这一步棋承受的非议,远比他想像中还要大。 池说得没错,他真是对职场一窍不通,空会学父亲摆一摆领导架子罢了。 想到这里,祝子绵神色愧疚起来,到底是他错怪了峦。 他夹了几口菜放嘴里,菜有些冷了,但他的心却一点点热了起来。 第174页 - 祝子绵和池简单吃过了这顿便饭,都没再提公司里的事。 到买单的时候,祝子绵打开背包,一下子露出了里面一大撂的钞票。 池惊得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他赶紧帮绵按住背包,小声问:「你怎么带这么多现金啊?」 祝子绵不以为然,「本想找你做美工嘛,我想先给你些钱,显得有诚意一点。」 池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这样,也不用拿着现金跑来跑去啊。可以手机转帐的。」 祝子绵不好言说地牵了牵唇角,关于他「没有身份,办不了银行卡,更不可能註册手机帐户」这回事,实在没必要到处解释。 于是他干笑两声后,敷衍了一句:「下次知道了。」说完,他抽出两张买了单。 池的样子显得忧心重重,他拉着绵走出餐厅,与绵沟通了一下各自住哪,发现并不同路。脸上的担忧更浓了几分。 「绵,这一带房租便宜,失业人口多,治安不太好。你路上小心。」 祝子绵看了看蜿蜒的小巷,大概走个一刻钟就能上主干道。上了主干道打个车,应该就没事了吧。 他笑着谢过池,嘱咐池也路上小心,然后便各自走了不同方向。 祝子绵把背包背在胸前,加快了脚步。池的提醒他还是上心的,更何况背包里的三万,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走了七八分钟,大半的路,他的腿开始有些酸。这时,身后传来声响。 不是汽车,不是摩托车,只是很轻的电流嘶嘶声,因此他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就感觉肩膀一痛,怀里就空了。 一辆电动车快速从他身边路过。车上一人开车,一人坐在后面,手法十分娴熟扯下他的背包,就扬长而去。 祝子绵被带了一下,摔倒在地,他不及站起,「啊」地大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身畔一阵风过,一个人影嗖地从他旁边沖了出去。 祝子绵身体僵住,小巷昏黄的路灯下,他看到那人背影越来越远,并跟着电动车一起消失在了一个转角。 怎么感觉那个人,像峦? 第125章 就是酸了,怎么办嘛 祝子绵失了一下神,怀疑自己眼花,甚至嘲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因为希望是峦,所以幻觉了。 但这些念头都一闪而过,他爬起来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没跑一会儿,他突然听到焦急的声音:「你没事吧,峦。」 真的是峦? 祝子绵不由地屏住唿吸,循声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另有一人走上前想要扶起他。 祝子绵下意识躲在了暗处,就见坐着的人影被搀起来,走了两步,又嘶的一声喊疼,倚着路灯的柱子,慢慢坐回到了地上。 借着路灯的光,祝子绵看到喊疼的人,果然是峦。再看了一眼那个扶起峦的人,祝子绵惊得差点啊出声。 那不就是刚才搭载他的计程车司机吗? 祝子绵感觉出哪里不对,只是一时脑子混乱,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就听司机又生气又心疼地说:「你忘记你的腿伤了?医生说了,让你半年都别跑步,你倒好,还追车。多亏还是电动车,这要是摩托车,不把你的腿追废了!」 峦有气无力地笑笑,扬了扬手上的包,「那这笔巨款,我得追回来啊。」 司机拿过包,打开扫了一眼,就估出了这笔巨款有多「巨」。 忍不住发起牢骚:「顶多三万,你差这点钱啊?我给你行不行啊?」 峦把包夺了回来,正色地纠正:「对你来说不多。但估计是他全部的存款了。而且,应该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 说完,峦咬着牙站了起来。 「你行不行啊,我给你送回去吧。」司机不安地扶住峦。 峦摇头,挣脱开司机的搀扶,用玩笑的口吻说:「凭什么啊,我出力,你领功。我当然得让他知道,是我帮他追回来的。」 司机气急败坏地退了一步。 祝子绵看到峦向他这边走了过来,他直觉这么偷听不太好。于是赶紧后退,想着回到丢包的地方,原地等或许比较好。 可走了几步,又想到峦的腿伤了,让峦走那么久是不是更不好。 于是他又转身,想折返回去。不成想,一转头,便与峦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不是受伤了吗?还走这么快。祝子绵像做坏事被抓包,不禁慌乱了一下。 片刻后,他思路才清晰起来,惊讶地问:「怎么是你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峦走上来,把包丢回给他,同时很理所当然地说:「来找你啊。不然呢?」 祝子绵见峦走得很正常,好像没受伤的样子,对比刚才峦疼的站不住,他猜峦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腿伤。 祝子绵见状也不说破,他抱起包坐到了一旁的墙根儿下。 「你怎么了?」峦问,语气意外,还有些关切。 祝子绵:「刚才跑得太累了,我得休息一下。」 峦听罢,坐到了绵的旁边。坐下的时候,他伤着的腿动得不太自然,祝子绵看得清楚,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峦不肯在他面前说一声疼,但是潜意识觉得,峦想瞒住的,他不该戳破。 「你怎么找到我的?」祝子绵问。 第175页 峦把头靠上墙,似乎在琢磨怎么说,半晌后,才幽幽道:「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害怕。」 祝子绵纳闷,「我有什么好怕的?」 峦笑着看向绵,「你啊。被滔耍了都不知道。」 之后,峦便简单地说了一下,他找黑客黑进滔社交页面的事,知道了滔的计划,所以赶来的。 祝子绵听了还真是心有余悸,「原来黑客这么厉害啊。」 峦点点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没把他调查清楚,就让他进你的项目组。」 祝子绵用余光看了一眼峦,见峦满脸愧疚,宽慰着说:「你这不是调查了嘛。」 峦听出了绵的宽慰语气,表情变得兴奋起来,「所以,你不生我的气了?」 祝子绵把头扭向一边,「滔的事,怪不得你。」 言下之意,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不生气,其它该生气的,还气着呢。 峦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一时不说话了。 祝子绵想了想,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着,他站起了身。峦跟着也要站起,却被祝子绵按了一下,坐了回来。 「你车停哪儿了?」祝子绵问。 峦动作一滞,「干嘛?」 祝子绵:「好久没摸车了,手痒。你在这儿等着,我开车过来。」 峦看了看左右,「这巷子窄,可不好开。」 祝子绵嗤了一声,「我的车技你又不是没见过,蹭坏了你的车,我赔你。」 说着,他把自己的包扔到了峦身上,峦接下笑着说:「是你赔我,还是把你赔给我?我的车要是蹭坏了,三万可不够。」 祝子绵白他一眼,扭头便走,不接话。 他心知,峦不管明里暗里怎么护着他,口舌上从来不让着他,他已经习惯了。 峦见好就收,开心笑了两声后,把定位给绵发了过去。 - 祝子绵开着车小心翼翼地总算开到了峦旁边。 峦起身上车时,到底还是没有伪装好。腿一用力,脚踝处疼得钻心,较方才更重。 他冷不丁地皱起眉,趔趄了半步。 祝子绵见状,上前去扶住了他,将他扶上车,表情淡然,没有一句话。 峦不自在地干笑着,「你早发现了?」 祝子绵坐上驾驶位,漫不经心地系好安全带,「脚伤了,逞什么强呢,三万而已。还不够你的医药费吧。」 车缓缓地发动了,细緻地移动着每一段距离。 峦浅笑着打趣:「三万很多啊,而且也不只是为了你。等我倾家荡产的时候,你还要靠这三万来收留我呢。你答应过的,不会不认帐了吧。」 祝子绵想到自己那日的承诺:等你倾家荡产,我必不离不弃。 可笑,正是这句承诺许下之后,他听到了苍与峦的过去。 祝子绵这时想起,还是被刺了一下。他的语气变得酸了起来。 「哪儿用得着我啊。你给苍打个电话,他一定会好吃好喝的收留你。他的诊所一直都有一间专属你的病房,不是吗?」 峦捕捉到了绵的醋意,有些恍然,但更多是愕然,「绵,你怎么又提苍啊。我和苍的事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们是认识很多年了,但也只是朋友。如果我们真能有什么,早就在一起了。」 祝子绵扁起嘴,峦不肯说实话,让他突地心生闷气。 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喜欢骗我瞒我?为什么所有的真相,我都要从别人那里听来呢? 祝子绵凝视着路前方,不经大脑地吟出一句:「你们没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苍不同意。」 峦脸上的愕然更重,他扭过头看向绵,虽然不清楚绵是怎么知道的,但很显然绵知道了什么他不想提起的事。 峦突然变得很疲惫,他收回目光,打开了车窗。 祝子绵暗咬了一下舌尖,后悔自己把这件事摊到了明面上,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峦刚刚保护了他,还为他受了伤,他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让峦不痛快,而且他原本也不想这样的。 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思,他是真的嫉妒,嫉妒峦对苍的爱深不可测。 这份嫉妒他不能碰,一碰就会打翻他的所有理智。 春天刚过一半,夜风很凉。钻进车内,让穿得单薄的祝子绵打了个寒颤,但是峦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 祝子绵更觉委屈,他紧紧握住方向盘,让自己把所有思绪放在开车上。 这一路往回,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126章 成年人的选择题 祝子绵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峦楼下的地下车库,峦默默下了车。 祝子绵锁好车,口中喊着「你的车钥匙」,追上去扶峦,被峦推了一把。 「开车回去吧。不安全。」峦颓废地说出这一句,就强撑着加快速度,走进了电梯。 电梯切断了两人对望的视线,并将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祝子绵紧紧握着车钥匙,握到他手心疼。 他后悔了,今天不该提起苍。他从没有见峦这样郁闷过。 仔细回想起来,自从他认识峦,虽然峦总变着法儿地欺负他。但他一直只负责生气,而峦负责哄。 如今,仿佛角色互换,祝子绵慌到无措,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哄。 最主要的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来看到峦这样隐忍地发脾气,他会这么难受。 第176页 祝子绵摊开手,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没好意思开峦的车走。 想到峦被他气到这个程度,还在担心着他的安全,祝子绵觉得自己不配享受这样的好。 他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出小区,远远地,看到小区门口停着一辆计程车。 突然,纷乱的思绪理出一条线,他大步朝那辆计程车走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今天,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个司机了。 此时,驾驶座椅子放倒,司机正舒服地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祝子绵直接开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迅速睁开眼,张开嘴似乎刚要说什么,但眼睛的信息更快。看清乘客后,要说的话直接吞了回去。 祝子绵表情平静,一脸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车前可放些小物品的地方。那里正躺着一部手机,正是他刚刚卖掉的那部手机。 虽然峦只说他发现了滔的计划,赶了过来,刻意把司机相关的事隐瞒,但祝子绵见到司机和峦在一起的那一刻,就猜到会是这样。 司机脸色由尴尬,变坦然,没什么好辩解,也没什么好掩饰了。 「我送你回去?」司机说。 祝子绵不置可否,司机缓缓启动了车辆。 祝子绵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小区,喃喃地开了口:「大叔,你和峦是什么关系啊?」 司机倦倦一笑,「峦叫我良叔,你也跟着他叫吧。我看着峦长大,算是——他的私人保镖吧。」 祝子绵回想了一下,他曾听到过的有关峦家世的消息。不难想像,峦的家世背景在奴隶领域高不可攀。这样的家世,从小有一个私人保镖,不是什么新鲜事。 祝子绵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就算他和峦情投意和了,他也不配和峦结婚啊? 不过他马上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笑自己想得也太远了。 「那,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好像是旧伤復发。」祝子绵又问。 良叔无奈地摇摇头,「你和他天台分手那一天,他受的伤。你想像不到为什么吗?」 祝子绵下意识紧张地接了句:「他从天台跳下来了?」 良叔哭笑不得递了个眼色过去,那还有命吗? 祝子绵也反应过来自己脑子不够用,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是车撞的。」良叔说,「他突然冲进车流里,为了捡一枚耳钉。」 祝子绵心被绞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峦把那只耳钉找了回来,但没想到方式这么惨烈。 关键是,峦受伤的样子,他是亲眼见过的。 那天,就在峦的家门口,他眼睁睁地看着峦拄着拐杖走得那般痛苦,自己却满脑子想着怎么拍一张峦强吻他的照片,居然问都不曾问一句。 祝子绵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一直以来,他总想着,他为了峦放弃了贵族身份,是多么了不起的牺牲。因此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峦对他的呵护。但峦默默为他做过的一切,恐怕早已经抵得起他所谓的付出。 指尖的痛让祝子绵的心好受了一些。 他控制住哽咽的腔调,尽可能平静地问:「那峦交过的所有男朋友,你都知道吧。」 「嗯。」良叔答得也很平静。 祝子绵表情变不自在,有些难为情,他低下头支吾了半天,才问清楚:「那,我算是,特别的吗?」 良叔面色不改,似乎在绵问起峦的男朋友时,就猜到了绵会这么问。 「我说的你信吗?」良叔先玩味地挑衅了一下。 祝子绵僵硬地勾了下唇,「当然,会信。不然,不会问。」 良叔点点头,「特别不特别的,你得自己品。不过,峦这是头一次追男朋友会玩命。」 祝子绵更加难堪,嘲笑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峦对他情深几许,他委实不该等别人来告诉他。 良叔的车开得很慢,城市的夜景像一幕幕清晰的画卷,更像一段段录制好的片断再回放。 祝子绵在这夜景中失了会儿神,半晌后,他缓缓把视线收回车内,用余光看着良叔,沉重地问:「那——苍呢?」 话音落,祝子绵明显感觉到车晃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看到良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到颤抖。神情在祝子绵看来极不舒服。 这让祝子绵意想不到。他原以为他打听的,只是一段旧恋情。但是良叔的反应,却好像在窥探他的隐私,还是一段让他十分痛苦的隐私。 但很短促的异样后,良叔便调整好。表情恢復如初,就是看上去有些呆。 「怎么了?」祝子绵忍不住追问,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峦是不是很喜欢苍?」 良叔迟疑了少许时间,长长嘆了口气。 「那个时候,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苍是校草级的,而且学习成绩好,还是班干部。多才多艺,找不到缺点。喜欢苍的人很多,峦在其中也很正常。」 祝子绵想像了一下十来岁的苍,对这评价并不怀疑,但是峦难道不该更受欢迎吗? 他想到便问了出来:「峦不是校草吗?」 良叔浅笑了一下,「看是哪个角度吧。峦是转校过去的,那时的峦和现在很不一样。现在的峦看上去攻里攻气的,但那个时候,峦太柔弱了,好像浑身都软绵绵的,一推就倒。」 祝子绵点点头,若有所悟,「明白了,一个极品1,一个极品0。那不正好是天造地设吗?」 第177页 祝子绵的语气开始泛酸,良叔听得出来。他纠结了一下:伤口上洒盐是不是不太好。 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峦大概也是这样觉得吧。」 祝子绵心又绞了一下,听懂了,「所以,峦是真的喜欢苍。」 良叔不否认,「那个时候,苍是高冷范。峦就总跟着苍。见苍不爱笑,就想各种方法想逗苍开心。但是苍——」 说到这里,良叔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一下,表情闪过一丝惋惜。 祝子绵眼底泛潮,仿佛看到十几岁的峦使尽浑身解术去讨好苍的样子,虽然都是尘封十余年的事,还是让他承受不了。 但奇怪的是,他的难过好像更多是来自于,他与峦的共情。想到峦付出了那么多,却还是被苍冷冷拒绝,当时的峦一定很崩溃吧。 「苍为什么不喜欢峦呢?」祝子绵的语气里有很浓的责怨,好像在怪苍有眼无珠,是个大猪头。 这心思良叔岂能听不出来?他揶揄地笑了一声,「你喜欢峦,就觉得峦什么都好,该被所有人喜欢。」 祝子绵脸上一红,把头扭开,嘴犟道:「谁喜欢他了?谁觉得他好了?」 良叔饶有兴趣地扫绵一眼,一脸长辈的宠溺,但瞬间后,他的表情又沉重了下去。 「苍为什么不喜欢峦,这只有苍自己说得清。但这么多来,苍也没发现对什么人动心。可能工作对他来说,更重要吧。」 祝子绵乏累地向后靠了靠,看向窗外,眼神变涣散。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希望什么,幻想什么。 良叔意味深长地看了绵一眼,车速似乎变得更慢了。 「绵,不管当年苍与峦的关系怎样,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放下了那段过去。而且,他们两个已经不可能了。就算是峦曾经很喜欢很喜欢苍,那也是在你出现之前发生的事。峦并没有在你与苍之间,选择过苍。」 祝子绵乖巧地低下头,听着良叔的话,同时反省着自己内心的小阴暗。 的确,他太希望占据峦所有的情感领域,包括过去与将来。对他来说,峦是他的第一个,也一定是最后一个。他就希望自己于峦而言,也是如此。 可是,在峦的世界里,他来的迟了,就是迟了。这是无法改变的。 他可以去要求峦的将来,但真的不能任性地去要求峦的过去。 良叔说得没有错,当年峦不是在他与苍之间选择了苍,而现在峦在他与苍之间选择了他,那他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祝子绵想通这些,心里乌云散尽,可立刻想到今天峦独自一瘸一拐离开的样子,心又被戳得疼。 看着车窗外,一家药店缓缓靠近,祝子绵眼波一亮,让良叔停了车,买了一罐跌打扭伤的伤药回来。 良叔瞟了一眼假装没看到,继续前开。 「良叔,回去吧。」祝子绵小声说。 良叔假装听不懂,惊讶地问:「是在回去啊,我不是一直在送你回家吗?」 祝子绵声音更小了,不过还是能让良叔听到,「我是说,回峦那里。」 良叔做出个恍然状,带着浓浓地弦外之音劝,「这么晚了,你主动送上门去,可得知道后果。」 祝子绵的脸红到耳根,紧张地摩挲着手里的伤药,不知道怎么回话。心里莫名在猜,峦那个爱气人的性子,是不是就跟这个保镖学的。 良叔见状不逗他了,轻笑了一声,「前方红绿灯,最后的机会。是直走,还是调头。给我一个回答。」 祝子绵羞窘得心砰砰直跳,屏住一口气,看着越来越近的红绿灯路口,沉声吟出两个字:「调头。」 第127章 是盗是奸? 祝子绵来到峦的家门口,按了几下门铃,没有人回应。 睡了?祝子绵看看表,快十一点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不信。何况就算睡了,也该被门铃叫醒了。 他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监控设备,猜测峦故意不给他开门。 小气!祝子绵委屈地嘀咕。 他的视线落在了门锁上,看着指纹输入区,不禁猜自己的指纹还能不能打开门。 正猜着,他便把手指放了上去,咔哒一声,门开了。 祝子绵做贼一样被惊得一哆嗦,转念一想,我又不是贼,我心虚什么?顶多就是不太礼貌。 又转念一想,以他和峦的关系,需要礼貌吗?峦对他不礼貌的事情可太多了。 这一番思量下来,祝子绵大大方方拉开门走了进去。 又是咔哒一声,门在他身后自动带上。紧接着忽的又一声门响,浴室的门开了。 祝子绵循声一瞧,就见峦从浴室走了出来,浑身只在腰间围了一圈浴巾,上半身的诱惑淋漓尽致,未擦干的水渍更撩得明目张胆。 祝子绵冷不丁被这种画面袭击到,不由倒吸一口气。下意识转身要逃,却一时忘记自己所在的位置,脑门咣的一声磕在了门上。 「啊——」祝子绵疼出声,不好意思地按住了额头。 这画面像极了一只想偷袭的猫,被反将一军后,慌不择路撞了墙,它还委屈地先喵一声。 峦禁不住勾了下唇,继而他波澜不惊地看着绵的背影,甚是随意地问:「你来干什么?」 祝子绵不敢回头,支吾地说:「我来,给你上——」 第178页 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一股力道压上他的肩,直接让他贴在了门板上。 「真的?」峦语气带着玩味,很不正经。 祝子绵后知后觉,自己断句断的位置,好羞耻。 他忙把手里的药拿高了些,正色地接上句:「药!我来给你,上药。」 峦站在绵的身后,在绵看不到的地方,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 原本,他心里是真不痛快。为了绵,自己的名声不要了,面子不要了,忙得晕头转向还得操心他被人算计,结果他居然翻旧帐,吃十几年前的陈年醋。上哪儿叫屈去? 但绵用几个不经意的小举动,就让他很想笑。这个人于他而言,简直是伤心时一颗百试不爽的特效药。 大概是不想让绵觉得自己那么好哄,峦快速整理表情,从绵手里夺过药,硬邦邦地说:「谢了。」 说罢他便转身自顾自地走开,坐到了床上。 祝子绵也转过身,这才环顾了一下屋子,心里不禁唏嘘起来。 这屋子和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曾经睡过的床还在,床边灯柱上的手铐还在,甚至他磕瓜子时用的mini垃圾桶,也在原来的位置,不曾改变。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失了神,好像自己从不曾离开过。 趁祝子绵发呆的时候,峦已经打开药盒子,把药取了出来。 他懒散地瞟了绵一眼,问:「你还有什么事?」 说着,峦已经把药打开,准备自己给脚踝上药。 祝子绵赶紧走了上去,夺过峦手中的药说:「我来给你上。」 峦歪起头,嘴角微微勾着,有那么点恶作剧的意思。 祝子绵被瞧得不自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好像又没说全。只好再补充了一次,「药。我是说,我来,给你上药。」 峦倨傲地把头扭向一边,「为什么啊?我自己又不是不可以。」 祝子绵有些词穷,事实如此,脚踝上的伤,上药真不必麻烦别人。 他不得不使劲想,说个什么理由好。这时,厨房传来了嘀的一声响。 祝子绵立刻找到表现机会似的,一边说着:「你别动,我来。」一边向厨房走。 进到厨房,他发现原来是吐司机里的面包吐司热好了。 峦从来没有这么晚吃过东西,莫非—— 祝子绵反应过来,峦今晚可能急着找他,晚饭都没有吃。这让他心里的愧疚感又上了一个等次。 他忙把吐司夹到盘子里,讨好地给峦端了过去。正好藉机说:「你吃着,我来给你上药。」 峦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吐司,却不伸手接。轻声轻气地来了一句:「我要吃三明治。」 祝子绵:嘿,撒娇是吧?行,给你个机会,看在你为我受伤的份上。 于是,祝子绵端着吐司回到厨房,找出开袋即食的火腿片和西红柿。打算做个最简单的三明治。 好歹他给峦当了几个月的帮厨,这个难不倒他。 不到五分钟,他便把三明治端到了床上,心想这下就没问题了嘛。 「你吃着,我给你上药。」祝子绵又笑着说。 峦看了一眼三明治,依然没有抬手接,表情上还不太满意,「总得配点喝的吧。」 祝子绵想起峦是有这个习惯,以前三明治都是当早餐吃,会配小半杯咖啡。但今天都这么晚了,喝咖啡不合适吧? 他挠挠头,试探地问:「那我给你热杯牛奶?」 峦撇了下嘴,还是不太满意,想了片刻后,他说:「喝红酒吧。」 「哦——」祝子绵应了下来,心说都这会儿了,简单吃点得了,还搞什么仪式感。 不过,他很快猜到峦是故意在使唤他。虽然明知如此还乖乖听话,有那么点小小的委屈,但想到峦为他做过的种种,他觉得那点委屈还可以消化。 祝子绵开了瓶红酒,找出红酒杯,倒出一杯和三明治一起放到餐盘上,然后乖乖巧巧地给峦端了过来。 峦整个人坐上床,背倚着床头,双腿舒展地放在床上,终于接过餐盘开始吃了。 祝子绵就坐到峦的脚边,小心地把药涂抹到峦的脚踝上。 看着脚踝上红肿的区域,他心无杂念,但着实有些心疼。手指在那里不停转圈,不太敢确定要多大的力度合适。 于是余光向峦看去,就见峦表情不算自在,吃东西的动作也极不自然,有一种强忍的即视感。 「疼吗?」祝子绵不禁问。 峦摇摇头,他不好意思说,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痒。而且是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一种挠不到的痒,比疼还不好忍。 峦不得不把脚挪到了一边,躲开了绵的手。 他迅速掩饰好情绪,语气挑衅起来。「今天的你好反常啊。这么听话,不会又想着什么坏招,要拿我把柄吧。」 祝子绵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峦嗤笑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祝子绵无辜地眨了眨眼,继而他翻着眼认真思索起来。 思索了片刻后,他煞有介事地说:「盗是没什么想盗的。」 所以--是奸喽?? 峦没想到绵能这么答,还配着一脸诚恳的表情,一个没防范,他呛出了一口红酒。 第128章 我就绿茶了你看着办吧(上) 第179页 红酒呛到了嗓子里,引得峦一阵咳嗽。 祝子绵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一个玩笑,让峦反应这么大。 他刚想着要不要帮峦拍拍背,就见峦杯中的红酒洒了一些在身上,从腹腰偏上的位置一路向下。 祝子绵脑子不转,伸到一半的手直接就擦上峦的身,想帮他擦去酒渍。 这种位置过于敏感,峦触电一样,快速把绵的手拨拉开,邪魅笑着打趣:「这也是在上药吗?」 祝子绵神情一窘,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尽管他是无心的。 可即便是个无心之举,这短促的一下触摸还是让两个人的心思都起了质的变化。 他们不约而同都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后,接着便把视线移到了对方之外。暧昧蔓延,无法收场。 这时,一段音乐划开了这样的气氛,是峦的手机响了。 可巧手机就在祝子绵的视野之内,屏幕上苍的名字,不偏不倚地冲到他的眼前。 祝子绵的眉毛皱了起来。都这么晚了,苍打电话找峦干什么?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么晚说?既然已经拒绝了峦,为什么还要与峦搞这种纠缠不清? 几个问题默问下来,祝子绵心里的醋劲又起来了。脑子里也顾上想别的,以至于这酸酸的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峦歪起头,打量着绵的表情,不禁莞尔。回头想想,虽然绵总只些莫虚有的醋,挺冤枉人的,但也总好过绵浑不在意吧。 峦玩笑的心思又起,他假装习以为常,拿过手机点击了接听。 接着不等那边的苍开口,便先行说:「我在家呢,你过来吧。我等你。」不得不说,峦的语气有些做作的挑逗。 苍那边死寂了三秒,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毫无感情地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通话的过程中,祝子绵死死盯着峦的眼。峦也不躲不逃,直勾勾地迎上去。 祝子绵从峦的眼睛里,读到浓浓的戏嚯意味,他知道峦是故意在气他。就算苍真的来了,峦也不会和苍干什么。 可是,祝子绵心里还是不舒服,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大半夜的见有暧昧关系的人,谁都开心不起来吧。万一他们酒后乱性呢? 祝子绵越想越不痛快,尤其想到好几次,苍在他的面前,和峦故意亲密的样子,他突然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祝子绵夺过峦的酒杯,把剩下的红酒从峦的头上直接倒了下去。 绵从没有这么粗暴过,这一举动打了峦个措手不及。 峦惊愕地看着绵,顿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回体,玩笑:「怎么?吃醋了?」 祝子绵不答,他面无表情地扬起下巴,却说:「一会儿,你要这么狼狈地见苍吗?」 峦抚了一下被酒弄脏的头髮,很难受。难受得他不想再与绵斗嘴了,给了绵个「算你狠」的眼神,便自顾自走进了浴室。 祝子绵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给他即将实施的计划打气。 毕竟,他不是一个喜欢人前秀恩爱的人。当然,这不算重点。其实他更怕峦笑话他。 回想白天,他刚警告峦项目完成前不要做出占有他的事,晚上他就主动投怀送抱,着实有点丢面儿。 想来想去,他打算装个醉。喝多了嘛,干出什么出格的事都有可能。醒来以后,死不认帐就好。 于是,他趁着峦沐浴,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红酒一口干掉,又把剩下的红酒都倒进了洗手池。 废话,他只是装醉,又不打算真的醉,还能真喝一瓶啊。 做好伪装后,他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估摸着峦的衣服也穿好的时间,祝子绵把空酒瓶摔碎在了水池里。 峦闻声吓了一跳,匆忙沖了出来,扑进厨房。正想问一句绵怎么了,绵已双眼迷离,摇摇晃晃地倒进了他怀里。 第129章 我就绿茶了你看着办吧(下) 峦看了一眼水池里的玻璃渣子,不可思议,「都喝了?」 祝子绵不答,半睁着眼看了看峦,眼皮就抬不起来了。他把头埋在了峦的颈间,「头好晕。」 峦抿起唇有点想笑不敢笑的样子,他一边扶绵走出厨房,一边责怪:「谁让你喝这么多?」 祝子绵垂着头,眼波清醒地看着地板,发现峦把他扶向了他从前睡的那张小床,心里不爽。 再看峦,这一次从浴室出来,可穿得规整多了。休闲衬衫配休闲阔腿裤,恨不得把「咱俩什么也没干」穿在身上,祝子绵更不爽了。 这不明摆着,已经为和苍约会做好准备了嘛。 祝子绵可怜巴巴地扁起嘴,将腿放软,整个人倚在峦身上,并发出不舒服的哼唧声。 待峦将他放倒,欲起身离开时。他忽然把手臂绕到峦的颈后,用力将峦拉扯了回来。 两人的唿吸都带着淡淡一层酒气,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孰轻孰重。 峦用手指宠溺地抚了一下绵的嘴角,「都醉成这样了,快睡吧。」 祝子绵嘴角一垂,用酥软的声音撒起娇,「不要。你陪着我嘛,一直陪着我。」 峦唿吸开始急促,有点顶不住。躺在身下的,本就是他想要拥有的人啊。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探入绵的发间,一层热度包裹上来,从指尖快速流向全身。 「你确定今晚要我陪你?」峦喘息着问。 第180页 祝子绵也把手伸入峦的发间,并轻轻攥紧,攥住峦的一些髮丝下压,迫使两人唿吸更近。 他没有回答峦,但是回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峦的唿吸变浊重,他不想再挣扎了。 这时,门铃响。两人交缠在一起的目光同时闪了一下。门外的人是谁,他们都猜得出来。 祝子绵含着哭腔吐出两个字,「别走。」 峦深吸一口气,闭目稳住心绪,炽热顿时冷却了几分。 「你等我一下。」峦说完就要起身。 祝子绵哪里肯干,他突然起身扑向峦,将峦抱住后,在峦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咬得不重,但也有一些些疼,能咬出牙印那种。 峦冷不丁吃痛,啊了一声。祝子绵紧张,怕自己咬得狠了。忙又松开牙,安抚地嘬了几下。 一翻折腾后,峦的颈上留下了一个足以让人想入非非的红印。 祝子绵看着自己的作品,还挺满意的。 他假装酒劲变浓,迷迷煳煳地向峦伸张开五指。 「五分钟。」祝子绵说,「我只等你五分钟。」 峦稍平復的唿吸又乱了,较方才还要勐烈。他使劲点了一下头,眼神里的痴缠让人脸红,好像他心里一分钟都不想等。 但峦还是强迫自己站了起来,快速冲出了屋子。 - 一推开门,峦便撞上了苍冷冰冰的一双眼。 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有点始料不及。 以他对苍的了解,苍应该在挂电话的时候,就该猜出什么情况。 两人一见面,苍应该会调侃他,打趣他,或者是故意整些小伎俩来取笑他。但不该是冷冰冰地想要翻脸。 这让峦有一时的错愕,不知如何开口。 苍扫了一眼峦颈间的红印,先说话了。 「他在?」 「嗯。」峦有些难为情地垂下头,罕见地像一个想要初尝禁果的少年。 苍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仿佛现在的峦没眼看,这反应也像极了对儿子失望透顶的长辈。 峦没办法,只好直接问了出来,就是语气有些尴尴尬尬。 「你,带药了吗?」 苍没回头,从兜里掏出一排药丢给了峦。 峦接过药,发现是一排白色药片。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注射型的吗?升级了?」 苍摇摇头,「是换药了。」 峦脸都白了,「这药干什么用的?」 苍的嘴角勾出若有若无的一抹戏弄,一字一顿,「让你清心寡欲。」 峦惊愕地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之后看了一眼房门,想到绵正躺在床上如箭在弦,自己却要当和尚,那绵能放过他吗? 「你想害死我啊。」峦委屈地向苍抱怨。 苍的神情一凛,让峦不由微微抖了一下,印象中,他从没有见过苍这么严肃过。 就听苍压住声音向他低吼:「我要是把那药给你,才是真的害死你。」 峦怔住,「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苍的语气没有一丝玩笑,继续解释,「你上一次用药,离现在半个月都不到。那种药在身体里完全代谢出去的时间至少一个月。反正,上一只半个月用了两次药的小白鼠已经死了。你想和它一样?」 峦整个人都不好了,雕塑一般静止了几秒后,有气无力地倒在了墙上。 「惨了,难得他……他肯定又要生气了。」峦那不好言说的失落几乎塞满了整个楼道。 苍鄙夷地笑了一声,「你那个男朋友,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气完了再哄呗。」 话刚落,就听一声开门响。那个爱生气的男朋友,出现在了门口。 祝子绵的衬衫已是松松散散,本就少了两颗扣子,此时更是敞得让人不好直视。 苍快速把视线移开,余光中,看到绵软绵绵地向峦走过去,极不清醒似地扑进峦的怀里,哼唧:「抱抱。」 峦抬眉看向苍,眼神求助,都想跪了似的,似乎十分期待苍能说一句:刚才只是开玩笑。 然而苍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似笑非笑地向他摇了摇头,断了他的念想。 峦郁闷至极,把头重重地向墙上磕了一下,体内如天人交战。 心中咆哮:饶了我吧。 第130章 谁不在演戏呢 天刚透出一点亮光,祝子绵生物钟作祟,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衣着整齐地醒在了自己从前那张单人床上。 厨房里亮着灯,峦已经在那里忙碌着什么。 祝子绵有一种起勐了的错觉,头昏昏沉沉,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回想昨晚,他都说不清自己是真醉还是假醉,若说真醉,他记得发生过的一举一动。 他记得峦当着苍的面,把他抱起;记得苍耐人寻味地说「我还以为,我们最终会在一起呢。我都快要动心了」;还记得峦哭笑不得地嗤苍一声,毅然抱着他走回了屋子。 若说假醉,他完全失控了。 两人回屋后,峦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让他丢掉了所有防线。 他亲吻峦时有多贪得无厌,撩起峦的衬衫时有多欲罢不能,此刻想来都让他脸红。 不得不说,他在定力上本就比峦低了几个档次。峦被他撩到哪个层次,他不清楚,但他已经完全溃败,毕竟峦是他放在意念里温存无数次的人啊。 第181页 而且,在他决定让良叔调头,回峦家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无论峦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他是真的愿意把自己交出去,愿意用最完整的亲密交融去谢谢峦对他一直以来的默默呵护,也以此来抚慰那些他带给峦的痛。 但是—— 祝子绵低头把自己认真打量一遍,他确定峦什么都没有做。 昨晚最后的记忆,是峦又开了一瓶红酒,要和他干一杯。 他干了那一杯红酒后,就感觉身体万分乏累,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只想倒头就睡。 峦在酒里下药了。 祝子绵想明白这一点,只觉得荒唐到无极:别人下药是为了和他发生关系,峦下药居然是为了不和他发生关系。 祝子绵一股火蹿了上来,你它喵的忍者神龟吗你? 他噌地站起身,一句话冲到嗓间差点就吼了出来:峦你是不是不行! 然而,对上峦碰巧回头看他的眼睛,这句话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峦的眼神太温柔了,温柔到祝子绵一肚子的火,不好意思发。尤其看到峦把一小碗馄饨端上餐桌,他更火不起来。 这馄饨是峦亲手做的,从制作面皮的那一步,煮出来轻薄透明像绢纱一样。 当初他住在峦这里时,峦有个周末一时兴起做过一次。他吃得意犹未尽,但不好意思夸好吃。 那时,他对峦还没有那种情愫,只把峦当一个好心收留他的房东。他哪敢表达出还想再吃的意思?一个蹭饭的还挑三捡四,有点太不识好歹了。当然,最主要的是这道吃食太花时间了。 峦这一大早能把一碗馄饨端上桌,祝子绵不得不怀疑,峦昨晚一宿没睡。 祝子绵坐到餐桌旁,拿起勺子吃了一口。不出所料,好吃。 峦在他对面坐下,幽幽地问:「酒醒了?」祝子绵想说,是药醒了。 但话到嘴边,他及时收回。一个酒醉到胡作非为的人不该能记得自己被下药,这还真是哑巴吃黄连。 祝子绵强做镇定继续吃了两口,学着酒醒的人问:「昨晚我喝多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峦笑得耐人寻味,「你都不记得了?」 祝子绵摇摇头,抬起眼认真甚至有些冷漠地说:「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因为喝多了,并非我本意。希望董事长不要在意。」 一声「董事长」明显拒人千里,让峦不太自在。他与绵的视线碰撞了一下,忙又匆匆躲开,也是有苦不能说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表情整理好。一边搅动着馄饨汤,一边无所谓地笑了:「放心吧,我知道你醉了,我不会欺负醉酒的人。」 祝子绵咬紧牙,感觉从没有这么憋屈过,明明气的就是峦什么都没做,偏偏他还要因为峦什么都没做说一句谢谢。 馄饨很好吃,但祝子绵吃不下了。 他站起身,公事公办道:「我去上班了。」 峦看着绵剩下的大半碗馄饨,顿时也没了胃口。 「时间还早,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公司吧。」他说。 祝子绵看了看自己少了扣子的衬衫,确实不适合再穿到公司去。但他不想洗澡花那么多时间。 他自顾自走到自己从前放衣服的柜子,找出一件自己以前的衣服换上。然后换鞋,出门,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峦一眼。 峦目送着绵疏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无比丧气地锤了锤自己的额头。 这波澜不惊的一场戏,绵演的憋屈,峦也不好受。 「我不会欺负醉酒的人」,是他唯一的应对说法。但其实,他比绵自己都清楚,绵没有醉。 他见过绵喝醉的样子,白皙的肌肤里会透出红晕,眼底更是红得像刚刚哭过。 所以从绵晕晕乎乎倒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就知道绵没有醉。他知道绵对他的索取都发自于心,然而他没有给。 不但没有给,他还把自己放在道德高地,让绵来感激他,绵不生气才怪,而且这口气显然不是一碗耗时耗力的馄饨能哄好的。 万一绵再多想了些别的…… 峦不由懊恼起来,要知道,把对方撩出火再冷冷走开,一直是他的惯用伎俩。 峦生无可恋地站起身,他的腿还没好,一步一顿移到落地窗前,意外看到绵刚刚走出小区门口。 绵的速度比他想像要慢,走得失魂落魄。这让峦被负罪感又蛰了一下。 他不忍再看,可是当他想转身的时候,视野里好像出现了什么不和谐的东西。 他隐隐感觉,有个人一直等在小区门口,在绵离开小区时,跟踪了上去。 第131章 莫非处男有禁忌? 祝子绵心里很乱,他委实被峦整不会了。 两人以恋人相处的时候,他想与峦亲昵,峦说要等结婚。但后来知道,那不过是他心理疾病的藉口罢了。 如今,峦的心理问题解决了,为什么还不肯碰他呢? 上次自己被下了药,峦做了些什么,他其实并不清楚,但肯定没有做到情侣最亲昵的那一步。 这一次,他清醒得很,峦是真的除了吻什么都不肯给他。 这正常吗? 祝子绵想不通,他坐在电车上,无助地拿着手机想搜一个答案。 【怎么撩对方,对方都点到为止不肯上床是什么原因?】 第182页 几个关键词后,这条搜索信息跳了出来。祝子绵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 网友们的回答五花八门,有调侃的,有严肃的,有规劝的,还有真实举例的。 总结而言,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他不爱你,要么他还不够爱你。爱到浓时,你不撩他,他都想完全占有你。 祝子绵合上手机,有一种被碾压后的粉碎感,这个答案他不怀疑,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而且基于这个答案,他心里慢慢升起一种恐惧。 不停对猎物示好,等猎物以为水到渠成的时候再狠心收网,峦对他的所有前男友不都是这么干的吗?那自己又特别在哪儿呢? 祝子绵眼睛灼得疼,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他不想这么失态,尤其在拥挤的电车上。 于是他又打开手机,调出自己的游戏策划案,强迫自己认真检查并思考每一个环节的细节。 他觉得需要用工作把自己从复杂的恋情中抽离出来。对于峦,他真的累了。不想再猜,害怕再赌了。 - 祝子绵在公司附近勉强吃了些早点,卡着要迟到的点才去公司。 他不想再像前一天一样,受那些员工嘲笑。想着大家都急着去打卡的时候,应该不会再花时间在他身上。 然而,他还是估计错了。 从他一踏进公司大楼,更嘲讽不堪的目光就纷纷投射了过来。 而且一层大堂里的人明显比前一日还要多,这无疑预示着一场热闹即将上演,而且是员工们宁可迟到扣钱也不想错过的热闹。 祝子绵预感到危险,他停下脚步,顺着众人的目光提示看向了大堂墙壁上的显示屏。 往常,这块显示屏上显示的都是公司所有游戏的即时下载数据,但今日,显示屏上显示的是一段偷拍视频,正是他从峦的楼里走出来的视频,循环在播。 而且视频上还特意加了录制时间,显示他在今天早上7点05分左右,从峦的楼里出来,然后离开小区。 祝子绵没想到会这样,脸慌得毫无血色,心跳在逐步加快,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时候,就看到园迈着豪横的步子,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祝子绵的眼瞪得腥红,猜到是园在报復他。 园顿在了与祝子绵三步之遥的位置,冷笑地说:「公司要解僱我。理由是我在项目制作期间擅离职守。嘁——」 说到这儿,园翻了个白眼,稍顿片刻,不服起来,「我擅离职守?项目制作期间?我敬爱的项目经理,你好意思说,这个项目还在制作吗?还需要制作吗?」 祝子绵浑身开始颤抖,他的情绪还没有从一场打击中走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场摧残,他脑子已乱成一团,什么都不会了。 园挑衅着在绵眼前走来走去,好像演讲一样自说自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绵经理的对赌协议是怎么签的?项目结束,如果赔了人就归董事长。那我就想问问了,项目刚开始,绵经理就急着把自己送到了董事长床上,那这对赌协议是不是就提前终止了?那项目是不是也提前终止了?那凭什么说我在项目期间擅离职守啊?」 园的语气越说越凶,质问得越来越狠,对比祝子绵的哑口无言,显得占理极了。 这让园更加嚣张,讥笑几声后,变得阴阳怪气,「绵经理昨天怎么说的?什么拿自己做赌注,换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怎么?尝试了一下,发现还是一脱改命来得快吧。接下来,董事长还会继续给你这个项目投资吗?要投也是直接投你身上吧。你俩想怎么调情,就单你俩玩就好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必要让我们陪着玩吧?」 祝子绵咬着唇,控制着眼泪不涌出来,他不知道怎么应对,竭尽所能也就是不让自己在围观中过于狼狈。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夹杂于其中的鄙夷气息也越来越明显,祝子绵垂下头,看着冰冷的地面,真的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每一秒都像一年般煎熬,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祝子绵意外地感觉窃窃私语的声音和语气起了变化,好像众人又被其它的事情吸引。 祝子绵不解,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在看大堂显示屏。 他不明所以,也向显示屏看去,就见显示屏上的视频已经变了,不再是偷拍他从峦楼里出来的视频,而是一段监控视频。 监控里是峦的家门口,峦送滔走了出来,滔礼貌地向峦鞠躬告别,然后离开。 时间显示,是今天早上7点05分。 这段监控明显是想说,今天滔与绵都在董事长家里,而两个人是前后脚离开的董事长家。 这个——怎么说呢? 没人敢妄猜,董事长同时和两个人过夜,玩那么大。 而且董事长看上绵,有情可原。绵长得是挺让人想入非非的。但是滔刚入职,一张典型理工男的脸,能让董事长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太小了。 正当众人的议论风向开始转弯,大堂里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明显是一个信号。 所有的目光立刻向那声音移了去,就看见滔迈着比园还豪横的步子,穿过人群走到了园的身前。 「会偷拍了不起啊?」滔调侃着说,「就这一个片断你想说明什么啊?如果不是碰巧拍到绵经理出来,你不也是想早早地去见董事长,跟董事长求个情,让董事长别炒了你。到时候监控拍到的,就是你7点10分左右从董事长家离开,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从董事长家里走出来的人,都被董事长上过?你把董事长当什么人啊?」 第183页 园神情开始慌乱,他不敢把董事长想得那么不堪,更害怕别人以为他这么想,一时没了对策。 滔扫了一眼大屏幕上的视频,懒散地继续:「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绵经理的项目是董事长私人帐户投的资,所以董事长不好意思占用正常的工作时间处理。一大早刚起床就把我们叫去了解项目细节,到你口中,成了董事长拿钱陪我们玩?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园更说不出话了,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众人那瞧不起的目光,渐渐都聚到了他身上。 尴尬似乎走到了极限,热闹似乎也走完了高潮,准确地说,是该要的效果都达到了最佳。 这时,才听助理在不远处喊了一声:「都不用上班了吗?」 众人这才醒过神,热闹看得太久了。一个个赶紧往自己的工作岗位跑。 大堂里顿时清净了许多,只有祝子绵还回不了神,他惊愕地看着滔,眼神分明在询问:「你这套胡说八道,是谁安排的?」 但他心里明白,他不需要问。能把这件事设计到如此不着痕迹的,只有峦。加上滔的黑客水平,制作出这样一段监控视频,并非难事。 搞什么嘛!如果我只是你的猎物,你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干嘛还要对我好? 祝子绵心里疑惑又起。突地,他灵光一闪,对于这个疑惑,他有了一个全新的答案:峦不是不行,是他不能做,他的身体有异样。 第132章 我家老攻守男德 祝子绵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他忍不住猜测,奴隶领域毕竟是个没有女人的地方,这些奴隶也不是传统生育方式生下来的,会不会他们看上去和贵族一样,其实身体的一些细节是不同的? 这个想法让他魂游外太空,呆立不动。直到楠走过来,拍了他的肩,才把他拍醒。 祝子绵看着楠,思绪一时还没回神,有点惊愕状。 楠的表情也不显轻松,十分警惕。他左右瞧瞧,见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小声问:「绵,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啊?我发信息给你,你只说了句不回去了,就再没话了。」 明摆着,楠并未全信滔的鬼话,什么董事长一大清早把他俩叫去家里,绵可是从昨晚就不见了。 祝子绵张了张口,脑子还僵着,只知道不能说实话,但谎话要怎么编,他又编不出来。 正不安着,滔轻松散漫地走了过来,「绵经理昨晚一直跟我在一起啊。」 「啊?」楠扶了扶眼镜,不可思议地用目光询问绵。 祝子绵快速扫了滔一眼,见滔神色笃定,演技在线,于是附合,「嗯」了一声。 他估计这也是峦事先给滔备好的口供。 楠看了看绵,又看了看滔,紧锁起眉头,「你们俩,怎么一下子变这么熟啊?」 滔耸耸肩,好像楠这个问题问得才奇怪,「这有什么?项目这么紧,我和绵经理通宵沟通了一下游戏策划,应该的吧。」 祝子绵再次附合,「嗯」了一声。 楠认认真真地想了想,终于点了几下头,信了。紧跟着,他就委屈到不行。 脚往地上一跺,抬着胳膊左搂一个,右搂一个,埋怨:「你们这么辛苦工作,怎么不叫上我嘛。现在全公司都孤立我们,但是我们三个是绑在一起的啊。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怎么可以你们通宵工作,不叫我?」 滔嗤了一声,争脱开楠的手臂,「有病,还有人盼着加班?」 说着,他完成任务一样,不想再说话,自顾自地走了。 祝子绵只好自己和楠好声解释,「关于策划,我和你已经沟通得很清楚了嘛,所以觉得不用让你再听一遍。就没叫你。下次,一定不让你歇着。」 楠嘟了嘟嘴,「好吧。说话算话,你要记得,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祝子绵拍拍楠的肩,「知道啦,无话不谈。这次算我错,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楠仰头假装犹豫,嘴角的笑却已经越来越明显,一看就是被哄好了。「行。这次原谅你了。」 说罢,他拉起绵向电梯口走,祝子绵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起他走到了楼梯入口。 楠意识到绵似乎有什么私密的事要说,待二人进入楼梯间,四周针落可闻的时候,楠主动小声问绵:「怎么了?」 祝子绵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乱扫了一遭,终于红着脸问了,「楠,你的第一次,给出去了吗?」 楠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向后退了一步,「绵,你问这个干什么?」 祝子绵挠挠头,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半晌才支吾,「我就是想问,第一次和以后每一次,有没有什么不同啊?」 楠眨了眨眼,还是不懂,有什么不同?次数不同还是技术不同? 祝子绵看上去更难堪,但话题起头了,只好硬着头皮问:「我就是问问啊,就是,有没有什么处男膜之类的东西。」 楠的腰向后闪了一下,再看表情,不只眼珠子要瞪出来,下巴都要掉了。一脸惊悚: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怔了好一会儿,楠才终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什,什,什么,是,是,处男膜啊?」 祝子绵见状,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的。 也不怪他这样想,主要是峦对待这方面的态度,太像贵族胶囊里的女人了。所以他不得不怀疑,峦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男德贞操要守,不然没理由面对喜欢的人那么强烈的诱惑,还能不为所动。 第184页 空气凝固了几秒,祝子绵与楠各有所思。半晌后,祝子绵先回了神,见楠依然一幅受惊吓的样子,看上去不跟他把话说清楚,他翻不过这篇。 祝子绵于是顺着这话题又问了起来,「你们会把第一次,看得很重要吗?就是一定要结婚啊什么的。」 楠一边思索,一边不停摇头,「那不至于啊。结婚就是一套手续,办个证。打算要孩子的时候需要用罢了。很多人同居几年,直到要孩子的时候,才结婚啊。」 祝子绵蔫了,无力地靠在墙上,喃喃自语:「所以,第一次没那么重要,对吧。」 楠靠到了绵旁边,正儿八经地纠正:「那也不能这么说,肯定也得是自己喜欢的人啊,纯是想解决一下的话,自己就搞定了嘛。」 听了这话,祝子绵更沮丧了,果然是自己意想天开,网友的话都是对的。 还是不够喜欢,不然坚持什么呢? 楠见绵半天没出声,小心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始终见绵打不起精神,不由好奇地追问起来,「绵,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些这么诡异的问题啊?」 祝子绵扁扁嘴,不得不承认,他嘴上说着与楠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实际上,有太多的东西不能与楠说。 那该怎么回答楠呢?祝子绵沉思。 倏地,他眼波一亮。略有惊喜地说:「我是想,我们的游戏里,可以给主角加上这个设定。」 楠听得困惑,「什么设定?」 祝子绵笑了:「就是主角有处男膜,在教育养成系统里加上男德,教导他要从一而终。」 楠看着绵,又恢復了刚才那被吓坏的鬼样子,傻了一会儿,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到底,什么,是,处男膜啊。」 祝子绵眼珠子转了转,考虑了一会儿,附到楠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下把楠腿都惊软了。 他看着绵,眼里震惊要顶了天,这是十级脑洞都想不出的东西吧。 隔了好一会儿,楠才费劲地咽了一口口水,继而摸了摸绵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烧啊。怎么想出的点子像说胡话呢?这也太变态了吧?」 祝子绵得意地扬起眉,「变态?变态就对了。一款现象级的游戏,你按部就班可能吗?必须变态。」 「可是,可是,玩家接受不了吧。」楠还是不能苟同,这个设定简直是在挑战他从小到大的人生观,世界观,恋爱观,等等等等。总之,一想到这个设定,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祝子绵抱起双臂,靠在一旁很闲适似的,才不管楠的死活。悠哉地反问:「这种设定从没出现过吧?那你怎么知道玩家接受不了?」 「不是,这——」楠一脸吞了苍蝇般难受,仿佛在说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玩家接受不了啊?可看绵满是笃定的样子,他无奈地把质疑收了回来,改为规劝:「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啊?我们的策划案每版更新都在存放在公司伺服器上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权限看,但策划组长可以看啊,万一他看到了,怕是没等我们制作,就得把我们一锅端了。项目立了,也是可以中途废掉的。」 祝子绵愣了一下,还有这事儿?他刚听说。 他摸着下巴,脑子开始转起来,转了几转后,他表情突然变得无辜又无所谓,「看到就看到呗,反正是董事长让加的。」 「啊?」楠几乎跳起来,被爆炸新闻崩到了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復,「所以,董事长今天叫你去他家里谈工作,就谈了这个?要加入这个设定?」 祝子绵不由想到他昨日他在峦家里的种种。想到峦把他弄晕,然后完完整整地晾到一边。 压着不能发的那口气又涌了上来,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 话声落,祝子绵被这口怨气搅得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可反观楠,那表情是越来越云淡风轻了。 他长舒一口气,「如果是董事长提出来的嘛——」 祝子绵斜眼扫过去,捧哏一般接了句:「怎样?」 楠勾起唇,无比佩服地点了几下头,伸出大拇指,「睿智!」 啥?祝子绵眼一瞪:我提就是变态,他提就是睿智? 「滚!」祝子绵喊了一声,一脚向楠踢了过去。 - 大半日后,因为腿伤在家办公的峦,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助理吐字很是艰难,「董,董事长,关于绵的那个策划案,是不是还要再斟酌一下啊。」 峦有些莫名其妙,还隐隐不爽:这项目既然立了,你们就让他们组恣意发挥就好了,忙些别的不行吗?非盯着他们项目组干嘛啊。 「斟酌什么?」峦没好气地反问,顺手端起水杯,咕咚了一口。 耳边听助理很难为情地说:「就是——处男膜的设定,是不是不妥啊?」 噗嗤—— 峦侧了下身,一口水喷到了地下。处男膜?什么鬼? 好在这口水,他没有把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因为马上他就听到助理补了句:「听说,这个设定是您让加的。我们觉得,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我让加的?峦的表情说怀疑人生都轻了,虽然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他依然是一种社死的感觉。 第133章 谁才是受气包啊 「餵?董事长?董事长?」 第185页 峦再听到助理声音时,都不知道助理叫了他几次了。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镇定下来解释说:「刚才有个电话进来。这个设定,嗯——」 峦揉了揉太阳穴,想说那就删了吧。但犹豫了一下,想到绵清早离开时那个怨怼的样子,还是无奈地改了口:「我再考虑一下。」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峦把正在做的工作告一段落,然后便登陆了公司伺服器,找到了绵的策划案。 深吸一口气,他终于决定认真看一下绵的这个游戏。 游戏名叫追爱模拟器,看下来和他最初的感觉很像,就是记帐本。 只不过记录的不只是金钱,而是人生轨迹。 玩家可以操纵主角学习,娱乐,赚钱,投资,与现实生活很像。 在这个过程中,会激活不同特点的npc角色。玩家可以控制主角去攻略其中之一,与他结婚生子,再一起攒钱致富。 总体说来,除了一个诡异的处男膜设定,其它的与现实生活基本一致。 峦疑惑地看着显示屏,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地点啊点。 他不能理解,这种模拟现实的游戏真的有人玩吗? 没有打怪,没有升级,而且画面风格还是手帐风,就好像在通过数据录入完成一部现实生活日记。 新鲜是新鲜,但是很难戳中玩家的兴奋点吧。 峦实在无法想像,为什么绵会策划出这样一款游戏。 不过,他心里明白,不管这游戏于他而言有多难理解,他都会支持绵做下去。 只是这「处男膜」的设定—— 峦开始头痛,痛得他不得不把笔记本合了起来。 他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最终掏出手机给绵编辑了一条消息:你还要给我惹多少麻烦啊? 然而,消息没有发。很奇怪,看着绵的头像,敲完这条消息,峦的心情就轻松了不少。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把消息删了个干净。 转而给良叔留了言:看看绵下班是不是直接回家。 - 祝子绵今天还真不能直接回家。答应请楠的一顿饭,不能失言。 快下班的时候,他和楠在聊天软体里沟通去哪里吃,楠热络地提醒他:「要不要把滔一併叫上?我们现在是一个team嘛,项目要步入正轨了,正好来个立项仪式。」 祝子绵微微挪了挪上半身,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滔。 就看见滔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眼睛盯着屏幕一眨不眨,专注的程度让他不敢打扰,好像随便出个声,都能把滔吓一跳。 可细想楠的话也有道理。何况,今天滔帮他解围,他还没有好好谢过。 琢磨了片刻后,祝子绵选择用聊天软体先发了个消息过去。 「今天的事,谢谢了。」 滔敲键盘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节奏有任何的变化,消息就回復了过来。 「不必。迫不得已。」 祝子绵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强迫你做的?」 滔:「是我失算。你这个金主还真不简单,当了这么多年黑客,栽到黑客手里,我认。」 祝子绵脑子转不过弯,难道峦也是黑客?不可能,如果是的话,那个「你喜欢我」的小病毒就不用滔来做了。 不过这个细节,他觉得不重要。稍猜测了一下,便转而问滔:「他拿什么威胁你啊?」 滔:「我算计你手机的事,他不是告诉你了嘛。凭这个,他能再让我坐牢。」 祝子绵明白了,按说这是滔咎由自取,但他却不知为什么,还挺过意不去的。 稍顿了一会儿,祝子绵似乎决定了什么,给滔发了句:「去洗手间,我等你。」 发完,祝子绵就拿过背包准备起身,不料滔的消息回得极快,「别说得这么暧昧!要是被你金主知道了,我怕我死无全尸。」 祝子绵哭笑不得地哼了一声,他不喜欢「金主」这个说法,显得峦只会砸钱,更显得他很缺钱。 于是他回:「他不是我金主。而且,他不敢。」 滔那边的键盘声终于停了。 滔探出头,看了祝子绵一眼,脸上笑得有几分佩服,之后便站起身,先行走出了屋子。 祝子绵见状,跟楠说了句:「我去邀请他。」说罢也跟了上去。 - 祝子绵把滔拉进洗手间的一个格子,并关紧了门。 滔举着两手尽可能地靠在绵对面的隔板上,央求地说:「董事长要是突然出现,你可得证我清白啊。我可不想死。」 祝子绵笑着抖了抖肩,又说了一遍:「他不敢。」 滔这才将两手放下,身体松弛地靠在那里,调侃了起来,「你这个前男友对你还真是尽心尽力的。你是什么原因把人家踹了啊?」 祝子绵不太想聊这个,纠结地左右看了看,随意地应付:「他啊,追我追着玩的,也不只我,追谁他都是追着玩的。」 滔听完,完全没有意外,点点头说:「懂,有钱人的通病嘛。」 这说法和楠不谋而和,祝子绵不得不说,在奴隶领域里,有钱人的口碑是真不怎么样。 男友如流水,一夜情日常,是他们留给别人的普遍印象。 祝子绵莫名想替峦正个名,至少,峦交男朋友不上床的。 第186页 但脑子转飞快,想到自己真要这么说了,滔肯定会追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那岂不是要说出来,自己百般诱惑,峦都不就范的事吗?有点羞耻了。 祝子绵不由地想这些有的没的,想出了神。还是滔把他拉了回来。 「哎!你叫我来这儿干嘛啊?」 祝子绵尴尬地哦了一声,忙从背包里抽出大概两百来张钞票,送到滔身前。 「你最近很缺钱吧。这大概有两万多,先拿去花。」 滔看了看钱,又看了看绵,一动不动,没有接也没有直接拒绝。 祝子绵从滔的眼神里看出来,滔是真的缺这笔钱。 其实这还用看吗?想滔这样一个顶级黑客,却跑来编这种小游戏程序,不是被钱逼得没了办法,怎么会干? 忽然间,祝子绵想到自己刚离开峦,没有钱的落魄日子,对滔生出一种同命相怜的好感。 他把钱直接塞进滔的手里,「拿着。也不是给你的,算借你的。等你发了薪水慢慢还我。够吗?不够我——」 「够了。」滔没再客气,把钱揣进口袋,「谢谢啊。发了薪水我会还的。」 祝子绵温和地笑笑,「别客气。楠说得对,现在我们三个是绑在一起的。互帮互助嘛。对了,晚上我和楠出去吃饭,一起去吧。」 滔顿了一下,没爽快答应。祝子绵赶紧又说:「我请客。我是经理嘛,咱们这个项目也算要正式开启了。我请你们吃顿饭,就当一个立项仪式。」 滔轻笑了一声,「话都这么说了,那我不敢不去吧。否则会不会也算擅离职守啊?」 祝子绵熟络地拍上滔的肩,「算!必须算!」 - 三人现在都穷得叮噹,也不敢吃什么好的,最后决定找个小店撸串。 几瓶啤酒,五十个串,各种肉都有,倒也吃得挺开心。 一恍吃了两个小时,三人酒足饭饱地从小店里出来,准备各回各家了。 只是,正要相互告别的时候愣住了,就见小店门前不远处,峦一身高档的西装革履,抱着双臂靠在电线竿上,守株待兔似的。 虽然西装是休闲款,商务感没有那么强,但也看得出高端的身份,与周遭市井的环境格格不入。 以致于祝子绵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想见峦,才会在脑子里勾勒出这么不和谐的画面。 他看了看楠,又看了看滔,犹豫地指着峦问:「你们看得见吗?」 楠一脸震惊,赶紧揪回绵的手,低吟了一句:「绵,你喝多了。」 说完,三人里最有职场经验的他,忙不迭地跑上前去,鞠了个躬,「董事长。您怎么会在这儿?」 峦神情严肃,扬了扬下巴,「找你们经理,谈工作。」 祝子绵这才确定,峦不是幻觉。他镇定地走上前去,「谈工作?在这里吗?」 峦歪起头,又挑衅又打趣,「不在这里谈在哪里谈?再让你去我家里让人误会吗?」 祝子绵不习惯,峦用董事长的态度和他讲话,兇巴巴的。 他扁起嘴,赌气地说:「下班了。」 峦不敢相信似地干笑了一声,「下班了?你应该知道的吧,你们这个项目不是公司投资,是我私人投资。所以我只能在我的八小时之外,忙你们这个项目。你什么时候下班,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 祝子绵越听越来气,也抱起了双臂,倨傲起来,「好啊,谈啊。董事长要谈什么?」 这语气跟要打架似的,楠在一旁吓得脸白,不停地给祝子绵使眼色,但祝子绵视而不见。 倒是滔刻意的咳嗽了一声,竟让祝子绵收敛了几分。乖巧地把双臂拿了下来,换成了属下的态度,换了一种顺从的语气,问:「董事长要谈什么?」 峦不悦地看了滔一眼,阴阳怪气地反问了一句:「你们谁是经理啊?」 滔感受到峦的醋意,有点哭笑不得,明摆着我的人我怎么管都行,其它人谁都不许管。 滔立刻就恭敬起来,毕竟他来斩神主要求财,犯不着成为董事长的眼中钉。 「董事长是要和绵经理谈策划案吧?需要我和楠在场吗?」滔问。 峦不答,转头看着绵,「问你们经理。」 祝子绵扫了一眼峦那不好惹的眼神,心里叫屈,什么叫问我啊,你这眼神分明就是恐吓好不好。 他左右看看,楠和滔都是一幅求放过的样子,也不想折腾二人了。 于是说:「你们两先回去吧。」 话一落,两个人立刻向董事长礼貌地点了个头,就一熘烟跑了。祝子绵莫名又感受到被人卖了的感觉。 他气唿唿地看向峦,耍赖般地喊:「阴魂不散的,谈啊谈啊,你要怎么谈?」 对照祝子绵的气势,峦的一身气派忽地全没了,甚至还有点委屈巴巴,像个被冷落的孩子,嘀咕:「我还没吃晚饭呢。」 祝子绵怔了一下,跟着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搞什么嘛,人前拽得二五八万的,人后秒变受气包,跟我玩反差萌啊。 第134章 不能说的秘密 祝子绵笑过一声,又赶紧把笑收起,好像意识到还不到笑的时候。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店,不怀好意地问:「那就这家?我请你。」 峦也看了一眼店面,表情不算舒坦,但还是费劲地吐出个「嗯」。 第187页 祝子绵憋笑抿着唇,转身又回了店里。 他知道峦的饮食习惯,这种小店里的东西,他吃不下的。 说起来,峦不差钱,不过在饮食上并不算豪,他从不追求什么高端食材。 但峦尽可能都是自己烹饪,感觉外面的餐厅都不干净似的。 而且在吃上比较讲究,淡盐少油,每日肉蛋奶,水果蔬菜都要进食且不多不少。 怎么说呢,就是虽然峦吃得东西不贵,但他的食谱好像是营养师搭配过的。 祝子绵站在点餐檯前,仰头看着墙上的菜谱,实在觉得哪一个都不能给峦吃。 以峦那个饮食洁癖,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估计都有毒。 其实不光他,小店老闆也是一幅惴惴不安的样子,店里从没来过这种穿着体面的贵公子,一看那肠胃就娇贵得很,吃得上吐下泻可太容易了。 「要不,烤点玉米?」老闆建议。 这话听完,祝子绵感觉腹中隐隐作痛,很明显老闆自己都对自家的肉类不放心。 经老闆这么一说,祝子绵更不敢随便给峦点了。想来想去,让峦啃玉米,峦肯定是不干的。于是他给峦点了两串烤馒头片,想着把人餵饱就算了。 没一会儿,馒头片上桌,峦看着哑然失笑。 「就这些?」 祝子绵认真点点头,「就这些。其它的怕有寄生虫,不适合你。」 峦饶有兴致地拿起一片吃了起来,边嚼边喃喃地打趣:「你还挺关心我的。」 祝子绵白了他一眼,把头扭向一边。摆明了在说:你快吃,吃完了快走。 峦暂时也不再说话,确实有些饿了。没一会儿,他便把馒头吃光。 毫不夸张,这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寒酸的一顿饭了。 不过怎么说呢?比他想像中要好下咽得多。也吃不出什么味道,就感觉还挺好吃。 吃完后,峦用纸巾擦了擦手,看了眼桌上的免费茶水,忍住没喝,咽了一口口水。 祝子绵余光瞧得清楚,有种使坏后的忍俊不禁。 他站起身,「吃饱了,就走吧。」说完先行迈出了一步。 而峦却没有动。他仰起头看着绵,还有些纳闷,「走什么走啊?说了我是来找你谈工作的。你以为我是来找你要饭的?」 祝子绵心紧了一下,突然猜峦不会是想撤资吧。于是他坐了下来,不安地问:「你要谈什么?」 「关于你的游戏设定。」 祝子绵眼波转了转,反应过来了。看来楠的猜测是对的,他新加的设定引起公司注意了。 想到这里,他大咧咧地往后一靠,讥诮地说:「唉哟,董事长百忙之中,终于看我的策划案了呀。」 峦略有愧疚地勾了下唇,「能不能,把那个——去掉?」 「不能!」祝子绵答得干干脆脆,好像一点迴旋余地都不给。 峦嘆了一口气,扬手向老闆挥了挥。祝子绵鄙夷地笑了一声,「这没有服务员,你要什么得自己过去。」 可话刚落,就见老闆已经点头哈腰地走过来了,小心地问:「先生,您要点什么?」 还真是看人下菜,祝子绵暗暗嘀咕。 这时就见峦指了一下水产缸,吩咐老闆:「捞几只活虾给我。再给我个干净的盆,一次性手套,一把小刀,再端一碗清水过来。」 祝子绵听得嘴越张越大,待老闆走后,才不敢相信地问:「你是要自己动手做吗?」 峦微微笑着,不答。 待老闆把东西都端上桌,峦果然熟练地处理起来。 他用刀把虾从中划开,去除虾线,然后把虾从中展开,平铺在干净的盆里。 小店里的食客们一时都忘记了吃,全好奇地看过来。 有人现做就够新鲜的了,还是这么个西装革履的人,还是这么个颜值在线的人,做得好不好吃不重要,这画面就足够让人流口水。 祝子绵余光向四下扫扫,被围观得不太舒服,不禁小声抱怨:「你没吃饱就换一家,何必呢?」 峦依然笑而不答,待虾铺好后,他跟老闆要了些葱花垫在盆底,又要了瓶高浓度白酒,浇了进去。 「躲远一点。」峦叮嘱绵。说罢,他让老闆点燃了白酒。 顿时一个火盆出现在了峦与绵之间。隔着火光,祝子绵受惊吓似地看着峦,峦始终挂着一抹舒服的笑意,以示没有危险。 小店里没人说话,都默默等着白酒燃完,火焰熄灭,待到那一刻时,淡淡的葱香味飘了出来,配着虾熟后漂亮的金橙色,让人舌底生津。 稍凉一会儿后,峦从中拿出一只,剥出虾肉,送到了绵的嘴边。 「尝尝。」 祝子绵脸烧了起来,几乎能听到周围人羡慕的吞咽声,也不知道是羡慕这口虾,还是羡慕这个投餵的动作。 他不想僵着被人一再观赏了,于是张口接住。 奇怪,这虾为什么味道发甜呢,是太新鲜了吗?还是我内心激动得失去正常味觉了? 祝子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嗯,还不错。你还没吃饱吧,快吃吧。」 峦没听见一般,又剥出一块虾肉递了过去,祝子绵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让峦当众难堪,见峦非要喂,他只好张口接。 周围凝聚的目光渐渐开始消散,毕竟这样的画面,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看,有点不礼貌了。 第188页 峦却神色从容,好像这种事天天做,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继续给绵剥着虾,同时开始谈正事:「那个设定,算了吧。」 祝子绵吞下口中的虾,撇了下嘴,心道果然不会无事献殷勤。他倔强又赌气地摇摇头。 峦又把虾肉送过去,平静地说:「这款游戏就算是我个人投资,也是要借斩神的公司资质发出去的。就算我同意你发,其它管理层也不会同意。到时候,你们辛辛苦苦做了,不能投放市场,不也是你的损失吗?」 祝子绵接过虾,一边嚼一边挑衅地看着峦,好像在质问:你不是董事长吗?你怎么会没办法? 峦苦笑,「绵,难道你策划这个游戏的卖点,就是这个设定吗?」 祝子绵扬起下巴,「如果我说是呢?」 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不信,但是他看出来绵在这个事情上,有点铁了心。 这让他一时没了办法,只是认真地把虾一只只剥给绵吃。 祝子绵吃了一会儿,见峦始终不再说话,有点想不通地问:「你干嘛不直接停掉项目呢?只要你不投资了,滔肯定不会再干。没有程式设计师,我干不成什么的。」 峦摇摇头,「我不会的。」 「为什么?哪个老闆会像你这么做生意?一点主见没有,全听员工的。」 峦看着绵,知道绵是在故意激他,神情变得有些沉重。不知不觉,餵完了最后一只虾。 峦才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为我放弃了什么。」 这话让祝子绵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峦知道我的身份了? 却听峦继续说:「虽然那些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楚。但我就是感觉,你本可以不这么辛苦的。不用起早贪黑,不用拼命赚钱,你应该可以过得更舒服,哪怕没有我的帮助。」 祝子绵眼神四下乱瞟,一种被戳中心事的不安,很怕峦会追问,他放弃的到底是什么。 但峦没有问,却说:「所以,我希望在我力所能及的时候,让你活得自在一点,顺畅一点。」 祝子绵嗓子发紧,这话让他动容,却又让他委屈:如果真的想让我自在,为什么在我愿意给的时候,你不肯要? 祝子绵觉得这样的问题有点羞耻,但确实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他不想人前失态,仓皇站起身,「我去买单。」 - 祝子绵和峦走出小店,看到小店不远处,停着峦的车。峦的腿还没好,肯定不是他开过来的。 祝子绵猜应该是良叔。把车停这里,一定是让他送峦回家。峦对此也一目了然。 两个人都没有做任何交流,好像本就是一起开车过来,一起开车回去一般,稀松平常地上了车。 路上,祝子绵时不时瞟峦一眼,却见峦意兴阑珊,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眼看着峦的公寓越来越近,祝子绵忍不住问:「董事长要谈的工作,这就谈完了吗?我给你惹这么大的麻烦,你就这么认了?」 峦笑了,有那么点得意。他手支起头,饶有兴趣地回看绵,「怎么?又开始关心我了?」 祝子绵不屑地扫他一眼,「我就是担心,项目辛苦做完了,上不了线怎么办。想知道董事长的解决办法。」 峦两手枕上后脑,舒展了一下,浑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钱的问题罢了。顶多就是再花钱,为你的项目单独註册一个公司,就可以了。」 祝子绵头扭过去,想说:「斩神资金鍊都要断了,你哪儿还有钱註册新公司啊?」 可开口前却看见峦悠哉闭上眼,不想再聊这件事。 祝子绵只得把话咽回去,转念一想,他的问题峦能想不到吗?自己又帮不上忙,问出来又能怎样。 车开到了峦楼里的地下车库,两人平静地下了车。 峦让绵开车回去,绵说不需要,峦也没勉强,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打车回去。」 说完,便自顾自离开。 祝子绵看着峦的背影,有点难受,他以为峦会和他争,和他吵,可没想到,峦只是讨好地要求了一下,他一拒绝,峦就认了。 为什么我提的要求,你都能同意,偏偏那件事—— 祝子绵甩甩头,强迫自己把这些杂念甩出去,眼看峦就要进电梯,他叫住了峦。 峦回头看着他,等他说话。就见绵赌气地扁起嘴,「那个设定,我不会删掉的。」 峦纵容地笑笑,「没关系。按你的想法做吧。」 说完峦已迈开步子,却听绵接着喊了一句:「但是可以改。」 峦一愣,步子收了回来。「怎么改?」 祝子绵走上前,「主角设定不是凡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渡劫。下凡之前,在他身上点了一颗守宫砂。他必须谨慎挑选出一个人,与这个人结婚去掉守宫砂,一起走完一生,才算历劫成功,才可以重回天界。」 峦看着绵的眼睛,也不知道是被这个改动惊艷到,还是惊吓到,总之久久地凝视,若有所思。 祝子绵也读不懂峦这眼神的意思,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能认为峦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他眼波四下转转,见峦还没有反应,便耸了耸肩,「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这一次,却是峦把他叫住了。 第189页 祝子绵回头,只觉得峦的眼神比刚才更加奇怪,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不停地翻涌上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怎么了?」祝子绵不解地问。 峦稍顿,终于开了口,「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许你知道了,心情会好一点。」 祝子绵好奇地往回走两步,走回峦的身前,「什么秘密?」 峦垂下头,顿了几秒,才艰难地说:「就是,我的身体和别人不太一样。我身上,也有一个类似守宫砂的东西。」 第135章 换我来赢你 祝子绵一动不动地看着峦,眼都没眨。好半天,等峦稍动了动,他才如梦方醒地抽了一下。 「峦,你,逗我的吧。」祝子绵的声音木呆呆的,听上去思绪还乱做一团。 峦有些紧张,似乎还有些害怕。他的心也揪着,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说出这个秘密是好是坏。 现在,他还可以笑一笑,说开个玩笑,把这个冲动挽回。 但是犹豫了几秒后,他还是认真地点了一下头,「绵,我说真的。」 祝子绵倒吸了口寒气,后退一步,将峦从头扫到脚,「在哪里?」 说完,他又迎上两步,抓起峦的胳膊撩人家的衣袖,峦笑着抽回手,「你要在这里看吗?」 祝子绵想也不想,立刻拉峦进了电梯,「回家。」 按下楼层,祝子绵一直盯着楼层显示,仿佛恨不得自己搭上云霄飞车。 峦就靠在电梯最里面,看着绵的背影发呆,内心很乱,这个秘密机构之外的人是不允许知道的。 但是绵迟早需要知道吧,不过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 叮的一声,打断了峦的思绪。 祝子绵急切地拉住峦的手走出电梯,走向峦的家门口,就好像回自己家一样。 他用自己的指纹打开门,把峦拉进屋,便站在原地拦着峦说:「现在好了,在哪里?」 峦与绵的视线交织了少许时间,像是在做最后的斟酌,最终他轻嘆一口气,决定了。 他脱下了西服外套,解开了衬衫纽扣,畅开露出腰腹的位置,在偏左一点的地方,能看到一片创可贴。 祝子绵以前也注意到过一次,峦这里贴着创可贴,当时还以为是峦受了什么小伤,难道—— 果然,祝子绵很快就看到峦自己揭下了那片遮挡,一枚皮肤下层、青绿色的晶片赫然显现出来。 祝子绵禁不住向后一个趔趄,他以为真的是守宫砂一样的红点呢,怎么会是一枚晶片? 而且晶片怎么能种植在人身体里工作?那是人还是机器人?到底是什么黑科技? 祝子绵一脸的惊恐,呆立不动,回不了神。 峦像是被人当众揭了伤口,自惭还有些无助。他用衬衫遮起了晶片,「吓到你了?」 祝子绵屏住的一口气,终于唿了出来。他上前又撩开峦的衣服,用手指小心地碰了碰晶片的位置,一阵心疼涌上,几乎窒息。 「疼吗?」祝子绵问。 峦笑着摇摇头,「不疼。」 说罢,峦向厨房走,祝子绵却拦住了他,把他扶到床上。「你坐着,我来。」 跟着,祝子绵去厨房倒了杯水端过来,他猜峦是渴了。 峦接过水,舒服地靠在床头上,一时之间,除了峦的喝水声,屋子里静得让人不安。 祝子绵坐在床尾,一直等峦喝完水,好像照顾病号一样,把空杯子接了过来。 峦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干嘛,又不是晶片一旦露出来,我就半身不遂。」 祝子绵难堪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做,峦身上只是埋了枚晶片,不意味着他是残疾。 想到这里,祝子绵做错事似地垂下头,两手抱着空杯子,不停摩挲。 过了半晌,他小心地问:「你刚才说,它和守宫砂一样?」 峦轻嗯一声,「算是吧。我只有结了婚,才能把它取出来。」 祝子绵:「那他对你有什么影响?」 峦倦倦地牵起唇,看向窗外,语气寡淡地回答:「类似于,抑制性冲动吧。」 祝子绵惊愕地张了下口,虽然嘴上没说出来,心里一堆话已是翻江蹈海。 这比守宫砂可怕多了好吗?太不人道了。 祝子绵握住杯子的手,越来越紧,想把杯子捏碎一般。 「谁给你装的?」他带着怨气问。 峦面色如常,「我父亲,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我的家族吧。」 祝子绵眼底湿润了,想不通峦最亲近的人怎么忍心对峦做这样的事。 他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呢?」 峦却不以为意地笑了,「就像守宫砂一样啊?父亲也希望我从一而终。所以他不希望我在结婚前,和别人有什么亲密举动。」 「就算这样,用这种方式也太狠了吧!」祝子绵愤愤地站了起来。 峦向绵宽慰地笑笑,耐心解释,「父亲也是想保护我。你也看出来啦。」 说到这儿,峦张开双臂,做出个展示自己的动作,「我长得帅又有钱,想靠近我的人很多。万一把持不住就真成海王了,到时候再染上什么不好的病,惨得可是我。」 听峦这么说,祝子绵的情绪回落了几分,他缓缓坐回床上,继续跟手里的空杯子较劲。 安静了一会儿,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变侷促,然后犹犹豫豫地小声问峦:「那,你有冲动的时候,会,怎么样?」 第190页 峦眼波垂了一下,稍顿片刻后,简单地说:「就是会有点不舒服。」 祝子绵见峦说得云淡风轻,却觉得峦在演戏,他猜肯定不会是「一点」不舒服。 禁不住,他想起自己好几次把峦撩着火,现在回想,是不是每一次都让峦像受刑一样呢? 祝子绵想到这里,更愧疚了,把头垂到最低,不敢抬头。 峦看出绵的心思,温和地笑出声,「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告诉你这个,只是想你知道,昨晚,你想要,我不是故意冷落你。」 祝子绵听得脸一红,嘴硬了,「胡说什么啊,谁想要了?」 峦惬意地把手枕在脑后,打趣:「是吗?昨晚你可不是这样的。」 祝子绵脸更红了,站起身口齿不清地争辩,「我说——说了,我昨晚不——不小心喝多了。喝醉的人,干什么都不能——不能当真的。」 峦被绵着急的样子,逗得肩膀颤,「看来,我得让你戒酒了。」 祝子绵嘟起嘴,「说得我好像酒鬼一样。」 峦玩笑的神情渐渐冷却,莫名其妙地,越来越严肃。忽然他走下床,一步步向绵走了过来。 祝子绵下意识后退,退到墙边,被峦壁咚在那里不能逃。 「你要干嘛?」祝子绵声音有气无力,倒是心跳砰砰地,好像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峦轻捏住绵的下颌,声音十分沉重,「我的意思是,酒,一滴不能沾,除非和我在一起。」 祝子绵眨眨眼,「为什么?」 峦松开绵,身体却逼得更近,他附在绵的耳边小声叮嘱:「因为这个秘密不能传出去,如果你酒后失言,我怕,我保不住你。」 祝子绵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推开峦,立刻点头点得如捣蒜,捂住自己的嘴闷声说:「我知道了,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峦满意地点点头,笑得有几分宠溺,还有几分吓坏绵的歉意。 祝子绵这时感觉到峦的唿吸一阵阵地扑在他脸上,弄得他心头一痒,口快地问:「你离我这么近,不会不舒服吗?」 峦摇摇头,「还好。」 祝子绵脑子一热,在峦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那这样呢?」 峦神色复杂,带着些试探意味答:「也还好。」 祝子绵中邪似的,又在峦的唇上给了个不深不浅的吻,「那这样呢?」 峦两手往墙上一支,把绵围在中央,笑得挑逗起来:「你——是在试我的底线吗?」 祝子绵眸光下垂,触目竟是峦裸露的胸肌。方才峦解开衬衫,一直也没有把扣子系回去,此刻这个动作,让胸前春光一览无余。 祝子绵触电一般,见鬼了,这哪里是我在试你的底线,分明是你在试我的底线好不好? 偏偏这时,峦的唇逼得更近,用略有混浊的声线喃:「现在的我啊,只要一看到你就开始不舒服了。」 祝子绵唿吸乱了,他哪儿有峦的定力强啊,每次撩峦都会先把自己撩进去。 他赶紧身子一蹲,跨出几步,逃开了峦的环绕。接着冲进厨房倒了杯冷水干掉,才让自己的燥热冷却了一些。 他知道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否则恐怕昨晚的事要重新上演一遍。 于是,他隔着长长的距离向峦喊:「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这段时间我们就不要见面了,一切,等对赌协议结束吧。」 峦整理了一下衣衫,靠在墙上,慵懒地点了下头,「好啊。这段时间,咱俩是都有的忙了。」 祝子绵嗯了一声,拿起背包开心地往屋外走。打开门时,回头,「腿伤还没好呢,好好休息。」 「好。」 祝子绵走出屋,门要关上时,又推开,「工作压力别太大,公司的事总有办法的。」 「好。」 门又一次关上,几乎听到锁声时,却又被推开。 「还有!」祝子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峦就站在原地,笑眯眯地听着。 「对赌协议加一条口头条款。」祝子绵说。 峦挑起眉,意外地问:「还要加什么?」 祝子绵:「如果对赌协议我赢了,不只要两成利润。」 峦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迎着绵的视线,「那你还要什么?」 祝子绵开怀地勾起唇,「要你。」 说完,他不等峦反应,好像害羞似地,赶紧关起门跑了。留下峦在屋里,痴痴地笑了好几声。 第136章 我身体好……吗? 待祝子绵的声音彻底消失,峦的笑意一点点变疲惫。 他确实告诉了绵自己的秘密,但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全部。绵看到晶片时的惊恐让他不安,他不知道绵究竟能承受多少。 他背靠着墙壁,缓缓蹭到地面上,瘫坐了下来,脑子里迴响起父亲跟他说过的话:「爱情经不起考验啊。你没有让他认识真正的你,也没有告诉他,和你结婚他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觉得,当他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他还会喜欢你吗?」 峦把头埋进臂弯里,他不确定,所以在最终吐露真相的时候,他还是怕了。 唯一的欣慰是,这一点小小的真相足以让绵开心地完成项目。 - 祝子绵确实被这真相哄好了,准确地说,是被峦愿意与他分享秘密的举动哄好了。 他像只刚出笼的鸟,欢快地又蹦又跳。 第191页 快冲出小区的时候,突然想起忘记问峦,像他这种没有身份的怎么结婚,脚步不由顿住。 可转念一想,峦一直就知道他没有身份啊,不是也准备过求婚戒指吗? 看来楠说得没错,以峦的家势背景,那些都不是事儿。 如此想了个小插曲,祝子绵继续蹦蹦跳跳往出跑。 刚跑出小区,他就听到最近的计程车鸣了一声。他猜一定是良叔接了峦的消息,要送他回家。 当下也不拒绝,立刻跑过去上了车。 良叔一眼便看出他小子满面春风的,边发动车边开始打趣:「怎么了?求婚成功了?」 祝子绵骄傲地扬起头,「谁向他求婚了?我们谈工作。」 良叔笑得玩味,意味深长地喃:「嗯,谈工作好,谈工作好,还是谈工作风险小。」 祝子绵眼波转了转:难道谈恋爱风险很大吗? 他思绪一转,将自己脸上那不值钱的笑收敛了一些,侧过头十分乖巧地唤了声:「良叔。」 「嗯?」 「那个——」祝子绵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您了解峦的父亲吗?」 良叔笑着挑了挑眉,「哦?准备见家长啦。」 祝子绵脸一红,「不是。」 他稍顿了顿,见良叔不再说什么,只好继续扭捏地问:「那,峦的父亲,对他的伴侣有什么要求吗?会不会,因为什么不同意?」 良叔忍不住哈哈笑,像在笑话一个猴急入洞房的小孩儿,直把绵笑得脸通红,才缓缓收敛。 然后笑意消退后,良叔的脸上泛出一丝担忧,他的语气尽可能随意,可听上去还是挺沉重的。 「当然有啊。」良叔说,「他父亲喜欢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知根知底,放心一些。」 祝子绵有些萎靡,「就像苍吗?」 良叔点了下头,不否认,「如果不是苍一直坚持要等峦的心理疾病医好,可能峦的父亲早就让两个人结婚了。」 祝子绵条件反射般酸了一下,不过马上就释然了,「良叔上次不是说,峦和苍已经不可能了吗?」 良叔惋惜地嘆口气,「是啊,苍出了车祸以后,身体大不如前了。」 祝子绵听得一愣,「峦的父亲对身体健康要求这么严吗?」 「对啊。这一方面,非常严。」良叔说得十分严肃,斜眼扫了绵一眼,似乎是要看绵的反应。 就见绵拖着腮凝神思索着,看上去对于能不能过峦父这一关,还挺认真的。 良叔没判断错,祝子绵确实上心。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体检报告。 想当初他是从贵族胶囊里在结婚当天逃婚出来的,结婚前也是乖乖做过婚检的。啥毛病没有啊。 他觉得他要是再通不过峦父的认可,就没人能了。 想到这里,他神情放松了一些。又问良叔:「没什么遗传病,传染病,是不是就可以了?」 良叔讳莫如深地摇摇头,带着点挑衅的笑意斜扫他一眼,说:「要洁身自好。」 祝子绵神情稍滞,转念就想明白了,也对啊。在这方面,峦的父亲对峦都那么苛刻,那当然也希望峦的伴侣也一样啊。 难怪峦父对苍那么中意,谁不知道苍是坊间盛传的禁慾男神。 但是——我也不差啊。 祝子绵嘴角有点得意。怎么说也是从贵族胶囊里出来的人,在贵族的清规戒律下,他何止是洁身自好,那认识峦之前,他都不知道男人和男人还能结婚呢。心灵都纯洁得很。 想到这些,他不禁觉得自己和峦是天赐良缘,好像自己从出生就是为了和峦碰面。 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想收都收不住似的。 良叔在一旁时不时地看他,也轻松地笑了出来,「乐什么呢?嘴唇都快乐裂开了。」 祝子绵不好意思地闭紧嘴,却把唇抿出了一条好看的弧。 良叔露出长辈的慈爱,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喝点饮料吧。」 祝子绵顺着良叔的目光,看到两座之间放水的小槽里放着一小瓶饮料,还是新的没打开。 他拿起看了看,是一款蓝莓汁饮料。 祝子绵顿时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真觉得更渴了。 「那我喝了,谢谢良叔。下次我请你喝饮料。」 良叔随意耸耸肩,「好啊。」听到绵大口大口的咕咚声,他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绵一眼。 没一会儿,祝子绵要到了,他礼貌地问良叔,是不是还要回峦那里去。 良叔佯怒地回他:「想什么呢,臭小子,我不用下班的吗?送你都算加班了。」 祝子绵嘿嘿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长辈插科打诨了,莫名有种在父亲身边的亲切。 他调皮地吐了下舌头,「那良叔慢走,路上小心哦。回头找峦要加班费。」 「快走吧你!」良叔被逗笑了,一直目送着绵消失在视野中。 待他再发动车时,不自禁了吹了个口哨。看起来,他今天的心情也和绵一样,格外地好。 - 夜已经深了,路上没什么车。良叔一路直行,十多分钟后,来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休闲会所。 一进门,报了姓名后,有侍应生直接把他引到了单独一个包间。 推开包间的门,正立在窗边夜景的峦父幽幽转过了身。 第192页 侍应生离开,将门关紧。良叔恭敬地叫了一声:「司长。」 峦父点点头,坐到了茶几附近。向一旁沙发上坐着的哲招了个手,「你也过来吧。」 哲立刻走上前,也坐到了茶几边。 良叔打开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 「那,峦的父亲,对他的伴侣有什么要求吗?会不会,因为什么不同意?……」 视频里播放的,正是刚才良叔与绵对话的所有内容。 哲微微眯着眼,凝视着视频,反覆看了三遍,其间无人说话,无人打扰,都一动不动地等着。 直到哲关掉视频,峦父才问了一句:「怎么样?」 哲淡然笑笑,「我觉得绵的身体没有问题。从他的微表情里,我认为他对自己的洁身自好还挺自信。看来在峦之前,他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良叔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我也觉得。」说完,脸上还一脸欣慰地笑了。 峦父也跟着展出些松弛的笑意,问良叔:「你很喜欢这孩子?」 良叔憨憨地嘿了几声,「我喜不喜欢没什么,关键我看峦喜欢,这次,像是真的喜欢。」 峦父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沉吟:「这些年,也辛苦峦了。如果能给他找一个他喜欢的人,也算是一种补偿。」 说完这句话,峦父似乎突然乏了。他挥挥手,示意哲先走吧。 「今晚麻烦你了,让你专程跑一趟。」 哲礼节性笑笑,「司长,您客气了。」 「只是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让峦知道。」峦父注视着哲,正色叮嘱,之后,见哲露出点求知慾,又笑着解释:「我听说峦现在公司的事,很麻烦。这公司也是他的心血,所以,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去分他的心了。」 哲点头答应,「我明白了。」说完便退出了包间。 见门再次锁紧,峦父又拿出良叔的视频,打开看了看,一直看到绵口渴,将那小瓶蓝莓汁,几乎喝光。 峦父放下手机,闭起眼揉起眉心,边揉边说:「药放进去了?」 良叔脸色变得有些无奈,还有些不落忍,声音也有气无力,「放进去了。希望苍的药没什么问题,也希望这孩子能受得住。」 峦父瞥良叔一眼,很是瞧不上地嗞了一句:「又死不了,有什么受不住的。」 良叔摊着手,耸了耸肩,话没说,但眼神读起来就是:谁知道呢?那孩子看上去可娇弱得很。 峦父没心情演「怜香惜玉」那一套,他收回视线,起身到一旁的沙发上躺了下来,睏倦得想入睡了,好像个养生的老人,不允许自己熬太晚。 「说到死啊,最近你就听峦的话,多护着他吧,别让他有什么闪失。」 良叔点头嗯了一声,表情却很不以为意,能有什么闪失? 峦父继续说起来,虽然眼没睁,好像单凭一个「嗯」,就听说良叔没明白他的意思。 「科那个疯子,情绪越来越不稳,如果他知道机构会让绵和峦结婚,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良叔恍然地又嗯了一声,这一次干脆利落,果然和方才完全不是一个语气。 「还有,」峦父翻了个身,声音几乎梦呓,「你叮嘱峦,这段时间就别见绵了。他在公司把他和绵的事,搞那么大,难免传到科耳朵里。越传越凶的话,别把科刺激到了。」 「好。」良叔认真地答了一声。顿了两秒,没有再听到峦父说话,他小心地退出了包间。 - 当晚,祝子绵回到家不久。一身的兴奋感还没完全卸下,疼,从未有过的疼在短短的一个微疼信号后,直接炸开。让他直接蜷起身体跪在了地上。 楠吓了一跳,「绵,你怎么了?是肚子疼吗?你又吃什么了?」 祝子绵额头冒汗,却不说话,急得楠不停问:「哪里疼,到底哪里疼?」 可楠越问,祝子绵越难堪。因为疼的地方,太过羞耻,居然是感觉私处在疼。 这不光让祝子绵难以启齿,更让祝子绵毛骨悚然。 老天不会这么开玩笑吧?刚觉得自己身体棒棒和峦结婚没问题,立刻就出问题了? 而且这是什么问题?不会是要把我老二废了吧? 第137章 想见你就要见到你 祝子绵把自己关进洗手间,在浴缸里疼到打滚。疼到迷迷煳煳几乎失去意识。 隐约听到楠在门外边敲边喊:「绵,你怎么样啊?要不要我送你去苍医生那里?」 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祝子绵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直到全搞清楚是什么状况的时候,发现自己疼出一身的汗,衣服都湿透了,头髮也像水洗过,好在痛感已慢慢回落。 「我没事。」祝子绵费力地说,声音居然都变沙哑。 楠稍松出一口气,不再拍门了,「那你稍好一些,快出来啊。」 祝子绵嗯了一声,然后他便听到开门声,似乎是楠开门出去了。 他也无心去猜楠出门做什么,衣服都来不及脱,就先给浴缸放了水,他需要被温热包裹,身体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等他好不容易从浴室走出来,楠已经回家,神秘兮兮地递了管药给他。 祝子绵惊了,「这什么药?」 「你需要的。」 「我需要的?」祝子绵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你就知道我该用什么药? 第193页 楠只看出绵的吃惊,没看出绵的困惑,全当绵是怕人知道而已。 他一脸「你太见外」的样子,拍拍绵的肩,「跟我还藏着掖着,你是下面疼吧。今晚,董事长是不是借着谈工作,把你给——」 说到这里,楠一跺脚,「太过分了!对赌协议都签了,好歹等项目结束啊。这么急。」 祝子绵哭笑不得接过药,在楠脑袋上敲敲,「还说别人。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把我往人家怀里推。」 楠急得要哭了似的,「我是没看出董事长这么渣啊,我要是早知道——」 「好啦。」祝子绵安抚地摸了摸楠的头,「逗你的。没有的事。董事长没对我做什么。我也不需要用这个药。」 说罢,祝子绵把药塞回了楠的手里,倒在了沙发上。 楠不敢相信,伏在沙发边,「真的吗?那你是怎么了?」 祝子绵心情很乱,他哪里知道他是怎么了。但困意已经越来越浓,这一晚上,已经很折腾了。 「睡吧,」祝子绵倦倦地推开楠,「不早了。明天一早再说吧。」 楠看下表,十二点多了,是不早了。「那明天你要还不舒服,还是去找苍医生看看得好。」 「嗯。」祝子绵简单地答应了一声。 - 天亮了,祝子绵坐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重要部位,发现还能正常工作,看不出什么异样。而且,他也丝毫感觉不到疼了。 但是,安全起见,他还是请了半天假,先去了苍的诊所。 苍给他拍了片子,大致扫了一眼,稀松平常地说:「没什么大事,结石。」 「结石?会那么疼吗?」祝子绵不太敢信,没听说结石这病致命,怎么疼起来让人想死。 苍不屑地勾了下唇,「都是这么疼过来了。我给你开点药。多喝水,多运动,排出来就好了。」 祝子绵委屈地扁起嘴,担心地追问:「那还会疼吗?」 「会啊。怎么也得疼个好几次。」 听了苍的回答,祝子绵蔫地像个霜打的茄子。听到苍安慰他,肯定会好,不会留后遗症,才舒服了一些。 但真正让他安下心来的,是良叔赶来接他上班。 良叔告诉他结石这种病,不会判定为身体不好,峦的父亲肯定不会因为他患过结石,就否定他与峦的婚事。这才让祝子绵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 接下来的日子,祝子绵全心赴在工作上,峦也一样。两个人每天在同一幢大楼里进进出出,可谁也没有见过谁。 关于峦与绵的流言慢慢变淡,那一场喧闹后,大家都猜测董事长就是一时兴起,逗逗小猫罢了。 毕竟董事长是什么人啊,另一半肯定非富即贵,取号排队也排不到一个清洁工身上。否则别说董事长,董事长的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当然,流言渐散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大家自顾不睱了。 眼瞅着公司新新旧旧的每个项目都进入了整理交接的环节,人人都看出来,公司一直没有融到新资,破产清算是一定的了。 一些来了没几年的员工,反正拿不到多少赔偿的,都开始骑驴找马,找到就主动离职了。 剩下的人只有十来个,预感自己能被董事长留用,等着东山再起。其余的人都怀着沉闷的心情在混日子,等赔偿的那一天。 整个公司里还能热火朝天工作的,只有祝子绵这个受人冷落的小项目组。 转眼一个半月,一个周五的下午,下班时间刚到,就听到楼里一阵脚步声响,都忙着下班。 滔的手却依然在键盘上飞着,好像弹钢琴一样,突然弹出最后一个音符,他收回手,伸了一个懒腰。 「执行程序,测——试!」滔自言自语。 祝子绵歪起头看滔,有些惊喜。「完成了?」 滔嗯了一声,「大体框架搭好了,主体内容都可以操作了。可测试的demo版。」 祝子绵站起身,绕到滔的身后看着电脑屏幕,滔演示着大概操作了几步。 「能发手机里给我测吗?」祝子绵问。 滔点头,「等我打包一个手机版本发你。」 说着,滔又在键盘上忙活起来,不过这一次,他没那么专心,而是边敲着键盘边说:「现在的美术素材,都是用公司以前的美术素材乱拼的,最后肯定不能这么上。demo版都出来了,美术的工作可不能再拖了。」 祝子绵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眉,「我知道了。」 没一会儿,滔把手机版本发了出来。同时发给了绵和楠。 楠兴奋地说,「进度比我们想像得要快啊。」 滔倨傲地哼了一声,「也不看是谁在编。」 楠用手搂住滔的肩,「对对对,谁让我们有超级无敌,举世无双的编程大佬呢?」 滔肩勐地一颤,把楠甩开,拿起背包准备下班。楠兴奋地喊:「别急啊,周末一起嘛。要不我们再去撸串吧,庆祝一下。」 滔步子一顿,询问地看向绵,看上去对这个建议也有兴趣。 祝子绵被两人瞧得有些过意不去,他干笑了一声,「你们两去吧,我还要加班。」 楠扶了扶眼镜,很惊讶,「还要加班?」 祝子绵嗯一声,「对啊。滔说得对,美工的事一定要解决了。我想一会儿跟董事长视频一下。不能再拖了。」 第194页 滔与楠不约而同点点头,经理为了工作真是兢兢业业啊。对比组员这么急着下班,有点可耻。 「要不,我们陪——」 「不用,不用。」祝子绵忙不迭打断楠,「你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好好过个周末。」 两人对视一眼,隐隐感觉绵在轰人,知趣地说了些告别的客套话便仓促离开。 脚步声在楼道里伴着回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祝子绵知道,此刻大楼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除了他,还有峦。 祝子绵打开电脑上再看了一遍刚收到的图,是追爱模拟器的游戏ui设计。他猜是峦亲自做的。这让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很高兴,甚至是激动,峦愿意参与到他这款游戏的制作中来。但另一方面,峦亲自来做,很可能意味着他的个人资产也没剩太多去找美工了。 公司大楼里,最近偶尔会有房产中介领人来看楼盘,如果没有猜错,峦是要卖了这座斩神大楼。也只有这样能清算完所有赔偿,还能留下一些钱帮他重启。 这段时间,峦的内心一定很糟糕。想到当初自己意气风发买下整幢楼时的情境,肯定更是心酸,居然还要花时间来做美工的活儿。 而且ui发来的时间如此凑巧,这说明峦百忙之中,一直关注着他的项目,了解着他的项目进度。 换言之,峦默默地尊重着他的工作,没有把他当儿戏。 祝子绵免不了一阵感动,一个多月了,他真的想峦了,这一刻更想得他坐立不安。 他轻轻地走上八层,果然八层峦的办公室还亮着灯。祝子绵在电梯口站了一会儿,脑子里设计了几种小别再会的版本,最终他勾着唇,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坐在电脑前,用聊天软体给峦发消息: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 峦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着文件。忙了一周,他有些累了,也想早点回家过个周末。 电脑传来消息声,头像是公司员工默认的头像,发来的消息居高临下的气息极浓。 峦一时没反应过来,公司里只有他这么吩咐别人,谁敢这么吩咐他?别说公司里了,自打他毕业以后,就没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第二眼看到了头像名称,峦才不禁笑出声。果然,也只有这个人了。 峦打开绵办公室的监控,发现绵独自在那里不停走来走去,不时看一眼电脑屏幕,很焦急等待的样子。 一个多月了,用工作把时间填满的时候还能克制,工作上稍喘一口气,想念就泛滥成灾了。 峦不想再折磨绵,很属下的口吻回了一个字:是。 之后,他快速便把所有文件上传伺服器,关掉电脑,跑下了六楼。 偌大的斩神大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峦心里很清楚,所以他跑得不管不顾。 一堆开绵办公室的门,两人相互刚打了个照面,彼此表情都没看清,峦就将绵一把扯进了怀里。 说想念,谁不想念呢? 祝子绵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峦,贪婪地享受着峦的拥抱,由着情感战胜理智。 半晌后,他才可怜巴巴地附在峦耳边说:「好了,有监控的。被人看到又要笑话你了。回头记得让滔——」 「不用。」峦没有松开绵,反而抱得更紧,「你这屋里的监控,只有我能看到。」 真是个狡猾的傢伙。 祝子绵一听,心里的防备顿时卸了,整个人挂到峦的身上,调皮得像只耍赖的猫,「那——能要个吻吗?很轻很轻的就好。」 峦抿唇一笑,笑还未完全漾开,一记滚烫的吻已烙了上去。 这和祝子绵一开始设想得完全不一样,他没有想在办公室里这么做,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一见到峦就失控了。 只剩下仅存的一点羞赧心,指使他抬手关了屋里的灯。 黑暗让两个人更加忘情且放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关灯前的画面已通过监视器在另一部手机上,定格展现。 第138章 救命,经理他图谋不轨 祝子绵关了灯就后悔。这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暗示啊。明知道峦不可以,还这样招惹。 他想争脱,但是浑身都使不出什么力气。唇齿间的刺激仿佛麻痹了他的每一根神经,同时又让他的每一根神经变得敏感。 当他感觉峦的手从他的后颈滑到他的锁骨,再贴着肌肤向下探索时,他打了个惊颤,头一歪枕在了峦的肩上。 「别亲了。」祝子绵的声音软得不像话,一个「别」字,好像比十句「来吧」还要勾人。 峦深吸了一口气,又颤抖得唿出,看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 祝子绵难过,自责自己的定力太差,口口声声要照顾峦的感受,一见面就溃不成军。 他将峦向外推了推,「你离我远一点。」 峦不肯,依旧把绵揽在怀里,「没事,我有分寸。」 「不会——不舒服吗?」祝子绵还是不放心。 峦的唿吸已经平稳了许多,打趣起来,「你呢,你舒服吗?这样,没关系吗?」 峦的后半句意味深长,手向下探了数寸,碰了碰某处,那里早不是平常的样子。 祝子绵忙把峦的手拨拉开,又羞又气,「干嘛啊,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好不好。不像你,不是人。」 峦噗嗤笑一声,「嫌我不是人啊。那等我是人的时候,你可别喊疼。」 第195页 「嘁,吓唬谁呢?」祝子绵掐了峦一下,心里想的是,你可不知道我忍疼的能力有多好。 他也不是凭空自夸,而是这一个来月练出来了。那所谓的结石隔三差五地就折腾他一次。 为了这羞于启齿的事,他现在都单独出来租房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当祝子绵刚想到这里,峦就随口问了出来:「对了,听说你自己出来租房住了,怎么了?楠把你轰出来了?」 祝子绵撇撇嘴,撒了个谎,「还等他轰?我这个前男友当众把我卖给你了,好吗?我要是还跟他住一起,被同事们知道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峦轻笑几声,随即假装失落地嘆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我还以为你是在为收留我做准备呢。」 祝子绵听了这话是真有点失落,支支吾吾地讲:「我租的房子可小了。沙发都没有。只有一张双人床。我能收留你吗?那,对你来说,不跟刑场一样吗?」 峦安抚地摸摸绵的头,「怎么会是刑场呢?结了婚,那就是我们的洞房。」 祝子绵心旌摇晃起来,「结婚吗?你是说公司这边的事平静了,我们就结婚?」 峦带点惩罚意味地掐了掐绵的耳垂,「那你以为呢?对赌协议签的是什么意思?」 祝子绵眼睛鬼机灵地转了转,恍然地哦了一声,「也就是说,对赌协议的意思是看我们谁上谁下,所以,我还有机会当上面那个?」 峦笑得自在,漫不经心地不说是也不是,只反问:「你觉得呢?」 祝子绵玩闹劲上来了,一个翻身把峦压在办公桌上,嘴上低声放着狠话,「我觉得,我能行。」 原本,两个人只是抱着,不做什么,情绪正慢慢平稳。 祝子绵突然的一个压制举动,瞬间让两个人的唿吸都乱了。 这时,刺耳的电话声划破黑暗,峦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这种情况下,他的手机是该响了。 但意外的是,他的手机是黑屏。 祝子绵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会有人找他。他愣了几秒钟才从峦身上下来,接起电话。是滔的声音。 「经理,你还在办公室吗?」滔的声音,难得的恭维谨慎,往常这个人说话,可都傲了吧唧的。 这让祝子绵愣了几秒,才完全缓过来。他一边打开办公室的灯,一边说:「还在。怎么了?」 「哦,你帮我看一下,我办公桌抽屉里是不是有根手机充电线?」 祝子绵打开滔的抽屉,确实有一根。「是啊。」 「唉呀。我真是脑子不好使。」滔在那边嘀咕起来,「家里那根坏了,想着先把这根拿回去用的,结果走时候忘了。那我回去取。」 「哦,好——好——好啊。」 祝子绵生出一种偷情要被抓的诡异慌张,他挂了电话,马上跟峦说,「你快走,滔要回来了。」 峦神情一凛,并没有动,伸手向绵做了个嘘的手势,让绵静下来听。 祝子绵很快就听到了电梯到达6层的开门声。 如果说,这人就是滔的话,那么滔应该是已经回了公司,而且是就在公司一楼的电梯口打了这通电话。 何必呢?于滔而言多此一举啊?倒是于他和峦来说,这通电话打与不打,区别就大了。 祝子绵脑子飞快地想了这些,还没想出所以然,滔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滔与峦大眼瞪小眼地愣了一瞬,便镇定下来,客气地问:「董事长,是来审查工作的吗?」 峦没说话,祝子绵先接了腔,「不算。是——我们项目美工来向我汇报工作。」 「项目美工?」滔着实惊了一下,忍不住把峦又打量了一遍。 祝子绵很认真地点点头,「对啊。没人告诉你,咱们董事长是美工出身吗?」 说到这里,祝子绵尽量摆出经理的派头,看着峦严肃地问:「你是来跟我沟通游戏ui的,对吧?」 峦看着绵那夸张修饰的威严感,嘴角若有若无地勾出些笑意,「是啊。我是作为项目美工,来跟经理谈工作的。」 两个人的目光不经意碰到了一起,又黏住。 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复杂到不好描述,因为他内心正波涌汹涌:拜託,别跟我演戏了。你两在这儿干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吗?老子都看到了好吗? - 滔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周末会过成这样。 拒绝了和楠一起晚饭的邀请,转头就被人拉入一辆车。还不是普通人。滔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了那张传说中的金卡,一张会发光的金卡。 金卡人一身着装把自己掩饰得很好,连口罩里都配了变声器。 这杀手一般的打扮差点让滔以为自己要挂了。没想到金卡人只是让他黑进他们办公室的监控。 起初,滔觉得这金卡人有病。他们办公室的监控有什么好看的?这段时间,全公司再找不到一处像他们组一样拼命办公的了。 所以他心情平静地服从了金卡人的要求,结果——我这是看到了什么啊! 那时,他只能庆幸,好在那监控没有夜视功能,两个人还知道关灯。 但恰恰因为关了灯,两个人又干了些什么,已经曝光得不能再曝光了。 此刻,滔看着董事长和经理在他面前公事公办的样子,多少有些无语。只暗暗佩服了一句:你两衣服穿得倒快。 第196页 他缓解尴尬般,摸了摸鼻尖,随意地问:「这么说,游戏ui已经出来一版了?」 这句话给祝子绵提了个醒,「哦对!」他惊唿一声,似乎终于想起来今晚他叫峦过来,本意是要干什么了。 他坐到自己电脑前,打开了峦发来的游戏ui,煞有介事地凝起眉,「布局和元素都还好。就是——配色不行。」 滔眉毛一挑,小心地向董事长看过来,不出所料,董事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滔忍了忍差点弯起的唇,心想:经理就是狂啊,敢当着外人不给人家留面子,回头有你哭的。 为了赶紧压住自己想笑的心思,滔崩着脸走到绵身边,认真看向显示屏。 这一看,没啥想笑的了。他觉得两个人就是当众虐狗,打情骂俏玩呢。这配色明明不错啊。 「我觉得挺好。」滔实心实意地说。 祝子绵摇摇头,也摇得十分诚恳。 他又调出几张图,指着对峦说:「用这种系列的配色。」 峦眉毛锁了起来,明显不太贊成。滔在一旁直接就嚷出来了,「不是吧。这种配色,太幼了吧。我们是恋爱主题,又不是儿童游戏?」 峦不说话,询问地看向绵,显然滔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祝子绵却不为所动,此刻的他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扬起自信的微笑,「我请两位换个词,这叫可爱。」 滔看了看董事长,不好再说什么,他就是个程式设计师,不适合对美工指手划脚。 峦抱起双臂,看着样例配色十分纠结。祝子绵突然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原来以峦上司的身份命令峦还蛮有趣的。 他拖着腮,带着点挑衅意味幽幽地说:「我是项目经理,这个项目我还签了对赌协议的。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你们凭什么质疑我的审美?」 滔撇撇嘴:你是不拿自己开玩笑,你是拿对赌协议开玩笑,该给的都给了,输赢有啥区别啊。 想到这里,他伸了个懒腰,悠哉地走到自己的位置拿充电线,摆明了事不关己,爱咋咋地。 峦放下双臂,也摆烂了。 算了,既然早就同意让绵尽情发挥,守宫砂的诡异设定都同意了,还纠结什么配色啊。 「好,我改一版。」峦倦倦说。 祝子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了一下那台属于美工的电脑,「那就现在改吧。对你来说,应该很快吧。」 峦与绵视线交接,他看出绵眼神里的潜台词:这么久没见了,你就多陪我一会儿嘛。 这让峦的心又酥软了一下,原本他今天很累,不想再工作,但看绵眼里的挽留,最终还是无奈地牵起唇,回了个「好」字。 - 看见峦真的打开了电脑,滔把充电线在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有点想抓耳挠腮。 看上去两个人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那他不就白回来一趟了吗? 没错,滔回来拿充电线,只是个藉口。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金卡人与董事长,还有经理是什么关系,但是,当手机屏上出现董事长与经理相吻时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那个金卡人散发出暴怒的气息。 他不能透露金卡人的事,也猜不出金卡人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先让这两个人离开办公室比较好,或者不要再有什么亲密举动比较好。 然而现在两个人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这等会儿要是再慾火焚身一次,金卡人再突然闯进来…… 滔不敢往下想,当即他往自己的办公椅上一坐,「也对。现在项目这么紧急,的确应该加班。」 说完,他随手打开了电脑。 祝子绵愣了一下,「你也要加班?」 滔一脸笑人无知的样子,「那必须的啊!这美工画完,不得我加进游戏里面去?改好一张发我一张,正好流水线作业。」 祝子绵有些扫兴,他不想滔留下,一个大灯泡在旁边,他还怎么和峦贴贴啊。 他不由张了下口,正想着用什么藉口把滔支走,却见滔已经一个电话打给了楠:「一个项目组的人都在公司,你好意思出去嗨啊?回来加班!」 「啊?」楠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想到画面,那就是他突然顿在人来人往中,一脸懵。 滔也不多客气,「啊什么啊?是谁说我们是绑在一起,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回来!」 话落不等楠反应,滔直接挂断了电话。废话,电灯泡不能我一个人当。 祝子绵把嘴闭上了,事已至此,没啥好说的了。 不过,他斜眼看到峦已经开始认真工作,这种状态下的峦,他也是头一次见。 不得不说,这个角度看着,还挺好看的。 于是,他忍不住靠在转椅上,拿着手机假装测试游戏,其实偷偷地拍了一张峦的照片,并发给峦,附言:你好帅。 同时配了个亲亲表情包。 峦看到后,表情控制得极好,完全没看出什么异样,却回了绵一句:经理,你这算职场性骚扰,我就是个小美工,你别吓我。 祝子绵憋住笑,也不知想到了哪部职场性骚扰的小说,搬了一句台词过来:你只要好好配合,听我的话,美术总监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峦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回:那经理可得说话算话,别骗我。只要能跟经理干,你让我怎么配合都行。 第197页 随言配了个一只小猫被另一只小猫揪耳朵的表情包,被揪的小猫满脸生无可恋。 祝子绵捂住嘴咳了两声,假装去洗手间踱出了屋子。 不行了,他得出去笑一会儿。 第139章 哪个刁民想害朕 一人加班,三人坐陪,终于在晚上九点多,峦改完了。 祝子绵很上司地点了个头,「还不错。」然后终于放大家下班。 四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峦破天荒地和他们一起乘坐员工电梯,下了楼。只不过,峦直接下到b2去取车,而绵他们三个到一层。 看到绵没跟着董事长一起走,而是也在一层出电梯,滔惊讶地拦住了要关上的电梯门。 「董事长,不送我们经理回家吗?」 这句话让听到的人都有些意外,一时全呆在那里反应不过来。虽说董事长和绵的谣言风靡一时,但是董事长也没送过绵回家啊。 楠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最先醒过梦。 他推了滔一把,「胡说什么呢。董事长会随便送员工回家吗?何况对赌协议还没结束呢,绵也不能同意,对吧,绵。」 祝子绵干巴巴地笑笑,「对,对啊。我干嘛要董事长送我回家啊。」 滔回头看董事长一眼,见董事长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不由丧丧地嘆了口气,心里忍不住咆哮:你们两个地下情都如胶似漆了,戏演得不累吗? 但心里明镜般的他却不能挑破这层纸,只能无奈松开手,眼睁睁地看峦坐电梯去了地下。 滔看了看楠,又看了看绵,最终对着绵说:「我送你回家。」 祝子绵眼惊了一下,有种不认识滔的意味,但很快就礼节性地笑了起来,「不用,不用。我们好像也不顺路。你还是送楠回家吧。」 滔的脸色莫名阴沉得很难看,向人表白遭拒后打算报復的那种难看。 他突然拽住祝子绵,蛮横地把人向洗手间拉扯,楠吓了一跳,直觉今晚的滔像换了一个人。 他悚出一身冷汗,突然想起滔可是坐过牢的,而且传闻是因为强姦未遂坐过牢的啊,不会是又打算坐牢了吧。 他疯了一样上前撕扯,「滔,你放开绵!你要干什么!」 滔不理会,一把将楠推出老远,浑身确实是一种要违法乱纪的气势,不多时,他已把绵拽进洗手间,把楠拦在门外。 在门关死前,他恐吓楠:「你听着!如果你现在报警,我们的项目就完了。我奉劝你,最好等经理出来,让经理来决定要不要报警。」 跟着砰地一声,滔把门关死。 楠在外面紧张得发抖,滔说得没错,项目已经完成大半,如果滔这时候被抓,项目就全完了。绵投入了那么多心血进去,能受得了吗? 可是,看着绵受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楠嘶喊着,向门一脚一脚踢去,希望这门能像电视剧里一样,被一脚踢开。可怎么就偏不一样呢? 楠一直踢到第十脚,门才开。而这第十脚,并没感觉多费力,楠马上意识到,是门锁被打开了。 接着,他就看见滔两手揣兜,傲慢不屑地走出来,报怨:「吵死了。」 楠的拳停在半空,火山般的情绪仿佛一下被冰封住。 这是什么情况?不像强姦现场啊。而且,时间也不够。再快也不能十秒搞定吧。 然而这时,他又看到绵走了出来,绵的表情木讷,人见犹怜极了,绝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看就是被人狠狠欺负了的失魂感。 这让楠脑子里顿时没了逻辑,他一脚向滔下半身踢去,「你对绵做什么了!」 滔猝不及防,「啊」一声,蜷缩在了地上。 这一声惨叫把祝子绵叫回了神,慌乱地问:「楠,你干嘛啊?」 楠又急又气,还很理直气壮,「绵你别怕啊,他是不是想那啥你?咱废了他。」 祝子绵这才觉得事儿大了,他忙上去扶起滔,同时向楠解释,「没有啦。他就是还我钱。」 「啊?」楠呆呆地不停眨眼,「还钱干嘛非到洗手间里还啊?」 滔没好气地喊:「那他借我钱的时候,还在洗手间借的呢,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唉哟。」 滔疼得又弯下腰,楠脸上有些过意不去了,「那,那对不起啊。」 祝子绵把滔架到楠身上,「你快带他去医院看看吧。别真有什么事。」 楠撇撇嘴,不情愿又不好不答应。 这表情让滔看着来气,他指着楠的鼻子说:「我告诉你,我小弟要真有什么事儿,你这辈子别想好过了。」 楠翻了个白眼,「我这辈子又不跟你过,你小弟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滔:「……」这是什么清奇的脑迴路? 祝子绵在一旁牵了牵唇角,想笑但又心事重重笑不起来的样子。 他陪着二人走出公司大楼,然后便催他们快去医院。 待二人离开后,祝子绵给峦打了个电话,峦的电话却正在通话中。 祝子绵面色有些慌,他赶紧找起良叔的车。 这段时间,峦从来没有送他回过家,但是天天都让良叔送他回去。只是这一天,祝子绵觉得良叔的首要任务,不是送他回家。 在洗手间里,滔告诉他,有人在打听他与峦的关系。滔觉得这人目的有些阴暗,提醒他小心一点。 第198页 祝子绵后嵴发凉,他问滔是什么人,滔说不知道。那人把自己捂得很严实。 祝子绵又问,滔跟那人说了什么。滔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说他就是实话实说。表情很像是干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 这让祝子绵立刻猜到,是科,是科用金卡对滔行使了特权。 科回来了。科要干什么呢? 在祝子绵想来,科的终级目的就是和峦结婚,那除掉他祝子绵也不能如愿。但是,如果科提前与峦发生关系呢?会不会就成功了? 在贵族胶囊里,如果女人失了身,那这个女人大概率都是和那个占有他的男人结婚。所以峦会不会也这样? 虽然祝子绵觉得,在奴隶领域这么想有些可笑。可他隐隐就是感觉,峦的父亲真的在用女人的要求在要求着峦。 他不得不怀疑科会这么做。他会顾及峦身体不舒服,耐心等着与峦结婚,科那个混蛋肯定不会。 更心有余悸的是,科真这么做过。上一次,在峦的家门口,如果不是他回去找峦,科就得手了。 仔细斟酌了这一切,他觉得让良叔先去保护峦比较好。 - 祝子绵冲上良叔的车,大概说了自己的想法,催良叔快走,快去找峦。 良叔听后,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但是他没有忙着开车。 「你坐在车里等一下。」良叔说。之后他站在车外开始冷静地打电话。 电话打给谁,做了什么样的安排,祝子绵也不知道,只知道良叔上车后,还是一如既往地说:「我送你回家。」 祝子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不该先去找峦吗?」 「我跟峦联繫了,提醒他了。放心吧。这么多年了,科都没能把峦怎么样,这次也不会有事。」 看良叔说得云淡风轻,祝子绵一股气开始酝酿。在他看来,这是很严重很严重的事,但是良叔的语气好像在笑他小题大做。 「那你是峦的私人保镖,这种时候也该在峦的旁边吧。」 良叔耸耸肩,扫了一眼绵单薄的小身板,打趣:「你觉得,你和峦,谁更需要保护?」 祝子绵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诚然,峦当初打起小混混,能以一挡六,还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自己是没这个本事。 可是科也未必来武的啊?谁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对付峦,万一峦有危险唿叫保镖,保镖不在怎么办嘛。 祝子绵赌起气,「我要去峦家里。我要见峦。」 良叔嘿嘿地笑了几声,语气有规劝,还有暗戳戳的指责,「都说了这段时间,你们赶紧先把工作的事处理好,就不要见面了。你明知道峦身体有什么问题,还总大晚上往峦家里跑,不合适。这都几点了,回家吧。喏,喝点饮料。」 说到最后,良叔给绵递过一瓶蓝莓饮料。 这段时间,良叔每天都会在车上给他准备这种饮料,祝子绵专门还上网查了查,发现这款饮料还不算便宜,也不是哪里都有的卖。 所以见良叔这么贴心给他准备,他从不拒绝良叔的好意。 但今天,他心里七上八下根本喝不下。他下意识手一推,把饮料推到一边,「我不想喝。」 良叔被绵的拒绝弄得愣了一下,他神情纠结,颤了颤唇想劝,但像是没有组织好语言,最终没说话,收回饮料放回了原处。 车拐了一个弯,良叔的车速开始变慢,闲聊起来,「今晚,你吃晚饭了吗?加班加那么晚。」 祝子绵没心情聊天,简单地回了句:「吃了。同事点的外卖。」 「哦,」良叔若有所思,「我可还没吃晚饭,要不,陪我去撸个串?」 祝子绵心里生奇,看着良叔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良叔淡定地回应,「怎么了?怕我让你请客啊。」 祝子绵没有,祝子绵只是还在生闷气,而且闷气越来越强烈。 他因为科的出现,心焦得连水都喝不下,良叔身为峦的保镖,怎么能心宽得还想去撸串? 他愤愤地把视线从良叔身上收回来,语气越发冷淡,「我累了,我想赶快回家。」 良叔脸上闪过一丝焦虑,车速不能再慢了。不多时,到了绵的住处。 良叔停下车,拿起那瓶饮料再次递给绵,「专门给你买的,拿着喝。」 祝子绵气还没平,不耐烦地接过来,却听良叔又恍然想起什么,补了句:「要不,就在车上喝了再走吧。这瓶子还能回收,我攒着卖钱呢。」 祝子绵的思绪被勾了一下,他拿着那瓶饮料在手上转了转,试探地问:「这一个瓶子回收多少钱?」 「差不多五毛呢!」 祝子绵又把那饮料在手上转了转,他不知道五毛在收废品上,算多还是少。但他知道良叔不可能差这五毛。 良叔又不是真正的计程车司机,当初峦追三万追伤了腿,良叔都能不屑地说「三万我给你」。一个轻轻松松能拿出三万的人,会这么在意这五毛? 祝子绵萌出了大胆的想法:该不会这饮料有什么问题吧? 第140章 哼!都来欺负我 祝子绵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强作镇定,一边思量着一边拧开了瓶盖。 他小喝一口,刚咽下便一脸排斥地嗯了一声,把饮料递迴给良叔,「良叔,这瓶过期了吧。味道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第199页 良叔惊讶地瞪了下眼,说着「不可能吧」,下意识将饮料接了回来。 祝子绵撒起了娇,满脸都是求共情的委屈,「你尝尝嘛,今天这瓶好酸。」 良叔只得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口,酸是酸的,但是也没有好酸。关键是酸得挺可口的。 「我觉得没问题啊。」良叔说着,又把饮料递迴给绵。 祝子绵扁扁嘴,嫌弃地瞅着饮料瓶,「你都喝过了。」 良叔感觉被碰瓷,他崩直了后背,着急地解释,「你看到了啊,我嘴都没碰到瓶子。」 祝子绵坏笑着突然把瓶口推到了良叔唇边,「这下碰到啦。」 「你——」良叔又急又气地,一时说不出话。 这时,祝子绵竟一手拖腮,乖巧地向良叔笑了起来,「良叔,我查过了,这饮料挺贵的。你因为我爱喝,总给我买。自己都捨不得喝吧。今天,我就是想让良叔也尝尝。你就喝了吧。」 这段话,祝子绵说得可谓极其孝敬,像极了一个关爱长辈的好宝宝。 听得良叔缓缓随之动容,他慈爱地揉了揉绵的头,「臭小子,没白疼你啊。」 祝子绵笑得越发人畜无害,「良叔对我好嘛。」 良叔欣慰地点点头,「知道就好。」说完,他将那瓶蓝莓汁一口喝得精光,最后还夸了一句,「嗯,还真好喝。」 祝子绵不动声色地附合了几句,又像平常一样和良叔告了别,便下车转身向自己家走。 只是表情变得很快,几乎转身的瞬间就变了一张脸。 难道是我小人之心了?这饮料并没有问题。祝子绵挠挠头,没走几步,他又用拳头把自己的额头敲了敲,有点自责的意思。 「一定是我多心了,一定是科的出现让我疑神疑鬼的。」最终他这样想。 - 看着绵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进了家门。 良叔生无可恋地长嘆了一口气,懒散地笑嗔了句:「这个小机灵鬼儿。」 嘀咕完,他拨通了苍的电话。 「今天的药他没喝。给我灌进去了。」说这话的时候,良叔还有点不太好意思,仿佛笑自己这么大把年纪了,被个孩子耍了。 苍静了三秒,回答听不出情绪,「好,我知道了。」 良叔听出苍懒得多说,赶紧又扭捏地问:「那我喝了,会怎么样嘛?」 苍轻哼了一声,「放心吧,只喝一次药,不会有什么影响。顶多就是晚上疼一轮。他都受得了,良叔还怕受不住吗?」 「唉——」良叔瘫在座椅上,丧气极了,「我啊,真是欠了你们这群小崽子的。」 苍又轻哼了一声,「良叔要是怕疼呢,也不是没有办法。您又没什么清白要守,去酒吧找个人花点钱,让他好好给您服务一下,疼会减轻一些,您懂的。」 良叔坐起身,如芒在背一般,满脸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不舒坦,「我说苍啊,你这药怎么这样啊。听着怎么跟春药一个样啊。」 苍突然笑出了声,良叔莫名听得脚心发凉。 「良叔,您可冤枉我了。」笑过后,苍淡淡地说,「这药可不是我做的。是机构的药,我只不过是做了完善升级。说起来,如果用机构原来的药,良叔今晚不找个人帮一帮,恐怕您还真扛不住。谢我吧。」 电话嘟的一声挂断,良叔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他看着绵住处的方向,脸上浮出不忍的心疼表情,「难为这孩子了。」 - 祝子绵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依然不放心峦,犹豫再三还是给峦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急着问:「喂,你在哪儿啊?」 峦笑出声,「怎么了?来查岗啊。这么晚,我当然在家啊。要视频查一查吗?」 祝子绵何止是想视频查一查,现在对他来说,峦一刻看不到,他都不放心。 「嗯——峦,那个,我想见你。」祝子绵的语气,多少有些难为情。 两个人分开,还不足一小时,何况在这么个夜色撩人,欲望滋生的时候,这句话显得相当露骨。他猜峦一定要笑话他了。 但是这一次,峦在顿了三秒后,又低沉又温柔地回復他:「我也想见你。」 祝子绵心跳加快,有种意外的欣喜,当然,更多的还有做错事的紧张。 「峦,我不想,我不想你难受。我只是想见你,见面就好,什么都不做。」 「我知道,」峦笑了,「放心吧,只要你没有喝醉,抱着你睡,我没有问题的。」 祝子绵知道,峦又在拿上次他假装喝醉、疯狂撩拨的事取笑他,心情顿时晴朗了不少,故作生气地埋怨起来,「说了上次是喝多了,不能当真的。不许再提了。」 「为什么不让提啊?」峦的埋怨语气也很夸张,还带着几分央求,「我还想着等结了婚,天天把你灌醉。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怎么耍酒风啊。」 祝子绵脸热起来,怕这么聊下去,自己可做不到心如止水了。他赶紧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那我现在去找你。」 「不要。」峦的语气也变郑重,甚至有些强调,「你在家等我,别出门,我去找你。」 「好啊。」就是嘛,也该你送上门一次。 挂了电话,祝子绵心里美滋滋的。 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屋子,一张双人床,左边一条狭长的空隙外,是直接打在墙上的衣柜。右边是与床一体的电脑桌。整个屋子便再无其它。 第200页 小是小得可怜,但是两个人睡觉要多大的空间呢? 而且,这屋子是重新装修后出租的,看上去整洁又干净,祝子绵觉得并不委屈峦那个贵公子在这里过一夜。 正想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脸上神情一僵:差点忘记,快十一点了,他这房子要断电了。 他的房租是包水电的,房东怕他总通宵打游戏,所以有一条十一点断电的规定。 祝子绵扫兴地吹鼓腮帮子,一个念头起:要不要跟房东争取一个晚上的照明?可马上他就因一个新的点子兴奋了起来。 点个大灯有什么意思啊?他想起小夜灯。 祝子绵知道巷子深处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那里有一款放电池的小夜灯在玩具区,哄孩子玩的。造型不多,只有一款小蘑菇。 他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买一个以备不时之需,但因为太幼稚了就没买。 今天嘛,咱就幼稚给幼稚开门,幼稚到家。 想到峦一进屋,看到一屋子的小蘑菇,该是什么表情呢?祝子绵单是想想就觉得有趣。 他立刻背起包,沖了出去,大手笔地把那家店里的二十来个发光小蘑菇全买了。 回来的路上,他手拖着一个小蘑菇边走边乐,心想,就把这排蘑菇摆在床中央,摆出一条分界线,这样你不碰我,我不碰你,彼此望着就好啦。 这样的画面随着他想,就呈现在了他脑海里,他不由想起峦的那张脸在夜灯修饰下,更是好看得不像话,忍不住低声自嘲:「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就这还想心如止水呢。应该再多买个眼罩,眼不看为净。」 想到这里,他脚步顿了一下,真的开始犹豫,这个眼罩买还是不买。 可还没有决定,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主要是耳朵听到的声音不对。他刚才明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怎么他一停,身后的脚步声就没了? 祝子绵不再想眼罩的事了,他往前走,身后脚步声又起。他一停,身后脚步声又停。 他汗毛竖了起来:有人跟踪我。 祝子绵不假思索,拔腿向家跑。身后的脚步声果然紧追而上。 他跑着跑着,突然想到跑进家也危险,万一这人就是等着他开门的瞬间冲上来把他推屋里行兇呢?还是往巷子外跑得好。 可刚刚的便利店几乎在巷子最里,跑到巷子外还有好久,身后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祝子绵慌乱地一转身,拿起手里的夜灯向那人头上扔去。 可来人身形矫健,像是练过,头一歪轻松躲过,立刻又上前。 仓皇之中,祝子绵只看到那人戴着口罩,不敢露面的样子。他立刻断定,这人就是冲着他有备而来的。 他开始疯了一样狂沖,眼看巷子口就在不远,他忽地感觉迎面也来了人。 这让他速度不由一滞,他不敢断定来的人是好是坏,这时就听身后的人已向他扑来。 他惊恐地啊了一声转身,可刚「啊」到一半却骤停,因为他看到那人被一脚踹出两米远。 祝子绵下意识扭头,去看是谁踢了这一脚。接着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苍?你怎么来了?」 苍崩着一张脸,视线一直盯着那个准备反扑的人。语气生硬地对绵说:「躲开!」 说完,那人已再次扑上,苍又是一脚踹过去,但这次,那人躲开了,并一个反转,一脚踹到苍的小腹上。 苍俯下身,退了几步。 祝子绵看出来,苍在搏斗上,并不像峦那么生勐,而来人可比当初绑架他的那几个小混混还要专业。 眼看来人瞥了苍一眼,又向自己走过来,祝子绵顺手抄起路边的一根棍子,向那人头上砸。 那人不慌不乱,有招有式地一侧身,祝子绵就感觉手腕一紧,酸疼已让他五指失力,棍子噹啷一声落了地。 正当他努力想要挣脱时,忽地,他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不容他多想,眼前已变得一片模煳,最终陷入无边的黑暗。 第141章 是谁该吃药了 苍慢慢站直起来。方才的打手一边扇着口罩前的气味,一边退后了一步。冷冷嘲笑道:「想用药弄晕我?可惜,你失算了。」 苍冷冷的面色下,也浮起一丝嘲弄,「我没想弄晕你,本来就只想弄晕他。」 说罢,苍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那人愣了一下,冷笑出声,「干嘛?你以为我是来劫色的?想代替他啊?」 苍面色不改,把衣扣全部解尽,脱下了自己的衬衫,那人刚想再轻佻一句,却突然像被蛇咬了一口,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你,你身上,那是什么?」 此时此刻,苍腰腹处一枚晶片正时不时闪着萤绿色的光。 苍冷笑着向前逼近两步,「你想知道?」 二人距离更近,苍仿佛有意让那人看得更加清楚。那人果然着魔一般,看着晶片失魂地探出手,似乎想摸摸看,是不是自己眼花。 这时,苍阴鸷如地狱冒出来的语音响起:「这是你送命的理由,因为——活人不能知道。」 那人的手顿在半空,脑子里还在反应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声闷响后,他已经应声倒地。 细看之下,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头颅,一等一的枪法。 苍司空见惯一般,毫无触动。他拾起地上的衬衣,穿回了身上。 第201页 扣子还没系两颗,就见四五个人跑了过来。 「苍先生,你没事吧。机构说,你的数据有异常,要不要回机构查一下。」其中一人说。 苍摇摇头,「不必了。我的身体我清楚。刚才踢的那一脚引发旧伤而已。」 他将衣服穿好,歪头看了一眼地下的尸体,不屑地勾了下唇,「都开始买兇杀人了,科还真是黔驴技穷了。」 来的那几人听苍这么说,都舒出一口气,好像在说:原来是个职业杀手,那就更好办了。 接下来,他们不需要沟通,不需要指示,有人负责装尸,有人负责清理血迹,有人负责联繫相关部门消除监控。不到十分钟,这里就恢復如初,好像从没发生任何事。 这时,他们看到了晕在地上的祝子绵。 其中一人上去探了探祝子绵的鼻息,「这人还活着呢。」 苍靠在墙上,慵懒地向那人抬了下头,「你最好别碰他,否则,我怕你活不到天亮。」 那人的手嗖地收了回来,还顺便甩一甩,好像祝子绵的唿吸有毒。 几人均向苍看去,苍眼波随意一垂,给出了你们可以收工的意思。 那几人也干脆,立刻点了下头,扛起尸体一熘烟跑了。 周围变宁静,只剩祥和的风。 苍冰冷的神情摘下来,痛苦地吟了一声。他捏了捏自己的膝盖,似乎也未能缓解,不禁自嘲地苦笑一声。 稍顿了一会儿,他走到绵旁边,半跪下来掐了一会儿绵的人中,绵幽幽醒了过来。 「苍,我们怎么样了。」祝子绵惊魂未定,一睁眼就说话,声音还是抖的。 话落,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已经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禁不住好奇地又问:「那个人呢?」 苍简单地笑笑,「我报了警,警声一响他就吓跑了。估计现在也该被警察抓住了。」 祝子绵挠挠头,不太敢信,那人像个穷凶极恶的杀手,抓起来这么容易? 苍也看出绵不信,他不想给绵太多的思考时间,站起了身。「快起来吧,赶紧回家。以后这么晚,不要一个人往出跑。」 祝子绵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似突然想起什么,纳闷地问:「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苍抱起双臂,说得理所当然:「找你啊。这段时间你也没去医院复查,我就想来问问你结石怎么样了。」 祝子绵一听这个,感动的心思刚起,就全被委屈的心思掩盖了,他嘴角一垂,「还是没有好啊。隔三差五地就会疼一次。而且疼痛感也没有减轻过,苍,我是不是得做手术把石头拿出来啊。」 苍微微弯起唇,安慰着绵,「我觉得不用,你先别紧张。」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给绵,想拉绵先站起来。 祝子绵不好辜负苍的好意,拉住苍的手臂借了一下力。 但他好像太不客气了,这力借得有些多。当他刚站起身,就感觉苍仿佛用力过度,突然站不稳,腿上完全失了力,向他扑过来。 祝子绵下意识将苍接住,也未能站稳,随着力道向后趔趄数步,最终撞到一旁的墙上。 当苍的鼻息扫过他的脸颊,祝子绵身体一下僵硬。 反应过来,这画面很像他被苍扑到墙上,在做什么亲昵的事,太猝不及防了。以至于祝子绵脑中一下空白,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好在苍也在撞到墙的瞬间意识到不对,他忙伸长手臂支住墙,离绵远了一些,「不好意思。」 祝子绵恢復了些意识,摇了摇头,「没,没事。你怎么了?你的腿——」 「嗯,刚才一脚踢得狠了,有点不舒服。」苍无奈笑了一声,「车祸以后,这双腿啊,基本上除了走路,也干不了什么别的了。」 祝子绵听得内疚起来,不论是当初苍的车祸,还是此时苍的腿疾,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甚至说,如果没有他,这些都不会发生。 一想到这些,祝子绵顾不得什么了。他将苍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充当起苍的拐杖,「我送你回家。」 说着,祝子绵低着头向前迈步,可步子迈了一半又不得不收了回来。 他发现自己几乎使了全力,也没有让苍移一步。 不是吧,你好歹配合一下啊,难道要我背你吗? 祝子绵不解地向苍看去,却见苍目光平视着前方,似是看到了什么不舒服的东西。 他好奇地顺着苍的目光看,不偏不倚地,便撞上了峦清清冷冷的一双眼。 「峦?」祝子绵脱口叫了一声,还带有救兵来了的意味。 峦的兴致却不是很高,对于绵的这声招唿完全无感,语气和眼神同样清冷,「大晚上叫这么多人来,怎么?斗地主啊?」 说完,峦幽幽转了身。祝子绵怔住,还有点没恍过神,耳边却已听到苍的一声浅笑。 「去追他吧。」苍说着,把胳膊从绵的肩上拿了下来,「我可以靠墙站一会儿。你先去跟他解释一下吧。」 祝子绵听到解释两个字,憋屈死了,心里对峦的埋怨要翻了天。 不是吧。咱俩经歷这么多,这点信任没有吗?仅凭我和苍这一幕就怀疑我们有什么,简直离了个大谱。 带着这份埋怨,祝子绵追上了峦,气鼓鼓地把峦一把拽住。「你闹什么脾气啊?」 峦抬手将绵甩开,继续往前走。 第202页 祝子绵一跺脚,「峦!你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能这么对苍吧。你知不知道,今晚如果不是苍及时出现,你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峦惊愕地止了步,回过头看着绵,「发生什么事了?」 祝子绵撇了下嘴,边走边说,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哟,现在才知道问我怎么了?刚才难道你没看出来苍受伤了吗?」 峦神情变难堪,眸光四下乱扫不敢与绵直视。 祝子绵气还没消,而且他觉得,他的解释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自己悟去吧。 「我先回家了。一会儿你要不要来,自己想清楚。但不管你来不来找我。我劝你先把苍送回家。不然,我看不起你。小醋精。」 「你说谁?」峦眉一皱,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安这么个名字,语气好像在说:我会吃醋?怎么可能? 祝子绵可不想答,他倨傲地扬起下巴,冷哼一声,摆出懒得理你的架子,径直往家走去。 路过苍的身边,也只是目光暗示了一下,丝毫未停。 - 没过太久,峦一步步缓缓走了回来,与苍的目光交接时,不好意思地闪躲。 半晌才支吾着说:「刚才的事,对不住啊。」 苍浑不在意地笑笑,「我知道,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搂搂抱抱的,肯定会瞬间失去理智。我能理解。」 峦萎靡的倚靠在苍旁边,声音委屈,「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每一次他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救他的人都是你。」 苍轻笑出声,调侃:「那怎么办呢?命运就这么安排的。难道我能见死不救啊?」 峦扭过头看着苍,虽说苍的出现是庆幸,可也让人好奇,「今晚你怎么会在这儿?」 苍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似是有什么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停了一会儿,他选择了先转移话题。 「相较于我怎么会来这儿,你是不是先关心一下,我怎么离开这儿啊?」 说罢他抬起胳膊,「我的车在巷子外,扶我过去吧。」 峦没有拒绝,架起苍,「所以,你是专程来找他的?」 苍也没否定,反问了一句:「绵没告诉你吗?他生病的事。」 峦像被吓到,停下脚步,「什么病?」 苍笑得让人不好捉摸,示意峦继续走。待峦再迈开步子,他才说:「不是病。和你结婚的人,身体要做调理的,你不是不知道。」 峦倒吸口寒气,他的确是知道的。这也是所谓金卡人的由来,也是为什么他的结婚对象只能在金卡人里选。这些人的身体都是调理过的。 但是峦没有想到,绵的调理来得这么突然,这么隐蔽。 他有些慌乱,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们,已经,开,开始了?」 苍嗯了一声,「你父亲认为这样节省时间。等你公司的事搞定,你和绵就能立刻结婚了。往好处想,你父亲这么做,也是认可了你和绵的婚事,对你来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那他知道吗?」峦的声音很紧张,这是他还没敢告诉绵的秘密,他不敢想像绵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却见苍摇头,「我告诉他只是结石,所以具体的事,他还不清楚。」 那就是绵还不知道真相。 这话让峦忧心不减,还有些责怪,「可为什么,你们也不告诉我呢?」 苍凝视了峦须臾,把头扭向前方,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巷出口,语气寡淡,「我想,你父亲是想保护你和绵的感情吧。这样,如果有一天绵真的发现了真相,他会怪你父亲,却不会来怪你,毕竟你也不知情。而且这么做,还能减轻你的负罪感。」 峦听得一愣,脚步再一次停住,「负罪感?这个调理,到底是什么样的调理?」 这一点,峦一直不清楚。因为金卡人都是自小选定的,在他们记事之前就完成了调理。 峦猜,除了苍,其它金卡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调理过。 他的父亲把这事儿说得轻描淡写,他想应该也不算严重的事,但怎么会牵扯出他的负罪感。 苍笑得讳莫如深起来,「峦,你在机构这么久,你父亲都没有详细告诉过你这些,你觉得我有权利说吗?不要为难我了。我的车不远了,快点吧。」 峦无奈,只好压住一肚子的疑问继续往前走,快走到苍的车前时,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这个调理是不是很难受?」 苍脸色瞬间变严肃,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沉声说:「疼。」 说罢,他坐上了驾驶座,招唿峦:「上车。」 峦原想着也是要送苍回家,苍的腿这个样子,肯定是开不了车。 但苍坐上了驾驶座,让他搞不明白了。「不应该我来开车吗?」 苍的神情变得更加肃然,仿佛闲话扯完了,该聊正事了,他没有回答峦,再次郑重地说了一遍:「上车。」 峦只得困惑地坐上了副驾,刚坐稳却听苍话风一转继续了上一个话题,「一种想死的疼。」 峦的脑子懵了两秒,才明白过来苍在说什么,心口被戳了一下。 疼刚开始蔓延,又见苍从座椅边拿起一瓶饮料递给他,「但他应该已经习惯了。」 峦看着那瓶写着蓝莓汁的饮料,脑子空白有些转不过弯,「这是——」 「他的药。」 峦的唿吸开始颤抖,信息量一个接着一个,又急又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第203页 偏偏这时苍已经开始不着感情地给他命令:「去找他吧。哄他把药喝了。」 峦的耳朵嗡地一声,手已经被麻木地塞进了那瓶饮料。 他看着那乌黑的液体,好像每一根血管都凝固了。「喝完,就会疼?」 「一小时以内吧。」 峦握紧那冰冷的瓶子,握到发抖。他是想来陪绵好好睡一晚的,不是来折磨绵的。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呢?都这么晚了。他还刚被人追杀,心里估计还在害怕……」峦说不下去了,想到这么做势必把绵折腾到身心俱疲,他不忍心,而且还要他亲自哄绵把药吃下去,他宁可绵给他一刀。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不告诉他,偷偷开始给绵做调理。让他像个无情的机器,完全不考虑绵的感受,生生给绵灌药,他真的做不到。 苍看出峦的不忍,目光却没有一点怜悯,只有一个医生上手术台前的冷静。 「这就是今天,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苍一字一顿地说。 峦看着苍的眼,精气神被一点点抽掉。 他不懂这个调理的细节,但苍的话已经很明显:必须今天,只能今天,不得不在今天。 峦无力地把车门推开一道缝,他猜接下来,苍就是不停催他走。 可没想到,苍却把他叫住了,「等一下。」 峦回过头,见苍又递给他一袋注射型药剂,附带着一次性针管。 「这是——」上次我想要你却不给的那种药? 苍似笑非笑地看着峦,看出峦已经认出来这是什么药,他话说得有点激将,「你可以帮他减轻一点痛苦,具体怎么做,不用我教吧?当然要不要这么做,随你。」 第142章 谁又睡不着了呢 峦的表情不比良叔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好多少。他看着苍的眼神,震惊之余透露着不齿。 苍的表情却淡然许多,不卑不亢地迎着峦的鄙视,「你有什么好怪我的?这种调理本来就应该在人小的时候完成,成年以后调理只能这样。话说回来,这不就是你让我帮你做的事吗?如果我没有这种方法,你和绵可能吗?」 峦把目光收了回来,萎靡得像一头战败的野兽。苍说的没有错,他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他似乎更进一步了解了父亲的做法,这真的是一种压得他快要窒息的负罪感。 「还好,你们当初没有受这样的罪。」峦的声音微不可闻,苍眼波微转,扫向了别处,看不出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说完这句话,峦像是疲惫到极限,连心跳都显得逞强。 他没有力气再说什么,脑子也不够清醒去组织语言。默默地,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步履沉重地向小巷里走去。 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凭他对苍的了解,话不必问得太多,说得太透。他也明白:今天他如果不把药给绵喝下去,绵以前喝过的药就白费了。 - 苍看着峦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浑身也像散了架一样。 终于身边没有一个人了,他的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 他放下座椅躺了下来,阖起眼,尽量将眉心展开,似乎想通过小憩把这份苦楚排挤掉。 然而半梦半醒间,他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喊叫,仔细地说,是一个还未变声的少年悽厉的惨叫。 苍一个哆嗦睁开了眼,像受了惊吓,惊出一身冷汗,眼底已是睡意全无。 他气急败坏地捏了捏眉心,烦燥,一种掉进马蜂窝的烦躁,让他坐立难安。他预感今晚他要失眠了。 煎熬了些许时间,他拨通了哲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哲刚刚睡下,一边起身一边打了个呵欠,声音慵懒中带着些许的挑逗,「餵?都快十二点了,给我打电话,睡不着啊?」 「嗯。」苍答得很干脆。 电话那边突然安静,对于苍的反应,哲似乎始料不及。 稍顿了一会儿,他才玩笑出声,「不是吧,苍医生,这个点撩人可要负责任的。」 苍无奈地嗤了一声,「这个点睡不着,不一定是少人陪。也可能是受伤在外,回不了家。」 「你怎么了?」哲的声音突然清醒了不少。 苍却懒得说,只是发了个定位过去,让哲来找他。 大半夜的路况很冷清,车可以开得飞快。不过二十来分钟,哲便赶了过来。 他上了苍的车,又急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苍的声音倦倦的,有点不想说,又不得不提一下的意味,「跟人打了一架,腿疼。」 哲的眼睛瞪圆,又惊又气,「打架?你的腿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吗?跟谁打架?」 苍耸耸肩,「我有什么办法?科那个疯子找人想除掉绵,我能不管吗?当时情况那么危急——」 「等一下,等一下。」哲摆摆手,拧着眉头打断了苍。 苍莫名其妙地看向哲,就见哲思索了片刻,眉头拧得更紧,意味深长地问:「绵遇到了麻烦,你出现了。你为什么会在绵身边啊?」 苍无辜地眨了几下眼,「这个重要吗?你在胡猜什么?怎么跟峦一样。」 说罢,苍不耐烦地把头扭到一边。 哲翻了一下眼,气极反笑地勾起了唇,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们胡猜?我给你捋一捋啊。」 第204页 说到这里,他动了动身子,几乎正面对着苍,带着怒气开始细数,「当初,绵被绑架,我说报警你不让,非自己去英雄救美。为了转移科的注意力,还亮出你的金卡。最后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绵被峦打伤那次,你当他主治医生就罢了,后来绵急性阑尾炎的小手术,你也要亲力亲为,甚至当时你的腿根本还没好到能做手术,也要硬扛着上。现在绵被科盯上,找人追杀,第一个冲上去的又是你,冒着腿被废掉的风险也要冲上去,你觉得峦的猜测冤枉你了吗?别说峦了,我——」 哲卡在这个「我」字上,没有说下去,他愤愤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转动身体,看向车外零零散散的光。 苍斜着眉眼,看着哲气鼓鼓的侧颜,突然像找到了什么乐子,笑得饶有兴趣起来。 他与哲都是医学领域的翘楚,在情绪克制上旗鼓相当,认识这么多年,哲还从没有对他这么咆哮过。 「你觉得我喜欢绵?」苍意味幽长地问。 哲哼一声,「那你给个合理的解释啊?在心理学领域,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如果不能彼此相爱,喜欢上同一个人可太普遍了。」 这句话说得妒火很旺,苍却像听了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伸出手按住哲的肩,运力示意哲转过来看着他,同时严肃地说:「你看微表情不是很厉害吗?那你来审一审我啊。」 哲闻言,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苍挑衅的一张脸,他真拿出了专业的态度,正色地问:「你喜欢绵?」 苍面色不改,摇了摇头。 「你想要绵?」 苍噗呲笑得快弯了腰,「我为什么会想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呢?」 哲尴尬地翘起唇角,有些惭愧地低了下头,自嘲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在苍的笑声未完全消散之前,他突然抬起头追问了一句:「那你会喜欢我吗?」 苍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在哲的死亡凝视下,他的眼底呈出慌乱。 但片刻后,那慌乱便无迹可寻。 「哲,玩笑不是这么开的。」苍浅笑着,半分认真半分胡闹的打趣。 哲附合着也浅笑一声,同时摆烂地将两手枕在脑后,语气很丧,「你啊,偷偷也攻读心理学吧。微表情在你身上没用。」 苍一手支着头打量哲,揶揄:「该不会微表情读不出你想要的,你就认为微表情无效吧。」 哲闭起眼,什么都不想再看一般,懒散地说:「你还是给我个解释吧。」 苍无奈地摇摇头,拉了个长音,「好——我解释。」 顿了顿,苍一本正经地说了一长串。 「当初绵被绑架,我不让报警,是因为峦跟我说过,绵没有身份,不能让警察知道。绵的病都是我亲力亲为,是因为绵在我的诊所里,所有诊疗免费,我只能免费搭上自己的时间,不好安排别的医生吧。峦给绵的项目立项,也得自己投资啊。绵免费治疗,我不沖在前面,让谁沖在前面?」 哲睁开了眼,认认真真与苍的眼神对峙起来。苍大方迎着,不避不躲,两个人好像在玩看谁先眨眼的游戏。 突然,哲收了兵,打开车门下了车。 正当苍纳闷这是什么反应的时候,哲已绕到他这一边,打开了车门,命令他:「下车!」 苍一愣:「干什么?眼神斗不过,准备打架啊?」 哲不语,强硬地直接把苍拉下车,背在了背上,一刻不停地又把苍背到副驾的位置。最终把苍安置在副驾座椅上,才回答:「干什么?送你回家啊。」 苍片刻恍神后,神情松弛下来,又用起打趣的语气,「看来,我的解释过关了。」 哲将胳膊肘支在车门上方,若有所思地点了几下头,「嗯,估且算是合情合理。我信。」 苍如释重负,把头靠在椅背上,莫名一阵困意袭卷了上来,今晚他能睡着了。 - 哲开车将苍送回了住处。等车停到停车场车位的时候,苍已经在放倒的副驾上睡得很沉。 哲伸出手,用一根手指轻轻触了触苍的鼻尖,苍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深唿吸了一次,没有睁眼。 哲不打算叫醒苍,遂将座椅也放倒下来,和苍平行躺着。 但他睡不着了。他侧着头看着苍的脸,眉心一点点变得拥挤。 「苍,你要绵做什么呢?」哲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言自语。 他的脑子里又想起刚刚发生在他与苍之间的那个微表情游戏。 你喜欢绵?你想要绵? 这两个问题紧挨着出现,在下意识中多少有些不合理,人或多或少该有一个惊讶的反应。 但苍的那丝惊讶几乎没有。那很有可能,就是苍对这个问题是做过应对准备的。 人只有对自己想要隐藏的目的做应对准备。 所以,苍,你到底要绵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今天码字时间不多,副cp出来熘熘。下一章让两小只happy一下。 第143章 别哭,交给我 祝子绵回到家,第一时间沖了个澡。 洗完后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髮,一边恍然自问:「我急着洗什么澡啊?」 但转念他就说服自己,自己遇到追杀了啊。那一通折腾下来出了一身汗,别的不说,去去晦气也该洗个澡啊。 第205页 不是因为峦要来,不是。 丢掉浴巾,他开始刷牙。牙膏挤得比往常多,刷的时间比往常长。刷到满嘴泡泡时,他对着镜子又茫然起来,「我着急刷牙干什么?」 可再一想,这都几点了,这时候刷牙不正常吗? 太正常了啊,跟峦没关系。 放下牙刷,他顺手拿起剃鬚刀。当冰冷的触感传到下颌,他动作一滞。他从没在晚上做过这种事。 「我干嘛要剃鬚啊,大半夜的。」 似乎没有好的理由给自己解释,祝子绵放下了剃鬚刀,不过却认真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下颌,感觉也不需要用。 做完这一切,他又去摆弄那一堆小蘑菇灯,摆着摆着觉得自己挺傻的。 峦也没说一定会来啊。都这么晚了,会不会他送苍回了家,就直接在苍家里过夜了。 祝子绵心情遇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却开始翻江蹈海。 如果峦不来了,自己一直这么等他,好丢脸。 如果峦来了,发现自己一直在等他,也好丢脸啊。 想来想去,他决定发个消息给峦,发得霸气一点。比如:我睡了,敲三下门没人开,你就走吧。 这样,如果峦准备来的话,是不是得赶紧发一句「别睡,等等我」之类的话。 可是在输入框里敲下「我睡了」三个字后,他又犹豫了:万一峦以为他已经睡了,会不会什么消息都不发直接闪人了?或许峦本来没打算在苍那里过夜,收到这消息反而决定在苍的家里不走了呢? 他脑子里顿时乱作一团,怎么做都觉得不好。 这时,噹噹当,三声敲门响。在这夜里冷不丁地出现,祝子绵惊得一个手滑,消息发了出去。 紧接着他就听到门外有手机收到消息的声音。 啊?这个速度快的,峦肯定猜出他一直拿着手机在等了。还发什么「我睡了」,峦肯定要笑话他谎都不会说。 祝子绵扁扁嘴,感觉还是好丢脸啊。 峦没有回消息,继续敲了几下门。 祝子绵猜,峦能这么一直敲下去。他怕吵醒住在旁边的房东,赶紧走上前打开了门。 两人四目相对,峦还没说一个字,祝子绵先忙着解释:「我刚睡下,就被你闹醒了。」 说完,他就跑回床上,侧躺了下来,把眼睛闭得死死的。 峦的目光追着绵,看见一排发光的小蘑菇把床一分为二。绵背对着这排小蘑菇,无不在强调着「你别碰我」,有多清心寡欲似的。 峦忍俊不禁,弯着唇慢慢走到了床的另一边,不出一声。 祝子绵感觉到人上了床,而且很守规矩地没有来碰他。这让他心里毛扎扎的。 怎么?这么听话吗?虽然说好两不相碰,但今天怎么说也是你把我惹生气了,一个晚安吻总该有吧。何况每次我不高兴,你都会哄的啊。 正越想越来气,忽地,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凉凉地碰了碰自己的唇。 祝子绵莫名其妙,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小蘑菇,上面画了一个亲亲的小表情,让人看着就很想笑。 但,不能笑。 祝子绵抿起嘴,绷住自己的表情,佯装不耐烦地转了个身,看着峦赌着气说:「你干嘛啊,这些蘑菇没消毒的。」 峦笑得玩味,还有一点点调戏的轻佻,「哦——亲你之前都要消毒啊。那我是不是要先喝口消毒水。」 话声落,祝子绵就看到峦拿起个瓶子不知道喝了什么。小夜灯的光亮毕竟有限,他看不太清,下意识就紧张地坐了起来。 张口想问一句「你喝的是什么」,可一个字都没来及发,他已经被峦蛮横地按回床上,唇上一热,一股酸酸的味道直涌上唇尖。 是蓝莓汁。 祝子绵被峦的强吻举动,本就闹得口干,想也没想,便用蓝莓汁解了渴。 只是这一口餵得突然,祝子绵觉得自己差点被呛到。 他推开峦,委委屈屈地说:「你干什么啊?」 峦抚了抚他的嘴角,「我听良叔说,你爱喝这个饮料,特意买来给你。」 祝子绵把头侧向一旁,不去看峦,还嘴硬地赌气,「谁爱喝了?酸兮兮的。」 峦噗嗤一乐,「酸吗?酸就对了,今晚你让我吃的醋,我正好还回来。」 这话说完,祝子绵还没来及想峦是什么意思,自己下颌一紧,被峦正了回来,紧跟着又是一大口蓝莓汁灌进了他的嘴里。 祝子绵做出些挣扎的举动,再次推开峦,不服地说:「谁让你吃醋了?你自找的,关我什么事?你要是再敢餵我——」 话未说完,峦又压了一口进去,顺便在绵的唇齿间搅动了一番,只搅得绵浑身酸软,连推开峦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餵你,会怎样?」峦笑得有点点坏,却是那种诱人沉沦的坏。 祝子绵喘息起来,说出的话像他的唿吸一样,细碎不堪,全镶着气息声。 「再喂,我,可不管,你,难受,不难受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怪我。」 峦脸上的挑衅意味更浓,声音也被气息镶满,「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更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说罢,他把最后一口蓝莓汁含进口里,再向绵吻了上去。 祝子绵已是摆烂的状态,他顺从地迎合着峦。喝下蓝莓汁后,又进一步贪婪地索取着。 第206页 峦也由着绵,只是在绵情不自禁去撩他的衣衫时,他轻轻地将绵放开。 祝子绵眼底疼得几乎哭了,「你,开始难受了,是吗?」 峦心疼地看着绵,他没办法解释真相。他不难受,一点也不。至少不是绵想像出来的那种难受。 若非说难受,也是一种克制欲望的难受,他不是不想,但他需要等绵的药物发作。 迟疑了几秒钟,峦选择不解释。他靠在床头,从背后把绵抱在怀里,不再有进一步举动。 祝子绵因此更加确定,峦就是被晶片折磨得不舒服了。 他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峦怀里,心里咒骂:这tm是什么守宫砂,就是人间酷刑,惨无人道!我就破个试试。 有那么一瞬间,他动了把峦强上的念头。可看看峦宽厚的臂弯,再看看自己单薄的易推倒体质,还是算了吧。 然而越想却越觉得委屈,眼泪到底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滚落下来。 峦也没有劝,什么都没说,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挺苍白。 他拿起一个小蘑菇,在绵的注视下,给小蘑菇画了个做鬼脸的表情。 祝子绵知道,峦是想逗他开心,也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他就是想哭,控制不住。 峦依然不说话,一个蘑菇一个蘑菇地画,直到剩下最后一个蘑菇。 祝子绵的情绪终于回落下来,他知道峦也不好受,自己不能太任性了。 于是,他拿过峦手里的笔,在最后一个蘑菇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以此告诉峦,他没事了。 峦放下手里的东西,把绵环绕得更紧了一些。 他附在绵的耳边心疼到无力,「绵,对不起。」 祝子绵宽慰地笑笑,拍了拍峦的手,「没关系的。这也不能怪你。反正,等我们结了婚,就没事了,对吧?」 峦点点头,无比肯定地「嗯」了一声。 祝子绵听后,完全放松了下来,好事多磨嘛。以后日子长着呢,何必急这一时呢? 他微微扭动身体,想挣脱开峦,和峦说「快睡吧,不早了。」 恰这时,熟悉的痛感突地从下半身蹿了上来。 祝子绵心一凉:不会吧!赶在今天? 他的挣脱立刻变得有些拼命,「峦,那个,你先睡,我去下洗手间。」 峦的力道变强,不容绵挣脱,他眸光沉了下来,猜出了八九分。「我抱你去。」 「不要!」祝子绵急喊,奋力想要摆脱峦。 峦一下将绵按倒在床上,两人摆出不得不面对面的姿势。 祝子绵知道躲不掉了,把头扭到一边,哀求:「峦,让我去洗手间。」 峦没有松开绵,他的眼里,是绵毫无血色的脸,那脸上已经泛出一层冷汗。而他的手,分明能感觉到绵无法控制的战慄。 剧烈的疼痛已如勐兽开始撕咬着绵,而绵显得那么弱小无助。 想到这段日子,绵就这样一个人独自把这种撕咬扛了下来,一次又一次。峦的眼泪落到了绵的脸上,像决堤的河。 心知肚明的他,违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祝子绵从没见过峦哭成这样,只当是峦看出他难受,心疼得。 于是,他强撑出一点点笑意,尽可能平静地说:「没,没事的,峦。就是结石。苍说了,会好的,一定会的。没事,真没事。」 见绵在这个时候,还努力来宽慰自己,完全没有想过,他的这些痛苦都是自己带给他的。 这一刻,峦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耻」。 他也尽可能地牵出一点点被宽慰到的笑意,抚着绵的唇,「听说,亲吻能止痛,要不要试试看。」 说罢,他不等绵回应便吻了上去。同时,他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衬衫。 祝子绵原本疼到一身冷汗,突然却感觉一股热浪把自己完全包裹了起来,不由地舒服了几分。 本能驱使他紧紧地融入这层热浪,但理智却让他内心恐慌,他挣脱开峦的唇舌,急着说:「峦,别。你会受不了的。」 峦的确像是受不了了,只不过是朝着另一个方向。 祝子绵无法想像峦的身体里是怎样的天人交战,只靠仅存意识认为,不能让峦继续下去。 所以当峦要掀开他的t恤时,他用力按住,当峦顺势去解他下身的束缚时,他死死攥住峦的手。 「不行,峦,现在,不行。」祝子绵又开始哭。 峦自责到想给自己一巴掌,他紧紧将绵抱住,用温柔到呵护的语气说:「绵,什么都别想,交给我。」 第144章 麻烦精,又来? 祝子绵也想不了什么了。 今日的峦动作不算粗鲁,但态度极其蛮横,根本不容他拒绝哪怕一丝一毫,加上疼痛的折磨,他就像一只软绵绵的猫,由着峦揉捏。 在他恍神的一点点时间里,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已为峦掌控。这让他哭得更凶了。 他不懂峦为什么非要选在这样一个他痛不欲生的时候,和他做这样的事。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他希望「这一次」两个人都在身体正常的情况下发生。 可现在,他疼得想打滚,峦被晶片折磨得怕是也不轻。何必呢? 他不禁哭着拒绝:「会,不舒服。」 峦的唿吸浊重,把无数的吻痕印在了绵的身上,间隙时说:「你说谁不舒服?」 第207页 祝子绵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眼神和意识突然开始无法凝聚。但事实如此,尽管他解释不清。 因为他是真的感觉,突然舒服了。那种让他想死的疼,这一次居然缓解了太多太多。 难道真的像峦所说,亲吻能止疼。那情爱还能麻醉吗? 当祝子绵意识到了自己的快感,立刻又自责起来。他不想为了自己舒服去折磨峦。 他软弱无力地向外推着峦滚烫的身体,「是你,你,会不舒服。唔——」 余下的话被吻封回,祝子绵不再说话了,由着峦用灼热的气息烘干他的眼泪。 「别再哭了,」峦说,「不然的话,你让我觉得,我在干什么坏事。」 说罢,又是久久的唇齿交叠,好像想把他生命里所有的眼泪一次吸吮干净。 祝子绵不再推峦,他想不出峦的禁忌怎么了。但他看得出,峦好像兵临城下、势如破竹的军队,什么都不能再阻止他了。 索性,他抱住了峦,「是我在干坏事,是我坏。」 「还疼吗?」峦问。 祝子绵使劲摇头,「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峦将身体支起一些,轻轻捏着绵的下巴,眼睛里紧张、期待、兴奋并存,「一会儿,可能还要疼,别怕。」 「嗯,不怕。」祝子绵想也不想就回答。 却见峦的眼波如深遂的湖,缓缓涌动着隐而不发的波。忽然,他明白了峦的意思。 仿佛一缕电流从头到脚,祝子绵有些羞赧地翻了个身,不敢再与峦对视。 「峦,破了你的禁忌,你就是我的人了。」 峦的手滑过绵的敏感所在,惹得绵吟声不断,配着让人脸红的声音,峦魅惑地低语:「我所有的禁忌都是为你设的,你让我守我就守,你让我破,我就破。」 祝子绵什么都不守了,一阵狂风暴雨的侵占,两个人都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漂浮感。 像两把利刃硬碰硬地纠缠到云端,又同时化成两片轻盈的羽毛缓缓落下。 一切平息后,累到完全没电的两人相拥睡去,只剩一群做鬼脸的小蘑菇,还没羞没臊地盯着他们看。固执地亮着光,好像想把两个人的梦都瞧个清楚。 - 祝子绵睁开眼,触目就是两个小蘑菇。一个是最简单的笑脸,他画的。旁边一个做着亲亲的表情,两个蘑菇挨在一起。 嘻—— 祝子绵忍不住笑出声,一下子清醒了,想不到峦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他看了看窗外的日光,估计快中午,有点不可思议。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懒觉了。 这时,他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不禁又笑了:看来峦这个自制力高手,今天也没早到哪里去。 正想着,浴室门咔哒一声响,祝子绵的眼瞬间闭紧,他装睡。 接着,他感觉身上一凉,峦掀开了他的被子。恍然,他想起自己身上还没穿衣服呢。 不由地感觉脸热,可转念一想,自己在峦面前还有什么好羞的呢? 不等他心情平復,峦已经抱起他进了浴室,把他放进了注满温水的浴缸。 然后,峦的手都没有再往他身上放,只是拨弄着水。那水波漾啊漾的,就让祝子绵心也跟着漾了起来。 峦轻笑了一声,「今天还要,可不给。」 祝子绵涨红了脸,「谁要了。这是早上的正常反应好不好。」 峦宠溺地笑了一阵,「醒了就自己洗吧。」说完便站起身准备走。 祝子绵一把拉住他,「等一下。」 峦回头,祝子绵眨着好奇宝宝的眼睛问:「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有那个晶片在不行的吗?那你昨天——难受吗?」 祝子绵问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得可笑。他再傻也感觉得出,峦昨晚爽翻了好吗? 峦垂了下眼,神情自若,他早想明白这事儿还是跟绵讲清楚得好。不然绵贪心起来,他又得惹绵不开心了。 于是认真地说:「是苍。他帮的忙。」 「啊?」祝子绵反应不过来。 峦简单笑笑,「既然这晶片安在身体里,那肯定可以做出与晶片对抗的药。能管一时。」 祝子绵有点明白了,张开口,刚一脸兴奋地想问:是不是想做,吃药就行。 就见峦摸透了他的心思,快速截了句:「但那药不能常用。」 祝子绵復又蔫了,刚燃起的火苗被泼了瓢冷水,嘟着嘴抱怨:「那下次,什么时候能吃药啊?」 峦拨弄着绵的头髮,都不知道怎么笑他好,「傻瓜,下次我们就结婚了。」 祝子绵眼睛又亮起来,「真的?!」 峦耸耸肩,「当然。」 「你父亲不会反对?他都没见过我呢。」祝子绵还有些不放心。在贵族胶囊里,父母对子女的婚事,插手还是很多的,否则他也不至于逃婚逃到这里。 可峦的反应却十分笃定,「放心吧。我父亲会喜欢你的。」 否则也不会直接给你上调理了,当然这话峦不能直接说。 祝子绵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拨弄着浴缸里的水,还是一脸不安心。 峦无奈俯下身,在绵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打趣地安慰:「我父亲要求我从一而终,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与其担心我父亲不同意,你还是想一想,如果你不和我结婚,我父亲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第208页 这话把祝子绵一下子逗乐了,玩闹着把水向峦身上泼,「那你可得对我好点,不然,你这辈子可结不了婚了。」 峦佯装委屈地向后退,「我对你还不够好啊。别的不说,为了支持你的工作,我都牺牲到什么程度了。」 祝子绵正要泼水的手一顿,说到他的项目,玩闹的心思忽地收敛了几分。脑子里嘀嘀嘀地闪出了项目进度。 如今demo版已经出来了。他大概测了一下,滔的完成质量不错,基本换完美术素材,就剩下反覆测试,以及细节调整。 预计顶多半个月,这款游戏就能上线。接下来就是在小容量池里试运营,根据数据反馈再决定要不要向大容量池里推。 如果数据不好,那基本上就死在小容量池这一步。他与峦的对赌协议也要随之结束了。 见绵突然转变神情,发起了呆,峦纳闷地抱起双臂,「怎么了?」 祝子绵被叫回神,他讳莫如深地看了峦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继而闭起眼悠哉地向后靠去。 然后,看似话赶话地接了一句:「这么支持我的工作啊,那就支持到底吧。不论我的游戏数据如何,你都得把它推到大容量池里去。」 峦手臂僵硬地放下,像听了一个雷。谁的游戏也没这个特权啊?往大了说,哪家游戏公司也不会这么干啊。 这相当于是在游戏已经赔钱的情况下,还不及时止损,还要继续赔,那不是脑子有病嘛。 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那他都不是在公司里没了面子,整个游戏圈都没脸混了。 「绵,你知不知道,推大容量池是要花钱的。」 祝子绵点了下头,说得理直气壮:「不用花钱,我也不用麻烦你啊。我缺的就是钱嘛。」 关键丢不起这个人啊。 峦又开始头痛了,他讨好地半跪在浴缸边,温声温气,「绵,做项目不是儿戏,不能胡闹的。」 这话让祝子绵不高兴了,「这个项目打一开始,你就当我胡闹吧。我都胡闹这么久了,你也没说什么啊。怎么,上过床待遇就变了?」 说到这儿,祝子绵翻了个白眼看向一边,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真渣。」 「你——」 峦张口想怼回去,但发现这个当口,他还真怼不回去。 怎么也没想到,绵能在两人初次云雨后,给他抛这么个麻烦过来。 要不是昨晚从起始到最后,都是他在占主导地位,他都怀疑是不是绵给他做局仙人跳了。 但峦也清楚,就算真是绵做了局,他估计也会跳。 没纠结多久,峦长嘆一口气,破罐破摔了。 「好——我答应。」 听了峦的回答,祝子绵神情又变好看了。他笑嘻嘻地看着峦:「谢谢董事长。又要破费了。」 峦捏着绵的鼻樑,佯带出些恐吓意味,咬着牙回应:「不客气。结了婚,我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祝子绵身后某处疼了一下,但他脸上却没有害怕,反而挑衅起来,「不必等结婚啊。董事长觉得亏的话,现在我就让你回本,来拿啊?」 峦哭笑不得,发现自己捡来的流浪猫,越养越像小老虎,不好招惹。 在绵出浴缸之前,他就以工作为由离开了,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他是真怕绵撩起来没完没了。 当然更让他不得不躲的原因是,有些事,你一直不碰还忍得住。碰了一次,再想忍住不碰,好难。 祝子绵也感觉到,峦的克制力变弱了。两个人视频时,他稍稍发点光的眼神,都能让峦唿吸变乱。 为了暂时不给峦添麻烦,两个人都尽可能地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且,工作也确实到了需要他们紧锣密鼓的时候。 随着游戏上线时间的逼近,祝子绵还好,峦却有一种要被凌迟的感觉。 他甚至迷信地去了趟庙里,祈祷这款游戏好歹达到最低及格线,让他往大容量池推广的时候,不至于尴尬到脚趾扣地。 然而,事实证明,神仙也很为难。 经过两周的运营,祝子绵这款游戏的数据反馈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第145章 谁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时间已入盛夏,一天接一天的燥热,但斩神大楼里却日渐荒凉。每天还是有人上班下班,可是电脑开着,工作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这天上午,峦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最后的数据报表。 绵的游戏推入大容量池已经快一个月,赔钱是赔钱的,但意外地维持住了下载率。对于一款休闲小游戏来说,已是罕见。 峦觉得,这就是这款游戏的极限了。与此同时,他的公司也走到了极限。 几声敲门响,助理走了进来,送最后的财务统计。 「中介那边说,买楼的人基本上定了,今天会来公司看一圈,确定最终价格就可以签买卖协议了。」助理语气有些沉重,看得出来,公司走到这一步,他也很是不舍。 峦带着歉意笑笑,「辛苦你了。」 助理有被温暖到,收起了落寞,也笑了起来,「唉,没事。谁一辈子能顺风顺水的?再说,我们也没被逼到绝路。这楼卖了,赔偿完员工,肯定还有剩余,公司里还有不少人想跟着董事长继续干呢!咱就艰苦点,先租个小办公室挤一挤,两年后,咱们就又起来了。」 第209页 助理说着说着,不像宽慰,是真的兴奋起来,好像一条康庄大道已经铺好了。 峦淡淡听着,没有贊成,也没有否认,神情有些纠结,有什么话不知当不当讲的样子。 助理察觉出异样,忙问:「董事长,不是这么想的吗?」 峦低下头,十指交叉握了握,像在斟酌怎么说。 最后,他笑得很是温柔,还带着点幸福感,对助理说:「公司清算以后,我要先结婚了。」 助理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一直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忙赔上笑,「恭喜董事长了。是您家里安排的吗?」 其实早该想到的,这种富家公子出来开个公司玩玩,玩好了多玩几年,玩得不好就回家结婚,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剧本了。 助理正这般想着,却看见董事长摇了摇头,笑得意味深长,「不是家里安排的,我不是靠对赌协议赚了个男朋友回来吗?」 助理又愣住了,这一次的表情比刚才还要过分,嘴都张着半天没合上。 峦对此也是意料之中,他站起来拍拍助理的肩,「斩神的股份,我可以都转给你。重写的策划案也给你。接下来,如果你还愿意继续做,斩神就是你的。」 助理回了神,股份的事先放一边,忍不住先问了句:「您的家人同意了?」 那可就是个要学歷没学歷,要家势没家势的清洁工,而且目前看来,要本事也没本事。 峦知道助理的心思,他依旧笑得温柔,爽快地答:「同意了啊。我父亲还挺喜欢他的。」 这一次,助理好像已经适应了,仅片刻的惊愕后,便长长唿吸了一次,把这个惊人的消息消化了下来,心里忍不住感慨:还真是开明的家长啊! 感慨过后,他才想到峦提到的股份一事,当即无所谓地说:「董事长就算要结婚,也不必把公司转给我。那结婚和创业,不冲突。」 峦张了下口,像是要说什么却收住了。而后他若有所思地长嗯了一声,最终还是决定暂且放下,以后再说吧。 于是他转换了表情也转了话题,「对了,公司中午在楼下餐厅有个聚餐会是吗?」 助理点点头,语气又丧起来,「是啊,就当是散伙饭嘛。大家最后再聚一聚。」 峦也点了一下头,郑重地说:「好。到时候,我也去和大家见个面。」 助理再一次怔住,以前公司里的任何活动,董事长都是不参加的。以至于很多员工在公司几年,见都没见过董事长。今日董事长怎么转性了? 可他转念一想,马上又想通,而且感觉董事长做得非常对。 在公司解散的时候,展现一下个人魅力,留住精英展望未来,那前途还是无量的。 想到这里,他不住地赞许:「对对对,是该和大家见个面。」 峦神情复杂,直觉助理没弄清楚他的本意。不过他也不想解释。 他摆了摆手让助理先离开,待周遭安静时,他坐回座椅打开了抽屉。抽屉里有他早已准备好的求婚戒指。 峦把玩着戒指,笑得有些激动。 这几个月,不论是绵还是他,都承受了公司里的人太多非议与嘲笑。说绵恬不知耻,说他荒诞不羁,真是听够了。 公司事,公司了。还有什么比当众来一场求婚,更能翻身打脸呢? 想到公司一众人看到那一幕时的木鸡样,峦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收起戒指,叫楠来他的办公室。 - 从六层到八层,楠一路走得憋屈。他也知道对赌协议该了结了。 这些天,公司里的人没什么事,动不动就跑来拿这事儿奚落他。他还想着董事长忙得焦头烂额的,这事就不了了之得了。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唯唯诺诺地站在董事长前面,等着董事长发落。果不其然,董事长上来就是一句:「最近,你见绵了吗?」 怎么着,你还怕他跑了啊。楠扁起了嘴。 说起来,自打游戏上线,祝子绵就没有再来公司。峦劝说他这段时间累了,让他给自己好好放个假。 当然,这只是个说法,其实,峦是预计到了游戏上线后的悲惨数据,不想他天天来公司被人当笑话看。 至于公司里的人,自然也有说风凉话的,说绵羞于再来公司。不过,正常的角度来看,倒也合情合理。 绵不是公司员工,纯是以对赌协议的「赌注」身份卷到项目中,也就是说他没有工资的。 那他项目完成了,公司本来就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所以,也没人想到这是董事长对绵的一种保护。 包括楠在内,他也不领董事长的情。现在,楠听到董事长提起绵,还有些怨气。 「有见啊。他——还挺忙的。」 峦有些意外,「忙什么?」 楠垂着眼,看着有些心酸,「忙着写游戏要更新的内容策划。」 峦身体不由向后垮了一下,眼底也闪过一丝不忍。犹豫地问:「你,没有告诉他,游戏数据吗?」这个数据,没必要再继续更新了。 楠头都耷拉下来,看上去更心酸了,支吾:「看他写得那么认真,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董事长——」 楠语气一转,恳求起来:「绵真的很用心在做这个项目。而且他一开始要做这个项目,也是希望能帮到公司。看在他这份心上,董事长能不能取消对赌协议,别再欺负他了。」 第210页 这话让峦多少有些无语,我看上去那么像坏人吗? 他低着头用手指蹭了蹭鼻尖,眼波无奈地四下乱扫,乱扫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去接绵来公司吧,中午公司聚餐,让他也来。」 楠嘴角下垂,对于董事长没有直面他的问题,有些不爽。 他嗯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转过身,又听到董事长说:「拿上这张卡,带他去附近商场挑身衣服,让他穿好看点。」 楠眼一瞪,这是几个意思?让我给礼品做包装吗?包装好了当着众人的面,把他送给你吗?真是太羞辱人了。 破天荒地,楠硬气了起来,他手一挥,把那张卡挥到了地上,「不需要,绵穿什么都好看!」 说罢,他气鼓鼓地走出了办公室。 - 楠越走越气,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边收拾东西边骂:「董事长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滔戴着耳机,敲着键盘,瞟了楠一眼,懒得理他。 楠见状,莫名气更大,冲上来一把揪掉滔的耳机。 滔无辜地眨眨眼:「你发什么神经啊?」 「还不是董事长,要我兑现对赌协议了。」楠大声嚷。 滔不屑地耸耸肩,「愿赌服输,多大点事儿啊。」说着,他又要把耳机塞回耳里。 楠蛮力扯住滔的手,「可是士可杀不可辱啊,董事长居然让我把绵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亲手送给他。还要当着全公司的面,你说,这还是人吗?」 说着说着,楠的眼圈都红了,「绵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怎么能看他当众被羞辱?」 滔摸着下巴,看着楠的表情一言难尽。 心里明镜似的,一个小人在那儿笑得都快四脚朝天了:你可真是交了个好朋友,把你卖了你还能帮他数钱那种。你这个好朋友早把自己送过去了好吗?还等你。 滔假装咳了两声,压了压自己快要笑出来的心情,懒散地说:「是是是,董事长不是人。可就算他是禽兽,也不对你禽兽,你闹腾个什么劲儿?给绵经理打个电话,要不要跟这个禽兽走,你得让人家自己做决定。」 楠「啊」地喊了一声,感觉滔就是个加油桶,越跟他说话越来气。 他拿起一叠纸张向滔扔了过去,滔随手挡了挡,长长地嘆了一声,摇摇头,继续敲键盘。好像啥事都比楠的事重要。 惹得楠更气,大唿小叫地不知道怎么撒气好。 - 楠在办公室发疯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公司群。大家都猜到与对赌协议有关,议得热火朝天。 峦也已经无所事事,发现了这些,只觉得有趣。 他今天心情极好,想着等我求婚那一刻,你们就都知道小丑是谁了,现在就让你们再疯狂输出去吧。 不过转念,想到楠那个软弱的性子居然也会发疯?不会是夸张了吧。他一时兴起,打开了楠办公室的监控。 监控中,楠果然疯了,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把办公室折腾得不成样子。 对比之下,滔显得格外沉稳,戴着耳机,凝视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好像工作得如火如荼。 峦的眉头紧了起来,项目已经告一段落,滔还在忙什么呢? 忽地,他眼光一亮,想到了幽灵探测器,滔的社交帐号。上一次,滔在他的社交主页上聊天时,也是这么一个认真工作的状态。 想到这里,峦用手机再次进入了滔的「幽灵探测器」,果然不出所料,滔正和他那几个铁粉聊得不亦乐乎。 几人正在商量有钱了,上哪儿吃,上哪儿玩,最贵的餐厅,五星级酒店,臆想得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好像中了什么大彩票。 峦越看越好笑,这几个人是穷疯了吗?在这画饼充飢啊。 终于有个粉丝问了句:「幽灵哥,你不会逗我们玩呢吧。你真发财了?」 滔发了一串得意的小表情,「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哥哥我命运的齿轮要开始转动啦!」 粉丝跟着用表情一个接一个地炸屏欢唿。看得峦一头雾水。 滔这段时间一直在公司老老实实上班,公司要黄了,他命运的齿轮怎么就要转了呢? 第146章 要挟(上) 听楠一五一十转述了峦的话,祝子绵认认真真地在商场里挑了一身衣服,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钱。 他并没有去猜峦要做什么,只是遵从内心,他打心里想听峦的话。 而且,他知道,一旦他走入公司,迎接他的是什么。嘲笑、讥讽,会像海啸一样向他扑来。他也想为自己选一身战袍,去面对这一切。 不出所料,当他与楠出现在公司餐厅门口,餐厅里就爆发出炸翻天的起闹声,混着拍桌子和拍手的声音,耳膜都想要罢工。 在公司解散的低气压下,这是员工们最后的乐子。而且可能也是这辈子再难碰上的乐子。 男朋友转赠仪式,听上去就比结婚仪式还要刺激,他们热议着这个仪式要怎么进行。甚至准备了一条链子想套到绵的脖子上,说这样让董事长牵走才够劲儿。 更有甚者,不怀好意地往绵手里塞电话号码,说等他被董事长扫地出门的时候,一定不嫌弃他。 楠在一旁,几次都想冲动出手,却都被绵微笑扯住。 祝子绵心里明白,他二人的困兽之斗只能让这些人更兴奋,唯一的指望,只能是等峦出现来结束这一切。 第211页 可是峦,已经中午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 峦在穿着上也没有马虎,他换了一身精緻笔挺的西装,还隆重地打了领带。虽说是求婚,但与结婚的仪态都不相上下。 他拿出求婚戒指,打算最后再看一眼,然后就揣起它去上演他今日的大戏。 恰这时,「砰」一声门响,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峦心头一紧,敢这么闯他办公室的人可不多。难道—— 果然,他怒目扫过去,就看见科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 「唉哟,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董事长今日这是要结婚啊,还是要求婚啊。」 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峦身前一步之遥的位置。手里拿着一叠纸张,好像从前一样,要谈公事。可现在彼此哪里还有公事要谈? 峦气急败坏地把戒指收进口袋,「你来干什么?」 科一脸「你该知道」的表情,「你说呢?当然不是来和老朋友叙旧的。」 说着,他把手里的文件递到峦眼前。峦接过一看,是一式三份的楼盘买卖协议。 「是你要买这幢楼?」 科摊开手,「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吗?」 峦顿了一会儿,接受了这个事实。耐下心大致翻了几页,眉渐渐拧成一个结。「你想用这么低的价买,觉得我会同意?」 科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沙发上,「如果不是怕事情做得太明显,我连这个价都不想出。说起来,董事长欠我的,用这幢楼来赔,不过分吧。」 峦把文件摔到科的旁边,「我不欠你什么!如果你是因为你金卡人的身份委屈,那这些年,一张金卡带给你的福利,已经够了。」 科扫了一眼文件,悠哉地翘起腿,「够不够得我心里舒坦,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总不能让我人财两空吧。」 峦抱起双臂,后退几步靠在墙上,表情困惑,「你凭什么要挟我?」 科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随便操作了几下,峦的手机就传出了消息声响。 峦打开一看,脸色变了。 科余光瞧见,得意地一笑,「你说,如果绵收到这个视频会不会被吓到?他还会同意你的求婚吗?」 峦的脸色越发难看,甚至透出隐隐的杀气。 科依然不慌,假装惊讶地站了起来,走上前责怪,「唉呀,峦,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都要求婚了,怎么都不告诉求婚对象,你结婚的真相是什么呢?」 峦咬紧牙,嘴硬地一字一顿:「就算他知道,也一定会同意我的求婚。」 科听了笑话般,哈哈哈地怪笑起来,数声后,他阴阳怪气地接道:「是吗?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咱们就试一试。你心里的小可爱,现在正被一群人围攻,成了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就等着你这个英雄去救呢。你快去啊。」 这话让峦眼神慌了,他不再理会科,疾步冲出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些私事,浅更半章。 第147章 要挟(下) 餐厅里准备的是自助餐,因为董事长放了话会过来,所以董事长没有出现,不敢上餐,上了也没人敢取。 而公司一众高层都等在董事长的专用电梯口,准备迎接董事长一起入席。这段时间正好成就了下属员工的戏耍胡闹。 峦在数人的簇拥下,走进餐厅的时候,正看到绵被人围在中央,其中一个造次的,正尝试着把一条链子套到绵的脖子上。 「你们干什么呢!」峦怒吼一声。整个餐厅顿时针落可闻,每个人都生生感觉到一股杀气。 助理在一旁,懊悔地跺了下脚,现在全公司就他清楚绵在峦心里的位置,结果他居然没护好绵。 但是能怪他吗?董事长莫名晚下来那么久,员工们想着要离职了,犯起浑来不像话,这些都是他没预料到的啊。 他正想主动跟董事长先认个错,却见董事长已经冲到了绵旁边,与绵面对面地站在了众人之中。 祝子绵看着峦,心里不抱怨是假的。为什么到的这么晚啊? 他委屈地扁扁嘴,嘀咕:「听楠说,董事长要了结对赌协议了。董事长穿得这么隆重,是准备来提货的?」 峦听出绵的委屈,自责地垂了下头,但很快就急着把头抬起,郑重地说:「绵,我可以取消对赌协议。」 祝子绵愣了一下,「取消?」 峦点头,「对。没有对赌协议,我对你没有任何约束,你对我也没有任何亏欠。我希望你用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回答我的问题。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什么? 峦的话突然顿住了。 祝子绵心跳已然加快,他猜到了峦要做什么,只是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候停住了呢? 他期待地看向峦,却见峦的眼底有罕见的慌张,一种不敢下赌的慌张。而这慌张视线的凝聚点却在他的身后。 祝子绵下意识顺着这目光回头,就看到科一边玩弄着手机,一边闲庭信步地走上前。 「董事长,我呢,不想破坏你的高光时刻,更不想以外人的身份还蹭你们的散伙饭,所以,还是劳烦董事长先办公事,签了协议。我保证,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科故意把「你们」两个字分开念,强调自己会放过绵的意思,不能再明显。 第212页 峦咬着牙,一脸怒气,麻木地接过科递来的协议和笔。 助理看出峦脸色不对,他抽出一份协议翻看几眼,立刻急了,「董事长,不能签啊。这个价钱连员工赔偿都不够。」 一听这句话,所有的员工都不由震了一下,目光齐刷刷地聚到了峦的身上。 峦唿吸越来越沉重,急促,盯着手里的协议却没有拒绝,这让所有的人心弦都崩到了极限。 砰—— 突然一声撞门响,把心弦紧崩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不约而同瞧向门口,就看到滔沖了进来。 滔气喘吁吁,好像一路冲刺,他躬着腰还直不起,脸上的兴奋却很明显。 「起来了。」滔喘着说。 「什么起来了?」谁都听不懂。 「数据,数据起来了。」滔说完这句话,气息已平稳了一些。 他掏出手机,操作了一通,不多时,公司游戏的下载即时数据便投屏在了餐厅的电视上。 然后,众人就惊悚地看到,那款名为《追爱模拟器》的游戏下载量如云霄飞车一般飙升。 这样的数据不是不可能出现,但至少要冲进榜单前十,拿下上亿的展现量才有可能。但看游戏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数据,怎么可能呢? 「我们的游戏,上榜了吗?」峦幽幽地喃。 其它人已经拿手机搜索了起来。 「没有啊。各大榜单都没有这款游戏。」 「难道,是个人帮我们推的?」 「谁有这么大本事?」 …… 听着众人的低声议论,峦的目光落到了滔身上,此时的滔正盯着电视屏,兴奋地直搓手。一幅中了彩票要去挥霍的样子。 这更让峦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这件事一定和滔脱不了干系,不然他怎么能提前预知他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呢? 但是,幽灵探测器的粉丝也不过二十来万,就算滔来推游戏,也推不出这惊人的数据。 峦想不通,神游呆住,和其它人一样,盯着电视屏上的数据变化,像被催眠,直到绵叫了他一声「董事长」,他才醒过来向绵看去。 祝子绵看着峦讶异到失魂的模样,忍不住笑,嘴角高高翘得甚是好看。 他带着玩笑意味说:「董事长刚才说什么来着,要取消对赌协议?那怎么行?两成利润啊,堂堂董事长可不能耍赖。」 峦的大脑还混乱着,呆呆地不知道回应。 祝子绵的身子向前倾了倾,脸上的笑变得有点点坏。 「还有啊,我们的口头条款,也请董事长一併笑纳,不许反悔哦。」 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祝子绵憋着笑一步步走向餐厅角落,滔与楠也憋着笑跟在他们经理后面。 三人走到角落后,再也憋不住。滔与楠同时发出一声欢唿的「耶」,祝子绵也咧开嘴笑出了声。 他们旁若无人抱在一起像孩子一样又跳又叫,激动庆祝,夸张到像是要把这几个月受的憋屈一股脑地全发泄出来。 公司其它的人还在云雾中迷煳,看着那三人都有做梦的错觉。 竟是助理最老成,也最先淡定下来。 他把三份楼盘买卖协议收到一起,整理好递迴给科,「对不起,科先生,我想这份协议暂时不需要了。」 科没有接,不会有人签的协议,就是一堆废纸。 他没好气地挥了下手,将协议挥到一边,继而他靠近峦,用仅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峦怒吼:「峦,只要我把那份视频发送给绵,你休想——」 峦眼波一凛,突然六神归体,在科反应过来之前,他一把夺过科的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第148章 地下情?不可能的 破碎的声响,让餐厅里又安静了下来,同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目光下,峦捡起手机,嘱咐助理:「照看一下。」说罢,他揪起科的衣襟,把科一路揪出了餐厅。 峦把科堵到角落里,还未开口,科先不服地挑衅:「你以为你摔坏我的手机,我就没办法把视频给绵了吗?」 峦冷笑一声,「你有办法,但是你没机会了。你盗取机构的视频还企图将视频传播给机构之外的人,金卡都帮不了你。」 科挣扎着想逃出峦的禁锢,被峦扣住手臂又堵了回去,这让他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峦,我不在乎!反正我已经毁在你手里,我不痛快,也不想看着你痛快。」 峦无奈地嘆口气,顿了顿,用严厉的口吻规劝:「科,你想想看,你和苍都是金卡人,为什么苍愿意帮我,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绵,因为只有我顺利结了婚,你们才能解脱。你们的余生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是因为他蠢!」科想也不想,立即咬着牙反驳,「苍居然相信你和绵可以结婚。峦,你醒醒吧。除了我们这些从小被洗脑的金卡人,不会有人愿意和你结婚的。」 峦怒气上涌,手上发力,想把科的手腕捏断一般,科痛苦地啊了一声。配着这声惨叫,峦一字一顿强调:「绵会同意的!」 科痛苦的脸上,努力牵起唇,笑得相当悽惨,但嘲讽的意味却浓。 「如果你真这么确定,为什么不敢直接告诉他?为什么会害怕我把视频发给他?」 峦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然后便强行镇定下来。可那丝慌乱依然被科捕捉到。 第213页 科的笑意变得阴鸷,语气冷得像刀,「不用不好意思。不只你不确定,没有人能确定。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机构还要费心护住我的命?因为他们也不确定绵能乖乖地配合。如果绵得知真相后不肯就范,那个和你结婚的人还是我,也只剩我了。」 峦死死盯着科的眼,眼里几乎冒出火,但他说不出一个字。因为科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科见状,更加嚣张地激将起来,「我手机里的视频发不了了,你手机里的视频还在。你敢不敢用它验一验,绵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峦张了下口,欲言又止后,脸上的镇定终于开始一点点瓦解,恐惧,无助从无数裂缝中涌动出来。 看到这样的峦,科嫌弃地嗤了一声。 感觉到峦的力道已然松弛,他推了峦一把,把峦推出两步远。 「峦,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也有你可能得不到的东西吧。看到你这个样子,居然比和你结婚还要痛快。哈——」 科发出一连串的怪笑,整了整衣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出了公司。 听到科的步子渐远到消失,峦像是被抽走了元气。他萎靡地靠在角落里,眼底闪出莹光。 打开手机,他又看了一遍科发来的视频,越看越心烦意乱。 关掉手机,他的视线不安地乱扫。不经意间,扫到大堂显示屏上显示的游戏即时数据。《追爱模拟器》的下载量还在迅速飙升。 他看着看着,大脑好像再一次被催眠,神情起了变化,慢慢冷静了下来。 踌躇了些许时间,他果断地删掉了手机上的视频。相较于跟绵坦白,他相信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处理。 - 公司餐厅里热闹非常。原本的散伙饭变成了庆功宴。 一帮职场的老油条们脸面上的事,会做得很。刚才把绵嘲笑得有多狠,现在点头哈腰的歉道得就有多诚恳,一个个排着队来给绵敬酒,请他大人不计小人过。 祝子绵答应过峦,在外面不和别人喝酒,所以乖乖地都以饮料代替,小泯一口就释了恩怨。 他方才气也是气的,但是看到自己的游戏真的帮峦渡过了难关,他的兴奋让他一点怨气都没有了。 倒是楠,心里还忿忿不平。「干嘛对他们那么好脸色啊。刚才他们那种丑恶嘴脸,就应该全都炒掉。」 祝子绵笑着摇摇头,「何必呢?公司能继续了,还得靠他们呢。再说,他们除了嘲笑我,工作上也没出什么差错啊。」 楠极不认同地张开口,看上去准备骂人了,只是还不及说什么,滔竟先发了声。 「啧啧啧,瞧瞧人家这个格局,真是贤内助啊。」 楠听得一愣,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扭头看滔,就见滔直勾勾地盯着绵,眼神暧昧不明。 这让楠突然气鼓鼓的,那种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的生气。 他在桌子底下一脚踹了过去,「绵贤不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啊。我们家绵连董事长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什么?」 滔平白挨了一脚,没好气地瞪了楠一眼,但很快又整理好表情,看着绵笑嘻嘻地问:「经理,喝了太多饮料了,想吃点什么?」 祝子绵犹豫地呃了一声,自助餐种类很丰盛,乍一问他,他还真说不出来。 「不如吃牛排吧。」滔给了建议,「五分熟,现煎的。」 祝子绵咽了下口水,这好东西他的确很久没吃了,于是欣然附合:「好啊。」 滔听了,从桌子底下蹬了楠一下,把刚才那脚还了回来,楠莫名其妙正要发火,就听滔嫌弃地说:「有没有眼力啊,经理要吃牛排,你让人家亲自去排队等着?还不快去!」 楠深吸一口气,接下来一句「你怎么不去」几乎要脱口而出,祝子绵却先笑了,「是啊楠,你帮我去拿嘛。」 这句话还用了些撒娇的语气,硬生生让楠把原本要说的话换成了另两个字:「好吧。」 说完,楠瞪了滔一眼,一脸不服气地起身离开了。 祝子绵目送着楠去了牛排窗口,看了一眼窗口前长长的队伍,他若有所悟地收回了视线。 「你是有话对我说吧,滔。」祝子绵笑着问。 滔佩服得有些谄媚,「可以啊,经理,还会读心术吶。」 祝子绵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哪儿那么厉害,只是和你合作几个月了,你除了项目的事,几乎不和我说别的,一旦开口,都不是废话。所以,我猜你故意支走楠,是有什么话要讲。」 滔不停点着头,顺便看了看周遭,见大家酒敬得差不多了,一时半会应该没人再来打扰,于是严肃起来。 「想问问经理,项目分到手的两成利润,我们几个怎么分啊?」 祝子绵表情僵住,这也太心急了吧。数据刚上去而已,钱还没到呢,就想着怎么分了? 关键是这个问题,他没想过呢。 怔愣了好一会儿,见滔执着地等一个回答,祝子绵没办法,犹豫地试探:「那——我们三个平分?哦,不对。」 说到这儿,祝子绵似乎突然脑子灵光了,认真地补了句:「董事长是项目美工,是不是也得分一份啊。我们四个人平分。」 滔噗呲笑出了声,酸熘熘地打趣:「经理还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董事长啊。」 第214页 祝子绵听得脸红,不好意思地把头垂下,支吾:「我就是觉得要公平一点。」 滔扁起嘴,摇了好几下头。「你这哪儿叫公平啊。公平得按工作量来说吧。」 「那你想怎么分?」祝子绵看出滔有备而来,所以直接问了。 滔拿出手机开始把玩,看似漫不经心,话却说得干脆,「我要百分之五十。」 「什么?」祝子绵觉得自己瞳孔都裂了一下,「你拿百分之五十?那岂不是比我拿得都多?」 滔再次扁起嘴,摇了数下头,「我怎么可能拿得比你多?我只拿两成利润里的百分之五十。你可是有八成利润呢。」 祝子绵瞪圆了眼,「你胡说什么呢?那八成利润跟我没关系。」 滔耸耸肩,「我知道,那八成利润是董事长的嘛,那是董事长的,不就是你的嘛。」 祝子绵脸又热了一下,都开始语无伦次了,「什么,董事长的,不是我的。那个,对赌协议,我赢了啊。我跟董事长,没关系了。」 滔夸张地长长哦了一声,好像听到了很费解的事情。他也不说话,直接按亮了手机怼到绵眼前给绵看。 于是祝子绵就看到手机屏上,是那夜加班,峦与他在办公室里热吻的一幕,居然还是视频。 祝子绵吓得下意识按住手机屏,赶紧左右看看,见没人发现这里的异常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滔,你,太——太无耻了吧。」祝子绵羞窘得眼圈都红了。 滔从从容容地把手机收了回来,「你害羞什么啊。我也不是头一次见你们接吻了。只是,你把楠瞒得好苦啊。你可不知道,以为要把你输给董事长的时候,楠哭得有多撕心裂肺。」 滔捏住嗓子,浮夸地用哭腔学起楠说话:「绵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啦,我怎么能看他当众被董事长羞辱呢?」 学完后,他不怀好意地问:「你说,如果楠知道,你和董事长早就这么没羞没臊了,他得多伤心,多难过,多生气啊。」 祝子绵看了楠一眼,见楠已经排在队伍头一个,在等牛排了,内疚得想找个地缝钻。 他快速斟酌了一番,追问:「可是,我这次答应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留着视频以后又要挟我别的?」 滔把手机推向了绵这边,「我保证,这份视频只此一份,就保存在这部手机里。手机直接给你。而且利润分成是月月都有,如果你发现我另存有视频备份,直接断了我以后的分成不就行了?」 祝子绵眼波转了转,好像也有道理。 他伸出手准备去拿过手机,却被滔一把按住,「等等,分成这种事,要有协议的。等协议商量好了,我才能把手机奉上。」 祝子绵委屈地撇了下嘴,「什么商量,是要挟好不好?」 「随便你怎么说,」滔轻松地笑了起来,「换个角度想想嘛,我是游戏的主程,基本上承担了项目百分之五十的工作量,我要这个分成还是很合理地。」 说着,滔在手机上操作几下,调出一份协议,「经理看看,虽然这份协议不是最终的,但有经理手印的话,那签正式协议的时候——」 滔正说着起劲,不料突然一只手强硬地伸了过来,夺走了这部手机。 这把滔惊得浑身一颤,他抬起头,正撞上董事长震慑感十足的一张脸。 好像某种天生压制,滔立刻有点怂,「董,董事长,您是要坐这里吗?」 峦冷哼一声,看了眼手机上的协议,「谈分成啊?直接跟老闆谈啊。最终的协议不是从我这里走吗?」 「呃,是,是啊。我这不是,先跟经理商量商量嘛。」滔笑得极度真诚。 峦依然没什么好脸色,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餐厅门口,「走啊,去办公室谈。」 「啊?」滔紧张得往后缩了一下,「这事儿也不用这么急。董事长还没吃午饭吧。」 峦不语,只用眼神杀,没一会儿,滔便放弃抵抗了,顺从地站了起来,但是却可怜巴巴向绵看了一眼,明摆着求助:快管管你家这个妻管严啊。 祝子绵看着这架势委实有点于心不忍。虽说滔的一些做事方法他也不适应,但他知道,滔就是求财心切,本质还不坏。 于是他也站了起来,真心实意地解释:「滔就是跟我商量了一下,没要挟我。」 滔:「……」这话说的,还能再狠一点吗? 他向上翻了个死鱼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经理这脑子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煳涂呢?董事长突然过来,肯定也就看到了协议而已,根本不可能听到前面一长串要挟的事好不好?您这句话倒好,全替我招了。 果然,峦愣了一下,意外地问:「要挟?拿什么要挟啊?」 祝子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好心办坏事了,他看了手机一眼,忙把眼神逃开。 峦若有所悟,打开滔的手机,看到相册里只有一段视频。 他点开视频看了看,相较于绵,他看得是云淡风轻多了,神情上毫无波动,眉都没挑一下。 「你就想用这段视频做要挟啊?」峦的语气有些嘲讽。 滔嘿嘿尬笑两声,破罐破摔了,「难得拍到一段地下情嘛,我想着不能浪费,总得利用利用。」 峦嫌恶地耸了下肩,喃喃自语,「地——下——情。」 第215页 说着,他把目光重又凝到绵的身上。 祝子绵与峦眼神碰撞,瞬间感觉出异样,他心里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刚想说:「冷静一点。」但已经来不及了。 腰间一紧,他整个人已经峦强势地搂到了身前,脸上一热,是峦的手捧起他的脸颊,接着他便感觉到峦毫无顾忌地,将热吻烙上了他的唇。 第149章 幽灵探测器 祝子绵脑子一片空白,感觉五官都不好使了。耳边的嘈杂声突然听不到,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他的意识已经没有办法判断怎么做才好,最终闭上了眼,选择把一切交给峦就好。 这个吻很长,好像刻意在给全公司的人留出反应的时间。 大家也没有辜负这段时间,目不转睛地看呀看呀,越看越察觉出意境的不寻常。 董事长今日这一身行头,过于隆重。而绵那一身垂感很好的纯白衬衫,显然也不是他的日常装束。 两人一个霸气俘获,一个温顺相从,这般热吻的状态,任谁都看出两人的感情已是如胶似漆,婚礼上定下婚约的那一吻,吻到极致也不过如此吧。 待祝子绵被吻到晕唿唿,情不自禁抬起手臂勾住峦的脖颈,整个餐厅爆发出雷鸣般的起闹声,口哨声,还有激动不已的勺子敲盘声,一派欢腾。 祝子绵如梦惊醒,喘息着躲开峦的吻,却没有躲开峦的臂弯。他什么都不敢看,头垂到很低,脸比夕阳染红的晚霞还要红。 峦宠溺地抚了抚绵的头,从兜里摸出戒指,直接戴到了绵左手的无名指上。 现在员工们更确定了,果然董事长这一身隆重跟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人家早就准备好今日要求婚了。 大家站起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过来,再多好吃的都没这口瓜来得香,他们都想来见证一下这个激动的时刻。 祝子绵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想到兜兜转转了这么久,这枚戒指终于戴到了他的手上。 想到几次与这戒指错过的画面,他一时唏嘘,羞赧感少了几分。 他抬起头,看着峦佯装赌气,「不是应该先问问我愿不愿意吗?就这么直接戴给我,太霸道了吧。」 峦笑得玩闹起来,「不是你说的吗?对赌协议你要是赢了,我就归你,怎么?这时候想退货啊。」 人群中又聚起一片惊愕声,原来对赌协议还有内幕啊。 祝子绵被这波人声又闹不好意思了,嘟着嘴耍赖,「胡扯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过。」 峦不紧不慢,掏出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没错,就是那晚祝子绵与峦的对话录音。 「如果对赌协议我赢了,不只要两成利润。」 「那你还要什么?」 「要你。」 人群里再次响起一轮起闹声,看向绵的眼光都变亮了:原来你是这样的绵啊。 祝子绵又抬不起头了,满是被欺负后的委屈,「你怎么还录音啊?」 峦爽朗地笑笑,一本正经地解释:「商业习惯,口头协议当然要录下来,不然,有人要反悔怎么办?」 祝子绵说不出话了,在众人激动的、期待的目光下,越来越羞窘,但羞到极限他反而豁了出去。 只见他嘴角一勾,突然在峦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一碰,然后半分玩笑半分认真地看着峦,「谢谢董事长愿赌服输,那你归我了,就不许再跑了。」 说罢,两个人对视着,带着满满的幸福感笑出一屋子彩虹泡泡。这一次,餐厅里的欢唿声恨不得掀了屋顶。 - 待这波声浪稍缓一些时,大家听到楠在一旁夸张地用哭腔嚎了起来。 众人似找到了新的乐子,目光不约而同向楠看去,包括祝子绵。只是祝子绵可不觉得这是乐子。 他与楠目光一触,立刻神情转变,坐立不安起来,对于楠他是真过意不去。 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吐出个「楠」字,就见楠委屈地嘟起嘴:「绵,我们的情侣关系虽然一直是假的,但是我们的朋友关系是真的啊,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呢?还害得为你担心那么久。」 祝子绵做出个「我」的嘴型,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想自己这个朋友当得是挺过分的。 还是峦拉着他向楠走了两步,并替他开了口,「这段时间,我没能陪着他,多谢你一直照顾。不过——」峦顿了顿,笑意稍显得有些狡黠,接着说:「公司一直以来,对你也很照顾吧。」 周围人恍然地哦了一声,曾经董事长对楠的各种「重视」,都有了答案,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楠挠挠头,神色有点理亏,他也明白了自己这一路走来,占了绵不少的光。 只是嚎半天了,这不给个台阶下,好没面子啊。他丧丧地把头扭到一边,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这时,滔突然打了个哈哈,走上前来。 他把胳膊随意地搭到了楠肩上,看着绵调侃:「多大点事儿啊。好好敲绵经理一顿,吃好喝好,以后关系还是一样地好。是不是啊?绵经理。」 祝子绵还挺高兴滔上来解围的,只是这个敲他一顿,让他挺为难。 能不为难吗?他身上现在可没什么钱了。 下意识呃了一声后,他干笑着附合:「对,对啊。」语气可没听出半点对的意思。 第216页 峦听出绵的侷促,抽出胸前口袋里的信用卡塞到了绵手里。「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带你朋友去吃大餐吧。」 周围人羡慕地「哇」上了,好像都想喊一句「我们也是你的朋友啊。」 助理都看不下去了,笑着训了一句:「别羡慕了,你们再看,别说大餐了,这顿自助都没的吃。」 众人这才嬉笑着散了,找回自己的位置,聊着这口瓜,开始继续吃他们的「大餐」。 祝子绵见人散去,舒出一口气,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一些。 他接过卡,还在犹豫是现在就走,还是吃完这顿自助,再和楠出去吃个昂贵的下午茶,滔已经急切地催上了。 「对对对!吃大餐吃大餐,往贵了吃。吃到心情痛快为止。」他一边说,一边推着楠和绵往门外走,有种对大餐迫不及待的样子。 可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脖子一紧,他被董事长拎着衣领拽了回来。「他们去他们的,你干什么去?」 滔满脸堆笑,「我们是一个team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峦的表情没了方才的温柔,变得有些讳莫如深,「不包括这一次。」他沉声说。 滔听峦的语气里,略带恐吓,知道这是要算帐了,他忙可怜巴巴地又看向绵。 祝子绵也听出峦有惩罚滔的意思,帮一下? 可转念一想,滔刚才要挟他的事着实可气,而且关于滔的分成,他还真不知道定多少合适,交给峦「算算帐」也不错。 于是这一次,他坏坏地抿起唇笑了一下,就拉起楠走了。 滔绝望地再次翻了个死鱼眼:什么嘛,刚订婚就变夫管严了,排面呢?架子呢? 然而,不管他心里再怎么骂,都改变不了什么。 没一会儿,他就被峦带到了八层办公室,一路上,且瞅着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心里也越来越忐忑。 「董事长,今天也算是您大喜的日子,谈工作是不是有点煞风景啊?」滔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是峦脸上的审判态度已经没有迴旋的余地了。 峦将滔的手机,铛地一声拍在桌上,厉声质问:「说,你干了些什么?」 滔丧着一张脸,摆出一身无赖相,「我干了些什么,董事长不是都知道了吗?现在你和绵经理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我也要挟不了什么了啊。」 峦脸色更沉了几分,他两手十指交叉,严肃地支在桌上,直盯着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我是说,游戏数据。」 滔愣住,眨了几下眼,似乎是在揣测董事长的意思。 如此静止了好一会儿,滔挺直腰板坚定地说:「游戏数据我可造不了假。再说,这个游戏付费率也在上涨,我哪儿有那么多真金白银往里搭啊。」 峦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浓,他信滔的话。虽然滔是顶级黑客,但就算滔能黑进这个平台修改数据,这么长时间了,平台不可能没发现,还能由着数据继续上涨。 要知道,这种平台的技术人员,黑客水平也不会在滔之下。 可是,滔什么都没做吗?峦打死都不信。 「那你说,你怎么预测到游戏的数据会突然上涨。」 滔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只眼珠滴熘熘地转了几转,然后硬邦邦地说:「我不知道啊。」 峦「啪」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滔一个哆嗦。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会提前拟好分成协议?你不知道你能提前筹划赚了钱去哪儿玩?我告诉你,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凭你手机里这段视频,我能让你再坐牢,你信不信?」 滔把峦的话仔细想了几遍,猜出峦又黑进他的社交帐号了,一时郁闷透顶,「董事长,你,你这,不讲武德。」 峦没功夫听滔瞎扯,把滔的手机拿手里扬了扬,「到底是坐牢,还是分钱,你自己想清楚。」 滔瞥了一眼董事长,知道董事长真有这个本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谨慎地问:「如果我说了,董事长能保我没事?」 峦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滔眼波垂下,再次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之后,他神情一转,变得神秘兮兮,凑近峦小声地问:「董事长,你知道这世上有幽灵吗?」 「啊?」峦皱起眉,像看疯子一样看向滔,满脸的表达就一句话:你耍我? 第150章 看谁更会撩 看着董事长那一脸想打人的模样,滔向后闪了两步。才赌着气继续说:「是你让我说的。你看你看,你又不信。」 峦调整了一下表情,强压下自己的脾气,沉声问:「什么幽灵?」 滔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董事长对面,居然用讲鬼故事的神态和语气开始了他的解释。 「你知道我是黑客嘛,喜欢跟代码较劲。一不小心,我发现游戏用户里有一批用户的ip位址是经过高密算法加密的,同样是用户,为什么有的用户有加密,有的用户没有加密?而且这些加密用户,我完全追踪不到他们的身份信息,也就是查无此人。你说,像不像幽灵?」 峦微微转了两下转椅,脸上想打人的神情还在,这个解释让他有些好奇,但也并没有让他听出什么头绪。 「所以呢?这和我们的游戏数据有什么关系?」 滔胆大地白了董事长一眼,「你想,一般情况下,一款烂游戏上线一个多月,数据肯定是不断下滑的。但是这款《追爱》下载数据一直保持住了,而且稳中有升,董事长不觉得奇怪吗?」 第217页 峦神情思忖,看数据报表的时候,对这一点他确实有过疑惑。 当初这款游戏在小容量池里的下载数据已经很差,差到不值当继续推。但碍于对绵的承诺,他还是把游戏推入大容量池。 按常理推测,一进入大容量池,下载率会有一个短促的小幅上升,然后便回落,最终回落到比之前还不如。 但是这款游戏在短促上升后,并没有回落,而是维持住了这么久,确实意外。 「你想说什么?」峦的语气认真起来。 滔咳了两声,也变正经,「我发现,维持住这数据的,正是大量幽灵用户的涌入。按我以前的经验,一款游戏幽灵用户与普通用户的占比是一比一,但是这款游戏,幽灵用户与普通用户的占比,几乎到了五比一。是不是很奇怪?」 峦揉起了太阳穴,终于有了一种听鬼故事的惊悚感。 滔也不等董事长回应了,迫不及待地继续:「然后,我单把幽灵用户的数据拿出来做数据曲线,套到以往游戏的数据模型里,就预测到,按这个数据走向,游戏该上榜了。」 峦皱起眉,费解地喃喃自语:「上什么榜呢?」 滔耸耸肩,「那谁知道,也许幽灵有他们自己的榜单,我们看不到。」 「你是说,现在让我们游戏数据飙升的——」 「几乎都是幽灵用户。」 峦瘫到座椅上,滔的话匪夷所思,可又确实有它的合理性。只是这么庞大的一批「幽灵」是哪儿来的呢? 他忍不住又问滔:「你追踪幽灵用户的ip,什么也追踪不到?」 滔张了下口,又闭了回去,眼神贼熘熘地转了一下。 峦立刻看出滔还没把他知道的都交代了,不悦地咣又拍了一下桌子,「还知道什么,说!」 滔想了想,妥协了,反正也交待得差不多了,不差这一点半点。 他倦倦地靠在椅背上,「我后来发现,其实那些ip根本不是ip,他们真实的ip都被技术隐藏了。至于那串假ip嘛,破译之后,应该是他们註册游戏时的用户名。」 「用户名?怎么可能。」峦觉得不合理,「名字有长有短,如果他起了一长串,也能碰巧编译成一串数字?」 滔挑着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这就和我们不一样啦。他们的用户名可不像我们的,什么『阳光开朗大男孩』啊,什么『今晚睡觉不关灯』啦。他们的用户名只有两到四个字,『李云祈』啊,『张木哲』啊,咦,对了。」 说到这里,滔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半个身子都趴到桌上,「董事长觉不觉得,这些用户名的头一个字,像是传说中的——姓氏?」 峦一口气吸进去,半天没唿出来,身体有瞬间的石化。 他勐地想起苍和他提起贵族胶囊时,两人的对话。 峦:「贵族胶囊里住的是些什么样的人?」 苍:「听名字也知道,肯定凌驾于我们之上的人。」 峦:「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吗?三头六臂啊?」 苍:「那也不至于。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那是一群有家谱的人。」 …… 有家谱,自然有姓氏。难道大容量池包括了贵族胶囊里的人? 峦的脑子突然很乱,心也乱作一团,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一种让他很慌张的不对。 乱了半天,他才理出这慌张的缘由:如果这款游戏真的是靠贵族胶囊里的用户提起了数据,那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就能策划出一款游戏,直戳贵族用户的兴奋点呢? 看到董事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呆滞好似失明,滔在董事长眼前挥了几下手,「董事长,董事长?」 峦颤了一下,恢復了些意识,但心还是乱得没办法处理任何事,他随意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滔哦了一声,站起身。 「等一下,」峦突然又想起什么,提醒:「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如果有人质疑我们这款游戏的数据,就说是你个人帮推的。」 滔犹犹豫豫地再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来,「董事长,我想这件事你还是问问绵经理。我是靠数据分析觉得游戏快上榜了,但是我感觉绵经理对这款游戏,一直挺有信心的。我的想法呢可能诡异,但我真的认为——绵经理和幽灵有来往。」 滔的最后一句,又用回了讲鬼故事的神态和语气,但峦已经没有心思配合,他疲惫地再次挥了挥手,示意滔快走。 滔带紧了门,峦把自己陷进转椅里,像一瘫扶不起的泥。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有一种被抽筋剥骨后的虚弱。 如果滔口中的「幽灵」真的存在,那一切推论就变得合情合理。 也说是说,在他向绵隐瞒住自己「实验体」秘密的同时,绵也同样守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没有告诉他。 难道绵是贵族?不可能! 峦很快否定了自己。那些高高在上的、靠奴隶供养的「贵族」不可能像绵一样。 想到绵可以吃下他都吃不下的路边摊,忍受他都忍受不了的居住环境,他不信绵是贵族。 不论是娇贵,还是矜贵,绵都不如他显得「贵」些,怎么会是贵族呢? 而且,按苍的说法,贵族在贵族胶囊里过的是比神仙还逍遥的好日子,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跑出来跟奴隶混在一起? 第218页 峦左思右想,认为最有可能的真相是:绵是从贵族胶囊里逃回来的奴隶。 那绵的身份还能找回来吗?凭他父亲的权势能保住这样一个去过贵族胶囊的奴隶吗? 峦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觉得滔说得对,他需要和绵好好谈一谈,他需要绵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故事说清楚。 - 祝子绵当晚没有回峦家里。 他本想领楠去他曾去过的那家带景观的高档餐厅,但楠不去。 楠更想去一家不用端、不用装、不在乎吃的好坏但更自在的地方去大吃特吃。 最终,楠选择了一家烤肉店,在一个包间里,楠一边吃一边喝,听绵把他和董事长的事说得 不能再详细,再细都得说两人的床上细节了,这才终于原谅了绵。 他不得不说,两个人这办公室地下情也太好磕了。 他听得痛快,也听得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多到不醒人事。 祝子绵只好把楠送回家照顾,待楠吐了两轮终于沉沉睡下时,时间已经不早。 看着楠不正常的睡姿,祝子绵担心楠夜里出什么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在楠家里看护一宿。 他坐在沙发上,给峦发了个不回去的消息过去,还在想峦要怎么回復,峦的视频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刚戴上我的戒指,就夜不归宿,不像话啊。」峦靠在床上慵懒地打趣。 祝子绵笑得甜甜腻腻地,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并狠狠地亲了戒指一下,语气乖巧,「可是我很听话啊。今天楠怎么劝,我都没喝一口酒呢。」 峦满意地点点头,「馋坏了吧。你这顿酒,回头我给你补上。我也好想——看你喝醉的样子了。」 峦的语气开始不好描述,最后还故意舔了下唇,看得祝子绵心跳蹭地越过安全线。 他忍住笑看了看沉睡中的楠,小声责怪:「别闹,别把楠吵醒了。」 峦噗嗤一乐,接着变本加厉地闹起来,语气暧昧到不行,「吵醒了正好,让他把你还回来。谁求婚成功的当晚就独守空房啊。我睡不着。」 祝子绵的嘴抿不住了,笑得像朵绽开的花,顶多就是控制住了没笑出声。 他莫名想要使使坏,将手机拿近,然后正对着摄像头,解开了自己一颗纽扣,见峦只是惊了一下,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又多解了一颗,并用摄像头特写着他的手,一路向下滑。 峦终于受不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责怪了一句:「别闹了,有电话过来。」 说完,祝子绵就见峦静了音,然后煞有介事地真接了个电话,才又来理他,神情已正经了许多,看来这波撩拨扛过去了。 「把扣子扣好,」峦严肃地警告,「楠要是突然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你信不信我废了他。」 祝子绵得意地耸耸肩,一边繫着扣子,一边挑衅地看着峦,仿佛在说:「撩我?谁怕谁啊。」 峦服气地耷拉着脸,摇了摇头,也是真心认输了,「好了,睡吧。」 「不要。」祝子绵软软地撒起娇,他不想挂电话。 其实,今天在他身上,好事,喜事,一件跟着一件,喜悦还浓在心头,他也想在这个时候窝在峦的怀里,和峦把这份喜悦放大到无限。 但他心里知道,他以楠为藉口不回去的真正原因,还是怕峦身体受不了。 「峦,你,现在,手里有药吗?」祝子绵支支吾吾地问。 峦意会地笑笑,明知道绵问的是什么药,却坏坏地回了句:「你猜。」 祝子绵嘴角一垂,可怜巴巴的,「我猜肯定没有。不然,你早开车来接我了。」 峦闲适地把一只手枕在脑后,「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祝子绵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总欺负我,我又总没逃过,你就觉得我笨。」 峦眼波微微移了几许,似乎是想到了别的什么,稍顿后,他耐人寻味地试探了一句:「会不会也是因为,你的记忆完全恢復了呢?」 祝子绵面色不改,他听出峦想打听什么,这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自己这款游戏突然爆火,十分不合常理,峦不可能问都不问一句。 他平静地侧躺了下来,把手机放到眼前的位置,看着屏幕上的峦,倦倦地喃:「嗯——也不算全恢復了吧,但是确实又想起些别的。你想问什么?」 峦斟酌了片刻,知道这一幕在所难免,借这个视频的机会来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尽可能表现得随意,淡淡地问:「听滔说,你对这款游戏一直很有信心,你怎么知道你的游戏推入大容量池,一定会火?」 因为这款游戏的目标用户,根本不是奴隶领域的男人,而是贵族胶囊里的所有女人。 这个答案想也不用想,便冲到了祝子绵的嘴边。 但是现在真的可以说吗?祝子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上峦的眉眼,心里七上八下,做不了决定。 第151章 秘密交换 最终,祝子绵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还是没有合盘拖出。 他的想法很简单,当初得知峦隐瞒了自己董事长的身份,他生了那么大的气。 而他也隐瞒了身份,要求峦不生气好像有点双标,挺可恶的。 所以他想,至少等他在峦的身边时再坦白,这样峦生气了,自己也能撒个娇,耍个赖,别闹得太难看。 第219页 拿定了主意,祝子绵玩闹地勾起唇角,「董事长好狡诈,我游戏的数据刚起来,就来打听我的成功秘诀。」 峦也配合出玩笑的表情,「怎么?对我还保密啊?我们可都订婚了。」 祝子绵笑抿着唇,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也对啊。要结婚了,该坦诚的时候了。那你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来换一个我的秘密。我看看你的秘密值不值得交换。」 峦有种被天真打败的无奈,他笑着耸了好几下肩,「你啊,比我狡诈多了。」 祝子绵一只手垫起下巴,眼里开始期待:「快说啊,说一个我不知道的事。」 峦抬起眼,认真想了想,眸光垂下时,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猜当初,我为什么把你捡回来?」 祝子绵一边思考一边嘟囔:「既然你这么问,肯定不是因为你好心。嗯——那时候你也不能跟我上床,所以也不是色胆包天,那到底为什么呢?」 峦拉起袖子,指着手臂上一处位置,「因为你咬了我一口,我怕你带病毒,万一我真有什么事,有你这个病原体在,医生处理起来可能会容易一些。」 祝子绵惊讶地眨了好几下眼,仔细打量峦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可这内容—— 「你胡扯的吧?当我是毒蛇啊。」祝子绵忍不住问。 峦郑重其事地摇了几下头,「真的。信不信由你,反正这是我的秘密。」 祝子绵眼珠子转了半天,终于把这个秘密消化了。 他赌气地嘟了下嘴,「毒蛇就毒蛇吧,吃定你了。这么说的话,第一次见面,我肯定也没把你当人。肯定把你当成午餐肉罐头才咬的。」 峦有些想不明白了,「午餐肉罐头?难道不应该是火腿吗?」好歹有骨头啊。 祝子绵却一脸理所当然,「当时在野外啊,野外总是吃午餐肉罐头啊。」 峦的眼里好奇起来,听了绵的话,再看到绵极为寻常的反应,感觉绵总在野外求生似的。 他忍不住问了出来:「绵,你以前总在野外生活吗?」 祝子绵愣了一下,好像这个问题打开了他记忆的门,他思绪神游起来,梦呓地说:「嗯,是啊。」 峦有些吃惊,也有些恍然,「难怪你什么都吃得下,睡哪儿都睡得着,我曾经还以为你家势很好呢。」 祝子绵还没有从神游中缓过来。 说起来他的家势是不差啊,在贵族胶囊里也算人上人了。但还真是奇怪,他确实没有那身少爷病,跟峦这个奴隶比起来,他吃苦耐劳得很。 这好像得归功于他的姐姐。他姐姐就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就爱跟着姐姐跑,说他是姐姐带大的都不为过。 记忆里,他姐姐特别喜欢带他出去野营,睡帐篷都是好的,还睡过山洞,睡过草垛子。 吃的方面更是能吃饱就行,相较于冷水泡的挂面,午餐肉罐头真的算美味了。 他也好奇地问过,姐姐为什么这么做。 姐姐告诉他,人要有忧患意识,要时刻做好准备,当身边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以后,要怎么生存。 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颇耐人寻味,好像从那个时候,他姐姐就预测到他会来奴隶领域一样。 想起这些过往,祝子绵失了一会儿神。 「绵?」峦轻声唤他。 「嗯?」祝子绵收回了意识。 「想什么呢?」峦压住好奇的语气,随意而问。他已猜到绵是想到了以前的生活,那正是他拐弯抹角想打听的事。 却见绵扯出个倦倦的笑意,也随意而答:「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睡山洞的日子。」 睡山洞?峦惊愕至极地干笑了一声,他身边都接触不到这样的人了。难道在贵族胶囊里,奴隶都过着野人一样的日子吗?难怪想逃回来了。 峦也神游起来,开始进一步相信,他对绵身份的判断是对的。 两人各自放任思绪飞了飞,这一次,祝子绵把峦唤了回来。 「峦。」 「嗯?」 「我还没还个秘密给你。」 峦的心提了起来,松垮的身子都直了几分,「你,打算告诉我了?」 祝子绵又抚了抚屏幕上的峦,再看了看睡到很沉的楠,轻声轻气地说:「你想知道,我是怎么预测到游戏会爆的?」 「嗯。」 祝子绵狡黠地一笑,「因为游戏策划告诉我的,我相信他。」 「什么?」峦直接离开床头坐直了起来,下意识感觉哪条逻辑不对。 祝子绵又笑了,比刚才还要狡黠,「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其实这个游戏策划,不是我写的。」 峦惊:「那是谁?」 祝子绵动了动,摆出了一个舒服的睡眠姿势,「这个嘛,是我的另一个秘密啦。再拿一个你的秘密来换,要更大的秘密哦。」 峦脑子里瞬间想到科激他的话:「你敢不敢把视频发给绵,验一验绵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峦手指在一旁轻轻点了两下,他犹豫了。 祝子绵看出峦在思忖,却不确定峦在思忖什么,「怎么,没有秘密了吗?」 峦抬起眼,看到视频里的绵眼皮已经有些沉,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也什么都不想打听了。 转念一想,这套策划不是绵写的,那么也就是说,和「幽灵」有来往的人,可能不是绵。 第220页 这不是好事吗?既然如此,那个人是谁有什么关系呢? 他释然地松弛下来,轻轻点了两下屏幕,「困了吧,累了一天,快睡吧。」 祝子绵的确乏了,眼睛快要睁不开。他点点头,「那我睡了。晚安。」 说着就要挂电话。 「别挂。」峦制止了绵,「我想看你睡着。」 祝子绵的头微微侧了侧,表情有些讥诮,像是笑话峦孩子气得很。 峦不在意地拿着手机也躺了下来,把手机放到眼前的位置,「怎么?好歹也是订婚第一天,这点福利都不给吗?」 祝子绵闭眼嘟起嘴,冲着屏幕给了个飞吻,「额外小福利,要接住哦。」 峦浅浅嘟了下唇,没绵那么夸张,但是祝子绵已经很满足了。闭起眼,没多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这个感觉,很像峦就躺在旁边,很舒服。祝子绵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抹淡淡的笑。 - 峦一直看到绵睡到唿吸平稳,才关掉视频。 他满怀心事拿着手机把玩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给苍挂了电话。 「睡了吗?」 苍打了个呵欠,「你有事找我,是从来不看时间啊。你说呢?少爷。」 峦略有抱歉地笑了笑,「明天我去找你。」 「什么事啊?」 峦镇定地深唿吸了一次,「该给绵把身份找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苍顿了三秒,好像惊住了,峦都准备好怎么回答苍的问题,不料苍开口却没问任何多余的话,只不着感情地回了一个字:「好。」 第152章 被查出的秘密 第二天,天刚亮不久,峦的车就开到了楠家楼下,把绵叫了下来。 祝子绵睡眼惺忪,一边揉着一边走,「干嘛啊,什么事这么着急?」 峦贴到绵的耳边,坏笑着低语:「去拿药。」 祝子绵一时没反应过来,天真地问:「什么药?去哪儿拿啊?」 峦笑得不好描述,「你说呢?什么药。」 祝子绵脑中一个闪,顿时清醒了,脸上立刻泛起红。「不是吧,峦,这么早。苍——都还没起吧。」 峦笑出一长串声音,搂着绵把绵塞进副驾,用安全带把绵绑好后,坏兮兮地问:「那——不去了?」 祝子绵浑身都刺挠起来,就知道峦不欺负他一下就皮痒,他扁着嘴把头扭一边,气唿唿地回:「不去就不去,反正我想做什么就做,也不知道难受的是谁。」 峦服了,掐住绵的鼻尖晃两下,「好,听你的,现在就去。」 祝子绵嘁了一声,心想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去嘛。 不过他没有再犟嘴了,相较于与峦言语打趣,他更想让峦赶紧开车,同时还操心了一下苍那个傢伙起了没有。 现在的道路上车还很少,上班高峰还没到,峦一路开出市区,这让祝子绵迷煳了。 「不是去找苍吗?不是去苍的诊所?」 峦正色摇摇头,「苍今天不在他的诊所,在研究院。」 「什么研究院啊?」祝子绵头回听说。 峦只淡淡笑了笑,不回答。 祝子绵也不再问,听名字应该就是苍的另一个办公点,说了对他也没什么帮助。 不知不觉,峦驱车数十公里,来到远郊一处偏僻的地方。葱葱郁郁的高大林木中,隐藏着一幢名为海森生命科技的大楼。 没看到门卫,但看得出安保很严格。随处可见的摄像头仿佛完全没有死角。这让祝子绵紧张地拉紧峦的手。 峦通过人脸识别打开了楼门,领着他一路上到顶层。终于看到一个人跟峦打招唿:「峦先生,好早啊。苍博士还没到呢。」 「没关系,我等他。」峦说着拉绵拐过一道弯,进入一片狭长的过道,过道两边的门都锁着,而且都不是一般的门,是一种很密封的铁门。 窗户都很干净,看得到里面整架的玻璃瓶,个别玻璃瓶里有不明液体浸泡着什么东西,就因为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祝子绵手变冰凉,在峦的掌心里蹭了蹭,实话实说,他想离开这里。 然而,峦的神情却没什么异样,似乎这里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寻常。 「峦,一定要来这里取药吗?随便约个地方,让苍把药送来不行吗?」祝子绵等了一会儿,终于委屈巴巴地问了出来,恨不得峦吐出一个「好」字,他就脚底抹油,跑到没影。 峦看出绵的害怕,握住绵的手紧了紧,扶着他的肩安抚,「这不过就是个实验室,跟医院差不多,你怕什么?」 祝子绵露出哭唧唧的模样,心说这和医院可差远了好吗? 峦把绵这没说出口的心思全看了出来,他笑着把绵搂怀里,「好了,习惯就好。」 祝子绵顺从地躲进峦怀里,不去看周遭的物事,可还是费解,「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取药呢?」 峦的手指在绵的后背轻轻点了几下,犹豫着长嗯了一声,终于说了实话。 「苍这里可以启动最高级别的dna资料库,查一下你的dna,就可以找回你的身份了。」 祝子绵一个机灵,从峦怀里跳出来,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查我的dna,然后在dna资料库里找回我的身份?」 峦点点头,「对啊。」 祝子绵慌了,最高级别的dna库,有多高的级别,包括贵族吗? 第221页 但这不是重点,不管包不包括,他的dna都不能查,一查就是一个雷啊。 「峦,不是,给我一个身份一定要通过找回吗?凭你的家势,就不能办个假证给我用用吗?」 峦笑着把他拉回怀里,继续安抚,「好啦,别紧张,放心吧。不管你以前犯过什么罪,哪怕杀人放火,我都帮你摆平,好不好?」 这不是重点啊!祝子绵眉头拧起,知道峦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后悔极了,觉得还不如昨晚和峦把话说清楚,但也许此时还有机会。 祝子绵拉起峦,语气恳求:「峦,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峦见绵的慌恐不是假的,但却无法共情,想不出绵到底在怕什么,他犹豫着正要再劝,突然听见苍快步走来。 祝子绵也顺着脚步声看了过去,刚看清苍一身白色工作装近在眼前,就感觉头上一疼,苍已经出其不意地揪下他两根头髮。 「验个dna而已,都不用你的人,你怕什么呢?」苍说着,将揪下的头髮收到一个透明袋子。接着打开了一扇门,继续招唿:「你们先在这屋坐会儿,我去处理一下,会尽快的。」 峦与苍通过眼神和点头,快速交流了一下,苍便离开,峦便领着绵走进了那间办公室。 祝子绵窒息感更重了。 他觉得这间办公室里,除了办公桌还算正常,其它都是他受不了的东西。 且不说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瓶样本,墙上的装饰都不让人安生。 整墙的研究课题海报上画着类似dna,染色体那类东西,写着什么活体dna基因重组,把他眼睛刺得慌,研究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扭过头,还能看到两个透明养殖箱,一个箱子里的几只小白鼠还在活蹦乱跳,另一个箱子里,两只小白鼠看似已经奄奄一息。 祝子绵如芒在背,他不得不佩服,峦居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淡定自如。 看出绵的不安,峦走上来从背后抱住绵,「坐一会儿吧,估计得花些时间。」 祝子绵坐不住,他转过身紧紧抱住峦,真相透明在即,他脑子很乱,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把他的秘密说出来好,还是不说出来好。 犹豫再三,他还是想先逃离这间屋子,「峦,我们出去等好不好,我不喜欢这里。」 峦缓缓推开绵,与绵四目相对,眼底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感,「你不喜欢实验室。」 祝子绵愣了一下,感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喜欢实验室啊?」 峦眼神逃开,泄露出一点惴惴的气息,他揉揉鼻尖掩饰了一下,又恢復自如,「好啊,我们出去等。」 - 峦领着绵来到楼下的小花园里,和绵闲聊了些苍的工作。 虽然苍有诊所,诊所也拿苍当招牌,但苍其实并不像其它医生真正出诊。 他之所以那么有名,是因为他攻克了几种遗传疾病的断遗传基因修改技术。 那段时间,苍上电视,做访谈,人长得帅,气质又很精英,所以一下子炒得人尽皆知,不少人像追星一样追他的各种消息。 但苍的生活真的很简单,似乎就喜欢研究他的课题,再无其它。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祝子绵靠着峦的肩,听峦淡淡地讲着苍,听得直撇嘴。 「怎么真有人,所有的爱好就是工作吗?那他生活的乐趣从哪里来啊?」 峦耸了一下肩,「不知道,可能对他来说,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就是乐趣吧。就像赌徒一次又一次地下注,等结果的那种刺激。」 祝子绵麻木了许久的神经,被「等结果」三个字触动了,他不得不又想回自己的处境。 心再度慌起来,他握住峦的手,话峰急转:「峦,我们也在等结果啊。」 峦感觉到绵的手凉得像冰一样,赶紧用力握了握,「绵,你别怕。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我们婚事都不会变的。」 祝子绵直起身,向峦幽幽看去,飘忽的眼神慢慢凝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峦,我想,我还是提前告诉你比较好,关于我的秘密。」 峦愣了一下,却没有激动,在他看来,绵此刻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于是笑着打趣,「哦?不需要我用秘密来换了?」 祝子绵摇头,郑重地喃:「其实我,我以前,生活在一个——」 「峦!」 祝子绵的话突然被苍一声唿唤打断,两人下意识向苍看了过去。峦已经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苍却笑得很闲适,不像被什么悚人的事惊到的样子。 他把手上的一张单子递到峦手里,抱起双臂庆幸道:「还好你带着人到我这里来验dna,不然出大事了。」 祝子绵心一提,像木偶一样缓缓站起,不敢去猜苍口中的大事。 就听苍继续说:「他原名叫枫,在身份系统里已註册死亡。但实际上,是被院里徵用做人体实验了。至于他是怎么在实验中途逃出去的。那可查不到,估计相关负责人把这件事压下去了,不想担责任。」 峦看着化验单,脸上难掩惊喜,「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们院也会出这种纰漏。」 苍无奈地摊了下手,「百密一疏吧。现在就请你峦少爷高抬贵手喽。」 峦心情已是极好,挥着单子玩笑着问:「怎么抬啊?」 苍一脸「你明知故问」的样子,倦倦地答:「在身份录入部门找个背锅的,就说手滑了,死亡信息录入有误,给他恢復了就好。顺便,你还可以把他的名字改成绵。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第222页 峦假装沉思地点点头,「也对,还好让你先发现了。不然我如果带他直接去补身份,查出这事儿再一路细查,你们院里少不了一通鸡飞狗跳了。」 苍笑着把两手揣进兜里,微微鞠了一躬,「是是是,我替院里谢过峦少爷了。」 峦戏闹地给了苍一拳,两人都轻松畅快地笑了起来。 独独祝子绵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听得脑子嗡嗡嗡地响。 这都是什么、什么、跟什么啊? 等峦与苍玩笑够了,峦才回过头,见绵一脸惊呆的模样,有瞬间的纳闷,不过很快就自以为想明白了。 他把化验单交到绵手里,然后搂了搂绵的肩,「放心吧。我不会再让院里抓你去做实验了。」 祝子绵看着单子上枫的信息,还在云里雾里,耳边模模煳煳地听峦向苍问药的事情,然后两人又玩笑了好一阵。 忽地,峦拍了一下他的肩,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走吧。」峦兴奋地说。 「哦——」祝子绵麻木地应了一声。 顺从地由峦搂着转了个方向。 他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苍一眼,苍向他礼貌地挥了挥手,脸上毫无异样。 但恰恰是这毫无异样,让他感觉十分异样。 他魂不守舍地由峦推拉上车,双目呆滞地看着车窗外,其实什么都没有在看。 等他意识回体,发现窗外的景致不对时,已越来越荒凉。 「峦,我们不是回家吗?这是哪儿?」 峦停了车,笑出几分邪魅,「我们相识的地方。」 「啊?」祝子绵再向四周看了看,路两边除了各种植物,什么都看不到。 「你带我来这——」祝子绵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收回车里,这才看到峦已经将一管药剂注入到晶片附近的位置。 他的话立即卡了壳,瞬间反应过来了这是什么药。身体不由地向车门处靠了靠,「不是吧,峦,在这里吗?」 第153章 承诺,谁也不许耍赖 祝子绵乱糟糟的思绪一下子清晰。只是清晰得很离谱,就好像一锅汤正熬得水深火热,突然脑子一百八十度一转,掀了汤端起了一杯咖啡品了起来。 他看着峦已解开的衬衫下,肌肤线条若隐若现,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除了身体的躁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是又看了看周遭这露天的环境,还是不太好意思,他没想过玩这么野。 他锁住自己的衣领,「峦,在这里,不好吧。」 峦笑得有些挑衅,「不好吗?是谁说要做那条吃定我的毒蛇,猎物上门了,毒蛇怕了?」 「我——我——」祝子绵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 快到午时,阳光越来越浓烈,耀眼地洒进车里,将两人的每一处细节都晒得明明白白。 髮丝仿佛渡了金,皮肤透亮到发光,身体随着唿吸任何一下小小的起伏,都像轻盈的羽毛撩过心尖。 祝子绵垂下头,他清楚他想做什么,但是他放不开。 峦伸出手,抚摸起绵的耳后,语气轻柔得好像微风一样,「反正我用过药了,只有三小时,附近没有旅馆的,要不要,我听你的。」 祝子绵赌气地斜睨着峦:用药前为什么不问我,用完药了说什么听我的,哼,坏人!我说不要你能听吗? 但现在的问题是,在峦掌心的摩挲下,祝子绵根本说不出「不要」两个字。 他最后再扫了一眼周遭,看不到人烟,心横了下来。 豁出去想想,在奴隶领域,他峦贵公子的名声比他重要多了,真被人拍到,峦都不怕,他怕什么? 何况他们已经订婚了,又不是偷情,怕个屁啊。 祝子绵嘴一勾,松开了扣住衣领的手,顺势搭到了峦的腿上,并缓缓向上滑,语气轻佻得让人耳朵发麻,「我嘛,要不要倒是无所谓。还是问问你吧。」 说到这里,他耐人寻味地垂下眼,扫了一眼峦的变化,更轻佻地问:「要解决吗?」 峦唿吸紊乱地笑了一声,他真的爱死了绵这个性子,就像一条小蛇,你把他逼到角落无处可逃的时候,他也不会乖乖的,一定会反过身来,给你要命的一击。 峦拨拉开绵的手,顺势一个翻身扑到绵身上。 祝子绵的手也配合得刚刚好,座椅放倒,给了峦更多的空间。 日光从峦的身后照下来,峦被一圈金边修饰得似神似仙。祝子绵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峦的脸颊,感慨奴隶领域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奴隶啊。 而在峦的眼中,今日的绵也一样,像广袤沙漠里的一汪洌泉,能诱人发狂。 峦一颗颗缓慢且挑逗地解着绵的衣扣,嘴上喃喃:「今天,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我不是帮你缓解的工具人了,只是一个喜欢你的人。而你,也不必被身体的反应束缚,可以完全遵从于你的内心,让我看看,你要怎么做。」 峦说着说着,眼里闪出激动的光,虽然两个人早已拥有过彼此,但在峦的眼里还能找到初次涉猎的那种激动。 祝子绵突然明白了,峦为什么家都来不及回,猴急地带他在野外开战。 回想第一次,他被下了药,身不由己。第二次,他身体痛苦不堪,靠峦缓解疼痛。所以,峦急切地想要看看,真实的他会怎样享受这份爱意。 第223页 祝子绵笑了,看峦小心翼翼,好像拆精贵礼物一样的动作,再看峦等他回应的那种紧张,他笑峦明明可以有一片森林任取任为,却独捧着他这枚果子患得患失。 这一刻,他所有的顾虑都不存在,所有的疑惑都不再在意。 他有新身份了,他们要结婚了,他们很快就可以天天腻在一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在这天大的喜悦中,自己还需要放不开什么呢? 祝子绵自己脱尽了衣物,像蛇一样缠上峦的身,「好啊,我让你看。」 这一次,祝子绵十分主动,好像要摸索出峦身上所有的敏感处,并给它们强弱排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主动,二人情慾浓稠时,峦莫名问出一句:「敢上我吗?」 祝子绵想也不想,立即细碎地答:「不,我愿意,做你的0,只想,做你的0。」 峦似乎也就是随口一问,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无法忍耐地长驱直入,让绵沉沦进他的节奏里。 - 两个人午饭都没有吃,整折腾了三个小时,又饿又累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都快黑了。 车上有些面包牛奶,是峦晨起给绵准备的早餐,绵当时没什么胃口,现在成了两人的晚饭。 吃过后,峦精神好了些,开车往回走。 祝子绵还是蔫蔫的,也不是没吃饱的问题,是浑身还在散架中。三次还是四次,他都记不清了。只在心里暗暗地想,两人快结婚吧。隔三差五做一次有益身心,这一个多月做一次,要命。 峦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一路上说起接下来的安排,说得很是期待。不过内容大概就是些手续流程的问题。 凭苍的这张dna化验单,可以直接去身份部门领取卡。从申请到卡发下来,大概要两周的时间。 可以加急,不过峦觉得没必要。 正好借这两周,各自把各自的工作安排妥当,拿到卡,他们就准备结婚了。 祝子绵听峦口中的工作安排,十分繁琐,远超过渡蜜月的工作量,有些纳闷,「我们结婚要放很久的假吗?」 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神飘忽了一下,「嗯,是啊。因为要去我父亲那里住一段日子。」 祝子绵点点头,觉得也合理。他猜峦的父亲住得挺远。而且峦看上去也很少回去,结婚这么大的事,回去一趟多住些日子应该的。 「那我要给你父亲准备什么见面礼吗?」祝子绵又问。 峦笑着摇摇头,「不用。你愿意和我结婚,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礼。」 「他?」祝子绵脑子灵光了一下,「不是他们吗?应该是两位父亲吧。」 这一点,祝子绵早暗中了解过。 在奴隶领域的每个家庭里,不论是不是孕育孩子的那方,孩子的称唿都是父亲,或者都是爸爸这样子,反正是一致的。 峦眼神再度飘忽起来,语气有些犹豫,「嗯——那个生下我的父亲过世了。」 「啊?」祝子绵听得心里一疼,他想起自己。 他也是母亲早亡,只有父亲带他长大。不过好在他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姐姐,但在奴隶领域连兄弟姐妹都不存在,那得多难过啊。 祝子绵忍不住握住峦的手,「那你小时候一定很辛苦吧。太可怜了。」 峦干巴巴的牵了下唇角,这个话题他有点聊不下去。最关键的是,他的思绪开始乱,车都开不下去,不得不停在了路边。 祝子绵看出峦情绪波动,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啊,峦。我是不是不小心聊到你的伤心事了。」 峦手指凌乱地点了数下,看得出来他内心在挣扎,好一会儿后,他艰难地开了口:「绵,我父亲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的家可能和你想的也不一样。但是我可怜是真的。所以,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的成长环境,别离开我,好吗?我只有你了。」 祝子绵呆住,峦的语气无端让他心绞了一下。他在峦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近乎哀求的神色,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峦这么没有安全感。 可是没必要啊。祝子绵心里想笑,我是为了你才留在这里,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他侧了侧身子,用两只手把峦的手握住,「不会的峦。我不会离开你。」 顿了顿,他狡黠地笑了,「说起来,你也要承诺我。」 「承诺你什么?」 祝子绵抿起唇,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家也和你想的不一样。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也不要离开我。」 峦立即点了一下头,「我保证。」 在峦看来,这就是绵在不服输地开玩笑。他不相信,还有什么样的家会比他的家更难让人接受。没想到,绵抬起手,还认真上了。 「那击掌为誓,谁要是做不到,就——」祝子绵翻起眼想了想,他还没发过毒誓,恍惚记得小说中说的是「不得好死」。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犹犹豫豫地自语出来:「不得好死?」 话刚落,啪一声,祝子绵吓了一跳,竟是峦已经将手击了上来。 「你说的,谁要是做不到,不得好死。」峦的语气不算完全认真,眼神却是毅然决然。 祝子绵看着峦,噗呲笑了,感觉两个人挺幼稚的,但谁说幼稚的誓言不能当真呢? 笑过之后,祝子绵也一掌击了回去,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重复:「好,不得好死。」 第224页 - 两个人相视着,用眼神腻歪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里垫的那点面包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峦就近找了一家还算差不多的餐厅,领绵吃了一顿饭。 怎么说,今天把人家欺负得有些狠了,总不能几片面包就把人打发。 吃过后,峦要带绵回家,绵却不肯,坚持要回自己租的屋子,说他也要处理工作呢,有峦在他精神集中不了。峦只好作罢。 其实,祝子绵是怕峦分心,公司从准备破产到重新起步,他知道峦要处理的工作更多。他不想让峦分心来照顾他。 因为吃过饭,他就感觉出自己发烧了,头一次这么激战,他身体还真有点吃不消。 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有些事需要他独自一个人去做。 回到家用了些药,好好休养了一天后,祝子绵给苍打了个电话。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在奴隶领域的经歷是一局游戏,峦是他收穫的经验,苍就是他续命的小红心。 如果不是苍一次次地临危出现,他早就挂了。尤其这一次dna检测,苍彻底给了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不能不声不响地受人恩惠。 他想请苍吃顿饭,虽然不足以答谢救命之恩,但总要表达一下他的感激之情。 苍爽快地答应了,并选择了一家日料店,在安静的小包间里,没点太多,只点了一份超豪华刺身拼盘,外加几份小甜品。 怎么说呢?都是冷餐。冰凉的雾气升腾在两人之间,让彼此都有一种看不清对方的感觉。 「你为什么帮我?」祝子绵问得很直接。 苍神情寡淡,似乎早预料到绵会这么问,而且很清楚绵问的是哪一种「帮」。 他夹起一片刺身,放在蘸料盘子里滚了又滚,语气敷衍:「谈不上帮你,我只是给峦一个他想看到的结果罢了。」 祝子绵礼节性地笑笑,「那也算帮我了。还是要谢谢你。」 苍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如果你说这是帮,就算是吧。我能帮的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你们的结局,我无能为力。」 祝子绵的笑收住,苍的话让他莫名不安,「我们,什么结局啊?」 苍将那片蘸了过多蘸料的刺身放进嘴里,也不知道是味道呛的,还是什么,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你真的认为,你和峦可以结婚吗?」 祝子绵的心越提越高,正不知道从何问起,就见苍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身上的一枚晶片,和峦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位置稍有不同而已。 「你——也有?」祝子绵的声音禁不住颤了起来,惊讶,好奇轮番上演。 苍淡淡一笑,整理好衣衫,「看来峦和你说过这枚晶片,他说只有他身上有吗?」 说着,苍从胸前口袋里摸出金卡在手上把玩了一下,金卡开始闪出亮光。 「这枚金卡之所以会发光,就是与匹配晶片发生了近距离感应,所以每个金卡人身上,都有一枚这样的晶片。」 祝子绵心跳快起来,当初峦告诉他,这枚晶片是他父亲给他装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洁身自好。 但此刻听苍提起晶片,他隐隐感觉到峦对他说了谎。 「所以,这枚晶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第154章 真正的危机 苍的眼神晦暗不明,还有些疲倦,似乎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听到绵的问题,他淡淡哼了一声,就直截了当戳穿了绵的身份:「你从贵族胶囊来这里这么久,就没好奇,这里为什么没有女人吗?」 祝子绵神情一滞,明白过来,苍不是简简单单帮他伪造了一个身份,而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两手握一起紧张地捏了捏,将两人不相干的一问一答串在一块儿,若有所悟,却难以想通? 「这枚晶片和女人有关系?」 苍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夹起一块刺身,「原来贵族也不是都蠢得只会享受。」 吃下这口刺身,苍放下了筷子,没有再吊绵的胃口,及时地满足了他的求知慾。 在奴隶领域,不是不想有女人,而是做不到。 奴隶领域的孩子都是将人造子宫植入男人体内孕育而生的。卵子由孕育方的基因编译修改而成,在技术上已经很完善。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技术可以回答:为什么女性的胚胎就是无法从男人的身体里孕育出来?所有女性胚胎都会胎死腹中。 「但是——」说到这里,苍幽幽抬起眼,讳莫如深地紧盯住绵,语气变得一字一顿,「峦,是个例外。」 祝子绵浑身一颤,筷子直接惊掉在地上,他脑子嗡一声当机,完全无法分析任何事,只顺着苍的话无比艰难地反问了一句:「峦,是,女人?」 怎么可能呢?他是不是女人你还不清楚吗? 苍一句玩笑已经含在嘴里,但绵几乎裂开的神情让他把玩笑硬收了回去。 他拧住眉,认真地解释:「准确地说,在整个实验中,他『应该』是个女人。」 祝子绵瞪大了瞳孔看着苍,等苍继续说下去。 当年,实验机构精心培育了十个女性胚胎,分别放到十名男性身体中的人造子宫里,只有峦活了下来。 但峦一出生就检查出身体有些不同,他的基因在子宫里产生了变异,刚出生的他被判定为雌雄同体。 第225页 祝子绵的脑子已经从刚才的晴天霹雳中恢復了一些,有了基本的逻辑分析。 峦是雌雄同体?也完全看不出来啊。 他把这疑惑全写在了脸上,急切地询问着苍,但苍却神情一缓,端起热茶一边啜饮,一边慵懒地说起了别的。 「你知道,有些事情,当反覆的科学数据都无法验证、无法解释的时候,人们就可能把它归结于一种人类无法驾驭的超能力量,像是神秘而古老的大自然诅咒。」 祝子绵被这话题转得有些晕,他崩紧的身子垮瘫了一下,「什么意思?」 苍放下茶杯,看神情对接下来的说法也很不屑,「机构认为,奴隶领域无法诞生出女婴,是大自然对人类反自然科学研究的一种报復。克隆,仿生,人造卵子,以及人造子宫,一步步挑战着传统的生育方式,最终被大自然的诅咒惩罚。」 祝子绵愣了些许时间,不可思议地摇起头,「这是不是太扯了?」 苍讥诮地耸耸肩,「反正他们是这么想的,为此,他们将人类分成了贵族和奴隶两个平行空间,让贵族胶囊里用最原始的生育方式繁衍后代,尽可能不做任何的人为干预,连试管婴儿的技术都保留。」 祝子绵翻出贵族胶囊里的记忆,的确,有些女人就是生育不了。医院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开些中药让她们调理身体,但听说都没有什么效果。 也正因如此,像他这种一定要延续的罕见血脉,结婚才必须包办。因为他必须要娶一个能优生优育的女人。 祝子绵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失了一会儿神。醒过梦时,感觉话题有点跑偏。 「这些,跟峦又有什么关系?」 苍嘆了一口气,「机构认为,在他们数百年的努力下,大自然终于决定给人类一个机会。所以他们把峦视为大自然最珍贵的馈赠,并坚信峦可以培育出一个健康的女婴。」 祝子绵感觉自己穿越回久远的王朝时代,看着一群人正在虔诚地求雨,那种荒唐无可復加,也让他无法品评。他木呆呆地听苍继续讲了下去。 回到二十多年前,小时候的峦完全被当成了一个女孩子在养,机构用女孩子的道德操守浸润峦的日常,当然,对于这份大自然的馈赠,他们也拿出了最高的礼遇。峦因此享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 对于峦成年后的伴侣,他们也不敢马虎。精心挑选了十个三岁以内的健康男童,给他们植入晶片,也就是所谓的金卡人。 机构用晶片检测金卡人的身体状况,并约束金卡人的行为举止,当然最主要的约束就是性行为。 他们要让实验体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却又要比正常人懂得克制,最终用两个最干净的身体结合,用这种仪式感向大自然表达由衷的诚意。 祝子绵神情有些扭曲,他无法想像掌握着如此高科技的一群高智商人类,居然在用迷信的方法赌一个成功的可能性,何其可笑?! 「然后呢?」祝子绵这三个字里有浓浓的嘲讽,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不管峦曾经被当成什么样的人,峦是男人,他不能再确定了。 苍也露出嘲讽的笑意,说出了绵心里的猜测。 「雌雄同体随着成长发育,最终总会有一种性别特徵越来越明显,另一种性别特徵趋于消失。在峦十岁左右的时候,机构不得不承认,峦的性别是男性。」 祝子绵嗤了一声,好像总算听到了一场闹剧落幕。 可嗤声刚落,他又觉得不对。如果说这一场闹剧早在峦十岁左右就结束了,苍似乎没有必要和他说这么多。 果然他刚刚神情有变,还不及问出他的疑惑,苍已先他一步开了口,「但是——」 苍骤然严肃,看得祝子绵心里咯噔一下,接着他就听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继续说了一句话:「峦体内的子宫完好,并机能正常地保留了下来。」 祝子绵倒吸一口气,同时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心直达发尖,将他完全冻住,一动不能动。 苍不再说话,似乎在等绵自己缓过来,另一个角度,也是相信绵能通过这一句话,想通很多事。 果不其然,空气静默了近五分钟,绵十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因为子宫还在,所以,一切还要继续?」 苍无力地点点头,「没错。本以为要中止的实验延续了下来。本来,一切按部就班,就是时间问题而已。但这个实验谁也没想到发生了变数。一个是峦的心理疾病,一个——」 苍顿了顿,目光投向绵,眼底似笑非笑,「你出现了。我想,如果峦一定要完成这场实验,他宁愿那个配合他完成实验的人,是你。」 祝子绵脑子里乱作一团,仿佛要被一条条信息撑爆。他胸口堵得慌,忍不住拍着胸口站了起来。背对着苍面对着墙壁,他的确需要好好缓一缓。 「你敢上我吗?」 不经意间,他耳边忽然缥缈地响起峦情浓时说的这句话,此时回味,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管峦内心怎么想,他都不得不承担起一个「女人」的义务,哪怕就一次。 可哪怕就一次,祝子绵也能想像到峦的不情不愿,甚至是极度排斥。 这份排斥不仅仅是来自于谁上谁下的问题,而是无法逃离命运的屈辱感。 二十多年的实验体生涯,是束缚峦的牢笼。他努力让自己比男人还男人,想用一身人夫感将体内的子宫逼到自行消失,可最终命运还是打了他一耳光。 第226页 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完成实验,应该已经是他最后的抗争,也是他最后的救赎。 祝子绵的心好痛,这一刻,再回想起峦哀求他的那句「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苍看着绵颤抖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只面无表情地等。 似乎今天他来到这里,只为了说出真相,并不想对绵的任何情绪负责。 直到绵煎熬了一个来小时,慢慢转过身,苍才给绵重斟了一杯茶,「喝点吧,缓一缓。」 此时的祝子绵,眼睛还红着,但已经不流泪了。哭过了,也想通了。 不就是要陪峦一起当实验体吗?不就是要和峦在实验室里生活一段时间吗?不就是反攻吗?被反的那方都不介意,他不舒服个什么劲儿啊? 想通了这些,他暗暗笑话自己居然花了这么久平復,其实有什么好想的呢?他对峦发过誓的,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峦。 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再坐回座位时,嘴角翘了起来,「谢谢你,苍,告诉了我一切。」 苍幽幽瞟他一眼,语气寡淡,「不用谢,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的。」 祝子绵将那杯热茶一饮而尽,感觉舒服多了,脸上的笑意也自在了许多。 「还是要谢谢你,这个时候让我知道真相。等峦告诉我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像刚才一样失态。我就可以浑不在意地笑着对峦说,『没关系啊。你是实验体也好,普通人也好,你的婚姻是爱的结合也好,是一场生育实验也好,反正,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没关系。』」 祝子绵说着说着,眼前仿佛已看到峦向他走了过来,一场双向奔赴在他的意念中,浓情来袭。 苍表情起了些波澜,绵的话似乎让他隐隐动怒。 但他看出绵在神游,刻意等了一会儿,等绵不好意思地把目光又落到他身上时,他才开口。 「绵,你还没搞清楚,我今天告诉你这些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祝子绵收起笑,愕然地问:「是什么啊?」 苍气急反笑地摇了摇头,摇到绵一头雾水,才继续:「如果你和峦结婚,就要像峦一样,主动成为实验体,配合机构的一切检查。」 祝子绵点点头,「我知道啊。」当初我离开贵族胶囊时,也做过婚检啊?很正常。 苍有种秀才遇兵,怎么都点拨不透的无力感,无奈苦笑了一声,只好说得更明白。 「你知道检查包括什么吗?他们会查你dna的。」 祝子绵抖了一下,「不是查完了吗?有你的检查单不行吗?」 苍郑重其事地摇了好几下头,「奴隶领域里的卵子都是人造的。为了防止近亲结婚的情况发生,结婚的两个人都要验dna,以保证两者之间的dna差距足够大,没有一点亲戚关系。」 祝子绵脸变刷白,预感到苍铺垫了半天,抛出来的危机究竟是什么了。 「那能不能还是你查我的dna,能不能继续造假啊?」祝子绵问得自己都心虚,一个掌管奴隶领域生育密码的最高神秘机构,怎么可能管理那么松散? 果不其然,苍嘲笑起来,「你觉得可能吗?你至少要被测五轮。就算我有机会帮你挡过第一轮,其它几轮呢?他们不会让同一个人做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的dna不仅库里没有,连相近的亲属dna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吧?我都能发现的真相,你觉得能瞒得过他们吗?」 祝子绵听得出苍的意思,他如坐针毡,手心里冒出了冷汗,「如果,他们发现了我是贵族,会怎么样?」 苍看着绵,一脸难以置信,好像奇怪以绵的聪明,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一个问题。 「你说呢?你是贵族,应该比我更清楚。会怎样?一个敢玷污贵族的奴隶,你说峦会怎样?」 第155章 赌,拿命(上) 祝子绵眼前一黑,好像被人突然打了一闷棍。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又呈出画面。 冰冷的刺身没吃多少,还铺在冰面上,原本诱人的美食,此刻却让祝子绵无端想到被肢解的残骸。 极度残忍,极度冷血。 在贵族胶囊里,玷污贵族的奴隶是要上绞刑架的,死,都无法死得体面。 「可是,峦,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我的身份。」祝子绵颤抖地发出微弱的声音。 苍冰冷地讥诮一声,「贵族对待犯错的奴隶,还会讲逻辑吗?」 不,贵族不会。祝子绵当了二十二年的贵族,他比苍更清楚,贵族对待奴隶有多么不公。 「那我,该怎么做?」祝子绵已经无法思考,魂不守舍,这句话听不出是在问苍,还是在自言自语。 苍又夹了一片刺身,却没有吃,放在眼前瞧着,幽幽地问:「那就要看你,想让峦活,还是想让峦死。」 祝子绵的目光恢復了一些活人气,他看向苍,「你有办法让峦活?」 苍耸耸肩,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办法?这还需要用脑子想吗?只要你离开峦,放弃和峦结婚,机构自然不会再花那个精力检查你的dna。」 祝子绵难过地问:「是要我躲起来吗?」 苍摇头,「你躲不掉的。机构在奴隶领域的权势滔天,不管你躲到哪里,他们都能把你找出来。因为峦不会放弃你的。」 「那我要怎么做?」祝子绵的声音哀求,听得出来他极度无助,像一个不会游泳的落水者,只能拼命地寄希望于唯一的一根浮木。 第227页 苍放下刺身,看上去有一些于心不忍,但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了。 「峦不会放弃你,但是你可以让机构放弃你。我说了,机构要让两个最干净的身体结合,他们需要这种仪式感表达虔诚。所以,如果机构发现你与其它人有染,那不管峦怎么做,机构都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祝子绵躬下身,捂住心口,感觉心跳得异常吃力。脑子里想像出一些极为不堪的画面,那就是他赤身裸体地正和一个陌生男人纠缠在一起,然后被人破门而入,撞见这一幕。 他猜这就是苍给他指的活路,但很快他眼前就浮现出峦看到这一幕时,那一双腥红带着杀气的眼,那是撕心裂肺的残忍。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他是想让峦活,不是想让峦生不如死。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祝子绵的神情开始绝望。 苍端起茶杯开始喝茶,边喝边无奈地嘆:「那就只能用你的命,去换峦的命了。在峦带你去机构之前,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那你的秘密也就彻底封存住了。」 祝子绵眼神变无力,杂乱地在周遭乱扫起来。 他只是难过,却不是犹豫。 对比这两种方法,他知道他一定会选第二种。至少第二种方法,他没有背叛峦。 前者,他虽然活着,但对于峦来说,他已经死了。而峦也会带着恨,痛苦地活下去。 后者,他虽然死了,但会一直活在峦的心里。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或许还能让峦在想起他时,感受到一些回甘。 所以,他宁死。 同时他觉得,他该死。 是他在明知自己是贵族,明知贵族律法的情形下,让不明真相的峦犯了罪。他才是罪魁祸首。 然而,让他做出这个决定最根本的原因,是没有峦,他活不下去。如果彼此分开是一定的,那他的死就是一定的,还有什么值得犹豫? 祝子绵夹起一块刺身,沾满了芥末,整块放进嘴里,眼泪立刻呛了出来。 他没有管,继续夹起一块,沾满了芥末,又全放进嘴里,眼泪已喷流如注。 但他依然没有停,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苍坐在对面,拧着眉看着,直到只剩最后一块刺身时,他长长嘆了一口气,给绵斟了一杯茶。一边斟一边怅然地说:「如果你不是你,该多好。」 话落,茶也斟完了。 似乎是刚看到茶已经冷了,苍端起那杯茶全部倒掉,继而又给绵斟了一杯柠檬水。 做完这一切,苍站起了身,做出了要走的动作。 祝子绵也没有挽留,最后一块刺身举在半空,他也没有继续吃,而是看着那杯柠檬水发起了呆。 只是,在苍刚拉开包间门的时候,祝子绵突然把苍叫住,「等一下。」 苍回过头,眸光被点亮。他发现绵的神情变了,不再像方才那般失魂,凝着眉若有所思。 苍将门关紧,饶有兴致地看着绵,似在猜测绵想到了什么事。 祝子绵的确想到了些什么,看着一整杯茶换成了一整杯柠檬水,他脑子里有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今天出去寻觅一下万圣节的气氛,小更半章。提前祝大家万圣节玩得开心。 第156章 赌,拿命(下) 其实,祝子绵还没有完全从悲恸中缓过来,他也说不清自己想到了什么,但就是感觉有个线索在敲他的心门。 他端起那杯柠檬水轻轻摇晃,又看了看另一个杯子里,刚被替换的那杯茶,若有所思地低吟:「如果,我不是我?」 苍转了个身,抱起双臂好整以睱地靠在门上,等着绵继续说。 祝子绵看上去越来越清醒,「如果,我的dna变了呢?」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dna,染色体那类画面,像是搜索了许久的电视频道突然接通。 他眸光一凛,郑重地看向苍:「你可以改变我的dna!」 苍的头歪起,笑得有些自嘲,「我吗?」 「对啊!」祝子绵放下筷子,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活体dna基因重组,不是你的研究课题吗?」 没错,祝子绵收到的线索,正是他在苍办公室里看到的海报。 虽然他不懂,但是单凭「dna重组」这几个字,他觉得就是改变dna的意思。 苍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他躲开绵迫切的目光,四下胡乱看了看,语气不咸不淡,「我在研究,不意味着我研究成功了啊。你没看见有两只小白鼠已经快不行了吗?」 祝子绵垂下眉思忖了片刻,神情越来越决然,他上前一步,「也就是说,你已经研究到可以拿小白鼠做实验的阶段了?」 苍看向绵,点了下头。 祝子绵嘴角不自禁地勾了一下,再上前一步,「所以,你可以拿我做实验了。」 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刚才跟你说了,实验的小白鼠有一些会性命不保,目前的反馈数据还证明不了实验能百分百成功。」 「成功率是多少?」苍的话刚说完,祝子绵就问出口,听上去已是急不可待。 苍见状,无奈耸耸肩,「百分之四十吧。」 顿时,祝子绵神情一松,整个身体也松弛下来,片刻后,居然畅快地笑出了声,「百分之四十,有百分之四十,本来我以为我百分百要死了,现在还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可以活。太好了。」 第228页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着实开心地让自己笑了一阵,然后突然扣住苍的肩,「苍,给我安排手术吧。」 苍摇头,面色沉重,「峦不会同意的。」 「你别告诉他啊!」祝子绵着急地晃着苍,「你就说,是——结石手术,对,他知道我前些日子犯过结石的。」 苍张了下口,欲言又止。结石的事就是一个谎言,而峦知道真相。可话到嘴边,苍觉得现在说这个毫无意义。 他挣脱开绵的手,又坐回座位,皱着眉头像是绞尽脑汁地在思考。 祝子绵紧张地坐在一旁等,生恐苍拒绝的样子。 彼此安静了数分钟,苍终于像是拿定了主意,视线与绵交汇,「绵,你确定你一定要做这个手术吗?」 祝子绵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苍的眉头松开了,「那好。五天后手术。什么都不用跟峦讲,拿出一天时间手术就好。只要手术做完了,一切就是定局。峦只能接受。」 祝子绵再次露出畅快地笑意,答应得很果断,「好!」 苍按住绵的肩,语气变得专业而严肃,「dna替换,是把新的dna信息制作成病毒打入骨髓,让它一点一点感染原有dna,最终达到完全替换,总共大概要四到五个月。不过,三个月后,基本上就查不出你原有dna了。你需要给峦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把你们的婚期至少推迟三个月。」 「好!」祝子绵答得依旧很果断,听不出一丝犹豫。 苍神情缓了缓,逐渐透出些如释重负的意味,他一手支着头,打量起绵,明显有些实打实地佩服,佩服绵为了救峦当真连命都不要。 同时他慢悠悠地提醒,「你要知道,手术后你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五十。但你的基因一定会变,同时容貌也会有所改变。也就是说,就算你死了,也没有人再能知道你是贵族,送你回家了。」 祝子绵迟疑了一下,家人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里像幻灯片一样快速闪了几下,可也就仅仅几下,他便收回思绪,释然地弯起了唇角,「决定和峦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去了。这样正好,我就算死了,也没有人能证明我是贵族,那也不会有贵族来治峦的罪了。峦就不会有事了,对吗?」 苍稍有动容,对于绵的一心赴死,他似乎动了些恻隐之情。 他的眸光深邃,幽暗,像暗潮汹涌的海面,许多话藏在那里翻涌欲出,但最终的最终却只凝聚成了个淡而又淡的字,「对。」 第157章 最后的秘密 祝子绵需要找个理由离开峦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像是老天刻意相助,这个理由送来得很及时。 他顶替的身份——枫。双亲因一场车祸双双离世,而离世的时间不足三个月,正是在「枫」失忆离家的这段日子。 也就是说,找回自己身份的「枫」,第一个要面对的晴天霹雳就是双亲已故。而这个「悲惨的消息」,也让祝子绵的情绪低落有了很好的理由。 在身份部门查到这些枫的信息后,峦带绵回了家。 他给绵做了丰盛的晚餐,但绵的胃口不是很好,这让峦也不太能吃得下,只心疼的看着绵。 老实说,峦没有安慰过双亲过世的朋友,或者说,他身边还很少有这样的朋友。 仔细回想起来,上一次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还是苍的双亲意外离世。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只知道傻傻地陪着苍。 可即使是十二岁的苍,比此刻的绵看上去都要坚强许多,并不需要峦做什么,所以也没给他留下什么经验。 看着绵越来越低垂下去的头,峦很心焦,却又不知所措。 祝子绵失了会儿神,无意间抬眉扫到峦的神情,才勐然意识到峦的心思,他过意不去地夹了口吃食放嘴里,抿着唇说:「好好吃。」 峦张了下口,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绵强颜欢笑的样子,更让他难过。 祝子绵放下筷子,整理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平静了一些,然后才对峦说:「峦,两位父亲刚走不久,后世也不知处理得如何了,我想回去看看。」 峦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异样,甚至是合情合理。他握住绵的手,「我陪你一起。」 祝子绵勉强笑笑,抽出手盖在峦的手背上,「不用。这段时间你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吧。我好不容易给你的公司续了命,可不想看着它又撑不下去了。你也知道,我那款游戏就是个现象级的东西,一时新鲜度过去了,收益一定会大幅度缩水的。」 峦面露难色,不能否认地点点头,情绪立刻低迷了许多。 祝子绵笑意调得浓了些,他拍拍峦的手背,语气放软,「何况,除了工作,你也还有别的事要忙啊。」 峦眸光闪了一下,询问地看向绵,等绵继续说。 祝子绵嘴一撇,表情有些责怪,「你总说我们要结婚了,结婚了。其它什么都不提,你不会什么仪式都没有,把我领回去,就算结婚了吧。」 峦眼波微转,嘴角不自禁上勾,情绪提起了不少。 他起身走到绵的椅子边,将绵扶起,然后自己坐到椅子上,又拉绵坐到自己身上抱住。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祝子绵一时语塞,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的他还在忧心两个人能不能有一场婚礼。 第229页 可见峦的期待被他吊了起来,他只好现想。 想着想着,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对了,那次你约我在天台见面,他们都说你是要在天台向我求婚,是真的吗?」 峦想到那次「惨烈」的求婚,脸上有些孩子气的委屈,「是啊。」 祝子绵抱歉地揉了揉峦的脸,「那就先别管婚礼了,劳烦董事长大人再求一次婚吧。要和那日一模一样。」 峦看上去有些纠结,「可是,那天,因为是我的生日,才做那样的设计。」 祝子绵明白峦的意思,虽然那场求婚被他中止,但是峦以圆形大楼为生日蛋糕的创意,在中止前就表明了。所以祝子绵知道,那个创意结合生日才显得格外出彩。 不过他不管。他把胳膊绕到峦的颈后,耍起赖,「这有什么关系啊,你就当给我过一次生日嘛。你还没给我过过生日呢。23岁的生日,我要和你一起过。」 峦见绵的情绪终于好了一点,也轻松地打起趣,「23?你身份上显示,你比我还大两岁呢。」 祝子绵一愣,他都没细看,不过很快他就淡定下来,把脸藏到了峦颈间,在那里开始蹭来蹭去,「我不管。我就要23,永远23,永远比你小,让你当哥哥惯着。」 峦被绵蹭得痒,引出笑声不断,他不懂绵为什么会执着于23这个数字,一般不都是永远的20岁吗? 不过他不纠结这个,只要绵开心,绵说多少岁就多少岁吧。于是他宠溺地说:「好好好,那三天后,我给你过23岁的生日。」 祝子绵直起身,正色起来:「一言为定,不管多忙,三天后,必须给我过生日。迟一天都不行。」 峦认真点点头,「一定。」 绵满意地笑了,笑得很甜。 峦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搂着绵晃了晃,「那你是什么时候回家?回多久?」 祝子绵假装考虑了一会儿,才说:「等你给我过完生日,歇一天就走。大概,要三个月才能回来。」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话落,祝子绵想到自己这一去,可能回不来,他赶紧把头又藏进峦的颈间,不让峦看到他突然变红的眼。 峦当真没有发现异样,只是开玩笑似地抱怨,「要回去那么久啊?伤心了。」 祝子绵调皮地勾着手指在峦的喉结上挠了挠,挠得峦忍不住笑出声,才玩笑着回:「这就伤心了?才三个月,我还没说要守孝一年呢。」 峦夸张地嘆口气,扶起绵的头,与绵对视,「但伤心是真的啊。不该安慰一下吗?」 祝子绵见峦眼神下藏着暧昧,知道峦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索性他也不想,就笑着问:「怎么安慰啊?」 峦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菜餚,「我还没吃饱呢,餵我一口。」 祝子绵噗呲笑出声,峦不轻易对他撒娇,冷不丁地对他来一下,他从来没有抵抗力。 因为他确定,峦的这一面只留给了他,他才不要辜负,更何况,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听话地从盘子里拿出一块鳕鱼酥,送到峦嘴边。 峦却把头向后仰了仰,不肯吃,坏坏地说:「你先咬一口。」 「干嘛,试毒啊?」祝子绵佯装生气。 其实,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脑子里已经反应过来,峦这是担心他晚饭吃太少,变着法儿地哄他再吃点东西。 想明白这点,祝子绵也使起坏,像逗猫一样把鳕鱼酥在峦眼前晃了晃,然后把鳕鱼酥咬到了自己嘴里,露出一半直接用嘴餵向峦。 峦乐得双肩一颤,痛快地接了过来。 祝子绵相同的方法又餵了几块,最后不出意外地直接把自己餵了过去。 峦轻笑一声,把绵搂得更紧。 这一次的吻,祝子绵索取的时间很长。 峦有那么一点意外,在他印象中,每一次都是绵先躲开。但这一次绵没有,好像松开这个吻,他就会消失一样。在他几度想结束的时候,绵都追逐上来,这种痴缠从来没有过。 然而峦只是意外,也没多想。反正绵总给他一些新鲜的小惊喜,谁知道这次绵又想到了什么呢? 索性他就随了绵的意,一直吻到绵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对我这么恋恋不捨的,你真能再等三个月?」看着睡梦中的绵,峦自言自语,笑着揉了揉绵的鼻尖。 他把绵抱到床上,又尽快把餐桌收拾妥当,然后便打开电脑操作了起来。 三天后,天台求婚,虽然只是创意重演,但安排起来也颇为复杂,可谓是刻不容缓。 尤其是23岁的生日灯,那是需要订制的。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为了提前部署好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这样的高密度工作让时间走得特别快。转眼三天过去,到了祝子绵23岁的生日。 因为还是夏天,天黑得比上次要晚了许多,他们见面的时间,也从上一次的晚上六点,改到了晚上九点。 祝子绵独自吃了些点心当晚餐,然后便来到了那栋圆形大楼下。 仰头看着看不到的屋顶天台,他一阵唏嘘,上一次峦在这里求婚的一幕幕重新上演。 回想那天的自己,真的挺混蛋的,难以想像在峦的心口上划了怎样的一道口子。今天他想好好地补偿给峦。 再过一天,就是他与苍约定手术的日子。这一场补赠的求婚,到底是他与峦婚姻的起点,还是两人故事的终点,谁也不知道。 第230页 想到这里,祝子绵一个不小心抽泣了一下。他赶紧抹掉自己的眼泪,努力让嘴角翘了起来,因为不管是起点还是终点,他都要开心一点。 保险起见,他先去了一趟卫生间,对着镜子把自己的伤感情绪整理得不留痕迹,这才上了天台。 不出所料,峦信守约定,今夜的天台与那夜一模一样。 星河般的灯光环绕,浪漫汽球与玫瑰花瓣,让祝子绵有一种记忆与眼前混淆的错觉。 尤其是那幅天使之翼也没有变。祝子绵不知道峦为什么对这幅画,一定要在求婚时挂上。不过他也没急着问,心想只要峦喜欢就好。 他认认真真地环顾了三圈,最终确定这就是那日的天台。唯一不同的,只有28岁的数字灯,换成了23岁。 「生日快乐。」见绵欣赏够了,峦才温柔地说。 同时,他抬起双手做了个展示的动作,「喜欢我送你的生日蛋糕吗?」 祝子绵笑着使劲点头,「喜欢。」 峦迎上来捧着绵的脸,佯装扫兴地说:「不用装惊喜,都是你看到过的东西。」 「我没有装,我是真的惊喜。」祝子绵赶紧摇头否认。 峦搂了搂绵,用舒服的笑意告诉绵,他就是开个玩笑,绵不用当真。 紧跟着,他就话峰一转,「不过——」 一个长音拉过,峦变得神秘兮兮。他凑到绵的耳边说,「我保证有你没看到过的。先许个愿。」 祝子绵四下看看,确定没看到蜡烛,困惑:「对着什么许愿啊?」 峦含着笑把绵推到23岁的灯牌边,「对着它。」 这——有点敷衍了吧。 按以前,祝子绵一定要先怼一句,不过今天,他好脾气地点点头,「好吧。」 想他已经毁过一次峦的求婚,这一次,他只想完完全全地顺着峦的心意。 然而,当他双手合十,脑子里却空了。其实他的生日愿望,还用说,还用想吗? 只是想到今天本来也不是他的生日,不禁有些怅然,许愿能有用吗? 祝子绵顿了顿,放下了双手,他看向峦,「峦,你帮我许个愿,好不好。」 峦讶异地怔了一下,「我帮你?为什么啊?」 因为你是大自然给人类的馈赠啊,也许你许下的愿更有份量。那个送你来的神秘力量或许愿意达成你的心愿。 祝子绵在心里这样想,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说,他还不能让峦知道他发现了真相。 斟酌了片刻,他换了个说法,「因为在我看来,你就是天使。我相信,你的话天堂能听见。」 峦更讶异了几分,没想到绵突然这么说,不过他不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激动地笑了。 他搂住绵,话说得有点急促,像是有什么将要发生的事,勾得他迫不急待,「你才是我的天使。不用许愿了。你的愿望一个个告诉我就好,我帮你全部实现。现在,吹蜡烛吧。」 「吹蜡烛?」祝子绵又纳闷了,「哪儿有蜡烛啊?」 「对着灯牌吹,稍用点力。」祝子绵看了看23的数字灯,又看了看峦。见峦再次点头确认,他犹犹豫豫地向数字灯吹出一口气。 忽然周遭像停电了一般,隐入一片黑暗,不只数字灯,天台上所有的装饰灯,打光灯都灭了。 祝子绵愕然了一秒,刚想问怎么了,目光就被黑暗中唯一的亮处吸引。 那对天使之翼在黑暗中白得发光,而更加亮得耀眼的,是两翼之中他的画像。画像中的他,好看得真像一个天使。 这是——峦亲手画的! 祝子绵鼻子一酸,吸了一口气,不自禁用手捂住了嘴。 原来这副画是这个意义,原来在那一次,峦就做花了这样的心思。 原来峦一直记得他的话:求婚一定要拿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去求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你要是会唱歌,就认认真真唱一首歌,你要是会画画,就认认真真画一幅画…… 记忆的闸门开启,七夕散步的天桥,裸身撩拨的浴缸,远郊小院内被受伤的峦拥在怀中亲吻…… 无数的画面纷至沓来,祝子绵突然模煳了双眼,眼泪如注地滚落下来,太多太多的克制准备终于全面瓦解,祝子绵哭成嚎啕。 峦没想到绵反应会这么大,忙迎上去,「怎么了?」 祝子绵咬住唇,钻进峦怀里,边哭边说:「没什么。就是,太感动了。谢谢你,峦,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那也不用哭成这样吧。」峦笑着,拍起绵的后背安抚。 祝子绵使劲地「嗯」了一声,他也不想这样哭,可是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热恋中的人都不怕喊出那句「我愿意为了你去死」。 即使是真的决定去死的时候,也只会壮烈,只会自豪,好像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把自己感动得觉不到痛。 然而当死神真正靠近的时候,痛苦才会越来越具体。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此生不復相见。 祝子绵预感到自己会越哭越凶,这份痛苦超出了他所能承受。 这时候,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能看到天台上的东西。 他看到角落里的一张圆桌上,放着红酒和啤酒,还有两个高脚杯,猜测峦是准备与他交杯的。 但他知道他不能交杯了,那只会让他的戏更演不下去。现在他只想醉到不醒人事,缓解心里的痛,也止住他悲恸欲绝的哭。 第231页 他突然一把推开峦,冲上去拿起角落圆桌上的红酒,直接打开往自己嘴里灌。 峦吓了一跳,忙按住酒瓶,「绵,不能这么喝。」 祝子绵大量的酒勐下肚,肠胃受到了些刺激,反而让他的心好受了一些,嘴角已经可以翘出一个弧度。 「峦,你别拦着我,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从游戏开始赚钱我就好高兴,一直没机会和你喝酒庆祝呢,今天,你就让我喝嘛。」 峦有种被吓到的即视感,动作稍有迟缓,祝子绵已经举起红酒又开始喝。连喝带洒,很快一瓶红酒就见了底。 不做停顿,祝子绵放下瓶子,拿起一罐啤酒又喝了起来。 峦终于意识到绵的状态有些不对,他硬夺过绵手里的酒,声音罕见严厉:「绵,别喝了。」 祝子绵身子有些晃,意识还没完全混沌,他一头栽进峦怀里,可怜巴巴地哭得更凶,「你好兇。你凶我,你居然凶我,我就是想喝酒。你凶我。」 峦听得自责,他放下酒,将绵搂紧,让绵在他肩上尽情哭个够。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但他自以为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绵听到双亲去世时,一滴泪都没有流。只怕是一直忍着,直到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峦这样想。 祝子绵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如他所愿,酒精在他身体里蔓延,他的情绪变麻木,意识也开始半梦半醒。 峦开了一罐啤酒,拉绵坐在一地的花瓣上,让绵靠着他的肩,「你啊,这些酒本来是准备和你一起赏月,慢慢喝的。结果你怎么喝这么急?」说罢,峦呷了一口酒。 祝子绵梦呓,「因为我高兴啊。峦,我们今晚结婚了。」 峦柔声笑笑,「对,我们今晚结婚了。绵,有什么愿望,对我许吧。」 祝子绵思绪一片一片的,他想到愿望,想到天使,想到那副自己的天使画像。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又走到画像边,眯着眼欣赏,好像恨不得把每一处细节都印进脑海里。 峦扶住他,「你喜欢这幅画?」 祝子绵点头,「嗯,好喜欢。」 峦:「那我以后画好多好多的你。」 祝子绵痴痴地笑笑,「也不用只画我,你画什么我都喜欢。」 峦见绵又站不稳了,再度扶他坐下,搂着他说:「好。以后你的游戏策划案,我还来给你当美工,好不好?绵经理。」 祝子绵憨笑出声,笑了一阵后,他突然乏了似的,落寞下来,「我可能再也写不出策划案了,我不是说过吗?这个游戏的策划案也不是我写的。」 峦想到了绵保守的这个秘密,没想到绵再度提了起来,他好奇心顿起,追问了一句:「那是谁写的?」 祝子绵的酒意越来越浓,头已经开始晕,他靠着峦仰起头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已经从一个,变成两个,又变成了四个。 模煳的视野突然勾起一些清晰的回忆,曾几何时,他和姐姐出去野营的时候,也这样看过月亮。 「是姐姐。」祝子绵吟出声。 「什么?」峦没有听清,但下意识浑身一僵,好像被电击了一下。 祝子绵已神游,像一个被催眠的受控者,他木然地又说了一遍,「是姐姐。我的——姐姐。」 峦石化,手上的啤酒,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万圣节,更个长章,祝节日快乐。 第158章 强强对话 姐姐?奴隶领域连个女人都没有,哪儿来的姐姐? 峦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以动物为主角的儿童故事书上。 他僵硬地转了一下头,让目光全凝在绵的眼底,似乎想继续确认一下,沉着声音问:「你姐姐,是谁?」 祝子绵似是睏乏到极限,眼睛闭了起来,嘴唇轻颤,「她叫祝子潺,父亲说,我们家的姓氏好,正好祝愿子嗣像潺潺流水。」 峦的唿吸节奏乱了,看见绵分分钟就要睡着,他红着眼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祝子绵的声音已经含混不清,但峦还是能听出个大概,「祝愿子嗣像绵绵青山,我叫——」 祝子绵。 祝子绵没来及说出自己的名字,就陷入沉睡,但是峦的心里已经听到了。 祝子绵,他叫祝子绵,他是有名有姓的人,他是贵族。 峦打了自己一巴掌,清晰的疼痛感让他一个激灵,他没有在做梦,更没有喝醉。 但他的脑子比喝醉时还不清醒,完全理不出头绪。 他知道贵族的存在,是苍偷偷告诉他的。因此贵族对他来说,应该是个未知的事情。 没有人告诉过他,绵的贵族身份一旦暴露会怎么样。更没有人告诉他,他能不能够与一个贵族结婚。 峦在天台上发了许久的呆,冷不丁一阵夜风拂过,才把他的意识抓了回来。 他脑子里瞬间想到一个人,苍。 这是唯一能告诉他更多关于贵族事情的人,也是知道绵的贵族身世,并帮绵伪造身份的人。 他一时也不知道要问苍什么,但他需要苍告诉他更多。 他立刻拨通了苍的电话,然而苍的电话没有人接。 这让峦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记忆里,苍不接他的电话,就没有出现过。 峦抱起绵,把绵送回了家。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 第232页 他毫不犹豫地去了苍的诊所,跟值班医生都来不及打个招唿,就直冲到苍的诊所三层。 可还没见到苍,就看到哲垂着头,心事重重地向他疾步走过来,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哲?」 「峦?」 「苍呢?」 哲烦躁地摇摇头,「不知道。他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我来找他,但他不在这儿。」 峦微一思忖,扭头就走。哲上前拉住峦,「等一下!」 峦暴躁地一把将哲甩开,「别拦着我!」 「峦!你冷静一点。」哲继续扑上去拉扯峦,峦怒沖沖回身,气势想打人。 好在拳头挥了一半,哲及时补了句:「我跟你一起去。」 峦动作一顿,同时哲将峦松开,正色道:「我来开车,你喝酒了。」 说罢,哲不等峦回应,已经迈开了步,看得出来,他的着急程度一点儿都不低于峦。 很明显,苍不接电话的事,在他这里也是罕见。 两人迅速驱车来到了远郊的海森生命科技,一路来到苍工作的楼层。 楼层上值班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有些意外,上前拦住,「峦先生,苍医生已经睡了。」 峦蛮横至极,把人推到一边,就要硬闯,工作人员不放弃地继续拦阻,并大声呵斥,闹出不小的动静,终于楼层唿叫器里传出了苍倦倦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话落,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锁打开了。 - 峦与哲走进苍的办公室,苍的气色看上去不算好,但不像是刚刚被人吵醒的样子。 他疲惫地坐在小白鼠笼子旁边,看着这些夜行动物在里面上窜下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峦和哲进来,他头都没有回,只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最近身体不适,休息得早,没听到你们的电话。害你们大老远跑来,真不好意思。」 哲神情一缓,松了一口气,「你生病了?」 苍的头这才转了过来,在哲与峦的脸上依次扫了一遭后,他耐人寻味地勾起唇,「看来,峦不是因为担心我,才到这里来的。你找我有事?」 确实与哲不同,峦脸上的担忧仍在,甚至较见到苍之前更甚。哲顺着苍的目光瞧过去,正想问峦一句「怎么了」,峦已经没工夫闲扯,话题单刀直入:「你知道绵是贵族。」 「什么?」哲惊愕地唿出声,迅速把头转向苍,见苍却一脸平静。 他迅速明白,两个人在聊一个他从未听过的秘密。 苍看了哲一眼,好像不忍哲被求知慾折磨,他缓缓站起身开始了他的解释。 「贵族胶囊是和我们平行的一个空间。在他们的口中,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奴隶领域。贵族,奴隶,听名字就该知道,在贵族人眼里,我们有多不值一提。不论我们在这里混得多显贵,在他们的眼里,和用坏了就丢弃的机器人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就是机器研发出的人形怪物。」 哲后退了一步,若非这件事是苍来说,他都不信。 「所以呢?」峦的声音变得沙哑,他已经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他。但相较于危险带来的恐惧,他更多是心痛,一种生离死别的痛。 苍无奈地摇摇头,用下面的话确认了峦的预感,「贵族决不会允许奴隶与贵族通婚。一旦绵的真实身份暴露,他一定会被送回他该去的地方。而你,峦,等着你的一定是比死还要悲惨的命运。」 峦神情里的痛楚已越来越浓,还掺杂着一些不可思议,他拧着眉问苍:「所以你给绵伪造了一个身份?」 话到一半,他苦笑起来,「怎么可能呢?这么拙劣的冒名手段怎么可能瞒得过机构呢?他们只要再查一次,就会知道你开出来的那张dna检测单是假的。」 苍面色不改,幽幽转了个身,「那就要看你了。只要机构等我的实验结束后,再验绵的dna,我保证我的那张化验单,是真的。到时候,绵就是枫,如假包换。」 峦痛楚的神情一点点被惊愕完全替代,「你的实验?什么意思?」 苍摊一下手,「你知道的,我的研究课题,活体dna基因重组,是绵主动要求要做的。我想,不论是谁,身处他的位置都不会拒绝这个实验,因为,这是他能和你在一起的唯一机会。或者说,这是他能救你命的唯一机会。」 峦连着向后退了几步,靠到墙上,魂魄离体一般,喃喃低语:「所以,他口中的回家,就是要来当你的实验体。他说三个月后回来,是你的实验时长。」 苍郑重点了下头,「是。」 「那实验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峦的眼神开始凝聚,直直看向苍。 苍躲开峦的视线,嘴角勾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百分之百,」他无比肯定地说,「我保证绵会变成枫。」 峦看着苍,长时间的注视,慢慢地视线变平和,一点点下落,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扫起来。 空气变凝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三个人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全收敛成了昏昏欲睡的模样。 良久,苍打了个呵欠,「不早了。二位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回去吧。这儿可不是我的诊所,没有你们睡的地方。当然,地下有一间停尸房可以躺着,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去那里凑活一晚。」 峦和哲对视一眼,均知道苍在开玩笑,有些无语,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第233页 只是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再开车回去,实在乏累。 「睡车里吧。」哲建议。 峦点头,肯定比停尸房强。两个人向苍简单摆了摆手,便前后脚走出了苍的办公室。 此时,值班的工作人员,已经鼾声如雷。 峦与哲礼貌地没有弄出太多声响。他们走到电梯间,电梯还停在当前层,峦直接按开了门,这时,哲突然想到了什么,没动步。 「对了,峦,咱俩睡一个车里挺奇怪的。听说绵是个爱吃醋的,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峦嗤了一声,「他不会谁的醋都吃。」 哲的眼发脾气地一瞪,「几个意思啊?我的魅力值对他一点威胁都没有吗?」 峦已经很乏了,不想再多玩笑,很牢骚地叨了一句:「到底走不走,快点!」 不料哲反而退了一步,较上劲了,「免了,你先回你车里吧。我去要苍的车钥匙。」 说完,哲不等峦回应,便转身原路走,步子在峦看来有些意外地急躁,完全没有方才打趣时,那般闲适。 电梯门缓缓合紧,楼层显示却一直停在原处,没有变化。 - 哲又敲开了苍办公室的门,苍看上去脸色更差了。 「你还有什么事?」苍不悦地问。 哲咧开嘴,笑得有些无赖,语调还有些轻佻,「这话说得真无情啊。我怕你出事,大半夜地跑来看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苍疲倦地躺到屋中唯一的摺叠床上,闭起眼下逐客令,「我要睡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快着点。」 哲不紧不慢地坐到了苍床边,「干嘛这么急着躺下啊,是怕我捕捉你的微表情吗?」 苍微微转了下头,语气不着感情,「凌晨两点问一个人为什么要睡觉,心理医生没有一点生理医学常识吗?」 哲露出恍然惊醒状,「哦,对了,你要是不提醒,我都忘记了。我们大学的时候虽然不同系,但是会一起上医学理论基础,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苍不悦地睁开了眼,「你是睡不着要和我聊一宿吗?从我们相识开始聊?」 哲正色起来,用缓慢的速度摇了几下头,语气也变严肃,「我是想说,我也有一定的医学理论基础。先不说你的基因重组实验能不能成功,一种基因修改成另一种基因,这两种基因之间一定要有某种关联,他们之间不能有排异反应。在庞大的基因库里,找出一个人的基因与绵的基因配对成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哲顿了顿,见苍把头扭到一边,不敢与他对视,他的语气更加确定,更加犀利,「所以,你很早就知道绵是贵族,却一直都没有告诉峦。」 苍幽幽闭起眼,「各人自扫门前雪,是绵一直藏着自己的身份,我何必多嘴?」 「可是,你明知道他们两个不能在一起,却一步步帮他们沦陷!」哲神情斗转,低声嘶吼,同时拽住苍的衣襟,把苍拽了起来。 苍无奈,只得正视着哲,语气带着不服,「哲,你搞清楚,发自内心的恋爱是不受他人控制的。你难道认为他们彼此相爱是我促成的吗?难道没有我,他们就爱不上对方了吗?」 「可是,你却利用他们之间的爱,来达成你的目的。让绵成为你的实验体,是你很早就有的计划对不对?」哲说完这句话,眼底泛起浓浓的红,一种自我撕裂的感觉。 那种明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相,却又希望自己说的不是真相,那种撕裂。 苍看着哲,似笑非笑,他微微歪起头,居然玩笑起来:「那不正好说明,我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为他们能在一起而努力。现在不是很好吗?绵的身份藏不住了,碰巧他有机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哲的眼神在苍的眼底驻留了些许时间,一点点变绝望,他不喜欢现在的苍,被他逼到如此境地,还企图掩饰自己,分明把他当成了一个无法交心的对手。 哲松开苍,极其挫败地垂下了头,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沉重而沙哑,「那你告诉我,实验成功率是多少?」 苍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了吗?我百分之百让绵变成枫。」 哲的眼里绝望更浓了,泛起泪光,他抬眼直视着苍,极不情愿却不得不追问的样子,每一个字因此都显得十分艰难。 「苍,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你只说你可以百分之百把绵变成枫,却没有说,变成枫的绵,是活的,还是死的。」 话落,忘记锁死的门,缓缓打开,峦铁青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门口。 第159章 决裂 看到峦一步一道杀气地走近,苍的眼神也越来越凌厉,像一把暗藏的匕首慢慢释放其尖锐的锋芒。 他用手将哲拨拉到一边,镇定地站了起来,不慌不忙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管药剂注射到自己的晶片附近。 同时不着感情地警告峦:「如果不想机构的人这么快就干涉进来,我劝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前几天刚用过药,不能再用了。」 峦深深唿吸一次,气焰弱了几分,眼底的水波却浓了,他揪住苍的衣襟,颤抖地问:「哲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绵是贵族。」 苍没有再隐瞒,知道瞒不下去。 「是。」他说,「从你第一次带他来我的诊所,给他拍脑部ct的时候,我就取到了他的dna。从那时,我就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也是从那时,我就知道,如果他想和你在一起,就一定会来做这个实验。」 第234页 峦的拳握紧,握到浑身发抖,他的眼已是腥红如血,「那你告诉我,绵做了实验,活下来的机率有多大?」 苍垂了下眼,作思忖状,抬眸时,清清冷冷地吐出一个字:「零。」 「零?」峦震惊地一个趔趄,哲在一旁也倒吸了一口寒气。 苍整了整衣衫,语气依然淡漠,「原本,我还可以赌一赌百分四十的存活率,可惜,绵的血型太罕见,在奴隶领域根本没有他的血源。没有足够的血量做支撑,他应该下不了手术台。」 峦眼前一黑,感觉心跳得飞快,他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机构的电话不出所料打了进来,峦拿起电话强作镇定地说:「没事,我和苍在一起,有些意见分歧。」 机构那边一听苍在峦旁边,顿时放了心,说了句「那就好」,安安心心地挂断了电话。 苍讥诮地勾出一点笑意,走到饮水机边,一边给自己接了杯水,一边继续他方才的话,「不过,就算他死了,我植入他体内的病毒也不会死,依然会改变他的dna,直到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是我首次拿人类做这个实验,他提供的数据一定可以帮我增加下一次人类实验的成功率。」 砰! 话刚落,峦一拳揍了上去,苍应声摔到角落里,还不及喝的水洒了一地。 哲如梦惊醒,上前去扶苍,却被峦一把抓回甩到了一边,还没站稳就看峦把苍揪了起来,用一个擒拿的姿势,把苍按在墙上。 峦带着哭腔怒斥:「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小白鼠!」 苍挑衅地看着峦,「怪我吗?你知不知道,是绵求我给他做这个实验,就算我告诉他,他可能活不了,他也一定要做这个实验。真正要害死他的人是谁啊?难道不是你吗?」 说到最后,苍的声音变嘶哑,怒斥的语气不输于峦。 峦拼命摇着头,「不是!如果你早告诉我绵的身份,我绝不会让他走到这一步。」 苍笑了,笑得很是欠揍,话说得更让人忍无可忍,「对啊,所以不能让你知道啊。活体dna重组,一般人没有这个需求,想找到一个主动愿意做这个实验的人,真是太难了。」 峦像爆发的山洪,一泻不可收拾。他挥拳砸向苍的头,带着一拳毙命的气势。 「峦!」哲大喊了一声,冲上去将峦抱住向后拉。 峦没来及施在苍身上的力道,不假思索地推向了哲。 哲被推出数步,直接撞到架子上,一堆玻璃制品顿时摔碎在他旁边。 峦陷入杀疯的状态,浑然不看哲是什么情况,继续向苍挥拳而去。 但这一次,苍忽地神情一凛,出奇不意用同样的擒拿方式把峦按在了墙上。 「杀人兇手,你无耻!」峦咬紧了牙,每一个字都用十二分的仇恨从牙缝里崩出来。 苍顿了一下,一种极度嫌弃的笑意在脸上慢慢浮现。 「我无耻?峦,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无耻?为你寻死的人,绵是第一个吗?他是第几个你都记不清吧。你浪迹情场的时候,想方设法让对方爱你爱到痴狂,再到为了你去死,你不无耻吗?如果不是这次你动了真心,绵和他们的区别在哪儿?」 一席话掷地有声,把峦敲打得像一个受刑的囚徒,还是一个没有被冤枉的囚徒,他崩溃如泥,贴着墙壁滑下,瘫到了地上。 苍半跪下来,不放过峦的眼,似乎想逼这个囚徒放弃最后的挣扎。他冷冷地说:「峦,你想想看,科用真实的犯罪手法杀人,你用爱情诱惑杀人,而我,用手术刀杀人。我们三个本质上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说着,苍掏出了自己的金卡,几下玩转后,金卡发出闪烁的光,他看着金卡似乎失了神,语气变得更加阴鸷,「我们三个,是仅剩的三个金卡人了。承认吧。机构想用金卡计划孕育出一个健康的女婴,却先孕育出了三个吃人的魔。在道德上,我们谁也不比谁干净。」 苍顿了顿,见峦萎靡地垂着头,他揪起峦的头髮迫使峦看着他,继而一字一顿地说:「对,我无耻,但是峦,你没有资格来说我。」 说完这一切,苍缓缓站起,转了个身,背对着峦。 峦仰头看着苍的背影,眼底绝望得似乎已经碎成了一片残渣。 「你——恨我,」峦艰难地说,「这么多年,你其实一直都在恨我。」 苍深唿吸,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一边颤抖着,一边闭起眼,「没有金卡人不恨你。你根本不该活下来。」 峦把头垂下,像只认输的困兽等待发落,「你恨我,对付我就好。何必要伤害他?」 苍两手揣进兜,语调不着感情,「我说了,是他求我给他做这个手术。」 峦身子前倾了一些,几乎哀求,「苍,我求你,我求你放过绵吧。一切都快结束了,再也不会有金卡人了。我求你,放过他吧。」 苍的背影抖得更加厉害,他微微仰起头,「不用求我。我只是个痴迷于实验的疯子,只要绵敢来,我的实验就一定会做。」 空气,死一般陷入沉寂。两个熟识到不能再熟识的人,几句交谈后便彼此瞭然。箭已在弦,多说无益。 峦凝望着苍的背影,良久,良久,一点点平静了下来,就是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慢慢站起身,行尸走肉般打开了办公室厚重的铁门,径直走了出去。 第235页 门没有关,决绝的脚步声穿过空荡的楼道,一声声清脆冷酷地捶打在苍的心底。 那心底仿佛是一片结了冰的湖,在这一下又一下的捶打后,终于冰面碎裂,湖水乱作一团。 在那脚步声消失的一刻,苍颤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眼泪冲破闸门汹涌而出。 战后卸甲,没有输赢。 - 苍慢慢坐下,用双臂抱着双腿,蜷缩在那里,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只知道哭,崩溃又无助。 哲静静地走过去,坐到了苍的旁边。他抬起手臂搂住苍的肩,没有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苍哭到失声。 凭心理医生的判断,他知道苍的眼泪忍得很辛苦,或许是10分钟,或许是十年,或许是更长的时间。 这场眼泪太需要发泄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苍终于平復下来,神情变得疏离而冷漠,他斜睨着哲,「你怎么还不走?看一个杀人兇手大哭不止,很解气吗?」 哲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摇了摇头,「医生怎么能放弃自己的病人呢?」 苍移开视线,「我不是你的病人。」 哲浅笑,「但是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有我的错。我怎么能逃呢?」 苍疑惑地把视线慢慢移回来,用询问的目光与哲四目相对。 哲咬咬唇,愧疚地垂下眉眼,「你的心理测评一直都是我做的,在理论上一直都很正常。但是苍,一个人一直都很正常恰恰说明了这件事不正常。可我没有和机构说。」 哲復抬起眼,神色变得懊恼而慌张,「如果,我一早和机构说明,是不是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苍嗤笑一声,抖了抖肩,「如果?如果。这两个字就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哲握住苍的手,用力紧了紧,「苍,机构把我们这批心理医生纳入编制,目的就是你们这些金卡人。他们知道,在你们身上接入晶片时刻检测你们的情绪变化,尤其是性冲动,一定会让你们承受难以想像的压力。所以,他们也尽可能补偿了。一张金卡,给了你们许多别人享用不到的权力,你一路走来——」 「所以呢?」苍冷笑着打断了哲,「我应该对机构感恩吗?」 哲一时语塞,受控于晶片和高高在上的权力,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合理的交易,纯看个人内心。 他为难地斟酌了片刻,小心地说:「可你就算恨,也应该恨机构,恨这个金卡计划,恨当年把你卖给机构的双亲,真的没必要恨峦啊。峦是这个金卡计划的核心,他一直承受的比你只多不少,你何苦要伤害他最爱的人去报復他呢?」 苍的眼睛又变腥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像又一波尘封多年的委屈突袭上来。 他死死扣住哲的双肩,摇晃着哲,苦涩地说:「可是,我的双亲没有把我卖给机构啊!如果不是认识了峦,我不会成为金卡人啊。」 哲的眼睛瞪圆,被意外填满,这和他听到金卡人信息不一样。 而苍的眼波已流转到一个无所谓的角落,思绪跟着穿过岁月长河,穿过不堪回忆,落回到十二岁的教室里。 如果,真的可以有如果,苍多希望那一天的教室门没有被打开,没有老师领来新的转校生,更没有峦惊为天人地站在讲台上。 「大家好,我叫峦。」 短短六个字的时间,苍就知道,他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除峦以外任何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是苍的回忆杀,不感兴趣的可略过。 第160章 恶魔是怎么诞生的 那一年的峦也只有十二岁,不只惊艷了苍一个人。 所有班上的同学,在看到峦的那一眼,都忍不住哇了一声。 不是没有见过长得好看的人,但峦的气质有这一种世间罕见的韵味。 柔,像水一样的柔。 谁也不知道,这种柔是奴隶领域里没有的女子气息,对异性有着宿命般的吸引力。 而更没有人能想到,眼前的少年被当成女孩子养大,刚刚离开温室,来适应男孩子的世界。 那时候的峦不仅仅是气质上超凡,待人接物上也十分「脱俗」。 在峦的观念里,似乎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他完全想不到那些处心积虑靠近他的人,对他有什么不可描述的目的。 他对人对事的天真,让好人为之心疼,让坏人邪念不止。而苍就是最心疼他的那一个。 没有办法,看着峦像一只被丢入狼群的小绵羊,苍只能一次次站到峦身边保护他。 苍:「你不能自己去洗手间吗?」 峦:「我可以啊。可是他说他正好也要去,就一起去啊。」 苍:「……以后,要去洗手间必须我陪你,除了我,别人都不行,听到了没有!」 峦:「哦。那我想去洗手间的时候,找不到你怎么办啊。」 苍:「憋着!」 峦:「???」 …… 那段时间,峦每天都要委委屈屈地被苍凶,凶一顿都是少的。每每有人不怀好意地向峦靠近,苍都会冒出来把峦拉到自己身后。 谁都看出来,苍这棵高冷的校草,这棵从幼儿园就开始收情书但对谁都不屑一顾的学霸,这一次动心了。 然而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看了出来,偏偏峦看不出来。 峦依然我行我素地答应着同学们的各种邀约,好像每一个邀请在他看来都新鲜感十足,不试一试就心里难受。全然不顾及苍的感受。 第236页 即使一次次地被苍拉回来,也只是觉得苍就是个喜欢管闲事的班长,对他这个新同学格外「看管」了一点而已。 可即使苍这么个「看管」法,还是百密一疏。 那年的夏令营,峦被学长用「一起捉萤火虫」的理由带出了寝室。 大半夜,两个人悄么么地独自行动,用脚趾头想一想,都能想像出学长的歹意,苍也是服了,峦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洗澡回来的苍,发现峦不在屋里,急忙找了出去。不出所料在附近的花园里看到峦与学长的背影。 那时的峦已经被学长紧紧抱住,拼命挣脱不开。苍疾步沖了上去,「放开他!」 学长一脚踢向苍的腹部,把苍踢出老远,「滚开!没你的事。」 苍捂住被踢疼的部位,一时站不起来,他看到峦吓傻的样子,呻吟着喊:「跑,快跑啊!」 但是峦没跑远,却跑到他身边来扶他,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苍还不及再说一个字,学长已经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将峦抓住按倒在地。 欲望的火已经烧尽理智,在峦做出反抗之前,学长用力地一扯,峦的上衣便无法蔽体。 紧跟着,学长就熟练地解开自己的裤子,迫不及待地展示出自己羞耻的部位。 峦直接被吓丢了魂,一动不能动。 苍咬住牙站起身扑了上去,像一头小牛撞到学长身上,「你滚!」 学长怒不可遏,一只手按着峦,一只手与苍扭打。 不经意间,苍眸光下扫,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动作顿时一僵,惊出一句:「这是什么?」 学长下意识一愣,顺着苍的眸光一瞧,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他们看到峦在扭打中,蹭掉了一片创可贴,创可贴下露出一枚晶片,正闪着幽幽的绿光。 学长瞠目,结结巴巴地尖叫:「你,你,不,不是人?」 这句话也是苍想问的,他的目光从晶片移向峦,可还没看清峦是什么表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冲刺一样地沖了过来。 苍朝声音处看,就看到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飞跑过来,他扫了一眼学长衣不蔽体的噁心模样,一个字都没有问。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掏出枪,一枪打上了学长的额头。 学长倒地,鲜血从一个黑漆漆的洞里流了出来。 苍看着这突来的一幕,瞳孔欲裂,整个人僵成一块木头。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枪,头一次见到死亡,准确地说是他头一次见到杀戮,而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他的六神还没完全归位,最先缓过来的意识却先给他传达了个更恐怖的消息:那把枪还没凉下去的枪口,正对着他的额头。 「不要!良叔!」峦哭喊着挡到了苍的身前。 那是苍头一次看到峦哭,哭得歇斯底里。 事后,苍曾问过峦,为什么哭得那么凶。峦说,那时候他才明白苍一直保护他的原因是什么,那时候他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坏人,他被这个世界吓坏了。 峦握住良叔拿枪的手,哭着求:「良叔,不要杀他。」 良叔眉心很是纠结,温声劝他:「峦,看见晶片的人不能活,这是规矩。」 峦拼命摇头,拉着良叔不松手,「良叔,是他救的我啊。你先不要杀他好不好?我去求父亲,我去求。」 良叔看了看苍,又看了看峦,反覆看了几轮后,懊恼地狠狠跺了下脚,「唉!都怪我。刚才要不是……唉,我早来一刻就好了。」 说完,良叔到底答应了峦,把枪收了起来。 没多一会儿,苍看到又有几个人也来到了这里,干净利落地处理了尸体。 而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时,就来到了一个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地方。 接下来,他就开始接触生育界的最高机密,接触峦的真实身份,接触金卡计划。 这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值得信任,而是他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成为金卡计划的一份子,让自己身体里也植入晶片,成为第十一个可与峦婚配的金卡人。 而这个机会在他知道之前就按部就班地实施起来,为此,他的双亲,不只他的双亲,和他有亲戚关系、会在意他生死的所有人,都纷纷意外身亡。 在这之前,没有人来问过他,是想活还是想死,没有人给他两条路让他自己做选择。 峦也只会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偶尔跟他讲植入晶片的好处。 这个天真的孩子发育异常,青春期滞后,根本还意识不到这枚晶片会带给他们怎样压抑、束缚、没有隐私的生活。 …… 苍讲到这里,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他和哲依然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不曾收拾的玻璃渣子,像回望他碎了一地无法重来的人生。 年少的他,仅仅是喜欢了一个人,仅仅是想要救一个人,却让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哲十指交错,狠狠地握了握,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苍对峦的爱,那么深沉又那么压抑,苍不允许自己踩在一众家人的尸体上,去和峦幸福生活在一起,那是他无法承受的罪孽。 「可是,」哲犹豫地说,「这不能怪峦啊。至少对于你,他已经尽力了。他求他的父亲留下了你的命,这是十二岁的他唯一能做的了。」 第237页 话刚说完,苍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神慢慢变得阴寒起来,凝聚在一个虚无的地方,像是看到了要吃人的厉鬼。 他冷笑一声:「峦保了我的命?你真的以为,我活下来,是因为峦求了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大发慈悲了吗?」 苍一边说,一边看向哲。哲迎上苍的眸光,顿觉后嵴生凉,有一种濒死的恐惧。 他脑中一闪:把苍变成杀人恶魔的缘由,只怕还有更可怕的事。 这时,苍已经咬着牙开了口,「不,不是峦。我能活下来,根本不是因为峦的求情。而是当时,他们的一个实验正好需要一个实验体,一个要做金卡人的少年。而我,不偏不倚地完美符合了条件。」 哲惊恐地看着苍那一脸杀气,颤抖着问:「什么意思?」 苍又冷笑了一声,把视线移向了别处,语气放缓,寒意却没有减少,「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早选择几个金卡人等着峦选吗?」 哲思忖着垂了下眉,「不是为了最优质的精子吗?」 苍疯癫地笑了一阵,阴寒的气息被笑散了几分,他一指手支起头,斜看着哲揶揄:「还是跟学过医的人聊天最痛快。说得对,可也不全对。金卡人的身体是要做调理的,当然调理的重点就是精子。」 「调理什么?」 苍勾起唇,头歪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挑衅,「你猜啊。机构想让峦孕育出一个女婴,他们怎么能保证峦怀上的一定是女婴呢?」 哲没急着再问,他脑子快速推理了一下。 精子上会携带x染色体或者y染色体,如果是x染色体与卵子结合,则是女性。如果是y染色体与卵子结合,则是男性。 那么,想保证峦一定怀上女婴,那除非提供的精子里只能含有x染色体。 哲长长唿吸了一次,呈出恍然状。 苍倦倦地笑了笑,知道自己不用解释了,于是继续往下说。 「这种调理,原本只适用于3岁以内的孩子,对那些孩子来说也谈不上残忍,他们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是进入青春期以后就没办法再调理了。可是好巧不巧,在我去机构的前几天,他们开发出了新的药剂,觉得有可能把青春期的少年也调理成金卡人体质,于是,我成了一个完美的实验体。」 说到最后,哲发现苍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像是要到意识混乱,情绪崩溃的状态。 哲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感觉得到,自己即将看到扎在苍心底最深处的那把刀。 「这种调理,很难受?」哲小心翼翼地问。 苍说话的节奏也开始变了,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抖了出来,「疼,一种想死的疼。」 接着,他像机械木偶一样,头一点一点地转动,转到与哲相视的位置,「但这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让我不那么疼的方式。」 苍的眼睛已经通红,注了血一般,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动出来,「哲,你能想像,你躺在手术台上,被人,用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猥亵你,吗?还要,在,好多人的,围观……」 苍仿佛在逐渐失去说话的能力,每一个字都要用尽全力。 不等苍说完,哲哭着将苍紧紧抱住,「不要去想了,苍,不要去想了。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苍的拳攥到快要出血,他突然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发出一声声哀嚎。 那个夏天,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寻死的可能,那场巨大的灾难被他封存在心里,成了他心里的火山,冷却了十七年,今天终于爆发得彻彻底底,将他火化。 第161章 谁是谁的救赎 哲一直抱着苍,陪着苍哭,没有安慰。他知道苍需要把这十七年的苦全发泄出来。 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一直都在每个夜深人静后,折磨苍一个人。 今天,他想陪着苍一起吞下那段岁月。 经歷了调理后,苍和峦一起返回学校,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人还和以前一样,一旦峦遇到什么麻烦,苍都会第一时间站在峦身边。 峦也这样以为,两个人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峦甚至觉得,他们成了一样的实验体,彼此没有秘密了,反而更加亲密。 只有苍知道,两个人回不去从前了。 从前他对峦的照顾,是因为他喜欢。现在他对峦的照顾,是因为他必须这样做。 作为一个被峦保下的金卡人,这是他报恩的任务。谁也不知道,他时常与峦开玩笑的那声「少爷」,才是他和峦没有开玩笑的真实关系。 那段日子,苍享受了许多金卡的福利。虽然没有家了,但是他有了更优越的生活。机构不吝啬在物质上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这让苍有过一段时间的释怀,他自我催眠,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他经歷的不堪,不过就是普通的医学实验。医生不管做了什么,都是科学的,冷静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给他做实验的医生,在房间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反覆看着他调理时的视频。笑得噁心又猥琐,还做着不能描述的事。苍的自我催眠崩塌了。 恶梦与屈辱同时如魔鬼释放,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良知被魔鬼一点点残食。 尤其是那个医生发现他以后,借着酒劲说出了一件事,更让苍彻底与魔鬼做了交易。 第238页 原来当年的调理本来只需要十次,但是医生忍不住,将调理改成了三十次。反正药是他研发的,除了他别人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多少次。 医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很得意,还有一点讨好。「苍,等金卡计划结束,你跟着我吧。你也希望那种调理,我帮你做一辈子对不对?你不知道,你迷乱的样子多诱人,如果不是还有旁人在场记录数据,我都快忍不了了。」 医生的语气掺杂着酒后的癫狂已经越来越不堪,听到让人作呕,但苍只是偷偷握紧拳,脸上没有任何反感的表现。 苍明白,他现在已经是金卡人了,有监控的。医生慾火再旺也不敢碰他。 见医生迫切地等他回应,他浅浅地笑了笑,「可是,峦要选择谁是峦说了算,如果他要选择我,我也不能拒绝吧。」 医生见苍笑了,激动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你放心,与峦结婚前,你们这些金卡人还是要身体检测的。到时候,我有办法让你的精子质量不合格。」 苍的眼底闪出一批崇拜的小星星,「好厉害啊。可以教教我吗?」 「好,好,好。你想学什么,我都教给你。」 …… 苍轻轻推开哲,他已经不哭了,浑身上下只剩憔悴。 他正过身,往后靠在床沿上,仰起头茫然看着天花板,开始自嘲:「哪儿有什么天才博士,我的成功是因为我站在了巨人的肩上。我的这位恩师,不管做过多少龌龊的事,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在基因研究上的造诣不同凡响。而且对我,也做到了毫无保留。」 苍顿了顿,表情开始变得木然,接下来的话像是被操控着说出来的。 「同时,我的恩师对我也做到了无比信任。愿意把他最重要的一次手术託付给我。」 说到这里,苍的嘴角诡魅地一勾,哲感受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接着,就听苍不带丝毫感情地说:「看着他躺在手术台上,戴着氧气罩向我求助,我有一种久违的快感。我好像找到了一种麻醉自己的方法,并很快让自己陷了进去。我的恩师,是我在手术台上送走的第一个人。后面有多少个,我已经记不清了。」 说完这些话,苍疲惫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没有拉开窗帘,只是掀开一条缝,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幽幽地喃:「哲,你说过,人会把自己的痛苦转加到别人身上,来释放自己。看着那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主动来当我的实验体,我真的觉得舒服多了。」 哲使劲摇着头,走上前去,「苍,不行的。这种方法只是一时麻醉,不能让你真正解脱。」 「不会吗?」苍的笑有些痴傻,好像中邪,「我倒觉得我就快解脱了。看到又有一个人为了救峦去做实验体,和我当年多像啊?我觉得他不仅仅是峦的救赎,也是我的,他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 哲捧着苍的双肩,强迫苍看着自己:「苍,不可能的。你相信我,就算绵死在你手术台上,你也不会快乐,只会让你更加空虚,抑郁……」 「哲,」苍打断了哲的话,倦倦地转移了话题,「回去吧。我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给绵做手术呢。」 说着,他挣脱开哲,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术刀,着魔一般看着。 哲嘆息,「苍,峦既然已经知道了。不会让绵来的。」 苍笑着摇摇头,「但是绵会想办法来的,我能感觉到他的想法,就算我告诉他,这个手术他必死,他都会来赌一个奇蹟。因为这是他和峦能在一起的最后机会。」 哲有一种被煎熬痛感,他红着眼握住苍的手,将手中的手术刀夺了过来,话里带着隐约的哭腔,「苍,放过绵吧,也放过你自己。我求你相信我,我这么做是不希望你的余生都活在自责里。」 苍失了一会儿神,目光缓缓移到哲身上时,魔怔渐渐消失,终于有了一点从前的样子。 他苦笑,「哲,现在不是我放不放过他,是命运不会放过他,他是贵族,峦是奴隶,他们的结局从一开始就註定了,谁也改变不了。」 「苍——」 哲还想再劝什么,苍已经不想再听,他挥了挥手,示意哲离开,然后便躺到了床上。 「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了,对于绵,我只能保证四个字——尽力而为。」 - 一场宿醉后,祝子绵幽幽醒过来,他本来还以为能醒在峦的怀里,可却看到峦早坐在餐桌旁,若有所思地不停用手指在桌上点着。 「峦——」祝子绵的嗓音沙哑无力,不过峦还是第一时间听到,扭头过来扯出个暖暖的微笑,「你醒了。」 说着,他向绵走了过去。 祝子绵坐起身,看了看床边的时钟,已经快十点了。再细看了一下峦的眼,发现眼底有血丝,好像一夜不曾合眼。 他诧异地问:「你,昨晚,没睡好?」 峦摸了摸绵乱蓬蓬的头髮,打趣起来,「你昨晚喝那么多,我怎么睡得好啊。」 祝子绵把这话反覆想了想,突然脸一红,担心自己是不是真耍起酒疯,也是不停跟峦贴贴啊。 他不好意思地支吾:「我是不是又缠着你了,你——难受了?」 说到最后,祝子绵像做错了事,垂着头等峦笑他。 峦把手搭在绵的后颈上,用了极致温和的语气,「绵,你不要总为我想,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239页 祝子绵微微抬起眼,有点想不通的样子,隐隐感觉峦的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太合适。 不过还没来及细琢磨,峦就站起身催促起来,「快去洗澡吧,我下碗面给你吃。吃完还要去上班呢。你不是说,走前一天,还要给你的team好好安排工作呢吗?」 祝子绵思绪顿时扭转到峦说的事情上,一边说着「对对对」,一边冲进了浴室。 - 哗哗的一阵水响后,祝子绵从浴室出来,看到桌上一碗面正冒着热气。 这一幕像极了他在峦这里吃到的第一碗面,连面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上次峦坐在床上对他爱理不理,这次峦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祝子绵有些唏嘘,眼眶又有些热了。忙垂下头大口大口吃,想些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对了,我们晚上吃什么啊?」他漫不经心地问。 峦宠溺地笑着,「你想吃什么?」 祝子绵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突然眸光一闪,「对了,我没和你住一起的这段时间,跟楠学了一道水果冷面,特别简单。火都不用开。不如,今晚我做面给你吃啊?」 峦的手僵硬地一点点攥起,然后拿到了桌子下。「好啊。」 祝子绵突然来了兴致,两人去公司这一路,他就坐在副驾上开始在手机上记录,要买什么水果,要买什么调料,要买什么样的面……生怕到时候落了什么。 峦始终安静地开着车,脸上一直挂着一抹程式化的笑,没有一刻间断。 到了公司,两个人像平常一样,一个上六楼,一个上了八楼。 助理见董事长出了电梯,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此时的公司还沉浸在死而復生的狂喜之中。 「董事长,绵的项目这几天的数据一直在涨,比预想好太多,我们新的游戏项目,策划那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觉得这两天就可以立项了。还有——」 峦摆了摆手,不太想说话,也不太想继续听。 助理闭了嘴,看出董事长浑身乏累,没有睡好,这在以前可是罕见。但现在嘛—— 助理抿唇笑了,董事长和绵经理一起来的公司,这昨晚上是激烈了一宿啊。 峦瞟了助理一眼,只觉得助理笑得古怪,但他不好奇,也没心思去想原因。 他坐到办公椅上,平静地说着他的话,「让滔来一下。一个人上来。」 助理一愣,多嘴地问了句:「只让滔上来吗?不需要绵经理——」 「办事!」峦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助理不再笑了,感觉出董事长不只乏累,而且心情不太好。难道两人不太合谐?这哪敢瞎猜。 助理紧张地偷看了董事长一眼,赶紧离开,把滔火速叫了上来。 - 滔一进办公室,看到董事长沉着一张脸,立刻摆出一幅讨打的模样。 「董事长,不带这样的。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要问什么啊。」 峦抬起眉,目光射向滔,接下来没一句废话,「你能破译出幽灵的用户名,是不是也能借游戏,把消息直接发给某个用户。」 峦的语气,严肃得有些可怕,让滔顿时乖巧了几分。 他支支吾吾地说:「能,是能啊。但我不可能那么干啊。破译是一回事,可我一发送消息,很容易被发现的啊。万一——」我再被抓进局子怎么办啊? 滔的「万一」情况,没来及说就止住了,因为他惊愕地看到,董事长手里玩弄着一张金卡,那金卡还发着光。 滔要疯了:我去!我跟金卡怎么这么有缘啊。 「董事长,要发什么?」他无奈地问。 峦拿出一部手机,滔晃了一眼,是他曾算计绵的那部手机。 「把这手机里,你提前保护的数据恢復了,里面有一张照片发出去。」峦沉声说。 对于金卡人的任务,滔只有执行的份,所以他哦了一声就接过了手机,「还有呢?」 峦垂下眼,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无力,「还有咱们公司的地址。」 滔翻着眼想了想,把照片和地址联繫到一起,这是要通知谁过来?难道是——幽灵? 滔双眼瞪大,几乎扑到董事长桌上,「这些,是要发给谁?」 峦紧锁着眉,手指在桌上点了又点,做着最后的犹豫。 犹豫了十秒钟,他抽出纸笔写下了三个字:祝子潺。 【作者有话说】:blingbling,唯一的女人要出场啦。 第162章 再拼一次演技 回到办公室,滔迫不及待地先恢復了手机数据,原本还以为他要猜一猜,或者问一问董事长,是哪张照片。结果发现,这手机干净得只有一张照片。 而这张照片惊是滔险些唿出声,好在及时捂住了嘴。 同样是董事长与绵经理的亲吻照,这一张画风可比他见过的那张「兇残」多了。 这一张里,绵经理明显有用力挣脱的举动,表情更不好,分明是一张强吻照。 为什么要发这样的一张照片过去,还要发公司地址,滔眼珠子转了转有种不好的预感。显然这张照片发过去的目的,不是为了公开董事长与绵经理订婚的大喜事。 「喂!」 突然楠扑了过来,滔一惊直接关了显示器。 楠愣了几秒,然后就确定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神情变得鄙夷,「好啊。肯定没有在好好工作对不对?别以为绵不在,你就可以造次了,我可是绵的另一双眼,会好好盯着你。」 第240页 说到最后,楠用两根手指向滔的双眼比划了比划,挑衅感十足。 要是往常,滔肯定回击了,不过今天,滔脑子有些乱,像发现了一个bug,却完全找不出头绪的那种混乱。 他低咳一声,稳了稳情绪,公事公办地问:「你找我有事?」 楠又愣了一下,发现了滔有些反常,他挠挠头,走着神儿说:「哦,绵让我们过去,要交待一下游戏后续要更新的内容。」 滔机械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马上。」 楠想了想,还是觉得滔不对劲,不过最终还是懒得研究了,一堆工作等着呢。 他嫌弃地白滔一眼,又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黑黑的显示屏,哼了一声走出了办公室。 项目赚钱了,公司反应很快,绵还在原来的办公室,不过布局大变,改成了他的专属办公室。而楠和滔安排在了隔壁。 滔见楠走了出去,立刻打开电脑处理了几下,然后便关机,背起了背包。 他得回家去做联繫「幽灵」的工作,不过走前,他还是要跟绵告个假。 - 「什么?你今天请假?」祝子绵还没说话,楠先叫了起来,「今天这个会很重要,你知道不?」 祝子绵有些为难,今天这个会在他眼里,是真的重要。 这款游戏虽然最初的创意不是他的,但一路做下来,他确实花了不少心血,就算他不能看着它完工,也希望有人能帮他,把他的想法全做进去。 「是啊,滔。」祝子绵也开了口,「能不能改天?今天先开会。」 滔扶了扶背包的带子,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啊,绵经理,这个事非得今天。」 祝子绵张了下口,很想把绵留下,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强人所难得好。 他怕他太执着,让滔发现他这是最后一天上班。 祝子绵经过了昨夜的大哭大醉,情绪上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做到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过完这一天。 「好吧。」最终祝子绵礼节性地笑笑,放滔走了。 滔也礼节性地点了下头,便转过身。 走了几步,正要迈出门的时候,他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认真地对祝子绵说:「绵经理,把你的想法详细地告诉楠就好,你不用考虑我这边。还是那句话,只有你写不出的策划,没有我搞不定的代码。总之,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把这款游戏好好运营下去。」 祝子绵听得一怔,心被扎了一下,这话莫名有些伤感。 楠是听得一头雾水,他扶了扶眼镜,「滔,你今天——」 「你啊!」滔脸色一变,变得兇巴巴的,打断了楠,「好好听绵经理讲策划案,回头哪个细节你跟我讲不清楚,看我不削你。」 说着,滔还向楠做了个假装要打的动作,吓得楠往后闪了一下。 今天的滔不对,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这一次,他是猜都猜不出来了。 祝子绵也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只不过他也没再想。 今天本来上班时间就晚了,他还不想加班,影响他和峦的晚饭,所以他得抓紧时间和楠把工作交接清楚。 当滔的背影刚一消失,他便把思绪全收了回来,和楠认真讨论起了工作。 - 这一天下午,祝子绵认真工作的样子,一直显示在峦的电脑屏幕上。 峦十指交叉放于唇边,凝着神看着,仿佛时间静止。 忽然,手机响了,一条新消息,是良叔发的。 「峦,好几辆机构的车来你公司附近了,机构今天要接你回去吗?没通知我啊?」 峦的眼睛里瞬间闪出了些莹光,他仰起头,深深唿吸,强压下自己汹涌的情绪。 手指悬在手机屏上好一会儿,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嗯。」 峦也没想到,贵族胶囊的速度能有这么快。 他本来还有一丝幻想,也许祝子潺手机关机,或者当病毒直接忽略。也许绵就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小贵族,那边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错就错。 但现在看来,绵应该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贵族,重要到贵族的管理司可以把绵的事当成第一要务来办。 峦苦苦地勾了下唇,这不是很好吗?说明绵离开了他,一样会过得很好,不,应该是更好。 不知不觉,时间走到五点半。 峦无力地走到窗前,低头看着三三两两的人陆续走出了公司,好像倒计时的沙漏停不下来,最终一定会变得空空荡荡。 这时,开门声响,绵像只鸟扑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了峦,「峦,我们走吧。先去超市买东西。」 峦转过头,正对上绵的脸,他顺其自然地轻轻吻了一下。 但两人的唇刚刚分开,他又欲罢不能地深吻了上去。 祝子绵回应了几许,不过没太久,还是笑着躲开了。 「好了啊。」祝子绵假装委屈地嘟起唇,「今天你又不能用药。我呢,今天也不想看你难受的样子。我就希望你好好地吃一碗我做的面,然后搂着我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峦的视线在绵的脸上来回地扫,努力扯出了一点点笑意,「好啊。」 祝子绵立刻粲然,还有些调皮,「那说好了啊。难吃也得吃光。」 第241页 峦笑了,「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做的东西,再难吃也吃了。」 祝子绵似乎想起些有趣的过往,忍不住扑到峦肩上,将峦搂住。 他在峦耳边又软又缓地说:「我知道。所以今天才想给你做一碗,因为我做过的。我打包票,这一次肯定好吃。」 峦眼眶一红,没忍住抽泣了一下。 祝子绵诧异地推开峦,「你怎么了?」 峦扬起嘴角,尴尬地低下头,揉了揉鼻子,自嘲地说:「好丢脸啊。你不过回个家而已,几个月就回来了。我就这么捨不得。一想到你明天要走,鼻子就酸酸的。」 祝子绵听得也是一酸,有点失控。 他忙着向周转移视线,笑着打趣:「是啊,这传出去,公司的人肯定要笑死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天天想我想得魂不守舍的。真的好丢脸。」 峦用力点点头。 接着—— 「好了。」 「好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开了口。 祝子绵甜甜地笑起来,「你也知道我们废话太多了。快走吧。」 峦吸了一口气,表情开始不自在,「不是,我不是说我们该走的意思。我是想说,昨天因为你突然喝醉,有一件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 「什么事啊?」祝子绵纳闷地问。 峦走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拿下一瓶红酒和两个空酒杯,「交杯酒啊。昨晚想跟你喝的,被你打断了,今天不得补上?」 祝子绵神情稍顿,思忖这件事明明可以晚餐的时候再补啊。 不过他思忖的工夫,见峦已经倒好了两杯酒。于是他不再多想了,反正峦这个性子,想到要干什么,还真是挺着急的。 他抿起唇,笑着接过峦递来的酒杯,「那——干杯?」 峦点头,与绵的酒杯轻轻一碰。继而两个人各自把手臂绕到了对方的颈后。 祝子绵一干而尽。 其实他也想与峦有这样一个仪式,昨天错过了,他也惋惜得很,没想到峦这么默契,还惦记着,又补了回来。 我的峦——可真好。 祝子绵这般甜甜地想着,缓缓与峦分开,这时脑子里嗡地一声巨响,仿佛于空中坠落,让他脸色骤变。 「峦,你为什么不喝啊?」 峦凝视着绵,眼泪终于肆意装满眼眶,又如破闸的水涌落下来。他突然泣不成声,用了全身的力气吐出几个字:「绵,回家吧。」 回家?回哪个家?我们一起的家,枫的家,还是—— 祝子绵惊恐地看着峦,一堆话堵在胸口,刚想摘一句出来,就感觉身子好累,头好晕。 酒里下药了。 峦,不要,峦! 祝子绵心里喊着,却已发不出什么声音,他抬起手想去抓峦,但是峦已模煳一片。 - 祝子绵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醒在了他完全不了解的地方。 这不是他见过的天花板,莫名其妙的材质,这让还没完全清醒的他冒出一个诡异念头:我是不是出地球了? 他一个机灵坐起身,就看见床边一男子正在削苹果。 那人头髮染成了棕红色,穿着一件宽松的腥红色衬衫,外套了一件同样宽松的灰色休闲西服,全都是垂感很好的高级质地,不修身的款显得他有些单薄。 听到祝子绵有动静,男子也没什么反应,还是认真削着苹果。桌上已经削好了三个,显然他削苹果也不为给祝子绵吃,纯是削着打发时间。 待手上的这个苹果彻底削完了,他才慢悠悠地抬起了头,把苹果递了过来,「你醒了。」 瞬间,祝子绵抖了一下,瞪到瞳孔地震,「姐姐?!」 第163章 那个唯一能帮我的人 祝子绵以为自己在做梦,眼前这不现实的地方,还有这不可能的重逢,他猜一定是自己想家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姐姐,脑中空白一片,也不知道是该让这梦快点醒,还是继续梦下去。 祝子潺看他不动,硬把苹果塞到了他手,然后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便懒散地坐在了一旁。 「好久不见。」祝子潺揶揄地说,「我还以为你在这里也就是混个温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现在看来,还挺风生水起的嘛。」 祝子绵再环顾了一圈四周,诡异的屋子,连个窗都没有,很像科幻里的飞船。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苹果,若说这是梦,感觉真实得过分了。可若说不是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祝子绵沉不住气了,他把苹果放回桌上,直接问姐姐:「我是在做梦吗?」 祝子潺嫌弃地嗤笑了一声,「你打自己一巴掌,看看醒不醒不就知道了?」 祝子绵嘟起了嘴,在姐姐面前他一直有些惯有的孩子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当着别人面打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偷偷掐了下自己的耳垂,疼痛还是能感受到的。 所以这不是梦,那峦他—— 祝子绵不敢往下想了,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声音也发起颤,「这里是哪儿啊?」 祝子潺无聊地扫视着四周,语气很倦,「人类基因研究机构,也算是贵族胶囊与奴隶领域连接的中转站吧。」 所以通过了这个中转站,我就要回贵族胶囊了吗? 第242页 祝子绵彻底慌了,他意识到姐姐的出现正在终结着什么。 他像只被惊吓的猫蹭地跳下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怎么找到我的?」 看着祝子绵急得要哭,祝子潺嘴角一点点上勾,笑出几分狡黠。 她拿出手机在手上翻转着玩,漫条斯理地说:「你问的这些啊,我觉得没什么好聊的。反正该发生的发生了,该找到的找到了,聊不聊的能改变什么呢?我想八卦的是——」 说到这里,她按亮了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怼到祝子绵眼前,语气变得有些嘲讽:「照片上这个人,真把你上了?」 祝子绵眼睛被刺了一下,那明明是一张他删除过的照片,怎么还在? 关键他和峦的亲吻状态不该是这样的,他手机里明明有他们亲吻很甜蜜的时候。 而且,他们已经订婚了。咦?订婚戒指呢?怎么不在手上?等等,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峦在哪儿? 祝子绵脑子里思绪翻滚,目光随着思绪急速乱扫,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转变迅速,一番轮奂后,他紧张地问:「他人呢?」 祝子潺收起手机,似乎没有听到她想听的答案,有些扫兴,答得也很敷衍,「人啊,关着呢呗。等死。」 祝子绵听完脸色刷白,拔腿就往门那里沖,但这门连个门把手都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开。 着急用力地拍打几下后,只得回过头求助:「我要怎么出去?」 祝子潺不紧不慢地抬起眼,「你要出去干什么?是想去救人,还是想去杀人啊?」 祝子绵听出来了,不满足他姐姐的八卦欲,他姐姐是不打算帮他干任何事。 于是他耐着性子又沖回来,掏出手机调出他与峦另一张甜密的吻照,亮到祝子潺眼前。 「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什么都做了。」祝子绵的语气,有点破罐破摔,还有点豁出去的倔强。 之后,他讨好地半跪在姐姐身前,两手放在姐姐腿上,极度撒娇讨好地说:「姐姐,你帮帮我嘛。让我去找他。」 祝子潺看了一会照片,出乎意料,她的神情很淡漠,完全没有那种挖到八卦的兴奋。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让祝子绵揪心的话:「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啊?」 祝子绵只道他姐姐在开玩笑,仰着头继续撒娇:「我有什么困难,姐姐都是帮我的嘛,而且你是唯一肯帮我的人了。」 祝子潺躲开祝子绵希冀的目光,又看了看那张照片,这一次依然没有看到亲吻照时的八卦反应,反而越来越严肃,像警官发现了一起兇杀案。 当她的目光再度移回祝子绵的脸上,她的语气里满是冷冷的嘲讽,「既然你们什么都做了,他的下场你应该很清楚,你还找他干什么?问他遗言吗?」 祝子绵真的急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握住姐姐的手,申辩:「可是,他不知道我是贵族啊。」 祝子潺凝望着祝子绵的眼,眼神越来越犀利,如果说刚才她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一起兇杀案,现在她的眼神就像找到了那个幕后黑手。 她慢慢俯下身,与祝子绵脸对脸相隔不过三寸。 「可是,你知道啊。」祝子潺的语气又冷了三分,「你明知道自己是个贵族,不能让奴隶染指,却还是一意孤行地做了。现在哭唧唧地装无辜,给谁看?是你,就是你害死了他。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本意,没有你,他就不会死。祝子绵,不是每一次,都有人为你的任性背锅。你该学会承担你自己的罪孽了。」 祝子潺越说越激动,这让祝子绵惊讶愣了,像被雷击到了的那种怔愣。 当姐姐全名全姓地叫他「祝子绵」,他完全懵了。从前姐姐不是这么叫他的。 而且姐姐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尽管他从小被姐姐训斥到大,但印象里这是头一次,姐姐的语气里渗透了对他的敌意,好像有一种不共戴天的仇恨,好像要死的那个人不是峦,而是姐姐的至亲或本人。 祝子绵震惊又难过,意识完全凝结不起来,只知道傻傻地看着姐姐。 祝子潺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她一把推开祝子绵,站到了一边。 面对着空白的墙壁,不停大口唿吸平息着自己的情绪。 祝子绵这才反应过来,他一醒就一心在峦身上,此刻回想他姐姐见到他的每一个反应,都不算友好。 相较于他不想出现在这里,他姐姐似乎更加不想出现在这里。 祝子绵像个木偶一样,僵硬地站起身,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弱弱地叫了一声「姐姐」。 听到后,祝子潺没有转身,她仰起头,嗓子里也不够痛快,听得出哽咽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事不重要。现在,我来和你说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吧。你会被带回贵族,这里的一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父亲一定觉得你不会蠢到自己把自己的丑事传出去,猜你肯定不会到处跟别人说,自己被个男人上过了。他会给你安排一段婚姻,让你做回一个正常的男人去传宗接代。也就是说,你的生活会回归以前,不会有任何不一样。而我——」 祝子潺转了过来,双眼通红地看着祝子绵,「你知道我会怎么样吗?」 祝子绵看到姐姐的眼底,仇恨的火苗越起越高,他害怕地摇摇头。 第243页 祝子潺惨兮兮地咧开嘴笑,「我作为另一个知道秘密的人,会被关起来。父亲肯定害怕我把你的丑事抖出去。他会给我准备一个精緻的,奢华的,舒服的房子,让我在里面好好地生活,然后对外就说我病了。不会再让我嫁人,甚至不会让我再接触任何人。直到把我逼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祝子潺语气疯癫,祝子绵听到崩溃,他拼命摇起头,一边哭一边语无论次,「不,会,不会,父亲,不会。」 祝子潺冷笑出声,「不会?怎么不会?从小到大,你的哪一次错误不会怪在我头上?你所有的问题都是我来买单,天知道我多想你走出我的生活,如果不是那张照片发来的时候,正好父亲在旁边,你觉得我真的在意,你在这里是上了男人,还是被男人上吗?」 说到最后,祝子潺完全失控,大声嘶吼,仿佛压抑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 这是祝子绵头一次看到姐姐失控的样子,他被吓傻了。 眼前不是他记忆中的姐姐,他一直以为,母亲过世后,他们姐弟是相依为命的,姐姐不着急恋爱结婚,也是想多陪他几年,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可姐姐现在居然说,她希望自己走出她的生活,还带着如此强烈的积怨。 祝子绵不知所措,好像回到小时候,在姐姐不高兴的时候,只会拉着姐姐撒娇。 他上前一步,拉住姐姐的手,啜泣着说:「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我不该逃婚,不该在这里胡闹,更不该再回贵族去。这次,我一定不会让父亲惩罚你。姐姐,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求求你,高兴一点。」 祝子潺甩开祝子绵的手,带着眼泪嘲笑了数声,继续时语气变得十分绝望,「傻瓜,这次你错了?这次不让我受惩罚?偏偏这次,我被罚一点也不冤。你不回来,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推到你身上。父亲只剩我一个孩子,他也不想深究。现在你回来了,以父亲的敏锐,一定很快就会查到,你逃婚根本不是你个人头脑一热的冲动,你逃婚成功也不是你的侥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阴谋? 祝子绵再一次被惊到石化,耳边接下来听到的声音,变得缥缈,虚空,不真实得好像来自天边的呓语。 「是啊,阴谋。从很早很早,我就想把你送到一个我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到底是多早呢?大概就是——你杀死母亲的那一天。」 祝子绵再也站不住,像是冥冥中迟来的审判与震慑,让他下意识跪到了地上。 他仰头迎着姐姐寒如冷冬的目光,不可思议到人要裂开,「母亲,不是——」 「对!」祝子潺快速踱起步,边走边说,「母亲不是我害死的吗?你是想这么说吧。就是因为要保护你幼小的心灵,想让你没有负罪感地长大,然后比你才大三岁的我,就替你背着罪长大。但事实就是事实,是你,就是你,亲手杀了我们的母亲!那时的你也像现在一样,摆出一幅无辜的面孔,就想把自己的罪摘得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今天争取双更一个。 第164章 拜託了,姐姐 那一年,祝子绵只有四岁。他的母亲生病在床,是什么病他不记得了,也没有人告诉过他。 祝子绵或许只是想和母亲玩一玩医生看病的游戏,或许只是想学医生的样子,让母亲醒过来陪他玩。 当时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没有人知道,包括祝子绵自己。总之,他将一针管空气,注入到了母亲体内。 一直到事情无法挽回,父亲看着懵懂的祝子绵,握紧了拳,握到青筋突起,却把卯足的力气用一巴掌的方式,全用在了着急跑过来的祝子潺脸上。 「为什么不看好你弟弟!」 那一巴掌让祝子潺的一只耳朵听力受损,但这句咆哮她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哭,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力量,让七岁的她把丧母的悲痛强行转化成了一句对父亲的承诺:以后,我一定好好看管弟弟。 …… 听姐姐痛苦地讲完这段过去,祝子绵连怎么哭都不会了,好像六魄丢了五魄,木呆呆地说:「没有人告诉过我,妈妈是怎么走的。」 祝子潺发泄够了,神情一点点变冷漠,「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剩下我和父亲。这个秘密我守累了。接下来,到你了。反正你马上又要承受一场生离死别,我就当帮你预演一下。」 说到这里,祝子潺眸光忽地闪烁,好像突然想起更让弟弟痛不欲生的事,然后好心地给弟弟提了个醒。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父亲的愤怒有多强,本来,在你醒之前,他就该死了。但是因为他是机构的最高级实验体,涉及着一场跨时近三十年的生育实验,所以才被机构拦了下来。现在机构正在和父亲谈判,希望你男朋友能在孕育生子后,再上绞刑架。」 祝子绵也说不清有没有被提醒到,他看着姐姐,像失智的人偶,一个又一个撕心裂肺的故事,似乎已经让他疼麻了。 他居然肉眼可见地平静了下来,平静地接受了所有的现实。 祝子潺弯下身,凝望着弟弟,眼神同样已经平静,就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这种感觉很难受吧,自己爱的人因为自己而死。当年你太年幼,承担不了。现在,我想你足够成熟了。」 第244页 祝子潺说完疲惫地直起身,似乎言尽于此,多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她转身准备要离开,祝子绵突然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了她的腿。 「姐姐,是我不好。妈妈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姐姐一个人承担。」 祝子潺嗤笑一声,「不用不好意思,现在开始承担也一样。我之所现在告诉你,就是让你一次承担个够。用你的余生去背负吧。妈妈的死,你爱人的死,还有——你姐姐悲催的下半生。」 说完,祝子潺想走,但是没有挣脱开祝子绵。 祝子绵仰起头,看着姐姐,「姐姐,不要不管我,求你帮帮我,哪怕再帮我一次。」 说这话时,祝子绵眼里的泪很浓,却没有流下来。 他的情绪谈不上激动,谈不上绝望,似乎真的就像个小孩子,求姐姐帮他买一根他喜欢的棒棒糖,仅此而已。 祝子潺看了一眼弟弟,嘴一勾,似乎想要嘲笑。但嘲笑到一半,笑容却越变越苦涩。 「你也是贵族,知道得不比我少。你说我还能怎么帮你?现在对比你我的处境,到底是谁更需要帮助?」 说完这句话,祝子潺到底挣脱开弟弟,大步离开了。 她走到了门口,用手指碰触了一下感应区,门上顿时显示出投影数字,她依次按下了一串数字密码,打开了门,径直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刷地一声復又合起。 门口两个看护的工作人员上来一起问:「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祝子潺没有理会,她回头看着合起的门,有些失神。 祝子绵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比她想像得冷静了一些。 不得不说,一年没见,这个弟弟好像长大了不少,不像从前遇到事就喜欢哇哇大叫,一个不顺心就炸毛,搅得全家鸡飞狗跳。 看来,恋爱真是能让人成长的东西。 其实,当斩神的员工走光,她和父亲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当那个叫峦的男人抱着她弟弟交给他们的时候,她就猜出了峦与弟弟的关系。 父亲把峦当成强姦犯,一拳打到人家满脸是血,但是她却从峦眼睛里看出来,峦对弟弟有多不舍,有多呵护,那种宁愿自己去死,也要保对方周全的呵护。 祝子潺揉了下胸口,控制不住有些难受,那种不得不将美好的画卷撕毁的难受。 但现实就是现实,没有迴旋的余地,谁也救不了峦的命,除非—— 想到这里,祝子潺像是突然被谁打了一下,惊醒,继而她自嘲地笑了两声,「我想这些干什么?可怜这对小鸳鸯吗?谁可怜我啊?」 这时,门口两个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先生您有什么吩咐?」他们语气木讷,很像智障。 事实上,也确实是智障。 机构为了保存机密,特意使用了一些自闭症服务人员,给他们训练出程序化的生活秩序,无条件执行一些简单的指令。 祝子潺揉了揉耳朵,很受不了这种语气。她搞不懂这些人比机器人强在哪儿,暗暗骂了一句机构变态,她简单答了两个字:「吃饭。」 一个工作人员立刻回应,「请跟我来。」然后便领着祝子潺走了。 祝子潺跟着工作人员,来到餐厅。餐厅里的厨子同样看上去很智障,见人进来,机械地准备了一份餐食,都不需要点餐的。 厨子把餐盘送到祝子潺面前,然后就憨憨地看着祝子潺笑,目光不算猥琐,但是有些痴迷。 祝子潺被看得不太舒服,「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你,好看。声音也,好听。像是——女人。」 祝子潺扫兴地勾了下唇角,觉得自己扮得挺像男人的。但她也不意外,往往越是心思单纯,智力受损的人,反而在某些方面的敏锐度特别高。 于是,她不再想什么,拿起筷子准备吃,却在这时,脑中一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不对啊,这里的人不是应该都没见过女人吗?顶多发现她和其它人不一样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精准地说出她像女人呢? 祝子潺饶有兴致起来,「你见过女人?」 厨子认真点了一连串头,生恐别人说他撒谎似的,「见过啊。好久前了。小女孩,很可爱的。」 「那后来呢?」 厨子挠挠头,一脸扫兴,「后来变成男人了。」 祝子潺听得笑出声,怎么会有女人变成男人,她猜一定是这里哪个男人扮过女装,和他们开玩笑,没想到让他们一直记到了现在。 她笑过之阵后,继续吃,顺便吩咐厨子:「去,再帮我准备一份,我要带走。」 - 祝子潺吃完,端着一份离开。跟着先前带她来的工作人员一起返回了祝子绵的房间。 远远地看到门口原先留着的工作人员,也刚刚回来。 祝子潺脑子里闪了一下:让你看好屋子里的人,你这算不算擅离职守? 但转念一想:算了,能出什么大事?这地方他们姐弟俩都是头一次来,布局跟个迷宫似的,没这些工作人员带着,哪儿都去不了。这些工作人员可以服从的指令又那么有限,还怕弟弟逃了? 祝子潺一边想,一边用密码打开了门,目光一扫,嘿——她弟弟还真不在屋子里。 「出息了啊。」祝子潺好整以暇地笑了,可以想像他弟弟出去以后,一定像个没头苍蝇到处乱撞。 第245页 撞到绝望了想回来,跟见到的工作人员打听路,估计都打听不明白。他哪里说得清自己要回哪间房。 祝子潺这般想着,眼睛无所事事地在屋中又扫了一遍,突然她发现了什么,手上的餐盘顿时失了支撑,噼里叭啦地碎了一地。 桌子上的水果刀不见了。 这让祝子潺的心一下提起,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不过她还算冷静,安慰自己这应该只是祝子绵的一个防身举动,代表不了什么。 她一个回身冲出屋子,生气地问门口刚刚离开过的那人:「屋里的人呢?」 那人不紧不慢,「带他去了他要去的地方。」 祝子潺一想,弟弟要去哪儿?无非是想见峦。但是她试过的,跟这些工作人员说,找一个叫峦的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峦。否则她早就去会会那个弟弟喜欢的人了。 她忙问:「他说他要去哪儿?」 「找人。」 「找谁?」祝子潺急得跳脚,实在想不通祝子绵到底发了什么指令。 这时,就听那工作人员平静地回答:「他说,他要找一个女人,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女人。」 祝子潺的眼睛好像见了鬼,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一时想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逻辑,但显然弟弟比她更懂奴隶领域,也更了解峦。 「带我去找这个女人,快!」祝子潺吼了起来。 吼过后,这个听话的工作人员,带着祝子潺走了,一路七拐八绕,不慌不忙,急得祝子潺几度想打人。 突然,祝子潺听到了嘀嘀的报警声,是有异物阻拦着门,门无法关闭的报警声。 虽说这不像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祝子潺就是感觉异样,她冲到工作人员前面,寻着那声音跑了过去,找到了那个无法关紧门的房间。 然后就看她弟弟躺在那里,鲜血已经将他上半身染红,一把水果刀正插在他心口的位置。 而一旁的峦,显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那里惊成了一尊雕塑。 祝子潺冲上去,哭着抱起了弟弟,「小绵,小绵!」 祝子绵还有一口气,虚弱地睁开眼,把手机往姐姐这里送,断断续续地说:「姐姐,帮我,求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祝子潺没有接手机,大哭不止,无助地嘶喊:「来人,来人啊!小绵,你挺住,你挺住。」 祝子绵勉强牵出一丝笑意,「姐姐,妈妈的事,对,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扰姐姐了。」 祝子潺勐烈地摇着头,眼泪像大雨滂沱,「没有,我没有,没有,想你死。小绵,你别,你别死。」 祝子绵动了动唇,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他奋力把手机举到姐姐眼前,按亮了手机。 手机屏上显示着:难过向左,不难过向右。 祝子潺刚看清这句话,手机便从眼前迅速滑落了下去,再看祝子绵,已经无力地闭起了眼。 这是她埋怨了若干年的弟弟,算计了若干年的弟弟,也是从小到大最喜欢跟在她身后,想方设法哄她开心的弟弟,一时间,两个人无数的相处画面疯涌而来。 祝子潺仰起头,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喊叫,好像整个机构都被这声尖叫震到坍塌。 峦应声瘫到在地,这一瞬间,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他的绵,再也回不来了。 卷三:非典型同行(hang) null 第165章 活下去的理由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天气预报说,一周以内会迎来今冬的首场大雪。 但这些对于密不透风的机构来说,无关痛痒。这里没有四季轮换,也没有日出日落,如果你关上灯,这里就是无休无止的黑暗。 很长一段时间,峦习惯了留在黑暗里,像一株不需要阳光的植物,被迫汲取着水分和营养,让生命继续。 然而这一天,他睁开眼,眼睛却被光刺得生疼,他反射性地想用手背擦拭眼睛,两只手却被束缚着不能动,其中一只手背上还传来刺痛感。这感觉他很熟悉,是在输液。 峦不再挣扎,任人摆弄地躺在那里,一滴泪从眼角流了出去。 紧跟着,耳边听到一声沉重的嘆息,是他的父亲向他缓步走了过来。 「峦,你这已经是第十次自杀了,别再闹了。你知道,你死不了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峦开了口:「那是因为你们不让。」 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如果不是音色还残留几分壮年的气息,听上去仿佛垂垂老矣。 峦父再度沉沉嘆了一口气,「不是我们让不让,是贵族不许。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都是你该受的。」 峦嘴角苦楚地一勾,这真是个讽刺。 贵族胶囊的刑罚凌驾于奴隶领域之上,所有奴隶必须遵守。 在贵族口中,有一项「最可怕」的刑罚,那就是如果奴隶杀了哪个贵族,这个奴隶将由这个贵族的家人随意处置。 电锯活体分割也好,扒光了游街让他任人污辱也好,等等等等,总之你能想到的变态杀人法都可以用,用到你泄愤了为止。 而祝子绵死后,峦作为兇手,从祝子绵家人那里领到的刑罚是:摘掉他的晶片,摘除他的子宫,不要让他再做实验体,让他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奴隶好好活下去。 这是祝子绵临死留在手机里的遗言。 第246页 据说那一天,他的姐姐祝子潺和他们的父亲在屋子里吵得很兇,咆哮声,嘶吼声,哭诉声,一波接着一波。 最终没有人知道祝子潺如何说服了父亲,只知道那个不到半百的老人走出屋子时,像是在屋子里眨眼渡过了二十年。 然后他悲痛地播放了祝子绵的遗言,作为对峦的最后刑罚。 所以峦不能死,让他活下去是他要领的刑。 有时候,峦真不知道这个刑罚他是该感激,还是该痛恨。如果回到那一天,他宁愿死在祝子绵父亲的手里。 又一滴泪从峦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峦父知道这不是被光刺的,不过还是好心地拿出一副茶色墨镜给峦戴上,帮峦遮挡亮光。 接着他一边给峦拆除手腕的束缚,一边幽幽地说:「最近,我以你父亲的名义去你的公司看了看。你眼光不错,挑的助理很能干。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一切运营良好。新的游戏上线了,听说收益很不错。」 峦没动,尽管两只手都能自由活动了。 峦父看他一眼,浑不在意,继续说:「其它旧的游戏也按部就班在运营,包括有一款叫什么追爱模拟器,据说也还在小额盈利中。」 峦的手指轻微地弹了一下,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哪根神经。 峦父拉过椅子坐在了旁边,「这款游戏是绵策划的是吧?可惜了,听说绵走前只布置了三个月的工作量,游戏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峦的手指攥在了一起,他想打断父亲不要再说了,可还没出口,却听峦父耐人寻味地抛出一个转折,「不过——」 峦心里莫名砰了一下,他睁开眼,缓缓坐了起来。 就见父亲向门口的助手挥了下手,那助手忙递过来一沓纸张。 峦好奇地清醒了一些。 峦父拿到那些纸张,不紧不慢地继续说:「我们去了绵当时租住的屋子,找到了这些。应该是这款游戏的一些策划手稿,有些乱,没有完全整理好。但是我询问了你公司里的人,他们说这些策划方案,细化整理后可以更新一年。」 说罢,峦父将那沓手稿向峦递了过去,峦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一行行看下去,情绪波动,手开始抖。 峦父也看着那些手稿,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绵还真是个挺有趣的孩子,手稿上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有些地方画了感嘆号,标明一定要让你来画,必须画到他满意为止。」 峦也看到了,不只是感嘆号,还画着个得意的小表情,完全可以想像到他当时一脸坏笑打算折磨一下峦的样子。 峦鼻子一酸,抽泣了一声。现在他也可以画,但是谁来告诉他满意不满意呢? 峦父按住峦的肩,用力紧了紧,「峦,你也不想绵的心血就这么浪费掉吧。振作一点,他用自己的命换你活下来,肯定不是想看你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帮他把没有做完的事做下去。」 峦抚摸着手稿上的字迹,想到游戏刚上线,数据惨澹到所有人不看好的时候,绵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写着这些手稿。 他对这款游戏真的是投入了所有的热情与心血。 想着想着,峦的眼底终于涌出光亮。 突然,他仰起头,把没来及涌出的泪逼了回去,然后自行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我走了。」 守在一旁的医生慌得一抖,像看到了什么诈尸的事,他忙紧张地看向峦父,峦父却摆了摆手,让他别大惊小怪。 直到峦走了出去,那医生才走上前,操心地说:「不行啊,司长。拆除晶片,又切除子宫,峦理论上怎么也得调理够两年才能完全缓过来。这还差大半年呢。」 峦父嫌弃地扫了那医生一眼,「理论?就知道跟我说理论!他在这儿三天两头的自杀,你受得了?」 医生语塞,这是挺容易诱发心脏病的,他尴尬地退到了一边。 峦父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峦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却越来越松弛,越来越释然,最后溺爱地笑了一声,「让人在他附近多留意着点儿吧,还能怎么样?」 - 董事长回来了。听到这消息,斩神大楼里顿时被激动与欢唿填满。对比越来越冷的天,这里满是春暖花要开的生机。 不过见到董事长那一刻,大家还是心疼了一下。一年半而已,却好像在董事长身上留下了十年的印迹。 董事长不像从前那般精緻了,有一种中年人的颓废感。 他比从前消瘦,越发稜角分明。留着薄薄的一层胡茬,透出不宜亲近的高冷。一双眼隐藏在茶色墨镜下,看不出悲喜。 总之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董事长受了巨大的打击,完全变了一个人。 而这打击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年半以前,他们都收到消息,绵在回家途中车祸身亡。 虽然滔第一时间就猜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他也不敢往下猜,更不敢跟其它人透露半分。 反正也真没必要深究,总之绵和董事长没有在一起,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半,但看到董事长的样子,真看不出来董事长走出来了没有。 所以每个人都心里惴惴,不知道关于绵的项目,大家是提一下好还是不提得好。 对于助理来说,这个问题尤为棘手。因为绵的项目,他不得不提。 第247页 他在办公室里反覆对着镜子练习表情,不停地猜用什么表情讨论这个项目,才不会踩雷。这时有人来告诉他,董事长已经下六层,去绵的项目组了。 「这么快?」助理一个激灵,「这该不会要怪我上去汇报得慢了吧。」 想到这里,他赶紧拿着一堆文件冲出了办公室。 - 峦看到楠和滔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瞬间伤感。这是与绵关系最密切的几个人,也是绵留下痕迹最多的地方。 滔眼神扫来扫去掩饰慌张,楠耷拉着头萎靡不振。 当峦把绵的手稿拿出来,让楠整理细化时,楠一个没忍住,眼圈就红了。 「没想到,绵走之前还留下了这么多策划内容,他真的好用心在做这个游戏,谁想到——」 话说一半,楠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滔嫌弃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洗手间出门往左,甭在这儿解决。」 楠:「……」我是在流眼泪,又不是在生理代谢。 楠扁着嘴,刚想骂滔一句,但见滔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一下董事长。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哭怕惹得董事长更难受,确实不太懂事。 于是,他抱歉地躬了下身,乖乖地出门向左跑了。 屋子里只剩下滔和峦两个人,空气里瀰漫着一种怪怪的卧底接头的感觉。 滔看上去更加慌张,眼睛乱瞟的频率更快,好像有什么话压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想说什么?」峦一眼看破,淡淡地问。 滔咬了咬唇,犹犹豫豫地支吾,「那个,当初,我往外发消息,没有警察来找我。谢谢董事长。」 峦无所谓地摇摇头,「你只是按金卡要求做事,对错与你无关,这是金卡的规矩。」 滔松了一口气,眼眸里闪出些跃跃欲试的光,好像有什么新点子正在他脑子里绕。也不是不想把这新点子说出来,而是他需要酝酿些勇气。 终于他的眸光亮到极限,勇气值满了,他凑到峦耳边:「董事长,人死不能復生,咱得往前看,你想不想再找一个,找一个——」 峦眉心一蹙,看向滔的眼光开始厌恶,拳手握紧,就等滔话说完打上去的感觉。 这时,助理突然跑了进来,忙不迭地打断了滔的话,「董事长,您来这儿了正好,有些关于绵这个项目的事,我们正好一起在这里聊了吧。」 滔话没说完,眼眸一暗,极其扫兴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怨气唿唿地看了助理一眼。 峦不悦地瞪着滔,心想你还怨助理,要不是助理这时候进来,你早挨拳头了。 这时楠也回到办公室,工作的正事已经摆到了桌面上。 于是滔调整好了表情,峦也暂时压下去了刚才的那团愤怒。 几个人找椅子坐成一个圈,峦平静地问助理:「什么事?」 接着,就听助理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 大体上就是,《追爱模拟器》救了斩神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堆跟风的「模拟器」层出不穷。但是都模仿得不到位,大部分都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但最近有一款游戏,经滔和楠试玩后,感觉是模仿到了精髓。 用滔的话说,这个游戏的策划简直像是完全拷贝了绵经理的策划。 第166章 谁偷了那张脸 「养了一群小腰精?」峦看着助理递过来的游戏资料,喃喃念着游戏名。只觉得这名字挺新鲜,而且没有用模拟器三个字,不像是要来蹭热度,挺意外的。 助理嗯了一声,「是。这款游戏在名字上和界面上,都和我们的追爱很不相同,但是滔说,里面各个系统的功能结构以及数据结构,都与追爱极其相似,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模仿。」 峦扫了一眼滔和楠附合的眼神,手指在游戏界面的截图上点了两下,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们的策划能力还不错,哪个公司的?」 说到这里,助理有些兴奋,「是个新註册的小公司,就几个人,这款游戏也是他们的第一个产品。所以我们讨论决定——」 「收购,连游戏带团队。」峦接了下去。 助理脸上笑得更舒服了,「就知道董事长想法和我们一样。」 峦客套地回了个简单的笑,便把游戏资料放在了一边,就事论事而已,他情绪没什么波动。「我知道了,那就按原计划办吧。」 助理跟了一连串的「是」。之后,表情却又变得为难起来,好像有些话难以启齿。 「怎么了?」峦看了出来,有点纳闷。 助理再纠结了一下,小心地开了口,「是这样,这家公司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挺傲气的。说收购要和老闆谈。本来董事长您没回来,我想着我就去亲自谈,也合情理。现在您回来了,他们肯定也能听说。如果董事长不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 峦勾了下唇角,看不出喜悦,倒也不算不悦,有种哄小孩的敷衍,「懂了,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一趟。约好时间了?」 「嗯,周五,也就是明天。下午五点半。」 峦愣了一下,楠和滔也意外地对了一下视线。 下午五点半,这分明是个下班的时间点,怎么会把工作的事安排在这个时间?想想也不可能是斩神这边的决定,一定又是对方公司的无理要求。 第248页 「怎么?现在小公司的工作时间,都是996吗?」峦淡淡地揶揄。 助理也困惑,拧着眉摇了好几下头,「没办法,他们说只能是这个时间,不影响他们生活。」 这倒奇了,人家都是把工作安排在工作时间,不影响休息。这家公司竟是把工作安排在八小时之外,说不影响生活。他们到底是什么生活模式? 屋中几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均一脸茫然。 峦作罢,不想这个了。他饶有兴趣地笑笑,「公司名字叫什么?」 「天起。」 峦略一思忖,再次赞赏地点了点头,「听上去是挺霸气的名字,确实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去会会。」 - 接下来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明天谈判的细节,便结束了这个临时的会议。 峦和助理站起身准备走了,楠的躬都鞠了一半,准备送董事长走了。 这时,却听到滔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董事长,那个,我们两的事还没谈完呢?」 峦一愣:我们两什么事? 他着实想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助理进来前,滔说了什么欠打的话,居然怂恿他再找一个男朋友。 本来,峦还以为滔是脑子太程式设计师,不太会说话,想安慰人用错了方法。 现在他觉得滔是脑子进水了,是迫切地需要挨上一拳,给他脑子开个洞。 峦气极反笑地呵呵两声,「我们两之间没有私事,你想说什么,就现在说。」 助理和楠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向滔,滔一时尴尬得有些刺挠。 他长长地呃了一声,足足呃了三秒,纠结至极。忽地他眸光一沉,豁出去了。 「我是想跟董事长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咱们要不广撒网找一找,说不定有长得和绵经理一模一样的人,也好缓解董事长的相思之苦是不是?」 峦冰封着一张脸还没做别的表情,楠已经吓白了一张脸,他一脚踹到滔腿上。 「滔!你说的是人话嘛。」 滔揉了揉被踢疼的腿,委屈地辩解,「我这不是为董事长着想嘛,那小说里不是有吗?白月光死了,找个替身啥的,替着替着,也许就——」 「你闭嘴!」助理也听不下去了,感觉和董事长一样,滔这是想讨打想疯了。 他挥着手比划了两下,似乎感觉打下去有失身份,最后怒气沖沖地补了一句:「你这个月所有奖金取消。」 峦见助理和楠替他把想做的事都做了,也不再有什么额外举动。他讳莫如深地与滔再对视了一次,便冷冰冰地走出了办公室。 助理也跟着瞪了滔一眼,走了。剩下楠没好气地对滔一阵数落。 见人走得没有回头,滔沮丧地哀嘆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转椅上。 他无聊地转来转去,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对于楠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董事长? 滔一个激灵,满怀期待地点开。 「别企图黑进身份系统去做任何事,这一次,我不会用金卡保你。」 滔刚升起了希望泡泡立刻成了泡影。 他不得不佩服,董事长还是够聪明,一下子就识破了他想要干什么,他想要的就是峦手上那张金卡。 有金卡当他的免死金牌,他就可以胆大地做他想做的事。 但现在峦一口回绝,他手痒得发疯,也不敢造次。他是真不想再坐牢了。 算了,放弃吧! 他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扔到了一旁,发出噹啷一声响。 坐在对面,刚消停的楠向他投来嫌恶的目光,「滔,你今天有病吧。董事长一看就是还对绵念念不忘,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关你屁事!」滔气性比楠还大,不耐烦地爆了粗口,楠生气不说话了,埋头开始研究绵留下的手稿,只当滔彻底疯了。 滔骂出这一句,情绪倒回落了不少。他丧丧地发了会呆,在电脑上打开了一张照片。 准确地说,这原本是一张照片,但是通过技术做了马赛克处理。 滔运行了一个小程序,又把这张照片拖进小程序的输入框。就见照片上的马塞克开始一点点復原。 最终一张清晰的人物照片出现在了滔的电脑屏幕上,照片中的人,长得和绵一模一样。 - 次日,周五,阴了一天。 峦换了一身西服正装,外套了一件深咖色的呢绒高领风衣。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着镜子认真打理自己了,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 他莫名闪出一个念头,如果绵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很快他便自嘲地干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绵已经不在了。 落寞了一阵子,峦和助理离开了公司。 为了彰显公司实力,他们决定开峦的车去,当然肯定是助理开车。 他们不到四点就出发,出发得有些早,是因为这家小公司位置还挺偏。 这也可以理解,哪个刚创业的小公司租得起繁华地段的写字楼?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周五的晚高峰来得比平日要早,他们还得预留出堵车的时间。真是个倒霉催的会面时间点。 果然不出所料,车一路缓行,就没有感觉真正开起来过。 第249页 五点多了,总算到了目的地附近。车又被一个红绿灯挡住。 助理摇头无奈地打趣:「我感觉我们凑够了九九八十一盏红绿灯。」 峦敷衍地笑笑,目光无聊地看向车窗外。 车窗外一辆公交车停在他们旁边,也在等红绿灯。峦随便扫了一眼车上的人,突然他眉心一紧,下意识摘掉了墨镜。 他感觉自己被一团白球晃了一下眼,那团白球里好像藏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东西。 是一张脸,一张和绵极其相似的脸,但是气质却稚嫩了许多。准确地说应该是年轻人口中的潮。 那男孩的头髮被细緻地打理过造型,还全染成了白金色,身上一件白色羽绒服敞开穿着,看得到胸前的运动款背包。耳朵上罩着个棉绒绒的白色大耳机。此刻,他正不停有节奏地点着头,明显正在听什么动感的音乐。 一声车响,公交车启动了。 紧跟着,他们的车也启动了。很快便超过了公交车,峦也没有让助理放慢速度,他还有些恍不过神。 他觉得那个人不可能是绵,只是自己太想念绵,才有的幻觉罢了。 想到这里,他收回了视线,重新戴上了墨镜。 突然,咣地一声,峦快速前倾了一下,差点震掉了他还没戴稳的墨镜。是他们的车追尾了。 「怎么回事?」峦问。 助理极度不好意思,「对,对不住啊,董事长。我忍不住往后看了一下,就——」 「看什么?」峦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这么分散助理的注意力,助理做事一向稳妥的。 助理听了峦的话,脸上比峦还好奇,「董事长没看到吗?刚才那公交车上有个人,长得和绵经理一模一样,太巧了吧。」 所以——不是我的幻觉? 峦迅速往车窗外看,那辆公交车正好从他们车边开了过去。 车上那男孩还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的车一眼。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一公交车的人都在看,他们的车追尾了嘛。 峦松开安全带,「你处理一下,我先过去。」 说完,峦下了车。看着公交车离开的方向,疾步走了起来。 峦一边走,一边问自己跟上去的意义是什么。 那个人不可能是绵,除了一张和绵相似的脸,没有一点绵的影子。 这一年多,绵的样子时常在他脑海里出现,准确地说,是绵最后留给他的样子。 那么痛恨,那么决绝,那么咬牙切齿,「是你说过的,不论我的家是怎样,你都不会离开我。为什么把我扔了?」 面对绵的质问,峦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想多做解释,不想把苍的算计抖出来。一切已经是定局,他不想再给绵的伤口上洒盐。 「可是我们击掌发过誓的。如果谁做不到,不得好死。」绵对峦的道歉全然不顾,他愤怒地嘶吼,像要立刻想把峦粉身碎骨。 绵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峦释然了,「好,就让我不得好死。」峦平静地说。 话落,绵抽出了水果刀,愤怒收得很快,此时已是一脸冷漠无情,「那不如,就死在我手里吧。」 峦愣了愣,有点意外绵真的会动刀,不过他没有多想,他也希望有一把刀,来帮他结束这一切。如果这把刀来自于绵,那他更没有什么遗憾了。 很快,峦便笑得缱绻,一边抚摸着绵的脸一边回应,「好啊,如果一定要死,就让我死在你手里。」 绵拿着水果刀对准了他的心口,一滴泪从僵硬的脸上滑过,「你可不可以握着我的手自己来。我没杀过人,我下不去手。」 峦宠溺地笑着,紧紧握住了绵拿着刀的手。当时,他真的只是想帮绵一把,帮绵把刀刺向自己。 但突然一个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绵的刀口逆转了方向。 峦大惊失色,思绪停滞还不及意识任何事,那把刀已经深深地刺进了绵的身体。 然后他就看到绵痛到五官扭曲,泪流满面地倒了下去。 那一刻绵的样子,几乎修改了他对绵所有的印象。 他没有办法去回忆与绵在一起甜甜蜜蜜的时光,只是不停地用那一幕来煎熬自己。 那才是他认识的绵,痛苦的,无奈的,隐忍的,倔强的,与他正在追的白色少年,全然不同。 可即使如此,峦还是不受控制地奋力追着。 这时,公交车进站了。峦还在想加快步子冲上公交车,就看到那男孩在这站下了车。 下车后的他,用羽绒服盖住胸前的背包再拉上了拉链。不得不说,这羽绒服的宽松程度超出一般,蓬松程度也超出一般,穿在身上圆滚滚的。 他下身穿的还是个挺修身的运动裤,走起来活像一个行走的棉花糖。 峦张了下口,想叫,又不知道叫什么。转念一想,叫也没有用。那大耳机戴得,明显听不见别的。 他只得又跑了几步,跟上那男孩,拍上男孩的肩,才让男孩止了步。 男孩诧异地回了头,与峦四目相对后,有一个几秒钟的石化。 然后,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峦,拉开耳机露出了一只耳朵,木呆呆地问了句:「你要问路吗?——大叔。」 第167章 救命啊,有变态 峦也有一时间的石化,印象中,还没听人叫过他「大叔」。 第250页 空气凝固了数秒,峦才回过神。就在回神的瞬间,他自嘲地笑了。 眼前这男孩的反应,和他想像得差不多。大街上被个陌生人无礼搭讪,还指望人家一眼万年吗? 峦松开男孩,想说「认错人了,你很像我男朋友」,但转念就发现这种说法很low,很假,尽管是一句实话。 他垂了下眉,随意地顺着男孩的话接了句,「对啊,问路。麻烦问一下,附近是不是有一栋写字楼,叫『融智soho』?」 男孩眨了两下眼,头微微移了移,看向峦的后方,抬了一下下巴,「你是说那栋楼吗?」 峦回头,就看到一栋五十层左右的高楼,楼上大大的融智sohogg牌,简直不要太明显。 峦尴尬地笑了两声,揉了揉鼻尖自我缓解,道出一句:「谢谢。」 男孩耸了一下肩,嘴角是一种惯有的年轻人讥诮老年人的微笑,他不再言语,把耳机重新戴好,转身走了。 峦看着男孩的背影,没有追上去。追上去干什么呢? 他没有想过找一个颜替,否则就同意滔的胡闹了。在他心里,他的绵也没有人能替代。 想到这里,峦觉得自己鬼使神差地追到这里,就是一个笑话。他转身,开始向融智soho移动脚步。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和常见的音乐铃声不同,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嗲声嗲气地撒娇:「小绵绵,接电话呀。你快接电话呀。人家好着急啊。小绵绵,你不要不理人家呀。」 一阵冷风过,峦像是被瞬间固化成冰,绵?他叫绵? 峦僵硬一点点转过身,确定这电话铃声就来自那男孩身上。 男孩戴着耳机,似乎没听到手机声响,还大步往前走,由着那段小孩子声音播放了三遍停止,同时他走进了一家商场。 峦一直愕然失神,直到男孩背影消失,才如梦惊醒,他疯了一般沖了过去。 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或许有这种巧合,但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有一模一样的名字,峦不信世上能有这样的事。 他冲进商场,发现是一家大型运动品牌超市。 这是一个针对年轻人的品牌,价格很亲民,尤其受学生党的喜欢。 今天周末,超市里人潮涌动,放眼望去,全是些大学生模样的人穿着运动卫衣,拉着带轮的购物筐。 对比之下,峦反而另类的可以,像极了一个要来抓熊孩子回家的父亲,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峦无心搭理别人的眼光,迅速向场内看,然而乍一看,找不到那根「棉花糖」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屋里屋外两个温度,一进门,大家都会把厚重的羽绒服脱掉,放进购物筐里,而绵的白色羽绒服里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峦也不知道。 凭发色吗?白金色染髮好像最近在学生党里挺风靡,哪个角度扫过去,零零星星的都有那么几个。 峦没别的办法,只能一排排货架找,他也不清楚绵来这里是准备要买什么。 可尽管已经找得够快够细,峦依然没发现绵的身影。正当他无计可施,打算干脆去门口守着的时候,余光中一道白,强行扭转了他的视线。 就见集中试衣间的区域,一个白金髮男孩刚好排到位置,拉着购物筐走进了一个小小的试衣间。 峦等不及确认,他已经找得有些疯癫,凭下意识的熟悉感就确认他找的没错。 于是,他超过队伍横冲直撞地就沖向了那个试衣间。 「先生,等一下,先生,您得排队。」工作人员一路拦,但是峦气势太强根本拦不住。 「不行啊,先生,这间有人!」工作人员紧张得哭腔都出来了,但是峦依然不管不顾大力撞开了门。 原本周遭一片譁然,从峦开始闹事起,然而在这声门响后,突然针落可闻,但马上,又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惊得抖了一下。 他们不说话,用眼神互相询问着,好像在问,你看到了吗? 对方回復的眼神均是:看到了。 没错,他们都看到试衣间里一个白金髮男孩,正赤裸着匀称的上半身,在试衣间的光照下,肌肤白到发光。 虽然只是短促地一闪,都让人窒息了一下。 再想到蛮横闯进去的人,紧紧关死的门,还有小到不得不亲密接触的试衣间,有些学生脸都红了。 工作人员张大了口,直接吓傻,职业生涯里没遇到过这种紧急情况啊。 大家都呆愣的缓不过神,这时就听到试衣间里的男孩喊:「啊——你不要过来啊!」 众人:「……」这么刺激的吗? - 这个叫「小绵绵」的男孩也是和峦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半身没穿衣服,醒过梦就喊了一句「你不要过来」。 然后不知所措地看着到处乱糟糟的衣服,好像一时懵得不知道该穿哪一件了。 门外的工作人员被男孩的喊声惊醒,来推试衣间的门,门的卡扣已经被撞坏,很好推开。 可是门刚推开一道缝,峦一把抓过男孩,把男孩按在门上,堵住了门。 撞击声引得门外看热闹的唿声滔天,所有人脑子里的画面都已经开始不堪入目了。 施暴还能如此猖狂,简直是丧心病狂。 工作人员颤抖地拿出手机,一边按键一边大声警告:「报警,我报警了啊。」 第251页 男孩眼圈红了,也不知道是急得还是吓得,还是被轻薄以后气得。 赤裸着上身,被个怪蜀黍扣住双肩,死死按在门板上无法挣脱,谁的表情也好看不了。 他也跟着警告,就是没什么气势,还结结巴巴的,「人家,报——报——报警了,你还不——不——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你后果可——可——可严重了。啊——」 又是一声惨叫,门外已经是一片唏嘘声,谁都能想像得到伴着这声惨叫,是怎样一个强制爱的动作。警察来了,也来不及了。 但实际上,峦只是用手去抚摸了一下男孩的两个耳垂而已。左耳垂上有一个耳洞,仅在左耳垂上有一个耳洞。而且位置有一些偏上,不像是专业熟手打出的位置。 最关键的一点是,与绵自己打的耳洞位置一模一样。 峦的眼前开始模煳,他摘下自己的墨镜,声音因激动剧烈地颤抖着,「绵,你,不记得我了?」 男孩的眼神思虑着左右乱闪,犹豫地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峦坚决地摇摇头。 男孩又紧张地想了想,尝试着要求,「你后退一点,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峦很听话,稍向后退了一小步,男孩赶紧弯下身,从购物筐里拿出那件白色羽绒服裹身上。 然后摸出兜里的手机调出一幅画面举到峦眼前。 那是一张身份信息卡,上面赫然写着男孩的名字,是「绵」没有错。 「绵,你真的是绵!」峦的声音已是喜极而泣的那种哽咽。 绵因为穿上了衣服,比方才镇定了许多,他奶凶奶凶地警告:「我是让你看清楚,我未成年的。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少说也是七八年的牢,而且我能让你身败名裂,你信不信?」 峦瞠目,头疼得要裂开,好像他离开了一年半,全世界都错了位。 他木然地再看了一眼绵的信息,按照上面的生日编号,眼前的这个绵刚在一个月前,过完了自己17岁的生日。还真是未成年。 这时,咣咣咣地几声敲门响,警察来了。「里面什么情况?我们要破门了。」 绵一听,可找到机会了似的,抓起自己的背包,打开门就往外跑。 「喂喂喂!怎么回事?」警察将绵拉住。 绵回头看了一眼裂开的试衣间门板,还有正在云里雾里的大叔,他只想快逃。 「那个,没事。我叔。赔偿找他啊!」 说完,绵挣脱开警察就像只兔子,忙不迭地跑进人群,没影了。 警察和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往试衣间里张望,里面乱是乱了些,但好像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不堪。 看来大家都想歪了,这个大叔好像就是在管教乱花钱的熊孩子。 在奴隶领域,没有亲兄弟,原本没有叔侄这种关系。 但是,管理司会给一些失去双亲的未成年安排寄养家庭。 这样的孩子对于这种养育义务上的双亲,通常叫不出父亲、爸爸之类,就叫叔。 所以,现在大家基本上认定,眼前这个成熟男人是刚才那个男孩的法定监护人。 有些人不免扫兴,没看到所谓的刺激画面。 而有些人舒了一口气,尤其是这一区域的工作人员。他抚了抚胸口,庆幸只是虚惊一场。 然后他便礼貌地走到峦身边:「先生,损坏的东西要赔偿的。」 峦脑子还很乱,不想说话。他随手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工作人员,意思是随便刷。 工作人员高兴地双手接过,立刻就去处理。 警察见状也撤了,周围的人也散了。一场喧嚣就此平息,同时平息下来的,还有峦接近疯狂又冷却下来的情绪。 他知道,发疯没有用。 峦看着试衣间里的衣服,除了一件有价格标籤的运动紧身衣,还有一件长袖打底t恤,一件加绒卫衣,一件白衬衫,一件深蓝色v领毛衣。 衬衫与毛衣的品牌属于中上等,是商务系。 峦想明白了,绵来这里不是为了买东西,原本就是想借人家的试衣间换身衣服而已。 不过,峦还是买下了那件带价格标籤的运动紧身衣,顺便跟工作人员要了一个置物袋把绵留下的所有衣服全装了进去。 助理的电话也在合适的时间打了过来,峦知道,他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留在这里也查不清绵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暂且放下,从长计议为好。 于是,他离开商场,向融智soho写字楼走去。 - 狭小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尴尬,约好的五点半会议,现在已经六点多了。 谈判的双方也不是没来,就是都没来全,所以谁也不好意思催谁。 不过对比来看,斩神这边的助理还是有底气了一些,毕竟他们给出的迟到理由是车追尾,发生了事故。而天起这边给出的理由是:堵车,还在路上。 那周五堵车你早不知道吗?为什么不能早一些出来?我们担心堵车都提前了半个小时呢。 这是正常逻辑,所以助理的表情越来越不满,尤其是峦来了以后,助理那张脸就更难看了。 「我们董事长已经亲自来了,这份诚意够了吧。你们到底还要等哪个负责人?」 对方两个年轻人尴尬地相互看了看,其中看上去稍成熟一点的那个抱歉地说:「真对不住。他一直都很守时的,今天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第252页 「他是你们的股东?」助理问。 对方:「不是。公司是独资的。」 助理纳闷地都笑了,「那你不就是天起的法人吗?直接和你谈不就行了?还要等谁的意见?」 天起的法人憨憨地笑了数声,「我这个法人啊,也就是挂个名。不算是天起的真正持有人。就这么说吧,天起卖不卖,全在我们要等的这个负责人。他才是我们天起的灵魂人物。」 助理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无奈地想和董事长眼神交流一下,却发现董事长在走神。 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点着,似乎周围在聊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助理见状,自己来吧。「那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到底到哪儿了。」 天起法人笑着不停点头,「好好好,我再打一个啊。」 说着,他操作起了手机。没一会儿,会议室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孩提声,原本应该听不太清的,但钻进峦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小绵绵,接电话呀。你快接电话呀。」 这一次,话刚说到这里,电话就接通了,不等天起的法人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就开始抱怨:「来了来了,催催催,催命啊。」 天起法人的手机是外放的,听了这话难堪得很,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催:「可你迟到了呀!」 「那能怪我吗?」电话那头气焰相当嚣张,怨气十足,「谁想到我碰上个变态大叔,小爷我差点被人上了你知道吗?」 话说到这里,天起这边的人脸都红了。不敢再多说,嚎了一句:「你快着点儿吧。」就赶紧挂了电话。 这时,会议室外传来一声开门响,应该是有人进来了。峦姿势未动,但是手慢慢握了起来。 「咦,你不脱外套啊?会议室里可热。」屋外有人向来人打招唿。 来人的声音和语气与刚才电话里传出来的完全一样,「脱什么脱,脱了我就裸奔了。」 这句话听着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会议室的门便咔哒一声开启。 「我去!变态!」 第168章 谁在抢我的人 绵一推门,便与峦四目相撞,他喊出「变态」,扭头撒腿就跑。 峦也一刻未停,像一只耐心等待猎物的豹子,在猎物出现后,快如疾风。 天起租用的办公间不大,一阵人为的劲风颳过,几张零散的纸张落地,跟着所有喘气的都不会喘气了。 他们像木头一样呆呆地伫了好一会儿,才大眼瞪小眼地相互询问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啊。 只有峦的助理稍稍比其它人多了一点线索,虽然绵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但他还是看清了那张脸。 他意识回体后,立刻收起了刚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派头,笑着对天起的人说:「来来来,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先聊。」 - 天起租在六层,绵没有坐电梯,从楼梯通道跑的。峦也一路追了下去。很快两个人就冲出了大楼,跑在了街上。 此时,峦心跳开始急速加快,他体力明显跟不上。 没办法,这一年半,他一直把自己的身体放在死亡边缘,根本吃不消这种剧烈运动,能跑到现在还得多亏以前的身体底子不错。 而眼前这个绵,一看就是天天上体育课的那种生龙活虎。 在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前行方向绿灯变红,交织方向红灯未绿,在这个短促的时间里,绵沖了过去。峦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了。 他抚着胸口,难受地弯下身,抬眸看着路对面的绵,还有两人之间开始穿息的车流。 他眼睛里有些莹光,只是都隐藏在了墨镜之下。 绵也站在原地回望着峦,大口喘着气。在看到峦慢慢直起身时,他装腔作势地大声叫嚣起来。 「我告诉你啊,别以为有钱有势,就能随便欺负人。我不好欺负的,信不信我随便摇个百人团出来,扁死你啊!唉哟——」 绵一边走一边看着峦说,峦张了下口,刚想提醒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不看路的绵撞到了电线竿上,把单肩随意跨着的背包都撞到了地上。 来往的路人,忍俊不禁地看着,绵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抓起背包又跑了。 峦不停抚着胸口,心跳恢復了一些。无奈地看着那根「棉花糖」变成了糖渣子最后消失到完全不见。 这时,助理拎着董事长买的东西走了过来,将董事长扶住,「董事长,晚饭时间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峦疲惫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附近找了家安静的餐厅。坐在包间里,助理一边吃着,一边跟董事长汇报他打听到的情况。 天起的这个灵魂人物,名字确实是绵,刚满十七岁。因为还未成年,所以不能在公司里挂名。 但天起的投资是绵出的,这款新游戏的策划也是绵出的,其它人都是在绵的安排下做事,因此在工作时间上也要尽可能地配合绵的特殊日程。 「什么日程?」峦幽幽地问。 助理露出了颇为欣赏的笑意,回答:「他现在还是寰鼎大学,教育学院里的一名大一新生。」 峦顿了一下,明白助理脸上的欣赏来自于哪里了。 寰鼎大学是奴隶领域的最高学府,几乎囊括了所有专业方向。 他,苍,还有哲,都是从这所大学毕业的,分属不同学院而已。 第253页 「还在上大学?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投资?」峦又问。 助理表情变得不太自在,有些话含在嘴里不知当讲不当讲,峦只好再追了一句:「直说。」 助理干巴巴地笑了笑,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听天起的人说,绵身后有个金主,对他挺捨得花钱的。他怎么胡闹,金主都惯着。」 峦的筷子停在了半空,顿了好一会儿,最终被无情地扔在了桌上。 助理见状,也不敢吃了。两个人草草地走出了餐厅。 他们的车已经被拉走,拿回原厂去修,于是助理打了一辆车送董事长回家。 一路上,看着董事长一直阴沉着脸看向窗外,助理几度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路程过半,助理觉得不得不开口了,「董事长,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我先送您回去?」 峦深唿吸了一次,手指点了两下说:「不用。送我回公司,还有,让滔回来加班。」 「啊?这大周末的,滔又是那么个乱拽的性子,就怕叫不回来。」 助理有点担忧,峦却面色不改,「跟他说,我叫他回来的。有要紧事。」 助理听峦说得决然,便不再多言,赶紧给滔打电话,并做好了对滔软硬兼施的准备。 没想到,滔一句废话都没有,答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 峦与滔几乎前后脚回到了公司。峦坐在办公桌前,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天起的游戏策划,和绵长得一模一样。」 滔眼珠一瞪,明显被惊到,「我不知道啊。」 峦眯着眼睛打量着滔,他猜滔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滔此刻的表情实在无辜得很。 不过,峦无心去琢磨这些,他现在只想告诉滔,他想知道什么。 「这个人不只和绵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叫绵。今年十七岁。你帮我查一下他的银行帐号,再查一下,是谁在一直给他的卡上打钱。」 滔眼珠子转了转,慢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有点消极怠工的样子。 峦有些意外,「怎么了?你不是也一直在找一个和绵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滔挠挠头,表情不太自在,和助理谈到绵的金主时,表情很相象,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想说什么?」峦耐着性子问。 滔摊开手,有点摆烂了,「我是想说,这还用查吗?等着。」 说罢,滔拿出手机一通操作,等手机屏幕放到峦眼前时,峦就看到一张马塞克图像,在快速地一点点復原,然后变成了绵的样子。准确地说,是现在十七岁绵的样子。 一头白金色的蓬松短髮,一脸稚气未脱的甜甜笑容。 照片中的他半蹲在轮椅旁,轮椅上坐着一个人,他的手正乖巧地搭在那人腿上。看他目光的方向,应该正与那人相视而笑。 峦的手有一点抖,缓缓移上屏幕。他探出两指将照片缩小,露出全貌。 是苍。轮椅上坐着的居然是苍。 苍迎着绵的视线,脸上有一种倦倦的温和的笑意。就算谈不上宠溺,但以苍的性子,能让苍露出这种笑容的人,已经微乎其微了。 峦的唿吸凌乱起来,听得出来他想极力克制,却有些力不从心。 滔知趣地拿走了手机,不让峦继续看了。 「照片哪儿来的?」峦问。 滔耸耸肩,「网上很多。只是出于对非公众人物的保护,都打了码。我原本就是想八卦一下,所以做了个技术还原。没想到会看到——」 滔偷偷扫了峦一眼,不敢往下说了,峦的眼神里有一层杀气。 空气死寂了些许时间后,峦简单地摆了摆手,让滔离开。滔一声不吭,赶紧闪了。 - 整个斩神大楼,没有一个房间里亮着灯,却有一个房间里有人。峦瘫在他办公室的转椅里,尝试用黑暗让自己平静下来。 苍,居然是苍。 苍在他脑海里最后的定格,还是那场决裂。 这个守护了他若干年的白衣天使,在那一天露出了恶魔的本性。 是苍,在明知绵不能被机构发现的情况下,把绵推到了机构面前。 是苍,在明知他与绵不能有身体接触的情况下,帮他们合二为一。 是苍,把绵逼到了一个除了死别无它法的境地。 现在,苍怎么有脸去面对一个和绵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甚至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绵本人。 峦攥着拳,指尖几乎陷进肉里,过往的一幕幕伴着他的眼泪开始肆虐。 一年多了,他一直不敢回忆那些事。 离开机构的第一天,他第一时间用自己所有的存款,换了新车,又买了个拎包入住的房,就是觉得他无法面对过去,无法面对与绵有关的任何事物。 而相较之下,作为罪魁祸首的苍倒坦然得多了,居然可以面对绵本人,还能与绵化敌为友,甚至,很可能不止是「友」。 峦的心钝疼,有种重物砸上来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搜了搜,果然和滔说的一样,网上带有苍和绵合照的小作文很多,大部分都是自媒体。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标题无不是「天才博士恋情终于曝光」之类,只不过苍本人从没有回应过。 那些大大小小的文章里,五花八门的描述,看得出来有杜撰的成分。不过看多了,能总结出来它们的共性,那大概率就是共认的事实。 第254页 而共认的事实就是:一年多前,苍生了一场大病,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也不算残废,但很长一段时间,都一直坐在轮椅上,没什么力气站起来。 也就是那段时间,苍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对苍照顾得细緻入微,总陪在苍的身边。 而苍对那男孩也很是宠溺。有网友拍到苍曾在商场一掷数万,给男孩买了许多穿的玩的用的。 就在前不久,又有网友曝光苍订制了一款极其奢华的十七岁生日蛋糕,还将一串铂金项鍊藏在了蛋糕里,引起无限遐想。 大家都猜,苍之所以还不公开这份恋情,仅仅是因为他的男朋友还未成年。年上撞上未成年,这也太刺激了。 有人已经开始脑补他们的恋爱情节,写成小说,主打禁慾高冷医学博士和他的软萌粘人小奶猫,连关灯情节都脑补得淋漓尽致。 峦关掉手机,头疼欲裂,真希望闭上眼再睁开,有人告诉他,他只是做了场梦而已。 不过,没用多久,他跌宕起伏的情绪便回落了,不再希望这是一场梦,甚至庆幸这不是梦。 不管怎么样,如果绵真的还活着,他觉得这个消息胜过一切。 峦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走到窗外,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 手机在他手里摆弄了许久,最终他还是没有拨通苍的电话。他潜意识里也不相信苍会和他说实话。 犹豫再三,他决定先从另一个人身上,去打听绵和苍的关系。 - 第二天,峦早早地就去了哲的心理诊所。 诊所不算大,业务摊子却不小。因为诊所的大部分心理医生都是在家里网络办工。 哲很像是在用一种「社恐」的心态经营他的诊所。同事之间,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而他自己对病人更是「社恐」,能电话聊的就电话聊,不行再视频聊,再不行约个咖啡厅聊,实在严重的才到诊所面聊。 而实在严重的,哲有时候还会拒诊,推荐他们去找别的心理医生。 怎么说呢,哲不是个很有事业野心的人,对他而言,钱够花就好,吃足常乐。 在峦看来,自从哲被机构收编以后,机构给他的费用,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这个诊所一直开着,纯是因为还有一堆心理医生图他打下的基业赚钱。 峦走进诊所的时候,诊所很冷清,脚步都有回声。 前台接待很是意外,「先生,您没有预约吧?」 不是问「您预约了吗」,而是确定没有预约,峦立即猜到,今天就没有人预约。 他不再理会前台,一转身便径直向哲的办公室走去。 前台慌着拦,「先生,您不能进啊,您没有预约……」 话没说完,峦已经推开了哲办公室的门,哲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门附近,看上去应该是听到了外面有响动,正打算出去看看。 结果还没走到门边,门却先一步开了。 四目相撞,动作均是一滞。 片刻后,哲认出了峦,不知为何,像见了鬼一样,吓得手里的咖啡咣一声摔碎在地。 第169章 陌生人,字面意思 峦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眉心微微收紧,哲的反应过大,超出他的心理预期。 「峦,是你啊。差点没认出来。」哲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语气有些尴尬,气息还不稳。 峦挑了下眉,「你是被我的样子吓成这样的?我没那么惨不忍睹吧。」 哲干笑了两声,给前台递了个眼色,前台赶紧拿过清洁工具,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峦和哲暂时不再说话,都若有所思地等前台收拾妥当,仿佛都在为接下来的对话打腹稿。 直到前台离开,带上了门,哲才走到饮水机边问:「咖啡,还是茶?」 峦摇摇头,「什么都不想喝。」说罢,他自顾自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哲背对着峦,用纸杯给自己沖了一杯速溶咖啡,直到沖好,也没有转过身去,就端着那杯咖啡站在那里,用搅拌棒持续地搅着。 「你怎么了?很怕见到我吗?」峦纳闷地问。 哲耸耸肩,依然没转身,「我不该害怕吗?你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来,我以为你是来报仇的。」 「报什么仇?」 哲苦涩地笑了一声,「很难猜吗?当初绵的事,间接上也有我的责任。作为苍的心理测评师,我向机构隐瞒了苍的心理状况,如果我早一点干预,可能苍的计划就不会实施。」 峦垂下眉,这个话题对他而言索然无味,「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聊那件事。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一件。」 说到最后,峦把手机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绵与苍在一起的照片。 他刻意在放置时发出声响,像是给哲一个讯号。 果然,哲听到后转过了身,他向前走了几步,远距离地瞄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便迅速把目光移开,很明显他对这件事早就知晓。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苍呢?」 峦收回手机,凝视着哲不回答,虽然他的眼神被挡住,但嘴角的弧度也能看出他的愤怒,那种不想与仇人见面的愤怒。 哲意会,干笑了笑,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椅上,「峦,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故事。它是不是事情的全貌,只能靠你自己想。」 第255页 接下来,哲淡淡地讲起一年半他与苍决裂后的那个晚上。哲想劝苍住手,但是苍还是那句话,只要绵敢来,他的手术就一定会做。 于是,在绵计划要手术的那一天,哲一早赶去研究院,他希望能拦住绵,让绵主动放弃。 可是,尽管他觉得他去得已经足够早,还是没赶上。 等他到的时候,研究院的人告诉他,苍已经在手术室里了。 手术时间很长,他一直等到天黑,趴在桌子上睡着,苍才回来。 那时候,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是苍却告诉他,绵没有死。不过也和死了差不多,失忆了。 是苍让绵失忆了。 哲说到这里,逃开峦的眼神,搅拌起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不安地继续:「苍说,他临时改变了手术方案,他觉得让绵失忆离开你,才是你们两个都能活下来的方法。至于苍是怎么让绵失忆的,我不知道。」 峦把眼神收回,随意看向一个角落,他听出来,哲知道的很有限。机构刻意把绵在机构的事情都隐藏了。 这也不奇怪,哲只是机构招编的心理医生,与他无关的事情,机构不会让他知道。 显然苍也服从了机构的安排,没有私下告诉哲更多。 不过,是苍让绵失忆这一点,峦并不怀疑。 当初苍就说过,每年奴隶领域都会有一些奴隶被清除记忆后,送到贵族胶囊里,所以这套失忆技术,苍驾轻就熟。 只是苍是受命于机构这么做的,还是他私心这么做的,他不知道。但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然后呢?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吗?」峦的声音因为内心煎熬变得混乱。 哲不停转着手里那杯咖啡,似乎内心也很煎熬,每个字说得都很难。 「峦,我不知道。我只能从心理学角度帮你分析,很有这个可能。」 哲顿了顿,松开了那杯可怜的咖啡,将两手握在一起用力紧了紧,尽可能专业地说:「你想像一下,绵一睁眼,他的记忆一片空白,第一个走进他视野的人就是苍。而且那时候,绵进行完手术,身体十分虚弱,是苍24小时日夜守着,尽心尽力地在照顾他。绵对苍产生依恋,甚至是爱恋,都不无可能。」 峦身体动了动,有种如坐针毡的即视感,最终他还是不舒服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哲旁边。 「那——苍对绵呢?」峦又问,声音和语气里充满了破碎感。 哲低着头,再度将握着的两手用力紧了紧,「峦,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在绵身体好一些了以后,苍拆除了身体里的晶片。你也知道,拆除晶片后身体会很弱。那段时间,也是绵一直陪着苍。怎么说呢?两个人几乎相依为命了一年的时间。我想,不管苍会不会爱上绵,只要绵不主动离开苍,苍就不会主动离开绵。」 峦听明白了似的,不停点起头,只是头点得节奏十分混乱,好像身体哪一部分很疼,疼得他没有办法正常动作。 突然,他拿起哲的那杯冷咖啡一饮而尽。然后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哲紧张地站起,将他叫住,「峦!我知道你放不下绵。但是你要清楚,现在你对于绵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我希望你不要操之过急。」 峦停在门边,背对着哲,听哲把话说完,之后,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耐人寻味地问:「『操』之过急,你想提醒我什么?」 峦把重音放在了「操」字上,听得哲一愣。 反应过来后,哲的表情扭曲,有些不好描述,「峦,我不是那个意思。」 峦脸色忽地一沉,咬着牙说:「可我是这个意思!」 说完,咣的一声巨大门响,峦冲出了哲的办公室。 「峦!」哲惊叫出声,但冲到门边,已然看不到峦的身影,他知道现在的峦他拦不住。 于是,他赶紧沖回办公桌,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苍,你在哪儿?绵可能会出事。」 - 峦的新车拿去修了,今天,峦开的是从前那辆车。车内后视镜上还挂着那个装有耳钉的空心瓶,峦看着那瓶子晃了几晃,脑子里全是绵从前的音容笑貌。 他的视线又扫到副驾上,曾经,他的绵就坐在这里,脱掉所有的衣服主动贴上来,像蛇一样缠得他快要窒息。 那些让他血脉喷张的画面,此刻让他的妒火滔天。他绝不能容忍他的绵对别人做同样的事。 峦一边开车,一边给滔打了电话,「能不能查出来,绵现在住在哪儿?」 滔像是熬了一宿刚睡不久,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还不及开口说一个字,就听董事长暴怒:「我在问你话!」 这一声把滔一下子吼清醒了,嘴上支支吾吾地说着「等一下」,几秒后,就发了个地址过来。 「查得好一会儿呢,不过董事长着急,可以先去这个地址看看。这是苍博士一年前刚买的房。我猜这房就是给他的小男友买的。」 峦直接将地址粘贴设置了导航,顺便揶揄了一句:「你对苍博士查得挺透啊。」 滔尴尬地笑了几声,「苍博士好歹也是个有大量粉丝的名人嘛,我闲着没事就喜欢淘点名人的小隐私,手头紧的时候,就跟狗仔换点钱花。说到这儿——」 滔的语气又开始讨打了,「我这条消息,董事长给不给点——」 第256页 峦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没心情跟任何人闲扯。他现在只想见绵,把属于他的夺回来,立刻,马上! 跟着导航一小时后,他的车来到了瑞安豪庭38号,一栋小型的双层独栋别墅。 在车停稳后,他看到一个外卖小哥骑着车也来到了这里。 不知不觉,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峦下了车,掏出金卡阻止了外卖小哥正要按门铃的动作。 「这一单我来送,你走吧。」峦低沉地说。 第170章 还有这么好的外卖小哥哥吗 接到哲电话的苍,正在诊所参与一场专家会诊。 听哲着急忙慌地说了一通,他淡淡地笑了笑,「峦要见绵,能出什么大事啊。你紧张什么?」 哲不安地踱来踱去,「那不一样!绵现在根本不认识峦啊。峦要真把绵——」 「放心吧,峦捨不得。我在忙,挂了。」苍语气倦倦地打断了哲,并直接挂断了电话。 哲愕然看着息屏的手机,气极反笑地呵了一声,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没办法,哲不管苍了,自行开车赶去了绵住的地方。 瑞安豪庭38号,在院外看不出异常,整个别墅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响。 哲若有所思地缓缓找着停车位,正打算把车停好直接按门铃进去看看,就看到了峦的车。 而且车上有人,只是那个人是——谁? 哲脑子有些乱,以为自己眼花。因为他看到峦的车驾驶位上坐着一个外卖小哥? 他把车停好忙走了过去,敲了敲车门。一直发呆的「外卖小哥」被叫回神,转了个头与哲对视了一眼。 「峦?你,你,怎么——」这身打扮?哲都不好意思问出口。 峦面色却没什么难堪,默默打开了车门。 哲钻进副驾,然后就看到峦不光穿着外卖小哥的衣服,手里还握着一张十元「巨款」,很得来不易的样子。 哲等了半天,见峦始终抚摸着那张「巨款」自顾自失神,只得问了句:「峦,你干什么了?你——没对绵做什么吧。」 峦摇摇头,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干。他真的只是送了一次外卖。 穿着外卖员的衣服,戴着外卖员的头盔,戴着口罩,戴着墨镜,送了一次外卖。 他想,他真的想,就在听到「绵与苍相依为命了一年」的时候,他真想不管不顾地把绵抓回自己身边宣布主权,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宣布主权。 他甚至想回到两个人相识的时候,把绵用手铐铐在自己家里,不管绵高不高兴,愿不愿意,绵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不允许有其它人占据绵的一分一毫。 但是,当他看到绵像只欢快的鸟儿从屋子里飞出来,到院门口取餐的时候,这些想法瓦解了。 绵上身只穿了一件慵懒风的宽松毛衣,下身只穿了条居家的单裤,脚踝露在外面,一看就是赤脚登了双鞋就跑了出来。 人还没跑到院门边,嘴上就甜甜地喊着:「谢谢,谢谢。」然后就心不设防地打开了院门。 他的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天池般的纯净,没见过人间险恶般的纯净,让人不忍留下纤尘。 当绵接过餐食,要关门时,峦下意识挡了下门。 绵愣了一下,却没往坏处想,片刻后恍然地说:「哦对对对,五星好评。」说完,拿出手机给点了好评,还郑重其事地拿给他看。 看过后,绵又要关门。峦不想走似的,又挡了一下门。 绵再次愣了片刻,还是没往坏处想,又恍然地说:「哦对对对。今天天气这么差,辛苦了。给您小费,差点忘了。」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十元纸钞递给了峦。 从头至尾,绵似乎都没想过,眼前这个着装过于严密的人可能对他图谋不轨。 那一刻,峦不想对绵做任何事了。 他握着温度尚存的纸钞,只沙哑着声音对绵说:「天冷,快回屋。」 「谢谢大叔。」绵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得好看极了。 - 听到峦简单地说完,哲松了一口气。 果然,峦捨不得让绵生气难过,不管是从前的绵,还是现在的绵,认识他的绵,还是不认识他的绵。 哲不由地自嘲,自己真是大惊小怪,同时也暗暗佩服苍。 不得不说,虽然他是峦的心理医生,但论对峦的了解,他真比不过苍。 咔哒一声,哲放倒了座椅,悠哉地躺了下来。 「当年我的老师跟我说,爱到极致从来不是占有,我还跟他吵。现在想想,真是年轻无知啊。」 峦瞥了一眼哲,眉心拧起,像被不舒服的画面刺了一下。 「起来!我的副驾只有一个人能躺。」 哲意会,笑嘻嘻地把座椅收回,顺口打趣:「外卖都送完了,干嘛还穿着这身衣服啊。」 话落,就听峦的手机叮一声响,传出ai声音:您有新订单啦。 什么?订单? 哲的笑容僵住,明显转不过弯。 峦却面色如常,淡定地将手机设置了一个导航,启动了车辆。 哲看了看峦,又看了看手机,见峦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自行拿过峦的手机翻看起来。 一个外卖平台的app上,真的显示了一条待完成的订单,地址正是瑞安豪庭38号。 第257页 哲张了下嘴,似乎正想问什么,不过很快他的嘴又合了起来。 因为他很快意识到,隔行如隔山,没必要少见多怪。 峦的手底下有一帮程序精英,帮他拦截某一户的订单,单独发给他,绝不是什么难事。 哲把手机支回架子上,忍不住讥诮起来,「不是吧峦,你就打算开着你的豪车给绵送外卖?」 峦不语,车速按着导航平稳行驶,明晃晃的回答。 哲故作心疼地长嘆一声,「唉!董事长很少点外卖吧。这外卖订单要抢的,你连着给绵送两单,绵肯定能发现问题。你不怕弄巧成拙,绵报警啊?」 峦依旧不语,固执地驱车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取走了绵点的咖啡。 和第一次一样,峦按响了外院铁门的门铃,绵还是那一身飞了出来。 两个人的表情、对话,几乎都没有什么改变,除了峦最后嘱咐的那句换成了:「天冷,小心感冒。」其它就好像时间倒回一样。 哲就躲在附近饶有兴趣地看着,看着峦送完外卖,又赚了十元小费。 在峦回到车里时,他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调侃:「我是何德何能啊,能亲眼目睹你峦贵公子送外卖,不如也给我送一单?」 话刚落,峦的手机又传出叮的一声:您有新订单啦。 峦拿过手机解锁,还没看清,哲却先一步夺了过来。 然后就见哲看着手机屏开始乐,「我说什么来着?绵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变傻了。你连送两次,他肯定察觉出来有问题了。」 说到这儿,他把手机举到峦眼前,「看吧,他在整你。」 峦看向手机屏,订单倒很正常,点了一份水果沙拉。只是备註很长:救命啊!有人咒我生病,快帮我买两盒感冒药,顺便送朵万寿菊祝我早日康復,驱驱邪。 峦唇角纵容地勾了一下,又启动了车辆。 哲惊了,「峦,别送了,绵故意的,你越送他越点。」 峦知道,峦不语,峦去取沙拉,峦去买药,峦去买万寿菊,顺便附了张卡片:早日康復。 然后,就如哲所说,绵收到外卖不久,又发新订单,完成后又发。像上了发条一样。 每一次点的东西都不多,一块蛋糕,一份冰淇淋,一杯暖饮,一包零食,只是备註越来越奇葩。单是稍带买东西就罢了,还有无理要求。 蛋糕送到的时候不要盒子,要放在盘子里插上蜡烛双手端着送。 冰淇淋上要有糖豆装饰,需要当着他的面把糖豆装点上去,不好看不要。 …… 哲看着直摇头,心想这种订单要不是被峦截下来,肯定没有人接单,看到订单的人估计都把绵骂了个百八十遍。 不过峦看到后,总是温和地一笑,然后就乖乖地按绵的要求做。 到最后,哲一脸「我服」,就等着看绵还能作出什么新花样。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峦从午餐时间送到晚餐时间,真干了一下午的外卖,却只服务了一个客人。 终于,晚餐这一单没有备註了,然而只有这一单,峦看到后没有笑,脸色变得阴阴沉沉,如同日光褪去的天。 绵点的这一份情侣大餐。 看到订单的哲,脸色也变了,他好像自己做错事似的,小心翼翼偷瞄着峦:「要不,这一单算了?」 峦躲开哲的目光,看向车窗外。他的手握在方向盘上,用力紧了数次。内心的撕扯暴露无遗。 哲于心不忍,刚想再劝一句,峦突然眸光一沉,启动了车辆。 第171章 追求or放手 峦还是选择了送完这一单。 这是某家日料店推出的情侣大餐。十几种不同口味的寿司摆放在一个精緻的木匣子里,另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匣子,里面铺了冰层,放着各种刺身。 两个匣子里的餐食都装点的相当漂亮,「色」大于「味」,张显着情侣之间心思大于物质的浓情蜜意。 匣子上,借食物的口吻说出的gg语更加撩人:我是冷的,你是热的,融化我,在你的唇齿之间。 峦接过餐食的时候,像被这句话伤到,很厌烦地把视线扭到一边。 但没有用,伤到他的不是这句话本身,而是绵点了日料。 峦与苍相识多年,苍不是吃研究院的食堂,就是吃诊所的病号餐,对于他的口味峦并不算清楚。 但他知道苍对日料似乎格外偏爱,他们偶尔需要一起出去吃点什么的时候,这些凉飕飕的东西一直是苍的首选。 然而,绵,至少是从前的绵,对这种东西的偏爱度并不高,也就是能勉强尝几口的程度罢了。 绵对苍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讨好,这才是真让峦受伤的地方。 这一餐送到的时候,绵和前几次一样欢快地跑出来,但又和前几次不一样。 他换了一身衣服,相较于那一身家居慵懒风装扮,他新换的这一身有活力了许多。 头髮也更加彭松有型,明显刚被认真打理过,而且简单修了容,总体上更精緻了。 他跑到峦面前接过餐盒,也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甜甜地说「谢谢」。而是看着峦,恶作剧似地,笑得好整以暇。 峦看着绵,没有动,他感觉得到绵有话要说,就只静静地等着。 没等太久,绵果然挑衅地开了口,「董事长这么委屈自己,给我送了一下午的外卖,是为了收购天起吗?」 第258页 峦不想解释,他不太舒服。 眼前的人手里正拿着一份情侣大餐准备和别人共度良宵,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他送外卖就是为了多看这个人几眼。 有些事,他可以做,但他不想说。 「如果是呢?」峦无力地回答绵的话。 绵噗呲笑了,「没想到,斩神这么看重我们天起啊。居然董事长亲自来打感情牌。不过——我不会卖的。」 说到最后,绵奶凶奶凶地放狠话,倨傲地挑起眉。 峦摘下口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不出有什么触动,这本来也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绵撇撇嘴,对于峦没有反应的反应,似乎很是沮丧。 「你不生气?白被我耍了一下午。」 峦温和地勾起唇,「天起不管我收不收购,它都是你的。」 绵翻起眼想了想,好像想不通这里的逻辑,不过他又不想让别人看出他想不通似地。于是决定先闪为敬得好。 他带着一股撒娇气,傲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说完,他转身跑回了屋。 峦看着关紧的门,久久没有动。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就像风筝一样,有一根线牵扯着他,直到窗户里透出旖旎的烛光,他这只风筝才被剪断了线。 该走了。峦苦笑地勾了下唇,默默转过身。 这时,一个身影双手插兜款款向他走来,两个人在路径上避无可避,四目相撞。 峦的脸色顿时比这夜色还要冰冷,还要阴沉。 是苍。那个与他旧怨没解,新仇又结的苍。 苍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外套了一件时尚感很强的驼色长款风衣。 这不是苍从前的穿衣风格,甚至峦觉得这不像是苍这个年纪、这个身份,适合的风格。 峦好像觉得看着刺眼,于是把头扭开,前行几步打算像陌生人一样与苍擦身而过,陌生得就像一个普通的外卖员。 苍也不知道是认出了他,还是没认出他,在两人交错背对背不到半米的时刻,苍带着玩笑意味开了口:「我们家小朋友不懂事,麻烦你了。」 峦的拳攥了攥,语气冰凉,「不用客气。」 话落,苍转了身,峦迈开步。见峦要走,苍张口似乎有话要说,别墅的门却在这时砰一声打开。 「苍,你回来啦!」 绵满脸欣喜,蹦蹦跳跳地跑到苍身边,极其自然地的挽住了苍的手臂,「快进屋,我买了你爱吃的。」 苍面色有些不适,他看了峦一眼,峦依然背对着他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先回去。」苍说着,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绵立刻发起小脾气,双臂紧紧抱起,哆哆嗦嗦地哼唧:「什么叫我先回去啊,我就是出来接你一起回去的呀。好冷啊,快点快点。」 苍对绵的撒娇似乎没什么抵抗力,见绵冻得嘴唇都在抖,只得脱下外套给绵披上,好声好气地又催了一遍,「快回去。」 绵笑嘻嘻裹紧外套,貌似一下子就不冷了。他拉足满满的人妻感,开始关照起苍,「现在是你穿得少,谁该快回去啊?你身体比我弱,病了又得找人照顾了。我现在要上学的,不能像以前一天到晚守着你了。我也不喜欢看别人照顾你,所以你不能病。」 绵一边说,一边强硬地拉着苍往屋里走,苍几度回头看了看峦,见峦始终没有动,只得作罢。 待绵叽叽喳喳说完,两人身影消失。屋门砰一声关紧。 窗户透出的烛光晃了晃,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下,显得越发温暖。对比之下,窗外的温度显得越发刺骨。 所有的声音平息后,峦摘下墨镜,在他习惯的黑暗中,不需要戴墨镜了。 然而在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黑暗中,他的情绪终于崩溃。 很多事,听别人说和亲眼所见不一样,不管你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真的看到那一刻,痛感还是一样,甚至更重。 他难以释放一般,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一开口就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绵明明没有死,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电话那头死寂了些许时间,峦父沉声说:「峦,绵已经死了。」 「没有,可他没有!」 峦父听着峦的咆哮,顿了片刻,依然重复着那句话:「峦,绵已经死了。」 峦愤怒地挂断电话,忽然泣不成声,仰起头也无法让眼泪收敛分毫。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明白机构的意思。就像所有被送去贵族胶囊,被判定死亡的人一样,失去了所有记忆的人就是死了。 谎话重复得次数多了,信的人多了,它就是实话。 峦站立在寒风中,重新拾起的生存勇气仿佛一下被吹散,他又一次问自己,既然绵已经死了,自己何必要活着? - 哲躲在一旁目睹了所有,他没有上去安慰峦。他知道峦需要发泄一下,让峦自我缓解是峦需要的体面。 所以直到峦的崩溃有了颓势,哲才走上前去,拉着峦回到车里。 哲直接把峦拉到副驾上,而他坐在驾驶位上开起了车。 瑞安豪庭38号越来越远,远到跨了区,峦的神情都终于不那么痛苦了,只是让看到的人更加难受。因为他木然得像傀儡一样毫无生气。 但是,哲看到这样的峦,反而勾唇笑了一声,好像终于等到了他要的时机。 第259页 「峦,要不要跟我谈谈条件。」哲单刀直入地问。 峦一怔,那表情好像自己幻听了,他机械地把头转向哲,看哲认真开车的样子忍不住确认了一次:「你刚才跟我说话了?」 哲笑出声,耸了耸肩,「是啊,我在问,你要不要跟我谈谈条件。」 峦的眼底有了些活人气,但全是疑惑,「什么意思?」 「我帮你把绵追回来,但是你答应我,等你们俩重新在一起的时候,过往的对错,一笔勾销。」 峦被震惊到,身体不自在地动了动,「你帮我?你要怎么帮我?」 他的语气很排斥,很不屑。他不是不想和绵重在一起,但是哲像谈生意一样跟他谈这个事,让他感觉自己很阴险,阴险到把绵当成了一个可以谈判的商品。 哲余光扫了峦一眼,对峦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别这么排斥啊,爱情本来就是要花心思的,只要心是真的,方式不重要。」 峦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但还是感觉怪怪的,眉心拧成一个结。 爱情是需要真心,但需要的是两个人的真心吧。 实话实说,看到绵现在一门心思在苍的身上,他的心绪左右摇摆,在拥有和放手间左右摇摆,在追求与成全间左右摇摆。 崩溃后又沉寂下来的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他觉得只要绵是开心的,幸福的,他愿意远远地看着绵,不去打扰。他愿意再一次接受他的绵已经离他而去的事实,做十七岁绵眼里的陌生人。 总之,只要绵能过得好,他怎么都可以。 哲看出峦的退缩,将车停到了路边,调整身体正视着峦。 「峦,你知道我们的幼儿图书为什么做成奶香味吗?」 峦跟不上哲的脑迴路,凝视着哲不说话。 哲浅笑着继续,「为了让幼儿把书和甜甜的感觉融合在一起。以后有助于培养他们的阅读习惯。」 峦依然困惑,隐有怒气,想打一锤子,让哲一气儿说完的怒气。 哲感觉得到,他举起手,假装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忙笑着解释:「因为记忆可以消失,但感觉不会。爱的过程可以忘,但是爱不会。」 峦身体不由向后靠,这个理论对他来说,听不懂,但是很震憾。 哲拍拍峦的肩,说得更直接,「你只管多去陪着绵,就一定能唤醒绵对你的感觉。」 「可是他对苍——」峦觉得哲想简单了。 哲却一脸自信地分析起来,「绵对苍确实有依恋,甚至是爱恋。但是,刚才我见苍的反应,苍对绵绝对没有那种感觉。仅仅是不想伤害绵的一种妥协罢了。没有人会对自己不爱的人妥协太久,何况那么冷傲的苍。」 峦眼波流转了几番,想明白了,「你是想说,苍并不爱绵,迟早都会和绵摊牌?」 哲郑重地点起头,之后,他唇角勾得玩味,仿佛早已看穿了峦的心。 「我知道,你希望绵过得好。只要他好,你甘愿放手。但绵到底怎么才算好呢?自我陶醉地爱一个不爱他的人,你觉得他会好吗?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得面对现实。」 峦低头沉思起来,不自禁回想方才与苍见面的一幕。苍一如从前的淡然,随性。对于他,苍确实没表现出看情敌的示威感。 如果真如哲所说,那他把绵夺回来,才应该是绵最好的归宿。 「你为什么想要帮我?」转念,峦突然想到这一点,抬起头问。 哲神情变懒散,慢条斯理地发动了车,很平常地说:「我刚才不说了吗?希望你和绵重新在一起,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你就当我在赎罪。」 峦的思绪还打着结,哲的话也不能说没有逻辑,但峦就是隐隐感觉,绵的「死」,哲给自己定的罪太大了,有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味。 一个急剎车,峦身体一晃,思绪也跟着一顿。哲停在红绿灯前,倒计时红灯显示108秒。 哲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他与峦的聊天界面,选择了几张图片,却不发送,只在口中激将地问峦:「怎么样啊,峦董事长,要不要接受我的帮助呢?」 峦余光瞧着哲的莫名操作,好奇心起,嗯了一声。 哲立刻点了发送,紧跟着,红灯变绿,他启动了车辆。 峦打开手机,看到哲发来的东西,里面有绵的课表,绵的班级,绵的寝室,绵的同寝同学,以及绵的教辅导员,甚至还有绵的考勤记录。 峦不敢相信地瞳孔放大,再看哲时,目光像在看一个暗中偷窥绵,对绵蓄谋已久的黑手。 第172章 情书,99封(上) 峦多心了。 哲并不需要偷窥绵,调查绵,他之所以有绵的这些信息,是光明正大从学校资料库里查出来的。 周一,哲就带着峦一起来到寰鼎大学,他在这里有一个新身份——教育学院外聘讲师,主讲教育心理学。 而他能给峦的最大帮助,就是让峦当他的助教,帮他办一张员工卡,方便他随时出入寰鼎大学。 否则,寰鼎大学几乎封闭的管理制度下,峦不能总无缘无故地跑进来。 这一天,两个人走进大学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峦是在公司开完周一例会后赶过来的,一身简单商务装,搭配他颓废老成的样子,并不抢大学生的眼,感觉有代沟。 第260页 但哲就不同了。髮型打理得一丝不苟,时尚风衣搭配艺术感长围巾,加上职业病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的一抹浅笑,他的回头率几乎爆表。 听哲说,他是这学期才开始回校任教,满打满算不到半年,但好像全校师生都知道他的样子。 所有学生见到他都忍不住花痴地叫一声:哲老师好。 那种表情让峦觉得哲教学水平堪忧,上他课的学生估计不会缺勤,但也不会认真听讲。 「你到底是来给学生上课的,还是来误人子弟的?」峦忍不住调侃。 哲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你还是先了解一下,你这个助教主要是来帮我干什么的吧。」 峦吃惊地瞪了下眼,「你真把我当助教啊?」 哲抿唇不语,好像故意卖关子。 不多时,两个人就来到哲的办公室。窗明几净,办公桌上十分整洁。因此,一沓信件显得十分抢眼。 现在还有人这么喜欢写信? 峦诧异地拿起一封,「这是什么?」 哲讥笑一声,「老了吧,都不记得自己的学生时代了,这是情书。」 「情书?学生给你的?」 「对啊。」哲答得理所当然,在峦看来,还有些恬不知耻。 他干巴巴地笑两声,随手把信丢回原处,现在他更加确定,哲就是来误人子弟的。 「别乱扔啊。」哲嚷嚷着,拿起那封峦碰过的信,「这就是你要帮我干的事,帮我回信。」 「什么?」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哲却很淡定,还很认真,「怎么了?人家学生辛辛苦苦写的,我不能理都不理就扔垃圾筒吧,多不尊重人家啊。」 峦又干巴巴笑两声,难道让别人看别人回,就尊重人家了? 哲知道峦在想什么,不过他不想解释了,直接拿起那一沓信硬塞进峦手里,「反正你帮我搞定,我去帮你打饭啊。让你回忆一下学校食堂的味道。」 说罢,哲就走出了办公室。峦嗤了一声,把信件扔回桌上,他才懒得干这种哄小孩的事。 不过呢?左右无事,他倒是也有些好奇,现在这些学生写给老师的情书,会怎么写。 他随意抽出了一封。 「每当我坐在教室里看向敞开的门,总忍不住想,我与你会不会有这样的一次相逢呢?你不经意间路过,我不经意间抬头,彼此目光交汇到一处,便牢牢锁住,心里都是同样的话:你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峦的后背反射性崩直了一些,不是因为内容太酸,而是字迹有些许眼熟。 也就是巧合吧。峦心想。 他随手又抽出了一封。 「我喜欢散步,走得很慢,因为每一步都在盼望,你从背后拍上我的肩,哪怕就像陌生人一样跟我说一句:你好,问路。」 这字迹——和刚才那封一样? 峦来了精神,把所有的情书都打开,平摊在桌上,放眼望去,有半数的情书都是同一个字迹。 但是署名却各不相同。 峦看着这些情书失起了神,这时门有响动,哲拿着两盒快餐走了进来。 看着一桌子的情书,他笑了,「唉哟,说干就干啊。也不用这么着急,先收了吃饭。」 峦抬眉看着哲,没急着收,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嘴角笑得戏嚯起来,「你这些情书啊,不用回了。写这些情书的人,也没把你当回事。」 哲神情一顿,「什么意思?」 峦抬抬下巴,示意哲仔细看那些情书,然后将那些不同字迹的情书都收到了一边。 「看出来了吗?他们给你写情书,还在找人代笔。这样的情书,你还要一封封回?」 哲把餐盒放一边,摸着下巴不敢相信,「没想到啊,峦。你还研究过字迹?」 峦摇摇头,状态忽然有些委顿,他随手拿过一封凝视着,良久,沉声说:「我只认识这一种字迹,是绵写的。」 第173章 情书,99封(中) 其实,峦不是只认识这一种字迹,而是脑海里只有这一种。 毕业很多年了,生活中已经很少有机会看到手写的字。除了签名,他连自己的字迹都回忆不起来。 但是绵的策划手稿,清晰得如同烙在脑海里。 哲也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封看了看,片刻后,故作失落地嘀咕:「不会吧。难道以前那些——」 说着,他把目光瞥向屋角,一个放杂物的箱子里,里面还有一堆信封。 峦走过去,大概抽了五封出来,其中有两封是绵代笔的。看来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没跑了。 哲嘴角僵硬地抽了几下,「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当年我们写情书,就算是抄的,好歹也自己动个笔啊。」 他把手上的情书不悦地扔回桌上,抬眸就看到峦盯着那些情书发呆,准确地说是盯着绵的字迹发呆,双目越来越无神。 这一幕让哲的眼睛却越来越灵光闪烁,他夸张地皱起眉,像个老学究一样做出深思熟虑的样子,「这——总得给点教训吧。」 峦眼波微动,斜睨着哲,还不及猜哲要干什么,就见哲一个电话打给了辅导员,没过五分钟,绵所在班级的班长就来到了办公室。 在哲铺好的「罪证」前,班长立刻就招了。 小声又倔强地嘀咕:「绵喜欢写情书,我们觉得写都写了,也不能浪费,就拿来用用。」 第261页 哲火冒三丈,啪地一拍桌子,「你们拿情书当什么?拿我当什么?你们现在应该是为了爱义无反顾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就开始玩假的了。亏我以前还想保护好你们稚嫩的心,一封封看一封封回,生怕伤到你们的自尊。你们倒好,这署着你们名的情书,写了些什么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吧。」 峦暗暗翻了个白眼,他看出哲是故意夸张。哲哪儿有这么生气,就是想吓唬吓唬学生,演的很生气罢了。 结果没想到,班长还挺配合。 听了哲的话,班长着急地抬起头,一本正经,「我们知道情书里写的什么啊,我们都看过一遍才装信封里的,虽然不是我们亲手写的,但是都是我们亲手送的啊。」 峦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唇抿得很紧,心想哲快把这齣戏唱完吧,不然他怕要笑出声。 好久没有和在校生打交道了,脑迴路真是有趣。 哲也是暗暗咬了下唇,才把嘴角压下来。他更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觉得亲手送封情书,这诚意就够了是不是?你还不如给我送一天外卖呢!」 班长像听到了什么暗示,眸光一亮,笑得乖巧,「那哲老师您现在要买什么,我这就去帮您买。」 哲被气笑了,他抓起一封情书扔到班长脸上,「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们这个行为很恶劣。尤其是这个写情书的同学,自己辛辛苦苦写的情书,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用?」 峦突然不想笑了,感觉哲的戏有些跑偏。 他转过身,看到哲的瞬间,就见哲指着班长喊:「去!让这个写情书的同学,就在我楼下的篮球场上站着,站够两小时。别想偷懒,我在这能看得到。」 班长挠挠头,眼睛因吃惊瞪得老大,「哲老师,您是说只罚他一个人站?」 「对!」哲语气决绝,「这就是从源头解决问题,快去!」 班长哆嗦一下,不敢再拖延,转身就闪。砰一声,办公室的门关上,听得到班长一路飞奔着跑远。 哲的怒气如同有个开关,在班长的脚步声消失的瞬间,他已经气定神闲地把餐盒摆上桌,准备吃午饭了。 看见哲好像没事人的样子,峦隐隐动怒,「你刚才说,罚谁?」 峦的语气有那么点恐吓意味。 哲头都不回一下,认真吃了起来,「怎么?不捨得啊。我这不也是为了帮你嘛。绵不上课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哪个角落里躲着?这不挺好,马上你就能见到他了。」 峦看了看天,虽然是午时,但阴沉得很有压迫感,「好像要下雪了。」 哲噗呲一声笑,「放心吧。人家现在是正当年,身体好得很,不像你,一把年纪了。」 「我什么年纪啊!」峦不爽地瞪了哲一眼。 哲把峦的餐盒掀开,还好心地把一次性筷子抽出来,认认真真地摆好在餐盒上,「你说你什么年纪?该养生啦。不然啊,跟这些后辈折腾起来,你吃不消。」 哲说到后面,语气有些上不得台面。 峦一脸不敢相信,「哲,你有没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啊?」 哲大口大口吃得香,脸上乐得像听了什么笑话,「我在你面前装什么师表啊!再说,你这会儿操心起我的师表来了,我违规违纪把你弄进校园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为人师表啊?」 峦被怼得无语,但看着哲的眼神不变,还是那么不敢相信。 仔细回忆起来,他与哲几乎没什么私交,自相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就是医生与病患。在他面前哲始终是专业、精英的气质,很端着。 然而现在,他感觉哲与他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他也不知道哲是一直这样,还是突然变成了这样。 不过不管怎样,他都想离哲远一点。他怕,真的怕。这个哲太讨打了,他怕他忍不住。 峦没有上桌吃,他端着餐盒站在窗边,边吃边看向楼下。 没等他吃完,就看到一个白金色头髮的学生走进了篮球场。 是绵。隔着五层楼的距离而已,峦认得出来。 今天的绵穿了一身蓝红拼色的羽绒服,给人的感觉年轻、朝气有活力,还很不服管。 他迈着嚣张的步子选了个位置站定,顺便抬头向上扫了一眼。 峦看不到绵的表情,但是想像得到,肯定不怎么好看。他把吃了一半的餐放到一边,不太想吃了。 「怎么?秀色大餐上桌了?一看就饱了?」哲打趣。他已经吃完了,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走到窗边。 峦白他一眼,稍挪了挪距离,还是那句话,他怕忍不住。 哲没在意峦的反应,自顾自向篮球场看了过去,「唉哟,人缘还不错。」 峦也发现了,在绵站定后,刚才那个班长领着十来个人,也站在了绵的对面。 可以猜到,这都是那些用绵的情书造假的学生。 这时,一些白色的点缀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下雪了。 峦:「下雪了还不走?他们这么怕你啊。」 哲讥诮地摇着头,不再看了,转身走向办公桌,「你呀,真是忘记自己的大学生活了,他们怕的不是我,是怕拿不到我这门课的学分。教育心理学,是他们专业的必修课。」 说话的工夫,雪已经越下越大,很快蓝球场上的红色地面就全染成了白色。 这场雪早有预告,来得依然比想像中还要急。 第262页 - 「你们回去吧!不用陪我站着。」绵好心地对站在对面的同学喊话。 班长率先摇头,「那不行。明明是我们犯的错,只罚你一个,我们良心过不去。」 绵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儿,省下你们的力气,回游戏里多打几身装备出来,送我点就行。」 同学们相互看看,不是捨不得装备,还是觉得这就走了,有些不仗义。 他们又看向绵,正想再跟绵同甘共苦几句,眼神却都变了,好像被什么惊悚的画面惊到了。 绵看着大家异常的反应,身子崩直,后嵴发凉,「怎么了,你们。我身后,有鬼啊?」 众人好像还没缓过神,没人回答绵。 绵这时却感觉扑面而来的冰爽少了几分,只在眼前,却不在身上。 他抬头,看见一把伞支在他头顶。忙回身,正撞上藏在茶色墨镜下的深邃目光。 「我去!」绵一步跨开,作势要闪。 就听那人凉嗖嗖地说:「跑?你还在罚站,学分不想要了?」 第174章 情书,99封(下) 绵保持着一个大跨步的姿势,保持了整整五秒,最终还是慢慢地把跨出的那一步收了回来,重新回到了峦的伞底下。 两人一伞,并排站着,谁也不看谁。好像两个陌生人借着一把公用伞在躲雪似的。 不过,说不清是怎么样的一种氛围感,愣是让站在对面的一帮同学看傻了眼。 明明是个公共区域,明明陪罚陪得重情重义,可就是感觉尴尬,一种好多余的尴尬。 他们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阵,还是班长先开了口,「那个,绵,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绵反应,一个个就逃一般离开,眨眼就没了影。 雪越下越大,前方的视野里再看不到人。 绵用余光向一旁扫了峦一眼,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董事长阴魂不散啊,怎么混进来的?」 峦面色不改,语气也很平静,「我现在是你们哲老师的助教,你最好说话保持礼貌。」 绵不屑地笑了一声,「董事长人脉真广啊。该不会是哲老师让您来给我打伞的吧?」 峦摇了摇头,「是我想来给你打伞。我想,他只是罚你站,并没有罚你淋雪,这样对你公平一点。」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说声谢谢啊?」绵的话毫无诚意,还透着几分讥诮。 峦也不生气,简单勾了一下唇,「不必。下雪了,他本来不方便再让你罚站了。我这么做,也是让你多站一会儿。」 绵:「……」这个坏人! 两个人说话都面朝前方,好像自言自语,把天聊死后,依然面朝前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说,谁也没惹谁。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赏了一会儿雪,哲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压着声音对峦说:「喂,快回来吧。雪越下越大了。你现在身子骨可弱,比不上人家。」 峦听着,眉心越收越紧:你说谁强谁弱? 「你闭嘴。」峦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峦和绵并排在一个不算大的伞下躲雪,之间的距离要用毫米计算,尽管哲的声音不大,绵还是听了个大概。 他把头扭了过来,「大叔还是先回去吧。伞给我留下就行,我保证站够两小时。」 峦像是没听见,一动不动,有一种「我非要陪你」的倔强。 绵也感觉到了,这必须说是一种关照。他脸上的敌意因此慢慢收敛,同时,像是想到了些别的什么,变得有些慌张。 他的视线又回到茫茫大雪上,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大叔,直说吧。你一直接近我,不是因为天起收购吧。」 峦手一紧,伞微微晃了一下,「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绵面色犹豫,接下来的话好像不好说出口。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垂着头支吾起来,「其实那天,你走以后,苍和我说了。他说,我们以前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 峦没有想到苍会这么做,两个人的关系突然被抬到明面上,让他有一时的不知所措。 他握住伞的手,越来越收紧,有些颤的声音被他尽可能压到平稳,「看来那顿情侣大餐,你们吃得也不痛快。」 绵不停用眼睛乱扫起四周,看得出他心烦意乱,「苍说,他尊重我的选择,也希望我能用心去选择。」 峦僵硬地点了几下头,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便不敢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有点害怕绵接下来的话。 绵原本揣在兜里的两只手,拿了出来,手指聚在一起捏来捏去,头垂得很低,好像准备坦白自己犯了什么罪。 「其实,我原本想着,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现在又觉得,还是说开了对彼此都好。」 峦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头微微扭转了一个角度,扭到了余光都看不到绵的方向。 绵深吸一口气,「我想说,我,不是以前的我了。你,能明白吗?」 说完,他紧张地用余光看着峦,两手捏在一起已是青筋凸起。 峦没有动,眼前的雪幕开始模煳。尽管他感觉到绵在看着他,但他不敢迎上那目光。 半晌后,他长长唿出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是啊,他什么年纪了,该是情绪稳定的年纪了,不能让小孩子看笑话。 第263页 他还是没有看绵,但是轻轻笑出声响,「我明白的。」 「那——」绵磕巴了一下,想了想,小心地问:「你,不生气?」 峦摇摇头,终于敢对上绵的视线,语气温和,「不会,我和苍一样,尊重你的选择。」 绵松出一口气,他两手揣回口袋,脚有些麻了似地,开始原地踱步。再开口时,很像同学之间的聊天。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写那么多情书啊?」 峦:「不知道。」 绵看着雪花,痴痴地笑了,有些得意,「我是想写够99封情书,就用它们向喜欢的人求婚。」 说到这里,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变得很自嘲,「这方法是不是挺土的?但是没办法啊,我也不会干别的。我觉得这总比买什么东西有诚意吧。」 峦像是给绵打气,拍了拍绵的肩,「当然啦。买的东西谁都能买。但是你写的情书这世上独一份。求婚,就是要用一样独一无二的东西,去求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 「对对对!」绵两眼放出光,做出个一的手势在胸前不停挥舞,「我就是这个意思。」 峦看着绵激动的样子,突然没控制住,眼底一潮,哀伤无处躲逃,「这是你教我的。」 第175章 恋爱脑,晚期 绵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出峦在难受,神情也跟着难受起来。 两个人又恢復成并排站立,谁也不看谁的姿势,好像两个陌生人不经意间借用了同一把伞在躲避大雪。 「对不起,绵。」到底是峦先开了口,「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你相信我,虽然我看上去可能没那么高兴,其实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绵看着峦,想问又不太敢问似的不知所措。 峦展颜笑了笑,「你知道吗?遇到你之前,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世上了。但是现在,看到你还会跑,会跳,会生气,会玩笑,像从前一样,我真的好高兴。如果,苍可以让你继续这样下去,我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为什么这几个字听上去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绵把目光收了回来,低着头看向地面,做错事不知道怎么认错才好的样子。 峦说不出的心疼,他仰起头,看着扑天盖地的大雪。 这雪下得好急,好像是迫不及待地赶来,要帮他封存些什么。 这让他莫名收到一个提示:如果有些事翻出来,只会让彼此更加疏远,更加煎熬,那不如就让它永远冰封下去。 峦努力让自己笑得更自在了一些,然后挪动位置,与绵面对面站好。 「绵,以前的你,我不会忘记。现在的你,我愿意重新认识,但不会刻意打扰。你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都可以来麻烦我。哪怕是让我离开,也无所谓。」 绵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晶莹,明显他也很痛苦,「那不就是拿你当备胎耍吗?这你都不介意吗?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你不用管我。」 绵的头又垂了下来,哭腔浓重,「你不用给我打伞,我一个人可以的。」 峦也垂了下头,看到冰冷的雪面上,落下了两滴滚烫的液体。他自责地把手搭在绵的肩上。 「绵,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让你误会了。我是想说,我愿意当一个你靠得住的朋友,大叔也行。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包括帮你搞定苍那个冷冰冰的傢伙,好不好?」 绵惊愕地抬眸对上峦的视线,他不哭了,只剩眼底还残存着一层水雾。 他仿佛听到了一条震惊的消息,表情看上去不太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愿意帮我搞定苍吗?」 峦勾住唇,笑得很坦然,「真的。」 绵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把泪痕擦干,模样调皮起来,有种破涕为笑的感觉。 「那是你说的。成年人不许欺骗小朋友的,否则会遭报应。」 峦笑得肩膀颤了两下,配合着用了哄孩子的语气,「好。不骗。需要我发个毒誓吗?」 「那倒不用。你要真想骗我,毒誓也是骗我的。发不发一样。」 绵的语调变轻松,说完,他原地跳了两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忽然,他眼眸一亮,想到了什么,「对了,大叔,既然你对我这么好。我总得表示表示。送你个东西。」 说完,绵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我看你手机和我的是同一款。我新买的手机壳送你了。」 峦斜眸看去,有些意想不到,倒不是意想不到绵会送他手机壳,而是这手机壳他意想不到。 峦没有用手机壳的习惯,也从不关注。在他印象里,手机壳真的就是紧贴着手机的一层壳,有不同的颜色而已。 但是绵从手机上脱下的手机壳他没见过,想像都想像不出有这种款。 蓝灰色的,毛茸茸的,像毛绒玩具,而且还有个立体的毛毛小猫头。接电话的时候,特别像扼住了一只小猫的喉咙,小猫的眼神无辜又呆萌。 「你,要把这个,给我?」峦哭笑不得,很明显这与他的身份年纪统统不搭。 绵倒真不是开玩笑,听峦问还有点被误会的小生气,「当然是给你啊。」 说完,他自行把峦的手机从峦兜里掏了出来。不问峦答不答应,就把毛绒小猫套了上去,边套边说:「不许嫌弃啊。我才用了两天,跟新的一样。而且这个手机壳多适合你啊。」 第264页 峦憋着笑,唇角很弯,「适合我?」 「对啊!」绵理直气壮的,「你想啊,你那么忙,这大冬天的,你少不了在屋外的时候接电话,有这个手机壳,你的手机握着就不凉了。」 峦接回手机,确实暖融融的,很舒服。 「是吧?感觉到了吧?」绵看出峦的满意,脸上的欣喜也毫无保留。 他似乎还想再感受一下,又把峦的手机拿回了自己手里。 他摸着小猫头,很恋恋不捨似的,动作越来越温柔,好像摸着的是一只真正的小猫。 果不其然,他摸了一会儿就跟「小猫」聊上了,「小喵喵,谢谢你陪了我两天,我给你找了亲主人,要乖哦。唔——啊。」 说到最后,绵夸张地给了小猫一个大大的吻。 峦忍俊不禁,笑出些宠溺,「这么喜欢就留着吧。不用送我。」 绵正色摇摇头,「没事儿,又不是限量版,回头我再买个一模一样的。」 峦的眼眸闪了一下,「一模一样」几个字让他燃起了些念想。怕绵反悔似的,他急忙把手机拿了回来,「那我收下了,谢谢。」 顺便,峦看了看时间,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站了快两小时了。 「快回去吧。」峦说。 绵点点头,「好。」说着,他已经跨出一步。 峦忙跟上,「伞拿去。」 「啊?」绵夸张地叫了一声,「下雪而已,我打着伞回去,同学们会笑话我的。还是大叔留着用吧。」 不等峦再说什么,绵已经冲进了雪里。 快跑几步后,不知为何,突然他又止了步,顿了两秒,他转过身来看向峦,发现峦也正凝望着他。 他露齿而笑,笑得像冰雪里绽开的太阳花。 「董事长,关于天起的收购,我们可以继续谈。」绵说。 这应该算是回报吧?峦心想着,意会地微笑起来,点了一下头。 绵欣然转身,跑远了。 - 绵的身影已经看不到,峦站在原处,还在看着绵离开的方向发呆,直到绵留下的脚印都被雪盖到看不清,峦的视线才慢慢收回,落到手里的那只「小猫」上。 他摩挲着小猫的头,真有好暖,自带温度一样。 此时,小猫的一双眼睛看上去,好奇又期待,真的好像一只刚认新主的猫,等着主人给点安慰。 看着看着,峦鬼使神差地把手机越拿越高,在小猫的嘴上留下了一个唇印,就像绵刚才做过的一样。 瞬间峦有一种时空与意念混乱的感觉,他不由自主闭起了眼。 「咳咳!」 这时,两声刻意的咳嗽,把他从混乱中叫了回来。循声一看,就看到哲撑着伞向他慢慢靠近。 「你手机什么高科技啊,靠唇印解锁啊?」哲笑得古怪,有种明知故问的调戏感。 峦不悦地收起手机,到底把那句心里话说了出来,「哲,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欠揍。」 哲笑得肩膀乱颤,「咱俩以前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没必要让你了解我啊。」 峦懒得回应,起步往回走,哲不慌不忙跟在一旁,继续唠叨,「看样子,进展不错嘛!都开始送你礼物了。」 「嗯,」峦的表情很木,准确地说是没有表情,「因为我答应他,帮他搞定苍,所以,他送个礼物谢我。」 「啊?」哲表情扭曲地挑了个高音,脚步停住了,大脑宕机的即视感。 峦不理会,步子没有丝毫凌乱,继续向前走着。 走了好几步,才听哲在身后喊:「谈恋爱多了,容易恋爱脑吗?峦,你憋着什么坏招呢,跟我说说。」 峦停了下来,真的感觉拳头开始痒了。 他回过头,目光严肃得很有震慑力,「哲,我对绵不想用什么心机。他希望我帮他,我就帮他,仅此而已。」 哲的眸光在峦脸上扫了又扫,好像确认了峦不是开玩笑,神情慢慢归于平静。 他信步走到峦面前,认真地说:「绵希望你帮他搞定苍,那很明显,他还没有搞定苍。不管苍对他多宠着惯着,恋人未满,他感觉得到。」 峦不想听这些,他认为哲是想告诉他,他还有机会,还可以使些手段。但对于绵,他不想使用任何手段。 冷哼一声,他转身起步,想尽快离哲远一点。 「峦。」哲没有追上去,却把峦喊住,「那你知不知道,怎么搞定苍呢?」 话锋转到了峦没想到的方向,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得他动作一滞。 他站在那里,不回头,不说话,准确来说,他真不知道。 他与苍12岁相识,快20年的交情。 他一直以为两个人的交情称得上「熟知彼此」,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根本就不认识苍。 只能说,苍与哲是同一种人,他们有很多面,你能认识他们的哪一面,全看他们想给你展示哪一面。 见峦不说话,哲脸上露出挑衅的气息,「要不要听听专业人士的分析啊?」 峦缓缓侧过头,用余光看着哲,没有更多的表达,但「要」的意思很明显。 哲浅笑了一声,没绕弯子,「苍的那颗真心埋得很深,爱情对他来说很危险,他不想碰,也不敢碰。所以寻常路行不通。想搞定苍,只能先婚后爱。」 峦转过身,拧着眉直视着哲,有些困惑,想听哲说得更多。 第265页 哲走近几步,语气郑重而肯定,「也就是说,用尽一切方法,先逼着苍跟他结了婚,一切才有可能。」 峦微垂下眉,大概明白了,就是绵要在苍不爱他的情况下结婚,才有可能让苍爱上他。这是一场倾其所有,破釜沉舟的赌。 真的要帮绵赌这一把吗? 哲细细打量着峦,把峦的纠结看得清清楚楚。 忽地他噗呲一笑,话说得又讨打起来,「方法我告诉你了。到底要不要告诉绵呢?你这个恋爱脑自己考虑。」 哲说完,不再理会峦,自顾自离开。峦没有拦哲,他知道哲下午有课,否则他没必要来。 稍思忖了片刻,峦独自回到哲的办公室。他将哲收到的所有情书一封封拿出来过了一遍。 98封,如果没有人刻意模仿绵的字迹,绵写的情书已经有98封。最后那一封,写了没送出来,还是还没有写,峦不知道。 他瘫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眼前是一片空白,感觉却与他在机构的时候,面对一片黑暗的感觉并无二致。 空虚,无望,虽生犹死。 这时,手机弹出一则gg,吸引峦的目光停在了手机壳上,他的心被触碰了一下。 他抚摸着毛茸茸的手机壳,像是拨弄着内心唯一柔软的部分。 不得不说,现在的感觉与那时又不完全一样,至少,现在的他有机会守护他的男孩生活顺遂,还有机会帮他的男孩达成心愿。 他想起他们最后的天台,想起那场绵强颜欢笑的生日会,想起绵愿意为了他赌上自己的命。 想起那天他对绵说过,让绵把心愿都告诉他,他来帮绵一一实现。 也许这个心愿不是他想听到的,但他没有资格对绵说「不」,他不配,他不许。 峦笑了,笑得很苦,他拿过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不要在乎苍爱不爱你,逼他跟你结婚,先婚后爱,你才有机会。苍只能这么搞定。 发送,成功。 几秒后,回復。 「谢谢,大叔你真好。我会了。」 第176章 无辜的受害者 周三,上午十点三十分,斩神大楼里有个讨论会。 快年底了,节日一个跟着一个。公司项目管理层,以及各个游戏的主策划及主程都坐在会议室里,他们要讨论游戏的节日活动设置。 一些老游戏能更新的空间已经不多,主要集中在新年皮肤,新年礼包之类的添加,讨论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而目前公司最主打的一款网游《桃源》上线时间不长,正在榜上热销。 年底除了添加皮肤与礼包,一定要上一部分新功能才能维持热度,大赚一笔。 策划们准备好了ppt正一个个口沫横飞地讲述着,峦听得也很认真,对待工作,他没有马虎过。 嗡——嗡—— 突然,手机震了起来,声音不大。大多数人都没听到,但离那声音最近的助理,迅速给了大家一个眼色,会议室顿时安静到针落可闻。 这是项目讨论会,参与的人都是项目制作方面的人,正常情况下都没有需要及时响应的工作电话,所以参会时都要求把电话静音。 那么,能来电震动的手机,只剩下董事长那一部。 所以,当大家听到有手机震动声时,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董事长,目光都在询问董事长要不要接电话。 峦看了一圈大家的反应,面色未改,随意把手探入怀里,直接挂断了电话。 「继续。」他平静地说。 助理稍感意外,和董事长开过无数次会了,也不是头一次有电话打断,基本上都是现场就接了。这种看都不看是谁就挂断电话,实属头一次。 不过他也不敢乱猜,点了一下头后,向正在讲述ppt的策划眼神示意了一下。 那个策划意会,张口准备继续讲,这时,嗡嗡——手机震动声又来了。 大家再次看向董事长,那个策划更是紧张,不知当讲不当讲。 峦神情依旧,任由手机震着,只是手指在桌上点了又点,似乎他也在考虑当接不当接。 助理不懂了,「董事长,要不要先看看是谁,或许有什么要紧事。」 手机嗡声停了,但停了两秒,马上又响了起来,对方明显露出你不接我就唿死你的倔强。 峦眉心微微一蹙,若有所思,以前身上有晶片的时候,检测到他身体有异,机构的电话才会这样打到他接为止。除此之外,他身边没有敢这么骚扰他的人了。 莫非是—— 峦突地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抖,他快速掏出了手机,果然,真的是绵。 接下来,一屋子的人都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瞅着他们的董事长,手里多了一只与自身气质极其违和的「小猫猫」。 那小猫被董事长扼住喉咙,一双眼睛大大的,里面全是乱入后的呆萌,好像在说:我是谁,我在哪儿,这好像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峦在拿出手机之前,预料到会有这种尴尬状况,这也是他犹豫接不接电话的原因。 但当他看到是绵打来的电话,这种尴尬直接被他无视了。 「餵。」 「餵什么餵?」绵的脾气很大,「你居然敢挂我电话!」 话筒音量本来不算大,但架不住对方在吼,一屋子人的瞳孔好像又大了一圈。 第266页 峦用不拿电话的手揉着眉心,转移大家注意力,另一只拿电话的手,假装随意地减小了音量。 「在工作。」峦说。 绵不服气地呵呵两声,「我找你也是为了工作啊。天起,不收购了?」 峦余光扫了一下周围的目光,暗暗松了口气,他刻意清晰哄亮地重复了一遍,「天起啊,当然收购。你们的条件列好了?」 绵慢悠悠地说:「条件嘛,就是要和老闆直接面谈。」 峦表情很商务,语气也一样,「时间地点呢?」 绵在那边嘻嘻嘻地笑,「今天下午我没课,劳驾董事长来学校找我呗。」 「好。」 「那早点啊,我四点钟还要和同学们玩末世桃源呢。」 「好。」 「……」 「还有事吗?」听绵没再说话,峦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静了三五秒,还是没动静,峦正打算补一句「没事我挂了」,这时却听绵怨气满满地又嚷了起来。 「你今天舌头是租的啊?跟我多说一个字费钱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事儿还多着呢,我看你是不是都能一个字回我。」 峦:「……好。」 「嘿——」绵较上劲了,嘴上开始巴巴地,语气还挺蛮横,「你不露脸给我制造个惊喜呗?」 「啊?」 「就是假装我男朋友,送个惊喜给我。但不能让人看见你的那种惊喜。」 「嗯?」 「有什么奇怪的,这不是你教我的嘛。我得逼着苍跟我结婚,那我觉得就是先把我们两个人的事儿闹大,大到他不跟我结婚,我就没脸见人。他可能一个心软就答应了,你说是不是?」 「是。」 「所以第一步,我得让学校的同学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但是又不能让他们知道谁是我男朋友。」 「对。」 「对你个头啊!」绵好像已经气到跳脚,「你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蹦啊。」 峦没说话,暂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他觉得回个「对」字,合情合理,可是怕绵嚷嚷个没玩,不好收场。现在毕竟开着会呢。 没想到,峦的沉默让绵一下子安静了。好像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开口时,没了方才的嚣张,反而善解人意了许多。 「那个,我也就说说而已。让你假装我男朋友,给我制造惊喜,挺过分的。你就当我没说。」 峦想了想,还是回了一个字:「好。」 绵那边静了片刻,语气更不好意思了,「那下午你来了联繫我,先挂了。你——」 好像心中有什么纠结,绵说了挂电话却又拉了个长音没有挂。 长音拉了两三秒,最后,绵匆匆说了句:「别生气啊。」 说完才把电话挂了。 绵认为,峦之所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是因为生气了。 这一点,峦也猜到了。他收起手机,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然后便思忖起来,好像还陷在电话内容里,忘记了接电话前的事。 在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会还开不开了。 到底是助理冷静,干咳两声后,笑着打起圆场,「这个天起啊,是个年轻人为主的新公司。做事呢,也是很有年轻人的个性。有想法,有创意。这也是我们极力想收购天起的原因。」 说到这里,众人都微笑地点起头,助理把头又转向了董事长,「董事长,关于天起收购的问题,要不我们会后再研究?」 峦抬起眼眸,目光炯炯,像是考虑好了,「我是在想,末世桃源里能不能加入伪丧尸的设置。伪丧尸可以变身信使,向玩家送一些特殊礼物。」 助理:「……」董事长这思维跳跃得简直飞起。 众人也是一怔,从天起收购到末世桃源,倒是他们转不过弯来了。 好在助理久经沙场,第一个接了上来,「董事长,能不能展开说说。」 峦立即站了起来,擦干净白板,一边讲述,一边例起了功能项。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赞许声频出,倒不是刻意的彩虹屁,全是发自内心感觉想法不错。 说完了,峦把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拍,跨过项目经理,直视着末世桃源的主程,「能不能实现?」 主程受宠若惊似的,站起身立即表态,「能,肯定能。」 峦缓缓坐下,依然凝视着主程,目光凌厉得让人后怕,「我想先看一个小样效果,多长时间?」 「两天,我觉得——」 「下午四点!」峦不等那主程说完,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屋子里气氛忽地凝重,甚至有点惊悚,所有人眼神都不好细讲,简单来说就是感觉董事长有点不是人了,比要求996的老闆还不是人一些。 主程求助地向众人看了看,没有用,最终他极其无助地苦了脸,「董事长这——有点难。」 峦面色没什么生气,也没什么失落,他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到了滔身上,「有没有可能?」 滔像是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眼睛越瞪越大:你是在问我?关我什么事啊? 峦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话说得没有商量,「完成了,这个月你俩双薪,完不成,这个月只留基础底薪。」 先前那主程一听,立刻面向滔,态度诚恳又虚心,「你想要哪些接口,我整理给你。」 第267页 滔摆出一张冰块脸,他不想要任何接口,他想死。 【作者有话说】:滔:老闆谈起恋爱不是人,怎么破? 作者摸摸滔的头:你就是帮主角谈恋爱的打工人。 第177章 烦!学渣教室撒狗粮 会议到这里草草结束。也不能叫结束,而是转换了会议重点。 只剩下末世桃源项目的相关制作人员,以及滔。他们进一步和董事长沟通一些细节后,就都开始忙。 滔虽然恨得牙痒,也还是全身心地投入进来,他从来不跟钱过不去。 而且众目睽睽下完成一项看似不可能的挑战任务,还挺有成就感的,特别是所有相关人员都好脾气地给他当助手,相当舒坦。 即使是峦,也怕滔随时有问题要沟通,都没有亲自开车去学校,而是找了代驾。 一路上,峦电话握在手里,就等着滔随叫随应。 不过滔到底是个高级黑客,程序思维系统性很好,问题一次性地沟通清楚,并没有打电话烦他。 当他到寰鼎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峦想了想,还是没有联繫绵一起吃午饭。 既然绵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男朋友是谁,他不想和绵走得太过亲密,让人看到。 他找了家校内的小餐厅随便吃了点,估摸着大部分学生都吃完午饭的时候,才给绵发了个消息:「我到了,你在哪儿?」 绵的消息回得很快,还很贴心,「吃饭了吗?」 峦回了一个字:「嗯。」 大概是这一个字又让绵忐忑了,以为峦还在生气呢。他直接发了语音过来,语气很讨好:「你给我个定位吧。我去找你。」 峦走出餐厅,向四周看了看,他已经很久没回学校了,看着有些陌生,于是回復绵:「还是你找个地方吧,发定位给我。」 绵没有再坚持什么,不过花了挺长时间,过了小二十分钟才给峦发了个定位过来。 峦按着定位找过去,是一个阶梯大教室,没有课。稀稀疏疏地坐着些学生在上自习。 绵外套脱一旁,穿着件并不起眼的卫衣坐在最后,怕引人注意,还刻意戴了顶毛线帽藏住了自己白金色的头髮。 要不是他提前说了自己坐在最后一排,峦一时都没认出来。 教室里很热,峦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走到了绵旁边坐下。 「在这里谈吗?」听得出来峦有些排斥,很不习惯。 这种安静的环境下,说话好像有罪。他不仅是压低声音,而且只能用气息声说话,都不敢震动声带。 绵却好像很中意这种感觉,调皮地笑笑,也用气息声说:「对啊。像不像卧底接头,无间道。」 峦觉得不像,除了都偷偷摸摸的。 最要命的是,这种音量下对话,两个人发声的时候,不自觉得就得把头靠得很近。 峦甚至能感觉到绵的唿吸搅动着他脸颊前的空气,莫名有种春风拂面的暖意。这让峦心跳开始乱。 他离开校园很久了,但也没久到失忆。校园里的情侣们坐在教室角落里低声软语的画面,他还有印象。 两个人现在这般说话,在外人看来,怎么都不可能是在谈无间道的事儿。 「这样没关系吗?」峦忍不住问,「不怕别人误会我们是情侣?」 绵笑得狡黠,「误会就误会呗,他们都不认识我。这是电子工程系的大教室,我们系的人不会来。他们说这个系的学生都是些学习机器,无趣得很,是0是1都看不出来,全跟和尚似的。」 峦嘴角抽了抽,「是吗?当初我在这里上大学的时候,可不觉得。」 绵眼里放出光,满是期待,「原来是校友啊。当初你哪个系?」 峦:「电子工程系。」 绵:「……」我不信,骗我的。 空气在两人的对视中凝固了些许时间,绵还是不信,使劲摇了摇头,「你逗我玩的。你们斩神要收购我们的时候,我们暗中调查过斩神。都说斩神董事长学美术的。」 「那只是业余爱好,只是这份爱好帮我打出了些名气,更多人知道罢了。但专业就是专业,需要我找这里的老师来做个证吗?」 绵愣愣地看了峦好一会儿,似乎逐渐相信了。旋即他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想隐蔽反而撞枪口了似的,有点慌。 「那一会儿,万一有这个系的老师过来,不会能认出你吧?」说完,绵着急忙慌地从书包里找出一条围巾,围在了峦脖子上,围得很高,直接围住了峦的下颌线。 他还不放心,把自己的毛线帽摘下来,给峦戴上,戴得严严实实地,连眉毛都挡住。 峦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由着绵在他身上捯饬。 直到绵收了手,峦看着绵因静电炸起来的头髮,忍不住抿唇笑得呵护,他抬手把绵卫衣的帽子戴上,并帮绵整理起不安分的头髮。 绵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一把脱下毛线帽,炸毛的样子得有多搞笑。 他也忍不住笑抿起唇,拿峦的眼镜当镜子,看着峦给自己安抚头髮。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帮着对方打理,在对方的眼里找自己的影子,这画面不说是在撒狗粮,都没人信。 同一排坐着的一个学生,被狗粮刺激到了。嫌弃地余光扫着他们,重重咳嗽了一声。 绵扭过头看了那同学一眼,也不高兴了,关你什么事啊? 第268页 「你看什么?」绵语气还有点挑衅。 那同学气鼓鼓地哼一声,「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谈恋爱的。一看就不是我们系的。学渣!」 啥? 绵眼睛瞪圆,一撸袖子感觉要打,峦忙一把把他按住,在他耳边低语:「别闹,你在人家地盘上。真打起来,我们系的老师可就真来了。」 绵委屈地嘟着嘴,「可是,你学弟骂我。」 峦看了那同学一眼,收回目光时,看着绵,有一种没有原则的宠,「别跟他们计较了,他们那是嫉妒。你也看到了,你有的他们没有。」 绵扫视了一圈教室里的人,人真不算少,但都一个隔一个地坐着,谁也不理谁,自顾自在刷着题。满满一屋子,就他与峦挨着坐一起。 还真是我有的,你们都没有。 他的心情瞬间好了,也对,不必跟单身汪们计较。 不对!和单身汪们计较的方式,就是撒狗粮,以撑死他们为目的大撒特撒。 绵心念一转,坏笑露了出来。 眼瞅着刚才那同学,还用余光时不时地打量着他和峦,绵一手支起头,色眯眯地向峦看去,眼神拉起了丝。 「好了,我们开始谈收购的事吧。」绵的语气暧昧到让人脸红,「收购」两个字换成「卖身」似乎更搭一点。 峦憋住笑,强作一本正经地说:「此情此景,除了恋爱,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哈哈—— 绵一个没忍住,直接朗笑出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声音突兀得像平地一声雷。 所有学生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看了过来,绵不好意思地收声捂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很好意思地就把头躲进了峦怀里。 峦顺势用手臂揽住了他,并善解人意地用手挡住了他的脸。 【作者有话说】:单身汪们:打!必须打!他们这是不辞辛苦,特意来我们地盘撒狗粮的。污辱性太强。 第178章 不能露脸的男朋友 收穫了满满一波「仇恨」的目光,绵知道这地方呆不下去了。 特别是当他听到峦的心跳时,触电一般弹开,更感觉此情此景不宜继续下去。 「不,不好意思。」绵尴尬地小声说。 峦礼节性地笑笑,「是我不好意思,没有推开你。」 绵脸一红,恍惚感觉峦刚才是搂了他一下。但现在纠结是谁不好意思,只能让两个人更不好意思。 绵转移视线,向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坐回了原样,没有人再看他们俩,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谈吧。」绵建议,语气商务了许多。 峦的笑意未改,轻轻点了下头,帮绵拿起了外套。 两个人最终还是决定去校外谈,峦开车把绵带到了一家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离学校不算太远,但档次很高。 倒不是他们家的咖啡多好喝,纯粹是因为所有餐具都是高档奢华的手工艺品,凭空让一杯普通咖啡的价格翻了五倍。 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种地方一般学生消费不起,峦觉得完全能把绵碰到同学的概率降低到零。 绵一走进这里,就被舒适的园艺风吸引,两棵看不出真假的枯树在屋中央,上面挂着形状不同,颜色不同的小灯笼。 周围都是两张双人沙发面对面,中间放一张原木茶几的卡座样式,沙发慵懒风十足。 此时咖啡馆里人不多,仅能看见三对情侣,都是依偎在同一张沙发上,一起玩着同一部手机。 绵看着侷促起来,感觉这个地方默认只招待情侣。 他瞪着「你图谋不轨」的眼睛看向峦,「干嘛来这儿?」 峦笑得很纯粹,「别多心,只是觉得这里不会碰到你同学。」 绵扫了一眼架子上各式各样的精緻咖啡杯,猜出了这里价格不菲,他撇了撇嘴,「那倒是。」 两个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峦没看菜单,直接点了两杯蓝山咖啡,外加一份红丝绒酸奶慕斯,很熟悉这里的样子。 「你常来这儿?」绵不禁问。 峦耸了下肩,「大学时候常来。」 「哦。」绵看了一眼其它几对情侣,下意识想到峦当年不可能是一个人来,莫名有些不自在。 咖啡还没上,他没什么其它的事掩饰,就开始折腾茶几上的小绿植,很熊孩子地折腾下来两片叶子,拿在手里玩弄。 峦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一直等到两杯咖啡端上了桌。 彼此都小心地呷了一口后,峦才提醒绵:「是不是该谈收购的事了。」 绵倒吸口气,好像峦不提醒,他真要忘记了。 「对对对。」绵说着,放下咖啡杯,从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煞有介事地打开至某页,递给峦看。 峦认认真真接过,认认真真地一行行看,其实总共也没几行,但好像每一行,峦都十分严谨地考虑了半天。 绵也不好催,就坐在那里等着,有节奏性地一口一口抿着咖啡,中间穿插着吃一口红丝绒酸奶慕斯,还真合自己味蕾,感觉特别好吃。 眼瞅着,咖啡快要见底,甜点也要吃光了,峦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绵终于忍不住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三点半了。四点钟他还约了同学们组队网游呢。 第269页 「那个,这些条件很过分吗?我知道,我要求是多了点,但是价格可以再降。」绵小心翼翼地问。 峦放下记事本,拿起自己那杯没怎么喝的咖啡小抿了一口。 「都凉了吧。」凉了就别喝了。 后半句冲上绵的舌尖,不过被他压了回去。因为前半句还算关心,后半句有点暴露他催促的小心思。 不过话虽然收了回来,行动上他还是给出了一个心急的暗示,又看了一眼时钟。 峦抿着唇笑笑,没说话。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个笔记本,操作了一番。 然后,他很公事公办地说:「你的这些要求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就是斩神对天起要给足独立创作的空间,在制作上不做任何干涉。也不是不能答应,不过我需要了解天起的主策划人,能不能独立拿出让我们盈利的东西。」 说完,他把笔记本向绵推了过去,屏幕上显示的是末世桃源的登陆界面。 「让我先看看你的游戏水平吧。」 绵顿住,做思忖状,脸上的焦灼感随着思虑一点点散了,慢慢露出「原来如此」的意会模样。 他拿过笔记本,一边输入用户名密码,一边说:「董事长想让我帮你们测评游戏,可以直说,不用绕这么大的弯。」 峦简单地勾了下唇,又呷了一口咖啡。 绵领完了登陆礼包,又领了一堆挂机奖励,然后便拿出手机在群里吼了一句:不回寝室了,但四点的约,不见不散。 说完,他喝光了自己的咖啡,吃光了那块甜点,两手放一起活动了下筋骨,一切就绪,大战在即的样子。 这时,他抬眸看了看峦,峦瞧了过来,他忙又把视线收回。等峦视线移开时,他又看向峦。 几个回合,很明显他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太好意思说。 「怎么了?」峦淡淡地问,「我们的游戏你觉得哪里不满意,可以直说。」 绵假笑着扯了下嘴角,「不是,我是想说,你要看我玩游戏,不需要坐到我旁边来吗?」 说完,绵低下头,紧紧张张的。 这原本就是一句简单的邀请,但因周围的气氛太过暧昧,这句话莫名渲染出一种表白的意味。好像约等于「你要做我男朋友吗」。 绵说完,顿感觉不合适,正想着说什么弥补一下,峦已经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坐了过来。 两个人之间气氛变古怪,被人按头结婚一样,亲近又疏远。 好在绵的同学陆续进游戏了,绵赶紧和同学们聊了起来,假装峦不存在。 不一会儿,人齐了。绵带着一帮人冲出了桃源结界,他们要去杀一批丧尸,从丧尸身上搞些曾经的现代人物件,拿回去建设他们原始部落。 今天,他们最期望的收穫是过期罐头。罐头虽然不能吃了,但罐头罐子可以给他们提供金属。 有了金属才能打镰刀,有了镰刀才能收割小麦。再不收割,蝗虫就要来了,他们得饿肚子了。 绵手指翻飞,在聊天框里叫嚣:500个罐头,不够不归,拼尽血力! 一帮丧尸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向他们聚拢过来,绵叮叮咣咣杀红了眼。 这时,同伴们发现了哪里不对。 「绵!你被丧尸包围了。放大招啊。」 绵慌乱地敲了几下键盘,发现攻击大招失效了。他忙给自己织了个防护罩帮他挡一时,顺便和同伴们惊唿:「今天的丧尸不对,里面有一个戴头盔的发现没?从来没见过。是不是它让我大招失灵了?」 「不会吧。游戏没显示有更新啊。」 「没大招,你不死定了?」 「慌什么,咱们去救啊!」 「什么情况!绵,你身边有结界了,我们过不去!」 …… 我去!我是掉陷阱了吗? 绵看到防护罩已经抵挡不住,只能凭基本技能厮杀。他一把扯下耳机,「你们游戏是不是bug了。」 这话明显是问峦的,但峦不说话,只静静地看。 绵也没工夫追问,他的血槽要空了。 「绵,一路好走啊。」 「等兄弟们復活你吧。」 「我们会带着你未完成的使命继续的。」 …… 周围已经哀声遍野,奏响了送别歌。 绵也别无它法,看到自己的血量只能扛最后一击了,他放弃了抵抗。 这时,整个画面突然安静下来,好像时间静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绵你又偷学什么大招了?」 绵一脸懵,「我没有啊?」 这时,那个戴头盔的丧尸瞬间飞起,变成天使的幻影,转变的特效金星飞舞,让周遭末世的荒凉一下子变得花团锦簇,而先前那一群丧尸也在这片金星的洗礼下,变成了一只只美丽飞舞的蝴蝶,围着绵飞了起来。 「不是,这画风不对啊。」 「怎么个意思?丧尸里还混有救世主呢?」 不少玩家也被这个战区的异动吸引了,弹幕飞得极快:为啥我们那边血雨腥风,这边春光乍泄啊? 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张大了嘴看着。 一颗砰砰跳的红心,从天使手中飞了出来,飞到了绵旁边,一下下地碰着他,好像找他玩似的。 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发了一个最基础的攻击方式。 第270页 红心裂开,里面又是一颗红心,再打,再裂开,又是一颗。 绵不明所以,快速不停地攻击起来,画面中好像出现了一个红心喷泉,一堆红心不停地冒出来。然后一行字从红心中弹出:心有千层,尽数为你,祝我贪心的小男友,心想事成。 绵兴趣来了,激动得攻击更快。 随着绵的攻击,不冒红心了,开始冒金币,文字也变了:财富五车,许你为聘,助我贪财的小男友,穿金戴银。 弹幕炸了。 「什么?游戏更新求婚功能了吗?我怎么没看到?」 「要氪金的吗?在哪里在哪里?」 绵的一帮同学更疯狂了,「绵,你男朋友!太酷了吧。」 「不是,你还未成年耶,早恋不合适吧。这么好的男朋友,不如让给我吧。」 绵猜出来是谁干的了,他扭头兴奋地看了峦一眼,谢都来不及说,便在键盘上一阵输出。 「滚!是我男朋友,谁都别想抢!」 这时,天使手一挥,弹出个对话框:告诉我你的心愿,我来帮你实现。 绵想都不想,立刻输入几个大字:「500个罐头。」 确定后,那些飞舞的蝴蝶全掉在了地上,落地成罐了。 结界也打开,众人都冲上来哄抢。边抢边嘲笑。 「绵,你傻啊!你怎么才要500个?应该要1000个。」 「不是,你才傻,要什么罐头啊,直接要镰刀不行吗?」 「你要这么说,咱是不是可以直接要小麦?」 弹幕笑成一团,「一帮蠢萌蠢萌的小朋友,你们想要的难道不该是同款男朋友吗?」 绵看着大家聊得热闹,也笑得合不拢嘴,一次又一次,自然而然地,笑倒在峦怀里。 好像从前一样。 从前,绵也是一笑就喜欢往峦怀里扎,像一只开心了就想被rua两下的猫。 峦纵容地笑着,看着。 几度意识失守,像从前一样想搂住绵,但都在动作进行一半的时候,重回理智,把手放了下来。 他怕绵发现不对,又像触电一样弹开。那样两个人之间的自在会戛然而止。 也许这就是哲所谓的爱的过程忘记了,爱的感觉还在。 现在的峦,只敢小心地回味一下这爱的感觉,不敢奢求太多。 他端起那杯凉咖啡,大喝了一口,原来凉掉的咖啡这么苦。 过了好一会儿,峦的凉咖啡也喝完了,绵也和同学们玩笑够了。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对上视线。 「这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拒绝了呢。」绵说。 峦转了转手上的空杯子,浅笑,「提前告诉你,还叫惊喜吗?」 绵憨憨地笑两声,「唉,我的意思是,咱俩演出戏,我假装很惊喜就可以了。」 峦笑着看绵,没有再说话,只是笑得很脸谱化,没什么情感在里面。 绵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忙紧张地解释:「我是想说,这样更好。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帮我追别人。 绵想到这里,神情不安起来。好像才发现自己让前男友帮自己追别人,实在是渣得不像话,他羞愧地垂下了头。 峦放下杯子,笑得很客气,「不用谢。也不用不好意思。是我答应了你,要帮你。所以没帮到你的话,我才过意不去。如果帮到你了,你就开心一点。不然,我会很有挫败感的。」 绵抬头,「你当然帮到我啦。现在不只我同学,恐怕全校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还是个超好超好的男朋友。」 峦躲开绵的目光,嗯了一声,好像笑不出来了,只好闪躲。 他点了数下头,向茶几上扫了一眼。杯子,盘子都空了,似乎没什么理由再留在这里。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峦说。 - 两个人开车回到校门口,天色已经变暗,快到晚饭时间。 「要一起吃个晚饭吗?」绵犹犹豫豫地问。 峦听出来,这就是一句客套,如果两个人一起吃晚饭,这一出惊喜的戏码可能就白演了。 不过峦没有说破,只是普普通通地回了句:「不了,我还有事。」 绵点点头,「那我走了。」 「嗯。」 两个人相互告别,一切平稳,就像两个刚刚谈完收购合同的商务伙伴。 只是比商务伙伴恋恋不捨了一些。 峦坐在车里,目送绵走到校门口。这时,校门口里突然涌出一帮人,把绵围了起来。 「绵!是不是男朋友送你回来的?让我们见见啊!」 原来是绵的一帮同学在这蹲他,准确地说,是在蹲绵的男朋友。 那些人不约而同地向峦这里看,急着想看峦长什么样子。 峦没什么不自在,由着那些人张望。他的车窗本来就是单向镀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何况现在天这么暗了。他们也只能看看而已。 只要他不下车,没有人能看到绵的「男朋友」长什么样。 绵拉住那些同学,「别闹,今天他不方便见你们。挑个好点的时间,我让他请你们吃饭。」 「有什么不方便啊?该不会——衣服被你扯烂了吧?」 一帮人起上哄,学生们还是单纯一些。 说起暧昧的事,起闹声并不刺耳,听上去只让人会心地想笑,感慨青春的躁动。 第271页 绵给了说话那人一拳,笑得也很坦荡,「别瞎说,我们没干什么。」 「那这周末,说好了。周五让他来接你回家,顺便请我们好好过个周末。」 「对对对。」 「……」 大家不依不挠,缠着绵把这个时间敲定。 「好好好。」绵思忖了一会儿,佯装无奈地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餵……这个周末,也就是后天下午,能不能来接我回家啊?……没事,就是我同学都想见见你。」 说到这里,同学们的起闹声推波助澜。绵的语气顺势开始撒娇:「你来吧,你再不出现,他们都以为我说的男朋友是假的,笑话我呢。我多没面子啊。……饭你可以不跟我们一起吃,负责结帐就行。……那说定了,不许爽约啊。」 说到最后,绵兴奋起来,同学们也兴奋了起来,看来周五之约已经定好了。 接着他们推推搡搡,有说有笑地一起涌进了学校的门,天黑到在他们走进校门那一刻,就辨不清谁是谁了。 路灯亮起,没什么力度。 峦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响,安静得像一块砖。 砖上趴着的小猫,一双大眼睛倒映出路灯零星的光,看上去好像在哭。 【作者有话说】:峦:欺负老实人啊。 第179章 分手讲究快狠准 周五,峦在公司一直在忙,忙得午饭都让助理简单打了一份送到办公室。坐在电脑屏幕前,一边吃一边看ppt。 有时候真的要庆幸一份忙碌的工作,能把人的思绪全部占据,不必白费时间去想一些左右都为难、左右都不能改变的事。 现在的峦,不敢主动去靠近绵,只敢等绵随叫随到。 这是他给绵的承诺,也是他给自己立的约束。 他不想,也不能让绵产生困扰,他希望绵能心无顾虑地去追求他想要追求的人或事。 然而,一通电话却突兀地打断了他,好像刻意来撩拨他内心的欲望,刻意来挑战他的约束力。 是哲打来的,很寻常地叮嘱:「下午我有课,你这个助教别迟到啊。」 「你周五有课?」峦回忆了一下课表,他记得教育心理学是周一上一次,周四上一次,再没有了。怎么突然周五有课呢? 但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哲周五有课,他这个助教也就挂个名而已,难道还真要去吗? 峦正想怼回去,哲先倦倦地开了口,「你看到的只是绵这个专业的必修课课表。我一周还有一次青春期心理干预的选修课。」 峦嗤了一声,「管你什么课。我这个助教难道不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哲呵呵呵地笑了好一阵,笑到峦想挂电话时,才怪里怪气地说:「别装了。我是你的心理医生,还能不了解你在想什么?我可是好心好意给你个藉口来见绵啊,错过了,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小猫」手机壳在峦手里被狠狠捏了一下,与此同时,哲挂断了电话。 跟这些玩心理战术的人打交道真是烦死了,他们好像很清楚你的弱点在哪里,很清楚什么时候可以来上一刀,把你藏起来的欲望逼到无处可逃。 峦的思绪彻底乱了,没办法凝神在ppt上。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不停踱起步,踱了三圈后,到底是关了电脑,离开了公司。 他得承认,他不敢去见绵,不表示他不想去见绵。即使是远远地看着,他也想看绵一眼。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觉得他应该和哲说声谢谢。不过等他见到哲,几句沟通之后,他又觉得那句谢谢可以免了。 哲似乎是打着帮他的藉口,真的需要一个助教。 周五下午的青春期心理干预,是教育系和心理系一起上的大课,地点在全校最大的阶梯教室。 峦先帮哲调整好了音响设备,然后还要从八个班三百个学生里,随机抽出一百来个学生点名。 其实峦觉得点名这环节根本没必要,和他想的一样,哲的课不会有人缺勤。 而且屋子里的学生明显比三百个要多,还有些其它班的学生来蹭课。当然他们的目的不是蹭课,也是来磕颜的。 这个误人子弟的祸水。 峦不屑地看向哲,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哲身上确实有一种界于好人与坏人之间的邪魅属性,挺招人的。 当年他们在同一所大学,虽然互相不认识,但是彼此都有耳闻。 都是系草嘛,而且气质有些雷同,免不了拿来比较。 那时候哲的风评比他要好一些。毕竟大学时的他已经开始犯混了。虽然看上去更高冷,但男友不断。 而哲看上去温润许多,却一直戒情断爱,连个绯闻都没传出来。 「喂,你到底点不点名啊?」见峦失了好一会儿神,哲拿着名册在峦面前晃了晃。 峦收回思绪,白了哲一眼,「你上个课,搞得跟粉丝见面会似的。还用点名?哪个爱豆会给粉丝点名?」 话是这么说,峦还是接过了名册。 接着,他面无表情,清冷地叫着一个又一个名字,机械且麻木。 只是在叫到绵的时候,有些微不可查的停顿。而绵回应的那声「到」,让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 绵坐在倒数第四排的位置,整堂课一直在那里写写画画,没有认真听。 第272页 峦坐最后一排,歪起头就可以看到绵,就是能看到的部分不多。 时间在这种远距离的凝望中慢慢熘走,峦一点点落寞下来。 这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等下了课,绵就该和同学们去赴他的周末之约了。 也不知道苍会不会进学校来找绵,他和苍会不会又一次尴尬遇到。 想到这里,峦找出那天绵给他戴的围巾和毛线帽,像那天一样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他已经想好,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绵离开,等绵差不多离开学校的时候,他再走。 铃声响起,课结束了。 哲收了个尾,便垂下头整理教案,同时很寻常地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同学们下课。」 「啊——」 明明都没怎么认真听讲,一听要下课,开始意犹未尽了。 一时间,教室里堆满了撒娇声,「哲老师,拖个堂呗。再聊几句。」 哲笑得很无奈,「聊什么聊?过你们的周末去。」 「哲老师周末怎么过啊?要不要参加一下我们的社团活动?」 「哲老师,再多等一会儿,给我们答个疑呗?」 「哲老师——」 「哲老师——」 …… 一群学生像唿唤偶像返场一样,不捨得哲离开。 哲见有几个学生已经跃跃欲试想上讲台来缠住他,只得笑着给了个警告:「全给我坐位置上不许动。等我出了教室再走,不然我报警你们信不信?」 信肯定是不信的,但大家还是咯咯笑地留在了原处,等他们的哲老师先走。 这时,教室的前门突然开了。这扇门就在黑板的旁边。自然而然,开门进来的人能吸引住全场人的目光。 于是,大家都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几乎遮挡耳垂的高领羽绒服,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深色墨镜。 是苍。 遮得再多,也是遮给陌生人看。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包括峦,包括哲,包括绵。 峦坐直了,哲动作一滞,绵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现在已经下课了,很多学生陆续站起,绵这一站并没吸引多少人。 但峦注意到了,应该说,只有峦注意到了。即使是苍,他的视线方向也没有朝向绵。 「快点。」苍沉声说,向着哲的方向。 「啊?」哲惊讶地看着苍,动作停滞,有些恍不过神。 苍不耐烦地深唿吸了一次,「快点,电影快迟到了。」 哲还顿在那里,看着苍似乎想看出些更多的信息,但一教室的学生好像已经懂了,不能再懂了。 他们拍起了桌子,「原来哲老师有约会啊!」 「这是哲老师男朋友吗?」 …… 起闹声突起,把哲叫回了神,他哭笑不得地牵了牵唇角,「闹什么闹?掀了房顶,砸的可是你们。」 一帮学生们才不管,叫唤得更凶。 哲压不住了,随意摆了摆手,向苍走了过去。 苍直接扣住哲的手腕,在震耳欲聋的「啊」声中,把哲拉出了教室。 很快,两人手牵手的背影已经看不到,激动的吃瓜声却还像浪潮一样翻涌。 不过大家都动了起来,有的在收拾书包,有的已经往门口走,都没有要在教室里继续吃瓜的样子。 只有绵还木呆呆地站在那里,魂不附体。 峦小心地挤过人群,离绵近了一些。听到绵身边同寝的朋友把绵叫回了神。 「绵,你怎么了?我们走吧。」 「对啊绵。你男朋友该来了吧。他在哪儿等你呢?」 绵僵硬地转了一下头,好像思绪很乱,他得一点一点地整理,好半天,他才整理出一句话。 他断断续续地说:「哦,我男朋友啊,他刚才来消息说,他身体不太舒服,好像感冒了。」 「啊?」几个同学听了,整齐划一地惊唿出声。 这一声惊唿似乎让绵更清醒了一些,他掏出手机,「哦,对了,他也说不好意思,所以买了附近电玩城里5000个币,让我们随便玩,玩开心一点。」 同学们一听,失落一扫而空,马上又兴奋了起来。 相较于绵的男朋友长什么样,他们好像更在意这个男朋友够不够大方。 绵把领币的条码分享给了同学,然后抱歉地说:「那个,你们去玩吧。既然他感冒了,我想早点回去看他。」 「唉哟,真是贤惠啊。」 「也对,早点回去,给他暖暖身子,好得快一点嘛。」 …… 同学们又嘻嘻哈哈拿绵打趣玩笑,绵始终笑着,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不停催他们快去玩,越晚人越多。 - 不知不觉,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到最后只剩下绵和峦。 喧嚣终于褪尽,只剩死寂。 绵像块木头一样伫在那里,看着前门的方向,一动不动。始终没有回过头。 峦站在绵的后三排位置,也不知道绵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看不到绵的脸,但是一个背影也让他感觉沉重。 苍今日的举动,他也始料不及。 虽然哲告诉过他,苍并不爱绵,迟早和绵摊牌,但苍选择了这样一个情境,这样一个方式与绵摊牌,谁都没有预料到。 第273页 不得不说,挺狠的。 在一个人企盼到热烈的时候,给他一瓢冰水,这种伎俩峦使用过无数次。 可没有想到,苍学得这么透彻还用在了绵身上。 峦不敢去打扰绵,只静静地陪着绵站着。 真是可笑,在这个校园里,峦撩拨过无数的「男友」,曾被同学们戏称为「钓系海王」,但没想到,事隔经年,重返校园的他却对着一个真心想撩的人不知所措。 悄悄离开,于心不忍。迎上去安慰,趁火打劫。 峦目光四下乱扫,说不清他是期望绵转个身还是不转身。 在他想清楚这些之前,「木头」终于活了。 绵有气无力地背起背包,向教室外走,没有回头看。 峦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一直默默跟着。 绵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向校门外走,他似乎深知他同学的生活轨迹,所以有意避开所有他认识的人。 走了半个多小时,峦终于感觉出绵的路线,绵是要从学校另一个偏门处离开。 那处偏门学生使用的不多,主要是货车出入。 看着绵走出大门,拐了弯。峦疾走几步,追了上去。扭头却看不到绵了。 这么快就打到车了?峦怅然地嘆了一口气。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两声,看得到看不到绵有什么区别呢?他都不知道自己一路跟着的意义是什么。 就这么垂着头胡思乱想着,突然,峦感觉肩膀被人搭了一下。 峦一愣,扭头就对上绵的眼。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得让峦心里难受。 「你还要跟我多久?」绵说,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寡淡如水。 峦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时语塞,他可以想出无数调侃的话,来缓解这时的尴尬,比如「路是大家都能走,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之类。 但他说不出口,绵这不活不死的样子,让他嗓子很紧。 绵等了一会儿,听峦不说话,好像有点失望,脸上终于有了些情绪,是抱怨的情绪。 「你到底是不是个霸总啊?这种时候一直跟着我算什么?难道不应该直接把你的豪车开过来,把我按车里说:我不许你不开心。然后拿钱往我身上砸吗?」 峦愣住了,似乎没想到绵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后,他过意不去地说了一句:「我……没钱。」 第180章 该让谁犯个罪? 没钱? 绵盯着峦看了半天,像看撒谎的人会不会脸红。 前两天才请人家喝一百多一杯的咖啡,谈着几百万的项目,转眼就哭穷? 嘿嘿——绵被逗笑了,峦却实事求是得很有底气。 绵一脸「我服」,四下乱看着点了点头,「没钱是吧?那你打车送我回去?」 峦略一颔首,採纳了这个建议。不然真要再走回去开车,也确实怪累的。 于是,他拦了辆出租。 绵不声不响,顺从地跟着峦上了车。 「去哪儿啊?」司机问。 「瑞——」 「云渡街。」 在峦说全「瑞安豪庭」之前,绵用一个新地址打断了他。 司机惊了一下,从车内后视镜里向后看着两人,却没启动车,明显在等峦作决定。 没的说,以司机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来谁付钱,得听付钱那人的。 峦抬眸接过司机的目光,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听他的。」 司机耸肩一笑,笑出看冤大头的意味,同时边摇头边启动了车辆。 峦知道司机这一连串反应是什么原因。 云渡街——高档消费集中区,普通工薪族不会去,富一代很少去,富二代才喜欢去那里挥霍的地方。 峦也没怎么去过,他不差钱,但是他不烧钱,所以也没有和那个地方匹配的气质。 想当然,司机刚才那一笑,就是在笑他大肿脸充胖子,为了追个小男生,棺材本都不要了。 - 周末有些堵车,到云渡街的时候,五点多了,快到晚饭的时间。 「你想吃什么?」峦问。 绵随意地向四周停放的豪车瞅了瞅,佯装贴心地说:「董事长既然说没钱,那我就给你省点。咱买点食材回去做着吃?」 峦也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家超市,不是一般的超市。 他纵容地笑笑,「听你的。」 「唉呀,会做饭啊?中餐西餐?」 峦笑意不减,「听你的。」 绵赞嘆地点了好几下头,「那我就随便买了哈。」 说完,他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引着峦去了那家超市。 超市里也有寻常的水果蔬菜,但都打着有机,而且是有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包装精緻地摆放在那里,每个细节都在告诉你:没钱勿碰。 绵对这些只扫了一眼,他得先选主菜,随意逛了逛,他来到了牛排区。 显眼位置摆放着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新品,巧克力牛排,看介绍说这牛真是吃过巧克力的。 峦也不清楚是真是假,但绵看了挺高兴,买了。一小块要一千来块,两人两块就是两千多。 「我只要两块,够省了吧?」绵说。 峦:「……你正长身体,可以多吃一点。」 绵一听,高高兴兴又拿了一块,「大气啊!剩下买什么,听大厨的。」 第274页 虽然嘴上说听峦了,在峦挑了些配菜水果后,他还是不客气地从红酒专卖区里,拿了一瓶两万多的拉菲。 用他的话说:我很省钱啦,你看我都没拿那十几二十万的呢。 当然,慎重起见,他还是跟峦确认了一句:「你结帐啊,我可是『真』没钱。」 峦面色平静,不慌不忙掏出一张储蓄卡,结了帐。 绵斜眼看着,笑着打趣:「唉哟,这是谁在说没钱啊?」 峦淡淡一笑,只是回应,看不出什么意思。 - 两个人离开超市,峦叫了辆车回家。这是峦新买的房,三室一厅的公寓。 一进屋,绵就很不见外地到处看,每间房瞧一遍不说,还拉开人家的衣柜瞅了瞅,甚至随机抽出两条底裤比了比,是不是一个号。 峦看着多少有些无语,「你在找什么?」 绵撇撇嘴,「你怎么新买这么大个房子,真是一个人住?」 峦拿着食材正往厨房走,步子稍稍顿了一下,但没打断什么。 他把食材拿到案板上开始准备,同时很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新买的房子?」 绵跟到厨房,靠在门边理所当然地说:「这房子一看就很新啊,没怎么住过人。」 峦扫视了一圈厨房,干净得光彩照人,这是一直没住过人的样板房,确实是新。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峦不再说话,开始准备,目光一直停留在食材上。 绵就在一旁,目光一直在峦身上,看着看着,他好奇地直接上手,把峦的墨镜摘了下来。 「你干嘛在家还戴墨镜啊?」 话落,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动作都滞住了。 很奇怪,对于峦来说,那一层墨镜并不妨碍他什么,可一旦摘下,他的思绪就有些把持不住。像一道封印,一旦揭开,许多过往的画面就疯涌而至。 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两人一起「合租」的日子,每天也是他在厨房里准备菜餚,绵就在一旁笑嘻嘻地陪着,需要的时候打打下手,岁月静好。 仔细想想,应该就是那段日子让他品尝到一种归属感,让身为实验体的他感受到生而为人的舒服,也是那段日子让他燃起了对抗机构的决心,想要找喜欢的人,普普通通过一辈子。 但命运真是会下刀,知道让你尝过后再失去,远比从来没尝过要难受得多。 峦一时情绪翻涌,看着失而未復得的人,想动不敢动。 至于绵,他动作的停滞,似乎全在峦的「颜」上。 「大叔,你不戴墨镜好看多了,也没我想像那么老啊?如果把鬍子剃干净——」说到鬍子,他极其自然地用手指去抚摸峦的胡茬。 傻瓜,前男友不能这么撩的,何况是一个还没忘情的前男友,还是个会失控的前男友。 峦一把扣住绵的手腕,力度强到让绵感觉到痛。 绵吓了一跳,他看到峦眼底腥红,感受到一层强制的压迫感,顿时紧张到语无伦次,「你,要,干嘛?我,我,我喊人啦。」 绵眼里的慌张,让峦意识回体,同时鼻子一酸,眼底变潮热。 这让绵神情斗转,「你——哭了?」 峦强硬地收回目光,将绵甩开。并顺手夺过了绵手里的墨镜,重新戴起。 「不是,我有眼疾,还在调理。厨房灯光太强,我眼睛受不了。」 说完,峦垂下头认真处理食材,心情落寞,肉眼可见。 绵自觉做错事,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厨房。 - 听到绵的脚步声远,峦长长吁出一口气,心有余悸:怎么能这么不淡定呢? 他心里清楚,不能在今天对绵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不想对绵使用任何心机,任何手段。 然而,累积下来的恋爱经验还是在提醒他:一个人受情伤的时候,你最有机会趁虚而入,但这步棋只能点到为止,踏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冷静,再冷静。 然而,没想到的是,厨房外的那位,好像千方百计地要引他踏错那一步。 峦做了份水果沙拉,煎好了两份牛排,走出厨房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光很昏暗。 也不能说是昏暗,而是换了一种柔和的光源,把整个客厅调制得过于旖旎动人。 绵把屋里的一堆香熏蜡烛,全点上了。 这些蜡烛不是峦买的,算是买房赠送。他买的本来就是样板间,那些香薰蜡烛放在那里,为了拍照好看,更为了暗示买家,一个优质的房子,可以让你的生活更有情调。 现在好了,情调从摆拍进入实践了。 峦尽量让自己神情寡淡,把牛排和沙拉摆上桌。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拉菲,已经被打开了,绵还贴心地提前放好了高脚杯。 此情,此景,还有个未成年,怎么说呢?他真的想犯罪。 相比之下,绵纯白到爆。 他眨着一双等夸的眼睛,「现在怎么样?这个光线,眼睛不会难受了吧。是不是可以不戴墨镜了?」 峦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摘下了墨镜。 绵很开心地倒出两杯红酒,自己那杯少些,峦那杯多些。很懂事地表态:「我未成年呢,不能多喝,就陪你喝点。」 说完,他拿起刀叉准备享受他的大餐了。 第275页 峦也切起了牛排,吃了几口后,他一边切一边耐人寻味地说:「你知不知道,这种氛围,有人管它叫烛光晚餐。正常情况下,准备烛光晚餐的人,都带有不好描述的目的。」 绵翻着眼想了想,假装听不懂,「你有什么目的?」 峦继续垂着眉吃着,「我想说的是,你不要对我有什么目的。别以为砸点钱,我就会乖乖听话,我也是有原则的。」 绵吃了一口牛排,眉头紧锁,不是牛排不好吃,是峦的话不太好消化,什么意思啊? 「你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说吗?」绵忍不住问。 峦面色不改,依然吃得沉稳,「这句话,当然是不花钱的一方说的。」 绵更晕了,「这不是都你花的钱吗?」 峦耸了下肩,嘴角缓缓勾起,「说了我没钱。」 「可是在超市——」 不等绵说完,峦掏出他结帐的那张储蓄卡,拍到桌上推向绵,「在超市结帐的这张卡啊,是你的。」 绵嘴张得老大,刀叉脱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的?」 峦认真点点头,抬眉看着绵,「对啊,你失忆前给斩神开发了一款游戏,当时承诺你有20%的分成。先打这张卡上了,所以这张卡上的钱,都是你的。」 绵的嘴张得更大了,半天合不上,过了好一会儿,等峦自顾自地把一块牛排都要吃光了,他才幽幽反应过来,眸光扫视了一圈眼前的豪横大餐,瞬间觉得不香了。 「也就是说,这这这——都是我花的钱?」一顿吃下去小三万,肉疼,太tm肉疼了。 看到峦继续点头承认,绵气得想哭。 什么嘛!失恋想找个金主敲一顿,结果发现自己才是那个金主。 他一把夺过峦的叉子,吃掉了叉子上正要放进峦嘴里的那块牛肉,边嚼边把自己那盘牛排放到峦面前。 「帮我切好。不出钱,你还不出点力?」 峦憋着笑,顺从地帮绵切起牛排。 绵还不解气,直接双手废了,张着嘴等峦投餵。 峦温温柔柔地餵过几口后,绵还是气鼓鼓的,一口喝了自己面前那杯拉菲,又斟了一大杯。 峦:「不是未成年,少喝吗?」 绵白峦一眼,「我买的酒,你管我喝不喝?」一仰脖,他又一杯喝了下去。接着,还要倒一杯。 峦见状,伸手去夺绵的酒瓶,还没夺到却发现酒瓶已经离开酒杯,这一次绵只倒了一个杯底。 看来绵很清楚自己的酒量,而且,他并不打算一醉解千愁。 呵,还挺冷静。峦不由赞许地看了绵一眼,又送过去一块牛排。 但这一次,绵没有吃。一杯半拉菲,没有让绵喝醉,但好像达到了酒壮人胆的量。 绵像换了个人,眼神变得轻佻又挑衅,他摇着杯中那一点点酒,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峦旁边。 他下半身背靠着餐桌,上半身扭转向后,用手指在峦下颌上撩了一下,声音酥软地喃:「既然,都是我花的钱,那是不是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啊?」 峦神情依旧,波澜不惊,他看着绵,不接纳不拒绝。 绵完全转了过来,俯下身,胳膊肘撑在餐桌上,眼神拉丝地粘在峦的眼底,「大叔这颜值,捯饬捯饬能逆天啊。配得上我一掷千金。怎么样?今晚从了我吧?」 峦噗呲笑出声,他对逢场作戏的人向来免疫。 「还是不要了。」他笑得随意,「万一你酒醒不认帐,说我欺负你怎么办?你到底还是未成年,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绵嘴角一垂,生气地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揪住了峦的衣领把人拽到脸前,「你以为呢?真以为我给你送乐子来了?我要的就是给你找麻烦。否则我——」 话说这里,绵似乎突然被什么闪到,表情突地一变,若有所思。 须臾后,他松开峦,站直起来,左右踱起步。 同时,他自言自语:「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跟未成年实锤的话,一定很麻烦,越是有名有身份的人,就越麻烦。如果我和苍——」 峦的耳边嗡地一声,脸色越来越难看,黑如锅底,他知道绵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这时,绵一拍大腿,兴奋地坐回峦对面,「大叔,我才明白。你说的先婚后爱,是要先上床是不是?」 峦直勾勾地看着绵,满目疮痍。 【作者有话说】:绵: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峦:……你敢! 第181章 论一个备胎的高级修养 绵并不在意峦的反应,他兴奋起来了,好像在迷宫里瞎转了好久,终于看到了出口。 他给自己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 峦脑子里还嗡嗡响,木然看着,都忘记阻止。直到酒杯满了,他才醒过梦。 正想提醒绵不要喝,就见绵端着那杯酒冲进厨房,然后大口喝进嘴里,咕噜了几声,又吐了出去,反覆做了几次。 他居然用两万多的拉菲漱了漱口。 峦知道绵打算干什么了,他要假装醉酒做一些疯狂撩拨的事,似曾相识,故技重施,只是换了猎物。 峦握紧自己那杯酒,酒杯在他手中不住颤抖,好像随时都会碎。 绵又弄出一些酒,零星洒在自己身上,现在的他真是一身酒气了。 若非峦见过他真正喝醉的样子,也会相信他已经醉到胡作非为。 第276页 绵穿起外套,背起背包,担心酒气散得太快似的,忙慌地说:「回家!」 话音落,他已经打开了门。 些许微凉的空气扑了进来,让峦清醒了一下,他快速冲上去把绵一把拉了回来,关起门,并把绵壁咚在了门上。 咣的一声,让绵一哆嗦。不过他看向峦的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恐惧,似乎在厨房里被吓过一次,第二次胆子就变大了。 即使这一次的峦,看上去明明杀气更浓,分分钟要把他吃掉一般。 见峦只是兇巴巴地看着自己,半天不动,连话都不说,绵眼珠子转了又转后,开了口,「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的语气,要多淡有多淡,听得出来,绵赌定了峦不会干什么,要干,他早就干了。 峦支在门上的手背,青筋分明,眼底又开始灼得疼,有什么东西冲上来就要抑制不住。 他站直了一些,顺手按在了客厅大灯的开关上。亮光忽至,眼泪从他眼角滚落下来。 峦迅速转了身,缓步走回餐桌,拿起了自己的墨镜,沉声:「我送你回去。」 绵咬住嘴唇,后知后觉自己又做了很过分的事。 他的鬼主意可以想,可以用,但真的不必在前男友面前透露出来,还是对自己似乎还在惦记的前男友。 他过意不去地低着头,小声嘀咕:「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峦用手指将一根根蜡烛捏灭,语气轻得,就是蜡烛熄灭时若有若无的那缕烟,「你一身酒气,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话说完,蜡烛已经全部熄灭,峦穿上外套,拉着绵走出了屋子。 - 车内很暖,车外很寒。 绵侧着头,看向车窗外,一层雾气蒙在车窗上,只能看到些模煳的光。 他尝试着把目光移回车内,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但几次尝试都作罢。 峦的脸色很吓人。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直到瑞安豪庭38号已经在前方视野里。 峦把车停住,看到瑞安豪庭38号亮着灯,心堵得难受,不能也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余光向绵看过去,见绵没急着下车,而是垂着头,两手在一起,不停用力捏着手指,紧张得不知所措。 峦心念一转,想到这一路上,自己阴沉沉的状态估计把绵吓着了。 「不下车吗?」峦放缓了语气,打破沉寂。 绵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峦,「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 「不,」峦打断了绵,强扯出一点笑意,「是我不对。明明是我说过,只当一个你用得上的朋友。在朋友面前,你没有任何错。是我情绪不好,打扰到你了。」 绵再度垂下头,捏着手指力度更重,好像要掰断一根手指向峦道歉似的。 这让峦反倒自责起来。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笑得更自在了一些,同时收起了安全带。 「好了。一会酒气散了,戏可就开不了场了。我送你到门口吧。大醉的人被人搀回去,比较合理。」 峦说完,先行下了车,深唿吸了一次后,他绕到车的另一边,帮绵打开了车门。 绵不敢直视峦,慢慢下了车。峦抬起绵的一只手臂把他架在肩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 「酒醉了,要怎么走,不用我教你吧。」峦的语气已经很平静,平静得像两个和平分手的情侣再度偶遇,彼此问候,礼貌得可以。 绵还垂着头,没有回应。峦便往前迈了一步,却发现绵没有动。 「怎么了?」峦问。 绵吸了下鼻子,揉了揉鼻尖,也平静下来,「我怕我演不好,还是你背我吧。」 峦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好。」说罢,他俯下了身。 绵趴到了峦的背上,一阵冷风袭来,他下意识紧搂住了峦的肩,唿吸就在峦的耳边,一股股热流暖着峦发红的耳垂。 「大叔,」突然,绵低声呢喃,「你真的还喜欢我吗?明知道我心里有别人,还在喜欢我吗?」 峦的速度稍慢了一些,但没有停。缓走两步后,他轻轻「嗯」了一声。 绵:「那为什么你今晚不对我做什么呢?多好的机会啊。只要你强势一点,我就逃不了了。」 峦轻声笑笑,「喜欢,不一定要占有。」 「可是,」绵的语气疑惑起来,「同学们说,喜欢一个人藏不住的,那种想上了对方的冲动,藏不住的。」 峦再度笑出些声响,「真的喜欢一个人,不仅仅会有霸占他的冲动,还会为了他学会克制。别听你那些同学胡说。」 耳边的唿吸声,移到了颈间,隐隐还混有抽泣的声音。 「怎么了?」峦脚步停了下来。 绵摇摇头,「你别对我这么好,其实,我宁可你今晚对我做点什么,欠你的,也算我还了。」 峦释然吁出一口气,继续向前走,「绵,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你一条命,所以,就算你让我不开心了,也完全不用自责。」 绵不说话了,抽泣依旧,而且越来越重。 不多时,走到门口了,峦迟疑片刻,按响了门铃。 他想,一个喝得大醉的人,应该没有自己开门的清醒。 一声过后,外院的门开了,但苍没有出现。 峦背着绵走到楼门前,一搭扶手,发现门是开的。他推开门,正看到苍走了过来。 第277页 苍与峦有一个短促的对视,然后就神情焦急地看向绵,「他怎么了?」 听到苍的声音,绵从峦身上滑下来,刚才压制住的抽泣仿佛再也压制不住,他一头扑到苍的肩膀上,放声哭了出来。 苍莫名其妙看向峦,又问了一次,「他怎么了?」 峦也没想到,绵突然大哭,这和他想像中不一样,他原以为绵会像上次撩他一样,不停迷迷煳煳往苍身上贴的。 现在,他也不清楚这是绵设计好的戏码,还是依然陷在两人刚才的对话情绪中没有走出来。 在苍的注视下,峦犹豫了少许时间,最终,他还是决定按绵最初的剧本设计演下去。 「他就是看到你和哲在一起,心里难受。所以喝了些酒,喝得有点多。」 峦说完,绵的哭声更大了,眼泪打湿了苍的肩,而且像是哭没了力气,整个人有些站不住。 苍扶住绵,有点无奈,还有点无措。他看向峦,峦后退了一步,准备走了。 「峦!」苍唤了一声。 峦却配着这声唤,转了身,迈起步。 「峦!」 「好好照顾他。」丢下这句话,峦没有回头。 - 回到家,峦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他熄了灯,只点了一根蜡烛,摘下墨镜。 他拿着剩下的半瓶拉菲,坐到窗边,一边看着窗外的都市霓虹,一边对瓶吹。 几大口过后,他拿出手机,调出电台音乐里的伤感分类,用一些苦涩的音符给他下酒。 一段段轻音乐配着烛火的摇曳缓缓流淌出来,与他的心绪溶在一起。 「爱情,无所谓最好的人,只不过是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了一个人而已,那个人就是对的人。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对方不喜欢你,未必是你不够好,只不过是你来错了时间。」 不经意间,峦想起曾经读到的这句话,凄悽惨惨地勾了下唇。 这时,音乐声突然被一个消息声打断,峦愣了一下,斜眸将那只「小猫」翻转过来。是绵。 「你睡了吗?」绵问。 第182章 软绵绵的小金主 峦原本半躺在窗边的懒人沙发上,绵的消息让他坐直了起来。实话说,他有些意外。 「没。」他匆匆回了一个字。 不多时,绵的消息又来,「今晚,我和苍没做什么。」 峦把酒放到一边的茶几上,站了起来,有种被男神翻牌后的慌张,他边踱步边敲文字。 「计划失败了?」 没有发送,想了想,会不会有些兴灾乐祸?删掉。 「怎么回事?」 没有发送,想了想,会不会太八卦了?而且自己真的关心这个吗?删掉。 「为什么告诉我?」 还是没有发送,想了想,会不会让绵以为自己不想听,不耐烦?删掉。 又踱了两步,峦终于发送出了一条消息:「你还好吗?」 那一头的绵,也好半天没有回来消息,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看得峦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消息发过来了,就四个字:「能视频吗?」 峦没回文字,直接发了视频邀请。 绵接得很快,画面中的绵背景也很昏暗,隐约能看出来他坐在床上,只开了一盏床边的小夜灯。 「这个光线,你看着不会不舒服吧。」绵问。 峦笑着摇摇头,「我眼疾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太在意。」 绵抿了下唇,笑得很疲倦。 一时,两人均沉默,只是相互看着。峦看出绵情绪很不好,几秒后,他再谨慎地问了一遍:「你,还好吗?」 绵垂下眸光,不敢正视峦的样子,小声地说:「今晚,我一直哭着停不下来,苍就给我泡了醒酒的茶,安慰我好好休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峦内心复杂,他听不出绵这句话的语气,感觉没有悲喜,以至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 眼神向四周闪烁了一阵,他才过意不去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惹你哭。」 绵使劲摇起头,「你别说对不起,你这么说,我更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短短一句话,绵的哭腔从无到有,从有到重。说完绵又忍不住哭了。 峦紧张地走来走去,「绵,别哭了。你没做错什么,不要哭。」 绵抹了一把眼泪,尽量平復自己,让自己能开口说话。 「是我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对苍,我,放不下。不看到他结婚,不确定我们不可能,我,放不下。对不起。」 绵这句话说得很用力,每个字都吐得很辛苦,夹在哭声里,破碎不堪。 但是峦听明白了。他仰了下头,控制住自己哭的冲动,再看向屏幕时,他努力翘起嘴角,「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别哭了。我说过,我不打扰你的。」 绵捂住嘴,哭到不能自持,这让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太敢听绵接下来的话。 他怕绵会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之类,他怕他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留不住。 如果真是这样,他想现在就挂断电话,不给绵再说话的机会。 然而,绵还是赶在他挂电话之前开了口,用泣不成声的方式努力说了出来。 「接下来,我可能要说一些,不是人的话,你可不可以先答应我,不要生气,不要怪我。」 第278页 峦心绞疼,在视频画面之外,他悄悄抚了下胸口,勉强「嗯」了一声。 绵咬住唇,顿了好一会儿,倏地目光一沉,哭诉了出来:「就是,我希望,你能一直等着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能一直喜欢我。等到苍不要我的时候,你还愿意要我,不会嫌弃我。」 峦顿住脚步,神情也愣住了,绵的话出乎他意料。 按正常逻辑,这番话说给备胎,的确很不是人,渣男本渣了。然而对于峦来说,居然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比他想像得好了太多,太多。 也就是说,绵并不排斥他的「纠缠」,甚至说,他和绵还有可能在一起。 峦眼底的灼热感开始一点点消散了,几秒钟后,他噗呲乐出了一声。 「你笑什么?」绵赌气地扁起嘴。 峦的情绪快速回温,脸上笑得越发让人舒服,「我是想说,我们很有默契啊。你希望我做的,就是我希望去做的。」 绵又抹了一把眼泪,彻底不哭了,「真的吗?这么无耻的要求,你同意?你不想骂我打我吗?」 峦坐回沙发上,半躺下来,挑衅一般,拿起茶几上的那瓶拉菲小喝了一口,「怎么会想打你骂你呢?刚吃了你买的大餐,我讨好你这个金主还来不及呢。只要钱到位,你多无耻的要求,我都答应。」 绵一时恍不过神,峦的反应同样出乎他意料。他盯着屏幕发了好半天呆,心情开始回暖。 「嘁——」终于,绵嫌弃了一声。不过,嘴上虽然嫌弃着,肉眼可见,嘴角已控制不住上弯,到底是被峦逗笑了。 「今天不是刚和我说,你是有原则的吗?怎么?你的原则这么快就过期了?」 峦笑了两声,「我的原则就是,你可以无耻,但不可以无法。」 绵直接笑倒在床上,笑了一会儿后,又摆出生气脸,「哼,早知道你答应的这么爽快,我就不哭了。害得我哭了那么久,眼睛都哭酸了。」 峦看出来,绵一倒下,倦意就卷了上来。眼睛酸没酸不知道,但真的有些睁不开了。 他不再开玩笑,劝说:「睡吧,不早了。」 绵打了个呵欠,心中石头落地,所有的脑细胞都不想再工作了。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依然保持着两人视频能看到彼此,接着他无理要求起来。 「等我睡着了,你才能挂。今天你吃了我的,喝了我的,不能不听我的话。」 峦点头,「好,金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绵笑嘻嘻地闭起眼,动了动唇,好像还想再打趣几句,但很快就睡到唿吸平稳,真是哭到筋疲力尽了。 峦看着绵睡着的样子,小小地品了一口酒,终于品出了两万多的拉菲,诱人的口感。 配着酒的余味,他回味两个人刚才的对话,越想越是荒唐,一个不该谈恋爱的未成年,脚踩两只船,一个身价不菲的董事长,甘愿被包养。 说出去都是挺不上档次的事,但于他们而言,一切又都刚刚好,无耻却快乐着。 - 斩神对天起的收购,进行得很顺利,因为基本上满足了天起的一切要求。 助理知趣地劝所有管理层不要质疑董事长的决定。当然,天起也给了斩神一个比预想要低的收购价,让助理说服大家更容易了一些。 收购合同在周三签订,绵没有在天起公司挂名,所以这种手续上的事,他并不需要参与。但是,峦还是希望能和绵一起庆个功。 他知道绵周三下午没有课,手机反覆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不知道主动联繫好还不是好。 这时,手机像是收到了心电感应,响了,正是绵发来的消息,真是好巧不巧。 峦忍不住笑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他双手捧起手机,看着绵发来的文字:「发个定位给你,快来救你金主啊。」 文字后还附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表情。 峦一脸迷煳,这又是怎么了? 定位很快发了过来,是寰鼎大学附近一家大型商场。一个金主在商场能遇到什么麻烦?还有用钱搞不定的事? 峦莫名其妙耸耸肩,但是这些没什么好在意的,关键的是,两人有理由见面了。最关键的是,两人默契得都想在今天见一面。 峦马上开车赶了过去。进到商场中心大厅,峦掏出手机打算给绵说一句我到了。 再一次,绵十分心电感应地先发了消息过来,「就在大厅等着,假装偶遇。」 峦更晕了,实在想不通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无聊地向四周环视起来,猜绵会从哪个方向出现。很快,他的目光就凝在一处动不了了。 不只是他,很多附近的人,目光都凝在那处,一时动不了。 是绵,把无数人的目光都凝住了。 绵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水貂毛毛衣,给人感觉毛茸茸的,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戴着个又大又可爱的猫耳朵,两只手上还戴着肥嘟嘟的猫爪手套,腰后面还绑着一条卷卷翘的猫尾巴,他把自己cosy成了一只猫。 此时,这只「猫」正被他几个同学簇拥着从电梯上下来,一帮人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说笑些什么,「小猫」还扭了扭腰,尾巴一摇一摇的,引得围观的人都目光觊觎地笑了起来。 更过分的是,有那么几个人迎到了电梯边,明显准备搭讪了,他们看绵的眼神,猥琐得很欠揍。 第279页 这让峦脸色变得杀气腾腾。 他疾步走了过去,挡在那几人身前,先把绵拎到了一旁,厉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学生顿时吓得脸刷白刷白地。他们与峦打过几次照面了,知道峦是助教,那也是老师辈的,管他们管得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都紧张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只有绵的头抬着,看着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眼里有些期待,好像期待峦回个笑给他。 但峦没有,峦目光很兇,即使戴着墨镜,也透出了震慑的气势。 「都摘了!拿过来!」他沖绵吼。 绵一颤,神情愕然,几秒后又变得极度不服,似乎在怪峦凶他。 他扁着嘴,把猫耳朵,猫爪子,猫尾巴都摘了下来,给峦递了过去。 峦怒气不减,一把接过。「别跟别人说你们是哪个学校的,丢不丢人?万一招来些不三不四的人,遇到危险你们能自保吗?」 几个人头垂得更低,被训得大气不敢出。绵却瞪了峦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 峦并不在意绵的反应,他气火还旺,不想一发不可收拾,于是转身大步离开了。 绵看着峦的背影,半晌不动,身边同学推了他两下,「绵,走吧。」 绵摇摇头,「走什么走啊。我得去跟老师认个错,把东西要回来。」 几个同学刚挨骂的余震还在,都紧张害怕起来,「绵,算了,我看那人一直冷冰冰、兇巴巴的,不好惹,可没哲老师好说话。你把他惹急了,别——」 「没事儿,」绵笑着拍了拍同学的肩,「我有分寸,你们先回去吧。」 见同学们还要再劝,绵摆了摆手,直接闪了。 他快步追到停车场,刚好看到峦钻进车。紧跟着,他一个百米冲刺沖了过去,在峦启动车之前,拍了拍车窗。 峦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气还没消,犹豫了一下,才给他打开了车门。 绵轻快地钻进车,刚坐稳就笑嘻嘻地说:「戏演得挺好啊。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呢。」 峦脸色没变化,目视着前方,好像要打人。 绵好奇地顿了顿,笑容收起,「不是吧,你真生气了?」 峦微微侧过头,余光斜晲着绵,「你到底在干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扮成这个样子?」 绵无奈地挠挠头,委屈地解释:「我这不是和同学们玩游戏输了嘛。真心话我又不能说出我男朋友的名字,大冒险就要穿着这一身逛一下午商场。我也不想啊。所以找你来救我嘛。」 峦想到刚才那几个人目光猥琐地向绵迎上去,浑身不自在。一股火就在胸口翻腾,不知道往哪里发,只用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之后头扭到了另一边,看不到绵的方向。 绵看着峦,看了好半天,见峦始终不回头看他,他小心翼翼地揪了揪峦的衣袖,「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这不到的挺及时吗?什么都没发生啊。」 「你也知道可能发生什么啊?!」峦气得一边大声训斥一边回了头。 绵看着峦,无辜地眨了几下眼,嘴角慢慢翘起来,笑得很是乖巧,还有点撒娇,「好了,我都道歉了。你想骂我骂到什么时候啊?」 峦心中一盪,他受不到绵这个样子,目光躲开后,再开口语气已经软了下来,「谁骂你了?」 绵听出峦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他放倒了座椅,悠哉地躺了下来,不乖巧了,也不撒娇了,开始讨打。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帮了我。说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这个金主很大方的。」 峦哭笑不得地看向绵,这脸变得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光快,还频繁呢。 绵说完那句讨打的话,表情又笑得乖巧起来,明显金主这个身份他还不太适应,装不到五秒钟。 这样的绵躺在峦旁边,峦所剩不多的怒气全消了。而且,说不清为什么,他脑子里突地回想起刚才见到绵的样子,那小猫尾巴摇得,像一个毛茸茸的小毛球,一直滚在他的心尖上。 峦脑子一抽,把没收来的小猫行头,又丢回到了绵身上。语气略带不容拒绝的强制感:「那麻烦金主,戴上,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绵:喵…… 第183章 是谁动机不纯 绵看着峦,有点不敢相信,尤其峦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和这个要求十分不搭调。 当然,最不搭调的是:我才是金主耶,你这么要求你的金主,好吗? 不过,绵没有气得理论,他这个金主属实怂了点。在峦的强制目光注视下,他好像根本不敢说个「不」字。 他摸着毛茸茸的猫尾巴,有些不好意思,「在这儿吗?不方便吧。万一我那些同学担心我,找过来,那咱俩名声可就都完了。」 峦听得心里毛扎扎不舒服起来。 他本来没想干什么,只是一时心痒,想再看看绵cos小猫的样子,仅仅是想看看而已。 但绵的话这么说,显得他动机相当不单纯。他脸罕见地泛起红,真的开始紧张绵的同学赶过来,误会了怎么办? 大学助教逼学生在车里扮小猫,这是能上热点的丑闻啊。峦还不想给母校抹黑。他慌忙启动了车辆。 可把车停哪儿合适呢?峦的脑子一团糟,绵那句「在这儿吗?不方便吧」一直在他脑子里晃。 第280页 最终,他还是把车先开回了家,绵看出来了,也没阻止。 不过相较于峦花里胡哨的心思躁动,绵看上去无邪得很,好像他也就是想找个地方,扮成猫给峦看看,仅仅看看,再无其它。 两个人一进屋,绵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把上次没点完的蜡烛又都点上了,嘴上还贴心地嘱咐:「你眼疾要调理多久啊?这东西你得多备着点。我看今天再点一次,下次就没的点的。」 还有下次? 峦心里忽地升起些融融暖意,他一边摘下墨镜,一边在想:来到来了,要不要晚上一起吃个饭,做点什么给他吃呢? 趁他走神的工夫,绵已经忙不迭地把那身小猫行头穿上身,急着走似的,这让峦心里的暖又凉了几分。 「你怎么这么着急啊?」峦忍不住问。 绵觉得好笑,「不是你要看的吗?可爱不?」说着绵很大方地展示起来,像跳舞一样扭了扭腰,小尾巴又开始摇,摇得峦非礼勿视地把视线移到一边。 「你们这帮学生可真能闹,就为了玩个游戏特意买这么一身给你穿?」峦想起商场里,绵引来的那帮不怀好意的人,又忍不住训话。 绵开始做热身似地活动筋骨,边活动边说:「不是他们买的,我买的。」 「你买的?」峦视线重回绵身上,一脸不悦。 绵却没什么做错事的不安,从表情到语气都很寻常,「对啊。这不是要万圣节活动了嘛。我打算那天就扮成一只猫,撩到人心坎那种。」 说到最后,他挑起眉,向峦抛了个媚眼,挑逗意味极浓,似乎是提前牛刀小试一下。 峦急了,可以说是火大,「你打算撩多少人?」 绵不以为意,耸了耸肩,「那——是你非要问的啊。我说了,你别不高兴。」 峦压住情绪,冷着脸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绵一边踱步到沙发前较宽敞的位置,一边畅想着说:「万圣节我们系有个轮滑舞会,要带舞伴的。我已经成功说服苍陪我去了。到时候,我要在开场舞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然后再走到苍面前,拉着苍进舞池。到时候,再不小心弄掉苍的面具——嘿嘿嘿。」 绵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好像计划已经完全成功了似的。 峦懂了,绵是要借这个场合,公开苍与他的关系。这让他心里升起的暖意彻底凉到透心。 但绵今天仿佛格外麻木,完全不在意峦这边什么反应。主要是他脑子里好像正为他的完美计划激动着,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他迫不及待拉着峦坐到了沙发上,「来来来,提前欣赏一下我的开场舞,也不枉你大老远开车带我回来。」 峦情绪还低落着,根本没心情欣赏,不过绵压根没给峦拒绝的时间和机会。 前脚把峦按到了沙发上,后脚就用手机放出了音乐。 短暂的前奏中,绵原地随意甩了甩头,鼓点一响,绵跟着音乐摇摆起来。 峦唿吸一下子屏住了。 这舞蹈动作看不出什么难度,很松弛很随意,但每一个卡点都透着些点到为止的诱惑。 明明没有明目张胆地露出什么,但手的位置把暗示表达得十分明显。 峦的思绪飘了,他有一种被人下药的错觉。忍不住去想他与绵在车上的那次疯狂。绵红彤的眼框,灼热的唿吸,毫无收敛地在他身上,落吻无数。 峦嘴唇发干,做了个吞咽动作,下意识用力攥紧了拳,要疯了。 他觉得他的克制已经到了极限,好在舞不长,在他打断绵以前,已到尾声。 但没料到,最后的一段收尾,绵看着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挑衅笑着的同时,做了一个咬唇的动作,眼神晦暗不明,邪魅又危险,这一刻的绵与峦想到的绵,合二为一。 峦猜绵也许是想展示一下他不好惹的「狠」劲儿,但展现出来的感觉变了味,至少在峦的眼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一点,峦都不用动脑子,下半身就告诉他了。峦蹭地站了起来。 可能是光线昏暗,绵没看出什么异常。他眼睛晶晶亮,挥着两只猫爪子问:「我跳得怎么样?能炸场不?」 炸场?现在的大学生玩得这么开吗?这种舞真的可以在大庭广众下跳吗? 峦很想像个师长一样,正色地训斥几句,但他唿吸错乱,不敢说话。他怕他说话的声音过于浊重,让绵发现不对。 他勉强哼了一声,转身直接走向洗手间。 绵一愣,喊了声:「大叔?」 大叔没吭声,没停顿。绵收了笑,不明所以地看着峦的背影。 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后,洗手间传来卡塔一声锁门响,绵看着锁紧的门,眨了眨眼。 不多时,他若有所悟,慢慢地表情就开始变了。笑,重新爬上嘴角。 这一次,他笑得好像恶作剧得逞,不让人厌恶,却是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坏。 见峦半天没出来,他竟然轻笑出声,「现在我相信,你还喜欢我了。」 - 峦俯身在水池边,到底是用冷水浇熄欲望,还是自我解决一下,还是冲出去不管不顾让一切不可收拾,他在犹豫。 但也没有犹豫多久,因为没必要。 他很快意识到冷水已经没有用,冲出去?他还没有丧失理智。那么,他就只有一个选择而已,没什么好犹豫的。 第281页 他靠在墙上,屈服在了自己的冲动下,可是进行到一半,一个念头突兀地闪进脑海,一下帮他把快要失控的状况控制住了。 绵今天的舞原本不是为他准备的,绵这一身行头原本也不是为他买的。自己只不过是绵彩排时的替身观众罢了。 想到这一点,峦发出的汗遇冷,钻心的冷。他萎顿下来,像被霜打过的果子,没了生气。 隔了一会儿时间,峦完全清醒了,想起绵还在外面等他。 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审视自己清冷如常后,才慢悠悠地走出了洗手间。 开门的瞬间,他脑子里还闪了一下,要不要解释说自己吃坏了肚子什么的,但很快他就发现没什么好解释的。 绵不在客厅里,他挂在门口的外套和包都不见了。 刚才在客厅里四处摆放着的蜡烛都被移到了餐桌上,在餐桌上围成一个圈。 峦一头雾水,他走到餐桌旁,看到光圈中心放着那一身小猫的行头,绵并没有带走。 同时,还留了一张便签。 「大叔,我回学校了。今天本金主就不请你吃饭了。虽然觉得接下来这句话,我说出来挺气人的,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万圣舞会你来吗?就算我不是你的舞伴。」 便签贴在一张万圣舞会邀请函上,峦撕下便签,邀请函上一行强调文字刺疼了他的眼。 「参会者,请携带舞伴入场。」 【作者有话说】:绵:还是那句话,只要撩不死,就往死里撩。 第184章 谁才是主角(上) 舞伴?除了哲,峦想不到别人陪他胡闹了。 万圣夜,是周日的晚上。 天快黑的时候,峦开车来到了寰鼎大学门口。 今天他特意开了新车过来,没别的原因,他不想让绵知道他会来,所以把能藏的线索都藏起。 而他之所以要来,只是想看一看绵的开场舞。 那天绵没有带走他cos小猫的装束,这让峦萌生出一个自恋又乐观的想法:绵这么做,会不会是想告诉他,这个舞配这身装束,只跳给他一个人看? 虽然峦不停地对自己说,这个想法就是痴心妄想,可还是忍不住来看一个结果。 为了把自己藏得够深,他在校门口买了个狼头面具,能把整个头遮到严实那种。 买好后刚要离开,他想起什么,走回去又多买了一个,给哲的。 他心想,怎么说都是他找哲来帮忙,这应该是他准备的。 不过在他见到哲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瞎操心了。 他与哲约在学校里的地下停车场。远远地,他就看到一个穿着童话风长袍的人走了过来,一头亮眼的金黄色短髮,佩戴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框面具。 那面具不能称之为面具,因为什么都没挡住,更像是在脸上镶嵌了几道金属花纹,恰到好处地把容貌修饰得更加精緻妖娆。 峦乍一看都惊了:我就是约你走个过场,你不会真当约会了吧? 哲浑不理会峦讶异的目光,极其寻常地钻进车里,「哟,换新车了啊。还是我惦记的新款。」他一边说一边兴奋地看来看去。 峦盯着哲的盛装有些过意不去,「我是不是没说清楚啊。我就想找个舞伴陪我入个场,你是不是太隆重了?」 哲笑到肩膀直颤,「别多心,我也不是为你穿成这样的。」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沓邀请券,「看到没?帮你我就是顺带手的事,我忙着呢。」 峦顿了些许时间,恍然,忍不住自嘲。也对,自己真是离开大学久了,都忘记了。 这种万圣节活动,并不是大学组织的,每个系,甚至每个班都可以办,提前租到学校的活动场所就行。 所以万圣夜,肯定同时在不同的活动场所,有不同系的学生组织了活动,绵口中的轮滑舞会,只是其中的一场而已。 而哲这个校内风云人物收到一堆邀请券就不奇怪了。 这时哲扫到了车后排的两个狼头面具,「这是你要扮的?把自己捂这么严实啊!怕绵发现你特意来找他,不好意思?」 峦瞪了哲一眼,看向窗外,「好好一个人怎么多长了张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哲听了,笑得七扭八歪,「我看是你啊,别长嘴了。如果真想把自己藏好,什么话都不要说,声都别吭最好。」 说到这儿,哲已经把狼头戴到了头上,招唿峦:「走吧。你不是要看绵的开场吗?那得先赶你这一场啊。」 峦拿起自己那个狼头,诧异地看着哲,「你都装扮上了,还戴什么狼头啊?和你这身衣服也不搭啊?」 哲噗呲一乐,「就要这个效果啊。你想想,我进了场摘下狼头那一刻,是不是更容易引爆全场?」 峦惊得差点石化。他现在觉得哲回学校当老师,不仅是来误人子弟的,还想拐个子弟回家。 但暂时,峦不想和哲互损了,哲说得没错,绵的开场舞快开始了。 - 两个人各戴了一个狼头,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教育系办的万圣节轮滑舞会会场。 这里原本就是学校的轮滑活动室,有轮滑鞋出租。他们各自装备好,便坐在了一旁椅子上,等开场。 开场舞不止一个,几个班斗舞一样,一组接一组地冲到场中央。 第282页 峦心急地四下看着,并没有看到「猫」,那样的装扮应该很扎眼才是。难道绵的开场舞取消了? 正想着,一段劲爆的街舞结束,音响里的音乐风格突变,传出一声软绵绵的小猫叫。 喵—— 全场立时哇了一声。 伴着这声「哇」,四面八方缓步走上来几个人,他们都穿的是西装款校服,只是穿得很不羁。 黑色外套敞着,衬衫的扣子从上到下松开了三个,领带自然也没系那么规整,松松垮垮地挂在胸前,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刚与人拉扯过的痕迹。 「猫呢?」有人好事地喊了一声。 忽地灯光一闪,全暗后再变亮的瞬间,刚才几个人中就多出了一个人。 是绵没错。峦的唿吸一滞。 今天的绵没有cos成一只毛茸茸,软绵绵的小白猫,他和其它几人一样,也是一身西装校服,一身浪荡不羁。只是头上多戴了两只黑色的小猫耳朵,嘴里呲出两颗小尖牙,活像一只跟在巫师后为非作歹的小野猫。 音乐响起,舞开始跳。 峦对歌舞没什么喜好,也不擅长,他想不起这音乐是不是那天听到的,也不确定这舞是不是那天看到过的。 视觉上动作很是眼熟,但内心感觉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呢,上一次的绵,让人忍不住冲上去咬一口。这一次的绵,让人想放弃挣扎,把命给他。 相同的是,两次的绵都足够吸引人的目光,撩到全场惊声尖叫。 「可以啊!」哲在一旁忍不住夸了起来,「绵还有这本事呢?难怪你非要来看他的开场舞。」 峦心里五味杂陈,他高兴吗?他高兴了一小会儿。 和他的奢望一样,绵没有穿成那天的小白猫,他确实是窃喜的。 可是,他发现绵的目光一直凝在某一个地方,他顺着绵的目光看过去,高兴就荡然无存了。 他看到了苍,不是眼睛看到的,是心看到的。 那人穿着一身巫师的黑色斗篷,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浑身上下遮挡得比他还过分。 但他就是能看出那是苍,如假包换。 他也在瞬间明白了,绵为什么会从白猫变黑猫,他要配合苍的装扮。 绵对苍的讨好,似乎可以完全放弃自我,这是峦受不了的一种酸楚。 他垂下头,不再看了,有点想逃。 音乐声停,所有开场舞结束了,掌声与口哨声扬起,其中掺杂着人喊:「绵!你舞伴呢?你们俩给我们开个舞呗。」 众人的起闹不知道是临时起意,还是绵的提前安排,总之已经有人把绵的轮滑鞋送了过去。 绵笑嘻嘻地穿上,看着苍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 峦拉了一下哲,「走吧。」 他不想再看了。接下来的戏码绵告诉过他,他可以想像得到。 原本,他以为他有勇气看到这齣戏唱到高潮,但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自己。 「走吧。」见哲不动,峦又拉了哲一次。 哲却收回了手,正看得起劲。「别啊,这鞋都换了,我怎么也得滑一圈再走啊。」 话音落,哲摘下了自己的狼头面具。 「啊——哲老师!」 场内的尖叫声突然变化,紧接着一波出其不意的声浪,直接掀翻了原本的戏码。 第185章 谁才是主角(下) 哲的亮相,只能用惊艷来形容,金髮银饰,肌肤胜雪,搭配白色镶金纹的童话风衣着,哲就像一个童话里走出来的异域王子,让现场直接陷入疯狂。 各个系争抢的哲老师,肯来就够他们兴奋了,哲老师还扮得这么倾倒众生,更让大家叫破了喉咙。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瞧了过来,除了峦还有绵。 峦的目光在绵身上,绵的目光在苍那里。 峦见绵的脸色越来越差。这让峦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他也向苍看了过去,就见苍脱下了那身巫师斗篷。 苍里面穿的是一件寻常的黑色高领毛衣,配着黑色长裤,把他高挑冷峻的气场又拔高了几分。 他直接向哲滑了过来,并很绅士地向哲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峦站起身,扫了一眼绵,见绵站在场中央一动不动,神情在愕然中几乎崩溃。 峦胸口一疼,迅速收回目光扣住了苍的手腕。「你不能这么对他!」峦凑近苍,低声警告。 周围的起闹声还未停,没人听见峦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哲老师的舞伴向来人发出挑衅,这一幕让起闹声更高了几个分贝。 「这是抢舞伴吗?」 「一上来就抢,太嚣张了吧。」 「这人不是绵领来的吗?」 众人都忍不住凑近过来看热闹,看他们心爱的哲老师要怎么应对。 然而哲老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像也受了惊吓,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去伤害他!」峦继续厉声警告苍。 苍还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声音一样听不出情绪,「什么方式?这不是你惯用的方式吗?」 峦手上的力度变强,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你在报復我吗?伤害他来报復我?你恨我能不能直接沖我来!」 两个人面对面对峙着,彼此的面具都太厚重,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但他们心如明镜的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眼神。 第283页 一个如刀锋,锋芒毕露,一个如冰湖,处变不惊。 苍轻轻笑出一声,挣脱开峦的手,顺势一把将哲拉起,直接拽到了身后。 「不服?来抢。」这句话,苍没有藏着掖着,声音哄亮,全场可闻,直接又挑起一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浪。 在这波声浪中,苍用哄亮浑厚的嗓音接了一句:「场子让开,让你们哲老师给你们开个舞。」 掌声四起,学生们嗷嗷叫着,亢奋到极点,同时都迅速退到场外一圈,只有绵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好像有意示威,更像有意羞辱,苍拉着哲直向绵的方向快速滑了过去。 周围有人急喊了起来,「绵!快让开!」 绵没有动,像石雕,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苍拉着哲,速度不减,对绵同样视而不见。 「小心!」随着周围人的一声惊唿,苍拉着哲像一阵风从绵的身边唿啸而过。 哲不小心撞到了绵,一个摇晃站立不稳,苍用力一拉,减速转身揽住了哲的腰。 他抱住哲转了一个圈,帮哲稳住了。 周围人又爆出吃到瓜的唿声,而这波唿声不仅仅是给苍和哲的。 与此同时,绵被撞得险些仰摔倒地,却有一个狼头人风驰电掣地冲上前去,一个蹲滑起身,把他捞了起来。 两对舞伴于场中暂时停顿,狼头人与面具男开始了又一轮的对视。 他们没有谁说话,也都看不到表情,但是生生让人感受到一股电流在他们交织的视线中刺啦刺啦地响,谁也不服谁。 吃瓜群众恍惚猜出了状况:这是舞伴互换了吗?你抢我的,我就抢你的,牛x!这个开舞,够劲!喜欢! 强鼓点的音乐声适时响起,带着学生们的激动声,让场子立刻热了起来,一对对舞伴手拉着手涌入舞池。 苍与峦交织的视线被切开,两人也并不执着于这么对视下去,须臾后,苍拉起哲伴着音乐继续滑行起来,两人默契地做了几个相同的花样动作,一切好像彩排过一样。 峦明白过来:苍与哲是计划好的。哲在答应帮他一个忙的同时,也答应了帮苍一个忙。 从哲的角度来说,哲并不会觉得亏心。哲本来就说过要帮他追回绵,那阻止绵对苍表白,何乐而不为呢? 整个计划中,苍心想事成,哲一举两得,而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那么从头到尾,受伤的只有绵一个。 峦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否则绵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他小心地看着绵,绵的目光一直追逐着苍的方向,木然又无助,像是痛感太强,直接麻了。 峦紧了紧握住绵的手,绵如梦方醒,看向了他。 「那个,刚才,谢谢你。」绵无力地说,眼底涌上一层水雾。 他仰起头,倔强得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峦心被戳得疼,他又握了握绵的手,柔声说:「你知道吗?只要速度够快,就没有人看到你哭。」 绵眸光闪烁了一下,移回平视。他似乎听出了狼头人是谁。一时间,惊讶,委屈都不遮掩,越发想哭。 同时,他听懂了峦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噙着泪轻轻点了一下头。 峦目视前方,拉起绵在舞池中滑行起来,不管音乐是急是缓,他们的速度没有停下来过。 - 不知不觉,他们滑行了快两个小时。也没留神苍与哲什么时候离开了。 直到绵累了,或许也是哭够了。他拉住了峦,「不滑了,走了。」 峦不语,陪着绵换了鞋,穿好衣服,一起走出了这里。 他们在校园的路上缓缓走着,万圣节的热闹还没完全褪去,一路上的牛鬼蛇神,也没对峦的那颗狼头多看几眼。 他们一直也不讲话,直到绵的宿舍楼已近在眼前。 绵止了步,「就送到这里吧。我到了。」 「嗯。」峦没有多余的话。 绵转过身,对上峦的目光,虽然隔着面具,什么都看不到。但绵知道峦也在看着自己。 「今晚,谢谢你。」绵说。 峦摇摇头,「不要再谢我了。如果不是我,可能你不会——」 「大叔,」绵打断了峦,「我和苍的事,跟你没关系。」 峦看向地面,只觉事情盘根错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见绵悲悽凄地转了身,他突然脑中一闪,张口叫住了绵,「绵,你真的那么喜欢苍吗?」 绵没回头,仅看得出来他肩膀颤了两下,然后峦就听到绵带着哭腔说:「我只有他了,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 说完,似乎是压抑整晚的情绪到底是爆发了出来,绵恸哭出声,同时沖向了宿舍楼。 峦没有追上去,他理解绵的意思。失忆后醒来,苍就是绵唯一的依靠。出于情爱,或是报达,甚至是一种习惯,绵都离不开苍。 峦感觉心被挖走了一块,伤得很重,但一点止疼的方法都没有。 很久很久,他就站在宿舍楼下,默默地看着宿舍楼上的窗。直到学生们陆续回来,人越来越少,直到宿舍楼熄灯,一片黑暗。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声,节日的喧嚣过后,更显得凄凉。 峦摘下面具,面具藏起的泪痕,不比绵少。 他把面具扔进垃圾桶,然后挪动脚步,慢慢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第284页 停车场的车所剩已经不多。这里也不对外,只供教师停车使用。现在教师们也都回家了。 峦放眼一瞧,就看到了自己的车。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两个人,正站在他车附近。 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两人向他看了过来。是苍,还有已经换回便装的哲。 两个人穿着同样一款长风衣,好像联手做局后的刻意炫耀,一种胜利者的嘲笑。 峦突然感觉怒火中烧,快走几步冲上去,一拳打在了苍脸上。 第186章 绿茶霸总的剧本 苍被打到了地上,哲在一旁看着,没有动。 峦冲过去,拉起苍又是一拳打上去,苍再次被打倒在地。哲上前一步,想拉住峦,但手在半空中止住。 峦又一次冲过去,拉起苍的衣襟,还要再打一拳。 这一次,苍却没那么顺从,突然扣住了峦的手腕,「三拳,够了。」 「什么?」峦诧异地皱了下眉。 趁峦动作停顿的时间,苍一把推开峦。哲这才走上来扶住苍,并掏出纸巾帮苍擦了擦嘴角的血。 苍头一歪,吐出一口血,拿过哲的纸巾自己擦起了嘴角。 「我觉得,我欠你的,也就三拳。当初知道我要拿绵做实验体的时候,你给了我一拳。现在再补两拳,够了。」 峦愣在原地,半晌后嘴角揶揄地上翘,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三拳?你觉得你欠我的,三拳就能还清?」 苍渗着血的嘴角也不服地上翘起来,像听了更大的笑话,「为什么还不清?当初隐瞒绵的贵族身份没告诉你,欠你一拳;让绵当我的实验体没告诉你,欠你一拳;还有绵失忆后喜欢上我,算我欠你的,一拳。」 峦被雷到一般,向后趔趄了一步,「你口中这几件事,大到足以要人命,你就轻描淡写地用三拳跟我两清?」 苍似乎挨过打还挺疼,虚弱地向后挪了挪步,靠在了车上,倦倦地说:「你只记仇不记恩啊?我想让绵当实验体,所以暗中保护他,救了他好几次,你跟我清了吗?」 峦气笑了,「你救他?你救他是为了让他死在你手里。你还等我谢谢你?」 苍嗤了一声,「不敢。但我配得上你一声谢!」 听到这里,峦感觉荒唐到受不了,他拳头一紧又要发作,却见苍不畏不惧地昂起头,声音掷地有声:「就算那几次救绵,是我另有所图。但现在,你还能看见绵活着,也该谢谢我。」 现在?是说绵的「死而復生」吗? 峦神情一滞,震怒在这一滞之后,出现颓势。他的思绪转到另外的方向,绵现在还活着这回事,还没有谁和他提起过。 冷静下来,峦收起了攻击的姿势,正色地问:「当时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苍轻轻地嘆了一口气,「哲,你去车里等我。有些话,我需要单独和峦说。」 哲无所谓地笑笑,向自己的车走了过去。 峦猜出来,接下来苍要说的事,可能涉及贵族胶囊,涉及机构要隐藏的秘密,所以不方便让哲听。 苍要讲的也的确如此。 当初在机构,绵为了救峦,自己给了自己一刀。那一刀没有刺穿心脏,但也让心脏受了些损伤,生命垂危。 碰巧苍在研究所离机构不远,所以被紧急招了回去,参与抢救。 绵血型罕见,本来连手术都不能做,好在那时他的父亲和姐姐都在场。 虽说亲属之间输血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他们血型相同,血液经处理后还是可以用的,因此让绵顺利完成了手术。 苍说到这里,有些唏嘘,似乎回忆起那场手术,他也是心有余悸。 顿了顿,他才继续:「绵手术后,刚刚三个小时就甦醒了一次。当时只有我在旁边,他说,他一定不能回贵族胶囊里去,如果回去,他姐姐就惨了。他求我,如果他父亲要带他走,就提前结束他的命。」 峦听得揪心,尽管明知道绵还活着,想到那时的绵,想用自己一条命救下所有人,还是让峦心疼得屏住了唿吸。 「然后呢?」峦问。 苍神情一转,勾起了唇,笑得有些狡黠,还有些得意。 那个时候,绵的甦醒让苍很意外,在苍看来,不是极强意志力根本不会那么快醒。 然而绵醒了仅一会儿,说完那些话,他很快又陷入昏迷。 苍不知道那是梦呓还是绵的真实交待,也没有办法和绵再次确认,最后只好自作主张拟定了一个计划。 他暗中干扰监控仪器,让大家以为绵求生意识薄弱,渡不过危险期。然后让绵的家人说些什么能鼓励绵活下去的话。 好在,绵的姐姐深知弟弟的心思,说出了只要活下来,才有可能留在奴隶领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苍趁机加强了绵的心跳,让绵的父亲相信,只有让绵留下来,绵才愿意活下去。 听苍说到这里,峦明白过来,为什么苍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跟他用三拳两清,为什么说自己欠他一声谢谢。 的确,如果不是苍帮忙,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再见到绵。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苍说,峦也大概能猜得到。 贵族与奴隶两方最高管理司的交涉,最终同意绵留下来,但是要清除他所有的记忆,不能让他带着贵族的记忆留在奴隶领域。 而苍做的就是执行机构的命令。 第285页 听完这些,峦感觉疲倦,心好累。他也靠在了车上,和苍并排的位置。 「为什么父亲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绵失忆后再醒来看到的人,不能是我?」峦语气很酸,他委屈,如果他能一直陪着绵,那绵失忆又能怎样? 苍倦倦地扯了下嘴角,「你说呢?让绵失忆的目的,就是让他对机构的秘密一无所知。所以肯定不能让绵在机构养伤。而你那时候,要做拆除晶片的手术,你们两个没办法在一个空间里。」 其实,在峦问出来之后,不等苍回答,他也想到了。命运捉弄吧,没有最好的安排。 - 话到这里,苍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向远处的哲招了招手,示意哲回来。 哲一直看着这边的方向,第一时间看懂了苍的手式,轻松地跳下车,手里多了瓶碘伏的药。 他走到苍身边,脸上的笑有一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怎么样,都说开了?不打了?」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拿着碘伏棉球给苍脸上的伤涂抹起来。 中途他手稍重了一下,苍嘶了一声向后闪,哲马上轻轻对痛处吹起气,还哄了一句:「别撒娇,我已经很轻了。」 峦在一旁斜着眼看着两人,要是再看不明白,他恋爱白谈了。 「你们俩——在一起了?」他调侃。 苍:「没有。」 哲:「对啊。」 苍与哲同时说了两个不同答案。这倒让峦意外了,脸上笑得有些尴尬。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哲,觉得苍也太不给哲面子了,只怕哲脸上挂不住。 但没想到,哲表情松弛得很,完全看不出异样,只笑着打趣:「拜託,大博士,做事要严谨,细节定成败。那戏不得演全套啊。」 戏?峦听得一头雾水,看向苍,用眼神询问。 苍无奈地长嘆了一声,拨拉开哲的手,让他不要再上药了。 然后他有气无力地、百思不解地说:「还不是因为绵。我也搞不懂,失忆的人容易偏执吗?他对我像是着了魔一样。」 哲在一旁呵呵笑了几声,「这能怪绵吗?谁在你旁边,被你那么无微不至地照看,都得陷进去。」 苍严厉地看了哲一眼,似是怪他多嘴。哲立刻按住嘴唇,站到一边看向别处,假装自己不存在。 峦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虽然苍否认了他与哲的关系,但峦还是觉得哲的答案才是对的。 但现在峦自己的事还悬着,没心思管旁人的事。于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呢?」 苍摇摇头,显得很无力,「我已经很多次暗示绵,我有男朋友。而且故意和哲约会让他看到。但是他好像一根筋,怎么都掰不过来。」 说到这里,苍很丧地四下看了看,直到目光转到峦身上,露出庆幸的笑意,「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索性就来点狠招。」 峦听明白了,苍口中的狠招,就是今晚他与哲演的这齣戏。 这时候,哲又忍不住插了嘴,「这还得多亏你呢,这些狠招都是从你身上学的。当初你分手的花样啊——」 峦眉一竖,自从喜欢上绵以后,他极其反感别人提他从前的情场烂事儿。 他咬着后槽牙,向苍挤出一句:「我能打吗?」 苍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干嘛问我?」 峦一听,迅速跨过苍,向哲挥起拳,苍却恰到好处地在两人中间拦了一下。 「好了,」苍说,「该聊正事了。」 峦动作收住,意味深长地看了苍一眼,哲看向苍的眼神也意味不明,他抚了抚胸口,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按了回来。 见苍神情寡淡,两人迅速掀过这一篇,把心思回到苍口中的正事上,均纳闷:什么正事? 就见苍掏出手机操作起来,不一会儿,峦的手机传出响动,他收到了一条苍髮来的消息。 峦打开一看,是一个记帐单,好长。里面是各种吃穿住用行的费用,总计近两百万。 「这是——」 苍吐槽:「养你家这个小朋友,太贵了。麻烦董事长,结个帐。」 峦:「……」要不要这么较真啊? 哲:「……」开玩笑的吧。 但苍脸上一本正经,没有一丝玩笑的气息。 几秒钟后,哲先反应过来,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峦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 说起来,苍帮他照顾绵这么久,他意思意思是应该的,但是苍还煞有介事地记了帐,真是——无语。 他又看了一眼帐单,皱起眉,小两百万,「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这是实话,他离开机构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存款花光,和过去做了断。 苍也没什么意外,四下看着,随口说:「猜到了。你刚买了新房,又买了新车嘛。」 说到这儿,他摸了摸峦的那辆新车,「这车,两百来万吧。」 所以呢?你几个意思啊? 峦更无语了,这哪儿像个搞学术的博士说出的话,黑道要债还差不多。 可苍一脸认真地直视着峦,完全没有改主意的苗头,峦服了,掏出车钥匙丢给了苍。 苍满意地拿起车钥匙在手中抛了两下,第三下直接抛给了哲,「走吧,试试你的新车。」 哲一愣,「给我了?这车?」他眼眸兴奋得亮到发光, 第286页 苍没直接答,只抬起下颌向车示意了一下,「上车。」 哲立刻给车解了锁,笑得很像勒索成功后的恬不知耻,「唉呀,帮你那么多次,总算大方了一次。」 说完,他兴沖沖地冲上了驾驶座,苍也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副驾上。 然后,峦就听到车门都被锁死的声音,显然他们没打算捎峦一程。 不过,哲还算好心。他摇下车窗,给峦递过自己那辆车的车钥匙,「我的车,先借你开。记得还啊。」 说完,哲怕峦反悔一般,迫不及待地驾着战利品跑了。 峦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他突然有种很惊悚的感觉。好像他刚完成了一笔交易,用两百万完成了一笔交易。 交易了什么呢?最直接来说,就是用两百万,交易了今晚苍和哲一起演的一齣戏。 他与绵的关系因为这场交易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表面上,他委屈巴巴地对人家说,我不打扰你,就陪着你,等着你。 背地里,却勾结了所有人,逢场作戏逼着人家回到自己身边。 自己这是一不小心,演了个什么绿茶霸总的剧本? 想到这里,峦觉得自己对绵有十万个对不起。 他没有急着开车回去,不知不觉又走回绵的宿舍楼下。 他有一个冲动,如果自己在这楼下罚站一晚,回头等绵知道这场交易的时候,是不是能好受一点? 正想着,手机声响。 绵发来了消息:「我睡不着,你在哪儿?」 第187章 恋爱,此消彼长 峦手抖了一下,意外又忐忑,有种偷偷送惊喜提前被抓包的不知所措。 他想回復「我还在你楼下」,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像情感绑架,给对方压力。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12点多。这个点,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回,假装已经入睡。 但是,他又看了眼漆黑的宿舍楼,想到黑暗中那个哭到睡不着的小孩,于心不忍。 犹豫后,他只简单地回復了一个字,「没。」 消息很快又回了过来,「来学校,找我。」 峦差点啊出声,他以为绵就是要和他聊几句,没想到要求比想像中高,关键是这个时间,这个要求,有些疯狂了。 「很晚了。而且都熄灯了吧。」。 这次等的时间稍长,绵发了一长段:「就是因为熄灯了,我出不去。所以才需要你。你是老师,随便什么理由,我家里被盗了,着火了之类的,反正你想办法,只有你能把我弄出去。」 峦心里一酸:原来绵这么晚找他,只是因为他助教的身份。 他花了几秒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又问:「你要出来干什么?」 绵:「我要见苍。今晚,我必须见到他!」 又是苍,峦心疼地嘆口气,「你要见他做什么?」 「我要跟他道歉,我明知道他不喜欢公开恋情的,所以不应该逼着他来陪我参加万圣舞会。他一定生我的气了,才故意气我。我必须见到他和他说清楚。」 峦握着手机,良久,不知道输入什么好,被天真打败的无力感。 他现在也信了,失忆的人好像特别容易钻牛角尖,所有的事都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不肯跳出来看一看,接受现实。 「你给苍打电话试试?」峦试图安抚住绵。 绵:「他不回我消息。」 「那他可能是睡了。」才怪,苍和哲开车离开半个来小时,不可能睡了。苍就是故意不回。峦清楚。 绵:「所以我才要直接去找他。你到底帮不帮我?不帮就算了,我可以吃坏肚子,然后出去叫急诊,不用你,我一样出得去!」 峦透过文字,脑海里浮现出绵气鼓鼓的一张脸,下一秒应该就要准备吃点什么不该吃的了。峦甚至担心,绵早早就备好了什么毒药。 他妥协了,「下楼吧。」 「啊?????!!!!」绵惊得发了一连串的标点符号。 「我在你楼下。」 绵:【我错了.jpg】 - 绵没一会儿就跑了下来,峦已经和门口的宿管交待好了。 绵看到峦的时候,眼神躲避,做错事的表情不亚于刚刚发来了认错表情包。 怎么说呢,一个人在他楼下痴心以对,他却利用人家的痴心去找另一个人表痴心。干的不是人事儿。 他低着头,小声支吾:「你一直在我楼下吗?」 峦:「……嗯。」这个回答透着心虚,峦不是一直在绵楼下,还抽空去做了个两百万的交易,而且这交易像在给绵下套。 两个人各有各的不好意思,谁都没再说什么,并排疾步走着。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地下车库,峦去取哲的车。 「这不是你的车。」绵一眼看了出来。 峦泰然,「今天借朋友车来的。」 绵点点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就随口一问。 听峦答过后,他直接冲上了驾驶位。 峦动作一顿,「你没有驾照吧。」未成年呢。 绵不语,满脸写着:你管我? 峦看出来绵今晚真是疯了,谁也拉不住。好在这大半夜的,只要不出事故,应该没有警察拦查。峦索性由着他吧。 绵开着车,目标明确地向瑞安豪庭走。峦拿着手机,指尖不安分地屏幕上划,解锁还是不解锁,要不要发个消息通知苍,他犹豫不决。 第287页 其实,他是期望绵见到苍还是见不到苍,他都不清楚。见到苍,苍肯定会继续下狠手,绵肯定不好受,见不到苍,这份难受也就是死刑换死缓,好不了多少。 犹豫了大半段路,峦彻底放下联繫苍的念头,决定听天由命。 车来到了瑞安豪庭38号附近,昏暗的路灯下,峦看到了自己那辆新车,刚给到哲手里的那辆新车。 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哲和苍还在一起?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不过这个疑惑一闪而过,他马上反应到哲与苍联手再下一次狠手,那杀伤力可就大了。 峦开始不忍心。 趁绵速度放缓,找着停车位,峦小心地试探:「绵,如果,苍不是一个人,你——没问题吧。」 绵不傻,听得出峦的意思。他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前方,倔强又笃定,「我不信!除非,我亲眼看到,否则,我不信!」 说话间,车已经停好。绵直接跳下车就跑。峦慌乱地拔钥匙,锁车,快步跟了上去。 在别墅的院门处,绵匆匆输入一串密码,报警: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绵不敢相信,又输了一次,依然提示密码错误。 「他居然改了密码?」绵不停摇着头,勐烈地拍打起铁门。 峦忙把人从背后抱住,往后拉,「绵,别这样。」 绵不管不顾,奋力挣脱,「你放开我!」一边喊着,他一边沖回铁门,更大力气地拍打,直打到报警器响。 峦无奈,说谎:「绵!也许苍不在家。」 话刚落,铁门开了。绵一个箭步沖了进去。 在他冲到楼门口时,楼门缓缓打开,苍出现在了门口。 屋里很暖,苍只穿了一件轻薄的浴袍,打开门时,一股凉气冲过来,他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脸色很不好,不悦地皱起眉,「你怎么回来了?」 绵来不及解释,第一时间先看到了苍脸上的伤,「你脸怎么了?哪个混蛋打的你?」 这句话语气很狂躁,好像下一句就是「你说出来,看我不揍死他。」 峦:「……」退后一步,头悄悄低下。 苍视线凝着绵的眼,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不小心看峦一眼,毕竟:不能看峦,不能看峦,不能让绵知道他们刚做过交易。 空气因此凝固得有点紧张,这时,哲慢悠悠地从客厅里拐了出来。 哲穿着和苍一模一样的轻薄浴袍,手里拿着一件羽绒外套。 他顶着绵复杂的仇视目光,走到苍身边把外套给苍披上,眼神暧昧,语气温和,「想跟我在一起的人那么多,总有几个偏激的,打架难免。放心吧,我给他上过药了。」 苍裹了一下身上的外套,感激地与哲对视了一眼,同时,递了个仅他两人能懂的眼色。 哲意会地笑笑,回屋推出两个大行李箱。 苍一点不绕弯子,「绵,这些是你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 绵像是突然失聪,瞪着眼睛看着苍,完全不能接受,「你——什么意思?」 苍扫了峦一眼,声音像外面的空气一样清冷,「绵,不要再住这里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再住我这里,不合适。」 绵顺着苍的目光,也看了峦一眼,急得眼圈变红,他拉起苍的手臂,「没有,我和他没有什么的。你别误会。今天晚上,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 说着,绵的哭腔越来越重,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苍眼神躲闪向地面,有点狠不下去。峦在一旁不停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倒是哲,一点同情心没有的小人模样。 他先把两个行李箱推出屋子,然后与绵眼神对峙。 忽地他嘴唇微勾,上前两步一把将绵推出门外,无一秒停顿,转身就扑到苍身上,勾住苍的脖颈,夺下一吻。 第188章 来点硬货 绵惊了,峦惊了,苍也惊了。 不过相较到绵和峦脑子里的一片空白,苍一秒入戏,闭上眼随手将门缓缓带起,将绵与峦的视线切断。 卡哒一声门响,像是刻意提醒,戏可以收了。但哲没有立刻闪开。 苍向后仰,推了哲一把,力度不大,但足以让哲感觉到。 哲这才向后移开,与苍匆匆对视一眼后,他看向地面无所谓的地方,表情不太自在,更细緻来看,有点被嫌弃的失落。 「对不起啊,唐突了。」哲轻咳了一声,收拾尴尬的气氛,语气变得公务起来,「我和你假装约会那么多次,绵都不肯放弃你,我想,是该给他看点硬货了。」 苍顿了顿,木然点头,语气也很有公务性,「我明白。理解。辛苦你了。」 哲唇一牵,笑得散漫起来,「辛苦什么啊。两百万的车,我又不能白拿,总得帮人把事情办了吧。」 苍松弛下来,刚才那个吻像一个替别人接的快递,签收了,丢在一旁忘记了,反正与己无关。 他寻常地转身走进了客厅,把外套脱下,搭在沙发一角,顺势坐进了沙发里。之后摆出了一个舒服的仰靠姿势,目光变疲倦。 「是啊。希望这一幕能让绵到此为止。等绵回到峦身边,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哲目光四下乱看了一遭,看上去坐立难安,他来到沙发旁,试探地问:「为什么要说都结束了,不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吗?」 第288页 苍斜视着哲,眼神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你想这么说也可以。金卡计划彻底完结了,科被消除记忆送进了贵族胶囊。你们这些因金卡计划招编的心理医生也自由了。不过,谨言慎行。你懂的。我不希望我下一个要消除记忆的人,是你。」 哲脸上心事重重,他坐到沙发拐角上,眼神泛出一丝期待:「那你呢?」 苍垂下眉眼,端起茶几上的水小饮了一口,「帮峦照看绵,直到他回来,这是我为峦做的最后一件事。金卡计划结束,峦也不需要我这个随叫随到的僕人了,我应该会回机构,留在那里。那里的实验室比较适合我。」 哲眼底忽地闪出些细碎的光,他假装想起什么,站起身走到了厨房,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打趣:「看来,我以后要想再见你一面,只能等消除记忆那天了。」 说完,哲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咔地一声打开,冰凉地灌进肚里。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哲喝完了这一罐,苍才幽幽开了口。 「这些年,你帮了我许多次,真的很谢谢你。我离开以后,这房子你拿去吧。」 哲看着冰箱笑出了声,「这一晚上,豪车,别墅,我觉得我后半生可以躺平了。」 苍又喝了一口水,看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一点杯底发呆,像在酝酿着什么话,可酝酿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一个字:「嗯。」 哲仰了下头,看了一会天花板,从冰箱里又拿出几罐啤酒,抱着走出厨房,「困了,我睡哪屋?」 困了还要喝这么多酒?苍眼神带着疑问看向哲,但哲一脸睡前就该喝点酒的样子,谁问才傻。 苍便不追问,答:「你睡主屋吧,那间屋没人睡过,柜子里有干净的铺盖,自己准备一下。」 「你是真不把我当客人啊。」哲抱怨一句,准备上楼,突然又好奇,「怎么你们俩都不睡主屋呢?那屋子不会闹鬼吧?」 苍被逗笑,「那屋是双人床,我睡不惯。至于绵,他说床太大了,收拾起来麻烦。」 「嗤——两个怪咖。」哲翻了下眼,哒哒哒地上了楼梯,一罐啤酒不小心掉了一次。 苍想起哲抱的一堆啤酒,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别喝吐,我也不喜欢收拾。」 「放心吧。」声音已经在楼上,跟着传来了关门声。 - 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听得见钟錶的嘀哒声。 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半,苍关了灯,却没有睡意。 他依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明明思绪放空,了无牵挂,但就是睁着眼越来越清醒,心空荡荡地悬着,没着没落地不舒服。 无意识中,他用手指涂抹起自己的嘴唇,涂抹几次后,意识回体,惊觉自己好无聊。 他觉得他也需要来点酒精催眠一下。走到厨房,却发现冰箱里的啤酒被哲搬空了。他无奈嘆口气。 这时有一道光从他视野里划过,像是有车开了过来,原来这么晚,还有一样没睡的人。 苍猜测应该是附近的邻居,但那车却停在了他的院门口,停了好一会儿。 苍纳闷起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容易对任何一点响动浮想联翩,难道有贼?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锁监控。夜视功能下看不太清,但因为熟悉,苍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峦和绵居然还没有走。而且还又找来了一个人。 苍更纳闷了,这两人大半夜还不回去,还要干什么? 就见峦和来人说了些什么,那人掏出笔记本,用两个行李箱当桌子,开机忙活起来。 苍再看绵,发现绵的眼睛一直盯在密码锁上,他突然一个灵光想到了,是要破译密码。 苍听哲聊过,为什么峦能给绵送一下午的外卖,他清楚,峦手底下找得到破译门锁密码的黑客。 「真是不死不休,绵到底想看到多少硬货才能放过我?」苍几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与此同时,他猜出绵想悄悄进屋查看什么。 绵没有被一个吻胡弄住,何况那个被动的吻谈不上热烈。 苍有点懊恼,如果当时是他主动吻哲,再吻得勾魂摄魄一点,是不是就能让绵跟峦走了。 但是现在他只能想想,发发牢骚,无用功。 原地郁闷了一会儿,苍见屋外几人干得热火朝天,他咬了咬唇,看向楼上。 苍来到主屋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哲,睡了吗?」多此一问,没睡才奇怪。 果然屋里没有动静。 苍试了一下门把手,门没有锁。他轻悄悄地走了进去,一股酒气浓烈地袭了过来。 借着手机屏的亮光,苍看到哲喝光了那几罐啤酒,现在正趴在床上,看上去睡得很沉,睡相嘛—— 苍把眸光移开了,也不是睡相好不好,而是哲没有穿那身浴袍,甚至好像什么都没有穿。 屋里很暖,他身上只搭了一条薄被,也不为保暖,就帮他挡了一下不方便的部位。 苍稍有迟疑,倒也谈不上多惊慌震憾,他一个做手术无数的人,眼前不过就是一具躯体,顶多是好看了一些,吸引人了一些…… 苍随手又抚了一下嘴唇,抚到的瞬间一个触电把手又放下。赶紧轻咳一声,调理了一下有些跑偏的思绪。 他叫了一声「哲」,哲没有反应。他上前推了推哲,哲软绵绵地嗯了一声,蠕动了一下还是没有醒。 第289页 苍听到楼下传来微弱的开门声,看样子密码已经破译成功。 他知道没有多余时间考虑了。 既然哲已经醉到不醒人事,那——对不住了。就像你说的,给他看点硬货吧。希望过了这一夜,一切都结束了。 想到这里,苍脱掉了自己的浴袍。钻进被子后,略一思忖,又脱下底裤丢在了外面显眼的位置。 都这样了,绵不会还执迷不悟吧,那可真有点变态了。 苍像是等着做手术的躯体,僵硬地躺在那里,破罐破摔地想着,忽然身旁的另一具躯体似乎感觉到地盘被侵占,迷迷煳煳伸手在一旁探了探是什么异物,然后像是感觉异物温度手感还不错,便舒服地贴了上来。 苍唿吸一顿,浑身发麻,他想回忆一下自己的悲惨过去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好像不太行。 第189章 藏起的底牌(上) 绵蹑手蹑脚地钻进屋子,把鞋脱在门口,贼一样往屋里摸。 半夜被老闆薅起来干活的苦命社畜,滔,在门口探头探脑,拉住跟在绵身后的老闆,神情慌张,「这不是他家吗?不是说随手改了密码忘记了吗?干嘛偷偷的?」 峦脸一沉,「不关你的事,走吧。」 滔挠挠头,嘴角撇到底,一脸「我就知道你骗我犯罪」,但他也没啥害怕的,露出「脑袋本来就是租的,需要还就还」的泼皮劲儿。 这边,峦也没时间多安抚滔,随口甩给滔一句就拉住了绵,「直接开灯呗,没必要这样。」 绵大力甩开峦的手,势在必得地咬住后槽牙,「不行!他要是醒了,肯定冲到哲那里再给我演戏。我打赌他们俩各睡各屋,如果赌输了,今晚我跟你睡!」 说完,绵悄么么地摸上了楼。 二层的门厅里,有一排落地窗,月光很亮,照得见大致的布局,明显可见三间卧室,都虚掩着门。 绵深唿吸一次,不想先试最坏的结果,于是先推开了他住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衣柜大敞着,空空荡荡,床上乱放着几件居家的便装,刚搬完家没怎么收拾的杂乱样。 绵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生气值在飙升,周身好像着了一圈火。 他又走到苍住的那间屋,没急着推门。心里清楚这扇门推开,答案就揭晓了。 他在门口酝酿了几秒,然后才毅然决然地屏住唿吸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人,而且相当整齐,床上没有人躺上去匆忙起身的痕迹。 绵伫在屋中央,像被雷击,半晌不动。 峦谈不上松出一口气,他的心依然提着,悄声走过去,「绵,走吧。」 绵魂儿还没回来,由着峦拉出了屋子。黑暗中,虽然峦看不清绵的表情,但绵行尸走肉的状态,完全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崩溃。 峦自责,有时候他真的在猜,苍放弃绵是因为不爱,还是因为他。会不会两个人已经两情相悦,却因为他的出现不得不分开,那他就真成绿茶男配了。 同时,他又好心疼,他怕绵再痛苦一分,他就忍不住绑着苍跟绵结婚了,不管苍爱不爱。 总之,他内心有如天人交战,无法给自己的行为定对错。 这时,两人已走到楼梯口。忽然,绵顿住了,像一个被催眠的人忽然被唤醒。 在峦惊愕的瞬间,他一把挣脱开峦。 不想给任何人反应时间,一阵风似的直冲进主屋里,并第一时间打开了灯。 然后,他再一次被雷在了屋中央。 - 苍快速从床上坐起,上半身赤裸。尽管腰腹以下掩在被子里,但给人的第一感觉,他下半身和上半身一样干净。 不需要看床下散落的贴身衣物,只看苍就够了。 他头髮像刚洗过,身上明显有一层薄薄的汗渍,眼底泛着淡淡的红,不是仇人见面的那种。 这情景饶是峦不算青涩,也面色潮红地躲开了视线,心中打鼓:这也是戏?太逼真了吧。 空气死寂了几秒,苍开了口。「绵,你太过分了!」他眉眼之间,怒得很具体。 绵立刻便啜泣起来,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啊,你说,你不喜欢,这样的。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啊。」 苍的状态不亚于赶鸭子上架,耐性肉眼可见,不多了。 他拿起一件浴袍裹到身上迈下床,眼神冰冷,语气平淡,「就算我想要,也要找个喜欢的人吧。」 「可是你喜欢我!」 「你怎么就一根筋地认为我喜欢你!」 绵的嘶喊几乎震耳,苍的怒吼也是勃然。 绵被凶得大哭出声,执拗地喊:「你就是,喜欢我!」 「没有。」苍背过身,坚决否定。 「我要什么,你都给我。」 「没有。」 「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不拒绝的。」 「没有。」苍开始词穷,狂躁感渐浓,快要压不住。 「我上大学前,你二十四小时都陪着我,一会看不到我都会紧张。你就是喜欢我。」 苍咬着牙,一字一顿,「我说了,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绵又一次吼到声音沙哑。 苍被一连串的车轱辘话已经弄到忍无可忍,最后绵的大声质问成了压断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拳一握倏地急转过身,大吼:「因为你是我的实验体!实验没有结束,我不能让你有事!」 第290页 第190章 藏起的底牌(下) 死寂,山一样压了下来,压得所有人唿吸都滞住。连趴在床上始终一动不动的哲,眼睫都微微颤了颤。 绵不哭了,不闹了,眸光细碎地看着苍,良久,他木呆呆地喃:「你拿我,做什么实验了?」 苍一步步后退,退到床边,垮塌地坐了下来。 那个时候,奴隶领域和贵族胶囊的最高管理司,同意了绵留在奴隶领域,前提是他要清除一切记忆。 然而这个协议本身有一个大的bug,那就是谁也不必向一个失忆的人兑现承诺。 绵的父亲第一时间就抓住了这个bug,打算先答应绵,让绵安心养伤。然后在绵失忆后,再把绵带回贵族胶囊。 苍在不经意中听到绵父亲的这个决定,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 当绵度过危险期,彻底醒转过来,苍给了绵两个选择。 一种就是完全失忆,回到贵族胶囊里去。 另一种就是尝试一种新药,做出失忆的假象,不管他回到贵族胶囊里以后,还能不能再回来,至少他还能想起这里发生的一切。 苍:「那是做晶片抑制剂时,衍生出来的药剂,没有办法拿动物做实验,我也没来及找任何人做实验。一切都仅仅存在于理论中。」 绵思绪起伏,自言自语:「所以,我选择了试新药,当你的第一个实验体。」 苍无力地点了一下头,「是,理论上来说,快则三个月,慢则一年,随着药剂被代谢吸收,你的记忆应该是一步步恢復的。但是——」 苍眼底闪出莹光,懊恼又不甘心。他向四周杂乱地看了看,最终垂下头,「很抱歉,绵,实验失败了。现在,我只能庆幸,药剂没有出现副作用,你没有变成一个白痴。」 绵像个机器人,僵硬地转了转头,大脑错乱的即视感,「所以,你对我那么好——」 「我尽可能顺着你,同意你所有的要求,只是因为害怕你的坏情绪影响药物的代谢,会带来些不期望的结果。至于我为什么一直守着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贵族胶囊的人会不会突然出现,把你带走。」 苍不再说什么了,屋子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好一会儿,他抬头,迎上绵与峦一模一样的询问目光,询问着后续。 苍无奈耸了下肩,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约定你只允许在研究所里养伤,不允许出去的。我猜你父亲就是等你伤好,直接带你回贵族胶囊。」 这个推测很合理,失忆后的绵只知道自己在一个研究所里养伤,伤好了,眼一闭再一睁,就是贵族胶囊了。到时候他也不会知道,他养伤的地方是在奴隶领域。 「但后来,」苍继续,表情很费解,「他们莫名松了警界,允许你离开研究所了,也没有再来找你。看样子,你父亲最终同意了你留在这里。至于为什么他会改主意。我也不知道。」 该说的都说完了,三个人皆陷入沉思。 苍因实验失败沮丧着,峦因绵的记忆无法找回唏嘘着,绵失落得不堪一击,想的是与二人都不同的一个方向,他问苍:「就是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苍语气决绝,「没有。」 「一点都没有?」 苍抬起眼,满脸的破碎感,声音变恳切,「绵,离开我的生活吧。不要再来提醒我,我平生最想要成功的一次实验,它失败了。算我求你。」 绵不再问了,他含着泪凝视着苍,许久,没有读出别的东西,除了苍的恳求。 终于,他机械地点了好几下头,然后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退出屋子时,一个转身离开了。 峦与苍目光短促地碰了一下,想说什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时间。他只靠眼神递出些安慰,便匆匆追着绵下了楼。 关门声响后,别墅里再没有多余的动静,苍顺着床边一点点下滑,滑到了地上,搭配着一屋子空着的啤酒罐,好像烂醉如泥的那个人是他。 一个专注于做实验的疯子,承认实验完败,喝多少酒都是应该的,醉死都是应该的。 苍也说不清自己「醉」了多久,忽然间,感觉左肩一沉,有个人坐在他旁边,靠了过来。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把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扛。」哲的责备很是温和,透着些许心疼。 他伸出一只手与苍十指相扣,语气更加暖心,「绵不会怪你的。」 苍仰起头,唇角苦涩,他的心结从来不是谁不放过他,而是他放不过自己。 哲说得没有错,曾经他对绵施下的阴谋阳谋,并没有让他长年积累的愤恨得到解脱,反而让他感受到了负罪的痛苦。 他真的有想过,靠再帮绵一次抵消些许他的负罪感,靠新药成功让他与绵、与峦与过去的自己合解,但命运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那他宁可把这次实验一直保密下去。说出来能怎么样呢?改变不了任何事,反而更像一个意想天开的笑话。 「可是,」哲好像住在了苍的心里,把苍的心思看得分明,「你还是帮到他们了啊。没有你,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在一起。不管你初衷是什么,你都是他们恋爱的保护神,他们会谢你的。」 苍苦笑,不太敢有这样的奢求。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已经是快天亮的时分,苍依然没什么睡意。屋外突然起了大风,唿啸声成了他失神的白噪音。 第291页 风太大,总有那么几缕钻进窗户,苍感觉有些凉气,勐然想起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现在坐在地上,下半身感觉好空荡,而哲的手正在他敏感处不远与他十指相扣。 他脑中忽地想起些让人脸红的画面,被中途打断的冲动,像没有完全灭掉的火,被一缕风撩出火星。 一个疑问绕过他方才杂七杂八的思绪跳了出来,他问哲:「你酒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哲顿了片刻,把脸躲在苍的颈间,不让苍看到自己的表情,语气从容淡定,「绵闯进来的时候啊,捉姦一样,多少酒也被他吓醒了。」 苍:「真的?」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哲听出苍的语气,已经成功从绵的问题上走了出来。 他坐直,正色地看着苍的眼,开始笑得意味不明,「是不是我酒醉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不老实的事儿啊?那——还请苍博士海涵。」 苍把头扭到一边,由着你一本正经,由着你胡说八道。 哲脸上的笑意变浓,意味更加耐人寻味,「当然啦,如果苍博士意犹未尽的话,我酒就算醒了,还是可以不老实的。」 说着,他凑近苍,在苍的脖颈上狠狠地种下一颗草莓,像在表达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苍没有动,活像没有感觉的植物人,不同的是,这个植物人会说话,会说狠话。 「哲,我今天心情不好,挫败,失眠,实话实说,我真的很想发泄一下,可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结果,你明白吗?」 哲浑不在意地笑了出来,十指相扣的手,拇指不停摩挲着苍的手背。 「苍,我为你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一个结果,与你有过往,就够了。」 苍挪了挪角度,与哲面对面对视,目光深邃得不想让人看清,一如往常,「这就够了?不后悔吗?」 哲笑得很纯粹,同样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开始闲聊,「你猜,绵为什么冒着变白痴的风险也想试你的药?哪怕恢復记忆后的他,可能被困在贵族胶囊里再也回不来,他也想要保住这段记忆?」 苍没问,神情不改,只是看着哲,等着哲继续说。 哲浅笑,语气半真半假,好像一个玩笑,「因为两个人的过往比结果更重要。没有结果的日子里,只能靠过往的回忆撑下去。所以,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不后悔我的记忆里有这一段,哪怕就一次。」 绵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一次有还是没有,也只剩今天了吧。 想到这里,哲心里,好像有一个不停垒、不停垒的堤坝,突然崩塌了。洪水排山倒海地淹了过来。他已经不能维持他想展现出来的他。 硬撑出的玩笑态度已撑不住,哲快速扑到苍肩上搂住了苍,狠咬住唇,不想自己哭出声响。 他还想努力堵截内心的洪水,但苍没有给他时间。 苍突然抱起哲,不算温柔地把哲按到床上,不得不四目相对的时候,哲放弃表情管理,泪雨滂沱。 「你现在离开,我不拦着。」苍目光没有温度,在给哲最后的机会。 哲说不出话,只是努力勾起唇,摇头。 苍带着讥诮,露齿笑出声,「哲,你为什么偏要喜欢一个没有心的坏人呢?」 说完,苍粗暴地咬上哲的唇,血腥味冲上舌尖时,苍用力把哲翻转过来,按到不由他挣脱。 你想要一次,我就给你一次,但绝不会是你想要的那种「一次」。希望这一次后,你可以像绵一样把我彻底放弃。要走,就走得不被所有人惦记。 苍的心思没有说,但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哲的心潮里。 哲咬着牙承受着苍施虐般的力量,疼也不喊停,也没有躲。 第191章 咒一咒,有惊喜 绵走出苍的别墅,站在院门口,回头眼巴巴地望着二楼的光,像一只被扫地出门的流浪猫。 峦拉起两个箱子,走上前去,安慰「流浪猫」别那么感伤,他还有家当,以及一个等他养的人。 「走吧,金主。」峦试图用玩笑让绵好过一点。 绵不知有没有被这个玩笑安抚到,不过慢慢收回的目光里,已经不像刚才一样悲恸,只是依然惨兮兮,说不清是不舍,还是不甘。 然而,当这目光扫向峦的时候,蹭地又变了,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 「你说话不算话,嫌弃我了!」绵嚷嚷。 峦一脸懵,「什么?」 绵嘟起嘴,气鼓鼓地,「你要带我走,难道不应该搂着我吗?难道要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我又不是流浪猫。」 峦垂眉看了看,自己左手一只箱子,右手一只箱子,没有多余的手去搂他。这一点,绵又不是看不到。 转念,他反应过来,绵就是看到了才这么说的,端的就是无理取闹。峦猜出绵是有气没处撒。 没关系,备胎嘛,哪个不能当出气筒。 峦语气温和,小声跟金主沟通,「那你拉一个箱子?」 「不要!」 「那直接扔一个?」 「不!行!」 绵的表达越来越倔,越来越哄不好的样。 峦思忖了一会儿,「那——我背你?」 绵眼珠转了转,态度好了一些,「好。」 说完,峦刚稍稍一俯身,绵就跳到了峦的背上。 第292页 大概是怕自己掉下来,绵搂峦搂得很紧,两腿夹在峦腰上,也夹得很紧。他甚至把头紧贴在峦的脖颈边,让温热的唿吸不停拍打上峦的脸颊。 峦心旌摇晃起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勾引,但峦不敢动那个心思。 还是那条恋爱守则:当一个人失恋的时候,你趁虚而入,只能点到为止。 - 不多时,两人上了车,峦系安全带的时候扫了一眼车内錶盘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周一,天一亮绵要上课的。 「对了,今天周一,你是要回学校,还是——」峦一边问一边看向绵。 绵迎上来的目光像是看到母猪上树,「你嫌弃我!」他火气又上来了。 峦愕住:「……我没有。」 绵眉一挑,「刚才我明明和你打过赌,他们俩要是一个屋睡,今晚我和你睡,怎么?我愿赌服输,你不想要我了?」 峦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赌,当时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也就那么一听,根本没在意。没想到绵自己提起来。而且这势在必行的语气,明摆着不是提一嘴那么简单。 峦收回视线,心思沉重地说了一个字,「好。」 车向峦新买的公寓开去,这一路上,绵一直看向车窗外,没有说话。峦也没说,两个人的表情里都没有喜悦的成分。 尽管表象上,峦算抱得美人归了,而且这个美人相当主动,甚至可以说是引诱。但这并没有让峦喜悦。 他明白,一个人难过到极点,就会发现性是一种自救的麻醉。 这时候的人最容易卸下防线,丢下原则,纯纯屈服在内分泌的快感里。 所以对于绵主动要「睡」,峦只觉心疼,他感受到绵的难受,那种无法排解,只能靠性来解脱的难受。 峦一边开车一边想,怎么让绵好受一点,用性之外的方式。 当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怎么伤脑筋。 他的恋爱经歷里,随便搜几个剧本就能搞定。 最简单就是把对方灌醉,等对方酒醒,发现有人守了他整晚却什么都没有做,就会有一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这样不止会好受一点,两人的感情还会快速升温。 可是峦想起自己家里没存什么酒,他搬过去不久,这段时间也没怎么购物。这招不行。 或者,就是把对方弄出生病的状态,然后小心照顾,这样很容易让对方新旧男友无缝连接。 这对别人来说不可能,可峦一直有苍做辅助,想让人感个冒,发个烧,那就是一片药的事。 然而,他不当「钓系」好多年,这上不得台面的药也没存货了。 …… 峦越想越头疼,甚至动了点歪念想:绵折腾了一整天,折腾到大半夜,要是直接把自己折腾病了多好? 想到这里,他赶紧甩甩头,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诅咒上了?自己可越来越绿茶了。 - 一直到车开到家门口,峦也没搜出一个好方法,即能让绵好受,又不必真「睡」。 关键是,峦下车的时候,觉得有些头晕,想到家里的大床,他只想睡,不想睡。前一个睡是字面意思。 但显然,「金主」要的睡,没有那么简单。 一下车,绵也不急着拿行李,直接扑到峦这边,「抱我上去,我累了。」 峦眼波微转,累了好,能累到睡着更好,能在我怀里直接睡着更更好。 于是他没一句话,抱起绵向电梯走去。 离电梯口还有那么十来米,峦开始喘,他感觉绵比以前重了,抱在怀里和从前不一样。 他不想让绵听出来,只好尽可能压制着自己的唿吸,想让自己云淡风轻一些。 可绵到底听出了异样,「大叔,累了?」 峦确实感觉累,他想起哲调侃他的话,也不能说因为年纪大了该养生了。而是他几乎「灾后重建」的身体,确实得好好养养才行。 劳累,奔波,熬夜,现在的峦累得眼前都开始模煳。 可尽管这样,峦依然嘴硬,「不累。」 不累?不累的话,这种唿吸声就耐人寻味了。 绵思忖片刻,把胳膊绕到峦颈后,唇直接贴上峦耳垂,声音变酥软,「那大叔是急了?」 峦:「……」我看是你急了。 好在这时进了电梯,峦再坚持了一会儿,坚持到了进家。 他将绵放到床上,绵依然不松开缠住他脖颈的手臂。 这让峦不得不支在绵的身体上方,这一幕似曾相识。峦透过绵的眼,看出来绵收不住的欲望。 峦没别的办法了,只能靠言语劝,「绵,今晚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未成年呢。」 「放心,我不会拍照威胁你。」 还真是不得不说,失忆后的绵,偏执得厉害。 峦只好用力挣脱开了绵的手臂,直起身来。他站在床边,正色到真像为人师表。 「绵,我知道你是太难受了,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你该清楚,金主只是一个玩笑,我不是你用来发泄的宠物。你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不能因为失恋就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绵听得泰然,没什么触动,他也站了起来,仅隔数寸的距离与峦对峙,似笑非笑,「大叔,干嘛讲这么多大道理?不能做就直说,你是身体不行吧?」 第293页 峦眉心一紧,受不了被人说「不行」的气。他一把将绵又推回床上,继而两手支着床,将绵桎梏在中间,警告:「别激我!」 峦的状态突然气极,让绵冷不丁地怔了一下。 然而片刻后,绵整晚的抑郁不知为何突然被逗笑了。 「大叔,这么激你,你都不肯说句实话吗?逞什么强啊?」 峦不解地神情一僵,「什么意思?」 绵无奈嘆口气,揽住峦,在峦的额上轻轻啄了一下,「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峦:「……」我这是诅咒反噬了吗? 第192章 飞来横醋 峦翻了个身,倒在床上,摸了一下额头,烫吗?他感觉不出来。 他挣扎着,想勉强说一句「我睡一觉就好」,然而话没出口,意识就已七零八落。 没办法,他现在的身体,拆除晶片后还没调理好,委实扛不住熬夜加受寒的一番折腾。 等他散落的意识再度凝聚,睁眼时,映入眼帘的床头时钟显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他睡了几乎十二个小时。 峦暗暗唏嘘了一下自己「娇弱」的身子,又将视线绕过时钟,就看到此时的绵正坐在飘窗上。 他两腿蜷缩在一起用双臂抱着,手里的手机亮着,也没心思看。眼睛红通通的,很沉浸地在哭。这情景下意识让峦感觉是在送他走。 「你这样,我会以为我要挂了。」峦沙哑着声音,调侃。 绵听到,才发现峦睁了眼。 他抹了一把眼泪立刻走了过来,「你醒了?昨晚你好烫。」说着,他不放心地又摸了摸峦的额头。 峦感觉到绵手心的温润,眼泪流得真不少。 「我就发个烧而已,你不用哭成这样。」峦继续调侃。 绵抽泣了一声,不服地扁起嘴,「谁说是为你哭的?」 峦玩味地笑笑,坐了起来。 这时,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喂,你这金主不厚道啊,我昨天都烧成那样了,还不放过我?」 绵白他一眼,「想什么呢!你昨天吃了药,衣服都汗湿了,我才帮你脱的衣服。真当本金主飢不择食呢?」 「这么说,你一直守着我?」峦眼睛亮着光,问得有些轻佻。 绵余气未消,哼了一声,说起话阴阳怪气:「对啊,我一直在等你烧到40度,好打急救。」 「哦——那我没烧到40度,你是不是还挺遗憾啊?」 「对啊!」 话到这里,峦看着绵,绵也看着峦,四目交织得好像要继续争个谁上谁下。 但相视了一会儿,峦就松弛下来,如释重负地松出一口气。 其实峦并不想争吵什么,从一开始,他就猜到绵不是因为他在哭。 他只是想用玩笑帮绵调节一下情绪。现在看来,几句打趣还是有用的,绵眼底的泪干了,哭腔也已经淡到听不出来。那就好。 看到峦脸上的笑,绵也悟到,峦为什么一睁眼就胡说八道。想到刚才自己像个机关枪巴巴的,他惭愧地低下头,一个谢在嘴边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饿了吧。我给你煮了粥。」 说完,他走出了卧室。 - 看到绵的背影离开,峦心里甜丝丝,酸兮兮的,不是很舒服的酸甜口。 甜的是绵居然这么贤惠地给他煮了粥,明明从前只会洗菜的。 酸的是明明从前只会洗菜的人,居然会煮粥了,那肯定是在苍身边练出来的。 峦想到苍拆除晶片后,柔弱不能自理时,全是绵照顾左右,这醋不能不喝一壶。 喝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思绪收了回来,忍不住自嘲:自己也太小气了吧。苍都说了他们没什么了,难道连绵给苍煮个粥,自己都要吃醋? 峦敲敲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赶紧转移注意力。 他先起身给自己找了身衣服穿上,顺手,又拿起手机看了看。 有助理髮来的消息,这没什么奇怪的,周一嘛,他没去公司助理肯定要问一句。 然后就是业务往来上的各种邮件,包括gg,峦现在没心思打理,直接都先把这些划走了。 最后是热点新闻消息弹框,峦对这个一贯也是扫一眼划走的,今天也一样。 靠惯性划走了之后,恍惚有几个字残留在眼底,让他神情顿了一下。 好像是天才博士什么什么的。 是苍吗?峦凝起神,直接打开了热点新闻app,热搜第一就是:天才博士疑似癌症晚期。 点进去一看,说的真是苍。 据相关人士透露,苍今日和诊所股东讨论转赠方案,并已联繫律师立遗嘱,种种迹象表明,苍博士在提前料理后事。 峦倒吸一口气,想到刚才绵哭得稀里哗啦,那么像在送人「走」,感情还真是送人「走」。 十之八九,绵就是看到了这条消息才哭的。 但是苍有癌症?还晚期?不可能。 这一点峦笃定。苍的晶片也才拆除一年多,一年多前,晶片都没查出苍有疾病,怎么可能一年的时间就癌症晚期? 峦在屋里踱了两圈,猜出苍这是打算回机构,再也不出来了。 他想,把真相告诉绵,应该能让绵好受一些。于是赶紧跑到了厨房。 在厨房门口,峦看到绵正看着手机失神,可怜巴巴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刷苍的消息,又刷到想哭。 第294页 「绵——」峦上前一步。 绵一个警醒,把手机藏到了身后,转过身极不自在地笑着问,「你,你过来了,是不是等着急了?」 峦见绵还在努力掩饰,不禁疼惜地捧起绵的肩,「绵,你听我说,苍不会死的。他只是要去一个地方,静一静,专心地做研究。如果,如果你以后还想见他,或许——」或许我可以帮忙。 峦没有把话说全,若有所思,因为父亲愿不愿意答应他的要求,他也不敢肯定了。 如今,他已经不是高级实验体,父亲也好,机构也好,都不会再由着他为所欲为。所以这个承诺他不敢许。 说了一半的话,让气氛有些尴尬,峦过意不去,正想用些别的话搪塞过去,绵却先开了口。 「我知道啊。苍应该是要回机构嘛。」 峦惊得瞳孔一震,「你知道机构?」 绵自然而然地点点头,「知道啊。苍说过的。」 峦回忆了一下,也对。 昨晚苍说起拿绵做实验体的事,就提到了机构,提到了贵族,绵当时听了都没任何惊愕反应,显然苍早就和绵说过这些,甚至可能早就和绵说过,等绵一走,自己就回机构的事。 峦想到自己这么晚才反应过来这点,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方才那郑重其事宽慰绵的样子,更不好意思。 他松开绵,眸光四下乱扫,「原来你早知道。那干嘛还看着那些消息失魂落魄的?」 绵眼珠转了转,反应过来了,他也垂下头不好意思起来,「你是说刚才啊。我——不是在看苍的消息。」 「那你在看什么?」 绵偷瞄峦一眼,嘴抿得有点羞于启齿,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是在搜,煮粥的时候水加少了,还能有什么补救方法没有。」 峦:「……」好开心是怎么回事。 第193章 又想求婚了,怎么办 哈—— 峦一个没忍住,朗朗笑出数声,笑得挺没心没肺的。 在绵听来有点瞧不起人了,他皱起眉,「你干嘛乐成这样啊?我不过就是煮坏了一锅粥嘛。」 峦也深知笑得不妥,他努力收敛了一些,打开电饭锅,就看到一锅介于粥和饭之间的大米产物,「原来你不会煮粥啊。」 原来你也没给苍煮过粥,所以这是你的「首秀」?我排名第一? 峦又笑了,完全停不下来,笑声在小小的厨房里迴荡来迴荡去。 绵已经听出嘲讽了。他发起脾气,「我就不该给你煮粥,等你醒了自己点外卖。」 说完,绵怒沖沖推了峦一把走了出去。 峦这才把笑收住,他看出绵情绪很烦躁,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峦思忖了一下,想人家用心给他煮了粥,他没感激没感动的,反而嘲笑个不停,怎么说也该道个歉。 怎么道歉好呢?峦的目光落在了那锅半成粥上。 他又打开冰箱看了看存货,跟着撸起袖子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他先舀出一些半成粥,放在砂锅里继续加水炖煮。同时,将香菇切碎,和肉沫一起炒熟。放入砂锅加调味料一起煮。煮出香味时,再洒一些青笋丁进去。半成粥看上去美味极了。 峦盛出两碗放到餐桌上,这时的绵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手机还亮着,明显是疲惫不支打起了瞌睡。 峦走过去想让绵吃些东西再睡,他坐上沙发,先拿过绵的手机。 发现手机屏上显示的是他们天起的游戏,养了一群小妖精,带游戏数值显示的,应该是内测版。 这倒让峦意外了,难道绵这么快就急着靠工作来缓解失恋?真是理性呢。 峦服气地失了下神,这时突然画面弹出一个弹框,提示有消息,不是系统消息提示,是这款游戏内部收到了消息。 峦惊讶,记得追爱是款单机游戏,没有社交功能,这款追爱的高仿居然有了社交。加上他头一次偷看别人手机,本就心虚。这一条意外的消息让峦紧张地抖了一下。 这一抖,把浅浅打盹儿的绵惊了起来。绵一把夺回手机,「你要干嘛?」 峦一脸久经沙场的淡定,「刚才见你抱着手机哭,想看看谁在惹你不开心。」 绵举起手机,在确定峦看不到手机屏的情况下,操作了几下。然后头一歪,目光跃过手机落在了峦脸上,「就你,只有你,总惹我不开心。」 这句话明明是在发脾气,但绵用了点夹子音,听上去更像小孩对大叔发脾气。 峦忍俊不禁,浅笑,「好了,来喝点粥吧,你煮的。」 说完,峦拉着绵坐到了餐桌上。 - 绵扫了一眼桌上已经「面目全非」的粥,没看出惊喜,似乎在峦开始忙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这个成品。 不过一勺喝下去,还是露出了满足感,跟着一勺又一勺,虽然什么都没说,情绪肉眼可见地舒缓了好多。 峦一边喝一边偷看绵,把绵的神情变化全收眼底。 直到感觉绵是一个可以沟通的状态,他才试探地开口,「苍回机构之前,你还想不想见见他?」 绵果断摇头,「没什么好见的。他就是颗无缝的蛋,多少苍蝇盯都没有用。」 峦眨了几下眼,没想到绵会这么说,把自己说成苍蝇,一般人开不了这个口。 本来,峦想着要不要就此打趣一下,再跟绵斗几句嘴,可是他发现绵神情又变回刚才,烦躁,看全世界不顺眼的烦躁,「苍」这个名字像点了雷。 第295页 峦收了声,默默地喝起粥,有一种不太想撞枪口的感觉,可怎么会是这种感觉呢? 峦静下心回忆了一下,发现绵的情绪跳跃相当快。 如果说昨晚的绵是伤心的,伤心到恨不得马上移情别恋,那今天的绵就是愤怒的,愤怒到说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 这两种状态都是失恋后会有的状态,但绵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状态更迭,峦有些吃惊。 那接下来该哪一个状态了? 峦心里搜索了一下自己以前看过的失恋阶段理论,接下来应该是试图挽回,挽回不成变绝望,在绝望的阶段没有寻死,活过来就算是成功渡劫了。 这时,两人放在桌上的手机一前一后地传出提示音,都发来一条热点新闻推送。 标题:身患癌症是假,为爱轻生是真,全网挖掘天才博士的未成年男友。 峦扫到标题,知道又是苍的事,不知该不该打开,小心地看向绵。 绵倒淡定得很,直接点了上去。屋子里顿时响起亢奋又激动的演讲声,这一条居然是网红主播的自媒体视频。 【别再乱猜啦!苍博士诊所的同事已经证实,苍博士并没有身患癌症。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天才博士有了轻生离世的念头呢?我们不得不回顾近两年来苍博士的所有新闻。曾经没有得到证实的恋爱传闻,只怕不是空穴来风。我相信大家此刻都和我一样好奇,这个传闻中的未成年男友,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他与苍博士的爱恨纠缠,导致了这一切呢?】 峦听着主播的声音,动作峦迟钝。在他的凝视中,绵却吃得很从容,好像什么天才博士,什么绯闻男友,都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主播的演讲还在继续,声音高了八度。 【现在网友们都很激动,虽然天才博士心有所属让人不免伤感,但看到苍博士为情所困又难受得抓耳挠腮。我跟大家的想法一样,找出这个不懂事的小男友,给他们按头结婚。总之这对cp给我锁死,钥匙我吞!】 峦小喝了一口粥,难以下咽。他很少看网红小视频,声音刺得他耳膜疼,甚至好像刺激到了声带。 反观绵,倒是听得很下饭,一口接一口,一碗粥要见底。 峦斟酌了一下,发现这是个挽回苍的好时机。而且,如果说苍只能先婚后爱的话,这也是个全网逼婚的好时机。绵会不会看到了这个时机,所以才这么淡定呢? 想到这里,峦心口被利刺戳了一下,不过还是维持住了体面。 他漫不经心地闲聊,「这时候,如果你和苍同框被网友拍到,苍可能真得和你结婚收场。」 绵动作一滞,抬眸,目光相当不友善,片刻后,他勺子往碗中一丢,「你嫌弃我!」 峦:「……我没有。」 「那你巴不得我和苍结婚。」 峦:「……」真是伤脑筋,总觉得绵不按常理出牌。 反应慢了好几拍后,峦诚心诚意地解释:「我看你早上哭得那么伤心,觉得你对苍还不甘心,所以我想,如果你还想再搏一次,我愿意继续等。总之,我不想你有遗憾。」 绵看着峦,接收到了峦眼里的诚意,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再开口时,烦躁感终于没有了。声音变得很委屈,还软绵绵的,「甘不甘心也只能这样了,能做的都做了。」 说完,绵端起碗把自己那碗粥喝得精光,放下碗还没解馋,「还有吗?还想要。」 峦:「呃——」 显然没了,绵听懂了。不等峦想出个好一些的说法,绵直接就拿过了峦还剩的半碗粥,一点也不嫌弃地喝了起来,没几大口又喝光了。 之后,他摸了摸暖融融的肚子,改了话题:「我请了一周的假,明天你身体怎么样?我想出去玩。」 峦木讷地点了点头,凭经验判断绵这是跳过了挽回与绝望阶段,直接到了失恋的终极阶段,可以重启了,这个速度真让峦接受无能。 难道我真老了吗?峦干笑着打趣:「现在你们年轻人失恋,都这样吗?」 绵看着峦,被鄙视的无语状。 半晌后,他见峦还挺固执地等他回答,噗呲笑了出来,「那怎么可能都这样?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有福气,有大叔这么好的备胎啊。」 说完,绵极其自然地收拾了两人的碗勺,到厨房把该洗的洗了,该擦的擦了。一系列动作极其熟稔,让峦有一时错觉。 错觉时间倒转,回到了两人最初合租时的状态,不,是热恋时的状态,是峦想要求婚时的状态。 峦的目光下意识移动,移到了电视柜的一个抽屉上,那里放着一枚求婚戒指,曾经戴到绵手上,但迫于无奈又取回来的求婚戒指。 - 第二天,峦带绵去了一个大型shopping mall。 绵打了几小时的电玩,打到手指酸麻,然后又开始吃,吃到味蕾无感。 接着他买东西,也不买什么特别贵的,手机壳啊,钥匙扣啊,手伴啊,都是些一眼看上去很可爱,能让人会心一笑的东西。 这些东西于绵来说,好像提升心情值的小道具,每买一个心情就好了一点,等到绵手里零零散散拎了一堆小袋子,他的微笑面具就没摘下来过,失恋的伤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峦一边佩服着绵的疗伤速度,一边怀疑绵对苍情感的含金量,那个口口声声放不下的人,怎么被一堆小可爱就替代了? 第296页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两人来到地下车库。 峦在前面一身商务地走,绵就在后面一身散漫地跟。 绵低着头,眼睛里全是自己的战利品,如数家珍,连路都不看。 没留神,峦突然止步,绵一头撞上去,撞落几个小袋子。 绵也不生气,被战利品充起的心情值极高。他笑嘻嘻地蹲在地上,把他小可爱都认真捡起来。 峦没帮忙,只站在一旁宠溺地看着,等绵站起身,他耐人寻味地说:「手这么松,一会儿怎么抓得牢礼物啊?」 绵反应了几秒,忽地眸光亮起,「还有活动吗?我以为要回家啦。」 峦笑笑,不语,示意绵上车。绵迫不及待地跑跳起来。 两个人离开这家shopping mall,来到了附近的一处步行街。 街两旁是各种玩具店,装潢不算高档突显别致创意,看上去是学生党喜欢的地方,而且还是偏低龄的学生党。 因为是周二,学生党们大多都在苦读中,街上只零零星星有几对童心未泯的情侣在闲逛着。 绵看了看,多少有点被玩弄的感觉,「大叔,我也没那么小啊?干嘛带我来这儿?」 峦继续往前走了走,才幽幽地说:「因为适合你啊。」 说着,峦向前抬了抬下颌,示意绵往前看。 绵顺着峦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娱乐项目,还没看明白是什么娱乐项目,先看清几个大字:只限未成年。 绵扁了下嘴,明白了峦说「适合他」是什么意思了,「我离成年不剩一年了好吗?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嘴上这么说,见峦步子不停,绵还是跟了过来。走近以后才看到,这是一个真人娃娃机。 简言之,就是把人当夹子,从高高的地方放下来,然后在有限时间里,抓礼物池里的礼物,能抓多少抓多少。 绵向礼物池看了一眼,全是充满气的薯片袋子,立刻表情嫌弃,「你想吃薯片,我们直接去超市买啊。」 峦动了下唇,还没说话,一旁的工作人员就激动地过来了,「亲,不是的。薯片底下埋着礼物盒,里面的礼物可有好的呢!」 绵还是很嫌弃的样子,「能有什么礼物啊?」 工作人员笑得很神秘,「这个具体我不能说,玩的就是盲盒体验。」 绵看了看高高的支架,想像了一下:他要被绑在上面,然后慢慢被扔进「垃圾」堆里,接着,他要像只土拨鼠一样,在有限的时间里疯狂挖出垃圾埋着的盒子。 这画面……美到他不敢看。 「你在玩我吧。」这几个字绵没说,但写在了脸上,他看向峦,希望峦放弃这个念头。 可峦笑得很期待感,似乎看不到土拨鼠那一幕,他的心会碎。 绵暗中咬了咬牙,看看四周人也不多,再想想今天峦拖着病体陪吃陪玩一整天,还给他买了一堆小可爱,罢了,小小回馈一下吧。 绵脱下自己的外套,活动了一下筋骨,「行,成全你。挖个礼物出来送给你,礼尚往来嘛。」 说完,绵生无可恋地由着工作人员把他吊了起来,然后更加想死地听到这项游戏的背景音乐,是一首童音儿歌: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街上人是不多,但儿歌声一响起,大多都吸引了过来。尤其听着这么稚嫩的儿歌,看着一个身材完全不稚嫩的帅哥在挖呀挖呀挖,也太招乐了。 绵觉得脸已丢光,也不差最后一哆嗦,他豁出去了,刚一碰到薯片袋子,就开始疯狂地挖。 围观人见状,更加激动,喊起了加油。 在一片欢唿声中,绵真的在五秒内挖到了一个一尺立方的大礼物盒,抱着升了起来。 绵怀疑是个大毛绒玩具,想峦这一身精英商务的样子,抱着个毛绒玩具也挺搞笑。 于是一出来就饶有兴趣的嚷嚷,「快拆开看看。」 工作人员笑着很配合,拆开盒子,发现里面依然是个盒子。 绵意外又失望,「喂,我能告你们欺诈啊。」 工作人员礼节性地笑笑,继续给他拆盒子,拆了以后,还是盒子。 周围人都看不下去了,「你们这活动不是耍人吧。」 「就是,看着那么大个盒子,还以为什么好东西,结果玩这手?」 「太不地道了。」 …… 一帮人七嘴八舌,但都没走,还是想看看,商家到底能无耻到哪一步。就看工作人员拆了一个又一个,直拆到能放到掌心里的一个小盒子。众人的耐心快耗光了。 这时,工作人员将那盒子递给绵,「这一个盒子要不要自己拆?」 绵接过这个小盒子,感觉到里面是有重量的,肯定不是空的。但见工作人员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总觉得有诈。 「这个拆开要还是个盒子,我拆了你们设备。」绵先放了句狠话,工作人员没说话,笑得僵了几分。 绵预感不妙,火速将盒子拆开,果然还是个盒子。 但他神情变了,却不是愤怒。周围人的神情也变了,发出惊讶的唿声,此盒子非彼盒子,谁看到这个盒子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是戒指盒。 绵看了峦一眼,峦依然笑得从容,看不出破绽。 在周围人急切地央求声中,绵打开了那个戒指盒。 第297页 和他预想的一样,是一枚求婚戒指,是真的求婚戒指。 大家顿时明白了些什么,都欢唿起来,没想到这么个寻寻常常的日子,还能吃到瓜。 他们将峦推到了绵的面前,开始起闹。 峦伸出一根手指,摆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大家给他些时间。大家很配合,立刻息了声。 峦看着绵,声音温和几乎呵护,「绵,这枚戒指不代表求婚,因为我怕我还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想用它表达我会一直等你的决心。你收了,也仅仅表示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所以现在,这个礼物你是要把它给我,还是自己留着,都听你的。」 绵垂眉看着那枚戒指,这情境他猝不及防。他真没准备好。他想开玩笑地煳弄过去,说一句「我还未成年呢」之类,但他说不出口,眼底开始潮湿。 这枚戒指太多灾多难了,在七夕的天桥上失落过,在致命的车祸中倖存过,在生日的天台上破碎过,在生离死别的句点处遗失过。 那些起起伏伏的过往,他记得,他祝子绵通通都记得。 第194章 求婚聘礼 峦的话让吃瓜群众有些失望,情绪开始回落。 他们觉得,求婚的人卑微到连求婚都不敢提,只要一个备胎的机会。 话都到这程度了,眼前这小男生要是再不给个面子,那还留着过年吗? 于是大家都用一种没什么期待的目光看向祝子绵。 祝子绵眼波晶莹,反射着一片灯光闪烁。但他嘴角翘着,笑得很真实,很纯粹,没有一点点敷衍。 他仰了仰头,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用任性的口吻说:「不算求婚,你让我回应什么啊?你敢求婚,我再回应。」 周围人一听,热情又高涨起来,兴奋地打起口哨。 峦向四周扫视一圈,会心地笑了笑。接着,他从绵手里拿回戒指,在众人的鼓励声中,慢慢屈下单膝跪了下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知趣地放起了煽情的音乐,把氛围拉满。 峦把戒指举给绵,声音中隐隐含着啜泣的杂音,「绵,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这还是峦头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求婚,祝子绵也没想到,他眼泪一下冲破防线,哭到咽喉失控,完全说不出话。 只能说,求婚时的这一跪,带着若干年根深蒂固的仪式感,有毒。 祝子绵甚至不忍峦再等,直接将左手伸了过去,做出等戒指戴上的手势。 音乐,欢唿,眼泪,峦也被烘托到极致的情境触动,眼前不再清晰。 他接过绵的手,靠抚摸将戒指戴到了绵的无名指上。 戴好后,他用力攥住绵的手,狠狠在绵的手背上印了个吻,好像恨不得将戒指与绵牢牢镶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祝子绵顺势将峦拉了起来,与峦紧紧抱在了一起,恋爱的诱人气息撩拨了整条街。 四周夜色浓浓,风寒露重,唯这一处春意荣荣,语短情长。 两个人一直抱着,抱到彼此都不哭了,能说话了,才手挽手冲出人群,一路小跑地跑出这条步行街,给众人留下了急着干柴烈火的背影。 - 事实上,祝子绵也真不矜持。 一回家,趁峦沐浴的时候,他很主人地把自己两大箱行李收拾进峦的衣橱里,摆出明晃晃在一起的样子,真正做到了新旧恋情无缝衔接。 等他沐浴后,他穿着睡衣自然而然地来到峦的房间里晃。明明有吹风机不用,拿着浴巾让峦帮他擦一擦头髮。 这一个又一个举动,全是暗示,峦觉得今晚他不干点「献身」的事,能把这小金主气哭。 但是—— 峦心里扑通扑通跳,他也不是不想,只是身体不在状态。 高烧退了没多久,他就外出跑了一天,病情出现反覆,沐浴出来就感觉腿脚虚浮,头有些晕。 实话实说吗?绵会不会觉得他身体太弱。硬撑着干吗?绵一样会发现他身体不行。好像怎么做都是死局。 峦因此动作有些麻木,擦拭的动作像个机器人。 就这么擦了一会儿,祝子绵突然向前一躬身,躲开峦的手,回头笑得好整以暇,「大叔,累了?」 「没有!」峦下意识脱口而出。 祝子绵抿唇笑笑,没说什么,拿起浴巾走出房间,没一会儿又回来,拿着感冒药和温水。 峦面露不悦,「我没事了,不用吃药。」 祝子绵摸了一下峦的额头,「嗯,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低烧,37度5左右吧。再好好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峦佩服地看着绵,心想这应该是苍的功劳,把绵变成了行走的温度计。 不知为何,想到苍在绵的生活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峦还是忍不住酸了一下,不服输一般嘀咕:「我身体没那么弱,只是还需要时间调理。等我调理好了——」 噗呲—— 祝子绵乐了,「你在紧张什么?怕我嫌弃你啊?」 峦眉眼低垂,脑子里翻腾了一堆的话,哪句都觉得不妥,最后实打实地「嗯」了一声。 祝子绵笑着让峦把药吃了,然后扶峦躺下。 他倚靠着床头,坐在旁边,顺手捏着峦的耳垂玩,「你瞎想什么呢?难道我答应你求婚,就是为了和你干那事儿啊。」 峦昂着头,迎着绵调皮的眼眸,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美好得像在做梦,这让他有些患得患失,怕绵答应他求婚只是一时冲动。 第298页 他故作玩笑地问:「这个时候向你求婚,还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是不是挺不厚道的?你不会觉得我在情感绑架吧?」 祝子绵揶揄地笑起来,心说你当众求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怎么良心发现,反省起自己厚道不厚道了? 峦被绵瞧得紧张,生恐绵下一句就是「对啊对啊,害得我陪你演戏。」 而与此同时,绵右手一直在转着左手上的戒指,让峦真担心下一秒,绵就会把戒指摘下来。 但祝子绵没摘,他转了转那枚戒指,然后举起左手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口中反将一军,「你厚道不厚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打算厚道,戒指既然戴到了我手上,我是不会还的。回学校我就告诉所有人,小爷十八岁成年礼就结婚啦。一个个地快给我攒红包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收回手,目光变挑衅,直接逼向峦,「到时候,我要是没结成婚,你的斩神就别想要了。」 峦「害怕」地眨眨眼,觉得情节走向不对劲啊。明明是我求婚,怎么变成我被逼婚了? 但都无所谓,婚就对了。 绵的话让峦心安了许多,他笑了,「好,斩神就是我给你的聘礼,全凭你处置。」 祝子绵乐得七扭八歪,「怎么听上去,不是斩神收购了天起,倒是我天起把斩神给收了。」 峦握住祝子绵的手,紧紧十指相扣,笑得像破冰的暖暖日光,幸福四溢,「谁收了谁都好,重要的是,它们在一起了。」 - 第二天,祝子绵就跟着峦来欣赏他的聘礼了。 斩神的员工提前收到消息,对于绵的出现,都维持着寻常的礼貌与寒暄,没像看诈尸一样。 听助理说,绵当初那场车祸没死,只是失了忆,所以消失了这么久。 这故事狗血,但是大家信。 没过一会儿,峦就开始忙了起来,这是他本周第一天来公司,堆了一堆要看的文件。 祝子绵不打扰,开始自己慢悠悠地闲逛,若有意若无意地,就逛到了《追爱模拟器》项目组。 楠先看到了绵,腾一下站起,眼圈立刻红了,「绵——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就向绵扑过来,想狠狠抱一下。 祝子绵还在想怎么反应合适,滔眼急手快,抓小鸡一样,拎着楠的衣领把楠拎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滔满口教训,「人家现在又不认识你。你这一见面往上扑,别吓着人家孩子。是吧,小绵同学。」 说到最后,滔调侃的目光落在了绵身上。 祝子绵干巴巴地牵了下唇,想滔这小子真是识实务啊。以前叫绵经理,现在成小绵同学了,还这么不正不经的。 不劳祝子绵发作,楠先给滔一拳,「瞎叫什么!绵失忆了也是董事长的人,迟早是咱俩的老闆。」 滔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迟早也有迟有早啊。那他现在就是个未成年,我不叫他同学叫他什么?难道叫他小屁孩儿啊?」 楠紧张地看了绵一眼,虽然看不出绵的喜怒,但是已经追着滔打了起来,「你这张嘴,迟早把你害死。不如先让我给废了,省得连累我。」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追逐起来,祝子绵眼波跟了一会儿,不自禁地笑出声,「你俩相处得还挺好的。」 「好什么好!」楠停下来,扶了扶眼镜,「要不是他技术好,谁愿意跟他。」 话落,屋子里突然静得很微妙,祝子绵似笑非笑,滔似哭非哭。 楠眼珠转了转,勐地醒悟什么,忙摆起手:「那个那个,我是说他的编程技术好。我才愿意跟他合作,你,你别误会。」 祝子绵抿唇乐了出来,滔白了楠一眼,「你要是不解释这一句,他个小屁孩儿哪儿听得懂啊。你这一解释,污染视听。」 楠眼一瞪,又要开骂,滔在楠出声前,做出个停止手势,「你闭嘴,咱俩也不知道谁会被谁连累。」 说完,滔突然变谄媚,向着祝子绵好言好语起来,「小绵同学,你们天起的小妖精和我们这款追爱很相仿,都是你的策划。虽然失忆了,但是策划能力还是没掉队,是不是?」 祝子绵眼波微转,露出学生气的腼腆,「我也说不清,其实我玩过追爱,一玩就觉得特别熟悉,碰巧有人想做一个仿版,我就想试试。」 滔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所以这款追爱你也一定能有下一步更新的创意,是不是?」 「呃——」祝子绵故作思忖,「我是有一些想法啦。」 「那就对了!走!」说着滔拿起外套,要出门。 楠莫名,「你干嘛?」 滔一脸瞧不上地撇了楠一眼,「干嘛?当然是请他到楼下咖啡厅去聊聊游戏啊,人家现在又不是公司员工,找人家帮忙,不得请人家吃个冰淇淋啊?」 楠恍然点头,「哦对对对。」说着,他也去拿外套,却被滔阻了回来,「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楠不解。 滔耸耸肩,「这不废话嘛!谁知道你这张嘴一会儿又得说出多少儿童不宜的东西,在这儿老实呆着吧。」 楠张大嘴,不服到想动手了,这时祝子绵羞赧地笑了笑,有点社恐的样子,「那个,我也想只跟一个人聊聊,自在一点。人多了,我紧张。」 「听见没?」滔推了楠一把,把楠推到椅子上。 第299页 楠委屈地看着绵,想哭: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啊。 祝子绵尴尬地呵呵几声,过意不去地向楠点了下头,跟着滔逃一般地跑了。 - 祝子绵自认戏还行,说了一堆的胡话。 其实,他之所以跟滔下来,是感觉滔有什么话不好当着楠说。 他对滔还是有了解的。这个人除了工作,其它的事不怎么聊。尤其是讨好地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的时候,一定没藏什么好事儿。 所以,他就是一时心起,好奇滔又琢磨什么小九九了。 两个人没一会儿,来到了咖啡厅里。 滔给自己要了杯咖啡,真像哄小孩一样,给绵点了一份冰淇淋。 祝子绵小口小口抿着,等着滔说话。果然滔一开口,和追爱这款游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小绵同学,这两天有关注苍博士的新闻吗?」 祝子绵木然点点头。他不需要关注,那热搜时不时地就蹦出来。 总结来说,就是苍已经将名下的房产,车产都转卖友人,遗嘱也立好,准备三天后出发,自驾游一段时间。 用谁的车自驾游,去哪儿自驾游?跟谁自驾游,没有一个狗仔查出来。 若他猜的不错,不久就会在某个偏僻的路段,出一起爆炸性的车祸,车祸中会有一具样貌难辨的焦尸,然后官方会出来证实,死者就是天才博士苍。 从此,苍在这个领域里就是一个死人了。这是苍回机构的方式。 祝子绵低下头,继续吃着他的冰淇淋,心里琢磨:滔这是想说啥?难道特意来找我八卦的吗? 这时,滔说话了,「听说苍博士现在是失联状态,谁都联繫不到他。」 祝子绵再次木然点头,不着感情地嗯了一声。 「但是,你一定能联繫到他的吧。如果是你的电话,他一定会接,对不对?」滔的声音开始兴奋,好像要进入正题了。 祝子绵抬眸,「我干嘛要联繫他啊?」 滔左右看看,尽可能凑近,一脸同情,「他伤你那么深,你不想报復一下吗?对付渣男,钱咱总得要吧。」 祝子绵暗中思忖,知道滔说的是那天半夜,他去「捉姦」的事。 他无所谓地牵了下唇,「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报復的。」 「别啊!」滔一脸恨铁不成钢,「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好歹要点,回头咱俩分,可以我四你六。谁跟钱过不去啊?何况他那么有钱。」 祝子绵哭笑不得,「他要想给我钱,早就给了。也不是在等我要。」 滔笑得奸滑起来,「那他当然不肯主动给,但咱得有些手段不是。」 说着,滔再度看看左右无人,掏出手机一通操作,推向了绵。 绵就看到手机屏上是一张不堪入眼的照片,照片中苍赤着上半身坐在床上,哲躺在苍的旁边,上半身几乎也光裸着没有遮挡,一看就知道两人正在干什么。 这显然是那天,祝子绵冲进别墅主屋时看到的一幕。 他想不通滔是怎么拍到的,只能说,黑客就是黑客,你抓不住他们所有的黑手。 「你想干嘛?」祝子绵看着照片,幽幽发问,其实他已经知道,滔又想干敲诈勒索的行当了。 滔笑得毫无羞耻,也不隐晦,「这张照片苍博士总愿意花点钱买吧。」 祝子绵缓缓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滔的眼,「滔,你想钱想疯了吧。」 滔对峙着绵的目光,正想嬉笑回应呢,可慢慢地,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僵了。 这目光让他感觉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它不该在一个十七岁的男生眼里出现,熟悉是因为似曾相识。 不知为何,滔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的绵,那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把美工逼出办公室的绵,那时绵的目光也像此刻,犀利,尖锐,沉沉压迫。 倾刻间,滔好像悟到了什么,一个弹跳蹦了起来,撒腿就要逃。 【作者有话说】:滔:我怎么这么多戏啊。快给我加鸡腿。 第195章 难道是同床异梦? 祝子绵速度也不慢,蹭一下跃起,揪起滔把他按回了座椅上。 同时,堆出满脸乖巧的笑意,「你跑什么?」 滔也看出绵笑得很乖,但他感受到的全是惊悚。 他紧张向四下看看,见无人往这边瞧,皱起眉困惑得要爆炸了,「你装失忆?为什么啊?」 祝子绵漫不经心地舀起一勺冰淇淋放嘴里,「这不关你的事。」 滔看上去想死,「那你干嘛告诉我啊?」谁不晓得,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危险。 祝子绵抬起眸,笑嘻嘻地看着滔,「为了让你听我的话啊。」 滔眼珠子滴熘熘转了一圈,情绪迴转,往椅子上一靠,牛气上了,「让我听你的?凭什么啊?现在你的把柄在我手里,难道不该你听我的吗?」 祝子绵单手托腮,很无辜的模样,「所以彼此好好谈嘛,急什么。」 滔呷了一口咖啡,彻底从刚才的惊吓中稳定下来,「好啊,说吧,怎么谈。」 祝子绵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滔的手机,「就先谈你这张照片吧。凭我对苍的了解,他不会买的。你没听大家都在传,苍是想寻死吗?一个想死的人在乎这个?」 滔不以为意,「谣传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再说,也许他想死前留个好名声呢?」 第300页 祝子绵认真地摇摇头,「苍死前要不要留个好名声,我不知道,但他死前要是有机会拉个垫被的,肯定不会手软。」 说到这里,祝子绵神秘兮兮地靠近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苍也是有金卡的,你威胁一个金卡人,他能让你人间蒸发,你信不信?」 金卡计划,虽然已经结束了,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对外公开,吓唬人还是有效的。 滔果然被吓到瞪大瞳孔,「不是吧。他也有金卡?这世上到底几张金卡啊?不会全围着我转吧。」 祝子绵回想了一下,嘿,你还真说对了。当初仅存的三张金卡,都被你撞上了。 想到这儿,祝子绵没忍住,轻笑出声,「反正苍真有金卡,你想死就往枪口上撞,我不拦你。」 说完,他津津有味地继续吃他的冰淇淋。 滔拿起咖啡勺,在杯子里不耐烦地搅了几下,见绵半天没说话只顾着吃,五官有点扭曲,「完了?这就——谈完了?」 祝子绵讳莫如深地勾了勾唇角,「哪儿能啊。」 说着,他拿起桌中央的一小袋黄糖,好心地给滔加在了咖啡里。 滔越来越不安地看着,预感先糖后苦,绵不会爆什么好消息出来。 绵:「你不过就是想求财嘛。苍不给你,我可以给你啊。」 「你?你现在就一个穷学生,能有多少钱给我啊?」 祝子绵嫌弃地扫滔一眼,「别的不说,追爱的分成,公司可一分没差我的。说说,这款游戏你拿多少分成?」 滔伸出手掌,张开五根手指。 祝子绵得意一笑,「我能让你翻一倍。」 滔愣了愣,「那岂不是比你拿的都多?你能同意?」 祝子绵不屑的耸耸肩,「你们斩神的董事长都是我的,我在乎这点分成?」 滔琢磨一下,有道理,须臾后,他窃喜又不放心地再确认一次,「那董事长能同意?」 祝子绵更得意了,「你说呢?」 滔翻起眼想一想,应该没问题,董事长是妻管严嘛。 转念,他想到绵先把好处说了出来,肯定不会让他干什么好事。 不过没关系,富贵险中求,一直是他的生财之道。 于是,他很合作地凑近过来,「说吧,你要让我干嘛。」 祝子绵又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滔的手机,笑得很狡黠,「我让你把这张照片——公开出去。」 「啊???」滔惊得往后一靠,「这狠了点吧。」 祝子绵撇撇嘴,「狠吗?不是你说的嘛,不能白被欺负,总得报復一下吧。」 滔:「?」刚才说无所谓,不报復的,也是你啊。感情要钱不过瘾,得要人家的命是吧。 滔服气地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狠。不过——」 话到一半,滔拉了个长音。他收回手,放到头上挠了起来,很是纠结,「这跟我直接往枪口上撞有什么区别呢?」 祝子绵不以为然,「以你的技术,他怎么会查出来是你的ip发的。」 滔哭笑不得地颤了两下肩膀,「这冰淇淋砸你头上都能被稀释了,你知道不?放放你脑子里的水。」 说完,滔用手指蘸了点咖啡,在桌子上写了个abc,同时说:「那天就咱们几个人,能拍到这张照片的,只有董事长,你,我,三个人。」 接着,他迅速划掉a和b,「董事长不可能,你不可能,那只有我了。他还需要查什么ip吗?」 祝子绵神情一顿,露出恍然状,「也对哦。」 滔:「……」这小脑袋瓜儿,一会聪明一会煳涂的。 祝子绵捏着下巴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似是拿定了主意,慢悠悠地说:「为什么,我不可能呢?」 两个人目光对视在一起,不需言语,仅靠眼神交流了一通。 最终,滔一拍桌子,「成!我会尽可能隐藏住ip位址,但如果真有高级黑客查出线索,是你的帐号最初发布的。」 祝子绵点头,「没问题。我把帐号密码给你。」 两个人协议达成,滔收到绵发来的帐号密码,就站起了身。 「滔哥,这就走啦?」祝子绵又呈出学生气的礼貌,语气乖乖的。 滔翻了个死鱼眼,要被气死,「不走干吗?你还有什么事?」 祝子绵嘿嘿笑两声,「你就这么回去,楠问你和我聊了啥游戏策划,你怎么说啊?」 滔动作一顿,还真是的。 「坐下嘛,正事还没聊呢。」祝子绵继续笑得乖乖巧巧的,「我是真有游戏想法,不是说着玩的。」 滔被拿捏住的即视感,无力点点头,又坐了下来。 「再来个冰淇淋呗。」滔笑眯眯地说。 - 两个人不玩笑了,认真地聊了一会儿工作。一晃就聊到下午四点多。 这时,祝子绵收到一条消息,是他的寝室群里,同寝的朋友在召唤他。 他请的是病假,几个朋友好心地来问候,而且好心地要来看他康復得怎么样,直接问地址。 消息发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买好水果鲜花在校门口了,诚意满得不容拒绝。 祝子绵不得不感慨:多重身份加持还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没关系,难不倒我这个影帝。 稍稍迟疑了片刻,他笑眯眯地把峦家里的地址发了过去。并附言:「我在男朋友家呢,过来吧。」 第301页 群里激动了,「啥?你男朋友?万圣夜刚把你踹了的那个?」 祝子绵想了想,让他们以为自己这么快换了男朋友,也挺没品的,好在谁也没见过他男朋友,所以谎话可以尽情地编。 「谁说他把我踹了?我们那天就是闹了点小矛盾。他逗我玩呢。」 「真的假的?」朋友们不敢相信,那天看上去可不像什么小矛盾。但绵很笃定。 「当然是真的啊。回头他就跟我道歉了,还向我求婚了呢!」 发完这一条,祝子绵得意地拍了一张手指上的戒指发了过去,引得群里用文字尖叫。 「啊啊啊啊啊!真的呀绵。你怎么把他哄回来的?该不会——hiahiahia」 祝子绵隔着屏幕都看到几个人笑得多猥琐,「别胡说,我病着呢。」 「啊?!把你都折腾病了?烧退了吗?你们不会奋战了一夜吧。」 祝子绵:「……」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几个损友在群里又炸了一堆幸灾乐祸的表情,祝子绵始终无语。 终于,他们意犹未尽地留言:「见面聊啊,我们先出发了。」 祝子绵立刻关了群,也对,见面再骂吧。 他放下手机,抱歉地看向滔,「我有急事,得先走了。」 滔点了个头,两个人起身离开咖啡厅。 在咖啡厅门口,滔刚一转身,祝子绵又把他叫住,「对了,关于咱俩说的事,不要让峦知道。我会有其它方法,让峦提高你的分成。」 滔上下打量了一下绵,感觉绵没憋什么好事儿,不过,他不想问。知道得太多,他怕被灭口。 于是简单嗯了一声,就走了。 滔离开后,祝子绵又给峦发了一条消息:同学们要来看我,我先回家装病了。【含着温度计哭唧唧的生病小猫.jpg】 - 收到绵消息的时候,峦正在滔和楠的办公室。 今天一下午,他忙得太投入,忘记了时间。松口气的时候,才发现绵不在八层,正到处找。 找到滔和楠的办公室,听楠说,滔领着绵下楼喝咖啡了,他的脸色瞬间一沉,直觉:滔这个铁公鸡突然拔毛,肯定有鬼。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绵的消息。正在犹豫要不要和绵一起回去的时候,滔回到了办公室。 一见滔,峦不犹豫了,只回了一个「好」字,就收起手机。 继而他冷冰冰地对滔说:「跟我去办公室。」话落,人已经走出屋外。 楠见状,慌张地凑到滔身边,「我说什么来着,绵失忆了也是董事长的人,你招惹他干嘛啊。你看董事长那脸色,多吓人。」 滔的脸色也不好看,像社畜无奈帮老闆背锅,「也不知道是谁在招惹谁。」 「啊?」楠惊得眼镜差点掉下来,「你是说,绵失忆了,不喜欢董事长了?」 滔哪里明白?他推了楠一把,「干你的活去。」 没一会儿,滔上了八层,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峦一见到滔,没有丝毫客气,开门见山地就问:「你找绵干什么?不会又在想什么威逼利诱的事吧。」 滔感觉心里有个小人,都给董事长跪了,并嚎啕大哭,「董事长啊,你快管管你老婆吧。是他在威逼利诱我啊。你老婆表面人畜无害,背地里的心思诡得一批,连你都骗呀。」 滔由着心里的小人发泄了一通,面部表情倒是纹丝不动,等发泄完了,他平静又专业地说:「我听绵经理说,他策划天起游戏之前,就玩过追爱,而且一玩就感觉熟悉。所以我想他对追爱的后续期待,肯定能给我们提供策划方向。就想跟他深入聊一下。」 峦半信半疑,「所以,你们只聊了游戏?」 滔极镇定,「是。」 峦垂下眉,手指点了两下,顿住时,他漫不经心地说:「好啊,那你说说,他觉得追爱后续,要更新些什么内容。」 滔松出一口气,好在,他和绵是真聊过的。于是他从从容容地把绵的想法说了一遍,细緻入微。把两个人只谈了游戏这件事,强调得清清楚楚。 峦听得也很认真,听滔说完时,还意犹未尽似的,「没有了?」 滔翻起眼想了想,确认,「没有了。」 峦眉心蹙起,有些困惑,手指又点了几下,像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绵的意思是,追爱下一步还是以单机游戏为主,并不加入伺服器,也不加社交功能是吗?」 滔:「嗯。」 峦更想不通了,难道绵还要留一手?「那天起那款小妖精,他们加了一些什么社交功能呢?」 听了峦的话,滔一头雾水,「那款小妖精也是单机游戏啊。」 怎么可能呢?绵测试游戏的时候,明明收到了玩家消息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加入社交功能,有透露吗?」峦又问。 滔愕然摇摇头,「没有啊。我以玩家的身份和他们运营聊过,他们明说游戏目前没有加入伺服器的计划,只做单机。」 这倒奇怪了,峦若有所思地勾了下唇,沉默了几秒后,他眸光沉淀下来,吩咐滔:「你这两天找个缘由去一趟天起,想办法拿到他们的游戏内测版。」 滔眼波转了转,「天起不是已经收购了吗?董事长可以直接向他们要内测版啊。」 峦耐人寻味地摇摇头,一字一顿,「不是他们提供的内测版。」 第302页 滔了解了,这又是要让他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思忖了一会儿,苦笑着问:「如果我没猜错,这件事,不能让绵经理知道吧。」 峦笑着点头,不语,但「聪明」两个字,夸得很明显。 滔心里的小人又开始哭了:这两个人在干嘛呀,问题是,不管你们俩要干嘛,别玩我行吗? 第196章 我恨你,等于我爱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快,峦又忙了一会儿,到了下班的时间。 斩神大楼里的人已走了大半,只剩个别需要加班的人。峦当天的工作已经收尾了,但是他没有走。 他拿着手机心事重重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在等,等绵的消息。 自己能直接回家吗?绵的同学来了,自己方便露面吗?更准确地说,绵愿意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男朋友公开吗? 峦不知道答案,所以他在等绵给他答案。然而,绵一直没有消息过来。这让峦不太舒服,还是那患得患失的感觉。 转眼间,下班点都过了半小时了,手机还是安静得可怕。峦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丢到了一边。陷进转椅里,闭目揉起眉心的穴位。 这时手机嘀了一声打破静谧,但峦没什么兴奋,这声音不是私人消息的声音,大概率就是个热点新闻推送。 不过峦百无聊奈,顿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准备看一下,打发时间。 这一看,他勐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天才博士的秘密男友曝光,遭全网声讨】 这标题看得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绵被人挖出来了? 他忙点进去,一张赤裸裸的照片让他瞬间窒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 他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境,能拍到这张照片的,只有他和绵,或者还有滔? 峦记得滔并没有进卧室,但这些黑客手上是不是有些什么偷拍小仪器,峦不敢肯定。 当即,峦直接下了六层。远远就看见,滔的办公室里还开着灯。 峦走进办公室,见只有滔一个人对着电脑在疯狂输入。 「你在加班?」峦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滔面色不改,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对啊。今天和绵经理聊的时间长了,有些工作还没做完。所以得加加班。」 峦心想,那正好。 他也不兜圈子,直接把那张刺眼的照片打开,扔在了滔面前,「看到了吗?」 滔稍稍斜视,仅快速扫了一眼就继续看向电脑屏幕,「看到了啊,现在热搜上呢。」 峦没了耐性,关了滔的显示器,「我问你,这张照片哪儿来的?」 滔被迫直视董事长,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我怎么知道?」 峦目光变凌厉,「你怎么知道?这张照片不是你拍的?」 滔慌忙站了起来,「董事长,这不能开玩笑,不是我干的。而且那天,我压根儿没上楼啊。」 那天屋子里没开灯,峦的注意力一直在绵身上,滔上没上楼他根本没留心。 见滔这么肯定,他觉得威逼无用,「那能不能查出来,是什么人最先爆出这张照片的。」 滔挠起头,为难得要命,「这肯定不容易啊。干这种事的人,说不定发完照片,等浏览量一起来,就删掉了。现在热度那么高,全是层层转发,想追根溯源这——」 峦不语,迎着滔求放过的表情,丢了个「你必须做」的眼神过去。 顿了小一会儿,滔无奈妥协,「好,我试试吧。」 峦直起身,「有消息告诉我。」 说完,峦走出这间办公室,在僻静的拐角,他委託了其它人查一下同样的事,没错,对滔他不放心。如果是滔干的,滔肯定不会查出自己。 做完这些,峦径直离开了公司。 - 峦开车回到了公寓楼下的车库,已经快七点,依然没有绵的消息。峦的心情低到谷底。 其实查谁先发出这张照片,多此一举。当时能拍到这张照片的只有三个人,不是他,不是滔,就不能是别人了。 绵为什么这么做,峦只能理解为是绵对苍还有恨。 恨这个东西,太微妙了。与爱本就一线之隔,甚至胶着不清。 峦不想这么想,却不能不这么想:绵并没有真的放下苍。 想到这里,峦苦笑了一下,这不是废话吗?对于现在的绵来说,苍是他倾注了所有情感的初恋,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下。到底是自己乐观了。 哲说得对,对于现在的绵来说,他原就是一个陌生人。他凭什么要求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爱上自己呢? 不知不觉八点多,峦的手机响了,滔发来了消息,结果不出所料。紧接着,他委託的人也发来消息,结果与滔发来的并无二致。 峦躺在座椅上,好累,身体累,心更累。 这时,绵终于发来了消息,「你回来了吗?」 峦没瞒什么,「在地下车库。」 「等着,我马上下来。」 峦关掉手机。犹豫了一会儿,他下了车,靠在车门边等绵。 没几分钟,就看到绵像只欢快的鸟向这边飞了过来。 「等久了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峦看着绵脸上的笑,心中五味杂陈,他尽可能平静着,问:「你朋友呢?」 第303页 祝子绵:「他们啊,吃完饭回去了。我给他们叫的外卖。」 说完,祝子绵就要向副驾走,峦将他拉住。 这时,祝子绵终于发现峦的脸色不太对,没那么柔和,看上去有些犀利。 「你怎么了?」 峦深唿吸了一次,知道自己平静不下去了。「绵,我这个男朋友,这么拿不出手吗?」 祝子绵抿抿唇,神情不太自然,「不是的,我不是装病吗?我就想尽可能简单一点,省得演砸了。所以我就一直坐床上,装虚弱,我就想着他们见我那样,是不是就可以早点走,但是他们一直陪着我,我只好给他们点外卖,我——」 「绵。」峦打断了他,绵的话说得很慌,很密,连带着手不停动,看上去更像是心虚。 顿了一会儿,见绵不再争着说什么,峦才继续,「绵,我并指望你这么快放下苍,我可以继续等。但是我宁愿等,也不希望你在不确定自己感情的情况下来选择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 峦的声音开始颤,看到绵手指上的戒指,心被砸了一下,努力平復了一刻才又开口,「就是,我可以继续当个备胎,可我不想你心里还有别人的时候和我演戏。你明白吗?」 祝子绵看不出明白没有,只能看出委屈。 他眼圈发红,有点手足无措。颤着唇,想说什么,但脑子好像跟不上。 「绵,我们彼此冷静一下吧。」 话落,峦打开车门,动作却又顿住,「对了,绵,我提醒你,苍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那张照片伤不到他。只可能伤害一些无辜的人。」 不等绵回復,峦上了车,驱车离开了这里。 第197章 数一数,几个失眠的 峦开车去了一家餐厅,已经过了晚餐高峰,但依然有很多人。 峦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旁边一群年轻人早吃完了,还留在那里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汹涌讨论着。 讨论的话题不出所料,全是苍的不雅照。 「那人身份真的实锤了?」 「我看网上各种照片对比差不多,应该是同一个人。」 「我去。居然是寰鼎大学的老师。」 「何止啊,在心理学界挺有名的,不好约的心理医生呢。」 「你们说他俩谁上谁下啊?」 …… 峦在一旁听得如鲠在喉,这就是他口中会受牵连的无辜的人。 苍的光环太亮,抛开他出挑的外形,他的研究是给无数人续过命的。 他不是一个被受关注的流量咖,而是一个宝藏级的专家,医学界的功臣,天使一样的存在。 谁把天使逼上绝路,势必会成为全网公敌,网暴是一定的。 周遭的讨论还在继续,热点新闻也一个接一个,较平时频繁许多。事情发酵得太快,逼着方方面面的人加班给出回应。 哲的心理诊所宣布,目前只接待电话及网络业务。寰鼎大学发表声明,哲因身体原因,暂缓授课。有网友已经扒出了哲的车牌,哲的住所。 尽管也有相关监管机构在保护着哲的个人隐私,可是当网友的势力总够大,那些监管手段无异于杯水车薪。 峦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他觉得把哲害成这样,他需要负责任。 他坐进车里,给哲打了一个电话,居然占线了好一阵才接通。 「你在哪儿呢?」 哲懒散地笑笑,「开着车闲逛。好在开的是你那辆新车。网友们一时还追踪不到。」 哲的语气还算轻松,可他越轻松越让听到的人不轻松。峦有种想负荆请罪的冲动。 顿了顿,峦说:「我以前那房子空着,你去住吧。」 哲再度笑笑,答得很是随意,「好啊,谢了。」 挂了哲的电话,峦启动了车。漫无目的地开到夜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惊觉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到处闲逛? 该去哪儿?峦意识收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原来的住处附近。 他想,既然都是无处可去的人,不如找哲聊几句。 于是他拐到一旁小超市,先买了箱啤酒,然后就目标明确地向哲那里开了过去。 快到小区门口时,远远地,他看到一辆计程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峦车速放缓,就见一个身形高挑,包裹严实的人下了计程车,然后径直向小区里走去。 是苍,峦把车剎住了。 - 苍来到原来峦的住所,按了门铃。 哲打开门,打了个呵欠,「这么晚了,你找我有急事?」 苍揶揄地勾起唇,「以咱们俩现在的热度,我只敢这时候来找你啊。」 哲配合着给了个浅笑,耸了下肩,淡然转身走进了屋里,对于苍口中的热度问题,似乎毫不在意。 他来到厨房,用热水壶烧起水,同时用寻常的语气闲聊,「要喝咖啡吗?峦这里还有些速溶咖啡刚过期,喝了应该没大碍。」 苍脱下外套等杂七杂八,来到厨房门口。他没有回答哲,反而忧心地问:「你——还好吗?」 这句话配着刚才那句过期咖啡,好像潜台词是:你是不是有病。 哲干巴巴地笑着,回过头,「干嘛啊?刚过期的咖啡真的没事。我没疯呢。」 苍不悦地微皱了下眉,「我不是说这个。」 第304页 哲收了笑,嘀的一声,水烧开了。哲转身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几袋过期咖啡上。 他拿出一个杯子沖了沖,然后将一袋咖啡粉倒了进去。 「没事。不就是网暴嘛。我一个心理医生,帮那么多网暴受害者做过心理疏导,还能在自己身上掉链子啊。」 苍上前两步,看着哲用开水沖开了咖啡,然后机械地不停搅动。 「我是想问,那天晚上,你的身体还好吗?」苍说。 哲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换了个旋转方向继续搅,「这不好端端站着呢吗?我又不是个脆皮,干一次得在床上躺一个月。」 苍靠着台面,凝视着哲的眼,语气温和,「疼吗?」 哲无所谓地笑了,抿了一小口咖啡,抬眸看向苍时,表情变得欠揍起来,「怎么?好奇啊?好奇我让你试试啊?」 苍面色不改,却显得很僵硬。 哲立刻轻笑了好几声,「开玩笑的,瞧把你吓的。」说完,他端着咖啡走出厨房。 峦的这间屋子里,没有沙发,只有两张床。哲直接走到大床上,靠着床头摆出了一个闲适的姿势。 苍缓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哲把咖啡放到床头,动动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没什么要紧的。顶多老师不当了,诊所不开了。我本来也不是拼命三郎,没什么放不下的。早就说了,有你的别墅加豪车,我躺平了。」 苍余光看了哲一眼,哲又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真能那么简单吗?」苍话音沉重,「网友们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们要把你挫骨扬灰。」 呵呵—— 哲笑了好一阵,笑得咖啡几乎要洒出来,「放心吧。这到底不是法外之地。他们就是说得热闹。你真以为,他们会因为你来杀我啊?」 「但至少,不会让你好过。」苍转了过来,直视着哲。 哲不笑了,收起了刚才一直挂在脸上的雅痞面具,变得专业而严肃,「放心吧,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热搜就是刚出笼的包子,凉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大家什么都会忘记。甚至是你,何况是我。」 苍脸上忧心未减,他走近两步,「大家可能会一时忘记,可是不管你做些什么,大家都会把你想起来。」 哲又开始看上去欠揍,「那不挺好吗?哪天我穷得没钱了,靠热度说不定还能解决温饱。就说说我和天才博士不得不说的故事。」 说完,他没心没肺地朗笑起来,看着苍,指望苍配合着笑两声,但是苍面无表情。 等哲自己笑够了,苍坐到了床边,「需要我做什么吗?」 哲摇摇头,忽地兴致索然,很疲惫,过期的咖啡似乎提不了神。 「不用。」他低声说。 苍四下看看,表情有松动,像有什么纠结,坐立不安,「回想起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是我有事就麻烦你,但你从来没要求我做过什么。机会不多了,想让我做什么,你现在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哲把咖啡放到一边,头垂得很低。 「苍,这些年我是帮你做过很多事,但是你不是也补偿给我了嘛。咱俩扯平了。再要求什么,那是我过分了。」 说完,哲直接躺了下来,「我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把门锁好。」 屋子变安静,空气凝固。苍默默看着哲,哲的眼睛始终闭着,没有再睁开。 苍嘆口气,起身关了大灯,坐到小床上,并按亮了小床边的檯灯。檯灯柱上,还挂着一副手铐。 苍轻轻抚摸着那副手铐,一些过往片断涌了上来。那还是哲刚刚成为峦的心理医生不久。 也是这样一个深冷的夜里,苍小心地摸进房间,看到峦在大床上已经睡熟。而哲被拷在这里,瘫在沙发上,虚弱得像一只饿到边缘的流浪狗。 苍悄悄给峦打了一针,确定他不会醒,然后赶紧跑到哲旁边,「你怎么样?」 说着,他看着哲手腕上的红痕,于心不忍地帮他拿起手铐,让手铐悬在哲的手腕上并不接触。 哲醒了过来,声音有气无力,「你怎么来了,快走。不然让峦看到,可能就白费了。」 苍明白,哲说的是他给峦订制的治疗计划。很像熬鹰。 找一个人铐着,然后就等峦困到极致入睡,期间被铐着的人要使尽各种方法想要逃脱,把自己折腾到伤痕累累。 哲说,就是需要用一些血淋淋的画面,让峦相信这个手铐可以保护他,所以等峦醒来看到的这一幕,是治疗关键。 「快走!」哲用气声催着。 「放心吧。他醒不了。」苍说。 哲愣了一下,又急又气,用软绵无力的手推着苍,「不行,不能让他睡好久。峦心思细,他会发现异常的。」 苍安抚住哲,「放心,我的药用量有分寸。」 哲不再说话,靠在那里闭上眼,看上去奄奄一息。 「哲,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为什么不让我找个人来做这个实验?」 哲倦倦地勾起唇,「医生是帮助人的,怎么可以在帮助人的时候,去伤害另一个人。」 苍眸光复杂,微垂了一下眉,片刻后,他抬眸转而又问:「你知道峦的心理疾病一旦治好,会发生什么吗?」 第305页 哲没有反应,等苍继续说。 「峦会选择一个金卡人结婚,金卡计划就算终止了。到时候你的这份工作也就终止了。机构给你的丰厚月薪,不会再有。」 哲把眼睁开一条缝,「你是说,我完全可以不这么拼,能拖一天是一天,高薪多领一月是一月,对吗?」 苍不语,默认。 哲笑了,笑得温和缱绻,「苍,我只是个心理医生,想尽一切办法帮患者打开心结,是我的工作。」 说完这些,哲的力气几乎耗光,他不得闭起眼,却还在梦呓,「走啊,快走啊。」 - 苍站起身,走到床边。床上躺着的哲此刻也闭着眼,他身上没有伤,可看上去却和那时一样支离破碎。 苍握了握哲的手。哲没有醒,他看上去太累了,耗尽了所有。 苍鼻子一酸,眼眶变潮湿,他仰起头稳了稳自己的心绪,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精緻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是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苍将其中一枚戴到了哲的左手无名指上,又将另一枚戴给了自己。 他把左手搭在哲的左手背上,轻轻握住,然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牵手特写。 十分钟后,一条苍博士认证帐号发出的图文消息,再次引爆了夜深人静的网络。 只有短短四个字:已婚,勿扰。 第198章 一点点暴露 峦一看到苍,就放弃了找哲借酒浇愁的念想。他有点扫兴,那种落水以后,好不容易找到的浮木被人抢走的扫兴。 他疲倦地发了会呆,一时不知道去哪儿,绵的消息发了过来,说自己回学校了。怕峦不信似地,还配了一张自己和校门口的自拍,故意亮出了手指上的戒指。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能不信吗?峦苦笑,认为绵对他的感情,有,但是不多。 自怨自艾了少许时间,峦迅速掉转车头,回了自己的家。 他找出绵给苍写的98封情书,一封加一封叠加,好像垒出了一道高墙,任他如何都无法跨越。 原来备胎这么苦,原来失忆这么可怕,说什么爱的经歷忘记了,爱的感觉还在,都是骗人的。 峦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他只有一个想法:没倒,就继续喝。 …… 什么时候酩酊大醉,峦已经记不清。等他睁开眼,发现眼前画面早已不是自己家,而是病房。 他微一侧头,就看苍站在一旁,一身白色工作服,正认真看着护士拿过来的化验单。 苍余光发现峦动了,轻抬了下眸,「你醒了?」 峦揉揉额头,「我怎么会在这儿?」 苍把化验单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简单地笑了,「你差点把自己喝死,来医院不正常吗?」 峦报怨地瞥苍一眼,很明显他想问的不是这个,很明显苍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就不肯好好答。 峦挣扎着想起身,却浑身无力。苍看了出来,给一旁的护士递了个眼色,那护士赶紧把峦的床头调整成了倾斜角度,让峦斜靠着,舒服一些。 苍给峦递了杯水,峦喝了后,感觉更舒服了一些,又问:「谁送我来医院的?」 苍没急着答,示意护士出去,等护士走了,关紧了门,苍才坐下幽幽地说:「是良叔。」 「良叔?怎么会是他?」峦不解地瞪大眼,金卡计划解除了,良叔不用再随时守护他。关键是就算良叔在附近,也不应该能知道他在房间喝得烂醉。 这一次,苍没再左右言它去逗峦,正色地告诉他:「其实你身体里的晶片还在,只不过功能缩水了。检测不到太多东西,但能检测到你的濒死状态。」 峦愣住,勐然想起,难怪自己在机构那么多次自杀都没有成功,难怪父亲那么笃定地说「你死不了的」,原来自己一旦危及生命,机构还是会收到讯息。 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满脸惊愕,「还在原来的位置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苍理所当然地耸了下肩,「总得给贵族做做样子,暂时做了仿真肌肤覆盖。乍一看,就像手术的伤疤没好。」 峦恍然长吁一口气,也不知道该喜该悲。 他又喝了几口水,忽然看到了苍手上的结婚戒指。「你这戒指是——」 「婚戒啊。」苍答得很是寻常,好像这戒指没戴他手上,才叫奇怪。 峦脑子里嗡嗡的,感觉自己一觉穿越了好几年,「我是醉了多久?」 苍噗呲乐出声,「昏迷了十二个小时左右吧。」 才十二个小时,发生了些什么?峦询问着看向苍。 苍:「就像你看到的,我和哲结婚了。回头还得麻烦你,靠你的特权帮我们办理一张结婚证。註册时间提前一些。哲毕竟是个老师,还要为人师表,维持住一个婚前禁慾的形象比较好。」 峦微微张着口,迅速消化着这些信息。 床照曝光,密集网暴,婚讯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如果结婚时间在床照之前,更能妥妥善善地把整篇掀过去,看上去很像危机公关。 「你们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啊?」 苍站起身,「有区别吗?」说完,苍闲聊的兴致已淡,用回医生的口吻,「你这杯水是加了维生素的,把它喝光了。我去安排你的病号餐。」之后他走出了病房。 第306页 - 峦也是真渴了,咕咚咕咚喝光了那杯水,然后打开手机,看了看热点新闻。 在苍髮出那条「已婚」声明后,舆论在这十二个小时里翻天覆地。 人们从谴责质问,变成了羡慕嫉妒恨。 婚后,房产车产尽数交给对方,遗嘱都只留了对方的名字,这是怎样一种信任?或者说,这是怎样的一种爱无保留? 这么一个高智商、高颜值的无瑕疵精英,还长着恋爱脑,那个心理医生怕不是拯救过银河系吧。 …… 峦一页页翻看着,突然心揪了一下,想起绵看到这些不知会怎样? 说起来真是唏嘘,绵算计着想与苍先婚后爱,最后苍在他的一步步操作下真的婚了,对方却不是他。 真是忙来忙去却为他人做嫁衣,是不是得气到跳脚? 峦关掉新闻,想给绵发条消息过去,可犹豫来犹豫去,组织不好措词,怕怎么说都显得兴灾乐祸。 正这时,手机响了,一条消息发了过来。是滔。 「董事长今天不来公司了吗?你让我办的事,我办了。」 难道滔拿到了天起那款小妖精的内测版? 峦不由自主地挺直,直接给滔打了电话过去,「拿到他们的内测版了?」 滔支吾地长嗯了一声,「我没拿到内测版。不过我看到他们有一个自己的小型伺服器。然后我破解了伺服器的地址,查到了一些伺服器上的存储数据。」 「存了些什么?」 滔又长嗯了一声,「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删除,确实有数据来往,但存储数据很少。只能查到近三个月用户发数据时的ip位址,至于发的是什么东西,都清干净了。」 峦稍有些失望,但依然没放弃,「靠那些ip能查到地址吧。」 滔:「可以查到大致范围,我在地图上把它们都标註了一下,现在发给你。」 两人短平快地沟通完,就挂了电话。 没两秒,滔的图发了过来。峦看着屏幕上的区域显示,眉头越拧越紧。 这时,病房门打开,苍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肠胃被酒精刺激得不轻,还得好好养养,今天先喝点粥吧。」 峦没听见似的,正想着什么入了神。 苍纳闷,把粥放一边,推了峦两下,「怎么了?酒精上脑了?」 峦敷衍地笑笑,还在思忖,片刻后,他忽地眸光一沉,「苍,帮我做个手术。」 苍惊讶,「什么手术?」 「把藏晶片的那块仿真肌肤拿掉。」 苍一时不解,可是迎着峦毅然决然的目光,他眼里的惊讶却一点点消散,眼神逐渐变得沉稳起来。 他似乎从峦的眼神里读出了些什么,但他没有多说,只简单回了一个字,「好。」 第199章 爱情,是最大的陷阱 祝子绵回学校晃了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失魂落魄地看着手机。峦一直没有发消息给他。 周六,他就忍不住回去找峦了,可是小区门卫没有让他进,说峦不在家,同时告诉他峦酒精中毒半夜被人抬出去的。 祝子绵一听立刻慌了,他先到了苍的诊所,但是诊所的人告诉他没有峦的就诊记录。 他打电话给苍,苍没有接他的电话。这好像也是能预料到的事。毕竟他摆了苍一道,苍没反咬他一口,让他被网暴就不错了。 他只好自己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找,方圆二十里之内的医院都找了个遍,也没有峦的消息。 难道直接送回机构了?那么严重吗?祝子绵只能这样想。 如果真是这样,那能帮他的也只剩下苍了。可是他现在根本追踪不到苍的行踪,堵不到人。 倒是网上,苍的消息一直在更新。 ——知情人爆料,苍与床照中的当事人早就领了结婚证,只是没有对外公开。 ——苍允诺将于近期补办婚礼,补偿另一半遭受的那不足十小时的网暴。 ——苍的婚礼筹备十分奢华,但宾客名单不详,具体时间也不对外公布。 ——全网对于苍的新婚祝福已泛滥成灾。 …… 祝子绵很认真地刷着这些消息,他也像那些吃瓜网友一样,想追踪出苍的婚礼时间,婚礼现场。峦再不出现,他打算直接去大闹婚礼了。 但是没想到,在两周后的周五,他直接被接到了婚礼举办地,一家高档私人会所,是苍亲自去学校接的他。 苍开着车,祝子绵拘谨地坐在后座。明明一堆话要问的,可一看到苍当他不存在的眼神,他问不出来。直觉苍的态度就是「你想问就问,反正我说不说你管不着」。 良久后,还是苍先淡淡开了口:「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没有接你的电话。毕竟我是要结婚的人了,我怕和你联繫会让哲误会。」 祝子绵扫了苍一眼,就匆匆把目光移开,表情有些不自在,「嗯,我明白。不过你想多了,我联繫你,不是因为我想和你怎么样。」 苍随意牵了下唇,听得毫无波澜,「不管我和你怎么想,我们俩到底有段时间不清不楚,这段模煳的关系总会让别人胡思乱想。」 祝子绵揉捏着自己的手指,烦躁地垂下了头,「那你今天还来找我干什么?」 这时,车已经在会所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苍解开安全带,语气有些无奈,「是哲的意思,他建议你来当伴郎。我想也对,让你来见证我们的婚礼,也算是证明,我和你的事就此了结了吧。」 第307页 祝子绵突然变得焦灼,好像终于绕到了他期待的话题。「那,另一个伴郎,是谁?」 苍不理会,下了车,祝子绵也赶紧跟了下来,却依然听不到苍回答。 苍随手锁住车,迎面来了一个会所的服务生。 「带他去换衣间吧。」苍对服务生说,话落,他转回头看向绵。 绵焦急得快要哭了,苍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终于给了句回应:「另一个伴郎已经在试衣了。」 祝子绵一听,赶紧催着服务生向换衣间跑去。 服务生把人引到换衣间门口,并没有跟着进去。 祝子绵推开门,见换衣间里的衣服很多,四五排的衣服,但看上去都是日常装束,应该都与他无关。 跃过这四五排,有几套西装礼服挂在醒目位置,那才是可选的伴郎服。 此时,已经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脱下自己的淡蓝色衬衣,拿起一套礼服的衬衫披在了身上。 「大——」叔。 祝子绵想试探地叫一声,可刚一开口,就见对方缓缓转过身,余下来的那个字,生生被吞回了肚子里。 眼前的人实在没办法用大叔去称唿。 微微髮捲的头髮凌乱却不显潦草,胡茬剃净,弧度不多不少的下颌线毫无保留。五管像被精心雕琢过,尤其一双深邃的眼底,闪烁着祝子绵梦寐以求的浩瀚星海。 「峦——」祝子绵低喃出声,此时的峦几乎如二人初见。 峦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到绵的面前,「你来了。」 一时之间,两人的分分合合杂乱而汹涌地沖将上来,祝子绵情绪忽地失控。 他嗓子发紧,话带哽咽,委屈到不行,「你干嘛这么久不联繫我,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我听说你酒精中毒,我害怕你——」 峦扶住绵的肩,「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是想,这段时间你天天刷着苍的消息,可能情绪不稳。这个时候谁出现在你身边,你可能都会爱上。」 峦顿了顿,有些孩子气地抿了下唇,「算我固执吧。我还是希望你在完全放下苍以后,再来找我。」 祝子绵紧紧抱住了峦,扑到峦的肩上哭了起来,「我想清楚了。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和苍不一样的那种喜欢。这种感觉只有你能给我。峦,你别再突然消失了,我害怕。」 峦轻轻抚着绵的后背,由着绵哭。 直到绵的哭声渐弱,他才轻轻将绵推开,再次道歉,「对不起,绵。因为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和苍比起来,我也就是比普通朋友强了一点,所以我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 祝子绵抹了一把脸颊,心虚地低下头,「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是还有一见钟情的吗?何况我们以前不是就在一起吗?虽然记忆不在了,总还是有感觉的吧。」 峦轻轻捧起绵的脸,「你是想说,这是一种你也说不清的感觉?不是因为你想起了什么?」 祝子绵眼神稍稍闪避了一下,很快就倔强地凝结到一处,笃定:「嗯。对。」 峦凝视着绵,测谎一般,见绵神情纹丝不动,他淡淡一笑,语气变调侃,「好啊。你这么说,我就估且当一次伴郎吧。」 祝子绵一愣,情绪转了弯,不哭了,「怎么?你原本不想给苍当伴郎吗?」 峦耸耸肩,表情理所当然,「我跟苍早就闹翻了。你失忆前他算计你的命,你失忆后他夺了你的心。我怎么会想给他当伴郎?要不是他说另一个伴郎是你,我才懒得来。」 祝子绵眼波转了转,神情恍然,「哦,苍又骗我。说什么是哲想让我来当伴郎,其实是你的无理要求吧,他才迫不得已去找我的。」 转念,他想到苍一路上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忽然很生气。 自己也是头一次当伴郎,居然不是两位新郎官由衷请的,而是硬塞进来的,哼!不爽。 峦拨弄了一下绵的头髮,觉得好笑:「怎么?你难道希望苍由衷邀请你来当伴郎?」 祝子绵赌气地扁扁嘴,「为什么不行?他们俩能结婚,我功不可没,他为什么不该诚心邀请我?」 峦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功?你曝光他隐私,让他全网走光,他不治你的罪就不错了。」 祝子绵张了下口,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最终收了声,不提此事了。 这时峦看了下自己的肩,肩上还残留着绵的泪渍。 峦面色为难起来,「唉呀,这件衬衫被你弄脏了,得换一件了。」 祝子绵不以为意,「一件衬衫嘛,穿在里面大同小异,有什么关系?我再帮你拿一件。」 说罢,他拿起另一套礼服里的白衬衫。 走到峦身边时,见峦没动,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有些不好言说的期待。 祝子绵秒懂,抿唇一笑,把新拿的白衬衫搭在自己手臂上,腾出两只手帮峦脱下弄脏的那件,「我来帮你换。」 说到这里,峦的衬衫已经被他脱了下来,他的眸光很随意地在峦身上一扫,忽地滞住,几乎惊悚。 「怎么还有晶片?不是让拆除了吗?我当时明明说——」 话到这里,祝子绵突然顿住,自觉失言,心虚地向峦看去。 就见峦也正看着他,神情与方才全然不同,勾着一抹笑,但眼底却看不出笑意。 祝子绵倒吸口寒气,不安地刚退一步,峦就直接推着他,把他壁咚到墙上。 第308页 「拆除他的晶片,摘除他的子宫,这是你当时的遗言吧。拼死留下的遗言,机构居然没按你的遗言做,是不是很失望?」 祝子绵何止是失望,简直要气炸了。晶片的事瞬间排到第一位,其它的事他懒得管了。 他眼泪汪汪,带着哭腔嚷嚷,「对啊!为什么没拆除你的晶片?凭什么还要让你当实验体?」 峦逼得更近了些,「晶片我想拆就可以拆,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的记忆是什么时候恢復的?」 祝子绵听到晶片想拆就能拆的时候,松了口气,这才把意识回到自己假装失忆的事情上来。 他眨巴几下眼,还在嘴硬,「是啊。好奇怪呀,怎么一见晶片,我忽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峦样子变凶,赤裸的上半身四处青筋凸起,祝子绵吓得像只小猫瑟瑟发抖。 他知道峦不可能真打他,但是峦也是真的很生气。 祝子绵眼睛慌乱地四扫一通,终于放弃了挣扎,垂眉耷眼地嘀咕起来,「就是,和苍预计的差不多。失忆后,过了三个来月吧,就恢復了。」 话刚落,祝子绵就听到木门声响,抬眉就看到苍和哲从一个试衣格子中走了出来,这格子一看就不隔音。 祝子绵撞上苍那又冷又硬的眼神,接收到一股杀气。 他赶紧抱住峦的腰,哭唧唧地哼哼:「我就是,就是气不过嘛。那我失忆前,苍那么算计我,我就是,就是想骗骗他而已,出出气嘛。」 祝子绵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觉得苍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他不敢再看,求助地看向峦,见峦的眼神也兇巴巴的,但相较于苍,莫名显得可爱了许多。像那种自家人惹了事,气是气的,护还是得护的样子。 这种「可爱」让祝子绵忍不住想要撒个泼打个滚,去哄一下。 忽地,他眸光一亮,笑得激动,还带着挑逗,「峦,我当了半年大学生,天天健身,有腹肌了耶,你要不要摸摸看。」 说着,他笑嘻嘻地去拉峦的手,要往自己衬衣里放。 峦:「……」外人还在呢! 苍:「……」这是轰我们走,诡诈! 原本,哲一直站在苍身后,没什么表情,此刻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苍不悦地看向哲,哲赶紧干咳两声,恢復成一本正经。 苍把目光又落回绵身上,把绵吓得直往峦身上贴。 苍上前两步走到峦身边,看着另一个无所谓的地方,咬着后槽牙交待:「我希望,他一周都下不来床!」 说完,苍大步走出了换衣间。 - 哲与苍并排走在长廊里,哲余光小心地扫了苍好几眼,见苍的脸色始终阴沉,终于忍不住安慰:「绵就是有些孩子心性,他也没说错,当初你那么算计他,他想报復一下在所难免。」 苍冷哼一声,「演技这么好,他怎么不去学表演!」 哲干巴巴地笑笑,「也是。真没想到,他连峦都能瞒过。」 苍又走了几步,见哲一直走得沉稳,忽地脚步顿住,凝视起哲。 哲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苍没跟上,这才停住,但没有转回身,只是侧过头去用余光询问着苍。 「他演技是好,」苍耐人寻味地说,「但是骗过了所有人,也不该能骗过你吧,心理专家。」 最后四个字,苍的语气斗转,冰冷又挑衅,像一把刀要划开什么。 哲收回余光,目视着前方没有说话。 苍转了个身,与哲背对背地站立,「我发现他的记忆没有在预期中恢復,第一时间求助了你,让你尝试给他用催眠治疗的。我不相信,绵假装失忆能逃过你的催眠。」 哲视线上移,幽幽长嘆了一口气,绵能不能逃到他的催眠,他不知道。因为他根本没有给绵催眠过。 当绵舒服地躺地睡椅上,闭着眼想配合催眠的时候,却摊开了手掌,手掌上赫然写着几个字:有监控吗? 哲秒懂,「放心吧。苍医学上很强,但对电子设备无感,监控只要我不给他看,他拿不到。」 绵腾地坐起,「那就省了吧。」 哲看着绵有些不悦,「为什么假装失忆?你知道苍这个人,做实验就是他生活的意义。实验失败对他打击很大。」 绵摊了下手,「所以喽,我想打击打击他嘛。反正迟早都是会告诉他的,只是让他多煎熬些时间罢了。再说,这也是他同意的。」 「他同意的?」哲觉得不可能。 可绵理直气壮,「就是他同意的啊。他在给我失忆前,告诉了我他曾经对我做的一切,是他自己说,等我恢復记忆了,想怎么报復他都行。」 …… 回忆完这短短的一幕,哲看上去万分疲倦,他的声音变得很无力,「是啊。我早知道他是假装失忆,我觉得他的理由合情合理,总得让他把这口气出了,你俩之间的怨才能了。他能好受一些,你也能好受一些。」 说完,哲向前迈起了步,两声沉闷的脚步声响后,苍侧过头,声音力度强了几分,「那他拼命做出喜欢我的样子,也是他报復我的一种方式吗?」 哲再次顿住,记忆碎片杂乱地萦绕上来,绵怎么会想到这样做呢?他其实是排斥的。 「我为什么要去喜欢苍啊?那个腹黑的傢伙。」 哲并不意外绵的反应,他附合地点点头。不得不说,苍对绵做的一切是腹黑得很。但是只有他知道,苍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内心的伤一直无法抚平。 第309页 从他接触金卡计划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金卡人在晶片的监控下全是心理变态,而苍是最严重的那一个,也是最不配合医治的那一个。 苍给自己筑了很高的心墙,不许人打破,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像特洛伊木马冲进去。 用爱情的形式打破他的生活节奏,才能让他慢慢活出活人气息。 特别是金卡计划结束了,苍必须找到一种新的生活模式,才能避免活成一个只会做实验的机器。 「绵,我知道苍对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帮他一次,也算是帮我一次。看在我帮你瞒住秘密的份上。」 …… 哲看着长廊里的豪华吊灯,灯光越来越细碎,越来越模煳,他无声地牵起唇,笑得有一些无奈,更多是酸楚。 他清楚,当苍问出这句话,心里就已经有了全部答案,他不需要坦白什么,更无从辩解。 「苍,能和你假装谈一场恋爱,我已经很知足了。这段时间,你笑得很好看。我想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哲深吸一口气,表情又管理好,他无所谓地笑着,转过身看向苍的背影,「三天后,是我们的婚礼。不管你来不来,我会等你的。」 哲顿了三秒,见苍没有任何回应,落寞地耸了一下肩,走了。 - 另一头,祝子绵的话可就多了。叽里哌啦,恨不得把哲的嘆息声都讲出来。 「峦,你就别生气了。我听了苍以前的事,是真觉得苍挺可怜的。所以才答应帮哲一起给苍做心理治疗的。你理解理解我嘛。」 峦扯了扯绵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扯不下来,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其它地方,「你帮他就忍心来伤害我?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看到你和苍在一起,我是什么心理?」 祝子绵委屈至极,「我心里也不好受啊?所以每次跟你说我放不下苍的时候,快哭死了。但谁想到呢?」 说到这儿,祝子绵跺脚又挠头,好像百思不解问题出在哪儿,「当初答应哲,也是因为哲说,你拆除晶片肯定要在机构里养两年的,所以我们就以两年为限。谁想到,你不到两年就回来了。」 峦想到自己突然出现在哲的心理诊所,哲吓得手里杯子都摔碎了,当时他也纳闷哲的反应怎么这么大,感情真正吓到他的事,是这个。 难怪哲那么热心,说要帮他和绵重新在一起,条件就是让他将所有过错一笑勾销。 原来要勾去的那个「错」,在这儿呢。 峦想通这一切,已经有了被耍的感觉。转而又想到自己突然出现在绵的面前,绵倒是镇定异常,除了反应慢了三拍,一切表象全无破绽,心里更气了。 「就算你要帮哲,难道连我都瞒着吗?」 祝子绵瞪起眼,「那当然啊。你想苍那个腹黑,心思有多细。一点不合情理的线索都能被他发现。我和哲都不敢联繫,只敢在我的游戏里私下沟通。」 峦不得不承认,绵这一步做得倒是聪明,苍对游戏没兴趣,自然没研究,哪里会想到绵专心致志测试游戏的同时,其实在做着另一起勾当。 「那如果我今天不逼你说出实话,接下来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祝子绵一听这个,眼睛亮了,得意得不行,「简单啊。最近我翻了好多失忆类小说,找到好多方法。我和哲都说好了。等他和苍结了婚,他就会建议你带我回去,住我们一起住过的房子。尝试一下到底是药物问题让我失忆,还是因为我受的刺激太大,所以失了忆。然后我就会在你一步步地往事重演中……」 峦听不下去了,从绵提失忆类小说的时候,就听不下去了。 难道是想隐瞒一辈子吗?他忍啊忍,见绵越说越来劲,终于忍无可忍地地捞起人冲进了试衣间的小格子。 一通噼里啪啦,一阵委屈求饶,声音就开始越来越不堪入耳。 最后就听祝子绵软绵绵地恐吓,「你,要是,要是,真让我,一周,下不了床……」 「怎样!」峦语气浊重地质问。 「我,我,嗯——呃——」祝子绵几乎说不出话,发出什么声音都不受他控制。 直到一堆语气词疯狂输出了一通,越来越有气无力后,他才弱弱续出一句:「我还是,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说】:终于终于,,,下一章大结局啦。 第200章 大结局 祝子绵不至于下不了床,但他好死不死地成天在床上赖着。他觉得他至少做出这个样子,峦的气才能消。 就这么过了三天,祝子绵在第四天一大早,从峦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去洗了个澡,吹风机的声音到底吵醒了峦。 峦倚靠在浴室门口,抱着双臂打趣,「居然能下床了?被苍看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完,他走上来从背后抱住绵,闭着眼在绵的肩窝里蹭。 祝子绵被弄得痒,他嗔笑着用吹风机吹了吹峦,「别闹了。今天苍结婚呢,我们是伴郎。」 峦睁开眼,神色变凝重。抬起头和绵通过镜子对视。 三天了,关于婚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绵,苍不会去的。你和哲这么算计他,他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祝子绵关掉吹风机,隐隐的担忧变明显,「你觉得苍会怎么做?」 第310页 峦松开绵,靠在洗手台上,把绵揽到身前正视,「虽然婚礼尽可能保密,但是时间,地点,都已经被挖出来了。取消婚礼的风浪太大,苍不会这么做。」 「所以呢?他会怎么做?」祝子绵焦急起来。 峦语气很无奈,「我猜不一会儿,就会有一场车祸,发生在苍去婚礼现场的路上。然后苍会因为伤太重直接送到他的研究所。再然后——」 ……再然后,苍会因抢救无效而宣布死亡。 祝子绵猜出了峦没有继续的话,他眼底有些湿润,拿起吹风机又吹了起来。 吹着吹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嘴角向上翘,强打起精神,「所以,我们更得去了啊。如果婚礼伴郎都不出现,好像早就知道婚礼不能举办似的,回头会不会有人猜测,是我策划了车祸啊。」 峦心疼地拍拍绵的肩,把绵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示意绵想哭就哭,不用忍得那么辛苦。 「绵,这不能怪你。哲也不会怪你的。其实哲喜欢苍,我早看得出来,一直不点破就是怕尴尬,因为苍——好像很久很久前,就不会爱了。」 「可是我教他怎么谈恋爱了啊,我教了他这么久!」祝子绵苦着一张脸,他不想哭,他只是气,努力后颗粒无收的无比丧气。 峦宠溺地揉乱了绵的头髮,「所以啊,不管苍有没有动心,他至少表象上和哲谈了一场恋爱。我想哲已经知足了。怪只怪哲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祝子绵放下吹风机,随便拨弄了几下头髮,把一堆的不服气压缩成两个极其无用地字:「好吧。」 - 峦与绵一起开车去接哲。 今天的哲在一身精緻礼服的衬托下,更显出挑,他脸上始终期盼地笑着,像所有要结婚的新人一样,看不出一点别的什么情绪。 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载广播里正播放着给打工人打气的上班音乐,两个主持人时不时爆出一个谐音梗在那里自娱自乐。 缓缓地,车辆拐进一条林荫路,因为冬天没有树荫,让这条路显得格外伤怀。 广播里的音乐突然停止,转播了另一则紧急消息,一起爆炸型车祸事发突然,请相关路段的车辆绕行。根据爆炸的车型与车牌号,证实该车的车主是天才博士苍。其本人是否在车上,暂时无法证实。 祝子绵坐在副驾,悄悄地用余光去看坐在后座的哲,哲的表情始终如一,好像什么都不曾听见。但祝子绵确定,哲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听见了。 他低下头,几根手指用力地捏来捏去,心酸得好疼。 自己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磕cp,磕到最后磕死一个,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默默安慰着。 祝子绵看向峦,越发觉得自己爱的人碰巧爱着自己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 他突然很想吻一下峦的手背,但又怕这一幕引得哲更难受,只得作罢。 他悄悄用两指在自己唇上按了一下,然后又按在了峦的手背上,用这种方式谢谢峦,也宽慰峦,自己没事。 车辆开到了会所,那些打探到苍婚礼现场的狗仔,听到了苍车辆爆炸的消息都追那条新闻去了。整个会所冷冷清清,像一座荒废的古堡。 一阵风吹过来,萧条又嘲笑。 哲没有再笑,但也没有崩溃,他固执又沉静地向前走着,按着原计划的路线,走向主会场。 祝子绵与峦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直来到主会场的门口。 哲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有急着推开。 他疲倦又礼貌地笑了笑,回头看着绵与峦,「谢谢你们,陪我到这里。」 祝子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峦抬手用力拍了拍哲的肩。 哲低头顿了顿,思忖地说:「峦,我知道我联繫不到他了,但是或许你还有机会。如果可以的话,替我捎个话给他。」 「什么?」 「如果他心里的那根刺真的拔不出去。放弃自己的记忆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哪怕像科一样,离开这里,去另一个空间里去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可能也好过他在机构躲一辈子。」 峦做了一个吞咽动作,点了两下头,「还有吗?」 哲笑着摇摇头,「没有了。」 他眼中泛起晶莹,四下看了看做了缓解,之后沉下了声音,「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祝子绵一下泪崩,拉住哲的手臂,「真的,不要我们陪着你吗?」 「不用了。」哲勉强牵了下唇,「谢谢你绵,给你们俩找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接下来,我想自己走完这场婚礼。」 峦搂住绵,示意绵按照哲的意思做。 祝子绵与峦对视一眼,不放心地松开了哲。 他失落地由峦搂着转过身,一步步离开了婚礼会场。 没一会儿,身后咔哒一声,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祝子绵闭上眼,不敢去想像那碎心的一幕,耳边却跟着传来一阵震而欲聋的欢唿声。 祝子绵一愣,迅速回身,怀疑自己幻视幻听,主会场里坐满了人,他们鼓着掌,起着哄,崩着礼花,迎接着哲。 祝子绵急跑几步跟上哲,就看到主舞台上,苍温和地笑着,等着他的伴侣走到自己身边。 哲几度暂停,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祝子绵激动地推着他,「走啊,快走啊。」 第311页 终于,哲被祝子绵推上了台。 「我迟到了吗?」哲木讷地问。 苍摇头,「没有。是我早到了。你等了我这么久,这一次,换我等你。」 哲眉心一蹙,眼泪到底涌了上来,但却不是喜极而泣,他并没有放下心里的担忧,颤着声音小声问:「这是戏吗?你还要走吗?」 苍捧住哲的肩,表情十分认真,「我也想问一个问题,你这么多年在我身边,究竟是在等一个爱人,还是在救一个病人?」 哲凝视着苍,须臾后,他含着眼泪笑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希望你好好的,只要能有办法让你好一点,再好一点,我就愿意去尝试。」 苍眼波流转,倒映出会场细碎的灯光,忽然他把哲拥进怀里,「谢谢你,哲,一直没有放弃我。我会好好的,一定会。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说完,苍深深地吻上哲,整个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 祝子绵在一旁哭得比哲还要凶,峦走过去,轻车熟路地揽住他的腰,「这下满意了?」 祝子绵使劲点点头,回头扫了一眼峦波澜不惊的样子,忽然悟到了什么,「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峦很自然地笑笑,「制造车祸,还要把这么多人藏起来,在网上不透出一点风声,这么大阵势凭苍也不可能,没有机构出面,肯定做不到啊。」 祝子绵眼珠子一转,「所以,是你帮的忙?」 峦摊了摊手,「也没什么,机构这些年对苍确实有亏欠。如果能帮他完成一场他想要的婚礼,也算是一种补偿。所以我跟父亲说了,父亲没有拒绝。」 祝子绵眼珠再一转,生气了,「也就是说,你一直瞒着我?看我哭了一次又一次,你一直瞒着我。」 说着祝子绵就在峦的手臂上挥起拳头,峦由着他打了几下,才怪里怪气捏着嗓子说:「哲是个微表情专家,心思有多细。一点不合情理的线索都能被他发现。我和苍都不敢联繫,只敢通过机构私下沟通。」 祝子绵立刻听出,峦是在学他说话,明摆着在提醒他,自己也被他这么耍过,气还没消呢。 祝子绵再给了峦一拳,笑了出来,「小气!好吧,我们扯平啦。」 舞台上,苍与哲已经喝起了交杯酒,祝子绵扫视一圈现场的气氛,有点羡慕。 「我也要一场盛大的婚礼,你送给我呗。」祝子绵向峦抛了个飞眼。 峦坏笑着只用余光接了一下,「你啊,年纪还小,心思还是多放在学习上。」 祝子绵又想打了,我到底多大,你不知道啊。 这一次峦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禁锢在怀里,不许他动。 祝子绵嘴上继续,「我不管,十八岁成人礼,我要结婚。」 峦抿起唇,不置可否。 「到底行不行,行不行啊?」祝子绵一边挣脱一边委屈地追问。 峦被他闹得笑容不止,看着台上的主角正被人开玩笑地闹婚,长时间吻在一起,峦抬起下颌示意了一下那场热吻,认真地说:「好,你的成人礼,就照这个办。」 祝子绵不挣脱了,他舒服地倒在峦怀里,闭起眼,周围的喧嚣尽散,只剩峦的唿吸声流淌在耳边。 真好,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刚好,像暴雨时在亭子小憩,睁眼就见到彩虹,美好得分秒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