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吼他，他只是朵小桃花》 第1章 打死你 青要山，云遮雾绕。 苏十肆手里拿着一个马克杯，面色哀怨的小口喝着杯中苦涩中药。 间或，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小马扎上的小徒弟，拖着调子懒洋洋道： “小玖啊，为师刚刚给你占了一卦，你最近红鸾星动……” 闻言，桃小玖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苏十肆： “师父，我想吃烧鸡了。” 苏十肆扶额，弱柳扶风道：“小玖，为师在和你说红鸾……” 还未等苏十肆说完，桃小玖便有理有据道： “嗯，红鸾，红色的仙鸟，我们姑且把它算为禽类。 当然，仙鸟是不能吃的，所有我想吃烧鸡了，就是山脚19.9一只的那个，是红鸾性价比最高的平替了。” 苏十肆从怀中掏出一粒速效救心丸，慢悠悠的吞入口中，这才不咸不淡继续道： “小玖，你真的红鸾星动，你的红鸾星啊，他是个男的，他那个心眼……” 见苏十肆没有开玩笑，桃小玖已经豁然站起，漂亮的眉眼间正气凛然： “红鸾入命，我斩了他，谁都休想乱我道心。” 苏十肆提醒道：“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桃小玖已经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箱，他一边收拾一边道： “人斩不了，那我就挥剑斩情丝。” 苏十肆哈欠连天：“你晓得情丝长啥样吗？” 桃小玖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找那人约架，把那人揍一顿，一顿不行多揍几顿，啥情丝都能给揍没。” 说话间，桃小玖已经把自己的行李箱装好，他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将冰箱里最后一瓶碳酸饮料拿走。 “师父，我走啦。” 小道士一身素色道服，头上一个乱糟糟的小发髻，髻上簪了一朵小桃花。 桃花生机盎然，几片小小花瓣，似乎藏了满山春色。 苏十肆看着桃小玖离开时昂首挺胸的背影，不由僵硬的摆了摆手： “徒弟啊，好走。” 说着，苏十肆声音渐小，低若蚊呐：“可是……小玖，你那个红鸾星貌似很能打。” 看着徒弟的细胳膊细腿，苏十肆还是拿出手机，为桃小玖买了个保险。 若真被打了，还能拿着理赔金去给他家小玖买些烧鸡，补补身子，甚好。 …… 桃小玖一腔意气的冲下山，意料之外的迷了路。 此时，群星漫天，山风温柔。 参天古木的树枝上，桃小玖盘腿而坐，他正弓着身子，埋头翻着自己的小布包。 包里除了下山路上摘的几根狗尾巴草，还有棒棒糖、据说能抓鬼的符箓、一本尚在连载中的漫画、道德经……以及两个皱巴巴的垃圾袋。 见此，桃小玖幽幽叹了口气，他好饿，他不是追究辟谷的小道士，他是要吃肉娶媳妇的小道士。 无可奈何抬起头，透过树枝窥月光，月华能助动物成精，约么也能帮他这个小道士垫垫肚子。 眼巴巴的看了月光许久，昏昏欲睡的桃小玖听闻树下有声响，于是探头看了下去。 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男人身材修长，气质清贵。 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杯子，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杯中液体。 杯面水汽氤氲，隐约能闻到焦香的味道。 黑夜、男人、热饮……桃小玖没有思考这场景有多么不合常理，他只是吞了吞口水，随即手撑树干，探出上半身来。 他于寂静黑夜中忽然出声：“喂，哥们儿，你还有吃的吗？我拿东西和你换。” 闻声，白禾眸中冷淡迅速消散，转身抬头时脸上已然一派斯文。 他看向树梢出声处，只见树梢坐着一个小道士。 素色道袍，松松垮垮，脚上堪堪挂着一个塑料人字拖。 脸颊白皙，眸子明亮，不是那种绝美，但却不由让人想到面若桃花。 用桃花形容男孩子并不恰当，可桃小玖的脸就像桃花，清透中带着点淡粉。 特别是他的发髻上还簪了一朵小桃花。 看着那桃花，白禾眸子微眯，眸光染上一丝琢磨玩味，但很快一闪而逝。 他眉眼弯弯，举了举手中杯子，对树梢上的桃小玖道： “这杯子里是紫砂壶现熬的中药，倒也不用你拿东西换，免费请你。” 闻言，桃小玖刚刚期待的表情瞬间僵掉，他脱口而出：“中药？你有病啊……” 白禾微微一笑：“没病，只是闲来无事，喝点药打发时间……” 桃小玖杏眼一转，赶紧接茬道：“我懂我懂……” 男人说自己没病，又捧个药坛子，多半是不行。 白禾眉梢轻挑：“你懂什么？” 不想戳中白禾痛处，桃小玖一边从树上往下爬，一边道： “哥们儿，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已经有皮囊了，功能差点也没关系。 人生哪能事事如意，想开就好。” 树爬到一半，桃小玖耳廓微动，树下窸窸窣窣的声音骤响。 他不由垂头向下看去，只见就在白禾对面，飘着一只脸色惨白，嘴唇乌青的鬼。 “呀”桃小玖低呼出声，手脚并用的顺着树干折返树顶，溜之大吉的样子看着十分没有风骨。 见状，树下白禾风轻云淡的摘下自己肩膀一片树叶，他指尖轻捻树叶，手腕一抖，树叶“撞”向树干。 顿时，树干一阵晃动，树上桃小玖没有防备，手脚一松，整个人便往地面掉落。 这个架势，常人怎么着也要摔断两块骨头，白禾已然轻轻勾起唇角。 然而桃小玖着实手脚有些灵活，他于半空中踹了一下树干，下落轨迹改变。 只是顷刻，桃小玖便一手扳住白禾肩膀。 他浑身用力，下一秒便趴在了白禾的背上。 双臂紧紧搂着白禾的颈项，双腿也紧紧勾在白禾身上。 被迫背起桃小玖的白禾：“……”他面上戾色一闪，遂又恢复平静。 偏偏桃小玖对一切毫无察觉，他攀在白禾身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青面獠牙的鬼。 他毫不遮掩的贴着白禾耳边颤声道： “哥、哥们儿。你能看到吗，你对面有一只巨丑、巨吓人的鬼。 我怕鬼怕到要死，我们快跑吧。” 白禾耳边些许聒噪，桃小玖温热的体温熨贴着他的后背。 隐隐约约能够闻到非常浅淡的香味，似花香，似木头，也似沾着露珠的小草。 是属于自然格外具备生命力的味道。 白禾回过神来，也就没那么想将背上抱抱熊般的桃小玖“抖落”下去了。 掀起眼皮，白禾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对面青面獠牙的鬼。 随即他语气温温和和对背上桃小玖道： “抱歉，我看不到鬼。 但是我刚刚看你穿着道袍，斩妖除魔应该很厉害的吧。 那就拜托……” 白禾话未说完，桃小玖已经一溜烟的从白禾背上下来，转身就跑，他一边跑一边道： “你不跑我跑。”毫无江湖道义可言。 见状，白禾眸光蓦然冷凝，轻笑一下，缩地成寸。 他骤然出现在逃跑的桃小玖身边，一把抓住人的领子，将桃小玖又拽回至那丑鬼身边。 桃小玖：“？？？” 白禾钳制着桃小玖的后颈，恨不得把桃小玖的脸按在那丑鬼的脸上。 不过虽然白禾动作狠戾，说话时依旧和和气气，但细听能依旧能捕捉到上位者固有的威严： “我刚刚都说了，让你去把那鬼捉了。” 被钳制住后颈的桃小玖一阵恼怒，发髻上的小花貌似都气炸了。 他手凭空一伸，一根枯树枝出现在他掌心，他转身反手就将树枝向白禾头顶劈去，边劈边骂： “好呀，你骗小爷，你是术士，你能看到鬼。 小爷是怕鬼，难道小爷还怕你个捧着药罐子的病秧子，看我不打死你。” 第2章 风华之地 白禾最初只是看桃小玖发髻上的小花有些门道。 可他却不曾觉得桃小玖会有什么能耐。 在桃小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灵力，犹如白纸一张，更不论他心浮气躁，眼神清澈，说白了就是傻。 白禾对于桃小玖这种缺心眼的人类，向来没有过多的期待，只是觉得用来打发时间甚是有趣。 可是不曾想，桃小玖迎面劈下的这一枯枝，看着脆脆弱弱，但枯枝似剑，剑势格外狂妄。 白禾轻飘飘抬手，他用食指与中指夹住斩来的枯枝，钳制住枯枝只在须臾。 见状，桃小玖恼怒的踢了下脚边石子，随即抓过白禾的手张嘴就咬…… 白禾：“……”疼痛于他而言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是湿哒哒的口水……着实触了他作为洁癖的禁忌。 唇畔微微勾起，空气中杀意四起，桃小玖却浑然不觉。 这时那青面獠牙的丑鬼终于飘了过来。 那鬼先是看向桃小玖，僵直的目光里似乎有无奈，转而又看向白禾，这时他的目光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恐惧。 那丑鬼瞻前顾后的样子实在妄为鬼，纠结半瞬。 丑鬼还是飞身上前，挡了白禾暗中捏起的雷诀。 一声“轰隆”巨响过后，世界陡然安静。 白禾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似乎不是他刚刚引了雷电。 反观那丑鬼，被劈之后脸上青白已经退去，瞳孔恢复正常大小，看长相是一个长相普通，看着老实的路人鬼。 再看桃小玖，他好久才反应过来，生气的伸出手指指向白禾： “靠，我就咬你一口，你引雷来劈我，心眼咋就那么小。” 随即，桃小玖又颤颤巍巍看向男鬼的方向，刚刚是那男鬼救了他？ 待到桃小玖看清男鬼具体长相，忍不住惊呼出声： “长宁叔？怎么是你？你是鬼吗？” 被唤为长宁的男鬼无语扶额：“小玖，快跑。” 这时，旁边一直未做声的白禾再次开口，他浅笑道：“晚了。” 桃小玖侧头看向白禾方向，只见白禾身后茂密的林子中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点点灯光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近前。 那是一组腰间配枪，身披风衣，脚踩马丁靴的男人。 在桃小玖看来，这队男人着实不像什么好人，可是桃小玖也能看出来，这队男人全部是术者，且修行的正统术法。 桃小玖对术士的强弱没有太大概念，但他的思维很直线，认为人多力量大，所以他对乌泱泱的术士举起手，像是投降，又像是在告状。 “你们是官方的人吗？ 我是个好人，你们可别抓错人。” 说话间，桃小玖一身正气的指向白禾：“抓他，他是坏人，他引雷劈我。” 一众术士对桃小玖的话置若罔闻，其中一个身姿精悍，面容稍显冷酷的年轻男人凑近白禾，他微微俯身，恭敬的称呼道： “司主，要一起抓起来吗？” 闻言，白禾抱臂，慵懒的倚在身旁树干上，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桃小玖。 那目光称不上友善。 桃小玖恍然大悟：“你们一伙的？” 旁边唤为长宁的鬼已经挡在桃小玖身前，他看着白禾慢慢吞吞道： “大人既然是找我，那也就不用牵连其他人。 小玖只不过是一个小道士而已。 他还上着学呢，大人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桃小玖已经解开自己袖子里的乾坤袋，趁着众人不察，飞速将长宁一把收了进去，转身拔腿就跑。 那速度似乎比风都快。 其实桃小玖虽然爱打架，但他该怂的时候绝对不逞强。 怂的真诚，怂的坦荡，从不会为此而感到羞愧。 副手阿折站在白禾身边，眉头拧起，欲言又止： “司主，这……他跑的……” 白禾松了一颗袖口纽扣，不疾不徐从树干上直起身来： “他跑的是有些快，阿折你追不上也没关系的，不必自责。” 说话间，白禾瞬间消失在阿折眼前，转瞬便移到桃小玖身边。 白禾伸手，一个手刀砍向桃小玖颈侧。 桃小玖不待反应，便软绵绵倒下，不再闹腾。 昏迷之中，他的五官都柔和漂亮不少。 刚刚嚣张退去，此时看着竟然有些稚嫩可爱。 就连他发髻上的小花都是皱皱巴巴的。 白禾半蹲下身来，他探出手，手刚伸到桃小玖脸侧，周边便伸展出许多藤蔓、树枝，堪堪拦住了白禾的手。 见状，白禾眼中惊异一闪而逝，没想到眼前这小道士竟然有草木前来相护…… 白禾指间捏了个诀，那些草木像是被灼伤一样，又缩了回去。 此时，阿折已经跑到近前：“司主。” 白禾从地上起身，他掸了掸袖子，吩咐道：“将人带回风司。” 阿折：“是。” …… 繁华的车水马龙之间，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存在。 风华之地便是其一。 有人生来能见鬼神，有人有操纵自然的能力，有人少年修道学习术法…… 这些人统称为术者，而风华之地的风司就是术者的官方组织，凡是术者，都要到风司进行登记。 风华风华，有风司当然也就有华司。 飞禽走兽、草木生灵修炼有了灵识，幻化为人形，也就是世俗的妖。 不曾为非作歹，身负清正灵气的妖称为灵者，华司则是灵者的官方组织。 风司华司统称风华之地，斩天下魑魅魍魉，匡扶正义，这便是风华之地自古职责。 至于白禾，不巧，正是现在风司之主。 同时又负责风华之地的生意往来，财政大权。 外界不知风华之地的凡夫俗子，只知白禾是风华集团的白总。 第3章 枯木逢春 此时，桃小玖悠悠转醒，还未睁开眼睛，就想伸个懒腰。 可是手腕处传来深深的束缚感，他整个身子根本一动都不能动。 烦躁的睁开眼睛，杏眼虽然生得柔和又多情，可桃小玖现在整体状态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他发现自己被捆缚在一个椅子上，手戴铁铐，像是犯人一样被捆得严严实实。 凶巴巴的抬头，只见白禾正坐在自己对面，双腿交叠，手中拿着一本书，神态优哉游哉。 阿折正站在白禾正后方，面无表情，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副手。 桃小玖深吸一口气，告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低调低调。 但也就3秒，不行，他实在低调不了。 桃小玖张嘴就问：“对面那男的，有饭吗？我饿了。” 对面那男的，也就白禾放下手中书，从善如流问道：“你想吃什么？” 说到这个，桃小玖就来了精神：“我想吃肯肯鸡、脆皮鸭、七分熟牛排、还要10串羊肉串不加辣，4串鸡翅加重辣。” 白禾：“全是荤腥，你是道士？” 桃小玖羞赧一笑：“那就再加一盘白灼菜心，可以再给我一瓶红酒吗？”红酒他没喝过，舍不得买，据说很贵。 白禾再次询问：“你是道士？” 桃小玖挺起胸膛，很是骄傲道：“自成一派，不戒酒肉，随心而动，肆意妄为。” 白禾朝着阿折招了招手：“阿折，给他拿一个馒头。” 桃小玖：“？？？看你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抠门？” 白禾不以为意，他不咸不淡问道：“你不好奇这里是哪里吗？” 桃小玖直接忽视白禾，他对着阿折的背影喊道：“再给我捎一袋咸菜，我要配馒头。” 从未被忽视过的白禾伸手扣了扣椅子扶手，试图唤回桃小玖的注意力，他声音冷凝：“看我。” 桃小玖果然依言看了过去，看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你比隔壁村的王二铁好看那么一点点。” 白禾拿起桌边清茶喝了一口，试图平心静气，少倾，他淡淡道： “这里是风华之地，你袖子乾坤袋里那只鬼，是我们今年重点捉拿对象。” 风华之地？桃小玖是知道的。 师父从小就和他说，要躲着些风华之地，只因他是一个从未登记过的杂牌道士，偏偏他稀奇古怪的术法又会不少。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桃小玖微微一笑，谄媚的看向白禾，张嘴就是“官爷……” 面不改色的白禾神色终于敛起：“闭嘴……” 桃小玖依旧嬉皮笑脸道： “你不喜欢官爷呀，那我就叫你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长宁叔是个好人……啊不对，他是个好鬼。 你看，我都不怕的鬼一定是个好鬼。” 白禾：“你和那个长宁到底什么关系。” 桃小玖又抬了抬自己被捆住的手腕，委屈巴巴道：“你能先把我放开吗？这样好疼的。” 白禾慢悠悠的打量着桃小玖，并未动作。 桃小玖纤长的睫毛蓦然低垂，嚣张势头不再，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动物。 难得，心冷得如万年寒冰的白禾竟然有一丝丝动摇。 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桃小玖坐的木头椅子上，竟然伸出小小枝芽，细若丝线，正机巧的钻进困住桃小玖手腕的锁眼中。 “咔哒”一声，锁扣应声而开，风一般桃小玖夺窗而逃。 前夜他已经见识到白禾的能耐，所以他逃出的一瞬，窗子边缘的木框生出粗壮藤蔓。 直奔白禾手脚捆去。 桃小玖爱打架，打起架来却马马虎虎。 作为小道士，和他师父学算卦，卦算的一塌糊涂。 然而他却是一个有灵性的，和自然草木交往最甚，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枯木逢春”。 让枯木重获生机，为他所用。 在这风华之地，白禾还是第一次栽了跟头。 桃小玖跑出刚刚的囚室，选了一条小路，路上还遇到拿馒头回来的阿折。 桃小玖顺便把阿折手上的馒头和咸菜抢走，还不忘真心实意的道一声：“谢谢啊，我最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咸菜了。” 徒留阿折原地目瞪口呆。 可是桃小玖跑了一圈，又跑回刚刚那囚室门口。 看着略显眼熟的场景，桃小玖揉了揉眼睛：“？？？” 白禾正倚在门边，双臂环胸，笑得有些凉薄：“又回来了？” 桃小玖拍了下额头，无奈道：“又迷路了。” 白禾为桃小玖解惑：“这风华之地到处都是阵法。” 桃小玖愈发垂头丧气：“阵法困不住我。”但架不住他实在路痴。 说话间，桃小玖目光陡然锐利，之前那截枯枝又出现在他掌心。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和白禾肯定不能善了。 然而桃小玖终究不似白禾这种手上染上许多鲜血的人。 白禾每一招都犀利精准，桃小玖没来得及打过去之时，已经被白禾扣住脖颈，按压在地。 小道士白嫩脸颊紧贴着地上冰凉的鹅卵石，看着着实有些惨兮兮。 只是他眸中依旧是一片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气势：“你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白禾半蹲在地，一手扣着桃小玖脖颈，上身微微下倾。 他贴近桃小玖耳畔，清冷的语气透着危险： “你知道你那长宁叔是什么人吗？包庇那个长宁，我可以把你关在风华之地，关到你老死为止。” 桃小玖该怂的时候怂，他已然开始害怕，却依旧没打算将长宁祭出。 他只是目光闪烁的看着白禾，脸颊殷红：“那你就直接杀了我。” 或是想吓唬一下桃小玖，白禾伸手，一旁阿折抽出腰间匕首，递给白禾：“大人，请。” 很快，冰凉的刀刃贴上桃小玖的颈侧，好像随时就能切断桃小玖的动脉。 甚至桃小玖纤细的脖颈已经出现淡淡血痕，看着有些旖旎。 也是这时，有漫天桃花越墙而来，纷纷扰扰，围在白禾手腕周围，似乎在“拉架”。 桃花是隔壁华司种的，长了千千万万年，早就有了灵性。 更何况，隔壁华司之主就是一株几千年的桃花大妖。 是以，白禾收回匕首，笑眯眯的将地上桃小玖扶起，温声道： “刚刚逗你玩呢，已经叫阿折给你准备了肯肯鸡，脆皮鸭……我们边吃边聊。” 也是此时，长宁终于挣开乾坤袋束缚，钻了出来。 他惨白着一张脸，漂浮在桃小玖身边，目光坚决的看向白禾： “不关小玖的事，他就是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放他走。” 长宁话音一落，院中两侧大门大敞四开，白禾伸手对桃小玖做“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桃小玖倒也不多留，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道： “长宁叔你等我，我叫我师父拉着隔壁村来救你。” 长宁佝偻着身子长长叹了口气，小玖这孩子啊…… …… 阳光透窗而过，暖暖的照耀在长宁身上。 然而他作为一只鬼，并不需要阳光。 白禾正从容不迫的点燃香炉中的香，并“体贴”问道： “这个味道的香吃得惯吗？” 长宁很是礼貌道：“许多年不曾有人给我上香，有总是好的，谢谢白大人了。” 白禾单刀直入道：“你们家老大近来可好？” 长宁有些疑惑：“大人，我们家老大都已经魂飞魄散几百年了，您这话问的我甚是惶恐。” 白禾慢悠悠的看向长宁：“是吗？当年你也算是威震四方的恶鬼，也会惶恐？” 长宁越发温厚老实：“这不修身养性许多年，一心向善了吗？” 白禾体贴道：“既然这样，就烦请长宁在风华之地小住了，风华之地风水好，最适合修身养性。” 长宁为难道：“这怕是不妥，我毕竟是鬼，怕脏了风华。” 白禾面无表情的看着长宁：“我只是通知你，不要妄想和我讲道理。” 长宁幽幽叹息：“大人，我家老大真的不在了，他就算真在，也不会闯去风华救我这么一只微不足道的鬼。” 白禾：“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4章 登堂入室 又是一日，生意场上周旋完，白禾忽然想起了桃小玖。 召唤来阿折，白禾吩咐道： “阿折，去查查那天的小道士，那小道士好像有些古怪，看他有没有在风司登记过。” 阿折不愧是白禾的心腹，他很快将手机递给白禾： “白总，请过目。 那小道士名为桃小玖，没有登记在册。 并且就在昨天……他上了社会新闻。” 白禾接过手机，只见屏幕上桃小玖的脸清晰可见。 上面还配着夸张的标题：假道士日骗万元。 白禾抬起头看向阿折，阿折坦言道：“桃小玖摆摊算卦，算得驴唇不对马嘴，被人追了3条街。” 就在昨日，桃小玖摆了一个小摊。 告知一女士10分钟后能捡到钱，结果女士10分钟后踩到狗屎。 告诉一男生会与现在女友下个月结婚，这话音刚落，那男生就接到了女生的分手电话。 …… 桃小玖不仅算得不准，他还乌鸦嘴，最后被人追了好几条街。 白禾继而问道：“那他今天又去摆摊了吗？” 阿折面上有些僵硬：“他今天去了对面的算卦先生那里。” 白禾来了兴趣：“嗯？去对面算卦先生那？是砸场子还是拜师学艺。” 阿折：“算卦。” 白禾：“算事业？算财运？” 阿择：“算姻缘。” 白禾觉得奇妙：“看不出来啊，他脑子里竟然会想这些……” 阿折解释道：“他算他的姻缘在哪里，他好过去砍了那人。” 白禾举着咖啡杯的手滞在半空：“……” 少言寡语的阿折终于忍不住道：“白总，那桃小玖估计脑子不大正常。” …… 月上树梢，桃小玖一边吃着烧烤，一边看着动物世界。 正当他感动到哭得稀里哗啦时，门铃被按5响。 桃小玖手拿着半串烧烤，跑去开门。 门开，只见白禾犹如鬼魅一样站在门口，面带微笑。 见此，桃小玖越发伤感，他想到动物世界里的狮子，狮子若是有表情，怕是咬死小羚羊时也是这么微笑的。 是以，间歇性感性的桃小玖眼角愈发通红。 白禾：“……”他有做什么吗？ 只见桃小玖白日里的道髻已经散开，披头散发有些凌乱。 原本发髻上的小花被别在耳后，竟然有些可爱。 宽大道袍不复存在，一身米白宽松家居服，赤着脚。 眼角薄红，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打湿的小桃花。 说实在的，有些好看。 白禾：“你哭什么？怕我？” 桃小玖哽咽道：“你、你脑子被驴踢了，我怕、怕个毛线。 我只是觉、觉得你特别像动物世界的反、反派。” 白禾幽幽道：“动物世界、反派……” 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桃小玖一边抹干眼泪，一边将门关上，将白禾与阿折关在门外。 桃小玖忽然想起，他可是没登记过的小道士，不能与白禾正面相对。 白禾看着紧闭的大门，淡淡吩咐道：“阿折，把门劈开。” 这时，“嘎吱”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桃小玖露出半个脑袋： “不能劈，房子租的，好多钱呢。” …… 少顷，白禾反客为主，终于坐到了桃小玖的大沙发上。 目光环视一圈，白禾询问道：“你家？” 桃小玖：“租的。” 白禾：“家里给的钱。” “没家，只有师父。”说着，桃小玖有些自得： “这房子是我自己赚钱租的，就昨天我给大老板算了一卦，他给了我好多佣金。” 实则是桃小玖救活了大老板的两棵发财树，当场让已然枯萎的发财树郁郁葱葱。 大老板这才将桃小玖视为活神仙，给了他包了好几沓大红包。 不过白禾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他询问桃小玖道： “你不是要搬人来救长宁吗？搬来的人呢？” 桃小玖尴尬的扯了扯自己散乱的头发： “我师父不来，他说都是长宁叔的造化。 隔壁村的也不来，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 白禾面上堪称柔和，眉眼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然而他说出的话莫名带着一股讥诮： “我记得前几天你还信誓旦旦说要救人，如今日子过得倒是挺舒坦的” 桃小玖恼怒道：“那我也得找得到去风华的路呀，我都拿着手机导航三天了，连着迷路三天。” 白禾：“……”这实在是不在他的认知之内。 桃小玖兀自嘀咕道：“我记得我师父说过，风华之地的东北角，有一家大壮烤冷面。 导航到大壮烤冷面，往西走200米，就能看到风华之地的入口阵法。” 白禾上下打量着桃小玖，似乎在审视桃小玖到底有没有智商这个东西。 白禾：“众所周知，风华之地的东北角是风华集团。 你为什么偏偏要记一家不会出现在导航上的野摊？” 桃小玖觉得莫名其妙：“你好笨……当然是风华集团买不到好吃的烤冷面，可是大壮烤冷面可以。” 怕白禾理解不了，桃小玖再次举例： “就像你和大壮同时站在我面前，纵然你长得好看，要我选，我也会选大壮。” 白禾揉了揉鼻翼，已然不想再和桃小玖说话。 他靠在桃小玖家的沙发上，双臂环胸，长腿交叠。 优雅而矜贵，下颌微微抬起，看人时犹如帝王在打量国土，格外具备压迫感。 他哪怕不发一言，阿折也明白了白禾的意思。 上前两步，将一沓文件递给桃小玖，阿择身姿笔直，一本正经的与桃小玖道： “桃小玖，孤儿，青要山道士，懂术法，能见鬼神。” 按照条例，成年后应该到风华之地登记。 你已延期两年，按照规则，触犯术士公约。 风华之地有权力对你进行拘留。” 桃小玖看了看阿折，又看向白禾，眼睛一眨不眨。 配上他那如绸缎般的长发，耳边小花，显得他像是橱柜里的娃娃。 漂亮，呆愣愣的，也毫无智商可言。 可是桃小玖嘴唇轻启，一连问出两个问题，反倒问得白禾哑口无言。 桃小玖问白禾道： “你没长嘴吗？干嘛什么话都要你身边这个冰块脸说？” 桃小玖继而又问道：“他们有人叫你司主，风华只有两个司主，看你这长相，肯定不是华司那漂亮到惊人的桃花大妖。那你肯定是风司之主了。 风司之主一天这样闲吗？天天为难我这个小道士。” 闻言，白禾摩挲了一下手上戒指，看都没看桃小玖一眼。 然而阿折却知道，这是白禾耐心将要耗尽的前奏。 是以，阿折快速在桃小玖的对面架起摄像头。 他拿起本子，一本正经道： “桃小玖，现在我将代表风华之地询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将被完整记录。 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桃小玖双手交叉，比了一个“叉”：“我拒绝回答，我是人，我受法律保护，我才不是术士。” 白禾倏然从沙发上站起，修长身材投下深重阴影，衬得他气场有些可怖。 他抬起步子，大步流星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阿折道：“直接把人带走。” 阿折：“是。” 下一秒，门内传来桃小玖狼哭鬼嚎的叫声，他扒着门框，对隔壁出来倒垃圾的邻居呼唤道： “报警，帮我报警啊……有人强抢民宅，强抢民男，非礼啊……” 白禾：“好吵，直接敲晕吧。” 阿折：“好的，司主。” 第5章 第13小组 桃小玖由于太过聒噪，被阿折打晕直接扛走。 再醒来时他有些茫然，这是一个类似于教室的地方。 一个薄唇吊梢眼，长相刻薄的男人正在挑剔的打量着他。 桃小玖愣愣的看向男人，颇有股傻劲的问道：“有饭吗？我饿了……” 闻言，男人嫌弃的撇了撇嘴，似乎要确认信息，他凉凉道：“桃小玖，来自青要山，术士。” 桃小玖抓了抓头：“你说是就是吧。” 男人见桃小玖吊儿郎当的模样，更加不爽，他嘀咕了一句“山里来的土包子。”随即他继续对桃小玖道： “介绍一下，这里是风华之地，我是风华之地的人事总监李猛。 介于你是术者，年纪尚小，又没有加入任何组织。 为了方便监管，你必须加入风华下属小组。” 众所周知，风华之地设有许多小组，担任斩魔降鬼的责任。 这些小组组员有来自世家大族，亦有自行修行的术士。 然而这些人都是打破脑袋争着抢着进入风华之地。 要知道在风华之地做出成绩，是术士一辈子都值得骄傲的事情。 然而桃小玖生来就是一个不上进的，他与人事总监打着商量： “猛猛啊，如果我不参加风华小组呢？会怎么样？” 李猛狠狠剜了桃小玖一眼，他警告道： “注意措辞，叫我李总。 还有，你不加入风华之地，等着被整个术士世界通缉吧。” 语毕，李猛转身就走。 桃小玖对着李猛的背影嚷嚷道： “怎么就被通缉了。 据我所知，风华之地不缺人啊，也从不强迫人啊。 咋的，变性了？” 李猛回头，轻蔑的看向桃小玖： “你想想自己惹了谁？” 桃小玖：“？？？我和善的很。” 李猛不再搭理桃小玖，径直离开。 桃小玖是阿折送到李猛那里的。 据阿折所说，是桃小玖对白禾无礼，所以送到李猛这里“安排”一下。 李猛又联想桃小玖来自于青要山，他便自动带入桃小玖在山中粗野惯了，没有礼数，触犯了白禾的禁忌。 白禾，那可是风司之主，谁敢去惹？ 是以李猛一直没拿正眼瞧桃小玖。 谁不知道那青要山是什么地方。 青要山，那是冥都漏出来的窟窿，孤魂野鬼，魑魅魍魉都是从那个窟窿跑到人间。 久而久之，青要山恶鬼横行，成了整个术士界最嫌恶的地方。 桃小玖出自于青要山，能懂什么礼数。 反观桃小玖这边，李猛离开后，他兀自掩嘴打着哈欠，伸伸懒腰踢踢腿，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这时，一个面目温润，眉目秀致的男人敲了敲门。 桃小玖看向男人，疑惑的歪了歪头。 男人看着30出头，周身儒雅谦和，但细究好似有些腼腆。 男人浅浅笑了下，不好意思的朝桃小玖道： “小桃子是吗？我是温璟。 刚刚我收到消息，你被收到13小组。 我是13小组的带队顾问。” 本来，桃小玖是准备从风华之地溜走的，可是见温璟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好像很好相处。 桃小玖又想，而且他如果真溜了，以后势必不好过，他摆摊算个卦都得被风华之地掀了。 是以，经过深思熟虑后，桃小玖对温璟呲牙一笑： “璟老师，你们13组供饭吗？” 闻言，温璟没有任何错愕，依旧温温和和道： “你想吃什么，我们可以去别的小组要。” 桃小玖疑惑：“嗯？要得来吗？” 温璟有些羞赧的拽了拽衣摆： “没关系的，别的小组有钱，组员更有钱，他们伙食好。 不过我脸皮厚，可以端着碗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吃。 总能要到的，肯定饿不到你。” 桃小玖：“……” 温璟幽幽叹息：“小桃子，跟着我真是苦了你了。” 桃小玖已然蹦蹦跶跶的走向温璟： “不苦，你要不来好吃的给我馒头也成，最好配一袋榨菜，我很好养活的。” 不用自己赚钱弄饭，对于桃小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他可不挑。 温璟很是感动，他对桃小玖道：“小桃子，走，我带你去团建。” 桃小玖兴奋的蹦蹦跳跳：“我们有钱吗?我还是第一次团建呢。” 温璟摸了摸桃小玖发髻上的小花，笑着道： “没钱，本来应该拿个碗在其他小组门前化缘的。 但是碗前两天不小心被我碎了。 还好我们组有小黑，小黑他们家族虽然不待见他。 但是好歹是大门大户，该给的零花钱还是给的。 我们把小黑存钱罐里的钱拿出来就好。” 闻言，桃小玖有些好奇： “老师，我们组有几个人啊？” 温璟：“除了我还有3个，不过你今天都见不到了。” 桃小玖了然：“明白明白，风华之地的小组嘛……肯定出去除魔卫道了。” 温璟很是坦然的摇了摇头：“我们从来不出去干活，我们出去干活，旁的小组还要费力去救我们。” 桃小玖试探问道：“那……我们存在的意义在于……？” 温璟温声道：“衬托别的小组优秀，在别的小组受挫时，让他们觉得至少有13组垫底呢，从而起到安慰作用。 以及我们平常可以让其他组吐槽，以满足其他组的虚荣心、胜负欲。 总而言之，我们组是其他组心灵良药。” 桃小玖听得一愣一愣，已经开始拍起了巴掌： “虽然有哪里不对，但是老师你这么一解释，我们组好厉害呀。” 温璟温吞的笑了笑，补充道：“当然，如果小桃子你是那种特别上进的人，13小组也很欢迎的。” 桃小玖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上进，一点都不上进。 作为21世纪的小道士，我一点都不卷，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温璟：“我说我们怎么一见如故，原来我们都是混吃等死的。” 对于温璟的总结，桃小玖深以为然。 少顷，桃小玖继而问道： “所以呢？为什么我今天看不到我们小组的人？” 温璟一一解释道： “我们小组一个社恐怕人，出不了门。 一个嗜睡畏光，白天出不了门。 一个昨晚出去吸男人精气，这会没起床呢，出不了门。” 桃小玖有些纠结，他嘀咕道：“都夜间生物啊，那我要不要也夜间出门？” 随即，桃小玖有些苦恼的揪了发髻上的小花：“不行啊，我最喜欢晒太阳了。” 温璟：“真是喜光的小桃子。” 第6章 与草木通 所谓团建，到底也没有聚成。 理由是13组的社恐小黑，因为见了生人，吓得连人带着存钱罐一起躲进了地下室，并把地下室的门反锁。 桃小玖眼巴巴的看着温璟，十分不留情面的问道： “老师，您都这么大的人了，连请我吃顿饭的钱都没有吗？” 温璟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羞赧的摸了摸口袋： “抱歉啊，小桃子，是老师没用。” 桃小玖一本正经道： “老师，不要这样说，人没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说着，他试探问道： “那你有请我吃顿泡面的钱吗？” 桃小玖翻了翻自己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温老师，我真的有点饿了。” 温璟摸了摸桃小玖的发顶，弯眼温声道： “成桶的请不起，袋装的还是请得起的。” 少顷，13三组外面走廊墙下。 桃小玖与温璟并排蹲着，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铁盆，铁盆里是刚刚煮好的泡面。 只不过桃小玖碗里的多了一个蛋。 桃小玖一边吃，一边看着不远处地下室紧锁的大门。 他不解问道：“老师，是只有我们组有地下室吗？” 温璟点了点头：“小黑和小紫挖的，他俩一个怕人，一个怕光，就搞出来一个地下室。” 桃小玖点了点头：“嗯，这个地下室还可以给小黑藏钱。” 温璟：“啥？” 桃小玖天真的看着温璟：“小黑因为社恐跑到地下室，跑下去的时候都不忘带着存钱罐，肯定是怕你拿着存钱罐去挥霍呀。” 温璟：“……” 桃小玖继而道：“老师我要把我的钱都贴上符咒，我的钱不经允许不许你染指。” 温璟温良道：“我有那么不干人事吗？” 桃小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看你就是惯犯。” 温璟：“……” 面很快被两人吃完，桃小玖捧着铁盆势必把最后一点汤喝光。 这时远远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那人面容冷峻，看人时眉眼间自带傲气。 他垂眸看了一眼蹲在墙角的桃小玖与温璟，眼底闪过淡淡嫌恶。 桃小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那人，眼里满是茫然。 唯有温璟放下手中铁盆，好脾气的与男人打招呼： “金玉，你没出任务啊。” 金玉皱眉，不耐道：“温老师，下次麻烦不要领你的组员蹲在走廊吃泡面，影响不好。” 温璟刚想说些什么，桃小玖已经笑嘻嘻道：“阿玉，好的，下次不会了。” 随即，他自来熟的向金玉伸出掌心：“阿玉，能借给我们一点钱吗？我也不想吃泡面，我想吃肯肯鸡。” 金玉：“……” 桃小玖歪头看向金玉：“一看小玉你就很有钱，人也很好，一定一点都不抠门。” 金玉不吃桃小玖那一套，他这会儿也开始真正注意到桃小玖。 金玉打量着桃小玖，讥诮一笑：“13组新来的？” 桃小玖伸出手掌：“我叫桃小玖。” 金玉忽略掉桃小玖主动伸出的手，他面色越发嫌恶，金玉意有所指道： “真是什么样的人才进什么样的组，你们这种没规没矩，灵力低微的人，待在风华之地真是辱没了风华……” 高傲的勾了勾唇角，金玉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叠百元大钞，随手散了下去。 钱落即走，他高傲的如同一只羽毛华贵的大公鸡。 桃小玖全然不觉被侮辱，他一边捡钱，一边嘀咕道： “老师，那个金玉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温璟温温柔柔附和：“嗯，那我们小黑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桃小玖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不对，金玉明明是散财童子。” 说着，桃小玖侧首看向温璟，直白问道：“老师，金玉为什么不喜欢13组？” 温璟理所当然道：“风华之地的人大多都不喜欢我们13组，因为我们太弱了，一般人都看不起我们。 而金玉是所有小组中最强的那个，高傲点也无可厚非。” 桃小玖不解：“他也是顾问？” 温璟：“他是组员，至于他们的顾问，自然是最强的那个顾问了，和白禾那个家伙去打，也不落下风那种。” 桃小玖将钱整整齐齐收好，有些不解： “可是我师父告诉我，人生而平等，不应以强弱定义贵贱。” 温璟摇了摇头，笑道： “你师父说的没错，可你师父却也忘了告诉你。 这世界的话语权大多掌握在强者手里。 孩子，你若想改变规则，那就做那个强者。” 桃小玖已然起身，语气淡淡：“做强者累得很，我想当驯化强者那个人。” 温璟眸光幽暗，似乎想到某些往事。 再看向桃小玖时，桃小玖已然跑远。 他一边蹦蹦跶跶离开，一边朝着温璟挥手： “老师，我有事先走，明天带报名表登门报到。” 温璟：“我在13组等你。” …… 桃小玖并没有离开风华之地，他拐来拐去，拐来一处树木茂盛之地。 伸出掌心，面前柳树温温柔柔伸出枝条，搭在桃小玖的掌心。 桃小玖问枝条道： “柳柳，你们这几天有看到风华之地抓进来一个男鬼吗？ 长相普通，性格很好的男鬼。” 枝条微微抖动。 桃小玖有些惊奇：“什么？风华之地自古每天鬼来鬼往，要经过百十来只鬼？ 柳柳，我和你说，那鬼是你们叫白禾那个老大亲自抓的。” 枝条停顿半刻，继续抖动。 桃小玖一脸惊喜，原来小柳树问了伙伴，还真有树见过长宁。 只知关长宁那个地方院中种有桂花树。 …… 风华之地，风华楼高达百米。 外观依旧维持千百年的古香古色，然而里面早就进行了现代化改造。 电梯直达33层，一楼前台摆了几十台电脑，活像什么特务机构。 风华之地高层都在这风华楼办公。 一楼深处是华司司主连城的办公室，只因连城是桃花大妖，扎根于土地，贪恋地气，才选了一楼。 而33楼是风司司主白禾所在，33楼，能够纵览风华之地全局。 此时，白禾站在33楼窗边，看着楼下某个小院。 小院里，桃小玖渺小的如小人国里的小人，正手托着一条柳枝絮絮叨叨。 阿折站在白禾身后，不解问道： “司主，那个桃小玖在做些什么。” 白禾漫不经心道：“与草木交流。” 阿折有些讶异：“这……” 白禾今天倒是很有耐心，他为阿折解惑： “还记得连司办公桌旁的花瓶吗？” 阿折回道：“花瓶里插着几枝桃花。” 白禾：“桃小玖发髻上的花与连司桌旁的花气息很像，但也存在些许差异。” 阿折依旧有些疑惑。 白禾幽幽道：“连司桌旁那几枝桃花是连司身上自己长的，他嫌牡丹艳俗，菊花寡淡，梅花心机。 就从自己身上折下几枝装饰桌子。” 阿折：“是连司能做出来的事。” 白禾目光再次飘到楼下桃小玖身上，他意味深长道： “能与草木通，连司也有这本事呢。” 阿折这会终于转过弯来： “司主，你是觉得桃小玖不对劲，所以把他带回来了？” 白禾微微一笑：“谁知道呢，反正那个桃小玖看着不大聪明，带回来也无伤大雅。” 说话间，外面暮色暗沉，整个风华之地华灯初上。 一片灯光迷离间，无人注意处。 有桃花自33楼缓缓飘落，飘飘荡荡，刚好落在桃小玖肩头。 桃小玖温柔的摸了摸肩膀，无所谓道： “谢谢你呀，小桃花，下次再有人说我坏话，还来告诉我，我都记在小本本上。” 桃小玖想，真是可恶，那个姓白的，竟然拉着副手在33楼说自己傻。 不知道那两个大嘴巴还说些什么了，小桃花经过太晚。 只听到白禾与阿折说桃小玖不大聪明。 第7章 傻非傻 桃小玖在风华之地转悠了好几个小时，犹如鬼打墙一般，怎么也转不去。 当然，中间他也确实遇到许多大大小小的鬼。 这些鬼大多规规矩矩，正派的很。 也有个别“活泼好动”一些的，见桃小玖怕鬼怕得要死，所以故意追着桃小玖吓唬。 这会就是，桃小玖跌跌撞撞到处乱跑，嘴里把漫天神佛都拜了一遍，请求神明庇佑。 当他再次转过一个转角，抬头时不期然的看到了白禾。 想都没想，桃小玖撒丫子就扎进白禾的怀里。 他的头紧紧埋在白禾胸膛，看都不敢看身后一眼。 他双手拽着白禾衣服侧边。指尖微微颤抖，一看就吓得不轻。 桃小玖声音都快溢出哭腔： “姓、姓白的，你们这风华之地闹鬼，比、比鬼市都热闹。 你能不能管管，有点责任心行吗……” 白禾伸手，扶正了桃小玖发髻上的小花，似笑非笑道： “嗯，我不负责任，所以我就先走了。” 闻言，桃小玖吓得一下窜到了白禾身上，他双臂不自觉间紧紧搂住白禾的脖子。 白嫩的脸颊从而滑过白禾颈侧，桃小玖似乎能够感受到白禾颈间脉搏的跳动。 这姿态实在是像亲密无间的恋人，过于暧昧。 至于白禾，他这个人看似和善，但实则冷漠又疏离，冷血又残忍。 最厌恶与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人的身体让他觉得污秽。 然而刚刚桃小玖扑过来的时候，却是干干净净……还带着淡淡草木清香。 但是多年习惯使然，白禾还是皱起眉头，冷声道：“下去。” 桃小玖也察觉自己此举不得体，他松开手，拽着白禾的袖子，飞速躲在了白禾身后。 白禾看了一下对面战战兢兢的鬼魂，不耐的抬了下手，捏了个手诀，气定神闲道：“破……” 瞬间，刚刚捉弄桃小玖那些鬼原地化为尘埃，四处飘散。 桃小玖看着眼前四散的魂魄，犹如点点星光，他怔愣在原地，许久，才哑声开口： “你……你杀他们做什么？” 白禾掸了掸袖子，好似袖子上粘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期间，他唇畔勾起，笑得犹如春风拂面。 然而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寒凉： “几只孤魂野鬼，途径风华之地也就算了。 反正风华之地连着冥都出口，不差他们这几只小鬼。 但途径风华，却不消停一些，不守着风华的规矩。 我如果留着他们，那么我风华之地威严何在。 杀了也就杀了……” 说着，白禾眉梢轻挑，他看向桃小玖，略微玩味道： “怎么？刚刚还怕到要死，这会装起好人了？” 桃小玖正色道：“我怕虽怕，但那些鬼远远不至于魂飞魄散。。” 桃小玖怕鬼，源于他在青要山长大，青要山的鬼比旁处的长得更加惊悚，行事更加残忍。 少年经历所致，怕鬼于桃小玖而言，像是扎根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但他却也知道，世间之鬼，大多没有恶意。 那些鬼生前为人，单薄的灵魂里装着人一生的记忆。 是别人的父母、兄弟姐妹、亦或是子女…… 思及此处，桃小玖看向白禾，有些别扭道： “我只是想说，你刚刚随手处置的鬼，于你而言只是几缕魂魄。 可是对一些人而言，却是要用一辈子来怀念的人。” 白禾看着眼前脸庞青稚的年轻人，嗤笑道：“就算这样，又与你何干？” 桃小玖怔愣，这确实与自己无关。 上位者立威，也算是顺其自然，尊重他人命运，莫要多管闲事。 人各有命，与他何干？ 是以桃小玖于月色下伸了个懒腰，松松垮垮的道袍随风而动。 月色、柳梢、清风似乎都格外偏爱于他。 他于夜色中剔透得像是一朵沾着露珠的花，哪怕是伸着懒腰都自带可爱烂漫。 就在桃小玖懒腰伸完，他径直看向白禾，平铺直叙问道： “你把我搞到风华之地，是想怎么利用我？” 白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人，不由有些失笑：“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利用你的？” 桃小玖：“你这种人啊，利益至上，没有利益，怎么会花时间在我这么一个小道士身上。” 因为赤诚，往往能够心无旁骛的感受到事物最本真的模样，所以更加通透。 桃小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傻且看得清。 桃小玖看向白禾，语气有些嘚瑟：“你还觉得我傻得无可救药，觉得利用我我还会傻兮兮对你感恩戴德。” 白禾眸子微眯，看着桃小玖不声不语，确实桃小玖说得都对。 但这些话从桃小玖口中说出，实在是有些过于怪异。 忽然，桃小玖凑近白禾，朝着白禾眨了眨眼，笑嘻嘻道： “你想利用我，倒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视情况给你利用一下。 但是你也要帮我个忙。” 白禾今天十足耐心，他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桃小玖攥起拳头，有些义愤填膺：“我师父说我红鸾入命。” 白禾：“这是好事。” 桃小玖：“好个毛线，扰我道心。 我又找路边的大爷算了算，大爷说我打不过那个红鸾星。” 说着，桃小玖上上下下打量白禾，貌似在评估白禾的战斗力： “你是司主，一定很厉害，等我找到那个人，你去帮我把他打一顿。” 打不过找帮手，桃小玖很是进退得宜。 白禾已然转身离去：“毁人姻缘我不做，你这种人红鸾入命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桃小玖愤愤的揪着脑袋上的花，兀自嘀咕： “咋就不容易，路边小花小草都喜欢我，别说一个小小红鸾星。” 第8章 小黑 次日，桃小玖如约站在13组门前。 他敲开门，里面传来温璟温温润润的声音：“进。” 桃小玖抬步而入，所谓13组，空空荡荡一个办公室。 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几把破破烂烂的椅子。 一个装饰华美的秋千，以及角落里扎着的一个帐篷。 那帐篷口挂着一牌子，上面写着“活人勿入”，怎么看怎么弥漫着不祥气息。 桃小玖环视一圈：“老师？就你自己？” 温璟指了指帐篷，笑着解释道： “小紫白天要在帐篷里睡觉，小黑在地下室玩游戏，小青出去钓男人了。” 桃小玖迷茫的指了指自己：“那我呢？我需要做些什么？” 温璟从怀里掏出一沓扑克牌：“来陪我斗地主吧。” 桃小玖：“可是咱们就两个人。” 温璟朝着角落里招了招手，角落里跑来一个机械小狗： “小白，来陪我们斗地主。” 桃小玖：“？？？” 温璟：“小青知道没人陪我玩，怕我这空巢老人无聊，给我做了一个电子小狗解闷。” 说着，温璟摸了摸小白的头：“是吧，小白。” 电子小狗破口大骂：“是你大爷，我才不是用来给你解闷的，你这个好几百岁的老妖怪。” 闻言，桃小玖头上小花抖动，蔓出枝丫，好像想听到更多的消息。 然而，温璟却轻飘飘的转移话题： “小桃子，你发芽了。” 桃小玖赶紧捂住头，小桃花继而失望收回枝芽。 也是这时，地下室的门露出一个缝，复又关上，复又开开，门内人似乎在犹豫出或者不出。 桃小玖还没见到人，已经笑着朝门打起招呼：“小黑，早上好，我有带馒头，你想吃吗？” 良久，那门终于慢吞吞的打开。 里面有一个单薄的年轻人脚步无声的走了出来，年轻人身着黑色连帽卫衣，帽子被扣在头上。 堪堪露出的半张脸，已经能够让人分辨出那是一个极为清秀的男孩子。 线条流逸的眼睛弧度，淡色瞳孔，苍白皮肤，有一种不见天日的病弱美感。 小黑迅速且小心翼翼的朝着桃小玖点了一下头，然后塞进桃小玖手里一袋干脆面。 他目光闪躲，语调弱且慢：“老师说你喜欢吃泡面，我这里只有这包干脆面。” 桃小玖接过干脆面，嘴上像是抹了蜜糖：“谢谢小黑，你长得真好看。” 小黑抬眼，讶异的看向桃小玖，眼里有欣喜，也有羞赧，他赶紧摆手：“没有，不好看的。” 桃小玖没有纠结这个话题不放，话锋一转，继而道： “你是我在风华之地的第一个好朋友。” 小黑不可置信的抬头：“真的吗？” 桃小玖笑眼弯弯拆开小黑给他的干脆面，咔哧咔哧的吃了起来，他直接用实际行动回复小黑。 以最真诚的态度去感知世界，桃小玖能够感受到，小黑小心翼翼的期待着别人的喜欢。 因为怕被厌恶，因为怕被拒绝，怕受到伤害，所以小黑将自己包裹在壳中，拒绝与世界接触，此为社恐。 人的过往会影响人的性格，往事不可追，但桃小玖愿意释放自己的善意，来回报小黑的善意。 可这世界并非全然和善。 干脆面只啃了半包，13组门被敲响。 金玉抱臂站在门口，目光嫌弃的停留一刻。 这才仿若恩宠般道：“我们顾问叫我来通知，明天的围剿活动，你们组也要出一个人。” 温璟有些为难的看向金玉： “这一百多组呢，不差我们这一组。 而且你看，我们这组歪瓜裂枣，去了只能帮倒忙。 这样，我和小桃子组成啦啦队，去给你们加油。” 桃小玖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妨碍他一边啃干脆面，一边手握拳头：“加油、努力、小玉最棒。” 温璟：“嗯，小玉最棒。” 金玉：“……”揉了揉额角，金玉不容否决道： “江鄢，你一直是你们组的攻坚位。 你明天准时到风华楼一楼大厅报到。” 闻言，温璟看向小黑。 小黑，大名江鄢，他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张了张嘴，复又默不作声。 金玉讥诮嘲讽：“出息，你们13组是没人了吗？” 闻言，小黑头垂得更低。 桃小玖不知何时坐上了那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他举起手来，摇晃着小腿询问金玉： “小玉，我去可以吗？去干嘛？” 金玉不耐道：“围剿一批魔物。” 桃小玖松了一口气：“不围剿鬼就成，不就是一组出一个人吗？我和你去了。” 金玉不屑的打量着桃小玖：“就你？” 桃小玖也开始不耐烦，发髻上小花一晃一晃： “你想干啥，不去不行，去还不行，你想上天还是咋的。” 金玉怒色上脸，但他觉得和13组动怒传出去过于丢面子，复又吸了口气。 留下一句“自求多福”便转身离去。 待到金玉离开，温璟率先询问道：“小桃子，你会打架吗？” 小黑紧随其后道：“小玖，对不起……” 桃小玖没事人一般，他盘腿坐在桌子上，无所谓道： “会打架，也爱打架，就是有点菜。” 温璟笑了笑：“无妨。” 桃小玖点头：“我想也是，菜就菜，输就输了呗，又不是啥大事，出个人不就行了吗？” 温璟遥望窗外：“就当去玩玩吧……” 第9章 离人道 风华之地围剿魔物，临行那天。 温璟塞到桃小玖手里一把瓜子，他嘱咐道： “万事不要太上心，没啥事躲在旁边，看看热闹嗑嗑瓜子。” 桃小玖接过瓜子，双目神采飞扬，他声音雀跃又明媚：“知道了，老师。” 见桃小玖这副开朗的模样，温璟不放心的询问道： “小桃子，你遇到魔物攻击其他小组的组员，应当如何？” 桃小玖毫不愧疚道： “当然是拔腿就跑，我师父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温璟很是满意：“那你会不会因为不忍，一时冲动……” 桃小玖双手比叉：“老师，舍己为人这事你想都不要想。 我这个人虽然莽撞，但前提是我打得过，我打不过的时候跑得比兔子都快。” 温璟温柔的笑了笑：“如此最好，我们13组啊，只做缩头的龟，不做出头的鸟。” 桃小玖重重点了点头：“王八活万年，枪打出头鸟。” 是以，青天白日，某一山谷，当桃小玖出现在围剿现场时，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话都不多说一句。 他本来没有这样内向，可是站在此处，他已经感觉到不舒服，看来魔物实力强劲，不是他能与之抗衡的。 既然这样，还是消停点才好，甚至，桃小玖已经研究逃跑路线。 只是桃小玖想低调，现实不让他低调。 桃小玖本来就是生面孔，并且他肤色白的在一众人中十分醒目。 是那种透粉嫩嫩的白，更何况他发髻上小花招摇，风将他宽松的道袍吹得一晃一晃，看着实在很是突兀。 已然有人悄悄打听：“站在角落里那个戴头花看着是生面孔啊。” 还是金玉粗略且不耐烦的介绍了一嘴：“他叫桃小玖，是13组新来的……” 瞬间，人群中溢出几道嗤笑： “13组啊……那就对了，我说他看着怎么衣冠不整，站那都晃晃荡荡，看着格外没规矩。” “不是，13组的不在组里猫着，到这凑什么热闹，给人添乱的？” “真是无语，真不知道他们温老师是怎么带队的，一组菜鸡。 要能力没能力，要资源没资源，就知道给别人添乱。” 也有人明知故问：“13组？哪一组？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有人窃笑答之：“还能是哪个13组，当然是最差的那个组，组员里两个怂得没边，一个以色侍人，不知道这新来的什么样呢？” 说话间，众人又看向桃小玖方向，却发现桃小玖刚刚站的位置空无一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见状，大家有一瞬讶然，随即恍然：“得，又是一怂的，躲的倒快。” 而不远处立有一棵郁郁葱葱的老树，顺树干扶摇向上。 只见茂密树冠之后，桃小玖正蹲在树枝上，犹如街边看戏的小流氓，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远眺风华之地。 他选的这棵树很高，视野很好，树的年纪又大，什么八卦都知道。 桃小玖：“老树爷爷，您说有一棵桂花树在风华之地艮卦方向，我看了半天，那个艮卦方向云遮雾绕的，好像有啥阵法，我啥也看不清。” 老树不声不响。 桃小玖不死心的继续道： “我认识一只男鬼，被关在有桂花树的院子里，这风华之地不会只有一棵桂花树吧。” 许是年轻后生太过聒噪，老树终于再次开口： “风华之地只有一处有桂花树，在东北角，那是一姓白后生的院子。” 思虑片刻，老树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头上长花的后生，姓白的后生太不是个东西，你莫要去招惹他。” 桃小玖嬉皮笑脸：“老树爷爷，放心，我见过那姓白的好几次了，我如果去招惹他，现在估计已经断胳膊断腿，被关在笼子等我师父来赎了。” 老树感叹：“你倒是看得明白。” 桃小玖：“我可是怕被打，又怕疼，那姓白的动起手来看着可不像是个会手下留情的。” 说话间，桃小玖手上一把瓜子磕完，他低头看了眼那些自视甚高的术士。 只见那些人纷纷祭出法器、符箓，严阵以待的样子看着怪吓人。 再往远处看去，山谷之中，好似豁开一巨大的口子。 口子中似一条不见尽头的长路，漆黑无比，无数魑魅魍魉从长路蜂拥而出，似乎是从彼世来到现世。 树上桃小玖不由低声惊呼：“这么多，这就过分了！” 没人告诉他风华之地围剿是这场面。 老树苍老声音响起：“这次确实过分了，得有个几百年没见过这场面了。” 阴气森森，鬼气冲天，不见尽头。 金玉已经面色怪异，他参加过无数次剿杀，过往所有魔物加在一起，也不及这次十分之一。 …… 风华之地风华楼，白禾与华司司主连城隔着棋盘相对而坐。 白禾手执黑子，将要落子之际，他与连城同时望向远方。 连城单手托腮，说话时调子懒洋洋且含着笑意： “这次出来的东西不同以往，你派过去的人能撑得住吗？” 白禾不甚在意道：“撑不撑得住都是自己的造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连城勾起唇角，悠悠道：“你还是一贯的冷血无情。” 白禾落黑子：“多谢夸奖。” 连城卷玩着自己的长发，不紧不慢道： “忽然想到，这是空间转移之术……” 与此同时，围剿现场。 桃小玖看着山谷之间那漆黑的长路，忽然打了个寒颤。 不对，那条长路、那方空间根本不属于这里，而是属于青要山……他年少时看过。 大概十多年前，彼时正值中元节，鬼门大开，冥都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人手短缺。 而青要山自古就有一个冥都漏出来的窟窿，窟窿窄而长，名为“离人道”。 孤魂野鬼，恶鬼大鬼都从离人道经过。 因那年大鬼实在是多，又因为中元节无人疏散看管。 一时大鬼聚集离人道，离人道鬼气冲天，说是万鬼行走也不为过。 本来几百米的离人道被鬼气撑得不见边际，无比可怖，就和现在眼前场景一模一样。 桃小玖蹲在树枝上皱眉，这要围剿之地分明就是青要山的离人道，离人道怎么会出现在几百里之外的这里？ 桃小玖忽然想到，他师父和他说过，这世间能人异士很多，有人会空间转移之术也在情理之中。 桃小玖此时打心底相信他师父说过的话。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可得先跑了。 他就是一个脑袋上长花的小道士，他可不想留在这里喂魑魅魍魉。 第10章 越千山 风华楼，连城慢悠悠起身，拢了拢微敞的领口。 他望向窗外渺远之处，表情陡然变得清冷： “白禾，你可知道青要山除了一堆山妖术士，还有一镇山之人？” 闻言，白禾稍显玩味： “镇山之人？有吗？那定当灵力十分充沛，不然怎么能镇得住那种鸡飞狗跳的地方。” 连城嗤笑： “可是不一定呢？如果真的是什么厉害人物，这离人道怎么会整个被人移到风华边上。” 白禾但笑不语，而是起身准备离开： “连司，我先走了，一会还要去收购一家公司。” 连城摆了摆手，示意白禾快点离开： “快走，赚钱充公，我看中好几款高定礼服，正好明天逛街去买。” 白禾温文道：“我是代表白家收购公司，并非风华。” 连城冷笑：“你这后生，真是将人类的贪财学得一干二净。” …… 围剿之地，桃小玖顺着树干麻溜下树。 他脚刚触到地面，金玉便不知被什么魔物甩了过来，后背直击树干。 但是很快，金玉剑尖指地，稳住了身子。 桃小玖与金玉面面相觑，他尴尬的笑了笑，朝着金玉晃了晃手指，邀请道： “你要逃跑吗？我已经找好了路线，可以勉为其难带你一个。” 金玉看着桃小玖，嫌恶道：“我当你会比13组其他人出息点，没想到也是怂包一个。” 桃小玖讪笑道：“你不跑我先跑了哈，你今天要是死在这里，明天今日我去给你烧纸钱。” 金玉：“……” 桃小玖已然转身离开，他步子没踏出两步，有一年轻人凌空而至。 浅色衬衫，熨帖西裤，面目清冷中带着华贵。 他淡淡瞟了桃小玖一眼，好似看空气一般，不甚在意。 然而他一抬头，袖中飞出绳索一般的光带，光带直奔桃小玖而去，绕着桃小玖飞了几圈，将桃小玖死死困在一棵树上。 桃小玖莫名其妙看向年轻人：“？？？” 那年轻人掸了下袖上灰，有种随意能主宰人死活的高傲： “风华之地可是没有逃兵，今天就算是替阿禾教训你了。 虽然阿禾大概率不晓得手下有你这号人。” 桃小玖万分无奈，他要死不活道：“喂，你又是哪位？” 年轻人并不理会桃小玖，而是观望起离人道。 金玉已经凑到年轻人身边，颇为熟稔道： “江总，这是我们13组的人，你留他在这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江闻拍了拍金玉的肩膀，敷衍笑道： “无妨，一个小道士而已，绑就绑了，我想风华之地也不会为了一个小道士为难我。” 金玉点头：“这倒是。” 随即，两人同时望向离人道，将被捆在树上的桃小玖抛之于脑后。 桃小玖恼怒的嘀咕道： “两个人面兽心的玩意，这样很容易死人的。” 然而桃小玖知道，诸如江闻之类，根本不会将自己这种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正当桃小玖琢磨如何自救的时候，他发现离人道隐隐有了一位“引路人”。 那人与其他魔物不一样，黑色t恤，牛仔裤，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完全没有魔物的模样。 然而，万魔以他为首，都跟在那男人身后。 更为关键的是，那人桃小玖见过。 在青要山的时候，长宁以人的身份生活，他一个人住在山腰的一间小砖房。 靠采山上草药，去山下贩卖为生。 长宁从山下回来，总会去超市采购许多零食。 桃小玖从小就喜欢去长宁那里讨吃的，他在长宁的住所见过几次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总是安安静静的帮长宁干活，也会吊儿郎当和桃小玖打招呼： “小孩，又过来讨糖吃了。” 桃小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长宁与男人都不曾变老。 长宁成了鬼，男人站于万魔之首，成了离人道的引路人。 这世界恐怕并不像桃小玖最初认知的那样朴实。 桃小玖忽然想到，他最后见到白禾的那一晚。 白禾在抓捕长宁，似乎白禾想通过长宁引出来什么人，看来就是眼前的男人了。 几年未见，男人依旧吊儿郎当，只是身上戾气与威严再也遮挡不住。 透过人群，透过虚空，透过花草树木，男人与桃小玖的目光若有若无对视了一瞬。 再什么都未发生似的移开。 那一眼，桃小玖想到了许多事情。 想到他师父问他：“何为善恶。” 当时只到苏十肆腰间的桃小玖天真道：“术士是好的，鬼怪是坏的，师父是好人，山下骂师父病秧子的是坏人。” 当时苏十肆捏了捏桃小玖的脸颊，认真笑道： “小玖，你要记住，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是非对错，黑白善恶从来都是人规定的。 既然是人规定的，肯定不是十足完美。 这世间之事，善恶、对错，不要遵循那些法理，要去靠你自己分辨。” 从回忆中回神，桃小玖主动迎上男人目光。 目光里有坚定，有要男人“痛快点”的不耐烦，小小桃花虽然怂，但他也讲义气，有着少年人的路见不平。 男人轻挑唇角，笑得有些肆意。 江闻以为男人、以为那万恶表率的大鬼在嘲讽他，毕竟这场上恐怕只有自己能挡一挡那大鬼。 然而那大鬼目光却径直越过江闻，直抵桃小玖。 捆缚桃小玖的光带猝然断裂，桃小玖被一股力量吸起，吸到半空之中。 他像是一个物件一样，不由自主朝着男人撞去。 男人一把扼住桃小玖的喉咙，他手上施力，笑晏晏的看向江闻，一开口带着一股混劲： “小白脸，问你打听一个人，长宁在哪？ 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掐死这个小道士。” 江闻无所谓道：“掐死就掐死，一个小道士而已，他这样的修为风华之地有许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男人像是习以为常，他在桃小玖耳侧轻笑： “小朋友，你这命可真不值钱。” 桃小玖忍住骂人的冲动，嘴唇张合，轻声道：“长宁在风华之地东北角一间种有桂花树的院子里。” 男人将桃小玖的话听了进去，一抬头却似无事发生一般，他看向江闻，奚落道： “风华之地不是自诩天下正义之门吗？怎么将人命看得这样轻。 今天我就算是劫持一个普通人，你们装也要装一装良善吧。” 江闻一时语塞，良久才不咸不淡道： “我又不是风华的人，我只是白禾的朋友。” 男人却不再搭理江闻，他目光飘向江闻身后，望向丛林深处。 只见丛林深处，白禾双手抄兜，渐行渐进，明明离得很远，但转瞬白禾就到了近前。 白禾看向男人，目光堪称温良，他笑着道： “越千山，百年前将冥都搅得天翻地覆的大鬼，我找你很久了。” 越千山：“找我做什么？” 白禾：“自然是捉拿你归案。” 越千山故作抱歉道：“怕是不能，我还没闹腾够，而且你年纪尚幼，还不够格和我斗。” 说话间，越千山掐住桃小玖脖子的手用力，他下颌微抬，有些风流不羁： “后生，况且我这还有个人质呢，你既然统率风华之地，可得为自己人负责。” 桃小玖知情识趣的喊道：“司主救命。” 第11章 对立面 桃小玖口中喊着“司主救命”。 但是白禾完全不为所动，他甚至微微一笑，和和气气对越千山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天你就算是把连城抓了，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更何况是一个小道士。” 越千山冷笑。 桃小玖哀哀戚戚，嘴巴一扁，嘴里嘀嘀咕咕，好似要哭，是一朵可怜柔弱的小桃花无疑了。 然而只有越千山能听到桃小玖嘀咕什么。 桃小玖：“你和他废话什么？赶紧带着我开溜，我给你带路去救长宁叔。” 的确，越千山劫持桃小玖并不是为了多一个人质。 他越千山并不需要人质，劫持人质，为人所不齿，那是懦夫才干的事。 想要什么直接真刀真枪打上去就好。 可是去找长宁……越千山属实不认路。 当然，桃小玖也不认路，但他刚刚蹲着的那棵老树，见桃小玖过于愚笨。 于是分了桃小玖一丝引路灵识。 越千山虽然挺想和白禾打上一架，但是现在确实救长宁紧要。 他一手抓着桃小玖肩膀，一手捏诀，想要离开这混乱之地。 至于白禾、江闻一行，交给离人道中的魑魅魍魉就好。 然而二人刚要离开。 白禾却漫不经心抬手，一枚冰箭自他袖中飞出，朝着二人疾驰而去，可谓是无差别攻击。 瞬息，冰箭贯穿桃小玖肩膀，血痕于道袍上弥漫。 冰箭似乎想穿过桃小玖身体，直入越千山心窍。 但越千山，怎么说也是活了万万年的大鬼，身体修得如钢筋铁骨，那冰箭一时动弹不得，停在桃小玖肩膀。 其实伤口不大，但是疼。 白禾故作抱歉，与桃小玖笑着道：“对不起啊，手里失了准头。” 桃小玖虽然看着虚弱像一朵惨败的花，但他真的炸了毛。 顺手扯过越千山腰间的一把匕首，桃小玖跳起来就朝着白禾那边比划： “你打我干什么？你眼瞎还是有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故意的。 来来，我打不过你我也要打死你。” 白禾语气轻柔：“放心，你死不了，我没下死手，只是戳了个小洞。” 闻言，桃小玖越发生气：“小爷戳你一下行不行？” 一旁江闻冷声喝止桃小玖：“你们顾问老师是谁，谁教你以下犯上的？” 桃小玖这会气得有点上头，逮住江闻就骂： “你也是个没长脑子的吗？之前都说我是13组的了，你还问你还问。” 白禾但笑不语。 越千山是早知道桃小玖是什么德性的，他提拉住要往前冲的桃小玖：“不要冲动，你再乱动肩膀要不了了。” 这小桃花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越千山还真没法子向青要山那病恹恹的假道士交代。 桃小玖依旧扑腾着要往前冲。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这13组的小道士，先不说胆子好大，敢和白禾叫嚣。 就眼前这形势而言，小道士到底是哪一伙的，怎么看着他和那鬼王更亲近。 至于桃小玖是哪一边的，白禾自然清楚。 他笑晏晏的看向桃小玖与越千山，不咸不淡道： “桃小玖，我记得你来自青要山，唤长宁那只鬼为叔，想必也唤你身后那只鬼为叔？” 瞬间，桃小玖不扑腾了，气焰灭了，完了，败露了。 他扯下自己发髻上桃花，递与越千山，飞速道： “快走，桃花会带你去找长宁叔。”那桃花上附着了老树灵识。 语毕，桃小玖阴阳怪气的看向白禾，意有所指道： “风华之地多是倒霉玩意，老越，你再不去救长宁叔。 我长宁叔和和气气的一只鬼，怕也要被风华搞得怨气冲天了。” 桃花飘落在越千山肩膀，越千山转身遁入一方空间法阵。 吊儿郎当声音也渐渐变小：“小桃花，等我救到长宁再来救你。” 瞬间，越千山消失，魑魅魍魉随着离人道一道消失。 只剩桃小玖肩膀染血，面色苍白，孤零零的站在风华之地对面。 江闻拔剑，已然有怒气：“呵，桃小玖？你是风华之地的叛徒？” 桃小玖强撑着一口气道： “小白脸，你都说你并非风华之地的人了，可就别叭叭了。” 随即，桃小玖看向白禾，已然气焰全无，他是个会见风使舵的。 会一时冲动，也放得下面子，他朝白禾讪笑： “亲爱的司主，我可不是叛徒，只是法理之外有人情。 长宁是从小给我糖吃的鬼，我依从人情罢了。” 白禾倒是看不出喜怒：“你依从的是鬼情。” 桃小玖嘻嘻一笑：“嗯，对，你说得都对，打个商量，从轻发落呗。” 桃小玖毕竟出身于青要之山，青要之山本就被视为不祥之地。 他不能给青要山添太多麻烦的，毕竟有眼睛的都能看出，白禾杀伐果断。 他真的怕白禾哪天脑子一抽，率领风华之地杀上青要山。 青要山虽然恶鬼众多，但也是很多小精小怪的家园，是他从小生长的巍巍青山。 只是，桃小玖没有等到白禾回答，肩膀处钝痛弥漫。 血也止不住的往外流，眼睛慢慢模糊，身体没了力气。 他身子一软，栽倒在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中。 第12章 小阁楼 江闻看了一眼缩在白禾怀中的桃小玖，提议道： “不如直接让人穿了这道士的琵琶骨，用他去威胁越千山。” 白禾面带笑意，声音冰凉： “越千山那大鬼尚且知道不以弱者为人质，阿闻你还是算了。” 江闻沉默不语。 白禾提点道：“越千山如果真想要人质，阿闻你不就是最好的人质，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 江闻面色更加难看：“那风华之地那只鬼，任由越千山去救？” 白禾：“风华之地自有连城。” …… 肩膀有厚厚的裹缚感，有闷闷的疼痛。 意识来不及回笼，桃小玖已然掀起沉重的眼皮。 目之所及，窄窄的房间，斜斜的屋顶上一扇通透的小窗子，天光倾泻。 白禾正坐在他床边看书。 桃小玖猛然起身，白色丝绸睡衣半敞着滑落，丝缎般长发垂坠。 肤白春红，眼睛清纯而妖，明艳得真好似山中桃花妖。 桃小玖哑声开口：“这是哪里？” 白禾抬头轻飘飘打量桃小玖一眼，复又低头看书：“风华之地的监狱。” 桃小玖接着追问：“我长宁叔呢？” 白禾：“越千山被斩，长宁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之中。” 闻言，桃小玖眼睛蓦的湿润，他嚎啕大哭，有着数不清的悲恸，那是从小给他买糖吃的叔叔。 白禾：“……” 递给桃小玖一张纸巾，白禾略有无奈：“骗你的。” 桃小玖收不住哽咽：“骗我干什么？” 白禾：“骗你好玩。” 桃小玖眼泪汪汪的看着白禾：“那这里真是监狱吗？” 白禾点头，一派自然： “风华监狱，关到这里和下18层地狱没多大差别，不丢胳膊断腿出不去的。” 眼见桃小玖又要哭。 白禾将手伸向桃小玖肩膀。 桃小玖缩着身子往后躲，他颤颤巍巍道：“你要干嘛？” 白禾觉得好笑：“你之前不还是厉害的很吗？” 桃小玖：“你要体谅年轻人一时冲动，你看我细皮嫩肉的，别打我。” 白禾掀起眼皮，神色莫名的看向桃小玖： “你很怕我打你？” 桃小玖抱紧自己，小声嘀咕道： “又不是没打过。”说着，他伸手小幅度的指向白禾： “你看，你又伸手，又想打我。” 白禾这会倒是有些卸下伪装，他面无表情道： “给你肩膀换药。” 闻言，桃小玖这才微微放松了些，他大大方方袒露自己白皙的肩膀： “那你轻一点。” 白禾：“闭嘴，你别躲，你躲怎么给你上药。” 桃小玖可怜兮兮：“我怕疼，可疼了。” 白禾：“装什么装，我自己动的手，你觉得我不清楚。” 桃小玖理直气壮：“你皮糙肉厚。”说着，他递出自己白皙的小臂： “你看你看，我比你嫩上好多。” 白禾：“……” 桃小玖当真给他点阳光他就能灿烂好久，稍微凶一点他就缩在角落像只小动物。 凶得实在大了劲，小动物就会变身霸王龙，势必掀翻所有不公待遇。 难搞呢…… 白禾最后帮桃小玖包扎好伤口，淡淡道：“这事不怨我，都是你自找的。” 语毕，白禾起身，准备离开。 桃小玖看着房顶小小窗子，有些畏惧道：“我会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吗？长宁叔有跑出去吗？” 白禾侧首看向桃小玖，冷笑，离开…… 见白禾离开，桃小玖翘着二朗腿，这才不服气的嚷嚷道： “拽什么拽？等小爷变厉害了，我就把你这监狱掀了。” 哎，监狱啊监狱，他不想在监狱待着。 …… 许是如白禾所言，他自己动的手，手里有准头。 桃小玖伤口虽然会痛，但是能够感觉那伤口愈合很快，已然化为小小一点隐约不见。 他昏昏沉沉的养伤，睡觉。 再睁眼时，温璟正坐在他床边吃泡面。 若不是温璟拿着泡面，桃小玖真想给温璟一个熊抱。 他眼巴巴的去问温璟：“老师，你是来捞我了吗？” 温璟温温柔柔一笑：“抱歉啊，小桃子，风华之地一向不买老师的账，老师捞不了你。” 桃小玖失望的垂下头：“那我要被关在这监狱一辈子吗？” 温璟不慌不忙的拆穿道：“监狱，白禾说的吗？他骗你的。” 桃小玖恼怒：“他又骗我。” 温璟告诫桃小玖道：“白禾说话，你就当王八念经就好，这里不是监狱，是他在风华的住所，这是最上面那间小阁楼。 只不过今天阴天，采光不好罢了。” 闻言，桃小玖又来了精神： “老师，是白禾让你来的吗？我是不是随时都可以出去了。” 温璟：“你出去好像也不大好，因为这里是我自己来的。” 桃小玖越发纳闷：“他肯定很不想让你进来他家吧，他一看就是个小心眼的，怎么让你进来的。” 温璟继续温温柔柔道： “嗯，所以我趁着他不在家，破了他的护院阵法，打了他收养的灵兽，这才进来的。” 桃小玖瞠目结舌：“老、老师，你不怕白禾找你麻烦吗?” 温璟柔柔道：“老师杀人时，白禾还没出生呢，他固然强，也不过是个“小朋友”，倒也没那个能耐找我麻烦。” 桃小玖不知说些什么：“老师，我该信你不信？” 温璟举了举手中泡面：“我只是来你这吃碗面，吃完就走。外面打仗，闹腾的很，还是这里清静。” 桃小玖指了指自己肩膀，有些委屈：“老师我受伤了。” 温璟：“年轻人受些伤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过作为你的老师，我还是有东西要给你的。” 桃小玖：“？？？” 温璟递给桃小玖一根手指长的锥子：“逢人示弱，若示弱不管用，你又打不过，你就默不作声，寻找机会，将这锥子捅进那人心脏。” 桃小玖愕然：“会捅死人的。” 温璟歪头，有些疑惑： “我们已经做了好人，别人不接受好人，做回坏人又如何？ 再者说捅死一个人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低矮的阁楼里，光线昏暗，温璟似乎也被拽回少年时。 再起身，他还是那个再温良懦弱不过的老师，摸了摸桃小玖的头，温璟嘱咐道： “小桃子，好好养伤，老师先走了，外面打完了。 今天奶茶特价，我得赶紧去抢一杯。” 第13章 阿宁 外面，越千山与连城已经斗了一天一夜。 昨天，越千山他随着桃小玖的小花到了风华之地，到了那间种有桂花树的院子。 彼时长宁脚带一根不知从哪里延伸出来的镣铐，正拿着扫把，认认真真的清扫着白禾的院子。 长宁身影瘦削，镣铐笨重。 这场景衬得关押长宁的白禾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缺德鬼。 许多年未见，越千山悄无声息的站在长宁身后，站了良久。 这才伸手毛躁的抓了抓后脑勺，他忽然小声开口： “阿宁，我来接你回家了。” 长宁一愣，慢吞吞转过身来，朝着越千山笑了起来。 平淡的眉目顿时变得如写意水墨，晕开许多韵味： 长宁：“阿越，好久不见。” 经年不见，久别重逢，本应该互道一声别来无恙。 可是也是这时，粗壮的桃花枝越墙而入，以摧枯拉朽之势横亘两人中间。 越千山抽出刀来，将桃树枝斩断，一把将长宁护到自己身后，转身便将长宁推到法阵之中。 越千山笑着朝长宁挥手： “阿宁，你先走，回青要山。”至少青要之山安全。 法阵消散于空，越千山持刀于风华之地一众屋顶飞檐走壁。 直至到了一个长着桃花树的院子，那桃花树异常妖异、盛大，花冠似能遮天蔽日。 一个算得上风华绝代的男子倚在院中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 越千山横刀而立，他看着连城，明知故问： “你就是这风华之地的桃花大妖？我刚刚斩得是你的树枝？” 连城嫌弃的撇了撇嘴，他吐槽道： “越千山啊越千山，你是年纪太大，脑子都不好用了吗？ 你忘记是谁百年前把你困在桃花阵。 你又是如何在桃花阵与长宁酱酱酿酿。 装个毛线装，你那点破事老子都知道。” 连城将越千山的事毫无顾忌的往外抖落。 越千山舔了一下犬齿，笑得颇为张狂。 他一刀砍了下去，朝着院子中开得最美的那枝桃花斩去。 连城瞬间炸了，他这大妖爱华服、爱美人、爱世间一切美丽事物。 更何况是他院子中最美的一枝桃花。 顿时，越千山这只大鬼与连城这只大妖也不再互相阴阳怪气。 直接刀剑向，打到天翻地覆。 打到抽空看热闹的白禾茶水喝完一壶，这两人还没打完。 一天一夜后，世界终于恢复安宁。 越千山依旧立于墙头，连城半倚于茶案之上，他单手撑头，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要睡觉了。” 越千山嗤笑：“那我走？” 连城：“这点小事，倒也不用向我汇报。” 越千山：“擦，见你就烦，哪天非得把你连根拔起。” 语毕，越千山看了眼墙下竹椅上，优哉游哉喝着茶的白禾，他无所谓道： “白禾你呢？不拦我吗？不拦我可就走了。” 白禾放下茶杯，客气笑道： “我倒是也没有那么敬业，这风华之地许多长辈都没有那么敬业。 我要是太敬业，显得我好像不合群似的。” 越千山讥诮的勾起唇角，刚想转身离开，忽然他回首径直盯向白禾： “那个小道士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白禾垂眸，摩挲着手上尾戒，忽然笑得若春风拂面： “小道士啊……宰了，在我院子里做花肥，你要不要去我院子里看一看？” 越千山丝毫不信，他笑道： “你要真把小道士宰了，这会青要山有个病道士早就冲了下来。 他非得放火把你们风华之地给烧了，风华之地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宁。” 闻言，一旁小憩的连城眼睫有一瞬的抖动。 “越千山，你见过青要山那假道士？” 白禾则是颇有兴味问道：“什么假道士？” 然而他话音刚落，越千山已经消失在法阵之中。 第14章 勾连 （上章有调整顺序，不影响本章） 越千山是两千年前为守护国家，战死在古战场的将军。 是一千年前，戾气摄人，威震一方，统领离人道的大鬼。 是百年前，搅得冥都天翻地覆的大鬼。 越千山将冥都搅得天翻地覆后，直接消失不见，无影无踪，直到近年来才有了些踪迹。 这些与白禾本来无关，白禾非妖非鬼，百年前还没有出生，和越千山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 白禾囚禁长宁，引越千山出来，只因为他是风华之主。 风华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官方机构，与冥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交往还是要交往的，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越千山在人间活动，冥都的人捉越千山不方便，于是就委托了风华之地。 白禾看似勤勤恳恳捉拿越千山，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样子做到就好。 彼时，另一边，小阁楼里的桃小玖正在研究着如何逃走。 他能够猜测到，放走越千山与长宁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后果可能他承担不起。 长宁尚有越千山大张旗鼓来救，可桃小玖自知自己是没人来救的。 苏十肆在山上手机信号不好，哪里知道自己这边水深火热。 再者说他师父苏十肆已经好多年都不曾下过山了，据说是不敢下山、也是不能下山。 至于他那不知在哪的红鸾星，估计是个孽障，还是早日斩了为好。 桃小玖又想，刚刚温璟进来白禾这宅子，可是脸不红气不喘，还能稳稳端着一碗泡面。 估计白禾这院子各种阵法就是做做样子，实则不堪一击。 桃小玖下床，赤脚就跑。 待到他跑出白禾的院子，睡衣上已经鲜血淋漓。 桃小玖皱眉苦笑，白禾院子里的阵法实在是有些厉害。 刚刚温璟闯阵云淡风轻的，自己闯阵却搞得血渍斑斑…… 温老师实在是有些厉害。 但是桃小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得快点离开风华之地。 石子硌得他脚生疼，伤痕累累的身体有些虚弱，但是桃小玖一刻不停。 他赤脚奔跑于风华之地的夜色之中，周边繁花盛开。 繁花好似是被桃小玖血液吸引，亦或是默默为桃小玖加油。 忽然，桃小玖止步，他看着对面，先是皱眉，再是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桃小玖破罐子破摔的盘腿坐在地上，他伸出双手，与迎面走来的江闻、金玉道： “来来来，抓我吧，小爷不跑了，跑不动了。” 江闻向后挥手，后面出现几个统一制服的术士，他们向桃小玖走去。 丝毫不顾桃小玖伤口，动作粗鲁的将桃小玖胳膊扭到背后。 桃小玖呲牙咧嘴：“哎哎哎，疼疼疼，人权呢？接受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见状，金玉虽然不为所动，但他还是向江闻建议： “江少，桃小玖毕竟是13组的人，这种事最好还是让温老师来才好，这也不算是越权。” “温璟？”江闻挑了挑眉梢，他依旧不为所动：“我做事用和温璟说吗？温璟那个人优柔寡断，话都不敢大声说。 知道的知道他是顾问，不知道以为他是最不入流的术士呢。” 说话间，江闻冷笑：“真不知道你们风华是怎么选人的，温璟那种人竟然也能当上顾问。” 金玉没有再说话，因为江闻说的半点不假。 桃小玖被扭着胳膊，表情痛苦，依旧不忘虚伪的奉承： “你俩说的都对，我们13组这种小吗喽，不至于你们这些大佬出面吧，把我放了呗。” 桃小玖尚且记得温璟教导过他，最好做那缩头的龟。 桃小玖聚精会神的扮演着缩头龟，江闻却半点不留情面： “桃小玖，你以为今天是风华之地要抓你？你真正惹的可是冥都。” 桃小玖茫然：“冥都？” 江闻：“越千山曾经搅翻了冥都的天，而你放走了越千山。” 这时，金玉也看向桃小玖，他看桃小玖的眼神带着一丝同情，金玉补充道： “江少一族向来和冥都交好，等一下会由江少和冥都的人一同负责审问你。” 江家，可以说是冥都安排在人间的眼睛，因为冥都，所以江家延续了千百年的荣华富贵。 此时，桃小玖已经听不进去其他，他本来就苍白的小脸已经被吓的惨白，他仓皇道： “不，我不要，我怕鬼。” 桃小玖怕鬼，当然诸如长宁这样他熟悉的、且长得慈眉善目的鬼他不怕。 桃小玖腿软，眼睛都快红了，他看出来江闻是个不好说话的，是以桃小玖转头去拽金玉的袖子： “小玉玉，你去帮我说说情，或者你去找白禾帮我说说情。 我不想和冥都的鬼在一起，我会吓生病的。” 江闻抱臂，不屑的打量着桃小玖： “白禾？白禾一天日理万机，你能认识白禾已经是烧了三辈子的高香。 你还妄想他帮你说情，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闻言，桃小玖转而死死抱着一棵树，之前的伤口已经开始开裂，他凄凄惨惨道： “不要以为我是傻子，冥都肯定不是单纯审我。 他们是想带我下地狱，好来引出越千山。 估计什么18般酷刑都得对着我用一次。” 桃小玖知道，自己装可怜时看着是真可怜，难免让人心生恻隐。 然而江闻心是石头做的，或许一开始江闻就把桃小玖当成蝼蚁。 江闻挥手，命令手下将桃小玖带走。 也是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细若蚊呐的声音：“请等、等一等。” 第15章 武试 众人朝着声源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卫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下巴削尖，眼线流逸清秀，看着格外的秀致。 他站在那里，就是单单薄薄的书生样。 众人看到年轻人，有些茫然，这人是谁？ 只有金玉不屑嗤笑：“呦，难得，你还有胆子敢出来。” 唯有桃小玖，差点扑到小黑身上，他嚷嚷道： “小黑、小黑，救我，不对，小黑你快跑，别管我了。” 江闻看向金玉，似乎在等金玉给自己介绍一下小黑。 金玉别过头去，沉声道： “黑衣服那人叫金芜，13组的，一般不敢出来见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江闻察觉到什么：“金芜，和你一样姓金？” 金玉没有搭理江闻。 想到一些往事，江闻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小黑的目光多了几分厌恶。 “金芜，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黑在众人或嘲笑、或好奇的目光之中，手脚冰冷，四肢僵硬。 面对如此多的人，他烦躁恐惧到马上就要窒息。 但是看了看树旁惨兮兮的桃小玖。 小黑还是捏了捏掌心，然后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看向江闻，磕磕绊绊商量道： “能、能把小玖放了吗？” 江闻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我凭什么听你一个私生子的，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小黑更加局促，瘦弱的身子如风中弱柳一般，但他还是坚定道： “小、小玖是风华的人，哪怕他只是一只蚂蚁，也该交由风华处置。 江少从中掺和，这是不顾风华的脸面。” 江闻冷笑，他径直盯向小黑：“你是在教我做事？” 闻言小黑唰的一下低下头，好似万分害怕。 周边看热闹的人溢出闷笑，都说13组废柴，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两个，没想到废柴到这个样子。 然而小黑的话真的起了作用，他已经将话说得那样直白，江闻如果执意要把桃小玖抓走，那就真是不给风华之地面子了。 但是江闻也没想就此放手。 恰巧，此时白禾从不远处走来，江闻一向冷漠的脸上终于溢出些许笑容： “白禾，这都等着你来主持大局呢。” 白禾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淡淡瞟了桃小玖一眼。 桃小玖难堪的遮了遮身上闯阵搞出的伤痕，随即又发现受伤太多，遮挡不住。 索性气急败坏的瞪了白禾一眼。 虽说气急败坏，但是看着可怜巴巴。 白禾眉头微皱，微不可察，他收回目光，看向小黑。 白禾拍了拍小黑的肩膀，笑着道：“辛苦你刚刚维护风华颜面。” 江闻脸色有细微变化，明眼人都知道白禾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他是在警告江闻不要逾矩。 虽然白禾此时笑眼弯弯，但熟悉白禾习性的人都晓得，白禾的警告只有一次。 事不过三，白禾这里是事不过一，再有一次，他绝对会铲除“祸患”。 这会儿，白禾尚且算得上和颜悦色，他对小黑道： “但是桃小玖今天确实犯了大错，让你把人带回13组，好像也不大合适。” 小黑抬起来，怯懦的提议道： “下、下周是风华之地的武试。 老、老师说第一会有奖励。 我去报名，如、如果我得了第一。 小玖这次犯的错能够一笔勾销吗？” 纵然白禾在场，周边好多看热闹的依旧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连人都不敢见的小黑，13组的废柴，武试得第一，开什么玩笑？ 只有白禾淡淡笑道：“好啊……” 桃小玖都在一旁嚷嚷：“小黑，不要，会被打飞的。” 白禾瞟向桃小玖：“你先闭嘴。” 第16章 女巫药水 小黑想拔得武试头筹，以此求个奖励，换桃小玖平安无事。 对此，大家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他们想看看这13组能把脸丢到哪里去。 众人目光落在小黑身上，让他无措又惶恐，揪了揪衣服下摆，小黑还是壮着胆子询问白禾： “司、司主，我能把小玖先带回13组吗？” 最后，小黑怯懦道：“您放心，温老师说，小玖要是从风华之地跑了，他负责。” 周边已经有人风凉道：“你们温老师啊……半点成绩都做不出来，他有什么负责的底气或者资本吗？” 闻言，小黑只是垂头不说话，隐忍向来是13组的美好品德，更多的是，13组从不大在意这些不友善的“调侃”。 而白禾面对小黑的问询，只是垂眸看了桃小玖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波澜，好似他曾这样看过许许多多的人，是不重要的人，是可以当做棋子的人，是普普通通的人。 桃小玖忽的别过头去，小黑则是来到桃小玖身边，纤细的身子小心翼翼的背起桃小玖。 他对着白禾恭谨的躬了一下身，随即在众人看热闹的眼神中，离开这喧闹之地。 这片风华之地上，小黑背着桃小玖，两道瘦弱的影子相依，相扶持，慢慢走着。 单单薄薄，甚至有些狼狈，似乎谁随随便便一推，这两人就能够倒地不起。 然而两个年轻人身体里却有些极为坚韧的灵魂。 桃小玖下颌搭在小黑的肩膀上，笑得像只晒太阳的猫：“怎么想着来救我？” 小黑声音虽小，却格外坚定：“你之前帮我，我一定要帮你的，而且你是13组的啊，我们是一起的。” 桃小玖重重应道：“嗯，我们是一起的。”是伙伴，是朋友。 桃小玖想，他只身入世，却不再是只身一人了。 少顷，小黑有些担心问道：“之前白禾有对你动粗吗？我见最后你好像对他有些闪躲。” 桃小玖无所谓道：“只是忽然想起，我师父说过，对于白禾这种冷漠又居于高位的人，奉若神明就好。” 小黑不解：“奉若神明，是指要尊敬爱戴？” 桃小玖轻笑：“是要敬而远之，神明高高在上，平等且冰冷的看待每一个生灵。 所以与神明相处，不要自视甚高，不必心存任何想象与期待。 不要随便给神明赋予人的情感。” 正如白禾，时刻在笑，实则冷漠得很。 这种人不要妄想与他成为朋友，离得远点最好。 说话间，桃小玖伏在小黑背上，小腿乱晃，得意道： “而且我从青要山来，青要山尊敬山川树木，敬畏自然，敬佩那些有风骨、心怀大义的灵魂。 却从不会因为某人很强去爱戴他，所以白禾暂且还不值得我去尊敬。” 许是太得意忘形，牵扯到身上伤口，桃小玖拽着小黑衣摆，可怜兮兮道： “好疼，小黑，你会治病吗？” 小黑羞窘摇头：“不会，我很笨的，不过有人会……” …… 时隔几日，桃小玖再次回到13组。 这日阳光明媚，尘埃于阳光下颗颗清晰。 温璟正坐在窗边削着苹果，削成小兔子模样。 他见桃小玖回来，温温柔柔的笑，仿若等待游子归来的老母亲： “回来了，先吃药。” 桃小玖歪头去看温璟：“药？在哪？是怕我嫌苦藏在苹果里了吗？老师你真好。” 温璟羞赧笑了笑，随即他指了指墙角的帐篷： “喏，不是我，是小紫熬的。” 桃小玖目光随之看去，只见那帐篷门口摆着一个粗糙的碗。 碗里有着黑漆漆的汁水，汁水好像还冒着紫中透绿的雾气，看卖相着实恐怖。 桃小玖捂着伤口后退两步，讪笑道： “老、老师，我去药店买点消炎药就、就好。” 温璟很是为难：“小玖，你现在不能离开风华之地，去不了药店。” 说着，温璟貌似更加失落： “是老师没有能耐，风华之地的医生都不大买我的账，从来不管我们13组，不然这会已经有医生来了。” 桃小玖继续后退：“其实我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不用吃药也行。” 这时，那帐篷终于被掀开一道缝。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先是探了出来，那手很是僵硬的样子，一把拽帐篷帘子。 随即一个女人的头探了出来。 那女人长得极为娇媚，如绸缎般长发及腰，发梢、刘海被修剪的整齐，衬得小脸巴掌大。 那人眸子深处透着紫，看人时神秘又幽深。 明明是张年轻的脸，目光却古老又沧桑。 小紫直直盯着桃小玖，缓慢歪头，她朝着桃小玖神秘的勾了勾唇角。 随即，简短轻飘的下了命令： “喝，一滴不许剩。” 桃小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些无措，他努力的朝小紫眨巴着眼睛，声音都夹了起来： “姐姐好。” 小紫：“乖。” 闻言，桃小玖笑得更甜：“姐姐你的中药熬的一定很辛苦，我可感动啦。” 小紫睫毛垂落，：“茶里茶气。” 说话间，她将地上药碗推向桃小玖，解释道： “这不是中药，这是我配制的女巫药水。” 桃小玖已然磕巴：“女、女巫？” 小紫轻睨桃小玖，幽幽笑道：“怎么，你有意见？你要是不信，不然我帮你诅咒一个人……” 也是这时，温璟伸手，戳了戳桃小玖的伤口。 桃小玖呼痛出声：“好痛！” 温璟从善如流的将刚刚那碗魔法药水递给桃小玖： “来，小桃子，先吃药。” 桃小玖呆呆看着眼前冒着紫气的药。 又看了看帐篷门口，卷玩着头发的小紫，他实在惶恐。 桃小玖怯懦道：“姐姐……” 许是好久没见过新鲜可爱的男孩子，小紫今天难得体贴：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的魔法药水，我帮你诅咒今天欺负你的小男孩吧。” 桃小玖迷惑：“小男孩？” 小紫解释道： “就在刚刚，我在水晶球里看到，一个姓江的小男孩对你出言不逊。” 第17章 有病 江闻神态优越，他打风华之地走过，旁人都唤他一声“江少”。 江闻也只是淡淡的应一声“嗯”。 忽然间，有成群黑鸟出现在半空，拍打着翅膀直奔江闻而来。 江闻察觉不对，伸手去挡，挡住的却只是虚无的幻影，但确实好似有千千万万只黑鸟在撕扯他的衣服，啄食他的皮肤。 剧痛万分之际，他垂头却发现自己皮肤血肉完好如初，刚刚黑鸟压身宛若一场梦。 桃小玖看着水晶球里面露痛苦的江闻，诧异的看向小紫，他好奇问道： “江闻？这就是你要诅咒的姓江的……小男孩？小男孩不会太老吗？” 说话间，窗外乌云散开，烈日灼灼，阳光强烈的散入屋内。 小紫眯了眯眸子，从袖口抽出一条黑缎，黑缎覆在眼睛上，她不发一言，又钻进了帐篷里。 桃小玖疑惑的看向温璟，温璟正笑晏晏的拿着女巫汤，摸了摸桃小玖的头，温璟道： “乖小宝，喝了它。” 桃小玖依旧疑惑：“老师，小紫的诅咒已经完成了吗？” 温璟叹息：“半吊子女巫，还是自封的女巫，哪里会什么诅咒之术，也就会召唤一下飞鸟了。” 桃小玖却不信：“老师，根本没有飞鸟，那分明是幻术，让人分不清真假的幻术。” 温璟微微一笑：“小桃子，慎言。” 桃小玖呲牙傻笑：“晓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璟：“孺子可教。” 随即，即便女巫汤看着恐怖，桃小玖还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掉，他又不真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谁对他好他还是知道的。 ……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桃小玖坐在13组的窗边，他看着外面偶尔经过的术士，看着枝头小鸟，看着遍布各处的繁复阵法，不由唉声叹气。 他想青要山了，那山被世人视为污浊之地，但与桃小玖来说，也是最自由自在之地。 那里的人无论好坏，都畅意得很，是真正的做自己。 不像这风华之地，等级森严，规矩繁多，不像是为天下主持正道的地方，反倒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 风华之地华美袍子之下，藏着术士们的利欲熏心…… 桃小玖看着天空出神 ，却未注意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白禾与阿折一前一后， 貌似要去什么地方。 忽然白禾止步，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桃小玖侧坐在窗边，漂亮的眼尾横亘一条红色伤痕。 之前还脏兮兮的道袍换成了宽松的奶黄色t恤，只有长长头发依旧挽着发髻，髻上小花有些蜷缩。 远远望去，桃小玖像是一个小姑娘。 忽然间，桃小玖低下头来，少年的那种英气张扬又显露无疑，垂眸时他与白禾目光相迎。 少年人还是有些冲动，桃小玖不经大脑的开口： “白禾，你想让风华之地变成什么样子呢？” 桃小玖这话，似乎碰触了白禾的禁忌，他眸底忽然戾气横生。 但只是须臾，白禾嘲讽的笑了笑：“变成什么样子……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还是你真的以为你和我关系还不错。” 如果说刚刚桃小玖情绪尚且算得上平稳，白禾话一出，他这会已经有些怒了。 一张口，都是愤愤不平：“我是攀附不上你这高高在上的司主。” 说话间桃小玖从二楼窗子跃下。 因为个子稍矮，他梗着脖子看向白禾。 杏仁眼里一片热忱： “但是，从小我师父也对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来过风华之地。 那个时候的风华之地人人向往，万众朝圣。 那个风华之地自由，开放，无所谓强弱，每一个术士都被平等相待，都能够畅快的做自己。 才不是现在风华这个样子。” 白禾目光越发凉薄，他脸上挂着不经伪装的冷笑： “你说的那个风华之地，是我父母统领下的风华之地。 这个世界强者才能掌握话语权。 所以，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背上了弑父杀母的恶名。 所以，这风华之地翻天覆地，变成了我想让它成为的样子。 至于你……” 白禾逼近桃小玖，气势凌厉迫人，桃小玖不由后退，直至后背抵到墙上。 白禾伸手，挑起桃小玖的下巴，他语气暧昧游离： “至于你，你只是一枚小棋子罢了。 摆不正自己的位子，怕是要和我父母的一个下场。” 桃小玖顺势抓住白禾的手，对着白禾虎口就咬了下去，深深的牙印，血肉模糊。 含糊的声音从桃小玖唇齿间溢出： “吓唬谁呢，你爸妈？你是不是想你爸妈了？” 瞬间，杀气袭向桃小玖全身，“嘎吱”一声，他的下巴一阵剧痛。 桃小玖不由松开了咬着白禾的嘴。 白禾的手掌下移，直接掐住了桃小玖细弱的脖子。 他手上只是微微施力，桃小玖便已经呼吸不畅，连头顶小花都耷拉下来。 加之有伤在身，似乎一阵风吹来，桃小玖就能被吹得七零八落。 更何况白禾这样一个强大至极的人，正本性毕露的钳制着桃小玖的颈项。 桃小玖呼吸不畅，胸腔闷疼，大脑缺氧。 他第一次近距离直面死亡，他恐惧，他害怕，他也疼。 眼泪扑簌就落了下来，落在白禾手掌上。 桃小玖勉力开口，他服着软：“对不起，我错了，你放手……” 白禾回神，看着桃小玖那气若游丝的样子，冷着脸，终于放开了手。 他对着身后阿折淡声道： “阿折，走了。”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看着白禾修长挺拔的背影，桃小玖捂着脖子，很想再骂上一句，不过他还是有些怂。 他刚刚真的怕死了，白禾好像精神状态不大正常。 正犹豫要不要骂白禾之际，一个温暖的掌心捂住了桃小玖的嘴，并将人往后带。 桃小玖一边挣扎，一边回头。 只见小黑正对他做着“噤声”的手势，霎时，桃小玖安静了下来。 小黑看了看白禾离开的方向，清秀的眸子有些许的紧张。 他悄声对桃小玖道：“小玖，不要冲动。” 桃小玖摸了摸依旧疼痛的脖子，委屈夹杂愤怒摇晃着小黑的手： “小黑，我们逃跑吧，这风华之地的人脑子都被驴踢了。 我怕武试的时候别人对你下死手。” 桃小玖真的有点担心，小黑真的是……好似风一吹就能倒。 而且他那张秀气的脸外加温吞的性子，真的很容易激发别人欺负的欲望。 如今想来，小黑都不一定能打得过自己。 桃小玖继而道：“或者小黑，我们不参加那个武试了，大不了我一直被关着呗。等我修炼大成，一定要砍了那姓白的。” 小黑手指搅着衣服下摆，怯懦道： “没关系，我占13小组的攻坚位，这事应该我去，小玖你安心养伤。” 第18章 欺软怕硬 夜晚岑寂，月亮高悬。 桃小玖与温璟蹲在房顶，一人手里捧着一碗泡面。 桃小玖一边吸溜着泡面，一边不乏担心道： “老师，我们要不要把小黑敲晕，带着他连夜跑路。 我今天碰到了他的掌心，小黑灵力全无，严格来说甚至不应该算是一个术士。 我怕武试他……” 这是桃小玖今天一直担心的事情。 甚至他对小黑没有灵力感到震惊，他以为小黑既然是风华之地的人，多少应该有些灵力，会些术法的。 一旁温璟慢吞吞的用纸巾擦拭着唇角油渍，他温声道： “小桃子，你不晓得。 小黑他出身于金家，是金家家主的私生子。 虽然如此，但对于金家来说，把小黑塞进风华之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时金家家主开口，风华之地不好回绝，也就收了小黑。 经过测试，小黑全无灵力可言，人又畏畏缩缩。 那年小黑13岁，各个小组都不想要小黑。 小黑缩在角落里，像是一直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于是我带着小黑回了13组。 这么多年，小黑依旧一直躲着，蜷缩着，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他这么一号人。 许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但是，小桃子，私心而言，我想让小黑参加这次武试。 无论武试什么结局，都与你无关，这是小黑自己的造化。 他还那么年轻，他总不能一辈子缩在壳里。” 温璟伸手摸了一下桃小玖髻上小花，笑着道： “遇到小桃子你，也算是13组的际遇。” 桃小玖：“可是小黑他……” 温璟手指下移，指尖停留在桃小玖的脖颈处，那里有一道青紫色的掐痕，白禾白天掐的。 温璟意味深长道： “这世界光怪陆离的，灵力并不是衡量强弱的唯一标准。 就像白禾，他固然是强的，但也就会掐人脖子了。 他如果真有能耐，就会把你脖子掐断。 既然没有掐断，就证明于你而言，他不是最危险的那个。 不要轻易通过表象去衡量一个人的杀伤力。4” 闻言，桃小玖打了个寒颤：“老师，不要，不能掐断，掐断我就死了。” 温璟摆了摆手，一副老好人模样： “不怕不怕，老师当然是开玩笑的，老师可没有说白禾弱哦。 白禾平常扭断人的脖子，就像开瓶盖似的，一下一个，身首分离，利落的很。 我们小桃子的脑袋完好无损，肯定是白禾看我们小桃子可爱，不舍得下手。” 桃小玖捂住耳朵：“老师，你可别安慰我了，越安慰越糟糕。” 有些意识到什么，桃小玖真诚的握住了温璟的手： “老师，我能感受到，你有认真的在模仿成为一个正常且温柔的老师。” 温璟笑容温润，眸光闪亮的期待桃小玖的下文。 桃小玖认认真真道： “可是有些东西是需要天份的，初见老师，我觉得老师的确是天下最最温柔且窝囊的人了。 可是相处下来，小黑才是真的温柔且窝囊。 你是在模仿小黑，但是只学了个皮毛。” 温璟拽了拽衣角，看着有些局促，他柔声试探道：“也没有吧，我是天生脾气好。” 桃小玖不再争辩，他打了个哈欠，也去拽温璟的衣角：“老师，我困了。” ……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到了武试的日子。 武试场宛若一个斗兽场，周边是阶梯式位子，正中是擂台。 只是擂台不止一个，而是被分割成大大小小好几个擂台。 桃小玖一身素袍，坐在边角的一个位置上。 他的袍子上被人贴了追踪符，毕竟桃小玖现在是戴罪之身，得防止他跑了。 小黑坐在桃小玖身边，依旧一身黑色冲锋衣，鸭舌帽，他帽檐压得低低的，整张脸都遮掩在帽檐之下，看不清脸色。 此时，擂台之上，各种法器大显神通，流血受伤经常有之，大家默认这是武试的常态。 座位上，小黑偶尔会抬手，去啃自己的指甲，那是一个格外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周边人来人往，不少人故意凑到桃小玖与小黑身后， 他们通常几人结伴，毫不避讳的在两人身后嘀咕： “是13组呢，温璟都没跟着一起来，可真担得起最怂顾问这个名号。” “谁说不是，温璟学生也不遑多让，就那个小黑，我第一次见他出来，听说胆子小到不敢见人。” “嘘，可不敢多说，说是金家的私生子，金玉他弟弟呢。” “呵呵，有什么不敢说的，还不是半点灵力都没有，被家族抛弃的废物，真想看看一会他怎样被打飞。” “看到他旁边那个小道士没，据说是13组新人，本事不大，事惹得不少，都说他放了那大鬼。” “我也听说了，听说他还得罪了江闻大人，怪不得弄得一身伤，真是活该。” 后面人声音越来越大，桃小玖烦躁的翻去座位，抡起拳头就和后面的人干架。 桃小玖这人是有些欺软怕硬潜质的，对于他打不过的他服软很快，他能打过的那一定要往死里打。 桃小玖打架算不上拔尖，稍微厉害一点他就打不过，但这世道毕竟还是草包占了大多数。 所以桃小玖这一架打得那是个虎虎生风，甚至带着一点疯劲： “让你骂小爷，让你骂小黑，打死你。” “我打不过姓白的，我还打不过你们！” 鉴于上次姓白的掐桃小玖脖子，这给桃小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念叨的，桃小玖话音刚落，白禾就悠悠从桃小玖身后经过。 桃小玖不由缩了一下脖子，他拽了拽袖子，挡住还未恢复好的伤口。 他连呼吸都轻巧了起来，生怕再次惹到白禾。 白禾打人好痛，而且精神状态不大稳定。 师父说过，遇到神经病的时候要离的远一点。 然而白禾却停住脚步，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犹如鹌鹑般的桃小玖。 桃小玖举起双手，对白禾讪笑：“我乖得很。” 白禾目光转而看向被桃小玖打得鼻青脸肿的几个术士。 见状，桃小玖不由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他有些心虚道： “不怪我的，是他们几个先说我，我才打他们的。” 忽然间，有一只手自白禾身后探出，轻飘飘的拽住桃小玖的手腕。 并把他的袖子掀了上去，顿时，一些看着依旧刺目的伤痕毫无遮挡的暴露出来。 桃小玖有些难堪，有些不自在，他恼怒的看向白禾身后。 这才发现白禾身边跟着一个样貌极为华美的男人。 那男人身上有熟悉的草木香气，神态优雅，气质张狂。 站在白禾身边半分都不会被比下去，反倒多了一份岁月沉淀下的从容。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人桃小玖不该没注意到的，都怪白禾给桃小玖造成的心理阴影。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惹不起的主。 然而，桃小玖一根筋，哪怕看着不是善茬，他也要惹一惹，惹了再说，见真的打不过，之后才会服软。 就如同他对待白禾一般。 是以，桃小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恶狠狠的瞪了对面男人一眼，并且警告道： “不要动手动脚，再拽我袖子，我就打你。” 第19章 武试1 连城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小道士，忽然笑道： “长得可真丑。” 桃小玖杏眼微睁：“啥？” 连城伸手揪了一下桃小玖发髻上的小花，再次重复：“长得可真丑。” 桃小玖从来不觉得自己丑，甚至他还觉得自己有些小帅。 不过，桃小玖山里跑惯了，他又对草木亲切。 所以强大如连城，桃小玖依旧能隐约看到连城是一棵无比华美又盛大的桃花树。 漂亮得不得了，相比之下，自己头顶那朵小花确实有点相形见绌。 伸手捂住自己发髻上的小花，桃小玖吐槽连城： “大叔，你都有眼尾纹了，你还说我丑。” 连城：“……” 一旁白禾悄无声息的拽住了桃小玖的手腕，他眯着眸子去看桃小玖手腕上的伤痕。 腕骨嶙峋，青紫交错，是上次闯阵的伤无疑了。 桃小玖缩着脖子挣扎着，一边一挣扎一边弱弱嘀咕着：“我今天可没有惹你，你不能犯病。” 白禾有些不悦：“这是你自己闯阵弄的，又不是我掐的。” 看白禾表情冷凝起来，桃小玖刷的抓住连城的手，凄凄惨惨道： “漂亮的桃花大叔，帮帮我，不要让白司主打我。 我平常最最喜欢漂亮的桃花树了。” 连城皮笑肉不笑：“你倒是会见风转舵。” 说话间，擂台之上广播响起：“请第27号13组金芜进入准备区。” 桃小玖顿时也顾不得怕了，他转头看向小黑。 小黑正慢吞吞的起身，他指尖从袖口里露出，瘦削苍白。 走向准备区的身影万分单薄，桃小玖心脏跳得很快，他很担心。 金芜是他在风华之地的第一个朋友。 他想着如果真的出事，他要怎样去把小黑带走。 心绪繁杂之间，发髻上小花由一变二，第二朵小花长得灰扑扑的。 一旁连城见状有些诧异，他眉梢轻挑，一抬手就把桃小玖头上那朵小灰花给摘了下来，扔到地上。 桃小玖下意识捂住脑袋，他看向连城：“你要干嘛？” 连城无所谓道：“只是没见过脑袋上会长花的人，怪有趣的。” 说着，连城指了指台上：“看那里……” 台上，小黑正局促的站在那里，指甲陷入掌心，整个人的状态非常紧绷。 他对面站着一个身量很高的术士，术士持剑，剑上灵力充盈。 相比之下，小黑真是太渺小了。 这时，桃小玖身后又有讨人厌的声音响起： “白司，连司，上午好。 你们风华之地这批术士貌似有点弱呢。 那个带黑色鸭舌帽的，好像站都站不直。” 桃小玖恶狠狠回头，冷声道：“你会不会嘴上积德。” 同时，桃小玖也看清那人样貌。 利落的现代短发，面容俊朗非常，眉目间很是锐利。 他身着一身宽大汉服，袖口衣摆金线滚成云纹，看着无比华贵。 那人抬腕间露出腕表，桃小玖在杂志上看过，腕表价值好几百万。 看得出来，这人是个身份高贵且有钱的主。 有钱的主自然高傲，他看都不看桃小玖，依旧看向台上。 目光若有若无的盯着小黑，讥诮道： “我又没有说错，你看那个人，风一吹就能倒，还敢上这擂台。” 说着，那人侧首看向白禾，吊儿郎当问道： “白司，这次我出行，你们风华之地派人保护我，我可不要小废物呢？” 白禾漫不经心道： “鹤川放心，派给你的人肯定精挑细选，谁第一派谁和你同行。” 闻言，岑鹤川好似有些失望，不过他继续挑剔道： “听闻你们这届金玉很强？我不想他和我一起，他这人刻薄的很。” 听到这里，桃小玖不由插嘴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岑鹤川白了桃小玖一眼，嫌弃道：“谁和你略同。” 说话间他再次看向台上，手指更是指向小黑的位置： “喂，你们的那个人，是不是要倒了？他好像站不住了。” 白禾微笑：“那擂台上好几组人，鹤川你偏偏盯着这一组吗？” 第20章 武试2 擂台之上，确实有不少组在比赛。 但最有看点的还是小黑这组。 小黑金芜，金家私生子，不敢见人的怂包，毫无灵力可言，却站在了这武试的擂台。 看人出丑当然比看其他那些规规矩矩的比赛有趣得多。 此时，桃小玖双手紧扣栏杆，因为擂台上，小黑对手连剑都没拿，而是一拳砸上小黑肩膀。 小黑只是弱弱躲了一下，当然没有躲开，被拳头击中后他整个人摔落在擂台边缘，差零星一点便是出界。 桃小玖想翻下台去，把小黑带走。 自己的事不能搭上小黑，他就不信这风华之地能关自己一辈子。 桃小玖一条腿已经迈上栏杆，却被白禾扯着领子又给拽了回来，领口差点被扯得松散。 桃小玖恼怒回头，他瞪了白禾一眼：“你要干嘛！” 一旁连城抬眸看了桃小玖一眼，风凉道：“还挺凶。” 未等桃小玖骂连城，连城目光已然转向台上，他看着小黑，若有所思对白禾道： “风华之地还有这么一个好苗子，怎么原来没有发现？” 白禾笑了笑，面容优雅，语气稍显刻薄： “连司，你每天都盯着当季最新款奢侈品，风华之地的事自然知道的少些。” 连城不觉羞耻，点头称是：“确实如此，不过我当然要多买些漂亮东西，这样才配得上美丽的我。” 此时，一旁桃小玖看向台上，他眼睛瞪得溜圆，充满喜色： “哎呀，对面那人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他是肚子痛吗？ 哎呀呀，他被抬下去了？ 是小黑赢了吗？太好了！小黑赢了！” 岑鹤川抖了抖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让助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神色放松，嘴上嫌弃：“那个小黑看着虽然弱，但还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白禾玩味道：“金芜的运气可是没有那么好，一切只是必然罢了。” 同时，周边嘘声一片，都在纷纷调侃小黑走了狗屎运。 因为就在刚刚，小黑已经倒在擂台边缘，他的对手貌似要去补上一拳，以便完全淘汰掉小黑。 只是那人刚刚弯下身子，不知发生了什么，顷刻间，那人捂着肚子。 满脸冷汗，很是痛苦的模样，怎么都直不起身来。 小黑瑟缩在地上，看着那人冷汗直流，不为所动。 裁判在一旁倒计时，那人始终没有再站起来。 最后裁判宣布小黑胜利，而小黑的对手被人扶下擂台。 大家都觉得金芜赢得离谱，竟然遇到一个身体不适的对手。 金芜的第二场比赛更是离谱。 那人还未碰到金芜分毫，竟然无端平地摔倒。 下巴直直凿地，嘴唇被磕破流血，看着怪瘆人的。 若是不及时救治，那人下巴容易不保，以后惨遭毁容。 无奈第二名对手同样草草认输，周边依旧嬉笑，不觉得金芜赢了有什么。 因为金芜只是走运暂时胜利，他赢得越多，最后跌得越惨。 更何况，大家都在期待金芜会对阵金玉，那就更有趣了。 大家都等着看热闹呢。 唯有桃小玖，终于不咋呼了，也不开心的手舞足蹈了。 桃小玖看似傻兮兮，但终归比一般人通透一点，当通透变成实质，则为聪明。 他明白，一次偶然的惊喜是运气。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运气那就不是运气了，而是必然，只有实力能够造就必然。 桃小玖忽然想起，温璟能够轻而易举的破了白禾的阵法，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白禾的阁楼。 这并非普通人能够做到。 而小黑又是温璟教出来的…… 而且温璟今天都没有来，看来并非是不敢来，而是没有必要来。 想到这里，桃小玖蓦然放松了下来。 他坐回位子，翘着二郎腿，不由的在那抖腿，仿若今日乌糟糟的天都明媚了。 白禾眸子下垂，询问桃小玖道：“抖什么？” 鉴于小黑貌似会打架，温璟貌似也厉害，桃小玖又狂了起来： “小爷愿意，就抖就抖。” 甚至桃小玖头上的小花都支棱了起来。 但很快，桃小玖就不抖了，他的背脊又紧绷了起来。 因为很是不巧，小黑下一场对手正是金玉。 金芜金玉，金玉才是金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是这一届风华之地最强的弟子，也是金芜同父异母的哥哥。 虽然不大喜欢金玉，但是桃小玖知道，金玉是强的。 而且场上，金芜的状态明显不如刚刚。 刚刚金芜是拘谨，是恐慌……但是桃小玖隐隐能够感觉得到。 那些畏惧来源于金芜不善于与人接触，他怕如此众多繁杂的目光。 而非惧怕正在进行的武试，也非惧怕他的对手。 但是面对金玉时，金芜的情绪明显要更加复杂。 是纠结、是懦弱、是退避、是愧疚……也是想直接认输。 像是一株杂草，向往一株华美的花，想去接近，又觉得自身微小。 于是自惭形秽，缩着身子，想缩进角落之中，自此不见天日。 见状，桃小玖神情严肃的抿着嘴唇，他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父母。 他漫山遍野疯跑长大，花草树木还有师傅都爱他。 他不缺情感方面的给予，不懂亲情为何。 但他知道，现在小黑是有些难过的。 他再次想拉着小黑离开，却又想到温璟说过，人不能一辈子都缩在壳里。 岑鹤川不知何时站在了桃小玖身边，他抱臂看向台下，凉凉道： “头上长花的，台下那个是你同学吗？ 他看着怎么像是兔子似的呢，弱唧唧，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真丢人。” 桃小玖烦躁吼道： “你老盯着小黑干嘛？小黑已经很难过了。 是不是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骨子里就是这样坏，就见不得别人好。” 岑鹤川不以为然，目光再次追到台下…… 第21章 向往光呢 台下，擂台之上，金玉不愧是金家最优秀的儿子，身姿磊落，目光果决。 而金芜则是像那种生长在阴暗中分外潮湿的生物，不见光、弱小、湿漉漉的。 金玉见状，眉心微微蹙起，他对金芜，看着倒也不像完全的厌恶，究其情感，更像是一种压抑的愤怒。 金玉提剑，剑尖直指金芜，众人开始期待兄弟相杀。 然而金玉手腕一扬，将剑扔给金芜：“接着。” 金芜慌乱接过长剑，小心翼翼的拿着，像是拿着什么万分贵重的东西。 他瑟缩看向金玉。 金玉表情更加烦闷：“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兄长，今天让你几招，凭你的本事也赢不了我，动手吧。” 然而金芜只是持剑傻傻站着。 金玉冷着一张脸道：“你就这么点胆子吗？连试都不试一下。” 与此同时，看台之上，人来人走，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江闻不知何时站在了白禾身边，自然而然的递给白禾一瓶水。 他看着擂台上的金芜，又看了眼不修边幅的桃小玖。 意有所指道：“阿玉真有意思，金芜哪里是试都不试一下。 而是没有能力的人，根本就没有尝试的资格。 那个金芜……实在是弱得可怜呢……”不知江闻到底在嘲讽哪个弱。 不过此时，弱得可怜的金芜，确实正在被金玉毫不留情的攻击。 金玉逼近金芜身边，一个扫腿，金芜只是堪堪用胳膊挡了一下，但犹如螳臂当车一般，毫无作用。 下一秒，他的身子就轻飘飘的飞了出去，而后身体重重落在地面。 鸭舌帽掉落，柔顺的发丝半遮左眼，些许凌乱脆弱。 露出的右眼很是漂亮，并不阴柔，而是干干净净的漂亮。 金芜肤色冷白，眼睛乍看岑寂，细看又怯生生的。 他人又生得纤细，乍看确实我见犹怜，有种诡谲的美感。 周遭已经议论纷纷：“13组这不敢见人的长得倒是好看。” “你还别说，新来的那个长得也好看。” “呵，他们也就一张面皮能看了。” 岑鹤川手扶栏杆，面无表情的看着金芜，一寸一寸看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只是嘀咕道：“真是弱呢。”性格弱、体弱，长得也弱。 是让人想去蹂躏的那种弱。 江闻对擂台下的形势好似早有预料，他奚落道：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这武试台，特别是这种不敢见光的家伙，更是毫无自知之明” 随即，江闻转向白禾，再次向白禾提出自己的诉求： “阿禾，既然金芜没有赢得武试，那也就没有立场放过桃小玖了。 还请把桃小玖交给我，我好向冥都交差。” 白禾笑了笑，他站在桃小玖身后，双手搭在桃小玖肩膀，嘴唇凑近桃小玖耳廓，轻声问道： “你想被抓去冥都吗？” 桃小玖转头，眸底是明晃晃的害怕： “我不要去，白禾，你把我关在风华之地好不好。 我会打扫卫生，我也会看大门，你把我关起来一天只给一个馒头就成，我很好养。” 说着，桃小玖拽住白禾的袖子，声音带着害怕： “白禾，求你不要把我交给冥都。” 桃小玖不过20岁，他会怕，会恐惧，他从不掩藏，他很真诚。 白禾最初只想逗弄桃小玖，看桃小玖这副样子，不由也有些晃神。 就好似桃小玖虽然害怕自己，但也全然的相信自己。 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呢。 手搭在桃小玖的身上，白禾看向擂台上的金芜，笑眯眯的对桃小玖道： “那你要配合我一下，怕疼吗？” 桃小玖干脆利落道：“怕！” 白禾声音更加轻飘： “如果能让金芜胆子大一回，堂堂正正面对金玉，你还会害怕吗？” 桃小玖依旧干脆利落道：“不怕。” 语毕，白禾没有丝毫停顿，一个手刀便斩向桃小玖腰部。 桃小玖登时瘫倒原地，唇角溢出血丝，脸色苍白而痛苦。 好似一摊烂泥，动弹不得。 大家只见白禾垂眸俯视地上的桃小玖，面色一如既往优雅，一如既往高高在上，仿若在欣赏一只被自己捏坏的蝼蚁。 他对身后阿折吩咐道： “阿折，既然金芜输了。 你把桃小玖抓起来暂关审讯室。 之后如何发落……待我和冥都商议。” 不明所以得江闻垂眸嘲讽的看了桃小玖一眼，很是得意。 桃小玖只是蜷缩地上，环抱住自己。 不知为何，他想要相信白禾一次，他知道，白禾有自己的目的。 透过栏杆缝隙，桃小玖与金芜惊愕的目光相迎。 看到犹如烂泥的桃小玖，看到要被抓走的桃小玖。 金芜那目光变得分崩离析，里面装着巨大的痛苦，犹疑，以及自我审视。 桃小玖能够感受到，金芜在与本性抗争，金芜他快要碎了。 金芜究其根本，不过是那个爱躲在地下室，有些小爱财，但很善良的男孩子。 那一瞬，桃小玖心想算了，他人命运，由不得自己干预。 瘫软在地，苦涩的朝着金芜摇了摇头。 桃小玖好似再说“算了，不必管我。” 场上一下变得寂静，大家都在看着13组的两个可怜虫。 都是伤痕累累，虽然想抱团取暖，却又弱小到无法自保。 金芜咬着下唇，垂着头，脆弱的脖颈好似承受不住沉重的抉择。 他很怕，他怕人、怕大家的指指点点、怕别人辱骂的声音。 怕金玉厌恶的眼神。 更怕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再骂他是腌臜玩意儿，转而再骂他的母亲是个不检点的。 这么多年来，金芜都好怕好怕。 可是这几年来，他又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进了13组，周边有了能够教导他的师长，和他分享泡面的朋友。 昏暗的世界透了一点光进来。 若是他再一如既往的懦弱，怕是此生定型，以后便再也没有光了。 他虽害怕，但他也向往光的照耀。 第22章 通达 金玉看着头颅低垂，默不作声的金芜。 最终只是嘲讽的笑了笑，他面色阴郁，转身离开。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小小的声音：“等等。” 金玉顿住脚步，他侧过身来去看金芜： “等等？做什么。” 金芜抬起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直视他的兄长。 金玉厌恶他也好，憎恨他也好，金芜这次都没有闪躲。 他声音虽小，却也字字清晰，分外坚定： “我还没有认输，我想救小玖，我们是朋友。” 金玉眉梢轻挑：“救凭你？怎么救？” 金芜轻声道：“总要试一试的，温老师说，我要是努力的话……” 温璟说，金芜若是想，可以打得过金玉。 只是金芜没有说出下半句，他抬腕，解下腕上绑带。 随即认认真真对金玉道：“我准备好了，可以重新开始吗？” 金玉隐约有些兴奋：“来吧。” 金芜先是对金玉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大家都在一旁嗤笑，这小美人规矩倒是多，怕是在拖延时间。 然而在大家未看清之际，金芜闪身到金玉面前。 他飞速出拳，金玉伸手去挡，堪堪挡住。 然而很快金芜第二招袭来，迅疾如风，金玉抵挡的有些吃力。 出乎所有人意料，金芜竟然是个会打架的。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个精通武道的。 他动手时的气场与他怯懦为人很不一样，清正大气，果断狠戾。 每一招都出其不意，就连昏昏欲睡的连城都直起身子：“啧啧，果然是个好苗子。” 桃小玖蜷缩在地上，眼底星星点点都是光，他就知道小黑很棒。 周边更是倒吸气声四起，这个金芜原来修的是武道。 这些议论声传到看台上，传到了桃小玖耳中，自然也传到了江闻耳中。 江闻不以为然：“修武道又如何，他即便修的是武道，但是也掩盖不了他没有半点灵力，这不还是约等于一个废物。” 桃小玖勉力坐起，他仰头去看江闻，语气同样不屑： “江闻，那你知道武道修到巅峰又会怎样？” 江闻轻蔑的瞟了桃小玖一眼： “可惜，你们这个层次，永远也接触不了巅峰。” 桃小玖轻笑一声，不理会江闻。 他忽略掉身上疼痛，盘腿席地而坐，髻上小花无风而动，无端空灵飘尘。 桃小玖仿若对空气自言自语：“那你且看着，到底谁在巅峰。” 擂台上，对于金芜忽然出手，金玉先是诧异，诧异于自己那个懦弱无能的“弟弟”竟然会出手反击。 紧随其后就是兴奋，真的兴奋起来。 金玉平日里紧绷严肃的脸都变得生动。 手上不再留情，掌心灌入灵力，他与金芜大开大合的打了起来。 金芜确实灵力全无，却也丝毫不落下风。 金玉越强，金芜就越强，两人来来往往之间，好似都在试探着双方的上限。 只是金芜原本清秀却不活泛的眸子锐利了起来。 微微上挑的眼角，仿若春风吹拂梨花开，有了生命力，所以漂亮的惊人。 大家都在想，这样漂亮的一张脸，修武道……啧啧，真是不搭。 擂台上一片焦灼。 忽然，金玉伸手，一把长剑出现在他掌心，可金芜掌心却是空空。 见状，桃小玖不知从何处搞来一根枯枝，他将枯枝向台下掷去：“小黑，接着。” 金芜看都未看，伸手便接住那根枯枝。 有人张嘴吐槽：“一根破木头有毛线用。” 然而下一秒，枯枝遇剑锋，毫不落下乘。 虽然说金克木，可剑锋遇到枯枝，丝毫不能砍断，反倒枯枝生出小花。 小花虽然柔弱，但却能牢牢抵住剑锋。 金芜抬头看向桃小玖，桃小玖依旧坐在地上，笑眼弯弯。 看着枯枝，连城眸子眯起，有些诧异道：“好一个枯木逢春，不像人类的招数。” 然而桃小玖却淡淡道： “我师父说，任何道法修到巅峰。 哪怕没有灵力，也能够感受到山河湖泊，四季轮换，从而做到通达天地。 让枯木逢春又如何。” 更何况他丢给金芜的本来就是一截会枯木逢春的木头，亦是从小跟着他的“剑”。 桃小玖抬头去看江闻，语气不乏嘚瑟： “江少，有些人即便没有灵力，也有修到武道巅峰的潜力。 有些人即便灵力上乘，充其量也就被称为佼佼者。 我师父和我说，佼佼者和巅峰差之千里。你觉得呢？” 江闻面色已然不好，他不再搭理桃小玖，而是面色不明的看向擂台。 擂台上，风华之地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一场针锋对决，酣畅淋漓的武试了。 大家都不明白为何，第13组的怂包有这样的身手。 第23章 护短又记仇 大家都认定金玉会赢的，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最后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因金玉金芜的速度实在快到模糊。 金芜手持枯枝袭向金玉，金玉闪躲。 随即金芜身体好似失去支撑，他倒了下去，单膝跪地，以枯枝撑地，好似这样才能勉强撑得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忽然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溢出，着实可怖。 而他背后，金玉依旧完好无损的站着，结果已经明了，金玉获胜。 然而金玉却转身离去，在离开擂台之际闷声道：“我输了，金芜胜。”随即，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金玉确实输了，刚刚金芜那一剑直取他的命门。 只是到了近前，金芜回神，硬生生收了剑，导致自己反噬受伤，跪地不起。 所以这一战金玉输得毫无疑问，只是很少有人看到金玉是如何输的。 金玉也才知道，金芜确实长大了，一直也非他认为的那样，懦弱不堪。 金芜确实毫无灵力，却也能靠肉体凡胎修到武道大成，修到武道大成，依旧夹着尾巴做人。 这中间隐忍不言而喻，是他一直没有看懂金芜。 迈出大门时，金玉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金芜栽倒在擂台之上，蜷缩着身体，躺在阴影里，似乎很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眼底是寂静的，柔柔的，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 其实他知道，金芜一直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 可这术士的世界，不争不抢，等于要被人吃。 他总觉得金芜毫无灵力，性子又弱，会被人欺负。 好在，武道修炼到一定程度，的确可以冲破灵力桎梏。 其实，刚刚有那么一瞬间，金玉是有些嫉妒金芜的，可又转瞬释然。 归根到底，金芜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金玉身影在擂台上消失，顿时四处哗然。 因为绝大多数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当金芜是捡了多大的便宜。 肯定是金玉大度，不稀罕和金芜争，所以才让着金芜。 众人或许能看出金芜有些厉害，可是大家不愿意承认。 这等于要否决自己曾经对13组的蔑视。 人愿意去否决别人，可绝对不愿意否决自己。 金芜就算武道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躺在地上吐血，还不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 13组就算多了个金芜又怎样，那一组不还是弱得要死。 组员背后毫无背景、毫无倚仗，老师温璟更是毫无名声、毫无建树。 13组依旧不值得被看在眼里，这并不会因为金芜的胜利而有所改变。 江闻更是轻慢的扫了桃小玖一眼，不咸不淡道：“算你走运。” 说话间，他俯身凑到桃小玖耳边，轻声道： “总有一日，我要把你抓到冥都交差。” 桃小玖回头，看着江闻，眼底带着点挑衅： “我好怕呀，我要怕死啦，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抓走。” 江闻死死看了桃小玖一眼，转身离去。 白禾则是轻笑出声，这人啊，真是善变。 明明刚刚还眼泪汪汪的示弱。 这会形势逆转，就嚣张得要上天。 连城在一边伸了个懒腰，他歪头询问白禾： “小白，擂台上的那个是哪个组的，谁教出来的？细胳膊细腿怪能打的。” 白禾毫无起伏道：“温璟，13组。” 连城轻笑：“啧啧，温璟，这名字可是真残暴。” …… 金芜最终倒在了擂台之上，他眼皮耷拉着，似乎动一下都难。 这时一道阴影笼罩在他的眼底，金芜抬眼去看，视野中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棱角分明，锐利又英气，看人时有些睥睨意味，看着不大好相处。 金芜往后缩了缩，并垂下头别开眼，他依旧不爱与人接触，他依旧怕别人的打量。 特别是这种气场强大的人。。 岑鹤川却步步紧逼，他蹲了下来，伸手抬起金芜的下颌，命令道：“看着我。” 金芜无力躲避，秀气眉头蹙起。 岑鹤川视若无睹，他自顾自的宣布道： “你之后就是我的了。” 金芜：“？？？” 岑鹤川：“这次武试第一有个任务，要贴身保护我一个月，所以……等于这一个月你是我的了。” 说着，岑鹤川仰头去看看台上的白禾：“白司，人我就带走了。” 白禾程序化的嘱咐道：“去走流程。” 岑鹤川置若罔闻，他再次看向金芜：“你看，你被风华之地卖了，走吧。” 金芜依旧瘫软在地。 岑鹤川恍然大悟：“忘了，你受伤动不了。” 说着，他倾身将金芜打横抱起，金芜轻飘飘一只，抱着却很柔软，隐约能闻到洗衣粉干干净净的味道。 金芜挣扎，岑合川哑声道：“别动，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语毕，岑合川抱着金芜，于众人目光中，神态倨傲的离开这演武场。 …… 金芜刚刚离开，温璟宛若掐好时间一般，他弱柳扶风的飘到桃小玖身边。 一边扶着桃小玖起来，一边自责道： “呀，小玖，都是老师不好，都是老师没本事，害你这样被人欺负。” 温璟在自己身边，桃小玖特别的有底气，他凶恶的看了白禾一眼，白禾刚刚砍自己的手刀真是不留情面。 随即，桃小玖真切的牵起温璟的手： “老师，有朝一日，你会为我报仇吗？最好往死里打刚刚打我那人一顿。” 闻言，温璟真挚的拍了拍桃小玖的手背：“会的，会的……” 说着，温璟扶起桃小玖准备离开，路过白禾时，温璟还温吞的笑了笑： “司主，感谢您对我组员的照顾，那我就先带我们组员离开了。” 温璟好久未出现在众人视野内，一出现依旧一副怂包样，让人不屑的同时又让人不喜。 他离开时，甚至有人故意伸出脚来，绊温璟一脚。 温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他也不恼，只是朝对方抱歉的笑。 正准备离开的连城看的啧啧称奇，他不由感叹： “这世界真是有点奇幻，这温璟……脾气好得可怖。” 白禾不以为然：“哪有那么玄幻。” 连城捻着袖子上的花朵，眯着眸子幽幽道： “你觉得不玄幻，那是因为百余年前你还没出生，没见过那世道混世魔王林立，可是热闹得很。 而且啊，有人护短又记仇。 白禾你可是小心呢。” 确实有人护短又记仇。 是以，温璟承诺桃小玖，有朝一日一定会为桃小玖“报仇”。 当天夜里，白禾院中刚刚修好的阵法再次被破，有人于夜色之中立于墙头。 彼时，正在视频会议的白禾披衣来迎。 半小时后，白禾再次坐回电脑之前，下属只见自己总裁嘴角有一团青紫，好似被谁打了一般。 第24章 二百五 13组的休息室内。 桃小玖趴在地上，翘着小腿，手里翻着一本漫画书。 奶黄色t恤下摆卷起一截，纤白的腰上横亘一道青紫伤痕，看着有些乍眼。 不知漫画看到哪里，桃小玖拿着漫画书乐不可支的翻了个身。 却与白禾目光相迎。 白禾不知何时坐在窗边，正面无表情，清清冷冷的看着桃小玖。 见状，桃小玖从地上爬起，他盘腿席地而坐，昂着下巴去问白禾： “你要干嘛？大半夜的吓唬人吗？” 白禾倒是懒得和桃小玖装和善，他眸子微沉，故意给桃小玖施压，他已经咂摸出桃小玖特别不抗吓。 白禾：“越千山来找过你。”无疑，这是个肯定句。 桃小玖则是回以疑问，他觉得特别莫名其妙： “越千山为什么找我？他已经牵连我一次了，为我好的话绝对不会找我第二次。 这有脑子都想得出来，亏你是个司主，真笨。” 见桃小玖理直气壮的样子，白禾不再多言。 而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 桃小玖嘀嘀咕咕：“真是有病。” 随即，他又趴下来去看漫画书。 少倾，却见漫画书中一团黑气钻出，化为越千山。 桃小玖晃着小腿，得意道： “老越，我们刚刚继续的话题。 你让我在风华之地要小心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越千山抱臂站在桃小玖身前，他看了看桃小玖身后，又看了看桃小玖没心没肺的样子。 白眼快要翻上天： “我叫你小心白禾，他那个人诡计多端，最喜欢骗你这种小白痴。” 桃小玖不服气： “白禾有什么？你看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脑子缺根弦，长得就像个二百五。 你看刚刚他不还是被我骗走了。” 越千山不咸不淡道：“那你要不要看看你身后。” 桃小玖迷迷糊糊回头，却见白禾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如鬼魂一般，悄无声息的站在他的身后。 特别是白禾唇角噙着一抹森森的笑，哪里是如鬼魂一般，是比鬼魂还要恐怖千百倍的东西。 桃小玖转头想去寻找越千山的帮助，越千山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瞬间，世界仿若坍塌，桃小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他顿时捂住自己的眼睛，眼不见为净。 闷闷的声音从桃小玖掌心溢出：“白司，对不起，我错了。” 白禾轻笑道：“你怎么会有错呢，毕竟你这样聪明，而我打眼一看脑子就缺根弦。” 桃小玖颤颤巍巍打着商量：“那我给你写个1万字检讨好不好。” 白禾笑得春风和煦：“不敢当，你又没有犯天条，毕竟还是怪我长了一张二百五的脸，是我的错。” 桃小玖：“我给你种一棵会四季开花的桃花树吧。” 白禾冷笑：“这算是贿赂吧，你私通大鬼，转头过来又贿赂我，想让我和你同流合污，这样貌似不好。” 桃小玖移开遮眼的手，他嬉皮笑脸道： “好的好的，没有不好。 而且我清清白白，没有和大鬼私通，我那是被挟持的。” 语毕，桃小玖看向白禾脸色，却见白禾那张脸风雨欲来。 是以桃小玖又遮上了自己的眼睛，颇为乖顺道： “司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狡辩。” 下一秒，白禾已经近身桃小玖身前，他扯掉桃小玖遮眼的手。 面色严厉且冷肃： “桃小玖，你真的是一直在风华之地的禁忌上随便蹦跶。” 见白禾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指责自己，桃小玖再一次压不住脾气。 他掀起衣摆，单薄的身体上新伤叠旧伤，触目惊心。 他梗着脖子与白禾叫嚣： “我是不守规矩那又怎么样，我该受的罚都受了，该遭的骂也遭了，一样没少。 甚至连累小黑都跟着我受苦。 你还想我怎么样？ 你既然看我那么不顺眼，你一刀捅死我好了。 免得天天半夜爬我窗子教训我。” 桃小玖才不管什么规矩礼法，想到这里，他越发的委屈。 用手随便抹了两下眼角，再抬头时已经眼睛通红： “而且我本来开开心心下山，只想在山下吃吃喝喝混日子。 是你把我抓来风华之地的。 你把我抓来风华之地，你还带头领人欺负我。 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我想我师父了，我想回家……” 说话间，桃小玖有嚎啕大哭的趋势。 他性子直，想做什么不管不顾，不在乎脸面。 反观白禾，倒是安静了下来，刚刚摄人的气场收敛。 他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桃小玖，让桃小玖安分一些。 没想到桃小玖嘴里一句接着一句，句句委屈，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更何况先不管桃小玖性子如何，那张脸还是极为讨喜的。 白嫩嫩的脸上，一双杏仁眼像是蒙了层水雾，眼角薄红，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桃花。 不过桃小玖用袖子抹眼泪间，白禾依旧无动于衷。 这时桃小玖耳廓微动，他听闻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眸子一转，也顾不得委屈。 他倾身上前，一把抓住白禾的手。 白禾倒也听之任之，想看看桃小玖要耍什么把戏。 出乎白禾意料，桃小玖抓着白禾的手直接塞进自己的领口。 白禾掌心一片滑腻。 还未等他回神，被吵到的温璟已然登上台阶。 温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着眼前暧昧一幕，不由用舌尖舔了下犬齿。 桃小玖正在一旁嚷嚷：“老师，别愣着，快拍照，留证据。” 温璟拿出手机，桃小玖万分配合。 满脸都是被调戏的可怜样，甚至他眼睛还红通通的。 白禾笑了笑，他一只手从容不迫的解着自己的扣子，桃小玖衣领处的那只手也自觉的向下探。 桃小玖迷茫的看着白禾：“你咋都不怕？” 白禾戏谑道：“你想我怕什么呢？” 桃小玖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担心你的清白呀，我在青要山，他们都说山下的术士冥顽不化，最注重清白了，你清白都要没有了。” 白禾逼近桃小玖，笑容有些恶劣： “如果是你解着我的扣子，对我动手动脚，那我才是清白都没有。 至于现在是我得了便宜……况且我这人不大在乎清白的。” 最后，白禾凑近桃小玖耳畔，轻声道： “你身上好滑……” 桃小玖恼羞成怒的推开白禾，温璟靠在墙上，一连拍了好多照片，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然而白禾已然优雅万分的系上了扣子，临走时还不忘对温璟道： “温老师，照片别忘了分享给我。” 桃小玖瞠目结舌：“白禾你不要脸。” 然而白禾已经离开。 …… 少倾，风华之地某条幽深的林荫路。 白禾忽然停下脚步，他抬头向上看去，温璟正坐在树枝，面色愉悦拔着一个鸟妖的毛。 他垂头朝白禾笑道： “亲爱的司主，又见面了。” 白禾温文有礼道：“还是不见的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白禾丢给温璟一瓶药水，他简洁道：“伤药。” 温璟了然：“给小桃子吗？不过……小桃子就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孩，你为难他做什么。” 白禾仰头笑道：“因为我人很坏，而桃小玖又来自青要山，我一直觉得青要山很神秘呢。” 说话间，温璟手上的鸟妖已经被拔成了白斩鸡，去熬鸡汤甚好。 温璟笑盈盈对白禾道： “别的我不管，既然他被分到13组，那就是合我眼缘。 合我眼缘的我就要护着。 小打小闹我可以纵容，但我这人有度……” 说着，温璟拎了拎手上的白斩鸡，颇为可惜道： “这不知道哪来的鸟，飞来风华之地想吃个术士进补。 约么听说“温老师”无用，已经在我窗外守了半个月，日夜聒噪。 不过这些我都可以忍，可这鸟啊吃了我养的花。 所以我只能拔了他的毛，熬成鸡汤去泡泡面。” 白禾称赞道：“很不错，那泡面味道一定极好。” 第25章 年轻啊真好 温璟回来的时候，见桃小玖蹲在台阶上，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温璟：“？？？” 桃小玖乖巧的笑了笑：“老师你是不是有泡面？” 温璟点头称是：“就在小紫帐篷旁边的纸箱里，有好几个口味，你自己去拿。” 桃小玖咧嘴笑道：“老师，我想吃那个鸡汤泡面，你有做好吗？我都没有吃过那么高级的泡面。” 闻言，温璟笑眯眯看向桃小玖：“鸡汤？谁和你说的？” 桃小玖很是坦诚道：“你蹲在一棵树上拔鸟毛，说要用那鸟熬汤泡泡面，那树告诉我的。” 温璟上前摸了摸桃小玖的头，教育桃小玖道： “小桃子，老师和你说，做人要藏得住事，不能知道点什么都往外说，这才是自保之道。” 桃小玖认认真真道： “这个我懂，只是老师对我好，我才大大方方的对老师坦诚。” 说着，他两根食指对戳，笑嘻嘻道：“因为爱都是相互的呀。” 温璟转而拍了桃小玖一巴掌：“恶心巴拉的，不过还好，你不真是傻就成。” 桃小玖跟在温璟身后，蹦蹦跶跶： “老师，那鸡汤泡面呢，做好了没？” 温璟：“你一个小道士还是吃素的好。” 桃小玖忽然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询问温璟： “老师，小黑他……？” 温璟：“小黑怕是要出一趟门，他也该出去走走了。” …… 与此同时，岑家大宅。 休养了一天一夜的金芜终于睁开双眼，闷闷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 意识一点点回笼，周边陌生的环境让他紧张不安。 华贵的吊灯，极具质感的被子，大到离谱的落地窗……这一切与金芜常年栖身的昏暗地下室背道而驰。 他起身想要偷偷离开，却发现上身赤裸，苍白的胸膛上横亘伤痕。 金芜扯起薄薄的被子，包裹全身。 他赤脚走在地毯上，常年躲避人类的习性所至，金芜的每一步都没有声音。 他毫无存在感的游走在这豪宅，试图找寻出口。 下了楼梯，一道门出现在他眼中，有光溢出。 金芜小心翼翼将门开了一条缝，却骤然跌入一人的眸子里。 岑鹤川一手举杯，一手抄兜，和合作伙伴谈笑风生。 忽然，岑鹤川侧过头来，锐利的目光直抵门缝处。 门缝后，金芜像是被蛰了一般，后退一步。 门的那边原来是一场盛大的宴会，觥筹交错，人影重重。 这让极度社恐的金芜惶恐。 更何况岑鹤川的目光，就如同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让人本能觉得危险。 金芜垂下头想要离开。 宴会上却有人随着岑鹤川的目光看了过来： “岑总，门后有什么吗？” 更有甚者，直接将门打开，金芜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紧紧揪着床单，别人目光宛若刀子，让金芜坐立难安，连呼吸都是窘迫的。 已经有人开始打趣岑鹤川： “岑总，怎么？最近开始养小情儿了？” “哪里找的？给我们也介绍介绍，长得怪好看的，又怯生生的，倒是招人疼。” 岑鹤川不知为何，眉宇间拢上一层郁色，他斜睨着问话人，不留情面的质问： “我的事，用你们管。” 岑鹤川话音刚落，已经有手欠的打开那门，一把把僵滞的金芜拽进这宴会厅，拽进这名利场 手欠的不是别人，而是金芜名义上的堂兄，金临。 金临小时候没少欺负金芜，也没少指使金芜做事，只是金芜都做不好，是以得了“废物”一称号。 童年对人影响之大，以至于金芜如今依旧畏畏缩缩，这与他幼年时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有着莫大的联系。 许多年后，堂哥金临不像童年时本性毕露，他学会了伪装，金临态度是“亲昵”的。 他扯着金芜身上床单一角，十足关怀问道： “阿芜，好多年没见你了，族里聚会都不见你在，怪想你的。” 金临这话十足的故意找茬，因为金氏一族族会从来没有邀请过金芜。 金临继续道：“你怎么这身装扮就出现了这里，衣服呢？你从小就没有灵力，身子又弱，可别着凉了。” 看似关心，实则讽刺。 其实有一部分人类天生劣性根，喜欢欺负弱小，以满足自己一部分阴暗的心理。 金芜是金家家主的儿子，但又是个私生子。 所以，金家许多同辈便总是瞧不起他，家主的血脉又如何，不还是低贱又下作，关键是弱得可怜。 欺辱金芜，好似能满足金氏旁支可怜的自尊心。 这时，岑鹤川目中无人的从金临身边经过，他脱下西装，裹上金芜，不管高朋满座。 大摇大摆的将人直接拽走，当真有性子到极致。 金玉今天也在场，他倒是没有反应过来金临做的哪里不妥，他只是觉得岑鹤川打劫一般将金芜带走很是不妥，于是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待他们离开，宴会厅一片哗然。 “刚刚裹床单那个是谁？” “据说好像是金家那个私生子。” “那私生子怎么衣冠不整的在岑家？” “难道是联姻？” “和岑鹤川联姻，怎么排也排不到那私生子，金玉还差不多。” 金临在一旁有意引导： “嗯，毕竟阿芜长得是好看的，随他妈妈。 他妈妈当年可是唯一一个和叔叔……” 话未说完，金临止声，他欲盖弥彰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瞧我这张嘴，阿芜还是本分的。” 一旁纷纷道：“阿临，你不用为你堂弟开脱，我们都晓得，你堂弟就是个狐媚子。” 闻言，金临只是垂头不尴不尬的笑。 …… 宴会厅的一切投映在水晶球里。 小紫一边涂抹指甲，一边漫不经心道： “真想诅咒他们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温璟，你就这样干巴巴看着？不做些什么？” 温璟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他拢了拢额前碎发，柔柔一笑： “有些路要自己走，今天有人帮小黑，那明天呢？ 明天依旧会有人欺他辱他，因为大家认为小黑其本质就是弱小可欺。” 小紫叹气：“哎，小黑他啊……” 温璟不以为然道： “小黑他并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他有自保能力不是吗？毕竟我把我杀人的能耐都教给了他。 他只是年纪小，缺乏实践罢了。 那些欺负他的，他自己去讨回来才好。” 小紫看着水晶球，若有所思道： “小桃子倒是胆子大。” 温璟笑了笑：“小桃子是先把威风耍了，打不过赶紧认怂，进退得宜。” 小紫伸手打量着自己的指甲，悠悠感叹： “年轻真好啊，还来得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像我，就算想去报仇，可能也要追到黄泉边上，都不一定追得上。” 温璟温声道： “小紫慎言，过去的就放下吧。” 小紫轻飘飘扫了温璟一眼：“小黑你就支持他打打杀杀，到我这你就慎言，啧啧……” 温璟垂首笑了笑： “小紫你这话说的，你要是真想报仇。 咱俩这么多年交情，大不了我就舍命陪君子。 也学一次那个越千山，把冥都捅个窟窿。 反正那冥都看着不大结实。” 第26章 三千繁华境 岑鹤川一路拽着金芜，来到一个僻静的小花园。 金芜拢着身上的床单，拘谨又害怕的垂着头。 见状，岑鹤川抬起金芜的下颌，用手拂开金芜额前碎发。 眸色幽深的打量着金芜，一寸一寸，岑鹤川的表情逐渐变得贪婪，甚至有些瘆人。 果然，离近了看，金芜更是漂亮得惊人。 金芜被看得心慌心悸，他本来就畏惧别人目光，这会更显得面色苍白。 他伸手试图移开岑鹤川抓着自己下巴的手。 明明是维护自己的权益，却用着商量的语气，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 金芜：“这、这位先生，放、放手好吗？” 岑鹤川置若罔闻：“我叫岑鹤川。” 金芜不解：“什么？” 岑鹤川：“接下来一个月，将由你陪同我访问拂晓宗，行保护之责。” 金芜更加茫然，他看着岑鹤川凌厉的脸，高大挺拔的身姿，不由喃喃道： “我？保护你？” 岑鹤川终于直起身子，他端起架子来十分的贵气： “嗯，我要去拜访拂晓宗，谈笔生意，但又顾忌自己的安危没法保证。 所以我给了风华之地一笔费用，白禾同意将这次武试第一派给我。” 说着，岑鹤川再次凑近金芜： “所以，你准备怎么保护我呢？” 金芜想都未想，他眸子低垂，抱歉道： “对不起，岑先生，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我保护不了你，我实在能力有限。 您看着比我要厉害许多。” 岑鹤川直白又自得道： “那可能也要让你失望了，我一直养尊处优，所以四肢不勤。 拳脚功夫也就学了个皮毛。 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打得赢我。 所以，我需要一个人保护我。” 金芜磕磕绊绊道： “看岑先生你的穿着气度，应该很容易就能雇到一个团队吧。 我、我怕阳光、我还怕生人。 我实在不能陪您走到那么远的地方。” 岑鹤川微微一笑： “那更要多走一走了。 更何况我与风华之地签了合同，你如果拒绝我的话。 要赔偿我5000万。” 金芜双眼一黑，声音都大了许多：“啥？” 岑鹤川继续道：“说白了我就是一个一身铜臭的商人，不榨干你最后一滴血我会觉得我钱花得冤枉。” 金芜爱财，最喜欢往自己的储钱罐里投币，况且他真的拿不出5000万。 瞬间，他觉得天都塌了。 金芜抿着下唇，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这时金玉追了上来，他越过一众盛放的玫瑰，来到花园深处。 只见岑鹤川都要将金芜逼进死胡同，金玉出声道： “岑总未免欺人太甚，5000万而已，我金家还是出得起。” 岑鹤川凉凉看了金玉一眼，讥诮道： “你觉得我是缺那5000万，还是觉得我要给你金家面子？嗯？” 金玉有些哑口无言。 随即，岑鹤川牵起金芜的手，他指尖夹着一金片，他用金片硬生生划破了金芜的掌心。 金芜只是微微皱眉，他沉默着没有喊疼没有抱怨。 一如既往的隐忍小心。 血液于金芜掌心蔓延，蔓延成繁复的符文，符文末端延伸出一条血线。 看着那血线，岑鹤川先是得意，复又故作无所谓道： “金芜，我见你没有什么武器。 既然要陪同我去拂晓宗，还是要有一把趁手的武器。 我带你去三千繁华境挑一个。” 一旁金玉面色已经无比严峻。 金芜一直窝在自己那小小的地下室，对于许多事情不是很清楚。 包括岑鹤川口中的拂晓宗，包括所谓三千繁华境。 他讷讷问道：“什么是三千繁华境？” 岑鹤川牵起金芜还在流血的手，不疾不徐道： “血线所指方向即为三千繁华境。 而我……是三千繁华境的主人。” …… 三千繁华境，据说是一方不属于世间的空间。 那里堆积着数不清的珠宝钱财、名贵古籍、稀世兵器…… 总而言之，那是世界上最为富贵的境界。 然而三千繁华境世代被岑氏一族所拥有。 岑氏一族不善各种武道，他们独特的“道法”算是做生意、积攒钱财。 而三千繁华境更是岑氏一脉相承的宝物。 是以，岑鹤川是许许多多人趋之若鹜的“金龟婿”。 是术士世界最受欢迎的“结婚对象”。 今天受邀参加宴会的，只要适龄，差不多都把主意打到岑鹤川的身上。 哪怕是术士的世界，依旧爱那一身铜臭，爱那数不胜数的财富。 而刚刚，岑鹤川大张旗鼓将金芜带走，已经让许多人心里有些奇怪。 但是不至于到介意的程度。 因为毕竟金芜除了一张脸能拿得出手，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金芜弱到像是蜉蝣，就差朝生暮死了，怎么会有人看上他。 宴会厅的众人依旧在谈笑风生，金临与同行好友一边说为金芜至今单身着急，一边又暗戳戳的贬低金芜。 金临：“也是，金芜的条件确实不大好找伴侣，特别是他又没有灵力。” 他话音一落，周边讶然声此起彼伏。 金临随着众人视线看去，只见半空中漂浮着一道“血线”。 血线轻盈缥缈，隐隐罩着一层银光，说不尽的神秘。 血线越过人群，穿过大门，直抵宴会厅前一处湖泊。 湖泊静如明镜，上面月亮高悬，周边树影婆娑。 忽然一道比肩天地的大门出现在湖面之上，巨大、华贵、古老…… 门上暗金色的光芒流动，最终化为凤凰的图腾。 凤凰引颈长鸣，从门上展翅而去。 大家都仰头看着那大门，眼中无尽的向往： “是三千繁华境。” “三千繁华境的门要开了吗。” 众人激动之际，岑鹤川拽着金临的手，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 金临被拽得跌跌撞撞，勉力跟上岑鹤川。 岑鹤川看着半空中那凤凰图腾，满目张扬道： “凤凰它也欢迎你呢。” 说着，岑鹤川拽着金芜，踏上湖面，如履平地般走到门前。 凤凰俯首而下，化为金光飘入大门。 大门开，岑鹤川拽着金芜踏入三千繁华境。 待两人进去，大门关，悄无声息的消散在湖泊之上。 刚刚的一切仿若一场繁华的梦。 有人诧异的去问金临： “金临，你那堂弟和岑先生的关系很好吗？ 刚刚你看到了吗？三千繁华境竟然接纳了金芜。” 还未等金临回答，很快又有人道： “都说血线为引，三千繁华境门开，我刚刚看到了，那血线来自于金芜的指尖。” 闻言，金临只是尴尬的笑：“这、这个我也不清楚。” 说到此处，金临目光闪过幽怨，但他也不忘继续给金芜泼脏水： “但这些事我也说不清楚，毕竟金芜的脸确实好看，随他妈妈……” 顿时，周边出现了几道不屑的笑声： “说得也是，狐媚子能嚣张个几天，人还是要踏踏实实。” “对啊，阿临，我听说金家有意让你与岑先生接触接触，你可是比那金芜强多了。” “是啊，我们阿临人品也好，能力也佳。” 金临只是垂头羞赧的笑，低垂的眸子装着掩不住的得意。 这时金玉来到众人身后，他微微皱眉，冷声道：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乱码七糟的。” 大家对于金玉还是有些畏惧的，金玉与金临不同。 金玉身负金家正统血脉，又灵力出众。 哪怕联姻这种事情，大家都不会想到金玉身上，金玉合着当修炼、破境，追求更高的境界。 金玉看着大门消失的地方，眸光有一瞬的暗沉。 那一瞬，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嫉妒金芜的，他嫉妒金芜武道天份，嫉妒金芜的际遇。 但是，很快他又因为自己的嫉妒而羞愧。 金玉扫了一眼刚刚说闲话的众人，神态依旧有些倨傲： “金芜得了风华之地武试的第一。 按照风华之地与岑鹤川的约定。 武试第一要贴身保护他一个月。 所以，岑鹤川要带金芜去挑一把趁手的武器。 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些腌臜事。” 闻言，众人更加诧异。 甚至金临都维持不住自己温柔的表象，他的声音有些尖利： “什么，金芜武试得了第一，他明明一点灵力都没有。” “是啊，金芜怎么会得第一，那金玉哥哥你呢。” 金玉这人，虽然他眼睛长到脑袋上，对什么都不屑一顾，高傲得很。 但他做人也算是堂堂正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所以他也没有遮遮掩掩： “金芜修得武道，很强，这次我没有打赢他。” 语毕，金玉转身离开。 众人不解且不信，他们继续叽叽喳喳： “不可能，肯定是金玉让着金芜，还为金芜说话。” “对，肯定是这样的。” …… 三千繁华境。 这里无天无地，宛若宇宙一般，周边是繁星点点。 岑鹤川对金芜说，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份财富，一件宝贝。 总能找到适合金芜的武器。 金芜看着浩瀚星海，看着这数之不尽的财富，只觉得无比震撼。 岑鹤川挥手招来一颗星，这颗星是一把刀，倒也符合岑鹤川的性子。 刀鞘华贵无比，刀身自带傲气。 岑鹤川将刀递给金芜，金芜接过。 只是那刀并不认金芜为主，因为金芜掌心毫无灵力可言。 那刀要找个灵力充沛的主人。 金芜倒也不失望，他只是对岑鹤川浅浅笑了笑，轻声道： “算了，给我武器我也用不明白。” 岑鹤川踹了那刀一脚：“不急，武器有的是，不缺它这一把废铁。” 继续向前，这次他招来一颗较为柔和的星，那星里是一把折扇，扇子似乎喜欢金芜柔和的脸。 对金芜很是亲近，只是一到金芜掌心，那折扇竟然瑟瑟发抖，好似害怕一般。 再往前，皆是如此。 不是瞧不上金芜，就是怕金芜，武器被金芜握住后颤抖的样子，就像金芜手上曾粘了许多血。 最后，岑鹤川已然脸色冷凝，他继续向前。 金芜拽住了岑鹤川的袖子，他笑着摇了摇头，真诚道： “不要再找了，就算没有武器，我也陪你去拂晓宗。” 岑鹤川眉梢轻挑，玩世不恭道：“为什么，怎么转了心意？” 金芜垂首，他还是不习惯别人的注视，他只是轻声细语道： “我觉得……你人很好，至少你不讨厌我。 而且我应该是得罪不起你的。 不和你去拂晓宗，我怕风华之地找13组的麻烦。” 岑鹤川倒也没有辩驳什么，他不讨厌金芜，他第一眼看到金芜，就觉得金芜好看到扎眼。 话锋一转，岑鹤川玩味的看着金芜： “和我去拂晓宗，有额外的工资呢。” 果然，金芜不可抑制的抬起头，他眸子很亮，期待的等着岑鹤川的下文。 岑鹤川大方得很：“按天计费，一天100万。” 金芜呆滞片刻，他遮掩住自己的开心，小心翼翼道了一声“好”。 第27章 破军 拂晓宗，据说是千年前一群修无情道的术士组建的宗门。 那群术士追求清心寡欲，六根清净。 后来不知怎么着，世人追崇这些术士。 认为他们不重欲重利，能够跳脱世俗看问题，应当是世上最为公正之人。 所以千年前，制定术士界礼法规矩的任务就落到了拂晓宗身上。 一直到如今，虽然是风华之地掌权，但这礼法规矩依旧是拂晓宗在编撰。 不过到了如今，许多东西也变了味道。 即便拂晓宗依旧自诩清正，自认为高洁的很。 但这么多年来，拂晓宗早就搬到最繁华的都市。 他们也是等级分明，做着最赚钱的生意，过着最浮华的生活。 还要挂着清正术士的名头，是既要又要的典范。 这次岑鹤川出行，就是为了和拂晓宗谈生意。 谈生意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或许应当不会。 但不知为何，岑鹤川还是早早预定了风华武试第一进行保护。 …… 岑鹤川与金芜出发在即。 风华之地13组，四下无人，只剩金芜与桃小玖。 金芜悄悄给了桃小玖一张卡，他悄声道： “小玖，这张卡给你，我刚刚赚了点钱。 但我舍不得都给你，只能给你一点，这卡里有10万块。 在风华之地没钱是不行的。” 闻言，桃小玖脑袋上的小花都支棱了起来，刚想喜笑颜开。 金芜继续道：“没钱会被欺负的。” 他语气很淡，桃小玖却是一愣。 少倾，桃小玖张开双臂，拥抱住金芜，声音好似春风拂过山林，能够安抚人心。 他笑着道： “小黑放心，我和13组都不会被人欺负。 谁欺负我我会骂他的。” 桃小玖不知道金芜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他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问。 只是轻轻松松道： “没关系，小黑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即便有人欺负你，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因为你现在很厉害的，那些欺负你的你都可以打回去。 应当是他们该畏惧你。 更何况你身边还有我们呢，你以后不会是一个人的。 其实一切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金芜笑了笑，坦言道： “所以才打算出去走走呢。 长这么大，我都没看过这个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子。” 说话间，金芜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玖，我走后，你就是13组唯一一个青壮年了。” 桃小玖茫然道：“啥？” 金芜纵然平常躲在地下室中，但他一直告诫自己，如果有外人想要破坏13组。 哪怕再害怕他也要冲在最前面，这是他的职责。 但是桃小玖来了之后，金芜的压力小了许多。 他向桃小玖解释道： “因为13组，就咱们几个人。 温老师他……他年纪好像很大了。 前些天还嚷嚷自己连鸟都抓不到。 小紫又是女孩子，天性善良。” 桃小玖：“？？？” 年迈抓不住鸟？那前几天在树上拔鸟毛、威胁白禾的是谁？ 善良？那拿个水晶球到处诅咒人的又是谁？ 这边，金芜继续不放心道： “温老师年迈，我们要尊老。 还有小紫，她是个女孩子，我们要保护好女孩子。 至于你还没有见过的小春，他身体又不是很好…… 所以……” 桃小玖捶了捶自己的胸膛，了然道： “明白，我就是13组唯一身心健康的青壮年。 小黑你放心走吧，我一定会做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照顾好年迈的老师，良善的同门，争做最靠谱的中流砥柱。” 金芜：“……”他总感觉小玖是在敷衍他。 …… 从风华之地到拂晓宗，坐个飞机即可，也就是吃个飞机餐的功夫便能落地。 可岑鹤川一行临走之际，还是装模作样的来了一趟风华之地。 彼时，岑鹤川紧紧握住白禾的手，皮笑肉不笑道： “感谢司主对我此行的支持。” 白禾不着痕迹的甩开岑鹤川的手，他笑眯眯回道： “岑总这话客气了，风华之地也没做什么。 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只派了金芜跟着您，这真不算什么大事，你不用记在心里。 当然，我也不会记在心里的。” 闻言，岑鹤川握住白禾的手越发施力，他倾身向前，附在白禾耳侧，轻声道： “司主还是要记在心里的。 放心，就算你忘了，我不会忘记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我们岑家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白禾拍了拍岑鹤川的肩膀，不疾不徐道： “鹤川，到出发的时间了。” …… 临行时，金芜一直跟在岑鹤川身侧，黑色冲锋衣，黑色鸭舌帽，头微垂。 手掌从袖口中露出半截，骨节分明，滑腻的皮肤上隐隐能看到青筋。 他默不作声的样子，无端生出几分冷肃，倒也不似平常那样窝窝囊囊。 今天现场有许多人，风华高层有之，世家子弟有之。 许多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岑先生后面那个是金芜，13组的废物。” “有趣的是，我听说岑先生带金芜去了三千繁华境，想给他挑一把趁手的武器，说来也是可笑，没一把武器选择金芜。” “这还不是在情理之中，谁都不愿意找个废物当主人吧。” 岑鹤川在前，金芜在后，待两人踏出风华之地的风华楼。 风华楼内忽然有异响，金芜回头看去。 只见风华楼那庞然大物开始颤抖，摇晃。 天空飞鸟仓皇逃窜，周边花草树木开始蜷缩枝叶。 而金芜向来柔软又薄弱的精神开始躁动，血液流淌的越来越快。 甚至金芜咬破舌尖，想去品尝那一丝血腥味。 大家细细分辨，才发现异响属于剑的嗡鸣。 13组，桃小玖坐在窗边，侧首向窗外看去。 他不解的向温璟请教： “老师，风华楼的地下有什么呀？ 我听到老树在骂，老树树根已经拦不住那个东西。 那东西要飞出来的话，会不会乱砍砍到咱们？ 咱们要不要躲一躲。” 温璟拽了拽皱巴的衣角，温吞道： “不用躲的，那是一把剑，就算那剑把风华砍了个遍，也不会砍到我们这里。 因为就是我把那剑埋在风华楼地基下的。” 桃小玖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道： “老师，怪不得小黑说你年纪大。 这风华楼都建楼80多年了，你往风华楼下埋剑。 那你少说也得百十来岁了。” 想到这里，桃小玖恭谨道： “老师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抢泡面了。”毕竟温璟这个年纪，真的是吃一顿，少一顿。 温璟依旧在笑，只是笑得阴恻恻的： “哦……小黑说我老？小桃子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桃小玖随手一揽，一朵小花赫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小跑两步，将小花别在温璟耳边，笑得特别乖： “怎么会呢，我老师长得这么年轻，才不会老。” 温璟冷笑，转身离开。 待温璟离开后，小紫从帐篷中钻出个头。 她看着桃小玖，不由感叹道： “小桃子你嘴是真甜，还有眼力见。” 桃小玖煞有其事道： “当然，主要是温老师我打不过他，他还能给我兜底，可是要好好哄着。” 说话间，桃小玖注意力再次被窗外吸引走。 窗外，风华楼，剑的嗡鸣声越来越大，俨然已经按捺不住。 忽然，“铮”的一声闷响，一道黑红色光芒冲出风华楼。 顿时，剑意凛然，杀意四起。 仅仅是剑意，便让人仿若置身挥剑相向，血液喷涌的战场。 那黑红光芒游走，好似在宣泄这么多年被埋的苦闷。 最后，它悬于风华楼正上方，威风凛凛，雄视天下。 大家也真正看清那黑红光芒的本真模样，是一柄长剑。 那长剑好似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睥睨着扫视众人。 最后，它俯身下冲，停留在金芜面前，正确来说，要比金芜高半个头，很是骄傲。 金芜仰头看剑，剑又逼近一寸，光芒更盛，好似孔雀开屏。 金芜茫然无措，这风华楼出来的剑…… 想到这里，金芜看向白禾。 白禾抱臂靠在柱子上，他平静无澜道： “既然它选了你，你就收下吧。 你不收也没人要它……” 白禾话间，那剑好似破铜烂铁。 然而下一秒，白禾已然直起身子，他面色沉静，带着司主的雍容华贵。 他声音不大也不小，生平第一叫了金芜的名字： “金芜，你面前这把剑名为破军。 因为杀孽太重，被一个人埋在风华楼底，用风华楼镇着。 今天在你临行之日，它冲破禁锢，选你为主，那你就带它走吧。” 闻言，金芜缓缓伸出手，那剑自发到了金芜掌心。 金芜手握剑柄，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能感受到破军的杀伐，也能感受到破军的孤独。 金芜笑了笑，不似以往那样拘束，他对破军道： “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 剑又嗡鸣，有些清脆。 随即破军再次化为黑红色光芒，消失在金芜的掌心。 …… 第28章 小桃助理 那天破军现世，在整个术士界传了好久。 这要从百年前说起。 百年前，整个术士界、冥都乱成一锅粥，天天打打杀杀。 当年据闻有一个人，名叫温小柔。 身材纤细，面容俊秀，隶属风华之地，却从来不服风华之地的管教。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拦他路他就杀谁。 疯得很，嗜杀得很。 谁也说不清温小柔到底是靠哪一战成名。 只知当年温小柔扛着一把剑，剑名破军。 他扛着破军横扫千军，真所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当时半数魑魅魍魉、术士都被斩于破军剑下。 后来混乱平息，破军不想再跟着温小柔。 究其原因，是温小柔遇到破军之前还有一把剑，那剑已认主，后来那剑又断了。 在温小柔的心里，那是他的第一把剑，温小柔是有些钟情的。 破军有自己的剑格，有自己的意志。 它会忠于它的主人，也要求它的主人绝对忠诚于它。 显然温小柔是做不到的，好在温小柔对破军早就坦诚过往。 所以破军答应陪温小柔，不过只能够陪他走一段路…… 温小柔也承诺破军，会为他找到真正的主人。 后来术士界混乱止息，温小柔自此封剑。 破军杀孽沉重，不好封藏。 是以，温小柔将破军埋藏于风华楼楼下。 岁月流转，破军长眠，温小柔不知所踪，或许也忘记了他向破军许下的承诺。 但百年流转，温小柔杀名依旧。 …… 金芜离开那天，风华之地围观的众人诧异万分。 那么血腥残暴的一把剑，竟然选了最为懦弱的金芜，真是世事难料。 金临听到这事时，正与友人喝着下午茶。 面对友人问询，金临讶然到好久未曾说话。 不屑，嫉妒……心里千回百转，最后他只是故作担忧道：“也不知道阿芜控不控得住破军，希望不要被反噬才好。” …… 金芜离开后，一向被人所轻视甚至是忽视的13组，一度冲到风华之地的视野之中。 13组门前经过的人都比平常多了些。 那些人通常会探头往13组看上一看，随即发现里面都是老弱病残。 温璟捂着腰，慢吞吞的擦玻璃，甚至你能感觉他的腰在嘎吱嘎吱，好似骨质疏松一般。 一个小道士盘腿坐在窗台上晒太阳，头顶插着一朵小花，手里拿着一包薯片。 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嘎吱嘎吱，间或还要吮吸一下手指上的佐味料，看着有些稚气。 边角还有一个帐篷，据闻里面住着一个比金芜还要社恐的小姑娘。 据说小姑娘连话都不敢大声讲，当然这些只是传言，因为并没有什么人见过那小姑娘。 大家路过13组，看上一看，再纷纷幸灾乐祸的摇头。 这13组，真是走了狗屎运，这么一个组，好似风一吹就能散在空中。 也是这一天，桃小玖本来是开开心心在窗台上晒太阳，外加混吃等死，舒服得不得了。 这时，13组的门被敲响。 桃小玖扯着嗓子道：“进。” 门被打开，阿折规规矩矩站在门外，面色严肃的看着桃小玖。 桃小玖皱眉，随即他捂住耳朵，哀戚的跑到帐篷外叫门。 “小紫姐姐，可以救救我吗？我要被坏人抓走了。” 帐篷一道懒懒的女声传来：“不救。” 阿折已然走到桃小玖身边，他一板一眼道： “桃小玖，我代人事部通知你。 正式聘用你为司主助理，今日报到。” 桃小玖朝着阿折伸出自己白皙的十根手指头： “你看我，食指不沾阳春市，啥都不会做，连个excel表都做不好，咖啡也不会泡。 13组都是是坐吃等死的废物，这个众所周知。 白禾找我做什么助理？他有病吧他。” 阿折表情没有丝毫起伏，而是一本正经的为桃小玖解释： “因为风华之地和岑家现在处于合作期。 13组的金芜跟在岑先生身边保护。 为了之后与岑家合作更加方便，所以这一阶段要找同为13组的你作为助理。” 桃小玖反驳道： “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吗？ 还是你们要拿我做人质？要是那个岑鹤川不听话，你们就用我的安危威胁小黑。 要小黑一剑抹了那个姓岑的脖子。” 阿折很是严肃道：“你不要把人心想得太险恶。” 桃小玖翘着二郎腿道： “你回去问问你们老大，他心里怎么想的。 他可是一肚子的坏水，是险恶鼻祖。” 说到这里，桃小玖反应过来，他询问阿折： “13组又不止我一个，找我做什么助理？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不好还能咋呼。 肯定不是做助理的料。” 不知何时，白禾出现在桃小玖身后，他悠悠道： “因为你是最好欺负的那个，而我和你拥有同样的优秀品质。” 桃小玖回头，疑惑看向白禾：“什么优秀品质？” 白禾坦言：“欺软怕硬。” 这时帐篷懒懒的女声再次传来，这次带着点恼怒： “好吵，青天白日的，都不睡觉吗？” 白禾淡声道：“这就离开。” 说着，白禾反手捂住桃小玖的嘴巴，然后不紧不慢的将这个噪音源头带离13组的教室。 阿折跟在二人身后，有些不解。 他一直以为13组全员上下没有任何脾气，只有后面来的这个桃小玖，性子有些嚣张，会主动维护自己的权益。 然而司主刚刚说桃小玖是最好欺负的那个。 确实帐篷里的那道女声，听着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和外界传言的“不敢说话的小姑娘”根本南辕北辙。 白禾提拉着桃小玖，一路无视众人目光，直接坐着电梯来到风华楼33楼。 阿折紧随其后，进到办公室后，阿折熟练从桌上文件夹找出合同递给桃小玖。 未等桃小玖看清合同内容，白禾拿起桌上笔筒中的笔刀，朝着桃小玖食指浅浅划了一道。 血液从伤口慢慢渗出。 桃小玖好大的不开心，还未等他出声反驳，白禾已经抓着他的食指，朝着合同上按了下去。 桃小玖瞠目结舌：“你这算是强买强卖！” 白禾点头：“确实，但你没处说理。” 桃小玖认命一般，但他依旧为自己争取权益： “工资呢？怎么给？” 白禾：“你在我这里没有正式编制，算是实习生。 而且你没有工作经验，又好吃懒做。 所以不能按风华的实习工资给你，只能按照市场价给。 4000块一个月，前三个月八折。 要是能转正的话给你发5000。” 桃小玖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自己巴掌上的五根手指，万分不满： “白禾你这么穷的吗？ 岑鹤川一天给小黑100万呢，怎么到我这就4000还要打八折。 亏你还是个司主，抠门死了。” 白禾也不恼： “岑鹤川是自己掏腰包，为的是私事，不走公司账，他花多少钱都不算亏。 而我是个奸商，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会花。” 桃小玖越来越恼： “那我也不会只值4000，打完折3200，我拿个算命幡出去招摇撞骗，一天都能赚3000. 我是有真才实学的小道士。” 白禾点头，附和道：“对，怕鬼的小道士。” 桃小玖嘴唇一抿，转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询问白禾道： “我这些天也恶补了术士界的八卦。 据说那个姓岑的傲得很，为人非常矫情。 他为啥接受我家小黑保护他，他不会把我们小黑卖到拂晓宗吧？” 白禾意味深长道： “不会，岑鹤川直截了当的接受金芜，是因为岑鹤川是个颜控。” 桃小玖面色古怪： “我明白了，岑鹤川是个变态。” 白禾瞟了桃小玖一眼：“你是怎么解读出这个结论的？” 桃小玖：“你字里行间就是在暗示岑鹤川是个变态，垂涎我家小黑美貌，我又不傻，这点话还是能听出来的。” 第29章 与白禾斗其乐无穷 不知从哪天开始，大家发现白禾身边多了个“助理”。 助理是13组的桃小玖,他总是一身素色道袍，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提着一瓶冰镇饮料。 不情不愿的跟在白禾身后，宛若被绑架一般。 大家猜测，肯定是白禾司主悲悯，看不得13组这么烂泥扶不上墙。 于是亲自出手扶一扶，金芜已经走了，那就把这个小道士带在身边提携。 桃小玖上班的第一天，他迅速搞清了33层人员构成。 噙着一张笑脸，桃小玖将所有人贿赂了个遍。 当然所有人不包括白禾和阿折，这两个属于冥顽不化的。 打开双肩包，桃小玖送这个姐姐一罐加了草木精华的面霜，送那个姐姐一张养神安眠的符咒。 送这位大哥一瓶苏十肆酿的桃花酒，送那位大哥一瓶治肾虚的丹药。 他长得讨喜，送了一大圈，大部分人都能打破桃小玖来自13组的成见。 只有少部分，依旧对桃小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桃小玖决定放弃这批群众，不再感化他们，毕竟桃小玖的耐心实在有限。 在基层群众中赢得乖巧、可爱、和善的印象后，桃小玖同时不忘发扬当代年轻人的优秀品质。 踩点上班、带薪摸鱼，顺便他乐于反驳白禾的一切提议。 桃小玖虽然看着智商不大在线，但是能够反驳白禾的场合，他的智商总能快速回归。 即便没有学过商业管理，也没学过怎样平衡术士世界。 但是桃小玖歪理邪说一堆，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并且头头是道，也算是给白禾添了不少乱子。 白禾想按照规矩惩罚桃小玖。 桃小玖总是趁着人多的时候，眨巴着一双清白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道： “司主，都21世纪了，都说风华之地与时俱进。 我见人家连城司主天天走在时尚前沿，特别开放。 我不晓得你这边连意见都不能提，是我的错，以后我有观点不会乱发表了。” 桃小玖是硬生生的想给白禾扣上“昏君、暴君”的名声。 往往这时，白禾通常会不为所动的看着桃小玖，然后留下一句：“阿折，扣他工资。” 桃小玖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特别忧愁道： “再扣都低于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了。 白司，我是从山里来的。 1000多真的不够我吃饭，我已经吃了20多天泡面了。 有的时候连泡面都吃不上，只能吃1块钱两个的馒头。” 桃小玖这几天已经打听清楚，这33楼员工，多是世家大族的术士。 不仅家里有钱，而且工资也是拿的年薪，就没有像他一样，工资4000还要打八折的。 所以这番话桃小玖是故意说出来的，他想让大家知道白禾多么过分，竟然压榨他这样一个年轻人。 最后，桃小玖红着眼角怯怯道： “司主，你别看我长得瘦，但是我真的吃不饱，我每天晚上都被饿醒，能别扣我钱吗？” 桃小玖哪怕看着难过到摇摇欲坠，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大到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些近日和桃小玖交好的姐姐都开始心疼这个孩子，咋就能吃不饱饭被饿醒呢。 看来这事白司做的真是太不地道了。 见给白禾泼上了脏水，桃小玖掩面的掌心下唇角已然勾起。 至于他为什么敢这样嚣张，究其原因，他知道白禾这种无利不起早的玩意儿，找自己当助理肯定是自己有利用价值。 白禾肯定不会因为芝麻大的小事捏死自己。 桃小玖他是一个知道边界在哪的人。 但也正因为他知道边界在哪，知道安全区在哪，他会在其中疯狂蹦跶。 不过任由桃小玖怎样蹦跶，白禾依旧无动于衷，他唤来阿折： “阿折，照旧扣工资。” 说着，白禾淡淡瞟了桃小玖一眼：“之后，我供你吃饭。” 桃小玖眼睛一黑，直想拒绝，白禾吃的那根本就不是人吃的玩意。 天天中午两片面包夹一生菜叶子，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他对着白禾讪笑：“能换成餐补吗？” 白禾：“不能。” …… 日子依旧鸡飞狗跳，金芜和岑鹤川到达拂晓宗。 与此同时，拂晓宗也有人拖着行李箱，走出宗门，去往风华之地。 彼时是午休时间，白禾依旧在办公室吃着枯燥的面包片。 办公室门口，据闻“总被饿醒”的桃小玖支着一口小锅，喜滋滋的煮着重辣牛油火锅。 整锅的肉，看不到几片菜叶子，实在是愧对他那一身清正道袍。 这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桃小玖夹菜的手微顿，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两人并肩走来，那两个人都是皮相绝佳的。 左边那个身量很高，白衬衫扎进牛仔裤中，显得肩宽腿长。 他一双丹凤眼狭长，看人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逗。 你觉得他要勾引你，但他整个人却散发着孤高的疏离。 右边那个人看着年纪小一些，五官玲珑秀致，眉梢稍稍上扬。 看着有些不好相与，貌似事情很多。 两人渐行渐近，桃小玖继续垂头吃饭。 他能够感觉到，这两个人的灵力都很强。 特别是高个子的那个，强到让人有压迫感。 桃小玖垂着头，缩着肩，呼吸浅淡，一片一片夹着肉，动作都文文气气。 他也并非全然莽撞，知道哪种情况不要惹是生非，要夹着尾巴做人。 然而他现在处境实在有些明晃晃的扎眼： 冷硬且富科技感的办公场所，白禾办公室门口，摇摇欲坠的小桌，咕嘟咕嘟沸腾的火锅，以及头上簪花的小道士。 这一切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突兀…… 第30章 扫荡一空 从小在山林间奔跑的孩子，对危险的感知度也要更高。 但桃小玖还是夹起锅中恰到好处的黑毛肚，安安静静的咀嚼。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桃小玖桌前，个子稍矮的那个男生伸出手指扣了扣桃小玖的桌沿。 桃小玖茫然抬头，宛若盲人一般，他手在桌子上乱摸，摸到一副毫无度数的护目黑框眼镜。 他戴上眼镜，好似世界终于清明一般。 桃小玖看向桌前男生，怯生生问道： “您好，有什么事吗？” 苏安看着桃小玖粗糙的道袍，以及道袍溅上的油点，嫌弃的皱了皱眉： “白禾呢？在里面吗？” 桃小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白总在里面的。” 得到答案，苏安不再去看桃小玖，而是扯了扯一旁向明庭的袖子： “明庭哥，走了。” 仅仅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苏安就等不及的将门打了开，看样子是随心所欲习惯了。 许久未见白禾，苏安高兴得甚至有些聒噪： “白禾哥，好久没见了，我可想你了，你有没有想安安？” 门未关，声音一字不差的传到门外桃小玖的耳朵中。 桃小玖继续抬筷吃火锅，他还捏着嗓子无声学道：“有没有想安安~~咦~。” 办公室内，见无端冲进来两个人，本来进行视频会议的白禾眉心微拧，但还是静无波澜对下属道：“今天先到这里。” 他抬头看了眼苏安，礼节性的点了下头。 转而看向向明庭，向明庭已经自发的栽倒在沙发里。 长腿交叠，手拿手机，不知和哪个情人花言巧语： “嗯，宝贝儿，我后天就到华市了。 当然是特意来看宝贝儿你的了。” 电话挂断，向明庭又给另一个宝贝儿打电话： “对，宝贝儿，我明天上午落地华市。 我们咖啡馆见。” 收起手机，向明庭玩世不恭的看向白禾： “老白，我只有今天一天时间留给你。” 白禾目光又放在电脑屏幕上，眼睛都没抬： “一天都不用留。” 被忽视的苏安有些不满，但他还是挤出笑脸，找准机会将手上餐盒送给白禾： “白禾哥，你工作那么辛苦，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我给你从饭店点了你爱吃的东西。” 说话间，他看到白禾桌上未拆封的三明治。 又想起门口那小道士涮着火锅，大快朵颐，顿时火大。 苏安指向门外，询问白禾道： “白禾哥，门外那个是谁呀？他懂不懂礼貌？见客人来不起身打招呼，还在那吃东西。” 白禾单手托腮，看向门外，忽然恶劣的勾了勾唇角，转而又挂上一张关怀的面孔： “他啊，我的小助理。” 说着，白禾音量微微放大，招呼桃小玖道： “小玖，苏少从五星级酒店带来了饭菜。 过来一起吃，说过要养你的。 之后可别和旁人说我饿着你了。” 这话说的，实在引人遐想，让人容易误解。 向明庭、苏安已经双双看向门外。 门外，桃小玖一手拿着筷子往嘴里送肉，一手拿着手机划拉着。 手机屏幕的搜索栏中赫然打着“明庭、白禾。” 刚刚他有听到“明庭”这个名字，搭配着白禾搜一搜，他倒是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可浏览器还没反应过来，白禾就开始在里面阴阳怪气。 桃小玖起身，慢吞吞的往办公室挪。 他能够感受到来自向明庭颇为玩味的目光，也接受到了苏安恼火的情绪。 但是这又如何，这里是白禾的办公室，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俩人又不能对自己做啥。 是以，桃小玖又轻松了起来。 桌上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不要命的勾引着桃小玖。 桃小玖羞赧的对着一旁苏安笑了笑。 然后袖子一抖，他从宽大的道袍里掏出一个大大的购物袋。 随即，桃小玖动作麻利的将桌子上的食物装进袋子，想着有外人在，白禾肯定不好意思太过吝啬。 是以，桃小玖装完饭菜后，还将爪子伸向白禾桌子上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茶叶、以及桌上几颗色泽鲜艳的果子。 甚至连唯一遗留的三明治都没放过。 虽然桃小玖嫌弃那三明治，但装进袋子也就是顺手的事。 要知道13组一向穷，貌似温璟最近减肥，就喜欢吃这些三明治之类的，可以让温老师就着泡面吃。 将东西打包好，桃小玖双手提着袋子，像模像样的朝着白禾道谢： “谢谢司主，这些东西够我吃两天了。 这两天我饿不到了，但还是希望司主给我涨涨工资，一个月1000多真的不够我吃饭。” 闻言，向明庭看了看门外依旧咕嘟咕嘟的小火锅，转而又看了看白禾空荡荡的桌子，不知这世界有几分真假。 第31章 撞脸 桃小玖的表现是木讷的，有着小人物的谨小慎微。 可他又好似不懂人情世故一般，将白禾桌上吃的全部带走，动作甚至是利落的。 所以向明庭看桃小玖，身上带着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傍晚时分，风华之地某间待客的客房。 苏安一边指使生活助理收拾着东西，一边与向明庭吐槽道： “白禾哥真是的，怎么招了这么一个助理，一点规矩不懂。 把他放门口干嘛？当看门狗吗？ 看门狗还能帮着主人咬人呢，你看他贼弱，能干个啥？” 越说苏安越生气，他抬头看向向明庭： “明庭哥，你帮我查查，那小道士出自哪家？ 我非得命令他家长带回去好好管教一下他。” 苏安年纪虽然不大，但因为出身显赫，许多长辈他也不放在眼里，依旧是颐指气使。 彼时，向明庭手指正在平板上划拉着，他看着屏幕上的内容，不紧不慢道： “桃小玖，据说是孤儿，由青要山一道士抚养长大。 现在归属于风华之地第13组。” 苏安不屑的撇了撇嘴： “青要山，那山不是盛产脏东西吗？ 白禾哥怎么能收这种人当助理。 还有13组，怎么没听过？” 向明庭：“据说是风华之地最弱的小组，没怎么接过任务，所以没怎么出现在公共视野。” 苏安忽的笑了出来，有点骄横： “这么一个小道士，就算凭空消失，也不会有人注意吧。” 向明庭抬眸看了一眼苏安，颇具兴味的问道： “那小道士又没惹你，你讨厌他干什么？” 苏安眯着眸子道： “先不说他不守规矩，把我送给白禾哥的东西吃光了。 就说他能坐在白禾哥办公室的门口，仅这一点我就不能容他。 明庭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白禾。 况且，你有没有觉得那道士的脸……长得和我有点像。 我不喜欢撞衫、更不喜欢撞脸。” 确实，桃小玖和苏安的脸有些相似。 只是桃小玖长相更偏向于自然的灵动。 而苏安则是很标准的精致，终归是差了些意思。 向明庭看了眼苏安的脸，轻笑一声，不知几分真假道： “那小道士长得没你好看，倒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苏安无所谓道： “反正我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从小到大都是。” …… 与此同时，13组。 食物摆了一桌子，温璟抬着筷子久久不落：“我还是喜欢我的泡面。” 桃小玖蹲在椅子上，一手拿碗，一手夹肉，利落的干着饭。 嘴里还不忘呜呜啦啦： “那个，所以呢，老师。你还没告诉我向明庭和苏安是谁呢。” 温璟倒上一杯清酒，目光所及之地是远远方： “向明庭，拂晓宗，少宗主。 据说他觉得少宗主这称呼过于中二，所以旁人都叫他向少，或者向总。 至于苏安，那是世家大族娇纵长大的小少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性子也就自我了一些。” 桃小玖头上小花乱晃： “这风华之地随便揪出来一个都出自世家大族，不说别人，小黑不就是吗？ 那个苏安有什么特别的？” 温璟继续道： “苏安出自苏家，苏家从古至今都是画阵的。 阵法大家不知出了多少。 特别有一种阵法，只有苏家会画。 那是犹如地基一般的阵法，只要那阵法在。 阵法之下的土地便稳若泰山，相当于守护大阵。 许多家族选择族址的时候，都会请苏家过去画阵。 包括风华之地与拂晓宗，都布着苏家的阵。” 桃小玖夹菜的手一停，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温璟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桃小玖回神，到底是少年意气，狂得很： “画阵这个东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认识一个人，画得也很好，约么也不比那个苏家差。 那个苏家有什么值得尾巴翘到天上。” 说着，桃小玖忽然止声，苏家？他咂摸了一下，不再说些什么。。 温璟继续温声道：“苏安尾巴确实翘到了天上，苏家这辈，苏安年纪小，也就对他纵容了些。 苏家旁的人，还是有个正常的样子的。” 桃小玖好大不爽：“切。” 拿着筷子在自己碗里这戳一下，那戳一下，桃小玖双手托腮，他问温璟道： “温老师，你可以教我打架吗？像小黑一样，我也想变得好厉害。” 温璟伸手，捏了捏桃小玖细瘦的胳膊，忽的笑了： “小桃子，不是我不想教你。 只是你之前学过别的东西吧，虽然至今为止，没见你用过……” 桃小玖目光变得凝重，复又放松下来，他讷讷：“老师……” 温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你不用告诉我你学过什么。 只是我想说你学的东西与我这边的有些南辕北辙。 学好你本该学的，心思不要过于庞杂。” 桃小玖垂头：“谢谢温老师。” 温璟继续道： “而且，你这孩子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杀伐气。 你山上的那个师父应该是很爱你，你生长环境也很轻松。 小桃子，你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学不了我那套东西。” 桃小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嗯，山上的病秧子师父很喜欢我，是他把我养大的，他养盆花都养不活的。”却把自己拉扯到到大。 最后，温璟对桃小玖道： “小桃子，既然你叫我老师，我还是有些东西要教给你的。 例如，白禾是个心思很深的人。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意图。 就像你面前这一桌子的菜，你要想想白禾为什么要让你带回来。” 第32章 打呀打 次日，阳光依旧明媚。 桃小玖道袍昨天溅上了油渍，洗完还没晾干。 是以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长t，烟灰色裤子，长发拢成低马尾。 别在耳后的小花竟然成为全身唯一一抹亮色。 显得他那张脸失了几分可爱，增了几抹艳色，看着气质都沉稳了不少。 然而当桃小玖从背包中掏出一根冰淇淋，一切又原形毕露，他貌似一直是这个德性。 桃小玖打一高高建筑旁路过，准备去白禾那打卡混日子。 然而那巍峨建筑中，6楼，苏安正倚在窗旁，垂眸往楼下看。 忽然间见桃小玖形单影只，边走边吃。 昨日因桃小玖一直垂头而没大看清的脸，今天在6楼反倒看得更加清晰。 桃小玖的脸好似比苏安想象的要更加漂亮。 苏安忽然眯了眯眸子，眸底闪过一丝戾色。 他是苏家小少爷，想做什么就要做，反正他的背后有苏家。 苏安抬步，大步流星走出房间门，直奔楼下。 楼下，桃小玖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冰淇淋，冰淇淋吃完最后一口，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他转身准备离开时，骤然眸子低垂，瞳孔收缩又放松下来。 桃小玖迅疾往一旁让了半步，然后伸腿去绊身后那人。 苏安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差点跌进垃圾桶里。 桃小玖却又再次伸手，将苏安拽了回来。 苏安站定，眸中已经都是恼羞成怒的憎恶。 一开口更是高高在上的诘责：“你会打架？” 显然，今天的桃小玖与昨天的桃小玖是全然不同的。 昨天桃小玖身上像笼了层纱，气场很弱，收敛着，瑟缩的。 今天的桃小玖身上却是明朗的，张扬的，生命力盎然的。 这会，桃小玖确实有点原形毕露，他没好气道： “拜托，这里是风华之地，哪个不会武道，合着我就该啥都不会呗。” 桃小玖向来打架还算灵巧，一般人也都打得过，所以他在青要山很是嚣张。 下山见到了些稍微厉害的，打不过了，也深谙该怂就怂的道理。 但是苏安并非“厉害点”的，他从小被养得精贵，扛不住修习武道的苦。 拳脚功夫学了个皮毛。 也是靠家族爱护，总是精心护着他，纵着他，所以苏安嚣张了好多年。 长大之后更是，谁不知道苏小少爷多金贵，所以哪怕被苏安欺辱，那些人也只是忍气吞声算了。 可桃小玖不一样，桃小玖昨天忍苏安，以为只要忍那一次就好。 但是苏安出现的稍一频繁，桃小玖那点可怜的耐心就已经用尽。 更何况，他发现苏安刚刚要对自己下死手。 若是平常，桃小玖为了13组，也能一忍再忍，可是关乎性命，他的脸色也有些冷。 此时，苏安正伸出手指戳着桃小玖的胸膛，他趾高气昂道： “你还敢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修习武道又怎样？ 还不是青要山走出来的腌臜东西。 你信不信，今天我把你弄死在这里都不有人说什么，更不敢说什么。” 桃小玖挖了挖耳朵，满不在乎道： “呦，我的少爷，你打都打不过我，想把我怎么弄死在这？” 说话间，桃小玖见苏安伸手貌似想要结阵。 他一个飞扑，直接将苏安推倒在地，跨蹲在苏安身上，桃小玖抡起拳头就揍。 “你要结阵，那我就先打你了，我是被动先动手的，你可别哭。” 因为桃小玖认识，苏安刚刚结的是能要人性命的阵。 桃小玖觉得莫名奇妙，苏安这性子实在恶劣到可以，真是半点不把性命看在眼里。 那自己就好好教训一下苏安。 “嘭、嘭”两拳，桃小玖直接向苏安面门挥去，半点不留情面。 桃小玖：“打你喽！打死你。” 很快，苏安脸颊一团青紫，像是破了相一样。 打完人，桃小玖收拳，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坪上，他甚至还笑嘻嘻看着苏安的脸，讨嫌道： “你看，你的脸上要加点颜色才好看。” 桃小玖转动着手腕，若有若无的威胁着苏安，苏安一时也不敢动。 这时，不远处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苏安眼中的气焰又重新燃了起来，他恶狠狠的对桃小玖道： “这次你完了。不懂礼教的东西，竟然也敢欺负我。” 很快，苏安背后出现一队西装革履的人。 桃小玖笑容收敛，这队人眼生的很，看着装并不像是风华之地的人。 尴尬的朝着苏安笑了笑，桃小玖飞速起身，转头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道： “苏少，我先跑了，再不跑我就要被揍了。” 然而，桃小玖刚跑出去两步，就被人拧住胳膊就地擒拿。 苏安在其后不紧不慢的赶来，狠狠一脚踹到桃小玖腰上。 顿时，桃小玖感觉剧痛袭来，身体好似断开。 同时，桃小玖又暗暗庆幸，至少没被苏安踹成残疾。 很快，苏安抓住桃小玖的头发，不屑道： “就凭你也敢打本少爷，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阿二，拿刀子过来，我要把他打人的那手筋给挑了。” 桃小玖眼中这回是真的闪过恐惧，他拼命挣扎起来。 见桃小玖挣扎的厉害，苏安再次出声：“阿二，先布个禁锢阵，让他不要乱动。” 阿二依言，他手上结印，阵法初成。 可在阵法施加在桃小玖身上的那一刻，桃小玖衣领下有青色光芒显现，那光芒弹开阵法。 桃小玖衣领下的东西无比威严且高高在上的压制着苏家的阵法。 阿二竟然一时不敢再次动手，他本能的感到畏惧、想要臣服。 桃小玖也顺势往后退了两步，苏安目光复杂的看向桃小玖： “你脖子上带着什么东西？” 桃小玖下巴一昂：“要你管，我凭什么告诉你。” 随即，桃小玖想到了温璟昨天与他说过的话。 温璟说白禾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其目的。 摇了摇头，桃小玖脑子清醒了些，他看向满脸怒色的苏安，不紧不慢道： “苏安，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你也看到了，昨天白司对我多么体恤，给了我那么多吃的。 你如果没看到也就罢了，你看到了还这样欺负我。 你是想打白禾的脸？还是觉得你们苏家傲气的很？在风华的地盘杀风华的人也没有问题？” 闻言，苏安站在原地不动，似乎真的有些顾虑。 桃小玖稍稍松了口气，在苏安思考之际，桃小玖拔腿就跑。 跑出去不到10米，就见白禾款步走来，手里还提着一盒蛋糕。 貌似刚从外面回来。 翘了一下唇角，桃小玖径直跑向白禾，他一头扎进白禾怀里，张开双臂，毫不避讳的拥抱住白禾。 桃小玖伸手环住白禾的腰，头埋进白禾的胸膛，那是一个极为亲昵、暧昧的动作。 甚至白禾能闻到桃小玖身上干干净净的洗衣粉味道，以及若有若无的木香。 男孩子躯体柔软，行为暧昧。 可白禾却觉得桃小玖此时像个炮仗，只是没有被点燃，憋着劲等着爆炸呢。 他垂头去看桃小玖，像是话家常般问道： “怎么？这是要唱哪出戏？” 白禾话音刚落，苏安紧随其后便追了上来。 苏安在不远处看着，只见桃小玖弱不禁风的缩在白禾怀里，白禾正垂头对着桃小玖笑。 这一幕当真把苏安气得不轻。 另一边，桃小玖缩在白禾怀里，仰头对白禾笑。 他两个小小梨涡分外可爱，眼睛亮又明媚，看着天真烂漫： “白司，你想利用我？ 我师父从小就总说我长得不够聪明，所以我这人最讨厌别人把我当傻子。 我还心眼特别小，特别记仇。” 白禾不由笑了：“那是你师父的锅，不需要我来背。” 桃小玖：“可是苏安确是你的锅。” 待苏安走的足够近，桃小玖忽然抱着白禾哭哭啼啼道： “司主，哪怕你不能人道，我也喜欢你。” 不能人道？白禾笑容收敛，面无表情的看着桃小玖：“……” 桃小玖继续娇滴滴道： “你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还是你还在喜欢那个苏安苏少爷？ 但是如果他要知道你有病，他肯定会离你远远的。 毕竟你这病，你这病……不能让他快乐。” 说着，桃小玖泪眼婆娑的看向一旁，而一旁，苏安目瞪口呆的看着白禾与桃小玖。 桃小玖故作讶异：“苏安？你怎么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桃小玖擦着脸上眼泪，倔强道： “你听到我和白禾说的话了吗？ 既然听到了，那就离白禾远一点吧，他有病，他给不了你幸福的。” 此时苏安已经顾不得找桃小玖茬。 他一把将桃小玖从白禾身边拽开，转而自己挎上白禾的手臂，苏安一脸真诚道： “白禾哥，你就算有病我也不会嫌弃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白禾看着苏安挎着自己的手，面色是真的冷了下来，他淡声道： “苏安，放手。” 苏安摇头：“我不放，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刚刚桃小玖说了，你喜欢我，我都听到了。” 白禾掀起眼皮，看向一旁桃小玖。 桃小玖正双手抱臂，嘴里叼着一根刚揪下来的狗尾巴草，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 最后，桃小玖将狗尾巴草送给苏安，真诚道： “苏少，祝你和白司幸福。” 桃小玖态度极为自然，好似刚刚他没有打苏安，苏安也没有嚷嚷着要杀桃小玖。 而苏安见白禾在一旁，他心底再怎样憎恶桃小玖，也要维持自己宽宏大量的形象。 是以，他深吸了两口气，也没有说些什么。 …… 第33章 小桃花牌水仙 傍晚时分，白禾才堪堪甩开苏安。 很快，13组的门就被敲响。 温璟拿着保温杯笑眼弯弯去开门，却见白禾拿着一束狗尾巴草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口。 温璟喝了一口开水，温声道：“找谁？” 白禾温文有礼道：“拜访桃小玖。” 温璟指了指楼上：“他在阳台嗑瓜子。” 说着，温璟递给白禾一个垃圾桶：“你顺便把垃圾桶捎上去，瓜子皮一直哗哗啦啦从二楼往下掉。” 白禾不解：“温老师，他这么不讲卫生，你为什么收他做学生？” 温璟：“不是你把他塞进13组的吗？” 白禾继续询问：“那您有教他什么呢？” 温璟微微一笑：“我教他一个道理，那就是白禾司主心思深沉，斯文败类，人面兽心，要时刻防着。” 白禾回以微微一笑：“很好。” …… 二楼阳台，晚霞漫天。 白禾姿态优雅的坐在椅子上，他长腿交叠，膝盖上还放着一捧狗尾草。 一旁的椅子上，桃小玖赤脚蹲在上面，嘎吱嘎吱磕着瓜子，瓜子皮垂直落到垃圾桶里。 白禾：“所以呢？造谣我有病对你有什么好处？” 桃小玖咧嘴笑道：“开心，喜欢。 我琢磨了一下，你那么吝啬的人。 昨天对我好得出奇，把好吃的都给了我。 我觉得这值得我反思。” 白禾不急不躁道：“我并不吝啬，只是你的价值只值4000块。” 桃小玖：“那是你眼拙，不对，是眼瞎。” 白禾老神在在：“好，我眼瞎，可以告诉我你反思出来了什么？” 桃小玖：“我反思出来你不是好人，昨天却一反常态。 因为你想借机告知苏安，我是你手下的人，让他欺负我之前先思考思考，顾着点你的脸面，也算是给了我一道护身符。 这是其一，算你是个人。” 说着，桃小玖咬牙切齿： “其二，你就太不是个人了。 苏安应当是从小喜欢你，更爱缠着你，你被扰得不胜其烦。 这次苏安来了，你明面上表示欢迎，心里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于是，你借着昨天的机会。 故意向苏安传递你对我有着暧昧不清的态度。” 说到这里，桃小玖有些嘚瑟： “而我呢，长得好，性格好，当然会让苏安产生危机意识。 所以啊，苏安因为嫉妒我，就会没有时间去缠着他最喜欢的白禾哥哥了。 苏安性子恶毒，唯我独尊，他只能先花费时间来研究我，为难我，而你……” 桃小玖看向白禾，义正言辞的指责道： “而你，白禾，就乐得清静。 请你想想，我怎么可能牺牲自己让你清静？” 白禾已经在旁边笑了好久，最后甚至微微弯腰捧腹。 晚风吹拂，氛围莫名松散。 桃小玖不满道：“笑毛线笑？我说得不对吗？”如果自己叭叭说了一大堆还没说对，那真是丢死个人。 只是，白禾点头： “你说得都对，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自恋，觉得自己性格好，长得也好。” 闻言，桃小玖有些得意： “对呀，我不仅性格好，长得好，我还特聪明。” 他指了指楼下：“不信你看，苏安来了，他要向你表决心会对你不离不弃。” 白禾想让苏安不缠着他，那桃小玖偏偏要苏安死命缠着白禾。 谁让白禾算计他。 这会，白禾有些严肃道： “但你今天打了苏安，他约么不会放过你。” 桃小玖抓了抓头，显然也有些苦恼： “关键是我能打过他，一没忍住就……” 很快，桃小玖又为自己辩解： “还是苏安太弱，要是苏安和你一样能打，我绝对不招惹他。 我从来不招惹比自己厉害的。 对，都怪苏安弱。” 白禾目光怪异的看了桃小玖一眼，头一次见人把欺软怕硬说得理所当然。 第34章 我会保护你 同是一轮明月下。 桃小玖在嗑瓜子，而金芜却端坐在冷夜之中。 拂晓宗，某会客室。 岑鹤川老神在在与向明堂签了一份合同。 这合同并不是那么平等，岑鹤川显而易见的吃亏。 向明堂朝着岑鹤川伸出手来：“岑总，合作愉快，没想到您真会签这样一份合同。” 向明堂语气是客气的，但态度有种不言而喻的高傲。 因拂晓宗制定着各种规则，哪怕富有如岑鹤川又怎样？今天不还是签了这亏本的生意。 然而岑鹤川只是嗤笑，他轻轻瞟了向明堂一眼，无所谓道： “那你想象力太匮乏了。 岑家有钱，我也有钱，有钱到你难以想象。 什么样的合同我都签得起。” 语毕，岑鹤川起身，目中无人的向外走去：“走了，外面有人等我。” 门外，风寒露重，冷硬木台上，金芜直身跪坐。 他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一身白色长袍，白色绸缎束腰，显得金芜越发清瘦。 金芜很少穿白，风一吹过，温温柔柔。 然而他膝上却放置一把漆黑长剑，长剑煞气逼人，与金芜的柔和截然相反。 见金芜垂首跪坐在那，安安静静，比高悬于天上的月色还要美。 岑鹤川先是看了半刻，回过神后他大步流星走到金芜身边，将人拽起。 岑鹤川好大的不乐意：“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金芜清秀的眸子闪躲了下，小声道： “也不算跪，是坐着。刚刚接待的人说在拂晓宗都要这样坐着。” 岑鹤川：“你又不是拂晓宗的人，不用鸟他们。” 这时，向明堂也从会议室走了出来，他显然听到了岑鹤川的话，不过他依旧装得一脸和颜悦色。 越过岑鹤川，向明堂淡淡扫了金芜两眼，他不由不屑的摇了摇头。 金芜其人，还真如听说的那样，瘦弱、胆怯、腼腆……一直垂着头，似乎特别容易受惊。 向明堂故作关心看向岑鹤川： “岑总，以您的地位，找一个稍微差不多的保镖不难。怎么找了个……啧啧……” 说着，向明堂奚落的看了金芜一眼，继续道： “算了，岑总，不说了。 您看我身后这个怎么样？” 从向明堂与岑鹤川签合同开始，他的身后就一直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魁梧，不苟言笑，一直警觉的观察着周围。 向明堂向岑鹤川介绍道： “我身后这位叫老七，武道位列我们拂晓宗前三。术法修得也不错。 岑总要是不嫌弃，你到访拂晓宗这段日子，不如我把老七派给你，让老七保护你。” 岑鹤川淡淡扫了眼老七，十分不给面子道： “我嫌弃，你的人长得太丑，我只喜欢漂亮的。” 向明堂手握成拳头，面上却依旧微笑。 一直未做声的老七开口：“长得好看的不一定好用，有些人连头都不敢抬，真给我们修武道的丢脸。” 岑鹤川毫不在意的搭住金芜的肩膀，他讥诮看向老七：“长得好看就行。” 语毕，岑鹤川吊儿郎当的挂在金芜身上，朝着金芜耳边吹气： “走了，饿了，带你去吃烤牛肉。” …… 月光冷白，树影婆娑，岑鹤川与金芜相伴而行。 岑鹤川忽然止步，他拽过金芜，勾起金芜下颌，拂开金芜额前碎发。 金芜一双清亮的眸子露了出来，岑鹤川看着金芜眸子，痞里痞气问道： “你一直不抬头，能看到刚刚那两人长成什么样吗？” 下颌被钳制住，金芜十分的别扭，但他还是认认真真道：“看得到的。” 岑鹤川开心了，他拖着调子道： “看得到就好，今天那两个人欺负我，逼着我签不平等的合同。 你要记住那两个人的脸，好给我报仇。” 金芜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我？给你报仇吗？” 岑鹤川笑着逗弄道： “对啊，我不会打架，你会。 你又是我雇来的，难道你不想保护我？还是你想在我这白拿钱，一天100万呢。” 金芜正色，月光将他的眸子映得清凌凌的，他向岑鹤川承诺：“我会保护你。” 岑鹤川有些怔愣，忽的，他伸出手指捏了下金芜耳垂，觉得心里软软的。 岑鹤川鬼使神差开口： “金芜，我知道风华之地给了你别的任务，不喜欢不用做的，我可以为你兜底。” 金芜却笑了笑，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可是，那是我的第一个任务，只能自己兜底。” …… 风华之地，夜色幽深。 苏安在镜子前站了好久，镜子里，他脸颊淤青格外显眼，衬得他目光都有些阴森恐怖。 狠狠的踢了下墙角，苏安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他一张口分外委屈： “大哥，我被人打了，他知道我是苏家的人还打我，你得给我撑腰。” 电话那边，苏淮正满脸冷肃的整理着资料，他冷声问道： “小安，是不是你又在外面犯浑了。” 苏安愈发委屈，撒泼耍赖，声音都带上哭腔： “大哥，是我被打了。 这里是风华之地，我也知道做事要收敛点。 可我一收敛，就有人打我，还是山里来的臭道士打的我。 哥，我不管，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堂弟，我妈妈还为了家族早早不在，你要为我做主。” 苏淮揉了揉鼻翼，无奈道：“知道了，你之后行事也要谦逊点。” 第35章 宴会 正逢周末，桃小玖休息。 他把小紫拽出帐篷，拿着最近赚到的1000多块钱带着小紫去做指甲。 商场中，桃小玖指着价目表对小紫道： “小紫，我们做那个999的，留300块吃饭，再留4块钱坐公交回13组。” 小紫看着桃小玖手机里的余额，平静无波道： “你的卡里还剩12块1毛。” 桃小玖想了想：“1毛钱？1毛钱不好处理……呀，我知道了。我们可以称12块1的鸭脖，可好吃了。” 小紫：“好。” 做指甲的小姐姐目瞪口呆看着桃小玖与小紫： “一定要分文不剩吗？” 桃小玖大手一挥：“分文不剩，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们就要那个最贵的套餐。” …… 与此同时，13组的门被敲响。 空巢老师温璟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毫不客气的接过白禾手中一箱袋装方便面： “来都来了，怎么只带了一箱袋面，怪不得小桃子说你抠门。 下次记得带桶面，这样我不用洗碗。” 白禾温文有礼道： “温老师，这箱面走的风华公账，算作招待费。 每一分钱都要花的有价值的，如果我私人出钱肯定给你带桶面。” 温璟再次重复：“小桃子确实没说错，你的确抠。 既然这箱面走的是公账，那想必你找来13组也是为了公事。 真不知道这一箱面，能让我们13组为你做什么，现在单单小黑一天出场费就要100万了。” 闻言，白禾将手机递给温璟：“温老师，请看。” 温璟垂眸扫了眼，手机屏幕上是苏安的脸，白皙的脸颊上两团乌青格外显眼，配之以苏安骄横眼神，倒有些上门问罪的意思。 温璟不由笑出了声，他品鉴道：“这打人这人手法不成，怎么也要打到骨头碎裂，再不济也要见了血。 这不尴不尬的两团乌青，一看就是门外汉打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温璟赶紧摆了摆手： “白司，不是，我是说照片上的孩子咋那么可怜，被人打成这样，可惜了这漂亮的小脸蛋。” 白禾附和：“倒也不是很可惜，虽然评价别人美丑十分没有礼貌，但苏安并没有漂亮到让人可惜。” 温璟点头，毫不避讳：“这倒也是，因为长得好看的都在我们组。” 白禾继续道：“苏安这次被打，苏淮出面了。” 温璟温声道：“苏淮？又是谁？” 白禾简单粗暴的解释道： “苏淮，苏家现在画阵最好的那个。 而风华之地的大阵每逢百年就要加固一次。 现在正逢固阵的时刻，本来苏淮这几天就准备动身风华之地。 但是苏安却被桃小玖打了，苏淮有些芥蒂。” 温璟了然：“所以苏淮用固阵的事威胁你，让你给他一个交待。 不过应该也算不上威胁，毕竟苏安那事往大了说也就是芝麻大点的事。 只是苏淮既然提了，这个关头你位居司主之位，不好回绝。 而我们组的小桃子，又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拿出去维护风华之地与苏家的和谐，似乎是最妥当的选择。 白司，你想说的是这些吧。” 白禾笑了笑：“温老师说得对，又不全然对……” …… 一周后，苏淮到访风华之地，加之为了一同迎接拂晓宗的向明庭。 风华之地特地准备了一场宴会。 术士界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都有出席。 锦衣华服，珍馐美味，奢靡至极。 流光溢彩处，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见到的景色。 饶是这里，也有阶级，有高低贵贱之分。 灵力低者仰望强者。 有野心的蛰伏者追随握有资源的家族。 下位者谄媚上位者。 而场上白禾、苏淮、向明庭更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觥筹交错间，不乏利欲熏心。 整个宴会厅落地窗高至屋顶，里面一切一览无余。 一片粉色花瓣飘浮于浮华人群上方，小花飘飘荡荡，穿过落地窗，又翩跹几下。 飘至一棵柳树旁，不降反升，扶摇直上。 柳树树枝上，桃小玖伸手，那花瓣落在桃小玖掌心。 温璟坐的比桃小玖稍高，他笑声去问桃小玖： “小桃子，看到了吗？” 桃小玖咂摸了一下：“我就没见过这么壕的场景，他们身上的珠宝感觉够老师你吃10辈子的泡面了。” 白禾直白道：“虽说如此，许多也是他们祖上几代人打拼的结果。” 桃小玖伸了个懒腰，无所谓道：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无可厚非。” 说着，桃小玖正色道： “虽然，我从来不觉得那些人享受他们的财富、声名有什么错，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只是，我看不惯他们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们是拥有财富，是灵力深厚。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拥有凌驾于他人人格之上的资格，这根本就是两个事情。 就像苏安，我们本来无冤无仇。 就因为他不喜欢我，他又出身显赫，他便想将我踩到脚底下，凭什么？ 他又没给过我半分好处，我凭什么要任他欺负。” 温璟摇了摇头：“你还小，见得少。 这世道就是这样，丛林法则，适者生存。 特别是在术者的世界，更是有着很多不合理的规矩，那些规矩宛若一个巨大的囚笼。 好了，时间到了，小桃子你该去道歉了。 今晚我们的时间还蛮紧张的，毕竟要做好多事情。” 第36章 前夜 宴会厅，苏安跟在苏淮身边，难得的收敛。 他今天一身花纹繁复的复古西装，领口处系着一个领结，衬得他宛若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优雅高贵，单纯善良。 苏安逢人便笑，主动打着招呼，半点不复前几日的嚣张跋扈。 在苏淮面前，苏安总是一副和善的样子。 苏安享受跟在苏淮身边的感觉，好似他也变成了那个权力的主宰者一般。 更让苏安愉悦的是，今天他要把桃小玖狠狠踩到脚下。 桃小玖之前在山里长大，不懂这世间尊卑贵贱的规矩。 没关系，今天他就好好教教桃小玖。 他要让桃小玖知道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人。 他也要让桃小玖看清，他苏安比桃小玖金贵得不止一星半点。 苏安将今夜当成自己的主场。 …… 推杯换盏间，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踏进这个浮华的世界。 桃小玖一身粗布道袍，人字拖，毫无装饰可言，朴素到在一众锦衣华服间格外扎眼。 但却也是格外的干净，眼神干干净净，气质干干净净，仿若误入浊世。 桃小玖目光坦荡的四处扫视，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苏安见状拽了拽苏淮的袖子，他向苏淮示意桃小玖的方向： “大哥，你看，就是那个人打了我，我现在脸还疼着呢。” 苏淮循声看了过去，见到桃小玖的一刹，不由一愣。 桃小玖那张脸……那张脸真的很像一个人，连神态都很像。 是一种明明置身俗世，却什么都不大在乎的松弛感。 一旁，苏安继续在苏淮旁边卖乖讨巧： “大哥，你是不是和白禾说好了，你一会儿和白禾哥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 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苏家的人多么好欺负。” 苏淮回神，再次确认： “小安，这次你真的没有主动惹事？” 苏安：“当然没有，大哥你要相信我。” 面对桃小玖的到来，周边已然议论纷纷： “那不是13组的小道士吗？他怎么来这里了？” “不是我说，温璟也不知道拦着点，今天这种场合，13组可不大适合露面。” “就是，真给风华之地丢脸。” 众人议论之际，白禾已经行至桃小玖身边，他高出桃小玖半头，身影正好将桃小玖覆住。 是以，桃小玖只得仰头去看白禾，目光灼灼，无比坚毅。 白禾无奈笑了笑：“又不是叫你去上战场，这边，跟我来……” 桃小玖今天莫名好脾气，没和白禾呛声，而是亦步亦趋跟在白禾后面。 桃小玖小声憋闷的去问白禾：“等一下，我不会被打死吧，我可是怕疼。” 白禾：“放心，你要是被打死，我给你批最高金额的丧葬费用，再私人一次性补助你1000万。” 桃小玖嘀咕道：“切，我死都死了，要钱有什么用，你自己留着买骨灰盒自己用吧。” 众人不晓得桃小玖跟在白禾身后要去做什么。 直到白禾领着桃小玖走到苏家兄弟面前。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约么是桃小玖触了苏安的霉头，被苏安找了麻烦。 苏安确实跋扈，不过人家也有跋扈的资本，确实不是桃小玖能够招惹得起的。 此时，桃小玖深吸了口气，他心中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被打方为上上之策。 是以，桃小玖怯生生的在苏家兄弟面前一站。 苏安好不神气，他抱臂轻睨着桃小玖，张嘴就是嘲讽： “怎么，前两天你不还是很神气的。” 说着，苏安伸手，颇具侮辱性的拍了拍桃小玖的脸颊： “今天你还不是要乖乖站在这里和我道歉。” 桃小玖垂着头，眸子紧闭片刻，复又睁开，他朝着苏安鞠了一躬： “对不起，苏少，我不该打你。” 实在是忍不住，桃小玖又补上一句：“我也不知道你那么不抗打，我当时出手只是为了自保。” 显然，后半句不是桃小玖的肺腑之言，他是料定自己打得过苏安才会动手。 桃小玖的自保之术从来不是还手，而是嘴上讨饶或者撒腿就跑。 纵然桃小玖没什么骨气，也不大把面子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他依旧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间，不吐不痛快。 可是桃小玖依旧是隐忍的，因为苏安的哥哥正站在他的对面。 那是一个稍显冷漠的男人，一身单调乏味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面容俊美如冰雕，但却没有什么表情。 他站在那里很安静，并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就是会让人不由注意，觉得从他嘴里会说出毫无温度的话。 苏淮身边的苏安就不一样了，嚣张得似一张一目了然的纸。 面对桃小玖嘴上道歉，他显然不是那么满足。 所以苏安抬手，得意的笑着，他挥手想再给桃小玖一巴掌，却被一旁白禾捉住手腕。 白禾轻瞟了一眼桃小玖，见桃小玖全身神经乃至精神都处于一种蜷缩着的状态。 白禾是了解桃小玖的，其实桃小玖胆子不大。 而站在这宴会厅，桃小玖无所依仗，也不知下一步会被如何发落，畏惧也是应当。 是以，白禾笑晏晏的看向苏安： “苏安，人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我和他老师说只带他过来道个歉。 你这打一巴掌，我可是没法子交差。” 苏安好大的不服气：“白禾哥，他老师不就是温璟吗？没本事的老男人，有什么交不了差的。” 白禾表情沉了下去：“苏安，再怎么说也是老师，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苏淮也适时出声：“小安，歉已经到了，适可而止。” 见苏淮都这样说，苏安只得愤愤放手，但他依旧不忘贬损桃小玖： “你这种人啊，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懂得这个世道是谁说的算。” 这句不知怎么惹到了桃小玖，今天还算乖顺的桃小玖猛然抬头。 他眸子很亮，像是枯黄草原上燃起一团烈火。 他向前一步，满是怒意的批判道： “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我清清白白的活着，虽然有很多小毛病，但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我这种人还轮不到你这种恃强凌弱、心思歹毒的人来批判。 你又和我说世道，这世道难道就对吗？” 苏安被桃小玖指责的一时有些发蒙，他脱口而出： “世道就写在拂晓宗的卷轴里。 有本事你就翻翻看，你去看看你这样以上犯下我教训你对不对……” 桃小玖嗤笑：“拂晓宗的卷轴……” 还未等桃小玖说完，白禾冷声开口： “桃小玖 ，天色不早了，该走了。” 桃小玖回神，对着白禾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苏安依旧在桃小玖背后嚷嚷：“你不许走。” 桃小玖侧首，阴阳怪气道： “按照规矩，这宴会厅我是没资格待的。 道完歉也该走了。” 语毕，桃小玖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背影瘦削，身子孑孓。 像是个有骨气，却经不起风霜的少年人。 唯独他发髻小花，在漆黑夜色中招展。 有狐朋狗友过来安慰苏安： “安安，那个桃小玖是没有资格留在这宴会厅，犯不上和他生气。” “对啊，那种人哪里值得我们安安动怒。” 第37章 是夜 风华之地，依旧灯火通明的狂欢着。 而千里之遥的拂晓宗，依旧是一个一如往常的静夜。 一方热气腾腾的温泉，金芜安静缩在一角，泉水将他脸颊蒸得微微泛红。 纤薄白皙的背脊上挂着晶莹水珠。 金芜豁然起身，慢吞吞的擦干身上水渍，随即认认真真的穿着衣服。 依旧随着拂晓宗的规矩，长袍一层又一层的往身上套。 忽的，金芜听到声响，彼时衣服还没穿上，刚刚挂在肘间。 金芜回头去看，却见岑鹤川靠在柱子上，眼神晦暗的朝着自己这边打量。 心底莫名慌张，金芜赶紧将肘间的衣服往上拉。 岑鹤川却懒懒开口：“背上的水滴还没擦干净。” 金芜垂下眼睫，小声道：“谢谢，不碍事的。” 少倾，最外面套上一层绸缎黑衣，金芜仔细绑上腰封，护腕。 一身黑色劲装加身，金芜往常的怯懦消散了几分，隐隐带着一种压抑的破坏欲。 岑鹤川招呼着金芜：“走了，怎么样，敢吗？我记得大家都说你胆子小，怕人。” 金芜拿起破军，破军漆黑剑柄上系着一根黑色绸缎。 他解释道：“没关系，破军已经睡了好久，他迫不及待了。 而且临走时我找小紫借了绸带，我要太过怕人，把眼睛绑住就好。” 小紫说她畏光，于是以绸缎覆目。 小黑说他怕人，那么也可学之。 寂静长夜，无需安睡。 金芜与岑鹤川并肩而行，走过拂晓宗冗长的长街。 长街建有千年，长达三千米，据说走完就能静思记过，豁然开朗。 长街尽头是一古楼，名为拂晓楼。 拂晓楼藏有卷宗上万卷，记载着这数千年的“规矩礼法”，也可谓之“糟粕”。 长街走完，金芜并未静思己过，但也豁然开朗。 自己手上有剑，武道超群，那合着应当肆意一把。 更何况风华之地还有人在迎他回家。 一旁岑鹤川掏出一包香烟，在这最严肃之地门前抽了起来。 指尖猩红明灭，马上燃到尽头。 金芜忽然开口：“岑总，借个火。” 岑鹤川举起烟头：“还没灭，给你留着呢。” 金芜拔出破军，长剑出鞘，杀气滔天。 破军长眠近千年，今天终于又活了过来。 猩红火光燎过剑锋，金芜持破军挥向拂晓楼。 刹那，剑锋化为火龙，劈开古楼，劈开寂静长夜。 拂晓楼带着它上万本的规矩礼法熊熊燃烧。 火势蒸腾，烟雾扶摇直上，好像亟待翻开新的一章。 金芜与岑鹤川就那样站在拂晓楼前，默默看着它燃烧。 甚至，岑鹤川还递给金芜一根烟，笑着询问道：“抽吗？” 金芜只是腼腆的摇了摇头：“我不会。” 很快，周边传来凌乱慌张的脚步声。 人们奔走相告，拂晓楼着火。 岑鹤川嘲讽笑道：“拂晓宗的人过来了，反应可真是慢。” 金芜回首看去，漫天火光将他轮廓映照得越发清秀。 雅致如山水般的眉眼微微蹙起，金芜轻声自言自语：“我还是有些怕人。” 语毕，金芜解下剑柄上绸缎，慢吞吞的绑住眼睛。 顿时，眼前无数张面孔消失不见。 只能听到一道尚且算得上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质问： “岑鹤川？金芜？ 是你们烧了拂晓楼？你们是疯了吗？” 开口的是尚明堂，尚明庭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前几天与岑鹤川签了不平等合同那位。 尚明堂身后站着数不胜数的护卫、术者，他怒气冲冲的质问岑鹤川，丝毫情面都没留。 这些天，尚明堂一直都没大把岑鹤川放在眼里。 岑家有钱又如何，这次岑鹤川不还只是带了金芜这么一个废物到访拂晓宗。 众所周知，岑鹤川擅长做生意，可却不擅术法武道。 尚明堂一直觉得，只要岑鹤川还在拂晓宗，那么他就可以轻松拿捏岑鹤川。 至于一直跟在岑鹤川身边的金芜，尚明堂还真是没有看在眼里。 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尚明堂语气狠戾： “把岑鹤川抓起来，留条命就成，断手断脚也无所谓。” 闻言，岑鹤川讥诮的笑了笑，随即他伸手拽住金芜的小指，轻轻的摇了摇。 岑鹤川懒洋洋问金芜道： “阿芜，你说过的，你会保护我……” 金芜耳尖一红，他垂首闷声道：“嗯，你站在我身后就好，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尚明堂站在对面不屑狞笑： “金芜？别开玩笑了，半点灵力都没有，你想保护哪个？” 他这话音刚落，金芜已然挥剑。 他眼睛上绸缎飘起的弧度很缓慢，下颌的棱角堪称温柔。 然而挥出的那剑却带着斩天灭地的气势，剑意浩然，剑势却诡谲杀伐。 好似古战场中黑衣红眸的厉鬼，狰狞着向前撕咬。 可明明拿剑的那双手那么秀气。 金芜嘴唇微抿，杀伐果决，第一剑直斩尚明堂双腿，血液飞溅好高，溅到金芜苍白下颌。 尚明堂惨叫一声，他身后据称拂晓宗名列前三的老七回神，老七赶紧去拦金芜。 尚明堂嘶哑道：“老七，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可是金芜仅仅一剑，就斩断老七喉咙。 小山般壮汉轰然倒地。 金芜杀人，一剑只一人，一剑便要命。 那晚，拂晓宗的月亮是红的。 许多人提及那晚，仍旧瑟瑟发抖。 金芜宛如地下爬出的修罗，挥剑索命。 瘦弱的身子，没有感情的挥剑，血液四溅，又被金芜的黑衣吞噬。 唯有溅到他脸上的血液，红得妖艳。 最后有人说，金芜站在血海之中，秀致的唇角缓缓扬起。 他身后，那座腐朽糟粕的高楼，于火海之中轰然倒地。 第37章 前前前夜 拂晓楼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风华之地的名利场，手机铃声此起彼伏。 一阵嘈杂过后，是死一般的安静。 众人纷纷对视，目光之中掺杂着说不出的怪异。 终于，大家将目光纷纷看向白禾，看向风华之地的话事人。 就在刚刚，大家欢声笑语之际。 风华之地，13组，金芜，于拂晓宗大杀四方。 烧拂晓楼，斩断向明堂双腿，杀拂晓堂数人。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实在是突兀到让人难以置信。 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甚至不配参加这宴会的13组，常年不敢见人，不敢说话的私生子……怎么就做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 大家看向白禾，等待白禾发话，今晚的事实在是许多年难得一遇的大事。 白禾却依旧安安稳稳站在原地，他慢条斯理的抬头，看向窗外。 白禾不以为然道：“急什么？金芜又没杀风华之地的人，还轮不到我们急。” 拂晓宗死伤无数，白禾这样一句，当真凉薄。 众人不知该作何反应，白禾却依旧慢悠悠的看向窗外。 窗外有一条小路，就在一个小时之前。 桃小玖向苏安道过歉后，便踏上了这条小路。 穿过小路，是一条长阶，阶梯陡峭而长，好似要直达青天。 但那阶梯最顶端，确实有着一个青天鼓。 登上顶端，击鼓鸣冤，鼓声会随风而走，飘散至风华之地的每一个角落，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桃小玖走得很急，但每一步都很雀跃，每一步都很稳。 年轻人想要伸张正义，年轻人想要肆意妄为做一番大事。 桃小玖也想，但他往日怂的很，遇到难题知道退缩。 这还是他第一次一往无前的往前冲。 桃小玖觉得今晚是个良夜，月亮都那样的亲和。 也是这一晚，风华之地的花草树木似乎感受到桃小玖的好心情，竞相开放。 梅花与菊花同台争芳，桃花漫天飞舞。 世界绚烂到有些妖异。 连城刚刚探出花枝感受月色，就被这风华之地花花草草的香气冲得打了个喷嚏。 月光浴就此作罢，连城倚在门边，看桃花到处飘舞，不由颇有兴味的嘀咕道： “哎呀，我的花娇嫩了许多，真的是又年轻了呢，不愧是我。 嗯？我的桃花呢……不是我的桃花？ 不过也好，还以为我又掉头发了呢……” …… 就在前天傍晚，白禾提着一箱袋装泡面拜访温璟。 中途恰巧赶上桃小玖回来。 桃小玖板着一张小脸坐在白禾对面，立场明确的对白禾道： “白禾，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和苏安道歉的。” 白禾打量了桃小玖好半天，似乎在研究怎样把桃小玖利益最大化。 桃小玖被盯得发毛，白禾才一下笑了出来： “也没打算让你去和苏安道歉，毕竟你十分的不可控。 就算明面上答应了我，很可能到时对着苏安就破口大骂。” 白禾微微一笑：“说实在的，桃小玖同学，你没有什么契约精神，用你办事着实冒险，80％的概率失败。” 闻言，桃小玖乐呵了： “你对我评价很高嘛…… 不对，那你来我们13组做什么？” 白禾看向温璟，似真似假道： “当然是找温老师介绍一些靠谱的朋友，去补风华之地的大阵。 不然苏淮因为你欺负他弟的原因，这次貌似不大愿意为风华之地补阵，我当然要早做打算。” 闻言，桃小玖朝着白禾讪笑，少顷，桃小玖又觉得自己智商回归，白禾在骗他。 桃小玖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指着白禾： “你暴露了，你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然后让我愧疚，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愧疚的，我也没有责任心，我是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的。” 说着，桃小玖在胸前比叉：“绝不。” 眼见桃小玖对白禾毫无信任可言，温璟率先开口： “小桃子，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这是你来13组的第一个任务，要接吗？” 听闻温璟这样说，桃小玖髻上小花都翘了起来：“要！” 温璟看了白禾一眼：“白禾，你和小桃子说。” 闻言，桃小玖又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那我不要，原来老师你和白禾是一伙的。” 温璟不由失笑，随即正色。 温璟严肃的时候有些冷漠，眸光都是淡淡的，那是一种历经岁月磨砺的从容。 哪怕稳重如白禾，眼睛里都没有这种东西。 温璟拍了拍桃小玖的肩膀，淡声道： “小桃子，我知道你不喜欢风华之地。 你总认为这世道不公平，这世道的很大一部分不公平，来源于拂晓宗。 那里从千年前就制定着规则，规则于千年前适用。 然而历经千年，拂晓宗一群老顽固固守陈规，从来不懂得与时俱进。 拂晓宗也利用其地位为所欲为。 这千百年，死在陈规陋习之下的人不计其数。 小桃子，虽然说我们13组从来不惹事，奉行低调行事。 但是对于一些实在看不惯的东西，我们也从来不忍着。 更何况，无论是金芜还是小紫，亦或是你老师我，都没少受那规矩约束。 所以金芜先行，前面这一段路由金芜去走，他走到拂晓宗，烧了拂晓楼，烧掉那些规矩礼法。 后面这一段路还需要一个人走去，将拂晓宗所做的桩桩件件公之于众，把金芜回家的路蹚平。 不然他双手沾血，回不来风华之地。” 最后，温璟郑而重之的询问桃小玖：“桃小玖，你愿意吗？” 桃小玖咧嘴一笑： “愿意，我可太愿意了。 老师，我这人虽然胆子小，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刀山火海我都去走。 但是，老师，我不懂，你为什么会找我？” 温璟：“因为你是13组的，13组的都不是安分的。 这事我要不找你，你知道准会找我闹。 还有，这条路只能你去走。” 桃小玖不解：“只能我去走？” 温璟点头：“通往青天鼓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却很少有人能看到。 青天鼓高高在上，洗刷千年冤屈。 它只向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坦露长阶。 小桃子，你干干净净的，正合适。” 闻言，白禾在一旁轻笑。 桃小玖侧首：“笑毛线笑。” 白禾径直道：“比起干干净净。温老师更想说的或许是……你没心眼，再直白点，约么是傻。” 温璟凉凉看了白禾一眼：“倒也不用这么直白，你只要不这么直白，小桃子就听不出来。” 闻言，桃小玖的小花都气炸了，花瓣都直挺挺的。 温璟摸了摸桃小玖发髻上的小花，安慰道：“没说你傻，小桃子不气不气，花都炸了。” 温璟没有说的是，桃小玖灵动张扬，有少年气。 他总觉得许多事情，年轻人去做才好，意气风发，看着都舒心。 当然，温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老了，他只是懒惰而已。 第38章 青天境 拂晓楼被烧，向明堂双腿被斩断。 很快，就有白鸟从拂晓宗衔信而来，直奔宴会厅，阿折接过信递给白禾。 白禾揉着额角，恹恹道： “最近我偏头痛，阿折，信先放在一旁，我病好再看。” 风华之地一些辈分高、年纪大的高层已经急迫开口： “白司，事不宜迟，金芜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们要快点派人把他抓回来，好给拂晓宗一个交待。” “是啊，白司，金芜是13组的，又是一个私生子，捉拿他或剿杀他是最好的选择，司主快点下令才好。” 白禾继续揉着额角，目光凉凉扫过众人，然后轻阖双目，语气疏懒但带着让人不敢否决的压迫感： “我都说了，我头痛。再者说……” 白禾张开眼睛，直抵向明庭所在之处： “再者说，向明堂弟弟都不急呢，你们急什么？” 彼时，向明庭左手搭在一位女士的肩膀处，右手举起高脚杯。 隔空敬了白禾一下，混不吝的模样十足冷血无情。 这时，阿折覆在白禾耳侧，小声道： “司主，拂晓宗全部部下出动，即刻围剿金芜与岑鹤川。” 也是在这时，一道鼓声如平地起惊雷，炸响风华之地。 鼓声雷霆、威严，似乎高坐明堂之上，怒目视所有不公。 可鼓点却又洒脱、肆意毫无章法可言。 青天鼓于这样漆黑的夜里……震耳欲聋。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间印证着彼此的猜测。 “是……青天鼓吗？” 青天鼓在青天之上，朗朗乾坤之中。 登阶击鼓，每走一步，都要走得一个“问心无愧”。 然而人行天地之间，诱惑颇多，私心颇多，哪个人敢真的说自己问心无愧。 若有一步心存杂念，就会从半空阶梯坠至地面。 所以，青天鼓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想响过了。 那阶梯要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去走。 众人茫然四顾，不知鼓在何方。 白禾却已拖着椅子，坐在窗边。 他双腿交叠，姿态闲散，手边放着一壶热茶，水汽氤氲。 白禾靠在椅背，对着窗子微微抬首，间或品了一口清茶。 众人随白禾目光看去，只见窗外，本应是一块宽敞空地的位置，出现陡直长阶。 那长阶视觉上很长很长，虚无缥缈的样子，但又庄重威严。 顺着台阶向上看去。 能看到小道士手拿鼓槌，敲响黑夜。 一腔意气撑起桃小玖的背脊，他身影嶙峋，倒是有些无畏的风骨。 最后一敲鼓，鼓声震天，声波好似化为实质，于空气中碰撞出一扇大门。 大门古朴而巨大，庄严而神圣。 “嘎吱”一声，那门徐徐打开。 桃小玖跪坐于鼓前，侧首垂目，目光越过半空，直抵宴会厅的众人。 顿时，众人周边空间轮换，华丽的装潢、美味的食物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空荡荡的空间，这里仿若天地最初混沌的样子，只是上方一个发着光的天平格外显眼。 除了宴会厅的人，许多风华之地的高层也陆陆续续出现在这方空间。 最为淡定的要属连城。 他仿若出游一样，这看看那看看，这才不疾不徐道： “嗯？青天境？是谁给锤开的？ 这是受了多大的冤屈，是卷子少给分了？还是被领导穿小鞋了。 快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说着，连城袖子一挥，一把木椅出现在他的手边。 连城看着周遭站着的众人，懒洋洋道： “大家就先站着吧，有利于身体健康。 我这椅子是我用我的桃花枝雕的，我就先坐了。” 他这话音刚落，白禾拖着把椅子也出现在青天境，他甚至还带着一壶茶水。 白禾斯斯文文的对众人点头： “刚刚走的匆忙，就拽来一把椅子，我先休息一下，大家请随意坐。” 众人：“……”风华之地这两个司主，就一定要坐着吗？ 青天境，乃风华审判之地，由想要求得公正之人敲青天鼓而开。 青天境开，风华之地的所有人都会被纳入这方空间，包括许多相关人士也会被吸纳进来。 大家共同见证对错。 而正上方那个天平，宣布着最终审判的结果。 只是这青天境实在是太过难开。 从古至今，打开这青天境的不是旷世贤者，就是身背千万条性命的魔头。 这次、这次…… 众人目光不由朝着最前方望去。 只见刚刚敲鼓的小道士正盘腿坐在地上，一双赤足露出一点，能看到上面鲜血淋漓，衣摆也是血污点点。 苏安是一个沉不住气的急性子。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桃小玖身前，开口就是质问： “你怎么在这里？你刚刚也说了，你没有资格参加……” 还未等苏安说完，就被桃小玖恶声恶气打断: “拜托，麻烦你睁开你那不大好用的眼睛看看，看看这是哪里。 这是我敲开的空间，还我没资格……你咋就这么霸道。” 苏安茫然四顾：“这是哪里？” 桃小玖嘀咕道：“真没文化。” 苏淮将苏安拽回身边，并沉声道： “小安，这里是青天境，心存敬畏，不要喧哗。” 苏安愤愤看了桃小玖一眼，不再多说些什么。 但很快，他看见风华之地德高望重的章爷走向桃小玖。 白禾和连城虽然是风华之地的司主，但是章爷手下的审查司却一直负责评判术士界的黑白对错。 章爷拄着拐杖，脊背佝偻，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桃小玖，苍老的声音颇具压迫感： “是你敲响青天鼓，打开青天境？” 此时桃小玖掌心紧紧握着一卷卷轴，他抬头直视章爷，目光磊落坦荡，声音堂堂正正。 他说：“是我。” 闻言，周边一片嘈杂。 从金芜拔剑到青天境开，今晚接二连三的震惊于此刻炸开。 众人发现，这些震惊皆源自于13小组——那个最为弱小、甚至没有资格出现在青天境的小组。 大家议论纷纷，大家不懂。 那个13组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是怎样做到的。 是想表现自己？是因为以往被忽视所以心怀怨怼？ 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13组或许也就只能闹成这样了，再往前走一步都是艰难。 第39章 数罪状 那去往“青天”的长阶好长好长。 前半段路桃小玖走得轻松，脑海里都是轻风拂过青要山，溪水潺潺，树木常荫。 后半段路，他手握长卷，脑子乱糟糟，无来由的觉得世道不公，该把天捅一个窟窿。 心思乱了，脚也随之疼了起来，每走一步就像走在荆棘之上，没走几步就血肉模糊。 走到这里，桃小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没有刚下山时那样清静。 可是这又怎样，那长阶他就是要走，再难走再疼他也不回头。 他手握卷轴，就想讨个公道。 是以，此时此刻，青天境内，桃小玖双脚都是血痕，他站不起来。 小道士席地而坐，眼睛亮得仿若装了星星。 章爷佝偻着身子，垂首去问桃小玖： “既然是你敲响了青天鼓，那你有什么冤屈要伸。 连司向来不大管事，白司又年轻。 我主持着风华之地的审查司，还算有些威望。 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好，倒也不必搞到这么大的阵仗。” 桃小玖歪头去看章爷，他笑起来时小酒窝浅浅，目光看着单纯天真： “我和你说，你就会帮我做主吗？” 章爷敲了下拐杖，不怒自威：“当然。” 桃小玖依旧在笑，他干脆利落回道：“我才不信。” 伸手挥了挥，桃小玖苦恼的看向章爷： “你先让开，给我面前留条道，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章爷拄着拐杖，沉声道：“无礼小儿，没有人教过你规矩吗。” 桃小玖托腮看向章爷：“没有，有也不学，虽然我不懂规矩，但老爷子你肯定不懂人话，都叫你闪开了。” 想到什么，桃小玖又问：“老爷子，你心脏没病是吧，气出个好歹我可没钱赔您，毕竟白禾一个月就给我开1200多块。 那钱都去给漂亮的小紫做指甲了，没有余钱给你装支架。” 白禾倒了杯茶，隔空对着桃小玖举起：“喝茶吗？感觉你的嘴有点闲。” 桃小玖一副大爷模样：“你给我送过来，走不动路。” 白禾微微一笑：“那还是不要喝了。” 此时，章爷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是退向一旁，该有的肚量他还是要有的。 见状，桃小玖笑容收敛，他手拿卷轴，展臂一扬。 长达数米的卷轴徐徐展开，纸张上笔墨昂扬，带着直冲青天的狂傲，也带着森森杀伐气，一笔一划都似刀锋。 刮开遮羞布，将过往一一袒露。 桃小玖垂眸看向卷轴，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我今天敲响青天鼓，不是我有什么冤屈。 我这鼓为金芜而敲，为金芜母亲而敲。 为司明堂滥杀的那些无辜而敲。 为百年前因风华不作为，而惨死钦村的术士而敲。 我认为金芜烧了拂晓楼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我知道你们恨不得把金芜抓回来大卸八块。 那么今天我就与诸位辩一辩谁是谁非。” 章爷摸了摸胡子，自以为深沉的看向桃小玖： “金芜？你与金芜认识多久？为了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值得吗？” 桃小玖扬眉一笑： “怎么不值得？ 我还年轻，朋友二字对于我来说重若千金。 我胆子不大，但脾气很差，最看不惯道貌岸然。 我不懂礼法，最崇尚自然之道，凭心而动。 我此时此刻的心意就是，金芜烧了拂晓楼，那我就将拂晓宗的规矩礼法拉下神坛。 你们说金芜该杀，我就用我手上卷轴论证拂晓楼该烧。 金芜如果想回来，我就把他回来的路蹚平。” 下山一趟，桃小玖本来是奔着吃喝玩乐的心理。 但是不小心进了13组，有了伙伴，那便要并肩而行。 此时此刻，桃小玖并不像以往，看着没心没肺，可爱得有点傻气。 此时此刻，桃小玖清醒通透，每一根骨头都铮铮。 那是青要山出来的小道士，那是苏十肆教出来的孩子。 总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此时你看他，分分明明，清清正正，身上好似有光。 不相信正义，也不随意贬低邪恶。 他有独立的人格，有坚定的信念，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非对错，从不应该众口铄金。 然而你又看他，那么弱小，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身上带着血污，有些狼狈。 他形单影只，无人与他同行。 是啊，桃小玖来自于13组，来自于青要山，这便像原罪一样。 他说什么，旁人都不会在意，他说什么，旁人都把他当成跳梁小丑。 只是桃小玖长得漂亮，别人对他多了几分同情，但更多还是奚落和不屑。 特别是苏安，本来就和桃小玖有仇，他对着桃小玖嗤笑：“你以为自己多大的能耐。” 桃小玖指向卷轴，无所谓笑道：“我是没有多大的能耐，可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却真真切切，那些事会带着巨大的力量反噬到如今。 一件两件微不足道，可积压得多了足够压死骆驼。” 说着，桃小玖看向章爷，挑衅问道： “章爷，既然你说你能够主持公道，那我就将这卷轴上的事一一讲出来。 你来说这些事以前是否发生。” 章爷耷拉着眼皮：“你说就是了。” 桃小玖： “那章爷，你敢用生命起誓、用家族气运起誓吗。 你要说半句假话，就被那些枉死之人生生世世纠缠，你家族之气运至此中断。” 章爷抿了下嘴唇。 桃小玖讥诮的笑了笑：“你还是听我说吧。” 桃小玖指着卷轴，目光看向众人： “那我就从百年前说起，还请大家评判拂晓宗对还是不对。” 众人默不作声，看傻子似的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回之以同样目光： “百年前，邪肆横行，魑魅魍魉尽出，天下大乱。 风华之地首当其冲，但也肩负重任，风华倾巢而出。 各个小组奔赴各地，斩杀邪肆。 当时有个地方名叫钦村，那时风华负责人判断钦村没有活人，全是邪祟假扮。 于是出动了两个小组，要求全面斩杀钦村，斩杀邪祟，不留活口，维护人间安宁。 那一晚，钦村血流成河。 黎明将至时，风华负责人才发现判断失误，钦村只是一个正常而祥和的村子。 为了掩盖自己罪证。 再加之拂晓宗需要把持着术士界的名声，于是拂晓宗向负责人建议，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将当时负责剿杀钦村的两组术士全部杀掉。 自此，没人知道钦村的事情，风华之地还是清清白白。 而当时被斩杀的两个小组，对外宣称与邪祟争斗时不幸全部覆没。 他们的后代被风华之地优待。” 说着，桃小玖扫过几个刚刚还对他施以讽刺眼神的术士： “你们可知你们祖上是怎么死的，你们如今的地位名利又是怎样换来的。” 那几人听闻桃小玖这样说，眼底闪过巨大的迷茫以及怨憎，却又不知要去怨憎谁。 桃小玖不再管那几人，而是看向章爷，浅笑问道： “章爷，此乃拂晓宗罪状之一，也是风华之地的罪状。 您说您年纪大，见得多，不知我刚刚说的是否属实。” 章爷纷纷敲了一下拐杖，中气十足道：“不实。” 闻言，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可桃小玖却指向上面，巨大的天平平静而神圣。 桃小玖：“既然章爷说不实，那就请青天境这头上天平来裁决。 我刚刚说的是真是假。 若我说为真，请天平偏向我这方。” 那天平不愧是青天境唯一的物事，桃小玖话音一落，那天平居然真的缓缓偏向桃小玖。 毫无偏颇，毫无感情。 见状，章爷脸色铁青，仿若多年死死拽住的遮羞布被人一把拽下，毫不留情面。 众人脸色异常难看，好似多年的信仰并不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样。 桃小玖继续道： “当时有一个术士，名叫温小柔，想必大家都有耳闻。 那时候温小柔年轻意气，与那两个小组的术士关系不错。 听闻要剿杀这两组术士，温小柔奔赴千里，想去救人。 当时负责人以温小柔手下一组人性命威胁，命令温小柔止步。 这些都是风华之地的恶行，无可辩驳。” 说着，桃小玖缓缓看向金玉的方向，表情带着一丝悲悯、一丝无奈： “还有十几年前，金芜母亲惨死于闹市之中。 你们都说金芜母亲人品不佳，狐媚爱勾引人。 可是却不知金玉母亲临死托孤……” 第40章 金芜妈妈 章爷面对桃小玖一桩桩的往事，面露阴沉： “桃小玖，你才多大年纪。 许多事情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竟然敢拿到明面上来。 你敢为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吗？” 桃小玖面不改色，背脊笔直： “我敢，来这之前，受我老师温璟嘱托，我去拜访了金家。 所以我才有胆量敲开这青天境……” 章爷眯了眯眸子：“金家？你见到了金慈生？金慈生事务繁多，旁人想见他都要提前预约。 他怎么会见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 桃小玖：“我说我是金芜的同学，金叔叔很热络的接待了我。 还给我讲了过往的故事。 接下来，我如果有一句假话，就让头上天平砸死我。” 桃小玖哪怕不是故事里的人，如今说起，仍旧觉得胸口发闷，他看向众人，看向金玉。 然后缓缓道来： “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年金慈生还不是金家家主，那年他还在读大学。 认识同级的金芜妈妈季知节，金慈生隐去术士的身份，与季知节谈了一段普普通通的恋爱。 金慈生会在冬天早上去宿舍楼下给季知节送早餐。 季知节也会给金慈生织一条不好看又笨重的围巾。 他们的感情真挚又寻常，有认认真真的规划未来，也有想过生儿育女，一同经营一个小家。 但是金慈生却忘了他是一个术士，他背负整个家族的兴衰。 在送给季知节求婚戒指的那个傍晚，金慈生被家族强制带回，并抹杀他与季知节之间的回忆。 季知节面对一个被“重塑”且冷漠异常的金慈生，心灰意冷。 远走他乡，开始新的生活。 而被抹杀记忆的金慈生因为家族利益，与金玉母亲联姻。 当然，金慈生与金玉母亲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两人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据金慈生所说，金玉母亲并不是拘泥于感情的人，她是一个格外具备大局观且要强的女性，很值得人敬佩。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了两年，金慈生与金玉母亲相敬如宾，金玉也是在这一年出生。 金玉两岁的时候，事情迎来转机。 某一天清晨，金慈生一觉醒来，冲破封印的禁制，想起了曾经的恋人，想起了他曾经相许一生的恋情。 金慈生找到金玉妈妈，与她坦诚被封印的记忆，告诉她曾经那一段过往的爱恋。 以及金慈生依旧且会继续爱着季知节。 其实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与争吵，金玉妈妈并不爱金慈生，她是一个一心搞事业的女人。 都是成年人，要体面也有舍得。 既然一开始就是一个误会，那就要及时调正航向。 金玉妈妈不屑强留金慈生在身边，当日两人就领了离婚证。 那天天气其实蛮好的，金慈生与金玉妈妈像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彼此祝福。 大概是金玉三岁的时候，彼时金慈生已经是金家家主。 他背上行囊，去寻找季知节。 最后在一个战场上，曾经的恋人重逢，季知节有了新的身份，战地医生。 这次金慈生毫无隐瞒，将术士的事、将封印记忆以及结婚又离婚的事全部告知季知节。 其实，在这件事情中，金慈生也是一个受害者，他被无知无觉隐去记忆，又被安排结婚生子。 一醒来，黄粱一梦已成定局。 金慈生本来想找季知节要个机会，但他也没奢望成功。 季知节不是矫情的人，人生不过百年，她依旧爱着金慈生，他们已经错过了好几年，不应因为别人的过错继续错过。 季知节只是问道：“那你离婚了？” 金慈生：“她不爱我，我不爱她，她知道你的存在，就和我离婚了。 她是个好人，离婚那天她祝我快些找到你。” 那天季知节牵起金慈生的手，想与金慈生继续走下去。 那一年，同样学医的金慈生陪伴季知节在战场做战地医生，两人在战场救了好多人。 也是那一年，季知节怀上了金芜。 次年，战事平息，金慈生也接到了金玉妈妈的电话。 金玉妈妈突然患了重病，命不久矣。 其实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金慈生知道金玉妈妈放心不下金玉。 接到电话的当天，金慈生就带着季知节回国。 那天，金玉妈妈第一次看到季知节，那时季知节大着肚子。 两个女人遥遥对视，笑了一下。 病床上，金玉妈妈牵起季知节的手： “你怀了宝宝啊，真好，你一定是个好妈妈。 我有一件事求你，我们家里不是很友爱。金玉又那样小。 我想将金玉托付给你。”那时，金玉妈妈在想，季知节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季知节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的承诺道： “我待金玉一定如亲生孩子一样，我会爱他，他犯了错误我也会指正他。 我会代你看着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我会保护他。” 金玉妈妈眼角滑下一滴泪，笑了笑：“我相信你，我们金玉以后会有爱他的爸爸和妈妈，他不会比旁人少些什么。” 那一年，金玉妈妈长眠于盛夏。 那一年，金家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也是那一年，季知节会牵着金玉的手从幼儿园走回家。 其实那时除了金玉妈妈离开，一切都很静谧美好。 金玉虽然总是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虽然他最初对季知节展现出抗拒。 但是金玉后来也会昂着下巴，一脸傲娇的接过季知节递过来的冰淇淋。 也会一边嫌弃的看着婴儿车里吐泡泡的弟弟，一边给弟弟糖吃…… 那两年盛夏的风都很温柔。 平心而论，这个故事中并不涉及争风吃醋，并没有所谓的恶人。 一切悲剧的起源在于拂晓宗。 金玉即将升入小学那年，季知节收拾好行李，带上两个小朋友。 准备到江明市旅游，江明市，拂晓宗所在的城市。 季知节带着的两个小朋友引起了拂晓宗一些人的注意。 金玉、金芜，是金家的孩子，金家人与旁的家族不一样。 金家人的灵力会凝结成灵丹，只要把灵丹挖出来，转移到普通人的身上，那普通人就获得了修习灵力的资格。 再者说，金家正统血脉，灵力上乘，不仅普通人，那灵丹还能帮助废柴更上一个台阶。 不巧，拂晓宗便有这么一废柴——向明堂。 向明堂那时候大概是个少年吧，灵力异常低微，没有修习天赋。 是以，拂晓宗宗主得知季知节带着金玉金芜来江明市旅游，于是于暗中动了邪恶的心思。 那一晚，有双目血红，拖着长刀的恶灵敲响了季知节房间的门。 季知节那时可能已经隐隐预料，她再也见不到金慈生了。 不过她那时没有时间来伤怀。 她重重拥抱了一下金玉以及蹒跚学步的金芜，随即她将金玉藏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将金芜藏在了床下。 那是季知节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金玉的妈妈，她貌似不能履行承诺，没有保护好金玉，也不能看着金玉长大了。 还有她的阿芜。才那么一丁点大…… 季知节想了很多，门却已经被恶灵悄无声息的打开。 那个夜晚，季知节用身体挡住藏匿住金玉的位置，然后缓缓倒下，血液染红月色，她对着床底的金芜笑了笑。 食指至于唇边，比了个“嘘”，她其实还想对金芜说：“妈妈爱你”。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季知节缓缓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而床下金芜，最后还是被恶灵找到，被恶灵拽着小腿拽了出来。 那个夜晚，金芜被活生生挖了灵丹，自此灵力全无。 成了众人口中不能修习的废物。 也是那个夜晚，金芜的灵丹被融进了向明堂的身体里。 从此废柴般的向明堂自此修习天赋大长。” 第41章 坏坏坏死了 桃小玖一番话说完，举目哗然。 金玉愣愣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瘫坐在地，他摸了摸脸颊，不知为何，摸到满脸的湿润。 他不知桃小玖说得是真是假，但是确实隐约有片段一直往他脑子里钻。 血红的月亮，女人温柔的脸。 肚子上血肉模糊的孩子……以及破门而入，抱着女人嚎啕大哭的男人。 记忆的最后，是男人擦拭掉女人脸上的血污。 左右手各浮现一团光芒，钻入两个小男孩的头部。 金玉觉得自己伤心到无法言喻，桃小玖刚刚说的字字句句化为长剑，斩向记忆的封印。 金家本来就擅长封印，更何况封住两个孩子的记忆呢。 金慈生当时在想，所有痛苦和仇恨大人来承担就好。 至于孩子……孩子们那么小，他们应该快乐的长大。 其实那天，金慈生手上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于是季知节带着两个孩子先到了江明市。 等到金慈生赶到江明市，打开房间的门，血腥味刺鼻。 那一刻金慈生脑子有点发麻，分不清真假现实，随即是巨大的痛苦。 有那么一刻，金慈生甚至想躺在季知节身边，也不再起来了。 可是并没有时间让他那么做。 小小的金芜肚子血肉模糊，脸色灰败，金玉木木呆呆，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为人父母，无论金慈生、季知节抑或金玉妈妈，他们都很认真很努力的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救回金芜，封印上两个孩子的记忆，安顿好一切。 金慈生带着满腔怒意再次回到江明市。 根据金慈生多方调查，以及现场残留的蛛丝马迹，谁是幕后黑手一目了然。 再者说向明堂怎么就一夜间仿若变了一个人一样？ 金慈生只是想为他妻子讨一个公道。 可是金慈生只是一个家主，要他对抗一个宗门，对抗那数千年的规矩礼法，就好似蚍蜉撼树。 面对金慈生的指控，拂晓宗不仅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为了自己声名，他们还将魔手伸向两个孩子，借此威胁金慈生。 成年人总是有太多牵挂，太多顾虑。 为了金玉与金芜，金慈生只能把满腔怒火收敛，过着麻木的日子。 金芜灵丹被挖，不能修行。 金慈生回想自己过往一生，所有遗憾痛苦的根源好似都源于他是个术士。 金慈生觉得没有灵丹也好，成为一个普通人，等着道金芜脱离家族，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当时，金慈生不想让季知节接触到术士的世界，他只想过正常的日子，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季知节的存在。 所以，当金慈生带着金芜回到金家主家，金芜便被当成了私生子，大家对金芜妈妈猜测纷纷，甚至一度冠上恶名。 但是金慈生倒是没有解释。 让大家以为自己不在意金芜，这样拂晓宗就会收回他们放在金芜身上的注意力，能更好的保护金芜，也能让金芜更早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金慈生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他想着他等到金玉和金芜长大，安顿好两个孩子，就要去为季知节报仇。 只是，在金芜十几岁的一天，他敲开了金慈生的门。 那个敏感内向的孩子，第一次主动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与金慈生说：“爸爸，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妈妈，有哥哥，有爸爸，我们过得很幸福。 可是一个夜晚，妈妈被恶灵挥刀杀死。 恶灵伸手挖进我的肚子……” 说到最后，毫无灵力的金芜身上陡然杀意四起。 血腥、昏暗、粘稠。 金慈生牵过金芜的手：“你都想起来了，明明那个时候你那么小……怎么会想起来呢。” 再抬头时，金芜满脸泪水：“可是我妈妈死了啊，那是我妈妈，怎么可以忘记。” 金慈生幽幽叹息：“本来等你长大些，想让你脱离这泥沼……” 但是金慈生知道不可能，金芜已经想起了一切，金芜想要报仇。 是以，金慈生动用关系，知道温璟的存在。 他将十几岁的金芜，“丢”进了13组。 金慈生看似冷血无情，实则想要没有灵丹的金芜寻到另一番境遇。 金芜柔弱的表象下，包裹着怨恨、阴暗，杀伐。 是以，温璟很喜欢金芜，这些年他将自己杀人的手段都教给了金芜，金芜学得很好很好。 也正如之前桃小玖想要与温璟学习，温璟却拒绝了桃小玖。 桃小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没有深仇大苦，不会有那样大的杀伐意。 第42章 报报报仇啦 桃小玖刚认识金芜的时候。 两个人蹲在楼梯台阶上吃泡面，金芜忽然轻声道： “小玖，我妈妈是很好的人，拂晓宗杀了我妈妈。” 桃小玖一愣，复又吸溜一口泡面，他没有询问那些过往，只是往金芜那边又挪了挪： “如果你足够厉害，那你就杀到拂晓宗去。” 所以，在一个寂静的良夜，月亮依旧血红。 只是当年蹒跚学步的孩子终于长大，他瘦削纤细，他手中握剑。 他眼底悲伤与仇恨相互交织，于是有了今日的金芜。 金芜的身后，拂晓楼倒塌，烈火熊熊。 金芜的身前，尚明堂快被砍成两半，只剩上半身在地上艰难蠕动。 火光映照在尚明堂的脸上，他脸上的嚣张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恐惧。 金芜慢条斯理的蹲下，他蹲在尚明堂身前，本就秀致的脸颊溅上几滴鲜血，显得人越发妖冶疯癫。 金芜拿着剑尖轻轻戳向向明堂小腹，他歪头轻笑着问： “你知道你这里的灵丹是谁的吗？” 尚明堂惶恐的看向金芜，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 金芜剑尖又往下悬了一分，好似刺入尚明堂岌岌可危的神经： “是我的啊，你父亲没和你说过吗？ 他派了杀了一个女人，剖了女人孩子的丹。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到拂晓宗。 可惜呢，你父亲前几年死了，没有等到我来……” 尚明堂瑟缩着往后蠕动：“那不怪我，不怪我……都怪我爸。” 金芜目光变得冷厉：“可是这么多年，你用这丹做了许多恶事，也杀了许多人。” 语毕金芜手持破军，在尚明堂惶恐至极的眼神中，缓缓又缓缓的划开了尚明堂的小腹。 顿时，凄厉喊叫划破夜空。 金芜轻声道：“别叫，当时我那么小，可是一声都没叫。” 皮肉划开，金芜将灵丹挑出，然后一把捏碎，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金芜垂头：“真是可惜，这丹被你搞得浑浊不堪。”也是因为那灵丹，害季知节死于那个夏夜。 哪怕没有灵丹，金芜依旧可以持剑前行。 尚明堂气若游丝，说话时如生了锈的琴弦，粗哑难听：“杀、杀了我。” 金芜再次看向尚明堂，目光轻柔的看向尚明堂的肚子，他柔声道： “放心，我下手有准头的，你死不了。 你的腿没了，丹也没了，从今以后就是废人了。 我可太清楚，有的时候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我才不会让你死。 你罪孽深重，才不配死。” 说着，金芜剑尖指向一旁躺着的那些尸体，笑晏晏对着尚明堂解释道： “你看，那些，当年的帮凶们，还有这些年做了恶事的。 没有恶到极致，所以他们有死去的权利。 但你，没有呢……” 语毕，金芜从地上站起，浑身好似轻松了许多。 天上那轮月亮依旧皎洁银白。 他看向一旁，一旁，岑鹤川一直懒散的靠着柱子，指尖夹着烟。 烟雾缭绕间，岑鹤川的目光有些晦暗。 见金芜过来，他将指尖猩红掐掉。 风吹过，吹乱金芜头发，金芜伸手将柔顺的头发拢在耳后。 金芜与岑鹤川遥遥对视，随即金芜无奈的笑了下，依旧是过往柔和的模样： “抱歉了，让你看到了不好的东西。 我本身……好像阴暗又嗜血…… 真是抱歉。” 岑鹤川歪头：“为什么道歉？ 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不是吗？ 还有……你刚刚说得都是真的？” 金芜垂头，小声道：“真的，我从小就在仇恨中长大。” 然而下一秒，岑鹤川便紧紧拥抱住了金芜：“这一路走来，真是辛苦了。” 金芜闷闷的声音传出：“和你来拂晓宗也是在我的计划之中，所以那100万日薪……” 岑鹤川：“还给你，毕竟我也看尚明堂也不爽很久了……” 金芜：“说话算话，这些天的工资我都存了定期，取不出来的。” 岑鹤川是个生意人，唯利是图，然而这几年却屡屡因为拂晓宗的规则，签了好多不平等的合同。 岑鹤川可不是什么隐忍的人，拂晓宗不利于他，那么拂晓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 温璟曾将一卷卷轴交给桃小玖，卷轴上记载着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情。 青天境内。 桃小玖将卷轴上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说完，天平已经完完全全偏向桃小玖这边。 章爷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他有自己的立场。 章爷：“可是，这也不是金芜这么肆意妄为的理由。 他应该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 桃小玖目光灼灼的看向章爷、看向审查司、看向那些拥护规则的人们。 他甚至想跳起来照着这些人的脑袋打。 最后，桃小玖开口质问道： “你怎么有脸说？ 金芜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那谁又为季知节的死负责。 如果当年有人为季知节的死负责，你觉得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当制定规则的拂晓宗破坏规则。 当他们肆意杀人，当规则形同虚设，当规则并不能为弱者伸张正义。 那为什么要遵守那些规则。 金芜没有办法，只能以暴制暴。 这不是他的本义，而是所谓“规则”的逼迫。 这种境遇下，你们想他如何？他又能如何？ 一辈子只能缩在角落里吗？凭什么？ 金芜他足够强大，他凭什么不能报仇？” 桃小玖一句接着一句质问，说得众人沉默。 章爷看向白禾，白禾依旧优哉游哉坐在椅子上喝茶。 章爷：“白司，这种时候，你作为司主不该说两句吗。” 闻言，白禾放下茶杯，理了理衣襟，他笑眯眯道： “嗯，好，我觉得桃小玖说得对。” 慢悠悠指了指桃小玖头上天平，白禾不疾不徐道：“章爷，您看，天平已经完全倾斜了。” 章爷颤巍巍用食指指向白禾：“你，你……” 桃小玖看白痴一样看向章爷：“别你、你、你了，我看你这么大岁数怪可怜的，操心都操不明白” 桃小玖很想再问章爷一句：你就看不出是谁默许金芜去拂晓宗的吗？你就看不出白禾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你也看不出风华之地想要自己制定规则？ 但有些话，站在桃小玖的立场不能说。 下山之前，苏十肆总说山下人心叵测。 桃小玖觉得人心确实叵测，但大多数都不大聪明，却又总是自以为是。 看得他都快厌蠢了。 这一刻，他也懂得为什么白禾看谁都像是在看傻子，这着实怪不了白禾，山下的人确实都像傻子。 章爷依旧兀自坚持要处决金芜，他周边一群趋炎附势的术士们也都高举着正义的旗帜，要求惩处金芜。 这些人就宛若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人云亦云，可笑得很。 也是这时，金玉站了出来。 从刚刚开始，金玉一直都站在暗处，他沉默，他痛苦。 他安静的用手拭去脸上泪痕。 当他从人群里走出时，依旧是以往那副高傲的样子。 他淡淡看向章爷，看向白禾，却也字字清晰： “金芜今晚所做之事，代表着金家的意志。 我们金家愿意为今晚之事负责。 但对于十几年的事情，也请诸位给金家一个交待。 我弟弟灵丹被挖，我继母惨死，这事该去找谁？” 众人皆寂静无声。 金玉继续道： “我给大家一个提议，这仇我们自己报。 刚刚脑子一下清醒了，想起了许多事。 季知节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要是不死，如今我也应当是有母亲的。 这仇合着不该是金芜一个人的份，为母亲报仇，这里面也有我一份。 金芜负责杀人，他做了该做的事情。 你们要是觉得他做得过了，要惩罚他。 那惩罚这一部分由我来背，你们想怎样惩罚冲着我来就行。 我和金芜也算是分工明确……” 桃小玖拍了一下额头，凶巴巴的看向金玉： “金玉，你是不是傻？没见过有人上赶着找罚的。” 金玉在俗世好久，他学的又是怎样成为一个家主。 金玉见遍这个世道的丛林法则，强弱分级。 以及一些人对于自己地位的维护。 金玉很清醒，很现实，他只是做了现在他觉得最恰当的选择。 总要保全金芜啊，也算是保全了章爷他们的面子与权威，给拂晓宗一个交待。 这世道难得万全，金玉只能凭借过往经验，将事情斡旋至此。 第43章 天亮了，散了散了 也是这时，一架私人飞机降落风华之地。 少倾，金芜拖着染血的长剑，途经林荫路，来到宴会厅。 他闭眼再睁眼，已经置身青天境。 众人见金芜到来，愕然又惊恐。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金芜的样子。 那个总是垂头带着鸭舌帽的男孩子，那个瘦削不敢与人讲话的男孩子，那个怯懦到让人生厌的男孩子。 如今提着沾血长剑，安静的站在了众人的眼前。 男孩子长得很漂亮，眼睛生得温柔，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淡淡的，甚至好像丝毫没有攻击性，像是一个美丽的花瓶。 然而大家也都知道金芜柔和的外表之下，有着多么狠戾的灵魂。 将武道修到这种程度，又是多么的恐怖。 还有他手里那把破军，曾经斩杀过多少人。 大家好似忽然明白，为什么金芜临走之时，破军破空而出。 金芜这一身杀伐确实配得上破军。 此时，金芜走向金玉，说话时依旧是小声的，但也是放松的。 好似这么多年，第一次不再紧绷。 金芜说：“金玉，去做你该做的事。 你也有你的责任，金家不能没有家主的。” 金玉不解：“可是爸爸还在。” 金芜抬首望向虚空，声音越发的小： “可是，他也要走了。” 金玉怔而不语，他好似知道了什么。 金芜继续道：“事情结束了，你我都长大了，他也没有什么可留恋可担心的了。 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太孤单了。” 金慈生一直觉得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就是认识季知节了。 这些年他想着报仇、想着过往，想念化成利剑悬在金慈生头顶。 他每一天都过得迫不及待。 好在金芜长大了，金芜有那个本事…… 金慈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生命似油尽灯枯，也似重获新生。 金玉掩面而泣。 金芜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全身的悲恸似乎化为实质。 他好像也很迷茫，也很无措，也不知要怎样走下去。 明明他是一个那样温柔的孩子。 桃小玖看着金芜与金玉，眼眶通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像他死了师父一样。 最过分的莫过于白禾，还轻飘飘的递给桃小玖一张纸巾：“脏死了。” 桃小玖愈发气愤，拽过白禾长长的袖子，用力擦着自己的鼻涕： “白禾，你没长心……” 白禾不以为意的轻声道：“你说我没长心，还不如想想怎样说章爷他们没长心。 他们见金芜消停了，已经开始研究怎么处置金芜了。” 桃小玖急迫的看向白禾： “白禾，你才是司主，你想办法帮一帮金芜。” 白禾摊了摊手：“没办法，正因为我是司主，我有我的立场，至少装我还是要装一下的。 不过……总有比金芜更凶的人。” 桃小玖已经不想和白禾这个冷血动物废话，他掏出手机，也不管青天境内是否有信号。 他着急的给温璟发着信息： “救命啊老师，杀人了。 他们无法无天，无视青天境的天平。 这些老头正商量着要把金芜大卸八块，再放进油锅里炸。 老师你再不来，你就没有学生了。” 与此同时，章爷拄着拐杖，一脸威严，他高高在上的宣判： “金芜，既然你承认你所做的事情。 那么就该为你所做之事负责。 现在我宣布……” 也是这时，一支长箭破空而来，从章爷耳边穿过，再消散于虚空之中。 那一刻，章爷好似听到了风的声音，以及全身血液凝固时的声音。 生命本能让他感受到了死亡，感受到了畏惧。 他吞了吞口水，喉咙有些僵硬。 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章爷只能沙哑的继续道： “我宣布，金芜……” 又是一枝长箭，这次长箭划破章爷的脸颊，血液霎时飞溅。 不知名处，有人似猫逗弄老鼠一般，以章爷的性命作为威胁…… 彼时，风华楼，最高处天台的栏杆上。 小紫盘腿而坐，展臂拉着长弓，脸上表情很是漠然。 紫色的眸子映着一种淡淡的尊贵与高傲。 她收回长弓，有些无聊道：“老头怂得要死，这么多年来半点长进都没有，无趣……” 温璟靠着栏杆，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他侧身看向风华彻夜不灭的灯火，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温璟陶醉的眯了眯眼睛，他颇为可惜道： “确实挺无趣的，我都闻到血的味道了。 小紫，我现在有点亢奋。” 小紫有些无语：“你要是亢奋，你就去东门隔壁街去吃鸭血豆腐。 要是鸭血豆腐不管用，你就问老板要两只鸭子杀。” 温璟柔柔一笑：“首先，我不是吸血鬼，其次，我不欺负鸭子。” …… 与此同时，青天境内，章爷木然抬手，他摸向自己脸颊，摸到粘稠的液体。 桃小玖唇角浮现浅浅笑容，小酒窝可爱又天真。 他讶然道：“呀，流血了。 章爷，你看这就是你做坏事的下场。” 说着，桃小玖用手捂住眼睛，煞有其事的摇头： “不成，我可不能再看了，我晕血。 我怕章爷一会儿你被爆头了。” 桃小玖语调中的轻松，让旁人觉得他随时会蹦起来跳舞。 白禾故作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桃小玖，慎言，不可不尊重章爷，扣你工资。” 桃小玖抿唇，可怜兮兮： “我只是为章爷提醒，不要把事情做绝，不然性命堪忧。 我愿意为章爷生命献上我的工资，虽然只有1254块整，但章爷值这个价的。 白司，你要是觉得1254少，是将章爷性命往便宜估量了。 你就给我涨工资啊，涨到一个月10万块。” 白禾微微一笑：“不可能给你涨工资的。” 桃小玖指着白禾，笑嘻嘻看向章爷：“章爷，白禾说你命贱。” 章爷用拐杖捶地，气愤不已： “桃小玖，不要偷换概念。” 桃小玖板起脸来，指向虚空，他威胁道： “章爷 ，青天有眼，还请慎言，小心他用箭射你。” 这时，白禾终于从椅子上站起，他满脸俱是和气笑容。 他走到章爷身边，扶住年迈的章爷，倒是很有小辈的样子： “章爷，确实是还请慎言，不知暗处有谁。 这一箭一箭，实在让人心慌。 我作为司主，这个时候一定不能退到后面。 往往这个时候，我要冲到前面，所以金芜这事，我为章爷抉择。 将金芜关到白玉塔，关满3年，静思己过。” 章爷张了张嘴，不赞同道：“可是他杀了那么多人。” 白禾面色却沉了下来： “要是细细查下去，他杀的每个都该死。 章爷，就这样决定了。 阿折，你去拟个文件，将金芜的处置方法发出去。” 说着，白禾看向金芜，他询问道： “金芜，对于这个处置方法，你有异议吗？” 金芜恢复往日里那温吞的样子，他平静无波的回道：“没有。” 桃小玖皱起眉头：“我有异议，凭什么？” 白禾挑了挑眉梢，盯着桃小玖看了半晌，忽然凑近桃小玖，如鬼魅一般。 白禾附在桃小玖耳旁，声音清冷：“你要晓得，来日方长。” 桃小玖深吸一口气，还是与白禾低语：“我不服。” 白禾意味深长道：“一座塔关不住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那些老顽固遇到了搞不定的事。 他们自然会好言好语的把金芜请出塔。” 桃小玖笑了笑，眼中光芒乍现： “我知道了，只要把风华搅个底朝天，自然会有人请金芜出来。”说着，桃小玖不怀好意看向白禾。 白禾：“……” 桃小玖悄声继续道：“司主不用多说，我都懂，你这种舍己为人的气魄实在罕见。” 白禾微笑：“你想做什么？” 桃小玖似真似假道：“撺掇温璟老师，把你绑了，各种酷刑伺候一遍，让他们请金芜去救你。” 白禾继续微笑。 桃小玖朝着白禾讪笑：“当然，我是开玩笑的。” 忽然间，他拽住白禾的袖子，目光里装着些害怕。 白禾挑了下眉梢，询问道：“怎么了？” 桃小玖：“金芜的事情了了，青天境要消失了，我、我在半空上，可我站不起来。” 白禾垂首，看向桃小玖道袍下的脚。 他倒是忘了，桃小玖虽然一直与章爷争辩，一直为那些无辜的人道过往。 但是这期间，桃小玖都是凭着一腔怒意、一腔正气来撑着他的身体。 那长阶即便如桃小玖，也爬得艰难，爬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尽管桃小玖一直都很盎然的样子，但其实一切都是假象，桃小玖就像一朵被狂风磋磨的桃花。 正如桃小玖发髻上的小花，已然出现划痕，看着异常脆弱。 周边虚空开始消散，白禾与桃小玖所在空间开始错位。 白禾下意识反客为主，去抓桃小玖的手。 明明都已经碰触到了，明明是死死的抓着，可是下一刻白禾感觉自己掌心还是空空荡荡。 周边虚空消散，之前宴会厅的样子慢慢显露，他与桃小玖根本不处在同一个位置。 白禾抬头向窗外望去，半空之中，一个小小的身子正在降落，仿若花瓣被吹散在空中。 轻轻叹了口气，白禾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消失在窗前，转瞬又出现在那空阔的地面。 白禾常年在风华楼中尔虞我诈，运筹帷幄，当着他高高在上的司主。 很多人也忘了，白禾少年时手段多么残忍，缩地成寸也是信手拈来。 白禾恰到好处的伸手，接到了从半空中坠落的桃小玖…… 第44章 块9毛钱 桃小玖很轻，也很柔软，抱在怀里没有什么实质。 他身上有浅浅的香味，是自然里花草树木的味道。 然而桃小玖也很吵，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没有被摔得四分五裂，而是坠入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桃小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他看到了白禾那张略显嫌弃的脸。 但是桃小玖不嫌弃白禾，他伸手揽住白禾的脖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白禾，我、我还以为我就要被摔死了，我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 西门的螺蛳粉我还没吃过加猪脚的呢。 我卡里还有56.9没有花光呢。 太好了，我不用死了，我要把钱都花光。” 白禾：“……”少倾，他还是面无表情问道：“56块9一定要花光吗？” 桃小玖在白禾怀里晃荡着小腿：“一定要，不过我要是真死了，折合成冥币烧给我也成。” 白禾：“……” 话至此处，桃小玖揽住白禾脖子的手臂力道慢慢变小，他缩进白禾怀里，虚弱道： “白禾，把我送回13组，别把我随便丢在地上，我怕我被人弄死。” 白禾不由笑了：“这会儿知道老实了，你倒是也知道你这一晚上惹了很多人。” 回之白禾的是桃小玖垂落的手臂。 白禾抬头看了看前方，见有一人缓缓走来。 他对着昏睡中的桃小玖道：“你不用担心被人弄死了，温老师来接你了。” 白禾话音一落，温璟已经走到近前，他双手撑膝，弯腰去看白禾怀里的桃小玖，温璟有些讶然道： “呀，我们可怜的小桃子，真可怜……” 白禾目光幽远：“以为他能够完好无损的登上长阶。” 温璟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从来不期望小桃子他善良，也不希望他十足的赤诚，更不需要他很优秀。 作为老师，我希望他明辨是非，不在意他人目光，拥有坚持自我的勇气。 他都做到了，这就很好。 至于受了伤，没关系的，年轻人好的很快，不会将身体上的伤过份放在心里。 小桃子也不用受金芜受过的伤。 修养好了，他还是快快乐乐的小桃子。” 白禾看着温璟，有些茫然开口： “温老师，你好像真的有在认认真真的做一个老师。” 温璟：“那是因为遇到了可爱的小朋友们。” 说话间，温璟从白禾怀里接过桃小玖，他将桃小玖背在背上。 温璟不高也不壮，背着桃小玖看起来摇摇欲坠。 温璟迈开步子，慢吞吞的走着，却听闻有人叫他。 “温璟是吗？你真是教出来了两个好学生。” 温璟抬头，却见路旁章爷正严厉的看着他，他身后跟着的一众人脸色也是非常怪异。 见状，温璟尴尬的笑了笑，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章爷，真是抱歉啊，主要是……嗯主要是……我的学生都不大听我的。 我也不晓得他们这么过分的。” 说着，温璟垂头，有些羞窘。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细雨，雨丝绵密的洒在桃小玖的背脊，温璟的发丝。 但是章爷就在身前，温璟不好离开。 这时一把黑色大伞悄然出现在温璟头顶，温璟侧头看了一下，柔声笑道： “呀，小紫你来了。” 小紫身背长弓，一手拿着黑伞，寂静无声的站在温璟身侧。 她幽紫的眸子淡漠的扫了眼众人，像是俯视卑微的蝼蚁。 小紫仅仅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尊贵。 她看了眼桃小玖，有点不耐的对温璟道： “老师，和不相关的人废话什么，还不走吗，小桃子都睡着了。” 温璟点头： “嗯，小紫不要生气，小桃子不是睡着了，是晕倒了，我们这就走。” 路过章爷时，温璟甚至还抱歉的朝着章爷笑了笑，然而小紫却目不斜视。 待到两人离开，周边有人对着章爷吐槽： “章爷，那个温璟可真是没骨气，自己的学生也能对他大呼小叫。” “是啊，刚刚那女的是13组不出门的那个女生吗？不是说他比金芜还要怂吗？” 很快，周边安静下来，金芜……他并不怂，而且还非常可怖。 桃小玖也不怂，甚至可以说是张扬。 砍拂晓楼，开青天境，百年间没有人做过的事情，短短一天让13组做了个遍。 然而，章爷却怔愣在原地。 有人询问：“章爷，您怎么了？” 章爷缓慢回身，他摸着自己脸颊处的伤口，看着小紫背影，哑声道： “那个女人，身上背着长弓。” 周边赶紧有人劝解：“章爷多虑了，那个女人过来的方向就是弓箭场，估计是刚刚射箭回来。” “对啊，章爷，那个女人榜上无名，怎么可能将箭射入青天境。” 章爷回过身，看着越发苍老。 好似他维护的那些正义已经被人豁开一个口子，岌岌可危。 于是他草木皆兵，身心疲乏…… 这时，江闻从黑暗中走来，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扶住章爷，满脸关切道： “章爷，今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我来晚了。 实在是冥都有事，我走不开。” 章爷拍了拍江闻的手背，苍老的声音甚至有些慈爱： “好孩子，不怪你，冥都对于拂晓宗的事情怎么说？” 江闻一脸沉凝： “冥都对这件事很重视，章爷放心，冥都会派人协助拂晓宗修缮。 至于13组，章爷不必挂心，最具备攻击力的金芜会被关进白玉塔。 其他人没什么真本事，桃小玖只知道咋呼，温璟懦弱无能。 剩下两个人更是连面都不敢露。” 章爷慨然道：“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总是感觉事情不大对。” 江闻附和：“章爷说得是，不过这段时间我会代表冥都拜访风华之地。 如果可以……我会顺手将13组铲除，不会费多少时间，他们这一组确实有点碍眼。” 章爷浑浊的眸子忽然亮了下：“如此最好……” 第45章 胖大海润喉 白玉塔前，金芜一身素衣，干干净净的长t，烟灰色休闲裤。 他头发剪得短了些，漂亮的眼睛露了出来。 看着很温柔，很俊秀，像是春日里随风而舞的柳梢。 金玉看着金芜，久久无言。 金芜无奈的笑了下：“你想要说些什么呢？没关系的，直说就好了，我不会在意的。” 金玉张了张嘴，最后，他还是微微张开双臂，别扭的对金芜道： “来抱一下吧。” 金芜笑了笑，生平第一次拥抱住他的哥哥。 金玉道：“3年之后，我来接你回家。” 金芜：“好。” 金玉与金芜，只剩彼此这么一个亲人了，长辈都已故去，于天上团圆。 待金玉离开，岑鹤川吊儿郎当走到金芜面前。 金芜有些诧异：“你没有被审问吗？” 岑鹤川叼着根烟，目光看向远方，有些轻蔑： “我有钱，是他们的财神爷。 况且都知道我不擅长打架，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说着，岑鹤川指了指白玉塔的一面墙，他对金芜道： “放心，改天我请工程队，在那面墙的地方开一个洞，把你救出来。” 金芜赶紧摆手，他小声道： “不、不用的，用破军就能开洞的，不用麻烦工程队。” 岑鹤川也忽然想起，破军能够砍了一座楼，更何况拆了一面墙，他无所谓道： “那就好办了，你想出来你可以自己出来的。” 金芜拽着衣角，轻声道：“我不会出来的，已经给大家添了好多麻烦。” 岑鹤川忽然玩世不恭的笑了笑：“可是我会想你的，想见你了怎么办？” 金芜茫然抬头：“嗯？你说什么？” 岑鹤川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理了理金芜的碎发，他目光直视金芜： “我说，没有比你更漂亮的人了。” …… 桃小玖没有来送金芜，这几天他一直陷入昏睡之中。 再醒来时，也是过了好几天大爷般的日子。 桃小玖的双脚没有好利索，依旧不大能走路，温璟这几天情绪又异常的稳定，稳定到有些恐怖的地步。 桃小玖甚至觉得那是平静的疯癫，不过他才不会在乎那些。 桃小玖深谙蹬鼻子上脸的精髓，也深谙如何让自己过得舒坦。 是以，13组每天都能响起桃小玖各种作死的声音： “老师，阳台上的小花都蔫了，它和我说它想喝水，你快去救救它们呀。” “老师，中午我想吃红烧肉、葱香小排……再来一锅鲍鱼粥。” “老师，你抓两个鸟妖给我解解闷呗，然后我们晚餐就吃烤小鸟。” “老师……” 最后，温璟笑眯眯的站在桃小玖身前，他询问道：“这次还有什么吩咐呢。” 桃小玖思虑片刻，摇了摇头，他朝温璟笑得万分可爱： “没事，就是想温璟老师你了，想叫叫你。” 闻言，温璟笑得春风拂面：“真是一个可爱的小桃子，现在该是小桃子你报恩的时候了。” 桃小玖：“？？？诶？老师……你要干嘛？ 不是，老师你要背我去哪？领我下馆子吗？ 老师，不然你给我买个轮椅吧。” 温璟笑着道：“我要把你脱手了，倒也不用再搭钱买一辆轮椅。 还有，小桃子你这几天吃重了，我都有点背不动你了。” 桃小玖：“……”他昨天分明看到温璟单手扛着一只野猪精。 温璟继而道：“小桃子，等一下我们要去风华楼，有些人就前些天的事给你搜罗些罪名，要会审你，可能还要把你关起来。” 闻言，桃小玖死死勒住温璟的脖子： “不要不要，老师我们从西门出去，然后去坐大巴车回青要山，我让我师父封你当山大王。 我们快点跑吧。” 温璟幽幽叹息：“小桃子，我是不用跑的，因为我一直置身事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桃小玖眼睛睁得好大，充满不可思议： “温老师，明明是你怂恿我的，卷轴也是你给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的坏。” 温璟谦虚的笑了笑： “主要是我教导金芜杀人，却发现没什么好教你的。 所以只能以身作则，教你怎么做一个坏人了。” 桃小玖：“……”他记得以身作则是个褒义词来着呢。 说话间风华楼近在咫尺，周边人来人往，都是衣冠楚楚。 温璟背着桃小玖，一个弱柳扶风，柔柔弱弱，一个四肢不全，头上还插了一朵小花。 总而言之，两人怎么看怎么突兀。 温璟脚步不停，终于背着桃小玖进入了一个会议厅。 会议厅很大，能够容纳5、60人。 温璟气喘吁吁的敲了敲门，瞬间，会议厅内，好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与桃小玖。 温璟小声道：“小桃子，老师背不动你了，老师松手了……” 桃小玖紧紧搂着温璟的脖子：“不成不成，我现在脚疼，老师，你看白禾旁边有位置，你再坚持坚持，把我送过去。” 温璟：“哪里有位置？白禾旁边都坐着人呢，一个苏家老大，一个尚明庭，没有位置给咱们这种小虾米坐的。” 桃小玖不管不顾：“就白禾身前的那块会议桌，那么大的地方呢。 他们不是要审判我吗？那我不得坐得显眼点，让他们看清楚。” 温璟：“坐桌子上？你是想让他们看清点，还是想让他们朝拜你？” 桃小玖笑嘻嘻道：“反正就是作，就是闹吗？我要是真把小命作没，老师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温璟眯了眯眸子，小声嘀咕道：“这倒也是，头上长花的学生只有一个，脑子不好的同事可替代性却很强。” 语毕，温璟背着桃小玖，于众人注视中，走到白禾身边。 甚至，他还礼貌的朝着白禾笑了笑：“司主，麻烦往后让一下。” 白禾依言，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即，温璟慢吞吞背过身，他后背上的桃小玖出乎所有人意料。 桃小玖手撑着桌沿，微微施力，转身就往桌子上爬……往桌子上爬，还穿着鞋。 调整好姿势，桃小玖旁若无人的盘腿坐好，还特自然的拿过白禾面前那瓶水。 伸手拧了拧，奈何桃小玖体力还没大恢复，于是他又将水丢给白禾： “司主，帮个忙，拧不开了。 我要是在这渴死，算不算你们虐待清白无辜的学生。” 白禾一边拧着水，一边询问桃小玖：“用不用给你准备一些贡品？” 桃小玖双眼亮晶晶的看向白禾： “也不用太丰富，我要桃子，草莓、榴莲和一只烧鸡。 还要一杯奶茶，加啵啵和小芋圆。” 白禾食指扣了扣桌子：“没有。” 桃小玖兀自嘀咕道：“那你说毛线说。”总而言之，桃小玖现在看谁都不爽。 这时，江闻拍了下桌子，一脸冷峻： “桃小玖，请你注意态度，现在是要确定你身上的罪名，你最好收敛一点。” “呵。”桃小玖冷笑着看向江闻，却指向向明庭： “江闻，这位姓向的少爷都没有说话，白禾也没说话。 你倒是先开口了，你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态度，反思一下自己到底算老几呢，也反思一下自己要不要先开这个口。 毕竟反派都是死于话多。” 这时，温璟尴尬的朝着场上人笑笑，然后附在桃小玖耳侧道： “小桃子，老师先走了，你自己把握分寸哈。 小紫她白天要睡觉的，肯定不会扛着弓来救你。 至于我，我这百十来年好不容易立住了一个温柔有礼的好人形象，我可舍不得我的人设崩塌。 我就先走了。 这么多人呢，他们今天肯定不会拿你怎么样，至少不会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如果他们真要杀你，老师再来救你。” 桃小玖无措朝着温璟伸手，讷讷道：“老师。” 可是温璟已然一溜烟的跑得不见踪迹。 桃小玖双脚不争气，跑不了，他只得认认真真扫视场上人一圈： 江闻、向明庭、苏家兄弟以及一众不大友善的面孔。 桃小玖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缩了一下肩膀，看着可怜兮兮。 最后，他将目光看向白禾，满是讨好的将面前拧开的水还给白禾： “白司，喝水，您渴了吧。 瞧我这不懂事，我就不坐桌子上了。 我坐地上就好。” 白禾轻轻笑道：“别啊，地上多凉，你坐地上谁看得到你。” 闻言，桃小玖在光滑的桌子上慢慢蹭到白禾身前，他贴近白禾的耳朵，悄声道： “我坐在桌子上也可以，那你可得护着我点儿。 不然我就告诉大家，你也是撺掇我去开青天境的元凶之一。 放心，好多人都说你心眼不好使，所以我和你说话都有录音，不会冤枉你一分一毫的。” 白禾往后退了退，迎上桃小玖明亮的眸子，那眸子里哪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往瓶装水里放了两颗胖大海，白禾再次将水递给桃小玖： “给你，润喉。” 桃小玖笑眼弯弯：“谢谢司主。”白禾还挺乖。 随即，桃小玖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向明庭，他这次声音更小： “向明堂死了你很开心吧，兄弟相争，你是最大的受益者。” 向明庭托腮看向桃小玖，狐狸眼不急不躁，反而笑着探究： “这么说也对，你想如何？” 桃小玖：“那你一会你可得帮我说几句话，不能追究我。 不然要是真有人审问我，我就把你供出去。 说是你撺掇金芜去砍向明堂，去砍拂晓楼。 不然金芜本性这么善良，即便有仇恨，也不会做那么血腥的事。 你有绝对的动机。” 向明庭了然： “懂了，是非黑白都要你说。” 桃小玖点头：“嗯，对，我就是真理。” 最后，桃小玖看向苏淮，还未等桃小玖开口。 苏淮已然冷声道：“你像一位故人。” 桃小玖歪头：“故人？” 苏淮：“长辈。” 桃小玖：“那你要是想叫我叔叔，我也是同意的。” 苏淮：“……” 第46章 花开了 面对几十双诘责的眼睛，桃小玖一直是轻松的。 桃小玖心如明镜，他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 他一没杀人，二没伤人，虽然打开了青天境。 但青天境其存在之本身，就是为了世间公正，总不能有人拿这说事。 是以，桃小玖笑嘻嘻的看向江闻： “江少，几位大佬对于我做的事没有什么异议呢。 事实上我也乖得很，连只鸡都没杀过。 不然打个商量，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先撤，改天请你吃泡面。” 江闻面无表情的看向桃小玖： “不要和我嬉皮笑脸，今天我是代表冥都坐在这里。 而你只是一个被审问者。 回答问题之前，首先应该抱有恭谨的态度。” 闻言，桃小玖髻上小花一下子支棱了起来，花瓣都炸了： “咋的，都21世纪了，冥都还没跟上时代，还搞阶级那套？ 那江少你排老几？在第十几层地狱任职？” 江闻面不改色： “你不用管我排老几，只要知道以我的职级足够审问你。 关于拂晓宗的事，既然白司，司宗主没有异议，那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越千山前一段时间杀了一名鬼将，又有人看到他出入青要山。 桃小玖你既然出自青要山，而且还协助过越千山。 按照惯例，我要将你缉拿审问。” 闻言，桃小玖掀起眼皮，手指搅弄着道袍衣摆，他漫不经心的问道：“审问什么呢？” 江闻：“审问你是否知道越千山行踪，以及我们要评估青要山的危险性。” 一抹霜寒罩入桃小玖的眸子里，但他依旧笑眼弯弯： “那要怎么审问呀。” 江闻颇具恶意的看向桃小玖： “你刚刚也说了，冥都有18层地狱，每层都有自己的手段。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要你自己去试了。” 桃小玖疑惑：“我觉得我也没犯什么错，用不着下18层地狱吧。” 江闻：“倒也不用亲自下去，只是会请各部门掌刑人来审你。” 桃小玖摊了摊手，颇为嘲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闻意味深长道：“不过你只要有问必答，冥都犯不上和你一个小道士计较。” 语毕，江闻向白禾的方向点了一下头： “白司，人我就先带走了。” 白禾像模像样的抬了一下手：“哎，这……” 随即，白禾放下手，颇为无奈道：“既然冥都都这样说了，那就把人带走吧。 阿闻，桃小玖毕竟只是一个小道士，你还是不要他难为他。” 白禾一如既往，依旧是那副温文有礼，事不关己的模样。 周边已然议论纷纷，有人窃笑： “那小道士刚刚还嘚瑟呢，这会儿老实了吧。” 此时，桃小玖垂着头，没人看得到他的脸色。 桃小玖眸子装着一种很复杂的东西，犹豫、愤恨、厌恶…… 评估青要山的危险性？ 真是有趣，危不危险，还不都是随冥都的意思。 如果评为危险又怎样？当然是剿杀。 龙有逆鳞，人也有不能碰触的地方。 青要山对桃小玖有多么重要，只有山里的花草树木知道，只有那些邻居精怪知道，只有苏十肆知道。 思虑之间，江闻的人已然扣住桃小玖的肩膀，将人径直从桌子上拽了下来。 桃小玖惊恐挣扎，宛若跳梁小丑： “我只是一个小道士，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抓我。” 最后，大家只能听到桃小玖的声音隐隐传来： “司主，救我。” 白禾置若罔闻，手中拿着茶杯，优哉游哉。 …… 江宅一间幽暗的房间，桃小玖的双手被绳子悬于梁上。 一道鞭痕在他后背绽开，血肉模糊。 桃小玖哽咽的去问江闻： “好疼，你们想要我说些什么？我说。” 江闻挥退身后的人，待所有人离开，江闻不屑的笑了笑： “你不是挺能咋呼的吗？现在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说着，江闻起身，指尖颇具侮辱性的拍了拍桃小玖的脸颊，随即他附在桃小玖耳侧，轻声道： “等一会，你就说青要山魑魅魍魉聚集，瘴气密布，一片浑浊。 精怪生灵多是天生为恶，应当诛杀。 你晓得的，青要山是冥都漏出来的窟窿，冥都不能一直任青要山存在于世。 所以识相点，认清局势，按我说的做。 我还能给你谋个功劳。” 闻言，桃小玖忽然轻轻笑了。 他是懂了，冥都想要毁了青要山。 但青要山毕竟生灵众多，山脚还有两个镇子。 哪怕冥都，也要师出有名，加之大鬼越千山活动频繁，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桃小玖呀，生平第一次这样的愤怒，他甚至感觉到愤怒席卷于每身上一个细胞。 他也凑近江闻耳廓，轻声道： “江闻，今天上午，其实我对于你，也就那么一回事。 闹着玩的心态而已，无所谓憎不憎恶。 但要按照你刚刚那样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江闻直起身子，不屑道：“你生气又能怎样？” 桃小玖笑得越发浅淡：“我今天上午还在说，我连鸡都没杀过。 我师父也和我说，出门在外，忍字当先。 特别是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有什么本事。” 江闻冷声道：“啰里啰嗦一堆，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说话总是说不到重点。” 桃小玖抱歉道： “对不起呀，我给你解释一下。 首先我还挺听我师父的话。 其次，我师父告诫我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 但是如果把对方变成死人那不就好了。 死人什么也不知道的。” 说着，桃小玖笑眼弯弯看向江闻： “所以，江闻你看到了吗？花开了……” 第47章 大桃花小桃花 江闻：“花开了？是刚刚那一鞭子把你抽到晕头了吗？” 然而下一秒，江闻的表情有些僵硬，因为他眼前发生的一幕着实妖异。 只见捆住桃小玖手腕的绳子竟钻出花苞，花苞绽放，果真……开花了。 花开花谢，仅仅只在顷刻之间。 盛放的花瓣悄然掉落，掉落在捆住桃小玖手腕的绳子上。 绳子猛地齐整整的断裂，像是被利刃切断。 束缚不再，桃小玖慢悠悠的揉着自己的手腕，姿态闲适。 后背隐隐作痛，他抬头去问江闻： “有椅子吗？我累了。” 然而江闻已经拔剑而出，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断裂的绳子。 桃小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算了，有椅子你也不会给我坐，求人不如求己。” 说话间，两边墙上钻出翠绿藤蔓，两股藤蔓于空中交织，形成一条绳索。 桃小玖一跃而上，懒洋洋的坐在了绳索上，霎时，绳索繁花绽放。 桃小玖手撑绳索两边，上身微微前倾，他晃荡着小腿，笑盈盈的去看江闻。 江闻皱眉讷讷：“开花……” 桃小玖摸了摸发髻上的小花，附和道： “嗯，开花，我最喜欢花了。 你看我头上的花，就是自己开的，不是插上去的哦。” 江闻回神，不屑道： “小小妖术，风花雪月的东西。 你居然觉得你有那个能耐和我叫嚣？” 说话间，江闻剑锋已经寒光笼罩，杀意四起。 桃小玖有些苦恼的望天： “虽然我挺爱拿着根木棍惹是生非。 但确实，我打架肯定是肯定打不过你的。” 说着，桃小玖歪头，天真浪漫的朝江闻笑： “可是……江闻……谁告诉你我要和你打架的？嗯？” 江闻挥剑：“不打架？那也只不过是会些“开花”的小把戏。” 说着，江闻挥剑斩向桃小玖，可剑却悬于半空，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拦，迟迟落不下去。 江闻讶然看向脚下，脚下不知何时蔓延出繁复阵法。 阵法之上，遍布着错落的光杖，那些光杖形成的空隙将他手脚、躯干全部束缚其中。 桃小玖摸了摸绳索上的小花，淡声道： “都说了，我喜欢花，所以会开花只是我的爱好，而不是我的求生之道。 对了，江闻？你要不要人来救你。” 说到此处，桃小玖有些苦恼： “不过你要喊人，可是有点丢脸呢。 明明你在审问我诶……而且我还是13组的小吗喽。” 江闻嗤笑，手腕转动： “你刚刚画的不过是苏家的清劳阵，他们家随便一个旁支都会，怎么让你学去了？ 这阵很好破的。” 桃小玖眨巴着眼睛：“什么清劳阵，我的阵都叫桃花阵，厉害的叫大桃花，不厉害的叫小桃花。” 江闻不想和桃小玖废话，桃小玖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术士的世界哪有这样简单。 可当江闻调动身体内的灵力准备破阵，却发现灵力如同身体一般，也被牢牢束缚住。 他震惊的抬头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摊了摊手：“都和你说了不是清劳阵。” 江闻：“……”确实不是清劳阵，清劳阵只是桃小玖阵法的基础。 桃小玖的阵法远远比清劳阵更复杂，更完善。 以苏家阵法为基础，却比苏家阵法高深。 江闻猛地抬头，径直看向桃小玖：“你到底是谁？” 桃小玖很是无辜： “风华之地，第13组，桃小玖。 虽然我是我们组里最弱的，但是我觉得我对付你还是可以的。” 江闻茫然重复道：“13组，最弱的……” 桃小玖掰着手指与江闻分析： “对呀，小黑他一剑能砍了一栋楼，当然这是得益于温老师教导。 那就算温老师约等于两个小黑好了。 小紫的箭能够破境击杀章爷。 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同学，据说总吸男人精气，听着就很复杂。 所以这几人肯定都比我厉害，而我呢……比你厉害。” 桃小玖眸光陡然冷了下来： “江闻，你太自以为是了……这个世界远远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江闻被缚在阵中，脸色铁青，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桃小玖是什么样子的？那个一直被人所调侃轻视的13组又是什么样子的。 是懦弱无能？还是披着羊皮陪着周遭过家家的恶狼？ 第48章 江闻卒 此时此刻，江闻内心像蚂蚁被啮咬一样。 明明他才是俯视的那个人，却被桃小玖困在这阵中。 而他一直所轻视的桃小玖却是另一副模样，另外一副他从未想象过的强大模样。 可江闻从小就自傲，如今他依旧在威胁着桃小玖： “就算你能束缚住我，你想做什么？” 桃小玖：“之前我和你说我连鸡都没杀过。 但是你叫嚣着要动青要山，说青要山都是妖魔鬼怪，这让我很生气。 明明青要山的所有生灵都热爱生活，自由平和。” 说着，桃小玖慢慢走近江闻： “你实在是犯了我的忌讳，我要杀了你。 有一成语叫做杀鸡儆猴。 杀你儆冥都，你约等于鸡，这样想我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江闻变了脸色，奋力挣扎，甚至看着有些狼狈： “桃小玖，你杀我，我变鬼入冥都，不会放过你。” 桃小玖一板一眼道：“我怕鬼，所以不会让你变成鬼，你死后于此地沉眠就好。” 说着桃小玖轻轻拿下江闻手里的剑： “借你剑用一下，我的剑是截木头，代表生机，杀不了人。” 江闻眼睫抖动，颓然等死。 他看着那个总是笑嘻嘻的桃小玖举起了剑……就那样举着…… 桃小玖哪怕刚刚说了再多。 他的本性也是那个在山风中奔跑的孩子，那个喜欢花草树木，喜欢清风明月的孩子。 爱偷懒、贪吃爱睡、怕疼胆小……唯独没有杀过人。 桃小玖觉得生命的重量很重，他敬畏生命。 哪怕他厌恶江闻，厌恶那些妄图想伤害青要山的人。 众多厌恶相加，可桃小玖依旧在犹豫。 剑尖直指生命，桃小玖在与自己对抗。 他告诫自己，要快些长大，要能够保护他爱的人……所以他要能够做到许多事情，包括杀了江闻。 天上月亮皎洁，桃小玖髻上小花冷肃。 少年人的眸子坚毅又慈悲。 也是这时，桃小玖身后出现融融暖意，随即骨节分明的手从背后握住了桃小玖握剑的手。 白禾低沉磁性的声音于桃小玖耳边响起： “你在犹豫什么？” 桃小玖猛然侧首，撞入白禾幽深的眸子中。 他惊讶问道：“白禾，你是怎么进来的？” 白禾笑晏晏道：“我既然能够缩地成寸，究其根本，是空间在我眼中并没有什么距离之分……我已经过来有一会儿了。” 桃小玖防备的看向白禾，他伸手咬着指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白禾挑了下眉梢：“怎么？你想把我一起杀了，因为我看到你开花了？或者我看到你做坏事？” 桃小玖依旧死死盯着白禾。 桃小玖对自然感知力很强，白禾究其根本，也属于自然里的一部分，桃小玖却感知不到白禾深浅。 江闻没有自知之明，桃小玖却有。 他朝着白禾讪讪一笑：“哎呀，白司，你来救我了吗？吓死我了呢，我以为我要被打死了。” 说着，桃小玖向前一步，给白禾看自己的后背，纤薄后背上一道鞭痕横亘。 “司主，你看你看你快看，我没有说谎。” 被束缚住的江闻开口：“阿禾，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要杀我，他和你想的不一样。” 白禾点头，他笑着看向江闻：“嗯，确实不一样，比我想的怂一点，我还以为我过来的时候可以给阿闻你收尸呢，没想到你还活着。” 闻言，江闻愣住，他脑子有些昏沉。 白禾垂眸看向桃小玖背后，雪白肌肤、暗红伤痕。 他再次握住桃小玖拿剑的手，附在桃小玖耳边低语： “你说江闻欺负你，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江闻不可置信：“阿禾，我们是朋友。” 白禾淡淡看向江闻：“你认真想一想，你代表着冥都，你都是以什么立场与我相处？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江闻：“……”的确，他与白禾，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注定成不了朋友。 白禾不再多言，他牵过桃小玖的手，轻声道：“第一次杀人，不敢是吗？” 白禾施力，紧紧握住桃小玖的手。 于背后繁花之中，于皎洁月色之下。 白禾下颌搭在桃小玖的肩膀上，他低声絮语： “你第一次杀人，我陪你一起，共享罪孽。” 剑尖高悬，身影相依，白禾修长挺拔的立于桃小玖身后，他似是拥抱住了桃小玖。 然而下一刻，桃小玖甩开白禾桎梏。 只身一人，持剑而入，血液于江闻胸前晕开，桃小玖似乎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看着江闻灰败的脸，声音清澈： “江闻，记住我的脸，小爷一人做事一人当。” 清劳阵消散，江闻轰然倒地。 他眼里极大不甘，他至死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会死在桃小玖手中，死于寂籍无名。 桃小玖将沾血的剑放在江闻怀中，地面出现盛大的花，花瓣将江闻吞没，隐于此间土地，不见灵魂浮出。 桃小玖对着空荡荡地面轻吟：“安息吧……” 随即，他转身看向白禾，眸光明亮，半点不受刚刚之事干扰。 他微微抬起下颌，与白禾叫嚣： “白禾，你看不起谁呢。 杀该杀之人，我会犹豫，但绝对不是不敢，用不着你帮忙。” 白禾扶额浅笑，奈何笑容越来越大。 他捧腹弯腰，可姿态却从容优雅。 桃小玖被他笑得恼怒：“你笑毛线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装成熟？我就是可成熟可聪明了。” 白禾：“我笑你头上小花真好看。” 第49章 约定 桃小玖现在很清醒，他抱臂绕着白禾转了两圈，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白禾。 忽然，桃小玖打了个响指，颇为得意道： “我知道了，今晚你过来就是为了杀江闻的，只是我先动了手。” 白禾似真似假道：“没有。” 桃小玖置若罔闻继续道： “江闻代表冥都，却一再在风华之地行事嚣张。 把江闻杀了，相当于剜去冥都放在风华之地的眼睛。 同时，你也是在敲打冥都的态度。 有进有退，相互试探，你们是不是管这个叫博弈？” 白禾没有做声，而是用虎口捏住桃小玖的后颈，带着人往外走： “该走了……这个屋子闷得很。” 推开房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寂静无人。 桃小玖与白禾并肩而行，他素色道袍后面一道血痕横亘，衬得小道士脆弱又可怜。 这会儿桃小玖后背疼的厉害，一疼也就犯懒，他半步都不想走。 是以，桃小玖拽住白禾的手腕，在白禾停步之际，轻轻往上一跃，挂在了白禾的后背。 桃小玖小腿攀着白禾的腰，两条胳膊搂着白禾的脖颈，还不忘催促白禾： “快走快走，这个时间奶茶店还没关门，我还有56块9没有花光。” 白禾不咸不淡道：“你倒是不客气。”虽说如此，但白禾还是背起桃小玖…… 狭长的走廊有些寂静。 桃小玖下颌搭在白禾的肩膀上，他双眼微闭，他感受着良夜…… 西北方有花正悄然开放，东方有蝉鸣，墙外小草正在钻出土壤。 离得更近的地方，白禾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如此清晰。 一下一下，平稳有力。 桃小玖的感知能力一向很强。 他于白禾耳廓轻声呢喃： “白禾，你在思念什么呢？你又在怨恨什么呢？ 好奇怪，你的思念和怨恨融在了一起。” 白禾停下脚步，他声音冷淡：“你在说些什么？” 桃小玖继续轻声而语，好似要将人拉入梦乡： “不要狡辩，我能感知到你的灵魂，特别是这么安静的夜晚，一切都清晰了好多。” 白禾轻笑：“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埋进这段长廊里。” 桃小玖小腿轻晃，嬉皮笑脸道：“不要这么凶，咱们两个打个商量……怎么样？” 白禾眼睫低垂：“什么商量！” 桃小玖声音中带着融融暖意，很和善，很包容。 像山风拂过森林，森林接纳一切： “白禾，我陪你一起走下去吧……走到你想去的地方，完成你的心愿。 你可以利用我，但不可以利用我的生命。 虽然我不像金芜一样杀伤力那样强，但我绝对能陪你走到你想到的地方。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可能有那么一天，我想要你身上一个东西。 你要毫不犹豫的交给我。当然，我不会要你的命。” 白禾似乎想到什么，他不以为意道： “我约么猜到你想要什么了，也要赶上我半条命了……” 桃小玖依旧闭着眼睛：“那你答应我吗？” 白禾仰头看了看天际月亮，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第一次有人……看到我在怨恨。” 桃小玖补充： “也是在思念，你答应了我，就要守诺。 你要是有一天违背诺言，就会永远徘徊于原地。” 白禾讽刺的笑了笑： “嗯，我答应你，可我不是一个好人，诺言于我而言没有约束能力。” 桃小玖笑得灵动：“可草木生灵都在作证，自然的灵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说着，桃小玖揉了揉眼睛，催促道： “走了，快点走，又饿又困的……” 白禾背着桃小玖，两人走过狭长长廊，安安静静，氛围粘稠。 很快，来到长廊尽头，那是一道厚重的铁门。 铁门之后，就是江闻的下属。 白禾：“我该走了，我出现在这里似乎不大合理，这个时候我应当在风华之地批公文……” 桃小玖已经从白禾身上下来：“你走吧……” 白禾：“连城今晚收到几套高定西装，他心情好，于是同意出来捞你。” 桃小玖：“哈？高定西装？” 白禾：“连城那个老大爷最喜欢穿着新衣服到处晃，你最好夸夸他，夸他新衣服好看。” 语毕，白禾消失于长廊之中。 而桃小玖像模像样挤出两滴眼泪，他仓皇无措的推开门，满是惊恐的跑了出去。 他到处找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他拽住江闻一个手下的袖子，声音带着哽咽： “快、快，刚刚江闻惨叫一声，我见他胸口流了好多血，然后……他一下就消失了。 你们快去看看，你们老大去了哪里？” 闻言，江闻下属来不及多想，赶紧进去查看发生了什么。 桃小玖看着江闻下属跑走的背影，愉快的伸了个懒腰。 他只要咬准江闻消失了，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好。 毕竟他可是桃小玖，他是13组的废柴，他又能对江闻做些什么呢？ 他只是一个清白无辜的受害者而已，他都要吓死了好吗？那么大的一个江闻一下就消失了。 打了个哈欠，桃小玖踮着脚尖四处张望。 白禾说连城司主来捞自己来着？ 果真，很快桃小玖就见连城拎着好几个购物袋，晃晃荡荡的出现在江宅。 第50章 老年人少吃些糖 房间一角，桃小玖弓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一边比划一边录着口供： “就江闻他打我，刚把鞭子放下，他就消失了。 他是变成扑喽蛾子飞走了吗？ 我好怕呀……” 连城蹲在一旁，满眼愉悦的清点着自己的战利品……嗯……衬衫的质感很不错，外套的颜色也很好看。 还有那项链的材质看着也很稀有…… 仔细把东西收好，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站起，垂眸看了一眼桃小玖唠唠叨叨的样子，连城只觉得啰嗦。 不疾不徐向前走了两步，连城手撑桌子边缘，俯身而视对面审讯的人。 他微微勾起唇角，另一只手手指不耐的敲了敲桌沿： “喂，人我可以带走了吗？ 你们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执意扣留我风华的人。 要是椅子上那小道士也变成扑喽蛾子飞走了怎么办？你们负责？” 对面审讯的人上身不由向后退去，他颤抖着声音道： “司、司主，可是江闻少爷失踪，那小道士是嫌疑人。” 闻言，连城没有回头，手指却精准指向背后椅子上的桃小玖： “你觉得那小道士能把江闻搞没？那小道士细胳膊细腿的……” 说着，桃小玖非常配合的朝审讯者举起双手，眼神怯生生的，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审讯者吞吞吐吐：“这这……” 连城：“你要教我做事？你们自己少爷都护不住，就别妄图想扣我们风华的人了。 ” 说话间，连城却将所有购物袋塞进桃小玖的手中：“拎着，走了。” 桃小玖茫然看着连城：“这就走了？” 连城：“不然呢，我想带你走就能带你走，想捏死你就捏死你，我是妖，又不像白禾是个术士……” 桃小玖欢天喜地跟在连城身后： “我和你走，可别捏死我。” …… 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路两旁的商店依旧热闹得很。 明亮的灯光暖融融的透出橱窗，洒在过往行人的身上。 小雨淅淅沥沥，被灯光衬得有些朦胧。 桃小玖踮着脚尖躲水坑，双手不自觉将一个购物袋举到头上挡雨。 而他身旁，连城举着一把黑伞，伞被他歪歪扭扭的打着，半点都不偏向桃小玖。 甚至雨滴顺着伞面向下，径直流到桃小玖头上。 但桃小玖依旧很开心，他好久没有出来逛街了。 路过一家奶茶店，他魂儿都被勾走了一样： “连司连司，我请你喝奶茶吧，我还有56.9，可以加好多小料……我要加芝士奶盖……” 连城毫不客气：“我要黑糖啵啵，全糖，加奶盖……” 桃小玖依旧蹦蹦跶跶：“你们老年人要少吃些糖。” 连城垂眸，静静的看着桃小玖，忽然，他伸手抓住桃小玖发髻上的小花： “小朋友，我们做花的年纪都可以很大很大，我还年轻得很，正值壮年，怎么就是老年人了。” 桃小玖去捂自己头上小花，一边捂一边道： “别揪别揪，疼疼疼！” 连城感慨道：“果然你也是花，不过你怎么长得这样丑。 虽然不用像我这样长得风华绝代，但也要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闻言，桃小玖愣在原地，他茫然看向一旁玻璃，讷讷道： “我长得不好看吗？我鼻子眼睛都在啊……” 甚至桃小玖还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这不挺可爱的。” 语毕，桃小玖反应出来什么，他把自己的脸凑近连城： “大伯你看你看，我是人，不是花……” 连城打量了桃小玖两眼，下定结论： “确实，看着像人，但也像花，我晓得了……” 桃小玖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向连城：“你晓得什么？” 连城：“我晓得你是个四不像。” 说着，连城眸光变冷，伸手又去揪桃小玖的花： “你再叫我大伯，把你花都给薅了，快去买奶茶，全糖……” 闻言，桃小玖捂着脑袋赶紧跑开，好他大爷的吓人啊，大妖也会有更年期的吗？ …… 近来，术士世界很是动荡。 其一，拂晓楼被砍，拂晓宗许多精锐被杀，术士界礼法权威受到挑战。 司明堂变成废人，不能走路，没有灵力，终日躲在屋子自言自语，似乎精神出了很大问题。 整日里花天酒地的司明庭尽显杀伐，他没有想着为兄长复仇。 反而趁着拂晓宗薄弱之际，又一连拔除几股根深蒂固的古老势力，扶持新兴势力掌权。 其二，冥都于人界的“眼睛”，江氏一族江闻凭空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风华司主白禾对此非常重视，相继派出近百人协助搜索江闻，却一无所获。 江闻失踪至此成为术士界一大悬案。 其三，风华之地曾名不见经传的13小组跃然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人人喊打，为人所不齿。 因为那一小组，好像一再打破术士界的平衡。 …… 傍晚，余晖散尽。 白玉塔某间窗户处，桃小玖坐在窗边，一勺一勺挖着蛋糕： “小黑，这是北门新开蛋糕店的招牌，莓莓蛋糕，就是有点贵，一小块要39。” 桃小玖对面，小紫正骑在扫帚上，悬在半空，扫帚柄上还挂着一袋罐装啤酒。 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几口，皱了皱眉，于半空垂直将啤酒丢进垃圾桶。 小紫挑剔点评：“不好喝。” 桃小玖不解：“小紫，你怎么骑个扫帚出来的。” 小紫：“因为我是个女巫，扫帚是标配？ ” 桃小玖抓了抓头，认真思索：“但是小紫，我还是觉得你拿着把弓到处乱射好看。” 小紫眉目沉敛：“小桃子，不要随便谈论女生美丑。” 桃小玖瞠目结舌：“不，我没有……” 小紫：“还狡辩，你这个样子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桃小玖：“昂？” 诶51章 喝不起奶茶 九月，新生开学，风华之地开表彰大会。 偌大的礼堂，人山人海，桃小玖也是第一次晓得这术士的世界到底多么庞大。 目瞪口呆的扫视一圈，桃小玖自然而然拿起温璟刚刚分好的牌…… 是的，众人都在认真听礼堂讲台上的高层展望未来。 只有13小组，窝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在温璟的带领下斗地主。 彼时，桃小玖贴着一脸纸条，手上还要打欠条，他一边潦草奋笔疾书，一边哭丧着脸道： “小紫，白天你不是要睡觉吗？不然你回去……睡觉？” 小紫收好欠条，唇角浮现一抹浅笑，不容拒绝的吩咐道： “老温，洗牌，接着玩。” 桃小玖郁闷垂头：“我想小黑了，要是小黑还在，他肯定不会这样欺负我，他肯定会让我赢一回，还会请我吃蛋糕。” 小紫：“我心是黑的，最喜欢欺负你这种看着就白嫩嫩的男孩子。” 桃小玖小花炸开，他拽过小紫的手，愤愤道： “小紫，你白天真的一点都不可爱，亏我还请你做指甲，我要把你指甲扣了！” 小紫优雅掩嘴而笑：“那我把你花拔了。” 温璟弱弱的伸手挡在两人中间：“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好不好。 小紫，你年纪大，你让着点小桃子。 小桃子，小紫只是白天会有起床气，晚上就好了，你让着点小紫。” 这时，礼堂有些嘈杂，周边爆发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桃小玖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白禾和苏淮先后登上讲台。 苏淮这次来风华之地的目标也很明确，不外乎是帮助风华之地补阵，每一百年也就这么一次。 所以风华之地将苏淮奉若上宾。 但以风华这片土地为媒介，布施守护的阵法，这阵法一定是举世罕见的大阵。 阵的各个方位都需要术士压着，凶险异常。 而这风华大阵还需要4个压阵的人。 按理说，压阵成功也算是“功勋”，但是百年前那次补阵，4个压阵的人死了两个。 所以此时此刻，压阵着实是一个众人避之不及的任务，以至于没人敢接。 苏安随着苏淮要在风华待一阵子，顺势进了风华最好的小组，第8小组历练。 此时，苏安唇角勾起一抹捉弄笑容，然后豁然从座位站起。 他看向台上白禾与苏淮，说话时真挚而周全： “我推荐13组的桃小玖去压阵。 桃小玖打开过青天境，我觉得压阵对于他而言是小事一桩。” 说到此处，周边哄堂大笑： “上次被桃小玖瞎猫撞到死耗子而已。” “对呀，打开青天境又不能代表什么。” 听到周边嘈杂，苏安也低头奚落的笑了笑，再抬头却也语气如常继续道： “而且我听说桃小玖是在第13组，据我所知，13组一直没有派到过什么任务。 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勋章。 我想13组肯定也很想要这次机会，以此得到别人的认可。” 苏安这番话，明里是为了第13组说好话，实则贬损13组一无是处，连任务都接不到。 但是桃小玖对以上都置若罔闻，他只是听到人群中有叫他的名字。 是以，桃小玖满脸纸条，手里拿着joker纸牌，很是茫然的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谁在叫我?叫我干啥？” 周边溢出小声且隐忍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都在嘲笑桃小玖。 只有小紫漫不经心的洗着手里的牌，她面无表情重复道： “苏安介绍你去压阵，容易死人的那种。” 然而桃小玖选择性失聪，他兴致盎然看向苏淮，很是期待的问道： “有工资拿吗？可以提前预支工资吗？ 工资有超过一个月一万吗？ 白司太抠了，他给的钱不够我花，我奶茶都喝不起了！” 第52章 胡闹1 桃小玖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看着不谙世事，说出的话却满身铜臭。 面对桃小玖的疑问，苏淮万分实诚，甚至可以说是一本正经： “这位同学，没有工资，我不负责风华之地的工资，这是逾矩。” 桃小玖有些失望：“那我不去压阵，谁爱去谁去……” 苏淮还未说话，苏安越俎代庖，他声音轻蔑： “桃小玖，这可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虽然你是山里长大的，但你也要懂点规矩。 如果真派你去压阵，躲也躲不掉。” 桃小玖挺起胸膛，指着白禾很是不服气的质问苏安： “你说的君是他妈？凭啥他让我死我就得死？ 我一个月4000工资，克扣到手也就1000多，这点钱就想买我命？ 你们咋那么不要脸，就不死！就不死。” 温璟在一旁悄悄站了起来，伸手去捂桃小玖嘴，并对周边尴尬的笑： “抱歉抱歉，这孩子没钱吃饭，一直吃不饱，缺碳水，脾气比较暴躁。 没关系，只要再饿一饿他就能饿蔫儿吧了。” 白禾对着温璟淡淡一笑：“温老师说得对，再饿一饿就没力气了。” 然而桃小玖已经甩开温璟的手，继续朝着苏安输出： “那我要是压阵死了咋办？你负责吗？ 那你得提前支付我丧葬费用，买断我这条命得1000万，现在就要打到我卡上。” 温璟刚想继续捂桃小玖的嘴。 可这时他身边传来一道妩媚的女声：“我去。” 温璟僵硬转头，谁知小紫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正目光淡淡的打量着自己的指甲。 漠视着众人，有一种冷清清的尊贵感，黑发紫眸更是让人觉得这个女人不好亲近。 然而很快，温璟就收回捂桃小玖嘴的手，转而来捂小紫的嘴，他朝众人笑得越发尴尬： “小紫她是开玩笑的。” 桃小玖嘴巴得到自由，又开始哇啦哇啦：“小紫你要去压阵，得要工资，这是底限。” 温璟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只身难掩二嘴，他累了。 人在劳累之下，情绪也会不稳定，温璟亦是如此。 周边都是术士们的嘲讽声、揶揄声，窃窃私语，烦的很。 温璟揉了揉僵硬的后颈，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办啊，好烦，他想杀人了。 多年默契使然，小紫垂眸看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温璟，她随手拿过隔壁术士的一瓶冰水。 径直塞到温璟怀里，并冷淡的吩咐道：“冷静……” 温璟无奈叹息：“冷静不了。” 小紫又将桃小玖头上花折了一朵，丢进冰水里，递给温璟：“桃花茶，冷静。” 而一旁桃小玖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中脑袋上仅剩的一朵小花，他都心疼得快要哭了。 13组各做各的事，周边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用眼看的话，13组犹如上演一出滑稽的默剧。 已然有人不满开口： “白司、苏先生都在台上呢，你们13组能不能有些轻重缓急，先不要做自己的事。” “对啊，虽然你们13组一直窝在屋子里，没大见过世面，但是最基本的礼貌总该有吧。” 可小紫直接屏蔽众人的话，她跃跃欲试看向桃小玖脑袋上仅存的一朵花，冷清清的询问温璟： “你冷静了吗？” 温璟笑眯眯的直起身子：“嗯？怎么了？我一直都很冷静呢……” 这时，苏安自诩是苏淮弟弟，于是开口为难小紫，毕竟苏安想去让桃小玖压阵。 苏安趾高气昂看向小紫： “你又是哪一个？半点声望都没有，就不要随便揽活，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苏安话音刚落，礼堂就传来阵阵窃笑，这13组最近好不安分呢。 这久不见人的女人竟然也出来了，真是不知道世道险恶，还不如乖乖躲在13组。 然而，小紫只是淡淡瞟了苏安一眼，疏离又高傲。 她漫不经心的拿起一张扑克牌，抬手，轻扬。 那扑克牌仿若变成最锋利的刃，以极快的速度袭向苏安的方向。 顿时，苏安颈间项链一分为二，嘈杂的礼堂陷入诡异的安静。 苏安愣愣的，一动都不敢动，若那扑克再向前一毫米，便能切开苏安的颈动脉。 如此远的距离，随便一挥手便是分毫不差。 苏淮眯了眯眸，并没有替苏安发声，他弟弟今天话确实是多了些。 小紫红唇勾起，妩媚间带着无法言语的危险，她对苏安道： “抱歉啊，手滑。” 苏安依旧僵硬的站在原地。 桃小玖刚想为小紫鼓掌，就被温璟拽住手，紧随其后温璟又将小紫拉回椅子： “小紫，冷静。” 小紫掸了掸衣袖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一直很冷静啊，你知道的，我向来这种性子，那小崽子再敢说一句话，我割了他喉咙。” 桃小玖满眼崇拜的看向小紫。 然而小紫伸手，一把将桃小玖头上仅存的一朵花折了： “小桃子，知道你钦慕姐姐我。 不用你过多表示，送我朵花就成。” 小花被折，桃小玖真的有点绷不住了，那是他的颜面，那是他所有的“美貌”。 对于桃小玖而言，花是比脸更代表美貌的东西。 他这个月开出最漂亮的两朵花都被小紫折了。 若是往常还好，桃小玖也不会太在意。 可就在前些天，连城说桃小玖长得丑，桃小玖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现在他最漂亮的花也没了，更丑了。 第54章 胡闹2 而一旁“冷静”下来的温璟，见小紫与桃小玖都过于闹腾。 他想快些结束此时混乱，因为投注在13组身上的目光太多了。 刚刚小紫那一扑克牌，已经让周遭安静好久。 大家终于觉得13组不曾露面的女人……貌似有些恐怖。 这边，温璟满是歉意的对着周边鞠躬： “抱歉啊，大家，我们13组情绪最稳定的金芜被关了起来，剩下的同学脾气都有些问题，大家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众人：“……”情绪最稳定的是金芜吗？那个砍了一栋楼，杀了拂晓宗好多人的金芜？情绪最稳定？ 然而，温璟继续道： “为了表达歉意，为了替白司，苏先生分忧。 小紫和小桃子都去压阵。 大家可以进入下个话题了。” “不可以！”桃小玖捂着脑袋倏地站起：“不可以！” 被拔了小花的桃小玖委屈的眼睛通红，桃小玖靠谱的时候可以很靠谱，但他的情绪绝对很不稳定。 他就是一个娇气、任性且自我的男孩子。 况且他正伤心着呢，红色眼眶，桃小玖气势汹汹看向苏淮与白禾： “不给我钱，我绝对不去压阵。” 苏淮无奈叹了口气，感觉台下也不过是一个执拗且缺钱的年轻人，没必要为难他。 是以，苏淮一板一眼问道：“那你要多少钱，我可以打给你。” 白禾伸手阻止苏淮，可还未等白禾开口。 气头上的桃小玖继续慷慨激昂道： “给我钱我也不要！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苏淮与白禾对视一眼：“……” 众人：“……” 温璟捂住脸面向小紫：“小紫，好丢人啊……” 放下手，温璟又不得不站起来，他再次尬笑： “白司，苏先生。 小桃子不去压阵，那我和小紫去，外加给我们组小春也留一个名额。” 温璟，小紫，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小春…… 闻言，桃小玖又赶紧举起了手：“我我我还有我，我也要去。” 白禾揉了揉额角，苏淮站在原地久未做声，他可能现在并不是很想说话。 而风华之地所有术士们则是在无语后纷纷幸灾乐祸。 啧啧，除了那个被关在白玉塔的金芜。 13组要被团灭了，以他们的斤两竟然敢去压阵，真的是对“压阵”认识不清呢。 …… 傍晚时分，桃小玖拿着小镜子，看着自己发髻上的花骨朵，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忽然，镜子之中，温璟拿着一盒泡面施施然飘过。 桃小玖回头，好奇的问温璟道： “老师，我们为什么要去压阵？” 温璟温声道：“因为要去给小紫报仇……” 桃小玖扔掉小镜子，飞快转过身来： “小紫？苏家欺负过小紫吗？丫的，我们去烧了苏家。” 温璟摇了摇食指：“不是苏家哦，小桃子，你要晓得什么是压阵。 所谓压阵，并不是单纯压住阵脚。 而是在阵的四个方位，分别有4个大鬼，压住阵脚，也要压住他们。 百年前那次，两个术士就被大鬼吃了。” “可我怕鬼……”随即，桃小玖茫然问温璟道： “那剩下的两个人呢？没有被大鬼吃掉吗？” 面对桃小玖疑问，温璟笑眯眯指了指自己： “剩下两个人都是你老师我哦，那年我勤劳又友善，压了两个阵脚。” 桃小玖努力压制对鬼的恐惧，愤愤拍了下大腿： “老师，做的好！我晓得了，那四个大鬼是小紫仇家。 虽然小紫她拔我花，但我不是小气人，我肯定会努力……” 未等桃小玖说完，温璟继续道： “其实，那四个大鬼也只算是‘小兵’而已。 只是那四个大鬼拿着小紫的东西，我们要帮小紫把东西夺回来。 不过小桃子你怕鬼也没关系。 反正一个月后才巩固大阵呢。 可能那个时候你就不怕鬼了。” 桃小玖满怀期待问温璟道：“老师，你要训练我吗?” 温璟有些错愕：“嗯？啊……不。 主要老师不知道要怎样训练你，毕竟我不怕鬼，鬼怕我。” 第55章 要饭，盛放 明月当空，轻风微徐。 桃小玖与温璟坐在窗边桌子两侧，一人面前摆着一桶泡面。 桃小玖不情不愿掀开盖子，可怜兮兮道： “老师，我想吃肉了。” 温璟：“老师也想。”语毕，温璟递给桃小玖一个餐盒。 桃小玖：“？？？” 温璟摸了摸桃小玖发顶： “白禾不给你钱，总要给你饭吃的，他这个时间会做饭的。” 桃小玖茫然的张着嘴巴： “做饭？谁？白禾？ 他那张手除了会签一大堆不合理的暗黑合同，就只剩会杀人了吧？ 他怎么还会做饭？” 温璟单手托腮，望向窗外，目光渺远： “嗯，会呀，他十几岁就自己生活，又加上为人疏离，所以他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吃饭，自己看月亮。” 桃小玖绕弄着头上新长出的小花，怅然若思道：“他是在思念着什么人吗？” 温璟：“嗯？” 桃小玖：“我师父说我要是想他了，不要给他打电话，看月亮就好。” 温璟沉默，他略带讶然的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貌似依旧是平时开开心心的样子，但落寞也有一刻停留在他的脸上，微不可察。 拿起空荡荡的餐盒，桃小玖就着月色出门觅食。 …… 风华之地东北角，桂香阵阵。 一栋三层小楼亮着几盏灯，略显温馨。 只是这里鲜少有人拜访，因为这里住着白禾，白禾貌似不喜欢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做客。 一楼厨房，窗子敞开，树影垂落。 白禾一身宽松休闲服，发丝些许凌乱，线条紧实的小臂最后翻动了几下铲子。 简单的两个菜已然做好。 他一手一个盘子，刚走出厨房，就见桃小玖双手攥着勺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餐桌一旁。 白禾停住脚步，挑了挑眉梢：“你是怎么进来的？” 桃小玖指了指窗子：“从那里跳进来的。” 说着桃小玖有点心虚：“之前你不经我同意把我关在你家阁楼，那我也可以不经你的同意跳你家窗子，我们就算扯平了。” 白禾看着桃小玖手里的勺子，明知故问：“那你来我家干什么？” 桃小玖举起勺子：“没钱吃饭，饿了，想吃肉。” 白禾面无表情看了桃小玖片刻，桃小玖不为所动，依旧兴致盎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盘子。 白禾微微叹了口气，又淡声道： “自己去厨房盛米饭。” 桃小玖嗖的站起：“好嘞。” …… 桃小玖拿着筷子，眼巴巴的盯着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再眼巴巴的看了一眼白禾。 桃小玖吃饭的时候挺安静的，只有最后才搞出这点声响。 白禾视若无睹的将筷子悬在排骨上方，将要落下之际。 桃小玖低呼出声：“哎呀……” 白禾抬眸去看桃小玖：“嗯？” 桃小玖将自己细瘦的手腕给白禾看：“司主，你看你看，我是不是最近瘦了？医生说我营养不良……” 闻言，白禾将油菜香菇推到桃小玖面前：“多吃点，补充营养。” 桃小玖讷讷：“我想吃肉……” 话音刚落，白禾就已然起身：“我吃好了。” 桃小玖欢天喜地将剩下一块排骨收入腹中，随即，他还不忘拿出餐盒，将香菇油菜打包。 所谓吃不了兜着走就是如此。 白禾一声不吭的去厨房洗碗，他好似很喜欢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漫无目的的做着一些机械的事情。 桃小玖探头朝着厨房看了看，不过并没有出声，他只是顺手将垃圾提起带走。 桃小玖转身途经餐桌，只见餐桌花瓶里的花已然有些枯萎。 犹豫片刻，桃小玖将头上新长出的小花摘下，小花落在桃小玖掌心，化为一枝桃花。 他将桃花放进花瓶，看着桃花生命力盎然的样子，十分开心……能活好久呢…… 桃小玖蹦蹦跶跶离开。 洗完碗的白禾一边擦着双手，一边从厨房走出。 他看着桌上盛放的桃花，忽然想到，这屋子好似好久都没有这样吵闹了。 …… 温璟夹了一筷子餐盒里的油菜香菇，不由连连摇头：“不好吃。” 桃小玖浑然不觉：“挺好吃的呀。” 刚睡醒的小紫打旁边经过，她探头看了一眼，也摇头道：“看着就不好吃。” 桃小玖依旧坚持：“还不错呀。” …… 那之后，白禾晚上依旧会做一荤一素两个菜，只是肉菜会做得多一些。 他桌上的花也一直盛放，未曾败落。 只是偶尔他外出应酬，会给桃小玖发条短信：“没饭。” 桃小玖“要饭”，白禾“供给”，仿若这是他与白禾不宣于口的默契。 那天苏淮来到白禾这里商讨巩固大阵的事情。 到饭点时，白禾按习惯做饭，苏淮自然而然于饭桌前落座。 待白禾出来，他扫了眼桌旁，不疾不徐道：“你的位子有人坐。” 苏淮一直都是正经且无聊的性子，说有人坐，他也不询问，也不好奇，只是默默的将椅子移到一旁。 白禾轻笑：“你还真是无趣。” 苏淮不以为意，他淡声道：“我叔叔也是这样说。” 白禾：“你叔叔？” 苏淮：“本来应当是家主的叔叔，找不到了，所以家主只能我当。” 白禾：“那你也怪可怜的，我记得你年少时最喜欢出游，写工工整整的游记。 长大却被拴在了偌大的家族，寸步难行。” 苏淮无所谓道：“都是活着，喘气就成，至于怎么活着，没有太大区别。” 这时，有轻快脚步声响起，少顷，桃小玖从窗子探出头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束红玫瑰，见苏淮在，桃小玖依旧大大方方的打着招呼： “诶？今天还有人蹭饭，白司你有多做两道菜吗？” 说着，桃小玖已经走到窗边，将一大束张扬的红玫瑰放入花瓶： “今天只有红玫瑰了，小玫瑰们说她们要枯萎了，要走出花园见见世面。” 白禾慢慢悠悠的上着菜：“玫瑰说的，还是你说的？” 桃小玖拿着自带的勺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禾手中盘子：“我替玫瑰说的。” 苏淮也在看那玫瑰，热烈、张扬、虽然即将枯萎，但依旧怒放，是很有生命力的存在。 苏淮看着玫瑰有些愣神，桃小玖朝着苏淮晃了晃手： “苏先生，你看着怎么呆呆的？” 苏淮：“我叔叔也这样说过我。” 桃小玖双手比叉：“我真的不是你叔叔，我才20岁。” 苏淮礼貌道：“不会的，不用担心，我叔叔他看着睿智且值得信赖，我不会将你认成我叔叔。” 桃小玖埋头吃饭，不再作声。 哎呀呀，这个苏淮是嘴巴太损？还是真的不大会开玩笑呢……有点分辨不出来。 …… 第56章 谁是温璟?1 13组，桃小玖抱着个玩偶盘腿坐在地上，温璟和小紫抄兜站在桃小玖面前，垂首而视。 桃小玖仰着头招呼道：“坐啊，你们长得太高了，这样看着我搞得我像个犯人。” 小紫拢了拢头发，随口道：“还好，我173，老温171。” 171？桃小玖茫然的看向温璟，在看到温璟笑眼弯弯、眸光犀利时，桃小玖识趣的选择了闭嘴。 他乖巧的缩了缩肩膀，随即转移话题： “现在是什么个情况？青天白日的小紫你咋不睡觉？” 小紫弯腰，凑近桃小玖头上的小花，仔细的瞧了瞧： “小玖，你除了会开花，会交些草木朋友，还会些什么？” 桃小玖捂着脑袋往后退：“会开花已经很厉害了。” 小紫不解：“嗯？有什么用呢？” 桃小玖挺起胸膛，万分骄傲：“好看。” 紧随其后，他又解释道：“花的颜色浅些显得我可爱，花的颜色艳些会显得我漂亮。” 小紫默默的看了温璟一眼，温璟扶额摇头：“我也不是很懂，我并不是特别爱臭美的人。” 随即，温璟与小紫一同蹲了下来。 三个人都快要挤到桌子底下，就像是在举行某种神秘仪式。 温璟：“小桃子，你晓得怎么杀鬼吗？” 桃小玖认真想了想：“杀坏人我是可以，杀鬼……没大学过……好像和杀人不是一个路数……而且我怕鬼。” 其实，桃小玖晓得温璟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是以，桃小玖正色道： “老师，压阵很重要是吗……” 温璟也盘腿坐下：“风华大阵下的四只恶鬼，一人揣着一片灵契，四片灵契合起来相当于小紫的卖身契。 杀了那四只大鬼，撕了灵契，小紫方得自由。 所以这次压阵，四个方位都要是13组的人，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一旁，小紫难得的和善，她蹲着侧首去看桃小玖，安抚的笑了笑： “你怕鬼也没关系，老温在，他斩一只也是斩，斩四只也是斩……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然而桃小玖却打断小紫： “我会去学，恐惧也可以克服。 我今年20岁，不是十几岁，虽然是个半吊子道士，但也不能一直怕鬼。 不仅仅因为13组，还有青要山。” 桃小玖笑得明媚又自信：“我师父总不相信我长大了，其实我很靠谱的。” 说着，桃小玖挺直的腰板又垮了下去： “可是，鬼要怎么斩杀？好难的样子……” 温璟拍了拍桃小玖单薄的肩膀，忽的中肯的评价起来： “小伙子，有点瘦，动作虽然伶俐，和一些菜鸡打架绝对没有问题，就像上次你把苏安的脸打伤…… 但修武道，还是有些笨拙，也不够嗜血，更不弑杀。 所以，小桃子，你在青要山学的是什么？符箓？阵法？相术占卜？” 说着，温璟又自我否决的摇了摇头： “不对，你算不明白卦，说话全靠蒙。 小桃子，反正你学的总不会是开花结果，让庄稼五谷丰登。” 桃小玖小花耷拉下去，他似乎放弃抵抗，于是全然坦白：“是阵法啊……” 温璟倒是没有任何诧异，他自然而然道： “阵法……晓得了，那你脸皮厚一些，去找苏淮，看他能不能教你些斩鬼的阵法。” 桃小玖双手握拳： “嗯！我学东西特别快，那个苏淮吗？好说！ 感觉他虽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脑子好像不大灵光，木吞吞的。” 闻言，温璟与小紫对视片刻，目光略显怪异。 这时，13组门口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敲响。 温璟柔声道：“进～” “嘎吱”一声，门开，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量很高，劲瘦挺拔，黑色皮衣，工装裤扎进马丁靴中。 棱角分明，一张脸张扬英俊。 他抱臂懒洋洋的斜倚在门框处，看人时透着桀骜不驯，说话时更是不耐： “谁是温璟？” 温璟于桌底慢吞吞探出手，他朝着男人客气的笑了笑：“这里。” 战野顺着声音垂眸看去，只见桌子下面缓慢爬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 男人皮肤白皙，规规整整的白衬衫，黑色的头发很柔顺，看着不到30的模样。 五官干净秀致，温温柔柔的样子，却也透着优柔寡断的特性。 传言中最弱的顾问，13组温璟？ 第57章 谁是温璟?2 战野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痞里痞气的介绍来意： “我是8组顾问战野，白禾说你们整个组过一阵子要去压阵。 让我这段时间传授温老师你一些战斗时的技巧，你再教给你的组员。” 温璟窘迫的拽着衣角，温吞道：“这、这这会不会不好，实在太麻烦您了。” 战野揉了揉拧起的眉头，越发没好气道： “不要磨磨唧唧，你跟我走。” 彼时，桃小玖与小紫坐在桌子底下，抱着玩偶凑在一起，两人正拿着手机研究战野何许人也。 战野，古老术士家族战家的继承人，脾气不好，略微暴躁。 读书时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少年，抽烟、打架、飙车…… 大学期间没有进入家族帮忙，而是进了风华之地，成为尖刀小组第8小组的顾问，也是最年轻，最强悍的顾问。 虽然旁人叫战野一声老师，但他不服管教，不守规矩，我行我素得很。 总而言之，是个刺头。 桃小玖与小紫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双双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桃小玖亲昵的挎住温璟的右臂，笑眼弯弯对战野道： “战老师，那我们小璟老师就拜托你了。 他胆子很小，性子又温柔，还很善良，麻烦你向他传授经验时不要太凶，小璟会害怕的。” 小紫站在温璟左侧，面无表情的看向战野： “小璟老师他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所以才弱。 你向他传授经验时强度不要太大，不然小璟会躲起来偷偷的哭。 他虽然是老师，年纪又大，但真的很脆弱。” 桃小玖转身，哒哒哒跑向角落处的箱子，他随便翻出一个绿色塑料麻袋。 满满装了一麻袋的泡面，哒哒跑回来将泡面塞入温璟手中。 桃小玖有些不放心的叮嘱温璟： “小璟老师，咱们组的泡面都给你带上，你出门要吃些好的。 我和小紫没有关系，随便吃些馒头就好，正所谓穷家富路。” 小紫则是伸手折了桃小玖头上的花，插在温璟衬衫扣子中间： “小璟，你这衣服有些素，出门在外要装点一下。” 温璟一直在微笑，只是柔顺刘海遮掩之下，额角微微跳动。小紫和小桃子未免太过浮夸。 战野掀起眼皮，目光古怪的看着温璟。 温璟朝着战野怯怯的笑，他朝着战野鞠了一躬： “战老师，那就麻烦你指教了。 我这么大年纪，都怪我无能……” 战野转身，吊儿郎当道：“走吧。” 说着，他手伸向怀中，掏出一根香烟，刚想点着，想起什么一般。 战野烦躁的踢了一下墙角，他回头瞥了温璟一眼，不耐烦问道：“抽烟介意吗？你身体真很差？” 温璟温声道：“不介意，身体倒还好……咳咳咳……咳咳咳……咳！” 战野掐灭猩红火光，越发烦躁：“擦！” 温璟跟在战野身后，安安静静。 只是中途他回头看了一眼来时之路，桃小玖与小紫正满脸愉悦朝着他挥手告别。 …… 少顷，待温璟走得无影无踪。 小紫与桃小玖一人一罐啤酒，庆祝般撞杯。 桃小玖如释重负：“温老师走了真好，他最近脾气好烂，昨天笑眯眯拖着我跑5公里，还当着我的面杀了一只野猪精。” 小紫神情淡淡：“他最近是有些暴躁，总是搞些小精小怪烤来吃，门口那片林子腥死了。” 随即，桃小玖与小紫异口同声：“终于走了。” 桃小玖：“希望老师好好学习。” 小紫：“希望他不要原形毕露，在外面多待几天。” 忽然，桃小玖好奇问道：“小紫，你说老师能不能感化战野，将他收编，我感觉战野好像很厉害，你看他名字都好凶，温老师名字多温柔，温璟，文静……” 小紫斜睨桃小玖一眼： “温璟以前名字更温柔，他叫温小柔。” “温小柔，温小柔？这名字好熟悉……”桃小玖嘀嘀咕咕，半响后爆出讶然惊吼： “靠，温小柔！不是百年前扛着把剑斩来斩去那大佬吗？据说贼吓人，是百年来第一大魔头！ 杀的魑魅魍魉加术士叠起来得有30层楼那么高……” 小紫不以为意道：“传言多是有误……” 桃小玖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细汗：“我就说温老师没有那么残暴。” 小紫：“明明叠起来要有百层楼那么高。” 闻言，桃小玖背着手，踮着脚，探着头朝门外看： “呀，好担心温老师呢，我晚上要不要再去给温老师送一桶泡面呢。” 他要给温老师顺顺毛，要温老师晓得自己是与他关系最好的小桃子。 第58章 小桃子自我认知＆温小柔不要笑 又是一日去白禾家“要饭”的日子，恰巧苏淮也在。 白禾倒不是很反感苏淮，因为苏淮很安静，来了从来都是说正事，没有一句废话，说完就走。 然而此时此刻…… 桃小玖捧着一小碗番茄牛腩，挪着椅子，慢慢靠近苏淮。 苏淮满脸冷漠，无动于衷。 白禾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咖啡匙搅拌着桌上咖啡。 他玩味的看向对面，漫不经心的开口： “桃小玖，你快把阿淮挤到地上了。” 桃小玖不满的瞟了白禾一眼，然后朝着苏淮讪笑： “苏先生，你晓得的，压阵九死一生，我被赶鸭子上架。 压阵主要你操盘，我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那个……那个你可以教我压制鬼的阵法吗？” 苏淮侧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桃小玖，甚至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本就冷峻的脸变得万分严肃。 一种特别直白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像是一个严格的大人、长辈。 桃小玖笑容僵在脸上，他是一个典型的熊孩子，是欺软怕硬的代表。 你待桃小玖越是笑面相迎，他的要求就越多，越无理取闹。 苏淮这一冷下脸，桃小玖气势就弱了，他自言自语道： “不教就不教吗，干什么故意吓唬人。” 苏淮正过身子，声音平静无波，没有愧疚，更没有恼怒： “我很忙，没有时间教你，如果你想学，我可以安排苏安教你。” 桃小玖筷子戳着碗里的牛腩，闷声道： “不要，他是菜鸡，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 苏淮起身，朝着白禾点了下头，以示告别： “白司，我先走了，合同稍后叫秘书发给你。” 白禾挥了挥手：“慢走。” 桃小玖朝着白禾看了看，又转向苏淮，见两人把他当空气。 桃小玖抿了抿嘴唇，忽的站起，他看向苏淮，笑得像一朵向日葵： “苏先生，那我明天去找苏安，麻烦你和苏安说一声哦，我会努力的。” 苏淮离开的脚步未停，淡淡道：“嗯……” 待苏淮走后，桃小玖捧着碗，大口的吃着肉。 白禾坐在对面，眉头轻挑，唇角勾起：“这么不乐意？” 桃小玖筷子一放，豪气干云道：“我要忍辱负重，才能收获多多。” 白禾不解：“你的阵法……” 桃小玖歪头对白禾笑：“我不会阵法，我师父说出门在外，我不会阵法。” 白禾置若罔闻：“你的阵法貌似比苏家要复杂。” 桃小玖无奈垂下脊背，他摆了摆手：“可师父没教过我压制魑魅魍魉的阵法，可以了吧，不要问了，你好烦呀。” 显然今天白禾心情不错，他也很闲，见桃小玖炸毛也挺有意思。 于是白禾继续没事挑事：“那你和苏安谁厉害？他为什么讨厌你？” 桃小玖伸手拽着袖子上的线头，百无聊赖，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最后他摸了摸头上小花，高深莫测的朝着白禾勾了勾手指： “白禾，你过来，我教你些大人的知识。” 白禾面无表情：“……” 桃小玖抱臂环胸，两条腿耷拉着，整个人都瘫在椅子里，他径直看向白禾，像是揶揄，也像是在打趣： “白禾，你不晓得吧，苏安喜欢你。” 白禾：“……”他还不至于迟钝到不晓得苏安喜欢他，再说喜欢他的人多如牛毛。 桃小玖有些得意，他继续道： “苏安喜欢你，所以苏安讨厌我，一是因为我打过他，而苏安小心眼所以记恨我。 二是因为我让他产生危机感。” 白禾：“你？让他产生危机感？” 桃小玖坐正身子，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脸： “你看啊，我长得这样好看，又阳光向上，之前又做你助理，天天在你旁边转来转去。 也就你是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 要是一个正常审美的老板，或许早就喜欢上我了。 但是苏安不晓得你不解风情啊。 他一定觉得我在勾引你，而你喜欢我喜欢得死去活来。” 闻言，白禾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咖啡，复又拿起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 水喝半杯，或许实在忍不住，白禾扶额而笑，虽然形容优雅，但对白禾而言依旧是难得的情绪外放。 桃小玖恼怒的看向白禾：“笑毛线笑，这么好笑。” 白禾笑容毫不收敛：“我只是觉得你的精神世界实在美妙。” 桃小玖：“不许笑！” …… 苏安目前被分在8组，尖刀小组，顾问战野。 是以，桃小玖去寻苏安，理所当然的遇到了温璟。 彼时，桃小玖坐在一棵大柳树的枝干上，拿着一个望远镜观测8组的习性。 却见温璟与战野并肩于树下林荫路上走过。 桃小玖这才看清，战野个子是真的很高，温璟站在战野身边竟然显得有些娇小。 战野双手抄兜，吊儿郎当的迈着步子，唇边还叼着一根烟，只是烟未点着。 温璟跟在战野身边，双手拎着一个塑料袋，眉眼柔和，像是邻家脾气最好的那个小哥哥。 桃小玖在树上连连摇头：“啧啧，这不是大灰狼与小白兔吗？”温老师眼尾要是红红的就好了，是一只惹人怜惜的小白兔。 然而，很快，周边跑出几只流浪猫，猫咪们熟稔的用小脑袋蹭着战野的小腿。 战野蹲下身来，两手搭在膝上，他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摸摸这只小猫咪，摸摸那只小猫咪。 随即，他将手伸进衣服内侧的口袋里，竟然掏出几根猫条。 小猫咪们在战野面前有秩序的排成长队，等待战野投喂。 显然，战野与小猫咪们已经形成深厚的友谊。 吃完猫条的小猫咪盘在战野身边舔爪子。 一旁温璟弯着腰，一手撑膝，一手伸出，也想摸摸小猫咪的小脑袋，可小猫咪却炸毛跑走。 也是这时，林子里飞出一只刚刚有灵识的乌鸦精，这只精怪形成之初，显然性恶。 张着嘴巴就要去啄战野的眼睛，却被战野臭着脸一巴掌挥下。 战野弯腰伸手，捡起乌鸦精，挥臂一扔，又将乌鸦丢进林子里，简短的几个动作，确实看得出战野身手了得。 可树上桃小玖却连连摇头，哎呀，这要是只有小柔自己在场。 可能乌鸦精现在已经被扭断脖子，5分钟后被放干血，10分钟后被拔完毛，15分钟后就被架在火上烤了。 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 战野名字听着虽凶，但人竟然莫名有点温柔，至少小猫咪们都喜欢战野，而不喜欢温小柔。 桃小玖靠着树干，翘着二郎腿，小腿晃来晃去，心里默默吐槽。 这时，温璟忽然缓缓抬头，朝着树干上的桃小玖眯着眼睛笑。 桃小玖于胸口画十字，好吓人呀好吓人。 温小柔还不如不要笑。 第59章 怎会脸红 桃小玖与树木的气息浑然一体，悄无声息的融于自然。 他在树上时鲜少有人能够发现他。 当温璟抬头，桃小玖讶异得同时，不免心中惊叹，不愧是留名百年的大魔头。 可随即，当战野也抬起头来时，桃小玖的大脑有一瞬间宕机，战野好像也非浪得虚名？ 想起温璟曾叮嘱过，13组要“低调做人”。 是以，桃小玖脸上挂着热络的笑，笨手笨脚的从树上往地面爬。 “小璟老师，战老师，好巧，我刚刚在送小燕子回家。” 战野抬头，大柳树上确实搭着一个燕子窝。 桃小玖看向温璟手中的塑料袋，很是勤快的去接： “小璟老师，重不重？你感冒才刚好，不要提重物，我来拿。” 温璟眸光温暖的能化出水来，无疑是一个体贴的前辈。 “小桃子，有点重，我们一起。” 病弱单薄的顾问，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年人，还有温璟掌心被勒出的红痕…… 这……就是传闻中最弱的13组？ 战野懒散站在一旁，宽肩窄腰，稍显冷冽，下垂的眼睑透着些不耐。 叼着烟的唇角溢出一声“啧”，轻不可闻。 随即，战野什么都未说，冷着张脸将温璟与桃小玖手中的袋子拎过。 他单手抄兜，晃荡着步子走在前面。 温璟小步跟了上去，暖洋洋的声音带着丝怯怯：“谢谢战老师了，你人真好……” 战野：“嗯……” 夕阳映照之下，能看到战野耳朵尖透着一抹红。 桃小玖站在原地，他拿着望远镜很是纳闷。 被道谢、被表扬会耳朵红？这个时候不应该骄傲的挺起胸膛吗？ 桃小玖晓得小紫年纪很大，见多识广，他将自己的不解编辑成短信发送给小紫。 小紫回之： “人类具有多样性。 根据你说的那种情况，会耳朵红的那个多半闷骚、傲娇又纯情。 会骄傲得原地转圈圈的那个多半自恋又神经。” 桃小玖：“……” …… 傍晚时分，桃小玖敲响8组的门。 在得到战野的回应后，他小心翼翼的探入头去。 彼时，战野正站在一块白板面前，一手抄兜，一手用马克笔写着什么。 他也不与组员互动，全靠组员自己理解。 放下马克笔，战野环胸靠墙，眸光淡淡扫过下面组员，似乎在说“懂了吧”，态度着实是拽到十万八千里。 而台下，坐着的都是风华之地年轻一辈的风云人物。 例如金玉，正满是挑剔的看着自家公司的报表。 例如苏家那个废柴少爷苏安，正故作认真的看着战野写天书，桃小玖评价他为虚伪。 还有几个看着面熟、但桃小玖不认识的年轻人。 平时这几个人走路同金玉很像，眼睛都是长到天上。 众人看到桃小玖在外探头探脑，都面带嫌弃，13组的桃小玖？他怎么来了。 说实在的，桃小玖进入风华之地以来，名气就一直居高不下。 扬着一张天真可爱的笑脸，做尽大逆不道之事。 毫无背景与实力，却能时刻全身而退，也算是一门玄学。 此时，桃小玖朝着战野点了点头，伸手与金玉打招呼： “哈喽，小玉，好久不见。” 金玉依旧是那副目空一切的金贵样：“不要叫我小玉。” 桃小玖笑嘻嘻的改口：“好，金芜哥哥。” 金玉别扭别过脸去，倒也没有否决，而是没好气问到：“你来这里做什么？” 桃小玖大多数时候并不傻，甚至可以说是聪明，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小黑被关到白玉塔了，我们13组连只小鬼怪都杀不死。 小黑在白玉塔里肯定特别担心，所以我想和苏安学习阵法，变得更厉害一些。” 对此，金玉只是面不改色的拉出自己身旁的椅子：“这里有空位。” 闻言，8组其他组员有些微词： “阿玉，不可以这样，桃小玖是13组的，跟不上我们的进度，只会拖我们后腿。” “对，我可不想和他这种人一组，掉价。” 金玉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报表：“战老师都没有说话，有你们说话的份？” 桃小玖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笑，这个金玉，原来是无差别攻击，对自己组的同伴态度也是很烂。 另一边，苏安正上上下下打量着桃小玖，忽的他轻蔑的笑出声来： “桃小玖，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你算是老几？身上流着卑劣血液，妄图想学我们苏家术法，竟然大言不惭要我教你，你是疯了吗？” 因为桃小玖有求于人，也知道自己想走向何处去，所以今天他的情绪十分稳定。 桃小玖和气的笑着，手伸进道袍里翻呀翻，然后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将纸递给苏安，桃小玖一本正经道： “我没疯，你看，这是你堂哥苏淮写的介绍信。 下面还有他的章呢。 作为弟弟，你要听你哥哥的话，要好好教我。” 苏安抖开皱皱巴巴的纸，上面仅仅几个字：苏安，教桃小玖束鬼阵。 落款是苏淮的章，确实是苏淮的手笔。 苏安将纸收好，厌恶的看了桃小玖一眼，只能不情不愿道： “以你的天份，我教你你也学不会。” 桃小玖敷衍道：“是呢是呢……”等东西都学过来，他就要把苏安打哭。 第60章 怎会脸红2 少顷，待8组人散去，桃小玖追上金玉，诚恳道谢： “今天谢谢你了，金玉。” 金玉垂头，脚尖踢了两下地板： “你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金芜，他一定很不放心你们。” 桃小玖笑了笑：“金玉，你是个好哥哥。” 金玉讶然，他抬头看了桃小玖一眼，复又自嘲的笑了笑： “好哥哥吗？算不上吧。 这些年来……我待金芜并不关心，也不好……” 桃小玖并未想安慰金玉，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往事不可追，你和金芜都是受害者，并不需要彼此自责。 而且，当金芜想起一切，当你的记忆依旧被封印。 当金芜和金叔叔选择对你隐瞒一切。 就代表金芜不会计较你做的任何事情，你依旧是他的哥哥。” 金玉沉默良久，忽然低声道：“是阿芜一直保护我……” 桃小玖：“哪怕小黑杀了那么多人，手上沾了那么多血，但他依旧拥有最柔软的灵魂。” …… 夜已经很深了，偶有蝉鸣。 8组小厨房，灯光略显温馨。 战野坐在椅子上，他两条长腿耷拉着，手里正拿着手机打游戏。 战野板着脸，锁着眉头，表情不大好。 偶尔，他会悄无声息的抬头，看一眼料理台前的温璟。 就在一个小时前，温璟找到战野，说是要感谢战野同意桃小玖和8组苏安学习阵法。 所以温璟要请战野吃饭。 于是，此时此刻，厨房中，战野总是悄悄抬头，偷看温璟一眼。 只见温暖灯光下，温璟身着柔软的浅色针织衫，稍长的发尾柔顺的贴在白皙的脖颈上。 水粉色围裙束在腰上，衬得腰部曲线纤细优美。 温璟整个人像是覆了一层柔光，很是温柔无害的样子，像是那种贴心顾家的哥哥，正在认真准备饭菜。 与此同时，窗外树梢上，桃小玖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拿着一杯奶茶，一边喝，一边聚精会神的看战野与温璟。 为了不被发现，他这次还布了一个隐藏阵法。 这时，桃小玖身边传来白禾漫不经心的声音：“拿着望远镜看到什么了？” 桃小玖脱口而出：“我看到战野耳朵又红了。” 话音一落，桃小玖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般，他“嗖”的看向身侧。 只见白禾正悠然的站在树枝上，手中还拿着一杯咖啡，颇为感兴趣的看向八组小厨房。 桃小玖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白、白禾，你、你啥时候来的，你干嘛来了？” 白禾：“看热闹来了，觉得你这棵树非常好，很容易隐匿。 毕竟下面那两个都不是善茬，很容易被发现。” 桃小玖终于捋直了舌头：“看热闹？有什么热闹可看？” 白禾意味深长的反问桃小玖：“那你又在看什么？” 桃小玖盘起腿来，双手托腮，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不明白，为啥战野那么臭屁的人，那么爱脸红，好奇怪呀。” 白禾喝了口咖啡，附和道： “对，我觉得这很有趣，这也是我来看热闹的原因。” 桃小玖迷茫的看向白禾：“啥意思？” 白禾：“战野小我两岁，由于年龄相近，上过同一所学校，又同为术士，所以我们还算比较熟识。” 桃小玖恍然大悟，他拍了一下大腿： “我去，我知道了！你暗恋战野！ 但他看着比你还要大只，我的妈耶……白禾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白禾微笑看向桃小玖，他声音轻柔，且透着危险：“闭嘴，听我说。” 桃小玖：“你说你说。” 白禾：“某天我发现一件事情，战野他喂流浪猫，养兔子。 到野外走在路上，身后甚至会跟着一队小鸭子。 战野床头还放着许多玩偶，他貌似特别钟爱毛绒绒，柔柔的东西。 金芜砍了拂晓楼，风华高层开了许多会。 某天温璟的照片被挂在ppt上，那张照片里温璟带着一顶毛绒绒的帽子，眼睛温吞带笑。 我发现战野脸红了。 挖掘人的隐秘面，有热闹看，这很有趣不是吗?” 桃小玖咂摸了一下，中肯道：“白禾，你好八卦，真是没事闲的，看来还是工作太少。” 第61章 见鬼的夜晚 8组小厨房，温璟捣弄半天，终于捧着两桶泡面笑吟吟的转过身来。 粉色围裙全貌也得以展现。 那围裙是桃小玖买的，桃小玖有钱就要花。 因为头上长着花，所以桃小玖喜欢粉色，那天与小紫逛街，看到一个粉色围裙，上面印着一个毛绒绒的小兔子。 桃小玖觉得有趣，也不管围裙有用无用，反正那时他口袋里有钱，就要买回来。 当时温璟挂着和气笑脸，吐槽围裙不好看，太粉太幼稚，谁家兔子眼睛那么大，一点都不写实。 要说温璟审美也很奇葩，他喜欢自己个子那么高的剑，喜欢妖怪骨头组成的模型。 只是近年来年纪大了，再加之温璟老师去世时嘱咐温璟要修心养性，做个人如其名的人。 是以才有了现在“最弱”的13组，最废柴顾问“温璟”。 然而温璟太过和善，桃小玖当即忘记温小柔的丰功伟绩，他为兔子围裙辩解： “温老师，你年纪那么大，才不会懂年轻人喜欢什么。” 当天，桃小玖被捏着脖子，被迫体验一场与野猪搏斗。 最后，温璟笑眯眯的询问桃小玖：“我年纪很大吗？” 桃小玖头摇得像拨浪鼓：“术士一个个都能活那么久，老师你还那么年轻，正是貌美如花的年纪，怎么会年纪大呢。” 而如今，温璟围着那条他嫌弃的粉色围裙，拿着两桶泡面转过身来。 这一刻，战野真的感觉到脑子里在噼里啪啦放烟花，明亮得不得了。 第一次见到温璟，他就觉得温璟眉眼长得似笼了层烟雨的远山，柔和中带着抹忧愁。 看人时总是怯怯的笑，走路时慢吞吞。 待人有礼又温和，和风华之地那些傲慢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一种生物。 战野抓了抓自己硬硬的发丝，好似在掩藏自己无处安放的眼神。 他脸色冷冰冰的，嘴角下垂，下颌微扬，吊儿郎当过来接温璟手中泡面，活像别人欠了他800万。 当高大的身影当头罩下，温璟却在想：个子太高，重心太高，打架时目标太大，差评。 是的，从许多年前开始，温璟一直对自己的身高耿耿于怀。 不过他毕竟是唯我独尊的性子，所以温璟进化到觉得自己身高是最完美的高度。 强大、利索，能迅速将敌人击败。 想到这里，温璟唇边浮现一个小小的笑容。 战野不解：“你在笑什么？” 温璟关切道：“没有，只是在想战老师你这么高又这么年轻，要多吃些才好。” 战野：“嗯……”果然，温璟脾气很好很好。 窗外树梢上，白禾眉梢微挑： “温老师鼓捣这么久，就是为了泡泡面？” 桃小玖手伸进自己道袍的袖子中，他弓着脊背，也是有些无奈： “是啊，温老师厨艺造诣不高，现代食物也就会泡面。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拿个勺子去你那蹭饭。 不过温老师很擅长处理小精小怪，手起刀落，那叫一个利索。” 白禾深以为然： “可能遵从师父遗愿，他师父驾鹤西去时，曾叮嘱温璟要待人温和，处事低调，要自律一些，控制住杀意。 实在不行，就多学学摆烂。” 桃小玖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心： “温老师他……嗯，他这个性子，是因为以前受到过伤害吗？就像金芜一样……” 白禾思索片刻，这才悠悠道： “这倒没有，他不伤害别人就很不错了。 他的性子是天生无法无天，暴躁嗜血，多亏这些年他年纪大了，收敛了许多……” 桃小玖拿着望远镜，多日的相处他对温璟已经非常了解： “温老师笑得有点恐怖。” 白禾伸手：“望远镜给我，我也看看。” 桃小玖没好气的将望远镜塞进白禾掌心：“怎么这么爱看热闹。” 白禾没有理会桃小玖吐槽，他看向窗内，声音淡淡： “你怎么看出温璟笑得恐怖？” 桃小玖有些得意：“你不晓得，身高是男人永远的痛。 你看我175，小黑178，小紫都比温老师高两厘米，他很在意自己身高的。 不过还好，他经常接触我们，我们都不算太高。 战野那么大一只，杵在温老师身前……” 桃小玖话还没有说完，夜色里点点灯火此起彼伏化为黑暗，只有月亮清晖依旧当空。 停电了…… 树下林荫路，窸窸窣窣出现鬼的影子。 桃小玖安安静静的拽住白禾的袖子，他紧闭着眼睛，缩着肩膀，连呼吸都很轻浅。 白禾侧首去看鹌鹑般的桃小玖，忽然轻笑出声：“这么怕？” 回之白禾的是桃小玖颤颤巍巍的贴近，他双手死死环住白禾的腰，头也缩进白禾胸膛。 白禾无奈叹息：“喂……你……” 桃小玖颤声道：“别、别说话……” 白禾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桃小玖头上蔫吧的小花，笑晏晏道： “这么怕？这么怕……约么是心理疾病，得治。” 说话间，白禾攥住桃小玖覆在自己腰上的手腕，从树上一跃而下…… 彼时，小厨房内，战野接过温璟递过来的泡面，不经意间指尖相碰。 战野指骨分明，指尖燥热，他没好气的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不爽些什么。 这时，“咔哒”一声，灯灭了。 一片寂静黑暗中，温璟抬头去看战野。 黑暗之中眸光莹亮，他慢吞吞道：“战老师，停电了……” 温璟声音不大，像是怕黑的向阳生物。 战野抓住温璟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带着些鼻音：“没事，我在。” 然而，下一刻，一道银光乍现，顺着温璟颧骨划过。 温璟没有躲，银光划破皮肉，血液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温璟眯了眯眸子，唇角缓缓勾起，他伸手触碰脸颊血液，想放在舌尖品下味道。 却被战野于半空中捉住手。 借着月光，战野看到温璟白皙脸颊绽开一道血痕，人都显得苍白了许多。 陡然间，战野怒气横生，他将温璟拽到自己身后。 目光冰冷的看向银光袭来之处，杀气四溢。 温璟：“？？？”他好想把外面的杂碎剁了，哎……现在只能忍，好，他忍，他不和年轻人抢东西。 …… 窗外，林荫路上。 桃小玖拽着白禾衣袖，躲在白禾身后，他们周边众鬼环伺。 白禾鼻翼微动，隐隐有血腥味涌进鼻尖，他对血的味道也是异常敏锐。 颇有兴致的抬起头，白禾看向二楼窗子，他笑晏晏的与桃小玖打着商量： “楼上流血了。” 桃小玖：“没事，楼上有战野和小柔……” 白禾打断桃小玖，意味深长道： “就是因为楼上有温璟，才要担心的，连城曾说过，血是温璟的兴奋剂。 闻到血的味道，温璟容易暴走。” 说话间，白禾把自己傍身的一把长剑递给桃小玖： “拿着，这把剑有阵法加持，能够斩鬼。 这附近又都是树木，算是你的主场。 下面这些小鬼小怪你足够能应付，我就先走了。” 桃小玖死死拽着白禾袖子：“不成不成，你不能走。” 白禾敛起眉目，认真道：“这些鬼怪你都怕，那你拉下面子去找苏安学阵法的意义在哪里？ 人总要踏出第一步，接下来的路才会越来越顺畅。” 桃小玖哭丧着脸：“可是我怕，我小时候……” 白禾摸了摸桃小玖的发顶：“你已经长大了，那些鬼怪不会比江闻厉害……” 桃小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颤颤巍巍道：“那……那你上去吧……” 闻言，白禾抬步离开。 看着白禾背影，桃小玖忽然开口唤道： “白禾，我要是害怕，我叫你，你会回来救我吗？” 白禾侧身回首，笑了笑：“我会回来，但你其实很厉害，并不需要我。” 第62章 温璟的玩具 八组小厨房，战野带着温璟蹲在料理台后。 他将泡面塞进温璟手中，安抚道：“你在这蹲着就好，我出去把鬼斩了，很快就回来。” 温璟目光温润且坚毅： “没关系的，我也是顾问呢，虽然不是很强，但是这些小鬼怪我也能对付，二楼交给我，你去一楼。” 温璟拍了拍战野手背，站起，转身离开，瘦小的背影身姿笔直，行动依旧温温和和，但是却也一往无前。 战野当时在想，真是一个温柔又勇敢的男人呢。 温璟出门后，见战野去了一楼，他伸手拢了下头发，黑暗之中眸光闪亮，甚至是有些兴奋。 他伸出食指，沾上些脸颊尚未凝固的血液，食指放在舌尖，血腥味弥漫…… 温璟抑制不住的轻笑出声，这样的夜晚他可是太喜欢了，前面有好多小可爱，在黑暗中朝他呲牙咧嘴。 他缓步向前，轻言轻语：“一个都不许跑哦……” 前面那些智商不大高的小鬼已然感受到恐惧，那是对危险、对气息的本能反应。 然而，温璟拿着从厨房顺出的剔骨刀，开始了他的晚间散步。 一刀一个小鬼，温璟犹如流连于花间的蝴蝶，忙得很，不知光顾哪个。 月亮清晖之下，有笑容温柔的男子举刀屠鬼，万籁俱寂中，众鬼倒下。 最后唯剩一只鬼，那鬼很特别，十只指头系着银线。 温璟看着银线，摸了摸脸上伤口，笑得越发柔和：“是你啊……割破了我的脸，真好……” 银线鬼显然与温璟刚刚斩的鬼不同，他不仅不是那种混沌无意识的状态，甚至可以说是一只充满智慧的鬼。 银线鬼看到了刚刚温璟杀伐的样子，内心已经觉得不妥，但他同时坚信自己得到的情报不会有误。 想到这里，银线鬼十指漂浮的银线绷紧，成为索命的刃， 他语气阴邪的威胁着温璟：“我知道你，风华之地的术士，13组顾问温璟，资料里说你是最弱的顾问。” 温璟有些苦恼，他笑着询问银线鬼：“那资料里有没有告诉你，温璟是我后改的名字，我曾用名是温小柔。” 温小柔，这三个字可谓是所有鬼怪的噩梦，即便倏忽百年已过，听闻温小柔一名，仍然会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 银线鬼木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愣愣道：“温小柔……” 然而最后一个字被他说的残破不堪，虚无缥缈，因为剔骨刀起，银线鬼魂飞魄散。 温璟不爽耷下嘴角：“没意思，一只有趣的都没有。” 说着，他抬步向天台走去。 天台之上，白禾坐在一把椅子上，手中拿着未喝完的咖啡，优哉游哉的样子，像是度假。 但细细辨别，能看到他周边漂浮着鬼被斩杀遗留的碎片，许多许多，只是在黑夜中看着不大显眼。 白禾垂眸向下，楼下，一群小鬼已经将桃小玖团团围住。 那些鬼的样子其实与人无异，只是肤色稍显青白，看着远没有桃小玖总去捉弄的小精小怪吓人。 可是桃小玖握着白禾留给他的剑，兀自细微的颤抖，头上小花如同应激般炸开。 整个人就像一个不会思考的木偶，可怜得很。 小鬼们与桃小玖一样，也会欺软怕硬，他们晓得眼前年轻人的畏惧。 于是一股脑的朝着桃小玖扑去。 被吓到僵硬的桃小玖忽的动了，他哭出声来，大声呼唤道：“白禾……” 天台上，白禾指腹摩挲着咖啡杯，忽然想到半晌之前，桃小玖问自己：“我叫你你会回来吗？” 而自己回的是：“我会……” 扶额无奈笑了一下，白禾准备起身，却被人悄无声息的按住肩膀。 白禾眸光陡然锐利，人已经按住他的肩膀，他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 然而，下一秒，温璟柔柔的声音在白禾耳边响起：“你要去哪里？” 白禾蓦的放松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向身后看去，只见温璟拖着一串鬼骨穿成的绳子，站在自己身后笑，那模样比鬼恐怖不知多少倍。 偏偏桃小玖不怕温璟，却怕一巴掌就能拍飞的小鬼。 白禾：“温老师，晚上好。”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下面林荫路： “我去下面把桃小玖拖上来，再不去，他就要哭了，怪闹腾的。” 温璟垂首把玩着自己的鬼骨绳子，这是他刚刚穿好的艺术品。 一边玩温璟一边悠悠道：“你去我就把你的腿敲断，你现在帮他，能一辈子都帮他？ 小孩子学走路总会摔跟头，总是会哭。 可是以后的路得靠自己的双腿去走，而不是依附于别人。 况且小桃子说过他要保护青要山，要保护自己的朋友同伴。 如果止步于此，连如此形态的鬼都怕，那他理所当然，真的成为大家口中的弱者，这无可辩驳。” 青要之山，想要守护住……哪里能够怕鬼？ 白禾坐回椅子，纹丝不动：“温老师说的是。” 闻言，温璟垂眸看了白禾一眼： “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最懂得的，斩断心里那点脆弱的东西，才能爬上高位。” 白禾沉默不语。 温璟踢了踢白禾的椅子腿：“起来，我坐。” 白禾起身，他与温璟共同看向楼下。 第63章 蛐蛐 楼下，桃小玖见叫不来白禾，那些小鬼已经扑到自己身上。 这是长大后他第一次与鬼近距离相处，人在极端恐惧时总能爆发潜力，更何况桃小玖孤立无援。 他感受周边鬼的气息，很微弱，不强大。 将掌心灵力注入剑中，心里想着往日里净化的阵法。 符咒加持的剑，下意识画出的阵。 桃小玖挥动剑尖，踏出了第一步……其实并没有那么艰难。 小鬼化为荧光消散于空。 桃小玖皱着眉头板着脸，虽然依旧畏惧，但已然不是刚刚一动都动不了的样子。 况且，他能够调动周边草木的生命力。 温璟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二郎腿，嘀咕道： “小桃子比我想的厉害，脑子也转的快……看来他青要山的那个师父很厉害呢。” 白禾：“嗯，他关键症结在于胆小，遇到比他厉害一点的就怂。” 温璟咂摸道：“等着改天我抓一些厉害的丑鬼，把他们和小桃子关在一个屋子，锻炼锻炼就好了。” 说着，温璟不忘自我吹嘘：“我真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老师，能够忍住把鬼留住，给自己的学生玩。 这就是作文里的蜡炬成灰泪始干了。” 白禾纠正：“其实这首诗是写爱情的。” 闻言，温璟开始笑晏晏的找白禾茬： “你的那把剑，就送给我们小桃子了。” 白禾微微挣扎：“温老师，我那把剑……” “我不管，白禾你做人不要那么抠，克扣我们小桃子那么多工资，给把剑怎么了？” 说着，温璟侧头看向白禾，眼底带着压迫： “况且，你和小桃子，这几天站在那树杈上，没少蛐蛐我，蛐蛐我也是要报酬的。” 白禾微笑：“……” 说到这里，温璟有些不解：“不过你俩天天站树杈上蛐蛐我啥？有啥好看的？” 白禾依旧不做声，他总不能说他与桃小玖观摩战野脸红日常。 温璟将鬼骨绳子扎成一个蝴蝶结，笑着道：“真好看。” 白禾见温璟分神，于是转移话题道： “温老师，你觉得这些鬼是哪里来的？” 温璟不以为然：“冥都放出来的，江闻不知所踪，拂晓宗腐朽势力被重创。 冥都对现世的把控变弱，他们能开心？总是要敲打敲打的。 而这8组又是风华之地最强的小组……” 白禾意味深长道：“也不知道一楼战老师怎么样？” 闻言，温璟有些可惜：“哎，一楼的鬼鬼们才是好鬼，又多又强又可爱……” 但是没办法，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只能把好东西留给战野了。 想到这里，温璟不由怨念深重： “白禾，你要有事业心……这样我勉为其难，我去帮你把冥都敲碎。”今天手上沾了血，好痒。 白禾：“温老师，你手上的蝴蝶结要被你捏碎了。” 温璟却淡声道：“这房子好像在晃。” 白禾：“没关系，战野虽然爱脸红，但他是个狂放派，所以动静大了些。” 温璟：“什么脸红？” 白禾笑着道：“温老师，我是说一楼约么结束了，我们也下去吧。” 温璟起身，再次伸腿踢了踢椅子：“这死装的椅子哪搬来的放哪去。” 白禾：“好的。” …… 一楼，已然灯光大亮，温璟最爱的鬼鬼不见一只。 只有战野拿着个抹布努力擦桌子，因为就在刚刚，战野把此次最厉害的鬼按在桌子上捅了。 温璟眸光看向桌子，嗅到桌子上残存的味道，很是愉悦。 他抬步上前，却被战野抬手阻止：“等等，有点脏，等我把桌子擦干净再过来。” 温璟笑容有一瞬间僵住，半响，他才不情不愿笑道： “战老师真是辛苦了。” 战野别开目光，闷声道：“还好，不辛苦。” 温璟：“……”脾气好烂，果然只有自己这种小个子的人不仅看着无害，脾气也是真的好。 战野望向窗外，犹豫片刻，皱着眉，试探问温璟道： “那个……我见你们组桃小玖刚刚在外面，拿着把剑乱砍，都快哭了。 不然我请你们出去吃饭吧。” 温璟由衷赞叹：“战老师真是很大方呢。” 一旁白禾举了下手：“我也一起。” 温璟询问道：“白司也要请客吗？” 白禾笑了笑：“战老师要请呢，我就不喧宾夺主了。” 温璟：“……”小桃子好像没有冤枉白禾，资本家真是有些……抠呢。 彼时，战野弯腰，拿起还未吃的泡面，率先迈着步子走在前面：“走了。” 温璟有些讶然：“泡面丢掉就好，已经吃不了了。” 战野：“毕竟是温老师的心意，丢了不好。” 温璟：“……”看来战野同自己一样，也是个温柔的人呢，真不应当用泡面糊弄他，怎么着也要给战野烤只乌鸦精的。 第64章 吃饭小剧场 八组楼下，桃小玖抱着白禾的剑，踢踢踏踏的走来。 他脸上表情说不上是开心还是生气。 走到八组门前，只见那里杵着三个身影。 桃小玖先是看向白禾，昂起下颌，气冲冲道：“哼！” 但他依旧死死抱着剑，似乎不打算还。 白禾无奈笑了笑，看了眼温璟，他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彼时，桃小玖也看向温璟，试探问道： “小璟老师，你没事吧，我刚刚遛弯遇到白司，他见8组这边不对劲，说要上去救你，你没有受伤吧。” 温璟上前摸了摸桃小玖的脑袋，真情实意道： “白司？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天台喝咖啡。” 桃小玖：“？？？”白禾大义凛然的离开，把自己和一堆鬼留在一起，然后跑去天台喝咖啡？ 是以，桃小玖愤愤瞪了白禾一眼：“哼！” 见状，白禾又看向温璟，分明是温璟把自己按在天台上喝咖啡的，不过白禾最后还是未说一言。 与此同时，战野从手机中抬头，他靠在门框，拽里拽气问道： “我见手机有家西餐不错，要不要去吃？” 桃小玖举手：“要！”西餐，好贵，要是一直跟着白禾混，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吃西餐。 温璟温声道：“好呀，但是天这么晚，我们怎么出去？” 战野和白禾确实比较熟悉，于是战野提议道：“白司开车吧，他那辆大g能坐四个人。” 白禾有些苦恼：“今天我限号。” 桃小玖凑到温璟耳旁，小声嘀咕道：“白禾怕废油。” 战野浑然不知，继续提议：“那你那辆迈巴赫呢？” 白禾面不改色：“抱歉啊，那辆没油。” 桃小玖与温璟嘀嘀咕咕：“我就说他怕废油。” 战野直起身子，用下颌指了指角落里的摩托：“可我那摩托只能载一个人。” 白禾与桃小玖异口同声：“载温老师好了。” 温璟颇为关切道：“小桃子，白司，那你们两个怎么办？” 白禾：“走路，节能减排。” 桃小玖：“我前些天买了一辆三轮车，我载白司过去。” 温璟、战野：“……” 白禾依旧面不改色，但几秒后他笑晏晏与桃小玖道：“我还有一辆车……” 然而不待白禾说完，桃小玖已然把白禾拉走：“我载你，你把省下油钱折现给我，我看中了一个巴掌大的水晶高跟鞋，可闪了，我要买。” 桃小玖拽着白禾打战野和温璟面前经过。 战野实在忍不住开口：“温老师，你们组的桃小玖……好像……” 温璟柔声道：“他口袋里不能留一分钱，就爱买些美丽废物，小孩子嘛，可以理解。” 战野想到13组往日的名声，不由感慨道：“带13组很辛苦吧。” 温璟歪头朝着战野笑：“不会啊，而且小桃子不晓得风华每个组的组员都有津贴，我有悄悄帮小桃子把他的津贴存起来。 这样他就可以买他最喜欢的娃娃机了。” …… 城市霓虹闪烁，高架桥上机车飞驰而过。 风吹动战野衣摆，张扬且肆意。 温璟坐在战野身后，一手堪堪揽着战野的腰，另一只手却悄然抓住夜晚漂浮于空的鬼魅。 将鬼魅团成球，温璟愉悦的要将球捏碎。 却听战野的声音伴着风传来，战野耳朵尖儿通红，他鼓足勇气道： “温老师，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温璟越发愉悦，这是第一次有人认可他是个温柔的人。 是以，温璟善心大发，将手中的球丢了出去，不好意思道： “谢谢，这可能也是我唯一的优点了。 但是在风华之地，还是希望能够成为战老师这样强大的人。 帅气又有担当。” 闻言，战野脖子都变得通红。 与此同时，高架桥下，城市某条辅路上。 有粉色电动三轮车慢吞吞驶过，前方驾驶位上，小道士浅色道袍被风吹得鼓动，头上小花也迎风招展。 他握着车把，皱着眉头，满是严肃的控制方向。 三轮车车斗里，正中摆着一个小马扎，白禾坐在其上，终于不笑了。 他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白禾当时在想，大半夜的，他为什么要出来凑这个热闹。 也是这时，三轮车越来越慢，甚至被后面遛弯的人超过。 最终电动车似油尽灯枯，终于停下。 桃小玖抓了抓头上小花，朝着白禾讪笑：“没电了。” 白禾：“……” 桃小玖打着商量：“白禾，你下去到后面推车，我这里其实还能脚蹬，但是你有点重……” 白禾微笑：“其实我不饿，晚上也从不吃夜宵，我就先回去了。” 桃小玖拽住白禾袖子：“不成，你今天已经把我丢在林荫路里一次了。” 白禾：“那是你温老师……” 桃小玖打断白禾：“我不管，反正你不下去推车，我就告诉温老师，你蛐蛐他和战野有一腿，你还说温老师在下。” 白禾扶额：“你下来……” 少顷，白禾慢悠悠的蹬着三轮车，行驶在华市辅路。 他背脊挺直，形容优雅，只是面色抑制不住的阴沉。 背后车斗里，桃小玖拿着根冰淇淋，一边吃一边看着正在追的动画片。 …… 西餐店中，战野等四人终于汇合。 鉴于白禾蹬着三轮车，还带着一个小道士，他生平第一次收获到了服务生古怪的目光。 奈何战野气势太盛，机车价格太贵，倒是也没人敢过于阴阳怪气。 少顷，一张方桌坐了四个人，温璟笑眼弯弯的切着牛排，切完一盘又一盘。 切完他也不吃，全部都进了桃小玖的肚子。 战野闷声开口问道：“温老师不吃吗？” 温璟笑了笑，看向桃小玖目光慈爱：“小桃子还在长身体，他吃就好。” 桃小玖埋头餐盘，含含糊糊道：“温老师吃得少，他只是喜欢刀子切肉的感觉。” 战野不解：“嗯？” 桃小玖回神，赶紧改口：“我们温老师可体贴啦。” 战野又看向白禾：“你？” 白禾看着手机中报表，不咸不淡答道：“我晚上8点后不吃东西。” 战野抱臂，吊儿郎当问道：“那你过来干什么？” 白禾：“可能是来蹬三轮车的吧。” 一小时后，夜宵吃完，打道回府。 白禾与桃小玖去了废品回收站，用电动三轮车换了辆自行车外加500块钱。 依旧是来时路，白禾在前面蹬自行车，桃小玖在后座一手搂着白禾的腰，一手数钱： “快快快，快点蹬，我12点前要睡觉。” 白禾：“闭嘴。” 第65章 组的讨厌鬼们 晨光正好，鸟鸣啾啾。 桃小玖犹如丧尸般从床上直起身子，哪怕他昨天12点前上床睡觉，这依旧不能成为他能够早起的理由。 灵魂抽离般刷牙洗脸，扶正头上小花，桃小玖蔫蔫巴巴去往8组。 整个风华之地，昼夜最为颠倒的要属13组了。 小紫不喜日光，而温璟喜欢的“小可爱”也常在夜间出没。 加之之前小黑社恐，作息也不大规律。 只有桃小玖依旧坚持白天行动，他笃定认为自己是喜阳植物，要多晒太阳，进行光合作用。 只是，让桃小玖和早八人一个作息，对他而言还是有些艰难，他要9点才起得来。 桃小玖虽然有时很自我，但他懂得入乡随俗，尊重别人的习性。 所以他去往八组的时候，褪下道袍，换上一身休闲装。 年轻、青春，且有活力，没有什么不妥。 然而桃小玖之本身，对于8组很多人来说，就是很大的不妥。 8组是风华之地最强的小组，组员都是天之骄子，出身名门，能力不俗。 他们也大都爱拉帮结派，高高在上，蔑视所有平凡普通的人，轻视位于他们圈子之下的人。 可谓是修道修术法，依旧斩不断人类的劣性根。 而桃小玖，13组的一个小道士，来自于青要之山。 此时正穿着网购的衣服，拎着几盒廉价的石榴，明晃晃的站在8组门口。 这让8组组员顿时不爽起来，真是什么人都能进他们8组，拉低他们8组的档次。 而且桃小玖自从进入风华之地以来，就不符合很多人的想象。 桃小玖爱笑、开朗甚至可以说是努力维护自身权益，这与大家期待中懦弱、隐忍的样子完全南辕北辙。 13组至少也要像他们顾问温璟那样，点头哈腰的老好人，半点脾气都没有。 …… 就在一个小时前，桃小玖为了与8组维持良好关系，甚至顺路摸进白禾的院子里。 把他院子刚结的石榴一个不剩的全都摘了下来。 因为在青要山时，邻里邻居就总送水果蔬菜，况且白禾将石榴养的那样鲜艳，肯定好吃。 桃小玖今天非常有礼貌，是个成熟的大人，他客套笑着，将石榴分给8组的人。 然而八组组员只是轻蔑的摆了摆手：“你自己留着吃吧，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不干净。” 苏安撇了撇嘴：“我吃水果都是专人种的，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只有金玉接过桃小玖的石榴：“没人要就再多给我几个，我晚上要去看金芜，给他送过去。” 桃小玖心如明镜，也算彻底摸清8组态度，他倒也没有必要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挑了几个最大最红的石榴递给金玉，桃小玖嘱咐道： “你要小黑多吃点，等着下个月我给他摘橘子。” 金芜皱眉，拿着石榴的手有些犹疑：“摘？你去哪里摘？这东西别真是来路不明？” 桃小玖停顿片刻，忽然想到苏安貌似喜欢白禾。 他轻飘飘看了一眼苏安，随即笑得好灿烂： “去白司的院子里摘呀，他院子里好多果树呢，都是自己种的。 白司人很好呢，他和我说随便摘。” 说着，桃小玖貌似苦恼皱眉：“哎……可是白司种的石榴，貌似很被人嫌弃呢。” 8组组员看着石榴，面色古怪……白禾种的石榴，那便不是来路不明，那是司主的闲情逸致。 桃小玖竟然能够混到白禾的院子里，要知道虽然白禾一天看着笑眯眯的，但本质十足的疏离冷漠。 苏安面色阴郁，他猛地站了起来，深吸两口气后，复又坐下，随即满不在乎看着桃小玖： “几个石榴，给你嘚瑟的，白禾哥也就用石榴糊弄糊弄你了。 我算是苏家嫡系子孙，你这辈子也不懂他招待我是什么规格，我都没有嚣张…… 不过也对，你也就这点见识了。” 桃小玖单手托腮，朝着苏安笑，白禾招待人能是什么规格？ 哪怕苏安他哥苏淮到白禾那里做客，赶上饭点也都是没有一口饭吃， 若是白禾真的超高规格接待某人，估计也是走公账报销。 就算是自己，天天能去白禾那里蹭一顿晚饭，那还是因为他和白禾暂且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然而，桃小玖只是想想，面上依旧挂着清澈的笑容。 他还记得自己来8组是干嘛的，可不是与苏安来吵架的。 桃小玖：“苏少，我山里来的，确实是没见识。 所以才和苏先生讨了个机会，让你教我阵法，还请多多指教了。” 苏安不屑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样子抑制不住的得意。 甚至周边8组组员纷纷不怀好意的建议： “安安，那你可要好好指教一下桃小玖呢。” “可是安安，以13组的悟性，我怕你会很辛苦，毕竟阵法这东西……”说着那人嬉笑着看了桃小玖一眼，目光犹如在看一个白痴。 桃小玖这会脾气极好： “苏少，就算我悟性差，你也得让我知道我差在哪里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和你们的差距。” 苏安高傲的点了点头：“好吧，我可以教你，不过教你你也很难学会。 我就先把阵图画给你看好了，等你看懂了，我再教你催动阵法的方法。” 桃小玖满是苦恼：“虽然用笔画阵图是最最基础的，但是听人说好像很难呢，苏少可以给我讲讲吗？” 苏安色厉内荏：“连阵图都看不懂，还想学阵，真是痴心妄想。” 或者是为了嘲讽桃小玖的蠢笨，苏安拿着一张白纸，用了两个小时时间，终于描好一张阵图。 苏安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少爷，但是作为苏家嫡系，一些基本阵图是必修的，他倒是也不至于画错。 桃小玖拿到阵图时已经是中午，恰逢中午吃饭的时刻。 金玉已然先走，其他人拉帮结派要去吃一家私房菜，单道菜的价格据说达到五位数。 桃小玖知道，这些人是故意说给自己听，若他们带着自己一起去吃饭，也是为了拿自己找乐子。 不过五位数的菜，应当很好很好吧…… 桃小玖拿出手机，看着日历中被画上圈圈的日子，有点犹豫。 哎，他现在好穷…… 这时，恰巧战野戴着耳机，板着一张脸过来8组取东西。 桃小玖眼睫微垂，眸子精光乍现，他伸手唤战野道：“战老师上午好。” 战野闷声道：“好。”语毕，他转身就要离开。 桃小玖却叫住战野，他大大方方道：“战老师可以借我钱吗？我想和你们小组出去吃饭，但是我没钱。” 8组成员惊愕，桃小玖如此坦然的承认自己没钱，好似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想嘲讽他都无从下口。 而一旁战野，他其实并不是好说话的人，他骨子里的温柔给予小动物、给予植物，却不曾给予愚蠢的人类。 桃小玖在战野这倒算不上愚蠢人类。 战野给予桃小玖的定位是头上长花所以看着就很不正常、爱买美丽废物且被温璟控制花钱的年轻人。 所以，战野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不借。” 听到这话桃小玖不慌不忙，也不失望。下山时苏十肆告诉他，山下要讲人情世故，要讲资源置换，要讲拿捏人心。 桃小玖看着不大靠谱，可他看人却一如既往的通透。 桃小玖笑嘻嘻的与战野打着商量：“战老师你借我钱，然后去找温老师讨债。” 果然战野眼波有轻微的晃动：“嗯？” 桃小玖：“我进到风华之地，津贴都被温老师存了下来，你找他讨债就好，他肯定会给你。 顺便你可以和他一起吃吃饭，交流一下如何成为更好的顾问。” 战野被人撞到心事，一张脸看着更加的桀骜冷漠：“你怎么晓得温老师扣了你津贴？” 桃小玖脱口而出：“我又不傻。” 战野：“那你怎么不自己找温老师要？” 桃小玖：“……”他才不敢要，他才不想被迫与野猪打架。 况且桃小玖觉得八卦的机会要靠自己创造，就战野这傲娇的鬼样子，没有契机绝对不会主动去找小柔，那他还怎样吃瓜？日子已经够无聊了。 是以，桃小玖似真似假道：“温老师很细腻的，他担心我乱花钱，我不想让他担心。” 战野只是点了点头：“你的长相就很铺张浪费。” 桃小玖：“？？？”战野他有病吧？但桃小玖还是垂下头，万分无奈甚至是委屈： “我也不是非要吃那顿饭，我只是想和你们小组组员搞好关系。 从我进门开始，他们就阴阳怪气的嘲笑我。 我知道我们13组弱，但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温老师的错，我们从来没有人格上的错误。 总要允许最后一名的存在，总要有平等和尊重存在。” 桃小玖说得真切，战野也有好好反思自己组的情况，犀利的眸子扫过众人，他沉声道： “一人3000字检讨，明天发我邮箱。” 8组组员很是茫然，他们刚刚也没说几句话吧，怎么就得写检讨了？ 这边战野眸光转至桃小玖，他懒声问道：“你要多少钱？” 桃小玖伸出3根手指：“3万，我保证自己不乱花，剩下的会还你……嗯……还温老师。” …… 第66章 下章开大，这章写不到了 四方楼，供着华市最顶端的厨子。 大隐隐于市，一般人找不到四方楼，更不晓得这里是个吃饭的地方。 穿过一扇普普通通的小门，里面弯弯绕绕别有洞天。 桃小玖跟在苏安一行后面，看哪里都新奇，宛若进了大观园。 8组见桃小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难免有些优越感，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嫌弃。 他们实在不想与13组的人同行。 但也好，可以借此机会让桃小玖认清何为云泥之别。 少顷，二楼一间雅间内，苏安已经点好了菜。 桃小玖则是在一旁拿着菜单，细细的研究，小紫要过生日了，他发现小紫好像对任何食物都不大感兴趣。 桃小玖曾经问过温璟，温璟当时一下笑了出来，意味深长道： “小紫啊，小紫金贵着呢，也挑剔，一般的食物看不上，她对食物算不上热衷，不吃也没关系。” 但桃小玖觉得，过生日总是要一起吃饭一起庆祝的，要有蛋糕，有朋友亲人，有祝福。 所以听闻四方楼的食物很贵，食材、厨师都是最好的，桃小玖便想着要在小紫生日那天安排上。 20岁的桃小玖，在认真的珍惜每一个对他好的人。 而苏安看着桃小玖快钻进菜单里的样子，不由嗤笑：“看什么呢？这么吃惊吗？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吃饭？” 桃小玖摇头，理所当然道：“没有，13组不出任务，没有钱。” 苏安：“……” 随即，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自作聪明的忽悠着桃小玖： “既然没来过，那我得教你一些来这里的规矩，免得你以后出丑。 来这里吃饭呢，我请你，你是客人，我又在教你画阵图。 按照规矩，你应当给我们每一个人奉茶。” 闻言，桃小玖以手扶额，手掌掩映下，他不由翻了一个白眼，这苏安真是当自己傻。 服务生小姐姐就站在身后，哪里需要自己奉茶？ 起身拿起茶壶，掀开壶盖，桃小玖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直接表演了一个对壶吹。 咕咚咕咚，茶水喝尽，桃小玖举了举空茶壶，有些可惜道：“这茶不好喝，你们等着，我去找些好喝的茶……” 说着桃小玖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菜单，堂而皇之的哼着小调离开。 他那架势很像胡同中提着鸟笼子遛弯的大爷。 桃小玖想着自己要摸去厨房，对着厨师软磨硬泡，要师傅给小紫做饭。 酬劳他都准备好了，不仅仅是钱，还有他托人从青要山寄过来的山珍食材。 只是桃小玖方向感不大好，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厨师，兜兜转转，反而又回到了刚刚的包间。 可包间内早已经翻天覆地。 苏安被人钳制着下巴，压在餐桌上。 八组其他人也都拿出武器，对抗着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看形式……很艰难。 桃小玖轻手轻脚，准备转身跑路，他才不愿趟这浑水，8组他也就和金玉、战野有些交情。 至于苏安这些人……他顶多就是叫来些救兵。 然而桃小玖刚迈出两步，就被人叫了住：“脑袋长花的那个，站住。” 烦躁的皱了下眉，桃小玖一瞬间都想把脑袋上的花揪下来。 但最后他还是转过身来，特单纯的朝那人笑：“你好，找我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那人抬起头来，是一个年轻男人，长相不错，偏向斯文，只是眉眼间笼着层阴森森的郁气，给人以一种格外不舒服的感觉。 男人摩挲着苏安的下颌，还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桃小玖： “你长得倒是挺不错的，像朵花似的，要比我现在抓这个好看些。” 而男人正抓着的那个，也就是苏安正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骂： “不长眼的东西，你晓得我是谁？得罪我我让我堂哥把你切成8块。” 男人不以为意的轻嗤出声：“能是谁，左右逃不出那些术士家族。 那又怎样，我是冥都的人，你们这些术士又能把我怎样？” 第67章 小桃子不喜欢白痴 冥都来的人……很大程度上与鬼脱不了干系。 桃小玖看着男人，已经开始本能感到恐惧，那像是印在灵魂深处的、反射般的恐惧。 可是经过昨晚，桃小玖晓得，真正恐怖的东西并不是鬼，而是内心的畏惧。 况且，昨晚白禾载他回去的时候，开玩笑般道： “这世上不会有比越千山更恐怖的鬼了，你觉得越千山吓人吗？” 越千山当然不吓人，越千山与长宁是世界上桃小玖唯二不怕的鬼了。 由昨晚至越千山，短短几秒，桃小玖被钉在原地，脑子走马灯似的想了很多。 再回神时猝然迎上男人目光，那男人的眼神轻慢、污秽……是一种让人作呕的神态。 甚至男人的手还在苏安的脸颊游走。 狎昵、放肆……极致的嚣张，不曾将术士、将现世放在眼中。 想到此处，桃小玖忽然就不怕了，冥都之人也不过轻轻松松就能看透，而非诡异难测。 另一边，桃小玖身前场面混乱，8组组员正与男人手下打得难舍难分。 8组组员虽然态度让人生厌，高高在上优越得很，但倒也不是全然的坏。 见桃小玖愣在原地，已然有人着急的喊： “快跑，愣那干嘛？回去找人。” “你们13组再弱跑总会吧。” 闻言，桃小玖摸了摸头上小花，肩膀蓦的耷拉下来，表情也松松散散。 只是还是和以往有些不一样，桃小玖看着不像以往那样稚嫩、也没有以往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 他整个人好似沉淀下来，眸子也更幽深了一些。 桃小玖往后看了一眼，只见身后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阴气森森，特别是为首那个，气场更是骇人。 桃小玖朝着刚刚嚷嚷的8组组员摊了下手，无奈道： “跑不了了，身后被鬼围起来了。 你们几个加油打架，看好你们。” 说实在的，8组这些人还挺能打，至少勉强能够自保。 这些人里只有苏安是个混日子、毫无真本事的半吊子。 然而也只有苏安叫得最大声，一会儿“我堂哥”，一会儿“白禾哥”，聒噪得很。 桃小玖嫌弃的撇了下嘴，随即，他以更嫌弃的口气去问抓着苏安的男人：“喂，我可以走吗？” 男人笑得有点猖狂：“开什么玩笑？”说着，男人看向桃小玖身后守门之鬼： “阿根，把这小道士给我抓住，这小脸嫩的啊……抓住他让我摸一摸。” 然而，男人话音一落，桃小玖已经左手撑桌，腾空而起，借力跃至男人身前。 右手一扬，一根枯枝出现在桃小玖的手中。 他唇角勾起，手持枯枝照着男人肩膀敲去，看似轻轻一棍。 男人肩膀却猛的炸起大团黑雾，瞬间剧痛袭来，他不由松开抓着苏安的手。 桃小玖那截小木头代表生机，虽然伤不了人，但打鬼还是可以的。 桃木本来就是至阳之木，况且桃小玖天天不熬夜，大上午的就起来晒太阳，所以他的木头也优秀得不得了。 趁着男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桃小玖伸手拽着苏安的衣领，直接将苏安拽到自己身边。 苏安分不清状况，依旧在那失控般的嚷叫： “桃小玖，你干嘛？你别妄图想贴着我，沾我光，让我堂哥把你一起救了。” 桃小玖无奈叹了口气，他伸手使劲摇苏安的脑袋，似乎是想把苏安脑袋里的水摇出去： “拜托，苏少爷，你清醒一点，是我救了你好不好？你怎么能这么蠢！” 说着桃小玖揪着苏安衣领将苏安甩到墙上，而下一刻，苏安刚刚站着的地方一把长刀已然砍来。 苏安看着眼前长刀，惊魂未定，甚至都忘记呼吸，这刀……刚刚是朝着自己砍来的？ 相比苏安的凌乱，桃小玖却是不慌不忙，他拿着木枝挡着长刀，间或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将纸抖搂开。 桃小玖跳上窗沿，拿着纸去问苏安：“喂，苏笨笨，你这阵画得对吧？是降鬼的吧？” 此时，苏安乃至8组众人已然有些惊愕。 因为眼前桃小玖拿着根木棍，游刃有余的在冥都之人间穿梭。 冥都的那些人貌似有点怕桃小玖的木棍。 桃小玖：“喂，苏安，问你话呢？” 苏安咽了咽口水：“嗯，是降鬼的，不过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闻言，桃小玖未曾理会苏安，而是对着纸上阵法皱眉头，看上去很是困惑。 场面混乱成一团，刚刚脱险的苏安躲在8组之后，还有闲心与8组组员嘲讽桃小玖： “你们看，我就说他看不懂。” 然而，很快，桃小玖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再次询问： “喂，苏安，巽位那几笔你是不是画反了？巽位整个能量都是逆着的。” 苏安茫然：“你说什么？” 桃小玖烦躁的揪着自己小花，这苏安要是本事也像他嘴那样刁钻多好。 指望不上苏安，桃小玖只得自己改阵。 “苏安。”桃小玖扬着下颌，于众鬼环伺间唤苏安道： “你看着，你家阵是这样画的，你画给我的是错的。” 苏安到底也没看清桃小玖做了什么，他只见桃小玖举着木棍，于空中飞速比划几下。 整个房间，甚至更广阔的空间中阵法蔓延。 那阵法繁复的纹路似乎涌动着古老的力量，能净化一切。 这阵法苏安认识，确实是自己家的阵，他抬头诧异的看向桃小玖。 8组其他组员也在战斗间隙错愕抬头。 桃小玖却于原地皱眉，随即，他震惊看向苏安，宛若看着一个白痴： “苏安，你是分不清净化阵和伏鬼阵吗？你给我的图纸也错的太离谱了吧！” 第68章 小桃子:我才不会打温老师 桃小玖话都说不明白的年纪，就会笨手笨脚的往桌子上爬。 小小的孩子在桌子上一趴就能趴上半天，懵懵懂懂的看着苏十肆画阵。 青要山四季轮换之中，当年小孩儿抽条成少年，于青要山中逆风奔跑。 他也学着自己师父那般，为青要山布下各种阵法，维护着青要山的祥和。 自从苏十肆带着小徒弟入山以来，青要山早就不像传闻一般，鬼魅横行。 而桃小玖他是有天赋的，刚刚开智便接触着各类阵法，岁月沉淀下变成一种融入血液的本能。 随随便便一个阵法，桃小玖便能看清那阵的本来面目。 因为从小怕鬼，桃小玖唯独对压制鬼魅的阵法一窍不通，所以他想着向苏家取经。 可此时此刻，由于苏安的蠢笨，桃小玖最后布下的是净化之阵，能够清除鬼魅身上阴气，却无法完全压制住鬼魅。 桃小玖眼睫低垂，快速衡量起来，他要想学苏家阵法，还是要找苏淮。 而找苏淮……就不能不管他那倒霉弟弟。 桃小玖掀起眼皮，手持树枝攻向8组那边鬼魅，8组组员磕磕巴巴： “你、你这根木棍还挺好用的，哪、哪买的？” 8组组员已然陷入巨大的惊愕，那个看着普通、瘦弱、毫无威胁感的13组小道士。 仅凭苏安画的错误阵法，就能推演复原出正确的阵法，比苏安有天赋不是一丁半点。 先有金芜，再有桃小玖，最弱的13组……难道是温璟花钱找人给13组改运了？ 不过8组组员并非废柴，他们晓得对方人数太多，也看得出桃小玖无法破局，只能暂时挡上一挡。 是以有人嘱咐桃小玖：“桃小玖，关键时刻不要拼命，要稳健，等到有人来救我们。” 然而桃小玖抬头，对那人狡黠的笑了笑：“傻子才拼命。” 说着桃小玖身后拨开那人，将被八组护在身后的苏安拽了出来。 苏安嗓音尖锐“你要干什么？” 桃小玖置若罔闻，他朝着8组组员挥了挥手： “放心，我不拼命，我带着这小废物先逃，也算给你们减轻负担。” 8组组员皱眉：“你不要异想天开，根本没有路去逃。” 然而桃小玖朝着窗子位置勾了勾手指，窗棂猛地长出藤蔓，飞速卷上桃小玖手腕。 桃小玖另一只手提拉起苏安衣领，那藤蔓来去匆匆，将桃小玖以及苏安卷至窗外。 一切快得犹如一场梦。 众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冥都为首的男人更是变了脸色，谁跑都可以，苏安不能跑。 男人挥了挥手：“阿根，带人抓住他们，小道士的命倒是不重要，苏安我要活的。” …… 与此同时，四方楼僻静处。 桃小玖一边抓着苏安衣领，一边接起电话： “喂，干嘛？逃命呢，有事长话短说。” 白禾站在自己光秃秃的树前，微笑问道：“我的石榴呢？” 桃小玖：“摘了送人了。”四处扫视间，他询问道： “你晓得冥都有一个人吗？眼神色眯眯的，头发三七分，下巴有一个小疤，他带着人把8组给堵了，我带着苏安逃出来了。” 白禾于石榴树下静默片刻，不咸不淡问道：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大块头，叫阿根。” 桃小玖连忙附和：“对对，你认识他们？” 白禾语气依旧淡淡：“你首先要知道冥都有3个主子，分别守着冥都三座城。 其中长乐城主温文儒雅，颇守古礼，旁人说长乐城主有慈悲心。 城主有个弟弟名为魏晗，魏晗花天酒地，无恶不作，而长乐城主对这个弟弟十分溺爱。 甚至将十大鬼将之一的阿根都派给魏晗，你刚刚见到的就是魏晗与阿根。” 桃小玖愣愣道：“昂？” 白禾：“但是魏晗在人界行走，有所禁止，有不成文的规矩，除非受到伤害，不能使用更高级别的术法，也不能调动更多的人手。” 桃小玖知情识趣：“没人伤害魏晗，但刚刚动静很大，嘴长在他身上，他怎么说怎么是，他估计已经拿着大砍刀追出来了。” 白禾笑眯眯道：“那你还不把苏安扔了，自己快跑。” 一旁苏安貌似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神经兮兮去问桃小玖：“你在和谁打电话。” 桃小玖捂住话筒，对着苏安讪笑：“你听错了吧。” 他总不能和苏安说，你最爱的白禾哥哥叫我把你扔了，啧啧，真是冷血无情。 面对桃小玖显而易见的敷衍，苏安倒是没有太咋呼，他也看得出来。 桃小玖仅仅看了几眼阵图，就把自己好几年都没学会的阵图画了出来。 桃小玖明明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为什么一切和他想的不一样。 桃小玖捂着话筒，于白禾窃窃私语：“我虽然不是啥好人，也确实干得出扔下苏安这事。 但我还想着和他哥学阵呢，我得带着他。” 白禾仰头看着光秃秃的石榴树，语气慵懒： “说实在的，现在我依旧摸不清你实力深浅，无法评估你能不能带着苏安。 所以，我想知道几个你能打过一个温老师？” 闻言，桃小玖脑海中霎时出现一堆桃小玖，桃小玖们磨拳霍霍冲向柔柔弱弱的温璟。 温璟勾起唇角，抬手，一巴掌扇飞一个桃小玖，一巴掌又扇飞一个桃小玖，最后温璟变成野猪精…… 幻想到最后，桃小玖怒气冲冲反驳白禾： “你不要离间我和温老师！我怎么可能去打温老师……” 说着，桃小玖语调拐弯，声音也有些发紧：“见了鬼，姓魏的追过来了……” 第69章 桃花障 阴兵成阵，鬼气森森，桃小玖回头望了一眼，他第一次见到白天竟恐怖如斯。 拽着苏安拔腿就跑，呼啸风声中隐约能听到手机中白禾的声音。 白禾淡漠而冷静：“桃小玖，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扔了苏安，自己先跑。 苏安是今天场上背景最为深厚的，也就代表着他最有价值。” 桃小玖犹疑片刻，侧首看向苏安。 显然苏安这次听到了是白禾在说话，在不可置信之后，苏安便是歇斯底里： “桃小玖，白禾哥在说什么？ 肯定是你，你在迷惑白禾哥，离间我和白禾哥，你个小……” 同时，白禾也在电话那边淡淡道： “抓住苏安，魏晗就能够拿捏住苏家，所以他的目标是苏安。” 两个耳朵俱是吵吵嚷嚷，桃小玖皱眉，烦躁道：“都闭嘴。” 白禾拿着手机，皮笑肉不笑：“我最后再说一句，风华之地支援大概20分钟能到，你要是不听劝，希望到时候你四肢健在，再见。” 桃小玖冷笑：“呵呵。”四肢健在？等他回去要撺掇温小柔把白禾腿打断，接不上那种。 这边苏安愤怒、高傲、有着身为苏家人的自以为是。 但同时他也害怕，苏安平常总觉得自己厉害得不得了，但一遇到危机时刻他确实没办法解决。 是以，他现在对桃小玖抱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讨厌，但又不得不依靠。 桃小玖依旧死死拽着苏安飞奔，他们身后是阴兵阵阵。 淡淡扫了苏安一眼，桃小玖语气算不上友好： “不是我想救你，而是你是苏淮的弟弟，我想跟着他学阵。 所以，记住，你今天的命是我救的，要一字不差和你哥说，不然我弄死你。” 桃小玖也知道，苏家是一块肥肉，不仅冥都惦记，白禾也惦记。 如果苏安被冥都扣下，白禾到时候再把人弄出来，这样苏淮便欠风华之地的人情。 这些人啊……心黑得很。 而自己，要凭着自己心意而动。 又看了苏安一眼，桃小玖觉得苏安有点可怜，脑子不好，又弱，又生在这样一个家族。 关键是自己拽着苏安，苏安都跑不大动。 桃小玖回头看了一眼，森然鬼气已经快贴上自己。 无奈叹了口气，桃小玖伸手摘下发髻上的小花，扬手，小花随风而飞，化成千朵万朵。 顿时，后面鬼兵的动作慢了下来，甚至有人朝反方向跑去，迷迷糊糊，仿若没有神智。 见状，桃小玖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镜子，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的发髻，哎，真可怜，年纪轻轻就要秃了。 苏安在一旁气喘吁吁：“他们怎么了？” 桃小玖：“桃花障，他们被桃花迷了眼，一时神智不清，但很快就能醒来，快跑。” 苏安：“往哪里跑？我跑不动了。” 桃小玖看向苏安，眼神冷厉，他威胁道：“快跑，不跑把你腿打断，反正要腿也没用。” …… 最危险的地方即为最安全的地方，桃小玖拽着苏安折返四方楼内包间。 包间内，8组组员还在，正与留下的阴兵拼个你死我活，战况胶灼。 见桃小玖回来，有人焦急问道：“你们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桃小玖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蹲下，拿出小镜子继续看自己的小花，他皱眉头回道： “没走了呗……哎呀……就剩一朵花了，好丑……” 心疼的摸了摸仅剩的花，桃小玖起身，向楼下望去，楼下阴兵又追了过来。 大片大片，极为可怖，看来魏晗叫了帮手。 抬腕看了下表，还有3分钟，再坚持3分钟就好，白禾说风华的支援就要到了。 桃小玖站在窗边，挑衅的看向已经追上来的魏晗，然后摘了发髻上仅剩的小花。 他歪头笑了笑，掌心朝下，小花飘飘摇摇坠地。 魏晗不屑勾起唇角，又是老把戏。 可是这次小花落地，却没有变成千瓣万瓣，而是深深扎根于地。 长出万千藤蔓，藤蔓纵而向上，成为高墙，阻挡了阴兵。 藤蔓横而于半空延展，交错……形成犹如迷宫般的网，让人摸不清方向。 …… 风华之地，连城一边擦拭着新买的珠宝，一边自言自语： “嗯？谁家崽子在发芽？这力量……好冒进，发芽根本不是这样发，没人教？” 与此同时，13组，温璟装模作样摇了摇小紫帐篷上的铃，他柔声问道： “小紫，准备好了吗？” 回之温璟的是一根扫把于帐篷内飞驰而出，悬浮于空，随即小紫爬了出来，她垂眸打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 冷声道：“走了。” 扫把飞到小紫身边，小紫侧身坐上去，随即温璟也盘腿坐了上去。 窄细的扫把腾空而起，带着二人破窗而出，腾空而上。 温璟：“小紫，开慢点，我晕扫把。” 小紫伸手，抓住一只一旁飞过的麻雀精，她将麻雀精递给温璟： “给你玩，还晕吗？” 温璟笑得温柔又内敛：“不晕了，只是这小麻雀都没咋开智，干干净净的，不能杀着玩，有点可惜……” …… 第70章 桃花帐 四方楼内，8组组员们看着窗外遮天蔽日的草木，已然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 桃小玖脸色已经有些发白：“桃花帐。” 苏安反驳：“你之前用的就是桃花障，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桃小玖一脸高深莫测：“此帐非彼障，一为拉开帷帐，一为障人耳目。” 语毕，桃小玖顺着墙蹲了下去，阴影将他笼在暗处，他看向场上8组最强的那个组员，又恢复以往的乖巧： “嗨，帅哥，我刚刚跑了太远，快没力气了。 我在这蹲一会儿，你们一会要是逃别忘了我。” 鉴于那个组员穿着蓝色卫衣，桃小玖还礼貌的补充一句： “麻烦你了，小蓝同学。” 小蓝同学之前也没少蛐蛐桃小玖，这会儿被桃小玖拜托，尴尬又不好意思： “那、那你就休息一会，客气了……已经很辛苦你了。” 平心而论，桃小玖虽然平常动作灵巧，但是耐力真的有限。 就像他平常遇到点硬茬很快就认怂，同理，只要累上一点桃小玖就要认怂。 苏十肆又对桃小玖没有要求，日积月累之下，以至于桃小玖耐力非常拉胯。 桃花帐内，暂且算得上祥和。 桃花帐外，魏晗站在一根藤蔓上，虽然在笑，但是表情狰狞： “阿根，把这些木头都给我砍了。 哪来的小道士，好嚣张啊，比我还嚣张。 那个苏安可以不要活的，但是小道士一定要给我杀了。 竟然敢挑衅我。” 阿根俯首：“是，二公子。” 语毕，阿根走向藤蔓交错，他手拿着砍刀，挥向面前藤蔓做成的墙。 可藤蔓柔韧，第一刀只劈开一个口子。 第二刀、第三刀……阿根面无表情，不慌不忙，仿若一个毫无感情的砍树机器。 帐内，桃小玖抱着脑袋，呈躲避状，他嘀嘀咕咕道： “莽夫啊莽夫，也不晓得多少年的老鬼，在这欺负小孩。” 一刀又一刀，很快帐被劈开，大片大片的阳光泻入窗内。 阿根拿着大刀，面无感情的漂浮在半空之中，像是一个杀戮机器。 阿根，十大鬼将，桃小玖有听说一些的。 孔武有力、天生善战、不入轮回，是冥都最有力的战斗力之一。 桃小玖靠墙蹲着，伸手从窗边藤蔓上摘下一片叶子，开始写遗言： “明年今日可能是我的忌日。 请为我奉上10杯奶茶、8个蛋糕、一辆粉色跑车…… 还请温璟老师为我供奉白禾断腿，切记切记……” 与此同时，有8组组员呼声此起彼伏，显而易见的喜悦。 桃小玖抬腕看了眼手表，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将写到一半的遗言团吧团吧，塞入嘴里吃掉。 要司主断腿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他桃小玖可不会去做。 随即，桃小玖从窗边站起身来，悄悄探着脑袋往外看。 只见一只好大的黑鸟漂浮于空，与魏晗迎面相对。 很快那黑鸟化为一个黑衣男子，黑衬衫，黑西裤。 那男子面目冷峻，眼睛画着眼线，莫名有些妖娆，但面容却格外正经，甚至可以说是严峻。 男子朝着魏晗点了点头：“二少，里面是我风华的人，还请二少不要为难。” 魏晗果真如桃小玖预料，开始歪曲事实：“你们风华的人真是好大的能耐，先是调戏我，然后又攻击我，我维护一下自身权益怎么了？” 黑鸟倒也不卑不亢：“二少，抱歉，按照我司流程，行事要讲究取证调研，再判断对错。 再者，我与小白接到任务，保障风华之地人员安全。 职责所在，还请二少不要为难，二少若觉得权益受到侵害，可以之后向风华之地提交证据，风华之地一定还你公正与清白。” 魏晗拧起眉头，手骨被他捏得嘎吱作响： “黑律，你是不是有病，你瞧瞧你说的什么玩意儿？你和我说取证？清白公正？……” 黑律不卑不亢：“魏少，就在3年前，通过我的不懈努力，我终于考上了华市最高学府华大。 成为法律系的一名学生，这期间我不逃课、不早退，品学兼优，牢记老师讲授的所有知识。 所以我说的就是真理，是法律，不容你辩驳。 当然，你还可以继续叫我黑律，人如其名，我以后确实会成为黑律。” 魏晗嗤笑：“你就是一大黑鸟，考什么大学，真是滑稽。” 黑律脸颊抽动，但经过挣扎，还是维持了律师的稳定情绪： “我考了80年，考上了最高学府。” 桃小玖软绵绵的趴在窗边，乐不可支，他小声与8组组员蛐蛐： “这位黑律师，真的考试考了80年？也是个人才。 诶？不对，这个黑律不是人。” 小蓝解释道：“黑律不是风司的，他隶属于华司，由连城司主统率，是一只嫉恶如仇，公正严明的妖。 黑律也是这几年开始接任务，因为前些年他闭关学习，直到前两年考上大学才出来。 据说他也就在外面几年，因为他马上准备考研了。” 桃小玖疑惑：“不考编吗？” 小蓝：“黑律热爱学习，热爱研究，但是不喜欢打卡。 而且他都好几百岁了，过了年纪。” 桃小玖似懂非懂：“我其实有考上大学，读了大一，办了休学，下山想读大二的，被白禾抓进了风华之地。 白禾克我，让我不能好好学习。” 众人：“？？？” 彼时，黑律拿着一个文件夹，一脸严肃向魏晗普法，黑律身后还跟着许多气场干净的妖怪。 桃小玖仅看着那些妖怪穿着华丽，有的穿着闪亮亮的大牌，他便敢肯定妖怪隶属于华司。 随他们司主连城，爱臭美。 但是，桃小玖很是疑惑，他再次问小蓝道： “魏晗带着阿根也不反抗吗？任凭黑律拦着？” 小蓝有些得意： “他反抗也得掂量掂量，虽然这些年来黑律在读书，那他也是一直跟在连城司主身边的大妖。 是被连城司主带大的，阿根固然厉害，是十大鬼将。 但是黑律也是新晋大妖，真对上不一定谁厉害呢。 况且……” 桃小玖见小蓝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远方，他不解问道：“况且什么？” 小蓝：“况且来支援的大妖不止一只。” 说话间，一只白狐狸带着一队白鸟凌空踏云而来。 桃小玖趴在窗边，心驰神往：“能从风司转到华司吗？看起来华司好酷炫。” 小蓝：“首先，你得是只妖怪。” 桃小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发髻，有些失望：“那好像不大成，长花也不成。” 很快，桃小玖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我还有温老师。” 8组组员齐刷刷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差点咬到舌头，他回神讪笑：“温老师那样好的人，遇见他已经很幸运了，我要和13组一直在一起。” 不然温老师会把他拆了，一半做成桃花酥，一半做成人肉月饼，他才不要。 然而，听闻桃小玖的话，8组众人莫名觉得有些羞惭： “你们13组很团结，温老师人也很好。 这世道不能以强弱定义，还是要看人品的。 以前是我们狭隘了，其实温老师人品就很好。” 桃小玖皮笑肉不笑：“啊……哈哈、哈……好。” 第71章 烂狐狸 有狐狸带白鸟踏云而来，桃小玖是开心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他与风华之地有了联系，真正的站在一起，同仇敌忾。 是伙伴，可以互相依靠。 狐狸奔跑时似风，他率先来到桃小玖一行被困住的屋子。 狐狸站在屋檐，化为一个容貌昳丽的男人。 随他们司主连城，一身大牌，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翡翠无事牌。 桃小玖想，原来做妖的都爱臭美，就连那只公正严明的黑鸟，都画了眼线。 小蓝满是惊喜的去迎白狐：“谦吾大人，太好了，没想到今天是你和黑律大人过来。” 谦吾语气不善：“华司这两个月任务指数不够，连城就给我们接了个大活。” 说话间，小鸟们也跟了上来，一只只变成仙鹤，在窗外排着队，谦吾拿出一本名册，哈欠连天： “来来来，你们排好队，不要拥挤，有序上鹤。” 桃小玖趴在窗边歪着脑袋看，他觉得很有意思。 其实他倒不大相信任务指数那套说辞，桃小玖更相信“风”“华”互为表里。 风司唱白脸，华司唱黑脸，有些事情风司并不大适合出面。 8组组员陆陆续续的上了鹤，最后只剩小蓝、苏安和趴在窗边看热闹的桃小玖。 谦吾看着仅剩的一只鹤，不解的挑了下眉梢，又拿起册子看了一下：“你们多报了两个人？” 小蓝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啊……呀……抱歉，我以为桃小玖带着苏安跑了，没有报他们两个。” 谦吾显然是认识苏安的，朝着苏安扬了下下巴，谦吾语气稍显市侩： “一会你跟着我，你大哥给我打钱了，让我务必带你回去。” 随即，谦吾又看向小蓝：“我对你有点印象，你是不是8组的？据说排名还挺靠前，你坐剩下那只鹤。” 最后，谦吾看向桃小玖，桃小玖全身上下不超过500块，看着还傻傻呆呆，眼睛里有一种没有被金钱腐蚀过的清澈。 是以，谦吾站在半空，抱臂高傲的俯视桃小玖：“你也是风华的？哪一组的？” 桃小玖乖巧答道：“13组。” 谦吾拧眉想了半天：“没听说过……”见桃小玖脾气貌似很好，又名不见经传，是以谦吾敷衍桃小玖道： “就剩一只鹤了，你找个地方躲好吧。 等着我回去叫人救你，不过你最好能自己跑出去，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桃小玖眨巴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谦吾，他不明白，明明都是风华之地的人，为什么唯独把自己剩下？ 自己也有很努力的去护着8组的人，丢了两朵花，招惹了魏晗……然而却唯独把自己留下。 甚至那个叫谦吾的费费心，只要挤一挤，都有自己的位置…… 并不是桃小玖如何想要离开，他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他也不过20岁，哪怕脑子清明，但也情绪化。 谦吾被桃小玖看得有些别扭，但为妖多年，早就铁石心肠，他伸出手： “或者你有钱吗？可以贿赂一下我。” 桃小玖摇头：“没有。” 小蓝这时小声开口，能看得出他也很纠结，但他还是站了出来： “谦吾大人，还是我留下吧，桃小玖今天已经帮了很多忙。 而且我相对求生能力更好，能够保护好自己，你带桃小玖先走。” 苏安也在一旁闷声附和：“能把他也带着吗？” 闻言，桃小玖一下就不蔫儿巴了，那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温璟曾说过，所做之事不需要别人的肯定或感激，全部凭心而动，主打一个自己快活。 显然桃小玖还未达到那种境界，他还是有些期待别人的认可。 但同时桃小玖却听进那个主打自己快活，用最后的力量让窗棂上伸出枝条，趁着谦吾不备，桃小玖将人整个从半空扯下。 瞬间，谦吾化为狐狸，四脚着地，稳住身形。 桃小玖对小蓝摆手：“你们快走，不用管我俩，我要把这狐狸毛给拔了。” 小蓝赶紧摆手，想去阻拦，他承认桃小玖确实超出他的认知，有一点厉害。 但是谦吾根本就是另一个级别，好大年纪的食肉大妖，连城左右手之一。 甚至上次战野看谦吾不顺眼和谦吾打了起来，都落了下风。 桃小玖根本拔不了谦吾的毛，反而可能被谦吾扒皮。 果然，如小蓝预料。 白毛狐狸伸出利爪，一爪子就划断枝条，那枝条犹如头发丝一样脆弱。 转瞬，狐狸又化为人形。 桃小玖是个识时务的，他想起来食肉和食草动物根本不是一个物种，食肉动物比正常术士更是凶残许多。 桃小玖当下抱头缩在墙角，赶紧求饶： “谦吾大人，你别打我，我认识你们老大。还请你们老大喝奶茶，他爱喝全糖的，要加好多珍珠。” 本来桃小玖说前半句时，谦吾不信，说到后半句，他又有些怀疑，毕竟连城的奇葩喜好一般人蒙不对。 他又看了眼桃小玖的小脸，琢磨片刻，恍然大悟： “你姓桃？你是我们老大私生子？ 不对，我们老大爱美成癖，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桃小玖顺口胡诌：“我妈妈长得可好看了，就是我没遗传好基因，有点丑。” 他记得连城说自己丑，那便是丑吧。 谦吾讽刺一笑：“你露馅了，我们老大生长的那座山都是女子，所以他不喜欢女子，喜欢男子。” 桃小玖发觉自己被耍了，有些气恼，但看着谦吾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又不敢多说些什么。 生怕狐狸把他一爪子撕碎，是以桃小玖蔫蔫的缩在角落里，闷声不说话。 谦吾凉凉的扫了桃小玖一眼：“我今天不与你计较，你自求多福吧。” 说着谦吾催促小蓝上鸟，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只留桃小玖只身一人留在包间，而外面是众鬼环伺，还有与众鬼对峙的黑律。 桃小玖抱膝坐在角落，偶尔摸一摸自己光秃秃的发髻，越发觉得委屈。 被丢下、被威胁、肚子饿……桃小玖望向窗外，除了鬼气森森，还有飘飘摇摇的小雨。 湿漉漉的天气，糟糕的心情……讨厌到要死。 桃小玖怀念暖和和的火锅，软绵绵的被子，他缩在被子里抱着枕头一觉到天亮。 打了两个喷嚏，桃小玖昏昏欲睡。 头上长出一朵新的小花，花粉窸窸窣窣下落，桃小玖分析现在有两种情况。 一是他对自己花粉过敏，二是他感冒了。 揪下一片藤蔓上的叶子，桃小玖豪迈的擦了擦鼻涕。 昏昏沉沉之间，有大片阴影映入眼中。 紧随其后，是低沉且带笑的声音钻进桃小玖的耳朵里： “真可怜，没人要你了吗？” 桃小玖抬头，看到白禾打着一把黑伞，单手抄兜，漫不经心的站在窗沿上。 逆光之下，优雅修长的身影有些朦胧，并看不真切。 但桃小玖依旧委屈的把擦鼻涕的叶子扔向白禾： “你个骗子，你说支援20分钟到，可是他到了也不救我，还威胁我。 我再也不帮你干活了，一点好处都没有。” 白禾无奈的笑了笑，他蹲下，倾身朝着桃小玖伸出手： “这不是来了。” 桃小玖别过头去，不理会白禾。 白禾依旧保持伸手的动作：“走了。” 桃小玖有些别扭：“那你请我喝奶茶、吃火锅，还要给我开4000工资。” 白禾：“4000工资不可以，其他可以，我那棵石榴树很名贵，你都摘没了，要从你工资里扣。” 桃小玖愣愣问白禾：“那你那棵橘子树贵吗？” 白禾：“不贵。” 闻言，桃小玖勉为其难握住白禾的手：“你有开车吗？” 白禾：“我觉得走路更加节能减排。” 桃小玖又打了个喷嚏：“我感冒了，走不动，你背我。” 白禾：“那我还是回去取车吧。” 也是这时，温璟的电话打来。 桃小玖蔫蔫的接起电话，开始告状： “老师，我被一只狐狸欺负了，这是我这个月第一次这么难过…… 啥？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桃小玖挂断电话，抽回被白禾握住的手，又病歪歪的缩回角落，并且朝着白禾掸了掸手： “你走吧，我不走，我是不配被司主接的，而且活该被那破狐狸丢在这里。” 白禾皮笑肉不笑：“温璟要来接你？” 闻言，桃小玖髻上新长的小花已经支棱了起来，可他面上依旧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不要你管，我留在这里喂鬼就好。” 白禾：“那我走了，再见。” 语毕，白禾转身离开，桃小玖赶紧又摘下一片叶子擦鼻子，并精准把脏叶子扔向白禾后背。 桃小玖双手握拳，为自己喝彩：“进了！好球！” 白禾额角微微跳动，最后面无表情离开。 第72章 为公主陪葬 听闻温璟带着小紫过来，桃小玖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害怕。 又听闻等着收拾完魏晗，温璟请客吃饭，桃小玖病都好了。 他又趴回窗边，悄悄观摩黑律给魏晗普法。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为啥让黑律拖住魏晗，让谦吾带8组组员走。 合着黑律足够磨人，说话一套一套，不动武不动怒，只讲礼只讲法。 奈何魏晗在人界晃荡，又顶着一城之主弟弟的名号。 哪怕他再嚣张也得装着点，也得守人界的规矩。 他暂且没有立场与黑律硬碰硬，况且那黑律应该也不是啥善茬，也是一只食肉的鸟。 只是，桃小玖有些好奇，小紫为什么出来。 要说温璟有时候装好人装到劳累，会本性毕露出来杀两只小精小怪。 但小紫……相处久了，桃小玖感觉小紫给他一种非常尊贵，淡淡的、蔑视所有人的感觉。 除了金芜那次，小紫真的很少多管闲事。 在桃小玖不解之际，树木根系将一道熟悉的气息传达给桃小玖。 桃小玖惊喜抬头，只见在很远很远的对面，有一座高高楼宇。 因为距离过远，视野里的窗子很小很小。 但依旧可以看到，一个四肢纤细的女子坐在某个窗沿，双腿悬于半空之中。 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那也是一种很迷人的姿态……因为女子眼神冰冷如霜。 小紫坐在那里，安静、诡秘、又高贵莫测。 魏晗依旧在和黑律纠缠。 小紫却不知何时手上握弓，弓已拉满，箭矢破空而出。 当时，魏晗听到箭划破空气的声音，感受到肩膀剧痛，时间好似变得缓慢。 他见到一支箭从他的肩膀钻出，染着血……落在地上。 魏晗看着落在地上的箭……看着箭头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珑”字。 顿时，魏晗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的惨白，毫无血色。 他惊恐的回头看去，只见那栋高高的建筑里，窗边长廊似有人影走过。 只是一个侧影，女人、身姿纤细，背脊笔直，长发如缎、及腰……依稀能看到她淡漠的侧脸，目不斜视，表情冷漠，以及走路的姿势很是优雅高贵。 魏晗仿若失了神，想到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一般，站都站不住。 伤口涌出的血已经染红他的衣衫，他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 “公主林珑……公主林珑，不是已经死了吗？” 阿根站在一旁，准备扶起魏晗，他声音如同机器般冷硬： “二公子，你还好吗？流了好多血。” 魏晗依旧喃喃道：“林珑、林珑她来杀我了。” 阿根回头，看向魏晗刚刚看的地方，已经无人，但他还是举起大刀，朝着空荡荡的窗子砍了过去。 可是这凌空一刀却被人接住。 那高楼大厦顶部，站着一个瘦小男人，背着一把大剑，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杀气凛然。 瘦小男人从楼顶一跃而下，身姿轻盈好似没有重量。 转瞬之间，他扛着大剑，杀出一条血路，动作迅猛狠戾，犹如砍白菜一般，冥都大大小小的鬼被砍得只剩黑气。 鬼哭狼嚎，这些鬼魅演绎什么叫人间地狱。 温璟站在尸山血海中，笑晏晏的问老根道：“你认得我吗？” 老根严肃摇头：“不认识。” 温璟温声道：“不认识也应该，毕竟在你之前那些厉害的鬼都被我砍了，你是新鬼。” 魏晗惶恐去问温璟：“你是谁？” 温璟笑眯眯回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回去告诉你哥，要他用整座城为公主陪葬。” 第73章 鼻涕虫 桃小玖趴在窗边，只能看到温璟扛着一把一人高的大剑在那乱砍，他看得心驰神往。 忽然间，桃小玖彻底释然了，原来鬼当真半点都不可怕。 …… 与此同时，看到魏晗有人收拾，黑律转而奔向四方楼。 离好远他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窗边，好像一个半大孩子。 离近之后，黑律才看清，那人只是看着显小，倒也不是个孩子。 那是一个清秀可爱的小道士，正在吸溜着鼻涕，喷嚏连天，以至于鼻涕都会冒泡。 黑律一本正经的拿出手机，拍照，保存。 快门声惊动了桃小玖，顿时，桃小玖觉得他今天像笼子里的美人鱼，他趴在窗边看世界，窗外一波一波的游客过来参观他。 桃小玖也仰头看黑律，画眼线、和谦吾一伙的……是以桃小玖断定黑律不是啥好鸟。 伸出手指指向黑律手机，桃小玖气势汹汹：“你干嘛？侵犯我肖像权，当心我告你。” 黑律没想到鼻涕会冒泡的男孩子说话声音这样大，但他还是一板一眼解释道： “肖像权不容侵犯，你听我解释。 我是觉得谦吾干活干不利索，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他果然落下一个没有救援。 我刚刚是拍照留证，好作为任务报告的佐证。 现在由我完成谦吾没有完成的工作，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闻言，桃小玖赶紧将自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又把眼角揉红，他吸溜着鼻涕对黑律说： “不成不成，照现在这张，刚刚那张不够凄惨。” 黑律虽然看着严肃，但很耐心，拿着手机又照了一张。 桃小玖感叹：“您真是个好鸟，啊……不对，是好人，是青天大老爷。 谦吾不仅不带我离开，他还打我。 你一定要帮弱者伸张正义，你是最优秀的律师，你要帮我把谦吾告到内裤都不剩。” 黑律有些为难，他认真与桃小玖分析： “我很抱歉，正义暂时得不到伸张，风华之地没有相关现代条文，我能做的只是将谦吾行径写下。 但是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将法律带到风华之地，让正义之花开遍风华。” 桃小玖看着黑律，两眼亮晶晶，他仿若看到了美丽的乌托邦。 上身探出窗去，桃小玖伸手握住黑律的双手，他鼓舞道：“你一定可以的！” 说着，桃小玖有些自惭形秽：“我之前还因为你画眼线……觉得你不是好鸟……不对，好人好人，看来是我狭隘了。” 黑律揉着眼线，有点心酸： “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我缺钱，我需要钱支撑我读研期间的用度。 所以我有在兼职，这个眼线就是兼职工作需要的。” 桃小玖茫然道：“做什么的？赚得多吗？我也想赚钱。” 黑律正义凛然道：“脱衣舞，钢管舞。” 桃小玖愣愣看着黑律：“……”阿巴阿巴。 见桃小玖表情不对，黑律想起来人类好像很介意这些，他又补充道： “没有给许多人跳，只有给谦吾自己跳。” 桃小玖伸手找到自己的下巴，稳稳扶住，他真怕自己下巴被惊掉，他这是吃到了什么离谱的瓜： “黑律，要我帮你报警吗？” 黑律见桃小玖热心，是以一板一眼解释道： “没关系，我是妖。 从小被连城司主捡到，连城司主每天都在摆弄他的花和枝条。 于是将我丢给谦吾带，谦吾大我两百岁，我与他之间并无人类那种羞耻，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忧。” 桃小玖试探着提示黑律：“那你猜谦吾为啥让你跳脱衣舞？” 黑律一身正气：“这相当于妖怪掉毛，他就想要我出丑，但是为了钱，我可以接受。 毕竟我考了80年才考上最高学府，我要继续向上深造。” “哈、哈哈……那个”桃小玖略显同情的看向黑律： “那个咱俩也算认识了，等我赚到钱，我去给你赎身，我供你读研究生。” 黑律看着桃小玖一直吸溜着鼻涕，明确拒绝：“多谢了，我还是继续跳舞吧。” 随即，黑律指了指四方楼外围，那里停着一辆跑车： “现在能走了，我把你送回风华之地，这样我可以早点下班，还有两套题没做呢。” 桃小玖摇头：“没事，我自己能走，你先走。” 黑律思路明晰：“你不走，就没有立场状告谦吾了。” 桃小玖拍了下大腿：“走！”说着他顺着窗子直接跳了下去，纵横枝条伸出，成为桃小玖的落脚点。 他身形十分灵巧，几下就稳稳落地。 黑律沉默看着桃小玖，觉得第一印象属实骗人，蔫吧柔弱的少年，却灵活的如同猴子。 桃小玖回头朝着黑律乖巧的笑：“我们走啦。” …… 路上，黑律将车开得稳稳当当，桃小玖拿出手机，开始自拍。 他呼吸沉重、他咳嗽不断、他眼皮貌似都快张不开……看似命不久矣。 黑律平铺直叙：“你要死了吗？要送你去医院吗？还是直接去火葬场？” 可桃小玖收起手机，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他指了指前方的红绿灯，着急道： “过了前面摄像头，把车停路边就成，我有事要先走。” 黑律不解：“那你刚刚……” 桃小玖满是义愤填膺：“我要留好证据，去告谦吾玩忽职守。 你给了我新思路，我打不过他，我还告不过他吗？丫的，气死我了。” 说着，桃小玖打开车门，与黑律告别： “拜拜，我会努力赚钱，赎你从良的。” 黑律：“……” 他看着桃小玖风一般从街边跑过，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救这个男孩子的必要。 …… 很快，桃小玖折返四方楼，魏晗已经不见踪迹。 温璟正拿着水管冲洗着他的大剑。 小紫安静站在一旁，眸色幽深，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桃小玖蹦蹦跶跶来到小紫面前，眨巴着眼睛也安安静静的笑，忽然他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小紫。 到底是男孩子，肩膀怎样都要比小紫宽阔一些。 桃小玖下巴垫在小紫肩膀，相拥无言，两人都没有说些什么。 桃小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对人的情绪感知敏感。 他晓得此时此刻，小紫或许需要这样一个拥抱。 起身，将发髻上刚刚长出的小花折下，桃小玖笑嘻嘻道：“小紫，送你。” 小紫倏地的笑了，接过小花，学着桃小玖一般别在耳后，那个神秘高冷的女子也有了明媚的颜色。 一旁温璟将大剑擦好，他侧首招呼桃小玖与小紫： “小紫，小桃子，走了，吃饭去。” 小紫平静无波道：“叫我公主。” 温璟看都不看小紫：“呵……现在又没冥都那群玩意儿，大可不必。” 然而桃小玖却伸手朝着小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的公主殿下，我们去吃饭了。” 随即，桃小玖对着温璟摇着食指：“小柔，你这样是不对的，对待女孩子要绅士，要温柔。” 温璟温柔笑道：“好，对女孩子绅士，对男孩子暴力是吧？” 桃小玖还没来得及摇头，就被温璟揪出了耳朵，也是恰在此时，桃小玖又打了个喷嚏。 鼻涕喷在了温璟的袖子上。 世界寂静了片刻，桃小玖倏地捂住脑袋： “我感冒了，我好可怜的。 臭狐狸把所有人都带走，只把生病的我丢下。 我又冷又饿……小柔你不能打我。” 温璟冷笑：“这些都不是你往我衣服上喷鼻涕的理由。” 第74章 连城的夸奖 晚霞漫天，华市进入晚高峰。 某连锁快餐店内，桃小玖鼻子里塞了两团纸，吃掉最后一点汉堡渣渣。 桃小玖虽然被温璟打，但他还是笑嘻嘻的去拽温璟袖子：“老师，我没吃饱。” 温璟掀起眼皮：“可是我就带了100块钱。” 桃小玖：“……”温老师好穷……怎么能蹭到温老师的饭呢？ 忽的，桃小玖想到了什么，他询问道：“老师，你谈过恋爱吗？你要不要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会请我吃饭的那种。” 温璟看向桃小玖：“恋爱？” 一旁小紫忽的笑了出来：“据我所知，都没有人追过老温。” 桃小玖耳朵支棱了起来： “为啥？小柔长得很不错啊，对外性子又那样好，应该会有人追呀，哪里出错了？” 对于这个话题，显然小紫也很感兴趣，她颇为玩味道： “因为你老师纯情啊。” 闻言，桃小玖双手捧脸，震惊看向温璟。 他竟然看到温璟阴恻恻的笑脸上挂着一对红耳朵，桃小玖胆大包天道： “老师，我给你介绍对象吧！” 温璟指着桃小玖，侧首看向小紫：“小紫，我给你做一个兵马俑陪葬品。” 小紫垂眸给面包抹奶酪，她淡声道：“不要，我不喜欢脑袋长花的，太花哨了，不符合我的审美，我喜欢简约点的。” 温璟看了眼可怜巴巴的桃小玖，无奈问道：“真没吃饱啊。”他状似自然道： “那让小紫卖一个陪葬品，请你吃饭？老古董，能卖好多钱呢。” 听懂温璟试探，桃小玖自然而然道：“陪葬品？呀，小紫，你是鬼吗？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鬼。” 小紫优雅吃着面包，坦然道：“不是，还活着，没死透。” 桃小玖恍然大悟：“是最近特别流行的那个活人微死。” 小紫面无表情看向桃小玖。 一旁温璟捧着泡面，有一搭没一搭道：“是我不小心把小紫从棺材里挖出来的，挖出来的时候虽然已经埋了好多年，但还有气，随你怎么理解。” 桃小玖却忽的抱住小紫，眼眶都红了： “小紫，棺材里一定又黑又冷，谁把你装进棺材的，我去帮你报仇。” 温璟和小紫对视一眼，彼此默默笑了笑。 好久没有遇到这样鲜活的生命了，喜怒哀乐，很真实的表达着。 温璟将桃小玖拽了过来，转移话题道：“你说哪只狐狸欺负你了？” 桃小玖：“他叫谦吾。” 温璟挑了挑眉梢： “谦吾啊，挺厉害的，是连城手下第一能打的妖，他在人界呆久了，非常市侩。 你给钱，他不仅能给你认错，还能把你当大爷。” 桃小玖茫然道：“老师，你认识谦吾？他一个妖，他要那么多钱干嘛？” 温璟不以为意道：“据说要供男朋友上大学？考研究生？不晓得，我不八卦，不像你似的天天挂在树梢上。” 闻言，桃小玖想到跳钢管舞的黑律，顿时，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有点分不清世界真伪，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智商不大够。 但桃小玖很快就回到重点：“可是，我没钱，我又不想白白被他欺负，老师，你帮我把他毛拔了。” 温璟：“不帮，揍他挺费力气的，小紫这边还有事，我得攒着点劲儿。 你要不急就往后排一排，老师老了，得一个一个来。 你要着急的话就去找连城，谦吾还是十分听连城的话的。 连城上次不是说你丑吗？说明他还挺喜欢你的。” 桃小玖很是茫然：“昂？” 温璟：“‘丑’已经是连城对人很高的评价了。 一般人在他眼里长相就是一团揉皱巴的纸，根本没有评价美丑的必要。 他没有承认过任何人漂亮，只有丑，很丑，超级丑。” 桃小玖真的觉得自己智商不大够：“连城还把雨伞上的水往我头上淋。” 温璟继续为桃小玖解析： “他可能是在给你浇水，而且他不是喝了你请的奶茶吗？ 从连城角度而言，那是他对愚蠢众生的恩赐。” 桃小玖忽然感叹道：“他有病吧？” 温璟挑了挑眉梢：“活了那么大年纪的妖，还如此爱美，你觉得呢。” 桃小玖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发髻上的花骨朵，满意道： “谁说不是，我这么年轻，我都不爱臭美。” 温璟与小紫对视，双双无言：“……” 桃小玖继续道：“我买奶茶去贿赂连城，他会帮我揍谦吾吗？” 温璟摸了摸桃小玖的头，笑容祥和： “你现在还小，只要努力，总有一天能够自己揍谦吾。” 桃小玖耷拉下肩膀：“那要等好久，我今天就想把他毛都拔了。” 小紫从温璟口袋里掏出50，递给桃小玖： “实在不行，去买瓶脱毛剂，伪装成沐浴露送给谦吾，他挺爱占便宜，肯定收。” 桃小玖接过50块，进行合理规划：“那我20块买奶茶，30块买脱毛剂，买最便宜的。” 第75章 公主林珑 冥都，长乐城。 这是一座颇为现代化的城池，只是常年没有日光，被月亮所笼罩。 城池正中央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府邸。 府邸内，书案后，一男子手执毛笔，心平气和的写着字。 魏晗肌肉紧绷的站在书案前，他肩膀还在渗着丝丝血迹，嘴唇都泛着青色。 对面男子掀起眼皮，淡淡扫了眼魏晗伤口，儒雅出声道：“阿珑做的……” 魏晗面带恐惧：“哥，林珑没死，有个扛剑的男人说、说要你用整座城池为公主陪葬。” 长乐城主放下笔，淡淡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以整座城池迎娶公主。” 魏晗看了眼案上白纸，上面笔迹嶙峋“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急迫道： “哥，不能感情用事，那个男人很厉害的，不能掉以轻心。” 长乐城主对月欣赏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无名指上玉扳指已经浸入血丝，不晓得带了多少年岁。 他似笑非笑：“我从不会感情用事，无所谓林珑生死，只是她必须是我的新娘。” …… 深夜，桃小玖拿着一叠纸巾，他坐在白禾院中的橘子树下。 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橘子树。 白禾端着一碗面出来，递给桃小玖：“在看什么？” 桃小玖很是郁闷：“为什么你这树一棵果子都没有，我记得我上午还看到了。” 白禾淡声道：“为了让它们死得其所，下午我把它们都给摘了，做成橘子果酱。” 桃小玖：“……”他愤愤的吃了一大口面，然后看着绿油油的蔬菜，不满询问： “那为什么这面连蛋都没有一个？” 白禾揉了揉肩颈：“冰箱里没有蛋了。”“ 闻言，桃小玖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两枚硬币，他将硬币塞进白禾掌心，执拗道： “我和你买，我要吃鸡蛋，我生病了，需要补充营养。” 白禾无奈：“冰箱里真没鸡蛋了。” 桃小玖：“那你去买。” 白禾似笑非笑：“这大半夜的，把你埋在橘子树下也不会有人知道吧，不晓得明年这里会不会结桃子。” 桃小玖抱紧面碗，闷声道：“不给加蛋就不给加蛋，凶什么。” 吸溜吸溜，一大碗面很快就被吃完，桃小玖发现碗底有两块卤牛肉，顿时开心了。 月亮很亮，蝉鸣清脆。 桃小玖忽然幽幽开口：“白禾，你知道公主吗？” 白禾有些疑惑：“什么公主？” 桃小玖思索片刻，开始猜测： “棺材里的公主？小紫公主？会射箭的公主？从棺材里失踪的公主？ 我知道了……喜欢做指甲的公主。” 白禾沉默的看着桃小玖，沉默良久，他皱眉揉了揉鼻翼：“射箭……你是说林珑公主？还是3000年前的木乃伊公主？” 桃小玖点头：“林珑公主，这个名字好听，就是林珑公主。” 看着桃小玖头上迎风招摇的小花，白禾发自内心道： “桃小玖，人是不能太肤浅的，也不能太主观，不能因为好听，就不追求事情的真实性。” 桃小玖戳了戳自己头上的小花，有些得意： “不，我和愚蠢的你不一样，我的第六感超强，我的小花不仅漂亮，还能帮我去感知世界。 这是愚蠢的你理解不了的。” 白禾安静的转身离去，月亮清晖下他背影萧索。 桃小玖呼唤道：“白禾，你去哪？” 白禾：“拿锹，拿绳子，埋人。” 桃小玖一本正经道：“成年人不要开不起玩笑，快回来，我要听林珑公主的故事。” …… 秋季的夜晚有些冷。 桃小玖围着一个小毯子坐在地毯上，他背靠着沙发，对着厨房熬橘子果酱的白禾道： “多放一些糖，我感冒了，尝不出味，你要做的好喝一点。” 少顷，白禾手拿两个马克杯，徐徐走来，桃小玖都闻到了橘子香气。 满怀期待的双手接过马克杯，温热的水汽扑在他的脸上，桃小玖眼睛亮晶晶的喝了一小口，没等到香甜，苦涩却在口腔中弥漫。 白禾喝了一口橘子茶，他轻飘飘的看了桃小玖一眼，心满意足的看到一张皱巴巴的脸。 白禾“体贴”道：“你一直嚷嚷感冒，给你冲了感冒药，不用谢。” 桃小玖：“……”他需要的橘子茶！ 夜晚岑寂，昏黄的灯光下，白禾不疾不徐的讲着夜间故事： “林珑公主，沉眠在700年前。” 桃小玖下巴搭在膝盖上，认真去问白禾：“公主在等待王子把她吻醒吗？” 白禾垂眸看着杯中澄亮的茶，目光平和： “战场上鲜血作胭脂，将军不必是男子，公主也不用等王子把她吻醒。 她醒与不醒，全靠自己意志。 大约七八百年前，有小国名为玲珑，玲珑有公主林珑。 公主身背长弓，策马驰骋沙场之上，她英姿飒爽，有着男子也不能企及的神采。 玲珑国的千军万马跟在公主身后，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玲珑国战旗招展，公主眉眼如画，是国民心中最美的颜色。 那些年，“林珑”二字代表世间最美好的模样。 但美好总是遭人觊觎，战争平息，林珑回宫，收到一纸求娶婚书，婚书来自冥都。 冥都长乐城主仰慕公主良久，意与公主结为秦晋之好，公主婉言拒绝。 长乐城主以玲珑国以一国百姓性命相要挟。 无奈，公主爱民如子，只能褪去戎装，穿着血红嫁衣，坐在宫中等待长乐城主迎娶。 宫内，公主描眉画目，轻抹胭脂。 宫外，锣鼓喧天，长乐城主面如冠玉，坐在高头大马之上。 吉时已到，大家唤公主出闺阁，却无人应声。 闺阁门被推开，却见公主身着嫁衣，躺在血泊之中，她手上握着的是她那把上阵杀敌的剑。 林珑倒下的尸体，守护了玲珑国的万千百姓。 她成全所有人，唯独没有成全自己。” 桃小玖环抱着双膝，愣愣的掉着眼泪，啪嗒啪嗒…… 白禾把一块手帕垫在桃小玖的膝盖上：“我的地毯很贵，你不要搞脏了。” 桃小玖眼泪汪汪去问白禾：“然后呢，公主死了吗？” 白禾神色寡淡：“不知道，书里就写了这么多，也可能林珑公主是虚构的，不必深究。” 桃小玖拿着手帕扔白禾：“你怎么这么冷血。” 白禾莫名其妙的看着桃小玖，语气依旧淡淡： “是你太激动了，悲剧故事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之一，没有什么特别的。” 桃小玖与白禾争执：“对于我来说就是很特别……” 特别之处在于他或许认识林珑，那个白日里不见日光，却会在夜晚陪自己聊天的小紫。 是那个看着很大姐大，但是心思十分细腻的女孩子。 是无论何时，都会拉开长弓，在远方守护朋友们的林珑。 白禾才不会知道这些，白禾就是一个将愚蠢演绎得淋漓尽致的坏人类。 但桃小玖最后还是问愚蠢人类白禾道： “你觉得林珑最后最想要什么？” 白禾轻叹：“或许是自由吧，不受责任、国民、身份所约束，能够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只做林珑，而非公主林珑。” 桃小玖轻喃：“算了，你好像也不是那么蠢。” 白禾：“……”揉了揉酸涩的肩颈，他下达逐客令：“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该走了。” 桃小玖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乌云，坚定摇头：“不走，外面要下雨了，我在你这睡。” 白禾面无表情的拒绝：“不行，我这里只有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并且我不欢迎客人。” 第76章 甜瓜 白禾面无表情的站在沙发前，看着桃小玖枕着枕头，裹着棉被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里。 甚至桃小玖还在体贴的催促白禾： “你快去睡觉吧，不用管我。 我特别懂规矩，不会去睡你的床，床是私人领域。” 白禾眉心直跳，他冷笑的看着桃小玖：“我睡光秃秃的床吗？” 桃小玖却拍了拍沙发：“你坐这里。” 白禾眉梢轻挑，不解道：“什么？” 桃小玖声音很低，有些怅然：“你站在那里，忽然间感觉像是妈妈。” 白禾向前踏了一步，思索着如何将桃小玖囫囵个丢到门外。 可桃小玖却继续自言自语：“我从小就没爸也没妈，是师父把我养大的。 白禾，我觉得妈妈可能就和你一样，会在下雨的晚上站在床边，给孩子温柔的掖被子。” 听出来桃小玖并不是嘴欠，而是真的有感而发，白禾不由问道： “那你师父呢？你师父不照顾你吗？” 桃小玖：“我师父身体不好，一直喝药，我要给他掖被子，还要照顾他。” 白禾：“真可怜……” 桃小玖却笑了笑：“不是可怜，是开心啊，跟在师父身边的日子很开心。” 白禾看着裹成蚕宝宝似的桃小玖，继而问道：“那要我给你掖被子吗？” 然而桃小玖已经哈欠连天。 白禾继续道：“其实，你说你从小小大人似的照顾师父，我是不信的。 你这种性子，小时候必定过得极为舒坦。” 桃小玖揉了揉眼睛，倒也坦诚： “青要山的小妖怪都尊敬我师父，周一到周日有人值班，给我师父熬药，给我做饭，还要接送我去山下上学。 他们给我零花钱可大方了，我从小就不缺钱花，来风华之地是我最穷的日子了。” 说着，桃小玖起身，被子滑落，他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白禾的腰： “但我还是没有爸爸和妈妈，我觉得妈妈身上的味道就应该和你差不多。 干干净净的，有着温暖的木头香。 妈妈为人也应该和你差不多，虽然平常严厉凶巴巴，但是很靠谱。” 白禾伸出手，手掌悬在桃小玖脖颈上方，在捏死桃小玖与拍拍桃小玖之间犹疑片刻。 他还是轻轻拍了拍桃小玖的脊背，良久他告知桃小玖： “你心目中的妈妈形象很小众，并不是那么常见。” 桃小玖却仰头看着白禾，好奇的询问白禾： “那你妈妈呢，什么样子，什么味道。” 白禾有些怔愣，眸光有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仿若陷入某种回忆： “很温柔，栀子花混着药香。” 桃小玖想了想，忽然从沙发上下来，他赤脚跑到窗边，朝着窗外伸出手。 良久后，一枝栀子飘飘摇摇钻进他的掌心。 桃小玖笑晏晏的回头，将栀子递给白禾： “送给你了。” 随即，他伸手拥抱住白禾：“你很想你的爸爸妈妈吧。” 是夜岑寂，桃小玖试图用一枝栀子舔舐白禾的旧伤。 …… 次日，雨过天晴，阳光很是明媚。 今天桃小玖很忙很忙，他拿着纸笔做着今日计划。 他要去找苏淮要“报酬”，要找谦吾报仇、拔毛。 还要试图吃一下谦吾和黑律的瓜。 晚上来得及要“冒死”给温璟与战野介绍对象。 如果没被温璟打死，尚有一口气在。 那他要战野给自己买两杯奶茶，然后深夜拿着奶茶与小紫谈心。 白禾擦着湿发，悄无声息的站在桃小玖身后，看着字迹密密麻麻的纸，白禾忽然感慨出声： “你这一天……可是真忙。” 桃小玖拿着笔指向“小柔”二字：“我今天可能就挂在他这里了，要是有幸没死，撮合成功。 战野一定会感激我，我就有了超级饭票。” 白禾硬生生戳破了桃小玖的计划： “战野今天出差，后天回来。” 桃小玖咂摸了一下：“那是他没有和霸王龙谈恋爱的福分，那我今天晚上的奶茶怎么办？” 随即，桃小玖看向白禾： “你赞助我两杯奶茶，我把我谦吾和黑律的瓜分享给你。” 白禾显然对这个是有兴趣的，他估算了一下，十分中肯道： “他俩的瓜值5000。” 说着白禾转身拿出钱包，抽出五十张大钞递给桃小玖。 桃小玖瞠目结舌的看向白禾，仿若看着一个陌生人： “白禾，你也没有那么抠……” 白禾淡淡道：“作为一个商人，我觉得每件事情都有其客观价值。 我不会多花钱来买超过价值的东西。 但也不会压榨事物应具备的价值。 这与吝啬无关。” 闻言，桃小玖彻底炸了： “那凭啥我的价值就那么少，我一个月才1000多。 谦吾黑律一个瓜就要5000。 你这价值理论不对，他俩一个心眼不好，一个脑筋不好，凭啥他俩值钱。” 白禾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他俩认知存在极大偏差，这样的瓜格外香甜。” 第77章 十九减五 华市，苏家宅邸。 桃小玖站在门前，扣响门环。 正在桃小玖研究古老门环的时候，一个脊背佝偻的老者已然出来开门。 那老者眼睛浑浊，怔怔的看着桃小玖，半响才自然而然道： “拾酒少爷上学回来了，张婶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在锅里温着呢。” 很快，苏淮从院子深处走出，他西装革履，看样子正要出门。 苏淮扶住老者，轻声轻语道： “李伯，小叔已经失踪好久了，张婶也在前年走了。” 李叔敲了敲额头，哑着嗓子道：“瞧我这记性，拾酒去哪了，上学还没回来呢？” 苏淮只得无奈道：“嗯，小叔马上就回来了。” 说着，苏淮对身旁助手道：“送李叔回房休息。” 紧随其后，苏淮询问桃小玖：“你来这里做什么？” 桃小玖晓得苏淮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所以面对苏淮时他也正经的很。 身姿笔直，无比乖巧，说话都不嘻嘻哈哈： “苏先生，你要我向苏安学习阵法，可是苏安连净化阵与伏鬼阵都分不清……” 巴拉巴拉，桃小玖添油加醋说了好多，他做陈词总结：“最后还是我救的苏安。” 苏淮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他站在院中沉声喊道： “苏安，出来。” 很快，苏安穿着睡衣稀里糊涂的跑了出来，他挂着一副黑眼圈，看着十分萎靡。 见状，苏淮脸色愈发不好，他厉声道：“站好。”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桃小玖吓了一跳，他也跟着苏安一起站好。 苏淮询问苏安：“桃小玖救了你？” 苏安仰头望天，这看看，那看看，半天不吭声。 苏淮一脚就踹向苏安小腿：“说话。” 桃小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没人和他说苏淮在家这么吓人严肃呀。 苏安看着桃小玖，老大的不服气，但还是别别扭扭回他大哥道：“嗯。” 很快，苏安又辩解着：“大哥，我又没让他救，想救我的人多得是，他一个13组的救我反倒碍事，不知道出于什么居心。” 苏淮沉声道：“这事你怎么不说，先和桃小玖道谢，一会儿自己到静室请罚10鞭。” 闻言，苏安怨愤的瞪了桃小玖一眼，他纵使不愿还是对着桃小玖90度鞠躬：“谢谢你救了我。”这句道谢说得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 随即，苏安撒娇般看了苏淮一眼，见苏淮没有任何表示，他只得踢踢踏踏去往静室领罚。 见苏安离开，苏淮面无表情看向桃小玖： “苏安这事谢谢你，当然口头感谢没有诚意，我会叫财务把苏安下半年零花钱打到你的卡上。” 桃小玖好奇问道：“多少钱？” 苏淮：“2000万。” 桃小玖震惊到眼睛都不会眨：“我天，做你弟弟这么赚钱，你也收我当弟弟成吗？” 说着，桃小玖琢磨一下：“还是你更喜欢我给你当叔叔，但这要加钱。” 苏淮置若罔闻，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你来还有其他事吗？要是没有，我有事要先走。” 桃小玖赶忙伸出双手拦住苏淮，他看着苏淮眸子，认认真真道： “你说的那2000万我不要，我想跟着你学苏家的阵法。” 苏淮古怪的看向桃小玖，像是感到匪夷所思。 桃小玖意识到什么，赶紧张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二心： “你不要误会，我晓得阵法对苏家很重要，我这样要求十分无礼。 但我只是单纯喜欢钻研阵法而已，你放心，我未来绝对不会与苏家为敌。 我可以承诺，若是苏家未来有难，我一定竭尽所能帮忙。 这样……可以吗？” 苏淮无波无澜看着桃小玖，甚至可以说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想学苏家核心的阵法，首先要是苏家的人。 你可以入赘我们家当上门女婿。 但是可惜的是我家适龄姑娘现在有男朋友。 只有50岁的姑姑还未婚配……” 桃小玖数着手指，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我长得这样好看，旁人会把我当成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闻言，苏淮甚至还认真与桃小玖解释： “这个你可以放心，姑姑高举不婚主义大旗，她看不上你。 所以第二个方法，你可以拜苏家家主为师…… 可我也看不上你，你还是拜我小叔为师吧。” 桃小玖疑惑：“你小叔不是离家出走了吗？” 苏淮面无表情解释道：“按照律法，失踪4年可以宣告死亡。 所以十几年前我就给他雕了个牌位，你可以对着牌位拜师。” 桃小玖讷讷：“不是……拜死人啊，那、那你叔叔回来了怎么办？” 苏淮指了指客厅：“那里有个壁炉，冬天要添柴，再把牌位丢进去就好，放心，不会浪费资源。 好了，和我走吧，我带你去苏家祠堂。” 桃小玖目瞪口呆：“这么容易的吗？” 苏淮：“你确实挺有天赋，与苏家也算有缘分，我小叔应当是喜欢你的。 他那人就喜欢一个随性而为，一切都不用太过纠结。” …… 苏家长廊曲曲折折，长廊深处便是苏家祠堂。 桃小玖稀里糊涂就跟着苏淮入了门。 一众灵位之中，最下面的那个打眼看着就非常的新。 牌位干干净净，“苏拾酒”三个字钟灵毓秀。 这排位一侧摆着一瓶混合维生素，一侧摆着一众帅哥的照片。 桃小玖迷茫看向苏淮：“这是……” 苏淮蹲在灵位旁，从瓶中取出两粒维生素，供奉给灵位。 随即又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两个人形棉布娃娃，摆在灵位前。 苏淮不疾不徐解释道： “这是我小叔，苏拾酒，20多年前离家出走，生死不明。 桃小玖，你今日便是拜他为师，不过你当他死了就好。 叔叔他身体不好，所以要补充维生素，每次来别忘了供奉两粒。 另外，叔叔喜欢漂亮的男人。 所以要把现今最流行的花美男团队照片供奉给叔叔。 最好再买一些周边，据说他当年追星还……挺严重，并且喜新厌旧，所以照片要及时更新换代。” 桃小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 “你这叔叔，听着实在是不靠谱。” 苏淮淡淡扫了桃小玖一眼：“可叔叔也是最年轻的天才。” 桃小玖却如同想到什么一般，自言自语：“苏拾酒，苏十九……十九减五等于十四，五为吾，吾为我……” 苏淮：“什么？” 桃小玖歪头去看苏淮：“十九抛却自我，会变成十四吗？” 第78章 男朋友 从苏家祠堂出来，桃小玖甚至光明正大顺走苏拾酒的维生素。 饶是如此，苏淮都没有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桃小玖忍不住问道：“苏淮，你都不管的吗？” 苏淮淡淡道： “叔叔为人松弛，什么都不大管。不过这并不代表苏家松弛，前面的路很难走……” 说话间，苏淮推开一扇大门，大门开，桃小玖已然感受到和谐、对抗……复杂万分的能量。 看似正常的庭院，空间之内却是各种阵法密布，阵法叠着阵法，彼此作用，此消彼长。 桃小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愕然之际，他不由去问苏淮：“苏淮，这是……” 苏淮淡声解释道： “我叔叔收徒很简单，路边乞丐和他心意他都会收，但这些都无足轻重。 如果真的想要学习苏家核心的东西，你要只身走过前方的玲珑局。” “玲珑局……”确实，阵与阵此消彼长，其设置玲珑精巧，叫玲珑局也不为过。 而玲珑局周边，看不见人的暗处，又遍布着许多看热闹的目光。 桃小玖却笑眼弯弯，意气风发： “那我就只身走一次玲珑局，也算是为玲珑赴玲珑。” 此时，男孩子不像以往看着没个正形，好吃又懒做。 他洒脱、他张扬、有着一往无前的自信。 桃小玖抬步向前，周遭空间轮换。 与此同时，苏宅许多窗子打开，探出脑袋看热闹。 “哪来的后生，竟然这样傻咧咧的闯我们苏家，真是不识好歹。” “那后生长得有些像拾酒大人呢……” “像谁也没用，玲珑局为守护苏家而生，只有苏氏血脉能够全身而退。” …… 彼时，玲珑局中，桃小玖如坠一个万分清晰的世界。 他从几岁便开始学习阵法，今天学点，明天学点，但从不成体系。 然而他入玲珑局，玲珑局内阵法虽然繁多，但分门别类，起承转合。 来源、发展与未来……世界在桃小玖眼中清晰明了。 就像不成体系的知识点终于被穿成了线，原来世界是如此这般。 桃小玖惊奇、欣喜，但同时也是步步谨慎、难走。 那些阵法好似会吃人，张开血盆大口，将利齿悬于桃小玖颈侧。 咬下去之际，那玲珑局嗅到些许血腥味又匆匆撤开，奇怪得很。 不过桃小玖没有深究其中原因，玲珑局对他手下留情，桃小玖也不磨蹭。 凭借过往在青要山的经验，凭借对自然元素最天然的感知。 桃小玖快速推演出整个玲珑局的生门。 他面色平静的一步一步走出，走出玲珑局的那一刻，他有些体力不支，瘫软在地。 苏淮手负于身后，他站在桃小玖身旁，与桃小玖一同去看刚刚桃小玖走过的空间。 纵然桃小玖脸色不好，他还是笑道： “奇怪，明明那么厉害的局，却有些温柔，下手犹犹豫豫的……” 苏淮目光复杂的看向桃小玖：“确实挺奇怪的，玲珑局对待外人向来残暴。” 桃小玖昂起下巴，骄傲道： “也可能是它看我聪明，喜欢我。” 桃小玖这时倒也不装，他晓得要与苏淮学习，半点都装不得。 而苏家作为千年大族……确实有些东西，至少东西都是成体系的，是自己所需要的。 苏淮垂眸看向桃小玖，严厉道： “明早5点，开始找我上课。” 桃小玖睁大眸子：“5点？” 苏淮继而道：“迟到去静室领罚一鞭。” 桃小玖不由开口道：“我……” 苏淮置若罔闻，依旧认真且严肃道：“每天早上学习3个小时，不准迟到，不准早退，明白吗？” 桃小玖吞吞吐吐：“我、我起不……” 苏淮冷声道：“正面回答。” 桃小玖赶忙端正态度：“明白。” 他现在晓得苏安为啥怕苏淮了，苏淮真的是很像那种非常严厉、会骂孩子甚至会打孩子的家长，他现在已经有心理压力了，他要排解一下。 …… 从苏宅出来，桃小玖坐了2个小时的公交，终于找到了谦吾在人界的住所。 据闻谦吾与黑律这两只妖，人类习性很足。 彼时，桃小玖刚爬上墙头，就见院中谦吾一边喝着红茶，一边看着报纸。 颇具质感的睡衣衣领开到小腹，狐狸眼眼梢微微上挑。 谦吾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优雅妖娆但又刁钻的气息。 果然是活了许多年的大妖，很快就感知到桃小玖的存在。 谦吾抬头，冷冰冰的看向墙头，却看见一张年轻男孩子的脸。 脸熟、貌似见过，思索片刻，谦吾才想起来桃小玖是哪位——是被自己丢在四方楼的小吊车尾。 啧啧，居然还活蹦乱跳，真是命大。 不过像桃小玖这种人类有许多，死与不死与他没多大关系。 谦吾又垂头看起报纸。 桃小玖指骨捏得嘎吱作响，但他还是收敛怒气，笑嘻嘻的与谦吾告白： “谦吾大人你好，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上次在四方楼，我一见你，惊为天人。 不晓得你有男朋友吗？我可以追求你吗？” 谦吾狐狸眼不屑的打量着墙头桃小玖，随即颇为得意道： “别废心思了，我有男朋友了。 我男朋友很努力很优秀，他在努力考法学研究生。 我努力赚钱供他读书，他知情识趣，晓得我赚钱累，经常跳舞给我看。 你这样普通的人类，最好自己照照镜子，不要妄图想插足我和我男朋友之间的感情。” 闻言，桃小玖差点没从墙头栽下去，眼见院子里的狐狸已经要不耐的伸爪子。 桃小玖赶紧跳下墙去，他于下一个路口看到画着眼线的黑律。 拦住黑律，桃小玖笑嘻嘻道：“黑律，又见面了，你干嘛去？” 黑律正直的脸上闪过幽怨：“去那神经老板那上班，跳舞。” 桃小玖左顾右盼：“怎么不见你男朋友陪你。” 黑律皱眉，觉得莫名奇妙：“什么男朋友？我单身好几百年，从未有人追我，怎么会有男朋友。” 第79章 论狐狸如何求偶 夕阳西下，晚风吹拂。 谦吾家门口的小路安静而祥和。 门旁桂花树开得正好，树影散落，桂香阵阵。 桃小玖与黑律并肩坐在门前台阶上，一人手中拿着一个汉堡。 黑律本不想搭理桃小玖的，奈何桃小玖目光太过诚挚。 作为一个准研究生，作为一个高擎正义之剑的律师，黑律道德标准极高。 他觉得他要对人类男孩有耐心一些，毕竟男孩双眼装满懵懂无知，看上去随时会被不法分子欺骗。 男孩需要自己这个律师提供帮助。 是以，黑律推掉谦吾今天的邀约，坐在谦吾家门前的台阶上。 他双肘搭在膝上，双手握着汉堡，背脊笔直的询问桃小玖：“你有什么困惑，我可以尽量帮你。” 桃小玖捧着汉堡，一边啃一边好奇问道： “黑律，你晓得狐狸怎样求偶吗？” 黑律皱眉，表情有些沉重，甚至还抿了下嘴唇。 见状，桃小玖啃汉堡的动作僵住，他以为某狐狸对黑律做过不好的事情，勾起黑律沉重的回忆。 刚想出言安慰，黑律便掏出手机，很是惭愧道： “抱歉，是我才疏学浅，学识不够，狐狸求偶这个领域我没有涉猎。 你稍等，我用手机搜索一下答案。” 下一秒，黑律便把手机举到桃小玖面前： “狐狸世界里说，狐狸求偶通常通过打架来完成，一般而言，对方长得越好看，打得越猛。 这类同于狐狸的打情骂俏。” 桃小玖嘴里一口汉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他鼓着腮帮，愣愣的看着黑律。 黑律是一只鸟，甭说什么鸟，据桃小玖所知，孔雀开屏，百灵鸟唱歌…… 总而言之，鸟类求偶一般就是嘚瑟自己的好嗓音，羽毛的好颜色。 而狐狸却是打架求得配偶，看来谦吾没少找黑律约架。 若是双双打得鼻青脸肿，谦吾便是以为爱得死去活来。 果然，跨物种的恋爱要不得。 一个长翅膀，一个长着四条腿，生活习性都不同。 桃小玖幸灾乐祸的摇头晃脑，眯着眼睛笑。 黑律总觉桃小玖长得过分可爱，以至于看着天真无邪，再简单些……智商好像不大成。 黑律一板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桃小玖：“黑律，你以后要是结婚，会喜欢什么样的伴侣？” 黑律思索片刻，求真务实道： “羽毛鲜艳一点的小鸟，一撮蓝、一撮绿、红、黄最好都有，我太黑了，这样能改良下一代的基因。 嘴也要尖一点，爪子不用太尖。” 桃小玖继续笑，呐……这样谦吾可是得把自己染成一个彩毛狐狸。 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于是黑律越发觉得桃小玖傻。 黑律疑惑的询问桃小玖：“你有参加过高考吗？高考考了多少分？”考了80年高考的黑律认为，高考成绩是衡量一个人智商的最佳标准。 桃小玖张嘴就来：“666分。” 黑律瞠目结舌：“好、好高……一次过吗？” 桃小玖理所当然道：“当然一次过，我还控分了呢，666吉利，咋的我也是老老实实读了三年高中。” 黑律沉默不说话，他垂着头好像在思考人生。 桃小玖也想到黑律高考考了80年，所以他尴尬的转移话题： “黑黑大哥，看你和谦吾认识了好多年，你虽然看着蛮讨厌他，但实则关系很好吧。” 黑律垂头，看着自己手中汉堡，认真道： “虽然谦吾大不了我多少，但是是他带着我长大的。 他在我心里，就像……爸爸！” 桃小玖：“……”好一个振聋发聩的爸爸，忽然间，他好像知道白禾为啥要给自己5000块了。 这劲爆程度，他应该找白禾要5万的。 谦吾看黑律是男朋友，黑律把谦吾当爸爸。 这个世界可真奇妙，到底是什么给了谦吾自己在谈恋爱的错觉，他是和空气谈？ 拍了拍黑律肩膀，桃小玖坚定道：“黑黑大哥，你还是好好学习吧，还是学习适合你，你要一路考到博士后！” 黑律抖了抖肩膀：“你可以不叫我黑黑大哥吗？” 桃小玖有些为难：“可是我的伙伴叫小黑，他是我心里唯一的小黑。” 黑律：“叫我黑律。” 桃小玖用手肘轻撞黑律：“那不行，咱俩关系这样好，叫黑律太生疏了，叫你小绿好了。” 说着桃小玖戳了戳自己脑袋上的粉花：“你可以叫我小粉。” 黑律干巴巴吃着汉堡，他也不知道他和桃小玖关系怎么个好？ 这时，背后门“嘎吱”一声开了。 第80章 新人旧人 谦吾提着一袋垃圾走出，他丝绸睡衣的衣领终于拢上了些，但依旧露出大半胸膛。 见黑律坐在门口，谦吾眉梢染上些许喜色。 但桃小玖看谦吾，依旧觉得谦吾泛着妖异。 谦吾嘴唇薄且红，下巴瘦削锐利，眉眼妖冶靡丽。 整个人带着一种阴郁的攻击性，果然是一只狐狸精。 桃小玖下意识的往旁边蹭了蹭，以离黑律远一点。 果真下一秒，谦吾劲瘦的脊背弯了下来，整个人没了骨头一般。 他站在黑律背后，倾下身来，下颌搭在黑律肩膀上，手也不规矩的环住了黑律的腰： “小律，你回来了？我饿了。” 对于谦吾过分亲昵的姿态，黑律好似没有意识到不妥：“饿了吃饭。” 谦吾粘粘黏黏：“要和你一起吃，我已经做好饭了，你吃饭、做题，然后我想看你跳舞。 晚上要一起洗澡吗？我的手最近不大舒服，够不到背。” 黑律：“那你别变成狐狸，掉毛。” 桃小玖：“……”昂？谦吾认为黑律是他男朋友……好像又没啥问题，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桃小玖缩着脖子，又往旁边蹭了蹭。 鉴于多次冲锋在吃瓜前线，桃小玖的感知力还是敏锐的。 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那是一种比鬼魂还要阴恻恻的气场。 怯生生的抬头，果然，桃小玖看到谦吾搭在黑律肩膀的脑袋转了过来，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狐狸瞳孔最深处，貌似还带着微不可察的血红。 桃小玖这回怕了，准备好的脱毛剂也不敢送给谦吾了，暂时更不敢想着报仇的事。 说起来，连城是桃小玖见过最大的妖，但连城是木头，不是谦吾这种食肉的狐狸，好相处的不是一丁半点。 据说狐狸精很多心眼儿小，爱好吃人…… 想到这里，桃小玖朝着谦吾小心翼翼的笑。 谦吾慢悠悠开口：“就是你缠着小律，耽误他吃饭？” 桃小玖：“……”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谦吾继续道：“看你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还那样大，脑袋还长花，一看就不正经，是爱勾搭人的狐媚子。” 桃小玖欲哭无泪，他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小桃花，明明谦吾才是狐狸精，但是桃小玖不敢说。 他晓得谦吾吃醋了，狐狸吃醋会干嘛？ 正想着，谦吾以实际行动给予桃小玖答案，谦吾摸着黑律的手背，状似撒娇： “小律，好久没吃荤腥了，我想吃人。” 瞬间，桃小玖小脸都白了，他能够感受到，谦吾这玩意儿很大程度上没有开玩笑。 狐狸爱吃人，掏心挖肺……并且谦吾挺冷漠现实的。 好在，黑律言辞拒绝：“吃人犯法。” 谦吾倒也乖：“那我不吃他。” 这时，远处有沉稳脚步声传来。 桃小玖红着眼眶侧首看去，只见白禾正逆着夕阳走来。 树影打在他的身上，明明暗暗，显得他整个欣长挺拔，优雅矜贵。 今日白禾穿了件浅色针织衫，深色休闲裤，整个人松散又年轻，俊朗优越。 白禾人未至，声已到： “桃小玖，过来，回去吃饭了。” 桃小玖赶紧起身，颠颠朝着白禾跑去，宛若逃命一般。 到了白禾身边，他伸手拽住白禾袖子，这才敢回头看上一眼。 谦吾正软绵绵靠在门柱上，朝着桃小玖阴森森的笑，宛若警告一般。 白禾朝着谦吾、黑律点了点头，权当打过招呼。 随即他皱了下眉，扶住战战兢兢的桃小玖，转身、离开…… …… 华市，上次战野请客吃饭的餐厅。 桃小玖正在愤愤的切着牛排：“也没有人告诉我谦吾是那个德行啊，有大病似的，反社会似的，真吓人。” 白禾眸色淡淡的刷着手机：“你以为一个千年的狐狸精能有多良善？” 桃小玖：“明明上次见面还挺正常的，而且听小柔和小紫的语气，好像那谦吾也没啥。” 白禾抬眸看了桃小玖一眼，觉得有趣： “你觉得这两个人口中的“没啥”……要怎样理解？” 瞬间，桃小玖不说话了，小柔和小紫也和谦吾一个德行，也是因为他们强，所以不觉得谦吾有什么。 桃小玖闷头吃饭，吃得差不多了，他叫来甜品。 一边吃一边询问白禾：“瓜你吃全了吧？你应该来得挺早，不用我再给你说了吧。” 白禾优雅切着牛排：“从你拦住黑律我就在了，这俩人倒也是有趣。” 桃小玖垂头丧气：“就是苦了我，谦吾以为我要勾引黑黑大哥。” 白禾单手托腮，笑眯眯看着桃小玖：“谦吾也是眼拙，毕竟你这个模样……” 晓得白禾要说大逆不道的话，桃小玖扬起还未吃完的甜品，威胁白禾道： “夸我好看，不然全拍你脸上。” 白禾沉默不语，顺手拿起一旁红酒……夜倒也安静。 白禾与桃小玖，并不能说他们关系好或不好。 他们性格、背景、成长经历都大相径庭。 桃小玖充满生命力，像是草木，每天都向着青天扶摇而上，生机勃勃。 而白禾内敛深沉，像是被困于深渊染了血生了锈的利刃，伤人伤己。 唯一相同的是，这两人竟莫名能看懂对方，所以有时候不用多说一些废话，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灵魂相契。 桃小玖喜滋滋的吃着冰淇淋：“你这5000块花得不冤。” 白禾却话锋一转：“苏淮收你了？” 桃小玖挺起胸膛，一脸骄傲：“那当然，我这样聪明。” 白禾拿着酒杯，吹着晚风，玩味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了你。” 桃小玖双手托腮，向来明媚的眉宇间染上淡淡的低落： “他也没有法子吧，苏家树大招风，那么多眼睛看着，就像魏晗一个冥都的都知道可着苏安抓。 然而苏家现在主要靠苏淮撑着，他或许很累，或许也会担心自己一个人撑不住。” 白禾轻笑：“你怎么就知道他撑不住。” 桃小玖垂眸，眼睫遮挡眸光： “之前，我也不会这样想。 可是今天我察觉他对他的叔叔抱有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 白禾，如果你从小崇拜着某人，向往着某人，以那个人为努力的目标，以那人为依靠。 在那人的庇佑下安静长大。 有一天那人不留一言的消失。 整个世界濒临崩塌，要你去撑起这片天，你会如何……” 白禾眸光深沉、似笑非笑，似乎在嘲讽什么一般： “的确，苏淮撑起了苏家的天，且长成正直磊落的模样，守护住了苏家的骄傲。 不过若是我，我经历这些……我会去怨恨、会怀着最阴暗的心思揣测最亲的人。 会想恶毒的毁了他们所珍视的东西。 反正……他们也不在意我。” 看着微微失态的白禾，桃小玖有些怔愣，他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白禾有所思念之人，他所思念之人抛弃了他。 桃小玖忽然伸出手，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白禾的手。 桃小玖轻声轻语道：“可是，白禾，你做的很好，你有慢慢的去引导风华成为它应当成为的样子，你没有毁了它。” 说着，桃小玖看向漆黑的夜里： “然而苏淮他，苏淮他好像麻木的长大，僵硬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大人。 他也必须成为一个大人，他会机械的做着大人做的所有事。 他严肃、他沉稳、他维护着苏家的利益……他没得选。 但是我却不知道真正的苏淮是什么样子的。” 白禾淡声道：“我见过，十几岁的苏淮淡淡的，丧丧的，不爱说话，总是拿着一本书慢慢的看。 也是这十几年，他才变成可靠的家主。” 桌上装饰的绿植上，新叶旧叶交替，桃小玖指尖捏着一片落叶，对着灯光打量： “所以啊……有时候感觉苏拾酒蛮对不起苏淮的。 而苏淮看到我有天赋，他收我，也只是不想孤军奋战，他想苏家多一份保障。” 白禾抬眸去看桃小玖：“那你呢？” 桃小玖咧嘴笑道：“我人美心又善。” 第81章 叫早服务 最初，桃小玖当真想把苏家东西学到，学完就跑。 可是那日他看到苏拾酒的灵位，看到了苏淮寂静又紧绷的灵魂。 看到苏氏一族，他们在期待着二十几年前将苏家带至辉煌的家主。 桃小玖忽然间，就想和苏淮站在一起了。 …… 凌晨4点，曙光将至。 小紫伸了个懒腰，敲响桃小玖的门： “小玖，你该起床了，我要去睡觉了。” 桃小玖呆毛乱翘，犹如丧尸般从床上直起身子。 窗外天刚微微亮，打鸣的公鸡都没醒。 桃小玖一张小脸终于不灿烂了，越想越不开心，凭什么全世界就他这样不快乐。 桃小玖一脸郁色，拿着锣和唢呐，踢踢踏踏“路过”白禾家。 彼时，睡梦中白禾睁开眼睛，复又闭上。 家里来了人，白禾还不至于迟钝到发现不了。 但是察觉到是桃小玖，白禾便不再理会了。 桃小玖能做什么呢？不外乎是把冰箱里的橘子酱用袋子都兜走。 不然就是把茶几上那个粉色杯垫拿走，桃小玖喜欢那个粉嫩嫩的东西好久了。 不然……展示柜里有个威震天，或许桃小玖想把那威震天拆了…… 总之，桃小玖也就这些能耐了。 而白禾作为一个术者，对自己的睡眠质量要求很高，随桃小玖闹好了。 他要保证睡眠的连贯性。 然而，下一秒，震天锣声响彻白禾的屋子。 “哐、哐、哐……” 锣声过后便是唢呐，狼哭鬼嚎，以至于白禾以为自己躺的不是床，而是棺材。 桃小玖在一旁给自己哭丧。 平整躺在床上的白禾终于揉了揉额角，他睁开眸子，漫不经心的起床。 可桃小玖已经扔掉锣和唢呐，精神满满的窜到窗台上。 他蹲在窗沿，朝着白禾挥手： “白禾，起床了！ 敲锣打鼓又一天，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哦！ 今日叫早服务已完成！不用谢！” 白禾冷笑，桃小玖却早已跳窗跑路。 不怪桃小玖祸害白禾，主要他和别人不熟。 熟的只有13组，可是温小柔和小紫……下手没轻没重，还以欺负小孩为乐，桃小玖还是惜命的。 …… 清晨5点，桃小玖好奇的围着苏淮转：“天，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苏淮正围着围裙为自己做早餐：“因为我8点半要上班。” 闻言，桃小玖只得尴尬的笑，苏淮很忙，如果要教自己，只能挤早上的时间。 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桃小玖顶着一张灿烂笑脸问苏淮： “能分我半个三明治吗？” 苏淮抬眸看了眼桃小玖，面无表情道：“我这里不供饭，你明天可以自己带饭。” 蹭吃蹭喝久矣的桃小玖看着料理台的一堆三明治，提出自己的质疑： “你做那么多能吃完吗？我知道你有给我准备，你只是不好意思说。” 然而，下一秒苏淮就拿出保鲜膜：“这是我一周的备餐，我向来有话直说。” 桃小玖不满的嘀嘀咕咕：“白禾那么抠，他都给我饭吃……” 桃小玖声音很小，却依旧被苏淮的耳朵捕捉到了： “那是白禾有病，咱们两个的交情还不到我给你饭吃。 就像你看我去白禾家，白禾有给我饭吃吗？” 桃小玖：“……”这话倒是无可辩驳，往常在白禾家，自己捧着大碗干饭时，苏淮连水都没有一杯。 但是，桃小玖还是万分好奇：“那谁能吃到你做的饭呢？” 苏淮直截了当：“亲人，以及未来的妻子。” 桃小玖十分确定：“你这种性格，未来是讨不到老婆的，讨老婆要嘴巴甜。” 饶是桃小玖这样说，苏淮依旧半点都不恼，依旧冷冰冰的样子：“和我来。” 桃小玖起身，蹦蹦跶跶的跟在苏淮后面。 苏淮沉声道：“沉稳。” 桃小玖左看右看，像个泼猴：“嗯，我可沉稳啦。” 苏淮：“……” 少顷，苏淮引着桃小玖来到一个书房，书案上放着一大摞书，每本书上都贴着编号。 苏淮看向桃小玖：“这些书按照编号去读，现在可以开始了。” 桃小玖疑惑：“就这样吗？你是不是见我不是你家子弟，就糊弄我。” 苏淮：“你经验丰富，感知力强，最大缺点就是理论知识欠缺，不成体系。 况且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看书学阵的，这书也算是苏家千年来的精粹了。” 桃小玖单手托腮，还是疑惑：“你老师也是这样教你的吗？” 苏淮沉默片刻，才淡淡道： “我没有老师，我十几岁的时候，老师就跑了。族中无人能担任我的老师，我只能一个人看书……我就是这样长大的。 你要是觉得我糊弄你，你就走吧。 毕竟我也不知道其他的法子。” 桃小玖尴尬的笑了笑，忙道：“没有，我就是嘴欠，我说话你不用在意。” …… 三个小时倏忽而过，桃小玖浑然不觉，直到一旁苏淮拿起笔记本，准备出门上班，桃小玖这才回神，他讶然道： “苏淮，你刚刚一直都坐在这里？” 苏淮不以为意：“说了要教你的，你要是有不懂的东西我要在旁边。” 桃小玖从未接触过苏淮这样认真到纯粹的人，他很烦躁，也很不好意思： “我明天早上自己过来看书就好，你正常睡觉，正常吃饭，不用陪我。 我有不懂的地方会问你的。” 苏淮：“好。” …… 第82章 擦香香 晚上九点，白禾准备洗漱睡觉。 今早桃小玖好早就来吵他，白禾感觉这一天都精神欠佳……关键是那锣在耳边炸响，实在骇人。 刚洗完澡，围上浴巾从浴室出来。 白禾就见自己沙发上盘腿坐着一个脑袋长花的生物，正“咔哧咔哧”吃薯片。 见状，白禾眉心直跳，但最后，他只是视若无睹的从沙发旁经过。 顿时，桃小玖不开心了：“白禾、白司？小白？我把你冰箱里的橘子酱都拿走啦？” 白禾依旧脚步不停，看都不看桃小玖一眼。 桃小玖是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存在的，他放下薯片，用沾着薯片油渍的手去拽白禾……没拽住。 桃小玖急了，整个人跳到白禾背脊上，油乎乎的手抓着白禾刚洗完澡的肩胛骨，隐隐能摸到未擦干的水珠。 他顺势把自己的脏手往白禾身上蹭：“诶……小伙子，皮肤真不错，你有擦香香吗？ 擦香香才能皮肤好好，广告里都这么说。 你看剧会看广告吗？不对，你这种人也舍不得花钱买会员，你肯定看广告。还不对，你这种人应该不看剧。” 桃小玖趴白禾背上聒噪不停。 白禾于明亮灯光下缓缓勾起唇角，即便身上挂着桃小玖，白禾依旧步履优雅。 很快，最明亮的灯熄灭了。 桃小玖仰头，奇怪道：“你关灯干嘛？” 白禾微笑：“月黑风高，才能杀人放火。” 说话间，白禾已经走到厨房，他拿起厨刀，对着瓷碗一刀一刀的磨。 桃小玖挂在白禾身上，嚣张的晃着小腿，他凑到白禾耳边笑着： “磨刀，你还能把我砍了不成。 你今天敢砍我，明天你就敢砍小柔，你这样是不对的。” 年轻人说话声音清润，像是玉石撞击，身体温热，桃花与草木混合的香味轻浅。 说话时吹拂的热气都钻进了白禾耳廓。 将最后一盏灯关掉，白禾于黑暗中缓缓勾起唇角。 他反手扣住桃小玖手腕，后退两步，将人从自己身上拽下。 白禾转身，左手扣住桃小玖双腕，举起，抵在墙上。 月光清晖之下，白禾笑得有种动人心魄的危险，散乱、迷人又魅惑。 他右手指尖缓缓划过桃小玖脸颊，白禾感叹道：“啧，真是细皮嫩肉。” 桃小玖哪里见过这架势，他吞了吞口水，试探询问：“白禾，你晓得汉尼拔吗？” 白禾笑了笑：“优雅的食人魔。” 说着，白禾凑近桃小玖颈侧，他用桃小玖的话回敬桃小玖： “你长得像朵花似的，擦香香了吧，据说你们擦香香的男孩子皮肤很好，很嫩。 对了，昨天晚上你说你想吃什么来着？ 清蒸鲈鱼？油焖大虾……” 桃小玖明知道白禾在吓唬他，他还是怕，因为白禾离自己太近了。 气场也格外的粘稠、别扭、燥热……总之哪哪都不对劲。 哪哪都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是以，桃小玖拽了拽白禾的胳膊，小声讨饶： “白禾，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你把灯打开好不好。我怕黑……” 白禾追问道：“那你说，你怎么欺负我了？” 桃小玖想了又想，觉得像自己这样可爱、正直的男孩子怎么会欺负人呢？ 桃小玖又摇了摇白禾的手臂，黏黏糊糊道： “那不叫欺负，我是和你关系好，那都是友好的象征。” 白禾：“呵呵，摘我果树，4点在我床头敲锣，总想让温璟把我腿敲断，你可真友好。” 桃小玖义正言辞道：“放心，小柔要是真的把你腿敲断，我肯定要去找他闹。” 白禾于黑暗中看着桃小玖，只觉得自己脑仁疼，揉了揉额角，松开桃小玖，白禾复又把灯打开。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去火凉茶，坐到沙发里。 他双腿交叠，优雅万分，看向桃小玖的目光却透着劳累： “说吧，过来找我做什么？” 闻言，桃小玖欢天喜地从他放在门口的背包里掏出饭盒。 将饭盒递给白禾，桃小玖眨着一双杏仁眼，乖巧的朝着白禾乞讨： “能给我一些饭吃吗？今天的晚饭，还要有明天的早饭。 我早起上课，没饭吃特别可怜。 我给你干活，你不给我工资，总要供我饭吃吧。 主要我没饭吃，我情绪就不稳定，就会出现今晚这种过来闹你的情况。 我相信你肯定不想天天见到我，我晓得，这对你的眼睛不友好。” 闻言，白禾面无表情的看着桃小玖。 桃小玖却指天发誓： “我保证，我只要今晚吃到清蒸鱼，油焖虾，并打包带走一份小笼包早餐。 只要这样，白禾你明天一定能睡个好觉。” 少顷，桃小玖窝在沙发里，对着厨房里的白禾嬉皮笑脸道： “排骨也成，我爱吃排骨。” 又是一小时之后，桃小玖连吃带拿，与白禾道再见： “白司，再见，好梦，你都有黑眼圈啦，上了年纪要注意保养。” 白禾：“快走。” …… 次日，清晨。 桃小玖分给苏淮几个胖乎乎的小包子： “苏老师，别啃三明治了，给你包子吃，牛肉馅的，可好吃了。” 苏淮：“谢谢。” 少顷，桃小玖满手油的询问道：“好吃吗？” 苏淮：“好吃。” 桃小玖：“白禾做的……喂……你干嘛一脸吃了人肉包子的样子，白禾包的是正经包子。” …… 次日正午，风华之地小饭堂。 桃小玖与温璟坐在一张桌子，温璟面前摆着一桶泡面，桃小玖面前则是两道小炒菜。 饶是如此，温璟还是温柔却坚定的将菜推到桃小玖面前： “小桃子，你吃，老师不爱吃炒菜，老师吃泡面就成。” 桃小玖耷拉着嘴角，什么叫没苦硬吃，什么叫苦难教育，温璟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着，桃小玖把温璟泡面也拽到自己面前： “那泡面你也别吃了，都给我吃吧，你减肥。” 反正周边人来人往，桃小玖晓得温璟做不出什么血腥残暴的事情，是以他也就越发的肆无忌惮。 也是这时，桃小玖的手被人从后面捉住，战野顶着一头啫喱打理好的头发，痞里痞气的站在他的身后。 黑色皮衣显得战野气质冷酷，不好相与。 即便桃小玖晓得战野是什么德行，还是有些害怕：“你、你干什么？” 战野慌乱闪躲开温璟看他的目光，然后恶声恶气对桃小玖道：“把泡面还给你老师，不要没大没小。” 温璟温温润润朝着战野笑：“战老师人真好。” 被夸赞的战野抓了抓硬硬的发茬，他垂下头去，脸越来越红。 许是实在尴尬，他照着桃小玖的脑袋就拍了一下：“不要总欺负你老师。” 桃小玖捂着自己的小花，委屈到要死，谁敢欺负小柔！ 这时，温璟开口：“战老师有事？” 战野闷声道：“上面开会，所有顾问都要去，关于冥都的事，是不是没有人通知温老师你。” 温璟笑眼弯弯：“可是战老师有记得通知我，战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第83章 方知我是我 风华楼，顶层会议室，座无虚席。 基本上风司中高层都有在场，温璟坐在角落里，身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看样子好似在认真的记着会议要点。 实则他在数他老师过世了多少年，多少天。 百余年前，温小柔老师，一个本分、平庸、甚至善良到圣母的男人，也是风华之地最无能的老师。 他在一众无父无母的少年术士之中，将最为瘦弱的温小柔挑了过去，因为他若不要温小柔，温小柔就没人要了。 老师温柔的摸了摸温小柔的发顶，说话犹如蚊子一般细：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我会好好将你养大。” 那时温小柔瘦弱的像一只猫崽，因为瘦，小小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却被厚重的刘海挡了去。 那时温小柔有灵力，但却异常低微。 风华之地自诩天下术士之源，还是将温小柔收了过来。 谁都不曾想到，这样一个瘦弱腼腆的男孩子，就在一个月前，斩杀了离人道的一众鬼，甚至和大鬼越千山打个有来有往。 只是，那次温小柔受了点小伤，阴差阳错进了风华之地，被他的老师捡了去。 老师懦弱无能，只有温小柔这样一个学生。 是以老师用自己的津贴给温小柔买肉补身体，带着温小柔买衣服。 那些年泡面刚刚流行起来，贵得很，老师时常一桶一桶给温小柔买来……只因为其他组的学生都有。 老师于温小柔来说，一直是一个父亲的形象，或许懦弱无能，但很爱自己的孩子。 那时，他们所在小组就是13组。 那时的13组就被人所鄙夷，一个没本事的男人带着一个病弱的小孩，合着应该被人欺负。 不仅风华之地，冥都的人都知道风华13组可以被欺负。 那天一个花花公子拦住了老师，言辞轻佻，举止轻浮，甚至剥落了老师的衣服。 也是那天，温小柔扛着把大剑杀红的眼，血色染红的半边天。 人都道13组温小柔，并不温柔，如修罗在世。 风华之地看中温小柔能力，对他并未责罚，而是让老师做说客，招安温小柔。 老师叫温小柔走，别蹚这术士界的浑水，去过普通的日子，娶媳妇生娃娃，努力工作努力生活。 温小柔嫌弃的看着老师，他是真的嫌弃眼前个这男人：“我走了，你怎么办？他们会欺负死你。不然我把他们都杀光再走？” 最后，温小柔没走，而是成为风华之地最锋利的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从来没有敌手。 他桀骜不驯，他唯我独尊，他唯独能听的只有老师的话。 所有人都怕温小柔，只有老师不怕他，依旧总是和温小柔唠唠叨叨： 今天下雨了，多添衣。 泡面出了新口味，我有买回来。 …… 杂七杂八，老师说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温小柔一般会不耐回道：“知道了，真烦。” 温小柔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依赖老师，那个老实善良的男人。 也是弱得不得了的男人，老师没有强大的灵力，不能修习高深的术法。 哪怕很努力，也如普通人类一样，只拥有短短一生。 中年男人很快长了皱纹，两鬓变得斑白，脊背也变得佝偻。 而温小柔却一直是年轻人模样。 老师老了，无人看望，但这些年来，他的身边一直有温小柔。 温小柔与他一起吃年夜饭，带他去看病，为他梳理斑白的头发。 温小柔推着轮椅上的老师于江岸上吹江风，走着走着便将老师送到生命尽头。 最后，温小柔看着骨灰盒里的一把灰……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认为弱小的人类如同蜉蝣，朝生暮死。 只是后来温小柔总是很孤独，会在月亮明亮的夜晚想念老师。 老师临死时，也不再劝温小柔离开风华，因为正常人的世界温小柔已经很难融入进去了。 老师临死时，希望温小柔也在风华之地做个老师，将13组传承下去。 希望温小柔真的温柔一点，脾气不要总是那样暴躁，不然旁人都怕他，不会有人陪在他的身边，那该多么孤独。 温小柔晓得，老师所说的是长辈所期冀的安稳而普通的人生，并无跌宕起伏。 虽然温小柔并不认同老师所说的话，但这些年风华之地的13组却一直都在，这些年13组的老师是一个很温柔的好好先生。 好好先生名唤温璟，总是笑眯眯的，从不与人起冲突，就像当年13组的老师一般。 而如今，温璟也不认为老师的性格是他喜欢的。 但那个男人啊……却是温璟这辈子最尊敬的男人，很矛盾也很现实。 如今成熟的温小柔开始悟得亲人的离开，如同看不到的丝线，缠缠绵绵的包裹着余生。 如今，温小柔总是带着一把向日葵拜访老师，也算是拜访过世的父亲。 昨日，温小柔祭奠归来，今日风华之地便开大会，说是明日冥都要派人来风华之地联谊。 温璟不屑的勾起唇角，却有些出神。 上午是他梦到老师入梦，对自己说：小柔啊小柔，老师还是觉得肆意妄为的你才是你。 温小柔对着梦中男人道：“放心，我从来就不听你的话，我可以孝顺，但我不听话。” 第84章 这个会啊 温璟在笔记本上又画了一个正字，在他老师死后的第89年秋，温璟坐在风华楼的会议室中，他如今是众所周知的好好先生。 人温柔，又怯懦，大家都晓得13组的温璟最好欺负。 正如此时此刻，众人商议着风华之地与冥都联谊的事情。 联谊……风华作为东道主，这便意味着风华之地要承担数不尽的琐事。 这些琐事由谁来负责也是一难题，零碎繁琐的工作却从来搏不得一个好名声，那么可以统称这些琐事为垃圾活。 也是此时，向来被人忽视的“温老师”却被搬上台面来，简直是讽刺至极。 章爷敲了敲自己的拐棍，浑浊的眼睛似一头贪狼，已经在暗中琢磨温璟许久： “白禾，我听说温璟人很好，很乐于助人，心思也细，不如就让13组负责后方保障工作吧。” 白禾十指相扣，搭在膝盖上，他看上去状似苦恼，最后也只不过漫不经心笑道： “13组啊……温老师，你那边有什么不妥吗？” 白禾没将话说死，而是踢皮球般将问题踢给温璟。 温璟从笔记本中抬头，他只是怯懦的笑，吞吞吐吐不说话。 顿时，周遭嘘声一片，嘈杂中带着不屑的嘲讽。 大家都看得出来，章爷对13组很有意见，对白禾也有意见。 金芜砍拂晓楼，桃小玖开青天境……这都是13组的手笔。 这将术士界维持成百上千年的规则礼法豁开一个口子，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小口。 但是白禾逮住这细微的小口，行动可是大刀阔斧得很。 没有拂晓宗制约，这几个月白禾一连裁掉两个监察部门，又伙同司明庭篡改了许多术士界的规则律法。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好似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但章爷主管审查司，对这些暗中的变化再敏感不过。 再者说，江闻这样一个世家子弟，平白无故的消失，这样大的事都被白禾压得没有什么波澜。 章爷仿若已经看到了白禾的野心。 白禾想要推翻风华之地的过往，按照自己的意志重构风华。 章爷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却也看不透白禾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白禾，从小父母双亡，独留他一人撑起偌大的白家。 当众人都认为白家摇摇欲坠之时，白禾却拽着白家又上了一层楼。 当众人都认为白禾将致力于引领白家之时，白禾却杀了自己的老师，成为风华之主……也是最年轻的风华之主。 术士界早就有白禾杀父弑母的传言，他又杀了师长。 这样的人成为风华之主，必定代表着血雨腥风。 可之后很久的时间里，白禾都是一副笑容和善的样子示人。 看样子没什么进取心，做什么都漫不经心但却自带游刃有余的气场。 章爷最初总认为白禾一个年轻人，应当是好拿捏的。 可时间渐长，相处越深，他越觉得他看不懂白禾，更不知白禾深浅。 至少面子上，章爷要尊重白禾这个司主的。 是以，章爷的诸多不满，只能发泄在13组身上。 这一年来，13组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章爷神经上蹦跶。 金芜厉害又怎样，桃小玖叛逆又怎样，温璟还不是一个窝囊废。 所以，此时此刻，所有目光集中在温璟身上，等待温璟对联谊事宜的回答。 也是这时，“滋啦”一声，是椅子移动的声音。 一直在位置上打哈欠的战野站起身来，他眼尾耷拉着，脸很臭，拉椅子的声音大且刺耳。 他旁若无人的走到温璟身边，拽起温璟手腕，吊儿郎当道： “走了，你听这些老东西废话什么？” 黑皮衣、工装裤、悍利的身材，看人时微微厌世的目光。 这一切让战野看着像个刺头，再加之战家继承人的身份，很少有人会去惹战野，会去否决战野。 温璟除外。 温璟坐在椅子上，掌心搭在战野的手背上，他抬首朝着战野安抚性的笑了笑，随即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温璟看向白禾，不疾不徐温声道： “白司，我们13组可以负责本次联谊的保障工作，虽然可能不会做的尽善尽美，但我们13组会努力的。” 温璟这一套话说得客套，白禾答的也客套：“那就辛苦温老师了。” 事已至此，章爷不再说话，反正13组接了这个活，那么之后便能有好多由头来找13组的茬。 这时却有人幸灾乐祸道： “温老师，联谊一般会有小组、部门出节目。 抱歉，我之前忘记通知你们组了。 你们的节目还没有报给我。” 闻言，也有看不惯的术士充当好人： “算了，13组就那么两个人，还得负责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为难他们干什么？” “就是，再者说他们也搞不出来什么特有看头的节目吧。” 一旁战野冷声开口：“你们少说两句能变哑巴啊。” 战野个子很高，吊着眼梢看人时像是睥睨，也像是不良青年在巡视领地。 战野执拗的拽着温璟的手腕，要带温璟走。 这时白禾出言提醒道：“表演节目还是算了吧，大家怕是忘了，联谊那天……13组有配合苏家压阵脚的任务。” 说话间，白禾目光越过众人，与温璟遥遥对视，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又别开目光。 第85章 有去无回 战野依旧扣着温璟的手腕，失神之际，温璟起身，朝着章爷与白禾笑了笑： “联谊的节目13组会出，请大家放心。” 久未出声的章爷终于又出声了，他老态龙钟坐在那里，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可开口又满是关切： “不要太为难自己……那你们13组出什么节目呢？唱歌跳舞于术士界而言太过无聊了。” 温璟缓缓勾起唇角，他轻飘飘道： “章老放心，一定是一个万分精彩的节目。”精彩到让人此生难忘。 那一刻，会议室的许多人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温璟特别奇怪，明明笑得特别温柔，却好似也特别冷漠。 气场好似带着尖刺，能够轻易刺穿人喉咙的尖锐。 温璟好似于黑暗里走来，双手沾血…… 但这种感觉只是须臾，转瞬即逝。 因为战野已经牵着温璟离开了。 …… 13组楼外，桂花树下，温璟安安静静的坐在长椅上。 桂花落满了他的肩头，总是跟在战野身后的小猫咪终于不情不愿的趴在温璟的膝盖上，任由温璟摸。 战野站在椅子旁边，刚刚的桀骜不驯勉强剩个空架子，此时他看上去更像是强装冷酷镇定，实则紧张到要死。 温璟摸着小猫咪的头，眯着眼睛笑：“战老师，刚刚真是谢谢你了。” 战野冷声回道：“不用谢，做人要懂得拒绝，不要给他们好脸色……不过温老师可能习惯了温柔，不用勉强也可以。” 温璟笑容中夹杂着一点兴奋，那是对血腥的渴望：“为什么要拒绝呢，多有趣啊。” 然而他话音一落，战野的手已经抚摸上了温璟柔软的发顶。 战野整个人都很僵硬，脸通红，他慢慢摸着温璟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只软乎乎的小猫咪。 战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绷： “没关系的，温老师，你想拒绝时可以拒绝的，我、我、我们是朋、朋友不是吗？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保、保护你。” 说到最后时，战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灵魂都像是出了窍，他刚刚都说了什么？温老师会不会认为他自作多情…… 温璟也有些迷茫，自己竟然被一个后生就这样水灵灵的摸了头？而且自己还没有感觉很生气。 若是往常，自己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气到想杀人了。 气氛凝滞之时，桃小玖从拐角处走来。 他一手拿着一只冰淇淋啃，一手拎着一个透明大袋子，里面装着泡面和零食。 远远见温璟与站野，桃小玖看了一会热闹，这才挥手招呼道： “温老师，走了，我买了新口味的泡面，回去吃饭了。” 想了想，桃小玖还是不怕死的补充道：“还有，温老师，不要在外面溜达了，外面有坏人会偷老师。” …… 少顷，13组。 桃小玖坐在桌子上，脑袋上小花支棱着，一脸愤愤： “冥都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赶到这个节骨眼来。 苏家巩固风华的大阵，冥都可着这时候来风华联谊，肯定没安好心，想暗中使绊子，他们是不是把人当傻子。” 温璟斯斯文文的吃着泡面：“可是傻子还真挺多。” 桃小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老师，你把傻子都拖去喂野猪。” 温璟不赞同的看了桃小玖一眼：“说什么傻话，你老师我脾气这样好。” 桃小玖继而询问道：“冥都这次谁领队？” 温璟微微一笑：“其中一个你见过，魏晗。” 桃小玖抓起一大把薯片塞嘴里：“哼，那个混蛋……” 温璟笑眯眯道：“别骂魏晗了，我已经想好我们要表演什么节目了，缺了他魏晗不成，魏晗是我们重要的道具。” 桃小玖歪头：“魏晗他……？” 温璟：“冥都旁人我不知道，但是魏晗他是冲着小紫来的。” 桃小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那是不是魏晗再也回不去冥都了？” 第86章 日常 天气渐凉，起床也变得有些困难。 清晨5点，苏淮披着针织衫来到书房，他有些诧异。 窗边的小灯正亮着，桃小玖趴在桌上安安静静的睡着，手边是翻到一半的书，还有喝了大半的浓茶。 苏淮将台灯关掉，将自己的外套给桃小玖披上。 随即轻手轻脚坐在了隔壁桌子，不发一言的翻着一本最近他喜欢的书。 将近7点的时候，桃小玖终于渐渐转醒，他下巴搭在桌沿上，迷迷糊糊的用手揉眼睛。 苏淮清凌凌的开口：“你昨晚通宵了？” 刚刚睡醒的桃小玖嗓音略显沙哑：“通宵了，我师父说偶尔也要晒晒月光。” 苏淮眸光落在书上，不咸不淡道： “最初以为你会是个刺头，偷懒摆烂。” 桃小玖揉着酸痛的肩颈，哼哼唧唧： “我没那么不识好歹，有人教还要偷懒，我又不是你那倒霉弟弟苏安。” 苏淮合上书，有些好奇：“但是你最近勤奋得有些离谱。” 桃小玖双手托腮，有些怅然： “那是因为我太弱了，我想快些变强，我想做公主的骑士，护她最后一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一定要在固阵之前变得更加厉害。 闻言苏淮却难得轻笑出声：“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桃小玖不赞同的白了苏淮一眼： “一天脑子里不要总想些情情爱爱的，不是一提到公主就要联想到恋爱，你还要联想到家国。” 说着，桃小玖像模像样的拍了拍苏淮的肩膀： “苏淮同志，你的思想觉悟还有待提升，要多向我学习。” 说着，桃小玖起身，踢踢踏踏的离开。 他背影单薄，道袍飘逸，乍一看还真些道骨仙风、世外高人的模样。 …… 桃小玖回到13组时，乍一看以为掉进了妖怪窝。 各种精怪排成一排，有缝横幅的、有做欢迎标语的、有打电话找供应商的、甚至妖怪都被温璟驯化的会用电脑了。 反观温璟，正优哉游哉的挑火龙果里的籽。 桃小玖顺手夺过温璟手里剩下的半个火龙果，吭哧吭哧，几口吃光。 他一边将手上汁水往道袍上蹭，一边笑嘻嘻的去问温璟：“老师，你挑火龙果籽干嘛？摆阵吗？” 温璟笑晏晏、阴森森的回桃小玖： “网上有一门课，教你21天养成好脾气。 其中有一项功课就是数一数一个火龙果有多少个籽，从而静心养神。” 桃小玖尴尬的咧开嘴角，洁白的牙齿上黑籽清晰可见： “那、那一个火龙果有多少籽？” 温璟笑得越发柔和：“这不是要问问你吗？” 桃小玖狼哭鬼嚎，那叫一个嚣张：“老师我错了，你不要把我拉去喂野猪精，不不拉我去喂野猪，就是最好的静心养神了。” 说着，桃小玖想到什么一般，他指向一众被奴役的小精小怪，不解问道： “老师，你搞这么多妖怪干嘛？ 你不觉得要求刚开化的妖怪会用电脑太不人道了吗？” 温璟轻飘飘的看向桃小玖：“联谊那么多琐碎的活你干？” 桃小玖缩了缩脖子，立即改口： “其实妖怪并不需要人道，而且它们年纪这样小，让它们学电脑是为了他们好。 等他们长大了，可以直接入职公司当牛马。” 温璟：“其实你比我还要不人道。”忽然，温璟眯了眯眸子：“有人来了。” …… 8组小蓝敲响13组的门，里面温声答道：“进。” 门开，小蓝看到温璟和桃小玖正扯着一块破布，拿着针，看样子是在缝横幅。 甚至温璟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花镜，像是努力做手工养家的大姨。 桃小玖的表情也是认真又笨拙。 温璟扶了一下老花镜，关节僵硬的起身，他温吞询问道： “你们是……，小桃子，给客人倒水。” 桃小玖起身，顺手把伪装成玩偶的小妖怪抱起，趁人不备顺着窗子扔了出去。 他一边打水，一边向温璟介绍：“老师，这是隔壁8组的小蓝。” 小蓝赶紧摆手：“我不叫小蓝，我叫兰时，只是那天我穿了蓝色衣服……” 温璟拉开椅子，招呼兰时：“小蓝，快坐。” 紧随其后，桃小玖端来几个泡面桶，桶里是热气腾腾的开水。 温璟果然是懂礼数的大人，他对小蓝抱歉道： “不好意思，我们13组经费有限，平常也没客人来，就没有多余杯子，你们拿桶对付一下。” 温璟这话说得诚挚，反倒让小蓝惭愧。 小蓝客气道： “温老师，上次在四方楼，桃小玖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这次听说你们13组接了联谊的活，这事挺琐碎的，我们几个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着做点什么？” 小蓝这些人就是如此，一个个眼睛长到天上，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 但若你真的有实力，真的能把这些人打服，他们还是从心底认可和敬佩的。 听闻联谊的事给了13组，反倒是8组这些少爷最先愤愤不平。 小蓝提议过来帮忙，其他人纷纷附和，只有苏安不情不愿的留在原地。 对于小蓝一行的到访，温璟反倒最先有些不适应。 他只能维持表面的温柔，很机械、很程序化：说话要慢、不要说否定句、语调要柔和…… 温璟并不是很擅长与人近距离的接触，也不能很好的感知到旁人的情绪。 就如同此时，桃小玖叽叽喳喳与小蓝开玩笑，嘴里没有几句好话，可是双方都乐不可支。 但显然有人过来帮忙还是好的，并且8组这些“精英”效率很高，能够调动的资源也很多。 联谊的宣传、活动流程……8组这些人很快就弄好了。 为了表示感谢，桃小玖豪气干云拿出在白禾那赚的5000块钱，晚上请客吃饭。 无人处，温璟拽住桃小玖：“你是不是琢磨花这5000好久了。” 桃小玖肉眼可见的开心：“这钱已经在我手里快一周了，本来想买一头牦牛，但5000块买不起。 买不起牦牛，我可以请客吃牛肉火锅呀。” 温璟面无表情道：“你的爱好……还真是千奇百怪。” 见人多小柔不会出来放肆，桃小玖没搭理温璟，他转头开开心心去找小蓝： “晚上把你们战野老大也叫上。” 小蓝有些苦恼：“战老师不怎么和我们玩。” 桃小玖朝小蓝挤眉弄眼：“你就说温老师也在。” 小蓝怔愣片刻，似懂非懂。 第87章 黄毛 果然，晚上战野也来了。 宽松的黑色毛衣，耳朵打着两耳钉，做旧破洞牛仔裤显得腿又直又长。 桃小玖请客的地方并不高大上，是个一对夫妻开的牛肉火锅店。 店里几张大圆桌，几个小方桌。 桃小玖几人浩浩荡荡先把圆桌位置占了，独留温璟和站野没有位置可坐。 是以，桃小玖指了指圆桌，理所当然道：“圆桌，小孩桌，我们坐。” 他又指了指方桌，指挥道：“大人桌，你俩坐。” 温璟指骨捏得嘎吱作响，但最后只能温声道：“嗯嗯，好的。” 随即，温璟小小一只，坐在了靠墙的位置。 战野椅子一拉，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他冷着一张脸翻着菜单。 皱着眉头去问温璟：“牛肉吃吗？” 温璟温声道：“吃的。” “毛肚、鸡肉、黄喉……虾吃吗？” 温璟终于提出异议：“虾就不吃了，虽然好吃，但很麻烦。” 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战野不吭一声的起身，转头就走。 温璟单手托腮，看向窗外，心里却在想，年轻人啊，真是喜怒无常。 可是很快，战野身上沾着秋雨，抱着两桶泡面，又冷冰冰的站在温璟面前。 他耳朵尖通红，但又一本正经的撕开包装，用火锅老汤泡面，往泡面里加牛肉、加青菜…… 最后又将几只虾剥得干干净净，放了进去。 将豪华版泡面推到温璟面前，战野也不吭声，而是垂首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他吃饭很快，捧着饭碗，利索又干净、严肃又认真，是会珍惜粮食的样子。 这一顿饭，温璟默默抬头，多看了7眼战野，他的眸子很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 夜里，桃小玖背着书包，准备去苏家学习。 离开之际他好奇的去问温璟：“老师，你今晚看了好几眼战老师。” 温璟单手托腮，笑得有些腼腆：“小桃子，我发现战野很像小猫咪呢。” 桃小玖颠颠跑到温璟面前，搬个小板凳坐下，仰头看着温璟。 温璟：“他给我剥虾，但是一直冷着张脸，说明他傲娇。” 桃小玖：“……”说明他喜欢你啊。 温璟继续道：“他很贪吃，一大碗没加佐料的清水煮面条，他都能不眨眼的吃光。” 桃小玖：“……”大哥，他紧张啊。 温璟：“很像我喜欢的缅因猫呢，看着好大一只，实则娇娇软软，脑袋大脚大，还夹子音，好想养一只。” 桃小玖扶额：“……”这个世界没救了，谁家正经人能把战野当成缅因猫？ 忽然，温璟正色：“小桃子，冥都明天来人，一起筹划联谊的事情。 我和小紫不方便露面，你去对接。” 桃小玖疑惑：“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方便？” 温璟：“来人之一是魏晗，他见过我的脸，而小紫的脸他更是熟悉，魏晗这次来就是冲着小紫来的。” 桃小玖双手捏拳：“老师，为什么现在不把魏晗直接杀了。” 温璟摸了摸桃小玖的发顶，叹息道：“要等到苏家巩固大阵那天，我们当务之急是拿到4片灵契。 灵契拿到了，小紫身上约束不再，长乐城一个都别想活。” 说着，温璟调侃的笑了笑： “小桃子，听说你现在起早贪黑的读书，放心，不要太紧张，天塌了有大人在呢。 等着固阵那天，你要是搞不定那只鬼也没关系，老师一个人能搞定4只。” 闻言，桃小玖有些不开心，他板着一张脸跑开，跑到了白禾家里。 白禾院子里的果子已经全部没了，于是桃小玖骑在树枝上摘叶子。 白禾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书，他没有问桃小玖发生了什么。 少年心事其实很好猜，白禾悠悠道： “被当成小朋友不是很好吗？至少有人愿意为你冲锋陷阵，挡在你的面前。 而不用你早早进入大人的世界，机关算尽。” 说到最后，白禾语气有些冷漠，听到这里，桃小玖却从树上一跃而下，跃至白禾摇椅边缘。 鬼使神差，桃小玖伸出手，像是安慰小宝宝一样拍了拍白禾,像是哄睡一个小小婴儿： “没事了，你已经长大了，大人是可以机关算尽的，而且大家都说白司机关算尽的样子很有魅力。 最重要的是……世界上不会有你这样大的小朋友，所以不许伤春悲秋了。” 白禾睁开眼睛，笑晏晏的询问桃小玖：“那你呢？” 闻言，桃小玖开始郁闷： “温老师和小紫把我当小孩，我把他们当伙伴。 他们总想我遇到危险快些逃，我想努力和他们并肩战斗。” 白禾笑得越发愉悦： “那你也不用伤春悲秋了，温璟今天约么就是和你客气客气。 前些天他还说他要抓一批丑鬼，把你和丑鬼关在一起，好好训练你一下。” 桃小玖：“……” 最后，桃小玖愤愤拍了一下大腿：“你们风华之地没一个好玩意儿。” …… 次日，13组，温璟出门去超市采购。 桃小玖坐在桌子上看书，若是看书的封皮，很像是6岁以下的儿童读物。 若是往里翻，则是晦涩难懂的阵法。 这时，13组门被敲响，桃小玖头也不抬，扯着嗓子嚷嚷道：“门没锁。” 很快，“嘎吱”一声门开，门口站着一个青年。 淡金色的卷毛，皮肤很白，轮廓深邃，鼻翼长着些小雀斑。 他身量很好，看上去单薄，实则劲瘦，甚至隔着衣服能看到些肌肉的痕迹。 桃小玖皱眉，张口：“how are you？” 青年开朗的笑了笑：“i''m fine，谢谢，还有我英文不好。” 桃小玖：“外国人竟然英文不好？” 青年指了指自己头发：“来人界赶潮流，昨天刚去染烫的。” 桃小玖看着青年淡色眼球，恍然大悟：“你的眼睛是隐形眼镜。” 青年勾起唇角：“我来自冥都，不算是人，眼睛颜色是天生的。” 桃小玖揪了揪脑袋小花，翻窗就想逃跑：“救命，有鬼！” 第88章 公主的诅咒 桃小玖跨在窗边，欲跳未跳。 只是眨眼间，黄毛就瞬移到了他的面前。 桃小玖眸光变冷，径直盯着黄毛。 黄毛则是摘下自己的随身双肩包，他在包里翻啊翻，翻出来一个甜点。 礼貌的将甜点递给桃小玖，黄毛声音明朗且轻快：“我听人说你喜欢这个，我路过甜品店的时候买的。” 桃小玖一下子变得笑眼弯弯，他伸手去接小蛋糕，二人指尖不期然的相碰，黄毛手指温热。 桃小玖挖着蛋糕，自然而然问道：“你不是来自冥都吗？怎么看着像个人似的。”竟然还有体温。 黄毛打了个响指，看着有些中二：“冥都许多高层已经脱离了鬼的范畴，许多习性与人类无异。” 桃小玖歪头看着黄毛，眨眼时天真又讨喜： “所以呢？你为什么研究我喜欢什么？还特意买了小蛋糕？ 不要说你暗恋我好久了，我不信。” 黄毛慌乱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笑着： “你别误会，我是冥都联谊总负责人，据说联谊的事要和13组对接，我提前做了功课。” 桃小玖恍然大悟，又开始挖蛋糕，既然如此，蛋糕里应当没有被下毒。 这时，走廊有人招呼黄毛：“小陶，人我叫齐了，你事情办好了吗？” 黄毛手把门框回头，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好了好了，这就来。” 说着，黄毛着急的与桃小玖告别： “刚刚问路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哥们，我们约好一起打球，就先走了。” 桃小玖依旧专注小蛋糕，头也不抬：“拜拜。” “哒哒哒”是黄毛跑步离开的声音，桃小玖终于抬头，他看着黄毛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也是这时，黄毛回头，朝着桃小玖笑道：“我叫陶禧。” …… “他说他叫陶禧，来自冥都。” 13组的桌子下，桃小玖认真刮着蛋糕盒上最后一点奶油。 温璟若有所思：“陶禧……陶禧，你觉得他怎么样？” 桃小玖总结道：“阳光、开朗、大金毛、体育很好的样子，傻了吧唧。” 温璟笑了笑：“黄毛应当比你聪明。 冥都有三座城，长乐城、长夜城、未央城。 长乐城主几百年前不问世事，几百年岁月流转，冥都大权落在了未央城上，未央城城主有一智囊，名为陶禧。” 桃小玖歪头问道：“陶禧？就那黄毛？智囊？他看着真不聪明。” 温璟微笑道：“可是小桃子你看着也不聪明。” 桃小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样说……那黄毛应该挺聪明，黄毛也是冲着小紫来的？” 温璟语气变冷： “小紫的事，未央城冷眼旁观，从未插手过，他们更像是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陶禧……约么是为了风华之地来的。 风华与冥都表面的和谐越来越单薄，陶禧自然要来瞧瞧怎么回事。” 温璟在一旁说着，桃小玖却有些出神：“老师，白禾给我讲过林珑公主的故事。 按照书中记载，公主死于大婚之日，那之后呢？ 公主如果化身为鬼，那正好应该进了长乐城。 还有，为什么长乐城主几百年闭门不出？书里写的都是真的吗？” 温璟摸了摸桃小玖的头，笑着道： “不然说你这孩子聪明，什么都不和你说，你便能知道林珑公主。 书里是真的，不过公主死于大婚只是故事的开端。 那一日，长乐城主踏足公主闺阁，只见血流了满地。 长乐城主没有伤怀、没有动容、更可能情绪上没有任何波动。 于他而言，世间女子千千万，林珑只是特别了些，所以他想娶回去。 长乐城主依旧是温文儒雅的样子，他侧首看向弟弟魏晗： “既然公主已死，那终归要入冥都，你随我回城去迎公主，记得把长乐城布置的喜庆一些。” 玲珑国陷入一片悲恸之时，长乐城主却无事发生一般离开。 当天夜里，玲珑国家家户户为公主点上长明灯，送公主往生。 他们祝福公主不坠长乐城，不陷于冷冰冰的姻缘，不做他人妻，永远自由，永远做那个沙场上策马奔驰的公主。 也是当天夜里，玲珑国千万子民的祝福化为愿力。 愿力降临于公主身上，公主于玲珑国百姓的祈福中醒来。 她与玲珑国子民相生相依，那一夜已为鬼的公主有了神格。 她非鬼非人非神，她就是她自己林珑。 城主在长乐城等了很久，他没等到公主穿着嫁衣到来。 却等到一身劲装，玉簪束发、身背长弓的林珑。 林珑只身入长乐城，血性的女子要为自己报仇。 可是林珑啊，哪怕有了神格，她也只有一个人……只身怎么能对抗一座城。 长乐城主立于墙头，命令长乐旧民亮出獠牙，伸出利爪，来迎接他们的城主夫人。 长乐城的那些鬼，自是狂欢。 林珑破城门，杀众鬼。气若游丝又复生，神格撑着她战到最后。 战到她拉开长弓，对准城主。 城主却悠然于墙头泡着热茶，他对林珑说： “你别忘了，玲珑国那一国子民，终将入冥都，你想让你的子民死后身受大苦吗？” 林珑怔愣之时，城主以林珑签了字的婚书为契，以冥都秘术为引，将林珑钉于埋葬她的棺材。 林珑不甘于此，也是同时，林珑神格化为诅咒，她诅咒长乐城永陷黑暗，长乐城主永远囚于长乐城，不得外出半步。 否则会被烈日灼伤而死。” 温璟将往事缓缓道来，随即是良久的沉默。 窗外麻雀叽叽喳喳，桃小玖才复又开口： “那之后呢？” 温璟：“大约100多年前，一次偶然，我把公主从棺材里挖了出来。 所以，小紫是我挖出来的，我把他当女儿。” 桃小玖：“她的年纪可以把你当孙子。” 温璟笑眯眯道：“小桃子，其实我昨天晚上吃火锅就想打你了。” 桃小玖讪笑去拍温璟的背：“不气不气，我都是开玩笑的，想想你最近学的21天养成好脾气，可不能破功。” 温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我把公主从坑里挖出来。” 桃小玖纠正：“棺材。” 温璟：“我把林珑挖出来，不小心破了长乐城主的第一重封印，公主醒来。 小紫本来想毁了婚书，她签了字的婚书存在一天，长乐城主便能拿捏她一日。 但是婚书已经被长乐城主撕成四片，压在风华之地的大阵之下，由大阵的四只大鬼守着。” 桃小玖恍然大悟，他坚定道： “所以我们必须拿到那四张灵契，然后毁了。 可是……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风华的大阵下会有大鬼。” 温璟讽刺的笑了笑： “谁知道呢，那大鬼一直都在，守护风华的大阵下面有大鬼，听着挺让人膈应的， 那四只大鬼与风华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威慑，你说这大鬼会是从哪来？” 蛋糕盒已经被桃小玖揉得皱皱巴巴：“从冥都而来，冥都想给风华之地以牵制。” 温璟伸了个懒腰：“都不是什么好鸟，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第89章 忽悠 冥都，未央城。 未央城主满身颜料，手拿画笔，正聚精会神的画着一幅油画。 陶禧身穿宽松的连帽卫衣，手拿游戏机，正噼里啪啦的打着游戏。 一边打一边朝着对面骂骂咧咧：“辣鸡，行不行啊你……” 少顷，游戏机被他扔到一边，他声势浩大的伸了个懒腰。 未央城主忽然开口：“你看到那株小桃花了？” 陶禧呲牙笑道：“看到了，我还给他买了小蛋糕。” 城主放下画笔，揉了揉酸痛的肩颈：“这幅画快画完了。” 陶禧：“我们也快收网了。” 城主：“好在百年前我们设计温小柔撬了林珑的墓……” 陶禧：“那么漂亮的女人埋在地下多可惜。” 城主微微一笑：“只是冥都有三座城……着实多了点。” …… 固阵的日子在即，桃小玖却有些寝食难安。 他自信，他又紧张，他万一要是挂了怎么办？ 温璟还孤家寡人，天天去祸害那些小精小怪，那些精怪都快不能可持续发展了，这严重影响生物链的完整。 想来想去，桃小玖猛地从床上坐起，他要为自然除害，他要给温璟介绍对象。 他要让温璟养成好脾气，免得温璟总想捏死自己。 趿拉上拖鞋，桃小玖哒哒跑去8组，他连门都没敲，就猛的推开门。 正在和对象亲亲的小蓝诧异抬头： “那、那啥，桃小玖，你咋不敲门。” 桃小玖很是夸张道：“大事，小蓝，你们老师呢？” 小蓝还是很有防备心的：“啥大事？” 桃小玖拍着大腿：“小蓝，你看你都有对象了，你们老师还是孤家寡人，你不为你们老师着急吗？你怎么还能下得去嘴。” 小蓝将对象推开，很是疑惑：“我老师我都不急你急啥？” 桃小玖：“我想把我老师介绍给你老师。” 小蓝失言，良久之后才吞吞吐吐道： “这不好吧，温老师脾气那样好，又感觉性格很怯懦，我们老师总是臭着个脸。 他俩在一起，温老师会受气的。 而且我没别的意思哈，桃小玖你也别多想，就是、就是战家还挺注重门第的……” 桃小玖摆了摆手：“没事，温老师最会忍气吞声。” 小蓝无奈叹了口气：“桃小玖，你盼着你老师点好吧，战老师去了超市。” …… 超市，泡面区。 桃小玖趴在购物车上，顺滑的从战野身边滑过，又匆忙滑了回来。 “战老师，你在挑泡面吗？你也喜欢吃泡面？” 战野凉飕飕瞥了桃小玖一眼，淡淡应了一个：“嗯。” 桃小玖漫不经心道：“我们温老师喜欢吃那个爆辣口味的。” 闻言，战野的手不自觉伸到了爆辣那里。 手已经碰到泡面盒，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战野侧首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正托腮朝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你喜欢我们温老师呀。” 战野冷声道：“没有。” 桃小玖伸出手指：“你耳朵红了。” 战野：“……” 桃小玖继续指导：“喜欢一个人不能像你这样的，闷葫芦一个，半个字都不说。 我们温老师又很迟钝，你不说他不知道的。” 战野高高大大一只，犹如沉默的鸭子。 桃小玖恨铁不成钢：“你倒是嘎一声啊，你要气死我了，我们温老师可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战野终于出声，沙哑又低沉：“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如果结婚的话，我会祝福他，我希望他幸福。” 桃小玖：“？？？”这么纯情的吗？“等等，你先别祝福，温老师那种性子，和别人结婚会被人欺负的。” 战野眼波晃动：“我会悄悄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桃小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努力平心静气，循循善诱：“那你找他告白嘛，你不会，我会教你。” 战野脑子终于转了个弯：“那要怎么办？” 战野脑子转回正轨，可桃小玖又开始万分的不靠谱： “你晓得霸道总裁爱上我吗？或者王子与灰姑娘。 我觉得你和温老师挺适合这个剧本。 你高大帅气，气场强大，温老师柔柔弱弱，惹人怜爱。 你要强势霸道追爱。” 战野对这些不是很懂，但他看桃小玖……面若桃花的样子，应当是很多情。 而且桃小玖小嘴一直叭叭叭，这些事情应当懂得很多。 战野请教桃小玖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桃小玖想了想，认真道： “你要强势些，壁咚他，强制爱。 他不同意你就把他腿敲断，锁起来。 你想想啊，温老师如果哭得梨花带雨，那多恐……不是，那该多好看。 等我一会给你找些电视剧，你学习学习。” 战野怪异的看了桃小玖一眼：“你看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太激进。” 桃小玖：“看你自己理解，自由发挥。” …… 当日晚上，风华之地开会。 散会时温璟与战野一前一后走着，周边熙熙攘攘还有许多人。 战野冷着一张脸，忽然快走两步，来到温璟身边。 温璟仰头，朝着战野迷茫眨眼。 在众人以为战野要揍温璟之际，战野却牵起了温璟的手…… 第90章 纯爱呢 周边熙熙攘攘，战野握着温璟的手腕，大步流星的走着。 温璟则是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他在微笑，牙槽咬得死紧，内心更是怒火中烧。 他在想……这个时候要是一剑背拍到战野脑袋上会发生什么。 少顷，白禾散漫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窗边，他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握着手机： “桃小玖，听说你最近和战野走得挺近？” 桃小玖哈欠连天：“咋啦？” 白禾微微笑道：“你和他说了什么吗？我总觉得战野要踩到霸王龙的尾巴了。” 桃小玖瞬间支棱起来：“你看到什么了？快快快，我给你充话费，你给我开直播，我要吃最新鲜的瓜。” …… 风华楼下，林荫路旁的长椅上。 战野与温璟并肩坐着，微风徐徐，月色正好。 战野扣住温璟手腕的手猛的收回，但很快，他悄悄伸出小指，碰触着温璟的衣角。 战野余光里有温璟的轮廓，温璟明明年纪不小，长相却秀致若少年，说话细声细气，总是对周边温柔相待。 忽的，战野伸出双手，将脸埋进掌心，低沉又懊恼的声音从指尖流出： “抱歉，温老师，我知道可能会困扰到你，但我还是想说，我喜欢你，已经喜欢很久了。” 月光下，温璟从暴躁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有些怔愣。 “喜欢”二字，在他近200年的人生中，从未听过。 这本来就带着“欢喜”二字的词汇，听上去果然让人觉得微微有些欢喜。 虽然还不至于怦然心动，但温璟的心已经率先变得柔软起来。 喜欢，啧啧，温璟想，自己一大把年纪竟然会遇到这样纯情的词汇，有些有趣。 温璟抬手，拽下战野捂脸的手。 年轻人俊朗的面孔通红，双目情绪汹涌，他抿着唇，好似压抑着什么。 可年轻人的感情诚挚又炽热，一目了然。 温璟这会真的心生温柔，他伸手，犹豫片刻，还是摸了摸战野的发顶，像是在抚摸一只听话的小狼狗： “被你喜欢，我很荣幸。 但是……我们可能不是很合适，年龄、经历、性格……” 战野垂首，揪着破洞牛仔裤上的流苏，破洞被他越扯越大。 忽然，他侧首去看温璟，直白的、炽热的、小心翼翼的……眼圈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眸子也开始湿润…… 他死死的抿着嘴唇，硬朗的面孔看着有些脆弱的倔强。 温璟止声，不再说话，他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包纸巾。 抽出一张纸笨手笨脚的给战野擦眼泪，温璟无奈叹息：“别哭了，怎么还哭了呢，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战野用袖子死命蹭了一下眼睛，沙哑道：“抱歉，我失态了，吓到你的。” 温璟沉默，还真是难办……战野小心又炽热的喜欢，况且战野长得帅，人还体贴，小动物都喜欢他。 两百年没开花的老铁树是有些心动的，毕竟没有谈过恋爱，一上来就是战野级别。 纯情的要命还会哭，明明长着一张硬气到不行的脸，可是会可怜巴巴看着你。 温璟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生物，这会确实有些招架不住。 是以，温璟犹豫片刻，终于慢吞吞开口：“等着固阵结束，战野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我们不妨试一试。” 战野怔愣，很快眼眶又红了，他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太激动了，不是我想哭……我是说，我会一直喜欢温老师的。” 温柔月色下，温璟无奈摇头笑了笑。 一旁战野胸腔里心脏砰砰直跳，温璟就这样坐在他身侧，眉眼温柔，侧影单薄。 小小一只，让人很有保护的欲望。 一片安静之中，战野忽然开口： “之前桃小玖说，追你最好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方式。 说要强制爱，说要把你腿敲断，再把你锁起来。 他还给我推荐了电视剧。” 温璟笑眯眯重复道：“桃小玖啊……是吗？” 战野继续道： “对，还要多谢他让我来追你，只是我觉得他的方法不对，太偏激。” 温璟循循善诱：“他还说什么了？” 战野：“他还说你哭得梨花带雨一定很好看，虽然他是好心，但我觉得这并不适合我。 我想我还是喜欢《小王子》，若让我对温老师说喜欢。 我想说别人都说温老师平庸，但于我而言你是世无其二的玫瑰花。” 温璟伸手，又温柔的摸了摸战野的发顶，心中在想“真乖”。 …… 风华楼楼上，白禾手机屏幕中的桃小玖兴奋的像个猴子： “我看不大清，你再描述描述。” 白禾：“战野哭了，温老师摸了他的头，像在摸一只大狼狗。” 桃小玖开心的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我就说温老师也想谈恋爱，等他回来我可以和他邀功了。” 白禾也是有些好奇：“那你问问温老师细节，我这里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 次日，白禾一个人坐在饭桌旁安静的吃饭。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往常这个时间桃小玖已经过来蹭饭了。 甚至今天白禾多做了两个菜，等桃小玖与他分享昨晚见闻…… 直到太阳下山，桃小玖还是没来。 外面秋雨淅淅沥沥，白禾拿起一把大黑伞，出门遛弯消食。 遛弯至8组附近，他忽然止步，抬头看向树梢。 只见桃小玖蹲在树梢上，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可怜兮兮的赶蚊子。 白禾忽的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个样子了？像熊猫似的，谁动的手，有种对称美。” 桃小玖揪了把叶子朝着白禾砸去，他恶声恶气道：“滚开！” 就在昨天晚上，温老师笑眯眯的把他揍了。 温老师还让他哭，得哭成梨花带雨的模样。 桃小玖哭得哇啦哇啦，温璟说他哭得不好看，不够梨花带雨。 最后小柔对小桃子说：“我没小孩，但我想打孩子很久了，还好你年纪够小，打起来的手感又好。” …… 桃小玖叫白禾滚开，白禾仰头问桃小玖道：“温璟打你了？”真是可惜，他应当不吃晚饭，过来看热闹的。 见桃小玖不说话，白禾知道自己猜对了，那热闹已经结束了。 白禾转身欲“滚”，桃小玖又抓了一把叶子丢向白禾：“回来。” 桃小玖说：“白禾，我觉得苏家的阵法我学得差不多了，我们做个交易吧……” 第91章 桃木箭 秋意渐浓，树上叶子又落了不少。 战野经常会双手抄兜，痞里痞气的打13组门口经过。 偶尔也会耳朵通红，目光无处安放的塞进温璟手里一袋子吃的。 随即，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宛若逃难，甚至有次还撞了墙。 有一日小紫没有睡觉，她坐在帐篷边，忽然问温璟道： “老温，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彼时，温璟正在勾着唇角把零食分类，对于小紫问询，他显然有些茫然：“什么？” 小紫伸手，看着有些剥落的美甲，不咸不淡道： “你别看我这个样子。 我父王和母后关系很好，我有兄长和姐姐，我还有年少时的玩伴。 大家的感情很深，羁绊也很深。 虽然我从来不觉得羁绊能左右人生，但我很怀念那段时光，并且我拥有过。 很感恩，很庆幸…… 那么，老温，你呢？” 温璟无所谓的笑了笑： “我也有老师，认识小紫你，小黑、小桃子、小春……我们之间也存在羁绊。” 小紫轻笑：“这些都是我们的主动选择，温璟你从未真正踏出过一步。 你性格锋利暴躁，少年时便战无不胜，世界都应当在你脚下。 但我总是觉得你对这世界很陌生，你孤独、你睿智、你暴躁……但你又天真无邪。 你只是不知道要怎样与世界相处，便只是学着你老师的样子，做个温柔的人。” 说着，小紫起身，轻轻拥抱住温璟： “小璟，这样我会担心的。 若是我撕了婚书报了仇，我不会受困于风华之地。 天大地大，我想去看看。 可是，我总是担心你。” 温璟下颌搭在小紫的肩膀上，淡淡笑了： “小桃子看出你要走吧，他担心你担心我，于是撺掇战野那个闷葫芦冒进一回。” 小紫：“小璟，我们的担心都是其次，关键是你是喜欢战野的。 你就是喜欢那种傲娇、别扭又纯情的生物。 其实你与战野的感情不必开花结果，也没有人要求你们走到最后。 只是偶尔在想，你能跟着自己心意，踏出去一步，去感受别人的心意。 好好建立一段关系，去试一试，去体验一下，这就很好。 其实按你的能耐，你的生命长得很，刚刚开始，有万般可能。” 温璟笑了：“若是按照你这种想法，那不是对战野很不公平。” 小紫无所谓道：“如果我一帆风顺活到如今，大概率是个顶级海后，超级渣女，谁让姐有资本。 但小璟，你不是我。 你要是喜欢战野，那就坦诚面对自己感情，认认真真的来谈一段恋爱，不念过往与未来，珍惜当下。” 也是这时，战野敲响13组的门，好大的个子，拘谨的站在门口。 开口说话时下颌微抬，痞里痞气，目光却带着直白的期待： “温老师，下周是我爷爷的忌日，你能陪我去祭祀吗？” 温璟看了看小紫，小紫淡淡笑着。 回过头来，温璟自然而然回战野道：“好啊……” …… 战家如同8组小蓝所说，果然重视门第。 战野从小跟在爷爷身边长大，战家也只有爷爷是真的关心他健不健康，快不快乐。 其他人则是关心战野够不够强大，能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带来利益。 至于战野的伴侣，更是要门当户对，能够彼此资源共享。 所以，当战野带着温璟，越过一众人去给战老爷子扫墓时，战父战母已经黑了脸。 战野的意图昭然若揭，毕竟战野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人看战老爷子。 但温璟，战父去风华之地还是见过的。 温璟据说是风华之地最怯懦、最没本事、最窝囊的顾问。 据说温璟在风华之地已经很多年了，一大把年纪，却毫无建树。 带出的13组也是颇受人诟病。 这种人、这种人真是一无是处，只有一张脸还可以，他怎么敢勾搭自家儿子？ 而战野从小又是个混不吝的，不听管教。 战母着急的拽着战父的袖子，战父眉头拧起，最后他来到温璟身边，一身严肃：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配得上我儿子？” 温璟拽住战野的袖子，垂头不说话，然而战野已经率先把温璟挡在身后。 他梗着脖子驳斥父亲： “是我追求的温老师，他还没有答应我，你不要吼他。” 说着，战野拽过温璟的手腕，转身离开，温璟大气不吭，安静的跟在战野身后。 战父对着战母拍大腿：“你看姓温的那个窝囊样。” 也是这时，那姓温的回头，朝着战父与战母微微一笑。 阳光映在温璟身上，显得他朦胧又危险，眸中好似有暗光乍现。 行至墓园门口，温璟忽然对战野道：“弯些身。” 战野不解：“嗯？” 温璟：“我想摸摸你。” 战野依言弯腰，温璟伸手摸了摸战野微硬的发茬，笑着叹息道： “要是固阵之后，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 他并非温温柔柔的温璟，而是杀伐嗜血的温小柔，战野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样的躯壳？又喜欢怎样的灵魂？ 温璟也不晓得。 …… 商场，桃小玖陪小紫做着指甲。 桃小玖对着一众颜色比比划划：“小紫，选红色吧，霸气，射箭也好看。” 小紫：“可是玲珑国崇尚青色。” 桃小玖改口：“青色比红色好看。” 桃小玖抖了抖零钱包，又把手机余额都看一遍，他开心的与小紫道： “小紫，我有3764元，你还想做什么？我们把这些钱都花了，一分不剩。” 小紫笑了笑：“为我送行？” 桃小玖摇了摇头：“我不爱给人送行，但是，小紫，我有东西送给你。” 说话间，桃小玖从道袍里掏出十把木箭，锋利的箭头刻着“珑”字。 “小紫，这箭是桃木做的，堪比太阳。 太阳所到之处，能灼伤所有黑暗。” 第92章 前夕 风华之地与冥都联谊前夕，某篮球场，桃小玖与陶禧进行会晤。 陶禧坐在篮球上，他拿着笔记本认真核对：“联谊的横幅有做好吗？” 桃小玖坐在练球架上，哈欠连天：“不晓得，供应商没联系我，爱咋咋地吧。” 紧随其后，桃小玖询问陶禧：“联谊的茶歇甜品准备好了吗？” 陶禧目光早就移到隔壁球场：“忘记准备了，联谊的事太多，我脑子记不住。” 桃小玖点头：“嗯，我脑子也不大行，人还特笨，那这联谊就这样吧。 大家都是长腿长嘴的，出事会跑，饿了会吃，根本用不到咱俩。” 陶禧附和：“好歹咱们今天也算开了个会，不会有人比我们更尽职尽责了，我先去打球了。” 桃小玖已然起身：“我要去吃饭了。” 陶禧与桃小玖背道而驰，转弯处陶禧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起电话：“哈喽，我亲爱的城主。 嗯，放心，那四只旧鬼随公主去砍，补位的四只新鬼我已经找好了。 是啊……这风华大阵还得是有我们的鬼才好呢……这样才能制衡……” 忽得，陶禧止声，他抬头看向头顶树梢。 电话那边，未央城主察觉到异常，他询问道：“怎么了？” 陶禧吹了个口哨，做了一个空中投篮的动作，将树梢折断： “没怎么，只是感觉有根树梢长得有些奇怪。” 另一个拐角处，桃小玖头顶小花枯萎一朵，随即又长出新花，他喃喃自语： “太坏了，不过冥都还真是盛产大鬼，随随便便就能揪出来4个。” …… 黄昏相伴，桃小玖哼着走调的小曲，到了白禾家里。 院中，他手扶树干，被他揪秃了的橘子树长出新叶。 看着枝繁叶茂的橘子树，桃小玖笑眼弯弯：“等我回来，你要结出好多橘子给我摘。” 随即，桃小玖踏入屋内，他将一株栀子放进花瓶。 然后对着厨房吵吵嚷嚷：“白禾？白司？小白？我要吃饭！” 厨房传来阵阵香气，独不见白禾应桃小玖一句。 是以，桃小玖补充道：“你不搭理我，我把你珍藏的书撕了叠青蛙，我能叠出十个足球队的青蛙。” 也是这时，白禾终于端着菜慢悠悠从厨房出来，他看着桃小玖黑乎乎的爪子，皱眉道：“洗手。” 桃小玖看着盘中辣子鸡、香辣蟹，终于眉开眼笑： “白禾，厨艺有进步，我给你定个目标，下次目标是五星级酒店。” 白禾面无表情：“吃也堵不上你的嘴吗？” 桃小玖吃饭很安静，吃的很快，甚至白禾只吃了一个螃蟹腿，两筷子青菜，盘中的食物便所剩无几。 吃饱喝足的小道士豁然起身，他嘱咐白禾道： “白禾，别忘了给花浇水，嗯……还有，我想吃排骨了，明天你要把排骨做好。 我还想吃红烧白萝卜，但是你要把萝卜雕成花，我见五星级酒店都雕花，好看。” 白禾托腮看着小道士的背影，忽然开口道： “明天你办完事，我请你去吃五星级酒店。” 桃小玖头上小花支棱起来：“好耶！” …… 次日清晨，秋雨萧瑟。 苏家，桃小玖合上书，对着苏淮鞠了一躬，他询问苏淮道： “苏淮，我如果改画了苏家的阵法，你会生气吗？” 苏淮收拾着自己的公文包，无所谓道： “因时而动，因势而变，一个东西如果一直不变，那么终将走向腐朽。 如果你能改画，那也算是你的本事，没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闻言，桃小玖像是松了口气，他挥手朝苏淮作别： “苏淮，再见。” …… 早晨8点半，风华之地林荫路旁，桃小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远远便看到温璟与小紫并排走来。 桃小玖挥动手臂：“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温璟纤细的身体犹如人形挂杆，挂着一保温瓶的热水，一背包的感冒药，甚至手里提的袋子还有两桶泡面。 不晓得的还以为他要去医院挂号。 温璟浑身挂件与小紫并排走在前面，桃小玖病恹恹的跟在后面。 三人拖拖沓沓来到联谊会场，彼时，章爷已经先行到达。 章爷看着光秃秃的会场，用拐杖敲着地面，他质问温璟：“你们13组就是这么办事的？” 桃小玖从温璟身后窜到前面来，他先是对着章爷打了两个喷嚏，随即鼻音浓重道： “不许你说我老师。” 温璟则是拿出两粒感冒药，好声好气道：“小桃子，吃药。” 章爷见桃小玖与温璟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他将目光移向小紫： “你去把门口那几盆绿植移到台上。” 小紫幽紫的眸子轻飘飘看向章爷，高贵、冷漠……她声音清冷： “你是在和我说话？” 章爷浑浊的双目眯起，不怒自威：“不然呢？你们13组智商是不是都不大行？” 小紫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看向章爷，轻笑开口： “上一次，那箭擦破了你的脸颊，你的伤口是不疼了吗？这才几天，就不长记性。” 章爷瞳孔收缩，猛然想起青天境内，那破空而来的一箭，那颇具威胁的一箭。 思及此处，章爷颤抖着手指，指向小紫：“你、你……” 说话间，他苍老的脸颊猛地绽出血痕，是上次被箭划破的地方，再次皮开肉绽。 “既然不记得，我帮你回忆一下。”小紫眸子半垂，尊贵且高傲：“不敬神明，是天大的罪过。” 章爷捂着脸颊上的血，颤颤巍巍：“来人，来人……” 然而，不知何处飘来一朵小花，花粉钻入章爷的鼻腔，麻痹他的咽喉，让他说不出话来。 紧随其后，那小花又飘落到桃小玖指尖，桃小玖歪头朝着章爷笑：“这里不准大声喧哗，你太吵啦。” 章爷惊恐的看向桃小玖，看向那个他一直都瞧不上的小道士。 可桃小玖又打起了喷嚏，温璟操心的给桃小玖倒水：“快喝些水，你这孩子，让你多穿衣服，就知道臭美……” 章爷很想告知温璟“你们这一组都是怪物”，可是章爷的喉咙开不了口。 好在，刚刚章爷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一些人。 3组、27组还有其他一些组凑到章爷身边，态度热络的问候章爷：“章爷，您怎么了？” 章爷则是面色复杂的看着对面13组，捂着喉咙…… 3组顾问安慰章爷道：“章爷，犯不上和13组生气，他们做不好事在情理之中，放宽心就好。” “是啊，章爷，这事最开始交给13组就不对，温老师这么多年也没接过什么任务，确实没有那个能力。” 甚至有人在背后窃笑：“吊车尾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对于这些，温璟只是温吞的笑着，继续给桃小玖喂感冒药。 确实啊，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这副老好人的样子。 收起保温瓶，温璟对说不出话的章爷告别： “章爷，我们就先走了，今天我们13组还要帮忙去压阵脚。” 闻言，有人忽的笑出声来，笑声中有轻蔑：“你们13组啊，这一年真是什么活都敢接。” “是啊，温老师，不是我说你，不是出了一个金芜，你们13组就无所不能了，你们要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楚的认知。” “哎……我都为你们担心，看你们这两个学生，年轻又好看，可惜了可惜了。” 面对一切闲言碎语，温璟只是温声道： “没关系的，为了风华之地，我们13组愿意尝试任何事。” 说着，温璟拍了拍桃小玖的肩膀：“小紫，小桃子，我们走了。” 桃小玖：“好嘞。” 当13组一行走至门口，风华之地人事总监李猛刚刚赶到。 他看了一眼小紫，觉得小紫面生，想起13组还有个从不出门的女生，便也知道小紫是谁了。 想来小紫和温璟一个德行，他说话便也没好气，甚至是高高在上：“你叫什么名字。” 小紫斜睨李猛一眼，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场：“林珑。” 李猛被小紫看得越发暴躁：“你要去人力登记，领名牌，温璟都没和你说过的吗？” 小紫不屑的勾起唇角：“不必，风华之地不配有我的名字。” 桃小玖蹦蹦跶跶走在前面：“走啦走啦，干活去了，不要和猛猛废话，他就看着凶，中看不中用。” 第93章 春禾 这世上本不应该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风华之地，风华楼，术士与冥兵相聚，皆是衣冠楚楚。 大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举杯相祝，一派欢庆盛事的场面。 助理阿折迅速补救桃小玖与陶禧的失职，他让联谊会场变得周全无比，尽显奢华。 白禾一身正装，手拿话筒，笑容优雅的宣布道： “祝愿冥都与风华之地情谊长存，联谊开始……” 风华楼，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仅仅只是一个联谊罢了，却汇集了冥都、风华之地的许多人。 …… 而风华之地真正的百年安稳，冥都与风华百年之间的制衡——固阵之处，却是人迹杳杳，怎么说都是讽刺至极。 不是不知道今日固阵，只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提及这个严肃至极、危险至极的事情，反正与自己无关不是吗？ 待到苏淮成功，到时“情真意挚”的道句恭喜，奉上一件礼物，就是最大的参与了。 一个月前，苏淮将要固阵，温璟将压阵脚的活揽到13组名下，他报了4个人：温璟、小紫、桃小玖与小春。 而今日此时，桃小玖率先到了东方阵脚，温璟紧随其后，慢悠悠占据西方位。 无论南亦或是北，都不见小紫身影。 与此同时，白玉塔有人破塔而出，瞬间警铃大作。 刺耳警铃传至风华楼，打破一片祥和。 白禾放下酒杯，笑晏晏的与陶禧说抱歉： “不好意思，陶先生。 都怪我看管不力，白玉塔好像有人跑了出来。” 陶禧抓耳挠腮：“白司，你叫我先生，我才不好意思，都没人叫我先生的，听着好别扭。” 随即，陶禧笑得阳光开朗，问出的问题也是刁钻：“白司，我听说那白玉塔关得都是大奸大恶的人。” 白禾不疾不徐道：“不错，不过现在这白玉塔就只关着一个人。 那人用剑砍了拂晓楼，名为金芜，隶属13组。 不过难办的是金芜老师现在正在压阵脚，所以金芜不大有人能够管教。” 说话间，白禾与陶禧已经站在窗边，风华楼高耸，周边形势一目了然。 刚刚歌舞升平的会场陷入安静，大家都找寻地方瞄着外面发生了什么。 金芜之前所做之事实在骇人听闻，他怎么就出来了，出来做什么？ …… 风华楼下，有清秀男子手握长剑，缓步而行。 那青年眉眼秀致内敛，温润宛若一幅写意山水水墨画，漆黑的眸子好似带着淡淡烟雨哀愁。 身姿纤细，看上去不大爱说话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柔弱。 然而他手里握着的那把剑，杀意凛然，血气四溢，剑名破军。 金芜手握破军，不疾不徐行至北方阵脚，站定，静默。 风华之地，依旧烟雨蒙蒙。 与此同时，有一男子打着红伞，倦懒走来，他每一步都走得曼妙，身姿优美，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上。 握着伞柄的手白皙纤瘦，有雨滴溅到指骨，被那人嫌弃拭去。 继续向前，那人仿若雨中散步。 如众人所料，那人走到南方阵脚，终于停下脚步，伞杆轻轻斜搭在肩膀，一张脸露了出来。 眸子狭长，眼尾微微挑起，面色如雪，眼角坠着一颗红色小痣。 一个男人长得如此妖娆，妖娆到甚至透着不祥。 大家忽然想起，13组貌似还有一个组员，名为春和，也是常年不露面的。 虽然没什么人见过春和，但却有传言称春和靠声色侍人，总是流连在各种男人女人之间，像是狐狸精一样。 不要脸得很，勾人的很。 而今日，往日传言似乎变得具象。 春和确实担得起一声“勾人”的名声，怎么13组收的都是这路货色。 陶禧站在窗边，他看到春和，讶然出声：“呀，怎么是他？” 第94章 斩楼一剑 这很奇妙，不同岁月中的人能够共赴一场风云际会…… 金芜破白玉塔的动静过大，引得众人放下联谊，纷纷看向风华地下的大阵。 李猛自诩是风华的人事总监，对风华之地的人员很有了解。 他看向大阵的四个阵脚，断言道：“除了金芜，13组怕是要全军覆没。” 说着，他故作担忧询问白禾：“白司，要不要派人过去帮忙。” 白禾微微笑道：“不急，生死有命，自求多福。” 这时，章爷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他脸颊血液已经干涸，皮肉却是绽开的，看着有些恐怖，。 白禾赶忙去扶章爷，他讶然问道：“章爷，您这是怎么？” 章爷摸着喉咙，紧绷的声带终于恢复了些，他抓住白禾的手臂，苍老的眼球狠戾又严肃，他声音沙哑： “白禾，13组除了温璟不能留，他这些组员有问题，我这脸就是他们组那个女的做的。” 白禾拍了拍章爷的手背，微笑着安慰着： “章爷，您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认错了人。 13组什么样子一直是有目共睹的，能有什么问题。 至于您的脸还请放心，今天忙完大事，我就派人去查。” 很快有人附和：“对啊，章爷，13组那两个半人，除了金芜，都随温璟，是没本事的。” 甚至有人自诩仁义，上位者能体恤下位者，于是假情假意为13组打抱不平： “我说章爷，虽然这13组有些弱，但他们又没碍到大家什么事，这种压阵脚的活他们主动争取，不就是为了得到大家的认可吗？ 您也没有必要这样想方设法要把13组赶出风华之地吧。” 章爷被气的目眩耳鸣，勉强用拐杖撑起自己的身体…… 这时，苏安匆匆忙忙跑进会场，他拽住白禾的袖子，满眼焦急： “白禾哥，只有13组不成的，他们压不住阵脚，我哥会被拖累死的。 他那个人很重责任的，只要站上阵眼哪怕到死他都不会退。” 苏安是真的着急，说到最后他已经哽咽：“你派人去帮帮我哥好不好……帮帮我哥……” 白禾面色平静无波，看着近似冷血无情，谈论起苏淮就像在谈论一个没有任何交情的陌生人。 白禾：“苏淮既然选择固阵，那一定已经评估完风险。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结果都应该由他自己承担。” 闻言，苏安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禾，他愣愣的后退两步，仿若失了魂魄，苏安这一刻脑子倒是清醒了一些。 他曾最最喜爱的白禾哥哥也不再那样公正、神圣。 白禾过往完美的形象在苏安心里碎成一地渣滓。 苏安这时才看清楚，虽然之前好似是苏家拿捏风华之地，提各种条件才答应过来给风华固阵。 然而实则固阵是苏家的必然选择，或者是苏淮没得选择。 偌大的苏家压在一个年轻人肩膀上，苏淮并没有绝对的话语权。 而之前苏家提的各种条件，只是白禾表面给予苏家的尊敬，让世人高看他们苏家一眼，让苏淮不用太难。 仅此而已，然而苏淮要走的路却不能靠自己选择。 苏安双掌捂脸，蹲在地上无声哭泣，他总觉得他要没有哥哥了。 13组的人挡不住那四只大鬼，他哥哥站在阵的正中央，必遭反噬。 …… 而就在前一天清晨，桃小玖也曾问过苏淮的同样的问题： “我们13组压阵脚，你信得过吗？” 彼时，苏淮正认认真真看着电脑中的文件，他于屏幕中抬头，淡淡回桃小玖道： “我信不信得过这不重要，重要是我没得选择，我代表着苏家，必须站在那个位置，这样苏家之后的路才好走。” 顿了顿，苏淮继续道： “不过无论明天我发生什么，都不会归咎于13组，告诉温老师放宽心。 而且……我愿意相信你们13组，一切尽力而为就好，不要有太大压力。” 桃小玖将苏淮的话告知温璟，温璟只是笑了笑：“苏淮一直都是恭良温俭的好孩子……有最冷漠的脸，最温柔的心。” 而此时此刻，苏淮站在阵眼正中，他一如往常，严肃、正经……眸子里是对万事万物的淡漠。 风华的大阵在他脚下慢慢显现、蔓延，繁复绚丽的阵法遍布风华之地的每一寸土地。 阵法犹如一棵巨大的树，树根稳固、支撑着风华，让风华之地安稳的立于现实，不可动摇。 大家自风华楼看着，惊叹于这阵法的华丽，又感叹于苏家的家学渊博。 然而苏淮还是年轻，不如苏家多年前那凭空出世的天才。 相比之下，苏淮还是略显平庸，他只是足够努力。 虽然这阵的细微裂痕在慢慢修复，虽然苏淮现在看着还是安然。 然而阵的四角戾气太重，到时苏淮又要如何？ 众人唏嘘之际，只见阵的四角已经黑气弥漫。 阵之北方，黑气率先化为实体、化为大鬼，大鬼很怪。 旁的大鬼总是喜欢幻化为人形，越像人越好，以显示自己的高阶。 北方的大鬼却巨大、丑陋……他有7、8层楼那样高，单靠体积就能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金芜站在巨鬼的阴影之下，显得单薄又柔弱。 他向上拉了拉冲锋衣的拉链，似乎不想让自己的脸过多袒露在众人目光之下。 金芜的眸光内敛又怯懦，大家想象不到，当初在拂晓宗，金芜是如何一个人劈了一栋楼，又杀了那么多的人。 大家甚至恍惚觉得，之前的那些传闻有误。 今天，金芜堂哥金临也在现场，金临甚至面上带笑与周边人开着玩笑： “谁知道拂晓楼是不是金芜劈的，他从小连人都不敢见，怎么就敢……” 然而，金临的话还未说完，周边已经吸气声四起。 只见金芜，那个一向被人所蔑视、被认为应当低微到泥巴里的青年。 他拔出破军，剑出窍的那一刻，血气蒸腾，杀意似乎变成实质。 哪怕离得很远，风华楼内的人们已经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后背冷汗直冒，貌似死神已经明晃晃的觊觎着他们。 而金芜眸光一半内敛，另一半是极致的凛冽以及微微的兴奋。 兴奋到瞳孔都有些发红，金芜拔剑就是如此，嗜血，残暴又果决…… 瘦弱的身子凌空而起，双手利落挥剑、斩下，巨鬼当中出现一道裂痕，光芒透入，黑气争先恐后的四溢而出。 金芜落到地上，斯斯文文的收剑。 看着那如楼高的巨鬼变成两半，大家似乎知道金芜当初如何一剑劈了拂晓楼。 这劈鬼一剑，便是当初那劈楼一剑，一剑即可，无需第二剑…… 第95章 暴躁小柔 北方大鬼倒下，黑雾散去，华丽阵法开始蔓延，甚至是有些耀眼。 金芜能压住阵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人曾经有些“功绩”。 至于13组的另外三个，怕是难熬。 与此同时，与北相对，正南方位，春和打着红伞，散漫的立于秋雨之中。 他眼皮半阖，目光惺忪，像是还没有睡醒。 他伸手揉了揉肩颈，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用妖娆形容男人或许并不恰当，但春和就是妖娆。 都传他以声色侍人，大家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人要怎样对抗大鬼，靠脸吗？真是可笑。 温璟真是什么样的货色都收。 甚至有人断言，金芜那边有多么利落，春和这边就会有多么惨烈。 南方的大鬼已经渐渐浮现面容，是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麻花辫，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脸色雪白，笑容甜美。 往往这种大鬼才最吓人。 春和手中红伞慢慢倾斜、跌落在地，他一张脸露了出来。 大家都以为小女孩已经动手之际，春和却蹲下身去，他朝着小女孩招了招手。 小女孩歪头，认认真真的打量着春和的脸，她眼底闪过讶然，随即是惊恐。 女孩应春和召唤，瑟缩着上前。 春和懒洋洋的看着女孩，那目光不像是在看着孩子，而是在看一个恶贯满盈的鬼，充满奚落。 春和伸出手，拽了一下女孩的辫子，女孩疼的呲牙，差点冒出獠牙，又活生生的缩了回去。 春和半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充满戏谑，能看出他性子有点刁钻恶劣。 春和命令女孩：“把娃娃丢掉。” 女孩犹豫片刻，将保命的娃娃扔在地下，她谄媚的与春和道：“大人，我扔了。” 春和轻勾唇角，眸光却骤然变冷： “见我站在你身前，你还敢携武器上前，是想以下犯上？” 闻言，女孩子颤抖着跪了下去：“大人，小的不敢。” 春和冷冰冰的直视女孩，他笑道： “给你两条路走，自裁谢罪，或者从我眼前消失。” “我这就消失、这就消失……”说着女孩捡起娃娃，变成黑雾，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南方阵脚已然变得干干净净，不沾一点污秽。 春和俯身，将红伞调整了个位置，他人也顺势坐在了红伞之下。 细雨敲击伞面，形成舒缓的白噪音。 春和悠哉的闭上眼睛，整个人散漫恣肆，没有规矩的很。 他坐在红伞下，像是姿态妖娆的躺在床上。 然而风华楼的众人已经目瞪口呆，没人知道春和做了什么，又与那大鬼说了什么。 更无人晓得那抱着娃娃的大鬼为什么见了鬼似的消失，一切太过不可思议。 就连自称“人事”的李猛，都对春和陌生的很。 传言春和不知廉耻，整日研究着吸人精气，能够迷惑金主，难道他还能魅惑大鬼？ 然而此时此刻，大家已经顾不得春和，四个阵脚，已然解决两个，并且以无比快的速度……这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还剩两个阵脚，听闻桃小玖拳脚功夫不错，还会些旁门左道，但这些貌似钻研的都不够精通，大家不晓得桃小玖几斤几两。 不过风华之地却晓得温璟几斤几两的。 温璟已经在风华之地大几十年了，许多顾问来到风华之地时，温璟就在这里，这么多年以来，温璟毫无建树。 他对谁都是一副温吞的样子，这是有目共睹的，也是不可改变的。 甚至3组顾问还在笑：“金芜应该会救一救他们老师，这金芜摊上这样一个老师，真是屈才啊。” 3组顾问话音一落，正西方大鬼已经双脚触地，立于大阵之上。 那是一个完美的人类，青年男子，表情、身体、形态都恰到好处，与常人无异，应当是四个阵脚里最厉害的大鬼。 好多人已经为温璟担忧，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同事…… 可是，温璟不显任何惊恐，甚至微微勾着唇角，一如往常温温柔柔的模样。 只是，同时，温璟旋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好似什么热身动作一般。 下一秒，温璟陡然出现在大鬼面前，伸手，像是揪萝卜一般，直接将大鬼脑袋揪掉。 嘎嘣利落脆，大鬼瞬间化为黑烟。 温璟随手一扬，那脑袋飞向半空，也变为黑烟。 无比暴躁、不留情面，温璟对大鬼是碾压式的胜利。 顿时，风华楼联谊会场寂静无声，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只有白禾喝着咖啡压惊，他还是第一次见温小柔动手。 3组顾问站在白禾身边，磕磕巴巴道：“那、那是……” 还未等他说完，温璟抬步，风一般的速度，只剩虚影，他转瞬便来到了桃小玖身边。 那么远的距离，几秒的时间。 温璟先是摸了摸桃小玖的发顶，见状，甚至有人反射性认为温璟想要把桃小玖的脑袋揪下来。 然而温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桃小玖这边的大鬼，随即，他手上出现一把一人高的大剑。 温璟一剑朝着那鬼拍了下去，那鬼瞬间变成薄薄一张“纸”，纸变成屑，飞得到处都是…… 风华楼观战的众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打架。 那是一个另一种境界的实力，好似能睥睨任何人，能够不畏惧任何人。 残暴、嗜血、甚至温璟在享受战斗的乐趣。 可是……那是温璟啊，13组的顾问，风华之地最弱的13组。 第96章 暴躁小柔2 拖着大剑，温璟转身走到桃小玖面前，他拍了拍桃小玖的肩膀，温声鼓励道： “小桃子，这边大阵就交给你了，老师去办正事。” 温璟眉眼弯弯，温温和和，一如往常，还是那副温吞的老好人模样。 他拖着大剑，不疾不徐走向风华楼。 风华楼看热闹的众人：“……”大家开始变得惊恐，变得无措。 他们不知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昔日的同事，关键是这昔日的同事会不会“发疯”。 甚至有胆子大的觉得温璟哪怕真发疯，这么多人呢，还按不住一个温璟？ 也有那种心态比较好、平日里和温璟相处比较密切的，认为温璟还是那个脾气最好的温老师。 但很快，温璟就登上楼梯，踏入会场，全场寂静。 温璟手拖大剑，礼貌且客气的与门口3组顾问打招呼： “许老师麻烦让一下，您站在这里我不方便过去。” 3组顾问赶紧颤巍巍的闪开，把路让开。 温璟继续向前，好脾气的与李猛商讨： “李总监，我们组小紫的福利待遇可以断了，然后都叠加在小桃子身上。 小紫千八百岁的，说不定哪天两腿一蹬就死了，她棺材都是现成的。 但我们小桃子还年轻，以后还得买房买车。” 千八百岁？李猛磕磕巴巴：“好、好的，温老师。” 最后，温璟来到白禾面前，白禾这次倒是识相，没等温璟踢他椅子腿，他已经率先起身招呼道：“温老师坐。” 温璟不好意思的摆手： “这可不敢，你是司主你坐，我只是向你请示一下，我可以活动一下筋骨吗？” 白禾看向陶禧，再看向章爷，一脸为难的样子，众人都以为白禾会拒绝温璟。 谁知白禾却优哉游哉的坐回椅子：“你是老大听你的……” 闻言，温璟满意的垂下眸子，他看向自己手中大剑，剑背映照出他温温和和的侧影。 温璟十分满意，他回首对门口的人说：“麻烦关下门，谢谢。” 此时，章爷却站了出来，金芜、小紫……13组的脸一一浮现在章爷的脑海之中。 之前，他还觉得温璟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有如此那般的学生，可谁知真相是温璟本性就是暴戾恐怖。 但这些都不是温璟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与冥都联谊这种场合，怎么能够任由温璟胡闹？ 作为风华之地的老人、长辈，章爷拦住了温璟：“你要做什么？” 温璟掀起眼皮，耐着性子看向章爷： “小章，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 你要知道，你在风华之地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风华之地了。” 章爷怔然，细细回想，确实，他在风华之地闯出名头的时候，温璟已经在风华任职了。 只是温璟一直寂籍无名，弱得可怜。 现在想来，好似温璟这些年来，样貌半点都没变过。 温璟一脸温和，说出的话却格外刻薄： “小章，我其实挺讨厌你们这些文官的，一天叽叽歪歪，只知道怎么刁难别人。 定一堆陈规陋习，我之前就看你们好不顺眼，想把那些典籍一把火烧了。 可是我老师不让，他让我遵纪守法。 好在我教导了金芜，金芜和我志向相投，一剑就砍了那拂晓楼，也算我没有白教他。 改天我撺掇撺掇金芜，让他把这风华楼也砍了，好事成双。” 白禾这时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他斯斯文文与温璟道： “温老师还是不要了，建这风华楼要好多钱，砍了可惜。” 一旁，章爷沙哑浑浊的声音尽显疲惫，他看着面前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温璟，看着理所当然最弱的13组顾问。 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很想问的问题： “温璟，你在这风华之地多久了，就算你年岁真的很大，本事真的很强。 你不觉得你这样横行无忌，实在是嚣张吗？” 温璟觉得可笑，他微微一笑： “嚣张？首先，我性子很好，很客套周全，至少现在我低调的很。” 说着，温璟的笑容陡然变得锐利又张扬。 大家不懂，温璟那么瘦弱的样子，是怎样让气场变得如刀刃一般…… 温璟一一扫过众人，目光讥诮又讽刺： “我嚣张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 这场上我最有资格横行无忌了，这风华之地有一半是我一剑一剑砍下来的。” 白禾宛若只会读台词的npc，他适时开口： “温老师说的是，虽然我年纪不算大，但连司也经常给我讲温老师年轻时的丰功伟绩。” 温老师淡淡瞥向白禾：“你是不是还想说我给你幼小的心灵留下深深的阴影？” 白禾谦虚附和：“确实。” 闻言，大家越发沉默，看来温璟确实大有来头。 而且风华之地白司和连司都知道这件事情，这事并非绝密。 温璟懒得与章爷多言，他只是轻轻勾起唇角，犹如恶魔在世： “章爷，再敢多话，就杀了你。” 随即，温璟越过章爷，来到陶禧面前，他先是朝着陶禧怯怯的笑了笑： “你好，我是风华之地13组顾问温璟。” 陶禧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十分阳光开朗的朝着温璟鞠躬： “温老师你好，我是陶禧。” 温璟温吞笑着，礼貌的要求陶禧：“可以把你准备的四只新鬼交给我吗？” 陶禧抓着自己的后脑勺，犹如一个愣头青一般： “什么四只新鬼？” 温璟温声道： “就风华大阵，四只旧鬼没了，冥都又准备了四只新鬼，好牵制风华。” 闻言，众人倒吸凉气。 陶禧依旧脑袋空空的模样：“温老师，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温璟目光稍稍变冷，但还算耐心：“我的学生，最喜欢八卦听墙角，昨天他听到你与你们城主的通话……” 陶禧依旧满是茫然的看着温璟，听不懂话一般。 可温璟的耐心着实有限，他今天已经和好多人温温柔柔的讲话，只有这个陶禧和自己装傻。 深呼吸的两次，温璟还是没有忍住。 他伸手直接抓住了陶禧的黄毛，拽着黄毛就哐哐往墙上撞。 当年温小柔脾气暴躁到3岁小孩都知晓，那几年术士界哄小孩睡觉，用的说辞都是： “再不睡，温小柔就来抓你啦！” 而此时，温小柔一手将陶禧的脸按在墙上，一手掐腰，平时温吞的好脾气形象荡然无存。 他身形依旧纤细，却好似一个炮仗，能把房顶炸穿那种。 恍然间，温璟眉目都生动了许多，像是20出头的样子，他用词也是格外的“狂放”。 是当真原形毕露： “陶禧，老子和你好好说话，问你啥你就答啥。 你是也想我把你脑袋揪下来吗？虽然你这脑子金贵，但我也不是揪不起。” 说着，温璟又拽着陶禧的头“哐哐”撞了两下墙。 “你个鬼娃娃你还敢算计到老子身上，你既然知道算计我。 也就该知道老子什么脾气。 我当年杀了你们冥都那么多鬼，你们城主都不敢说些什么。” 陶禧脸上血液横流，依旧笑呵呵的陪着笑。 周边众人不敢吭一声，温璟刚刚说了什么，他杀了冥都好多鬼？城主却不敢吭声？ 大家脑袋已经不是很会转弯了，甚至是有些平常对温璟颐指气使同事已经开始腿软。 温璟到底是何许人也？ 另一边，血液已经糊上了陶禧的眼睛，陶禧眯了眯眸子，里面寒光乍现，但很快，寒光掩下。 陶禧讨饶般笑道： “温老师，温老师，我错了，我这就把四只新鬼交出来。” 闻言，温璟放手 ，陶禧从随身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四缕黑气飘飘荡荡升腾，还未等幻化成形。 陶禧迅速抽出随身匕首，将四只大鬼斩落于空。 陶禧满脸真诚道：“不劳温老师动手，我这边直接把他们四个弄死。” 温璟抱臂，冷漠的打量着陶禧： “智囊？身手还真是不错。” 陶禧羞赧的笑了笑，也不知真情还是假意：“肯定比不上温老师一根小手指。” 温璟挑了挑眉梢，继而问陶禧道： “今天参加联谊的这些人，有哪些是长乐城的？” 陶禧明知故问：“温老师，您问这个做什么？” 温璟冷笑：“辛辛苦苦算计我，不就为了让我和小紫把长乐城铲了吗？ 怎么？现在我要动手，你倒在这里装上了？” 说话间，温璟伸了个懒腰，他揉了揉肩颈，转了转手腕，冷然转身。 温璟宛若自言自语：“不过，长乐城的人我还是嗅的出来的。” 大剑再次出现在温璟掌心，整个会场的窗子与门“嘭”的同时关上。 偌大的剑漂亮的在温璟掌心转了一圈，温璟站在会场正中，犹如修罗降世： “和你们没关系的往后靠，误伤概不负责。 至于长乐城的，该为公主偿命了……” ……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牢牢的镌刻在许多人余生的记忆之中。 绝对的强大、冷漠的杀戮……和那个底色暴躁的温璟，给人以深深的恐惧。 整个会场，狼哭鬼叫，转瞬之间，属于长乐城的鬼烟消云散。 而温璟却连呼吸都是平平稳稳。 李猛颤颤巍巍的去问白禾：“白、白司，这、这不管管吗？” 白禾拍了拍李猛的肩膀，笑晏晏答道： “温璟，温小柔，你敢管吗？” 瞬间，李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作为一个人事总监，他还是晓得“温小柔”是谁的。 是百年前用绝对实力，威慑现世与冥都的第一人，以暴制暴，用武力终结争端。 温小柔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再次走到陶禧身前，他用剑尖挑起陶禧的下颌，笑吟吟的询问： “忘了问你了，这风华大阵四只大鬼已破。 我想要的灵契怎么不见影子，要用什么术法？” 陶禧一边擦拭直往眼睛里流的血液，一边爽朗的与温璟道： “温老师，这点小事，交给我就好，这得要冥都的法子。” 温小柔轻轻挑了下眉梢，将剑收回。 陶禧则是上前几步，他站在窗边，凭空画了几笔，顿时，风华之地四个方位渐渐浮现纸片。 那纸片泛着淡淡的光，纸张昏黄，字迹模糊，好似很有年代感了。 众人不解之际，连续四支木箭破空而来，一箭便是一片纸张，箭无虚发。 当最后一箭射出，所有纸张开始燃烧，变成镍粉……婚书也就不复存在，小紫身上的束缚也就不在。 她不再背负婚约，几百年前，她身后的玲珑国也已经国破。 婚书、家国都不能够束缚住林珑，她从此刻起拥有绝对的自由。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报自己的仇，哪怕死也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 另一旁，风华楼内，看着消散于空的灵契，已然有人认出灵契源于婚书。 大家纷纷猜测那婚书属于谁，又捆绑住哪位女子的灵魂。 然而只是片刻，长箭破空而来，婚书不再。 紧随其后，像是某种束缚也被冲破开来，浩瀚而神秘的力量倾泻而出。 那力量好生奇怪，不应当属于人类、不属于鬼更不属于精怪。 那力量慈悲，又包裹着重重仇恨。 那力量神圣，又附上丝丝杀伐。 大家巡视着箭的来源之处，只见白玉塔尖，一女子身背长弓，迎风而立。 女子紫缎覆眼，长发及腰，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散乱。 吹落那一条紫色缎带，女子的眸子露了出来，幽幽紫色，蒙上一层朦胧柔和的光。 那光带着神性，而女子眸中坚毅的仇恨却属于人类，属于一个风骨铮铮的女子。 有人讶然出声：“呀，那不是13组的女生。” 说着，那人小心翼翼看了眼温璟，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女子伸手，青色大鸟从高空中飞来，青鸟展翅，有4米多长。 青鸟鸣啼，犹如仙乐。 有见多识广的，忽然认出：“这不是玲珑古国的青鸟吗？怎么出现在了现世。”出现在几百年后的现世？ 青鸟停留在小紫身侧，小紫一跃跳上青鸟。 青鸟载着小紫俯冲而下，好似冲向无尽深渊。 也是这时，地面忽然打开一道大门，大门里面一片黑暗。 隐隐能看到大门之上有“长乐”二字。 第97章 青鸟入城 林珑乘青鸟遁入长乐城内，随即地面上的大门消失无踪。 无论青鸟亦或是林珑，都好似几百年前的旧梦一场。 温璟看向林珑离去的方向，不由笑了出来。 他眉眼本来就偏向于柔和精致，真心实意笑的时候不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然而，温璟再次转身时，狠戾杀伐透笑容而出，竟然显得无比凉薄。 他目光轻飘飘的看向会场一个角落，随即抬步而去，众人不由把路为温璟让开。 温璟拖着大剑，缓缓而行，像是前去收割人性命的死神。 终于，他走到一阴暗处，随之站定，魏晗正沉默的站在阴影处，满脸死寂。 魏晗已经在这里躲了好一会，他本来今天神清气爽的参加联谊。 刚一露面，就看到温璟大杀四方。 魏晗认得温璟的脸，温璟曾对他说“要用整座城为公主陪葬。” 看清温璟脸的那一刻，魏晗就一直在找机会逃脱。 因为几百年前，便是魏晗告知长乐城主，玲珑国有公主，英姿飒爽，纵马驰骋沙场，美得不可方物。 最初，也是魏晗到人界游玩，贪恋公主美色，向公主示爱不成，于是起了歹毒心思。 他将公主的存在告知兄长，引诱兄长求娶公主。 魏晗想让公主知道，一个女子罢了，凭什么有那么多的主见，又怎么敢拒绝他，就算拒绝他最后还是要嫁入长乐城内。 魏晗想剥落公主的骄傲，将公主囚于深闺。 魏晗极度的自负，漂亮女人于他而言只是掌中玩物。 可是，事实是不仅仅几百年前的公主林珑，几百年后的今天，越来越多如林珑一般的漂亮女人行走于世。 不困于闺阁，不依附于夫君，自己为自己而负责，勇敢而独立。 这世间不仅仅只有一个林珑，而是有千千万万个林珑，事实总与魏晗期待背道而驰。 而如今，当温璟站在他眼前，魏晗已经隐隐意识到，今天他貌似逃不掉了，温璟如果想要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一旁温璟回首，看向章爷的方向，他和和气气： “章爷，之前答应过的，今天联谊13组要出一个节目。 我这些组员一个个都有正事要做，那就由我自己来表演吧。 当时你说唱歌跳舞于术士界而言太过无聊，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样，请长乐城主弟弟魏晗配合我一下，我给大家表演一个手斩魏晗。” 温璟话一说完，便是手起剑落，魏晗惶恐的睁大眼睛，慢慢化为镍粉。 恐惧之中，他听到温璟笑着道：“公主要做主菜，我为公主奉上一道前菜，辛苦了你做食材了，魏晗……” …… 温璟收剑，目光寂静的看向窗外。 窗外，没有四只大鬼的阻拦，苏淮心无旁骛的巩固着大阵。 风华大阵无数细微裂痕渐渐愈合，阵眼之上，苏淮的面容却越来越苍白。 这大阵于苏淮而言，还是太过吃力。 百年之前，苏家固阵的时候人才辈出，那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是许多苏家小辈共同担当的。 然而如今苏家子弟青黄不接，只有苏淮自己站在这阵上，无路可退，无路可选择。 阵眼之上，苏淮灵力消耗越来越大，他此时在想，要是就这样倒在阵眼之上也挺好。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这样以后就能一直清清静静的了…… 青年人的脸上满是漠然，无所欲、无所求，那是不属于年轻人的神色。 风华楼，苏安眼泪已经溢满眼眶，哪怕四只大鬼已经不在，他还是担心苏淮会死掉。 许多人随温璟看向窗外，也满是动容。 术士这世界，越是居高位，路越是难走。 同时，许多人也注意到了桃小玖，那个脑袋上长花的小道士，13组的组员。 13组啊……大家不由又陷入沉思。 目前看来，桃小玖应当是13组最弱的那个组员了吧。 毕竟他这边的大鬼都是温璟帮忙斩的。 那小道士从开始到现在，只是盘腿坐在属于自己的阵脚之上，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桃小玖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苏淮也猛的睁开眼睛，他目光复杂且不可置信的看向正东方，也是桃小玖所在的位置。 桃小玖双手结阵，周边微风徐徐，草木疯长。 而大地上的风华大阵正徐徐发生变化，能量位置转变。 肉眼可见，阵法的样貌正在原有的基础改变，是从未见过的模样，是从未见过的阵法。 而阵眼慢慢向正东方向偏移，正东方向站着的正是桃小玖。 温璟站在窗边，也是微微讶然，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温璟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走到白禾面前，拍了拍白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有事先走，你帮我顾好小桃子。 小桃子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就砍了你。” 说着，温璟抬腿欲走，白禾却侧首叫住温璟： “温老师，你确实很强，但其实有的时候，哪怕很强，也不一定要孤军奋战。” 温璟回头，凉飕飕的看向白禾：“什么意思？” 白禾只是笑了笑：“你把桃小玖打成熊猫那一晚，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温璟冷笑：“你这说话朦朦胧胧的可真讨厌，等我办完事回来，非得也把你打成熊猫。” 语毕，温璟转身离开。 待温璟走后好久，终于有人忍不住问白禾：“白司，就任由温……嗯、温老师胡闹吗？他杀了魏晗，那可是长乐城主的弟弟。” 白禾垂下眸子，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看着一脸深沉的模样： “对此，我深表遗憾，到时我会亲自向长乐城主致歉。”前提是那时长乐城还存在。 说着，白禾侧首朝着提问那人笑： “而且，只能任由温老师胡闹不是吗？ 毕竟虽然温老师为人不是很温柔，但他姓温，曾用名叫温小柔。 你又能拿温小柔怎么样呢。” 不仅仅提问那人沉默，整个会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温小柔，怪不得啊……温小柔以温璟的名义在风华之地这样久，他担任13组老师，拥有“懦弱老好人”的名号。 这想一想就让人胆战心惊。 …… 长乐城，正中府邸，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这没有日光的城池，莫名有些诡异。 这整座府邸肃穆而清冷，一声悠扬长鸣在寂静夜色中格外突兀。 闻声，城市之中，一扇扇窗子被打开，窗旁出现一双双阴森森的眼睛。 城民抬首看向半空，只见有女子乘青鸟、背长弓从半空而来。 女子好似带着光一样，让长乐一向漆黑的天空都明亮的不少。 窗后那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知晓，这是他们的“城主夫人”，玲珑国的公主。 就是这个女人害他们的城市陷入黑暗，也是这个女人诅咒了他们近千年。 这些鬼对林珑也怀有恐惧之心，近千年前，林珑身背长弓，手拿长剑。 鏖战不止，将他们砍得断胳膊断腿。 可这些鬼却忘了，近千年前，他们是怎样伸出利爪，来迎接林珑。 仇恨叠着仇恨，让长乐城的天无比的黑，如同破晓之前，黑到极致。 如同百年前一样，城主依旧在墙头喝茶。 他看向青鸟上的林珑，温润的笑着，一副端方君子模样： “玲珑公主，这几百年来我一直在思念你。 只是你让我见不了阳光，出不了这长乐城，不能去寻公主，不知公主是否生气？” 长乐城主说：“在公主诅咒长乐城不见日光，诅咒我不能出长乐城一步时，那一刻我真的心悦公主。” 第98章 你俩处对象呢 长乐城主儒雅俊美，看向林珑时温柔似水，那是能让人沉溺其中的深情目光。 然而林珑只是讥诮的笑了笑： “城主，我十几岁征战沙场，那时候就经常有不同的男人在我身边说些甜言蜜语。 你觉得你除了与我有血海深仇，与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 闻言，长乐城主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道： “我与那些男人区别在于，我与你曾有一纸婚书，你是因我而死，我也因你被囚长乐城几百年。 所谓血海深仇，是彼此之间的，你于我，我于你……” 说着，长乐城主无所谓的笑了笑： “但这些都不重要，既然婚书已毁，我愿意以我被囚的近千年时光为聘。 再次聘公主为妻，不知公主可愿？” 林珑轻蔑的笑了笑：“我如果说不愿呢？” 长乐城主眸光陡然变冷：“公主可还记得自己的子民？他们总要到这冥都走一回。 作为一城之主，我总是能扣下一些的。 担心以我们近千年血海深仇为聘，公主看不上，我还特意留了些玲珑国子民灵魂，不知这份聘礼公主可看得上？” 林珑轻勾唇角，她坐在青鸟之上，眼神冷漠： “城主，我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以玲珑国公主的身份。 而是以林珑的身份。我来这里，是找你、找长乐城报仇。 至于玲珑旧民，应该被压在城外井下。 我以林珑的身份站在这里，虽然没有子民，没有将士，但我有朋友，有伙伴。 他们会帮我扫除长乐城之外的障碍。 至于长乐城内……”神明会结束这一座罪恶之城。 …… 长乐城外，冥都三座城之交，有一口井。 冥都犯了滔天大罪的魑魅魍魉都被丢进这井中，经年累月，这井便邪气逼人。 当年，温小柔经过井边，他看这井不顺眼，便想将这井拆了，费了好大力气也就将井盖敲碎一个窟窿。 之后又过了两年，温小柔便将小紫从棺材里面挖了出来。 前一阵子，温璟将小紫的事情告知桃小玖，桃小玖一遍嚼着薯片，一边大大咧咧与温璟道： “老师，那城主绝对心理有疾病，比较偏执，他一定还想着娶小紫，他也不会放过玲珑国的旧民。 他应该会把玲珑国子民关在一个地方，威胁小紫……” 闻言，温璟很快就想到被自己砸出一个窟窿的井，正常死亡的鬼都有归处、都有接下来的轮回，哪怕是冥都之主，也要遵守这样的规律。 若想藏匿一批鬼，只要将鬼丢进那井里便好，不会有人再去查那井中之鬼。 …… 此时此刻，战野带着风华之地一队人、以及未央城的一队人，正站在井旁，看着百年前井盖上温璟砸出来的窟窿，正不间断的往外冒着黑气。 战野在联谊的前一天，接到风华之地的任务。 白禾作为司主，派遣战野来到冥都，与未央城的人协力将这口井给好好管理一下。 将鬼分类，坏的斩杀，好的拽出去安排重入轮回。 战野不晓得白禾为何派下这莫名其妙的任务，但这任务着实不好做。 此时，战野双手抄兜，嘴里嚼着口香糖，皱眉看着井上窟窿。 他臭着脸问一旁未央城接待的人：“你们这井为什么有窟窿？” 未央城的人白眼差点翻上天： “这不要问你们风华之地？风华之地百年前有个温小柔，路过这井的时候气不顺，硬生生将这井砍出来一个窟窿，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未央城那人话音一落，便见不远处不疾不徐走来一个身影。 个头不高、身形纤细、头发很柔顺的样子，那人走路的样子规规矩矩，看起来脾气很好。 待那身影走近，只见那是一个面容秀致柔和的中年男人。 还未等未央城的人出声质问。 战野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男人身边，他一直冷冰冰的脸也随之融化，眸光闪烁，嘴唇轻抿，眼巴巴的看着男人，然后渐渐红了脸颊。 战野犹疑片刻，还是没有忍住，他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温璟的头，随即赶紧错开目光，故作无所谓道： “温老师，你怎么在这里？也是白禾叫你过来的吗？” 温璟见到战野，有些诧异，他微微眯了眯眸子，心中默默又记上白禾一笔。 很快，温璟没有忍住，他稍稍踮起脚尖，也摸了摸战野的头发，嗯……手感好好，战野好乖好青涩…… 一旁未央城的人恍然大悟：“你俩处对象呢？都老大不小，咋这么纯情，直接嘴一个。” 第99章 温小柔脱单 “直接嘴一个……”这句话对战野具有致命的冲击力。 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这话虽然想想就让人心脏擂动……但这样过分的话会让温老师害怕吧，温老师胆子那样小的人…… 战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悄悄侧首看了温璟一眼，只见温璟的脸也有些红，他正站在那里无措的揪着衣角。 是以，战野恼怒的看向未央城领队的老何，他本就桀骜的五官看着更加犀利：“老何，就你话多嘴欠，你这是不尊重人？” 老何：“？？？”不是……他怎么就不尊重人了？战野他对象这样脆弱的吗？ 一旁，战野小心翼翼揽住温璟肩膀，将人带到安全地带，他轻言轻语道： “温老师，你站在这里等我们，那边有点危险。” 即便小柔刚刚拿着大剑为祸风华之地，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纯情两百岁少年。 面对战野笨拙又温柔的样子，小柔也会脸红心动，关键是战野还会啪嗒啪嗒掉眼泪，好想再看战野哭啊…… 想着，温璟对着战野羞涩的笑了笑，他柔声应战野：“嗯，那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你要小心。” 未央城老何站在一旁看热闹，待到战野过来，他用手肘撞了撞战野，挤眉弄眼道： “哎呦，你这对象看着娇娇小小，没想到性子还这么好，你们现世的男人都这样吗？ 搞得我都不想娶老婆了，我也想找个现世的男子。” 说话间，只见古井窟窿处黑气越来越重，老何不由再次吐槽道： “但我肯定不找温小柔那样的，据说那温小柔长得像座小山，面如黑炭，性格若夜叉…… 哎，你们人界男子也不全然像你对象一样好。” 老何一边唠叨，一边揭开古井井盖上冥都的封印，他将井盖踹到一边，随即拍了拍战野的肩膀： “兄弟，干活了，这古井可是难搞。” 闻言，战野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温璟，这才拔剑而出。 众多恶鬼已经顺着井口乌泱泱的往外钻，数量众多，每一只都不好惹。 战野挥剑而起，他身材高大挺拔，挥剑时大张大合，很具备观赏性，砍鬼时也利索。 但战野却时常担心自己如此凶悍，会不会吓到温璟？ 可是，很快战野就没有精力想东想西了，这古井远远比他想的要更难对付。 成千上万年恶鬼堆积于此，哪怕他与老何各带了许多精锐，依旧非常吃力，甚至有不敌之势。 很快，战野手臂就被鬼气灼伤，紧随其后，伤口越来越多。 一旁温璟最初闲散的笑容也越来越阴鸷，小柔虽然爱笑，虽然说话轻声细语。 但小柔脾气并不好，暴躁甚至没有耐心。 正如温璟老师在风华之地时，从来没在13组外逗留超过3个小时。 因为3个小时之后可能小柔就出来了…… 此时，众鬼聚成一团，想要撕咬战野。 这时战野听到身后有笑晏晏的声音传来：“战野，你闪开。” 这是属于温璟的声音，战野很听话，他下意识的往旁边移了一下。 下一刻，一把一人高的大剑当空砍下，边角的那几只非常凶残的恶鬼，瞬间变得如鸡蛋壳一般，一敲即碎。 战野愣愣回头，只见温璟手握大剑，眸光平静如静湖，下一秒那静湖犹如被投下连环炸弹，噼里啪啦炸开水花，暴躁无比。 温璟纤细的身体挥舞大剑，宛若挥舞一根轻飘飘的木棍。 鬼挡杀鬼，佛挡杀佛。 有鬼怪化为小孩模样，向温璟讨饶，却被温璟一剑砍成两半。 剑风凌厉，毫不慈悲，杀鬼比菜市场杀鱼的大叔还利索。 在这恶鬼弥漫的古井旁，温璟仿若变为最恶的存在，宛若全场唯一的反派，其他都是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老何吞了吞口水，拍了拍战野肩膀： “你这对象……呃，是不是有病？就你们现世说的那个人格分裂。”明明刚刚还柔弱的像小白兔，咋转眼就这么吓人。 老何继而道：“我还是消停的找冥都的老婆吧，你们现世的人真的都挺残暴。 就百年前那个温小柔，也这样砍鬼像是砍白菜。 从前还以为温小柔是个例，今天看你对象，才知道温小柔那种存在是普遍现象。” 这时，有百年前的鬼将前来支援，老何刚想打招呼，说一句“没事了，来一兄弟贼厉害。” 可还没等老何开口，那鬼将犹如被人踩了尾巴，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鬼将惊恐喊道： “啊！救命啊！有温小柔，温小柔又来了。” 闻言，老何踮着脚尖四处张望：“啥？温小柔？在哪在哪？” 鬼将指了指扛着大剑的温璟：“那呀，那么大把剑你看不到吗？我先跑了。” 老何讶然看着温璟，对着战野磕磕巴巴： “哎，不是、哥们，你咋不说你、你对象是温小柔呢。 这温小柔咋个子这么矮呢。” 最后一次拍了拍战野的肩膀，老何： “兄弟，我也跑了，你自求多福。” 随即老何消失的无影无踪，众鬼也被砍的杂七杂八。 小柔收剑，仔细的理了理歪掉的衬衫，理到一半，忽然想到战野还在一旁。 他犹疑片刻，不疾不徐走到战野面前。 温璟仰头，笑眼弯弯的看着战野，他向抿着嘴唇，安安静静的战野，有些试探的询问道： “现在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战野鼻尖有点红，好似惊愕于温璟骗了他，是以战野有点委屈。 但面对温璟问询，战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拽住温璟的袖子，低沉的嗓音有点发紧，好似都要哭了： “嗯……在一起。 无论是温璟还是温小柔，人都很好，脾气好，长得又好看。 被你砍掉那些鬼，是他们不好，不是你的问题。” 温璟真心实意的勾起唇角：“嗯，是他们不好，不是我的问题。” 说着，温璟仰头看着战野桀骜不驯的脸，笑眯眯道：“弯些腰，我想摸摸你，够不到。” 在战野看来，温璟是在与他撒娇，想起温璟小小一只，总是仰头看他。 是以，战野蹲下身去，他单膝跪蹲，也仰头去看温璟，温老师可长得真好看呢。 看着战野张扬的脸挂着可怜巴巴的表情，温璟心花怒放，他伸手摸摸战野的头，心满意足道： “真乖……战野，改天想看你哭，你哭可好看了……” 战野小心翼翼提议道：“那温老师改天也可以哭一下吗？” 战野喜欢温璟，喜欢他纤细的外貌，喜欢他宁静的气场。 他总能感觉到温璟的气场很奇妙，像是平静之下别有洞天，有一种神秘美感，引人深究、沉沦…… 而且战野真心诚意觉得，哪怕温璟扛着大剑砍人，那也是温温柔柔秀秀气气的，好看得紧。 就像是在拿着剪刀，细致的修理花园里的花朵，很是优雅。 许久之后，桃小玖吐槽战野“你能把小柔抗大剑看成优雅，也是好厚好厚的滤镜了。” 总而言之，战野只是喜欢温璟这个人，温璟无论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战野都能将其在脑海中转换成再美好不过的事。 …… 罪恶滔天的古井边，温璟与战野小指勾着小指，两人都沉默不言，耳朵发红。 一副少年人谈恋爱的青涩样子。 而一旁古井处，有玲珑国旧民徐徐而出，他们一脸茫然，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谁，忘记公主是谁。 温璟上前扶住一只年迈老鬼，语气温和：“老人家，您该步入轮回了……” 古井旁长风依旧，温璟与战野共同目送玲珑国子民一一离开，也算是斩断林珑最后一点枷锁。 战野勾着温璟的小指，小声道：“温老师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温璟站在战野身旁，瘦瘦弱弱，语气也温温和和：“那要不要在一起？谈恋爱？” 战野英挺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涩：“要，但你会嫌弃我喜欢毛绒绒吗？小猫咪、小鸭子……还有小玩偶。” 温璟笑容越发灿烂：“不会啊，很可爱。” 第100章 交易1 温璟站在一旁，看风华之地的人引导玲珑国子民重入轮回。 之后，风华之地的人又与未央城的人共同守在长乐城门口。 温璟不由有些疑惑，他询问战野道：“你们都是白禾派来的？按理说以白禾的性子不应该如此冒进的。” 以白禾的性子，一定会按兵不动，看着林珑与长乐城斗、看着未央城与长乐城斗。 白禾会隐于暗中，等到长乐城破，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早早派人掺和其中。 不对……与其说掺和其中，白禾看上去更像是在帮林珑。 温璟忽然想起，白禾曾对他说“不必孤军奋战。” 白禾还说，桃小玖找他做了一个交易。 温璟不由眯起眸子，神色忧虑，小桃子与白禾做了什么交易呢？ …… 风华之地，小紫已走，温璟已走，大家不由微微放松下来。 不过此时联谊也变得七零八落，魏晗死了，陶禧满头是血，显然这联谊不能继续进行了。 并且现在比联谊更加惹人注目的是桃小玖，那个13组的小道士。 此时此刻，懂阵法、不懂阵法的都能看得出来，桃小玖是在改阵。 桃小玖正将苏家的阵法抹除，将这风华大阵改成他自己设计的阵法。 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整个13组都匪夷所思。 13组表面看似平庸，实则锋芒暗敛。 先不说温璟是温小柔的事实，这已经给大家以极大的震撼。 就说桃小玖，说实在的，桃小玖攻击力算不上优秀。 或许桃小玖手脚灵活，拿根木棍打架，也能打得有模有样。 但是遇到稍微厉害点的，桃小玖肯定会原形毕露。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术士的世界里，不仅仅有攻击性的术法，还有各种各样的术法。 哪种术法修到极致，都可以称为“大家”。 而13组那个整日只知道咧着嘴笑，好吃又懒做，看着不大聪明的小道士。 竟然能够以20岁的年纪，摒弃苏家阵法。 按照自己的意志，为风华之地重画大阵……这算是天大的天赋。 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普通的小道士做到的。 可在大家惊诧的同时，也有人憎恨。 是苏安，苏安今日情绪十分的跌宕起伏。 他先是为苏淮担心，但随着温璟砍了大鬼，苏安内心稍稍放松下来，他也开始感激13组。 至少13组完美的解决四只大鬼，苏安以为一切将趋向晴朗。 可是桃小玖、可是那个山里出来的桃小玖竟然将苏家的阵法改了，这不仅仅是改阵的问题。 千年前，苏家为风华之地设下守护大阵，那时苏家便和风华之地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家拥有了更高的地位、更高的话语权，苏家维系着风华之地的安稳，天生贵胄。 有时苏家甚至能够拿捏住风华之地。 就如同白禾，白禾年轻，也算是根基不稳，白禾做事要考虑多方面势力。 有时并不能完完全全自己做决定。 还是这些年，白禾才渐渐将权力收拢，只有苏家，白禾还要顾忌他苏家的大阵。 可是桃小玖却将阵改了，将苏家大阵抹除了。 忽然，苏安不灵光的脑子一下想到了什么，他想到白禾现在顾忌的只有苏家的大阵。 可苏家的大阵也已经被人为的抹除掉了。 …… 风华大阵之上，方向已经完全轮转。 桃小玖所在之地成了新的阵眼，轻风依旧徐徐，草木却停止疯长。 桃小玖手中出现一根木头，他以木头撑住自己的身体，神情很是虚弱。 恹恹的，好似耗费了好大的精力。 看着脚下自己画出的大阵，更加华丽的、完美的阵……桃小玖没有多少喜悦，却有很多内疚。 脸上闪过犹疑，桃小玖杵着木头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才变得坚定。 他想他总要去站在苏淮面前，亲口和苏淮说一句对不起。 说着帮着苏淮压住阵脚，说是为了压阵才学苏家阵法。 然而桃小玖却利用他在苏家所学，抹除苏家大阵，切断苏家给予风华之地的约束。 桃小玖心里很难过，可是他不曾后悔。 第101章 芝麻开门 那天，桃小玖蹲在树梢上，顶着一双熊猫眼，叫住了白禾：“白禾，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桃小玖与白禾约定好，桃小玖为风华之地重构大阵，切断苏家对大阵的话语权，让白禾更好的掌握住风华大阵，更好的握有权力。 白禾则是答应桃小玖，派人护玲珑国子民进入轮回，派人守在长乐城外，如果小紫有需要的话……让那些人帮小紫一把。 桃小玖想尽自己一点努力，让自己伙伴前方的路更好走。 将阵改变……桃小玖知道自己对不起苏淮。 但他也知道苏淮好累好累，累到只剩机械的肉体，灵魂死寂。 不仅是为了小紫，桃小玖也想帮苏淮斩断沉重的枷锁。 风华大阵不属于苏家，苏家丢掉是荣耀，但苏淮丢掉的是责任，是压力…… 小道士步履略显沉重，但目光坚毅，他朝着阵的彼端走去。 一步步走到苏淮的面前，看着身形萧索的苏淮，桃小玖有些无措，有些伤怀。 桃小玖感觉许许多多人，苏淮也好、白禾也好……纵然强大，却不能来去随风，不能开怀畅快，还不如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朝着苏淮深深鞠了一躬，桃小玖低声道：“苏淮，对不起……” 苏淮却轻轻笑了：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这世道一直是有能者居之。 你有能力改阵，我没能力守护苏家过往骄傲，这是事实，是我的无能，但绝对不是你的过错。” 桃小玖眉目更加低垂，他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苏淮，他只得承诺道： “苏淮，下次，下次苏家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苏淮淡淡笑了笑：“快走吧，是不是你的朋友还在等你。” 桃小玖终于释怀了些，他笑眼弯弯对苏淮道：“那我就先走了。” 桃小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他声音明朗又清澈： “苏淮，开心些，你是这世界上最配得上快乐的人。” 桃小玖蛮喜欢苏淮的，苏淮是山下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并且苏淮本性真的很温良。 他像是老师、也像是兄长，虽然总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但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人呢。 …… 桃小玖转而去找金芜。 刚刚金芜一剑斩大鬼，之后金芜便坐在原地，笨拙的穿针引线，认真的缝一面旗帜。 那旗帜已经快被缝完，上面的针脚大不相同，粗糙有之、狂放有之……可见出自好几个人之手。 当年林珑公主征战四方，最前方总是这战旗飘摇。 最初，是桃小玖与温璟坐在13组桌子底下缝，温璟临走之际，把这旗帜交给金芜，让金芜继续缝。 桃小玖赶到金芜这边时，金芜正缝着旗帜，春和则是打着一把红伞，坐在金芜身旁的地上。 春和垂着眼睫，神情倦懒，泪痣妖娆， 这是桃小玖第一次见春和，之前温璟总说小春整日琢磨吸男人的精气，如今一看，春和长得确实好看。 桃小玖刚想夸春和长得好看，他便看到春和的目光在旗帜上转了一个圈，随即春和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软绵绵的搭在了金芜的肩膀上。 整个人也没骨头一般靠了过去，春和弯眼笑的时候格外风情，说出的话却半点都不好听： “小黑，你缝的旗子有点丑。” 闻言，金芜清秀的眉头皱起，他很是抱歉道：“这样吗……我再认真一些……” 桃小玖哒哒跑来，他蹲在春和身前，一本正经道：“小春，不能这样说，小黑缝的才不丑。” 然而，春和却伸出食指，挑起桃小玖的下颌，随意打量了一下，更为随意道： “你也丑，丑得还挺别致，脑袋上还插着花。” 桃小玖：“……”下山以来，这是第二个人说他丑了，之前那个连城也说他丑。 是以，桃小玖询问春和：“你见过连城司主吗？你觉得他丑吗？” 春和想都未想，脱口而出：“也丑，丑到极致，你要比他漂亮些。” 桃小玖像是摸清春和的性子，于是反击道：“你也丑。” 春和置若罔闻，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爪子将要放下之际，又顺路摘了桃小玖脑袋上的花，别在了自己耳后。 桃小玖：“？？？”他刚想张口哇啦乱叫，春和便伸出手掌，捂住了桃小玖的嘴。 春和哈欠连天与桃小玖道： “小朋友，要像我一样，沉稳一些。” 桃小玖看着眼前的男人，胸襟半敞，逮着一块地方就能坐下，也不嫌脏，还打着一把大破伞，也不知道哪里沉稳。 张嘴，桃小玖咬了春和虎口一下，趁着春和愣神，他一把抢回春和耳朵后的桃花，凶巴巴道： “我的！讨厌你，小春！” 春和掩嘴笑了笑：“正常，讨厌我的人很多，谁让我这样的美，你讨厌我说明你对自己容貌不自信。” 桃小玖气得伸手，想要掀了春和的伞，却被春和凭空捉住了手。 美人轻浮的轻吻桃小玖指尖一下，桃小玖面红耳赤，宛若受了调戏一般：“你你你……” 春和微微一笑，他打了一个响指，手中变魔术般出现一把钥匙，将钥匙塞进桃小玖手中，春和取笑道： “你你你，小磕巴，你掌心的是通往冥都的钥匙。 等下你和小黑闭眼往东走7步，向西走七步，睁眼便能看到一扇门。 钥匙插进门中，嘴里高呼芝麻开门，门就开了。” 桃小玖茫然看着春和：“为什么要喊芝麻开门，能不喊吗？傻兮兮的。” 春和伸手捏了捏桃小玖颊边软肉：“要喊，配你。” 随即，春和压了压伞沿，红伞遮住他半张脸，只见美人已经合上双目，略显困倦： “小黑，小桃花，去冥都看看，看看公主如何大杀四方。” 此时，金芜旗帜已经缝完，桃小玖也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看了眼春和，万分不解道： “小春，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小春已然入睡，不再出声。 …… 桃小玖与小黑并肩而行，向东走七步，折返又走七步，回到原点之处。 睁眼时，周边已经换了天地，漆黑的虚空之中只有一扇闪着光的门。 桃小玖将掌心钥匙戳进钥匙孔，旋转……门却不开。 小黑提醒道：“小玖，你要喊芝麻开门。” 桃小玖不开心的皱眉：“小黑我们一起喊。” 小黑却尴尬的笑了笑：“要你喊才有用。” “昂？” “这是小春的恶趣味，正常情况什么都不用喊，门就开了。” 闻言，桃小玖头顶小花炸开，他双手握拳，还是小小声道：“芝麻开门。” 那门却传来春和的声音：“大声点。” 桃小玖：“我要骂人啦！” 第102章 林珑 门开，穿过那扇虚空中的门，桃小玖与金芜一脚踏上某间房顶，周边是黑漆漆的夜空。 这里万籁俱静，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 目之所及，正前方坐落着一座古香古色的宅邸，大红灯笼高高悬挂，鬼气森森。 忽然，有鸟鸣自长空而至，小紫乘青鸟自后方而来。 她手握长弓，腰间木箭只剩3支，袖子也破了一个好大的口子。 看来已经打了有一会了。 桃小玖眯着眸子认真看过，才看到黑暗之中，府邸墙头站着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 那男人面色惨白，肩膀有被木箭灼烧的血痕。 桃小玖与金芜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随即，桃小玖手中出现一截细长木棍，他将旗帜套在木棍之上。 桃小玖站在更高的地方，迎风挥舞着旗帜。 长乐城几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人类的气息，是鲜活的年轻人，是张扬的少年气。 桃小玖站在长乐城的高处，振臂高挥旗帜。 旗帜之上，青鸟衔飞燕草而来，飞燕草，自由与正义之花。 千百年前，属于林珑公主的旗帜，终于飞扬在长乐城中，飞扬在这座与公主为恶的城中。 桃小玖站得太高，太过肆无忌惮，他张扬明艳，引人注目。 已有长乐城民跃跃欲试，要将小道士砍落高处。 可小道士身边那清秀单薄的青年却拔剑而出，杀气四溢，柔和的眸子好似都带着血红。 青年安静的护在小道士身边，任由那旗帜在长乐城中不落。 青鸟再次盘旋经过，林珑将两朵飞燕草送给桃小玖与金芜。 常胜公主战场将花送人，那是公主最高级别的祝福。 随即，林珑头也不回的乘风而去。 风吹起林珑的头发、衣摆……女人好似不受任何事物的约束。 她没有形状、没有边界，她崇尚自由，但她也有一腔愤恨。 林珑将弓拉满，又是一支木箭破空而出，长乐城主眯了眯眸子，再次挥剑去挡，这次他挡的更加吃力。 只是这次城主拿出他的城主印，叩印于黑暗的夜空之中。 城主声音徐徐，斯斯文文：“长乐城子民听我号令，今夜务必让林珑公主长眠。 以结束永夜，迎接日光。 公主……是我们近千年的宿敌……” 长乐城子民对于结束永夜似乎万分狂热。 几百年前，他们看到公主被钉于棺内，也亲自迎接了公主的诅咒，不见阳光。 他们与林珑也有着宿世的冤仇。 长乐子民一个个向林珑飞扑而来，数以万计，密密麻麻，像是黑风过境。 那数量给人以一种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桃小玖开始害怕，但他依旧高举旗帜。 公主一个人扛着长乐城的千军万马，但她身后旗帜招展，但她身后有玲珑国子民的祝愿。 但她是战场上那个最所向披靡的公主，她也曾面对过千军万马，她从不曾后退。 关键是，某一日……公主具有了神格。 那一日，公主死去，玲珑国子民为公主祈福，会与公主同在。 林珑拿出最后一支木箭，用箭尖划破自己掌心，那木箭忽的裹上融融日光。 她曾诅咒长乐城子民，不见日光。 林珑将弓拉满，木箭犹如太阳一般，照亮整个长乐城。 日光重回长乐城，长乐城子民暴露在太阳之下。 神明爱世人，但更爱她自己，神明从不慈悲。 长乐城的子民开始燃烧，他们被日光灼伤，他们化为灰烬。 木箭穿过长乐城子民化为的黑风，留下一地灰烬。 长箭继续向前，穿透了长乐城主的胸膛。 长乐城主应当不死，但是日光消解了他的灵魂。 城主在不可置信中回归淡漠，许是他低估了公主。 能够统领千军万马，那么肯定便不畏惧千军万马，肯定不甘于被囚入深闺。 公主可以是战场让人敬重的对手，可以是自由逐爱的少女，可以是娇纵可爱的公主。 但唯独不应是被强加婚书的林珑。 那公主烈性，百年后还是灭了长乐城。 城主说：“林珑，我诅咒你，永世找寻不到自己的子民。”城主想，公主应当是爱子民的。 可公主嘴唇张合，轻声道：“谢谢，我喜欢你新的诅咒。” 长乐城主于不解中轰然倒地。 城主不晓得林珑从今以后只是林珑，不是哪一国的公主、不是哪一国的将军与信仰。 她要作为林珑，过完属于她的一生。 至于那些过往，那些玲珑国的子民，林珑祝他们顺遂平安，倒也不必再次相见。 与此同时，冥都暗处漂浮星星点点的青色灵魂，他们听到公主的祝福，将要迈入轮回。 长乐城那些黑暗的灰尘随风散去，露出一座空空荡荡的城。 死寂的城市中钻出小草嫩芽，云幕之中阳光乍破。 今日起，长乐城永夜结束，生机重启。 这是属于神最后的慈悲。 桃小玖于天光乍破中挥舞旗帜，旗帜中的飞燕草好似化为实质。 小紫于霞光中伸了个懒腰，转身向桃小玖、金芜走去。 在桃小玖、金芜身后，更加朦胧的地方，温璟与小春并肩而立。 小紫忽的笑了笑，有伙伴真好。 小紫的脸于霞光中发生变化，宛若少女般的脸一点点变得成熟。 直至定格在小紫死去那年的样貌。 因为神明已将所有神力化为几百年前对长乐城的诅咒。 之后，林珑化为了自己的神明，她神力源于自己的执念与仇恨。 她自己供奉自己，她自己热爱自己。 当执念不再，神明亦不在。 时间重启，林珑真正可以以林珑之名，过完属于她的一生。 不受过往约束，拥抱山岚清风，去过灿烂自由的一生。 第103章 三年之约 桃小玖掌心钥匙微微发热，他疑惑的摊开手掌去看，再抬头时只见来时那门又出现在眼前。 想来也是，他们是现实之人，不能在冥都停留太久。 桃小玖上前两步，再次旋转钥匙，门开。 转瞬，不绝于耳的车子鸣笛声，嘈杂的交流声充斥耳朵。 昏黄的路灯打在眼睫上，周边是归家的行人。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长乐城的孤寂散去，13组一行回到现世，直抵华市某条热闹的小巷。 桃小玖回头，身后是他在山下的朋友们，小黑、小紫…… 小道士笑得热烈又明媚：“我们去吃火锅吧，开心的日子值得庆祝。” 外面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小巷里却吵吵闹闹。 小道士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跶跶走在前面，他身后是这现世顶顶优秀的术士，也是浮世间的众生百态。 小道士探身进了一家火锅店，笑着与老板打招呼： “老板，晚上好，6位，要鸳鸯锅。” 话音刚落，他身后便传来一道自带贵气的男声：“7位，包场。” 桃小玖愤愤：“你谁呀，你就包场。”他皱着眉转身，却见岑鹤川站在金芜身边，正与老板娘刷着卡。 顿时，桃小玖眉开眼笑：“岑总晚上好，隔壁的隔壁那家糖水店也可以包场吗？还有127号的娃娃店，隔壁街……” 桃小玖滔滔不绝，岑鹤川只是觉得聒噪得很。 但知道桃小玖与金芜关系十分要好，所以岑鹤川不耐的将一张卡塞到桃小玖手中。 他敷衍道：“你自己拿去刷，不要烦我。”桃小玖一溜烟跑走。 很快 ，岑鹤川将搭在肘间的风衣轻手轻脚披在金芜身上，他又将风衣用力的拢了拢，像是在照顾一个年幼的小朋友。 金芜罩着宽大风衣，越发显得清清瘦瘦，秀致的眉眼很是柔和，看人带着一丝胆怯与闪躲，像那种受惊的兔子。 岑鹤川看得心里软成一潭春水，低沉的嗓音带着宠溺： “你匆匆忙忙从塔里往外跑，都说叫你多穿点衣服，塔外已经深秋了，很冷。” 这时，老板端着火锅打二人身边经过，老板年纪大了，见惯小情侣间的脸红心动。 于是打趣道：“哎呦，帅哥，你这男朋友看着真腼腆，当时不好追吧。” 岑鹤川扬眉笑道：“可不是说呢，还没追到。” 闻言，金芜抬眸，震惊的看向岑鹤川，眼底好似装着一只怦然的小鹿。 也是这时，桃小玖拎着打包好的芋泥芋圆，风风火火的跑到金芜面前： “小黑，小黑，我想看看你那把破军，我觉得好厉害。” 说着，桃小玖真心实意发问：“小黑，是不是岑总这么高大的人，破军也能一剑拍飞。” 岑鹤川：“……” 金芜则是在一旁慌张的摆手：“不会不会，我不随便砍人的……” 火锅店老板放下锅底，折返时又打几人身边经过。 他看着桃小玖询问道：“小道士吃素？” 桃小玖：“肉肉肉！”随即，他自言自语：“不吃肉该长得像小柔一样矮了。” 彼时，刚接到战野的温璟正好出现在桃小玖身后。 一旁战野一手抄兜，一手牵着温璟的手，他整个人依旧看着桀骜。 下颌微抬，拽得像谁欠了他800万一样。 但细看你能看到战野眼神无处安放，脸颊绯红一直蔓延到脖颈，整个人犹如被煮熟了一般。 温璟用空闲那只手拍了拍战野的手背，温声道： “阿野，先松下手，我先把桃小玖脖子扭断，我们再牵手好不好。” 战野已经无暇分辨温璟要做些什么了，他脑子被“阿野”二字充斥。 迷迷糊糊的松开手，却猛的被桃小玖惊得回神。 “杀人啦！”桃小玖叫得宛若杀猪，捂着自己发顶小花就跑。 他躲在门后，露出半个身子，虽然害怕温璟，但也不乏八卦心理作祟。 桃小玖眨巴着眼睛，颤颤巍巍询问：“战老师，你啥时候和我老师在一起了。” 顿时，战野脸更红了，喜悦、不真实感充斥着他，他和温老师在一起了呢。 抿着嘴唇，战野垂头悄悄勾起唇角，骨节分明的大掌也粗糙的抓着后脑碎发。 桃小玖看得来劲，他冒着被打死的风险起哄： “那谈恋爱得亲亲的，不然就是我老师敷衍你。” 顿时，战野有些慌张的看向温璟，像是怕被人抛弃的小狗。 只是他又故作骄傲不在乎，复杂的感情融合在一起，像只委屈巴拉的傲娇怪。 温璟觉得此时战野掉几滴眼泪就完美了。 他捏了捏战野的耳垂，柔声道：“不要听小桃子胡说，你是我初恋呢。” 战野看着眼前瘦瘦小小，发丝柔顺的温璟。 眼前似乎都浮现出温璟纤细的腰上系着围裙，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不慌不忙的在日光下泡泡面。 他则是刚刚上班归来，温璟于温暖的日光下转头，笑眼弯弯的对他说：“阿野，吃泡面了。” 想到这里，战野浑身都有些僵硬，他同手同脚跟在温璟后面，小心翼翼拉过温璟的手： “小璟也是我的初恋呢。” …… 月光皎洁，秋风凉爽。 巷子小店临窗座位，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 一众人围着火锅，伸着筷子抢肉，嬉笑怒骂。 巷子外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是尘世烟火气。 小紫倒了杯红酒，举起，敬13组的各位，敬朋友： “原来世界这样热闹，多谢大家了。”多谢一路相伴。 女子形容举止依旧高贵优雅，只是眉目之间多了几分松弛随性。 举杯相撞，叮当作响，桃小玖性子闹腾，他率先道：“cheers！” 小紫弯眼而笑：“干杯。” 温璟：“这杯敬给自由。” 金芜认认真真的祝福道：“小紫，前路顺遂，要开心。” 春和则是打了哈欠：“听说向西一直走，有漂亮的7色之花，有机会拍给我看。” 桃小玖吐槽道：“花里胡哨……” 春和只是淡淡笑着，没有理会那个充满生命力的年轻人，春和很多时候还是倦怠懒散。 第104章 三年之约2 人们熟知把酒祝东风，却不提下篇的聚散苦匆匆。 小紫放下筷子，看了眼手机，不疾不徐道： “定了晚间10点的绿皮火车，车往北开，能见到凛冬的雪城。” 林珑生在春花灿烂中，玲珑国四季温暖，在她生长的年代里，交通困难，她还没见过雪，没见过世间许许多多的好景色。 内心无牵无挂，来去自由之时，便想到处去看看。 席上桃小玖和金芜年纪最小，但金芜经历过生离死别，大悲大痛。 只有桃小玖，他从小就顺遂，开开心心长到如今，此时他已经红了眼眶。 桃小玖坐在位子上，仰头询问已经起身的小紫： “小紫，你还会回来吗？” 小紫勾了勾唇角，洒脱道： “回来啊，地球是圆的，所有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 约好了，3年之后，我们还在这家火锅店吃火锅喝酒。” 顿时，桃小玖又眉开眼笑：“小紫，你会遇到金发碧眼的帅哥吗？” 小紫思虑片刻，颇为玩味： “可能是金发碧眼的帅哥，也可能是大波浪的美女…… 但应当都是旅途中一小部分风景，绝大多数时刻，都应该是我自己。” 说话间，小紫单肩背上背包，转身离开。 她背影潇洒又优雅，小紫利落的挥手作别，未曾回头。 桃小玖很快趴在窗边，有女人从窗外小巷经过。 桃小玖亦挥手作别：“小紫，一路顺风，给13组寄明信片。” 小紫侧首，对着窗子内的桃小玖笑了笑：“好，还有给你寄巧克力。” 半个小时后，华市南站，小紫拿出身份证，准备进站。 身份证上“林珑”二字有些好看。 …… 火锅店内，小紫走后，酒又过三巡。 岑鹤川将微醺的金芜揽在怀里，盯着金芜浓密的睫毛出神，他喃喃自语：“真好看。” 彼时，温璟去前台要环抱打包袋，战野等在原位。 战野见岑鹤川夸赞金芜，他顶着一张吊儿郎当的脸，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冷声争辩：“还是温老师最好看。” 桃小玖也是微微有些醉，他下颌搭在桌子上，拿着小镜子照着自己的脸。 只觉得作为一只单身狗，有些落寞。 他觉得如果有红鸾星也蛮好的，各花入各眼，这样也会有人觉得他好看，他明明就很好看。 桃小玖如同小小机器人般，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自己小酌的春和。 他忽的傻兮兮、醉醺醺的笑了出来：“小春，也没有人夸你好看！真好……” 春和单手托腮，颇有兴味的去看傻了吧唧的桃小玖，他伸手去揪桃小玖脑袋上的花瓣，感叹道：“你真丑。” 闻言，醉酒的桃小玖扁嘴，好似下一秒就能嚎啕大哭。 春和嫌弃的往后退了退：“你别耍酒疯。” 少顷，春和缠绕着自己的发梢，轻笑开口： “很多人夸我好看，我自己也会夸自己好看。 可怜的小桃花，没人夸你好看。” 桃小玖终于被逗弄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是没人夸我好看，我这么好看！” 春和无奈笑了笑，他安慰年轻人道：“人生那么长，总会遇到一个真心觉得你好看，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 …… 晚上10点，风华之地依旧灯火通明。 所谓联谊并没有举办成功，但此时此刻，各方势力却来了很多。 哪怕风华之地最大的会议室都是人满为患，各方信函不要命的涌进风华之地。 这短短一天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 百年前杀神温小柔化名温璟，在风华之地教书好多年，带的是最弱的13组。 13组桃小玖将风华之地千年大阵完全改成另一个样子。 13组金芜破开关押重犯的白玉塔。 13组林珑……闯冥都，破长乐城，杀长乐城主。 一个一个数据投映在正中的显示屏上，清冷的光打在白禾脸上，显得他面目冷硬。 白禾双目微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捏着鼻翼，看着略微疲乏。 许多声音在白禾耳旁炸响。 “13组、13组，怎么都是13组，这13组跑去了哪里，白司你要派人把他们抓回来。” “长乐城是风华之地的人破的，白司要给冥都一个交待才好。” “温小柔会不会反？白司还是要先和连司研究一下，温小柔要反，要如何应对。” …… 彼时，白禾手机响了一声，他张开眼睛，垂眸看去。 桃小玖给白禾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火锅。 桃小玖配以文字：“岑鹤川请客，你要不要来，超级好吃。” 白禾精神得到片刻的放松，他给桃小玖发了一个10块的红包： “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个煎饼果子，饿了。” 桃小玖头脑稍稍清醒了点：“那你来吗，来了顺便夸夸我好看，我给你钱，雇你夸，他们说我丑！” 白禾：“不丑。” 桃小玖唠唠叨叨说了好多，却无人回他。 与此同时，风华之地，一群人围着年轻的司主叽叽喳喳： “司主，现在就得派人将13组找回来，羁押起来。” “太危险了这些人。” …… 白禾轻轻勾了勾唇角，复又睁开眼睛，他眸中寒芒毕露，手中清茶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脆响。 白禾眸光一一扫过众人，笑晏晏的开口问道： “你们是……在教我做事？” 白禾几个字说完，大家不由背后一凉，浑身冷汗。 这些人也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年轻的司主虽然年轻，但是总是笑眯眯的，优雅又有礼。 可是白禾也曾双手沾血，顶着杀父弑母的名声，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杀伐果断，不容忤逆。 哪怕笑得再优雅得体，哪怕再年轻，其本质也是冷血无情。 这时，李猛手拿文件，战战兢兢的站在白禾身边： “白司，她说她叫“林珑”，我有听到。” 已经有年岁大的人见多识广，只觉得“林珑”二字耳熟，咂摸了一下讶然开口： “若我没记错，几百年前玲珑古国有一公主，就叫林珑。 公主乘青鸟而飞，眸色幽紫。” 第105章 离人道开 玲珑古国有公主，名唤林珑，林珑被子民奉为神只。 这些都是书中记载，公主的事迹流传至今，并非空穴来风。 术士的世界存活千年也并不罕见。 若13组小紫真是林珑，那么……对公主要敬而又敬。 虽然许多人自诩名门正道，嚷嚷着要将13组千刀万剐。 可是这些人也知道，温璟是百年前的温小柔，杀名依旧，谁也动不了他。 更何况温小柔就如同风华之地最锋利的刃，是风华之地的活祖宗。不仅仅白禾，风华之地其他人都会拼命将温小柔保下。 还有那金芜，现在金家金玉当家，金家与拂晓宗的恩怨情仇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金玉以及金家怎么可能让人去动金芜？ 那13组只剩春和与桃小玖了，这两人没有宗族，无所倚仗，用他俩平息这次动荡再合适不过。 对于风华大阵被改，乃至长乐城被灭，其实各方对于这些变动并不伤感，甚至是喜闻乐见。 但是13组的“冒头”行径，无异于破坏了术士界微妙的生态。 13组无法无天，凭心而动，视礼法、等级于无物，无疑是挑战了掌权者们的权威。 所以，总是要抓两个刺头以儆效尤。 权衡利弊，桃小玖与春和最为合适。 只是……现在白禾任风司之主，华司连城又不大管术士界的事。 白禾虽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优雅模样，他看似坚决拥护世家大族的权利与地位，看似与谁都是笑脸相迎。 但谁没见过白禾前些年的杀伐果断？谁又没领教过白禾背地里的雷霆手段？ 白禾的许多抉择只要细细琢磨，就能够琢磨出白禾一直与旧法背道而驰。 白禾年轻，新锐，脑子里的东西并非陈旧腐朽。 他不拥护世家大族的权利，甚至想要剥落大家的势力。 同时，白禾自身对权力又是崇尚的，这些年来，白禾步步为营。 从当年那个不被大家看好的傀儡般的司主，到如今拥有自己的绝对势力。 再者说白禾心思诡谲难测，谁也不晓得白禾对13组到底什么态度。 又怎样才能让白禾出头，惩戒13组的刺头？ 然而没等大家思虑太久，更加糟糕的境况出现了…… 风华之地，自古就是灵气充沛之地，然而此时此刻，密密麻麻的乌鸦从天空中飞过，好似要奔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月亮当空，却泛着妖异的红。 地下窸窸窣窣，似乎能听到土地崩裂震塌的声音。 陶禧本是待在会议室一角，他额头贴着绷带，没长心似的玩着游戏。 他本不打算入局，太早入局的都是傻子。 可天地发生异动，未央城有信使白鸟穿过现世与冥都之门，衔一片叶子，风驰电掣赶到陶禧身边，停到陶禧肩膀。 陶禧耷拉下眼皮，好大不爽将游戏机扔在一旁。 他接过信使所衔叶子，手掌自叶子上拂过，一行属于冥都的文字渐渐浮现其上。 地动山摇之际，白禾依旧稳若泰山的喝着茶，他颇有闲心问道： “陶禧，怎么了，天塌了还是地崩了？” 陶禧自叶子中抬首，咧嘴一笑：“离人道开了，不对……正确来说离人道膨胀了，失控了。” 白禾放下茶杯，轻声询问：“嗯？” …… 冥都有三城，形成最为稳定的三角形。 可是长乐城城破，三城交界处古井被温小柔好一顿祸害，又涌出许许多多的恶鬼。 冥都平衡被打破，阴气四溢，众鬼逃窜。 阴气、恶鬼都汇聚到冥都的窟窿处，窟窿处的彼端便是青要山离人道。 听闻陶禧说“离人道失控了”，先是3组顾问长长舒了一口气： “离人道，不碍事，那在青要山呢，离风华之地远着呢。” “是啊，青要山那浊气汇聚的地方和离人道一同毁了才好。”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夜空之中惊雷炸起，周边狂风呼啸。 风止之时，只见风华之地半空之中豁开一个口子，口子后面是一条长路。 长路幽深神秘，不见尽头。 紧随其后，众鬼从那看不见的尽头蜂拥而出。 丑恶、黑暗、扭曲……大千世界中最凶猛阴邪之鬼似乎都在这里了。 他们似乎想从离人道的出口，坠入大千世界，为祸四方。 白禾眸子微眯，从椅子上站起。 华司的大桃树于妖异月色下极尽绽放，树梢上的连城睁开眼睛，几步跃至树顶。 他手拿一枝刚折下的树枝，刚要动作。 却见那离人道出口豁然出现一个大阵，大阵古远，浩然神秘。 每一处阵法都繁复到瑰丽壮美，能量浩荡。 大家都仰头看那大阵，苏淮也愣愣的仰着头。 他眼睛酸涩，却没有眼泪流出。 只是恍然间觉得回到他少年时，那时他也算是无忧无虑。 那时他总是拿着一本书，小大人似的跟在一青年身后。 那青年趿拉着拖鞋，牛仔裤还有刚刚吃面溅上的油点，几步路走的也没有个正形。 小小的苏淮却感觉青年很高大，能为他挡下所有风雨。 青年回头，昳丽的眉眼好似带着光，眸子格外明亮： “阿淮，要好好跟在叔叔后面哦，小心狼外婆把你抓走熬汤喝。” 那之后，苏淮一直有好好的跟在青年身后，他想他可以安安静静长大，长大后开一间自己喜欢的书店。 苏淮果真有好好跟在青年身后，长大后他没有开一家自己喜欢的书店。 而是一路跟着青年，走到青年的位置，为身后人继续遮挡风雨。 可是他没有青年那般高大，挡不下太大的风雨…… …… 与此同时，会议室嘈嘈杂杂。 “哪里来的大阵，不会又是桃小玖吧？他竟然能布出这样的阵法？” “简直离谱，这阵法举世罕见，连苏家都不曾布下过。” 然而白禾眉宇间已然微微沉敛：“不是桃小玖……”会是谁？恐怖如斯…… 这时，门口有人笑晏晏出声：“里面有我的位置吗？” 大家回头，只见连城长袍曳地的站在门旁。 神清骨秀，松风水月，说一声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白禾率先起身相迎： “连司，里面请，您活得年岁大，还请看看今天什么情况。” 看着白禾虚与委蛇，连城倒是十分不客气：“你既然说我老，那就得尊老敬老，闪开，你的位子给我坐。” 白禾毕竟不是第一次被“长辈”夺椅子，是以闪得非常丝滑。 连城抱臂坐在椅子中，看着窗外大阵，那大阵宛若一道墙，众鬼堆积在墙的另一端。 四肢紧紧扒着大阵，呲牙咧嘴，却不能从阵中逃出。 连城终于悠悠开口： “我曾说过， 青要山有一镇山之人。 那离人道本来就是很不稳定的空间，之前又不是没有被转移到风华之地过。 你们觉得现在离人道这种恶鬼聚集的情况，那镇山之人会把离人道放在青要山？” 闻言，所有人陷入沉默，当然不会。 既然是镇山人，首先守护的就是青要山。 将青要山祸水引至风华之地，这就是所谓祸水东引？ 白禾疑惑，他看向连城：“既然祸水已经东引，为什么那人又设阵去拦？” 连城微微叹息： “或许是不想背太多因果，也可能是和俗世牵连太多。 毕竟那些恶鬼真的钻了出来，肯定是血雨腥风。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对青要山而言，还是对风华之地而言。 今日都有一必要之事，要把那离人道中的恶鬼铲除殆尽。” 那离人道中恶鬼已然全无理智，心中只有恶念，是恶念的聚集。 这些恶念存在一日，对于青要山就是一个威胁，对于风华之地也是威胁，毕竟谁也架不住那青要山背后之人动不动就将离人道转移到风华之地。 一番话说完，连城起身准备离开。 白禾笑吟吟开口询问：“连司去哪里？” 连城睁着眼睛说瞎话：“回去晒太阳。” 白禾看着天空高悬的血红月亮，不疾不徐的出声：“连司觉得今晚阳光很好？” 连城凉凉笑了笑： “只是我们华司不管你们现世与冥都的事，我们一群妖罢了。 若你们风司失守，我们再出来给你们收尸也不迟。” 语毕，连城拂袖离开。 第106章 离人道.前夜 火锅店内，已经临近打烊。 金芜软绵绵的醉倒在桌上，转瞬，岑鹤川又动作轻柔的将金芜揽在怀中。 现在桌上只剩温璟，彼时温璟正单手托腮，去看天际血红的月亮，他忽然笑眼弯弯与岑鹤川道： “岑鹤川，你带金芜回白玉塔吧，他还要继续被关三年呢。 告诉他，无论外面怎样天翻地覆，都不要出塔，许多事与他没有干系。” 温璟转身看向岑鹤川，语气郑而重之： “金芜之前已经过得很苦了，你要对他好。 你要是真的很喜欢他，就去告白，要准备很多很多花，金芜很喜欢花的。 但他很善良，就他没有摘过小桃子的花。” 岑鹤川有一瞬沉重：“温老师，你……？” 温璟转了转手腕，将碗中清酒一饮而尽：“旧债，但是无所谓，我可是温小柔。” “一切保重。”语毕，岑鹤川将大醉酩酊的金芜扶起，转身离开。 彼时，桃小玖正与春和、战野坐在巷子旁的小马扎上斗地主。 天上出现红月之际，春和微微扬眉，随即，他将最后两张牌打出，浅浅笑着：“赢了。” 朝着桃小玖招了招手，春和笑得祸国殃民，泪痣都很是生动：“小桃花，过来，愿赌服输。” 桃小玖可怜巴巴探过头去，春和抬手……“咚”的一下弹了桃小玖一个脑瓜崩，毫不收力。 那一瞬，桃小玖很想问问温璟自己有没有五险一金，他觉得他应该拍片看看自己有没有脑震荡。 桃小玖刚想开口去骂春和，春和却已经起身。 红伞轻轻搭在他的肩头，春和微微侧身，朝着桃小玖扬眉浅笑： “小朋友，我有事先走了，下次不要和我玩斗地主了，我运气一向很好。” 桃小玖怔然，美人却打着红伞，步子妖娆的消失在小巷深处。 这时，温璟与火锅店老板一同从店中出来，甚至温璟还帮忙老板拉下门窗的卷帘。 老板拍了拍身旁瘦小男人的肩膀，颇为震惊道：“看你这么瘦，没想到还挺有力气。” 对此，温璟只是羞赧的笑了笑，随即朝着桃小玖与战野走去。 今日温璟穿着一件藏蓝色针织外套，白色圆领衫，白色休闲裤。 瘦瘦小小，远远走来，自带一种温润的气场。 看着坐在小马扎上，仰头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桃小玖，温璟无奈的笑了笑。 他伸手揉了揉小道士的头，温和的语气略带威胁： “小桃子，你该回去睡觉了，早点睡觉，还有希望再长高点。” 桃小玖有些微醺，但脑子还清楚，不至于像金芜那样不省人事，他朝着温璟摊开爪子。 像是一只正在乞讨的小狗，漂亮又可怜： “老师，能给我20块钱吗？白禾要我给他带煎饼果子，我没钱。” 温璟皱眉：“什么样的煎饼果子要20块？” 桃小玖张嘴就来：“白禾可矫情了，能吃又挑剔，他的煎饼果子要最豪华的，加火腿加肉还不够，蛋还得加五个。” 温璟皱眉：“他没有给你钱吗？我记得之前你卡里还有3000多。” 桃小玖指了指地上的扑克牌：“3000多花完了，都买扑克牌了。 至于那个白禾？哼！白禾抠得很，他怎么会给我钱？” 闻言，温璟扶额，少顷，桃小玖的手机“叮铃”一声，他垂首去看，却见银行卡到账28万。 桃小玖震惊抬头去看温璟，温璟倾身，笑容温和，他伸手用力捏桃小玖颊边绵软的肉。 “这些钱是你在风华之地的津贴，我帮你存了下来。 之后你自己存，不准大手大脚，要是银行卡里少于20万，我就把你的腿敲断。” 桃小玖抱着手机，目不转睛的看着温璟，似乎想看出一个一二三四。 可是温璟一个暴栗敲在桃小玖的头上，他催促道： “你快回去睡觉了，我要去谈恋爱了。 成年人谈恋爱，没有带着孩子的。” 第107章 青要山 风华之地，林荫路。 透过树梢能看到血色满月当空，血月之下，离人道宛若巨大而狭长的黑洞。 洞的一端被光芒耀眼的大阵堵住，大阵闪着清晖，犹如另一轮满月。 而林荫路下，虚幻迷离之中，战野与温璟手牵手走过。 忽然，温璟止步，侧身仰头去看战野，他温声命令战野道：“弯腰。” 战野弯腰，身影完全覆盖住温璟。 若是有人经过，会觉得一个身高腿长的不良青年，正准备欺负对面瘦弱的男人。 然而下一秒，温璟却伸手，白皙劲瘦的手扣住战野的后脑勺，用力按了下来。 与此同时，温璟还仰头去迎。 两唇相撞，睫毛纠缠，霎时世界寂静了下来，战野只听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温璟还真是……连嘴唇都是柔柔软软的，身上也泛着淡淡清香，惹人怜惜。 可紧随其后，战野嘴唇一阵锐痛，他被温璟咬了。 温璟移开头，他认认真真琢磨了一下、 随即200岁未谈过恋爱的男人教导对面20多岁的母胎单身狗： “我觉得亲吻时应该是要闭眼睛的。” 温璟话音刚落，战野反客为主，将温璟推至树干下，随即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亲了下去。 他在试探、在习惯、在实践中学习……随即愈演愈烈，化为狂风暴雨，死死纠缠。 温璟的亲吻不像他柔和的表象，而是充满攻击力，充满主导性。 而战野也不似那个臭脸的乖顺大狗狗，他笨拙但也异常热烈，想做到很好，于是渐渐探究到了技巧。 当心脏跳动渐渐趋于平稳，温璟与战野终于分离开来。 温璟温柔的笑了笑，习惯性摸了摸战野的头发，随即，仰头看向离人道。 “阿野，你晓得吗？百年之前温小柔杀了好多好多的人，好多好多的鬼。 百年前的动乱由我推向高潮，也由我手里的剑而走向终止。” 战野却轻轻握住了温璟的手，他将温璟的头扣入自己的胸膛，闷闷不乐道： “不怪你，我相信你，一定是他们不好。” 温璟环住战野的腰，头抵战野胸膛，继续道： “术士世界每一二百年总有动荡争执，谁拳头硬，谁的剑锋利就听谁的，这再正常不过。 我一直都不认为我有错，只怪他们太弱了。 当年的许多起端我已经记不大清了，怎样打起来的？怎样结束的，在我记忆里都有些模糊。 但我却清晰记得，百年前倒是也有一个强的，两千年前的鬼将军，大鬼越千山。 百年前那次动荡，一半生灵是我用剑砍的，另一半则是越千山屠的。 地上，我让众鬼闻风丧胆，地下，越千山将冥都搅得一个天翻地覆。 也是那一年，离人道从窄窄的、几米长的一小方空间，膨胀到几百米。 显而易见，我与越千山杀伐太重，滋生了许多怨气，促成了许多恶鬼，让离人道越来越长。 离人道本不是我和越千山的因果，但它一而再再而三的变大，便是我们的因果了。 特别是这近一年的杀伐，好像哪哪都有我与越千山的身影。” 温小柔其实近50年很是沉寂，只是今年动手多了些，冥都、古井都有他的身影。 而越千山也是今年才露面，大杀四方，前不久他还斩了几只大鬼。 温璟捂着自己心脏的地方，笑眼弯弯去看战野： “战野，你相信因果吗？” 战野冷着脸，严肃的摇头：“不，我不相信，你也不要相信。” 然而，温璟却捉起战野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方，那心脏跳得缓慢又脆弱。 战野感受到自己掌心的湿意。 他讶然抽出手去看，却见掌心有着鲜红血迹，战野茫然的看向温璟。 温璟却满是无所谓道： “阿野，无论你相不相信因果，因果都是存在的。 而我正在因果之中，若那条离人道真的裂开，一定生灵涂炭。 离人道若造成了深刻的罪孽，必将反噬到我的身上。 离人道因我而起，我来承受它的反噬，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说着，温璟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你看，离人道只是出现，我百年前已经痊愈的旧伤就又裂开了口子。” 闻言，战野板着张脸，嘴角却耷拉了下去，他眼睛越来越红，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狗，可怜又倔强。 他将温璟的指尖攥在潮湿的掌心，说话声低沉喑哑：“躲不过去吗？” 温璟却摸了摸战野的脸颊，像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但温璟也知道战野心里难过，战野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 温璟无奈的笑了笑： “躲从来不是我的性格，有不服的就给它打服，左右不过是一条离人道。 将里面阴气清除，恶鬼斩掉也就可以了。 虽然这有些难，但相信我，没问题。” 战野终于没有忍住，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温璟伸手拭去战野泪水，笑眼弯弯道：“呦……知道我喜欢看你哭，还真的哭给我看。” 说话间，温璟仰头，看向那封在离人道出口处的大阵，感叹道： “还好有那阵堵着出口，没有造成太大的祸端。 也不知道那布阵之人揣着什么心思，怎么会这样好心。” 温璟觉得自己应当不认识那样的人，能布出如此的阵。 阵法学的好的桃小玖算是一个，但温璟心如明镜，这阵绝不是桃小玖那样毛躁的小伙子布出来的。 桃小玖总是兵行险着，喜欢改阵创新，成功则是效果惊艳，失败则是未可知会发生些什么，简而言之天赋异禀但不够成熟，阵也不够那么稳定。 然而半空这阵底蕴悠然，仅仅能量的流动就能感受到布阵那人得心应手，阵也是非常沉稳成熟的。 温璟活了两百多岁，知道青要山有镇山之人，自然也能猜到是镇山之人将离人道转移到风华之地。 按理说，至此那人就应该收手了，风华之地如何与青要山无关不是吗？ 可是那人却不远千里，隔空布了个这样的阵，想必也是消耗极大……可这针对青要山却毫无好处可言。 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不管好心还是坏心，温璟还是感谢那布阵之人的。 毕竟那人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争取到将离人道伤害减至最小的时间。 …… 青要山，依旧满山月辉，不为外界所扰。 这个被术士界贬低为污浊之地的山，实则山清水秀，草木丰盈，有些像世外桃源一般。 可这里也不完全避世，山下有个小镇，小镇发展的蛮好，超市、电影院、学校一应俱全。 桃小玖小时候便在小镇读书，卖零食。 旁人问他来自哪里，他也总说自己来自于青山镇。 青山镇的居民们不知青要山连接冥府的窟窿，但小镇居民知道靠山吃山。 一年四季，青要山山珍不断。 他们还知道山上有一个道士，带着一个小道士。 道士虽然看着病恹恹的，看着熬不过冬天的样子，可那道士却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熬走了一波又一波老人。 只有道士那药罐子依旧不变，只有那道士的咳嗽声依旧。 道士会算卦，算得很准的模样，小物件丢了去哪找，今日运势如何……然而道士却总不算生死之大事。 道士还领着一个小道士，小道士还小的时候，穿着小小道袍，未长长的头发柔软的垂在身后，耳后别着一朵小花。 小孩子脸白白嫩嫩，带着婴儿肥，眼睛又大，大家都以为小道士是个小姑娘，唇红齿白的样子别提多可爱。 道士算姻缘准，总是有些年轻男女来找道士。 还不到人大腿的小道士便缩在道士怀里，眨巴着大眼睛与小姐姐要糖吃，要不到也不闹，一会就又哒哒跑到一旁玩玩具去了。 渐渐，小道士抽条了，长得清瘦了许多，到了年纪还上了小学。 大家方才知道那小道士是个男孩子。 都以为山上道士清贫，小道士却一年四季零食不断，下课铃声一响，他总是第一个冲向小卖部，把零花钱花的一分不剩，学习文具也都是顶好的。 都以为道士不食荤腥，小道士拿着餐盘去食堂打饭，总是眼巴巴的看着餐盒里的肉，然后乖乖的朝着打饭大妈举手： “阿姨，我要鸡腿、红烧肉还有清蒸鱼，嗯？那个清炒菜心不要，不好吃。” 都以为小道士清心寡欲，极为稳重，桃小玖却如同一只泼猴，几步路走得没个正形，天天上蹿下跳，与同学勾肩搭背，还好初高中时小道士没有去学抽烟，不然除了身上道袍，他可真不像个道士。 虽然小道士实在不是什么乖巧学生，但他的成绩很好，一直名列前茅，只有英文成绩稍稍差些。 每次开家长会，道士总是坐在前排，又因为出色的样貌，被老师时常关注。 那道士一身道袍，看似清风道骨，然而未忍住时二郎腿一翘，便可看到下面的牛仔裤、运动鞋。 老师眉心直跳，将道士留住： “您的徒弟说，他作为本土道士，不学外国的鸟语，他非常偏科，其他成绩都全年级前五，英语班级倒数第6。” 道士笑得云淡风轻：“老师辛苦了，我这帮小玖补课。” 老师疑惑：“补英语？” 道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书：“我大学英语6级，雅思8.5，还有国外留学经验,一定能教好小玖。” 老师只得愣愣的点头，然后在半年后收获桃小玖英文全班倒数第三的成绩。 冬季傍晚天黑得有些早，桃小玖拿着本练习册就要回山上。 老师总是担忧：“桃小玖，天这样黑，没人过来接你吗？” 桃小玖总是开朗笑着：“有人啊。” 老师站在窗前，却只见桃小玖形单影只回山的背影。 却看不到桃小玖身后跟着一队小妖怪。 转眼间，桃小玖出了青要山，长成青年模样，那些小妖怪还是小小一只。 此时此刻，青要山山间一间院子里，小桃树长得歪歪扭扭。 树下一个道士躺在摇椅上，才刚刚深秋，道士便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只是脚上的拖鞋略显突兀。 苏十肆手里拿着马克杯，杯子中的中药苦且涩。 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圈，随即装作无事般将杯子里的中药给扬了，扬到身旁那桃花树下。 很快，有小妖怪踩着外八步哒哒跑来，两三下跃至苏十肆膝盖上。 小妖怪双手掐腰，怒声批判：“苏十肆，你又把药扬了，我和兔子精一起熬了4个小时。” 苏十肆只是用手扶额，间或还咳了两下，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小鸭子，你先别嘎嘎，吵得慌。 你一嘎嘎，我就想把你剖了做成烤鸭，昨天兔子下山，正好还从超市捎回点薄饼。” 很快，兔子精被院内的动静惊动，也羞怯的从院外篱笆上探出头，眼巴巴的看着空荡荡的马克杯。 见状，苏十肆咳得更加惊天动地，大有咳死在今日，谁都别去唠叨他的架势。 这时，小鸭子忽然询问道：“苏十肆，刚刚咱们山头上空那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呀，我看你把那黑漆漆的大洞移走了。” 苏十肆一脸寻常： “小孩子家家不要管那么多事，那是大人的事情。” 小鸭子满是担忧：“可是，苏十肆，你天天不吃药，要是哪天挂掉了怎么办，就没人管我们了。” 苏十肆嫌弃的将马克杯移走，态度十分坚决道：“没关系，就算我真挂掉了，还有小桃子。” 小鸭子更加担忧：“不要不要，小桃花还没你靠谱，他还拔我毛。” 想当年，十几岁的小少年追着一只鸭子满山跑，据说要先将鸭子拔毛做羽毛球，然后再将鸭子烤了吃了。 青要山小精小怪很多，大多不大聪明，只能任由苏十肆捉弄。 但是兔子精显然年纪大些，聪明一些。 她不解的询问苏十肆：“苏十肆，你为什么用阵将离人道封上？” 苏十肆又缩回了摇椅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小玖他下山进了风华之地，入了13组。 13组教学质量好，这才多久，就把小玖教的不怕鬼了。 师恩难报，只能布一个阵来回报温老师的教导恩情。” 小兔子点头：“是啊是啊，小玖不在，我的毛都柔顺好多。” 当年小少年在山里疯跑，她作为一只兔子，总是炸毛。 第108章 霜寒 凌晨，13组。 温璟要桃小玖回来睡觉，然而桃小玖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双臂交叠，静静的趴在窗沿。 风拂动他发髻上的小花，将他吹得一个激灵。 桃小玖面色凝重的看向半空那轮大阵，看向离人道。 此时，13组空空荡荡，除了他一个人没有，明明前半夜一群人在冥都大杀四方，在结伴热热闹闹的吃着火锅。 转瞬，华宴散场，桃小玖面对满屋冷清，略显难过。 忽然间，那离人道周遭有异动。 大鬼越千山踏黑气而来，他手握长枪，只身站在离人道对面。 眉目张扬，满是意气风发，明明是大鬼，却一身张狂正气。 大阵银晖映在越千山脸上，两千年前的将军仿佛越过时间走来，铮铮男儿，一身傲骨。 越千山对着大阵微微昂首，声音清朗： “老苏，阵收了吧，多谢老苏帮为兄挡上一挡。” 千里之外，摇椅上的苏十肆缓缓起身，他揉了揉手腕，将装药的马克杯扔了出去。 一边扔一边冷笑：“好不要脸，我是为了我徒弟，哪是为了你。” 被扔出去的马克杯消失在半空，穿越大阵而出，径直砸向越千山额头。 越千山挥动长枪，将马克杯挑在枪尖，紧随其后，那离人道出口处大阵消散，离人道再无阻拦。 也是这时，越千山将长枪投掷出去，长枪横亘于大阵出口，枪上煞气堪堪挡着要破阵而出的恶鬼。 万分危急之际，那些名门正道也不嚷嚷着要捉拿大鬼越千山了，也不派人出来挡那离人道。 简直是可笑到可以。 越千山眉梢轻挑，他垂眸看向下方一条林荫路，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绿树成行。 可越千山却语带挑衅的笑意： “温小柔，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一百多年不见，怎么跟个窝囊废似的，和你那老师学的？” 温小柔于战野胸膛中抬首，轻轻的摸了摸战野的头，温声道： “等我，最多几年，你要是敢找别人，我就砍了你。” 说着，温小柔微微叹息：“算了，我舍不得，你还那么年轻，砍了怪可惜的。” 战野看着温璟落寞垂首，窄窄的肩膀瑟缩着，像是黄昏中无家可归的小猫咪，忽然心里酸涩。 他紧紧拥抱住温璟：“我和你一起，不就是离人道吗……” 这时，越千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温小柔，你要当缩头乌龟吗？” 一片温情被打破，温璟于战野怀中抬头，目光犀利的看向半空，凉薄的声音很是暴躁： “催催催，催什么催！再催砍了你！你个两千岁的老鬼没谈过恋爱，还不准我谈恋爱。” 温璟的声音很大，响彻风华之地寂静的夜晚。 安静的围观群众越发安静，其实他们还没有从温璟是温小柔的震撼中回神，还有一种微微的不真实感。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一切都有了实感。 暴躁、弑杀、谁都不惯着，这才是温小柔。 只有战野被猪油蒙了眼，觉得那越千山在欺负温璟。 战野平常就够拽，虽然他不怎么骂人说脏字，这会也想仰头和温璟一起骂越千山。 战野还没措辞好，就被温璟一手刀砍向后颈，他意识抽离之际，只见温璟对自己温柔的笑：“等我。” …… 越千山手握长枪，挡着离人道出口。 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离人道万千罪孽，也有越千山一份，甚至几个月前，越千山还能够控制离人道，现在离人道却已经完全失控。 正当越千山感到吃力之际，瘦小的身影冲破枝蔓，腾空而上。 是温璟、也是温小柔，温小柔挑衅的看了越千山一眼，便也面色如常的端详起离人道。 一大鬼、一魔头……一左一右立于离人道两端，一个比一个张扬，一个比一个自傲，双双看不起对方。 温璟此刻已经没有半点温柔模样，装都不装一下，仿若又回到他百年前大杀四方的时候。 侧首看向越千山，温璟捏了下指骨：“请？” 越千山：“你先请。” 温璟低声骂了句：“真**磨蹭。” 随即，温璟肩扛大剑，率先进了离人道，越千山挑起唇角，紧随其后。 二人不大擅长阵法那种精细活，他们不懂如何封印，如何阻拦。 能做的便是靠手中武器、靠拳头一点一点打过去。 温璟挥舞大剑，于离人道出口划了一条线，他轻勾唇角，对着前方那些恶鬼轻言轻语： “此线止踏，过此线者杀……” 与此同时，越千山已经手拿长枪，率先冲了进去，边冲边吐槽： “温小柔，你和风华之地那些人呆久了，也开始学着说些花哨话，可真是低级。 还画线，可笑。 还学人家谈恋爱，更可笑。” 的确，温璟与越千山的身体就是最好的线，不让众鬼越过自己的身体，那么便没有鬼能冲出这离人道。 虽说如此，虽说温璟确实说了花哨话，但他也不任由越千山吐槽： “我谈恋爱怎么着？那也好过有些鬼，暗恋人家几百年，手都没牵过一个，更别提亲嘴了。” 越千山恼怒：“温小柔，你能不能要点脸，害臊些，几百岁嘴里污言秽语。” 温璟嗤笑：“愚昧腐朽，越千山，你有点成年人的样子吧，你这个年纪，鬼子鬼孙都应该千千万万了。” 越千山却眯着眸子，看向前方：“快别说了，越往里那些东西越强。” 温璟冷笑：“他强任他强，砍过去就好。” …… 13组。 看着离人道几经变换。 桃小玖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他匆匆忙忙赤脚跑了出去。 桃小玖算卦从来不准，他全靠胡说八道。 可刚刚他却看到脑海中有花寂静飘落，他晓得这是不好的寓意。 桃小玖不懂得怎样算卦，但他却扎根大地，与自然相通，对周遭的感知极为敏锐。 第六感也十分的强，他担心温璟，也担心那个从小给他零食吃的越千山。 桃小玖想去找白禾，白禾作为风司之主，或许有办法吧。 第109章 离人道关 覆着白霜的秋夜，桃小玖一路赤脚跑到白禾家里，白禾家里却一片昏暗，桃小玖的心也向下坠了坠。 无来由的伤心与难过，他每天来白禾这里，白禾这里都有暖暖的灯光，还有香喷喷的饭菜。 可如今白禾这里空荡荡，13组也是空荡荡，桃小玖变得十分茫然。 转身向白禾的工作室跑去，白禾那种工作狂，应该是在办公室吧。 桃小玖跑到风华楼，却在4楼停住了脚步。 4楼会议室的门大开着，里面好多人。 外面的走廊还有零零散散吸烟的术士，许多桃小玖都没有见过，很是面生。 一晚的变动让桃小玖的精神十分紧绷，见到陌生人让他畏惧，或许他畏惧的是其他东西。 更深层次的东西，例如分别、例如孤独、例如那空荡荡的13组，还有这陌生的夜晚。 小道士不再支棱着小花，也不再满脸明媚的打风华之地经过。 他面色的焦虑的看向会议室，果然，白禾正站在窗前，面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桃小玖迈开步子，想去找白禾，白禾是他最熟悉的人了，桃小玖亟待一些熟悉的人、乃至熟悉的物体给予他安慰。 然而桃小玖刚走了两步，就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身影。 “那个，那个小道士是不是13组的组员？” “快，快来人，先把他抓起来再说。” “对对对，13组的今天还敢露面。” 不能拿林珑、金芜怎样，不敢拿温璟怎样，那么就只剩下桃小玖了，所以这些人见到桃小玖十分的兴奋。 听闻外面嘈杂，白禾从离人道中回神，透过会议室敞开的门，遥遥与桃小玖对视。 白禾终于蹙起眉头，幽深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再次看了看半空，离人道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片空间仿若要被撕裂一般，极尽的扭曲…… 桃小玖对众人七嘴八舌充耳不闻，他也担忧的看向窗外。 白禾停顿半响，终于淡淡开口：“阿折，你先把桃小玖抓起来，关芽在41号监室。” 阿折垂首：“收到，司主。” 语毕，阿折大步流星来到桃小玖身边，他反扣桃小玖胳膊，想将人带走。 桃小玖开始挣扎，眼睑下方出现一朵薄薄的花瓣，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 阿折皱眉，低声道：“你先和我走，现在局势很复杂，不要闹。” 然而却由不得桃小玖不闹，那离人道越来越扭曲。 白禾不帮忙，他要自己去救温老师和越千山了。 小黑、小紫、小春都不在，只剩自己……只剩自己能够去救他们了。 桃小玖现在有些头昏脑胀，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掌心出现桃枝，却被不知何时过来的白禾扣住手腕，白禾平静无波：“你先安静。” 桃小玖梗着脖子与白禾叫嚣：“又不是你老师，你身为司主，为什么不去救温老师，他也是风华之地13组顾问不是吗？” 说到最后，桃小玖已经双眼、鼻尖通红，眼泪流了满脸，却依旧倔强的看着白禾。 阿折忍不住，在一旁一板一眼的帮他们司主辩解： “已经用一些低端的鬼怪实验过了，靠近离人道就会被剿杀成一片虚无。 风华之地的术士也是人，也有家人，老大也要为他们负责。” 桃小玖用袖子蹭着眼泪，沙哑又低落道： “那你不用管我，你不用对我负责，我死与不死都与你没关系，我要去救温老师。” 桃木驱鬼辟邪，是为阳木，更何况桃小玖这么一个会蹦会跳，会笑会哭的小桃花。 桃小玖知道他天生是有些克离人道的。 桃小玖也知道自己年纪小，不是根基深厚的大树，或许真如阿折所说，也会被离人道剿杀，但他依旧想去试一试。 桃小玖平时怂的可以，遇到些困难就跑，遇到些厉害的就服软。 可是涉及他亲近的人时，桃小玖却是显得莽撞的。 桃小玖对面，白禾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他。 他要想若是温璟与越千山压不住离人道，要怎样疏散，又要怎样请连城。 他还要想若是离人道造成伤亡，要怎样安置，又要怎样处理。 还有，他还要想，怎样把桃小玖压在原地，不让他往离人道冲。 桃小玖颧骨上出现两片薄薄的花瓣，白禾不晓得那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桃小玖现在极为不理智。 正当僵持之际，离人道出现嗡鸣…… 离人道内，温璟与越千山均是浑身伤痕，血迹斑斑，两人对视一眼，忽的畅快的笑了出来。 温璟：“就差那几只了。” 越千山：“你两个，我两个，干完收工。” 温璟：“好他大爷的累啊。” 越千山神色怅然：“怕是要睡上好久了，之前我就睡过好久。” 温璟：“我才刚刚谈恋爱，若要睡上好久，等我醒过来，我对象是不是都老了。” 语毕，温璟与越千山表情都变得狠戾，双双挥起手中兵刃。 待到最后一只鬼斩没，离人道之内的空气被极尽压缩。 可是温璟已然有些神智不清了。 意识弥留之际，他听到耳边一声巨响，离人道炸开。 …… 离人道炸开，没有黑气缭绕，而是万千绚烂。 有五彩十色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有人自半空飘飘摇摇坠落。 桃小玖愣愣的看向半空，却被白禾紧紧覆住了双眼。 白禾抬头时，宛若看到了下坠的温璟看向风华楼，看向自己。 温璟目光中夹杂着担忧，转而又变为威胁，随即释然的闭上双眼。 白禾晓得，温璟最后选择相信自己，把桃小玖托付给自己。 这偌大的风华之地，这吃人的术士世界…… 白禾掌心一片湿润，桃小玖哽咽道：“温老师呢？温老师是不是死了。” 白禾犹疑片刻，轻声道：“温老师没事，他是温小柔，你忘了吗？” 桃小玖扒着白禾的手，想看看窗外发生了什么，却感到颈后锐痛，黑暗袭来。 许多年后，温璟蛮得意的。 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桃子，总是很崇拜自己的小桃子，没有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第110章 年关 桃小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青要山，回到了他少年时。 又是一年年关，山间小溪冲击着积雪，缓缓而行。 苏十肆走在前面，桃小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 两人一同去山下小镇置办年货。 桃小玖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拿着冰糖葫芦，站在一旁等苏十肆结账。 顺便看着苏十肆与人家姑娘家胡乱调侃，当真没个正形。 忽然，一阵吵闹声惊扰到桃小玖，桃小玖侧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对母女，听谈话大约是女儿找了一个男人，她与男人真心相爱，母亲却不同意这门婚事。 桃小玖鼓着腮帮，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与苏十肆嘟嘟囔囔： “她妈妈不好，你们大人不都恋爱自由嘛？你看她女儿哭得多可怜。” 苏十肆只是笑着看了桃小玖一眼，继而转身挑选糖果。 很快，女儿找到的男人过来了，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负心汉，连桃小玖这个小朋友都知道。 桃小玖小朋友从小就是个急脾气，当下便要冲上去，想让美女姐姐看清渣男真面目。 然而，很快他就被苏十肆拽着衣领给拖了回来，苏十肆提着糖果病恹恹道： “小玖，回去了，买了你最喜欢的巧克力。” 桃小玖依旧扑腾着萝卜似的小短腿，想要去揭开渣男真面目。 弱柳扶风般的苏十肆将桃小玖一把扛在肩上，对着糖果铺老板娘告别： “老板娘，先走了。 哦，对了，我不是偷小孩的，这是我徒弟。” 回山路上，小精小怪凑过来一堆，苏十肆一路抛着零食，丢给这只几颗松子，丢给那只一包薯片，吃肉的便抛出去一包牛肉干。 桃小玖迈着小短腿跟在苏十肆身后，闷闷不乐： “师父，我们做道士的不就是要彰显天地正道吗？我们要做好事！” 苏十肆哈欠连天：“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教过你。我叫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桃小玖小跑两步，仰头望着苏十肆，径直问道： “师父，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告诉那个小姐姐，他男朋友不是好人。” 苏十肆终于止步，他蹲了下来，双手轻轻握着小道士的胳膊，向来不着调的人有些认真。 苏十肆：“小桃子，你贸然冲上去，只会让那个小姐姐讨厌你这个小朋友。 不要妄图去改变他人的想法与认知，这个很难，除非他主动改变。 更不要干涉他人的因果，除非那人主动找你寻求帮助。 否则于人于己都不好，古语云道不贱卖，医不叩门。 你要尊重他人的命运。” 苏十肆的话经年之后，又回响在耳边。 可是苏十肆在青要山啊……而现在，是在风华之地，半空离人道开。 桃小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外面天已经大亮，天上两轮“月亮”都已不在。 窗外只有萧瑟的秋天，枯黄的树叶，天很蓝很蓝，蓝得有些空洞，让人眼花，不由觉得有些凄凉。 屋内却是很温暖，这里桃小玖很熟悉，是白禾的房子。 此时他腿上披着一条小毯子，鼻翼弥漫着煮骨头汤的香味。 可此时此刻，桃小玖却希望自己醒来在13组。 小紫正要钻进帐篷睡觉，温璟则是慢悠悠的泡着泡面当午餐。 掀开小毯子，桃小玖轻手轻脚的来到白禾书房。 白禾书房，弥漫着香烟的味道，咖啡壶里的咖啡已经见底，文件摊满桌子，白禾鼻梁上架着眼镜，镜片下难掩倦色。 见桃小玖进来，白禾起身，走到窗边开窗，散去一屋的烟味。 整间屋子瞬间清爽了不少。 桃小玖拉开椅子，径直坐在白禾对面： “白禾，温老师呢，还……好吗？还有越千山……” 桃小玖垂着睫毛，不敢去看白禾的眼睛，手指相扣，不安的搅动着，桃小玖深深畏惧接下来的答案。 白禾于文件中抬首，他去看桃小玖，总觉得桃小玖忽然间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快乐了。 合上文件，白禾淡声道：“都没死，他们两个比你最坏的预期要好，但也没有好上多少。” 桃小玖心上最重那块石头放下，但依旧没有轻松雀跃，他质问白禾： “长乐城崩塌，未央城主和你都是喜闻乐见，为什么出了事你们就躲到一边。” 白禾沉默，他也是昨天才懂得“因果”二字。 温璟在去往长乐城前，曾找过白禾，也有好好安排之后的事情。 温璟买了一个长满花的院子，想要收留几只流浪猫狗，院子里还要养个高高大大的男朋友，陪着他谈恋爱。 他还要再开一间泡面食堂，他还没过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他想尝试一下。 或许许多年后，温璟也想收养一个像桃小玖一般整天上蹿下跳，快乐得不得了的小男孩。 总归他强得厉害，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温璟已经计划好了“退休”，他一退休，风华之地便失去了最锋利的刃，那些人绝对不会对白玉塔里的金芜做什么，金芜算是自己最好的继承者，那些扒着金芜还来不及。 三年后金芜出塔，有兄长，有钱多多的伴侣，还会前程似锦。 小紫在山河大川之中，温璟曾让白禾派人引导大家将林珑想作玲珑公主，这样便不会有人敢找林珑麻烦。 至于小春，不知年岁，身居高位，或许小春属于13组，却绝对不属于风华之地，谁也不能拿春和怎样。 温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桃小玖了，还记得春天时，一个脑袋长花的小道士呆呆的就闯进了13组。 看着傻兮兮，实际挺聪明的，拎得清，能看透事情之根本，非常通透。 年轻气盛，总是一往无前，也算是活得很真实。 第111章 因果 温璟只知道桃小玖来自青要山，有一个师父，想来山上师父待他很好，不然不能养出桃小玖这种性子。 温璟又想，人家师父照顾得好好的小朋友，下山还活蹦乱跳，到自己手里也不能太亏待了。 温璟也料到，13组一番动静，最后矛头会指向桃小玖，毕竟小桃子最好欺负了。 于是，温璟在去长乐城之前找到白禾，让白禾假意将桃小玖抓捕，自己再把桃小玖劫出来，送他回青要山。 这是最轻松的做法了。 可是还未等温璟送桃小玖回青要山，他便倒在离人阵下。 就在昨夜，离人阵化为一片光芒，不复存在。 越千山本来就是鬼，他漂浮于半空之中，欲碎不碎。 那个被冥都通缉了百年的越千山就那样飘在那里，却无人敢动。 这时，之前堵住离人道入口的大阵再次出现，阵中有男人骑鹤而来。 那鹤并非仙鹤，好似山中长大的野鹤，修炼成了精怪，嘴里还叼着一只鱼，看着憨憨的。 而他背上男人也非仙人，而是几百年前跟在越千山身后的长宁。 长宁将越千山拽至鹤上，转身飞入大阵之中，隐隐约约能听到长宁的声音传来： “十肆，阵可以合上了。” 转瞬，天空只剩月亮清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清晖之下，大地之上，温璟静静的躺在那里。 白禾赶到近前时，他看到温璟胸前旧伤正在缓缓愈合，但新伤却是千疮百孔。 那一刻，白禾也真的相信所谓因果的存在。 是因为温璟太强了吗？因果的显化竟然如此明显。 待到危险平息，那些名门正道也蜂拥而至，他们来自各大家族、各大宗门。 向往风华之地，畏惧风华之地，又不服风华之地。 见温璟倒地，之前还沉默的人又纷纷冒出来，要温璟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 白禾笑眯眯的站在温璟身前，声音带笑，却也很是冷漠： “无论温小柔还是温璟，都是属于风华之地13组。 怎么样都要由风华之地、由我来处置，还轮不到你们开口，在场诸位有些逾矩了吧。 还是你们见我年轻，觉得我能力不行，想要越俎代庖？” 白禾此话一出，章爷等人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白禾身边。 这也是他第一次与白禾站在一侧，而非背道而驰。 章爷显而易见的苍老，他声音喑哑浑浊： “温小柔怎样处理，是我们风华之地内部的事。 我们内部再怎样有争执，那也是我们关起门来的事，与你们无关。” 说着，章爷一口鲜血吐出，经此一夜，隐隐有了油尽灯枯之相。 白禾抬了抬手：“阿丙，扶章爷回去休息。” 说着，白禾转头看向阿折：“阿折，今天每个人所说的话都记录一下，之后空闲时，我来看看大家对风华、对我到底有多少异议。 到时白禾亲自登门拜访，促膝长谈，争取改正自身不足。” 白禾一番话出来，场上寂静无声。 白禾微微笑了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天已经很晚了，都散了吧，冥都之事，13组之事我们改日再聊。” 一群人败兴而归。 待众人离去，白禾面色凝重：“阿折，叫医生过来。” …… 医生坐在温璟身前，连连摇头： “这温老师身体劳累，亏损过大。 但温小柔这种人啊，身体本来就跟一般人不一样。 他会沉睡，会自己修复，但时间不一定。 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也或许百年……” 白禾沉默，他在医务室外的走廊喝着清茶，一杯又一杯，他在等一个人来。 果然，一个小时后，被温璟敲晕又醒来的战野闻讯而来。 白禾侧首看了看战野，已经没有了曾经与桃小玖站在树梢八卦的心情。 他询问战野：“战野，你愿意与温老师度过余生吗？” 跌跌撞撞的战野愣愣站住，向来拽拽的脸表情依旧很臭，但说出的话却万分真诚：“我愿意。” 白禾：“哪怕他沉睡不醒，你永远等不来他。” 闻言，战野却轻轻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发茬，忽的笑了，拽拽的帅哥看着竟难得有些阳光： “他走前要我等他，我也说了我会等他。 温璟一定会回来，我相信他，他人那样好，性子那么温柔，心又那么软，舍不得我等太久的。 哪怕真的要等很久很久，我也愿意等。” 白禾感慨的笑了笑，他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战野： “温璟在枫林路32号买了一个房子。 你带他住进去吧，那房子离风华之地不远，也方便你来上班。 屋前还有一块小草坪，方便你绑架流浪毛绒绒回来。” 战野接过钥匙，有些别扭的邀请白禾： “那改天你可以过来参观……我请你吃泡面。” 白禾扶额而笑：“好。” 白禾不知道战野要守着睡美人到何年何月，但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大麻烦要应对。 白禾抬步，走到长廊尽头的一间房间，将还在昏睡的桃小玖扛起。 他垂眸看了看桃小玖的发髻，伸手刮了一下桃花花瓣，都已经蔫蔫的了呢。 …… 桃小玖醒来，已经次日，天光大亮。 面对桃小玖的质问：“你不救越千山也就不救，你为什么不救温老师。” 白禾将一杯牛奶推到桃小玖面前，淡声问道：“你相信因果吗？” 桃小玖眼睛都红了，他将牛奶推到一旁，与白禾争执： “那温老师没有做过坏事，没有杀过不该杀的人，他是好人。” 白禾讥诮的笑了笑： “谁告诉你好人一定有好报。 长乐城破，是城主种下因，结苦果，当年他如果不非要求娶公主，长乐城不会破。 林珑摒弃神格，执着于复仇，她从此不得长生，只有这一世好活，这也是她的因果。 至于温璟与越千山，杀伐过重，背负众鬼怨憎，离人道因他们而开，他们被离人道反噬，这是他们的因果。 至于我，你觉得我不作为，觉得那些正义之师是伪君子，我们也有我们的因果，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桃小玖忽然有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苏十肆与他说：“不要妄图干涉他人因果。” 回神，桃小玖猛地哭了出来，哭得好伤心，鼻尖红红的：“可是温老师不是别人。” 白禾无奈叹息，抽了一张纸贴在桃小玖流着眼泪的脸颊上：“你的温老师只是睡着了，等你长大一些，他就能醒了。” 第112章 三千控诉 桃小玖捧着一碗骨头汤，双臂环着膝盖，可怜巴巴的坐在壁炉旁。 甚至他的眼泪还没擦干，鼻腔偶尔发出“吸溜吸溜”吸鼻涕的声音。 白禾抱臂靠在壁炉旁，静静的看着桃小玖，眼底闪过无奈，就没有谁家秋天烧壁炉的，真是浪费资源。 揉了揉额角，白禾不疾不徐道： “桃小玖，这样，我派人把你掳走，你配合着点。 我再给你转5000的路费和伙食费。 你不是长腿了吗？也成年了，出了风华之地，你就自己回青要山吧。” 桃小玖睁着大眼睛，对着白禾直摇头：“不要，你把我抓到风华之地的，你要对我负责。” 白禾挑了挑眉梢：“不是你自己和我回风华之地的吗？想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那晚，那林子那么多树。 怎么你就非得在我身旁那棵树坐着。 你既然和山里草木关系那样好。 那些草木就没告诉你林子里来了个凶神恶煞的男的。” 桃小玖别开目光，小口小口喝汤，小小声道： “那我不管，你不带我我也进不来风华之地，你还把我分到13组，现在我老师和同学都没了，你得给个说法。” 白禾眉心直跳：“是哪个没了？不都喘着气吗，是我怂恿你们去灭长乐城的吗？我要给你什么说法。” 桃小玖抬头，径直看向白禾。 白禾挑起眉梢：“？” 下一秒，桃小玖又挤出了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还带着鸭子般的哭声： “你是不是见温老师睡着了，没有人能敲断你的腿了，你就开始欺负我，你这和欺负孤儿有什么区别，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 白禾仰倒在椅子里，只觉得桃小玖哭到他脑袋疼： “说吧，你为什么要来风华之地？ 对了，我记得你来找红鸾星来着？ 不然我派人帮你找，找到之后再派人帮你把对方腿敲断，我记得你爱好敲断人腿。 把他腿敲断了是不是你也就回去了？” 桃小玖利索的止住哭声，他指了指发髻上的小花，有些苦恼： “也不是，敲断人腿怪不礼貌的，而且我觉得有红鸾星也蛮好的。 你看小黑有财神爷给他买东西，小黑现在就可以买粉红色的跑车。” 白禾：“金芜不会买粉红色的跑车，他和你不一样，如果给他100块，100块的牛肉面和10块的牛肉汤面，他会选10块的牛肉汤面。” 桃小玖拍下大腿，表示不赞同：“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选10块的汤面，有100块当然要都花光了。” 说着，桃小玖继续争论：“还有，你看温老师，养了一只乖乖又帅气的大狗狗，还会哭，哭得梨花带雨。” 白禾叹息：“温老师养的不是大狗狗，他是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他男朋友并不总哭，但会拿着剑砍人。” 最后，白禾陈词总结：“桃小玖，你这种认知，你是找不到红鸾星的。” 桃小玖恼羞成怒：“白禾你就是抠门又不可爱，不要把所有人想的和你一样，我这款在外面很受欢迎的。” 白禾也不客气：“对，我听说好几个人都说你丑。” 桃小玖坚决不内耗：“那是他们眼光有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说话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桃小玖又落寞了下去，他看了眼白禾，讷讷道： “杀江闻那晚，咱们两个达成的约定，是我下山的目的之一。” 白禾表情微滞，随即漫不经心道：“你只有那一个要求吗？要不要换一个？例如我给你转个几千万之类的。” 几千万都可以转？桃小玖疑惑的看向白禾：“我那个要求很难吗？” 白禾淡声道：“也还好。” 桃小玖忽的就轻松的笑了： “我就说嘛，其实我下山还有一个目的的。 我感觉我不是人，至少有一半不是人，而是一棵桃花树。” 白禾：“只要长眼睛的就能看出你不是人，人的脑袋是不会长花的，人也不会和树说话。” 桃小玖摸着脑袋上的小花，继而道： “对，我会长花，可是我师父只知道教我怎样做一个道士……” 闻言，白禾微微蹙眉。 桃小玖恼怒：“你皱什么眉，我说的哪里有错。” 白禾平铺直叙： “没有一家道士像你一样杀生、只爱吃肉、好吃懒做，吃完甩手走人，酱油倒了都不扶，花钱大手大脚…… 对了，是不是除了穿着一身道袍，道士会的你一样不会。 我觉得你师父并没教你怎么做一个道士，而是教你怎样做一个骄纵的年轻人。” 看来白禾对桃小玖不满已久，今天压在一起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压力过来，谁都需要一宣泄的出口，桃小玖偏偏往枪口撞。 但是桃小玖比枪还硬，他只是皱眉，觉得肯定不是自己不对，不是师父不对，那一定是白禾说的不对。 白禾还在这里和他强词夺理，实在是太过分了。 像白禾这种人，就应该让小妖怪爬他一身，还拽他头发，白禾就知道自己长大是多么不容易了。 然而桃小玖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桃小玖只得继续道： “我一半是桃花树，但我却不知道怎么做一棵树，我师父也不知道怎样教。 这些年我都靠着天资聪慧，自己摸索着长大的。 我能与草木交流，头上能长花，能控制藤蔓……其他的就不会了。” 白禾喝了口清茶，不以为意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桃小玖一下来了兴致： “我听说风华之地好多妖怪，草木妖怪特别多。 我想拜个师傅，以我的天资聪慧，一定会比连城还厉害。 我想我的根系深深扎根大地，我一生气，那得地动山摇。 我一开心，全国都要四季如春。” 白禾放下茶杯，面色怪异： “我想你的愿望不能达成，你得去远古，远古有你说的这种英雄。 你是不是想要盘古一斧子劈开混沌那种效果。” 闻言，桃小玖闷闷不乐：“那是你见识太浅薄，我只要努力……” 白禾直言：“你努力也做不到，这不符合常识。”说着，白禾看向桃小玖，慢悠悠的打量了起来： “你说你是棵树，忽然想起来，看你头发颜色有点浅，是不是等同于叶子枯黄，那你是缺钾肥，得吃点肥料。 还有，我觉得你可能有点高低肩，可能是枝条长得奇形怪状，需要修剪。” 白禾忽的玩味道：“怪不得他们一个两个都说你丑，原来你是真的丑，不漂亮。” 桃小玖被说得恼羞成怒，一时上头，哪怕知道打不过，桃小玖也挥着细弱的拳头要去揍白禾。 却被白禾一手捉住手腕，一手用食指戳住额头。 两个人离得很近，空气忽的变得有些粘稠，小道士归根结底长得还是漂亮的。 身上还带着很轻浅的花香，混着草木清新，很是特别。 张牙舞爪的样子也非常可爱，白禾忽的轻笑出声。 这时他家门铃却被人按响。 白禾收敛起笑容，眉宇间又拢起倦色。 桃小玖也挣开白禾，耳尖有点红，他看向门外，有一瞬闪躲，也有些担忧。 谁都知道，刚才的宁静只是片刻。 第113章 桌子底下 温小柔陷入沉睡，那么许多原有的设想便会偏离轨道。 这次13组闹的动静太大，随即散得七零八落，只剩桃小玖一个人暴露在大家眼前。 诚然如白禾所说，回青要山再好不过，但是桃小玖下山真的有自己的目的。 苏十肆身体不好，年年都不好，桃小玖有记忆起苏十肆就捧着一个药罐子。 桃小玖想寻一味药，再寻大妖连城学习延年益寿之法。 可是连城一点都不懂自己的暗示，自己都给连城买奶茶贿赂他了，他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思虑间，桃小玖摸了摸自己的小花，不会是自己真的太丑了吧？ 还是连城太丑了？看到自己这么一朵水灵灵又年轻的小桃花，不由自惭形秽，这可真难搞。 哎，他们做花的就是如此看重容貌。 桃小玖从胡思乱想中回神。 门外敲门声依旧，白禾正起身准备开门，椅子上的桃小玖一把抓住白禾的手，仰头可怜兮兮的看着白禾： “你们会把我抓起来吗？把我关在监狱里，一天只给一顿饭吃。” 桃小玖不像以往，嚣张得肆无忌惮，拿个碗过来就要吃饭，饭做的不好吃还要吐槽。 温璟沉睡，小紫出走，桃小玖也懂得收敛示弱，此时他确实是一朵可怜兮兮的小桃花。 可白禾却晓得，桃小玖有108个心眼。 没忍住，白禾也抬手摸了摸桃小玖头上粉嫩的小桃花。 又捏了捏桃小玖的脸颊，轻声道：“胖了。” 桃小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赞同的看向白禾，说自己丑还说自己胖。 白禾却想……桃小玖自己毕竟喂了好久，都喂胖了。 白禾问道：“你真想去华司？学什么？” 桃小玖这回倒是坦诚，不再胡说八道，他看着白禾眼睛认认真真道： “我想学习延年益寿的方法，我师父身体一直不好， 听说华司那边有人会这个。” 门外铃声开始催促。 白禾复而又道：“那你乖一些，要是能去连城那里，你要还我钱。” 桃小玖愣愣的看着白禾，对于这无来由的一句话，他觉得离谱，他啥时候欠白禾钱了。 然而白禾已经起身开门，桃小玖习惯使然，一溜烟钻到了桌子底下。 平日里他就经常与13组在桌子底下蛐蛐别人。 “嘎吱”一声，门被白禾打开，寒气涌了进来，屋子里的烟味散得差不多了。 几道脚步声陆陆续续的响起，桃小玖往桌子里缩了缩，手里还捧着他下来时顺的一盘橙子。 同时，桃小玖心里还在吐槽，白禾就不能买一点好的水果，再不济也要摆那一份榴莲，闻着心情都好。 小桃花可以不像人一样呼吸，至少可以屏息凝神很久，桃小玖悄无声息的坐在地板上，气息很好的与地板融为一体。 说实在的，这回真的不是桃小玖自吹自擂，哪怕很强的人，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正当桃小玖悠哉悠哉，盯着黄灿灿的橙子时。 忽然，一双腿停在了他的面前，桃小玖掀开眼皮，蓦的心脏跳动得剧烈。 下一刻，那人缓缓蹲了下来，目光直视桃小玖。 黑色的瞳孔，隐隐泛着金，脸很白，头发乌黑，俊美至极，轻笑的样子带着微微病态。 桃小玖眸子猛的收缩，想起他很小的时候和一群小妖怪下山去青山镇玩。 玩的忘了时间，一晃眼就到了深夜。 那个时候桃小玖还是个小孩子，不怕黑，不怕鬼，青要山里他是“山大王”般的存在。 指哪个小妖怪哪个小妖怪就要陪他玩，当然小妖怪们也很喜欢白面团子般的小朋友。 那晚已经午夜，桃小玖身后跟着一串小妖怪，准备打道回山。 却见有一个男人身后跟着一队脸惨白，唇血红，瞳孔乌黑没有眼白的生物，不紧不慢的打长街经过。 那是桃小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阴森恐怖的生物，他当即吓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不敢出声，步子都变得僵硬。 那男人显然注意到了桃小玖，笑着转过头来，直直注视着桃小玖。 男人长得并不恐怖，可以说是俊美，头发乌黑，黑色的眼眸泛着层淡淡的金，很是特别，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类。 甚至比大妖怪气场还要吓人。 男人似乎对桃小玖很感兴趣，慢悠悠走到桃小玖身前，蹲了下来…… 顿时桃小玖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男人冰凉的手指拂过桃小玖的眼泪，笑眯眯问道：“小朋友，哭什么，我长得很恐怖吗？” 这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吓唬桃小玖，桃小玖顾不得生气，只得摇头：“不、不恐怖……” 随即，男人摸了摸桃小玖的头，继而看向桃小玖身后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精怪。 他面色蓦的冷了下来，阴森森笑着： “惊扰吾带众鬼夜行，当杀。” 男人一扬手，桃小玖带下山来玩的那群小妖怪顿时化为血雾，不复存在。 第114章 缘由 在桃小玖还没有葱高的年纪里，他撞到了众鬼夜行，也对鬼有了新的认知。 鬼并非与人无异，鬼从死亡中生，有些鬼有着阴森、恐怖的面容，有着最阴冷的目光。 他们代表着杀戮，代表着跟在自己身后那队小妖怪的死亡……以及无尽的危险。 儿时的见闻绵延为长大后的惊恐，这也是桃小玖怕鬼的缘由。 此时此刻，他再次看到儿时所见的、黑色泛金的眸子，顿时恐惧席卷全身。 然而男人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拿走一个桃小玖顺下桌的橙子。 男人轻笑：“小朋友，好久不见了。” 瞬间，寒意席卷桃小玖的全身，头顶小花炸起，人也不自觉进入防御的状态。 像是炸毛的猫，也像是因为恐惧而开启自我保护机制。 可是很快，白禾左手撑着桌沿，倾下身子，伸出右手，拽着桃小玖的衣领，将僵硬如石像的桃小玖从桌底给拽了出来。 而桃小玖闻到熟悉的气味，想起这是白禾家里，身体微微放松了些，但他还是很怕对面的男人。 桃小玖捧着那盘橙子起身，半个身子躲在白禾身后，安安静静的看着男人。 白禾则是慢条斯理的向男人介绍： “未央城主，这是13组的桃小玖。 据说长乐城破时就是他在那摇旗呐喊，温小柔也是他的老师。 杀长乐城主的林珑算是他的同伴，你可以将他看成此次事件的氛围组。 本来这种人应当收监，可是我觉得他挺狡猾的，就把他压在我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了。” 随即，白禾向左侧走了一步，将背后桃小玖袒露出来，他平静无波道： “桃小玖，这是未央城主谢妄，这次来，应该是确定你的罪名，为长乐城主复仇。” 桃小玖本来就怕谢妄，一听闻他是未央城主，为长乐城而来，顿时恐惧达到顶峰。 他想起那些白面黑眸的鬼，想起自己身后化为血雾的小妖怪，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会被关押在幽黑的地底。 顿时，桃小玖伸手紧紧拽住白禾的袖子， 细微的颤抖，冰凉的手指…… 白禾不由向后方侧首，淡淡看了桃小玖一眼，却见向来嚣张的桃小玖正小心翼翼的呼吸着…… 也是这时，橙子汁水味道四溢，未央城谢妄手里的橙子已经被剥开。 他越过白禾，笑意盈盈的将剥好的橙子塞入桃小玖手中，随即伸手将桃小玖髻上小花摘下。 谢妄意味深长笑道：“小道士带小花好像有点招摇，我用这橙子与你换小花。” 桃小玖怯生生看着谢妄，依旧闭口不言。 谢妄忽的无奈笑了：“怕我？当初我是杀了你背后跟着的那队小妖怪，不过我不是也给你糖，哄你不要哭了吗？” 见桃小玖依旧不出声，谢妄继而道： “我只是听说青要山有男鬼，如媚如娇，最会蛊惑人心。 我当时带众鬼途经青山镇，便是想去青要山见见世面，看看何等颜色的男鬼我这个城主也没见过。 如果不慎吓到你这个小朋友，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闻言，刚刚桃小玖眼中单纯的惧怕掺杂了些更复杂的东西：讶异、提防以及焦虑…… 他拽着白禾手臂的手正不由自主的施力，甚至白禾都感觉到腕骨微微的疼痛，那力道并不是来源于桃小玖的恐惧，而是来源于桃小玖攻击的意图。 白禾颇有兴味的挑了下眉梢，在桃小玖冲动之前，他不动声色的将桃小玖带到另一人面前。 桃小玖回神，冷汗惊了一身。 白禾则是无事发生般继续为桃小玖介绍： “桃小玖，这位是林听先生。” 林听先生？闻言，桃小玖讶然看向眼前的男人，周身清隽尊贵，面若冠玉，眸光周正干净，一张脸并没有特殊表情，从刚刚开始，这人就一直淡淡的。 关键是这人是林听先生，看着竟然只有20多岁。 林听先生，桃小玖还是有听说过的。 地下死者亡灵归于冥都，地上术士妖精归于风华之地。 两者之存在大相径庭，甚至很多地方相悖。 一片平和的表象之下，暗潮涌动。 各有各的立场与利益，出现矛盾与分歧的时候，便会去找林听先生评判一二。 林听先生不属于风华之地，也不属于冥都。 他出自古老的占筮家族林家，一把蓍草、一把山鬼花钱……便能算尽生死祸福。 或许因为透露了太多的天机，林家死的死，散的散，全族只留下林听一人。 自此之后，林听封存自己的山鬼花钱，不再替人占卜。 但林听手下有门生4人，家仆8人，这12人精通机械、占卜、医术等各个方面……他们经常游历各处，以一种方外视角看尘世间，更加公正严明。 而林听，谦谦公子，淡漠处事，清冷自持，被认为是世间最为清正之人。 是以地上与冥都有什么样的纠纷，都会请林听先生发表一下意见。 先生先生，桃小玖以为被称为先生，那一定要一把年纪，再不济也得留一撮山羊胡子，手背过身去，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再再再不济，那也要像苏十肆一样，看着命不久矣，还每天都神神叨叨在摇椅上晃啊晃。 他实在没想到林听先生竟然是这样一副年轻模样。 桃小玖从白禾身后探出头去看林听，又抬头看了看白禾。 白禾泰然自若道：“桃小玖，你是风华之地的人，冲撞了的是冥都。 这两方的事情，还是交给林听才好。 如何处置你，全凭林听先生做主，你和林听先生走吧。” 桃小玖茫然的指了指自己：“我……和他走？” 见桃小玖疑惑，谢妄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开口： “你其实应当跟我走的，但白禾把林听请来，按照规矩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你若是跟我走也可以的，我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我不会把你扔到油锅里，也不会把你扔到刀山上，更不会让人把你舌头割了。” 闻言，桃小玖又往白禾身后缩了缩，他还是知道的……往往否认什么内心就在想着什么。 要是自己被谢妄捉走，免不了要入18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还得因自己往日太过八卦，再把自己舌头割了。 见桃小玖实在畏惧，谢妄又改口道： “对了，我忘了，你胆子有些小，你小时候一群白面鬼就能吓得你嚎啕大哭。 不过你放心，我真不会对你怎样。 那一次在青山镇，我看到了青要山最会蛊惑人心的男鬼，发现那是故人。 那一夜男鬼是来救你回家的，对了……你还是他的小徒弟，我自然是不会欺负你的。” 谢妄一番话说完，桃小玖身上那点畏惧荡然无存，他眼睛里有点湿润，挥着拳头冒冒失失的就要往谢妄的方向冲： “你不要胡说八道，他才不是男鬼，你才是男鬼，不许这样说我师父。” 白禾拦腰拦住桃小玖，将扑棱着的桃小玖塞给林听。 即便手下有个生物一直扑腾，白禾依旧能够保持微笑： “林听，桃小玖就交给你处理了，现在就可以带他走了。 要杀要剐风华之地没有异议。” 林听看着流着眼泪，挂着鼻涕的桃小玖，微微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桃小玖依旧在扑腾，甚至抓过白禾的手，死死咬着，妄图白禾放手，白禾手上都是口水。 林听眉头皱得更深，他这人洁癖很是严重。 白禾确实不管不顾，钳住桃小玖下颌，林听甚至听到下巴嘎吱一声的声音。 待到白禾将自己的手拿出，他又嘎啦一声将桃小玖下巴合上。 将手上口水往桃小玖道袍上蹭了蹭，直接将桃小玖推给林听。 白禾微笑半推着将两人推出门，关门，干脆利索。 待世界清净了些，白禾转身看向沙发上的谢妄，他无事发生一般客套道： “城主要喝茶还是果汁。” 谢妄则是玩味的打量着白禾：“你这年轻人倒是沉得住气，很少有人敢在我面前掌握主动权。” 白禾则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城主，我虽然年轻，但我也是这风华之地的司主。 我既然能当上司主，自然也代表着我有相对应的能力。 我是司主，你是城主，除了管理的地方不同，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区别。 我相信城主顶着这样一张年轻面孔，肯定也做不出倚老卖老的事情。” 谢妄忽的笑了，他翘起二郎腿，语气随意：“好久没到这人间来了，我要喝可乐……” 白禾转身去冰箱里拿果汁，谢妄忽的不咸不淡道： “你和我还是不一样的，我这城主做了许久，可是根深蒂固。 你呢，白禾……根基可还牢固。” …… 门外，林听拿着纸巾，细细擦拭着被桃小玖粘到的地方，仿佛在擦拭着什么细菌。 桃小玖这会吹着冷风，已经冷静下来。 他先是小小声为自己辩解：“林听先生，我不脏。” 林听垂着眸子，不声不语，略显淡漠，依旧细细擦拭着自己。 纸巾上还挂着粘稠的液体，目测不是口水，而是鼻涕。 见状，桃小玖依旧为自己辩解：“林听，我真不脏。”他们做木头的真不脏，哪怕鼻涕也不脏。 至少桃小玖是这样认为的，他认为自己全身都是宝，哪哪都香，干净得不得了。 见林听面色疏淡，半点不理会自己，是以桃小玖踮着脚尖，屏住呼吸，想要溜之大吉。 他刚刚都已经观察了，林听身形瘦削，十指修长细腻，一看就是那种只知道吆五喝六的上位者。 应该手上有点话语权，但是没有什么真正实力，再者说谁不知道林听先生相当于文官。 桃小玖已经想好，若是林听过来拦他，他就一棍子将林听敲晕，瞧林听那小白脸样，文文弱弱，都用不上他的第二棍。 然而桃小玖刚踮着脚尖走出两步，一根武僧棍便袭向他的双腿。 桃小玖甚至没有看清自己怎样被袭击的，他只见光影一闪，随后便感受到双腿一阵锐痛，下半身疼到他无法支撑自身的重量，直接原地瘫了下去。 随后，一武僧出现在林听身前，他双手合十，横棍，面容恭谨的对林听道： “先生，贼人如何处理？” 林听淡淡扫了一眼桃小玖，彼时桃小玖正瘫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因为太疼，很快便哭得梨花带雨。 桃小玖长得本来就讨喜，面若桃花，眼睛大且清澈，睫毛长而纤细，看人时带着天真无邪。 一哭时虽然能哭出鬼哭狼嚎的效果。但更多的时候也是哭得脆弱可爱，看着我见犹怜。 但林听看着这样一朵泛着露水般的小桃花，依旧眉目疏淡，目光清凛： “先把他带回去再说，进院时用清水冲一冲，他看着有些脏。 对了，不要给他喝水。” 桃小玖本来就被打疼了，听闻不给他喝水，瞬间哭得更凶： “凭啥不给我喝水，就算是死刑犯也有水喝呀。” 林听看向桃小玖，清清冷冷解释道：“喝水补水，你擅哭，还会流鼻涕，很脏，不喝水会好很多。” 桃小玖哭得越发情真意切，他腿被打得疼，还被人说脏，还有一个、两个、三个……忘记多少人说他丑了。 被武僧棍敲腿桃小玖在地上匍匐前进，身上沾染一众落叶与灰尘，看着好不狼狈。 他蹭到林听身边，用脏兮兮的爪子去拽林听裤子，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你判我死刑吧，我不想活了……反正我又脏、又丑，还要被你们打……” 桃小玖刚哭到一半，不远处白禾家窗子“砰”的一声被关上。 屋内，谢妄对白禾举了举杯：“是有点吵，想起来他小时候我见他，他就这样哭。 本来以他师父的性子，是养不出这样的徒弟的。 多半是这孩子融合到了不好的基因，才这样闹腾。” 白禾但笑不语，这谢妄也是有意思，刚刚桃小玖在的时候，一副温温和和模样，桃小玖一走，这谢妄就开始背后说人坏话。 看来年岁大了也未必能沉淀出谨言慎行的品质。 不过窗子一关，世界清净了是真。 第115章 林听 窗外，林听吩咐武僧道： “阿良，把他敲晕直接带回去，嚎得我头痛。” 桃小玖刚想抗议，便已经失去意识。 林听继续道：“阿良，不必等我，我有事晚点回。” 阿良不解：“先生，可需同行？” 林听看着自己被桃小玖抓脏的裤子，微微皱眉： “不用，我只是去医院消个毒，很快。” …… 桃小玖是被冻醒的，他双臂环抱着自己，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嗯，只有月亮是熟悉的，周边都很陌生。 陌生的府邸，古香古色，回廊九曲十八弯，古树参天，像是误闯古代世界。 可是腿上钝痛却时刻提醒桃小玖曾经发生过什么，看来他被敲晕后来到了林听的府邸。 正当桃小玖猜测之际，武僧扛着一根水管过来。 冷肃的秋夜，他直接将水管对准了桃小玖。 桃小玖：“？？？你干什么？”他双手抱头，依旧抵挡不住冷水当头而下。 武僧面无表情道：“帮你洗澡，你刚刚昏睡，在地上滚了好久。” 桃小玖恼羞成怒：“你们这是虐待犯人，谁家洗澡用冷水？” 武僧丝毫不愧疚：“整个林府洗澡，都是用后山的冷泉，比这水管里的水还冷，对你已经很友好了。” 桃小玖颇具反驳精神，绝对不让话落在地上：“现在都是21世纪了，林府缺钱买热水器？你拿水管呲我，还想让我说你友好，我又没病！” 武僧如同林听一样沉默。 桃小玖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要将“脏”子贯彻到底，他用袖子抹着鼻涕。 随即朝着后面亮灯的屋子叽叽喳喳： “林听？林听先生？ 我的房间，不对，我的牢房在哪里？ 就没有把犯人随便放在露天院子里的。 你不管我，我翻墙就跑了。” 屋子里传来林听淡淡的声音：“请便。” 桃小玖：“昂？不是，那你把我追回来干什么？” 林听：“职责所在。” 众所周知，长乐城不在，这对于风华之地和未央城而言是喜闻乐见的，甚至是可以庆祝的程度。 但是面子上，都要表现得悲痛点才好。 未养城谢妄要为自己的同僚、要为“好兄弟”长乐城主讨个公道。 风华之地要怀有愧疚之心，对长乐城的遭遇要抱有遗憾之情，以及风华之地要对长乐城的遭遇负责。 所以13组要被推出去担责，其实推谁出去，那人有怎样的下场，大家并不怎么关注。 一切都是走个形式走个过场而已。 只是，风华之地的白禾显然有些“护短”，力排众议，将13组桃小玖收监到他自己的房间。 这事是白禾办的不妥，可是第二日白禾便将事情很好的处理。 他找来了谢妄与林听。 白禾代表风华之地，谢妄代表冥都，林听代表中正。 这三方凑在一起，好像事情怎样处理都会很妥当，也能很好“宽慰”长乐城。 林听本来以为今日叫自己来，只是裁决那传闻中小道士的死罪。 但是白禾一口一个小道士犯罪，罪不容诛，实则行为上有些袒护那小道士。 至于谢妄，一句与小道士师父是旧识，让小道士不要怕他，想来也是没打算取小道士性命。 林听这点察言观色能力还是有的。 他生在林家，林家曾是占筮大族，族中出大巫，上达天命。 只是后来占筮家族职能不在，为了在术士界更好的立足。 公子林听化为林听先生，裁决风华之地与冥都之间是是非非。 虽说先生清正，虽说公子如玉，但是林听知道是是非非并非那么严格，并不能完美说出个一二三四，谁错谁对。 况且犯了大错不一定会接受惩罚，可能反而会千呼百应，万人歌颂。 做对事的也不一定获得褒奖，反倒罪名加身。 林听早就将一切看得透彻，他也并不执拗于是非对错。 清贵的公子深谙见风转舵的学问，也看得出来白禾将桃小玖推给自己，就是让桃小玖他来他这走个过场。 至于之后如何，之后再看。 第116章 打劫 林听这人洁癖、极端的强迫症，晚上10点一定要准时睡觉。 换上睡衣，准备关灯上床。 却听门外鸟飞狗跳，吵吵闹闹。 林听养的大金毛扯着嗓子学哈士奇嚎叫，院中几只鹦鹉开始絮絮叨叨：“不要凉水、不要凉水，洗凉水澡会变傻。” 而后，比鹦鹉还要讨人厌的桃小玖扯着嗓子要超级豪华牢房，他喊得林听不厌其烦。 林听终于身披睡衣，打开房门，他站在台阶之上，目光清冷的垂眸看向桃小玖：“晚上10点以后，请不要喧嚣。” 桃小玖满身冷水，湿哒哒的看着林听： “你看我这鬼样子，我难道不能喧嚣吗？有你们这样虐待人的吗？还有我要吃饭。这里都没有饭吃吗？” 林听：“林府午后4点斋戒。” 桃小玖双手抱臂，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虽然好大不服气，但是又脏兮兮可怜巴巴： “我就要吃饭，要洗热水澡，腿要看医生，不然你们今天都别想睡觉，我嗓门特别大。” 说到最后桃小玖又有要扯着嗓子嚎的趋势。 林听已经预见到聒噪，他微微皱眉，眼疾手快，两步上前。 食指和拇指捏着手机，将手机塞进桃小玖怀中，又赶紧后退两步，生怕桃小玖甩他一身泥。 林听：“想吃什么可以自己订外卖，我这里4点之后不得开火。 洗澡后面有冷泉，自己去洗。 至于你的腿，挺挺就好，阿良不会下死手。 切记晚上10点后不要喧哗。 如果你想逃跑，门就在你身后的位置，我还是比较建议你从我这里跑出去。 你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作息。” 语毕，林听转身离开，回到房间继续洗手。 然而拿到林听手机的桃小玖，怎么可能离开。 他最近手上资金可不是很充裕，乍一拿到林听手机，宛若拿到一个小金库。 他先是点了一个火锅外卖，很快有人大包小包登门为他服务。 咕嘟咕嘟，林家院子正中，架上了火锅，甚至有人站在他身边为他调调料。 桃小玖又觉得自己浑身湿冷，小腿疼痛，他找到小广告。 找了两个按摩师傅，还加了大价钱，让人家师傅雇车自带木桶和玫瑰花，他要泡澡。 一边泡澡，一边刷手机，开始网购。 对了，先给小柔买把金子做的大砍刀，等小柔醒后送给他。 还有买个镶钻的王冠，下次遇到小紫他要献给亲爱的公主。 嗯，对，再给白禾买个白玉算盘，瞧他那抠门样，估计也就舍得用一用十几块的计算机。 总而言之，桃小玖是个会花钱的，林听又没给他限制金额，不把手机刷爆他是不会罢休的。 …… 月上中天，林府院子正中，火锅旁边摆着一个大木桶，木桶里塞满玫瑰花。 桃小玖两条洁白的小臂搭在木桶边缘，手里拿着烧烤，头上还顶着一个热腾腾的毛巾。 一大叔正站在桃小玖身后，给桃小玖捏肩。 或许受林听洁癖的感染，桃小玖还让大叔戴上一次性手套。 阿良立于林听门外，皱眉向林听汇报门外状况：“他买了黄金砍刀、水粉汽车模型……” 林听只是淡声道：“账单发给风华之地，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只是，很快便生了变故。 桃小玖穿着浴衣从木桶向外跨，还没等跨出。 有白狐腾空而至，狐狸面色妖异，眼下带着两道红痕，一银白一血红鸳鸯眼。 四脚好似踩着四朵飘逸张扬的云。 狐狸看到桃小玖，与呆呆的桃小玖对视两秒，随即从半空垂直向下。 桃小玖怔愣，然后开口大喊：“救命救命，狐狸下来吃人了。” 闻言，那狐狸显而易见的翻了个白眼，脚步却不停。 只是须臾，谦吾就来到了桃小玖的身边，张嘴，一把叼住桃小玖浴衣衣领，将人整个叼起来，飞至半空。 桃小玖终于再次开口，他明知故问：“谦、谦吾大人，晚上好啊……你是谦吾大人吗？” 大狐狸气场凛然，四脚的利爪看着比刀还要锋利，更何况狐狸眉目妖异到透着不祥。 桃小玖讪笑着闭嘴，不似刚刚在林宅那样闹腾。 但桃小玖也就消停了半分钟，继续道： “谦吾大人，你是黑律男朋友，黑律是我的黑黑大哥，你一定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小桃花在想什么昭然若揭，狐狸叼着桃小玖再次腾空，细微肚子叫的声音传到桃小玖耳廓。 桃小玖真想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怕被阴晴不定的狐狸杀人灭口。 但很快，谦吾的声音果然出现在：“你在院子里摆了什么吃的。” 桃小玖讷讷：“火锅、烧烤。” 谦吾叼着桃小玖再次垂首向下，他含糊不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算了，先下去吃饭，吃完饭我再把你劫走。” …… 狐狸端坐在桌子后面，吃饭的模样倒是很慢条斯理。 桃小玖拿着林听的手机：“谦吾，我给你点几只鸡？要活的要熟的，你要吸鸡血吗？” 谦吾抬头，阴森森的看着桃小玖：“你看我像是那种没开化样子吗？” 桃小玖尬笑，他看了一眼身旁，阿良唇角流着鲜血，倒在一旁，是谦吾打的。 因为谦吾声音过大……而林家10点之后不许喧嚣，阿良便不长眼的来拦。 当时狐狸一爪子挥去，阿良便如薄纸飘了出去。 桃小玖当时还围着阿良转了两圈，得意洋洋道： “让你打我，你打我你是要遭报应的，你看这都不超24小时，吐血了吧，活该。” 随即，桃小玖又乖巧的坐在谦吾身边。 他晓得谦吾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一是他确实认识黑律，二是自己与谦吾同属风华之地。 三是温小柔只是睡着，不是死了。 谦吾好歹也是从几百年前走来的大妖，见过温小柔什么德行，也大概知道桃小玖什么德行。 待到温小柔醒了，桃小玖趴在温小柔床前扯着嗓子一嚎，温小柔非得提剑去砍谦吾。 …… 与此同时，枫林路32号。 月光温柔的洒在温璟脸上，宁静安和，他好似陷入漫长的长梦。 天气渐凉，战野将温璟身上的薄被换成稍稍厚的被子。 细细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出门，院中花园圆桌旁，白禾正坐在那里吸烟。 猩红的火光偶尔映在白禾略显冰冷的脸上，透着说不出的疲态。 战野也算是认识白禾有几年了，他从未见过白禾吸烟。 虽然如此，战野还是板着一张脸，没好气的走上前，将白禾指尖烟给掐掉： “这里有病人休息，要抽滚出去抽。” 白禾微微笑了笑，随即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战野转身，拿着喷壶浇花，他脚旁还跟着两只小狗，白禾旁边的椅子上盘着一只小猫咪。 战野……好像真的有好好经营温璟期待着的日子。 清冷月夜中，战野忽然询问：“这么晚，你不在家待着，来这干什么？” 白禾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家里冷清的厉害，让他有点害怕。安静得宛若父母刚走那一年。 想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去，晃晃荡荡便来到了枫林路。 白禾有时在想，虽然他与温璟接触不算多，虽然温璟并不是很喜欢他。 但是温璟在的时候，绝对不会有许多“妖魔鬼怪”冒出头来，那些人言笑晏晏的皮囊下包裹着贪婪的欲望。 当然，白禾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疲乏。 此时此刻，他就这样坐在这里，都会放松许多。 白禾有时在想，温小柔……其实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宛若定海神针，你看他暴躁，但他真的有好好保护大家。 见白禾不说话，战野又询问道： “那小桃子呢？怎么没跟着你？他现在不也是一个人吗？”据战野所知，现在13组没有人。 就连他们组小蓝经过13组，都会很伤感的叹上一口气，再说一句物是人非。 一旁，白禾无奈的揉了揉额角： “桃小玖？大家都琢磨着抓他。我让林听把他给抓走了，不过没关系。 我雇人去捞了，花了好多钱呢，够买10个桃小玖了。” 第117章 雇佣 夜色岑寂，一长尾狐狸载着一小道士打月亮旁经过。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桃小玖坐在狐狸背上，对空中一切都万分好奇。 忽然，小道士问狐狸道：“谦吾，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居然让我坐在你的背上。” 大妖语气淡淡：“没关系，付了钱的，可以坐。” 桃小玖不解：“啥？” 谦吾：“白禾付了钱，雇我来林家把你劫走。” 桃小玖歪头：“劫去哪里？” 谦吾：“劫去华司。”说着，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背上的小道士，公事公办道： “白禾说你想在华司找个妖怪当师父，托我给你介绍个老师。” 说话间，一张纸出现在谦吾犬齿之间，他将纸甩给身后桃小玖，十足的市侩： “你姓桃是吧，小桃，你看看，这是价目表。 每个师父有对应的介绍费，你看看你想要哪个师父。” 桃小玖拿着纸细细看去，眉头却微微皱起： “谦吾大人，白禾很有钱吗？他抠的很，10块都和我斤斤计较。” 谦吾不以为意道：“10块他可以斤斤计较，10个亿他也拿得出。” 桃小玖一下就乐呵了，将纸张甩在半空，他径直问谦吾道： “那价目表上怎么没有连城司主，我想拜连城司主为师。” 闻言，谦吾差点一头栽下云霄，半响大妖才找到准确的措辞： “连城他是非卖品，有市无价，你换个人。” 桃小玖却坚持道： “这世上没有非卖品，只是价格没有给到位，你不说白禾有10个亿吗？ 连城那么喜欢奢侈品，那么喜欢漂亮东西，10个亿肯定能把他砸出来。” 谦吾：“……”桃小玖这话似乎说的不错。 桃小玖继续道：“谦吾大人，像你这种威风凛凛的大妖怪，不也是收钱办事吗。” 谦吾面色阴沉：“是我男朋友要考研究生、以后还要考博，他还得报班买资料，我得多赚些钱才好。” 说着，狐狸微微扬起下颌，长长尾巴于空中绵延几米，流逸似浮云。 回头淡淡扫了一眼桃小玖，大妖略显高傲： “再者说，白禾怎么可能给你花10个亿。” 桃小玖笑得十分真诚：“算是我向他借的，我还这么年轻，10个亿我肯定会还给他的，他也肯定会向我讨债。” 谦吾已经意识到，桃小玖已经计划把白禾钱全部花光，是以，狐狸讥诮道：“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先能忍住不花钱再和我谈条件吧。 否则……你这空口白牙，我怀疑你在诈骗。” 狐狸飞速从空中越过，化为流云，很快，华司围墙之下，一小道士扶墙干呕，他有点晕狐狸了。 …… 次日，早晨6点，林听起床。 阿良站在他的门外，恭敬道： “先生，昨晚，一只狐狸将桃小玖救走。是属下无能，没有拦住那狐狸。” 林听一边系着纽扣，一边淡淡道： “拦不住也在常理之中，那狐狸是连城手下第一人，也是连城养大的狐狸。 大妖谦吾，食肉、嗜血、阴晴不定、善战，常理只听连城一人命令。 旁人休想命令他分毫。” 阿良皱眉：“那是连城要救桃小玖？” 林听：“连城虽然是华司司主，却很少管世间之事。 但整个华司妖精的社会化却完成的非常好。 以连城为首，对奢侈品品牌如数家珍，走在流行时尚一线。 他手下许多得力助手也投身于各行各业，或有着高学历、或是技术型人才。 总之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而那狐狸，估计是爱上了人类男子，要养那人类男子读书，于是挺爱财的。 只要出价足够，便能请得动谦吾办事。” 林听也想得到其中缘由，桃小玖在风华之地被掳走，总有风华之地维护桃小玖的嫌疑。 而桃小玖昨夜却是在自己这里被掳走……这样风华之地就脱了干系。 林听仰头看着树上摇摇欲坠的树叶，忽的感叹： “白禾……有点让我失望呢？” 语毕，林听转身去往书房。 阿良跟在林听身后：“先生，何出此言。” 林听：“昨天叫你试探桃小玖，感觉如何？” 阿良一五一十道：“昨日我棍子挥下，桃小玖想要闪躲，反应也比一般人灵敏，但算不上上佳，速度和躯体的控制能力只能算得上中上。 他对阵法确实有很大造诣，但年纪尚幼，光芒不及苏家几十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公子。 其他优点暂且没有看到。” 林听叹息道：“所以才对白禾失望。 桃小玖是有一定的价值，但价值榨尽，风华大阵已经完成，尽可以将桃小玖视为弃子，来平衡风华与冥都的关系，来止息各方的异议。 可是白禾优柔寡断，久久不对桃小玖进行发落。 最后还把我牵扯其中，桃小玖刚一到我这，他就雇狐狸将大妖掳走。 只能说白禾虽然身居司主之位已有几年，运筹帷幄，心狠手辣。 但他身上还有当年跟在父母身后时的样子，温温柔柔的一个男孩子，不够决绝，还是心软。” 阿良：“先生，那如今要怎样。” 林听幽幽叹息： “要么紧关院门，避世不出。 要么站队未央城谢妄。 你猜那长乐城寂灭里面有谢妄几笔？ 长乐城不再，长夜城更是只有城主一人。一人守着一座城……被吞噬或许只是早或晚的事情。” 阿良不解：“真的有长夜城主这样一个人吗？” 林听：“离人道开的那一日夜晚，我到冥都办事，倒是远远瞥见那城主一眼。 红伞黑衣，眼角坠着一颗泪痣，只身打冥都桥头一闪而过，众鬼跪拜。” 说话间，林听手中出现一把山鬼花钱，花钱抛下又捡起，循环往复…… 最后，他不再看花钱结果，清正了一辈子，还是不愿意站队。 林听忽然闭上双眸，吩咐阿良道：“阿良，自今日起，闭院门，说我生了重病。” 而阿良武僧棍上，有小花自无人注意时悄然绽放，又悄然枯萎、坠落、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 风华之地，华司，正中一棵大桃树参天。 桃小玖蹲在围墙之上，仰头去看那大桃树，心驰神往。 桃小玖讷讷：“这大桃树得长了多少年啊，好高好大。” 大妖双臂环胸，那向来自大张狂的神情也收敛了些：“不知年岁。” 桃小玖继续尝试问道：“连城真的是非卖品吗，要不然再抬抬价呢？” 大妖半眯着眸子看向桃小玖，眸光锐利： “不要妄图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城从来没有徒弟。 哪怕是我，他也只是抚养长大，从未传授任何东西。” 桃小玖侧首看向谦吾，语气天真无辜，但眸光却掩不住些许烦躁。 似乎在一派天真的反驳谦吾，好似也在说服自己： “那会不会因为你是个吃肉的，连城就算是想收你也不知道怎么教，而我就不一样了。” 第118章 桃树坑 桃小玖话音一落，谦吾忽的讥诮的笑了笑： “桃小玖啊桃小玖，第一次见你，你被困四方楼。 我救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救你，其实当时也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想，当时我有那么一点看不上你。” 桃小玖仰着小脸，懵懵懂懂的看着谦吾。 谦吾继而道： “或许一般人看你，只把你看作一个小道士，一个人类。 但是我们做妖的看你，一眼便能看出你不是个完全的人，正确来说……是个半妖。 我们华司这些妖，是真的看不上半妖。 半妖一点都不纯粹，身体里流淌着懦弱人类的鲜血，充斥着人类肮脏的灵魂。 贪婪、自私、势力……贪生怕死。 半妖没有妖的战斗力，也不像人类一样全然的狡诈聪慧，像是一个不合格的产物。 所以桃小玖，你不要眨巴着眼睛看我了，你一点都不可爱。” 桃小玖笑容依旧未收敛，只是眸光映着生机勃勃，不似刚刚看着那样懵懂无知。 他迎风而立，满目张扬，他对着谦吾叫嚣： “谦吾，总有一天我要不花钱骑在你的头上。 总有一天，我要你看看我这种半妖是怎样凝结人类与妖怪精华的。 总之我要比你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妖怪好很多。 我以后要给你当老大。” 桃小玖死死往谦吾的逆鳞上戳：“还有，怪不得你一大把年纪，自以为有男朋友，但嘴都没亲过，觉都没睡过，你们妖怪也就这点能耐了，真可怜。 估计等我这半妖桃花一大堆，你还是连嘴都没亲过，啧啧。” 谦吾眸子骤然眯起，妖异的脸上浮现阴鸷的笑：“找死。” 大妖指甲变得漆黑尖锐，眸子一只银白，一只血红，但又有一种诡异的俊美。 桃小玖想起少年时，他要总是淘气捣乱不听话，往往这时苏十肆便会吓唬他：“小玖，不要淘气了，不然红白鸳鸯眼狐狸会过来吃你，黑鸟会飞过来啄你。” 儿时恐怖故事变成实质，恐怖故事里的主人公朝他呲牙咧嘴。 桃小玖一时惊恐，不慎从墙头滑落。 他摔落在地，预想中摔成8块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 反之，桃小玖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奇感受。 他好像对脚下这片土地拥有特别匪夷所思的归属感。 他甚至想挖个坑，将自己埋在这里。 他感觉他应当在这里出生，扎根在这片土地，汲取着这片土地的营养。 桃小玖跌落在一个坑的位置，那位置很快伸出很多根系的须须，温柔的抚摸着桃小玖。 忽的，桃小玖嚎啕大哭，莫名大哭，哭得惊天动地。 他感觉那些根系的须须能够无条件包容他，理应和他合为一体。 也好似与最重要的东西久别重逢，深情相拥。 桃小玖哭得颇为恐怖，谦吾皱眉：“别哭了，再哭我就吃了你。” 桃小玖：“啊啊啊，嘤嘤嘤，嗝。” 谦吾被吵得头疼，他又不能真的把桃小玖吃了，毕竟白禾还没给他结账。 他只得继续威胁桃小玖：“别哭了，再哭把你腿打断。” 可还未等桃小玖说话，那坑里的须须已经自觉维护起桃小玖。 那些须须像是一些断根，自土地中绵延而出，交缠成藤蔓，挡在桃小玖面前。 谦吾：“？？？” 那坑都已经20年了，连城挖了那么久，啥都没挖到，怎么桃小玖一跌进那坑里，那坑里就往外冒东西，真是奇怪。 话说20多年前，连城说自己曾与人春风一度。 次日醒来，那人不在，昨夜种种，宛若梦一场。 唯有他的树干旁……被挖了一个新鲜的坑。 连城觉得那坑是梦中男人挖的，坑里一定给他留了什么定情信物。 是以次日一早，连城扛着锄头继续挖坑，坑挖得好深，一无所获。 只是偶尔能听到小婴儿的啼哭声，那啼哭声之惨烈，好似谁踩了婴儿手脚。 连城四处张望，一无所获，随即拿着锄头继续挖。 这么多年了，连城依旧偶尔无事时，会拿着锄头刨那坑。 吃多了，刨一刨来消食。 失眠了，刨一刨来消遣时光。 所以，20余年过去，那坑依旧未平。 谁知连城刨了这么多年的坑，下面竟然有着断根。 见桃小玖坐在坑里，谦吾实在是很想将桃小玖从坑里刨出来。 那可是连城的坑，谁知道连城到底想从坑里挖出什么。 但谦吾肯定，无论连城想从坑里挖出来什么，他肯定都不想从坑里挖出来一个桃小玖，实在是太吵了。 刚想将桃小玖从坑里铲走，谦吾的手机闹铃便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一直阴阳怪气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来。 甚至他眉梢间染上羞赧，将手机收起。 谦吾抱臂垂眸看向坑中桃小玖：“你自己从坑里爬出来，不然半夜连城容易过来一锄头把你刨走。 还有别忘了让白禾给我结清费用。 我现在要接我男朋友放学了。” 桃小玖冷静下来，从坑里爬起，虽然讨厌谦吾，但他还是想跟着谦吾看热闹。 桃小玖看出来了，只要白禾不给谦吾结费用，谦吾就不会对自己怎样。 可是桃小玖从坑中站起，那些断根却从土地中钻出，悄无声息的钻入桃小玖身体之中。 谦吾皱眉，刚刚发生了什么，是他眼花？ 怎么感觉桃小玖好像长高了一点。 第119章 嚼舌根 谦吾打开车门，目光阴森森向后看去。 桃小玖已经率先钻进车子后座。 谦吾语气犀利又冰冷：“出来。” 桃小玖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要，你把我自己丢在华司，我要是被别的妖精吃了怎么办。 我这样细皮嫩肉，肯定特别受欢迎。” 谦吾看着桃小玖自恋的模样，不由想起把他养大的某人，谦吾不由怀疑，是不是生而为花的都特别自恋。 即便连城把谦吾养大，谦吾也看不惯连城整天“老子天下最美”的状态。 自恋、嘚瑟、自视甚高……实在让人不爽，显然桃小玖这朵年轻的花拥有同样糟糕的品格。 此时，桃小玖依旧在后座喋喋不休：“我瑟瑟发抖蹲在华司的墙角，旁边得排一列妖怪准备吃我，为我大打出手。” 谦吾面无表情的针对桃小玖：“不会有人吃你，植物粗糙，你一看就不好消化，吃老鼠都不会吃你。 还有，你是一只低等半妖，吃人吃妖吃老鼠都不会吃你，吃了容易闹肚子还影响修为。” 桃小玖抱臂扬起下颌，怒气冲冲指责谦吾：“低等低等，你怎么等级观念这么深刻。 亏你男朋友学法，倡导公正平等，正义自由，有你这样的伴侣，真是他的耻辱。” 谦吾沉默，眸子又开始变成鸳鸯眼一银白一血红。 桃小玖转瞬喜笑颜开：“谦吾，你男朋友快放学了，别让他久等了。 这不我没谈过恋爱，想感受谈恋爱的甜蜜氛围。 这样，你带我去，我出观摩费，记白禾账上。” 谦吾抬腕看了看手表，眉目低沉：“你坐在后面不许说话，你要说话我就撕了你。” 果真，桃小玖应都不应一声，当真一声不吭。 …… 华市最高学府后门，桃小玖捧着一碗烤冷面，蹲在路旁的石墩上大快朵颐。 烤冷面也记在白禾账上，并且为了让谦吾付账，桃小玖主动将烤冷面涨到200，让谦吾体验了一次中间商赚差价的快乐。 下课时间，后门三两成群，来来往往。 很快，一众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之中出现一个特别突出的身影。 黑衬衫规整的扎进黑西裤中，衬得腰劲瘦，腿修长，宽肩，小麦色肤色。 一个充满张力与野性美的躯壳之中装着一丝不苟的灵魂…… 桃小玖离得好远就连连摇头，喃喃自语道：“这黑律大哥还是适合跳钢管舞，不适合读书。” 早迎上前去的谦吾走在黑律身边，稍显纤细。 白色针织衫松松垮垮挂在谦吾身上，他皮肤冷白，双手抄兜，微微佝偻着脊椎。 狭长的眸子，看人时妖异而阴郁。 桃小玖继续喃喃：“看谦吾这阴森样，倒是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在桃小玖眼里，谦吾像是一边读书考试，一边上班当牛马的综合体，因为怨气冲天，所以长了一张妖异且阴郁的脸。 桃小玖拿出手机，“咔嚓”一声，远远为两人照了一张合照。 然后扔掉烤冷面盒，蹦蹦哒哒跑向黑律身边。 他一脸天真灿烂的朝着黑律笑道：“黑黑大哥，好久不见。” 一声大哥大过天，虽然不喜欢黑黑大哥这个称呼，黑律还是朝着桃小玖微微点头：“桃小玖，好久不见。” 桃小玖继而又单：“黑黑大哥，可以请我吃饭吗？我饿了，没钱吃饭。” 黑律点头：“当然可以。” 谦吾：“……” …… 饭桌上，黑律将鱼肚子上最好的肉分给桃小玖，一本正经道：“你小，要长身体，给你吃。” 谦吾垂着眸子切着1分熟牛排，略显不悦，将切好牛排推到黑律面前，谦吾简单利落道：“吃。” 反观黑律，将一盘蔬菜沙拉推到谦吾面前：“最近有看营养书，书里写你营养不均衡，要补充些维生素。” 谦吾不置可否，他再次切割一块带血牛排：“前几百年，没有这些科学与专家，我不是活的好好的，没掉毛也没死。 反倒是这几百年，专家出来了，我开始掉毛，脾气也不稳定。” 黑律坚持：“那还是你蔬菜吃的少。” 桃小玖单手托腮，看着谦吾与黑律有来有往，看着不算太熟，又像很熟，有着几百年的默契，几百年的耳鬓厮磨。 他也晓得，谦吾或许本来脾气要好些，可能因为这几百年菜吃多了，就开始阴阳怪气。 但这些都是专家的锅，关他桃小玖什么事。 是以，桃小玖脆弱又可怜的看向黑律：“黑黑大哥，你也会因为我是半妖而嫌弃我吗？认为我低等又弱。” 黑律略显诧异，他放下筷子，皱眉看向桃小玖： “为什么会这样想，现在是现代社会，但凡上过大学，都会觉得众生平等。 桃小玖你要自信点，不要想太多。 我一直认为你是很好、很上进的年轻人。” 眼泪在桃小玖眼睛里打转，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情实感：“可是……”桃小玖怯生生看向谦吾。 谦吾拿起一沓纸巾，塞给桃小玖，并警告的看向桃小玖。 见状，桃小玖忽的抽噎起来： “可、可是谦吾说我是半妖，说你们最讨厌半妖，最瞧不起半妖了。 我不想被讨厌……” 黑律看不得年轻人哭，他安慰桃小玖： “别哭，谦吾说的不对，我很喜欢你。 我建议你报警，告谦吾侵犯你的名誉权，给你造成极大的精神损失。 我可以免费当你的律师，对于恶人我们决不能姑息。” 谦吾托腮浅笑，他慢条斯理看向黑律，又看向桃小玖：“恶人，我是恶人啊……” 桃小玖抽出一张纸巾，细细为自己擦好眼泪，赶紧起身：“我吃好了，我要走了，你们慢慢吃。” …… 第120章 挖你树根 黄昏时分，当夕阳染红天幕，惬意的同时也让人莫名感到孤寂。 开了一天会的白禾离得好远，便见自家的灯亮了一盏。 在玄关换鞋时，白禾微微抬首，果然见家中花瓶里多了一枝栀子。 厨房里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穿上拖鞋，行至厨房，白禾抱臂靠在门框上，看着桃小玖在那翻冰箱。 忽的，桃小玖回头，圆滚滚的杏仁眼很是不满：“白禾，你冰箱里怎么都没肉。” 白禾：“我并不是很爱吃肉。” 桃小玖气鼓鼓道：“不行，我不在你也得做肉，万一哪天我来蹭饭，该没有肉吃了。” 白禾话锋一转，忽然道：“站直点，给我看看……你怎么好像长高了一些。” 闻言，桃小玖越发挺胸抬头：“真的吗？真的吗？……我师父还说我先天不足，只能长到一米六，可是我现在都一米7几了。” 白禾挑了挑眉梢，玩味道：“多亏先天不足，你要是再精神点，怕是要把房顶掀了。” 正到处找吃的桃小玖显然没有听清：“什么？” 白禾：“我刚刚在说，你在华司怎么样？” 闻言，桃小玖愤愤直接原地坐了下去，他盘着腿，上身后倾，双手撑地，愤愤道： “没有拜上，还被谦吾给说了。 他说我是半妖，说我不好……还说我，说我……拥有人类肮脏的灵魂，说我不是合格的产物。 说所有人都讨厌半妖。” 说着，桃小玖仰头去看白禾，真诚的询问着白禾： “真的吗？白禾，无论人还是妖，所有人都讨厌半妖。 所以好多人不喜欢我，欺负我。” 白禾忽的笑了，他蹲下身，与桃小玖对视： “我欺负你，是你为你欠欠的，花我钱，把我冰箱搞乱。 别人讨厌你是因为你优秀，他们嫉妒你，因为嫉妒才会欺负。 与半妖不半妖没有关系。 千年之前，就有一山神深受爱戴，那也是一只半妖。 有着人类的聪慧，有着妖怪的敏捷与勇敢，是当时普天之下最伟大的生灵。 谦吾说他讨厌你，或者只是因为他嫉妒你。” 桃小玖点头，满是认同：“对，我懂了，他就是嫉妒我。” 白禾：“……”他思虑片刻，还是与桃小玖道： “但是……我认为你……平常还是低调点比较好，你是……有点过于自信。” 桃小玖摇头晃脑：“胡说八道，看打不过我跑得可快了，一点都不自信。” 说着，桃小玖朝着白禾张开双臂，笑得非常灿烂：“来，抱一下吧。” 白禾不解：“什么？” 可桃小玖已然起身，他跪坐在地，拥抱住蹲着的白禾。 他们在夕阳下，在桌子旁相拥。 桃小玖缓慢拍打着白禾的后背，好像在哄着一个小朋友： “白禾，你看着好像很累。 没关系，最伟大的半妖给你一个抱抱，赐予你能量。 你要好起来。” 白禾怔愣，成年之后，好似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你好像很累。”他确实很累。 手掌悬空，犹豫片刻，白禾也揽住桃小玖的腰，拥抱住小道士。 含着笑意却也疲乏道：“谢谢最伟大的半妖赐予祝福。” 一直笑嘻嘻的桃小玖不由有些担忧：“白禾，是不是有好多人也在欺负你……” 白禾不无犀利道：“有来有往，博弈而已，他们也不能全然在我这里讨到甜头……” 桃小玖也能感觉到，长乐城破只是个引子，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想要蚕食彼此。 显然，白禾也被卷入其中，甚至白禾更不是什么好鸟。 但是白禾年轻，是新锐，是权势不稳的司主，更容易招惹不善的目光。 桃小玖缓缓的拍着白禾的背： “他们见小柔睡着了就欺负你，没关系，你等着我变厉害，我来保护你。” 闻言，白禾笑弯了腰，乐不可支。 桃小玖不满：“你不相信我。” 白禾：“好，相信” 桃小玖迫切的想让白禾相信自己，于是他伸出小指，郑重的对白禾道：“拉钩……快点……拉钩。” 纵然很是嫌弃，白禾还是伸出小指，与桃小玖的小指勾在一起： “我等你来保护我。” 桃小玖终于开心了，挺起胸膛，非常骄傲道：“神明见证，此约已成。” 这时，白禾家门铃忽然被按响，桃小玖知道自己现在出现在白禾家不好，是以他翻上窗台。 于一片霞光中回首，嘱咐白禾： “你不要给谦吾打款，能拖就拖。 但也要给他点小钱，让他看到点希望。 这样他才能听我的话。 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 白禾揉着额角：“快走吧……” …… 夜晚，桃小玖以要向黑律胡说八道为理由，轻松拿捏谦吾，让谦吾将自己带回华司。 月色当空，桃小玖拿着铲子挖坑，挖那大桃树的树根。 他就不信挖不出个连城。 小道士坑挖了很久，也没动了大桃树的根骨。 反倒谦吾站在他的身后，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桃小玖一脚踹进他自己挖着的坑里。 谁知桃小玖忽然回头朝着谦吾笑： “谦吾大哥，我今天赚了100块零花钱，分你50，谢谢你陪我来挖坑。” 谦吾冷笑，他可看不上那50。 但是，有100，分自己50……这半妖真是愚蠢又大手大脚。 谦吾转身离开，不再盯着桃小玖挖坑。 待谦吾彻底离开，不见踪迹，桃小玖忽的仰头朝着树梢灿烂的笑： “大叔，我还剩50，请你喝奶茶好不好，咱们两个一人一杯。” 连城半倚在树梢上，拿着镜子细细打量着自己今天的容貌，很是满意。 沉浸在自己美貌中很久，连城才懒洋洋道： “今天要三分糖，不要全糖，据说喝全糖脸黄。” 桃小玖嘴很甜：“大叔，你这样好看，喝几分糖都没关系的。” 连城慢悠悠坐正身子，说话时略带压迫：“哪怕你嘴甜，但这也不是你挖我树根的理由。” 桃小玖最近哭得熟练，他暗暗酝酿一下情绪，一抬头就可怜兮兮的哭了出来。 哭得不好看，但是很可怜，像是一只小动物。 桃小玖什么都不说，只是哭。 桃小玖想，自己是一株小桃树，连城那么大的一棵大桃树，把自己凶哭算怎么回事。 人类对他没有“尊老爱幼”的心理，可连城与他属于同一种生物，连城应该“爱幼”。 否则就是欺负小孩，那得多丢人。 再者说，按照妖的年龄，他充其量算是宝宝车里的小孩。 第121章 拜师连城 华司在风华之地偏西的方位，自古灵气充沛。 这里长了许多草木精灵，连城虽然是其中最为强大的，却不是最年长的。 桃小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便惊动了许多“同类”。 这些草木不似谦吾那只食肉动物，它们对拥有草木血统的桃小玖很是喜欢。 这风华之地许久没有出现这么年轻的小树苗了，会哭会跑，年纪轻轻就会长花。 哭起来都中气十足，一看就长势良好。 是以，周边七嘴八舌：“连城司主，你这么一大把年纪，欺负人家娃娃干嘛？” “是啊是啊，小连城，一层楼高的小树你也欺负，你肯定是在人类世界混迹久了，心眼大大的坏。” 一句句嘲讽钻进连城耳朵里，连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桃小玖：“喂，别哭了。” 桃小玖也能听懂草木说话，一听有人帮腔，那哭得更叫一个鬼哭狼嚎。 甚至中途一度脱力，但桃小玖坚持住了，他还喝了一瓶水补水，以便眼泪能跟得上。 连城：“憋回去，不许哭。” 桃小玖乌拉乌拉： “呜，我一棵小树，没人教我怎么生长，我长得不好。 别人都欺负我，特别我小时候在山里，山里好多好多树，他们都比我长得好，他们嘲笑我，孤立我。 哇哇……嗝……我只是想拜个师父而已。 连城司主你不收就不收，为什么要凶我。” 桃小玖乌拉的声音很大，周边那些草木听得揪心： “小连城，这小桃树好可怜，快收下他。” “司主司主，收他收他。” 连城微微皱眉，表情松动。 桃小玖加大力度：“你不收我就不收我，但司主我求你一件事。 你拿斧头一把我树干砍断吧。 不然我出了这里其他人也不会容我。 他们会把我砍成一截一截做桃木剑。” 桃小玖说得非常有代入感，周边草木已经浑身疼痛，好似自己正被刀劈斧砍。 一棵大榕树活得年头最久，他苍老的声音漂浮在半空之中： “小连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你虽然守护着这片土地，又最强大。 但我没求过你……” 连城率先开口：“榕伯，那小桃树故意在那哭，他没有……” 桃小玖：“呜呜……哇哇……”他的声音盖过连城。 周遭乱糟糟在一同求连城。 连城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无奈道：“收，我收行了吧。” 桃小玖一下子止住哭声，可是累死他了。 随即桃小玖笑眼弯弯的对着周遭众草木道： “各位爷爷姨姨伯伯叔叔，明天我请大家喝奶茶，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我年纪小，腿利索，又是半妖，对土地没那么依赖，你们想要什么新鲜物事找我就好了，小桃子保证随叫随到。” 众草木忽略桃小玖假哭，纷纷夸赞桃小玖：“真是个可爱心善的好孩子。” “是呗，水灵灵的小桃花，长得漂亮不说，嘴还甜。” “这孩子再长长肯定会比连城还要好看。” 闻言，桃小玖不开心，连城也不愉悦。 桃小玖认为自己现在就比连城好看，连城则觉得桃小玖再长个千万年都不会有自己一半好看。 可是桃小玖对人情世故很是精通。 在连城闷闷不乐之际，桃小玖却是笑容和煦，对比产生美，大家越发觉得年轻的小树才最可爱。 桃小玖扬着笑脸，对连城90度鞠躬：“连城师父好。” 连城不满找茬：“你这样连名带姓再加师父，说得我像是饭店后厨。” 桃小玖知错就改：“连城老师好。” 周边又是七嘴八舌：“连城司主，你笑一笑，不要臭着一张脸。” 连城一把抓住桃小玖的衣领，拽着人就往自己居所走：“你和我走。” …… 连城居所，桃小玖果然消停很多，不哭也不叭叭。 没有观众，不能哭惨，桃小玖只能安安静静又乖巧的看着连城。 连城收到刚送来的奶茶外卖，一边喝，一边看着对面的桃小玖： “说吧，为什么要找我做老师。” 桃小玖此次倒是坦诚，若是他不坦诚，他就学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122章 青要山神 桃小玖眉目低垂，眸子里有些寂静，人也是难得的沉稳。 他不像往日是个咋咋呼呼的小桃花，现在他是一个周全又理智的大人： “连城，我来自青要山，也生长自青要山，从小由师父抚养长大。 师父对我很好很好，像是师父、爸爸、朋友、兄长…… 他对我好到可以把全世界都给我，所以虽然我从小无父无母，却从来不羡慕山下那些正常的小朋友。 我觉得我过得比他们要开心，我也拥有很多爱。 只是师父身体不好，每年好似只有一口气吊着。 我从小又习惯师父身体不好，觉得身体不好只是师父的一个特征，其实并无大碍。 只是随着我越长越大，我发现许多不同寻常之处。” 连城慢条斯理的吸着珍珠，听着桃小玖讲过往。 他发现这棵小桃树虽然看着不靠谱傻兮兮，但是实则通透心又细。 哪怕相比白禾，也不见得会差到哪里。 桃小玖继续道： “我发现师父从来不会离开青要山，他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脚青山镇。 可是师父却见多识广，他说他曾去过北极看极光，深入过亚马逊雨林…… 前一年我考上大学，按常理师父肯定会送我去学校，可最后只有一队小妖怪陪我。 我察觉到事情不对，于是去年入冬时，我办了休学，重回青要山。 师父有许许多多的书，千奇百怪，我总觉得书中能给予我答案。 我翻了许许多多的书，有过许许多多猜想，后来在《云笈七签》中看到了三魂七魄。 丢魂丢魄，三魂丢了其二就要疾病缠身，全都丢了就要去见阎王。 我观察了师父很久，于是决定开始研究人的魂魄。” 连城了然：“你确定你师父丢了魂魄？” 桃小玖：“我找不到别的解释。 我在想，师父既然身为术士，哪怕魂丢了，也有办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只是身体弱了一点。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来到青要山，并且这些年在山上寸步不离。 于是我又去翻青要山的书，了解青要山的历史。 青要山千万年都连着冥都的窟窿，恶鬼横行，为世人所厌恶，所不齿。 但是其实大概几百年前，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那时山中出现了一半妖，半妖斩恶鬼，清瘴气，维护青要山安宁。是青要山的镇山之人。 周边百姓爱戴半妖，感激半妖，半妖汲取信奉之力，成为山神，。 其实那山神活了许多年，直到20年前，才化为天地中的万物，滋养着青要之山。 这些，连城你应该知道。” 连城：“确实有听闻山神存在，山神低调，隐居青要山，从不世出。 青要山这些年来确实也不像传闻一样污糟。 大约20年前，我也感受到山神离世，但我也不怎么出门，并未见过那山神。” 桃小玖继而道： “我算着日子，山神离世那年，或许正是我师父上山那年。 今年春天的时候，我长大了些，能沟通更高层次的草木。 春天时，柳树抽芽，我认识了一棵大柳树。 我与大柳树聊天，大柳树说山神走过的地方，山风吹拂，雨润青要，山中草木都爱戴着山神。 但山神年纪大了，该归于虚无，永远的休息了。 这样青要山便会无人守护，山神也是放心不下。 也是那年，山里闯进来一个青年，丢了魂魄的青年，更是一个强大的术士。 山神为青年寻回来一魂，作为交换，青年承诺山神，代替山神之职，继续守护着青要山。 那青年来的时候带着一株小桃树，他将树种在青要山的院子里，后来小桃树就长成了娃娃。 娃娃就是我，我在青要山作威作福，开开心心的长大。 春去秋来，年年岁岁，我师父也将青要山当成自己的责任，而非承诺。 我又问老柳树，我师父是因为当初魂魄丢了所以现在身体才弱？ 老柳树说非也非也，当年山神只为我师父续上一魂，而人有三魂。” 连城终于认真了些：“三魂尽失，人也就死了……” 桃小玖笑了笑： “不是说山神已经帮我师父续上了一魂，另外两魂一直徘徊我师父周边，却入不了我师父的身体。 所以我师父才虚弱了这么多年。 只剩一魂，一有风吹草动，对于我师父而言更是致命的打击。 大柳树告诉我，要想治我师父的病，要来到风华之地。 风华之地曾有白氏夫妇，丈夫白慕，妻子白琬芙。 近千年时光里，风华之地风司7任司主，白家占了3个。 白家习攻击性术法，又在现世经商。 以至于经常有人忘了，白家祖先习祝由术，也就是道医，对治病救人很有研究。 据闻白家世代传承，有一宝物，能让人的人魂入体。 大柳树说风华之地不仅有白氏一族，那里还有大桃树，大桃木驱邪，也有安康、长寿之意。 那大桃树生来就强，年岁又大，有了不得的能耐，大桃树会一门术法，能让地魂入体。” 桃小玖扣着指甲，语气开始变得吞吞吐吐： “也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我师父给我算卦，说我红鸾入命。 我借这个理由，说要下山砍了那红鸾星。 背着包袱我想直奔风华之地。 也是这天，山里树传树，花传花，说山里来了个男的。 凶巴巴，吓人得很，好像旁人都唤那人司主。 我知道风华之地的老大被唤为司主，于是我爬到司主所在的那棵树下，找司主讨吃的。 我觉得司主傻了吧唧，随随便便就把我带回了风华之地，甚至我都没有怎么动脑子……” 一杯奶茶很快就被连城吸溜完了，桃小玖晓得连城或许会问问题，只是他没想到连城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觉得为什么偏偏你下山那天，你师父算出你红鸾入命？” 桃小玖眨巴着眼睛，理所当然道：“那些天我担心我师父挂了，天天围在他身边，他肯定是嫌我烦，骗我喽。” 连城只是玩味的笑了笑，算出红鸾入命那天……桃小玖遇到白禾。 若桃小玖那师父真的厉害，算得真准，那大概率这小桃花和那姓白的会有一腿。 想到什么一般，连城又问： “你要为你师父招魂，需要白氏一族的宝物。 白禾会那么好心，肯去帮你？” 桃小玖歪头笑道：“我们约定好了的，我帮白禾做事，白禾将他祖传的宝贝借给我。 大不了用完我再还他嘛……我这人虽然大手大脚，用东西不仔细，但人家祖传的宝物我肯定很认真的保管，不会弄坏。” 连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连城又吞了下去。 算了，白禾都不说，那他才不管那个闲事。 将空的奶茶杯抛进垃圾桶，连城斜倚在榻上，雍容且高贵： “既然白禾都答应你了，我肯定要比白禾平和近人好说话的。 我倒是3个月之内能教会你怎样招魂。 但是有条件的……” 桃小玖认认真真：“嗯，你说……” 连城：“每天给我买一杯奶茶，要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熨平整，还要每天将最新款、最潮流的奢侈品推荐给我……” 桃小玖：“……” 说话间，连城打量了眼桃小玖，慵懒吩咐道：“小桃树，转个圈。” 桃小玖依言乖乖转了个圈，连城摇了摇头，颇为嫌弃道： “你说没人教你怎么做树，你确实也不是很熟练。 那么我就系统教教你，做树呢，尤其是我们桃花树，一定要把相貌视为第一位。 一定要认为自己天下最美。” 桃小玖重重点头：“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就是天下最好看的，你们都没我好看。” 连城摇了摇食指：“不对，我最好看，既然你也是桃花树，我勉强承认你能看。” 随即，连城继续教导桃小玖： “我们桃花树高贵，吃穿用度一定要最好，不要舍不得花钱，要舍得投资自己。” 桃小玖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终于有人懂他了： “对！对！对！钱放手里就是要花的，就是要投资自己的。 千金散尽还复来，意思就是有钱要赶紧花出去。” 连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真是孺子可教，桃小玖也不光是只知哇哇哭，他还是有一定觉悟的。 第123章 大桃树旁长着小桃树 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可修炼为妖与精。 现代社会下，正规妖精要在华司登记，由华司监管，这样才能获得合法的现世身份，甚至可以在现世上学、找工作、当老板…… 华司这片土地自古就灵气充沛，千年前一棵大桃树在这里扎根、生长。 大桃树根系绵延，成为风华之地土地的根基。 大桃树树冠遮天蔽日，成就风华之地的生态。 然而最近那棵大桃树话语权却直线下降，因为他院子里来了一棵小桃树。 小桃树嘴巴甜，会说话，不像大桃树那般自视甚高，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小桃树谦逊有礼的很。 再加之他年纪小，是百八十年难得一见的幼崽，这更是哄得一众成年草木欢喜。 小桃树就扎根在大桃树身边，笨拙的长成树的模样，感受大地、阳光与空气中的湿度。 桃小玖有人类的血统，并不能太久的化身为树。 太阳偏西，一人多高的小桃树就变成了人，软绵绵的瘫坐在地。 “连城，明天请假行吗？我好累，我想去吃肉，我要出去玩。” 大桃树抖落着叶子：“不行，马上要冬天了，我要冬眠。” 桃小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仰头看大桃树： “你不需要冬眠，别的树都落叶了，你还这么枝繁叶茂的。” 连城不耐道：“别的树叶子掉得差不多，他们也就冬眠了，到时候没人帮你说话，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你嚎破嗓子都没有树来救你。” 桃小玖撇了撇嘴，没有搭理连城。 他已经跟在连城身边小半个月了，深知连城脾性。 连城好欺负得很，又自恋得很，他时刻都要保持形象，爱好就是照照镜子买买奢侈品。 至少不会像小柔一样把他丢出去，让他和野猪打架，也不会动手揍自己。 作为一棵漂亮的树，连城没有小柔一半的残暴，桃小玖才不怕连城。 但不得不说，桃小玖算是有三个老师。 苏十肆将桃小玖养大成人，是按照术士的法子养的，他教桃小玖读书写字，教桃小玖阵法以及许多稀奇古怪的术法。 但很多东西桃小玖学得不好，算卦基本全凭第6感，打架全凭拳脚灵活但学不到要领。 温小柔带着桃小玖入世，他让桃小玖不再惧怕魑魅魍魉，让桃小玖身边自此有了伙伴。 而连城……在术法上，算是最适合桃小玖的师父了。 作为一棵树，连城能够教导桃小玖如何最大化的发挥树的优势。 连城说：“枯木逢春，这是生机之剑，不能伤人。 但是小桃树，你要知道，树木能够穿破土壤，韧且有力量。 你扎根大地时，要去感受那种向上力量，你或许会有第二把剑。” 连城说：“人之三魂七魄，主宰人的精神与身体。 可草木无情，作为木头，你要聚神凝魄，要更加努力的去感知人的情感、情绪。你要懂得这世间七情六欲。 小桃树，你虽然聪明，懂得在那些笨树面前装乖。 但是你对情感的感知并不是那么敏锐和深刻。” 连城还说：“明天早点过来，把我新买的衬衫熨平，再给我准备早餐。 我要吃三文鱼鱼子酱三明治，要空运的蓝莓做点缀，还要椭圆的太阳蛋，现磨咖啡。 对了，再把洗澡水给我准备好，早晨我要泡澡。 就这样，下课吧。” …… 次日，连城悠悠转醒，桃小玖昨晚没在他房顶打游戏，这一觉连城睡得格外舒坦。 揽了揽真丝睡衣，连城踏出卧室。 新买的衬衫正规整的挂在衣架上，连城满意的绕着衬衫转了一个圈。 顿时，笑容垮掉，那衬衫身后被熨得乌漆嘛黑，他价值7万的衬衫……很好…… 连城努力保持微笑，决定补充一下能量，再找桃小玖算账。 坐在餐桌旁，连城彻底笑不出来了，白面馒头夹着手指长的小银鱼。 小银鱼腥臭腥臭，被煎得发焦，但依旧可以看到那死不瞑目的死鱼眼……连城敢肯定馒头里的鱼籽也属于小银鱼。 至于点名的蓝莓更是没有，只有刚从树上摘的果子，果子洗都没洗挂着灰尘，叶子没摘，还带着虫洞。 呵呵……洗澡水也有，一个红色大盆，里面飘着一只黄色充气鸭子，旁边摆着一本儿童读物。 连城活了千年，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 关键桃小玖昨日根本不是和他请假，只是通知他！ 气冲冲转身，连城见自己最近新宠手表只剩空荡荡的一个盒子，旁边还有桃小玖留的纸条： “亲爱的连城：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们桃花漂亮又高贵。 要花钱投资自己，也值得最好。 为了践行您的话，您把您的手表借我一用，改天等我有钱我一定连本带息还您。 我出去玩啦！回来给您带奶茶。” 连城捶了一下桌子，桌子轰然碎裂：“那是老子新买的限量款手表。” 彼时，桃小玖当了手表，跑到华市最豪华的餐厅，点了最贵的料理。 一连上了20多个小盘子，桃小玖愣是没吃饱也没吃好。 他方晓得贵的不一定适合他，于是他又跑到螺蛳粉店，点了一碗全家福螺蛳粉。 吃饱喝足，桃小玖带着螺蛳粉香气跑到奢侈品店，他买了好几套衣服，又去奶茶店买了几百杯奶茶。 桃小玖对着面前几位跑腿小哥笑眯眯道： “你们走到风华街尽头，向西转，有门牌写着华司。 扣三下门，不要多也不要少，不然会被狐狸吃掉。 开门的应该是个长着狐狸眼的阴郁男。 注意，奶茶没有阴郁男的份，奶茶是松松、柏柏和槐槐们的。 珍珠最多那杯要给桃桃。” 跑腿小哥：“？？？”他们的听力是有问题吗？怎么听不懂这叽叽喳喳的小道士在说些什么。 …… 傍晚时，玩了一天的桃小玖提着买好的虾与排骨，来到了白禾家中。 他好久没有吃白禾烧菜了。 白禾回家时，看到自己家开着灯，不由微愣。 一进屋还未换鞋他就朝着桃小玖扬了扬手里挂面： “今天只有清汤面，你不爱吃，还是走吧。” 桃小玖坐在桌旁，双手托腮： “我不管，我买肉了，我要吃肉，我在连城那每天只能吃草……” 白禾皱眉，微笑：“吃草？你觉得我信？” 就在中午，白禾接到连城电话。 连城控诉桃小玖把他所有珠宝与名表都卖了，要白禾赔钱，因为桃小玖是白禾带进风华之地的。 白禾现在怀疑他在被桃小玖与连城双边诈骗。 …… 第124章 白禾，你看我好厉害 一小时后，桃小玖身前骨头堆成小山，他在秃噜着最后一碗面条，嘴里还不忘支支吾吾： “白禾，你做饭越来越难吃了。” 白禾翻着手中文件，淡声道：“闭嘴。” 桃小玖煞有其事道：“你不要那么凶，你在华司风评可不好了。 他们说你抠门，还爱吓唬小孩。就爱给人上刑，穷凶极恶。” 白禾凉飕飕看向桃小玖：“我的风评……确定不是你害的。” 桃小玖心虚的将脸埋在碗里，可面条已经吃完，他只能扒拉着空气。 忽然，桃小玖放下饭碗，与白禾不约而同看向窗外。 窗外，一缕乌云遮住月亮，树梢停着几只黑鸟。 风声肃萧，树影在不自然的抖动着。 白禾眸子轻眯，提起杯子喝了口茶，随即他不咸不淡对桃小玖道： “去阁楼待着，阁楼有一箱新买的坚果和两包咖啡，还有我新买的书。” 桃小玖下颌搭在桌沿上，百无聊赖道： “你的爱好好无聊，怎么也得一个游戏机才能打发我。 再说你瞧不起谁呢，我现在可厉害了。 别怕，小爷保护你！” 桃小玖话音刚落，白禾家窗子猝然碎裂，一只黑鸟透窗而入，像是一枚慢速子弹。 见状，桃小玖嗖的一下躲到了桌子底下。 桌子底下，一只精怪刚刚趁乱跑了进来，正朝着小道士恶劣的笑。 那精怪看桃小玖长得白嫩，又在风华榜上无名，便想用小道士威胁白禾。 谁知小道士好像痴傻，竟然歪头朝他咧嘴笑。 下一秒，地板长出花，长出枝芽，枝芽宛若利剑，顺势而长，飞速穿过精怪左半边胳膊，把桌子都顶飞出去。 精怪惊恐的看着小道士，小道士却皱眉，哎呀，偏了偏了，连城知道非要洋洋得意的嘲笑他笨。 被魑魅魍魉纠缠住的白禾不忘抽空阴阳怪气道：“你这小道士怎么这么残暴。” 桃小玖故作可怜兮兮：“我要是太温柔，等温小柔醒了，非得把我打一顿。” 那半边胳膊被穿破的精怪听到“温小柔”三字，顿时蔫了。 他畏惧的看着小道士，长得那样天真可爱的小道士，动手时毫不手软。 他提着一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木头，垂直刺下，将精怪斩于剑下。 随即，小道士指尖飘浮着几瓣粉嫩嫩的桃花瓣，很快，桃花瓣飞速飞向鬼魅。 本应柔软的桃花却例如刀刃，桃花上附着着淡淡的桃木灵气，能够灼伤鬼魅。 看着自己一次性打倒好几只尚且算得上厉害的鬼，桃小玖双手握拳，跳了起来： “好耶！我可是太厉害了。” 很快，他又兴奋看向白禾：“白禾白禾，我不让你白交学费。” 桃小玖转身时才发现，白禾被几只更加高阶的鬼缠住。 那几只鬼看着就不对，与常人无异不说，目光都非常阴冷凶残，攻击时果断犀利，一看就是专司战斗的鬼。 而且被破开的窗边蹲着几只妖怪，在华司待得久了，桃小玖对妖的分级懂得更多。 像连城那样，与一方土地气运连在一起，是顶级的妖，被称为“王”，也是最接近神明的妖。 然而这世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神明，神明已于万万年前消殒，不属于这个世界。 像谦吾那样的妖，由凶兽幻化而成，又心思阴沉，修炼多年，也能当一方“老大”。 若心甘情愿跟在王的身后，那便是良将。 还有华司的许多妖精，其中草木精怪其实攻击力不强，但多擅长治疗、辅助，攻击力强的多是食肉或有毒性的生灵。 而窗子边蹲着的那几只，头狼、巨蟒、蝎子……还有一只和谦吾毛色不一样的狐狸。 这些精怪若说差，只比谦吾差上一点，但绝对能够秒杀华司绝大部分妖精。 桃小玖疑惑的看向白禾：“我不在这些天，没人看着你，你是不是惹祸了，你真不乖。” 白禾眉间拧起： “你现在说话……”保留了桃小玖的风格的同时……还染上了连城的恶习。 但不待白禾说完，已经好几只妖魔鬼怪袭向他。 白禾顺势来到花瓶旁，从花瓶中抽出一把长刀。 桃小玖瞠目结舌看着白禾，那花瓶……那花瓶他之前还偷偷往里丢垃圾来着，啥时候放了刀？ 白禾本意不会是想砍自己吧。 特别是眼前白禾手起刀落，狠戾凉薄，斩妖斩鬼眼都不眨一下，像是无情的杀戮机器。 当血液溅到白禾眼下，白禾还能抽空抽出一张纸巾……优雅擦拭。 只是，空气中很快弥漫着诡异的香气，让人觉得灵力抽离，手脚发软。 位置对调，白禾与桃小玖背靠背而立。 桃小玖也不再嘻嘻哈哈：“有点不对。” 白禾不疾不徐道：“这次真是下了血本，来的都是厉害的……” 桃小玖：“我手软腿软，我不是要死了吧。” 白禾：“放心……你绝对不是第一个死在这间房子的。” 桃小玖骂骂咧咧：“白禾，我诅咒你这辈子赚得钱莫名其妙全进我口袋。” 白禾只是眸子轻抬，看向楼梯处，随即，他飞速抓住桃小玖手腕。 桃小玖被跌跌撞撞拽上阁楼，门关，一个牢不可破的阵法笼罩住阁楼。 歇过来的桃小玖坐在地板上，四处张望，他很是惊讶道： “你这阁楼还真是别有洞天，这阵法牢固到我都不一定布得出来。” 白禾却淡声道：“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没什么好稀奇的。” 桃小玖却双手环着膝盖，一点一点挪到白禾身边：“你不要那么傲娇。” 说着，桃小玖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绳，绳上挂着玉佩，他笑嘻嘻道： “给你看，你别和旁人说。 这是下山时师父给我的，他说这是保命的好东西。 白禾，你看，只有爱我们的人才会把保命的东西给我们。” 第125章 你不是一个人 小小阁楼里，桃小玖满眼是光，他在说爱与被爱。 然而，白禾只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他侧首去看桃小玖。 年轻人笑眼弯弯，生命力盎然，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睡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又是活蹦乱跳。 白禾：“桃小玖，你说的还是片面，爱与不爱不仅仅靠给个保命东西就能说明。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会长成你这个模样，永远在笑，身上带着光。 而没有爱、自己摸索着成长的会长成我这个样子，冷血无情、心思阴沉、像是黑暗中生长的潮湿生物。 这才是爱与不爱的最佳证明。” 桃小玖唇角耷拉下去，又往白禾那边挪了挪，他闷声道： “才不是，不许这样说。 虽然我总在背后蛐蛐你，说你坏话。 但我觉得你人还蛮好的，不然我才不会给你送花，总来找你蹭饭，这是给你面子。 白禾，你这人啊……有担当，有责任感，除了抠门儿，没啥不良嗜好。 你这个年纪，能做成你这个样子已经很棒了。 当然，如果你听我的话那就更棒了。” 说着，桃小玖下颌搭在膝盖上，侧首去看白禾： “白禾，那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给你留了这样一个阁楼，他们去了哪里？”桃小玖想，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但自己好像要比白禾快乐好多。 白禾双手撑地，仰头透过天窗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 “不知道去哪了。 他们说他们不喜欢风华之地的模样。 他们说要想他们回来，就把风华之地变成更好的样子。 他们走的那年我15岁，今年我25岁。 我厌恶风华之地，我也努力把风华之地变得更好。 可是这么些年来他们两个一点消息都没有。 或许当时他们根本就在敷衍我， 我父母不在乎我，所以遗忘了我， 不过无所谓了。我已经不是当初十几岁要咬着牙硬撑的年纪。” 对于白禾的经历，桃小玖不能感同身受。 在青要山，苏十肆护着他，下了山他就进了13组，13组有温小柔。他从小到大都活的热热闹闹。 他不晓得十几岁要怎样一个人长大，又要怎样坐到风华之地司主的位置。 但他晓得这一路走来，白禾必定万分艰难。 他侧过身去，拥抱住白禾，在这一方有着星光的狭窄阁楼…… 桃小玖轻轻拍着白禾的脊背，笑着道： “对呀，你现在已经很强大了。 你还有伙伴，不是一个人了。 我不嫌弃你，我可以当你的朋友。” 桃小玖说：“白禾，所有人于你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但是你依旧可以期待重逢。” 桃小玖还说：“爱意是可以被感受到的，我能感受得到叔叔阿姨非常爱你。” 白禾下颌搭在桃小玖的肩膀上，轻轻笑了笑： “作为一棵树，你能说出这些安慰的话，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桃小玖皱眉： “连城说要我学习感知人的情绪与情感，但我总觉得我已经很厉害了。” 说话间，桃小玖抽开身来，他摊开十指，脸皱成一团： “我现在手指都有点发软，也不知道外面都是些什么精怪，让人腿软脚软的。 白禾，你怎么样子，能杀出去吗？” 白禾无奈笑了笑： “今日不大适合出去，今天应该是有人下了血本，非要置我于死地。 外面现在应该妖魔鬼怪都聚齐了，而且都是高阶。 你和我就算不浑身发软，遇到外面那些也不一定讨到好。” 桃小玖了然，他虽然天天嚷嚷着自己全世界最厉害，但他也晓得自己打架也就一般般。 哪怕是看着强得不得了的白禾，也并非无所不能。 他与白禾不像温小柔，是专司战斗的术士。 也不像谦吾，是专门打架的大妖。 也非金芜，可一剑斩楼。 桃小玖长长叹息一声： “哎，白禾，你说咱们两个菜鸡，不会死在这里吧。 外面那些妖魔鬼怪总来找你麻烦吗？你看着好像很习以为常……” 白禾不以为意道： “我十几岁那几年，还有我刚刚上任风华司主那年，这种事情倒是经常发生。 但是那个时候温璟还在，那时温璟虽然和我没什么交集。 但他觉得他既然百年间都栖息于风华之地，那么就也算是风华的人。 他看不得年纪尚小的我被人欺负，背地里也杀了许多找上门的东西。 就像最近，来杀我的妖魔鬼怪变多，也是因为温璟陷入沉睡。” 确实如白禾所说，风华之地失去超强的战斗力，连城又不怎么管现世的事。 便有人想趁温小柔不在，尽快铲除白禾，以能够控制住风华之地。 知道白禾一路走的不容易，桃小玖愤愤道：“肯定是谢妄对不对，他笑眯眯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说着桃小玖拍了拍白禾的肩膀，安慰道： “白禾，等我变得超级厉害，你一个月给我100万，雇我给你当保镖，我肯定不让别人欺负你。” 白禾想都未想，直接回绝：“雇谦吾那样的，一个月也才不过30万，而且他业务能力非常出众，我还不用供他饭。” 语毕，白禾面色变得凝重，他轻眯着眸子环视着小阁楼。 然后语气如常的对桃小玖道： “我们一直躲在这小阁楼里也不是个事。 他们主要目标在我，等一下我出去引开他们。 这小阁楼阵法的生门留在屋顶第三列第二块木板处，你跑去风华之地叫人支援。” 桃小玖摇头：“不要，我没那么不讲义气，我才不会自己先溜。” 可桃小玖内心真的想的是，他如果先溜了。 白禾依旧是停留在原地、看着旁人离开那人。 如果白禾真的不幸死了，那白禾终究等不回自己，又是一场遥遥无期的等待。 白禾已经等得够久了，也不能总是让一个人等着。 忽然，脑子灵光乍现，桃小玖拍了拍白禾的肩膀，与白禾道： “我来布阵，但我杀伐气不够，你来做我阵眼，但是有点凶险，你相信我吗？” 白禾扯了扯唇角：“又是你前无古人的发明？” 桃小玖站起，双手掐腰，垂眸看着坐在地下的白禾，得意的很： “都说了，小爷保护你。” …… 第126章 作业做完了吗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围绕在阁楼的四周，研究怎样突破那固若金汤的阵法。 将阵中两个活人吞噬殆尽。 可很快，古老的符文散尽，那阵竟然自己开了。 外面等待的妖与鬼喜不自胜。 却见白禾与小道士双双破窗而出。 伏击者内心不由得意，这周边被他们的人围得毫无死角，白禾与小道士想逃简直痴心妄想。 可谁知跃上屋顶后，白禾竟然原地席地而坐。 他拿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顿时血线漂浮于空。 小道士立于白禾身侧，不疾不徐扯住血线，那血线到了小道士手中，宛若有了生命一般，兀自游走于半空之中。 小道士宛若一个指挥者，他双臂抬起，没有规律的摆动着。 他好似在通过自己手中血线，操纵着这个盛大的夜晚。 圆月当空，轻风徐徐，桃小玖与白禾一站一坐，血色大阵在他们脚下流转，变换。 这一个大阵都是死门，生门在桃小玖与白禾的站位之上，旁人无法进入。 进入便会被血线剿杀…… 桃小玖目光宁静且锐利，反倒白禾温和的许多，可他划破的掌心漂浮着的正是整个大阵的杀伐意。 桃小玖与白禾相辅相成，彼此信任…… 可周边那些妖魔鬼怪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杀伐碰杀伐，阵法岌岌可危…… 华司，彼时连城已经躺在床上，戴上眼罩，准备入梦。 忽的，他感觉今晚很是不一样，好像少了什么一般，翻身下床。 连城穿着拖鞋在地上踱步良久，终于想起来什么一般，他抬头看向屋顶。 少得是桃小玖…… 往常夜深人静大家都睡觉的时候，桃小玖就会跑到连城的屋顶，拿着游戏机噼里啪啦的打游戏。 今天屋顶却安安静静…… 连城也想起桃小玖出去玩了一天，到这个时间还没回来。 连城本想继续睡觉，却怎样都睡不着。 若那个树崽子真的丢了，这华司大大小小的树非得把自己脊梁骨戳破。 也是这时，花传树，树传花，传来传去白禾房子那边的事终于传到了连城的耳朵里。 一个桂花树姐姐站在连城身前，着急无措道： “完了完了，司主。 我们这边听白禾司主那边的槐树传来消息。 小桃树今天下午去找白禾私会、偷情。” 连城皱眉：“等等，私会？偷情？你能够理解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桂树姐姐信誓旦旦：“放心，司主，我不傻，也到人间接受过9年义务教育。 据槐树所说，他看到小桃树拎着礼物去了白禾家。 还有海参、鲍鱼、生蚝。” 连城合上双眸，忧心忡忡： “哎，没想到啊，白禾这么年轻，就得这样补。 白禾要是不行，这风华之地…… 算了，明天我给白禾亲自炼制一些补品，让他好好补补。” 桂花姐姐继续道：“小桃树和白禾卿卿我我，腻腻歪歪。 小桃树坐在白禾腿上，喂白禾吃生蚝。 白禾喂小桃树吃海参，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暧昧之际……” 彼时，连城身边已经蹲了一众小妖怪，大家都在听小桃花的风流韵事。 可谁知桂花姐姐话锋一转：“气氛暧昧之际，外面闯进来一众妖魔鬼怪，要杀小桃子与白禾司主。” 小妖怪们仰头，等待桂树讲述小桃树脚踩妖怪，手揍恶鬼的英勇事迹。 可桂树却不紧不慢继续道：“对方人多，小桃树约么快要被打死了，司主你快去救人。” 连城已经拂袖而去，但他的声音却隐隐传来：“桂树，读100遍三字经，一个小时读完，不准中断，不准喘气。” 桂树慢吞吞道：“欺负树，真过分……” 风华之地，林荫路上，有身着黑色丝绸睡衣的男人缩地成寸，转瞬就走完了半段路。 忽然，他斜上方跟着一只白毛狐狸，狐狸四脚抓着半空，迅猛而飞速。 他的左后方跟着一只黑鸟，黑鸟展翅，很好融于夜色之中。 连城幽幽开口：“小白、小黑，你们怎么来了。” 谦吾愤愤道：“白禾雇我，还没结款，还有那小桃树，在我这挂了一大堆账，一分钱没给。” 黑律便更加直白：“桃小玖叫我一句黑黑大哥，虽然没见过他几次面，但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语毕，黑律与谦吾异口同声：“连城？你呢？” 连城：“我今天要是不出门，以后脊梁骨就得被人戳死，那崽子嘴甜，哄得所有人开心。” 谦吾冷笑：“连城放心，等今天救回来那截烂木头，我买瓶毒药把他毒哑，让他少花言巧语，搬弄是非。” 闻言，连城又不是那么满意：“说谁烂木头呢，我们做桃树的怎么就烂木头了。” …… 枫林路32号，战野将刚刚从院子中摘下的花放在温璟身旁的花瓶里。 又给两只狗狗一只猫咪准备好食物与水。 最后，他俯身轻轻亲吻温璟额头： “阿璟，我要出门一个小时，去帮你的学生。 放心，你睡觉就好，不用着急，可以派家属呢。” 语毕，战野起身，摘下墙上挂着的牛仔外套，起身出门。 …… 白禾住所，妖鬼环伺。 白禾的血已经给桃小玖用了很多，他们脚下大阵依旧，只是光芒变得暗淡。 有那样一瞬间，甚至微小到察觉不到的一瞬间，白禾觉得非常疲乏。 好多好多年，他好似一直这样活着，等不来想等的人，守着一团捋不清的乱麻。 每次被人围攻，其实白禾半点都不会害怕、惊恐。 可他这次……却微微有些害怕，因为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他身旁站着桃小玖。 桃小玖……正很努力的寻找一线生机。 白禾忽然开口：“桃小玖，把线切断，你从后方走，我来挡着。” 桃小玖垂眸看了白禾一眼，好似在白禾眼中看到什么。 顿时桃小玖恼怒，“咣”的一声踹了白禾膝盖一脚：“别说话，听我的，烦死了。” 也是这时，雍容华贵的男声于虚空中响起： “桃小玖，我给你留的作业做完了吗？” 第127章 抓崽子 在听到连城声音的那一刻，桃小玖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站在屋顶，蹦蹦跳跳的朝着连城挥手。 此时连城不像平日里那样肤浅爱美，他仅仅往那一站，漫不经心的……便散发着大妖的威压。 月华全部聚在他的身上，俊美、华贵……连身上的真丝睡衣都真正的具备了质感。 暗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正在蛰伏，等待王的号令。 这便是连城与温小柔的不同之处。 小柔似最锋利的刃，光芒毫不内敛，所到之处尽显杀伐，神鬼变色，做事凭着自己的心意，一人一剑能战一城。 而连城则是一棵谦谦之树，有着最华丽的外表，气势磅礴的根隐于土地之下，他轻微的动一下，便牵扯着一方的生灵与气运。 而对于桃小玖而言，小柔与连城的相同之处……那便是他们同样都是强大、可以依靠的长辈。 而连城身后，狐狸腾空，黑鸟展翅……尖利的爪子都索命无数。 还有小柔男朋友，也带着人从林荫路拐角处出现。 是以，桃小玖又耀武扬威起来，他一点没有之前迎敌时的沉稳与无惧。 他又变成那个吵吵闹闹，又怂又爱嘚瑟的年轻人……但不得不说，也真的很鲜活。 桃小玖张开双臂，拥抱着夜空，煞有其事的与白禾白话： “白禾，你看，有小爷的地方必定风调雨顺，我这人啊，犯了天条都有人来救。” 白禾坐在一旁，也不由笑着摇头。 不然说桃小玖命好，之前有温璟护着桃小玖，温璟沉眠，又来了一个连城…… 战野、阿折带着风华之地的术士来到现场，加之连城等人。 风华与妖魔鬼怪的数量一定程度上达到平衡。 但真正冲锋陷阵的却是谦吾与黑律，这两只是战斗型的大妖。 年岁长，有悟性，又因为原身的优势，足够以一挡百。 加之连城的存在，以及妖族的团结，这给予风华之地华司极大的底气。 让华司能够置身事外，不理会外界纷纷扰扰。 显然那些妖魔鬼怪的目标在于白禾，见无望杀掉白禾，也不恋战，迅速逃离开来。 见危机退去，桃小玖也瘫软在房顶，大爷的，刚刚布阵可是累死他了。 他本来就是当氛围组的，很少这样亲自上阵。 桃小玖坐在房顶忙着喘气，一抬头便看到连城站在他眼前，双手环胸，很是不满的盯着自己。 桃小玖嘴巴一扁，熟练开嚎，桃小玖记得，有树说过，他这个年纪在树的眼中，只是一个的小娃娃。 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可爱得不得了，最惹人怜惜。 桃小玖觉得自己哭一哭，连城肯定会心软，然后忘记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 “连城，你、你不晓得……刚刚我被人欺负……” 连城不为所动，他上前两步，拽着桃小玖的衣领就开始摇晃，似乎要把桃小玖脑子摇出来。 连城：“今天不是不让你走吗？不是让你给我倒洗澡水吗？ 你还把我的表拿走了，我的表呢，被你卖了？” 桃小玖被摇的头晕眼花，哭得也更加真情实意： “连城你、你欺负小孩。” 连城冷笑：“你看你，一米七几的小伙子，正当年，怎么就小孩了……你不要不知羞。” 桃小玖呆呆：“明明是华司的树这样说的。” 连城：“你觉得我像那些树，老眼昏花，那么容易被你迷惑？” 桃小玖果然立即不哭了，抽噎抽噎，偶尔小心翼翼抬头看一眼连城…… 却见连城正垂眸看着白禾，那目光恰到好处，熟稔但不亲近，同情但不慈悲。 连城公事公办道： “白禾，我先将桃小玖给抓走，不打扰你休息。” 连城提拉着桃小玖衣领准备离开，桃小玖扑腾着回头看，一边扑腾一边回头： “白禾，连城你放我下来。我有话要对白禾说……” 连城没好气道：“你不看看几点了吗？你再这样我打你了啊，我还没打过你这么高的树。” 白禾依旧坐在原地，朝着桃小玖笑着掸了掸手，示意桃小玖走吧。 桃小玖被提着衣领，看向白禾的目光带着点担忧，离开不见之际，他匆忙道： “白禾，我明天来找你吃饭。” 连城拽着桃小玖，很快消失在这方空间。 战野也带人离开。 瞬间，周遭一片寂静，白禾倒下去，双肘撑着屋顶，微微仰头，看着繁星点点。 他感受着风声，感受着安静，感受自己这些年……来时之路。 最后，白禾也只是揉了揉鼻梁，翻下楼顶，准备资料，准备明天开会复盘自己遇袭的事情。 …… 夜半三更，华司鸡飞狗跳。 连城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桃小玖好大不乐意的跟在后面。 周边一群树叽叽喳喳： “小桃花怎么了，被谁欺负啦？让连城去揍他。” “哎呀，我们小桃花咋出去一天，就瘦了呢，小孩还是得有大人跟着。” 可面对周边嘈杂，桃小玖却连个笑脸都挤不出来，他兀自不满意的看着连城的背影。 少顷，连城斜倚榻上，一手撑头，一手把玩着茶杯，眸子隐隐带着怒意，似笑非笑的看着桃小玖。 桃小玖蹲在连城面前，双手垂在膝盖上，睁着眼睛不服输的回瞪连城。 连城：“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再这样肆意妄为，我把你叶子都给拔了。” 桃小玖豁然站起，好大的委屈，他梗着脖子与连城叫嚣： “连城，你是个不负责任的坏人！ 明明你也是风华之地的司主，为什么你就可以什么事都不做。 花着白禾赚的钱，安心的待在风华之地的腹地。 什么烂事都要白禾处理，风险也要白禾承担。 明明你那么强……” 连城坐起身来，他坐在榻上。 透过大开的木窗，能看到他身后月亮高悬，月光笼罩在这位桃花大妖身上，用银光勾勒着大妖的身形。 大妖身上披光，朦朦胧胧，身后有桃花千枝，越发显得他神圣、强大、清冷。 的确是与一方土地气运相连的大妖。 连城垂眸看向桃小玖，声音不咸不淡，雍容且高贵： “桃小玖，你要知道这世界强者为王。 因为我强，我活了千年，我能护住华司这一方土地与土地上的生灵。 也因为我活了千年，我与许多妖有着多年情谊与信任，这便是华司。 所以无论是冥都还是其他人，都不敢与华司为敌，与我为敌。 至于与风司合称为风华之地，只因为我们妖精也算是现世的生灵，也喜欢现世的五花八门，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所以我们需要依着人类的规矩，好好融入现世。 而风司给了我们很好的契机与引导。华司作为回报，也会派出精怪，解决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 我们与风司算是彼此合作，共同在现世行走。 这样的合作已经持续了几百年，我见过风司换了几任司主。 有自动辞职的，有被迫下任的，也有中途死掉的。 人类这种生物啊，天生带着劣性根，自私自利，无比贪婪，想要得到许多许多。 你看无论风司还是冥都，归根结底，都逃脱不了人类的影子。他们争权逐利千年。 最初，作为地面上的生灵，我还有帮同处一片空间的风司。 只是后来我便乏了，我觉得那些人类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那么我便只管冷眼旁观，护好我守护的生灵就好。 华司只要维持着表面的礼仪与和谐，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至于风司、冥都那些人，合着他们乱斗。 只要我强大，那便没人敢打到我这里来……这就是我坐视不理的资本。” 桃小玖依旧梗着脖子看着连城，他反驳不了连城，他知道连城说的没错，因为苏十肆也是这样教育他的。 只是桃小玖依旧觉得憋得慌，他继续与连城叫嚣： “可是……可是白禾不一样的。 你看他好抠门，人冷血又凶……可是，可是他也没有那样自私。 他其实没有那样爱权力，也不是……” 说到最后，桃小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发髻上小花都耷拉下来： “白禾他真心想要风华之地变得越来越好。 他也有像连城你一样，想让风司变得自由、美好。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等回自己的爸爸妈妈。 虽然我是半棵树，从小又被师父带大，不大能够感受到有爸爸妈妈的感觉。 但我晓得，父母于一个人类而言，是究其一生无比重要的存在。 我觉得白禾没有错，他才不像你说的那样自私自利又贪婪……” 人本就有千千万万种样子，固然有劣性根，但究其根本，其实大多数人心存良善， 更多数人属于平庸，没有那么多名啊利啊可以追逐。 桃小玖觉得连城作为一棵树，看问题太过片面，以及狭隘…… 当然，桃小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是被白禾带下山的，虽然白禾总是吓唬他，但是白禾关键的时候也帮他。 给他做饭吃，也会默不作声的解决他惹下来的烂摊子。 桃小玖也晓得，白禾有年轻人的心性，白禾也喜欢八卦，喜欢热闹，喜欢花瓶里的花。 只是许许多多的喜欢……只能被埋藏在责任之下。 白禾在努力的改变风华之地，他想让风华之地变得更好，他也只不过想等到自己的父母。 白禾是桃小玖下山遇到的第一个人，他对白禾……或多或少总是偏向。 连城看着面前的桃小玖，小小的一棵树，花都没有长齐，已经敢和他犟嘴了。 要知道，这普天之下的草木，在连城严肃认真的时候，是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发表异议的。 连城看着桃小玖，淡淡道：“你说白禾，白禾啊…… 他是这几百年最年轻的司主了，十几岁就坐上高位…… 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连城不由想起十几岁的白禾，十几岁之前，白禾还没有像如今这样。 那时他算是一个有些温柔沉默的小少年。 喜欢读书，据闻在学校成绩很好，为人谦逊有礼，很受女孩子喜欢。 那时白禾约么着从来没有想过要坐司主的位子。 他想在现世好好读书，生活，接管白家在现世的生意，不得不说白禾从小就有些爱财的。 只是后来一朝发生变故，白禾父母临走之时，有将白禾托付给温小柔，并未托付给连城。 不是自己的责任，连城便不会投入过大的关注，这是他作为“王”的边界感。 连城犹记得那年还算得上温良的少年，一夕登上司主之位。 少年司主，不由显得羸弱，所以周边什么豺狼虎豹都冒出头来，想将那个少年司主吞噬殆尽。 白禾周边群狼环伺，那个温和有礼的少年人终于渐渐不见。 环境让白禾披上盔甲，行事狠戾，杀伐果断，心里有一千的算计。 一贯的笑容都显得有些尔虞我诈。 时光流逝中，少年人长成青年，境遇当然比当年好了不少。 只是温小柔一倒下，白禾暗处最有力的保护伞不在，他又变得动荡了些。 至于连城，他在现世千年，树之一生，本来就长得很。 他最擅长观望，最懂得将自己从混乱里摘除开来。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收了桃小玖这样一棵树崽子。 初见桃小玖时，连城就见桃小玖亲切。 头上顶着两朵小桃花，蹦蹦跶跶，天真烂漫的傻样，很像是山间长得极好的小桃树。 其实，虽然连城总是说桃小玖丑，总是觉得自己最好看。 但连城不得不承认，桃小玖的模样就是最好的小桃树模样。 圆滚滚的眼睛明亮璀璨，皮肤嫩嫩的，白里透红，面若桃花。 他们桃树年纪还小时，便是偏向于想长成桃小玖这样，长大一些才会想长成或妖娆、或雍容华贵的模样。 连城想，或许因为桃小玖是一棵总体还算是讨喜的小桃树。 所以他看着桃小玖亲近。 当桃小玖在那哭天喊地要拜自己为师，他觉得有趣，也就收了这样一个小徒弟。 漫长的岁月之中，他只收养了谦吾与黑律，可养出来的是两只人高马大的食肉大妖怪。 他身后从来没有过跟着过桃小玖这样的一个小尾巴。 与他同一个物种，讨他眼缘，还蛮有趣的。 第128章 我是人证 连城径直注视着桃小玖，他说话时慢条斯理，但却极其具备威慑力： “桃小玖，这段时间不准去找白禾，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拔光你脑袋上的花。” 桃小玖抿着嘴唇去看连城，他一下迈出腿去，将腿抬向连城。 憋着口气欲哭不哭的与连城叫嚣： “你打你打，你现在就打，你就会欺负小树。” 连城：“……” 窗边树叶婆娑，沙沙作响，树们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连城就会欺负小树。” “连城要打小桃树。” “连城把小桃树打死了。” 连城：“……” …… 清晨，唯有麻雀在白禾窗外叽叽喳喳。 看着窗外的麻雀，白禾不疾不徐的吃完一块面包片，喝完一杯牛奶。 像往常一般清洁完餐具，白禾站在了镜子前面，他缓缓解开衬衫的扣子。 拿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的对着胸膛的位置划了下去。 他眉头微微皱起，表情并不明显，但冷汗已经密密麻麻布满脸颊，白禾刀子继续向下。 待血液渗出许多，皮开肉绽，肉眼可见的可怖，白禾这才放下刀子。 清理好伤口，他嘴唇已经泛白，看着镜中自己虚弱苍白的样子。 白禾终于满意扣好扣子，拿着笔记本出门上班。 …… 风华楼，顶层会议室，高层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还有许多世家大族的代表，林听被拥簇在最中。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白禾一早通知众人来此开会，却唯独不见白禾身影。 半小时后，白禾终于姗姗来迟。 面无血色，雪白的衬衫却微微渗出血迹，他步子虽然依旧凌厉，但没有往常稳健。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之下，白禾终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他目光一一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白禾终于缓缓开口： “诸位，昨日我在家中遇袭，妖魔鬼怪来了一个遍。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想宣布一件事。 白禾任职风司之主近10年，自知年纪尚轻，实力不够。 大家对白禾多有微词，有诸多不满，那我便不占着这司主之位。 处理好手头的事情，白禾便会自行辞职。” 闻言，周遭一片死寂，众人面色严肃，哪怕那些平时对白禾不满的也是一脸郁色。 虽然这些年来，一直有人趁着白禾年轻，权力不稳，总是想在白禾那里压榨出一些好处。 虽然也有很多人在白禾那摔了不少跟头。 更是有更多的人对白禾由不看好到信服。 虽然白禾是只笑面狐狸，行事有些极端，手段也有些狠戾。 但不得不说的是，风司这些年在白禾的带领之下，的确是越来越趋向于稳定与平和。 白禾虽然总是敲打人心，但也能够维护住风华之地的利益，这些年来着实让各家吃了不少甜头。 大家已经习惯了白禾的“庇佑”。 再者说，这风司之主的位置，本来就是一个万分危险的位子，坐上去之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坐得上去只是第一步，坐得稳、坐得好才是最终检验的标准。 至少，现如今没有人比白禾更能够坐这个位子了。 白禾坐在那里，才能够保证各家族的基本利益与安全，旁人坐一定会让术士世界一团乱粥。 特别是，如今根本就没有更好的人选能够代替白禾。 听闻白禾要辞职，众人不由忧心忡忡。 在一片死寂之后，有人拍桌而起，很是愤怒道： “白司，咱们先不说辞职的事。 我们先来讨论一下是谁到你家行刺的，我们务必把背后的人抓出来。” 闻言，旁人纷纷附和： “对，白司，昨晚去了多少人，是哪方的人。 刺杀我们风华之地的司主，真是太不把我们风华之地放在眼里了。” “这事我们没完。” 场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哪怕是敌对的势力也不再存在争执，而是统一目标。 这还是白禾在位以来，风华之地第一次这样团结统一，目的就是让白禾不要离职。 白禾轻蔑的勾了勾唇角，不由觉得无比讽刺，但他再抬头时又是那副温和优雅的样子。 他依着众人的要求，回忆昨晚行凶人的样貌： “昨晚来的人有大鬼，也有没有登记的大妖，数量很多，而且阶级很高。 白禾虽然不是什么武道鬼才，但自认还是有些天赋的。 一般人还真的不能将我伤到如此。” 说着白禾扯开自己的衬衫，一道绽开的伤口横亘在他的胸膛之上，血肉模糊，再深上一些，白禾怕是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白禾轻笑：“那些人，是来要我命的。” 语毕，白禾漫不经心的看向林听，不咸不淡继续道： “林听先生，这风华之地谁有困难都是来找我解决。 如今我这遇袭，实在是没人可以诉苦，像我这种情况是不是应当找你裁决一二？” 从白禾的叙述之中，大家已经知道白禾将矛头指向谁了。 又是鬼魅，又是没有登记的大妖，肯定是冥都所为。 白禾今日的意图也不是宣告辞职，而是敲打各家，以及给各家施压，与他统一战线。 林听也明白白禾意思，他合上双眸，沉思片刻，终于复又睁眼。 林听不想将自己卷进这滩浑水，但是白禾却屡次主动出击，将他拽进局中…… 林听自诩方外之人，主要是他并未很看好白禾，又不喜谢妄所为。 看着白禾领口处伤口，林听似乎看出点什么，他开口将焦点转移： “白司，你说有人去刺杀你，但这总是要讲证据的…… 你可以说这伤口是贼人划的，也可是说这伤口是林听伤的，更有甚者可以是自己弄的。 林听不偏袒于任何一方，也不从属任何一方。 不听一面之词，只看证据，如果没有实际的证据，那么林某先行告辞。” 闻言，会议室再次陷入安静，大家面色古怪，等待白禾如何破局。 这时有脚步声响起，很快一个小脑袋从门框边缘探出。 桃小玖举出一只手，大声道：“这里，我是人证，我也是受害者。” 第128章 并肩 桃小玖这一嗓子让大家纷纷向门口看去。 看清桃小玖脸的那一刻，好多人一愣……这不是13组的桃小玖？ 如今唯一流连在外的13组成员，目前已知年纪最小，最弱，也是最后入组的13组组员。 可怎样桃小玖都是13组的，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13组，哪怕想一想都让人脑子发颤。 披着最弱的外皮，做着最大逆不道的事，哪怕最弱的组员，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应该被风华之地与冥都联手通缉的13组组员，就这样水灵灵的站在了门口？ 此时，桃小玖目光直视林听，坦坦荡荡道： “谁主张，谁举证。” 说着，桃小玖指向白禾：“他主张，他举证。” 白禾轻勾唇角，纵使桃小玖有些胡闹，但这也是第一次有人真切的站在他背后，正确来说，是与他并肩。 是以，白禾没有原则的附和道： “我主张，我举证。 我有人证，风华之地，13组，桃小玖。” 桃小玖扬起笑脸，意气风发的站在白禾身侧。 他不避众人目光，平铺直叙： “昨天晚上，我和白禾司主一起遇刺。 行凶者有大鬼11人，大妖8人。 其中有2鬼为白面鬼，我幼年时在冥都之主谢妄身后见过。” 说着，桃小玖随手抽出身旁术士随身携带的匕首，将匕首顺着自己的掌心划了下去。 顿时，血液流淌，却不坠落在地，而是于半空之中化为符文契约。 桃小玖一字一句，声音清越： “青要山，桃小玖再此起誓，刚刚我所说非虚。 若有一字妄言，将受言灵诅咒。 以上，血契为证。” 术士世界人尽皆知，只要签了血契，一定是所言非虚，不然会被契约反噬惩罚。 这不算是简单的术法，一般厉害的阵法师或者符箓师才会这稀奇古怪的术法。 不过即便这术法罕见，大家还是知道这术法的意义的。 桃小玖以血契为证，并签订契约后，依旧活蹦乱跳的站在那里，便代表着他与白禾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甚至桃小玖说的更加精准，他直接提到了谢妄。 林听看着桃小玖，看着这个曾经脏兮兮、吵吵嚷嚷、格外不靠谱的小道士，林听终于认真了起来。 林听语气清冷：“既然这样，我只能尝试请一下谢妄城主了。” …… 只是须臾，笑得春风化雨的男人便出现在风华之地。 初冬的天气里，男人依着季节穿着白色高领毛衣，蓬松的头发微微散乱，笑时眼尾勾起。 你看他坐在那里，当真不像是一个鬼王，至少看着比白禾、林听都要亲和许多。 谢妄单手托腮，笑晏晏的看向桃小玖： “小朋友，听说你有举报我？” 桃小玖迎面看向谢妄，迎向谢妄泛着金的黑色眸子。 若说桃小玖下山之后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他能够直面少年时的恐惧。 他知道做事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成便成，败便败，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都不值得惧怕。 要像小柔一样，心中无所惧。 桃小玖看着谢妄：“对，我举报你。 少年时，我到一个名为青山镇的小镇玩耍。 遇到城主夜行，城主身后跟着一群白面鬼。 其中一个白面鬼离城主最近，我记得格外清晰。 那白面鬼面如白纸，三角眼。右眉斜上方有一颗痣。 昨天不巧，我在袭击白禾的现场也看到一只一模一样的白面鬼。 谢妄城主，不知道那白面鬼是否还在您的手下任职。” 闻言，谢妄乐不可支，笑弯了腰，又举手拍掌：“少年人真是好记性。” 说着，谢妄凭空唤道：“阿甲，阿乙何在？” 很快，两只白面鬼出现在谢妄身后，垂首顺目。 谢妄语气熟稔的询问桃小玖：“小朋友，你看，这里有没有你昨天遇到的白面鬼。” 众人注视着桃小玖，桃小玖丝毫不胆怯： “有，两只都有。” “这样……”谢妄的目光陡然冷厉起来，他转过身去，淡淡扫视身后二鬼。 随即伸手扼住那二鬼的脖子，微微用力一拧，二鬼顿时化为黑色雾气，不复存在。 顿时，大家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桃小玖也是怔愣，不自觉往白禾身后躲了一下。 谢妄转过身来，又是那副亲和的模样，他朝着桃小玖招了招手，语气熟稔： “小玖，你看，这两只鬼被我杀了呢，小朋友不要害怕了。” 不知为何，鸡皮疙瘩爬满桃小玖背脊，此时此刻，他对谢妄的恐惧微微复苏。 谢妄却不再看桃小玖，而是温文有礼的对白禾道歉： “白司，抱歉呢，是我管教不严。 手下纠结在一起，昨天冲撞了你。 这事我回去肯定彻查，有关人等该杀的杀，该剐的剐，绝对给白司一个交待。” 轻飘飘的几句，谢妄便将罪孽嫁祸给别人，将自己轻飘飘的摘除出去，桃小玖越发觉得背脊发凉。 好像无论做些什么，都撼动不了谢妄的权威。 他忽的又想起来，连城也因强大，便无所畏惧，这世界真正需要的怕是强大。 而自己则是年轻，则是稚嫩。 然而桌子底下，白禾却轻轻握了握桃小玖指尖。 桃小玖茫然看向白禾，白禾正目光犀利的看向谢妄。 二十几岁的青年，迎上那鬼城鬼王，平静、从容、不落下风。 白禾又将自己的领口扯开一些，让伤口露了出来： “谢妄城主，白禾尚且年少，行事有些鲁莽，今天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我受了这样重的伤，再来一次可能也就直接死了。 城主刚刚说那二鬼自行筹谋要刺杀白禾，说实话白禾不大相信。 昨天那么多的妖魔鬼怪，肯定不是两个白面鬼就能调动的。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怀疑谢妄城主你。 只是这事肯定与冥都脱不了干系，毕竟昨夜含鬼量有些多。 所以，今天想让谢妄城主给我一个承诺。 请看管好冥都，10年之内，若再发生此类事情。 城主自废百年修行，并也请写下血契，立下契约。 否则，白禾实在难任风华司主之位。” 第129章 对峙 白禾踏着荆棘走过十年，走到如今，早就头顶王冠，一身荣光。 各个家族的腌臜事，不与人说的秘密白禾暗中都有掌控。 如今，他说一句“难以再任风司之主”，听上去是无奈之举，实则是逼迫。 白禾此话一出，现世的世家大族们纷纷将矛头转向谢妄，语气中带着恳求： “城主，只是血契而已，只要契约不被违背，它约等于虚无。” “对啊，城主，白禾司主也只是想要一份保障而已。” 谢妄忽的轻轻笑了笑，泛金的眸子慢悠悠的看向众人，那目光仿若会吞人的大蛇，阴鸷而冰冷…… 他食指轻扣桌面，那是他杀人时的前兆，也像是在犹疑。 最后，谢妄目光飘到白禾身上，两相对视，白禾微笑。 谢妄也笑了，笑得有些狂妄。 他与白禾最清楚这一个个世家大族代表着什么了。 这一个个看似寻常的世家，却是垒成权力高座的砂石，随便动上几块石头，便是权力不稳。 谢妄在众人颤颤巍巍的恳求声中，忽的从自己衣袖中扯出一根丝线。 他控制着丝线，便向自己手腕狠命划去，顿时血液喷溅，伤口深可见骨，而血液却是化为符文，漂浮空中。 谢妄慢条斯理的打量着白禾，眸子阴冷又玩味，他说： “白禾，你还是年轻。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要血契一张来保自己的安宁。 一张血契而已……”百年的修为而已，谁又会在乎，又能够困得住谁？ 血染红谢妄的衣摆，衬得他像地底爬上来的修罗。 然而谢妄却没有做任何事，而是起身离开，途经桃小玖时，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桃小玖的脑袋。 夸赞道：“真可爱呢。” 谢妄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害桃小玖。 只是他的手掌刚刚落在桃小玖脑袋上，白禾手掌就搭在桃小玖的肩膀上，将人带到自己这边。 白禾看着谢妄，语气也很是冰冷：“城主，还有事？” 谢妄头颅前倾，他静静的盯着白禾眸子，忽的向前，身体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的，他下颌垫在白禾肩膀上，笑晏晏的小声道： “白禾，是得加速杀你了。 下一次要小心了。” 语毕，谢妄直起身来，伸手掸了掸白禾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开。 桃小玖依旧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对于谢妄，循环反复，刚刚又有些害怕。 这时，白禾于暗处捏了捏桃小玖的指尖。 桃小玖回神，却撞见一双双或熟识或陌生的眸子，这些人对他并没抱有多少善意。 忽然，有人起身问白禾道： “白司，这是桃小玖，13组组员，按理……前些天就应当收押审问。 可是最近他却消失得毫无影踪。” 闻言，桃小玖与白禾悄无声息的对视一眼，这是一个一直存在且从未解决的问题。 按理来说，桃小玖身上的事情不大。 但13组目前只剩桃小玖露面，所有总有人想拿桃小玖的存在做文章。 很多人想白禾高坐司主之位，庇护他们。 又想和冥都的关系不要搞得那样僵，于是想用桃小玖去“献祭”。 也是这时，一道阴郁声音响起： “你们觉得你们平白无故动我们华司人好吗？” 大家纷纷回头，只见会议室门口，斜倚着一个鸳鸯眼的男人，一暗红，一银白。 松松垮垮的针织衫罩在他的身上，无来由的生出一种颓丧感来。 大家不由屏气凝神，不大敢说话。 要说谢妄恐怖，但他毕竟是未央城主，面子里子都得顾忌，不会没有理由的滥杀无辜。 而面前这位可不一样，华司的大妖，连城手底下的人，很少受规矩制衡。 谦吾天性嗜杀，性子更是诡秘难测。 谦吾眸子扫过桃小玖，略带嫌弃。 扫过场上众人，更是满满的嫌弃，甚至是充满厌恶。 纵然一千个不乐意，谦吾还是朝着桃小玖勾了勾手指，冷声道： “那块最爱搬弄是非的烂木头，过来。” 闻言，桃小玖颠颠的就跑到谦吾身后，异常嘴甜道： “谦吾谦吾，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妖怪，你 是我最崇敬的……” 未等桃小玖奉承完毕，谦吾就凉飕飕的剜了桃小玖一眼： “不用和我花言巧语，我不吃你这一套，我不是连城那满院子的木头，都是榆木脑袋，看不清你虚伪的灵魂。” 桃小玖嘴角耷拉下去，他不晓得最厉害的大妖为何对自己有偏见，他根本一点都不虚伪，他是真心想和连城院子里的木头做朋友。 他只是嘴有些甜而已。 可是谦吾却不再看桃小玖，他提拉着桃小玖的衣领，将人拎在自己身边。 随即，谦吾阴恻恻的扫过场上众人： “谁说13组是风司的13组？ 风司名录上可否登记13组？” 忽然，大家面面相觑，确实，风司有一名录，从各个部门、条线到各个小组都有登录在册。 可是唯独没有13组，最初的最初，大家都以为是因为13组实在太弱，弱到边缘化，以至于没有资格出现在那名册之上。 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谦吾继而道： “13组属于风华之地，属于温小柔，唯独不单单属于你们风司，请你们这些人都有点自知之明。 而13组的构成也并非仅仅是你们这些愚昧的术士。 13组或有术士，或有大妖，或有大鬼，也曾有过魔头…… 这近两百年间皆是如此。” 说着，谦吾又晃了晃桃小玖，继而道： “当然，13组也有这种脑袋上长花，不学无术，只是嘴巴甜的小道士。 虽然我不晓得温小柔为何收他。 还有……我更不晓得连城为什么收他……” 谦吾此话一出，全场寂静不言，连城……收了桃小玖。 连城不是只收过谦吾与黑律吗？几百年从未收过徒弟。 这一出手便是收了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道士，什么情况。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最重要是…… 果然，谦吾继续开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桃小玖属于13组，现在也属于华司的桃树林。 唯独不属于你们风司，请你们有点自知之明。 不要对别人的人指手画脚。 若你们对桃小玖有意见，也不用和白禾叭叭，他没有资格处置桃小玖。 你们去华司找连城，或者找我。 那时就要按照华司的规矩来，能从我剑下活着，或者能把连城砍成柴火，任凭你们把桃小玖碎尸万段。 你们要是对13组有意见，那就去找温小柔。 温小柔那人啊……啧啧，谦吾见过，着实恐怖。 约么着他哪怕沉睡，依旧比那世上最恶的鬼还要恐怖。” 语毕，谦吾淡淡的瞟了一眼桃小玖，语气同样的不好： “走了，你还要在这站到什么时候。 连城不是要你不要找白禾吗？不然他就把你的腿打断。” 白禾：“……” 谦吾转身离开，桃小玖跟在谦吾身后，忽的他转头看向白禾。 笑眼弯弯，眸光璀璨，仿若青要山那年最灿烂的春天，鲜妍明媚。 白禾一愣，朝着桃小玖挥了挥手。 这世上强者恒强，连城、谦吾拥有延绵上千年的强大与声望。 往往妖更为纯粹与团结，不会像人类这样尔虞我诈。 桃小玖跟着谦吾离开是最好的。 因为绝对的强大，连城护得住桃小玖。 白禾想，连城不像自己一样，要牟着劲的才能更好操纵权力。 …… 傍晚，小桃树扎根在大桃树身旁。 小桃树疑惑： “连城，我们13组不属于风司？” 大桃树：“听调不听宣，13组属于温小柔，属于风华之地……” 小桃树豁然变成人类，盘腿托腮坐在大桃树身前。有些开心问道： “那我是不是能重新打开13组的大门…… 我不想那里没人，太安静了，时间久了会积灰。 等着大家回来的时候……” 说着，桃小玖说不下去，他垂下了头，手兀自抠着草地。 他讨厌一片死寂的13组，不想13组积满灰尘。 再开门时他会很难受难受。 他也不想大家回来的时候，见到一片死寂的13组。 桃小玖年轻且没有经历过风霜，他没有怎样经历过分别。 所以格外不能忍受这猝不及防的分别，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风吹过大桃树的树冠，连城有些不理解： “华司不好吗？” 桃小玖抱着膝盖，笑着道： “华司很好啊，我在这里见到了最多的同类。 我晓得我有的时候很无理取闹，我也知道因为大家都比我大，所以让着我。 连城你这人吧，虽然很傲娇，但也蛮好。 可能咱俩都是桃花树，我也晓得，你有很认真的教我。 只是华司真的太好了，有你的护佑，风平浪静。 所以，这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但是13组就我一样了，我回到13组，打开13组的灯。 那便证明着13组一直存在。 一直在等着所有人回家，我们约定好3年之后再见的。 我不想到时13组空空荡荡。” 桃小玖20岁的年纪里，已经开始讨厌物是人非。 他忽然想到白禾，也开始理解白禾。 这些年来一个人吃饭是怎样的感受。 也晓得白禾为什么这些年来，要一直在家吃晚饭。 其实桃小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白禾做饭真的不大好吃。 没有什么味道，只能说是熟了。 就像之前温璟与小紫说，白禾做菜看着真不怎么样，其实确实也不怎么样。 可那时桃小玖却依旧笃定道：“我觉得还不错啊。” 一个人安静做饭，吃饭，等待父母归来。 那饭无论味道如何，必定都很不错。 那晚桃树花瓣婆娑，化为华贵的男人。 男人抱臂垂眸俯视着桃小玖，高高在上的模样看着有点冷漠，细品却是傲娇： “那你就回13组，你以为我会拦你吗？ 你又不是我主动收的徒弟，是你上赶着找我的。 你在华司这些天，我都快烦死了，睡觉都睡不好，日子也过得不安生。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讨人厌的小树。” 闻言，桃小玖垂丧着脸，默不作声的用食指戳地，看着好像也有点失落。 连城看着将自己团成小小一团的小树，张了张嘴，没有做声。 算了，连城想，自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都没嫌桃小玖闹腾，把小叔主动铲出去。 桃小玖还在这装可怜给他看，他才不是什么良善的性子，懂得照拂年轻人。 反观桃小玖，垂头丧气好一会，终于又抬起头，讨好的朝着连城笑： “连城，那我还可以继续找你学习怎么做树吗？ 不然，会没人教我的……” 连城没好气答道： “你是想和我学习怎样做树？分明你是想学怎样聚集地魂。 不要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被连城戳破，桃小玖真的有点伤心。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不能很好的支撑起13组，又得罪了连城。 在青要山全仗着苏十肆在他背后，他才能肆无忌惮，所有精怪都让着他，哄着他。 下山之后，所有弊端都显现出来。 山下的人不会像青要山的生灵，会毫无理由的让着自己。 山下许多人不喜欢自己，甚至想弄死自己。 可自己性子还不知道收敛，肆意妄为，所以好多事情都做不好，他真的太笨了。 桃小玖在连城面前流眼泪，10次有9次都是装的，拼命挤出来。 他是在所有树面前装年纪小，装可怜。 可唯独这一次，桃小玖是真的哭了，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 所以，桃小玖觉得丢人，也就哭得越发内敛。 垂着头，缩着肩膀，没有声音，眼泪一滴一滴往地上砸。 很快，他又慌张的伸手往脸上胡乱的擦。 看着可怜的很。 连城：“……” 半响，连城终于不情不愿的别扭开口： “明天早上9点准时过来学习。 下午3点准时离开，其他时间不准出现在华司。 你嫌弃华司，我还嫌弃你呢……” 桃小玖绷不住嚎啕大哭：“我、我没有、没有嫌弃……你不许胡说。” 连城：“你就有。” 第130章 重启 桃小玖的事好像不了了之。 若桃小玖无枝可依，只身一人，世家大族的伪君子们非得追着桃小玖不放。 毕竟用桃小玖给冥都交代，“性价比”最高。 可昨天谦吾把桃小玖提拉走，又没有人愿意出头找桃小玖的麻烦了。 谦吾话已经说得那样明白来了，毕竟没有人愿意和华司作对，和连城作对。 …… 与所有人虚与蛇委一番，白禾回家时已经晚上8点，屋子里一片漆黑寂静。 他打开灯，暖黄的灯光笼罩室内，可他还是觉得屋子有些空荡荡的，特别是在这种勾心斗角一天后的夜晚。 白禾站在二楼厨房窗边，窗台上花瓶中还插着桃小玖上次带来的桃树枝。 白禾卷起袖子，慢条斯理的煮着一包泡面。 泡面香精的味道飘到好远好远。 他拿着筷子拨弄面条，有些出神。 这时楼下传来呼喊声，白禾透过窗子向楼下看去。 只见金黄桂树下，桃小玖正仰头夸张的挥舞着胳膊。 闻着味过来的小桃花笑嘻嘻的嚷嚷着： “白禾，给我放两颗鸡蛋，一根火腿肠，不要蔬菜。 不许说没鸡蛋，我有看到你冰箱里有11颗鸡蛋，我数了好几遍。” 看着桃小玖在树下笑，许是那夜的月光实在朦胧，白禾忽然就懂得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是寂静良夜，有人踏月色而来，帮你驱散孤寂，那便是格外的温暖。 …… 一张小方桌的两边，白禾正单手托腮，看桃小玖坐在自己对面吸溜面条。 白禾忽的开口：“所以……你明天要打开13组的门。” 桃小玖嘴角沾着汤汁，朝着白禾傻笑： “对呀，不是13组又不属于你们风司吗？那就不用看你们眼色。 再者说，就你们那些名门正派恃强凌弱的德行，在见到谦吾之后，虽然依旧可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是他们也绝对不敢拿我怎么样，他们最虚伪了，胆子又小又能装，太讨厌了。” 白禾看着桃小玖摇头晃脑的样子，忽的笑了出来。 他抽出一张纸巾，下意识伸手擦拭着桃小玖的唇角油渍。 桃小玖不由自主的抬头，有点愣愣的看着白禾。 氛围悄然变得怪异。 鬼使神差，桃小玖抓住白禾的手腕。 年轻人伸出自己白皙的手，贴上白禾的掌心。 白禾手掌劲瘦有力，又很修长，要比桃小玖大上一个指节。 若是合拢，刚刚好能够包裹住桃小玖的手。 桃小玖却很是惊奇的发现： “白禾，原来不仅是手，你整个人都要比我大上一圈。 明天我要抽空问问连城，要怎样才能长得高高大大。 我要比你长得还高！” 白禾“为什么要长得高高大大。” 桃小玖很是向往，眼睛都亮晶晶的，充满生命力： “当然因为帅呀，我要是能长到1米8。 我就要定制一个牌子，挂在树梢上，上面写着此树是一棵一米八的大帅哥。 加上脑袋上的花，一米85，欢迎大家围观，” 白禾乐不可支，人也是具备趋光性的，会不自觉被光所吸引。 桃小玖身上就具备很特殊的光，永远那么开开心心，向前看。 …… 次日，天朗气清，初冬的空气冷冽又清甜。 小道士脖颈围着一圈毛绒绒的围巾，只身站在13组楼前，显得有些单薄。 忽的，小道士回首看向湛湛青天，阳光映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显得眸子越发清透，好似琉璃球。 脸也白皙得接近透明，干干净净，漂亮得很。 小道士看着蓝天，看着四方，忽的笑了，他慨然道： “大家要早点回来呢。” 随即小道士正过身来，昂首阔步的向13组走去。 “嘎吱”一声，尘封一个月的门随着小道士的出现终于被打开。 许多尘埃在冬日的阳光下笼着金光，肆意飞舞。 薄薄的一层灰、尘埃、寂静日光、以及开门时回荡的“嘎吱”声…… 具象的诠释着什么叫物是人非。 桃小玖打开久久关着的窗子，开始通风。 伸手摸了摸窗边枯萎的两盆绿植，绿植开始重新焕发生机，抽出嫩芽。 今日，风华之地传得沸沸扬扬，都说13组的门开了。 也是今天，13组门前，总是有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探着头往13组看。 屋子里只有一个瘦弱的小道士，拿着小抹布，笨拙的到处擦啊擦。 看着荒唐的很，有趣的很。 是以，门口总是传来幸灾乐祸的嗤笑。 这些人的优越感……总是建立在旁人的困顿之上。 第131章 生日 一个月前，大家对于温璟变成温小柔有多么畏惧。 今日，他们对桃小玖的态度就有多么的幸灾乐祸。 一个月前，风华之地最弱13组突然拥有了最强的温小柔。 温璟将自己懦弱形象完全推翻，他变成了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强大到百年无人能与争锋的人物。 可温小柔与温璟是一个人啊……这让那些曾自视甚高的术士形成了强烈的心理落差。 不过很快，13组就散成一片散沙，谁知仅仅过了一个月，13组的门就被重新打开。 里面只有一个小道士，形单影只。 大家知道，小道士不似温小柔一样嗜杀，不似金芜一样善战。 不像那个传闻中的公主，长箭破空。 小道士和那个小春，好似最为平庸，小道士只会摆弄着毫无杀伤力的阵、只能辅助。 这便是大家对小道士的全部印象。 踩低捧高是人的劣性根，是以许多人闻讯故意经过13组门前，总是故意对着如今空荡单薄的13组阴阳怪气的笑一笑。 对着里面的小道士冷嘲热讽：“呦，你命真好，竟然没被抓起来。” 也是这时，8组小蓝拎着小桶，拿着两块小抹布，站在门口，没好气的对着看热闹的人道： “让开让开，一点眼力见没有呢，都堵这干嘛？” 小蓝带着两个八组成员，对着桃小玖抬了下下巴，打招呼道： “桃小玖，哪里没擦呢？我们过来帮忙。” 桃小玖喜笑颜开，赶紧指挥道：“灯还没擦，我恐高，谢了，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小蓝：“……”灯？这个桃小玖还真是半点不客气，他来就是走个过场，不是擦灯的喂！ 很快，金玉也过来了，他推了推自己眼镜，看着到处飘散的尘埃，不由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伸手挥舞着眼前的灰，金玉叫来桃小玖： “桃小玖，金芜往日里都坐在哪？ 听说你今天大扫除，金芜的位置我带人收拾，你干活我实在有点信不过。” 闻言，桃小玖伸手，毫不客气的指来指去： “那、那、还有那，小黑都有坐……” 金玉冷笑：“你觉得我傻？” 桃小玖张嘴就来：“哦……那个小黑他胖，一个人要坐好几个位子。” 金玉额角直跳：“我说了，你觉得我傻？” 桃小玖兀自嘟囔道：“反正肯定没有我聪明，” 金玉：“！！！”他就多于放心不下，想着过来看一看，他真蠢！ 很快，战野也来了，他捧着束新鲜的小雏菊。 新鲜的小花和满脸冷酷、拽里拽气的酷哥并不搭。 但战野来到13组，站在温璟曾经的位子旁，打理花的模样要比一般人细致温柔。 可桃小玖看着花瓶里的花，理所当然的和战野谈条件： “唉，温老师家的战老师。 你下次来可以不拿花吗？” 说着，桃小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小花，对战野道： “你看我长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我缺花吗？ 我是缺钱花，你不然下次拿点冰淇淋来好了。” 战野凉飕飕看了桃小玖一眼，继续给花浇水，那花是温璟院子里的呢，当然要拿到13组。 至于桃小玖，不要理就好了，反正桃小玖嘴里没个正形。 战野不理会桃小玖，但有人理桃小玖。 白禾倒是了解桃小玖，他捧着一捧棒棒糖做成的捧花，来恭贺13组重新开门。 白禾懂得如何用最少的钱，哄一棵涉世未深的小桃树。 许多年后，苏十肆不由连连摇头。 他的小桃树也不是穷养长大的，可以说是要啥给啥，怎么还能让小流氓用几颗糖骗走呢。 苏十肆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而如今，虽然白禾只拿了一束糖，却是做了今日最合桃小玖心意的事情。 桃小玖一边嗦着棒棒糖，一边与白禾吐槽花难看，吐槽金玉脾气不好，吐槽小蓝活干得不好。 总之，路过的蚊子都得被桃小玖吐槽两句。 伟大的司主站在桃小玖身边，意味深长的微笑，不作点评，毕竟不用他干活，他便不说话。 虽然吐槽来吐槽去，但桃小玖今天心情也是真的愉悦，原来再次打开13组的大门，依旧可以热热闹闹。 山下不仅只是一些讨人厌的术士，他还结识了许多好朋友。 …… 正午11点，13组焕然一新。 桃小玖依旧围着毛绒绒的围脖，以及额外收获的一对挂脖手套，他蹦蹦跶跶的去往华司。 路上，飘飘摇摇下起今冬的第一场小雪。 雪花纷纷洒洒，落在满院依旧盛放的桃花上，这是桃小玖此生从未曾见过的盛大光景。 他满眼喜悦，想着去找连城，要问连城怎样四季开花。 可是都已经中午12点，大桃树依旧寂静无声，不理会桃小玖。 因为桃小玖迟到了两个小时，本来打算逛街购物的连城，硬生生的在雪地里等了两个小时。 作为一个大人，连城要守诺，可谁知桃小玖那小崽子风一阵雨一阵。 昨天还可怜兮兮的哭唧唧，今天直接一个故态复萌，不仅迟到，还过份蹦跶。 这直接戳中想去购物因为要等人、而不能购物的大桃树的雷点。 连城不理会桃小玖，桃小玖却乖巧的坐在树下，仰头对大桃树道： “连城，今天是我21岁的生日，可以陪我过生日吗？ 你晓得的，我们做树的无父无母。 我还没和树长辈过过生日呢。” 不然说桃小玖嘴巴甜，连城最终还是化为人形。 “勉为其难”的批准桃小玖陪同他逛街，并被桃小玖勒索了许多零食与好看的衣服。 傍晚，桃小玖晃荡到白禾家里。 仰着笑脸去摇晃着白禾的手，朝着白禾要一个生日蛋糕。 潜移默化中，桃小玖潜意识已经晓得如何要白禾心软，如何拿捏住白禾。 白禾貌似喜欢他笑，喜欢他仰头的模样。 诚然，如同连城所说，桃小玖对于情绪并不敏感，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是不熟知。 可是，桃小玖下意识想要白禾眸子里都是自己，要听自己的话，见到自己要欢喜。 而白禾只是觉得男孩子长成桃小玖这个模样已是难得。 而桃小玖拥有这样性子更是难得。 所以，桃小玖无理取闹些也是应当。 飘飘摇摇的小雪中，明亮的月色下。 桃小玖双手合十，对着白禾做出的丑唧唧蛋糕，许下了他21岁的生日愿望。 他希望苏十肆安康，顺遂到白头。 他希望13组能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再次相聚。 他希望白禾的父母早日归来。 他希望所有的朋友们心有所愿，皆能如愿。 后来，桃小玖又觉得自己太贪婪，愿望许得太多。 但是在桃小玖21岁这年，他总体还是快乐的。 后来，1000个日子里，桃小玖发现，许久没有像他21岁生日这天这般快乐了。 有憧憬、有向往，有礼物，有丑唧唧的蛋糕，还有趋于完全成熟的白禾。 …… 在桃小玖21岁的第一天，太阳刚刚升起，他便提着丑丑的蛋糕前往华司。 他想将蛋糕分给自己小树朋友们。 这一年的桃小玖无比乐于与人分享喜悦。 毛绒绒的围巾围住他的脖子，冬日里小道士穿得有些臃肿。 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圆滚滚的团子，在雪地里一蹦一蹦。 忽然，华司之上，半空之中。 一队白鸟引路，其后白色骏马奔驰于半空，白马拉着华丽马车，如履平地。 桃小玖将手挡在额前，仰头看热闹看得欢喜。 却见白马垂直向下，白鸟在前，化为小小童子，轻叩华司大门。 很快，大门打开，许多高阶妖怪在门旁迎接。 马车踏入华司，毫不停留的奔向深处。 第132章 安鹤 桃小玖手里拿着两串通红的冰糖葫芦，迷茫的在连城的院子转了半圈。 奇怪，今天还真是安安静静，连往日里树梢最聒噪的麻雀都不在。 桃小玖踮着脚尖与一棵正打瞌睡梅花树打招呼： “漂亮姐姐，这院子里的人呢？怎么一个都不在。” 梅花树清清冷冷：“都凑热闹去看安鹤了。” 桃小玖疑惑：“安鹤是谁？好看吗？” 梅花树抖落一身清寒，不以为意道： “安鹤，是上一任华司之主的小儿子。” 闻言，桃小玖掰着手指，越发茫然：“上一任华司之主？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连城都得是棵宝宝树。” 梅花树淡淡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约么应该是将近两千年前吧……” 两千年前，有大妖白鹤，灵力绵远深厚，被视为福寿延绵的征兆。 那时大妖白鹤统领着世间一切妖怪精灵，被视为当时的华司之主，受所有精怪的爱戴。 岁月流转，那白鹤年纪越来越长，与此同时，风华之地这片土地慢慢长出一棵桃花树。 在白鹤年老之际，那棵桃花树有了灵识，仅用了1个月便长成5层楼那么高。 春夏轮换，新旧交替。 德高望重的白鹤终于在某一天化为羽毛片片，寿终正寝。 与此同时，风华之地上的桃树在仅仅几年内，树冠参天，遮天蔽日。 大桃树剥离土地，幻化为人，生来就有极为强大的灵力。 那桃树或是应天意而生，顺应天意被尊崇为王，成为新的风司之主。 听完梅花叙述，桃小玖沉思片刻，略显疑惑： “漂亮姐姐，这就是很正常的退休与上任，是生老病死，或者是新陈代谢。 这甚至还没有我昨天看的电视剧狗血。 白禾老了，彼时连城正当年，担任新司主，一点都不波折动荡。” 梅花树：“确实，当一个人强到无人可与争锋的时候，那么便没有什么动荡了。 只是一派平和之中，还有一见逸事。 白鹤年老时与孔雀春风几度，孔雀下了个蛋。 蛋还没有孵化出来之际，白鹤已经快要羽化。 白鹤对这没孵化出的幼子多有担忧，于是请求普天之下的妖精待他死后，多多照拂幼子。 可谁知，白鹤死后近千年，也就是80年前那蛋才被孵化出来。 是一位小公子，名为安鹤，这小公子生来便是尊贵无比。 他承袭白禾血脉，虽然白鹤已死，但是现世的许多妖精依旧将那安鹤视为小王子般的存在。 说来应当也是跟着人间的风气，人间总是有这个王子，有那个公主。 让人心生向往，有趣的很。” 桃小玖歪头，不解问道： “白鹤都有子嗣，那连城呢，他年纪一大把，没有伴侣吗？也没有孩子？ 他这千百年干嘛来着，真是一点都没用，约么就知道臭美了。” 梅花嘲讽道：“确实，就知道臭美了，连城觉得这天下他最美，其他生灵都入不了他的眼。 由于过于自恋，所以现在孑然一身，更别说子嗣绵延，搞出一堆小姐公子、年轻小树让妖翘脚观赏了。 所以安鹤来到华司，大家觉得有趣的紧，都去看那个金枝玉叶的小公子。” 桃小玖手上糖葫芦已经吃了半根，他疑惑的看向梅花树，嘴巴很甜： “漂亮姐姐，那这个安鹤由从哪里来的，它不应该生在华司，被妖怪孵化出来吗？” 梅花树解释道：“安鹤生母孔雀，孔雀千年前衔着蛋去往琼华仙岛。 她在仙岛孵了上千年的蛋，仙鹤许多旧部也去了琼华仙岛，等待小公子的出生，渐渐，琼华仙岛也汇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有其自己的运行体系，他们以白鹤后人为首。 再加之连城对于上任司主子嗣也多有照拂。 是以安鹤出生后，真的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 出门仙鸟引路，飞马驾车，于空中横行无忌。 这次就是，安鹤来华司拜访，排场大得很。” 最后，冷傲的梅花总结道：“总之，我不大喜欢那娇惯着长大的小公子，也就没有跟着大家去看热闹。” 嘎吱嘎吱，一根冰糖葫芦已经吃完，华司垃圾桶很少，趁着连城不在，桃小玖将糖葫芦木签插在连城树根旁。 拢了拢衣领，小道士也兴高采烈的想要去看热闹，却被梅花叫了住。 “小桃树，等等。” 桃小玖转身，着急道：“漂亮姐姐等我一会，大白鸟快要飞走了。” 他刚蹦跶出去两步，却被梅花树叫了住： “小桃树，万事小心点才好。 连城这院子里的妖对你态度好，是因为咱们都是树。 见你这小树才有人那样高，大家都愿意逗着你玩。 比起安鹤，我们做树的更喜欢看你这种小桃树。 但这毕竟是华司，不是植物世界。 出了连城的院子，多得是谦吾那种不讲理、不开化的妖怪。 那些食肉的妖怪不见得喜欢你。 你出去玩，要收敛点，万事别出头。” 然而桃小玖已经一溜烟的跑走，一边跑一边回梅花树道： “梅花姐姐，我知道啦！” 然而桃小玖那几步路走的……窜的比谁都高，一点都不安生的模样。 第133章 深情款款 桃小玖跟在连城身边，连城其实不仅教他聚集地魂之术，也有暗戳戳的教桃小玖怎样做一棵树。 是以，得到要领的桃小玖最近这一个月长得很好。 面色越发的白里透粉，睫毛和瞳孔的颜色都很轻浅。 特别是发髻上两朵粉色的桃花，在冬季里格外的生机盎然。 他看人时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会让人不自觉的看向他。 桃小玖站在妖怪堆里，手里拿着一根新的糖葫芦，踮着脚尖等着小公子出现，也算是凑了回妖怪的热闹。 出了连城的院子，桃小玖在华司的确算得上是一张生面孔。 等小公子的间隙，旁人便看桃小玖。 一个半妖，一个弱小、傻了吧唧的半妖，也是一个长得十分春光灿然的半妖，很是晃眼，甚至是罕见。 渐渐，大家便不再去看桃小玖，因为桃小玖只是皮囊好看了些，但究其根本，还是一只小小半妖，没有能耐，没有声望，身上没有任何荣光。 可今天这院子里，为了迎接那小公子，来来往往的可都是大人物。 小公子还没到，人群中便爆出阵阵惊呼，此起彼伏，宛若一个追星现场。 华司的二、三把手谦吾和黑律都过来了，连谦吾那只狐狸都难得穿了正装。 还有风司也来了许多人，司主白禾站在一众术士之中，更是显眼。 华司的妖精们喜欢人类编排的故事，喜欢白娘子与许仙，喜欢狐狸与书生。 喜欢人类温文有礼的样子。 便总是想着去风司勾搭或俊朗或貌美的术士，与其展开一段浪漫姻缘，最好能够被记在书本里。 当然，其中白禾更是大家心悦的对象。 站在桃小玖身边的狐狸精满腔兴奋无人诉说，见桃小玖呆呆傻傻，一副好忽悠的模样，那狐狸精便拽着桃小玖叭叭： “山里来的丑树……” 桃小玖眼角直抽，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他僵硬的微笑： “笨狐狸，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也是个道士，专门收你这种狐狸精，收一只30万。 你再说我丑我就收了你。” 狐狸撇了撇嘴继而道： “没见过世面的道士，你晓得最前面那男人是谁吗？ 那是我梦中的情郎白禾，风司的司主，那看那腰，你看那肩、那腿。 一看就身体好，抱得动我，真想把他精气吸光。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约么着你这种没长开的样子，也不会有人喜欢你。 你又怎么懂得人间情爱呢？” 桃小玖只是看着呆呆，然而为人精得厉害，他天天捧个手机刷刷刷，什么都知道。 一想狐狸精要把白禾精气吸光的画面，桃小玖已经面红耳赤。 但想狐狸精与白禾这样那样，桃小玖又万分生气。 他伸手推了一下狐狸精，愤愤骂道： “你不要脸！” 狐狸精见桃小玖长得瘦小又白嫩，看着就好欺负，便伸出利爪，想将桃小玖的脸抓花，让他晓得世道有多么险恶。 这么一只小半妖，约么着也没人护着。 见狐狸伸爪子，桃小玖刚要发火，就被人拽住手腕，挡在身后。 白禾一来便看到了桃小玖，见桃小玖对着狐狸张牙舞爪，虽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但这确实符合桃小玖的脾性。 白禾将桃小玖拦在身后，恢复往日里虚伪的样子，他温文有礼的看向狐狸，却语带威胁： “帅哥，我身后这个脑袋长花的年纪小，不懂事。 你还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的好，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桃小玖却拽着白禾胳膊，从白禾身后探出头，他义愤填膺道： “白禾，那狐狸想要睡你，吸你精气，你快拒绝那只臭狐狸！” 白禾：“……” 见白禾不说话，桃小玖越发生气，狐狸精都会狐媚手段，白禾又是一个正当年的男人，肯定也是满肚子花花肠子，脑子里不晓得想着一些什么废料。 是以，桃小玖用力踩了一下白禾的鞋，愤愤迎上白禾的目光：“龌龊！可耻！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禾：“？？？”他并不晓得自己怎么就龌龊了，但白禾还是一把提拉住桃小玖的衣领，研究着怎样下手让桃小玖闭嘴。 狐狸已然看出那小桃树认识白禾，关系还很不错，这实在匪夷所思。 风光霁月的白司怎么会维护这样一棵看着就弱不禁风的小桃树。 不过狐狸精见到自己偶像还是高兴，刚想与白禾套套近乎。 桃小玖又继续在旁边嚷嚷： “白禾，你快告诉臭狐狸，你不让他睡！ 我晓得你也血气方刚，忍忍就好了，要像我一样道心清明，反正你不能让这臭狐狸睡！” 白禾额角抽了抽，他本来想越过这个问题，无奈桃小玖一直在旁边重复。 伸手捂住桃小玖的嘴，白禾只得对狐狸微笑，声音不大也不小： “抱歉呢，我不能让你睡。” 说话间，白禾另一只手握住桃小玖指尖，他看向桃小玖满是深情道： “因为我要对他守身如玉。” 狐狸：“！！！” 桃小玖：“？？？”擦！他的清白，谁教白禾这样说的！ 白禾继而问桃小玖：“晚上吃什么？” 桃小玖下意识回答：“苦瓜炒蛋。”清火。 白禾微笑，果然压制桃小玖的方法就是用胡说八道克胡说。 狐狸本来不对白禾抱有任何希望，可是他看桃小玖这么一棵树都能勾搭上白禾，他顿时又有了信心。 桃小玖只是可爱，但可爱在妖娆魅惑面前不值一提。 狐狸叫住白禾，笑得百媚千娇： “白司，你看我，比那桃树好上很多。 那桃树一看就什么都不懂，不能和你好好玩耍。” 未等桃小玖喷火，白禾已经率先转身看向桃小玖，目光深情款款，似真似假道：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呢。 他会每天送给我新鲜的花朵。 会陪我吃晚饭，也会陪着我走过长夜。 他只是脾气差一些，但是很可爱呢……” 桃小玖怔怔看着白禾，忽的耳朵尖通红。 他想到战野那红红的耳朵尖，顿时觉得恼怒又羞窘。 于是故意抿起嘴唇，凶巴巴的命令白禾：“闭嘴！不许说了。” 白禾肯定是故意的！不检点！嘴巴像摸了蜜似的，活该他被狐狸精喜欢！ 随即，桃小玖甩开白禾的手，昂首阔步的向前走，倒是像慌不择路。 看着桃小玖的背影，白禾忽的轻笑出声。 有些话语，有些选择……是自然而然的发生。 …… 一旁高楼之上，安鹤伸手，微微拂开窗帘。 他看着楼下发生的事情，姿态依旧矜贵，但清冷的眸子里已然染上不悦。 他唤来周遭随从，冷声问道： “和白司说话的那个男生是谁？” 随从低眉顺首，将一个笔记本递给安鹤： “小公子，根据人脸扫描结果，那人隶属于风华之地13组。” 安鹤皱眉：“13组？听着有些耳熟。” 随从解释道：“根据两年前的数据，貌似是风华之地最弱一组。” 第134章 过冬费 小道士站在人群之中，小脸冻得通红，堪比手里的冰糖葫芦。 他仰头看着天边，终于看到传闻之中的小公子踏雪而来。 安鹤留着现代样式的短发，却身着一身滚金白袍。 一举一动，气韵悠然，闲庭信步一般，果然似鹤般高洁。 桃小玖觉得安鹤长得漂亮。 他揉了揉眼睛，暗中施了个术法，想去看清安鹤的样子。 只见那是一只白鸟，足修长，尾羽带着几缕孔雀蓝，很特别，很精致的模样。 小道士微微张着嘴巴，一脸向往，他想自己眼前这只鸟，羽毛样式从来没有见过呢。 若是苏十肆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苏十肆最喜欢从这只鸟身上拔根毛，从那只鸟身上揪根尾羽。 然后命青要山手最巧的小妖怪，给桃小玖缝一顶花里胡哨的羽毛小帽子。 桃小玖从小就喜欢那些花哨东西，喜欢臭美，喜欢花钱，总之一点不像苏十肆的徒弟。 苏十肆对自己样貌倒不是很看重，他只是好色而已。 桃小玖在觊觎安鹤漂亮的羽毛，安鹤要是褪毛就好了。 安鹤不是所谓的小公子吗？不是前任司主的儿子吗？他要试着看看能不能道德绑架安鹤。 让安鹤薅下一些毛给自己，自己好能做个漂亮的小马甲过冬。 白禾交代属下一些接待事宜，路过人群时余光看到桃小玖，他见桃小玖眼神不对，于是过来看了看。 听完桃小玖有关小马甲的“奇思妙想”，白禾不由皱眉，拿出手机转给桃小玖1万块。 白禾心里告诉自己“破财免灾”，面上却义正言辞的与桃小玖道： “这钱够你买很多小马甲过冬了，不许打着薅毛的主意。” 桃小玖看着手机中的余额，先是翘了翘嘴角，随即又有些不满： “这点钱根本就买不到漂亮的小马甲，也不够我过冬。 白禾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柜子里的衣服动辄大几万，凭啥只给我1万块。” 白禾面无表情：“我的衣服每一分都是我自己赚钱买的。” 桃小玖置若未闻，只是非常坚定的看着白禾。 白禾：“……”他很怀疑桃小玖的眼光，也不晓得桃小玖想要买什么惊世骇俗的衣服。 不得不承认，桃小玖败家且眼光不好，但秉承破财免灾的原则，白禾还是打给桃小玖10万块的“过冬穿衣费”。 以为桃小玖会消停下来，所以白禾匆匆离开，准备与风华高层接待安鹤。 白禾离开，桃小玖身边没了熟识的人，他有些蔫吧。 纵使周边喜气洋洋，他也觉得冷冷清清。 彼时谦吾坐在场地的最高处，把控着场地安全。 他看到那株烂木头耷拉着嘴角，不由嫌弃的笑了笑。 一株小桃树而已，还总妄想所有人陪在他的身边。 但谦吾还是跳下房顶，晃晃荡荡来到桃小玖身边。 将桃小玖手中凭空又多了一串的糖葫芦抢了过来，准备回去送给自己的男朋友。 果然，桃小玖瞬间被点炸，掐着腰就吼不知比他强上多少的大妖怪： “谦吾，你有病吧！你抢我糖葫芦干嘛？” 谦吾阴郁的眸子瞟向桃小玖，恐吓道：“闭嘴，不然吃了你！” 桃小玖蓄势大哭，光嚎不掉眼泪：“你欺负小树。” 谦吾：“……”他就多于从房顶下来。 谦吾看着眼前人与树的结合品，简称为“半妖”，也可以称之为“油嘴滑舌桃小玖”。 谦吾觉得桃小玖这小半妖很脆皮，至少躯壳很脆皮，但内里又十分具备生命力。 是那种草木昂扬向上的生命力，热爱阳光，勇于迎接风霜，花朵永远绽开。 所以连城那满院子的树才喜欢桃小玖。 但谦吾又在桃小玖身上看到身为人的弱点：被情绪所左右，社会性动物……以及心性脆弱。 当真不是一个强大的妖，也不是一个圆润油滑的人，而是充满弱点的小半妖。 谦吾站在桃小玖身旁，忽的淡声道： “桃小玖，你很怕一个人孤孤单单吗？可这世上没有谁会陪谁亿万斯年。 你们半妖这点真的很不好，动不动就会……嗯，用现代的话叫emo。 所以你们才不会更强大，至少心性不会。” 桃小玖侧首，愣愣的看着谦吾，随即一本正经的反驳谦吾： “由生到死，我当然知道没人会陪伴我全程。 可我生来就是热热闹闹的，而且周遭人来人往，有趣的伙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我先是认识许多有趣的人，有许多开心的回忆，然后才是偶尔只身一人。 反正我开心过，才不像你这破妖怪，活得寡寡淡淡。” 说着，桃小玖想起来，谦吾活得也不算寡淡，至少会脑补自己有男朋友，还叫人家黑律给他跳肚皮舞。 想到这里，桃小玖越发不服气，这只死狐狸！ 桃小玖继续道：“还有我凭什么不能怕孤单，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况且你一只妖怪都知道找男朋友，又凭什么在这说教我。” 谦吾冷笑：“朽木不可雕也。” 桃小玖不服：“我这样新鲜的树，才一人多高，叶子都没长齐呢，你凭啥说我是朽木，你这只封建狐狸。” 谦吾被桃小玖吵得脑仁疼，只得先走：“撤了，我得顾着今日安保。” 桃小玖好奇的叫住谦吾：“等等，回来，你今天这一天工资有多少？” 甚至桃小玖还掰着手指算一算：“白禾说当时雇你救我，一个晚上要10万。 你这负责整场安保，一天不得30万？ 还缺不缺人，我觉得我也能干。” 谦吾讥诮的勾了勾唇角： “不要工资，安鹤是前任妖王的儿子，又不是你这种小半妖，理应袒护一些，哪还能要什么工资。” 闻言，桃小玖觉得委屈，然而他只是睁着眼睛凶巴巴与谦吾道： “你别想白禾给你结款了，你一分钱也别想拿。 安鹤不花钱那我也不花钱，有本事你就把我树枝都给折了。” 说着，桃小玖闷声嘀嘀咕咕：“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谦吾抱臂斜睨桃小玖一眼，沉着一张脸离开。 狐狸精躲在柱子后面，见那小半妖与谦吾聊了好久的天，不由有些诧异。 看着弱不禁风的小树，竟然与谦吾大人认识。 狐狸精从柱子后面窜出，双手托腮，一脸花痴的模样： “小妖怪，你怎么认识伟大的谦吾大人，你可以把我介绍给谦吾大人吗？”谦吾可是他们狐狸表率。 桃小玖踢了一下一旁石头，恶声恶气道： “小狐狸，你眼光真差！ 对了，谦吾有男朋友的，他男朋友学历高还会跳肚皮舞，多才多艺的，你不要怀揣不好想法，给人家当小三。” 语毕，桃小玖转身离开，他不要看热闹了，他要出去逛街、吃甜品喝奶茶，他不开心他要花钱。 虽然他没钱，但他可以刷白禾的卡！ 由于桃小玖惹祸后总报白禾的名字，白禾花钱解决，次数多了，桃小玖也就晓得怎样刷白禾的卡。 只是桃小玖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研究一会怎样败家。 因为太过投入，他不小心冲撞了安鹤的引路飞鸟。 两两相撞，桃小玖肩膀被飞鸟啄的生疼，飞鸟也受力弹了出去，落地化为小童子。 桃小玖捂着肩膀呲牙咧嘴，他匆匆加购好正在看的手工小兔子，这才茫然的抬头四顾。 只见他不知何时走到了空荡荡的道路中间，而两边挤满了欢迎安鹤的术士与精怪。 桃小玖晓得是自己低头玩手机，从而占了旁人的路，于是他好脾气的与童子笑了笑，想着将路让开。 但那飞鸟童子许是得理不饶人，也可能是仗势欺人，童子昂首挺胸的叫住桃小玖。 身为妖精，飞鸟能够辨别桃小玖的气息： “前面的半妖，你冲撞了我家公子，就想这样无事一般离开？” 安鹤血统高贵，是前任风司之主的儿子，连城都对安鹤多加照拂。 而飞鸟童子从小就在安鹤身边侍候，不由也自视甚高，见一般小精小怪更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 更别说见桃小玖这样一只人妖杂交的半妖了，约么连术法都不会。 看桃小玖样子还白白嫩嫩的，弱不禁风，估计随便一爪子就能拍死。 若是飞鸟童子与桃小玖好好说话，桃小玖还能心平气和道个歉。 可那小童子趾高气昂，实在有点惹毛桃小玖。 温小柔现在不能趴在桃小玖耳边教育他“低调”做人，是以，桃小玖高调得很。 手中握上第二把桃木剑，也是连城引导他生出来的攻击之剑。 桃木剑收敛起利刃，横着拍向小童子的脑袋。 桃小玖本来就手脚灵活，这一年的时间学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术法，对付一般小妖绰绰有余。 被木剑拍了脑袋的小童子已经发蒙，他不晓得面前的半妖下手为何这样犀利，他甚至没有看到木剑是从哪里出来的。 可小童子没有完全慌张，只是手脚功夫，有些人类确实擅长，但是术法就…… 小童子还没捋清思路，地底便钻出藤蔓，缠住小童子手脚，将他甩至半空。 小童子见那藤蔓长出小花，分明与半妖头顶小花一模一样。 那半妖正立于原地，双手环胸，高昂着下巴，十分得意的抖着脚，还不忘把手抽出来比中指。 琼华仙岛的人不认识桃小玖，但是华司许多人都认识桃小玖。 是13组桃小玖，是温小柔的学生。 也是眼前这个意气风发，满目张扬的少年郎。 虽然许多人对安鹤心怀向往，争着抢着来看这琼华仙岛的小公子。 认为他血统高贵，认为他仙人之姿。 可究其根本，安鹤还是外人。 而桃小玖再怎样不受待见，那也是风华之地的人。 他教训小童子，那便是长了风华之地的颜面。 是以，场上寂静之时，华司那些人却在心里暗爽。 还真得是那个宛若沉眠一般的13组，不然其他人可不敢这样不顾及面子，肆无忌惮的动手。 而且还别说，13组的小道士体术要比所有人想象的强上太多。 虽然不像温璟、金芜那样弑杀，但体术在风华之地绝对算得上中等偏上，更何况他那些闻所未闻的术法。 见飞鸟童子也不过如此，桃小玖笑眼弯弯好不得意。 可是很快，一列更为年长的男子，身穿白袍，手握长剑，仙气飘飘从虚空而来。 整齐划一列阵于桃小玖身前，看服装样式，这些人也是来自琼华仙岛，并且品阶更高。 桃小玖晓得自己约么触碰了安鹤的规矩，于是引出了这样一群护卫。 然而桃小玖只是撇了撇嘴，真是，这都是什么年代了，都21世纪了，咋还搞得这么品阶分明。 往那站一排，真是中二。 虽然心中腹诽，但桃小玖还没有自信能够打过这么一排成熟打手。 本着打不过就认怂，只欺负比自己弱的人的原则，桃小玖讪笑着往一旁退。 一边退一边道：“你们请，你们人多你们请，我不和你们抢道。” 彼时，桃小玖想他要将这些打手的脸先记好，等着小柔醒来，他要拽着小柔帮自己找场子，把这些人全部打趴下。 正当桃小玖喜滋滋想着的时候，人群寂静。 空中飘着几根白皙羽毛，有人自童子的护佑下缓步而来。 是安鹤，身姿挺拔，姿态华贵，他淡淡的看向桃小玖，神情有些冷冽高傲。 桃小玖又怯生生的看了安鹤两眼，先是看安鹤的脸，又垂下眸子看安鹤的衣摆。 好似桃小玖终于知道害怕，安生了下来。 然而桃小玖在想，完了完了，虽然白禾给了他过冬费，但他还是想要一个羽毛小马甲。 可是他又打不过一堆人，不能给安鹤拔毛。 想着，桃小玖失落的垮下嘴角。 看热闹众人却只当桃小玖被吓到了。 安鹤也是如此想着，他掀起眼皮，默不作声的看了桃小玖两眼。 只是觉得桃小玖普通长相，可爱有余，却不够雍容大气。 胆小如鼠，做事畏畏缩缩。 半妖一只，貌似来自于那个最弱的13组。 是以，安鹤不明白为何白禾刚刚与这样一个小道士窃窃自语。 第135章 伙伴 白禾刚刚与桃小玖站在一处，神情实在是放松，距离也实在是亲昵。 这让安鹤对桃小玖不由有些提防。 摩挲了下食指的骨戒，安鹤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眸子。 若是这里是琼华仙岛，他尽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处决了桃小玖。 但这里是风华之地，哪怕桃小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半妖，他都要有理有据才能给桃小玖安上罪名。 否则就是不给风华之地面子，公然挑衅。 安鹤默不作声，盘算着要如何抹杀一条生命。 下手要狠，才能保证此行目的万无一失。 安鹤作为前任华司之主的儿子，虽然出生起便被尊为小公子，周边随从、侍卫不断。 但相比琼华仙岛，还是风华之地这个庞然大物更让人心悦。 究其根源，安鹤来自于风华之地。 而如今，他不是拜访风华之地，而是想重新回到风华之地，回到权力中心。 但连城作为千年大妖，本来就根系深扎，与一方气运相连。 哪怕当年安鹤父亲白鹤不是寿终正寝，约么也要让权连城，因为连城才是自然的选择。 也因为连城的存在，华司才能成为一方乐土，千年无忧。 连城权力不可撼动，且德高望重，又是千年的存在。 安鹤倒是没有想在连城面前耍小聪明，他更不曾想取而代之，安鹤有这个自知之明。 只是风华之地除了华司……还有风司，那里聚集着人类术士。 而近年来司主白禾，颇具生意头脑，把持着整个风华之地的财政大权。 人又冷血无情，杀伐果断，铲除许多保守势力，灌注新鲜血液。 像是一个医生，拿着手术刀一点一点剜处身上的腐朽之处。 而且，安鹤也有听说白禾长得十分不错，修长精瘦，清贵俊逸，是不可多见的完美生物。 安鹤只是想重回风华之地权力中心，他能够想到最好的方法便是联姻。 他们作妖的不在乎男女，如今看来白禾便是最好的选择。 他与白禾年纪相当，能力相配，出身相合，样貌又是同样的好。 哪怕抛却一些利益成分不谈，他与白禾也算得上天作之合。 安鹤哪怕是为了权力与利益，他也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白禾是真的有些入了他的眼。 况且千年之前，风华之地还不是那样稳定。 白鹤就与风司司主定了娃娃亲，想试图用姻缘相连，让风华之地更加浑然一体，牢不可破。 虽然白鹤已死，千年已过，但是那婚约却还作数。 安鹤这次来拜访风华之地，便是这个目的。 来的时候，安鹤已经派人打探好消息，白禾这些年来洁身自好，身边一直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若是有……对于安鹤而言也无妨，他能够忍受一些莺莺燕燕的存在，毕竟无足轻重。 但是，他今日看到桃小玖，觉得白禾对桃小玖的态度着实不一般。 亲昵与情感在不自觉之间流露出来，浑然天成，看着有点扎眼。 安鹤不介意莺莺燕燕的存在，但这不代表他不介意“心上人”的存在。 毕竟莺莺燕燕只是玩物，对事情起不了什么作用。 而“心上人”就不一样了。 如今，安鹤摸不准桃小玖的属性，如果说白禾对桃小玖有好感，可桃小玖看着实在是一无是处，没有什么优点能够让人心动。 虽说如此，可是安鹤一般情况下不会容忍隐患的存在，他慢悠悠的打量着桃小玖，心里则在盘算着下一步。 桃小玖有种天然的通透，对于人的恶意也是无比敏锐。 他惊愕且茫然的看着安鹤，有些不解，这安鹤……好似对自己抱有杀意。 桃小玖又往后退了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只是安鹤似乎已经盘算出什么，好似也下定某种决心。 安鹤不紧不慢向自己身侧看去，那里站着他此行所带最强的大妖——鹰尔。 那是一只苍鹰，犀利、阴狠，下手狠辣，是天生善战的食肉大妖。 鹰尔跟在安鹤身边良久，晓得安鹤意图。 许多时候安鹤要维持自己的声望，那么一些事情他便不适合做。 这时就需要有一把帮安鹤杀人的刀，让安鹤完美将自己从恶名之中摘除出去。 今天，鹰尔倒是不介意去做安鹤的刀。 因为今天眼前这个小道士，这个半妖，实在不算是什么挑战。 约么着也是风华之地的边角料，鹰尔想，哪怕自己动手，最多也就落得一个冲动护主的恶名。 不会有人因为这样一个半妖而对自己怎样，到时安鹤肯定也会为自己求情。 鹰尔盘算完利弊，犀利的眸子便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察觉到不好，已经来不及示弱，只能转身就跑。 正逢白禾来迎安鹤，桃小玖一头撞进白禾怀里。 其实，在那一刻，桃小玖有过犹疑，他不晓得白禾是否值得自己全然相信。 白禾那样在意自己的权利…… 但往日一桩桩、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那一个个夜晚，其实他与白禾是相依偎的。 他陪白禾吃饭，甚至比和温璟吃的还多。 他与白禾之间有约定，有秘密。 白禾看似强大深沉，可是这一路，谁又能说他与白禾不是彼此搀扶走过来的呢。 于是桃小玖仰头看着白禾，眼中明晃晃的慌张与信任。 随即，他拽住白禾的袖子，一溜烟躲在了白禾身后，轻声道： “白禾，帮我，安鹤要杀我。” 闻言，白禾还是下意识伸手，将桃小玖拦在自己身后。 随即，他目光越过人群，笑吟吟的看向仪态优雅、面目温和的安鹤。 说实在的，白禾不似桃小玖是棵树。 根系能够深埋大地，枝芽能够纵情延展。 桃小玖伸出万千枝蔓、根系去感知世界，每一枝枝蔓都能够给予他反馈。 这也是桃小玖通透，能够一眼看出事情本质的根源。 但是白禾的本质是一个人，他修行的是斩杀的术法，做事靠的是感知力与逻辑，是要盘算、要筹谋。 而非像桃小玖一般，拥有一瞬的灵感。 即便如此，即便看不出安鹤的丝毫恶意。 白禾还是选择伸手，将桃小玖挡在自己的身后。 因为好似从始至终，桃小玖都义无反顾的跟在白禾身边，去帮白禾。 白禾也晓得桃小玖从未将自己视为伙伴，充其量也就是朋友。 白禾知道“伙伴”二字在桃小玖心里的重量。 纵然不是伙伴，但此时此刻，白禾也愿履行伙伴职责，将桃小玖护在身后。 算是回报这一路走来的相伴，更算是并肩。 桃小玖躲在白禾身后，有点愉悦，他小声问道：“你最近怎么这么给力？” 按照白禾以往的德行，哪怕想帮自己，也要先把自己抓起来才好，再找机会偷偷把自己放出去。 对于桃小玖疑惑，白禾只是笑了笑，轻声道： “只是比起之前，我又强了一点。 我现在做什么，不会有太多人敢有异议。 哪怕敢有异议，也不算什么大事。 有时觉得我这样努力往上爬，可能就是想活到为所欲为，唯我独尊那一天。” 忽的，白禾轻轻笑了笑： “不过，桃小玖，还是要谢谢你，用一年陪我走到现在，所以我才变得强了一些。” 白禾一番话说完，桃小玖反倒脸红了些，他不自在道： “靠！禁止煽情，我会尴尬的，你看我脸都红了。” 直白、灿烂，永远接受、热爱、且正视自我。 这便是那株从青要山而来的小桃花，可是很多人不会晓得小桃花有多么好。 …… 桃小玖跟在白禾身后，走向安鹤那边。 途经被桃小玖打倒在地的飞鸟童子，那童子身上全是藤蔓的勒痕，现在已经肿胀青紫，有些地方还在渗血，看着很是凄惨。 白禾淡淡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也不晓得自己下手这样重，他尴尬的抓了抓头，随即拽了拽白禾袖子，讪笑着道： “那我去道个歉，我也不大打架，哪里知道轻重。” 桃小玖觉得道歉没什么，一是他不想白禾为难，二是安鹤对他不友善，桃小玖知道安鹤那边人多势众，还有几个强的。 不是他自己能够抵抗的，往往这时他要与安鹤处好关系，最好能够对安鹤示弱，拔除安鹤对自己的杀意。 该隐忍时隐忍，该蛰伏时蛰伏。 桃小玖晓得，自己暂时还没有拥有与安鹤嚣张的能力。 但是连城有教他怎样在春天中汲取能量。 只要再等几个春天，再等几次春暖花开，桃小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长大。 作为一棵树，他还是太年幼，大家都叫他小树，甚至是树崽子。 桃小玖确实也没经历过多少四季轮转。 连城看他都连连摇头，一度因为桃小玖年纪太小，不想教他。 很快桃小玖站在了安鹤面前，安鹤也真切的看清了桃小玖的脸。 离近看，桃小玖的脸很特别，你看着他的脸，便会想到“面若桃花”四个字。 粉白的脸，桃花般粉嫩饱满的唇，琥珀色的大眼睛。 和那些兽类幻化的妖显然不同，更柔和，也更明媚，当然也不具备兽类的凌厉。 安鹤矜贵而疏离的朝着桃小玖点了下头，随即看向白禾，恰到好处的熟稔。 说笑的语调本质却是一本正经的质问： “白司，我这刚刚到风华之地，您这边就准备了这样隆重的迎接。 我那童子也是打小跟着我的，从来没被人打成这样，这一到风华之地…… 不过说来也是，毕竟我父亲过世已经千年，风华也不大把安鹤看在眼里也在情理之中。 是安鹤唐突了。” 安鹤一番话将白禾架在了刀尖上。 风华之地可以欺强，可以逞凶斗狠，可是不能欺负“孤儿寡母”，而且那“孤儿”还是前代华司之主的儿子，那是为风华之地铺平前路的人。 白禾没有做声，只是慢悠悠将袖子拽到肘间，将手臂袒露出来，只见一道疤痕横亘在手臂之上。 白禾不紧不慢的笑了笑： “安鹤，你这实在是冤枉了我。 只是桃小玖属于13组，但13组风华之地我是管不了的，也不敢管。 你看我手臂这伤痕，便是有一次我说话有些越界，说牛肉比野猪好吃，这惹怒了13组顾问，那顾问拿剑就把我手给砍了。 13组向来只在风华挂名，安鹤你不要多想。” 听到这里，桃小玖信以为真，皱着眉头抓过白禾手臂，很是生气： “小柔他太过分了，他是暴力狂吗？砍你干什么！还砍成这样。”他与白禾关系这样好，他都没砍过白禾。 彼时，陷入沉睡的温小柔被“大锅”砸中，小指微动。 床旁战野放下童话故事书，握住小柔双手，轻声道： “外面一切都好，我们今天来讲三只小猪的故事。” 梦中温小柔好似有感知一般，梦到自己挥剑砍猪，砍猪手、猪肘。 另一端，白禾收起自己的手，很是无奈对安鹤道： “他们13组做事就是这样暴力，白禾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 毕竟我这手……哎。 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我这里只能和安鹤你说句抱歉，受惊了。 还有，白禾代表风华之地以及个人，非常欢迎你的到来。” 白禾这话很是清晰，让安鹤自认倒霉，他也无能为力。 桃小玖也探出头来，笑得无害又可爱： “安鹤，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胆子小，以为你的童子要揍我，我出于自保目的才动手的。” 安鹤：“……”胆子小所以把人往死里揍？ 见安鹤不说话，桃小玖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像只受惊的兔子： “不会有下次了，如果你的人打我，我乖乖站在那里，让他们打，一动都不动。” 得益于样貌优势，桃小玖一装可怜，那真的犹如最娇的桃花，风一吹就皱。 安鹤漫不经心的看着桃小玖，总觉得这半妖散发着一种浓浓的茶味。 但安鹤晓得，自己要再抓着桃小玖不放，便显得自己小心眼。 同时安鹤也确定，白禾与桃小玖的确关系匪浅。 从刚刚开始桃小玖的手就一直拽着白禾的袖子。 第137章 欢迎宴 夜色降临，华市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中灯火辉煌，极尽奢靡。 风华之地专门在此设宴，为安鹤接风洗尘。 安鹤也终于脱下他的长袍，换上一身浅色西装，看上去随和很多，与现世中温文尔雅的少爷无异。 酒店外，某棵老树上，桃小玖坐在树梢，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晃荡着双脚，好大的不满。 想他刚来风华之地的时候，哪里见过这样盛大的欢迎仪式。 当时只有温璟吸溜着一桶泡面，又捧着一桶泡面，蹲在13组门口欢迎他。 想想也是凄凄惨惨，更唏嘘的是大家现在都不在了，只有他自己坐在树梢吹冷风。 小树年纪小，正是爱攀比、爱委屈的年纪，他崇尚一视同仁。 忽的，大片红色罩在桃小玖眼前，桃小玖惊喜转过头去。 只见他旁边的树梢上，小春正打着红伞站在那里，懒洋洋的，泪痣妖冶，一个男人无端生出妩媚。 桃小玖眼睛都亮了许多，他嘴巴也甜，张嘴就是：“小春，你真好看。” 闻言，春和得意的拢了拢鬓边发丝，唇角轻勾：“那是自然，小桃花，你要记住，你若是要找男人，怎么样也要找个和我一样好看的。” 桃小玖觉得春和太过阴柔，看着也柔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桃小玖转移话题道： “小春，你办完事了？” 春和以手掩唇，慢悠悠的打了哈欠，这才不疾不徐道： “还没，只是听人说你不大开心，我便想着回来看看热闹，好开心一下。” 桃小玖于树梢上盘起双腿，双手托腮，两颊都快被气鼓了： “才没有，虽然我一个人在13组，虽然有人欺负我。” 说着桃小玖指了指自己皱巴巴的脸，气势汹汹的指给春和看：“你看你看，我没有不开心，我好得很。” 春和收起伞，翩然坐在树梢上，他调侃道： “你这种脑袋长花的生物真好玩。 通常这种时候，你不应该挂着笑容，十分认真对我说：春和，我很好，不要为我担心。” 桃小玖用力拍了一下树干，愤愤控诉： “不好不好，我不好。 你不晓得风华之地除了咱们13组善良友善，其他组都是势利眼、自大狂。他们脑子都有大病，都进水了。 所有人都欺负我，那个白禾也欺负我。 我过得不好，凭啥还要告诉你我过得好。 凭啥你就能扛着一把大红伞到处晃悠。 我要把我的坏情绪全部传染给你，让你也不开心，哼！” 春和仰头看漫天星子，神情轻松，像桃小玖这种叽叽喳喳的，往往没什么大事。 瞧桃小玖的模样，真的像是小孩子闹脾气，确实，桃小玖年纪也不大。 春和觉得有趣，煞有其事的问桃小玖：“那怎么办，是我哄哄你，还是我给你哭一个？” 桃小玖双手撑着树干，疑惑去看春和：“那你要怎么哄我？说出来听听。” 春和：“伸手。” 闻言，桃小玖乐了，伸手还能是干嘛？当然是伸手拿钱啊，他愉快的朝着春和摊开手掌。 春和笑得越发柔和，他缓慢的伸出手掌，飞速的打了桃小玖掌心一下，“啪”的一声好大声。 恶作剧成功，春和肩扛红伞，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没从树梢上掉下去。 桃小玖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掌心，自己给自己吹了吹，很是心疼。 哄完自己，桃小玖这才伸着胳膊去摇春和，势必要把春和从树梢上推下去。 “小春，你就知道欺负我，你之前还弹我额头！我要把你推下去，摔死你！” 桃小玖下手没轻没重，春和赶紧转移话题： “你怎么自己坐在这里？怎么不和他们去参加宴会，宴会有好多好吃的。” 闻言，桃小玖果然分神，他收回手，垂着头抠指甲：“白禾不让，他让我在家睡觉，不准出来。” 春和感觉莫名其妙：“他不让你就不去？有点不像你啊……你有那样听话？” 桃小玖腼腆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白禾给了钱的，花了大价钱请我不要去。 他说我的情绪十分不可控，可能上一秒还好好好，下一秒就要掀桌子。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现在毕竟小柔不在，我又不咋收敛，还是低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春和听桃小玖讲大道理，有些头晕，他挖了挖耳朵，不耐道：“说吧，白禾给了你多少钱。” 桃小玖羞赧：“不是钱不钱的事，也就是他清空我的购物车，还答应给我买一个都是鸟的动物园，也就这两件事。 对了，我还得让他帮我找一师父薅鸟毛，做羽毛小马甲，我觉得安鹤的毛就很好看。” 春和皱眉，果然桃小玖真的看到啥想要啥，眼光千奇百怪且不大好，那安鹤的毛有啥好的。 这边桃小玖继续道：“但我绝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我只是权衡利弊。 觉得宴会都不欢迎我，我才不去找气受。” 说着说着，桃小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他拍了一下树梢，嘀嘀咕咕： “靠，今天这宴会得花多少钱，凭啥白禾和谁都不抠，就和我抠！” 春和漫不经心的看着指甲，他才不会告诉桃小玖，这酒店是白家的产业。 风华之地在这酒店办宴会，所花的钱最后实打实的进了白禾口袋，以白禾那么黑的心，他肯定狠狠要价。 说不定桃小玖那些奇奇怪怪的购物车，都是用这差价清的。 这边，桃小玖主动来问春和：“小春，你说白禾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春和似是而非道：“或许吧，谁知道呢，白禾看着衣冠楚楚，不像是抠门的样，他对你抠，约么是对你有意见。” 桃小玖想了想，又问春和：“小春，你会打架吗？有小柔打架厉害吗？” 春和觉得这个问题很夸张：“你在说什么？这500年间，天上地下不会有温小柔那样暴躁的人了，我打架比他厉害我得多粗鲁？” 桃小玖又换了个方法问道：“下面那宴会里的人，你觉得是不是都是草包？” 春和深以为然：“不然呢？他们不是草包还能是什么？” 桃小玖拍了拍春和肩膀，很是欣慰：“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小春，这里太无聊了，我要到宴会厅玩，我肯定会乖乖的不惹事，吃点东西就走。 但不排除有人主动欺负我，我还手。 我要是打不过，你就赶紧从树下跳下去帮我，反正只是一群草包，小春你一定可以。” 春和：“……” 将春和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待春和应声，桃小玖就从树梢一跃而下。 看着桃小玖蹦跶而去的背影，春和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也放下心来。 这小桃树状态挺好的，蹦蹦跶跶，知道到处惹事，还知道拼命花钱。 这时有鬼魅悄无声息出现在春和身侧，俯身道：“大人……” 春和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淡声道：“好，现在就走。” …… 第138章 不祥 春和于夜色中消失，来去匆匆，犹如梦一场。 然而桃小玖却浑然不知，他蹦蹦跶跶进了宴会厅，踮着脚往甜品台那边凑。 桃小玖想的很好，自己吃点小蛋糕就走，绝不多留，也不惹事。 他也算是风华之地的人，不能因为他没有老师，就不能参与日常招待，这个不公平。 西装革履之中，小道士一身道袍，围着毛绒绒的围脖，着实显眼。 见状，白禾不由额角抽动，随即面不改色的叫来谦吾： “谦吾，我给你打10万，你把桃小玖提拉走，我知道他有点怕你。” 谦吾冷笑：“30万。” 白禾：“20万。” 谦吾有些可惜：“晚了……算了，我和你这30万注定无缘。” 白禾抬眸看向桃小玖的位置，只是讲个价的功夫，果然晚了…… 只见桃小玖挤在人群中，踮着脚尖等着欢迎蛋糕。 桃小玖本来长得就瘦，个子也不算那样高，还毛毛躁躁的。 不晓得谁挤了桃小玖一下，桃小玖直接扑了出去，扑到那近两米高的大蛋糕上。 蛋糕轰然倒塌，桃小玖跌坐在地，被砸的宛若一个雪人。 顶着浑身奶油，桃小玖先是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才反应出自己被摔疼了，一脸委屈巴巴的想往起站。 白禾扶额，拽住欲走的谦吾：“先别走……” 随即，白禾无奈自言自语：“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玄学，怎么什么离谱的事都能让他遇到？” 谦吾讥诮道：“世界本不存在巧合，桃小玖脚上就像装了弹簧一样，没一刻稳重。” 白禾：“40万，你把他从蛋糕堆里捞出来，用水冲一冲，还能带回华司。 我已经有预感，他今天不走，肯定惹事。” 桃小玖本来就是易燃脾气，这会被砸的这样凄惨，真的随随便便就能炸毛。 面对白禾的请求，谦吾看着脏兮兮的桃小玖，严词拒绝： “今天给多少钱都不成了，太丢人了，我才不去。” 白禾：“……” …… 白禾的预感有时还是十分精准的。 桃小玖白天打安鹤的童子，晚上搞砸安鹤的欢迎仪式。 一切的一切……都宛若桃小玖在针对这位小公子。 特别是，蛋糕砸下来的时候。 连城穿着自己最奢华的衬衫，握着安鹤的手，在华司一众高层面前，非常慈祥道： “安鹤，以后就将华司当成自己的家。 这里本来也是你的家。 有什么事就与叔叔说……” 连城这肉麻的一番话不是说给安鹤听的，而是说给场上众人听的。 让众人尊重安鹤，也让白鹤旧部不寒心。 同时，连城也要维系着华司各方面的关系。 作为妖的王，连城早就过了依靠打杀维护权势的阶段，他现在的阶段是稳定、巩固人心。 连城这边与安鹤刚进行真正意义上交谈，就听一旁“轰隆”一声。 交谈被打断，气氛被破坏，接下来的话题被中断。 安鹤皱眉，他此行已经被毁了一半。 侧头看向声源处，却见又是那个小道士…… 安鹤眸光冷了下去，他觉得桃小玖是故意的， 哪怕桃小玖不是故意的，他今天也要找个理由把桃小玖铲除掉。 至少从上午到现在，一切都在诠释着一个事情。 他与桃小玖相克，不管桃小玖有意还是无意，冥冥之中，桃小玖好似一直拖慢着自己的脚步，这便是不祥。 不祥……安鹤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些事情，是以唇角微微勾起。 安鹤有着仙鹤的血统，仙鹤向来被人寄托许多寓意，长寿、吉祥、如意…… 是以白鹤被众妖信奉，又因灵力强大，才成为上一任的王。 安鹤忽的抬步，在众人注视之中，缓步走向桃小玖。 彼时，桃小玖被砸的有些发蒙，这回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他…… 一身奶油，众人注视，饶是桃小玖也有些不好意思。 讪讪笑着，桃小玖本来打算跑路。 可是这时安鹤却来到桃小玖身前。 小公子风华霁月，衣冠楚楚，干净整洁。 他站在脏兮兮的小道士面前，垂眸而视，这一刻，世界的参差顿时显现了出来。 前任司主的后人与不知何处出来的半妖，确实是天与地的区别。 安鹤不疾不徐蹲在身来，朝着桃小玖意味不清的笑了笑。 然后手中拿着手帕，他隔着手帕牵过桃小玖的手，然后细细端详着桃小玖的掌纹。 桃小玖歪头看着安鹤，看着有些呆愣。 但是桃小玖已经预感到安鹤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他歪着头，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果然，安鹤放下桃小玖的手，侧首看向连城，礼貌且客气道： “连城叔叔，这半妖预示着不祥。 今天上午我见他……就觉得他有些问题。 我们仙鹤一族，这一方面的灵感一向很强…… 而且父亲千年前，也有过千年后“不祥”的预言。 安鹤所说，绝无虚言。” 桃小玖眯了下眸子，晓得安鹤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随即桃小玖睁大眼睛，很是清白无辜，甚至是傻气，他问安鹤： “小公子，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会不祥呢，我又能惹出怎样的事呢。 我只是一个小术士，小妖怪而已。” 第139章 你们13组啊 桃小玖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湿润，有些惊恐，他看着安鹤，期期艾艾道： “小公子，我晓得了，你讨厌我，想除掉我，所以说我是不祥。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讨厌谁，就陷害谁，给他安个罪名就好了。 传来传去，假的都会变成真的， 不然都21世纪了，正常人36度的嘴里绝对说不出‘不祥’这种冰冷的话。” 安鹤：“……”呵呵，倒打一耙，果真是茶。 对面，桃小玖正认认真真的看着安鹤，他又补充道： “妖怪也说不出，妖怪也是接受过9年义务教育的。 肯定知道“不祥”这种话得出现在2000多年前，不应该出现在现代文明今天。 我相信小公子你一定读过书，没有半点愚昧思想。” 桃小玖小嘴叭叭叭，还不忘眨巴着眼睛，妄图挤出点眼泪增加氛围感。 可是桃小玖只有陷害连城的时候眼泪来的快，这会他眼睛眨巴了半天只有眼睛抽筋。 桃小玖今天情绪蛮稳定的，他不给安鹤说话的机会，而是伸出自己细瘦的手腕： “你看我这样，再不祥也掀不起风浪的。 小公子这样善良，肯定不会随便说清白无辜小男生不祥的…… 我想回家睡觉了，都12点了，再不睡觉就长不高了。” 说着，桃小玖歪头朝着安鹤笑，当真柔柔弱弱，可可爱爱。 安鹤微笑，将路让开，话都让桃小玖说了。 现在不是祥与不祥的问题，现在是他若纠缠桃小玖不放，显得他小肚鸡肠，愚昧无知，故意欺负“小男生”。 桃小玖刚迈开腿，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吐槽： “你清白无辜，你们13组都把整个长乐城给掀了。 你们组捅死了长乐城主，你们老师砍人像砍大白菜似的…… 你咋就能清白无辜，你们13组最残暴了！” 安鹤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桃小玖，瘦弱、胆怯……掀了长乐城？捅死了长乐城主？ 看上去……好像做不到的样子，只是一个小小半妖了。 况且据他所知，13组一直寂籍无名，难道是消息有所延迟？ 这边，13组被说，桃小玖一下就炸了，他双手一手掐腰，一手指向人群中吐槽的那个术士。 很是委屈、也很是大声道： “你闭嘴，你不许胡说八道。 我们13组明明是脾气最好的一组。 你再胡说八道，小春就来揍你了！把你牙都给揍掉。” 闻言，白禾眼皮直跳，因为桃小玖现在看着就真的挺“不祥”的，动辄就要把人牙打掉。 之前桃小玖低调，13组低调，那是因为有温小柔压着。 桃小玖一要闹事，温小柔也真让桃小玖和野猪打架。 现在温小柔不在，桃小玖没人管了，脾气也就风风雨雨，十分不稳定…… 说话间，桃小玖得意的看向窗外树梢，只见树梢空空如也，春和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顿时，桃小玖笑容僵住，心虚朝着四周笑了笑。 然而桃小玖刚刚发言，已经反应出他有极大的暴力倾向。 安鹤忧心忡忡看向连城： “连城叔叔，我其实也不大相信“不祥”的预言。 可你看这小道士，面目转变如此之快，本性暴躁，又会掩藏。 的确有些危险，先不说祥与不祥，他这样的确是容易引发事端。” 连城和颜悦色的听着安鹤说话，偶尔还点头附和，很是有耐心的模样。 听完安鹤的话，连城凉飕飕的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被连城一看，只觉得那眼神陌生，顿时，他又失落了下去。 桃小玖刚刚见春和走了，其实一点都不害怕的。 反正白禾不会对他真的动手，连城又和他一样都是桃树。 至于其他人……桃小玖从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 桃小玖虽然不是专门学习攻击，但是这一年来，他东学些，西学点。 仅依靠阵法和草木的力量就能够打败许许多多的人。 桃小玖只是少不经事，看着可可爱爱咋咋呼呼，但是不代表他不强。 小春在与不在都无妨的，桃小玖其实从来最想依靠的就是自己。 可是连城这凉飕飕一眼，一下就把桃小玖看得不开心了。 果真，他与连城同为桃花树又怎样？他只是一个外来的小妖怪，又是一个半妖。 连城当时好不情愿的才收了他，还是因为白禾刷卡给连城买了好多奢侈品。 可安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连城，连城就对安鹤有说有笑，有求必应。 究其根本，就是因为安鹤才是风华之地的人，这是千年之前就注定的事情，而自己一直都只是个外人。 桃小玖在风华之地的归属感便在于13组，现在13组散得到处都是。 其实他很没有安全感的，有些敏感也感觉孤零零的，要一人独自面对很多。 所以桃小玖有时乖张，有时自我，这些都是他的保护色。 此时此刻，桃小玖也不动脑思考许多，只觉得心里闷的慌。 这边，连城依旧与安鹤有说有笑，一副稳重的长辈模样： “安鹤，那个桃小玖最近是我在教导。 你不必挂心，我会对他严加看管，不会让他惹出事端。” 说着，连城将看热闹的谦吾召唤过来： “谦吾，你将桃小玖带回华司，让他面壁三天，写罪己书。” 谦吾耷拉着眼尾，一脸倦怠的看向桃小玖，好大的不爽与嫌弃，那桃小玖身上都是黏答答的奶油，看着脏兮兮的。 但是没有办法，谦吾还是要伸手去抓桃小玖。 桃小玖甩开谦吾的手，眼眶通红，哽咽着与谦吾叫嚣：“不用你抓我，我自己会走。” 谦吾：“……”不是……他一直没有说话好吗？桃小玖和他凶什么凶，有病啊！ 说着，桃小玖委屈的看了连城一眼，用袖子使劲擦了下眼角，转身就跑。 谦吾吊儿郎当跟在桃小玖后面，还不忘侧首敷衍着对连城复命： “司主放心，谦吾一定看守住桃小玖。” 反观连城，依旧从容不迫，漫不经心的模样，招呼众人继续宴会。 桃小玖刚刚的闹剧以及安鹤不祥言论被轻轻带过，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安鹤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红酒，眸光有些暗沉，再举杯时依旧恭敬有礼，不再去说桃小玖： “连城叔叔，这一杯敬你。” …… 第140章 我想家了 今日的夜色有些喧嚣，天际飘飘摇摇下起小雪。 宴会散场之际，连城叫住了白禾，他拍了拍白禾肩膀，拖着调子懒洋洋道： “走啊，去我那里，我领你练练，你这身子骨可不成，有点单薄，弱不禁风的。” 白禾笑眯眯拂去连城的手，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去。” 连城：“我要教你，机会难得，别不识好歹。” 白禾戳破连城意图： “我不负责哄孩子，第一，今晚我没有惹桃小玖，谁惹的谁负责。 第二，你叫我去也没用，我去了也就只能站那看热闹。。” 连城冷哼：“他和你关系好，那崽子可烦人，我不想看着他，烦！” 白禾坚持自己的立场：“那我也不想，我去他只会拽着我袖子嚎。” 连城：“那就让他嚎。” 白禾：“嚎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也解决不了问题。 桃小玖很聪明，也很通透，但他不够成熟。 不喜欢受委屈，不大能控制情绪，心思敏感，委屈会被他放大，所以他会哭。 但好在他哪里不开心他肯定会添油加醋的与你说。 你顺着点他就好。” 连城踢了下身旁石头，有些气急败坏：“擦！等我回去给他根都打成结！” …… 华司院子里，夜色安静，冰冷的冬季竟然还有蝉鸣，有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谦吾抱臂站在桃小玖身前，垂眸去看桃小玖，一脸阴郁： “喂！我今天都没和你说话，动都没动你一下，你别去黑律那里胡说。” 桃小玖坐在台阶上，双手环抱住膝盖，轻声道：“嗯，知道了。” 谦吾：“……”啧，桃小玖安静的有点让人不适应。 想了想，谦吾继续道：“东门那里新开了奶茶店，听说还不错。” 桃小玖淡淡道：“我被禁足了。” 谦吾别开目光：“嗯……你想买你就出去，我懒得看着你。” 桃小玖用食指戳着身旁薄薄小雪，默不作声。 谦吾：“……”他可真倒霉。 关键是这满院子树，树叶沙沙，好似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今天就该在家睡觉。 让人缘好的黑律出来上班。 谦吾揉了揉额角，闷声道：“桃小玖，你自己在这坐着，我回家睡觉了。” 随即，谦吾赶紧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许久之后，连城终于回到了他的院子，院中寂静到恐怖。 连城轻手轻脚，准备快些回房睡觉。 走了几步，连城不晓得自己心虚个什么劲，是以又大摇大摆起来。 刚进到院子，便用余光看到屋前台阶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连城清了清嗓子，无事发生般问道：“你不睡觉，大半夜在这坐着干什么。” 桃小玖不理连城，头都不抬一下，兀自用手戳着脚旁的雪，手指冻得通红。 连城停顿片刻，不理桃小玖，而是转身回房间。 灯开了又关，终于再次打开，连城拉开木门，抱臂慢悠悠的打量着桃小玖。 不咸不淡道： “你委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不知好歹。” 桃小玖头垂得更深，都快扎进膝盖中，但能看到豆大的眼泪砸湿新雪。 桃小玖往常从来只是嚎，不掉眼泪，这还是桃小玖第一次如此安静。 院子里的树都不敢说话了。 死一般寂静之中，还是连城先开口，他清清冷冷道： “桃小玖，你今天做的事就不是一个大人该有的行为。 已经20多岁了，也要懂点事。 你出自于13组，后面有多少眼睛盯着你呢。 还有，安鹤说你不祥，你争辩好了，之后那便不要都说话，言多必失。 他们仙鹤一族本来就擅长预言、占卜。 也曾因为仙鹤一族的预言，曾经一个被称为不祥的术士被绑上高台，被人用火活生生烧死。 他说你不祥，你还那样能咋呼。 你是也想被他活活烧死吗？ 我把你弄出来，你还甩脸色给我看。” 连城也不是什么压抑性子，他出生上千年，生来就是王，旁人仰望他，追随他。 他哪有这样耐下性子解释的时候。 桃小玖终于抬头，双眼通红，还有些发肿。 他声音沙哑，逞强与脆弱并存： “我知道，我又不傻。” 说着，桃小玖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 “我只是想家了，我想回家。 安鹤刚一从小岛出来，就有这么多人欢迎他，给他办欢迎宴会。 我只是撞坏了一个蛋糕，就被人骂不祥。 我有和他道过歉的。他还追着我不放。 我知道我有错，可是安鹤没有错吗？是他先一直对我抱有敌意的。 我性子烂，但我从来都不会主动欺负人。” 说着，桃小玖哽咽出声，十分委屈： “可是连城你冷冷看我一眼，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直接就要把我关起来，亏我把你当成一棵大树，当成自己人。 要是小柔在的话，他不会管谁对谁错，都会帮我。 我师父也是，我永远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说到最后，断断续续，桃小玖也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他嗓子沙哑，安安静静的道歉： “对不起，连城，我知道是我胡搅蛮缠。 我只是……” 桃小玖只是想家了，他现在在风华之地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没有伙伴，没有13组，没有能够抛却权力、一切……完全站在他身后的人。 从小到大，只要桃小玖一回头，苏十肆就在他身后，青要山的生灵就在他身后。 无论他对与错，那些人都愿意接受他，包容他。 可桃小玖下山以来，天差地别，但好在有13组。 可现在13组就剩他自己。 桃小玖失落，没有安全感，情绪上有很高的需求。 于是行事越来越乖张。 桃小玖也不想的。 没有头绪说了许多话，最后桃小玖嚎啕大哭： “我想回家，我想家了……” 连城静默，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因为桃小玖哭得真是可怜，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连城试探问道：“不然我带你去买糖葫芦吧？” 第141章 如何哄一朵小桃花 连城觉得桃小玖手里总是拿着各种小零食，所以用根糖葫芦约么着就能哄好。 毕竟白禾就是这样说的，顺着桃小玖就成，实在不行就夸桃小玖好看。 然而桃小玖还是啪嗒啪嗒在那掉眼泪，怎么说都不成。 连城也恼了，大马金刀往台阶上一坐，沉声道： “就你委屈？我我还委屈呢。 我活了上千年，潇洒自在，谁敢给我脸色看。 平白无故我还得教你，教你也就教你了。 你一天嘻嘻哈哈，从来没把我当个老师。 就因为你比我小，我就得都顺着你？ 受了一点委屈就和我在这耍脾气，摆脸色。 哄你也不成，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呗。” 桃小玖继续用手指戳着薄雪，哽咽声忽的变大： “连城你不要打我。” 连城：“……”好大一顶帽子“哐”的一下就砸了下来，周边树听到了得怎么想自己？ 少顷，连城往桃小玖的方向移了移，用手指戳了戳了桃小玖的胳膊： “你在这里这样大张旗鼓的诬陷我，是不是就算咱们两个就和好了？” 桃小玖抬头，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连城：“那还有糖葫芦吗？” 连城：“已经后半夜了，没有的卖了。” 桃小玖嘴角又耷拉了下去。 连城疑惑：“你师父很宠着你吧？要啥给啥？不给就生气。” 桃小玖：“要啥给啥，不要也给，全部我说的算。但不给我才不会生气。” 连城忽的感叹：“果真老话说的对，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孝子。” 他若是有桃小玖这样闹腾的孩子，非得一天揍八遍。 桃小玖受了委屈就要说出来，说完就想睡觉。 挂着两个肿成金鱼般的眼睛，他踢踢踏踏就往房间走。 连城皱眉：“你都不洗澡的吗？” 桃小玖鼻音浓重：“不洗，困了，我要睡觉。” 连城眉头快能挤死苍蝇，桃小玖头上还有奶油呢，脏死了。 但他不管，多管多错。 连城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远方屋顶，他沉声道： “看半天了，也该下来了。” 白禾悄然无声的于细雪中走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的零食。 连城嫌弃的扫了一眼白禾手中的袋子：“呵呵，没骨气……” 白禾只是淡淡笑了笑：“毕竟是我把他带进风华之地的。” 连城好大的不满：“领回来一祖宗……对了，安鹤那小子和你说了些什么？” 白禾漫不经心道： “谈天说地，又说了说千年前的婚约……他约么喜欢我。 不过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见得每个人都要喜欢。” 连城敛起笑容，阴沉沉的看着白禾： “之前那位司主就留下安鹤这么一个儿子，怎么样都要照顾着些，收敛收敛你的德行，别总是冷冰冰的。 安鹤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华司颜面，也代表我的颜面。” 白禾挂上平日里惯常温和有礼的笑容，满是莫名的询问连城： “司主，这你可就是冤枉我了。 我与安鹤谈天说地，热情相待，周到体贴，没有半分不耐。 不知哪里冷冰冰的。” 连城冷笑：“除了你那张会笑的皮，哪里都是冷的。” 说着，连城讥诮的笑了笑： “这一晚上，先应付桃小玖，再应付你，我总感觉我要精神错乱了。” 桃小玖有什么情绪、感受，都要仔仔细细说出来，一目了然的犹如白纸一张。 而白禾全然相反，得去琢磨，还琢磨不透。 连城按压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肩颈，自台阶上起身： “我走了，冬眠，最近有什么事都不要找我。 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一个都不是什么善茬，闹腾的要死，烦。” 白禾继续反驳连城：“只有桃小玖闹腾。” 连城回头，意味深长的看向白禾： “你亦或是安鹤，还是桃小玖……本质不都是很闹腾吗？只是表现的形式不一样……” …… 桃小玖哭完就睡，睡了一天又一天，足足睡了三天。 他最近一阵子住在华司，虽然是冬天，但他总爱开着小窗。 这样一睁眼便能看到朗朗晴空，以及窗边半遮半掩的树梢。 今日桃小玖是被一道寒气逼迫而醒，心脏一阵跳动，他战战兢兢睁开眼睛。 只见谦吾正站在窗边，狐狸尖利的爪子已经伸出，鸳鸯眼看着有些瘆人。 桃小玖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问道：“谦吾你要干什么？” 谦吾忍无可忍：“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华司？你身上奶油都快发酵了，已经臭了。” 每当经过桃小玖窗前，谦吾都很是煎熬，桃小玖倒也没有真的臭了，就是实在有碍观瞻。 若哪天桃小玖真的臭了，生出飞虫，洁癖狐狸非要留下心理阴影。 他这两天总是不自觉往桃小玖这边走，或许也是好奇人到底能脏成什么样子。 其实和看恐怖片一个原理，好奇但惊恐。 桃小玖闻了闻自己，面色有些怪异，赶紧跳下床冲向淋浴间，边冲边道： “这事不许和别人说。” …… 晴空湛湛，温暖的水流经由桃小玖的肩膀，浸入四肢百骸。 冬日里洗个热水澡真的超级舒服，他一边洗澡一边哼着走调的歌。 好似前日那些不开心一并被水流冲走。 今日又新鲜美好的一天。 苏十肆将桃小玖养的很好，所以桃小玖的自愈能力格外的强。 洗完澡后，桃小玖用婴儿的宝宝霜给自己“擦香香”。 擦到一半，忽然听到风铃声叮当作响，像是泛起涟漪，一层一层，传至风华之地的每一个角落。 桃小玖垂下眸子，不去理会。 冬日里，他披头散发，耳边别着小花，穿着宽松的卡通t恤，坐在沙发中玩手机。 那风铃声依旧叮当作响。 桃小玖烦躁关上窗子，“砰”的一声好大声响。 小憩的连城都被惊醒，他看向对面谦吾，吐槽桃小玖： “你看他那烂脾气，都是他那传说中师父惯的，还是没接受过社会毒打，上几天班就好了。” 谦吾没有理会连城，而是看向风铃响起的地方： “风司又发布任务了？” 连城拿着手机，看着最新的时尚新闻，不以为然： “发任务了又怎么样？你看他刚刚窗子摔的那么大声，你觉得他能去？” 谦吾嫌弃道：“他们组就他一个人，能去哪里？他消停的不惹事就要谢天谢地，谢十万神佛了。” 第142章 重启13组 风华之地依照古礼，以风铃为媒，召集术士，分配任务。 当然，传承到如今，手机群里也会同步任务信息。 各个小组接收任务，能够获得相应酬金，也能够积累分数，让小组排名靠前。 例如，安鹤笃定认为13组很弱，便是因为这两年他闭关修炼，消息没有及时更新。 依旧靠着小组排名辨别强弱，却不知因分数不够，榜上无名的13组这一年风头正盛，杀名四扬。 但所有人都晓得，13组的风光好似昙花一现，随着温小柔陷入沉睡，一切陷入寂静。 13组现在只有桃小玖这么一个组员还留在风华之地，年纪太小，是个不成事的。 各组坐在会堂，等待着主任过来宣布着任务。 然而今日却不见往日那个矮胖主任，而是白禾亲自主持会议。 他身边还跟着两人，一个是面色苍白，神情惊恐的苏安。 还有一个是自琼华仙岛而来的小公子安鹤。 白禾站在台上，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眼台下，果然不见某人。 随即，白禾拿起话筒，慢条斯理道： “大家上午好，我这边长话短说。 正常a类及以下任务，由隋主任稍后正常公布。 我这边有一个紧急s级任务，需要大家提供帮助。” 说着 白禾让开身来，让苏安站在正中。 苏安仿若失了神一般……魂不守舍，他声音颤抖： “大家，求大家……救救我哥哥。” 说着苏安捂面，跌坐在地。 他瘫在地上，茫然的看向台下众人，目光梭巡一圈又一圈，却没有看到他想找的人。 …… 苏淮这些日很是寂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家中布阵。 苏安最开始还很是愤怒，他恨桃小玖。 认为是桃小玖改了风华大阵，动了苏家根基，才连累苏淮日夜操劳，精进术法。 彼时苏淮依旧板着张脸，让苏安早些回到学校，不要胡乱猜忌，不然就扣掉苏安的零花钱。 苏淮还告知苏安，苏家千年根基，不是一个桃小玖轻易就能撼动的。 那一日，苏淮很是语重心长，嘱咐苏安及几个小辈，要多多研习阵法，不要总是想着吃喝玩乐。 作为兄长，苏淮不能一辈子挡在他们前面。 其实，苏淮的话苏安是有听进去的。 自从风华大阵被桃小玖改掉，苏安一直好好学习，可是天赋在那，再怎样努力也是反响平平。 不过这些都没有所谓，反正还有苏淮在前面顶着，苏淮还这样的年轻。 只是昨日苏安接到家里电话，苏淮……苏淮竟于阵中消失不见。 苏家调集数十个阵法师来寻人，却是一无所获。 没有办法，次日一大早苏家就过来求助风华之地。 苏淮消失，这对于术士界、对于风华之地都是一件大事。 整个术士界的各种阵法总是夹杂着苏家的影子。 虽然苏家不是具备攻击力的家族，可是苏家阵法却形成了整个术士界的屏障。 如今，苏淮却消失了…… 所以，今天白禾亲自主持会议，组织人手搜寻、营救苏淮。 并摇了风华之地的风铃。 一般风铃叮当作响时，那便是有大案子。 就在之前，桃小玖还信誓旦旦的与白禾吹嘘，他要一个人扛起13组。 他要13组的分数嗖嗖往上飞，他们才不是最弱的13组。 年轻人年轻气盛，还是比较喜欢那些虚名的。 况且，排名第一小组能够定制门牌，桃小玖都想好了，他要将门牌画上5个小人吃火锅，旁边还要蹲着一只乖乖的大狗狗。 对了，还要将白禾画上，白禾在吧台结账。 明明之前桃小玖还斗志昂扬，今日却不见他丝毫身影。 白禾想，怕是这小桃树真的生气了。 与此同时，华司。 桃小玖正拿着手机看动漫，百无聊赖，一脸颓丧，他心思早就不晓得跑去了哪里。 忽然手机推送的消息唤回桃小玖的注意力。 桃小玖猛地从沙发上直起身子，脸上终于严肃了起来。 因为……苏淮失踪了。 那也算是他半个老师，很好很温柔的哥哥般的存在。 对了……那也是山下对他抱有善意之人。 …… 风华之地，白禾拿起话筒，一本正经道： “情况就是这样的，大家可以发表一下看法与经验，有没有知道怎么一回事的。 或者，哪一组自动请缨……” 一旁，安鹤扶着摇摇欲坠的苏安，温声安慰：“你哥哥苏淮一定没事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安鹤语气、神态都恰到好处，但是一听他的话便知是官方的、不走心的。 苏安虽然愚笨，但是身为苏家人，也算是从小在名利场打滚，这种事情还是明白的。 并且，平日里他很享受旁人的奉承、友好，这会满足他的虚荣心。 可今日苏安顾不得那些，他在人群中寻觅了一圈，终于神色失落的看向白禾： “白禾哥哥，桃小玖不在吗？” 安鹤一愣，神色莫名，不晓得苏安找桃小玖能有什么用，找那样一个小道士？ 白禾则是眉梢轻挑：“你找他做什么？” 苏安咬了一下嘴唇，忽然想到苏淮曾经和他说，如果苏家出事，先去找桃小玖。 桃小玖曾承诺过苏家有难，一定会相助。 而且苏淮一直对桃小玖的能力非常信任。 彼时，苏安只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可却不曾想，苏淮口中的那一日来的如此突然。 苏家乱成一锅粥之际，苏安却想起了那个他万分不想去想的名字“桃小玖”。 不顾族里长辈的反对，苏安想将这件事委托给桃小玖。 白禾看向苏安，有些为难，他轻声道： “桃小玖，怕是不成，他最近闹脾气，哪里都不去，连城都敢骂，谁都请不动。” 昨日据谦吾所说，桃小玖闭门不出，已经臭了。 这两日白禾忙，也没去瞧一瞧，一朵花要如何变臭呢？ 第143章 重启13组2 苏安的傲气被磋磨掉许多，但依旧有些愚钝，依旧以自我为中心。 他对白禾道：“白禾哥哥，我想委托风华13组。” 闻言，众人皆是讶然，这13组……温小柔已经不在，七零八落的，与曾经那个最弱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苏家世交劝苏安道：“大侄子，你找13组有什么用啊？太不靠谱了，你先别慌，我们一起想办法。” 安鹤站在一旁，睫毛轻垂，掩住流光，再抬眼时沉稳又关切： “苏安，我手下有一个阵法师，是千年之前跟随我父亲的前辈。平时素来避世不出。 这次我把将他请出来，毕竟那前辈也有千年的经验。” 闻言，台下议论纷纷：“是举元老师吧，那一定可以找到苏淮。” “对呀，也就安鹤能请得到举元老师了。” “谁说不是，毕竟安鹤可是前任司主的后人，真是虎父无犬子。” 存活上千年的阵法师，啧啧…… 白禾不动声色的看向安鹤，玩味的勾起唇角。 却正好迎上安鹤的目光，温和，睿智又带着一丝伪装而来的友善。 白禾想，安鹤这人还真是有天助呢，他一到风华之地，就遇到苏淮失踪，恰好能够一展身手。 如果真的找到苏淮，那便是扬名立万的机会，能够在术士界提升话语权。 苏淮失踪于苏家而言，是大灾大难，于安鹤而言，却是良机。 只是，白禾看向门口，他总觉得桃小玖会来。 毕竟有那么一段日子，桃小玖和太阳起的一样早，会坐在苏淮身边，听苏淮讲阵。 若说安鹤所为是为了成年人利益，那么桃小玖则是纯粹的少年意气。 只是看了几秒，却好似等待良久，白禾收回眸光之际。 忽然有毛躁的脚步声骤至。 “等等。”清朗干净的声音在会堂响起，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大家转头朝着门口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团”小人。 瘦削，长发披散带着点湿气，耳边夹着小花，道袍松散被风鼓动。 少年人色泽很淡，白色的皮肤，阳光下浅淡透明的眉毛、发梢……还有琥珀色的眸子。 迎光而立，有些缥缈，柔和的一团，像是半空中飘荡着的小花。 然而年轻人一张口，又透着一股张扬的生命力。 桃小玖下颌微抬，满是张扬的看向苏安，他笑着道： “苏安，苏淮的案子风华之地13组接了，我一定把你哥哥带回来。” 苏安看着桃小玖，目光有些别扭，很快，他别开目光，不再多言。 桃小玖也不在意。 唯有安鹤微微笑了笑，他友好的看向桃小玖。 开口是体贴的，但本质的高傲却是遮掩不住，安鹤道： “你叫桃小玖对吧，很欢迎你的加入，如虎添翼，我相信举元老师也会很高兴。 他会教你许多东西的。” 安鹤以上位者姿态看待桃小玖。 对于桃小玖冒失闯进来，扬言要救苏淮，他一直抱有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认为那是属于半妖的自以为是。 桃小玖……这样一个形单影只，血脉不纯的半妖，还是不晓得这个世界强者有多强。 然而通透如桃小玖，哪能看不清安鹤的心思？ 桃小玖满目张扬，迎上安鹤目光： “举元老师？那是谁？ 我有师父教我阵法，为什么要跟着旁人学？” 顿时，周边嬉笑，这桃小玖还真是不识抬举，随便一个老师能够比得上举元老师？ 这千年之间，比举元老师厉害的，也就前些年苏家那位天才公子了。 …… 桃小玖说自己有师父教他阵法，他不知道举元老师是哪一位。 大家都觉得这情有可原，毕竟桃小玖是从青要山那种腌臜地方出来的，又能有什么见识？ 大千世界足够让他眼花缭乱。 事从紧急，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苏家。 刚洗完澡的桃小玖嘴里叼着一个木簪，一边走一边盘发髻，白禾跟在他的身侧，不解询问： “看你也不像个正经道士，这头发不能剪吗？打理怪麻烦的。” 桃小玖笨拙的将木簪戳进发髻，有些郁闷： “不能，我师父说剪了会一辈子没钱。” 白禾：“……” 桃小玖继而又说：“我师父说头发是我的财气，剪了断财，我小时候他还总给我编小辫，说是沾沾我的财气。” 白禾冷笑：“呵呵。”简直无稽之谈，桃小玖存在之本身像是个大漏斗，钱财哗啦啦的流走，哪有什么财气可言？ …… 少顷，苏家，气氛很是凝重。 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的人，看热闹的有之，帮忙的有之。 桃小玖是苏安找过来的，至于安鹤与其他一些能人异士是苏家长辈找过来的，也有主动过来帮忙的。 此时，大多数人都在围着举元老师，桃小玖这边则是稍显冷落。 那举元老师虽然已经活了千年，但看样貌依旧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银丝眼镜，白衬衫，斯斯文文的。 据闻举元老师具备一部分妖的血统，又修习长生之术，所以活了千年之久，懂的颇多。 特别是精通阵法，千年来他一直与苏家并驾齐驱。 直到这近百年，苏家主家生了一个少爷，少爷聪慧异常。 十几岁便修习苏家所有阵法，碾压苏家所有长辈。 那少爷探究出许多新的阵法，防守、攻击、稳固…… 于是许多人请那少爷帮忙，悄无声息之间，术士界许多家族、组织有了这少爷的痕迹。 只是一夕之间，少爷消失无踪。 正处鼎盛的苏家也开始走向下坡路，彼时，尚且年少的苏淮扛住压力，坐上家主之位。 继续守着这个千年大族的繁华与声望。 然而今天，苏淮却消失于自家……是以苏家慌张，甚至怀疑自己家有什么诅咒，不然怎么会接二连三有人失踪。 此时，众人簇拥着举元，请举元指点一二。 举元绕着苏家足足走了三圈，复又回到正门前，一脸的凝重。 安鹤跟在举元身边，侧首去问：“老师，可有看出什么？” 举元扶了扶眼镜，感叹道： “这苏淮迷失在自己家的阵中。 苏家看似寻常的宅子之下，布着一个极为精巧的阵法。 精巧之程度举世罕见。 或许是苏淮知道这阵，却不了解这阵。 想要探索复刻这阵，却同时也迷失这阵。” 举元一番话说完，众人已经意识到苏家的阵是谁布的了，约么是苏家那失踪的少爷。 举元继续道：“这阵让苏家固若金汤，从各个角度都难以击破，例如这样……” 说话间，举元抬手，掌心有砂石盘旋，他将掌心砂石旋风扬至苏家东北方的位置。 却见东北方平地起巨石，砂石变为“以卵击石”。 举元：“你们看到了，这就是苏家宅子的玄机，各个方向都坚不可摧。” 众人沉默，也不解，苏家那少爷应当极为爱护自己的家族，怎么就忽然不见了呢。 安鹤又询问举元：“老师，那么可有救人之法？” 举元虽面色依旧凝重，但还是有傲气在的。 举元想，今天他若不来，这苏家还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一边想，举元一边稳若泰山道：“这阵虽然破不了，但我晓得这阵留了几个入口，不然苏淮也不会迷失阵中。 不过入口在哪，要等我好好找一找。只是用肉眼看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这时，安鹤忽然想到桃小玖，安鹤是一个周全的人，方方面面都要留下好名声。 他自然不想旁人说他欺凌、漠视弱小。 只是敷衍的问一下，浪费不了什么时间，正好能够借此打压一下桃小玖的锐气，桃小玖行事实在有些张扬。 是以，安鹤回头，客套的询问树梢上的桃小玖： “桃同学，关于苏家这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闻言，众人这才想起苏安貌似还找了桃小玖。 彼时，桃小玖站在树梢上，细细观察着苏家。 他最初只是想快些找到苏淮，因为这小桃树过于自信，所以心态稀疏平常。 可是，桃小玖看着苏家阵法，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眼里空空荡荡，魂似乎都飘到了千里之外的青要山。 最后，桃小玖甚至不由扶住了树干，似乎在给自己找什么依靠。 他迷惑，他不解，他不明白发生过什么…… 直到他听到树下有人叫他的名字，桃小玖才缓缓回神。 机械的看向树下，好像是安鹤在问着他什么。 然后他看到白禾，在向自己伸手：“桃小玖，下来了……” 桃小玖猛然惊醒，他灵巧的一跃而下，却依旧失魂落魄。 他旁若无人的拽住白禾的手，目光却依旧是看向那幽深的苏宅：“给我抱一下。” 说着，桃小玖自顾自的拥抱住白禾。 在众人围观之下，在一片寂静之中。 亲昵的拥抱，暧昧的距离。 甚至白禾垂眸就能看到桃小玖细弱白皙的颈子。 白禾本想将桃小玖推开一些，此种境况，不适合拥抱。 可他手已经伸了出去，最后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桃小玖的脊背。 白禾能够感受到这个拥抱的纯粹……不为别的，只是桃小玖此时此刻需要这样一个拥抱。 而自己又是桃小玖最熟识……或许也是最信任的人。 白禾以只有他与桃小玖能够听到的声音询问道：“怎么了？” 桃小玖哑声：“我听说苏家那少爷惊才绝艳，举世无双。过着最肆无忌惮的日子……”最爱大好山河。 那样一个无拘无束的人，怎么就被困在一座山上。 可曾想下山，再去看看曾经走过的那些路。 桃小玖心中千头百绪，二十年的阅历承载不住这样多的情绪。 是以他需要一个拥抱，又恰好白禾朝他伸手。 白禾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在桃小玖耳边轻言： “桃小玖，回神了，苏淮还在等你去救，路就在前面……” 纤细的年轻人终于放开白禾，也终于看清周围。 众人正面色讶然的看着他那边，仿佛年轻人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安鹤的眸光沉了沉，但说话时依旧从容不迫，他将举元刚刚的话又与桃小玖说了一遍，敷衍的问桃小玖有什么意见。 当真只是敷衍，桃小玖这样一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能有什么意见呢。 甚至苏家的长辈已经越过桃小玖，直接来到安鹤身边： “安鹤，不必问这个……呃……桃小玖是吧？ 时间紧迫，我们无需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那长辈看向举元：“举元老师，有什么方法能够救我家侄子，你尽管提。 我们苏家一定尽全力配合。” 虽然桃小玖行事乖张又扎眼，但是今日众人好似不约而同想要将他忽视掉，不理会他。 若是往常，桃小玖肯定不开心。 可今日他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人身上，他心思好似沉在那苏宅深处。 苏家长辈叫安鹤不理会桃小玖，苏安却站了出来。 苏安也是不喜欢桃小玖的，他觉得桃小玖比自己还张扬，桃小玖分走了白禾哥哥的注意力。 桃小玖明明是从青要山走出来的小人物，无依无靠。 可是想起苏淮叮嘱自己的话，苏安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站了出来： “二爷爷，桃小玖是我找来的，先听听他知不知道些什么。” 苏家老爷子自顾自的摆了摆手：“这么一个后生，他能知道什么？小安别捣乱。” 与此同时，桃小玖已经慢慢走上前去，他站在苏家门庭前方，有风拂过他的衣摆。 桃小玖喃喃道：“这阵叫九十九阵。” 闻言，周边一阵哄笑：“什么九十九，胡诌也诌个好听点的名字。” “是啊，快点离远点，这么大个事，你别在这添乱。” 举元老师刚刚才注意到桃小玖的存在，但他也没有过多正眼打量桃小玖。 而是不以为意道：“大家说的是，年轻人离远些吧，过来人告诉你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桃小玖笑着看向举元： “这位戴眼镜的老师，我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年满18，有独立人格与意识。 不用你说教。” 况且，哪怕这墙下一秒就塌，他都得闯上一闯。 第144章 苏家公子 二十几年前，尚且年少的苏淮跟在他小叔的身后，看着小叔为苏家布下大阵。 饶是苏淮看的认真，但他还是看的晕头转向，半晌，他才忍不住询问小叔。 少年人严肃、认真：“小叔，这阵叫什么名字？书里没有见过。” 对面的年轻人吊儿郎当，伸手比了个九： “随我名字，我叫拾酒，这阵就叫九十九阵。” 少年人皱眉，好随意的名字……但少年还是将这阵深深记在心中。 许多年后，青要山春风吹拂。 头上簪花的小道士蹦蹦跶跶跟在男子身后，拈花惹草，间或抬头看着前面男子为青要山布阵。 小道士小跑两步，跟在了男子身边，笑嘻嘻问道： “师父，这个阵好厉害的模样，它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摘下小道士发间小花，小花随风而飞，化为阵的一缕契机： “小玖，这阵叫九十九阵。 花草树木，阴阳五行，都可入阵，这阵要因地制宜的才好。” 小道士呲牙笑道：“呀，这个阵和我一个名字。” 男子捶了小道士脑袋瓜一下：“分明是随我，不要抢占别人劳动成果，哪凉快哪待着去。” 又过了许多年，小道士下山，站在这九十九阵前，忽然好像懂得什么叫因地制宜，也懂得什么叫作天赋。 天赋便是苏家与青要山阵法虽然天差地别，但这两个阵又同是九十九阵。 一个阵法化为万千种形态，这便是天赋。 彼时，举元老师正在众人簇拥之下，寻找那阵的入口。 无人注意时，桃小玖却径直走向某处，站定。 他伸手，手上出现桃树枝。 顿时，周遭人在冬日里感受到了生机，感受到了属于春天的气息。 大家不由纷纷向生机的源头看去。 只见那小道士手执树枝，慢慢划向半空。 顿时，空气好似被撕裂一般，出现一个口子，口子之后出现一条曲折长廊。 见状，众人瞠目结舌，举元老师更是讶然。 安鹤微微抬首，错愕被掩在暗沉的眸光之下。 那咋咋呼呼的小道士……找到了入口吗？ 桃小玖看向苏安，看向他的委托人，语气是公事公办的浅淡：“这里是入口之一，派人站在这里。” 苏安怔怔的就想过去。 苏家老爷子是个老江湖，诧异之际还是不放心，他看向桃小玖，质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入口的？” 桃小玖抬眸，眸子闪过锐利，他在连城那里待了许多天。 嫌弃连城的同事，他在学连城，学的有3分像，但也足够唬人： “我说了这是九十九阵，虽然我现在不能破阵，但是找个入口还是可以的。” 桃小玖说的是“我现在不能破阵”，那么便是现在能力不够，但未来就不可知了。 举元有注意到这话，举元也晓得，有天赋者年少时天赋便已显现，与修习时间无关。 这一瞬，举元好似从桃小玖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青年的影子。 自傲，张扬但又能布下天下最精巧的阵，许多事情，对桃小玖而言只是早晚而已。 桃小玖与苏拾酒真的在某些方面很是相像，特别是身上那种桀骜自得的劲。 是以，举元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后生是否有天能够超越之前那位后生？ 他也好奇。在天赋者之间是否存在一山还有一山高？ 所以，举元询问桃小玖道： “你说你现在不能破阵……那么有一天你能够破这阵吗？” 桃小玖眉头微微蹙起，他认认真真道： “这阵没有必要去破，因爱而生、以守护为责的阵从来不需要破解之法。” 顿时，周遭寂静，也有人不屑嗤笑。 在这个利益、声望横行的现实世界，阵法师却说“阵无须破解”，当真清奇。 桃小玖抬步，众人将路为他让开。 小道士身形单薄，孑孓独行的走在路上，明明看着半分都不靠谱。 细一咂摸，又分外不同。 忽然，大家想起那瘦弱的年轻人来自13组，风华13组。 桃小玖也是曾闯过长乐城，在长乐城破之际于曙光中挥舞旗帜。 是那几百年间第一人温小柔的学生，能与那千年公主并肩。 也曾登长阶，敲开青天境，为一剑劈了拂晓楼的金芜鸣不平。 桃小玖……或许也同那13组一样，看着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实则尽是锋芒。 第145章 入阵 桃小玖手拿木枝，走过的每一步都作数。 他木枝划向半空，将所有入口都找了出来。 入口不是按照东南西北规规矩矩的排列，却也确确实实拥有四个。 收起木枝，桃小玖目光沉敛下来，看着有些严肃认真。 他看向苏家老爷子，苏淮不在，老爷子算是现在苏家的话事人： “四个入口都已经找出来了。 从入口进去，按照一定的方位行走，应当能够找到苏淮。 但这阵平常蛰伏在虚无之中，尽守护之责。 现在苏淮应该是误入阵中，让这阵苏醒，所以这阵现在是具备攻击性的。” 说话间，桃小玖眸色变得郑重： “苏老爷子，要找苏淮，至少生门、死门这两个入口要有人。 但是现在这阵很凶……贸然进去容易出问题。” 桃小玖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虽然他们是来帮苏家忙的，但是谁都不想为此丢了性命。 这时，只有苏安站了出来：“我可以去。” 桃小玖看了看苏安，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看着有些呆呆的，可却在指点江山： “不成，你太弱，进去也是炮灰，起不了作用。” 苏安咬了下下唇，愤愤退到一边。 与此同时，安鹤与举元站在一旁，二人附耳交谈，不知说了些什么。 很快，安鹤站了出来，他大大方方的站在苏家老爷子面前，主动请缨： “苏老爷子，安鹤刚刚出岛就遇到这种事情，也算是我与苏家的缘分。 既然缘分至此，安鹤和举元老师愿意走一次生门，尽犬马之劳。” 遇生得生，安鹤又与精通阵法的举元一起，大概率是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刚一出岛就走这样一遭，足够让安鹤扬名立万，落得一个好名声。 这买卖是无比值得的。 甚至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在夸赞安鹤良善。 可是按照桃小玖所说，还有那死门需要派人去走。 死门……这怎么有人愿意去？ 苏淮虽然不及他叔叔有天赋，但已经是现如今术士里的佼佼者了。 他尚且被困在阵中，更别说从死门入阵，那不得被虐得连骨头渣都没有。 没人愿意接这苦差事，但是却有人愿意将苦差事推给别人。 有人素来瞧不上13组，13组弱的时候他们嘲讽，13组变强他们又嫉妒。 13组七零八落，这些人恨不得张灯结彩，有人在角落里阴阳怪气的开口： “既然是桃小玖找到生门与死门，他对这阵法又这么熟悉。 怎么着他都应该进一个门的。 人家安鹤小公子刚一出岛就能自动请缨。 有些人本就属于风华之地，理应承担各种任务，却半个字都不吭。 真是半分思想觉悟都没有。” 闻言，桃小玖讥诮的笑了笑，他知道对方在点自己，因此上前两步，毫不客气的反驳： “你不也是风华之地的吗？你有思想觉悟你上。 你不上就是没本事，自己做不到的事别叭叭别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欺负我这样一个小道士你是好厉害，厉害死了！” 话音一落，桃小玖却看向那死门，其实就算是没人说，他也打算走这死门的。 生门找到苏淮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然而死门却绝大概率能找到苏淮。 桃小玖想将苏淮从阵中带出来，他想看看这九十九阵内里有什么样的乾坤。 此外，桃小玖还想问一问苏淮，可曾认识一个男人，姓苏名十肆。 那人常年病弱捧着药罐子，那人181的身高，微微上扬的狐狸眼。 那人从来没个正形，爱捉弄人，喜欢美人又好色。 桃小玖想问问苏淮，是否认识这样的一个人。 桃小玖也想知道，那人为什么只身去了青要山，成为青要山的镇山之人。 许多事情苏十肆不愿与桃小玖说，但桃小玖想要知道，想要寻求解决之法，让苏十肆自由。 天高地阔，任君行走。 在桃小玖心里，他师父应当是风一般的模样。 所以，无论于私心，还是于桃小玖对苏淮的感激，桃小玖都要走一趟那死门的，哪怕他现在很弱，哪怕他……可能走不出那死门，他都想去试一试。 年轻人不懂利弊，不去权衡，只凭一朝情感作祟，便想去走那最危险的门。 是以，桃小玖站了出来，他是高傲的，他没有被他人左右，但却有自己意志的。 他站在苏家老爷子面前，字字清晰： “这死门我去走。” …… 桃小玖想起他小的时候，跟在苏十肆身后漫山的跑。 他看着苏十肆为青要山画阵，他左顾右看，一会捉只蜻蜓，一会又去抓蝴蝶。 苏十肆转身与桃小玖道：“小玖，出来玩的时候小心点，别掉进那死门。” 桃小玖手里拿着一颗果子，好奇问道：“掉进死门就死了吗？” 苏十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看着眼前的小豆丁： “你现在又小又弱，掉进去可能就出不来喽……我也就不用给你零花钱了。” 出不来……没有零花钱……怎样会有这样恐怖的事情。 是以，桃小玖对那死门从小恐惧，后来长大了些，他晓得死门与秋相应，秋季之后万物凋零…… 然而桃小玖属于春花灿烂，他存在之本身，就与那死门相悖…… 况且苏十肆说的对，桃小玖此时还是有些弱呢。 但桃小玖还是主动站了出来，瘦弱的年轻人站在众人之前，说他去闯那死门。 桃小玖与苏家老爷子道： “这死门我可以去走，但是……但是我可能走不出来，我……” 桃小玖想说他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力去支撑，话到嘴边，还是自尊心作祟，桃小玖最后只是说： “如果我没出来，苏淮出来了，请苏淮去青要山走一趟，找山上的算卦先生，算一算姻缘，那先生姻缘算的很准。” 老爷子看着桃小玖，年轻的脸，还有大好前途……不应该他去走死门。 但是苏家老爷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能承诺：“我会叫阿淮去青要山的，你放心。” 人这种生物，归根结底还是自私，桃小玖于苏家老爷子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彼时，桃小玖与安鹤站在阵的两端，一死门，一生门。 桃小玖这个总是被人嘲讽弱小的小道士，却站在了更难的一端。 可许多人看不见一般，只顾着夸赞安鹤心怀大义。 安鹤侧首，遥遥看了桃小玖一眼，有些唏嘘，但不以为意。 他生来就是白鹤的儿子，理应站高位，受万众瞩目。 有趣的一个小道士，懂得许多，但背景和身世都单薄了些，便承担不住那许多的学识。 桃小玖前车为鉴，安鹤越发的想要往上爬。 此时，桃小玖站在死门之前，有些害怕，但未曾想过退缩。 他缓缓迈出腿，都快要哭了，他年纪也不大的，他也不是那样自信，他会害怕，怂起来跑得比谁都快，可是他这次却没有跑。 这时有人从桃小玖身侧走来，拽住他的手腕，不疾不徐道： “我和你一起。” 白禾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仿若在与桃小玖说我和你一起逛超市。 桃小玖侧首，喃喃道：“白禾……” 很快，他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想要甩开白禾的手：“不成，这事和你没关系，很危险的。” 周边人也是诧异，纷纷去拦：“白司，没必要以身犯险。” 白禾置若罔闻，只是看着桃小玖，笑得有些调侃： “你也就是懂得多些，灵力撑不住的。 恰巧我比你强，你在前面引路，我带着你走。 我们一起把苏淮带出来。” 桃小玖拒绝：“不要。” 白禾开玩笑般道：“如果温璟醒了，发现你迷失在死门之中，非得把我拆了。” 语毕，不待桃小玖反应，白禾却已经死死拽着桃小玖手腕，大步雷霆走到那死门之中。 众人反应过来之际，只见到两个人的背影。 一高一矮，一成熟一灵秀，共同携手走向那未可知之地，无端生出一种契合。 …… 第146章 别怕，我在这 一片漆黑，一片混沌，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便是这死门内部…… 桃小玖看向四周，有些焦急，有些无措。 虽然之前好多次，他做什么坏事都想把白禾搭进去，可是这一次桃小玖并不想，因为这一次他也没有把握。 他年少时就见过九十九阵的奥妙，这么多年来却依旧觉得这阵巧夺天工，是他依旧达不到的程度。 他向往，他骄傲，因为这是苏十肆的手笔。 可他却不曾想，有一天和白禾一同陷在阵中。 桃小玖颓丧的坐在半空之中，垂着眼睫与白禾嘟囔道：“让你不要进来，你偏要进来…… 你要在外面，我真出了什么事，你还能给我买个镶钻的骨灰盒。 现在好了……啥都没有，啥也不是。” 白禾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要是不陪你进来，你现在要怎么办？” 桃小玖有一瞬间怔然，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 他可能会害怕，但也会沉下心来去找苏淮。 他可能找不到苏淮，迷失在黑暗之中，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会被孤寂吞噬。 亦或者死门万千玄机，会变成强大的攻击力，将他四肢百骸都碾碎。 桃小玖设想许多种境况，但都没有此时此刻好，此时有白禾陪着他，让他没有那么害怕，那么孤立无援。 但桃小玖最后只是说：“无论我怎么样，我都不想你进来。” 桃小玖盘腿坐在虚空，双手托腮去看白禾，他笑着问道： “白禾，外面有你要等的人吧，你还在等你的爸爸妈妈，你不应该进来的。” 白禾单手抄兜，别过头去，无所谓道： “等又等不来，我好像一直在等，可是心底总是虚无缥缈的。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憎恨那两个人，将我囚在了风华之地，囚在权力的围城，想逃又舍不得逃，总是担心他们哪一天就回来了。 后来有一天我在想，他们不回来……是不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我家饭桌上那便只会有我一个人了。” 可是有一天，桃小玖就那样明灿灿的坐在饭桌的另一端，总是在寂静的深夜到访，让花瓶里的花四季不落。 会一起分享秘密，分享八卦。 有一天，白禾忽然就觉得日子也不是那么孤寂了。 这些年，他被权力与尔虞我诈围绕着，一个人独行，不知道终点，其实蛮累的，又无聊。 白禾真的觉得日子无聊透顶，又孤寂透顶，他晓得自己心理或许不大正常。 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血。 与当年那个父母初离开时会悲伤会难过的少年不同。 后来桃小玖就闯了进来，于是灰白色的世界一点点被色彩填充，又鲜活了起来。 白禾有时在想，他到底等的是什么？ 桃小玖托腮看着白禾，当真长身玉立，长得好看。 桃小玖喜欢与白禾贴贴，拥抱，或许是所谓生理性的喜欢。 他起身，不知道是第几次拥抱住白禾，他们好似总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相拥。 桃小玖踮起脚尖，掌心轻抚白禾的背脊，他轻声问： “白禾，你和我进来，是不是不想一个人。 其实，你早就已经不在等了吧。 或许，换个说法……你只是在等一个人可以陪着你，不一定要是你的爸爸妈妈。” 桃小玖毫不留情的掀开白禾心里那道朦胧的纱，让白禾认清现实。 哪里有父母会仅留幼子在家，离家远去，十几年毫无音讯。 这不符合常理不是吗？ 最符合常理的答案就是那父母已经死在外面，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白禾一直在等待的，是一场遥遥无期的梦，是永远等不来的虚幻。 年幼时的创伤总会以各种形式在时间中显化。 白禾等父母回来，等不来父母，他便期待着能够有那么一个人能够陪伴着他。 所以，与其说是白禾陪伴桃小玖入死门，不如说是桃小玖陪着白禾一路同行。 去哪里无所谓，只要在一起。 像是一种病症，也像是一种执拗。 桃小玖紧紧拥抱住白禾，小小声道： “我们一定要出去的，出去之后，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白禾，你这样优秀，这样厉害，人长得也好看……一切都会更好的。” 不应困顿于过去，总应当重启，总应当看看这世界多美好。 还有苏淮，还有苏十肆以及许许多多人。 好似究其一生，都被困在某处，兜兜转转， 那一刻，桃小玖有了强烈想要出去的欲望。 他不能感同身受旁人身上那些深沉的情绪，但是桃小玖晓得自己很快乐，很乐观。 他觉得他要将快乐这么简单的事，教给许多人。 白禾下颌搭在桃小玖的肩膀上，却轻轻笑了，桃小玖真像是一个小傻子。 天真烂漫，一往无前的乐观主义者。 再怎样沉重的生命，桃小玖好似都能千方百计让其开出花来。 然而你看桃小玖，又确实似一朵香香软软的小桃花，连目光都是明媚清澈的很。 白禾用小指勾住了桃小玖的小指，故作依赖道： “我都和你进来了，你可一定得带我出去。” 闻言，桃小玖得意了，他用拳头捶了捶自己胸膛，煞有其事道： “那是肯定的，我会保护你。” 此时此刻，桃小玖有被开心到，他喜欢被人依赖的感觉。 可是死门之内，诡谲难测。 他话音一落，便有黑色雾气从他脸颊飞驰而过。 桃小玖吓得全身一抖，他本性毕露，怂到可以，桃小玖飞速抱住白禾胳膊。 白禾将桃小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安慰道：“别怕，我在这。” 桃小玖磕磕巴巴：“不、不怕，那个你听我的，我、我带你出去。” 白禾闷笑，桃小玖啊，真的时刻都想当老大。 …… 当桃小玖适应黑暗，适应虚无后，他胆子也大了起来，脑子也逐渐开始活络。 他认真的去感知四周，感知自己的方位。 他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如果说世界上有谁最了解苏十肆的阵，那一定是桃小玖了，是那个从小就被他拴在腰带上的小朋友。 桃小玖伸出手来，指尖飞出片片桃花瓣，桃花瓣飘到某一位置，固定不动，像是路标一样，飘满这虚无之处。 唇角扬起得意的弧度，桃小玖伸手，一把牵住身旁白禾的手。 小手牵大手，桃小玖雄赳赳气昂昂的牵着白禾往前走：“这边，左边，对，迈过去……真乖……” 最后，桃小玖拍了拍白禾的肩膀，昂着下巴好不得意： “白禾你看你看，我师父的阵，轻轻松松就走过来了。 老苏他还说我再练个几十年也赶不上他呢，他就知道吹牛。” 白禾的实战经验要比桃小玖多上许多，也要敏锐许多，他已经开始微微皱眉： “等等，你先别急着吹牛，有点不对，我们……” 还未等白禾说完，周遭空间已经开始变换，他与桃小玖之间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将两人隔绝在两边。 桃小玖慌张伸手，白禾却已经认清现实，既来之则安之，白禾嘱咐桃小玖： “你要是能出去一定要先出去，不用找我一起出去。” 裂痕消失之际，空间被划分开来，桃小玖看不到白禾，只能听到白禾余音越来越小。 白禾说：“桃小玖，二十多岁的男孩子了，不要总是哭。” 下一秒，桃小玖独自面对黑暗，他吸着鼻子，想将眼泪憋回去，可还是微微哽咽，桃小玖自言自语： “可是我又不是人，我就是一棵小树……怎么就不能哭了。我都没有一层楼高……” 桃小玖很想扯着嗓子就嚎，但他知道此刻身边没有任何依靠，这里空空荡荡，没有人会听他哭，不会有人帮他。 他身边没有苏十肆，会牵着他的手，陪他从婴儿到青年。 也没有温小柔，扛着大剑站在他的身边，任他为所欲为。 没有连城那棵大树，教他作为一棵树要如何破局。 甚至连白禾都没有。 往常他只要哭一哭，装下可怜，总会有人站在他身边的，桃小玖哭的时候一般需要有观众的。 而如今……桃小玖晓得，现在只能靠自己。 指尖又飞出小花，桃小玖试图了解自己在哪个位置，试图与苏淮建立联系。 桃小玖想，这阵是苏十肆布的，死门是自己开的，一切还能翻出天不成？ 他沉着下来，循着小花抽丝剥茧，闭目而行。 再睁眼时，他眼前出现一扇门。 那是房间的门，看样式，略微复古，应当属于三、四十年前的东西了。 搭上门把手，桃小玖轻轻推开门，好似拂开了二十多年的时光。 那应该是一个男孩子的房间，墙上贴着海报，桌子上摆着各种模型，地毯上散乱的丢着两件衣服，几本漫画。 嗯……还有笨拙的大脑袋电脑，电脑里的动漫画质并不清晰，但非常热血。 应当是一个身心健康的男孩子卧室吧，桃小玖如是想着。 很快，有青年翻窗而入。 那青年利落的短发，灰色卫衣，做旧的牛仔裤。 松松垮垮的一身，看着吊儿郎当。 很快，桃小玖看到了青年的脸，那是属于苏十肆的脸，只是更加年轻，更加健康。 中气十足的模样让桃小玖有些陌生，气血足到像是可以一口气跑完三千米。 苏十肆倒在转椅中，一边晃着二郎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杂志，杂志里面全是靓男美女。 很快，苏十肆看向门边，桃小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赶紧捂住脑袋。 可是，“嘎吱”一声，门被打开，有小少年板着一张脸，身姿笔直的站在门口： “小叔，我们该去上学了。” 苏十肆摆了摆手，敷衍着： “今天你自己去吧，你现在不是能打得过偷小孩的吗？ 作为一个小术士，咋的一口气也能打过7、8个吧，都一米七了，不用我送你了。” 小少年纠正：“我们是一起上学，不是你送我，我上小学，你高三，你课业比我更繁重，你更应该去。” 苏十肆不以为然的转着椅子，背过身去，中气十足道： “我生病了，发烧，你去高中部帮我请假，就说我快死了。 对了，你放学帮我去学校对面的炸货铺买根淀粉肠，要多放辣。” 小少年皱眉：“那不健康。” 苏十肆催促：“快去快去，听小叔话，小叔多给你1000块钱买辣条。” 小少年纠正：“分明就是你想吃。” 小少年又劝诫道：“以后你有小孩，不能这样养，太骄奢淫逸了，什么辣条也用不了1000块。” 苏十肆不以为然：“好好好，那我给你5毛钱可以吧。” 最后，苏淮还是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桃小玖看着屋内场景，不由倒吸凉气，好在他小时候苏十肆指使他，他转身就拒绝，被烦的狠了就开始哭。 看，不懂拒绝，就会被苏十肆奴役！苏十肆才不会管对面几岁，他一点都不同情弱小。 桃小玖又看了许久，他看苏十肆给苏淮讲数学题，讲野史，讲名人风流韵事，讲的最多的还是八卦和花边新闻。 可是苏淮不爱听。 苏十肆也会为苏淮讲阵，时而认真，多数时候还是不着调的，嬉皮笑脸没有苏淮半分的稳重。 桃小玖看着那间屋子。 那间屋子窗外树叶黄了又绿，落了又长。 青年人一直都是那吊儿郎当的德行，唯独小少年越长越高，逐渐有了苏淮的轮廓。 后来，十几岁的苏淮再次推开那房间的门，一如既往的呼唤道：“小叔……”但却无人应他。 桃小玖一时觉得心酸，他晓得苏十肆或许是去了青要山，他身边的小朋友也由苏淮变成了自己。 可桃小玖还是伤心。 这时，有声音自桃小玖身后响起： “没想到你竟然进了这阵。” 闻声，桃小玖转头看去，成年的苏淮正站在他的身后。 眼前的苏淮身材更加高大，神情更加寂静、稳重，早已经不再是少年人，而是执掌着苏家的家主。 这是现世真实的苏淮。 桃小玖再次转头，看向刚刚的房间，房间却变得虚无缥缈，那里装着少年时的苏淮，或许也是苏淮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第147章 桃小玖的玉 桃小玖想起，从他认识苏淮开始，苏淮就板着一张脸，早起晚睡。 不会抱怨、不会喊累，更不会哭，因为苏淮早就失去了哭的资格，会听他哭的人早就去了青要山。 苏淮看着桃小玖身后消弭的房间，解释道： “这里是我小叔布下的阵，阵中万千变化。 你刚刚看到的是我的记忆，里面的人就是我小叔苏拾酒。 只是他20多年前失踪了。” 桃小玖看向苏淮，接着苏淮的话继续： “这也是我师父布下的阵，阵名九十九阵。 我刚刚看到的是你的记忆，你记忆中的人现在在青要山，也姓苏，名十肆。 20多年前去了青要山，守护山中生灵。 你要是有时间，可以乘绿皮火车向西行走千里。 现在正是两旁白雪皑皑的季节，好漂亮的。 你在青山镇下车，去山上找算卦先生，会见到你这些年寻找的人。” 苏淮有些失神，最后只是问道：“还活着啊……他还好吗？” 桃小玖微微叹息：“不太好，一年到头捧着一个药罐子，每次看他都像是活不过年关的样子。 但也挺好，能吃能睡会欺负人，山上精怪都被他欺负了个遍。 不过你如果要去青要山，他一定会等着你。” 想了想，桃小玖将手伸进衣襟，缓缓拿出一块玉佩，玉佩乍一看干干净净，是一块无事牌。 可是迎光看去，竟然能看到苏家的家族标志。 桃小玖也是今天才刚刚看到，所以他对苏家老爷子还算是客气，没有双手掐腰咋咋呼呼。 他将玉佩递给苏淮看：“这是我下山的时候师父给我的。” 苏淮看着那玉佩，先是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他又细细打量着桃小玖的五官，自言自语道： “你和他长得不大像，性子也只是有一半像。” 桃小玖觉得苏淮有些傻： “我师父只是收养了我，又不是生了我，我们两个怎么会长得像。 我可是要比我师父长得好看许多。 我还会开花呢。” 苏淮继而又道：“性子应该是有一大半像。”都是万分自信，不可一世。 只是苏拾酒有点颓唐，做什么都是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而桃小玖则是过于具有生命力， 你看他，就像看一株新生小树，拼了命的向上张扬，恨不得与天一般高才好。 苏淮没有说的是，那玉佩虽然洁白无瑕，可是却浸了苏家人的血，承载苏家的阵。 旁人戴不得，只有苏家人才能戴，否则必遭反噬。 那玉苏家一般人戴不得，只有家主才能戴，代表着责任与担当。 苏家这些年可是没有丢过孩子，只有丢过一个苏拾酒，苏拾酒有桃小玖这样大的徒弟，还能佩戴苏家的玉佩。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桃小玖是苏十肆造出来的。 至于怎样造出来的，又是与谁……苏淮认为这有多种可能性。 苏拾酒当年爱好很多，最大的爱好就是爱美人、好色。 虽然他洁身自好，可思想实在不纯洁，说不定哪天在山上看到婀娜妩媚的桃花仙，就一时入迷，于是有了桃小玖，这都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第148章 去找连城 苏淮唯一庆幸的是，那玉佩在桃小玖身上…… 其实，苏拾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仁慈的，没有将这样沉重的玉佩交给苏淮，没有将担起苏家的责任交给苏淮。 交给当年那个一本正经、不拘言笑的孩子。 他没有教那孩子许多年，没有陪那孩子长大，便没有资格将山一般的责任压在那孩子身上。 是以桃小玖下山时，苏拾酒将玉佩交给了桃小玖。 以桃小玖的性子，玉佩只是玉佩而已，他不会给自己好大压力。 吃喝玩乐，睡一觉依旧是那个桃小玖。 苏拾酒相信风云际会，有缘人总会相遇，山下的事他管不了许多，也没那个精力管，一切便交给缘分吧。 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错过便是最好不要相见。 …… 纵然短短一瞬，看尽旁人的十几年，但桃小玖消化良好，很快又嘻嘻哈哈： “苏淮，我算算，咱俩都是一个人教的，我应该叫你师兄。” 苏淮依旧古板：“你和苏安一样，叫我一声大哥。” 桃小玖撇了撇嘴，没有做声。 苏安那么笨，他才不要和苏安一样，还有，叫苏淮一声哥，就得被苏淮罚鞭子，吓死个人。 是以桃小玖呲牙笑道：“我叫师父老苏，我叫你小苏。 小苏，我找法子先送你出去。 白禾陪我进的阵，他和我走失了，我得去找他。” 说着桃小玖抖着脚，故作得意：“我都和白禾说了，不让他跟着，他非要跟着。 看，他就知道添乱，我还得去救他，好不让我省心。” 苏淮戳破桃小玖的洋洋自得： “这阵死门之内，每隔几分钟就会对阵内活物发动一次攻击。 但是这死门已经静止了20多分钟了。 按照你的说法，是白禾在外部用灵力扛着死门的攻击，所以你和我才能这样闲聊。” 桃小玖抓了抓头，有些尴尬，但依旧不忘吹嘘： “你看，我带进来的人就是好厉害，白禾一定可以的。” 说着，桃小玖有些着急：“好了，你快走，我要去找白禾。” 苏淮拽住桃小玖胳膊：“你先走，我……” 桃小玖有点生气：“不许让来让去，你都二十几年没跟着老苏了。 这九十九阵是老苏进青要山前最后的作品，他肯定没有来得及都教给你。 我是他年轻又新鲜的徒弟……” 苏淮忍不住纠正：“新鲜这词不是这样用的。” 桃小玖不耐：“反正是这个意思，你自己理解哈。 苏淮，相信我，我能送你出去。 出去后我若被困在阵里，你去青要山找老苏，老苏一定有办法。” 说着，桃小玖竟然郑重了起来： “我们不要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争执，我也一直想让你去看一看苏十肆。 听你的话，听你的际遇，我感觉苏十肆挺不是个东西的，随便把小孩丢了就跑。 但我相信苏十肆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想他亲自讲给你听。” 说话间，前面桃花引路，无比明亮，桃小玖笑着与苏淮道： “顺着光一直往前走，白禾应该还能顶一会这阵的攻击，你快出去，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苏淮晓得桃小玖执拗，与桃小玖争，只会浪费时间。 于是他对桃小玖道： “我不去青要山找苏拾酒，我出去找连城。”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苏淮问桃小玖，怎么样才能让连城过来救他。 桃小玖答曰：你和连城说，要是不来，桃小玖做鬼都会趴你耳朵边嚎。 …… 九十九阵是苏十肆的阵。 既然入了阵，阵中五行便是由阵主宰。 桃小玖没有和任何人说，论布阵他是比不过苏十肆的，并且他操纵草木的能力也在阵中失了效。 刚刚桃小玖活蹦乱跳的送苏淮出去，可是在苏淮出去之后，桃小玖就原形毕露。 死门之内，那几片引路桃花已经耗费桃小玖全部的精力，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苏十肆……不对，应当是苏拾酒，果真如术士世界传言一样，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桃小玖瘫坐在原地，颓唐的仰头看着黑漆漆的虚空。 他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去找白禾了，他想白禾那样厉害，一定能自己走出去吧。 顿时，桃小玖有一点点失落。 他不晓得连城会不会来救自己，又有没有那个本事救自己出去。 而苏十肆，貌似也出不了青要山。 桃小玖甚至悲观的在想，会不会过了一些天，所有人便渐渐遗忘这九十九阵，以及阵中还有一个小道士。 那小道士以自我为中心，还爱乱花钱，一点都不讨喜，很快就会被人忘了吧。 桃小玖环抱自己的膝盖，任由失落情绪充斥大脑。 九十九阵，因保护而生，持最凶险之刃。 死门之内，会慢慢剥夺入阵者的生命力。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苏拾酒看着一副孱弱模样，没有刀剑傍身，却依旧没有人敢去惹他。 此时，桃小玖意识昏沉，眼皮沉重。 忽然，半空中飘浮着一道散发着柔光的红绳，红绳曲折婉转，绵延至虚无之处。 桃小玖茫然四顾，去找红绳的另一端，却见另一端缠着自己的小指。 桃小玖忽然想到青山镇的传闻。 青要山下男男女女总说山上有算卦先生，先生缠绵病榻，最会算人姻缘。 桃小玖是从来不信的，桃小玖总是觉得算卦先生招摇撞骗，只是运气好罢了。 先生说他红鸾入命，桃小玖觉得那先生纯属无中生有。 可如今看着自己小指红绳，桃小玖不由连呼吸都变得轻浅。 他用食指小心翼翼戳了一下红绳，傻傻笑了笑，原来真有红鸾星这种东西啊…… 旁人不晓得红绳是什么，胆子小的甚至可能以为这是诅咒。 可是，桃小玖看过许多旁门左道的书，听苏十肆讲过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的知识体系杂乱无章却也庞博，更晓得很多没有实用性的知识。 也晓得红线绕小指，姻缘终成。 很快，桃小玖收敛起笑容。 他又出不去阵，阵外应该有人要守寡了。 那人有多高有多重，好不好看？要是自己不喜欢怎么办，想着桃小玖也就不再欣喜了。 忽然间，虚空中出现光亮。 红线渐渐绷紧，桃小玖抬头顺着光亮看去。 却见光亮中有人扯着红线而来，那人身材修长，动作从容不迫。 那人长着一张桃小玖万分熟悉的脸，却满身伤痕与血污。 白禾站在光里，小指拖着红线，朝着桃小玖虚弱的笑： “这是你新学的术法吗？怎么以前没见过，我顺着这根绳找到你的。” 白禾想，桃小玖果然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可桃小玖却委屈的看着白禾，眼睛里湿漉漉的，他吼的好嫌弃： “白禾，你是傻子吗！你学习这么烂的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白禾略显错愕：“……”他是应该知道什么吗？ 见白禾呆呆傻傻的模样，桃小玖哽咽出声，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白禾，你怎么才来？” 白禾有理有据的解释道： “我对阵法不是很熟悉，我找不到路，还是有这根绳子我才能找到你。” 桃小玖却自顾自道：“你见我第一次就应该找到我，找不到我就是你的不对。” 白禾听不懂桃小玖在讲些什么，两人如同鸡同鸭讲。 但白禾看到桃小玖朝着他张开双臂，睁着好看的杏眼别扭命令道： “过来，背我，站不起来了……” 白禾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走了过去，弯腰背起桃小玖。 他刚刚对抗着死门的攻击，满身血污，桃小玖也不遑多让，精神疲惫，昏昏欲睡。 可他趴在白禾的背上，格外具备安全感，甚至感觉到开心。 桃小玖下颌搭在白禾的肩膀上，不忘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指尖红线。 渐渐，红线消弭，好似没有存在过一般，但是无所谓了。 桃小玖耷拉着沉重的眼皮，趴在白禾耳朵边道： “白禾，你要听我的话。” 白禾想让桃小玖打起精神，便故意问他：“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桃小玖轻轻一笑，声音虽虚弱，可态度却笃定：“当然是命运分配的，你以后只能听我的话。” 说着，桃小玖勉力的掀开眼皮，他本来就不像白禾，身经百战，无论身体还是灵力都能够撑上许久。 桃小玖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他身体是娇气的，他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薄弱。 可是此时此刻，桃小玖趴在白禾的背上，也无比想让白禾出去。 桃小玖伸了伸手，指尖已经飘不出任何引路的小花。 落寞的垂下睫毛，桃小玖发髻上的两朵小花化为点点光芒，继续引路。 桃小玖小声道：“白禾，跟着小花走，你一定可以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他说：“白禾，我要是走不出去啊，你以后要找一个脾气好一些的伴侣，陪你吃饭，陪你看月亮。 引路小花就当作我的贺礼。” 白禾却皱眉：“不要胡说八道，我能走出去你就能走出去，相信我。” 第149章 跟着小花走 桃小玖笑了，他抬起小指，想去触摸白禾小指，最后还是无力放下胳膊。 白禾又走了几步，步伐凌乱有些不稳，最后轰然倒地。 他与桃小玖于九十九阵内瘫倒一团，桃小玖终于用小指勾住白禾小指。 其实他也想要一只大狗狗的，像温璟一般会耳朵红红的大狗狗，年轻人想谈恋爱情有可原。 桃小玖啪嗒啪嗒掉眼泪，反正此时有人听他哭。 白禾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擦拭着桃小玖的眼泪，无奈又纵容的笑道： “别哭了，我这不陪着你呢吗？” 桃小玖拥抱住白禾：“可是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白禾轻拍桃小玖后背，也有些怅然，桃小玖那么小，又永远那样开开心心的，埋藏于这阵中真的可惜。 别说桃小玖不甘，他都不甘。 可是，此时此刻，白禾无能为力。 他只得承诺给桃小玖：“没关系，你就当我欠你一次恋爱，这辈子要是还不了，你就下辈子去找我。 看上哪个和我说，我绑也把他绑来陪你谈恋爱。” 那一刻，白禾有那么一点自卑，他觉得桃小玖这种人啊，要那种身心很健康的人才配得上呢。 桃小玖只是抬头，皱着鼻子，欲哭不哭欲笑不笑的看着白禾。 直到两人意识渐渐消弭，阵外传来轰隆一声。 …… 半小时前，苏淮出阵，无视众人诧异、惊喜的目光。 他直奔风华之地。 彼时，连城自己坐在一个电热锅旁，开开心心的煮火锅。 桃小玖不知道跑去哪里，已经消失了好半天。 连城觉得空气都清爽不少，肉吃着都比以往香了。 谦吾坐在院内围墙上，透过敞开的窗去问连城： “桃小玖不在你就这么开心？” 连城嫌弃的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吃饭别提他，烦的要命，他可是快点从我这搬出去，回他那青要山。” 这时，苏淮不顾院外阻拦，硬生生闯进连城的院子中。 谦吾眸子眯起，转瞬由墙头来到苏淮身边，尖利的爪子也抵上苏淮喉咙： “华司重地，谁准你闯进来的。” 苏淮无视自己动脉上的利爪，兀自看着屋内涮火锅的连城： “司主，桃小玖被困我家九十九阵。 请您过去救他。 他说你要是不救他，他变成鬼也要在您耳朵边嚎。” 连城不以为意，继续涮着火锅。 谦吾则是收回爪子，吐槽道： “那个桃小玖别太能闹腾，总是没事找事，人家安鹤公子都没他能作。 你转告他，让他快点回来学习，学完赶紧回青要山。” 苏淮依旧看着连城： “阵是我叔叔苏拾酒所布，桃小玖和白禾一同陷入死门。 至今没有出来。 我叔叔是千年阵法第一人，桃小玖和白禾撑不了多久的。 还请连城司主营救。” 闻言，谦吾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的看向连城。 连城也终于放下筷子：“你是说苏拾酒？这个名字倒是有听过，好像二、三十年前风头很盛。”何止是盛，用阵杀人于无形。 说着，连城恼怒的将筷子摔了出去：“这死崽子，真是变着花样作死。” 说话间，连城起身：“谦吾，和我走一趟。” 谦吾已经化为狐狸，天空有白色流云似流星划过。 落在苏家院子，化为人与狐狸。 众人为那人将路让开，纷纷招呼道： “司主。” “连城司主。” 连城站在苏家院子，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他感觉到桃小玖的气息，甚至在他的神海之中，他看到一棵小树在渐渐枯萎，败落。 很小一棵树，花都不知搞到哪里去了，光秃秃的。 然而，连城却分不清桃小玖在哪方空间。 闭目凝神许久，连城睁开眼睛，眸光锐利看向苏淮： “把你叔找出来，让他把阵解开。” 苏淮一本正经道：“20多年前就失踪了。” 连城冷笑：“呵呵，失踪留个这破玩意祸害人，可是真能耐啊……” 苏淮戳破连城：“司主怕不是破不了这阵？” 连城拂袖上前：“没工夫和你唠叨，等我把那死崽子提拉出来再找你叔算账。” …… 第150章 治树 这是连城第一次拔剑，也是一把木头。 比起桃小玖的树枝，连城的木头更为古朴浑厚，看上去就很强大。 木头戳进土地，根脉迅速绵延扩大，直至覆盖苏家全部地表。 根脉附着着连城的灵力，灵气缓缓上升，将整个阵托举起来。 连城本就在气头，想将那九十九阵震碎。 却发现阵漂浮于半空，无动于衷。 好在，阵内终于是一目了然，不再是虚无缥缈。 连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走到相依偎的两人身边。 伸出脚尖轻轻踢了下桃小玖，桃小玖一动不动，脸色灰败。蹲下身去，触碰桃小玖指尖。 连城终于变了脸色，他呼唤谦吾： “谦吾，过来，载人回去，这树快死了。” 话音一落，有狐狸骤至，四脚抓地，威武不凡。 很快，狐狸背上载着两人，飞速离开苏家。 …… 风华之地，华司。 树们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小树快死了。” “别胡说，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才没胡说，连城中午的火锅，现在还摆着一点都没动呢。 他找了农业大学的教授过来，一堆人正研究怎么救树呢。 谦吾这会还在外面呢，说有教授出差到外地，谦吾去抓教授了。” “可是为什么要找教授，连城不会救树吗？他不就是一棵树，而且我记得他还有博士文凭呢。” “连城的文凭水的很，连城哪懂得救树，他最懂的还是当季新品，懂怎样臭美，怎样花钱。” 华司向来最盛产谣言，可这次却又不是谣言。 白禾醒了已经一周，桃小玖却依旧沉睡。 小小半妖细胳膊细腿，还是杂交品种，爱吃肉，不爱喝水，发育的并不是很好。 没有白禾那样强健的体魄，也没大经历过风霜，更不懂得怎么抵挡风霜。 他就安静的躺在床上，终于不活蹦乱跳，也不乱提无理要求了。 更不会满院子蹦蹦跳跳，扯着嘴角笑了，夸夸这个，夸夸那个，再去与连城吵架。 安安静静怪让人心疼，还不如闹腾呢。 …… 华司院子里最闹腾的小树好似陷入冬眠，华司也跟着寂静下来。 雪落下来都能砸出声响，大家都很不适应。 小树睡着的时候脸依旧粉白，像个瓷娃娃一般，比他隔壁床的白禾要好上许多。 白禾脸色苍白，身上伤口迟迟不好，但好在白禾是清醒的，甚至能处理公务。 连城偶尔会感慨：“还是我们做桃花的基因好，哪怕快挂了依旧粉粉嫩嫩，好看得很。” 通常这时，白禾会掀起眼皮，目光岑寂的看向连城。 连城则会不以为然的转移话题： “那九十九阵真的这么厉害？白禾你进去都会被伤成这样？” 白禾淡淡道：“苏拾酒应该是个很会借势的人，那阵完美的融合阴阳五行的能量。 阵内相生相克，有属于自己的循环往复。” 连城把玩着手中新买的戒指，意味深长道： “厉害，也具备一定的危险系数，这样的人应该生活在风华之地的监控之下。 否则他有什么坏心思，事态将会变得十分不可控。 例如这次，要不是我，你和小树崽子就挂里面了。 你俩尚且如此，他想搞别人更是分分钟的事。” 确实，各家族具备危险性的人物，风华之地一直都有掌控动向。 但关于苏拾酒，白禾只是揉了揉额角： “苏拾酒确实20多年前就失踪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可不是司主。 连城你追责也追不到我头上。 况且我听说，当年你休眠了几年，一醒就看人家苏拾酒横空出世，风光无二。 你这人性子又招摇。 面都还没有见过，便总想着借司主之位找人茬。 丢给苏家一堆乱糟糟的活。” 闻言，连城似笑非笑问道：“我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白禾，我劝你想清楚再和长辈说话。” 白禾摊了摊手： “这些都是记录在案的事，而且用长辈之名来压人那是人类的坏习惯，作为一棵清高的树，连城你倒也不必这样。” 闻言，连城揽了揽衣襟，坐正身体。 白禾继续道：“我听说的事情就是这样，那苏拾酒没少受你刁难，据说那几年你的名声就是善妒。 这几年据我观察，您确实有些小心眼。” 连城轻轻笑了笑：“白禾，你既然醒了，就滚出我的地盘。 就算我这里是个医院，也没有你的床位。” 连城说话声音稍大，昏沉中的桃小玖好似被惊扰，发出不安的哼哼唧唧声音。 连城作势朝着桃小玖方向扬了扬拳头，倒也安静了下来。 转头，便看窗外阳光明媚，阳光映在新雪上，有些风情。 连城率先起身：“白禾，走，院里喝茶。” 院子之中，空气清寒，阳光却温暖。 连城拿起茶杯，忽然问白禾道：“你喜欢桃小玖？” 白禾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做声。 连城讥诮的笑了笑：“我都是活了千年的桃花妖了，什么情情爱爱没有见过，都大同小异的。” 白禾垂着眼睫看着手中杯子，忽然不咸不淡问了句： “连城，你既然已经活了千年，那是不是觉得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什么大不了。 会渐渐随着时间消弭，等着许多年后再回首。 只是发现那是一段令人愉悦的记忆，哪怕没有在一起也没什么。” 连城有些诧异的看向白禾，他本来是打算劝白禾放弃的，但乍一听白禾自己劝自己放弃，自己安慰自己。 连城心里又不是个滋味，好像他是个坏人一般，是以连城改口： “啊，那不对。 你看那些青春偶像剧，不都是从喜欢到白首。 你年轻你都不轰轰烈烈一次，你老了你和人家跳广场舞，你都抢不到好位置。” 白禾只是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人类，又坐在司主的位置，周边虎视眈眈，谁晓得我活不活得到跳广场舞的时候。” 连城咂摸点头：“倒也是。” 白禾有些落寞：“再者说，他要回青要山的，山上有他记挂着的人。 山上那么好，可能他回去就不下来了。 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那倒不如不要开始。” 连城继续附和：“倒也是，他总嚷嚷要回去。” 很快，连城又自我否决：“他一定会下来的，在山上他连钱都花不出去。作为树我最了解树了。” …… 忽然间，连城与白禾双双看向桃小玖沉睡的房间。 白禾：“桃小玖醒了。” 连城：“刚刚听谦吾说，好像苏淮有过来探望。” 白禾起身。 连城看着白禾的背影，嘲讽的摇了摇头，就白禾这样还想斩断情丝，痴心妄想。 …… 屋内，窗子大敞，一枝桃花于雪地中钻窗而入，成为卧室最明媚的点缀。 桃小玖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枕头，披头散发的看着对面苏淮。 苏淮看着桃小玖随身佩戴的玉佩，脸上浮现倦色与担忧。 桃小玖年纪不大，爱笑爱玩，好奇世界上的万事万物。 像是一个生命最初始的阶段，洁白、美好，不必承担许多生命的重量，他是轻盈的、愉悦的。 苏淮看着桃小玖，心里却在想苏拾酒将桃小玖养成这般大，养成这样乐天阳光的模样，应该希望他快乐的过一生吧。 可是，有些话苏淮还是想与桃小玖说： “桃小玖，玉佩你戴多久了。” 桃小玖躺在床上，他想了想：“春天下山时师父给我的，还不到一年。” 苏淮：“你把玉佩对着阳光……” 桃小玖依言，玉佩在阳光下透着细腻的光泽，一片温润间桃小玖却见隐约有一条细细血丝在玉的正中漂浮。 不解的看向苏淮，桃小玖等待苏淮的下文。 苏淮：“你这玉佩是苏家家主的象征，与家主血脉相连。 当玉佩出现血的印记时，说明家主正处于生死边缘。 但血色散尽，那就是油尽灯枯之时……” 一番话说出，苏淮以为桃小玖会失态的大哭，会跌跌撞撞往外跑，跑回青要山……年轻人应当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 可是，事实是桃小玖要比苏淮想象的安静，他依旧是年轻稚嫩的模样，可眼底却装着通透。 第151章 玉佩 桃小玖艰难的勾了勾唇角，嘟嘟囔囔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了，师父是丢了魂魄，我下山就是为了找魂魄回归身体的法子。” 当苏十肆将玉佩交给桃小玖时，桃小玖心中已经隐隐预感，苏十肆似乎不是那样好了。 玉佩可能是苏十肆交给自己最后的东西，苏十肆可能在与自己诀别。 当时桃小玖兀自傻笑，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问，而是背着一根木头下山，他想他应当能在苏十肆魂魄散尽之际回到青要山。 因为山中那棵最老的树告诉桃小玖，苏十肆还有两三年的活头。 两三年呢，够自己做好多事情了。 年轻人总是那样乐观。 朝着苏淮虚弱的笑了笑，将玉佩递给苏淮，桃小玖问道： “苏淮，你看这玉中的血丝什么时候能够散尽。” 苏淮看着桃小玖含着勉强笑意的眼睛，有些不忍，但他还是异常冷静道： “按照苏家古籍记载，应该在这一年年关左右。” 手臂颓唐的垂下，桃小玖愣愣看着苏淮，大脑一片空白，他喃喃道：“那么快吗？怎么会这么快呢……比我想的要快。” 苏淮是一个成年人，他冷静，他周全，他见过很多别离。 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小叔，他心里一直装着埋怨，他很想问问苏拾酒为什么不告而别。 如今心里那些埋怨都暂且放下，因为他是一个成年人，他更是兄长。 因为他要挡在弟弟们的前面，要稳重成熟。 苏淮天生具备强烈的道德感、责任感，这都是他此生沉重的源头。 纵然心里难受到想要去呕吐，纵然苏淮奢求一小段时间能够消化情绪。 但最终他依旧一如既往的冷静严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苏淮快速的整理思路，并试图让桃小玖回神，给予桃小玖最中肯的意见： “如果你现在身体可以。 就马上回青要山，这样还能陪他一个月。 其他的不用管，我帮你订票。” 桃小玖伸手擦了擦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像模像样的拍了拍苏淮的肩膀： “没事，不会只有一个月的……我可以的……” …… 门外，白禾悄无声息的靠在墙边，他抬头，看冬日里刺目的阳光，看冬雪里依旧张扬的桃花枝，眸子很是寂静。 像是一潭静潭，石子落下时会散开涟漪。 可小石子终究会沉入潭底，静潭终究会归于死寂。 就像有人十几岁时父母离开，只身一人只能只身一人，这像是某种逃不开的宿命，其他都是奢望。 阳光有些炫目，白禾以手挡住眼睛，唇角扯开一个无力的笑容。 …… 彼时，苏淮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 桃小玖只身躺在床上，他看着天花板，快将掌心抠烂。 他虚弱，浑身软绵绵的，但桃小玖依旧走下床，他想去看看外面的阳光。 小树不能没有阳光的，会很不开心。 桃小玖扶着墙，慢慢的移，移到门外时忽然看到白禾靠墙而立。 白禾听到门响，侧首看了一眼，随即起身来扶桃小玖：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桃小玖努力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小酒窝一如既往的可爱： “白禾，扶我走一走吧，我好像好多天没有动了，腿都有点僵了，快变成朽木啦。” 白禾扶着桃小玖，慢慢的踩在新雪上，留下一列浅浅的脚印。 华市的冬季有些冷，白禾触碰到桃小玖的指尖，一片冰凉。 于是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将桃小玖的手握在掌心。 桃小玖垂眸，看着叠在一起的两只手，不由鼻子有些发酸，明明之前这两只手小指还有红线连着呢。 见桃小玖皱着鼻子，眼眶红红的样子，白禾将桃小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白禾张了张嘴，最后只是问了一个万分简单的问题：“是冷了吗？都快要冷哭了呢……” 桃小玖却在原地站定，仰头去看白禾，他不提红线，他不提红鸾星，也不提自己此时此刻有些伤心。 桃小玖让自己时刻谨记下山的目的。 是以，他认认真真看向白禾，询问道： “白禾，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白禾微微叹息：“记得，你陪我一起向前走，帮我做事，我将白家能够聚魂、能够起死回生的宝物给你。” 桃小玖睫毛上结上薄薄的霜雾，他急迫且哽咽道：“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桃小玖一眨不眨的看着白禾，眼睛表层是伪装出的强势，更深层次是愧疚、犹豫和自责。 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极为的低落，极为的伤感，那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桃小玖眼睛里的情绪。 白禾伸手，轻柔的摸了摸桃小玖的头，他想安慰桃小玖，想给桃小玖他想要的一切。 但最后，白禾只是摇了摇头：“抱歉，你想要的东西我现在不太想给了。”不那么敢，忽然有了留恋的人，于是不想给了。 桃小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憋闷，感觉自己被戏耍…… 他很努力的去帮白禾，他那样的相信白禾，他总觉得白禾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笃定的信任着白禾。 可是白禾到头来轻飘飘一句“不想给了。”终结这一年所走的路。 桃小玖想，那他要怎样回青要山，要怎样去救苏十肆。 本来，他还在想，他救回苏十肆后，他要带白禾给苏十肆看。 可是到头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苏十肆算卦一点也不准，红鸾星也可能是烂桃花。 愤愤推了白禾一把，桃小玖倔强看向白禾：“我最讨厌你了，亏我那么信任你。” 语毕，桃小玖转身跑开，于雪地里踉跄摔倒，于是蹲在原地抱着膝盖，肩膀一缩一缩的哽咽。 白禾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树梢休息的连城被惊醒，哈欠连天的自言自语：“这一天天的，又是在作些什么，年轻人精力好足，醒了就闹。” 很快，连城转身继续睡觉。 …… 与此同时，现世华市某会所，正一派欢欣热闹。 这还要从前几天说起，前几天苏淮于九十九阵失踪又出现，兜兜转转惊动了大半个术士界。 大家纷纷传言安鹤继承了父亲的能耐，进阵出阵毫发无伤。 说起桃小玖，那日在场众人不由面色古怪。 九十九阵是桃小玖提出的，入口是桃小玖找到的，但最后桃小玖是被人抬出来的。 所以大家对桃小玖评价依旧不是很高：懂得些小伎俩，没有真本事，动真格的时候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了。 讽刺的是，大家对于桃小玖进入死门闭口不谈。 此时，华市某会所，许多年轻的术士、活跃的妖为了迎接安鹤，特意包场庆祝，谦吾也在其列。 谦吾年岁大，还是个崽子时曾总听说白鹤的故事。 他又是连城左右手，走到哪都代表着连城。 迎接安鹤这种场合，连城没有时间出席，谦吾代表连城再合适不过，华司总要出一些人的。 谦吾难得衣冠楚楚，态度温和有礼，也算是给先任妖王面子。 见谦吾难得和颜悦色，有人便与谦吾称兄道弟： “谦吾，听说这几天苏淮总跑去华司，他是去感谢连城司主吗？ 但貌似连城司主最近不见人，要我说苏先生就应该灵活些，先来谢谢咱们小公子，这也算是把感谢落在实处。” 谦吾实话实说：“没，苏淮只是去找桃小玖。” 众人寂静：“……” 见状，谦吾玩味的笑了笑，看来那小树还真是讨人厌，大家都不喜欢他。 虽然谦吾也看不上桃小玖，但毕竟是自己院子里的，是以谦吾阴阳怪气道： “或许是桃小玖找出了九十九阵，又找到了入口，还去了险象环生的死门，所以苏淮心存感激吧。” 有人不服，主要还是想讨好安鹤，于是不满出声：“可是……可是……” 那人“可是”了半天，可是不出一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安鹤为谦吾倒了杯茶，笑得温文尔雅： “确实，这次多亏了桃小玖，如果不是他懂得一些阵法，苏淮可能还被困在阵中。” 谦吾接过茶，客气回道：“怎么能让小公子给我敬茶呢。” 谦吾心里也在想，不愧是白鹤儿子，心胸和礼数都接近完美。 那棵小树崽子可得学着点，不然一天总是疯疯癫癫。 只是，无人注意时，安鹤看向窗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桃小玖确实很精通阵法，但看现在情势，不足为惧，也对自己造不成阻碍。 这时，喧闹的会所忽然安静，大家纷纷把路让开，嘴里还打着招呼： “白司来了。” “白司好。” 白禾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他越过人群，目标明确的走到安鹤身前，和风细雨的邀请道： “有时间聊一聊吗？” 安鹤大大方方的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白禾邀请到门外。 见两人并肩出去，周遭迸发出起哄声。 要知道千年前那纸联姻的约定可是流传至今。 风司司主要与安鹤结为伴侣被好多人狠狠期待。 安鹤与白禾走在一起确实天作之合，般配的很，至少都智商在线，而且强大。 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的谦吾都不由咂摸了一下嘴，呦呵，这俩走在一起还别说，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安鹤至少比那小树看着靠谱多了，不晓得白禾为什么 总是与那小树一起玩。 …… 会所一楼咖啡厅，白禾抬手，服务生跟在近前。 白禾询问安鹤：“喝些什么？” 安鹤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打量着白禾，像是欣赏自己的所有物。 欣赏够了，才对着服务生温声道：“一杯热巧克力，谢谢。” 白禾垂眸，用热毛巾擦拭着指尖，不紧不慢道： “没想到小公子竟然喜欢喝热巧克力。” 安鹤语气轻松，神态亲昵：“我也在现世活了许多年呢。” 说着，他语气变得暧昧不清：“司主，你找我来咖啡厅有什么事吗？” 白禾终于抬首，开门见山道： “听说仙鹤自古便不是凡物，所以当年白鹤才能统领华司。 我听闻仙鹤有长寿之意，白鹤一脉更是懂得延续寿元，巩固魂魄的法子……” 挑了挑眉梢，安鹤托腮笑吟吟的看着白禾，倒也不避讳： “确实，当年风华之地成立之初，风司第一任司主受了重伤。 人已经冰凉，是我父亲硬将他从鬼门关拉出来。” 白禾更加严峻：“小公子，这法子你会吗？” 安鹤坐直身体，慢悠悠的打量着白禾： “人类有句话叫子承父业。 放在放这里虽然不大恰当，但是我父亲会的术法我都会。 并且我们同样拥有仙鹤的血脉。” 说着，安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但是起死回生的术法听着就知道会很耗费心神。 这种术法啊……没有足够的理由仙鹤一族是不会用的。 白司问这事是……？” 白禾面无表情： “我想请你救一个人。” 安鹤笑笑眯眯道：“说来听听。” 白禾：“我想请你救青要山的一个道士。” 安鹤微微皱眉，略显嫌弃： “不救，我虽然常年隐居琼华仙岛，但也知道那青要山不是什么好地方。 山上也多是魑魅魍魉，经常出山野精怪。 我不会去青要山。” 白禾：“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 …… 隔天，桃小玖趴在窗边，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窗边那枝桃花开得正好，一年四季盛放，可桃小玖发髻上那朵小花正耷拉着。 他搭在窗外的指尖冰凉，桃小玖虽然只是一株小树，但是他也拥有着人的血脉。 他会冷会热，会开心也会难过。 谦吾打窗边经过，手中提着一份从外面打包回来的小龙虾， 途经桃小玖窗前，谦吾探头看了一眼，鸳鸯眼泛着玩味的光。 踢踢踏踏走到桃小玖窗前，谦吾妖异的眸子观察着这只小半妖。 他摩挲着下巴，唇角溢出轻笑，将小龙虾递给桃小玖，谦吾明知故问：“吃吗？” 桃小玖别过头去，不理会谦吾，依旧静静的趴着。 谦吾越发的愉悦，他好似发现了有趣的事情，能让小树不吃东西……还真是罕见，那应当是痛彻心扉的事。 第152章 当初约定 于大妖来说，无论多痛苦的事也不过只是一段非常渺小的时光。 可是一棵小树的脑仁能有多大，懂得什么叫难过、什么叫失落…… 巨大的反差感不由让人好奇、觉得有趣。 是以，谦吾坐在院中的石椅上，一边扒着小龙虾，一边笑眯眯道： “桃小玖，你有听说吗？白禾貌似和安鹤在一起了。 你和白禾关系不是很好吗？ 你也不是那种小气人，白禾如果真的和安鹤在一起，你要送些什么？” 桃小玖小指动了动，眼尾红红的。 谦吾恶作剧成功一般，起身想要离开。 这时有白鸟从空中而至，嘴里还衔着红色卷轴。 谦吾伸手，卷轴落在他的掌心。 少顷，谦吾将卷轴收好，侧首看向桃小玖： “啧啧，白禾和安鹤的请柬都送来了。 说是过两日要重启千年之前的契约，重塑风司与华司的秦晋之好。” 桃小玖置若罔闻，只是拿出怀中白玉看了看，玉中血色越来越轻浅，他心里也好似豁开一个大口子。 桃小玖现在有点迷茫，他是不是救不回苏十肆了。 他还没有和连城学会如何凝聚地魂，另外一魂也没有着落了，所谓红鸾星更是虚妄。 谦吾站在原地，看着桃小玖脑袋上的小花哗啦啦的往下落。 落下一朵又生出一朵，复又接着落，好像那点心气都要散尽了，整个人显得特别的灰败。 谦吾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叫醒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他凉凉询问： “你看，那树崽子怎么了？哗啦啦的像下雪似的呢。” 旁边的树甚至没有化成过人形，它许多事情不懂，但还是靠直觉道： “小桃花好像情况不大好……你不然去问下连城……” …… 连城才落得几天安静，就被谦吾又拽了出去。 他站在窗边，双臂环胸，打量着慢吞吞的桃小玖，不由皱起眉头。 草木本来就无心，修炼成精通了心窍才懂得七情六欲。 但桃小玖生来就是人类的模样，他一半流着人类的血，所以生下来就会跑会跳，具备喜怒哀乐。 另一半……桃小玖继承了桃木的灵气，所以桃小玖通透的同时又直白。 因为草木最初是无心的，全凭本能去感知情绪，于是具备了非常直白的欢喜与悲伤。 要渐渐修行、修心、于人世间行走，经历过许许多多事情，草木才能真正具备人类那层层叠叠，千回万转的情绪。 连城不明白，作为一棵20出头的小木头，哪有那么多事情可伤心。 于是他蹲了下去，去问窗子那边的桃小玖： “怎么了？这么点的小树就要蔫吧了？” 对于大树，小树天生便向往、想去依靠，对于连城，天性使然，桃小玖是信任的。 于是，桃小玖转过头，悲伤且颓丧的看向连城，他今天没有哭，但是看着更加的可怜。 桃小玖：“我可能救不回我师父了，没和你学会聚魂的法子。 白禾承诺给我的东西没有给我。 他还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好像……没有什么期待着的东西了。” 桃小玖搅弄着手指，看起来焦虑又迷茫： “连城，我知道这么想不对，可是我要为了什么活着呢？我好像马上就要失去一切了……” 连城毫不迂回的告知桃小玖： “可人就是会经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不止是你这个样子，所有人都要经历，这只是人的一部分阅历。” 桃小玖抱紧自己，执拗的摇头：“我不要……” 小树好似不能很好的接受生死，于是连城换了一个角度： “你很在意白禾？很在意他不守承诺？很在意他与安鹤结契？” 桃小玖垂下眸子，淡淡道：“那不重要了。” 连城没有幸灾乐祸，但语气十分刁钻：“我早就问过你，白禾会那么好心，会把白家的宝物交给你？可当时你却笃定的相信白禾。” 桃小玖沉默不语，半响才淡淡道：“我可能有些笨……看不透人心。” 连城有些看不过去，但是他还是告知桃小玖： “人心啊……白禾的人心长在胸膛右侧。” 桃小玖愣愣抬头，看向连城，机械重复：“右……侧？” 连城：“你用刀子将白禾左侧胸膛划开，在本应是心脏的位置能看到一个发光的晶石，那便是你想要的能够起死回生的宝物。 取那宝物，犹如剖胸取心，九死一生。 我活了上千年，倒也看白家人这样做过。 不知道是第几任家主，自己取出晶石去救夫人，最终与夫人双双殒命。 还见过一任家主，被人取晶石，修养几年又完好如初。 总之生死有命，或生或死，都是造化……” 闻言，桃小玖将脸埋进掌心，沉默良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好像一切都已经到了绝路，他真的不晓得要如何再走下去了。 连城伸手，拍了拍桃小玖的肩膀，不疾不徐道： “同样身为桃花树，你和我遇到我相信是缘分使然。 那我就给你一些建议，其实白禾也已经为了选好了路。 一切没有那样难的。 白禾与安鹤履行千年前的契约，仙鹤一族懂得长生长寿之法，恰好能够聚拢你师父剩下的那缕魂魄。 白禾急匆匆与安鹤结契，肯定也谈好了条件。 你在我这学好聚集地魂的法子，飞速回山，去救你师父。 自此就在青要山待着，你下山是为了你师父，回去的时候得偿所愿，这一切就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一切只是回到原点……” 原点，是最初美好的样子，山上小桃花无忧无虑，待在自己师父的身边，开开心心度过一年四季。 一切都恰到好处的完美，这便是白禾为桃小玖选择的路。 路其实已经铺平的大半，只等桃小玖走过去。 白禾虽然不能为桃小玖剖开胸膛，但其他的白禾都能够去做。 不因为心里弥漫开来的喜欢，只是为了报答桃小玖一路的陪伴。 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实在艰难。 有些感情与喜欢并驾齐驱，甚至凌驾于喜欢之上。 白禾想，至少有那么一年，家里的灯总是亮着的，那就已经足够了，足够照亮余生。 白禾走到如今，配得到什么，不配得到什么，他心知肚明，现在已经很好了。 …… 第153章 自己的路自己选 桃小玖这一晚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像是忽然间长大了不少。 谦吾过来叫桃小玖： “喂，连城让我来叫你，说叫你去学什么聚魂之术，你是不是快学完了，学完了是不是就能离开华司了，这可是太好了。” 桃小玖不理会谦吾，自顾自的给自己泡了一杯豆奶，又洗了几颗果子。 忽的，他转头看向谦吾：“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谦吾阴森森的扯了扯唇角，慢悠悠的打量着桃小玖： “你如果这样问我，我要考虑把你给撕了。” 桃小玖抬眼看向谦吾：“你要是真想撕了我，早在我进华司的第一天就撕了，不会等到现在。” 说着，桃小玖转身，认认真真清理桌子上的杂物，一边清一边道： “谦吾，你回去帮我转告连城，我这两天就先不和他学习了。” 狐狸的耳朵听到了许多东西，晓得很多事情，他意识到什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垂着眼角，一如既往的冷丧： “喂，我说，消停的回到青要山不好吗？ 路有人帮你选，有人帮你铺，乱折腾什么个什么劲。 我看白禾和安鹤挺好的，白禾心里肯定也不抗拒。 那可是强强联合，白禾最喜欢追权逐利了。 我和你说，也就安鹤能配得上白禾。 你管那些闲事呢，拿上自己想要的东西走人，皆大欢喜。” 桃小玖清凌凌的看向谦吾，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谦吾，你这只游手好闲的狐狸，整天只知道到处看热闹，讨厌死了。” 谦吾也不恼，爱看戏的狐狸幸灾乐祸问道：“啧……你喜欢白禾？所以现在是恼羞成怒？” 桃小玖回身，又整理起自己的衣柜，一边整理一边道： “与喜欢不喜欢无关。 只是想起连城曾经说过，只要是人那就有生老病死。 我师父有属于他的生老病死，这是属于他的事情，而不应当牵扯到别人的姻缘与下半生。 不论是白禾亦或是谁，哪怕是一个陌生人，这都不应该发生，我会阻止它发生。 这种舍己为人的戏码最可笑了。 用这种手段哪怕真的救回我的师父，我师父也不会因此而庆幸。 他会愧疚，会过不安宁。” 谦吾不以为然的冷笑：“还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你做事真的很理想主义，脱离现实。” 桃小玖脑袋钻出新的小花，他回头，满眼光亮的反驳谦吾：“要你管！” …… 有些小树，狂风一吹，叶子哗哗啦啦，长得皱皱巴巴，但修整几天，很快又可以支棱起来。 桃小玖一直觉得，自己需要知情权。 他是成年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从不是别人替他选择。 所以这一日，桃小玖起床，给窗边的花浇了浇水，回13组擦了擦灰。 随即只身去往风华楼。 这一日，风华楼弥漫着庄重的喜气。 真可谓是天上地下，全来贺喜。 喜鹊早就跃上枝丫，吱吱喳喳。 风司与华司千年前定下姻亲契约。 如今白禾与安鹤有意结契，虽然还未走到婚礼那一步，但这也代表着术士与妖族之间的友好互助，代表着“繁荣盛景”。 仪式开始之前，已经有人撺掇着连城： “司主，反正你也没有后人，不如收安鹤做个义子，安鹤这孩子不错，也算是继承了大妖的优点。” 连城笑眯眯的，没有做声，其实安鹤挺不错的，强大、有礼，又是白鹤儿子，收为义子算是皆大欢喜。 可是连城乏的很，桃小玖总是在他眼前转悠，转悠多了，连城悟出一个道理，养孩子是个麻烦事。 没有必须的理由，没有必要养个孩子。 …… 旧时中的婚书曾写，看此日桃花灼灼。 风华之地因为有连城在，一年四季都是桃花妖灼。 如今，风华楼下，人声鼎沸。 锦衣华服看得人晃眼，珍馐美味甚至好多都叫不上名字。 喜色绵延看不到尽头，现世的奢靡好似都聚集在这风华楼下。 这一日，人人都在说着恭喜，人人都在赞扬匹配。 连城承袭了白鹤的位置，又是风华之地的主人。 所以，他以长辈的身份出现。 连城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拿着一个木盒，木盒里装着千年前那份契约。 仙鹤代表祥瑞，传言木盒打开之际会霞光笼罩，会繁花似锦。 安鹤看着木盒，嘴角挂着向往的笑容，他意气风发，他壮志满怀。 安鹤想，他想要的都要得到手，谁都不能阻拦。 那桃小玖更是不能，特别是这种大日子，目光都被转移开来，他便派人将桃小玖斩杀，这是最好的时机了，神不知鬼不觉…… 桃小玖一死，那自己答应白禾的事情便会不作数，白禾也不会有那样多的牵绊。 安鹤心狠，但从来没有人会想到他心这样狠。 而一旁白禾，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有看到冬雪时，才在心底感慨：又要到春天了呢，不知这一年那两人能不能回来，不然真的太孤独了。 白禾体会到热闹，便难以戒掉。 他想象着明年空荡荡的屋子忽然有点不适应。 大家翘首以望的目光之中，连城站在高台之上，他将木盒缓缓打开。 一脸庄重的拿出转轴，想去宣读那份千年契约。 此时此刻，大家都感受到神圣。 也是这时，有嫩芽于虚空生长，瞬间便长成欣长尖锐的模样。 那尖尖嫩芽破空而来，犹如利箭一般穿破契约。。 连城看着变得空荡荡的掌心，不由微微皱眉。 大家也不约而同看向嫩芽飞来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一棵榕树上站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束着高马尾，马尾上绑着两朵小花。 他肩上斜挎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包，一身素色道袍，所以身上两道伤痕显得格外的夺目。 好多人认出树梢那年轻人，是13组的桃小玖。 第154章 有事出门 年轻人双臂环胸，吊儿郎当往那一站，有些不管不顾的张扬劲。 或许13组当时拆了长乐城便是这般张扬肆意。 可是桃小玖不是温小柔，也不是那古国公主，桃小玖只是一个无所依仗、无所建树的年轻道士。 纵然13组曾经疯得很，但现在不行了。 至少在温小柔醒来之前是不行的。 人事总监李猛是个阿谀奉承的性子，晓得安鹤以后一定手握大权。 于是现在便开始讨好，他主动站了出来，率先讨伐桃小玖： “这种大日子你出来干嘛？哪凉快哪待着去，不够寒碜的。” 桃小玖无视李猛，看向白禾。 白禾只是皱了皱眉，他询问道：“怎么受伤了？” 桃小玖也皱眉：“你先闭嘴。” 连城站在高台之上，揉了揉鼻梁，似乎已经知道桃小玖的目的。 他目光幽深的看向桃小玖：“你来抢亲？” 桃小玖轻轻勾起唇角：“抢亲？……我来杀人的。” 连城：“杀谁？” 桃小玖：“谁杀我我就杀谁。” 连城看着桃小玖身上伤痕，从司主的角度给予建议： “风华之地有相关部门，你可以去登记你遇到的事情。今天……不要闹。” 说到最后，连城已然开始严肃。 连城虽然平时对桃小玖挺纵容的，但那些都不涉及一些原则与底线，都是无伤大雅。 但是作为守护华司千年的人，连城往日看着有多不靠谱，真正的他就有多理智冷血。 桃小玖知道连城今天不是吓唬他，但桃小玖依旧目光坚定的看着连城： “可是风华之地不能为我做主，我自己为自己做主。” …… 半个小时之前，桃小玖看着窗外的白日烟花，他从床上坐起。 头发都没盘好，只是随手扎了一个高马尾，人也显得英气好多。 桃小玖当时在想“英雄救美。” 可半路却遇到一组持斧子的人，斧子上灵力附着。 桃小玖于原地站定，看着斧子，不由吸了吸鼻子，冷空气进入鼻腔，脑子也变得清明。 金克木，这队人是冲着取他性命来的。 那队人腰间佩戴黑羽，看来都是长着翅膀那一族的。 桃小玖不解看向领头的：“安鹤装都不装一下的吗？这样明晃晃的放你们出来？” 领头的不以为然：“反正你今天走不出这方地界，我们装与不装没有什么区别，不用费那个力气。” 那些人不认为一个小道士能够有什么能耐，出动一组人已经是给足桃小玖的面子。 桃小玖今日必死。 斧子向桃小玖砍去，桃小玖闪避，但身上还是挂了两道伤痕。 不过足可见桃小玖手脚只算灵巧，并不是很能打。 可是很快，那些长了翅膀的便置身火海之中，四周是阵法组成的高墙。 他们往前踏一步，火势就旺一分。 桃小玖站在墙外，安静的看着烈火中的鸟： “金克木，但没人告诉你们火克金吗？ 我也就这一年学着怎么做木头，过往二十年我都学的阵法……” 学习阵法，怎么可能控制不了五行。 桃小玖面不改色的从火海边经过，面若冰霜。 桃小玖以前遇事，是非对错非要和人家争上一争，辩上一辩。 他愿意找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然后趾高气昂的将证据甩在对方脸上。 但是下山久了，桃小玖晓得世间有偏见这种东西。 旁人认为你不好，哪怕你是对的别人也会说成错的。 辩解、证据这些东西都是徒劳。 所以连城要桃小玖受了欺负走程序时，桃小玖反驳连城：“风华之地不能为我做主，我要自己为自己做主。” 桃小玖闭上眼睛复又张开，这种时候，唯有拳头摄人。 那些说他不好的，他便打到那些人服。 那些想杀他的，他就反杀回去。 呵，讲道理多么徒劳。 的确，他最初出门想要将白禾抢走，后来遇袭，抢白禾便不是那么重要了，白禾暂且先往后面放一放，等他办完正事再说。 杀了安鹤才是重中之重。 …… 桃小玖说“谁杀我我就杀谁。” 随即，他轻飘飘的看向安鹤。 安鹤轻蔑的笑了笑，他不晓得一个小道士，哪里来的张狂底气。 但安鹤依旧温文有礼的去问桃小玖：“谁要杀你？” 桃小玖：“你要杀我。” 安鹤：“证据？” 桃小玖咧嘴笑了笑，他嚷道：“白禾，别站在那里，碍事。” …… 第155章 反杀安鹤 彼时，谦吾站在树梢，看着热闹。 他在想安鹤怎么也修行近百年，桃小玖是个会惹麻烦的，到最后约么还是连城出来平事。 战野站在人群里，看着桃小玖张扬的模样，忽然想到床上的温小柔，不然说谁教的像谁。 但战野想的最多的还是一会要想法子将桃小玖给提拉走，不然温璟醒来会伤心的。 至于金玉，则是暗中联系白玉塔中的金芜。 毕竟与桃小玖相识一场，但最重要的是桃小玖是金芜的好朋友。 白玉塔离这里很近，金芜赶来会很快。 其他人都感觉桃小玖疯疯癫癫，杀安鹤还差很大的火候。 真是在13组待了几个月，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13组之前，那是每个人本来就带着本事的。 大家也知道，连城有教导过桃小玖一些东西，可是短短几个月又能学得什么呢。 大家幻想着接下来出现些会袭击人的枝枝蔓蔓，然后又被人几剑斩断。 桃小玖也因此被人捉拿，押下去等候审问发落。 随即无事发生一般，大家欢声笑语的继续仪式。 而桃小玖也会成为今天一个不大不小的笑料。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风华大阵渐渐显出形状，其中本代表守护的力量迸发出杀机。 方位轮转，阵法变换。 所有人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们终于想起来这风华大阵是谁改的了。 安鹤不解，看向一旁风华高层：“苏家的人在吗？我记得风华大阵一直由苏家负责的。” 对于桃小玖会控阵，安鹤是有些诧异，但他不以为意，要知道阵法师是阅历与天赋的堆叠，桃小玖现在不成火候。 可一旁风华高层面露难色，附在安鹤耳旁小声道： “这阵……这阵几个月前，被桃小玖给改了。 小公子，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阵等于是桃小玖布的，叫苏家人来也没用。” 安鹤眯起眸子，轻声道：“他有这本事啊……” 高层吞吞吐吐：“毕竟、毕竟闯过长乐城，听说穿透城主胸口那箭都是桃小玖刻的。 而且他、他来自13组，就那个温小柔是他老师。 现在情况……谁也说不上他是怎么一回事。” 是的，没有人能够说得上桃小玖是怎样一回事。 若说桃小玖跟着温小柔学习，可桃小玖远没有温小柔的杀伐狠戾，武力值并不是很强。 若说他跟着连城一起修习草木之术，可是现在没有看到一点草木的影子。 若说他和苏淮一起学阵法，可桃小玖阵法造诣又高于苏淮。 至少阵法阵脚变换，阵的性质发生变化，这种法子前所未见。 桃小玖生来就学阵，他仰头看了看天，还是用阵最顺手了。 当时他为白禾改阵，想白禾摆脱苏家束缚，但桃小玖也留了后手。 偌大一个风华大阵，维系着风华之地的根基。换谁谁能不心动？ 桃小玖下山便是为了苏十肆。下山后又发现大家对青要山有那样那样多的厌恶。 谁知有一天青要山会不会陷入危险之中呢。 所以，桃小玖便要将风华之地的安危握在自己的手里，于是当时改阵时他便在阵里藏下杀机。 小道士嘴里叼着根木簪，慢悠悠将头发盘起，木簪戳进发髻。 小道士已经晓得世道险恶，是以他站在所有人对面，指着土地上的阵，咧嘴一笑： “你们所有人，一天一天像没长脑袋和耳朵一样。 我晓得我有委屈和你们说，你们也听不懂，所以有些仇还真得我自己报。 温老师说做人要温柔，要善良。 所以，你们所有人，不干你们的事，你们乖乖的不要动。 乱动发生了什么，不要怪我不温柔。” 有人无视桃小玖警告，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道： “我就动了，你能把我怎么办。” 桃小玖将食指置于唇边，轻声道：“小声点，你惊扰了阵。” 那人愤愤出声：“别和我装神弄鬼……，小崽子，老子……” 没等那人说完，他站的方位飘来片片桃花，柔柔弱弱的小桃花于阵中生长、升腾。 桃花飘落在那人的皮肉之上，瞬间那人惨叫一声，胸膛被桃花划开，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桃小玖这人虽然从小干干净净长大，但他骨子里有股冷漠的狠劲，与生俱来，只是需要一个时机唤醒。 于阵中开桃花，桃花带杀戮，大家终于一动都不敢动。 但是有些人不一样，例如连城、例如谦吾，白禾……如果说是杀伐，这些人要略强于桃小玖。 还有一个安鹤，安鹤本来就承袭高贵优秀的血脉，出生之时便被寄予厚望。 母亲教导安鹤，要时刻谨记自己尊贵的血脉，要变得强大，要重回风华之地。 他是仙鹤血脉，是有吉祥寓意的生命，其他一切生灵都比不过他，那些都是卑微弱小的生灵。 在安鹤眼中，桃小玖也是如此，不足为惧。 况且，安鹤想，他与那人达成了合作，他不仅仅拥有妖的力量，也拥有冥都的力量。 至少在今天，那人承诺，能让他的力量在今天空前强大，一株小小桃树又算得了什么？ 桃小玖手拿木枝，向安鹤走去。 小道士身板单薄，腕骨分明，握木枝时倒有些年轻人的血气方刚。 安鹤挑了挑眉梢，不慌不忙的系着衬衫手腕处纽扣。 他脸上依旧一副想要去铲除邪恶、普渡众生的清正模样，与迎面走来的桃小玖相比。 安鹤像是光明正大的神明，可无人注意的暗处，他眼底蕴藏着浓浓的狠戾。 很快，桃小玖骤至在安鹤面前，他扬起木枝，声音清冷，语调桀骜： “安鹤，你派人去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安鹤没有闪躲，而是迎了上去，他凑到桃小玖耳边，恶劣轻声道： “在想，你这样弱，我杀了也就杀了……” 说话间，安鹤手里出现一把羽扇，羽扇向桃小玖腰间飞袭而去。 瞬间桃小玖腰间冰火两重，无比疼痛。 按照安鹤预想，这时桃小玖应当向后躲，这时他好补上第二扇，这样便是胜局已定。 可桃小玖被扇子划伤，不退反进，举着木枝当空砍下，惊起桃花阵阵。 桃小玖一直在看温小柔和金芜打架，怎么可能受点伤就退。 他越打越燥，越打越狂。 安鹤舔了下后槽牙，终于也被激怒，他还真是没想到，这桃小玖怪能打的。 但是再能打也没用…… 仙鹤后人掌心浮现黑雾，一门心思将桃小玖斩杀。 见桃小玖打架打得上头，安鹤唇角浮现诡异的笑容。 忽然，他肋骨之间一阵钝痛，异物感的存在让他惊愕又茫然。 茫然的回过头，白禾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匕首。 手起刀落，那匕首刚刚扎进了安鹤的胸膛。 所有眼睛见证，没有半分虚假，那确实是从刚刚开始，就安静站在一旁的白禾。 白禾一如既往温文有礼，他站在暗中，眸子慢条斯理的观察一切，可也锐利摄人。 然后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站了出来，一刀子扎了进去，扎进安鹤胸膛，脸上没有半分波澜，看着当真冷酷无情。 可拔出匕首，白禾笑得又是那样和善，让人如沐春风，找不出半分差错。 白禾扬了扬手中带血的匕首，看向安鹤，笑容谦和：“抱歉啊……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联姻的好。” 安鹤捂着受伤的伤口，怔怔的看着白禾，现在已经不是联姻与不联姻的事情。 桃小玖也怔怔的看着白禾。 桃小玖晓得，将刀朝向安鹤……这种事情自己可以做，白禾不可以做。 再怎样，安鹤都是前任司主的儿子，代表着华司的颜面，代表着千万妖族。 自己本来就没什么来路，只身一人…… 第156章 斩杀安鹤 桃小玖来时已经想好了，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那便先一步变成厉鬼，去轮回路上等着苏十肆，他们师徒一起为非作歹。 若是他没死，他非要将安鹤捉回青要山，大不了找个法子将安鹤做成烤小鸟，囫囵个给苏十肆吃了，约么着也有那长寿的功效。 桃小玖想反正他不要做好人了，怎么舒坦怎么来，怎么过分怎么来。 可白禾不一样，他应当清风霁月高坐司主之位。 桃小玖晓得白禾不是好人，但他也不想白禾再理会自己的事情了。 此时，桃小玖声色俱厉的看向白禾：“不是叫你闭嘴，也不要动吗？” 白禾只是掀起眼皮，看着桃小玖轻轻笑了笑。 随即，他不再理会桃小玖，举起匕首，第二刀又扎进安鹤的身体。 面无表情，以至于整个人显得嗜血又冷厉。 他抬起匕首的时候利落的很，以至于让人感到恐怖。 白禾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目标明确，这些年早就养成果断铁血的性子。 开弓没有回头箭，第一刀扎进安鹤身体时，白禾就已经明确，今天一定要把安鹤斩杀与此。 如果安鹤活下来，以后只会更加麻烦。 所以哪怕血液溅到白禾脸颊，他依旧不眨眼的扬起匕首。 仙鹤有长寿之意，哪怕安鹤感受到生命渐渐流逝，但也能慢慢回温，不会立马死去。 于是一刀又一刀……那是一个染满血色的高台。 连城眉头拧成川字，一个两个都疯了。 他飞身上前去拦，千年桃木拥有磅礴的底蕴。 若不比暴躁杀人的技巧，温小柔也是比不过连城的。 更何况是更年轻的白禾。 连城扣住白禾肩膀，将人压制住，匕首跌落。 他叫来谦吾与医生，想让人迅速医治安鹤。 可白禾面色依旧淡淡，不显丝毫狼狈，他抬眼看向桃小玖，目光深邃，转而又看了看地上匕首。 桃小玖了然，趁着连城不备，他快速捡起匕首。 飞身扑向跪倒在地的安鹤，开弓没有回头箭。 桃小玖膝盖顶着安鹤胸膛，跪蹲在安鹤身上。 他扬起匕首，目标是安鹤的喉管。 安鹤眼里已经出现虚影…… 这时一道黑风骤至，安鹤躺倒的土地张开一道黑漆漆的门。 桃小玖瞳孔紧缩。 一旁连城黑着张脸，伸手抓住桃小玖的领子，而安鹤掉进不知名的黑门之中。 应当也不是“不知名”，与大地相连，还能是哪？ 桃小玖已经满身冷汗，他喘着粗气，瘫倒在染血的高台之上。 连城卸了白禾的肩膀，扭断桃小玖的脚腕，妄图让这两人消停。 他则是起身去看那黑门。 连城脸色黑沉沉的，他活了千年，自认顺遂。 可今天他被夹在中间，硬生生要被夹成薄薄纸片。 安鹤身份非常特殊，先是桃小玖，再是白禾……连城状似在看安鹤踪迹。 实则思虑如何解决今天的事情。 是与白禾站在一起，还是……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白禾与桃小玖正背靠背坐着。 桃小玖喘着粗气，畅快的笑着。 没什么缘由，就是想笑。 忽的，桃小玖用小指勾了勾白禾的小指，气喘吁吁道： “以后有事要和我说，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非得把你砍了挖那个啥来着……晶石？石头。” 白禾无奈笑了笑：“你都知道了。”其实也不是舍不得，只是怕自己挂了，桃小玖回不到青要山……这世道本来就是诡秘难测，彼此钳制。 桃小玖看着跌落在地的卷轴，忽然道：“白禾，我带你逃婚吧。” 白禾：“安鹤差点被我捅死，还能和谁成婚，还有什么婚可逃？” 桃小玖：“可是我就想带你逃啊，我想带你逃回青要山。” 桃小玖转过身，郑重的朝白禾伸出手，他邀请道： “我带你回我家吧，我师父和山上的小精怪们一定都会喜欢你的，山上可热闹了。” 桃小玖要走，可是他有点舍不得了，舍不得留白禾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山下。 …… 桃小玖朝白禾伸出手，想要白禾同他一起回青要山。 看着桃小玖伸过来的手，白禾有一瞬怔然，良久，他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可是这里有我想要等的人，虽然总是说着不想等，可万一能等回来呢。” 桃小玖沉默了下来，他不再做声，百无聊赖的看天，看树，看墙头积雪。 桃小玖可以任由自己放空，可白禾不行。 近年来，特别是拂晓楼陨落之后，一直都是白禾把持着风华之地的规则、律法。 可今天，他在高台之上手屠安鹤，面无波澜的一刀又一刀，已经是天大的禁忌。 白禾可以杀人，他一路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手段不晓得要比今天残忍多少。 但不妥的是白禾将刀挥向安鹤，没有任何缘由，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半分都不遮掩。 此时，众人都不敢做声，也轮不到他们做声。 再怎样白禾才是风司的司主，与整个风华之地利益相连。 白禾是现在，安鹤是过往。 从现实意义上来讲，无论大家对安鹤再怎样的友善、夸赞，他们都不会因为安鹤，而问罪白禾。 可问题关键在于，安鹤同时也代表着华司的颜面。 已经有古老的妖族开始震怒，先任王的儿子怎么能被如此对待，大家在等待着连城发话。 连城沉着一张脸，气场压抑而摄人。 连城根系与土地相连，大家站在土地之上，已经感受到每个毛孔都寒凉。 白禾做事十足的完美，这几任司主之中，连城晓得白禾绝对是最抗事、最不怕事、也是最周全的那个。 不到万不得已，连城不会想自己换个“搭档”，可白禾竟然动安鹤。 这无异于将连城架在火上烤。 风华楼下，每个人呼吸都是小心翼翼，都怕惊扰这紧绷的氛围。 他们也不用做什么，只要等待结果，随波逐流就好。 白禾肩膀刚刚被连城卸了，此时，他伸手触摸自己的肩膀，寻觅位置。 “嘎吱”一声，肩膀干脆利落的归于原位，听着都无比疼痛。 可白禾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血污。 动作斯文，形容优雅，像是一个无害的学者。 但无端大家不由瘆得慌。 白禾看向连城，两相对视，目光互不相让，都不想落到下乘。 白禾虽然有时挺狠的，下手也果断，可他这人也确确实实带着一身的颓丧。 对什么都没有太多的喜爱，更没有太多的激情，这还是他的目光中第一次具备欲望与向往。 很快，白禾目光变得柔和，他再次伪装成翩翩公子，一副受害者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看向众人，看向连城，情真意挚： “今天所为，实在情非得已，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今天我如果不反击安鹤，明天安鹤就会对我拔刀。” 连城挑了挑眉梢，示意白禾的下文。 白禾继续道：“就在今早，我收到情报，安鹤联合不明势力，准备深入风华之地，控制整个术士世界。 我今天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维护风华之地。” 连城面无表情，他晓得白禾一切都是胡诌的。 不仅连城晓得，所有人都晓得。 但白禾诌些什么没有关系，关键是白禾愿意给出一个理由。 这也是递给连城一个台阶。 …… 连城对面是白禾，身后是华司的大妖们。 许多妖曾追随过白鹤，念着旧恩，他们不想善罢甘休。 于是纷纷叫嚷道：“连城大人，一定要为安鹤做主。” “司主，您是安鹤的叔叔，不能让大家寒心。” 连城是草木，草木不弑杀，便总有人忘了连城到底是什么德行。 也忘了现在华司的安宁是当年多少腥风血雨换来的，他们想给连城施加压力。 连城置若罔闻，他揉了揉额角，冷声唤道：“谦吾。” 瞬间，有青年立刀站在连城身侧，青年鸳鸯眼，脊背微微佝偻，浑身颓丧，嘴角挂着病娇的笑。 谦吾眼睛一一的扫过与自己共事的妖，懒洋洋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冷： “嘘，安静。” 顿时，鸦雀无声。 连城静默良久，终于不咸不淡道： “既然安鹤有了异心，那么今天这场仪式就不用继续了。大家没事就散了吧，天气怪冷的。” 连城话音落下，满院子的桃花同时纷纷枯萎，瞬间冬季的原貌显现出来，天地间冷肃。 大家晓得，连城是在立威，也是要众人不要多嘴。 可还是有抱不平的站出来： “司主，就算安鹤有异心。 那桃小玖呢，他在风华大阵布下杀机，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就随便杀人。 他难道就没有异心吗？” 连城垂眸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桃小玖，眸光从犹豫到变得冰凉。 今天闹得太疯，并且所有人都看着呢，一定要有所取舍。 是以，连城唤谦吾道： “谦吾，白禾司主今天受惊，不宜操劳。 桃小玖你先关押下去。 等今天安鹤的事情处理好了，改日请风司华司派人，共同审理。” 桃小玖被扭断脚腕，动也动不了，他不像白禾一样心狠，说将骨头接上就能接上。 他怕疼，他也累了。 一路杀过来，又催动大阵，桃小玖已经精疲力尽，逃也逃不了。 他安静的躺在地上看天，笑容有些苦涩 他在想，他是不是回不去青要山了，就算能回去也来不及了。 谦吾提拉着桃小玖的衣领，将人提拉起来。 桃小玖轻飘飘的，随便就被谦吾提走。 走时，桃小玖遥遥看了白禾一眼，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 风华之地羁押室，桃小玖趴在窗边，看着天上圆滚滚的月亮。 犹如人幼年时刚学习数学，桃小玖掰着手指，慢慢的算日子。 谦吾靠在门边，手里拎着一袋子煎饼果子：“喂，里面那个，吃饭了。” 桃小玖没有回头：“不吃。” 谦吾：“饿死你。” 这时，有人轻拍谦吾肩膀，谦吾回头，却见白禾站在自己身后。 谦吾皱眉。 白禾将谦吾手中煎饼果子拿到自己手中，随即指了指大门口： “我有话和他说，你不然先出去等一下。” 谦吾慢悠悠的直起身子，拍了拍白禾的肩膀，语带威胁： “你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我可不惯着你是司主，你晓得的，我只听连城一人的吩咐。” 忽然，狐狸吸了吸鼻子，眉头微皱：“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 白禾不以为然道：“刚刚有人为安鹤报仇，手里失了准头，溅出来的血有点多。” 狐狸嘀嘀咕咕：“这办公室坐久了手脚就是不灵活……” …… 嘎吱一声，羁押室的门被打开。 桃小玖回头，看到白禾站在他身后，站在月色之下。 依旧是风光霁月，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桃小玖呆愣愣的看着白禾，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看着眼睛就变得酸涩。 白禾抬步，走到桃小玖面前，他伸手擦了擦桃小玖的眼尾。 眸子复杂又深沉，白禾好像有好多话想和桃小玖说，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进桃小玖的手中： “这里是能救你师父的东西。 出门后右转一直走，能看到一个小门。 战野和金玉在外面接应你。” 说着，白禾又递给桃小玖一把钥匙：“这是小门的钥匙。” 桃小玖只顾着僵硬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盒子，随即又慌张看向白禾：“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得到的。” 白禾：“是我下午找到了安鹤，逼问出来的长生之术。” 显然，白禾想结束这个话题，他将煎饼果子塞进桃小玖手里，催促道： “快走，谦吾精得很，煎饼果子你路上吃。” 桃小玖有些犹疑。 白禾：“你不要救你师父了吗？他时间没有多少了。” 说完，白禾失神一刻，然后微微张开手臂，对桃小玖笑着说：“最后……抱一下吧。” 桃小玖用力拥抱住白禾，承诺道：“你等我下山找你。” 随即，桃小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按照白禾所说，一路小跑跑向小门，一路没有任何阻碍。 旋转钥匙的时候，他仿若听到耳边的风声，自由自在。 桃小玖踏出门，忽然感觉自己的小指一阵疼痛。 他举起手，低头去看，只见指尖红线又浅淡的漂浮在那里，染着血色。 空气中好似也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第157章 年前，挖坑偷树 桃小玖胳膊垂了下去，他猛的回头，想往回跑。 却被等在门外的战野与金玉拽住。 战野严肃道：“你要做什么？快走，这里人来人往。” 金玉也催促道：“我和战老师不能被人看到。” 桃小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哽咽着，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依旧死命的想要回去，却被战野和金玉死死拽住。 桃小玖终于瘫软在地，捂面哭泣。 而羁押室内，白禾也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血液从他左胸一点点渗出，无声无息的染湿黑色大衣。 其实，安鹤跑去哪里无人知道，更没有什么安鹤的长生之术。 有的只是在来羁押室前，白禾拿着匕首。 像砍杀安鹤一般，面无表情的划开了自己的胸膛。 当刀子划开皮肉，他整个人好似释怀一般，格外的轻松。 又能怎么办呢？ 也是在这样一个月亮明亮的夜晚，他背着桃小玖走过长廊。 那是他与桃小玖第一次剖心置腹，也是第一次与桃小玖达成约定。 也是从那之后，桃小玖一直陪着自己走下去。 全然的信任。 白禾垂首，看着掌心染血的晶石，庆幸的笑了笑。 好在桃小玖就这样一个愿望，好在桃小玖想要的东西他有。 …… 桃小玖挣脱开战野与金玉，不管不顾的往回跑。 他看着自己小指红线，越来越浅淡，好像要消失一般。 心好像也碎的乱七八糟。 他只知道，手指缠红线，代表着姻缘。 却没人告诉他那红线能将心脏勒的疼痛不已。 更没有人告诉他，长大了会这样难受。 桃小玖终于跑回了刚刚的羁押室。 在红线完全消失之际，一把握住白禾的手。 桃小玖叫白禾，可白禾不应他。 白禾手是冰冷的，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越来越重。 衣服上的血液也终于沾染在灰色的地面。 桃小玖佝偻着身体，瘫倒在地上，唯有手还紧紧拽着白禾的手。 红线越来越淡。 桃小玖看了看天空月亮，好像真的回不去青要山了。 小桃花不知道要怎样喜欢一个人，更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爱。 但是他觉得红线既然把他与白禾连在一起，那便不要断了。 红线渐渐又深刻了起来，上面生长出花朵。 每一朵花都叫枯木逢春，每一朵花都承载着桃小玖的生命力。 桃小玖想，好在白禾不是失了魂魄，自己努努力还有望维持住他的生命。 窗外，千树万树的桃花再次在冬日里绽开，可这次桃花却不属于连城。 这时，战野和金玉也追到了羁押室，大门外谦吾也被惊动，于是折返。 大家看着眼前场景，不由惊愕。 桃小玖与白禾双双瘫在地上，手掌交握。 血腥味弥漫，灰色地板染着血迹。 一片死寂之中却开出桃花朵朵。 还是谦吾最先回神，他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言简意赅： “叫医生、灵医一起来羁押室，调出白司血型，准备血源。” 语毕，谦吾撸起袖子，战野也撕下自己的衬衫。 谦吾接过布条，蹲下解开白禾扣子，只见衣衫之下，鲜血淋漓，粗糙缝上的皮肉再次绽开。 战野扶住白禾的身体，谦吾动手包扎止血。 偶尔唤一声“桃小玖”。 可桃小玖也不应他。 谦吾置身羁押室，想爆粗口“倒了八辈子血霉”。 什么年代，咋还殉情，多大点事，值得殉情。 …… 连城站在窗边，看着开得铺天盖地的桃花，不由怔住。 这桃花好似不要命一般，开到最后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桃花与他同根同源，有同样的气息。 一切都离奇到不可思议。 什么人……怎么会有他的气息，而且……快要不行了吗？ 连城心慌得厉害。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 电话那边，谦吾一边用布条勒着白禾的胸，一边对连城道： “连城，白禾和桃小玖出事了，情况都不大好。” …… 连城放下电话，看着窗外桃花继续出神。 这不是他的桃花，却与那一晚的桃花格外的像。 连城忽的想起来，桃小玖说过，他师父名为苏十肆。 20多年前，他也与一个姓苏的人有过一面之缘，春风一度。 那是一个花月夜，闷热潮湿的夏夜，湿漉漉的，目之所及都显得朦胧。 连城记得那天他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杂志。 墙头忽的传来声响，一个青年正跨坐在墙头。 那人穿着连帽卫衣，做旧牛仔裤，看着松弛且随意，彼时那人正吊儿郎当的揉着眼尾，哈欠连天。 不过，那青年长得也当真好看。 白皙、清秀……眼尾下垂，看人时倦怠又无辜。 于是连城不由多看了几眼，好巧不巧，那青年却转过头来。 两相对视，那青年忽的笑了起来，唇角勾起，笑容清爽，但说出的话很是不正经： “呦，院子里咋还坐着一个美人，真漂亮。” 连城：“？？？” 随即，青年从墙头一跃而下，步子不稳一样，晃晃荡荡来到连城面前，探着头就去看连城的脸。 色眯眯的宛若一个浪荡子，他甚至还伸手去摸连城的脸颊： “你真好看，要不要和我睡觉？” 连城危险的眯起眸子：“……”他是被一个小兔崽子调戏了？ 青年见连城不为所动，油盐不进，想是面前的美男子可能不吃自己直接那一套。 是以，青年换了路子，眉头一蹙，身子一软，说话时黏答答的，看着柔美又可怜。 他拽了拽连城袖子，可怜兮兮的问。 问的还是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你要不要和我睡觉？” 青年嘴唇嫣红，睫毛浓密，示弱时真的让人怦然心动。 连城很少觉得一个人长得好看，连城也知道，几十甚至几百年内，他很难再觉得第二个人好看了。 连城自信，觉得青年是对自己一见钟情。 于是问那勾勾缠缠的青年：“为什么会想和我睡觉？” 青年思虑片刻，竟然出乎意料的坦诚： “哦……很简单呀，我恰好跌落在你的院子，又恰好你长得好看。 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只喜欢美人。” 连城冷着脸总结：“好色。” 青年点头：“对对对，就是好色。 但我这人又特别的正经，从来没有找过野男人或者女人。 糟糕的是，我可能要死了。 死之前不找个人睡一觉，总感觉遗憾。 总觉得对不起我这张脸，更对不起我这些年的爱好。” 青年亦是苏十肆，生平第一爱好：好色。 而连城又有色，于是被苏十肆垂涎了。 连城对苏十肆的理由感到万分的无语，自己是什么随便的人？亦或是出卖色相的人。 连城刚想拒绝那青年，让青年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可是那青年已经软绵绵的缠了上来，大大方方，毫不扭捏，且目标明确。 …… 之后许多的日子里，连城总是觉得或许是那晚月色太暧昧，或许也是对面那人长得过于好看。 ……其实都不是的。 只是那样活色生香的夜晚，尸体才能够拒绝掉。 那青年总想掌握主动权，却被连城恶狠狠压制。 情到浓时，连城询问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苏……”青年顿了一下，转而改口：“叫我苏苏。” 连城呢喃：“苏苏，好，我记住了……”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说。 千年的老树千年来头一遭春风一度，也没有看上去那样平静无波。 甚至当时连城已经计划好了，以后自己院子里要多一个人。 他要看好苏苏，苏苏一看就是爱拈花惹草的性子。 可是，次日一醒来，连城身侧是冷冰冰的。 苏苏像是一场妖娆的梦。 梦醒之后，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个新鲜现挖的土坑。 连城不晓得那坑是用来做什么的。 后来，他找了苏苏多少年，那坑就被他挖了多少年。 到现在他偶尔还要挖一挖那坑，也还在继续找那苏苏。 可天上地下，毫无踪迹。 而如今，连城看着眼前不见边际的桃花，想着桃小玖那师父姓苏。 忽然晓得那坑是什么了。 他们做花的，繁衍生息和做人的自然不一样。 种子落在土层里，见到阳光便会生长。 怕是当年那色眯眯的青年，次日一早挖坑偷孩子。 反正孩子好活，随便找块土壤，挖个坑，埋上土，浇点水，任谁都能养活。 …… 连城去往医务室的路上，一路芳菲，夜色浓稠。 他不由嘀咕道：“真是能作啊……肯定随他师父。” 不过好在树这种生物，好养活，也好存活，土壤、阳光、雨水都能给予生机。 连城推开医务室的门，谦吾正守在大门口，满脸阴森森的，显然缺乏睡眠…… 白禾刚被推进手术室，输血、缝合伤口……人类需要无菌的环境，真的是过分矫情。 不过这样就显得那小树好糊弄的多。 反正那小树还会喘气，于是谦吾把桃小玖放在一片泥巴地里。 冬季土地略干，谦吾还叫了两个小妖怪拿着喷壶给桃小玖喷水。 找了一个大一点的妖怪扛着一个补光灯，对着桃小玖照。 谦吾记得连城好像说过，做树的有这三样东西就能活。 主要是谦吾也没有别的法子，他和桃小玖跨着物种呢，他又不是农学教授。 终于等到连城过来，离得好远谦吾就懒趴趴的伸手，声音里满是阴郁： “连城，这里。” 连城快走了几步，边走边询问道：“桃小玖呢？” 谦吾佝偻着脊背走在前面：“这边，我把他放房子后面的土里了。” …… 少顷，连城看着躺在泥巴地里的桃小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凉飕飕的看向谦吾： “你怎么把他扔泥巴里了呢？多脏，还得要呢。” 谦吾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可是树不都是长在土里吗？” 连城：“那也不能直接丢进去。” 谦吾：“？？？”他很是不解，上次桃小玖受伤，不也是随便放在土里的吗？这次怎么就不成了。 正疑惑间，连城已经撸好了袖子，蹚着杂草就往土地里走。 谦吾招呼着：“连城你就别去了，那边脏得很，我叫小妖怪拉他过来。” 连城置若罔闻，弯腰将土里的桃小玖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又走了回来。 谦吾凑了过来，探头打量着昏沉的桃小玖：“这小树不能死了吧。” 连城伸手拍了桃小玖脑袋一下，笑着道：“哪那么容易死，我不是在吗？还能让他死了。” 谦吾：“……”他环抱住自己，总觉得刚刚的连城略显惊悚，他现在后背都有点发凉。 …… 桃小玖为了救白禾，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 但是连城救桃小玖，倒是轻轻松松，千年大树救一个树崽子实在是绰绰有余。 此时此刻，桃小玖床前。 谦吾不由催促道：“连城，你都盯着桃小玖看一个小时了，有啥可看的。” 连城摩挲着下颌，目光十分复杂：“就是不好看才看的，他咋长得这么丑，按照常理这不科学呀。” 毕竟自己这样风流倜傥，苏十肆也是好看的，怎么桃小玖就长得又矮又软。 连城安慰自己，可能是小树还小，还没长开，长大一点就好了。 少顷，他又在心里暗暗骂道,那个苏十肆根本就不会养树，还要把小树给偷走，于是养成这副样子。 想着，连城给桃小玖掖了掖被子，再次叹息：“他怎么又丑又笨的。” 谦吾转身想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却被连城叫了住： “谦吾，你叫黑律过来，我有话交代你们两个。” 见连城一本正经的模样，谦吾也直起了身子：“我去叫他。” …… 连城房间，好几个行李箱被摊开来。 此时，他正对着镜子比划着一件设计款衬衫，衬衫显得他肩宽腿长。 满意的将衬衫丢进箱子，连城继续阅兵自己的衣帽间。 拿出一年四季的衣服，连城一边往行李箱里丢，一边嘱咐谦吾与黑律： “我要出门一趟，归期未定。 可能几个月，也有可能是几年，你们两个好好的。 要是谁结婚生孩子给我打电话，我肯定回来参加酒宴。” 闻言，谦吾与黑律共同皱眉。 第158章 原来是他的小树 连城继续收着箱子，桌上那徒有其表的咖啡杯都被他装进箱子。 连城道：“我走之后，华司就交给你们两个打理。 谦吾唱黑脸，如果需要直接拔刀就成，这个你最擅长。 黑律唱白脸，你不是学法律的吗，讲究以理服人，但也别太一根筋，要晓得变通。 这段时间你们两个照顾好白禾，我不在，风华之地得有一个抗事的。 得让白禾快点好起来干活，而且白禾还会赚钱。” 说着，连城起身，拍了谦吾与黑律的肩膀，颇为感慨： “你们都长大了，也不枉我含辛茹苦的把你们养大。” 黑律皱眉：“我们不仅长大了，而且半截身子已经入黄土了，都快老了。” 谦吾更是阴阳怪气：“黑律是我养大的，至于我是自己摸索着长大，顺便照顾你。” 连城置若罔闻，继续道： “你们长大了，我很欣慰。 所以我也得去养我自己的崽子了。 崽子都被人给养歪了，又丑又笨的。 还好他现在小，还有救。” 谦吾与黑律对视一眼，眸子双双划过震惊。 谦吾：“你的崽子……你有那种东西吗？你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怎么的？你自己还能无性繁殖？” 黑律则是更加科学严谨： “1000多岁，或许是得阿尔茨默症的年纪了。” 说着，黑律看了看地上的行李箱，继续道： “其中有一类人的主要症状就是总想往外走。” 谦吾摩挲着下巴：“这就说得通了。” 连城转身将行李箱拉链拉好，自顾自道：“桃小玖，我的崽子。” 谦吾、黑律：“……” 想到桃小玖，谦吾和黑律忽然觉得连城有崽子貌似也不是不可能，臭美、爱花钱、还会开花……还别说，这真的有点像。 连城也是个张扬性子，只是他强大，所以显得雍容华贵。 桃小玖也爱嘚瑟，但年纪小、能力有限，所以就显得莽撞。 这么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努力成为律师的黑律率先问道： “连城，你什么时候有的崽子，有出生证明吗？登记了吗？有户口吗？ 别是黑户，不然以后做什么都很麻烦。” 谦吾则是满脸阴沉：“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他会对桃小玖好一点，毕竟是连城的崽子，而谦吾是连城养大的。 虽然毫无血缘关系，但也有微妙的联系，就如同自己的弟弟一般。 而连城也表示很惊愕，他如此这般将曾经的事告诉黑律与谦吾。 谦吾恍然大悟：“原来你旁边那坑是桃小玖的坑。” 黑律则是满脸严肃：“原来你是被人诱……哎，算了，还好你没有遇到仙人跳，如果需要法律援助可以找我。” 随即，黑律有些担忧道： “连城，你若养孩子，还是不能只教他怎么臭美，这叫徒有其表。 桃小玖身上有人的血脉，也主要行走于现世。 你得让他好好学习，拿到更高的学位，这样以后才好找工作，户口的事还是得快点解决。” 谦吾点破现实：“有工作也得被他搞砸，再说他去工作，工资一天就得被他花完，还不如混吃等死呢。 可以让白禾多赚点钱，反正桃小玖最懂得怎么从白禾手里扣出钱。” 语毕，三人同时叹息，养桃小玖似乎是个蛮麻烦的事。 谦吾只得让连城放心：“你放心走吧，我和黑律会监督白禾好好赚钱的。” 连城抬步，想起什么似的，他拍了拍黑律的肩膀： “黑律，你去桃小玖房间，把他柜子里的东西也收进箱子。” 黑律：“收哪些东西？” 连城：“花里胡哨的。”随即他看了看黑律那张严肃的脸，又补充道： “把你觉得吵到眼睛的都收起来。” 最后，连城又嘱托道：“等着找时间帮我把箱子寄到青山镇。” …… 对于连城而言，华司对他固然很重要，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已有千年。 但华司并非什么不能割舍的东西，千年的树早就豁达。 他一直待在华司，主要是没有去外面的理由。 但如果说外面有那个他找了许久人，有他自己的孩子，他自然要出去的。 这便是最大的理由。 之前，他教了桃小玖很久的聚魂之术，但从没有动过和桃小玖一起回青要山的念头，毕竟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打连城认识桃小玖开始，他对桃小玖一直都还不错，已经趋于连城耐心的极限。 毕竟他这个人高傲的很，对谁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他对桃小玖也只是不错而已，毕竟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之前连城确实还蛮喜欢桃小玖这孩子的，才出手去救桃小玖。 但远没有到会因为喜欢一个后辈，抛弃华司，去往青要山的程度。 可是桃小玖若是他的小树，青要山是他要负责的人，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 第159章 离开 有一种玩具名为尖叫鸡，一捏即叫。 桃小玖床边，连城坐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闲散的耷拉着，手里在不停的捏着尖叫鸡。 “咕、咕、咕。”无比吵闹。 桃小玖眼睫终于动了动。 他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拉着白禾奔跑，不见尽头。 忽然有难听的鸡鸣声在耳朵边一直吵闹。 桃小玖猛然惊醒，慌张的去喊白禾。 意识还没回笼，眼底甚至还能看到白禾浑身是血的模样，眼泪已经先于意识倾泻。 却听有成熟男声在耳边响起：“憋回去，谁家男孩子天天哭。” 桃小玖清醒过来，侧首看了过去，只见连城坐在自己身边，他扁嘴道： “就哭，要你管！” 随即，桃小玖又赶紧问道：“白禾怎么样？” 连城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在白禾身上发现的，本来应该要他亲自给你。 但是他还有些虚弱，我们又急着走……” 桃小玖还未反应连城在说些什么，已经接过信封。 纸张展开，信纸之上，笔锋洒脱。 白禾说，他不晓得桃小玖会不会知道这封信，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会打开这封信，更不知道那时他还有没有活着。 但是一切都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他告诉桃小玖拿着晶石不要内疚，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自己只是履约。 白禾还告诉桃小玖，要开心些，不必有负担。 因为就在昨日，白禾剖开自己胸膛之前，他虽然没有等到父母回家，却等到一封来信，以及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对相拥的尸体。 第二张照片，火焰围绕在尸体周边。 白禾放下照片，晓得自己没有等的必要了。 没有必要等，那么就没有一定要活着的理由了。 虽然他还想去找那两人的尸骨，但是死者已矣，活人为大。 桃小玖哭的那么可怜，他就帮一帮桃小玖吧。 毕竟，也没那么大的概率会死。 白禾对未来未知，于是留给桃小玖这样一封信，想要桃小玖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最好的安排。 桃小玖将信收好，转头去问连城：“白禾现在在哪里？” 连城转动椅子，手指指向门外长廊的尽头：“最里面的那间病房，没死，活着呢。 只是可能很久很久都下不了床。” 说着，连城看了看手表，距离聚魂最好的日子不过3天，他对桃小玖道： “你现在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和他告别。 半个小时后我们起身去青要山。 我救你师父……” 桃小玖不可置信道：“我们……你……” 连城一巴掌拍桃小玖脑袋：“别没大没小……” 看着对面桃小玖捂着脑袋的模样，连城无端觉得真爽。 桃小玖赤脚就想往白禾病房跑，却被连城提着领子给拽了回来：“穿鞋。” …… 在桃小玖进入到病房的那一刻，白禾就已经感知到了，但是眼皮沉重，难以睁开。 他听到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坐到自己身边。 然后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桃小玖眼睛里装着眼泪，但声音是带笑的： “白禾，也不晓得你能不能听得到。 石头我收下了，不让你白开一次胸。 我不晓得你家宝物要这样取，要知道我肯定会换一个愿望。 还有，连城说会陪我回青要山，帮我救我师父。 所以放心吧，我一定能安全回到青要山，我师父也一定平安无事。 白禾，你也要好好的。 等我办完事情，就来山下找你，你要等我。” 随即，是良久的沉默，桃小玖趴在床边，用食指轻轻的戳着白禾的手，他语气略带郁闷： “白禾，其实我还有话想和你说的。 你晓得的，我说我下山是要来找红鸾星的。 可是……你和我小指有红线连着，你好像就是我的红鸾星。 但你好笨的，嘴巴又不甜，人又不好亲近…… 总之，你不好，也没有早点找到我，也不摆满心形蜡烛，对我说喜欢……” 桃小玖喜欢花哨东西，喜欢一切夸张、盛大、非主流…… 桃小玖，很热烈的人，但最后只是红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你可能都不喜欢我。 算了算了，你好好养身体。 我会回来的，陪你去找爸爸妈妈的尸骨。 我晓得你想找的。” 桃小玖起身，笨拙的给白禾掖着被子：“我……走了。” 转身的那一刻，桃小玖感觉到小指有微微的震颤，侧首看了一眼。 白禾小指正微微动着，一条红线若隐若现。 桃小玖以手掩目，仰头笑了笑。 他摘下发髻上的桃花，转身将桃花塞进白禾手里，轻声道： “知道你听得到，送你一朵小桃花。 你要回赠的话，我喜欢大红的玫瑰。” 语毕，桃小玖转头就走，没有回头。 他不想留白禾一个人在冷冰冰的病房，可这一次他真的带不走白禾。 去往青要山之前，桃小玖又回了一趟13组。 钥匙转动，门被打开，透明的尘埃在阳光中舞动。 桃小玖想最后看一看，打扫一下这空荡荡的屋子。 却听角落传来声响，春和正肩扛红伞，手拿抹布，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灰。 忽的，春和慢悠悠转过来，对桃小玖的出现好像半点都不诧异。 春和很是温和的走到桃小玖面前，伸手，重重弹了桃小玖脑瓜一下。 桃小玖揉着脑袋，很是愤愤：“坏小春，你怎么回来了？办完事情了吗？” 春和不答反问：“你还没有走吗？放心吧，我这边办完事了，13组交给我。” “可是、可是……”桃小玖看着肤白貌美的春和，有些担忧： “可是，小春，你有钱吗？ 13组一直要备着泡面，水电什么的也要钱的。 像是元旦、圣诞节也都要布置。 要摆上一人高的大花篮。” 看桃小玖越说越偏，春和打住桃小玖：“没钱怎么办。” 桃小玖：“华司连城院子里，最东边有一个小房间，那房间窗子就在一棵桃树下面。 你翻窗子进去，进去后能看到桌子，桌子上有个存钱罐。 那是我的罐子。” 春和听得聚精会神，桃小玖也说得格外真诚：“里面有367块钱，是我攒了好久攒下的。都给你了……” 春和微笑的面具破裂，冷静几秒之后又肩扛红伞，千娇百媚的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我，我不像你。 我长成这样，能卖色赚钱。 找个金主包养我就好了…… 你快走吧。” 桃小玖转身，只听身后传来春和不着调的声音： “13组等你回来……我们约好一起吃火锅的。” 桃小玖挥手作别，背影消失在晨光之中。 …… 那一天，许多人看到连城带着桃小玖，一高一矮，肩并肩走到晨光之中。 桃小玖现在处境很敏感，按理说不应该这样离开。 有人想要去拦，却没有快过谦吾的刀。 谦吾从树上一跃而下，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吊儿郎当到： “哪去？眯着。 你觉得你拦得下连城。” 那一日，没人知道小道士带着连城去了哪里。 只是晓得那小道士怪能耐的。 好多人以为那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清晨，是一次普通的外出。 可是那个风华之地最闹腾的小道士一下就消失了，连带着司主一起消失。 两年都未曾再次出现。 …… 第160章 回青要山＋两年后 青要山，云遮雾绕。 桃小玖指着山腰一栋小楼，兴高采烈的对连城介绍： “连城你快看，那里就是我家。” 桃小玖话音刚落，那院子里就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咳嗽声。 连城眯了眯眸子，风雨欲来，跟着桃小玖向前走。 站在院外，便见院内一张矮木桌，几张木椅子。 苏十肆没骨头似的坐在躺椅上，脸色苍白，鼻梁架着一个滚圆漆黑的墨镜。 彼时，他对面坐着几个青春貌美的姑娘，应该是结伴来山里算卦。 苏十肆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于是态度都格外的温和，笑咪咪像个中央空调。 虽然他咳的气若游丝，依旧不忘夸这个姑娘耳饰明艳，夸那个姑娘眼睛像花一样。 夸得姑娘们乐不可支。 也就是苏十肆长得好看，若一般男人如此这般，非要被当成臭流氓，癞蛤蟆。 你见苏十肆色眯眯的，但他能色的光明磊落，也算是能耐。 看着院中，连城站在外面冷笑。 桃小玖尴尬的笑了笑：“啊……那个啥……我师父他、他那个只是有比较强的鉴美能力。 他人不坏的，他就是喜欢好看的东西，好看的人。” 桃小玖越说越心虚，他只得仰头朝着连城傻笑。 连城慢悠悠的打量着桃小玖，当年要是他师父不色，还真没有这朵小桃花。 很快，苏十肆也听到院外声响。 他往下移了移墨镜，一双好看的眼睛露了出来。 看到连城那一刻，他挑了挑眉梢，略显诧异，随即玩味笑了笑，一副不知悔改色胚样。 两相对视，针锋相对，暧昧丛生。 唯有桃小玖，瞬间变成小傻子，看到苏十肆还喘着气，他忽的就又哭了出来： “师父，太好了，你还会动，还有气。” 看着桃小玖，苏十肆终于弯了眼睛，他还真是有些想念这个小朋友。 “小玖，过来。” 桃小玖颠颠跑了过去。 苏十肆勉力维持着作为师父的稳重模样： “我每年都给自己卜卦，每年都显示寿元未尽，今年也是如此。” 对面那几个姑娘早就算完自己想知道的事，于是苏十肆对桃小玖道： “小玖，送几个姐姐下山，人家女孩子不安全。” 说话间，苏十肆又从怀中掏出一沓钞票，递给桃小玖： “这些钱你去山下小超市买吃的，对了。 对了，去书店帮我捎回来一本杂志。” 桃小玖：“就还是那本上面都是明星的杂志吗？” 说着，桃小玖看向门口连城：“对了，师父我给你介绍一下……” 苏十肆：“门口那个我认识，就不用你介绍了，快下山吧，不然天黑了。” 桃小玖跑到门口时，又被苏十肆叫了住，苏十肆笑眯眯的看着连城，却是对桃小玖道： “小玖，路上小心点，别什么人都往回领，遇到人贩子就不好了。” 桃小玖没当回事，他正忙着和几个小姐姐显摆脑袋上的小花。 待桃小玖走远，连城不疾不徐走到苏十肆对面，大马金刀一坐。 苏十肆兀自在摇椅上摇摇晃晃，冬日中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要死不活的扇着。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连城，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还是那么好看，啧啧……”这样看他也不亏。 连城伸手叩了叩桌子，皮笑肉不笑道：“你说我是人贩子？呵……恶人先告状？” 苏十肆不以为然，死皮赖脸：“就嘱咐一下小孩子，你一把年纪，不要这么激动。” 连城冷笑：“你偷了我的树……” 苏十肆打了个哈欠，眯着眸子盘算着怎么骗连城。 然而见连城模样，倒不像是个好骗的。 苏十肆扇子一展，扇得更快：“你还记得我？” 连城感觉自己和苏十肆聊天，宛若遇到了鬼打墙： “那我们刚刚都在聊些什么。 是，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活了千年，第一次有人色迷心窍，上来就要和我睡觉。” 苏十肆：“那你也不是啥好东西，不也答应了我？ 也不对，其实我是想睡你的。 算了，不说了，技不如人。” 连城继续道：“第二天起来，你就把我的树给挖走了。” 苏十肆越发觉得荒唐，他纠正道： “分明是那一夜我和你春风一度，颠鸾倒凤。 第二天我早上起来，见一棵小树停停立在身边。 我瞧着小树好看，就给挖走了。 我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这叫欣赏，而且那小树身上也有我的气息。 怎么叫偷，那就叫单纯的挖。” 连城话锋一转：“可是你根本就不会养树。” 苏十肆懒洋洋的回道：“怎么就不会养了，那还不简单。 挖个坑，埋点土，他就立在那里了。 除了阴凉面叶子有些稀稀落落，其他没什么毛病。 当时我还有些发愁，要冬天小树苗冻死了怎么办，那时我在想要不要搞个迷你温室大棚。 可是秋天了，旁的树都落叶子，就他不落。 我塑料膜都买好了，他一下子变成了小娃娃。 我把青要山的妖怪排好班，做一休一，大家很容易就把小娃娃给养大了。 虽然他刚变成娃娃的时候脖子有点歪，哦……这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是棵歪脖子树。 不过还好，他现在被我养的直溜溜的，半点问题都没有。” 一番话说完，苏十肆咳的惊天动地，不咳死誓不罢休。 连城忽然觉得，以苏十肆的性子，他若是健康的，约么着能把天给捅破。 这样牙尖嘴利，黑的说成白的的人，不应当籍籍无名。 苏十肆？还当真没有听说过。 是以，连城不由询问道：“你一直就叫苏十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苏十肆扇着扇子，毫不遮掩道： “怎么说咱俩也算是有肌肤之亲，告诉你也没关系。 我之前还有一个名字，叫苏拾酒。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连城额角抽了抽：“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就去爬墙头找我睡。” 苏十肆摊了摊手：“你长得好看就行呗，再者说你不是说你没病吗？我这人就喜欢好看的。” 连城：“……”这不就是渣男吗……呵呵。 连城又伸手叩了叩桌子，唤道：“看我。” 苏十肆浅色眼珠移了过去，夸赞道：“好看。” 连城皮笑肉不笑道：“我叫连城。” 苏十肆微微皱眉：“这名字不好，和我知道的一个倒霉玩意儿同一个名字……” 当年他在山下的时候，那个所谓连城看他强，可是没少找他茬。 苏十肆虽然没有见过连城，却是对连城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忽然间，他想到那连城就是一棵桃树，那晚他又闯进了风华之地。 反应过来之后，苏十肆慢悠悠的打量着连城：“你就是连城？” 连城附和：“对，我就是那倒霉玩意儿。” 苏十肆感叹：“哎……真是白瞎这张脸了。” 少顷，苏十肆又咂摸道：“我说我那么清清白白的小桃花，怎么偶尔心眼那么多，合着有一半基因不好。” 闻言，连城又不乐意了：“哪里基因不好，要鼻子有鼻子，要眼睛有眼睛的，长得多好看。” 连城话音刚落，苏十肆咳的声音有点发闷。 他伸手掩唇，手指间却渗出血迹。 连城揉了揉鼻翼，忽然想起对面那是个“病人”，自己刚刚何苦和他吵架。 三步并两步行至苏十肆身边，连城扶住苏十肆，手指搭在苏十肆的脉门之上，终于皱起眉头： “看来那小桃树没有乱说，你的魂真的丢了。” 苏十肆苦涩的笑了笑：“我一直知道小玖聪明，但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了，” 连城顺着门前小路向下望去，沉声道： “等他回来，要封山了……” …… 连城要聚魂，青要山内只准进不准出。 魂一点一点的聚，这一封山便是两年。 周边云遮雾绕，刚到山脚，兜兜转转就会回到远处。 现世的人甚至怀疑有没有这样一座山 只有青要山上空留了一个井一样大小的口子。 青要山附近有种鸟类，孔武有力，供苏十肆驱使。 于是那鸟成了运输工，通常经由口子投送物资。 这两年春去秋又来，桃小玖总担心苏十肆和连城处不好关系。 最初，他感觉这两人针锋相对，彼此看不顺眼。 之后，桃小玖感觉又不像那么一回事，苏十肆好像垂涎连城的美貌，连城好似又中意苏十肆的脸，总之这两人气场好像蛮奇怪的。 又是之后的某个夏夜，桃小玖坐在树梢上看月亮，他忽的听到苏十肆的房间传来奇怪的声响。 先是骂骂咧咧，后面是浅浅的咒骂，最后化为气若游丝的哼唧。 像是被吸光精气的狐狸，也像是被揍服了一般。 桃小玖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颊，差点没从树梢上掉下去。 天呐，这两个人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后面的一个月，连城分明已经不避人了，经常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顶着一身刚洗完澡的水汽。 靠在窗边阳台，意犹未尽的吸着烟。 桃小玖晓得，连城不大抽烟，可能他所有的烟都献给了这个阳台。 某一次，桃小玖去看松鼠储备的过冬粮，回来的时候也就脚步轻了一点，就看到了污染纯洁心灵的事情。 彼时，苏十肆一如既往，大爷似的往摇椅上一躺，手里拿着杂志。 杂志上依旧是俊男靓女，苏十肆伸腿点了下木桌，唤连城道：“你从屋子里顺便给我拿一根冰淇淋，我要开心果味的。” 回之苏十肆的是连城摔摔打打的声音。 没好气的将一根冰淇淋递给苏十肆。 苏十肆约么犯病了，放下杂志，夹着嗓子就说了一句：“哥哥，你真好看。” 连城是个行动派，当下双手抄兜，上身下倾，颇具侵略性的凑近苏十肆。 声音性感，勾勾连连的：“我好看吗？还有更好看的，要不要看。” 苏十肆朝着连城伸出双臂，笑晏晏要求道：“抱我。” 连城弯腰，打横将苏十肆抱起，走进卧室。 桃小玖从大门后走出，看看头顶的正午太阳，不由感叹：青天白日，世风日下。 苏十肆与连城不再避讳人，总是互相嘲讽，嘲讽着就能啃到一起去。 再之后，桃小玖便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他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 连城说桃小玖是他的树，是被苏十肆偷走的。 苏十肆则说桃小玖自己长着腿，自己和他跑的。 桃小玖晓得苏十肆与连城对他而言，并不仅仅只是师父的存在，而是把他带到世界上的存在。 桃小玖对亲情其实有一点点迷茫，他扎根进土里也是稀里糊涂。 若让桃小玖叫苏十肆与连城爸爸，又万分的别扭。 于是桃小玖依旧唤苏十肆师父，偶尔叫他老苏。 连城总叫桃小玖小树、树崽子，是以桃小玖唤连城大树。 三人在青要山过着慢悠悠的日子，鸡飞狗跳，闹腾但也蛮有趣的。 飞鸟总是过来青要山投送物资，投送桃小玖的零食，投送连城的漂亮衣服，投送印着美人的杂志。 某一天，飞鸟投送来一个花里胡哨的摆件，花哨、也不实用，只能摆着。 桃小玖瞬间就晓得这次的东西是谁投的了。 之后，那飞鸟每个月都来。 给桃小玖投送一些美丽废物，还有一沓钱。 桃小玖看着越来越多的钱，他又花不出去，心里痒痒的，手里更是痒。 越来越躁郁，钱花不出去，这样过了几个月，他竟然慢慢的适应了把钱砸在手里的感觉。 他把这事与连城说，连城回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下山就好了。” 桃小玖又把这事和苏十肆说，苏十肆觉得白禾动机不纯，没安好心。 他用20多年时间给桃小玖养成的好习惯，哪有这么容易说改就改。 …… 又是某天傍晚，许是苏十肆与连城过得格外愉悦。 也不知是谁说服了谁，两人达成了统一的战线。 这两人前半夜运动，后半夜拿着剪刀站在桃小玖床边。 苏十肆温声轻唤：“小玖，起床了？” 桃小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连城满脸严肃上前。 他对桃小玖道：“让我把你的头发剪了，我给你100万。” 第161章 两年后1 桃小玖捂着脑袋往后缩：“你给我钱我又没地方花。” 连城又对桃小玖说：“你晓得你个子为什么矮吗？就是你头发太长。” 桃小玖反驳：“小柔头发短，个子也矮。” 连城：“所以说，他是被他那把大剑压的，你是被你头发压的。” 许是桃小玖太困，他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胡话，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把脑袋伸了过去。 次日一早，他就收获了利落的短发。 桃小玖追着满山的小妖怪问，自己是不是变丑了，小妖怪们头摇得像拨浪鼓。 桃小玖这人，只要顺着他，他就开心。 …… 两年后，华市。 有都市奇闻，半夜三更时，有青年打空中电线上走过，稳如平地。 青年身侧是硕大圆月，身后是一队蹦蹦跶跶的小妖怪。 小妖怪们也就人的小腿那么高，有的直立走路，还有扇着翅膀还会飞。 倒是都长得可爱，但超过常理认知，便会认定为恐怖。 很快，华市陷入一片低沉的氛围之中，当然极少一部分人对此感到好奇。 有特殊组织联系到风华之地，请风华之地铲除妖邪，还华市安宁。 而此时此刻，商场内的某家冰淇淋店，桃小玖翘着二郎腿窝在椅子里，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刷着手机。 他对对面椅子伪装成玩偶的小熊猫道： “不然你们先回山上？ 山下的人可坏了，风华之地的人可凶了。 会把你们抓走做成毛绒帽子。” 小熊猫清澈的眼睛充满对人类世界的好奇：“小桃花老大，你在吃什么？” 桃小玖面不改色道：“中药的一种，超级苦，就我师父吃的那个。” 小熊猫捧着怀里的竹叶，乖乖道：“那我还是吃叶子。” 桃小玖满意的点头，随即又转头去找店员： “美女姐姐，再要一个草莓冰淇淋，还要一个抹茶味的。” 等冰淇淋间隙，桃小玖歪头朝着店员笑： “美女姐姐，晚上要早一点回家呢，不要去西南的方向，祝你安康。” 店员纵然不解，但出于礼貌，还是对桃小玖点了点头。 桃小玖接过冰淇淋，转身离开。 店员抬头看向窗外，好似看到刚刚那青年身后跟着一队小妖怪，蹦蹦跶跶，无比可爱。 店员莫名感觉心慌，于是早早关店下班。 晚上她躺在床上刷手机，猛地从床上弹起。 手机上报道，就在她往日下班回家的那个时间，那条路上，抓到一个杀人犯。 店员想起一阵后怕，又想到白天见到的那个青年，忽然间觉得都市奇闻中的小妖怪也不那样吓人了。 深夜时分，桃小玖坐在墙头，看着杀人犯被押送走，露出玩味的笑容。 小熊猫趴在桃小玖膝盖上，有些疑惑：“老大，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卦的，我记得你一向是胡说八道，这次居然准了。” 桃小玖一巴掌拍在小熊猫的头上，翘起的嘴角也耷拉了下去。 这还要从连城说起。 青要山上，连城一直对苏十肆说他傻，长得不好看，啥也不会，总被欺负…… 但好在还小，养一养还能养好。 也就是这一句还能养好，桃小玖至此经历了比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要悲催的时光。 以往他是放养式长大，咋开心咋来。 按照苏十肆所说，桃小玖已经放纵了20多年，小时候作业都是苏十肆与桃小玖aa，两人还是照着答案无脑抄。 现在也该努力一下了。 所以，一、三苏十肆教桃小玖，二、四、五、六连城教桃小玖。 周日让桃小玖自行研究，非得搞出一点自己感悟，搞一篇小论文。 最开始，苏十肆也是对连城的教育方法半信半疑。 但是连城鼓捣来鼓捣去，桃小玖竟然长个子了。 苏十肆也开始相信连城作为一棵树是懂得如何养树的。 于是，桃小玖长大后把小时候没遭的罪全遭了，小时候逃的课全都补上了。 甚至他要去上学了。 本来他考上大学后休学一年，加上他在山上的2年，按理说已经不能去读书了。 连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直接让桃小玖开学读大三。 因此桃小玖这几天愁的眼圈都发青。 他虽然不下山，但他没断网，他晓得早八人有多么苦。 不过虽然桃小玖整日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学算卦，学做树，学这学那……他还真是长大了些。 不像三年前下山，莽莽撞撞，不服就干，干不赢就怂。 在山上天天看两个老狐狸腻腻歪歪，斗智斗勇，都把桃小玖脑子看出来了。 …… 次日正午，华市商业街，人潮熙攘。 有年轻人摆着马扎，给来往行人算卦。 他手里三枚花钱，玩闹般摇摇晃晃，便断人生死离别。 年轻人嬉皮笑脸，但真有神算的本事，渐渐小马扎对面排起长队。 此处商业街，是白氏集团的产业。 今日假期，老板与合作伙伴过来视察，物业部门当然容不得这样当街摆摊的行为。 可是桃小玖来的时间不长，物业之前没有发现。 临到老板来了，物业才匆匆忙忙过来赶桃小玖。 桃小玖与物业掰扯：“我是交了摆摊费的。” 物业直言不讳：“你那是被黄牛骗了，这条街就不准摆摊。” 桃小玖疑惑：“那我把钱交你？” 物业：“不是交钱的问题，是老板不让摆摊！你这孩子咋听不懂话！” 桃小玖一拍大腿：“笨，你们老板没有一点商业思维。这样……” 说着，桃小玖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物业： “把这个联系方式给你们老板，本大师给你们老板指点迷津，正好改改风水，招财。 我可以给他打八折。” 桃小玖这边有点吵闹，吸引了不少目光。 也包括正巧过来视察的老板与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凑在老板身边，觉得很是可笑： “也不知哪来的江湖骗子，他可能都不晓得风华之地是什么。 所以才敢来白氏的地盘招摇撞骗。” 老板的目光也朝着人群看了过去，忽的一愣，然后释然的笑了笑。 于人群中再见，忽的有种千帆过尽的感觉。 只见不远处，小马扎上，年轻人身上罩着松松垮垮的道袍，牛仔裤露出一截。 利落柔顺的短发，耳边别着一朵小桃花。 衬得肤白似雪，瞳孔浅淡，面若桃花。 个子貌似高了些，脸上棱角也分明了些，不似两年前长得软软的。 白禾抬步上前，合作伙伴虚虚拉了白禾一下：“白司，这点小事不用你亲自过去吧。” 可白禾置若罔闻，少顷，他坐在了卦师对面的小马扎上，对着卦师伸出手掌，温声道：“也给我算一卦。” 卦师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抓过白禾的手，打量了半天，忽的笑了： “我观你红鸾入命，要走桃花运。” 白禾又问：“红鸾入命应当怎样？” 桃小玖答曰：“顺应天命。” 说着，他二郎腿晃了晃，追加道：“给他钱花，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买买买，不然容易有血光之灾，切记切记。。” 白禾：“好，记住了。” 桃小玖伸手，对后面招呼道：“下一位。” 桃小玖对“下一位”倒是很和颜悦色，笑眯眯的样子有苏十肆忽悠人的风采。 “下一位”提醒桃小玖：“大师，我前面那人没给钱。” 桃小玖笑得意味深长：“以后有得是机会让他给。” 另一边，合作伙伴见白禾回来，不解问道：“白司，算了什么？” 白和：“算了姻缘，说我红鸾星动。” 当下那合作伙伴红了脸颊，吞吞吐吐：“算得好像有点准。” 白禾附和：“确实很准。” …… 星子漫天，白禾提着超市买好的菜回家。 离得好远便看到窗子映出暖黄的灯光。 脚步不由快了些，有种千里外游子归家的感觉。 白禾打开房门，一室温暖。 有年轻人窝在沙发里，戴着头戴式耳机，手拿游戏机，与对面互骂。 旁边有一堆小妖怪，看着暴躁的桃小玖，惊恐的抱成一团。 似乎很怕小桃花下一秒爆炸。 白禾坐走了过去，坐在桃小玖对面，自然而然问道：“吃什么？” 桃小玖摘下耳机，双眼放光：“吃肉，山上那俩人都不爱吃肉，也不给我做肉。” 白禾又扫了一眼堆成山似的小妖怪：“他们呢？吃什么？”白禾还是想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可是桃小玖却咧嘴笑道：“他们吃我剩下的。” 白禾皱眉：“真的……来者是客，他们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 桃小玖挥手：“红烧肉烧排骨，快去快去，我给他们拔草吃了，饿不死的。” 白禾：“……” …… 香气弥漫时，肉已经煮上。 白禾出来，见桃小玖身侧坐着一排小妖怪，一妖怀里捧着一个巨大的薯片。 薯片得有他们大半个身子那样大，小妖怪们正愉悦的咔哧咔哧。 白禾有些不放心：“按照你这个喂法，他们不会撑死？” 桃小玖唤道：“小虎，给司主凶一个。” 只见角落里走出一个金渐层般的生物，大圆脸，圆眼睛，刚好能抱个满怀。 下一秒，“嗷”的一声，小东西变成3、400斤的大老虎。 桃小玖摸了摸老虎的头，得意道：“你看，撑不死，小虎和我一起长大的，他最能吃了。” 白禾转而又去看花瓶里的花，一枝浅淡的栀子，还有两株白桔梗。 以往桃小玖也会带别的花，但多是艳得很。 白禾不解：“你怎么没带那些黄的、红的花？” 桃小玖从游戏中抬起头，疑惑道:“我是那么俗的人？” 白禾移步，站在桃小玖身前，摸了摸桃小玖的头，轻声问道：“头发呢？” 桃小玖愤愤：“睡一觉起来就没了，被他俩按着剪的。” …… 肉香味越发浓郁。 白禾挑眉：“你是说，连城是你爸爸？” 桃小玖摸了摸鼻子：“按照人类的说法是这样的，按照树的说法谁知道呢？ 我现在都不晓得我到底是怎么出生的。 连城说我是一颗种子，破土而出成了树，然后被我师父偷走了。 我师父说我长腿自己和他跑的。 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的腿到底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我又是怎么回的青要山。” 白禾看着桃小玖，些许的同情，但是最后他还是问道： “连城呢？什么时候下山。” 桃小玖回之白禾以同情：“最近是不下来了。” 白禾不解：“为什么？” 桃小玖有些尴尬：“谈恋爱……那个我师父不是路过才把我捡回去，当年与连城春风一度的人就是我师父。” 白禾复又喝了一口茶，压惊。 茶还没放下，桃小玖已经扑了上来，一把扯开白禾的衬衫，嘴里嚷嚷着“我看看。” 衬衫之下，皮肉之上，一道狰狞伤疤横亘。 桃小玖有些心疼，一巴掌拍到白禾的脑袋上：“疼不疼……” 白禾却笑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凶。” “我原来不凶吗？” “也凶，不一样的凶。” 白禾与桃小玖说，伤口不疼，他睡了几个月，从来没有休这样长的假，就当放松了。 他说温璟还在睡着，只是上个月某天夜里手指动了动，约么也快醒了。 白禾还说，林珑寄回13组几张明信片，应当被小春接收了，可以去找小春看。 但是小春总在金主家过夜，可能会扑空。 还有苏家，今年不大好，总有新兴阵法家族前去挑衅。 …… 白禾说了好多好多，说到桃小玖靠在他的肩膀哈欠连天。 拍了拍桃小玖，白禾指了指一旁的房间：“去睡吧，你睡那间房。” 桃小玖起身，揉了揉眼睛：“我还去睡小阁楼。” 白禾：“往上爬怪麻烦的。” 桃小玖转身，用食指挑起白禾的下颌，不怀好意一笑： “那不行，我现在一点都不纯洁，我被污染的透透的。” 白禾眉梢轻挑：“怎么污染的？” 怎么污染的？那是天天耳濡目染，苏十肆和连城要是顺心，便是卿卿我我，腻腻歪歪。 若是早上气不顺，那也是成年人之间的攻城略地，格外有性张力。 苏十肆好色，连城爱美，这两人凑在一起，整日熏陶，桃小玖现在满脑子的废料。 他凑近白禾，双手揽住白禾脖颈，眼底跃跃欲试。 第162章 两年后2 怎么来着？直接上嘴啃？啥时候啃出血啥时候算，苏十肆好像如此这般说过。 然而下一秒，白禾已经伸出手掌，扣住桃小玖的后脑。 吻了上去。 白禾是温柔的、辗转的。 桃小玖先是脑子蒙蒙，随即不死心的啃了上去，以啃出血为目的。 …… 窗外麻雀叽喳，白禾嘴唇破了皮。 但依旧承诺道：“明天我到楼下摆心形蜡烛，买大红玫瑰。” “你都听到了啊……”说着，桃小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倒也不用那么浮夸，我现在不喜欢心形蜡烛和红玫瑰，那太俗了。 你直接给我打钱吧。” …… 次日一早，桃小玖窝在沙发里，顶着鸡窝头，翘着二郎腿。 睡裤裤腿被蹭上一截，露出莹白的小腿。 他一边看着手机里的球赛，一边吸溜着手里的草莓牛奶。 这时，白禾家门铃被按响，桃小玖起身，晃晃荡荡去开门。 “咔哒”一声门开，门外站着一个商务且精致的男生，看着很年轻，目光中都充斥着自信。 桃小玖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机里的球赛，他宛若游魂一般回到沙发，一头又栽了进去。 球进了，桃小玖这才抬头，对着门外男生道： “找白禾吗？你要等一下，他出去买早餐了。” 那男生看着桃小玖很是错愕：“你是谁？怎么在白司家？” 桃小玖放下手机，慢悠悠打量了男生一眼，摸了摸耳边小花，忽的意味深长笑道： “我啊，我是白禾相好。 你呢？你也是白禾相好？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来比比价，看我要没要少。” 男生看着桃小玖的脸，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你是昨天那个江湖骗子……” 桃小玖不晓得从哪掏出从苏十肆那顺来的墨镜，墨镜挂在鼻梁上，他一本正经道： “非也，我不是江湖骗子，我是十肆门第二代传人。 这位施主且听我说，今晚不要出门，宜见鬼。” 那男生轻蔑的笑了笑： “见鬼？你晓得我是谁吗？我会怕鬼？鬼怕我才是。 先不说我，你知道风华之地吗？你又知道白禾除了白总还有什么身份吗？” 桃小玖双手托腮，一脸清白：“什么是风华之地？没听过，白禾除了白总当然还是我亲爱的……” 男生冷笑：“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和我说见鬼……白禾什么都没告诉你，你别赖在人家不走了。 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两个维度的人。” 桃小玖看着男生，觉得有些有趣：“你好像我认识一个人，他姓苏……” 他认识的那个人名苏安，眼前青年与苏安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一样的趾高气昂。 听到桃小玖的话，对面男生撇了撇嘴： “姓苏？呵，姓苏也敢和我相提并论？” 闻言，桃小玖的眸光瞬间冷了下去，这时门口传来声响，白禾拎着两份肠粉从外面回来。 见到来人，白禾有些诧异： “乔伊，你怎么进来的？” 桃小玖乖巧举手：“我放进来的。” 乔伊这会气势倒是收敛了些，他递给白禾一个文件夹，客气礼貌道： “白总，这是这次项目的合同，已经修改过了，你再看看。” 白禾接过合同。 乔伊不怀好意的看了眼沙发上的桃小玖： “白司，我还想聊一聊西北那阵的事…… 闲杂人等是不是离开一下比较好。 关键是我怕他知道些有的没的出去乱说。 还有，他毕竟一个凡夫俗子，我也怕吓到他。” 还未等白禾做声，桃小玖已经从沙发里站起，他伸手将白禾手中两份肠粉全部夺过。 一手揽住白禾脖颈，“吧唧”一口亲在白禾侧脸：“亲爱的，我走了，别忘了给我打钱……” 随即桃小玖晃晃荡荡的离开。 白禾看着桃小玖背影，忽的语气复杂与乔伊道：“你说你惹他干嘛？” 乔伊不屑道：“只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白司你不是真的喜欢他吧？” 白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向乔伊的目光略带同情： “听过风华13组吗？” 乔伊点头：“听过，前两年差点捅破天，但是现在组里没人，貌似只剩一个以色侍人的男人。 白司，风华13组怎么了。” 白禾微笑：“没什么。” …… 黄昏时分，乔伊怒气冲冲将文件全部扔掉，他对窗旁那人道： “这两天白禾身边出现一个算卦的，自以为是。 他甚至都不知道风华之地，我非得抓两只妖吓吓他，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让他知道现世之后还有什么世界。” 窗边那人疑惑道：“算卦的？” 乔伊：“年纪不大，以前没有见过，放心，我感受不到他身上有灵力。 芝麻大的小事你就别管了。” 那人话锋一转：“你自己小心些，还有，苏家那边的事安排好了吗？” 乔伊高傲的笑了笑：“放心，苏家也风光了好几百年了，哪能可着一家风光，他们家现在还真没什么能用的人。” …… 乌云遮挡月亮，夜色比往日更黑，偶尔能听到刺耳的鸟鸣、草丛窸窣的虫叫。 华市这两天不太平。 先是半夜有妖出行，但是现在暂且没有听说那些小妖怪会伤人。 后是有鬼为非作歹，迷惑人的心智，残害人的性命。 魑魅魍魉纠结在一起，数量一多，隐隐又有当年离人道的势头。 第二个离人道是万万不能出现的，这才是现在术士界重点关注。 其实这几夜每晚都有鬼出行，神出鬼没，但浩浩荡荡，百鬼夜行好似变得具象化。 但是根据卦师推演，今夜有鬼将出没于风华之地的西南角。 于是风华之地8组，苏家、乔家还有几个家族，合力缴鬼。 不远处，华市第二高建筑，桃小玖盘腿坐在顶楼天台栏杆上。 一边啃着汉堡，一边喝着可乐，还不忘看楼下缴鬼。 桃小玖咬着汉堡乌拉乌拉：“小熊猫，你说这些人怎么就不进步，我都进步了，他们还原地踏步。” 小熊猫抱着可乐，万分乖巧：“小桃花老大，这是我第一次下山，话说你为啥带我下山呀。” 桃小玖顶着一张笑脸说着最恐怖的话：“山下有种动物叫大熊猫，万分珍贵。 但青要山上没有大熊猫，而且大熊猫是一级保护动物，小熊猫你是二级保护动物。 我见你也挺好的，我要是有一天没有钱了，就把你卖到动物园。” 小熊猫捧着可乐，轻轻的碎掉了。 桃小玖将吃完的汉堡皮塞进小熊猫怀里，嘱咐小熊猫道： “你带着你的小弟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要下去凑热闹。” 小熊猫还未反应过来，桃小玖已经消失于夜色之中。 …… 约么三年之前，桃小玖刚下山那阵，也有这样的缴鬼行动。 那次桃小玖打也打不过，只能被别人打。 想想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桃小玖打了自己手一下，吐槽道：“笨手……不争气。” 站在暗巷中，桃小玖喝着剩下的可乐，饶有兴味的看着巷外。 这次情况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复杂好多，魑魅魍魉纠结，不是普通的鬼，有大鬼也有大妖。 有点像两年前他和白禾被围攻那次，只是规模和攻击力要弱上一些。 可眼前这些世家子弟，只能说是平庸，捉一些小妖小怪还好，遇到点能耐的全部熄火。 就像此时此刻，乔伊被一只鬼捏着脖子，抵在墙上，气若游丝。 大家想去救乔伊，却自顾不暇。 也是此时，乌云散开，皎洁月辉散落大地。 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暗巷响起，在这样的夜晚格外的诡异。 所有人朝着暗巷看去。 只见有青年从光影中晃晃荡荡走出。 那青年皮肤粉白，眸色浅淡，唇色都是春日树梢那最恰到好处的粉。 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让人想到面若……桃花，更何况他耳边还夹着一朵小桃花。 青年拿着可乐，又吸溜一口。 忽的朝着被捏住脖子的乔伊歪头笑：“我都说了，让你晚上不要出门，容易见鬼……” 乔伊看向桃小玖，很是诧异，但他被捏住脖子，像是漏气一般嘶嘶：“你、你能看到鬼？” 转瞬，桃小玖便到了乔伊面前，颇有兴味的绕着掐乔伊那鬼转了两圈。 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真丑……” 那鬼似乎被桃小玖激怒，放开乔伊，朝着桃小玖飞扑过去。 桃小玖伸手，将耳边小花摘下，笑吟吟的递给那鬼：“送你一朵花。” 那鬼置若罔闻，继续向前，小花随风飘飘荡荡，触碰到鬼的身体时。 鬼瞬间没了形状，变成随风飞舞的片片桃花。 桃小玖唇角依旧挂着浅浅笑意，可所有人都觉得那笑恐怖。 乔伊捂着脖子，瘫软的靠在墙上：“你到底是谁，你能看到鬼……” 桃小玖挑了挑眉梢：“江湖骗子，看见个鬼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 乔伊像是脑子抽了一般，存心找桃小玖麻烦：“你这情况，要去风华之地登记。” 闻言，桃小玖眯起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乔伊：“呵呵，风华之地，登记？ 你问问风华之地的人事总监，还想给我登录在册吗？” 忽然，远处传来些许讶然的声音：“桃小玖？……” 桃小玖回头，见金玉正从车上下来，看来是过来支援的。 桃小玖笑嘻嘻的挥了挥手：“小玉，又帅了嗷……” 金玉皱眉：“都说了，不要叫我小玉。” 桃小玖：“为了奖励你今天遇到我，奖励你请我吃饭。” 不仅乔伊，围观的众人都很诧异。 能看得出来，金玉认识这青年，至少关系不算恶劣。 金玉扫视四周，询问桃小玖道：“现在什么情况，你没惹事？” 桃小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辜： “那哪能啊，我大大的良民，只是过来看看热闹。” 说着桃小玖指了指满地的破碎桃花，若无其事道： “只是刚刚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丑八怪，可能是我看错了，他变成了一地桃花。 你都不知道，快要吓死我了。” 金玉：“……” 这桃小玖，怎么离开两年，说话阴阳怪气的。 若是两年前，桃小玖不得嚣张的跳出来，双手掐腰的显摆道“我刚刚杀了一个恶鬼，我可真厉害。” 甚至围观的术士都开始迷茫，这青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对，肯定不对，那青年一笑，无端让人觉得瘆得慌。 不过，大家无暇疑惑，已经在金玉的安排下秩序井然的斩鬼。 桃小玖站在一旁，哈欠连天。 金玉很适合指挥，也很有威望。 他一来，局势稍微翻盘，有鬼逃窜，有鬼被缉拿。 金玉安排好后续事宜后，终于看向困顿的桃小玖：“你还不回去睡觉？” 桃小玖睁大眼睛：“不成，还没坑你一顿饭。”故人相逢，总得絮叨一些近况。 金玉没好气道：“走吧。” 剩下术士看着桃小玖一溜烟钻进金玉车里，终于忍不住，有人凑近乔伊： “乔总，刚刚那个人肯定能看到鬼。” 乔伊摸着脖子，冷笑道：“用你告诉我？我刚刚听金玉叫他桃小玖。 桃小玖？以前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也没什么能耐。” 乔伊话音一落，他身边好多术士纷纷安静，不再做声。 终于有人提醒道：“乔总，他是……那个桃小玖，您前两年出国留学，可能印象不深，你不然好好想想呢？” “没听过，他连风华之地都不知道，是术士界的人吗？” “他是风华之地，第13组，桃小玖。” 闻言，乔伊怔然。 周边人小心翼翼开口：“桃小玖不仅知道风华之地，当年还差点把风华之地捅破天。” …… 华市最好的西餐厅，桃小玖拿着筷子夹牛排，边吃边夸赞： “不愧是小玉，真有钱，请我吃牛排。” 金玉板着张脸：“这两年阿芜很挂念你。” 桃小玖放下筷子：“好在他也快出来了。”说着，桃小玖单手托腮。 看向金玉的眼神竟透着些稳重，桃小玖问金玉道： “对了，这两年你们都怎么样？还好吗？ 也不晓得两年前我连累没连累到你们。” 金玉讥诮的笑了笑：“这你放心，我们背后还有家族，不会有人非揪着我们不放。 只是八组现在换顾问了。” 第163章 听说过13组吗 桃小玖直起身子，认真起来：“战野呢？他出事了吗？谁干的……” 金玉拿起红酒杯，又喝了一口： “战野没事，只是他总是照顾温老师，照顾他那一院子花花草草还有毛孩子。 不是很有精力顾得上8组。 8组顾问的位子就被别人给抢了。 不过也是战野不在乎。 新来的顾问挺有个性的，小蓝他们有的受不了，已经走了。 我倒是无所谓，新顾问不敢拿我怎么样。 我怎么也得等到金芜出塔，一切都尘埃落定才行。” 桃小玖摩挲腕骨，抬眼朝着金玉笑道： “走什么走？金玉，等金芜出来。 我和他一起把你们顾问干掉，你当老大。” 金玉：“？？？不是，桃小玖，你……” 桃小玖拍了拍大腿：“就这么说定的，我要回去睡觉了，过几天就开学了。” 金玉：“什么开学？你从良了？” 桃小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学生证递给金玉看： “嗯，从良了。 双学位，农学和考古专业。” 金玉：“……你咋选的专业。” 桃小玖皮笑肉不笑：“因为我弱小可怜又无助，所以没有选择权。” 金玉疑惑：“那你现在住哪？” 桃小玖用下颌指了指餐厅门口，白禾正朝他走来，他与金玉嬉皮笑脸： “放心，有人收留。” …… 桃小玖与白禾都未曾谈过恋爱，他们恋爱的萌芽，就是互相陪伴。 就如同这样的夜晚，白禾与桃小玖坐在树梢，共同检查账户余额。 桃小玖一脸严肃认真：“白禾，你晓得好多情侣最后为什么分道扬镳吗？” 白禾不以为然：“因为出轨、因为腻烦……” 桃小玖摇头：“最重要的是因为钱财啊，钱谈不拢，咱们是不能走到最后的。你肯定还藏钱了。” 白禾忽然看向远方，瞳孔微缩，浅浅笑道：“喏，你刚刚问的8组新顾问，在那里……他叫花徇。” 桃小玖探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林荫路尽头走来一个男人。 夏末的夜晚，他也黑漆漆的。 黑色垂顺的短发，黑漆漆的眸子，身上裹着很长的黑风衣，显得整个人有些瘦弱。 那几步走的，阴鸷已经透了出来。 白禾悄声与桃小玖道：“他还是春和新找的金主……” “金主啊，我也想要。白禾，我想给他算算姻缘。” “算姻缘，你成吗？” “你瞧不起谁呢？” 青要山封山，山中无人，只有各种精怪。 桃小玖闲的无聊，于是给精怪们算姻缘，算得准的自然好，算不准的桃小玖追着他们硬撮合。 是以，桃小玖觉得自己从未曾失手过，不过这两年他确实也不像以往那样胡说八道了。 而此时，桃小玖转头，与白禾相视一笑，似乎是达成某项共识。 白禾将自己西装脱下，兜头将桃小玖罩住。 随即他打横抱起桃小玖，从树上悄无声息的落下。 白禾抱着桃小玖从林荫路这端走来，嬉笑怒骂，打情骂俏，好似在无人处放纵自我。 遇到迎面走来的花徇时，白禾展现出恰到好处的诧异。 诧异一闪而过，白禾恢复以往温文矜贵的模样，面不改色与对面花徇打着招呼：“散步？” 花徇停下脚步，刚刚他远远就见白禾抱着一个纤瘦的人，徐徐走来。 那人大半个身子被西装罩住，只有腕骨从西装下露出一截，白且细腻。 那手垂落的弧度很是暧昧，像是拨乱了扰人的夜色，惹人遐思。 花徇开口，看着虽然他在笑，可说话时却带着森森凉意：“司主真是好情致，这是……” 白禾拢了拢怀中青年，暧昧的笑了笑：“在公司附近酒吧认识一个小妖精，开口就要给我算卦，说和我八字相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最难消受美人恩呢……” 说话间，西装被挑起一角，里面的美人露出半张脸，面如桃花。 忽的，美人稍稍侧首，于冰凉夜色中慢悠悠的看向花徇，无端透出许多妖异。 那美人色泽很淡，淡到有些缥缈，眼尾浮着一片嫩嫩的桃花瓣，像是话本里跑出来的桃花妖。 美人伸手，柔弱无骨的搂住白禾脖颈，甜腻腻、软绵绵的与白禾撒娇： “白总，我想给对面那帅哥算卦。” 白禾稍顿，宠溺道：“调皮，人家花少时间宝贵着呢。” 美人哼哼唧唧：“白总~~，我想给他看吗,求求你了，你最好了。” 白禾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为难看向花徇：“花少，你看……今天不然你先留步，改天我请你喝酒。” 说着，白禾捏了美人腰一下，十足昏庸模样。 花徇半眯着眸子，薄且殷红的嘴唇微微勾起，显得有些病态： “既然白司都开口了，那就算算吧。” 白禾微微弯腰，美人柔弱无骨的从他怀里跳出。 几步路走的更是摇晃风情，桃小玖笑吟吟的抓过花徇的指尖，煞有其事的看。 但几句话说得格外轻浮，一点都不专业： “帅哥，你看，这是你的生命线，啧啧，一看就命好，桃花多。 其实，从刚刚起，花徇一直在观察桃小玖，他以为桃小玖是什么厉害人物，接触下来却没有察觉半分灵气。 窥探半天，也只见桃小玖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只是长得更加貌美一些，说貌美也不尽然，那是一种浅淡的空灵感。 要说浓烈的貌美，还是要看那个春和。 花徇稍稍放下戒备，便也看出对面这人貌似也不是非要给自己算上一卦。 对面这人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彰显他在白禾心里很重要，俗称打情骂俏…… 是现世“小妖精”们的惯用手法，没有任何含金量。 花徇没什么耐心，人又偶尔狠戾疯癫，他看不上俗世的人，孤傲又阴鸷。 是以，他轻勾唇角，问桃小玖道：“算好了吗？” 桃小玖捏着花徇指尖，有些原形毕露，语气中带着不耐与强制：“再等等。” 可是，下一秒，桃小玖感受到刺骨的杀意。 压下想上挑的眉梢，桃小玖像是受惊的兔子，匆匆忙忙的跑回白禾身边。 一下扎进白禾怀里，可怜兮兮道：“白总，我怕……” 白禾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桃小玖的背脊：“你怕什么。” 桃小玖茫然摇头，他惊恐看向花徇：“不知道，反正就是好怕，刚刚好难受。” 白禾了然的看向花徇，花徇站在原地阴鸷的笑。 转而，白禾又去哄桃小玖：“既然你怕，我就先送你回家，今天看到的人、遇到的事不准和别人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桃小玖鹌鹑般的点头。 白禾与花徇打过招呼，复又带桃小玖离开。 …… 半小时后，华市某街边烧烤店。 桃小玖一脚踏在椅子上，一边欢天喜地的撸着串，还举手向老板娘示意： “美女姐姐，再要3斤小龙虾。” 白禾慢条斯理的用湿纸巾擦着手指，他询问桃小玖：“你刚刚看花徇手相，看出来了什么了。” 桃小玖又拿起一串麻辣排骨，很是疑惑道： “乱，很乱，姻缘线曲折复杂，像个缠在一起的毛线球。 我得让小春快些换个金主，这个金主不好。 你看他看人的眼神阴森森的，说话给人的感觉也不对劲，就像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姻缘也乱成一团。 小春可不要这样重口味，找金主也得找个又帅又有钱还听话的。” 说着，桃小玖伸着带油的爪子就要去拍白禾：“就像你这样的金主就很好，别忘了给我打钱。 我过几天开学了，连城说没钱管你要。” 白禾躲开桃小玖油乎乎的手，强调道：“我的衬衫好贵。” 桃小玖置若罔闻：“一个生活费要5万。” 白禾淡淡应道：“嗯。” 白禾脱离学校已久，又经常泡在风华之地。 他虽然抠门，但对一个学生的生活费也不是那么有概念，想了想，他对桃小玖道： “一个月给你10万吧，毕竟是在外面上学，穷家富路。” 桃小玖吐槽：“还穷家富路，好像穷到你似的，不要pua我。” …… 阳光明媚，树梢桂花秋意正浓。 有小花猫躺在桂花堆里，惬意的翻着肚皮。 晨露于空气中蒸腾，桃小玖穿过白禾家门口那条长长的林荫路。 再一次来到风华之地。 他站在13组门前，像过往许多个清晨一样，再次打开13组的门。 有男子在窗前，在满室阳光下，手拿喷壶浇着窗台新移过来的花。 花都很艳丽，很妖娆，一如窗边那个男人一般，艳得不可方物。 桃小玖弯起眼睛，声音清朗：“小春，我回来了。” 春和回头，看着门口的年轻人，长高了些，头发短了，气质也沉淀了些。 春和活了许久许久，两年对他而言可能也就是一瞬而已。 可是看到桃小玖的时候，春和还是想到那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不过春和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放下喷壶，去墙角箱子里拿了两桶泡面。 一桶留给自己，一桶抛给桃小玖。 春和懒洋洋道：“请你吃泡面，给你接风。” …… 还是13组那张桌子，桃小玖盘腿坐在桌子下，捧着两碗泡面吸溜。 春和双腿交叠，坐在桌子之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台上的花。 桃小玖开始进军第二碗泡面，他还不忘仰头询问春和：“小春，这碗面你真的不吃吗？那我都吃了。” 春和拢了拢头发，倒是也不避讳桃小玖： “食物对于我来说不是必需品，除了喝酒，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吃东西了。” 桃小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你需要什么东西补充能量，不会真是男人精气吧，或者我给你烧点纸？还是我给你捉点精怪。 但事先说明，我不给你捉活人，犯法。” 春和笑得花枝乱颤：“什么都不需要，所谓男人精气对于我来说只是爱好，不是必须。 我活在人类的敬仰与畏惧之中，也靠人类的敬仰与畏惧为食。” 桃小玖将最后一口泡面吃掉，终于得空： “春和，你得扩大一下食谱，你这吃的东西太单一了，之前你不是还能吃火锅吗？” 春和先是笑，后来想到什么一般，他不怀好意道： “小桃花，你会掉花瓣吗？掉的哗啦哗啦那种。 刚好能够铺满酒坛子，酿一坛子桃花酿，用你酿酒一定好喝。” 春和语气平平常常，但更让桃小玖觉得害怕，他赶紧捂住自己的脑袋，言辞拒绝： “不掉，我这样年纪轻轻怎么会掉花瓣，那是连城该担心的事。 你不要对我有不该有的想法。” 春和继续看着自己种在窗台的花，等花开之时，他要将那些花都变成酒。 忽然，桃小玖想到昨夜，他伸手敲了敲桌板，仰头对坐在桌在上面的春和道： “小春，我昨晚看到你的金主了，不好，阴沉沉，凉飕飕的，你换个金主吧。 虽然你那个金主一定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但是这样的男人不能要，都不能提供情绪价值。” 春和觉得有趣，像小桃花这样的年纪，正是情情爱爱的年纪。 春和附和道：“不仅不能提供情绪价值，更没有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他爱另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所以对我格外恶劣。” 桃小玖不解：“替身、虐恋？”桃小玖义愤填膺：“太过分了！他可以包养你，但是不能把你当替身。 小春你等着，我用我的生活费包养你，我给你当金主。” 春和：“虐恋？替身？你脑补的太……” 还未等春和说完，桃小玖又小心翼翼问道：“小春，那你喜欢花徇吗？” 春和微怔，觉得这个问题有趣，随即不以为然道： “喜欢？当然不会。 只是我觉得花徇的精神状态很撕裂，很极端。 我还有一个爱好就是观测各种各样的人类。 观察他是我这两年找到最解乏的乐子了。” 桃小玖抱着空荡荡的面桶，有些疑惑：“小春，你不会也观测过我吧。” 春和一手撑着桌子，弯腰探头去看桌子下面的桃小玖。 他漂亮的眸子在桃小玖身上打量一圈。 意有所指道：“你啊……一目了然的，说实在的，倒也不需要时间去额外观测。” 第164章 夜撞桃花 桃小玖放下泡面，从桌子下一边往外钻，一边嚷嚷道： “春和，我和你拼了，你刚刚是不是在说我坏话？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说我蠢！” 桃小玖手还没有抓到春和，就被春和手机的一声提示音中止。 春和示意桃小玖先安静，随即纤长的手指慢悠悠的在手机屏上划拉着。 桃小玖从桌下钻出，站在春和旁边，探头看去：“小春，这是什么？” 春和：“白禾这两年找人开发的风华之地app，有什么消息都会在上面公布。 任务也会在上面发布，各组有看上的任务直接在app上点‘接受’就行。 每个任务的酬金也通过app发放。 一般一组一个任务。 像是比较难完成的任务，会开放接受名额，由几组共同联合完成。 为公平起见，名额都是先到先得。” 桃小玖看着春和的手机屏，兴致盎然： “春和，你看那个酬金，有300呢万，竟然还没有人点接受。” 桃小玖话音刚落，他爪子就已经伸了出去： “没人抢我抢……抢到了，我真棒！一下子就赚到300万。” 春和看着“接受成功”的提示页面，微微笑道： “小桃花，你猜为什么没有人抢呢。” 桃小玖很是得意：“他们手速慢呗！” 春和：“……”呵呵，怪不得温璟说小桃花脑回路有点奇怪。 与此同时，风华之地各个角落的人们，拿着手机纷纷陷入沉默。 手机上显示，任务：百鬼役，13组已申请。 百鬼役，是昨日风华之地刚刚确定的名词。 之前，桃小玖刚刚下山，遇到联合缴鬼的那个夜晚。 那晚鬼已经在金玉的指挥下完美剿杀，虽然说整个过程有些曲折，但整体还算顺利。 只是，第二晚，又有相同规模的鬼出现在华市，不止一组，而是很多组，此起彼伏的出现。 每一组的组织都很是相似。 每一组大概有百来只鬼魅妖邪，鬼占多数，还有少数的妖，与极少数修炼邪术的术士。 这些生灵构成一组，统称为百鬼役。 百鬼役没人知道其来处，没有人知道其目的，很是神秘莫测，并且他们对华市和风华之地都构成了威胁。 所以风华之地发布大额酬金任务，请人来捉拿百鬼役。 可百鬼役具备很大的危险性，而且未知，所以这任务已经发布一天，依旧没有任何小组敢接。 直到今天上午，“叮铃”一声提示音，显示13组接受任务，着实让许多人惊愕。 时隔两年，13组又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 风华之地13组，这几个字当真是曲折离奇，振聋发聩。 当年这是最弱的一组，窝囊没脾气的老师，领着几个同样窝囊不敢见人的学生，便是构成了13组。 是最弱的一组，最不被人看好甚至是边角料的一组。 只是，两年之前，从拂晓楼被砍，似乎按动什么开始按钮，一切都变了模样。 冒天下之大不韪，13组就差把天捅漏。 那最窝囊的老师也是这百年间最残暴，最复有杀名之人。 13组表象之下，四面都是锋刃。 也是在两年之前，13组将天捅破之后，又归于沉寂。 所有人都不在，13组只留下一个极美的男人，名唤春和。 两年之间，足够发生许多的事情，风华之地人来人往。 来了许多新人，他们不知道曾经的13组。 毕竟曾经13组像是一个禁忌，不会有人主动提起。 但是他们晓得现在的13组。 新人们对13组的印象便是风华之地边角那间屋子。 没什么存在感的一组，那组好像只有一个人，极美的男人。 出门时要打着红伞，回来时提着各种酒。 偶尔经过13组楼下时，能看到男人在窗前浇花。 当然也有许多关于那男人的传闻，以声色侍人，被8组的顾问包养，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 13组没有参加过任何任务，也不出席各种活动。 这样边缘且没有任何作用的一组，新人不知为什么风华之地还要留着。 乔伊暂且也算是风华之地的新人，留学刚刚回来，手续正在交接。 准备被安排到风华之地新锐小组第5组。 此时他正拿着手机，听组员与他科普13组，但组员也是这两年新来的，所知不多： “13组，以前没怎么听过这个组，里面就一个长得好看的男的，好像被人包养了？ 没事，不用管他，主要要注意第8组，第8组才是最厉害那个。” 新人不曾听闻13组，而那些曾经见识过13组的人，看着手机上的提示。 不由脑仁嗡鸣。 现实告诉这些人，13组只有那个春和，看着并不具备战斗力，而且13组也沉寂这样久了。 可是手机上那不合时宜且突兀的“13组”，就像两年的那组一样，横空出世，会做尽不可为之事。 代表无限的未知与难以想象。 新人看着手机的13组，只是嗤笑：“奇了怪了，13组怎么接任务了，弱的要死，是误触了吗。” 风华老人只是一脸严肃：“慎言，做好自己的事。” …… 有关百鬼役的任务，只有13组接了，其他组并没有人主动吭声。 所以，风华之地高层经过研究，又直接任命几个小组。 5组、8组主要负责，24组，37组等几个小组负责支援，至于13组……待定。 谁也不知道13组什么个情况，又会冒出什么个妖魔鬼怪。 比百鬼役更不可捉摸的是13组才对，毕竟当年比百鬼役危险到不知多少倍的离人道都被13组打下来的。 可现在13组无人也是事实，所以13组只能待定。 清剿百鬼役的任务被命名为捉鬼行动，行动之前照常进行战前会议。 相关小组要派人出席。 此时此刻，风华之地会议室。 人已经到的七七八八，有人安静的玩着手机，有人与周边人聊天。 见高层已经到了，虽然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几分钟，但5组已经开始有人耐不住性子提议： “会议开始吧，别等了，13组有啥好等的，就那么一个人，也起不了关键作用。” 5组是风华这两年成立的小组，成绩非常不错，组里成员又都背景不凡，所以做起事来盛气凌人。 乔伊虽然刚刚进入5组，但是家族声望在那，个人履历又不错，所以虽然刚入组，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团体。 乔伊也附和道：“李总，今天会议你主持，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不然……” 乔伊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了开来，有年轻人双手抄兜，晃晃荡荡往里进。 那人垂顺短发，耳边夹着小桃花，一身休闲服，眉目明艳，随性中带着些许张扬，但并不明显，而是被脸上松弛的笑意所掩盖。 桃小玖声音清朗，语调微微上扬，吊儿郎当笑道： “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着什么急，着急上吊还是怎么着。”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门口，乔伊看到桃小玖，万分诧异： “是你？你怎么来风华之地了？” 桃小玖慢悠悠的白了乔伊一眼：“年纪轻轻，怎么记性这样差，不是和你说过，我是13组桃小玖吗？” 说话间，桃小玖拉开金玉旁边椅子，坐了下去。 8组另一个组员笑着和桃小玖打招呼，桃小玖记得那人，是8组小蓝的小弟。 于是塞给那人一颗糖：“给你糖吃，超好吃。” 随即，桃小玖抬眼看向李猛，风华之地的人事总监。 桃小玖嬉皮笑脸道：“呦，这不李总吗？还没死呢。” 他话音一落，整个会议室格外的安静。 整个会议室也就金玉与桃小玖还算熟识，能说上几句话，现在氛围格外窒息。 是以金玉只得冷声道：“桃小玖，你消停一会吧，会议开始了。” 桃小玖抱臂嘀嘀咕咕：“为啥消停，反正小黑也快从塔里出来了，我就更不用消停了。” 金玉无奈扶额，不再做声。 桃小玖单手托腮去看李猛：“李总，你说是吧，我算算日子，小黑也快出来了。” 李猛只是憋闷的看着桃小玖，也没有吭声。 当年桃小玖与白禾拿着匕首，追着安鹤杀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 13组都是疯子，桃小玖也是疯子，笑眯眯的下手又黑又狠。 时隔两年，乍一看桃小玖，不由让人胆颤心惊。 再者说还有那个马上出来的金芜，与不知何时就醒的温小柔。 所以即便诸多不满，李猛看了看场上战力配置，也没敢做声。 唯有5组不知天高地厚，几个人在那小声故意吐槽： “原来13组除了打伞那男的还有其他人。” “这个看着也不咋样，一点灵力波动都感受不到。” “听说了吗？应该还有一个人，犯了事被关了起来，我说13组怎么这么边缘。” “这人员配置，也是绝了，真是灾难，逗死了。” 其他人听着几个小崽子胡言乱语，已经有那种希望世界和平的同事出来打圆场： “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然我们就开始？” 桃小玖没有做声，而是笑着对那人点头。 他不像两年之前，万事都得争个结果，做事不管不顾牟着劲往前冲。 桃小玖圆滑了许多。 刚刚嚣张只是为了敲打李猛、敲打那些高层。 那人愿意与他赔个笑脸，他也不至于揪着人家不放，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还是知道的。 于是桃小玖看着温和了许多，看上去甚至是通情达理。 会议主持人李猛暗中松了口气，刚要开始会议。 5组又不知死活的开口。 乔伊询问桃小玖：“你说你们组有人进去了，犯了什么事？进哪了？” 乔伊不怀好意，想当众给桃小玖难堪。 他从发现桃小玖出现在白禾家时，就看桃小玖格外的不顺眼。 以为是个肉眼凡胎，没想到竟然是风华之地的，不过好在他是13组的，那个基本不出任务，很是单薄的13组。 听到乔伊问询，桃小玖双手托腮，笑眯眯与乔伊道： “你是说我们组小黑啊。 他因为一剑砍了拂晓楼，又杀了拂晓宗好多人。 嗯……说小黑你可能不知道。 但是两年前拂晓宗差点被灭门，这事你知道吧，就是小黑干的。 小黑就是因为这事进去的，进的白玉塔。” 闻言，乔伊安静，脸沉的可怕。 当年拂晓宗的事他自然听过，一剑砍了一栋楼，那人竟然是属于13组的，进的还是那白玉塔。 5组其他人也不再做声。 李猛松了口气，他终于抢回话语权，赶紧将全场焦点转移到百鬼役上。 少顷，李猛做陈词总结： “有关于百鬼役，我们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么多。 他们目的动机不明，需要活捉，搞清其目的。 并且他们具备高级别的危险性，需要大家协作。 有需要额外支援，可以进行申请。 好的，大家还有其他疑问吗？有的话可以现在提出。” 5组有人自作聪明，自以为懂得很多，站起来提出意见： “我觉得这个百鬼役可以说是离人道的雏形。 虽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加入风华之地，但是听说离人道两人年出现在风华之地。 又是在风华之地破碎毁灭。 我觉得可以搜集些当年资料、消息作为清除百鬼役的参考。” 语毕，那人得意的环视场上众人，特别是看向桃小玖时，他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因为在他看来，桃小玖也就是拥有厉害的同事、同学，本身没有真本事。 脑子没有真才实学，简而言之，草包一个。 看着也确实如此，桃小玖趴在桌子上，耷拉着眼皮，看着昏昏欲睡，什么都听不懂的模样。 可是，听闻5组的提议，许多人又将目光看向桃小玖。 毕竟当年离人道消失是温璟的杰作，也相当于13组的杰作。 但是温小柔沉睡不醒，全组只剩桃小玖一个。 按理说，当年有关于离人道的报告应该是桃小玖写。 可是那时桃小玖自身不保，人又格外的不靠谱，咋咋呼呼看着也不像能写出什么东西的样子。 第165章 白禾不给我钱花 于是那报告一直没有人交。 纵然很不情愿，纵然非常不想和桃小玖说话。 但李猛还是伸手叩了叩桌子，提醒桃小玖道： “离人道的报告你还没交。” 5组：“？？？”离人道和桃小玖有什么关系？ 桃小玖终于掀开眼皮，他冷冰冰看着李猛：“什么报告？为什么要我交？” 李猛气也很不顺，他今天本来心情很好的出门，没想到消失两年的桃小玖会忽然出现。 他已经压抑了自己两个小时，本来以为桃小玖比以前好沟通了，谁知桃小玖还是这死德行。 是以，李猛没好气道： “离人道两年前是不是被温璟砍没的？ 温璟是不是13组的，你又是不是13组的？ 有关于离人道的报告，不是13组交难道应该我交。 你看我交的出来吗？” 听闻李猛一顿乱吼，5组终于安静了下来。 拂晓楼是13组砍的。 离人道是13组砍的。 13组还砍了什么…… 5组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询问身旁的人：“这个13组还砍过什么？” 身旁那人想了想，小声回之： “除了拂晓楼，离人道，还有冥都那长乐城，还有那妖族王子安鹤……都是13组砍的。 就连咱们脚下这风华大阵暗藏杀机，也是13组干的。 你应该知道，两年前风华之地发生了许多事情，反正血腥又暴力的，基本都是13组的手笔。 这两年13组没有人，风华之地才鸟语花香来着。” 有人小声附和：“是呗，要不然13组现在那个春和长得那么漂亮，你以为为啥没人去骚扰他。 那是因为没人敢踏足13组的地界，那地方太邪性了，感觉进去就会被砍死。” 5组：“……”13组……貌似很残暴，且不好惹…… 不好惹……貌似又不尽然。 例如此时此刻，面对李猛的大声吼叫。 桃小玖显得那样的好脾气： “这样啊，我想起来了。但是小猛啊，你也别生气，别着急。 你看我大学都没毕业，毕业论文都没写过，哪里会写报告。 等我毕业了，论文写完了，有经验了，我一定发给你一篇一万字的论文。” 先不论桃小玖什么时候毕业，就桃小玖这不着调的语气，显然是把李猛当成傻子糊弄。 李猛气的拍桌子： “你交给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人事总监。 离人道这种级别的报告，要直接交给白司。” 桃小玖摊了摊手：“哦，那我毕业也不用交了，我直接给白禾口述。” 李猛疑惑：“口述？” 桃小玖似真似假笑道：“嗯，口述，我和白禾有奸情。” 场上寂静。 金玉皱眉，桃小玖这张嘴啊，就该用胶水粘上。 他出言提醒：“李总，没有其他事情今天就散了吧，大家时间都很宝贵。” 李猛僵硬的点头：“那会议就到这里了。” 一直有气无力的桃小玖刷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微微张着两只手。 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跟在金玉身后： “吃饭！吃饭！小玉请客吃饭！ 白禾不给我钱花！我都没钱吃饭。” 金玉眉头拧成疙瘩：“桃小玖，你可快闭嘴吧，快走，别往外漏了。” 会议室众人：“？？？”白禾？不给钱？ 走到无人处，金玉也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和白禾……嗯……你们……白禾真不给你钱花？” 桃小玖坚定的点头：“嗯，不给。” 然而事实是，见桃小玖刚刚下山，白禾是有打给桃小玖一笔钱的，作为最近的零花钱。 只是桃小玖收到钱的当天夜晚，那钱就被花没了。 那钱甚至都没有活到第二天，就当晚夭折。 …… 第166章 小桃花老大 傍晚时分，白禾回家煮饭，桃小玖在一旁摆弄着自己新买的美丽废物。 那是一个长着翅膀的洗衣机。 白禾面无表情：“洗衣机为什么要带翅膀？” 桃小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这样就不用用手洗衣服了。” 白禾看了看边角处的白色且无比正常的洗衣机：“我原来也不用手洗衣服。” 桃小玖循循善诱：“白禾，你想啊，你要是想和我结婚，那房子得准备吧，家电也得准备吧。 我买了洗衣机，你就不用买新的洗衣机了。” 白禾没有接受桃小玖的诱惑，而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可是洗衣机不需要翅膀。” 桃小玖不为所动，蛮不讲理： “可是长翅膀的洗衣机贵啊，为了买这个洗衣机，你转给我的大学第一个月生活费已经没了。 我要预支第二个月的生活费。” 桃小玖说这话时，距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 白禾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将手中菜刀剁进木头菜板里。 白禾转身，一本正经的与桃小玖共同商议： “桃小玖，我觉得我们应该认真聊一聊。 你之后的生活费，我按天给。 我叫人每天给你去学校送饭，你需要什么你给我说，我给你买。” 桃小玖两手一伸，清晰表达自己诉求： “这样也好，我现在就想要，我想要一个会出老千的麻将机。” 白禾挑眉：“嗯，这个可以有，等金芜出来，你和岑鹤川去打麻将。” 桃小玖咧嘴笑道：“可是我又不会打麻将，我就是想要而已。” 白禾：“……”他刚刚竟然还一本正经的给桃小玖提建议。 他还真的以为桃小玖这次从山上下来有进步，花钱有所收敛，眼光有所提高。 他真是蠢，毕竟桃小玖是曾买过粉色三轮车的人。 …… 次日夜晚，剿鬼行动开始，这次任务很重。 3组百鬼役在华市行动，8组、5组、13组每组负责一队百鬼役。 8组和5组还好，毕竟每组人都不少，还配有协助小组。 只有13组，只有桃小玖一人，春和忙着夜间给花浇水，闭门不出。 也或许是那天桃小玖惹到李猛，连个协助小组都没有给他配。 行动开始之前，金玉有些不放心的询问桃小玖： “没关系吗？不然我派几个人去帮你。 别金芜一出来，13组人越来越少。” 桃小玖在一旁伸伸胳膊，踢踢腿，一本正经的做着热身运动： “小玉，你要晓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桃小玖了。 我是升级版pro桃小玖，你看我头发都被剪了。 你应该晓得我的决心。” 金玉看着桃小玖的短发，明明前两天那短发还非常正常，清清爽爽。 然而今天就被夹上一个毛绒绒的小黄鸭发夹。 金玉眼角抽了抽，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停顿片刻，金玉终于问道：“你头发是被谁剪的。” 桃小玖脱口而出：“当然是连……”话未说完，桃小玖意识到什么，话锋一转，改口道： “当然是我自己剪的，谁还能剪我头发。” 金玉也是学过一些心理学的，他戳破桃小玖： “你总把头发说在嘴里，说明你自卑，你……” 未等金玉说完，桃小玖已经抡着拳头追了过去： “你不要以为你是小黑哥哥你就可以胡言乱语了嗷…… 你才自卑，小爷我明明天下第一自信！” …… 夜色暗沉时，有百鬼夜行，阴气森森，是独属于华市的百鬼夜行。 桃小玖站在半空中电线之上，垂眸而视地面众鬼。 与两年前不同，现在的桃小玖已经不在怕鬼了。 现在的桃小玖也是一棵优秀、挺拔的小树。 一队小妖怪跟在桃小玖身边，为他加油呐喊： “小桃花老大，加油！ 拿出大桃树练你的架势，你把那些鬼都打趴下。” 闻言，桃小玖刚刚还笔直的脊背一下就垮了下去，他摆摆手： “这大喜的日子，能不能不提他，提他我腰酸背痛。” 在青要山时，连城练桃小玖从来不手软。 连城坚信苏十肆不会养树，小树就要经历风吹雨打，才能茁壮生长。 桃小玖在风雨中左摇右摆，差点忍不住和连城单挑。 还好少年时怂怂的精神还弥留许多，桃小玖最终也只是委屈吧啦的瞪上连城一眼。 又被连城朝着脑袋瓜一巴掌打到熄火。 桃小玖可是太懂得弱肉强食，欺软怕硬了。 他是打不过连城，但他还是打得过面前的百鬼役的。 一如既往，桃小玖近攻还是差点火候，但是他站在半空电线上，距离已经被拉开。 他视野所及之处，都是他阵能够到达之处。 耳边桃花随风飘落，像是最温柔的春风袭人。 可是桃花悄然坠地，落入土地之中，化为根脉、化为阵法。 于土地深处埋入牢不可破的阵法，化为坚不可摧的牢笼。 因为，桃小玖视野所及之处是阵能够到达之处，阵所到达之处，便是桃小玖主宰的牢笼。 桃小玖便是这方世界的主人。 所谓成长，便是更加游刃有余，局势尽在掌握之中，不会自大，也不会自谦。 而是以最客观的视野判断此局能否取胜。 桃小玖看到了，此局他胜利的概率99.99％，无限趋近于一。 打了个响指，刚刚坠地的桃花就飘到桃小玖耳边，而他负责的这组百鬼役已经被困在阵中。 这算是桃小玖下山的首战，桃小玖松了口气。 还是下山好啊。 下山不用被连城揍，他还可以揍别人，下山不要太好。 …… 百鬼役中，总会有一个人类术士，是用术法在现世肆意妄为、滥杀无辜的术士。 桃小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 连城叫他行事不要优柔寡断，苏十肆要他不要在不必要的事物上浪费时间。 有的时候，同情心会变成反刺自己的刃。 所以桃小玖无视李猛全部活捉的命令，他晓得面前的百鬼役害过多少人，又将害多少人。 所以不存在全部活捉，只存在全部剿杀。 最后，桃小玖只活捉了那个人类的术士。 因为人类具备劣性根，胆小又自私，随便吓唬吓唬，约么着就能审问出些东西。 待百鬼役变成镍粉，桃小玖轻飘飘落地，他笑眯眯的绕着人类术士走了几圈。 随即很是和善道： “这里是我的阵，你不要动哦，我胆子小得可怜，你要乱动。 我受了惊，可能一害怕，就直接杀了你。” 那人类术士战战兢兢看着桃小玖，一个长得明艳又可爱得年轻人，动起手来却万分冷酷，让人没有半点能够反抗的余地。 见刚刚还喊打喊杀的术士变老实了，桃小玖终于开心了： “这就乖了吗？” 随即，桃小玖看着眼前术士，有些苦恼： “但还是有一件事不好办，你太大只了，我不好带回风华之地的。” 停顿良久，桃小玖打了个响指： “有了，我给你整个容，把你搞得漂漂亮亮的。” 说着桃小玖一手掐诀，一手凭空画符，眼前大只术士变成一个大大的桃花气球。 气球飘荡在夜晚空中，飘飘荡荡就要飞走。 桃小玖蹦跳了两下，拽住气球绳，终于将气球牵在手里。 年轻人笑眼弯弯，牵着桃花气球行走于黑夜，身后跟着一队蹦蹦跳跳的小妖怪。 这一幕被风华之地的勘测人员拍下照片，他很怀疑这是百鬼役的升级形态。 而夜色之中，小妖怪跟在桃小玖身后，嘀嘀咕咕： “小桃花老大，大桃树说要学习，还是对的，你看你现在好厉害。 大桃树说你以前总被别人打。” 桃小玖不以为然：“你听他胡说八道，那和学习有关系吗？ 按照自然生长规律，23岁的我怎么着也会比21岁厉害。 再者说，你看连城他整天游手好闲，就晓得买好看衣服，他说话不准的。 他就是想在老苏面前找存在感。” 小妖怪陈词总结：“小桃花老大，我晓得，按照人类的说法，你这叫过河拆桥。” 闻言，小桃花老大很不爽，追着小妖怪就要打。 小妖怪抱头：“老大，气球跑了。” 桃小玖又转身去追气球。 屋顶勘测人员记录：或许是幼年鬼王，贪玩，喜欢桃花气球。 许久之后，白禾看着照片，陷入无语之中。 很快，他想这样也好，气球便宜，这爱好省钱。 而另一侧，桃小玖拽着气球，蹦蹦跶跶，想吃夜宵，却遇到被缠上的5组。 第167章 桃花气球 桃小玖手里拽着桃花气球，手里还拿着一杯冰淇淋，边走边用小勺子挖着吃。 经过一片空地时，桃小玖本来都已经离开。 余光好似一下子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又同手同脚的倒退着回来。 退到一张长椅旁，桃小玖终于乖乖坐了下去。 他嘴里叼着小勺子，兴致盎然的看着热闹。 此时此刻，就在桃小玖的眼前，5组的精英们正与百鬼役纠缠不休。 十八般武器都被搬了出来，武的倒是华丽，让人眼花缭乱，可实际杀伤力有限。 桃小玖沉浸式观看剿鬼，他犹如被逗猫棒逗弄着的猫咪，桃小玖的脑袋随着现场争斗左右摇晃。 甚至他不自觉盘起腿，弓着背，并且又挖了一勺冰淇淋，那是一个很松弛的看热闹姿态。 优哉游哉的模样与万分狼狈的5组形成了鲜明对比，特别是他身后还飘着一个大气球。 桃小玖实在过于显眼，早就有人注意到他。 5组有人与鬼缠斗至桃小玖身边，于是没好气问道： “桃小玖，你接了任务你又不去做，在这看什么热闹？” 说着那人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讥诮的笑了笑：“也是，你们组就你一个人，你也不会真的冲上去。” 乌云遮住月亮，桃小玖开始哈欠连天：“那两只半鬼……好困……没有任务了，早就下班了。” 那人不信，毕竟桃小玖只有一个人，哪能对抗得了一组百鬼役，于是那人嘲讽： “你搞清楚状况再吹牛好吗，会有人核查结果的，到时候你圆都圆不上。” 而不远处，乔伊显然也是一个用阵的。 此时，乔伊趁着各个方向的鬼被组员牵制住，他便开始布阵。 怎么说呢，乔伊确实算得上优秀，中规中矩的优秀，能看得到上限在哪那种优秀。 是寻常人眼中的精英没错了，但称不上奇才、鬼才。 乔伊阵一布好，刚刚还狠戾的众鬼一下就被束缚住一般，面目狰狞痛苦，拼命挣扎。 乔伊站定，周边称赞声此起彼伏，都在夸赞这位乔公子能够压得住大场面。 而乔伊隔着支援人群远远看了桃小玖一眼，眸中装有得意。 桃小玖只是淡淡笑了笑，不以为意。 23岁的他不会再跳出去，指着乔伊的鼻子骂你装什么装，小爷比你厉害多了。 23岁的桃小玖，脾气虽然依旧不大好，但已经有了大人模样。 他想起来，他刚见到乔伊的时候，乔伊开口闭口满是对苏家的轻蔑与不屑。 现在桃小玖看明白了，原来乔家也是用阵的，所以存在竞争关系。 苏家站在阵法巅峰近千年，这两年苏家势弱，乔伊又算得上优秀。 于是目中无人，想将苏家取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桃小玖看向乔伊的目光掺杂着点冰凉。 有些事情真的是半点都不经想，想什么就会发生什么。 这次苏家可能也参加到百鬼役的任务当中。 也或许是苏安这两年依旧还在风华8组。 此时，东北方的巷子里，苏安和8组的几个人被鬼逼的到处逃窜，不小心就跑到5组这边。 相比于乔伊，苏安才算是真正不学无术的世家子，而且还笨的可以。 见苏安过来，乔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但是一闪而逝。 有些事，至少面子上要过去的，都是世家大族，礼数还是要有的。 乔伊带人过去帮8组，看上去很是着急，怕8组发生什么危险。 只是乔伊过去的时候，很快的伸腿，绊了苏安一脚。 苏安不明所以，狼狈跌倒，乔伊又装模作样的去扶。 当下，高低立现，强弱分明。 乔伊与苏安在一个画面中，当真给人一种苏家日暮西山的感觉。 桃小玖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又将气球绑在长椅上，终于起身。 凭心而论，桃小玖不喜欢苏安，他也觉得苏安蠢笨，这是不可争的事实。 不过，桃小玖可以瞧不上苏安，甚至说是可以与苏安拳脚相加，但是别人不成，单单苏安姓苏这一个理由即可。 而且苏安也是苏淮护着的弟弟。 桃小玖伸手，慢慢摩挲了一下胸口白玉，那块代表苏家家主的白玉。 这次桃小玖下山之前，想将白玉还给苏十肆，苏十肆却没有接受。 苏十肆对桃小玖说，他欠苏家好多，欠苏淮那孩子好多。 苏十肆曾从爷爷那里接过白玉，也曾信誓旦旦要带领苏家走向顶峰。 可到后来，苏十肆却没能履行承诺。 苏十肆偶尔会看向桃小玖，看着越长越高的孩子，满眼都是欢喜，满眼都是自豪，这是他的孩子。 苏十肆让桃小玖带白玉下山，代自己完成没有完成的事情。 好多事情不用全说，桃小玖都懂，懂得苏十肆的内疚，懂得苏十肆的不得已。 他也懂得苏淮担子的沉重，苏淮对他好他也晓得的。 桃小玖抬步，漫不经心的走向乔伊那边。 中途抬手，目不斜视的将冰淇淋杯扔进垃圾桶。 继续向前，几步路走的莫名雍容，隐隐带着某人的影子，却让人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桃小玖先是朝着乔伊微笑，眼神却是冰冰凉，无端让人畏惧。 随即桃小玖淡淡看向苏安，吐槽道：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只有脾气，不长本事？真给你哥丢脸。” 苏安皱眉反驳：“桃小玖，你别以为你……” 苏安还未说完，桃小玖继续道：“你什么你，你可闭嘴吧。” 说话间，桃小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苏安的衣袖，很是嫌弃的将苏安拎到自己身后。 乔伊已经变了脸色，他警告桃小玖道：“你不要在这里碍事，这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桃小玖无奈的摊了摊手：“你以为我想。” 说话间，刚刚被乔伊用阵束住的鬼已经挣脱阵的束缚，纷纷朝乔伊这边袭来。 桃小玖越发无奈：“还不是你的阵不结实，我担心你们死我眼皮子底下，白禾再说我不善良。 我那睡死过去的老师再说我不温柔，那我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桃小玖嘴上叭叭叭，手上也不闲着。 扬手间他手上便出现一根木枝，反手持木枝，攻势大开大合，和桃小玖那张漂亮青涩的脸一点都不衬。 桃小玖凶得很，木枝直戳众鬼命门。 毫不犹豫，干脆利落，杀伐果断。 脸上却是气定神闲，没有什么表情，这样越发让人觉得恐怖。 宛若桃小玖斩的不是鬼，而是棉花娃娃。 完全无视风华之地要活捉的命令，桃小玖按照自己的意志，全剿。 用木枝杀人，桃小玖承袭连城，终于学到章法。 再加之连城不似苏十肆一般惯着孩子，每天一天三顿饭练桃小玖，桃小玖也算是学到点精髓。 当时连城刚刚认识桃小玖时，总是因为桃小玖太闹腾而头大。 那小树脚上就像装了弹簧，蹿来蹿去。 那时连城就想，也就桃小玖不是他的孩子，要是他家孩子非得把桃小玖吊起来打，最后虽然没有吊起来打，但确实有狠狠练。 此时，桃小玖拿着树枝一顿挥： “就这样，再这样，再那样……不就好了，他们不就都挂了。” 话音一落，桃小玖利落收起木枝，站定，懒趴趴的打着哈欠，可周边已经无鬼站立。 众人：“……” 残暴，简直太残暴了。 刚刚与桃小玖叫嚣的5组组员终于相信，桃小玖已经完成任务下班了。 可能是任务完成的不够爽，于是来5组这边找鬼杀。 他们也终于晓得13组的含金量，不仅仅是个别人弑杀，可能每个人都弑杀。 乔伊皱眉，他震撼于桃小玖所作所为，但也还好，因为他们阵法家族不善拳脚近攻。 他们将拳脚功夫视为最低等、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能耐。 但无论心里怎么否认，乔伊依旧有一种被抢了风头的憋闷感。 于是，他一本正经的质问桃小玖：“你将鬼都杀死了，我们拿什么交差，你忘了这次的命令是活捉吗。” 桃小玖没有回头，但精准的指向自己的后方。 那里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类，是百鬼役中修邪术的术士。 桃小玖吊儿郎当道：“你看那里，那里不是留了一个喘气的吗？” 说着，桃小玖转身，昂首阔步的朝那人类术士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 桃小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神经兮兮的对着那术士比划了几下：“你长得好看，变成气球也会比上一只漂亮。” 桃小玖话音一落，“嘭”的一下，那术士就变成一个桃花气球。 乔伊：“……” 桃小玖牵着气球过来的时候，刚刚还嚣张到不行的5组纷纷把路给桃小玖让开。 他们可能是怕自己也被变成气球。 一片寂静之中，桃小玖走到苏安面前，把气球递给苏安：“给你，拿去交差。” 苏安还算是有些良心：“那你呢？” 桃小玖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长椅上拴着一个差不多的气球，颜色一样，只是椅子上的气球偏干瘪：“我还有一个气球，就是不大好看。” 众人：“……” 那是气球吗？那明明是人，是修习邪门术法的人。 说着，桃小玖玩味的打量了眼乔伊，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临走时也不知桃小玖是不是没有站稳，他一个趔趄反倒将乔伊绊倒。 紧随其后，桃小玖抱歉的去扶乔伊。 他凑近乔伊的耳朵，轻声笑着道： “你要是再总将目光放在苏家身上，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下次你可能直接摔在这里，一个寸劲儿……就摔死了。 谁又知道呢？” 话音一落，桃小玖直起身来，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他拍了乔伊的肩膀，很是关切道： “乔伊，你说你，怎么不站稳了。 下次可是要小心点，你要是摔死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随即，桃小玖双手抄兜，大摇大摆的离开。 黑夜之中，年轻人背影孑孓。 你看他纤细瘦弱、弱不禁风，但黑夜加持之下，冷肃、肃杀才是年轻人的本色。 苏十肆与连城的双重叠加，就注定桃小玖那张可爱脸蛋非常具备迷惑性。 …… 回到白禾家中，夜已经很深了，但依旧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在等桃小玖回家。 是以，桃小玖的步伐都快了些。 打开房门，白禾正在书案前处理公务。 一楼客厅餐桌上，还有用保鲜膜覆盖好的饭菜。 有关于“生活”，有关于“恋爱”，一下子变得具象化。 桃小玖也在这一刻，更加确切的感知到一盏灯对于白禾而言意味着什么。 夜更深时，刚洗完澡的桃小玖湿漉漉的窝在白禾怀里，窝在沙发里。 整个客厅只剩那盏昏黄的灯，什么都不剩。 这显得夜色更加沉静。 桃小玖下颌搭在白禾的肩膀上，双手松松垮垮的揽着白禾的腰。 这是两年后的桃小玖，不会像看上去那样没个正形。 现在的桃小玖内核很坚定，看事情更加通透，做事情目标也更加明确。 桃小玖与白禾虽然年纪那样小，却也算是历尽千帆。 他们经历过很多事，经历过生死，于是也能在这样的夜晚彼此袒露心声。 桃小玖：“白禾，我们要往前走，不能回头。 哪怕双手沾血，背负恶名。 这样才能守护我们想要守护的，寻找我们想要找寻的。 我说过要陪你去找爸爸妈妈骸骨的。” 白禾喉结滚动，轻声道：“嗯。” 他与桃小玖久久拥抱，是属于两个成年灵魂的拥抱。 自打两年之前，桃小玖或许已经没有那样纯粹的少年意气。 可是砥砺之下，更加成熟果断，也不失为一种成长。 说实在的，桃小玖一直很向往成为连城那样的大树，成为苏十肆那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阵法师。 白禾揉搓了下桃小玖的短发，温声道：“去睡觉了。” 桃小玖眼睛亮晶晶的：“亲一下，再去睡。” 白禾凑了过来，笑着道：“你在山上，天天学这些……” 桃小玖眸光越发狡黠：“耳濡目染，哪天我带你实践，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白禾挑眉：“你要检验什么标准。” 桃小玖：“食色性也……” 第168章 离黄毛远一点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 桃小玖对探究人类本性十分感兴趣，关键是耳濡目染，所以好奇。 他不怀好意的朝着白禾笑，白禾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手已经伸了出去…… 这时桃小玖的手机不要命的响了起来。 磨蹭良久，他好大不乐意的起身，接起了来自连城的视频通话。 “大树，你找我干嘛？”说着，桃小玖的手在镜头外往下压了压，白禾了然，屏息闭声，悄悄离开了房间。 连城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骂桃小玖： “死崽子，下山就没影了是吧？ 你现在住在哪？有没有惹事？” 桃小玖因为心虚，所以分外乖巧：“啊……我在学校附近找了房子，我都多大了，我哪能惹事。” 连城皮笑肉不笑：“桃小玖，你晓得你只有心虚的时候脾气才这么好吗？ 而且，你觉得我不知道白禾家长什么样子？” 桃小玖破罐子破摔，他瘫倒在沙发里，一脸无所谓道： “那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手又伸不进屏幕里。 再说，我都23岁了，谈个恋爱也没啥，就准你和老苏可以卿卿我我，那我也好奇呀。” 连城还什么都没问，桃小玖就已经和盘托出。 看着眼前的问题儿童，连城把自己行李箱从床底拉了出来，他吓唬桃小玖道： “你看我能把你怎么样，敢找黄毛我把你腿打断。” 看着屏幕里的行李箱，桃小玖顿时老实了，他将本来完美躲藏的白禾从门后拉了出来。 指着白禾的脑袋对连城道： “你看你看，你放心，黑的，不是黄毛。 那个，等我回去给你买漂亮衣服，就这样啊。 挂了拜拜。 老苏已经洗香香等你了。” 无视连城咆哮，桃小玖将电话挂断。 白禾站在一旁，心情不比连城平静多少： “其实，你刚刚不用把我拽出来的，你是想气死连城吗？” 桃小玖不以为然：“哪有那么容易气死，来来来，我们继续。” 白禾看着桃小玖，粉白的皮肤，晶亮的眼睛，不晓得有多可爱。 若说停止，确实天理难容。 可是两人手还没来得及碰上，门外敲门声便响起。 桃小玖与白禾对视一眼，瞬间又怂了，连城不会有什么空间转移的能耐没教他吧。 想着桃小玖便要跑，他怕自己腿被打断。 然而，刚跑到窗子处，门已经被白禾打开。 桃小玖回头，只见门外站着黑律。 黑律依旧西装革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他看向桃小玖： “桃小玖，连城让我接你到华司住，住以前的房子。” 桃小玖不开心的皱眉，与黑律商量道：“能不回去吗？” 黑律一脸正义的看向白禾：“白禾，我怀疑你拐带未成年人。” 白禾：“……” 桃小玖：“……”想了想，桃小玖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给黑律看看： “黑黑大哥你看，我成年了。” 黑律改口：“未成年树。” 桃小玖愤愤回房间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道： “白禾，等到哪天我能打过连城我再来宠幸你。” 白禾靠在门框，抱臂沉思：“按照你这样说，那是不是我一辈子得为你守身如玉了。” 黑律终于忍受不了，敲了敲门板： “你们两个，注意一下言行，我还在这呢。” …… 时隔两年，从华司离开的小树又回来了。 虽然闷闷不乐，但还是扬着笑脸和华司的树们打招呼。 有树疑惑：“小桃树你去哪里了，怎么我从冬天醒来就不见你了。” 有树有另外的疑惑：“小桃树，你为什么不开心。” 听到有树这样问，桃小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他从前愿意对着满院子的树说连城坏话，现在依旧如此： “我想出去谈恋爱，连城不让，还叫黑黑大哥把我抓了回来。 他1000岁谈恋爱，他难道也想我1000岁谈恋爱吗？ 我不想孤独终老。” 说到最后，桃小玖说出了几分真情实感，觉得分外的委屈。 他就是好奇嘛，酱酱酿酿是怎么个事。 桃小玖想，下次，下次一定要趁人不备，把白禾扒了，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 阳光明媚时，小鸟叽叽喳喳。 桃小玖顶着一头呆毛，丧尸般从床上起来。 缓了一分钟终于清醒，桃小玖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是在他在华司的那张小床上，床边就是木窗。 桃小玖侧过身去，趴在窗边，探出一只手，桃花瓣飘飘摇摇坠入他的掌心。 吵人美梦的小鸟也落在他的指尖。 岁月有些静好，好似两年之后，桃小玖在现世也有许多归宿，不再无根无依。 许多妖与精怪是几经迁徙才来到华司的，唯有桃小玖不一样，他是从华司出生的。 毕竟他就是从眼前这院子里被挖走的，按理说，他的根应当也在这里，在这华司的院子里。 2年前他趴在这窗边哭，现在……他趴在这窗边思虑大人该想的事情。 桃小玖一直未曾想过，要一直躲在“大人”的身后，他其实也想当大人。 伸了个懒腰，赤脚来到衣柜前，解开他昨日绑在那里的气球。 桃小玖晃晃荡荡便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时遇到黑律，桃小玖打招呼道： “黑黑大哥，晚上不用给我留饭，我和小春出去吃烧烤。” 黑律揉了揉鼻梁：“你最好不要是骗我，然后去找白禾，你晚上早点回来。” 桃小玖拽着气球蹦蹦跶跶跑走：“知道啦。” 黑律看着桃小玖跑开的背影，开始庆幸，还好树很难剥落种子。 连城这辈子大概率搞不出第二个孩子。 不然把桃小玖翻倍一下，真的遭不住，钱包也受不了。 …… 桃小玖拽着气球去往13组，对正在浇花的春和道： “春和，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春和回头，皱眉看着桃花气球，终于吐槽道：“真丑，而且我不吃人。” 桃小玖摆了摆手：“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你审的。 一组百鬼役，我就留了这么一个活口。 你问问他们是谁组织的呗，又有什么目的。” 春和慢条斯理的用湿纸巾擦着手，千娇百媚的朝着桃小玖勾了勾手指：“过来。” 桃小玖果然呆呆的过去。 春和将脏掉的纸巾塞到桃小玖手里，恶作剧成功般道： “你给我活人我审不出来，你给我一只鬼我还能吓唬吓唬。” 桃小玖万分懊恼：“鬼我都砍光了，甚至我连5组的鬼都给砍了。” 春和绕着桃花气球转了两圈，很是不解： “这玩意儿不应该拿去交给总部吗？” 桃小玖摇头：“我抓到的就是我的。” 春和：“那你不想要那300万的酬金了吗？那可是分为预付和尾款的，要分好几笔到账。” 闻言，桃小玖蔫巴巴的站了起来，牵着气球往风华楼走。 哎，他没钱，他得为五斗米折腰。 春和叫住桃小玖：“回来，我话还没说完。” 桃小玖拽着气球又颠颠回来。 春和一边摆弄着花叶，一边漫不经心道： “小桃花，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情要做吧。 你虽然看着没心没肺，不谙世事，但是有时候心思很深，有自己的端量。 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像是审问百鬼役是不属于13组的工作，往日里你肯定不会主动给自己揽活。 这是疑点之一。 至于疑点之二，只是我自己的直觉，我感觉小桃花你这次下山有点不一样。” 说着，春和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你想做什么？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桃小玖终于垮下肩膀，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中间，随即他无可奈何道： “你们这些年纪大的，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聪明。” 说话间，桃小玖安安静静坐在桌子底下，双手环膝，一本正经道： “小春，你晓得的。 有一次，我和白禾在白禾家遇袭，遇到的也是像这种百鬼役的组织。 但是不知要比这百鬼役强大多少倍。 那次白禾把我赶进他家的小阁楼，那一次真是凶多吉少，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被威胁。 其实不仅是我，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件事还有这几年发生的好多事，都是冥都未央城谢妄的手笔。 只是碍于冥都和现世之间的和谐，以及确实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只能任由谢妄胡作非为。 但是谢妄一直因为白禾年纪小，就欺负白禾，甚至想杀死白禾。 凭什么呀。 就算他是未央城城主，我也要闹一闹他。” 春和坐在桌面上，他双手撑着桌沿，不疾不徐道： “确实，或许是有这方面原因，但是不是唯一原因，甚至不是主要原因。 小桃花，不是想窥探你的秘密。 只是小柔现在还没有醒来，13组我算是年长。 我需要知道你想做些什么，要做到哪个地步。 也要知道我能不能够为你兜住底……” 语毕，春和不再说话，桃小玖也不答。 第169章 当年1 13组陷入安静，良久良久，喜鹊在13组窗外啾啾。 桃小玖一边低头扣着手指甲，一边嘟嘟囔囔： “好啦，我说。 小春，我有个师父，也算是我的爸爸，他现在叫苏十肆，以前叫苏拾酒，你晓得吗？” 春和：“当然知道了，苏拾酒，这几百年间最优秀的阵法师。” 桃小玖笑得好自豪： “原来他真的那么优秀呀。”转瞬，桃小玖情绪有些低落： “后来呀，我师父就丢了魂，去了青要山。 与山神达成交易，山神为我师父寻回一魂。 我师父代替山神守护青要山。 虽然我很爱很爱青要山，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奔跑，山里的精怪都是我的朋友。 但我依旧觉得一码归一码，我依旧在意我师父丢了魂魄的事情。 他或许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 不对，应该是我师父拥有哪一种人生，应该由他主动选择，从来不应该是被动选择。 为了帮我师父聚集魂魄，白禾剖开自己胸膛，连城和我回了青要山…… 对了，连城和我回了青要山，我就拥有了另一个爸爸。 虽然连城总是和我师父吵架，我师父总是气连城，但不能否认的是，连城应该很喜欢我师父的。 其实比起我师父，我应该更像连城吧，会开花，脾气差，爱花钱…… 不过也有不同之处，连城强，很强很强。 于是我脑子里升腾了一个想法，趁着一天下午连城出门钓鱼。 我找到我师父，进行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成年人间的谈话。 我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怎样丢的魂，我师父自然不肯说。 于是我又威胁我师父，说他要是不告诉我。 我便与连城胡说八道，随便找一个看不顺眼的人当作仇家，以连城的性子肯定下山报仇，闹个天翻地覆。 也可能是见我态度太坚决，我师父就将曾经的事情告诉了我。 他说他20几岁时，风头正盛，是真正的风光无两。 不仅仅是在现世，哪怕是在冥都都大名远扬。 摆脱于传统阵法束缚，我师父具备自创阵法的能力。 更能将不可为之事变成可为，这已经变得与强弱无关，而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能力。 许多人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我师父身上，很多人都拥有欲望，拥有想做却做不成之事。 这些人纷至沓来，请我师父办事。 其中有一个人特别不一样，那人有着黑中泛金的眸子，俊朗不凡。 身份更是不凡，那是冥都未央城谢妄。 谢妄从来不对我师父说他有什么愿望，需要什么阵法。 谢妄只是经常拿着有趣的东西或者好吃的食物来到苏家。 说是和我师父投缘，来找我师父聊天。 谢妄这人啊，极其具备迷惑能力，而我师父那时又年轻，才20岁出头。 很快，谢妄与我师父就成了好朋友。 一起于人间游荡，一起去冥都玩乐，天上地下，肆无忌惮。 又过得一段时间，二人情谊正浓时。 谢妄和我师父说，他心悦我师父，想和我师父在一起， 凭他与我师父的能耐，一定能够建立一个更加美好的新世界。” 说到这里，桃小玖安静了下来。 春和却轻笑出声：“小桃子，谢妄这话你信吗？” 桃小玖摇头：“不信。” 春和：“确实，我也认识谢妄，谢妄也曾说过心悦于我……” 第170章 过往2 春和：“谢妄也心悦于我……” 闻言，桃小玖眼睛蓦然睁大，晕晕乎乎从角落中翻出一个圆镜，他认认真真的看着镜中自己尚且算得上好看的脸，不由忧心忡忡。 春和拢了拢发梢，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小桃花，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桃小玖万分认真道：“当然好看，我长的这么好看，真怕哪一天谢妄也对我说，心悦于我，我得提前想想怎么骂他。” 春和面色古怪，他想了想，还是委婉提醒道： “嗯……这个……你多虑了……来，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桃小玖照镜子照得入了迷，正研究让脑袋正中再长出一朵花。 春和眼睁睁看着桃小玖发旋里冒出一朵迎风飘摇的小桃花。 他没忍住，伸手一下就揪了下来，并吐槽道： “小桃花，你这审美怎么傻了吧唧的，和谁学的，连城虽然爱臭美，但也没天天脑袋长花……” 发旋中无花，桃小玖又变得清清爽爽，人也正常了起来，他转移话题道： “我们继续。 谢妄说心悦我师父，我师父当然拒绝了。 我师父虽然好色，但是他喜欢现世的美人，就像连城那种，虽然是棵树，但根扎在现世。 靠阳光雨露而活，脸长得也好，还有8块腹肌，我师父喜欢这样的。 当然他也与谢妄说了自己的择偶要求，谢妄倒是没有恼羞成怒，一如既往的与我师父要好。 只是有一天，谢妄退而求其次，提了另外一个要求。” 说话间，桃小玖伸手，食指指尖漂浮着一朵小小桃花，柔嫩的花瓣，易皱易折： “小春，你晓得的。 阵法师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在冥都都是很特别的存在。 我们的身体或许很弱小，能力很弱小，肩不能抗手不能挑。 但是阵法师特别是我师父那样的级别，很容易能够看透世间能量的本质。 他懂得借势，此消彼长，催生出更强大的能量。 哪怕一朵最娇嫩的小花，也能催生出强大的破坏力。” 说话间，桃小玖指尖的小花炸开，能量四散，激得窗帘飘摇。 所以，很多时候阵法师自傲，看不起用刀用剑，用肉体凡胎那些术士。 所以，许多家族从盛极走向衰败，再到寂寂无名，很多很多，而苏家这个阵法家族却能屹立千年。 还有那个乔伊，看着桃小玖拿着根木枝乱挥，哪怕造成很大杀伤，心里也是满不在乎，因为这些只是简单的物理攻击，并没有什么含金量。 而谢妄，作为未央城主，更懂得阵法师，特别是苏拾酒那种阵法师的珍贵性。 他又向苏拾酒提出另外一个要求。 那天谢妄不像是冥都的鬼王，而像是现世温柔的书生。 他与苏拾酒道： “这两年总是有各种灾祸，搞得冥都负荷都很重。 我听说苏家藏书阁记录有一个阵法，能够扭转乾坤，让现世风调雨顺。” 当时苏拾酒戒备的看向谢妄，转瞬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谁告诉你的？怎么会有这种阵法，简直是天方夜谭，你不要多想了。” 但是苏拾酒脸上转瞬即逝的戒备，告知谢妄苏家确实记录这么一个阵。 他没有缠着苏拾酒继续说这件事，而是举着啤酒继续撞杯。 只是两日之后，有人夜闯苏家那千年藏书阁。 那几日苏拾酒都睡在藏书阁里，于是与谢妄撞个正着。 相识以来，苏拾酒第一次一本正经： “谢妄，我知道你是好心，也可能是为了缓解冥都压力。 但是世间的一切都是有定量的。 促使风调雨顺的阵法确实存在，它可以让一方土地今年风调雨顺，但代价是明年遍地尸骸。” 苏拾酒很是郑重的看向谢妄： “谢妄，你肯定也不会想看到那样的景象，一切还是要顺其自然……” 谢妄却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角都出现了眼泪，站定后他森森看着苏拾酒： “真的能遍地尸骸吗？那我能站在尸骸之上，接受人们的畏惧吗？ 我想要人们的畏惧供养。” 苏拾酒终于感知到不对：“谢妄，你……” 谢妄却轻轻笑了笑：“不用害怕，我留着你还有用的，我要活捉你的，不然我怎么催动阵。” 彼时苏拾酒正年轻，一身的血性，一路顺遂，没有失败过，当下也没想着逃跑。 于是那夜在苏家的藏书阁中，最优秀的阵法师与冥都城主打了起来。 苏拾酒固然强，但是他太年轻了。 被谢妄袭中，重伤逃跑。 逃跑之际苏拾酒已经感觉到自己不大好了，总感觉三魂不稳，要飘离自己的身体。 但苏拾酒也是个洒脱性子，很少伤春悲秋，只是想自己色了小半辈子，到头来没开过荤。 恰好他逃跑时经过一院子，院子中桃花遮天蔽日，夜色妖娆。 有一个极美的男人躺在院中的摇椅上，雍容华贵，看着要比杂志上的明星还要靓。 苏十肆一下便看上了，于是跳下墙头开了个荤。 第二日小树亭亭立在身侧，苏十肆将小树挖走，想找个森林，将小树埋进去，慢慢成长。 因为不想要苏家看到自己死亡的景象，所以他计划安静的死在那山林之中。 但是很多事情是意料之外的。 苏十肆跑到了青要山，遇到那山神大人。 山神弥留之际，保住苏十肆一魂，请苏十肆护佑青要之山。 次日一早，苏十肆以为要长上百八十年的小树也变成了娃娃。 于是，一个病秧子领着一个小道士在青要山落了根，这便是故事的最初。 也是苏拾酒的过往，也是苏十肆的开始。 这些年来，因为对山神的承诺，又因为苏十肆缺少神魂，最终还是因为那谢妄太过厉害。 还有，这些年间……世间并没有那风调雨顺阵法的传言。 于是苏十肆便领着桃小玖在青要山住下，不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 可能是因为稍微年长了些，便会懂得权衡。 可是桃小玖不一样，他一直对苏十肆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特别是苏十肆将过往告诉他之后。 但是好在桃小玖也长大了，他不再那么莽撞，不会冒冒失失的闯到冥都未央城，去找谢妄报仇。 先不说以他现在的能耐报不报得了仇，就说谁又相信谢妄做了那些坏事呢。 谢妄不是最爱伪善吗？他非要当众撕碎谢妄嘴脸，将谢妄拉下宝座。 桃小玖想，自己还年轻，有得是时间。 第171章 多抱一会又不会开花 听桃小玖讲完往事，春和沉静许久。 桃小玖不晓得春和到底活了多少年，但是哪怕长乐城破，春和也不过是笑晏晏的看着，无动于衷。 他从未看到过春和这副模样。 桃小玖伸手在春和眼前晃了晃，问道：“小春，你不会也心悦于谢妄吧。” 春和歪头，朝着桃小玖微微一笑，伸手朝着桃小玖额头弹了一个巨响亮的脑瓜崩。 弹的桃小玖脑子嗡嗡作响。 …… 傍晚，白禾拿着一盒冰牛奶往桃小玖额头贴，无奈问道： “你说你的嘴，你惹他干什么？” 桃小玖接过冰牛奶，柔顺头发下一双莹润眸子可怜巴巴的看向白禾： “白禾，谢妄和你说过心悦于你吗？” 白禾：“……” 桃小玖pua白禾：“看来你长得也不好看，谢妄都不心悦你，也就只有我要你了。” 白禾微笑：“谢妄是什么风尘男子吗？见到一个人就要说，恩客，我心悦于你。” 说话间，白禾看向桃小玖身后。 桃小玖茫然问道：“你在看什么？” 白禾：“看黑律，他来抓你回去了。” 宛若将要棒打鸳鸯一般，白禾轻轻牵住桃小玖的指尖，轻声叮嘱： “你已经长大两岁了，做事不要冒失，安全第一，不然我会担心的。” 桃小玖抱了抱白禾：“放心，我心里有计较，没有那样傻。” 黑律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人身侧，看两人腻歪，他十分冷静道： “我是什么王母娘娘吗？还是什么不通情达理之人。” 说着，黑律抬腕看了看手表：“你们两个已经抱了18秒了，快分开。” 桃小玖愤愤推开白禾，跟着黑律离开，嘴里还在叨唠： “真是的，多抱一会又不会开花。” 黑律：“你这些开花结果的思想很危险。” 桃小玖反驳：“种树不就是为了让它开花结果吗？” 黑律：“咱们说的是开花结果的问题吗？” 桃小玖正气凛然：“不然呢？黑黑大哥，作为一个律师，你思想不能这样龌龊。” 黑律嘴笨，一时半刻竟然说不过桃小玖。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给连城带孩子，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可是桃小玖已经过了能够被送去托管班的年纪。 …… 清晨，桃小玖起的很早，腰间像模像样围了一个围裙，在厨房鼓捣着什么。 黑律手挂西装出现时，桃小玖还招呼黑律：“黑黑大哥，来吃早饭。” 黑律讶然，他看着桌子上的三明治，有些错愕的看向桃小玖：“你做的？” 桃小玖不以为然：“有什么好吃惊的，我就那么不靠谱？” 黑律实话实说：“你还不如不靠谱，你一靠谱，我总觉得你精分。” 桃小玖东张西望：“那只死狐狸呢？怎么好几天不见他，死了？” 黑律：“出差，约么今天回来。” 桃小玖看了看手机：“黑黑大哥，我也要出去一下，晚上不用等我吃饭，我和苏淮一起吃。” 黑律：“昨天你就这样说，说和春和一起吃烧烤，我是在白禾家把你抓回来了。” 桃小玖只是朝着黑律讪笑，随即唰的一下跑掉。 …… 桃小玖确实要去苏家，就在昨天，与春和说了苏十肆的事情后。 春和与桃小玖提起了风华之地第5组。 这两年新组的小组，新锐小组，行事挺张扬的，说实在的，不大把风华之地看在眼里。 特别是近来，第5组又被塞进来两个阵法师，其中有一个就是那个乔伊，而乔家现在风头正盛…… 桃小玖晓得春和是什么意思，风华5组可能是外界力量催生的。 说得更加直白一些，5组极有可能是冥都安插在风华之地的，而乔伊以及乔家可能是谢妄扶持的。 毕竟谢妄一直都在致力于搞出各种动静。 去年，苏淮参与一次隔壁城市的救援行动，不慎把腿摔伤。 躺了好几个月不说，行动自此不便，走几步路便腿疼，总要坐轮椅出行。 苏淮一受伤，苏家年轻一辈没几个能顶事的，老一辈年纪又太大。 是以，术士界都在传苏家在走下坡路，而乔家冉冉升起，是这两年大家爱结交的家族。 …… 苏家，桃小玖推着苏淮走过长廊。 之前，桃小玖跟着苏淮学阵的时候，这长廊他便总走，天还没亮，踩着积雪，想想那时也怪有意思的。 如今再走，有些物是人非。 但好在现在的桃小玖更强大、更稳重，也能够拿捏得了局势。 苏淮：“他还好吗？” 想也知道苏淮问的是谁，桃小玖推着轮椅，笑着回道： “好得很，能蹦能跳，能吃能睡，还抓了一男的留在山上当压寨先生。” 说着，桃小玖越发开心： “苏淮，等你腿好一好，我带你去青要山，抓几只妖怪给你当小弟。 现在不是流行什么休闲度假游吗？你就当放假。” 苏淮笑了笑，没有做声。 桃小玖知道苏淮在担心些什么，于是劝慰苏淮道： “苏淮，你这人啊，是有兄长样子，有老大的样子。 但是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不过没关系，我下山了。 苏家你就不用一个人担着了，还有我呢。 我这人虽然没心没肺，但谁让你和苏十肆都是苏家的呢。 我肯定对苏家上十二万的心。” 桃小玖说这话什么意思，他与苏淮心知肚明。 苏淮问道：“你晓得了，苏十肆是你父亲？” 桃小玖：“他甚至都没遮掩，有啥说啥。” 闻言，苏淮心里那块石头落下好多，桃小玖回来，他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毕竟，有人同他一起走了。 正想着，曲折蜿蜒长廊之外，便传来声响。 从嘈杂声中辨别，应当是乔家过来“拜访”。 谦吾:小树崽子，全杀了? 乔伊说是过来拜访苏家，实则是带了一队人过来人家家里砸场子的。 甚至乔伊还请了一个人，华司的谦吾。 谦吾给钱就能请得动，这两年谦吾又考了一个裁判证，并且他的攻击力极为强悍，对强弱敏感。 所以，经常有人花钱雇谦吾当裁判。 此时，苏家门口。 谦吾抬起眉梢，笑得阴恻恻：“乔伊，你可没说要来苏家？” 乔伊虽然花了钱，但他对谦吾依旧十分恭谨：“谦吾大人，苏家有什么讲究吗？” 据乔伊所知，谦吾尚且从来不给白禾好脸色，这苏家更不应该在谦吾顾忌范围之内才对。 谦吾烦躁的舔了下后牙，面色更加阴郁，苏家倒是没什么。 关键是他们老大貌似睡了苏家当年那个公子，这事本来就是连城理亏。 还有连城跑到青要山，天天跟在那公子身后转悠，这就相当于华司和苏家结了亲家。 可谦吾又收了钱，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好在今天接的不是杀人灭门的单子，今天的单子很温和。 …… 苏家宅邸，帮佣已经将茶奉上。 谦吾瘫倒在椅子里，左脚踝搭在右膝上，手里拿着手机，丧着张脸看黑律的跳舞视频。 乔伊坐在椅子上，看着笑容满面，但是态度却非常尖锐，他询问苏家老人张叔： “张管家，你们家先生还没有来吗？” 此时此刻，就在门口的位置，倒着两个苏家的后生。 乔伊美其名曰请教苏家阵法，可一出手却把苏家人打倒在地。 下手狠辣，毫不留情面。 最后只是笑眯眯的道个歉，说自己失手，下手重了些，不是故意的，可谓是出尽风头。 但是苏家人已经倒了两个，依旧不见苏淮，乔伊只好催促张叔。 张叔在苏家多年，见惯了血雨腥风。 面对催促，只是面无表情道： “我们家先生近日腿脚不便，如果乔少爷有事，可以先走。” 这时，有轮椅车轮滚动的声音，闻声，众人看向屏风之后。 先是轮椅缓缓而出，腿上还盖着一张薄薄毛毯。 随即，是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正稳稳推着轮椅。 很快，手的主人得见全貌，是一个年轻人。 眉目明媚不乏英气，眼睛很亮，皮肤白且细腻，像是树梢最柔嫩的桃花，耳边夹着一朵小花，些许妖异。 但是米灰色卫衣穿在身上，让人感觉他像是某个学校的大学生。 乔伊讶然出声：“桃小玖，怎么哪里都能见到你？” 桃小玖歪头痞里痞气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我走到哪里你追到哪里？但是抱歉，我不喜欢你，你太丑……” 闻声，谦吾从手机中抬起头，扫了一眼桃小玖，复又若无其事的玩起手机。 真的是……也就两年，桃小玖身上一股子连城习性，好的没学到，坏的学到了10分。 乔伊不理会桃小玖，这是一个胡搅蛮缠的货。 于是他看向苏淮，语气温和：“苏先生，苏家阵法一向深奥复杂，今天我想请教一番。” 苏淮没有动，只是淡淡道：“小玖……” 这时，桃小玖看着稳重了些，蹲下身来帮苏淮理了理毯子，回头看向乔伊，笑得漫不经心： “你站那就好，你想请教什么，我今天心情好，教你，但也要看你学不学得会。” 乔伊皮笑肉不笑： “桃小玖，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今天是我们阵法家族之间的交流。 你又不懂阵法精髓，山里学的东西和正统的是不一样的。 你就别跟着一起掺和了。” 桃小玖面不改色稳得很： “这你放心，苏家阵法正统的不正统的我都学过。” 拍了拍苏淮肩膀，桃小玖微微一笑：“苏淮是我的老师呢，起早贪黑教了我好久。” 乔伊面色微变，但他想桃小玖不是苏家人，也学不到什么正统。 乔伊：“可你不是苏家人。” 桃小玖轻蔑浅笑：“你怎么知道不是，证据？” 乔伊踏前一步：“你……” 桃小玖伸手指了指地面：“都说了，站那，别往前走了……” 说着桃小玖主动向前，微微向前一步，貌似脾气很好的样子，他向前一步。 瞬间脚下大阵轮转，桃小玖站在阵眼正中，乔伊所在之地杀机遍布，乔伊的生气正在缓缓流淌。 双腿支撑不住身体，乔伊颓然倒地，桃小玖抱臂站在他身前，垂眸而视，笑得温良： “看到了吗？此阵名为九十九阵。 是苏家苏拾酒所布，现在由我支配。 你来请教苏家，至少也能布下这样的阵法再说。 不然连敲门的资格都没有。” 说到最后，桃小玖眼睛已然冷若冰霜，但又意气风发，漫不经心中满是张扬。 张叔站在一旁，只是觉得像，真的很像，很像他家的小公子。 桃小玖收阵，转瞬又嬉皮笑脸，他蹲在乔伊身前：“今天就到这里？这阵再多几秒，你就死了……” 乔伊不甘心，又重复道：“你又不是苏家的人……” 桃小玖起身，挖了挖耳朵：“真吵……”随即他转头看向苏淮： “苏淮，这人这么吵，直接杀了好了，免得他以后过来烦人。” 苏淮还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正常人：“倒也不用。” 乔伊咬牙切齿：“桃小玖，你以为我今天是自己来的吗？你看看我带了多少人，你晓得我背后家族的力量吗？ 而且我还请了华司的谦吾大人……”那是闻名四方的杀神，哪怕桃小玖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闻言，谦吾只是转动了手腕，懒趴趴的起身，还打了一个哈欠。 乔伊心中暗喜，都说谦吾难请，看来传言有误。 桃小玖看到谦吾，微微抬了抬下颌，权当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 乔伊便以为是桃小玖畏惧，他去看谦吾。 谦吾哈欠连天，看向桃小玖，开口很是熟稔： “小树崽子，杀不杀？不杀我回去和黑律吃饭了。” 桃小玖看了苏淮一眼，苏淮并不是很赞同，他有他的考量。 但是谦吾没有，他性子本来就不好，于是烦躁催促桃小玖道： “得了，你走吧，我来动手，很快的。” 说话间，谦吾已经转向乔伊，用眼神询问桃小玖： “杀这个是吧？还有别的吗？打包一下。 算是送给你师父，我师娘的见面礼。” 桃小玖：“……”师娘？谦吾要完。 …… 乔伊现在是搞不清状况的。 他不知道桃小玖和谦吾之间应该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一个是华司千百年的大妖，一个是20出头的人类术士，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两个人根本没有相识的渠道、契机。 乔伊往后退了两步：“你们……” 谦吾冷漠而颓丧：“我看不上他。” 桃小玖骄矜且无所谓：“我也看不上他。” 谦吾：“虽然我看不上他，但这是关起门来的事，与你无关。” 桃小玖：“虽然我也看不上他，但不妨碍我有事会找他帮忙。” 闻言，乔伊终于下定结论：“你们认识。” 谦吾拽过桃小玖衣领，一顿摇晃，他懒声答道： “嗯，认识，他家老子不在，就得我罩他。” 桃小玖去拍谦吾的手：“死狐狸，你别晃我……哎呀，我花快被晃掉了，都不好看了。” 说着，桃小玖哗哗啦啦掉花瓣，耳边又长出新的小花，又哗啦啦的掉。 桃小玖气馁，懒得挣扎…… 乔伊眼睁睁看着桃小玖耳边桃花花开花落，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桃小玖，你不是人？” 被摇晃的桃小玖抬起眼皮，比鬼都要幽怨：“你看我像人吗？” 谦吾：“他是只半妖，我家老大生的。” 说话间，谦吾又去捏桃小玖脸，自打知道桃小玖是连城造出来的。 谦吾便对桃小玖十分好奇，那一千年老树搞出来的小树，会是正常的树吗？ 不会歪个脖子，缺条腿吗？ 找了半天茬，谦吾终于把目光放在桃小玖头发上：“桃小玖，你头发这么枯黄，是不是缺什么肥？” 桃小玖恼羞成怒：“我头发是天生的浅褐色，可洋气了，缺毛线肥缺肥，一点审美都没有。” 听着桃小玖与谦吾吵架，乔伊终于意识到什么： “桃小玖，你是连城的……”乔伊有点分辨不清，是连城的树还是……孩子。 闻言，谦吾歪头笑了笑，他替桃小玖回答道：“是连城造出来的树崽子，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今天杀你灭口吧。” 桃小玖却侧首看向乔伊，目光冷冰冰的，不怒自威： “乔伊，带着你的人走吧。” 乔伊：“？？？” 桃小玖嗤笑：“真蠢，说杀你……吓唬你玩呢。” 谦吾玩味的看了桃小玖一眼，最初桃小玖确实杀意四溢，但后来却收敛了。 想想也是，这里是苏家，乔伊竖着进，横着出，确实落人口舌，会麻烦的很。 乔伊离开之际，回头深深的看了桃小玖一眼，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桃小玖，你永远不会知道敬仰和畏惧的力量，那才是最伟大的力量。 而我正在接近那股力量。” 桃小玖看着乔伊离开的背影，轻唤道：“小青，跟着他……” 很快，一道青色流光一闪而逝，悄无声息跟在乔伊身后。 谦吾眯着眸子远眺：“你这次从青要山带下来不少有趣的东西呢。” 桃小玖纠正道：“那不是东西，他们是从小陪我长大的朋友。” 苏十肆魂魄全部回归到自己的身上，他拥有更强大的能量。 青要山的许多禁忌、结界他能把控的更好，山上的许多精怪便也能跟着桃小玖下山“玩儿”。 但桃小玖常常遗憾，为什么青要山没有一只貔貅。 当时苏十肆捏着桃小玖脖子问道：“你看我像貔貅吗？传说的兽你也想要？” 桃小玖嘀嘀咕咕：“大树就有狐狸，你为什么不能有貔貅。” 连城闲闲开口：“打住，谦吾不是九尾狐狸，他只是一只有点好看的白毛狐狸。” …… 傍晚，白禾家中。 桃小玖盘腿坐在沙发上，真诚询问白禾一个问题： “白禾，你说你有没有可能姓貔？” 白禾：“我为什么要姓皮？” 桃小玖：“因为我想要一只貔貅。” 白禾：“不，你不想。” 或许桃小玖有一半是会开花的树，另一半流着某个人类的血，那人类从小就花花心肠色眯眯，看到美丽事物就自动花言巧语。 是以桃小玖越长大越歪，越长大越花哨。 撒娇、讨巧更是无师自通。 桃小玖像是一朵小桃花，轻飘飘的落在白禾身上，手臂软绵绵的勾上白禾的脖颈。 说话时都是掺着蜜糖的： “白禾，你想的，你想赚钱都给我花……” 白禾于夜色中细细的看着桃小玖，那是一个年轻又单薄的男孩子，正在可怜兮兮的和他讨钱花。 眼睛又是那样青涩单纯，像是浅浅琥珀。 所谓蛊惑，就是白禾此时此刻觉得，桃小玖这样的男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想要些钱买好看的东西而已。 桃小玖趁机浅啄白禾一口，拽着白禾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可爱极了。 白禾：“你想要多少钱？” 桃小玖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我想要……” 还未等桃小玖说完，谦吾已经顺着窗子爬了进来，边爬边道： “白禾，清醒一下……” 白禾猛然回神，心有余悸，上一台带翅膀的洗衣机还没有处理掉呢。 谦吾继续道：“桃小玖，走了，回去了，别在这腻歪了。” 刚刚柔柔弱弱的小桃花荡然无存，他一下子变成食人花，从白禾腿上跳下来，对着谦吾就吼： “我就差最后一步就要到钱了！” 谦吾皮笑肉不笑：“我是不反对你要钱的，但是你有钱之后你变坏，你带着黑律先去女仆咖啡厅，又去男仆酒吧。” 桃小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转身又去哄白禾：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用眼睛看了，我只是这两天不想买东西，但想花钱。” 白禾先是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账户余额，好险，差点被面对面诈骗。 随即他笑眯眯的看着桃小玖，阴恻恻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乱糟糟的地方。” 第173章 补昨晚 白禾觉得要弄清根源，再找桃小玖算账，桃小玖也就能发现些零食店，奶茶店、卖美丽废物的店…… 其他乱糟糟的店桃小玖应该是没有途径知道的。 听闻白禾这样问，桃小玖一下来了精神： “老苏告诉我的，我们青要山网络很发达的。 他在青要山虽然下不来，但不妨碍他对华市一清二楚。 他告诉我丁香路32号是女仆咖啡屋，还能撸猫咪。 隔壁街114号是男仆酒吧，有帅哥跳舞，可带劲了。” 桃小玖越说越兴奋，白禾越听脸越黑。 他晓得问题根源在哪里了，这就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看桃小玖一脸不谙世事单纯欣赏的模样，你还真说不出来他有什么错，他只是被错误引导，误入歧途而已。 所以，最后白禾只是温柔的摸了摸桃小玖的短发：“嗯，我相信你……” 桃小玖给了白禾好大一个拥抱：“嗯，你最好了，我回去睡觉啦。” 桃小玖借着月色蹦蹦跶跶和谦吾离开，是一朵快乐又单纯的小白花。 只是出了白禾家，桃小玖就赶紧对着月亮忏悔，鉴于谦吾跟在身侧，他只得在心里默念： “月亮月亮，你晓得的，我不是冤枉老苏。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只是对我的行为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是白禾主动相信我的。” 谦吾上下打量桃小玖：“你在那嘀嘀咕咕干什么呢？” 桃小玖歪头朝着谦吾笑，笑得无比真诚： “我下次不带黑黑大哥去了。” 谦吾讥诮笑出声来：“果然有下次，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桃小玖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我又没有做坏事，我只是欣赏。” 谦吾站在原地，不由心想，白禾本来不瞎，但爱情使人眼瞎。 与此同时，白禾拿着手机，与连城进行阶段性的风华事务交流。 交流到最后，白禾忽然道：“你晓得女仆咖啡厅和男仆酒吧吗？” 连城：“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禾淡声道：“桃小玖去了，苏老师教的，苏老师怕是念念不忘，所以地址记得格外清晰。” 连城笑吟吟道：“白禾，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有事。” 少顷，青要山。 连城拍了拍苏十肆的肩膀，询问道：“看什么呢？” 苏十肆眼睛盯在屏幕里，头也不回：“模特走秀……” 他回头去看连城，挑了挑眉梢邀请道：“一起看？” 连城微笑：“你晓得丁香路32号吗？” 苏十肆大大方方再次邀请：“你想去？等下山我带你去。” 连城忽然伸手，将苏十肆扛在肩上：“我想我有必要教育教育你。” 苏十肆嬉皮笑脸：“好呀，没问题，这月黑风高的，有益于心理和生理健康。” 连城：“……”油盐不进，遇强更强，连城将苏十肆扔在床上，转身就走。 苏十肆缠了上来：“别走……你走我就把你绑起来了。” …… 次日傍晚，白禾被绑在椅子上，很是无奈询问桃小玖： “你绑我干什么？饭还没做呢？” 桃小玖绕着白禾转圈，琢磨道：“白禾，你说敬仰和畏惧是什么？我这样把你绑起来，你会畏惧我吗？” 白禾被捆在身后的手腕转动，绳子已经被他解开。 面对桃小玖问询，白禾没有做声，而是抬眸笑了笑，他猛地起身。 反手将桃小玖扣在桌子上，拿着绳子就要捆： “那你，我绑你，你会畏惧我吗？” 桃小玖委委屈屈：“不成，我可以捆你，你不可以捆我，我手疼……” 白禾无奈，只得直起身子，揉着桃小玖的手腕： “畏惧源于未知，人们会对未知感到恐惧。 像是温小柔、连城他们很少畏惧。 是因为他们强大，拥有对抗未知的能力，这就是我对畏惧的理解。” 这时，桃小玖手机忽然响起，来自于苏家。 少顷，挂断电话，桃小玖将手机攥得死紧。 屏幕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神情冷肃。 白禾一直在桃小玖身边，他轻轻掰开桃小玖的手指： “要冷静、也要狠的下去心，我会陪你。 苏家相信你，认可你，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 桃小玖拥抱住白禾：“你要一直陪着我……” 白禾回拥桃小玖：“从我们认识开始，我一直陪着你，你也一直陪着我。” …… 第174章 他也没有那么笨 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十五分钟之前。 苏安推着苏淮来买东西，苏淮说是桃小玖要开学，要买个开学礼物送过去。 因为苏安与桃小玖年纪相仿，便要苏安陪着一起挑一挑。 苏安即便很不情愿，但是苏淮现在腿脚不便，他还是陪着一起来了。 苏安是个废柴，苏淮现在没有恢复好，攻击力薄弱。 但是两个人是在华市，还是在人流密集的商业区。 鬼魅精怪，术士修者有不成文的约定，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动手。 所以苏安推着苏淮出门，没有任何担忧。 可是……还是出事了。 人流如织，那样繁华的商业广场，忽然之间……巨大的恶鬼现了原形。 四肢瘦长，两手耷拉在身前，将要四脚着地，看着像是某种兽类，也像是变异的人。 那只巨鬼的出现，像是给天豁开一个口子，窸窸窣窣，各种黑影飘了出来。 许多普通人看的并不真切，但也知道有东西跑了出来。 如此大规模的显露原型，前所未有……行人纷纷逃窜…… 苏淮即便行动不便，还是伸手将弟弟挡在身后。 恍然之间，黑色雾气之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乔伊。 乔伊唇角挂着怪异的微笑，身为术士，身为一个阵法师，他也不缚鬼，只是看着苏淮笑。 平常温文尔雅的表象褪去，乔伊笑容里怀着恶意。 苏淮看出不对，呼唤苏安：“苏安，快走，有点不对劲，回家叫人……” 然而很快，乔伊身后，一团黑雾就朝着苏淮袭去。 最后……却是苏安倒在了苏淮身前…… 那天，华市夜晚的灯光依旧璀璨。 苏安躺在地上，眼睛里五光十色的，什么都看不分明。 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到了苏淮呼喊着他的名字。 好像风华之地周边的人过来支援了。 疼，很疼，但又好像没那么疼，浑身轻飘飘的。 有人过来给他急救，可身体越来越重，灵魂却越来越轻。 白禾连闯两个红灯，终于在15分钟后赶到现场。 桃小玖下车，手撑警戒围栏，一个跃身来到伤者区域。 苏安躺在地上，胸前大片血迹，呼吸幅度很缓慢，苏淮坐在轮椅上，用仅存的灵力施展救援术法。 桃小玖冷着一张脸跑了过去，想看看还有没有回旋余地，一线生机。 许是最后时候，苏安有了一点力气，他掀开眼皮，看到了桃小玖。 苏安依旧是那副自大模样，他虚弱的笑着： “桃小玖，你看，我也没有那么笨，我……保护了大哥。” 苏安从小到大，一直活在家族庇护之中，活在苏淮身后。 他从小就知道，他哪怕不学无术，依旧可以过得很好，旁人依旧要谨小慎微的叫他一声苏少。 但是桃小玖出现的时候，他晓得不会所有人无条件惯着他，他也看清自己的愚笨。 那又如何，他依旧可以过完纨绔的一生，极尽享乐。 可是，他时刻记得他是苏家的一员，他的大哥是苏淮。 他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耀，也愿意还给家族全部。 苏淮要活着，桃小玖……也要活着，他们都能带着苏家继续向前走。 至于自己……就到这里吧，这辈子很值了，死在这里，恰到好处。 苏安最后一句话是对桃小玖说的，他说： “桃小玖，我……讨厌你的，我一直不喜欢你。 但是……我也感激你，你要带着苏家向前走。 别心软，别回头。 如果我能，我会成为最凶恶的鬼，盘旋在苏家门楣……” 桃小玖无悲无喜，附在苏安耳侧： “你走吧，不用变成最凶恶的鬼。 放心，一切有我，还有苏拾酒。 大阵打开的时候，来犯者都会变成镍粉。” 语毕，桃小玖伸手，覆住了苏淮的眼睛。 抬手，那个叫苏安的年轻人永远沉睡在最纨绔的年纪里。 起身时，桃小玖身影肃萧。 他往左边看了看，白禾靠着车抱臂而立。 桃小玖瞬间就放下了心，不会出事的，哪怕出事白禾也会把自己扛回去。 想着，桃小玖正过身来，看向黑雾之中的乔伊。 桃小玖不屑冷哼，倒也用不上白禾把自己扛回去。 …… 第175章 不过是恶人先告状 华市的市中心，有鬼不避讳人，横冲直撞。 待人群疏散之后，这片区域暂时由风华之地接手。 警戒线拉了好远，店门紧闭，但灯火依旧通明。 乔伊站在术士之中，像是正义之师，像也在为苏安的离开唏嘘不已。 看着桃小玖隔着人群与他对视，乔伊不由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桃小玖又能将他怎样？这么多救援人员在周围看着，桃小玖敢动他一下，他就敢碰瓷倒地不起，给桃小玖安上一顶帽子。 而对面桃小玖，看着半空中鬼撕裂的痕迹。 闭上眼睛，他想象着人类惊慌失措，到处逃窜的样子。 不久之后，世间有鬼的消息就会通过网络传遍大街小巷。 畏惧会像是病毒一样疯涨。 当年，小紫从人们的怀念和祈盼中睁开眼睛。 那人们的畏惧又会滋生出来什么东西呢。 虽然不懂，桃小玖却好似有些明白畏惧和敬仰的力量。 世间很多高深的力量，都来源于人类的各种情感。 桃小玖复又睁开眼睛，锐利的看向乔伊。 乔伊依旧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大模样，他实在不了解桃小玖的性子。 世人目光、规矩从来不能够牵扯住桃小玖，更不能牵扯住13组。 不然，那装满规矩的拂晓楼不会倒下。 不然风华之地那高举规矩礼法的章爷不会一夕衰老，缠绵病榻不起。 不然那万分尊贵的冥都长乐城不会毁灭。 这些乔伊都没有经历过，他不懂。 但是风华之地的人知道，13组的人有多疯。 13组担不起风华最弱之名，但绝对担得起风华最弑杀之名。 包括桃小玖这个看着可可爱爱的小道士。 所以，桃小玖在乔伊得意的笑容之中。 抽出苏淮轮椅中的防身匕首，飒沓而上。 风华之地支援人群出自本能退让，转瞬桃小玖就到了乔伊身前。 匕首精准的指向乔伊心窝。 桃小玖语气淡淡，听不出他的喜怒：“乔伊，你刚刚在笑什么？ 笑我有所顾忌，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动你？那你错了…… 这样的事我又不是没做过，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 闻言，乔伊略显畏惧，但很快他就变得亢奋。 他朝着桃小玖嘲讽的笑： “你懂得畏惧的力量吗？畏惧的力量会保护我，你杀不了我……” 闻言，桃小玖笑弯了腰，笑了好一会才抬头指向半空，冷声道： “你所谓畏惧的力量，不就是放鬼出来，让畏惧在人心之中滋生吗？ 本来还想一刀给你个痛快，看来我得把你抓起来，慢慢审。” 乔伊环顾四周，都是风华之地的人，他看向桃小玖，表情惊恐，但却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呵，到底是谁审谁？ 你现在是持刀威胁一个清清白白的世家继承人。 你这种行为是要被羁押审问的。 你算哪根葱，你还想审我？” 桃小玖摇头笑了笑：“这种黑的说成白的，不是你会，我想我比你更厉害。 你背后有人，谁又告诉你我背后没人？桃小玖背后有人，不止一个、两个…… 如今的桃小玖比起两年前的桃小玖，心思更加缜密，也更加的黑。 不会那样冲动莽撞，有什么就要说什么，不管别人立场。 毕竟两年前他不好过，人会长大，会长记性，适应社会。 于是，桃小玖转身，尚且算得上恭谨的看向车旁白禾： “司主，你让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好了。” 被点到名的白禾起身，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一脸高深莫测道： “确定了吗？确实是乔伊做的？” 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但是先把帽子扣上应该是正确思路。 第176章 无法无天 桃小玖站在风中，柔顺的短发被浅浅的吹拂。 他个子高了些，目光沉静了些，有模有样的像个大人，也确实是一个能抗得住风霜的大人。 他不急不躁，环视周遭众人。 哪怕壳子里的那个灵魂依旧不服天不服地，但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是脾气极好，有说有笑。 加之他那张颇具欺骗性的脸，你甚至觉得你可以和他话家常。 此时此刻，在这华市最繁华的地方，警戒线围了起来。 警戒线之内都是风华之地以及术士的家族，除了知情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现世的普通人。 乔伊确实不好动，那又如何？当乔伊与所有人利益相悖时，他就有了必死的理由。 桃小玖一直认为自己还算善良，但这是在不触及他底线的情况下。 乔伊磨刀霍霍向苏家，那么今夜乔伊便有了倒下的理由。 桃小玖淡淡看了眼乔伊，随即目光坦荡的面向众人： “大家晚上好。 经我调查，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乔伊乔公子暗中投奔、信奉邪祟。 邪祟教他秘术，妄图利用人类的恐惧滋生不可知的存在。 如果真被他们鼓捣出来什么东西。 到时你们与我怕是都得玩完。” 桃小玖话音一落，一片寂静，无人答话。 一是桃小玖也不是什么好鸟，二是他嘴唇一开一合，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乔伊站在桃小玖对面，嘲弄的笑，觉得桃小玖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三言两语哪能扳倒自己？ 乔伊上前一步，一腔受了污蔑的愤恨样： “桃小玖，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乔家家教严明，向来是以铲除邪祟为己任……” 桃小玖挖了挖耳朵：“我有证据。”随即，他轻声唤道：“小青……” 一丝青色光芒于半空浮现，奔着桃小玖而来，却也于半空之中忽然土崩瓦解，变成一只青色小鸟颓然坠地。 桃小玖瞳孔骤缩，杀意四溢。 小青是从青要山跟着桃小玖下来的小鸟，也是他派出去跟着乔伊的小鸟，来市中心的路上，桃小玖接到小青询息，说是乔伊不对劲…… 桃小玖看向小青坠地的地方，又猛地抬头看向半空之中，那里好似隐隐约约拉着一块透明大幕，幕布之后的一切都看得不真切。 乔伊越发得意：“你说的证据呢。” 桃小玖浅浅的笑，他揉了揉肩颈，手握木枝而出：“没有证据就直接杀了你好了。” 乔伊厉声道：“这么多人，你敢！” 桃小玖：“当年我追着安鹤杀的时候人不比现在少。” 乔伊：“……”安鹤…… 可是，下一秒，白禾扣住了桃小玖的肩膀，让人停在原地。 随即，白禾不慌不忙看向乔伊，他看上去温文有礼，说话的语调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说出的话句句锋利： “可是，据风司近日调查，你的行踪非常可疑。 这几天你的轨迹与鬼的轨迹高度重合，特别是今晚。 我的助手已经向我转达现状，今晚的事情已经在城市里引起很大的恐慌。 甚至刺激到许多普通的游魂野鬼、小精小怪行为失控。 作为风司之主，为了大局，我认为有必要对乔伊你进行羁押，以了解情况，请你配合。 如果你真的清白，日后我和你道歉。” 看白禾出来，乔伊有些慌张，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白司，你不能冤枉我，刚刚只是你一个人在说，你也没有证据的。” 有5组组员帮腔：“对啊，白司，即便你是司主，也得讲证据。” 甚至有人嘀嘀咕咕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了出来： “司主，两年前你就和桃小玖一起，拿着匕首斩杀安鹤，现在那事还没有着落呢。 你身为司主，不能以公谋私。” 有人去说白禾，桃小玖十分的厌烦，白禾他都没怎么说过，凭什么别人说。 伸手，一把将白禾推到自己身后。 桃小玖脸上冷冰冰的，他讥诮的看向周遭： “得了，一个个的快别叭叭了，还都以为自己多么正义呢，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利益着想。 如果乔伊真的有问题，搞出什么魔物，第一批遭殃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温小柔现在睡着呢，到时候可没有第二个温小柔扛着剑挡在前面。 到时候你们这些人就等着哭吧，至于我和白禾，我们两个至少比你们强。 在你们被吃掉之前，我们是没有事的。 你们这些人好好想想，抓不抓乔伊，不抓我就回去睡觉了。 等着出事你们自己扛，扛不住就死。” 白禾站在桃小玖身侧，单手扶额，无奈摇头浅笑。 他忽的另一只手伸向身后，手腕抖动，凭空一扯…… 好似一张透明幕布飘飘摇摇落下…… 不仅仅对面有那样一张幕布，桃小玖与白禾身后也有这样一张幕布。 是苏十肆新研究出来的一种术法，名为“幕”，大幕拉开，之后的东西都会被遮掩。 桃小玖觉得这术法好玩，便将术法也教给了白禾。 没想到两人开车过来的时候，路上还遇到许多恶鬼。 桃小玖和白禾联手将鬼制服，为避免恐慌，这部分鬼被遮掩在幕之后。 让桃小玖没有想到的是，在对面，模模糊糊之中他好像也看到了类似幕的术法。 不过说来也是，岁月流转，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总有相同的东西被创造出来，再赋予其他的名字。 桃小玖一番威胁的话说完，白禾恰到好处拉开大幕。 将那众鬼簇拥，无比险恶的世界展露出来。 瞬间，空气里变得无比安静，大家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桃小玖与白禾并肩而站，一点都不悲天悯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恶劣。 桃小玖：“你们都说我和白禾一伙的，随你们怎么想，但我俩真的一起过来的，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堆鬼。 怕惊扰到现世，于是将鬼藏在大幕后。 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要是觉得你们司主胡说。 大不了我们什么都不管就好了。” 桃小玖话说的直白且犀利，但出乎意料的效果好，众人不再做声。 桃小玖讥诮的看了看乔伊，胜券在握的挑了挑眉梢，他闲闲道： “我想把乔伊带走审问，还有谁有意见吗？ 有意见我保证半个字不说，这事管都不管。” 桃小玖话落，依旧没人吭声，似乎已经认同桃小玖为所欲为。 最后，桃小玖于乔伊身前站定，歪头浅笑，用以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承认我确实有私心，我就是从个人的角度要弄死你。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但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连城说我心眼小又爱记仇，他这话说得可是太对了……” 乔伊看着桃小玖，终于在那普通人的壳子下，看到桃小玖状似恶魔的灵魂。 …… 第177章 夜谈 苏家暗室，桃小玖手拿奶茶，优哉悠哉的坐在躺椅上。 他对面是乔伊，四肢被绳子捆住，却无人来救。 甚至桃小玖在笑晏晏道： “你不要揣着不该有的心思呢。 你家里确实有派人来救你，不过我刚刚都给杀了。 从今往后，你们乔家那怕一只虫子想要爬进苏家，都不可以有命活。” 说着，桃小玖呲牙笑，一双杏眼可爱又明媚： “因为我这人就是这样不讲理又嚣张，风华之地的人都知道的，偏偏你不知道。” 说话间，桃小玖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在乔伊身前，冷冷打量着乔伊： “说说，你背后是谁？ 又是谁告诉你畏惧的力量，那个人想做什么？” 桃小玖说的笃定，乔伊却好似着了魔，对自己身后的生物深信不疑： “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们一定会成为神明。” 桃小玖嫌弃的撇了撇嘴，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苏家管家张叔奉上一把匕首。 桃小玖抬手，毫不留情将匕首刺下，划开乔伊某根血管。 桃小玖不咸不淡道：“既然你不愿意说，就在这里待着吧，血流尽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叫我。 当然你什么都不想说，又感觉自己快挂了，也可以叫我。 我人好，可以给你收尸。” 说完，不待乔伊说话，桃小玖转身便走，半点没有迟疑。 …… 桃小玖走出暗室，苏家一片缟素。 苏安尸体已经收殓入棺，就摆在苏家院中。 苏淮面对棺材，坐在轮椅中，一下子就好似衰老了。 桃小玖走到棺椁前，轻轻将一枝桃花放在棺材上，轻声道：“放心走吧……” 苏淮忽然出声：“是我没用，他还那样小……” 桃小玖转身，推着苏淮走在苏家的长廊上： “苏淮，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他们不好。 不要把别人的过错变成自己的过错。 我们要明确我们的仇恨，而非自责……” …… 很快，甚至桃小玖奶茶都没有喝完，乔伊便叫回了桃小玖。 他垂着头，阴森森的看着桃小玖： “先帮我把血止住，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 桃小玖轻轻勾了下唇角，随即起身，利落的又给了乔伊一匕首： “你别和我谈条件。” 乔伊终于意识到桃小玖这人，油盐不进。 像是放弃所有信仰一般，喃喃道： “你知道风华之地，8组新的顾问花徇吗？ 他就是我背后的人。 关于畏惧、恐惧……你那些猜得都不错。 花徇想要成为鬼神。” …… 风华之地，13组。 桃小玖捧着泡面坐在桌子底下，将自己所知告知春和。 月光之下，春和扛着把红伞坐在窗边，轻轻笑道： “花徇不会，他不想成为鬼神，他没那么多野心。 他只想追随他仰望的那个人。” 桃小玖不解：“那个人是谁？” 春和：“是冥都的谢妄啊，还能有谁，最会蛊惑人心，让人忠诚于他。” 桃小玖左手握拳，敲击右手掌心：“果然是他。” 春和却摇了摇食指：“不是他，他隐于幕后，明面的鬼另有其人，你认识的。” 桃小玖吸溜完最后一口泡面，终于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 他绕着春和转了好几圈，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我认识的人？那是谁？” 春和提示道：“与你有仇。” 桃小玖笑得纯良：“我这人从来不和人结仇。” 春和：“……” 桃小玖抓了抓头，十分烦闷：“好了，可是和我有仇的人多了去了，我实在想不起来……” 春和直接提示到底：“你还记得安鹤吗？” 桃小玖怔在原地：“当时我和白禾杀他，他被人救走了……所以，他要回来报仇。” 随即，桃小玖安静下来，也是，安鹤天之骄子，本来应该是他最欢喜的一天。 却被人挥刀相向，一刀又一刀……放在谁身上谁都得怨气冲天。 可桃小玖表情淡淡：“可是，那天是他要先杀我的……” 春和笑着摇了摇头：“你先杀他，或者他先杀你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怨念已经产生。 而安鹤是受到伤害深刻的那一方，所以他的怨念也更加深重。 再加之旁人引导，他能够从怨念之中获得强大的力量…… 一直到今日，他又回到现世。” 桃小玖像小鸭子般扁了下嘴，很是郁闷道：“他就是想要报复我，外加抢回白禾呗。” 春和那总是笑眯眯的脸一怔，他伸手去捏桃小玖的脸颊，将桃小玖颊边软肉全部捏起： “桃小玖，你这脑子里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白禾当初拿刀追着安鹤杀，安鹤还要抢回白禾？ 白禾哪怕你用香精腌着他，腌入味了，他也成不了那种让人忘却仇恨的香饽饽。” 桃小玖躲开春和的手，随即仰头去看窗台上的春和： “春和，你不会喜欢我吧，所以要说白禾坏话……” 春和已经不捏桃小玖脸颊了，而是一顿摇晃桃小玖： “小桃花，你这脑子里装得什么鬼东西，我摇一摇，看能不能摇出来。 进水了还是怎么回事？” 桃小玖被摇得头晕眼花，他于一片重影之中问春和： “可是……小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闻言，春和用食指挑起桃小玖的下颌，他于窗台上倾身向下，披着漫天的月光询问桃小玖： “你看我像什么？” 第178章 春和景明1 听闻春和问询，桃小玖想了想，非常真诚的猜测道：“玫瑰花妖或者狐狸精。” 春和：“有时间你还是去医院看一看脑子吧，谈完恋爱怎么像是锈住了一样……” 说着，春和捏住桃小玖的下颌，幽幽道：“我啊……也来自冥都，是长夜城的城主。” 长夜城……桃小玖脑子反应了一下，忽的有些着急： “小春，那个谢妄下一步不会是要干掉你吧，这样他就能一家独大了。” 桃小玖摇头：“不成不成，咱们快去把小柔摇醒，还是小柔厉害些。” 但是，桃小玖马上又有新的想法，眼睛也从担忧变为喜悦。 他盘腿坐在地上，摇晃着春和的衣摆： “诶？小春，你是长夜城主，那一定很厉害，也有许多小弟。 你会不会比谢妄厉害，能够干掉谢妄？” 春和将扛在肩膀上的红伞收起： “我只有一把红伞，和一座城，城中没人，甚至没有属地。 城是一方很少有人能够找到的空间。 而且纵使谢妄引导小柔挖出公主，灭了长乐城，合并长乐城。 可是，谢妄却不会、也不能吞并长夜城。” 桃小玖不解：“为什么？” 春和垂下长长的眼睫，淡声道：“因为有我在，至于其他的……我不想说。” 桃小玖此时倒是分外乖巧懂事： “你不想说你就不要说了嘛……” 春和又上手去掐桃小玖的颊边软肉： “也有能说的，诚然如你预料，人类的畏惧能够滋生出恐怖的力量。 谢妄觊觎着这股力量。 但是许多事他不会去做，他这人最喜欢隐于幕后，操纵他人。 谢妄擅长利用自己的样貌、权势乃至于能力迷惑人心，让人对他死心塌地。 就像安鹤，安鹤垂死之际被谢妄救走，谢妄教安鹤秘术，又说些甜言蜜语。 你说会发生什么？” 桃小玖单手托腮，面无表情： “以谢妄那张嘴，逮到一个人就说心悦于他。 还能发生什么？不就是谢妄说心悦安鹤，安鹤被忽悠也心悦于谢妄，甚至是爱得死去活来。 两情相悦，于是安鹤被谢妄控制，愿意为谢妄赴汤蹈火。” 春和：“谢妄想要人类畏惧的力量，他又要高坐城主的位置。 于是便有了安鹤，有了许多安鹤这种存在，也有了百鬼役。 这些看似与谢妄无关，但是都源自于谢妄对能力的欲求。 背后那双手都是谢妄，只是表面的鬼各有不同。 昨天你们遇到的是安鹤，其实安鹤这种存在有很多。 但是安鹤又与众不同，他不仅仅被谢妄所蛊惑，安鹤本身还存在着极大的怨恨。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也是我能够告诉你的。” 桃小玖很是不解，他嘟嘟囔囔：“谢妄只是为了权力和力量吗？他明明已经很强大了……”也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月色里的春和有些怅然：“谁又知道呢，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 白禾家中，桃小玖窝在沙发中，咔哧咔哧嚼着薯片。 他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哼，不就是安鹤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要是真厉害，他当时就能杀掉我，而不是跑掉。” 白禾端着刚刚切好的水果过来，水果放在茶几上，他伸手揉了揉桃小玖的短发，目光深邃而宁静： “最好还是对怨恨这种情绪保持一定的警惕，谁也不知道那到底能催化出来什么。 虽然你长大了，但也要保持之前的良好品质，怂一点，遇到搞不定的事情快跑。” 桃小玖重重点头：“嗯，我又不傻，有危险我肯定跑，我才不会为了面子和人家拼的你死我活。” …… 风华之地，阶梯会议室。 桃小玖趴在窗边的桌子上，手指戳着新拼成的乐高机器人，昏昏欲睡。 近来，百鬼役数量变多，且行动更加猖獗，经常在现世显出形状。 风华之地作为官方机构，工作压力很大，人员也非常稀缺。 说稀缺也不尽然，中层人员还是很多的，但是那种真正具备强大杀伤力的人却很少。 人事总监李猛快将头扎进电脑里，头发都快掉成地中海，良久，他才不情不愿的站起。 表情也是万分别扭： “白司，我这边有个提议。 两年前，13组……哎，13组金芜被关进白玉塔。 这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羁押期满，不然……我们提前把他放出来？” 说完，李猛一张老脸臊得没地儿放，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提议将13组的人放出来。 这放在几年之前，打死他也想不到，他会寄希望于那个“柔柔弱弱”的金芜。 听闻李猛建议，白禾起身离开：“这事我没意见，李猛你来负责就好。” 李猛：“……”看着甩手走开的白禾，李猛觉得自己想要原地毁灭。 又是良久，他才尴尬的看向桃小玖的方向。 彼时，桃小玖翻了个身，睡得昏天暗地。 李猛站起走向桃小玖桌旁，伸手敲了敲桃小玖的桌板。 一声、两声……良久，桃小玖烦躁直起身来，活脱脱像一只霸王龙： “干嘛？你最好有事？不然我打你喽！” 吼完，桃小玖清醒了一些，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稳重的大人，于是又皮笑肉不笑对李猛道： “李总啊，你最好有事，不然我不介意修理你。” 李猛：“……”同样的话倒也不用说两遍，他磕磕巴巴：“那、那个金芜……” 桃小玖：“小黑在白玉塔里好着呢，有吃有喝还有闲，你哪天你把我也关进去吧，这样我就不用干活了。” 李猛赶紧摆手：“我是说，金芜可以出来了，你今天把他请出来？” 桃小玖凉凉扫了李猛一眼：“关的时候你们想什么来着，说让他出来就出来，你当白玉塔你家开的？反正我不去……” 说着桃小玖起身，大摇大摆离开。 少顷，13组。 桃小玖笑得嘎嘎嘎，像一只吵闹的鸭子： “哼，他们想抓人就抓人，想放就放，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彼时，春和收起红伞，从窗台上跳下，伸手弹了桃小玖一个脑瓜崩，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还未等桃小玖发飙，春和已经正色。 他松散的站在那里，一半脸流连于黄昏夕阳，一半脸隐于黑暗之中。 光影明灭，为春和罩上些许神秘。 作为一棵小树，桃小玖此时此刻能在春和身上感受到一种古远的气息，来自于大地，来自于山岚，好像还有植物刚扎根于大地时青涩的味道。 那些味道轻飘飘的，很快不见踪迹。 太阳也日渐西斜，春和完全隐于黑暗之时，桃小玖感受到春和身上散发着沉重的气息，与畏惧和敬仰有关。 春和：“小桃花，我要离开一阵子了，有小黑出来陪着你，我才放心。明天你去接小黑出来吧。” 桃小玖有些担忧：“小春，你要去哪里？” 春和：“小柔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故事？我想变成人，想了千百年……” 桃小玖歪头：“那小春你是什么？你不是长夜城的城主吗？之前不应该也是人……” 春和拿着自己的红伞，浅浅的笑：“我曾经不是人，现在也不是鬼……我啊曾经是一把红伞，现在是鬼神。” 桃小玖递给春和一杯茶：“我想听……呀，我忘了，你不怎么吃现世的东西，你别喝这茶了……” 春和接过茶，懒洋洋的又坐回窗台： “我啊，好多好多年前，应该是在几千年前吧，那时人类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多，而我是一个女子手上的红伞。 我陪着女子走遍山山水水，最终女子在一个村庄停下脚步，安了家。 村庄旁稻田不见边际，是一望无际的绿。 稻田里有稻草人张着双臂，拥抱轻风。 于是女子也将我插入泥土之中，插入稻田之中，将伞面作为稻草人张开的双臂。 她则住在了稻田旁的小屋子里。 那时的日子很开心呢，风轻轻的，人们的笑容很淳朴。 我看到种子播种的时刻，能闻到泥土的芬芳，也感受到春天生长的力量。 于是当我有意识之后，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叫春和，春和景明，这是我睁眼时世界的模样。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门口稻田有红伞的人家是女子的家。 我在稻田汲取自然的力量，春天的力量，渐渐有了灵识。 但那时我还很笨拙，没有什么感情，依旧是一把伞。 女子是个术士，看出了我的变化，于是总和我说话。 说人间的万象，说人类的喜怒哀乐有多么有趣。 女子是我第一个朋友，从那时起，我便向往她口中的世界，便想以人的身份行走于人间。 我和女子约定好，如果有一天我化为了人形，她就帮我盖一个房子，我们做邻居。 后来想想，那个人或许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 之后山林起大火，大火蔓延至稻田，蔓延至村庄。 大火烧着我的身体，红伞化为灰烬。 那时女人也没能逃脱，只剩一点点意识的时候，她看到了我的伞灵弥留。 于是他用她最后的灵力，将我的伞灵留在了世间。 她希望我便这样晃晃荡荡，终有一日能体会到人类的感情。” 桃小玖听得入神： “所以，小春……你是一把伞？” 春和继续道：“后面的我与伞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当稻田化为灰烬，人类在火海中挣扎。 我得到女子的帮助，伞灵化为一抹妖异的红，立在一片焦黑之上。 这不符合常理不是吗？甚至可以被认为是妖孽、是邪祟，是大火的源头，是灾难的始作俑者。 大家都畏惧我，村民临死时的诸多情绪，便是畏惧的起源，也是现在我的起源。 后来村民都去往生，而我没有来路，没有归途，作为一个承载着畏惧的伞灵，依旧存在于那个村子里。 村子里断壁残桓，尸横遍野。 有人经过，只能看到一把红伞，于是关于红伞的传说不胫而走。 很多人已经不知道红伞、不知道当年的故事，但是对于未知与鬼怪的畏惧却传了下来。 经年之久，伞灵便不再是伞灵，而是人类畏惧的化像，也就是现在的我。 我居于冥都，以人类畏惧与敬仰为食，由来已久，在冥都还没有三座城之前我便存在。 是比谢妄与长乐城主更久远而未知的存在。 于是哪怕我没有属地，但冥都依旧唤我一声长夜城主。” 听闻春和来历，桃小玖似懂非懂，只是去问春和： “那现在呢？小春，现在你就可以成为人了吗？” 春和看向窗外： “成为人……只是最初的我，也就是那只伞灵的愿望。 但是岁月流转之中，我成了人类畏惧的化身，好像与人类渐行渐远。 谢妄搞出来了百鬼役，在现世横行无忌，让人畏惧。 这对现世、对风华之地都不是好事，但是对于我而言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人类的畏惧转移了，不再畏惧虚无缥缈的鬼怪传说，他们的畏惧更加具象。 那样我身上鬼神的力量就会渐渐淡化。 不过到最后，我也成不了人，只是或许会拥有人类的情绪。” 桃小玖不解，他目光里满是诚挚： “可是小春……你好鲜活的，怎么会没有人类的情绪。” 说到后面，桃小玖试探道：“会不会你一直追求的东西，其实早就已经拥有了……” 春和却只是笑了笑：“不一样的，我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行为……其实都是在模仿。 有最初养我那女子的影子，她是我最初遇到的人类，活泼爱笑。 这些年有了些小柔的影子，他是我最近接触最多的人类。 温小柔很厉害，他两百年前大闹冥都。 最后在一片虚无之中发现了我的存在，他很有趣，身上全然没有任何畏惧。 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感知到我的存在。 他把我带到了13组，于是我认识了你们。 诚然，经年累月，我是有感情可言的。 可是获得的要比你们艰难的多，也不是那样纯粹。” 春和只是想很直白的感受到七情六欲，那是他好奇了好多年的存在。 第179章 春和景明 桃小玖已经坐在了窗子的另一侧，双手环着膝盖，也是那种没有畏惧可言的生物，他只是为春和担忧： “可是，小春，你要怎么办？变成人……听着就很不靠谱。 你看我有一半是人，一半是树，你要我完全变成人，我觉得好难。” 春和叹息：“没有想具备人的血肉，但是想具备人的情感。 人会轮回，在生死之中循环往复。 我最初源于春天的稻田之中，我的循环往复便应该是秋天的麦穗里。 趁着百鬼役转移畏惧，我想回到我出走时的稻田。 大火过后，经过几千年的修整，那里现在正是金黄色，那里不再有畏惧，那里也是一切的起点。 如果我能在那里散去鬼神的力量，那么我就离人的情感又近了一步。 而且冥都深处开有一种花，鬼食之能够变成人。 虽然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但每种方法都不妨试一试。” 桃小玖明白，春和所说的许多方法，春和自己也不敢确信。 但是总归可以试一试。 当年那女子为春和种下向往，可这向往千年没有开花结果。 桃小玖从窗台跃下，仰着下颌眸子明亮的看向春和： “小春，你放心的出去办事。 13组有我和小黑，我们会看好家的。 你要快点回来，我们还和小柔、小紫约好一起吃火锅的。” 最后，桃小玖与春和说： “春和，就算这次出门没有成功也没关系。 你等我几年，等我成为比苏十肆还要厉害的阵法师。 我一定有方法让你像人一样，拥有纯粹的开心与快乐。” 春和回头看了一眼桃小玖，年轻人浑身的生命力，他只觉得做人真好，那才是真正的鲜活。 …… 春和走后第二日，天气微微有些冷。 桃小玖提着两杯热可可去白玉塔下，接金芜出塔。 白玉塔这个位置平常没有什么人，今天却是人来人往。 总有人故作不经意往塔的门口看一下，想看看塔里关着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特别是5组，对13组塔里那位特别好奇。 就在昨日，众目睽睽之下，苏家派人抬着乔伊，将乔伊送回乔家。 彼时乔伊身上划开两个口子，每个口子都划在血管之上。 乔伊整个人苍白且毫无血色，昏迷不醒，据说当天乔家请了好几个医生过去，最后都摇头离开。 大家都知道，当时是风华之地说乔伊修炼邪术，将人带走，也都知道当日是桃小玖强硬的将帽子扣在乔伊身上。 最后却是苏家将乔伊送了回来，无疑这是苏家给乔家的下马威，叫乔家消停一些，不要觊觎苏家。 通过乔伊的事情，风华之地的新锐小组5组，开始好奇13组。 一早就听闻13组被关在白玉塔里的那个人，今天就要被放出来了。 已经有人猜测，那人肯定凶神恶煞…… 却不曾想，白玉塔大门打开，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年轻人纤瘦单薄，外套拉链拉得很高，小半张脸都快缩在衣领中，好似很怕人似的。 脊背有些佝偻，看着很是怯懦不自信的模样。 是那种很容易被忽略掉的路人甲。 那人接过桃小玖手里的热可可，很高兴的模样，温温吞吞。 待走近之后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很年轻，脸有点苍白，整张脸很是秀气，眼睛秀致，纤长睫毛看人时有些微颤，像是掺了雾气的山水画。 朦朦胧胧，脆脆弱弱，看着特别好欺负的模样。 第180章 出塔 5组的人躲在暗处，讶然出声： “这就是13组被关在白玉塔里那位？” “不是？就这……他是不是给人背锅进去的？” “对呀，先不说他长成什么样子，就看他那言谈举止，好像旁人说话声稍微大一点，他都能被吓哭。” “得了，散了散了，没意思。” 与此同时，另一边，桃小玖正开心的与金芜勾肩搭背： “小黑，我之前送进塔的飞机模型你有收到吗？” 金芜慢吞吞的点头： “有收到，我很喜欢。 但是小玖，你还是少花些钱吧，那模型一到半夜就开花，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总是怕怕的。” 桃小玖一巴掌拍在金芜肩膀上，安慰金芜道： “没事，你胆子大一些嘛。 你要晚上不敢自己睡，你就把岑鹤川抓来晚上一起睡。 他个子高，一看阳气就足，什么都不怕。” 闻言，金芜脸颊绯红，赶紧摆手，磕磕巴巴道： “小玖，你不要乱说，我和岑……” 还未等金芜说完，桃小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瓜子，他一边抖腿一边道： “你和财神爷咋样？你和岑总是不是滚床单了。 怎么样？好玩吗？有意思吗？ 小黑小黑，你快和我讲讲。” 这时停好车的金玉恰巧过来，一把把迎接花束塞进桃小玖怀里，随即将金芜拽到自己身后。 他没好气的看向桃小玖，并叮嘱他的弟弟： “别和桃小玖玩儿，都学坏了。” 桃小玖不满的抱着花，有理有据反驳：“小玉你胡说，我清清白白，小黑不清清白白，你不要颠倒是非黑白。” 金玉：“……”桃小玖这张嘴啊，还真是什么都往外面说。 …… 13组又回来一个人，名为金芜，金玉的弟弟。 金玉偶尔会接金芜回家，金芜总是怯生生的跟在金玉后面。 偶尔撞到人时会非常害怕的道歉，是那种特别柔弱的生物。 很快就百鬼役事件，风华之地再次开会。 桃小玖向李猛请假，请假理由是出门撞墙上了，要去医院看脑子。 于是今日这会议便由金芜出席。 金芜缩着肩膀，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不敢抬头看人，很容易受惊的模样。 李猛还记得当年金芜壮举，而且李猛也算与温璟共事多年，晓得温璟老好人形象，也见识过温小柔暴躁模样。 他是知道13组表里不一，十足疯癫。 再者说金芜是脾气好的，不像桃小玖那样咋咋呼呼，于是李猛对待金芜还算是有商有量： “金芜，你刚刚出塔，对外面的情况还不了解。 百鬼役现在数目众多，有点难缠。 这样，今天你和5组一起，先了解了解情况。” 金芜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看向5组那边，小声道：“那就麻烦大家了。” 5组组员本来想嘲讽金芜来着，但见金芜这副样子，只能嫌弃道： “你到时候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金芜轻声应道：“好的，辛苦了……” …… 夜深人静时，百鬼出行。 金芜跟在5组后面，安安静静的跟着，不说话，极为谦逊。 5组不由心里暗爽，看来13组真的被风华之地那些人给夸大了，这窝窝囊囊的模样，哪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但是，很快5组组员便顾不上嘀咕金芜。 此时此刻，情况有些危急。 几组百鬼役汇聚成一个庞大的百鬼役，比往日对付的那些要难缠好多，也要凶险很多。 嫌弃金芜碍事，5组将金芜安排在一个最角落的位置上。 鬼也知道欺软怕硬，见金芜看着弱小，便向金芜而来，众人也不由看向金芜这边。 那一刻，很多人觉得金芜、这13组刚出塔的组员，今日便要殒命此处。 谁知金芜不闪也不躲，轻轻抬手，以人眼看不到的速度，捏住鬼的脖子。 “嘎吱”一下他将脖子扭断，金芜毫无情绪波动，不欣喜也不激动。 5组组员不由咽了咽口水。 这时，金芜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眉头舒展了些，看着好放松的样子。 挂断电话，金芜为难的看向5组队长，他小心翼翼申请道： “队长，我们可以快一些吗？小玖约我去吃冰淇淋。” 5组众组员：“……”这是快不快的问题吗？这是能不能的问题，而且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冰淇淋。 5组队长皱眉：“怎么快？这么多鬼？你告诉我怎么快？” 金芜巡视周边，商量道：“不然你们先往后面退一退，把场地空出来，以免误伤。” 5组队长纵然不知道金芜想做什么，还是将场地空出来了，他只想让现实教育金芜，叫金芜早点闭嘴，安静躲在一边。 可是，待5组人员退后，攻击范围之内不存在自己人。 金芜拔剑而出，顿时血腥味弥漫，杀伐意直击人的天灵盖。 金芜挥剑又收剑，轻飘飘的，好似没有费什么力。 但眼前那巨大的百鬼役已经灰飞烟灭。 见状，5组众人目瞪口呆。 就那样轻飘飘一剑？ 第181章 我们本来就不清白 5组队长磕磕巴巴询问金芜：“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金芜迷茫：“拔剑，挥剑，收剑就好。” 有组员询问：“等等，你、你是犯什么事被关进白玉塔来着。” 金芜垂头：“我砍了拂晓楼，杀了拂晓宗很多人，还砍断他们大少爷的腿。 这些事确实是我做的，我认……” 5组众人：“……”残暴残暴，看着脾气这样好，怎么也这么残暴，一剑劈楼，一剑斩鬼。 风华之地13组就没有些脾气好、爱好世界和平的正常人吗？ 心里想着，嘴上也不由问了出来，5组组员：“你们13组就没个脾气好的。” 金芜认认真真道：“有啊，温璟老师，他是天下最温柔的老师了。” 5组众人：“……”温璟……听说别名温小柔，呵呵，好温柔。 …… 很快，有车子轰鸣声骤至，引擎声浑厚低沉又很是张扬。 大家不由回首看去。 限量版跑车，4个6的贵气车牌，还有车上下来的那人。 一切无不显示着一个事实：这华市财神爷不知何事，骤然出现在这乌漆嘛黑的夜晚。 岑鹤川靠车而立，臂弯中还挂着一个暖融融的米白色毛衣外套。 财神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贵气逼人，只是细看，他俊逸的眉宇间竟然很是柔和。 像是看着什么心爱的东西，细细打量，然后由衷的陶醉。 很快财神爷朝着金芜的方向招了招手： “走了，外面冷。” 看到来人，金芜抬步走了过去，依旧慢吞吞的。 走到近前，金芜抬首看向岑鹤川，清秀的脸上溢出一抹轻浅的笑： “你怎么来了？我自己就好，没关系的。” 确实是金芜自己就好，岑鹤川作为一个成功商人，最大的能力便是钞能力，他的战斗力其实十分薄弱。 金芜甚至不用拔剑，随便一拍就能将岑鹤川拍倒。 但是岑鹤川显然总是忘记金芜由谁教导，又有如何的丰功伟绩。 他自动忽略那晚在拂晓宗，他陪着金芜大杀四方。 在岑鹤川眼中，金芜脆弱易碎，漂亮动人，脾气又好到极致。 要被人细细呵护。 一把将金芜揽进怀中，敞开风衣的怀襟，将金芜罩在风衣下。 岑鹤川：“晚上这么冷，你胆子又小，身体又不好，和他们凑什么热闹。 杀鬼这种事情，他们专业的人来就好。” 金芜温吞的笑了笑：“可是，可是，我们13组现在就两个人在，旁的组都有出人缴鬼，我们组不出人也不好的。 虽然我和小玖都不专业，但是我们也会努力的。” 周遭众人：“……”离谱，这到底是什么离谱发言。 偏偏金芜说话又这样诚挚、低调，和桃小玖完全不同。 这金芜是对自己、对13组有什么错误误解吗？ 岑鹤川只觉得金芜善良，见金芜鼻尖冻得通红，将带来的毛衣罩在金芜身上。 岑鹤川牵着金芜的手上车：“走，领你吃点热乎的东西暖暖身子。” 车子疾驰时，金芜有些为难：“我约了小玖吃冰淇淋，而且……而且，小玖说咱们两个不清白，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岑鹤川踩下刹车，停稳车子，侧首扣住金芜后脑，迅猛的吻了上去： “可是他说的没有错，我们本来就不清白。” 良久，月色暧昧。 岑鹤川继续道：“我建议以后还是少和桃小玖玩，桃小玖脑子不大正常，行事疯疯癫癫。” 这是岑鹤川真实想法，他觉得白禾和桃小玖玩，本来年纪轻轻，可几年就显得衰老憔悴，这都是被桃小玖折磨的呢…… 第182章 大人的世界 岑鹤川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金芜那天。 那天，他来风华之地与白禾谈事情，谈风华之地出人护他到拂晓宗的事情。 那天下着下雨，雾蒙蒙的。 司机车开得有些慢，岑鹤川将车窗按下，通风…… 远远便见到有一人小跑着过来，远远看着很纤细，弱不禁风的模样，怀里应该是抱着一只流浪猫。 那人跑过的时候，岑鹤川看到了他的脸。 很清秀的一张脸，眉眼秀致，和谐的融入了那天的烟雨之中。 那人见车驶来，抬眼，躲避，怯生生的，像是易受惊的小动物，着实惹人怜惜，见过一眼便再难忘。 之后许多的事岑鹤川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晰了，记忆深刻的便是那一夜。 金芜身着白色劲装，腰细得不盈一握。 他提剑站在拂晓楼前，滔天火势映红了他的脸，颊边血渍有些妖异。 眉眼依旧秀致，可里面的光嗜血又邪肆，艳丽异常。 金芜收剑转身时，浅浅笑着，眸光又很是柔和沉静。 好看得让岑鹤川觉得所有人都该杀，色迷心窍便是这个道理。 明明金芜那样可怜，小小的年纪被人挖丹弑母。 岑鹤川见金芜，应当被小心翼翼呵护。 岑鹤川见桃小玖，嗯……活蹦乱跳，吱哇乱叫，十分闹腾。 但每每岑鹤川与金芜吐槽桃小玖，金芜都会十分严肃、十分认真道：“不要乱说，小玖很好的，你只是不懂他。” 岑鹤川会一把揽过金芜肩膀，然后噼里啪啦给桃小玖发红包，一个接一个不停那种。 所以很快金芜就会接到桃小玖的电话。 “小黑啊，你要多听岑总的话，岑总说话总是对的，我是有点闹腾，他没错。” 往往这时，金芜会憋闷的看着岑鹤川，可偏偏金芜又说不出来什么，最后只能不开心的转过身去。 往往这时，那边还没挂断电话的桃小玖心血来潮，会追问金芜： “小黑，你和岑鹤川在做什么？” 不得不说，作为一棵树，桃小玖是敏锐的。 岑鹤川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挂断电话，伸出手臂环住金芜的腰。 毕竟夜还很长…… 电话另一端，桃小玖越想越不开心，随手抓起起书包，又伸手圈住白禾脖子揪着人就往外面走。 白禾匆忙抱住电脑：“干什么去？” 桃小玖：“你外面有房子吗？狐狸和黑黑大哥找不到那种？” 白禾：“有，怎么了？” 桃小玖：“走，我领你去体验大人世界，咱俩一天天被看着，太素了，我就不是吃素的人。” 白禾眯起眸子：“我自己会走，你收拾东西，我去开车，争取在谦吾来逮你之前跑路。” 桃小玖伸出食指挑起白禾下颌，歪头笑晏晏的询问，天真又清白：“你怕不怕连城打断你的腿。” 白禾也笑：“我罪不至此，我是被引诱的，理应无罪。” 桃小玖跑路之前，还不忘给金玉打个电话： “喂，小玉呀，小黑呢？小黑不在家吗？ 呀，小黑不会被岑鹤川骗走了吧。 小黑长得那样好看，又细皮嫩肉的。 那岑鹤川不是个好东西，看小黑的眼神总是像是在看一棵摇钱树，色眯眯的。 哎……我清清白白的小黑。 哎，我的小黑长到这么大……” 金玉那边陡然挂断电话，貌似想要去哪里。 桃小玖终于舒坦了，岑鹤川凭什么轻松松就能得到香香软软的金芜。 要多多给岑鹤川设立磨难，他才晓得小黑有多珍贵。 正想着，桃小玖看向身旁驾驶位正倒车出库的白禾，不由黏腻腻的摇了摇白禾的手： “你晓不晓得你多幸运，你也就是遇到了我，都没有人给你设立磨难……” 白禾眼睫下阴影浓重，是啊，没啥磨难，就是半夜三更，要开车跑路，银行卡朝不保夕。 还有就是身边明明是棵小树，却像是个菠萝，八百个心眼。 其他很好，都很好，毕竟小树……他很可爱，又很温暖。 剥去层层表象，温暖、明亮……是桃小玖给予白禾的感觉。 很善良，像一颗小小的太阳，你见他总是不靠谱、不着调。 但桃小玖也在努力的抚平旁人情绪的褶皱。 貌似你在桃小玖身边，便会没有深仇大苦。 车子驶出好远，驶出风华之地，驶入万家灯火之中。 桃小玖趴在窗边，看着外面夜色中熙熙攘攘的人群。 桃小玖很是向往：“白禾，等着过一阵子，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你在这附近买个房子吧，这样我晚上就能天天出来吃夜宵了。” 白禾手握方向盘，于车水马龙中穿梭，间或不忘回桃小玖道： “已经在你学校周围买了个房子，离我公司也近。 居民楼，但是院子里有很多树，你应该会喜欢。” 桃小玖很是开心：“那你别忘了，我要一个超大版玩偶，就是昨天和你说的那只。 对了，还要给我买个大花盆，我得有土才成。” 闻言，白禾琢磨着：“等你毕业，还是得买个带院子的别墅，在现世不能随随便便变成树，你要看好周围，免得吓到人。” 桃小玖不以为意：“放心，我就不是那种粗心的人。” 白禾与桃小玖像是新婚燕尔，讨论着之后的生活。 他们想象与计划的未来都有对方的存在。 车子最终开回白禾买在学校周边的房子。 两人等电梯的时候，许是遇到同栋楼的邻居，应该也是华大上学的学生。 正热情的与白禾打招呼： “嗨，白哥，房子弄好了。 诶？这就是你男朋友……真帅。” 见到外人，桃小玖直起身子，人模人样的朝着那人打招呼：“哈喽，晚上好，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烤肉吃。” 桃小玖礼貌周全，热情周到，是一个能够被打包到学校的“正常人”。 …… 第183章 我们的家 房门打开，月色皎洁， 屋内有几株小植物，长势良好。 沙发上躺着几个小玩偶，衣架上挂着衣服，碗筷都是成双成对。 虽然布置的不是非常豪华，但是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一进门便有一种归属感。 将门甩上，桃小玖与白禾在月光里，在他们的新家拥吻。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其实很多时候行动比语言更具备力量。 而桃小玖和白禾早就经历过生死的考量。 虽不是成年树，但是成年人，懂得正视自己欲望，懂得自己想要些什么。 更清楚自己未来想要和谁一起走，想和谁组建一个家。 桃小玖与白禾一吻间歇，分离开来。 桃小玖轻轻拥抱住白禾，笑着道： “白禾，这里是我们的家，是你的家……” 家一直都在的。 那一夜，灯光昏黄，夜色暧昧不清。 指尖勾缠，发丝纠结。 色泽浅淡的小桃花愈发艳丽。 小桃花不晓得，如此这般，自己算不算是成年树了。 …… 夜半三更，桃小玖枕在白禾臂弯将白禾戳醒：“白禾，你说我能不能继续长个子。” 白禾不解：“为什么？” 桃小玖一本正经：“连城说我是棵小树，还没有长成，未成年树，小树，树崽子……” 白禾赶紧拿出桃小玖身份证看了看，还好上面的年龄很正常，不然他真的会有罪恶感，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随即，白禾揽住桃小玖，继续睡觉： “快睡吧，你23岁了，不要总想着长个子，从科学角度而言，23岁以后就不长个子了。” 桃小玖乖乖闭上眼睛睡觉，虽然科学这样界定，但他是玄学的产物。 桃小玖坚信，多睡多晒太阳，也能长高一些，长得比白禾高。 嗯，最好要高出小柔一个头……虽然很难很难，但他会努力。 …… 与此同时，风华之地，白禾家。 谦吾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黑漆漆的窗子，察觉自己来晚一步。 他给连城打电话道： “连城，你家崽子被人撬走了，人去楼空。 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宽心，认清现实吧。” 连城愤愤，不再保持优雅，而是破口大骂： “撬人小树，素质低下，品行恶劣妄为人……” 最后，连城以一声“擦”作为陈词总结。 谦吾挖了挖耳朵，不咸不淡道：“也不一定是谁胁迫谁，谁撬谁。 桃小玖说他在青要山耳濡目染，总想把白禾给睡了，也可能是今天白禾半推半就从了。” 连城沉默片刻，随即若无其事的与谦吾道：“我去睡觉了……谦吾你没事也去睡觉吧，别半夜到处乱晃，都长黑眼圈了。” 谦吾：“……”他就不该给连城看孩子，受累不讨好。 …… 破晓之前，天黑得像墨，桃小玖将白禾叫醒，自己则是围了一个小毯子，眼巴巴的看着白禾： “白禾，走啊，我们去放烟花。” 白禾从睡梦中清醒，如同丧尸一般，穿衣服，穿拖鞋，随即牵住桃小玖的手，一截台阶一截台阶，走向天台。 夜间冰凉的风将白禾吹醒，他现在是理智的：“这里是居民区，明天会不会有人告我们扰民。” 桃小玖掏出几根仙女棒，抬头朝着白禾笑：“我是那么没素质的人吗？你要相信我，我虽然不是啥好树，绝对是个好人。” 仙女棒花火璀璨，桃小玖闭眼认认真真的许愿。 白禾手拿仙女棒，见桃小玖虔诚模样，觉得有趣：“你许了什么愿望？” 桃小玖一本正经道：“我希望世界和平……我要发大财，不对，你要发大财，赚钱给我花。” 白禾：“还有呢。” 桃小玖咧开嘴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希望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们13组能够聚在一起吃火锅，还是岑总请客。” …… 桃小玖赤着脚盘腿坐在床上，弓着腰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弯着眼睛傻笑。 伸了一个懒腰，桃小玖麻利的下床穿衣服： “白禾，今天我要出去玩，晚上回去吃饭，我要吃香酥鸭和炒牛河，再来一个大盘鸡。” 白禾在一旁扣扣子： “你这天南地北，太看得起我了，香酥鸭不会做。” 桃小玖已经蹿到门口穿鞋：“你订外卖嘛，你做饭又不好吃，我也不是非要吃你做的，我又没病。” 白禾：“……”看着桃小玖跑走的背影，白禾只得在心里默念，平心静气，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良好品格。 跑走那棵只是一棵小树……嗯，二十多岁，被视为小朋友的宝宝树，没有毛病。 …… 彼时，桃小玖手里拿着根甜筒，站在公交站台下等车。 东张西望再抬头时，他恍惚间看到对面站台站着一个人。 乌黑的头发，白衬衫，周身矜贵又冷漠，正朝着他凉凉的笑。 桃小玖心脏停跳一拍，许多记忆席卷而来，他又想起两年前那个染血的高台。 有车流驶过，隔绝视线，桃小玖再看向对面时，只剩一个空荡荡的站台。 年轻人也挑起唇角，随即给白禾拨过去一个电话： “白禾，等一下我不出去玩了，我要去干架。 所以晚上我要加餐，再给我加一个毛血旺。 对了，我看到安鹤了，你还记得他吗？……” 白禾表情变得凝重：“你在原地等我。” 桃小玖离开车站，看着开始变得缥缈的四周，逐渐消失的人群，他声音平静： “我也想等你，可是傻呆呆站着等你，会被人砍的。 我动手反抗属于自卫，绝对不是我不稳重。” 语毕，桃小玖放下手机，周遭已然完全变了天地，刚刚车水马龙消失不见。 像是大幕拉开，将现世完全隔绝在外。 大幕之内，是安鹤构造的世界。 此时此刻，安鹤正坐在高位之上，他双腿优雅交叠，单手托腮，眼睛清冷的俯视着下方。 冷漠、高傲……有身为王的威严，也有着隐而不发的仇恨，很浅淡，在气场之下可以忽略不计。 而高位之下，站列着许多妖。 与总是跟在桃小玖身后、那一列可爱的小妖怪不一样的 这些妖显得更加妖邪、睿智，肉眼便能分清具备很强大的危险性，是人类心里所恐惧的那种妖。 安鹤一直认为，自己与桃小玖具备本质上的差别，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两年之前，怎么会在桃小玖身上栽了跟头，明明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 第184章 七十二门 不过无所谓了，这次他不会大意。 两年了，有些仇还是要亲手报才快乐。 他要桃小玖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他要桃小玖知道什么才是现实。 就如同此时此刻，依旧有无数的妖会拥簇安鹤。 这是过去上千年形成的敬仰与阶级，是桃小玖越不过的大山。 可两年前，一刀一刀向安鹤扎去，安鹤无处可躲，血流了满地，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恐惧，那些仇恨他都记得。 所以他要先杀桃小玖，然后是白禾……那些伤害他的，一个都跑不掉。 安鹤看着桃小玖，高傲的笑着： “看到我震惊吗？ 两年了，两年对于我这种正统的妖族而言，也就是打个盹的时间。 这期间发生的事可以忽略不计，对我影响其实也没那么大。” 桃小玖轻笑：“确实，也不过是你差点死在两年前，也不过是你对我念念不忘，还特意过来找我，对你影响确实是不大。” 安鹤依旧背脊笔直，高傲的坐在那里，他不以为然： “油嘴滑舌，桃小玖，好像两年前我们一直没有正经八百的接触过。 你对我好像存在一些误解。 我的存在，并非白禾三言两语就能抹杀，也不是你们几刀就能抹杀。 我承袭了千年高贵的血脉，你看……” 说着，安鹤坐在高位之上，张开双手，他双手之下，站立着许多大妖。 安鹤清贵又高傲：“两年之后，我再次回来，妖们依旧会尊我为王。 而你……只是一个半妖而已。 我这人向来没有那样斤斤计较，但你确实亵渎了王的血脉。 你如果对你所犯罪孽供认不讳，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给你留个全尸。” 桃小玖扯了扯嘴角，平平淡淡的，虽然依旧有些傲气，但不明显。 因为刚刚与白禾通电话时，桃小玖便告知白禾，自己是一个稳重的大人。 所以，桃小玖平平淡淡的叙述着： “安鹤，你对我好像也从来都是一知半解，并且你自以为是。 好像特别喜欢用妖或者半妖来定义我。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狭隘吗？世间生灵千万，故事万千。 你只用妖或者人来概括，不觉得可笑到可以吗？ 我远和你想象的要不一样……而且，两年了……” 桃小玖与旁人说过去的两年，总是轻描淡写，嘻嘻哈哈…… 可是他也是经由那两年真正的长大。 不放心留在现世的白禾，想念在13组的日子，可他却要在青要山偷得浮生，许多事都做不了。 世上的父母都心疼自己的孩子，都想自己的孩子好，平安喜乐 连城知道桃小玖在现世一点都不顺遂，和脾气有关，和行事风格有关。 可是脾气哪有那么容易能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做桃花的生性招摇，桃小玖年纪又小。 他一天一天眼巴巴的盼着下山。 连城想，性子改不了，那便只能变得更强，至少别人欺负他，他能打回去。 连城教桃小玖的，都是上千年悟出来的杀招。 而桃小玖过往，也与安鹤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桃小玖是青要山走出的桃小玖，是13组的桃小玖，经过许多风雨，与许多厉害的人同行。 不单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半妖，他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难拥有的资源。 更准确来说，用妖或人定义桃小玖，太狭隘了。 世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只有自己名字才能诠释，而其他所有的标签都显得单薄。 可是此时此刻，对面的妖确实很多。 桃小玖形单影只，显得孤立无援。 若平时，桃小玖认怂也就跑了，可今天空间是封闭的，他跑不了，所以不能怂，只能更狠。 一朵小花飘飘摇摇下降，由空中坠地，经由桃小玖瞳孔时光芒万丈，化为繁复的阵纹。 桃小玖：“安鹤，这是桃花阵，不晓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阵都叫桃花阵。 这个桃花阵有72道门，其中只有一道生门。 有意思的是……我也不晓得生门在哪里…… 但你随随便便走一道门，是死门的几率要更大一些。” 安鹤无所谓的笑了笑：“所谓生门、死门都是你自以为是罢了，在绝对力量面前所有门都是生门。” 桃小玖也在笑： “你也说了，在绝对力量面前。 可是你们这些人呐，于我来说并不是绝对力量。 不然，你尽可以试一试，看看到底是谁自以为是。” 对于桃小玖来说，绝对力量是有，但也要像连城一样，能把他和白禾从九十九阵救出来。 能像温小柔一样，扛着大剑只身闯冥都。 或者像苏十肆一样，是最天才的阵法师，天下没有他布不出的阵。 于桃小玖而言，这些才算是绝对力量。 彼时，安鹤坐在高位之上，面不改色，只是羽毛如飞箭，四处飘散，似乎在找门，可是那些羽毛最后都是飘飘摇摇坠落。 桃小玖不由笑了笑：“找我的门，用没有生命的羽毛可不行，都说是生死门，你得用真实的生命来试。” 安鹤看着满地羽毛，不由冷笑：“没想到你还真有些能耐，可是直接杀了你不就可以了吗？” 桃小玖挑衅看向安鹤：“杀了我，唯一一道生门也会变成死门，你尽可以试一试。” 桃小玖一直都晓得，比杀伐，比攻击力，他比不过眼前那些妖。 可是他有人的血统，是最伟大阵法师和千年大妖的血脉。 他学的并不仅仅是如何攻击，而是站在一个更广的角度，更大范围的杀敌。 安鹤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桃小玖，我这里有这么多大妖呢。 一人试你一道门，你以为真的会死不成？” 桃小玖双目狡黠的看向安鹤：“那你试试呀。”桃小玖对安鹤身后的妖毫无悲悯，他当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已经有妖踏出步子去找门，他们对桃小玖口中死门不以为意。 可是无头苍蝇般乱撞，那些妖们似乎被灼伤一般，猝然倒地，疼痛得佝偻，似被蓝火灼烧，化为灰烬。 见状，安鹤眯起眸子。 桃小玖浅浅的笑：“你看，这就是妖不具备、而阵法师具备的能力，利用自然中各种力量，构成大阵。 这阵中可不仅仅是我自己的力量，而是这方土地所有元素的力量。 不知安鹤你作为一只血统纯正的妖，能不能听懂我这只半妖说的话。” 高傲自持的安鹤有些被桃小玖激怒，他反问桃小玖： “可是你不看看我今天带了多少人过来吗？一扇一扇试，总能试出一道生门。” 桃小玖垂下眼睫，确实，他忘了这件事。 不过那又如何？他一个人要是能干掉71只妖，那也是丰功伟业。 做人啊，总不能一辈子都怂，总得凶一次，至少不能让安鹤看不起，因为他讨厌安鹤。 是以，桃小玖抬头，挑衅的看向安鹤： “那就试试了，来之前我给白禾打了电话。 看是你先找到阵。 还是你最爱的白禾先找到我。” 桃小玖这话着实气人，安鹤都不由扶着额头笑： “你干嘛觉得全世界都喜欢白禾，当时我想与他联姻，不过是看他有能力，又有利用价值。” 桃小玖此时此刻，终于有些不开心：“那是你眼瞎！白禾明明超级好，你得不到他，才中伤他。” 安鹤已经闭上眼睛，不再听桃小玖咋呼，现在只要等待就好了。 …… 第185章 连城家的小树 彼时，妖已经死了六十有三，结果马上就要分明。 可能接下来某一扇门就是生门。 安鹤又睁开眼睛，颇为玩味的看向桃小玖： “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啊，已经死了六十几只妖。 你想过阵破之时，要怎么为他们偿命吗？” 桃小玖仰起下颌，毫不在乎：“还能怎么偿命？杀了我呗，我一条命换你们这么多条命，不要太爽，赚大发了。” 桃小玖话音刚落，便是“咔嚓”一声，什么裂开的声音。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安鹤的大幕被劈开一个口子，连带着桃小玖的阵也裂开一个口子，光透了进来。 有男人阴郁懒散的声音响起：“什么杀不杀的，小孩子家家边去。” 桃小玖惊喜的看向光亮处，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 “谦吾，黑黑大哥，我在这里。” 有狐狸凌空而至，毛色银白，浑身线条优美，鸳鸯眼很是妖异，四爪抓地时无比悍利。 他身侧跟着黑鸟，迅疾如风，目光犀利，展翅时桀骜俊美。 一黑一白落地，双双化为男人。 黑律率先上前，上上下下打量桃小玖，随即松了口气，他看向谦吾，依旧一本正经：“没坏，也没缺胳膊少腿。” 而光亮处，金芜扛剑站在那里，显而易见，口子就是他劈开的。 此时他怯生生的，不敢进来，可能是见人多，有些害怕。 谦吾一把将桃小玖提拉到自己身后，正面迎上安鹤，懒洋洋道： “呦，小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安鹤见到谦吾，还算是客气： “谦吾大人，别来无恙。 谦吾大人，怎么说你也是有有威望的大妖。 没必要为了一个半妖，与我为难。 毕竟半妖于我们而言，是最为污糟的存在，不是吗？” 闻言，谦吾又将桃小玖往自己身后扒拉了一下，随即阴阳怪气道： “小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 半妖你也得看看什么半妖。 我身后这崽子一个爹是我们老大，一个爸是苏家那个年纪轻轻的祖宗。 就冲着前者这一个身份，我就不能让你动他。 你若单说血脉，说不上谁比谁高贵。 毕竟我身后这位他家老子，才是现在妖族的王。” 闻言，安鹤眸子眯起，终于意识到什么： “桃小玖，连城……”都是桃花树，确实啊，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倒是他低估了桃小玖。 看着对面的谦吾与黑律，确实难搞。 谦吾，应当是这世上最具攻击力的大妖了。 他身旁黑律，极擅远程攻击，一远一近，联合起来，十分强悍。 但是安鹤却也没那样的头痛，因为他也不是两年前的他了。 不仅仅是妖，他现在还具备鬼的力量，那个人会帮他的，一定会的。 安鹤手持羽毛，轻轻刺破食指，血流淌之际，他身后出现一道黑色大门。 阴暗、潮湿又神秘，对于谦吾与黑律这种专门攻击的物种而言，有些晦涩难搞。 若说非要拼上一拼，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身后还有桃小玖这样一个小树崽子。 也不晓得白禾那边找没找到人。 桃小玖似乎也看出谦吾为难，于是拍了拍谦吾肩膀，悄声道： “狐狸，没事，不好搞我们就跑，跑不了就打。 我的阵里，我可以拉着他们陪葬，到时候送你和黑黑大哥出去。” 桃小玖这话虽然说得嬉皮笑脸，但细品很是悲壮。 他话音刚落，阵的缺口处便传来成熟的男声，声音雍容华贵。 “就这点能耐？白教你了，咋就这么笨……” 桃小玖猛地回头，看向光亮处身影，一下子眼睛湿润。 就像是小孩子忽然找到家长，一下子就有了依仗。 两年前，苏十肆的阵，是连城把桃小玖从阵中提拉出去。 两年后，桃小玖自己的阵，还是连城过来了。 桃小玖扯着嗓子，好大声，好委屈： “连城，他们打我。” 连城站在原地，慢悠悠的将桃小玖从头打量到尾：“不是没破皮吗？” 桃小玖布大阵耗费力气，脑子都有点晕，垂首看到自己手腕一圈淡淡痕迹，便告状道： “安鹤弄的。” 连城脸色彻底黑了下去，他想转身就走。 那痕迹一看就是纵情声色搞的。 真是家门不幸，败坏门风。 …… 连城这两天眼皮一直在跳，又听闻白禾撬走小树崽子，更加心神不宁。 好在苏十肆基本上已经没有问题了。 于是他麻溜下山，看看小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打他认识桃小玖以来，桃小玖就不让他省心。 以前不是他的树，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这又他的小崽子，连城也没法子。 能有啥法子，据说养孩子都是这样的难，克服客服长大了就好了。 第186章 孩子不听话 有连城在，桃小玖便什么都不怕了。 他连装都不想装一装，一整个摆烂的状态。 彼时，连城拿着手机，给桃小玖拍全身照。 角度故意找得不好，显得桃小玖又矮又丑，但是全胳膊全腿，能和苏十肆交差就行。 连城指导：“来，笑一个，嘴咋还歪了呢，真丑……” 桃小玖摆出经典的剪刀手，呲着牙朝着镜头笑。 连城将这张傻兮兮的照片一键发送给苏十肆，算是功德圆满。 收手机的间歇，桃小玖已经一溜烟跑到了连城身后，一身怂样。 若是平常连城非得把桃小玖提拉出来，狠狠训上一顿。 可是今天连城却没有说些什么，因为身后那小树虽然看上去活蹦乱跳，但眼睛里都是疲态，小脸也看着煞白。 这样大的阵，维持很耗费精力，桃小玖“电量”快要耗尽。 连城总说苏十肆惯孩子，其实连城比苏十肆惯孩子更甚。 将桃小玖挡在身后，连城终于看向安鹤，他目光冷凝，语气严肃： “安鹤，我不想动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安鹤只是单手托腮，看着桃小玖心安理得拽着连城袖子，安安静静的缩在连城身后，什么都不用管的样子。 安鹤眼底的光很复杂，有一丝羡慕、有一丝嘲讽，还有一点怅然…… 呵呵，父亲，他本来应该也有的，却从从来没有见过。 安鹤慢悠悠看向连城，眼底赤裸裸的，不再有尊敬，他质问连城： “连城，你还记得我的父亲吗？” 连城掀起眼皮，不紧不慢看向安鹤： “正因为你爸，你现在才能完好无损的和我说话。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动你？难道是给你一个毛头小子面子？ 你现在回头，我还能把你保下。” 安鹤讥诮的笑了笑：“保我？你要真想保我，2年前我就不会倒在高台之上，漂亮话谁不会说。 在你眼中，还是你的孩子最重要。 但是连城，我才有着妖最强大的血脉。” 连城一脸寂静：“安鹤，你要知道，物换星移，没有永远的最强，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最强，而我则是时间的选择，我从来没想过取代你父亲。 就像总有一天会有妖比我强，取代我，只是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安鹤却不再理会连城，而是看向连城身后桃小玖，颇具恶意的笑了笑。 安鹤伸手，食指上松松垮垮的挂着一个吊坠，是金黄麦穗模样。 桃小玖目光不由跟了过去，瞳孔微缩，有些紧张。 安鹤轻笑：“看来你认识这个吊坠……” 桃小玖猛的抬头看向安鹤：“小春，你把小春怎么了？” 安鹤看着麦穗吊坠，眯起双眼，似乎陷入某种情绪： “我抓他，是因为私人恩怨，没想到还能用他威胁你，也算是一举两得。 你要是想救他，明天傍晚来冥都啊……” 语毕，安鹤笑了，阴邪、森森又充满戾气：“我现在该走了。” 话音一落，安鹤身后又出现黑色大门，他消失于黑门之中。 桃小玖抬腿想去追，却被连城抓住胳膊，连城看着安鹤消失的方式，不由陷入沉思。 他也不忘说教桃小玖：“你知道他逃去哪里，你就敢去追？” 桃小玖顾不得许多：“可是他把小春抓走了。” 连城：“他刚刚走的是冥都死者之门，活人走不了，你们温老师走那门都得掂量掂量，你叶子都没长齐消停点。” 桃小玖怔怔：“死者之门，安鹤……他死了吗？” 连城回想两年前安鹤身上的刀子，叹息：“谁知道呢？可能半死不活？我更倾向于他与谢妄做了交易。 毕竟这样规模的百鬼役出现，相当于冥都已经明牌，只有冥都能够调动这么多的鬼。” 虽然连城一直在青要山，但是对于山下的动静，却是一直有关注的。 桃小玖垂首，不再说话，看着乖顺的可以，却在心里暗暗盘算要怎样去救春和。 连城一眼就看透了桃小玖的心思： “我不是很清楚那个春和，但是他既然是13组的人，你又为什么觉得他需要你去救呢。 他或许要比安鹤强上许多也说不一定。 未知全貌，不要着急往前冲。” 桃小玖仰头，凶巴巴与连城叫嚣： “你不懂，我们是伙伴，不要你管。” 连城一巴掌拍在桃小玖脑袋上，随即揪着桃小玖衣领就往外走：“反了你了，走，回家。” …… 阵外，白禾与连城合谋，故意带了一些风华之地的高层，带了一些名门世家的老古董，过来看看如今局势有多动荡。 部分妖与鬼一家，对现世虎视眈眈，百鬼役层出不穷，真正意义上的多事之秋。 只要这些老古董不起幺蛾子，风华之地调配资源就会非常顺畅。 见桃小玖全须全尾从阵中出来，白禾先是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趁人不备附在桃小玖耳侧道： “外卖订好了，香酥鸭没有，换成烤鸭了。” 本来是两人的悄悄话，连城却带着谦吾与黑律在一旁幽灵般飘过。 连城：“给我加一份惠灵顿牛排。” 谦吾：“烧鸡。” 黑律：“我吃素，谢谢。” 白禾、桃小玖：“……” …… 少顷，白禾家中。 连城与桃小玖懒趴趴坐在沙发两端，连城开始日常训孩子： “像今天这种情况，你就该先跑，今天我要没去你咋办 ，我就问问你咋办？” 桃小玖哈欠连天：“你去了你也没抓住安鹤。” 连城：“他爹都死了，我作为长辈那么欺负他好吗？” 桃小玖看着连城，算了，不和连城犟，安鹤爹死了，自己爹没死，别把连城气噶了。 连城继续道：“你明天不许去找安鹤，我带着谦吾去。” 桃小玖：“不要，我要跟着一起。” 闻言，连城上去就要拍桃小玖脑袋：“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 白禾取外卖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站在连城身前，皮笑肉不笑： “连城，他这么小，你打他干嘛？” 连城看白禾气不打一处来，于是阴阳怪气：“他这么小你对他下手？” 白禾思虑片刻，回之：“我也不大。” 连城：“……”这个倒是无法反驳。 桃小玖在一旁晃腿看着热闹，不忘夸赞白禾：“白禾，好样的。” 是以，下一秒，小树又被大树暴打。 桃小玖被连城胖揍一顿之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捧着饭碗，闷闷不乐的吃饭，可连城很快又盯上了他的碗。 轻飘飘的看向白禾，连城淡淡询问道： “白禾，为什么桃小玖的碗是米黄色的，为什么他的筷子尖上坐着兔子，为什么我们的碗这样普普通通不好看？” 桃小玖抱紧自己的碗，赶紧又扒了一口饭。 白禾面不改色：“家里就这一个黄色的碗，他一直用，用了好几年，上面都是他的口水，连城你倒也不必抢吧。” 桃小玖嘴里嚼着饭，支支吾吾：“兔子筷子是我自己买的，也只有一双。” 闻言，连城倒没有说什么，而是从容不迫抬筷，将桃小玖面前盘子里那两只鸭腿全部夹走。 桃小玖当时就绷不住了，他昨晚就没有好好吃饭。 今天看着这两个鸭腿好久了，就等着留到最后美美享用。 可桃小玖忘了，以往就他与白禾吃饭，白禾从来不抢他好吃的。 甚至白禾口味清淡，肉都不吃几块，所以桃小玖没有护食观念。 还有在青要山，在苏十肆眼皮子底下时，连城除了有些轻浮，往日里那也是成熟稳重，风度翩翩，从不抢人吃的。 合着都是装的！ 桃小玖奔波一天，又累又饿又乏，晚上终于能坐下吃口饭，鸭腿都摆到他面前，硬生生的被连城抢走。 桃小玖一下就破防了，他一把抓住白禾胳膊，委屈的直摇晃： “白禾，那两个鸭腿都没了，你不是说你特意给我买的吗？都被抢走了。” 白禾又能如何？他总不能把连城赶出去，或者让连城把鸭腿吐出来。 所以，白禾只能轻轻叹一口气，继续低头忍气吞声吃着自己碗中白饭，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甚至，对面连城还在得意的看着桃小玖。 不为那两个鸭腿，桃小玖都快被气哭了。 白禾只能悄声与桃小玖道：“你和我加在一起也打不过连城，今天就算了，等晚上我给你订肯肯鸡。” 桃小玖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他拍了拍白禾手背： “你要努力变厉害一点，你哪天能打过连城，我哪天就给你画一本结婚证。” 白禾皮笑肉不笑：“连城比我大了1000多岁。” 这种时候又不是桃小玖躲在连城背后的时候了，他不以为意： “那你看看小柔，那和连城比不也是小得很，你再看看老苏，连城也比他大1000多岁。” 白禾感觉亚历山大：“那我努力。” 桃小玖笑嘻嘻：“嗯，晓得你不是专业打架的，我这不也没给你压力不是。” 连城放下筷子，眸子微眯，看向弯腰窃窃私语的两人： “你们两个蛐蛐我什么呢？” 说话间，连城已然起身，他朝着桃小玖招了招手：“走了，回去睡觉。” 桌子下面，桃小玖与白禾手牵手，他不想回家睡觉。 于是，他又低头小声蛐蛐道：“连城是坏人。” 白禾揉了揉桃小玖的头发，温声道： “对，连城是坏人，快回去睡吧，我努力快一点打过连城那个坏人。” 桃小玖轻轻拥抱一下白禾：“嗯，这样我就不用听他话了。” 连城站在门口，额角直抽：“喂，我能听到，不聋。” 先前吃完饭，正在门口吹风的谦吾冷嘲热讽： “连城，你晓得给你看孩子难度多大了吧。黑得说成白的。” 听闻这话，连城马上变脸：“这不挺可爱的吗？哪里难度大。” 谦吾：“……”呵呵，也就连城和白禾滤镜太厚，觉得桃小玖可爱了。 …… 夜半三更时，桃小玖躺在床上，安静的闭着眼睛。 有浅浅敲窗声传入耳中，微不可闻。 桃小玖利落翻身起床，开窗，跳窗……动作一气呵成。 白禾身着黑色风衣，很好的融入夜色之中。 桃小玖窗前那棵树诧然开口：“小桃树，你……” 桃小玖伸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笑眼弯弯看着十分青春明媚： “梅花姐姐，我想出去谈恋爱，这是我男朋友……” 闻言，白禾站在桃小玖身侧温文尔雅的笑，颇为绅士的朝着梅花点头：“晚上好，多谢您照顾小玖……” 白禾表现得当，清风霁月往那一站，当真有点迷惑人心的资本。 桃小玖挎住白禾的胳膊，很是苦恼的样子： “可是，梅花姐姐，连城不喜欢我和白禾在一起。 我谈个恋爱都要偷偷摸摸。” 说着，桃小玖双手合十，十分自然请求道：“梅花姐姐，你能不告诉连城吗？我真的好喜欢他。” 梅花连着一众树都被桃小玖收买，小树只是想谈恋爱而已，可以理解，可以支持。 所以桃小玖与白禾悄悄从连城院中溜走。 白禾太了解桃小玖的性子了，安鹤留下一句不清不白的话，说春和在他的手上。 哪怕这句话极大程度是陷阱，但桃小玖依旧会为之闯一闯冥都。 桃小玖会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术法，人也古灵精怪的很，他会想方设法从连城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白禾想，与其让桃小玖自己逃出去从而孤身一人，不如自己主动陪着他，也算有个照应。 于是，晚间在餐桌下，他俩不仅打情骂俏，还商量了现在的一切。 而稍远处一棵大树上，谦吾懒洋洋的靠着树梢半倚着。 他收起望远镜，顺带给连城打了个电话： “嗯，对，白禾已经把你家崽子偷走了。 咱们现在跟着？还是稍晚一些。 诶？不对……等等。” 说着，谦吾再次拿起望远镜，只见视野之内，有男人打着红伞，一身妖娆，于黑夜之中缓缓走来。 谦吾又重新倚回树干，哈欠连天与电话那边连城道： “不用跟着了，眯着吧，那个红伞男自己走回来了，真是邪性。” …… 第187章 我愿称之为鬼故事 安鹤将春和抓过去绝对不是为了威胁桃小玖，而是安鹤单纯的憎恶春和。 安鹤从具备意识开始，便知道自己高贵的血脉，也晓得给予自己一切荣光的人早已经不在。 所以，他高傲的同时也缺乏安全感，时刻想重回风华之地，想重回权力的巅峰。 两年之前，在安鹤见到白禾之前，其实还有认识一个人，冥都的谢妄。 谢妄温柔、强大，会中肯的给他提许多意见，也会教安鹤许多冥都的秘术。 更会在生死之际拯救安鹤。 这甚至让安鹤产生依恋感。 正如春和所说，谢妄是一个擅用皮相，并将“心悦”挂在嘴边的主。 苏十肆、春和对心悦不以为意，但有人会当了真。 特别是两年前安鹤生死一线，众叛亲离，是谢妄救了他。 所以，安鹤便是谢妄那心悦陷阱中的坠网猎物。 …… 安鹤第一次见到春和时，正是他刚刚对谢妄产生好感的时候。 那一段时间安鹤都在冥都养伤，有一天他看到一个男人打着红伞踏进未央城。 那男人眼角有一点泪痣，饶是见过许多美丽生物，但安鹤不得不承认，男人确实美得惊为天人。 安鹤不知道男人是何许人也，只知道男人能够自由的出入谢妄的宅邸。 每次都是只身一人，孤零零的，不疾不徐的走在冷清的冥都之地，就连红伞也挣脱红色喜庆的含义，开始变得肃杀冰冷。 谢妄身边智囊陶禧曾告诉安鹤，男人叫做春和。 说不清春和的来由，约么是现世的术士，归属于风华之地13组。 平常居无定所的飘荡，靠出卖色相为生。 可能是春和长得太过好看，不知是哪一天，春和与谢妄纠缠在一起。 陶禧曾玩味的看着安鹤，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不过你也不用在意，都是露水情缘罢了，再美的人和谢妄断干净那天，也非得掉层皮不可。” 像是讽刺春和也像是警告安鹤，陶禧是了解谢妄的，谢妄很单纯，单纯的冷血，单纯的坏，是浸润到骨子里的那种坏。 谢妄对好多人都是一脸情深不寿的模样，但是眼睛有多深情，心里就有多冷血。 所有人都是谢妄的工具，工具没有用那天，随随便便扔了就好，谢妄看都不会回头去看一眼。 陶禧也坏，他喜欢看热闹，于是总是去恶意引导旁人。 他也曾恶意引导过春和，对春和说谢妄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当时春和只是安静的看着陶禧，最后讥诮的挑起唇角，毫不在乎的转身离开。 当时陶禧不以为意，甚至隐隐期待，当春和掉入谢妄的爱情陷阱，谢妄再将春和踢掉的时候，那时春和会哭得多么悲惨，或许会如同一条丧家犬。 陶禧只是单纯的喜欢看热闹罢了。 只是谢妄身边人来人往，每个人消失后都消失得彻彻底底，只有春和，依旧偶尔会出入谢妄的宅邸。 陶禧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春和是特别的，可是聪明如陶禧，也搞不清谢妄与春和之间的关系。 因为他本不是冥都本土的鬼，聪明机敏的少年少女死后，心有不甘，对世界依旧好奇，于是化为了陶禧。 陶禧如今，认识谢妄212年，认识春和210年。 说起来，那个春和可能比温小柔年纪都要大，真是有趣。 对于谢妄的感情史，陶禧从来置身事外，躲在一旁悄咪咪观察着的。 可安鹤却不一样，他置身于谢妄的感情史之中，视野混沌得很，情感也强烈得很。 两年前，安鹤对桃小玖只是戒备，因为他想和白禾在一起，多是利益牵扯。 而现在，安鹤对春和却是在意、厌恶、甚至是嫉妒…… 虽然未央城许多人将春和看成一个普通玩物。 但春和长得实在是太美，而且安鹤总觉得谢妄对于春和是不一样的。 很微妙的不一样，但是安鹤却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直到那一天，安鹤去找谢妄，看到了让他忘不了的一幕。 春和单手撑额靠着桌子，应该是睡着了，一动不动。 眼睫垂落时投下重重的阴影。 谢妄站在春和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春和。 那眼神非常复杂，好似带着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残暴，野而狠戾。 可同时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犹如孩童般好奇。 两种情绪相交织，显得谢妄整个人非常的分裂。 安鹤相信那一刻的谢妄，是不加掩藏、真实的谢妄。 所以，春和让安鹤非常具备危机感，甚至是嫉妒……也是一直扎在安鹤心中的一根刺。 安鹤从来没见过他那荣光加身的父亲，孔雀一人带大安鹤。 所以对他严格、严苛。 孔雀本性高傲，看不上很多生灵，又对安鹤投注所有的期望。 孔雀告诉安鹤他流淌着最高贵的血脉，所有人都是他向上的踏脚石。 所以养成安鹤现在的模样，表面清高、高高在上，实则心狠，善妒。 所以，安鹤一直记得自己的仇恨。 两年之后的现在，他来找桃小玖与白禾报仇，也连带着将春和算计进去。 反正桃小玖与春和都是13组的，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安鹤不得不承认，桃小玖有些能耐，身边又有白禾帮忙。 但是春和不一样，春和只是一个只有样貌的美丽废物。 所以来找桃小玖之前，安鹤将春和抓了起来，想以此威胁桃小玖，同时又能除掉春和，是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可是，不曾想那个桃小玖竟然是连城的孩子。 曾经只是看热闹的谦吾这次坚定的站在了桃小玖的背后，还有这两年不知所踪的连城也匆匆出现。 那一刻安鹤觉得有父亲真的是好呢，会有人帮，于是内心更加阴郁。 可他不知道桃小玖在之前的许多年，也没有父亲，没有任何声名，没有背景。 他只有一个万分不靠谱的师父，和满山的小妖怪朋友。 有些道要自己悟，有些路要自己选。 一步走错，有的时候就真步步错，结果更是天差地别。 安鹤见桃小玖有人帮，有人救，便搬出了早被他抓走的春和。 春和，那个所有人心中的美丽废物，向来以声色侍人的狐狸精。 …… 安鹤回到自己在现世的住所，那是华市西边的一座别墅。 占地很广，别墅下面被他挖了一个地下室，春和就被关在那里。 安鹤回去时，春和依旧和早上一样，被困在地下室之中。 墙壁上延展出的绳索将春和手臂高高吊起，春和脖颈微垂，显得人楚楚可怜，柔弱不堪。 安鹤不晓得，春和这种人除了皮囊，还有什么好的。 等到明晚，他要当着桃小玖的面杀了春和，所有挡他路的人都是跳梁小丑，都要杀掉。 安鹤坐在春和对面的椅子上，不屑的打量着春和。 春和也抬起头，毫无情绪的看着安鹤，没有畏惧、没有厌恶……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寂静，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鬼。 那眼神……不属于有血有肉的生灵。 安鹤有一瞬畏惧，可待畏惧褪去，安鹤冷笑着问春和：“你不怕我？” 春和从刚刚寂静中走出，笑得放荡又嚣张：“怕？这个字你真不应该问我？”因为春和就是“怕”的化身。 安鹤：“明晚，你就会死了。” 春和好似有些茫然：“死？”春和真的不大懂“死”，他从畏惧中生，只要人类尚有一丝畏惧，他都能苟延残喘。 而人类这种生物，最脆弱了，自私又自利，所以会有源源不断的畏惧供养他。 然而见春和茫然的样子，安鹤却以为春和是震惊。 刚想嘲讽几句，他就被下属叫走，貌似要处理一些事务。 外面星子漫天时，安鹤再次回到地下室。 可是这时，地下室却来了不速之客。 …… 那个人安鹤认识，叫做花徇。 是术士世家花家的少爷，那个世家与冥都多有联系，甚至是交好。 特别是两三年前，江家江闻一夜之间失踪，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冥都失去在现世的“眼睛”，所以这两年与花家走动更加频繁。 特别是与那个花徇，令人不悦的是，谢妄看花徇的眼神也是勾勾缠缠，意味不清，带着挑逗。 但不是那样直白的喜欢就是了。 其实安鹤晓得，谢妄总是用那种眼神看人，但很多时候都是公式化的流程，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谢妄那里，安鹤见过几次花徇。 很纤细的一个男人，常年裹着黑色的风衣，不怎么说话，可一旦开口，却凉飕飕的，很阴鸷的一个男人。 下手时也狠，据说曾徒手撕了百来只鬼。 不近人情，阴晴难测，性子非常古怪。 花徇这两年风头正盛，从战野手里夺得了8组顾问的名头。 又为风华之地搞定了好几个艰难的任务。 花徇这人平常看着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传闻中不知怎么就包养了春和，包养了13组那个长得极美的男人。 大家都说是美色误人，也有人说是春和太会勾搭人。 反正春和本来就是出卖色相的，包养也就包养了。 不过是给些钱，对于花家而言也就是撒些毛毛雨的事情。 可是安鹤却隐隐能够猜中花徇为什么要包养春和。 花家以及花徇这两年与冥都来往密切，特别是花徇，经常与谢妄有来往。 一来二去，花徇估计是对谢妄动了心，因为谢妄看花徇的眼神也是不清不白的。 而花徇同样经常出没冥都，约么也发现谢妄对春和的不一般。 花徇同自己一样，也可能是出于嫉妒，所以包养春和，也是为了作践春和。 毕竟如春和那般的人，就像是浮萍一般，随波逐流，只能任人摆布。 当然，以上只是安鹤的猜测。 但是，陷入情感之中的人有时感知是敏锐的。 确实，有些事情和安鹤猜测到的一样。 …… 谢妄这人坚信，比起物质上的利益，情感才更能让人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 所以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人，谢妄是不吝于出卖自己色相与时间的。 他会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深情款款的温柔形象，以让对方对自己动心。 就像当年的苏拾酒，那是一个格外具备利用价值的术士。 所以谢妄花了好多时间与精力跟在苏拾酒身边，最后说一句“心悦于你”。 其实算一算，苏拾酒应该算是谢妄遇到的第一个“刺头”，第一个对于谢妄“心悦”无动于衷的人类。 至于其他人，谢妄是无往不胜的。 毕竟他居于高位，又有刻意展示出来的人格魅力，以及本性中神秘又阴暗的气质。 只要他稍微勾引一下，很容易就能够获得对方的喜欢。 安鹤如此，花徇也是如此。 花徇心里是暗暗喜欢谢妄的，可是他没有和谢妄说过。 他用实际行动来反馈谢妄。 花徇将自己包装成一把阴森又好用的刃，帮谢妄做过许多事情。 很傻，又有些义无反顾。 花徇因为公事，也是经常进出未央城。 所以，他也见过谢妄与春和在一起，是与安鹤见到的、完全不同的情景。 那天花徇见到谢妄歇斯底里的样子。 那天谢妄笑得非常狰狞，他捏着春和的脖子，将春和抵在床上。 后面，花徇并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似春和轻飘飘的就推开了谢妄。 谢妄顺势坐在地上，一身落拓。 而春和，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搭在交叠的膝盖上，身子微微后倾。 一双眼睛很是妖娆，正淡淡的睥睨着谢妄，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在看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而非冥都之主谢妄。 那一刻，花徇好像稍稍看懂了谢妄。 对于安鹤而言，爱是掠夺、是占有，是嫉妒。 但对于花徇而言，爱是卑微，他是一个卑微的暗恋者。 永远不动声色的躲在暗处，阴森森的，像只老鼠。 是春和主动找到了花徇。 那是一个湿漉漉的雨天，春和肩扛着他的红伞，顶着一身雾气，恰到好处的拦住了花徇的路。 春和懒洋洋的，声音却暧昧轻飘，宛若海妖絮语。 他勾引一般看着花徇，径直的要求道： “花徇是吗？你要不要包养我？” 花徇皱眉，笑容有些阴沉：“为什么找我？” 春和：“第一你有钱，第二我缺钱。” 花徇没有过多犹豫，直接道了一声“好”。 第188章 包养 其实花徇所做的一切，很多都是为了谢妄，因为谢妄看重春和，所以春和要求花徇包养，花徇直接答应。 花徇本来以为所谓“包养”，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称。 可是，很快，春和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软绵绵挎上了花徇的胳膊，就连头也靠在了花徇的肩膀。 春和似笑非笑道：“金主，给我买个包吧。” 花徇浑身不自在，想要甩开春和，却被春和蛇一般缠着。 最后，花徇脑子一抽，顶着一张阴森的脸，说了一句“自重”。 顿时，春和笑得花枝乱颤，有意思，真有意思。 …… 这次，得知安鹤将春和抓了过去，花徇想也没想的就出了门。 晚风微凉，花徇揽着自己黑色的风衣，安静的走着，身影纤细，气息阴鸷，像是什么暗夜杀人魔。 虽然花徇对春和没有非分之想，但是他却时刻记得自己是春和的金主。 也知道春和对谢妄不一样的。 但他深夜出行，更深层次的东西却说不大清。 他只是晓得，安鹤要杀掉春和，这是不对的，自己要阻拦。 黑夜里，花徇拢着风衣，手里拿着短匕首，背影瘦削而孑孓，他面无表情的拿刀杀进安鹤家。 想要将春和救走。 安鹤回到地下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花徇正不紧不慢的解着春和手腕上的绳子。 安鹤站在门旁，他看着花徇动作，情绪尚且还算稳定： “花徇，你这不请自来，有些不礼貌呢。” 彼时，春和正在被解着手腕上的绳索，他抬头看了一眼安鹤，笑眯眯道： “你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绑来，也不大礼貌。” 安鹤没有理会春和，继续和花徇道： “花徇，我知道你喜欢谢妄，这样就更不应该阻拦我杀春和。 春和对于谢妄是不一样的。 我们杀了他不好吗？” 闻言，花徇解开春和绳子的手顿住。 春和目光也凉津津的看向花徇的手，似乎在等待着花徇的选择。 停顿几秒后，花徇继续解绳子。 春和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下颌搭在花徇肩膀上，眼神却冷冰冰的落在安鹤身上。 安鹤继续道：“花徇，我知道，你来之前接了风华之地好几个任务，又帮谢妄做了事情。 受了很重伤，现在外面长廊依旧有你滴下去的血，血还没干呢？ 这样状态的你……确定要在我的地盘这样放肆？” 安鹤的地盘，有许多追随安鹤的妖，并非那样好闯。 春和颇有兴味的看着花徇，花徇不为所动的解着绳子。 春和忽然笑晏晏开口问道： “花徇，你今天过来救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谢妄呢？” 花徇不答话，春和在等。 安鹤却已经拔出长剑，一把刺入花徇肩膀。 血液蔓延，在花徇的黑色风衣上并不明显，可是血腥味却刺鼻。 春和依旧在笑，但是眸光已经完全冷了下去。 安鹤觉得房间内的气息有些不对，再回神时便见花徇刚刚没有解开的绳子猝然断裂。 春和双手垂下，他漫不经心的揉了揉手腕。 随即不管花徇，也不顾安鹤，而是自己随便找了把椅子，随意的坐了下去。 双腿交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古远又危险的气息。 春和垂眸而视时，尊贵而威严，冷冰冰的藐视万物。 第189章 我是王啊 春和扶住略微摇晃的花徇，于椅子上仰头看向花徇的伤口。 春和眼中有淡淡的愉悦，血色以及血的味道能够刺激他的神经。 伸出手来，春和的手白皙且修长，指尖薄且细，很漂亮的手。 可是，下一秒，春和那手就硬生生的戳进花徇的伤口，插进血肉之中，看着残忍异常。 花徇闷哼出声，垂眸森森的看着春和，春和歪头，朝着花徇狡黠的笑，带着点捉弄的意味，正如春和经常捉弄桃小玖一般。 春和将手拿开，转瞬，花徇破开的伤口又长出新的血肉。 看着花徇渐渐长好的伤口，逐渐丰盈的血肉，春和可惜的摇了摇头： “花徇，要是下次你的伤更严重就好了，严重到把心脏袒露出来，活蹦乱跳的心脏……才好看呢……” 可是花徇只顾喘着粗气，他刚刚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掉了。 第一次那样畏惧，可是却好似也从畏惧中获得力量，血肉得以生长，好奇怪。 春和抓着花徇的衣摆，擦拭自己手上的血迹，同时，春和笑晏晏的神情逐渐变冷，他侧首，目光幽深的看向安鹤。 刚刚由于花徇身体的遮挡，安鹤并没有看清春和做了什么，但是他却看到捆了春和一夜的绳子猝然断裂。 安鹤皱眉，略显诧异：“你能解开绳子？” 春和一身疏懒，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整理着袖子，漫不经心道： “两根绳子，你又想捆得了谁？” 安鹤嗤笑：“我忘了，你是现世的术士，本来以为你就脸能看一点，没想到还有些能耐。” 春和眉目轻挑：“谁告诉你我是现世的术士？” 安鹤打量春和：“你不是术士？那你是什么？是妖？是鬼……还是什么？” 春和又打开他那把红伞，肩上浅浅搭着红伞，懒洋洋的看向安鹤，声音也很空灵： “都不是呢……我并不是具备血肉的生灵，不是妖，也成不了鬼，更不是人。” 说话间，安鹤眼睁睁的看着周边开始变化，雾蒙蒙的，很快地下室消失不见，花徇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风吹在安鹤的脸上，安鹤环顾四周，皓月当空，虫鸣清脆，还有被吹得晃悠悠的稻田。 他竟然置身于田地之中，他的对面，春和依旧坐在椅子上，而红伞无端十分瘆人。 安鹤终于晓得不对劲，能改变周边环境样貌，让人产生幻视已经难得。 而春和竟然还能控制风的流动，空气的湿度…… 安鹤想起那个13组，13组之中……怕是没有一个正常人。 不过这也无所谓。 安鹤询问春和：“听说你们13组的温小柔，算得上是这几百年间最‘强悍’的术士。你和他学的术法？” 春和轻轻的笑了： “13组，有小柔、有金芜……攻击力已经叠满的，倒是不需要一堆能打的。 可以说……刀剑拳脚我半点不会。” 安鹤嘲讽道：“那你还敢把我带到这里。” 春和云淡风轻：“刀剑伤害肉体，谁又告诉你只有肉体受到的伤害才叫伤害？” 温小柔与金芜的攻击力，林珑的远攻，还有桃小玖的阵法与对草木的掌控……以及春和对精神层面的伤害。 这才是真正的13组，可却从来无人知晓。 安鹤或许将要成为第一知道的人。 春和仰头，淡淡看了眼自己的红伞，眯着眸子的样子略显冷锐： “你晓得吗？你要是不来抓我，我可能已经回到了这片土地……” 春和此次出走，就是为了回到这片田地里，回到他装作稻草人守护的田地里。 那时万物春和，稻田与风都恰到好处，是春和怀念的地方，或许也是能够帮春和长出血肉的地方。 其实春和已经回到了他最初出走的地方，可是稻田早就已经不在，可能已经不在了千百年。 而最初稻田摇摆的地方，成为了城市中繁华的十字路口。 站在十字路口，春和找不到路了，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具备人类的情感。 在春和茫然的时候，安鹤将春和抓走了。 安鹤的出现……就宛若一只撞在枪口上的小鸟，一切都可以怪罪到安鹤的身上。 说实在的，无论是春和还是桃小玖，都不是那种主动怪罪别人的坏人，他们两个只是些许“调皮”，从不主动作恶。 但安鹤一次又一次将矛头对准两人。 许是今晚月色太美，今晚血腥味道太甜蜜。 春和笑咪咪的看着安鹤，继续和安鹤聊天： “你现在站在的这片土地，就是我当年我被烧成灰烬的土地。” 安鹤猜测道：“你是怨鬼邪祟？” 春和摇了摇食指： “我身上可不曾背负怨气……”一把红伞而已，并没有那样复杂的感情，能够滋生出怨气，那时的春和只会简单的开心与难过。 春和再次仰头看向自己的伞： “我从虚无中降生，非人、非鬼、也非妖。 你应该知道陶禧，古灵精怪的少年少女死后对人间依旧好奇，于是化为陶禧。 陶禧来自于人类的情绪，只是他极为小众，又很年轻，聚集的力量很少。 其实啊……我与陶禧类似，你可以将我和陶禧视为一个物种。 人间万念汇聚成神，只是陶禧身上的念力来源很少。 但是我啊……我不一样……” 说着，春和站起，单手执伞，威严尊贵： “我由人类畏惧汇成，无论人、鬼或是妖，都有畏惧。 就像安鹤现在你站在我的对面，你的畏惧便在供养着我。” 安鹤愣愣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喃喃： “春和，你……你在骗我是不是，一定是这样的。 你如果是神明，为什么要攀附谢妄。” 春和冷笑：“我……攀附他？ 我是神明，正确来说，也是鬼神。 冥都三座城，有我一座。 谢妄是王，我为什么不能是王？ 你当你或者谢妄于我而言，算是什么高贵的东西吗？” 安鹤瞳孔骤缩，他终于清醒：“你是……你是冥都长夜城主。” 春和冷冷回道：“正是在下。” 说话间，春和抬手，下压伞面： “我有一伞，是我缘由，也是我的武器…… 我不擅打斗，但千年来最擅控制人心里的畏惧。 安鹤……你看这伞……” 闻言，安鹤不由朝着伞面看去，是大片大片的红。 那红色逐渐蔓延，恐惧却也盈满他的心间。 安鹤好似看到自己羽翼尽断，摔落在泥土里。 看到自己被烈火焚烧，看到权力与自己失之交臂。 都是他曾最畏惧的事，此时却一股脑的涌进他的脑海之中。 安鹤最后听到春和在说： “我不擅打斗，但最擅操纵人心。 此伞名为红慕遮，遮人眼，遮去现世，让人永远沉沦在畏惧的空间，” 安鹤灵魂抽离般跪地，眼中笼着大片的红，他看到春和打伞离开的背景。 而他好像离不开了，他意识永远在他的畏惧之中循环往复的奔走。 …… 春和打伞离开，离开那片星空下的稻田。 下一秒却出现在车水马龙的现世，他站在人行路的十字路口，周边行人如织。 而脚下却又真实的是几千年前那片土地。 许多许多年，早就足够物换星移了。 而春和在想，他可能从此失去了获得人类情感的机会了。 …… 彼时，安鹤的地下室。 花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刚眼睁睁的看着安鹤失魂落魄的跪在原地，满脸惊恐，瞳孔却聚不了焦，好像没有了灵魂一般。 春和只是眨眼间便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但是很快，地下室外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花徇抬头，春和正半倚在门旁，用手扣了扣门，吊儿郎当笑着道： “喂，金主，走了。” …… 这一晚，桃小玖翻窗，准备和白禾悄悄离开连城的院子，去安鹤那里救春和回来。 找好梅花姐姐打掩护，桃小玖刚跑出去200米，就见春和打着红伞，慢慢走了回来。 彼时，谦吾坐在树梢上，看着自己回来的春和，美得飘飘渺渺，不似人间的生物。 谦吾不由嘀咕道：“真邪性。” 这样美丽的生物一点都不踏实，还是黑律好，黑律正在家踏踏实实背书准备考试。 而桃小玖欢天喜地的绕着春和转圈圈，嘴里直嚷嚷： “小春，那个安鹤骗我，他说他把你抓走了，要我去救你。” 春和抬手，弹了桃小玖一个好大的脑瓜崩，得逞后笑得很是愉悦： “他没有骗你，只是我跑出来了。” 桃小玖揉着自己的额头，很是讶然： “跑出来了？怎么跑出来的。” 春和哈欠连天：“很简单啊，第一步，打开伞，第二步，干掉安鹤……” 说着，春和又抬手弹了桃小玖一个脑瓜崩，并嘲笑道：“笨。” 桃小玖是一个喜欢撒娇告状的，当即就哭丧着脸去摇白禾手臂： “白禾，快帮我报仇，帮我揍小春。” 白禾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春和，他回桃小玖道： “不然你换个人？这个我好像也打不过。” 桃小玖了然，不以为意，面上依旧闹闹腾腾，嘻嘻哈哈，他往回走。 刚一回头，就见连城许是半夜散步，恰好出来。 桃小玖瞬间忘记下午还在和连城吵架，瞬间化成“甜甜”的小桃花。 蹦蹦跶跶朝着连城跑去，看着乖巧极了。 “连城，春和弹我脑瓜崩，你帮我报仇。” 连城指着桃小玖，得意的看向树梢上的谦吾： “谦吾，你看，我就说他很乖吧，很好带的。” 说着，连城上手，用力捏了捏桃小玖的脸颊，并向谦吾展示道： “你看，超级乖！” 下一秒，甜甜小桃花化为爆炸小桃花： “连城，苏十肆知道你这么欺负我吗？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告状。” 连城：“……”不嘻嘻。 第190章 最好是寻常 秋天的天总是看着很高，蓝的晃眼。 没云的时候，阳光明媚的样子。 桃小玖站在镜子之前，臭美的抓弄着自己的头发，这抓一下，那抓一下，还喷上定型喷雾。 耳边桃花则是化为包包上的桃花玩偶挂件。 松松散散的卫衣，破洞牛仔裤，随手抓起斜挎包背在身上，桃小玖风风火火就要出门。 你看他，和现世许多年轻人没什么不同，鲜活、出门要打扮。 甚至走在街上都是那种能让人回头看上两眼的帅哥。 连城坐在餐桌旁，手中拿着咖啡，不着痕迹的看了桃小玖好久。 终于，在桃小玖踏出门那一刻连城问道： “小树崽子，干什么去？” 桃小玖头也不回的就往外冲，边冲边道：“谈恋爱呀，我这个年纪不谈恋爱还能干什么去？” 闻言，连城哑口无言，确实桃小玖现在正是谈恋爱的年纪。 爱玩、爱闹，不用管术法的世界，不用理会阴云诡谲，只想简简单单做个年轻人就好。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可能会为课业担心，也可能初入社会，正抓耳挠腮的找着工作。 尽管都骂骂咧咧，可又都充满生命力，其实桃小玖虽然是棵树，是一棵“宝宝树”，但是从心态及成长经历而言，桃小玖更是一个年纪正好的青年。 总不能不让桃小玖谈恋爱的。 所以纵使很不情愿，连城还是放下咖啡杯嘱咐道：“早点回来。” 桃小玖回头忽悠连城道：“大树，虽然你年纪大，那你也要做一个开明跟得上时代的家长。 就是我闯祸你给要我兜底，我买东西你花钱。 嗯……还能和我玩的到一起去。 连城，改天我带你去蹦迪。” 桃小玖虽然一直以小道士自居，但是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什么东西最新、什么最野……他就玩什么。 之前，桃小玖花钱如流水也是这个道理，因为很多钱被他拿去抢限量绝版，也就是白禾认为的美丽废物。 虽然白禾搞不清桃小玖喜好，但是已经谈上恋爱，那还能怎样，也只能给桃小玖买买买了。 彼时，华市某室外漫展，桃小玖拉着白禾，到处乱转。 桃小玖清清爽爽，礼貌但也跳脱，像是一个脾气很好又很活泼的男大学生。 白禾跟在桃小玖身旁，穿着一件简洁的牛仔外套，休闲裤，看不出年纪，但也很年轻很年轻。 在漫展这种地方，饶是白禾常年从容不迫，此时也有些拘谨。 更准确来说，白禾的拘谨来源于和桃小玖出来玩，正因如此，他能稍微短暂的做一下自己，不用掩藏许多情绪，也不用承担许多责任。 所以可以放纵自己，让自己不必那么强大，简简单单当白禾就好，还要认认真真的谈恋爱。 在风华之外，桃小玖和白禾，不过是两个长得好看的年轻人而已，年纪不大，本性应当也是纯良。 会浅浅的牵着手，会在一起压马路，会分享一只好大的冰淇淋。 白禾会陪桃小玖去抢桃小玖期待好久的小废物。 桃小玖也会坐在一旁，陪白禾添置一些秋季的衣服。 拎着大包小包，再提两杯奶茶，去吃一顿大餐。 如同世间许多情侣一样，两个年轻人在认认真真做普通小事，努力经营爱情。 他们不想恋爱这事要怎样的波澜壮阔，简单、平安就是最好的向往。 第191章 祸害啊祸害 日落黄昏时，白禾和桃小玖坐上最后一班回风华之地的公交。 那是一班华市的观光巴士，第7站是风华路，下车走300多米能看到一道普通的门，推开门便是风华之地的东北角，普通人很少知道。 桃小玖和白禾坐在巴士的倒数第二排，任由风吹过发梢，夕阳轻抚脸颊，两人聊些琐碎杂事。 说刚刚掠过的小鸟好像翅膀受伤了，说白天吃的梅花糕太甜。 待到最后一抹霞光消失，风华之地东北角的门终于被推开。 彼时连城正抱臂等在门后，待桃小玖出现，没好气的将人提拉回家。 这便是简简单单约会的某一天。 彼时，花徇家中，花徇正面无表情的浇着花。 他家极为冷清，黑白灰配色，毫无装饰，只有窗前一列歪七扭八的绿植算是唯一亮色。 就连花徇的睡衣都是夜般的黑色，衬得脸冷白，不好让人亲近。 忽然，花徇皱眉，想要回头，却顿住身子。 片刻之后，他才慢悠悠问道：“你怎么来了？” 花徇背后，春和继续用匕首轻描淡写的抵着花徇的腰，随即没有骨头般的缠了上来。 他半边身子挂在花徇身上，另半边，空着的手从花徇喉咙开始，慢悠悠向下游走。 春和笑得像只妖精，语气里充满勾引： “我啊，怎么来了？……你是我金主，我当然是来侍奉金主的。” 花徇冷声道：“我没有叫你。” 春和已经扯开花徇睡衣衣襟，冰冷刀锋也贴上花徇腰侧，他下颌从身后搭在花徇肩膀上，笑吟吟道： “我来不来与你叫不叫我没有关系，而在于我想不想。” 花徇皱眉：“你为什么又想了？” 春和：“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前夜去救我的。 你要知道，这人啊……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太好心，好心没好报的，反而容易招惹妖邪。” 说着春和愉悦的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在空旷的夜里有点瘆人 花徇则是眉头紧锁，眉宇之间尽是阴森森的戾气： “是我包养了你，给了你钱，那你就应该听我的。 麻烦你有些职业素养，现在，立马滚出去。” 春和伸出冰凉的指尖，于身后挑起花徇的下颌，空灵道： “呦，好凶…… 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喜欢你这种凶的，怪可爱的……” 花徇眯眸，眼中已经十足的冷漠、阴鸷，他想回首反抗。 却被春和举起双腕，直接困在窗台前。 花徇挣脱不开，只得问春和：“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接近我？” 就在不久之前，花徇还在认为春和或许是冥都一只单薄又貌美的鬼。 可怜无依，又被谢妄苦苦纠缠，没有办法，才跑到了现世。 当时花徇心有不甘，只能在心里苦闷。 他不明白，春和这种鬼，只是空有美貌，为什么谢妄会喜欢春和。 花徇以为是自己不懂鬼之间的情感，便给予尊重。 所以他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有一天，他发现似乎一切只是谢妄的单相思，春和对谢妄没有一点感情，甚至跑到了现世。 那一刻，花徇觉得春和有些不识好歹。 但是这些花徇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花徇这人永远阴森森的，就如同他永远用黑色风衣包裹着自己，许多内心想法也被包裹其中，他从不与人吐露真心。 甚至花徇与春和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直到有一天，烟雨蒙蒙的，春和打着伞，松松散散的站在花徇面前，问花徇要不要包养自己。 言语之间竟然有些楚楚可怜，似乎在试探着得到一个机会。 春和看人时更是暧昧流连，像是从地底最深处爬上来的艳鬼，被人打断骨头，只能随便找个人祈求怜惜。 但是当时花徇心里没有丝毫同情怜悯，只是觉得于谢妄而言，春和或许是很重要的人。 不想春和在现世流离失所，以至于魂飞魄散，主要是不想谢妄伤心，于是花徇接受了春和的提议，包养了春和。 一纸合约，貌似只是一张纸。 花徇与春和之间说实在的，没多大交集。 只是在人特别多的场合，春和便会如鬼魅一般贴上来，笑得风尘，黏黏腻腻的对着所有人说花徇是自己的金主，搞得人尽皆知。 好似在给自己立什么妖艳堕落的人设。 花徇一向看不大懂春和，也没有想去懂的欲望。 直到前夜春和自己挣脱安鹤的绳子，安鹤消失不见……花徇方知，春和绝对不是一只艳鬼那样简单。 正如同此时此刻，春和将花徇抵在窗前，花徇却不能挣扎半分。 春和下颌依旧搭在花徇肩膀，本来纤细的身子也不知哪来的力量。 他先是细细的笑，眼睛里依旧冰冰凉凉，寂静幽深： “花徇，你好像很好玩……” 好玩、有趣……春和最初只是随便找个人当金主。 所以找到了花徇，沉闷、阴鸷……应该冷漠的一个男人，却出奇的对谢妄钟情。 春和觉得有趣的同时，也在默默嘲讽，又是一个被谢妄迷惑的愚蠢人类。 这样的蠢货还有很多，真是可笑。 可是，很快，春和发现花徇他隐忍、压抑又沉默，永远不说，不去表达，像是默默守候的小丑，明明也不是什么好人，却傻兮兮的深情，真是有趣。 再之后，春和发现花徇偶尔会看着自己，有些出神，呵……又是一个被自己样貌迷惑的蠢货。 只是那蠢货也会在有人贬损春和的时候出来维护春和，会定期给春和打钱，很称职的金主。 所有的好感来自于好奇之中。 当春和被安鹤捆在地下室，蠢货身上挂伤，脸色苍白的来救春和时，那好奇便达到峰顶。 春和觉得心脏跳动了两下，掌心热融融的。 作为畏惧的化身，春和不懂，那温热便是身为人类的感觉吗？ 是当年稻田旁，那姑娘所说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正因为春和不懂，所以他今夜前来寻找答案。 看着花徇苍白皮肤上逐渐变红的耳尖，春和忽的笑了：“你耳朵红了。” 花徇咬牙切齿：“闭嘴。” 春和继续道：“你喜欢谢妄吧，谢妄也对我这样红过脸，他明明是只鬼，你们都好奇怪。” 说着，春和伸手，轻轻剐蹭花徇的耳朵尖。 花徇猛的挣脱开春和的手，眼睛里压抑又窘迫，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兽，哪怕平常森森的躲在暗处，真的恼了时也会露出獠牙。 花徇沉声道：“春和，你到底想做什么？” 春和暧昧的凑了过去，他离花徇很近，近到花徇能清晰的看到春和瞳孔纹理，那并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 春和：“你以为……我想要对你做什么？或者你想要我对你做什么？” 花徇略显茫然。 春和却已经笑眯眯的退开身子：“放心，强人所难行亲密之事，貌似是人世间最恶劣的事，我不会做，基本的道德我还是有的。” 春和向往千年前的花月夜，女子双手托腮，与他讲述两情相悦。 春和于月光下来，又于幽暗月光撑伞离开。 仰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红伞，春和眸子暗了暗，他似乎感觉自己的力量变虚弱了。 忽的，春和回头，于伞下浅笑： “花徇，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你会记得我吗？” 花徇不解询问：“你为什么会消失？” 春和也不解，他为什么会消失？他是最为古远的鬼神，是人类千年畏惧的化身。 对，因为谢妄那个混蛋玩意，太不懂事了。 想到这里，春和收伞，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 “我不会消失。” 只要人类畏惧尚在，他就不会消失。 春和离开，他与花徇道：“要畏惧我呢，供奉我。”用畏惧供奉神明。 …… 今天的夜晚有点喧闹。 桃小玖坐在窗台上，一手撑着窗子边沿，一手拿着罐装饮料，小腿晃晃荡荡。 他仰头看着半空，黑色气体一条一条，游来荡去，数量多到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桃小玖歪头去看对面，扎根于泥土里的大桃树。 小桃花歪头，不解问大树： “连城，你有没有觉得邪祟越来越多，华市天空乱糟糟的。” 大树不以为意： “百鬼役越来越壮大罢了，和你又没关系。 谢妄有野心不是这一年两年的事了，但他不会轻易来动华司。 你就安安稳稳扎在你的坑里，就不会有人来欺负你。” 说着，连城嘀嘀咕咕，埋怨苏十肆，从小就把小树崽子挖走，以至于小树崽子先天不足，貌似怎么长都长不成聪明模样。 桃小玖已经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盘腿托腮坐在大树下面。 他曾经的根便在这里，坐在大树树冠之下，小树很有安全感。 小树摇头晃脑，不管不顾： “那不成，可白禾在华司外面，我也不让有人欺负他。” 大树轻笑：“呦……这么霸道。” 小树抬头看大树树冠：“我不管，你要帮他，我不想年纪轻轻当鳏夫。” 大树：“当鳏夫多好，白禾现在没有什么亲戚，孤家寡人的，你能继承他所有财产，白禾很有钱的。” 闻言，小树越发伤心，也执拗：“那你看他多可怜，年纪轻轻，就他自己，他只有我了，我要帮他。” 大树笑得树冠哗啦哗啦，这树崽子，年纪不大，志气不小，要帮这还要帮那。 大树忽然道：“你让白禾辞职，不管风华之地，不管他的公司，你把他抓回青要山不就好了。” 小树摇头：“那更不行，白禾不能辞职，他得赚钱给我花，工作这么难找，我毕业才不想去找工作。 而且回青要山，我和白禾要一起被你们两个欺负，才不要，我们又打不过你们，你不要当我傻。” 两年后的小树，也就在大树身边才稍显稚气。 走出去又是阳光好看开始变得靠谱的桃小玖。 第192章 咦?青要山 乌云遮住月亮，桃小玖也用树枝遮住脸，踮着脚悄无声息的往外跑。 谦吾坐在树梢上，万分无语的询问连城： “连城，他拿那漏风的树枝挡脸有什么用？他好像真的有点傻。” 纵然连城也这样认为，但他嘴上还是万分嫌弃的对谦吾道： “你懂什么？这叫可爱，一点审美都没有。” 谦吾哈欠连天：“你心里真这样想才好。” 连城：“……”小桃花……貌似是不大聪明。 彼时，桃小玖已经跑出华司，去找他新解锁的男朋友。 白禾家中，香香软软的小桃花跨坐在白禾身上，双手揽着白禾的脖颈，神态神气又不讲理。 眼睛倒是亮晶晶，有身为桃花的漂亮： “白禾，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其次才是风华之地的司主。 一切要以我的意志为准则，要听我的话。” 白禾伸手摩挲着桃小玖的脸颊，眯着眸子不怀好意问： “那你接下来的意志是什么呢？” 桃小玖歪头想了想，笑得色气： “白禾，你当昏君吧，明天不上班了，今天小爷带你玩点野的。” 白禾手停留在桃小玖腰侧：“那我伺候小爷，望小爷垂青。” 桃小玖迫不及待：“来来来，别和小爷文绉绉的，别说那些没用的……” 夜色寂静，桃小玖：“白禾，以后别穿这带扣子的衣服，不好脱，你穿那种套头的，嗖的一下就脱了。” 白禾点评：“急色。” …… 次日清早，桃小玖一边穿衣服，一边匆忙道： “晚上吃蟹黄面，不用你做，你请我吃，我得快点回去了，不然连城看到又唠叨我。” 白禾觉得有趣：“他总说你？” 桃小玖不满吐槽：“估计更年期。” 白禾抬腕看了下时间：“我今天开会，估计会有点晚。” 桃小玖很好说话：“那你给我发红包，我自己去吃。” …… 白禾今天开会，开的格外漫长。 其实有些事情看似悄无声息的发生，实则早有预兆，并且很多人都了然于胸。 从几年前白禾在自己家里遭受袭击，到现在逐渐声势浩大的百鬼役。 到处都有鬼的影子，如此数量，能做到的只有冥都未央城那高高在上的王，谢妄。 但纵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不会有人去说谢妄什么。 因为谢妄掌控着冥都的权力，横走于阴阳之间，拥有甚至能够倾覆整个术士世界的力量。 谁又会扯下那块遮羞布，主动与谢妄叫嚣？ 况且，谢妄高擎和平与爱的大旗，与现世来往非常密切。 甚至有一些术士家族已经暗戳戳的站在谢妄那边。 毕竟上千年的冥都城主，似乎更强大、更容易让人畏惧与信服。 至于白禾，太过年轻，特别是这几年行事激进又果决。 许多保守、腐朽的力量与家族正被白禾一点点压制、剔除。 虽然风华之地正在一点点焕发着生机，但是白禾也动了许多人的蛋糕，被许多人所针对。 有人支持着白禾，也就有人反对白禾，特别是谢妄还会暗中拉拢。以至于这些人投靠在谢妄门下。 今天开会，立场已然开始泾渭分明。 不过白禾倒不介意，这些人还能有什么样的能耐，不过是无止境的弹劾自己。 说真的，白禾不大在乎，一些人不满他却又干不掉他，也挺好玩的。 只是，有意思的是今天竟然没有人弹劾白禾。 话锋一转，直奔青要之山。 为首术士从座位上站起，空口白牙便是： “司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那些百鬼役来自青要山。” 很快，像是有人串通好了一样，接着补充： “对，我这边也知道这件事，我甚至有人证。 那青要山本来就是鬼怪横行的地方，现在想想，百鬼役这种东西也就青要山能出了。” 闻言，钢笔在白禾掌心转了一圈，白禾忽的单手撑额，笑得佝偻起腰。 青要山？青要山不仅仅“闹鬼”，还闹一个尚且算得上年轻的祖宗，名为苏十肆。 第193章 连城说苏十肆是小趴菜? 白禾年少成名，太早爬上高位，以至于白禾觉得他年少时像现在的桃小玖，所有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可能这就是所谓少年意气。 可是白禾越长大越能感觉到自己的“弱小”，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并非无所不能。 在大山的面前，他可以说是既年轻，又弱小，唯一能说的只有心思尚且算得上深沉。 白禾自诩不是什么高尚无私之人，他甚至可以说是凉薄无情。 风华之地虽然是他许多年的心血，可也不是那样重要。 他护不了许多，风华之地也没有如何的回馈过他，他也从来没打算为风华之地、为天下正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简直可笑不是吗？ 这世间如今唯一与他有牵连的、一直陪着他的，只有一个桃小玖。 他护得住桃小玖就行，天下乱不乱与他没有干系，谁死不死也和他没有干系。 就如同桃小玖所说，白禾首先是他的人，其次才是风华之地的主人。 面对有人散播百鬼役出自青要山，要组织术士铲除山上妖孽，进而封山的提议。 白禾只是笑晏晏的抬了抬手，好脾气道： “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问问连城的意见。 毕竟只有风司自己还是势单力薄，要华司的力量一起才好。” 众人深以为然，认为还是白禾考虑周全。 白禾拿出手机，不疾不徐的拨通一个电话，慢条斯理道： “今天开会，好多家主得到消息，说是百鬼役出自青要山，要围剿青要山，你怎么看？” 所谓“你”，自然不是连城，而是桃小玖。 说到底，白禾和桃小玖是一队的，越过桃小玖找连城，桃小玖知道非得爆炸。 况且桃小玖小事不靠谱，大事考虑从来周全。 毕竟桃小玖只是看着不聪明，实则心思深沉到能摆白禾一道。 电话那端，桃小玖手拿冰淇淋，不以为意： “围剿青要山？欢迎欢迎，那就让他们围剿喽，围剿一次也就消停了。 这次不围剿，他们以后也会惦记我们青要山。 趁着老苏身体刚好，有力气没处用，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是老大。” 白禾继续询问：“有把握？不能出岔子？” 桃小玖：“放心，我带下山的那些是最可爱的小妖怪，厉害的都在山上眯着呢，再说还能把越千山摇来。 现世这些术士，维持一下社会稳定还不错，真打起来都是小趴菜。” 白禾温声道：“那就好。” 说着，白禾挂断电话，从容镇定的看向场上众人： “大家都听到了，连城那边没有问题，他说青要山的精怪都是……小趴菜。” 说到这里，白禾还是有点无奈的，桃小玖用词总是这样不宜口述。 可白禾还是面不改色继续道：“围剿青要山这事可以提上日程。” …… 会议上的事不知道怎样传的，传着传着只有一句特别振聋发聩。 那就是“连城说青要山都是小趴菜。” 特别是在网络超级发达的青要山，小精怪们都在传： “连城说苏老大是趴菜，一拳就能打倒一个。” “听说了吗？苏老大天天被连城打，还要跪搓衣板。” …… 青要山通信群，桃小玖安静潜水。 还幸灾乐祸的与白禾道： “完了，连城完了，让他天天欺负我，天道好轮回……” 白禾制止快乐的像小鸟一样的桃小玖： “我建议你先保留开心，毕竟谣言源头是咱们两个这里。 以连城小心眼的程度……” 桃小玖坐在桌子上晃荡着小腿，事不关己道： “打住，是你传播谣言的，可不关我的事，我可乖了。” 白禾起身，抓着桃小玖的脖子就往屋子里走，皮笑肉不笑道： “我看看你多乖。” 桃小玖还在叽叽喳喳：“你要晓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咱们只是睡了两觉。” 白禾：“……”桃小玖还是欠收拾。 第194章 白禾拜访青要山算卦先生 次日一早，连城拿着扫把追着桃小玖打。 桃小玖抱着脑袋四处逃窜，发出犹如鸭子般粗噶惨厉的叫声。 桃小玖：“你和苏十肆感情危机，你不反省，你打我干什么？” 连城冷笑：“我俩感情不和，是谁妖言惑众？嗯？” 桃小玖赶紧摘除自己的帽子：“不是，不是我，是白禾。” 连城停下脚步，看向白禾，白禾只是在一旁微笑，也不解释，看着就非常稳重靠谱的模样。 连城又收回目光，虽然白禾也不是啥好鸟，但到底不是会在人背后搬弄是非的性子…… 半晌之后，桃小玖坐在楼梯台阶上，手上拿着一个小镜子，细细拼着自己耳朵边七零八落的小花，都掉了，真是过分。 看向坐在自己下面台阶的连城，桃小玖不情不愿，还是询问道： “大树，你说……那个谢妄有好厉害吗？他好爱搞事情。” 连城回头看向桃小玖，逗弄道：“怎么？你害怕他？” 桃小玖摸了摸鼻子，有些困窘：“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他就很吓人。” 连城指尖出现一朵艳丽又精致的桃花，将桃花送给桃小玖，他才不以为意道： “谢妄吗？确实很厉害，是冥都的王，是千年间冥都真正的掌权者。 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世间生灵千千万，怎么着不得出现几个厉害的。 就像我是千年的桃树，是一方土地的选择。 你老师温小柔，降生起便带着杀伐意，注定一人可挡千万鬼魅，是千年最大的杀器。 还有青要山上那假道士，天生对阵法、对旁门左道通透，具备无人能及的才能。 这些人谁又比谁厉害多少，谁又比谁傻？ 谢妄再厉害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他不会断层碾压我们，当然我们也不能断层碾压他，只是彼此彼此。 所以这许多年来这世道才这样平衡。 谢妄没有绝对强大的优势，他也知道保持平衡是对他如今权力最好的保护。 这些年他行事冒进，在百鬼役上动心思，在人类畏惧上动心思，究其根本是想让自己更强。 或许，他的目的或许不在于权力……貌似他想要更多的畏惧。 但也无所谓，畏惧所铸成的鬼神于我们没用。 因为像我们这些人啊，身上根本没有畏惧可言，畏惧伤害不到我们。” 语毕，连城摸了摸桃小玖的头： “所以不用怕，你们还小，没有你们的事，不会让谢妄欺负你。 等你们长大我们这般大，也会是很厉害的存在。” 桃小玖耳边别着连城送的桃花，笑眼弯弯，他满怀期待问： “未来的某一天，我能变成像你一样厉害吗？” 连城转而一巴掌拍在桃小玖脑袋上，儿子比老子厉害？倒也不必多想。 …… 从华市去青要山从来不是一场跋涉。 从前觉得青要山遥远不可及，那是因为从前没有汽车高铁、没有飞机……只有骡子驴子马。 又因为青要山离风华之地较远，于是青要山被蒙上层层面纱，恶名被传了几千年。 而如今，华市组建的平役小组刚落地青要山，便被眼前笼着烟雨，清清秀秀的山震惊到。 甚至他们看到经常有普通年轻男女从山上下来。 平役小组的人互相对视，似乎青要山也没有那样污糟。 平役小组人已经到了大半，白禾才姗姗来迟。 白禾宽肩窄腰，浑身精瘦，肉眼可见，头发也是仔细梳理过的。 难得，他还穿了一身挺括的正装，长身玉立如青松一般，站在人群里特别打眼。 往日慵懒表象下的疏离冷冽尽数不见，看他神态竟见鬼般亲和。 特别是白禾左手拎着果篮，右手拎着一篮子杂志。 杂志封面帅哥靓女晃人眼睛。 白禾不像是来领队围剿青要山的，抛去那篮子莫名其妙的杂志不谈，白禾倒像是拜访老丈人。 简直离了大谱。 有人试探走到白禾面前，询问道：“司主，您这是……可有带武器。” 白禾漫不经心：“放心，我们不然先到山上探探虚实。 我听说这山上有道士算卦很准，刚刚也看到很多年轻人下山，山上应该也没有那么危险。” 李猛跟在白禾身侧，不由劝道： “司主，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白禾看着面前山清水秀的山，拍了拍李猛的肩膀，笑眯眯道： “李猛，你挑几个人，我们一起去山腰看看。” 李猛唉声叹气不做声。 白禾依旧在笑，只是声音隐隐已经开始带着压迫： “怎么，有我在，你还信不过我。” 李猛只能附和：“有白司在，我们怕什么，这就走。” 第195章 礼物拿上 青要山山腰，某假道士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 鼻梁架着一副黑圆眼镜，手里还拿着一副望远镜，煞有其事的往山下看，实则什么都看不清。 他叫来刚刚回山的越千山，十分苦恼道： “老越，你说人家小白第一次上山，我是不是得换一套得体的衣服。” 越千山看着苏十肆身上乱糟糟的道袍，以及道袍里面露出的一截牛仔裤，面无表情的道： “那你就换一件衣服。” 苏十肆置若罔闻，转头便刷上娱乐圈新闻，他懒洋洋道： “小白是不是还没上山呢，老越，你说我能不能让他顺便帮我带个人形立牌。 我见这个新出道的小鲜肉长得十分不错，我想要个人形立牌……” 越千山扶额：“那要有多顺便？不是……你叫我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听你废话？” 苏十肆从摇椅上慢吞吞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 “这不是一堆人围剿青要山吗，老越，我这老胳膊老腿，咳咳……” 越千山皱眉，舌尖舔了下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 “你的老胳膊老腿早被治好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山顶我种了一百年的草药是谁拔的，拔的一根不剩。” 苏十肆栽倒在摇椅，捂着胸腔咳个不停：“咳咳，休要胡言。” 越千山继续道：“你摘我草药做春药，悄悄喂给连城……” 苏十肆站起身来，不以为意道：“你不要这样都说出来，连城他还要脸呢。” 饶是越千山是活了千年的大鬼，见多识广，也不由指着苏十肆道：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十肆哈欠连天：“先谢谢夸奖，还有，你见识少你怨谁？怨我？” 越千山：“……”他终于晓得桃小玖那蛮不讲理的样子随谁了。 苏十肆又病歪歪倒在摇椅上，轻笑着道：“老越，接客了。” 越千山不满：“为什么这次我要扮演你的学徒？” 苏十肆：“你又不会算卦，也不会坑蒙拐骗，更不会信口胡诌。” 两千年前战场将军化为的大鬼还是有道德底线的，有些活啊……还是得厚颜无耻的人干才好。 …… 彼时，有面容俊秀的男子病恹恹往摇椅上一躺，下颌弧度优美且清瘦。 皮肤苍白，道袍飘逸，无声之中透着飘尘出逸，道骨仙风。 他身边站着一看着20出头的青年，肌肉紧实，小麦肤色，黑色紧身半袖，衣摆扎进牛仔裤腰中，看着有些精悍。 这时，不远处传来陆续脚步声传来，稳健有力…… 门外，李猛先行叩门：“有人吗？” 精悍青年前去开门，他看向李猛，态度不耐烦的冷淡： “有眼睛不会看吗？没人。” 李猛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没人？你不是人？院子里的不是人。” 青年吊儿郎当道：“不是。”他不是人，院子里的枉为人。 白禾已经越过李猛，站在越千山面前： “小哥，劳烦通报你家先生，我们有事请教。” 越千山态度依旧倨傲：“我们先生今天已经不见客了。” 白禾将一篮子杂志递给越千山：“劳烦……” 还未等白禾说完，越千山果断拒绝：“不见。” 很快，他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小山，来者是客，哪有不见的道理。” 越千山不耐烦的转头看了眼摇椅上的假道士：“……”当时就不应该回来。 假道士回看越千山：“……”当时就不该把越千山这个刺头叫回来，当时就该找个乖的。 越千山已经将门让开，篮子随手扔在地上。 假道士咳嗽连天：“礼物……礼物，捡起来，万不可无礼。”那杂志都是俊男美女，哪能丢在地上，越千山这个不识货的。 第196章 算卦先生 世间动静闹得有些大，能量波动，犹如海浪翻涌。 荡过来，荡过去…… 荡着荡着，一直昏睡沉眠的温小柔忽然从床上起身：“擦！怎么去海上了，还晕船……” 目光逐渐清明，见战野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看着自己，温小柔忽的回神，想起发生了什么。 于是，刚刚那声“擦！”仿若没有出现。 温璟弯着眼睛，伸手摸了摸战野发顶，紧随其后，他瘦瘦小小一只，扎进战野怀中。 温璟温声道：“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战野浑身紧绷，红着眼角，闷声道：“院子里的花都开好了。” 温璟犹如哄小朋友一般：“真的啊，我就知道阿野最棒了，能把花照顾好。” 陡然间，温璟眸光有些锐利，他轻轻拍了拍战野背脊：“等下我们再去看花，先去看看小春怎么了。” …… 与此同时，青要山，苏十肆实在是好奇山下，他也许久没有下山了。 好在青要山现在安全得很。 于是假道士带着一副漆黑墨镜，扛着一个算命幡，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晃晃荡荡下山。 他伸手在身前画阵，抬腿迈入阵中，下一秒便踏入了华市的一条小吃街。 买了一份糯米饭，一份煎饼果子，他这才晃晃荡荡继续向前。 …… 连城降下帐幕，阻隔世人目光。 很快，风华之地术士纷纷赶到，守在帐幕四周。 忽然，有一个又瘦个子又小的男人，艰难的蹬着单车，慢吞吞的过来。 见前方拉起警戒线，男人从单车上下来。 脸上挂着温吞笑意，很是怯懦的与风华之地术士打着商量： “小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便我过去一下吗？我有事情的，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年轻术士看着男人，很是不耐： “没见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吗？快回家睡觉，没事别出来乱凑热闹。 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的，这些现世的普通人真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可是男人像是听不懂话一般，不为所动。 磨磨蹭蹭站了半晌，男人终于抬头，看向树梢上的连城，温声笑道： “连城，我想过去。” 年轻术士：“……”什么情况？不是现世的普通人？连城手下？ 连城站在树梢上，很是矜贵：“我的帐幕之前，你客气点。” 温小柔果然很客气，他笑得越发和气：“好呢，连城司主，我可以过去吗？” 连城果断道：“不可以。” 温小柔手上出现大剑，他提拉着剑就把连城脚下那棵大树挥断。 连城跃至另外一棵树：“随便砍树犯法。” 温小柔冷哼：“要你管。” 随即他提拉着大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甚至温小柔还朝着刚刚术士客气的点了点头，看着当真温良。 术士茫然的回头看向连城：“连城司主，他是……” 连城慢悠悠的打量着自己衣摆的走线：“他啊，温小柔，脾气烂得很，以后离他远一点。” 年轻术士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刚刚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第197章 全凭苏老师做主 少顷，又是着帐幕之前，瞎眼道士出现的有些突兀。 他以算命幡作盲杖，戳戳点点一路向前，手里拎着啃到一半的煎饼果子，圆框墨镜挂在他脸上，格外不靠谱。 瞎眼道士貌似真瞎，旁若无人的经过年轻道士，慢悠悠直奔警戒线而去。 边走还边举着左手煎饼果子，又咬了一口。 年轻术士：“……”这一晚上，都是什么乱糟糟的活。 他无奈拦住道士，虽然道士墨镜遮眼，但见脸型轮廓，应当也就30不到的年纪，应当格外帅气。 术士：“帅哥，别往前走了，前面拉上警戒线了，有杀人犯杀人了，快回家睡觉吧。” 苏十肆摘下眼镜，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眼前术士，嬉皮笑脸道： “小帅哥，可不兴胡说八道，前面明明是未央城谢妄起幺蛾子，什么杀人犯杀人，骗人可是会长长鼻子的。” 术士：“……” 他眼睁睁看着道士重新戴上眼镜，继续拿着算命幡戳戳点点，随即翻身跳过警戒线，利索的很。 苏十肆离得好远就见温璟站在那里，小小一只，清清秀秀，柔柔和和，站在月色之下，有些漂亮。 是以，苏十肆脚步都轻快了许多，途中将煎饼果子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随即一溜烟窜到小柔面前。 摘掉墨镜，伸出沾着油渍的手，在温小柔莫名的眼神中，无视温小柔手里的大剑，苏十肆伸手就握住了温小柔的手。 他笑得灿烂： “温老师是吧，我是桃小玖的师父，听说你很照顾我们家小玖，多谢多谢。” 闻言，小柔神色柔和了许多，甚至稳重了许多，真如老师一般与苏十肆寒暄： “小玖很好呀，懂事又听话，脑子灵活，我真的非常喜欢他，照顾他是应该的。” 苏十肆煞有其事：“那就好，我们家小玖啊，乖是很乖的，毕竟他从小我就这样教育他。 只是他太腼腆内向了，以后还要请温老师多多照顾了。” 连城站在树梢上，耳朵伸得好长，偷听下面两人寒暄，直皱眉头。 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胡话，他们两个难道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下一刻，苏十肆伸手凭空一抓，将跟随自己下山玩耍的野鸡精抓到，倒拎两只鸡爪，苏十肆就要将鸡送给温小柔： “温老师，真是辛苦您了，这次下山也没带什么东西。 送您一只鸡，您去熬鸡汤，补补身体。” 纵然温小柔觉得离谱，还是笑眯眯的将鸡接过，看着啪嗒啪嗒掉眼泪的鸡。 温小柔想，要是真把这鸡熬成鸡汤，也不知道桃小玖会不会被气哭。 是以，温小柔试探问苏十肆道：“这鸡……真能吃吗？” 树梢上的连城终于听不下去，他好歹在青要山待了两年，山上大事小情都是他在把控。 说到底，连城好歹是千年老树，行事要比苏十肆靠谱得多，也要稳重得多，平常也对山中精怪照顾有加。 见连城下来，警戒线旁术士赶紧迎了上去： “司主，刚刚又进去一个假瞎眼道士。” 连城：“不仅假瞎眼，还是个假道士。” 术士疑惑：“司主，你也认识那道士？” 连城：“我家那口子。” 闻言，术士原地裂开，久久找不到魂，这一晚，实在是太炸裂。 第198章 开学日记:捉鬼日1 次日上课，桃小玖又是那副好学生模样。 抱着几本书与笔记本，坐在最后一排……打游戏。 康元嘉已经看桃小玖很久了。 中午在食堂他便看到了桃小玖，自己一张桌子，捧着一个脸一般圆的小蛋糕。 一口一口，吃得犹如花栗鼠，脸颊圆圆，十分可爱。 看桃小玖看似很开朗的样子，但好像也没有那般合群，约么实际上是腼腆内向的。 这种小男生纯情得很，最为好骗。 康元嘉，中央空调，高级渣男，华大的顶级校草。 喜好单纯可爱的男生，喜欢先勾引，再抛弃，惹得别人对他念念不忘，他享受这种流连花丛的快感。 康元嘉今天一下就注意到了桃小玖，他好久好久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桃小玖这样的极品。 特别是康元嘉今天过去找世交家少爷周子越，恰巧发现桃小玖是周子越的室友。 彼时，桃小玖正带着耳机，半倚在床上，膝盖上搭着一块画板，他皱着眉头一笔又一笔划拉着，顿时有一种专属于艺术家的忧郁气质。 康元嘉站在寝室门口。对桃小玖愈发的感兴趣。 只是，他不知道桃小玖正拿着画板，凭着前几天的记忆，再凭自己自由幻想发挥，画他与白禾倒反天罡的春宫图。 皱眉是因为画的不好，他那画是拿到幼儿园都会被嫌弃那种。 甚至桃小玖还烦躁咬了咬下唇，当真是我见犹怜。 …… 此时，已经下课。 台上教授收拾着东西，同学们也稀稀落落的离场。 康元嘉叫住桃小玖，一手抄兜，一手撑着桌子，他高大的身体挡在桃小玖前面，笑得痞里痞气，声音却很温柔： “同学，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话说，康元嘉做作的往这一站，确实帅气，若是几年前，桃小玖非要竖起手指说一句“帅哥”。 可是这几年桃小玖什么帅哥没见过，当真有点审美疲劳。 但桃小玖还是眨巴着莹润的杏眼，怯生生的与康元嘉道： “抱、抱歉，学长，不方便留联系方式。 我男朋友不让，他会生气的。” 见桃小玖这怯生生、又恋爱脑的小模样，康元嘉越发的来了兴致，再者说，撬人家男朋友，这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是以，康元嘉锲而不舍：“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呢？叫上你男朋友一起也可以。” 康元嘉这话就实在太不把桃小玖的“男朋友”放在眼里了，也可以视为明晃晃的挑衅。 然而桃小玖却仰着笑脸，很真诚的问：“真的可以吗？” 这话反倒将康元嘉问的有些发愣，缓了一两秒才不以为意道：“当然可以。” 于是桃小玖哒哒一阵小跑，跑到门口，朝着走廊某处招了招手。 白禾这个男朋友当得很称职，有时间便来找桃小玖吃饭。 走廊中白禾已经靠墙等了好一会，黑色高领毛衣，黑色直筒牛仔裤，还斜挎着一个同色系小包。 头发被他抓的有些散乱，垂首看手机的样子有些迷人。 许多人已经来来往往在走廊里走了好几遍，甚至有人特意跑过来看白禾。 此时，桃小玖终于下课，朝着白禾招手。 白禾抬首，刚刚冷厉的面容溢出笑容，有些宠溺，顿时又像那种永远隔壁系才拥有的温柔学长。 白禾走到桃小玖近前，如同寻常般询问道： “下课了，今天吃什么？还吃上次后巷那家水煮鱼吗？” 桃小玖朝着白禾悄悄眨眼：“今天可以省钱，有人请。” 白禾挑眉：“谁？” 桃小玖很是得意：“你情敌，我的爱慕者，虽然看着不像啥好人，但你不许凶人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勾搭我。” 白禾冷笑：“我没有勾搭过你吗？” 桃小玖不屑冷哼：“你？明明是我勾搭你，你懂啥，等你勾搭我，老苏和大树都生二胎了，黄花菜都凉了，你啥都不懂！” 白禾看向桃小玖身后，温柔的摸了摸桃小玖发顶，说话时却是阴阳怪气： “你爱慕者来了，长得也不咋地，像只开了屏的孔雀，嘚瑟。” 桃小玖也转过身去，刚刚还伶牙利嘴，转过身来时又是一副可爱温吞模样， 他向康元嘉介绍白禾： “学长，这就是我男朋友。 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水煮鱼吗？ 但我男朋友这个月没有发工资，那、那个他可能请不了你。 他工资不多，存不下钱的。” 白禾已经伸手捏上了桃小玖的腰，真想把桃小玖的嘴巴缝上，在外装模作样是桃小玖的恶趣味，这是与13组温小柔学的。 桃小玖说把旁人蒙骗的飘飘然，再露出獠牙格外有趣。 其实本质与康元嘉那个渣男差不多，只是桃小玖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他很有原则，对待陌生人极为友好。 桃小玖牵连白禾陪他演戏，白禾实在是有些郁闷。 这些年他本来就久居高位，更是没有落得什么和善的名声，向来是别人看他脸色，他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偏偏……哎，偏偏桃小玖一直在暗中踩着自己的脚尖。 白禾只得朝着康元嘉古怪的笑： “那这次就麻烦桃桃学长破费了，等我下次开工资我请。” 闻言，康元嘉讥诮的勾了勾唇角，笑容一闪而逝，像小可爱男朋友这种男人啊，真是徒有其表，实则窝囊得很。 很快，康元嘉又恢复成那大方爽朗的学长模样：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请桃同学是我的荣幸。 只是我们只去吃水煮鱼吗？好像不大干净。 不然我们去吃华上，听说最近换了主厨，菜品更新，挺不错的。” 华上，华市以菜品出名的星级酒店。 然而桃小玖只是乖巧的摇了摇头： “不用那样破费，吃水煮鱼就好。” 说着，桃小玖又暗暗踩了白禾一脚，于是白禾附和： “是啊，康学长请吃华上，等我发工资都不知道怎样回礼了。” 康元嘉笑晏晏的点头同意，心里则是吐槽白禾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 …… 一顿水煮鱼吃完，康元嘉见白禾吃东西太过优雅，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桃小玖嫌白禾吃东西太优雅，总是觉得不爽。 不过康元嘉又看向桃小玖，面如桃花，配白禾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桃小玖看白禾，心道白禾这样笨，自己一朵小桃花真是插在了木头上。 …… 深夜时分，康元嘉找到了周子越： “我对你们寝室那个桃小玖很感兴趣，只是他身边有个男朋友……” 周子越撇了撇嘴： “桃小玖？有什么好的，反倒我比较看好他那个男朋友。” 康元嘉在外也算个玲珑人物，当下便言笑晏晏的说出重点： “我看上了桃小玖，你喜欢他男朋友。 当务之急是把他俩分开才好……” 周子越不以为意：“那不就是两个普通人，你们家不是阴阳家族，能够操控鬼吗？ 你派出去两只鬼，吓唬吓唬桃小玖，再和桃小玖说白禾克他。 就桃小玖那怂样，马上就得分手。 两个普通人还不好把控？” 康元嘉附和：“倒也是……” …… 学校寝室，幽暗的夜晚，长长的走廊，忽闪忽闪的灯光。 总是弥漫着恐怖故事的氛围。 特别是周子越还公放校园奇闻，哀怨的音乐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 路航已经整个人躲进了被子里。 桃小玖则是不怎么在意，他早就克服内心恐惧，过了怕鬼的年龄。 现如今，哪只鬼见到他不得转身就跑，或者恭恭敬敬叫一声小桃大人。 说实在的，这金字塔塔尖最厉害的几个人哪个没有拍过桃小玖的脑瓜壳，是以，桃小玖啥也不怕。 寝室一阵哀乐，桃小玖兀自盖着被子看大耳朵图图。 忽然，周子越手机中传来尖锐的电话铃。 周子越接起电话，康元嘉在电话另一端凝重道： “子越，有些不妙。 今晚我放出那两只鬼……那两只鬼是家里长辈前一阵子好不容易抓回来的恶鬼。 我现在控不住他们了，容易出大事。” 周子越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能出什么大事？” 康元嘉吞吞吐吐：“你那一栋楼的人都容易死。” 闻言，周子越有些慌张，但总体还算是稳定，他握着挂在胸前脖子上的符咒，自我安慰： “没事，我带了我爸花大价钱给我求的符。” 康元嘉皱眉：“那其他人怎么办？” 周子越却不以为意：“他们自求多福，这都是命。” 可是，康元嘉还是不想背上人命官司的，家中长辈也告诫过他会产生不好的因果。 在宿舍楼外转来转去，康元嘉还是将“宿舍楼闯入恶鬼”的事告知风华之地。 说得简单易懂一些，报给风华之地，就是术士界的报官，风华之地自然会派专业人士处理。 与此同时，宿舍之内，路航觉得不大对劲，不是那种看鬼片带来的惊恐，他感觉自己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粘稠湿冷的阴森。 颤颤巍巍的拍了拍桃小玖的床架：“桃桃，我怕，感觉不大对劲。” 闻言，桃小玖掀起眼皮看了看门外，走廊里确实飘着几个倒霉玩意。 伸手，从自己发顶的空气里摘下一朵小花，桃小玖递给路航，笑着道： “送你一朵小桃花，桃木辟邪的。” 路航伸手去接，在触碰到桃花的一瞬，好似世界都清明了，那湿冷的气息被狠狠弹开一般。 周子越则是握着胸前符箓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他是知情者，但他也坚信，自己获得的资源和桃小玖他们不一样，自己一定能够平安无事。 可是，很快楼下传来一阵短暂喧闹，其实并没有响起警铃，但楼下却围起了警戒线。 路航探头往下看，看到一群穿着陌生制服的人聚在楼下，有人甚至背着长刀、长剑，古怪得很。 可也有人手中拿着手机，所以又没有那样突兀。 路航悄声道：“桃桃，外面来了一队奇怪的人。” 桃小玖眼皮都没抬，楼下熟悉的能量波动、熟悉的气息，想也知道是风华之地那些人。 于是桃小玖安慰路航：“没事，下面那些人过来捉鬼的，很快就会没事了。” 周子越故作镇定：“哪里有鬼？你当这是你们山里？都是孤魂野鬼？” 闻言，桃小玖抬了抬下颌，看向门外，似真似假： “就在走廊里啊，有3、4只呢，大恶之鬼，走廊里飘着呢，要吃人。” 桃小玖话音刚落，门板便传来刺啦刺啦的挠门声，着实扰人。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半夜12点……鬼都出来了，是时候该睡觉了，不然长不到一米八。 桃小玖水灵灵的拿出耳塞，往耳朵里塞。 路航诧异：“桃、桃桃，你不说有、有鬼吗？外面什么声音，你怎么睡觉啊……” 周子越也怪异的看向桃小玖：“你不怕吗？” 回之周子越的是桃小玖均匀的呼吸声……得，睡着了，是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桃小玖刚拿起勺子，准备挖西瓜最中间那一块， 结果一阵狂风拂面，硬生生把他吹醒了。 没吃到西瓜心的小树起床气浓重，当即便愤愤向走廊处看去。 只见风华之地的人已经上来了，动作大了点，一点都不优雅细致，门板已经掀翻。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鬼还给跑了。 是以桃小玖觉也不睡了，靠在门板上手里拿着一把瓜子看热闹。 周子越身为华市这个城市的上层，他是知道风华之地的存在的。 当即觉得桃小玖这种行为非常不尊敬。 于是拧着眉头呼唤桃小玖： “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有点规矩，你知道你眼前这些是什么人？ 是你这个阶层永远接触不到的世界。” 桃小玖不以为意，依旧眯着眼睛在那看，啧啧，又有好几个新人吧。 猛猛干活也不行啊，这几个新人太不熟练了，下手也不够狠戾果断。 看来是猛猛没有好好培训呢，等回头他就去白禾耳边吹枕旁风，扣猛猛工资。 关键是，此时还有新人呵斥桃小玖： “那边那个闲杂人等，快躲起来。 专业部门捉鬼，误伤概不负责。” 桃小玖举了举瓜子：“大哥，我就看会热闹，保证不碍事。” 第199章 开学日记:捉鬼日2 忽的，一张熟悉面孔出现在桃小玖视野，是金玉。 离得好远桃小玖便招手：“小玉，晚上好，这里，我在这里，看左边。” 金玉皱眉，是桃小玖的声音。 风华之地众人：“……”这学生……认识金玉？难道不是普通学生？ 周子越：“……”金玉，不是说是风华之地很厉害的术士吗？还是华市金家的掌权人，桃小玖不是青山镇来的吗？怎么认识金玉的。 金玉走到近前，终于看清桃小玖的脸。 于是拧着眉头问：“桃小玖？大半夜你不睡觉在这干吗？” 桃小玖指了指寝室自己的小床：“我上学啊，这里是我的寝室，你忘了？我之前还和你说我要开学了。” 金玉冷声道：“谁能想到你还真能消停上学。” 说话间，桃小玖塞金玉掌心一把瓜子：“喏，吃瓜子，别说我小气。” 金玉回拒：“不吃了，既然你在这，我就有事先走了。” 桃小玖赶紧拽住金玉：“不行，哪去，我们13组今天可没接任务，我不干没有报酬的事，那不是大怨种吗？会被人笑话的。” 金玉一边挣脱桃小玖，一边无奈道： “我也不想接这单子，这不是底下人手抖，一下子误触了。 你离得这么近你解决好了，我要回家，今晚还约了我弟吃饭呢。 这案子的报酬等着我叫人都打到13组行了吧。” 桃小玖不情不愿：“不行，得打到我私人账户。” 金玉很是干脆：“好。” 说着，金玉叫来风华之地新来的那几个愣头青。 愣头青们此时此刻不晓得鬼躲藏在哪，小心翼翼的走到桃小玖宿舍门口。 金玉拍了拍桃小玖肩膀，一本正经道： “我向几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风司13组桃小玖。 早你们几年入组，经验丰富。 擅长……” 金玉一时说不出桃小玖擅长啥……臭美？花钱？ 然而几个愣头青看着笑眼弯弯的桃小玖，万分好奇与震惊。 13组桃小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据闻青面獠牙，嗜杀成性，喜怒无常，是风华之地一等一的恶霸。 然而见面前眉清目秀，可爱阳光的年轻人，甚至那年轻人还笑嘻嘻的给他们糖吃。 这实在有失真实感。 有胆子大的接过糖果，犹豫的与桃小玖道： “原来你就是小桃大人，你和传说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传说中你青面獠牙，三岁小孩的糖都要抢着吃。” 闻言，桃小玖一愣，赶紧又塞给那人几块糖： “怎么会？小玉知道的，我脾气最好。 特别喜欢助人为乐。 而且你看我长得这个样子……哪里青面獠牙呢。” 说话间，桃小玖上身前倾，脸颊犹如春日最粉嫩的桃花，睫毛纤长，瞳孔色泽浅淡。 瞬间，宛若千树万树的桃花开了，对面那人脸颊通红。 桃花妖蛊惑，随着桃小玖长大，不用连城教，他自己就悟出许多邪门歪道。 许是金玉实在听不下去桃小玖胡说八道，他转身就走。 反正有桃小玖在这，总归不会让那几只鬼翻出天去。 毕竟桃小玖如传言一般……不是个善茬，真敢去抢三岁小孩的糖。 …… 彼时路航不知所谓风华之地，他只是觉得桃小玖加入了神秘组织。 周子越却晓得风华之地的，里面的术士多出身显贵，特别那个金玉，看起来和桃小玖十分熟稔。 这时，桃小玖转身，恰好迎上两位室友探究的目光。 回想自己刚刚似乎没有说什么特别惊悚的话，于是桃小玖讪讪笑了一下。 “我出门有点事……”说话间，桃小玖想将门关上。 也是这时，刚刚躲起来的恶鬼抽疯，从暗处显形，当真青面獠牙。 飘飘荡荡，一下就贴到了桃小玖面前。 甚至大家还没来得及尖叫，桃小玖就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桃树枝，一下戳进恶鬼背脊。 转身揪住另一只鬼脖颈，桃小玖捏着那鬼脖颈就往墙上撞。 本来没有实质的鬼被撞的“哐哐”响，叫得极为惨厉。 桃小玖脚下还踏着一只鬼……一套动作当真行云流水。 此情此景，宛若人间鬼狱，桃小玖宛若魔王降世，非常恐怖。 偏偏桃小玖还气得不得了，一边揍鬼，一边委屈道： “让你半夜出来吓人，让你想吓唬我，都看我好欺负是吧。” 最后还是风华之地的人撞着胆子拉开桃小玖： “小、小桃大、大人，您、您息怒，我、我们得抓他们回去交、交差。” 那人颤抖得不像样子。 桃小玖回神，又恢复笑嘻嘻的模样，他放过恶鬼们，赶紧用湿纸巾擦手，一边擦一边人模人样道： “见谅见谅，我平常不这个样子，我这人脾气最好……你们不用怕我……” 全场寂静无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果然，无风不起浪，这桃小玖果真“青面獠牙”，比鬼还要恐怖。 桃小玖又转身先去安慰路航情绪，谁知路航一整个很兴奋，他觉得桃小玖像超人。 见路航接受良好，桃小玖这才去看周子越。 周子越僵硬的如同石像一般，桃小玖刚刚的行为，让他惊恐得手脚冰凉。 而桃小玖却漫不经心的附在周子越耳侧，他语气中有着白禾的影子，轻飘飘的透着威胁： “周同学，我晓得这几只鬼是你搞出来的。 想必你也知道风华之地吧，你去打听打听桃小玖，以后最好别惹我。 我的脾气不可能一直像今天这样好。 还有，今晚一直看你拽着你胸前那符箓，假的，真的可以找我买。 给你打99折。” 桃小玖早就察觉到今晚周子越不对劲了，说实在的，周子越那点心思，在他眼里真的不够看。 打了个哈欠，这一晚上折腾的，桃小玖都不想睡觉了。 想了想，桃小玖又塞给风华之地那几个术士几块糖，挨个嘱咐道： “你们回去不要乱说话，不要造谣我的名声，那我们还能做好朋友。 下次有事我还罩你们。” 桃小玖才不想别人说他青面獠牙，他们做桃花的明明轻盈又可爱。 …… 楼下，康元嘉走来走去，在他不远处站着的是风华之地专管调度的文职。 忽然，一辆低调的车子稳稳停在宿舍楼下。 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迈出，运动鞋，黑色休闲裤，飞行服夹克，再往上则是白禾那张俊美的脸。 康元嘉一愣，但现在他倒也顾不上白禾。 康元嘉是真的怕自己捅了大篓子，那是白禾这种普通人理解不了的大篓子。 然而风华之地那个文职一见白禾，明显一愣。 随即越过康元嘉，匆匆迎了过来： “白司，您怎么还亲自来了，这边的事情很难办吗？” 说着，文职招呼康元嘉过来： “元嘉，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们风司的司主白禾白司。” 康元嘉一愣，失了魂一般的走了过来，风司司主，那位极难见到的大人物，白禾？ 白禾到底是稳重的，见到康元嘉，也只是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 “康同学，你也是术士吗？倒也真是巧。” 随即，白禾看向风华之地文职： “这里今天有问题吗？派人过来了吗？ 我今天已经下班了，不是为了公务过来的，不用拘谨。” 文职讪笑：“那白司是……” 白禾笑了笑：“这不桃小玖在这边上学，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要吃夜宵，我过来接他的……” 文职笑得更加尴尬：“啊……小桃大人在这里，那怎么还能闹鬼呢。”鬼不都该被桃小玖吓跑了吗？ 说着，文职察觉自己话说得不对，赶紧改口： “不是，我的意思是有小桃大人在，多恶的鬼对他而言都是一抬手的事。 早知我就不调度人过来了。” “他不惹事就很好了。”白禾依旧温文尔雅，笑了笑抬脚离去，看似好脾气实则疏离的很，隐隐透着高贵。 待到白禾离去，文职感觉自己脚都有点软，康元嘉赶紧扶住文职： “张哥，刚刚那个人真是风华之地的司主？” 张哥：“你看他那周身的气度，还能是哪个？这个高度的人你一辈子可能也就见这么一次了。 你看他笑眯眯的，手段狠着呢，手底下好多人命。” 康元嘉：“可是我前几天还见他和一个男生在学校吃食堂，司主哪能这么……这么接地气。” 张哥宛若吃到了什么瓜，他看看四周，才悄声道： “男生？什么男生？长得可爱吗？” 康元嘉想了想：“可爱，还怯生生的。” 张哥：“眼睛大，脸粉白粉白的，瞳孔浅色的。” 康元嘉：“对。” 张哥小声道：“那哪是什么小男生，那是白司他男朋友。 约么白司找他男朋友吃饭才去吃你们那个食堂。 还有那男生还是华司司主连城他儿子，一只桃花半妖。 你见谁家人类长成那么水灵的颜色。” 康元嘉讶然：“桃小玖？” 张哥都想去捂康元嘉嘴： “对，就是桃小玖，我说你那么大声干嘛？小点声。 这小桃大人你别看他怯生生的，那绝对是恶名在外的主。 出自风华13组，超级恐怖的风华13组，冥都就是他们组掀的。 元嘉，我和你爸也是老相识了。 我劝你一句，以后见桃小玖绕着走，他可是吓人的很，白禾都拿他没办法。” 说话间，只见不远处宿舍有光影闪动。 原来是桃小玖彻底睡不着觉，要出门吃夜宵，可是宿舍门被关了。 桃小玖从6楼窗子一跃而下，落地无声，但周边桃花飘落。 夜色都显得无比妖异。 白禾将肘弯处毛衣外套递给桃小玖，然后揽着桃小玖肩膀两人并肩而行。 途径康元嘉时，桃小玖还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学长，晚上好啊。” 这时，张哥撞着胆子叫住桃小玖： “晚上好，小桃大人，您有见到金玉吗？” 桃小玖想到什么一般，和颜悦色与张哥道： “小玉吗？他回家陪他弟弟吃饭了。 放心，楼上那几只恶鬼我都解决了，灰都不剩。 钱不用打给8组了，都打到我个人账户上就好。” 张哥磕磕巴巴：“灰、灰都不剩吗？” 桃小玖无所谓道：“没事，就几只小鬼，用不着审。” 张哥：“好。” 桃小玖与白禾并肩离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康元嘉不由打个寒颤，家里长辈费好大力气收服的恶鬼，在桃小玖手里转眼连灰都不剩、 张哥兀自在一旁擦着冷汗： “元嘉，你看看，我还以为那桃小玖上大学脾气能变好呢。 还是13组行事那德行，太吓人了。” …… 与此同时，周子越正在找人打听桃小玖，打听出的结果让人不寒而栗。 谁又能想到在这样一所正常的大学里，会有桃小玖这样一只半妖按部就班的读书。 还有白禾，他那风司之主的男朋友。 会褪去华服，与桃小玖在学校里如普通情侣一样行走，这次还真是他看走了眼。 那之后，周子越与康元嘉都安静了许多。 对桃小玖与白禾的事情闭口不谈，有些人并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 又是许久，偶尔能看到一个一身奢侈品的男人在周五来接桃小玖回家。 周子越会安静的待在一边，不敢作声。 他晓得那是华司之主，千年来最强大的大妖。 大妖其实还蛮和颜悦色的，会亲切的称呼路航为“小路同学”。 “小路同学，你有对象没，叔叔给你介绍对象呀……” 往往这时桃小玖会打断连城：“路路要找人类的，我给他介绍隔壁系的学姐了。” 连城好奇：“小崽子，你怎么认识隔壁系学姐的？” 桃小玖：“不要你管。” 连城大怒：“小树崽子，看我不把你脑袋上的花都给揪了。” 极特殊的情况下，苏十肆也会来接桃小玖。 与桃小玖勾肩搭背走在路上，犹如狐朋狗友。 …… 又是半年，桃小玖搬到了校外居住。 在白禾之前买的那栋房子里，两人还养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猫。 早起白禾上班，桃小玖上学。 晚上一起逛街，一起追剧，一起吃个夜宵。 嗯，白禾还会被桃小玖要求帮忙写论文…… 吵吵闹闹，一天又一天。 暖黄灯光之下，花瓶中花朵四季娇艳。 这便是白禾期待的家。 第200章 小柔战野 桃小玖上学的第二年，暗中被风华之地称为“幸福元年”。 这一年，没有那么多乱糟糟的鬼怪作祟，和平得很。 这一年，桃小玖背着书包去上学，闹不出许多幺蛾子。 这一年，连温小柔都不在，轮到温璟值班，脾气好得不得了。 于是，风华之地今年风调雨顺，一派欣欣向荣，李猛的秃头都好了许多。 至于温老师为什么心平气和，又成为眯眯眼的老好人，原因只有一个：恋爱分泌让人快乐的多巴胺。 …… 某天，战野牵着温璟的手，漫步在华灯初上的华市。 有女孩子牵着一只雪白的西高地出门遛弯，温璟一下就弯起了眼睛。 他指着小狗，踮起脚尖，凑在战野耳旁，小声笑着道： “阿野，那个狗狗好像你。” 战野单手抄兜，别过脸去，很是别扭：“哪里像。” 温璟呼出的热气拂过战野耳尖：“哪里都像，看人时呆呆的，又乖乖的，皮肤也白。” 顿时，痞帅的帅哥红了耳朵尖，严肃道：“温老师，不、不要胡说。” 然而下一刻，温璟便拽着战野的衣摆，眸光温温润润，脾气极好的商量着： “阿野，反正最近风华之地没有那么多任务，我们两个开家宠物店吧。 养好多猫猫狗狗，门前再摆两个花架，卖些鲜花。” 想着温璟描述的场景，想着一堆毛绒绒跟在自己身后，打开门便是繁花锦簇，战野便有些心猿意马。 他面无表情，声音却有点不自在： “嗯，既然温老师这样想，那我们就开一家宠物店吧。”才不是他想开，是温璟想开，他是顺着温璟。 而温璟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唇角，心里却在想，傲娇的小狗真是可爱。 …… 华大，大学城附近新开了一家宠物店。 痞帅痞帅的酷哥，经常轰隆隆骑着摩托过来上班，工装裤，作战靴，背后却总背个可可爱爱的猫包，偶尔后座也会坐着一个瘦小的男人。 男人双手会紧紧拽着酷哥的衣摆，每次下车时男人总是小心翼翼，好像很怕的模样。 然而事实也是如此，男人脾气很好，逢人便笑，很好说话。 据说附近商铺都很喜欢这位宠物店老板。 而附近的女大学生与白领更喜欢温老板，特别是温老板穿着高领针织衫，围着围裙打扫宠物店卫生时，真的会让人心花怒放。 围裙绳子勾勒出温老板细细的腰线，伸手整理货品时，皮肤白皙细腻，能看到一截漂亮的腕骨。 眼神总是温温润润又很认真的模样，满满的人夫感，想让人去欺负的人夫感。 往往这个时候，店里那个痞里痞气的帅哥总是冷着张脸站在老板身后。 悄悄抬头看老板一眼，别开头，再开一眼，然而皮肤就从耳尖一直红到了脖子。 傲娇又别扭，浑身充满反差萌，像是店里眼巴巴看着主人的小狗狗。 特别有趣的是，店里那些毛绒绒好像很喜欢老板家的帅哥。 每次小动物们出笼，都在帅哥脚下围成一圈，老板反倒没有什么人理会。 某天，老板爬上梯子，去取货架最顶端的狗粮，却不慎跌落。 帅哥一手就撑住了老板的腰，然后双手举着着老板的腰，将瘦小老板抱到地面。 帅哥别过头去，闷声教育老板： “这么大人了，别总是毛毛躁躁，我会担心的。” 老板眯着眼睛摸了摸帅哥的头：“好。” 有心思敏锐的女生经过，总是很激动的与同伴道： “帅哥一定非常喜欢老板，因为老板瘦瘦小小，笑起来那么温柔，太让人有保护欲了！” …… 让人有保护欲的温老板将要第二次拜访战野家，俗称见家长。 战家许多人记得温璟这个“植物人”，对他再站起来的事情充满疑惑。 但是究其根本，战家是不同意战野和温璟这个普通男人在一起的。 年纪稍大，毫无建树，性子又很是温吞，和术士世界貌似也没多大关联。 怎么配得上他们战家最年少有为的继承人。 战家老爷子想，既然战野喜欢男人，那便就给他介绍一个家世相当的男孩子。 喜欢脾气好的，那更好说，温柔清秀的年轻人还是好找的。 总之，别和这个曾经当过植物人的男人在一起就好，谁知那男人还有没有什么病。 所以在温璟拜访战家的这一天，战家还邀请过来一个男生。 男生年纪看着不大，也就20出头的模样。 穿着软软的毛衣，浅色的裤子，说话时声线温柔，看人时柔情似水。 有趣的是，这年轻人也姓温，名为温新。 见到温新那一瞬，温璟是觉得有趣的。 温新夹着嗓子说话，看似温温柔柔，但是实则骄纵的脾气一目了然。 还总是如孔雀一般昂着下颌，看向温璟的目光充满鄙视。 饭桌上，这个温新还会煞有其事的给温璟夹菜： “温大哥，听说你当了三年的植物人，躺了三年……这身体各方面肯定都退化了。 您年纪又大，快吃这个骨头，补补身体。” 温璟看向碗中，呵呵……好大一块骨头，非得用双手捧着、吃得丑态百出才能够吃干净。 眼前这个姓温的，一点都不温柔，还一身绿茶味，内涵自己植物人还内涵自己老。 温璟垂首笑了笑，随即抬筷，夹了一筷子猪心给温新，温声道： “谢谢温少爷，你也多吃点，吃块猪心，吃啥补啥。” 彼时，温璟在想，不就是内涵吗？谁不会一样。 然而一筷子猪心落到温新碗里，温新反倒一脸委屈的指责温小柔： “温大哥是说我没心眼吗？我确实没心眼，从小家里就教我要光明磊落，不要搞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还有我是清修的，不能吃这样荤的东西，不然容易破坏修为。” 说着，温新故作慌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看向战野爷爷： “抱歉抱歉，抱歉战爷爷，我不是故意说漏嘴。 只是咱们这个圈子都是术士，第一次有普通人，我一时不习惯。 抱歉温大哥，我不是故意吓唬你。 这个世界其实是有鬼神之说，战大哥是一个很厉害的术士，我很崇拜他。 这些温大哥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对外说，不然会被封嘴的。” 温新如此做作的一段话说完，温璟本以为大家可以轻易看穿温新的小心思。 然而战家人都赞赏的看向温新，夸赞温新考虑周全。 温璟也看出来这是一场鸿门宴，他不信大家看不出温新身上快要涌出来的茶里茶气。 视而不见只能说他们是赞同温新的。 不想战野与“普通又平庸”的自己在一起。 不过温璟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他比较在意的是温新，温新竟然比他还会装温柔。 这可是触了温璟的霉头。 但是此时战野正被自己父亲叫去谈话，约么谈的也是什么不中听的话。 温璟想，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别让战野的家庭关系雪上加霜，于是也就忍了下来没有发作。 毕竟忍耐、温柔、老好人是温璟维持了快两百年的标签，所以他已经可以温和与温新说话： “那谢谢温新你提醒了，你人真好。” 温新垂下眸子，不再言语，也不知这个温璟是真傻还是假傻。 然而饭后间隙，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聊术法。 温璟插不进话，于是只是站在了一条偏僻的长廊。 他仰头看月亮，无奈在想。 杀伐的年代里，他是术士世界最锋利的那把剑，是许多人胜利的希望，是大家能够藏身的堡垒。 哪怕他双手沾染好多血，风华之地依旧不会轻易的放弃他，依旧会把他保护起来。 然而和平之下，“温小柔”这种存在就会让人恐惧了，甚至让人芥蒂。 这些温璟都懂，所以这两年还是“温璟”出来的多。 小柔活了200多年，不可能只是暴躁易怒，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办什么事。 而那只狗狗一样的男朋友终归年轻，很多事情并不会处理。 温璟想，自己毕竟年长，照顾年轻人也没什么关系。 但这并不代表温璟真的好脾气。 所以，当温新在隐蔽的长廊中遇到温璟，当温新撕开刚刚伪装的表象，尖牙利嘴的向温璟叫嚣时，温璟露出了最温柔的笑容。 温新嗤笑道： “你叫温璟是吧？刚刚人多，我不好意说。 你最好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拖累战野。 他的世界不是你能掺和进来的。” 温小柔果然拿出手机，仔细看了看自己脸，嗯，不错，笑容是恰到好处的温柔，淡淡扫了温新一眼，温璟温声道： “温新，你这个样子才对呀，凶相毕露才是你……不温柔乱装什么温柔。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是以，温小柔挂着他认为最得体的笑容，忽然出现在温新身前。 他一手抓住了温新的头发，另一只手却握住了温新的咽喉。 本想一把把温新脑袋揪下来，忽然想到温新是个人类，不是魔物，而杀人是犯法的。 可惜的叹了口气，温小柔只能笑眯眯对温新道： “你应该感谢和平年代救了你。 还有，最好不要和我罗里吧嗦，我这人虽然脾气万分的好，可实在没什么耐心。 你再和我啰嗦，我就把你脑袋揪下来。” 温新被掐脖子掐的大脑缺氧，眼睛昏花中只觉得温璟笑得异常恐怖……而且这个男人的力量，不应该属于人类。 而他刚刚所说“揪脑袋”也不像是开玩笑。 走廊尽头，有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于是，温小柔一把将温新甩到一边，自己则是软绵绵的倒下。 温小柔本想也演绎一番茶里茶气，却忽然想到温新与战家是一丘之貉。 于是，温小柔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水灵灵的起来，朝着众人温和的点了点头。 温小柔道：“今晚打扰了，希望不要再见。” 再见他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 …… 然而所谓再见却是很快。 温新年纪恰到好处，被风华之地招新。 此时，李猛刚刚发下“13组防范甄别手册”，温小柔被重点介绍。 李猛：“百来年前，揪人脑袋，拎着大剑乱砍，杀的魑魅魍魉垒起来有30层楼那么高。 个子不高，脾气极爆。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会伪装成温温柔柔的模样。 老好人一般从你身边经过。 他把你腿骨打断，你还得夸他温柔。” 说到最后，李猛叹息道：“总之，离他远点。” 然而温新满脑子都在想“揪脑袋”，上次那个温璟也是如此这般说。 温璟应当是什么危险分子，应当向风华之地报告。 于是温新找到尚未离开的李猛，如此这般说了战家发生的事。 说完之后，李猛已经变得脸色，如同见了鬼一般。 温新身后也传来笑晏晏的声音：“你说的是我吗？我记得我那天脾气极好。” 温新猛的回头，看到温璟正站在他的身后。 温新诧异：“你怎么会出现在风华之地？” 李猛则是讪笑的与温璟打招呼：“温老师，上午好。” 他与温新使眼色：“温同学，这就是温小柔老师，我们风华之地最强大的术士，你要和他好好学习。” 闻言，温小柔拍了拍温新的肩膀，笑眯眯道：“走吧，我教你怎样杀人。” 李猛阻拦：“温老师，好像没有这门课……” 温小柔歪头询问：“是吗？” 李猛点头：“我记错了，有的。” 温新：“……”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敢去过战家，再也没有提过那个“普通又平庸”的男人。 而战家长辈，再一次见到温璟，是在风华之地某次剿魔大会上。 温璟笑眯眯的坐在最边缘的位子上。 待白禾说完一堆事项后，最后问温璟：“温老师觉得如何？” 温璟笑眯眯道：“都杀了好了。” 那时，战家方知温璟便是温小柔，那个传说中的杀神。 傍晚，杀神侧坐在战野的腰上，指尖温柔的摸过战野脸颊，温声道： “哭给我看，我最喜欢你哭了，像只大狗狗。” 战野起身，拥抱住小柔，眼尾红红：“再来一次。” 第201章 岑鹤川金芜1 岑氏大厦，高耸入云。 这里是华市最壕的集团，据闻里面的老板是个财神爷。 投资啥啥赚，于是被许多人做成小卡供在家里，以求发财。 财气是流转的，信仰是有力量的，岑家越来越有钱的确情有可原，这或许就是他们家族的术法…… 此时，岑氏大厦一楼，金芜正拘谨的坐在椅子上，这是这几年来他第一次自己出门，第一次独自走到现世的车水马龙之中。 金芜将鸭舌帽帽檐压得好低，只露出尖尖的下颌。 人好多，大家都好厉害的样子，他有些怕。 但是没有办法，这次岑鹤川给的太多了。 …… 岑鹤川要参加一次晚宴，需要有人陪同保护他，于是岑鹤川向风华之地提出了申请。 八卦如白禾与桃小玖，半夜醒来最爱聊各种小道消息。 白禾想也知道岑鹤川是为了谁来的。 呵呵，一个现世的晚宴需要向风华之地提申请？ 什么保镖岑鹤川雇不到。 但是白禾还是笑眯眯的以最高规格接待了岑鹤川，并且坐地起价。 白禾很是严谨： “岑总想要什么样的人保护你？ 新人术士呢，10万一天。 中阶的18万8一天。 你要找13组……” 岑鹤川看着腕表上的时间，漫不经心道：“金芜，多少钱，直接报就行。” 白禾直接拿出合同，上面早就已经打好了金芜的名字与价格。 “1000万一天……欢迎下次合作。” 这时恰巧桃小玖过来找白禾，见白禾把小黑“卖”了，当即愤愤不平。 桃小玖说得义愤填膺： “小黑他社恐，再说姓岑的不安好心，他垂涎我们小黑美色。” 闻言，姓岑的丢给桃小玖一张卡：“拿去花。” 桃小玖顿时变了脸色，笑嘻嘻道：“但是小黑也要多出去走走，他这样社恐是不好的，要勇于突破自己。 财神……啊，不是，那个岑总，你看白禾也可以去给你当保镖，给你打8折。” 白禾皮笑肉不笑：“我不去。”生意能够让他赚得更多。 桃小玖置若罔闻，继续与岑鹤川道：“800万，直接打我卡上就好，我帮他收着。” 岑鹤川已然起身，嫌弃的看了白禾一眼：“我不要他，一身铜臭味。” 白禾：“……” 另一边，至于金芜，他确实也是需要钱的。 最近金玉要过生日，金玉从头到脚都矜贵，金芜想送金玉万分好的东西。 于是便也接了这次任务。 …… 其实金芜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岑鹤川了，正确来说是他躲着岑鹤川。 那源于一次酒后乱性。 金芜只记得那天好像下雨，很冷，他抱着一只小猫想去躲雨。 由于童年经历，金芜身体不大好，淋了些雨便脸颊苍白，颤抖着比他怀里的小猫咪还要可怜。 这时一把伞出现在金芜的头顶。 那时金芜已经认识岑鹤川许久，他们一起去过拂晓楼，岑鹤川见过金芜杀伐的样子。 也见过金芜在白玉塔里的日子。 塔内的日子无人且安静，对于金芜而言成了非常好的地方。 他安安静静缩在塔内，整个人都很宁静，甚至敢将自己袒露出来，穿一些浅色的衣服。 开着窗，在阳光下抱着抱枕玩游戏。 岑鹤川有钱，砸的钱多了便能砸开白玉塔的大门。 他经常能够去看望金芜，金芜便和他亲近了些，会双臂环着膝盖听岑鹤川讲外面的故事。 漆黑的眸子水润润的，很好看。 就如同岑鹤川第一次见到金芜，离得好远，便觉得金芜漂亮到自己的心底。 后来出了白玉塔，塔外人多，金芜故态复萌，又变成了那副怕人的样子。 但依旧很善良。 再怎样不愿出门依旧会救助小动物。 金芜抱着猫咪在屋檐下躲雨，岑鹤川打着伞出现。 他躬身，伸出手摸了摸金芜的头发，笑着问道：“要不要喝点酒暖暖身子。” 金芜真的好冷，他对岑鹤川又很信赖。 岑鹤川是他认识为数不多的朋友。 于是金芜扬起清清秀秀的脸，小声道：“要。” 但是，岑鹤川真的没有想到，那样杀伐的金芜竟然是个小趴菜。 一杯度数不高的酒就就让金芜双眼朦朦胧胧，认不清一二三四。 于是岑鹤川将金芜轻轻松松的抱起。 岑鹤川发誓，他当时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是金芜先缠上来的。 其实也不能怪金芜，只能怪桃小玖，还有桃小玖那偶尔过来13组蹭午饭的师父。 这一年，苏十肆经常到13组蹭饭。 说白了，还是因为13组的人长得好看。 从春和到温小柔，再到清清秀秀的金芜，苏十肆都很喜欢，美人很下饭…… 但苏十肆啊，这人十分放肆，见金芜老实，便爱逗弄金芜。 “小黑，有女朋友吗？那有男朋友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像你这个年纪，又这样漂亮的孩子，可不能孤家寡人。 要趁着年轻多享受一下。 你看你叔叔我，当年我都快死了，那也要趁着最后时光睡了连城。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一睡真不赖，个中滋味啊……” 往往这时小柔会笑眯眯的请苏十肆出去：“我们小黑还小，麻烦苏先生不要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 苏十肆晃晃荡荡离开，还要嬉皮笑脸道： “不小了，二十多了。 我们家小桃花二十多已经把白禾拿下了。”虽然他家小桃花现在也就20出点头。 苏十肆一番话总能说得金芜面红耳赤，苏十肆十分愉悦，逗弄老实人真有趣。 但他也是为了那孩子好。 年纪轻轻就要出门谈恋爱嘛，不然老了胳膊腿都不好用。 许是苏十肆总在13组叨叨，潜移默化的影响了金芜。 8块腹肌，大长腿…… 恰好醉酒那天岑鹤川也被淋了雨，换衣服之际双颊酡红的金芜扑了上来。 双眼迷蒙，乖乖的，又茫然的，可怜兮兮像金芜救助的那只小猫咪，不谙世事。 岑鹤川真的没有非分之想，他甚至还阻拦了金芜。 可是岑鹤川毕竟不精通武道，而金芜却是一剑能够砍了拂晓楼的人。 岑鹤川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一个柔弱的商人，他只有钱，又不大会打架。 岑鹤川没有法子，心一狠，反客为主的拥抱了金芜。 …… 次日酒醒，天旋地转，金芜彻底变成了鹌鹑。 裹着被子，水润润的眸子怯生生看着岑鹤川，好似岑鹤川是怎样的坏人。 岑鹤川无奈，给金芜看自己肩膀上的伤痕，笑得痞里痞气： “我也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当坏人，但我这不是打不过你吗？ 你要对我用强，我也反抗不了……” 金芜眼睛都红了，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坏人。 忍住腰间酸痛，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下巴，遮住鼻子。 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敷衍了事。 金芜磕磕巴巴： “你、你不要胡说，我、我不是那种人。”细一听金芜当真有些着急，他在认真解释。 但岑鹤川不听，他继续笑：“你就是那种人。” 金芜觉得自己变成了坏人，自那以后便总躲着岑鹤川。 还是今日岑鹤川主动去风华之地找保镖，这才把金芜引了出来。 …… 岑氏集团，金芜坐了有一会了。 来来往往许多人都有注意到他，气质是冷冽的、但又怯怯的，很矛盾的一个年轻人。 脸都被遮挡在帽子下，露出的下颌线条很是优越，皮肤更是犹如搪了层瓷般细腻。 看穿着应该不是岑氏的员工，因为不够职业化也不够得体。 大家不知道他在等谁。 直到岑鹤川从楼上下来，走到金芜身前，弯腰，塞进金芜手里两颗橘子糖。 是金芜爱吃的橘子糖，他仰头便看到了岑鹤川棱角分明的脸。 很英气，很有攻击性的一张脸。 但是那天晚上却很温柔，虽然后面也很凶…… 想着，金芜晕乎乎的，红了脸颊。 岑鹤川觉得有意思，伸手摸了摸金芜的头发，暧昧询问道：“想什么呢，怎么脸红了。” 金芜条件反射般往下压了压帽檐，遮住自己的脸，这才磕磕绊绊道： “才、才没有，你别胡说。” 岑鹤川继而道：“你怎么总说我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金芜抿着嘴唇不说话。 于是岑鹤川像一旁助理介绍道： “李助理，这是金芜，我新找的保镖。” 李助理推了推眼镜，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纤细的年轻人。 甚至李助理觉得自己一个能打这保镖两个。 但这年轻人长得又极好，清清秀秀，很是忧愁的模样，眉眼生得就惹人怜惜。 现在许多老板都喜欢包养一些小情人。 比起保镖，眼前的年轻人更像是后者。 于是李助理了然： “好的，岑总。 但是如果为了遮人耳目，不妨给金先生换个职位。 他看着真不像保镖，容易落人口舌。 不如安排金先生当您的秘书。” 岑鹤川也晓得自己的助理想错了，但依旧重复道： “可他就是过来做保镖的。” 说着，岑鹤川轻轻拽过金芜手腕，将人拽到自己身边。 这样一高大，一纤细，两相对比，越发离谱。 金芜则是忙拘谨对助理鞠躬：“我会好好工作，保护好岑先生的，请你放心。” 助理回之以鞠躬，心道这小情人脾气倒是好，不恃宠而骄。 比别的公司老板的小情人要有眼色许多，自己老板果然眼光好。 李助理希望这个金芜能够哄好岑鹤川，在岑鹤川身边待的久一点。 万一岑鹤川未来看上一个小作精，苦的还是他们下面这帮人。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是：岑鹤川正在哄金芜。 拿过金芜随身书包，岑鹤川手掌搭在金芜肩膀上，极为耐心的询问道： “中午吃什么，你早上吃了吗？ 吃点暖和养胃的吧，看你这样瘦。” 金芜垂首：“我都行……不挑的。” 这时，李助理手机震动，他垂头看了一眼信息，神情凝重的附在岑鹤川耳边低语。 李助理虽然是现世的普通人，但是从祖上就开始追随岑家。 自然晓得岑家有门道，通晓术法，能够生财，当然也经常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一些简单的问题李助理直接会雇佣赏金术士，给得多了，总能平事。 今日就是，岑氏集团地下二楼，应该是有对家用了不入流的手段。 找了一些妖邪之物，布阵来搬运岑家的财气，自然被早早发现。 李助理也有及时处理，找了一些经常合作的赏金术士。 只是这次的事情貌似有点复杂，那些赏金术士到现在不仅没有解决好问题，而且貌似还受了伤。 不得以，李助理只好把这事告知岑鹤川，请岑鹤川找更专业的人士解决。 然而岑鹤川并不避讳金芜，他伸手拍了拍金芜肩膀，自然而然道： “陪我到负二层一趟。” 李助理皱眉阻止：“岑总，这不好吧，这……” 岑鹤川置若罔闻：“没有什么不好的。” 李助理继而道：“岑总，即便您不向金先生隐瞒，可负二层污糟，妖邪气重。 金先生看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别被冲撞了。” 金芜赶紧摆手：“没关系的，不用为我担心，我肯定不会拖后腿。” 李助理再次强调：“你会怕，下面会很恐怖。” 闻言，岑鹤川不由轻笑。 金芜再次保证：“我保证我不会怕，我怕我也会忍住。” 李助理无奈：“好吧” …… 负二层，灯光明灭。 空气显而易见的阴湿粘稠，即便给岑家工作许多年，李助理依旧有些无法适应现在这种情况。 地上跌倒两个赏金术士，貌似受了伤。 还有几个站着的，正在往外面拿法器，一边拿一边道：“岑总退后，今天的状况很危险。” 说话间，他们还看了眼瘦瘦弱弱，目光闪躲怯懦的金芜，领队的那个赏金术士嫌弃的撇了撇嘴。 靠脸吃饭的小白脸，真是什么场合都敢过来凑热闹，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岑鹤川拽了拽金芜的袖子，笑着询问道：“你可以吗？这里的妖物厉害吗？你会不会怕他们？” 金芜一本正经的摇头： “怎么会？他们又没有人恐怖，我今天已经见了很多人了，胆子很大。” 第202章 岑鹤川金芜2 听闻金芜“人比妖可怕的言论。” 众人继续在心里吐槽岑鹤川的小情人天真愚笨，自以为是。 可是，金芜嘴唇开合，轻吟道：“破军。” 顷刻之间，杀气暴涨，冷冽而尖锐。 有血腥气从远处飞速而来，瞬间席卷负二层。 而刚刚手里还空荡荡的金芜此时正握着一把长剑，剑名破军，战意森森。 好似天生嗜血弑杀。 金芜拔剑，气势如虹，是诡异森冷的一剑，也只需这一剑，金芜很少挥第二剑。 顿时，刚刚还桀桀怪笑的妖邪顿时没了声响，连骨头渣都不剩。 紧随其后，墙体开裂。 金芜回神，小脸煞白，他赶紧与李助理去道歉： “对不起，墙坏了，还是给您添麻烦了，抱歉。” 岑鹤川却安慰的拍了拍金芜的脊背：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我晓得你已经很收敛了。” 李助理吞了吞口水，震惊的看着金芜，讷讷道： “你、你还真是过来当、当保镖的啊……” 金芜看向李助理，目光有点闪躲，语气有些疑惑： “那除了保镖……我还需要做什么其他工作吗？ 对了，我还可以擦桌子、擦地。 其、其他的就不是很擅长了。” 李助理吞吞吐吐，格外羞愧：“没有了，保镖就很好。”他还以为金芜是过来陪睡的，看来是自己满脑子废料了。 那几个赏金术士对金芜也万分好奇，看着那样柔柔弱弱的一个小白脸，是怎样驱动那种满是煞气的剑。 领队术士不由问金芜道：“你也是赏金术士？” 面对陌生人问询，金芜不由往后岑鹤川身后躲了躲，随即才小声道： “我不是赏金术士。 我是有组织的，酬金由公司抽成分配，应该不算赏金术士。” 领队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样的组织，我怎么都没听说。” 金芜一本正经道：“风华之地，我觉得应该不是很小众的组织。” 领队面色无比怪异：“风华之地？不是官方机构吗？怎么被你说的像三无组织一样。 那这样来说，你是官方的术士了。” 李助理也上下打量着金芜，金芜竟然是那个风华之地的人？ 那领队继续问金芜： “不愧是官方术士，这么厉害。 听说你们有一个风华13组，里面都是大佬级别。 那岂不是得厉害到起飞。” 金芜抓了抓头，有些羞赧：“也还好吧，我就是风华13组的，没有那么厉害。” 众人：“……” …… 少顷，岑鹤川办公室。 金芜正慢吞吞的换着衣服，刚刚负二层湿气浓重，刚下去十几分钟，全身衣服就湿哒哒的了。 金芜实在不是那种身体很好的人，特别容易着凉。 只是……只是现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实在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岑鹤川无所谓道：“大家都是男的，我又不能把你怎样……你换你的就好。” 他话音一落，两人双双沉默。 一片静默之后，岑鹤川声音喑哑，有些玩味捉弄的意味： “再说……该看的都看了，你别扭个什么劲。” 金芜：“……”他终于晓得自己为什么这样别扭了。 他与桃小玖在一起时，换衣服是大大方方的事情，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 然而他与岑鹤川……换衣服可能真的发生什么，主要岑鹤川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清白。 金芜与桃小玖不一样。 桃小玖对于各种感情大方、赤诚、接受良好。 然而金芜却总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屋子里，他对于人类接受都不够良好，更何况岑鹤川这种犹如洪水猛兽的物种。 岑鹤川这个人，极负侵略性。 偏偏岑鹤川此时十足的不要脸，他双手一摊，继而对金芜道： “我都没有害怕呢。 毕竟相比你，我简直可以被称为文弱。 你那样凶…… 就比如那晚……” 金芜被老流氓说的眼尾都红了，他以一年以来最严厉的语气反驳岑鹤川： “别、别说，明明是你凶……” 岑鹤川眸光幽深，唇角溢出一丝轻笑，颇为回味道： “那你说说，我是怎么个凶法……” 金芜不说话，岑鹤川起身，将金芜逼至窄窄的角落里。 活人的气息充斥在金芜的周围，小社恐舌头都在打架，说不来个所以然。 岑鹤川气息太有压迫感，金芜心脏乱跳，大脑空白。 金芜是很厉害，但他的厉害仅限于拔剑，仅限于杀妖斩鬼，那里是他的舒适区。 然而金芜舒适区的法子对岑鹤川是不适用的。 毕竟岑鹤川血肉之躯，会的都是钱生钱生钱的术法，金芜若太暴力，岑鹤川容易碎成片片。 憋了半天，不善言辞的金芜只憋出来一句：“你欺负我……”欺负他嘴巴笨。 可是，岑鹤川却扣住金芜的手腕，随即手指交握： “就欺负你……” 岑鹤川眼睛里有着莫名火焰，灼灼看着金芜，金芜眸光闪烁而慌乱，气氛暧昧异常。 岑鹤川被蛊惑一般，倾身向下。 嘴唇浅浅相碰，本想继续探索。 办公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大哥，我……” “刷”的一下，金芜捂脸缩在了沙发后面，他想回13组，他想回家。 外面世界太吓人，丢脸死了。 岑鹤川看向门口自己的堂弟，愤愤道：“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人好事。 …… 待办公室变安静，岑鹤川去看角落里的金芜，小小一团，犹如受了惊的兔子。 闷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金芜： “你骗我，你说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岑鹤川身上属于商人的狡诈劲钻了出来： “亲一下又不算做什么。 你知道真正的做什么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做的多着呢…… 再者说……你那样漂亮……我喜欢你啊，你知道的。” …… 岑鹤柳在外面站了大概有一刻钟，他堂哥才悠悠推开门。 岑鹤柳探着头往里看，又被他堂哥骂了一声“滚。” 岑鹤柳不屈不挠，终于看到了屋子里的男生。 很瘦，但细看能看出其实男生有一层薄薄肌肉。 很白，很秀气……看着很好欺负的模样。 岑鹤柳不喜欢，他也不晓得他堂哥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子。 岑鹤柳年轻气盛，崇尚英雄，最喜欢的故事是关羽单刀赴会。 最崇尚的人物是温小柔，据说虎背熊腰，扛着大剑，万分豪迈，大碗喝酒，大碗喝血。 他最最喜欢的人，应当算是金玉。 岑鹤柳见过金玉，那时13组还没有崛起。 金玉算得是年轻一代数一数二的豪杰，是风华之地最优秀的术士。 为人矜贵，行事稳妥，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 岑鹤柳喜欢勇敢又无畏的人，讨厌胆小又怯懦的人。 他小声与岑鹤川道： “大哥，你找的这个不好，胆子小得像是老鼠一样。” 岑鹤川目光悠长深远: “可是他已经很勇敢了，而且他能够保护我……” 任何知道金芜这一路如何走来的人，都说不出金芜不够勇敢。 从小被挖丹，目睹母亲惨死。 一个小小的孩子，顶着黑暗与风霜，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从未想过退缩与放弃。 谁又能说金芜不勇敢呢。 …… 傍晚，晚宴开始，金芜依旧没有换上那一身正装。 岑鹤川说他怎么舒服怎么来。 是以，金芜也没有跟在岑鹤川身边，因为岑鹤川身边络绎不绝，都是上来巴结的各色人群。 金芜会有些怕，他今天已经很努力的在融入人群了。 例如他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手里拿着一罐白水，安静的观察着岑鹤川的动态。 金芜还是记得今天自己的任务的，保护岑鹤川的安危。 岑鹤柳喝了点小酒，有些微醺，他看到金芜，于是晃荡荡的过来： “你就是今天在我哥办公室那个男的吧。” 金芜扣着掌心，有点紧张。 岑鹤柳不耐道：“问你话呢，吞吞吐吐，最讨厌你这种性子的人了。” 金芜垂头：“不好意思，从小养成的，我、我会努力改，嗯，那个……我、我是你哥保镖。” 岑鹤柳嗤笑：“保镖？不用我哥保护你就行。” 然而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岑鹤川那边便传来了喧闹声。 原来这世界的商战用心都很险恶，手段又很简单。 浇死发财树，拔电源等法子层出不穷。 岑鹤川掌管三千繁华境，他有一枚素戒，算是三千繁花境钥匙之一。 戒指总被他戴在胸前，鲜少摘下。 而就在刚刚觥筹交错之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一把将戒指扯下。 那人带着戒指顺窗而出，一路奔跑，将戒指扔到岑氏大厦外广场的一口古井之中。 那古井算是岑家自古留下的井，被岑家特意圈出一块地，用铁链围起来保护着。 知道内情的都晓得。 那井在岑家合族风水之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井内凶险万分，入井需要卸去一身灵力，不能使用术法，只能凭着肉体凡胎。 戒指被人丢到井下，当真是用物理手段破坏岑家财运。 当即，晚宴中断。 一枚戒指而已，对岑鹤川其实也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只是戒指待在井里也不是回事，当下岑鹤川便花了大价钱，悬赏水性好的入井捞戒指。 纵使晚宴上能人异士很多，但还真没有人有那勇气入井。 一派沉默之中，金芜瘦弱的身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还未等岑鹤川开口，金芜便率先道： “今天我是你的保镖，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戒指我去捞。” 金芜目光坚毅果敢，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甚至岑鹤川刚想说戒指不要了，金芜便不由分说的跳了下去。 他也是怕的，毕竟不能使用灵力，连破军都不能拔出来，金芜的心里也没底。 但是他又想起那一夜，岑鹤川胸前的戒指在自己眼前一荡一荡，晃人眼睛。 那戒指对岑鹤川来说或许很重要吧，而且今天保护岑鹤川本来就是自己的职责。 年轻人入井，精悍利落，毫不犹豫。 动作犹如离弦的箭，漂亮的晃人眼。 但是毕竟是金芜啊，在生死之间游走那么久，是最精通武道的术士，最天赋异禀的年轻人。 如果他做不到，那就很少有人能做到了， 不多时，那个沉默怯懦的年轻人从井底爬了出来。 浑身湿漉漉的，但是情绪却很淡很淡，宛若不是从生死场走了一遭。 他朝着岑鹤川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素戒。 金芜朝着岑鹤川淡淡的笑，但岑鹤川却一把拥抱住了金芜。 岑鹤川心里在想，他不想要戒指的，在金芜摊开掌心那一刻，什么都没有金芜重要。 而一旁岑鹤柳却也在想，他刚刚真的好像看到了“英雄”。 所谓英雄，不一定张扬肆意，满身荣光。 也可能腼腆又胆小，但关键的时候却能够站出来。 这时金玉从人群中匆匆走出，他一把推开岑鹤川，半揽着金芜的肩膀，冷笑着指责岑鹤川： “我弟招你惹你了，你欺负他干嘛？是看我弟不爱说话……” 金玉不知事情全貌，只知自家弟弟是个沉闷性子，容易被人欺负。 岑鹤川急忙否认：“我没……” 然而金玉不理会岑鹤川，而是转身问金芜：“你在这里干什么？” 金芜躲在金玉身后，小声道：“给岑鹤川当保镖，赚钱……” 金玉皱眉：“咱家不缺他那钱，走，回家……” 说着，金玉不由分说，拽着金芜就走。 于是众人放知，原来那入井的年轻人便是那传言金家的二少爷，满身杀伐的金芜。 嗯？金芜？风华13组金芜？ 嘤……13组，那金芜应该是装的脾气好，听说13组都是那个鬼样子。 …… 次日，金家。 金芜围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打喷嚏。 岑鹤柳前来拜访，见到金芜便笑眯眯叫“嫂子”。 金玉张口就是“滚！” 岑鹤柳不为所动，他坐在金芜身边，询问道： “金芜，温小柔他真的虎背熊腰，大碗喝血吗？” 金芜茫然：“什么？” 岑鹤柳继而道：“那你真的砍了拂晓楼？” 这个金芜知道，于是他点头：“对。” 岑鹤柳一拍大腿：“我决定了，那你就是我的新偶像。” 金芜拿起茶默默喝了一口，压惊。 第203章 苏十肆连城:回苏家 时间流转，其实岁月这东西……在苏十肆和连城身上并不能留下什么踪影。 他们一如既往的年轻，看着不到30岁的年纪。 连城是妖，倒也正常。 而苏十肆……他从出生起便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冬夜，婴儿降生开始啼哭的那一刻，千树万树的花都开了，于冬季里争奇斗艳，似乎在讨好那个小小婴儿。 苏家老爷子下令，小小的婴儿便是未来的苏家家主。 从婴儿到少年再到青年。 那个人永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放在少年时看着些许老成，放在青年时却很是不着调。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苏家最不着调的少爷，是整个术士界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天才。 两百年前，温小柔横空出世，站在了武道的巅峰。 而苏家的那少爷，以一人之力一举开创阵法符箓的新纪元，也将成为最顶端的存在。 苏家，也是那些年一跃成为华市最有话语权的家族。 可是一夕之间，少爷不见踪迹。 一个天才的降生，已经耗光家族的气运，苏家其他人显得些许平庸，扛不住少爷所创下的辉煌。 只有那个一直跟在少爷身后的小侄子，磕磕绊绊的追着少爷的脚步，勉力想要扛起整个家族。 这一路走来，真的好累好累。 好在在苏淮撑不住之际，桃小玖下山了，也带来了那小叔叔尚且活着的消息。 又过了两年，青要山有个假道士，假道士下山，谈了一棵大桃树。 假道士戏称大桃树为“老不死的”。 …… 下午一点多，床上某人终于悠悠转醒，慢吞吞的伸出脚去踹连城。 他眼睛都没睁开，张着嘴便问：“早上吃啥。” 一旁早就醒来的连城正在刷当季新品衣服，一边刷一边回道： “都下午了，直接吃晚饭吧。” 苏十肆伸了个懒腰，犹如虫子般在床上蛄蛹着： “那你儿子呢？吃饱饭了吗？” 连城钻进被子里：“小崽子上学了，而且他也不用我管，反正白禾天天早上给他做三明治。” 苏十肆皱眉：“白禾做饭不好吃。” 连城附和：“不是不好吃，是难吃。” 苏十肆：“小崽子真可怜，没口福。” 连城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你有口福就行，晚上我就把你带下来的野鸡精煮了，给你补身子。” 苏十肆伸手，一把拽住连城衣领，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连城： “快点，从刚才开始你就磨磨蹭蹭的。 一大把年纪咋还害羞呢，我还能不让你为所欲为怎么着？” 是以在苏十肆的怂恿下，被子被完全的盖上了。 …… 再起来已经下午6点多了，深秋的天黑得有些早。 苏十肆套上一个卫衣，伸手便将连城从床上提拉起来了： “走，带你去我中学那边，旁边有一条小吃街，我请客，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连城去看苏十肆，很年轻的模样，洒脱而肆意，好似生来就是这样。 穿上卫衣时你甚至觉得他还是个大学生。 连城很有危机感，于是他也起身去翻自己的衣柜，苏十肆爱看美人，连城爱臭美，不然说他俩绝配。 苏十肆窝在摇椅里，游戏都打了两局，连城还在那里沉浸式的试衣服。 这件呢子大衣显得他长身玉立，那件高领毛衣显得他温润儒雅…… 这样搭配好看，那样搭配也好看。 连城试到最后，满心欢喜： “老苏，去完小吃街陪我逛街，换季了，没衣服穿，我要买衣服。” 然而，连城最后是没有逃脱小吃街的。 在他拽着苏十肆去逛奢侈品店之际，苏十肆忽然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啊掏，掏啊掏。 掏出来一个小马扎，一个算命幡，还有一个黑墨镜，当街便摆起了小摊。 连城站在摊前，皮笑肉不笑： “不是说好要陪我买衣服吗？” 苏十肆一本正经道：“为你家孩子想一想，你只知道花钱，不晓得赚钱，他以后压力要多大，我们要开始赚钱。” 连城面无表情：“赚多少钱都不够我家败家子花，反正白禾会赚钱，已经把小崽子给白禾养了，与我无关。” 苏十肆置若罔闻，见周边人来人往，他朝着连城挤眉弄眼： “施主，快坐下。我看你印堂发黑，贫道给你算上一卦。” 连城微笑：“坐哪，没椅子。” 苏十肆：“那就坐地上。” 连城：“地上好脏，我新买的衣服，你算一晚上卦都赚不回来。” 苏十肆不耐：“坐下，赚不回来我还不会骗？” 纵然无奈，连城还是乖乖坐下，谁让自己找了一个“小男友”呢。虽然这小男友也一大把年纪了。 …… 苏十肆与连城都是那种人群中特扎眼的人。 这两人凑在一起算卦，很快周边便围了一群人。 苏十肆看着连城的掌心纹路，一脸的讳莫如深： “这位先生，你岁数很大了吧，至少50岁打底，你就说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周边人哄笑，那先生一看最多也就30，这算卦的也不准啊…… 而连城只能咬牙切齿：“是，我超50岁了。”他又岂止50,一千岁都超了。 苏十肆很是得意，继而又问： “先生，你婚姻不好，曾经单身至少50年，你说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周边人讶然，50岁，单身50年，那岂不是母胎solo？ 连城快要将牙咬碎：“是。” 苏十肆继而道：“你现在谈着恋爱的，但这关系不稳定，你的心上人貌美又年轻，很容易变心。 这样，3万块，你从我这里请一串手串，我保你这段关系稳稳当当，你心上人不会离开你。” 连城晓得，这3万块不花，他这恋爱关系一定不稳稳当当。 最后，在众人看白痴的目光中，连城从苏十肆手中接过了一串塑料珠子。 此刻，连城在想，所谓破财免灾就是这个道理吧。 谁曾想，苏十肆说他会骗钱，骗的竟然是自己的钱。 待到人群散去，苏十肆与连城手牵着手，果真甜甜蜜蜜。 二人从街头走到街尾，连城忽然道：“你赚了钱是要留给你儿子吗？” 苏十肆摆了摆手：“才不，我的钱，我自己花，你不是说白禾的钱小崽子花吗？” 连城点头：“也是……” 一阵冷风袭来，苏十肆不由又咳了两声，可能从小心思深，身体就不大好。 他去青要山之前身体就不好。 连城伸手揽了揽苏十肆肩膀：“天晚了，回去了。” 苏十肆半依在连城怀中，他伸出食指，勾起连城下颌： “嗯，回去睡觉。” 连城：“你就知道睡觉。” 苏十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莫不是肾虚？我这里还有药……” 不等苏十肆说完，连城揽着苏十肆疾步而行： “走走走，祖宗，回家睡觉。 别乱给我下药了，肾真要虚了。” 苏十肆哈欠连天：“哎，我对你还是挺满意的，你一个一千岁的老木头……” …… 次日，苏十肆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一大早他便提拉着自己的小马扎出门。 连城不由询问道：“你这又要到哪里招摇撞骗？” 闻言，苏十肆第一次露出那种笑容，有些感慨，有些伤感。 最后还是笑得释然：“我要回家。” 闻言，连城微愣：“用不用我送你，华市这些年路改得很乱……有些不好找。” 苏十肆已经转身离开：“不管多少年，回家的路我还是记得的。” …… 苏家大宅门口，一个年轻人坐在小马扎上，身旁插着一个算命幡。 可能是想树立瞎眼算命先生的人设，他鼻梁上还架着一个漆黑墨镜。 若说先生瞎，先生又吊儿郎当的翻着一本杂志在看，杂志上帅哥美女有点露骨。 保安在一旁扫了两眼，开始赶人： “年纪轻轻不学好，在这招摇撞骗，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快走快走。” 然而先生置若罔闻，他将墨镜从鼻梁上往下移了移，卡在鼻尖上，露出一双秀逸的眼睛。 那眼睛怎么说呢，看着不着调的样子甚至有些轻浮，但细究深邃又睿智，带着些许沧桑。 那眼神不应属于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此时，算卦先生正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苏淮。 苏淮正要上班，依旧满身冷肃，但面色是有些疲惫的，这些天他手头的工作有些多。 忽然，苏淮察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不知为何，苏淮心脏狠狠跳动两下。 他侧过身去，正好迎上了苏十肆寂静温润的目光。 苏十肆眼中带着笑，一如许多年前那样不着调，一开口便将时光拉到了许多年前。 苏十肆道：“那小孩，看什么呢……” 苏淮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 “我早就不是小孩了……” 自从苏十肆走的那一天，苏淮就没有资格做小孩了。 苏十肆有点苦涩，想故作轻松，可是坐在家门口，他心里也很是酸涩。 小时候书中说“少小离家老大回”，苏十肆没有任何感觉。 然而一坐在这里，脚掌碰触自己曾经长大的土地，一切好像都有了实质。 苏十肆在这条街上走过千万次，上学、放学…… 他甚至知道每棵树的故事，知道要走多远会有文具店、冰淇淋…… 他晓得也经历过这里四季的模样。 这里是他的家，眼前的孩子是他曾经的小尾巴。 可是经年之后，小尾巴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 苏十肆不由感慨出声： “是啊，你不是小孩了，你长得比我都高了。” 苏淮看着苏十肆那张年轻的脸：“可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年轻。” 苏十肆笑着回道：“你还是那样的小古板。” 苏淮揉了揉鼻梁：“在这坐着干什么，回都回来了，不进门看看吗？” 苏十肆仰头望天，笑着道：“有点不敢啊。” 苏淮浅浅淡淡道： “没什么不敢的，是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 好多人不像你一样强大，只是经历我们应该经历的一生。 大伯和爷爷前些年不在的，放心，走的时候很安详。 你养的大黄毛也不在了，它可能会有些想你，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一直在门口等你。 对了，还小苏安，你还记得吗，四叔家的小儿子，有点爱撒娇、很吵的那个，也不在了。 小玖应该有和你说。 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这些年你也很辛苦吧。” 苏淮曾经也怨过苏十肆，后来他长大了些，他知道苏十肆不会无缘无故的出走。 他想苏十肆过得或许更辛苦。 一旁，苏十肆终于垂下了头，用手抹了把脸，才慢悠悠的站起。 他走到苏淮身边，伸手拍了拍苏淮的肩膀： “走，回家……” …… 苏宅，草木枯荣，祠堂的牌位多了几个。 苏十肆于牌位前长跪不起，默念着子孙不孝。 他回到了自己曾经的房间，已经干干净净的模样，只是手办、模型有些褪色，也都变黄。 那是属于苏十肆的青春，好似一眨眼就不在了。 一旁苏淮拿出手机：“我给小玖打个电话，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一家人”这三个字，无论是苏淮还是苏十肆，好似都好久没有说过了。 …… 桃小玖是带着白禾一起来的，白禾是他的恋人，也是家人。 白禾曾经也是没有家的，但是和桃小玖在一起后，白禾便有家了。 嗯，连城也来了，苏十肆找的那个老不死的，也算是一家人。 今晚月亮很圆，院子里摆着桌子，饭菜是几个叔叔婶婶做的，桃小玖到处乱逛捣乱。 只有白禾在认真帮忙打下手。 最后白禾也被赶了出来，理由是白禾厨艺不佳，做饭难吃。 以往桃小玖说白禾做饭难吃，白禾只当桃小玖是在开玩笑。 然而今天是白禾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厨艺，他问桃小玖：“我做饭真的难吃吗？” 桃小玖点头：“都和你说多少次了，你还不信，以后该订外卖订外卖。” …… 少顷，菜已经上齐，大家于月光下举杯，共同庆祝这场时隔多年的团圆。 有旧人走，有新人来。 好在一切不算太晚，一切都恰到好处。 谦吾黑律:为妖 谦吾其实打生下来起……就是有灵性的，所以他才能修成这千年来最具战斗力的妖。 他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了。 彼时，他还是一只小狐狸，被林子中的老虎咬伤了腿。 跌跌撞撞跑下了山，误入人类群居的城镇，那时城镇名为华安城，也就是千年后的华市。 那时名为连城的男人去城中布庄挑选漂亮的布料做衣服。 途经街角时见到那只白毛小狐狸，一伸手便捡回了家。 谦吾本来以为那样爱臭美的男人会将自己的皮剥了，做成毛领。 谁知男人将他带回家，用水冲了冲，便晒在了十五的月光下。 月光之下，小狐狸伤口得以恢复，幼小的躯体得以生长。 许久之后，狐狸方知那日捡他回去的男人叫做连城，是华司的主人，众妖之首。 一个爱美且格外冷清的男人。 将自己捡回去后，便将自己丢在树脚下，不管也不顾。 小狐狸伤好自己捕食，自己修行，他成长的极快，仅仅几年，便修成人形。 又是几年，便逐渐开始战无不胜。 是以小狐狸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总是无法无天，去挑衅各种妖物。 挑衅妖物，虽然能够胜利，但也总是受伤。 奄奄一息之际，被连城再次捡回来，晒月亮。 如此循环往复，小狐狸没有死，反而越发强大，他与连城也形成了一种很莫名的关系。 小狐狸将连城当成了家中的大人，总会在他绝望之际捡他回家。 虽然连城总是不着调的样子，但是小狐狸很小的时候便打算一辈子追随连城。 后来啊，连城又捡回一颗蛋，鸟蛋。 也是丢到树下，不管不顾。 是小狐狸一天又一天，孵了整整五年，孵出来一个尖嘴小怪物。 其实连城那时年纪也不大，无父无母，从小身居高位。 他冷冷淡淡，不食人间烟火，只顾着自己美丽开心就好。 捡狐狸回去，是因为狐狸长得漂亮，鸳鸯眼像是宝石。 捡鸟蛋回去，是因为鸟蛋长得漂亮，蛋壳亮晶晶的像是宝石。 是的，那几年连城喜欢宝石，像个只懂漂亮的无情草木。 还是后来又修行了几百年，连城渐渐成熟，才逐渐有了雍容华贵的模样。 时光流逝中，连城已经有了责任感，晓得为人长辈、为人老大，要照顾小的。 可是那时狐狸与鸟蛋已经成了雄霸一方的大妖，不需要人照顾。 连城只能连连摇头，这可不怪他。 …… 谦吾小心翼翼将黑律孵出来。 小时候的黑律，小小一只，张着手臂，一路小跑跟在谦吾身后，软软的叫哥哥。 后来，谦吾开了一个豆腐坊，赚钱送黑律上书院。 只是豆腐坊赚的钱不够多，他要给黑律买料子舒服的衣裳，买各种书籍，还要买许许多多的蜡烛，让黑律看书。 于是，谦吾便借着自己妖的身份，当起了世间的赏金猎人。 他一面是背负血腥宿命的妖，一面又是尘世间最循规蹈矩的生灵。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黑律渐渐长大了，长得如同谦吾一般高。 当年总是张着双臂跑的孩童变成了沉闷又古板的成年人，同时也是极为强大的妖。 要比谦吾更加高大一些，皮肤也更黑一些，长相倒是很俊秀。 不爱说话，认死理，偶尔会害羞，很是正直。 黑律从读书起，便想成为一名讼师，为天下鸣不公。 只是这天下许多事情不是他一只鸟能够理解的，他明明按着书中所说，上下求索。 却被恶人诬陷入狱，谦吾花了好多钱财才将黑律捞出。 好在他们是妖，有许多年的时光。 那么便一遍一遍的坚持着自己心中的道，一遍一遍在世间走。 摔倒了，爬起来，重新走。 在风华之地，在妖的世界，谦吾大人与黑律大人威震四方。 是最为强大的妖。 而在现世，谦吾与黑律一直有好好的活。 谦吾不知是何时喜欢上黑律的。 只知道那个他养大的小黑鸟，长大了，闷闷的，又乖乖的。 很正直，很磊落，从不弯腰。 其实还有一点点笨，执拗耿直，让人有一点点心疼，有许多欢喜。 他们是差不多的妖，有同样的世界，同属于风华之地，身后站着连城。 这些都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好似他们天生一对。 总是弓着腰走路的阴郁狐狸，其实脑回路也是很奇怪的。 某一天他问黑律：“阿律，我们会永远这样一起住吗？” 彼时黑律一根筋，很是严肃道：“当然。” 黑律没有多想，他从出生便和谦吾一起，理所当然没有其他想法。 谦吾却在想夫妻便是永远同居同寝，死后同穴。 再之后，按照狐狸的求偶习性，谦吾与黑律打了一架，谦吾赢了。 他单方面与黑律确定了伴侣关系。 只是在人间行走多年，两人都染上了莫名其妙的习性。 谦吾最会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说话。 黑律通晓所有人类的劣性根。 那日谦吾对黑律道：“供你读书好辛苦。” 黑律回之：“那我给你跳脱衣舞。” 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再后来，华司的院子里来了一棵小树。 咋咋呼呼，上蹿下跳，谦吾称之为人妖结合物。 其实，谦吾一直没有讨厌桃小玖，毕竟桃小玖有一半是桃花树呢，连城也是桃花树。 谦吾只是觉得桃小玖吵得很，于是总是对桃小玖冷嘲热讽。 后来，知道桃小玖是连城的崽子。 谦吾依旧对桃小玖冷嘲热讽，但是这世间他要保护的人也多了一个，并且有非保护不可的理由。 毕竟，连城不靠谱，不会养孩子。 可终归，桃小玖还是幸运一些的。 他与连城有着血脉的牵连，更重要的是连城长大了，成熟也沉稳了。 也懂得如何去做一个父亲。 …… 黑律其实是有些古板，也是有些愚钝的。 就像他花了好多好多年，一点点读书，考了许多许多年，才考上最高学府。 他努力学习人的习性，却也读不懂人类弯弯绕绕的心思。 如今，他努力好久，终于考上研究生，成为一家律所的实习生。 所有杂活累活都由黑律包揽，所有的锅都要黑律来背。 怀有正义之心，敬畏正义的黑律只是古板，但并不傻，他不喜欢自己所处的这个微观社会。 却也不想脱离自己追逐千年的理想。 谦吾是最先察觉到黑律情绪的。 于是在一个夕阳漫天的夜晚。 谦吾佝偻着脊背，趿拉着人字拖，苍白着一张脸，提着一袋子啤酒在律所门前等黑律下班。 可是等了好久，黑律窗边那盏灯依旧亮着。 谦吾还是很显眼的，苍白阴郁的俊美男子，不修边幅，深秋穿着单薄松垮的长t。 与这写字楼来来往往的精英截然不同，有点像角落里的阴暗生物。 只是……妖的脸大多过分好看，更何况一只狐狸精。 许多人经过不由多看谦吾几眼，又昂首挺胸的离开。 说实在的，谦吾有点像堕落的不良青年，很没本事的那种，只有一张脸拿得出手。 另一边的写字楼内，黑律依旧忙的犹如无头苍蝇，还要忍受着上司的无理取闹、大发雷霆。 成百上千年过去，谦吾和黑律好似依旧没有很好的适应社会。 都快隔天了，黑律终于步伐沉重的从侧门走出，谦吾迎了上去：“下班了……” 黑律一本正经道：“嗯，这些天都有些忙，不用接我。” 恰巧，黑律上司也从电梯间出来，他看到谦吾，贪婪的目光在谦吾身上扫了两圈，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面容猥琐。 隔天，黑律继续被上司刁难，更过分、更无来由的……黑律觉得莫名其妙。 没过多久，楼下等着黑律的谦吾便被律所合伙人的司机单独叫走。 …… 原来是律所合伙人喜好谦吾这种病弱的男子。 黑律上司投其所好，想将谦吾介绍给合伙人，以获得一些工作上的便利。 上司能够看得出来，谦吾喜欢黑律，很在乎黑律。 于是不由脑补了许多东西。 黑律或许与谦吾从小认识，都是普通家境的孩子。 一个刻苦努力，进了华市最高学府，又进了最好的律所实习，为人踏实肯干，心怀正义，对未来怀揣美好憧憬。 而谦吾，抑郁不得志，无所事事，只围着黑律转，甚至不愿意与社会接触，阴暗潮湿的美丽生物。 其实这种美丽生物特别容易激发起人类破坏的欲望。 好在，上司掌握着黑律这次实习的生杀大权，而谦吾又很在乎黑律的样子。 于是在一个秋雨连绵的深夜，谦吾再一次来接黑律下班。 他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 男人清晰的向谦吾表达了诉求： 谦吾陪伴合伙人一个月，黑律能够顺利拿到实习证明，并且毕业留在律所工作。 谦吾晓得最近黑律工作有多么不顺，总是挂着一副黑眼圈，他也晓得工作机会对于黑律而言有多重要。 谦吾从小就为了黑律操心，所以这次他没有直接露出獠牙与利爪，而是带着满腔心事回了华司。 …… 彼时，华司，桃小玖正坐在树梢上，捧着一碗泡面吸溜。 白禾晚上有公务处理，连城和苏十肆这两天回青要山院子里算卦。 因为曾有去青要山算卦的姑娘将风趣的算卦先生发到网上，先生也算小火一把。 苏十肆便会在最舒爽的季节算上一阵子卦，顺便拉动一下山脚小镇经济发展。 所以今晚只有桃小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见树下谦吾经过，脸色好像有点不对。 于是欠欠的招惹了两句： “谦吾，你袖子开线了。 啧啧，像黑黑大哥那种白领啊，最讨厌你这种邋里邋遢的人了。 你快没有男朋友了。” 不同往常，谦吾阴森森的眼睛没有追上桃小玖，而是闷声道：“或许吧。” 桃小玖察觉到不对，捧着泡面桶就从树梢上跳下来了，他绕着谦吾转了两圈，颇为八卦道： “怎么了？你和黑黑大哥吵架了，快来和我说一说。 你别看我才20多岁，但是恋爱经验丰富，至少领先你好几步。” 桃小玖仗着自己半妖血脉继续自吹自擂： “而且，你看我，有人的血脉，感情那叫一个细腻，心思那叫一个敏感，绝对能够为你出谋划策。” 谦吾垂眸看着叽叽喳喳的桃小玖，这是一个完全社会化的小半妖，出门人模人样，是旁人口中的“好孩子”。 或许真的能够帮助黑律保住工作。 是以，谦吾将事情原原本本与桃小玖说了。 当下，桃小玖也不嬉皮笑脸了，他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这不是欺负人嘛！他与谦吾关起门来咋吵都成。 谦吾与黑黑是连城带大的，自己是连城搞出来的，关起门来那叫自家人。 扬手，将泡面桶精准扔进垃圾桶，桃小玖掐腰就骂。 “谦吾，你有病吧，你是妖，是大妖。 你守人类的规矩干嘛？ 你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桃小玖第一次见到谦吾，恰好是谦吾进行营救任务。 不可一世的狐狸，从天而降，旁人都唤他一声谦吾大人。 还有黑律，一身精英打扮，漂浮于半空之中，向往最高学府。 都是强大而有趣的妖，哪怕身在现世之中但依旧不应该被现世束缚住。 因为他们拥有超脱现世的能力。 几个色欲熏心的男人凭着工作也想拿捏住谦吾和黑律，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桃小玖越想越生气，当下拍了拍谦吾的肩膀： “你等着，我让白禾查一查黑黑大哥老板。 白禾虽然抠，但他有钱又有权势，他又可坏了。 非得让他捏死那个色胚男。” 说着，桃小玖就给白禾打电话：“白禾，你男朋友要被气死了！” 电话另一端，白禾觉得有趣：“不是通常你把别人气死吗？” 桃小玖巴拉巴拉，与白禾吐槽。 谦吾双手抄兜，看院子中长了上千年的树，忽然看到黑律一半站在树后，隐于黑暗，一半暴露在月光之下。 光影交叠，显得黑律一双眼睛格外漆黑，冰凉。 第205章 谦吾黑律:为妖1 忽略一旁喋喋不休的桃小玖，黑律默不作声的向黑暗中走去。 桃小玖浑然不觉，依旧在给白禾上压力。 等他回神，谦吾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 幽暗的房间，没有灯光，妖的夜视能力并不需要灯光。 谦吾与黑律坐在桌子两边。 黑律双手握拳，垂在身侧，他一板一眼道： “我不需要你为我委曲求全，大不了这份工作我不要了。” 谦吾声音喑哑：“可是你……很喜欢工作的，我随便用叶子剪一个人，糊弄糊弄……” 黑律严肃：“不行，我想读律师，就是为了追求正义……” 谦吾沉默不做声，身为妖，他搞不懂黑律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感觉黑律追求的东西或许很神圣。 之前他知道，在现世不能随便杀人，现在好像还不能随便骗人。 然而黑律阴暗中的眸子已然漫起阴森的东西： “谦吾，我们是妖啊。 妖有千千万万年寿命，而人间一个小小的企业又可以繁华多少年呢。 我读书就读了几百年，找工作找个几百年再正常不过。 我们是妖啊……为什么要按着人类的规矩行事。” 谦吾轻轻勾起唇角，瞳孔妖异：“对啊，我们是妖啊……” 他缠绕了一晚的脑筋终于转过来了弯，他是谦吾，是千百年来最善战的妖。 …… 夜晚，天空无云，空气冰冷干燥。 黑律公司前的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 司机换路旁边小巷，后座黑律上司与合伙人聊着案件，聊着那个黑律长得也非常不错。 前面司机却冷汗直冒，因为今晚就宛若鬼打墙一般，同样的地方已经出现3次，他好像绕不出这逼仄的胡同。 最恐怖的是，巷子开始起雾，前方有两个身影立于浓雾之中，无端诡异。 一个佝偻着脊背，双手抄兜，身形有些单薄，衣摆在空空荡荡的飘。 一个身形高大，一身漆黑，眸子在浓雾中有点明亮，不像是人类眼睛，犀利如同鹰隼。 司机一脚踩下刹车，颤抖着道：“李、李主任，前面好、好像闹鬼了。” 黑律上司往前面一看，最初也是心里一紧。 随即看熟悉的身影从浓雾中走来，顿时露出猥琐的笑容： “一惊一乍，什么闹鬼，那是黑律和他朋友。” 随即，上司看向身侧主任，很是得意：“主任，这两人估计是为了工作，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我就说这样的人很好拿捏。” 可待两人走近，上司终于察觉不对。 谦吾苍白俊美的脸上，眸子一红一银，根本就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样子，还有谦吾的手，干净的指甲骤然变得尖利，宛若野兽。 上司招呼司机：“快，快开车走，有怪物。” 司机刚想开车，黑律便迅疾飞扑至车子前面，犹如飞鹰捕捉猎物，无比精准，他一手按在车子的引擎盖上。 于是只有引擎声音，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车子却一动不能动。 谦吾凌空一跃，在月光下露出狐狸模样，又轻飘飘落在车子顶部，化而为人。 谦吾用手砸开天窗，唇角挂着妖艳嗜血的笑。 兽类的爪子伸进车子，能闻到腥臊的味道，啧啧，真不抗吓，脏死了。 谦吾双腿交叠，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搭在膝盖上，探头慢条斯理的探头往车内看。 迎上合伙人惊恐的眼睛，谦吾笑得愉悦： “听说你想要睡我是吗？只是可惜了，我不是那种需要男人精气的狐狸精。 我是那种需要男人肝脏的狐狸精。 不然啊，真的可以陪你睡一觉。” 谦吾于月光下打量着自己尖利的爪子，然后伸进车内，无视男人惨叫，划破男人的肚子上的皮肤。 恰到好处的角度，不会让人死，但会让人的内脏袒露出来。 貌似谦吾与春和都很喜欢这种场景。 上司一直往角落里缩，生怕下一刻爪子就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下一刻谦吾果然钻进了车子，笑眯眯往上司身上贴： “别走啊，你不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吗？看我……” 上司不敢看谦吾的眼睛，只是摇头。 谦吾声音陡然冷厉：“我长得不好看？” 上司脸色惨白，他哭诉道：“我、我错了……” 上司快要晕厥了，谦吾冷声要求道：“给你个机会，打电话，报警。” 黑律在外敲了敲车窗，拿着手机：“已经打过电话了。” …… 第206章 谦吾黑律:为妖2 警车和救护车是同时到的，让人安心的声音弥漫整条巷子。 上司觉得妖邪力量将要被铲除。 主任觉得自己的生命能够延续下来。 然而事实上，世间许多难搞的事情，都需要术士的力量。 风华之地自古便与各种官方机构来往密切，彼此合作。 因为黑律学法的缘故，基本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黑律，应该是华司某位厉害人物。 这时，警车上下来一个40多岁的大叔，下车便直奔黑律而来。 他拍了拍黑律肩膀：“哎呦，这不是黑律吗，好几年不见，现在还是这么年轻啊，我都老了。” 黑律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车内： “车里两个男人，逼良为娼，解决一下。” 因为车门都被打开了，黑律的声音水灵灵的传到车内。 谦吾不疾不徐从车里走出，衣服上沾着血，唇角挂着笑，苍白的脸上鸳鸯眼，很是诡异。 他慢悠悠抬了抬手：“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呢……” 见到眼前男人，大叔磕磕巴巴，有些畏惧：“谦、谦吾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谦吾眯着眼睛看着指尖血迹，笑得越发阴森： “有人看上了我的美貌，想要睡我，我来瞧瞧。” 此时，上司正慌不择路的从车子往外爬，见谦吾有说有笑的站在那里。 上司已经知道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就连黑律，那个平日里最好指使的下属，最富有正义感的学生，冷冰冰往那里一站，都格外肃杀。 关键是他们貌似和警方很熟。 上司连滚带爬抓住大叔的裤腿，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他仓皇喊道：“不是人，不是人，是妖怪！” 大叔皱眉：“闭嘴。” 这时，有一辆车子于夜色中悄然而至。 桃小玖与白禾双双下车，这是两个非常“世故”的年轻人，言笑晏晏间就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 桃小玖先是笑眯眯的递给大叔一根烟。 白禾肘间挂着外套，有说有笑不知说着什么。 最后白禾说的话倒是很清晰： “没关系，什么事情都要更替的。 我这边有几位非常优秀的律师，我这边资源也都会给到他们。 很快华市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最好的律所。” 一旁，桃小玖趴在车窗往里面看了看，里面都是血。 抬头不满看向谦吾，桃小玖指责道：“谦吾，你干活一点都不利索，真残暴。” 说着，他又哒哒跑到救护车那边，仰着可爱的小脸叫医生： “快快，护士姐姐，那边有个大叔快不行，你快去救救他，好吗。” 说着桃小玖退到一边，打开手机给连城直播，连城一边喝茶一边骂。 他说要把人渣烧成灰，做肥料。 其实，连城平等的爱护每一个“小朋友”。 …… 又是夜深人静，黑律衬衫袖子被卷起，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一向有些正经的脸有些尴尬： “谢谢你啊……其实工作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总之还是谢谢你。” 谦吾垂着头，拨弄着自己的尾巴：“说什么谢不谢的，反正我是你男朋友，保护你是应该的。” 黑律：“？？？”他茫然看向谦吾：“你说啥，你是我啥？” 谦吾抬首：“男朋友啊，怎么了？” 黑律：“我们……什么时候的事？不是……” 谦吾：“就是咱们俩约架，你输了那次，不是你答应我的追求吗？不然你为什么输？” 黑律：“我输当然是我打不过你，不然还能因为什么输。” 谦吾：“……”打不过……为什么打不过。 …… 某桃花树下，谦吾阴着张脸经过。 某小桃花嘴巴欠欠的拦住谦吾：“呦，谦吾，怎么脸又这么臭？” 谦吾皮笑肉不笑：“黑律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闻言，桃小玖爆发出雷霆般大笑：“你终于知道了。” 黑律挑眉：“你早就知道？” 桃小玖双手托腮，笑得讨人嫌：“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桃小玖伸手，一朵花瓣飘落在他的食指上，他看着花瓣，目光通透又随性： “但也无所谓，你们是妖啊，要活那么多年。 谦吾你对黑黑大哥好，黑黑大哥知道的。 工作和学历对黑黑大哥真的很重要，但他却可以为了你轻易的不在乎。 你们也是对彼此最为特殊的存在。” 谦吾觉得桃小玖说话一套一套，貌似很有道理，于是他便询问道：“那怎样能让黑律答应我的追求呢。” 桃小玖笑得十分真诚，他为狐狸出谋划策： “给他跳肚皮舞、脱衣舞喽。” …… 无所不能的狐狸于恋爱实在笨拙，上一秒身染血雨腥风，浑身杀伐，下一秒便迷迷糊糊向黑律示爱。 黑律古板严肃又守旧，总是老脸通红。 终于，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一个小公园的冰淇淋机旁，他俩迎来了第一次约会。 笨笨的，又纯纯的，犹如连城最初捡到他们的样子，是毛绒绒的小妖怪。 待两人分开时，又确实是威震一方的大妖。 …… 黑律依旧在学习与工作中上下求索。 桃小玖毕业后的第二年，他向黑律发出邀请： “黑黑大哥，我想自己创业开公司，想邀请你做我的法律顾问。” 黑律欣然应允。 当桃小玖摘下公司牌匾上的红布，公司名字露出来时，黑律如遭雷击。 牌匾上赫然写着“小桃花风水卜卦科技有限公司。” 黑律：“你这和科技没关系吧，和坑蒙拐骗有关系吧。” 桃小玖抓头：“是有那么一点关系，所以嘛……我怕被人告，我需要一名非常厉害的律师。 不过黑黑大哥你放心，我会努力算准点，不给你添麻烦。” 黑律：“……”接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一天就想辞职怎么办。 他的正义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 …… 而谦吾，也被白禾盯上了。 白禾工作一直很忙，自家公司与风华之地两边跑，还要忙着和桃小玖谈恋爱。 偏偏谦吾一天太过悠闲，帮这个杀个鬼，帮那个灭个妖，赚点闲钱供黑律上学。 还有时间伤春悲秋，研究黑律到底为什么不是自己的男朋友。 白禾觉得这样一只狐狸精天天沉沦恋爱……实在有点过于浪费，毕竟谦吾的情商虽然低到离谱，但是他的智商还是很高的。 于是白禾提出自己会包揽黑律接下来所有学费，一直供黑律读书读到博士后。 而相应的，白禾也会将谦吾送到商学院，通过一年时间，让谦吾速成职业经理人。 白禾是这样与谦吾说的，谦吾之所以与黑律认知产生偏差，是因为两人学历不符。 而黑律一路读书，他们两人的认知只会越来越大。 最好的出路就是谦吾快些考个证件，提升学历。 彼时，谦吾皮笑肉不笑：“呵呵，白禾，你是不是真的当我傻，我几十年前就拿到了博士的学位。” 白禾不解：“那黑律为什么没拿到。” 谦吾无奈叹气，或许是因为黑律脑子真的不大灵光吧。不然他们两个的认知是怎样产生如此大的鸿沟。 不过谦吾自认这是他的错，是他孵化黑律时有些三心二意，照顾黑律长大时没有多多的给黑律买核桃。 所以黑律笨了些，性子闷了些，这些都可以忍受。 思虑到最后，谦吾还是接受了白禾的邀请，帮他打点公司上下。 究其原因，那就是白禾给的太多了。 …… 次日一早，谦吾与黑律西装革履，双双出门。 黑律皱眉：“你这是……” 白禾有气无力：“给白禾打工。” 黑律安慰：“这已经很好了，毕竟白禾靠谱，桃小玖十分的不靠谱，正打算支摊算卦。 他还让我那个小马扎坐在他身边，为他提供法律援助。 赚得钱我俩五五分。” 谦吾劝黑律道：“早点辞职吧，就算你不给我跳舞，我也能赚钱供你读书。” 第207章 组日记:重聚 又是一年纳新季，风华之地传言。 手里拿着大剑的是温小柔，手里端着泡面桶的是温璟。 揪人脑袋的是温小柔，救助流浪小猫咪的是温璟…… 不温柔的是温小柔，很温柔的是温璟。 有新人不懂，为什么同样姓温，性子差别这样大。 彼时，人事总监李猛满脸苦涩。心中埋怨自己疏忽大意，他恨不得连夜单独编撰一本“十三组防范甄别手册”。 以便让风华之地的小幼苗们能够健康茁壮成长，免经风吹雨打。 最后，思来想去，李猛特意申请了一个多功能室，为新人们开会。 李猛满是严肃： “大家请记住，脑袋上长花、或者耳朵边长花的，要离的远一点。 他叫桃小玖，蛮不讲理，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目前他正在和白司谈恋爱，白禾心眼格外的偏向自己男朋友。” 有人拿着小本本认真的记：“李总，那这个桃小玖的花到底长在哪里？” 李猛：“看他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可能一连长好几朵。 还有，也要注意一个长得文文气气，看人时目光闪躲，看上去胆子很小的男生。 你们看到最好也要躲着点他，不要看他老实就欺负人家。 只要你们不主动欺负他，他肯定不会像桃小玖一样，没事找茬。” 有人又问：“那欺负这个老实人会怎么样？” 李猛：“首先，他会忍，忍不住了，他会拔剑把你整齐的砍成两半。 几年前倒的那个拂晓楼就是他砍的。 好了，大家注意，划重点了。 你们可能还会遇到一个看着脾气特别好、特别温柔的男人。 这个人极为复杂。他就是我说的温小柔。 大家要是在路上看到提着一袋子泡面，笑容和煦的男人赶紧跑。 早跑早平安。” 最后，李猛站起：“好了，今天会议就到这里。 下午我和白司申请一下，看能不能印一本13组防范手册。 好能够让大家提前规避风险。” …… 温小柔，传说中的人物，而平常经常出现的还是温璟。 关于温璟和战野谈恋爱这事，其实并不是人尽皆知。 数来数去也就桃小玖、白禾这几个格外八卦的晓得。 嗯……其实战野家里人也是晓得的。 战家知道，战野三年前谈了一个男朋友。 是个植物人，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两三年，这植物人平常也没什么亲人，都是战野在照顾。 战野从小就是那种特有主见的少爷，谁都劝不动那种。 战家想那个男人变成植物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站起来作妖。 这样战家还可以正常给战野安排相亲。 可是谁知，最近那植物人站起来了，全胳膊全腿，一点恢复阶段都没经历，行动便如正常人一样敏捷。 这让战家很多长辈很是苦恼，恨不得制造一起车祸，将男人再次弄成植物人。 …… 彼时，风华之地偏僻的一条小径。 战野与温璟并肩蹲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根猫条，以诱捕一只受伤的小猫咪。 那小猫咪要被捉去医院，处理伤口。 忽的，温暖阳光下，一条橘色身影穿过，越过灌木丛，趴在了更为偏僻的一个小土丘前。 见到那小土丘，温璟忽的就笑了，有些释然。 他朝着战野招手，指着小土丘道：“阿野，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师。” 小土丘中，住着的是那个将温小柔带大的男人，平庸无能的男人，却也真诚的期盼温小柔能够活的好好的。 希望当年那样锐利的温小柔啊……旁人不要怕他，不要躲着他。 也希望能够有人陪着温小柔，分给温小柔善意，不要让温小柔孤孤单单的。 从男人身上，温小柔接受了世界最初的善意。 战野过来，牵住温小柔的手，规规矩矩对着土丘鞠了一躬：“老师好，我和温璟来看你了。” 温璟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面对土丘似乎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别扭道： “喂，老头，不用替我担心。 我现在脾气好着呢，身边有许多伙伴，一点都不孤独。” 这天光影都特别偏爱温小柔，暖洋洋的阳光都洒在了他的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暖融融的。 就连橘猫都过来蹭了蹭温小柔的腿。 远处，桃小玖捧着一束向日葵哒哒的跑来，远远便扯着嗓子喊道： “小柔，你们站在那里看什么呢？ 快点走了，今天晚上白禾请客。” 待到桃小玖跑近，看到小小土丘，忽的想起温小柔曾经说过的男人。 于是弯腰，将怀中那束向日葵放在土丘前，笑容灿烂： “您就是老师的老师吧。老师的老师好。 小柔一定听您的话，您能不能托梦给小柔，让小柔不要欺负我。 他打人可疼了。” 有轻风吹拂，拂过青草与向日葵，像是男人接收到现世一切安好的消息，于是轻声道好，可不小心惊扰草木与花。 温小柔忽的笑了，其实小柔真的拥有温柔的内核，只是脾气略显暴躁。 桃小玖也笑了，他对土丘道： “老师的老师，那下次再见，我送您春天最漂亮的那枝桃花。” 温小柔捏着桃小玖的后颈，笑眯眯道：“走了，白禾不是请吃饭吗？不能跑了他。” …… 去往火锅店之前，大家回13组取外套与手机。 恰巧收到远方传来的明信片。 其实每隔几个月，13组就会收到这样一组明信片。 明信片有不同的风景，不同的异域风情……没有署名。 但是大家都晓得，这明信片来自于远方的伙伴，属于最自由的灵魂。 金芜拿着明信片，小小声道：“真好，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到沙漠里看落日。” 桃小玖：“那让财神爷领你去嘛，反正他有钱，开大飞机，带上我和白禾。” 金芜脸颊通红，不敢再说话，敢于拔剑向深渊的年轻人，将剑收起时，依旧如同怯生生毛绒绒的小动物。 保持着刚刚入世的本心，腼腆又胆小。 温小柔收好东西，从门外探头问桃小玖： “你家大树新给你买的车你开来了吗？车在的话就开车出门……” 桃小玖嘴角耷拉下去：“车被没收了，我把车改成了荧光粉，停到连城门口……” 桃小玖越说越委屈：“不晓得哪个不长眼没审美的说那车丑，然后那车就被没收了。” 忽的，桃小玖额头被重重弹了一下，春和忽的浮现于虚无的空气中，他吐槽道： “荧光粉？确实……审美够差。” 桃小玖愤愤：“小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懂什么！” 春和凑近桃小玖，笑容魅惑，泪痣妖冶：“你看我，我不美吗？” 桃小玖一时失神，喃喃道：“美……” 春和笑得越发愉悦：“我美，你丑，那便都是我说得对。” 桃小玖回神：“我才不丑，小春你最讨厌了。” 温小柔与金芜已经站在了门口，招呼里面吵架的两位： “喂，走了，公交过去……” 桃小玖转瞬又开心了：“那我要提前一站下车，那站有一家华夫饼特别好吃，我要买3麻袋。” 春和跟在桃小玖身后出门，不忘拿出手机打给白禾： “亲爱的白司，我来给你通风报信了。 快把你家小桃花卡停了。 他说他要买30麻袋华夫饼……” 桃小玖转头去吼春和：“小春，我果然最讨厌你了……” …… 火锅店，还是靠窗那的那个位子。 窗子敞开，抬头便能看到星星月亮，昏黄路灯，还有窗沿上那一枝开得正好的藤月。 下班时刻，外面有些喧闹，流浪歌手抱着吉他的声音并不是那样清晰。 可是歌声伴着风，有着恰到好处的洒脱与浪漫。 歌者坐在街角，歌颂爱与自由。 桃小玖跟着一起哼，有些走调，带着独属于他的明媚春光。 忽的身后有女声传来： “再帮我点一瓶可乐，这一路赶车渴死了。” 听闻熟悉声音，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火锅店门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但眸光明亮的女子。 他们的朋友三年前从这里离开，走过许多土地，见过许多人之后，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原点。 林珑笑道：“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这顿饭，我应该没有晚。” 温璟笑了笑：“一切恰到好处。” 年长者用笑相迎朋友，小桃花明明也长大了，却不由红了眼眶： “小紫，小紫……”喃喃了半天，他问道：“小紫，你有没有给我带特产。” 闻言，小紫拿出手机：“现在就给你网购，都是一样的。” 渐渐，不大的桌子弥漫着笑声。 林珑这次归来，皮肤黑了些，头发短了些。 看着20多岁的年纪，她身上会有时间的痕迹，她很享受身为林珑、仅身为林珑的日子。 谁都不用在乎，只需在乎自己。 这个月光明亮，火锅沸腾的夜晚，大家共同的举起了杯子。 桃小玖杯中酒敬相逢，那年他刚刚下山，只身一人，无依无靠，闯入了13组。 那是一场安静又盛大的相逢，自此他有了伙伴、有了亲人、有了恋人。 长大、内心坚毅又安宁，都源于这场相逢。 林珑杯中酒敬重逢，她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又回到原点。 这场重逢告知林珑她确实已经与过往分割，可以做自己，但同时又保持着林珑的人格与意志。 也要敬这次重逢，让她有无限出走的勇气，因为她晓得伙伴在哪，原点在哪，那么便永远都不会迷路。 温璟杯中酒敬给了未来，身为13组的顾问，他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有美好的未来。 风华之地13组一直都在，每个人都刚刚开始，大家都站在起点，未来将一路生花。 春和他敬山川风月，敬世道万千，大千世界，万千人类给予他生命。 他也从世界中获取情感，他本不应该存在，也不应出现在这次相逢。 可是世界啊，太温柔，拽着他的手一路向前走。 至于金芜，腼腆的举起杯，他说他想敬勇敢，敬无畏。 每个人都很勇敢，所以大家没有走散。 …… 酒过三巡，温璟忽然提起一件事，他很是苦恼道： “大家最近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听说李猛根据白禾授意，弄出来一个什么13组避雷手册。 传的哪哪都是，给好多新来的同学造成了不好的印象。 简直就是造谣污蔑。” 桃小玖喝了一大口冰水：“白禾？” 火锅店外，窗子底下与财神爷聊天的白禾起身，从容不迫道：“与我无关。” 另一侧，财神也有露出了头： “与你有关，我见那册子中伤金芜，于是花高价都买了下来。 可是很快第二天又印了许多，我又都买了下来。 第三天又印，我又买……第四天……” 白禾忽的轻飘飘道： “你再多出一些钱，我叫人拟个合同，直接把版权卖给你。 省得你浪费时间一遍一遍买。 也正好帮我把风华之地第三季度指标完成。 你说怎么样？岑总……” 岑鹤川：“……” 而火锅店内，桃小玖没有说话，他晓得以白禾的抠门程度，肯定会给他自己高高的奖金。 桃小玖一直有深刻的觉悟，白禾的钱就是自己的钱，他从来不耽误白禾赚钱。 这时，店内13组无视窗外两人，而是一起研究起那避雷手册。 手册上写，春和，极美。 林珑，美女子。 金芜，清秀如远山烟雨。 温小柔，温润如玉。 桃小玖，脑袋会长花。 当即，桃小玖脑袋上小花就炸了，为啥到他这就变成脑袋会长花。 赶紧拿出小镜子照了照，他喃喃自语：“我不美吗？为啥我就是会长花？” 他一个纸团丢到窗外：“白禾，你怎么监制的……” 白禾聊生意间隙，回桃小玖一个“美”字。 桃小玖又愤愤给连城打电话，埋怨连城把自己生得不好看。 连城觉得莫名：“我长这样好看，你不好看，你不自己反省你来埋怨我？” 桃小玖挂断电话，小声嘀咕道：“我不好看……” 白禾又冒头道：“美。” 春和幸灾乐祸的挑拨：“小桃花，你看你男朋友敷衍你。” 白禾：“……”13组内部不团结，下次聚会他应该躲得更远点。 …… 第208章 桃树家日常 200到 03有补番外哦 苏十肆与连城，一年有一半时间在青要山，有一半时间在华司。 在青要山时多是腻腻歪歪，少儿不宜。 在华司时多是鸡飞狗跳，吵吵闹闹。 因为连城嘴上说着嫌弃桃小玖，却总想把桃小玖从白禾那里接回家。 接回家的前三天还能够父慈子孝，一起研究怎样败家花钱，研究哪件衣服最好看。 然而一到第四天就会变了模样，连城就会嫌弃桃小玖笨，嫌弃桃小玖长得不好看。 嫌弃桃小玖酱油瓶倒了都不扶。 往往桃小玖这时会反驳道： “讨厌的大树，你看这满院子有酱油瓶吗？你凭什么诬陷我。” 往往这时，连城坚信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孝子。 他觉得桃小玖就是欠教育，现在不揍桃小玖，长大等自己老了桃小玖非得翻天。 于是，华司的院子里每天都会出现一场追逐战。 桃小玖在前面捂着脑袋跑，连城在后面追，他俩每天玩的不亦乐乎。 而院子正中放着一摇椅，苏十肆捧着他的中药马克杯，一边喝一边欣赏杂志里的帅哥靓女。 彼时，连城和桃小玖正在绕着苏十肆绕圈圈。 苏十肆看着杂志里的人，忽然灵机一现，笑眯眯的朝着桃小玖招手： “来，小玖过来，师父看看你。” 桃小玖刚要过去，苏十肆继续道： “小玖，师父领你去割个大的欧式双眼皮吧，可拉风了，超级好看。 省得连城天天说你丑。” 闻言，桃小玖顿住脚步，颤巍巍的往后面退，连城也伸出手，将桃小玖护在自己身后。 连城摸了摸桃小玖的脑袋瓜，皮笑肉不笑道：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丑，还挺可爱的。 原装的就很好，不用特意割个双眼皮，他眼睛已经够大了。 老苏，你要相信咱们两个的基因。” 桃小玖连连点头称是：“我不丑。” 苏十肆又眯着眼睛打量了其连城，桃小玖有意气的站了出来： “啊，那个老苏，今天我开学。 东西太多，大树要送我。” 连城点头：“啊，对，是有这么一回事，没有错。” 苏十肆起身：“我也要去。” 连城与桃小玖已经匆匆走掉。 连城：“你看杂志吧，今天杂志好像有很多帅哥。” …… 午饭时分，华大食堂。 已经大四的桃小玖在外是人模人样的。 他帮连城打好饭菜，不疾不徐的坐下，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看着斯斯文文的模样。 甚至桃小玖还煞有其事的戴上一副无框眼镜。 连城看着桃小玖不由勾了勾唇，这小东西在外面还挺会装。 正想着，下一刻桃小玖就将自己盘中蔬菜全部夹给连城，他像模像样道： “连城，你年纪大了，要多吃点蔬菜，这样血脂才不会超标。” 连城看着盘中蔬菜微笑，他一棵树，什么血脂不血脂，分明是小崽子不爱吃菜，又没地方丢。 此时，恰巧有同系的学妹经过，大家主动过来和桃小玖打招呼，主要是近距离欣赏帅哥。 连城坐在这学校食堂中，当真光芒万丈，是最吸睛的存在。 雍容华贵的气质，一身顶奢服装，还有那张属于千年桃树堪称完美的脸。 不得不说，连城是比桃小玖美。 学妹们凑成一团，女孩子经过时空气都清新了，她们和桃小玖十分熟稔： “小桃学长，这是你哥哥吗？” 很多人都晓得，桃小玖是有男朋友的，超帅一男的，特有亲和力，经常接桃小玖下课，两人再一起吃饭。 关系很好应该不会分手。 但连城的脸又很年轻，与桃小玖有些相像。 大家便都以为连城是桃小玖的哥哥。 桃小玖抬首，甚至还擦了擦嘴上油渍，这才不紧不慢向学妹介绍： “这是我爸，不是哥哥。” 连城刚想微笑示意，他家小崽子就继续道： “他就是长得年轻，实际已经快60了。” 连城微笑快要挂不住了，小崽子中伤他，他可以16岁，他可以600岁，甚至努努力可以6000岁。 但绝对不可以60岁，而且他早就过了60岁的年纪。 但是连城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继续挂着微笑。 还好年纪大了，什么诬陷都经得住。 果然，几个学妹惊讶张开嘴，看着连城那张脸，大家失望的摇摇头。 于是又有说有笑与桃小玖聊天。 桃小玖是睿智的、博学的，你与他说什么，他都能答上几句。 天知道连城多想撕开桃小玖的虚伪面具。 很快，路航下课，见桃小玖在吃饭，他拿着餐盘过来拼桌。 路航先是与连城打招呼： “叔叔好，来送桃桃上学吗？” 连城与路航还是熟悉的，张嘴就是：“我想捏死桃小玖，路路，你换一个朋友吧。” 桃小玖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看向连城： “爸，你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成熟些。” 连城微笑：“好好好，回家就让你另一个爸带你去割双眼皮。” 桃小玖：“……” 察觉空气中火药味很浓，路航赶紧转移话题： “桃桃，实习公司你找好了吗？今年好像很难找。” 桃小玖：“找好了，去白禾他们公司，下周就入职。” 路航忽然想起白禾好像已经工作了。 怪只怪白禾平常打扮的太学生，人也随和，开得起玩笑和大家没什么隔阂与代沟。 甚至那次他们系打篮球比赛，奈何实力不行。 桃小玖把白禾叫来救场，局势瞬间翻盘。 总是忘记白禾已经工作了。 路航好奇：“桃桃，白禾做什么工作的啊，是他内推你的吗？” 桃小玖拿出手机： “他啊，开公司的。 他让我去他公司实习的。 不去他们公司，他还得给我网购一份实习证明，他抠门，舍不得那钱。” 路航惊讶道： “好厉害，白禾那么年轻，竟然有开公司，我一直以为他是上班族。 他开什么公司的啊，是做游戏的吗？感觉白禾的气质很像。” 桃小玖抓了抓头： “昂，好像是一个集团，业务线挺乱挺多的。 我也有点搞不懂，应该游戏也有涉猎吧。 想起来了，就是cbd挨着岑氏那栋楼，白禾的。” 闻言，路航筷子都掉到了餐盘上：“啥……” 是啊，那栋楼是白氏集团的，白禾姓白。 据闻那老板又年轻又帅，白禾就是又年轻又帅。 说话间，桃小玖询问路航： “不然我让白禾给你也找个实习岗位吧。 反正路路你这么优秀，有你是他们公司的福气。” 路航尬笑：“桃桃，你这是什么好友滤镜，不过真的可以吗？” 桃小玖点头，他举了举手机：“我已经和他说了，他说可以。” 连城在一旁插话：“路路啊，没事，白禾不行的话，我和你小苏叔叔也开个公司，让你去实习。” 路航眼睛亮晶晶的，等待连城下文。 连城笑得优雅万分：“我和你苏叔叔开个玄学公司，你苏叔算卦，我收钱，你吆喝，咱们可以334分账。” 桃小玖再一次一本正经道：“连城，你不要总逗路路，他会当真的。” 连城却不理桃小玖，而是扒拉着手机，忽然他起身，与路航告别： “叔叔有事，我先走了。” 随即他又看了眼桃小玖，没好气道：“我走了，回华司干活了。” 连城离开，很快白禾就过来桃小玖学校，白禾是过来吃中饭的。 桃小玖学校有补贴，吃饭划算。 彼时，白禾将刚充好的饭卡递给桃小玖： “我刚刚充了3000块。 对了，刚刚看到3楼有新开一家麻辣香锅，新店打8折。 晚上我们可以去吃那个。” 桃小玖附和： “嗯，等我放学打包回家，我网购的一箱酸奶酒到了。 晚上好像下雨，可以再订一点烧烤。 晚上就不出门了，我们在家看球赛。” 所谓的家是白禾和桃小玖在学校附近买的房子，通常只有他们两个住。 白禾疑惑：“苏老师不是这些天下山了吗？你不去陪他？” 桃小玖皱着鼻子：“不要，他要带我去割欧式大双眼皮，还要开眼角。” 白禾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晚上别出门了，把门锁好。” 路航依旧陷入震惊之中，白禾真的是白氏集团那个老板？ 谁家老板还要来学校买打折的麻辣香锅。 路航喃喃：“麻辣香锅，打折……” 桃小玖了然，解释道：“哦，你别看白禾经常给你们带吃的，请你们喝奶茶，其实他可抠门了。” …… 风吹过学校的林荫路，白禾蹬着单车，桃小玖坐在单车后座。 偶尔遇到篮球社的同学，便会打招呼道： “白禾，载你家桃桃回家啊，这么早？打会球？” 白禾便会笑着回绝：“不了，桃桃不让。” 同学便会起哄：“桃小玖，管这么严，小心你家白禾和别人跑了。” 这时桃小玖便会抱住白禾的腰，仰头看着白禾的背脊笑： “说，你要和谁跑。” 白禾：“除了和你，还能和谁跑。” …… 很快，就到了实习的时间。 其实桃小玖并不打算毕业后工作。 他大部分精力还是在风华之地，桃小玖身份蛮特殊的。 算是大家默认的华司继承人，在风司，许多事情也要桃小玖去做。 因为13组这几个人，怕是只有桃小玖社会化程度比较好。 虽然脾气也不大好，但至少比温小柔可控。 至少上了学后，读书让桃小玖大多数时间看着正常，只要不主动惹他，他就不会变成爆炸小桃花。 所以桃小玖隐隐成为13组对外窗口，也通常负责华司对外交涉。 所以桃小玖毕业后没准备正经八百找份工作。 正常的朝九晚五桃小玖也受不了，他非得整顿职场不可。 但是桃小玖也没有放弃自己赚钱，毕竟他会算卦，虽然他偶尔算得不准。 可苏十肆说，算卦这门学问懂心理学也不错，算不明白就骗。 桃小玖深以为然，决定毕业后要抢苏十肆的生意，摊位就摆在苏十肆身边。 …… 今天是桃小玖实习的第一天。 已经懂得人情世故的桃小玖上班第一天就挨个发小饼干与糖果，对外宣称是自己做的。 其实是他们老板白禾一点点烤的，难吃至极，但用料极好，一吃便知道是贵的。 桃小玖将其称为高级的味道，并且希望自己的同事能够体会得到。 桃小玖入职的是总裁办，做助理工作。 其实也有一点复杂，工作卷不说，他还与其他实习生形成竞争关系。 现在桃小玖悟出一个道理，当别人讨厌他，对他有攻击性时，那一定是他太过优秀，给别人造成了压力。 连城就是如此对他说的。 于是小桃花现在于是心平气和好多。 桃小玖的确是一棵小树，人类人格的形成在3-12岁，桃小玖作为一棵小树，他20多岁时才拥有稳定的人格。 张扬肆意但也足够从容不迫。 所以当别人在工作中诬陷他，让他背锅时，他能够心平气和的理出脉络，然后作风尖锐的对对方进行反击。 在别人找人脉想把桃小玖在第一轮竞赛中挤掉时，桃小玖能够从容不迫的找到证据，再展现自己的优秀。 当别人都以为桃小玖会成功留任时，桃小玖则是潇洒的挥了挥衣袖，毫不留恋的离开。 只是某个中午，桃小玖在白氏一楼，正拿着手机与连城发信息吵架。 间隙，有以前实习的同事看到桃小玖，有些疑惑： “小玖？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离开了吗？” 桃小玖大大方方的微笑：“我约了男朋友吃饭，在这等他下班。” 以前同事恍然大悟：“你男朋友也是这个公司的啊，实习的时候谈的吗？怎么从来没见过？” 桃小玖倒也没有遮掩：“谈了好几年了，我男朋友你认识的……” 说话间，桃小玖指了指同事的身后：“喏，他来了。” 同事回头，见白禾肘间搭着一件运动外套，正不疾不徐的走来。 白禾在同事讶异的目光之中，直奔桃小玖而来。 将外套递给桃小玖，白禾道： “你衣服上的油点弄不下去了，再买件新的吧。” 白禾揽住桃小玖肩膀： “家里的零食还有吗？” 桃小玖好大不满：“上个月就没了。” 白禾：“那一会去逛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