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经叛道小穿女》 第213章 谁在墓里 开篇 “谁?你说谁在墓里?” 刘云清教授对着手机惊愕而急促的大叫,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加个微信吧?我将视频和照片传给你。 两人互加微信,对方发过来一段文字。我是北京考古研究所文管科科长,姓王。近日,北京高铁集团钻探队在标注为刘家村白桦林的位置钻探时,发现地表深处有座古墓,掘开填土,古墓里埋着一副棺材,棺材旁边的泥土里还有一具身形很小的骸骨,现场人员观察这具骸骨的头颅,认定是一条狗的骨骸。打开棺木,棺木里是一具女尸,女尸身穿袈裟,肉身已经腐烂,既然女尸身穿袈裟,估计生前是个尼姑。棺木里除了有个正方形木箱,没有其他随葬品,木箱密封很严,没有专业的工具打不开,所以,钻探队就将木箱送到北京考古研究所,我们在考古实验室打开木箱,发现木箱里的随葬品全是绝世珍宝,木箱最上面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开箱情况和纸上文字请你看视频和照片。 王科长紧接着又发来一段文字,我们见纸上写着宇荟市研究院和你的名字,查到你的电话号码才给你打电话,你们研究院有蒋凌菲这个人吗? 刘云清愕然,研究院确实有个女孩名叫蒋凌菲,但蒋凌菲已经死了十多年了,王科长怎么会突兀的问起蒋凌菲的名字? 很快,王科长发来视频和几张照片,刘云清教授一张张翻看着照片,一张是棺木里身穿袈裟,只剩骸骨的女尸;一张是女尸旁边的一口正方形木箱;还有一张是那具蜷缩着身子的狗的骸骨;最后一张是木箱上面放着的那张纸。 刘云清将纸上的文字放大,这才看清纸上写的内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头皮一麻,只觉脑袋里嗡嗡直响!只见纸上写着:“本人前世名蒋凌菲,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卒于某年某月某日,去世前在宇芩市研究院工作,导师刘云清,因参加脑机结合实验,做手术时离世;本人名林月,出生日期不详,卒于清顺治十八年;本人名博尔济吉特.月,孝庄皇太后侄女儿;本人广济寺剃度,法号满月。” 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古墓里出土的东西怎么有蒋凌菲的名字?蒋凌菲三个字一字不差,她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参加脑机结合实验,做手术时死亡这些内容都是真的!就连他刘云清的名字也一字不差,刘云清是蒋凌菲的直接领导,这也是真的!但这些信息怎么会在一座古墓里?林月是谁?博尔济吉特.月是谁?尼姑满月是谁?他们之间有关系吗?什么关系? 刘云清教授很是狐疑,再认真看发来的视频,视频很长,这是从北京考古研究所实验室的监控视频中录制的。监控下方正对着准备开箱的那口方木箱,只见十几个人围在木箱旁边忙碌,有人用专门的破拆工具将木箱外的密封胶一层层缓缓割开,打开木箱盖,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木箱,原来是个套箱,再将里面的木箱盖小心翼翼揭开,这才发现木箱最上面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拍照后,有人将那张纸拿开,再将套箱里的物品一样样拿出来,一样样摆放在大桌上。套箱密封效果非常好,木箱里的东西没有一点损坏,拿取物品的工作人员动作也十分小心。 刘云清教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视频看,他相信,放在木箱上的那张纸和套箱里的东西,不是现在的人偷偷放进去的,而是原本就放在箱里的,开箱过程完整,没有发现视频被剪辑或作弊的痕迹。 紧接着,王科长又传来一段文字,我们用c14和光学显微镜检测了套箱和纸张的年代,套箱里所有物品,均显示它们属于明末清初时期。木箱里的物品送到了故宫博物院,故宫博物院查了清廷内务府造办处的登记簿,很多东西在造办处都有登记,证明它们是清初顺治时期的皇家珍品,但这些珍品是怎么出宫的?又怎么会埋在一个尼姑的墓里?故宫博物院暂时也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王科长又写了一句话,事情很复杂,几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亲自来看看吧! 刘云清教授呆愣着没有马上回应王科长,他没看懂视频和照片,却被视频和照片震撼,明末清初的古墓里出现蒋凌菲和自己的名字?这可能吗?要知道,刘云清教授是生命科学方面的翘楚,不然,他怎么能成为脑机结合研究项目的学科带头人呢?迄今为止,国内外任何科研成果都没有人死而复生的报道或证据,除非假死。但蒋凌菲是假死吗?浮现在刘云清眼前的,是蒋凌菲死后一幕幕令他刻骨铭心的场景,蒋凌菲父母悲痛的嚎哭声;蒋凌菲父母执意女儿的遗体不火化,而是要求送到她父亲在农村的老家墓地埋葬;刘云清和蒋凌菲的父母以及亲朋好友,将蒋凌菲遗体放进棺木时,刘云清触碰到蒋凌菲的遗体,感觉到蒋凌菲遗体的冰凉和僵硬;刘云清和其他人一起拉着绳索,将蒋凌菲的棺木小心翼翼缓缓放进墓坑里,眼看要填土了,蒋凌菲母亲突然跳进墓坑,悲痛过度,既昏厥在蒋凌菲的棺木上;还有,刘云清和其他人一起,一边填土一边拼命流着眼泪,刘云清当时的感受也是痛彻心扉,蒋凌菲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多岁,正是一个人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时期,英年早逝,谁不为之惋惜?刘云清还记得,蒋凌菲的坟墓是用条石垒成的长方形,坟头立着一块大理石碑,在蒋凌菲去世十周年之际,刘云清教授还组织研究院的员工,专门为蒋凌菲扫了一次墓,这些场景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蒋凌菲确实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但现在刘云清却听见看见了已经死去十多年的蒋凌菲的名字,难道蒋凌菲不甘心年纪轻轻就这样死了,棺材板没压住?她从条石垒砌的墓坑里跳出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已经去世十多年的人,她的名字不可能出现在明末清初的古墓里。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既然不可能,但视频和照片分明就在那摆着,问题出在哪里?如此不靠谱的事情,难道到考古研究所去看了就能解开谜底?王科长说套箱里的随葬品全是稀世珍宝,套箱里装着什么稀世珍宝?刘云清教授决定派他的助手小江到北京考古研究所去看看。 小江名江敏,小江比蒋凌菲早到研究院两年,两人都住在研究院提供的集体宿舍里,所以,她们两人既是同事也是舍友。江敏读书时也是学霸,但她不是学的计算机,而是中文,小江爱读书也爱写作,性格与蒋凌菲一样,开朗大方且好奇心很重。两人志趣相投,性格脾气相近,自然就成为特别要好的闺蜜。更重要的,是蒋凌菲去世以后,江敏为了安抚蒋凌菲父母,还做了蒋凌菲父母的干女儿,虽然干女儿代替不了亲生女儿,但江敏则给了失去女儿的老人精神慰藉。 蒋凌菲去世那年,两人都是刘云清脑机结合实验室科研组成员,蒋凌菲成为“小白鼠”,正因为她的优势是计算机硕士,而江敏,则负责处理研究组的所有文字工作。蒋凌菲死了,小江仍然在科研组工作,只不过后来江敏结了婚,现在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江敏做事认真且心细,刘云清派她到北京考古研究所,就因为小江熟悉蒋凌菲,让她去北京最好。 江敏连夜走了。 小江走了,刘云清教授却再也无法平静,他一个人坐在研究院的脑机结合实验室里,打开电脑,再打开脑机结合软件,眼里呆呆的看着电脑页面呈现的脑机思维导图,反反复复思考着一个人死去再复生的种种可能,但怎么想怎么都不可能!当年他作为学科带头人做人脑与计算机结合的科研项目,这项目与团队成员研究了十几年,攻克了一个个科技难题,小白鼠小猴子小兔子小猫小狗之类的实验做过多次,力求做人脑植入手术时万无一失,好不容易进入人脑临床研究阶段,确定由蒋凌菲做脑机结合实验。蒋凌菲对动物实验阶段是全程参与的,所以,她与刘云清教授一样,对自己被选中做人体实验并没有太多顾虑。而当年做人脑植入“计算机”手术则是全国第一例,不仅轰动全国,也令全世界瞩目。没想到开先河的第一例手术却以失败告终。科研项目失败了可以再实验,但蒋凌菲却因手术失败丧失了生命,生命丧失了就不能再生,蒋凌菲的死,令刘云清教授自责又沮丧,蒋凌菲死了,无人知道她大脑里的芯片植入成功没有,再说,植入成功又有什么用?没有活人通过心灵感应与大脑“计算机”互动,那“计算机”也是报废了的。 但现在蒋凌菲的名字出现在古墓中一个尼姑的棺材里,虽然纸上的文字简短,惜墨如金,但蒋凌菲的信息则是充足的。蒋凌菲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于脑机结合手术?她为什么要提示自己曾经在宇荟市研究院工作过?她为什么要特别提到他刘云清的名字?难道是蒋凌菲希望刘云清能关注到她?希望刘云清继续做实验?刘云清一头雾水,蒋凌菲的这些心理活动都是一个大活人才能具备的,除非蒋凌菲复活了!人死了又复活了?身为生命科学翘楚的刘云清教授感觉被人啪啪打脸了,但除了蒋凌菲复活了还有什么可能呢? 刘云清教授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手打开脑机结合记录软件。记录软件是专门为蒋凌菲设计的,蒋凌菲大脑植入“计算机”以后,她用心灵感应就能打开“计算机”,在“计算机”里看见的内容,就能在蒋凌菲大脑海马体留下记忆,这些记忆通过记录软件就可以用芯片的方式备份和储存。虽然目前人类的情感还不能储存,但蒋凌菲阅读大脑“计算机”的内容则是可以被记录的。 别小看软件记录这一步的伟大意义,人的大脑与“计算机”能否互动,就全靠蒋凌菲大脑植入“计算机”以后能否被记录,哪怕记录软件只记录下一点点印迹,这一点点印迹就能证明人的思想可以控制设备,人类就能借助机器提升能力,就能使人类脑机智能与数字生命实现融合,这是技术革命迈出的颠覆性关键一步,这一步迈出去了,第二步第三步第四五六七步就会步步为营,唉!没想到这一步还没迈出去,蒋凌菲就死在手术台上,为科研献身了!· 手术前蒋凌菲就非常熟悉脑机操作程序,如果蒋凌菲没死,手术后,按照实验正常进度,蒋凌菲每打开一次大脑中的“计算机”,记录软件就能记录一次,记录软件里反应的东西,就是“计算机”与大脑感应互动的内容,人们就能从记录软件里读取蒋凌菲大脑活动以及海马体记忆情况,但蒋凌菲死后,正常情况就没有正常情况了,虽然其他研究仍然继续进行,但这记录软件却再也无人碰过,蒋凌菲都死了,难道她的思想不死?海马体不死?记录软件没人操作,这软件还会有什么记录? 刘云清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他看见记录软件的记录页面上有很多东西,再定睛一看,那些东西居然是文字!是不是幻觉?他揉揉眼睛,再定睛看,记录软件的记录页确实记录了很多文字!不是一点点印迹,是很多很多文字! 为蒋凌菲专门设计的记录软件,却出现死去的蒋凌菲与大脑“计算机”互动记录?出现蒋凌菲大脑海马体记忆内容?刘云清大骇!再看看文字日期,显示最早的日期记录时间是蒋凌菲死去以后的第四个月,而第一页记录的内容,居然是什么鸡血藤简介,鸡血藤治病功效,鸡血藤价格之类的东西。刘云清一头雾水,记录软件记录的第一段文字居然是什么鸡血藤?刘云清对植物学不感兴趣,但看见鸡血藤能治病,就知道那是一种药材。但学计算机的蒋凌菲去世以后,“计算机”记录的内容怎么会是一种药材?再看看后来的记录,越看越迷糊,牛宝的形状?味精制作方法?火锅底料配方?秀才考试内容?黑头巾案始末?清史录内容?女性生育指南?花卉果树嫁接技术?沼气池建设以及金之俊,黄台吉,毛文龙,顺治,孝庄和常翼圣等很多人的名字。这些内容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文化的政治的军事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包,这些内容的记录直到清初顺治十八年戛然而止。 刘云清又看看古墓里出土的纸上文字照片,文字写着,一个名叫林月的人死于清初顺治十八年,“计算机”记录软件记录内容戛然而止的时间与那个名叫林月的人死亡年份如此巧合,难道古墓里的女尸是那个名叫林月的人?蒋凌菲去哪里了?蒋凌菲不姓蒋了?难道改姓林了?如果是林月,难道林月又改姓博尔济吉特了?纸上写着,博尔济吉特.月是孝庄的侄女儿,孝庄有这样的一个侄女儿?没听说过。 很快,刘云清的微信收到江敏发来的文字和视频照片等内容,江敏先将她知道的情况向刘云清教授做了汇报。说那具棺材和尸骨,因为高度腐烂,没有保存价值,王科长让考古科工作人员拍照拍视频后,提取了女尸身上的一点粘液和泥土,让高铁公司将泥土回填,重新做了掩埋。江敏发来的那些照片,全是从套箱里拿出的各种物品,一件皇后朝袍,一串皇后朝珠,一柄代表皇后身份的玉如意。还有三枚玉佩,一枚用三种文字刻着爱新觉罗.福临字样,一枚用三种文字刻着博尔济吉特.月字样,还有一枚颜色鲜红,两面刻着汉字的玉佩。除此之外,还有一枝看似很一般的海棠花簪子,一把寒光闪闪的兵器钺,一幅画着一条狗的画像,还有落款为爱新觉罗.福临的两封书信等等。 江敏说,识货的考古专家王科长拿着那块鲜红的玉佩看了又看,说这块玉石名叫“贡觉玛之歌”,这种玉石是高原血玉,史料中,只在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的礼单中有过它的纪录,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发现!江敏拿起贡觉玛之歌翻看,只见玉石一面刻着蒋凌菲三个字,一面刻着林月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刻字的人是想告诉我们,蒋凌菲和林月是一个人!不然,两个名字为什么会刻在同一块玉石上? 皇后朝袍美轮美奂,玉佩和朝珠,玉如意,“贡觉玛之歌”,这些都是晶莹剔透的顶级材质,这些东西不用鉴定,除了那枝海棠花簪子,其他东西绝对是国宝级稀世珍品! 珍品归珍品,问题是这些珍品也像软件记录的文字,无序且相互不搭界,也像纸上写的名字,无序且相互不搭界。这些珍品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古墓女尸的棺材里?出现在棺材里的物品都是随葬品,那么,一具穿着袈裟的女尸,怎么会有皇后才能拥有的朝袍朝珠玉如意?那幅画居然画着一条狗,画像落款则是爱新觉罗.黄台吉的名字!崇德皇上为什么要画一条狗?这条狗的画像为什么会成为女尸随葬品?刘云清想起棺材旁边那条狗的遗骸,难道这狗的遗骸就是崇德皇上画的那条狗的遗骸?那狗怎么会死在女尸棺材旁边?还有爱新觉罗.福临的书信,顺治皇上的书信没有抬头,只能算便条,这些便条写给谁的?难道是写给尼姑的?顺治皇上怎么会给一个尼姑写便条?既然所有物品都是稀世珍品,但又为什么会出现一枝稀松平常的海棠花簪子....? 刘云清瞪眼看着那张兵器钺的照片,身穿袈裟的尼姑陪葬品应该是一串念珠才对,怎么会是一把兵器钺?刘云清想象着,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皇后朝袍,颈戴皇后朝珠,光溜溜的头皮上几个显眼的戒疤闪闪发亮的尼姑,尼姑肩上扛个狼牙棒,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兵器钺....?这是什么形象?没人见过这种尼姑的形象,就连写小说的人也不敢这么乱写,我国不是没有皇后与尼姑搭配的先例,比如,被誉为“贞观遗风”的传奇女帝武则天,但武则天是先当尼姑后做皇后的,古墓的女尸难道是先做皇后再当的尼姑?哪个皇后最终做了尼姑?中国正史没有记载。武则天死后留下一块无字碑,是非功过,任人评说,古墓的尼姑死后留下一个套箱,扑朔迷离,任人揣摩? 刘云清大脑里闪过无数问题,这些问题就像软件记录的那些文字,天马行空,既毫无关联又没半点逻辑。 还有一个更加令人不解的问题,就是那张纸上写的字和书写习惯,明末清初时期写字全是用的软笔,纸上的文字虽然一笔粗一笔细的,但这些字显然不是用软笔写的,而是硬笔写的,这硬笔哪来的?还有,为什么纸上写的字全是现代的简体字,书写也是现代人从左到右的书写习惯,而不是从上往下,从右往左?为什么现代的文字和书写习惯会出现在一个古墓里?这是不可能的事!难道古墓曾经被人盗过?是盗墓人将现代写满字的纸放进去的? 江敏打过来一段文字,考古研究所也有人问过这话,但王科长认为这不可能!套箱外面的密封胶没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再说,盗墓人不拿走套箱里如此珍贵的稀世国宝,却偏要放进这些写满字的纸,动机是什么?对盗墓人来说,这种行为没有意义!世上也从来没有发现过这样的傻子。 妈呀!刘云清教授感觉自己一个头七八个大,他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无解的乱糟糟难题,古墓女尸是谁?她从哪里来?她到了哪里去?这不是哲学问题,是量子纠缠! 刘云清按捺住狂跳的心,打来一盆冷水,将头埋进冷水里,憋气,憋气,再憋气!他需要冷静,需要清醒,还需要不按常理捋清来龙去脉。 江敏汇报了北京考古研究所为此专门开的一次考古分析会,江敏说,到会的有故宫博物院专家,考古专家,清代历史研究专家,大学教授,甚至还有刑侦专家,会上,专家们提出很多疑问,整个考古分析会没人发表自己的权威意见,提的全是问题!只有刑侦专家,他们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一口咬定,这是有人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目的作案而已,虽然何事何地何人何因“七何要素”一何都没有,但刑侦专家信誓旦旦,案情侦破以后就会公之于众,就会真相大白。 刘云清并不理会北京考古分析会专家们提的那些问题,他脑子里装的问题比分析会专家们提的问题更多,当然,他更不认为这事与刑侦案情有关,作为生命科学专家,他敏锐意识到,揭开脑机结合记录软件有记录之谜,这才是震撼世界的一件大事!因为只有蒋凌菲才能在软件里留下记录,软件里有记录,不管记录的是什么内容,就说明蒋凌菲的意识在操作“计算机”,不管蒋凌菲是死是活,蒋凌菲有意识操作“计算机”,这本身就是脑机结合的科研结果,哪怕人的身体和器官衰竭,只要人有意识,人脑和计算机结合,就能让人类的意识在数字世界实现永生!人类就能成为ai! 刘云清再也坐不住了,兴奋得不能自已,因为只有蒋凌菲能查阅植入在她大脑里的“计算机”,只有蒋凌菲的意识才能启动记录软件,也只有蒋凌菲才能使记录软件留下记录!蒋凌菲在另外一个世界用过“计算机”!记录软件里记录的文字,就是蒋凌菲查阅“计算机”的内容!脑机结合,实现人类意识永生,这不是幻想,这是事实!这些事实有证据,古墓的挖掘视频,古墓的照片,古墓的套箱,套箱里的各种稀世国宝,还有那张纸上写的文字,甚至那条狗的遗骸都是证据,所有证据都证明,蒋凌菲“没死”,她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在记录软件里记录着。 刘云清意识到,他们的脑机结合实验成功了!要知道,当前有关脑机结合科研项目还没有哪个国家发表过人死后意识能继续保持的科研成果,而且,刘云清软件里记录的东西不是偶然出现的一点点,而是整整十年!这十年的文字,足以证明死去的蒋凌菲“活着”的证据,这项科研成果一旦公布,必将震惊全世界,也会使人类的智能科技迈进一大步。 但记录软件记录的内容如此杂乱无章且互不搭界,如何将这些内容理顺,如何将蒋凌菲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经历还原,刘云清想到江敏,江敏熟悉蒋凌菲,江敏是学中文的,写作水平高,让小江按照记录软件记录的时间顺序和内容,将蒋凌菲在另外那个世界生活的经历写下来岂不就能还原? 刘云清赶紧给江敏打电话叫她火速赶回。 刘云清教授再次潜心研究写了《脑机结合-人类意识永生》的学术论文,他的论文从信息传输角度,阐述了脑机接口到脑机融合的交互模式,论文阐述了如何稳定神经信号,如何干预神经系统,如何使人脑和计算机形成合力,刘云清利用认知神经科学,材料科学和信息科学等专业知识,刘云清教授以他严谨的科学态度,完成这份学术论文以后,很快被世界顶级杂志刊载,在全世界引起轰动,世界各国科学家涌向中国,纷纷要求与中国科学家一起研究脑机结合科研项目,同时希望亲眼目睹古墓女尸和文字原件以及所有女尸陪葬品,但古墓女尸和出土文物全都作为国宝严格监管起来,岂有谁想看就能看的?大家能看到的,只有视频和照片。 而江敏经过三年多的写作,写成了一本《谁在墓里》的小说。自此,蒋凌菲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被这本小说揭示,小说的脉络完全依据记录软件记录的时间顺序和内容撰写。 第一章 蒋凌菲死了 脑袋一阵剧痛,蒋凌菲下意识抱住头,痛得大叫起来。怎么这么痛?脑袋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棒。她清楚自己做手术前是作了局麻的,手术过程中,锋利的刀片划破头皮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都能听见,主刀医生小心翼翼将一粒肉眼都很难看清的芯片植入她的大脑皮层,医生镇定沉稳的鼻息,蒋凌菲都能真切感受到。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她的意识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清醒,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手术终于结束,医生开始为她缝合创口,挤在手术室外走廊里的教授们都焦虑的等待医生向世人宣告,我国第一例脑机芯片植入手术成功的消息,新闻记者们将长枪短炮对准手术室大门,都想成为蒋凌菲手术成功的第一个爆料人,就连全国各地盯着电视看直播的专家们都松了一口气。只要芯片植入大脑成功,剩下的事情就只是蒋凌菲按照手术前已经熟悉的程序进行操作就可以了。蒋凌菲大脑里植入的芯片是与李云清教授实验室计算机联网的,只要蒋凌菲大脑意识打开“计算机”,实验室记录软件就有记录,人类意识与电脑结合就算联通,这项轰动世界的科研成果就大功告成。 正当刘教授和所有的人都开始为今天手术成功准备庆贺的时候,蒋凌菲突然感到头晕,随即听见手术室监视器发出刺耳声音,显示屏上的波纹四下乱窜,手术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主刀医生望向监视器,脸上出现惊恐的表情,嘴里发出绝望的喊声,糟了糟了! 蒋凌菲马上预感情况不妙,但她浑身瘫软得像一团棉花,无法动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蒋凌菲大学研究生读的是计算机专业,参加工作时被宇芩市计算机研究院录取,不久,研究院学术带头人刘云清教授主持的脑机结合项目进入人体试验阶段,蒋凌菲有幸成为小组成员。脑机结合项目是什么项目?按照李云清教授的解释,就是将一种微型计算机芯片与人的大脑神经连接,在芯片与人的大脑之间构成互连神经元,互连神经元产生的活动通过脉冲信号,搭建起人工智能沟通桥梁。刘云清教授说,我们现在还实现不了大脑与计算机互动的技术,现在在人的大脑里植入的芯片,只是储存着类似于大百科全书性质的芯片资料,植入这种芯片后,人的意识与“计算机”就有了互连神经元的脉冲信号,人就可以快速查阅和学习“计算机”里输入的任何知识。 进入人体实验阶段,就需要一个懂计算机的志愿者参加脑机接口试验,研究院开始招募志愿者,条件是年轻,计算机专业毕业,有科学探索精神,也有敢于承担风险的勇气等等。研究院的招募条件就像是为蒋凌菲量身定做的,蒋凌菲现年二十四岁,虽然只有二十四岁,但因为自小就是学霸,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路连蹦带跳完成学业,同年龄的人刚刚大学毕业,她就已经得到计算机专业硕士学位,蒋凌菲不仅是学霸,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好奇心特重,从小就对人对事特别好奇,人说好奇是科技之母,但又有人说,好奇害死猫。 蒋凌菲报名当小白鼠的优势很多,她不仅是项目小组成员,对这个项目的情况很熟悉,知道芯片体积非常小,小到肉眼都很难看见,而且接口是植入到颅腔内灰质以外的区域,引发免疫反应和愈伤组织的风险很小。蒋凌菲恰巧不久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女主被植入大脑芯片,拥有了全新的身份和人格,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所向披靡。蒋凌菲看完电视剧就很激动,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超人梦,蒋凌菲也不例外,她想象着,如果自己的大脑也能植入芯片,使自己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 蒋凌菲的好奇心使她喜欢冒险,也喜欢刺激,想获得新知的欲望比一般人都强,研究院有这样一个脑机结合尖端科研项目,自己真的有机会成为超人,她哪能放弃!通过五六七八关的竞争,蒋凌菲成为国内脑机人体结合实验的“小白鼠”。 做手术前,刘云清教授与蒋凌菲进行了一次认真严肃的谈话,就像医生术前对做手术的病人进行心理疏导一样。刘云清教授说,我们目前所做的脑机结合研究工作还处于初级阶段,蒋凌菲点点头,她是科研小组成员,人的电脑与计算机结合技术确实处于初级阶段。 刘教授说,现在植入到你大脑皮层的芯片,其实只是装入了一座类似图书馆的资料库,随着时间的推移,芯片功能也会衰退。蒋凌菲瞪大眼睛听着李云清教授说话。刘教授雄心壮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芯片只是衰退而已,我们的实验会不断解决相关难题,不断克服局限,直至实现人类意识永生的梦想!说完,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在空中晃晃。蒋凌菲更是热血澎湃,自己能入虎穴得虎子,其鸿鹄之志比刘教授的雄心壮志飞得更高。 刘教授冷静下来,还是让蒋凌菲多一些心理防备才好。刘云清继续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为你植入的芯片使用年限最高只有十年,十年后,芯片功能不仅会衰退,也会使大脑结合的互联神经元受到损伤。 刘云请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虽然手术本身不会发生意外....,手术不会发生意外吗?刘云清说不发生意外就一定不会发生意外!蒋凌菲不关心手术是否会发生意外,她最关心的是芯片衰退以后的事,芯片发生衰退时我有什么感觉吗?刘教授说,芯片衰退时会有疼痛感...。蒋凌菲一听就有些紧张,她虽然为了实现人类的梦想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但她自小就怕痛,蒋凌菲小心翼翼问,会很痛吗?刘教授笑笑,安慰她,不会很痛,只要到时你有感觉,我就会将芯片取出来,即或你一直都没有感觉,十年期到了,我也会为你取出芯片。 蒋凌菲十分信任刘教授,不过,她仍然有些不放心,没有担心找担心的话问,万一到时芯片没有取出来呢?刘云清教授不以为然笑笑,说植入的芯片如果不取出来,就会造成脑损伤,而脑是人最关键的部分,脑受到损伤就会产生排异反应,就会危及人的生命!蒋凌菲一听,只觉头皮一麻,脸上就显出恐惧之色。刘教授撇了蒋凌菲一眼,你害怕什么?既然我们知道了芯片寿命,到时为什么不取出来呢?取出芯片比植入芯片操作方式更加简单,这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蒋凌菲松了一口气,做手术没有风险,十年后取出芯片更没有风险,即或有风险,这样的风险与自己想成为超人,想实现人类意识永生的梦想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面。至于意外,不出意外的话就一定不会出意外。 做手术的时间定在新年最后过大年那天,那天恰巧是蒋凌菲农历二十四岁生日,但蒋凌菲按照往年习惯,她是不过农历生日的,虽然蒋凌菲不过农历生日,但爸爸妈妈早年都是农村人,农村人的很多习惯仍然难以扭转,所以还经常在农历大年这天提醒蒋凌菲过生日。蒋凌菲对此不以为然,身份证上自己的出生日期写得清清楚楚,自己不是农村人,又不种田,何苦要去将公历换算成农历呢?不仅换算很麻烦,而且记不住。再说,城里人也是不过农历大年的,农历大年这天也不放假,春节假期过了,就算过完新年了,所以,新年假期结束,恰巧大年这天,蒋凌菲就躺在了手术台上。她做手术也没有对父母说,一则怕他们担心,二则她认为这是一个小手术而已,手术虽小但意义重大,手术以后她就会成为一个超人,到时就会给自己和父母一个惊喜。 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原本看似风险不大的脑机结合手术,却因为芯片与大脑神经元结合的一刹那间,大脑细胞就像触电一样,不负重荷,瞬间缺氧,她死在了手术台上!惊喜变成惊吓,不出意外的话发生了意外! 如果蒋凌菲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她就不会去竞争脑机结合手术实验,不去竞争就不会发生意外,她就会按照预定的轨道波澜不惊一步步走完人生。不是说好奇害死猫吗?蒋凌菲不是猫,是人,好奇也是要害死人的。 现在蒋凌菲恢复知觉了,第一反应却是头痛欲裂。她实在忍不住疼痛,就哎哟连声的喊叫起来,叫声刚落,就听见一个女孩喜极而泣的声音,醒了!小姐醒了!蒋凌菲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挂着蚊帐的床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嘴里一边喊着小姐,一边急切的摇着她的身体,蒋凌菲的头原本就很痛,现在女孩将她的身子摇得像躺在颠簸的船上,蒋凌菲更加疼痛难忍。 见到蒋凌菲醒过来了,女孩不再摇动她的身子,她睁开眼睛,这才看清楚,原来床边还站着几个人,一个是身材矮胖的中年女人,另一个是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就是摇着她身子,嘴里急切的唤着小姐的那个女孩,女孩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身体单薄,小脸略有菜色。蒋凌菲心里很疑惑,她明明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现在怎么会躺在床上?这是哪里?站在床边的是些什么人? 她再定睛看看这几个人,发现那个中年女人的头发也是盘成髻的,发髻边戴着一些闪着亮光的头饰,中年男人的脑后却拖着一根尺把长的辫子,现在是冬天,男人头上戴着一顶暖帽,不管是中年女人还是男人以及那个女孩,他们穿的棉袍都显得肥大而臃肿....。 蒋凌菲心里一惊,她看过一些古代电视连续剧,这些人的衣着打扮,虽然不似电视剧中人穿的那般华丽,但服饰分明是明朝或清朝人的服饰。她试着动动身子,身子有感觉,而且头还在疼,她一下明白过来,这不是在做梦,她穿越了,她现在置身的年代属于明朝或清朝。 蒋凌菲不是一个想入非非的女孩,她是具有现代科技学识的年轻人,她相信科学,以前对穿越之类的小说看得不多,更没有兴趣,她的兴趣点是自己的计算机专业而不是社会八卦。但这个相信科学的年轻人现在却从一个高度文明的时代穿越到了传统农耕时代。她感到震惊,想起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监视器突然发出的刺耳尖叫声和屏幕上乱窜的波纹,还有主刀医生“完了,完了”绝望的喊声,她心里忽然明白,肯定是自己在手术台上发生了意外,做脑机接口手术的蒋凌菲在手术台上死了!但在濒死的刹那间,她的意识却又附着在了另外一个朝代女孩身上,她用这个女孩的肉体复活了! 人都是有意识的,人的意识能穿越!原来小说里的穿越故事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只是不敢想象,自己死后也变成一个穿越人。献身科技,原本是要入虎穴得虎子的,没想到虎穴里是一头公虎,自己不仅没有得到虎子,反而被虎吃了! 对如此结局,蒋凌菲感到非常惶恐,她对现在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一无所知,对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认识,甚至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只身一人被定格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一种生活?自己的人生会有怎样的结局?大脑里一片茫然和无措。 首先要搞清楚自己身处什么朝代,蒋凌菲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两个女人的发饰看不出有什么特点,倒是那个脑后拖着一条尺把长辫子的中年男人,那发型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脑袋前额剃成秃瓢,露出光溜溜的头皮,脑后却留下一个铜钱般大小区域的头发,再将这些头发编成辫子,那辫子拖在脑后就像一条老鼠尾巴,又细又长。一个男人脑后拖着一条细细长长的辫子,那模样看起来有多酸爽就有多酸爽。林月恍然,男人的这种发型,只有清初才有,这种发型的名称叫做“金钱鼠尾”。 “金钱鼠尾”见蒋凌菲盯着他的头发看,男人显然对这种发型也是不习惯的,就下意识摸摸头顶,尔后又向蒋凌菲瞪眼,看什么看,要不是当今朝廷留发不留头,我才不愿意剃光前面的头发呢!蒋凌菲立马就明白了,留发不留头,这是清初朝廷对汉族男人要求剃发易服,不服就砍头的剃发令。这段历史,是蒋凌菲在读初中时就考过的一道题。 但“金钱鼠尾”说的当今朝廷是谁在当皇上呢?因为中国这段历史是非常混乱的阶段,清朝军队明朝军队民变武装外国侵略,多方势力混战,张飞打岳飞,打得满天飞。明朝灭亡了,清廷的多尔衮黄台吉轮番带军继续鏖战,明朝十万皇族惨遭屠杀,更别说普通老百姓,自然灾害鼠疫流行社会动乱叠加,中国人口损失一亿多。清廷夺取政权,鲁尔哈赤建国,黄台吉继位,多尔衮辅政,后金大金大清不断更改国号,这个时期准确来说,应该是什么时期?林月看着眼前的人,除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两个中年男女看向她的眼里充满了敌意。 蒋凌菲不再理会“金钱鼠尾”,问床边的中年女人,你是谁?中年女人胖胖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伸出胖手,啪的一声打在蒋凌菲脸上,蒋凌菲脸上顿时出现几道红痕,她本能的捂住脸。蒋凌菲生前是家里的独生女儿,父母宠溺像个心肝宝贝,她从来不知道挨打的滋味,现在猛不丁被人打一巴掌,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中年女人阴阳怪气的说,你不认识我!难道要我认识你?她指指身边的那个“金钱鼠尾”,你敢说不认识你哥? 蒋凌菲捂着脸,瞪大眼睛,她还没有从被打的屈辱中醒过神来,倒是床边站着的女孩说,他们是你的哥哥嫂嫂。蒋凌菲懵了,我有哥哥嫂嫂?不过,看哥哥嫂嫂的表情,两人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特别是那个中年女人,眼里喷出的怒火像一杆喷火枪,恨不得一把火将蒋凌菲烧成灰。蒋凌菲一脸懵逼,心里想着,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哥哥嫂嫂?他们对我怎么是这种态度? 蒋凌菲挨了打,不能就此罢休,就瞪圆双眼怒斥中年女人,我不认识你,你凭什么要打我?中年女人一听,愣了一下,长嫂为母,母亲打女儿有问题吗?再说,平日的小姑子是个温柔老实的小姑娘,怎么现在居然敢对兄嫂怒目圆睁,敢顶撞嫂子? 中年女人看见床边不远的一个深桶花瓶里插着一把鸡毛掸子,就一把抄起鸡毛掸子,女孩一看,一下将蒋凌菲紧紧抱住,拼命哀求,不能再打小姐了,小姐被撞伤了,不能再打了!中年女人见女孩护着蒋凌菲,就将怒气发泄在女孩身上,蒋凌菲只听见鸡毛掸子伦得呼呼响,她能感受到女孩瘦削的身子随着鸡毛掸子的呼啸声在拼命颤抖。“金钱鼠尾”许是看不下去了,将胖胖的女人拉开。 中年女人将鸡毛掸子狠狠掼在地上,对蒋凌菲呵斥,你不要用寻死来威胁我们,你死了关我屁事!要死,到你婆家去死! “金钱鼠尾”没说话,哦,现在蒋凌菲知道了,这个“金钱鼠尾”是她哥,她哥满脸怒气转身就走了。嫂子狠狠地瞪着还抱着蒋凌菲的女孩,说好好看着,再出事,看我不打死你!说完也怒气冲冲走了。 女孩见两人走了,放开蒋凌菲,站在床边期期艾艾哭起来,边哭边说,小姐,我们怎么办呢?蒋凌菲这才认真看着身边的这个女孩,女孩看来哭了很久,哭得两只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杏子。蒋凌菲想起女孩为她挡鸡毛掸子的义举,心里很是感动,来到这个世界,虽然被哥嫂嫌弃,但却有人在护着她,以后倘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眼前的这个女孩。 蒋凌菲问她,你是谁?女孩一听,哭得更加伤心起来,小姐,你连莲儿都不认识了吗?你真把自己的头撞傻了吗? 蒋凌菲皱眉问女孩,你叫莲儿?女孩止住了哭声,赶紧点头。 蒋凌菲又问,我叫什么名字?莲儿愣了一下,说你叫林妹妹。蒋凌菲一听她的名字叫林妹妹,顿时就一脸黑线,哭笑不得,我穿越过来成了林妹妹?真是不可思议呀! 我的名字叫林妹妹?蒋凌菲很懵逼,反问一句。莲儿心里想着,小姐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吗?她真的是将自己撞傻了呀!不过,至于小姐叫什么名字,连莲儿都得想想。因为这么多年来,家里人都叫小姐的小名林妹妹,至于小姐的尊姓大名,没人叫,也没人提起过,时间一长,小姐的名字就被人忘了。不过,莲儿现在想起来了,小姐名字叫林月。莲儿说,小姐的名字叫林月,但大家都叫你林妹妹的。哦,原来如此。蒋凌菲释然。女孩未嫁前,在娘家都是只叫小名的,自己的小名叫林妹妹,大名叫林月。 蒋凌菲摸摸疼痛的额头,额头上缠着一条白布,白布里面鼓起一个小孩拳头般大小的包,额头显然破了,白布上瘀湿着一层殷红的血渍。蒋凌菲觉得有些奇怪,记得做手术的时候,自己被开刀的部位是右侧颅骨,现在开刀部位不痛,怎么额头上却肿起一个大包?头上的疼痛感不是来自做手术的部位,而是来自额头上的这个大包。 蒋凌菲摸摸额头上的包,对莲儿说,你不要总是哭,我现在什么事情都忘记了,你告诉我,我是谁?我现在在哪里?我额头上怎么会有一个包?林月摸着额头上的包,好痛!林月想起那个着名的终极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个终极三问现在不是哲学问题,而是自己的现实问题。 莲儿眨眨眼睛,欲言又止。蒋凌菲心里着急,催促着莲儿,你快说呀!是怎么回事?莲儿咧咧嘴,小心翼翼的说,小姐知道了嫁妆的事情,和大少爷吵了几句,小姐可能是一时气愤难耐,一头撞向墙壁,撞得太狠,当时就没了呼吸,大家以为小姐撞墙死了,我们正在嚎哭喊叫,谁知小姐又活过来了。 撞墙?蒋凌菲心里很奇怪,我为嫁妆的事情撞墙?蒋凌菲自小就有很强的独立性,最瞧不起的就是依赖别人生活,她在前世无论是读书还是找工作,都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怎么穿越到了清初,自己却为了嫁妆撞墙寻死? 只听莲儿又说,我家老爷太太都死了,现在小姐没有了嫁妆,就没有人为小姐做主了。 你家老爷太太都死了?蒋凌菲瞪大眼睛问莲儿,莲儿愣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说我家老爷太太就是你的爹娘呀!你的爹娘都死了!小姐没有了嫁妆,也没有了爹娘,就没有人为小姐做主了。 蒋凌菲一听,顿时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我的爹娘死了?她更加急切的盯着莲儿,莲儿擦擦眼泪,哽咽着将小姐的身世断断续续说给蒋凌菲听,蒋凌菲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了宿主的大致情况。 第二章 林月嫁了 蒋凌菲的宿主姓林,单名月,林月的爹名叫林绍良,林绍良善经商,在仓西县城颇有名气,不仅家有良田三百亩,县城里还有一个绸缎庄和一个粮店。林绍良生有一儿一女,长子名叫林廷献,娶了李家的女儿李元碧,林廷献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的年龄比小姑子林月只小了两岁,林月是林绍良夫妻俩的老来得女,自小得到父母的百般宠溺。 仓西县城另有一户人家,姓曹,老爷名叫曹金全,林绍良与曹金全是穿开裆裤时的发小,两人不仅在感情上亲如兄弟,两家的经济条件也是旗鼓相当。曹金全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曹家武娶了姜家的女儿,小儿子曹家文也是曹金全的老来得子,还没有婚配。曹家有儿子未娶,林家有女儿未嫁,曹家请人看了曹家文和林月的生辰八字,曹家文属金,林月属水,八字显示“水金夫妻坐高堂,钱财积聚喜洋洋”,男金女水是大好姻缘,门当户对的两家就商定待林月及笄后就成亲。林绍良为女儿定了亲事,还为女儿早早备齐了丰厚的嫁妆,五百两纹银用红纸封好,全套楠木家具全部打包,四季衣物服饰够林月穿一辈子,锅碗瓢盆之类的居家日用品一样不少,这些东西全都包装保管起来,只等曹家文娶亲那天随女儿抬进曹家去。 除了丰厚的嫁妆,林家还将莲儿作为通房丫头一并陪嫁过去,这样就为曹家省了纳妾的银子。林月一听莲儿是通房丫头,就觉得很奇怪,丫头就丫头呗,还通房丫头,这是什么意思?莲儿一听林月问通房丫头是什么意思,脸一下就红了。莲儿比林月长两岁,男女之事她比林月清楚,对小姐提出的这个问题,莲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月看见莲儿红了脸,倒是感觉蹊跷和奇怪。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问题,问题是林月怎么会为嫁妆的事撞墙? 莲儿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着后来发生的事。原本只等两家约定办喜事的日期,但天有不测风云,林绍良突发急病不治身亡,其妻林杨氏原本就卧病在床,经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一口气没上来,也随丈夫一命呜呼,不到一个月,林月就失去了爹娘,林家由林月的哥林廷献当了家。 莲儿讲到这里,用探寻的眼光看着小姐,她希望小姐从她的讲述中恢复记忆。看着小姐焦虑的表情,莲儿安慰小姐说,老爷去世前就将曹老爷子请来,说自己可能要死了,老爷就将小姐托付给了曹老爷子,曹老爷子当着老爷的面表示,一定要待你如自己的亲闺女。你还在曹老爷子面前当着老爷的面以干闺女的名义,给曹老爷子磕了头,喊了干爹的。 蒋凌菲一听,心里不由得对林月的爹产生了感激之情,林月的爹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自己的好朋友,以后女儿的公爹,这样,林月既是老爷子的儿媳妇,又是老爷子的干闺女,林月的爹临死前为林月考虑得如此周到,真是一个好爹! 在感激林月爹的同时,蒋凌菲对曹老爷子也产生了好奇和好感,这个曹老爷子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既然林月的爹和曹老爷子是好朋友,曹老爷子的为人应该也是不错的。 莲儿轻轻叹口气,说安葬你爹娘不久,你的未婚夫曹家文突发疾病卧床不起,曹老爷子请来一个老相士为曹家文测吉凶。老相士看了曹家文的病,说曹家文印堂发黑,两眼无神,他的运道被黑气笼罩,噩运即将降临....!老爷子和大娘一听,都大哭不止,老爷子问老相士,有无解救办法。老相士说,曹家文的运道被黑气笼罩,这黑气最怕光,白天有太阳,黑气出来不了,但晚上黑气就会作祟。 老爷子心里急呀,问晚上的黑气怎么才能驱散?老相士说,黑气怕光,只有晚上的月光或灯光才能驱散黑气。大娘一边哭一边说,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月亮的呀!我儿在没有月亮的晚上该怎么办呀?没有月亮只有点灯才有光,那得费多少灯油呀! 老爷子突然想起林月的名字,林月的名字里不是有个月字吗?老爷子灵机一动,赶紧问老相士,名字里有月字是否算有月光?老相士愣了一下,说驱散曹家文黑气的那一番话,他原本是要推销灯油的,打的是长期卖灯油的准备。老相士的儿子开着油坊,油坊主要销售灯油,他说只能买他专门为曹家文驱散黑气施了法术的灯油才能辟邪,而施了法术的灯油只有他儿子的油坊才有,抱恙之人为了保命,那油再贵,需要量再大,也是要买的,老相士用这样的方式卖灯油,屡试不爽,赚的钱也是可观的。 老相士正在想着怎么应对老爷子的问话,老爷子如梦初醒般的一拍大腿自己下了结论,赶紧将林月娶进门,一来为曹家文冲喜,二来为曹家文照明。大娘一愣,突然觉得老爷子太有才了,这种一箭双雕的事都想得出来。大娘擦干眼泪,对老爷子的英明决策表示举双手赞成。 老相士嗫嚅了好一会儿,见老爷子和大娘都是一副义无反顾的兴奋,他现在再说灯油的事,就会被老爷子怀疑自己居心不良,老爷子也是做生意的人,老相士那点弯弯绕很容易被他识破。老相士只好点点头,再也不提买灯油的事。不过,老相士临走的时候,老爷子还是给了他丰厚的报酬。 虽然林月还未及笄,但娶儿媳为重病的儿子冲喜,救命是刻不容缓的事,曹家决定立马将林月娶进门。 林家得到曹家迎娶林月的请求,林廷献就和娘子商议,既然爹娘在时就已经与曹家定有婚约,林月嫁到曹家是早晚的事,准妹夫重病,让妹妹冲喜无可厚非。但两人想到自己的女儿只比林月小两岁,也是说了婆家的,女儿过两年出嫁需要一大笔嫁妆,如果将林月的嫁妆扣留下来,自己女儿出嫁的时候就会省下一大笔钱。再说,林月为曹家文冲喜而嫁,说明林月是个福薄命浅的女人,福薄命浅的女人就不应该享受丰厚嫁妆。再者,因为林月是为给曹家儿子冲喜才提前出嫁的,林月嫁妆的多少曹家也不应该说三道四。所以林廷献夫妻俩决定,爹娘以前给林月准备的银子,全套楠木家具和四季衣物、细软、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都不给了,只给她一个尿桶和几套换洗衣物。莲儿是曹家已经知道要陪嫁过去的通房丫头,不好将莲儿也扣留下来,只好让莲儿继续当通房丫头,跟着林月出嫁。 哪里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哥嫂扣留自己的嫁妆被林月知道了,林月就和哥嫂理论,哥嫂不仅否认爹娘给林月准备过嫁妆,还对林月百般辱骂,林月想起爹娘在世时受宠溺的日子,现在看见哥嫂的恶劣态度,又听说自己提前出嫁是为病重的曹家文冲喜,悲从中来,一时想不开,就一头撞向墙壁想了此终身。哪里知道,这么一撞,林月就被撞成了蒋凌菲!哦,不对,林月一撞,就被蒋凌菲占有了身子,成为另外一个林月。 蒋凌菲皱着眉头,像听着一个传奇故事,林月的遭遇怎么会这么倒霉,她爹娘怎么不待她嫁进曹家以后再死呢!她居然要为给别人冲喜而嫁!莲儿忧虑的对蒋凌菲说,现在小姐没有嫁妆了,小姐嫁到曹家,如果嫁妆太少,会被夫家瞧不起的,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呀! 蒋凌菲无意中伸伸胳臂抬抬腿,这才发现自己细胳臂细腿的,自己是蒋凌菲的时候,她可是学校和研究院的运动健将,二十四岁的年纪,心智和身体都健康得很,但现在自己的身子那么单薄。林月不是还没及笄吗?她的身子不是还没有发育成熟吗!她赶紧问莲儿,我现在多大年龄了?莲儿说,小姐现在十四岁,还有几个月就及笄了。蒋凌菲明白了,及笄的年龄是十五岁,十五岁的年纪,前世的蒋凌菲还是个未成年人呢!未成年人要嫁人了吗?蒋凌菲内心感到有些恐惧,要是搁在她的前世,男人和这种年龄的小女孩做成年人那种事,是要判刑的。 蒋凌菲不免在心里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如之奈何,这个时代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哪怕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人,也只能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行事。蒋凌菲咬咬牙,她不仅明白了林月为什么会为了自己的嫁妆撞墙,而且她知道,现在继续找哥嫂要自己的嫁妆应该很难,爹娘不会为女儿的嫁妆写个证明,现在是哥嫂当家,他们是绝不会将已经属于他们的财产分一部分给林月的。而林月的嫁妆刚好可以成为他们即将出嫁的女儿的嫁妆。林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出嫁前死了爹娘,出嫁时丈夫重病,自己的嫁妆成为别人的嫁衣裳?看来这个林妹妹和那本小说里的林妹妹一样,也是一个命苦的人。 蒋凌菲知道了林月的身世,就很想知道林月的外表,毕竟以后她就是林月,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在这个社会混呢?林月漂亮还是丑陋?这点很重要,如果长得漂亮,先天条件好,她以后的优势可能会比别人多一些,万一长相丑陋,以后的生活就会有很多麻烦。蒋凌菲急于想看看林月的模样,就叫莲儿拿来一面镜子。蒋凌菲接过镜子,这是一面铜镜,拿在手里很沉,镜面虽然平滑,但镜子里照出的影像却并不清晰,虽然不清晰,大致模样还是看得见的。蒋凌菲认真看着镜子里林月的模样,还好,脸上没有疤痕,脸庞清秀,眼睛清澈,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蒋凌菲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林月是个模样俊俏而乖巧的女孩子,以后就靠她了。 莲儿将镜子放回原处,心里嘀咕,小姐怎么连自己的长相都忘记了呢? 刚放下镜子,突然听见小姐一声惊叫,那叫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莲儿赶紧跑到小姐床边,只见小姐抱着自己的一双脚,瞪大惊恐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看,莲儿急切的问,小姐,怎么啦? 蒋凌菲惊悚地发现,自己一双结实健康的大脚不见了,现在的脚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样子,脚背隆起,四根脚趾贴在脚掌上,只有大脚趾露在外面,这不是人的脚,这是一个人工做出来的只有拳头般大小的三角形粽子!蒋凌菲抬头看看身边的环境,又低头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脚,她的心拔凉拔凉的,来到这个世界,大脑再聪明,模样再好,没有了健康的脚,她的人生就会大打折扣。造孽呀!这是什么世道呀?好端端的一双脚为什么要被人摧残成这个样子呀!拖着一双残疾的脚,今后该怎么生活呀?蒋凌菲抱着自己的脚就大哭起来,心里千遍万遍地诅咒着这个挨千刀的社会。想起自己还没及笄就死了爹娘,还没出嫁就被哥嫂扣了嫁妆,原本出嫁的欢喜变成为别人重病的冲喜,现在又看见自己一双残疾的小脚,蒋凌菲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爸爸妈妈,他们肯定已经知道她死了的噩耗,她是爸爸妈妈的独生女儿,爸爸妈妈失去了她,不知道悲痛成了什么样子!这是蒋凌菲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的痛哭,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死和变成三寸金莲的脚。 蒋凌菲边哭边看看自己的脚,越看越悲愤,别人穿越后不是做了将相就是拜了王侯,不是叱咤风云就是改天换地,自己穿越,却穿成一双小脚,如此悲剧,这样的穿越有什么意思?不穿也罢!如果现在再死一次,趁着蒋凌菲的尸骨未寒,自己又穿越回去重新成为蒋凌菲了呢?再说,即或不能穿越回去,林月的身世如此悲惨,自己一双小脚在这个世上怎么混?我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思? 蒋凌菲不再犹豫,跳下床来,看准不远处的柜子,正准备向柜门一头撞去,谁知额头上的伤口因自己一动弹就剧烈疼痛起来,蒋凌菲本能的捂住额头,捂额头就没撞成,蒋凌菲怕痛呢!万一自己一头没有撞死,岂不是在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原本就很悲剧的穿越岂不是更加悲剧!蒋凌菲捂着疼痛无比的额头,唉!撞死太痛!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死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莲儿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突然跳下床来,想起小姐现在的处境和她自己即将陪着小姐出嫁,两人都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恐慌,莲儿抱紧蒋凌菲,两人哭成一团。 哦,不对,从现在开始,蒋凌菲就不叫蒋凌菲了,蒋凌菲叫林月,小名叫林妹妹。 过了两日,林月头上缠着渗血的红布条嫁到了曹家。曹家文确实病得不轻,被人搀扶着与林月拜了堂。拜堂以后林月就进了洞房,曹家文也被人搀扶着进来,一进来就直接躺在了床上,躺下后就再没有动弹,曹家文不动弹当然就没人给林月揭盖头,林月等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就自己将盖头一把扯了下来,扯下盖头定睛打量着这个新家,天已经黑尽了,洞房桌子上亮着一对喜烛,屋里所有家具都用红纸红绸红缎之类的东西拉着扯着覆盖着,据说红色代表喜庆,连林月额头伤口上缠的白布条都换成了红布条,在喜烛灯光的照映下,满屋红光熠熠生辉。屋外院里也点亮了好几个灯笼,亲朋好友喝酒划拳喧闹不休。 前世的蒋凌菲没有谈过恋爱,今生的林月十四岁就要和一个男人睡觉,原本林月感到很有些紧张,但曹家文重病在身,估计有那份心也没那个力,所以,曹家文一晚上都是老老实实的,没有乱说乱动。林月蜷缩在曹家文脊背后也睡着了。 半夜时分,林月迷迷糊糊醒来,发觉曹家文仍然保持着上床睡觉时的姿势,心里一惊,曹家文莫不是死了?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和曹家文拜堂的时候,自己头上蒙着红色盖头,她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曹家文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和她拜堂,她在盖头下只看见曹家文一双圆口布鞋的脚,那双脚很大,估计曹家文个子不矮。来到婆家第一天,还不知道曹家文长什么样,难道就和一个死人睡了一觉?她赶紧欠起身,用手在曹家文鼻子前试探了一下,嗯,还好,曹家文有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林月被高亢嘹亮的雄鸡打鸣声惊醒,迷迷糊糊听见蚊帐外传来莲儿轻轻的呼叫声,小姐,小姐。林月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莲儿说,小姐快起来,今天要给老爷大娘敬茶。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新娶进门的儿媳第一天早上是要给夫家的爹娘敬茶的,敬一盏茶,喊一声爹或者娘,就会得到一个“改口”红包。这是头天莲儿就告诉了她的。但昨天晚上林月才入洞房呢,辛苦了一天,没睡好,感到很困。她从来没这么早起床,但今天是在夫家生活的第一天,如果今天不给夫家爹娘敬茶,就是大逆不道。林月只好挣扎着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半闭着眼睛,浑浑噩噩的让莲儿为她穿好衣服戴好头饰,穿戴整齐,天还没亮,莲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扶着林月到正厅去。 一路上,林月努力想睁开眼睛打起精神,但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怎么睁都睁不开,所以她一路上几乎都是闭着眼睛被莲儿搀扶着走的。 昏昏沉沉走进正房厅堂,老爷子和大娘早就正襟危坐等着喝新婚儿媳的茶呢,林月在老爷子面前站定,不由得打了一个呵欠,突然感到这个时候打呵欠不合时宜,赶紧伸手将打了一半的呵欠捂住。老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看见林月打呵欠又捂嘴的样子,大娘的脸色就很不好看,碍着林月是为曹家文冲喜来的,冲喜期间不能发生任何令人不快的事,大娘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快。 曹家的丫头叶儿端来一盏茶,莲儿悄悄对林月说,小姐,要跪着敬茶。 林月一听,不假思索,嗵的一声双膝屈膝跪下,没想到,跪下去的力度有点猛,两个膝盖一碰到坚硬的地面,林月就痛得大叫一声,哎哟!身子一下就歪倒了。吓得莲儿赶紧扶住她。林月前世从来没有跪过,不知道膝盖跪在地上是个什么感受,现在两个膝盖在坚硬的地上猛的一磕,膝盖像被千万根针扎似的,痛得她龇牙咧嘴,痛得瞌睡都跑到了九霄云外。 叶儿递过来一个跪垫,林月跪在跪垫上,虽然膝盖还是痛,但感觉好受了一些。林月接过叶儿手里的茶盏,高高举过头顶,说一声,请爹喝茶。 曹老爷子接过茶盏,象征性喝一口,将茶盏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同时递给林月一个红包,这是今天林月给爹敬茶的改口费。接着,林月又给大娘敬茶,程序是一样的,大娘象征性喝一口,将茶盏放到桌子上,大娘不仅给了林月一个红包,还给了林月一本小册子。大娘说,你好好看看这本小书,要将书里的内容背下来,以后你的行为就要按照书里的要求做。 林月接过红包和小册子,说一声谢谢大娘。 老爷子原本是要对林月进行一番如何做一个好儿媳教育的,见林月龇牙咧嘴跪着很痛苦的样子,也就不好再啰嗦什么,大娘鼻子里就哼了一声,老爷子瞪了大娘一眼,两人一声不响回里屋去了。 莲儿扶林月起身,林月挣扎了好一会儿都站不起来,她的膝盖痛得无法搭力,叶儿见了,和莲儿一起,一左一右将林月从地上架了起来。当林月忍着膝盖的疼痛回到自家卧室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发狠,以后再要我下跪的话,我宁愿去死也不跪!就是见到皇帝老儿我也不跪!还有,如果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我敬茶的话,我也一定不在这个世界活着了,连懒觉都不能睡,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在新娘子只是娶进夫家的第一天才敬茶,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三章 曹家文不知道身处哪个朝代 回来打开“改口”红包,爹给的红包里面是一张纸,打开纸一看,是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大娘给的红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碎银子,数量也不少。林月嘴角这才有了笑意,看来曹家的爹娘还是好心人,心里不免暖暖的。再看看大娘给的书,这是一本有插图的小册子,小册子很薄,再看看书名,心里不免一惊,《女儿经》!这是一本《女儿经》。 新媳妇给大娘敬茶,不管儿媳是否识字,大娘都是要送《女儿经》的,这是公婆教诲儿媳妇的传统作法。林月前世因为要批判《女儿经》,所以找来《女儿经》翻阅过,她知道这是一本针对古代女子思想道德的教材,通篇都是对女人的各种约束。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嫁为人妇,婆母居然将《女儿经》作为礼物送给她,还要她背下来,还要她以后按照《女儿经》的要求作人! 林月看着手里的《女儿经》有些好奇,这本《女儿经》与前世翻阅过的《女儿经》是不是一样的内容?林月读了开头的几句,“女儿经,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烧茶汤,敬双亲.....”,嗯,很多字是繁体字,林月连猜带蒙,知道内容是与林月前世看过的一样的。再看了最后一句,“遵三从,行四德,习礼义....”,内容也是一样的。林月很生气,这本祸害女人的书是谁写的?前前后后找了一遍,小册子的纸张和印刷质量都很差,书上并没有作者的名字。 林月眨眨眼睛,女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原本就已经很难了,还被要求按照《女儿经》的规范做女人,不知道其他女人执行起来难不难?但对林月来说,很难!比如,早早起,林月就办不到,因为前世的林月是个爱睡懒觉的人,一觉睡到自然醒,怎么早早起?林月就恨恨的想,要是在前世自己也以《女儿经》为行为规范,我还能成为计算机专业硕士?林月的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窃笑。 嘴角的窃笑表情还没消失,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莲儿赶紧向林月介绍,说这是嫂子曹姜氏。曹姜氏姓姜,她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更没人叫,娶进曹家以后,大家都叫她曹姜氏。曹姜氏快到四十岁了吧?个子高高瘦瘦的,模样不丑,也算周正。林月向曹姜氏福了一福,叫了一声嫂子,心想,林家的嫂子那么凶,曹家也有一个嫂子,不知道这个嫂子待人怎么样?只见曹姜氏回了一礼,嘴里说着,早上没见弟妹来吃早饭,恐怕是弟妹身子不舒服,特来看看你。林月心想,看来这个嫂子待人不错,还这么关心我,就赶紧说一声谢谢。 曹姜氏眼里瞧着林月拿着的红包,问,是爹娘给的改口费?林月回答是的。曹姜氏好奇的看着两个红包,爹和大娘给的多少?林月老老实实说,爹给的十两银票,大娘给的碎银子。曹姜氏一听,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了抽,心想,自己给爹娘敬茶后,爹给的改口费只有五两银子,弟妹的改口费却有十两,大娘还给了碎银子。再看看装碎银子的红包,红包有点大,估计碎银子也不少。 曹姜氏鼻子里就哼了一声,常言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也真是的,老爷子是老百姓,爱幺儿当然就爱屋及乌爱幺儿媳妇,自己身为大儿媳妇,得到的“改口”红包就没有小儿媳妇的多。林月大大咧咧的,根本没有察觉嫂子已经变脸变色,她将红包递给莲儿,让莲儿收起来。 曹姜氏的眼光就跟着莲儿的身影在屋里四下打量,突然曹姜氏的嘴里发出大笑声,那笑声听起来很怪异,有些尖锐,还夹杂着一些颤音,林月第一次听见曹姜氏大笑的声音,原来笑声不是都令人愉悦的,笑声还会带来瘆人的听觉。她被曹姜氏的笑声笑懵了,曹姜氏为什么会突然大笑?发现新大陆了?捡到大元宝了? 好一会儿,曹姜氏止住笑,指着屋里墙角放着的一个新尿桶,一边笑一边走到尿桶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会儿,指着尿桶问林月,这就是你的陪嫁?不等林月回答,曹姜氏又笑起来,嘴里啧啧有声,我听说你陪嫁的家具只有一个尿桶,就想来看看,尿桶是银的还是金的,原来是个木头的!说完又大笑起来。 莲儿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她比自家小姐还难堪,还委屈,林月这才明白,嫂子不是因为她没吃早饭来关心她的,原来曹姜氏是来看林月笑话的。 按照这个时代女儿出嫁的惯例,除了其他陪嫁物品外,再穷的娘家都要给女儿陪嫁“子孙宝桶”的,什么叫“子孙宝桶”?就是马桶脚盆和水桶三件套。马桶就是尿桶,尿桶的寓意是早生儿女,脚盆的寓意是儿女健康富足,而水桶的寓意则是儿女勤奋上进事业有成。林月的父母早就为她制备了全套楠木家具做嫁妆的,当然包括必不可少的子孙宝桶。父母去世后,林月的哥嫂将妹子的全套家具扣留下来,只给了林月一个马桶。为什么只给林月一个马桶?林月不知道哥嫂的意思,但曹姜氏却是专门来看这个马桶的。 林月明白了曹姜氏是专门来看马桶的,她没感到害臊,嫁妆多或少,对林月来说都不是个事,家里没有的东西以后再添置就可以了,有什么好害臊的?但曹姜氏看着林月,笑得前仰后合,说你只陪嫁了一个马桶,连脚盆和水桶都没有,你和家文睡觉不洗脚只撒尿吗?她捂着肚子,边笑边夸张的哎哟哎哟直叫。莲儿站在一旁,耷拉着脸,委屈的看着自家小姐,难过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曹姜氏笑过了,心里的不满暂时得到一点平衡,曹林氏你不是曹家的幺儿媳妇吗?你不是得到的改口费比我多吗?原来你陪嫁的家具只有一个马桶!这么少的陪嫁,看你在曹家怎么混?看你还拽什么拽!曹姜氏满脸的笑,心满意足转身就走。 林月皱着眉头,看着曹姜氏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原来曹家嫂子如此八卦,她也算开了眼了。 老爷子知道林月嫁到曹家之前,为了嫁妆曾经撞过墙,现在看着林月陪嫁过来的那几样少得可怜的东西,脸就拉得比驴脸还长。他不是在乎儿媳妇的陪嫁,而是对林月哥嫂作人不地道很气恼。老朋友林绍良曾经在他面前吹嘘过,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不说是千亩良田,十里红妆,没有一百二十抬,也有六十四抬,但林月嫁到曹家,家具居然只有一个尿桶,林廷献为什么没有将“子孙宝桶”全部扣下来?其中的原因没人知道。林月的爹给女儿准备丰厚的嫁妆,不仅仅是林家父母对女儿的疼爱,也是对老爷子这个老朋友的感情表示,现在林绍良突然去世,林廷献当了家,居然扣下了自家妹子的嫁妆,老爷子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也没见过如林月哥嫂这种不要脸的,对林廷献的为人,老爷子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林月嫁人三天后,按照习俗,出嫁的女儿是要回门的,但林月不愿意回娘家,爹娘已经去世,自家哥嫂又如此薄情寡义,她已经没有了娘家。再说,曹家文的病还没好,也无法陪她回去。林廷献见妹子没回门,出嫁的妹子如同泼出去的水,不回门,他也乐得清闲。 没几天,林月冲喜嫁曹家文真的起到了作用,曹家文很快就活蹦乱跳起来。老爷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说林月真的能驱散笼罩在曹家文头上的黑雾,老爷子一高兴,又给林月包了一个大红包。 但曹姜氏心里却很是不屑,她认为老爷子偏心,一切都向着小儿媳,当然要找理由给小儿媳发红包。曹姜氏对林月冲喜的效果为什么不屑?其实只是女人的嫉妒心在作祟,人说女人心,海底针,女人为什么很容易产生嫉妒心理,其原因说不清也道不明。不过,林月对此并不计较,曹家文的病怎么好的,她也不知道,再说,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事对林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尽快适应在曹家的生活。 在曹家没几天,林月的缺点很快显露出来,比如不爱做家务,也不会做家务,甚至连缝缝补补绣花纳鞋底之类的事情都不会做,大娘对林月这种状况既不解也很不满,她知道林月在没嫁到曹家之前,不仅做事勤快,而且女红做得也很漂亮,她曾经看见过林月做的一双鞋子,鞋面上绣的花活灵活现,现在嫁到曹家,针该怎么拿,线该怎么穿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娘问莲儿,莲儿说,小姐撞墙以后,以前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大娘对莲儿的话半信半疑,撞个墙会撞出这样的后果? 大娘观察了林月几天,又觉得林月好像不是装的,但林月的很多言论行为却与正常人很不一样,大娘只得相信,林月撞墙,把脑子撞坏了。不过,女人不做家务是不配做女人的,再说,学做家务也不难,大娘还是一番好心,决定要将林月调教成为符合《女儿经》行为规范的合格女人,让林月尽快成为一个合格儿媳妇。 林月爱睡懒觉,这是林月前世养成的晚睡晚起的习惯。前世的林月,不到凌晨不睡觉,每天早上,听不到上课铃声响,就不会起床;参加工作以后,上班打卡时间不到,她也会一直赖在床上,周末情愿不吃不喝,也要睡到昏天黑地。林月认为,一个人无论活在哪个世界,如果经常加班,不能睡到自然醒,那就是一种痛苦的人生。所以,不加班,睡懒觉就是林月幸福生活的选择之一。 但来到这个世界,林月想睡懒觉,想不加班,想过幸福生活,那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一种无奈。因为一入夜,整个世界就漆黑一片,天一黑,没钱买灯油的人们就只能睡觉,公鸡一打鸣就要赶紧起床,前世的林月以为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原始生活就是诗与远方,现在面临现实,才真正理解了古人的无奈和艰辛。古人为什么会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原因是没电,没有电,什么都看不见,但不因为什么都看不见,该做的事就会也看不见,那么多家务活儿,那么多农耕应季的活儿,那么多日常需要应付的活儿,都不因为黑夜看不见而不存在,所以,人们不得不加班挑灯夜战,但挑灯费油,所以,挑灯也不是想挑就挑的,不然,匡衡怎么会凿壁偷邻居的光读书? 曹家大院一到晚上就会亮起三盏灯,一盏灯是大娘和小娘以及叶儿围坐加夜班纺线搓麻绳或补衣服;一盏灯是曹家大儿子曹家武专用,曹家武管理着曹家的产业,几乎每天晚上才有时间盘点当天的银钱收支,曹姜氏不肯浪费多余的光线,会坐在一边纳着鞋底,曹家武家里的人多,但其他人都是没有点灯权力的,能摸黑做的事都摸着黑继续做,也没人敢在曹家武曹姜氏面前借光或晃悠。还有一盏灯则是亮在曹家文的书房里,三盏灯只有这盏最亮,而且亮得最久,因为曹家文要读书,光线太暗就看不清楚书上的字。 林月既不会纺线,也不会搓麻绳织布,连给衣服补个疤都不会,她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但天黑得很早,总不至于这么早就上床睡觉。想起曹家文书房,林月心中窃喜,曹家文书房里那么多书,我晚上没事,怎么不能与他一起看书?林月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文化是怎么样的?那些四书五经里都写了些什么?林月好奇,决定在曹家文书房找书看。 推开曹家文的书房,曹家文正在埋头苦读,听见声响,抬头一看是娘子走了进来。 娘子进书房干什么?曹家文诧异的看着林月,林月笑笑,要想进书房读书,就得笼络与你一起看书的搭档。林月找话,你在看书呀?曹家文没笑,也没回话,仍然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林月,废话,我不看书看什么?林月见曹家文诧异的看她,就不失时机的夸赞,你看书的样子好帅哦,连罗丹都无法精雕细刻出的帅气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你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高人.....,林月放出来的屁全是彩虹屁,听得曹家文一愣一愣的,曹家文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夸过,听见娘子的花式吹捧,脸上顿时就有了笑意。 林月扫了一眼曹家文面前的本书,那书很厚,线装的,林月凑过去,看看书上的文字,书上的字几乎全是繁体字,其中有个竖栏里写着“神龟虽寿,犹有竟时”的一句诗,那些字,林月连猜带蒙都能认识,但那个龟却是笔画最多的一个字。林月指着龟字,假装不认识,问曹家文,这字怎么读?曹家文撇一眼那字,不仅读出了龟的读音,还得意的将“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这句诗念了一遍,林月忍住笑,赶紧学着曹家文念诗的声调,跟着也重复念了一遍。曹家文点点头,嗯,娘子学习的悟性很高! 林月又盯着书上的文字看,问这些字写在一个个竖栏里,这些竖栏怎么有的宽有的窄呢?林月指着书上那些竖栏,确实,那些竖栏里有的写着一行字,有的写着两行字,字体也是有大字也有小字,有的有句读,有的没有句读,古书上的这种印刷知识,林月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就要虚心求教,一个不收学费的老师就在眼前,不学白不学。 曹家文被林月刚才的彩虹屁吹捧得飘飘然,现在见林月提出这些问题,就更加得意,诲人不倦的对林月进行讲解,曹家文为了炫耀卖弄学识,讲解的时候尽量用晦涩难懂的话,林月一句都没听懂,虽然没听懂,但林月的表情却是对曹家文一脸的崇拜,假装听懂了,还不断点着头。曹家文心里更是得意至极,见娘子对他如此崇拜,自己就像捡到了金子。 林月没想到曹家文是个如此虚荣且自负的人,见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就调皮的向曹家文一拱手,小女谢过师父! 这个时代的师父可不是林月前世称的匠人,这是老师的意思。现在曹家文被娘子称为师父,曹家文的虚荣和自负情绪更加爆棚,出自读书人的本能,曹家文慌不择乱的也赶紧向林月拱手,毋庸辞谢!见曹家文拱手辞谢的样子,林月笑得合不拢嘴。 林月转身就查看书房架子上的那些书,曹家文的书很多,但全是四书五经之类的,读书人读书的目的是成为秀才成为举人当官的,所以,读书人读的是什么书?全是治国理政相关的书。就算讲格物,就算讲修身,那也是奔着齐家治国去的。至于闲书,读书人平日既没有时间看,也不屑于看。林月心里很失望,这些四书五经她没兴趣看,看原版的古书实在太难,再说,林月来到这个世界,不用考学,更没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能力,现在想看书,目的主要是打发时间。 正在失望,林月却发现在书架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本已经有些残破的《山海经》,林月拿起《山海经》,虽然书有些残破,但主要章节还是完整的。 林月如获至宝,赶紧坐在曹家文斜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就开始翻看《山海经》,这书是先秦时期的古籍,书里有很多插图,写着很多荒诞不经神神怪怪的故事,这些故事对于前世的林月来说,她是不屑于翻看的,故事太荒诞,太离奇,没有阅读的价值。但今生的林月没有书看,能够发现这本《山海经》就如获至宝。 曹家文撇了一眼,见林月拿着的是本《山海经》,又见林月喜滋滋的样子,就鄙夷的撇撇嘴,闲人才看闲书,曹家文不是闲人,这样的书他从来没有翻过。至于这书哪来的,曹家文想不起来了。 刚看了两页《山海经》,林月却看见书桌上放着曹家文刚写完的一篇文章,林月没看文章内容,无意中却看到文章落款的时间,“大明崇祯某年某月某日”,现在是明朝崇祯年吗?林月想起在林家的时候,自称是她哥的那个男人说留头不留发的话,这话应该是黄台吉时期发生的事情,再看看曹家文的辫子,头顶上的头发也是剃光了的,曹家文难道不知道是谁要求他剃光前额头发的?林月问曹家文,你头顶上的头发为什么要剃光呢?曹家文说,爹让剃的。林月又问,你不知道现在属于哪个朝代吗?曹家文一听,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我是读书人呢,岂有读书人不知道现在属于哪个朝代的。 林月见曹家文懵逼的样子,就告诉他,现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祯年,你难道不知道明朝皇帝已经死了吗?现在的国号是大清,不是大明,大清皇帝名叫爱新觉罗.黄台吉。 林月说完,故意威胁曹家文,以后再不要说你是大明的人,否则会有反清复明的嫌疑。 啥?曹家文瞪眼看林月,现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祯年?涉及国号,皇上的大事,岂能让一个女子打胡乱说!曹家文立马向林月怒喝一声,皇上与国号之事,女子岂敢口出狂言! 被曹家文呵斥,林月心里很是不爽,你一个书呆子,连自己生活在哪个朝代都不知道,也敢呵斥我?她真有恨不得将这个书呆子掐死的冲动,脑子里满是各种血流成河的画面。 林月一把楸住曹家文的耳朵,你敢说我口出狂言?揪一次耳朵,长一次记性,我要你记住,现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祯年! 曹家文猝不及防被林月揪住耳朵,心里不仅大惊,耳朵还被揪得生痛,不由得护着耳朵大叫,苦哇!林月不依不饶,继续揪着他的耳朵,命令他,复述一遍,大清崇德年!快说,说了我就松手。 曹家文龇牙咧嘴,倒不是耳朵被揪得太痛,而是直男的曹家文觉得被娘子揪着耳朵的形象实在有辱斯文,但读书人与娘子不能对打,因为打骂妻子也是有辱读书人斯文的行为。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听娘子的话,尽快解除被揪耳朵的尴尬。曹家文赶紧复述一遍,大清崇德年。曹家文话音一落,林月就听见一声怒喝,住手! 林月一激灵,下意识松开手,扭头一看,只见大娘站在书房门外,满脸怒气,两眼像要喷出火来,大娘指着林月大喝,你敢揪你相公的耳朵?反了你了! 揪耳朵,这是明清时期都有记载的一项刑法,如果下手重一点甚至会把耳朵撕裂。但林月不会将曹家文的耳朵撕裂,她揪曹家文的耳朵,一则是教训曹家文骂她口出狂言的话,二则也是夫妻间的打闹好玩。但大娘认为丈夫揪女人的耳朵无可厚非,但女人揪丈夫耳朵则是违背妇道的,这种女人对男人滥用私刑的行为一定要严加制止! 大娘就对林月高声谩骂,曹家文揉着被林月揪得生痛的耳朵,林月站在曹家文身边,两人听着大娘的谩骂都不作声。大娘骂儿媳妇,那是至高无上的权威,林月敢揪曹家文的耳朵,但不敢揪大娘的耳朵,不是怕大娘,而是对揪大娘的耳朵没有兴趣,再说,林月对现在这个世界不熟,不能轻举妄动。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认怂,林月知道这是孙子兵法中最为上策的一条计谋。 第四章 没有女人该有的样子 大娘是到曹家文书房来拿油罐的,以前曹家的灯油都是放在曹家文书房里的,因为曹家文晚上看书耗油,老爷子为了保证小儿子有足够的油用于晚上读书,索性将油罐放在曹家文书房,这样,大娘用油就到曹家文书房来取。以前曹家文未娶亲,大娘进屋拿油也没什么不方便,但现在曹家文成了亲,不管是谁再进屋就有些不妥,所以,大娘进屋就准备将油罐拿走放在自家屋里,以后曹家文用灯油,林月来拿就是。没想到进了曹家文书房,大娘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林月居然揪着曹家文的耳朵,自家小儿子被揪得大声叫苦,这是什么情况?大娘赶紧对林月企图谋害亲夫的恶行大声喝止。 大娘继续向林月怒喝,你跑到书房来干什么?真是无法无天了!一眼瞧见林月面前也摊开着一本有图的书,难道林月到书房来是与小儿子一起看书?大娘惊愕,你在看书? 林月假装懵逼,大娘却呵斥她,女人家家的,看书是要考状元还是要当官呢? 夫妻俩坐在一起看书,在林月的前世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个年代,看书是男人的专利,女人绝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别说看书。 大娘感觉很奇怪,如果林月在看书,难道林月识字?但大娘问过莲儿,莲儿说小姐在娘家没有学过认字,既然不识字,林月到书房来干什么?她面前怎么会摊开一本书?分明是刚看了书的样子。大娘不由得问林月,你识字? 林月懵了,是呀,我识字吗?这个时代的林月应该是不识字的。但说自己不识字,刚才为什么又在看书呢?能看书就说明林月是识字的。林月该怎么解释?说自己是前世的计算机硕士,看书很正常,敢这么解释吗?对林月的解释大娘会相信吗?传出去不将她作为癫狂病处理就算大吉。但怎么解释刚才看书的行为呢?林月看看曹家文,曹家文听大娘问林月是否识字的话,他也如梦初醒,忘了被林月揪痛的耳朵,是呀,自己的娘子识字吗?如果不识字,她怎么知道我写的文章落款是大明崇祯年呢? 林月想起刚才自己与曹家文的对话,急中生智,指着曹家文说,我不是拜了你为师,向你学的认字吗?大娘和曹家文都懵了,啥?林月拜了曹家文为师,还向曹家文学了认字?林月见两人懵逼,就拿过曹家文的书,翻到他们看过的那一页,指着“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这句诗念了一遍,念完再看着曹家文,这不是你教我念的吗?曹家文傻眼了,是呀,这句诗确实是刚才念给娘子听的,就下意识点点头。 不过,娘子何时拜过我为师的?曹家文又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林月,林月说,你知道齐己吗?曹家文点头。林月说,齐己不是拜了郑谷为一字师的吗?曹家文愣了一下,又点点头。林月继续说,郑谷教齐己一个字就成为一字师,你不止教我一个龟字,你还教了我一首诗。林月调皮的眨眨眼睛,我刚才不是已经谢过师父了吗?林月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曹家文连连眨眼,却又不得不连连点头,读书人怎么不知道齐己与郑谷一字师的美谈呢?林月向曹家文拱手谢过师父以后,曹家文不是还过礼的吗?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曹家文没有忘记呀!所以还得点头。 大娘比曹家文更加困惑,林月的话她一点没听懂,什么齐己,什么郑谷,什么一字师?她呆呆的看着小儿子,却见小儿子对林月的问话频频点头,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林月才嫁到曹家没几天,即或拜了小儿子为师,学的那点字就能看书?这学习速度比火箭发射还快! 大娘不管林月拜没拜师,识不识字,但她必须坚持一条底线,这条底线就是女人不能读书!女人的责任是生儿育女,是相夫教子,是做家务,女人有那么多需要做的活,哪能允许读书?不允许女人读书,这是原则问题,再说,女人哪里有时间读书?又再说,女人读书有卵用? 林月不再分辨,鸡对鸭讲,永远没有共同语言。合上《山海经》,林月走出书房。 大娘提着油罐从书房里出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迎头突然撞见老爷子,只见老爷子黑着脸盯着大娘看,那黑脸分明是在责怪大娘在小儿子家里骂人,大娘骂人嗓门高,满院子的人都能听见,老爷子从外面回来,一进院门就听见大娘在小儿子屋里高声谩骂,老爷子原本就对大儿媳经常打骂妾和女儿们心烦,现在又听大娘在小儿子屋里叫骂,更令老爷子心烦,一个院里,成天不是这个骂人就是那个打人,这个小院的人还能和谐吗?老爷子恨不得要踢大娘几脚。 大娘被老爷子的黑脸吓了一跳,知道这是老爷子责怪她在小儿子屋里骂人,但林月揪小儿子的耳朵难道不该骂吗?为了证明骂林月是对的,大娘向屋里大叫一声,林月,出来! 林月听见大娘叫自己出去,不出去不行的,只好一脸无辜的走出屋门,大娘厉声喝问,你说,你是不是揪了家文的耳朵? 听见大娘的叫骂声,院里所有人都看向大娘,都高度关注事态的发展,现在又见大娘质问林月,听说林月揪了曹家文的耳朵,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天呀!居然有如此彪悍的儿媳妇,敢揪丈夫的耳朵!连老爷子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林月不能撒谎的,她揪曹家文的耳朵是被大娘抓了现行的,林月点头,是的。 见林月承认了自己揪丈夫耳朵的事实,大娘就很得意,喝问的声音更加严厉,你说,你为什么要揪家文的耳朵?林月为什么要揪曹家文的耳朵,大娘不知前因,她一进书房就看见林月揪着曹家文的耳朵。 林月不能撒谎,直言不讳,我对他说,现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祯年,他骂我口出狂言....,林月话没说完,大娘就大叫起来,他骂你口出狂言你就敢揪他耳朵?家文骂你口出狂言骂的没错呢?你这个贱人,不仅口出狂言,你还狂妄自大!什么崇祯年崇德年?这也是你女人家敢说的? 大娘证实了自己骂林月没错,自证清白后,心里自然很得意,提着油罐就走了。边走还边嘲讽两句,球事不懂,还敢拜师识字?鸡脚蛇戴眼镜,假装正神! 老爷子看着林月,现在是大清崇德年,不是大明崇祯年?什么意思?但大娘走了,他又不好对儿媳妇问话,嘴里嗫嚅了几下,不知道该说什么,跟在大娘身后也走了。 林月正待转身回屋,猛然听见大李妾一声凄厉的尖叫,原来是曹姜氏一把揪住大李妾的耳朵,使劲拧了一把,痛得大李妾尖叫一声赶紧躲开。曹姜氏阴阳怪气的说,揪你一下耳朵,就变成大清崇德年。说完对林月一瞪眼,真是浑身贴膏药,毛病不少。 发生林月揪曹家文耳朵事件以后,大娘决定要将林月调教成为合格的儿媳,现在的林月,行为太乖张,出言不逊,又太不懂礼仪,林月在曹家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辈子,将林月调教成为合格的儿媳妇,这是婆母的最大责任。 但大娘还没来得及调教林月,林月却先找到了她要调教的第一个对象,那就是院里的那只公鸡。 林月住的西院后面有一个牛棚,还有一个鸡圈。牛棚里养着一头老牛,养牛的是曹家的杂工黄老六。那牛已经很老了,又老又瘦,脊柱上裹着一层牛皮,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地上,嘴里冒着白沫,艰难的蠕动着嘴反刍食物。林月听黄老六说,这老牛是老爷子在大娘生曹家武那年买的小牛犊,老牛在曹家几十年了,老爷子舍不得老牛,牛老了,拉不了车做不了活,就这么养着。 林月对老牛没有兴趣,她要调教的对象不是那头老牛,而是那只公鸡。牛棚距林月的卧室有点远,但鸡窝却只隔着林月卧室的一堵墙,林月嫁到曹家的第一天早上,天还没亮,公鸡照例开始打鸣,嘹亮的打鸣声一响起,就把林月从睡梦中惊醒,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林月耳边吹起的冲锋号,震得她耳膜嗡嗡响。自此,公鸡的打鸣声就成为扰乱林月美梦的罪魁祸首,也使林月恨得牙痒。虽然早上不再敬茶,却每天天不亮就要被公鸡嘹亮的“冲锋号”惊醒,林月决定,来到曹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调教公鸡,解决公鸡扰民问题。 林月径直来到后院,见公鸡迈着趾高气扬的步子,正在视察七只母鸡在后院的活动,公鸡在后院也有好几年,自感生活得像土皇帝,因为它拥有七只母鸡,这七只母鸡就是它的三妻四妾,现在它的妻妾们有的在晒太阳,有的在啄食,公鸡看着自己的妻妾,一副居高临下,旁若无人的神情。 公鸡一眼看见了林月,这是一个它不认识的人,就警觉的瞪圆眼睛,公鸡发现这个小女人眼露凶光,一副凶神恶煞恨不得杀了它的样子,来者肯定不善!公鸡赶紧带着它的母鸡们转移阵地,躲到了围墙边。 林月琢磨着调教公鸡的办法,想起前世看见过的那种不许狗叫时套在狗嘴上的笼子,就参照狗嘴笼子的做法,指导莲儿,在一根半指长的竹管上钻两个小洞,在小洞上栓两根细绳,趁公鸡晚上害夜盲症的时机,将公鸡从鸡窝里抓出来,再将竹管套在公鸡尖尖的嘴上,用细绳穿过公鸡的翅膀,再打结固定。公鸡不解的看着林月,林月笑着说,狗嘴戴上笼子,狗都叫不出声,看你还乱叫!林月以为这下可以睡个踏实的懒觉了,没想到,公鸡非常敬业,天不亮仍然高声鸣叫起来,气得林月七窍生烟。 待林月起床后来到后院,发现昨晚套在公鸡嘴上的竹管早就被它刨掉了,竹管没掉到地上,还在公鸡脖子上晃荡,公鸡好不容易找到一只虫子,低头一啄,竹筒就碰在地上发出咵咵的响声,公鸡非常郁闷,这竹管挂在鸡脖子上,既有损它土皇帝的威严形象,还影响它进食,公鸡就用爪子使劲刨竹管,但绳子太结实,总是刨不下来,它也只能无可奈何让竹管在脖子下继续晃荡。 既然林月那么讨厌公鸡,为什么不一刀宰了它呢!其实,全家人除了林月对这只公鸡深恶痛绝外,所有人都离不开它,在没有闹钟的时代,全靠公鸡打鸣报时,如果没有公鸡催人奋进,人们天生爱睡懒觉的惰性不就像林月那样无所顾忌了吗? 曹家文也是很喜欢这只公鸡的,别人闻鸡起舞苦练武功,他是闻鸡起床苦读诗书。曹家文闻鸡起床苦读诗书是有动力的,为了考秀才,他也只能拼了。但林月没有闻鸡起床的动力。开始的时候,她被公鸡的打鸣声吵醒,但仍然赖在床上不为所动,给我一张床,可以睡到世界灭亡。但曹家文知道,女人应该比男人起床更早,女人做家务伺候丈夫是《女儿经》里写得明明白白的,也是这个时代做女人的本分,娘子待公鸡叫了以后还不起床是不正确的,所以就摇着林月,娘子宜起身矣。林月嘴里嘟囔着,并不理会曹家文的提醒,仍然躺在床上身如磐石巍然不动。 曹家文坚持摇了几个早上,后来发现他永远摇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只好作罢。 林月喜欢睡懒觉,但曹家文喜欢读书。秉烛夜读是这个年代读书人的常态。不是“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吗?所以,每天公鸡一打鸣,曹家文的身体就像安了一根弹簧,腾地一下跳起身来,穿衣下床,进入书房,一气呵成。 新婚燕尔期间,林月对曹家文雷打不动的早起习惯很是不满,为了让曹家文多陪自己睡一会儿,林月一听鸡叫,就赶紧将曹家文紧紧抱住,曹家文不忍心马上就挣脱开娘子的拥抱,在床上也赖了一小会儿,但后来他发觉,这是娘子对他勤奋读书的精神腐蚀,他才下决心拒腐蚀,永不赖床。第二天早上,当公鸡刚一开口,林月下意识抱住曹家文,想继续阻扰他起床的时候,曹家文毅然推开她,还在她屁股上打了两巴掌,这是林月与曹家文成亲后第一次挨打,这第一次挨打居然是因为阻扰丈夫起床? 林月见曹家文真的生气了,这才放开他,让他走了,嘴里却不满的嘟囔着,不睡就不睡,凶什么凶?从此以后,林月也不再干涉曹家文闻鸡起床。自此,女人睡懒觉,男人闻鸡起床,一家两制,互不干扰。 林月和公鸡斗智斗勇好几天,最后将鸡窝拆迁到了正房后面的空地才停止了人鸡战斗。虽然每天早上那只公鸡发出的冲锋号声仍然会打扰她的睡眠,不过比之前仿佛在她耳边吹冲锋号好了很多。 林月睡懒觉的事终归与《女儿经》主流文化相悖,最不满意她睡懒觉的人是嫂子曹姜氏。曹姜氏家里有两个妾,所以她并不用起床做早饭,但闻鸡起床要做的家务事很多。开始的两天,林月还挣扎着起床和家人一起吃早饭,后来就称病不再起床。 曹姜氏当然对弟媳的懒惰强烈不满,大娘也对林月睡懒觉的恶习深感鄙夷。一天,大娘忍无可忍,问林月,给你的《女儿经》你读过吗?林月爽快回答,读过。大娘就语重心长地告诫林月,既然读过,就应该按照《女儿经》的要求去做!林月赶紧答应,好的。答应归答应,但以后的林月仍然我行我素。《女儿经》不是我现在才读过,前世为了批判它我就已经读过!好在老爷子偏袒着林月,觉得曹家文的病刚好不久,而且是林月冲喜使曹家文病愈的,至于林月睡懒觉与救曹家文的命相比,就不算什么问题,所以,对林月睡懒觉的行为就睁只眼闭只眼。 林月虽然冲喜冲好了曹家文的病,但大娘对这个儿媳却越来越嫌弃,大娘发现,林月除了睡懒觉而外,根本就不能过日子,因为但凡女人该做的事都不会做,女人不该有的恶习全有,她的所有言论行动与《女儿经》的要求背道而驰,完全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样子。比如做针线活。这个时代,女人做针线活是生存的基本技能,甚至女孩子的嫁衣都是女孩自己缝制。女孩一旦嫁为人妇,针线活的好坏,就直接决定了她在婆家的地位,因为从养蚕摘棉到纺纱织布,从穿针引线到缝衣置服,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寄托于女人的一针一线,针线活做的又快又好,家里的老人孩子就可以穿着体面的衣服在人前得瑟,反之,这家人就会被讥笑,所以,针线活不好的女子,在婆家的地位就很难稳定。 开始的时候,大娘并不知道林月不会做针线活,她只知道以前林月在娘家的时候做针线活是不错的,大娘就把林月叫来,交给她一个衲了一半的鞋底,要林月与她一起衲鞋底。林月手里拿着未做完的那只鞋底很懵逼,鞋底很厚,衲了的那一半针脚细密,没衲的这一半只是用绗线固定了一下,前世的林月是从来不做针线活的,衣物鞋袜都是买着穿,哪里需要她自己做,再说,她整天忙于学习,哪里有做针线活的闲心,不过,今生女子不做针线活好像是说不过去,既然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不会的事慢慢学终归是可以的,再说,做针线活是个什么感受?林月的好奇心又萌生出来,不做怎么知道?林月虚心求教,一屁股就坐在了大娘旁边。 林月一坐下来就翻找针线箩里的东西,翻找什么东西?她在找针,做针线活没有针怎么行。大娘见林月一直不停的在针线箩里翻找,实在不耐烦,就递给她一个扁扁的木盒,林月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原来木盒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针,木针鱼骨针竹针象牙针和铁针铜针,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都有,唯独没有钢针,林月拿起这些针一根根的看,好奇,这些针是怎么做出来的?传说铁棒都能磨成针,难道这些不同材质的针都是磨出来的? 大娘可没有耐心看林月琢磨针,就催着林月穿针引线,衲鞋底应该用什么针?林月不知道,鞋底很厚,应该用铁针或铜针吧?林月就拿起一根铁针,大娘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就连老爷子都好奇,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林月准备衲鞋底。 林月笨拙的将一根麻线穿进铁针的针鼻,对准鞋底就戳进去,吓得大娘一声大叫,随着大娘的叫声,铁针断成两节,林月愕然,大娘恼怒,抬手就要打林月,老爷子鼻子里哼一声,大娘的手举在半空停住了。大娘恼怒的喊起来,我的铁针呀!买一根铁针要五文钱呢!你为什么不先用锥子锥个眼再用针呀?你纳个鞋底怎么连针都不知道用呀?林月眨眨眼睛,她这才明白,鞋底太厚,不能直接用针戳,先要用锥子锥一个小孔再用针戳的。如果直接戳,不仅戳不进去,针还容易断,像林月这样直接用针,针岂有不断的道理! 大娘恼怒,老爷子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儿媳妇不会用针,这不是小事。但林月却一脸无所谓,会不会用针算哪门子事? 林月锲而不舍,拿起另外一根铜针要重新衲鞋底,大娘一声怒喝,算了!你滚吧!林月见大娘恼怒,放下鞋底站起身来就走。 不会做针线活,做厨房的活总该会吧?新媳妇嫁入婆家,是要为婆家人展示厨艺的,不然,怎么会有“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的诗句呢?这次林月不用大娘安排,自己主动扎好围裙就来到厨房。林月下厨为什么会这么主动?不是因为她的厨艺有多精湛,而是因为林月前世是个吃货,好吃的人对吃的东西自然喜欢。林月想起那些前世曾经吃过的美味就口水直流,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林月前世虽然没有下过厨房,但这世却信心满满要亲自下厨做美食。 曹家负责厨房工作的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这是在曹家厨房做了多年的厨师,一个中年女人,这个女人算不上厨师,只能算为厨师打下手的厨工,女厨工姓焦,名叫焦荷,焦荷是在曹家养牛的杂工黄老六的娘子。 林月雄赳赳走进厨房,见厨工焦荷在往碗里打鸡蛋。曹家人平日吃饭分为两桌,一桌是老爷子和大娘,曹家武和曹姜氏还有他们抱养的儿子曹杰真,曹家文等几个主子,曹家文娶了林月后,这一桌就增加了林月,其他的人,如妾和家仆仆妇都是在另外一桌吃饭的。既然分桌吃饭,饭食当然也是不一样的,主子这一桌平日有鱼有肉,妾和仆人们的一桌则比较简单,但是管饱。 林月问焦荷,今天吃什么?焦荷回答,鸡蛋面条。林月一听,很高兴,一边挽衣袖,一边自告奋勇对焦荷说,我会做鸡蛋面条,也最喜欢吃鸡蛋面条,今天的这顿饭我来做。 第五章 曹妹儿被浸猪笼 焦荷心想,鸡蛋面条的做法这么简单,谁不会做?见林月很兴奋的样子,焦荷就将打了几个鸡蛋的碗交给林月,笑嘻嘻的看着林月做鸡蛋面条。按照“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的要求,新娘子展示厨艺,全程都要由新娘子独立完成,旁人不得指点,更不能出手相帮,不然,怎么算是新娘子展示的厨艺呢? 林月回想着前世看过的煎鸡蛋视频,将打散的鸡蛋倒进锅里,很快就成为两面焦黄的蛋饼,将蛋饼铲起来,锅里煮面条,将蛋饼放在煮好的面条上,一大碗色香味齐全的鸡蛋面条就大功告成。前世林月无论吃着妈妈煮的鸡蛋面还是在饭店里吃的鸡蛋面,那个外酥里嫩香喷喷的鸡蛋都是展现在面条上的。但林月现在有点为难了,她忘了现在没有手机,没手机就看不到视频,看不到视频就不知道煎鸡蛋和煮面条的程序以及操作要点。嗯,还是那句话,没吃过猪肉难道就没见过猪的样子。 见林月进了厨房,大娘和曹姜氏也相继跟了进来,就连曹家武的两个妾和妮子二妮等人都来了,不大的厨房顿时人满为患,所有人都想在第一时间亲眼看看新娘子的厨艺水平,围观新娘子展示厨艺,围观的人既是考官,也是向新娘子学习厨艺的机会,就连林月都既高兴又得意,自己在前世吃过那么多美食,这些人不仅没见过,更不可能吃过,让你们都开开眼界。 林月站稳脚跟,凭着记忆,就开始操作。满屋的人鸦雀无声,全都瞪大眼睛看着。 焦荷是已经先在锅里倒了油的,现在林月气定神闲将碗里的鸡蛋倒进锅里,鸡蛋进了锅,冒出白烟,发出滋滋响声,林月就眼巴巴的等着锅里的鸡蛋变成两面焦黄的蛋饼,很快,鸡蛋冒青烟了!大娘大喝一声,糊了!一把抓起锅铲,将冒着青烟的鸡蛋铲出来,鸡蛋的一面被煎得焦黑,要不是大娘抢救动作迅速,锅里的鸡蛋就会燃烧起来。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这块像煤饼的鸡蛋,厨房里围观的人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开始还面面相觑,后来曹姜氏实在忍不住就大笑起来,笑得快背过气了,就连她家的两个妾和妮子二妮都忍不住捂住了嘴。林月没笑,她很纳闷,怎么不是两面焦黄而是一面焦黑呢? 莲儿也很纳闷,小姐在家里是学过做饭的,煎个鸡蛋而已,怎么就煎糊了呢?莲儿悄悄提醒林月,小姐,鸡蛋一面煎黄以后翻过来煎第二面就是两面黄了。林月恍然大悟,她前世看的是短视频,短视频播放时长有限,那操作程序是被剪辑了的,视频里没有将鸡蛋翻转再煎的画面,所以林月就不知道煎鸡蛋是要用锅铲将鸡蛋翻面的,唉!前世的计算机硕士既然被做菜短视频坑了! 大娘心里的怒火比灶膛里的火还旺,她狠狠白了林月一眼,再狠狠白了一眼笑得差点岔气的曹姜氏,曹姜氏赶紧忍住笑。大娘对林月怒喝一声,煮面条。林月愣了一下,刚出手煎鸡蛋就被搞砸了,现在煮面条不能再出差错。 林月定定神,向锅里舀了两瓢水,又懵了,该煮多少人的面条呢?该舀多少水呢?她不知道,眨眨眼睛,想想,家里吃饭的人多,两瓢水可能不够,犹豫着又添了一瓢水。看着锅里的水,又看看放在案板上已经切好的面条,林月又犯难了,该什么时候下面条呢?她就下意识的看看大娘,大娘正在瞪眼看着锅里的水,那表情惊异得就像发现了锅里有个妖怪。林月想起她曾经看见妈妈煮饭,煮饭的时候,米和水就是一起下的锅。林月不再犹豫,双手捧起切好的面条就丢进水里,围观的人顿时都惊呼起来,天呀,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冷水煮面条的,这下开眼了。大娘醒过神来,瞪眼看着林月。 林月听见大家的惊呼声,下意识感到这样的操作又出问题了,大娘实在气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蠢笨的女人,二话不说,举起锅铲就向林月打来,莲儿眼疾动作快,但又不敢用手抵挡,只好一下站到林月面前护着小姐,锅铲就重重打在莲儿臂膀上,莲儿忍痛却仍然护着林月,颤声向大娘告饶,是莲儿的错,大娘打我,大娘打我! 还看什么看?这一锅鸡蛋煮面条没法吃了,所有人都知趣的赶紧走开。 后来大娘叫林月推磨,前世的林月没见过石磨,更没有推过,怎么推都推不转;大娘叫林月提水,林月小脚,空手走路都还没有掌握好平衡,提着一桶水,咬牙晃晃荡荡,好不容易走到厨房,一桶水只剩了小半,还将地面整得又湿又滑,差点令大娘跌跤;大娘叫林月洗衣服,没有洗衣机,也没有洗衣粉,熬了皂角水,用手搓,一件衣服洗了一上午都没有洗干净....,唉!不说了,说多都是泪,林月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大娘气得肝痛胃痛脑壳昏。小儿媳干啥啥不行,干啥啥不会,只会干饭天天睡!无奈老爷子护着林月,大娘对林月打又不敢打,骂也不能骂,大娘再也没了调教林月的耐心,那就由她去吧,老娘早晚要休了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月暴露出来的恶行越来越多,睡懒觉,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不务正业,罄竹难书!....。女人的正业是什么?不是洗洗涮涮,补补连连,相夫教子吗?这些事林月全都不会,问题是,既然不会,她也不愿学,该学的东西不学,还假装识字?还假模假样的看书?女人看书就是不务正业! 曹家人全都知道林月煎鸡蛋不知道翻面,煮面条冷水下锅,还有纳鞋底折断了针,推不转石磨,提不回一桶水,洗不干净衣服,还揪丈夫的耳朵.....,诸如此类的恶行和笑话人人皆知,就连林月看书的事都被大娘说了出去。不过,这些笑话和恶行毕竟属于曹家的丑事,丑事是不能外传的,只限曹家人内部知道。 从此,大娘放弃了对林月的调教,院里也再没人要求林月帮着做事,林月帮忙,除了添乱,只能越帮越忙。 林月这下清闲了,除了到点吃饭,晚上就到曹家文书房一字一句津津有味的看《山海经》,看得差不多了就上床睡觉。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很合林月口味,来到这个世界,前世的计算机硕士过起了混吃等死的生活。 大娘对林月嫌弃,老爷子对林月的表现也很郁闷,他知道的林月并不是这样的呀!小时候的林月很乖巧,她母亲对林月的调教也是符合大家闺秀风范的,怎么嫁到曹家就变了一个人呢?老爷子相信了莲儿说的话,小姐撞墙,将人撞傻了。老爷子叹口气,唉!不管怎么样,林月即或不作他的小儿媳了,但还是老朋友托付给他的干女儿,就这么养着吧,权当养了一头猪。老爷子又叹一口气,养一头猪,过年还能杀了吃肉,家里养个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女人,真的还不如养头猪。 这时的大哥曹家武和大嫂曹姜氏则下定决心要分家,这家不分,曹家武太亏,以前养着只知道读书的兄弟就不说了,现在还要养着一个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弟媳,分家,这是最好的结局。 曹家武和曹姜氏打着分家的主意,林月却逐渐熟悉了曹家人的大致情况和大院的结构。 曹家虽然不是显赫的名门望族,但祖辈们却也比较厉害,老爷子的爹在世的时候,赚了很多银子,在曹家湾买了几百亩地,还在仓西县城开了一个有名的曹家大酒楼,同时在仓西县城买了地,建了曹家大院。曹家传到老爷子这一辈,他爹只生了老爷子这么一个儿子,老爷子的爹娘死后,家产都由老爷子继承。老爷子在爹那里也学到一些赚钱的本领,爹传下来的祖业在老爷子手里锦上添花。曹家湾的地不仅又增加了上百亩,在仓西县城还增加了一处杂货铺面,曹家大酒楼的经营也是红红火火。 老爷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取名曹家武,小儿子取名曹家文。 曹家武虽然读过一些书,但他不喜欢读书,他喜欢跟着老爷子学经商,管理曹家湾的地,管理酒楼和杂货铺,曹家武继承了老爷子经商赚钱的基因,家里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 曹家文是老爷子的老来得子,对曹家文自然十分宠溺,曹家文自小就喜欢读书,老爷子就将曹家光宗耀祖的责任放在小儿子曹家文身上,希望曹家文读书考秀才考举人做官,所以,曹家文就整天读书,不用做事。老爷子对两个儿子都很满意,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是别人家的儿子。林月嫁过来的时候,也是曹家最兴旺的时期。但是再兴旺,与仓西县的名门望族相比,还是有差距。 曹家大院位于苍西县城最繁华的裕龙大街,大院是个大四合院,一色的青砖黑瓦,一式的木置结构,显得幽深又不乏通透。两道厚重的大门进去就是方方正正的庭院,庭院由东西两边房屋和几间正房组成,内圈由廊芜连接,既在院里形成一体,又各自具有私密空间。曹家文成亲前,老爷子就将庭院的东西两边房屋作了安排,东边住着曹家武一家人,西边住着曹家文,老爷子和他的妻妾住在正面几间房里。 老爷子有一妻一妾,妻子姓柳,但没人叫她曹柳氏,妾姓张,也没人叫她曹张氏,为了区别两个女人在家的地位,大家叫曹柳氏为大娘,叫姓张的妾为小娘。小娘性格温和,在家里连说话的时候都很少,小娘曾经小产过两次,所以没有儿女。老爷子原本是有两个妾的,除了小娘外,还有现在的丫头叶儿,叶儿以前也是老爷子的妾,但叶儿有严重的体臭,老爷子与叶儿睡过两次,实在忍受不了叶儿的体臭,从此再不碰她,所以,叶儿就成为曹家的丫头。 开始的时候,林月称婆母为大娘就感到很不习惯,前世叫大娘,是对年长妇人的一种普遍称呼,曹家武曹家文对自己的亲娘怎么能叫大娘呢?但不这样叫怎么办呢?家有两个娘,要将两个娘区别开来,只能按照一大一小的叫法了。不过,从年龄的角度看,曹家小娘的年龄比曹家大娘的年龄还长两岁,小娘是大娘的陪嫁丫头,但大娘小娘之分,不在年龄,年龄再大,但在家里的身份低,年龄再大也只能做小娘。 曹家武与他爹一样,也有一妻两妾,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所以东院人多,一直都很热闹。曹家武娘子姓姜,娘家是仓西县姜家村的一户地主,曹姜氏嫁到曹家后一直没有生育,曹家武就纳了一个妾,小妾姓李,第二年小妾生了一个女孩,过了一年又生了一个女孩,曹家武见没有儿子,就又纳了一个妾,这个小妾也姓李,小妾小李也生了孩子,仍然是个女孩,曹家武就有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小名叫妮子,二女儿小名叫二妮,三女儿小名叫三妮,至于三个女孩的大名,林月直到离开人世前都不知道。 曹家武生了三个女儿仍然没有儿子,心里焦急,曹姜氏没有生育也焦急,老爷子和大娘更着急。曹氏族里就有人出面说和,说族长曹轼家二小子生的儿子多,让族长的二小子将自己的小儿子过继给曹家武做儿子最好,族长曹轼二小子的小儿子就过继给了曹家武做儿子,取名曹杰真,曹杰真只有两岁,曹杰真就成为曹家武和曹姜氏的儿子。 因为曹家武的两个小妾都姓李,为了好区别,林月就将年龄大点的妾唤做大李妾,年龄小点的妾唤做小李妾。曹家武的三个女人在家里都是有身份的,妻子曹姜氏也像老爷子的妻子曹柳氏那样,在家里被称做大娘,大李妾被称做小娘,小李妾被称做三娘。孩子们在家里也是这么叫的,哪怕小娘三娘是自己的亲娘也只能这么叫。 林月前世没有接触过一妻多妾的家庭,这种与几个女人共处一室的男人在林月经历过的前世是要按照重婚罪被判刑的,但现在的社会,一个男人拥有众多妻妾,不仅不犯法,还是一种有能力的表现。曹家武的家庭成员结构太复杂,这么复杂的家庭人员平日是怎么和平共处的?林月有点好奇。 听说以前的曹姜氏做妻子还是比较低调的,但自从有了曹杰真这个过继的儿子,心情大好,脾气性格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大李妾小李妾以前虽然在她面前不敢造次,但因为她们生有女儿,比没有生育的曹姜氏稍微有些底气,明里暗里的对曹姜氏阳奉阴违。但现在不同了,曹姜氏有了儿子,哪怕是过继的儿子,她就摆正了曹家大少奶奶的姿态,看两个妾稍不顺眼就操起鸡毛掸子一顿乱揍。 现在说说林月住的西院,西院原本只有曹家文一个人住,现在曹家文娶了林月以后,西院才有了些人气,跟着林月嫁过来的,还有莲儿,莲儿是林月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 西院的屋后有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树下有一口水井。林月嫁到曹家后,躺在床上透过窗棂,睁眼看见的就是这棵香樟树,樟树长得很高大,枝繁叶茂,树上有几个鸟窝,早上天刚亮,她就听见树上不知道是什么小鸟鸣叫的声音,开始是小心翼翼的唧唧声,后来就是清脆婉转的歌唱,林月讨厌公鸡打鸣,但睁开眼睛就听见小鸟的歌声,心情大好。 林月站在西院自家门口,正在和莲儿说着话,突然对面东院传来曹姜氏的河东狮吼,曹姜氏手里挥舞着鸡毛掸子,将小李妾从里屋追打到堂屋。曹姜氏手里的鸡毛掸子每挥舞一下就带出一阵呼呼的风声,小李妾抱着头,绕着堂屋的一张圆桌跑,曹姜氏挥舞着鸡毛掸子在后面追,一个拼命躲,一个拼命追,两个人围着圆桌像被抽打的陀螺转着圈,三个未成年的女儿都贴墙站成一排,惊恐的看着眼前大娘打三娘的场景,吓得嚎啕大哭。 东院自从有了过继的儿子,这样的场景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次,打骂声,哭嚎声成了东院的家常便饭。 林月看见东院的乱象,就忍不住在心里诅咒着这个一夫多妻男尊女卑罪该万死的封建社会,她想,如果曹家文胆敢纳妾,我就一定要像曹姜氏那样,用鸡毛掸子打得曹家文七魂出窍。一阵腹诽后,林月转身回屋。 晚上,老爷子叫来两房的儿子和儿媳,说明天曹家祠堂要处决一个触犯族规的女人,族长要求全族的人都必须去接受教育,老爷子虽然定居在仓西县城,但仍然是曹家家族的人。所以,明天曹家所有人都要去参加。 林月看见曹姜氏向她投来一个惊恐的眼神,心里不免一惊,曹姜氏紧张什么?看那眼神,难道明天被处决的人是我?我除了不会做家务,爱睡懒觉,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做其他什么违纪违法的事呀? 曹姜氏在林月耳边悄悄说,明天曹妹儿要被浸猪笼!林月看向曹姜氏,现在轮到她使用惊恐的眼神了,问曹妹儿是谁?什么叫浸猪笼?老爷子见两个儿媳窃窃私语,就厉声喝止,说曹妹儿是曹金达的二女儿,前天发现她与王家小子眉来眼去还私定终身,族长召集家公堂商议,决定对曹妹儿实行浸猪笼的处罚。那个王家小子现在也被关在曹家祠堂里,明天要打这个男人的板子。 老爷子说完,抖抖烟锅里的烟灰,大娘趁机就对林月发出警告,曹妹儿触犯族规,应该受到处罚,你要引以为戒,不然就会与曹妹儿的下场一样。林月对大娘的警告很有意见,看曹妹儿浸猪笼,大家都要接受教育,怎么只对我表示警告呢? 大娘见林月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对林月厉声呵斥,你要特别注意,一切言论行动都得按照《女儿经》的要求去做。再斜眼看着林月,说叫你把《女儿经》背下来,你现在都不背,平日说话做事也不检点,还敢揪男人的耳朵,现在嫁人了,连最起码的家务事都不会做....,大娘正准备继续数落林月的恶行,老爷子鼻子里哼一声,大娘赶紧将准备说的话打住,但看向林月的眼神仍然是严重警告的那种。 林月对大娘的警告眼神很有意见,曹妹儿还没被浸猪笼,自己倒先被大娘警告,难道自己不会做家务就触犯族规?林月不再理会大娘警告的眼神,问老爷子,明天只处决曹妹儿吗?大家一愣,都看向林月,不知道她这问话是什么意思?大娘没好气说,不处决曹妹儿还处决谁?林月问,那个王家小子呢?曹妹儿一个人不可能与人眉来眼去的。 老爷子说,王家小子姓王,自有王家家族处罚,不关曹家的事。林月语塞,是呀,这话没错,曹家的人触犯族规,自然只能处罚姓曹的人,不关外族的事,至于与曹妹儿眉来眼去的那个王家小子,打完板子还得让他回家去。这样公平吗?但不公平又能怎么样? 老爷子见没人再有疑问,继续说,明天全都到祠堂去,大家散了吧。 林月回到家里,问曹家文,曹妹儿只是与人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要被浸猪笼?曹家文对娘子的话肯定没听懂,什么叫恋爱?这个时代既没有这词也没这事,有这事就一定会被浸猪笼。但曹家文估计娘子问话的大致意思,就面无表情淡淡的说,“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太拗口,林月没听懂,不过,最后两句,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的话,林月在前世是听到过的。她不满的撇了曹家文一眼,直接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是很好吗?干嘛要文绉绉的说这么多? 曹家文见林月撇他,就加重语气,说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这次林月听懂了,就是前世经常形容犯罪嫌疑人逃不过法律的处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不过,天网恢恢指的是法律,但触犯族规也用得着天网恢恢吗?再说,曹妹儿和人眉来眼去,男女之间对过眼神想结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如果这种事都被认为触犯族规,那一个男人与多个女人睡觉致女人怀孕生孩子,这个事情比一个女人与男人眉来眼去的性质严重多了,为什么对娶了多个女人的男人不浸猪笼呢?还有,族人即或触犯了族规,难道族规就可以随意夺取一个人的生命?这样的族规才应该被浸猪笼! 林月与曹家文没有办法聊天,因为两个人不仅思维方式,行为准则,生活习惯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而且曹家文与林月说话,也是一个用的古书词语,一个用的前世话语模式,相隔了几百年的两个人,无话可聊就只能睡觉。 第二天,林月随家人到了曹家祠堂。曹家家族在仓西县不算大族和望族,曹家祠堂与其他家族的祠堂建筑结构和样式也差不多,虽然曹家家族几百年来也没有什么特别显赫的历史,历史不显赫,但祠堂却也不简单,仅从外观看,石雕的建筑装饰,青瓦白墙,厚重的大门,还有从大门外看得见的天井和一进两院的多间房屋,但林月没看见寝堂和享堂,寝堂是什么堂?是摆放祖宗牌位和族人跪拜祭祀的地方。享堂是什么堂?是族人开会的地方,不过,林月听说享堂很宽阔,足以容纳上百人。 祠堂外面大门边跪着十来个人,有老人,妇女和三个小孩子,这些人跪在地上,没哭,也没动,曹姜氏悄悄告诉林月,说跪着的这些人是曹妹儿的父母兄嫂和侄儿侄女们,曹金达家出了这么一个辱没族规的人,全家都抬不起头,所以全家都要跪在祠堂外面表示悔过。他们为什么不跪在寝堂向列祖列宗悔过?那是因为族长发了话,说从现在开始,触犯族规的家人需要跪两次,一次跪寝堂,向列祖列宗请罪,一次跪祠堂,向族人请罪,跪祠堂,也是让族人接受教育的意思。曹妹儿的家人已经跪过寝堂了,所以现在就跪祠堂。 第六章 闹分家 曹姜氏看看还未成年的三个小孩子,说以后这几个小孩子的婚事都会受影响的,谁家女儿愿意嫁给受过族规处罚的人家做媳妇呢?唉!曹姜氏又叹口气,这家女儿的名声也不好了,以后也没有人愿意明媒正娶这家的女儿了,他家的女儿只能给人做妾。 说完,曹姜氏不免连连叹着气。林月想看看跪地人的情况,但他们都匍匐在地上像石雕木刻的一般,一动不动。林月曾经在书里看见过描写触犯族规被处罚的事,但现在亲临现场,她的内心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见老爷子和曹家文都进了祠堂,曹家武拉着曹杰真的手,也进了祠堂,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后,正准备进去,曹姜氏赶紧一把拉住她,悄悄警告,女人不能进去的!林月很诧异,女人为什么不能进去?曹姜氏警惕的看看四周,又悄悄说,不要乱说话,不然也会被族规处罚。林月这才发现,大娘小娘和曹家武的妾以及女儿们,曹家家族所有女人都站在祠堂大门外,只有男人们走进祠堂。 林月只好站住,很是气闷,既然女人连进祠堂的权力都没有,就说明女人不应该被祠堂的规矩管束,没有权力就不承担义务,这是林月前世就接受过的法理原则,但现在到哪里说理去?这是什么世道! 林月看看聚集在祠堂大门外的女人,这些女人脸上除了恐惧和焦虑,还有理应如此的无奈。此时的林月自我感觉和这些女人一样,也像一条案板上的鱼,在被人斩杀之前,除了挣扎蹦跶一下,别无他法。 林月站在祠堂外面,看不见祠堂里面的情况,只听见祠堂里不断传出男人们的呵斥声,还有男人们嘈杂而大声的说话声,这些声音交织在祠堂上空嗡嗡作响。很快,一个男人走出来,向聚集在祠堂外的女人们一挥手,说你们都到河边去等着。 祠堂外面不远处是一条小河,后来林月知道了这条河的名字,叫大肚河,大肚河并不大,但可以走小船,每年还会因为发水灾淹没河边的土地。女人们都知道叫她们在河边等着的意思,就纷纷向大肚河边走去。林月颠着一双小脚也跟在曹姜氏和大娘身后,如何让被缠成小脚的双脚更好的平衡身体,除了忍者脚痛而外,她还需要练习更长的时间。 大肚河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仓西县城的人都知道曹家祠堂今天要在大肚河对触犯族规的女人浸猪笼,所以都赶到河边看热闹,不宽的河岸两边站满了成千上万的人,大家的脸上没有悲哀和同情,只有一脸麻木,甚或还有一些兴奋,被浸猪笼的人不是自己,也与自己的家人无关,所以不用悲哀,也不用同情,触犯族规被处罚,这是咎由自取。再说,有浸猪笼可看,这是很多年都难遇到的机会! 祠堂外不远处一栋房子外还围着一些人在看热闹,这些人或窃窃私语,或探头探脑,或惊惧的四下张望,曹姜氏见林月在看那些人,就说,那里是曹家祠堂的族学,曹妹儿肯定是关在族学里的。哦,那里是曹家族学?学校不是教书育人的孔孟圣地吗?怎么成为关押私刑屈死人的场所了呢?林月瞪眼看着族学的房子,心下想着,这种道貌岸然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它! 令林月没有想到的是,事态发展到后来,曹家祠堂族学真的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这是后话。 来到河边,河岸边停着一艘小船,小船没蓬,船上也没有其他东西。一会儿,沿河两岸的人出现躁动,人们向着同一个方向伸长脖子,林月顺着人们的眼光看去,只见从曹家祠堂族学方向走出来很多人,走在这些人前面的,是四个壮汉抬着一个长长的东西。走近了,林月才看见,这个长长的东西是用竹棍竹篾捆扎成的一个笼子,笼子里被捆扎着一个女子,女子很瘦,看来个子也不高,因为瘦,所以不重,四个男人抬着走路并不费劲。 来到小船边,四个人将笼子放在地上,女人的脸是向着天空的,林月看见了女人的脸,脸色青白,紧紧闭着眼睛,没有喊叫,也没有哭泣。她是否早就喊叫得声音嘶哑了,再也喊不出来了?或者她清楚,哭泣喊叫都是无用的,没人能救她?她绝望了?或许已经吓晕了? 四个壮汉将猪笼直接抬到小船上,小船剧烈地摇摆起来,船上的人将摇摆着的小船划到河中央。人们屏住呼吸呆呆看着小船,看着水波粼粼的河面,现场只有划船时发出的哗哗水声。笼子外面系着几根粗壮的绳索,四个男人每人抓住一条绳索,族长曹轼见准备工作就绪,对小船上的人举举手,威严的大喝一声,行刑! 小船上负责指挥的人一声喝令,起!四个壮汉一使劲,将笼子提起来再迅速放入河水里,女人随着笼子被浸入水中,河水淹过女人的面部,随即淹没女人的全身,男人们手里的绳索还在迅速下放,很快,男人们手里的绳子剧烈摆动起来,那是曹妹儿在水里本能的挣扎,河水不深,猪笼触到河底淤泥,河底泥浆就泛出河面,这泛出的泥浆像从河底浮上来的一朵浑浊蘑菇云,蘑菇云在河面迅速扩展开来,再泛起一阵阵涟漪。 沿河两岸接受教育的人全都默默盯着河面,林月听见有人在小声啜泣,人群里又出现一些不安的躁动。 林月捂住自己的嘴,满含着眼泪强忍着不哭。这个场面太不人道,太血腥,太残忍。曹妹儿青白的脸和水面摆动的绳索深深刺激着林月的神经。她在前世看过一部古装电视连续剧,女主角被人五花大绑浸猪笼,但看电视剧与亲临现场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今天林月穿越到这个动用私刑合法,女人被浸猪笼的现场,她的神经还是太脆弱,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晕倒,莲儿使劲搂着林月的腰,林月才没有倒在地上。 晚上躺在床上,林月久久无法入睡,她的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四个壮汉抬着猪笼的身影,一会儿浮现出曹妹儿青白的脸,一会儿浮现出猪笼被放进水里时的场面。她想象着曹妹儿的头被水淹没的时候,她的绝望,她在水下挣扎时的感受。林月又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那些有关穿越的书或影视剧,此刻大脑里天马行空般的出现一幅幅画面,那些故事的主人公绝大多数都是男性,他们人人身怀绝技,有的被封王拜相,万人俯首,惟我独尊;有的驰骋沙场,立于云巅,成为一世枭雄;有的气吞山河,改变中国历史....,现在林月也成为一个穿越者,却穿越成一个被缠了小脚的弱女子,没有健硕的身体,亦没有无坚不摧的雄心壮志,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林家父母没见面就去世,兄嫂为了自己女儿的嫁妆,扣留了林月的嫁妆,十四岁未成年就为人冲喜嫁为人妇....,林月不禁轻轻叹口气,好在曹家文没有死,不然她一嫁过来就会成为寡妇。 今天曹妹儿被浸猪笼不仅仅是警示所有的女人要听话,更是警示林月不要轻举妄动,现实中没人会相信你是一个穿越者,你只是一个弱小得像尘土般的小女人,你出格的所有言论行动都会被人认为是妖魔鬼怪,曹妹儿被浸猪笼就是这个社会给林月的一个下马威! 现在她不得不认真考虑,穿越到这个不讲法制,男女不平等的社会,作为一个女人随时都面临危险。林月不愿意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还未成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她要安安静静度过在这个世界的一生,低调,低调,再低调,直至低到尘埃。 一场浸猪笼的私刑,使今生的林月红颜未老心先死了。她感到浑身发冷,使劲向曹家文怀里拱了拱,求抱抱! 平日曹家文都在仓西县官学里读书,官学距曹家不远,相隔两条街巷,曹家文不去官学的时候就待在自家书房里看书。曹家文不在家,家里就只有林月,别的女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做家务,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但现在的林月很清闲,家务活有莲儿做,她没事可做,也不会做,整天无所事事,无所事事其实日子是很难过的。前世的林月从上幼儿园开始,她就没有间断过学业,生活在知识爆炸的时代,知识更新的速度很快,几天不读书感觉就被社会抛弃,读书学习已经成为林月的生活必需和习惯。但现在的林月经历了曹妹儿被浸猪笼的事以后,对自己的行为检点了很多,她不想成为令人瞩目的异类,不想招惹是非,因为那样会惹出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不熟悉这个社会就不要去冒险,她现在的愿望就是自己能够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平平安安过日子。但是,生活再平安,如果不看书,林月就觉得自己没有灵魂,活着就比死了还难受。林月前世就是一个学霸,学霸自然喜欢看书。 书是要看的,只是注意不要张扬,悄悄的看即可。所以,她就在卧室的窗下放了一张桌子。卧室窗外是那棵高大的香樟树,坐在桌边抬头就能看见樟树青翠的枝叶,这个地方像是专门为林月看书打造的环境,林月非常满意。再说,卧室属于私密空间,平日少有人会直接撞到卧室里来,在卧室摆张桌子看书,比较安全。 有了书桌,今生的林月却没有可读的书,《山海经》早就看完了,她只能到曹家文的书房里再找书看。曹家文不在家,在书房里找书就可以随心所欲。 林月走进书房,书房里的书都一摞摞的码在一个类似货架的架子上,货架的木料很扎实。林月看到了货架上摆放着的《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还有《诗经》《礼记》《春秋》之类的书,这些书是学子们考秀才考状元必读的内容。但在高科技时代的前世,林月十几年的求学生涯和后来计算机专业学习,对这样的书却从来没有看过,当时既没有兴趣看,也没有时间看。现在她有了大把的时间,却没有自己想看的专业或小说之类的书籍,不过,林月觉得,四书五经是中国历史文献的精华,作为一个中国人,连本国的历史文化精华都不了解,岂不妄为中国人。现在正好有时间看看这些书,弥补一些古籍古书知识。她随手拿起一本《礼记》,回到卧室,坐在窗下认真看起来。 《礼记》是西汉时的书,也是这个时代考秀才考举人状元的必考内容。林月在前世读大学时为了拓宽知识面,曾经在学校图书馆翻阅过这本书,但只是翻阅了一下,并没有认真看,现在拿着这本书,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小激动,回忆起自己读大学时在学校图书馆翻阅这本书时的场景。但前世图书馆里的《礼记》是简体字,现在的《礼记》是线装书,还全是繁体字,很多字她从来没有见过,好在林月对大多数不认识的繁体字就采取读字读半边的办法,连猜带蒙的也能大致认识,认不认识字不算什么问题,问题是书里全是文言文,她基本看不懂,前世学习文言文的时候,每句话都有白话注释,借助注释就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但现在书里的内容都是原汁原味的,没有注释,就像睁大眼睛的人在黑夜里摸索,只知道手里有本书,不知道书里讲的什么事。所以,林月一边看书就一边想着,这个时代的人看这样的书非常乏味,其实读书也很辛苦,她对曹家文勤奋读书有点同情了。不过,前世的书装帧都是很漂亮的,但现在手里的这本《礼记》却是一本原始的线装书,货真价实的古董!林月忍不住笑笑,心想,如果我前世有这样的一本书,一定可以发一笔小财。 林月坐在卧室窗下看书,原本认为卧室属于私密空间,不会有人擅自闯进来,没人闯进来就一定会有人闯进来!林月正看得入神,猛然听见一个惊奇夸张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哇!你真的认识字?还看书? 林月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站在身边大呼小叫的这个人是大嫂曹姜氏。曹姜氏已经不是第一次擅自闯进林月卧室了,她第一次进入林月卧室,是为了嘲讽林月,看那只尿桶,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又进了林月卧室,站在了林月身边,见林月在认真看书,深感意外。 曹姜氏不识字,识字看书那是男人的事,她听大娘说过,林月与曹家文坐在一起看书,她根本就不相信,哪有女人识字看书的,必定是大娘看花了眼的缘故。但现在她真真切切看见林月正儿八经的在看书,林月真的不仅识字,看书还看得入神,所以曹姜氏感到非常吃惊。 林月赶紧笑笑,说我只认得几个字,还是拜了我相公为师才学的,看这书觉得好奇而已。突然她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纸剪的鞋样,这是昨天莲儿放在桌子上的,她说要给姑爷做一双鞋子。看见鞋样,林月灵机一动,说我正在琢磨,不知道用这书的纸可不可以用来剪鞋样。 曹姜氏嘴一撇,说我以为你在看书呢!吓了我一跳。林月腹诽,我看个书就把你吓一跳?我前世硕士毕业,说出来会吓死你! 曹姜氏大大咧咧的说,好巧呀!我正在家里找剪鞋样的纸,但我家里没人读书,没纸,连剪鞋样的纸都找不到,去年我找家文要一本书用来剪鞋样,家文不给。说完就很不屑的说,不给就算了嘛,还说我有辱斯文!她撇撇曹家文的书房,又看看桌上的《礼记》,说你家这么多书,拿一本给我吧,我用来剪鞋样。 林月当然不会将书拿给曹姜氏去剪鞋样,前世的书很多,纸也很多,用纸剪什么都不足为奇,但这个时代的书数量少而且金贵,曹家文说大嫂拿纸剪鞋样有辱斯文还算客气的,林月恨恨的想,用书纸剪鞋样,不仅有辱斯文,而且糟蹋圣贤!但林月不好直接拒绝,便面带微笑将话题岔开,问,嫂子吃过饭了吗?曹姜氏愣了一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问吃过饭没有,吃饭的时候大家不是坐在一桌一起吃的吗? 曹姜氏不搭理林月想岔开的话题,说我来就是想找你要一些纸剪鞋样而已。 前次曹姜氏找曹家文要纸剪鞋样,不仅没得到纸,还被曹家文说辱没斯文,现在曹家文不在家,曹姜氏就来找林月要,大家都是女人,要几张纸剪鞋样应该没问题的。但林月为难的皱着眉,说这些书都是我相公的,待相公回来,你问问他,相公同意了我才敢给你,不然他知道了会骂我的! 曹姜氏撇撇嘴,说你让我去问家文?我去问他难道不是自讨没趣。说完鼻子里哼一声,一本书有什么了不起,曹家文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有个屁用,白花钱,这些书还不如拿给我剪鞋样。说完就气哼哼的走了。 林月看见曹姜氏走远了,这才对莲儿正色,以后家里不管有谁来,都不能进卧室,卧室是我睡觉的地方,外人怎么能随便进出呢?莲儿一个劲点头,说大少奶奶刚才来的时候没打招呼就直接进了小姐的卧室,我没敢拦她,现在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让外人进卧室了。 曹姜氏回到家,一眼见到大李妾坐在家门口补衣服,曹姜氏在林月家没有要到纸剪鞋样,心里正没好气,见到大李妾,一股无名怒火冲上脑门,抓起鸡毛掸子就狠狠打着大李妾。妮子背着一大背篓沉重的东西,汗流浃背的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放下背篓,曹姜氏的鸡毛掸子又向妮子挥了过来,噼噼啪啪打在了妮子身上。妮子是大李妾的大女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十二岁的妮子如果是个男孩,可能正在读书,但女孩哪怕长到一百岁也与读书无缘。不是说,人生不能输在起跑线吗?这个时代的女子一出生就注定没有起跑线,只有男人为女人划定的终点线。 大李妾是妮子的亲娘呢!见妮子被曹姜氏的鸡毛掸子打得嗷嗷直叫,大李妾一边躲着曹姜氏的鸡毛掸子,一边护着妮子迅速躲进了屋里。 大李妾和女儿妮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曹姜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她们,反正心里有气无处发泄,打大李妾和妮子只是为了发泄心里的怒气而已。 这段时间,曹姜氏心里的怒火确实很旺,打骂妾,打骂几个女儿成为家常便饭,除了曹家武和儿子曹杰真,家里其他人没人敢在曹姜氏眼前晃,曹姜氏只要看着不顺眼,鸡毛掸子随时随地就招呼了过去。以前打骂她们只是因为家里的一些琐事,比如碗没洗干净,菜里的盐放多了,或者是看她的眼神不够尊敬之类的,但现在打骂她们,好像是因为另外的事,另外的什么事?比如,小李妾明明没有睡懒觉,曹姜氏却边打边骂她不该睡懒觉!大李妾明明正在补衣服,曹姜氏却边打边骂她横针不拿直线,连补衣服都不会!妮子明明刚从外面背了一大捆柴火回来,曹姜氏却骂她吃饭的人多,做事的人少,背这么一点柴火回来有什么用!直吓得妮子浑身哆嗦...,这还不够,曹杰真原本在家经常揪姐姐们的头发,掐姐姐们的脸,只要姐姐们稍有他认为不顺心的事就会哭闹,只要他一哭闹,三个姐姐都会被曹姜氏再打一顿,其理由是不该惹曹杰真生气。曹姜氏如此宠溺曹杰真,但现在曹杰真也跟着遭了殃。今天小李妾的女儿三妮头上被曹杰真用木棍打了一个包,三妮不敢哭,只能捂着头上的包龇牙咧嘴的忍着痛,曹杰真见三妮不哭,就找娘告状,说三妮不哭,拿眼瞪他。这次曹姜氏却一反常态,没打三妮,却一把将曹杰真拖到院里,用手掐曹杰真的屁股,掐得曹杰真哇哇大哭。曹姜氏一边掐一边骂,物价涨了,你为什么不出去干活挣钱?有人累死了,有人闲死了,有人懒死了。骂完,见老爷子正坐在正房门前的椅子上,就又掐着曹杰真的屁股,大声说,你说要一碗水端平,难道两个碗的尺寸大小不一样?你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的肉怎么都长到手心去了?你说心都长在左边,你的心就怎么长得那么偏?曹杰真被曹姜氏掐得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没人敢去将曹姜氏拉开。老爷子听见曹姜氏指桑骂槐,气得浑身发抖,但曹姜氏没有指名道姓,所以,老爷子也只能将怒气憋在肚子里。 曹姜氏打人骂人的话不用去品,就知道骂的谁。曹姜氏这段时间言论行为都很反常,这可苦了家里的两个妾和三个女儿连带曹杰真,所有人整天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根鸡毛掸子又会挥舞到自己身上。 曹姜氏心里确实有很重的怨气和怒气,现在老爷子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但家里家外却都靠着曹家武支撑。以前曹家文没有娶亲也就罢了,现在曹家文娶了亲,家里多了一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人,谁当家谁心里都有气。想起自从林月嫁到曹家,爹娘给林月的改口费比给自己的多,曹家武看账本的时候,又发现老爷子因为林月冲喜有功,又给了林月一个大大的红包。但新嫁入曹家的林月却好吃懒做,曹家文病好以后,也仍然和以前一样,家事国事不闻不问,手不释卷,一心只读圣贤书。曹姜氏要一本书来剪鞋样,林月都不给,说是需要曹家文同意。曹家现在就靠老爷子和曹家武支撑着,再说,老爷子和大娘一年年老了,曹家武不仅要养活自家,以后还要赡养爹娘,难道还要养活兄弟一家?这么过日子实在太憋屈,也很不合算。曹姜氏晚上就将这些话说给曹家武听,曹家武听着娘子的话,他也是这么想的,曹家武早就想分家单过,曹姜氏的想法与曹家武的想法不谋而合,现在夫妻俩积在心里很久的怨气使他们更加坚定了分家的决心。 第7章 分家方案不公平 曹家武回到家就被老爷子叫到屋里,老爷子要曹家武好好管教一下曹姜氏,说她整天打人骂人,弄得曹家鸡犬不宁。曹家武阴沉着脸低头不说话,见老爷子话说完了,就对老爷子说,爹,我娘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她确实不应该打人骂人,我回去以后要好好教训她。不过.....,曹家武看着老爷子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爹,我们把家分了吧!分家以后,曹家就安宁了。 分家?老爷子不是没有想过,曹家文比他哥曹家武的年龄小十几岁,老爷子对这个小儿子宠爱有加,给他取名“文”,希望他弥补曹家仕途无人的遗憾。曹家文从小体质较弱,对经商务农没有兴趣,人若其名,曹家文唯一的优点就是喜欢看书写文章,但曹家文考秀才考了好几次,每次都榜上无名,名落孙山。后来才发觉,曹家文只是喜欢读书,但读书悟性不高,头脑也不聪慧,不仅文章写得一般,诗词歌赋也不出众,原来曹家文只是喜欢读书而已。 老爷子与当今县令刘奕杰有拐了很多道弯的亲戚关系,每年乡试结束,老爷子都要带着厚礼到刘奕杰家去,悄悄询问曹家文的考试成绩,但每次刘奕杰都不好作评判,只是苦笑着摇头。老爷子终于明白,自家小儿子虽然喜欢读书,但不是读书的料,再怎么努力,曹家文也没有考上秀才的可能。但曹家文除了喜欢读书,其他的事情一点不会做,老爷子就对小儿子的前途心生忧虑。 曹家武与曹家文完全相反,曹家武不喜欢读书,但他身材魁梧,继承了他爹善于经商的基因,办事精明强干,也很有自己的主张,对老爷子创下的产业,曹家武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现在曹家武想分家,这不怪曹家武,任何人在曹家目前这样的状况下,都不得不心生别念。曹家文没成亲之前,曹家武虽然对兄弟吃闲饭很有想法,但兄弟没有成家,况且有老爷子护着,他只能将分家的念头埋在心里。现在曹家文成了亲,又多了一个吃闲饭的林月,何况他们以后还要生儿育女,还要纳妾,吃闲饭的人会越来越多。既然曹家文考秀才无望,林月不能持家,夫妻俩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是曹家的拖累,这样的家谁愿意维持?强者想分家,正常,不想分家才不正常! 曹姜氏想分家的欲望比曹家武更加强烈,这段时间,曹姜氏打骂妾,打骂儿女,指桑骂槐,闹得鸡犬不宁,就是给老爷子施加压力,让老爷子尽快将家分了。 现在曹家武正式向老爷子提出分家的要求,老爷子愣了愣,突然心里一酸,眼眶一红,他赶紧向曹家武挥挥手,让他出去,曹家武扭头就走。 第二天早晨,林月听见门外有人在大声喊着曹家文的名字,曹家文从里屋走出来,林月也跟在曹家文身后。曹家文一出来就见大哥曹家武站在院子里,管家张又益肩着一个褡裢站在曹家武身后。曹家文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兄长唤吾何事?曹家武用派工的语气对曹家文说,刘老三欠我们的钱已经很久了,你去把刘老三欠的钱要回来! 曹家文愣了一下,嗫嚅着说,吾与刘老三素不相识!曹家武的表情就显得很不耐烦,说你与谁相识呀?你去找他不就相识了。曹家文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曹家文向大哥拱拱手,以愚之见,要账薄情,恕难从命! 曹家武被兄弟如此的话酸得牙痛,他站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直冲云霄,真想吃包辣条冷静一下,要账薄情?你不薄情冬天可以喝西北风,夏天你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曹家武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跺跺脚,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狠狠瞪了曹家文一眼,说家里不养闲人!你以后就到酒楼去,学着做一些事情。 曹家文看着他大哥,脸上的表情仍然显得很是木讷,大清早就被哥叫出来训斥,还要我去收账,收账不是你一直在收的吗?现在怎么要我去替你收账呢?还要我到酒楼学做事?到酒楼学做事不是叫我打工吗?我是读书人,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他一脸懵逼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林月见曹家文被哥训斥,心里也不好受。老爷子站在门廊下,看着听着兄弟俩发生的事,他脸上没有表情,低着头进了里屋。曹姜氏则倚在自家门边,一脸嫌弃的看着曹家文和林月,二妮不合时宜的从曹姜氏面前走过,曹姜氏一把抓住二妮就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二妮像触电似的惊叫一声,曹姜氏指着二妮大叫,喝西北风,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刘老三前前后后加起来共欠了曹家七两银子,曹家武去要过两次了,刘老三态度倒是不错,但就是拖着不还钱,今天曹家武带着管家张又益又去找刘老三,经过西院时,想起分家的事,曹家武心里一股无名火就腾腾直冒,他把曹家文叫出来,叫他去收欠款,他知道曹家文不可能去,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发泄一下对曹家文吃闲饭的怒气而已。 老爷子对曹家武要分家的意图心知肚明。老爷子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个时代高寿的人不多,他自知已经进入风蚀残年,特别是近几年,小腿上的皮疹越来越严重,无论多么知名的医生为他诊治,无论吃了多么名贵的药物,通通没有效果,小腿上的皮肤溃烂,结痂,又溃烂,再结痂,周而复始。现在腿疾严重的程度已经使他晚年的生活质量大打折扣。再过几年,自己不老死也会因腿疾危及生命。 按照老爷子的意愿,自己闭眼以前是不分家的,含饴弄孙才是人生最好的终极。但自从曹家文成亲以后,曹家武曹姜氏想分家的念头日愈强烈,弄出的动静也一天比一天大,他明白,在他的有生之年,这个家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分家迟早是要分的,现在只能分了。分了家,曹姜氏不再打打骂骂,不再指桑骂槐,老爷子至少可以过几年清净日子。 唉!老爷子深深叹口气,分家对大儿子曹家武来说,是丢掉包袱开动机器,轻装上阵,迎来的是更加辉煌的前程,但对小儿子曹家文来说,却是个灾难,曹家文不仅没有挣钱的能力,连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都很差,林月年龄还小,但女人年龄再大,再强悍,也顶不起一个家。老爷子黯然神伤,曹家文分家后该怎么办,老爷子没辙,自己已经风烛残年,儿孙各有各命,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老爷子思前想后,只好同意分家。 曹家武为了使分家速战速决,立马就拿出了一个分家方案。曹家武建议,现在大家各自住着的房子各归各的,老爷子仍然住在正房,正房所有的物品和配套都归老爷子。曹家武住在东院,东院的所有物品和配套都归曹家武,东院有些什么物品和配套?林月不清楚,不过,厨房是附着在东院的,那厨房包括所有的厨具设施设备都归了东院。曹家文住西院,西院的那棵香樟树,那口井,还有牛棚里的那头老牛,都归曹家文所有。那头老牛,原本就是让它颐养天年的,分家后,让曹家文继续养着,没毛病。 其余的家产分成两份,一份是曹家武的,曹家武的这一份,包括位于县城的曹家大酒楼和位于曹家湾的那些地。另外一份是分给曹家文的,这一份是位于县城闲置的杂货铺和距曹家湾不远的一座曹家山。 老爷子看着分家方案愕然,肥肉全给了曹家武,骨头却全部给了曹家文,为什么会这样分?曹家武解释,曹家大酒楼经过多年经营,其管理和业务一直是他在打理,对酒楼的经营管理轻车熟路。分家后,曹家武保证酒楼会得到更大发展。如果将酒楼分给曹家文,曹家文从来没有参与过酒楼的经营,他对酒楼管理一窍不通,要不了一年,酒楼必定会破产。 酒楼是老爷子付出心血最多的产业,如果因为分家,这份产业给了曹家文,确实只能眼睁睁看着酒楼败在曹家文手上。所以,酒楼分给曹家武,其目的是为了保全曹家产业,曹家武说得很有道理。老爷子不由得点点头,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那曹家文怎么办? 与酒楼对应的,是准备分给曹家文的那间杂货铺,杂货铺虽然现在主要是做酒楼的仓库,其实闲置没用。曹家武说,杂货铺地理位置比酒楼位置还好,占地比酒楼的面积还大,分家后,曹家文如果要学着经商,将杂货铺收拾出来练手,也是很好的一份产业,他并不吃亏。 老爷子瞪眼听着曹家武说话,曹家武又说得没错,杂货铺的地理位置和面积确实比酒楼位置好面积大,但杂货铺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大的面积怎么会闲置?曹家武没说,老爷子没问,但父子俩对杂货铺情况都心知肚明。 还有,为什么会将曹家湾的土地全部分给曹家武?曹家武解释,虽然自己得到曹家湾的地,但分给曹家文的更多。曹家产业中有一座山,山的面积无论怎么计算都有近万亩,将这么大面积的一座山分给兄弟,曹家武因为高风亮节,所以他不计较。再说,曹家文不会种地,不懂务农,也不会管理农田,这些地分给曹家文,良田必定会成为荒地。 曹家武说完,总结性的语气坚定,不能因为分家,曹家就衰落下去,作为曹家长子,我有振兴曹家,让曹家继续发达的责任,所以,要保曹家昌盛万万年,就必须舍卒保帅! 曹家武没有下过象棋,他不知道帅也有被卒拱的时候。 舍卒保帅?兄弟是卒?你是帅?老爷子沉思,但又觉得曹家武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曹家武分家后凭他精明强干的能力,一定会使曹家继续兴旺发达,但一想到曹家文,老爷子的头就痛起来,曹家文这个书呆子,以后靠什么吃饭?老爷子左右为难。 分家难产了!保大还是保小?两个儿子,卒也好帅也罢,都是老爷子的亲骨肉,舍谁保谁,对做爹的来说,心里都很痛。 曹家武见老爷子为难,就信誓旦旦承诺,如果爹同意这样分,我保证对爹和大娘养老送终,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承诺很重要,老爷子养老有保障,这是曹家武给爹吃的一个定心汤圆。当然,这是曹家武对老爷子下决心同意如此分家的砝码,如果爹不同意这个方案,他就对爹和大娘的养老送终不管!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国家的养老保障,养老全靠养儿子,如果人老了,没人养老送终,必定是人生最大最悲惨的结局,所以,曹家武的承诺对老爷子的决定有巨大杀伤力。 老爷子除了权衡两个儿子的利益而外,不得不考虑分家以后自己和娘子晚年生活的,现在靠小儿子靠不住,只能靠大儿子养老送终。老爷子思前想后,最后也只能认可曹家武的说法,舍卒保帅,既能保住曹家产业,又能保证自己养老送终,至于小儿子?老爷子心痛的摇摇头,只能靠他自个的造化了! 曹家武见老爷子同意了分家方案,就带着礼物悄悄到族长家送礼,曹轼的孙子虽然过继给了曹家武,其实还是族长的亲孙子,血脉亲情,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无论你用什么方式都无法割断。再说,将孙子过继给曹家武,族长还有内心不可言说的小九九。 族长听了曹家武的分家方案,为了孙子的利益,他表示完全赞同。不过,曹轼眼珠一转,说你这分家方案太不公平,到时不说曹家文闹起来,族人们也不可能没人议论,万一有人出面替曹家文打抱不平怎么办?事情做的太过分,还是不好对族人做交代的。曹轼看定曹家武的眼睛,那时,你的名声和我们见证分家的人都会背上骂名。 曹家武赶紧虚心求教。曹轼想想,说只能给曹家文一些补偿,用补偿来堵人的嘴。怎么补偿?你不是说老爷子还留有一百两银子吗?将你爹留下的那一百两银子,给曹家文八十两,你只要二十两,当哥的吃点亏是应该的。曹家武却说,这事我和爹商量过,爹舍不得将一百两银子也分掉,他说那银子要留着他晚年应急时使用。 这事老爷子确实有自己的想法,毕竟自己还没死,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万一自己长寿怎么办?老爷子还得为自己留一手,除了现在住的房子和每年两个儿子给的赡养费,所有家产都分完了,手里就留着这么一点现银,如果连这点银子都没有了,万一晚年发生意外,自己没有一点应对能力,心里终归不踏实,所以,老爷子坚持将一百两银子都留下来,说待他快死的时候再进行第二次分配。 老爷子除了为自己晚年应急留点银子,其实在他内心深处,还是对小儿子很不放心,万一小儿子真的穷困潦倒了,他当爹的怎能见死不救?到时补贴一下小儿子也能宽宽自己的心呀! 曹家武不好说破老爷子的那点心思,他不能逼爹逼得太甚,万一将爹逼狠了,他心一横,不分家了呢!所以,曹家武只好默认下来,毕竟分家他是分到大头的。 族长听说老爷子不愿意将最后一笔银子拿出来分配,眨眨眼睛,就给曹家武出了一个馊主意,那你就当众表个态呗,说分家以后,万一曹家文真的发生了生活困难,到时,你会拿出银子帮兄弟一把的,你当哥的绝不袖手旁观。 说完,曹轼向曹家武诡谲的使个眼色。曹家武如此精明的人,秒懂族长的意思,如此不公平的分家早晚会被人议论,但当兄弟面临困难的时候,当兄长的伸出援助之手,拉兄弟一把,这不仅仅是发扬兄友弟恭的家风,主要的是让那些喜欢为别人打抱不平的人无话可说,再说,曹家武也可以为自己的义举赢得好名声,这样的好兄长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一百年都很难出一个。 问题是,问题是,曹家武帮助曹家文的前面有“如果”两个字,如果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假如的意思,关键问题是,谁来评判曹家文假如真的发生了生活困难的事实?谁来监督曹家武帮助曹家文的行为?唉!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永远都不懂。 分家方案就这样定了,这天,曹家武的厨房像过节一样准备着各种丰盛的食物。老爷子请来族长和家公堂几个主事的人来主持分家事宜。家公堂是由族长领导的曹家祠堂最高组织,家族里的大事,都由家公堂讨论决定,比如将曹小妹浸猪笼之类的大事,而诸多小事则由族长说了算。 曹家的老秀才曹兴旺也请来了,虽然曹兴旺不是家公堂的成员,但他是曹家家族唯一的秀才。曹兴旺早年考中秀才,但后来却停步不前,再无作为,读书耽搁了他经商务农,迫于生活,现在只能在曹家族学当个教书先生,挣点微薄的报酬养活自己。老爷子今天请他来,是要他写分家契书,秀才写契书,非他莫属。 奇怪的事,曹家紧锣密鼓做着分家准备,老爷子也已经将分家方案告诉了小儿子,但曹家文对老爷子说的话和分家方案却无动于衷,他不知道分家对他意味着什么,分家不分家的,与他有什么关系?现在的生活与分家以后的生活难道有什么不一样?他没有当过家,不知道当家的柴米油盐,也没有参与过酒楼生意,甚至他都很少去看过自家的店铺和田地山林,这些东西与他读书考秀才没有关系。曹家文从小在爹和大娘的宠溺下生活,就像林月前世那些只读书不做家务的孩子,直到读大学了,离开父母连最起码的生活都不能自理,高分低能,任何时代都有这样的人。 但曹家文算高分低能吗?非也,曹家文考了好几次都没有考上秀才,哪来的高分?家里的大事有爹顶着,他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别说应对社会,就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所以他在读书生活方面都是低能儿。曹家文笃信的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看书读书,求取功名,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其实林月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也是缺乏生活实践的人,她才是典型的高分低能人,只不过她的高分太高,高得今生的人无法攀比,而她在生活方面的低能,却与曹家文是一样的。 曹家文对分家的事不为所动,林月更不知情。今生她见过了曹妹儿被浸猪笼的惨状,对人处事就愈发低调,再说,她也没有高调的资本,自己的陪嫁几乎没有财产,丈夫各方面的表现都显得很笨拙,曹家文在家里没有话语权,就连大娘也认为林月无药可救,放弃了对林月的调教,林月在曹家就是个笑话,更没有话语权。但林月对此并不以为意,她前世自愿参与科研做手术,没抓到小老虎却被老虎吃了,现世还未及笄就死了爹娘,因冲喜而嫁,又被大哥霸占嫁妆,撞墙又没死成,现在一双小脚,成为一个残疾人....,有了这些经历,她自认为看透了人生,别无他求,只要能够平平安安过日子,混吃等死即可。况且,曹家生活无忧,日常琐事有莲儿打理,日子就这样混下去也是不错的。所以,林月对曹家的事,她也主动不过问不参与。 听见曹姜氏兴冲冲通知曹家文和林月开会,林月才跟着曹家文来到正房屋里。老爷子的正房里摆了两张八仙桌,老爷子和族长曹轼以及家公堂的几个人,还有曹家武和曹家文都坐了下来。老秀才曹兴旺在桌上铺开了准备写字的麻纸,一笔一划的写着开头的几行字。 女眷们都坐在靠门口位置的凳子上,她们只是旁听,没有发言权。大娘手里拿着一把泡过水的麻在一根根搓着麻绳,曹姜氏衲着一只厚厚的鞋底,林月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总不至于拿着一本书看吧。院里的花猫走到林月面前,在林月裤腿上磨蹭,林月抱起花猫,撸着猫毛,花猫躺在林月怀里,惬意的闭着眼睛。如何正确撸猫,林月最在行,她将花猫左右两边的脸颊拉起来,让花猫看起来像在微笑,这样撸猫,林月和猫都能减压。 曹姜氏很兴奋,时不时放下手里的鞋底,一会儿招呼着客人,一会儿吩咐丫头们给客人续茶水,一会儿到厨房检查餐食准备情况,不时发些指示。林月看见这样的场面,预感曹家今天要解决大事。 第9章 初识曹家山 第九章 初识曹家山 家分了,林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先去看看自家分到的那座山在哪里?长什么样? 早上起床的时候,想到今天要看山,看山肯定要走山路,她听说这座山不远,距县城只有十来里地,前世的林月是喜欢跑步锻炼身体的,穿着运动衣,脚上穿着舒适的运动鞋,英姿飒爽的跑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跑在住家附近的公园里,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气,听着小鸟欢快的叫声,心情非常舒爽。今天到曹家山,原本她可以欢快的跑着去,或者大步流星的走着去,无论是跑还是走,都是很惬意的一次郊游。但现在,她不由得再看看自己的脚,自己健健康康的一双大脚没有了,取代健康大脚的,仍然是那双小小巧巧的三寸金莲,这双脚被一条长长的裹脚布缠着,像一个三角形的粽子,越看越难看,如此难看的畸形脚,今生的男人却认为好看?不仅仅男人认为好看,就连被缠脚的女人也说三寸金莲好看?她对这个时代人们变态的审美观恨得牙根发酸。 虽然林月在不断练习走路保持平衡,但仍然感觉走路像踩高跷,走久了,脚掌和脚后跟还是很痛,但主要的不是痛,而是走不稳。今天莲儿要随林月一起去看山,莲儿就递给林月一根拐杖,林月好奇,接过拐杖,拐杖是根漂亮的拐杖,不过,拿一根拐杖给她是什么意思?莲儿说,我看小姐走路还是有些困难,杵根拐杖稳当些。啥?林月很惊奇,让我杵根拐杖走路?她想象着,在通往曹家山的官道上,一个妙龄少女杵着一根拐杖,一步一颠的走着,这个画面一定非常搞笑。林月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林月三寸金莲行走不便,走不去,又不愿杵拐杖,怎么办?那就只能坐轿子让人抬着去。 吃过早饭,林月让黄老六到轿行去叫一乘小轿,黄老六很快就叫来了一乘轿子,两个轿夫看着身体小小的林月,都裂开嘴笑了,如果今天抬的是一个肥胖的婆姨或壮汉,轿夫肯定笑不起来。 曹姜氏从屋里出来,看见门口的轿子,又看看林月,好奇的问,弟妹这是要出门呢?林月说,我去看看那座山。曹姜氏听说她去看山,就幸灾乐祸笑起来,你不睡懒觉了?愿意做事了?去看山好呀!那座山有石头有树,好看极了!林月见嫂子幸灾乐祸,知道嫂子喜欢八卦,没再搭理她,钻进轿子,黄老六和莲儿跟在轿子后面就出发了。 走了不长的时间,轿子停下,莲儿扶着林月从轿里走出来。林月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洞边,洞里住着人,洞外头顶上是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岩石就像房檐遮挡着洞口的风雨。凸起的岩石下面横着一根木棍,木棍的挂钩上悬挂着十几只已经风干的野兔山鸡和黄鼠狼以及不知名的小动物。洞口有一个人工挖掘的小水塘,水塘里的水清澈见底,林月忍不住用手掬了一捧水喝下,水清凉甘甜,蓦然想起一句广告词,农夫山泉有点甜,嗯,这水确实有点甜。 听见动静,洞里走出一个人来,林月一看,这是一个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健壮的身板,微黑粗糙的皮肤,是个典型的农妇样子。黄老六对林月说,这是郑老大的老婆,郑大嫂。然后又面向郑大嫂说,这是我家少奶奶,曹家山现在分给曹家二少爷了,少奶奶今天来看看这座山的情况。 郑大嫂赶紧从洞里端来一把破旧的椅子,用衣袖使劲擦了擦坐板,林月坐了下来。郑大嫂不善言词,见到林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回转身进洞,边走边说,我去烧茶。 黄老六看着郑大嫂的背影,说郑老大和郑大嫂带着两个儿子逃荒到这里,他们发现了这个可以住人的山洞,老爷子就同意他们住在这个山洞里,条件是看护山林,其实山林没有什么好看护的,但曹家也不用付工钱,郑老大全家却有了落脚的地,所以,郑老大他们对老爷子很感激的。 林月对洞里的情况很好奇,山洞可以住人?她站起身来,走进洞里,发现洞内很是宽敞,洞里不仅套着两个小洞,还有一个自然形成的高台,洞里摆放的桌子,凳子等家具虽然破旧,但一应俱全,厨房设在洞口边,烟雾不会倒灌进洞内,洞内干燥,洞外有水,郑大嫂一边烧水一边说,这个洞冬暖夏凉,泉水不仅比水井里的水好喝,而且用起来很方便,住在洞里比住瓦房还舒服。说完,看着林月就是满脸的笑,说曹老爷子同意我们住在这里,真是积了阴德哦。 郑老大两口子已经在山洞住了好几年,两个儿子相继长大成人,在附近建了简易的房子,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但老两口却不愿意离开山洞,仍然住在山洞里。 站在洞外,这里的视线很好,放眼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县城郊外人口少,周边又没有其他农户的房屋。黄老六指着洞外不远处的坡地,说这面坡和那面坡的地,现在是大少爷分到的田产,黄老六仰头看看眼前的山,说这座山就是分给少奶奶你们的,这山的名字叫曹家山。 曹家山其实只是一座海拔大约两百来米的山丘。一条忽隐忽现的小路从郑老大住的洞口延伸到山顶。仓西县城外全是这种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山丘,连绵不断,曹家山只是其中很不起眼,也很没有特色的一个。林月不能爬山,她只能站在洞外不远的地方观察着曹家山的情况,这才发现,原来曹家山是一座荒山!山上甚至没有大树,除了半人高或一人高的各种灌木,就是长着又粗又长尖刺的各种荆棘,还能隐约看见手臂粗细的藤蔓或缠绕或悬吊在山石间。 林月眉头皱了起来,曹家武不是说曹家山的面积有上万亩吗?原来上万亩不是成熟的土地,而是山丘的面积,曹家山的面积有一万亩?林月眯眼估了估,应该有这么多,但满山荆棘的山石灌木怎么能和山下坡地的良田沃土相比?即或将曹家山开垦出来,生地要种成熟地,没有八年十年的功夫,新开垦的土地也是养不熟的。再说,山上没有大树,说明地面没有厚实的土壤,这么贫瘠的山丘,无论种什么,都很难保证有正常的收成,种子肥料人工等等投入进去,肯定是有去无回。 林月正在认真看着思考着,只见从山顶小路上走下来一个人,黄老六眯着眼睛看看,扯着嗓门就向着那人喊起来,郑老大,少奶奶来了,你赶快回来。 郑老大的学名叫郑采学,郑采学自称在家排行老大,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叫他郑老大。下山的郑老大听见黄老六喊话,停住脚步,望向林月,嘴里嗷了一声,加快脚步从山上走下来。 郑老大走近了,林月看见这个穿着草鞋,肩上扛着一捆柴,手里提着一只野兔的人走到了近前。郑老大黑红的脸膛,结实的身板,看起来也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农夫。他从肩上撂下柴捆,丢下兔子,搓着手,向林月不好意思的问候一声,少奶奶好。林月点点头,问他,上山砍柴?郑老大说,上山去看看兔子笼,看笼里逮着兔子没有,顺便砍些柴。他指指砍的柴火,说山上刺多,这些柴既不好砍也不好烧。 林月不经意的看看地上的柴捆,郑老大砍的是一种藤条,这些藤条都有小孩子的手臂粗,扭曲的藤条被砍成一节一节的,再用细一些的藤条捆着,被砍断的藤条创面呈现出鲜红的颜色。林月心里一惊,她叫郑老大拿一根藤条给她看看,郑老大觉得有点奇怪,藤条弯弯扭扭的,表皮又硬又粗糙,这样的藤条有什么好看的?他从柴捆中随意抽出一根递给林月,林月拿过藤条认真观察着,心里不禁一阵惊喜,这不是鸡血藤吗? 林月清楚记得,前世她在大学读大三那年,班里一个好朋友过生日请她参加,这个好朋友的父亲是市里一家药材公司的老总,老总家里有个名贵药材标本陈列室,陈列室面积不大,但陈列的各种名贵药材却很多,有大拇指粗的野山参,有脸盆大的灵芝,有几十斤重的何首乌,还有一个盛放在缎面铺底的大盒子里像一坨牛粪一样黑不溜秋的东西,老总说,这是牛黄。牛黄是什么?老总自问自答,牛黄是牛的胆结石。胆结石?几个同学都凑过来好奇的看,几乎所有同学脸上的表情都写着嫌弃两个字。老总笑笑,说别看这是牛的胆结石,它的价格比黄金还贵!表示嫌弃的同学们马上就变了一张脸,全都惊异得张大嘴巴。黑不溜秋的像牛屎一样的东西,居然比黄金还贵!老总有些遗憾,说现在很少有自然的牛黄了,药里的牛黄绝大多数都是人工牛黄。 林月也和同学们一样,看牛黄时的表情是从嫌弃立马变成惊异表情的人,但很快她的眼神就被用丝带捆扎的几根藤条吸引,这几根藤条表面看起来很不起眼,但藤条创面鲜红的颜色却特别引人注目,创面鲜红,红得像人为涂上的一层红漆。 老总介绍,这种藤条叫鸡血藤,它的功效很不简单,不仅能够祛风活血,舒筋活络,还对腰膝酸痛,麻木瘫痪都有治疗作用。老总看看女儿的好朋友们,满脸都是笑,鸡血藤还能治疗女人的月经不调。在老总的嘴里,鸡血藤的功效简直包医百病!林月对包医百病的说法不以为然,但鸡血藤鲜红的创面就在她的头脑里留下深刻印象。现在看见鸡血藤,想起前世在朋友家第一次看见这种藤条时的场景,她的嘴角不禁有了笑意。 但曹家山上的藤条是不是真的鸡血藤,林月决定回去后再鉴定鉴定。林月将藤条递给黄老六,说带回去我再看看。郑老大赶紧说,少奶奶喜欢这种藤条吗?山上多得很,我给你多砍一些。林月笑着说,我喜欢这种红颜色,看看而已,不需要很多。黄老六接过藤条,将藤条栓在自己的腰带上,唯恐走的时候忘了带走。少奶奶对黄老六有恩,少奶奶交办的事,黄老六一点也不敢马虎。 郑大嫂的茶水烧好了,从洞里搬出一张方桌,将桌面抹干净了,请林月坐到方桌边,说待会儿做红烧兔肉给少奶奶吃。前世的林月隔三差五会邀约朋友们到郊外的农家乐去休闲散心,她最喜欢农家乐的场景,特别是这种很有特色的山洞边的农家乐,再说,今天看山,虽然不能上山,多听听山上的情况也是调研的方式。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喝着茶,吹着徐徐的山风,林月问了郑老大很多问题,郑老大都认真的一一回答。正说着话,突然听见莲儿尖叫一声,只见她迅速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林月顺着莲儿的眼光看去,地上有一条拖着长长尾巴,长着青黑色花纹的四条腿爬虫,正从桌子下迅速跑过,爬虫奔跑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钻进草丛不见了。莲儿捂着胸口,自知失态,连连向林月认错,小姐,对不起呀!吓着你了。 郑老大一脸淡然,说不用怕,这是四脚蛇,不咬人的,山上多得很。林月想着刚才看见的爬虫样子,心里有些不确定,嘴里说好像是蛤蚧,不是四脚蛇。黄老六和郑老大都不解的看着林月,蛤蚧是什么?我们这里都叫它四脚蛇。 林月对郑老大说,你去抓一个四脚蛇我再看看。郑老大觉得好生奇怪,少奶奶刚才对粗劣的藤条感兴趣,现在怎么对四脚蛇也感兴趣呢?要知道,几乎是女人都很不喜欢各种爬虫的,蛇呀癞蛤蟆呀之类的东西是女人们的最怕,但少奶奶不仅不怕,还要求再抓一个看看。郑老大二话不说,站起身就抓四脚蛇去了。 很快,郑老大就抓来两只四脚蛇,他将这两只爬虫放进一个用细竹丝编织的笼子里,林月透过笼子竹丝的缝隙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就是蛤蚧,不是当地人说的四脚蛇。蛤蚧的体型比四脚蛇大,头是扁平三角形的,头比尾巴长,头和背部有颜色鲜艳的横条纹。这是林月前世在生物课上,通过看图识别动物时学到的辨别知识。 林月微笑着看蛤蚧,心想,这两只蛤蚧一定是夫妻俩!就故意问郑老大,你知道蛤蚧的故事吗?郑老大和黄老六都摇头,蛤蚧有什么故事?林月说,蛤蚧最感人的故事就是它们对爱情的忠贞不渝!郑老大和黄老六都瞪大了眼睛,什么叫爱情?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词,这个时代的人成亲找对象,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爱情无关。曹小妹懂爱情,懂爱情的曹小妹却被浸猪笼! 林月说,它们的爱情就是一夫一妻,没有纳妾的事情发生。只要两只蛤蚧成了亲,双方就会从一而终,直到老死都不会再找其他伴侣。郑老大惊愕得张大嘴巴,真的!林月叹口气,但这种爱情又会导致悲剧,如果一只蛤蚧被抓住了,另外一只就会奋不顾身去解救,所以,另外一只也很容易被抓住,这种状况就会导致蛤蚧夫妻同时遭遇噩运。林月定睛看着笼子里的蛤蚧,对郑老大说,你如果注意观察,只要看见一只蛤蚧,旁边必定还有另外一只,它们总是形影不离的。所以,它们的爱情既忠贞又凄美。 郑老大看看笼子里的两只蛤蚧,挠挠头皮,不好意思的说,对呀,我刚才抓蛤蚧的时候,刚把一只抓住,旁边就窜出来另外一只,我是顺手将第二只抓住的,没想到它们还是一对夫妻! 林月也看看笼子,说抓了两只正好,如果其中一只没有了丈夫或娘子,它也是活不了多久的。林月将笼子交给黄老六,说将这个也带回去我养着。黄老六接过笼子,将笼子小心的放在显眼的地方,心里记着离开的时候不要忘记了。 林月问郑老大,你知道蛤蚧有药用价值吗?郑老大有些困惑,说这种四脚蛇满山都是,没听说有药用价值。林月笑笑,提醒他,说你要记住,这个不是四脚蛇,这个是蛤蚧,如果不仔细辨别,以为蛤蚧就是四脚蛇,四脚蛇就是蛤蚧,其实它们的长相是有区别的。林月就将四脚蛇和蛤蚧的区别特征告诉了郑老大和黄老六。郑老大感叹,我和蛤蚧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一直以为它们是四脚蛇,从来不知道蛤蚧为何物,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蛤蚧的药用价值很高,林月继续说,成双成对的蛤蚧价值会翻倍!将抓住的蛤蚧开膛破肚以后,用细竹棍撑开它的身子,晒干,将嗮干的蛤蚧夫妻捆扎在一起,病人用蛤蚧夫妻入药,听说药效比单个的蛤蚧高很多倍。林月讲到这里赶紧闭嘴,这个故事太残忍,用蛤蚧夫妻治病也太离奇,不能再说了。 郑老大和黄老六还有莲儿听林月讲蛤蚧的事,听得一愣一愣的。郑老大对眼前的这个少奶奶感到非常惊奇,曹家新娶进门的少奶奶是个什么人呢?连四脚蛇蛤蚧都知道得这么清楚。比郑老大更惊奇的是莲儿,莲儿伺候林月十多年,小姐足不出户,她怎么会知道蛤蚧这么多事?我怎么不知道? 蛤蚧故事讲完了,郑老大兴奋起来,说这种东西满山都是,如果需要的话,每天可以捉一大篓。林月笑笑,说现在不要管它,以后再说。以后怎么说,不知道,林月还要认真想想。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郑大嫂不仅做了红烧野兔,还清炖了一只野山鸡,郑大嫂说,野兔野山鸡虽然都是曹家山的,但山上的荆棘太多,只能下套子安笼子才抓得到。郑大嫂做的菜虽然没有什么调料,但饭菜的味道却显得特别香甜,林月吃得赞不绝口。郑大嫂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做的饭菜好吃,不是我的手艺好,主要是曹家山的水好,水好做出来的饭菜就比别人的好吃。临走的时候,郑大嫂取下几只风干的野兔、山鸡,用蒲包包了,送给林月带回去吃。 林月对曹家山的情况心里有谱了,但山上的资源还有什么?她没有办法亲自上山去看,就告诉郑老大,说你将山上长得比较多的植物每一样都弄些来,每个品种只要很少的一点就可以了。郑老大有些懵,问什么叫植物?林月愣了愣,赶紧解释,说植物就是长在山上的那些东西,不管是草还是花,不管是藤还是树,只要是这个山上长得比较多的品种都可以。郑老大这才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过两天我就送来。 林月仍然坐着轿子回城,轿夫抬着轿子在返回县城的官道上晃晃悠悠的走着,林月的心绪也随着轿子晃晃悠悠的节奏哼起了当年她喜欢唱的那首歌,“放慢节奏,跟着点头,双手插兜,晃晃悠悠.....。”今天这一趟太有意思了,坐轿看山,吃农家乐,讲蛤蚧爱情故事,这种原生态的旅游在她前世是没有的,关键是她现在有了一座山,更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而且山上有很多可以变成银子的宝贝。想起前世的一句口号,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林月热血沸腾,我一定要将曹家山变成金山银山! 林月撩开轿帘,看着从眼前晃过的世界,今天这一趟的旅游,使坐在轿子里的林月美得飘飘欲仙。 回到家里,天快黑了,焦荷为曹家文和林月摆上碗筷,今天林月高兴,跟着林月跑了一天的黄老六和莲儿也非常高兴,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不务正业言谈举止怪异的少奶奶,心里却隐藏着很多神秘的东西,他们看林月的时候,脸上就有了很多疑惑而佩服的表情。 这天晚上,林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既为今天看曹家山兴奋,又为不懂药材苦恼,不认识药材,不知道这些药材的价值,药材就不能变成钱,没有钱,绿水青山怎么成为金山银山?岂不是像郑老大那样,守着金山银山端着讨饭的碗吗? 林月悄悄起床,披上一件衣服就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没有必要点灯,她只想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静静。现在要是有一台电脑就完美了,林月心想,有了电脑就有了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的信息,现在的她身处农耕时代,所有的知识都只能靠生活积累,靠生活积累的知识非常有限,她深感自己没有手机电脑之类的信息来源,像个傻子,聋子和瞎子,内心不免苦闷起来。 第8章 国号是大清 第八章 国号是大清 昨天老爷子又问过曹家文,还有不有需要处理的事,曹家文懵逼,只说了一个安字,安什么安?老爷子气得劈头盖脸骂了曹家文好一阵,老爷子骂完了,曹家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灰头土脸回到家里,没对林月说,林月也没问,现在分家开始了,林月才后知后觉,曹家今天分家了! 老爷子将分配的家产按照事先商定的方案说了一遍,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方案对曹家武倾斜得实在太斜了,族长曹轼很满意,他希望曹家所有家产都分给曹家武,因为自己的孙子是曹家武的儿子呢,分给曹家武就等于分给了自己的孙子。所以,曹轼就最先表态,表示完全支持曹金全的分家方案,其他几位家公堂的人见族长表了态,也相继都表了态,没有异议,只对一两个细节作了补充。 然后曹家武主动表态,大致的意思是说自己高风亮节,主动将上万亩的曹家山分给兄弟,主动将杂货铺用来为兄弟经商练手,主动承诺以后为爹娘的养老送终,主动为兄弟以后可能发生的生活困难伸出援手....,末了还强调,分家不分感情,自己是当哥的,当哥的吃些亏理所应当。 坐在门口凳子上的林月一边撸着猫,一边认真听着老爷子的分家方案,她对曹家的家产并不知情,但她已经感觉到了家产分配的不公,不是一般的不公,是严重的不公。虽然林月知道家产分配不公,但她没有发言权,再说,自己对曹家的家产一无所知,她也拿不出家产分配不公的证据。 曹家武自我表扬完了,该轮着曹家文表态,所有人都齐齐看向曹家文,那眼神表露的大多是同情和怜悯。曹家文却对现场发生的事不为所动。因为他正在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图发呆。林月顺着曹家文的眼光,见那图上画着一只兔子,兔子嘴里正在嚼着几根草,林月心下恨恨想着,原本以为兔子再贪吃也不会吃窝边草,没想到兔子信奉的是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 老爷子气恼的对曹家文大吼一声,曹家文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他下意识看看在座的人,见大家都在看他,又见老爷子一脸的恼怒,赶紧嗫嚅着说,吾听爹的,孰事皆可矣。其实可矣什么,曹家文并不清楚,他只要听爹的话就行。 老爷子看着曹家文呆头呆脑的样子,将拐杖重重的跺在地上,跺得砰砰直响,对这个小儿子真是又疼又恨呀!老爷子用手指着曹家文,颤抖着声音说,你你你你,你这个书呆子,读书读傻了,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哦! 面对书呆子曹家文,参与分家的人都只好将眼睛看向不同的地方,对老爷子的激动假装没看见。 老秀才曹兴旺写好了分家契书,写好后念给大家听,分家方案是曹家武写的,曹兴旺只要按照曹家武写的方案作点文字上的修饰即可,念完,大家点头,表示对分家契书内容没有意见。 林月撸着猫,听着曹兴旺念分家契书,恨得牙痒痒,这是什么世道,分家契书里面的曹家财产,为什么不在分家前让大家都去看看,评估一下财产价值而后再进行分配?这种不公开不透明的分家是分家吗?简直就是意欲将曹家文和林月一脚踢出曹家的行为! 林月忍着如火山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听到曹兴旺念落款时间的时候,又愕然了,分家契书落款的时间与曹家文写文章落款的时间一样,写的都是大明崇祯年。林月皱眉,再看看屋里的人,更加注意看了男人们的辫子,所有男人头顶上的头发都是剃光了或剪短了的,他们为什么要将头顶的头发剪短?为什么所有男人的辫子都是“金钱鼠尾”?难道男人们都不知道留发不留头是大清皇帝发的禁令吗? 大家对分家契书上落款的国号没有谁提出异议。林月很纳闷,改朝换代是大事,哪有国民会不知道的?但看满屋人的表情,都像刚从桃花源里出来的人。 林月很快醒悟过来,这个时代的通讯和交通条件很差,皇上改国号,如此重大的事,既没有手机电视之类的网络传播,也没有立马召集民众开会传达的机制,地处偏远地区的人或普通民众一般都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知晓,崇祯改崇德国号时间不长,老百姓不知情实属正常。 除了网络交通等因素导致信息传播太慢而外,现在的林月体会更深的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一是大清改国号前后,中国历史十分混乱,鲁尔哈赤建后金,明末农民战争爆发,后金攻陷沈阳,多尔衮攻打巨鹿,李自成西安称帝,崇祯自缢,明朝宗室建立南明....,明清交替就像五代十国时期,仅仅五十三年时间,天下更易五代九姓十四帝,这种大王旗的变幻频率,其混乱可想而知。生于乱世中的老百姓,有嫉妒的,梦想着自己也能在台上风光一把;有崇拜的,甘当台上霸主的粉丝;有淡定的,专心抠脚。但无论什么心态,绝大多数老百姓都是吃瓜的,生活在当下的人对局势并不清楚,老百姓只知道世道很乱,但不知道为什么乱,乱到了什么程度,到底是张飞在打岳飞,还是岳飞在打张飞。 二是改朝换代对统治者来说是大事,但对老百姓来说,改朝换代只是皇帝换了,江山湖海依旧还是那个江山湖海,自己该干嘛还干嘛,一切都只为自己和家人活着,自己和家人活着,比改朝换代更重要。林月想起前世看这段历史书的时候,描写了很多民众对明朝的灭亡如何义愤填膺,如何大义凛然,又如何拼死反抗,但林月来到明末清初时代,见到底层民众居然对明朝的灭亡和大清建国这样的大事都麻木不仁,民众对改朝换代的冷漠,令林月深感意外。前世的林月没有感受过什么叫真正的乱世,感受到的只是历史书中描写这段时期冰冷的文字,还有专家们坐在象牙塔里总结出的理论。 林月正在天马行空般的想着老百姓为什么不爱国,为什么对改朝换代麻木,漠不关心,猛然听见族长大声催促,快签字,我还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去处理。 林月回过神来,这样的分家对曹家文实在不公平,但曹家文像个木头人般坐着不说话,林月情急,一把将花猫放到地上,站起身来大声抗议,家产价值为什么不请牙人评估?分家不公平为什么没人质疑? 林月的抗议声一落,曹轼也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林月训斥,哪来不懂规矩的刁蛮女人,男人们的事岂容你说话!老爷子见族长发了火,吓得浑身颤抖,得罪了族长,不仅林月要被处罚,全家人都要遭殃!老爷子赶紧呵斥林月,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回屋里去。说完就向大娘呵斥,还不快将她撵回去!大娘丢下手里正在搓着的麻绳,站起身来就将林月往外面推。 林月抗议无效,还惹恼了族长,林月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哼!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你们签了字也无效! 不用大娘推她,林月气哼哼回到自家院的后院,后院有树,树上有小鸟,有井,井里有鱼,牛棚里还有那头老牛,老牛眼看不行了,连抬头都有些困难。林月来到老牛身边蹲下,在老牛弥留之际还得临终关怀一下,尽可能给它一世为牛的尊严。 看着瘦骨嶙峋的老牛,老牛原本是闭着眼睛的,现在睁大牛眼定定的看着林月,它想像以前那样“哞”的叫一声,以示对林月的关心表示感谢,但老牛太老了,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它居然流出了眼泪。林月想起现在分家了,西院的东西全归曹家文,这头老牛就归了林月。林月见老牛流出了眼泪,想起嫁到曹家不久就被分家,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自己的人生走向又一次变了道,何去何从?林月被老牛的眼泪感染,不由得也热泪盈眶起来。 林月走了,但分家的人全都懵了,“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什么意思?曹兴旺毕竟是秀才,说这是桃花源的话。桃花源?家公堂的好几个人没读过书,但族长是读过书的,他也读过桃花源,但林月为什么要念这一句话?族长问曹兴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曹兴旺解释,桃花源的人与外界隔绝了很多年,他们不知道桃花源外曾经有过汉朝,更不知道还有魏朝和晋朝。曹轼懵逼,难道我们是桃花源的人,我们也不知道汉朝不知道魏晋南北朝? 曹轼就看看老爷子,老爷子醒悟过来,眼睛盯在分家契书的落款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老爷子的眼光看那契书上的落款。曹家文看着大明崇祯年几个字,突然想起被林月揪耳朵的事,嘴里念念有词,大清崇德年。啥?老爷子不免焦躁,大声呵斥曹家文,大声点,你说的什么? 曹家文一字一顿说,大清崇德年。几个人就皱眉跟着念,大清崇德年,发音是这么发的,但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又是什么意思?老爷子问曹家文,谁说的?曹家文说,娘子说的。 曹轼一听又是火冒三丈,呵斥曹家文,她一个女人说的话你也敢在这里说?曹家文不敢再作声。曹兴旺犹豫一下,提醒族长,事怕万一,最好将事情搞清楚,不然落款时间错了,错一字,就会谬以千里。曹轼瞪眼不说话,曹兴旺又提醒族长,不然,家文娘子为什么说你们签了字也无效呢? 既然有疑问,找林月作个解释不是就清楚了,但族长刚才呵斥了林月,女人不能干预男人的事,还能再找林月来问话。但落款时间不搞清楚,签个分家契书连国号年号都是错的,这样的分家契书还有效吗?既不能找林月问清楚,让曹家文说吧,曹家文木讷讷的样子,他说得清楚吗?即或说清楚了,能算数吗? 曹兴旺看着族长的眼睛,试探着说,问问县衙吧,这事县衙肯定知道,以县衙说的为准。曹兴旺话音一落,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县衙的刘茂全师爷正从门前经过。老爷子对刘师爷是很熟识的,赶紧将刘师爷请到屋里来。 刘茂全问了情况,看了分家契书上的落款,问老爷子,你们没看县衙贴出来的诏令?满屋的人都摇头。刘师爷突然想起来,一拍脑门,我都忘了,当今皇上改国号大清,改年号崇德的诏令是张贴在县衙墙外的,但张贴不久,一阵大风刮来,诏令被风刮走了,风太大,也不知诏令被刮到哪里去了,你们不知情也不怪你们。 族长瞪大眼睛,真的改国号年号了?刘师爷拿起桌上的笔,写了一个清字,这是国号,又写了崇德两个字,说这是年号。写完,刘师爷搁下笔,告诫在场的人,以后再听见你们大明大明的叫,小心拿你们是问! 刘师爷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满屋的人面面相觑,真的改朝换代了!不再是大明崇祯了,是大清崇德了。曹兴旺说,我早就知道崇祯皇帝死了。人们都看向曹兴旺,既然你知道崇祯皇帝死了怎么不早说呢?曹兴旺嗫嚅几下,不敢说呀!是呀,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皇帝死了呢? 现在刘师爷把话说清楚了,曹兴旺将分家契书的落款时间改成了大清崇德年。 曹家武拿起笔,迫不及待第一个签了字画了押。老爷子也拿起笔来,但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个时代的人认为不分家是昌运吉庆之兆,所以,老爷子的祖辈生前都没有分过家,没想到,到了老爷子这一辈,老人没死却分了家。老爷子想着,自己辛苦打拼几十年,却没有享受到四世同堂或五世同堂的天伦之乐,步入老年的老爷子,对分家倍感孤独和失落,不由得拿笔的手都颤抖起来。 没有悬念,曹家文也在分家契书上郑重其事签了字画了押。 族长曹轼,家公堂的见证人,都在分家契书上签了字画了押。分家契书一式三份,分别由老爷子,曹家武和曹家文保存。 女人没有财产权,不用签字画押。曹家分家,女人只能看热闹吃瓜。林月更加悲催,瓜没吃着,连看热闹都没看完就被驱离现场。 分家结束,所有人坐下来喝酒吃肉,交杯换盏,猜拳行令,好不热闹。直到酉时,热闹的酒席才撤了,客人们都喝得醉醺醺各自回家。 分家酒席结束,东院又重新摆起了夜宵,曹家武和他的妻妾儿女围着自家圆桌坐了一大桌。曹家武脸色潮红,分家宴上的酒已经让他的精神有些迷离,现在他继续端起酒杯,看看杯里微黄的酒水,再看看围坐在他身边的妻妾儿女,不禁泪眼蒙眬,昂头大呼一声,家武之业,为一生之安,心满意足矣! 曹家文则阴沉着脸,黯然神伤回到西院。莲儿点上灯,林月站在院里,看看灯火辉煌,欢笑声不断的东院,心里不免五味杂陈。转过头来准备回屋,却看见身边不远的地方,黄老六正在看着她,她发现黄老六的眼里满含的是同情和怜悯的眼光,林月蓦然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年代的人传递给她真诚的那种温暖。她知道这是在曹家做杂工兼养牛的黄老六。她向黄老六笑笑,回到自家屋里。 曹家文心事重重,倒头就睡在了床上。林月坐在床边,看着面向里躺着的曹家文,心里满满的失落。 家已经分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分得很不公平,不公平又有什么办法呢?搬起石头打天?林月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前世原本都是顺利的,读书,参加工作,父母健康,有房有车,只是还没来得及谈恋爱,要不是做脑机芯片植入手术当了一回“小白鼠”,她在前世的人生应该一帆风顺,没想到“小白鼠”穿越到这个年代,遇到的尽是倒霉事,出嫁前死了父母,被哥嫂侵吞了嫁妆,嫁人后,在夫家不仅没有地位,还被分家,分家时又被曹家的哥嫂坑了,丈夫的表现又如此窝囊,自己还被缠了小脚....。 现在林月面临的问题是,分家以后,他们每个月的例钱就没有了,没有了例钱就没有了生活费,要用钱只能靠自己去挣。如果不去挣钱,分到的那点家产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林月再看看躺在床上闷头装睡的曹家文,她不禁又轻轻叹口气,与曹家文相处的时间虽短,但她已经知道了曹家文是个书呆子,连自己的生活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要靠曹家文生存,想多了。 原本想躺平,混吃等死过日子的林月,现在就不得不重新调整人生战略,即或要继续躺平,没有钱也是躺不平的,当务之急是挣钱养活自己。前世的蒋凌菲是一个不服输的女子,今生的林月原本并不想出山,无奈现在被分家,被分家就是被逼上梁山,要上梁山就要将阻碍成功的绊脚石变成奠基石,这是她在前世就养成的解决问题的态度。现在的林月,虽然身子是林月的,但意识和大脑里的知识则是蒋凌菲的,精神颓废不思进取?不是蒋凌菲!哦,又说错了!精神颓废不思进取不是林月! 林月下定决心,为了自己和这个家的繁荣昌盛,指望不上老公就指望自己!前世的蒋凌菲是站在人生制高点的,今生的林月也要利用自己的长处站在人生的制高点。 林月深呼一口气,攥紧拳头,奥利给!无论是前世的蒋凌菲还是今生的林月,自己都应该不愧两世为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要有精彩的人生!人说,每桩伟业都从信心开始,并由信心开始迈出第一步。至于暴露自己被浸猪笼怎么办?林月看看背对自己假装睡觉的曹家文,曹家武蜷缩着身子,在昏暗的煤油灯映衬下像个什么?嗯,像个乌龟! 林月暗笑,只要自己藏在曹家文的龟壳里,就能安全很多。 老爷子回到屋里,却对林月知道改朝换代的事有些纳闷,林月是怎么知道的?老爷子问过林月,林月说是前次去接受曹妹儿浸猪笼的教育时听别人议论的,别人是谁?林月说不认识。但老爷子依然有些疑惑,别人都在议论改朝换代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就连族长都不知道? 很快,老爷子又召集开会,这次是对曹家的家仆丫头进行分配。曹家的家仆丫头,买的雇的有好几个人,以前这些人都是由大院统一使唤,现在分家了,这些家仆丫头也要分到各家去。不是分,是各家根据自己的需要选,被选到的家仆丫头就属于哪家,没选到的就出局,以前是买来的,就会被再次卖出去,以前是雇来的,就离开曹家自谋生路。 曹家的人都集中在正房,待选的家仆丫头们都低着头站在门外走廊上,他们心里都很害怕,害怕自己没人选从此就被改变人生,胆小的人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莲儿是林月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她不属于曹家人挑选去留的对象。 老爷子第一个选,第一个被选上的当然是管家张又益,张又益在曹家管事多年,大小事务拿得起放得下,老爷子选张又益,是要他将曹家的事情继续管起来,现在分家了,管家管事没有以往那么多,但老爷子告诉张又益,分家以后要他帮助曹家武跑腿,多做些生意上的事,张又益答应了。 曹家武选的是厨工马师傅,马师傅从曹家厨师变成东院厨师。既然马师傅被选走了,在厨房打杂的焦荷就到西院为曹家文当厨娘。曹家文家里人少,厨房工作量不大,焦荷还要负责采购。然后,东院选了一个家仆做杂工,现在还剩两个人,一个是账房王先生,分家以后,曹家就不需要单独的账房先生了,曹家武主动将王先生安排进了曹家酒楼负责管账。最后剩下了背有些驼的黄老六。黄老六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不敢说话,只能呆呆的站着听凭命运的安排。曹家武为什么不选黄老六?因为黄老六即将进入晚年,背都有些驼了,以后做事会越来越力不从心,再过几年,还得处理他的养老问题,选黄老六不划算。 屋里很安静,东西院的人都不说话,老爷子皱着眉头,他也不好做主将黄老六指派给谁。黄老六不是曹家买的家仆,黄老六是老爷子收留的一个孤儿,但黄老六在曹家待的时间最长,这辈子就没有挪过窝。见没人说话,黄老六的脸色越加难看起来。安静了好一会儿,林月说,老六到我们家去吧,我家还可以要一个杂工,那头老牛还要靠黄老六继续养着,再说,老六和嫂子焦荷也不能分开的。 林月话音一落,黄老六差点瘫软倒地,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无声的向林月深深鞠了一躬。曹姜氏鼻子里哼了一声,老爷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向林月赞许的点点头。 黄老六在曹家已经三十多年,他自幼没了父母,是老爷子收留了他,他成年以后,老爷子又做主将曹家买的丫头焦荷嫁给了她,焦荷一直在厨房做事,跟着厨房的马师傅学了一些烹饪技术,但焦荷小时候出过天花,虽然捡了一条命,但脸上却留下一些浅浅的麻子。夫妻俩成亲以后就一直住在曹家,相继生了一儿一女,现在儿女都长大成亲另过。这次如果没有人愿意留下黄老六,他们夫妻俩就只能分开,黄老六就要另外去找事做,但快到晚年的人到哪里去找事做呢?这个时候,林月留下黄老六,不仅夫妻俩可以不分开了,黄老六也不用另外去找工作了,无疑是林月给了黄老六晚年的饭碗,黄老六和焦荷对林月感激涕零! 第10章 第一次打开电脑 第十章 第一次打开电脑 漆黑的屋里非常安静,落针可闻,林月闭着眼睛,想着想着,突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前曾经做过的手术,那是高科技的脑机结合手术,刘云清教授在她大脑神经元末端植入过一个很小很小的芯片,前世她是学计算机的,又是脑机结合课题组的成员,熟悉这个芯片,知道芯片里存储着大量可以查阅的资料。但她因为做这个手术是死了的,植入在蒋凌菲大脑里的芯片,在林月的这个世界还有用吗?想到这里,林月兴奋起来,她记起了打开电脑芯片的程序和密码,何不试试!林月集中精力,按照手术前学习过的开机程序,试着打开大脑中的“计算机”。 安静,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情绪都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不能有任何干扰意念的动静。林月安静下来,进入冥想状态。迷糊中,她的大脑隐隐出现了一台电脑,林月有些吃惊,很有久违了的感觉。电脑在大脑里的影像越来越清晰,最后定格下来,林月用大脑意念将开机密码输入到键盘上,大脑里响起熟悉的电脑开机音乐声,林月不敢睁开眼睛,用意念在搜索页面输入鸡血藤三个字,电脑的屏幕马上出现各种百科,各种名词解释,各种药材简介等等字样,林月点开其中一个内容,有关鸡血藤的简介马上显现出来,林月将图片和内容看了一遍,鸡血藤的若干知识点一目了然。林月更加兴奋,在搜索页面点开自己想看的其他内容,如饥似渴的看了起来,正专注的看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声,林月打了个激灵,“计算机”在大脑里应声消失。 原来是曹家文在迷糊中翻了一个身,发现身边没有林月,从床上坐起身来,看见窗前桌边坐着一个人,就向着林月喊了一声,尔等为何不眠?这一喊,林月大脑里的“计算机”影像就应声消失了。 林月回到床上更睡不着了。她现在才明白,蒋凌菲前世做脑机植入手术,其实所有程序都已经完成,只是在手术最后的那一刻才发生的意外,蒋凌菲的肉体虽然死了,但芯片却与蒋凌菲大脑神经元连接成功了!这个发现令林月兴奋不已,林月的肉体属于农耕文化时代,但林月的大脑意识却带着二十一世纪高科技的芯片!有了电脑,林月就有如神助,就有希望成为这个时代的超人,就像小鸟有了翅膀,就可以自由的在太空飞翔!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林月知道,自己大脑里有“计算机”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万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哪怕自己浑身是嘴也无法向世人解释,一是没人能懂,二是没人能信,没人懂没人信,自己就会被定位为妖魔鬼怪,成为妖魔鬼怪,就会被这个世界弄死!林月想起那个被浸猪笼的曹妹儿,曹妹儿青白的脸和那几根在水面剧烈摇晃的绳索,林月自知其中的厉害,她必须严格保密,不能暴露半点蛛丝马迹。 第二天下午,她按捺不住想再次打开电脑的欲望,就坐在卧室窗前的书桌边,闭着眼睛开始意念,费了好大劲,终于将注意力集中起来并打开了电脑,正准备浏览一下有关蛤蚧的页面,突然耳边传来小姐,小姐急切的喊声,林月大脑中的“计算机”应声消失,林月睁眼一看,只见莲儿站在自己身旁,大声喊着小姐。 林月非常光火,一巴掌打在莲儿头上,莲儿吓得脸色苍白,呆呆的站在林月面前,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这是林月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动手打莲儿。莲儿一边哭,一边期期艾艾地说,我看见小姐闭着眼睛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以为小姐魔怔了,担心小姐出事,所以就喊了小姐。 林月知道错怪了莲儿,但她也借此机会告诫她,以后再看见这样的情况,不能发出半点声响,她没有魔怔毛病,也不会出事,只是喜欢发呆而已。莲儿不知道什么叫发呆,既然小姐说了不会有事,那以后再看见这种情况就不会再惊慌,保证小姐自个儿安静发呆即可。 林月开机两次以后,想起刘云清教授说过,人脑与计算机结合技术还不成熟,芯片功能与大脑意念切合技术还处于初级阶段,所以,现在植入的“计算机”不能与人互动,“计算机”只是一个图书馆,打开电脑,可以通过索引查阅各种书籍和资料,但只有简单的开机、搜索、查阅和关机等简单功能,而且,不仅只能查阅,查阅过程还要保证环境安静,非常安静,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导致“死机”!还有,开机浏览网页比较费脑力,查阅资料后要注意适当休息,否则会有损脑力健康。 知道了这些问题,林月告诫自己,保护脑力,无事不要随便开机。 林月不禁又想起前世的蒋凌菲与刘云清教授另外一段对话。刘教授说,芯片的寿命也很有限。芯片寿命多长?嗯,想起来了,刘教授说可以管十年。十年以后怎么办?刘教授说,这很简单呀!十年期到,取出芯片即可。蒋凌菲打破砂锅纹到底,如果没有取出芯片会怎样?刘教授严肃的说,植入的芯片如果不取出来,就会造成脑损伤,而脑是人最关键的部分,脑损伤就产生排异反应,就危及人的生命安全!蒋凌菲记得自己当时一愣,那怎么办?刘教授轻松的笑笑,反问蒋凌菲,你说大脑植入芯片手术麻烦还是取出麻烦?蒋凌菲秒懂刘教授的意思,取出蒋凌菲大脑里植入的芯片是一个很小的手术,一点都不麻烦。 不过,林月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沉,刘教授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还是前世的蒋凌菲,那个时候要取出芯片是小菜一碟,但现在怎么办? 林月下意识看看屋里,一只胆大的小老鼠顺着墙根飞跑而过,窗外的香樟树,房顶上的黑瓦和墙上挂着的簸箕,八仙桌,雕花木床,还有自己陪嫁过来的尿桶....,眼里所见的一切都在告诉林月,现在自己身处科技十分低下的农耕时代,别说从大脑里取芯片,就是日常生病,都只能吃草药,病体是否痊愈,全靠自身抵抗力,这样的医疗条件,十年以后谁有本事为自己取出芯片做手术?到时取不出芯片,就会造成脑损伤,就会危及生命! 林月立马意识到,前世的蒋凌菲是因为芯片与大脑神经元连接的瞬间发生意外,大脑受损而死,今生的林月十年后因为芯片废了,林月的大脑受损,其肉身也会如蒋凌菲一样死去,难道今生林月的生命只有十年? 林月瞪大眼睛,窃喜,这不就解脱了? 大多数人都会恐惧死亡,知道了自己太短的生命预期,别人都会吓得六神无主,林月为什么会窃喜?要知道,十年后,林月也就二十四五岁,二十四五岁的年龄,按照这个时代人的比喻称之为花信之华,就是女子貌美如花的意思,在貌美如花的年龄死去,不仅不悲伤反而窃喜,啥意思? 林月窃喜不是装的,她是出自内心的窃喜。因为穿越到这个落后的农耕时代并不是她的意愿,但来都来了,她也只能被迫在这个时代生活,到了这个世界以后,生活的时间虽然不长,却给林月带来极大的不习惯和生活的艰难,林月体会最深的,是那句老话,由奢入俭难。 前世的林月,女孩与男孩一样接受教育,林月读书一直读到硕士毕业,与男人一起参与人类前沿高科技发展研究,今生的林月,连基本的识字权利都没有,看书都得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林月在这个世界只能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三从四德;前世的林月,身体健康,喜欢运动,今生的林月,被强制缠脚,足不出户,成天待在家里,这与坐监有什么两样?前世的林月,吃尽人间美食,今生的林月,虽然吃的食物别人都说好吃,但自己吃起来却深感十分粗劣,粗劣得难以下咽;前世的林月,出门坐公交打的坐高铁乘飞机,今生的林月出门,交通工具只能是牛车马车驴车或人工抬着的轿子;前世的林月,是学霸,是行业精英,今生的林月,别说人的基本尊严,卑微如草芥.....。前世见过太阳,沐浴过温暖阳光的林月,今生的方方面面都是她无法适应和承受的艰难,除了绝望还是绝望,现在有了结束黑暗生活的预期,林月内心岂能不窃喜? 唉!不说了,说多都是泪,要不是怕痛,林月在林家未出嫁之前,早就一头撞死了! 每个人都感受过如释重负般的心情吧?如释重负是个什么滋味?两个字,解脱!对!林月窃喜,是因为自己如同被包裹在陷入黑暗中的茧房,茧房突然破了一个口子,林月钻出茧房,展翅高飞,她重新见到了万千世界,见到了久违的光明,同时,又燃起一个新的希望,十年以后自己死了,万一又穿越回到她曾经生活过的前世了呢?她离开那个世界只有十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爸爸妈妈一定还活着,林月想象着她与爸爸妈妈相拥而泣的场面,差点喜极而泣。 既然知道了自己生命的预期,林月就要率性而行,继之而悟,随遇而安。前世的生活再好,也只是前世的回忆,回忆不能代替今生,当今生开启倒计时的时候,要迅速将过去清零,她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今生的每一天,直到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立马杀青岂不快哉!林月不由得握紧拳头,奥利给!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我要将所有的夜归还给星河,将所有的春光归还给篱落,明日之我,胸中有丘壑,立马振山河! 过了两天,郑老大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里装着各种各样捆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枝条,草根,野花,野果,当然还有刚抓到的两只野兔和两只山鸡。 郑老大背着背篓走近曹家大院,院里没人,他不知道林月住在大院的哪个屋里,就站在院里高声喊着少奶奶。 曹姜氏正在自家屋里,听见喊声,出门见院外进来一个背着背篓的农夫在高声喊着少奶奶,心里就很不爽,呵斥着,大呼小叫的干什么?郑老大说,是少奶奶叫我来送东西的。 曹姜氏一听来人是给林月送东西的,送什么东西?她立马来了兴致,走到郑老大面前,翻看着郑老大背篓里的东西,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鼻子里就哼了一声,鄙夷的说,我以为给她送什么好东西呢?这些野花野草枯枝烂藤的东西她也要你送? 黄老六听见郑老大的喊声,从西院屋里出来,招呼郑老大进屋。曹姜氏向西院撇了撇嘴,又不屑的哼了一声。 郑老大将背篓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一样样摆在桌子上。林月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在手里认真观察,问郑老大和黄老六,这些东西你们都认识吗?郑老大和黄老六先摇摇头,后点点,说认识几样。他们认识的几样,无外乎是艾草,瓜蒌,夏枯草、鱼腥草和柴胡等寻常药材,其他大多数东西都不认识。 郑老大不解的问,少奶奶,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林月笑笑,不解释。 看了这些野花野草枯枝烂藤,林月和郑老大坐下喝茶。现在林月与郑老大已经熟识了,与郑老大接触,她知道郑老大虽然是逃荒到仓西县来的,但逃荒以前家道不错,甚至还读过两年书,因灾家破逃荒,这样的人,不因逃荒而荒了作人的本分,夫妻俩聪明,勤劳而且待人诚恳,嗯!值得信赖。 这个朝代绝大多数人都是文盲,郑老大虽然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文化程度高低,并不是评判一个人能力大小的唯一条件。林月前世那些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大老板,很多人文化程度都不高,不是说事在人为吗?林月在这个世界接触的人太少,而郑老大熟悉曹家山,人品又不错,林月决定将曹家山的开发交给郑老大。 这几天,林月已经做好了开发曹家山的计划,她决定从卖药材入手,将曹家山可以变成银子的东西先变成银子,尔后再打造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她从曹家山回来以后,就对曹家山的状况反反复复作了分析,拟定了开发方案。曹家山土壤浅薄贫瘠,开垦出来不能种粮食也不能种蔬菜,现在山上长着很多药材,说明曹家山适合药材种植,但林月现在所处的时代,人们并没有人工种植药材的,土地金贵,粮食产量不高,粮食尚且吃不饱,哪里有多余的土地用于药材种植?现在药店里收购的,卖的药材,都是药农在野外采的,从来没有人工种植的。既然曹家山适合药材生长,种植药材不需要肥沃的土壤,也不用投入很多人力物力,药材的价值比种植粮食蔬菜的价值高很多,所以,在曹家山种植药材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没有人工种植药材的,也就没有人工育的药材苗子,药材苗拿钱都买不到。林月就决定一边开垦,一边就地取材,山上长什么药材就种什么药材,所以,她现在告诉郑老大,将开垦挖出来的药材整理后,按照一畦一个品种的要求种植到新开垦的地畦里,这种办法不仅就地取材,解决了没有药材苗的问题,还能将多余的药材卖了赚钱,一举多得。 想到前几天去看曹家山,吃农家乐的感受,林月想,曹家山种植了各种药材以后,药材不仅可以治病,还可以用于观光,这个时代的人缺乏对药材知识的了解,如果将曹家山单一的中药材种植发展成药材文化休闲地,顾客不仅可以观看各种药材植物,还可以亲自动手采摘中药材,增长药材知识,还可以开办一个药膳食店,专门做药膳食品,还要从山脚修一条盘山小路直通山顶,小路的宽度能够推独轮车,为什么要推独轮车?除了运输药材而外,林月还想到现在的妇女都是小脚,小脚没法登山,如果有了独轮车,女人们上山就很方便。还有,盘山小路沿途种植的药材不仅要多品种,还要具有观赏性,不能将有刺的药材种植在小路边,甚至还可以开辟一个小小的野生小动物养殖区,养四脚蛇和蛤蚧,养山鸡和野兔,养黄鼠狼和各种蛇....,还可以给游客讲蛤蚧的爱情故事.....。林月越想越兴奋,一边想着,一边在纸上写写划划,很快就有了“旅游+药材+观光+民家乐”开发曹家山的设计蓝图。 林月将规划要求都写在了一张纸上,现在一一讲给郑老大听。郑老大虽然识字不多,但心里却明镜般的透亮。开发曹家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山上植被多,土石方量大,建设工期长,没有机械,也没有炸药,如何才能保证多快好省?林月决定用承包的方式。她将工作量和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告诉郑老大以后,与郑老大一起估算了需要的银子,就决定将曹家山的开发承包给郑老大。 郑老大不懂承包,林月对他讲了一些有关承包的基本要求,如此这般,郑老大听着,开始的时候有些云里雾里的听不懂,林月也不着急,让他对不清楚或者没理解的问题主动提出来,两人一问一答的交谈了好一会儿,郑老大悟性很高,心领神会,听懂了,原来承包后,自己按老板的要求做的多,做得好,就会有更多更好的利益!林月又和郑老大商量了一些承包的细节,因为郑老大识字不多,双方没有签合同,君子协定而已。 郑老大不仅听懂了少奶奶要他回去做的事,也为少奶奶的奇思妙想震惊,随着林月的描述,他仿佛看见了曹家山满山青绿开满各种鲜花的药材,还有蜿蜒的盘山小路,还有散发着浓烈香味的药膳...!仿佛看见了曹家山变成金山银山发出的五彩光芒。郑老大比林月还激动兴奋,在曹家山的山洞里住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满山荆棘鸟不拉屎的曹家山既然会成为一座金山银山!郑老大不断向林月表决心,表示回去一定按照少奶奶交办的事情去做,愿意为少奶奶效犬马之劳。 事情交代清楚了,郑老大要走了,曹姜氏却来了。曹姜氏翻看郑老大背篓的时候,发现背篓里有一小把夏枯草,想起曹家武说眼睛干涩疼痛,夏枯草熬水喝不是治疗眼睛干涩疼痛的良药吗?有现成的药就不用在草药铺去买了,曹姜氏就到林月家里来拿夏枯草。 林月吩咐莲儿,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莲儿拿出一个小布包和串着的几百文钱。林月将钱拿给郑老大,郑老大心里一惊,不敢接,说我没做事,怎么敢拿钱?林月笑着说,你取了这么多标本来,还走了这么远的路,给你钱是应该的。郑老大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标本,但他明白这是少奶奶说他做了事的报酬,高兴极了,接过钱来。要知道,几百文钱在这个年代不少了,可以买好几十斤麦子的。 郑老大接过钱,千恩万谢。林月又将那个小布袋递给郑老大,说是开发曹家山的前期费用。郑老大知道这是工作经费,二话不说就接了过去。郑老大向林月匆匆告辞,走了。 郑老大前脚一走,焦荷手里拿着一条米袋子从厨房出来,对林月说,家里的米缸空了,没米煮饭,请少奶奶拿钱她去买米。林月看着莲儿,对莲儿说,拿钱给焦荷。莲儿很为难,说刚才那些钱你全都给了郑老大,现在没有钱买米了。林月愣了,没钱了?莲儿点点头,很委屈的样子,刚才小姐说把钱都拿出来,我就把钱全都拿出来了。 曹姜氏看着林月的这种神操作,心里一惊,岂有如此持家的?将钱倾囊而出全部给了那个看山的郑老大,难道就为了郑老大背篓里的那点枯枝烂叶?现在没钱了,连自家买米的钱都没有了,该喝西北风了?见过败家的婆娘,没见过如此败家的婆娘!曹姜氏忍不住幸灾乐祸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只听一声呵斥,老爷子和大娘出现在林月门前。两个老人正准备出门,听见曹姜氏在林月屋里肆无忌惮的笑,老爷子和大娘都很不喜欢曹姜氏的笑声,那笑声听起来就像是鸭子在嘎嘎的叫。 曹姜氏见老爷子和大娘来了,止住笑,将刚才看见的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说了,说完忍不住撇撇嘴,刚分家没几天,林月就败光了手里那点现钱,现在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穷光蛋了! 老爷子和大娘愕然,才分家没两天呢,小儿媳就败光了手里的现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哦!小儿媳如此持家,两口子早晚会饿死!老爷子就瞪了林月一眼,这个小儿媳不靠谱!是真的不靠谱! 大娘对林月怒骂一声,败家子! 林月对自己将所有银子都拿给郑老大的行为也很无语,她一点都没想到应该留点钱买米,曹姜氏说的没错,大娘骂的也对,自己的行为就是一个败家子行为,林月无话可说,转身进了屋里。 老爷子无可奈何,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儿子一家挨饿。老爷子向小娘喊着,你把家里的面粉舀一些给他们。小娘应了一声,回屋舀面粉去了。 曹姜氏心里很不高兴,面对如此败家的小儿子一家,老爷子还这么护着。虽然曹姜氏的不满挂在脸上,但也无法,以前老爷子偏袒小儿子,她可以表示不满,但现在分家了,老爷子偏袒谁,那只是老爷子的个人行为,她再不满也无可奈何。 曹姜氏也回家去,刚一转身,猛然想起自己是来拿夏枯草的,赶紧又转过身来,抓起桌上的那一把夏枯草就径直回东院去了。 第11章 老牛死了 曹姜氏走了,老爷子和大娘也走了,刚走到院门,猛然听见莲儿大叫,小姐,小姐,死了,死了! 满院的人都吓得一激灵,啥,小姐死了!莲儿嘴里的小姐就是林月。老爷子和大娘心里一惊,天呀,刚才大娘骂了林月是败家子,难道林月就因为被骂想不开去死了! 院里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莲儿,莲儿与大家对过眼神,这才赶紧向老爷子解释,我来找小姐,告诉小姐,我家的老牛死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莲儿情急中喊出小姐死了的话,那是因为喊话省略不当发生的歧义。 老牛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那老牛早就该死了。要不是老爷子怜惜老牛跟了自己一辈子,早就杀了它,现在老牛寿终正寝,也算善始善终。没人为老牛的死感到意外,该干嘛都干嘛去了。 林月听见莲儿的喊声,到后院一看,老牛躺在地上果真断了气。林月嫁到曹家,老牛就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但看着死去的老牛瞪圆的牛眼,林月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黄老六看着地上的死牛,说牛皮剥下来可以卖钱,但解牛是技术活,要请屠夫才行。林月眨眨眼睛,请屠夫?请屠夫不是需要钱吗?再说,这么老的牛死了,不是应该挖个深坑埋了做无害化处理吗? 院里很多人都围过来看死牛,就连曹姜氏也拉着曹杰真来了。曹姜氏看看地上的死牛,又看看林月,幸灾乐祸的大声嚷嚷,弟妹好口福,没钱买米却可以吃牛肉。但一听林月说把死牛埋了,曹姜氏就惊异得瞪大眼睛,说你败家呢你真是一个败家子!这是牛肉呢!怎么能将牛肉埋了?这个时代的肉类十分珍贵,别说是老死的牛,就是病死的牛也不会埋了的。 黄老六说,没钱请屠夫不要紧,将牛头给屠夫做报酬即可。 林月听说可以不给屠夫钱,再看看地上的死牛和直咽口水的家人,林月就点头表示同意请屠夫来解牛。 黄老六请来的屠夫是县城有名的刘屠夫,他已经和刘屠夫讲明了,完工后不给工钱,将牛头作为报酬。刘屠夫带着一个小徒弟来了,小徒弟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着各种砍刀剔骨刀之类的解牛工具。黄老六做他们的帮手,在后院驾起粗壮的支架,几个人合力将死牛挂在了支架上,牛死了,血液凝固了,免了杀牛的程序。刘屠夫拿出锋利的刀就开始解牛,林月和所有人都站在旁边看。 刘屠夫的技术确实了得,那把刀在他手里像一把玩具,牛皮剥得又快又好,牛皮上没有多余的粘连的肉,更没有不小心划破的刀伤,刘屠夫真不愧是县城有名的屠夫,他的刀功引起围观的人一片啧啧声。林月想起前世读过的那篇课文,刘屠夫解牛技术就和课文里描述的庖丁解牛技术一模一样。 牛皮被完完整整剥了下来,围观的人啧啧声不断。刘屠夫换把刀,对准牛腹,只听刀锋划在牛肚腹上发出滋滋响声,牛腹裂开了,肚腹里的内脏哗的一声掉落到一个大木盆里,刘屠夫手起刀落,将连着肚腹内脏的部位割断,内脏就足足装了一大盆。 黄老六将木盆从牛腹下使劲拖开,刘屠夫看着木盆里的内脏愣了一下,说我待会儿帮你们将内脏清理干净。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不收费的。屠夫替人打整猪牛,都是不负责清理内脏的,清理猪牛的内脏又臭又麻烦,那是应该由主人家的仆人做的。人们一听,又啧啧声不断,刘屠夫太好了,太敬业了,连林月都很感动,无论哪个朝代,世上的好人都比坏人多。 刘屠夫将牛骨牛肉迅速分解开,最后割下牛头,将牛头丢进小徒弟背来的背篓里,这牛头就是给刘屠夫的报酬了。 牛骨牛肉分解完了,刘屠夫走到放内脏的木盆边开始清理内脏,清理内脏又臭又脏,有什么好看的?看热闹的人都很快离开,林月也准备离开,却突然发现刘屠夫以极快的动作,将木盆里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丢进了装着牛头的背篓里,然后骂着正在清洗工具的徒弟,洗什么洗?把东西拿回去,拿回去再洗。 徒弟听着师傅的责骂,迅速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工具,背上背篓就走。 林月原本已经转身走开的,冥冥中感觉刘屠夫的行为举止有些反常,刚才见刘屠夫将内脏里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迅速丢进了背篓里,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是什么?刘屠夫为什么要用极快的动作将那黑东西丢进他的背篓?联想起刘屠夫显得有些不正常的行为,比如,原本不该由他清理的内脏他为什么要主动清理?小徒弟清洗工具为什么会被责骂?小徒弟为什么对师傅的话很有默契,背起背篓就走?这些行为引起林月的警觉。看起来有点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牛的内脏里会有什么妖? 林月有些懵逼,但潜意识里她感觉应该看看被刘屠夫丢进背篓里的那个东西,不管那是个什么东西,看了才放心。 林月叫住背着背篓向院门外走去的小徒弟,小兄弟慢走,我看看那个牛头。小徒弟站住了,他没看林月,而是怔怔的看着师傅,那意思是问,让她看吗?刘屠夫也愣住了,说那牛头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说好了,那牛头归我的吗? 正准备要走的人见少奶奶要看牛头,都停住脚步茫然的看着林月,曹姜氏嘲讽,你穷得连一个牛头都不愿意给了? 小徒弟没有师傅的同意是不能让林月看牛头的,但林月执意要看,三个人居然僵持了一会儿。刘屠夫明白,这是在雇主家里,雇主要看带走的东西,他不能不让看。无奈,刘屠夫只好对小徒弟说,她要看就让她看?说完就鄙夷的撇撇嘴,我还没有见过如此小气的主子。 小徒弟只好放下背篓,林月走上前去,以十指不沾春水的兰花手势拉开牛头的一角,见牛头下面确实有一个汤碗大的东西,是个什么东西?林月叫黄老六将那东西拿出来。黄老六伸手拿了出来,所有人的眼光被那东西吸引,全都围上来看。只见那个东西黑不溜秋的,泛着绿色,形状像个实心大海碗,大海碗并不圆,而是椭圆椭圆的,表面滑溜溜黏糊糊,不仅样子奇丑而且味道奇臭,“大海碗”上的黏液从黄老六的指缝间滴落下来,越发感觉那“碗”散发出的臭味浓烈。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捂着口鼻,嫌弃的看着黄老六手里的东西,就连幼小的曹杰真,也奶声奶气的叫着曹姜氏,大娘,牛屎好臭!快走。 林月看着黄老六手里的东西,猛然想起前世曾经在好朋友家看见的场景,好朋友的父亲是知名药材集团公司的老总,林月在老总的名贵药材陈列室里看见过这种东西,陈列室里的这个东西名叫牛宝!记得老总说过,一两牛宝胜过一两黄金,胜过黄金呢!不是胜过白银。林月恍然大悟,刘屠夫表现反常,一定因为这东西是牛宝!林月就看向刘屠夫。 刘屠夫开始的眼神很是不屑,他料定这些人都不认识牛宝,他做屠夫多年,对驴宝马宝牛宝之类的东西最为上心,虽然肚子里有宝的动物很少,但只要发现宝,无论大小都是黄金呢!只要发现主人不识货或者趁主人不注意,他都会像今天这样偷偷拿走。徒弟知道其中的奥秘,听师傅呵斥他不要忙着清洗工具,他就秒懂师傅一定发现了牛宝,所以,背上背篓就走。 做这样的事,刘屠夫从来没有失过手,因为动物身上的宝很少,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牛宝,更不知道一两牛宝一两黄金的价值。刘屠夫看那小女子的眼神,料定她是认识牛宝的,认识牛宝就知道牛宝的价值。刘屠夫没想到他的伎俩会被一个小女子识破。刘屠夫的脸色立马就变得惨白,随着脸色的改变,他的眼神也由不屑变为了祈求。 林月见刘屠夫的脸色变得如此之快,她也立马醒悟过来,读懂了刘屠夫眼神里那祈求的意思。手艺人不仅靠手艺吃饭,还靠口碑维持饭碗,如果刘屠夫偷拿牛宝的事被人知晓,就等于砸了刘屠夫的饭碗,林月想起刘屠夫解牛的技术,没有很多年的功夫,解牛是达不到如此炉火纯青程度的,偷东西虽然可耻,但这个时候砸了他的饭碗,不仅可惜了刘屠夫解牛的技术,林月也显得做人不地道。 林月选择了原谅。 林月对刘屠夫说,这东西我留着有用。刘屠夫赶紧点头,哦哦哦,好的好的。双方都心照不宣不再问答。林月让黄老六将手里的东西拿回去放好,还让黄老六砍了一块牛肉送给刘屠夫,刘屠夫接过牛肉,不觉眼含热泪,向林月鞠了一躬,颤抖着声音说,谢过少奶奶!他也不再帮黄老六清理牛内脏,带着小徒弟低头走了。 林月让黄老六又砍了两大块牛肉,一块送给曹姜氏,当然,还有一块送给爹和大娘。牛肉虽然又老又瘦,但毕竟是肉,曹姜氏接过那块牛肉,不感动反而忿忿不平,这牛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刚分家就死,如果牛在分家前死,死的牛按照曹家人口分配,她家应该分到死牛的大部分,现在分家了,牛就死了,林月不仅不再为牛养老送终,还得了大部分牛肉,真是踩了牛屎运。曹姜氏提着那一大块牛肉,连声谢谢都没说,拉着曹杰真就走了。 围观的人很懵逼,少奶奶从刘屠夫背篓里搜出这个既丑又臭的东西有什么用? 林月问黄老六,仓西县药材行哪家实力雄厚,哪家信誉最好?黄老六说,仓西县最大的药材行是袁记药材行,药材行的老板姓袁,名叫袁锦,他不仅在仓西县的药材生意做得最大,而且在京城和好几个地区都有分行,袁老板做买卖童叟无欺,待人处事诚信。林月点头,决定将牛宝卖给袁记药材行。 林月叫来莲儿,将那个滑溜溜黏糊糊的东西用一张大大的油纸包了,放进一个篮子里,让莲儿提着,林月坐轿,径直来到袁记药材行。仓西县袁记药材行以前是袁老板的一个分店,但分店的发展很不错,袁锦就将家从外地搬迁到了仓西县,将分店改为总店。袁锦刚搬来不久,就遇到林月卖牛宝。 袁老板看了油纸里的东西,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他收过好多次牛宝,但没有收过这么大的牛宝!袁老板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一个小姑娘,身边跟着一个丫头,小姑娘哪来的牛宝?袁锦问,哪来的?林月笑笑,我家的牛死了,这是我家牛的。袁锦哦了一声。林月说,你开个价吧。袁老板叫伙计拿秤来,称了牛宝的重量,足足有三斤六两,袁老板问林月,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家大人怎么不来卖?林月瞪大眼睛,假装吃惊的样子,我就是我家大人呀!我不能卖牛宝吗?袁锦赶紧说,能能能,太能了,你到我的店里来卖牛宝,说明你信赖我的店,我做生意童叟无欺,家喻户晓,你找我就找对了。 袁老板做生意是否童叟无欺,林月不知道,如果这次卖牛宝确实童叟无欺,那么下次卖其它宝就找他了,顺其自然发展下去,袁老板就可以成为自己事业发展的战略伙伴。 袁锦问,你知道炮制好的牛宝价格吗?林月摇头,但我知道炮制好的牛宝价格会翻倍!袁锦点头,是的,你卖的是生牛宝,所以价格没有炮制过的牛宝贵。林月点头表示理解,像这种没炮制过的牛宝,连汤带水的,自然没有炮制过后直接入药的牛宝贵。炮制牛宝是个技术活,林月不会炮制,没技术没设施,她只能卖生牛宝给袁老板。 袁老板确实童叟无欺的,他略略一算,就报出了五百两银子的价,一个生牛宝卖五百两银子,这是当前的行情,来之前林月是了解过的。林月点头,拿走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心里对袁老板做生意的诚信自然就有了很高的评价。袁老板不因为她是个小女人认为好欺负就开低价糊弄她,袁老板真的童叟无欺,与这样的老板做生意,林月放心。 往回走的时候,林月摸摸兜里的银票,对那头死了的老牛默哀。老牛胃里长着这么大的一个结石,牛生应该是很痛苦的,但老牛不仅高寿,临死还送给林月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林月在心里默默为老牛祈祷,祝愿老牛一路走好。 莲儿不感谢老牛,她只对小姐的行为既惊异又佩服,自从与小姐到了曹家山,感觉自家小姐睿智得过份,现在一个又臭又湿滑的死牛肚子里的东西,居然卖了五百两银子!逆天了呀!那个既臭又湿滑的东西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大块金子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死牛的肚子里有如此值钱的宝贝,我家小姐怎么知道的? 莲儿想想,又差点惊出一声冷汗,这个宝贝差点被刘屠夫拿走了,如果真的被他拿走了,那损失多大呀!好在小姐将这块金子拿回来了。 走在路上,莲儿就目不转睛看着林月,眼前的小姐还是她自小陪伴长大的小姐吗?林月假装摸摸自己的脸,怎么呢?我脸没洗干净?莲儿仍然惊异的瞪大眼睛,小姐,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呢?林月向莲儿做个鬼脸,算是回答了莲儿的疑问。 郑老大拿着先期开发需要的银子回到曹家山,按照林月说的办法,招聘了几十个壮实的农夫组成曹家山开垦队,这些招聘来的农夫除了工钱,还管中午一顿饭,因为都是附近的农民,晚上都是要回家住的。这些招聘来的农夫有钱挣,有饭吃,比给地主当长工打短工强多了,所以都很卖力,肯卖力工效就高。 为了减少成本,增加利润,郑老大还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和郑大嫂都参与到开发曹家山的项目中来。郑大嫂带领着两个儿媳负责管理民工的生活,煮饭烧水做后勤,大儿子也是读过几年书的,郑老大就让大儿子管财务,小儿子身体健壮,郑老大让他负责管理施工。郑老大还挑出略懂点药材知识的两个民工,专门负责山上药材的开采收晒和储运....。 开垦队从曹家山的山脚开始清理灌木,杂草,乱石,这些灌木杂草几乎都是各种药材,将挖出的各种形状不一,大大小小的石头再顺坡垒成石埂,将挖出的药材分门别类整理后,对一部分适合做种苗种根的,再种进土里,剩下的全部晒干,整理打包储存起来。 曹家山上手臂粗的那些藤条大多数都是鸡血藤,按照林月的吩咐,这些鸡血藤被切成片,晒干,用一个个大竹篓装着。 当然,因为曹家山的开发,在山上世世代代安居乐业的野兔山鸡蟒蛇蛤蚧全都遭了殃。蛤蚧夫妻被成双成对晒干捆绑在一起,林月家厨房野兔山鸡吃不完,抹上盐做成风干野味,一排排挂在后院的竹竿上。郑老大曾经给林月抓来一条蟒蛇,吓得林月和莲儿一声声尖叫,郑老大才不敢再送蟒蛇了。 曹家山的开发如火如荼稳步推进。 山上的鸡血藤全部砍完了,切片晒干整理结束后,林月将鸡血藤样本用一个小包包了,仍然让莲儿拿着,轻车熟路走进袁记药店材行,伙计见来人是前次卖牛宝的小姑娘,不敢怠慢,赶紧问,卖什么东西?莲儿递过手里的小包,将鸡血藤片放到柜台上,伙计拿起来一看,眼前一亮,惊奇的问,你有这药材?林月微笑着点点头,伙计又问,有多少?林月反问,你们能收多少?伙计觉得小姑娘的口气太大,小伙计作不了主,就去请老板袁锦。 袁锦听说前次卖牛宝的小姑娘来了,赶紧出来亲自接待,招呼林月到会客厅坐下,伙计端来茶水,袁锦问,你有鸡血藤?林月说,是的。将鸡血藤样本放到袁锦面前,说你看看样本,这样的成色是中等的,如果卖给你们,你能够出多少钱? 鸡血藤在这个时代是神一般的存在,因为藤条切面的颜色像鲜红的鸡血,没晒干之前,鲜红的汁液甚至会从藤条里滴落出来,人们看到这种现象感到很惊异,惊异于它的奇特和鲜红颜色的寓意,民间就有了很多关于鸡血藤的故事,比如新婚夫妻在喝的合欢酒里掺点鸡血藤水,这对夫妻必定会生很多儿子;比如谁谁谁考状元的时候,戴上用鸡血藤做的手镯,结果考中了状元;比如谁谁谁晚上做梦,梦到鸡血藤,从此做生意就一路顺风顺水,一夜暴富;比如谁谁谁原本死了,灌了一点鸡血藤汤,立马起死回生;还比如,谁谁谁活了一百岁,高寿原因就是每天嚼一点鸡血藤片....。这些故事全都用不同的形式歌颂和赞美着鸡血藤的神奇。鸡血藤价格昂贵,除了寓意和被人传颂的药效而外,还因它生长缓慢,一根手指粗细的鸡血藤需要十几年时间才能成材,所以愈加显得珍贵。 袁锦做了三十几年药材生意,认为仓西县是不产鸡血藤的,他看过一些资料,资料上说这种藤条生长在遥远的唐古特,一藤难求! 林月笑吟吟的看着袁老板,袁锦小心问,你有多少?林月不先说数量,不是物以稀为贵吗!她要先敲定价格,还有,不能说鸡血藤是仓西县曹家山的,还得说是别人的,丢一个烟幕弹,云里雾里的能增加一些神秘感,做买卖丢烟幕弹,有点像林月前世喜欢的“盲盒”,盲盒有神秘感,有神秘感就能提高价格。 林月也是看过这个时期资料的,她知道资料上的说法是鸡血藤产自唐古特。所以,林月说,我是帮我舅舅问的,我舅舅在唐古特进了一些货,让我来问问收购鸡血藤的价格。袁锦惊喜,果真,这个女孩的鸡血藤来自遥远的唐古特。又听小女孩问,如果你收鸡血藤,能给什么价? 袁锦眼里盯着鸡血藤样本反反复复看,沉吟了好一会儿,说了一个收购价,林月心里迅速拨打着算盘,估了一下可能收获的重量和可能得到的利润,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我回去转告我舅舅,按照你说的价格,看他是否愿意将鸡血藤卖给你。 袁锦做药材生意是祖辈传下来的基业,他心里自然清楚,收购价和批发价,赚的是一进一出的差价。这种品质的鸡血藤是药材市场的稀缺药材。倘若真的如小女孩说的,她舅舅有很多从唐古特运进来的鸡血藤,袁锦就赚大发了。 第12章 卖鸡血藤 袁锦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没想到举家搬迁到仓西县不久,就接触了卖牛宝的小女孩,现在又是这个小女孩要卖给他一藤难求的鸡血藤,这两笔生意都是袁锦赚大钱的买卖。 袁锦笑容满面看着林月,这个小女孩一定是他的贵人!仓西县一定是我袁锦的风水宝地!虽然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将女人作为贵人的,但袁锦是做生意的人,只要能给他带来财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他的贵人。 袁锦不露声色,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我们可以签个协议,你舅舅的鸡血藤只能卖给我,不能卖给别人,你舅舅有多少鸡血藤,我就按照刚才说的价全部收购。 袁锦很有诚意的在收购协议书上签了字,林月将协议书揣进怀里,她不能在现场签字,只说要将这协议书拿给舅舅看,不过,她舅舅一定会同意按照这个价格将鸡血藤全部卖给他,不会一女二嫁。 林月心情比袁锦更加激动,第一次卖牛宝属于意外之财,这次卖鸡血藤就是有意为之,林月要在这个社会混,一定要有合作伙伴帮衬!曹家山开发,她选中了郑老大,卖药材,她又选中袁老板,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成为她的合作伙伴,单枪匹马的林月很难成就大事业,但只要有合作伙伴一起努力,林月在这个世界的事业就一定能做大做强! 曹家山的鸡血藤为什么没有被人发现,一则认识鸡血藤的人很少,二则因为曹家山上长满了既尖锐又坚硬的荆棘,这种荆棘的生命力很强,从山脚长到山顶,荆棘保全了鸡血藤的生长和不被人发现。就连郑老大在曹家山住了多年都不认识鸡血藤,没柴烧的时候,将鸡血藤砍来当做柴火,鸡血藤燃烧的时候烟雾大,也不容易接火,并不比其他柴火好烧,所以,连郑老大都很嫌弃这种藤条。 林月卖鸡血藤只是一锤子买卖,新开垦的曹家山也不会再种这样的藤条,因为鸡血藤长势太慢,不合算,她现在要将曹家山的鸡血藤一次性全部卖掉,以后就再没有鸡血藤卖了。 回到大院,见黄老六正在打扫临街的那间耳房,曹家大院的耳房位置在西院,所以连着西院的房子就属于曹家文,林月走近耳房看看,房间面积虽然不大,却一直空着,耳房临街,如果将耳房做临时仓库,货物就不用进出大院,林月心中大喜,这间房做临时仓库正好。 按照林月的吩咐,郑老大将曹家山收割下来的鸡血藤切成一片片的晒干以后,按照五十斤一包的重量,统一用细竹丝编制的篓子装着,鸡血藤片源源不断送到耳房存放,不久,山上的鸡血藤全部砍光了,也晒干了,耳房里也装不下了。林月叫黄老六到袁记药材行,请袁老板验货,收货。 袁锦带着账房先生和几个伙计来了,打开西院耳房的门,袁锦看见耳房里整整齐齐码放着高至屋顶,切面泛着鲜红颜色的鸡血藤,两眼就发直,他做药材生意几十年,这是最令他惊异的一桩买卖。 验货,过秤,记账,搬走,一气呵成。 曹家大院门前嘈杂的声音不仅引来不少路人围观,也引起曹姜氏的注意,她来到大门外,见县城最大药材行的老板正带着几个人从西院耳房里不断搬出一篓篓的东西,篓子里装的东西显得很重,袁老板忙得额头上直冒热汗,黄老六跑前跑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鸡血藤片是装在竹篓里的,曹姜氏看不见竹篓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她只能站在大门外傻傻的看着。 很快,耳房里存放的鸡血藤片全部卖完了,折合银子足有七百六十两。按照这个时期的物价,林月做一次买卖,就可以买八十多亩地! 袁老板做生意都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七百六十两银子太多,账房先生就将一部分银子折合成了金子。当账房先生将一大包金子银子递给林月的时候,曹姜氏的眼睛都直了。 林月将装着金银的布包原封不动拿给黄老六,在黄老六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黄老六提着布包走了。 林月转身回屋,曹姜氏赶紧献媚,弟妹,你卖的什么东西呀?那么值钱。林月笑笑,边走边回答,鸡血藤。说完就径直回家了。 曹姜氏嘴角撇了撇,鸡血什么?鸡血能卖钱?还这么贵?骗鬼! 晚上,曹家武回家,曹姜氏将看见的事情告诉丈夫,曹家武也好生奇怪,他当然不相信林月卖的是鸡血,林月没杀鸡,哪里来的鸡血?再说,鸡血再多也不值钱,但听说林月从袁老板手里拿走了一大包金子银子,他也瞪大了眼睛。 曹家武知道娘子说不清楚林月卖药材的事,娘子说不清楚,难道老爷子也说不清楚?曹家武和曹姜氏都认为,肯定是老爷子在悄悄帮曹家文做的什么买卖?分家的时候,老爷子就以安置自己晚年的名义留下了一些银子和现在曹家大院的部分房产,他知道老爷子虽然不喜欢曹家文书呆子的状况,但兄弟毕竟是老爷子的小儿子,老爷子历来对小儿子很偏心,现在老爷子帮曹家文做些买卖,帮曹家文赚钱养家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林月一次就拿到那么多银子,这些银子不是小数目,曹家武经营酒楼,辛苦一年,在顺利的情况下,每年才挣一百多两银子呢!曹家武越想越感到蹊跷,越想越闹心,今天不问个究竟,晚上肯定睡不着。 曹家武心情不爽,径直来到正房,老爷子这段时间腿上的皮疹更加严重了,走路都很困难,只能躺在床上。曹家武进屋没有请安,直接问老爷子,林月今天卖东西得了那么多银子是怎么一回事?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曹家武,今天他躺在床上,一天都没有出门,林月卖什么东西,他并不知情。见曹家武怒气冲冲,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心里就很窝火,不过,要责骂曹家武事先总得将问题搞清楚。 老爷子向曹家武示意他想坐起来,曹家武用枕头给他做靠背,让老爷子靠着枕头坐好。老爷子叫曹家武将事情讲了一遍。曹家武讲完,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曹家已经分家,即或曹家文在做生意,赢了亏了,原本与老爷子和曹家武无关,但曹家武话里话外都怀疑是老爷子偏袒兄弟,是老爷子在帮兄弟做生意,给兄弟吃偏食,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曹家武心里就会留下阴影,两个兄弟之间的隔阂就会越来越深,要解除曹家武的疑心,只能将曹家文叫来问话。 曹家文正在屋里看书,距乡试时间不远了,他要参加乡试考秀才,所以,这段时间看书写文章比以往更加认真。听见爹叫他,丢下书本就来到老爷子屋里,见大哥曹家武也在,愣了一下,低着头站在老爷子床边等着问话。 老爷子让曹家武将曹姜氏看见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曹家武说完,老爷子问曹家文,林月卖的什么东西?曹家文一脸茫然,说吾终日看书,不屑行商坐贾,亦不知娘子易的何物。 曹家文的回话酸得老爷子和曹家武牙根痒,老爷子呵斥,说人话! 其实老爷子和曹家武对曹家文的回话是相信的,曹家文除了读书,固然不会去做生意,但林月一个小女子没有人帮忙,怎么能独立买卖东西?而且卖的东西会如此值钱?曹家文被老爷子训斥,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能用无辜的眼神看定老爷子,老爷子知道曹家文不是装的,他们三人都是吃瓜的。 老爷子又让人去把林月叫来,林月今天卖鸡血藤的动静那么大,曹家人不能不知道,所以她估计老爷子要问今天卖鸡血藤的事情。 来到老爷子床边,林月轻轻叫了一声爹。老爷子点点头,算是答应,尔后对曹家武说,你问吧!曹家武看着林月,林月站在曹家文旁边,屋里点燃的油灯光线并不明亮,看不清楚她的面部表情,只看得见她苗条的身影罩在曹家文身影后面。 曹家武问,弟妹今天卖的什么东西?林月坦然直言,鸡血藤。曹家武皱皱眉头,他想起中药材里确实有一种名贵的药材叫鸡血藤,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鸡血藤长什么样。曹家武又问,你哪来的鸡血藤?林月说,山上砍的。山上?哪座山上?曹家山。曹家山?老爷子和曹家武一听都懵了,那个兔子都不拉屎的荒山有名贵药材鸡血藤?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说我卖的鸡血藤就是在曹家山砍的,全部卖给了袁记药材行。 曹家武仍然不相信林月说的话,他到曹家山上去看过,只看见满山的怪石和荆棘,哪来的鸡血藤? 林月叫莲儿去拿几节鸡血藤来给老爷子和曹家武开开眼界。莲儿拿来几节干枯的藤条,老爷子拿过一截仔细看,曹家武和曹家文都各自拿一截仔细看,这种藤条只看表面是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样子,因为不砍断藤条就看不见藤条断面鲜红的颜色,别说曹家武认为曹家山没有鸡血藤,就连老爷子都对曹家山上有鸡血藤表示惊异,老爷子从他爹手里继承了曹家山,他看见过这种长在岩石缝和荆棘丛里的藤,只是他不识货,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极不起眼,外观丑陋的藤条居然是如此昂贵的药材。 林月无需多做解释,事情原本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任何悬念。 曹家山是哪一年成为曹家产业的,老爷子已经记不清了,自他的太爷爷起,这座山就是曹家产业,是祖宗花钱买的还是因为战功赏赐的,曹家有好几个版本的说法。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曾经爬上山顶去看过,看见的也是满山怪石嶙峋,满山荆棘灌木野草,土层太薄,荆棘太多,种什么都没用,没有开发价值。虽然老爷子也是见过鸡血藤的,那是在药材行存放鹿茸人参灵芝天麻等名贵药材的地方看见的,但他做梦都不知道,自己祖传的曹家山居然会有如此名贵的鸡血藤,我都不知道,林月是怎么知道的? 屋里的人看着手里的藤条都在发呆,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无话可说。油灯的灯芯突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爆灯花了!爆出的灯花像绽开的一颗璀璨珍珠,吉祥的灯花呀!看着漂亮的灯花,曹家武的脸色阴沉下来,原本这颗璀璨的灯花属于曹家的,现在却成了曹家文的银子,看着这颗爆得不合时宜的灯花,曹家武直感心痛! 林月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知道这事就这样了。林月跨前两步,来到老爷子床边,关切的问着,爹,你的腿疾又犯了吗?老爷子心里有点感动,两个儿子站在床边这么久都没有主动问问自己的病情,还是小儿媳妇有孝心。他心里感到了一丝暖意,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是呀,腿疾又犯了,没有办法呀! 老爷子重重的叹气声使林月心里一震,她内心深处对长辈的那种依恋情感油然而升。林月前世是在父母的宠爱下成长的,对父母的孝心也是满满的,后来穿越到了林家,林家爹娘虽然没见着,但她也感受到了林家爹娘对她的怜爱,老爷子是林家爹的发小和好朋友,林家爹临死前,还将自己托付给了老爷子,在曹家这段时间,她已经感受到了老爷子对她维护。前世的爹她看不见了,今生的爹死了,在林月的心目中,她就将曹家的爹当成了自己的亲爹。 老爷子的腿疾患的是一种顽固性皮疹,多年来,看过很多医生,吃过很多药,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越来越严重。这些年来,家人只要听说什么单方有用,就不惜银钱去买什么单方,甚至听说用一百个人的尿泡腿效果好,老爷子就叫人在大门外面的墙上贴了一张纸条,纸条下面放两个尿桶,希望能够收集到一百个人的尿用于治病,不少人看了纸条都来撒尿献爱心。但老爷子大腿被尿浸泡以后,非但皮疹没有转好的迹象,尿骚味在屋里久久不散,臭了好多天。这段时间,老爷子小腿上的皮肤溃烂得更加严重了,皮肤表面渗出很多黄色的浓稠液体,有的地方皮肉腐烂深可见骨。因老爷子患有腿疾,大娘和小娘都不愿意与他睡觉,虽然老爷子每天换两次裹腿布,但屋里仍然臭气冲天。 既然林月把卖鸡血藤的事情说清楚了,大家也没有其他话好说。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问曹家文,下次的乡试你还参加吗? 曹家文赶紧说一声,然也。曹家文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参加乡试还读什么书呢?老爷子皱着眉头看着曹家文,使劲咳了两声,说你不要再去参加乡试了,你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连县令刘大人都说你不是考秀才的料,现在分了家,男人走不了科举的路,就应该去经商或学个本事养家糊口。 说完喘了一口气,说我的二叔曹希柏,年轻的时候就参加乡试,现在六十多岁了,比我还长一岁呢,考了四十多年的秀才都没有考中。老爷子说完,又咳嗽两声,说你看看他,家里穷得叮当响,一个男人只读书,不养家,家里的田地都是娘子和儿子们操心耕种,家哪里还像个家的样子? 老爷子费力抬起头来,看着站在昏暗灯光旁边的曹家文,说你不要再考了,分家以后,男人就要把家撑起来,你不要学你二大爷曹希柏,他读书把家都读得一贫如洗了。老爷子两眼瞪着曹家文,恨恨的说,你要是不听话,二大爷就是你的榜样!老爷子说到这里,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曹家仕途无人也就算了,难道曹家文要走曹希柏的老路?既得不到功名又穷困潦倒?老爷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张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的挥挥手,表示大家可以退了。 曹家武瞪了黑影里的兄弟一眼,转身走了,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后也退出了老爷子的卧室。 回到家里,林月对曹家文说,今天卖鸡血藤的银子,我让黄老六去换成了银票。又指指衣柜,银票放在衣柜最里边小匣子里。曹家文不管家,对银子没有兴趣,他对林月卖鸡血藤的过程也听不懂,在他读的四书五经里就没有鸡血藤这几个字。刚才被爹一顿数落,他还没有从憋屈中缓过神来。 这天晚上,林月失眠了,并不是因为今天挣了很多钱兴奋得失眠,而是老爷子语重心长对曹家文说的那一番话。 林月原本以为老爷子对曹家文考秀才是引以为豪的,现在才知道,老爷子对曹家文考秀才忧心忡忡。这个时代,家里再有钱,没人做官,在社会上就没有地位,但要做官,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读书考秀才考举人中状元,不然,怎么会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呢? 老爷子让曹家文从小一心只读圣贤书,就是指望他能得到功名,给曹家祖宗增光添彩,但曹家文连考秀才都考不上,何况以后还要考举人中状元之类的,当今县令都说曹家文考取功名没有希望,既然没有希望那就不要再考了,如果继续钻牛角尖,还年年考,其结果就会像他二叔那样穷困潦倒,成为世人的笑话。 这个时代读书人不多,因为没有免费教育一说,读书都是自费,纸墨笔砚买书买学习用具太费钱,富裕的家庭供一个读书人都很费劲,何况不富裕的家庭。现在曹家分了家,再没人供养曹家文读书,曹家文不挣钱,靠什么养家糊口?老爷子不仅对曹家文考秀才没有了信心,而且对他以后的生活头痛不已。 曹家文除了读书好像什么都不会,指望他养家?林月哭笑不得。既然曹家文喜欢读书,老爷子希望他考上秀才光宗耀祖,那我就试试看能否帮助他。 不过,老爷子卧室的臭味也令林月心情难过,林月是个有怜悯心的人,对别人的疾苦感同身受,老爷子的叹息声,屋里散发出的臭味和他对曹家文恨铁不成钢的怜悯,都使林月心绪难安。林月想着,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倘若没有一番作为岂不是白来一趟?既然来都来了,林月就决定不仅要尽可能做事业,还要多做一些好事,人说,多做好事多积德,我也要在这个时代为自己多积一些德,万一积德的报答是自己死了以后又能再穿回去呢? 她决定在帮助曹家文考秀才之前,第一件要做的好事就是治疗老爷子的腿疾。 这次卖牛宝和鸡血藤挣了钱,焦荷,黄老六和莲儿都做了很多事,林月决定给他们涨一次工钱。分家的时候,家仆丫头每个月除包吃包住外,还有十文铜钱,东院和老爷子家的家仆丫头基本都是这个待遇。但林月给大家涨工钱不能一次性涨得太多,要调动家仆们的积极性,还得为以后涨工钱留点空间,所以,这次就给他们每人每月增加了三文钱。每个月涨三文钱就相当于每个月涨了三分之一的工钱,当林月将涨工钱的决定告诉他们以后,焦荷和黄老六热泪盈眶,不仅仅是因为涨工钱的事,更多的是林月在选家仆丫头的时候,主动收留了黄老六,既使他们夫妻没有分开,又使他们有了稳定的工作,现在又为他们涨工钱,夫妻俩哪能不感恩戴德呢!莲儿心里也很高兴呀!她才几岁就被卖到林家陪伴小姐伺候小姐,从小与林月形影不离,小姐出嫁时被林家大少爷扣了嫁妆,她就为小姐以后的生活担心,现在小姐与在林家时判若两人,仅仅做了两笔生意,就成为有钱人,莲儿既欣慰又为小姐骄傲。 林月给家仆丫头涨工钱的事,院里人全都知道了,当黄老六焦荷莲儿在院里故意挺胸抬头得意的进进出出时,其他家仆丫头们看过来的眼神里全是羡慕嫉妒,对,他们全都很羡慕很嫉妒,但没恨,给家仆丫头涨工钱是人家主子的恩惠,恨人家主子没道理。 林月坐在卧室书桌前的椅子上,她在静静的思考着如何治疗老爷子的腿疾。她知道,顽固性皮疹久治不愈,多半是因为没有阻断感染源,消炎、杀灭病毒,是治疗皮炎最基本的要求。但是用什么消炎杀毒呢?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林月也没有本事变出抗生素来,她没有学过医学,对病理药理都不懂,焦虑之余,抬头望向窗外,窗外那棵高大的樟树茂密的枝叶被微风一吹,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林月看见樟树突然想起樟脑,樟脑具有杀菌止痒,治疗疥疮顽癣的功效,用樟脑再辅以其他药物,也许可以治疗老爷子的腿疾! 林月茅塞顿开,想起应该查一下有关樟脑的治病原理,林月很快进入冥想状态,这次轻车熟路,在电脑里查到了樟脑的药理成分,证明樟脑确实具有治疗疥疮顽癣的功效,就吩咐莲儿到药店买了一些樟脑粉和帮助皮肤再生的《新生膏》。东西买回来以后,林月来到老爷子屋里,告诉老爷子,要给他治疗腿疾。老爷子深感疑惑,躺在床上瞪着林月,半天不置可否。林月说,她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一个治疗皮疹的特效偏方,听说这个偏方治好了很多人的皮疹,那些人的皮疹病情和爹的皮疹病情一模一样。既然别人的皮疹都能治好,相信爹的腿疾也能治好。所以,她决定按照这个偏方也给爹治腿疾。 老爷子听了很是感动,不管腿疾是否能够治好,有小儿媳的这一片孝心,他也很满足了。林月说,不管结果会怎样,试一下总是没有坏处的,不试就没有任何希望。老爷子对林月真诚的孝心感动着,不为别的,就为了林月这番孝心,他也愿意配合林月试试这个偏方。 第13章 治好了老爷子腿疾 林月将水烧开,再将樟脑粉和盐在开水里充分溶解,待水凉了以后,用这样的水给老爷子清洗皮肤,樟脑和盐能消毒杀菌,清除腐肉后,再在皮肤上涂抹《新生膏》,只要小腿皮肤不再感染,老爷子的腿疾应该会很快痊愈。 卧屋光线不好,再说,让小儿媳在公爹屋里做事,容易招来闲言碎语,老爷子就拄着拐杖到了院里,坐在一张椅子上等着。曹姜氏和大李妾小李妾,以及院里的家仆丫头不知道林月要干什么,都好奇的围过来看热闹。 林月叫叶儿当助手,见叶儿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我今天先示范你看,以后你认真做就行。说完看着叶儿,问她,你知道世上最怕什么?叶儿老老实实回答,我最怕做恶梦!林月瞪她一样,大声威胁她,世上最怕认真二字!你如果做事不认真,天天晚上都会做恶梦!叶儿见少奶奶如此严厉,吓了一跳,赶紧表态,我一定认真听少奶奶的话,一定按照少奶奶的要求认真做事。 林月对叶儿的态度为何要如此严厉?因为她无法对叶儿讲解病菌会反复感染的科学道理,只能让叶儿一丝不苟按照她要求的程序去做,只有认真,才能达到消毒杀菌的效果,林月只能恐吓她,不恐吓她,叶儿做事就会掉以轻心。 林月拿来一匹没有染过的白布,将白布撕成几块长长的裹腿布,叫叶儿将这些布清洗干净,然后放进一个新瓦罐里去煮,煮了的布就不要再沾凉水,将这些煮过的布在太阳下暴晒,晒干的布再包起来备用....。叶儿听着,一个劲点头。 老爷子活了六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裹腿布要用开水去煮,小儿媳不会煮面条,居然要煮布条!老爷子看林月的眼神就充满了不可思议。听说裹腿布要用开水煮,所有人也瞪大了眼睛。 林月不看大家的表情,端来已经溶解的樟脑盐水,解开老爷子裹在小腿上一层层的布,裹腿布被黄色的脓液和淡红的血水浸透了,布面都僵硬了,当裹腿布全部解开以后,老爷子小腿的真面目就惨不忍睹的呈现在大家眼前,小腿上腐烂的皮肤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林月让叶儿将这些裹腿布全都丢了,不要再反复使用。曹姜氏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林月,这么臭的东西她居然愿意用手去触摸!她们不知道,前世的林月做了很多类似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事,虽然这个时代再没有老奶奶过马路需要她扶,但老爷爷生病她是要管的。学雷锋做好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林月要坚守的人生信条。 林月用蒸过的新棉花做棉签,棉签浸透樟脑盐水后,就开始从上到下为老爷子认真清洗着患病的皮肤,樟脑水里有盐,老爷子感到小腿的伤口有刺痛感,不过,这种刺痛是他能够忍耐的程度。看着林月不怕脏,不怕臭认真为他洗伤口的样子,老爷子是真的非常非常感动!因为他的腿疾,大娘和小娘都离他远远的,林月却一点都不嫌弃,这样的好儿媳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 清洗了很久,小腿上的腐肉终于清洗干净了,敷上《新生膏》,叶儿拿来用开水煮过的裹腿布,将小腿包扎裹好,林月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她才感到腰酸背痛,活动了一下腰,林月告诉老爷子,小腿长新肉会痒,痒的时候千万不要用手去抓,实在忍不住就在痒的地方用手按一按。老爷子像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一个劲点头。林月又说,明天这个时间还要继续清洗,我会把药水和膏药弄好,如果看见一天天好起来就没有问题了。 曹姜氏自始至终都捂着鼻子,这时就撇撇嘴说,爹的腿疾治了好多年了,那么多名医都没辙,你能治好?林月笑笑,试试吧,万一好了呢!老爷子本想骂曹姜氏几句,忍住了,瞪了曹姜氏一眼,曹姜氏心里很不服气,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走了。 林月吩咐叶儿将老爷子的卧室彻彻底底做了一次清洁,该烧的烧了,该丢的丢了,该洗的洗了,还用苍术和艾叶将屋里连着熏了两天消毒。晚上,老爷子躺在干净的被褥里,以前屋里的臭味难闻,小腿的皮肤又痛又痒,根本无法睡觉,现在他感到了少有的舒坦,睡得非常香。 林月很累,她也睡得很香。 林月虽然睡得很香,但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夫妻睡在一张床上,丈夫是睡床位外侧的,妻子睡在靠里的一边,原本靠外侧靠里侧并没有问题,问题是林月家里摆放的床,不是像林月前世那样,是可以左右后三边上下的,林月现在睡的床,床的一面靠墙,床头床尾是围栏,人只能从床的一边上下。林月睡在靠墙的一边,晚上要起床方便,就只能从曹家文身上翻越过去。但妻子是不能从丈夫身上翻越的,听说妻子从丈夫身体上翻越,会给丈夫带来霉运,但不翻越就只能拍醒丈夫让一让。所以,林月每次下床方便就很不方便。开始的时候,林月还小心翼翼拍醒曹家文,后来就简化了程序,不再拍醒他,而是直接从他身上翻过去,曹家文半梦半醒的,被林月猝不及防的翻越却来不及阻挡,待林月方便完,想继续从曹家文身上爬过去,曹家文赶紧坐起身来,让开一个空隙,让林月爬到靠里的床位去。 曹家文质问林月,娘子为何不尊夫? 啥?睡觉的时候我从你身上翻越就是不尊夫?你经常压在我身上做爱,难道就是不尊妻?无论男人或女人,睡觉的时候,从对方身上翻来翻去,都是男女间的情爱,你还嫌弃?要不是晚上尿急,我才懒得从你身上翻越! 林月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连睡觉都会如此麻烦和不方便,男人连睡觉都要占据方便的位置,女人为什么只能睡里面?这是恶习,是恶习就应该打破,给自己一个宽松的睡觉环境。 林月眼珠一转,要我尊夫很容易,晚上我睡外边,你要方便,从我身上翻越出去,我没意见。 曹家文瞪眼,岂有此理,哪有女人睡外边的,男人睡外边,彰显的是男主外女主内的专利!这样的专利岂能转让? 林月假装一本正经,你知道你睡外边对你考秀才很不利吗?曹家文大骇,眼看考秀才在即,但凡对考秀才不利的事,都会引起曹家文的精神紧张,曹家文顿时就瞪圆了眼睛。 林月问他,晚上睡觉,我不可能不起床去方便吧?曹家文迟疑着点头。林月又问,我起床方便时不从你身上翻越就只能叫醒你吧?曹家文想想,觉得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又点点头。林月继续问,我从你身上翻越或者叫醒你,都得打扰你的睡眠吧?曹家文赶紧又点头。林月说,打扰了你的睡眠,你晚上睡不好,就要影响你第二天看书写文章的精神,影响你看书写文章,到时考秀才还能榜上有名吗?林月说完就盯着曹家文看,林月的分析没有问题,曹家文没有学过逻辑学,但听林月的分析,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曹家文没娶妻前是一个人睡觉的,自从有了林月,各种干扰确实没有以前的睡眠好了,睡眠不好影响看书写文章他深有体会。 怎么办?为了考秀才就要消除一切不利因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林月睡外边曹家文睡里边,至于男主外女主内的专利,与考秀才相比都不重要。自此,林月改变了这个时代女人睡靠里边位置的习俗,堂而皇之的睡在了床的外边,现在林月晚上起床方便就很方便了,再也不用从曹家文身上翻越,林月提高了睡眠质量,曹家文自从睡里边以后,也觉得睡觉安稳了很多,他不得不在心里暗暗对娘子的建议深表感谢。 但林月睡在了外边并不万事大吉,林月睡觉历来就很不老实,曹家文不管睡外面还是睡里面,都逃不过林月喜欢趴在他身上睡觉的遭遇。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月又趴在了曹家文身上,直到她的口水顺着曹家文的脸颊流到枕头上,曹家文才醒过来。 曹家文条件反射般的一个鲤鱼翻身,将林月从他身上撂下来,顾不得斯文,气恼的在林月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林月被打醒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打,来不及追究被打的原因,林月向曹家文怀里拱了拱,又呼呼睡着了。 曹家文警告林月,不得眠吾上!林月听懂了,意思是以后不准她睡在曹家文身上。林月嫌弃的一撇嘴,谁稀罕睡在你身上?曹家文很生气,女眠男上,男难出头。 林月当然是第一次听见有这种说法,就冲着曹家文嚷,谁说的?迷信!曹家文瞪大眼睛,他没有听过迷信两个字,也不懂什么叫迷信,林月懒得对他解释,也没有知错就改的意思。但从此以后,曹家文晚上睡觉就有些紧张,一旦他感觉到娘子有上位的意图,就赶紧将她抱住,不准她乱动,这么防范了几天,曹家文感到很影响睡眠质量,反正他的身子已经被娘子眠过了,眠过一次与眠过一百次,性质都是一样的。他就不再提防,曹家文的身子终于沦为了林月厚实而温暖的褥子。 现在又说回曹家山的开发。曹家山的开发继续着,每天都有人将洗净、晒干、切片或捆扎好的地捻根,东风橘,大飞扬草之类的各种药材送到耳房存放,存够一定的量,黄老六就或背或扛或挑的将药材送到袁记药材行去卖。药材行对黄老六已经很熟悉了,凡是黄老六送来的药材都爽快收购,而且都是现银结算。袁锦对黄老六送来的蛤蚧特别感兴趣,这些晒干的蛤蚧都是成双成对捆扎在一起的,袁锦知道,这是夫妻蛤蚧,日常是很难收到的,所以给的价格也非常高。 曹家山继续加快开发速度,除了卖的鸡血藤而外,其他药材也合计卖了八十两银子。林月将赚到的钱又投入了很大一部分用于曹家山的开发,按照她的说法,这就是靠山吃山,靠山养山和靠山赚山。 林月给老爷子的小腿又认真清洗了几次,重新敷了几次药,看着老爷子的腿疾一次比一次明显好转,不仅林月高兴,老爷子更加高兴,原本他报的希望不大,毕竟几十年来,他用过的偏方不计其数,没有哪个偏方管用。没想到,小儿媳的偏方如此灵验,现在,老爷子小腿上已经长出了新肉,皮肤再没出现反复溃烂的迹象,大娘也主动搬进屋和老爷子住在了一起。 老爷子高兴呀,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其实樟脑加盐只是起到杀菌的作用,老爷子的腿疾能够治好,没有其他秘方,只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就是消毒以后要保证腿上的皮肤不再被细菌感染,所以,裹腿布必须用开水煮过才能再用。 今天曹家大院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是曹姜氏的爹。曹姜氏娘家的村名叫姜家村,姜家村绝大多数庄户人家都姓姜。她爹姜三爷是姜家村小有名气的地主,因为排行老三,大家就叫他姜三爷。姜家村距曹家山只有几里路。 这段时间,姜家村的人都听说曹家山上发现了宝藏,连当柴火都没用的一种藤条卖了好几百两银子,以前牛羊都不吃的茅草树皮野果野花全都是宝贝,不仅如此,曹家山上还发现了一种小龙,小龙还是成双成对的,一对小龙一两金子!所以现在曹家组织人手天天掘地三尺挖宝....,不一而足。 这些传闻虽然都是好的,但也有坏的传闻,比如,曹家被钱烧昏了头,见有利可图,不仅挖地三尺寻找更多宝贝,还认为曹家山上能长出宝贝,所以,曹家要在山上种宝.....! 人们都将有关曹家山各种好的坏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越传越离谱。 姜三爷前天专门去看了曹家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曹家山下几乎人山人海,人们伸长脖子都在仰头看着曹家山。姜三爷来到山下,听围观的人都在大声交换着、相互纠正着、不断补充着那些道听途说来的传奇故事情节,还对正在挖山不止的人议论纷纷。 姜三爷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听明白了,曹家山正在建梯土和盘山道,要将梯土用来种药材,盘山道用来推独轮车。天呀!姜三爷蒙了,难道曹家老爷子真的疯了吗?满山是宝的曹家山居然不要了!要用来种药材!药材不是自然长在山间野外的吗?什么时候需要人专门去种呢?但凡读过一点书的,或者听人讲过的,都知道《神农百草经》《本草纲目》这些书没有写过人工种植药材,人工种出来的药材能治病吗?还是药材吗? 姜三爷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他活了几十年,也种了一辈子田,知道土地比金子还珍贵,从来就没听说有人竟然糊涂到将金贵的土地用来种药材。还有,建独轮车道?难道还有人坐独轮车到山上去溜达? 只听围观的人们越议论越激动,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忿忿喊着,听说种药材是曹家二少奶奶的主意,那个二少奶奶彪悍得很,才嫁到曹家没几天的女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要种药材?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很是不解,如果是我的老婆出这种主意,老子立马休了她!花白胡子老头说,听说曹家那个二小子是个书呆子,书呆子哪里管得了彪悍的老婆?大家释然,异口同声说,原来如此。 姜三爷听女儿说过很多有关林月的事,从陪嫁只有一个尿桶,到不会做家务活发生的若干笑话,甚至揪曹家文的耳朵都说给了娘家的爹娘听,曹姜氏不仅八卦了很多林月的笑话,还对曹家老爷子偏袒小儿子,偏袒小儿媳的事也说给了爹娘听,比如老爷子和大娘给林月改口费的不公,比如老爷子以林月为曹家文冲喜有功为借口,私自给林月发红包,比如林月不做家务,老爷子假装看不见不训斥等等,曹姜氏是姜家嫁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夫家的人,原本不应该回娘家如此说夫家坏话的,但曹姜氏喜欢八卦,这些事在夫家没法说,只有回到娘家才能一吐为快,说了,心里就爽快。 姜三爷没见过林月,林月冲喜嫁到曹家的时候,他是到曹家吃了喜宴的,但林月头上盖着盖头,没看见林月的长相,现在听女儿说了林月和老爷子的事,也令姜三爷有些恼怒。自从女儿嫁到曹家以后,女儿没有生育,曹家的人对女儿的态度就有些不屑,后来曹家武前后娶了两个小妾,又过继了一个儿子,虽然曹家自始至终都没有虐待过女儿,但女儿没有自己生养的儿女,在曹家毕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姜三爷虽然表面与老爷子保持着友好的亲家关系,但心里既为女儿没生养的不争气郁闷,也为老爷子对待儿子儿媳的不公颇为不满,好在曹家现在分了家,女儿在分家中占尽便宜,姜三爷又深感欣慰。 听说曹家因为曹家山发了财,他不心动,曹家钱再多,也不会平白无故分给他几文,但曹家山种药材修盘山道的事一定是奇葩,也一定不会有好的结果。曹家小儿媳的行为被人嘲笑,但被人嘲笑的对象不仅仅是曹家小儿媳,连带着曹家人都成为世人嘲笑的话柄。女儿女婿在曹家虽然已经分家,但女儿嫁的是曹家,再怎么分家,女儿女婿的声誉都是与曹家连在一起的。 听着围观的人对曹家嘲笑的话越说越难听,姜三爷心里也为曹家难过起来。他想看曹家的笑话,但不愿意看曹家被世人嘲笑,因为世人的嘲笑都与女儿女婿的声誉有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谁都懂。姜三爷虽然没有和林月见过面,但他已经在脑子里为林月画了一张脸谱,这张他不喜欢的脸谱,不仅仅是因为女儿的不喜欢,还因为世人的嘲笑。 姜三爷决定进城见见亲家,如果亲家阻止了在曹家山种药材修盘山道之类的荒唐事,不仅表明自己仍然关心着曹家,他也想亲眼看看那个名叫林月的女人被曹家阻止后吃瘪的样子。 林月吃瘪关姜三爷什么事?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曹姜氏是姜三爷的女儿,曹姜氏喜欢八卦,与姜三爷的八卦基因有关联,林月吃瘪,就是保证女儿在曹家能继续吃饱。 姜家村距仓西县城不到二十里地。姜三爷平日无事是不会到曹家去的,现在女儿女婿的家已经从曹家分了出来,分家后女儿女婿的家不是与自己的关系更进一层吗?自从女儿女婿从曹家分家后,姜三爷还没到女儿家去过,现在曹家分了家,自己就更应该多关心女儿一些,为了女儿女婿的声誉,当爹的能帮就帮一把了。 姜三爷刚到曹家门前,就听见女儿的打骂声,曹姜氏正在家里骂着小李妾,小李妾的女儿三妮,将曹杰真丢了的半个烤红薯捡起来吃了,曹杰真不依不饶的坐在地上哭,曹姜氏抓住三妮就狠狠打了几巴掌,小李妾心疼女儿,拉过三妮护在怀里,曹姜氏勃然大怒,操起鸡毛掸子打得小李妾鼻青脸肿。曹姜氏打了人,怒气未消,正在指着小李妾破口大骂。突然看见屋外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是自家爹。她很愕然,不年不节的,爹怎么来了?心里不免紧张起来,担心是娘家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招呼老爹坐了下来。 姜三爷对女儿打小妾的行为是不赞同的,他瞪了女儿一眼,又不好当着小李妾的面数落女儿。小李妾见姜三爷来了,收住眼泪,向姜三爷福了福,拉着三妮,低着头回里屋去了。 曹姜氏问姜三爷,爹,你怎么来了?姜三爷开门见山的说,听说你们二少奶奶在曹家山上修路种药材,我来找你公公,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曹姜氏平日是很少出门的,她第一次听说林月在曹家山种药材,很是不解,问老爹,你怎么知道的?姜三爷说,我们姜家村的人都知道,我还到曹家山去看了,现在他们挖山都挖到山顶了,山上已经种了很多药材呢,大家都说你们曹家是想钱想疯了,也被钱烧疯了。 曹姜氏撇撇嘴,她原本对林月给家仆丫头涨工钱的事就很不满,家仆丫头涨了工钱,感觉他们全都趾高气扬起来。惹得他家的家仆丫头对自己心怀不满。曹姜氏说,我们没有得到曹家文的一分钱!曹家怎么会想钱想疯了,烧钱烧疯了?不过,现在听爹说人们都在嘲笑林月,曹姜氏就很高兴,说林月平日都不正眼看她,很高傲的样子,正该收拾她一下了。曹姜氏就领着老爹到了正房,请老爹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又吩咐叶儿倒茶。然后到老爷子的卧室去请公公出来。 第14章 姜三爷来了 老爷子听说亲家来了,赶紧到客厅,两个亲家抱拳施礼,分宾主坐下。曹姜氏就站在他爹身边。 姜三爷问亲家,听说你家小儿媳在曹家山上种药材,这事你知道吗? 姜三爷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使老爷子愣怔了一下,待听完姜三爷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以后,老爷子也是一脸茫然。他知道林月在曹家山发现了鸡血藤,还在曹家山发现了很多可以卖钱的药材和叫什么蛤蚧之类的东西,林月靠卖药材卖蛤蚧赚了钱,但没听说她在曹家山种药材。开发曹家山,在山上种药材,这不是一件小事,不说那么大一座山,种药材不是一点点银子就能搞定的,既然卖药材卖蛤蚧赚了银子,就应该将赚的银子用来补贴家用,或者从长远利益考虑,买些土地也是很好的,林月赚了钱却要在山上种药材,确实是想钱想疯了,也被钱烧疯了! 无论是曹家还是姜家,世世代代都没人种过药材,他们脑子里装着的药材都是在野外自生自灭的,哪里需要人去种,种药材就是糟蹋土地,惹人笑话,给曹家丢脸,这事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都要阻止,必得阻止! 老爷子让叶儿去把林月叫来。 林月来了,见过公公,叫一声爹,见屋里还坐着一个老者,曹姜氏站在老者身边,一脸鄙夷的看着林月。老爷子指指老者说,这是你大嫂的爹。林月赶紧向老者福了福礼,问候一声,姜老爷好! 姜三爷第一次见到林月,见林月长相秀气,身材苗条,一双小脚,脸上透着一般女子没有的一种灵气,除此之外,这林月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姜三爷面对一个冲喜而嫁的女人是不必客气的,再说,这个女人的行为已经被世人嘲笑,他没有必要向被嘲笑的女人回礼,姜三爷就撇撇林月,没有吭声。 虽然姜三爷不给林月回礼,但老爷子对林月是感激的,林月冲喜嫁到曹家,使曹家文病体痊愈,分家后,卖曹家山的药材成为传奇,赚了一大堆银子,特别是林月不怕脏不怕臭,治好了老爷子的腿疾,林月的孝心使老爷子内心很感动,甚至认为林月就像曹家应该供着的菩萨。现在林月站在老爷子面前,“菩萨”站着,自己坐着,老爷子就于心不忍,指指旁边的凳子,对林月说,你坐下说话。 林月一双小脚,站久了,脚会痛,所以赶紧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来。姜三爷心里大骇,这不是乱了纲法吗?儿媳妇见公公,怎么能坐着和公公说话,这是大逆不道呀!他瞪大眼睛看着亲家,以前这个住在城里的亲家比他这个农村的地主还讲礼仪,今天怎么乱套了呢?更令他气恼的是,老爷子只叫林月坐下,没让他的女儿坐下,这不是当着女儿的面打他这个当爹的脸吗?难道平日老爷子对待两个儿媳妇就是这种态度? 姜三爷不由得看看站着的女儿,曹姜氏也正在看着姜三爷,父女俩对了一下眼神,曹姜氏的眼神就像在对爹说,我说嘛,曹家老爷子对两个儿媳妇的态度就没有一碗水端平! 姜三爷拉下脸来,老爷子这才醒悟过来,犹豫了一下,指指姜三爷身边的一个凳子,对曹姜氏说,你也坐下吧。 虽然老爷子让曹姜氏也坐下来了,但姜三爷心里就憋着一股怨气,女儿在曹家的地位确实不如林月。 老爷子问林月,听说你在曹家山上种药材还修路?林月坦然的笑笑,说是的,爹。姜三爷以为林月会百般狡辩不承认,他已经想好了驳斥她的各种话,只要林月矢口否认,他就立马将他看到的,听到的和盘托出,他要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人批得体无完肤。没想到林月不仅不狡辩,而且回答得如此爽快,令姜三爷心里一愣。 老爷子又问,你怎么想到要在曹家山种药材呢?林月说,曹家山的土质薄,石头多,生地种不了粮食....。刚说到这里,曹姜氏就抢白几句,哪块地不是生地种成熟地的?她认为林月的这个理由不是理由。林月笑笑,并没有搭理曹姜氏,她只回答老爷子的提问,没兴趣和大嫂论理。 老爷子点点头说,是呀,你大嫂说得对,地都是通过多年的种植才成为熟地的,培植土地要有耐心。曹姜氏见公公同意她的插话,脸上就显出得意的神情。 林月说,在山上种粮食不仅要投入很多劳力肥料种子,收成肯定不好,会亏本,万一下暴雨,还会发生泥石流之类的灾害,但如果种药材,药材对固沙固土固石头都有好处,再说,种药材的价值比种粮食高很多,风险也小很多,所以,种药材比较合算。 什么叫亏本?什么叫泥石流?什么叫价值?两个老爷子和曹姜氏都没听懂,但整个意思他们听懂了,就是说种药材比种粮食合算。 姜三爷对林月说的话并不认可,他像打机关枪似的,发出连珠炮般的质问,有地不种粮食是不是糟蹋土地?糟蹋土地是不是会得罪地神?得罪了地神会不会受到惩罚?既然药材可以种,还要采药的人有什么用?你种的东西有谁会认可是药材?有谁愿意买?....,姜三爷的质问太多,林月如果一一解答,应该办一次种植药材的专题讲座才行。不过,糟蹋土地会得罪地神,这话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老爷子见姜三爷对林月说话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就说从来没人吃过靠人工种出来的药材,你种的药材没人买怎么办?如果种粮食,不管粮食产量多少,终归是人人都要吃的,没有风险。他看看林月,小心的劝她,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改种粮食还来得及。 姜三爷心里很纳闷,老爷子对一个儿媳妇说话,哪里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姜家,他会把这种儿媳妇打得满地找牙。 林月恭敬回答老爷子的话,人工种植的药材其药效与野生的药材是一样的,有的药材甚至比野生的药材药性还高,只要是药材,种了就应该不愁销路....。林月话还没说完,姜三爷就大声反驳,说哪个傻子才会要你种的药材!姜三爷很激动,不仅仅是因为林月的乱作为,更因为亲家对林月宠溺的态度,他实在看不顺眼,哪有儿媳妇在家里是这个样子的,自己的女儿与这样的妯娌住在一个院里,怎么相处?以后岂不会被林月踩在脚下,他必得呵斥林月这种行为,必得表明自己对亲家的不满! 姜三爷呵斥声刚停,大门外就走进来两个人,大家一看,顿觉诧异,来的人是仓西县袁记药材行的老板袁锦和袁老板的账房先生。仓西县没人不认识显赫的袁老板,就连从来不卖药材的姜三爷,也是对袁老板的尊姓大名如雷贯耳的。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袁锦不仅是仓西县药材行的状元,他的药材生意几乎垄断着整个南北行省的业务,是南北行省药材行的状元! 只见袁锦站在院里四下看看,见大院正房里坐着几个人,就径直来到正房。 老爷子看见袁老板来了,吃惊不小,袁老板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经济实力,都不是老爷子敢与他平起平坐的。人分三六九等,木分松柏杨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般都是低层的人拜访高层的人,很少有高层的人主动到低层人家去的,今天袁老板放低自己的身份,主动到了曹老爷子家,对曹老爷子来说,不仅感到惊异,而且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赶紧站起身来,向袁老板深深作个揖,袁老板回礼,看见林月坐在凳子上,他就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向林月一揖。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对袁老板施见面礼。 老爷子请袁老板坐下,叫叶儿重新泡一壶好茶。袁老板赶紧摆摆手,说不喝茶了,我找少奶奶说事。 两个老爷子听说袁老板是来找林月的,就更感意外,见袁老板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估计是他走路太急的原因。老爷子看看林月,又看看袁老板,满脸狐疑,找林月有什么事?两个老爷子几乎同时想起林月卖药材给袁老板的事,莫不是林月卖的那些药材有什么问题?袁老板亲自登门,看来问题不小! 袁老板定定神,眼睛看着林月说,我刚才专门到曹家山去了一趟,知道少奶奶在曹家山种了很多药材,我特地过来和少奶奶签合同。签合同?签什么合同?曹老爷子很疑惑。袁老板回应着说,签药材供销合同。袁老板又看着林月说,请少奶奶将曹家山所有的药材都卖给我,不要卖给别人,我保证收购价比别人的高一些。林月笑笑说,曹家山的开发还没结束,有的药材刚种下去,有的还没种呢!袁老板赶紧表态,说不要紧的,我刚才已经去看了,没种的药材你终归是要种的,我们先签合同吧,我把定金都带来了。 站在他身边的账房先生赶紧拿出一个布包,将布包里的一百两银子放在林月座位旁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月。 因为有两个老爷子和曹姜氏在场,林月不便与袁老板谈生意,林月就说,我们到家里去说吧。袁老板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拍拍脑门,说我担心别人知道你种药材的事抢先和你签合同,所以我就太急躁了一些。他站起身来,向老爷子哈着腰点着头,嘴里说着失礼!失礼!跟在林月身后走了。 看着林月和袁老板离开的背影,正房里两个老爷子愣怔地坐着,曹姜氏也没有回过神来,三个人都不说话。这也太戏剧了吧?刚才老爷子还要求林月将种药材改为种粮食,刚才姜三爷还说哪个傻子才会要你种的药材,话音刚落,那个傻子袁老板就上门来签收购药材合同,药材还没种呢,白花花的定金银子就送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事情的反转令两个老爷子转不过弯来。 好一会儿,老爷子指指桌上的茶盏,对姜三爷说,亲家喝茶。姜三爷端起茶盏,吹吹茶水浮沫,尴尬的喝了一口茶。老爷子为了缓和气氛,轻轻叹口气说,我们都老了,林月做的事情我们都不懂了。他们对林月的行为不懂,但袁老板懂呀!任何时代的生意人,对市场信息都比旁人更加敏感,袁老板作为生意人,这段时间收购林月的牛宝,收购药材,他就对林月的为人和精明了如指掌,现在林月又在曹家山种药材,人工种植药材的行动前无古人,袁锦相信这就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商机,抓住商机就是抓住了银子。所以,他从曹家山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跑来要和林月签合同。 就这样,袁老板与林月签了这个时代的第一份期货合同。 刚才袁锦的出现,就像给姜三爷脸上啪啪打了两记耳光,姜三爷只感老脸发烧。两个老爷子坐在正厅不能再议论林月种药材的事情了,他们只好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正说着,袁记药材行来了一个伙计,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大礼盒,他将礼盒恭恭敬敬放在老爷子面前,向老爷子行了礼,说袁老板因为走得急,没给曹老爷送礼物,甚是不恭,这是袁老板送给老爷子的礼物,感谢老爷子对袁记药材行的关照,请曹老爷收下。放下礼盒,伙计就走了。 老爷子打开礼盒,盒子里除了装着仓西县最好的两种点心,大礼盒里面还有两个更加精致的小盒子,一盒装着顶级的两个天麻,另外一盒装着一棵手指般粗细的野山参。老爷子看着这些名贵的礼物,眼眶湿了,他知道这是在享受自己小儿媳的福呀! 姜三爷看见亲家满脸的幸福状,他的心里也就五味杂陈。今天专程到曹家,原本是想看看林月吃瘪的,结果没看见林月吃瘪,却看见袁老板亲自上门与林月签合同,又看见袁老板送给老爷子那么贵重的礼物,他心里就更加郁闷。 待林月签了合同回到正厅,姜三爷就装作关心的样子,问起曹家文读书的事情。老爷子说起曹家文读书的事就一叠连声的叹气,姜三爷听着老爷子的叹气声,扭曲的心态这才得到一点满足。人说不要在人前说别人不高兴的事,姜三爷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直戳老爷子的痛处,他就像茶馆里被开除的伙计,哪壶不开提哪壶。姜三爷故意不断夸赞着姜家村一个名叫姜祖飞的书生,说姜祖飞看书一目十行,过目成诵,五步成诗,是名符其实的神童。姜三爷夸赞姜祖飞是神童,那表情就像姜祖飞是他亲儿子一样的傲骄。姜三爷说,姜祖飞今年乡试必定是第一名。说完,用惋惜而同情的表情看看老爷子,说家文与姜祖飞相比,就像跛子追贼,越追越远。再斜眼看林月,腹诽着,你以为袁老板签合同还送礼,你就很牛!你再牛逼,但曹家文却很窝囊。 因为嫉妒,姜三爷对曹家文读书不中用的事终于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平衡。林月心里明白,那个名叫姜祖飞的人读书厉害,关你姜三爷鸟事,说姜祖飞,无非是姜三爷用姜祖飞读书厉害的话含沙射影,恶心老爷子和林月罢了。不过,姜家村有个神童名叫姜祖飞,倒是给林月留下了一些印象。 今天早上曹家文起床的时候,林月也醒了,她觉得身子懒懒的,就没动弹。看见曹家文穿好衣服径直进了书房,林月不禁皱了皱眉头。她曾经偷偷看过曹家文写的文章和诗词,明白了老爷子为什么对曹家文读书的事感到忧虑,也认同了曹家文不是读书的料。虽然曹家最近几代人的日子都过得不错,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出过读书人,没人中过举,也就没人被朝廷拜相封侯做官。好不容易发现曹家文喜欢读书,老爷子以为他这房人终于有了封侯拜相的机会,所以曹家文在官学读书读了多年,老爷子砸了不少钱为曹家文买书买笔墨交学费,哪里知道,曹家文只是痴迷读书,并不能将知识转化为举一反三的学识,写出来的文章和诗词歌赋样样都很平庸。考了好几年的秀才,次次榜上无名。曹家文除了痴迷读书外,对待处理其他事情几乎像个白痴,老爷子只能哀叹,曹家文读书把人读废了,老爷子投进去的钱也白废了。 老爷子发现曹家文不是读书中举的料以后,好几次都骂着儿子,既然你不是读书的料,就不要再在读书上虚度光阴,儿子还年轻,让他抓紧时间学习经商务农的实体操作还来得及,不然,曹家文考不上秀才,又误了学习经商务农的本事,曹家岂不又要出一个曹希柏!想起那个穷困潦倒的曹希柏,老爷子的头上就像有一座大山压着。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曹家文是考不上秀才的,但曹家文自己却信心满满,将爹的责骂和别人的嘲讽全都当做耳边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他考秀才的意志坚如磐石,除了风雨无阻天天坚持到官学读书外,只要在家,就会足不出户,我行我素,坚韧不拔,每日闭门苦读。 林月在疼惜曹家文的同时,又觉得曹家文潜心读书很不容易。自从她与曹家文成亲以后,曹家文虽然对人处事木讷,在夫妻感情上也是一个典型的直男,但曹家文对林月至少没有恶意,也没做对不起林月的事。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林月就决定要帮助曹家文考上秀才。帮曹家文考上秀才,不仅解除了老爷子的心病,对曹家文对自己都有好处。 但要怎么帮呢?中国的考学制度已经形成了上千年,从唐朝到宋朝一直到明清科举的八股,早就形成了一整套严格的法律制度。硬考?肯定不行,因为曹家文只会读死书,不能融会贯通;作弊?更不行,考场纪律自古以来都是很严格的,连考生的姓名都采用密封,文章誊录的方式,一旦被发现作弊,会导致当事人终身不得进学和做官,风险太大;替考?也不行,替考花费的银子很多,而且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林月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办法都被自己一一否定。突然灵光一闪,我有“电脑”,为何不在“电脑”里查一下今年的考题,知道了考题,又知道了今年考中秀才的文章,剽窃一下不就行了! 剽窃或抄袭,自古有之,并不是林月的发明创造,但剽窃或抄袭都是后人剽窃抄袭前人的,绝对不可能发生剽窃或抄袭同时期的,除非是考试的时候被同桌偷看,但这个时代为了防止作弊,考生的考位都是独立的一个个格子间,没人有同桌,没同桌就不可能发生被偷看。 林月兴奋起来,告诉莲儿不要打扰她,关上卧室的房门,坐到窗前的书桌边,闭上眼睛,开始通过意念打开大脑里的“计算机”。 轻车熟路,“电脑”很快打开了,林月输入今年的乡试考题索引,屏幕上出现了《周易》中的一段话,“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这是什么意思?林月再看看解释,原来说的是君子身处安全,而时刻不忘记危险,生存而不忘记灭亡,安宁但不忘记混乱,这样才能安身立命,保家卫国。林月心想,这个考题不错,道理浅显易懂,居安思危是任何时代都应该作为座右铭的。 再查仓西县考生情况,又出现了仓西县片区乡试第一名的文章和这人的姓名。这人的姓名林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写的文章。林月点开文章认真看了一遍。她对文言文不甚了解,对文章的好坏当然也无法评判。既然是第一名,当然是最好的。看看文章的影印件,字写得很好,卷面也很整洁,几乎没有一点瑕疵,林月决定将这篇文章抄录下来,但问题来了,植入到林月大脑里的芯片只是阅读模式,无法一边看“电脑”一边用手抄录文章,因为她不能分心,一旦分心,“电脑”就死机,一死机就只能重新开机。 她只能用笨办法抄录文章,背诵一段,停机,将背诵的内容抄录下来,再开机,再背诵一段,再停机,将背诵的内容抄录下来.....,如此这般循环。对文言文功底很差的林月来说,背诵一篇用文言文写的文章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不仅背诵起来拗口,而且要尽可能不出现差错,最好是一字不差,所以进度很慢。好在林月前世是个学霸,也是个不惧怕困难的好同志,她前前后后断断续续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才将获得第一名的这篇文章抄录下来。 林月看着桌子上那张写着歪歪扭扭文字的纸哭笑不得。她在前世几乎没有用毛笔写过字,现在没有铅笔钢笔,只有毛笔,所以她抄录的文字笔划有粗有细,有的像鸡爪,有的像螃蟹爬,甚至好几个字她自己都不认识,只好打开电脑再核对。 取过另外一张纸来,林月将文章一笔一划重新抄录一遍,虽说字体仍然写得很难看,但终归是一篇完整的文章了。 第15章 曹家文被推进臭水坑 距考试只有两天时间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曹家文发生了意外。这天官学休学,要求书生们回家准备两天后的考试。放学后,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家,因为官学休学了,书生们要带走的物品就比较多,曹家文将学习用品都装在一个背篓里,这样背着背篓走路比较方便。 曹家文独自一个人背着背篓走着,他在官学几乎没有朋友,虽然曹家家族有两个人也在官学读书,一个是族长的小儿子曹金志,一个是曹家家族大伯曹金狄的儿子曹家金,曹金志和曹家金虽然与曹家文都是官学的学生,但因为两人都瞧不起曹家文这个学渣,在官学从来都是不搭理曹家文的,不过,因为今天回家以后,三个人都要到曹家祠堂去烧高香,烧高香寓意“祖坟冒青烟”,曹家家族的祖坟在哪里?当然在曹家祠堂。这是临考前,曹家祠堂为考生们祈福必做的仪式,祈福的吉祥时间是早就定好的。但曹金志和曹家金两人很不情愿与曹家文一起到祠堂参加祈福,与学渣一起祈福,一定会沾惹晦气?但曹家文也是曹家家族的人,他们不能不让曹家文进祠堂。 两人跟在曹家文身后,一路冷嘲热讽,但曹家文并不搭理两人对自己的无理。三人走到距官学不远处一个臭水池边,曹金志向曹家金使个眼色,曹家金会意,将曹家文猛力一推,曹家文站立不稳,一脚跌进了臭水池里。曹金志和曹家金两人大笑着疾步跑开,后面走来的书生看见曹家文跌倒在臭水池里,全都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也没人来拉扯他。幸好黄老六赶到,他知道少爷今天休学专门来接他的,没想到来晚了。 黄老六跳进臭水池将曹家文拉上来,臭水池里的臭水浸透了曹家文的衣服,一只鞋子还陷在了污泥里,黄老六掏摸好久才找到鞋子。曹家文满腹委屈,一屁股坐在臭水池边嚎啕大哭,他不仅为自己被曹家金推倒感到愤懑,同时对一背篓学习用品的损坏而深感痛心。像个落水狗般的曹家文怎敢到曹家祠堂参加祈福,他只能一路哭着回家。 曹家文被曹家金推到在臭水池的时候,县大老爷刘奕杰却将老爷子请去了衙门,刘奕杰决定让曹家文到县衙去当文书。刘奕杰为什么会让曹家文到县衙工作,说来话长,刘奕杰的娘与曹老爷子的娘有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关系,就是依着这么一点关系,老爷子就经常给刘奕杰送礼,刘奕杰也对曹家有一些帮助,这次让曹家文到县衙当文书,也是刘奕杰知道曹家文考学无望,帮曹家的意思。 在县衙当文书,虽然只是抄抄写写,无权少钱,但在县衙做事,就相当于宰相家里的丫头八品官的意思,也是很风光的事情。曹老爷子很感激县令的好意,也认为曹家文在县衙当文书是个很不错的工作。 老爷子兴高采烈回到家,刚进院门,就迫不及待喊曹家文出来,刚喊了几声,却听见曹家文的哭声从院外传来,老爷子一愣,只见曹家文一边哭着一边走进院里,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臭味,浑身湿透,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黄老六,黄老六背着一个还在不断滴水的背篓,背篓里的东西全都被水浸透。书籍纸张都废了,其他东西收整一下还可以再用。林月听见曹家文的哭声,也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曹家文如此狼狈的样子,林月心里既好笑又心痛。 黄老六赶紧向老爷子和林月汇报,说少爷是被族长儿子曹金志和曹家家族大伯的儿子曹家金故意推倒水池里的。老爷子一听是族长和曹家大伯的两个儿子,将怒气就憋回去了一半,族长儿子谁敢惹?其他姓氏的人敢惹,但曹家的人不敢惹呀! 老爷子不敢说族长儿子的不对,只能责怪曹家文,你怎么去招惹曹金志呢?曹家文不服气,一边哭一边说,吾非招人,是人强招吾矣!老爷子看着曹家文的样子,心里很痛,这样的儿子在外怎么能不被人欺负?想起县令刘大人要曹家文到县衙做文书的事,只要曹家文到县衙做了文书,以后就不会再受族长和族人的欺负了,我惹不起族长难道还躲不起吗?想到这里,老爷子释怀了一些,对曹家文说,刘大人要你到县衙当文书,你明天就到县衙去报到。 大娘拉着曹家文的手,心痛得眼泪直流,现在一听老爷子说县令让曹家文到县衙当文书,转悲为喜,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刘大人积德呢! 满院的人一听,都松了一口气,既为曹家文高兴,也为老爷子高兴,曹家有了一个在县衙做事的人,曹家以后在人前人后肯定就显得光鲜一些。 没想到,曹家文垂手站在老爹面前,他站立的地面已经流了一大滩污水,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委屈一下转变成不屑,嗫嚅了好一会儿,嘴里蹦出一句,恕难从命,吾决意参加乡试! 老爷子愣了好一会儿,气得嘴唇直哆嗦,孽子,读书读傻了!你这个怂样,还决意参加乡试?还恕难从命?老爷子四下搜寻能用来打人的物件,见不远处的墙边靠着一把笤帚,气得抄起笤帚就劈头盖脸的向曹家文打去。边打边骂,恕难从命?老子就先要了你的命!曹家文不敢反抗,也不敢逃离,只能站在老爹面前挨打,打得他抱着头嗷嗷直叫。 老爷子气呀,气得胸口痛,县大老爷好心好意帮曹家,曹家文却不领情,曹家文不领情,不仅令曹家文丢掉了这份工作,还令老爷子无法给县大老爷回话,明知曹家文考不上秀才,这个孽子却执意参加乡试,难道曹家文要步曹希柏的后尘?难道曹家文执意要成为千人嘲讽万人奚落的曹希柏第二?自取其辱呀!我曹家有这种自取其辱的孽子,打死算了! 大娘感谢县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暴打曹家文的逆袭懵住了,忘了收敛双手合十的手势,呆愣的看着小儿子挨打。小儿子挨打,大娘却不敢拦,她去拦的话,老爷子会更加生气,不仅出手更狠,还会连带着自己也搭进去。 大娘不敢拦,曹家武和曹姜氏站在一边看着不愿拦,曹家文读书多年,消耗了曹家好多银子,他们对曹家文读书的事早就有怨言,只是因为老爷子护着不敢说话,现在见曹家文挨打,两人心里都不断叫好,该打!早就该打了。 大娘不敢拦,曹家武不愿拦,家里其他人更不敢出面,老爷子越打越气,伦圆了手里的笤帚,哪里顺手就往哪里招呼,直打得曹家文鬼哭狼嚎。 林月愣了一会儿,见曹家文被打得不断哀嚎,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见老公挨打,她还是其心不忍的,赶紧上前去护着曹家文,对老爷子说,请爹息怒,今年最后给他一次机会吧,今年他考不上秀才,以后就不准他再考了。 曹家文大腿背腹被打得好几处淤青,额头也被打破了一条口子,血从额头上流到脸上,又从脸上流到衣襟上,曹家文穿着浅色的长衫,那血浸润在衣襟上,像盛开的一朵朵血色的花,惨不忍睹! 老爷子见林月替曹家文求饶,这才住了手,将笤帚使劲甩在地上,手指着曹家文,你你你,你了好久都说不出下文,甚感绝望之际,颤抖着声音仰天长叹,不识抬举的畜生,其奈如何呀! 小娘过来搀扶住老爷子,扶着老爷子颤巍巍回屋去了。 林月让黄老六将曹家文搀扶回屋里,让黄老六伺候曹家文清洗了身子,曹家文换了衣服,回到屋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今天的事太伤自尊了,眼看就要乡试了,结果被族长和曹家大伯儿子戏耍,被推进臭水坑,不仅错过了祠堂的祈福,回来又被爹痛打一顿,再木讷呆板的人,也会为今天的遭遇黯然神伤。 林月一边为曹家文处理伤口,一边安慰他,你有参加乡试的志向,我支持你! 曹家文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林月,当所有人都反对他考秀才的时候,娘子不仅不嫌弃,却明确表示支持,这样的好娘子在哪里找?曹家文不禁眼含热泪,还是娘子懂吾的心呀! 林月继续给他打气,你不要气馁,认真做好准备,今年你考上秀才是有希望的。曹家文顿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考秀才有希望,这是他最爱听的话,娘子的一番鼓励,曹家文考秀才的雄心壮志又死灰复燃,一时激动,不知道该如何向娘子表达,就吟诗一首,“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林月一听,心里发毛,气得向他脑门一拍,考上秀才就想放荡?你敢!原本还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之类的后两句,后两句还没来得及吟出口,曹家文额头上的伤口被林月一拍,又渗出血来,疼的他不由得大叫一声。 男人一旦有了功名就真的会放荡?林月嫌弃的看着曹家文,曹家文虽然已经洗过澡了,但身上仍然散发着一阵阵臭味,身上散发臭味的男人难道不是货真价实的臭男人! 大娘见老爷子回屋去了,这才跨进门来,将曹家文一把揽进怀里,也不管曹家文额头上的血糊了她的衣襟。大娘抱着曹家文的头,压低嗓门,眼泪横流,一声声呼喊着,幺儿,幺儿,我可怜的幺儿哦!眼看就要乡试了,怎么还挨打哦!那个死鬼下手怎么这么狠哦! 大娘的呼喊声虽然是压抑着的,但听起来比曹家文的哀嚎声还凄惨。大娘为什么不敢大声嚎哭?因为老爷子打曹家文正在气头上,不喜欢大娘这个时候对曹家文表示溺爱,大娘的哭声如果惹烦了老爷子,估计老爷子会将大娘拖出去暴打的。这个时代,男人教训女人没有家暴一说,女人惹男人不高兴了,随时随地都要被男人教训。 大娘抱着曹家文的头,一声声喊着幺儿幺儿,曹家文则抱住大娘的腰,将头埋在大娘胸前,一声声喊着大娘大娘,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林月瞪大眼睛站在一边看着,原来曹家文不仅是个钢铁直男,还是个妈宝男! 大娘见林月站在一边看,就对林月呵斥,看什么看?还不赶快为你相公包扎伤口。林月懵了,你不是还抱着曹家文的吗?你抱着他,我怎么为他包扎伤口?大娘松开曹家文,说我回去给你拿金创膏。说完就急急忙忙出门走了。 林月继续给曹家文清洗伤口。 大娘很快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将小盒子递给林月,说这是金创膏。林月接过来,将金创膏涂抹在曹家文被打得淤青的伤口上,额头上的伤口也用一块干净的布包扎了起来。 大娘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红纸,将红纸悄悄塞到曹家文手里,说我为你参加乡试又去拜了文殊菩萨,特地请文殊菩萨给了这张符,这符灵验得很,你参加乡试的时候,一定要将这道符放在贴身的衣兜里。曹家文拿着红纸,正准备展开看看符上写的什么东西。大娘就低声呵斥,现在别看,现在看就不灵了,要等张榜以后再看。曹家文很听话,赶紧将红纸揣进衣兜里。林月撇撇嘴,一张红纸而已,还做得那么神秘。 曹家文每次乡试前,大娘都是要去拜文殊菩萨的,最开始的时候,是老爷子和大娘一起去,后来就是大娘一个人去,现在老爷子对曹家文参加乡试没了希望,就不准大娘再去拜菩萨,大娘只好悄悄去。大娘见曹家文将红纸揣进了衣兜里,就对曹家文恨铁不成钢的低声责怪,前次考前叫你将那条鲤鱼吃完,你怕刺,鲤鱼尾巴都没吃干净,鲤鱼尾巴不得劲,怎么跳龙门?还有一次,考前叫你吃粽子,你说吃多了胃里不好受,一个粽子只吃了大半,只吃大半个粽子怎么高中?让你进考场的时候戴上那顶红头巾,你又忘了戴,鸿运怎么当头?....,大娘唠叨着,你连彩头都整不全,哪来的好运?大娘一边数落着曹家文,一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大盖碗,碗里装着一整只卤得香喷喷的猪蹄,猪蹄是连着蹄膀的,表面油光闪亮,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大娘用命令的语气对林月说,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你监督着他,要让他把这只蹄膀全部吃完。 林月闻着蹄膀的香味,不禁咽咽口水,向大娘保证,大娘放心,我一定监督他,让他全部吃完。为什么要让曹家文考前吃蹄膀?要金榜题名,非吃蹄膀不可。 莲儿将蹄膀拿到厨房去了,准备吃晚饭时蒸热了再给少爷吃。 大娘对曹家文说,你爹不让你参加乡试,也不准我拜文殊菩萨,我拜菩萨的事和那张文殊菩萨给的符签,你不要对别人说。然后,大娘又用警告的眼神看看林月,那眼神也是在警告林月,不准对别人说。大娘叹口气,再看看黯然神伤的曹家文,说你参加乡试,我也不能送你去,你爹不准我们去送。说完,看看曹家文装着红纸的衣兜,欣慰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有文殊菩萨保佑,这次你一定会一举夺魁。 林月见大娘对曹家文考秀才的事如此上心,虽然母爱如山,但心里很是不爽,你有那份闲心拜文殊菩萨,怎么没有闲心拜我!还对我凶巴巴的。 大娘不敢在儿子身边待太久,见曹家文的伤口包扎好了,文殊菩萨的符签也收好了,卤猪蹄膀也拿到厨房去了,大娘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大娘走了,林月将曹家文拉进书房,让他坐在书桌前。 林月一脸严肃,问曹家文,你今天挨打,要不是我替你求情,你是不是会被爹打得更惨?曹家文点点头,是的,要不是林月出面为曹家文求情,曹家文不是会被爹打得更惨,很有可能会被打残甚至打死!正在气头上的人,打人是不过脑子的,失手将人打残打死,那是很容易发生的事。 林月说,今天我帮你求情,你是不是应该谢我?曹家文眨眨眼睛,赶紧说,谢过娘子。林月并不领情,不要你这么谢,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你愿意帮我做,不仅表示你谢我,同时我还可以帮你考上秀才。 曹家文一听娘子可以帮他考上秀才,顿时就来了精神,赶紧表态,凡吾能助你的,吾必尽力!林月不再啰嗦,拿出她抄写的那篇文章,说我很喜欢这篇文章,但我的字写得太难看,你的字写得非常漂亮,你先帮我抄写一份。 林月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笑意,对正在沮丧中的曹家文,该放彩虹屁的时候是可以放个彩虹屁的,放屁归放屁,曹家文的字写得好,那是真的好。 曹家文拿过那张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文章,文章不长,按照规定,没超过五百字。抄写这么一篇文章,对曹家文来说,小菜一碟,曹家文赶紧点头。拿起笔来,将这篇文章迅速抄写了一遍。 林月又试探着问他,你认为这篇文章写得怎样?曹家文夸赞,妙笔生花,令鄙不及。他读的四书五经里的文章都写得很好,这篇文章好,不足为奇。 林月笑笑,说我也非常喜欢这篇文章,你将这篇文章当着我的面默写出来,要一个字都不错。默写的这一份送给我,算是对我今天为你求情的感谢吧。 曹家文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原本以为只是抄写一下而已,但要默写一篇文章,还要做到一个字都不能错,肯定得花费一点时间,就有些犹豫起来,明天就考试了,考前的每一分钟对曹家文来说,都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曹家文有些疑惑,娘子要这篇文章作甚?林月说,不作甚,我只是单纯的喜欢。 曹家文有些懵逼,感谢娘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单纯喜欢就要我占用考前宝贵时间为你默写?过分了吧?其实,林月要曹家文默写,也是迫不得已,考前要让曹家文将林月抄录的文章融会贯通根本不可能,她只能采取笨办法,那笨办法就是让曹家文死记硬背下来应付考试。但要让曹家文死记硬背默写这篇文章,没有一个可以令他相信的理由,曹家文是不会默写的。直接对他说,这是今年仓西县片区考中秀才第一名的文章,不仅曹家文不信,谁也不会相信,而且还会为今后留下隐患。 至于为什么要曹家文当着她的面默写?还是因为林月不放心,担心曹家文不认真,敷衍了事就会前功尽弃。 曹家文嗫嚅着说,乡试将至,吾赴考不及,弗能默写文章....,林月打断他的话,你如果把这篇文章默写下来了,哪怕你今年没有考中秀才,以后我也会一如既往支持你读书。说完就直接威胁道,如果你默写不出来,我马上去告诉爹,说你连背书默写的能力都没有,还考什么秀才!我让爹把你关起来,哪里都不准去。 曹家文一听顿时傻了眼,他知道娘子在老爷子面前说话的分量,如果爹真的把他关起来,他既不敢反抗更没法应付,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考试肯定白瞎了?林月对曹家文的这种威胁是最直接的,曹家文刚才被爹痛打,伤口还在剧烈疼痛,爹能下死手打他,岂能不愿关他?再说,娘子的脾气他也知道,娘子说他用默写的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对娘子的感谢,要是自己不默写就是对娘子不感谢,不感谢娘子,后果一定很严重。 曹家文无奈,低头看着手里的文章,开始背诵起来。 背诵默写,对曹家文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不是天天都在背书默写文章吗?这是曹家文的强项,他的弱项是对背书和默写的内容不能融会贯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 很快,曹家文就将文章背下来了,背得滚瓜烂熟,又当着林月的面默写下来了,“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曹家文将默写的文章送给林月,还不忘在文章落款处写上大清崇德年字样,以示慎重。林月拿过文章看看,心里不禁感叹,曹家文的字写得真好,比她在大脑影印件里看见的那个写这篇文章的考生写的字还要好。 林月看曹家文一字不差默写正确,想到明天曹家文凭着这篇文章就会实现考中秀才的愿望,她就有些小激动。 曹家文眼里看着自己默写的文章,不由得感叹,文章写得甚好!又看看林月,娘子于何处得到?林月假装很惊讶的样子,说这不是刚才你写的吗?你刚才写的怎么就忘了呢?曹家文懵逼,吾何时手疏?手疏就是亲自写的意思,曹家文与任何人交流,说出来的话,都是书本上写的语句,所以,林月与曹家文交流既费时又费脑还费劲,但这不怪曹家文,曹家文在林月面前说话文绉绉酸溜溜,不是专门针对林月的,曹家文这病,是这个时代很多读书人故意卖弄自己有文化的通病。 林月笑笑,用手指着曹家文刚才默写的文章,这不是你刚才手疏的?曹家文想想也对哈,这确实是自己刚刚才写完的。但又转念一想,这算手疏的吗? 林月见曹家文皱眉,问他,你明天有把握考中秀才吗?曹家文呆愣着,考中秀才?他心里没底,虽然每次心里都没底,但却从来没有消减过信心,这次亦不例外。今天虽然被人推进臭水坑,虽然没有参加祠堂的祈福,虽然被爹打了,但明天仍然要带伤参加乡试,任何时代,信心满满的人都是轻伤不下火线的。曹家文斗志昂扬,说今夜吾亦不眠,挑灯夜战! 林月哭笑不得,不眠?挑灯夜战?临时抱佛脚有用吗?再说,读书不能融会贯通,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曹家文就像喜欢扭瓜的人,扭瓜是他的目标,不要说强扭的瓜不甜,瓜甜还是不甜,曹家文并不在乎。 第16章 曹家文考秀才(一) 莲儿进屋来,说晚餐备好了,请少爷小姐吃饭。 林月忍住笑,拉着曹家文就往饭厅走,边走边说,眠还是要眠的,饭也是要吃的,只有眠的好吃得好,才能金榜题名。 两人走到饭桌边,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最诱人的却是大娘拿来的那只大猪蹄膀,这是一只猪后腿的蹄膀,皮厚肉多,硕大而肥美的蹄膀盛在一个硕大的盘子里,色泽金黄,冒着袅袅热气,散发出浓烈的香味。 林月坐下来,见盛着蹄膀的盘子放在曹家文的座位前,不由分说,将盘子一把拖到自己面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肥美的蹄趾就塞进嘴里,吓得莲儿一声尖叫,小姐,你不能吃! 林月嘴里塞着肥美的猪蹄,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问莲儿,为什么?莲儿急切的说,这是大娘专门为少爷做的。林月对莲儿一瞪眼,少爷吃得我就吃不得?莲儿急切解释,不是的,是女人不能吃猪蹄。 林月赶紧咽下嘴里肥美的猪蹄肉,再狠狠咬下另外一块肉来,唉,这是谁做的?整个蹄膀软糯脱骨,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见几回”,林月满嘴泛着油光,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被吞了下去。前世的林月就是最喜欢吃卤猪蹄,卤鸡爪,卤兔头之类东西的,今天有这么好吃的卤猪蹄膀,我为什么不吃? 林月一边瞪大眼睛,使劲嚼着嘴里的猪蹄,一边好奇的问莲儿,你刚才说什么?女人为什么不能吃猪蹄? 莲儿看着满嘴油汪汪的小姐,讷讷的说,女人吃猪蹄会叉走好姻缘。林月好奇,谁说的?莲儿说,别人都这么说。林月下意识看看正在瞪大眼睛看她的曹家文,我的姻缘算好姻缘吗?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个直男,还是个妈宝男,与这种男人结婚,算好姻缘吗?林月又咽下一口猪蹄,唉!不作评判了。林月对莲儿说,别听那些话,姻缘好不好不重要,猪蹄好吃才是王道。说完,拿起猪蹄又啃起来。 曹家文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貌似三天没吃饭的乞丐!猪蹄有那么好吃吗?曹家文对林月的吃相很是嫌弃,共食不饱,共饭不泽手,毋啮骨....,林月听不懂,但她知道毋啮骨的意思,说人话就是不要啃骨头。林月看看满手的油,想想自己的吃相是有些难看,就将猪蹄重新放进了盘子里。 林月一边擦手一边对曹家文说,大娘要我监督你吃完这个蹄膀,你吃吧。 曹家文瞪眼看着盘子里的猪蹄,猪蹄最好吃的部分已经被林月吃了,现在的猪蹄被林月啃得完全不像猪蹄的样子,无奈,曹家文拈起一块肉,不放心的看看,虽然蹄膀肉已经残缺不全,但吃猪蹄关乎曹家文考秀才的彩头,再难看再不全也要将它吃下去,曹家文只好将筷子上夹着的那块猪蹄肉塞进嘴里。 考试日期到了,考篮是早就准备好的,林月再仔细检查了一下考篮里的卷袋笔袋号闱之类的东西,还吩咐焦荷用心给曹家文做了两样精致的点心,煮了一小罐桂圆莲子羹,一片蟾宫折桂的祈望,都殷殷切切装在了小小的考篮中。 曹家文临出门前,林月又给他被打破的额头伤口上涂抹了一些金创膏,为了固定膏药,就用一根白色的长布条做绷带,怕绷带滑下来,又将绷带在后脑上打了一个结,绷带布有点长,打了结的绷带在脑后留下两根布条,风一吹,布条就像海军帽子后面的飘带随风飘扬。林月端详了曹家文好一会儿,掩嘴一笑,索性在贴膏药的位置写了“必胜”两个字,这下子,曹家文的形象就显得拉风极了!拉不拉风不重要,必胜才重要。 曹家文出发到考场,黄老六提着装满文具和生活用品的考篮跟在少爷身后。老爷子事先给曹家人打了招呼,谁也不准送曹家文赴考,但林月却陪在曹家文身边,林月送考,老爷子假装没看见。跟着林月的,还有莲儿和郑老大,郑老大不是在开发曹家山吗?他为什么也来送考? 曹家再没人来送曹家文,不仅仅是老爷子发了话,还因为所有人对曹家文都心灰意冷,不抱任何希望,甚至有人认为,曹家文参加乡试是给曹家丢脸。但曹家文对此不以为然,继续扭瓜,必须的。 到了考场大门外,林月知道曹家文考虑问题经常会自以为是,比如,考试时不写那篇文章,而是自作主张手疏一篇答卷;比如在默写的文章里画蛇添足,像曹家文那样的写作水平,经他画蛇添足后的文章肯定会降低质量;再比如.....。林月对曹家文实在不放心,就再三叮嘱,考试写文章的时候,按照你昨天默写的那篇文章一个字都不能错,如果错了一个字,你就考不上秀才。曹家文一听考不上秀才的话,脸上的肌肉就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对曹家文来说,考不上秀才,再怎么自以为是,其后果都是自作自受。 林月见曹家文神色紧张,她看向曹家文的脸色就更加严肃,你要牢牢记住我说的三不,不要画蛇添足,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自作主张,只要你记住了这三不,不犯这三个错误,你就能考中秀才。林月说完,向曹家文低声警告,不听娘子言,吃亏在眼前。曹家文有点迷惑,那眼神分明在问,真的? 曹家文再不靠谱,在重大事情面前,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见娘子神情如此严肃,自感她说的话很重要,当即向娘子表决心,吾定不负娘子好意,谨遵娘子所言,不敢自专。说完,居然向林月做了一个揖,还信誓旦旦,吾言必信,行必果! 说话间,考场的大门就要关闭了,考场纪律严明,大门一旦关闭,就是天王老子想进场都是不允许的。 曹家文告别娘子,接过黄老六手里的考篮,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考场大门走去。一阵风吹过,吹起曹家文脑后白布条,那白布条在风中飘呀飘,额头上鲜红的必胜两个字,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没人见过如此励志的入场式,所有考生和送考的人全都惊愕的看着曹家文,这是哪个书生?既然如此励志!别说写文章,就是这种入场式,就算不拿第一,也绝不会拿倒数第一!进场书生们被曹家文的精神和扮相感染,不免都亢奋起来,有的书生找不到绷带,居然将身上的腰带解下来缠在头上,再以悲壮的姿态走进考场。 林月向曹家文使劲挥挥手,大喊一声,加油!正在进场的考生全都惊愕的望向林月,因为有文化的人喊的都是勉之,再不济喊威武也行,这个女人喊加油是什么意思?林月只好向人们不好意思的笑笑。 眼看曹家文进了考场,只要不发生意外就一定不会有意外发生。 突然,考场大门外有人在高声大喊,打死人了,我的腿被打折了,救命呀!所有人全都惊愕的望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只见考场大门外,一个书生的腿被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紧紧抱住了,乞丐拼命大喊着救命。原来,被抱住大腿的书生正在与送考的一堆人话别,话说完了,书生提着考篮,正待意气风发向考场大门走,刚走没几步,手里的考篮碰到了一个乞丐,乞丐突然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书生的大腿,嘴里大声呼喊着救命!我的腿折了,你陪我的腿!书生懵了,分明是乞丐主动将自己的考篮碰一下然后倒在地上的,书生怒斥乞丐,你这种行为岂不是不要脸?乞丐死死抱住书生大腿,一脸吃定你了的表情,我既然穷的当乞丐了,还要脸干什么? 送书生进考场的人一看书生被人抱住了大腿,都围了上来,厉声呵斥乞丐,甚至有几个大汉冲上前来,就要对乞丐大打出手,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十个农夫模样的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锄头,砍刀,扁担之类的农具,显然这些农夫是刚做了农活偶然路过,农夫们一看有人要对乞丐动粗,就呼啦一下围上来,将书生和乞丐围在中间,挡住那些想打乞丐的人,农夫们大吼着,还有没有王法了!把人的腿打折了,青天白日还要想打人!报官,报官! 林月站在原地看着混乱的现场,黄老六和郑老大赶紧跑去,也加入到那些农夫中,挥舞着拳头愤怒的大喊大叫,为乞丐撑腰。 考场外顿时乱成一团,地上的乞丐紧紧抱着书生的大腿不放,嘴里大声喊着,痛呀!痛死人了呀!救命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赶来,见一个乞丐抱着一个书生的大腿不松手,乞丐自称被书生打折了腿,打没打折腿不知道,但乞丐一叠连声喊痛,没人敢质疑乞丐没被打折腿,郎中又不在现场,没法为乞丐是否被打折腿鉴定。乞丐口口声声说要书生负责,到底是不是书生的责任,现场也没人说得清,既然责任不清,书生就不能脱身,书生想脱身的行为已经激起围观人的公愤,如果这个时候官兵动用武力为书生解围,很可能引起群情激愤,因小事处置不当酿成大祸,是官府的大忌,所以,官兵不敢动用武力将乞丐拉开,再说,替乞丐打抱不平的农夫们手里都拿着锄头砍刀之类的东西,万一官兵对乞丐真的动起手来,农夫们就有可能与官兵对抗,那样的结果必定会很麻烦。所以,官兵只好安慰地上的乞丐,说你放了书生,等他考试完了,县令一定会帮你解决,甚至要求书生加倍付给你汤药钱。但乞丐根本不为所动,说如果书生跑了,我到哪里去找他,官家经常说话不算话,要是我的腿治不好了,以后谁来管我? 书生被围在像铁桶般的人堆中间无法脱身。一时之间,官兵的劝解声,围观的人打抱不平的呼喊声,书生亲戚朋友们对乞丐的呵斥声,以及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的起哄声,人越围越多,全都僵持不下。这时,考场大门处传来一阵敲锣声,进场时间结束,考场大门准时关上。 书生眼睁睁看着考场大门关闭,突然绝望的嚎叫一声晕倒在地。原本抱住书生大腿的乞丐见考场大门关闭了,又见书生晕倒了,立马松开手,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月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一声不吭的回了家。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没人知道原因。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社会发展到以后的若干年,碰瓷会成为人人皆知的一种讹诈行为。但林月回到家,却给了郑老大一些银子,郑老大将这些银子一部分给了抱书生大腿的乞丐,叫他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在外多少年就多少年。另外一部分则分发给了手拿农具的那些农夫们,黄老六参与围观还声援乞丐有功,也得到林月的奖励。他们为什么会得到林月的赏赐?其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原委,只是按照少奶奶的要求,做了一件不让那个书生进考场的事而已。 原来,林月知道今年考第一的书生名叫姜祖飞,曹家文默写的那篇文章就是姜祖飞写的。姜祖飞的名字是他从姜三爷那里听说的,姜祖飞确实是个神童般的人物,读书一目十行,五步成诗,今年他的考试成绩确实是仓西县片区乡试第一名,但在林月的一番神操作下,他写的文章已经被曹家文考前默写下来了,如果曹家文和姜祖飞两个人都进了考场,写了一模一样的文章,毫无悬念,曹家文就会露馅,顺藤摸瓜,林月也会露馅,所以,林月就用乞丐抱大腿的下三滥办法,将任务交给郑老大和黄老六,虽然两个人并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拦那个书生进考场,但他们听少奶奶的话,毫不犹豫,不折不扣照办了。 姜祖飞没想到会发生进不了考场的事,耽误了考试,就像作了一场噩梦。姜祖飞扛不住压力,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奇怪的是,那个倒地的乞丐却再没来找过他,姜祖飞病好以后,也不敢去找那个乞丐,即或找到乞丐了,自己是斗不过乞丐的,万一自己再次被乞丐讹诈怎么办呢!姜祖飞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现在我们又回到乡试考场,考场里很安静,曹家文已经参加过几次考试了,对考场规矩很熟悉,顺利找到自己的考位,将考篮里的文具拿出来摆放在号板上,见考蓝里有好吃的点心,为了压压惊,曹家文拿出一个小点心咬了两口,然后屏声静气坐在号板后面等着考题。 锣声一响,曹家文拿到了今天的考题。“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曹家文傻眼了,像小偷被抓了现行,他下意识的看看四周,各个考位都是用隔板隔开的,曹家文考位前一个人影都没有。再低头认真看着考题,仍然是“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这是他昨天才默写过的那篇文章的标题,一字不差呀!这怎么会是考秀才的考题?他越看越激动,不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的巧合,但这个巧合又实实在在摆在他面前。他掐掐大腿肌肉,掐得太重,痛得龇牙咧嘴,小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他不敢马上提笔,只是看着考题发呆。 县令刘奕杰按照惯例是要巡视考场的,今年也不例外,考题一公布,就与官学徐监丞,以及上级派来的监考外帘官等人一起,开始巡视考场。巡视到曹家文考位外,见曹家文头缠绷带,一脸惊愕的瞪着试题发呆。 曹家文的形象属于轻伤不下火线型的,但悲壮的形象对考秀才并没有加分的可能,刘奕杰对拿到试题就傻眼的考生见得多了,见曹家文如此发呆,刘奕杰心里就想,让你到县衙当文书,你还恕难从命?非要参加考试,拿到考题就发呆,活该! 刘奕杰假装没看见,摇摇头走开。 曹家文是官学学生,官学徐监丞知道曹家文是学渣,见曹家文瞪着考题发呆,他也见怪不怪,跟在刘奕杰身后继续巡视。 曹家文发了一会儿呆,心绪终于平复了一些,想起娘子再三叮嘱的话,“一个字都不要错!不要画蛇添足,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自作主张,只要不犯这三个错误,你就能考中秀才”!自己在娘子面前也是表了决心的,言必行,行必果!听娘子的话不会错!一个字都不要错! 曹家文不再犹豫,研墨,抻纸,凝心聚力,开始默写昨天才写过的文章。时间充裕,无需给文章画蛇添足,更不用节外生枝,他只需要保证卷面整洁,字体工整即可。曹家文的字写得好,远近闻名,无可厚非,现在他写在卷面上的字,观之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文章一气呵成,曹家文认真检查一遍,与他昨天默写的内容核对无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错,再落上自己的姓名,考号,就将试卷工工整整折叠起来,放进考场统一发放的袋子里,封好,再规规矩矩摆放在号板上。为防止作弊,考生的名字是单独密封的。 做完这一切,距考试结束时间太早,曹家文只好在号板上又坐了一会儿。按照考场规矩,考试时间没有结束,考生是不能离开考场的。曹家文百无聊赖,也没有书可看,昨天晚上太紧张,失眠,现在一闲下来,感觉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既然闲得无聊,正好补觉。曹家文将两块号板拼起来,蜷曲着身子就躺在号板拼成的床板上,很快进入梦乡。 徐监丞陪着刘奕杰巡视完考场,回来经过曹家文考位前,两人都惊异的发现,原本头上缠着绷带坐着发呆的曹家文现在躺在号板上在睡觉!刘奕杰在曹家文考位外面站了一会儿,原本想说点儿什么,但考场里只要没出现违规违法的问题,任何人都不得干扰考场秩序,曹家文只是在睡觉,人畜无害,县令也不能乱发表意见。刘奕杰无奈,再次摇摇头,走了。 刘奕杰走出考场大门,一眼看见了从街上走过来的老爷子。老爷子不是来关心曹家文考试的,他只是路过考场大门外而已。老爷子也看见了刘奕杰,紧走几步来到刘奕杰面前,向刘奕杰深深作了一个揖。刘奕杰看看老爷子,满眼的恼怒,对老爷子说,曹家文看见考题就发呆,别人答题他睡觉。说完,刘奕杰嘴角就露出一丝鄙夷的笑,真是马尾穿豆腐!钻进轿子走了。 老爷子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明白了刘奕杰的话,他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的,看看考场大门,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丢人现眼呀!踉踉跄跄回到家。 曹家武,曹姜氏,林月都在院里,见老爷子回来了,各自都喊了一声爹。老爷子站在院里,浑浊的眼里满含悲愤的眼泪,他将手里的拐杖狠狠跺着地面,说那个孽种居然敢在考场睡觉!曹家武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爹,曹姜氏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只有林月,听说曹家文在考场睡觉,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林月见老爷子很激动的样子,就安慰他,爹,你不要着急,家文可能是已经写好了文章才睡觉的呢!老爷子没理会林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回屋去了。只听他边走边喊着,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呀! 考试终于结束了,考场大门打开,考生们鱼贯而出。有的一脸喜悦,有的满脸沮丧,有的面无表情。曹家文就是面无表情的那种考生,他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看见考生们争相向外走,知道考试结束,赶紧收拾东西,跟着考生们走出考场大门。 大门外几条巷子停满了各种轿子马车牛车,考生的家人们像迎接打了胜仗凯旋的英雄。但曹家文没人来接,林月让他考完了就直接回家,她在家等着和他一起吃饭。所以,曹家文没在大门处停留,自己径直回了家。 林月果真在家里等着曹家文一起吃晚饭,黄老六和焦荷、莲儿对少奶奶的态度很不理解,明明知道曹家文在考场睡觉丢人现眼,少奶奶怎么还像接待上宾一样对待曹家文?虽然不理解,但家仆毕竟不能对主子说三道四,大家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夫妻俩吃过晚饭,回到卧室,林月就笑吟吟地看着曹家文。曹家文眨巴几下眼睛,皱着眉头,讷讷地问,吾视考题,为何与吾昨日写的文章丝毫不差?林月笑吟吟的说,这是因为你平日看的书多,文章写得多,考题巧合的概率就高呗。 巧合高也不至于高得如此天衣无缝,高得如此离谱!曹家文还想问什么,林月瞪眼看他,语气严厉,你要记住,不要凭想象乱说话,如果有人问起,你只说自己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平日读书认真刻苦,刷题多,所以写文章就能一挥而就,就这么简单! 林月说完,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曹家文,你如果乱说话,一切后果自负!曹家文至今都稀里糊涂的,乱说话也得有话说呀!他嗫嚅了几下,终归不再开口。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装着一盆浆糊,额头上的伤还在一扯一扯的痛,思来想去,还是娘子说得对,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就是遗落人间的男神! 第17章 曹家文考秀才(二) 不过,原本曹家对曹家文考秀才就不报任何希望,所以,对曹家文考秀才睡觉的事没有太大惊扰,生活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有林月在耐心等待,因为阅卷,张榜公布还要等一段时间,只有等到金榜题名时,才能一锤定音成为秀才,否则,现在乱说话,乱作为就容易引发事端。 林月叫莲儿去换了一些铜钱,将一枚枚铜钱用红纸包了,放在一个竹篓里,莲儿看着一大篓用红纸包着的铜钱,不知道做这个有什么用?林月笑笑,说闲时做来急时用呗。莲儿不知所以,只好不作声。 曹家武的生日到了,虽然是散生,但曹家武仍然要请客吃饭以示庆贺。来的客人不多,曹家武就打算在自家大院里摆几桌酒席,请家人们喝点酒而已。虽然只有几桌酒席,但毕竟是曹家武过生日,仍然不能太随意,所以东院厨房这几天就很忙碌,焦荷有时候也到东院厨房帮忙做些事情。 曹家在准备曹家武的生日酒,仓西县衙里在审阅考卷。今年在仓西片区考场参加科考的人有六百多人,但录取秀才的名额只有三十名。这段时间,通过读卷官阅卷,前三十名考生的答卷,已经按照得分等级,整整齐齐摆放在县衙厅堂案几上,厅堂的案几,是用几块板子拼起来的,案几很长,便于阅卷官们随时抽取考卷查阅。摆放在案几上的考卷,卷面左上角都是卷起来密封的,考生的姓名就在这个密封的卷角里面,阅卷官都不知道考生的姓名,要拆开密封的卷角,必须经过一整套严格的程序。 今天要揭晓考中秀才的姓名和名次,县衙里就聚集了所有的阅卷官,除了县令刘奕杰外,还有州府来的监考内帘官和外帘官,所有阅卷的官和监考的官全都围在案几边,等待拆密封的卷角。 拆卷角之前,大家最关注的,自然是得分等级第一的案首文章,毕竟是案首,公布以后会令万众瞩目,所以阅卷时,不少阅卷官都对卷首的这篇文章认真审阅过,现在再翻看卷子,卷面干净整洁,文章里没有一个错字或病句,更没有墨汁滴落在纸上或有任何改动过的痕迹,文章内容不仅立意高深、独特,而且阐述清晰明理,所有人一致夸赞,案首文章,货真价实!没人异议。 今天要揭晓考中秀才人的姓名,揭晓后马上就张榜公布,榜上有名字的人就是金榜题名。不是说人生有四大喜事吗?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金榜题名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榜上有名,这人不仅会改变命运,还会使他的家族荣耀至极,那可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呀!这么重要的拆角时刻,难道不应该慎重而隆重进行? 与以往拆角仪式一样,从最末名密封的卷角拆起,每拆开一个卷角,监考官就报出卷角密封的姓名和考号,每报出一个姓名,马上就引来窃窃私语,同时也会有不少人嘴里发出啧啧赞叹声,如果哪个人的姓名是大家知晓的,就有人长长舒一口气或轻轻欢呼一声,这个时候在场的官员,心情并不亚于考生等待录取通知书时的心情。 前二十九个卷角都被拆开了,当拆最后一个卷角的时候,屋里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盯着监考官手里的动作,卷角里密封的姓名,就是今年考中秀才案首的姓名。每年拆案首姓名卷角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从心底升腾起一种神圣肃穆的情感,不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怎么能成为案首? 监考官将密封的卷角拆开,将卷角里的姓名在人们眼前展露开来,大家伸长脖子看着卷角上的名字,居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现场一片沉默。好一会儿,有人将卷角上的名字念出了声,曹家文!谁是曹家文?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在别人那里得到答案,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懵逼,几乎没人听说过曹家文的名字。 只有县令刘奕杰第一个感到震惊,那个木讷而呆滞的曹家二小子,曹家文?这是他太熟悉不过的名字,原本同情他,让他到县衙当文书,他却说恕难从命!这个恕难从命的人在考场时看着考题发呆,答卷时睡觉,如此丢人现眼的曹家文,居然是今年仓西县考区考中秀才的案首!打死他都不相信! 刘奕杰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卷角上的名字,没错,名字就是写着曹家文,考号263,263确实是曹家文的考号。他看过曹家文写的字,卷面上的字也是曹家文的笔迹。 听见有几个人在悄悄问,谁是曹家文?我怎么没听说过?曹家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当然很少有人知道。突然有人想起来了,曹家文就是曹家那个二小子,考了好几年秀才,从来没有得到过名次,今年他居然得了第一名,案首呢!一飞冲天了? 曹家文是仓西县片区今年乡试的案首!现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管理自己的情绪。这结果太惊喜还是太意外?大家感受最深的,则是太惊悚! 阅卷官和监考官不放心,将曹家文的试卷、姓名和号闱核对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差错,核对无误,曹家文确实是今年乡试第一名!重新再看看曹家文写的文章,不仅卷面干净,文字漂亮,没有一个错字或病句等被改动过的痕迹,而且整篇文章内容不仅立意高深,独特,阐述清晰明理,字字珠玑,多一个字嫌多,少一个字嫌少。好文章!大家频频点头,一致夸赞,没错,这确实是一篇不愧为案首的好文章。 话又说回到曹家大院,曹家武今天过生日,曹家大院里摆了四桌酒席。曹家自己有酒楼,但曹家武喜欢家宴,将酒桌摆在自家院里才有家宴的感觉。姜三爷和他娘子特地从姜家村赶来,女婿每年过生日,姜三爷和他娘子都是要来吃女婿生日酒的。族长曹轼也来了,自己的孙子在给曹家武做儿子,于公于私他都是一个重要人物,身为族长,那是必须参加的。 所有客人都在酒桌边坐下,族长曹轼,曹老爷子,姜三爷,曹家武,曹家文等人在上首一张桌子坐了,旁边几桌则是曹家大娘和曹姜氏的娘,曹姜氏和林月以及曹家来吃生日宴的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十大爷。曹家大院顿时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厨房准备工作做得很好,菜品多而且味道不错,一开席大家就尽情地吃着菜,喝着酒,大声地说着话,场面喜庆祥和。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姜三爷的脸开始泛红,他原本就是个喜欢八卦的人,现在喝了酒,虽然喝的不是烈酒,但酒精度再低的酒,喝多了也会让人上头,姜三爷喝酒上头后,不仅更加喜欢八卦,而且更加变得小心眼。他前次在曹家的尴尬遭遇,一直令他耿耿于怀,现在喝了酒,虽然只是微醺,但凭着酒兴,他的大脑兴奋起来,就饶有兴味的讲起姜家村姜祖飞临进考场时的遭遇。为什么讲姜祖飞?那是因为曹家文参加了这次乡试,乡试结果虽然没有出来,但曹家文所有在考场丢人现眼的事他全都打听清楚了,现在讲姜祖飞,无非是为了待会儿讲曹家文。 姜三爷一边喝酒,一边饶有兴味地问大家,你们知道吧,今年我们仓西县片区考场出了两桩既奇怪又搞笑的是,你们知道是哪两件事吧?满桌的人嘴里塞着食物,都摇头说不知道。 姜三爷既得意又兴奋,我先给你们讲第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太神奇。他咽咽口水,说这件事就出在我们姜家村,姜家村有个神童名叫姜祖飞,姜祖飞今年也是要考秀才的,临进考场,结果被一个乞丐抱住了大腿,可惜了呀可惜了!姜三爷使劲摇摇头,那样子显得比姜祖飞还痛心。 姜三爷又问,你们听说过姜祖飞吧?满桌的人不置可否,都看着姜三爷,既不点头也没摇头。姜三爷表示很遗憾,说姜祖飞是十里八乡都公认的神童呢!如果他进了考场,必定会秒杀所有考生。姜三爷说完就下意识的摇摇头,酒喝得有点多,摇摇头可以使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姜三爷继续说,考试头天,姜祖飞就找到一个相士测字,相士要他随手写个字,姜祖飞就写了一个“恩”字,相士说,恩字上首拆开了便是‘框内一人’,这个框,便是金榜,一人,便是你,所以你必会金榜题名。姜祖飞是神童呢,中金榜,舍我其谁!还需要相士测字? 说到这里,姜三爷故意卖关子,喝一口酒,哪里会想到人有旦夕祸福呢!姜祖飞竟会连考场都没进! 姜三爷激动得用手里的筷子指指点点,唾沫横飞,继续说,姜祖飞正准备进考场,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乞丐,乞丐突然就抱住他的腿不松手,还大喊着姜祖飞打折了他的腿!要报官。官兵来了,乞丐也不松手,官兵说要把乞丐的手砍了,乞丐还是不松手,没办法呢!考场关门时间到了,你们说,姜祖飞再是神童,考场也不能因为他就不关门的吧?满桌的人都点头,表示考场不能因为姜祖飞是神童而不关门。 姜三爷叹口气,十分遗憾的说,大门砰的一声就关了,姜祖飞参加不了考试,气得吐血呢!回到家就大病了一场。姜三爷又喝口酒,这么多年,考场发生过很多千奇百怪的事,但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情发生。 满桌的人都为神童姜祖飞叹息,真是命运多舛呢! 老爷子心里也为姜祖飞惋惜,见姜三爷说得兴起,也搭讪着说,姜祖飞没进到考场,说明为他测字的那个相士道行太低,他应该找那个相士给个说法。 话刚落音,姜三爷就赶紧打断老爷子的话,不不不,那个相士的道行是很高的,姜祖飞病好以后就专门去找过那个相士,原本他是要那个相士给个说法的,结果那个相士怎么说?你们猜?满桌的人都停止了吃喝,满心期待地看着姜三爷,猜什么猜呀,没人修炼过道行,怎么猜得着呢? 姜三爷很是得意,用传道解惑的语气告诉大家,相士为姜祖飞解释,说恩的下首是个心字,姜祖飞虽然有心金榜题名,但却被上首的因字压着,他进不了考场是有原因的,至于原因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姜祖飞只能等下一次再考!哦,大家恍然大悟,这个相士的道行果真了得,这个说法有道理!大家继续为姜祖飞惋惜,姜祖飞那么多字不测,偏偏要测个恩字,他今年中不了秀才确实是命中注定的了! 曹家武饶有兴致的听岳丈说着姜祖飞的事,不免插话,说那个道士测字水平确实了得,“恩”字上首框中只能有一人是案首,今年的案首肯定另有其人。姜三爷点点头,表示赞同女婿的高见,说那是当然的,姜祖飞连考场都没进,案首肯定另有其人。 既然姜祖飞没参加科考,那今年的乡试谁会是案首呢?大家就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猜测着。 林月虽然没有和姜三爷坐在一张桌子上,但她的座位刚好在姜三爷另一张桌子的斜对面,看见姜三爷眉飞色舞的讲着姜祖飞的倒霉事,林月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地道的事。恩字上首是个因字,姜祖飞进不了考场肯定事出有因,但有谁知道她是那个因字的始作俑者呢?没人知道,就是林月勇敢的站出来坦白交代,也没人相信。天机不可泄露!林月只能偷着乐。前世的林月自认为是个善良的姑娘,从来没有做过坑爹坑娘坑朋友的事,来到这个世界,为了曹家文考秀才,原本善良的姑娘居然坑了一个无辜的书生!林月偷着乐以后又心生愧意,她想,如果以后有可能,就帮姜祖飞一把,算是对他被坑的事补偿一下。 说到乡试的事,老爷子不免看看曹家文。曹家文对大家的议论并不在意,今天他的胃口好,姜祖飞进没进考场,不关他的事;道士为姜祖飞测的什么字?不关他的事;今年案首是谁?也不关他的事,曹家文眼睛看见的,嘴里咀嚼着的,都只是桌上的美味佳肴。曹家武不愧是开酒楼的,厨师做的每道菜都很有特色,味道也不错。曹家文认真品尝着每道菜,哪里有兴趣听姜三爷讲故事。 老爷子狠狠瞪了曹家文一眼,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好意思没心没肺吃菜!曹家文读书要是有姜祖飞一根头发丝的能力,也不至于在考场睡觉丢人现眼! 姜三爷讲完姜祖飞的事,抹抹满嘴的油,说我给你们讲第二件事。说的是这次乡试有个进了考场的书生,在考场因为写不起文章,写不起就写不起呗,这个考生居然在考场睡着了!恰巧县令刘大人巡视考场,发现考生在睡觉,一怒之下,叫人将考生从号帷里拖出去,一顿暴打.....,姜三爷讲得嘴角起泡泡,曹姜氏看见老爷子的脸忽地阴沉下来,赶紧招呼自家爹,你尝尝这个菜,这是我亲自做的锅包肉。说着就给爹夹了一块肉放在姜三爷碗里,再对爹使个眼色。 姜三爷怎么会不知道曹家文在考场睡觉的事?曹家文在考场睡觉已经被仓西县的人传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版本也越传越多,越传越离奇。姜三爷讲了姜祖飞的事,当然要讲曹家文的事,而且还要添油加醋的讲曹家文的事。以前老爷子经常在他面前念叨,说他女婿曹家武不喜欢读书,只有曹家文喜欢读书,以后曹家光宗耀祖的事就寄托在曹家文身上。姜三爷很不满意亲家对小儿子的偏心,还有那个名叫林月的女人,在曹家山种什么药材,前次自己原本是到曹家看笑话的,笑话没看成,却害得他在曹家灰头土脸,现在逮着这个奚落亲家的机会,姜三爷岂肯错过! 姜三爷见女儿给他使眼色,在女婿过生日的喜宴上,他也不好太过分嘲笑亲家,现在解了气,就不再说话,拈起曹姜氏拈给他的锅包肉吃了起来。 姜三爷不说话了,曹家文却认真起来,自己在考场睡觉是实,但并没有被县令拖出去痛打,姜三爷乱说!曹家文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姜三爷,说吾犯困无过,亦未挨打!原本姜三爷不说话,这事就算过去了,但曹家文一辩驳,就成为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张三未曾偷,坐实了曹家文在考场睡觉的糗事,人们全都将惊异的眼光看向曹家文。 老爷子对曹家文的迂腐气得火冒三丈,当着姜三爷和其他客人的面就骂曹家文,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朽木不可雕,稀泥糊不上墙,不可救药......。曹家文很郁闷,被姜三爷乱说难道自己还不该辩护?自己为自己辩护,错在哪里?却被爹当着众人的面责骂,他既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又不敢反抗,只好黯然神伤坐着。 老爷子骂归骂,但今天是大儿子曹家武的生日,当着客人们的面,也不好太过分。突然想起族学的老师曹兴旺嫌报酬太低辞职不干了,族学停办以后,家族子弟没地方读书,族里人都为这事议论纷纷,现在曹家文乡试过了,待在家里没事可做,老爷子想,虽然县衙文书做不成了,但曹家文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到族学当个老师也行呀,虽然在族学当老师的报酬很低,终归比在家里无所事事要好些。老爷子知道,曹兴旺在族学当老师的薪俸是公开的,因为族人每年都要为祠堂捐款,捐款里的支出就包括族学老师的薪俸,每年给了族学老师多少薪俸,都要对族人公布,曹兴旺当老师的薪俸,除学生给的束修外,祠堂给的是年小米三石,铜钱一串,薪俸虽然不多,但当老师受人尊敬,用这点薪俸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 老爷子赶紧给曹轼倒一杯酒,说小人有事恳请族长!曹轼喝酒也喝得微醺了,爽快回应,你说。老爷子凑近,小心翼翼说,曹兴旺老夫子不是不在族学教书了吗?曹轼愣了一下,赶紧点头。老爷子拿眼撇撇曹家文,说家文已经乡试过了,待在家里无事,家文能到族学教书吗? 曹轼一听,就看看曹家文,曹家文刚才被爹责骂,现在也没吃东西了,但他的眼睛还盯着桌上的那碗红烧肉发愣,嘴角泛着油光。曹轼嫌弃的撇撇嘴,故意卖弄关子,慢吞吞端起酒杯,眼里看着酒杯里泛黄的酒水,这个嘛?他故意将嘛字拖得很长,可以是可以的,但现在族人捐款很少,拿不出曹老夫子那么多的薪俸,如果曹家文愿意,先不说薪俸的事,有学生交的束修先拿着就可以了。 林月听见老爷子与族长的对话,不由得撇了族长一眼,族长的嘴角不是也在泛着油光的吗? 啥?曹兴旺当老师,祠堂要给薪俸,曹家文当老师,祠堂就不给薪俸,只有学生的束修?老爷子傻眼了,这不欺人太甚吗?老爷子心里气呀,但又不敢对族长发泄,猛然见曹家文正伸着筷子准备拈红烧肉,老爷子在气头上正没处发泄,就啪的一声将曹家文的筷子打掉,怒喝一声,吃什么吃,就知道吃!这啪的一声响,像一枚炮仗在老爷子桌面炸开,所有人都吃惊的看向老爷子和曹家文。 曹家文被爹的震怒吓坏了,丢下筷子,下意识伸手就捂着额头,前次被爹打,额头上的伤还有些胀痛,他要保护额头,以免再次被爹打伤。 第18章 曹家文成为案首 老爷子打掉曹家文拈菜的筷子,大家正惊愕间,大门外猛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人使劲敲着锣,飞快跑进曹家大院,他的身后呼啦啦跟着涌进来很多大人小孩,敲锣人向院里吃酒席的人拱手作揖,嘴里乱嚷着,报喜,报喜!曹家文中了案首,赏钱,赏钱,快拿赏钱!说完,又将手里的锣敲得铛铛铛乱响。 老爷子正为曹家文的事气得七窍生烟,突然听见敲锣的人大喊曹家文中了案首,老爷子更是气得火冒三丈,这些人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在曹家武生日有客人的时候来嘲讽自己,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老爷子站起身来,拿起身边的拐杖,用拐杖指着敲锣作揖的人和看热闹的人,颤抖着声音大喊道,我们平日无冤无仇,你们为啥要来捉弄我们! 曹家武也立马站起身来,转身操起一根扁担,横在敲锣人面前,大声怒喝着,滚!再不滚老子也不认人了!曹家所有男丁见老爷子和曹家武的架势,都顺手抄起锅铲、水瓢、菜刀,还有人一时没有趁手的武器,就提起了凳子的腿,只等曹家武一声令下,大家就会痛打这些前来嘲讽曹家的人。 敲锣人和看热闹的人都懵了,一看曹家要打人,都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敲锣人愣了一下,再次对老爷子拱手,说曹家文中了秀才,中的第一名!我是县衙派来报喜的报子,我真的是来报喜的,没有捉弄你们! 院里顿时安静下来,老爷子定睛看看报子,这人确实眼熟,又看看跟着来报喜的人,个个笑逐颜开,感觉这些人不像是来捉弄人的,老爷子疑惑的问报子,曹家文真的中了秀才?报子使劲点头,说县衙已经贴出喜报了,曹家文中了秀才,还是第一名,案首呢!老爷子还是不相信,对管家张又益说,你快去看看,看个准信回来。 张又益飞一般的跑了。所有人都僵持着站在院里,最淡定的人是案首曹家文,报子的喜报好像与己无关,他仍然用手捂着额头,两眼警觉的瞪着老爷子。 只有林月明白,曹家文考中秀才成为案首是真的,她站起身来,喊了一声爹,说他们来报喜,我们就先把喜钱给了吧,不管结果怎样,图个喜庆也是好的。林月叫莲儿将前几日准备好的铜钱拿出来散发给报喜的人,连跟着来看热闹的人都得了喜钱,得了钱的人一阵恭喜恭喜的乱叫,这才高高兴兴散了。 院里所有人看着莲儿从屋里提出一大篓用红纸包着的喜钱都傻眼了,这不是变戏法说变就能变出来的,必得提前准备才行,平日里谁没事包这么多喜钱放着?这是谁让准备的?莲儿现在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早就知道姑爷会高中秀才,所以提前准备了喜钱。小姐怎么知道姑爷能高中?莲儿手里发着喜钱,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 很快,管家一路小跑回来,气喘吁吁向老爷子汇报,说县衙的墙上确实贴出了喜报,二少爷曹家文的名字是第一名,我看得真真切切的。 管家话音一落,曹家所有家仆丫头,还有前来吃曹家武生日酒宴的人,都或跪或拜,向老爷子和曹家文行礼磕头,嘴里齐齐的喊着,恭喜老爷!恭喜二少爷高中! 姜三爷也向老爷子拱手,虽然嘴里说着恭喜的话,却是满眼狐疑,刚才还在阴阳怪气讽刺曹家文考场睡觉,怎么一转眼曹家文就成为秀才,还是第一名?姜三爷瞪大眼睛看着曹家文,感觉这事很不真实,在考场睡觉的曹家文居然考中了秀才?姜三爷问曹家文,你真的写出了案首文章? 曹家文仍然满脸沮丧,还在用手捂着额头,他不知道院里突然发生的喧哗与己有关。直到听见姜三爷向他问话,再看着向他打恭作揖下跪,说着各种恭喜话的人,他才惊愕的知道自己考中了秀才。曹家文瞬间转沮丧为欣喜,这么多年,他一次次失望,一次次为自己打气,直到全家人和亲戚朋友都对他丧失信心,鄙视,嘲讽,打骂,所有的痛苦他都承受了,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想到,咬牙坚持的结果,今天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成功了! 不过,刚才还被爹骂自己是窝囊废,现在窝囊废成为金榜题名的秀才,而且还是案首,这样的场景转变太快,快得曹家文也和老爷子一样,半天没有醒过神来。现在听姜三爷发问,怎么?你难道怀疑我写不出案首文章?曹家文赶紧为自己辩解,吾写的文章就是考前写过的。 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曹家文写的案首文章是他考前写过的?这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考题? 不待人们发问,只见大门外又涌进不少人来,县衙的书吏师爷等人来了,药材行的袁锦老板来了,仓西县商会会长简崇钦来了.....,仓西县几十个头面人物陆陆续续都带着人带着礼物进了曹家大院,他们一进院门就对老爷子拱手作揖,嘴里都说着恭喜高中,恭喜案首,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祝语,大院里一时黑压压挤满了人,老爷子屋里各种贺喜礼物顿时就堆得像座小山。 曹轼今天喝多了酒,头还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懵逼,啥?今年祠堂为考生举行祈福仪式,曹家文都没参加,居然中了秀才?还是案首?刚才老爷子向自己说好话,要求曹家文当族学的老师,自己还说祠堂不给薪俸!仓西县片区秀才案首想在族学教书不给薪俸?想起自己的儿子曹金志也是和曹家文一起考秀才的,曹家文在考场睡觉都中了秀才,那我的儿子不是更应该高中吗? 曹轼立马大笑着站起身来,一边大步流星向院外走,一边拱手向人们告辞,我也要去看榜,我儿子的名字肯定也在榜上。 曹轼一路大笑着走了,曹家文这时的表现就有点像范进中举时的样子,表情虽然呆愣,嘴里却发出呵呵的傻笑。 林月看着曹家文的神情,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帮曹家文考秀才到底是福还是祸,不过,她现在有点后悔的是,不应该让他成为案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鸣鸣得太惊人,既吓坏了别人也吓坏了自己。刚才姜三爷的质疑,其实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疑问,倘若对曹家文考取秀才的事没有一个让人们信得过的说法怎么办? 幸福来得太突然,老爷子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愣了片刻,突然老泪簌簌流下来,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个他早就放弃了希望的小儿子曹家文,终于云开雾散中了秀才,而且还是第一名! 这边老爷子在流泪,那边大娘却面向北方,噗通一声跪下就使劲磕起头来。林月有点诧异,大娘怎么面向北方磕头呢?难道菩萨在北方?哦,林月醒悟,南无阿弥陀佛。 只见大娘双手合十,面向北方跪地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喊着,感谢文殊菩萨显灵呀!感谢文殊菩萨显灵!因为磕头磕得太虔诚,大娘额头碰着地面发出砰砰的响声,老爷子被大娘的举动惊呆了,他知道大娘对各路菩萨都很虔诚,但没见过对文殊菩萨如此虔诚。听着大娘额头触碰地面发出的咚咚响声,不知道大娘的额头痛不痛,但所有人听着这响声都直感肉痛。 考前几乎所有考生都要去拜文殊菩萨,拜了文殊菩萨,绝大多数人仍然考不上,但曹家文考上了,不过,大娘的动作有点猛,这里肯定有故事,不然,木讷又学渣的曹家文怎么会突然考上秀才呢? 只听大娘对曹家文急切的大声喊着,快,快将文殊菩萨的佛签拿给大家看!曹家文懵逼的看着大娘,倒是莲儿精灵,飞快跑回屋里,拿来一张红纸,将红纸递给大娘。大娘展开红纸,她虽然不识字,但知道红纸上写的内容,因为那是她给了寺院双倍香油钱求来的。大娘将红纸上的字展示给大家看,你们看,你们看,这是我在北城神仙居的文殊菩萨那里求来的,没有文殊菩萨的保佑,我儿怎么考得上秀才?大家定睛一看,只见红纸上写着“金榜题名”四个大字。大娘又急切的说,还有,我在万里香卤菜铺买的卤香猪蹄膀,我儿是全部吃完了的,你们说,我儿有文殊菩萨保佑,有卤香猪蹄吃,这次怎么会考不上秀才? 林月一听大娘说起卤香猪蹄,眼前就晃动着那卤香猪蹄油光闪亮的样子,但没人知道,那卤猪蹄膀好吃的部位是被林月吃掉的,剩下七七八八的部分才成为了曹家文的彩头。林月想起卤猪蹄那又香又糯的味道,至今唇留齿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姜三爷脸上的表情仍然不可置信,说考生考前都要吃蹄膀,那么多人都吃了蹄膀,怎么没考起秀才?大娘鼻子里就忍不住哼一声,那我告诉你,我儿这次吃的卤猪蹄膀,是我多花了五文钱的,我让卤菜铺的刘老板将我买的那只猪蹄膀重新又卤了一遍,那猪蹄膀卤得比一般的蹄膀更熟。 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娘说这话的意思,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大娘。大娘不屑的撇撇嘴,将卤猪蹄膀卤的更熟一些,吃了“熟蹄”,就能遇到“熟题”,这点意思都不知道?人们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奥秘在这里!考生不仅仅要吃蹄膀,还要吃卤得很熟很烂的蹄膀。 曹家文对大娘的话如梦初醒,一直困扰着他怎么会如此巧合遇到熟题的原因,原来是自己吃了“熟蹄”的缘故。不仅曹家文释怀,就连疑问最多的姜三爷都不得不释怀,没有谁敢质疑菩萨,也没有谁不能不相信母爱的力量。所有人都对大娘伸出大拇指,妗子再强,不如亲娘,只有亲娘才会对儿子考秀才如此用心用意。 林月傻眼了,面对大娘如此抢功的行为,即或林月这时站出来大喝一声揭秘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林月斗不过文殊菩萨,大娘也不允许她抢功,有大娘抢功,她就再不担心人们对曹家文的质疑,曹家文有文殊菩萨保佑,再加上吃“熟蹄”遇到熟题,那是天助曹家文也!曹家文考上秀才就是天经地义的了。 林月咧嘴偷着乐。 自此,曹家文考上秀才成为案首,功劳就属于县城北门外神仙居的文殊菩萨和万里香卤菜铺的卤香猪蹄膀,当然,还有大娘的母爱和曹家文苦读诗书的勤奋,反正整个过程都没有林月的事。林月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得意至极的大娘,不由得为大娘点赞,大娘威武! 从此以后,大娘见人就讲她如何在县城北门外神仙居文殊菩萨那里求佛签,见人就讲她与万里香卤菜铺刘老板如何对话,见人就讲曹家文如何刻苦读书,这些故事不胫而走,一时之间,北门外神仙居的香火突然兴旺起来,不仅文殊菩萨前的香火旺盛,神仙居所有的菩萨全都跟着增光,所有菩萨全都披红挂彩,万里香卤菜铺的生意更是红火得难以招架,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回到曹家大院,前来表示贺喜的人站满院里的角角落落,老爷子仍然像做梦,他的人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隆重的喜事,面对络绎不绝的人们前来贺喜,既手足无措起来。 林月提醒老爷子,说让大家到酒楼去吧,我们重新开席,答谢各位乡绅大人。老爷子醒过神来,赶快招呼大家向曹家酒楼赶去。 曹家酒楼是仓西县城规模比较大的一座酒楼,酒楼不仅位置好,厨师做菜的手艺也不错。曹家武经营能力强,分家后,酒楼生意越做越红火。现在老爷子要在酒楼庆贺曹家文考中秀才,答谢各位亲朋好友和仓西县有名望的各位乡绅,曹家大酒楼很快就高朋满座,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前来庆贺曹家文高中的人越来越多。 县令刘奕杰也来了,官不进民宅,他不能到曹家去贺喜,但酒楼的喜宴他可以参加。 林月第一次看见当今县令长什么样,现在的刘奕杰,五十来岁的年龄,高高的个子,一袭长衫,正在笑容满面的和老爷子拱手说着话。林月听说,县令刘奕杰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考秀才,中举人,参加殿试,尔后到仓西县任了县令。刘奕杰是滨州府的人,滨州府距仓西县八百多里,按照这个时代官员任职的回避制度,官员不得在原籍五百里以内的地方任官,所以,刘奕杰中举后任了仓西县县令,他只带了一个仆人和一个本家的师爷刘茂全走马上任,娘子和家人都留在滨州府老家。刘奕杰是货真价实的“裸官”。没想到,距原籍八百多里的仓西县仍然有刘奕杰的亲戚,虽然是拐了很多个弯的表亲,但终究比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感情上亲密一些,所以,刘奕杰明里暗里的对老爷子一家就有点照护的意思。 刘奕杰忙着和人寒暄,酒楼里来的客人很多,他没有看林月,看见了也不认识,林月太平凡,平凡得没人另眼相看。 刘奕杰见到曹家文,心里自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大家都是读书人,曹家文的学识刘奕杰最清楚,因为每年考试,老爷子都会带着礼物去拜访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两年刘奕杰也将曹家文写的文章填的词做的诗认真看过,其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曹家文考不上秀才是情理中的事。但今年曹家文不按常理出牌,不仅考上秀才,还成为案首,意外来得太突然,刘奕杰懵了,船过水无痕,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所以,现在见到曹家文,他心里充满了太多的疑问。 曹家文今天虽然是被恭贺的对象,但现在讲究的是官高为尊居上位,所以县令刘奕杰坐了酒席的尊位,曹家文则坐在县令旁边。曹家文很不适应这种人多热闹嘈杂的场面,他虽然知道自己中了秀才,而且成为案首,多年苦读诗书的愿望成真,应该喜极而泣,但他今天并不激动,因为今年考秀才像做梦,比任何哪年的考试都轻松,不仅轻松而且无聊,无聊得只能在考场睡觉,人都有这种劣根性,但凡来得容易的东西都不会珍惜,所以,曹家文并不对自己考中秀才感到特别的激动,谁知,曹家文越不激动就越是显得他高深莫测。 刘奕杰将曹家文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怎么看怎么与案首的那篇文章对不上号。案首写的那篇文章几乎可以用来做教科书的范文,洋洋洒洒,妙笔生花,淋漓尽致,看局势通透,谋全局如烹小鲜,只有胸怀大志,气势磅礴的人才会写出这种文章,但坐在他旁边的曹家文,不喜不悲,一脸茫然,表情木讷,好像中秀才成为案首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这样的人能写出案首文章?真是不可思议!他再次怀疑曹家文的学识。 突然想起,按照惯例,县衙要为当年新中秀才举办庆贺会,庆贺会上每一个新秀才都要即时写一首诗或做一首词,这些新秀才做的诗词连同他们考试时写的文章都会编印成一本书,既报朝廷备案,还要发给官学的学生,成为学子们人手一册必备的学习资料。 刘奕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明天曹家文要参加县衙的庆贺会,到时看他即兴写的诗词水平怎么样,如果水平太差,与文章严重不匹配,说明曹家文成为案首可能有猫腻! 想到这里,刘奕杰就对坐在身边的曹家文说,明天县衙要为仓西县中榜的秀才举办庆贺会,到时,中榜秀才人人都要写一首诗词,诗词将会与你们的文章一起编辑成一本书,欢迎你明天准时参加。 曹家文听县令说新中秀才要到县衙的庆贺会上即时写诗词,脸上的肌肉就不由得抽搐了好几下。曹家文的诗词被很多人嘲讽过,他对自己写诗词的能力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现在听县令如此一说,他脸上就显现出紧张表情,刘奕杰心里更加笃定,曹家文学识不配案首,决定到时一定要注意观察曹家文现场写诗词的表现。 今天最高兴的人不是曹家文,而是老爷子,不是林月,而是大娘曹柳氏。老爷子高兴,那是自然的,光宗耀祖,是每个男人最崇高的目标,曹家文成为案首就是光宗耀祖,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大娘曹柳氏比老爷子更加高兴,因为女人比男人更爱虚荣,对一直都宠溺小儿子的娘来说,那是比光宗耀祖更加满足虚荣心的荣耀。再说,小儿子中了秀才,是她为儿子求的佛签,还多花五文钱买了煮得更烂的蹄膀,大娘的丰功伟绩已经在仓西县迅速传开,大娘是曹家文考上秀才的大功臣,她心里的激动和自豪的表情写在脸上,怎么藏也藏不住。曹柳氏看着酒楼高朋满座的人,听着女眷们口口声声叫她秀才大娘,对她说着各种祝贺夸赞的话,她就激动得找不着北。 曹柳氏自从嫁到曹家,一切都如她所愿,丈夫待她不错,自己生养了两个儿子,一个经商,一个读书,经商的儿子精明能干,读书的儿子考中秀才成为案首,我曹柳氏上辈子一定是做过很多善事才会有如此好命,她决定明天就到神仙居去还愿,要好好感谢一下神仙居的文殊菩萨。她还想向世人强调,曹家文不仅有菩萨保佑,曹家文还是货真价实的人中龙凤,现在曹柳氏已经将小儿子当做人中龙凤了,她的眼睛总是望向曹家文坐席方向,那里才是她看不够的地方。 林月原本是曹家文考中秀才的始作俑者,但今天她只能和所有的女眷坐在酒楼另外一个区域,女眷们对林月都表现出羡慕和巴结的意思,称呼也改口了,以前叫她曹林氏的,现在叫她秀才娘子了。大娘也得到殊荣,提升她为秀才大娘了,母凭子贵,妻凭夫荣,两个女人都享受着这个社会的伦理福利。 但林月知道,其实无论是曹柳氏成为秀才大娘,还是曹林氏成为秀才娘子,都是因为曹家文地位的变化而变化,与女人本人无关。女人在娘家姓的是爹的姓,在婆家,姓的是夫家的姓,很多女人终生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小名,王二妹,张小妹,李三妹之类的。林月想起那些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性,再怎么赫赫有名,史书却很少有她们本人的名姓记载,如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诗人,因为嫁给了许国的许穆公,所以史书上记载的也只是许穆夫人,她本人姓甚名谁至今无人知道,这样的状况无论在大清崇德年还是在林月前世都如出一辙,就连林月最崇拜的,曾经得过两次诺贝尔奖的曼娅.斯卡洛多斯卡,因为和一个名叫居里的人结婚,所以在历史书上都被写为居里夫人,居里夫人的名气很大,对人类的贡献也非常了得,但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叫曼娅。许穆夫人和居里夫人的处境尚且如此,何况芸芸众生的其他女人。 林月听见别人喊自己秀才娘子,就像听见别人叫自己许穆夫人或居里夫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林月回应叫她秀才娘子的女人说,我叫林月。那个女人一愣,不懂秀才娘子说自己名叫林月是什么意思,但看林月的表情,并没有恶意,双方相视一笑而已。 曹姜氏坐在酒桌边,一边是大娘曹柳氏,一边是弟妹林月,现在见所有人都来巴结大娘和弟妹,向大娘和弟妹献媚,她虽然面带微笑,但心里却对弟妹很是不悦,你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你考中秀才!曹家文考中秀才有什么了不起?曹家文考中秀才也只是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 女人一旦有了嫉妒心,她看你的眼光就会戴着一副有色眼镜,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你是在炫耀;当你受到别人的认可时,她也会觉得你很假;你做的事,说的话,她都表示不屑甚至故意贬低。曹姜氏为什么会嫉妒林月?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林月得到的,曹姜氏没有得到而已。 第19章 曹家文写诗 曹家大酒楼的庆贺喜宴结束,回到家里,曹家文并没有因为今天的事过分激动,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屋里焦虑的不停转圈,嘴里不断的叹着气。林月不解,难道曹家文对中秀才的事还有不满意的地方?曹家文愁眉不展,说了半天,林月才听明白,原来曹家文明天要参加县衙为新秀才举办的庆贺酒宴,酒宴之前,所有新中秀才都要即兴写诗作词或绘画展示才艺。曹家文对自己写诗作词绘画的才艺深感忧虑,所以诚惶诚恐! 一般人都知道,书生写文章的水平与写诗词水平是如出一辙的,虽然难免有偏科问题,但一般情况下,写文章水平与写诗词水平相差不会太远。林月看过曹家文写的诗词,水平确实不咋的,虽然不是很差,但说写得好,肯定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曹家文对自己写诗作词绘画之类的才艺水平有自知之明,他除了看书写字,其他才艺嘛,暂时还没有,万一自己的才艺水平与案首水平不配位,这怎么不令曹家文忧虑?所以,曹家文一回到家就连连唉声叹气,想起明天在县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写诗作词,他就感到压力山大,内心除了惶恐!还是惶恐! 既然惶恐,明天装病不去参加庆贺会罢了,但其他新秀才因病不参加庆贺宴,情有可原,但曹家文是案首,案首是最光辉灿烂的那颗星,案首不参加庆贺宴,不仅仅是县令的面子受损,对案首本人来说,也会遭人猜忌,所以,哪怕明天曹家文真的生病了,只要没死,就是抬也要抬到县衙去参加庆贺会。 今天曹家文一惊一乍的累了一天,现在心绪不宁,再让他平复心情去做准备写诗作词,那肯定也不现实。林月看着曹家文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屋里烦躁的走来走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看来真金不怕火炼这句话是对的,曹家文不是真金,是假金,假金最怕火炼,明天的庆贺会对他而言,就如同被架在火上烤,那滋味肯定如上刀山下火海般的难受。 林月前世是个理科生,对文学诗词之类的东西她也没有兴趣。这时却忽然想起一首自己很熟悉的诗,灵光一闪,何不将这首诗写下来给曹家文应急呢?林月来到曹家文的书房,铺好纸,一笔一划的将这首自己最熟悉的诗写了出来。诗只有四行,写好了,林月看着纸上的字,哭笑不得,她写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 曹家文疑惑的拿过林月写了字的纸,认真吟了一遍,很多简体字他不认识,林月就让他将不认识的简体字改写成了繁体字,现在曹家文对这首诗不仅读得通了,还很顺利的默写了出来。写好后声情并茂吟了两遍,深感这首诗写得不仅气势磅礴,而且很有意趣。 曹家文端详着这首诗,疑惑的问林月,娘子写的?林月笑笑,假装诧异,这不是你写的吗?曹家文又懵了,看看那张纸,纸上的字确实是自己写的。现在曹家文有了乡试经验,因为娘子说,相公自己写的东西就是相公自己写的,这话一点没错,再看看那张纸,纸上的字确实是自己写的。 林月笑笑,说这首诗既然写得这么好,明天你就写这首诗好了。 明天有一首诗垫底,曹家文放了心,赶紧睡觉。 第二天一早,曹家文跟着爹来到县衙,他额头上的伤口有些感染,大娘找来一块膏药贴在曹家文额头上,膏药是黑色的,形状是圆形的,有句歇后语,叫做额头上贴膏药,脸上尴尬,曹家文脸上一点都不尴尬,只是那个膏药贴在额头上夺人眼球,成为生怕别人看不见的标记。 今天的县衙像过节一样热闹,衙门里彩灯高挂,红绸结彩,一派喜气洋洋,这是仓西县一年中最重要的活动之一,所以,除了新秀才全部参加,县衙还特地邀请了新秀才的爹,爹为子荣嘛,但怎么不邀请娘?不是娘为子贵吗?那就选择性算了。当然,秀才的娘子们也不是被邀请的对象,林月自然没有资格进县衙。 县令还邀请了县里所有头面人物参加庆贺活动,被邀请来参加庆贺活动的人,都能亲眼目睹新秀才现场写诗作词绘画,人们最想看的是案首的才华,案首有什么才华?所有人都很好奇和期待。 老爷子是案首的爹,也是今天最受瞩目的人物之一。所以,他换了一身崭新的长衫,将辫子梳得油光铮亮,满面春风走在大街上,曹家文额头上贴着膏药,紧紧跟在老爹身后,一路上他们收获着所有人投来的艳羡目光,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老爷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尊重过,一路飘飘欲仙,特有脸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县衙大厅,大厅里早到的所有乡绅来宾全都站起身来,向老爷子和曹家文拱手作揖,嘴里全都说着恭喜恭喜的话。刘奕杰也上前来拱手与老爷子见面。曹家文环视一眼,见县衙大厅里摆着一张很长的、半人高的案几,案几上一溜摆放着十几支毛笔和磨好的墨,若干宣纸铺在案几上,来得早的几个新秀才已经开始展示才艺,有的写诗,有的作词,有的绘画,有的在展示书法。 第一个完成写诗的,是年约五十多岁姓王的秀才,王秀才下巴上长着山羊般的胡须,一根花白辫子像猪尾巴垂在脑后,王秀才考了十多年,今年终于考上秀才,虽然名次靠后,但他非常满足。写完诗,王秀才没有马上放下手里的笔,而是摇头晃脑大声吟诵自己的作品。人们聚在他身边,屏声静气听他吟诵。吟诵毕,王秀才缓缓放下笔,向众人作个揖,嘴里说着,见笑见笑,老朽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才疏学浅,拙作拙作。 人们争相传看王秀才的诗,不时有人发出赞叹,姜还是老的辣呀,写的诗很有意境。王秀才听着人们的夸赞,得意的露出两排黑黄的牙,笑得合不拢嘴。 又有不少新秀才陆陆续续走进县衙大厅,他们知道今天要展示才艺,一进门就不客气的动起笔来,没动笔的人则皱着眉头作思索推敲状,一个年轻秀才刚写了一行字,自觉不满意,将纸揉碎丢到地上;几个秀才围在案几边,伸长脖子看着别人写字,面部表情若有所思。只有曹家文,既不去观摩别人的习作,也不与别人切磋,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大厅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他是在酝酿诗词还是在想着其他什么心事。老爷子心里着急,就给儿子使眼色,意思是要他赶快到案几边去,曹家文对老爹的眼色无动于衷,仍然坐着不动。 刘奕杰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曹家文的言行,心里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同情。不管曹家文愿不愿意写,今天他都必须写,哪怕写的诗词狗屁不通,也会随着他的文章被编辑进书里供学子们学习,所以,刘奕杰并不急着招呼曹家文动笔。 新秀才们相继完成才艺展示,有人写了诗,有人填了词,有人画了画,也有人表演了书法,围在案几边观看的人越来越多,人群里不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和啧啧的称赞声,毕竟都是秀才,多年苦读诗书,都有不错的文思才学。 老爷子听着人们的喝彩声,看着儿子屁股像被粘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身子和木讷的表情,他为儿子越来越着急。儿子的诗到底写得怎样,老爹从来没有看过,看了也不懂,这次儿子成为仓西县片区乡试案首,他原本就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儿子真的如此优秀?现在看见曹家文这种情况,他就认定儿子怯阵不敢上场。 没办法,老爷子来到刘奕杰身边,悄悄问,家文能否不写诗?刘奕杰波澜无惊的笑笑,说每个秀才都是要写的,没有例外。老爷子一听,顿时感到心里一阵慌乱,曹家文现在魂不守舍或者心不在焉的样子,哪里写得出什么诗词呀!难道今天自己陪着儿子来参加庆贺会要丢人现眼? 很快,所有秀才都展示了才艺,现在只有曹家文一个人坐着没动静,大家的眼光不由得都齐齐看向曹家文,刘奕杰向曹家文微笑着,示意他尽快到案几去写。曹家文这才无可奈何站起身来,懒洋洋走到案几边。老爷子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他经受不住儿子即将丢人现眼的打击,离开大厅,借故拉屎找茅房去了。 大厅里的人见曹家文几乎是面无表情的来到案几边,每个人的心里就涌现出各自不同的情绪,有的佩服,有的不服,有的疑惑,还有的好奇,总之各有各的心态。曹家文不管别人什么心态,将案几上的一张宣纸抻了抻,皱皱眉头,很不情愿的样子,拿起笔,略一思索就写起来。毕竟是案首在写诗呀!与其他新秀才写诗的气场就是不一样!可惜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机或摄影机,不然的话,镁光灯的闪烁会亮瞎人们的眼睛。 所有人全都屏着气,认真看着曹家文在宣纸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写下一首四行诗。写完了,曹家文放下笔,站在原地不动。县衙的师爷刘茂全拿起曹家文写的诗大声吟诵出来,“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刘茂全念完,人们张大嘴巴,全都盯着案几上的那首诗鸦雀无声,不少人惊呆了,这是曹秀才写的诗?这分明是偷天妙手才能写出的佳作!那诗字字珠玑,豪放洒脱,流利婉畅,汪洋捭阖,浑然天成呀!只听师爷刘茂全摇头晃脑大声称赞,这是我读过的写得最好的诗!曹秀才真是天人呀! 刘茂全话一出口,人们醒悟过来,对傻傻站在原地的曹家文一阵天人,大师,神仙的乱喊,什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什么今日写诗独步天下,什么不扶墙就服你,反正对曹家文就是一阵恭维。 曹家文写诗,又一次出乎刘奕杰的预料,刘奕杰是通过科举当官的,对诗词颇有研究,今天能读到这么好的诗,他也感到震惊。难道这首诗真的是曹家文写的,莫不是在哪里抄袭的?抄袭的谁呢?刘奕杰在大脑里迅速搜索着他读过的诗词,无论怎么搜索都搜索不出他曾经读过见过这首诗的印象,看着曹家文仍显木讷的表情,刘奕杰心里感叹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原以为让曹家文到县衙当文书是为老爷子做的一件好事,但现在看来,曹家文到县衙当文书实在是巨龙进澡盆,容不下呀! 老爷子蹲在茅房假装拉屎,耳朵却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茅房距县衙大厅有点远,听了老半天也不知道现在大厅里的情况,但总这么蹲着也不是个事,是福是祸还得面对。老爷子正待起身,只见王秀才提着裤子急匆匆跑来,跑进茅房,一眼看见老爷子,愣了一下,嘴里乱喊着,曹天人写了绝妙的诗,你是曹天人的爹,小人在此拜过!说完就向蹲着的老爷子作揖,手一松,提着的裤子差点掉到地上。虽然王秀才在茅房作揖是臭奉承,但老爷子却如同得到大赦,站起身来就向县衙大厅跑。 王秀才提着裤子懵了,没见曹天人的爹擦屁股,他怎么就跑了呢! 老爷子回到大厅,见大厅里的气氛很是热烈,人们都竖起大拇指夸赞曹家文是天人,因为只有天人,才能写得出天才的诗,老爷子看见这种热烈的场面松了一口气,肯定是儿子写了好诗才会得到人们如此高度的点赞,他裂开嘴笑了。 不久,县衙就将今年仓西县片区新秀才的文章和诗词书画之类的才艺编辑成了一本书,因为有曹家文秀才的佳作,书才发行没几天就售罄,后来多次加印仍然供不应求。自此,曹家文秀才案首的学识没人再质疑,曹案首,曹天人的名号在仓西县一炮而红,家喻户晓。 第20章 林月怀孕了 这段时间,林月感到浑身无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林月认为是自己生病了,但身体不痛不痒,生的什么病又无法准确表述。唉!躺平的日子,原本是她前世最享受的姿态,但现在却感到是一种令人难受的病态。 焦荷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她马上断定,少奶奶怀孕了!请来郎中给林月把了脉,郎中证实少奶奶已经怀孕两个多月。林月得知自己怀孕,很是吃惊,自己还没满十六岁呀,前世十五岁的年龄是未成年人,未成年人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怀孕?丢人呀! 林月以前听人说,女人嫁没嫁对人,生个孩子就知道了。但这句话拿到现在的年代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曹家文得知娘子怀孕,愣了一下后,脸上并没有显现出更多表情,只在嘴里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而已。 曹家文对林月怀孕当然不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娘子怀孕,生出来的是自己的孩子,任何一个准爹都不会无动于衷,但曹家文认为,女人怀孕生孩子不值得大惊小怪,女人不生孩子难道生疮?所以,原本就显得有些木讷的曹家文,表情就显得更加波澜不惊。林月心里恨恨想着,如果她前世是和曹家文这样的男人结婚,知道老公对自己怀孕的态度如此漠然,自己一定会收拾得他服服帖帖。唉!前世归前世,林月不得不回到现在的年代,不得不面对现实,林月和曹家文成亲不到一年,她已经熟悉了老公的秉性,男人不可能对女人怀孕生孩子的艰辛和痛苦感同身受,曹家文以为女人肚子里的胎儿就像树上正在生长着的桃子,到时瓜熟蒂落而已。所以,林月想要曹家文成为暖男,那是真的想多了。 与曹家文相反的是老爷子和大娘的反应,曹家近几代男丁单薄,从老爷子的祖父辈开始,曹家都是单传,到了老爷子这辈才生了两个儿子,待两个儿子成亲后,曹家武虽然讨了一妻两妾,但却没有男丁,后来过继了一个孙子,孙子毕竟是过继的,老爷子感到自己没有亲孙子是人生最大的遗憾。现在知道小儿媳妇怀孕的消息,老爷子和大娘高兴得合不拢嘴。老爷子不好到儿媳房里去表示慰问,就叫娘子去看望林月,表达一下爹娘对生孙儿的期盼心情。 大娘颠着一双小脚,喜滋滋的到了林月屋里,林月身子懒懒的,正倚在床上假寐,听见莲儿在堂屋叫着大娘,林月打了一个激灵,赶紧下床。大娘登门,儿媳哪敢怠慢。 来到堂屋,大娘看见林月满脸都是笑,林月正要向大娘行礼,大娘一把拉住她,小心你的身子,从现在开始,凡是下跪弯腰之类的动作,凡是力气活儿,凡是影响你心情不好的事情都不要做.....,大娘的“三个凡是”,就是要求林月要注意保养身子,什么都不做,哪儿都不去,一切以顺利生下小孙孙为重中之重。说完,大娘将焦荷和莲儿叫过来,说你们少奶奶怀了我的小孙子,你们要尽心尽力照顾,如果你们少奶奶有半点差池,我要你们的命!焦荷和莲儿见大娘如此严厉,都吓得连连点头。 林月没想到,婆母对自己怀孕的事会如此过激反应,赶紧说,请大娘放心,我没事的。 大娘将手里拿着的一个小盒子递给林月,林月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长方形小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垫着一块墨绿色绸缎,缎面上躺着一个长条形的玉件,林月拿起玉件看看,玉的颜色是深蓝色的,造型和雕刻工艺也非常精湛,拿在手里感觉温润脂滑。 大娘笑笑,问林月,知道这是什么玉吗?林月对玉石没有研究,自是不知,就说请大娘教导。大娘说,这块玉是蓝田玉!哇!林月一听是蓝田玉,就拿着玉认真看看,果然,这块玉呈现着玻璃般的油脂光泽,她前世学历史的时候知道,当年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就是用蓝田玉制成的。这个年代的玉没有假冒产品,价格也不菲,属于贵族和上层社会使用的东西,林月想,要是前世我有这块玉,我就去卖了,一定会卖个好价钱,大学期间我就可以不去做家教挣钱了。想到这里,林月心里又想笑,这块玉在手里还没捂热怎么就想到去卖了? 爹和大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林月,林月心里自然很感动,当然,她首先要感谢的是自己肚子里的宝宝,爹娘是为着她肚子里的宝宝才送玉的。 大娘问,你知道这块玉雕琢的是什么东西吗?林月又摇摇头,大娘又问,你知道璋吗?这次不待林月点头或摇头,大娘就赶紧告诉她,这块玉雕的造型是璋,玉璋是男孩用的器物。哦,林月明白了,她看看这块长条形状的物件,知道了大娘送玉璋给她的另外一层意思。 大娘又说,玉璋好得很呢!当年朱重八改名朱元璋就当了皇帝,所以,你爹已经将孙儿的名字取好了,叫曹杰璋,杰璋以后必定大富大贵,前程不可限量!大娘仿佛看见了自己孙儿大富大贵的样子,脸上笑开了花。又说,这块玉璋是家文奶奶传给我的,当年我嫁到曹家的时候,家文奶奶就送了这块玉璋给我,她说保佑我生男孩,我得到这块玉璋,果真就生了家武和家文两兄弟,现在我把这块玉璋送给你,你有了这块玉璋,就会生男孩,生很多男孩。 林月心里一惊,八字还没一撇,老爷子就将孙儿的名字取好了!就因为朱元璋当了皇帝,所以就为自己孙儿取名曹杰璋?希望曹杰璋像朱元璋那样有当皇帝的命?林月心里既好笑又无可奈何。又听大娘说希望她生很多男孩,林月又忍不住想笑,那不是像母猪一样,每次生五六七八个,一窝小猪里面全都是公的。林月想象着自己生了一大堆小孩,这些小孩五六七八个整整齐齐排列在床上的样子,她忍不住想笑,但强忍住了。 林月将盒子关上,拿给莲儿,让莲儿收着了。 其实这块玉璋并不是曹家文奶奶送给大娘的,大娘嫁到曹家的时候,婆母确实送了一块玉璋给她,但那块玉璋在曹家武成亲的时候,大娘就送给了曹姜氏,当时她对曹姜氏说的话,和现在对林月说的话一模一样。曹姜氏得到玉璋,却并没有像大娘希望的那样,不仅没有生男孩,连女孩都没有生一个。曹家文娶亲的时候,大娘原本也要送一件礼物给林月的,但因为曹家文生病,耽搁了一下,后来就忘了。这次听说林月怀孕,大娘和老爷子商量以后,在玉器店里选了一块蓝田玉,雕琢成了璋的形状,虽然林月得到的玉璋,并不是曹家文奶奶送的那块玉璋,但毕竟是货真价实的蓝田玉,价格也是比较贵的,大娘将玉璋送给林月,谎称这是曹家文奶奶送的那块玉璋,大娘没有恶意,只是希望林月多生男孩罢了。 林月得到玉璋,心里压力很大,现在怀孕才两三个月,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没人知道,这个年代没有彩超,虽然郎中把脉可以预知胎儿性别,但准确度不好说,最后还是只能等到孩子出生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林月的孩子还没出生呢,老爷子和大娘又送玉璋又给孙儿取名,他们求男孙的期望值越高,林月的压力就越大。林月是曾经生活在高度文明时期的人,虽然那个时期仍然有男尊女卑的问题,但没有这个时代这么严重,林月没有重男轻女意识,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她都一样喜欢,但你喜欢并不能改变社会歧视女子的现状,这个年代的人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不仅男人歧视女孩,就连女子本身也是歧视女孩的。林月想起前世见过的一则标语,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孩也是传后人。但你如果身处这个年代,生再多的女孩都会被认为没有后人,不然,孟子为什么会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话呢? 林月无可奈何,只好咬咬牙,心里诅咒着这个男女不平等的可恶社会,恨恨的想着,我偏要生女孩,生很多女孩。 曹家文原本在书房看书,听见婆媳在堂屋说话,也出来见过母亲。大娘看着小儿子,满眼的宠溺,小儿子现在是秀才了,而且是今年的案首,曹家祖坟冒的青烟全都飘向小儿子了,现在小儿媳又怀孕了,真是双喜临门,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大娘就告诫曹家文,说从今天晚上开始,卧房就让给林月睡,你不要再去打扰她。林月一听,好感动呀!这个年代居然还有如此爱护儿媳的好大娘。林月赶紧向大娘行个屈膝礼,嘴里说着,谢过大娘! 谢过了大娘,只见大娘推开林月卧室旁边的那间屋子,那间屋子一直是莲儿睡觉的地方。大娘站在门外往里瞅了瞅,耷拉着脸训斥莲儿,还不赶紧收拾房间,晚上少爷来睡觉,要好好服侍少爷。莲儿不敢看大娘,低眉顺眼的小声应诺。 啥?林月大吃一惊,大娘叫曹家文和莲儿睡觉?还要莲儿好好服侍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大娘看见林月瞪着牯牛般的大眼睛,对林月疼爱地说,家文早晚都是要和莲儿睡的,你怀孕的这个空挡,莲儿正好为你分担房事,晚上家文也有人伺候,万一莲儿怀孕了,她还能帮你生孩子。 曹家文听话的连连点着头,儿听大娘的。大娘喜滋滋地看看小儿子,又看看小儿媳,颠着一双小脚心满意足的走了。大娘走了,曹家文也转身回书房去了,过两年他要参加科举考举人,所以,他要比以往更加勤奋努力读书。 林月脑袋嗡嗡的,待在原地一时转不过弯来,难道是我听错了?大娘说,从今天晚上开始,卧房就让给我睡,曹家文和莲儿睡?我的陪嫁丫头莲儿成为自己的小三了?婆母真的当着儿媳的面要求儿子和小三睡觉?大娘还说什么?还说曹家文早晚都是要和莲儿睡的,趁我怀孕的空挡,莲儿正好可以为我分担房事,曹家文晚上有人伺候?我怀孕期间,最需要老公的爱抚和伺候,趁这个空挡,曹家文不仅不爱抚也不伺候,居然为了自己的享乐找小三伺候,还说这是在为我分担房事?我的房事需要别人分担吗?还有,大娘说,万一莲儿怀孕了,莲儿还能帮我生孩子....,天呀!别人生孩子关我什么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些什么意思? 林月使劲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没错,这些话都是大娘刚才说的,而且曹家文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表态说儿子听娘的话!林月现在清醒了,原来母子俩串通好了让曹家文找小三!而这个小三居然是自己身边的丫头莲儿!林月只感到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眼里飞出无数把刀子。这是什么世道?还有说理的地方吗?我到哪里说理去! 林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到书房去,我没地说理,就与曹家文说理! 林月刚站起身迈步,身子一歪差点跌倒,莲儿一把扶住她,嘴里着急的叫着小姐小姐。林月抓住莲儿的手臂,这才站稳身子。原来太心急,她忘了自己是一双小脚,一激动一迈步身子就失去平衡。不过,有惊无险的这么一激灵,倒使林月冷静下来,看看自己的小脚,她才想起,自己不是前世的蒋凌菲,自己是林月,林月生长的年代,女人只能从一而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林月重新坐下来,看着眼前的莲儿,莲儿脸上没有委屈和愤怒,只有羞涩。林月不由得好奇,即将被别人的丈夫霍霍,为什么不感到屈辱或愤怒,反而羞涩?这是什么心态?难道莲儿早就心系曹家文?难道曹家文与莲儿早就有一腿?不可能呀! 林月呆呆的看着莲儿,莲儿的表情除了羞涩外,与平日都是一样的,林月推翻了自己的遐想,莲儿一直在身边,自己嫁过来以后,每天晚上都是和曹家文睡觉的,平日也没有发现他们两人有眉来眼去的行为,现在怎么公然要在一起睡觉了呢?林月看着莲儿发呆,不仅仅是莲儿不感到羞辱,曹家文也没有感到惊异,就连大娘,说那些话的时候,也像在帮儿子安排家务事一样轻松和随意,问题出在哪里? 林月问莲儿,少爷要和你睡觉,你愿意吗? 莲儿脸红了,低头嗫嚅着说,愿意!林月一听,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两眼直勾勾的瞪着莲儿,林月以前只知道莲儿乖顺,没想到莲儿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一面,既然敢当着她的面,说愿意和曹家文睡觉!她恨不得一脚将莲儿踢到墙上,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林月的愤怒表情将莲儿吓坏了,莲儿赶紧跪下,向林月磕头,颤抖着声音说,莲儿不能做对不起小姐的事,莲儿从来都没有不愿意的意思!莲儿愿意听大娘和少爷的话?请小姐息怒! 林月又懵了,莲儿要和林月的丈夫睡觉,然后对林月说,这是因为我要对得起你?莲儿说她从来都没有不愿意和曹家文睡觉的意思!那就是说,莲儿早就知道要和曹家文睡觉的,林月感到头痛,她实在搞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林月压抑着愤怒的情绪,好言问莲儿,你为什么要和少爷睡觉?莲儿见小姐懵逼,赶紧解释,说在小姐娘家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小姐的通房丫头,伺候少爷小姐是莲儿的本分。 林月这才想起,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林家就听莲儿说过她是通房丫头,但林月不知道通房丫头是什么意思,没有多想,也没详细过问,再说,通房不通房的,与自己有关吗?只听莲儿嘟囔着说,大娘嫁给老爷子的时候,小娘就是大娘的陪嫁通房丫头。林月瞪大眼睛看着莲儿,原来小娘是大娘的陪嫁,原来小娘也是通房丫头。林月问,你怎么知道的?莲儿说,是焦荷嫂子告诉我的。莲儿又小声解释,说通房丫头就是当小姐不方便伺候少爷的时候,要伺候少爷。 林月愕然,照莲儿的说法,女人怀孕期间,男人就可以以此为理由找另外的女人陪着睡觉,那我现在怀有身孕,自己既不方便也不舒服,是否也应该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陪着睡觉呢? 林月现在明白了通房丫头的含义,通房就是房屋相通的意思,对同性别的人来说,只要没有龙阳之癖,房屋相不相通没有实质意义,但对于不同性别的人来说,比如曹家文,曹家文的卧室与另外一个女人的房屋相通,就能使曹家文在两个女人间畅通无阻。除了房屋属于建筑物的意思而外,房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但凡男人分家出来,这个男人就成为男性家族中的一房,而女人则有正房、偏房、填房之类的说法,所以,男人视某个女人为房就不足为奇。 使林月更加愕然的是,原来曹家文娶妻,不是娶的一个妻,而是娶了一个妻同时还得到一个小三,娶一送一?世上还有如此的好事?林月惊愕于自己不是被曹家文和大娘串通了,而是被林月的亲爹娘坑了。岳父岳母将女儿嫁给女婿的时候,还主动给女婿送个小三?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岳父?这样的丈母娘?林月惊异得张大嘴巴,猛然想起前世她一直不明白的那句歌词,“带着你的嫁妆,带着你的妹妹,赶着马车来”。原来陪嫁丫头不仅仅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林月曾经生活过的,自诩为高度文明的前世,也有带着妹妹出嫁的,有歌词为证! 林月问莲儿,既然你是通房丫头,你愿意做通房伺候少爷吗? 莲儿眼泪刷刷的流下来,一边哭一边说,我们做通房丫头的都是这样的命,愿意不愿意的,哪能由我?林月想想也是哈,既然莲儿是作为嫁妆陪嫁的,嫁妆就不是人,嫁妆只是一件件物品,你去问某件物品愿意不愿意,它能怎么样?侍候曹家文,不怪莲儿,当然也不能完全怪曹家文,曹家文不是受害者,但莲儿除了受害还是受害。 莲儿哭着说,我的命苦呀,自小没有了爹娘,养父母在我五六岁时就将我抱养给林家,这才做了小姐的通房丫头。林月疑惑,莲儿不是林家买的丫头吗?怎么是林家抱养的女儿?莲儿哽咽着说,林家和我养父母签有抱养协议的。莲儿指指放在柜顶上的那口箱子,抱养协议在那口箱子里。 林月抬眼看看柜顶上那口箱子,对莲儿说,你将协议书拿给我看看。 莲儿搭个板凳,取下柜顶的箱子,再打开箱子,从一个布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林月。林月拿起一看,抬头果真写着抱养协议,被抱养的小女孩名叫张爱莲,这个张爱莲看来就是莲儿的大名了。 林月仍然不解,你既然是我爹娘抱养的女儿,但为何又做了通房丫头呢?莲儿说,老爷太太抱养我,就是要我终生陪伴小姐,哪怕小姐出嫁了,也不让我嫁人,老爷太太要我做通房丫头,就是要我永远留在小姐身边。 莲儿说完,眼里闪着泪花,我其实是老爷太太买来的丫头,老爷太太付的是买我的银子,他们将我的身份定为抱养,也是老爷太太为我着想,不致让我成为奴隶罢了。 原来如此,林月恍然大悟,买来的丫头只要入了奴籍,就是奴隶,一日为奴,永世不得翻身,林月爹娘为了林月,也为了莲儿真是煞费苦心,林月再次对林家爹娘的爱心感动。 第21章 蛇克猪 林月看着伤心不已的莲儿,这个时代像莲儿这样的女孩很多,一出生就不受人待见,如果嫁人后成为男人的妾,命运就更加悲惨。林月想着,虽然不能左右这个时代的规则,但凭自己微弱的能力,解救一个莲儿应该没有问题,再说,解救莲儿就是解救自己,曹家文如果真的霍霍了莲儿,林月就一定会抛弃曹家文。曹家文纳妾,无非是将林月作为转身就忘的路人甲,我都成为路人甲了,难道还和路人乙搭伙过日子?难道还在这个社会与路人乙一起混?两个路人擦肩而过罢了。 不过,林月冷静下来又想,抛弃了曹家文,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一条轨迹,虽然上帝关了这扇门,还会打开另一扇窗,但上帝为自己打开另一扇窗的时候,自己仍然还要再去应付那一扇窗里的人和事,林月想着,让上帝打开另一扇窗还不到时候,现在能少折腾还是少折腾为好。当务之急是要阻止事态发展,实在阻止不了,该抛弃路人乙的时候就如同曹家文抛弃路人甲一样,到时抛弃便了,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如何阻止曹家文纳妾的事态发展?这是个问题。与他讲道理?还没讲,林月就感到一阵头痛;与他对打?还没打,林月就感到身上一阵肉痛,讲又不能讲,打又打不赢,对曹家文只能文斗不能武攻,不能武功就要给莲儿戴上护身符,莲儿有了护身符,曹家文就不敢近莲儿的身。 给莲儿戴护身符不难,但要让曹家文不敢近莲儿的身不易。林月灵机一闪,这个时代的人不是很迷信的吗?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最忌讳的是相生相克。曹家文的属相是猪,猪与什么相克呢?据当地人说,猪和蛇的生肖相克,蛇会克猪。 林月看着痛哭不已的莲儿,问你哪一年出生的?莲儿抹着眼泪,说我哪一年出生的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比小姐长两三岁。 既然莲儿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就让莲儿咬定自己属蛇,蛇克猪不就结了?但又转念一想,曹家文这头猪会担心莲儿克他吗?如果曹家文不管不顾的一定要霍霍莲儿怎么办? 人说打猪打两寸,猪的两寸在哪里?在猪的耳根后面,曹家文的两寸在哪里?他的两寸是考举人,考举人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这次曹家文考中秀才,尝到了作人上人的滋味,在人们的仰慕和崇拜中兴奋得忘乎所以,如果拿捏住影响他考举人的两寸,他就自然不敢火中取栗。对,莲儿不仅是蛇,还是火中的那颗栗! 林月对自己的绝招很是自豪,不由得笑出了声。莲儿眼泪汪汪看着小姐,见小姐不同情她的命运却开心的笑,小姐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 林月将思绪拉回来,单刀直入告诉莲儿,万一你真的成为少爷的妾,我一定将妻子的位置让给你。莲儿不懂这话的意思,呆愣着不敢回应。林月进一步向莲儿解释,如果我发现你和少爷睡过觉了,我就一定要休了少爷,离开曹家,将妻子的位置让给你! 莲儿一听,脸色大变,她不懂休了少爷是什么意思,自古都是男人休女人,哪里有女人休男人的,不过,小姐说将妻子的位置让给你的话,莲儿是听懂了的,怎么让?难道是小姐要离家出走?一个通房丫头居然逼得当家主母离家出走?不说莲儿与林月的特殊关系,就是一般小妾因自身原因导致当家主母发生意外都是要遭天谴的,这是天大的罪孽呀!莲儿怎么敢承受!莲儿向林月磕了一个响头,嘴里一个劲的说,莲儿不敢,莲儿不敢! 有了莲儿对做通房丫头的抗拒,就能增加曹家文意欲霍霍莲儿的难度,林月对莲儿好心安抚并许愿,女人不能逆来顺受,我不能让曹家文这头猪将你拱了,以后我要帮助你找到心仪的丈夫,组建你自己的家庭,不要你作别人的小三。 林月如此这般,将如何防犯曹家文的计划告诉了莲儿。 莲儿这才知道,刚才小姐高兴得咧嘴笑,不是小姐没有良心,而是有了解救她的办法。莲儿眼里闪着惊喜的光,我真的可以不作通房丫头?我真的能拥有自己的丈夫?我真的能作当家主母?莲儿眼含泪花又哭了,不过这次不是悲戚的哭,而是喜悦的掉泪。 曹家文还没来得及拈花惹草,花花草草就被林月拔光了。 林月走近曹家文书房,曹家文正在埋头看书,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了林月。他考秀才和县衙写诗大获全胜,但大获全胜的功劳到底是文殊菩萨的还是娘子的?或者是自己苦读诗书的结果?曹家文一直都很困惑,虽然凡夫俗子的功劳不能与菩萨的功劳相提并论?但不管怎样,曹家文冥冥中感知他的成功与娘子有关,既然与娘子有关,就不能不听娘子的话。 林月不客气的在曹家文斜对面坐下来,直截了当问他,大娘要你和莲儿睡觉,你愿意吗? 曹家文没想到林月一进来就问这样的话,赶紧回答,吾愿意。林月气得真想把他按在地上使劲摩擦,但想想自己打不过他,还是先忍忍罢了。 林月斜眼看他,如果莲儿克你,你也愿意?啥?曹家文惊异的瞪大眼睛,莲儿克吾?林月说,你生肖属猪,莲儿生肖属蛇,猪和蛇在一起相克。林月假装吃惊,你不知道?曹家文惶恐,何人所言? 林月不回答曹家文的提问,继续说,猪和蛇不仅相克,而且蛇特别克科举!曹家文瞪大眼睛,更加惊异,克我就不说了,还特别克科举?林月问,你看过《山海经》吗?曹家文摇头。你知道《山海经》里的蛇有九种吗?曹家文仍然摇头,林月唬他,《山海经》里无论哪一种蛇,只要被它缠上了,别说科举,它会要了你的命!曹家文脸色不由得一变,太恐怖了,莲儿居然与《山海经》里的蛇有关? 为了让曹家文加深印象,林月拿起那本《山海经》,翻开事先折好角的几幅插图,将这几幅图的蛇指给曹家文看,说蛇是上古四大灵兽之一,条条都能腾云驾雾,条条都能兴风作浪,而且条条都咬人!曹家文瞪大惊恐的眼睛,他没看过《山海经》,现在见《山海经》里画的蛇条条都很彪悍,条条都很狰狞,吓得他小心肝乱颤!林月继续唬他,蛇不仅克科举还能要你的命,你信吗?你不信我信! 林月见曹家文变了脸色,合上《山海经》,再次警告他,你要尽可能离莲儿远一些,不能与她有任何接触,不然,到时没人救得了你。说完,林月笑笑,说我虽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但你实在要跳,我只好闭上眼睛。 曹家文不知所措,一叠连声问林月,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林月说,莲儿待在家里,对你的科考随时都有威胁,唯一的办法是尽快将她嫁出去。曹家文赶紧点头,娘子英明,吾亦遵命!林月不再多说,这事就算搞定。现在曹家文不仅不敢对莲儿有任何痴心妄想,就连莲儿出嫁也得到了曹家文的同意。 自此,曹家文见到莲儿就像老鼠见到猫,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主动到莲儿房里去霍霍莲儿。 晚上,林月一个人先睡了,这段时间因为怀孕,嗜睡,天一黑就躺到了床上,但今晚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林月百感交集,前世的林月对男人的不忠深感痛恨,今生的林月仍然不能容忍男人对自己的不忠。但今生只有妻子对丈夫的从一,没有丈夫对妻子从一的说法,男人到底是一妻多妾还是三妻四妾,只是对男人可以占有多个女人的一种说辞而已,至于男人的妻怎么想的,妾有何感受?却很少有人关注。 林月越想越悲哀,唉!上帝造人的时候,夏娃就只是亚当的一根肋骨,所以,女人就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所以,丈夫对妻子的忠贞就连蛤蚧都不如。林月继续想着,今天虽然利用迷信阻止了事态的发展,却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看这架势,曹家文纳妾是早晚的事,他现在不纳莲儿,以后可以纳青儿,纳佩尔,纳婉儿....,丈夫纳妾,妻子很难阻止,非得要有不怕“吃醋”的决心,唉!不怕“吃醋”又能怎样,如果一定要阻止,妻子的身心一定很累。不过,无论结果怎样,林月都无法容忍自己与丈夫的小三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曹家文什么时候纳妾,她就什么时候离开。但离开曹家文以后怎么办?林月怀着身孕,娘家回不去,在这个世界又没有其他可信赖可依赖的人,林月叹口气,没想到,原本她是解救莲儿的,现在她却成为需要被人解救的对象,谁来解救林月? 林月睁开眼睛,两眼一抹黑,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月明白,那是老鼠在翻找可吃的东西。老鼠生活的环境虽然恶劣,但它们适应能力强,抗压能力强,老鼠照样过着幸福的鼠生。林月不禁嘴角弯了弯,我曾经是前世的计算机硕士,到了今生,难道还不如一只老鼠?林月脑海里浮现出很多鄙视自己的表情包,没人解救?那就自救!身处这个年代的林月,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现在她要做好最坏结局的准备,包括心理和金钱的准备,有备无患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今天晚上睡不着,不仅是因为情绪百感交集,还因为身边空落落的。和曹家文成亲以来,林月天天晚上依偎在曹家文暖暖的身体旁,曹家文的身子像一个大暖袋,她已经习惯了偎在曹家文身边睡觉,现在自己怀孕,最需要丈夫的爱护温存,大暖袋却迟迟不来睡觉?说是要抓紧时间读书应考?骗鬼去吧,分明是想不尽丈夫义务,借此跑到一边去享清闲。 林月忽地一下坐起身来,披上衣服,来到书房,书房里的曹家文还在挑灯夜读,听见动静,本能的抬起头来,见娘子进来了。林月冲着曹家文,压低嗓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叫一声,曹家文! 为什么要压低嗓门呢?半夜三更的,如果林月肆无忌惮大喊大叫,势必会让爹娘和东院听到,河东狮吼的形象就会破坏林月温顺贤良的光辉形象。直呼丈夫的名字,这是大忌,但林月在曹家文面前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你身为丈夫,却在娘子怀孕的时候,不照顾娘子睡觉,迟迟不上床,想躲清闲,这种视怀孕娘子而不顾的行为,林月一定不能迁就,怀孕需要九个月时间呢!难道这九个月她都不能抱着大暖袋睡觉?叔可忍,婶不可忍! 曹家文被林月直呼其名的一叫,懵了,这是什么意思?见娘子一手叉腰,一手捏紧拳头对着自己,满脸怒气,这是什么造型?这不是典型的泼妇形象吗?林月继续压低嗓门恨恨的说,借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丢下我在一边享清闲,看我小拳拳捶你! 曹家文读的书里讲的女人全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那种,哪里见过这种女人撒泼的造型和挥舞拳头的阵势,他既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坐在书桌边茫然的看着娘子。 林月看着曹家文懵逼的样子,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曹家文就走。不是执子之手,将子拖走吗?不是子若不走,拍晕了继续走吗?林月不用将曹家文拍晕,曹家文就被林月拉起身来,林月再一口吹灭油灯,哼!挑灯夜读?太费油! 林月将曹家文拉倒床边,再将他推倒在床上,尔后低低的怒喝一声,睡觉!曹家文仍然懵逼,但睡觉终归比看书轻松多了,不过,要我睡觉,也不用气势汹汹的吧? 林月呵呵两声,扯掉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撂下鞋子,爬到床上,掀开被子,一把抱住曹家文的腰,将腿跨到“大暖袋”柔软的腰间,咂咂嘴,心满意足的睡了。曹家文心想,娘子这种行为成何体统!正准备对娘子宣传一下妇德,还未想好话该怎么说,就听见林月发出惬意而轻微的呼噜声。 自此,曹家文不再挑灯夜战太晚,见林月睡了,他也会赶紧躺下陪娘子睡觉。 过了几日,大娘到林月屋里巡视小儿媳的饮食起居,现在大娘隔三差五的会来巡视一下,林月肚子里怀着曹家亲孙子呢!关心小儿媳就是关心小孙子,所以大娘每次来,对焦荷做的饭食,对莲儿的服侍细节,对林月的吃穿和言论行动,总能在鸡蛋里挑出几根骨头来。现在大娘推开莲儿的卧室,瞪眼看着屋里那张床,猛然大喊一声,莲儿!小贱人! 莲儿一听大娘的口气如此凶狠,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来到大娘面前。 大娘指着屋里的床,问莲儿,床上怎么还是那床破被子?床上怎么只有一个枕头?少爷就盖这么破的被子?少爷没有枕头吗?大娘越问越气,一巴掌向莲儿呼去,你就这么服侍少爷的! 大娘啪的一巴掌打在莲儿脸上,莲儿的脸顿时就出现几道红痕,大娘举手正要再打,林月疾步跑过来,挡在莲儿面前,对大娘说,你怎么打莲儿呢?该打的是家文才对! 屋里几个人见莲儿挨打,都不敢吭声,现在见儿媳阻拦婆母打丫头,大家就瞪大了眼睛,大娘是曹家主母,别说打莲儿,就是打林月也是应该的,林月居然会护着一个丫头?护丫头就算了,居然还说该打的人是家文!家文是谁?是为曹家增光添彩的小少爷呢!家文还是林月的相公呢!为了护丫头,居然叫大娘打自己相公!屋里人都懵了,大娘也懵了,这是啥情况? 大娘恼怒,厉声喝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月说,不是莲儿不和相公睡,是相公不和莲儿睡!大娘懵了,她没经历过如此的事,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大娘向书房里喊,家文,出来! 曹家文在书房看书,猛然听见大娘叫自己出去,打开门就走了出来。 大娘厉声喝问曹家文,你没和莲儿睡觉吗?曹家文老老实实回答,无。大娘愣了一下,无就是没有的意思,曹家文没和莲儿睡觉。大娘问,为什么?曹家文眨眨眼睛,一时语塞,说莲儿是条蛇吗?说莲儿会克他考科举吗?显然这些话都不好说,不好说就不说,曹家文懒得解释,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吾不喜,吾要科举。 曹家文这话,只有林月最清楚他的意思,莲儿会克我科举,吾要科举,不要莲儿。 大娘听不懂小儿子的话外之音,一看曹家文要走,气不打一处来,捡起地上一根柴火棍,照准曹家文的屁股就狠狠打了两棍,曹家文像被马蜂蛰了一下,捂着屁股转过身来,惊愕的看着大娘。大娘用柴火棍指着曹家文骂,你以为考中秀才就不用多生儿子了?你怎么不学学你哥?你哥为了生儿子,买个妾不够,再买一个,没要我操心,你倒好,陪嫁过来不要钱的妾不喜,难道要花钱买来的才喜? 曹家文被大娘骂得一愣一愣的,两眼警惕的看着大娘手里的柴火棍,生怕大娘骂着骂着又将柴火棍招呼上来。 林月见曹家文挨打,心里很高兴,哼!想找小三,该打! 大娘转身用柴火棍指着莲儿,继续大声训斥,少爷不喜,一定是你这个小贱人服侍不周到。莲儿躲在林月身后,大气不敢出。 大娘自感无趣,丢下柴火棍,骂骂咧咧走了。曹家文出门,平白无故被大娘打了两棍,也自感无趣,郁闷的回书房去了。林月转身看着莲儿,莲儿眼含热泪,说一句谢谢小姐,眼泪哗哗直流。 第22章 焦贵房子被烧了 大娘即或不到林月屋里巡视,焦荷和莲儿也会对林月照顾有加,莲儿没有了对少爷的顾忌,还期盼着小姐给她找心仪的丈夫,整天笑得合不拢嘴,说少爷中秀才,小姐就怀孕,我家小姐肚子里怀的一定是个文曲星! 林月不关心自己怀的是什么星,怀孕对林月来说,并不是一件惬意的事。首先面临的困难是吃饭没有胃口。这个时代的食物都是原生态的,科技与狠活儿还得等一两百年才会出现,比如,稻谷舂成米后,仍然有一些稻糠会掺杂在米粒里,煮出来的米饭就很粗糙;比如,麦子磨成粉后,仍然有一些麦麸会掺杂在面粉里,做出来的馒头不仅粗劣,而且颜色也是黑黄黑黄的,发酵没有发酵粉,只能靠预留的老面发酵,所以蒸出来的馒头,要么没发透,吃起来硬邦邦的,要么发过了头,吃起来酸溜溜的,粮食蔬菜,都是上年留下的种子,没有优良品种,产量不高,口感也不好,加之调味料有限,吃起来并不可口,有些菜肴甚至难吃至极。 林月前世看电视连续剧,电视剧里的大户人家或宫廷美食看起来都很精致,以为很好吃,及至于自己穿越到了这个真实的年代,才知道这个年代的食物其实难以下咽。林月前世的人,珍馐美味吃多了,却将这种难吃的原生态食物作为养生食物,唉!前世的人没有吃过这种真资格的原生态食物,不然吃几天试试? 平日食物不好吃就算了,但在怀孕期的林月看见难吃的食物,胃里就会翻江倒海般难受。焦荷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东西,但林月仍然一点都没有胃口。她怀疑自己患了厌食症。焦荷不解,什么症?厌食症?没听说过。现在的人连饭都吃不饱,惜粮如命,还厌食?怎么可能? 为了让林月增加食欲,焦荷在街上买了一些新鲜蘑菇,蘑菇炖鸡,很鲜,林月吃不下,焦荷又买了一些河虾,将河虾用油酥得又香又脆,但林月吃了一点点,还是吃不下。焦荷做菜的时候,在食物里多加一些豆蔻、小茴香等香料,但焦荷无论如何努力做菜,林月都没有胃口,吃不下。大娘为了表示对林月肚子里的小孙孙关心,有时也在街上买一些味道好的食物给林月送来,但林月没有胃口,吃不下,还是吃不下。 林月瘦了,明显瘦了,她虽然感到很饿,但仍然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一个人处于饥饿的状态,最先回忆起的,就是留在大脑里最深刻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林月马上想到味精,对,她年幼时,第一次吃到妈妈做的放了味精的滑肉片汤,汤的香味在她大脑里镌刻下深深的印记,汤味太香了,林月差点将自己的舌头都吞进了肚子里。以前的滑肉片汤不是不鲜,而是这次的汤太鲜,妈妈告诉她,是因为汤里放了味精。从此,林月吃的食物里缺了味精就寡淡无味。想到这里,林月只能轻轻叹口气,要是现在有味精就好了,再粗劣的食物,只要放点味精就会很鲜。 她越想越按捺不住味精的诱惑,如果等着市场有味精卖,还得等上百年,林月等不及,她肚子里的文曲星或武曲星也等不及,怎么办?市场没有卖的,我就自己做!达不到纯味精浓度,做个相近的也比原始的东西好吃。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用意念打开大脑“计算机”,很快找到自制味精的资料,认真看了一遍,制作方法并不复杂,心里窃喜,为什么以前不知道可以自制味精,如果早知道了,做一些出来,就不会吃难以下咽的饭菜了。 自制味精的方法虽然不难,难的是操作的过程要有耐心,还要舍得食材,舍得柴火,舍得花时间。 林月让焦荷去买了一些蘑菇和小虾,还有海带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市面上很多,价格也不贵。东西买回来,林月动口,焦荷动手,将鲜蘑菇切成细片,用微火烘干;将小虾用微火烘干;将海带煮了,再把海带水用微火烘干。海带汤蒸发后,锅里留下薄薄的一层棕色晶体,林月高兴极了,这种棕色晶体就是谷氨酸,谷氨酸是味精的精华,但结晶体的量太少,一大锅海带汤烘干后,只能得到很少的一点点结晶体。尔后,再将烘干的蘑菇、小虾用石磨细细磨几遍,磨得像面粉般细腻,再与谷氨酸拌匀,用一个细瓷罐装了。 焦荷不知道林月做的是什么,她问过,但林月只是笑笑,并不回答。焦荷看着那拳头般大小的细瓷罐,心里很吃惊,消耗了大量的蘑菇小虾各种香料和海带,才得到这么一点点东西,这个也太浪费食物了吧!但焦荷转念一想,少奶奶要做的东西,只要她喜欢,浪费不浪费的是小事。 林月没让他们品尝细瓷罐里东西的味道,吃晚饭的时候,林月将自制味精偷偷拌了一点在炒熟的小白菜里,然后小心夹起小白菜放进嘴里品尝,哇!小白菜里放了自己做的味精,味道果真变得又鲜又香!这种久违了的鲜香味刺激起林月对前世吃食的记忆,这个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得将林月的前世和今生连接了起来。林月忍不住热泪盈眶。 林月大口大口的嚼着盘子里的小白菜,像吃着人间最鲜美的珍馐佳肴,脸上满是喜悦的笑意。焦荷和莲儿瞪大眼睛看着少奶奶,这盘小白菜和以前的做法是一样的,以前少奶奶吃不下,今天怎么吃起来狼吞虎咽! 曹家文看见林月吃小白菜的样子,疑惑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曹家文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哇!这小白菜的味道怎么这么好吃!曹家文忙不迭的夹起小白菜大快朵颐起来。男人吃东西比女人生猛很多,只几筷子,盘子里的小白菜就被曹家文吃了个精光。焦荷和莲儿站在桌子边伺候林月和少爷吃饭,看着曹家文的吃相,都惊奇得瞪大了眼睛,少爷居然和少奶奶抢吃一盘小白菜!林月见小白菜被曹家文风卷残云般的吃光了,就不屑的看着曹家文,叹一口气,唉!好好的一盘小白菜被猪拱完了。 自此,味精成为林月特供的开胃秘籍,自从有了味精,林月的胃口大开,她吃饭的时候再也不皱眉头,吃相如同饿虎下山,味精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 不过,她在自己的菜里放味精时总是像做贼一样,悄悄的,尽量不被人发现她在吃独食。为什么?前世的林月可不是这么小气自私的人,有福同享是她对待家人,对待朋友的基本准则之一。但现在她却多了一个心眼,因为她知道,自制味精的方法简单,一旦被人知道了人间还有这种鲜美的东西,要不了多久,自制味精方法就会被破解,她在思考着,寻找着商机,要将味精作为自己的秘密武器,先做些事业,再公开秘密,未找到商机前,独自享受一下特供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不久,仓西县城失火了,大火烧毁了好几家店铺和民房。县令刘奕杰得知火情,带领县衙里所有人员赶到失火现场亲自指挥灭火,大火很快扑灭,刘奕杰和其他救火的人一样,满脸黑灰,身上的官服都被烧了两个大洞。 当民众遭遇灾难的时候,县令第一时间出现在失火现场,这一壮举深受仓西县人们的赞扬,但这种壮举和赞扬对于刘奕杰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刘奕杰是仓西县老百姓公认的好官,但这样的好官却在每年政绩考核时,因为没有特别突出的成绩亮点,一直得不到朝廷的关注和提拔。现在他带领民众灭火,灭火也不算工作亮点。 刘奕杰的上司是裕理州太守龙之源,龙之源是一个爱财的人,刘奕杰每年俸禄只有一百多两银子,自己不贪,除了养家,剩下的就没有什么钱,所以,每年孝敬给龙太守的冰敬炭敬之类的敬,只是礼节性的表示。龙太守对刘奕杰的态度不冷不热的。没有上级领导的推荐,像刘奕杰这样的好官,只要没有发生重大过失,按照朝廷对官员任职三年轮岗的规定,今年如果再得不到提拔,他只能被平职调动到其他县任职,尔后在六七品的官位上告老还乡。 虽然升迁渺茫,但县令刘奕杰仍然坚持在岗做好每一件事,今天县城失了火,百姓遭了殃,刘奕杰对遭灾的老百姓尽可能救助,拿出县衙的部分钱粮,又动员有钱的商贾捐钱捐物,虽然这些钱物对受灾老百姓的帮助杯水车薪,但彰显的是县令爱民如子的情怀。 大火终于扑灭了,现场惨不忍睹。一个长期卧床的老头被活活烧死,尸体上还盖着一床被烧焦又被水浸透的被子。一缕缕青烟从废墟中不断升腾,人说,水淹得一半,失火光眼看,一旦失火,房屋家具钱财都会被烧成灰烬,望着片瓦不存的废墟,失火的人家全都抱头痛哭,现场一片哀嚎。 听说县城失火,又听说失火的位置是自家大伯小食店商铺所在的位置,焦荷飞跑到失火现场,火势正猛,焦荷眼睁睁看着凶猛的大火吞噬着大伯家小食店的房梁,她惊恐得浑身发抖。 焦荷从失火现场回来,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一回来就向林月哭诉,说今天失火的地方是她大伯家的小食店,当年她大伯知道焦荷的爹将焦荷卖了,就将她爹狠狠骂了一顿。焦荷的爹在焦家排行第二,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生了四个女孩一个男孩,家里孩子多,而且女孩多,女孩多就是很大的家庭负担,加之焦荷的娘身体多病,一个药罐子常年熬着草药。焦荷八岁那年,她娘病重,没钱请郎中,焦荷爹就将焦荷卖了三十两银子,焦荷大伯知道侄女被卖了,就赶来骂兄弟,焦荷的爹听着大哥的责骂,只是抱着头一声不吭。焦荷大伯虽然骂了兄弟,但焦荷的爹已经与牙婆签了卖女儿的卖身契,收了牙婆的钱,大伯也无能为力。第二天焦荷还是跟着牙婆走了。虽然大伯对焦荷被卖无法挽回,但焦荷心里很感激大伯的仗义。没到一年,焦荷的娘生病死了,后来爹也死了,爹死了没钱买棺材,也是大伯为爹买棺材安葬的。 焦荷继续哭诉,大伯在仓西县城开了一家小食店,卖包子馒头之类的面食,店面不大,但一家人勤勤恳恳经营,虽然没有赚着大钱,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还是足够的。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多久,却因邻居家失火殃及大伯,大伯家食店瞬间夷为平地。 焦荷哭得更加伤心,大火刚熄灭,媒婆就来了,大伯的儿子原本已经与张家女儿过了纳采、问名程序,正在请期的时候,媒婆却转告大伯,请期就不用请了。大伯明白媒婆的意思,这是雪上加霜呀!大伯家和店铺都被烧毁了,连堂哥的亲事也黄了,被女方家拒亲,这是与失火烧了家一样的遭遇呢! 焦荷说,大伯老家已经没了房子了,老家回不去了,县城的房子又被烧了,他们一家走投无路了。 焦荷又痛哭起来,大伯是个好人呀!能种地,能经商,还是做面食的好手,从来不做坑蒙拐骗的事,别人都说好人有好报,但大伯做了这么多好事,为什么就没有好报呢?他们一家以后该怎么生活呀! 林月听着焦荷的哭诉,心里也很难过,无论在什么年代,老百姓遭此劫难都是家庭的灭顶之灾。现在焦荷大伯一家所有的家财被一把大火烧成灰,别说吃穿用度,就连安身之处都没有了,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呢?天灾人祸难以避免,实在没辙,只有像郑老大一样,带着家人外出逃荒要饭! 看着听着焦荷悲痛的哭诉,林月对焦荷大伯一家的遭遇能无动于衷,见死不救吗?林月突然想起分家的时候分到的那个杂货铺,她去看过杂货铺的情况,当年老爷子的爹买了这个杂货铺以后,一直就做的杂货,后来不做杂货了,曹家武在杂货铺开过染坊,但因为染的布料质量总是不过关,再加上其他原因,染坊关门了,杂货铺也就闲置下来。杂货铺距曹家大酒楼不远,林月去看的时候,杂货铺已经成为大酒楼的仓库,仓库里堆满了各种杂物。 杂货铺临街,店面宽敞,店的后院还有好几间小屋,林月想着,如果让焦荷的大伯住在杂货铺后面的屋里,岂不是帮焦荷大伯解了燃眉之急?救人危难胜造七级浮屠!林月笑笑,现在已经做了一些好事,那就再做一件好事吧,前世不是有人说,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吗?自己好事做多了,万一以后死了,菩萨奖励我,让我再穿回去了呢? 林月又想起焦荷说她大伯是做小食店生意的,小食店能卖什么小食?馒头、包子、花卷,油条...,可以卖很多东西,但林月却一下就想起小面,为什么想起小面,因为那是她前世留在脑海中无法抹去的记忆之一。 林月前世所在城市的小面全国闻名,麻辣鲜香是小面的特殊味道,当年的林月早餐基本是一碗小面解决问题,这碗小面就是她一天中享受的美食之一,所以,小面就在她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记。她灵光一闪,何不利用杂货铺的铺面开一个小面馆,卖小面操作简单,不需要复杂的煎炒烹煮技术,关键是现在有了味精,小面里放点味精,那味道会把自己的舌头也嚼来吃了,想到以前吃过的味精小面,那种特别的麻辣鲜香顿时令林月忍不住直咽口水。 焦荷的大伯有经营小食店的经验,又听说她大伯是个实诚的好人,让他住进杂货铺,既解决了他们一家人安身的问题,以后又可以负责小面馆的经营,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林月决定开小面馆,开一家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味精小面馆! 她告诉焦荷,让焦荷大伯一家住到曹家杂货铺后院去。焦荷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傻傻的看着林月不说话,林月又说了一遍,焦荷才相信这是真的,她激动得一下跪在地上,向林月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少奶奶,你是我焦家的救命恩人呢!大伯全家和我如果有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林月很不习惯被人跪着道谢,她赶紧将焦荷拉起来,说你不用谢,救人于危难,不仅仅是救你大伯一家,也是我在给自己积德,告诉你大伯,家安顿好了以后,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有要做的事交办给他,做好了,我才应该感谢他呢! 焦荷飞跑出去,在被烧毁的废墟旁边找到大伯一家人,带着大伯打开杂货铺的门,几个人一起动手,将杂货铺后面的几间房收拾了出来,大伯一家有了落脚点,全家安顿了下来。 焦荷大伯的名字叫焦贵,虽然名字叫焦贵,但他这一生既不娇也不贵,出生在贫苦人家,从小吃苦耐劳,做事勤勉,待人正直。焦贵的老婆姓唐,名叫焦唐氏,夫妻俩生育了三个孩子,大的两个女儿已经嫁人,身边还有一个小儿子和爹娘生活在一起,小儿子名叫焦永根。 焦贵的家安顿好了,携娘子和儿子到曹家大院,见到林月,焦贵赶紧跪下,焦唐氏和儿子焦永根也跟着跪了下来,焦荷见状,也在林月面前跪下。几个人匍匐在地泣不成声,久久不愿起来,莲儿站在林月身后,见到这个场面,想起自己的身世,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从前世穿越过来的林月从来没有跪过,当然别人也从来没有跪谢过她,而这个年代的人,对有恩的人跪谢,对长辈跪谢,对所有他们认为应该跪谢的人都跪谢,跪谢是这个年代的人最真心的感恩方式。人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林月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让他们有了安身的地方,使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这是再造父母之恩呀!焦贵全家怎么能不跪谢呢? 林月正色,叫焦贵几人站起来,焦家人这才站起身来,但焦贵嘴里却不停地表达着对林月的千恩万谢。 林月让大家坐下来,焦贵向林月介绍自己的娘子焦唐氏和儿子焦永根。焦唐氏满面愁容,这几天的眼泪就没干过,因为衣物都被烧毁了,身上还穿着因救火而污损的衣裙,儿子焦永根已经举行过加冠礼,头发也束成了成人的发型,焦永根虽然也穿着污损的衣物,却是个身型壮硕的小伙子,轩昂的气质仍然显露无疑。 莲儿端来茶盘,茶盘里放着几个茶碗,她将茶碗轻轻放在每个人面前,来到焦永根面前,莲儿刚把茶碗放下,焦永根局促的站起身来,向莲儿哈腰表示谢意。不知道什么原因,莲儿突然脸一红,把茶碗放在焦永根面前,深深低着头退出了房间。茶碗里的茶是才沏的,茶的香味从茶碗里升腾起来,大家的心情随着茶香的飘逸慢慢平缓下来。 喝了茶,焦唐氏和焦永根先走了,林月将焦贵留下来,与他密谈了半天,将自己准备开小面馆的决定和经营要求以及利益分配全都告诉了焦贵。焦贵是做生意的人,对林月交办的事一点就明,他没想到,林月不仅给他们解决了住的问题,还让自己重操旧业开小面馆,每个月还给报酬,报酬给得还很丰厚。不过,他很疑惑,小面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食,登不得餐饮大雅之堂,吃小面的人一般都是生活比较拮据的老百姓,一碗小面五六文钱,如果只卖小面,别说利润,最多只够焦贵一家的日常开支。有杂货铺这么好的一个铺面,却只卖小面,按照焦贵的想法,感觉这是高射炮打蚊子,太不值得。 林月知道焦贵的担心是出自好意,但她只是笑笑,说你别看小面是个不起眼的小食,我的计划是每碗的价比别人的多卖几文钱,我要卖十文钱一碗,三个月内最高的一天要卖出十万碗面的量。 焦贵像听着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他粗略计算过,这个小面馆,一天卖三百碗面就是销售的最大量,更别说三个月内最高的一天要卖十万碗。十万碗面呢,别说卖,就是一碗碗的码在面馆里也装不下。别人卖小面,每碗五六文钱,少奶奶卖十文钱,凭什么?难道她是皇后,皇上一声令下,全国人民都来吃面?焦贵不禁腹诽起来,少奶奶是个好人,想做一点事精神也可佳,但少奶奶卖小面的想法和计划怎么会这么不靠谱呢? 焦贵虽然认为少奶奶卖小面的想法不靠谱,但开小面馆的铺面是少奶奶的,开小面馆的银子是少奶奶的,卖小面的生意也是少奶奶做的,少奶奶在焦贵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他除了提出善意的建议而外,只能按照少奶奶的要求义无反顾去做,还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将事情做好,用实际行动回报少奶奶的恩情。所以,焦贵就点头,向林月表忠心,说我一定不辜负少奶奶的重托,尽力将小面馆开好,开出成效,达到少奶奶提出的要求。 第23章 简会长设赌局 焦荷端着一小碗银耳莲子羹进来了, 银耳莲子羹具有生津补肺,养心安神的功效,多吃一些,对怀孕的少奶奶正当宜。焦荷为保养林月的身体特别上心,她怎么能不上心呢?林月对焦荷和丈夫黄老六有恩,现在对自己大伯一家也有恩,她听见了少奶奶与焦贵的谈话内容,少奶奶不仅使大伯一家有了安身之处,还让大伯成为曹家小面店的掌柜,少奶奶对自己,对大伯一家的恩情深如海,焦荷知恩图报,怎能不对林月感恩戴德?怎能不为林月的事上心? 焦荷将银耳莲子羹放在桌子上,见莲儿已经收拾出几样旧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用一个包袱包了,林月拿出一些碎银子交给莲儿,安排莲儿将衣物和银子送到焦贵那去。林月说,焦掌柜他们的衣物都被大火烧没了,我和少爷的衣物虽然旧了一些,但还是有五六七八成新的,让他们先穿着,那银子送给他们生活应急。说完,林月轻叹一声,只是没鞋可送,要合脚,还得量脚重新做才行。 莲儿得知小姐让她给焦贵送衣物和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说,掌柜娘子知道他们的脚,回来后我给他们做鞋。 焦荷一听莲儿要给她大伯送衣物,还要给大伯他们做鞋,就对莲儿说,我大伯他们的鞋岂敢请你做,我晚上回家做吧....,焦荷话还没说完,林月就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看看咧嘴笑的莲儿,假装嗔怪的拉下脸来,瞪了莲儿一眼,叫你去给焦掌柜送东西,没叫你给他们做鞋,你乐什么乐? 莲儿愣了一下,发现小姐虽然脸是耷拉着的,但满眼都是笑,她的脸忽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林月这才笑起来,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小样儿!就这点出息? 给焦贵送东西送银子做鞋之类的事,让焦荷做是天经地义的,这比谁做都合适,但现在林月却让莲儿做,个中意思,焦荷不知所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焦贵做好了开小面馆的准备,又请人算了一卦,说是小面馆定在九月十二日开业是黄道吉日,林月不相信算卦看风水之类的事情,小面馆开业时间和黄道吉日没有关系,小面味道好,善于经营就是王道,但焦贵一番好心,请人算了卦,她就顺水推舟表示认可,将小面馆定在九月十二日开业。 开业时间定了,焦贵、焦唐氏和儿子焦永根更加忙碌,小面馆面积虽然不大,但林月知道靠焦家的几个人是应对不过来的,店里就雇了几个伙计,林月还时不时的让莲儿去帮帮忙。 林月在筹备小面馆的同时,着手味精厂的筹建,一切开业前的准备工作紧张而有序进行着。 曹家武抽空到小面馆去看了看,毕竟是自家兄弟开的店,他当哥的一点不过问也是说不过去的。再说,杂货店里堆放的全都是酒楼的东西,兄弟要在杂货店开业,他还得将那些东西清理出去。 曹家武到了杂货铺,见店里的人都在忙碌,没有见到曹家文,也没有见到林月,原本曹家武就一直很纳闷,曹家文不可能开什么小面馆,开小面馆的主意肯定是林月出的,但林月怀着身孕,不便出门做事,小面馆怎么开?及至见到焦贵,才恍然大悟,焦贵之前与曹家武是认识的,但焦贵只是一个小食店的老板,与曹家武不在一个层面,双方即或在大街上相遇,连招呼都是不打的。但焦贵一夜间成为穷光蛋,突然住进曹家长期闲置的杂货铺,还成为小面店掌柜,这变化实在太快。不过,快还是慢都不关曹家武的事,曹家已经分家,兄弟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焦贵见到曹家武,闲聊中向曹家武说了做小面生意的准备情况,曹家武面无表情听着,心想让焦贵做掌柜,这人选倒还靠谱,焦贵是焦荷的大伯,焦贵开过食店,开小面馆有经验。但开小面馆的具体情况曹家武却没有过问,小面而已,在曹家武眼里,与自己曹家大酒楼的各种精美食物相比,小面连进入酒楼的资格都没有,他看不上小面,当然也看不上兄弟开小面馆的决定,他到杂货店来,一则是为了做一个表示关心兄弟的姿态,二则也是为了清理堆放在杂货铺的东西。 小面馆的名字就叫“曹家小面”,店铺和店名都没有特别的粉饰和噱头,就像林月一样,素面朝天,清纯自然。 林月让曹家文写了“曹家小面”的招牌,招牌倒是制做得很大气,本色橡木,黑字烫金,落款是曹家文的名字。曹家小面是当今秀才案首开的店,其他不看,只看招牌上四个字,就给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视觉冲击。 酒好不怕巷子深,这句俗语有些道理,但林月是经历过前世的,她更加相信产品靠的是宣传,再好的产品,没人知道也很难卖出去。所以,林月决定开业这天请仓西县一百个人免费试吃面。请免费试吃面的人既有仓西县的头面人物,也有普通老百姓。林月印了一百张请柬,让焦贵送,焦贵为了以后更好发展,也想结识更多客人,就利用送请柬的机会逐个上门拜访。 焦贵到了县衙。林月请试吃面的名单里有县令刘奕杰和县衙师爷刘茂全。请县令吃饭,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请的,但老爷子是县令刘奕杰拐了若干个弯的亲戚,曹家文又是今年新进秀才,还是案首,县令到案首开的小面馆吃面,这是亲民表现,县令会接受邀请。 焦贵进入县衙后院,见县令刘奕杰正和县商会会长简崇钦说话,师爷刘茂全也在场,刘茂全正垂手毕恭毕敬站在刘奕杰旁边。焦贵行了礼,说明来意,将请柬双手呈给刘奕杰,刘茂全和简崇钦也伸手接了。 大家接过请柬,都认真看着请柬上的文字,请柬上郑重其事的盖着曹家文的印章。简崇钦见请柬上写着本月十二日请到曹家小面馆试吃小面的内容,就大笑起来,说这是他收到过的最有特色,也是“最有分量”的一份请柬,请吃一碗面?而且还注明是小面!这难道不是戏耍人的吗? 简崇钦是仓西县商会会长,县城里无论新开业什么商铺,开业时店家一般都是要请客吃饭的,既是宣传自家产品,也是加强人脉联系,所以开业请客吃饭都很隆重,但从来没有一家店请县令和商会会长吃小面。谁没有吃过小面?小面还需要试吃?而且试吃一碗小面还这么隆重?简崇钦觉得曹家文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 刘奕杰虽然也觉得曹家文请吃小面小题大做,但因为前面好几次自己对曹家文的判断都出现失误,所以这次他就比较谨慎。看看请柬,微笑着对简崇钦说,曹家文请吃面可能有他请吃面的理由,我们不妨都去看看,看他为一碗小面能写出什么样的文章?说完,随手将请柬交给师爷刘茂全,说到时提醒一下就可以了。 简崇钦仍然感到好奇和不解,皱着眉头问焦贵,你家小面多少钱一碗?焦贵说,十文钱。简崇钦一愣,仓西县的小面都是卖五六文钱一碗的,从来没有哪家小面卖过十文钱的价。简会长再问,在你家吃一碗面,在别家就可以吃两碗了,你家小面里有龙肝还是凤胆呀?焦贵一时语塞,小面价格是林月定的,他知道小面里既没有龙肝也没有凤胆,少奶奶为什么要将小面价格定这么高,焦贵不知道。 不待焦贵回答,简崇钦又鄙夷的问,你家卖的小面这么贵,有人会到你家去吃面吗?你家小面卖得出去吗? 简崇钦的疑问,其实也是焦贵的疑问,但这个时候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自己也有此疑问,焦贵想维护曹家小面的声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起林月说的话,就说,我家少奶奶说,开业以后三个月内,我家小面卖得最多的一天要卖十万碗,你怎么说卖不出去? 简崇钦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他之前是认识焦贵的,商会会长嘛,凡仓西县城大大小小的商家他都认识,但焦贵的食店太小,会长不屑于和这种小店老板打交道,他也知道,焦贵的小食店最近遭了火灾,是曹家收留了他们全家,同时让他做小面生意,无可置疑,这是曹家的一片好心,但好心归好心,开面馆花的是真金白银,做生意就要按照做生意的规则,亏了,亏的是银子,亏的不是好心。曹家文不懂生意,但焦贵应该懂呀!他怎么能让曹家文胡来而不规劝呢?至于少奶奶,哪个少奶奶?焦贵居然拿少奶奶的话说事?简崇钦没有见过林月,再说,类似少奶奶这种女人角色,简崇钦都是不屑于认识的,简崇钦疑惑的问,秀才娘子真的是这么说的? 焦贵肯定地点点头,说少奶奶就是这么说的。 简崇钦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转过头笑着向刘奕杰一拱手,说刘大人,我敢和曹家文打赌,如果曹家文实现了开业以后,三个月之内,卖得最多的一天能卖十万碗面,我这个商会会长就让给曹家文当! 刘奕杰还没来得及表态,师爷刘茂全一下来了兴趣,好呀好呀!我举双手赞同。 刘茂全也向刘奕杰一拱手,说我们恳请县令刘大人做监督,我来替简会长和曹家文写赌书。刘奕杰想想,也觉得很有趣,就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刘茂全当即展开一张纸写赌书,刚写了几个字,感觉赌的条件不够,既然是赌,只设单方面的条件就不成其为赌局,如果曹家文赢了,简崇钦的会长就让给曹家文,如果曹家文输了呢?输了怎么办?难道输了跪下道歉?曹家文已经是秀才了,秀才见到县令都是不跪的。 简崇钦捋捋不长的胡须,心里很是得意,这种稳赢不输的赌注谁不会打呀?只要脑袋没进水,都知道曹家小面开业以后,三个月之内,一天不可能卖出十万碗。还三个月之内?给你三十年,你也达不到一天卖十万碗!简崇钦鼻子里哼一声,曹家文娘子口出狂言,就应该为她的口出狂言买单! 简崇钦语气坚定,说不管是谁输了,都以县令刘大人的名义在曹家大酒楼请客喝酒吃饭道歉,输家买单。为什么要以县令名义请客?简崇钦解释,是为了提高执行力,万一输家不想请客,作为监督人的县令就以自己的名义请客,这样输家就赖不掉了,谁敢赖县令的帐呢?说完,简崇钦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岔气,好不容易止住笑,感到意犹未尽,说我再加一个条件,不管谁输了,谁就给对方一百两银子。 刘奕杰一听,简崇钦提出输赢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相当于他一年的俸禄了!简崇钦指甲抠的太深了吧!刘奕杰顿时觉得曹家文有点可怜,娘子妄自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却被简崇钦趁机讹一百两银子,简会长的动作确实太猛了一点。 刘奕杰就打圆场,说一百两银子太多了吧?五两银子就可以了。简崇钦坚决不松口,说我输了连会长都不当了,这个赌注不大吗?不让曹家文拿点银子出来,他就不长记性。 刘茂全一听简崇钦下的赌注越来越大,就提醒大家,说定赌局不能一方说了算,曹家文没在场,他不签字画押就不能算。刘茂全就叫焦贵去把曹家文叫来。 焦贵听他们讨论打赌的事,吓得一头冷汗,感觉自己闯了大祸,原本是来送请柬的,没想到一句话却让人抓住了把柄,这种赌局不是诚心欺负曹家吗?焦贵心里又紧张又害怕,赶紧申明,说一天卖十万碗面的话不是曹家文少爷说的,是少奶奶说的,我请少奶奶自己来说...., 简崇钦打断焦贵的申辩,我不和女人打赌,少奶奶是曹家文的娘子,她说的话曹家文应该担责。刘茂全也觉得有理,说我们不能和一个女人打赌,这事应该由曹家文担责。见焦贵还站着,刘茂全有些不耐烦,对焦贵说,你少啰嗦,去把曹家文叫来,曹家文签了字,赌局才有效。说完又加一句,你快去快回,我们都在县衙等着。 焦贵一路小跑回到曹家大院,见到林月,气喘吁吁向林月说明情况,说完内疚得无地自容。原本自己应该回报少奶奶的大恩,没想到,还没回报,却给少奶奶闯下大祸,别的不说,打赌的一方是商会会长,少爷只是一个秀才,一个只知道读书的秀才与商会会长打赌,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结局。 焦贵拼命向林月道歉,说自己不该将少奶奶的话说出去。 林月一听简崇钦要拿她的话来打赌,就知道简崇钦的用心是想拿曹家文开涮,同时讹一笔钱。林月不认识简崇钦,但听焦贵说,简崇钦不和女人打赌的话,林月就在心里冷笑,商会会长不屑于和女人打赌,我不搞性别歧视,今天就偏要和你这个男人打赌。 林月安抚焦贵,你不用自责,他们要赌,我们接受赌局就可以了,我叫相公去,不管对方提出什么赌注,你只管让少爷签字就是。 林月到书房,说县令叫他到县衙去一趟,曹家文一听是县令叫他,他也没问去干什么,跟着焦贵就走了。 师爷刘茂全已经写好了赌书,见曹家文来了,就将打赌的事对曹家文简单说了一下,曹家文哪里懂得打赌,他读的四书五经没有哪本书讲赌博的事。 听了刘茂全的话,曹家文只是茫然的看看刘茂全,又看看简崇钦,呆头呆脑的像个企鹅。简崇钦心里暗笑,与曹家文打赌,他最喜欢看的,就是曹家文这种呆头呆脑的样子。 师爷刘茂全的内心还是同情曹家文的,你只是家门不幸,娶了个不靠谱的娘子,今天曹家文为不靠谱的娘子买单,买单就是买个教训,回去以后要加强对娘子的管教,不要让她再胡说八道。 曹家文皱着眉头,潜意识里感觉这不是一件小事,不是小事就是大事,但是个什么大事?曹家文六神无主,没人在身边给自己拿主意,只有焦贵,焦贵是自己这边的人,曹家文就看向焦贵。焦贵想起林月说过,不管对方提出什么赌注,你只管让曹家文签字就是。焦贵有了林月这句话,就向曹家文点点头,表示少爷可以签字。 曹家文拿起毛笔,略一思忖,也不知道他思忖的是什么,就在赌书上签了字,但凡动笔的事情,曹家文都是很重视的,唯恐写的字不好看,签字的时候神情专注,屏息静气,在赌书上将自己的名字签得如行云流水般飘逸。 刘奕杰见双方都签了字,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原本认为双方因为一句戏言打赌,是闹着玩的,没想到简崇钦既会下这么大的赌注,一旦认真起来,曹家文必输无疑,到时曹家文既输面子又输银子,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出在案首身上,对曹家文的名声定然会有很大损伤。案首是仓西县的案首,曹家文面子受损,他作为仓西县的县令难道脸上有光?但简崇钦认为机会难得,坚决要赌,何况双方对赌注没有异议,都签了字,他这个监督人再反悔也不适宜。 赌书签了,五个人五种心态,商会会长简崇钦兴奋不已,那心情真像凭空捡到一百两银子;秀才曹家文仍然懵逼,一脸无辜的样子;县令刘奕杰深感无奈,只能被动成全;师爷刘茂全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有焦贵十分惶恐,不知道这事该如何收场。 赌书一式三份,曹家文,简崇钦和刘奕杰各持一份。曹家文签字以后向大家告辞,大摇大摆走出县衙。他刚才正在书房看书,被焦贵请到县衙,他还得抓紧回去把那本书看完。焦贵紧紧跟在曹家文身后,心里忐忑得像有千万匹草泥马在狂奔。 焦贵将赌书交给林月,林月扫了赌书内容一眼,淡然的将赌书交给莲儿收好。焦贵心里很疑惑,这么惊心动魄的一件事,在少奶奶面前怎么会波澜不惊?难道少奶奶也不清楚这份赌书的严重性?焦贵懵逼,他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 第24章 曹家小面确实好吃 很快就到了九月十二日,这是曹家小面馆开业的日子,林月除了邀请一百个人试吃而外,邀请自家人试吃,那是必须的,所以,一大早,曹家人扶老携幼,都到曹家小面馆去。 昨天老爷子才听说曹家文在原杂货铺开了一家面馆,他很惊异,曹家已经有了一个高档而且生意红火的酒楼,哪里有必要再开一家面馆?小面属于地摊饮食,上不得台面的,真是糟践了杂货铺那么好的一个地方。想起分家时,曹家武说不能将酒楼分给曹家文的说法是正确的,如果将酒楼分给曹家文,像曹家文这种不懂生意的做法,别说要不了一年,不到半年时间,肯定会使酒楼破产。老爷子心里虽然不悦,但小面馆已经开起来了,好在有焦贵打理,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头天曹姜氏得到林月的邀请后也愣了好一会儿,待林月离开,她就嘎嘎嘎的笑个不停,直笑得肚子痛。晚上曹家武回家,说起林月请曹家人吃小面的事,曹姜氏都还忍不住的大笑,曹家武对老婆的八卦和轻浮很不喜欢,呵斥她,曹家开个小面馆有什么好笑的?你不感到羞愧,还笑得起来?曹姜氏赶紧捂住嘴巴忍住笑。 林月是拽着曹家文到的小面馆,曹家文想留在书房看书,听说去吃什么小面,更不愿意出门,但林月硬拽着他去,他也没办法,只好随林月到了小面馆。 小面馆门楣上的招牌是曹家文写的,曹家文站在面馆大门外,仰头仔细看着自己写的“曹家小面”几个字,心里很满足,自诩还不错。正看着,曹家的人来了,县令刘奕杰,师爷刘茂全和商会会长简崇钦等客人也到了,所有人都仰头看着招牌,都夸赞曹家文的字写得不错,曹家文的字确实不错,不是大家的恭维,而是大家的公认,听着人们的夸赞,曹家文就咧着嘴笑。 老爷子见县令和商会会长都来了,深感意外,吃个小面而已,需要这么隆重吗?老爷子赶紧向刘奕杰和简崇钦拱手施礼,嘴里连连说着,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赞誉了曹家文写的招牌,大家鱼贯走进面馆,但大家并没有马上坐下来等着吃面,而是迫不及待到厨房参观。曹家小面价格为什么比别家贵一倍?秀才娘子为什么敢夸三月之内一天最高可以卖十万碗的海口?凭什么?这是一个谜?所以,今天吃面是小事,解谜才是大事。 曹家小面的厨房不是封闭式而是开放式的,所有食客对厨房的操作不仅一目了然,也欢迎食客随时参观。只见厨房里安置着两口大锅,其中一口锅是个很大很深的瓮子锅,锅里能装四桶水。焦贵介绍,说这口瓮子锅是专门用来熬制骨头汤的。 昨天晚上熬了一夜的大骨汤还在微火上熬着,汤色微黄,汤汁黏稠,汤锅表面泛着微微的波纹,浓郁的骨汤香味弥漫在食店上空,闻着这种香味,谁都想舀一碗喝。但大骨汤是现在很多小面馆都在熬的汤,并不是曹家新发明的汤料。再看看厨房靠墙的一个案几,案几有半人高,案面又长又宽,案面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几个陶盆,陶盆里装着五颜六色各种佐料。大家都伸长脖子看陶盆里的东西。难道谜底在这些佐料里? 刘师爷指着一个个陶盆,嘴里念着他认识的佐料,花生碎,黑芝麻,大蒜沫,姜粒,咸菜丝....,尔后盯着一个盆里鲜红的东西认真看,又端起盆来使劲闻了闻,这个颜色鲜红的东西闻起来有一种微微刺鼻的味道,味道闻起来虽然有点刺鼻,但这种刺鼻的感觉很舒适,师爷指指这盆鲜红的佐料问焦贵,这个盆里的东西是什么?焦贵说是辣椒,辣椒?刘师爷对这个名字感到很陌生,又问,这个好吃吗?焦贵笑笑,开始吃的时候可能不习惯,多吃几次就会喜欢。 简崇钦一听辣椒的名字就很好奇,说我家娘子在园子里种的花,其中就有一种名叫辣椒,开小白花,结的果实红红绿绿的,很好看。他有些疑惑,问这个东西除了好看,还能吃? 林月陪着客人们也站在一边观看,听着顾客和焦贵的对话,她的脸上泛起笑意。林月知道,辣椒在明代就传入了中国,但中国人真正开始吃辣椒却是很久以后的事,这个年代吃辣椒的人很少,更多的人是像简崇钦娘子那样,将辣椒种在园子里作为花木观赏。林月要卖的曹家小面,其特点是麻辣鲜香,虽然现在的人并不习惯吃辣椒和花椒,但这两样佐料却是曹家小面除味精外必不可少的精华。林月相信,只要吃面的人一接触到辣椒花椒的特殊味道,这种味道就会被镌刻在大脑深处,成为永远抹不去的原始味觉记忆。只要人的大脑里有了这种味觉记忆,那么,面条就只是载体,味精就成为灵魂,而辣椒和花椒的组合就是小面麻辣鲜香的秘籍。 师爷刘茂全数了数陶盆,共有十二个盆,也就是说,一碗小面里有十二种佐料,别家店的小面一般只有三四种佐料,但曹家小面有十二种佐料。除了他们不熟悉的辣椒花椒外,绝大多数佐料都是大家熟悉的。刘茂全看着装佐料的陶盆,撇撇嘴,佐料多,曹家小面味道肯定比别家的好吃,但再好吃,也不至于比别家多卖一倍的价格呀?而且一天能卖十万碗?怎么看也看不出一天能卖十万碗面的迹象。 刘茂全看看县令刘奕杰,刘奕杰面带微笑,看不出他内心有什么想法。 参观了厨房,大家围着桌子坐下等着吃面。县令,师爷和会长等人坐了一桌,老爷子,曹家武,曹家文都陪着,桌子上有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大家一边寒暄一边磕着瓜子吃着零食。 刘茂全环顾一下店堂,看看不大的店面,疑惑的问曹家文,看起来你这店面不大呀?一天怎么卖得出十万碗面?曹家文面无表情,因为他对面馆根本没有兴趣,甚至今天来店里吃面,也是林月拽着来的,虽然前次签赌书的时候,他看见赌书上写着十万碗的字样,但这十万碗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来的?曹家文不知道缘由。现在刘茂全问他,曹家文只是眨眨眼睛,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曹家武坐在旁边,听了刘茂全的问话,心里纳闷,赶紧反问一句,你说什么?一天卖十万碗?刘茂全笑起来,说这话是秀才娘子说的。说到秀才娘子,大家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看厨房了,今天到店吃面,一定要看看那个信口开河的秀才娘子长什么样? 刘茂全问曹家武,秀才娘子今天也在吗?曹家武向厨房的方向看,见林月正在与焦贵说话,就点点头,说她在的。刘茂全饶有兴味地笑着说,请秀才娘子见见。曹家武赶紧叫曹姜氏将林月叫来。 林月走过来,笑着向大家福了福,表示行礼。刘奕杰,简崇钦和刘茂全今天第一次见到林月,大家都用一种好奇而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人,只见林月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刘茂全饶有兴趣单刀直入,你说三个月之内,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卖十万碗面? 林月笑笑,毫不犹豫点点头,说是的。刘茂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你真的说过?一直到现在,他都认为林月说的话是背地里无心说着玩的,没想到林月当着大家的面,既然毫不讳言承认她曾经说过这话,这不是秀才娘子将自己的胡言乱语当着大家的面坐实了吗? 满桌的人都很吃惊,林月却不以为然的笑笑。 刘茂全很懵,问林月,你知道仓西县城有多少人吗?总人口只有五十多万呢,你说最多的一天卖十万,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在吃你家的面!这可能吗? 林月并不着急,十万人吃我家的面有什么问题吗?刘奕杰听着刘茂全和林月的对话,皱着眉头拿眼看着曹老爷子,意思是你听见了吗?你家小儿媳说话不靠谱吧! 老爷子第一次听见林月与师爷的对话,他也是云里雾里的并不知道个中缘由,刘茂全就讲了在县衙如何帮简崇钦与曹家文写赌书的事,讲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老爷子听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他没想到林月既然会吹出如此不着边际的一头牛,林月吹个牛就不仅要在曹家大酒楼请客吃饭,还要拿出一百两银子的赌注,这个时代买一头牛只要三四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可以买几十头大牯牛!林月这牛吹得太大了!老爷子又听说曹家文与简会长签了赌书,老爷子更感绝望,与曹家文签赌书的人是谁?是仓西县赫赫有名,且精明过人的商会会长呢?曹家文也好,林月也罢,敢和老奸巨猾的商会会长斗?这不是用鸡蛋往石头上碰吗?不用多想,没有悬念,自家小儿子输定了。 老爷子看向简崇钦的眼光就显得很有怨气。简崇钦的爹与曹老爷子关系不错,曹老爷子也是看着简崇钦长大娶妻而后当商会会长的,林月年轻不懂事,说话不靠谱,情有可原,但你简崇钦不看在我和你爹的情分上,既然签赌书欺负林月,欺负林月就是拿曹家文开涮,曹家文是秀才案首,是我曹家的骄傲,你拿曹家文开涮就是拿我这把老骨头开涮! 老爷子埋怨简崇钦没用,简崇钦做事做人再不地道,老爷子也不能怨天尤人,他只能怨自家小儿媳吹牛不打草稿,被简崇钦抓住把柄。 老爷子听着大家的笑声,真想地上有条缝自己好钻进去。曹家武的脸上也是白一阵红一阵的难堪,只有曹家文,一脸与己无关的表情。 林月看着大家笑,看着老爷子和曹家武的尴尬,她不恼也不狂,只是笑着说,今天面馆刚开业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简崇钦脸上挂着舒适的微笑,心里想着,以后的事还说什么说呢?铁板钉钉的事,喝曹家文的酒喝定了,一百两银子赢定了,关键是当今秀才案首被自己按在地上摩擦,那感觉不是一般的爽! 林月不再搭理县令这桌客人,转身走了。今天小面馆开业,要做的事情很多,县令不给我发工资,我就不与你们玩了。 终于等到小面端上桌了,看着碗里花花绿绿的各种佐料,闻着碗里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大家不再说话,都埋头吃起面来。开始吃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尝,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吃到味精,很多人第一次吃到辣椒和花椒,而味精和辣椒花椒都是刺激味蕾的,没待品尝几口,吃面的人就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很快,面馆的厅堂里就只听见吸溜吸溜声和因为麻辣烫引发的嘶嘶呼气声,食客们无法控制被麻辣鲜香勾起的食欲,大家都埋着头,迫不及待将碗里的面一个劲向嘴里吸溜。停不下筷子了,大汗淋漓了,不管是县令刘奕杰,师爷刘茂全,还是商会会长简崇钦,所有人的吃相都再也没有了体面。面吃完了,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就差伸出舌头舔碗了。 就连一向木讷,特别看重斯文体面的曹家文,也架不住麻辣鲜香的味道,吸溜声音听起来比其他人的更响。埋头吃的速度比其他人显得更快。 林月家的面条既然价格比别家的贵,分量肯定也比别人家的多,食量小的,一碗面能吃饱,但今天的面太好吃,不少人吃完一碗还要再吃一碗,直到吃得饱嗝连连,胃里实在装不下了,才不得已放下筷子停下来。 简崇钦肚量大,连着吃了三碗,吃得胃里撑得有点难受,但看着别人碗里的面条时,眼里仍然还闪着贪婪的光,嘴里不停的赞叹着,好吃,真的好吃!真是人间美味!连老爷子都忘记了吃面之前的尴尬,面吃完了,他还惊愕的瞪着眼前的空碗,吃了几十年小面,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小面的调料是什么做的? 被邀请来吃面的人都被味精和麻辣鲜香深深地刺激了味蕾,他们回到家,见到熟人或朋友,都不停地讲述着吃曹家小面时的感受,都不约而同的表示自己还要去吃,也鼓动别人去吃,赶快去吃。很快,仓西县城的人像赶集一样,络绎不绝涌到曹家小面馆门前。 焦贵虽然有所准备,但开业第二天就出现店门前黑压压的人等吃面的场景,这种场景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惊诧不已。惊诧归惊诧,焦贵赶紧打起精神应对。一连几天,焦贵和店里的伙计像陀螺一样忙得滴溜溜转仍然忙不过来,人满为患成为曹家小面馆急需解决的大问题。 仓西县的人都很疑惑,曹家小面是用什么做的?为什么味道那么好吃?很快,大街小巷就出现很多神话般的传说。 有人说,曹家的水井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一条龙,龙嘴里流出龙涎,他们熬的大骨汤并不是一般的大骨汤,是龙涎!龙涎煮面就香得不得了。有人问,龙涎是什么呀?龙涎就是龙的口水呢!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的神水呢!曹家居然用龙涎煮面!有人摇头,表示不相信,说话的人信誓旦旦,你们不信,反正我信,不然,曹家小面为什么会那么香? 有的说,曹家山上养了很多鸡,那些鸡吃的是曹家山的药材,有一种药材名叫蛤蚧,曹家山上的鸡都是吃蛤蚧的,蛤蚧是名贵药材,包治百病。说话的人故作神秘,压低嗓门说,曹家小面的大骨汤其实不是用的猪牛骨头,而是用曹家吃药材的鸡熬的汤,用吃蛤蚧的鸡熬汤,味道当然就特别鲜.....。 一时之间,各种版本的传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随着各种传说的扩散,到曹家小面馆吃面的人就越来越多,每天小面店还没开门,店外就挤满了人等着开门吃面。 曹家小面为什么味道特别鲜,原因只有林月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她自制的味精发挥了作用,大骨汤也好,十二种佐料也罢,都是配角,主角是味精,当大骨汤熬好以后,林月就放一小勺味精到大骨汤里,大骨汤里有了味精,其汤味就特别鲜。这个时代没有味精,人们吃的食物都是纯天然的,味蕾也是纯天然的,纯天然的食物,纯天然的味蕾,突然被味精的鲜香味刺激,也就催生了曹家小面的各种神话。 林月不得不感慨,都是味精惹的祸呢! 但凡一个人的味蕾被一种特别刺激的食物虐过,以后再遇到相同的食物时,被虐过的味蕾就再也恢复不到原始的状态,就像一个人吸食鸦片上瘾以后,保持正常的体内味觉平衡被打破,再吃没有味觉刺激的食物就难以下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是真的很难呀!仓西县城越来越多的人吃曹家小面,越来越多的人被曹家小面的味精辣椒花椒所刺激,这些人再端起面碗,那感情分明就是,人生若如初相见,只要一碗曹家面。仓西县的人为了一碗曹家小面失去自我,无法自拔了。 曹家小面馆每天被食客挤得水泄不通,这样的场面,令所有面店老板都坐不住了,他们都去吃了曹家小面,都被小面鲜香味折服,有的面馆老板就偷偷将曹家小面偷回去研究,但将面拿回家里,坐在面碗前,盯着碗里的面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只是一碗平平常常的面,看起来与自家面别无二致,但吃起来味道却有天壤之别,难道是曹家人给小面施了魔法? 第25章 曹家小面能治病 开面店的老板眼看再也没有人来自家店吃面,做生意的人,没有了生意就等于没有了活路,面店老板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遭遇,而且对此一筹莫展。市场规则是自由竞争的,曹家小面没做违法的事,其他面店就拿他没辙。但也有不信邪的,几个面馆老板联名写了状纸,状告曹家文垄断小面市场,害得仓西县其他面馆濒临倒闭,如果县令不尽快解决问题,仓西县的面馆老板们就要集体上告到裕理州府,请州府龙之源大人裁决。 面店老板们不仅到县衙联名状告曹家文,就连仓西县商会也不得安宁。以前仓西县商业体量最大的是农产品和家庭手工业产品的买卖,其次才是餐饮业,至于小面,是餐饮中最没有分量的占比。谁知曹家小面突然成为一匹在市场横冲直撞的黑马,这匹黑马一出世就搅得仓西县不得安宁。 面馆的老板们成群结队找到简崇钦,要求会长出面遏制曹家小面的发展势头,保护他们的利益。面对老板们的抗议和咒骂,简崇钦显得手足无措。不是商会会长的能力不够,而是市场出现的这种异常,哪怕他身为商会会长,会长也不能下命令不准曹家卖小面。不过,简崇钦比面馆老板们更加着急,曹家小面虽然只有一个面馆,但到面馆吃面的人太多,这样的势头,已经使对市场特别敏感的老板们嗅出令他们焦躁不安的气息。如果任由这种势头发展,就会影响绝大多数商会成员们的利益,当然也威胁到简崇钦的脸面,甚至还威胁到简崇钦与曹家文打赌的会长位置,还有输赢的那一百两银子。 简崇钦原本对曹家小面没放在心上,他只等三个月期限到了以后看曹家文的笑话,到酒楼喝喝酒,取笑一下曹家文,收获一下打赌赢了的银子而已。没想到,曹家小面一开业就火爆,持续火爆,势头愈演愈烈,这样的发展势头是简崇钦没有经历过的,现在面店老板成群结队找他,他终于警觉起来。 县令刘奕杰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多名商家联名状告一家小面馆垄断市场的案子,师爷刘茂全查看了所有法律,都没有因垄断触犯某一条法规的案例。这个年代商品经济发展本就不发达,市场竞争更不成熟,别说形不成垄断,就连某件商品在市场销售中想多占点份额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为了平息面店老板们的怒气,刘奕杰只好与他们好言协商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告状的老板们心里也很清楚,这种事告到县衙是没有多少胜算的,市场经济嘛,谁的东西好就好卖,谁的东西不好,卖不掉怪不了谁。商量没有结果,告状的老板们全都垂头丧气。 正当面馆老板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仓西县城一些老板却得到焦贵送来的加盟邀请书,这些收到加盟邀请的面馆老板在仓西县都是有一定实力和规模的,协议书里写了若干条加盟曹家小面的条款,诸如加盟后,统一挂牌,统一店内管理模式,统一小面价格,统一小面佐料,统一加盟费用等等,面馆的老板们得到这份协议书都感觉新奇 ,加盟?没听说过,连锁?没听说过,统一标准?没听说过,他们面对新生事物都一头雾水。 老板们得到加盟邀请书后都连夜研读测算讨论,精明的老板,第二天就与曹家小面签了加盟协议,不精明的也只等待观望了两天,都纷纷与曹家小面签了加盟协议。加盟后的面馆撤下了自家店的招牌,换上了曹家小面统一制作的招牌,招牌样式质地都与焦贵店面挂的曹家小面店一样,不同的是,招牌显眼的地方增加了一个编号。比如,王家小面馆更名为曹家小面2店,李家小面馆更名为曹家小面3店,张家小面馆更名为曹家小面4店......,以此类推。 签了协议后的面馆老板和厨师都参加曹家小面的业务培训,学习煮小面必须把握的各种标准,比如每碗面和佐料放多少量等等。除了培训外,曹家小面馆每天会送来统一生产的面条,统一配制的佐料,只有大骨汤因为汤汤水水的,量大,不好统一配制,就由各个店自行熬制,但曹家小面馆会送来一小罐他们特制的大骨汤,这一小罐特制大骨汤就是曹家小面不可告人的商业秘籍,加盟的店只需要将这一小罐大骨汤放进自家熬的大骨汤锅里就可以了,神奇的是,凡是各家熬制的大骨汤里添加了曹家小面送来的骨汤,做出来的小面味道与曹家小面味道几乎完全一样,顾客看见曹家小面连锁招牌,又吃到与曹家小面馆一样的鲜美味道,这些加盟后的面馆生意马上就红火起来。 简崇钦这段时间真是焦头烂额,除了因为曹家小面异军突起引发的矛盾而外,他爹原本硬朗的身子,却突然一病不起。请医吃药,花了不少银子,眼看他爹一天天病情加重,简家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一种不祥的气氛中,简崇钦不得不悄悄为爹准备后事,六十多岁的人,经不起病痛的折磨,万一突然呜呼哀哉了呢? 简老爷病重的事情,林月是听袁记药材行的老板说的,袁锦到曹家小面馆吃面,林月恰巧也在店里,见袁老板来了,自然很热情。林月来到这个世界,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卖牛宝,后来又卖鸡血藤和其他药材,还和袁老板签了曹家山药材买卖协议,袁老板是林月最早的生意伙伴,两人见面自然都很熟络。 袁老板问起几个老朋友来吃面的情况,林月说,其他的人隔三岔五都会来吃面,只有简会长好几天都没来吃面了。哦,简会长吗?袁老板说,他这段时间可能都不能来吃面了。为什么?林月好奇,难道他为小面馆的事还要避嫌? 袁锦说,简会长爹病重,操心得很,哪里还有心情来吃面。林月这才知道简老爷生病了。 曹老爷子听说他的好朋友简老爷病了,就执意要去看看老朋友。林月这才知道,曹老爷子和简老爷两人是关系不错的发小,当年林月爹在世的时候,三个人会经常聚在一起喝茶喝小酒,林月的爹去世后,曹简两个老爷子虽然来往走动不多了,但两人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所以,老爷子听说简老爷生病,就执意要去看望。既然老爷子都去看望了,林月岂有不跟着的道理,所以,林月也跟着到了简会长家里。 简老爷子躺在床上轻声呻吟,见老朋友来看望他,就吃力的想坐起身来,老爷子赶紧按住他。简老爷因为重病,人显得很消瘦,颧骨高高隆起,低烧仍然没退,红光满面的样子。两个老朋友见面,简老爷就慢慢对老朋友述说着自己的病情,没有食欲,吃不下饭,头晕低烧,天天喝中药,现在见到黑漆漆的水都想吐,吐又吐不出来,憋在心里难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林月听了一会儿,感觉简老爷的病并不难治,拖了这么久的原因,是没有对症下药的缘故。怎么对症?简老爷不是没有食欲吗?不是吃不下饭吗?不是低烧吗?林月灵机一动,走出简老爷的卧室,叫莲儿过来,与莲儿耳语了一会儿,莲儿明白了小姐交办的事情,出门走了。 今天简崇钦没在家,接待他们的是简崇钦的娘子简黄氏,简黄氏到曹家小面馆吃过几次面,认识林月,又听丈夫简崇钦说了一些林月的事情,比如,卖鸡血藤赚了大钱,比如,开发曹家山种药材,比如一天要卖十万碗面等等,简黄氏对林月就很好奇,林月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她卖鸡血藤赚大钱开发曹家山种药材很不简单,但说一天卖十万碗面又太不靠谱。 林月和简黄氏在客厅坐下,寒暄了一会儿,林月就不急不慢的说,简老爷的病情看起来还是比较严重的。简黄氏就笑笑说,谢谢秀才娘子关心,不管老爷子的病情怎样,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他的。林月点点头,对简崇钦夫妻俩的孝心,林月耳有所闻。 简黄氏悄悄对林月说,不瞒你说,老爷子这病凶多吉少,我家相公已经为老爷子打好了棺材,棺材是楠木的,用这么好的棺木,只是表示我们的孝心而已。林月听简会长夫妻俩居然给简老爷准备了棺材,就瞪大眼睛,她知道简老爷这病只要用对办法,不至于就死掉的。 林月说,其实老爷子的病是能治好的。简黄氏以为林月像其他客人一样,说简老爷的病能好,只是宽慰她的心而已。就说,借秀才娘子吉言,我们都希望老爷子的病能好起来。林月知道简黄氏没有听懂她说的话,就看着简黄氏的眼睛,笑笑说,我可以试试给简老爷治病。林月不敢说自己包治简老爷的病,凡事不能把话说绝了,要懂得留后路,以防万一不是。简黄氏愣住了,林月说什么?她说可以治老爷子的病,秀才娘子会医术?转念一想,难道又像她说一天卖十万碗面那种不靠谱的话?简黄氏笃定,秀才娘子确实有点不靠谱! 正说着话,莲儿从外面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手里提着篮子的曹家小面馆小二,篮子里装着一个精致的盖碗。简黄氏纳闷,看着盖碗,刚才秀才娘子还在说她可以给简老爷治病,立马就有人提着篮子进来了,难道盖碗里是专门给老爷子熬的药?林月笑笑,说也算是药吧,这药要趁热吃。说完,站起身来向简老爷的卧室走去,莲儿和小二跟着她,简黄氏也赶紧站起身来跟着走。 林月叫人将简老爷从床上扶起坐好,再在他面前放一个小炕桌,然后将盖碗放到小炕桌上。打开盖碗,一碗红红绿绿颜色鲜亮的小面呈现在老爷子面前,一阵麻辣鲜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曹家老爷子看看碗里的小面,又看看林月,非常感动,我这个小儿媳无论对哪个老人都很有孝心呢!林月肯定知道简老爷将不久于人世,趁老爷临死前,送上一碗鲜香的面,也是表了林月的一番孝心。不仅仅曹家老爷子是这么想的,就连简老爷和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大家都为林月的这番孝心感动。 简老爷长时间低烧不退,没有食欲,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吃过东西了,现在突然闻到了如此强烈的鲜香味,饥饿的胃再也无法抗拒,他战战兢兢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起来,味道太好吃了,美中不足就是有点辣,不过辣得很舒服。简老爷吃了几口,适应了小面的鲜香辣味,再也无法顾及吃相,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将一大碗麻辣鲜香面条吸溜进了肚子里,老爷子额头冒汗了,顾不得抹汗,继续吸溜,面条吸溜完了,面汤喝完了,只差没有舔碗了。 简老爷吃得汗流浃背,这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长长舒一口气,嘴里喃喃说着,吃到这么好吃的面,我就是死也值了! 屋里的人全都惊愕的看着简老爷吃面,没人说话,更没人打扰,大家不仅对老爷子的吃相震惊,同时也为小面碗里散发出来的鲜香味震惊,听着简老爷嘴里发出的吸溜声和碗里散发出来的鲜香味,屋里的人都忍不住一阵阵吞咽口水。 丫头们收拾了小炕桌,简老爷吃饱了,又流了一通汗,不由得精神大振,他不想再躺在床上,他要下床!简老爷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现在突然要下床了!屋里的人都很惊异,丫头们七手八脚帮简老爷穿衣穿鞋。 简老爷在床边稍微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向林月拱手做揖,吓得林月连连还礼,说简老爷你是老前辈,折煞我了,折煞我了呢。曹家老爷子也赶紧说,不必谢她,一碗小面而已。 岂止一碗小面而已,简老爷生病这么长时间,所有来看望他的客人,除了送礼,陪着说一些让人宽心的话而外,没有人会想到专门为自己煮一碗面,这碗面比任何礼物任何宽心的话珍贵若干倍。简老爷赞许地对曹老爷子点点头,说你的小儿媳真有孝心呢!曹老爷子想起林月为他治腿疾的事,对林月的孝心也是很有同感的,曹老爷子就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 林月见两个老人真心对自己的孝心夸赞,心里也很感动,其实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是很淳朴的。 林月关照简老爷,说你刚才出了汗,内衣裤肯定被汗水濡湿了,不要洗澡,用热水擦洗身子即可,再换上干爽的衣服,千万不要再着凉。简老爷点着头应了。林月和老爷子告辞走了,简老爷拄着拐杖将两人送到大门口。 简崇钦家左邻右舍都是老邻居,县城的人对简会长家的人都很熟悉,人们突然发现快要死掉的简老爷站在自家门前送客,都惊呆了。这段时间,简老爷生病,简崇钦为爹买棺材准备后事,商会会长的亲爹要死了,这是仓西县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怎么会没人关注呢?但现在人们看见的,却是那个已经备好棺材,即将入土的简老爷站在自家门前送客!简老爷不死了? 简老爷的病是怎么好的?人们忍不住四下打听,紧跟着,曹家小面能治病的神话不胫而走。人们在街头小巷纷纷议论,说简老爷生病,病得快死了,临死前吃了一碗曹家小面,吃完面,简老爷立马就从床上蹦跶下来,不仅奇迹般地活过来了,还比以前活得更加生猛。有人问,这是谁说的?那人说,是我亲眼所见,简老爷站在自家门口送曹家老爷子出门的。也有人说,这事是会长娘子简黄氏说的,当时简会长家的所有家仆丫头都亲眼看见的。有人不相信,去问了给简老爷看病的郎中,郎中证实给简老爷看病抓药的事实,还有人问过棺材铺的老板,老板也证实简会长在棺材铺里订购了一口上好的棺材....,人们的传言越传越神奇,也越传越令人信服,甚至送面的小二姓甚名谁,他送面去的时候手里提的什么篮子,装面的盖碗是什么花色,这些细节都在老百姓口中传得绘声绘色。最后,连简老爷说,吃了曹家小面,我死都值了的话,令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人们不得不相信,简老爷是谁呀?是商会会长简崇钦的亲爹呢!而且会长娘子简黄氏是从来不说谎话的,她说老爷子吃了曹家一碗小面,老爷子的病就治好了,这样的事肯定是真的。简崇钦在外面听见传闻,回家问了娘子,简黄氏一五一十的讲了林月给老爷子送小面的具体情节,还说秀才娘子让爹吃面之前就说过,她可以治疗老爷子的病,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简崇钦皱着眉头,看着坐在椅子上逗弄孙儿的爹,他也很疑惑,吃一碗曹家小面就能治病? 简老爷的病治好了,确实与吃了林月给他煮的小面有关,只是林月要求给简老爷煮的面里,除了正常的佐料而外,还加了一点麻黄,麻黄是帮助发汗的中药。简老爷生病以后,没有食欲,吃不下饭,自身就没有抵抗病毒能力,而低烧不退,说明皮肤不能正常疏泄热量,皮肤不能正常疏泄热量,导致身体不能正常调控温度,所以低烧不退。林月煮的小面里好几种佐料,包括辣椒花椒以及后来加的麻黄,都是有利于帮助身体发汗的,味精的香味,刺激了简老爷的味觉,简老爷有食欲了,汗发出来了,郁积在身体里的毒素排出来,一通百通,简老爷的病很快就好了。 从此,仓西县城的小面不再是地摊吃食,而是一种不仅能治病,而且有特异功能的高档食物。一时间,仓西县城的人过生日请朋友喝酒要吃曹家小面;娶亲嫁女办喜宴要吃曹家小面;生了儿子要吃曹家小面;读书的学子还将曹家小面叫做“案首面”,吃了案首面,来年中秀才,成为学子们坚信不疑的彩头,就连家里人生病,不管是伤风感冒,还是头疼脑热,抑或是跌打损伤,除了请郎中看病,也得吃几次曹家小面....。 仓西县民间每年都要举办一次大型诗会,承办诗会的人都是县里有名的大户人家,今年办诗会的主家就新增加了一项内容,除了请诗友们写诗吟诗斗诗外,吃饭的时候,主家安排的席面,还额外增加了曹家小面,现在请诗友吃曹家小面已然成为仓西县流行的一桩雅事。吃完面,那个在县衙作诗的王老秀才就开始卖弄自己的文化学识,摇头晃脑吟了一首陆游写的诗,“一杯齑馎饦,手自芼油葱。天上苏陀供,悬知未易同”。 这首诗听起来很不错,但太拗口,诗友们起哄,要王秀才解说一遍,王秀才很是得意,卖弄了好一会儿才说,陆游认为,一碗加了姜蒜葱的面,就好比天上供奉的美食。说完,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做出吃到美食的惬意状,曹家小面就是天上的美食!不吃曹家面,一生留遗憾。 王秀才话一落音,诗友们直呼妙哉妙哉,全都赞同王秀才对曹家小面的评价,同时对王秀才的表演都善意哄笑起来。 诗友们的雅兴一旦激起就一发不可收,现场为曹家小面吟诗的,挥毫泼墨为曹家小面作画的,击节为曹家小面歌舞的,一时热闹非凡,被世人传为佳话。 曹家小面为什么会如此火爆?除了特意的炒作效应,其实加了辣椒花椒等比较容易产生热能的佐料,本来就有暖胃热身的效果,一碗曹家小面下肚,吃完以后都会出点汗,出点汗身体就会感到爽快,感到舒畅而已,何况还有不为人知的味精在施展着魔法呢! 第26章 哭着喊着要加盟 不到一个月时间,仓西县城有点规模的饭馆酒店,大多数都加盟成为曹家小面连锁店,而原曹家小面馆自然就成为了旗舰店。为了使连锁店的业务越做越红火,林月不仅让各家连锁店都贴上统一的标语,比如,不吃曹家面,枉作仓西人;比如,吃面考秀才,不中都很难;比如,一面之交,终身不忘;比如,好友天天见,好面吃不厌;再比如,你请朋友进店,我请朋友吃面.....,看见这些广告语,吃面的人顿感眼前一亮,眼球被抓住了,味蕾被俘虏了,人也飘飘若仙了。 不仅加强广告宣传,林月还推出了一系列促销活动。比如,“约朋友吃面”活动,简称约面。凡与朋友或家人一起进店吃面的,你只要到店喊一声“约面”,店小二就会来清点人数,尔后就能享受五人送一碗,八人送两碗,十人送三碗的约面优惠,这项活动一经推出,人们出门吃面不再是一两个人去吃,而是呼朋唤友,一进店就是一大帮人。谁邀请到的朋友多,谁就特别有面子,朋友多,混得好,吃得开,说明你的人生很精彩。而你是否接受朋友的吃面邀请,几乎成为你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的试金石,倘若不接受吃面邀请,你在朋友圈的名声就会很臭。 唉,不说市场情况了,就这一项促销活动,就已经使各家连锁店人满为患。 很快,为了使走路不方便的女人和老人小孩随时能吃到曹家小面,曹家小面旗舰店又推出“曹马”配送模式。曹家小面招聘了一些年轻小伙子,凡在连锁店外很近的顾客都可以预定小面,由“曹马”小伙子亲自送到家里去。由于“曹马”们都穿着背上写有“曹家小面”字样的酱色马甲,所以,仓西县城大街小巷就出现了很多穿着酱色马甲的“曹马”,他们或肩挑着,或背篓背着,或手里提着曹家小面特制的密封盒,为顾客送面条到家,这些“曹马”急步穿行在大街小巷的身影,成为仓西县城一道独特的风景。 自此,仓西县再无其他小面馆能够好好生存。 这天,老爷子坐在正房客厅一把椅子上,正和大儿子曹家武说话,曹姜氏带着曹杰真也在老爷子那里,与大娘一起纳着鞋底。曹杰真不停的叫着要吃糖,大娘叫叶儿拿来一块糖,曹杰真接过糖就迫不及待塞进嘴里。 曹家武和老爹谈的是买房的事。曹家酒楼的库房以前是利用闲置的杂货店存放东西,分家以后,杂货店分给了曹家文,小面馆开业以后,杂货店里的东西都清理了出去,偌大一个酒楼没库房很不方便,正好酒楼旁边一户民房要出售,曹家武就想把民房买下来,民房挨着酒楼,虽然面积不大,但买过来以后,一部分做库房,一部分做酒楼配套用房,不仅使用方便,也有利于酒楼的发展。民房业主叫价一百两纹银,但曹家武手里的钱不够,就和爹商量,想找爹借一些。 老爷子很为难,他也知道买下酒楼旁的房子好处很多,但现在已经分了家,他手里留着的那点银子是自己养老用的,借给曹家武后,万一曹家武一时还不了怎么办?如果曹家文知道老爷子借钱给兄长,曹家文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林月会不会说他偏心呢? 老爷子又想起曹家文与简崇钦打赌的事,打赌结果肯定是被简崇钦吃定了的,曹家文到时拿不出赌输的一百两银子,曹家文不仅仅丢他秀才案首的脸,丢的也是老爷子这一房人的脸,甚至曹家家族人的脸,这脸面与曹家武买房相比,孰轻孰重?秀才案首的脸面和曹家脸面当然比曹家武买房更重,那时,老爷子为曹家文应急,就可以先借给小儿子一百两银子,但现在曹家武想买房,理由正当,一个儿子为了保脸面,老爷子应该借银子,一个儿子为了事业发展,老爷子也应该借银子,两个儿子都是自己的亲骨肉,手板手背都是肉呀!老爷子非常为难。 老爷子正在为难,看见大门外进来两个中年男人,两人手里都提着礼盒,进门见到老爷子,两人急步走上前来,向老爷子拱手作揖,又向曹家武拱手。曹家武认识其中的一个人,是裕龙街上一家面馆的老板,姓顾。顾老板指指和他一起来的人,对老爷子说,我和李老板今天来找老爷子帮个忙。说完两人都将手里的礼盒恭恭敬敬送给老爷子,见老爷子没接,两人只好将礼盒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 老爷子看着两个老板,心里很是不安,大家非亲非故,平日没有来往,也没有其他纠葛,今天带着礼盒突然登门拜访,知道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老爷子无权无钱,也没有什么显赫的亲戚朋友关系,能帮他们什么忙呢?老爷子不敢贸然接受礼盒,急忙问两人有何事。 顾老板抢着说,是这样的,我和李老板开面馆都好多年了,曹家小面开业以后,店里的客人几乎没有了,后来才知道,很多饭店酒店面店都加盟了曹家小面,但我们没有得到加盟邀请书,对加盟曹家小面的事并不知情,等我们知道了顾客减少的原因,也想加盟曹家小面,但秀才娘子说,为了已经加盟店的健康发展,不再接受加盟了。 顾老板一脸沮丧,我们卖面的生意做了好多年,如果不加盟,卖不了面就只能转行,可是转行做其他的事,我们既不懂,也没钱,转行实在太难了。 李老板接过顾老板的话,我和顾兄与秀才娘子说了很久的好话,但秀才娘子就是不同意,我们实在没辙了,找到秀才,秀才说不关他的事,我们这才来找老爷子,请老爷子帮我们说说话,秀才娘子不接受其他店加盟,就让我们两家加盟了吧! 老爷子做了几十年生意,第一次听说加盟、连锁这样的词,听两个老板将话说完,他居然没有听懂,就皱着眉头看着曹家武,意思是让曹家武补充或者说明。曹家武这段时间已经听见和看见了仓西县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加盟、连锁、“约面”、“曹马快送”之类的新奇事,也看见了大街上一个个食店酒楼面店门楣上的招牌被取下来,陆续换成了曹家小面连锁二店三店四店五六七八店的招牌,还看见满大街穿着统一颜色样式的马甲,背上印有“曹马”字样的小伙子四处奔忙送面的身影。曹家武对这些现象也很新奇,但因为是曹家文的生意,他没有认真打听,当然,曹家武也没有得到过曹家小面加盟的邀请,他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自家酒楼的经营和买酒楼旁边民房的事上。现在听见两个老板的话,曹家武才知道,最近出现在仓西县城加盟连锁等一系列新鲜事物,都与曹家小面有关,但那些新鲜名词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清楚,曹家武一时语塞,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 老爷子见曹家武一脸懵逼的样子,知道曹家武与他一样,知之不多,心想,生意人都是受利益驱动的,加盟曹家小面,对这些老板一定有很大利益,不然他们怎么会为了加盟,开后门都开到老爷子这里来了。 老爷子似懂非懂的问,加盟要给钱吗?顾老板赶紧点头说,是的,一年十两银子! 老爷子一下明白了,原来加盟一个店会有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曹家武想买的民房要价才一百两,这些老板加盟曹家小面一年就是十两!老爷子想起曹家文与商会会长的赌书,想起林月说小面卖得最多的一天要卖十万碗这些不靠谱的话,他心里不由得一惊,肯定是林月为了打赌不输,不惜用钱让别的店去凑足卖小面的数量?老爷子醒悟过来,却突然感到头皮发麻,脸色骤变。 曹家武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见老爹变了脸色,心里也为自家兄弟担忧,原来别家店换招牌和满大街跑的“曹马”是林月用钱砸出来的,他也为自家兄弟的钱心疼呢! 老爷子颤抖着声音对顾老板说,曹家文哪里有那么多钱呢?加盟一家店十两银子?这是老夫子的小儿媳不懂事瞎折腾的,她的钱可能都已经糟蹋完了,哪里还有钱让你们加盟呀! 顾老板不解的看看李老板,李老板也没听懂老爷子的话,正在不解的看着顾老板,两个老板对视了一会儿,顾老板这才小心翼翼对老爷子说,曹老爷,我们加盟,不是你家秀才娘子给我们十两银子,是我们加盟,我们给秀才娘子每年十两银子,你说反了吧? 老爷子和曹家武都愣了,原来你们哭着喊着是要给曹家文送银子?这不是吃错药了吗? 顾老板和李老板肯定的点点头。 曹家武不解的问,你们为什么要拿那么多钱去加盟?顾老板说,我们不加盟就没人来吃面,没人来吃面,面店做不下去,我们靠什么生活呀!再说,加盟了曹家小面,就能像那些加盟店一样生意红火,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赚回这十两银子的。 曹家武又问,既然是你们给家文十两银子,岂不是加盟越多收的银子就越多?弟妹为什么又不要你们加盟呢? 顾老板说,我们听秀才娘子说,现在加盟的店太多,太多就管理不过来,会影响已经加盟店的发展。说完,两个老板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老爷子,请老爷子帮忙为我们说说话,让我们两家加盟吧! 老爷子虽然没有完全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但至少林月不是将银子拿出去,而是收银子回来,他就大大舒了一口气,有银子收,这是好事。但曹家小面是林月在做,还是等林月回家问清楚再说。老爷子说,等小儿媳回家,我先问问情况,如果没有大问题,我一定会帮你们说话。 两个老板见老爷子答应帮他们说话,公公要求儿媳办的事,儿媳哪能不办呢?老爷子答应了,加盟曹家小面的事就算成了。两个老板千恩万谢的走了。 老爷子当然要帮两个老板说话,林月有钱不赚,难道想做大笨蛋?但哭着喊着送礼开后门都要送银子的好事,在老爷子和曹家武的人生中没有经历过。待两个老板走后,老爷子默默的坐着不说话,从他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忧,曹家武却在心里计算着林月收到的加盟费,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他知道现在加盟的店至少有百来家,每家收十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银子,其他的收入不说,仅是加盟费,林月就至少收入了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堆在一起是个什么样子,曹家武没有见过,他知道一千两银子可以买房买地买很多东西,曹家文发财了,发大财了呀! 曹家武心情很是复杂,自己几十年兢兢业业经营酒楼,打理曹家产业,为此付出很多,也只是维持曹家产业略有发展,混个温饱而已,曹家文横针不拿直线,开个小面馆让别人加盟就得到至少一千两银子,凭什么?曹家武突然想到林月,赚钱的人不是兄弟曹家文,是弟媳林月。林月看似文文静静,老老实实,而且说话做事很不靠谱,但她嫁到曹家以后,卖牛黄,卖药材,给爹治腿疾,开发曹家山,开小面馆....,兴许曹家文考秀才这样的事都与林月有关。虽然这些事都是记在曹家文名下的,但曹家武隐隐意识到,这些事与林月有直接关系。世人不会认可一个女人的业绩,女人再努力,再优秀,她都只能是站在男人身后的一个影子。 曹家武对林月产生了好奇心。 曹家武找爹借钱原本就是不得已,他知道爹的银子是留着养老应急用的,自己万不得已不应该借爹的养老钱使用。现在知道曹家文赚了大钱,找自家兄弟借钱总比借老爹的钱好些。但曹家武知道曹家文不管银钱的事,再说挣钱的人不是曹家文,是林月,可大伯哥怎么好找弟媳说借钱的事呢?他只好让娘子出面找林月借钱。 曹姜氏已经看见和听见了两个老板哭着喊着加盟曹家小面的事,她在震惊的同时,嫉妒心也爆燃,林月算个什么东西!开个小面馆都能赚一千多两银子!她不懂加盟连锁之类的事情,认定轻而易举赚的银子都属于不义之财! 回到家,曹家武就让曹姜氏找林月借钱,曹家武手里只有三十两银子,要买酒楼旁边的民房,还需要找林月借七十两。曹家武告诉娘子,找弟媳借钱是求着弟媳办事,态度一定要诚恳谦卑。 曹姜氏一听相公让她出面去找弟媳借钱,就打定主意对林月的不义之财要分一杯羹,借什么借?借了难道不还?既然弟媳挣的是不义之财,让她将不义之财拔一毛而已,我为何要诚恳为何要谦卑? 唉,曹姜氏对林月的嫉妒之火又被引燃。 顾老板和李老板走后不久,林月就回家了,她怀着身孕,不能在外待更长时间。老爷子见林月回来了,叫住她,说了两个老板要求加入曹家小面的事,老爷子的话说得很委婉,担心林月为难。林月见老爷子出面为两个老板说话,就爽快答应下来,多两家店加盟,对林月来说不是个事,只要不是蜂拥而至即可。林月说,明天就和两个老板签合同。 令两个老板焦虑不安的事情,林月一句话就解决了。老爷子看着眼前的林月,这个小儿媳来到曹家以后,他眼里看见的,耳里听见的,都对这个小儿媳产生了一种难以理解的疑惑,好像家里发生的所有大事要事好事,都与小儿媳有关,林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林月的爹娘已经去世,她的兄长与曹家并无来往,对林月也不管不顾,所以,老爷子想了解一些林月在娘家的情况也不得而知。只是听莲儿说,小姐在林家撞墙以后就判若两人,所以,林月撞墙前的情况是被清零了的。 老爷子只好对林月关切的说两句,你行动不方便,要注意休息。老爷子在儿媳面前不好说怀孕两个字,只能含蓄的叫她注意休息。林月点点头,说谢谢爹的关心。再笑笑,请爹放心,我会注意的。 林月转身回屋去了。 第27章 曹姜氏被打 曹姜氏见林月回来了,又听爹与林月说话的语气与爹和自己说话时的态度截然不同,嫉妒和不满的情绪更像一条毒蛇乱窜。见爹走了,林月进屋了,曹姜氏整理一下脸上的表情,理直气壮来到林月家里。 林月前脚跨进家门,曹姜氏后脚就跟了进来。林月在小面馆待了半天,怀孕后的体力和精力对身体影响很大,她回到家就感到大脑晕晕乎乎的,浑身乏力,只想睡觉。曹姜氏见林月疲惫不堪的样子,心里冷笑,哼!赚不义之财,良心不安! 林月见曹姜氏来了,打起精神见过嫂子,妯娌两人坐下。林月还没来得及问嫂子前来何事,曹姜氏就大大咧咧地说,今天我家相公找老爷子借钱买房,老爷子没说借也没说不借,但我听说弟妹发了大财,相公就要我来问问弟妹,能不能拿点银子帮我们买房? 林月打个激灵,头不晕了,清醒了,拿点银子给你们买房?林月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意思? 曹姜氏笑笑,我们想买酒楼旁边的民房,但手里的钱不够,还差七十两,弟妹赚了那么多钱,我们要得不多,七十两就可以了。曹姜氏说完,就注意观察着林月的表情,继续说,七十两银子,对弟妹来说,九牛一毛而已,当然,弟妹愿意多拿一些,我们也会感激不尽。 林月这次听清楚了,大嫂说我发了财,他们买房,要我拿些银子给她?林月思绪没转过弯来,不解地问曹姜氏,大嫂,我挣的钱为什么要拿给你们买房? 曹姜氏原本就认为,林月赚的是不义之财,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刚才自己耐着性子对林月说话,语气尽可能委婉,我这种态度,难道不是诚恳谦卑的态度?但林月居然不痛快,还问为什么?曹姜氏想起曹家文分家前吃了多年的闲饭,要点银子补偿一下以前的损失,有何不可? 曹姜氏心里不高兴,就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你赚了银子,原本应该主动补偿一些给我们的,你反倒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告诉你吧,这是曹家文欠我们的!曹家文在家里吃闲饭这么多年,分家以前,全是爹和我家相公在辛苦赚钱养家,以前他没钱就不说了,现在他有钱了,难道就不应该补偿我们一些? 曹姜氏撇撇嘴,我们只要七十两,这点钱对于你是拔根毫毛而已,你还要问为什么? 说完,曹姜氏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满脸的不屑,再强调一句,不为什么!就为曹家文应该补偿而已。 尔后曹姜氏就喋喋不休教训起林月来,说这么多年,都是曹家武和爹里里外外打理大小事务,曹家文只是个吃闲饭的,曹家武养了曹家文这么多年,现在曹家文发了不义之财,不能忘了曹家武养他的恩,你不拿点钱补偿一下,作人就太没良心.....! 曹姜氏越数落心里越不平衡,要不是曹家文吃闲饭,要不是林月既懒又笨,他们就不会分家,不分家,小面的加盟费和卖鸡血藤的钱,甚至卖牛宝的钱都是曹家的,而不是你林月独有的。还有,曹家文考上秀才,难道不是靠我们供他读书的功劳?现在倒好,一分家他就考上秀才,朝廷给秀才的那些优待,原本属于曹家共享,现在分家,却没有我们的份....,说起这些,曹姜氏就感到心肝一颤一颤的疼。 曹姜氏说,以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这次你拿点出来补偿一下难道不应该? 任何人以曹姜氏那样的心态看问题都会表示理解,但曹姜氏不想想,如果不分家,林月会有做事业的动力吗?如果不分家,林月不会继续混吃等死吗?再说,家分都分了,翻以前的旧账有意思吗? 林月很生气,本想与大嫂理论,想想又感觉不妥,妯娌之间本应该和睦相处,如果吵闹,就是家庭不文明不和谐的表现。再说,和一个不理智的人吵闹,耗费的是明白人的心力,不值得。虽然不值得与曹姜氏理论,但对曹姜氏的行为却是万万不能妥协,不是要的钱多还是钱少,而是给不给钱是底线,对任何要挟和无理要求,都不能无原则迁就。 前世的林月就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不欺软,但也不怕硬,她语气坚决,嘴里蹦出两个字,不给! 曹姜氏愣了一下,曹姜氏自认为在曹家除了老爷子大娘和曹家武,她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家里的大李妾小李妾以及几个女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没人敢说个不字。但现在林月居然敢在她面前说不给!而且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曹姜氏被林月的态度气懵了,林月有钱就不得了了?有钱就不认人了?有钱就财大气粗了? 林月说不给就是不给,她脸上的表情坚定。曹姜氏恨恨地说,你要是不给,我家相公就和曹家文断绝关系! 林月心里好笑,这算什么威胁?曹家已经分家,曹家武又不给曹家文发工资,他们两兄弟断不断绝关系与我何干?就轻描淡写地说,我同意! 林月无心再说钱的事,她感到很疲倦,只想睡觉,站起身来,径直回房睡觉去了。 丢下曹姜氏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见林月顾自回房去了,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我是你大嫂呢?你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曹姜氏气得脸色铁青。但曹姜氏哪怕被气死了,林月无礼还是有礼,她说不给,曹姜氏也不敢在兄弟家翻箱倒柜去抢。 曹姜氏没辙,碰钉子的感觉不好受,只好骂骂咧咧走了。 回到家,曹姜氏气急败坏摔盆子打碗,又抓住小李妾用鸡毛掸子狠狠揍了一顿,小李妾没犯错,揍她只是发泄怒气而已,可怜的小李妾代林月受过,平白无故被揍得头破血流。曹姜氏恨恨想着,如果不让林月吃点苦头,我在曹家怎么混? 等到曹家武回家,曹姜氏就添油加醋将林月不给钱的事告诉了曹家武,说林月情愿断绝你们两兄弟的关系也不愿意给钱,曹家文和林月就是曹家养的两只白眼狼,就是没有兄弟情谊的白眼狼! 曹家武对林月不愿借钱的态度也很气闷,你不借就不借呗,既然为了不借钱,扬言要断绝他们两兄弟的关系,这话说得也太绝了吧?曹家武越想越生气,决定到老爷子那里去讨个说法,如果老爷子不让林月道歉,不让曹家文说声对不起,我曹家武就一定要和兄弟割袍断义! 曹家武和曹姜氏怒气冲冲到了老爷子屋里。老爷子了解了情况,也认为林月说话做事太不近情理,兄弟之间一方有难一方就应该支援,林月现在赚了钱,虽然不想借钱给兄长也不好勉强,但人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两兄弟不能互帮互助,以后必定后患无穷,这样的歪风邪气一定不能姑息迁就。老爷子听说曹姜氏找林月的时候,现场只有林月,曹家文没在家,曹家文没在家就与曹家文无关,老爷子就把林月叫来了。 林月来到老爷子屋里,见曹姜氏和曹家武瞪眼看她,马上明白肯定是因为钱的事,难道借钱的事要老爷子做主? 老爷子看看林月,见小儿媳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不忍心训斥,只是委婉地问她,你大哥想买房子,找你借点钱,你不借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说断绝兄弟关系的话?说这样的话委实不妥。 林月马上就明白了,是曹姜氏在曹家武和老爷子面前颠倒黑白告黑状。林月就用疑惑的眼神看曹姜氏,曹姜氏心里有鬼,故意不看林月,眼睛瞟着墙上挂着的,早已干枯的一把菖蒲。 林月转头看着老爷子,笑了笑说,爹,没有人向我借钱呀! 老爷子一愣,指指曹姜氏说,你大嫂不是找你借钱吗? 林月故作惊讶的说,大嫂没找我借钱呀?大嫂只是说我们发了不义之财,应该拿给她一些用于买房,还说曹家文吃闲饭多年,应该拿些钱出来作为补偿,如果不补偿,就断绝兄弟关系。我只是没同意拿钱给她,大嫂提出大哥和家文断绝关系的提议,我只是表示同意而已。 曹家武和曹家文断绝兄弟关系不是林月说的?是曹姜氏提出来的吗?林月只是表示同意而已?还有,曹姜氏不是找林月借钱,而是以曹家文多年吃闲饭为由去要补偿费的?老爷子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曹家武,曹家武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曹姜氏,曹姜氏嗫嚅半天,既没承认自己说的是拿钱而不是借钱,也没辩解曹家文应该给补偿的话,至于两兄弟断绝关系,这话确实是她威胁林月的时候说出来的,但该怎么为自己辩解?曹姜氏一时语塞。 老爷子和曹家武都清楚曹姜氏平日说话做事的德行,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曹姜氏一定是见林月赚了钱,心生嫉妒,将曹家文以前吃闲饭作为理由找林月要补偿,要不到银子就威胁林月,现在还嫁祸林月! 曹家武狠狠瞪了曹姜氏一眼,当着爹和林月的面,曹家武也不好直接教训曹姜氏,只好对林月说,是你大嫂错了,我们买房是真的,但我不好找弟妹借钱,就让你大嫂出面,她是找弟妹借钱的,不是要补偿的,我们有什么理由向兄弟要补偿呢?你大嫂不懂事,请你谅解。 林月不是小肚鸡肠,见曹家武态度端正,事情也当面说清楚了,就爽快答应,大哥要借钱,直接和我说就可以了,兄弟之间相互帮助是人之常情,岂有不帮之理。 老爷子松了一口气,瞪眼看着曹姜氏,又瞪眼看看曹家武,你的娘子是得好好教育教育。 林月说,大哥要借七十两银子买房,我知道大哥买了房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我借给你一百两银子吧,银钱宽松一点好办事。待大哥手头宽裕了,随便什么时候还我都可以。 借钱的事其实很简单,但被曹姜氏的嫉妒心一闹,兄弟妯娌间差点发生误会,事情说明白,一句话就解决了,曹家武不仅借到了钱,还多借到三十两,林月不仅为他解了燃眉之急,还使他有多余的钱办事。曹家武出自内心地对林月表示感谢,有急事难事大事要事,还是找自家人才好办事。 曹家武不断的说着谢过!谢过! 曹家武用钱要得急,林月理解,马上给他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曹家武当即拿着银票找到卖家,有钱办事就是爽,曹家武当天就将酒楼旁边的房子买了下来。 曹家武回家就叫来娘子,狠狠呵斥她对林月的无理态度,没想到曹姜氏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说我们以前养了曹家文那么多年,现在他家有钱了,应该对我们感恩....,话还没说完,曹家武就抡起鸡毛掸子狠狠打在曹姜氏身上,曹姜氏不敢躲避,更不敢还手,被打得抱头拼命哀嚎。 大李妾小李妾不敢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意思,她们和几个女儿一起,齐齐跪在地上假装为曹姜氏求情,但心里无不在给曹家武鼓劲,使劲打!使劲打!打得再狠些!让她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曹家武很少打过娘子,但今天娘子对林月的态度实在恶劣,不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知礼吗?曹家武对娘子是真的动了怒气,今天不好好收拾一下娘子,保不定她哪天还会生事。曹家武抡起鸡毛掸子,咬牙对曹姜氏劈头盖脸一阵乱打,大李妾小李妾已及几个女儿都是假装为曹姜氏求情的,没人真心出面拦住曹家武,曹家武就由着性子,将曹姜氏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卧床好几天。 这个世界没有家暴说法,长辈打小辈,天经地义;娘子打小妾,天经地义;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如果反过来,则是大逆不道,这是这个时代的道德伦理。 林月听着曹姜氏的惨叫,她心里对大嫂还是原谅和同情的,曹姜氏本身并不是性子恶劣的人,她只是因为没文化,心胸狭隘而已。 曹姜氏的惨叫声惊动了曹家文,曹家文从书房出来,皱眉问林月,吾嫂因何事挨打!林月看看他,没来由的想起不少人挨打以后,会以死要挟,你再打!再打我就死给你看!林月不解,这句话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自己挨了打,应该报复打人的人才对,怎么反而会用死惩罚自己? 林月瞪眼看着曹家文,如果曹家文敢动手打我,我该怎么办?想起前世唱过的一段歌词,就冲着曹家文做出鞭打的动作,高唱两句“夺过鞭子!夺过鞭子!揍敌人”! 林月高亢有力的歌声和挥舞鞭子的夸张动作,使曹家文吓了一跳,吾未惹恼娘子,娘子何故瞪眼看吾? 第28章 焦荷当了厂长 现在说说林月开办味精厂的事。 曹家小面声誉很快传到临近几个县甚至京城,很多外地店老板,包括京城店老板也主动前来与曹家签订小面加盟协议,签加盟协议不需要林月出面,印章是曹家文的名字,印章也是早就盖好的,内容是格式合同,没有商量余地,愿意签就签,不愿意签也没人强行拉你签。所有程序都由焦贵出面,也由焦贵全权承担。 自此,曹家小面突破仓西县范围,势如破竹般发展起来。 与曹家小面发展壮大步伐一致的是味精厂的开办,每天那么多的人吃曹家小面,加盟的店与日俱增,没有味精厂专门生产味精岂不是儿戏?开办味精厂,与开办曹家小面馆同步。 林月要为味精厂取个有特色的名字。什么名字才有特色?林月来到这个时代,感受最深的就是男女之间巨大的不平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会等级,从上到下都没有女性的地位,女人没有社会地位,自然就没有做人的尊严。她知道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女人要争取与男人在社会上的平等,就必须参与社会事务,参与社会事务才能赚钱,自己才有独立的资本,有了资本才有经济地位,有了经济地位才有社会地位,否则,女人无论被男人多么喜爱,最多只是一件男人拥有的限量款玩具。不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无论哪个时代,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林月并不是女权主义者,但她反对男尊女卑,提倡男女平等,既然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就要用实际行动影响这个时代的人,哪怕自己能力有限,做一点算一点,影响一点算一点。 林月决定为味精厂取一个有女性特色的名字 ,思考了一会儿,只想起两个字,巾帼?这个名字不错吧?但这个时代的巾帼只是指女人的头饰,并没有其他意思,反而是林月经历的前世,几经变化,巾帼才成为对女性的尊称。 对,林月就将开办的第一个工厂取名为巾帼味精厂。 味精厂有了厂名,但谁来当厂长呢?林月接触的人不多,供她选择的人自然就不多,她想到了家里的厨娘焦荷。林月第一次和后来的若干次做味精的时候,一直是焦荷在做,焦荷是林月手把手教出来制作味精的第一人。现在没有林月的参与,焦荷早就能独立操作,味精需求量越来越大,焦荷指挥生产味精的人也越来越多,焦荷熟悉生产味精的全过程。 让焦荷当厂长?焦荷行吗?当厂长不是当工人,不仅自己要熟悉生产流程,还要懂企业管理,可焦荷是个不识字的厨娘,没有一点管理基础,她能当厂长吗?林月转念一想,谁又是先天就会当厂长的呢?厨娘为什么不能当厂长?不是女人先天就比男人笨,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但凡成功的案例,都是从不会到会成长起来的。 林月叫来焦荷,告诉她自己要建一个味精厂,让焦荷当厂长。焦荷像做梦一样,办味精厂?她知道自己天天都在做的那个,既费银子又费柴火还费精力的东西叫味精。但味精厂是什么厂?厂长是个什么东西?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时代没有工厂只有作坊,连工厂都没有,哪来的厂长?厂长长什么样?焦荷一无所知。 焦荷一辈子活动范围没有出过仓西县城,一辈子在曹家厨房干活,没有经过商务过农的女人,现在听说要她当味精厂的厂长,自然很是迷茫。迷茫归迷茫,出乎林月意料的是,焦荷不仅一口答应下来,还口口声声向林月表决心。林月有点懵逼,原本以为让她当厂长,还得给她讲很多女人励志的道理,没想到,焦荷毫不犹豫一口应承,焦荷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 其实焦荷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她只是不知道身为厂长应该具备哪些条件,身为厂长,管理一个厂,必定会有很多很多困难和问题,但焦荷不知道老虎是要吃牛犊的,不然,初生牛犊怎么会不怕虎呢?无知才能无畏,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焦荷并没有什么顾虑,她只是单纯地认为,林月是焦家的救命恩人,林月哪怕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万死不辞,现在林月要她当味精厂厂长,自己哪能推三阻四?不仅要欣然接受,还要做好。 焦荷第二天就按照林月的要求走马上任。 多年以后,焦荷从曹家的厨娘成长为仓西县第一位叱咤风云的女厂长。她每次想起当年毫不犹豫走马上任当厂长时的状况,就自感头皮发麻,很是后怕。 林月让曹家文写了一张招聘海报,大大的“招聘”两个字很是夺人眼球:因味精厂生产需要,特招聘男女工人五十名,其中男工十名,条件是弱冠以上,身体健康。女工四十名,条件是及笄以上,身体健康,天足优先,男女同工同酬。落款是巾帼味精厂厂长焦荷。 味精厂凡是适合女性做的工作都让女工去做,这是为了增加女性就业人数,所以招聘的女性就多于男性。为什么要特别注明天足优先呢?林月对这个年代女性被缠足的恶习深恶痛绝,将女孩好好的一双脚缠成畸形,畸形的小脚不仅给女人造成伤痛,如果进厂做事,一双小脚行动也很不方便。但这个年代天足女人很少,绝大多数女人幼年时就被缠足,如果不缠足,长大后就会被社会耻笑,也不会有男人肯娶,但在巾帼味精厂的招聘条件里,天足成为优先进厂的条件,这个招聘条件向世人表明一种态度,女人缠足不是先进文化,是恶俗! 海报一贴出来,马上在仓西县城引起轰动,曹家办工厂了!办了一个味精厂,贴出了招工海报。 一时间,味精厂大门外人头攒动,人们拥堵在招工海报前议论纷纷,很多人不识字,识字的人就将海报上的内容大声念出来,大家眼里盯着海报,不断提问,味精是什么东西?大家纷纷摇头,没听说过。 工厂的名字叫巾帼?巾帼不是女人的头巾吗?为什么取这个名字?读过书的人就猜测,工厂取这个名字肯定另有深意,有人就表示不屑,女人头巾味精厂?这是什么深意?疑问刚一出口,马上就有人悄声警告,不要乱问,曹家文是今年秀才案首,他取的名字肯定意义深刻,哪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大家一听,全都默然。 又有人问,厂长焦荷,焦荷是谁?有人消息灵通,赶紧说,焦荷是曹秀才家的厨娘。哇!大家都惊呼一声,曹家厨娘是厂长?真是宰相屋里丫头八品官呢! 大家又继续看,味精厂招聘十个男工,却招聘四十个女工,女人都能进厂挣钱?还男女同工同酬?什么叫同工同酬?同工可以,为什么要同酬?难道女人做男人一样的事却要和男人拿一样多的报酬?这合理吗?合不合理没人知道,大家就只知道男女应该有别,同工同酬违背男女有别的道德规范,所以大家都摇头。 天足优先?天足为什么要优先?大家不解,仍然摇头。 人们认真的看着,激烈的议论着,很多人都边看边摇头,味精厂为什么要招聘女工?女人怎么能出门挣钱?女人挣的钱怎么能和男人一样多?天足不仅不被嫌弃,反而优先!厨娘能当厂长......?乱了,全乱套了!这个世道乱了!人们祖祖辈辈定格的传统道德观念被巾帼味精厂一纸招聘海报搞乱套了。 人们的议论对味精厂的招聘没有影响,前来应聘的男工很多,来应聘的女子也不少,有贫困人家及笄待嫁的女孩,有带着孩子艰难度日的寡妇,有落魄人家的小妾,还有两对逃难到仓西县城的母女,招来的四十个女工中,天足不到十人,林月不由得深深叹口气,唉!时代使然! 味精厂开工了,林月为工厂制定了一些厂规,要求厂里的女工男工都必须严格遵守。焦荷虽然是厂长,但因为厂里有男工,焦荷一个人单枪匹马的管理不过来,林月就让黄老六担任副厂长,负责男工的管理销售和物品的采购。黄老六和焦荷因为有了味精厂,两人从曹家家仆转身成为味精厂的厂长副厂长,夫妻俩又在一起了,两人齐心协力,味精厂运转得十分顺利。 焦荷和黄老六工作非常认真,自建厂以来,味精厂没有发生过产品质量问题,生产的数量也能够满足加盟店的需要,厂里的男工女工也很快熟悉了厂规,适应了在工厂上班的习惯和各自分工的工种。不久,加盟的店越来越多,味精生产供不应求,林月按照仓西县办厂的经验,开始在几个县和京城布局,很快办起了巾帼味精二厂,巾帼味精三厂,后来发展到了巾帼味精六七八厂。这是后话。 林月的味精厂发展了,但味精的生产工艺也在逐渐被人破解,人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不少人开始偷偷制作味精,这个时代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法,但林月并不着急,她知道,早晚会有普及味精制作的这一天,她只是抢了破解前的商机而已。 林月与时俱进,在味精生产的基础上生产出了味精的姐妹产品“十二香”,为什么叫“十二香”?直接叫十三香或者十四十五十六香难道不香吗?但林月有林月的想法,她将这种产品起名“十二香”,少一香的谐音不是烧一香的意思吗?少一香,减少的是科技与狠活儿,更加有益于健康。 林月开办小面馆红红火火,生产味精蒸蒸日上,事业的发展,除了林月是直接受益者,同时受益的还有焦家。焦贵做梦都没有想到,一把火将自己烧成了仓西县曹家小面的掌柜,以前管理自家小食店,从早忙到晚只能填饱肚子,现在管理着很多连锁店,还有上百人的“曹马”员工,虽然仍然很累,但效益却有天壤之别,林月给他开了天价工资,焦贵有了银子后,除被烧毁的自家小食店原来的地皮外,还买下了邻居家的地块,焦贵准备新建一个规模比以前大两倍的焦家小院。 焦贵不仅自己发达了,侄女焦荷也出息了,焦荷任味精厂厂长,侄女婿黄老六任副厂长。想到林月对焦家的救命之恩,焦贵经常暗自落泪,下辈子就是给林月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呢! 第29章 林月牵红线 莲儿自从被大娘打了一巴掌,曹家文被大娘打了两棍以后,林月屋里的人都知道,少爷要全身心备考举人,对莲儿不喜,也没空。 曹家文对莲儿不喜,焦永根却对莲儿一见钟情。焦贵的小食店被烧了,第二天焦永根跟着爹到林月家里,跪谢林月后,莲儿端着茶盘从厨房走出来,焦永根一眼看见莲儿,顿感眼前一亮,莲儿的模样正是焦永根喜欢的样子,个子不高也不矮,脸庞姣好,特别是那双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心地善良,勤劳的女子,当莲儿给他们奉茶的时候,焦永根既然情不自禁站起身来,莲儿见到焦永根,见他虽然穿着不整洁的衣服,却仍然没有掩盖住他阳刚帅气的男子形象,莲儿不自然的也红了脸。 焦永根和莲儿的这些表现没有逃过林月的眼睛。林月要为莲儿找个好夫君,好夫君就送上门来。林月前世没为别人的婚姻做过红娘,今生却决意要做牵引焦永根和莲儿的红线。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吗?哪里需要千里姻缘,那姻缘就在焦永根和莲儿眼前,现在他们两人有了眼缘,林月只需轻轻一牵,红线立马就能变成缆绳,就能牢牢将两人绑缚为一世姻缘。 焦贵带着娘子和焦永根走了,焦荷端着一小碗银耳莲子羹进来。银耳莲子羹具有生津补肺,养心安神的功效,多吃一些,对于怀孕的少奶奶正当宜。焦荷为林月的身体特别上心,她怎么能不上心呢?林月对焦荷和丈夫黄老六有恩,现在焦荷的大伯因邻居失火遭殃,林月不仅使焦贵一家有了安身之处,还让焦贵成为曹家小面店的掌柜,焦荷知恩图报,怎能不对林月感恩戴德?怎么不为林月的事上心? 焦荷将银耳莲子羹放在桌子上,见莲儿已经收拾出几样旧衣物和生活用品,用一个包袱包了,林月拿出一些散碎银子交给莲儿,安排莲儿将衣物和银子送到焦贵那去。林月说,焦掌柜他们的衣物都被大火烧得连换洗的都没有了,我和少爷的衣物虽然旧了一些,但还是有五六七八成新的,让他们先穿着,那银子送给他们生活应急。 说完,林月轻叹一声,只是没鞋可送,要合脚,还得量脚重新做才行。 莲儿得知小姐让她给焦贵送衣物和银子,就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说,掌柜娘子肯定知道他们的脚,找掌柜娘子要鞋样,回来我给他们做鞋。 焦荷一听莲儿要给她大伯送东西,还要给大伯他们做鞋,就对莲儿说,我大伯他们的鞋岂敢请你做,我晚上回家做吧....,焦荷话还没说完,林月就向她使了一个眼色,看看咧嘴笑的莲儿,又假装嗔怪拉下脸来,瞪了莲儿一眼,叫你去给焦掌柜送东西,你还要给他们做鞋?你乐什么乐? 莲儿愣了一下,突然发现小姐虽然脸是耷拉着的,但满眼都是笑,她的脸忽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林月这才笑起来,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小样儿!就这点出息? 给焦贵送东西送银子量脚做鞋之类的事,让焦荷做是天经地义的,这比谁做都合适,但现在林月却让莲儿做,这是什么意思?焦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莲儿提着包袱一溜烟走了,焦荷疑惑的看着林月,将银耳莲子羹端给她。林月接过来,一边吃着,一边问焦荷,听说你堂弟焦永根失火前说的那户人家退了亲?焦荷点头说,是的。林月又问,焦永根现在是否另说有亲事?焦荷说,他们连家都没有了,哪里还敢说亲? 林月喝下一口汤,打趣的问,我请你做媒人,给你堂弟说门亲事怎样?焦荷大喜过望,满眼惊喜,忽而又满脸忧伤,说我大伯现在一贫如洗了,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堂弟呢? 林月微笑,说姻缘天注定,现在你大伯家一贫如洗,并不代表他家会一直贫穷下去,不是事在人为吗?脱贫需要时间,但你堂弟已经弱冠,如果等着脱贫了再娶亲,岂不太晚?我认为你大伯既要脱贫,你堂弟也要脱单,脱贫脱单两不误,才是你大伯和你堂弟正确的人生方式。 焦荷瞪大眼睛,少奶奶说的非常正确,脱贫脱单两不误,问题是谁家姑娘愿意嫁给我堂弟呢?林月笑着问她,刚才给你大伯家送东西的那个姑娘怎么样? 焦荷愣了一下,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送东西的那个姑娘不是莲儿吗?莲儿不是少爷的通房丫头吗?少奶奶要将少爷的通房丫头嫁给我堂弟? 焦荷满脸狐疑,莲儿? 林月将汤碗放在桌子上,对焦荷说,莲儿不是少爷的通房丫头,是我姐姐。啥?焦荷瞪大眼睛,通房丫头成为少奶奶姐姐了?林月认真点点头,莲儿是我爹娘抱养的女儿,不是我爹娘买来的丫头,我娘家爹娘有抱养协议,所以莲儿得身份是平民,她比我长两岁,所以我叫她姐姐。 焦荷立马醒悟,赶紧点头,焦荷明白个人身份的重要性,她自己是爹娘卖给牙婆的,被卖的人不是平民,要不是老爷子让黄老六娶了焦荷,焦荷就只能做男人的妾。现在焦荷知道了,原来莲儿不是林家买的丫头,是林家抱养的女儿,抱养的女儿与亲生的女儿以姐妹相称,难道不正常?至于莲儿敢不敢喊林月为妹妹,那是两回事。 不过,焦荷还是很不放心,小心翼翼问,莲儿不是少爷的通房丫头吗?言下之意,即或莲儿是平民,但莲儿是少爷的通房丫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少爷同意将自己的通房丫头嫁人吗?还有,焦荷的眼神分明在问,莲儿没有被少爷霍霍过吗? 焦荷的疑惑与莲儿的身份同样重要,哪个男人愿意将自己的通房丫头嫁人?哪个男人愿意娶被另外一个男人霍霍过的女人? 林月却很坦然,你忘了莲儿和我相公为什么会被大娘打吗?焦荷突然想起大娘打莲儿,打曹家文时的场景,曹家文说自己与莲儿没睡过,他要考举人,没时间霍霍莲儿。大娘就是因为曹家文不与莲儿睡觉才被打了屁股,焦荷当时在现场,亲眼所见。 林月说,你放心,莲儿至今都是黄花大闺女。还有,嫁莲儿是少爷同意的。 莲儿至今都是黄花大闺女,焦荷见证了曹家文被打的场景,自然也相信林月说的话。但少爷同意嫁莲儿,焦荷对此却不可置信,曹家文是秀才,秀才注重婚嫁礼仪,曹秀才为什么会同意将莲儿嫁出去? 林月眨眨眼睛,她不能对焦荷说,因为我不允许曹家文纳妾,或者因为莲儿克曹家文....,这些话都不能说,但焦荷的疑虑又不得不做解释,林月想想,就笑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少爷为何同意嫁莲儿了。 林月说,当今皇上不是黄台吉吗?黄台吉有个妃子,妃子为皇上生了两个女儿,但皇上为了奖励有战功的武将,就将自己的妃子嫁给了那个武将。 焦荷听林月讲当今皇上的故事,听得一愣一愣的。林月怎么知道当今皇上嫁妃子,她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这个故事确实很有说服力,皇上能嫁妃子,秀才难道就不能嫁通房丫头? 不待焦荷说话,林月继续说,你堂弟娶了莲儿,莲儿的妹夫是秀才,焦永根与秀才就成为连襟,这不是很光荣吗?林月对自己的脑洞大开深感好笑,既忍不住笑起来。笑罢,又说,既然莲儿是我姐,我就是她的娘家,现在你大伯一贫如洗,我不要他的彩礼,但莲儿的嫁妆我会给她不少于六十四抬的价值,还有,你大伯一家现在没有房子住,他没脱贫没建房之前,就在杂货铺的房子先住着,待以后有钱建房了再搬出去,这样就完美了。 这样对焦贵一家和莲儿来说,确实十分完美了,但对林月来说,除了内心的欣慰而外,并没有物质的利益,不过,内心的欣慰不是比实际的物质利益更加重要吗?林月嫁莲儿图的就是欣慰,其他的都是浮云。 焦荷听着林月的话,看着眼前的林月,就像看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堂弟现在一贫如洗,还被女方家拒亲,短期内不会有姑娘嫁给他,莲儿是林月的姐姐,林月是谁呀?是焦家的大恩人呢!大恩人将自己的姐姐嫁给焦永根,难道不是焦家前世烧了高香吗?焦永根娶莲儿,不仅得到一个不要彩礼的媳妇,还得到价值不少于六十四抬的嫁妆,全家人脱贫建房之前的住处也有了保障,这样的好事在哪里找? 林月看着焦荷,我托你给莲儿说媒,今天对你说的话,你要原原本本说给你大伯大伯娘和焦永根听,他们有什么疑问,你回来随时告诉我。 如此完美的安排,还会有什么疑问?现在唯一令焦荷疑惑的是,少奶奶为什么对莲儿如此上心?是呀,莲儿是林家买的丫头也好,抱养的女儿也罢,这些都不重要,莲儿终归是丫头的身份,但林月为什么要对莲儿这么好?好得令焦荷实在不放心。 林月轻笑一声,又轻叹一口气,说莲儿自小陪伴我,家里养条小狗时间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人呢?林月对焦荷讲了自己被林家哥嫂欺负,莲儿为她挡棍子,被林家哥嫂打骂,莲儿护着她的诸多事情,到了曹家以后,莲儿承担了很多家事,用心用意照顾她.....。 林月看定焦荷的眼睛,动情的说,我必得对她表示感谢,安排好她的终身大事。还有,我看好你大伯和你堂弟,愿意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将莲儿交给这样的人家,我放心。 焦荷也被林月对莲儿的感情触动,莲儿能有这样的主子,真的是有福了。焦荷再没有了疑问,她不仅相信林月,对林月的人品和处事更加敬佩。 焦荷为焦永根和莲儿做了媒人,她将林月的话一五一十全都说给了焦贵和焦贵娘子以及焦永根听,林月为了莲儿和焦家,这些良苦用心他们怎能没有体会?焦永根第一次见到莲儿的时候,对莲儿就心生爱慕之情,莲儿比那个退婚的张家姑娘不知好了多少倍。后来莲儿送衣物,又在各种交往中一来二去的与焦家接触,两人早就有情有意。林月请焦荷说媒,焦家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焦贵感恩林月,没有林月就没有焦贵全家的今天。原本对恩人无以为报,现在见林月托焦荷做媒,再次得到恩人的恩惠,焦贵全家都感动不已。焦贵看重的不仅仅是莲儿各方面都比张家退婚姑娘好,他更看重的是莲儿的身份,不说莲儿是林月口中的姐姐,哪怕就是个普通丫头,莲儿也是恩人身边的人,恩人将身边的人托付给焦家,如同皇上看重哪个大臣为皇女招的驸马,大臣攀的是皇亲国戚。 焦贵深知,跟着林月混,一天吃九顿,跟着林月走,金银财宝全都有。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虽然林月说不要彩礼,但焦贵一切都按照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要求和程序进行,他认为,自己虽然还没脱贫,但不能亏待了莲儿,亏待莲儿就是亏欠恩人林月的真情,焦家要尽自己最大能力迎娶莲儿。 当然,莲儿也知道了林月对她的安排,莲儿跪在林月面前,怎么拉都拉不起来,莲儿跪地向林月磕头,哭得昏天黑地。焦永根不仅是莲儿心仪的男人,关键是她嫁给焦永根是为人妻而不是做妾,莲儿一旦作为人妻,就是身份的改变,身份改变自然就是社会地位的改变,出嫁就能脱胎换骨,莲儿家祖坟冒青烟了,莲儿怎能不跪谢? 焦家紧锣密鼓做着迎娶莲儿的准备,林月也要抓紧扫清障碍,让莲儿顺利出嫁,最大的障碍除了曹家文的态度,还有曹家老爷子和大娘的许可。当今皇上嫁妃子很容易,但普通老百姓要嫁通房丫头,就要过世俗这一关,过这一关有点难。 焦荷提着一只大红冠子的公鸡进屋,说这只公鸡是他大伯纳采的信物。按照当地风俗,纳采是男方家向女方家明媒正娶的第一个程序,是六礼中的第一礼,只要女方家收下纳采信物,就算应允了男方家提出的婚事,后面的五礼就可以继续运行。焦家为什么要用公鸡行纳采之礼?纳采礼不应该是大雁吗? 焦荷解释,原本她大伯要买一只大雁的,但大雁在天上飞,很难买到,听人说,用公鸡做纳采礼的寓意也是非常好的,她大伯就去买了一只大公鸡做纳采之礼。 焦荷眨眨眼睛,纳采送什么礼不重要,重要的是婚姻本身,不是吗? 林月也是这么想的,婚姻本身比送什么礼都重要,焦贵送来一只大雁没有比送一只鸡来的实惠。但林月看着这只大公鸡不禁皱起了眉头,大公鸡羽毛鲜艳夺目,体型看起来非常威武雄壮,既然身形威武雄壮,它的打鸣声肯定也是威武雄壮的,这样的鸡不可留! 林月吩咐焦荷,将鸡宰了,请大家吃肉喝汤。焦荷愕然,赶紧对林月说,纳采送的鸡不能杀了吃肉!林月瞪大眼睛,为什么?焦荷说,纳采的鸡是吉祥物,怎么能将吉祥物杀了吃肉? 林月暗自好笑,一只鸡而已,什么吉祥物?鸡不杀了吃肉难道要为它养老送终?关键是公鸡早上要打鸣,它不打鸣还可以多养它几天,但公鸡不打鸣还是公鸡吗?林月不管什么吉祥物不吉祥物的,有鲜美的鸡肉吃那才是最吉祥的。 鸡肉炖熟了,林月先舀了一大碗,叫莲儿给老爷子和大娘送去。林月对莲儿说,不要对老爷子他们说这是炖的纳彩鸡,不然他们会不吃。莲儿点头,还有,你要先问问老爷子和大娘,他们愿意吃才吃,不愿意吃,你仍然端回来。莲儿奇怪,谁不愿意吃鸡肉喝鸡汤?难道鸡汤里有什么东西不适合两个老人吃吗?林月说,鸡汤就是鸡汤,没有什么不可以吃的东西,让你问老爷子和大娘话,这是对二老表示尊重的意思。莲儿赶紧点头。 老爷子和大娘正在吃饭,突然看见莲儿端来一大碗鸡肉,送东西给老人吃是林月经常做的事,家里有好吃的,总是想着两个老人,总是要送一份给两个老人尝尝,现在见莲儿又送来一大碗炖得十分软烂的鸡肉,闻着从碗里散发出来的香味,两个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莲儿放下碗,笑着说,小姐说你们愿意吃才吃,不愿意吃,我还照样端回去。 啥?老爷子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鸡汤里炖了什么东西吗?还要问我们是否愿意吃才吃?莲儿说,鸡汤就是鸡汤,里面没有炖其他东西,小姐说,先问问你们,这是尊重两个老人的意思。 老爷子和大娘这才解除疑问,小儿媳真是太客气了,太周到了,送碗鸡汤给我们吃,还要尊重我们,问我们愿意吃还是不愿意吃,鸡肉这么香,为什么不愿意吃?大娘对莲儿说,告诉你家少奶奶,这是她的一片孝心,我们怎么不愿意吃?天天有这么一碗鸡肉吃,我们更愿意。 大娘拈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好吃!非常好吃!既香又软糯。老爷子见大娘动了筷子,也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曹家文在书房就闻到了鸡汤香味,放下书就径直来到饭桌前主动坐下。林月殷勤的给曹家文拈了一个大大的鸡腿,曹家文好奇的看一眼娘子,娘子今天对我怎么这么好?林月没有给人拈菜的习惯,这个年代没有公筷,用自己的筷子给别人拈菜不卫生,用别人的筷子给别人拈菜又太麻烦,但从来不给人拈菜的林月,见曹家文一上桌,却拈了一个大鸡腿给他,林月反常的举动怎么不令曹家文惊异。 林月讨好的对曹家文呵呵一笑,你读书很辛苦,吃个大鸡腿慰劳慰劳你。这个时候的曹家文就应该说谢过娘子。但曹家文却对林月瞪眼,警告她,食不言,寝不语。林月的笑脸悠忽僵住,太扫兴了,太伤自尊了,和这个时代的秀才没法开玩笑。 哼,你食不言,我抢了你的鸡腿,看你言不言?林月伸出筷子就去夹曹家文碗里的鸡腿,曹家文下意识发现林月的筷子伸了过来,他的动作从来没有如此敏捷过,抓起鸡腿就狠狠咬了一口。林月没抢着鸡腿,收回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喜欢吃驴肝肺,不喜欢吃鸡腿呢! 吃饭时不能和曹家文说话,那就吃饭以后再说呗!喝了鸡汤,吃了鸡肉,饭足肉饱,曹家文回到书房继续读书,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后也来到书房。曹家文吃得太饱,一坐下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嗝,打完嗝才发现林月站在自己身边,曹家文感觉刚才打嗝的行为有些不雅,就看看林月,林月宽宏大量的笑笑,表示对曹家文打嗝的不雅行为不予计较。 林月环顾一下书房,书房里干干净净的,各种书画整整齐齐码放在架子上,林月问,你还在让莲儿给你收拾书房?曹家文惊愕,不让莲儿收拾书房难道要我自己收拾书房?林月说,莲儿仍然在家里出出进进,晃来晃去,你就不怕《山海经》里的蛇?你就不怕她克你考举人? 前次林月对他说了《山海经》的蛇后,曹家文就偷偷浏览了一下《山海经》,书里确实有很多蛇的故事,还有很多蛇的插图,插图上的蛇,全都是狰狞而邪恶的造型,看得曹家文头皮发麻。现在一听林月又说起《山海经》的蛇,脸色不由得一变。 是呀,莲儿天天都在家里进进出出晃来晃去,有莲儿在,被克的危险就在。 曹家文皱眉问林月,娘子可有办法?林月作思考状,嘴里喃喃的说着,不要让莲儿呆在家里即可。曹家文赶紧点头,表示同意娘子的说法。 林月问曹家文,怎么才能让莲儿不再待在家里呢?不让莲儿待在家里,这事对曹家文来说是个难题,曹家文自作聪明,卖予人?林月一听,杏眼圆睁,莲儿是人不是东西,怎能卖予人? 曹家文见林月动怒,知道这馊主意不应该是读书人能说的,就改口,撵出去?林月一听这话,咬牙恨不得掐死他,掐掐掐,直到掐得他翻白眼!你敢将莲儿撵出去,我非得先将你撵出去! 但林月强压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压住!一定要压住怒火!现在不是向曹家文发火的时候,挖坑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一锄一锄的挖,挖得越深越好,挖得太浅他会跳出去。 第30章 莲儿嫁了 林月调整了脸上的表情,耐着性子对曹家文循循善诱,你读过那么多书,又是秀才案首,要让女人不待在家里,最通常的办法你肯定知道。曹家文被林月放的彩虹屁熏了一下,终于开了窍,疑惑的问,嫁予人? 林月见曹家文终于跳进坑里了,赶紧夸赞,不愧是秀才案首,这样高难度的办法都能想出来!说完又假装叹口气,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法,将她嫁出去就是了。 曹家文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得到娘子的夸赞,赶紧催促林月,吾不打妄语,有劳娘子,撞日将莲儿嫁了。 林月撇他一眼,撞日将莲儿嫁了是什么意思?撞日不是说随便哪一日的意思吗?莲儿怎能撞日嫁了?要嫁也得择个黄道吉日不是?但现在林月不计较择日还是撞日,只要曹家文同意将莲儿嫁了就行。 林月趁机告诉曹家文,说焦荷的堂弟焦永根很不错,莲儿嫁给焦永根就对了。曹家文不认识焦永根,再说,他是秀才,秀才岂能处理这些复杂而琐碎的事?曹家文向林月一挥手,全凭娘子处置。曹家文这一挥手,就算同意了莲儿嫁给焦永根,曹家文一句话,就算林月得到了这事的处置权。 林月裂开嘴笑,很是得意,你不是属猪的吗?这猪再也不能拱莲儿了。 其实林月要取得曹家文的同意并不难,这个时代的人迷信,对神神怪怪的东西都有出自内心的恐惧与敬畏,再遇到曹家文这种脑子不能拐弯的迂腐之人,林月开着玩笑就将莲儿嫁焦永根的事搞定。 焦家加快步伐继续按照六礼程序进行着。曹家院里却将莲儿即将嫁人的事闹腾开来。曹家文的通房丫头要嫁人,不仅仅是曹家的新闻,更是这个时代的奇闻轶事,从来没有人将自己的妾嫁为人妻的,妾在男人眼里不是人,充其量是个生孩子的东西,所以,不喜欢这个妾了,不是撵出家门就是卖给人家。曹家文却要将莲儿嫁为人妻?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娘很快就知道了这事,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哪里有男人将自己的妾嫁人的?除非那个男人脑子进了水。大娘知道曹家文脑子不可能进水,如果曹家文脑子真的进了水,那水也是林月灌进去的。只有林月才有胆子背着儿子做下如此不靠谱的事!大娘要坚决维护秀才儿子的名誉,如此违背礼教的不可思议的事绝不能发生在自家儿子身上。大娘顺手抄起一根棍子,颠着小脚,气急败坏来到林月家里。 老爷子也听见了这事,他的想法也和大娘的想法是一样的,曹家文只知道读书,满脑子装的都是四书五经,哪里知道婚丧嫁娶之类的事,再说,莲儿在曹家勤勤恳恳做事,平日也看不出曹家文有嫌弃莲儿的言论行动,曹家文为何要将自己的通房丫头嫁人?如果是将莲儿卖了或者是撵出家门,曹家不会有人感到惊异,但现在身为通房丫头的莲儿,不是被卖了或者是被撵了,而是明媒正娶要嫁为人妻了,这样的事太不可思议! 老爷子还没思议明白,就看见大娘拿着棍子气势汹汹到林月家去了,这事很蹊跷,是得好好问问清楚,老爷子没阻拦,坐在正房门前的椅子上,竖着耳朵听动静。 正在院里的曹姜氏,大李妾和小李妾,还有小娘和叶儿等人,见大娘抄起棍子骂骂咧咧的到了林月家,也赶紧围在了林月家门前准备看热闹。喜欢看热闹,是这个年代的人最爱,人们平日因为接收到的社会信息量小,信息传输又慢,生活太无趣,一旦哪里有热闹发生,就是人们接受突发事件信息和感受大脑刺激的最好机会,这样的机会难得,不看白不看。 大娘一进屋,就看见莲儿正在屋里扫地,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棍子就向莲儿劈头盖脸打去,莲儿不知道为何挨打,又不敢反抗,跪在地上被打得抱着头嗷嗷乱叫。 曹家文和林月听见莲儿的哀嚎,都赶了过来。 林月又一次挺身为莲儿挡着大娘的棍子,大娘愣了一下,她可不敢打林月,不敢打林月不是因为林月有多了不起,只是因为林月怀着曹家的孩子,大娘万一失手将曹家孩子打掉了,这可是她不敢承担的大事。 大娘收手,站在原地,指着莲儿骂,你这个贱骨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既然敢嫁人! 莲儿是什么身份?现场的人全都明白,莲儿是林月的陪嫁丫头,就像小娘一样,女人一旦作了另外一个女人的陪嫁,就再也没有了嫁人的权力,只能终老在随嫁的男方家。不仅陪嫁丫头没有嫁人的权利,就连大娘和曹姜氏这样明媒正娶的女人,一旦嫁人,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莲儿既然有嫁人的非分之想,该打! 看着莲儿挨打,很多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的,但凡想嫁人的丫头,都该打! 站在屋外的大李妾和小李妾,看着林月挡在大娘面前替莲儿挡棍子的壮举,都心生感激,这个年代都是奴才护主子的,哪里有主子护奴才的道理,何况还是儿媳妇阻挡婆母责打奴婢的呢!要是自家的主子也这么护着我们,我们死都瞑目了。两人就偷眼看看曹姜氏。只见曹姜氏圆瞪双眼也在看着林月,林月真是无法无天了,胆敢与大娘对抗? 看见曹姜氏凶神恶煞的眼神,大李妾和小李妾赶紧收回眼光,凄惶的低下头来。 大娘再次对莲儿怒喝,谁同意你嫁人的?莲儿痛得只是哭,不敢回话。大娘用棍子指着林月,是不是你这个贱人出的主意?林月听大娘骂她贱人,就气得柳眉倒竖,没等林月回话,曹姜氏就阴阳怪气的对大娘说,大娘,这事不怪弟妹吧,要怪只能怪莲儿,肯定是莲儿哭着闹着要嫁的。 大娘一听,举起棍子又向莲儿打去,莲儿吓得抱头惊叫。林月并不让开,仍然挡着大娘挥舞的棍子。林月对大娘怒喝一声,这事与莲儿无关,你打莲儿干什么?是相公要她嫁的。 林月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张大嘴巴愣住了,是曹家文要莲儿嫁的?真的假的? 林月在危急时刻出卖了自己的丈夫。 大娘一看林月竟敢如此顶撞她,举起手里的棍子要打,棍子举到空中,猛然顿住,她确实不能打林月,但棍子已经举了起来,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放下去,现在听见林月说是相公要嫁莲儿的话,愣了片刻,莲儿面前有林月挡着,打不着莲儿,又不敢打林月,但曹家文是站在大娘身边的,就打自己身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大娘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噼噼啪啪打在曹家文身上,曹家文被打得哇哇大叫。 大娘一边打一边骂,你妄自是个秀才,自己的妾都敢嫁给别人做老婆?你说,是不是你让莲儿嫁的? 林月说是相公要莲儿嫁人的话,不仅大娘不相信,所有在场的人都不信。 林月撇一眼曹家文,你看哦,不是我不要莲儿嫁,是大娘不要莲儿嫁哦。林月在合适的时机,将大娘推到了矛盾的最前沿,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将大娘出卖给了曹家文的行为,嫁不嫁莲儿,不是林月的事,是大娘不准嫁的事! 曹家文一听林月说大娘不准嫁莲儿的话就急眼了,对曹家文来说,不嫁莲儿,莲儿就会整天在屋里进进出出晃来晃去,莲儿在家一天,他考举人被克的危险就存在一天,这是令曹家文十分恐惧和担忧的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这样的后果发生。 曹家文虽然被大娘的棍子打得嗷嗷直叫,但语气和态度十分坚定,吾意已决,莲儿非嫁不可! 曹家文平日很懦弱,在老爷子和大娘面前尤其是个乖宝宝,但今天曹家文一反常态,居然敢说吾意已决,莲儿非嫁不可的话! 天呀!所有人都呆住了,真的是曹家文少爷要嫁莲儿,不是林月作祟,这事与林月无关! 林月想起刚才大娘骂她贱人的话,就理直气壮对大娘说,莲儿要嫁,不仅是相公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要她嫁,有什么不应该的? 林月将莲儿从地上拉起来,再向莲儿使个眼色,莲儿会意,赶紧躲到后院去了。 大娘见莲儿躲走了,又见曹家文一脸正气站在她面前,大娘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你还吾意已决,你还非嫁不可?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决不决? 大娘举起棍子又要打曹家文,现在是焦荷不干了,曹家文是她堂弟的准连襟,你把准连襟打坏了,打死了,我堂弟该怎么办?焦荷就赶紧给大娘跪下,哀求大娘不要再打曹家文。焦荷说,焦家娶莲儿都已经过了五礼,请期都请了,怎么说不嫁就不嫁了呢? 焦荷说这话的同时,又为自己的堂弟担忧,难道堂弟的婚事又要像娶张家姑娘那样,到了请期的时候就黄了呢?但莲儿嫁人没有得到老爷子和大娘的许可确实是不行的,而且他们要曹家文改变决定也有的是办法。 大娘见焦荷跪在地上为曹家文求情,她不管焦家的六礼已经走到了哪一步,就手指林月,大声咆哮,退了!将焦家送来的礼全都退了,莲儿不许嫁人! 林月一听大娘叫将焦家的礼退了,就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焦家送来的礼,我想退也没办法退呀!大娘咬牙喝问,为什么没办法退?林月一脸无辜,说那礼已经被你们吃了! 啥?焦家送的礼被我们吃了?大娘一脸惊愕,所有人都惊愕了。林月对大娘说,焦家纳采的礼是一只鸡,我将鸡炖了,还给你们送了一碗。林月说着,提醒大娘,你们吃鸡之前,我让莲儿问过你们,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端回来。结果你们就把那碗鸡吃了,吃了鸡不是就代表你们愿意接受焦家的纳采礼了吗? 林月说完,无辜的眨眨眼睛,纳采礼都被你们吃了,我拿什么退?退什么退? 老爷子坐在自家门外,也听见了林月说这话,他这才想起,前不久林月确实让莲儿端来一碗鸡肉送给他们吃,而且也听见莲儿说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她就端走之类的话。大娘疑惑,莲儿并没说那碗鸡肉是焦家的纳采礼呀?林月说,可你们也没问那鸡肉是不是纳采礼呀! 大娘呆住了,林月说的是实话呀!他们是吃过一碗林月送来的鸡肉,莲儿确实也问过你们愿不愿意吃,大娘以为,林月送来鸡肉是林月的一番孝心呢!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焦家送来的纳采礼是一只鸡,而且这只鸡会被林月杀了炖汤喝,原来被炖成汤的那碗鸡肉是焦家的纳采礼呀! 就连焦荷都惊呆了,当初焦荷阻拦林月不要杀鸡,说那鸡是纳采的吉祥物,不能吃!但林月坚持要杀来炖着吃肉,没想到杀鸡吃肉会有如此深意! 林月继续说,不仅是你们吃了焦家的纳采礼,曹家文也是吃了纳采礼的,我们都吃了焦家纳采礼,现在即或想退也没退的了,另外买只鸡吧?买的那鸡还是纳采那鸡吗?林月又说,二老吃了鸡,我就以为二老同意了莲儿的婚事,所以,我们和焦家就继续了后面的程序。林月假装焦虑,现在我们既退不出纳采礼,又不认可莲儿的婚事,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真的不要脸面了吗? 是呀,虽然悔婚任何时代都是有的,但悔婚的人是一定要退礼的,既要悔婚又不退礼,这事只有耍横泼皮才做得出来。林月腹诽,我本来打算卖了房子去环游世界的,奈何房东不肯!那我能怎么办? 场面气氛的变化比翻书还快,原本气势汹汹的大娘像蔫了气的皮球,手里拿着棍子呆若木鸡。 老爷子虽然看不见屋里的情况,但所有人的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爷子没想到,吃了那碗鸡,就是同意了莲儿嫁给焦家的意思。老爷子轻叹一口气,现在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绝不能做被世人唾骂的耍横泼皮之人。生活就像一块屎味的三明治,要么吃下去,要么饿死。 事已至此,这事就算了吧。老爷子准备回屋去,刚一站起身,猛然听见林月屋里传来沉闷的一声响,紧接着又听见所有人发出惊慌的呼叫,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叶儿飞跑出去,边跑边惊恐的叫着,我去叫郎中。其他的人原本都是站在林月家门前看热闹的,现在全都涌进了屋里。 老爷子心里一惊,什么情况?赶紧回转身疾步走到林月家门前。 只见曹家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人们围在他身边,少爷相公主子秀才的一阵乱叫。林月掐着曹家文的人中穴,曹家文终于舒出一口气来,痛哉痛哉的抱头喊叫。见少爷苏醒过来了,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老爷子疑惑的问,怎么呢?所有人都不敢回话,林月对老爷子说,是大娘,大娘又要打我相公,相公被吓昏了。 林月不失时机又将大娘出卖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气得眼里飞出刀子来,见大娘手里还拿着那根棍子,就一把夺过棍子,劈头盖脑向大娘打去,一边打一边骂,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还要弄得鸡飞狗跳,打人就那么爽吗?打人就不痛吗? 大娘挨老爷子的打也是不敢反抗的,但老爷子当着院里的人打大娘,大娘不仅身上痛,脸上更是无地自容,这样被老爷子打,以后叫我在曹家怎么混?大娘一边哎呦哎呦的躲着棍子,一边迅速往屋里跑,被挨打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呀! 原来,曹家文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这个时候他却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话,没吾何事,吾回房看书矣。说完就要回书房去。大娘的气正没处发泄,见曹家文没事人一样要走,心里就更气,这事原本就是你的事,你却说没吾何事,还要回屋看书!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大娘抡起手里的棍子又向曹家文打去,曹家文突然看见大娘的棍子又抡了起来,吓得连连后退,虽然没被棍子打着,但因为后退的速度太猛,脚底被什么东西硌一下,曹家文身子向后一仰,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晕了过去。 老爷子拿着棍子追打着大娘,回到屋里,屋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打人声和大娘压抑的哭喊声。大娘原本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结果被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得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走失了七魄。 院里所有人都做鸟兽散了,自此,曹家再无人议论莲儿嫁人的事。 焦家按照请期的吉祥日迎娶了莲儿,莲儿高高兴兴嫁给了焦永根。 林月不喜欢那些不切实际的排场,她并没有给莲儿置办六十四抬嫁妆,因为焦家的房子还没建,他们现在住的杂货铺只是临时落脚点,即或莲儿有了六十四抬嫁妆,那些家具之类的嫁妆也没地方放,焦家现在最缺的是银子,所以,林月除了给莲儿陪嫁了一些衣物而外,另给了莲儿二百两银子的银票,这银子才是林月帮莲儿帮焦家真金白银的恩惠。 第二天,莲儿给焦贵和焦唐氏敬茶的时候,红着脸将“落红帕”交给了焦唐氏,焦唐氏看着“落红帕”上的红,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莲儿“落红帕”上有不有红,这比一般女性更加重要,虽然焦家人并不怀疑莲儿是否被那个属猪的男人拱过,但最令人心安的则是自己的亲眼所见。尔后,莲儿又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将银票双手递给焦贵,说这是小姐给我的嫁妆银,现在家里正需要用钱,这些银子请爹娘先用着,以后条件好了再还给我罢了。 焦贵与娘子对视一眼,真不愧是林月身边的人呢,这么好的儿媳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想起林月对焦家的恩情,焦贵和焦唐氏不禁又热泪盈眶起来。 第31章 双十二大酬宾 林月家的厨娘焦荷当巾帼味精厂厂长了,黄老六也到味精厂工作了,陪嫁丫头莲儿嫁了,这个时候的林月怀着身孕,最需要人照顾,所以,林月就重新雇了一个仆妇,一个厨子和一个家仆。 新来的仆妇三十来岁,姓鲁,原本是仓西县城一户人家的妾,生养了两个女儿,因为大娘不喜欢,新近被赶出家门,这个妾被赶出家门前别人叫她什么,林月懒得问,但妾被赶出家门后,不再使用在夫家时的称呼,而是恢复娘家时的名字,她以前的名字叫鲁大妹,其实鲁大妹是她作小妾前在娘家时的小名,女人的名字是在婚嫁前“问名”时才用,平日不公开,只叫小名,嫁人后就在自己的姓氏前加夫家的姓,现在被夫家大娘子赶出门去,她就又成了鲁大妹。 林月想起自己在林家,第一次听见莲儿说别人都叫自己林妹妹,她就忍俊不禁,后来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林月,嫁给曹家文后,别人就称她为曹林氏或秀才娘子,没人叫她林月的名字。林月很难过,结婚前,自己好歹还有个姓,结婚后,连自己的姓氏都没有了。女人从属男人,首先在姓氏上就从属了。 鲁大妹被赶出家门,见不到两个女儿,也回不了娘家,没有钱无法生活,她好几次都想到了去死,牙婆同情她,正巧林月家里缺人,就把她带来了。林月见鲁大妹模样周正,不像好吃懒做的人,又听牙婆说了鲁大妹的遭遇,动了恻隐之心,将鲁大妹留了下来。鲁大妹在走投无路的境况下被林月收留,心里自是感激。她已经听说了曹家嫁丫头莲儿的事,跟着这样的主子一定是非常好的。 看着鲁大妹憔悴的样子,林月心里五味杂陈,鲁大妹不是被夫家男人赶出家门的,而是被夫家大娘赶出家门的,女人在这个年代作妾,说像案板上的鱼一点不假。鲁家大娘也是女人,女人生活在这个年代已经雪上加霜,倘若女人们能抱团取暖,或许日子好过一点,但偏偏稍有点地位的女人对自己地位更低下的女人,下手时比男人还狠毒。林月想起曹姜氏经常打得家里的两个妾头破血流的样子,叹口气,唉!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就这样,鲁大妹接替了莲儿的工作,成为林月的贴身丫头。 家里的厨娘则换成了一个姓蔡的厨子,厨子名叫蔡宝志,林月一听就乐了,这个名字好记,“菜包子”。蔡宝志不仅名字像菜包子,身形也像菜包子,个子不高,矮矮胖胖的,但凡做厨子的,十个厨子九个胖,好厨子就一定是胖得滚圆的那种,蔡宝志的身材虽然不是滚圆的,但林月相信他是个好厨子。 蔡厨子快五十的人了,爹娘去世早,幼年靠伯父抚养,长大以后,伯父让他学了厨艺。人说家徒四壁,唯靠厨艺,蔡厨子的厨艺水平不错,一直在有钱人家里做厨子,这辈子靠厨艺娶妻生子养活着一家人。 另外林月还雇了一个家仆,家仆姓李,名赐克,李赐克四十来岁,李赐克与蔡宝志相反,身形精瘦,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过膝盖的衣服,林月见他精瘦的身材,有点担心他做不了粗活重活,眼神里就透露出犹豫的神情,当家仆做粗活,没有结实的身板怎么行? 李赐克一见林月的眼神,二话不说,突然一把脱掉长衣,露出里面既短又粗的布衣。李赐克的举动使现场的人都吓了一跳,鲁大妹轻轻惊叫一声,羞得脸上泛起驼红。林月虽然也觉得一个男人突然在有女人的场合脱衣解带还是突兀了一些,但李赐克急着脱衣的行为,是他急着在向林月表白,看过水浒传吗?唐僧师徒被贾宝玉逼上梁山的故事! 林月理解他的心情,笑笑。又看看他穿在长衣里面的短衣短裤,短衣称不上衣,只是一件褂子,短裤很短,裤腿齐膝盖,林月腹诽,这是男人穿的迷你裙! 李赐克脱掉长衣后,就在林月面前伸胳膊踢腿做了几个打拳动作,打的什么拳?林月不知道,想必李赐克展示的不是打拳武艺,而是想对林月证明,看一个男人不能只看表面,要看里面,看肌肉。脱掉长衣的李赐克确实有质感身材,虽然身形仍然显瘦,却有点胸肌,肚腹上还有一条不显眼的鲨鱼线…。 李赐克停止蹦跶,对林月抱拳施礼,别看我瘦,瘦归瘦,有肌肉,我不仅能做粗活,还会武艺,如果主子遇到坏人,赐克一定会舍身相救。 林月忍俊不禁,这是有个性的人,李赐克通过面试,做了林月的家仆。 莲儿嫁到焦家后三天要回门,回门回哪里?莲儿自小被林家买来做林月的丫头,莲儿是没有娘家的,回门自然是回林月家。她和焦永根带着回门礼物回到曹家,礼物很丰富,有鸡,有鸭,有水果,有鱼,焦家还特别送来两匹非常漂亮的绸缎给林月做新衣,当然也给曹家文买了一套很好的文房四宝。 新婚夫妇回门带的礼物,都是成双成对的,忌单数,这些礼物一件件摆放在林月家厢房的长案几上,很是喜庆的样子。莲儿今天送来的鸡也是一公一母成对的,那只公鸡比焦家送来的纳采鸡还要雄壮,既然莲儿知道林月不喜欢公鸡,为什么还要送公鸡呢?不管娘家人喜不喜欢公鸡,女儿回娘家必须送公鸡,这是这个时代约定俗成的规矩,公鸡羽毛艳丽色彩斑斓,不仅寓意大吉大利,而且还有辟邪的作用,其意义不可小觑。 焦永根和莲儿当晚日落前要返回夫家,新婚不能空新房。所以,林月就请曹家人和焦荷,黄老六,郑老大等人全都来喝酒。看着莲儿穿着新衣,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林月心里反而有些难受。想起自己前世的娘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现在在干什么?他们得知自己不在人世后,不知道会有多么痛苦,自己从小被爸爸妈妈宠着,不知道人间还有艰难险阻,现在只身一人穿越到这个时代,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不由得眼眶湿润,香菇。至于林家的爹娘,她没有见过,林家的哥嫂,也只接触了几天,林月嫁人后,再也没有见过哥嫂,林月有些脸盲,现在那对中年男女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 唉!不论是前世的娘家还是今世的娘家,林月都回不去了,她感到自己还不如莲儿,莲儿回门还能回到林月家里,而林月自己呢?自己哪里都去不了,陪伴她的只有孤独,还是香菇。 眼看曹家文与简崇钦打赌日期快到了,曹家小面加盟店已经达到几百家,味精厂也发展到七八个,曹家小面和味精厂还在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扩张。 林月找到那份赌书,再认真看了看。现在各地报来的销售量已经达到每日平均八万至九万碗了,再稍微冲刺一下,就能突破一天卖十万碗面的量。林月想起曹家小面馆满三月那天恰巧是十二月十二日,林月前世某宝不是有个双十一购物节吗?前世的林月在双十一那天是剁手党金卡成员,她和国人一起,花很多钱养了个姓马的男人,林月不由得裂开嘴笑起来,这一世她要来个双十二,用别人的钱养她这个姓林的女人。 曹家小面旗舰店在大街小巷贴出“双十二”大酬宾海报,海报上写着,为了庆祝曹家小面开业三个月,感谢新老顾客的支持和惠顾,十二月十二日这天,曹家小面每个连锁店拿出一百碗面实行五折优惠。愿意参与“双十二”大酬宾活动的顾客,可以提前在各连锁店购买五折优惠券,一人最多限买十张,到时凭优惠券吃面。落款时间是十二月十日。 海报一贴出来,仓西县城又轰动起来,平日吃一碗曹家小面需要十文钱,双十二这天打五折,只要五文钱就能吃到一碗麻辣鲜香正宗的曹家小面,这是天上掉的馅饼呢!特别是那些平日舍不得花十文钱吃面的人,现在知道大酬宾活动都非常兴奋,趁此机会全家人都有口福吃到曹家小面了,每人一碗,必须的。大家奔走相告,纷纷涌向曹家小面连锁店购买优惠券,很快,各家连锁店门前排起长龙,场面甚为壮观。 当天,各连锁店的五折优惠券全部卖完。自此,一些人开始倒卖优惠券从中赚差价,五文钱买的优惠券不断涨价,到了十二月十二日这天,一张优惠券甚至卖到了八九文钱,买到八九文钱一张优惠券的人也很高兴呀,终归比平日优惠一两文钱的。 “双十二”大酬宾这天,所有连锁店同时拉开吃面狂欢序幕,各连锁店满负荷运转,从早上开门到晚上打烊,发出去的所有优惠券全部回收,第二天统计,在曹家小面连锁店凭优惠券吃面的人,当天就达到十一万六千多人。林月赢了!她预测三个月以内最高可以卖出十万碗面,结果却卖了十一万六千多碗! 县令刘奕杰、师爷刘茂全和商会会长简崇钦从海报贴出的那天就知道,曹家文赢了,简崇钦输了。简崇钦原以为拿曹家文开涮的玩笑现在被曹家文涮了,被涮了不打紧,打紧的是简崇钦商会会长的职位不保了。赌书里写的是简崇钦如果输了,要辞去商会会长的职位,不仅要辞去商会会长职位,还有一百两银子的赌注,打赌赌输,这可是简崇钦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因为一碗小面就辞去商会会长职位,普天下都找不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故事,但赌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没办法耍赖。 简崇钦开始后悔因自己轻率鲁莽付出的代价,刘茂全后悔自己那么积极的代人写了赌书,刘奕杰再次为曹家文的逆袭表示震惊。现在三个人最在意的是曹家文如何要求兑现赌注,哦,不对,应该是三个人不知道秀才娘子会怎么要求兑现赌注。 赌赢了,最高兴的不是林月,而是焦贵,因为是他向县令透露了林月说的话才有了这次的赌局,这段时间,焦贵心里一直都像压着一块石头,觉得很对不起林月。现在林月赢了,内疚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但怎么兑现赌局的结果呢?焦贵现在很为林月兴奋。 简崇钦这几天寝食难安,心理压力很大,打赌输了,要拿出一百两银子的赌注,虽然很心痛,但这并不是问题的重点,输了银子以后还可以赚回来,问题的重点是,他将自己商会会长的帽子输了,如果一定要兑现赌约,他就应该辞去商会会长的职位,倘若辞去会长职位,他在仓西县不仅会成为人们的笑话,以后再在商界风生水起就很难了,被人笑话,不能风生水起赚大钱,这才是简崇钦最感忧虑的结局。 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会长职位?无奈,简崇钦找到县令刘奕杰,奉上一封二十两的银子,请县令出面为他拿主意。 其实刘奕杰也在为这项赌注焦虑,一个县的经济发展,其商业是很重要的领域,每年仓西县的税收,商业的贡献也是很大的,虽然这个时代的朝廷并不重视商业,人们也没有无商不富的理念,但商业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性则是有目共睹的。如果简崇钦不当商会会长了,由谁来担任?按赌书约定,写的是让位给曹家文。让曹家文任会长?那个呆鹅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曹家文当仓西县商会会长,岂不是全县的人都会跟着他一起喝西北风?况且,朝廷对官员的政绩每年都是要考核的,商业这一块的税收如果大幅减少,他刘奕杰县令的官帽也是不保的。所以,简崇钦和刘奕杰是这场赌博中一根绳上套着的两只蚂蚱,一损俱损。 刘奕杰看着简崇钦焦急的神情,好笑又好气,当初是简崇钦哭着喊着要与曹家文打赌,以为曹家文一定会赌输,而自己一定会大赚一笔,名利双收,所以就将赌注下得很大,他被自己包赢不输的欲望热昏了头,根本就没有想过曹家文有赢的可能。有句成语叫什么来着?肆无忌惮!对,叫肆无忌惮!简崇钦妄自读过那么多四书五经,连小人无忌惮的道理都忘了!唉!真是猪油蒙了心,利欲熏了眼呀! 这个时候后悔就太晚了,秀才娘子在三个月内推出双十二大酬宾,就是要证明她每天最大销量能达到十万碗战绩,如果战绩揭晓之日却明目张胆撕毁赌约,赌输的简崇钦不仅没了脸面,作为监督人的县令也会被民众谴责,万一这事被龙知府知道了,正愁拿不到刘奕杰过错的龙知府,不是要对他的过错抓个正着? 站在一旁的师爷刘茂全小心对县令提议,何不将赌书上商会会长的这项赌注取消,只保留其他条款?叫曹家文来,说他不适合做商会会长,让他签个字? 简崇钦一听,只觉眼前一亮,顿时看见了一线希望,赶紧对刘奕杰说,对呀!把辞去商会会长这项赌约取消不就得了? 刘奕杰微微闭着眼睛正在想着对策,听师爷如此提议,睁开眼睛问,这也可以?师爷说,赌书是我们自己写的,又不是法律文件,在赌书上加一句取消的话,简会长和曹家文签个字确认就行,有何不可? 简崇钦一个劲点头,看向刘奕杰的眼神就很急切,唯恐刘奕杰不同意。 简崇钦从兜里掏出赌书递给刘茂全,刘奕杰摸摸鼻子,他对如何应对这种意外也是没有多少办法的,现在看来,如刘师爷说的那样,赌书不是法律文件,只要双方同意修改就没有大问题。再说,叫曹家文来签字,好像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 刘奕杰略一思索,点点头表示应允。 刘茂全在赌书的空白处添加了一句话:经两人协商一致,同意取消简崇钦自愿辞去商会会长这项赌注。 简崇钦看看这句话,又提出一个新要求,他试探着问刘奕杰,是否将一百两银子的赌注也一并取消?刘奕杰一听,就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简崇钦,那眼神分明在问,你难道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吗?刘奕杰说,如果将这项也取消了,难道没人认为我们欺人太甚? 刘奕杰不担心曹家文会认为被人欺负,他的脑子里闪过秀才娘子那个人畜无害的身影,打赌是因为秀才娘子不靠谱乱吹牛才引发的,现在不靠谱成为靠谱的事,乱吹牛成为现实,刘奕杰不得不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小觑那个卖药材,卖牛黄,卖小面的秀才娘子,对捉摸不定的人和事还是谨慎为好。 简崇钦见县令不同意取消一百两银子的赌注,不觉老脸红了红,只好不再提要求,得寸进尺终归不是厚道之人该有的素质。只要保住了商会会长职位,以后再赚一百两银子,必定指日可待。 简崇钦在赌书上迫不及待签了自己的名字。 刘奕杰眨眨眼睛,这是唯一能保住简崇钦会长职位的办法,保住了简崇钦会长职位,也就保住了仓西县的商业,刘奕杰不免松了一口气,作为赌书监督人,赌赢赌输两边都有糖吃,所以心情大好。简崇钦签了字,心情也不错,虽然输了银子,但保住了会长帽子,继续赚银子,后会有期。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以县令刘奕杰的名义召集双方的人在曹家大酒楼喝酒吃饭,简崇钦拿出一百两银子认输就行了。 原本吃饭只限于赌书上涉及的人,但刘奕杰一高兴,就请曹老爷子和他娘子,曹家武和他娘子一起吃饭,林月属于赌书涉及的有关人,要不是林月说那话,今天就没吃这饭的由头,所以林月也列在了吃饭人的名单里,吃饭的人多才热闹,反正买单的人是简崇钦,县令花商会会长的钱不心疼。 第32章 捕快是临时工 刘茂全起身出去了,他既要到曹家大酒楼安排吃饭,还要请曹家文来签字。曹家大院位于县衙左边的那条街,曹家大酒楼在县衙右边街上,一个人左右两边跑,还是比较辛苦。来到门外,见捕快班头络腮胡子正和另外一个捕快站在衙门外的石阶边说话,刘茂全想,通知曹家文到县衙,如此简单的事,何不叫络腮胡子跑一趟?刘茂全就对络腮胡子说,你到曹家去找曹家文,就说县令找他有事,叫他马上到县衙来一趟。 说完转身就到曹家大酒楼安排吃饭的事情去了。 络腮胡子应了一声,回转身,拿起一条绳索出来,见与他说话的那个捕快还在大门外傻站着,就叫上他,你闲着也是闲着,陪我走一趟呗。闲站的捕快也应了一声,顺手抄起一根木棍,两人雄赳赳走出县衙大门。 捕快拿绳索抄棍棒,并不是为了捉拿曹家文,曹家文是谁?捕快不关心,他们习惯了按照领导交办的事执行,领导喊一声,上!不管对方是谁,上就是了。所以,捕快出门办差不能空着手,就像兵士,出兵打仗岂能赤手空拳?捕快拿着绳索棍棒办差,这是职业习惯。两个捕快习惯成自然,拿起绳索木棍就走。 仓西县城很多人都认识这两个捕快,特别是络腮胡子,络腮胡子是县衙捕快班头,当捕快十几年了,县衙换了五六任县令,但络腮胡子一直在县衙当差,所以仓西县城的人都认识他,不仅认识他,还心生恐惧,就像林月前世的人,哪怕你没做违法的事,见到全副武装的警察也会心生恐惧。 现在见两个捕快拿着绳索木棍出门,就认定他们一定是去抓人,抓谁?不知道。捕快抓人,现场一定很刺激!爱看热闹的人就紧紧跟在两个捕快身后,神情兴奋而紧张。 两个捕快走得很急,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师爷交办的事,捕快走得越快,人们的好奇心越盛,捕快身后跟着的人就越多,人们都很好奇,捕快捉拿谁? 还没到曹家大院,两个捕快身后跟着的人就已经浩浩荡荡,场面甚为壮观。 到了曹家大院,两个捕快都不认识曹家文,络腮胡子站在院里大喝一声,曹家文!出来!他这么气势汹汹的一声大喝,跟在捕快身后的人都大吃一惊,原来捕快抓的人是当今秀才案首曹家文! 曹家大院的人听见怒喝声,全都出来了,看着眼前挤满大院的人和两个威武雄壮的捕快,全都目瞪口呆。捕快是县衙里专门缉捕罪犯的人呢,任何人见到捕快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老爷子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吓得腿肚子抽筋,曹家历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会有如此气势汹汹的捕快上门,凶多吉少呀! 听捕快喊着曹家文的名字,老爷子突然想起曹家文和简崇钦打赌的事,对,肯定是打赌的事出问题了!肯定是曹家文拿不出赌注被简崇钦告了,捕快上门要将曹家文缉捕归案! 老爷子赶紧转身回到屋里,救人就是救命,何况是救自己的秀才儿子。老爷子迅速打开箱子,拿出那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这一百两银子是老爷子分家时留下准备养老的钱。他将银票揣进兜里,什么话都不说了,救儿子要紧!没有了儿子,留这养老钱有什么用? 林月不在家,曹家文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出来见到捕快,也是吓得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吾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哇! 捕快当然不知道曹家文何罪之有,络腮胡子扬扬手里的绳索,大声呵斥,县令找你去一趟,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至于何罪之有,到了县衙,由县令说了算。 曹家文不敢抵抗,他也没有抵抗的条件,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临走只能向老爷子凄凄惨惨的大喊着,爹!救我! 两个捕快不耐烦的将曹家文一推,曹家文不敢再喊,只能跟着两个捕快走出曹家大院。 大街上的人都看见两个雄赳赳的捕快押着吓得脸色煞白的秀才案首曹家文,人们纷纷避让出一条路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当今县令抓了当今秀才案首,这样的热闹几百年都难得见一次,人们从四面八方跑过来,跟在捕快和曹家文身后,又浩浩荡荡向县衙走去。 老爷子怀里揣着银票,眼见曹家文跟着两个捕快走了,只觉得两眼一黑,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家仆们赶紧将老爷子抬到床上躺好。大娘一屁股坐在床边嚎啕大哭,真是家门不幸呀!那个贱人不乱说话,曹家就不会有今天的噩运呀! 老爷子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床边站着的叶儿,你快去把大少爷叫回来! 叶儿赶紧跑出门去。 曹家大院一片慌乱,所有人都深感大祸临头,个个六神无主,惶恐不安,胆小的也跟着大娘哭起来。 曹家文跟着两个捕快来到县衙后院,看热闹的人不敢进后院,都聚在县衙大门口议论纷纷。 刘奕杰和简崇钦都在后院恭候曹家文,突然听见喧哗声,看见两个捕快正气凛然的走了进来,捕快身后跟着曹家文。县令和简崇钦都愣了一下,曹家文脸色煞白的看着刘奕杰,刘奕杰惊愕的看着两个捕快拿着的绳索和木棍,立马明白过来,脸色变得比曹家文的脸色更白。县衙捕快抓了秀才,这还了得!秀才是有功名的人,不仅有免刑特权,甚至见到县令都是不跪的,捕快胆敢用如此不恭的方式将曹家文押来,问题是,他们不是悄悄押来,而是当着仓西县城老百姓的面明目张胆押来,这个不良影响不消除,倘若自己被告了,抓捕当今秀才案首,最严重的处罚就是被革职! 刘奕杰向两个捕快大喝一声,你们胆敢抓秀才?来人,将两人拖出去! 两个捕快还没醒过神来,就被几个衙役架起胳膊拖到大堂。刘奕杰也来到大堂,当着围观民众,怒喝一声,这两个临时工抓了秀才,触犯刑律,各打二十大板,撵出县衙。 刘奕杰怒气冲冲宣布就回了后院。 衙役将两个捕快按在地上,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打起板子来,打得两个捕快凄厉哭嚎。打完,衙役又架起他们的胳膊,将他们拖出县衙,丢到街上。 两人多年当捕快,抓人成职业习惯了,哪里知道刘师爷叫他们通知的人是当今秀才呢?再说,刘师爷也没有告诉他们,不要用抓罪犯的方式去通知曹家文呀!现在挨了板子,稀里糊涂成为临时工不说,还丢了县衙捕快的饭碗,这是撞得什么邪呢? 特别是陪络腮胡子一起去的捕快,更加感到冤枉,原本悠闲的一天,鬼使神差陪络腮胡子办事,平白无故被打二十大板,也丢了县衙捕快的饭碗,冤呀!比窦娥还冤!两人的屁股都被打烂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现场看热闹的所有人都懵逼了,两个捕快在县衙已经工作了十几年,人们都以为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捕快,现在才知道两个捕快原来是两个临时工。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抓捕曹家文不是县令的错,是两个临时工干的,捉拿秀才是会触犯刑律的。人们纷纷伸出大拇指夸赞刘奕杰,不因两个临时工做错了事就姑息迁就,好官呀!好官!刘大人真是执法如山的好官! 刘奕杰回到后院,见曹家文惊魂未定,仍然傻站着,刘奕杰赶紧让曹家文坐下,喝口茶压压惊,说现在请你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下,前次你和简会长签的那份赌书,简会长将商会会长职位用来作赌注不妥,再说,你任商会会长也不合适,原因我就不多说了,现在赌书上加了一句话,将商会会长做赌注的事项删除了,简会长已经签字表示同意,现在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曹家文眨眨眼睛,他既不明白刘奕杰说的意思,也早就忘了以前在这间屋里曾经与简崇钦签过的赌书,更不知道赌书里写着什么内容,再说,他被捕快押到县衙,心脏还在砰砰乱跳。现在听县令一说,其他话没听明白,只知道他的态度与简崇钦当商会会长有关,简崇钦不当会长谁当?县令说让自己当商会会长不合适,自己当商会会长当然不合适,曹家文感觉惶恐,自己是要考举人的,怎么能当商会会长?商会会长是个什么东西?曹家文惊慌得连连摆手,不需乎,不需乎! 刘奕杰见曹家文惶恐,只好对他说,你不当商会会长可以,但你必须在赌书上签个字。 说完将添加了那句话的赌书拿给曹家文看,曹家文看赌书上有他前不久签的名字,又看了新添加的这句话,果真是有关商会会长的事情,曹家文毫不犹豫拿起笔来,只要自己不当商会会长,签再多的字也无妨。曹家文再次签了自己的名字。 曹家文签了字,屋里的几个人全都舒了一口气,简崇钦的商会会长职位保住了。 刘茂全到曹家大酒楼安排了吃饭的事,回到县衙,见大门口有很多人正在围观躺在地上的两人,刘茂全撇了一眼,心里猛然一惊,躺在地上哀嚎的两人正是他刚才安排去找曹家文的两个捕快。两个捕快也看见了刘茂全,络腮胡子屁股被打烂了,只能在地上爬行,现在他迅速爬到刘茂全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嗷嗷直叫,刘师爷,我们冤枉呀!你没说曹家文是秀才抓不得,我们带了曹家文回来就成了临时工,还被赶出县衙,我们怎么办呀!苍天呀!我们比窦娥还冤呀! 刘茂全听着络腮胡子喊冤,知道这是县令当着民众的面打他们,将他们撵出衙门,是县令为自己洗白的意思。但两个捕快在县衙大门外一个劲喊冤,对县衙也有不好的影响。刘茂全将络腮胡子的手挣开,叫来几个衙役,将两个捕快送回了家。 县令和简崇钦刘师爷等人陪着曹家文向曹家大酒楼走,一路上他们故意与曹家文谈笑风生,街上的人看见了,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没有了,曹家文还是那个秀才案首,毫发无损的与县令等人走在一起。 那边老爷子还躺在床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心急如焚的等着大儿子曹家武回来。现在小儿子被缉拿到县衙,生死不明,林月又怀着身孕,家里没个出面解决问题的人,如何是好?只能等曹家武回来商量对策。 好不容易等到叶儿回来了,叶儿却对老爷子说,大少爷说他不回来了,县令请老爷和大娘到曹家大酒楼吃饭。 老爷子擦擦眼角的老泪,他以为听错了叶儿说的话,或者是叶儿传错了曹家武的话,叫叶儿再说一遍。叶儿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老爷子深感疑惑,县令请客?曹家大酒楼吃饭?那曹家文呢?曹家文怎么办?叶儿说,小少爷和县令在一起的,他们已经到酒楼去了,大少爷让你和大娘赶快去。 老爷子听说曹家文与县令在一起,这才稍微放了心。又想,县令为什么要我到曹家大酒楼去吃饭?尔后恍然大悟,这不是鸿门宴吗?曹家文输了赌注,精明的简崇钦怎么会就这样不了了之,一定是简崇钦将曹家文告到了县衙,县衙缉捕了曹家文,曹家文被逼无奈,只好答应在自家大酒楼请吃饭。曹家文没钱支付赌金,县令叫我去吃饭,肯定是要我带银子去。 想到这里,老爷子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事儿,一顿饭而已,一百两银子而已,如果一顿饭一百两银子能免去曹家文被缉拿下狱的灾祸,再多吃几顿也无妨。 老爷子换了衣服,叫上大娘就到酒楼去。临走,将银票掏出来看看,再放进衣兜里,擦擦眼角的老泪,这才与大娘一起往酒楼去。 再说曹家武正在与师爷刘茂全商量宴席的事,见叶儿气急败坏跑来,说家里发生了大事,曹家文被县衙捕快带走了,老爷子叫他赶快回去。刘茂全猛然醒悟过来,一定是两个捕快会错了意,耀武扬威缉拿曹家文去了。师爷当然知道曹家文是秀才,不说曹家文真的犯了事不能轻易缉拿,何况曹家文并没有过错。这还了得,师爷赶紧安慰曹家武,说曹家文没事,这宴席就是宴请曹家文的,不仅宴请曹家文,县令还请了老爷子和大娘以及曹家武和娘子。 刘师爷在酒楼不敢耽搁太久,一口气跑回县衙,看见了躺在地上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两个捕快,才知道刘大人已经当众消除了不良影响,这才松了一口气。 曹家武虽然不知道县衙为何要抓兄弟,但师爷都说曹家文没事,县令还预定宴席请曹家文吃饭,想必不会是什么坏事。县令要在曹家大酒楼宴请曹家人,这是曹家的殊荣,曹家武岂敢掉以轻心,他要留下来亲自安排,就叫叶儿回家请老爷子和大娘来吃饭,顺便叫曹姜氏也来吃饭。林月来不来?曹家武不知道,好像师爷没说,师爷没说,曹家武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请林月。 叶儿走了不久,曹家武就看见自家兄弟与县令和商会会长等人到酒楼来了,曹家武看看县令,又不放心的看看自家兄弟,确认曹家文没有受到屈打迫害,这才放了心。 老爷子和大娘也到了,老爷子一眼看见曹家文坐在县令身边,县令和会长等人都在与他谈笑风生,从场面上看,曹家文好像没有受到委屈,想起刚才看见小儿子被县衙捕快带走时的凄惨场景,老爷子忍不住热泪盈眶。幸好小儿子安然无恙,老爷子和大娘都放了心。这顿饭能保曹家文平安,怎么都值了。 老爷子半边屁股挨着板凳,谦恭的坐下,今天是曹家文赔罪,一切都要听县令和商会会长的,任人宰割不能喊痛,更不能随便说话。 第33章 林月赢了赌局 林月今天带着仆妇鲁大妹到巾帼味精厂了解生产情况去了,味精厂的生产情况稳定,生产的味精质量也越来越好。但林月想到的是,以后味精需要量会越来越大,要占领味精市场,就要以批发兼零售的方式专卖味精。卖味精比卖小面更加简单而且利润会更高。但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注重包装,一般的商品都是用纸和细麻绳捆扎,有油的商品用油纸,笨重的商品用篓子,有水的商品用罐子....,现在林月设计了一款小巧精致的小瓷瓶,瓷瓶外观像个宝葫芦,她要用小瓷瓶做味精的包装,用精致的瓷瓶包装味精,味精的售价和数量将会汹涌澎拜势不可挡。 林月与窑厂定了生产销售合同,听说县令在曹家大酒楼宴请,叫她回去参加,就急急忙忙从窑厂赶来,笑嘻嘻见过县令,在曹家文身边坐了下来。 林月最后一个姗姗来迟。大娘见林月笑嘻嘻见过县令,就狠狠瞪了林月一眼,笑什么笑?你一句话就使曹家面子蒙羞还损失银子,这种婆娘早晚要休掉!大娘满脸恼怒,恨不得一口吞了她,要不是这个贱人打胡乱说,我儿也不会被县衙缉拿还赔礼吃饭。 曹姜氏冷眼看着林月,幸灾乐祸,人说家有贤妻,相公不遭横事,家有悍妇,相公外面抹布,现在曹家文遭此横祸,曹家文不抹布谁抹布? 老爷子见到林月,不由得按按兜里揣着的那一百两银票,银票虽然只是一张纸,但感觉是硬硬的银子,银子硌着肉,真是肉痛得很呀,要不是为了曹家的面子,为了小儿子的安全,自己的养老钱怎么也不会拿出来应急的。今天这事,完全是林月口无遮拦造成的,吃饭以后一定要找她好好说说,以后再不能有这种事发生。 林月并不理会大娘瞪她的眼神,一坐下就看见桌上大汤碗里盛着的醪糟小汤圆,这是林月最喜欢吃的东西,林月怀着身孕,对喜欢吃的食物比没怀孕前显得更加喜欢,再说,林月今天在外活动了两个时辰,现在又饿又累,看见醪糟小汤圆,喉咙里就像伸出了爪子,林月毫不犹豫,拿起面前的小碗就要舀醪糟。 大娘一看,人家县令都还没有动筷子,你却先舀醪糟,真是没有一点教养!就当着满桌人的面大声呵斥林月,吃什么吃,有身子的人忌吃醪糟! 林月一愣,为什么有身子的人忌吃醪糟?那是因为醪糟里含有微量酒精,其实醪糟里的酒精量很低,怀孕的人只要不是吃得很多,吃了并没有问题。问题是自己被大娘当着众人的面呵斥,自己还不能不听,不听大娘的话就是不孝。 林月假装不好意思的笑笑,万分不舍的放下碗。 前世的林月并没有小女生做派,她是可以和男人们一起喝高度白酒的,喝半斤八两都不会醉。现在怀孕,居然这么好吃的醪糟都不让吃,林月深感遗憾,想着回去以后,一定叫蔡宝志酿一些醪糟,你们不让我在外面吃,我就在家里自己做着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刘师爷见人到齐了,站起身来,清咳一声,笑嘻嘻地说,今天县令请大家吃饭,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前不久,曹秀才与简会长下了赌注,现在赌局已到期限,县令是赌注监督人,所以刘大人请大家吃饭,兑现赌局。 老爷子一听兑现赌局,立马紧张起来,曹家人都看向林月,为什么看林月,这是因为林月乱说话导致的结果,曹家人都认为,这个时候的林月应该站起身来,向县令和简会长施礼,然后说声对不起,再然后就将赌输的银子双手恭恭敬敬奉上,最后将今天这顿酒宴买单就可走人。但老爷子却看见林月像没听见刘师爷的话,脸上的表情好像还在为那碗没吃到嘴的醪糟小汤圆惋惜。 老爷子再看看曹家文,曹家文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曹家文的态度不奇怪,这事与他有不有关,他都会将自己高高挂起。 现在两个当事人都不理睬刘师爷的话,老爷子心里恨呀,装不懂?装没看见?装蒜?这事假装看不见就能懵过去? 小儿子小儿媳不懂事,我当爹的不能不懂事呀!没奈何,老爷子只好站起身来,向县令一揖,说我代不孝的小儿向刘大人和简会长陪个礼,小儿不懂事,甘愿受罚。说完,从兜里掏出那张银票,双手奉到刘奕杰面前。我把银票带来了。 刘奕杰蒙了,站起身来,没接银票,而是将手按住老爷子的肩膀,说快快坐下,你没搞清楚状况呢! 曹姜氏见老爷子掏出银票为曹家文代交赌金,心里就很不满,叫一声爹,说没有你的事,你干吗要帮他们交银票?曹家武对爹的行为也有想法,前次找爹借钱买房,爹虽然没说不借,但也很是犹豫的样子,现在,曹家文夫妻俩没说话,倒是爹积极代他们道歉,还主动拿出银票为他们交赌金,所以,曹家武也黑着脸不说话。 简崇钦见状,感觉自己被老爷子打脸了,明明是我输了赌局,老爷子却说自家儿子不懂事,他到底说的是自家儿子不懂事还是含沙射影说我不懂事呢?老爷子一定是不满意我企图涮他秀才儿子不成,在众人面前故意拿我开涮! 简崇钦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唉!输了赌局,不仅输了银子,比输了银子更难受的,是输了脸面,特别是输了我这个公众人物商会会长的脸面,简崇钦这时恨不得地下有条缝好钻进去。 罢了罢了,谁叫我输了赌局呢?简崇钦再难堪,也只得起身,走到刘奕杰面前,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刘奕杰,交出银票,简崇钦脸红还肉痛,但打赌打输了,这银票早晚是保不住的。好在自己的会长位置保住了,银子嘛,只好以后再想法挣哦。 简崇钦回到座位,向满桌人尴尬的拱拱手,再向自己的酒杯里斟满酒,端起酒杯,说我简某人今天借县令薄酒一杯,在此向曹秀才和秀才娘子道个歉!我简某人与曹秀才打赌,赌输了,甘愿受罚,请大家见证!说完不觉得脸又红了一红,端起酒杯,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喝完杯中酒,简崇钦就坐下了。 老爷子和大娘,曹家武和曹姜氏全都瞪大眼睛,懵了,怎么是简会长输了?曹家武看看老爷子,老爷子看看曹家武,他们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一天卖十万碗面!怎么可能?林月打胡乱说怎么还赢了! 老爷子疑惑地问林月,真的卖了十万碗面?林月笑笑,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老爷子仍然疑惑,你是怎么办到的?林月说,搞了个双十二大酬宾而已。双十二大酬宾?还而已?轻轻松松而已两个字,就卖了十万多碗面?打个赌就赢了一百两银子?还赢了一桌酒席?林月仍然笑笑,向老爷子又肯定地点点头,是的。 老爷子和曹家武等人都瞪大眼睛不再问话,情况太复杂,无法理解。 刘奕杰这才笑着对大家说,我是这场赌局的监督人,所以我要宣布这场赌局的结果,曹家文赢了,简崇钦输了,简崇钦交来的银票现在转交给曹秀才。说完就将银票递给曹家文,曹家文赶紧接了,也没看,顺手就拿给林月,林月接过银票,瞟了一眼面额,理所当然的微笑着,将银票揣进了衣兜里。 曹家武见兄弟收下银票顺手递给林月,林月不以为然地将银票揣进自己兜里的情景,他突然感到自卑,曹家文书呆子,凭什么能这么轻易地赚到银子?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就想起以前他对林月言论行动的各种猜忌,嗯!那是曹家文娶了一个很神秘的娘子。 曹家武转过头,再看看自家娘子,曹姜氏正用筷子夹着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满嘴油水的嚼着,曹家武不由得狠狠瞪了娘子一眼,曹姜氏嘴里嚼着红烧肉,突然被曹家武一瞪眼,赶紧闭紧嘴巴,惊愕地看着曹家武,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曹姜氏没错,她被丈夫瞪眼,全是因为林月太优秀。 刘奕杰继续说,今天这顿酒宴,按照赌局约定,也是简会长买单。然后,拿起老爷子放在他面前的那张银票,一边说物归原主,一边就将银票递还给老爷子。 老爷子看着已经拿出去的银票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老爷子就笑得嘴角快裂到耳根子了。 县令宣布,赌局兑现完成。 林月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还有个会长问题吗?怎么赌局兑现就结束了呢? 林月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刘奕杰,不是还有一项吗?会长的事怎么说? 刘奕杰装作猛然醒悟的样子,一拍脑门,说我忘了,简会长辞去会长职位的这项内容,已经从赌书里删除了,曹家文和简崇钦都签字的。 简崇钦赶紧从兜里拿出自己的那份赌书给师爷,师爷将赌书新添加的那句话拿给林月看,林月看了曹家文和简崇钦的签字,就看向简崇钦,简崇钦将头转到一边去,假装不知道,没看见。林月一下明白过来,这一项是简崇钦最在意的赌注,但林月原本对这项赌注并没有想要简崇钦兑现的意思。如果简崇钦真的辞了商会会长职位,仓西县突然没了商会会长,其商业发展必定会受影响,如果让曹家文当会长,那一定是开国际玩笑,而林月是个女人,这个时代也没有女人当会长一说。林月心想,如果她仍然生活在前世,这个商会会长的职位她当定了,不为别的,就因为这是赢来的东西,在一个县里当个商会会长,权当大学毕业后跨入社会的一项实习,为自己的履历增加一项内容,岂不美哉? 但现在不是林月的前世,而是林月的今生,今生的林月不能当会长,虽然曹家文和林月都不能当会长,简崇钦完全没有必要背着林月为曹家文设局删除这项赌注,这种做法太不地道!只有不地道的人才做得出不地道的事。林月就瞪眼看着简崇钦。 简崇钦对自己作人地道不地道不在意,他现在很郁闷,这辈子从来都是风生水起的运势,却因为一个小女人的一句话,既输了银子又输了面子,还差点输了会长的位子,如果输在一个大佬面前,还算输得有点骨气,但偏偏输给一个小女人。简崇钦越想心里越气,再抬头看看林月,正碰上林月正在看他的鄙夷眼神,简崇钦心里一紧,这个小女人怎么会有狼人一般的眼睛? 刘奕杰见林月看简崇钦的表情颇有深意,也只好尴尬地笑笑,因为他也是这种不地道做法的同伙。 老爷子将银票重新揣回兜里,想起今天县衙捕快抓曹家文时自己吓得半死的场景,现在曹家文赢了赌局自己又满心欢喜的心情,这种一惊一乍从惊恐到欢喜的转换,使老爷子的心脏感到比平日跳得更快。 老爷子说,今天捕快抓人,把我吓得要死。 一提到捕快抓人,大家都哭笑不得。刘师爷赶紧向老爷子拱手,说对不起,全是我的错,事先对捕快没有交办清楚,使你老人家受惊了。满桌的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捕快抓人的事,大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老爷子说,以后千万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了,我的心脏老了,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简崇钦却说,老爷子不要介意,一场误会,一场虚惊而已。 林月听着大家的议论,这才知道,原来简崇钦为了让曹家文到县衙签字,过程中还发生过捕快抓走曹家文,县令开除捕快这样的闹剧。闹剧虽然被县令消除,但这个过程对老爷子和曹家文的惊吓肯定不轻。 林月再次看向简崇钦,你说啥?你叫老爷子和曹家文不要介意,这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虚惊而已?林月心里冷哼一声,这样的误会和给人造成的惊吓,都是因为你为了保会长位子导致,简会长作人确实不厚道,你不厚道,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善良! 林月决定在适当的时候,要让简崇钦的不厚道付出一点代价。当今娱乐节目太少,生活比较沉闷,让简崇钦付出代价,就当自己做了一档娱乐节目,到时,也要让简崇钦不要介意。 第34章 林月再设赌局 简崇钦对林月投过来的鄙夷眼神很尴尬,赶紧用讨好的口吻说,秀才娘子经营小面馆好厉害,我们做了几十年餐饮生意,自愧不如。 林月现在很想给简崇钦挖个坑,顺势问他,曹家小面好吃吗?简崇钦赶紧回答,当然好吃呀!太好吃了,这是人间最好吃的美食?简崇钦说这话,不完全是为了讨好林月,曹家小面确实好吃,不然,他那病得快要死掉的老爹,为什么会说,我吃了这么好吃的面,死都值了的话呢? 简崇钦说完,又惋惜的说一句,你的双十二大酬宾也很不错,只可惜只是大酬宾时才有五折享受。 林月笑笑,既然简会长说曹家小面好吃,那我就请简会长吃面怎样? 林月满眼的笑意,简崇钦不知道林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林月请他吃面有什么玄机?简崇钦刚才赌输了一百两银子,一次被蛇咬,从此怕井绳。嗯!对眼前的秀才娘子不能掉以轻心,千万不要再上她的当。 林月说,我每天都免费请你吃一碗曹家小面,你吃吗?简崇钦一愣,秀才娘子免费请我吃面,不是请一两次,而是每天都请?每天是多少天?再看看林月的表情,一脸的真诚,不像是调侃他的意思。简崇钦不解,无功不受禄,我怎么敢平白无故免费吃面? 林月笑笑说,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曹家小面馆的关照,你是个诚信的人,愿赌服输,所以我请你吃面。 简崇钦听林月说感谢他对曹家小面馆的关照,就有些得意,自己身为商会会长,关照商家是应该的。但林月表扬他是诚信的人,还说自己愿赌服输,简崇钦想起自己为了保会长位置,不惜欺负曹家文不谙世事的弱点,让曹家文签字的行为,简崇钦就不由得老脸一红。 简崇钦红了脸,林月假装没看见,不以为意的说,我请简会长免费吃一年的面,每天一碗,简会长愿意吃吗? 满桌的人都惊呆了,原以为林月请简崇钦免费吃面,吃一两碗表示一下即可,没想到林月居然要请简会长免费吃一年的面,一年三百多天呢!林月居然要请简崇钦免费吃三百多碗面?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是天上掉小面呢!林月与简崇钦有如此深厚的的交情吗?秀才娘子怎么不请我吃面呢? 简崇钦一听兴奋极了,正想应下来,突然又感觉不妥,秀才娘子为什么要免费请我吃面?一请就请一年?嗯!还是小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秀才娘子绵里藏着一把刀呢? 简崇钦就用不屑的口气说,请我吃一年的面有什么稀奇?我赌你大酬宾一年,你敢吗? 老爷子一听,着急起来,赶紧对简崇钦说好话,简会长,我家小儿媳不懂事,不能大酬宾了,大酬宾一个月都会愁死了,哪敢大酬宾一年呀?老爷子算过账的,曹家小面卖十文钱一碗,但因为味精生产成本高,一碗曹家小面的利润虽然比别家高一些,但如果按照大酬宾的优惠,每碗只卖五文钱的价,一定会大败亏输。 老爷子一求情,简崇钦立马就好了疮疤忘了痛,得意的呵呵笑起来。长期做生意的人,谁不会计算成本和利润?明明知道让林月大酬宾一年,必定会亏得血本无归,但简崇钦却故意刺激林月,提出如此不靠谱的赌注。所有人都认为,一定是简崇钦赌输了银子,想要报复林月而已。人说君子报仇三年,小人报复眼前,县令请吃饭的酒席还没完呢,简崇钦就按捺不住想报复林月了,简崇钦不是君子是小人。 林月不气恼,她也做出不谙世事的样子,是呀,我只请会长吃面确实不地道,这样吧,我除了免费请简会长吃一年的面,还为简会长专门开展一次大酬宾优惠活动,简会长每次来吃面,都至少带一个朋友一起来吃,只要是你认可的朋友,对你朋友只象征性每碗只收一文钱。 林月说完,满眼都是笑。我的连锁店遍布全县城,你们随便在哪个连锁店吃面,待遇都是一样的。 满桌的人都懵了,刘奕杰意味深长的看着不喜不恼的林月,心下很是疑惑,秀才娘子不仅请简会长免费吃面,简会长带来的朋友吃面只要一文钱一碗?曹家小面十文钱一碗是早就定了的价格,难道林月今天得到一百两银子的赌注,被银子烧得又开始找不着北了?但又转念一想,前次打赌,原本以为曹家文输定了,没想到结果却赢了!嗯,与这个女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刘奕杰皱着眉头不发表意见,做思考状,情况不搞清楚就乱表态,不是县令应该的表现。 刘师爷和简崇钦见刘大人不说话,两人都担心有诈,不敢马上应承。 林月继续说,请简会长吃面,时间为一年,每天一碗,免费。简会长如果有事来不了,也可以转让给娘子吃,如果简会长和娘子都不吃,就算违约。 三人皱眉作思考状,继续认真听林月讲条件。林月又说,简会长和娘子请来的朋友,每人先交六十文钱,每天吃两碗,不能转让。 林月说完,用寻问的眼光看着三人。简崇钦眨眨眼睛,心里想着,吃面谁不会?别说让我一天吃一碗,我天天顿顿吃都很高兴,吃烦了,吃腻了,就让娘子吃,我和娘子轮流吃....。我和娘子都有朋友,请朋友吃一文钱一碗的曹家小面,对我,对朋友都很有面子,我和娘子叫很多朋友来吃,吃死你! 简崇钦l脸上不由得有了笑意,吃面难道有风险?没听说过。但随后简崇钦皱眉一想,马上收敛住笑容,刚才输了一百两银子还在肉痛,这个时候赢家请吃面,还是要尽量小心些才对。简崇钦试探着问,违约了又怎样? 林月笑笑,如果你违约了,看在会长面子上,我也不追究,你和娘子按照一年三百六十碗面的价付给我就可以了。如果你朋友违约了,看在会长面子上,我仍然不追究,你朋友按照一个月六十碗面的价付给我就可以了。 林月说完,满脸的微笑。 简崇钦赶紧默算,如果我和娘子违约了,按照一碗面十文钱算,一个月三百文钱,一年才三千多文钱,按照一千文钱兑换一两银子计算,总共才三两多银子,即或娘子也违约,两人银子加起来也才六两多不足七两,这点银子对于当商会会长的简崇钦来说,是一笔很小的数字。万一我们的朋友违约呢?简崇钦又算,朋友一天吃两碗面,如果朋友违约,一个月也就六百文钱,六百文钱连一两银子都不到,我哪个朋友拿不出六百文钱呢? 只听林月忧心忡忡问他,万一你们的那些朋友拿不出违约金怎么办呢?简崇钦一听,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能够做我朋友的人连六百文钱都拿不出吗? 简崇钦大手一挥,豪迈的说,要是我的朋友拿不出违约金,我替他们给。 林月释然,说做人就应该像简会长这样,既讲诚信,又对得起朋友。简崇钦听见林月夸赞,得意的笑。 简崇钦再次冷静下来,他知道一碗面的成本,曹家小面的成本肯定高些,这种明显连成本都收不回来的亏本买卖也敢做?难道林月不会算账?简崇钦根据自己的经验,以为林月会在收取高额违约金上打主意,没想到林月说给他面子,不追究违约责任,只要按照十文钱一碗面的价格补交就行,这不等于吃面的人没有风险吗?吃面的人没有风险,就意味着开面馆的老板有风险。 简崇钦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问林月,就这么简单?林月肯定的笑笑,就这么简单。 满桌的人也都惊愕的看着林月,这个年代能吃上十文钱一碗的小面是比较奢华的享受,哪里会有看着麻辣鲜香的曹家小面不吃而违约的问题发生?吃面的人怎么着也不会亏呀?做生意的人无利不起早,林月现在在做生意,明显无利的事她为什么要做呢? 现在是曹家人着急了,曹家虽然分了家,但曹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林月做生意亏了本或被人欺负,曹家人难道真的会无动于衷?前次林月信口开河乱说话,大家都为林月担心,连老爷子的养老钱都拿出来了。虽然林月侥幸赢了,但刚赢了赌注,那一百两银子还没焐热,林月怎么又开始乱来? 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生意,第一次听见林月提出如此不靠谱的请吃面方式,如果精明的简崇钦请很多朋友来吃面,林月不是自投罗网被人欺负吗?老爷子赶紧喊着林月,呵斥她不要乱说话。曹家武也是做生意的精明人,简崇钦算的帐,曹家武照样算得清清楚楚,这么简单的帐难道会暗藏玄机?可是绞尽脑汁,东看西看,账里账外也看不见有什么玄机!曹家武也皱着眉头,对林月大声警告,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林月感激的看看老爷子,又看看曹家武,只有她的心是透亮的,无利不起早,原本就是林月做生意的原则。林月学者简崇钦刚才劝慰老爷子的话,对老爷子和曹家武说,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刘师爷故意调侃林月,说这么好的事怎么只给简会长一个人呢?我们也应该享受享受你的优惠呀?林月笑笑,说刘大人和师爷不是本地人,朋友原本不多,你们任何时候想吃面都免费。林月说完,再补充一句,给简会长的好处是简会长的专属优惠,我不能再扩大范围了,再扩大范围,我也承受不了。 刘奕杰和师爷就大笑起来,是呀,刘大人和师爷都不是本地人,在仓西县的朋友确实不多。不过,林月说他们任何时候想吃面都免费,两人很是高兴。师爷就对简崇钦喊道,你就不要再犹豫了,这是秀才娘子给你的专属优惠,你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师爷喊完,又喊曹家武,去拿纸笔来,我帮他们写个字据。是的,这事不用认真,这不是设赌局下赌注,是林月学雷锋做好事,所以写个字据即可。 酒楼里的笔墨都是现成的,曹家武忐忑不安的将纸笔拿来,仍然不放心的看看林月。 刘师爷铺好纸,按照林月刚才说的意思,写成了一张请客吃面的字据。刘奕杰主动说,我还是照样当个监督人吧,君子协定,从明天就开始执行。 县令发话了,字据都写好了,简崇钦还有什么说的呢?前次是简崇钦主动要求与曹家文打赌,这次是林月当着满桌人许的愿,简崇钦的面子很重要。他拿过那张字据,简崇钦和曹家文分别在字据上签了字,因为简崇钦说他不和女人打赌,再说,林月还要假装不识字,签字的事当然还是由曹家文签,刘奕杰作为监督人,也签了字。大家约定,谁违约谁就在曹家大酒楼请客吃饭。 简崇钦瞪眼看着那张字据,心想,大不了就是六七两银子的违约,多大的事呢?不再分析了,把心放下了。 酒宴结束,林月来到曹家小面馆,焦贵还在店里忙活,林月将焦贵喊到一边,对焦贵仔仔细细说了一番话,焦贵听得一个劲点头,明白了林月的意图,解下腰上的围裙出去了。 第二天,简崇钦带了两个朋友,在家附近一个曹家小面连锁店吃面,面店的老板热情的招呼简崇钦和他两个朋友坐下,收了他两个朋友每人六十文钱,让他两个朋友和简崇钦在一个本子上签了字。简崇钦看看本子上写着他两个朋友的名字和吃面时间,后面还有结算一栏空着。简崇钦享受免费吃面的时间长达一年,如果没有基本信息的记录,到时凭什么做证据呢?所以,他对面店老板的做法表示理解。 三人在桌子边坐下,闻着面店厨房里飘出的香味,简崇钦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从今天开始,自己每天都有一碗麻辣鲜香的面吃,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面端上来了,一如既往的色香味俱全,质量数量都与平日一样,老板并没有因为免费或价格太便宜而偷工减料。三人狼吞虎咽吸溜着面条,吃得都很惬意。吃完面,胃里暖暖的,额头上也有了微汗,三人心满意足的离开。离开以后,两个朋友就将吃面的经历告诉了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朋友又告诉了他们的朋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一文钱可以吃一碗曹家小面的消息迅速在仓西县城传开。 一文钱吃面,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呢!但吃面不是随便哪个去吃都只收一文钱,必须是简会长带来的人才能享受专属福利。一时之间,简崇钦的老朋友新朋友还有朋友之间介绍的朋友都来找简崇钦,以前是朋友的,强烈要求简崇钦带他们去吃面,是朋友介绍来的,都哭着喊着要做简崇钦的新朋友,这是简崇钦早就预知的效应,看着自家院里来来往往的朋友和朋友带来的朋友,简崇钦高兴得哈哈大笑。 第35章 简会长又输了 简崇钦的朋友很多,分布也很广,为了照顾他那些朋友就近吃面,简崇钦就将新老朋友按照他们住家的大致位置,分成十人一组,每天带一组人随他去吃面。简崇钦抹抹油嘴,惬意的想着,我朋友遍布仓西县四面八方,照此吃下去,就能将曹家小面连锁店全吃一遍。 简崇钦冷笑一声,哼!我在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要不,一直在地上躺着太难看。但他没想到的是,跌倒在地的人要爬起来也是有点难度的,不然怎么会用爬字呢? 简崇钦看着新老朋友对他献媚讨好的表情,听着新老朋友对他说的甜言蜜语,带着新老朋友前呼后拥走在大街上,再从各个曹面小面馆出出进进的时候,简崇钦脑子里就不断浮现出曹秀才以及秀才娘子哀嚎的样子,简崇钦不仅得到复仇的快感,还重新找到了作商会会长的尊严,看来,自己千方百计保住会长的位置是最明智的选择。这段时间,他就经常从睡梦中笑醒。 商会会长每天带着朋友去吃面的场景,成为仓西县一道令人瞩目的风景,人们惊愕之余,对曹家小面更加青睐,做不了简会长的朋友,自己掏钱吃一碗小面,那麻辣鲜香的滋味显得比平日更加鲜美。一时之间,曹家小面的名牌效应愈加坚不可摧,而曹家小面的销售又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简崇钦连着吃了十几天小面,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就让娘子简黄氏去吃。简黄氏早就想吃了,但相公带着他的那些朋友每天吃面乐此不疲,她想吃也吃不上。现在相公说要让自己的胃休息一下,就叫娘子去吃。 简黄氏高兴极了,她不仅能享受到丈夫免费吃面的待遇,还可以带着自己的朋友去吃。简黄氏的朋友当然全是女性,简崇钦有多少朋友,这些朋友的娘子闺女七大姑八大姨都成为简黄氏的朋友。简黄氏没有将她的朋友分组,因为她的那些朋友听说,只要跟着简黄氏走,就有一文钱一碗的曹家小面吃,朋友们生怕没有享受到一文钱吃面的机会,所以都蜂拥而至,紧紧跟在简黄氏身后。 仓西县大街上又出现了夺人眼球的景观,商会会长娘子简黄氏在大街上雄赳赳走着,身后几十个大姑娘小媳妇紧紧跟着,仓西县的人都知道她们是去吃面,都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看着,议论着。看热闹的人进不了简崇钦商会会长的圈子,当然也入围不了简崇钦娘子军们的队伍。简黄氏从来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风光过,那感觉就如同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顿时也像简崇钦那样,兴奋得找不到北。 还不到一个月时间,焦贵就向林月报告,第一批吃面的人中开始出现违约的人。自此,违约的人越来越多,这些违约的人各有各的问题,有的胃部不适,有的心里犯腻,有的莫名生病,还有的是家里突然有事....,按照林月与简崇钦立的字据,只要中途断顿就算违约,凡是违约的人,老板就派小二上门,告知违约,催收违约款。 简崇钦的朋友都知道,自己放弃吃面的权利,不仅收不回预交的六十文钱,还要按照每碗面十文钱收取违约金!自知吃了哑巴亏的人,只好将六百文钱交给小二,不服气的人就和小二理论,小二也不生气,告诉他如果不愿意交违约金,可以在本子上签字先欠着。朋友们一听违约金可以欠着,很多人都选择欠款的方式在本子上签了字。 为什么会有人违约?其实这是一个常识问题。如果一个人天天吃一种食物,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犯腻,比如吃很甜的糖,再好吃的糖吃多了就不再想吃,不是吃累了,而是吃了以后身体开始出现不适反应,要不胃里泛酸,要不发生龋齿,要不得了糖尿病.....。再比如,运动中,人老是重复一个动作,不仅会对这个动作乏味,肌肉还会酸痛,这种现象就是对食物的不耐症。这个时代的人长期缺吃,在他们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因为吃食物吃到腻的经历,所以没人知道有食物不耐症这个名词。 林月前世就听妈妈说过,妈妈小时候因为灾荒年没有吃的,每天都只能吃红薯,红薯吃多了,就产生了对红薯这种食物的不耐症,后来妈妈只要一看见红薯,胃里就会条件反射性的泛酸,所以妈妈从来就不买红薯吃,甚至不愿意看见红薯。林月没有红薯不耐症,她喜欢吃红薯,但每次吃,都只能躲着妈妈偷偷的吃。就拿这次林月请吃小面来说,无论是谁,偶尔吃一两碗就是人间美味,但如果让你天天吃,顿顿吃,非吃不可,要不了多长时间,人的肠胃就会出现抗拒这种单一味道的反应。简崇钦一天只吃一碗,胃口不适还可以转让给娘子,但他的那些朋友每天必须吃两碗,刚吃的几天,人人都很惬意,但每天都吃两碗,身体很快就出现了对小面这种鲜香味厌恶的情绪,一旦有了这种情绪,再好吃的食物也会变成腻烦的东西,如果视这种腻烦不顾,仍然继续吃,腻烦状况会越吃越强烈,直到你生病被迫停止。 所以,就出现了违约。 虽然违约的人越来越多,但违约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担心,担心因为自己贪便宜吃面,不仅违约还欠着违约款的事被人知道,面子比违约更加重要。所以,违约的人全都三缄其口。怪谁呢?怪简会长吗?当时是自己哭着喊着让简会长带自己去吃面的。怪曹家小面吗?无论是一文钱吃碗面的顾客还是十文钱吃面的顾客,曹家小面的质量数量都是童叟无欺的,自己吃到的每一碗小面都鲜香可口,各连锁店的老板和店小二的服务态度也热情有加。所以,违约的人都不怪简崇钦,也不怪曹家小面,怪只怪自己的胃口不争气,无福消受如此价廉的美食。 违约的人三缄其口,虽然保住了自己不光彩的事不泄露,却导致信息极不对称。焦贵每天将收集汇总的各连锁店情况报给林月,所以林月知道违约人的所有信息,但简崇钦和他的朋友们却没有信息来源,都被蒙在鼓里。 简崇钦仍然每天都带着新朋友去吃面,享受曹家小面优惠的新朋友仍然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多,前赴后继。 直到三个月后,坊间传出简崇钦被两个小舅子打了,自此,简崇钦就再也没来吃面。 简崇钦为什么会被两个小舅子打? 原来简崇钦断断续续吃了两个多月小面后,肠胃越来越出状况,开始的时候是感到烧心,后来就开始拉肚子,再后来闻着鲜香的小面味就想吐,不得已,简崇钦将吃面的权利转让给娘子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以前是七八天转让一次,现在一两天就转让,而简黄氏吃面的积极性也迅速递减,其身体症状几乎与简崇钦差不多,只是没有简崇钦那么严重。 更要命的还不是两个人吃面吃出了症状,按照约定,简崇钦和娘子不管谁去吃面,每次都必得带一个以上的朋友,但仓西县就这么大,简崇钦的朋友再多也是有限的,以前带朋友去吃面没有注意细水长流,而是用力过猛,才一个来月时间,新老朋友基本都在曹家小面的各个连锁店预交了吃面钱,享受了一文钱吃一碗面的优惠,现在简崇钦每天都要至少带一个朋友去吃面,哪里去拉那么多人头?简崇钦只好让娘子多拉一些人,娘子拉的人都是女人,简崇钦一个老男人带着外面的女人去吃面终不是事,所以,娘子拉女人吃面的人数就不多。 时间一长,很多女人因为自家相公吃面违约,自家相公阻止她们再参加简崇钦优惠吃面活动,简黄氏就更加拉不了人头。简崇钦和娘子的朋友资源几乎枯竭,无奈,简崇钦就让娘子动员娘家人去吃面,简黄氏的两个哥哥架不住妹子的动员,都成为简崇钦的朋友,各自花了六十文钱买了六十碗面的优惠,但两人的家并不在县城,每次吃面都得往返走十来里路,更麻烦的是,吃了上午的面不能回家,还得等着吃了下午的面才能走,吃面既不能两碗一起吃,也没有打包带走一说,更不能转让,两人就为吃面的事苦不堪言。 实在没法坚持再吃下去,两人就到妹妹家诉苦,原本没想到要打妹夫的,因为大家心里都有气,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两个小舅子抓住简崇钦就拳打脚踢了一顿。 两个小舅子并没有将妹夫往死里打,简崇钦受的都是皮外伤,但皮外伤好治,内伤难愈,再加上吃多了小面,原本就病恹恹的身子,一挨打,内病外伤同时发作,简崇钦就一病不起。 简崇钦不再去吃面,他娘子也再坚持不下去,两人都放弃了林月为他们开展的专属优惠吃面活动。两人不吃面就是违约。 林月让焦贵将这次吃面优惠活动做了结算,活动期不到三个月时间,林月除了本身各连锁店赚的钱外,仅仅违约金就得到近二百两银子,不过,二百两银子中,有一百二十两是简崇钦的朋友们欠的,按照字据约定,这些违约金都应该由简崇钦代为支付,加上简崇钦自己的七两违约金,简崇钦合计应该支付给林月一百二十七两。 焦贵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天天都待在小面馆里,也经常吃自家的小面,感觉是百吃不厌的,难道是优惠面的面条被人做了手脚?焦贵笃定,仓西县曹家小面连锁店对所有来吃面的人都是童叟无欺的,面条本身肯定没有问题,但吃优惠面的人怎么吃着吃着情愿违约都不吃了呢?而且,曹家小面自开张以来,都是焦贵至始至终按照林月的要求经营,不到一年时间,从连锁到优惠一连串活动,包括商会会长与林月的两次打赌,仅仅一个小面就让林月赚得盆满钵满。 焦贵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他经营自家小食店多年,全家人含辛茹苦劳作只能求个温饱,但眼前这个少奶奶只是动动嘴,动动脑就赚的盆满钵满,眼前的林月还是人吗? 林月见焦贵瞪眼看她,她也故意瞪大眼睛看着焦贵,然后莞尔一笑。 只有林月知道,这次的打赌,完全是因为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吃食心理上没有任何防备,只要有吃的,只要有便宜可占,人们一般都不会放弃,他们只有想办法吃饱饭的经验,没有吃多了吃不了的教训,这次的优惠活动让人们知道了,无论再好吃的食物,吃得太单一,都会出现对这种食物的不耐症。至于林月为什么要免费让简崇钦吃面,还给他的转让权,还将吃面时间设定为一年,现在回过头来一琢磨,简会长和他娘子的身体再健壮,也不可能每天都能吃下一碗味道相同的小面,免费吃面设定的时间越长,简崇钦吃面的身体承受能力就会越难。 还有,仓西县的商会会长每天都到曹家小面馆去吃面,这样的广告效应是拿钱买都买不到的。让简会长带朋友吃面,吃面的朋友越多,林月赚的就越多,朋友吃面一碗只要一文钱,这一文钱只是一个诱饵,林月赚的是他朋友的违约金。一旦他的朋友开始违约,就会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态势。 那么,林月为什么要同意违约的人欠款?那是因为简崇钦承诺由他代朋友支付.....,林月情愿让简会长朋友欠账,她也不愿意去得罪简会长的朋友们,反正简会长朋友的欠账会有人支付,所以,无论其结局怎样,林月都是通吃的大赢家。 但这些道理林月没向焦贵解释,焦贵原本就是做生意的人,其中道理只能让他自己去品,慢慢品。 林月让焦贵将厚厚的一本原始资料和结算表一并交给了县衙师爷刘茂全,刘茂全看了,又交给县令刘奕杰,刘奕杰盯着账本看了老半天不说话,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尔后叫师爷拿着账本去看望生病的简崇钦。不久,简崇钦拿给刘奕杰一张一百二十两的银票,刘奕杰再将银票转交给了曹家文。当然,简崇钦在病中,不便请客吃饭,原来约定由输家在曹家大酒楼请客的事就算了。 这次简崇钦兑现免费吃面赌局如此低调,低调的原因当然是无可奈何,给了你一年免费吃面的优惠,还让你娘子跟着吃,是你自己不吃的;让你带着朋友一起吃,你的那些朋友不想吃了,也不是小面馆的过错;你的那些朋友违约不交违约金,你总不能一户户的去找他们要,他们既然是你认可的朋友,又是跟着你去吃的面,现在你代他们支付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有,你被两个小舅子打了,他们打你,既不是林月喊打的,也与林月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简崇钦吃的全是哑巴亏,有苦说不出来的那种亏,输了银子还吃坏了胃的那种亏。 躺在床上生病的简会长终于后知后觉醒悟过来,秀才娘子让他免费吃面,给他专属优惠,原来那是给他挖的专属的坑,他不仅一个人跳进坑里,还连带着娘子和那些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一起跳了坑。 不是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吗?简会长不是跌倒在地上,而是跌倒在林月为他挖的坑里,那坑既深又光滑,跌进去要爬起来,真的很难呀! 现在的简崇钦心里恨透了那个秀才娘子。 虽然简崇钦低调爽快履约令林月有些不安,按照简崇钦睚眦必报的性格,他的低调有些反常。不过,林月也没做更多计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行事原则,继续按这个行事原则,静观事态发展便了。 第36章 林月被收保护费 过了一段时间,那些违约的顾客想起曹家小面麻辣鲜香的味道,尝试着又去吃,令他们感到惊喜和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胃口并没有因为以前吃多了曹家小面受到任何影响,曹家小面的味道仍然好吃极了。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相同的一种食物,再好吃也不能无节制的乱吃。 简崇钦生病,仓西县的商家哪敢不挂心,前去看望他的人很多。黑保山也去了。黑保山何许人也,仓西县赫赫有名的镖局老板。黑保山姓黑,名叫保山,外号黑娃,他不仅姓黑,模样也长得像个黑铁塔。黑娃待人处事凶狠,在仓西县经营着一家酒楼和一个镖局,但黑娃凶狠并不是他做生意时的行为,凶狠是缘于他仗着镖局的名头擅自收取保护费。 镖局原本只是为人押运货物保驾护航的,与收保护费并没有直接关系,但镖局的人个个彪悍,除了押送货物,还兼着为仓西县商家保驾护航的义务。但黑娃并不是明目张胆收保护费,这个时代,擅自收取商家的保护费也是不允许的,所以,商家们向黑娃交保护费都是自觉自愿交的,虽然自觉自愿几个字应该打个引号,但黑娃自己从来没有因为谁不交保护费在明面上打谁骂谁,打人骂人都是别人干的。问题是,商家们对交不交保护费的结果心知肚明,如果不交,被黑娃变着花样收拾那是随随便便的事,根本用不着黑娃亲自动手。 黑娃看望简崇钦,不因为他是简崇钦的朋友,而是因为在他的关系网里有商会会长。黑娃每年收取的费用,过年过节的时候,他是要给关系网里的人送银子的,这些关系网里的人,人人都清楚黑娃送的银子不干净,也明白黑娃送银子的意思,但大家都假装不知道,也没人不敢不收。包括县令刘奕杰,他是仓西县黑娃关系网中的大佬,收黑娃的银子也比别人的多些。 黑娃听说简崇钦生病是因为挨了两个舅子的拳脚,挨舅子拳脚的原因又是因为吃多了小面,至于简崇钦为什么要吃那么多小面,具体情况他却不甚清楚。今天一进简宅,就见简黄氏站在院里与管家说话,从卧室里传来简崇钦咬牙切齿的咒骂声,最毒不过妇人心,最毒不过妇人心呀! 黑娃心里一震,偷眼看看简黄氏,肯定是因为简崇钦被两个舅子打了,将被打的过错算在娘子头上,现在骂着娘子呢!奇怪的是,简黄氏听见自家丈夫的怒骂并不生气,看见黑娃来了,反而面带微笑将黑娃请进客厅。 简崇钦听说黑娃来了,停止了咒骂,病恹恹的走进客厅与黑娃见面。黑娃看看简崇钦,发现他比前消瘦憔悴了很多。两人坐下喝茶说话。 简崇钦看着黑娃,突然问,你们不是在收商家保护费吗?黑娃眨眨眼睛,简会长生病,怎么会突然问他收保护费的事?黑娃无需在简崇钦面前装傻,鼻子里哼一声,直接点头。 简崇钦说,曹家小面那么多连锁店,他们交保护费没有?黑娃说,那些连锁店的老板都是以前的老板,他们知道要交保护费的,所以他们都是交了的。 简崇钦又问,曹家小面馆交过吗?黑娃想想,犹豫了一下,说曹家小面馆以前是闲置的杂货铺,杂货铺这几年没开张,所以没交,我们也没去收。 简崇钦皱着眉头,为什么不收?黑娃说,以前没收,是因为杂货铺闲置,现在没收,是因为曹家出了个秀才,秀才是免税免徭役的,官家都对秀才有优待,我们就没去收他们的保护费。 简崇钦一听就迫不及待责问,曹家小面馆是曹秀才的不假,秀才免税免徭役也不假,但你们收的是保护费,不是官税不是徭役,如果他家有事,难道不需要你们保护? 黑娃见简崇钦急不可耐的样子,联想起简崇钦吃小面生病的事,简崇钦暗示黑娃应该收曹家小面馆的保护费,一定与简崇钦吃多了小面有关。 黑娃说,你说得也对,我们收的保护费,既不是官税,也不是徭役,收曹家小面馆的保护费,是为了保曹家平安,是我们主动为曹家提供服务。要为曹家好,保护费一分也不能少! 强行为他人提供保护,强行为他人提供服务,看来是古今有之。 简崇钦赞许的点点头,再次强调,曹家小面馆挣了很多钱,保护费不仅要交,交少了也不对。 黑娃心领神会,点着头说,会长说得好有道理,挣的钱多是应该多交保护费。简崇钦又提醒黑娃,不仅曹家小面馆应该多交,就连曹家武的酒楼也应该增加一些。黑娃又赶紧点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黑娃留下看望病人的礼物,向简崇钦告辞走了。 这几天曹家武一直都想请兄弟吃饭,不为别的,只为他们买了酒楼旁边的房子,买房的钱是兄弟借的,借了兄弟的钱,应该请他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当然,请兄弟吃饭不是只请曹家文,曹家武主要是想请林月,只不过请林月吃饭不好直说,用请兄弟吃饭的名义,自然就请了兄弟媳妇。 曹家武将新买的房子加固整修后,与酒楼连接起来,新买的房子成为酒楼的厨房,酒楼原先的厨房改造后,成为吃饭的包间,酒楼面积扩大了,厨房也更宽了,曹家武非常高兴,今天在酒楼办了一桌酒席,请爹和大娘,兄弟和弟妹一起吃饭。虽然这是家宴,但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不多。林月很高兴,人说家和万事兴,亲人不睦,其家必败,曹家人如果一直和睦下去,曹家就一定兴旺。 吃完饭,林月就和曹家文一起回家。 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后走出酒楼。酒楼距曹家大院不远,不用坐轿,走路就可以到。林月心情好,两人难得在大街上走走,她一出门就拉住曹家文的手,想和他手拉手走一段,但林月的手刚一触到曹家文的手,曹家文就像触电一样,一把将林月的手甩开,瞪了林月一眼,气恼地说,“发乎情,止于礼!” 前世的林月对文言文的理解有些困难,现在与曹家文说话,他爆出的话语几乎都是文言文,林月就会劳神费力地去理解好半天。现在曹家文说发乎情止于礼,又是个什么意思?看看曹家文嫌弃的表情,知道他是不愿意自己在大街上被娘子拉手。林月鼻子里就哼了一声,装什么装?再看看大街上走路的男女,别说手拉手了,连肩并肩的都没有,夫妻两人走路,必定是丈夫像只大公鸡,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妻子像只小母鸡,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妻子为什么不能与丈夫并肩而行,那是因为妻子要对丈夫行揖让之礼,妻子对丈夫揖让,走路岂能与丈夫并肩,走路一前一后,才能彰显夫妻之道。 林月不禁腹诽,连手都不能拉?这样的礼有什么意思?谁稀罕拉你的手! 腹诽归腹诽,林月也不能强行去拉相公的手,她也只好像只小母鸡,跟在曹家文的身后。 曹家文穿着秀才服饰,头上戴着一顶缎面的秀才帽,帽子两侧有如意头的硬边装饰,帽后垂着两根飘带,人在行走的时候带着风,脑后两根长长的飘带就随着人的步履在空中飘呀飘。曹家文身材颀长,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总的来看还是个比较帅的男子,他一手拿着一把折扇,一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气宇轩昂地走在林月前面。林月在曹家文身后四五步远的距离跟着,边走边欣赏曹家文走路的姿态,眼前浮现的,却是前世在电视连续剧里看见的某个知名演员秀才扮相,心里不禁好笑,这个时代的秀才自信心爆棚,穿的衣服和头上的帽子确实好看,脑后飘带也很拉风。 两人走到曹家小面馆门外,只见门口围着很多人正在伸长脖子往店里看,店里传来乒乒乓乓东西碰撞声和人的告饶声。林月心里一惊,迅速来到店门前,向店里一看,只见店里一片狼藉,破损的桌子凳子碗筷满地都是。一个满脸横肉,挽着衣袖,左手肘纹着一条不知是什么造型的图案。纹身男人正揪着焦贵的衣领,因为揪得太紧,衣领勒着焦贵的脖子,勒得焦贵喘不上气来,脸涨得通红,纹身男人的旁边还有几个眼露凶光的彪形大汉,一个男人一脚踢在焦贵后背上,焦贵惨叫一声,面色更是红得像猪肝。 几个店小二跪在地上,拼命向纹身男人磕头,哀求他放了焦贵。林月见状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纹身男人是个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动手打人? 前世的林月是个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的女侠,现在见有人在自家店里闹事,岂能袖手旁观!正准备冲上前去,心急步履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这一趔趄才使林月清醒过来,自己一双小脚,站都站不稳,怎么拔刀相助?再看看曹家文,曹家文虽然是男人,但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真的动起手来,他连自身都难保。 林月没办法,只能大喝一声,要文斗不要武斗! 纹身男人一愣,他久经沙场,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拔刀相助的阵势,听见林月这一声断喝,不禁呆愣了一下,他不是被林月的断喝震住,而是不知道要文斗不要武斗是什么意思,心中没底,既然这个女人敢对他断喝,必定有些来头。纹身男人就放开了揪焦贵衣领的手。 焦贵双手捂着脖子,瘫软在地上使劲喘气咳嗽,喘咳得脸色惨白。 林月问跪在地上的小二是怎么一回事,其中一个小二怯生生地看着纹身男人说,他们来收保护费,要我们给五十两银子,焦掌柜说今天没有那么多银子,答应明天给他们送去,结果这个大爷就卡了焦掌柜的脖子....,小二话还没有说完,纹身男人就怒吼起来,叫你今天给,现在就给,你说要明天给!老子没打死你就算手下留情! 纹身男人并不理会林月,将手向焦贵一伸,厉声大叫,拿来! 焦贵缓过气来,见是林月来了,就一边咳着一边哭丧着脸说,往年别家店给的保护费,也就一二两银子,他们却要我们拿五十两银子,我寻思着要向少奶奶报告,就没给他们。 林月眉头一皱,这个社会还有收保护费的事?以前她没听人说过,再说,别家店都只给一二两银子,我家店为什么要给五十两?先不说这保护费该不该收,哪家店该收多少由你们随心所欲? 再看看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人,又看看那几个横眉瞪眼的彪形大汉,林月心想,这不是说理的地方,好女不吃眼前亏。 林月问焦贵,收保护费的人是谁?焦贵说是黑保山。林月又转头问纹身男,我家店为什么要收五十两银子?纹身男一听这个女人说“我家店”,就知道来人一定是店家娘子,不免一脸得意,我们老板说了,你们店赚了大钱,理应要多收一些,再说,你家店好几年没交费了,难道今天不应该一并交? 纹身男说完,见问话的人是个女人,他就很不耐烦,谁愿意与女人说这么多废话,拿银子来,不拿就继续砸店! 林月眉头一皱,对纹身男说,要我拿五十两银子可以,但给的银子太多,你要给我写一张字据。 纹身男一听,愣了一下,其他店给保护费,从来没说要字据的,这个女人要字据干什么? 林月说,不为什么,其他店不要字据,因为他们给得少,我们给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没有字据,我如何向老板交代? 纹身男想想也对,其他店给的银子不多,他们也没提出要字据的要求,再说,我家老板也没说不给字据。林月见纹身男犹豫,就说,字据很简单,一句话而已。纹身男又想想,字据上只有一句话,一句话就能换来五十两银子,千值万值。 纹身男今天约了几个人要到酒楼去喝花酒,心里正为收不到曹家小面馆的保护费耽搁了时间而烦恼,现在听说只要写个字据就能马上给钱,他就不再犹豫,叫小二拿来笔墨,但纹身男不识字,他们来的人都没文化,没人会写呀?纹身男见一个穿着长衫头戴秀才巾的男人,就指着曹家文说,你是读书人,你会写字,你来写。 林月赶紧向曹家文说,那就请相公写吧。 写字是曹家文的强项,娘子叫他写,他就拿起笔来,只听林月口述,今交给黑保山保护费五十两银子。曹家文写了,落款还不忘写上自己的名字曹家文,再写上日期。纹身男看了,虽然他不识字,但看纸上的字不多,纹身男就按了手印。 林月将字据收好,揣进兜里,对焦贵说,拿五十两银子给他。 焦贵叫人拿出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纹身男,纹身男冷哼一声,接过银票,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扬长而去。 曹家文看着离去的几个彪形大汉,突然酸溜溜警告两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矣!这是林月第一次见到曹家文路见不平时的表情,虽然只是向恶人的背影口头警告两句,但这个秀才爱憎分明,还是不错的。 原本店里有很多人在吃面,见有人闹事,都做鸟兽散了。林月看着满店被砸损的东西,又见焦贵被打得鼻青脸肿,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咬碎银牙吞进肚里,这恨一定要报! 林月刚回到家不一会儿,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这人是曹家酒楼的小二,小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院门就急切的喊着老爷,老爷! 老爷子今天在大酒楼喝酒,心情高兴,多喝了两杯,从酒楼回来就在厢房躺椅上假寐,猛然看见这个跑进来的男人,坐直身子问,什么事?那个男人使劲喘喘气,说不好了,黑娃的人把曹老板打了。 小二是曹家大酒楼的小二,他说的曹老板就是曹家武。老爷子赶紧问,怎么回事?小二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黑娃的人来收保护费,以前我们每年都是交的二两银子,今年他们要收五十两,曹老板只是问了问为什么要收这么多,那些人就冲上来打他,我们替老板挡刀,但他们来的人多,我们的人少,打不过他们。 小二使劲咽咽口水,又说,曹老板请老爷赶紧到县衙找县令刘大人,请刘大人帮忙。 老爷子愣了一下,知道这是曹家武情急中叫小二来报信的。老爷子在商界打拼几十年,他的头脑比曹家武清醒,越是紧急的情况越不能慌乱,否则就会因小失大,后果不可收拾。老爷子叫小二赶紧回去,他们要五十两银子就先给他们五十两银子,后来的事情后来再说。 小二急忙跑走了。 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小二跑去的背影,如果现在到县衙去告官,刘大人可以叫县衙抓人,但自古抓人都不是只抓一方,当事情没有结案之前,打人的和被打的都要先抓起来。一旦曹家武被县衙抓了,不说这事会有怎样的结果,以后要将曹家武从牢里捞出来,又是一番麻烦,告官?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怎么办?老爷子黑着脸赶紧回到屋里去,他要冷静的想想对策。 林月听见小二的话,也很吃惊,自己的小面店被砸了,焦贵被打了,大哥曹家武的酒楼也被砸了,大哥也被打了,而且,黑娃收两个店的保护费都是五十两银子,很明显,这是黑娃有针对性的行为,林月不认识黑娃,也不知道黑娃为什么要对曹家下手,但不管怎样,你黑娃对我下手,我就要剥了你的皮! 后来黑娃被凌迟处死,实现了林月要剥黑娃皮的誓愿,那是后话。 很快,曹家武被人搀扶着回家了,他虽然被打了,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原来,家人在酒楼吃了饭以后都走了,曹家武和曹姜氏留下来处理酒楼的事。家人们走了没多久,黑娃的人就来了,曹姜氏见相公挨打,她的心比曹家武被打还痛,痛得她万箭穿心! 老爷子和大娘,林月以及曹家文都去看望曹家武,曹家武躺在床上咬牙呼痛,曹姜氏哀哀的哭。曹家武断断续续讲了被黑娃收保护费的情况。说黑娃在仓西县暗地里收商家保护费多年,商家都不敢怒更不敢言。曹家武每年年底都将保护费亲自送到镖局去的,每年交的都是二两银子,但今天黑娃的人要他交五十两,曹家武只是问了一下,今年为什么要收五十两?来收费的人根本不回答他的问话,动手就打。 曹家武咧嘴护痛,继续说,去年南门榨油坊的李老板不是死了吗?他只是交保护费时间迟了些,交费时又与收费的人吵了两句,黑娃手下的人就打得李老板吐血,没几天李老板就死了,但他的家人和其他商家都不敢作声。 林月皱眉,既然商铺老板对交保护费怨声载道,黑娃又如此嚣张,还打死人,县衙和商会怎么就不管呢?林月提出这个问题,致使满屋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月的问话,欲言又止,这还需要大家回答吗?个中缘由用脚趾头去想都应该清楚的。黑娃收保护费这么多年,县衙和商会怎么会不知情?无论哪个朝代,官商勾结都不是个例,有证据的勾结,还可以告发,没有证据的,找谁评理? 第37章 不叫黑娃度阴山 林月回到家里,冷静下来一想,自己赤手空拳,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敢与黑娃斗?黑娃有镖局!告状?商会不支持,县衙也不会受理。怎么办?林月冥思苦想,想了很多种办法,自感无济于事。难道就此罢休?前世林月的个性并不喜欢“打酱油”,知难而上才是活在人间的动力。她决定先搞清楚黑娃的底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且,今天叫黑娃的手下人按了手印写了字据,兴许这字据还能发挥点作用。 林月对惩治黑娃信心满满,黑娃居然敢跳到我林月面前,黑娃敢做危害社会的恶人,我就要让你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张狂者终究会完!呵呵! 回到屋里,见曹家文已经坐在书房埋头看书,林月就摇头晃脑唱了两句,“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曹家文抬头惊奇地看着娘子,娘子在唱歌还是在唱戏?不管是唱歌还是唱戏,这腔调都显得太古怪。 林月将曹家文惊愕的眼神视为空气,她决定静下心来,认真查查大脑里自带的电脑资料。虽然电脑里的资料浩如烟海,林月相信,一定能找到一点有关黑娃的蛛丝马迹。 林月关上卧室的房门,坐到窗前书桌边,深吸一口气。很快,大脑进入冥想状态,打开“计算机”,用大脑意念输入仓西县黑保山几个字,开始搜索。 仓西县是这个朝代一千多个县中很不起眼的中等县,历史上没有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有出现过显赫的人物。林月搜索了好一会儿,在仓西县的网页信息里没看见有关黑保山的文字记载,却发现在仓西县的页面上赫然出现县令刘奕杰被革职的记载,再看看革职的年代,恰好是林月现在所处年代的半年以后。林月皱眉,刘奕杰是因为什么事被革职的?资料里没有任何文字内容可查,她能看到的,只有仓西县县令刘奕杰被革职的一行文字记载。 林月让自己的大脑休息一下,继续查阅资料。输入明年清朝大事记,逐一细看,明年大清国发生的事情很多,外交的,经济的,社会的,不一而足,看得林月头晕,大脑里显示的字越来越模糊,林月只好关机,她担心用脑过度会发生“死机”故障。 林月锲而不舍,第二天继续查,既然是查找黑保山的资料,一般搜索查不到,就通过索引查带“黑”字的内容,终于在浩瀚的文字资料里,发现一则朝廷平叛“黑头巾”的信息。文字里记载着朝廷经过艰苦卓绝的多次战斗,一举擒获黑头巾首领黑月漓及其大小头目三百余人,困扰朝廷两年多的黑头巾叛乱得以平息。 林月再仔细察看被擒获的大小头目名单,赫然发现黑保山的名字出现在名单里!哇!黑保山是“黑头巾”造反的钦犯! 黑头巾是个什么鬼?林月输入黑头巾三个字,在简介里,她知道了比较详细的内容,黑头巾叛乱,是当今少数民族中以黑姓人为首对抗朝廷的一次叛乱。历史上的黑家,是前朝很有影响力的一支家族,黑家几代人都是英勇的武将,屡立战功,多次被皇上嘉奖,黑家祖上最大的官曾做到从二品侍郎。但后来的黑家,却因一次战败遭遇灭族屠戮,黑家人被杀被逐被贬,家族迅速衰落,少数黑姓人从灭族杀戮中死里逃生,逃命后散居在各处,其中一支定居在距仓西县只有三百来里路的河丕县,他们除了保留黑姓而外,韬光养晦,几经发展,人口迅速壮大起来。这个期间,无论是河丕县的黑氏家族,还是散居在其他地区的黑氏族人,都很少发生复仇或造反事件。 黑家虽然衰落,但再怎么衰落,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问题是黑家的人从来不屈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现状,他们世代传承的伦理道德只有两个字,忠义!将尽忠尽孝尊为祖训,尽忠,尽的是前朝皇帝,尽孝,尽的是前朝祖宗,复仇!重振雄风是黑家人生存的唯一愿望。多年来,黑家不尚文只尚武,代代传承的黑家武术班刀枪棍戟自成一派,远近闻名,特别是河丕县的黑家,“黑刀黑剑”武艺所向无敌。 黑家家族一旦自认为羽毛丰满就开始蠢蠢欲动。近年来,凡发生与朝廷抗争的起义、暗杀或群体性事件,几乎都能看见黑家族人身影,自此,黑家成为朝廷高度关注的对象。这时,全国发生大面积旱灾,受灾人口上千万,老百姓流离失所,饿死人无数,对如此严重的灾情,朝廷和地方官员反应迟钝,既未及时减税赋,又未及时向老百姓发放救济粮,官服的不作为引发民众强烈不满,不少人为了保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铤而走险。河丕县黑氏家族趁机煽动民众到县衙闹事。 河丕县县令袁大人亦是举人出生,但也是读书读呆了的举人。袁大人见有人闹事,不分青红皂白就命衙役殴打闹事的人,县衙大堂顿时一片腥风血雨,鬼哭狼嚎,县衙这种火上浇油镇压灾民的态度,逼得河丕县老百姓自感没有活路,反正都是死,还不如直接造反,造反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灾荒年类似简单粗暴处置民众闹事的何止河丕一个县,自此,全国各地以各种口号和名目聚众造反就像雨后春笋般的发展起来。 河丕县黑氏家族首领名叫黑月漓,黑月漓认为时机已到,喊出“伐无道,救斯民”的口号,向朝廷公开宣战,啸聚民众造起反来。 因为河丕县参加造反的人都在头上裹一方黑色头巾为标记,所以史称“黑头巾”,黑头巾造反不是个例,只是与这个年代众多颇有影响力造反事件中的一个而已。 “黑头巾”造反正值灾年,饥民众多,人心思乱,“黑头巾”队伍迅速壮大,仅两三个月就席卷中原大地。朝廷万分焦虑,多次出兵征剿,死伤人员上万,耗费国家巨额资财,终于平叛。由于这次率众造反的首领姓黑,头裹黑头巾为标识,所以史称黑头巾叛乱。 黑保山既然是“黑头巾”造反的头目之一,那他就应该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但为什么在仓西县查阅不到黑保山的任何信息呢?林月略一思考明白了,黑保山虽然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但那是距今半年以后的事,虽然黑保山在仓西县赫赫有名,但在大清国却只是一介草民,查仓西县的县志,不可能查阅到他的资料。再说,“黑头巾”造反也没发生在仓西县,仓西县姓黑的人口很少,所以,仓西县查阅不到“黑头巾”的相关信息情有可原。 林月关掉“计算机”,分析着这个历史片段中各个人物之间的关系,冥思苦想着对策。 林月前世看过一些有关描写穿越者的故事,那些穿越者都是叱咤风云改变历史的超人,但林月不知道那些穿越者通过自身的能力改变历史后,对林月所经历过的前世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比如,林月如果在这个时代误杀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巧是自己的某一个祖先,那以后还会有林月自己吗?改变已经成为历史的事,是否就会改变原本的规律而令历史发生混乱呢? 她又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篇量子力学科普文章,说历史的时间线是具有自我修复能力的,穿越者改变某个历史,被改变的历史时间线有自我修复能力,不会造成任何文明发展的影响。 唉!林月无奈的摇摇头,不想了,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就像量子纠缠,还是让前世的人自己去研究吧! 听见卧室旁边的房间有响动,林月推开房门,是鲁大妹在收拾卧室旁边的那个房间。房间里的家具陈设很简单,但林月看着房间里的那张床,就想起莲儿说过的那些话。林月嫁到曹家以后,这间房就一直是莲儿住着,林月以为莲儿住在自己卧室旁边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后来大娘要曹家文与莲儿睡觉,莲儿才告诉她,这间房原本就是少爷的妾住的地方。林月一头雾水,既然是妾室,为什么不安排得远远的,偏偏要安排在主子卧室的旁边呢?莲儿说,妾的房间安排在主人卧室旁边是规矩。规矩?将男人小三的房间安排在主子卧室旁边,这是哪门子规矩?莲儿幽幽的说,少爷任何时候想与妾睡觉,推开房门就能睡,所以,妾室设在少爷卧室旁边,就是为了少爷方便。 林月这才恍然大悟,以前她见莲儿住在自己卧室旁边,还以为是莲儿为了方便照顾自己,原来不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而是为了方便照顾曹家文,这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 林月得知这间房的特殊功能以后,差点惊掉下巴,这个时代的人真是奇葩! 林月前世结了婚的女人,很少能容忍丈夫公然在自己眼皮底下与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但今生自己所处的时代,小三的卧室居然堂而皇之设在妻子卧室旁边,还说是规矩!林月想象着这样一个场景,要是自己哪天半夜突然从梦中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丈夫,却听见或看见丈夫正在旁边小屋另外一个女人床上撒欢,那种场面想想都很惊悚!唉!林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能与这个时代的女人感同身受,个中冷暖只能自知。 林月收回思绪,现在莲儿嫁了,仆妇鲁大妹不是曹家文的通房丫头,所以鲁大妹就住在另外的一个房间,这间房就空了下来。 因为这间房现在没住人,所以鲁大妹只是将家具上的灰尘打扫一下即可。林月想起自己即将临盆,这个小房间正好可以做婴儿房,婴儿房与卧室相连,晚上看护孩子很方便。林月就对鲁大妹说,以后这间房可以让我的孩子住,这样我照顾婴儿会方便些,你将屋里的东西全部换成婴儿室的东西吧。 鲁大妹听了林月交办的话,深感疑惑,说这间房是妾室,妾室怎么好换成小孩子住的房间?难道少爷以后就不纳妾了? 林月瞪眼看看鲁大妹,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敢!鲁大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哪个妻子敢对丈夫纳妾表示反对?鲁大妹对前世穿越过来的林月没法理解,她只是感到眼前的少奶奶肯定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什么女人?但凡反对丈夫纳妾的女人都是妒妇,难道林月是妒妇? 林月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妒妇,也不在乎这间房是不是妾室,但看看房间,感觉房间面积有点小,光线也不明亮,自己孩子住这间房间有点委屈,家里空着的房子还多,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孩子,林月这才改变主意,那就重新找一间宽敞些的房间,将房间布置成婴儿房吧。 鲁大妹很为难,什么叫婴儿房,她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婴儿都是和母亲住在一起的,哪里会有婴儿房一说。 林月有点不耐烦了,她现在没有兴趣思考男人的小三应该在哪里睡觉,也不在乎曹家文以后是否纳妾,更懒得对鲁大妹讲婴儿房该怎么布置,现在她要思考的,是如何替曹家武和焦贵被打,两家店被砸的事出气,这比男人的小三和婴儿房的布置更加重要。 林月向鲁大妹挥手说一声,随便。 林月呆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她要将电脑里查阅到的有关黑头巾资料再捋一遍,如何与黑娃斗,不是随便比划一下就行的,必得有一揽子策划才行。 林月想起资料里有关黑头巾的一个细节,黑头巾被剿灭前,黑娃的镖局曾经押运过一批货物,这批货物经过阴山送到河丕县,这批货物是什么?是黑头巾在仓西县定做的刀枪剑戟。河丕距仓西县有三百多里,黑头巾不在河丕县打制刀枪剑戟,为什么要在仓西县打制?很简单,仓西县有黑娃,黑娃是黑头巾的铁杆小头目,黑娃愿意承担秘密打制武器的任务,再说,黑月漓难道还不如一只兔子?兔子都知道为了掩人耳目不吃窝边草,在河丕县打制武器,太赚人眼球。 武器打制好了,黑娃就用自己的镖局押镖,将武器送到河丕县去。黑娃的镖局不仅仅为黑头巾押镖武器,只要是黑头巾需要押送的货物,黑娃都提供押镖!原来他不是仓西县镖局的老板,他实际上是黑头巾的镖头。 阴山两个字一跳出来,林月突然想起一句有名的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林月一下兴奋起来,对,至于诗里的阴山和黑娃要翻越的阴山是不是一座山,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叫黑娃度阴山! 顺着这条线索,林月反复推敲琢磨,终于制定出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对策! 第38章 打黑除恶(一) 老爷子看了曹家武的伤,那一块块皮肤上的淤青,伤在儿子身上,痛在老爷子心里。老爷子回到房间,实在没辙,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县令刘大人,刘奕杰毕竟是县令,还是与自己拐了好几道弯的亲戚,不找他找谁? 老爷子又将那一百两养老的银票拿出来,揣进兜里,一个人到县衙去。 出去不到一个时辰,老爷子黯然神伤回来了。刚走到院里,就看见林月,林月见老爷子回来,赶紧上前迎着老爷子,喊一声爹,见到刘大人了吗? 老爷子站定,苦笑一下,说刘大人病了,谁也不见。林月哦了一声,老爷子叹一口气,说刘大人哪里是生病了,他为自己的事烦恼,哪里还管得了我家的事! 老爷子叹息着向正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林月说,我听刘师爷说了,刘大人昨天收到裕理州转给他的一份弹劾文件,弹劾刘大人滥用刑罚,触犯刑律,要对刘大人革职查办。林月恍然大悟,仓西县县志记载刘奕杰被革职,是因为滥用刑罚!他对谁滥用了刑罚? 林月扶着老爷子回屋,听老爷子讲刘奕杰被弹劾的事。 原来,刘奕杰不久前审理过一桩打人致人重伤的案子,说的是仓西县一个名叫张熹的监生,与人斗殴,将人打成重伤,刘大人审案时,张熹咆哮公堂,刘奕杰一怒之下对张熹动了刑,虽然张熹对致人重伤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张熹是监生,虽然张熹的监生是捐纳所得,但捐纳所得的监生也是监生,监生是有功名的人,在未革除功名之前,刘奕杰不能对他动刑。刘奕杰将张熹案上报裕里州,请求朝廷将张熹革除监生功名。 没想到,张熹却抢先向裕理州太守龙之源行贿。龙太守就以刘奕杰滥用私刑的罪名,上奏朝廷,请求给予刘奕杰革职处分。 照常理,县令被太守弹劾,能开罪的概率几乎为零,如果不出意外,刘奕杰将面临的就是被革职,能顺顺利利卷铺盖回家就算烧了高香。 刘奕杰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盛怒既然会马失前蹄,原本是要革除张熹功名的报告,一转眼就变成自己被革职的处分。刘奕杰只觉眼前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 刘奕杰深感绝望,闭门不见任何人。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至于别人的事,再也无能为力。 林月回屋,找来纸笔,坐在桌子边,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写下重点,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用毛笔一笔一划的写了一张字条。说是一张字条,确实只有一根手指般长,本来林月还要将字写得再小些,但毛笔字写得再小,写出来的字也很难像铅笔字钢笔字那样纤细。 林月写完,认真端详一下字条上的字,皱着眉头,她的字写得仍然像螃蟹爬,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这字怎么好意思见人?好在字数不多,而且都能认识,她轻轻叹口气,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林月决定到县衙去见刘奕杰,鲁大妹叫来一乘小轿,林月坐轿,鲁大妹跟着。鲁大妹也是一双小脚,好在她出生在贫苦人家,自小颠着一双小脚做事,她的小脚是经过锻炼的,不像林月,多走一点路,脚底就像被石子硌着,很是疼痛。 县衙距曹家不远,轿子在县衙门口停下来,林月让鲁大妹等在县衙外,她一个人进去。鲁大妹心里很慌张,县衙这种地方,是打官司的所在,而中国人有“厌讼”传统,老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打官司的,所以在大多数老百姓眼里,衙门就像阎罗殿,当人不得不从县衙门前经过时,都会下意识尽可能避衙门远一些,生怕沾了晦气或杀气。现在少奶奶要一个人到县衙去,让她在门外等着,鲁大妹的心就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 林月对她笑笑,说我不会有事的,不管我什么时候出来,你都要等在门外。 林月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她是担心自己出来以后鲁大妹不在,她找不到轿子只能走路回家。鲁大妹赶紧点头。 林月径直往县衙后院走,一个衙役看见她,厉声喝问,干什么的!知道擅闯县衙的后果吗?林月对衙役说,我是曹秀才的娘子,我找县令刘大人有事,你帮我传一下吧。 衙役听说这个女人是鼎鼎大名的曹秀才的娘子,语气就缓和了很多。注意哈,不是林月鼎鼎有名,而是曹家文秀才案首在仓西县鼎鼎有名,曹家文都鼎鼎有名了,曹秀才的娘子自然就跟着沾了光。 衙役说,刘大人心情不好,可能他不会见你。林月说,你告诉他,曹秀才娘子要说的事与他有关,请他一定要见我。 衙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到后院去了。 林月站在原地等着。 一会儿,衙役从后院出来,示意林月跟他走。进了后院,因为刘奕杰没带家眷,所以后院显得很冷清。林月进了一个房间,见刘奕杰阴沉着脸,坐在屋里一张桌子边的椅子上,刘师爷垂手站在旁边。见林月进来了,刘奕杰的脸色并没有好转,指指他对面不远处的一张凳子说,坐。 林月向刘奕杰福了福,算是行了礼,在凳子上坐下。 刘奕杰瞪眼看着林月,他对林月虽然不熟,但林月与简崇钦两次打赌,不仅赢了简崇钦几百两银子,还害得简崇钦吃坏了胃,刘奕杰冥冥中感觉,眼前这个女人,比那个学渣考上秀才成为案首的曹家文还要不可思议,对不可思议的人一定不能小觑。 刘奕杰疑问,你有事要说? 林月看看屋里恭恭敬敬垂手站着的刘师爷,说我能单独对你说吗? 刘奕杰愣了一下,秀才娘子有话要单独对我说?但我与秀才娘子单独待在一间屋里好吗?她诬陷我非礼她怎么办?即或她不诬陷我,万一有人非议我,说我和秀才娘子孤男寡女的待在一间屋里授受不亲怎么办?刘奕杰想起简崇钦的两次遭遇,不寒而栗,不过,他很想知道林月究竟要对他说什么话。 既然林月要求单独和他说话,刘奕杰就向师爷挥挥手,再指指不远处的墙根。师爷秒懂县令的意思,退出房间,站到屋外不远处的院墙下,师爷站在这里,既听不见他们说话,又能看见两人,不至于将两人孤零零的留在屋里被人非议。 林月直截了当对刘奕杰说,曹家大酒楼和我们的曹家小面馆被黑娃砸了,我大哥曹家武和面馆的焦贵也被黑娃手下的人打伤了,黑娃不仅欺行霸市,还一直在收取商家的保护费敛财,甚至因为收取保护费致人死亡。林月说到这里,拿出一张字据,这是黑娃手下的人收保护费的字据。 刘奕杰接过字据,他知道黑娃收保护费打了焦贵和曹家武的事。一边看字据一边听林月继续说,黑娃的这种行为,触犯了朝廷严禁欺行霸市,坑害商家和民众利益的行为,应该重处查办。 林月查阅过相关法规,这个时代有专门的市场管理机构,这个机构就是隶属于都察院的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五个衙门的合称,属于正六品机构,其中的职责之一就是市场管理。一旦发现欺行霸市,发现收取保护费,发现坑害消费者权益的事实,犯罪的人轻则会受到杖刑,重则会被杀头。 刘奕杰皱眉听着,一言不发,刚才衙役禀报的时候,说秀才娘子要说的事,是有关他的事,没想到,林月不讲他的事,而是讲黑娃的事,讲焦贵和曹家武被打的事,这些事与我有什么相干?看来,林月打着讲与自己有关的事为幌子,却是要他出头为曹家武和焦贵伸冤! 刘奕杰很失望,也很烦闷,自己被弹劾的事像个滚烫的汤圆,自己的汤圆吹不冷,哪里有心情去吹别人的稀饭? 刘奕杰重重叹口气,对林月说,我这几天正烦着呢,曹家武被打的事,我派人先了解一下情况罢了。刘奕杰说罢了,言下之意,我正烦着,不要再来烦我了。 林月笑笑,如果黑娃的事与你有关呢?刘奕杰心里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林月,难道秀才娘子知道我收过黑娃的钱?用我与黑娃同流合污的事要挟我? 林月不管刘奕杰是怎么想的,她故意装作神秘的样子,对刘奕杰说,我如果帮你扭转被弹劾的事,你愿意吗? 刘奕杰眼睛瞪得更大,原来秀才娘子不是要挟我,而是要帮我扭转被弹劾的事?被弹劾被革职的事,除了通天,是没有办法扭转的,而通天则是通皇上,秀才娘子能通皇上? 刘奕杰惊异地问,怎么扭转? 林月就给他出个主意,说你为黑娃欺行霸市,擅自收取保护费,打人等事为理由,在仓西县开展一次“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一则表明你不怕黑恶势力的态度,二则可以为此立大功。 刘奕杰不明就里,仍然眉头紧锁。打黑除恶?打掉黑娃我就能立大功?我对张熹动用私刑被弹劾与黑娃打人有什么关系?再说,我马上就要被革职了,哪里还能开展打黑除恶斗争! 林月下意识看看周边,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就将凳子向刘奕杰坐着的方向挪了挪,压低嗓门说,黑娃的镖局最近押了一批货到河丕县,你想办法派人守在仓西县到河丕县必经的阴山路口,将黑娃镖局押送的货物劫下来,劫下来以后,你看了货物,就知道该怎么处置那批货物了。 林月继续说,为了防止黑娃逃跑,你要马上将黑娃抓起来,黑娃没有功名,可以刑讯逼供,其他的事不要问,黑娃认识一个名叫黑月漓的人,你只让黑娃招供黑月漓黑头巾的事情就可以了。黑娃招供后,你要第一时间将他的供词和他押镖的证据亲自呈送到朝廷,抢头功!千万不要按照常规层层禀报。 刘奕杰听林月讲着如此天方夜谭般的打黑除恶,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惊异,一会儿嘲讽,这不是说书人在说书吗?说的内容既然如此玄而又玄,神而又神,不可思议! 林月边说边观察着刘奕杰的表情,林月说完了,但刘奕杰懵逼着,并不接茬。林月心想,他凭什么要相信我说的话?我如果是刘奕杰,我也不相信。但现在没办法和刘奕杰讲道理,低情商的人才爱讲道理。 林月假装叹一口气,说你懂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典故吧?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自己做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被革职回家,从此销声匿迹;一条是让别人去当鱼,自己操刀,继续走仕途的阳光大道。两条路你自己选择。 林月说完,从衣兜里拿出事先写了字的那张字条,递给刘奕杰,说这里写的内容你自己看,如果你能够按照我提示的要点去做,你就是操刀人,你不愿意做,你就只能是案板上的鱼,生死存亡之际,哪怕你是县令,县令也不要讲武德,耗子尾汁! 林月站起身来,向还在发愣的刘奕杰福一福,说这张字条你看后最好销毁掉。 林月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刘奕杰,说了最后一句励志的话,犹豫一千次,不如拼搏一次,今天不搏,后悔一生。 林月走了,刘奕杰手里拿着那张纸条还在发愣,忘了送林月出衙门。 刘奕杰展开字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打黑除恶,黑月漓,黑头巾,直报朝廷抢头功。字不多,但都是林月说话中提及到的关键字。刘奕杰闭上眼睛,刚才林月坐在这里说话时的场景,像大白天作的一个梦,再睁开眼睛,看看手里的东西,这张字条分明是林月亲自交给他的,不是梦!字条上的字虽然写得很难看,但白纸黑字上写的那些字,确实是林月刚才对他说得很明白的那些话。 打黑除恶?这是为民伸张正义的名义。阴山劫货,为什么要劫货?阴山在哪里?林月没细说。黑月漓,黑月漓是个什么鬼?黑头巾?黑头巾又是个什么鬼?林月特别提醒他,抓住黑娃以后,其他的事情不要问,只要他招供黑月漓黑头巾的事,黑头巾会有什么事?刘奕杰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林月不是为黑娃收取保护费,为家人被打的事出头,而是为了一个什么黑头巾!林月留下这张字条给他,想必是怕自己记不住,让他加深印象的。 刘奕杰想起自己出生贫寒,自小苦读诗书,尔后考中秀才,考中举人,当了县令,这一路走来何其艰辛,虽然任县令这几年没有得到晋升,但也没有什么过错,眼看在仓西县当县令三年即将结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龙太守以滥用私刑的罪名弹劾。张熹是监生没错,刘奕杰对有功名的人刑讯逼供有罪,这是铁板钉钉的罪,刘奕杰在任职期间没有什么丰功伟绩,朝廷对他所犯的罪不可能额外开恩,他已经是案板上的鱼! 林月为什么要给我递刀子?刘奕杰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林月建议他打黑除恶,拿黑保山说事,还透露了一个什么黑月漓黑头巾,要他直报朝廷抢头功。这不是林月在让他建功立业挣表现的意思吗?但刘奕杰再冷静想想,林月的话靠谱吗?如果不靠谱,抓了黑保山,万一对黑保山刑讯逼供仍然没有结果,难道自己不会罪加一等吗? 一边是铁板钉钉滥用私刑被革职的后果,一边是咸鱼翻身,扭转被弹劾的可能,铁板钉钉的后果和机遇渺茫的可能,二者之间难道是条件对等的博弈? 想到这里,刘奕杰不由得浑身一激灵,仓西县发生的事有资格直报朝廷?能奏报朝廷的事,绝不是黑保山在仓西县收保护费这样的小事,能向朝廷奏报的事,必定是天大的事。难道黑头巾是天大的事?林月与黑头巾与黑月漓是什么关系?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黑头巾黑月漓,林月怎么知道? 原本以为林月是为曹家武和焦贵等人被打的事出头,但没想到,林月却是为了什么黑月漓黑头巾的事,要我直报朝廷抢头功!刘奕杰呆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起林月临走的时候,她还说了句什么话?嗯,想起来了,林月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犹豫千次,不如拼搏一次,今天不搏,后悔一生”。对,就是这话,这话如雷贯耳,铭刻在心。她在告诉刘奕杰,今天不博必将后悔一生! 刘师爷进来,刘奕杰将大致情况告诉了他,两人对视一下眼神,刘师爷犹豫着问,死马当作活马医?刘奕杰瞪他一眼,我是死马?刘师爷再犹豫着问,今天不博,后悔一生,拼了? 刘奕杰咬牙,再狠狠点头,拼了! 第39章 打黑除恶(二) 鲁大妹站在县衙门口不敢离开,曹老爷子到药店为曹家武买治伤的药,从县衙门前走过,突然看见鲁大妹站在县衙门口,心里一惊,急忙上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鲁大妹因为紧张,眼睛紧紧盯着林月进去的方向不敢分心,突然听见有人问话,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老爷,赶紧向老爷行礼,说我在这里等候少奶奶。 老爷子疑惑,少奶奶进县衙了?鲁大妹点点头说,是的,少奶奶找县令说事,进去了。 老爷子心里又是一惊,我不是给林月说过,刘大人生病不见人的吗?刘大人为自己被弹劾的事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找刘大人,岂不是自取其辱?老爷子着急,叱骂鲁大妹,你怎么不跟进去? 鲁大妹委屈,说少奶奶不让我跟着,她要我守在县衙门口等她。 老爷子向县衙大门里面瞅了瞅,问她进去多久了?鲁大妹说有一个时辰了。老爷子又问,她去找县令说什么事?鲁大妹说我不知道。老爷子想,林月找县令有什么事?肯定是为曹家武出头的事。想到这里,老爷子心里虽然很感动,但还是认为林月太鲁莽,老爷子已经找过县令了,连县令的面都没见到,林月一个小女子出面,难道县令还能见她? 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知道自己待在这种地方和一个仆妇说话太打眼,他只好告诫鲁大妹,待林月出来,叫她不要在外面耽搁,赶紧回家,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来禀报。 鲁大妹连连应着。老爷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林月走出县衙,听鲁大妹说老爷子知道她到县衙了,关照她赶紧回家。林月笑笑,坐上轿子就回家了。回家见过老爷子,老爷子不禁数落她两句,你为你大哥出头,其心可嘉,但一个女子去找县令很不方便,那个地方不是随便可以进进出出的。过段时间,等县令的病好些了,我再去找他即可。 林月对老爷子的数落并不在意,她知道老爷子一番好心,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老爷子又试探着问,县令怎么说?林月反倒愣了一下,她离开刘奕杰的时候,并不知道刘奕杰的态度,也不敢笃定刘奕杰会按照她说的话去做,只好对老爷子说,刘大人说他知道了,至于怎么办,我们只能等着看结果。 老爷子听说县令没有拒绝,心里似乎也燃起了一点希望,如果县令能为曹家武和焦贵出头,曹家武被打,曹家两个店被砸,就算讨了说法了。 林月回屋就叫来焦贵,要焦贵做原告,状告黑保山打人致伤。焦贵听少奶奶叫他告官,吓得心脏砰砰乱跳,但既然是少奶奶让他告的,焦贵也只好按照林月的要求,将诉状送到衙门。 交了诉状,焦贵就整天提心吊胆,他知道审案的时候,原告也是要上公堂的,上了公堂,跪在堂下,两班衙役历喝一声,威武!水火棍一响,他就会吓得尿裤子。 林月没有告诉他,上了公堂以后话该怎么说,出事以后怎么办?焦贵就整天愁眉苦脸胆战心惊等着被县衙传唤,突然听说黑娃在家里睡觉的时候被抓了!还被连夜突审,县衙里传来黑娃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焦贵脸色一变,天呀!县令没开庭就对黑娃动了刑,如果县衙抓了焦贵,岂不要将他一棍子打死?焦贵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天天晚上做恶梦。 好在刘奕杰却像忘了焦贵告官的事,县衙抓了黑娃后再没动静,他们真的忘了传唤原告焦贵。 话说回来,林月离开县衙,刘奕杰就派人暗中打探了一下黑娃近期镖局业务,黑娃确实有一批押送的货物正在赶往河丕县的路上,至于押的什么货物,镖局没人透露信息。这个很好理解,镖局押镖的货历来是保密的,不过,县令都打听不出押镖的是什么东西,林月一个女人怎么知道黑娃押了一批货物到河丕县?又为什么要他将这批货物在阴山拦截,刘奕杰百思不得其解。 刘师爷拿来一张地图,从仓西县到河丕县途中,确实有一座山叫阴山,刘师爷指着阴山的位置让刘奕杰看,刘奕杰顿感头皮一麻,他知道再也不能犹豫!刘奕杰当即双管齐下,一边派出役兵,火速赶往阴山,拦截黑娃镖局押镖的货物,一边捉拿黑娃,连夜突击审问。 黑保山被抓进县衙的时候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刘奕杰亲自审问,没问话就先打了二十大板,这是县衙审问犯人的前菜,名曰杀威棒,要的是下马威。 一动刑,黑保山就对他欺行霸市,擅自收取保护费等事供认不讳,但刘奕杰对他供认的事不感兴趣,直接问他最近押送到河丕县的货物是什么东西?黑娃一听,大吃一惊,最近押送到河丕县的东西只有他和两个最铁杆的心腹知道,为了保险起见,是他专门安排那两个心腹亲自押送货物的,刘奕杰突然问起这话,难道那批货出问题了? 黑娃咬紧牙关不说话。 刘奕杰又问,你认识黑月漓?黑保山心里一惊,惊恐的看着刘奕杰的眼睛,谁?我不认识!刘奕杰当然也不认识。刘奕杰说,你不认识黑月漓?难道不知道黑头巾的事? 黑娃心里又是一惊,最近押送的货物与黑头巾是一回事,难道黑月漓被抓了?难道黑头巾的事败露了?黑娃仍然咬紧牙关不说话。 但再强硬的人也受不过严刑拷打,黑娃实在扛不住,就一五一十将镖局押送的刀枪剑戟和黑头巾从成立,到预谋反叛计划,以及黑头巾首领黑月漓等二十几个大大小小头领全部供认出来。 师爷刘茂全迅速记录,让黑保山画了押,送监看管。 刘奕杰坐在审案台前,听着黑娃的供述,头皮一阵阵发麻。他这才知道,原来黑娃镖局押送的是用来反叛的武器!黑月漓原来是意欲造反的首犯!原来黑头巾是密谋反叛的组织!不仅是反叛组织,还有了即将施行的反叛计划!现在黑头巾人数已经发展到好几千人,一个月以后,黑头巾会同时在四个县发动对朝廷的攻势,喊出的口号是“伐无道,救斯民”。 刘奕杰恍然大悟,原来黑娃背负着如此惊天大案,对这样的惊天大案,刘奕杰哪敢怠慢,连夜向朝廷写了奏折,自己带着师爷和两个衙役,亲自将奏折火速送到京城。 仓西县距京城有三百里路程,刘奕杰星夜兼程骑马飞奔,到了京城,正遇派到阴山拦截货物回来报信的役兵头领,头领禀报了他们拦截货物的情况。原来,役兵到了阴山地界,顺利截住了黑娃镖局押送的队伍,因为役兵是官府派去拦截货物的,不是土匪劫道,走镖人见到役兵先就惊慌失措,打斗中自然抵抗无力,很快被役兵控制。 役兵现场撬开押送的货物,只见竹筐里全是用稻草和其他杂物伪装捆扎严实的各种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就知道这是破获了大案,他们将货物和走镖人全数收押以后,在阴山县衙的协助下,正在押往京城的路上。役兵头领为了尽快向刘奕杰禀报,就提前打马回来。自此,黑娃为黑头巾运送武器,参加反叛,人赃俱获,铁板钉钉,再也不可能出现转机。 刘奕杰将奏折直接呈送给朝廷提塘官,提塘官听说是造反叛乱的大事,就以特事特办的加急程序,第二天就将奏折呈送给了总管太监李玉。 黄台吉御案上整整齐齐叠放着今天要批复的上百份奏折,其中就有一份是关于仓西县县令刘奕杰被弹劾要求革职的奏章。 黄台吉昨天晚上仍然失眠,现在明显的两个黑眼圈,像头大熊猫。前段时间,黄台吉接到密报,说有民众意欲造反,但造反的起因,时间,地点等具体情况却并不清楚。种种迹象表明,有一股强劲的暗流涌动,不日就会蓄势待发。但到底是一股什么暗流,黄台吉得到的密报都表述得模棱两可。黄台吉对此很是焦虑,明朝灭亡不久,复明灭清的各种暗流蠢蠢欲动,现在又面临严重灾情,民众不满朝廷的情绪如火如荼,黄台吉就像坐在火山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藏在地底下炙热的岩浆就会喷涌而出,倘若不能及时处理那些隐藏的暗流,一旦势如破竹,他的皇权就不知道哪一天会旁落。 黄台吉这段时间如履薄冰,如坐针毡,深感日子真不是皇上过的日子,唉!朕上面没人,所有事情都得自己顶着。 黄台吉无奈,坐下来一件件批阅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批阅到裕理州龙之源太守的奏折时,见太守弹劾的只是一个七品县令滥用私刑要求革职的内容,刘奕杰官职太小,皇上没见过他,再说,这事太简单,黄台吉并不犹豫,拿起御笔正准备批阅同意,总管太监李玉双手捧着一本奏折,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将奏折轻轻放在黄台吉面前。皇上明白,倘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内容,李玉不会不按常规办事。 黄台吉打开奏折,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桩有关造反的破案!黄台吉心里一惊,赶紧认真看起来。原来是仓西县抓住一个名叫黑保山的人,黑保山供诉,下个月要在河丕,氿泉,三保以及泷西几个县同时发动以头裹“黑头巾”为标志的造反,造反口号是“伐无道,救斯民”,现在已经啸聚上万人响应。黑保山还供出河丕县首领黑月漓以及黑头巾二十余个大小头目名单,以及武器库房位置,实施计划和造反成功后论功行赏的价码等相关情报。 落款人是仓西县县令刘奕杰。 皇上对七品以下的官员并不熟悉,他对刘奕杰也没有什么印象,刚才见到弹劾刘奕杰的奏章,现在就见到刘奕杰送来的“黑头巾”造反情报。朝廷近段时间派了那么多暗探出去查找那股暗流线索,朝廷的密探级别那么高,人数那么多,至今都没能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一个小小的县令,不仅截获了正在运输途中的武器,还抓获如此重要的人犯,得到如此重要而详实的情报?黄台吉瞪大眼睛,心里亦很震惊,这个名叫刘奕杰的县令是个怎样的人物? 黄台吉命李玉传刘奕杰火速到京,他要亲自询问情况。 李玉知道刘奕杰是候在殿外的,现在刘奕杰跟着李玉进了乾清宫西暖阁,刘奕杰不敢正眼看一眼皇上,就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三呼万岁。 刘奕杰没有见过皇上,他虽然中过进士,但名次并不靠前,他也没有和皇上有面对面说话领命的机会,现在跪在地上,听着皇上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响声,响声那么近,刘奕杰心里非常激动,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皇上单独召见,能够这么近距离的和皇上相处,自己跪在地上激动不已,就像做梦一样。 黄台吉看着跪地的刘奕杰,亲自走下龙榻,将刘奕杰扶起,见刘奕杰依然低着头,就和蔼的叫他,爱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刘奕杰赶紧抬头,与皇上对视一眼,再呼皇上万岁。 黄台吉不由得对眼前的刘奕杰多看了几眼,嗯,这个县令体型样貌不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脸庞方正,面有短须....,这些都符合好官应该具备的颜值,如果刘奕杰长得獐头鼠目,就一定不是个好官!官员没有好官官相,那是有损国家体面的,官相好,有威严,可以震慑住黎民百姓,所以,长得好看,在皇上这里就能加分。 当然,做官不是选秀,不仅需要颜值,还需要口才,会说话,还得熟识法律。 皇上问话,你就是仓西县县令刘奕杰?刘奕杰赶紧回答,回皇上的话,微臣是仓西县县令刘奕杰。 皇上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河丕县黑头巾的事?刘奕杰虽然在皇上面前不敢说谎,但更不敢说是一个名叫林月的小女人告诉我的,如果县令听从一个小女人的话然后破案,这将是非常荒唐的事!所以,刘奕杰不敢说真话。再说,林月曾经告诫他,此事只能他们两人知道,不可告诉第三者。既然林月说不能告诉第三者,皇上也是第三者,所以,哪怕是皇上问话,刘奕杰也不能实话实说。 刘奕杰向皇上禀报,微臣自任县令以来,位卑未敢忘忧国,微臣将老百姓的利益和保大清国江山永固为第一要务。近日收到一个面馆掌柜的状纸,状告一个名叫黑保山的人,黑保山欺行霸市,殴打民众,擅自收取保护费,就连秀才家的面馆都不放过,仓西县商家颇为愤怒,要求严惩黑保山。卑职任了仓西县县令,说明卑职与百姓有缘,卑职必得不负斯民,才能寸心无愧,所以就在仓西县开展了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并亲自指挥。抓获黑保山后,得知黑保山的镖局近日押送的一批货物有可能是谋反武器,当即就派人直追到阴山拦截,同时对黑保山连夜审讯,才得到黑头巾谋反情报...。 刘奕杰口才能言善辩,态度不卑不亢,语言描绘不仅恰当,还能随机应变。最后,刘奕杰说,卑职深感此事重大,不敢有半点懈怠,第一时间呈报皇上,以防万一。 黄台吉听着刘奕杰的禀报,不断赞许点头,好一个将老百姓的利益和保江山永固为第一要务!好一个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好一个亲自指挥! 皇上问,破获谋反案是有很大风险的,你没有顾虑? 刘奕杰挺挺胸脯,大义凛然的说,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 皇上猛的一拍御案,兴奋得大叫,说得太好了,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做官就是要有你这样视死如归的精神!皇上看着刘奕杰,满眼的欣赏和兴奋。刘奕杰真是个人才呀,难得的人才! 第40章 打黑除恶(三) 黄台吉改国号“大清”不久,面临的困难和问题很多,其中最头疼的问题之一,就是官吏人才奇缺。 明朝灭亡以后,大清国根基不稳,满人刚从奴隶制社会转型过来,除了剽悍打仗厉害,真正能治理国家的人才很少。无奈,清朝只好将明朝遗留下来的官吏全盘接收,但因为连年战乱,明朝遗留的官员不仅数量有限,还有很多人表面归顺,一有风吹草动,骨子里就与大清离心离德。 黄台吉推行治理国家策略,“以武功戡乱,以文教佐太平”,要文治武攻,没有汉人官员肯定不行,所以,但凡被皇上看对眼的汉人官员,坐火箭似的飙升就不足为奇,当然,如果你不与大清国同心同德,再有才也无用。 现在黄台吉亲自接见刘奕杰,问了好几个问题,刘奕杰都对答如流,刘奕杰见皇上对他不断颔首点头,看他的眼光也满是赞许,心里就更加充满自信。 皇上在急需人才之际召见刘奕杰,对刘奕杰的样貌,谈吐,以及雄韬伟略的才智深深撼动,如果大清官吏中多一些如刘奕杰这样的好官,将老百姓的利益和保我大清国江山永固作为第一要务,黄台吉的江山就能永固。刘奕杰这样的人才怎么只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太屈才!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刘奕杰禀报的事情太重要,事态太紧急,先解决了问题再说。黄台吉当即下令,命兵部率军清剿“黑头巾”。 兵部大军压阵,“黑头巾”正准备比划几下,就被势如破竹的大军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了个正着,按照黑保山供诉的“黑头巾”所有头目名单,兵部将三百多人瓮中捉鳖,悉数抓捕归案,只有少数“黑头巾”成员因抓捕时反抗被打死。 “黑头巾”的武器仓库位于一座大山的山洞里,兵部按照黑保山提供的地点,按图索骥,从山洞起获大刀长矛弓箭铁锤钩棒等各种武器千余件,还有黑头巾的旗帜,以及鼓动民众造反的檄文等物几十车,就连存放在黑氏祠堂地窖里统一制作的两千多顶黑头巾也被悉数缴获。 朝廷几乎没费一枪一弹,黑头巾暴动就胎死腹中。 黑月漓致死也不明白,“黑头巾”有铁桶一般的计划,铁杆一般的同谋,怎么会被泄露机密?“黑头巾”被一锅端的问题出在哪里? 兵部将人犯押解回京,交由刑部突审,所有人犯对暴动计划的供述都与黑保山之前的供述一致,黑月漓和黑保山等三位主犯被判处凌迟,立即执行。原本黑保山不是主犯,但他为“黑头巾”造反打制和运送武器亦是大罪,所以,黑保山也与黑月漓一起被凌迟。 黑保山被凌迟,应了林月当初咬牙放出的狠话,一定要剥了黑保山的皮!现在黑保山真的被剥了皮。 黄台吉在兵部清剿“黑头巾”行动中,得知黑月漓造反,与河丕县县令虐打闹事民众有关,黄台吉大怒,大灾之年,虐打闹事灾民,不是给了“黑头巾”造反的口实和可乘之机吗?大灾之年,民众对官府最容易产生不满情绪,稍有不慎,就能激起社会矛盾,黄台吉为了以后不再发生类似问题,惩前毖后,不仅革了河丕县县令的功名,还被杖责六十,县令差点被打死。黄台吉重新委任了一个姓张的人任了河丕县县令。同时,阴山县县令协助仓西县,成功拦截黑保山押镖的货物有功,也给予了相关奖励。 “黑头巾”造反一案就此了结,该凌迟的被凌迟,该打板子的打了板子,该奖励的给予了奖励,赏罚分明,历来是黄台吉打江山的处事原则。 黄台吉一举平息即将在全国烧起的这把造反烈火,龙心大悦。龙心一悦就为刘奕杰赐了一块匾,匾上是皇上亲自手书的“除黑恶,保平安”几个大字。同时下旨,每隔三五年就在全国开展一次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彻底铲除各种意图反叛势力,保老百姓平安,也保朝廷江山永固。 黄台吉不仅赐匾通报表彰刘奕杰,还赏赐了他很多珠宝,将刘奕杰调到京城。调到京城做什么?都察院正缺得力官员,皇上让刘奕杰任了都察院从三品的左都副御史。刘奕杰也如幸运爆棚的官员,坐上火箭,嗖的一声直穿云霄。 同时,各地效仿刘奕杰,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在大清国轰轰烈烈开展起来。 自此,黑氏家族一蹶不振,在中国历史上再无黑氏家族的造反记录。 黄台吉对龙之源的奏章原本留中未批阅,现在找出来,再看看内容,对奏章反映的事深表鄙夷,张熹致人重伤,张熹就该打,不打不成器!刘奕杰严刑逼供张熹?彰显的是刘奕杰爱憎分明!龙之源身为太守,居然连刘奕杰这样的中年才俊都没看出来,龙之源没有慧眼,没有慧眼的人怎能任太守?没有慧眼的龙之源一道奏折,差点让黄台吉丧失一个中年才俊,黄台吉决定对龙之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他一个教训! 黄台吉在龙之源的奏折上批示:刘奕杰破案有功,着升任都察院左都副御史;龙之源好坏不分,降为仓西县县令,以观后效;张熹革除功名,杖责二十大板,钦此。 林月前世就知道有这样一副对联,左联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右联是“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横批是“不服不行”。这副对联,原本是讽刺专制朝代官场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任人唯亲现象的,但黄台吉对刘奕杰并没有任人唯亲,他只是对刘奕杰小小县令,生逢乱世,却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爱国情怀而感动,爱屋及乌,相见恨晚,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 不久,仓西县衙的墙上贴出一张公告,公告上写明,仓西县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一举抓获犯罪分子黑保山,黑保山被押解京城判处死刑。仓西县打黑除恶取得巨大成绩,有功人员亦受到皇帝嘉奖云云。落款是仓西县县令龙之源。 这份公告一贴出来,在仓西县城引起的轰动比过年还热闹,人们围在公告前,听着识字的人一遍遍高声读着公告上的内容,议论纷纷。有人说,黑保山被皇上判处死刑,听说死得很惨,一般人被凌迟,要割两三千刀才会死,但黑娃才被割了六十多刀就死了,所以,黑娃不是被凌迟死的,是被凌迟吓死的。 不管黑娃是被凌迟而死还是被凌迟吓死,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结果,因为黑娃是仓西县一霸,特别是商户们对他恨之入骨,现在黑娃被朝廷凌迟处死,那些以前被黑娃收过保护费的,被黑娃殴打过的,被黑娃欺辱过的,都长长吐出一口恶气。所有人都弹冠相庆,苍天有眼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呢! 不过,也有人现场提出质疑,黑娃欺行霸市,实属罪大恶极,但罪不至凌迟,这处罚是不是重了点? 人们冷静下来一想,也是哈,只有谋反或大逆才会被判处凌迟,黑娃被判处凌迟,这死法好像是严厉了点。 有人就透露一点内幕消息,听说起因是焦贵和曹家武被黑娃的人打了,焦贵出头,向县衙告的状。人们一听,都瞪圆了眼睛,曹家小面馆掌柜焦贵出头当了原告? 谁不知道那个平日不哼不哈的焦贵?焦贵遭遇一把火,自家小吃店被烧得精光,小吃店虽然被烧了,却烧出了狗屎运,焦贵不仅被曹秀才收留,还当了曹家小面馆的掌柜。但焦贵作人历来小心谨慎,这次怎么会不畏强暴?不怕与黑娃对簿公堂?难道焦贵吃了豹子胆?不!难道焦贵吃了豹子头? 有人就解释,焦贵得到曹家恩惠,这种时候自然要为曹家出头的。人们赶紧点头,有道理! 但有人不完全同意这种说法,你们不知道,焦贵有胆子出头状告黑娃,那是因为曹老爷子是县令刘大人的亲戚,这次刘大人为曹家武被打的事出头,才使黑保山被凌迟。哦!不少人又赶紧点头,原来曹老爷子与刘大人是亲戚!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刘大人怎么会为焦贵为曹家武出头!焦贵仗着曹老爷子是刘大人的亲戚,才敢状告黑娃,不然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见焦贵走了过来,人们呼啦一下就将他围在了中间,有向他磕头的,也有向他作揖的,还有向他伸出大拇指点赞的,人们全都对焦贵钦佩不已。 焦贵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高的礼遇,想起这段时间,天天提心吊胆等着被县衙传唤,没想到自己不仅没等来传唤,却等来黑娃被凌迟处死的结果,他不仅积压在心底的那份焦虑和恐惧解除了,还成为人们心目中不畏强暴的英雄,焦贵眼里闪着泪花,不断向人们还礼,只有他自己清楚,眼前浮现的是林月叫他写状纸,口述状纸内容,还叫他将心放在肚子里的场景。 焦贵走了,人们继续看公告,公告落款的县令不是刘奕杰,而是一个名叫龙之源的人,龙之源不是裕理州的太守吗?怎么降职成了仓西县的县令呢?又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说是刘奕杰因为打黑除恶有功,已经调到京城任职,原裕理州太守龙之源却因为打压刘奕杰,被皇上处罚,让龙之源接任刘奕杰的职位,是要他将功补过,以观后效的意思。哦!所有人赶紧点头,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齐声夸赞皇上英明! 人们围在公告前久久不愿离去,这么短的时间,不可一世的黑保山被凌迟,弹劾刘奕杰的太守龙之源被降职,而万念俱灰的刘奕杰却连升三级辉煌腾达!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监生张熹,被革除功名,还被打了二十大板。 这样的戏码没人看得懂,大家只能感叹世事难料呀!世事难料! 黑保山被抄没家产,抄没的银钱赔了曹家大酒楼和曹家小面馆的损失,还支付了曹家武和焦贵被打伤的汤药费。现在仓西县所有人都知道了,黑保山是因为惹到了曹家才被凌迟的!曹家什么来头?不少人又议论纷纷,曹家最显赫的人是曹秀才,纹身男人到曹家小面馆收保护费的时候,现场围观的人很多,围观的人都听见曹秀才警告纹身男人,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矣!没想到,这句话真应在了黑娃身上,曹秀才认为黑娃自作孽,不可活,黑娃就必定会被皇上凌迟! 曹秀才一句话,黑娃就被凌迟!这得是多恐怖的预言!从此后,仓西县很多人看曹家人的时候,眼里就闪现出一丝惶恐的光。 简崇钦得知黑娃被凌迟,惊异得差点背过气,原本已经见好的身子又大病一场。 老爷子得知事情的结局很震惊,自己去找县令,县令称病不见,林月却见到了县令,他不知道县令怎么会从七品芝麻官一下就晋升为从三品京官的,他对县令的丰功伟绩不关心,但曹家的冤屈得以昭雪,经济损失得以赔付,被打伤的曹家武和焦贵得到赔偿,更重要的,是曹家不仅保全了颜面,还得到人们心目中不能轻易得罪的那种神秘。 老爷子将双手背在身后,故意在县城的几条主要街道上走了一圈,人们不断向老爷子打躬作揖,说着巴结讨好的话,老爷子感觉自己的光辉形象超然于世,特有脸面,比小儿子曹家文考中秀才更加有脸面。 而曹家武对林月更为感激,爹已经告诉他,林月为了他被打的事,专门到县衙找了县令,更没想到县令对他挨打的事如此重视,还专门针对打击黑娃的势力开展了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曹家武如果没有林月为他出头,店被砸了,人被打了,就只能像其他那些商家,哑巴吃黄连有苦也找不到地方说呀! 曹家武无以为报,就决定在曹家大酒楼请林月和刘大人吃饭。请他们吃饭,除了感谢的意思,还有为刘奕杰饯行的意思,刘奕杰高升为京官了,趁请刘奕杰吃饭之际,巴结一下也很重要。 怎么感谢?怎么巴结?如果只是吃个饭,未免太小气了一些,林月是弟媳,不送礼给她,她能理解,但对刘大人,除了请他吃饭,还应该送个贵重的礼物,但要送什么样的礼才能表达自己既感谢又饯行还巴结的意思呢?曹家武没有更多能力送昂贵的礼物给刘大人,这事还得与老爷子商量,老爷子见多识广,他的指导很重要。 曹家武来到老爷子屋里,老爷子也正在为如何感谢刘大人的事焦虑,见大儿子来了,两人就商量起来,但再怎么商量,曹家小门小户的,无论如何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送礼。 无奈,老爷子拿出他爷爷辈就收藏的一件五彩花鸟纹盘,又从箱子里拿出那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说这银子是前次准备借给家文交赌银的,现在借给你送礼,以后你有钱了,记得还给我就行。说完又叹口气,这是我们能送的最重的礼了,唉!实力太弱,礼轻人意重罢了。 曹家武对老爷子很感动,没错,这个爹一定是亲爹。 两人将五彩花鸟纹盘包了,将银票揣进兜里,老爷子就和曹家武一起到衙门去请刘大人。 第41章 贡觉玛之歌 刘奕杰从京城赶回仓西县,他要收拾自己的东西,还要与龙之源办交接。前来为刘奕杰送行的人太多,京官嘛!那么高级的官,所有人都来巴结。 老爷子带着曹家武来到县衙,只见县衙里里外外,人来人往,有前来送礼的,有以看望老朋友名义叙旧的,还有想再睹睹县令芳容兼看热闹的。师爷刘茂全搬把椅子坐在后院入口的门廊下,要面见刘御史?很难。 老爷子见状,不断叹息,如我与刘大人这般关系,哪里见得到刘御史!正在叹息,刘茂全一眼见到曹老爷子,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老爷子拱手施礼,说刘大人交代了,谁也不见。 老爷子将带来的礼品包袱递上去,说请刘大人将我们带来的礼物收下吧,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也没办法为他送行。 师爷赶紧将装着五彩花鸟纹盘的包袱推开,说刘大人特别交代,谁的礼都不收。 正当师爷和曹老爷子推让包袱时,恰好刘奕杰和一个陌生的官员从后院走出来,刘奕杰一见到曹老爷子和师爷在推让一个包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哈哈大笑起来,对曹老爷子说,你的礼物我怎么敢收呢?我该感谢你们才对呢!不收,不收,绝对不能收,快拿回去! 曹老爷子见刘奕杰笑容满面,知道他没有恶意,只好将包袱交给曹家武拿着。 刘奕杰对老爷子说,我正要找曹家武呢。 曹家武心里不免一紧,向刘奕杰施礼,小人悉听尊便!刘奕杰说,我把曹家大酒楼包下来,在你家大酒楼办告别宴,答谢仓西县的朋友。 老爷子和曹家武一听,既高兴又有些懵,高兴的是,不仅包酒楼会是很好的一笔收入,更重要的是,以前的县令,现今的京官在曹家大酒楼办酒宴,这是非常荣耀的事!比曹家武用任何方式打广告都管用。但有些懵的是,仓西县那么多比曹家大酒楼档次更高,条件更好的酒楼不包,刘御史为什么要包曹家大酒楼?不仅老爷子和曹家武不解,连师爷和刘奕杰身边的人都不明就里。刘奕杰身为原仓西县县令,现在官职更高,无论他在仓西县选择任何一家酒楼,都只是一句话而已,刘奕杰的告别宴,不是应该选择更好的酒楼吗? 但看着刘奕杰笑吟吟的表情,大家又心知肚明,刘奕杰包曹家大酒楼办告别宴,一定有刘奕杰的道理。 刘奕杰又对曹家武和刘茂全说,除其他客人外,我要请曹家人吃饭,你将酒楼最好的包间留给曹家人,这个包间除曹家人外,不要安排其他人去坐。 曹家武和师爷连连点头。 刘奕杰又指指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官员说,这是新来的县令龙之源大人。再转向龙之源说,请你以后对曹家多多关照。 龙之源赶紧回应,那是应该的。龙之源已经听见了人们有关打黑除恶的各种传言,知道刘奕杰打黑除恶的幕后与曹家有关,至于哪些事情有关,怎么个有关?龙之源没法猜,反正猜也猜不着,不是龙之源太傻,而是水太深。 龙之源对曹老爷子一揖,再意味深长的看看老爷子,又看看曹家武。老爷子和曹家武听说这人是接任刘奕杰的新县令,也赶紧向龙之源拱手施礼,嘴里说着,请龙大人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今天龙之源与刘奕杰见面,两人都很尴尬,以前的顶头上司龙之源向朝廷启奏要革除下司刘奕杰的官职,关键之时,情况突然反转,下司现在成为高他三级的官员,人说官高一级压死人,何况刘奕杰的官职比龙之源的官职高了三级!令龙之源更难堪的是,他不仅被降职,皇上还故意让他接替以前下司的职位,这种安排,比他被降职到其他地方任职还尴尬,还难受。所以,刘奕杰与龙之源的关系实在太绕,没办法,两人见面只能将尴尬的表情包揣进兜里,表面都装作不介意的样子。 刘奕杰要设告别宴,龙之源借故赶回裕理州处理事情,刘奕杰也不挽留他,如果龙之源也参加刘奕杰的告别宴,两人都会更加尴尬。 虽然龙之源不参加刘奕杰的告别宴,但他记住了老爷子和曹家武的模样,也证实了曹家和刘奕杰非同一般的关系。 仓西县城所有头面人物几乎都接到刘奕杰的请柬,全都聚集到曹家大酒楼参加刘奕杰的告别宴。酒楼张灯结彩,丝竹笙歌燕舞,处处洋溢着喜庆。 刘奕杰和一干人等站在酒楼里面,一边对走进酒楼的人拱手表示欢迎,一边不时向酒楼外张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等一个人,等谁?没人知道。 今天林月没有迟到,她和老爷子大娘以及曹家文一起出门,曹家得到刘大人的特别邀请,集体参加刘大人的告别宴,这是刘奕杰给曹家人的特殊荣誉,更是曹家人至高无上的荣耀!曹家人跟着老爷子,结伴组团走在大街上,感受着人们投来的各种羡慕嫉妒眼光。 林月到了酒楼外面,瞥见刘奕杰站在门楼里接待来宾,就跟着曹姜氏进了酒楼后门,后门是厨房,厨房能直通吃饭大厅。 林月为什么要走后门?曹姜氏走后门,是因为她要帮着曹家武打理后厨的事,林月走后门,则是在回避与刘奕杰的正面接触。她有些担心,万一刘奕杰见到她情绪失控怎么办?大庭广众之下,不仅被人看见,也很容易产生流言蜚语,对刘奕杰,对自己都不利。 刘奕杰一眼看见了老爷子大娘和曹家文,见过礼,却没有见到林月,问曹家文,秀才娘子怎么没来?曹家文看看自己的身后。老爷子知道林月跟着曹姜氏进了后门,就告诉刘奕杰,说林月从酒楼后门进来了。 刘奕杰愣了一下,猛然明白了林月的用意,他的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是呀,如果林月从大门进来,刘奕杰见到林月的时候,他确实很难把握自己的情绪,刚才自己情不自禁向门外张望的行为,已经使心细的人看在了眼里,倘若刘奕杰看见了林月,一时激动,很有可能会扑通跪下给林月磕头,如果出现那样的状况,一定会令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林月在酒楼大门前回避刘奕杰还有一个原因,刘奕杰走了,来了一个龙之源,龙之源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月不知情,今天龙之源虽然没有参加宴会,但龙之源的眼线不是吃素的,所以,林月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彩,低调比高调更加安全。走后门,既避免刘奕杰表情包的败露,又保证自己不被暴露,还能不引起龙之源眼线的注意,现在的林月,自保是重中之重。 林月从后门进宴会大厅,刘奕杰秒懂了林月的用心,对林月更加敬佩。这次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刘奕杰完全按照林月指点的做,他用林月给的刀,杀了黑保山这条鱼,自己不仅没被罢官还连升三级,兴奋惊愕之余,刘奕杰也冷静思考过各种可能,甚至还想到了,林月莫不是早就认识黑月漓,与黑月漓是一伙的?这样的想法当然是不可理喻的胡思乱想。 刘奕杰怀疑林月可能具有一种神秘力量,如果林月没有神秘力量,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将事情预见得如此天衣无缝。林月还是人吗?她是下凡的仙姑! 老爷子对林月不走正门走后门的行为很不解,当初林月为了给曹家武出头找县令,现在县令为曹家出了头,林月应该特别感谢县令才对,这个不懂事的林月走后门进酒楼是什么意思?难道林月不知道,她这种行为是对刘大人极大的不恭吗? 老爷子见刘奕杰问林月,赶紧对刘奕杰一个劲的打躬作揖说,小儿媳不懂事,请刘大人海涵!刘奕杰赶紧拉住老爷子的手,说无妨,无妨,我知道她的好意,该我谢她的。 酒宴即将开始,令所有人感到异样的,是偌大的酒楼里,坐北朝南最尊最豪华的包间却全是曹家的家人,难道因为曹家大酒楼是曹家自个的,所以,这间最尊最豪华的包间就留给了自己?不应该呀!哪里会有如此的操作?一定是新任左都御史刘大人特地要求留给曹家人的,刘大人将告别宴定在曹家大酒楼,又将最尊最豪华的包间留给曹家人,曹家在刘大人面前居然享有如此特殊荣誉?不少人就用惊异的眼光注意着曹家人包房里的情况。 酒楼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客人们都在刘奕杰面前打躬作揖,对他的官德交口称赞,对他的升迁衷心祝愿,场面热闹非凡。 刘奕杰没有与曹家人坐在一桌,他的桌位属于酒楼次桌,酒宴开始,刘奕杰礼节性简单致辞后,来宾们开始喝酒吃菜,刘奕杰端起一杯酒,师爷刘茂全谦卑的跟在刘大人身后。刘奕杰升任京官左都副御史,刘茂全也要跟着刘奕杰到京城,到京城后他就不是师爷,而是刘奕杰的门客。 满酒楼的客人们眼睛都跟着刘奕杰的的身影移动。只见刘奕杰径直走进了曹家包房。曹家的人见刘奕杰进来了,全都毕恭毕敬的站了起来,林月也笑吟吟的站起来迎接这个新任从三品京官。 老爷子见刘奕杰进了包房,激动得要向刘奕杰跪下磕头,嘴里口口声声说,刘大人,你是我们曹家的恩人呀!我们曹家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表达对你的感激之情!刘大人为曹家武不惜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为曹家武出头,这份恩情不是嘴里说说就完事的,老爷子是真的对刘奕杰感恩戴德呢! 刘奕杰不敢接受曹家老爷子的感谢之意,见老爷子意欲下跪,赶紧托住老爷子的双肘,说使不得,使不得,不是你该感谢我,而是我该感谢秀才娘子,感谢曹家人对我在仓西县当县令期间的支持和帮助。 老爷子没跪下去,曹家武和曹姜氏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曹家武自认是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最大的受益者,老爷子都要下跪了,他们夫妻俩怎么能不跪呢?跪谢刘奕杰,这是最基本的动作。 刘奕杰又叫曹家武两人起身。 老爷子和曹家武听刘大人说该感谢秀才娘子,感谢曹家人对他的支持和帮助,说这话不是本末倒置吗?不过,大家都认为这是刘奕杰表示谦恭的意思。老爷子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酒,双手捧着,坚持要给刘大人敬酒,刘奕杰摆摆手,不要老爷子敬,说我就是来敬酒的,我自有分寸。 刘奕杰端着酒杯走到林月面前,眼睛定定的看着林月,老爷子发觉刘大人眼里居然有泪光在闪烁,他的心被刘大人的泪光震撼了一下。但林月并不激动,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刘奕杰。 刘奕杰示意刘茂全,刘茂全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是用红缎面包裹着的,刘奕杰小心的将红缎面打开,露出一个非常精致的檀香木小盒,再将小盒打开,只见盒子里铺着一块雪白的缎面,缎面上躺着一块晶莹剔透,颜色鲜艳夺目的玉,那玉被酒楼窗外阳光照射,熠熠生辉。 林月看看玉,猜测这块玉一定价值不菲,古人认为佩玉为最美,黄金有价玉无价,玉是有灵性的,不仅是人心灵的结晶,也是避邪之物。 刘奕杰看着林月说,这玉是乌斯藏红玉,名叫贡觉玛之歌。尔后压低声音说,你就是贡觉玛女神,你应该拥有这玉。刘奕杰说到这里,声音颤抖,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林月一听刘奕杰说这玉是乌斯藏的贡觉玛之歌,马上想起前世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小说里的那块玉来自西藏,而且玉的名字就叫贡觉玛之歌,小说里描写的贡觉玛之歌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种力量,能让很多事情出现不可思议的转机!林月顿时明白,刘奕杰送给林月贡觉玛之歌,既是表达自己对林月的崇敬之意,也有刘奕杰将林月称之为贡觉玛女神的意思。 林月没说推辞的话,这玉价值不菲!如此昂贵珍稀的玉,怎能拒收?林月双手接过贡觉玛之歌,向刘奕杰笑笑,谢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刘奕杰见林月收下礼物,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说我还送了一对活雉给你,已经送到你家里了。 这个时代,官不进民宅是规矩,以前的县令也好,现在的副御史也罢,都是不能到民众家里去的。何况他送给林月的还是一对活物。不能进民宅怎么办?总不能将那对活物带到酒楼。所以,刘奕杰就叫刘茂全将那一对雉送到了林月的家里。 林月听刘奕杰说送了一对活雉给她,立马一脸黑线,雉是什么,她突然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西汉时宫斗,吕后将戚夫人做成人彘,人彘痛不欲生,惨不忍睹的样子,深深留在她脑海的记忆里,彘不是猪吗?刘大人送我一对猪?还是活的?这是几个意思? 她瞪大眼睛看着刘奕杰,你送给我一对活猪? 刘奕杰被问得一头雾水,眨眨眼睛,说我送给你的是一对活雉,不是一对活猪。 曹家文在一边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嫌弃的看着林月,这次他就特别聪明,随口吟诗一句,“白雉振朝声,飞来表太平”。刘奕杰哈哈大笑起来,曹秀才不愧是秀才呢!用唐朝李峤的诗句,既说雉不是猪,又赞美雉是飞来表太平的吉祥物。刘奕杰第一次向曹家文伸出大拇指,直夸他高,高,实在是高! 林月猛然明白了,也咧嘴笑起来,原来是野鸡呀? 刘奕杰和满屋的人又愣住了,野鸡?什么意思?这个时代的人,文雅的称野鸡为雉,通俗点的,称野鸡为雉鸡,大家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将雉称为野鸡的。林月看着大家惊异的表情也醒悟过来,赶紧纠正刚才的说法,雉,雉鸡! 刘奕杰为什么送了贡觉玛之歌还要送一对雉给林月?送雉给对方,不是文人雅士之间才有的游戏吗?林月是个女人,刘奕杰是京官,京官岂能送给女人一对雉? 这个时代的文人雅士之间送礼都喜欢送雉,送雉给对方,是夸赞对方的节操如雉一般高洁。虽然文人雅士喜欢将雉作为礼物送人,但活的雉却很不容易得到,因为雉不吃嗟来之食,被人抓住不久就会饿死。死了的雉容易变质发臭,因此民间文人雅士赠送的雉一般都是风干的。能得到一对风干的雉已然很不容易,活的雉就不是有钱都能买到的。刘奕杰送给林月的这对活雉怎么来的?刘奕杰没说,林月也没问。 但刘奕杰听林月将雉说成是猪,就担心林月不懂他送一对雉的良苦用心。刘奕杰对林月说,你知道雉具有五德吗?林月没研究过雉,不知道雉还有五德,刘奕杰就告诉她,雉首带冠,文也;足搏距,武也;敌敢斗,勇也;见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信也。说完,看定林月,你具备这五德,只有士才能拥有雉,所以送一对雉给你,你受之无愧。 林月一听,有些哭笑不得,我是野鸡?我具备五德?虽然林月见刘奕杰将她当做野鸡有些哭笑不得,但林月知道了刘奕杰的良苦用心,送贡觉玛之歌给她,是将她寓意为女神,送雉鸡给她,是赞她有有五德,林月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向刘奕杰屈膝一礼,说谢过刘大人! 刘奕杰与林月的对话,个中寓意只有林月和刘奕杰两人才懂,其他人都站在一边吃瓜。刘奕杰将第一杯酒敬给了林月,在林月面前仰脖将酒一口喝下,再说一句,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刘奕杰又来到老爷子面前,刘茂全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个礼物递给刘奕杰。这是刘奕杰送给老爷子的一方寿山芙蓉石印章,老爷子诚惶诚恐赶紧接过来捧在手里,刘奕杰凑近老爷子的耳边,对他轻轻说了一句,林月是你曹家的福星,有她在,会保你曹家周全!切记切记!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赶紧点头,老朽一定记住你的话,一定。 尔后,刘奕杰向曹家所有人礼节性的又敬了一杯酒,临离开包房前,向林月拱拱手,再说一句,后会有期!转身离开了曹家人的包房。 第42章 曹家山雉鸡养殖场 林月回到家,重新打开那个精致的檀木小盒子,拿出贡觉玛之歌认真欣赏。贡觉玛之歌,名字很有意境,林月前世见过贡觉玛之歌的彩色图片,图片上的贡觉玛之歌是蓝色的,蓝色里透着一缕缕鲜红的血色。传说中的贡觉玛是乌斯藏当惹雍湖的女神,住在当惹雍湖的宫殿里,宫殿的四面墙有青绿红黄四种不同颜色,其中的红色就是贡觉玛之歌,也就是惹雍女神唱歌的意思。国人对玉的特殊爱好是自古就有的,但喜爱血玉更甚于黄金和其他颜色的玉石。 林月瞪眼看着手里这块玉,不由得百感交集,贡觉玛之歌的意境就像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不是女神,却被困在这个世界,就像困在当惹雍湖的宫殿,我只能对着宫殿的墙壁唱歌....,林月想起现在的处境,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贡觉玛之歌再好,因为没有自由,也很孤独,只能面对墙壁唱歌! 林月不禁叹口气,要是能带着这玉回到前世,卖了玉,自己就能实现芳龄富婆小目标。 林月把玩着这块玉,心想刘奕杰不知道是怎么得到这玉的,他能将如此珍贵的玉送给她,可见他对林月感激而崇敬之情的真心。这是林月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得到的第一件珍贵且昂贵的礼物。 将贡觉玛之歌小心收藏好,林月来到后院,她要看看刘奕杰送给她的两只野鸡。 后院地上放着一个木笼,木笼里关着两只野鸡,一只羽毛鲜艳的公鸡,一只羽色像麻雀的母鸡。林月蹲在竹笼边瞪眼看着两只野鸡,两只野鸡也在笼里瞪眼看着林月,林月嫌弃的对野鸡说,我以为你们是两头猪,结果是两只鸡,还是两只野鸡。 两只野鸡听林月如此贬低它们,还说它们是既蠢又笨的猪,都瞪大眼睛恼怒的看着林月,自己被关在笼子里,想啄一口这个女人也啄不了呀!野鸡恼怒,鲁大妹则忧愁的说,它们不吃东西,也不喝水,这样下去,要不了两天就会死的。 看来这两只野鸡也和它们家族的野鸡一样,被人捉住,就用不吃不喝绝食方式宣示自己必死的决心。林月实在不忍心看着它们饿死,但又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杀了吃肉吧?两只野鸡外表看似靓丽,身上的肉肯定没有焦家送来的那只纳采鸡肥美,林月不认为纳彩鸡是吉祥物,杀了吃肉很不错。但野鸡太瘦,野鸡在这个时代却是货真价实的吉祥物,如果吉祥物最终仍然没有逃脱林月的魔爪,吃了未免非常可惜。放了吧?这是刘奕杰专门送给她的珍贵礼物,将人家送的礼物放了,就相当于将别人送的礼物丢弃,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杀了可惜,放了不礼貌,林月看着这对活宝左右为难。 突然想起曹家山,曹家山山脚有一块相对平整的凹地,凹地面积不大,但三面是陡峭的崖壁,如果将这块凹地围起来,就是野鸡很好的饲养场,凹地周边有很多灌木,还有一泓泉水从凹地流过,野鸡有吃有喝,住在那里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野外,野鸡有了错觉就很容易被驯化。在曹家山办一个野鸡养殖场,养野鸡不为吃它们的肉,只为这个年代的文人雅士高端人群送礼解决货源。赚不赚钱,全靠货源!林月兴奋得大喊一声,耶!吓得两只活宝在笼里乱扑腾。 曹家山的开发已经结束,郑老大他们正在为开业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林月原本就想生孩子前到曹家山去看看,现在要将这两只野鸡送到曹家山去,林月就坐着轿子,带着两只野鸡到了曹家山。 今非昔比呀,以前乱石嶙峋,灌木杂树横生的曹家山,现在变得连林月都不认识了,一层层梯土从山脚蜿蜒到山顶,梯土里整整齐齐生长着各种药材,种得最早的一批药材已经开花,有的开始结果,它们都在以自己的姿势生长在曹家山上。 郑老大见林月来了,赶紧迎上前来。 自从郑老大接受了林月开发曹家山的指示后,开山填石,修筑梯土,栽植药材,管理养护,忙得团团转,他除了招聘必须的农民工而外,还将全家都动员起来,加入到曹家山的开发中,郑大嫂和两个已经娶亲的儿子,儿媳都上了阵,人心齐,泰山移,再加不缺钱,曹家山的开发突飞猛进,旧貌换新颜。 林月看着眼前的曹家山,又看看皮肤奥黑满手老茧的郑老大,她更加坚信,每个人都潜伏着一种巨大才能,这种潜能一旦被激发,便能做出惊人的事业!以前的郑老大,只是一个逃荒到曹家山的难民,但现在,郑老大成为开发曹家山的大掌柜,不仅全家齐上阵,手下还领导着几十个精壮农民工,曹家山开发成功,彰显着郑老大的领导能力和办事能力。 林月看看他,赞许的点点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些成就大事的人,不一定必得受过高等教育,必得有显赫家世,任何时代,人的成功都要靠努力奋斗。 曹家山胖胖的厨子跑来问林月,那两只鸡怎么吃?红烧还是清炖? 林月吓了一跳,赶紧问,你把鸡怎么啦?厨子说,马上杀了就下锅。林月厉声一喝,你敢!吓得厨子和郑老大浑身一哆嗦。 两只野鸡是与林月坐的轿子一并抬来的,林月到了曹家山以后,鲁大妹将野鸡笼子拿下来,厨子见了,伸手就将笼子接了过去,身为厨子,凡是吃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菜,厨子想当然的以为少奶奶带着两只野鸡来,一定是要在曹家山做着吃的,而鲁大妹并不知道厨子的用意,以为厨子热情的接过雉鸡笼子只是好客的表现,现在厨子主动来问这两只野鸡怎么吃,不仅吓着了林月,也吓着了鲁大妹。 鲁大妹尖叫起来,那是副御史刘大人送给少奶奶活宝,你怎么敢杀了来吃?厨子和郑老大都吓得目瞪口呆,这是副御史刘大人送的活宝?天呀,吃了活宝就是暴殄天物!幸好厨子问了话才准备动刀,万一先被他斩了才来问吃法,厨子必定万劫不复! 厨子听说野鸡是当今副御史刘大人送给少奶奶的,就瞪圆了眼睛,副御史刘大人是何等尊贵的人呀!再转头看着野鸡,厨子眼里就像看见了两只金凤凰,要是他一开始看野鸡就像看见了金凤凰,厨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要杀了来吃肉的。 胖厨子额头上冷汗直冒!心想,自己的职业病应该治治了。 林月指挥着郑老大手下的农民工,很快将曹家山脚下那块凹地打理出来,用树枝藤条之类的东西严严密密圈起,在凸起的崖石下搭建窝棚,窝棚旁边流淌着一股泉水,窝棚空间绑着几根枯木做的横梁,横梁便于野鸡站立栖息,地上还堆了一大堆晒干的茅草树叶之类的东西,这是便于母鸡在里面生蛋,这些场景模拟的是野鸡们生存环境,在这里生活,野鸡们恍惚间会以为回到了它们的家。 自此,曹家山野鸡养殖场横空出世。 林月对这个环境很满意,林月都很满意了,难道野鸡不满意? 为了防止野鸡飞走,林月叫郑大嫂将两只野鸡翅膀上的羽毛剪短了,野鸡没有了翅膀,就不会不翼而飞。但野鸡祖祖辈辈没有受过这种被人剪掉羽毛的羞辱,两只野鸡心里苦呀,它们都觉得身为野鸡,连自己翅膀羽毛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视死如归的节操呢?这样苟活着没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被剪了翅膀羽毛的两只野鸡放出笼子,它们得到自由就想展翅高飞,但张开翅膀在地上跳跃了好几下,却总是飞不起来,雄野鸡发觉情况不妙,带着它的母鸡娘子一头钻进了灌木丛里。 林月站在养鸡场边看了一会儿,对站在身边的郑大嫂说,这个养鸡场就叫曹家山雉鸡养殖场吧,你来任养殖场的场长。郑大嫂呆愣着,我能当雉鸡养殖场场长?她不知道当场长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场长该怎么当,林月为什么要我当场长? 林月说,女人养鸡比男人有更多优势,女人责任心强,心细,照顾鸡比男人更加周到,再说,养鸡场也应该有人负责,明确责任,这样对以后的发展才会有人主动去思考和做事。 林月现在能用的人不多,郑大嫂自己养了一些鸡和羊,她的潜力也许就在养殖上。 林月现场培训了一下郑大嫂,指着郑大嫂养的那些鸡,说野鸡和家鸡一样,都是杂食性动物,什么东西都喜欢吃,只要它们开始吃东西喝水了,野鸡驯养就成功了。不过,林月看着惶恐不安的郑大嫂,说你要记住,它们生的蛋不要吃了卖了,要用来孵小鸡,小鸡长大了生蛋,再孵小鸡,鸡生蛋,蛋孵鸡,无限循环,繁殖起来就很快。 几只鸡咕咕叫着在不远处觅食,林月说,野鸡还可以和家鸡混养,让你的家鸡和野鸡养在一起无妨,以后有猎人逮到活的野鸡一定要买下来,野鸡养殖场很快就可以发展壮大。 郑大嫂顿时感到肩头的重担千斤重,她认真听着林月交办的事,连连点着头,惶恐归惶恐,但她知道,对林月交办的事不能讲条件,出自对林月的感激之情,郑大嫂表示,要认真当好曹家山雉鸡养殖场的场长,不会负了少奶奶的信任和她对养殖场的期望。 事情就这么简单,养鸡养羊的郑大嫂,被林月现场任命,现场培训,现场走马上任,当了曹家山雉鸡养殖场的场长。 将两只野鸡安顿好了,曹家山雉鸡养殖场就成立了,自此,刘奕杰送的两只野鸡成为曹家山雉鸡养殖场的鼻祖,林月也在这个时代开创了野鸡驯养的先河。 郑老大原本住在曹家山的山洞里,在曹家山的开发中得到了林月给他的部分报酬,他没有住房,希望林月将曹家山山脚下的一块空地作价卖给他建房,林月考虑到曹家山种了药材以后,也需要人管理,就同意了郑老大在曹家山下建了房子。房子建好后,他和娘子从山洞里搬了出来,两个儿子原本娶亲时建有房子,但因为当时钱少,房子都建的很简陋,现在有点钱了,两个儿子将住房重新整修了一次,郑老大一家人算是有了真正的落脚点,在曹家山安居乐业了。 脱贫后的郑老大和郑大嫂对林月是非常感激的,他们从遥远的地方逃荒到了曹家山,发现一个可以住人的山洞,老爷子同意他们住在山洞里,郑老大原本认为这一生就在山洞里度过了,没想到遇到了曹家少奶奶,少奶奶将开发曹家山的任务交给郑老大,郑老大不遗余力拼命工作,不仅保质保量完成林月交办的开发任务,还为自己挣了足够建新房的钱,现在郑老大全家人的生活有了保障,逃荒人变成开发曹家山的新愚公,这又是另外一个野鸡变凤凰的版本呢! 林月在郑老大家院里坐下来休息,院门外不远处是一条官道,官道宽度能保证两辆马车或牛车错车或相向而行。今天天气晴朗,官道上行路的人,推着独轮车的人,挑着担抬着轿的人,骑着马的人很多,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郑老大要好好招待林月,厨子今天差点闯了大祸,也准备做几样好吃的东西以表示向林月道歉。为了做林月喜欢吃的东西,郑老大特地派人到巾帼味精厂去拿味精。巾帼味精厂的味精当然是不能随便拿的,要满足加盟店的需要,不对外销售。但焦荷听说林月到了曹家山,需要味精,二话不说就给了一小瓶。厨子得到味精,如获至宝,开始做菜。 大家都在郑老大的院里休息,林月参观了郑老大新建的房子,对郑老大当家理财和建房能力颇为赞赏,郑老大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却积累了很多生活经验,建的房不仅结构布局合理,而且采光装饰都中规中矩,看得林月频频点头。 她想,如果郑老大以前有条件读书识字,凭他做事的悟性,应该是个很有前途的实业家。可惜,无论在哪个朝代,人一生的配置总是错位的多,郑老大大字不识一个,但实业却做得风生水起,而自己的相公曹家文,读了很多书,却一事无成。林月不禁长叹一口气,天道不公呀! 郑老大房子旁边,还有一块空地,这块空地比郑老大家建房占的地还大很多,林月站在这块空地上,看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马车牛车人力车,她决定在这块空地上建一个食店,这里距县城很近,又在官道边,交通方便,过往路人可以在此打尖吃饭后再上路。 林月将这个想法告诉郑老大,郑老大非常赞同,说少奶奶真有眼光,这里十来里路都没有食店,食店开在这个位置,确实能够方便南来北往的路人休息吃饭,以后曹家山开业了,没有一个供人休息吃饭的地方也不合适。 郑老大有建房经验,林月就将建食店的任务交给郑老大,两人就一起商议,很快将图纸设计,银子预算,配套设施等定了下来。 第43章 初识姜祖飞 林月面向官道的方向坐着,一边喝茶,一边与郑老大商量建食店的事,眼睛却随时注意观察着官道上的路人。这时,官道上走来一个头戴儒巾的人,见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问郑老大,头戴儒巾的这人是谁? 郑老大眯着眼睛看了看,又不解的看着林月,说这就是姜家村的神童姜祖飞呀!你不认得他了吗? 郑老大之前是认识姜祖飞的,姜祖飞所在的姜家村距曹家山只有十来里路,神童姜祖飞!谁不认识呢?但姜祖飞却不认识郑老大,一个读书人怎么会认识一个看山的粗人? 林月心里一惊,这是曾经被她坑过的姜祖飞吗?据说姜祖飞三岁识字,五岁写文,九岁就能对联,要不是林月为了曹家文考秀才,坑了姜祖飞一把,秀才案首原本就是姜祖飞的。现在郑老大问她怎么不认得姜祖飞了,林月就想,我什么时候认得他呀,林月最先知道姜祖飞的名字,是听姜三爷调侃曹家文时提到的,后来又在查阅大脑里的资料时,得知姜祖飞是秀才案首,至于姜祖飞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在考场外第一次见到姜祖飞的时候,姜祖飞就已经被乞丐抱住了大腿,姜祖飞被很多人围住,看不清他的模样。待考场大门关闭后,林月见姜祖飞不能进考场已成定局,就离开了现场,她不敢多看姜祖飞一眼,担心看多了,自己的良心会感到不安。 郑老大对阻扰姜祖飞进考场的事至始至终都是一头雾水,当时林月让他想办法阻止姜祖飞进考场,他就没问为什么?林月发话了,照办就是。到了考试那天,郑老大将开发曹家山的所有农民工全都发动起来,如此这般的策划一通就出发了,这些农民工不认识姜祖飞,郑老大发话了,照办就是。事情做完了,每人都得到一笔额外收入,大家除了高兴和感激,就不再去想高兴和感激之外的事情。所以,阻挠姜祖飞进考场,除了林月而外,所有当事者,包括姜祖飞在内,全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和真相。 林月见郑老大不解的看着她,又听郑老大问,你怎么连姜祖飞都不认识的话,就瞥眼看着郑老大,心想,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今天偶遇姜祖飞,林月突然产生一丝内疚,人家没招惹你,你却坑别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的内心安宁吗....?愧疚教会人们重新面对错误。所以,林月就想了解一下姜祖飞这个人,毕竟是曾经被自己坑过的人,被自己坑过就是与自己的人生有过交集,有过交集的人是个什么人,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岂不遗憾? 林月对姜祖飞充满好奇,也来了兴趣,叫郑老大请姜祖飞来坐一会儿,喝杯茶再走。 郑老大赶紧出去,拦住姜祖飞说了一会儿话,姜祖飞向林月待的地方看了看,就和郑老大一起来到了林月面前。 姜祖飞走近了,林月站起身来,这才看清楚了姜祖飞的模样。姜祖飞年龄大约四十来岁,白净的皮肤,修长的身材,脸色有些苍白,看来是没有做过多少体力活的人,虽然没有做过体力活,但却显出腹有诗书的气质,嗯!姜祖飞的形象就是典型的书生模样。不过,四十来岁的人已经是中年人了,对一个中年人怎么好口口声声叫神童呢?既然是神童,这么多年怎么没考中秀才呢? 现在是林月小朋友的问号太多。 姜祖飞和林月见过礼,大家坐下,姜祖飞听郑老大介绍,说林月是曹家文的娘子,就不免多看了林月一眼。姜祖飞不认识郑老大,也不认识林月,那天他在考场外,被一个乞丐抱住大腿,情况紧急,他竭力想要挣脱乞丐,对周边的一切无暇顾及。再说,林月站得远远的,郑老大和黄老六也只是夹杂在那些看热闹的人中间,姜祖飞连乞丐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何能知晓这几个当事人的模样? 他做梦都想不到,现在请他喝茶,笑容可掬的几个人,会是那天为他挖坑的人。他如果知道那天的真像,书生也会发飙! 鲁大妹给姜祖飞端来一碗茶,姜祖飞接过茶碗,舔舔发干的嘴唇。他今天赶了三十里路,一天都没有喝水,口渴得很,现在闻着茶香,恨不得连茶碗都一口吞下去。 姜祖飞是读书人,三观比五官还正,他知道品茶是有讲究的,一碗茶要分三口喝,第一口试茶温,第二口品茶香,第三口才是饮茶。但现在姜祖飞口渴难耐,哪里还能顾及一碗茶要分三口喝的讲究,端起茶碗,迫不及待就喝了一大口,原本第一口茶水应该含在嘴里,缓缓回旋几下,试试温度,再优雅的吞下,无奈这是滚水新泡的茶,茶水太烫,这一口又喝得有点多,滚烫的茶水被姜祖飞猛地喝进嘴里,嘴里就像含了一口镪水,惊得他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吐出来。但姜祖飞毕竟是个有修养的读书人,茶水再烫也不能失了读书人的斯文,只见他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在原地不停的跺脚转着圈。 茶是鲁大妹泡的,当然知道滚水泡茶会很烫,但她不知道姜祖飞不待茶凉就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看姜祖飞的样子,肯定是被茶水烫着了,鲁大妹就一个劲的对姜祖飞喊着,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姜祖飞哪能吐出来呢?吐茶水一定是很不雅的行为,被茶水烫伤事小,读书人的面子事大。姜祖飞嘴里含着滚烫的茶水,继续瞪大眼睛原地跺脚转圈,脸上的五官扭曲着,被尿憋急了找不到厕所,都没有比这样子更加痛苦。 林月不得不感叹,她知道人的脸面是分成两部分的,一部分为脸,另外一部分为面,两部分合起来就叫脸面,但当脸与面发生冲突的时候,面就比脸重要,中国人好面子,为了面子可以不要脸,不然,怎么会有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说法呢?不然,姜祖飞怎么会情愿痛苦得扭曲着脸也不肯吐出滚烫的茶水呢? 现在的姜祖飞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表现。 好一会儿,姜祖飞才停止跺脚转圈的动作,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一脸平静的表情坐下来。唉!三十里地赶个嘴,不如在家喝凉水。 姜祖飞装得再平静,也难以抵挡口腔被烫伤的痛苦,从他咧嘴发出的,是实在忍不住的丝丝忍痛声。林月叫鲁大妹端来一碗凉水,凉水里加了盐,让姜祖飞将淡盐水含在嘴里,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疼痛感。姜祖飞见到那碗凉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他定定神,这才将凉水含在嘴里,感觉确实好了很多。 林月没想到,原本好意请姜祖飞喝茶,结果姜祖飞被茶水烫了嘴,不过,这次不是林月要坑他的,是他自己坑的自己。人说,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姜祖飞倒霉,喝口水都烫了嘴巴。林月有些同情姜祖飞,觉得他这人真的有些倒霉! 闲谈中,林月知道了,姜祖飞四十多年的人生确实非常倒霉,幼年时家境不错,五岁私塾启蒙,读书就能吟诗,少年家道中落,直到二十岁才决定参加秀才考试,但父亲去世,不得已丁忧三年,三年到期,又决定参加考试,母亲病逝,又丁忧三年,好不容易三年到期,自己却不幸染病,又耽搁了几年。家道中落以后,养家糊口也成为姜祖飞考秀才的绊脚石,今年好不容易能进考场了,结果被一个乞丐碰瓷,连考场的大门都没有进去,所以,姜祖飞从二十岁开始,爹坑他,娘坑他,家道坑他,直到林月坑他,阴差阳错就被耽误了十多年。他虽然才四十来岁,但因为岁月不遂心,面容看起来就像四十好几的人。林月心想,姜祖飞早就是成年人,不是儿童了,但人们看待他的学识能力,还是口口声声称他为神童。什么神童?老神童罢了! 其实曹家文和姜祖飞虽然年龄有差异,两人却都在仓西县官学里读过书,官学读书不似林月前世那种学校招生,同年级同班同学年龄相差无几,这个时代的官学,其实类似于林月前世的进修校,凡愿意到官学进修的,交一笔银子就可以入学,所以,同学间的年龄差异就很大。 在官学读书期间,曹家文死记硬背,学得很辛苦,每次考试成绩都很差,是官学里公认的学渣,而姜祖飞读书悟性高,记忆好,凡读过的书过目不忘,在官学是有名的学霸。没想到,学霸误了考秀才的机会,学渣成为案首,真是天道不公呀!林月看着姜祖飞的眼神就充满了内疚。 别看姜祖飞落魄,但他待人处事却很清高,一般人都不在他的眼里,得知林月是他同学曹家文的娘子,清高的姜祖飞对林月就显出不以为然的态度。林月对这个时代读书人的秉性略有所闻,见姜祖飞看她的眼神,也大人大量的不予计较。 林月问姜祖飞,下次考秀才还参加吗?这句问话原本就是多余的,读书人不参加考秀才还读什么书呢?读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考秀才得功名吗? 没想到姜祖飞却摇摇头,说不考了。林月一愣,问为什么?姜祖飞无奈的说,小儿病重,需要银子治病。 在与姜祖飞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林月知道了大致情况。姜祖飞有两女一子,大女儿已经嫁人,但嫁人后不久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一条腿残疾了,走不了多远的路,关键是一直没有生育,夫家放出话来,要休了他女儿另娶娘子。 姜祖飞的小女儿已经定了人家,不日也要嫁人,最小的一个是儿子,儿子还未弱冠,现在却重病在床,姜祖飞为了治儿子的病,不得已在姜家村任了族学老师,远近村民都仰慕姜祖飞的学识,纷纷将孩童送来读书,不少家长同情姜祖飞家有病孩的遭遇,或资助或借贷,对姜祖飞给与了很多帮助,姜祖飞是个感恩的人,他顾及的是,如果不认真教学而去参加科举,不仅自己没有了当老师的收入和家长们的资助,也就没有银子为儿子治病,还辜负了家长们对他的期望,考秀才首先必须有生活保障,哪怕自己是神童,神童也得吃饭穿衣养活妻子儿女。前次痛失考秀才的机会,更使他万念俱灰,决定这几年都不再参加考试了,待儿子的病好了再说。 林月问姜祖飞,你在姜家族学当老师,一年束修有多少? 姜祖飞想想,说族学每年给银子十两,家长们给点束修,有的家长会时不时送来一些瓜果蔬菜。姜祖飞又顿了顿,节日期间,自己帮族人写写对联什么的,也有人给点润笔费。这些就是姜祖飞一年的收入来源。这个年代的人是很重视知识的,对族学老师也格外尊重,学生们除了交的学费、束修和年节对老师的节敬而外,平日还会给老师带些家里种的瓜果蔬菜之类的东西,所以,姜祖飞将这些东西都列为每年的收入。 林月看着姜祖飞愁苦而显苍白的脸,她深知自己坑他的行为真是罪大恶极,内疚的情绪更加沉重。姜祖飞聪明,有学习天赋,如果继续求学作学问,他很可能成为大清国有用之才,如果因家贫放弃考学,他的人生就会像现在这样内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知识改变命运,在任何年代都是如此。 林月下决心要帮助姜祖飞,但姜祖飞除了教书读书,做其他事情可能也和曹家文差不多。林月陷入沉思,她在思考做什么事才能帮到姜祖飞。 姜祖飞不是在族学当老师吗?林月眼前一亮,突然有了主意,何不办一个补习班呢?前次考秀才我查到了考题,以后的考题也应该查得到,只要知道了考题,通过补习班的冲刺复习,参加补习班的人考中秀才就十拿九稳。姜祖飞的学识是大家公认的神童,曹家文是考中秀才的案首,以他们两人组合办班,招生肯定没有问题。 林月想起前世的各种补习班星罗棋布,语文补习班、数学补习班、英语补习班,还有综合性各种补习班,无论哪种补习班都是很赚钱的。这个时代除了官学,就是族学,还有少量私塾,也有讲学的书院,但没有专门为考秀才办的补习班,赚考生们的钱,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林月不禁笑出了声。 大家看着林月一个人在笑,虽然不明就里,但少奶奶是在笑,不是在哭,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令她高兴的事情,所以,院里的人都陪着林月露出了笑容。 厨子说饭菜做好了,可以吃饭了,林月留姜祖飞一起吃饭。 姜祖飞也不客气,酒足饭饱,姜祖飞要继续赶路,临走的时候,林月告诉他,过几天她会派人去接他到曹家大院商量事情,到时,务必请姜祖飞到曹家来一趟。姜祖飞嘴里连连应着,一边道谢,一边上路走了。 第44章 曹家二大爷来了 回到家,林月就迫不及待回到卧室,关好卧室的门,打开大脑里的“计算机”,首先查阅了下次秀才的考试题目,因为有前次查阅经验,这次就简单多了,八股文仍然是秀才考试的规定文体,字数仍然限定五百字以内,考试题目是有关孟子治天下书里的一段话,“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乎呀乎的,林月没看懂,顺便查了一下这段话的意思,孟子说,“喜欢听取善言就能治理天下,假如你喜欢听取善言,四面八方的人从千里之外都会赶来把善言告诉你,假如你不喜欢听取善言,那些进谗言的阿谀奉承之人就会来找你,你与那些进谗言的奉承相处,要想治理好国家,你办得到吗?” 这段话令林月醍醐灌顶,孟子是公元前三百多年的人,那个时候他就有了如此经典的论述,林月想起前世的某些领导,一定像她一样,没有读过多少孔孟的书,所以不知道听取善言才能治理天下的道理。不过,秀才考题的这段话看似简单,但如果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可以阐发很多令人震耳欲聋的深奥道理。林月看了考题,不禁对这个时代统治者的智慧和道德观点赞。 林月将考题抄录了下来,还将今年仓西县考区中了秀才的人名单也抄录了下来,不为别的,哪些人下次中了秀才,她就重点在那些人中招生,这既是做补习班的招生准备,也是做赚考生银子的准备。 有了考题,有了考中秀才的名单,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林月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在一张纸上做着策划。补习班的名字叫什么?就叫“秀才补习班”,谁来参加补习,谁就是今年的秀才,没有噱头,让人看了一目了然。林月在前世就听说有一个什么毛毯厂,毛毯厂不生产毛毯,却生产应试机器人,而林月今生办的补习班,也要成为一台应试机器,这台机器生产的是秀才,秀才补习班就是成批生产秀才的工厂。 在林月的计划书里,班主任由姜祖飞担任,姜祖飞不仅是学霸,而且能言善辩,将办学和带班交给他,林月放心。督学由曹家文担任,曹家文任督学,要的是他秀才案首的名头,任督学只是噱头而已。 林月看着纸上写的策划,满意的抿嘴一笑,嗯,班主任是神童,督学是秀才案首,这个组合很不错。至于林月,有神童和案首两副盔甲,她继续做个隐形人就很好。 不过,补习班还得有一个做杂役的,打扫清洁卫生,看门,跑跑腿什么的。谁做杂役合适?林月正想着,猛然听见院子里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在问,金全贤侄儿在家吗? 传来曹姜氏的问话,你找谁?老男人说,我找金全贤侄儿。曹姜氏不耐烦,这里没有金全贤侄儿,你找错地方了。老男人语气笃定,没找错,金全贤侄儿就住在这里。曹姜氏又问,谁是你金全贤侄儿?老男人反问,你是谁?曹姜氏说,我相公是曹家武。老男人一听,你是侄孙儿娘子呀,金全贤侄儿是你爹!你居然说不知道金全是谁?尔后直呼,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呀! 只听曹姜氏惊异的啊了一声,自她嫁进曹家,她就很少听人说过老爷子的名讳,所以,曹金全的名字在她的大脑中完全没有印象。现在听这个老男人说老爷子的名讳就叫曹金全,不禁啊了一声。 当然,林月也不知道老男人要找的金全贤侄儿就是老爷子。 听见院里说得热闹,林月出门一看,只见院里站着一个乞丐,虽然是个乞丐,乞丐却穿着一件破烂的长衫,手里拄着一根棍子,头上戴着一块类似方巾黑不溜秋的布,鞋子已经只剩前半截了,用两根粗麻绳系着套在脚踝上,黒污的脚后跟踩在地上。 乞丐扭头见到林月,眼里发出亮光,问,想必你的相公是曹家文? 林月点点头,乞丐显出很高兴的样子,说家文贤侄孙儿中了秀才,可喜可贺,我原本要来亲自道贺的,无奈正在外地游学,现在游学结束返回家乡,今天特地来恭贺贤侄孙儿高中秀才....,他的话还没说完,老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乞丐见了,赶紧拄着棍子走到正房门前,向老爷子叫一声,贤侄儿。 老爷子面有难色,不过还是礼节性的招呼一声,二叔来了?屋里坐吧! 乞丐拄着棍子走进正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老爷子见两个儿媳妇都在,就招呼她们也到屋里,指着乞丐说,这是你们二大爷。 林月一听顿觉满头黑线,这是二大爷?乞丐满意的点点头,说我们刚才都见过了。林月一时没搞清楚这个二大爷与她是什么关系,但还是恭敬的叫了一声,二大爷。 曹姜氏嘴角撇了撇,并没有叫他,因为这个二大爷刚才说她不孝,大逆不道。曹姜氏向林月使个眼色,林月正想跟着曹姜氏退出房门,却听见二大爷对老爷子说,吾枵肠辘辘,饥不可堪,贤侄儿能否让吾先用膳乎。 林月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见老爷子一脸怒容,说这么多年没有见你,你怎么还是这个穷酸样!你是我二叔,我也不好意思说你,你直接说我饿得不行了,给我口饭吃不是就可以了,说什么枵肠辘辘,饥不可堪?二叔,你如此这般酸腐,何日是个头呢? 二大爷赶紧点头说,贤侄儿所言甚善,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老爷子没办法,白他一眼,让叶儿领二大爷到厨房给他做点吃的,二大爷趿拉着只剩半截的鞋,跟在叶儿身后走了。 林月和曹姜氏正想离开,老爷子对曹姜氏说,你把家武叫来。曹姜氏答应着回家叫曹家武去了。 林月问老爷子,爹,这是你以前说的那个考了几十年秀才都没有考中的曹希柏吗?老爷子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曹家不幸呀,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被人耻笑的人呢?考不上秀才本来也没有什么,那么多人都考不上,但他非考不可,为了考秀才,家里一贫如洗了。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疼惜的摇着头。以前他对曹家文也这么疼惜过,说曹家不幸,接二连三出现痴迷考秀才被人耻笑的人,自从曹家文考中秀才,老爷子不再说接二连三的话,而是单指二大爷一个人。 曹家武来了,老爷子对曹家武说,你们大祖祖前不久来找过我,说你们二大爷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我二大娘气不过,口口声声说要赶你二大爷出门,你们二大爷在外流浪多年,现在回来了,回来却不敢回家,回去要被我二大娘痛打,他的几个孩子也对你二大爷不待见,所以大祖祖希望在城里给你们二大爷找个事做。 大祖祖是谁?大祖祖是老爷子的堂祖祖,二大爷是谁?二大爷是堂祖祖的二小子,老爷子只比二大爷小一两岁,却叫二大爷为二叔,老爷子的儿子们就应该叫二大爷,这个关系没错。老爷子像绕口令,你大祖祖,我二大叔二大娘,你二大爷的说了一气。关系虽然没错,但听起来实在太拗口,比绕口令还拗口。 曹家武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要曹家武给二大爷找个差事。二大爷做不做得成事是小事,能给他一口饭吃,不至于流落街头,尔后再做二大娘和他儿女们的工作,让他们接二大爷回家养老才是最终目的。 曹家武皱紧眉头,说我们酒楼也没有什么适合他做的事,二大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不仅不能帮忙做事,可能还会影响酒楼的生意。 曹家武说得没错,二大爷如果到酒楼做事,他定然会闹出很多笑话,不可能不对酒楼的生意产生影响。 曹姜氏担心老爷子会压着曹家武将二大爷收留下来,心里很着急,满脸的焦虑。如果曹家武真的答应让二大爷到酒楼做事,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结果。如果二大娘不同意让二大爷回家,曹家武是否就要负责对二大爷养老?倘若不给二大爷养老,将他逐出酒楼,哪怕二大爷只是家族的二大爷,但曹家武不孝的恶名无论怎样都不可避免。 老爷子叹着气说,我也知道你很为难,现在他既然找来了,如果把他养在家里,也终究不是个事,你大祖祖求着我了,我也不好不管,毕竟是自己的二叔,谁让我们曹家出了这么一个人呢?不过,我事先已经给族长请求过,二大爷在我这里短时间可以,但时间长了不行,二大爷毕竟是有家的人,如果二大娘实在不愿意接走他,就只好请族长出面调解。族长是点了头的,所以,家武你先将二大爷收留一段时间,到时我会求族长出面,一定要让二大娘将二大爷接回去。 老爷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曹家武无言可对,只是苦着脸不再说话。 曹姜氏偷眼看看林月,却在一边嘀咕,这事不还有家文吗?二大爷也是家文的二大爷呢!曹家武假装没有听见,仍然苦着脸不说话。 老爷子看看林月,试探着问,曹家小面馆是否可以让二大爷去做些杂活呢?曹家武和曹姜氏一听,眼前一亮,都转头看着林月。 林月腹诽,我真是遇到二大爷了呢! 老爷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月,林月是个好说话的人,见老爷子用期待眼神看着自己,觉得不好推脱,只好点点头说,好吧,让他到小面馆去吧。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老爷子向林月点点头,眼里满是赞许的眼神。 曹希柏吃饱喝足了,回到正房,见他贤侄儿贤侄孙儿贤侄孙媳都在,就向大家做个揖,说叨扰谢过,不胜感激!说完响亮的打了一个饱嗝。 老爷子皱眉,说你到家文侄儿的小面馆去,洗洗碗,择择菜,扫扫地,做些杂活,过段日子,我们还让你儿子接你家去。 曹希柏一听让他到小面馆去洗碗择菜扫地做杂活,立马表示坚决反对,不可,不可矣!吾读书人,怎可做洗碗择菜扫地粗活?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矣! 老爷子气得脸上的肌肉直抽抽,你都快要饿死了,还要什么斯文呢?曹希柏对老爷子的话很是不屑,饿死事小,辱没斯文事大,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林月顿时明白,原来没人愿意收留二大爷,二大爷咎由自取。 老爷子气得指着曹希柏,又指指大门方向,颤抖着声音说,没人欠你的,你赶快走,不要在我家丢人现眼! 曹希柏并不生气,他虽然口口声声说有辱斯文,但他的脸皮和内心早就没有了斯文的痕迹,这么多年在外游荡,被人呵斥被人奚落,脸皮早就修炼得比城墙拐弯的地方还厚。 曹希柏一脸平静的看着林月,对林月说,家文贤侄儿是秀才,秀才见死不救非君子,见义不为枉为人,今吾游学回故里,遭遇劫难,家文贤侄儿理应相助,秀才怎么能见死不救? 大家全都愕然瞪眼看二大爷,曹家文是秀才不错,是秀才就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曹希柏就向秀才贤侄儿一头撞去!林月满头黑线,今天被二大爷讹上了,这属于什么?属于道德碰瓷! 老爷子气呀!气得浑身打哆嗦,指着曹希柏说,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游学去了,你直接说出去讨饭了才回来不是很好吗? 曹希柏乜斜了老爷子一眼,说你不可多言矣。林月想笑,有人说爹妈为儿女起名也是有学问的,曹希柏为什么考这么多年秀才都考不中?曹希柏,曹希柏不就是曹洗白嘛?洗都洗白了,还考什么秀才? 林月问二大爷,不到小面馆去,你还能做什么?曹希柏说,呜呼,吾读了几十年书,最喜讲学,授人以道可矣。 林月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脸皮厚如城墙的二大爷,你自己连秀才都考不上,还给人讲学?还授人以道?她在前世见过很多牛逼的人,但二大爷比她在前世见过的任何一个牛逼都牛逼。 面对将自己的脸皮揣在兜里的人,所有人都无语了。怎么办?二大爷是老前辈,打不得,骂不得,撵不走,也无法找人来评理,曹希柏倚老卖老,一脸嫌弃表情,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二大爷今天吃定曹金全贤侄儿了! 林月看着老爷子焦虑而愤怒的脸,她想,实在没办法了,总得将这个二大爷安顿下来才行。林月突然想起今天做补习班策划的时候,补习班不是还缺一个做杂工的人吗,二大爷虽然做不了多少杂活,让他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混混日子,估计他可以接受。 林月告诉二大爷,说我们最近要办个秀才补习班,班里都是考秀才的书生,需要人做事,管吃饭住宿,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报酬,如果二大爷愿意去,她可以帮忙让二大爷到补习班做事。 曹希柏听说他去的地方都是书生,就一叠连声的说,善哉!善哉!林月哭笑不得,只好向老爷子点点头,表示就这么定了。 老爷子和曹家武曹姜氏都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疑惑的问林月,有这种考秀才的补习班?林月笑笑说,我们准备办一个,过几天就要开学的,二大爷想和书生们在一起,就让他到补习班去好了。 老爷子和曹家武第一次听说补习班这名字,不知道补习班是个什么东西,考秀才除了官学还有什么补习?补习后可以考秀才?老爷子和曹家武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过,林月做了很多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却都取得不可思议的效果,这个补习班看来又是林月的奇思妙想。不管了,安顿好二大爷,这才是当务之急。 林月将二大爷带回家,曹家文出来和二大爷见了面,林月将曹家文的旧鞋旧长衫拿两套出来,吩咐蔡宝志烧水,让二大爷洗了澡,洗了头,换了衣服。二大爷破烂的长衫上爬满了虱子,那双半截鞋子也满是污泥,鲁大妹按照林月的吩咐,将二大爷的长衫和鞋子都丢了出去。 二大爷吃饱了,洗干净了,多年来都没有如此惬意过,倒头就在林月家的客房睡了。 第45章 秀才补习班招生 林月叫来李赐克,要他去找租售房屋的牙人,李赐克很快找来一个牙人,林月将租房要求告诉他,牙人马上就给林月推荐了一处闲置的四合院,四合院位置距官学不远,院的主人刚搬家,意欲将四合院或卖或租出去,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下家。 林月带着李赐克一起去看了那个四合院。见到了四合院的主人,房主听说是当今秀才案首曹家文要办考试学校,办学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呢,就爽快的将院子租给了林月。 林月对四合院很满意,几个房间合计能放下五十多张独立的课桌,还有配套的厨房和生活用房,四合院中间是块空地,空地很宽敞,便于书生们活动筋骨。 来到四合院门外,林月认真观察了一下外面的环境,只见院门外有一个圆形小池塘,池塘很小,池子里的水全靠雨水积储,池水从来没有清淘过,站在小水池边,还能闻着池水散发出的腐臭味。 再抬头看看四合院的后面,四合院背靠一座小山丘,小山丘上长满高大茂密的树木,林月喜欢靠山的住宅,喜欢山上的树木岩石和山间小道,再仔细看看,惊喜地发现这座小山丘的形状酷似一顶官帽,四合院屋顶上镶堪着一个白色的装饰圆球,这颗圆球恰巧像缀在官帽上的一颗珍珠。林月盯着圆球看了很久,嘴角咧到了耳根。 四合院屋前有水池,水池形状难道不像砚盘?池子里的黑水难道不像洗过笔的墨水?屋后的小山丘像官帽,官帽、砚盘和洗笔水,都是书生们心目中最神圣的象征!秀才补习班位于官帽下,整天坐在官帽下读书,想不做官都难!书生读书有砚盘磨墨,写字后有砚盘水洗笔,读书后有官做.....!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在这样的四合院办秀才补习班,真真正正是个好地方!风水宝地呢! 林月做策划的时候,最苦恼的是进了补习班就能成秀才的说辞和理由,一旦考中的秀才太多,许多人就会疑神疑鬼,到时如果不能自圆其说,就会引来很多麻烦和意想不到的后果,现在好了,读补习班就能考中秀才,事出有因了。 现在林月完全放心了,利用人们信奉风水的心理,策划和相关准备工作完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姜祖飞从曹家山回去后仍然做着族学的老师。一日,正在给孩童教课,发现一乘小轿停在族学屋外,一个人见到姜祖飞,向姜祖飞一拱手,说我家少奶奶让我来接你,请你到我家去一趟,少奶奶在家等你。 姜祖飞不认识李赐克,问你家少奶奶是谁?为什么要找我?李赐克说,我家少奶奶是曹家文的娘子,她在曹家山的时候认识你的。 姜祖飞恍然大悟,那天在曹家山见到林月,对林月是有深刻印象的,姜祖飞很少与娘子和亲戚外的女性打交道,不仅仅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还因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并没有多少抛头露面的机会。他记起了林月待他离开曹家山的时候,说过几天来接你,有事和你商议的话。但姜祖飞回来后,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一个女人会有什么事需要和他商议的?没想到,今天真的有人来接他到曹家,而且雇了轿子来接他,雇轿子接客,是这个年代高规格礼数。 姜祖飞立马给孩童们放了学,知会娘子一声,坐轿走了。 轿子在曹家大院门口停下,姜祖飞跟着李赐克走进林月的家。林月笑吟吟的坐在堂屋一张椅子上,见姜祖飞来了,站起身来,双方见过礼。鲁大妹端过一盏茶放在姜祖飞面前,这次姜祖飞不再出丑了,端起茶盏,揭开盖子,用嘴轻轻吹吹,浅绿色的茶汤在茶盏表面泛起一层涟漪,再小心抿起一口茶,温度刚刚好,再抿一口细细品尝,好茶,入口即有沁人心脾的茶香。 姜祖飞放下茶盏,大家想起他在曹家山被茶水烫得绕着桌子跺脚的场景,都会心笑起来。姜祖飞知道大家的笑并无恶意,既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双方寒暄了两句,马上进入正题,林月将开办秀才补习班的计划详详细细告诉了姜祖飞,姜祖飞瞪大眼睛听着林月的讲述,云里雾里的,并没有听懂林月讲的意思,补习班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补习三个月就敢考秀才?不靠谱!谁愿意拿五十两学费只学三个月?考不上退银子?考上了给奖金?这些内容像一盘盘不知其味的菜肴,一股脑儿摆在姜祖飞面前,姜祖飞将这些菜肴生吞活剥倒进肚子里,却怎么也品不出滋味,也一时无法消化,脸色就显得拘谨和紧张。 林月说,这样吧,你暂时不懂我说的话,我也理解。我只告诉你,你担任补习班的班主任,我给你五十两银子做底薪。林月拿出一张写满名字的一张纸,这张纸上的人,你每动员一个到补习班来,就再奖励你一两银子,补习班结束,每考上一个秀才,我按照考上秀才的人数每人再给你一两银子作为奖金。 姜祖飞脑子里装着一大盆浆糊,他只听见少奶奶嘴里不断蹦出银子银子的字眼,但他到底能得到多少银子,心里并没有底,所以看着林月的眼神仍然很迷茫。 林月将一封银子放到姜祖飞面前,说这封银子五十两,是你这三个月的底薪。林月继续说,你在补习班的这三个月,所有用度全部免费,你得到的收入就是纯收入。 姜祖飞一边听着林月说话,一边在脑子里迅速打着小算盘,我任三个月的班主任,底薪就有五十两银子!如果我动员十个人来读书,不是又有十两银子?两项加起来就有至少六十两银子!我当族学老师,每年的束修银子才十两,现在林月三个月就给我底薪五十两,三个月就相当于我在族学五年的束修!姜祖飞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万一我动员的人多,考中秀才的人多,我还有额外银子的进项,而且,在补习班期间,所有用度都不用再花钱,赚到的银子全都是净收入....,姜祖飞盘算着,有了这些钱,生活宽裕了,儿子看病的钱也有了。 姜祖飞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他一下就兴奋起来,又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少奶奶真的会给我这么多银子? 林月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真的,这个底薪你先拿着,其他的事情我们再商量。 姜祖飞看着那封银子,这不是无义之财,这是自己的劳动所得,他立马拿起银子,揣进自己的衣兜里。沉甸甸的一封银子呀,他活了四十多年,这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银子,他的心止不住怦怦直跳。 余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林月带着姜祖飞李赐克和曹希柏现场办公,吩咐他们将补习班的房子收拾两间出来,供姜祖飞和曹希柏居住,生活中需要的一应物品由李赐克负责采买。林月找木器行定做了几十张课桌椅,这些课桌椅的样式,都是林月仿照前世学校课桌椅设计的,再采买了一些笔墨纸张之类的学习用品。 来到院外,林月又看看那山和门前的水池,对姜祖飞和李赐克说,院门前水池里的水千万不要去动,这是神水,动不得!两人一脸惊愕,林月就将砚盘水池和官帽山的寓意讲给他们听,林月讲得绘声绘色,神神秘秘,两人听得一惊一乍,对后面的官帽山,对院前的砚盘水肃然起敬。 李赐克一脸崇敬,听说少爷考秀才前,被族长的儿子推进砚盘水池,所以考上了秀才,莫不是洗过这个水池的水,就有神助?不然,少奶奶怎么会说这池水是神水呢? 李赐克举一反三发散性思维的能力令林月刮目相看,林月对李赐克赞许的笑笑,说你们要尽可能将补习班的风水和少爷掉进砚盘水池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听,两人连连点头。 很快,四合院门楣上就挂了一块绿底白字木匾,匾上写着几个非常漂亮的字“秀才补习班”,落款是曹家文。院外的墙上同时贴出两张纸,一张是招生简章,写明招生条件:凡愿意考秀才的书生均可报名,招生名额五十人,择优录取,名额报满截止。学期三个月,学费五十两纹银,食宿书本等所有费用自理。未考中秀才的,学费全退,考中秀才的,每人奖励五两银子。落款人是曹家文。 另外一张纸上写着励志的两句话: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落款人仍然是曹家文。 到补习班补习,虽然学费很贵,但万一没考中秀才,学费会如数退还,等于不花钱就可以参加补习;如果考中了秀才,另有五两银子的奖励。在官学读书可没有这等好事,官学的学费也不便宜,但考不上不退学费,考上了也没有奖励。 更让书生们满怀憧憬的是,补习班的班主任是学霸姜祖飞,督学是前次考中秀才的案首曹家文,这两个都是当下书生们心生仰慕的人,有他们当班主任和督学,今年自己考秀才肯定胜算会更多一些。特别是那句励志的话,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这话太励志,太令人冲动,看了读了直感鼻血都在哗哗的流。 当然,观望的人更多,对这种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大多数人都持怀疑态度,补习三个月就能考秀才?这也靠谱?特别是官学里的那些祭酒、博士、教授等人,几乎全都对秀才补习班嗤之以鼻,什么东西?误人子弟呀!误人子弟。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说办秀才补习班是误人子弟,但他们也不能反对,因为朝廷对民间办学是鼓励的。 没想到,第一个来报名的,既然是仓西县原监生张熹的小儿子张思文,为什么是原监生?张熹的监生被皇上夺了功名,还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张熹这段时间就消停了一些,虽然张熹消停了,但他的小儿子张思文仍然一如既往的当着纨绔子弟。张思文年方十八,也是个读书人,张熹的几个儿子都不喜欢读书,唯有小儿子张思文喜欢读书,张熹就将希望寄托在张思文身上,只要是读书的事都全力支持。 张思文平日读书也算努力,但读书努力与考上秀才考中举人并没有必然联系,所以,张思文考了几次秀才仍然榜上无名。 张思文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出风头,看了招生简章,心血来潮,考秀才考不了第一,报名抢个第一还是可以的。张思文来到补习班,见姜祖飞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书生围着,就用手分开众人,嘴里傲慢的喊着让开!让开! 人堆里闪开一条通道,张思文迈着四方步走到姜祖飞面前,将手里的一个布包在姜祖飞面前晃晃,说我来报名。说完,将布包嘭的一声丢在姜祖飞面前的桌子上,你数数,看有不有五十两。 姜祖飞没想到招生简章贴出来第一天就有人拿着银子来报名,很是欣喜,连连说着欢迎欢迎。突然想起林月说的话,所有报名的人最后都要经过她的批准,为什么报名的人要经过少奶奶批准?姜祖飞没想过,现在突然想起,看着布包里的银子,姜祖飞有些纳闷,有人拿着银子来报名,难道少奶奶还不批准? 姜祖飞只好对张思文说,你把银子放下,在家等着,报名结束的前一天,补习班会将录取通知单贴在墙上,有名字的就算录取,没有名字的就算没录取,没有被录取的人,我们会将银子退还给他。 张思文一听就大叫起来,搞什么搞?我拿银子来读书还要等录取通知?有银子还不能读书? 围在姜祖飞身边的书生们也全都惊愕得张大嘴巴,银子可以买到所有的东西,但秀才补习班是个例外,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姜祖飞向张思文解释,招生简章上说的是择优录取,所以要等几天才有录取结果。 至于择优录取的条件是什么,招生简章上没写,姜祖飞也不清楚。 姜祖飞见张思文风风火火抢在第一个报名,就明白他是想出风头的意思,拿过一张纸来,在纸上写了个数字一,再写上张思文的名字,说你是补习班第一个来报名的人,我现在就将报名进度表贴出去,这样大家都知道你是第一个来报名的了。 张思文看着纸上那个数字一,高兴得咧着嘴直笑,他要的就是第一个报名的风头,至于会不会被录取,他才不在乎呢。 张思文抢第一个报名,无疑是给补习班打了一个抢先报名的广告, 而姜祖飞说要择优录取,又给书生们打了一针强心剂,原来以为补习班收学费太贵,现在才知道,太贵不是问题,银子再多,还得择优才能录取,所以,补习班收费高,自有它收费高的道理。 不少人说,看来这个补习班确实有点名堂。 姜祖飞见到林月,问择优录取的条件,林月说,给你的那张纸上写有名字的人可以直接录取,他们就是择优的条件。姜祖飞这几天很忙,完全忘了林月给他的那张纸,拿出那张纸认真看看,发现纸上写着的那些人的名字,大多数都是他在官学里的同学,有的同学在官学已经学了多年,年龄最大的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姜祖飞不解地问,他们很多都是官学的书生呢?林月笑笑说,你给他们做宣传,告诉他们,如果到秀才补习班读书,保他考中秀才! 姜祖飞一听林月说这种话,就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林月,疑惑地问,我敢说保他考中秀才? 林月看着姜祖飞惊异的表情,就坦然地笑了,点点头,是的,没错,你可以给他们打包票。 这个时代科举作弊很难,一个人是否考中秀才,就像林月前世高考录取一样,需要经过很多环节和程序,待拆开写有考生名字的卷角之前,没有人知道考中秀才的人是谁。所以,从来没人敢给谁打包票。 姜祖飞不由得摇摇头,说这种包票我怎么敢打?姜祖飞是神童,神童参加秀才考试,都不敢给自己打包票的。 林月说,不是你敢打,而是我敢打! 姜祖飞小心翼翼地问,少奶奶你没开玩笑吧?这种包票你都敢打? 林月正色,虽然包票是我打的,但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是我打的。你在别人面前打了包票,如果别人没有考中,你就说是我叫你打包票的,到时我会为你想办法解脱,别人就不会怪你,你不会有顾虑吧? 如果按照林月的说法,姜祖飞岂不出卖了少奶奶?姜祖飞是个有良心的人,不愿意做昧良心的事。林月见他犹豫,说纸上写的名字,只要是你动员到补习班来的,每动员一个人,就奖励你一两银子。林月微笑的看着姜祖飞,我前几天不是已经对你说了吗? 姜祖飞这才记起,林月确实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林月笑笑说,只能是纸上写了名字的人才有奖励哦,其他的人自愿来报名的不算。既然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你官学的同学,由你出面做动员不是正好吗? 林月又开导姜祖飞,你动员他们读补习班,他们只是预交五十两银子而已,万一没考上,五十两银子退还给他,如果考上了,还有五两银子的奖励,你和你的同学得到的都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何乐而不为呢? 姜祖飞沉思了好一会儿,再三权衡利弊,在打包票考中秀才是否靠谱和挣银子面前,姜祖飞选择了挣银子。他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马上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办!说完站起身来向林月告辞。林月说,写了名字的那张纸,你看了以后一定要记得撕毁,不然,问你为什么要将他们的名字写在纸上,你怎么解释? 姜祖飞眨眨眼睛,愣了愣,自认为确实不好解释,就把那张纸拿出来还给林月,说纸上写的那些人的名字我都知道了,这张纸就不用了。 林月知道姜祖飞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伸手接过那张纸。林月为什么要特别担心写了名字的纸不小心败露了呢?那是因为纸上的人全是今年考中秀才的人。万一这张纸真的被谁拿到了,她确实不好解释。 姜祖飞转身离开了,就在他转身之际,既然慷慨激昂高声吟诵着招生广告上的那句励志语,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 林月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听着他慷慨激昂的呼着励志口号,会心地笑了。 第46章 好书生都读了补习班 姜祖飞原本就是在官学里读书的,后来家道中落,在官学里读书就时断时续。这个时代,通过读官学考上秀才的毕竟是少数,没有考上秀才的,无论年龄大小,只要家里有钱,都会一直耗在官学里读书,所以,姜祖飞的同学很多都还在官学里。 今天姜祖飞在县城酒楼请官学同学吃饭,来的同学全是林月名单上写了名字的人,这些人不仅在官学是大大小小的学霸,而且家境都很好。姜祖飞人缘好,大家都是学霸,有共同语言。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姜祖飞能够和学霸们有交情,但曹家文就不可能被这些学霸接纳,哪怕他考了案首,也进不了学霸们的圈子。 姜祖飞心情很好,自从得了林月给的五十两银子以后,腰包鼓了,拿钱请医生给儿子看病,感觉儿子的病也好得很快,兜里有银子,请同学们吃饭也不再感到有压力。 姜祖飞和同学们喝着酒,说着话,很快就说到补习班的事。姜祖飞先讲了补习班后院那座官帽山,又讲了前院门前那池砚盘水,说补习班的位置本身就是出秀才出状元的风水宝地。尔后,姜祖飞压低嗓门,故作神秘对同学们说,你们知道曹家文怎么考上秀才成为案首的吗?同学们一听曹家文的名字,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曹家文虽然考中秀才还成为案首,但同学们对他都是很不服气的,凭曹家文那点学识考上秀才,是他踩了狗屎才有的好运。 姜祖飞撇撇嘴说,他哪里是踩了狗屎,是踩了补习班门前的砚盘水。姜祖飞就绘声绘色讲了曹家文被神水点化的故事。说曹家文临考前,被人恶作剧推进了补习班门前的水池,额头还被水池边的石头磕伤了一条口子,衣服鞋袜都被水池的水泡透了,回到家就高烧不退。 姜祖飞环视一眼同学们,你们没看见他进考场的时候,额头上还系着一根布条吗?他是带着病带着伤去参加考试的。没想到,当他拿到考题时,头脑突然清醒了,下笔如有神助,文章不仅写得快,而且写得好,居然中了案首。 曹家文被族长儿子推到水池里的时候,正是官学放学时间,很多同学都看见的,他们还看见曹家的一个家仆将曹家文从水里拉出来,家仆还在水池里给曹家文摸鞋子,那池水的臭味仿佛还在空中飘逸,曹家文的哭声好像还在耳边回响,想起曹家文狼狈的样子,同学们都开心得大笑。 学渣被人捉弄,这在学子们中间见怪不怪,就像林月前世的学校,总有人遭遇校园霸凌一样的。 曹家文考中秀才,谁也没有和他被人推进水池的事联系起来,现在听姜祖飞这么一说,都恍然大悟,曹家文考上秀才,原来是因为掉进了补习班门前的臭水池?哦!不,那不是臭水池,那是砚盘水池,砚盘水池里的水是神水! 一个同学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曹家文考中秀才是因为掉进水池的缘故?姜祖飞说,我是听曹家人说的,他们说曹家文被推进水池,高烧很厉害,以为不能参加考试了,但他非去参加考试不可,还喊着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你们看招生简章上就写着这话,其实这话是曹家文前次考秀才高烧时喊出的话,原本以为是胡话,后来才知道这句话非同寻常,所以,补习班就用这句话作了书生们的励志口号。 满桌的人全都瞪大眼睛。姜祖飞继续说,曹家文要不是被砚盘神水泡了一下,凭他的能力,哪里中得了秀才?同学们全都惊愕得默不作声,曹家文是学渣,大家都知道,曹家文考中秀才成为案首,大家也都知道,曹家文考前被神水点化,这事大家全都不知道。 一个同学像发现了新大陆,惊奇的叫起来,是有些神奇哈!去年祖飞你参加考试,我们都说案首非你莫属,结果你那么倒霉,居然连考场都没有进去,曹家文算什么?他居然考了案首?这两件事都很蹊跷,曹家文莫不是真的被神水点化过?同学们都纷纷点头,对这个同学的看法表示同意。 既然补习班屋后有官帽,屋前有神水,风水自不必说,再加上曹家文跌进水池被神水点化的故事,大家越思量越感到神奇。几个同学也就动了心。这些同学都不是第一次参加秀才考试,考的次数最多的一个同学前前后后考了十多年,在官学里读书,每年考中秀才的概率太低,大家的内心都很焦虑。 姜祖飞说,今年大家都到补习班试试?我是班主任呢,我最知道补习班的内幕,同学不骗同学,五十两银子打个赌而已,赢了,不仅有奖励,榜上有名,人生就会更加辉煌,输了,银子会退给你们,大家也没什么损失。 说到这里,姜祖飞见同学们没有表态,就凭着喝了酒的豪气,拍拍自己的胸膛,如果你们愿意到补习班读书,我保证你们全都考中秀才。 同学们一听,都哄笑起来,说姜祖飞酒喝多了,说酒话呢!姜祖飞认真地说,我清醒得很,你们如果没有考上秀才,我仍然在这个地方请大家喝酒吃饭认错,同时在官学门口罚跪一天。如果你们都考中了,你们请我吃饭喝酒怎么样? 无论哪一方赢了或者输了,请客吃饭都是小事,姜祖飞在官学门口自我罚跪一天,这才是大事。没有哪个书生愿意跪在官学门口认错,这种跪在官学门前的方式,是身为书生最大的羞辱,姜祖飞既然敢下这样的赌?同学们都很惊异。这哪里是在赌,这是在玩命呢!这个时代的人,脸面比命贵,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不过,姜祖飞敢设这种赌局,必定有他的道理。 姜祖飞端起一杯酒,仰脖喝下,举起拳头再高呼一声,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 同学们都是讲义气的,也对姜祖飞的赌局好奇,学霸姜祖飞敢设赌局,我们是姜祖飞的好朋友。哪有不应赌的道理?赌吧!书生们喝得微醺,情绪也激动起来,跟着姜祖飞握紧拳头,大声高呼,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 赌了!同学们当即就在姜祖飞这里报了名。 官学里的学生并不是姜祖飞都认识的,还有一些林月给的名单上的名字,姜祖飞并不认识,但姜祖飞不认识并不代表在座的朋友们也不认识。姜祖飞就将那些名字一一报给同学们,这些人与今天参加酒局的同学有各种关系,有的认识张三,有的认识李四,有的与王五是亲戚,还有的与.....,让姜祖飞的朋友去做这些人的动员,效果比姜祖飞出面更好。 姜祖飞承诺,如果在座的朋友动员他们到补习班,每动员一人就奖励五百铜钱。大家一听,都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动员人到补习班读书,还有奖励?谁没有动力? 姜祖飞的这种模式,就是林月前世经历过的,一级市场二级市场的分级模式,虽然这种模式在林月前世已经成为市场主要模式,但在林月今生所处的时代,却并没有这种概念。动员名单上的一个人入学,林月给姜祖飞一两银子,姜祖飞给他的同学五百铜钱,姜祖飞开创了姜氏分级模式,遗憾的是,姜祖飞对商业并不热衷,既没着书立说,更没推广,致使这种模式延后了很多年才被商业精英们发展总结出来。 不久,官学里学习成绩好的书生,被姜祖飞动员报名的,被其他人动员报名的,一下就走了近四十个人,走的书生,都是官学里平日学习成绩最好的书生。这事在仓西县引起很大震动,官学老师们都傻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仓西县官学的监丞姓徐,徐监丞为官学生源流失的事,专门到县衙找到县令龙之源,龙之源到仓西县任职不久,对仓西县情况还不熟悉,听了徐监丞的话,也很诧异,仓西县突然冒出一个补习班,还将官学的好学生拐进了补习班里,这是什么情况?他决定抽时间去做个调查,不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 补习班报名人数太多,但四合院只能容纳五十人,林月对她在电脑里抄录下来的名单上的人全部录取,其他的人则交由姜祖飞去确定,因为姜祖飞了解其余书生的学业情况,学业太差的人就从报名名单上删掉,被删掉的人,还包括第一个来报名的张熹的儿子张思文。 补习班的学生定了,但姜祖飞面见林月的时候,话说完了,却并没有马上走开,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月眨眨眼,问他有什么事。姜祖飞说,官学里还有曹家的两个书生在读书,是不是也让他们到补习班来。 曹家家族在官学读书的人,一个是族长曹轼的小儿子曹金志,一个是曹家家族中曹金狄的儿子曹家金,两人都在官学读书,但两人的学习成绩都属于中等偏上,考秀才虽然有希望,但还得认真努力才行。这两人就是前次将曹家文推进臭水池的人,但姜祖飞为什么还要将这两个人提出来让林月考虑一下呢?姜祖飞告诉林月,曹金志和曹家金虽然没有报名,人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曹家人办了补习班,但曹家的书生却没在补习班读书,以后这事可能会被曹家家族的人戳脊梁骨的。 林月想想,也认为姜祖飞的提醒有道理,虽然这两人前次戏弄了曹家文,现在只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况曹金志还是族长的小儿子,如果得罪了族长,族长再针对老爷子故意找麻烦,那曹家的日子也会出现令人烦恼的事情。 林月就告诉老爷子,请老爷子出面,问问族长和大房的曹金狄,他们的儿子如果愿意到补习班读书,不仅给他们两个入学名额。还免学费。 老爷子原本对林月办补习班的事就认为很不靠谱,考秀才,那是多少人的梦想,曹希柏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林月却要办补习班,还收学生那么高的学费。林月对老爷子的担心没法解释,更不能向老爷子打包票。 老爷子想着,既然补习班已经开始招生了,不管结果怎样,林月让族长和大伯父家的儿子读补习班,用意是好的,至于族长他们愿意不愿意,那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老爷子拎着两罐酒就到族长家去,族长嘛,一族之长,权威比县大老爷还厉害,老爷子不敢空手,哪怕是为族长做好事,也得拎礼物上门。 来到族长家里,曹金狄也在,两人正坐在一张八仙桌边喝茶说话。老爷子站在屋门口,恭恭敬敬对曹轼叫一声族长。 曹轼抬头看见老爷子,并没有站起身来迎接,只是指了指曹金狄身边的一个座位,意思是让老爷子坐下。 曹金狄见老爷子来了,却装作没看见。按照辈分来说,除了族长曹轼是两人的长辈,曹金狄与曹金全两人是曹家家族中的平辈,曹金全比曹金狄大两岁,曹金狄应该叫曹金全一声哥,哥什么哥?曹金狄假装低头喝茶,对曹金全这个哥的到来视而不见,老爷子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但这是在族长家里,老爷子不敢有过多想法,放下酒罐子,就在曹金狄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自曹家文考上秀才以后,曹金全确实为曹家家族挣了不少光彩,曹家人听说曹金全与县令有特殊关系,还为曹家武被打的事专门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打黑除恶,不仅为曹金全家出了恶气,有县令撑腰,曹家家族的人全都沾着曹金全的光,亦使家族的人扬眉吐气了一回。 不过,好景不长,为曹金全撑腰的刘县令升官走了,来了一个被贬职的龙县令,再一打听,被贬职的龙县令以前是刘县令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以前与刘县令很不对付,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好,顶头上司原本是要将刘县令贬职的,没想到却被刘县令先声夺人,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刘县令咸鱼翻身,不仅自己升了官,还将顶头上司整得贬了职。刘县令走了,龙县令来了,唉!官场的局实在太多,一般老百姓看不透,虽然看不透官场的局,但大家知道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龙县令是被刘县令整下课的,龙县令对这样的奇耻大辱肯定会睚眦必报,这是人世中的常态,曾经光彩一时的曹金全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是福是祸,倘若曹金全有福,曹家家族的人跟着沾光,倘若曹金全有祸,曹家家族的人就唯恐避之不及,所以,现在曹氏家族的人都在冷眼看着曹金全一家。 族长和曹金狄看见曹金全提着两罐酒来了,两人都有些不淡定。当龙县令掌权的时候,怕是应该距曹金全远点才是明智之举。 曹轼不想曹金全在他家待的时间太长,就直接了当问他,你来何事?曹金全说,我家小儿办了一个秀才补习班,听说家志小弟和家金侄儿在官学读书,就来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到补习班去? 曹轼一听,脸立马就耷拉下来,你家想赚书生们的钱,我们装作不知道就算对得起你了,你怎么将赚钱的主意打到自家人头上了? 曹金全不明就里,瞪大眼睛看着族长,我好心好意来问你,你怎么说我家想赚你们的钱呢? 曹轼冷冷的说,听我家小儿说,官学很多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都到补习班去了,这下好了,成绩好的都被忽悠走了,在官学读书的人考秀才的希望不是就更大了吗?这是好事呀!曹轼呵呵两声,说我家小儿在官学读书好得很,哪儿都不去! 曹金狄一听曹金全到族长家来,是让他们的儿子到补习班读书,就用嘲笑的神情看着曹金全,听我家小儿说,官学的祭酒博士教授都认为,那些到补习班去的人都是傻逼,自古以来考秀才的书生都是来自官学,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补习班,闻所未闻。 曹金狄故意问,听说补习三个月就能考上秀才?曹金全愣怔着不说话,曹金狄继续嘲笑着,我看是你家想钱想疯了,异想天开吧!说完,曹轼和曹金狄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了,曹金狄又笑着问曹金全,听说你家小儿子曹家文在补习班当督学,不要以为曹家文真的是秀才案首哦,世上的人哪个不说他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踩到狗屎了!说完,两人又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老爷子再也坐不住,族长和曹金狄的笑声太瘆人,欺人太甚!他站起身来,向族长做个揖,我家小儿媳说了,如果他们两人到补习班去读书,不收他们的学费....,曹金全话还没说完,只见曹轼恼怒地将桌子一拍,砰的一声,桌上茶盏跳起来,茶水溅了一桌。 曹轼指着老爷子说,要不是看在曹家文是个秀才,我现在就要轰你出去!这不是收不收学费的问题,这是丢人现眼的问题。我们曹氏家族的脸面都被你家办补习班丢尽了,你还好意思动员曹家子弟去补习,还好意思说不收学费! 他恼怒地看看老爷子带去的两罐酒,厉声大喝,把酒拿回去,我不要!说完,将两罐酒塞进老爷子怀里,用手将他一推,老爷子被推个趔趄,抱着两罐酒转身就走了。 身后传来曹轼和曹金狄两人的冷笑声。 老爷子受了一肚子气,回来对林月一说,林月也很气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终有一天你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终有一天,我要让曹家家族的人都知道,我的干爹是不能随便被人羞辱的。 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林月不是君子,不用等十年。但现在她只能好言安慰着受了屈辱的老爷子。 第47章 补习班开学了 现在话又说回来,姜祖飞提醒了林月让曹家子弟读书的事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想说自己读书的事。 姜祖飞讪讪地说,我想考秀才想了好多年,我也想在补习班读书,与补习班的学生一起参加考试。但现在没有钱交学费。姜祖飞说到这里,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林月让他当补习班的班主任,让他挣钱为儿子治病,自己却对林月提出想读书的要求,是不是过分了一些?说完就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月。 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会像姜祖飞一样感到内疚,要不是林月,姜祖飞现在还是姜氏祠堂族学的穷教师,现在他当了补习班的班主任,虽然有钱了,但钱是要给儿子治病用的,自己要做补习班的学员,还是没钱交学费,主要不是钱的问题,既然答应了林月要当好班主任,就不能再想着自己考秀才的事,现在提出这要求,就是得寸进尺,就是对不住林月。 林月深知,大多数人都会知恩图报,谁在困难时候帮助他,他便会由衷感激。特别是姜祖飞,受过生活的磨难或打击,现在能得到林月的帮助,并受到林月重用,姜祖飞就会死心塌地向林月报恩,所以,姜祖飞对林月的感恩比一般人强很多。 而林月对姜祖飞想的却是,姜祖飞既是学霸,又有社交和管理能力,对有能力的人,一般很难驾驭,林月要利用姜祖飞的感恩之情驾驭他的能力,让姜祖飞成为林月的一只眼或一条手臂。 林月眼里看着姜祖飞,脑海里却出现千手千眼观音的形像,不是姜祖飞像千手千眼观音,而是林月想起千手千眼观音。千手千眼观音是民间信仰的四大菩萨之一。不过,千手千眼观音的手再多,眼再多,头却只有一个。不是有人说,多头决策不好,民主不如独裁吗?林月在这个世界出头露面很不方便,她要塑造很多手,很多眼,很多胳膊和很多腿为自己所用,但这些手呀眼呀胳臂呀大腿呀再多,也只能听从她一个脑袋的思考和指挥,否则,后浪推前浪,后浪劲过头,自己就会“死在沙滩上”!这个道理无论你身在哪个历史时期都很现实也很厚黑! 对姜祖飞的请求,林月假装犹豫了一下,便大度地笑笑说,我支持你参加秀才考试,你也不用像其他学员那样交学费。你本来就在补习班里,既当班主任又当学员,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姜祖飞一听,高兴得向林月一个劲拱手表示感谢。 林月又笑着告诫他,但你不能因为读书参加考试却误了班主任的工作。姜祖飞赶紧点头,说不敢耽误工作,我必将会更加努力工作,一定要报答少奶奶的再造之恩。说林月对姜祖飞有再造之恩并不为过,姜祖飞对林月是出自内心的感恩戴德。 至于曹希柏,别看他落魄得没了人形,其实他是茶壶煮汤圆,心里明白得很,眼看自己今年都六十多岁了,虽然没有放弃考学,但年事已高,能力和精力也消耗殆尽,看来他的秀才梦只能是一场梦了。 曹希柏到了补习班,眼前突然一亮,我何不利用在补习班当杂工的机会,边工作边读书呢?自己不花一分钱就可以和书生们一起读书,这不是天上为自己掉下的一个馅饼吗?曹希柏就暗下决心,我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做最后一搏!不过,万一仍然没有考中呢?他犹豫了一下,发发狠心,卑微地活着,不如死了算了!这是他第一次有了自知之明想死的念头,至于到时是否真的去死,只好到时再说,反正刚才发的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曹希柏不是姜祖飞,姜祖飞想读书,名正言顺请示林月,曹希柏想读书,却不对林月说,他自认为说了以后,林月也不会同意,林月是让他在补习班做杂工的,怎么能让他与补习班学员一起考秀才? 曹希柏想考秀才的愿望不对林月说,给他安排的杂工活他也懒得做,而是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悄悄蹭课跟班读书,曹希柏既要既得利益,又要长远利益。从此,曹希柏享受着比任何学员都优厚的待遇,每天在补习班免费吃喝睡觉,每个月拿着林月给的杂工一两银子工资,却对补习班的扫帚倒了都不扶一下。 补习班的人都知道曹希柏是曹家文的二大爷,只有二大爷既不交学费还拿工资。 补习班开学了。所谓的开学典礼,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开场白,典礼上没有达官贵人捧场,没有其他来宾,更没有张灯结彩,主持开学典礼的主角是姜祖飞,点缀是曹家文,角落里还站着曹家家仆李赐克。 五十个学员聚集在四合院中间的院坝里,听着姜祖飞训话。 姜祖飞先给大家讲了在补习班学习的基本要求,补习班共有学员五十人,这些学员全都被安排在四合院各个房间,大些的房间有十来个人,小些的房间有七八个人,补习方式很简单,管理方式也很松散,既没有教材,也没有老师答题解惑,全都是自学,书籍自带,笔墨纸张自带,饭食自带。上午辰时至午时读书,下午未时至酉时读书,其余时间自便。学期三个月,小考三次,也就是一个月考一次,讨论三次,也是一个月一次,就这么简单。 姜祖飞说,补习班管理虽然松散,但学习全靠自觉,有句俗话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就是我们读的四书五经,写文章的八股文格式是固定的,大家在四书五经中按照八股文格式自己去修行就可以了。 不过,姜祖飞话锋一转,有的事是必须听从指挥的,如果不听从指挥,未考上秀才的,不退学费!考上秀才的不给奖励金! 书生们站在院里,认真听着姜祖飞训话,进补习班就是为了考中秀才,寒窗苦读十几年都熬过去了,还在乎这三个月?只要能考上秀才,别说听从指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再说,补习班会有什么事需要听从指挥的? 姜祖飞没有废话,开场白只讲了几分钟就结束了。 曹家文站在姜祖飞身边,面无表情听他讲话,姜祖飞讲完了,扭头看着曹家文。曹家文是督学,补习班开学,督学不说两句肯定不行。曹家文踟蹰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举起右手拳头。姜祖飞和学员们见曹家文举起拳头,都吓了一跳,一个温文尔雅的秀才突然举起拳头,这种造型看起来很怪异。但曹家文举着拳头却喊起口号,“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书生们愣了一下,忽地醒悟过来,都学着曹家文的样子,举起拳头,跟着高呼口号,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这句励志口号由曹家文领喊了三遍。高呼口号确实能够提升人的精气神,书生们在励志口号的感召下,个个意气风发 ,摩拳擦掌。 由曹家文领呼口号,这是林月迫不得已采取的方式。 曹家文身为督学,必须参加开学典礼,但按照曹家文的性格,他不可能在典礼上像姜祖飞那样对学员训话,如果班主任训话完毕,督学却像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肯定很尴尬,所以,林月就在家里教曹家文领呼口号。 曹家文开始对这种举着拳头大呼小叫的方式很反感,但林月告诉他,不领呼口号就一定要讲话,还给他准备了一大篇讲话稿,曹家文看着讲话稿上那些歪七扭八密密麻麻的文字,满脸恐惧,领呼口号比念讲话稿简单多了,所以,曹家文只好选择领呼口号的任务。待姜祖飞讲话以后,曹家文领呼口号圆满完成任务,达到了激励学员们考秀才的斗志,同时也保全了督学的面子。 林月除了教曹家文领呼口号外,还给李赐克增加了一项任务。李赐克平日就喜欢做一些伦胳膊踢腿的动作,林月就让他担任了补习班的体育教头。李教头的任务就是每天上午巳时带领学员做广播体操。 为什么要做广播体操?这个时代的文官武将在体制上早已分离,文人苦读诗书,武将苦练枪棒,书生们既没有锻炼身体的意识,又没有锻炼身体的时间,而且,瘦弱的书生伦胳膊踢腿的也有辱斯文。林月却认为,应该让书生们加强体育锻炼,一则为书生们的身体健康,二则为了弘扬体育风尚,三则为补习班创造点噱头。 但那么多体育项目,做什么好呢?踢足球?没场地也没球;打篮球?没场地也没球。林月想了很多群体性体育锻炼项目,但都觉得既没条件也不靠谱。最后才突然想起广播体操。广播体操是前世的全民体育运动,不仅动作简单,而且口令洪亮有力,做完一套操,就可以使大脑得到充分休息,使人重新焕发旺盛精力。 林月决定每天上午巳时,让全体学员都做一次广播体操。她将广播体操命名为“秀才操”。 没有广播,就由李赐克喊口令,林月在家教李赐克做体操,一番示范,一番指点,李赐克很快就学会了,学会后,李教头就走马上任。所以,开学典礼上,李赐克作为教头就站在了角落里。 可想而知,做体操的要求,对书生们来说多么不合时宜,在大庭广众之下伦胳膊踢腿的,这种有辱斯文的不雅行为,书生们很是抗拒。但姜祖飞对大家说,做秀才操是为了学员们的身体健康,也是补习班听从指挥的规定,所有学员都必须不折不扣按照规定执行。 姜祖飞再次强调,做了秀才操,就能考中秀才,不愿意做秀才操,未考上秀才的,不退学费,考上秀才的,不给奖金。 书生们一听都傻眼了,原来听从指挥是指的听从李教头的指挥做秀才操!但学费已经交了,人也来参加学习了,谁愿意被克扣学费或奖励金呢?姜祖飞说,做了秀才操就能考中秀才。当选择要脸面还是要实际利益的时候,再有节操的书生们绝大多数都选择了要实际利益。 为什么是绝大多数而不是全部呢?因为有两个书生当即提出抗议,抗议无效,两人愤然退出了补习班。 退出补习班的两个书生是兄弟俩,姓张,大张书生对做秀才操实在抹不开面子,士可杀不可辱!他宁愿不要学费,也不做有辱斯文的秀才操,当即拂袖而去,毅然退学了。小张书生见兄长退学了,不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吗?小张书生跟在兄长身后,也拂袖而去。 唉!林月不由得感叹,学费这么贵,为了不做操,连学费都不要了,有钱就这么任性么? 补习班原本五十个学员,现在退出两个,加上姜祖飞和曹希柏两个注册外的,仍然刚好五十人。 姜祖飞带头跟着李赐克伦胳膊踢腿地做起动作来。有姜祖飞带头,几个性格比较活跃的书生也开始比手画脚起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不做秀才操就要扣学费扣奖金的压力,还有做了秀才操就能考上秀才的动力,书生们心不甘情不愿只好跟着动了起来。做体操只做了十来分钟,大家就感到身体肌肉放松了,大脑更加清醒了,身体也发热了,他们从来没有过锻炼身体的体验,现在尝到了甜头,以后到了做体操的时间,书生们不再抗拒,听着李赐克的口令,有板有眼认真做起操来。 每天上午巳时,秀才补习班的院里就传来李赐克喊口令的声音,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李赐克身着短衣,口令喊得铿锵有力,动作也潇洒娴熟,在他面前站着的,是穿着长衫,戴着方巾的书生们,他们站在院坝里或门廊下,整齐划一地做着同一个动作,伸开臂,弯下腰,抬起腿,扭过身,蹲下去,跳起来,学员们跟着李教头的口令整整齐齐做着体操动作。 很快,秀才补习班书生们做体操的场景就被过路的人发现,一传十,十传百,每天巳时未到,补习班大门前就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民众,人们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惊异地看着书生们的集体舞蹈,赞叹的,反对的,好奇的,愤怒的,围观民众议论纷纷。 连官学的书生们都听说补习班学员做秀才操的怪事,也拥到补习班门前观看,看见这种场景,也是惊叹不已。 一套体操做完了,书生们整齐的高呼口号,“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口号喊完,所有书生举起剪刀手,气壮山河大喊一声“耶”!做操程序才算完成,书生们各自散去。 为什么做操结束要举起剪刀手,再大喊一声“耶”?因为剪刀手预示着胜利,只有每天微笑着给自己一个剪刀手,才会成为最好的自己! 自此,补习班书生做秀才操成为仓西县一道独特风景。 当然,办补习班不是为了让书生们做体操,做体操只是补习班的一个噱头,至于这个噱头有不有效果,最终还是要以考中秀才的人数决定。虽然林月已经知道了考题,但这么早就开始围绕考题做文章未免太早,也太乏味,林月要为书生们没事找事混时间。 第48章 见到了姨妈 书生们忙着读书,林月也没闲着,她要做的事更多。前次视察曹家山工程进度,因为发生厨子做菜误放味精的事,她就下决心要做火锅,生产火锅底料。所以,离开曹家山的时候,就关照郑老大,过几天她要到曹家山吃火锅,撂下这句话她就走了。郑老大很疑惑,曹家山没有火锅,少奶奶却说要吃火锅,吃什么火锅? 原来,林月前次送两只雉鸡到曹家山,雉鸡差点被厨子斩了吃肉,厨子很内疚,做菜的时候就特别用心,他要做几道好吃的菜招待林月,同时也有将功补过的意思。 吃饭的时候,厨子端上菜来,清炖鸭汤,粉蒸猪肉,红烧肚条....,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见到这么多好吃的菜,林月馋的直咽口水,撇眼却发觉厨子一脸得意,站在桌边不愿离去,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快夸我呀! 林月有些奇怪,问他,怎么呢? 厨子今天特别想做几个拿手的菜,因为他差点将少奶奶的金凤凰杀了吃肉,做几道好吃的菜,将功补过嘛,应该的。厨子最拿手的菜是清炖鸭汤,他用心用意将鸭汤炖好了,放点味精,尝一下,汤味很鲜,这么鲜的汤再放一些味精,不是更鲜吗?厨子又放了一些味精,这次放得很多,他恨不得将瓶子里的味精全部倒进汤里。做这份特别鲜的鸭汤,不仅对少奶奶表示将功补过的诚意,而且彰显自己不同凡响的厨艺。 厨子将鸭汤端了出来,与其他菜肴放在桌上,然后就等着林月的夸奖。 厨子指指盛着鸭汤的斗碗,得意的表情浮在脸上,请少奶奶先喝汤。 林月拿起调羹舀了一匙汤抿进嘴里,立马皱起了眉头,汤味偏咸,不仅有苦味,还有一些腥味,不好喝!很不好喝! 林月不解的看着厨子,这是你做的?厨子立马来了精神,赶紧说,我差点将少奶奶的雉鸡杀了,对不起少奶奶,这份鸭汤我用料比平日用得更多,就是要向少奶奶赔个不是的。说完,很不好意思的将手在围裙上擦着,不待林月开口,又谦虚的说,少奶奶不用太夸赞,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月皱眉,做这样的汤给我喝,还等着夸赞?一脸疑惑,你觉得这汤好喝吗? 厨子见林月皱眉,愣了一下,这汤难道不好喝?他赶紧拿起桌上小汤匙,舀一点汤放进嘴里,天呀!这汤怎么这个味?既有点咸又有点苦还有点腥! 其他人见状,都拿起勺子舀点汤尝尝,尝完,全都对厨子瞪大了眼睛,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汤,曹家山厨子的厨艺这么差吗? 郑老大责怪厨子,不是拿了味精给你的吗?怎么不放点味精? 厨子很委屈,说我放了味精的,不仅放了,而且放了很多。 林月一听,马上醒悟过来,不是厨子没放味精,而是味精放得太多,味精太多,汤味当然就又咸又苦又腥了,这是物极必反的道理,调味料只能调味,不能喧宾夺主,不然就适得其反。 林月看着一脸愧疚的厨子,这是好心好得过了头的表现,就和味精放多了的道理一样,好过了头,好事就不一定有好的结果。不过,厨子只是好心办了错事而已。林月说,你将这汤端回去,重新加一些菜和汤进去,让菜里的味精稀释一下就可以了。 厨子一听有道理,拍拍脑门,赶紧将鸭汤端回厨房,重新加工,再端出来,林月尝尝,点点头,说没有问题了,好喝,味道不错。厨子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 林月看着满桌的农家菜,做这些菜,既辛苦又很麻烦,还不一定保证每道菜都能鲜香可口。万一哪道菜错放了一味调料,就会像那碗鸭汤。 林月想起前世吃过的火锅,如果今天是吃火锅?林月不由得咂嘴,立马想起火锅麻辣鲜香的味道,她的心底又钻出了馋虫。做火锅比做炒菜煲汤方便很多,将食材放在锅里煮熟就吃,不仅能解决选菜困难户的烦恼,还能照顾到每个人对各种食材的不同爱好,关键是好吃不贵。 这个时代不是没有火锅,林月在这个世界是吃过火锅的,但火锅味道很一般,也未普及,主要是调味料和食材的选择所限,而前世的林月是吃着火锅长大的,她知道什么样的火锅调料好吃,什么样的火锅食材便宜。如果在郑老大这里开一个火锅店?林月不由得停下筷子,思绪迅速拓展开来。 在曹家山开火锅店,那就要考虑为两类人服务,设两种价位,比如便宜的价位,主要是为平民或赶路的人消费,赶路的人最怕耽误时间,随时进店随时就能吃饭,味道好,价格不贵,吃起来又方便,符合赶路人的实际情况。而价格较贵的,主要是为吸引仓西县城的高端人群,他们到曹家山一游后饱了口福再回家,为以后的曹家山民家乐吸引客流。这样,既有低端民众吃得起的火锅,也能满足高端人群追求新奇食物的好奇心,这些都不用林月亲自去做,她只要将基本操作办法告诉郑老大,再加上自己研制的火锅料,一定会将火锅店做得风生水起。 林月下决心,不仅要开火锅店,还要建火锅底料厂,为以后火锅的发展当好底料供货商。 林月想起曹家小面的红火,嘴角又裂到了耳根,好,就这么定了。 林月长舒口气,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安顿了两只野鸡,建了雉鸡养殖场,又决定建食店,卖火锅,还见到了姜祖飞,有了办秀才补习班的计划,还有火锅底料厂的筹备,林月有些坐不住了,她要办的事实在太多。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月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堆满一大桌的饭菜上来。 吃过饭,接林月的轿子来了,林月一边走向轿子,一边对郑老大说,过几天我再来一次,一是看看雉鸡养殖场的情况,二是要来吃火锅。火锅食材和调料我会带来,到时你先垒一个烫火锅的灶就可以了。说完,林月钻进轿子就走了。 这是前次林月到曹家山建雉鸡养殖场期间发生的事,现在秀才补习班开学了,她要抓紧曹家山火锅店和民家乐项目的建设,还要让自己尽快吃上火锅,回忆起火锅鲜美的味道,她已经馋得口水都咽好多天了。 林月查阅了火锅底料的配方和现在能买到的食材,让厨子蔡宝志全部采购了回来。在家配制好了火锅底料,选了一个大好的晴天,一行人就到曹家山去。 为什么是一行人呢?林月除了带着李赐克和鲁大妹两个家仆而外,还邀请了袁记药材行的袁老板和他娘子。曹家山火锅店建好以后,原本林月是想专卖火锅的,现在发觉曹家山的药材种植已经成型,品种多,长势好,曹家山民家乐的特色就应该彰显药材文化,将火锅店改成药膳房,肯定比卖火锅更有特色而且利润会更高。最懂药材的是仓西县药材行老板袁锦,袁锦与林月签订有曹家山药材期货销售合同,他与曹家山是有直接利益关系的,曹家山民家乐如果没有袁锦参与,做药膳就必定没有权威。 林月听说袁老板的娘子回仓西县了,就请袁锦携娘子与她一起到曹家山吃火锅,袁锦没吃过火锅,但他对林月是非常信赖和佩服的,一个女子,具有比男人更加敏锐的眼光和胆识,还有非凡的经商能力,这样的朋友,哪怕是个女人,袁锦也是愿意交往的。 得到林月的邀请,袁锦携娘子一起,跟在林月马车后面,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就向曹家山赶去。 林月坐在马车上也没闲着,她将马车从仓西县城裕龙大街的出发时间,和到曹家山这段路程花费的时间计算了出来,从仓西县城的裕龙大街乘坐马车到曹家山,马不停蹄状态下,只需要一两炷香的时间,一两炷香时间不长,一个小时左右。她原本有些担心曹家山民家乐会因为交通不便影响效益和发展,现在看来,仓西县城到曹家山这段路并不长,而且是官道,路面平整,宽度足够两辆马车交汇,这样的交通状况使林月大大舒了一口气。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曹家山停下,鲁大妹扶着林月小心翼翼走下马车。后面袁锦的马车也停了下来,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使劲抖抖身子,马脖子上的铃铛就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袁锦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将马车里的一个女人扶下车来,林月猜想,那个女人一定是袁锦的娘子。林月没有见过袁锦娘子,只知道他娘子姓杨。 袁锦娘子刚在地上站稳,就高兴地向着林月叫一声,林妹妹。 林月大吃一惊,出嫁前,她在林家只待了几天,因曹家文生病需要她冲喜,自己碰破头的伤还没痊愈,就与曹家文成了亲,听莲儿说自己在娘家叫林妹妹,但从来没有听见哥嫂或其他人叫过,出嫁以后,家仆们都叫她少奶奶,社会上其他人都叫她秀才娘子或曹林氏,现在突然听见有人叫她林妹妹,林月就惊愕地看着叫她小名的人。 袁锦娘子笑盈盈向林月走来,见林月一副愕然的样子,就笑着说,不认识了吗? 林月赶紧笑笑,向袁锦娘子叫一声,袁娘子。 袁锦娘子立马收敛住脸上的笑容,继而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哗哗地流,指着林月,一边笑一边叫,你叫我什么?你叫我袁娘子?我成袁娘子了? 袁锦娘子来到林月面前,好不容易忍住笑,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林月的脸,疑惑的问她,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还是和我开玩笑? 林月看着袁锦娘子惊愕的脸,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她的记忆里,她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的。女人中等身材,保养得白白胖胖的脸,原本一脸的亲热表情,现在却变成一脸惊愕。 袁锦娘子见林月仍然用疑惑的眼神看她,就不解地看看自己的相公袁锦,再看看林月,小心对林月说,我是你姨妈,你不认识我了? 姨妈?这次是林月瞪大眼睛,仔细看着这个自称是她姨妈的女人,袁记药材行袁锦的娘子是林月的姨妈?今天突然冒出一个姨妈,这事来的太突然,林月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自称她姨妈的人存在。 袁锦娘子一把拉住林月的手,将她一直拉到郑老大家院子里,郑老大已经在院里摆上了茶桌,大家在茶桌边坐下,袁锦娘子就迫不及待的问林月,你先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林月自从与曹家文成亲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林家,从小和她在一起生活的莲儿与焦永根成亲以后离开了,林月身边就再也没有了她娘家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姨妈?林月就对袁锦娘子说,我和曹家文成亲之前,头被碰伤了,以前的事我就完全忘记了。 袁锦娘子一听,皱着眉头,有些不相信,头被碰伤了就把以前的事全部忘记了?真有这样的事?她曾经听人们讲故事的时候说过,说有人经历了一件什么事情就突然失忆,但没想到,自己姨侄女的头被碰一下就真的发生了失忆的后果。 姨妈又拉起林月的手,疼惜的看着她,小心翼翼问,你连你爹娘的样子都忘记了?林月惭愧的又点点头。姨妈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月。 姨妈说,你的模样像极了你娘,你娘是我的亲妹妹,我叫杨珍,你娘叫杨秀。你小时候我经常来看你,你对我也是很亲的,我出嫁以后,因为你姨爹的家距仓西太远,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后来得知妹妹和妹夫相继死了,就要回来祭奠,但那时我也生了一场大病,还要侍奉老人,就没回来。你姨爹从来没有见过你,所以他并不认识你,现在袁家的老人去世了,我也从你姨爹老家回到仓西县定居,回来听你哥嫂说你已经嫁了人,就想来看你,恰好你今天约我们到曹家山,我随你姨爹就来了,这才看见你了。 杨珍说完,仔细端详一下林月,说你的样貌和你娘太像了,你就是我的姨侄女儿林妹妹。 杨珍说完,眼泪簌簌直流,我可怜的妹妹身体一直不好,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死了。 林月心里却在嘀咕,你知道吗?不仅你的妹妹妹夫死了,其实你的姨侄女儿林妹妹也是死了的,那个林妹妹以前的人生早就翻篇了!我不叫林月,我叫蒋凌菲。 但这样的话能说吗?肯定不能说。 杨珍看着林月,眼神充满了满满的怜爱。林月的心被感动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娘家亲爹娘就死了,现在见到娘的亲姐姐,就像见到自己的亲娘一样,这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娘家人才有的真情实感,原来她在这个世界还有真心疼她爱她的亲人。 林月眼里也不由得噙满了泪花。杨珍见林月动了感情,想起自己死去的妹妹和妹夫,哽咽不能自已。 杨珍收住眼泪,好吧,你现在应该叫我姨妈。林月赶紧点头,轻轻叫一声姨妈。杨珍眼含热泪,指指袁锦,说你应该叫他姨爹,林月又对袁锦叫一声姨爹。 袁锦对今天娘子与林月相遇的事也认为是一个奇迹,娘子远嫁袁锦,袁锦的老家距仓西县很远,交通不便,娘子就很少回仓西,他也很少知道娘子娘家的事。要不是仓西县药材发展很好,他不会到仓西县定居,他先到仓西县了,娘子要侍奉老人,就没有随袁锦一起回仓西,袁锦和林月相识,完全是因为林月卖药材给袁锦的缘故,但他却从来没有想到,林月竟然是她娘子的姨侄女,他是林月的姨爹!见到两人激动的样子,袁锦也忍不住眼圈发红。 林月说,过几天我请姨妈说说我爹娘的事情,好吗?杨珍赶紧点头,两人的情绪这才略微平静下来。 第49章 请个药王菩萨 林月带着姨爹和姨妈先去看了雉鸡养殖场,说前县令刘奕杰离开仓西县之前送给自己一对雉鸡,这对雉鸡就养在曹家山养殖场里。 袁锦很是惊讶,要知道,这个时代送人雉鸡是男人之间的礼节,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送一对雉鸡给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在这个男人心目中占有非常崇高的地位!县令刘大人不可能不知道男人之间送雉鸡的意思,既然知道,为什么他仍然要送一对雉鸡给林月?这里一定有故事!但这个故事只能猜测不能言谈。袁锦是商界大亨,但凡见过的礼尚往来招数,基本都能领会,但刘奕杰送雉鸡给林月的招数,却使袁锦愈加感到自己这个姨侄女有些高深莫测。 现在曹家山雉鸡养殖场已经有几十只雉鸡了,郑大嫂完全掌握了人工饲养雉鸡的技术,除了林月送来的那对雉鸡,其他的雉鸡都是养殖场贴出收购广告后,从猎户那里直接收购的。活的雉鸡非常少,活雉鸡价格很贵,不是银子多就有活雉鸡可买,一鸡难求,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人工养殖雉鸡的缘故。 其实生活在曹家山养殖场的雉鸡并不知道,就是因为它们具有宁死不屈追求自由的节操,才导致赞美这种节操的两脚兽对它们情有独钟,情有独钟的后果就是对它们的大肆捕获。如果野鸡们知道两脚兽这种情感,估计它们也会放弃节操向家鸡们学习,做一个普通的鸡就可以了。现在曹家山养殖场的野鸡们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终于成了既为两脚兽提供美食,为两脚兽提供漂亮养眼的视觉欣赏,还为两脚兽提供节操的精神食粮。雉鸡们像家鸡一样混吃等死的活着,它们剩下的天性,就只有身上那些颜色斑斓象征节操的羽毛了。 郑大嫂看着活蹦乱跳的雉鸡,说可惜了,这么好的雉鸡却没人买。 林月不解,是呀,既然一鸡难求,我们的雉鸡怎么没人买呢? 郑大嫂说,我们担心雉鸡会飞走,不是将雉鸡翅膀羽毛都剪掉的吗?那些买雉鸡的人来了,见雉鸡翅膀没有完整羽毛,就认为雉鸡有缺陷,既然雉鸡有缺陷,就不是完整意义的雉鸡,不是完整意义的雉鸡,怎么会有完整意义的节操? 郑大嫂说完,叹口气,他们都摇头,然后都走了。 林月惊愕,有这种说法吗?继而想想,也是哈,花重金买一对活雉鸡送人,不是因为赞美雉鸡的节操吗?如果不是因为雉鸡有节操,倒不如买一只雄壮的公鸡或生蛋的母鸡实惠?雉鸡翅膀上没毛,谁愿意将没毛的雉鸡送人? 郑大嫂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这是个问题! 嗯,郑大嫂说的这个问题!是个严重问题!养殖野鸡的目的是要投入市场的,如果没人买,养这么多野鸡有什么用? 林月四下看看养殖场的地形地貌,要防止雉鸡飞走,其实很简单,用藤条织成天网将养殖场罩住就行了。曹家山用来织网的植物藤条品种很多,就地取材即可。 林月就要求郑大嫂如此这般的讲了一些要求,用藤条编织天网,养殖场有天网了,雉鸡们就不用剪掉翅膀上的羽毛了,它们就回归为完整意义的雉鸡了,天网恢恢,雉鸡插翅也难逃养殖场的温柔乡。 袁锦和杨珍认真听着林月安排郑大嫂的工作,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佩服的神情。 雉鸡养殖场旁边就是以前郑老大住的山洞,洞外小溪水从山崖上长满青草灌木的岩石缝里流下来,发出叮叮咚咚清脆悦耳声。林月引着袁锦和杨珍走进洞里,山洞已经清理干净,洞里宽敞整洁,一阵阵的清凉很快带走了他们在室外的暑热,越往里走,越感到凉爽。林月说,山洞里的温度是恒温的,外面天气越热,里面的感觉就越凉爽,外面气温越低,里面就会感觉很暖和。 袁锦不知道林月说的恒温是什么意思,但山洞给人冬暖夏凉的感觉倒是真的。袁锦不禁深吸一口气,嘴里赞叹着,曹家山居然有这么好的山洞,这里夏天冬天都是一个好去处呀。 林月说,我准备在山洞里开一个火锅店。 啥?袁锦和杨珍都傻眼了,山洞里开火锅店?林月眼里一边观察着山洞,嘴里一边说着,洞内宽敞干燥,洞外泉水叮咚,再增加一些类似小桥流水的意境,在这样的山洞里吃火锅,比在正规食店吃火锅更有特色。 林月前世所在的城市有很多防空洞,和平时期,防空洞闲置没有用处,利用防空洞开火锅店就应运而生,人们坐在防空洞里吃火锅,那种独特的意境是与在房间吃火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的。 林月笑着说,在山洞吃火锅除了冬暖夏凉,没有日晒雨淋外,还有一个特别的优点,就是不会被煮火锅的烟气熏着。有人说,人要是倒霉,吃火锅不管坐哪个位置,烟都会往你脸上飘,脸被烟飘过,感觉必定很不爽。 杨珍赶紧点头,是呀,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塞牙!大家就笑,笑过了,林月问姨妈,你知道在山洞吃火锅为什么不会有油烟吗? 杨珍眨眨眼睛,又摇摇头。林月说,现在我们烧的煤会不断释放一氧化碳,只要在山洞顶端加一根排气管道,煤烟就会通过管道排出去,所以在山洞吃火锅就没有油烟味。林月说完,再加一句,不仅舒适安全,而且再倒霉的人也不会有油烟往你脸上飘。 袁锦和杨珍第一次听说一氧化碳,他们都不懂一氧化碳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疑惑地看着林月。林月觉得对从来没有学过化学的人很难解释一氧化碳的反应方程式,只好把话题岔开。 杨珍听着林月的描述,笑着说,山洞里吃火锅,想想就很有意思,以后我们一定要来试试。 林月笑笑,说那是当然的,请第一批客人到山洞吃火锅,就必定要请姨妈姨爹。 从山洞出来,大家站在曹家山下,从这里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曹家山的现状,林月将曹家山指给袁锦看,说曹家山上种植的药材都成型了,我们准备将曹家山办成具有药材文化的民家乐。 林月又指指正在建的一栋建筑,说我准备建个专卖药膳的药膳房。 今天林月请袁锦到曹家山吃火锅不是重点,重点是拉袁锦考察曹家山,听取自己建药膳房的计划,让袁锦成为曹家山民家乐的合伙人。 袁锦抬头认真看着曹家山,山上已经建成环山的一层层台地,台地上种植各种药材,有的植株长得已经有一人高,有的正在开花,有的开始挂果。再看看身边的娘子和林月,两个女人都是小脚,爬山肯定不行,但他又很想上山去实地看看,林月懂了他的意思,叫郑老大陪袁锦上山。 郑老大陪着袁锦,沿曹家山的盘山路边走边看,山上种植的药材,袁锦全都认识,而且懂这些药材的生长习性和药理药效。见曹家山的各种药材不仅量大,而且品种多,长势很好,看得袁锦两眼发光。 到了山顶,山顶较为平坦,没有参天大树,仍然长着一些灌木。袁锦登高远眺,仓西县城和山下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袁锦回想着林月描述的曹家山民家乐发展前景,按捺住激动情绪,随郑老大下山,回到郑家院子。 杨珍和林月在郑家院子坐着喝茶,两人说着家常话。厨子等人紧张的准备着吃的火锅,火锅底料和食材都是林月带来的。袁锦和郑老大从山上下来,大家都坐下喝茶。 林月假装不介意的笑着问郑老大,你看见山顶上的药王菩萨了吗! 郑老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曹家山山顶上哪有什么药王菩萨呀?他疑惑的看着林月。袁锦也觉得很奇怪,曹家山山顶上除了一些灌木,确实没有什么药王菩萨呀!两人都不解的看着林月。 林月又假装吃惊的问,山顶上不是有一尊药王菩萨吗?药王菩萨普度众生,有求必应,想要生孩子的,想生男孩的,头疼脑热的,肚子痛脑袋晕的,缺胳膊少腿的,特别是疑难杂症,只要求了药王菩萨,所有的病痛,药王菩萨全都能治好,包治百病呢! 林月不顾所有人向她投来的异样眼神,继续说,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远房亲戚他小叔,半身不遂,在床上躺了十多年,后来到曹家山拜了药王菩萨,吃了两服药,现在不仅下床干活了,还成为远近闻名的石匠。 在座的人对林月讲的故事闻所未闻,大家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但林月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仍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有一年,仓西县和临近几个县暴发瘟疫,死了很多人,有人到曹家山求了药王菩萨,当天晚上就下了一场暴雨,雨水里就有很大一股药味,人们没吃药,瘟疫就自然消失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曹家山药王菩萨显灵呢!当年好多人上山给药王菩萨磕头谢恩,你们都忘了? 屋里所有人听着林月讲曹家山药王菩萨故事,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看着林月,这些故事对他们来说,都是天方夜谭。 郑老大疑惑,少奶奶你说的药王菩萨真的是曹家山的吗?林月淡定地笑笑,再肯定的点点头,就是曹家山的。 郑老大仍然皱紧眉头,我怎么没听说过? 郑老大在曹家山住了快十年,他从来没见过,也听说过曹家山上有个包治百病的药王菩萨。 林月狡黠地向他笑着,你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现在不是听说了吗? 郑老大脑筋急转弯速度跟不上林月的节奏,倒是李赐克聪明,小心翼翼问道,做一个药王菩萨? 林月假装嗔怪他,不要说“做”一个药王菩萨,要说“请”一个药王菩萨。 李赐克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所有人全都恍然大悟,一起大笑起来。 郑老大挠挠头,显得很不好意思。我说呢,我在曹家山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听过少奶奶讲的这些故事! 这个时代的人,科学技术程度以及认知水平都不高,遇到比如生疮害病,自然灾害,打雷闪电等无法理解的现象,就将这些现象归结到超自然的力量上,这种力量就是鬼神,信奉鬼神是这个时代人的精神寄托。林月认为,既然曹家山民家乐的特色是药文化,具有药文化的曹家山怎么能没有药王菩萨?曹家山本来没有药王菩萨,但事在人为,无中生有,难道曹家山不可以请一个药王菩萨? 有药王菩萨坐镇曹家山,曹家山的药文化就有了超自然能量。平日很少有人到曹家山,当然就很少有人会质疑山上原本没有神仙。 大家笑过了,林月这才认真的说,每座山都有自己的山神,曹家山宣扬的是药材文化,宣扬药材文化的山神只有药王菩萨,药王菩萨不仅是曹家山的镇山之宝,也是曹家山药材文化的灵魂。所以,我们要在曹家山请一尊药王菩萨。 在场所有人都一个劲的点头,林月说得好有道理。 林月看着郑老大,继续说,请来的药王菩萨体型不要太大,更不能看起来像新的,要做旧,就像她祖祖辈辈都住在曹家山的样子,懂吗?郑老大赶紧点头。 林月说,菩萨显灵的能力不在体型大小,在于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在山上建一座类似于庙堂的平房,平房只要有四五间即可。一间供药王菩萨,一间卖香蜡纸烛等祭祀供奉用品,一间坐堂郎中答疑释惑兼开药。 林月看向袁锦,配合药王菩萨的,还有建在山下的药房。人们在山上求了药王菩萨以后,在山下的药房买药,药房与山上的坐堂郎中要配套。 袁锦瞪大眼睛,这个主意妙呀!太妙!林月补充,山上开药,山下买药,就像菩萨开光。大家恍然大悟,对林月的创意,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钦佩神情。 林月继续说,我们不是要建一个药膳房吗?药膳房菜品都是系列药膳,比如,姜糖苏叶饮;黑芝麻粥;天麻猪脑羹;花生小豆鲫鱼;还有黄芪鳝鱼汤;归地烧羊肉;良姜炖鸡块;蜜饯黄精;山药汤圆…… 。林月一口气说了十几道药膳名。尔后笑着问袁锦,现在仓西县还没有专卖药膳的食店吧? 袁锦听着林月讲药膳房的菜谱正在出神,听问,赶紧摇摇头说,没有。林月笑着说,如果曹家山药膳房开业,那我们开办的就是仓西县第一家药膳食店。林月对袁锦说,哪些药材可以配哪些食材,哪些药材与什么食材相克,这些专业性的知识和药材的供应,还要靠姨爹帮忙。 袁锦一个劲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林月又想起一件事,说每年的农历四月二十八是药王菩萨生日,这天我们一定要举办规模宏大的庆祝活动,既庆祝药王菩萨生日,感恩她普度众生,救苦救难,又宣传曹家山民家乐药材文化,岂不两全其美。 林月想想,又说,如果我讲的这些都实现了,那么曹家山有药王菩萨,山上有药材种植,山下有药膳餐饮,有病的人吃了治病,无病的人吃了保健康,这不齐全了? 林月讲得天花乱坠,信息量太大,所有人都没醒过神来。郑老大激动地搓着手说,少奶奶设想得太完美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袁锦也很激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曹家山药王菩萨前人头攒动,人们争相在药店买药的场景,还有桌上那一道道名字优雅,味道鲜美,好吃又健康的药膳,这种创意,这种一系列的操作,林月都考虑得如此完美,如果这样的民家乐实现了,不仅仅是仓西县的一绝,更是当今大清国的一绝呀! 袁锦看着林月,眼神里分明在说,我姨侄女是一尊象牙雕刻的女神! 第50章 第一次吃火锅 在林月描述曹家山美好前景时,多次提到民家乐。不过,曹家山上应该有个药王菩萨大家都理解了,但民家乐是个什么东西?没人知道。 林月只好给大家解释,说民家乐是一种回归自然的休闲方式。 嗯,大家还是摇摇头说不明白。这个时代的富贵人家倒是喜欢游山玩水,但一般的人休闲时间却很少,特别是靠劳动力吃饭的人,整天累得像条狗,哪里有休闲的时间和条件。但林月不这么想,她认为任何时代的人都是有文化娱乐需求的,只要有适合人们娱乐的项目,再苦再累的人都有休闲的欲望,就像孤岛卖鞋,不要认为岛上的人都不穿鞋就没有卖鞋的市场,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墨守成规,要学会变通! 林月用接地气的语言尽可能地描述着曹家山民家乐的蓝图。曹家山不高,也不陡峭,最适合上山观景,山上的药材现在有很多都开花了,常春藤、薄荷、四季菊、金银花、五味子、暴马丁香等等, 这些药材开的花不仅好看,而且都有特别的香味,将曹家山上山的路修成盘山小道,将长在路边的各种药材都挂上牌子,写上这种药材的名称,能治疗的病症等基本常识,再安排两个能说会道懂药材知识的伙计,让他们当导游,导游既向游客介绍各种药材知识,又给大家传播药王菩萨治病救人的故事,大家既观看了药材赏心悦目,增长了药理药效基本知识,还能求得药王菩萨保佑,吃到药膳的美味佳肴,这不是一举多得吗? 杨珍听林月将民家乐描绘得如此美妙,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实景,但转念一想,又不无遗憾,这么高的山,男人们走到山顶很容易,但我们女人也想上山去看看,却去不了,遗憾呀遗憾。 林月说,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到了,不仅我们女人上山下山走路不方便,还有老人孩子和生病想上山求药王菩萨的病人,这些人上山也不容易。我们从山顶拉几根缆绳直通山下,做成缆车,缆绳上吊几个可以坐人的篮子,一个篮子可以坐一两个人,雇几个人或一头牛在山顶上转动绞车,行动不方便的人就可以轻松地上山下山了。 唉!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除了牛车马车就是人力车之类的,小脚女人老人小孩病人要上山,确实很困难。 杨珍惊讶地叫起来,缆车是个什么东西?不仅仅杨珍感到惊奇,所有人都很惊异林月脑洞大开的奇思妙想。 袁锦走南闯北,在外地曾经看见有人过山涧或小河的时候,就是用藤条编织成索道过河过山涧的。袁锦就点点头,说我知道这个东西,这确实是一种可以帮助人上山下山的办法。 林月笑着说,有了上山下山的索道,不仅男人们到曹家山,老人孩子女人病人都可以到曹家山,曹家山民家乐人气就会更旺。林月继续讲,曹家山有雉鸡养殖场,大家能近距离观赏漂亮的雉鸡,这是任何地方都没有的独特项目,玩累了,坐下来喝茶,吃药膳,或者吃山洞火锅后再回家,曹家山距县城很近,走路骑马坐车坐轿都很方便。 林月笑得像一朵花,这就是有吃有玩有缆车有雉鸡有药王菩萨的民家乐。 在场的人听着林月滔滔不绝的宣传,有的人就憧憬着观赏药材花木的场景,有的人就想象着坐在缆车上的感受,有的人想着一定要拜药王菩萨求药,有的却想着药膳的美味,还有的仿佛看见了山洞里摆放的一桌桌火锅....。打铁要趁热,余温还在穴。林月也不啰唆,将曹家山民家乐的具体操作方式讲了一遍。 讲完了,林月看着袁锦说,曹家山前期开发已经结束,后期开发马上进行,林月愿意和姨爹合作。 袁锦一听林月愿意和他合作开发曹家山民家乐和药膳,两眼就放光,他已经上山查看了前期开发情况,又听了林月讲述后期开发策划,他早就意识到,曹家山民家乐是赚大钱的项目,激动得心里痒痒的,现在听林月说愿意和自己合作,马上就点头同意,很是大度地说,我投资一半的股份吧,到时五五分成怎样? 林月笑着说,看在你是我姨爹的份上,我们二八分成吧,我八你二,资金投入和其他涉及到分成的利益与义务,都按这个比例。 在商业利益面前,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亲姨侄女和姨爹的利益分成也应该按照市场规则来定。 袁锦不好意思笑笑,知道林月提出与自己二八分成,并没有亏他,如果袁锦不是林月的姨爹,袁锦能占一成的股份就很不错了,袁锦赶紧点头答应下来。 火锅桌已经摆好,这是郑老大按照林月描述的样式打造的,火锅桌的桌面中间钻了一个圆形的洞,垒好的灶刚好立在桌下中间位置,灶上放置一口铁锅,放入已经熬制好的火锅底料,再加上足够的水,用文火慢慢熬着,桌面上大大小小的盘子,盛着各种洗净整理好的菜肴,猪肉片,鱼,鸭肠,羊肉片,藕片,豆芽.....,足有二三十种荤菜素菜,这些食材摆在桌面上琳琅满目,锅里散发出一阵阵扑鼻的鲜香,看着锅里沸腾的汤,闻着阵阵浓烈的香味,所有人都不停咽着口水。 林月和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碗,小碗里放着各种佐料,蒜泥、葱花和味精。 大家看着眼前这些生鲜的食材,又看看铁锅里漂浮的一层鲜红辣椒,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林月喜欢辣椒,她最想让大家体验的是麻辣味火锅,但所有人看着一大锅辣椒,都怀疑这不是用来吃的?谁敢吃这么多辣椒?大家都用惊异而疑问的眼神看着林月。 林月微笑着不说话,用筷子夹起一片猪肉,将猪肉片放进翻滚的火锅汤里,烫了一会儿,再将烫熟的肉在小碗里裹一点蘸料,放进嘴里。火锅独特鲜美的麻辣味刺激着林月的舌尖,久违了的火锅味道,林月仿佛又回到前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能跟你坐在一起吃火锅的人,说明大家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话不错,前世她和同一个世界的人坐在一起吃火锅,今生她仍然和这个世界的人坐在一起吃火锅,一个世纪前后的火锅味仍然还是那个味,味道没变,但已经换人无数,物是人非呀! 林月嘴里嚼着熟悉的麻辣鲜香味道,由这种味道勾起的回忆,并不是前世与爸爸妈妈,与同学同事朋友们吃火锅时的场景,而是那个名叫刘佳的大学同学。林月读研究生期间,嗯,准确的表述应该是蒋凌菲读研究生期间,想到这里,林月下意识摇摇头,算了,为了表述方便,以后就不再用蒋凌菲的名字,以免在理解上发生混乱,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用林月这个名字好了。 林月读研究生期间,与刘佳是大学室友,三年研究生生活,两人相处融洽,是贴心好朋友。研究生毕业,两人的工作单位却不在一个省份。一年多以后,刘佳突然给林月打来电话,说出差到了林月所在的城市,约她聚聚,林月很高兴,她要尽地主之谊,就决定请刘佳吃火锅。 两人一年多未见面了,见面后,两人相拥在一起,又跳又叫,都很兴奋。 在火锅桌边坐下,刘佳看着沸腾的火锅汤,两眼却发着呆,林月夹起一片毛肚,将毛肚在火锅汤里一下一下地烫着,一边烫,一边对刘佳说,吃火锅烫毛肚,像这样七上八下就可以了。刘佳眼神迷离,夹起一片毛肚在火锅里一下一下地烫着,但刘佳的注意力显然并没有放在烫着的毛肚上,而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刘佳将烫好的毛肚塞进嘴里,却因为毛肚烫的时间太久,产生了韧性,既咬不烂,又吞不下,绵实如胶。林月看见刘佳的狼狈样,正想发笑,只见刘佳脸色一变,将筷子向桌子上一摔,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喊一声,什么东西!说完就捂着嘴跑出店门。 林月一惊,她从来没见刘佳发过这么大的火,面对如此突发事件,她也不知所措,抓起椅子上的小挎包就追了出去。追到火锅店门口,林月的手臂却也被人抓住了。店老板突然发现两个顾客跑了,赶紧叫一个女店员追,女店员跑得比林月还快,一把就抓住了林月的手臂,看来店老板是将林月两人当作蹭吃火锅的不良少女了。 女店员紧紧抓着林月的手臂不敢放,刘佳趁此机会跑了。路人都侧目看着林月,林月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火锅店,虽然她只吃了一片毛肚,但也无心再吃,结账走出店门。 林月很郁闷,不知道刘佳为什么会有如此骇人的举动,友谊的小船怎么说翻就翻了呢? 过了很久,刘佳才给她发来微信,说和她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分手了。男朋友提出分手的时候,也是请她吃的火锅,吃完就告诉她分手,她心里很难受,原本想借出差的机会找林月倾诉,没想到林月又是请她吃火锅,她看见火锅就触景生情,再加上自己烫的毛肚像橡胶,咬不动也吞不进,失恋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担心自己在火锅店嚎啕大哭太没面子,就摔筷子跑了。 林月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对刘佳只能好言相慰,刘佳说,下次两人见面,她一定请林月吃火锅赔不是。林月答应了。答应不久她就到了这个世界,现在再也见不着刘佳了,再也没机会与刘佳一起吃火锅了!林月心下想着,不知道刘佳现在有新的男朋友没有?不是说有什么烦恼吃一顿火锅就解决了吗?刘佳吃了两顿火锅,怎么越吃越烦恼呢? 林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大家看见林月流眼泪,都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她,吃火锅还吃哭了? 林月不好意思笑笑,抹抹眼泪,说我太喜欢吃火锅了,今天把自己吃感动了!唉!感觉自己上辈子就是个锅。说完,林月指指沸腾的火锅汤,说你们都像我这样,夹着菜放进锅里煮熟就可以了。 大家学着林月刚才烫猪肉片的做法,各自用筷子夹起一样食材,小心翼翼放在锅里烫着,然后小心翼翼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咀嚼着,品尝着,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几乎都是小心翼翼的。当烫好的第一口食材送进嘴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异的瞪大眼睛,一股陌生而逼人的麻辣鲜香味直接钻进味蕾,这种味像一堆熊熊烈火在嘴里燃烧。 杨珍被辣得丝丝地吹着气,举着筷子不敢再吃。 林月笑着看看她,说不碍事的,刚吃的时候感觉都这样,多吃两口就习惯了。杨珍这才下决心再吃一口,这一口细细品尝后的感觉便是香嫩无比,令人回味无穷。 很快,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夹起第二块食材,第三四五六七块食材,放进锅里烫着煮着,咀嚼着。再后来,所有人夹菜的速度不由得越来越快,嘴里发出的咀嚼声和丝丝的哈气声也越来越响,杨珍一边被辣得哈着气,一边喃喃地说着,好吃!太好吃了! 李赐克的表情很夸张,因为刚烫过的菜温度太高,再加上有点辣,他张大嘴巴,眼睛眉毛都皱在了一起,龇牙咧嘴不断使劲呵着气,然后梗着脖子将菜咽下肚里。林月看着李赐克的吃相,想起姜祖飞被茶水烫伤,却故作镇静宁死也不忘斯文的做派,再看看李赐克被烫后,杀鸡扯脖般率性的表情,就想,如果姜祖飞今天也来吃火锅,他一定会说,世界不仅有四季和远方,还有火锅与理想。李赐克该怎么说呢?嗯,他只能回应,卧槽。 林月不由得感叹,读书人和不读书的人,言论行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袁锦吃了几口,适应了吃火锅的方式和麻辣味道,夹菜的速度越来越快,菜在锅里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林月笑着说,姨爹,不要着急,菜要烫熟才吃,不然吃了没烫熟的东西会拉肚子。袁锦不好意思笑笑,说火锅真是太好吃了,吃得停不下来。这才稍微放慢夹菜和烫菜的速度。 林月看看坐在郑老大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她知道这个小伙子是郑老大的大儿子,名叫郑何德,郑何德虽然读过几年书,但不是读书的料,前几年已经成亲,也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郑何德浓眉大眼,皮肤像他爹一样,黑黑的,但身板看起来很结实。 林月说,药膳的事就交给郑何德做吧,他应该有个固定的事业,如果小伙子做好了,以后在餐饮方面的发展就会很有前途。 郑老大停下夹菜的筷子,看看自己的大儿子,点着头说,这样感情好呢!少奶奶让他负责药膳是好事呢!我举双手赞同! 郑何德一听林月让他负责药膳,心里也很激动。郑何德二十好几的人了,弱冠后因为家境贫寒,没土地也没学手艺,只能租地主的地种,现在条件好了,虽然和爹一起管理着曹家山,但仍然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终归心里很不踏实。林月讲药膳的时候,他听着就产生了极高的兴趣,但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药膳房的掌柜,所以,他的表情显得比他爹还高兴,连连向林月拱手,说谢谢少奶奶,少奶奶信任我,我一定努力做好。 但林月不是火眼金睛的伯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长为有用之才,在以后的工作中,郑何德虽然很努力,但终因学识不够,能力不足,最终没有成长为林月可用的管理型人才,这是后话。 吃完火锅,林月和袁锦杨珍各自乘坐马车走了。郑老大一家人又聚在一起,都对少奶奶的民家乐计划兴奋不已。这些计划都交给了郑老大,郑老大管理着曹家山的开发和药材,现在药膳房的修建已经开始,郑大嫂任了野鸡养殖场的场长,今天林月又让自己的大儿子郑何德负责药膳生意,郑老大眼圈红了,郑家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有了如此好运,今年清明节再忙,也要率领全家到郑家祖坟去祭拜,感谢祖先为郑家积了阴德。 第51章 小金库 林月回到家里,今天吃了火锅,出了一身臭汗,自感疲惫,回到家就想洗澡洗头睡觉。 说起洗澡洗头,林月就深感烦恼。这个时代是没有淋浴器和洗头房的,要洗澡,就用一个大木盆盛水,木盆很大,装的水能没小腿,人坐在木盆里洗,洗的是回水,身上洗出来的污垢漂浮在水面,荡来荡去,既不雅观又不卫生,关键是洗不干净,而且还费水。 林月就想建一个淋浴房。 观察了几天,林月发现靠卧室旁边有一间堆杂物的小屋子,小屋子与卧室一墙之隔,门是开在后院的,林月决定将淋浴房建在这间小屋子里,从卧室新开一道门,将卧室与淋浴房连通,洗澡后直接进入卧室,更衣就非常方便。 林月安排李赐克和蔡宝志,将小屋重新修整了一下,在小屋里砌了一个大约两米的高台,再在地上挖了一条小小的排水沟,沟里的水直接排放到后院下水道里。 高台上再放一个大木桶,在大木桶底部钻一个小小的圆孔。林月找来一截空心管,将空心管塞进圆孔里,空心管伸出木桶外大约一尺的距离,再将空心管与木桶圆孔接口处用蜡密封,又找来一截桑木。选择桑木,是因为桑木无毒,木质柔软,保温性好。将桑木削成圆柱状,做成塞子,将塞子塞进空心管,就能阻住水,扯开塞子,就能让水流畅通。 整个建设过程,林月君子动口不动手,李赐克和蔡宝志动手不动脑,林月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两人都不问,也不思考,少奶奶叫做,做就是了,没必要问为什么。 建淋浴房的时候,林月意外发现,淋浴房与卧室之间的墙居然是一堵夹墙,夹墙中间的空隙足有两三尺宽,林月脑洞大开,叫木匠封闭门框的时候,将门框里面的空间预留出来,又将封闭门框的一块木板锯成了两截。林月对木匠解释,说木板太长,稳定性不好,锯短后可以增加稳固性。木匠按照雇主要求,将门框做好了,不认真看,谁也看不出其中一块木板是活动的,抽开活动木板,里面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 林月将这个夹层称之为小金库,小金库就成为林月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藏匿私房钱的地方。 有了这个小金库,林月比建了一个洗浴房还要高兴,虽然家里的财权掌握在林月手里,但林月的事业越做越大,赚的钱也越来越多,银子能换成银票保存,但很多实物不能变现,比如曹家爹和大娘送给自己的玉璋,县令刘奕杰送给自己的贡觉玛之歌等珠宝玉器,林月预计以后还会赚很多银票和珠宝,所以,有个藏匿私房钱的机关很有必要。 这个时代的女人除了陪嫁,没有其他钱的来源,没钱就没法建立,也没必要建立自己的小金库。但林月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她深知,无论哪个时代,也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敢打包票,自己这一生不会发生不可控的意外。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财力,一旦发生不可控的事,就会狼狈不堪,除了逆来顺受,别无他法。 林月建小金库,不为日常花销,而是为了增加个人的安全感。比如,万一曹家文真的找了个小三怎么办?林月要离开曹家文,没钱她怎么生活?比如,家里发生其他事故怎么办?虽然林月并不希望有不可控的事发生,但做好可控的准备,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林月将一大叠银票,玉璋和刘奕杰送的贡觉玛之歌等珠宝统统放进了小金库。 淋浴房建好了,林月第一时间将曹家文拉倒淋浴房参观,告诉他淋浴的使用方法,甚至还遐想着她和曹家文洗鸳鸯浴时的情景。 曹家文一脸懵逼,瞪眼看着高台上的木桶,又看看那根从木桶里伸在外面的管子,没看懂,对这些东西也没兴趣,嘴角一撇,不屑的说,奇技淫巧耳!说完,一甩衣袖,迈着方步走了。 林月一脸黑线,这么好的淋浴房,你居然说是奇技淫巧?林月傻傻的看着曹家文的背影,恨恨的想着,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跟你翻脸了。唉!算了,和这个时代的秀才搭伙过日子,是不可能洗鸳鸯浴的。 现在蔡宝志将烧好的热水倒进大木桶里,林月在卧室里更衣再进入淋浴房,取开桑木塞,温热的水就从管道里流出来,不用水的时候,将桑木塞重新塞进水管。这种淋浴虽然简陋,但很实用,比在木盆里洗澡方便很多,关键是不用洗回水,干净。 林月洗着自制淋浴,很是惬意,一边洗一边唱,嘻唰唰 嘻唰唰,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嗯伤啊伤 嗯晃啊晃 嗯装啊装.......。蔡宝志,李赐克和鲁大妹听着林月从淋浴房里发出的古怪声音,面面相觑,林月在唱歌?还是精神发生了错乱? 洗澡有了淋浴,洗头的事情也应该解决,虽然每次都是鲁大妹为林月洗头,但洗头的时候只能弯腰低头,水像瀑布一样从头上流到脸上,再从脸上流到地上,这种洗发很不舒服,特别是林月怀孕后,弯腰低头时间久了,腰酸背痛不说,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林月就很怀念前世躺着洗头的姿势。 躺着洗头,身体放松,很舒服,脸上也不会有洗头的脏水流淌,有时甚至洗着洗着就睡着了。做一个躺着洗头的东西很简单。前不久,林月就为自己做了一个可以躺椅,现在利用这个躺椅,只增加一个头部支架就可以了,身子躺在椅子上,头枕着支撑架,鲁大妹给她洗头的时候,林月就有了前世在美容店洗头的感觉。 其实淋浴和躺着洗头,都不需要高难度技术或高精尖设施设备,只是这个时代的人因为没有淋浴和躺洗的经历,想不到这种稍微改变一下就可以提高生活质量的技巧罢了。 既然洗澡有了淋浴,洗头又有了躺洗,顺便做几把牙刷不是更加完美?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不刷牙,充其量就是手指上缠一根小布条,用布条在牙齿上擦拭几下,最多的就是漱漱口,再不济的,嚼一根杨柳枝也不错,虽然刷牙方式五花八门,却因为没有牙刷,更没有牙膏,所以,并没有人真正刷过牙,不刷牙的后果是什么?是满口大黄牙,满口牙结石,还有浓烈的口臭。 林月找到一个制作鬃毛刷的作坊,对老板说了制作牙刷的要求,将打磨好的薄片木条一端钻些小孔,然后将猪鬃一束束插进小孔,用很细的麻绳固定,再将猪鬃修剪整齐就行了。林月定制了几十把这样的牙刷,不是男人和牙刷不能与人共用吗?林月的牙刷供她一个人使用就行。 至于牙膏,现在林月没精力研制,暂时就用盐代替。 林月有了前世已经普及的淋浴和躺洗以及牙刷,自我感觉生活惬意了很多。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科考在即,林月的补习班也到了冲刺阶段。 林月虽然已经知道考题,但她不能将考题作为补习班单刀直入的补习内容,那样太没遮拦,将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太危险!林月就使出小龙女惯用的左右互搏术,再加各种迷惑法扰乱法等等招数,不过,弯弯绕太多,也会将书生们绕迷糊,林月就采取绕而不饶的战术。 比如,第一个月,林月在四书五经中选择三条经典论述,其中一条是今年的考题,孟子治天下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林月将题目拿给姜祖飞,对姜祖飞说,这是这个月的重点复习题,要求学员其他书都少看或不看,只复习这几道题的内容,按照八股文格式要求,熟悉八股文的格律,步骤,每道题写一篇文章,然后全班进行一次讨论,每个学员都要认真宣讲自己的文章,大家相互学习,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姜祖飞拿着三道题走了。 第二个月,林月又另外拟了三道复习题,其中仍然有孟子治天下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林月告诉姜祖飞,这个月只复习这三道题,仍然按照八股文的格式写文章,这次写的文章要求比上个月的论述更加深刻,立意更加贴切。 姜祖飞拿着这三道题走了。 最后一个月,林月又另外拟了三道复习题,其中一道仍然有孟子治天下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要求学员们写出的文章相当于模拟考试。 每个月的复习内容都有“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这段经典,悟性高的书生谁不明白,明白人都明白,这段经典一定非常重要。让我们三个月都复习这段经典,一定有高人在引路,高人是谁?没人想到是秀才娘子,他们只想到曾经被神水点化的案首曹家文,曹家文是补习班督学,曹家文按照神仙的意图在给他们引路!补习班读书的书生,哪个不是悟性高的?大家心照不宣,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这段经典上。 通过三个月集中学习讨论和写作,补习班每个书生对这段经典的理解都深深铭刻在了脑子里,写起文章来就发挥得淋漓致尽。书生们早就适应了补习班的管理模式,大家都精神抖擞准备着考试。 距考试时间只有几天了,考前县令要到官学视察,这是县令考前的必选动作,一则表示县令重视文化教育,二则也是县令对书生们考前鼓劲的意思。 县令龙之源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随爹到了仓西县,大儿子名达江,因小时候患了小儿麻痹,腿部留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儿子名达海,现在也在官学读书,准备考秀才。仓西县官学已经开办多年,属于这个时代的公立学校,官学里的学生,一部分是准备考秀才的书生,少部分是准备考举人的秀才,而官学监丞也是朝廷命官。 仓西县官学环境整洁干净,古木参天,鸟语花香,确实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龙之源在官学徐监丞陪同下,一早就到了官学。官学的教授不是秀才就是举人,所以不用向龙之源行跪拜礼,但准备考秀才的书生们都只是书生,所有书生都面向龙之源匍匐在地。 龙之源捋捋下颌胡须,和蔼可亲的微笑着,向书生们做了一个搀扶动作,嘴里说着免礼,免礼。书生们站起身来。 龙之源亦是正牌读书人,考秀才中举人任县令任知府一路走来,现在虽然被贬,但满腹诗书,自有与众不同的风韵。今天是龙之源到仓西县任职以后,第一次到官学视察,龙之源惬意的看看环境,看看读书的教室,再看看教授和书生们的精神状态,当然,他也看见了自己的小儿子龙达海。 龙县令对官学环境很满意,自古教书育人的地方都很神圣,教授的工作神圣,书生们饱读诗书神圣,龙县令到书生们读书的地方视察也很神圣。 龙之源不无感慨,即席讲话,疾学在于尊师,官学里读书的学生除了自己努力学习,还要尊重老师,老师受到你们的尊重,讲的道理才会被你们信从,道义就会被你们称颂。书生们频频点头,静听教诲。 龙之源又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你们学习四书五经最基本的道理,学习能使人获得知识,人有了知识,心思才能端正,心思端正,才能修养品行,只有品行好的人才能治理好国家,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书生们又频频点头。 龙之源加重语气,说夫志当存高远,慕先贤,绝情欲,十年寒窗苦读,有志者,事竟成!祝学子们更上一层楼!最后这段话,算是龙之源对书生们的励志期望,书生们听了龙之源的一番教诲,自是心潮澎湃。 其实龙之源今天到官学视察,除了例行公事而外,他最想去看的,是那个秀才补习班。徐监丞说官学的好学生都被补习班挖走了,官学的学生为什么情愿交高昂的学费到补习班学习,也不愿意到学费相对较低,而且师资力量雄厚的官学读书?龙之源百思不得其解,补习班是个什么东西?他必得亲自去看看。 第52章 龙县令不许做操 秀才补习班距官学很近,龙之源在徐监丞等人的陪同下来到补习班,正是巳时做秀才操的时间,补习班大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县令和徐监丞扒开人群挤进去,只见四合院不大的院里和门廊下,站满了穿着长衫的书生们,他们都背对着大门外的民众,面向前方,听着一个短打扮的人嘴里喊着的洪亮口令,正在伦胳膊踢腿的做着统一动作,动作很娴熟,很有力,也很整齐,弯腰,踢腿,转身,跳跃....,看得龙之源心惊肉跳。 这些人还是知书识礼文质彬彬的书生吗?分明是一些举止粗鲁而行为怪异的另类。特别是听见书生们整齐而有力的喊出,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这句口号时,龙之源觉得脑袋里有种声音嗡嗡直响,最后,书生们举起剪刀手,高喊一声,耶!更是气得龙之源七窍生烟。 徐监丞见书生们做完操就要散去,就厉喝一声,站住! 所有书生都站住了,回过头来惊愕的看着徐监丞。徐监丞对书生们高声大喊,县令龙大人在此,全体跪拜! 书生们愕然,看见徐监丞身边一个穿着黑色官服,官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鹌鹑的人,威风凛凛,一脸杀气,书生们知道这个“鹌鹑”是现今的县令龙大人,全都诚惶诚恐的跪下了。 门外围观的民众这才看见他们身边有只“鹌鹑”,听说这人是县令,也都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龙之源厉声呵斥,岂有此理!在神圣的官学旁边,居然有如此伤风败俗的存在!再怒喝一声,谁是为首之人? 姜祖飞也是跪在地上的,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应着,小生是为首之人。 龙之源见姜祖飞低头跪着,看不见他的脸,就厉声呵斥,把头抬起来! 姜祖飞惊恐的抬起头来,两眼却不敢直视县令。龙之源看看姜祖飞,姜祖飞模样周正,虽然面露恐惧,但并没有刁民那种猥琐之形,就痛心的问,你怎么能让书生们做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姜祖飞向龙之源磕了一个响头,嘴里说着,小生不敢! 姜祖飞在官学读书的时候是学校里有名的学霸,徐监丞认识他。徐监丞见姜祖飞吓得面色苍白,如此狼狈,自是对姜祖飞感到疼惜,就对龙之源说,姜书生平日品行是端正的,此种怪异行为估计不是他想出来的,另有其人。 龙之源问跪在他面前的书生,再历喝一声,谁让你们做如此怪异的事? 书生们全都不敢作声,倒是徐监丞出面说话了,补习班是曹家办的,督学是曹家文。他又指指喊口令领操的李赐克,说此人是曹家文的家仆,书生们听命于曹家家仆做些如此不堪的动作,肯定是曹家文指使的无疑。 龙之源厉声喝问,曹家文是谁?徐监丞说,曹家文是去年仓西县考区的案首! 龙县令一听,大吃一惊,案首!能成为案首的人都是天才奇才呢!龙之源又好生奇怪,案首必定是饱读诗书的文人楷模,文人楷模怎么会让读书人作如此伤风败俗怪异的事?他眨眨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龙县令再问,曹家文来了吗?姜祖飞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回县令的话,曹家文没在。 县令看着眼前跪着的书生们,又看看门外跪着的民众,心里那个气呀!气得面色像煮熟的螃蟹,对书生们呵斥,妄自你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温良恭俭让的德性哪去了?难道业精于勤,荒于嬉,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书生和民众跪着,大气都不敢出。 龙大人略一沉吟,按捺住自己愤怒的心情,说今天曹家文不在,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念读书人十年寒窗不易,暂且不处罚你们,待考试以后再说。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有谁胆敢再做那些怪异动作,今年一律取消考试资格,以妖行惑众论罪! 说完,龙之源一甩衣袖,恼怒不已的走了。 书生们站起身来,面面相觑,不敢发表意见,都垂头丧气回到各自书桌前读书。 看热闹的民众也站起身来,拍着身上的尘土,有人就对书生们大喊大叫,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务正业,伤风败俗,败坏民风!妖行惑众!也有不少人对书生们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世风日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呀! 李赐克回家,将龙大人视察补习班,不许书生们做操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月。李赐克好不容易做了补习班教头,还没有风光绝顶就被龙县令叫停,李赐克对龙县令恨得牙痒痒,但人家是县令,其奈如何? 林月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补习班的书生们只是在四合院里活动一下筋骨,他们现在做的操,百年以后会在全民普及,你一个县令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我补习班的学生! 林月虽然很生气,但她是个有修养的知识女性,喜怒哀乐的情绪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见李赐克一脸愤怒,林月就决定为龙县令挖个坑。 林月向李赐克笑笑,你平日喜欢舞枪弄棒的,你知道什么叫任督二脉吗? 李赐克平日喜欢习武,身体里的主要脉络他是听说过的,但什么叫任督二脉,却从来没听说过。林月告诉他,人体的脉络非常丰富广泛,其中最重要的是八脉,而任督二脉便是八脉当中最为重要的两条经脉! 这两条经脉是一个人内功最根本的能量源,无论是习武之人还是读书之人,打通这两脉就是打通自我! 李赐克听不懂林月说的话,人体经脉是什么东西?任督二脉像什么样?能量源又是个什么鬼?自我?什么叫自我?这些词语李赐克全都不懂,只能呆愣着看林月。 林月不着急,看定李赐克的眼睛。简言之,你每天教补习班书生们做操,做操就是帮助书生们打通任督二脉,只要任督二脉打通了,就是开窍了,只要开窍就能考中秀才!就能登峰造极,打败天下无敌手! 李赐克这下听懂了,原来他教书生们做操是在帮助书生们打通任督二脉,是在帮助书生们开窍! 只听林月叹口气说,不是每个人都是同时开窍的,有的顿悟早,就早开窍,有的顿悟晚,就晚开窍,现在龙县令不许书生们做操,那些顿悟晚的书生要考中秀才就难了! 李赐克心里就非常同情顿悟晚还没开窍的书生,可惜了,龙县令不许做操,那些顿悟晚还没开窍的书生不是就功亏一篑了? 林月安慰李赐克,说距考试时间只有几天了,从明天开始,按照龙县令的要求,秀才操不做也罢。她要李赐克转告姜祖飞,告诉所有的学员,不要将今天的事看得太重,要全力以赴按照补习班出的题认真复习,尽自己最大努力考上秀才,这才是补习班学生面临困难时的正确姿势。 很快,科举时间到了,考前,姜祖飞照例对大家讲了一番话,大意是说,我们已经用一百天时间刷题,证明自己早已准备充分,如今我们的努力即将迎来收获的终极之战,希望大家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为实现自己第一个人生目标做最后一搏。 姜祖飞举起拳头,最后一次带领大家高呼口号,考秀才,要成功,下定决心往前冲!这句口号书生们喊了三个月,早就铭刻在心。今天最后再喊一遍,顿感浑身热血沸腾。 喊完口号,姜祖飞要求大家都在补习班门前的砚盘水池里洗洗手再回家。 明天就要进考场了,今天最后一个程序是洗手,这个程序必定非常重要。大家都知道曹家文考试前被人推下水得到神仙菩萨点化的故事,但神仙和菩萨很多,到底是哪个神仙或哪个菩萨点化了曹家文?曹家文没说,大家都不知道,书生们只能按照自己心目中敬仰的神仙或菩萨遐想。 大家一窝蜂涌到砚盘水池边,将手伸进乌漆嘛黑的臭水里,虔诚的洗着手,书生们一边洗着,嘴里还一边念念有声,有的祈祷观世音菩萨保佑,有的祈祷过路神仙点化,有的祈祷妈祖保自己考试一帆风顺,还有的祈祷孔圣人显灵,当然,向文曲星祈祷的人最多....,不管向谁祈祷,书生们都唯恐洗手时间短了不灵,蹲在水池边不停地洗,久久不愿离开。 水池原本就不大,不少人挤不到水池边,又担心他想求的神仙或菩萨被别人抢了先,不是烧香要烧头柱香才灵吗?所以,站着的书生心里难免焦急。 曹希柏也没在第一时间挤到水池边,他只好站在别人的身后,焦急的等着空位,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主动站起身来让位置。曹希柏等不及了,就用手将蹲在自己面前洗手的那人奋力拉开,那人被曹希柏猛力一拉,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而曹希柏用力过猛,被跌坐在地的书生绊了一跤,噗通一声,直接跌进了砚盘水池里。 水池里的水腐臭难闻,池底淤泥没膝,书生们哈哈大笑起来,全都打趣,这下曹希柏被神仙点化了,明天必定考中秀才。池水实在太臭,虽然大家都希望在砚盘水池里洗手会带来运气,但真要像曹希柏这样被奇臭无比的淤泥糊的像个泥猴,还是没人愿意。 曹希柏很狼狈,鞋子陷在淤泥里了,只好伸手去摸,搅起的淤泥和发黑的池水更是臭气熏天。书生们实在难以忍受,这才一个个离开了砚盘水池。 考试结束了,为了叙述方便,就先说考试结果吧! 终于盼到了秀才考试成绩揭榜日。 一大早,县衙大门前就聚集了上千人,这些人除了今年的考生,还有很多从各地赶来帮人看榜的亲戚朋友和单纯为了看热闹的民众。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官学的考生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补习班的考生聚在一起相互打听各种小道消息,其他考生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不管是官学的还是补习班的,抑或是在家自学的,每个考生心里都很紧张,也很不安,当然,无论现在考生的表情或情绪怎样,张榜之前,没有谁敢说自己必定就是考中秀才的人。 巳时刚到,看榜的人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人群堵塞了县衙大门两边街巷,人们都在焦虑的等待看榜。谁不想在第一时间知道今年金榜题名的秀才? 县衙里的榜还没有公布出来,看榜的人却等来了李赐克。 李赐克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秀才补习班全体学员的姓名,包括姜祖飞和曹希柏,一共五十人。李赐克径直来到县衙外面的墙边,将秀才补习班名单贴在了墙上。 看榜的人瞪大眼睛看着李赐克,都涌到名单前认真看着上面的名字。大家很是不解,县衙的秀才考试成绩还没出来,秀才补习班的学员名单倒是先贴出来了,这是几个意思?如果补习班的人考试成绩不理想,不仅补习班被打脸,名单上这些人也会被打脸呀!所以,有人就一边看名单,一边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念出声来,有人一边念着,一边对名单上的人戏谑着。 前来看榜的人原本心情都很紧张,现在突然发现有舒缓自己紧张情绪的事出现,都感到惊喜和意外,大家挤到名单前,嘻嘻哈哈笑着,指点着。 李赐克为什么要在张榜前贴出补习班学员名单?李赐克不知道,他只是执行林月的指示而已,林月叫他贴他就贴。 补习班的学员对李赐克张贴名单的作法也很不理解,无论补习班考生的考试结果怎样,也不应该在成绩公布前就把名单公之于众的吧,难道是想炫耀?但没见到榜单,炫耀也没依据呀?张榜前炫耀,难道不怕锅盖揭早了,蒸着的馒头会夹生吗? 李赐克不管围观的人怎么想怎么议论,他一言不发,只负责张贴。 族长曹轼和曹金狄,还有他们两人的儿子曹金志曹家金也到县衙来看榜。曹金志曹家金对今年考中秀才信心满满,他们在学习方面也确实没有偷懒,四书五经重要章节背得滚瓜烂熟。临考前一段时间,还花高价在押题师那里买了押题卷,所以,今年考中秀才十拿九稳。他们站在看榜的人堆里,得意地看着那些焦虑的人,用故作轻松的语气与相熟的人大声说着话。现在见李赐克张贴补习班学员名单,也凑过去看。 曹金志阴阳怪气地念着名单上的名字。族长曹轼知道李赐克是补习班教秀才操的教练,就大声叫着,李教头,你是为别人抬轿子的吧?你到底是教头还是轿头呀? 李赐克很喜欢别人叫他李教头,明朝就已经有了《忠义水浒传》,茶馆说书的也将林教头讲得神乎其神,林教头统领八十万禁军,霸气!令千万人钦佩。而轿头虽然听起来和教头的读音一样,但大家都知道,轿头只是个抬轿的人,抬轿的人就是打工人,教头和轿头,其尊卑有天上地下之别。 曹轼的话一出,引起所有人的哄笑。李赐克看看嘲笑他的人,他不认识曹轼,既然不认识,也与他无冤无仇,这人为什么要让他当众受辱? 李赐克没好气的质问他,我是教头还是轿头,关你鸟事? 李赐克话一出口,曹金狄见族长被怼,就跨步上前,一把将李赐克刚贴在墙上的补习班学员名单唰的一声扯下来,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这是张贴金榜题名的墙,你贴这个劳什子有什么用? 李赐克见自己贴的东西被人撕掉,心里一股无名火嗖嗖嗖就窜到脑门,他是补习班教头呢,教头哪能认怂?李赐克一把抓住曹金狄,将他使劲一推,曹金狄站立不稳,急急退后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得嗷嗷乱叫。 曹家金见爹被推翻在地,二话不说,冲上前对李赐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曹轼和儿子曹金志,见曹金狄父子俩与曹家文的家仆打了起来,也冲上前来帮忙。李赐克是好汉,但好汉也难敌四个人,正当李赐克一人对付四个人的危急时刻,补习班的书生们却一拥而上将四人按在了地上。 补习班学员全都在现场看榜,自己的教头被人围殴是小事,但贴在墙上的名单被人撕掉,自己的名字在名单上的,撕掉名单就相当于撕掉自己榜上名字一样性质严重,书生们竟然发起威来,吆喝一声,几十个书生全都冲上前来。 虽然读书人不会打架,但他们有的扯衣襟,有的拽辫子,有的掐脖子,有的抓脸,还有的啐口水,一个书生抱着曹金志满地打滚,几个书生将曹金狄压在地上,差点将他憋死,有书生们帮忙,李赐克如虎添翼,大展拳脚,将曹家几个人打得不断哀嚎。 曹轼曹金狄四人虽然奋力反抗,哪里抵挡得了几十个书生的抓扯。 双方正在打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只听县衙里一阵敲锣声响起,人们全都望向县衙大门方向,只见两个衙役拿着榜单出来,将榜单贴在了墙上。 打架的人见张榜了,全都停了手,打架再重要,也没有看榜重要。打人的,被打的,所有人呼啦一声拥到榜单下看榜。 第53章 秀才榜前哭声一片 今年仓西县片区上千人参加考试,考取秀才不是百里挑一,而是千里挑一。 榜单一贴出来,看榜的场面马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往名单上看,那个场景仿佛好多鸭,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脖颈,向上提着,现在捏着人们脖颈的手,就是县衙墙上那张榜单。 正看着,突然人群里一个人扑通一声面向榜墙跪了下来,嘴里发出悲怆凄凉的一声嚎叫,这声嚎叫打破了安静的看榜场景,所有人都为之一振,齐齐看向发出嚎叫声的地方。 只见一个书生双膝跪地,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嚎叫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大哭。有人认出了跪地哭嚎的人,不无惋惜地说,这不是神童姜祖飞吗?他还是秀才补习班的班主任呢! 大家一听,全都愕然,神童姜祖飞?补习班班主任?听着他悲惨的嚎哭声,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落榜的人才会绝望到发出这种声音,姜祖飞落榜了!大家都为他惋惜。 一个官学的书生叹息着说,姜祖飞去年被莫名堵在考场外丧失了考试机会,今年又误入补习班耽误学业,他要是不到补习班去,不做补习班的班主任,凭他的聪明才智,今年闭着眼睛都会考中秀才,真是命运多舛呀!说完就拼命摇着头,嘴里发出重重的叹息声。 大家纷纷议论,既然补习班的神童和班主任都没有考上秀才,补习班其他人还有什么希望呢?补习班真是误人子弟呢! 正当大家都在为姜祖飞扼腕叹惜的时候,有人却突然发现了榜单上姜祖飞的名字,指着名字惊喜大叫,姜祖飞没有落榜,他考上秀才了!所有人一惊,顺着那人手指的名字看去,果真,名单的最后一名写着姜祖飞的名字。姜祖飞真的考上秀才了! 马上就有人拍拍还在哀嚎的姜祖飞,好心告诉他,你考上秀才了,你不要哭了呀! 哪里知道,姜祖飞头都不抬,哭得更加悲伤了,姜祖飞考上秀才了还哭?这是什么节奏?大家蒙了。 只见姜祖飞一边哭一边啪啪打着自己的脸,我不争气呀!我曾经向几个好朋友夸下海口,说我这次至少要考前三名的,怎么成了最后一名呢?丢人呀?糗大了呀!身为神童又是补习班的班主任,考了个最末一名秀才,怎么有脸见江东父老呀! 听着姜祖飞撕心裂肺般的哭诉,大家这才知道,姜祖飞痛哭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考上秀才,而是痛恨自己没有得到前三名的好名次!好几个已经在榜上见到自己名字的考生,原本情绪亢奋得像袋鼠似的一蹦老高,现在突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人家姜祖飞考上了秀才,就为没有拿到前三名而痛哭,我只是因为考上了,就得意忘形,我的节操哪里去了?姜祖飞才是有节操之人,高大上的节操呢! 姜祖飞的哭声还没停,人群里又有一个书生大哭起来。人们的眼光马上看向发出哭声的地方,官学和补习班的人都认识正在大哭的那个书生,那是已经被补习班录取,但不愿意做秀才操的小张书生。 补习班录取过两对兄弟,一对是姓张的兄弟,大张书生和小张书生,一对是姓刘的兄弟,大刘书生和小刘书生。补习班开学以后,要求学员做秀才操,大张书生是个很有节操的人,认为做秀才操有辱斯文,情愿不退学费也不再在补习班读书,小张书生见兄长退出了补习班,当兄弟的岂有还留在补习班的道理?小张书生也跟着兄长退出了补习班。但大刘书生和小刘书生却没有退出,坚持按照补习班的规定天天跟着李赐克做操,当然也坚持了在补习班的学习,这次大刘书生和小刘书生两兄弟都同时榜上有名,现在两人相拥着正在喜极而泣。 小张书生见到榜上大刘书生和小刘书生的名字,想起自己一时冲动跟着兄长退学,心里不仅悔恨而且非常悔恨,宝宝心里苦,宝宝无法说,小张书生忍不住一边哭一边抱怨兄长,兄长你退出补习班,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兄弟,坑人呀! 小张书生哭得声嘶力竭,被自己的兄长坑了,有冤无处诉呀! 小张书生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张书生突然冲到兄弟面前,顺手就给了兄弟一个耳光。大张书生没考中秀才,心里原本就很憋闷,现在被兄弟在大庭广众之下抱怨,心里窝着的火就像火山迸发,兄长打兄弟,天经地义,但两兄弟都在气头上,猩猩之火,可以撩猿,两人立即武斗起来。 读书人打架都是婆娘架势,必杀技是指甲掐,用嘴咬,使劲拉,最猛的是用脚踢,毕竟大张书生力气大一些,又是兄长,站在气势和道德的高度,最后将兄弟按在了地上,终使小张书生像乌龟翻身,四脚乱抓,身子却动弹不得。 看热闹的人终于醒过神来,都是读书人呀!怎么能打架呢?大家一起动手,将两人拉开。 小张书生拍拍身上的尘土,想起自己为了不做操随兄长退学的幼稚,不是说好的,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吗?不是说好的,兄友弟恭吗?退学时我们团结得连钢筋都能掰断,现在大家都没考中秀才,兄长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按在地上摩擦,自己的脸面丢光了,以后还怎么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去死了算了,死了就一了百了。 小张书生解下身上的腰带,一边哭,一边将腰带系在一棵榆树枝干上,嘴里嘟囔着,非吾所忍矣!吾今去矣! 当小张书生将长腰带的一头挽个圈,将头伸进圈里的时候,人们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小张书生一言不合就要寻死!民众哗然,一片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太惊悚了,居然有书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上吊!而且上吊的地方居然是县衙大门外! 两个亲兄弟看榜打架还上吊,这是仓西县自古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奇闻轶事! 大家刚把小张书生解救下来,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阵颇为怪异的狂笑声,声音沙哑苍老但很有中气,这种狂笑不是令人高兴的笑,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人群里又出现一阵骚动,大家定睛一看,发现狂笑的人是个老者,身形消瘦,头发胡须花白,脑后拖着一根筷子粗的细辩,有人认出他来,大声叫着,曹希柏,曹洗白,遭洗白!这次肯定又遭洗白了! 人群哄笑起来,曹希柏是仓西县出了名的别人家考生的一个另类笑话,是秀才考试中家喻户晓的一根老油条。曹希柏将考场当职场,混得脸比城墙厚,心比钢铁硬,越考越像给泥菩萨洗澡,越洗越糟,越洗越小,没人对他抱有考中秀才的希望,包括他自己,但自己为什么要锲而不舍的参加考试,甚至被家人赶出家门,以游学为借口四处流浪还是要参加考试,其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今年考试前他曾经发誓,如果再考不中秀才就去死,虽然这个誓言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没有节操的曹希柏来说,死不死的到时再说。不过,他心里明白,即或他没有去死,因为身体健康日落西山,熬夜读书精力力不从心,洪荒之力早就用完了,以后再也考不动了。死或者不死,这都是他最后一次参加考试,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而已。 今天他步履蹒跚来到看榜现场,心情照例波澜不惊,看榜只是看榜而已,不抱希望。百无聊赖将榜上名单逐一看去,看到名单最末的时候,在姜祖飞名字的前面赫然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不仅有自己的名字,名字居然还在姜祖飞神童的前面!他擦擦老眼昏花的眼睛,认真核对了好几遍,终于确认,名单上就是他的名字!考号也明确无误是他自己的考号!他考上秀才了!而且名次还在神童姜祖飞的前面! 曹希柏无法承受这个来得如此突然的幸福,太幸福了,他为之奋斗了近五十年的目标,今天居然实现了!他感到头晕,感到手脚冰凉,感到天旋地转,原本想哭,嘴里发出的却是比哭还难听的笑,曹希柏没有激动得疯掉,他只是凌乱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已。 人群里的人也看见了曹希柏的名字,都大叫起来,曹洗白没遭洗白,曹洗白考中了,他考中了!这也是今天看榜引爆的炸弹之一,考了近五十年的老书生今年考上秀才了! 曹希柏成为仓西县考区历史以来最高龄的考中秀才的人。 人们围着曹希柏,看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大家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太神奇了,曹希柏不是在补习班当杂工吗?补习班当杂工都能考上秀才,是补习班神奇还是曹希柏太幸运! 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对围观的人撇撇嘴说,你们未必不知道?要不是曹希柏在砚盘水池洗手的时候掉进水池里了,他这次也是考不起的。 所有人都转头惊愕的看着麻脸男人,麻脸担心别人不相信,说我那天从补习班门前走过路过,亲眼看见他掉进水池的。有人问他,哪个水池?麻脸神秘的说,就是补习班门前那个水池。听说那水池的形状圆圆的,像个砚盘,那水黑黑的,像砚盘里磨的墨,所以叫砚盘水池,听说用那水洗了手,下笔如有神助。 很多人一听都撇嘴表示不相信。麻脸继续说,你们别不信,前次曹家文被人推进水池,第二天考试就得了秀才案首,这次曹希柏考前掉进水池,第二天考试又考中秀才,你们不信?我信! 很多人一听都赶紧点头,表示自己也信了。 麻脸继续说,那水闻起来很臭,在读书人眼里,那水香得很呢!不然,补习班的人为什么考前都要在砚盘水池里洗手呢? 啥?补习班的考生都在砚盘水池洗手?还有这种操作? 那些榜上无名的书生第一次听说砚盘水池,在砚盘水池里洗了手就能考中秀才,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不少书生后悔得捶胸顿脚,不断哀嚎!扎心了,老铁们呀!早知道有这样神奇的水,我一定要在水池里泡上十天半个月不出来,这个水池我承包了! 当大家还没有从曹希柏考中秀才的感叹中清醒,人群里突然又爆发出更加令人震惊的哭嚎声,这次不是一两个人在哭,而是好几个人在一起哭嚎。什么情况?所有人又震惊了,今天遇到什么鬼了?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上吊,现在又是几个人一起嚎,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几个正在痛哭的书生都是补习班的学员,他们看完了榜,发现自己的名字没在榜上,补习班那么多同学都考中了,连做杂工的老人曹希柏都榜上有名,我们几个怎么榜上无名呢?我们平日的学习也很努力呀! 这几个未中榜的书生正悲伤的大哭着,李赐克却悄悄对这几个人说,你们几个没中榜全怪龙县令!啥?未中榜的几个书生都收住眼泪,惊愕的看着他们的李教头,我们未中榜关龙县令什么事? 李赐克说,你们知道吗?我们人身上最重要的有多少条经脉?书生们愕然,怎么突然问起有多少条经脉?经脉是个什么东西?没人知道,大家都茫然看着李赐克。李赐克自问自答,说人身上最重要的有八条经脉,其中任督二脉是八脉中最为重要的!为什么说它最重要?因为这两条经脉里隐藏着一个人最根本的能量,无论是习武之人还是读书人,只要打通任督二脉就能开窍,开窍就能登峰造极,打败天下无敌手! 李赐克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任督二脉与龙县令有何干系? 李赐克却很自豪,再问,我为什么教你们做操?为什么那操的名字叫秀才操?大家摇头,李赐克又自问自答,我教你们做操,就是教你们练内功,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帮你们开窍!那操为什么名叫秀才操?就是帮助你们开窍以后能考中秀才。 书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以为做操仅仅是活动一下筋骨而已,现在才知道,做操是在练内功!是在打通任督二脉!是在帮我们开窍!秀才操不是虚有其名,是名符其实。 一个书生不解的问,我们不是也和班上的同学一样,每天都在做操吗? 李赐克说,是呀,如果我们考前一直坚持做操,补习班所有人都能考上秀才,后来龙县令不是不许我们做操了吗? 李赐克脸色立马严肃起来,问题就出在龙县令不许我们做操的这几天! 为什么?落榜考生们都瞪大眼睛看着李赐克。李赐克说,开不开窍,不是想哪天开就能随便开的,更不是同班同学同时开的,每个人的状态不一样,有的顿悟早,就早开窍,有的顿悟晚,就晚开窍,你们几个人肯定属于顿悟晚,晚开窍的人,龙县令不许书生们做操,顿悟早的人已经开窍了,所以没有受到影响,但顿悟晚的书生就会因为还没开窍,所以考不中秀才。 书生们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几个没考上秀才,是因为龙县令没待我们开窍就不许我们做操?天呀!早知道做操如此重要,别说县令不准做操,就是天王老子不许做操我也要做!哪怕明着不敢做,暗里也要做! 第54章 落榜书生要告御状 李赐克清点了一下这次没考中秀才的人,数数人头,一共有八个,李赐克像发现了新大陆,说龙县令不许做操,距考试时间有八天,落榜的人正好有八个,你们不落榜谁落榜呢? 说完,李赐克痛心的摇摇头,就因为龙县令一句话,就断送了你们的大好前程!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呀! 大家一听都愣住了,补习班不做操只有八天时间,落榜人数刚好八个人,这八个人听了李赐克的话都面面相觑,懵了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对呀!县令不许我们做操距考试时间八天,我们落榜刚好八个人,原来落榜不是天注定,是县令注定!不怪县令怪谁? 李赐克对县令不许做秀才操的决定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好不容易做了补习班的教头,县令不许做操,就等于剥夺了他当教头的权利,再听林月说了任督二脉和开窍的一席话,算算县令到补习班视察不许做操,与考试时间刚好八天,没考上秀才正好有八人,这不正是天作之合?李赐克趁机将落榜书生的责任归咎于县令不许做操的恶果上,成功挑起了落榜书生对县令的仇恨。 八个落榜书生现在知道自己落榜的原因以后,想到自己多年寒窗苦读诗书,结果却被县令迫害,全都气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不过,仅仅义愤填膺也是无济于事的,大家一致认为,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应该找县令讨说法,为什么不要我们做操?为什么不许我们练内功打通任督二脉?为什么不准我们开窍?需要质问县令的问题很多,但用什么方式找县令,则必须要有正确的方式,落榜书生不是秀才,只是一介草民,找县令不是想找就能找的。 几个落榜书生就聚在一起,边哭边商议用什么方式找县令讨说法,但因为读书人太理性,缺乏实战经验,虽然大家都慷概激昂,七嘴八舌,但提的建议可操作性都不强。人说,书生造反,纸上谈兵,三年不成。现在落榜书生就正应了这句话。 李赐克见书生们如此磨磨唧唧,实在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直接叫县令出来与我们对话!一个人问,县令不出来对话怎么办?另外一个人愤愤的说,他不和我们对话,我们就告御状! 落榜书生如同火上浇油,对,我们联名告御状!群情又激愤起来。 现在榜单看完了,考中的没考中的都尘埃落地。人们无事,都纷纷围着落榜书生看热闹,人越聚越多。 李赐克对落榜书生们说的那些话,是有底气的,底气来自哪里?来自他说的话都有依据,不是造谣,所以,李赐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悄悄说,而是大张旗鼓的说,不仅落榜考生听得清清楚楚,就连看热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看热闹的人很同情落榜生,要不是他们被当今县令坑了,这些人今天都是秀才,一听补习班落榜生要告御状,看热闹的人都跟着起哄,告他!告他! 落榜书生们有民众支持,都拥到县衙门前振臂高呼,反对县令轻视教育!反对县令打压迫害书生!反对县令扰乱教学秩序....,不仅是补习班落榜书生在振臂高呼,还有已经考中秀才的补习班同学。他们虽然考上了秀才,但听说县令不许做操才使他们的同学落榜,很多秀才就捏了一把汗,要是自己开窍晚,肯定也会遭受落榜同学一样的结局,县令损害的不仅仅是落榜同学,他们也险些成为受害者,所以,声援落榜同学是应该的。补习班学生几乎全都与落榜同学站在了一起,大家都跟着振臂高呼,那气势威震山河! 县令龙之源在衙门里就听见外面的哭嚎声和喧哗声,心里很是诧异,今天看榜,怎么会一片哀嚎,像衙门外正在办丧事,原本想出去看看,又感觉不妥,外面的动静如此之大,情况不明贸然出去,肯定不安全! 正在踟躇间,袁师爷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 龙县令的师爷姓袁,名叫万成。袁万成自从龙之源考中举人到北阳县任县令,就一直跟随龙之源作师爷,现在龙之源从裕理州知府贬职到仓西县,他也跟随龙之源到了仓西县。龙之源不像刘奕杰当县令时家眷都在外地,他是带着家眷一起到的仓西县,大儿子龙达江是个瘸子,瘸子读书再用功,但身有残疾,再优秀也是不能做官的,所以,龙达江读了几年书后不再读,而是跟着北阳县一个郎中学习医术。龙达江随爹到了仓西县后,主要在家自学读医书,有时也出诊看一些小伤小病。 小儿子龙达海已经考了两次秀才,今天榜上仍然没有龙达海的名字。 龙达海没有考中秀才,龙之源已经知道,所以他今天心情也很郁闷。但大儿子龙达江却要娶亲了,娶的是龙之源在北阳县任县令时徐家的女儿徐丽美,徐丽美在娘家的小名叫美儿,美儿的爹姓徐,名锦龙,徐锦龙是北阳县的大地主大商人。龙之源到了仓西县以后,仓西县的人就听龙之源娘子说过龙达江和未来媳妇定亲的事。说徐锦龙的爹和龙之源的爹是故交,龙之源娘子怀孕后不久,徐锦龙的娘子也怀了孕,两家就决定,如果两家娘子生的是两儿或两女,两家就结为干亲家,如果生了一男一女,两家就结为实亲家。后来两家娘子先后生了孩子,龙之源的娘子生的儿子,取名龙达江,徐锦龙的娘子生的女儿,取名徐丽美,龙达江比徐丽美长六个月,两家就为儿女定了亲。现在两人都长大成人,亲事也定在了测好的吉祥日子,那日子刚好在龙大海考试以后。 原本以为龙达海这次考试十拿九稳,到时一个儿子娶妻,“洞房花烛夜”,一个儿子考中秀才,“金榜题名时”,龙家就双喜临门。结果龙达海榜上无名,虽然龙达海落榜,但不影响大儿子娶亲,不过,毕竟没有锦上添花,双喜临门,龙之源还是感到有些遗憾。 袁师爷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神色有些惊慌,说县衙外面有很多人在高呼口号!要求大人出去给个说法!衙役们将那些呼口号的书生挡在了衙门外,不然,那些人就冲进来了。 龙之源大惊,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我给个说法? 袁师爷说,我没出去看,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官学的徐监丞在看榜现场,他肯定说得清楚。 龙之源赶紧挥挥手说,叫徐监丞进来。袁师爷小跑出去,找到徐监丞,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龙之源看着徐监丞,假装心情平静,捋着胡须,先不问县衙门前呼口号的事,而是问徐监丞,官学今年考中多少秀才? 徐监丞微微弓着腰,恭敬的说,比去年多一人。龙之源皱皱眉头,到底多少人?徐监丞脸色有些难看,说去年考中八人,今年考中九人。县令想想,说官学有二百多书生参加考试,才考中九人,这样的成绩还是差了一些,不过。他捋捋胡须,这次比前次多一人,还是有进步。 徐监丞听见县令的表扬,脸上并没有欣喜表情,只是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龙之源又问,我在衙门里都听见了外面的哭嚎声,今天看榜,怎么有很多人在哭? 徐监丞看着龙之源的眼睛,小心说,全是补习班的人在哭。 龙大人觉得蹊跷,全是补习班的人在哭?什么意思?补习班的人一个都没有考上吗? 徐监丞哭丧着脸,说他们各人有各人哭的理由。 县令越发听不懂了,一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没有哭的理由怎么会哭?徐监丞毕恭毕敬站着,不再说话。 龙之源很纳闷,听见很多人在哭,还听说有人想上吊!现在又有人冲击县衙,这都是很反常的现象呀!事出反常必有妖!龙之源不耐烦起来,向徐监丞呵斥,快说,补习班的人有什么哭的理由? 徐监丞无奈的清清嗓门,说补习班班主任姜祖飞是因为没有考上前三名而哭;姓张的两个书生是因为不愿意做操退出补习班落榜而哭;曹希柏是因为老年考中秀才而哭;另外八个,是因为你不许他们做操,要找你讨说法而哭.....,县令听得一头雾水,他确实没有听懂,特别是当徐监丞说那八个落榜书生哭是因为他不许做操,这是什么理由?什么鬼?龙之源心里很窝火,呵斥徐监丞,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徐监丞这才将自己知道的原委一五一十说给了县令听。补习班的姜祖飞是以前在官学读书的学霸,也是大家公认的神童,这次考试他信誓旦旦要考中前三名,结果虽然考中了,却是最后一名,他觉得在众人面前夸了海口,失了脸面,感到难过,所以就哭起来。 县令想起在补习班见过的自称是为首的那个书生,他赞许地点点头,考中秀才却为自己不是前三名而哭,这个书生是有节操的书生! 徐监丞继续说,另外一个哭的人是那个老书生曹希柏,曹希柏考了近五十年秀才都没有考中,结果今年考中了,而且名次在姜祖飞前面,他一时激动就哭起来。 县令问,曹希柏年龄多大了,徐监丞说六十多岁了。县令又点点头,说此人精神可佳,这么大年龄了都不放弃考秀才,值得世人学习,他应该激动,哭一哭是可以理解的。 徐监丞又说,有一对姓张的兄弟,原本在补习班读书,因为补习班要求每个学员都要做秀才操,他们两人认为做操有辱斯文,就退学了....。县令赶紧点头,打断徐监丞的话,这两个书生不错,应该表扬,他们懂得羞耻,没有辱没读书人的名节。 徐监丞使劲咽咽口水,迟疑了一下,说补习班还有一对姓刘的兄弟,但他们没有因为做操的事退出,结果姓刘的两兄弟都考中秀才了,姓张的两兄弟一个都没有考上,所以两人就哭了。 龙之源愣了,问徐监丞,姓张的两兄弟一个都没考上?徐监丞点点头,继续说,后来两兄弟在看榜现场打了一架,小张书生想不通,就想上吊,被众人救下了。县令大脑里转不过弯来,两兄弟打了一架?打架地点在看榜现场?徐监丞点点头。小张书生想上吊,上吊地点也是在看榜现场?徐监丞又点点头。 龙之源刚才表扬姓张的两兄弟,说他们不做操懂得羞耻,但话音刚落,听说被自己表扬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还上吊,打架上吊都不避人!这种行为比做秀才操更加辱没斯文!龙之源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表扬两兄弟还是该为两兄弟的行为严厉批评。 龙之源老脸一红,感觉脸上有些刺痛,这是被姓张的两个书生当面打脸了。 徐监丞观察着龙之源的脸色,配合着龙之源的情绪,假装痛心的说,没考上秀才怎么呢?那么多人都没考上秀才,应该正确对待呀,结果两兄弟当着看榜民众的面打架寻死,这不是使所有读书人都蒙受耻辱吗? 龙之源脸色一沉,突然咆哮起来,补习班的读书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上吊?闻所未闻!岂有此理!这是比做操还有辱斯文的有辱斯文! 徐监丞赶紧提醒县令,打架寻死的两兄弟是已经退出补习班的,不算补习班的人。 龙之源一时语塞,悠忽却又不耐烦的吼道,还有谁哭的理由?为什么有人冲击县衙? 徐监丞无奈的说,冲击县衙的才是补习班的落榜书生,他们冲击的理由是说龙大人不许补习班书生做秀才操,导致他们八个人没有考上秀才。 龙之源大惊,疑惑的问,他们甩胳臂踢腿的动作叫秀才操?徐监丞说,是的,补习班叫那个操是秀才操,说是做了这种操就能考中秀才。 龙之源又勃然大怒,妖言惑众,岂有此理!今年我们片区上千人考试,才考中六十人,那些没有考中的难道都是因为没有做秀才操,岂有此理! 徐监丞赶紧解释,不过,补习班的五十个书生中,有四十二个都考中了,这八个就说是因为你不许他们做操导致他们落榜的。县令呆愣片刻,以为听错了话,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补习班有四十二个书生考中秀才了? 徐监丞点点头。龙之源像被黄蜂蛰了一下,今年考中秀才的,仓西县考区一共六十人,补习班五十人就考中了四十二人?徐监丞又肯定的点点头。龙之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补习班考中的秀才人数,差点包揽了仓西县片区的秀才名额,补习班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命中率? 不过,龙之源的当务之急不是探寻补习班的命中率,而是要先搞清楚那八个书生为什么要将落榜归咎于他不许做操。 徐监丞说,那天我陪你到补习班去视察,你说了不许他们再做秀才操后,他们就没有再做了,没做操的时间距考试时间只有八天,所以,这次补习班没有考中秀才的恰好是八个人,这八个人就将自己没考中秀才归咎于你不许他们做秀才操。 县令又怒喝一声,岂有此理!无稽之谈!继而又咆哮起来,我不许他们做操又怎么样?有辱斯文的东西,不许做就不许做! 徐监丞看着暴怒不已的龙之源,继续说,听说补习班的书生做操是在练内功,那内功叫什么打通任督二脉,说任督二脉能使人开窍,开窍以后就能考中秀才....,徐监丞话没说完,龙之源就惊愕的问,任督二脉?徐监丞点头,做操是练内功?徐监丞又点头。徐监丞说,你不许他们做操,就是不许他们开窍,他们没开窍,所以就没考中秀才! 居然有这种逻辑推理?龙之源和徐监丞都没有学过逻辑,只觉得这样的推理没道理,不过,你说不清楚任督二脉在哪里?你又怎么否定他们甩胳膊踢腿的动作不是在练内功?开窍就能考中秀才?你拿不出开窍不开窍的证据,你就不能否定书生们冲击县衙的理由。 龙之源压抑着怒火,那么多人都没考中秀才,难道他们都没开窍? 徐监丞将听来的话告诉龙之源,说开窍因人而异,不是你想什么时候开窍就能开的,不做操了,已经开窍的人不受影响,没开窍的人,就落榜了! 见龙之源脸色又变了,徐监丞索性一股脑儿说完,那些落榜的书生说要找你给个说法,如果你不给说法,他们就要集体上访告御状,说你不重视文化教育,打击迫害读书人,还扰乱教学秩序....。 天呀!龙之源吃惊得瞪大眼睛,不重视文化教育,打击迫害读书人!扰乱教学秩序这些都是官员的重罪,现在的朝廷很重视教育,官员如果出现不重视教育的问题,轻者贬官,重者下狱!落榜书生扬言要联名告御状,要是皇上知道他打击迫害读书人还扰乱教学秩序....,龙之源不敢再想,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凉,额头上不由得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第55章 县令要在原址办班 想起皇上那句“以观后效”的话,如果皇上知道了书生们告御状的事,他哪里还有后效?直接就让儿孙们为他戴孝。继而又想起原仓西县县令刘奕杰,刘奕杰差点被他弹劾整下课,现在的刘奕杰任着副御史,专门管官员的官声,告御状的状纸还没来得及放到皇帝御案上,自己直接就被刘奕杰弹劾了。 龙之源不禁冷汗泠泠,脸色苍白。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不许补习班学员做操,居然会有如此严重后果! 龙之源用寻问的眼光看看徐监丞,又看看袁师爷,问你们有什么办法控制局面? 袁万成说,只能先稳住安抚他们,不要再冲击县衙,龙大人承诺明天和他们见面,只要龙大人你答应和他们见面,说明你有解决问题的诚意,待他们走后,我们再商量对策。 龙之源点点头,你快去转告我的意见,明天巳时请那八个书生到县衙,我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 袁师爷赶紧到衙门外平息书生们的怒气去了。 徐监丞见袁师爷走了,脸上却浮起一抹笑意。龙之源正烦恼不已,见到徐监丞的笑脸,就瞪他一眼,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值得你笑的? 徐监丞用眼撇撇屋里站着的两个衙役,对龙之源说,我有事想对你说说。龙之源秒懂他的意思,向两个衙役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两个衙役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徐监丞靠近龙之源,压低嗓门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龙大人你是否愿意听? 龙之源很郁闷,也很不耐烦,有事说事,我正烦着呢! 徐监丞故作神秘,问龙之源,龙大人你知道补习班今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考中秀才吗? 龙之源疑惑的看着徐监丞。徐监丞自问自答,补习班的位置风水好呀!不是一般的好,是大好! 龙之源皱眉。徐监丞继续说,补习班后面那座山,听说叫官帽山,补习班门前那水池,听说叫砚盘池,补习班那里不仅有山有水,而且寓意如此神奇,在这个地方读书,但凡有一些学识功底的书生,想考不中秀才都难! 龙之源半信半疑的看着徐监丞。 徐监丞又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操吗?我现在才知道,那种操名字就叫秀才操,他们做操,不是为了活动筋骨,照他们的说法是在练内功,照我看,他们是在吸纳考学的仙气,不然,为什么两个姓张的书生为了不做操而退学就考不上秀才呢?为什么他们不做操只有八天,恰巧就有八个书生考不上呢?这不是偶然,这是必然呀!世上哪里有如此巧合的偶然呢? 徐监丞偷眼看看门外,好在门外一个人都没有,转头再对龙之源说,前次曹家文掉进砚盘水池,考试的时候如果没有神助,学渣能成为案首?这次曹希柏又掉进砚盘水池,考了几十年秀才都考不中的老人,今年居然也考中秀才,而且名次还列在神童姜祖飞前面,如果没有神助,曹希柏能考中秀才?还有,补习班一个班才五十人,居然有四十多人考中秀才,你说,补习班不是因为风水好,不是因为做秀才操,怎能出现这些闻所未闻的怪异事? 龙之源瞪大眼睛,感到徐监丞说的事确实令人不可思议。 徐监丞加重语气,说世上不会有如此的偶然,不会!肯定不会! 徐监丞见龙之源不说话,靠近龙之源,压低嗓门悄悄说,我有个想法,既然补习班那个地方如此有神助,我们不妨也在那里办一个补习班!徐监丞说我们,在场的只有他和龙之源两个人,我们当然指的是徐监丞和龙之源。 龙之源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尔后又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妥,补习班今年的考学效果如此显着,曹家文哪里肯放手,他如果不放手,岂不又要惹出一些麻烦? 徐监丞说,我看不要紧的,曹家文这个人好说话,性格又很糯弱,他如果知道是我们要在那里办学,他哪敢和我们争?多给他一些银两他必定不会有异议。 龙之源还在犹豫,徐监丞又说,你知道曹家文办一期补习班赚了多少钱吗?龙之源一听到钱字,两眼不由得放射出一种贪婪的光亮。 徐监丞下意识看看屋子,屋里仍然只有他们两人,我帮曹家文算了一下,五十个学员,每人五十两银子,就是二千五百两,他掰着指头,除去姜祖飞班主任的工资,除去退还给没考上秀才的书生学费,除去四合院租金,再除去一些杂支,才三个月时间,曹家文就净赚将近一千八百两银子呢! 说曹家文净赚一千八百两银子,徐监丞伸出的却是两根手指。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龙之源惊愕得张大嘴巴,三个月净赚一千八百两!这真是天上掉金子,不捡不行呀!龙之源瞪大眼睛,真的有这么多?徐监丞使劲点头,千真万确。 这下龙之源不动心不行了,谁抵抗得了金钱的诱惑呢? 龙之源拉家带口到仓西县任职,大儿子龙达江马上要娶亲,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再说,还有一直使龙之源忐忑不安的一件事,前次张熹被县令刘奕杰刑讯逼供,张熹托人向当时还是裕理州知州的龙之源行贿五百两银子,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是当然的。龙之源向皇上奏了一本,要对刘奕杰革职处分,原本这件事的处理并没有悬念,但世事弄人,刘奕杰因打黑除恶,破了黑头巾造反案立了大功,皇上不仅没有处分他,还将他连升三级,调京城任了左都副御史。刘奕杰走了,裕理州知州龙之源却被贬官到仓西县任了县令,现在龙之源每每见到张熹,他都自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心里发毛。龙之源并不是一个廉洁的人,他在任上收受的贿赂很多,收其他人的银子,他一点都不紧张,也不内疚,但唯独收了张熹的银子,却自感芒刺在背。 收了张熹的银子为什么会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原来张熹在仓西县原本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张熹的老爹在仓西县就是个没人敢惹的混人,欺行霸市,强取豪夺,积攒了相当大一份家业,到了张熹这一辈,兄弟五个,除了张熹读过一些书,其他兄弟没人对读书感兴趣,却都遗传了老爹的德行,张熹的爹感到人生有憾,家里的钱财再多,但后人中没有一个考取功名的,没功名也就没一官半职,终归在人前腰杆子不硬。所以,张熹的爹就给张熹捐了一个监生,虽然张熹是个监生,秉性却仍然蛮横,经常与人发生打斗,那次将人打成重伤,自己却被刘奕杰刑讯逼供痛打一顿,张熹花将五百两银子送给龙之源,原本就是想借龙之源的官权处分刘奕杰,没想到,事与愿违,不仅没处分了刘奕杰,自己反而被打了二十大板,还被革除功名。 张熹哪能心甘情愿吃下这个哑巴亏?从此,张熹既对刘奕杰的刑讯逼供耿耿于怀,对龙之源收了他的贿银没办成事也耿耿于怀。不过,现在刘奕杰比龙之源的官大三级,再要依靠龙之源处分刘奕杰看来是不行了,但张熹精明,虽然龙之源接受他的贿银没办成事,却建立了他们之间行贿受贿关系,万一以后有什么事,龙之源一定会保他周全,所以,张熹不仅不需要龙之源还他钱,还为自己在仓西县有了靠山而窃喜。 龙之源是官场的老油子了,他早就知道张熹在仓西县是个螃蟹,横着走从来不拐弯,张熹早晚会给自己惹出祸端。龙之源岂不知道被人掣肘的后果,所以就一直想在适当的时候,将张熹的钱还了。想还钱谈何容易?龙之源虽然是个贪官,但他的开销也大,要马上拿出五百两银子还给张熹,还一时拿不出,但现在拿不出,不代表以后也拿不出,龙之源对这笔想还的账,一直如鲠在喉。 现在听徐监丞描述了办补习班的赚钱蓝图,龙之源怎么会不动心?办个补习班,三个月就能赚将近两千两银子呢!白花花的两千两银子堆在桌上是个什么样子?龙之源不由得瞟了一眼桌面,好像桌面真的码了一大堆银子。 只听徐监丞说,其实办补习班是很简单的事,现在补习班的房子桌椅等东西都是现成的,拿过来就可以用。我在官学任监丞多年,官学的管理我是在行的,你不用抛头露面,不好解决的事情才麻烦你解决,其他琐事杂事都由我在前面应着,这样你就没有太大的风险。 龙之源脸色立马由阴转晴,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徐监丞说,我准备招一百个书生,分上午班和下午班,这样我们的收入就可以翻倍。每人的学费仍然收五十两,没考上的仍然退学费,这些做法都和今年的补习班做法不变,秀才操仍然天天做,我任补习班的督学,仍然聘请姜祖飞任班主任,他轻车熟路,多给些银两,他一定会做得更好,做操的教头仍然由那个李赐克担任,至于曹家文嘛? 徐监丞略一沉吟,说曹家文做不了什么事,再将他牵扯进来也不合时宜,就不用他任职了。 龙之源听得直点头,他很满意徐监丞对办学的精通和考虑问题的周到。 徐监丞冷笑一声,曹家文的补习班今年包揽仓西县片区秀才,等于给我们下次办班打了广告,曹家文让我们坐享其成,我们都懒得对他说声谢谢! 龙之源暂时忘了衙门外书生们的抗议,两人得意的笑起来。 说到利益分配,徐监丞小心翼翼地说,最后结算下来,我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龙之源稍一沉吟,一百个书生,每人五十两,学费收入就是五千两,除掉成本费用,哪怕就只剩了四千两,五五分成,我和徐监丞每人至少也能赚两千两呢!平日我不用出面,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再出面,我在仓西县任县令,是仓西县最大的官,只要不出我管的地盘,我出面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节奏吗?千值万值的买卖,何尝不可呢? 龙之源颔首,表示同意徐监丞办学方案。 徐监丞松了一口气,说明天你要接见那八个书生,告诉他们明年继续办补习班的想法,对这八个书生优先录取,学费打折,明年继续做操,继续在砚盘水池洗手,他们一旦有了新的希望,怒气就可以平复了。 龙之源看着徐监丞,满脸的喜悦,笑起来额头上的抬头纹愈加深重,他没想到,徐监丞不仅对官学管理是行家里手,对赚钱也是行家里手。 龙之源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徐监丞,办补习班有钱赚,同时平复了书生们的怒气,化解了对自己不利的风险,这是一箭几雕的好事。龙之源心情大好,不是小好,嘴里嘿嘿的干笑几声。 徐监丞说,不过,虽然是明年才开班,担心夜长梦多,现在就要把办补习班那个小院租过来,只有将办班的地方敲定了,其他事情才好办。 龙之源又点头表示赞同,说你和曹家文,姜祖飞这些人熟悉,这样的事你去办就可以了。徐监丞很高兴,连连答应。 袁师爷安抚了县衙门前振臂高呼口号的落榜书生,八个书生决定明天上午准时到县衙与县令对话,看榜的人逐渐散去。 姜祖飞因为前次和官学的几个朋友打了赌,说他们都能考中秀才,姜祖飞金口玉牙,如他所愿,那几个朋友全都中了秀才,赌打赢了,姜祖飞也不用在官学门前下跪了,而那几个秀才也不食言,就在曹家大酒楼办了一桌酒菜,专门请姜祖飞喝酒。 姜祖飞虽然是今年秀才的最后一名,但所有朋友都没轻贱他,知道他考试的时候发挥失误而已,按照姜祖飞的真才实学,他不至于是最后一名的。 今天姜祖飞在看榜现场哭过了,发泄了,心情也平复了,不管是前三名还是最后一名,毕竟考上了秀才,这才是值得庆贺的事,何况姜祖飞的终极目标并不在考秀才,而是在考举人,考状元,当官。 姜祖飞和新秀才们喝得酩酊大醉,尽兴而归。 大张书生和小张书生两兄弟哭过了,架也打了,上吊虽然没有吊成,但发泄了,心情也平复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八个落榜书生也各自回家,等着明天与县令对话。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仓西县的书生闹事,不到一个时辰。 第56章 曹希柏回家 只有族长曹轼和曹金狄两对父子沮丧到了极点,兴冲冲来看榜,曹金志曹家金两人不仅没有考中秀才,四个人还和补习班的书生们打了一架,伤得最重的是族长曹轼,不是因为他是族长,而是因为他的年龄最长,力气腿脚都没有年轻人灵活,衣服扯破了,辫子散了,脸上挂了彩,大腿和身上好几处瘀青,虽然都是皮外伤,但一个族长在公众场所被书生群殴,这是比皮肉伤更痛的伤害! 族长身上的伤是谁打的?现场那么多人,没人能确定哪处伤是哪个人打的,连告官都没有被告,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闷在心里。 曹轼被打,他痛恨的不是那些打他的书生,而是曹家,曹金全的家。补习班是曹金全家办的,打人的书生是补习班的人,李赐克也是曹家家仆,补习班的人打人,曹家家仆打人,相当于曹金全打人!曹家敢打曹氏家族的族长,这是要逆天了! 儿子曹金志对父亲挨打当然很是气愤,曹金狄父子俩也时义愤填膺,摩拳擦掌要找曹金全讨说法。 不过,现在讨说法不是时机,毕竟动手的人不是曹金全本人,再说,打人前,补习班的书生还只是没有功名的书生,打人后,他们大多成了秀才,秀才是有功名的人,现在去告自己被秀才群殴,谁敢受理? 曹轼和曹金狄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只能将愤恨埋在心底。 曹轼恨得咬牙切齿,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曹金全终归跳不出我族长的手心! 在街上买了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几个人闷闷不乐回曹家湾去,路过补习班门前,院门没关,曹轼伸头向院里看看,教室仍然摆放着读书用的桌椅板凳,阳光斜照着宅院和院外的官帽山。宅院门外不远处就是砚盘水池,水池黑漆漆的水发出难闻的臭味,几个穿长衫的书生正蹲在水池边洗手,他们将手伸进黑漆漆的水里不停地搓着,一边搓还一边念叨,“今年不是读书天,因为没进补习班;明年读书先洗手,神仙带我一起走”。 曹金志曹家金两人见状,也赶紧蹲在砚盘水池边,两双手在黑漆漆的水里使劲搓起来。 曹金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族长的儿子那么虔诚地洗着手,再看看宅院和官帽山,若有所思。 回到族长宅院,曹轼怒气还没有消停,曹金狄一边给曹轼搽着药膏,一边向曹轼献上一计,说今年的补习班出尽了风头,不是他曹金全有多大能耐,而是那个地方的风水太好,有这么好的风水,傻子在那里办班都会出秀才。 曹轼一听,认真想想,也是哈,曹家文是个学渣,学渣办补习班都能囊括仓西县片区的秀才,靠的是什么?不是靠那里的风水好吗?曹轼表示完全赞同曹金狄的分析。 曹轼问曹金狄,今年你不是“值年家”吗?曹金狄赶紧点头。按照祠堂的族规,曹家人丁兴旺的大家庭要轮流管理祠堂,今年轮到大房曹金狄当值。 曹轼说,曹金全赚了那么多钱,捐些银子给祠堂不应该吗?说完,斜眼看着曹金狄,至于捐的银子怎么办?你在值年,你看着办! 曹金狄愣了一下,猛然明白族长的意思,赶紧点头,靠近曹轼,悄悄说,我明白,无论曹金全捐多少,都给你三成,余下的要用一部分在祠堂开支。 曹轼的脸上露出微笑,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认可和满意。 曹金狄再认真想想,即或曹金全捐了银子,但总不能年年都要他捐,从长远利益来看,如果我们把补习班盘过来,以后我们年年都有钱赚,年年都有钱赚才有长远利益。 曹轼一听,眉毛一扬,是哈,这次从曹金全那里分了一杯羹,以后怎么办呢?这次曹金全办补习班,曹轼才知道赚书生们的钱原来这么容易,如果将补习班盘过来,年年招生,年年都有上千两银子的进项,哪里还需要找曹金全捐钱?曹轼赶紧点头,这主意好!太好了!我们抓紧办。 曹金狄眉毛皱起来,他有些担心,问曹轼,万一曹金全不同意将补习班盘给我们呢? 曹轼斩钉截铁说,他敢!他不同意就将他逐出曹氏宗族! 曹金狄愣了愣,咬咬牙,是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立马点头表示赞同。 曹轼说,事不宜迟,我们要抓紧去找他,找谁?找曹金全呗,曹金全是曹家主事的人,他的话谁敢不听!曹金全是曹氏家族的人,族长的话他敢不听? 尔后,两人就商量起来,决定补习班由曹氏祠堂主办,族长任督学,曹金狄任班主任,其他事项均按照补习班今年的做法照搬。 补习班为什么要以祠堂名义主办?祠堂是这个曹氏家族的祠堂,曹金全如果不同意,那就是曹金全与整个曹氏家族对抗,曹轼就能以祠堂名义将曹金全逐出祠堂! 暂且不说曹轼与曹金狄商量办补习班的细节。这里先说说曹希柏回家的事。 曹希柏离开县衙,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在街上,他仍然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但笑也好哭也罢,都没有看榜时那么夸张了。 走到曹家大院门前,曹希柏整整衣帽,拍拍长衫上的灰土,挺胸抬头进了院门。曹姜氏正好在院里,一眼看见二大爷进来了,拿起一把扫帚就故意拦在曹希柏面前,你不是在补习班吗?怎么又来了? 曹希柏见曹姜氏不向他施礼,反而拿把扫帚拦他,就很生气地说,侄孙媳妇不应如此待吾!前次他称呼侄孙媳妇前面还加了一个贤字,今见曹姜氏拦他,就将那个贤字取消了。 曹姜氏也不客气,说你最好待在补习班里,不要到我们家来。曹希柏见曹姜氏对他如此态度,顾不得斯文不斯文,向曹姜氏啐一口,说孺子不可教也! 老爷子听见院里的动静,从正屋里走出来,看见曹希柏,眉头皱了皱,曹希柏见到侄儿,不满地说,见长辈亦不施礼,难道这是曹家的家风吗? 老爷子没对曹希柏施礼,自知失了礼节,不管曹希柏多么不堪,再不堪也是长辈,见了长辈不施礼就是不孝。老爷子只好向曹希柏拱拱手,喊了声二叔,曹希柏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答礼了。 曹姜氏一看,撇撇嘴,丢下扫帚,心里很不舒服。 老爷子问曹希柏,二叔今天来有何事?曹希柏愤愤地说,我到曹家酒楼去找家武侄孙,想在他那里办一桌酒席请大家吃饭,结果被家武侄孙撵了出来,说完又哀叹,曹家怎么会有如此不堪的晚辈,疼惜呀!呜呼哀哉! 老爷子疑惑地问曹希柏,你请我们到曹家酒楼吃饭?老爷子吃惊地看着这个很不靠谱的二叔,二叔在外流浪多年,已经沦为乞丐,虽然在补习班待了几个月,待几个月就能请大家吃饭?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林月虽然没去看榜,但已经听李赐克说了今天发生在县衙门前的事,书生们与人打架,被打的人还是曹家族长;书生们在县衙门前示威,要县令出来走两步;有书生上吊,有书生痛哭......,想着那些场面,林月就忍俊不禁要笑,她既为曹希柏考中秀才高兴,又为姜祖飞惋惜。姜祖飞考试没有正常发挥,一是轻敌,二是因为县令对做操的事说考试以后要找他算账,姜祖飞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忧和压力,但不管怎样,姜祖飞总算考中了秀才,也算林月对坑他的事做了补偿。 林月每个月给曹希柏一两银子,曹希柏一点都没用,在补习班免费吃喝住宿,完全不用花钱,兜里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曹希柏还是有点良心,他决定明天回家去,走之前请林月他们吃一次饭,没有林月的帮助,他曹希柏别说考上秀才,就连回家都难,只能在外面流浪。 林月从屋里出来了,曹希怕见到林月,马上站起身来,颤颤巍巍来到林月面前,突然双膝一软,就在林月面前跪下了。曹希柏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爷子和曹姜氏都吓得瞪大眼睛看着曹希柏,刚才曹希柏还在训斥老爷子,说老爷子见到长辈不施礼,但现在这个讲究曹家家风的人,怎么会对侄孙媳妇下跪了呢? 林月赶紧喊李赐克将曹希柏扶起来,曹希柏站起来还是哭。林月说,二大爷,你是二大爷呢,怎么向侄孙媳妇下跪呢?我被折寿了呢!话虽然这么说,林月对曹希柏感恩的举动还是深感欣慰。李赐克端出来一张椅子,让曹希柏坐下,曹希柏坐了,用衣袖擦着眼睛,哽咽着。 林月对呆愣着的老爷子说,爹,今天晚上我准备了一桌酒,就在院里请二大爷吃饭吧,二大爷考中了秀才,应该为他表示祝贺的。 啥?老爷子听林月说二大爷考中了秀才!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再问,我二叔考中秀才了? 林月微笑着点点头,曹希柏居然又哭起来,哭腔里还有很大的委屈和自傲,吾考中秀才了,名次还在姜祖飞前面呢!说完又放声大哭起来。他太激动了,无法控制情绪,只能使劲哭才能宣泄。 老爷子长长舒一口气,曹家几十年都将曹希柏当做一个笑话,不仅仅是曹家,包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将曹希柏当做笑话,被笑话了几十年的曹希柏,突然咸鱼翻了身,考中了秀才!这不仅仅是曹希柏的荣幸,也是曹家的荣幸呢,曹家再也没有被耻笑的人了,曹家家族又多了一个秀才,这是何等的荣耀呀! 老爷子眼眶湿了,既为他二叔,也为曹家。 曹希柏抽噎着说,我到曹家大酒楼去找家武侄孙,准备在大酒楼请大家吃饭,结果家武侄孙将我赶出来了。 老爷子一听,这才知道曹家武肯定不知道曹希柏考上了秀才,以为他到酒楼以请曹家人吃饭为噱头蹭吃蹭喝的。但不管怎样,曹希柏是长辈,曹家武无论有什么理由,将二大爷赶出酒楼都是不对的。老爷子就瞪了曹姜氏一眼,曹姜氏赶紧低下头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曹家武两口子的德行差不了多少。 老爷子对曹姜氏说,你叫人去把家武叫回来,告诉他二大爷考中了秀才,这是曹家的大喜事,家武要给二大爷赔不是才对。曹姜氏赶紧打发人去叫曹家武回来。 林月在院里摆了张桌子,曹希柏不客气的在首位坐下。一会儿,曹家武回来了,他现在知道二大爷考取了秀才,刚才在曹家大酒楼对二大爷不尊,确实做得不对,一回来就向曹希柏鞠躬施礼,曹希柏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才算消了气。 一家人很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现在四代人坐了一桌,刚好八个人,曹老爷子心里也很感慨,曹家越来越兴旺,靠什么?他看向林月,林月安详地坐着,不卑不亢。自从曹家文娶了林月,家里不断发生既令人高兴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这些都是靠小儿媳呀! 老爷子看向林月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林月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只是坐着听别人说话。曹家武不断向曹希柏敬酒表示陪不是,曹姜氏从来不喝酒的,想起自己用扫帚阻拦二大爷进院门的行为,也赶紧敬酒表示陪不是。曹家文虽然是曹希柏的侄孙,却是比曹希柏先考入秀才的人,所以两人的辈分就不重要,曹家文木讷,席间只是顾自闷头吃菜,两个秀才也没有共同语言。 曹希柏今天特别兴奋,兴奋得找不着北,一杯酒一杯酒的往嘴里倒,老爷子也很高兴,陪着二叔喝了很多酒,叔侄俩都很兴奋,两人从来都没有这样像真正的亲人般坐在一起说话了。 林月看着眼前曹家人的各种表现,心里不免感慨万千,曹希柏以前也是长辈,但因为以前贫穷又没有功名,是长辈也不被人待见,现在曹希柏依然是长辈,但身份变了,一介平民变成秀才,身份一变,与人的感情和关系都变了,这就是造化弄人! 曹希柏喝多了酒,在林月家里睡到巳时才醒。刚一醒来,就听见院门外有人在小心寻问,这里是曹秀才家吗?李赐克正在院里做事,回答是的,你找谁? 那人小心说,我找我爹。李赐克看看他,你爹是谁?那人说,我爹名叫曹希柏。 李赐克一听来人是曹希柏的儿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这人一眼,来人四十多岁,身体显得有些瘦弱,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布鞋,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身上有些泥土,看来是走了老半天的路。 来人说,曹希柏是我爹,我来接他回家。李赐克赶紧将来人引进屋里,让他坐了。 林月从屋里出来,听说二大爷的儿子来接他爹回家,先是一愣,尔后笑笑,李赐克对来人介绍,这是少奶奶。 来人赶紧站起身来,向林月拱拱手,嘴里轻叫了一声少奶奶。林月想想,不对呀,我叫他的爹二大爷,二大爷的儿子辈分与老爷子同辈,他在曹家的辈分就应该比我高,我应该叫他叔才对,叫他大叔?好像不妥,林月就叫了来人一声叔,来人显得很拘谨,双手一个劲在身上擦,像手上有很多污垢似的。 来人说,我是我爹的大儿子,名叫曹金堤,昨天知道我爹考上秀才了,我娘叫我来接爹回家。说完又有些不安,我爹在你们家叨扰了这么久,真是不应该。 林月坦然笑笑,不碍事的,二大爷自己也很努力呢。正说着,曹希柏起床了,两颗金黄色的眼屎粘在眼角上,见到儿子,他的眼神居然有些躲闪的意思。曹金堤对他叫了一声爹,说娘叫我来接你回家。曹希柏擦擦眼角,那两颗眼屎变成了两滴浑浊的泪珠,嘴里嗯嗯应了两声。 林月安排两人吃了饭,又拿了十两银子和曹家文穿过的几身半新衣帽鞋子,将银子和衣物打一个包,让曹希柏带着。 现在曹希柏回家再也没人愿意赶他出门了,家里有了一个秀才,就能享受很多福利,比如免赋税,这个时代老百姓承担的赋税很重,免赋税对家庭来说,是非常大的福利,不仅如此,秀才还免交公粮,这个社会最缺的就是粮食,尤其是寻常百姓家,如果不用交公粮,灾年荒年或青黄不接时,就等于救了一家人的命。再说,秀才见到县令都是不用跪的,家里有个秀才,全家特有面子,所以谁敢再撵他出门?又有谁愿意赶他出门? 曹希柏不仅正大光明回家,而且属于衣锦还乡,他儿子怎么不来亲自接他?他本人又怎能不激动? 老爷子也拿了几套旧衣物和两双鞋子送给二叔,曹希柏和曹金堤父子俩千恩万谢走了。 林月站在曹家院门外,目送两个人离去的背影,那句造化弄人的成语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第57章 族长要补习班升级 林月正待转身进屋,却看见姜祖飞来了。 昨天姜祖飞和几个新秀才喝酒,喝高了,回到补习班四合院的住屋呼呼大睡。今天早上还没起床,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吓了一跳,敲门的人居然是徐监丞。 姜祖飞猛然想起县令说考试完了再找他算账的话,以为徐监丞是来找他麻烦的,酒吓醒了,脸色也变了,愣愣地站着。 徐监丞不明白姜祖飞为什么见到他就变脸变色的,但因为今天要求着姜祖飞办事,所以徐监丞就向姜祖飞友好的笑笑,姜祖飞的心情这才稍放松了一点,将徐监丞迎进院里。 徐监丞踏进补习班大门,不说话,却将补习班里里外外认真看了一遍,对四合院的环境,各个房间摆放的桌椅,以及院内中间的空地等都表示满意,想到这个补习班以后就是我徐监承办的班了,这是一块肥肉,肥得流油的肥肉,徐监丞下意识咽咽口水。 姜祖飞不知道徐监丞这么早亲自到补习班来干什么,见他那么认真的四处查看,意识到徐监丞可能在打补习班的主意,就难免有些紧张。他清楚,补习班是少奶奶亲自指挥办起来的,如果徐监丞要打补习班的歪主意,少奶奶该如何应对?姜祖飞紧张,是为林月紧张。 徐监丞在姜祖飞屋里坐下来,姜祖飞屋里陈设非常简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徐监丞不介意,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直接对姜祖飞说了来找他的意图。徐监丞说,他准备将补习班盘到自己名下,准备仍然请姜祖飞做班主任,曹家文给你的条件,我都翻倍给你,比如曹家文给你五十两银子底薪,我就给你一百两,考上一个秀才,曹家文奖励你一两,我就奖励你二两,你看怎么样? 姜祖飞心想,徐监丞果真在打补习班的主意!徐监丞对他开出的条件比林月给他的条件翻倍,对正需要钱的姜祖飞来说,自然是很有诱惑力的,如果按照今年补习班考中秀才的成绩计算,姜祖飞三个月时间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姜祖飞很动心,但很快又担心,补习班办得如此红火,正是赚钱的时候,徐监丞要盘补习班,少奶奶会同意吗? 姜祖飞说,我做不做班主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将补习班盘过来,少奶奶会同意吗? 徐监丞愣了一下,问哪个少奶奶?姜祖飞说,少奶奶就是秀才娘子呀!徐监丞瞪大眼睛,我要盘补习班关秀才娘子什么事?只要曹秀才同意,曹秀才娘子还敢不同意?徐监丞释然的笑笑,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我现在问的是,如果我将补习班盘过来了,你是否愿意继续做补习班班主任? 姜祖飞愣了愣,他不知道少奶奶对徐监丞盘补习班是什么态度,如果现在答应了徐监丞,肯定对不起少奶奶,要不是少奶奶的帮助,他现在还是一个姜家族学的穷教师,如今不仅考中秀才,还赚了这么多银子,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是作人最起码的良知,姜祖飞是有良知的秀才,绝不做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翻脸不认人的事。 姜祖飞对徐监丞说,你先把补习班盘下来再说吧,我今天要回家,如果你盘下来了,告诉我一声,到时我再给你一个准信。 徐监丞想想也对,先有补习班才有班主任,补习班开班的时间还早,不急!徐监丞点点头,表示同意。尔后,徐监丞又问了姜祖飞很多办班的问题,姜祖飞都一一作了回答,徐监丞很满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姜祖飞原本今天是要回家的,想到徐监丞要盘补习班的事,他决定先到少奶奶家去,如果少奶奶对盘出补习班没有意见,同意他任班主任,他回家后才会安心。 姜祖飞见到林月,将徐监丞要盘补习班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月。 姜祖飞边说边观察林月的表情,但林月静静听着,面部表情波澜不惊。林月原本打算,如果办班的路走得很顺利,这个班就一直办下去,如果什么时候飞出了幺蛾子,退租停办即可。不过,林月对自己为了赚钱不惜坑读书人的行为,还是问心有愧的,做了问心有愧的事,内心总是感到不安,正在犹豫下次是否继续办班,没想到,昨天才公布考试成绩,今天徐监丞就成为一个幺蛾子!想退租就有人来盘班,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很惊喜!很意外! 虽然这个枕头送来得很及时,但林月心里仍然不好受,徐监丞以为办补习班有利可图,有利可图就想照本宣科?徐监丞虽然是个举人,在利益面前,举人的吃相也很难看。 林月明白,徐监丞只是官学的监丞,凭他的能力盘下补习班和保证补习班正常运转,绝非易事,徐监丞背后肯定另有其人。谁?林月很快想到县令龙之源,那天到补习班向书生们训话的时候,就是徐监丞陪着县令来的,现在见补习班赚钱,两人狼狈为奸而已。 林月不禁冷笑两声,自己是因为知道考题才办班的,你们将补习班盘去,只是多一个官学的附属品而已,有什么意义?我林月要带孩子,没有兴趣和你们玩。既然你们想要补习班,就盘给你们好了,顺其自然,你才会知道哪些成功是别人的,哪些机遇你不会拥有。 姜祖飞又小心翼翼地说,徐监丞想让我担任班主任,给的报酬比少奶奶给的多一倍。 林月一听,向姜祖飞笑笑,说这是好事呀!姜祖飞不知道林月这话是戏谑他呢还是在祝贺他,继续观察着林月的表情,小心翼翼问,我如果答应了徐监丞继续任班主任,这恐怕不好吧? 林月大度的说,不碍事的,你以后还要考举人,考举人没有钱是不行的,边赚钱边继续读书,争取考中举人,这才是你的正道。姜祖飞很惊喜,说少奶奶你不介意我为徐监丞的补习班继续任班主任?林月说,这是好事呢,我怎么会介意呢?你答应他们吧。 不过,林月沉下脸来,对姜祖飞正色到,有两件事你必须牢记,第一,要先领工钱后办事,防止工钱被拖欠。第二,你不能再为别人考秀才打包票,否则就会猫抓糍粑脱不到爪子。姜祖飞赶紧点头,不被拖欠工钱,不对人打包票,姜祖飞很感动,这是少奶奶让自己规避风险呢。 说到打包票的事,姜祖飞就想起前次如果不是少奶奶先对他打包票,他是不敢对他的那些书生朋友打包票的,打了包票以后,虽然他对少奶奶很信任,但毕竟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没看到结果之前,他其实一直都在担惊受怕,不是什么情况都是有万一的吗?万一包票打输了,他要在官学门口罚跪,这一跪,自己的一生真的就毁了。好在包票打赢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祖飞顿悟,自己敢打包票,只因为身后站着少奶奶,没有少奶奶,我确实不敢对任何人打包票!不过,姜祖飞还是有些纳闷,为徐监丞的补习班当班主任,难道徐监丞会发不出工钱?难道自己会有猫抓糍粑的风险?他下意识看看自己的手,自己的手并不像猫爪子,皮肤光滑,掌纹清晰,自己的手分明是一双发财的手嘛! 姜祖飞是何等聪明的人,响鼓不用重槌,听了林月告诫的两件事,使劲点头。林月这才祝贺他考中秀才,姜祖飞脸红了红,面对少奶奶,他还是对没有考中前三名耿耿于怀,自己定的小目标都没有实现,怎么配当补习班的老司机? 林月安慰他,考秀才只是万里长征走的第一步,考举人做官才是最重要的。 姜祖飞又使劲点点头,他对林月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林月感恩也是五体投地。至于什么叫万里长征,姜祖飞不再细问,向林月一揖,谢过少奶奶,意气风发回家去了。 林月看着姜祖飞的身影,嗯!那神情,那步伐,真的像迈出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姜祖飞走后,林月拿出那张租房协议,将协议书递给曹家文,说你将这张纸放好,徐监丞可能要来找你,如果徐监丞要租房子,你就将办补习班的房子转租给他就是。 曹家文懵逼的眨眨眼睛,正想问话,林月说,搞不懂的事,你只说善哉即可,其他的话可说可不说。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人,这人是官学的一个老师,见到曹家文也没行礼,就说徐监丞有事要与曹秀才商议,叫曹秀才到官学去一下。这人没说请曹家文到官学,而是说叫曹家文到官学去一下。徐监丞对曹家文的态度没错,因为徐监丞是举人,又有官职在身,曹家文虽然是秀才,但曹家文在官学读书的时候,徐监丞就是官学的领导,所以,曹家文仍然是徐监丞的学生,徐监丞无论从什么角度说,都是可以直接通知曹家文到官学的。 曹家文很听话,也没问问徐监丞叫他有什么事?跟着那人就走了。 林月叫来李赐克,如此这般对李赐克交代了一些话,李赐克应诺,小跑着追少爷去了。 曹家文前脚一走,曹轼和曹金狄两人后脚就到了曹家大院,一进院门,曹金狄就大声喊着金全哥。 老爷子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见是族长和曹金狄来了,又听见曹金狄叫他金全哥,更是惶恐,两人态度反常,必定有妖,他已经知道,族长和曹金狄在县衙门口与补习班的人打架,今天两人前来,一定是讨要说法。 没想到,两人满脸挂着笑容,完全没有来找他麻烦的迹象。 老爷子将两人请进正房坐下,曹金狄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沉重的礼盒,他将礼盒放在桌子上,对老爷子说,族长听说金全哥办补习班大获全胜,为我曹家家族挣了脸面,又听说你们办补习班赚了两千多两银子,赚了钱嘛,辛苦所得,应该的。今天我们代表家公堂特备一点礼物前来表示祝贺! 老爷子心里一惊,不为自己挨打的事讨说法,反而给我送礼?还说我为曹家家族挣了脸面?这是什么意思?想起前次到族长家请他们两人的儿子到补习班读书,被两人奚落的情景,就对两人送礼的意图心有疑虑,莫不是老狐狸给小鸡拜年,没安好心?下意识看看礼盒,再看看族长和曹金狄,老爷子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在打鼓,说补习班是家文他们办的,成功不成功,我也不知道。 族长满脸堆笑,说我们知道补习班是家文办的,家文是补习班的督学嘛,但你是家文的爹,督学的爹,儿子办的班就是爹办的班,不然,前次你怎么会到我家里来劝我们那两个小子入学呢? 是呀,如果补习班与老爷子没有关系,老爷子怎么会到族长家劝学呢?这是什么逻辑?这种逻辑,就像林月前世遭遇过的一桩尴尬事,一个老头跌倒在地,林月好心将老头扶起,结果跌倒的老头抓住林月的手不放,说是林月将他推倒的,林月百般辩解无效,因为老头说,不是你推倒的,你为什么要来扶我?现在老爷子就遇到了这种无法自圆其说的逻辑,既然一时语塞。 曹轼说,我们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老爷子一听,赶紧说,不敢说商量,听族长吩咐就是。 曹轼笑笑,也不客气,你们办补习班与办厂办企业不同,办补习班是办教育,办教育是为大清国培养人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代表曹家家族充分肯定你的成绩,向金全表示祝贺!说完,煞有介事向老爷子拱拱手。 曹金狄一看,也赶紧向老爷子拱拱手,说向金全哥致敬!老爷子不知道该受宠若惊还是该宠辱不惊,赶紧向两人回礼,诚惶诚恐。 不待老爷子回过神来,曹轼继续说,鉴于金全为曹家办学打了很好的基础,曹家族人对金全为家族的贡献深表感谢,同时,金全能为大清国培养人才尽心尽力,曹氏家族怎能袖手旁观,所以,经家公堂决定,将补习班升级为祠堂所有,实行公私合营。 老爷子张大嘴巴,这也能合营? 曹轼继续说,合营后的补习班,日常管理由金全负责,所得利润,由金全与祠堂五五分成。 老爷子一听傻眼了,补习班升级为祠堂所有了?补习班与祠堂公私合营了?利润还与祠堂五五分成了?曹家祠堂对补习班如此重视,老爷子该感谢还是该愤怒呢?老爷子眨巴着眼睛,懵逼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想了半天,老爷子觉得这事很难办,小声对曹轼说,补习班是家文他们办的,升级也好,降级也罢,合不合营?怎么分成?这些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们要问我儿的意见。 曹轼一听,看看院里,院里无人,曹轼有些不耐烦,对老爷子下命令,把家文叫来。老爷子说,家文不在,他被官学的徐监丞唤去了。 曹金狄眨眨眼睛,看看曹轼,又看着老爷子说,家文在与不在都与我们没有关系,这事是家公堂决定的,你同意按照家公堂决定的办,就按族长说的执行,如果你不同意家公堂的决定,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捐点钱出来,将曹氏族学房子改建一下,曹氏族学办起来了,你捐资助学,亦是功德无量呢! 老爷子赶紧问,捐多少银子?曹金狄假装思索一下,建房,老师的工资,束修,族学需要的笔墨等一应开支....,嗯,至少一千两! 老爷子一听又傻眼了,曹家祠堂与其他姓氏的祠堂一样,每年都是要在族人中收取捐银的,收到的捐银用于祠堂开支。捐银从来都不用摊派,而是族人根据自家经济情况自主决定,以往老爷子每年都为祠堂捐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在族人的捐银中不算很多,但也不少,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吧,但现在曹金狄一开口就要老爷子捐一千两银子!以捐资助学的名义,狮子大开口,这哪里是劝捐,这是明抢呢! 问题是,抢也没用,老爷子没钱,他除了给自己留的那点养老金,哪来的一千两银子捐给祠堂用于办学? 曹轼乜斜着眼睛看着老爷子,要么将补习班升级,与祠堂合营,五五分成,要么向祠堂捐银一千两。曹轼说完,眼神坚定,这是一道选择题,二选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对曹轼和曹金狄来说,二选一,无论怎么选,都是幸福的选择,对老爷子来说,二选一,无论怎么选,都是痛苦的结果。还有,这事是祠堂的家公堂决定的,家公堂是老爷子的天,朝廷要处罚老爷子天高皇帝远,家公堂要处理老爷子近在眼前,老爷子傻眼了,愣怔的看着族长,眼看就要给族长跪下了! 第58章 徐监丞租到了四合院 听见一阵脚步声,几个人见曹家文从院外进来,身后跟着家仆李赐克。曹轼赶紧对曹家文大喊一声,家文。 曹家文一愣,见爹和族长曹金狄等人坐在正房,又听见族长叫他,来到正房,向族长施礼。 李赐克则径直进屋向少奶奶汇报情况。 族长直接将家公堂的决定对曹家文说了,曹家文皱眉木讷的听着,他刚从徐监丞那里回来,对他与徐监丞处理的事还没整明白,听了族长的话,更加不明就里。就一直看着爹不说话。 老爷子气得脸色煞白,一言不发,爹不说话,当儿子的更不敢开腔。虽然父子俩都不说话,但问题摆着,面对族长用不说话,不表态的方式是过不了关的。老爷子心里明白,曹家文就是一块读书的木头,他来了也没用,怎么办呢?老爷子愁得一筹莫展。 曹轼见老爷子不说话,就认为是老爷子在装逼,你不是说补习班是曹家文他们办的吗?你不表态就让曹家文表态好了。曹轼就将矛头直接对准曹家文。 曹轼问曹家文,家公堂要将补习班升级为祠堂办班,你是否同意?曹家文见族长直接与他问话,说了一句,善哉。曹轼一看曹家文如此爽快点头,反而不放心,再问,每年的利润,我们五五分成,你是否同意?曹家文不假思索,再说一句,善哉!老爷子气得一下站起身来,抡起拐杖就要打曹家文,你搞清楚情况没有?你就乱善哉,老子打死你善哉! 曹金狄见老爷子要打曹家文,赶紧站起身来抓住老爷子手里的拐杖,说族长在场,你不能滥施家法。是呀,族长不在,老爷子是家长,任何时候都可以动用家法,但有族长在,老爷子就没有动家法的权力,如果惹恼了族长,族长倒是可以对老爷子动宗法的。宗法大过家法,看你老爷子豪横! 情急之下,老爷子这才想起林月,他和曹家文对补习班的事很懵逼,补习班是林月办的,林月肯定可以处理这种棘手的事。老爷子赶紧让叶儿去将林月叫来。 林月已经听完了李赐克的汇报,接过李赐克递给她的一张纸,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四合院转租给徐监丞的协议书。协议书上有徐监丞,曹家文和业主王简的签名,落款时间为今天的巳时,巳时也就是上午的十点左右。 正看着,听见老爷子叫林月,林月知道曹轼和曹金狄在与老爷子说补习班的事,眼底就不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笑得像个大尾巴狼。 这里先得插叙一下徐监丞找曹家文转租四合院的过程! 徐监丞在官学里等曹家文,和徐监丞一起等曹家文的,还有四合院房屋的业主,业主姓王,名简,徐监丞已经和王简商量好了,他要用这个四合院继续办补习班。王简是个很开明的人,凡是与读书有关的事,王简都表示支持,支持教育是好公民的基本要求,再说,自己已经搬出四合院,无论租给谁都是租,有租金收入就可以。只是令王简感到惊异的是,自己在四合院住了多年,官帽山仍然是那个官帽山,门前的臭水池也仍然是那个臭水池,王家读书的人好几个,却从来没有出过秀才。 王简有点后悔,王家没出过秀才,一定是王家读书人没在门前的水池里洗手的缘故! 王简对徐监丞想要租四合院的打算有些担心,说四合院租期未满,租期未满业主毁约,这是要加倍对租户作赔偿的。徐监丞不以为然,说合情合理的赔偿由我承担便是。王简松了一口气,再问,万一曹秀才仍然不愿转租怎么办?徐监丞直截了当,他仍然不愿意,我就将他扭送到县衙,由龙县令判决。 王简瞪大眼睛,还有这样的操作?这不是巧取而是豪夺!不过,赔偿也好,扭送县衙交由县令判决也罢,关键是秀才补习班的神奇名声已经响遍天下,这么一个风水宝地,曹家文哪里肯转租出去? 其实王简的担心也是徐监丞的担心,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徐监丞是曹家文,打死他也不会将这个风水宝地转租出去的,但徐监丞势在必得,看得见摸得着的银子都不要,他徐监丞还配当奸臣吗?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短兵相接,智者为王,徐监丞深信自己的能力,对曹家文的状况他也是很清楚的,搞定区区一个曹家文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曹家文翩然而至,王简先是一愣,他没有见过曹家文,不过,曹秀才身后跟着的那个家仆他是见过的,当时与王简租房的是一个女人,虽然签的租房合同是曹家文的名字,但这个女人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个家仆。 徐监丞在官学当监丞就认识曹家文,虽然他没有与曹家文直接有过接触,但人人都知道曹家文是官学有名的学渣,现在看见曹家文木讷的样子,徐监丞心里不免窃笑,你这个样子像一碗菠菜汤,饿了吃,不充饥,饱了喝,无所谓,不过,我现在又饿又渴,有一碗菠菜汤吃吃也很不错。 徐监丞开始喝曹家文这碗菠菜汤,说官府对民间办学都是鼓励的,为了加强对民间办学的领导,经我和有关领导研究,报县衙同意,决定将补习班收归我所有,由我亲自办....。话还没说完,曹家文就眨眨眼睛,说一声,善哉。 徐监丞愣了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善哉了?世上有如此好喝的菠菜汤? 徐监丞惊喜过望,但立马严肃起来,正色道,我决定,你将以前租的四合院转租给我。 曹家文又眨眨眼睛,说一声,善哉。徐监丞既高兴又懵逼,这么容易就善哉了?徐监丞急不可耐,你把租房协议书拿来,我们签个转租合同吧,将就王简业主也在这里。 曹家文不懂什么租房协议书,就呆愣着不说话,李赐克赶紧提醒他,少爷,租房协议书就是你衣兜里的那张纸。 徐监丞看看李赐克,这才发现李赐克是带领书生们做秀才操的教头,心里窃喜,正想找你,没想到你自己亲自来了。徐监丞满脸堆笑的看看李赐克。 曹家文面无表情,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徐监丞,徐监丞一脸懵逼,这是什么东西?接过那张纸一看,大喜过望,居然是曹家文和王简签的房屋租赁合同。 徐监丞得意之极,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曹家文两个善哉就将四合院的租赁合同拿了出来。 王简凑过来,看看那张纸,再肯定的点点头。徐监丞疑惑的问曹家文,同意转租给我?曹家文仍然面无表情说一句,善哉。徐监丞想想,又试探着问,这个院子已经用了几个月,你按照余下的时间转租给我怎样? 曹家文没听懂徐监丞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徐监丞,徐监丞以为曹家文在蔑视他,心里有些发毛,难道曹家文属于有肉在肚子里的那种乌龟?如果我和他砍价,像曹家文这种一根筋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自己岂不是为了少给几个月租金而铸成大错? 徐监丞指指合同,问曹家文,原价转租?曹家文说,善哉。 徐监丞恨恨的想,以为你很老实,看来你真的是乌龟有肉在肚子里呐!徐监丞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损失几个月的租金,比毁约加倍赔偿租金少很多,再与几千两银子利润相比,这点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只要你曹家文同意将四合院转租给我,其他事都是小事。 徐监丞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就要与曹家文签转租合同,站在一旁的李赐克却说话了,那些桌子板凳之类的家具,价值一百二十两银子,转租房子是要搭配家具的。 徐监丞愣了一下,他看过那些家具,最多价值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的桌子板凳,你居然敢要价一百二十两? 徐监丞恼火,呵斥李赐克,你一个家仆也有说话的份?还漫天要价?呵斥完挥挥手,你们把那些家具拉走,我不要,我自己买。李赐克赶紧说,不要家具就不转租房子。 徐监丞一听就毛了,我和你家主子谈房子转租,关你个贱人什么事? 李赐克脖子一梗,不是我说的,是少奶奶要我这么说的。 一听是少奶奶让他这么说,曹家文就瞪大眼睛皱着眉头看李赐克,他不懂转租房子与搭配家具是什么关系,既然李赐克说是少奶奶要他说的,他就不敢说善哉,搞不清楚的事最好回去问问娘子再说。 曹家文一把拿过合同,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徐监丞懵了,刚才还在庆幸房子转租如此顺利,没想到李赐克的几句话,使原本顺利的事情又变得棘手,看着曹家文没有表情的表情,徐监丞对深不可测的曹家文心生惶恐,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捉摸不定的状况,捉摸不定就可能节外生枝,徐监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曹家文。 徐监丞并不知道曹家文是要回去问林月,他以为是自己不同意支付家具的钱,曹家文不转租房子,所以拂袖而去。徐监丞咬咬牙说,你别走,我给你银子买那些家具。徐监丞心下想着,秀才娘子要将补习班的家具高价卖给他,他不能和那个目光短浅的小女人一般见识,为了租到有官帽山,有砚盘水的院子,徐监丞对自己被勒索的事只能自我安慰,我官学的监丞是吃小亏赚大钱的人,绝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曹家文被拉着又坐回座位上,将合同重新放在桌子上,徐监丞不敢怠慢,将毛笔在砚盘里蘸饱墨汁,写了一份四合院转租协议,签了自己的名字,曹家文看看李赐克,见李赐克没再转达娘子要说的话,就和王简也签了名字。 自此,后面有座官帽山,院前有个砚盘池的四合院,就成为徐监丞和县令龙之源办秀才补习班的风水宝地。曹家文将四合院转租合同和银票交给李赐克拿着,自己扬长而去。 李赐克跟着曹家文正准备要走,徐监丞叫住他,说有事找他。李赐克以为是他刚才转达少奶奶的话,让徐监丞吃了亏,徐监丞要训斥他,就忐忑不安的站在徐监丞面前。但出乎李赐克预料的,则是徐监丞待他很客气,特地叫他坐下,开门见山说,补习班需要一个教做秀才操的教头,李赐克对教秀才操很在行,准备请他继续当教头,每天带领书生们做两次操,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工钱按照曹家给的翻倍! 李赐克一听,瞪大眼睛,自己又能当教头了?工钱还翻倍了?徐监丞以前将做操说是妖行惑众,现在不是妖行惑众了?李赐克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高的的高工资,做个操就能发大财!李赐克激动得手脚都在微微颤抖,忙不迭的点着头,马上答应了下来。 李赐克不是姜祖飞,他只是一个打工人,对林月和曹家,虽然也感恩,但在利益面前,并没有过多的顾虑和考量,谁给的工钱多就给谁打工,很正确,没毛病。 徐监丞将四合院租了过来,事情办妥了,连做操的教头都说定了,徐监丞心里很是愉快,踟躇满志。站在四合院门前,徐监丞仿佛看见院里到处都是书生们在读书,嗯!房子还是这座房子,班主任还是那个班主任,教头还是那个教头,该做操的继续做操,该洗手的继续洗手......,一切都是原汁原味的,我为补习班加了一道又一道保险,书生们考取秀才,瓮中捉王八,捉不到都难。 他惬意的抬头看看天空,一朵朵白云漂浮在天上,他仿佛看见白云幻化成白花花的银子,那些银子从天而落,纷纷落进他的腰包。 徐监丞摇摇脑袋,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再认真想想,现在还缺什么?不缺了,万事俱备只欠开学的东风! 曹家文将四合院转租出去,一回到家,却被叫到曹轼和曹金狄面前说事,听曹轼也是满嘴的房子,补习班之类的话,在老爷子面前,曹家文更不敢得罪族长,所以,不管族长对他说什么,他都满口应承,善哉善哉!气得老爷子恨不得将他一巴掌呼死善哉! 李赐克回来,刚向少奶奶汇报完徐监丞与曹家文签转租房子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徐监丞给自己加倍工钱,请他当做操教头,林月就被老爷子叫去了,李赐克只好跟着林月进了正房,林月向老爷子恭敬的叫一声爹,又向曹轼和曹金狄福了一福。 李赐克看见曹轼和曹金狄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与自己和补习班学员打架的人,居然是曹氏族长!族长将补习班学员名单从墙上扯下来,还讽刺李赐克是曹家的轿头,难道不该打?该打不该打,反正都已经打了,李赐克并不因为对方是族长而气馁,因为他现在不仅仅是曹家家仆,还是官学徐监丞聘请的教头,李赐克有了徐监丞聘请的教头身份,就有了底气,曹氏族长也不敢拿他奈何! 曹金狄和曹轼现在身上还痛,对李赐克也是余怒未消。三个人都大眼瞪小眼,真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两人撇眼看看向他们施礼的曹家小儿媳,对林月并不理睬,曹家儿媳而已,需要理睬吗?两人对老爷子将小儿媳叫来,大惑不解,曹金全和秀才儿子都不能解决的事,你喊个小女人来就能解决问题? 林月见没人搭理她,就在凳子上坐下,一双小脚,站久了脚痛。 曹轼和曹金狄一看林月居然坐下了,很是愕然,在族长面前,在爹面前,在自家丈夫面前,身为女人,难道不应该跪着?这个小女人居然敢坐在男人面前? 曹轼惊愕的看看老爷子,正准备呵斥,却看见老爷子对坐着的林月见怪不怪,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是曹金狄悄悄拉了曹轼一下,暗示他,现在不是曹家小儿媳该不该坐的问题,而是补习班的问题。 曹轼醒悟过来,心下恨恨想着,这个小女人太没礼数,以后一定要将她浸猪笼! 第59章 曹轼被打屁股 老爷子满面忧愁,对林月说了族长来曹家的意思。曹轼很不耐烦,你曹金全不解决问题,反而叫来儿媳妇,你对儿媳妇啰里啰嗦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想拖延时间? 曹轼呵斥老爷子,曹秀才都已经说善哉了,你还在啰嗦什么?林月一听曹家文说过善哉了,就用寻问的眼神看看老爷子,老爷子无奈的点点头,满面忧伤。 李赐克站在旁边,听说补习班要收归曹家祠堂,心里就很着急,想起徐监丞说要请他当补习班教头,还给双份工钱的承诺,如果补习班被祠堂升级了,自己拿双份工钱的好事不就黄了? 李赐克脱口而出,徐监丞也要办班....! 李赐克话刚一出口,曹轼突然站起身来,一步跨到李赐克面前,他早就想打这个贱人了,现在听李赐克如此一说,扬手就给了李赐克重重两个耳光。 李赐克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两眼怒视着曹轼,李赐克虽然是徐监丞刚刚聘请的教头,但现在是在主子家里,李赐克哪敢反击主子家尊贵的族长? 曹轼咬牙怒骂,徐监丞关我鸟事?孽畜! 林月见李赐克挨打,心里也是一股怒火像压不住的火山要喷发出来。人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曹轼当着我爹的面,当着我的面打我家的人,叔可忍婶不可忍! 林月就对李赐克一瞪眼,你代徐监丞受过!该打! 大家都愣了一下,族长打李赐克,怎么是李赐克代徐监丞受过? 林月不再理会李赐克,转而面对曹轼,平静的问,拿一千两银子给族学捐资助学,或者将补习班升级,我们再五五分成,只能二选一吗? 曹轼对刚才林月训斥李赐克的话也很懵逼,但现在听林月问起补习班的事,自然就没有必要将林月训斥李赐克的话放在心上。曹轼不屑的反问林月一句,你说呢?林月笑笑,对曹轼说,我们哪里拿得出一千两银子?二选一,我们就只能选补习班升级啰!说完,又看看曹轼。 不过,看在族长亲自登门的份上,我们怎么好意思与族长分成?这样吧!林月话锋一转,族长给二两银子即可,我们租的那四合院和院里的家具都不要了,那补习班,你们爱咋的咋的,我们以后与此无关,这算是我爹给家族做的一点贡献吧? 曹轼和曹金狄一听,感觉大脑思维一时转不过弯来,刚才还腥风血雨,现在突然就五彩斑斓现彩虹了?两人对视,一时回不过神来。 曹金狄小心问林月,就这么简单?林月笑笑,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曹金狄又问,为什么只要二两银子?林月说,给个心理安慰即可。什么叫心理安慰?没听说过,但大家都明白那意思,就是给个安慰罢了。安慰什么?安慰谁?没人再问。 曹金狄不放心,这么便宜的事,如果没有立字据,万一反悔了怎么办?口说无凭,我们还是写个租房合同吧?曹金狄拿笔就写了一份租房合同,大意是,曹家文同意将四合院转租给曹轼,转租费连同院里的家具,由承租方给付二两纹银。写完,林月看看日头,说现在是午时,你们将落款时间写详细一点。 曹金狄又在落款处添了午时两个字。写完,曹轼签了字,林月对曹家文说,该你善哉了。 有娘子发话,曹家文不假思索,也签了字。曹金狄掏出二两银子给曹家文,曹家文依然看都没看,就直接递给了林月,林月接过银子,唉!二两银子太少了,虽然很少,很少也是银子呀!林月将银子揣进兜里。 曹家文不到两个时辰就签了两次四合院的转租合同,难道曹家文就没有疑问?那是因为曹家文见爹和娘子都在场,就更不将自己置身事内,听见娘子说该你善哉了,就毫不犹豫签字,至于签的什么内容,有爹和娘子把关,曹家文原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现在更是一万个的没心没肺。 曹轼感觉自己在做梦,原本以为今天要让曹家文交出补习班会非常困难,没想到,老爷子叫来那个小女人,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说明了什么?说明一个人财运到了,拦都拦不住,稀里糊涂就能发大财!再看看林月,嗯,这么懂事的小女人被浸猪笼可惜了。 曹轼和曹金狄在老爷子家里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两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也不向老爷子告辞,一前一后扬长而去。两人实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在街上找个小酒馆,喝酒庆贺庆贺。 看着曹轼和曹金狄离开的背影,李赐克很是失落,自己在徐监丞手下当教头拿双份工钱的事黄了,还被曹轼打了耳光。李赐克摸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哀哀的说,这下什么都完了。林月一听,转头看他,笑着说,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完了? 回到家,林月问李赐克,曹轼打了你,你咽得下这口气?李赐克咬牙,我恨不得咬死他!林月笑笑,说你又不是狗,你怎么咬死他?李赐克说,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林月说,那你还不快去找徐监丞?李赐克心里一惊,我被曹轼打了,找徐监丞有什么用? 林月见李赐克懵逼,忍着笑说,你将刚才发生的事讲给徐监丞听,说曹轼骂徐监丞是孽畜,还抢了他准备办补习班的四合院,徐监丞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赐克瞪大眼睛听着,猛然醒悟过来,以百米冲刺速度向官学跑去。 曹轼和曹金狄在小酒馆里喝了酒,两人虽然没喝醉,但也喝得微醺。离开酒馆,边走边嘲讽着老爷子,曹金全搞不定的事,叫小儿媳来做决定,女人哪能处理这么大的事?女人没见过钱,居然二两银子就将四合院转租给我们。 两人说着四合院,就走到了四合院门前,院门紧锁着,曹金狄推开一条缝向里张望,四合院现在是曹轼和曹金狄的了,以后就指望这四合院发财了。不过,从门缝里看,只能看见院里很小的地方,曹金狄四下看看,见墙脚丢着一根尺把长废弃的铁棍,曹金狄将铁棍捡起来,用铁棍将门锁一撬,那门锁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没费多大劲,只听咣当一声,门锁就被撬开了。 曹轼和曹金狄将门推开,正想进院去看看,猛然听见一声大喝,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撬锁进屋!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李赐克带着两个捕快正向他们跑来。曹轼和曹金狄自感不妙,撬锁进屋被逮了现行? 李赐克指着两人,对捕快大喊,就是他们两个。 捕快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手指粗的绳子,一听李赐克指认了两人,两个捕快冲上前来,二话不说,一人按住一个,将两人结结实实捆了起来。曹轼和曹金狄两人的酒醒了,吓得大叫,那院子是我们刚租过来的,我们只是想进去看看,没做违法的事,为何抓我们? 两个捕快也不说话,只是拖拽着两人向县衙走去。 捕快在大街上抓捕人犯,这是仓西县的大新闻,人们跟在捕快后面向县衙涌去,看热闹的人当然也有曹家家族的人,有人就飞跑回去,将族长和曹金狄被抓的事告诉了曹轼的儿子曹金志,曹金狄的儿子曹家金,两人一听自己的老爹被捕快缉拿,吓得脸色骤变,向县衙飞跑而去。 两人跑到县衙,只见县衙大门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两人拼命挤进去,见县令龙之源威风凛凛坐在审案桌后,大堂两边站着如狼似虎手杵水火棍的两班衙役。徐监丞坐在堂下的椅子上,堂下跪着三个人,两个被绳索捆绑的人是曹轼和曹金狄,还有一个跪着的人是李赐克,李赐克虽然是原告,但没有功名的原告也是要跪的。 龙之源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对跪在堂下的人大喝一声,堂下之人因何事成为被告,快快招来。曹轼大叫,请大人明断,小人因何事成为被告并不知情,冤枉呀! 龙之源冷笑一声,厉声问李赐克,你是原告,你说为什么要告他们! 李赐克跪地指着曹轼大声禀告,他骂徐监丞是孽畜!又指着曹金狄禀告,他将徐监丞租的四合院门锁撬开,意欲入室偷劫院里的东西!李赐克状告曹轼曹金狄就这两项,一个辱骂朝廷命官,一个撬锁进屋意欲偷盗。 曹轼对着李赐克大喊冤枉,我哪里骂过徐监丞是孽畜?我骂的是你。 龙之源喝问,你说你不是骂的徐监丞,你的证据是什么? 曹轼傻眼了,骂人的话哪里有什么证据?龙之源向李赐克再喝问一句,你将当时具体情况再说一遍。李赐克说,我告诉曹轼,说徐监丞也要办班,李赐克学着曹轼骂人的腔调,徐监丞办班关我鸟事?孽畜!说完就看着龙之源。 当时我听他骂徐监丞是孽畜,就帮徐监丞说了两句公道话,结果曹轼就打了我两个耳光。李赐克指着自己被打肿的脸,请龙大人验证,我的脸就是被曹轼打肿的。 龙之源喝令衙役,验伤!一个杵作上前,盯着李赐克的脸看看,大声禀报,原告脸上有被打伤至肿胀的伤情。 龙之源问曹轼,李赐克脸上的伤是你打的吗?不待曹轼回话,龙之源又问,刚才原告说的话,是你当时说的原话吗?曹轼赶紧申辩,我骂孽畜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李赐克的。曹轼说骂孽畜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李赐克的,言下之意,他骂的不是徐监丞而是李赐克。但眼睛看谁,属于没影没形的东西,这算什么证据?曹轼如此申辩,谁会相信呢?不仅龙之源不相信,就连看热闹的人都不相信,那话连起来一说,曹轼就是骂徐监丞是孽畜! 龙之源将惊堂木在审案桌上重重一拍,大胆,居然敢狡辩!徐监丞是朝廷命官,你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再大喝一声,拉下去,先打十个大板! 两班衙役喊一声堂威,威武!将曹轼掀翻在地,举起水火棍就一五一十打起来。虽然只打十下,但这十下是真打呀!每打一下就痛得曹轼撕心裂肺。曹轼被打得厉声惨叫。曹金志吓得腿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打完十个板子,曹轼就趴在地上哀嚎。徐监丞是有品阶的朝廷命官,是朝廷命官就不能辱骂,辱骂朝廷命官,按照《大清律》,轻者杖责,重则服终生劳役,所以,龙之源判得没错,曹轼该打! 打完曹轼,龙之源看看跪地的曹金狄,你为何要撬锁进屋? 曹金狄见曹轼挨了打,吓得上牙磕下牙,但想想又理直气壮了一些,撬锁进屋有什么错?我自己租的房子,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有什么错?李赐克告他撬锁进屋,只是想报复他们而已。 曹金狄抬起头来,语气就显得正气凛然,那四合院是我们租的,进自己的屋不为偷! 龙之源惊愕,那四合院是你租的?曹金狄点头,说我有租房合同。龙之源看看徐监丞,徐监丞不是说他已经和曹家文签了租房合同吗?曹金狄怎么说他也签有租房合同呢? 徐监丞将他与曹家文签的合同递给龙之源,说请龙大人过目,这是我和曹秀才签的租房合同。曹金狄一看徐监丞拿出合同,他也大喊着,我们也和曹秀才签得有租房合同!并示意合同在他衣兜里。 龙之源叫袁师爷将曹金狄兜里的合同拿出来。 龙之源看看两份合同,两份都有曹家文的签字,这是怎么一回事?龙之源依然疑惑的看看徐监丞。徐监丞说,我和曹秀才是巳时签订的,曹金狄的合同是午时签订的,我们和曹家文先签,曹金狄他们后签,中间差了一个时辰。既然曹秀才巳时已经和我们签了合同,说明那四合院已经是我们租的了,曹家文就没权力再与曹金狄签合同,不是先租就先有租用权吗? 徐监丞这话不错,但当相同内容的两份合同出现纷争,需要县令判决的时候,按照有关规定,就应该是后签的合同有效。不过,曹家文巳时和徐监丞签了合同,才过一个时辰,又和曹轼签合同,这种一女二嫁的行为,官府难道不追究曹秀才的责任? 龙之源将惊堂木高高举起,正准备大喊一声,传曹家文!手臂却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的眼前出现了刘奕杰的身影,刘奕杰与他交接工作的时候,当着曹老爷子的面,请他多多关照曹家,还有,刘奕杰的狗屎运好像也与曹家有关,嗯!曹家与刘奕杰的关系水太深,曹秀才虽然一女二嫁,但还是不要趟这浑水为好,不趟这浑水就不会湿鞋,不湿鞋就不会发生意外。 龙之源将举起惊堂木的手臂默默放了下来。 追究曹秀才有风险,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曹氏族长和我争转租四合院的利益,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才是当务之急。 龙之源低头再看看合同内容,发现曹金狄签的合同,转租费连同家具只有二两银子,徐监丞签的合同,却付了二百两银子,两份合同的价怎么会如此悬殊?龙之源眼珠一转,厉声喝问曹金狄,你用二两银子就将那么大的四合院连同那么多的桌椅家具都租下来,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你说,价格为什么会这么低? 看热闹的人一听,都窃窃私语起来,二两银子就租了那个赫赫有名的,有官帽山有砚盘水的四合院,怎么可能?难道其中有诈!曹金狄也傻眼了,是呀,二两银子租房包括家具,确实不可能,但曹家为什么只要二两银子呢?哦,不是曹家,是那个人畜无害的秀才娘子,她说只要二两银子,还说就算是老爷子为曹家家族做的一点贡献。老爷子为什么要做这种没名没分的贡献?曹金狄突然感到后背吹来一阵阵凉风,这风太凉,凉得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龙之源冷笑一声,拍拍曹金狄的那份合同,阴阳怪气的说,你这份合同没有业主的签字,而且二两银子就能租到一处带家具的四合院?你再去租一处我看看!你和曹家为什么会签如此不公的合同,我没时间细究,想必曹轼打曹家家仆,一定是你们杀鸡给猴看,逼迫曹家人的结果。 李赐克一听,赶紧磕头,喊一声,龙大人英明! 龙之源继续说,合同价款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符,就说明合同内容显失公平,不公平的合同,就是虚假合同!龙之源充分行使自由裁量权,在没有甲方曹家文到堂的情况下,大声宣布:曹金狄持有的这份合同,是犯罪嫌疑人给曹家施压,迫使曹家财产遭受损失的虚假合同,按照相关规定,虚假合同一律无效!宣布完,郑重其事将惊堂木在案桌上重重一拍,这一拍就是一拍定音。 看热闹的人群立马就有人鼓起掌来,大声喊着,龙大人判案正确!龙大人判案英明! 曹金狄与曹家文签的合同被县令判为虚假合同,虚假合同就是无效合同,那么,徐监丞与曹家文签的合同就是有效合同,合同的性质定了,其他事情就好定了。四合院属于徐监丞所租,曹金狄撬了四合院的门锁,就是撬了徐监丞家的门锁,撬门锁一定是意欲进屋偷窃,而且偷窃被抓了现行,虽然偷窃未遂,未遂仍然是偷窃,所以,龙之源再历喝一声,你撬锁进屋想偷窃什么?偷什么偷?拉下去,先打十大板。 两班衙役吆喝一声,将曹金狄掀翻在地,抡起水火棍,又一五一十的打起来,打得曹金狄喊爹叫娘。别以为打十个板子不多,衙役打板子是他们的专业,不是行行出状元,术业有专攻吗?打一下,屁股皮肉就变颜色,打两下,屁股皮肉就会裂开,打第三下,裂开的皮肉就渗出血来,打满十下,整个屁股必定血肉模糊,不能站立起坐,只能趴着。 曹家金见爹挨打,直接就晕倒在曹金志身上,曹金志掐着他的人中,好不容易才将曹家金掐醒过来。 打完曹金狄,龙之源快刀斩乱麻宣判:经审理,曹轼与曹金狄所犯罪行确凿,曹轼辱骂朝廷命官,判处关押六个月,服劳役一年,罚银一百两。曹金狄撬锁入室偷窃,罚银一百两。 曹轼和曹金狄听了宣判,都吓得向龙之源拼命磕头,这些处罚对曹轼和曹金狄来说是很重的,每人都被打了十大板,这十大板却不算被处罚的内容,被罚银子,两人也认了,但曹轼要被关押六个月和服劳役一年,则是比判罚银比打板子的结果更加恐怖。两人就拼命向龙之源磕头求情。 曹金志和曹家金见状,也赶紧跑上前来向龙之源跪下拼命磕头,请龙大人开恩,饶了家父!围观的人有不少曹氏家族的人,这时也纷纷上前跪在大堂向龙之源磕头,请龙大人饶恕他们的族长不被关押服劳役。县衙大堂一片哀求声。 龙之源见堂下跪着为曹轼求情的人多,也担心自己如果做得太过分,一着不慎惹众怒就麻烦了,只好改判。看在乡亲们为曹轼求情的份上,对曹轼关押六个月和服劳役一年的处罚就免了。两人缴清罚银即可回家。如果再生事端,必定加重处罚。 曹轼曹金狄跪地拼命磕头,谢过龙大人,谢过龙大人! 龙之源宣布退堂,拂袖而去。徐监丞跟着龙之源,也屁颠屁颠进了后院。 曹金志曹家金则赶紧拿出罚银交给袁师爷,与曹氏族人一起,将两人各自的爹抬走了。 第60章 林月要生孩子了 龙之源为什么要对曹轼曹金狄两人各自罚银一百两?因为徐监丞租四合院的租金是二百两,既然曹轼曹金狄两人喜欢作妖,那租金就由你们两人付了吧!龙之源是这么想的,反正自由裁量权在他手里,他自由裁量一下,有何不可? 李赐克扬眉吐气回到家里,急着向林月禀报。说他一口气跑到官学,见到徐监丞,将曹家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徐监丞,徐监丞听见曹轼骂他孽畜,就气得七窍生烟,又听说曹轼与曹家文签了转租房的合同,更是怒不可遏,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一只肥鸭,眼看煮熟了,正准备揭锅盖开吃,却被人眼睁睁抢了去,哪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徐监丞当即带着李赐克就到了县衙,龙之源一听,也是勃然大怒。马上命两个捕快抓人,曹轼和曹金狄撬门锁正准备进院,就被两个捕快抓了现行。 林月听着李赐克的汇报,从衣兜里拿出二两银子递给李赐克,说你今天挨了打,这是族长给你的汤药费。 李赐克瞪眼看着这银子,这不是曹轼他们租四合院的银子吗?林月笑笑,我不是说过吗,这二两银子其实只是给个心理安慰,安慰谁?不是安慰你吗? 李赐克赶紧接过银子,笑得嘴都裂到耳根了,早知道曹轼打我两耳光值二两银子,我就让他打,多打几下,这银子不是就赚得更多了!林月嫌弃的看着李赐克,你就这德性? 自此,四合院转租完美收官,林月赢了又赢,不仅让徐监丞付了高额转让费,还遏止了曹轼曹金狄意欲敲诈老爷子的不良动机,就连李赐克被打,也得到了汤药费。 曹轼和曹金狄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抬回去以后,卧床养伤养病。 曹金狄躺在床上,气得老泪横流,自己原本清清白白的一生,步入晚年,却被龙大人定性为入室偷盗未遂,一生清白就这样被毁了,入室偷盗未遂,这是官方对自己罪名的定性,自己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 比曹金狄更加郁闷的是曹轼,曹轼身为族长,被县衙捕快当街缉拿,被当众打屁股,被官府罚银,身为族长却辱骂朝廷命官,这样的族长以后怎么领导族人再在社会混? 很长一段时间,曹轼曹金狄都不好意思出门,没脸见人呀没脸见人。 不过,冷静下来以后,两人再捋捋事情发生的经过,发现很多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开始的时候,老爷子和曹秀才对他们提出的二选一方案分明是一筹莫展的样子,那样子看来并不是装的,确实是一筹莫展的。老爷子为什么要叫来他小儿媳?自从那个小儿媳来了以后,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解决了问题,转租那么大的四合院和那么多的桌椅,她为什么只要二两银子?这不是故意留下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破绽?为什么当曹轼骂李赐克孽畜的时候,她偏偏要说是徐监丞在代李赐克受过?为什么她要求在租房合同上注明午时签订....? 这些事串起来就像事先彩排的一出戏,这出戏的导演就是那个秀才娘子!但秀才娘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是我们自己想多了?难道是老爷子与他家的小儿媳事先串通好的?或者秀才娘子有某种过人的能力....? 两人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感到被打板子的屁股越痛。 只有老爷子心情有些复杂,见曹轼和曹金狄两人走了,林月只得到二两银子,他就很懵逼,不知道林月这样处理是对还是错。很快,他就知道曹轼曹金狄被打板子还被罚银的事,老爷子更是惊愕,他们为什么被打被罚?老爷子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他痛恨族长敲诈自己的行为,但族长和曹金狄都被打了板子罚了银子,这事不管怎样,来龙去脉和老爷子家都有干系,伤的罚的是族长曹轼,最终伤的却是曹家家族人的脸面,老爷子身为曹姓家族的一员,不知道是该欢庆还是该悲伤。 不管当事人的感受和结果怎样,反正这一篇算是翻过去了。 事情虽然翻篇了,但县衙审案,曹氏族长与官学的监丞争租四合院的新闻不断在民间发酵,发酵的结果带来不同凡响的社会效应,仓西县成了远近闻名神话般的存在,人们纷纷传扬这座城市有座神奇的四合院,四合院上罩着一座官帽山,官帽山下一个砚盘池,砚盘池水黑得发亮,人们纷纷传扬着来自各个不同渠道的砚盘池故事,比如,凡用池水洗过手的,写出的文章字字珠玑;比如,凡是做过操的,全都开窍中了秀才等等。曹家文,曹希柏掉入砚盘水池的故事成为画龙点睛般的传奇,补习班发生的各种八卦,各种琐事,都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越传越离奇。 无论民间有何传说,最后的结论如出一辙,读书人在这个四合院读书,想不中秀才不中举人都难。 县令龙之源和官学徐监丞,听着人们传扬的各种神话,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他们暗中推波助澜,放出口风,说要在原址继续办补习班,到时招生,欢迎读书人踊跃报名。 消息一出,补习班门前天天都有人打探消息,人们揣着银子拿着银票,哭着喊着等着报名,那个场面呀实在太扎心,连徐监丞都不忍心看。 现在回过头来说林月生孩子的事,看官不要喷,不是林月现在才生孩子,因为前面要说的事太多,来不及说她生孩子的事,现在终于有空了,补叙而已。 女人怀胎十月总是要生的,无论外面的世界怎样,马打死牛还是牛打死马,都不影响林月肚子里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林月怀孕生孩子,赚钱发展事业,两手抓,两手都硬。 无事的时候,她喜欢到后院看看那些鸡。养在后院的这些鸡全是母鸡,这些母鸡,都是为林月生孩子后吃了补身子的。原本这些母鸡应该生活在林月的娘家,嫁出去的女儿要生孩子了,娘家会提前为女儿养一群鸡,待女儿生了孩子,娘家人就会带着鸡去看望女儿,但林月有娘家却形同没有娘家,林月在娘家只住了几天时间,与曹家文成亲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哥嫂,现在连哥嫂的容貌都记不得了。林月有时就想,如果我在街上见到林家哥嫂,双方擦肩而过,哥嫂认识她,她一定不会认识哥嫂的。 林月要生孩子了,哥嫂自然不会为她养一群鸡的。 临产前,林月家里如临大敌,每个人一天比一天紧张。大娘天天到林月屋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告诉林月,不要吃兔子肉,否则生的孩子会像兔子那样成为三瓣嘴;不要吃蛇肉,否则生的孩子会得蛇皮廯;不要吃牛肉,否则生的孩子会成为哑巴;不要吃羊肉,否则孩子生下来会得羊角风.....,林月轻轻叹口气,还好,可以吃鸡肉和猪肉,否则自己就只能当尼姑了。正想着,大娘又正色,你不要以为可以吃鸡肉吃猪肉就能看杀鸡杀猪,那也是不能看的,怀胎妇人不视邪色!你懂吗? 大娘又指着针线篮,生孩子前,你不要动剪刀,针线,锥子,钉子这些利器,动利器就会动到胎神,伤到胎神就等于伤到孩子.....,正说着,远处传来笛子唢呐混合着小班锣的哀乐声,声音由远及近,一支办丧礼的队伍即将从大院门前经过,大娘赶紧叫林月躲到里屋去,捂住耳朵,不看不听,说是看见送葬,听见哭丧,生孩子时会引来血光之灾!唉! 林月满头黑线,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愚蠢的吗?这都是什么事呀?没有一点科学道理。 林月心里虽然很烦,但不好驳了大娘的一番好意,面子上也表示顺从。 大娘不仅谆谆教导林月,还厉声训诫鲁大妹,告诉她要保证少奶奶不发生意外,如果少奶奶做了孕妇不该做的事,对鲁大妹就要严惩不贷。同时不断吩咐鲁大妹做这做那。鲁大妹一边诚惶诚恐连连应着,一边在屋里进进出出忙着,脚步显得比以前更加急促。 大娘对林月说,女人生孩子是半条命进棺材,进棺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是女人的命,做了女人就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 林月点头,同意大娘的说法,事实也是如此,无论哪个时代,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身为男人或者女人,各自对繁衍后代承担的义务都是有区别的,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男人无法分担,问题是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没有医院,如果产妇发生大出血或其他意外,没法抢救,全靠自己的运气,运气好,就平安无事,运气不好,一命呜呼。 女人不听天由命,自求多福,还能怎么办? 看着大娘和鲁大妹等人忙忙碌碌的情景,林月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姨妈杨珍给林月送来了几套小孩子的衣物,还送来几只母鸡。曹杰璋还没出生,他的小衣物就装了满满一衣柜,林月坐月子吃的鸡也有了上百只。杨珍送鸡送小孩子的衣物,她知道姨侄女不会缺少这些东西,但杨珍代表的是姨妈的心意,所以,小孩子的衣物和林月坐月子吃的鸡再多,她也是要送的。 杨珍走后。鲁大妹告诉林月,说大娘为她请了接生稳婆,稳婆姓钱,大家叫她钱婆。钱婆是仓西县有名的人物,为什么有名?不是因为她接生技术高超,而是因为她是黄半仙的徒弟。 鲁大妹神秘的问林月,少奶奶,你知道黄半仙吗?林月摇摇头,鲁大妹说,黄半仙厉害得不得了,不仅能呼风唤雨,刀枪不入,还能降妖捉怪。 林月惊奇地看着鲁大妹,你看见的?鲁大妹不好意思笑笑,说我哪里看得见,都是人们传说的,很多人都知道呢!她又高兴的说,黄半仙这么厉害,她教出来的徒弟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名师出高徒嘛! 林月笑笑,黄半仙还在吗?鲁大妹不无惋惜地说,黄半仙死了好多年了,钱婆是年轻时候拜的师父。 林月一听黄半仙死了多年了,心里比鲁大妹更加惋惜,如果黄半仙没死,她一定要去拜访一下,看看这个呼风唤雨,刀枪不入,降妖捉怪的人长什么样。 正说着话,大娘走进屋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大娘对林月说,这是钱婆,你生孩子的时候,她为你接生。 钱婆看起来身子骨比较壮实,头上挽着一个髻,髻边插着一支颜色鲜艳的红绒花和一对银挖耳,衣裙干净整齐。这个时代的女人穿的裤子都很肥大,走起路来裤腿一扇一扇的,钱婆的裤腿是用一根布带扎着的,这样就显得很利落。 林月向钱婆笑笑,微微福了福,说谢过!谢过! 钱婆走到林月身边,仔细端详着林月,嘴里啧啧两声,说少奶奶是有福气的人!一定会多子多福! 林月心想,生这么一个就像过鬼门关,你还祝福我多子多福?要多子多福就得过好多次鬼门关,你这是祝福我还是诅咒我呢? 林月让大娘和钱婆坐下,鲁大妹沏上茶来,林月想起刚才鲁大妹说钱婆的师父呼风唤雨刀枪不入降妖捉怪的话,再看看眼前这个钱婆,与街上的妇人并无区别,林月就笑笑,钱婆如果也像她师父那样,能呼风唤雨刀枪不入降妖捉怪就好了,我就安全了。 钱婆喝着茶,问了林月的月事,煞有介事掐指算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对大娘说,少奶奶就这几天要生的。然后看向林月,说你不要紧张,我接过生的人千千万万,从来没有出过事。说完顿了顿,那些出过事的,怪我咯?与我的接生技术无关。钱婆再对林月笑笑,说少奶奶是有大福之人,有大福就有大福报,我会保你周全。 钱婆的话使林月得到一点安慰,倒不是因为钱婆说她是有大福的人,而是钱婆说我会保你周全的态度,至于钱婆是否有能力保她周全,谁知道? 钱婆站起身来,检查了准备的各种婴儿衣物,又问鲁大妹其他准备情况,然后要求再买一个新的桶和盆,多预备一些人参、红糖、生姜、草纸等吃用的东西。草纸已经买了很多,堆在小库房里,林月好奇,到小库房去看过这些草纸,草纸特别厚,也很粗糙,如果用这草纸擦屁股,一定没有竹片好用,草纸唯一的好处是吸水力强。女人生孩子会有很多血水,这种草纸最适合女人生孩子时用。 钱婆又问林月,你是站着生还是坐着生?跪着生还是蹲着生?或者躺着生?林月一听这种问话,立马紧张起来,她在前世曾经到妇产科医院看望过生孩子的朋友,妇产科医院的产妇全都是躺在床上生孩子的,哪有站着生、坐着生、跪着生或蹲着生的道理? 大娘倒是爽快,接过钱婆的问话,说她是要坐着生的,我们有坐着生的产椅,已经收拾干净了,到时给她拿来就是。 产椅是大娘自己生孩子前专门找木匠做的,她生曹家武,曹家文两个儿子的时候,都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生的。后来曹家武的两个小妾生孩子,也是用这张椅子坐着生的,所以,产椅就成为曹家女人生孩子专用的传家宝了。 大娘为林月做主,坐着生。 林月想起自己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连续剧,女主生孩子时站着生,女主满脸的汗珠和凄惨的哭喊声,她现在都感到毛骨悚然。生孩子无论用什么姿势,都是很痛苦的,不是说好的无痛分娩吗?林月曾经查过大脑里的资料,但无痛分娩需要药物,这个时代哪里有帮助产妇生孩子不痛的药物呢? 中国稳婆赤手空拳接生上千年,无痛分娩?想都别想,还是自求多福吧。 林月不愿意站着生,也不想坐着生,更不愿意跪着生或蹲着生,她只想躺着生,但看大娘笃定要她坐着生的表情,只好不再表示抗议。 钱婆要走了,临走时对林月说,你肚子开始痛了,就派人来叫我。 林月点点头,这个时候的钱婆在她眼里就是救命恩人,林月遭遇没顶之灾的时候,钱婆就是她能够抓住的那根稻草,林月也只能靠她救命,所以,林月向钱婆又福了一福。 不一会儿,大娘叫叶儿将产椅送来了。林月瞪大眼睛看着这张做工略显粗苯但很扎实的产椅,产椅的样子像极了前世林月见过的刑具“老虎凳”,林月盯着“老虎凳”,想象着自己坐在这张椅子上正在痛苦的生孩子,钱婆站在一旁逼供,手里拿着一根皮鞭,咆哮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说不说!你相公叫什么名字?说不说.....?林月汗如雨下,痛苦不堪,倘若她如实招供就不会疼痛的话,林月会在第一时间将丈夫曹家文和儿子曹杰璋供出来。可惜招供了也不能减轻疼痛,她只能咬紧牙关。 想到很快她就会坐在这张产椅上受刑,林月像流泪猫猫头,难过又无助。 这几天晚上,林月总是睡不着,她知道自己的预产期到了,心情紧张,不知道哪一天肚子突然痛起来,她就要经历生死考验,今生的林月不怕死,但怕痛,生孩子一定很痛,自己被痛死,那才是最恐怖的死法。 前世的林月二十六岁了还没谈恋爱,这一世不满十五岁就嫁人,就要生娃当妈,这是什么节奏?这是坑女人的节奏呢! 林月想起大娘说的话,她已经给林月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叫曹杰璋,大娘笃定她生的一定是个儿子?如果生的是个女儿呢?生女儿叫什么名字?大娘没说,如果林月生的是个女儿,估计老爷子和大娘就不会劳心费力亲自为孙女取名字了。这个时代,生男孩是弄璋之喜,生女孩是弄瓦之喜,林月按此逻辑想着,既然生的男孩名叫曹杰璋,那么生个女孩就应该叫曹杰瓦,曹杰瓦?林月马上想到成语,上房揭瓦,女孩还没生下来就叫她揭瓦?这个名字与女孩形象相悖! 原本前世的林月,小时候就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女孩,来到这个时代,却成为绛珠仙草转世的林妹妹,揭瓦变林妹妹,唉!世事难料。 第61章 林月生了个儿子 林月睡不着,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着,曹家文躺在林月身边一动不动,听他的鼻息,林月知道曹家文也没睡着。林月轻轻叫他,相公。 曹家文嗯了一声。林月说,我这几天就要生了。 曹家文嗯了一声。林月悠悠地说,我有些害怕! 曹家文又嗯了一声。万一我死了呢? 曹家文仍然一动不动,再嗯了一声。 林月很郁闷,也很无奈,她想象着,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曹家文会不会哭呢?如果曹家文真的哭了,最大的可能不是因为她死了,而是因为他的儿子或者女儿没了!女人死了,再娶一个就是,但儿子或女儿死了,就不会再有这个儿子或者这个女儿了。 林月不相信曹家文会为她的死流泪,来到这个世界,她对人情世故也知道了很多,自己的这个丈夫,林月没法评价,曹家文爱不爱她?她不知道,因为曹家文从来没有说过诸如爱与不爱之类的话,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拉过她的手,表示过任何一种亲昵的举动。曹家文恨不恨她?她也不知道,因为曹家文也没有表现出恨她的意思,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女人一样,在男人眼里,只是男人传宗接代的工具,或者是男人满足生理需求的工具,什么爱不爱恨不恨的,自作多情罢了。 唉!任何时候都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林月的前世,男女两人成家叫结婚,结婚的男女双方缔结生活联盟,拧成一股绳,共同面对生活,孕育后代,而这个时代叫男婚女嫁,嫁字不是一个女旁一个家的组合吗?女人的娘家不是自己的家,只有嫁给某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家才是女人的家,故有“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的古语,所以,女人既然只能将男人的家作为自己的家,女人在别人家里生活,就得看别人的脸色,就不要奢望别人爱不爱你,恨不恨你。 林月前世是个女人,到了这一世,仍然是个女人,她没有做男人的体验,如果站在男人的角度看问题,可能问号不会有这么多。 林月见曹家文背对着自己,仍然假装睡着,轻叹一口气,她来到这个世界,自感最大的痛苦是孤独,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连自己的相公对自己都不亲,虽然现在知道了自己有个姨妈,但姨妈也只是林月的姨妈。林月想着,如果自己有了孩子,孩子是自己生的,应该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亲人,这么想着,心里终于感到一丝宽慰。 不想了,想神马都是浮云。现在林月倒是希望快点将孩子生下来,一天不生,林月的精神就像迎接高考前绷紧的那根弦,一天就无法放松。 终于等到了肚子痛,林月坐在产椅上开始生孩子了。钱婆来了,大娘,还有曹姜氏等人也来了。生孩子的过程如此漫长,林月像经历了好几个世纪摘胆挖心,七死八活,昏天黑地,排山倒海,申诉无门的痛苦。林月记得好像有人说过,人的痛感分为十二级,生孩子的痛是十二级的痛,林月想,生孩子哪里才十二级痛呀,分明是一百二十级的痛! 剧痛了好几个时辰,她的神智开始模糊,痛得实在支撑不了了,就一声声地哭叫着,曹杰璋!你怎么还不出来?你再不出来,老娘抽死你!林月哭叫得连钱婆都听不下去了,拿来一块布,要林月将布咬着,林月嘴里咬着布,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一阵剧痛后,林月差点昏厥过去,听见婴儿洪亮的哭声响起,林月浑身像在水里泡过,虚脱了。 等林月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二十多岁,中等个子,身材微胖,眼神有些怯怯的,见林月醒过来,女人高兴地叫着,少奶奶,你醒了? 林月大吃一惊,这是谁?难道我又穿越了?看女人的穿着打扮,再穿越也没回到前世! 林月记得自己穿越时,醒过来的第一感觉是头疼,后来知道那是宿主林月撞墙的缘故,现在自己又穿越了?这次不是头疼,是浑身痛,痛得全身骨头像散了架。痛过了,再定睛看看四周,发现自己仍然躺在自家床上,还好,没有再次穿越!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月问那个女人,你是谁?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杰璋的奶娘,我姓陶,他们都叫我陶妈妈。 林月这才发现,陶妈妈虽然穿着一件宽大的衣服,但仍然没遮挡住高高耸立的胸部。儿子有奶娘,生了孩子就不用林月给孩子喂奶,孩子有奶娘带着,自己会少很多事。林月心下宽慰了一些,对大娘的安排有些小感动。 鲁大妹听见动静也走了进来,见林月醒了,咧着嘴笑。 陶妈妈将襁褓里的婴儿抱过来给林月看,说恭喜少奶奶,是个小公子呢!和他爹长得一模一样,以后不是秀才就是举人,洪福齐天的命呢! 林月将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细细端详着曹杰璋的小脸,儿子睡着了,小嘴撅着,粉雕玉琢的样子,很是可爱。儿子长得像曹家文吗?林月认真端详着儿子,越看越觉得儿子的长相几乎与自己婴儿时期一模一样,自己婴儿时期是个什么模样,林月其实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血缘,来自自己的天然感应。儿子有洪福齐天的命吗?没人知道,是否有洪福齐天的命,只有过完一生他才会知道。 儿子长得像谁?有不有洪福齐天的命,目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月来到这个世界,终于有了自己的骨血,初为人母的感觉也很美妙,这个时候就好了疮疤忘了痛,心想,自己为了生儿子,经历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也没有怨言了。 鲁大妹告诉林月,说陶妈妈将小少爷抱给老爷和大娘看,老爷抱着小少爷还哭了,说苍天有眼,曹家有后了! 林月一听,很是不屑,老爷子已经有了三个亲生的孙女,但生了再多的孙女,他都认为没有后人,后来曹家武抱养了一个儿子,取名曹杰真,但那毕竟是抱养的,与曹家武没有血缘关系,在感情上,老爷子仍然认为没有亲孙子,所以仍然认为曹家没有孙辈后人。现在林月生了儿子,老爷子当然非常高兴,这是自己的亲孙子,不是抱养的,所以,老爷子就激动得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念叨着,我见到列祖列宗也有交代了!死可瞑目了!人生无憾了! 林月不由得从心里发出一声喊,我靠!生男孩真的就这么重要?男孩女孩难道不是教育才最重要吗?教育的目的,无论男女,难道不是让每个人都能成才吗? 林月想想,又泄了气,唉!问题是这个时代的女孩是没有受教育权力的,女孩长大后只能成为女人,不能成为社会有用的人才,除了生孩子,女孩的一生注定不能参与社会事务。 林月不禁苦笑一下,嗯,这个社会还是男孩重要。 林月身体很虚弱,但最难受的不是虚弱,而是难以忍受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又馊又臭的味道。生孩子时,因为疼痛,林月出了一身臭汗,衣服头发都像在砚盘水池里的臭水中洗过,林月感到浑身蓝瘦,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香菇。大娘却说,坐月子不能吹风,叫鲁大妹把卧室的窗户全都关了,屋里空气不流通,显得更加闷热潮湿,再加上浑身的汗液黏糊糊的,林月感到更加难受。 鲁大妹为林月换衣服,用一块干布为她擦抹身子,但林月却说,她要洗澡洗头! 鲁大妹一听少奶奶要洗澡洗头,吓得脸都白了,一迭连声地说,使不得,使不得,坐月子就得坐,连床都不能下,哪能洗澡洗头。 林月不解。问为什么?鲁大妹说,产妇月子里洗了澡,以后一辈子都会浑身发痒,月子里洗了头,以后一辈子都会头痛....,林月打断她的话,不洗澡我现在浑身都痒,不洗头我现在都头痛,我洗澡怎么呢?月子里不能洗澡,是因为坐在木桶里洗,会有细菌进入产妇未愈合的伤口导致感染,你知道什么叫细菌吗?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我现在洗澡是淋浴,洗头是躺洗,有什么不可以洗的? 林月鼻子里冷哼一声,脱离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我非洗不可!没得商量! 林月现在不洗澡不洗头毋宁死!她吩咐蔡宝志烧热水,鲁大妹吓得战战兢兢。林月只好安慰她,我洗澡洗头的事,只要你不对外人说,就没人知道。 林月叫鲁大妹将洗头的躺椅安置在淋浴房里。蔡宝志烧好了热水,灌满了淋浴房高台上的大木桶和准备洗头的两个小木桶。关好淋浴房的门,鲁大妹小心翼翼为林月洗了澡,洗了头,给林月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到卧室,林月又叫鲁大妹将窗户都打开,和煦的阳光照进屋里,林月这才惬意地松了一口气。 大娘来了,她是来检查小孙子洗三礼准备情况的的。儿子出生后的第三天要洗三,这是林月早就知道的,但洗三怎么洗,林月没见过。 大娘走近林月卧室,见几扇窗户开着,赶紧叫鲁大妹将窗户关上,再看看躺在床上的林月,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仔细看看,发觉林月头上没有包头帕,坐月子的人不仅不能洗头梳头,而且必须包头帕,不包头帕,以后就会头痛,如果梳头,头发会掉得一根不剩,但现在的林月,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再看看她身上的衣服,衣服也很干净舒爽。大娘使劲吸吸鼻子,屋里和林月身上怎么没有生过孩子留下的那种酸臭味?看林月浑身干净舒爽的样子,哪里像坐月子的人? 大娘疑惑的看看鲁大妹,鲁大妹心里很慌乱,假装做事,避开大娘的眼光。孙子还没洗三,大娘不能骂鲁大妹,怕冲了喜气。但从大娘愤怒的表情里,鲁大妹自觉会有一顿责罚跑不掉。 大娘仔细检查了一遍早就预备好的锁头、秤砣、新梳子、新笼子、铜茶盘、生鸡蛋、熟鸡蛋、棒槌等等东西。又到外厅,向供奉的碧霞元君、云霄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拜了拜。 检查完毕,大娘神情凝重的走了。 第62章 洗三 林月听见院里来了一些客人,又看见不断从外面将客人送的礼物拿到卧室里来,这些礼物都是一小捆一小捆的大葱或小葱,有一个个的银圆,有一小串一小串的铜板,还有一封一封的红糖,各种各式糕点....,这些礼物都放在林月卧室的长条桌上,堆得像座小山。 林月的卧室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娘,小娘,姨妈杨珍,大嫂曹姜氏,以及林月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这些人全是女性,男人除曹家文以外,其他男人是不能进屋的,屋里人多,关上窗户以后,原本就很憋闷,现在人一多,就更加憋闷。 陶妈妈将婴儿抱出来,钱婆接过婴儿,抱在怀里,客人们按照尊卑长幼开始为杰璋洗三添盆,钱婆抱着曹杰璋,无论你向盆里添什么,钱婆就说几句与添盆礼物有关的祝福语。比如曹姜氏向盆里添了红枣,钱婆就说早儿立子;姨妈杨珍添了桂圆,钱婆就说桂圆,桂圆,连中三元;大娘向盆里添了一朵栀子花,钱婆又说,栀子花,茉莉花,石榴花,花瓣豆疹稀拉拉....,这些祝福语听起来既押韵又很喜庆。 添盆礼结束,钱婆用擀面杖将这些添盆的东西搅动几下,嘴里又说着,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这话是希望林月多生儿子的。添了盆就给婴儿洗身子,儿子出生才三天,对大人们的闹腾并不理会,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襁褓解开,钱婆将婴儿轻轻放进盛了温热水的盆里,林月这是第一次看见儿子赤裸的身子,身上的皮肤还没有舒展开,一层皮皱巴巴地包裹着儿子小小的身子,像个什么?林月皱着眉头笑笑,像一只剥了皮的兔子!为什么像兔子而不是像猴子?林月觉得自己对儿子的这个比喻有些难为情。 杰璋身子一接触水就哇哇大哭起来,钱婆一边将软布用温水浸湿,将湿布在婴儿身上,头上象征性的擦拭,一边念叨着祝词,祝词很长,林月记不住,只记得钱婆边擦拭边念叨,洗洗头,作王侯;洗洗蛋,做知县;洗洗沟,做知州.....,给男孩洗三,从头洗到脚,都是祝愿他能当官之类的祝词,如果给女孩洗三呢?给女孩洗三,肯定不会有当官的祝词,那祝词又是什么呢?林月不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道程序,钱婆用铜筷子夹起一张“炕公、炕婆”神像,将神像引燃,边烧边念叨着,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之类的话,把烧过神像的纸灰用红纸包了,压在炕席底下,说是炕公炕母守在炕头,不仅保佑林月多生儿子,而且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林月不禁好笑,这个时代的人,对炕公炕婆的要求,都是多送男少送女,可见他们对生儿子的希望已经是一种病态了。 林月饶有兴味地听着这些祝福语,心里暗暗赞叹钱婆的嘴上功夫和背功,钱婆从进门开始一直在说着应景的祝福话,没有哪一句是打重台的,林月想,钱婆如果生活在前世,作个文科生,考上大学一定没有问题。但今天钱婆对杰璋说了这么多祝福语,如果真的应验了,林月的儿子一定是个人类高质量男人。 林月看到曹家文垂手站在屋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钱婆为儿子洗三。曹家文洗三的时候,接生婆肯定也是说过很多祝福语的,但长大后的曹家文,别看他人模狗样儿的,其实生活自理能力差,生存能力更差,弱爆了!林月轻轻笑笑,拿眼撇撇曹家文,其实那些祝福语,说得再多,都只是让人宽心的语言,现实中是没有卵用的。 洗三礼顺利结束,曹家大院里摆了好几桌丰盛的酒席,请前来为婴儿洗三的亲朋好友吃,林月照例只能待在卧室里不能见人。 林月不能走出卧室半步,甚至不能下床活动。这个习俗对于比较懒惰的林月来说求之不得,生了儿子以后,儿子有陶妈妈带着,坐月子可以不做家务,整天躺在床上吃吃喝喝过日子,这种待遇不错。 正在得意,林月听见有人进屋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大娘,大娘悄无声息直接进了林月的卧室,林月躺在床上,见大娘进来,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大娘,只听大娘愤怒的大叫一声,鲁大妹,你过来! 见大娘这种阵势,林月心里一惊,来者不善,大娘这是要干什么? 鲁大妹听见大娘的怒喝声,低着头进来了,大娘用如此声音叫她,必定凶多吉少,吓得她脸都白了。 大娘的叫声也惊动了陶妈妈,陶妈妈抱着曹杰璋,赶紧跑到林月卧室门前,站在卧室门外神情紧张的看着屋里。厨子蔡宝志手里拿着一把葱,听见大娘的怒喝声,连手里的葱都来不及放下,也来到厨房门外向林月卧室方向打望。 大娘指着打开的窗户,问鲁大妹,为什么不关窗?鲁大妹赶紧跑到窗前将窗户关上。 大娘恨恨地说,不关窗,风吹进来,你是要让少奶奶得头痛病吗? 林月赶紧说,是我叫她打开的。大娘见林月接话,马上转头瞪着林月,问你是不是洗头了? 林月嗯了一声。大娘又问,你是不是洗澡了? 林月又嗯了一声。 大娘就拿眼睛在卧室里四处搜寻找打人的东西。鲁大妹一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娘一眼看见昨天洗三用过的一根擀面杖,她大步走过去,拿起擀面杖就向跪着的鲁大妹背上啪啪啪啪一阵捶,打得鲁大妹一声声惨叫。 大娘边打边骂,你这个贱货,你是生了两个丫头的人,你连主子坐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吗? 林月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大娘为什么要这么气急败坏地打人?鲁大妹做错什么事了?林月来不及多想,跳下床,一把抓住大娘的手臂,站到大娘面前,将大娘和鲁大妹隔开。林月急切地问,为什么打她? 大娘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林月居然敢下床!居然敢阻拦她!居然敢质问她为什么要打人!这是什么情况? 林月阻拦大娘打人,不是第一次了,大娘前次打莲儿的时候,林月也是这么勇敢的站在大娘面前,但那个时候林月没生孩子,现在林月才生了孩子没几天,又像护着莲儿一样护着鲁大妹。 大娘指着床,对林月大喝一声,回到床上去! 为什么要回到床上去?这个时代的产妇坐月子期间是不能下床的,坐月子就要坐,坐在哪里?当然是坐在床上,如果像林月这样,随随便便从床上跳上跳下,那是不允许的。 林月并不理会大娘的呵斥,她是从前世过来的人呢!在大学读书期间,见学校的男同学欺负女生,林月都会站出来路见不平一声吼,这一世还怕一个老太婆? 林月对大娘命令她回到床上去的怒喝不为所动,仍然挡在大娘和鲁大妹中间,说你不能打她,开窗户,洗澡洗头的事都与她无关,是我要她这么做的。说完,林月就用毫不妥协的眼神看着大娘。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来打我呀!来呀!我们互相伤害呀! 林月这种行为如果发生在曹姜氏身上,曹姜氏没有任何悬念会被大娘抡起擀面杖痛打,但林月不同呀!林月的气势使大娘一时没回过神来,大娘冥冥中对林月有一种不敢随便欺负的顾虑,不仅仅是因为林月背后站着老爷子,还因为林月刚生了孩子没几天,而且生的还是一个儿子,生儿子属于曹家有功之臣,对坐月子的林月或者有功之臣的林月,大娘岂敢用擀面杖打? 曹家文听见屋里的动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见婆媳两人对峙,直觉告诉他,应该劝架,怎么劝?曹家文没有劝过。劝架,原本就是一门古老的艺术,从人类进入文明社会的第一天起就有纷争,解决纷争的方式,除了武力,就是劝架。但架是那么好劝的吗?首先劝架的人自身必须腰杆硬,因为如果你腰杆不硬,很可能一张嘴,就会被其中一方按在地上摩擦。所以,自身腰杆不硬,或不会劝架,就别来劝架。 曹家文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婆媳两人面前,儿子劝婆媳的架,儿子就是腰杆最软的人,就是撞枪口的行为。曹家文脑子里努力搜索着劝架的词语,该说之乎者也呢?还是该说呜呼哀哉呢?还没想好话该怎么说,大娘就一把抓住曹家文的衣袖,举起手里的擀面杖,在曹家文屁股上重重打了几面杖。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曹家文没有防备,被老娘打得嗷嗷直叫。 大娘心里那个气呀!你当儿子的,见老娘被你媳妇抓住了手臂,你就应该一把将媳妇推开,如果再做得好些,还应该顺手给媳妇两个嘴巴子,当着老娘的面教训一下媳妇,说对老娘不得无礼!这才是正确的姿势。你倒好,你来了,站在我面前像一尊菩萨,居然敢一言不发,不打你打谁? 林月见曹家文挨打,心里也没有好气,曹家文,你是我的丈夫呢,我刚生了儿子才几天,你娘就当着我的面打人,你应该将你老娘手里的擀面杖夺下来丢到地上,再哄着我,好言劝慰。你倒好,你来了,站在我面前像一尊菩萨,居然敢一言不发,嫌看热闹没看够?你不挨打谁挨打? 林月松开抓住大娘的手,但没有离开原地,仍然不屈不挠地站在大娘和鲁大妹中间,为鲁大妹挡着随时被打的危险,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拐杖击打门槛的啪啪声,老爷子颤抖的声音响起,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婆娘!还不滚出来! 大娘一愣,显然是老爷子在叫她出去,听声音,老爷子气得不轻。大娘不敢再做什么,丢下手里的擀面杖,气哼哼地走了。 老爷子拄着拐杖,紧紧跟着大娘回到正房。很快,大家就听见正房卧室里传出噼噼啪啪打人的声音,没有听见哭喊声,只听见拐杖打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爷子咬牙切齿,一声声骂着,不知道好歹的婆娘,打死你个不知道好歹的婆娘! 大娘没有哭喊,并不是没有被打疼,而是感到自己都是当祖母的人了,今天当着曹家的家人和仆人面挨打挨骂,大娘在曹家的权威被践踏了,脸面丢大了,以后在曹家怎么混呀? 林月将鲁大妹从地上拉起来,鲁大妹站起来又跪下去,对林月磕了一个头,哽咽着说,谢谢少奶奶! 陶妈妈眼圈也是红红的,说全靠少奶奶呢!不然鲁大妹不被打死也会被打残的。 大娘打鲁大妹的风波过去了,林月收获了鲁大妹的感恩和陶妈妈以及曹家院里所有人的点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月收获了自由,大娘再也不到林月的屋里来指手画脚了,林月想洗澡就洗澡,想洗头就洗头,想开窗就开窗,想到后院溜达就到后院溜达。 林月叫木匠又做了一张躺洗,让鲁大妹去叫叶儿来给自己洗头。鲁大妹不解,为什么不要我给你洗头,要让叶儿给你洗?林月笑笑说,叶儿给我洗,你教她怎么洗就可以了。说完再补充一句,我要送躺洗给爹和大娘,叶儿学会了洗头,就可以给老爷大娘洗头了。 鲁大妹很疑惑,你要送躺洗给老爷大娘?还要教叶儿洗头?鲁大妹才挨了大娘的打,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少奶奶怎么就要送躺洗给老爷和大娘呢?林月笑笑说,大娘打你,是为我好,只是她不该打人。鲁大妹心里仍然疑惑,说我没有照顾好少奶奶,该打,但大娘还打了少爷的,难道少奶奶忘了? 林月一听乐了,说少爷早就该打了! 鲁大妹见林月对曹家文挨打不恼,反而很高兴,自己相公被大娘打了,当娘子的不为相公出气,还说该打!夫为妻纲哪去了?退一步说,儿媳再不计较和婆母闹了矛盾,也不至于要主动将躺洗和洗头的方法送给他们呀!这不是仇将恩报吗? 鲁大妹眨巴着眼睛,搞不懂少奶奶的所思所想。 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原本就很低,但地位很低的女人之间,仍然要分为三六九等,婆婆的地位比儿媳妇高,儿媳妇地位比妾高,妾的地位比丫头高。所以,儿媳妇作为晚辈,在婆婆面前只能扮演一个驯服的角色。俗话说,“千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做儿媳妇时除了要受婆婆的刁难,还要看丈夫的脸色,身为媳妇或儿媳妇,都只能忍着,熬着,盼着,好不容易自己的儿子有了媳妇,以前的儿媳妇就会忘了当年自己当儿媳妇时的痛苦,反而会变本加厉苛待自己的儿媳妇,于是就形成了恶性循环,但这个时代却将这种恶性循环默认为就该如此。 可是林月不适应这种婆媳关系,她信奉的是婆媳平等,尊老爱幼,而不是绝对服从。大娘本质并不坏,她生活在这个时代,受的是这个时代的教育,言论行动都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规范。所以,林月对大娘也没有太大的反感。再说,林月怀孕期间,生了孩子以后,大娘都在尽可能做一个婆母应该做的事,但见到林月坐月子期间洗澡洗头开窗户这些离经叛道的行为,既使她恐惧,又使她愤怒,她想制止,但林月坐月子期间不敢骂更不能打,她只能将不满发泄到下人身上。 大娘故意当着林月的面打鲁大妹,就是敲山震虎做给林月看的,结果敲山震虎没有震住林月这只小母虎,却震出老爷子这只大老虎,自己没有驯服小母虎,反而被自家大老虎咬了一口,这倒是大娘没有预判到的。 老爷子经常想起前县令刘奕杰离任前对他说的话,你一定要对你家小儿媳好,她是你曹家的福星。大娘怎么敢到福星家里去打人呢?不仅打了下人,连自己的秀才儿子也被打了,难道老婆子疯了!看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幼通用? 老爷子就将大娘打了一顿,大娘挨了打,不敢吭声,自己儿孙都一大群了还挨打,脸上无光呀!大娘躲在屋里不出门,不好意思见人。老爷子也不能去见林月,父不进子屋,官不进民宅,是这个时代的规矩,何况林月还在坐月子,老爷子更不能见林月了。 第63章 好吃的富贵鸡 鲁大妹叫来叶儿,林月躺在洗头的椅子上洗头,鲁大妹教叶儿躺洗的程序方法和基本要领,叶儿很快就学会了。 林月让李赐克将椅子送到老爷子屋里,大娘还在屋里养伤,见李赐克送来一把椅子,很是纳闷,这是什么东西? 李赐克说,是少奶奶让送给大娘的,具体怎么用,你问叶儿就知道。大娘叫来叶儿,叶儿看见椅子,马上就明白了椅子的用途,对大娘说,这是用来洗头的,少奶奶用这个洗头,她说很舒服。 大娘瞪大眼睛看着椅子,躺椅头部多了一个护颈的凸起,躺着洗头?大娘活了一辈子没有听说过,更没有看见过。 叶儿说,我已经给少奶奶洗过一次,少奶奶说,就按照给她洗头的方法给你和老爷洗头。 大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洗头的方法是谁教你的?叶儿说,是鲁大妹教的。 大娘傻眼了,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内疚的感情,前几天,当她用擀面杖使劲打鲁大妹的时候,听见鲁大妹一声声的哭嚎都没有令她内疚,现在看着椅子,知道鲁大妹教叶儿洗头,是鲁大妹不计前嫌的表现,大娘是真的内疚。 烧好热水,叶儿让大娘躺在椅子上,按照她给林月洗头的方法给大娘洗了头。 大娘闭着眼睛,舒适地躺在椅子上,感受着叶儿的手指轻揉着自己的头皮,洗头的水没有顺着脖颈和脸流淌,大娘感到非常舒服,舒服到了骨子里。林月怎么琢磨出这么舒服的洗头方式?太舒服了,大娘感到自己的人生幸福指数爆棚,这爆棚的幸福指数是她的小儿媳林月给的,林月才是真正不计前嫌的好人。 大娘不仅对鲁大妹内疚,现在又增加了对林月的感激之情。前几天自己为什么要到林月屋里去打人呢?有人说,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日子吗?我原本不想打人的,是谁逼我的呀! 大娘洗了头,回到屋里,拿出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对金耳环,一样是一块普通布料。金耳环是大娘陪嫁的东西,她让叶儿将金耳环交给林月,将布料交给鲁大妹,说是大娘送的。大娘没脸到林月家里去,也没脸亲自去送礼物,只好让叶儿去送。 叶儿将金耳环交给林月,林月接过来笑笑,认真观赏着金耳环,耳环打制得很精致,这不是在大街上临时去买的,是大娘的嫁妆呢,很有纪念意义,林月收下了,也收下了大娘的心意。 鲁大妹拿着布料却不知所措,前几天被打的伤还没有痊愈,今天却收到了打人者表示道歉的礼物,这是什么节奏?她终于明白了少奶奶要她教叶儿躺洗的用心,林月收获了大娘的忏悔,鲁大妹也收到了大娘道歉的礼物,曹家雄踞老二地位的大娘,居然仆妇送礼物?千载难逢的奇遇呀!鲁大妹感动得热泪直流。 老爷子也用林月送的躺椅洗了头,大娘将自己送礼物给林月和鲁大妹的事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大娘,别人都说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家娘子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女人,不过,大娘这样做,说明她还是个有人情味的女人。 当然,林月坐月子期间的自由也是有限度的,她仍然不能走出家门。但闲下来的林月现在要解决两件事,一是做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二是适当锻炼身体。 林月坐月子,不可谓食物不丰富,但这些食物再丰富,因为做得软烂,吃起来就没有嚼头。最难过的,是所有的食物都不放盐,不放盐,不放盐,严重的问题说三遍,再好的食物缺了盐都寡淡无味,食物不放盐,当然也不能放味精,不仅食物没盐没味,而且品种单一,猪蹄汤、乌鸡汤、中药补汤,天天吃,顿顿吃。 开始的几天,林月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吃,后来的几天,看见自己那双小脚的样子就觉得像极了猪蹄。实在吃不下的时候,就偷偷放点盐在汤里。现在没有大娘管着了,林月就不再坐在床上吃饭,而是和曹家文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两个人的饭菜是有区别的,曹家文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林月的饭菜仍然清清淡淡,无盐无味。 林月没有食欲,皱着眉头不想吃,曹家文不看林月,爱吃不吃,他只顾自己埋头大吃。 林月气不过,将筷子伸进曹家文的菜盘里,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红烧肉外焦里嫩,肥而不腻,满嘴都是烧烤般的糖香和肉香,好吃极了。 曹家文被娘子突然袭击,一时反应不过来,嘴里嚼着食物,眼睁睁看着林月夹走他盘里的红烧肉。 林月很得意,一边吃一边咂巴着嘴,吃完一块,又夹一块,速度比曹家文吃的还快。鲁大妹看了,赶紧提醒林月,少奶奶,你在坐月子,坐月子期间不能吃有盐和油腻的东西。 林月嘴里嚼着红烧肉,满嘴油腻腻的,嘟囔着说,我知道,不碍事的。 林月将没盐的炖猪蹄推到曹家文面前,你吃。 曹家文愣了一下,娘子将自己的东西让给他吃,他岂能无动于衷?拿起汤匙就舀了一点汤吃进嘴里,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无盐无味,又腥又腻,这种东西能吃? 林月看着曹家文嫌弃的表情,得意的直笑,心想,你就像这没盐的猪蹄,看起来秀色可餐,其实寡淡无味。曹家文自然不知道产妇坐月子的讲究,就用责备和询问的眼光看看鲁大妹,鲁大妹无奈,她已经领略了林月处事方式,只好默不作声。 林月告诉蔡宝志,以后做饭菜不要单独为她做,以前是怎么吃的,现在就怎么做,只是注意少放点盐即可。蔡宝志微笑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从此以后,林月不再吃所谓的月子饭,饭菜爽口了,食欲也增加了,看什么都想咬一口。 吃饱喝足了,听见后院鸡叫声,林月站在栏鸡的篱笆外,瞪眼看着篱笆圈着的鸡,鸡太多,这些鸡都是林月生孩子前后别人送的,鸡们见林月站在外面盯着它们看,知道来者不善,鸡眼圆瞪,对林月十分警惕。 这两天,有黄鼠狼想到院里来偷鸡,后院的泥墙被黄鼠狼刨了一个洞,李赐克正在挖泥修补院墙,挖呀挖,很快就挖了一个坑。林月站在那里看鸡,又看李赐克和那些泥,再看挖出来的那个坑,原本并没有联系的东西,却让林月突然想起又香又软糯的叫花鸡。 前世林月和同学们到学校附近小山上野炊,有个同学就现场表演做了一只叫花鸡,鸡在坑里烧熟了,敲开泥土,一股特别的香味扑鼻而来,这是典型的外酥里嫩呢,她扯下一只鸡腿,吃得嘴角流油,叫花鸡烧烤后,会有一种特殊香味,这香味令林月终身难忘。 现在林月看见鸡,看见泥,看见坑,做叫花鸡就全齐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胃里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正抓住一只烤得黄橙橙的鸡腿在眼前不停的晃呀晃,晃得她直咽口水。对,做叫花鸡! 多少年没有吃过叫花鸡了,在这个时代有叫花鸡吃,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林月叫鲁大妹去摘荷叶,鲁大妹很快摘回来一大捆,林月叫李赐克到曹家山去叫郑何德,说要让郑何德学做叫花鸡,以后曹家山民家乐药膳食谱应该有一道特色菜。 郑何德来了,几个人便忙碌起来。林月动嘴,郑何德动手,蔡宝志,鲁大妹和李赐克做助理,杀了三只鸡,打整干净,用盐和一些调料将鸡腌制起来,然后用荷叶将鸡包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再用泥浆将荷叶密封,团成一个圆圆的大泥球,再将泥球放进坑里,烧烤鸡的柴火也不浪费,坑里烧鸡,坑上做饭。大约一个时辰,郑何德就闻到了坑里散发出来的鸡肉香味,很快,大家都吸着鼻子,香味越来越浓烈。 叫花鸡熟了,吃饭时间也到了,大家围着桌子坐下。这个时代,家仆和仆妇以及妾都是不能和主子坐在一张桌子吃饭的,但林月却不一样,他告诉大家,平日分开吃饭没问题,但遇到主子邀请,大家就不要拘束,可以和主人一起坐在一张桌子吃饭。林月认为,虽然人不可能平等,但应该坚持平等理念,这是每个人都应该具有的道德。所以,林月家里就经常出现主人和家仆同坐一桌吃饭的场景。 待大家坐好,郑何德将一只泥球从坑里拿出来,用一个大的盆子装着,连同盆子一起放在桌上,原本黑色的泥土经过火烧后变成粉白色,滚烫的粉白色泥球冒着袅袅白烟。曹家文瞪大眼睛看着泥球,这是吃的食物吗?分明是泥土,这个能吃?一脸的惊愕表情。 林月不理他,让郑何德在桌面铺上一块垫子,将泥球放在垫子上,用一根小棍子将泥球轻轻敲敲,泥球碎成几大块,泥球里面飘散出荷叶的清香和鸡肉浓烈的肉香。一只完完整整的鸡躺在荷叶里,袅袅的热气裹挟着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曹家文至始至终都瞪大眼睛,像看魔术表演一般,泥球变成荷叶球,荷叶球变成一只香喷喷的鸡,闻着香味,曹家文原本斯文的样子也按捺不住食欲引发的喉头滑动,大家都不约而同咽着口水。这个时代没有一次性手套,林月只好叫大家都洗洗手,她自己则迫不及待扯下一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就是这味,林月前世吃过的叫花鸡就是这个味!林月嚼着既香又软糯的叫花鸡,想起前世与同学们一起吃鸡时的那些人,那座山,那些树,还有那场景,林月不仅眼眶湿润起来。 大家学着林月的样子,用手扯下鸡的各个部位大快朵颐。 曹家文哪能用手直接抓食物吃?他仍然斯文的拿起筷子,用筷子夹起鸡肉。鸡被烤了两个时辰,已经烤得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即或不用手撕扯,用筷子挟,仍然可以很轻松的将鸡肉一块块挟起。这种被火烤熟的鸡肉除林月外,他们都是第一次吃到。叫花鸡的做法,叫花鸡的味道都那么不可思议,满桌的人都不说话,只听见嘴里发出的吧唧声音,很快,三只鸡吃完了,大家吃得满手油,满嘴油,心满意足打着饱嗝,真是人间美味呀! 叫花鸡的做法吃法,既原始又粗暴很奇特,不仅满足人们对食物猎奇的心态,还饱口福。 林月对郑何德说,你在鸡肚子里加些党参黄芪之类的药材,就成为一道既好吃又营养的药膳鸡,曹家山民家乐药膳食谱增加这道菜,就锦上添花。 郑何德一个劲点头,说太好了,这种做法没人想得到,这种味道也没人吃过,这道菜一定很受人欢迎。 郑何德兴奋的直搓手。但转念一想,又感觉叫花鸡的名字似有不妥,就小心翼翼问林月,少奶奶,这道菜的名字叫什么叫花鸡,感觉有些不好听,能否重新取个名字呢?也是哈,叫花鸡这道菜的名字寓意确实不好,谁愿意吃叫花子食物?谁又愿意吃了鸡以后做叫花子呢? 林月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你们就知道这道菜另外一个名字了。 很早的时候,有个叫花子得到一只鸡,没有锅灶烹煮,他就将鸡裹在荷叶里,再糊上黄泥,在地上挖个坑,将鸡烧熟了,剖开黄泥,正要吃,一个道士走来,道士很久没吃过食物了,饿得东倒西歪的,叫花子就将鸡分了一半给道士,道士吃得赞不绝口,吃完问叫花子,这鸡叫什么名字,叫花子说,我是叫花子,就叫它叫花鸡吧! 道士笑笑,再看看叫花子,说你做这种鸡去卖,把这鸡取名叫富贵鸡吧,卖富贵鸡的人,吃富贵鸡的人,都能大富大贵。叫花子从卖富贵鸡开始起家,后来果真大富大贵。所以,这鸡的另外一个名字就叫富贵鸡。 林月讲完,看看大家,笑着说,今天你们都吃了富贵鸡,以后你们都会大富大贵。 大家都开心的笑起来,从叫花鸡到富贵鸡,再让它披上药膳的包装,这鸡就像泥土变身菩萨,一下就光芒四射起来。 郑何德赞不绝口,这鸡不仅好吃还养生,而且故事好听,劝人为善,必定大富大贵,我回去后多练练手艺,到时民家乐药膳做起来了,请少奶奶,少爷来验证,看我做的富贵鸡是不是正宗的富贵鸡。 郑何德走的时候,林月让李赐克将后院的鸡用一辆牛车拉着,全部送到了雉鸡养殖场。林月说,鸡太多,我也吃不完,都用来做富贵鸡吧。 第二天,林月叫蔡宝志又做了三只富贵鸡,其中两只,要送给老爷子和曹家武吃。 鸡做好了,林月就让蔡宝志分别给老爷子和曹家武送去。正是各家吃饭的时间,老爷子和大娘刚在桌边坐下,见蔡宝志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泥球,蔡宝志微微弯下腰,恭恭敬敬对老爷子说,少奶奶叫我送一只鸡过来,给老爷和大娘尝尝鲜。 老爷子看着托盘里的大泥球,猛然想起以前林月叫莲儿送来的那碗鸡汤,吃了以后才知道,那是用焦家的纳采鸡炖的汤,送一碗鸡汤给他们吃,结果让他们跳了一个坑!现在林月又送来一只鸡,这只鸡有不有诈? 老爷子疑惑的问蔡宝志,这鸡能吃吗?蔡宝志不知道老爷子问这话什么意思,赶紧说,能吃能吃,好吃极了!蔡宝志一边说,一边就准备用带来的小棍敲泥球,老爷子制止他,你先去问问少奶奶,吃这鸡有不有其他意思。蔡宝志愣了一下,回屋问了林月,林月知道老爷子问这话的意思,说让老爷子安心吃,没有其他意思。蔡宝志回去向老爷子禀报,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 唉!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连老爷子都被林月挖坑的本事有所忌惮了。 蔡宝志将泥球敲破,泥球里的荷叶显露出来,荷叶的清香和鸡的肉香同时散发出来,蔡宝志将鸡肉用筷子分隔开,再将鸡肉挟进老爷子和大娘的碗里,闻着鸡肉的香味,老爷子直咽口水,吃着鸡肉,香酥的味道居然使老爷子泪眼婆娑,感叹着,虽然前次吃鸡被林月坑了一把,但林月每次有好吃的好用的东西,都想着爹和大娘,林月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曹家武家里虽然人多,但上桌吃饭的只有三个人,曹家武曹姜氏和曹杰真,其他人是不能和主子同坐一桌的,就连曹家武的三个女儿也只能和她们的母亲以及其他家仆一起吃饭,主子有好吃的,吃剩了的,这些人才能尝一口。 蔡宝志将鸡放到曹家武饭桌上的时候,他们也为这种奇特的食物做法和鸡肉浓郁的香味惊异不已,三人狼吞虎咽,将一只鸡一扫而光,别说剩的,连鸡骨头都咬得稀碎。曹杰真没有吃够,居然大声哭闹起来。 第64章 不做操考不起举人 林月想做的第二件事,减肥。林月肥吗?一点都不肥,但和生孩子前相比,是肥了那么一点点。 自从大娘不再到林月屋里干涉她坐月子以后,林月像一只放飞的鸽子,自由嗨起来,吃了睡,睡了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嗨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林月发现有时嗨起来就有些费劲了,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怎么感觉比以前壮了一些呢? 林月拿起镜子照照自己的小脸,以前清秀的面容怎么感觉有点横肉了呢?心里一紧,莫不是这段时间嗨过头了! 林月再仔细端详镜子中的自己,发现下颌上有点肥肉了,想起杨贵妃的粗脖子和像球一样的身材,虽然肥胖也是一种身材,但长着杨贵妃那样的身材真的好吗?不说有不有皇帝爱你,就是自己都会嫌弃自己。 天生丽质的林月并不能接受天生励志的身材,前世的林月是个体育爱好者,跑步,打拳,游泳十八般武艺,她会十九种,但到了这个时代,看见自己被缠得像粽子的脚,再也没有了体育的能力,只能自我安慰,乌龟不是也不爱运动吗?乌龟不爱运动却可以活几百年上千年,说明长寿与运动没有半毛钱关系,但现在看见自己的身材有变形危险,却又不得不引起林月的警惕,减肥就意味着少吃美味的食物,对吃货的林月来说,没有好吃的食物一定非常难过,放弃美食就是放弃美好人生,林月决定,在绝不放弃美食的坚定信念下,加强体育锻炼,坚决遏制发胖速度。 体育锻炼项目很多,做什么运动才最简单?打球?跑步?游泳?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体育运动一说,除了那些习武的人整天哈哈哈地练武而外,人们都是没有锻炼想法的鸭。 林月思前想后,最后仍然想到做操,做操不需要场地,不需要竞技,不需要服装道具,随时随地都可以做。但她一个人做,感觉太寂寞,脑瓜子灵光一闪,对,给曹家文再挖一个坑,忽悠他和我一起做操。曹家文这个书呆子,整天坐着看书,身子瘦弱,脸色苍白,他才应该加强体育锻炼。 林月来到书房,曹家文仍然在埋头看书,听见脚步声,抬头见进来的人是娘子,他就眨眨眼睛,看着林月。 林月搭讪着,看书呀?曹家文觉得奇怪,不看书看什么?林月问他,你是在准备考举人吗?这话倒是问到了曹家文心坎上,他赶紧嗯了一声,林月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说考举人只看书不行哦!曹家文心里一惊,瞪着林月,满脸疑惑。 林月说,你知道补习班的那些书生是怎么考上秀才的?五十个书生考上秀才四十多个,你以为完全是因为他们勤奋读书的结果吗?林月自问自答,他们考上秀才,除了认真读书而外,还每天坚持做秀才操。 林月煞有介事对曹家文讲了补习班有八天没做操,结果就有八个书生没考起秀才的故事。曹家文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事他听说过,以前认为是无稽之谈,但现在这话从娘子嘴里说出来,那就不是故事,而是真人真事。 林月见曹家文在认真听她说话,又问,你知道秀才操吗?曹家文虽然是补习班的督学,也知道补习班的书生在做操,但他从来没有去看过,自己更没有做过,在曹家文眼里,书生做操,属于有辱斯文的行为,他一个堂堂正正的秀才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现在听林月说到做操的话题,就皱紧了眉头。 林月继续说,考秀才做秀才操才有胜算,考举人不做举人操怎么行?不做举人操就考不起举人! 曹家文第一次听说考举人要做举人操,举人操是个什么东西?曹家文继续瞪大眼睛看着林月。 原本林月想将自己命名的两种操区别一下,但自己只会做第一套广播体操,其他的不会,再说,做操只要能达到锻炼目的,要那么多套数有什么用。林月就说,举人操和秀才操是一样的,书生考秀才做操,就是秀才操,秀才考举人做操,就是举人操,你懂吗? 曹家文当然不懂,曹家文考秀才没有做秀才操,不是照样考上秀才的吗?不过,虽然自己考上了秀才,但曹家文自始至终都是稀里糊涂的,林月说他考上秀才,是因为他平日学习勤奋努力的结果,多说几次,他自己也就相信了,虽然相信是自己努力读书的结果,但冥冥中感觉娘子也有功劳,至于是什么功劳?曹家文总是没有想明白。因为除了娘子有功劳,大娘也有功劳,大娘说是因为她在神仙居求了观音菩萨,曹家文考秀才有菩萨保佑,还因为给曹家文吃了卤得烂透的“熟蹄”,吃了“熟蹄”才遇到了熟题,如果这些都算数的话,曹家文考上秀才就不是林月一个人的功劳。 还有,秀才补习班的书生五十人考中秀才四十几人,曹家文没有功劳,大娘也没有为补习班学员拜过菩萨,这么多人考上秀才,可能真的与他们做秀才操有关系。 林月说考举人除了看书,还需要做举人操,曹家文就有些担忧起来。自己从来没做过举人操,以前那些书是不是白读了? 林月笑笑说,让李赐克教你做举人操。 曹家文眼睛又瞪得比鸡蛋大,李赐克不考举人,他怎么会做举人操?让一个家仆教做操?甩胳臂踢腿的,成何体统?曹家文语气铿锵,吾不做操,打死吾都不做! 曹家文眼神坚定,宁死不屈。 林月斜眼看他,打死你都不做吗?你前次没做秀才操,考之前被爹打!你忘了?曹家文考前被爹打,他怎么会忘呢?不过,挨爹打是因为自己没做秀才操吗?曹家文凌乱了。 林月不给他整理凌乱的机会,恐吓他,你考秀才不做操,考前被爹打,下次考举人,如果不做操,还要被爹打! 曹家文想起老爷子抡起扫帚打人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心生恐惧,林月观察着曹家文的表情,又说,你不做操就不要看书!不做操只看书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曹家文依然不相信不做操就考不起举人的鬼话,眼神虽然恐惧,却依然是不屈不挠的坚定。林月见曹家文不跳坑,眼神比曹家文更加坚定,甩出最后一句话,你不做操,考举人我就不帮你,让你一辈子都考不上举人! 曹家文愣住了,不做操考举人白费蜡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一句,不做操,娘子就不帮他考举人。曹家文表面木讷,但心里明白,如果考举人的时候有娘子帮助,他考中举人就有希望,曹家文多次憧憬过考举人时,自己仍然像考秀才那样,在考场答题有如神助,直到百无聊赖只好在考场睡觉。如果娘子说不再帮他考举人,凭他的学识能力,他深度怀疑自己真的考得上举人。 再说,不做操还要被爹打,想想被爹打的疼痛,曹家文不由心生恐惧。曹家文的一生就是读书的一生,读书就是为了考举人做官,至于曹家文是否有能力做官,不是曹家文思考的问题,做官的前提是考中举人,为了考中举人,曹家文愿意舍弃一切。 曹家文眼神妥协下来,近似于求助般地看着林月。 林月见曹家文妥协了,说话的口气也缓和下来,说从明天开始,李赐克就教你做举人操。为了相公考举人,林月愿意放弃女子笑不露齿,行不动裙的女德,陪着相公做操。 曹家文一听,为了自己考举人,娘子不惜不讲女德,吾还讲什么斯文呢?有林月舍弃女德陪曹家文做操,曹家文就对娘子的壮举感动。曹家文也是个审时度势的人,赶紧说,谢过娘子!吾愿做操。 林月高高兴兴离开书房,心里很是得意,小样儿,敢不听我的! 自此,林月家后院就出现这样的画面,林月和曹家文迎着和煦的阳光并排站着,李赐克一身短打扮,站在两人对面,李赐克压低嗓门,但口令喊得铿锵有力,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一板一眼地教曹家文做体操。 曹家文穿着长衫,表情呆板,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钢板,诚惶诚恐地跟着李赐克伸胳膊踢腿学着动作,那个样子像极了一个牵线木偶。林月的动作和谐优美,弯腰,伸臂,转身,有力且流畅,特别是做踢腿动作的时候,一只粽子般的小脚高高踢起,像练着连环迷踪腿法,炫酷极了。 三人在后院弯腰转身踢腿跳跃,画风诡异惊悚。鲁大妹躲在门边,伸头悄悄看着。蔡宝志原本正在切着一棵白菜,切菜的动作定格了,呆呆的望向厨房窗外,惊异得张大嘴巴,忘记了正在切着的白菜。陶妈妈第一次看见如果怪异的画风,温文尔雅的秀才少爷,和温文尔雅的少奶奶,在李赐克的口令指挥下,做着伸胳膊踢腿怪异动作,她对眼前出现的画面,惊恐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虽然鲁大妹和蔡宝志在林月教李赐克做操的时候,就见过少奶奶做操时的样子,所以今天见到林月做操,不感为奇,但曹家文做操,这肯定是曹家发生的一件大事。曹家文生性那么斯文儒雅、正经木讷的一个秀才,居然会在仆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做着那些怪异的动作。 疯了,曹秀才一定是疯了! 别人认为曹家文疯了,但林月心情却很好,和煦的阳光铺满大地,曹家文出来做操,自己也活动了筋骨,林月对这样的场景十分满意。 做完操,林月情不自禁大声唱起歌来,“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从林月嘴里发出的声音太诡异,鲁大妹惊惧的看着蔡宝志,蔡宝志惊惧的看看鲁大妹,两人的脸色都惨白惨白的,从少奶奶嘴里发出的声音是什么?那种声音不是唱歌,肯定不是唱歌,唱歌哪有这种腔调?难道少奶奶也疯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议论,林月每天都坚持和曹家文一起做操,曹家文虽然学做操学得很慢,但天天都学都做,终归是有进步的,对这种健康的生活方式,林月很满意。 第65章 帮鲁大妹回家(一) 日子在一天一天慢慢流淌,林月坐在院里一张椅子上,看着陶妈妈给曹杰璋换尿布,尿布都是用旧布料做的,这个时代没有尿不湿,有足够的布料做尿布是很奢侈的事情。杰璋喜欢笑,听着儿子咯咯的笑声,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小脸,林月心里一阵欣慰,儿子这么小就爱笑了,不像他爹,看来儿子长大后不会像他爹那样木讷了。 林月想象着曹家文小时候的样子,他小时候一定也是眼神呆滞,表情木讷,说话惜字如金,嘴里绝不会发出咯咯笑声。 正在天马行空般想着,突然发现院外大门边有两个小脑袋探出来,小脑袋像两个小黑球,向院里望一眼,赶紧缩回去,再偷偷望一眼,又缩回去。 林月看清楚了,这是两个小姑娘的脑袋,她们额前都有一排剪得整整齐齐的刘海,梳着小花苞头发式。看见她们的表情,林月就知道两个小姑娘可能想要进院找人,待她们再将头伸出来的时候,林月就向她们招招手,示意她们可以进来。但两个小姑娘发现自己被院里的人看见了,神情紧张起来,年龄大些的小姑娘拉着年龄小些的小姑娘跑了。 林月觉得有些奇怪,到大门外四处看看,发现两个小姑娘并没有跑远,她们站在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屋檐下,呆愣愣地看着林月。 林月微笑着继续向她们招手,年龄大些的小姑娘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拉起小姑娘的手就向林月走来。两个小姑娘的表情虽然怯生生的,但林月感觉到她们的表情里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两个小姑娘来到林月面前,林月尽量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问她们,你们找谁? 年龄大些的小姑娘小声说,找小娘。 林月问,谁是你们小娘?两个小姑娘愣住了,她们不知道小娘的名字,只知道叫小娘。 林月突然想起鲁大妹,鲁大妹到曹家来的时候,就听说她生过两个女孩,一个大约七八岁,一个大约五六岁,正是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年龄,这两个小姑娘是鲁大妹的女儿吗?但这两个小女孩却完全没有伶俐活泼的样子,她们身上的衣服都显得很脏,破了的洞也没有打补丁,满脸的惊恐和胆怯。 林月皱眉看着她们,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鲁大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从屋里出来,突然看见了两个小姑娘。鲁大妹径直跑到林月面前,满脸惊慌神情,年龄大点的小姑娘向鲁大妹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小娘。年龄小点的小姑娘见到鲁大妹却失声大哭起来。 鲁大妹惊慌失措,一手拉着一个小姑娘就急匆匆走出院门。林月马上明白,这两个小姑娘确实是鲁大妹的两个女儿。 鲁大妹在夫家是妾,妾生了孩子,孩子不能叫亲生的娘为娘,只能叫小娘,但鲁大妹与两个女儿见面,并没有林月想象中母子抱头痛哭的场景,而是鲁大妹拉着两个女儿的手惊慌失措跑开。林月很奇怪,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她们三人离去的背影,林月以为,这是鲁大妹不希望两个女儿打扰到主子家的生活而已。 不一会儿,鲁大妹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分明是哭过了。林月现在作了母亲,她已经能够体验到母亲和儿女分别的心情,看着鲁大妹悲痛欲绝的表情,林月问鲁大妹,两个女儿来看你,你怎么就让她们这么走了呢? 鲁大妹紧紧捂着脸,在林月面前哭得泣不成声。自从林月护着鲁大妹不被大娘打以后,鲁大妹已经将林月当做了自己信赖的主子,现在见林月问她话,满腹冤屈和痛苦一起涌上心头,鲁大妹就哭得喘不上气来。从鲁大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林月这才知道了她的一些基本情况。 鲁大妹的夫家姓蒋,名叫文贵,蒋文贵经营着一家布店和一家榨油坊,娶的娘子姓姜,人称蒋姜氏,蒋文贵还纳了一个妾,这个妾就是鲁大妹,鲁大妹的娘家贫穷,贫穷人家的女儿找个有钱的人家作妾,认为比嫁个贫穷的老公好些,所以,鲁大妹就成为蒋文贵的妾。 鲁大妹在蒋家生了两个女儿,但蒋姜氏是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妻,丈夫有儿有女,为何还要纳妾?如果你是男人,男人都明白你就肯定明白。 丈夫纳妾,原本妻子应该对丈夫的行为不满才对,但蒋姜氏不为难丈夫,自从蒋文贵纳妾以后,蒋姜氏就对鲁大妹百般看不顺眼,找茬打她骂她如同家常便饭。她将所有的气都撒在鲁大妹身上。 前几个月,蒋文贵家里的银子被盗,大家都心知肚明,鲁大妹不会偷家里的银子,但蒋姜氏却一口咬定,银子是被鲁大妹偷了的,鲁大妹百口莫辩,蒋姜氏借此就将鲁大妹赶出了家门。蒋文贵对放在家里的银子被盗也很愤怒,人说家贼难防,偷断房梁,但一时无法破案,蒋姜氏又一口咬定是鲁大妹偷了银子,还将鲁大妹赶出家门,蒋文贵有些惧内,妾被赶走了,他也没有吭一声。 鲁大妹哽咽着说,我向少奶奶保证,我没有偷夫家的银子,如果我向少奶奶撒了谎,必遭天打五雷轰。林月点头,表示相信鲁大妹的话。 鲁大妹继续说,蒋姜氏赶她出门的时候,说她如果胆敢和两个女儿见面,就要打断她女儿的腿。所以,今天见到两个女儿悄悄来看她,鲁大妹就很惊慌,她知道蒋姜氏的性情,如果蒋姜氏发现两个女儿与鲁大妹见了面,是真的敢打断自己女儿腿的。出于对蒋姜氏的恐惧,鲁大妹才赶紧将两个女儿拉开,对两个女儿一顿恐吓,才逼使两个女儿哭着离开。 林月听到这里,心里不禁对万恶的社会又诅咒了n次,一个女人做了妾,在夫家没有一点地位,妾的身份虽然比丫头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鲁大妹是男人的妾,男人的娘子心情不好或者嫁祸于人,随便用个什么理由就可以将妾赶出家门,妾一旦被赶出家门,她很难再回到夫家的,被赶出门的妾,不能和亲生子女相见,也是这个时代的常规。 现在林月看见鲁大妹与两个年幼女儿的分别,看见鲁大妹痛苦而扭曲的脸,她的内心与鲁大妹一样的痛。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有人要从林月怀里夺走儿子,她也会痛苦得万箭穿心。 想到这里,林月决定要帮鲁大妹回夫家,让她们母女团圆。 鲁大妹一听少奶奶要帮助她回夫家,就惊异得瞪大眼睛,妾一旦被赶出家门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这种情况怎么帮?虽然鲁大妹非常想回夫家,与两个女儿在一起,但要回夫家,鲁大妹则是心灰意冷的,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敢报以任何希望,少奶奶有这份心就足够了,鲁大妹对林月万分感激。 林月要帮鲁大妹回夫家,要让鲁大妹母女团圆?谈何容易!这不是法制时代,这是农耕封建时代呢?醒醒吧!林月醒着呢!林月既然下定决心要帮鲁大妹就一定要帮,她相信再困难的事,只要认真努力去做,就一定能做到。 林月想着,怎么才能让鲁大妹回夫家?鲁大妹是被曹姜氏赶出家门的,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吗?林月只能找蒋姜氏解决问题,怎么解决?收买?威吓?暗害?挖坑?.....,林月为了让鲁大妹回家,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思前想后,林月决定,要找到一件能使蒋姜氏难以承受的人或事,才能迫使她让鲁大妹回家。但怎么才能找到与蒋姜氏有关的人或事?蒋姜氏是个女人,女人的事不会记录在县志里,要查找线索,只能查蒋姜氏的丈夫蒋文贵的有关信息。现在林月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只能是大脑里面的芯片资料库,资料库里的内容浩若星海,蒋文贵是仓西县人,那就在仓西县志里找线索。 这个时代,各个县衙都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写县志,仓西县发生的较为重大的事情,县衙的文书都会随时将这件事记录在县志里,所以,县志记载的内容有时就琐碎,有时又显得重大,一年下来,往往会记录几大本。蒋文贵虽然是仓西县的商人,但商人做买卖的事和商人家里发生的事是不会记录在县志里的。不过,要了解蒋文贵的线索,除了查县志,别无它法。林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开始查找资料。 关上卧室的门,林月告诉鲁大妹和陶妈妈,没有特别的事不要打扰她。然后打开大脑“计算机”,搜索到仓西县志,开始慢慢翻阅。一连翻阅了好几天,查资料查得林月头晕,虽然没有查到她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但通过查阅县志,了解了很多仓西县最近几年发生的许多人和事件,颇有收获。 但有关蒋文贵的资料却没有一点线索。 林月越查越感到没有信心,难道就这样放弃?林月想起鲁大妹两个女儿孱弱的身子和鲁大妹悲痛欲绝的哭泣,咬咬牙,再查一天,今天如果再查不到,就寻找另外的办法。 终于在县志里查阅到这么一段话,“四月二十一日,县令余慈孝审理漆器铺商户姜广瑞过失杀人一案,判姜广瑞给付张万古死亡亲属赔偿金,案结。年前冬月初六布店商户蒋某银两被盗一案,亦因姜某案告破”。 这段文字虽然是距今一年后的事,但林月冥冥中似觉姜广瑞的名字和布店商户蒋某银两被盗的表述,与鲁大妹夫家银两被盗有关联。 她将这段文字摘抄下来,反复琢磨,问鲁大妹是否认识一个名叫姜广瑞的人。鲁大妹想想,轻轻摇摇头,说不认识,很快她又说,蒋家娘子的名字叫姜广群,这个姜广瑞会不会和娘子是有关系的人。林月瞪大眼睛想想,叫来李赐克,交代他一项任务,李赐克赶紧跑了出去。 没多久,李赐克回来向林月汇报,姜广瑞是蒋家娘子姜广群的亲兄弟,蒋家丢失的是一百两银子,至今没有破案。 林月问,姜广瑞是漆器店老板吗?李赐克说,是的,漆器店是姜广瑞今年才开办不久的店,他以前是做竹器生意的,因为赌博,竹器店倒闭了,今年重新开了一个漆器店。 李赐克将他了解到的情况,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向林月做了汇报。 前世的计算机硕士,现在面对如此简单的人和事,不需要费过多脑力,林月就将几个人的名字和事件,以及前后逻辑关系演绎了出来。 蒋文贵的娘子姜广群的亲兄弟名叫姜广瑞,姜广瑞好赌,家里原本有个竹器店,没两年,姜广瑞就将竹器店输掉了。不久,姜广瑞偷了姐夫家一百两银子,还了一部分赌债,余下的钱开了一家漆器店。蒋家发现钱被偷,报了官,但一直没有破案。后来姜广群知道是兄弟姜广瑞偷的钱,但姜广瑞跪在姐面前哭,求姐饶恕他的偷盗行为,并信誓旦旦表示,待漆器店挣钱后,一定想办法逐年还清被偷的钱。姜广群的爹娘也要求女儿替姜广瑞隐瞒。姜广群再三权衡利弊,不敢向丈夫说起兄弟偷钱的事,却嫁祸鲁大妹,将鲁大妹赶出家门,意欲掩盖兄弟偷钱的事实。距今一年后的某一天,姜广瑞与一个名叫张万古的人发生争执,失手将张万古打死,按照这个时代的罪罚规定,被判为失手致死,失手致死不判刑,但要赔偿死者亲属比较多的银两。姜广瑞在押期间,不知为何,坦白了一年前偷姐夫家银子的事,所以,蒋家的银两被盗因为姜广瑞失手致死案就有了关联。 当然,以上内容是林月自行脑补的,林月厘清了蒋家和姜家这两起案件,马上就知道让鲁大妹回家的事应该怎么操作,这件事找到了线索,有了眉目,林月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查阅资料,林月前前后后忙了好几天,现在终于找到了与蒋姜氏有利害关系的人和事,鲁大妹终于能回家与两个女儿团聚了,林月脸上也有了笑意。 来到这个世界,继续学雷锋做好事,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她的心情很是舒畅。 第66章 帮鲁大妹回家(二) 不久,曹家文收到请柬,县令龙之源的儿子龙达江娶亲,请秀才曹家文携娘子参加龙达江的婚宴。参加县令儿子的婚宴,不仅被邀请的人有脸面,能邀请到秀才案首,对龙县令来说,也是有脸面的。 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后,鲁大妹捧着林月准备送给县令娶儿媳的礼物,来到东兴大酒楼。龙达江的婚宴设在这个酒楼里。既然是县令办酒宴,仓西县有点经济实力或有点地位的人他必定会邀请,蒋文贵是仓西县商贾,这种婚宴一般是被邀请参加的对象。所以,林月预见,蒋姜氏会随蒋文贵参加龙之源娶儿媳的酒宴。 林月告诉鲁大妹,如果看见蒋姜氏,就将蒋姜氏指认给林月看,林月有话要对她说。 这个时代出席公开场合,男女都是分开的,这次男人们安排在东边的区域,女眷们则在用屏风隔开的靠西边的位置。 到了酒楼,曹家文就和林月分开了,林月径直向西边区域走去。参加婚宴的女眷们都汇聚在这里,三三两两聊着天。鲁大妹一眼就看见了蒋姜氏,赶紧向林月示意,指指坐在靠墙一张椅子上的妇人,对林月悄悄说,那个穿着月白对襟衣的人,就是蒋姜氏。林月确认了,对鲁大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鲁大妹并不知道林月为什么要她指认蒋姜氏,见到蒋姜氏,就像老鼠见到猫,浑身不自觉颤抖,赶紧转身走了出去,她要等在酒楼外面,待林月和曹家文参加婚宴结束后再送他们回家。 林月站在原地,观察着西边区域的情况,女眷们已经来了好几十个,个个打扮得雍容华贵,林月认真看看她们,对她们很陌生,几乎没有她认识的人,那些人也看看她,对她也不认识,既然女眷们对林月不认识,也就没人理会林月,女眷们仍然与自己认识的人聚在一起聊天。 蒋姜氏一个人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林月就向她走去。 蒋姜氏抬头看见林月,发现林月是向她走来的,就向林月友好地笑笑,心里却在嘀咕,这是谁?很面生的样子,以前没见过呢! 林月在蒋姜氏面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呀!蒋姜氏赶紧接话,是呀,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林月说,原本以为要下雨的,结果没下雨。蒋姜氏接话,是呀,我也以为会下雨,结果没下雨。林月看看满屋花枝招展的女眷们,今天的客人真多。蒋姜氏接话,是呀,来了很多客人.....。 两个人就这么有话没话的聊着,那感觉真的非常无聊,没话找话,尬聊就是这个味! 蒋姜氏觉得很奇怪,一边应付着林月的尬聊,一边想着,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说这些无聊的话?出于礼貌,她才答话的,如果知道来人的意图,蒋姜氏的个性干脆利落,一定直言不讳,不会聊天就不要聊!但今天是来参加县令儿子婚宴的,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蒋姜氏不知坐在她对面的来者何人,不敢轻易得罪,所以只好赔着笑脸与林月尬聊。 林月与蒋姜氏聊了几句后,终于笑笑,自我介绍,说我是秀才曹家文的娘子,我姓林,林月。 蒋姜氏愣了一下,秀才娘子?我以为是哪个不得了的官员娘子呢,原来只是个秀才娘子。你披着秀才娘子的马甲也来和我说话?再说,嫁了人的娘子是没有自己姓氏的,向别人做自我介绍,只能说我是曹秀才的娘子,曹林氏。这个女人居然说自己姓林,名叫林月? 蒋姜氏对林月这种自我介绍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满脸堆笑,说久仰曹林氏大名,久仰久仰。林月来到这个世界,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哪来的久仰? 林月问,请问你是蒋老板的娘子姜广群吗? 蒋姜氏被林月叫了尊姓大名,深感惊异,脸上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赶紧纠正林月的问话,我相公姓蒋,我是蒋姜氏。 林月不以为然,名字不是用来叫的吗?叫你的名字是看得起你,你怎么翻脸不高兴了呢?不过,叫她姜广群也好,蒋姜氏也罢,林月对该怎么叫人没有兴趣,对蒋姜氏说,鲁大妹在我家做工。 蒋姜氏脸色一沉,瞪了林月一眼,原来如此,这个女人是因为鲁大妹在她家做工才来和我说话。蒋姜氏看林月的眼神立马就显得非常嫌弃,撇撇嘴说,那个贱人已经被我赶出蒋家了。言外之意,你捡了我不要的东西,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嘚嘚! 林月不恼,微笑着问蒋姜氏,你能将鲁大妹接回蒋家吗?蒋姜氏心里一惊,什么话?让鲁大妹回蒋家?什么意思? 蒋姜氏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像看着一个怪物。原来曹秀才的娘子是个蠢妇!她见过很多蠢妇,却没见过这么蠢的蠢妇,不仅是个蠢妇,还是一个很蠢很蠢的小丑,因为只有很蠢很蠢的小丑,才会问她接鲁大妹回蒋家这种蠢话。 林月只是微笑着,不急不恼,说你如果将鲁大妹接回蒋家,我们就息事宁人,你如果不接鲁大妹回蒋家,我就惹是生非! 蒋姜氏没听懂林月的话,她下意识警惕的看看周边,周边并没有人注意她们两人的对话。蒋姜氏皱眉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息事宁人?什么惹是生非? 林月故作神秘,凑近蒋姜氏,在她耳边小声说,记得冬月初六的事情吗?蒋姜氏愣了愣,她一时想不起来冬月初六是个什么日子。林月提醒她,你家一百两银子被偷了! 蒋姜氏脸色突然又是一沉,但又很快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满脸无辜的表情,我家银子被偷了,关你什么事? 林月笑笑,不再凑近蒋姜氏,坐回自己的位置,淡然的说,当然不关我的事,但关你和你兄弟的事! 林月说完这句话,就向蒋姜氏友善地露出她特有的那种人畜无害的微笑,再撇眼看看满屋的女人们,压低嗓门,声音异常严厉,下着最后通牒,说今天这里人多,我不需要你马上作出决定,明天酉时前,你将鲁大妹接回蒋家,只要你以后善待她和她的女儿,大家就相安无事,如果明天酉时前,你没来接她,下一步你应该知道你和你兄弟是什么下场! 说完,林月看着蒋姜氏继续微笑,不过,那小眼神分明在说,不是我想吃的菜,不会揭你的锅盖。 蒋姜氏并不是好糊弄的人,她不吃林月这一套,冷笑一声,你想讹诈?也不看看我是谁? 林月一听蒋姜氏冷笑,她也冷笑一声,说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不然,刚才我为什么会叫你的名字?你是姜广瑞的姐,还是蒋文贵的妻,你能将鲁大妹赶出蒋家,我就能让你相公休了你,将你赶出蒋家,也让你尝尝被人赶出家门的滋味! 蒋姜氏愣住了。林月见蒋姜氏发愣,继续说,你兄弟的漆器店是用什么钱开的?你兄弟赌输的银子是用什么还的?你相公只要知道一点点线索,稍微一查,就会知道事情真相,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林月的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再蠢笨的人用脚趾头去想都会懂的,真的还需要林月说得更清楚明白一点吗?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个女人向林月走来,边走边高兴地叫着,林妹妹。 林月转头一看,是姨妈杨珍。杨珍笑吟吟走到林月面前,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我一来就看见你了,结果你和蒋姜氏在这里说话。杨珍与蒋姜氏见过礼,一把拉住林月的手,将林月拉倒她的身边坐下。 林月见到姨妈很高兴,终于见到自己熟悉的人了,林月不再理会蒋姜氏,与姨妈到一边拉家常去了。 蒋姜氏看着林月走了,独自坐在那里呆若木鸡,去年冬月初六?家里失盗一百两银子?兄弟的漆器店用的什么银子?相公一查?明天酉时前接鲁大妹回蒋家.....?这些事,秀才娘子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她的?她相信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对这种关乎他们生命安全的事,绝对不会到处乱说。 突然想起鲁大妹,鲁大妹在秀才娘子家做工,莫不是鲁大妹知道了这件事的底细?但再认真一想,如果是鲁大妹知道的,鲁大妹大可不必转弯抹角让秀才娘子来揭穿,她自己对蒋文贵一说,比秀才娘子说得更加清楚,何必费此周折?再说,鲁大妹一个贱妾而已,自己被赶出去好几个月都不敢说话,鲁大妹怎么知道我兄弟偷银子的事? 蒋姜氏将家中银子被盗一事前前后后又捋了一遍,越捋越惊慌。去年冬月初六,蒋文贵发现放在家中柜子里的一百两银子突然不见了,一百两银子在这个年代是一笔巨款,曹家武一百两银子就可以买下曹家大酒楼旁边的一栋民房。蒋文贵着急上火,当即就将家里人都审问了一遍,所有人都声称自己的清白,无奈,蒋文贵报了官,但报官后却迟迟破不了案,蒋文贵愁得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恨得咬牙切齿,放在家里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没有小偷进屋的任何蛛丝马迹,除了是家里人偷的,还会是谁?所以,蒋文贵就发誓,如果破了案是家人所为,一定要将家贼赶出蒋家。 很快,蒋姜氏就知道是自己兄弟偷了钱,蒋姜氏兄弟名叫姜广瑞,姜家父母只有姜广瑞和姜广群这一儿一女,蒋姜氏出嫁多年,姜广瑞喜欢赌博,原本有一个竹器作坊,因为赌博,竹器作坊卖了,还欠了别人一些银子,姜广瑞曾经看见姐在柜子里拿过钱,知道柜子里有钱,乘姐姐不注意,就将放在柜子里的一百两银子偷了。偷来的银子还了赌债,还办了一个漆器店,现在姜广瑞很少再赌了,决心好好经营漆器店,赚了钱还给姐夫。 如此隐秘的事,秀才娘子怎么知道的? 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果大义灭亲,娘家唯一的男丁不仅会遭受严厉刑罚,甚至会被判处死刑,因为是自己兄弟偷的,性质与家贼同款,蒋姜氏自然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会遭受休妻危险。休妻的七出中不是有盗窃一出吗?兄弟在姐家盗窃,虽然不是蒋姜氏亲自盗窃,但隐瞒兄弟偷盗还嫁祸于人,难道被休妻很冤枉吗?蒋姜氏想起被休妻就不寒而栗。脑海里呈现的,却是兄弟在她面前跪着泣不成声的场景,爹娘在她面前几乎也要下跪,娘家人的苦苦哀求,自身安危的考量,蒋姜氏没有其他路可选择,只能隐瞒。 银子被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她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今天突然来了一个秀才娘子,将这件她自以为隐藏极深的丑事全盘端了出来,话里话外透露着威胁,这个秀才娘子的信息是怎么来的?她连被盗的银子时间数量和他兄弟还赌债办漆器店的事都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至于秀才娘子是怎么知道的,这事肯定不会告诉她,但告不告诉她不是重点,重点是秀才娘子将姜广瑞偷盗信息用来作为鲁大妹回蒋家的交换条件!鲁大妹一个妾而已,何德何能值得秀才娘子为她出头?唉!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明天酉时前秀才娘子要她接鲁大妹回蒋家。 蒋姜氏顿时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一口烧着热水的大锅,锅下燃烧着熊熊烈火,如果不赶快从锅里爬出去,锅下面的火最终会将她和她兄弟煮得稀巴烂。摆在蒋姜氏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兄弟为她挖的坑,她如果不妥协,就只能被自家兄弟拉着一同跳进火坑里,一条路,是按照秀才娘子说的办,将鲁大妹接回蒋家,再继续将这事隐藏下来,因为秀才娘子说,只要她将鲁大妹接回蒋家了,她保证息事宁人,相安无事。 我该肿么办?蒋姜氏原本以为秀才娘子是个蠢妇,还是一个很蠢很蠢的小丑,没想到这个很蠢很蠢的小丑原来是自己。她感到呼吸急促,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有人发现了蒋姜氏的异样,扶住她,惊呼赶快找郎中。蒋姜氏摆摆手,有气无力说要回家休息。 蒋姜氏再也没有心情参加龙县令为娶儿媳办的婚宴,再也无心品尝婚宴酒菜美味,她独自回家了。走出东兴酒楼,迎面见到鲁大妹,鲁大妹站在街边,猛然看见蒋姜氏,鲁大妹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惊恐之余,双膝一软,习惯性的跪了。 蒋姜氏对鲁大妹是打骂惯了的,见鲁大妹跪了,正想骂她两句,猛然想起秀才娘子,蒋姜氏又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鲁大妹身后站着那个恶魔般的秀才娘子,她对鲁大妹再也打不得骂不得了。 县令龙之源儿子龙达江的婚宴办得很热闹,林月第一次见到了龙之源。只见龙大人神采奕奕,满面笑容,不断拱手与来宾回礼,新郎龙达江站着,看起来也是一个模样不错的小伙子,但他一走动,就知道他的一条腿是瘸的。 杨珍将嘴靠近林月耳边悄悄说,龙达江的娘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徐丽美,模样可漂亮了,娘家很有钱,除了陪嫁六十四抬嫁妆,还有上千两银子呢! 杨珍说完轻轻叹口气,自古红颜薄命,听说新娘子今天还在哭。唉!残疾人娶了一个漂亮女人,龙家烧了高香呢! 林月虽然对徐丽美嫁给龙达江这个瘸子觉得有些奇怪,但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婚姻嫁娶是否找对人,不靠眼缘,全靠运气,所以不足为怪。林月感到奇怪的是,她查阅过的资料显示,审理姜广瑞失手致死张万古案件时,县令的名字不叫龙之源,叫余慈孝!那就表明,龙之源在仓西县任县令的时间不长,他离任的原因是什么?升职?贬职?抑或是平调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得而知。 林月就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多看了龙之源一眼。 第67章 鲁大妹回家 昨天天空还阴霾着,今天太阳就出来了,和煦的阳光洒在院子里,老爷子和大娘坐在院里的椅子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陶妈妈将婴儿床搬到院里,将杰璋放在婴儿床上,老爷子和大娘一左一右坐在婴儿床边,一边惬意的晒着太阳,一边逗弄着孙子玩,小杰璋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和祖父祖母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大李妾端着一竹匾干豌豆出来,准备捡拾豌豆里混杂的泥土和霉烂的豆子,走出屋门的时候,脚下打个趔趄,竹匾里的干豌豆撒了一地。曹姜氏在屋里听见响动,手里举起鸡毛掸子就冲出来,鸡毛掸子噼噼啪啪打在大李妾身上,打得大李妾一声声惨叫。 老爷子和大娘都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曹姜氏,虽然娘子教训妾不是问题,问题是大李妾的哭喊声破坏了曹家大院和谐的家庭氛围。 鲁大妹正在院里扫地,看见曹姜氏又打人了,放下扫帚就准备回屋去。鲁大妹在蒋家和大李妾一样,也是妾,她也经常挨蒋姜氏的打骂,每次见到曹姜氏打骂妾,她的心里就比其他人更加难受,所以,鲁大妹唯恐避之不及。 曹姜氏见鲁大妹要走,就指着大李妾恨恨的骂,你要是惹得我不高兴了,老娘也要赶你出去。骂完就斜眼瞟瞟鲁大妹,鼻子里重重的哼一声。这话不仅仅是威胁大李妾,还针对鲁大妹。 自从鲁大妹到了林月家,曹姜氏就经常用鲁大妹的遭遇威胁家里的两个妾,稍不如她的意,对两个妾就变本加厉打骂,大李妾和小李妾虽然对鲁大妹被赶出蒋家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他们自身难保,其命运也是和鲁大妹一样的,都是案板上的鱼,对这条鱼怎么宰怎么烹,全凭操刀人的心情,自己如果被曹姜氏赶出家门,她们的命运肯定还不如鲁大妹,鲁大妹好歹在林月家找了一份仆妇的工作,算是有了落脚点,而她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冻死饿死都只有死路一条。 鲁大妹不敢对曹姜氏有任何不满之意,丢下扫帚还没进屋,突然看见大门外进来一个人,一看来人,顿时吓得她脸色发白,像被孙悟空定身法定住了身子,呆呆站在原地。来人是一个年约六十来岁的妇人,微胖的身材,穿着干净衣裙,见到鲁大妹,来人脸上显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鲁大妹说,我找你家少奶奶。 鲁大妹没有答话,仍然呆呆的看着来人,想到蒋姜氏赶她出门时曾威胁她,如果她胆敢与两个女儿见面,就要打断她和两个女儿的腿。前不久两个女儿悄悄来看她,这事肯定被蒋家娘子知道了,假如自己被抓回蒋家,也会像女儿们一样被打断腿,没腿了,自己还能活吗?鲁大妹的脸色苍白得十分可怕。 曹姜氏见外面来了人,就停止了挥舞鸡毛掸子的动作,见到鲁大妹苍白的脸和惶恐表情,就知道来人一定与鲁大妹有关,来者不善才会使鲁大妹的脸色如此难看,肯定凶多吉少! 曹姜氏手里握着鸡毛掸子,站在自家屋门口幸灾乐祸准备看热闹。 林月听见外面的动静,从屋里走出来,来人见到林月,猜想是秀才娘子,就向林月福了一福,自我介绍,我是蒋家娘子的奶娘,娘子叫我来接鲁大妹回去。 鲁大妹一听,顿时吓得脸色更白了,身子一个劲向后退,颤抖着声音连连说,我已经被赶出来的,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鲁大妹不愿意回蒋家?林月感到很意外,问鲁大妹,你回蒋家不是就能和两个女儿团聚吗?怎么不愿意回去呢? 鲁大妹大哭起来,噗通跪在林月面前,说她们不是要我回蒋家和女儿团聚,她们是要打断我的腿!鲁大妹嚎啕大哭,说蒋家娘子赶我出门的时候,就不要我和女儿们见面,如果知道了我和女儿们见面,就要打断我和女儿们的腿。我不敢回蒋家,我的腿被打断了,就只有死了呀! 林月为这个时代的女人难过,太没有女人权了,这哪里是女人呢?连猪狗的遭遇都不如呀! 蒋家奶娘赶紧向林月解释,说她只是来接鲁大妹回家,鲁大妹回家不会挨打的。 鲁大妹很茫然,回去不打她?只是接她回去?蒋姜氏为什么会突然大发慈悲接她回蒋家,不可能的事!鲁大妹仍然跪着不敢起来。林月对鲁大妹说,蒋家奶娘说的是真的,她是来接你回蒋家的,回到蒋家她们也不敢打你。 鲁大妹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微笑着,示意鲁大妹站起身来,同时向她肯定的点点头。 鲁大妹对少奶奶当然是信赖的,见林月肯定的点头,她才站起身来,但幸福来得太突然,鲁大妹一时难以接受,再看看蒋家奶娘,奶娘虽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但显然不敢有恶意。 鲁大妹一脸疑惑,少奶奶,她们怎么会让我回去?林月笑笑说,你不要问为什么,你长期在外面也不是长久之计,回去后好好过日子,她们如果要打你骂你,你就来告诉我,我为你撑腰! 蒋家奶娘赶紧点着头说,不敢,我们不敢打骂她,请少奶奶放心。 林月并不放心,她看看蒋家奶娘,再看看奶娘身后,眉头一皱,问,就你来接? 奶娘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是的。林月沉下脸来,鲁大妹不是你将她赶出来的,是你家娘子赶她出来的,谁赶她出门谁来接!说完再补充一句,你家娘子不接,鲁大妹就不走!尔后再厉声对奶娘说,叫你家娘子来接! 听了林月的话,蒋家奶娘吓了一跳,鲁大妹也吓了一跳,院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蒋家派奶娘来接已经被赶出夫家的鲁大妹回蒋家,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个时代的妾,被赶出家门就等于判了死刑,要将死刑更改为无罪释放,几率很小很小,鲁大妹等于是被判了死刑的人,现在改为无罪,而且派奶娘来接,这是何等的荣耀!先不说蒋家奶娘为什么要来接鲁大妹,奶娘来接了,林月却不领情,居然要求当家娘子亲自来接!要当家娘子亲自来接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妾!这难道不是大逆不道?所有人都愣住了。 鲁大妹从刚才幸福的巅峰突然又跌进失望的深渊,蒋家娘子怎么可能亲自来接她?如果蒋家奶娘见接不着鲁大妹,一气之下就走了,就再也不来接鲁大妹了,鲁大妹就丧失回家的机会。 鲁大妹脸色又苍白起来,她太想回蒋家了,不是蒋家有多好,而是蒋家有自己的两个女儿,自己虽然是妾,但蒋家也是自己人生的归宿,被赶出家门的人就是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一只遭人嫌弃的流浪狗,鲁大妹不想当流浪狗,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月,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夜长梦就多,鲁大妹心急火燎,想马上跟着蒋家奶娘回去,现在就走,马上就走! 林月不为鲁大妹的哀求改变主意,她坦然告诉蒋家奶娘,你回去原话告诉你家娘子,她不来接,鲁大妹就不走。 蒋家奶娘看看林月,再看看鲁大妹,又看看院里所有人,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大家没听清,奶娘转身走了。 鲁大妹呆呆的看着蒋家奶娘离开的身影,她恨不得马上就追出去跟着奶娘走,但她下意识明白,没有少奶奶的同意,她是不能跟着蒋家奶娘走的,少奶奶不会害她,少奶奶说要蒋家娘子亲自来接,就一定要等着蒋家娘子来接才走。 鲁大妹的脚像被强力胶水粘在了地上。 林月为什么不让蒋家奶娘将鲁大妹接走?她明白,只有给蒋姜氏最大压力,蒋姜氏才不敢肆意妄为,否则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变故,蒋姜氏就会将气发在鲁大妹身上。这是什么心理?这是一般人都有的贪得无厌的心理,这心理就是自己对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 林月不理会鲁大妹,来到儿子的婴儿床边,用手指摸摸儿子的小脸蛋,小杰璋看着林月,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声。老爷子则不解的问林月,蒋家真的要接鲁大妹回去? 林月点点头,回答爹的问话,是的。 老爷子又问,蒋家为什么要接她回去?林月说,鲁大妹想回去。 老爷子感到困惑,鲁大妹想回去就可以回去?林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爷子的问话,不好意思的向老爷子笑笑。 曹姜氏也被蒋家奶娘接鲁大妹回家的事整懵了,刚才打大李妾的鸡毛掸子还拿在手里呢,剧情怎么反转了呢? 蒋家奶娘回到蒋家,将接人的事向蒋姜氏说了,蒋姜氏阴沉着脸,昨天见到那个秀才娘子后,蒋姜氏就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精神恍惚。蒋姜氏实在不敢将兄弟偷钱的事坦白出去,那是她的亲兄弟呀!自家兄弟做出来的事却让她这个当姐的背锅,这口锅太重太黑,她背不动也只能背着。不是女人未嫁前从父,嫁人后从夫,夫死从子吗?但现在蒋姜氏比别的女人多了一从,嫁人后还要从弟。 蒋姜氏娘家只有一个男丁,这个男丁偷了姐家那么多钱,如果蒋家没报官,事情败露后,两家可以私了,但蒋文贵已经报了官,报官就是在县衙立了案,这事就必得由县衙处理,私了是不可能私了的。无论何时,只要将姜广瑞扭送到县衙,姜广瑞偷盗巨额银子属于大案,犯了大案要案,连命都难保,不然,这事怎么能写进县志呢! 蒋姜氏又想着,如果兄弟因为偷了姐家的钱被判了死刑,她的爹娘还会有好结果吗?她本人还能活着吗?自家兄弟偷钱,原本与鲁大妹没有任何关系,但蒋家要自行了断被盗之事,还得有人背锅,背锅之人就只能是鲁大妹。 鲁大妹冤枉呀,比窦娥还冤!自己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锅既黑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蒋姜氏也没想到,贱如泥土的妾,居然不做背锅人了,做了甩锅侠,居然还敢对她说,你自己的锅还是你自己背吧! 怎么办?蒋姜氏急得团团转,为了保住丑事不败露,唯一的办法只有将鲁大妹接回来,至于她为什么要接鲁大妹回家?她该怎么向丈夫解释,这不是大事,随便撒个谎就行。 蒋姜氏以为将鲁大妹接回来就完事了,谁知那个秀才娘子要蒋姜氏亲自去接。面对这种羞辱,蒋姜氏无地自容,她用手帕捂着脸拼命的哭,奶娘很不解,娘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妾如此害怕?没有道理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默默站在蒋姜氏身边,为她轻轻捶背缓解情绪。 蒋姜氏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东西,包好让奶娘拿着,再照照镜子,理理发鬓,擦干眼泪,满脸忧伤的带着奶娘又到曹家去了。 话又说回曹家,蒋姜氏是否真的会来接鲁大妹,林月也不敢打包票,不过,林月对此也有预案,万一蒋姜氏真的不来接鲁大妹,林月就要将年后的破案提前到现在,如果提前到现在,还能保住那个名叫张万古的人不被姜广瑞失手打死。 但曹家没人相信,蒋家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妾,真的能使娘子亲自来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所有人都高度关注着院里的动静,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和疑惑各有各的不同。 不到一个时辰,大家惊愕的看见,大门外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跟在后面的是刚才那个蒋家奶娘,大家马上就明白了,前面那个妇人一定是蒋家娘子! 天呀!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院里的人全都瞪大眼睛看着蒋姜氏,蒋家的娘子真的亲自来接鲁大妹了! 鲁大妹看见了蒋姜氏,惊得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林月一把拉住她,鲁大妹打个趔趄,赶紧站好。蒋姜氏是来接鲁大妹回蒋家的,鲁大妹对蒋家没有任何过错,对蒋姜氏也没有任何过错,蒋姜氏嫁祸给鲁大妹,蒋姜氏应该向鲁大妹跪下道歉才对,凭什么鲁大妹要对蒋姜氏下跪? 前世的林月就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今生照样至情至性。 来者是客,林月也不怠慢,何况蒋姜氏与林月无冤无仇,林月笑着招呼蒋姜氏进屋坐下,让鲁大妹给蒋姜氏奉茶,鲁大妹端着茶盏,双手抖得像患了鸡爪疯。 蒋姜氏示意站在她身边的奶娘,奶娘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蒋姜氏,蒋姜氏接过东西,解开用一块缎子包裹着的精致盒子,站起身来,微微弓着腰,将盒子双手递给林月,说第一次到秀才娘子家,没备什么礼物,送个首饰以表心意,请秀才娘子收下。 林月也不客气,接过礼物看都没看,顺手就放在桌子上。蒋姜氏愣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还请秀才娘子息事宁人!林月微笑,请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两人重新坐下。 蒋姜氏说,今天来接鲁大妹回家,谢谢秀才娘子对鲁大妹这段时间的照顾。林月笑笑说,不碍事的,鲁大妹在我这里也是很好的,娘子要接她回家,我也没奈何,就让鲁大妹随你回去好了。 蒋姜氏第二次见到林月,心里没底呀!不知道秀才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仍然不让鲁大妹走,对她又放出什么幺蛾子,我该怎么办呢?听见林月答应鲁大妹跟她回家,蒋姜氏也就松了一口气。 林月对鲁大妹说,你家娘子来接你,你就回去吧,回去以后好好和两个女儿过日子。 鲁大妹早就哭得不成人样,娘子亲自来接她回去,她鲁大妹家的坟头冒青烟了呀!林月叫鲁大妹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就随蒋姜氏回蒋家。其实林月已经提前将自己旧的两套衣裙和一些散碎银子打了一个包,准备鲁大妹走的时候送给她。鲁大妹进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抹眼泪。 蒋姜氏和林月仍然像在酒店里尬聊时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林月说,原本以为今天是要下雨的,结果现在雨没下,太阳还出来了。蒋姜氏赶紧回应,是呀,我也以为要下雨的呢,结果没下。林月说,我家的鸡今天又生了一个蛋,以前生的蛋,蛋壳是白色的,今天生的蛋,蛋壳是黄色的。蒋姜氏接话,是呀,我家鸡生的蛋有时也是黄色的,有一次还生了一个红色的呢。 尬聊其实是很痛苦的事,两个生活没有交集的女人不得不坐在一起,不仅没有共同语言,更没有共同情趣,都是为了不得不聊而聊。好在鲁大妹要带走的东西很简单,再加上想走的心切,三五下就收拾好了。见鲁大妹手里提着包袱从屋里出来,蒋姜氏赶紧站起身来向林月告辞,林月将自己准备好的布包送给鲁大妹,鲁大妹接过布包,嘴里喃喃的说着谢谢少奶奶的话。 蒋姜氏和蒋家奶娘以及鲁大妹向林月告辞,鲁大妹跟在蒋姜氏身后转身走出了林月的家门。走到院门边,鲁大妹突然转过身来,嚎啕大哭,向林月扑通一声跪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砰砰响声。鲁大妹额头磕破了,冒出了血珠,林月赶紧搀起她来,眼里也噙满了泪水,拍拍鲁大妹肩头,示意她跟着走,鲁大妹这才边哭边走了。 林月站在院门外,目送着她们三人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生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蒋姜氏也罢,鲁大妹也罢,其实绝大多数女人都是这个时代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受害者。 鲁大妹走了,曹家大院的每个人都震撼了。曹姜氏亲眼见到蒋家娘子接鲁大妹回家的现实,吓得她小心脏砰砰乱跳,这是什么世道?要变天了?娘子在夫家的地位是家里任何女人都不敢触动的,但蒋家娘子为什么要到林月家亲自来接一个妾?这是多么狗血的一幕剧,曹姜氏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我如果将两个妾赶了出去,再要我亲自去接她们回来,打死我都不去接! 曹家武的两个妾见到今天的情景,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妾是何等卑微的东西,挨打挨骂家常便饭,被赶出家门易如反掌,怎么会出现娘子低三下四来接一个妾回家的?她们不相信看见的事实,总感到有个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不是的,你们看见的都是表象,表象是假的,隐藏在表象背后的东西才是真的。 第68章 火锅店开业 鲁大妹跟着蒋家娘子走了,老爷子和大娘坐在孙儿小杰璋的婴儿床边,对院里发生的这事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在这个时代活了几十年,无论是在书里还是在人们的传言里,都从来没有看见过或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发生,但这样的事却真真正正发生了,而且让他们亲眼目睹。 老爷子看着站在大门外送客的林月,更加感到小儿媳高深莫测。 还有一个被震撼到的人,是杰璋的奶娘陶妈妈,陶妈妈到林月家时间不长,平日尽心尽力照顾着小杰璋,不多言不多语的。但她发现,秀才家少奶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呢!大娘打鲁大妹,少奶奶敢与大娘对抗!少奶奶和曹家文居然在后院做操!少奶奶还发明了既香又酥脆的富贵鸡!还敢和曹秀才抢菜吃....,今天又见到蒋家娘子亲自来接鲁大妹回家的现实,鲁大妹向少奶奶磕头,磕得额头上冒出血珠....,这些都说明少奶奶不是一个寻常人,现在的陶妈妈敬仰林月,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 林月回到屋里,拿起蒋姜氏送给她的盒子,打开盒盖,见猩红色绸面上躺着一枝金步摇,林月拿起金步摇认真看着,步摇纯金打造,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在阳光映照下闪闪金光。 步摇是什么?前世林月曾经浏览过一本画册,画册上画着很多古代女人发饰,琳琅满目,流光溢彩,其中有一幅图画,画着一枝用玛瑙做的步摇,步摇图画下面有一行文字,写着“步摇上有垂珠,步则摇动也”。当年在林月看过的电视连续剧里,太太小姐们头上戴着的随着步子走动而不断晃来晃去的头饰就是这个步摇。再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这枚步摇,黄金屈曲成凤形,凤的头上缀着三小串珠玉,不仅做工精细,而且设计巧夺天工,金步摇发出晶莹闪烁的光,她就知道这是首饰中的上品,价值一定不菲。 林月明白,蒋姜氏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是真心希望林月为她保密! 记得当年她看见步摇图画的时候,就曾经想象过,如果自己头上戴着一只金光灿灿的步摇一定很拉风,但也一定很搞笑,因为她前世喜欢短发,没有发髻,在短发上插个步摇,那样子不是很搞笑吗?现在她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头上梳着黑黑亮亮的发髻,也有了步摇,但她喜欢本真,不喜欢佩戴任何发饰,不喜欢佩戴发饰,并不影响她喜欢收藏精致贵重发饰。 林月将金步摇重新放进盒子里,抽开墙壁夹层的木板,将金步摇放进墙壁私密小金库。 鲁大妹走了,家里缺一个仆妇做家务,林月找牙婆又雇了一个女人。女人四十多岁,姓康,牙婆对女人的大致情况向林月做了介绍。康家女人嫁的男人姓米,所以她就叫米康氏,两个人的姓氏连起来寓意很不错,有米吃又健康,但事实是,姓米的男人很穷,每年都没有足够的米吃,而女人的娘家原本有几亩薄田,养家糊口没大问题,问题是姓康的人家并不健康,康家父母多病,为了治病,几亩薄田变卖了,家里也变得一贫如洗,说康家因病返贫是恰如其分的。 林月听了牙婆的介绍,想起前世背诵过的一首儿歌,泥瓦匠,住草房;纺织娘,没衣裳....,这首儿歌因为朗朗上口,背诵以后,林月一直没忘,现在这首儿歌又在她耳畔响起。林月苦笑一下,想想也是哈,无论哪个时代,现实生活中都有这种被颠倒的现象。 牙婆又说,米康两人成亲后,生活并没有大的起色,两人生儿育女过了三十来年,好不容易将儿女拉扯大,儿女们婚嫁后,姓米的丈夫却去世了,只剩了米康氏一个人,米康氏原本是与大儿子一家生活,大儿媳性格暴躁,经常打骂米康氏,米康氏就出来做工,一则挣点钱存着养老,二则也想图个清静,不受儿媳妇的打骂。 林月有些不解,不是说当婆母的会经常打骂儿媳妇吗?米康氏怎么会被儿媳妇打骂呢? 牙婆叹口气,说米康氏的丈夫如果没死,谁敢欺负米康氏呢?但米康氏的丈夫死了,米康氏就只能夫死从子,儿子有孝心还好,但米康氏的儿子并不向着老娘,再加上儿媳性格暴躁,儿子惧内,米康氏的日子才难过呢! 牙婆将米康氏领进屋,米康氏手臂上挽着一个布包,低头站在林月面前,那种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前世落魄以后的祥林嫂。 陶妈妈抱着小杰璋进来,林月接过儿子,将儿子抱在怀里,心里却有了一种异样感觉,亲亲杰璋小小的脸蛋,林月想,以后曹家文死了,难道我还得从子?林月皱着眉头,看着只有几个月大的儿子,呵呵,你别得意,你娘有自己的人生,怎会从子? 听了牙婆对米康氏的介绍,再看看米康氏低眉顺眼的样子,知道米康氏是个老实人,林月留下了她,让她接替鲁大妹的工作。 林月前次从曹家山回来以后,就在曹家小面馆后院开办了一个小型火锅底料作坊。现在焦贵全家搬了新房,后院空置下来,利用空置的后院做火锅底料作坊非常好。 林月以前炒作曹家小面,原本做的就是一锤子买卖,利用刚制作出来的味精,再推出加盟的营销策略,味精的作用和加盟营销策略刺激曹家小面的火爆发展。林月建巾帼味精厂,不是为了垄断味精市场,而是为了保证加盟店的味精供应。味精的秘方再怎么保密,因制作方法简单,仓西县很快就会出现一些类似生产味精的小作坊,虽然生产出的味精鲜度没有林月厂里生产的质量好,但也比没有味精做的菜好吃,所以曹家小面的火爆就逐渐冷淡下来。这个结果是林月预先就知道的,她原本就因为不甘心味精在市场上的推出只是丰富人们的肠胃,改善人们的生活而已,她在人们知道味精之前推出曹家小面,小面不是重点,是噱头,让人们通过吃小面知道味精的存在才是重点。 现在曹家小面生意开始冷清了,但林月收取的加盟费早就到手了,不过,加盟有效期内,林月只要保证他们的味精供应即可,双方的权益不会受到影响,加盟期结束,这些加盟店该干嘛干嘛,与林月既不会有加盟纠葛,也与林月没有了关系。 现在林月要将只做一锤子买卖的曹家小面转型为曹家火锅,既开火锅店,又提供火锅底料,火锅利润比小面高很多,不仅生产火锅底料的成本比开火锅店的成本更低,利润更高,而且火锅底料的秘方不容易被别人复制和效仿,所以,林月就将曹家小面店重新改装后,将原曹家小面店的功能分成两部分,后院做了火锅底料作坊,前院做了火锅店,前店后厂是林月开办火锅店生产火锅底料的经营模式。虽然前院火锅店只摆放了十几桌火锅,但这个店不是靠卖火锅赚钱,卖火锅吃火锅只是一个展示火锅的招牌,卖火锅底料,生产火锅底料才是林月的初心和开店的最终目的。 火锅店的管理和火锅底料作坊仍然由焦贵负责。去年焦贵通过经营曹家小面,不仅在原失火地段购置了新地块建了新房,而且大儿子焦永根还娶了林月的陪嫁丫头莲儿,现在焦贵的新房已经建好,全家都搬进了新居,莲儿也有了身孕,焦贵整天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一把火使焦贵走投无路,一碗面使焦贵绝处逢生,一桩婚姻使焦贵如虎添翼,他怎能不乐呢?要不是有耳朵挡着,焦贵的嘴早就裂到耳根外面去了。 林月将火锅底料配方和制作秘籍传授给焦贵,再让曹家文写了两块招牌,一块是《曹家火锅》,一块是《曹家火锅底料作坊》,两块招牌的落款仍然是曹家文的名字,这两块招牌就与《曹家小面》旗舰店的招牌并排挂在了门楣上方。 自此,曹家小面不再以卖小面为主,而是主要卖火锅,但曹家小面的招牌还在,吃火锅的顾客想吃曹家小面,仍然由火锅店提供,只是小面再不能喧宾夺取火锅之主。曹家小面旗舰店招牌不倒,仓西县各加盟店签订的加盟协议继续有效,曹家小面旗舰店的旗帜仍然在仓西县上空高高飘扬。 焦贵的火锅底料制作成功后,曹家火锅开业。开业前三天,仍然大酬宾,吃火锅打五折。仓西县的人吃过涮肉或汤锅之类的东西,但不可能吃到林月前世才有的那种火锅,以前在曹家小面店吃小面一座难求,火爆得店门前街道都是人山人海,现在听说火锅吃法很特别,味道很特别,难道曹家火锅比曹家小面更加好吃?所有人都很好奇,都想先吃为快。 有以前曹家小面曾经轰动一时的铺垫,再又因前三天大酬宾打五折的优惠,人们都焦急的等着曹家火锅开业的一天。 焦贵吸取了曹家小面开业前后轻敌教训,提前几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定购食材,培训员工,改装店堂,清理店面....,忙得不亦乐乎。为了增加火锅文化的宣传,林月自编了一份火锅文化小册子,挑选有口才的年轻人作火锅文化宣传员。这是林月推出火锅的特色之一。 为了不出现拥堵现象,林月还采取预约桌号办法,将预约桌号办法写成文字,张贴在火锅店门前。开业前一天,店外摆一张桌子,一个小二坐在桌前,面前放着预约桌号的号码,每个桌号付定金十文钱。人们第一次听说吃饭要预约,还要交定金,火锅真的就这么好吃?越是神秘的东西,人们越有尝试的欲望,小二只在桌前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前三天的桌号就预订一空。 火锅店开业了,店外挤满没有预定到桌号和好奇观望的人,但火锅店的大门却用两块屏风挡着,店外的人想看店内吃火锅的场景却看不见,看不见却能清晰地听见店里发出的声音。店内店外并没有如同别人开店时的张灯结彩,或大吹大擂。 店面虽然不大,但十几桌食客都是预定的,现在店堂里座无虚席,每桌火锅都配一个小二,小二一边忙碌着为食客做着各种准备,一边为食客介绍火锅知识,从国内三国时代的“铜鼎”,到东汉“镬斗”火锅的发展,以及皇帝吃火锅成瘾,小二对各个朝代各式各样火锅描述得活灵活现,不仅讲到国内火锅发展趣事,还讲到国外的日本“思盖阿盖”,天竺的“咖哩火锅”,朝鲜的“酸菜白膘”....,食客个个听得目瞪口呆,惊叹火锅居然有这么高深的学问,不禁对火锅文化肃然起敬。 听完小二讲解火锅文化以后,就要听小二讲火锅吃法。食客们都很兴奋也很期待。 只见小二给食客送来一份菜单,菜单上有各种菜品名称和价格,食客喜欢吃什么食材就在菜单上打个勾,小二就按照打勾的菜品上菜,食客吃完再按照打勾的价格结算。 食客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菜单,认识字的,就将菜单上的菜名念出来给大家听,只见菜单上罗列几十种菜品,这些菜品都是生的,需要食客自己煮,菜单上除了生鲜蔬菜,各种野味和菇类,还有很多食客们不知道为何物的东西,比如猪下青,天梯,花千骨等等菜名,特别是猪下水,什么肥肠呀,腰花呀,猪血呀,凡是猪身上的各个部位几乎都在菜单上。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吃肉不多,但很多人情愿不吃肉或少吃肉,也不愿吃猪肉,除了少吃猪肉,还有猪牛羊这些动物内脏,他们认为动物内脏味道不好而且脏,所以他们都将猪肉和动物内脏称之为贱肉,既然是贱肉,价格就很便宜,但林月知道,用贱肉做菜,做得不好,肯定不好吃,但用来烫火锅则是食材中的上品。 食客们见菜单上有这么多闻所未闻的贱肉品种,都很惊愕,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曹家火锅店居然用贱肉烫火锅?但惊愕归惊愕,这些贱肉既然能够出现在菜单上,必定有出现在菜单上的道理。大家都不再发表各自意见,兴趣盎然点了这些平日不敢吃也不愿吃的东西,如果不吃这些东西,以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吃过正宗曹家火锅。 点好了菜,小二让食客选锅底,选锅底?什么是锅底?食客好奇地问。小二解释,说店内有三种锅底,喜欢吃麻辣味的,点麻辣味,不想吃麻辣味的,点清汤味。 小二对瞪大眼睛的食客们说,如果一桌的人,有人喜欢麻辣味,有人喜欢清汤味,怎么办?小二自问自答,我们还有第三种锅底,锅里的味道一半是麻辣的,一半是清汤的,这样就可以满足满桌人口味的需要。 食客们赶紧问,这种锅底叫什么名字?小二回答,这种锅底名叫鸳鸯锅。 人们一听鸳鸯锅的名字都惊呼起来,鸳鸯锅?好有创意的名字。 食客们都知道,鸳鸯羽色鲜艳而华丽,人们写诗作画的鸳鸯都寓意着美好和富贵,林月前世的人常用“鸳鸯”来比喻夫妻,形容两人恩爱相伴,患难与共。但这个时代的人,鸳鸯却是用来比喻兄弟情谊的,无论比喻夫妻恩爱还是比喻兄弟情谊,鸳鸯带给人的都是最好的意境。 现在曹家火锅将这种一半麻辣一半清汤的火锅取名为鸳鸯,大家不得不被曹家火锅的创意叫绝。鸳鸯锅底长什么样?一口锅里怎么会同时做出两种不同口味的菜?为了满足对鸳鸯锅美好的创意和好奇,几乎每桌食客都点了鸳鸯锅底。 当然,打制鸳鸯锅,对于林月来说非常简单,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将一口锅分隔成两个区域,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再说也没有这个需要。做铁锅成本很高,但做陶器成本就低很多,鸳鸯锅的陶器不是艺术品,不需要特别工艺,一窑足够。 林月将鸳鸯锅构造功能告诉做陶器的师傅,师傅很快就明白了林月表述的意思,很轻易地就烧制出一大窑鸳鸯锅,做陶器的师傅只是不知道林月定制这种陶器做什么用。 菜点了,鸳鸯锅底也端上来了,人们好奇地观察着鸳鸯锅的样子,嘴里都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只见陶锅中间是隔开成两部分的,一部分锅里的汤面漂浮着辣椒花椒,泛着鲜红的汤汁,一部分锅里的汤面漂浮着红枣蘑菇葱和一些姜片,泛着乳白色的汤汁,红汤白汤都沸腾着,发出轻轻的噗噗响声。 小二告诉食客,桌上的这些菜不能同时倒进锅里煮,先煮哪些,后煮哪些,怎么煮,煮多久,食客们个个都像小学生,好奇地听着,用心的学着,小心地品着。 麻辣味火锅在于麻辣烫,麻得舒坦,辣得过瘾,烫得痛快;清汤火锅则香气四溢,清爽可口,回味无穷。 更重要的是吃火锅的魅力,同桌人在一口锅里烫着相同的食材,最能体现其乐融融场景,再加上火锅开胃、提神、暖身,都是吃火锅最好的广告效应。 第69章 吃火锅打架 店里的人兴趣盎然吃火锅,店外的人看不见店里的情况,但从店里传出的阵阵笑声,惊呼声,啧啧惊叹声,以及碗碟碰撞声,还有从店里飘逸出的阵阵香味,都令看客和听客们浮想联翩,喉头滚动。扎心呀!老铁们,什么时候自己能够进店吃吃火锅,让我也能看看火锅长什么样?尝尝火锅什么味道? 食客们吃完火锅,一拨拨从火锅店里走出来,个个红光满面,兴奋异常,往往一出店门,就会被店外的人围着,七嘴八舌问,火锅好不好吃?有什么食材?鸳鸯锅是什么锅?问题很多。 这些刚从火锅店出来,兴奋度还处于6789级高度的食客,听见人询问,有的说好吃极了,有的说麻辣鲜香,有的说清香可口,回味无穷,有的说很有趣,有的说很有味....,直说得店外的人直咽口水。 自此,曹家火锅与曹家小面一样,一面世就一步登天,火锅店门前整日门庭若市,吃火锅的,听人讲火锅的,更是热闹非凡。 一日,一个穿着宽衫的中年男人刚出火锅店,就被一个短打扮的人拉着衣襟东问西问,短打扮的人一定要宽衫人具体描述一下,火锅到底好吃到什么程度?宽衫人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再加上吃了火锅,精神正处于亢奋状态,对短衣人锲而不舍的追问,和拉扯衣襟的行为很是心烦,就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短衣人,说你这种穿短衣之人,还要问我火锅到底好吃到什么程度?我有义务告诉你吗? 说完就不屑地反问一句,连皇帝吃火锅都吃上瘾了,你说好吃到什么程度? 短衣人一听更来劲了,问哪个皇帝吃火锅吃上瘾了?宽衫人撇撇嘴,你进去吃了就知道了。说完还不忘加一句,看你这个样子,谅你也吃不起。 短衣人被宽衫人态度惹恼了,你有什么了不起?不是吃了一顿火锅吗?再看宽衫人正用不屑的眼光打量自己,心里更加不爽,瞧不起人是吧?你瞅啥?瞅你咋地?再瞅一眼试试?试试就试试! 人说冲动是魔鬼,一言不合两人居然就打起来,连蹬带踹,人仰马翻,哭爹喊娘,直打得天昏地暗。看热闹的人好不容易将两人扯开,但两人轻伤不下火线,扯开没吵两句,又扭打在一起,两人都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难分胜负。 打伤了人就要赔汤药费,两人都被对方伤了,谁陪谁?陪多少?两人根本无法自行了断,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于是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大家合力将两人扭送倒县衙,请县令龙大人判决谁对谁错。 此时,商会会长简崇钦正在县衙与龙之源说事。 简崇钦身为仓西县商会会长,在仓西县的事业比较雄厚,仅大大小小食店酒店就有三家。去年林月推出曹家小面加盟营销策略,简崇钦随大流,也将自己的一个食店加入了曹家小面成为连锁店之一,但加盟后没多久,就偷学了巾帼味精厂味精生产制作方法,回来后自己也建了一个小型味精作坊,虽然生产出的味精颜色不好看,味道也没有巾帼味精厂生产的鲜香,但用自己生产的味精做小面佐料,味道比之前的好了很多。 简崇钦心里就很窝火,早知道自己也能生产味精,就不应该拿银子去签订加盟协议,回想起自己被曹秀才娘子坑了两次的遭遇,简崇钦就越想越窝火。这两次不仅赌输了银子,而且赌输了面子,输得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说。现在看见曹家开始卖火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预定了三天桌号,而且每天顾客爆满,在曹家火锅店吃火锅排长龙,又成为仓西县一道风景。 简崇钦的商业嗅觉马上嗅到了火锅发出的诱人味道。这次再不能像加盟曹家小面那样上当了,既然我能生产味精,难道就不能生产火锅底料?我也要制作火锅底料,自己开火锅店。 简崇钦让自家食店的江掌柜到曹家火锅底料厂偷学生产秘方,但焦贵防范严密,不仅没偷学到秘方,反而暴露了江掌柜偷学的企图。焦贵加强了火锅底料厂的保密管理,不再让不相干的人进出火锅底料厂,现在任何人想以办事、参观为借口进入厂区,焦贵全部谢绝,将偷学火锅底料配方的路堵死了。 简崇钦又派江掌柜收买焦贵,偷买秘方。江掌柜找到焦贵,悄悄对他说,如果焦贵愿意将火锅秘方卖给他,他愿意给焦贵二百两银子。但江掌柜话一出口,立马就遭到焦贵的断然拒绝。秘方是少奶奶给的,少奶奶在焦贵心中是仙女一般的恩人,江掌柜给再多的银子,焦贵也不会动心。 偷学不成,偷买也不成,简崇钦决定自主开发,他安排几个有餐饮经验的师傅着手研究火锅底料,但买来很多香料,用了各种可能的方法配制,花费了不少时间和银子,做出来的火锅仍然没有曹家火锅那样的麻辣鲜香。几个师傅就对简崇钦建议,自主开发难度很大,费工费料费钱,还是买秘方合算,只要有了秘方,要不了多久,买秘方的钱就挣回来了,买秘方比自主开发合算得多,时间也快。 简崇钦当然明白,餐饮业新菜品更新速度很快,顾客们喜欢追逐新鲜口感,喜欢猎奇新菜品奥秘,如果错过了顾客猎奇品尝新菜品时机,哪怕以后新菜品研发出来,赚钱的黄金时机也会错过。 简崇钦想赚钱,面前摆着现成的赚钱机会,身为商会会长不利用这个机会赚一把,不是枉戴了商会会长这顶帽子? 简崇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自主研发太慢,而偷学偷买都是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堂堂正正的商会会长怎么能做偷偷摸摸的事情呢?应该名正言顺让曹家将火锅底料秘方拿给我,但曹家的秘方怎么会平白无故拿给我呢?他一想起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秀才娘子就头痛,还敢与秀才娘子打交道吗? 简崇钦苦思良久,以前与曹家在明面上斗智斗勇,结果吃了苦头,这次要改变一种方法,什么方法?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什么是暗的?栽脏诬陷踩脚趾往脸上撒石灰都是暗招,让曹家文吃个暗亏,然后逼不得已将秘方主动拿出来消灾。 虽然简崇钦老谋深算,但也做好了最不济的打算,实在不行,花银子明买也要势在必得!用加盟小面的五十两买火锅底料秘方肯定买不到,估计多少钱能买到呢?简崇钦心理最高价位是二百两银子,如果曹家文愿意二百两银子卖给他,他再用商会会长的权力,要求食店商户都来加盟,收回二百两银子本钱不是小菜一碟吗? 万一曹家文二百两银子仍然不卖呢?不卖就栽脏诬陷扯他下体踩他脚趾再往他脸上撒石灰! 简崇钦冷哼一声,我现在要回避秀才娘子,也不屑于和秀才娘子斗,我看准的人是曹秀才,只和曹秀才斗,难道我一个呼风唤雨的商会会长,还斗不过你不谙世事的曹秀才?凭你曹家在仓西县的实力,就是有十个曹秀才,我也一并拿下! 人说好了伤疤最容易忘了疼,简崇钦与林月两次过招,身上的伤疤不可谓不深,但简崇钦拼搏一生,对伤疤的理解与人不同,哪个男人一辈子不受几次伤,不留几个疤?我受过的伤,都是我的勋章,他在哪里跌倒,就一定要在哪里爬起来! 不过,暗伤也好,明买也罢,要和曹秀才斗,好像有曹家文秀才的名头罩着,就不能像对待一般草民那样顺手,我还得有官府的人罩着才好办事,于是就来到县衙找到当今县令龙之源。 刘奕杰在仓西县当县令的时候,简崇钦每年端午中秋这些年节,都给了刘奕杰许多好处,这个时代,官员收取好处费并不违法,林月前世学习历史的时候就知道,朝廷给官员的报酬很低,官员如果没有地方上的这些灰色收入,靠朝廷薪俸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但只要官员手里有权,财源就能广进,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想做官呢? 现在的县令是龙之源,简崇钦早就和龙之源拉上了关系,不仅送了龙之源见面礼,还为龙之源娶儿媳送了一笔大礼。现在要得到曹家火锅秘方,没有龙之源的帮助不行,所以,简崇钦到县衙找到龙之源,和他商讨火锅底料秘方的事,说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龙大人帮助拿到秘方,以后每年就以火锅分利的名义,给龙大人五十两银子做感谢费。 龙之源当县令,一年的俸禄不到一百两银子,如果帮简崇钦出面,仅火锅分利就可以得到五十两,相当于他半年的俸禄,龙之源当然很高兴。 正说着,就听见衙门外人声鼎沸,一个衙役进来向龙之源禀报,说是两个人因为吃火锅的事打了起来,要求县令判对错。 龙之源和简崇钦确认了一下眼神,说火锅的事,火锅的事就找上门来,因事寻找和利用商机,正是官商勾结最便捷的方式。 龙之源迈着八字步来到审案大堂,简崇钦却悄悄躲在大堂后偷听。 衙门外挤满看热闹的人,大堂上跪着两个人,一个短打扮一个着宽衫,两人身上都有很多尘土,脸上都有明显伤痕。 龙之源坐在案桌后,听着两个打架人的申诉,却也一时摸不着头脑,因为双方争执的起因是短衣人问宽衫人,哪个皇上吃了火锅上瘾?在龙之源学过的书里并没有这种八卦性的东西,争论这种不靠谱的问题还打架?实属荒谬至极,但打架双方已经被看热闹的人扭送到了县衙,就不能不了了之。 龙之源只好正色,对两人呵斥,不管哪个皇上吃火锅上瘾,都是有损皇家尊严的事,你们胆敢胡咧咧!胡咧咧就是妄议朝廷,妄议皇上,该当死罪! 打架的两人听龙之源说,议论皇上吃火锅有损皇家尊严,是妄议朝廷,该当死罪!吓得浑身颤抖,当庭表示,以后不再说诸如此类的话,更不该为了这样的话打架。至于汤药费,两人都表示不要了,以后不再打架了。 龙之源不想扩大这事在自己辖区的影响,就呵斥了两人几句,念你们是初犯,不予计较,但以后再听见如此对皇上不恭的言论行为,必定严加处罚! 说完,将惊堂木重重一拍,自己的伤自己治,以后息事宁人,不得再滋生是非!再一声断喝,滚!打架的两人这才连滚带爬逃出县衙,看热闹的人也都一哄而散。 龙之源回到后院,简崇钦眼珠一转,说皇上吃火锅上瘾的话,是曹家火锅店小二说的,龙大人何不到店里调查一下,如果拿到证据,就可以将曹家文拿下问罪。 简崇钦阴笑一声,岂不万事大吉! 龙之源醒悟过来,一拍脑门,对呀!这就是现成的犯罪证据!我怎能容忍妄议朝廷的言论发生!两人商定,明天就以吃火锅的名义,现场拿罪证! 火锅店打烊后,焦贵到曹家大院,他将今天火锅店营业的情况向林月汇报。见到林月,不仅将简崇钦家的江掌柜意欲偷学火锅底料技术,后来又用二百两银子拉拢收买他的事说了,还说了有两个人在火锅店门前打架,被人扭送到县衙的事。 林月对江掌柜贿赂焦贵二百两银子偷买火锅底料秘方的事一笑置之,但听说有两个人在店门前打架,还闹到了县衙却警觉起来,打架闹到了县衙,不知道县令龙大人是怎么判的?火锅店没人到县衙大堂现场看热闹,焦贵对打架的事也并不看重,因为打架不是在店里打的,也不是店里的人与食客之间打的,打架的事发生在店外,与火锅店无关。 但林月不这样看,任何哪个时代,一件新生事物出现,必定出现前期会出现许多令人防不胜防的乱象,也总会有邪恶和作祟发生,就像简崇钦派人偷学技术和拉拢焦贵收买秘方一样。林月想起前世一个伟人的教导,我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切不可掉以轻心。 林月问焦贵,打架的起因是什么?焦贵说,是因为我们店小二在宣传火锅文化的时候,说皇上吃了火锅上瘾的话。食客吃了火锅后,与店外的人争论到底是哪个皇上吃火锅上瘾,没争论几句他们就打起来了。 林月明白了,如果有人拿议论皇上吃火锅上瘾说事,就很容易被上纲上线!她告诉焦贵,从现在开始,店里凡涉及皇上的有关内容全部销毁,以后在宣传火锅文化的时候,也不能再说皇上吃了火锅上瘾之类的话,以前说过这话的,不管是谁问起来,一律否认,如果这件事出了差错就是坐牢杀头的罪。 焦贵听林月这么一说,吓得冷汗直冒。他是个知道利害关系的人,回到店里就召开紧急会议,雷厉风行修改了火锅文化的宣传内容,并且在店内对所有小二严加训诫。 当大家都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焦贵才略微放心。 第70章 找罪证 龙之源原本想派个衙役到曹家火锅店假装食客吃火锅拿证据,但简崇钦说,他一直都没有机会请龙大人吃饭,这次就由他请客,请龙大人在曹家火锅店吃火锅。我们亲自上阵,岂不更好? 龙之源对简崇钦的想法秒懂,欣然答应。 第二天上午,简崇钦就到了曹家火锅店,说是下午准备到店里吃火锅,让焦贵预先留个桌子。这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仓西县商会会长亲自来吃火锅,是曹家火锅店求之不得的荣幸,但桌号已经都预定完了,别人都是交了预定金的,没有多余的桌子为简崇钦预留。 焦贵很为难,向简崇钦说明情况,简崇钦觉得很没有面子,太伤自尊了,他已经请了县令来吃火锅,焦贵居然敢说没有桌号!简崇钦鼻子哼一声,没有多说话,拂袖而去。不要把哥当白菜,其实哥是个朝天椒,敢吃我?吃了我让你死个明白! 焦贵很紧张,他以前当自家小食店老板的时候,简会长在他眼里就相当于太上皇,至高无上的存在,哪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今天简会长亲自来吃火锅,却没有桌号,见简崇钦气哼哼拂袖而去,焦贵心里吓得怦怦乱跳。 简崇钦不能因火锅店没有桌号就更改请县令吃火锅的时间!他终于打听到油坊的王老板预定了今天下午的曹家火锅,他赶紧找来王老板,王老板当即表示,不用让桌号,请会长和县令吃火锅是鄙人的荣幸,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哪能让桌号呢?今天的火锅由他请客,他请会长和县令吃火锅。 简崇钦高兴的咧着嘴直笑,这才是懂事的人呢! 下午,焦贵见简会长来了,走在简会长前面的是县令龙大人,走在简会长后面的是油坊王老板,还有县衙的袁师爷以及商会的几个掌柜。他们坐的桌号是王老板预定的。 焦贵马上笑脸迎上去,县令和简会长将焦贵当空气,谁也不看焦贵一眼,焦贵自知情况紧急,赶紧指使一个小二到曹家去向少奶奶报告,问少奶奶怎么办。 林月见火锅店的一个小二气急败坏跑进院来,满脸的慌张,把林月吓了一跳,小二说,上午简会长到店里要焦掌柜安排桌号,因为没有空的桌号,焦掌柜就没有安排,想必简会长很不高兴,结果今天下午县令和简会长还有县里的好几个老板都到店里吃火锅来了,他们的桌号是一个姓王的老板预定的。县令他们来了,焦掌柜感觉来者不善,叫我赶快给少奶奶报告一下,听少奶奶的指示。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店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县令和商会会长吃火锅来了。 林月对小二说,你告诉焦掌柜,说我没有时间到店里去,县令他们到店里吃火锅,就按照一般顾客接待就可以了,不必紧张,对所有顾客不用厚此薄彼。小二点点头,赶紧跑回店里向焦贵汇报去了。 听了小二的回话,焦贵仍然有些顾虑,少奶奶真是这么说的?就按照一般顾客接待?不用厚此薄彼?小二使劲点点头,说我听得很清楚,少奶奶是这么说的。焦贵对少奶奶的决策能力一直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但今天仓西县最大的人物进店吃火锅,不说怀疑来者不善,哪怕按照一般常规,曹家也是应该亲自来人接待表示欢迎的,他们这一桌的花费至少应该免单,算是老板请客吧!但少奶奶如此淡定,曹家不来人就算了,怎么还说按照一般顾客接待呢?他们是一般顾客吗?焦贵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想归想,焦贵仍然坚定不移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做,他信任少奶奶,比信任自己还信任。 县令一行人径直坐到预定的桌边,焦贵赶紧向县令拱拱手,又向简会长拱拱手,嘴里说着,大驾光临,欢迎欢迎的话。县令微笑看着焦贵,你是?焦贵毕恭毕敬回答,我是火锅店掌柜,小民姓焦,名贵。县令扫视一眼店里正在忙碌的其他人,问你家老板呢?怎么不见人?焦贵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赔笑说,我家老板平日都不在店里,今天不知道龙大人您来,所以老板有失迎接。 焦贵叫过小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来到桌前,向县令拱拱手,表示行礼了,县令没有见着曹家老板,心里自是不悦,他无论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今天到曹家火锅店,连老板都没出面,曹家真的不把我当县令?龙之源心里虽然很是不悦,但脸上仍然保持微笑。 简崇钦将脸凑过来,悄悄对县令说,老板没来,我们拿证据岂不是更方便?县令想想,微笑变成了会心的笑,对小二说,你们平日怎么做的就怎么做,不必拘泥。小二答应一声,就开始一边让他们点菜,一边向他们讲火锅文化,从国内三国时代“铜鼎”的出现,到东汉“镬斗”火锅的发展,一直讲到各个朝代各式各样的火锅,最后讲到日本的“思盖阿盖”,天竺的“咖哩火锅”,朝鲜的“酸菜白膘”,县令几人听得频频点头,龙之源读过那么多书,却从来就不知道人间烟火味特重的火锅居然有如此悠久的发展渊源,今天吃火锅,才知道火锅还有自身的发展文化,他对曹家人开办火锅店的经营方式不得不刮目相看。 几个人饶有兴味听完小二讲火锅文化,意犹未尽,但小二讲完却开始让他们点锅底,县令这才想起拿证据的事情,看看简崇钦,因为他没有听见小二讲皇上吃火锅上瘾的话,简崇钦会意,问小二,听说有人吃火锅上瘾,有这事吗?小二说,昨天有人在店门前打架,听说就是因为争论什么人吃火锅上瘾的事打架的,具体情况我并不知情。 县令又看看简崇钦,简崇钦不死心,又问小二,听说你们昨天就讲过,有人吃了火锅上瘾的故事,那个故事很好听,今天你怎么不讲给我们听呢?小二一边忙着为他们布菜,一边回答,我不知道有这样的故事,等以后有时间了,我打听一下,如果打听到了,你们下次吃火锅的时候我再讲给你们听。县令和简会长像泄了气的皮球,但又没法发泄。只好不再问诸如此类的问题。 焦贵表面上在忙着应付店里的事,但一直对龙之源这一桌的情况不敢掉以轻心,听见简崇钦不断引诱小二说皇上吃火锅上瘾的话,他浑身就直冒冷汗。好险,昨天要不是少奶奶有先见之明,及时制止有关宣传皇上吃火锅的内容,今天就肯定栽进了简崇钦挖好的坑里,妄议朝廷,妄议皇帝是杀头的罪呀!好在小二应付自如没有破绽,焦贵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大家很快进入拿起筷子吃火锅的环节。火锅味道确实非常好吃,一分为二的鸳鸯锅也很有创意,虽然烫火锅的食材大多数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这些东西无论是煮在麻辣锅里还是煮在清汤锅里,味道都格外别致可口。 简崇钦没有得到曹家火锅店老板妄议皇帝的证据,但品尝到曹家火锅的味道,又学到了一些火锅文化知识,熟悉了他们的服务程序,简崇钦更坚定了做火锅的决心,这也是今天的收获之一,以后自家火锅店的经营模式复制曹家火锅店的模式就可以了,不过,他知道,火锅文化的讲述可以复制,食材的品种可以复制,小二的服务方式可以复制,火锅味道却很难复制,火锅味道不好吃,面上的事情做得再好,也只能净身出海。 简崇钦想拿到火锅底料秘方的欲望更加强烈,他要在仓西县做火锅,做火锅连锁,让仓西县的火锅店全部姓简。 这几天在曹家火锅店吃了火锅的人,像在仓西县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士,从他们嘴里讲出的各种吃火锅时的趣事和神奇故事很快在仓西县被添油加醋传得家喻户晓,人们争相前来预定火锅桌号,桌号不仅已经预定到了一个月以后,还出现倒卖桌号的现象。人们纷纷谴责曹家火锅为什么只有十几桌,这不是故意吊仓西县人的胃口吗?曹家火锅店门前天天都有人因为预定不到桌号被围堵,甚至因为抢桌号打架斗殴,看着人们聚在店外如狼似虎般要吃火锅的人们,焦贵只好站出来大吼一声,吃火锅要理性!但无论焦贵喊破嗓子,也抵挡不住人们想吃火锅的冲动。 开业酬宾活动结束,曹家火锅店门外就贴出一张招商广告,广告上只有入木三分的四个大字,欢迎加盟!这四个字那么醒目,那么夺人眼球。抢先品尝火锅的食客中,有很多都是各个酒楼食店的老板,他们的商业嗅觉比一般人都高,欢迎加盟广告一贴出来,好几个酒店食店老板就和焦贵联系,希望加盟曹家火锅。加盟火锅的条件是林月早就拟好的,仍然一年一签,每年每个加盟店二十两银子加盟费,凡加盟的店由曹家火锅统一招牌,统一餐具,统一主要食材,统一服务规范,统一火锅文化宣传口径,统一火锅底料。主要食材,火锅底料等等全都在旗舰店购买,价格打八折。其他事项由加盟方自行决定。 稍微知道一些内幕的人都明白,看似简单的加盟条款,其大多数内容都是需要由曹家火锅旗舰店提供,虽然价格打八折,但对于旗舰店来说,仍然是一笔不小的利润。合同是格式合同,内容简单,老板愿意接受就签字,签字后就由焦贵交给林月,林月再盖上曹家文的印章,双方各持一份即可。 加盟火锅店的操作不用林月与对方谈判,以前的曹家小面也好,现在的曹家火锅也罢,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愿意加盟就接受条款,不愿意加盟也没人来求你,这就是林月无需回应的友情。 前次林月与曹家小面加盟店签协议的时候,她是连哄带骗让曹家文签的字,后来林月嫌每次让曹家文签字都要费一番口舌,她就替曹家文刻了一枚印章,印章由林月保管,所以现在加盟协议履行手续就简单很多。林月为什么不能自己签字,唉!说多了满满都是泪,这个时代的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女人的社会属性和商业属性不被社会认可,林月虽然是两世人,到了今生这个时代,她也无法凭个人的力量去改变一个时代的社会问题。所以,现在凡属于商业行为或社会性事务,林月都只能以曹家文的名义进行,否则寸步难行。 林月有时就想,嫁给曹家文这样的男人,到底是福还是祸?曹家文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月一时说不清楚,从目前的情况看,曹家文与自己的关系更像工具人,他的秀才身份,木讷的性格,都是他作为工具的最好状态,有这样一个工具人丈夫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提供躲藏的空间,林月就能避免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思路一转弯,林月眼前一亮,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说思路决定出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一批加盟曹家火锅店的老板爽快签了协议,火锅底料厂现在天天加班生产,林月买了很多牛车运送货物,无论是火锅店还是火锅底料厂以及相关的产业都满负荷运转。因为火锅底料的需要,催生了更多的豆瓣,辣椒,各种香料和醪糟生姜等原材料的生产和供应,不是企业与地方经济要共商共建共赢吗?林月的火锅底料和餐饮业的发展,既提升了各企业间的合作水平,又发挥了融合发展优势,仓西县的经济迅速发展起来。 林月生产的火锅底料,除了供应加盟店的需要而外,现在开始零售,将调制好的底料用统一的陶罐装着,一罐售价一百文钱,回收一个空罐五文钱,人们买了自己喜欢吃的食材,再用曹家火锅底料熬汤,在家里吃火锅,既方便又比在火锅店吃更加便宜。为了解决火锅底料防腐保鲜的问题,林月将每罐底料封上厚厚一层油。这个时代的油并不贵,因为人们很少吃炒菜和吃油炸的食物,油脂主要用来照明。火锅底料油多,不仅好吃,而且隔绝底料与空气的接触,达到防腐保鲜的作用,一举两得。 味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很快,火锅底料的销售就直线上升,不仅仓西县的人购买,临近县的人赶着牛车推着鸡公车来买底料的人也越来越多。临近县来买底料的量大,底料厂卖出的价就是批发价,卖给临县的底料不用小的陶罐做包装,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塑料制品的包装物,只能用大的陶缸做包装,一缸十斤,二十斤或者三十斤,仓西县城的牛车、人力排车、鸡公车空前多起来,这些车上拉着码放得像小山一样的陶罐,这些陶罐都是用草席分隔开的,用草席将陶罐分隔开,避免陶罐发生碰撞。这些外县的牛车、排车、鸡公车不停的在仓西县来来往往,牛车负重发出吱嘎吱嘎声,人力排车和鸡公车发出咯吱咯吱声,再加上马蹄声牛蹄声,这些声音增加了仓西县城更加繁华的热闹,也成为仓西县一道道风景。火锅底料销售如此红火,火锅香味弥漫在仓西县城上空,曹家火锅红遍了大江南北,银票更是以势不可挡的霸气源源不断流进林月的夹层储藏室。 第71章 秘方溶化了 现在林月开办的店和厂已经不能满足运营和生产需要,林月开始考虑买地修建厂房或者租房扩大生产。 林月认真思考了两天,虽然仓西县是个人口大县,人口多,商业繁华,购买力也不错,但仓西县毕竟距京城还有二三百里,而京城人口更多,更加繁华,要想赚更多的钱,做更多的事,到京城去才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不是有句俗语,人挪活,树挪死吗?人要是永远定在一个地方就很难有发展的更好机会,但如果有挪动的条件就应该动一动,哪怕自己的有生之年很短暂,就因为短暂,更应该争取更多发展空间。 林月决定,不在仓西县买地建房,而是租赁厂房,她要为以后在京城发展做好准备。 林月选择了一个适合生产食品的地方,将巾帼味精厂和火锅底料厂都搬进了新厂房里,两个厂的面积扩大了,条件比以前更好了,两个厂都增加了更多工人。 眼看曹家火锅迅猛发展,简崇钦实在坐不住了,你曹家文是狼人,我简崇钦就是狠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万马奔腾,我却冷冷清清。他要马上行动起来,尽快拿到底料秘方。 简崇钦迫不及待,来到官学门口直接找曹家文。官学放学的时候,曹家文从官学走出来。 曹家文仍然在官学读书,他虽然考取了秀才,但他要考举人,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在官学读书听课。而家仆李赐克也是这个时候等在官学门口,他每天都要来接少爷回家,替少爷提书篮。 简崇钦虽然看见曹家文从官学里走出来,但他却犹豫起来,简崇钦犹豫什么?他想起曹家文的性格,与他聊天是不可能的,如果叫住他直接和他说事,按照曹家文的性格,他完全可以不理睬简崇钦而旁若无人般的走过路过。这样找曹家文,无疑打草惊蛇。 简崇钦犹豫不决,呆在原地没有与曹家文正面接触,直到看不见曹家文的身影,这才悻悻离开。 虽然简崇钦没有与曹家文接触,但李赐克却对简崇钦的异样看在眼里,对简崇钦的表现有些疑惑。回到家里,李赐克就将看见的情况对林月说了。林月马上想起焦贵曾经对她说过,简崇钦家的江掌柜许诺给焦贵二百两银子好处费,要焦贵偷卖火锅底料秘方。林月对焦贵的忠诚很感动,这个时代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很有诚信的,像简崇钦那样见利忘义的人毕竟是少数。 现在听李赐克说简崇钦到官学想见曹家文但又未见的事,林月就知道简崇钦最近肯定要想办法拿火锅秘方,拿不到火锅秘方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林月就对简崇钦的做派竖起了中指,你简崇钦两次与我打赌,诓骗曹家文私自删改商会会长赌注,现在为了得到火锅底料秘方,又开始不择手段,不仅偷学技术,挖我墙角,还企图栽赃我妄议皇上,现在又想通过曹家文得到火锅底料秘方,你简崇钦不要以为我是林妹妹就好欺负,我林黛玉敢倒拔垂杨柳! 林月抖擞精神,不解决简崇钦意欲窃取火锅底料的隐患就不得安宁!高端猎人要以猎物的方式出场了。 林月开始为简崇钦挖坑,她自拟了一份貌似火锅底料的秘方,前面写了一大段没人看得懂的火锅配料必须掌握的重点,这些重点无比正确,但比废话还废话,尔后写着秘方配制的各种香料,比如白扣五克,草果六克,三奈六分,丁香八克,孜然一勺,桂皮一把,甘松六克,八角若干,小茴香一堆等几十种香料,这些香料的计量单位五花八门,而且很多都是不确定的,比如孜然一勺,勺是多大的勺?桂皮一把,一把是多大的一把?小茴香一堆,一堆是多大的一堆?这些计量数量连林月都搞不清楚。 这还不够,各种香料在炒制过程中,还要加入足够的油和豆瓣醪糟辣椒生姜糖等佐料。至于炒制技术更是绝妙,先把各种香料用剪刀剪短,用温水泡一个时辰,准备两口炒锅,一口锅里放豆瓣,生姜,醪糟和糖等佐料,将这些佐料拌匀, 另一口锅内熬油,熬什么油?猪油牛油鸡油均可,将熬好的油搅拌到炒制好的调料里,然后再将调料置火上,用中火熬制一炷香时间,调料快干水气时,再下入辣椒,改用大火炒制,当油沸腾时,改用小火熬制,一个时辰后加入少许醪糟继续炒制,直到将各原料水分炒干,再加泡涨的丁香和桂皮继续炒制半个时辰即可。 秘方后面还有一个备注,炒制后的火锅底料再加入头胎紫河车粉末,望月砂,夜明砂,白丁香各一小勺,与底料拌匀,用雨水节的水,霜降节的霜,小雪节的雪搅拌装罐。 林月写得天花乱坠,看得眼花缭乱,左看右看,纸上的字写得张牙舞爪,比她炮制的火锅底料配方还难看,林月让曹家文将配方誊写在一张纸上,见砚盘里研的墨写完了,叫来李赐克,让李赐克研墨。李赐克是个文盲,不认识字,对读书人历来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他一边研墨,一边听着林月与曹家文对话。 曹家文看着纸上那些字,很疑惑,这是何物? 林月一脸严肃,这是火锅秘方,价值二百两银子。 李赐克一听,不禁偷眼瞟了那张纸一眼,纸上的字歪歪扭扭,他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却瞪大眼睛,天呀!纸上这些字价值二百两银子! 曹家文一听银子,就皱皱眉头,读书人清高,不说钱的事,说钱太俗!有辱斯文。 林月见曹家文皱眉,心里很是不屑,说这银子是你考举人时做盘缠用的。曹家文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原来这银子要作为他上京赴考的盘缠,就咧嘴一笑。 林月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正色告诉他,这秘方除了简会长可以看,对其他人千万要保密,谁也不能看。曹家文赶紧点头,既然是秘方,那就肯定是很神秘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个常识性问题,曹家文不用多问。 不过,林月警告曹家文,万一这份秘方被人损坏了,你就没有盘缠上京赴考了,不能上京赴考,你就当不成举人。曹家文一听,不由得脸色一变,上京赴考是曹家文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目标,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上京赴考做的准备,他也知道,上京赴考是需要很多钱的,既然这个秘方是他上京赴考的盘缠,那就一定要好好保管。 曹家文没说话,但李赐克却插了一句,这秘方如此宝贵,万一真的被人损坏了怎么办呢? 林月笑笑,谁损坏的,谁就赔偿二百两银子,不赔?就报官! 李赐克一边磨墨一边点头,是的,这么宝贵的东西真的被人损坏了,不赔银子就报官! 墨研好了,曹家文将秘方也誊写好了,看着他将秘方小心翼翼放进衣兜里,林月这才走出书房。 林月告诉李赐克,叫李赐克这几天要一刻不离少爷左右,因为少爷身上揣着火锅秘方,万一少爷有危难,好帮帮他。 李赐克很激动,少奶奶将保护少爷的任务交给自己,这么难得的挣表现机会一定要珍惜。自此,只要曹家文出门,不管他出门干什么,李赐克就像跟屁虫一样紧紧跟着曹家文。 过了两天,简崇钦又等在官学门口,李赐克看见简崇钦,就在心里暗暗提防着。 曹家文放学从官学里走出来,这次简崇钦毫不犹豫就迎了上去,向曹家文笑笑,说县令有事要找曹秀才说话,请曹秀才到县衙一叙。 曹家文也没多想,他认识简崇钦,知道他是商会会长,商会会长不说假话。曹家文就让李赐克拿着他装学习用具的书篮,李赐克提着书篮,跟在曹家文身后,随简崇钦到了县衙。 龙之源坐在县衙后院内室,见简崇钦与曹家文进来,笑容可掬的示意两人坐下。李赐克手里提着曹家文的书篮,站在门外,他按照少奶奶的吩咐,要一刻不离少爷左右,当少爷遇到危难时,要帮着他。 曹家文不是第一次到县衙,见到县令龙大人,曹家文向龙之源拱拱手,施礼后坐在凳子上,仍然是面无表情的那种表情。 龙之源第一次与曹家文面对面,他已经听说了很多有关曹家文的传奇,比如人们眼中的学渣考上秀才,而且还是案首;新秀才写的诗震惊世人;办秀才补习班,五十个书生考取四十多人;曹家小面加盟连锁,现在又开张了喧嚣一时的曹家火锅....。有如此多神奇故事的人,言谈举止面相身材应该与众不同才对,但龙之源无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怎么看,曹家文都是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人。想起人不可貌相的话,曹家文毕竟是秀才案首,虽然面相不咋的,但肚子里必定装着很多墨水。 龙之源微笑着与曹家文聊起天来。他先夸赞曹家文的学识和写诗才能,又夸赞他善于经商的头脑,再夸赞他坚持不懈读书的精神,最后预祝他高中举人....,龙之源一边说话,一边观察曹家文的表情,发现曹家文正襟危坐,眼神游移不定,对自己夸赞他的话看不出喜怒哀乐,倒是最后一句,曹家文听龙之源预祝他高中举人的话,他的嘴角才咧了咧,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龙之源皱皱眉头,感觉很是尴尬,看看简崇钦,简崇钦撇撇嘴,再耸耸肩,那表情像在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呀! 既然龙大人无法与曹家文聊天,简崇钦就直截了当问曹家文,曹秀才,听说你家的火锅卖得很好? 曹家文将眼睛定位到简崇钦身上,下意识的点点头。 简崇钦又问,你家的火锅那么好吃,一定有底料秘方? 曹家文猛然想起衣兜里揣着的那张纸,下意识的压压衣兜,又点点头。曹家文的下意识动作简崇钦看在眼里,心里窃喜,赶紧问,你可以让我看看火锅秘方吗? 曹家文看看简崇钦,简崇钦的眼神显得很急迫,曹家文想起娘子说的话,如果简会长要看秘方,就拿给他看,只要不让其他人看就行。现在简会长想看火锅秘方,想来是可以拿给他看的,再说,拿给他看看而已,纸上的字也不会因为被看了而缺胳膊少腿。 曹家文就将手伸进衣兜里掏摸,龙之源和简崇钦都瞪大眼睛,惊奇的看着曹家文的动作,难道火锅底料秘方现在就揣在曹家文衣兜里?曹家文真的要拿出来给我们看? 曹家文掏摸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将一张纸从衣兜里拿出来,递给简崇钦。简崇钦赶紧接过来,展开纸,纸上抬头写着火锅秘方四个大字,快速浏览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纸上写满了各种香料的名称和炒制的程序,香料太多,炒制程序太复杂,简崇钦不暇细看,确信这是火锅底料秘方无疑。 简崇钦向龙之源肯定的点点头,原本以为拿到秘方一定会费很大周折,没想到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工夫。龙之源正准备接过秘方看看内容,猛然听见院外一人厉声断喝,看什么看? 龙之源和简崇钦都吓了一跳,龙之源下意识以为遇上了刺客,腾的一下跳起身来。所有人都惊愕将头转向门外。 听见院里一阵响动,衙役大喝,出去!这里是衙门内院,闲杂人等不得随便入内!一个颤巍巍的苍老声音传来,我要见龙大人。只听沉闷的一声响,好像是衙役将人推翻在地,衙役继续怒喝,龙大人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吗?出去!滚出去!又是一阵拖拽的响动声传来,院里安静下来。 龙之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值班的衙役在阻拦要见县令的老百姓,不是刺客! 一场虚惊结束,大家还没缓过神来,猛然听见简崇钦大叫,糟了糟了!秘方掉到水里去了! 简崇钦两眼发直,盯着一个陶盆发呆,大家都跑到陶盆边,只见一团写着字的纸浸在水里,纸上的字是墨写的,墨一遇到水就浸润开来,纸上的字全都变成了墨汁,陶盆里的水已经变成墨黑墨黑的水。 曹家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盆里的纸抓起来,纸张在他的手里马上软烂熔化成一滩纸浆。曹家文吓得脸色苍白,嘴里不停的叫着,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呀? 简崇钦见曹家文吓得花容失色,就更加肯定这是火锅秘方无疑。他也显出很难过的样子,说我正在看着上面的内容,听见衙役的喊声,手一抖,秘方就掉进水里了。他也很着急,嘴里不停的说,怎么办?怎么办? 龙之源更加感到遗憾,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秘方上的字,秘方就成了一团纸浆。 所有人对这突发事件都没有醒过神来,大家盯着盆里的水和曹家文手上的纸浆说不出话来。 曹家文想起娘子说过的话,火锅秘方不要丢失了,如果丢失了,你上京赴考的盘缠就没有了,没有了盘缠就不能上京赴考,就不能中举人。曹家文看着捏在手里的那团软烂纸浆,中举人的愿望就像那团纸浆一样溶化了,火锅秘方泡汤了,他的举人梦也成泡影了。曹家文脸色更加难看了,想起自己为了考举人,多少个日日夜夜挑灯夜战,付出了多少艰辛,甚至不惜辱没斯文做举人操,这些都是为了考中举人,但现在他眼睛瞪着手里烂如稀泥的纸,香菇,颤抖着声音一叠连声的哀嚎,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呀! 曹家文绝望了,再也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突然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头一歪就晕过去了。 龙之源和简崇钦都吓出一身冷汗。李赐克见自家主子晕倒了,又见火锅秘方泡汤了,他就放下书篮,冲上前来,将曹家文紧紧抱住,说赶快救人,如果出了人命就不得了了! 龙之源醒过神来,派衙役去叫郎中。 李赐克紧紧抱着主子,对简崇钦大叫,我家少奶奶说了,如果谁把火锅秘方弄丢了,谁就要赔二百两银子。 简崇钦一听,愣了一下,问你家少奶奶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的? 李赐克说,火锅秘方价值二百两银子,这银子是要给少爷以后上京赴考做盘缠用的,现在秘方没有了,少爷的盘缠就没有了,少爷没有盘缠就不能上京赴考,所以他才晕过去了。 火锅秘方价值二百两银子?银子是给曹秀才上京赴考做盘缠用的?龙大人和简崇钦都看着昏迷中的曹家文,曹家文面色苍白,闭着眼睛不省人事,那样子绝对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晕过去了。 第72章 买了假秘方 李赐克气急败坏继续说,如果不赔银子,少奶奶就要报官! 报官?县令就在现场,报官有用吗? 简崇钦试探性的看看龙之源,龙之源却心生顾虑,曹家文因为秘方被毁急得晕了过去,说明秘方对曹家文很重要,如果曹家文报官,龙之源包庇简崇钦,遇上曹家文这种一根筋性格的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事情闹大了,皇上对龙之源以观后效的处罚就没有后效可观了。 龙之源就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看着简崇钦,你成天想着发财,现在好了,财没发着却撞下大祸,这祸我不得为你背锅,你自己蚀财免灾罢了。 简崇钦明白龙之源的顾虑,沉思了一会儿,问李赐克,你家少奶奶说要赔二百两银子? 李赐克语气坚定,是的。 简崇钦感觉有些异样,二百两银子是他买秘方腰痛的分界线,我想用二百两银子买秘方,曹家少奶奶就说要我赔二百两,不多不少刚好二百两,是偶遇还是巧合?曹秀才娘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简崇钦原本以为秘方被毁,曹家文自认倒霉就过去了,没想到秀才娘子提出要赔偿,而且赔偿的银子和他想买秘方的银子一样多。如果我不赔偿会怎样?简崇钦想起秀才娘子人畜无害的笑脸,就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打赌输掉的银子,吃面吃出的胃痛,这些都是简崇钦身上的伤疤,万一秀才娘子真的闹起来,他不知道是怎样的结果,秀才娘子的身影和县令龙之源威胁的眼神,都令简崇钦芒刺在背。 罢了罢了,棺材板压不住了,还是息事宁人为好,好在秀才娘子没有漫天要价,不然,简崇钦就只好放弃了。 就当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火锅底料秘方,也没亏! 简崇钦叹了一口气,好吧,是我不小心将秘方弄坏的,我就赔偿曹秀才二百两银子吧。说完,从兜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李赐克。李赐克看了银票,确认无误,将银票收好了。 简崇钦又拿起笔,主动写了一份赔偿书,因为他担心秀才娘子没收到银票或者收到银票后赖账,口说无凭,写个东西保险一些。在场的龙大人签了字,曹家文还在昏迷中,李赐克就代少爷在赔偿书上按了手印。 郎中来了,郎中对曹家文掐人中,拍脸,压合谷,灌姜汤,费了很大劲,终于使曹家文缓过神来。曹家文嘴里吐出一口恶气,歪倒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哼哼。 没想到,看一眼火锅秘方,就赔偿了二百两银子,还差点出了人命,龙之源和简崇钦都抹了一把冷汗,见曹家文醒过来,李赐克搀扶着主子离开县衙走了。 龙之源见简崇钦真的赔了二百两银子,他都为简崇钦肉痛。简崇钦看看四下无人,从兜里神神秘秘掏出一张纸,拿给龙之源看。龙之源疑惑的接过纸,发现既然是曹家文拿出来的那张秘方!龙之源眼睛瞪得比鸡蛋大,秘方还在? 简崇钦狡黠地眨眨眼,说被溶化的不是这张纸。 龙之源恍然大悟,对简崇钦的手段深感震惊。 简崇钦说,现在好了,曹家文亲眼看见秘方被毁的,我也赔了他的银子,有了这个秘方,我就可以开火锅店,卖火锅底料了。 龙之源和简崇钦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毕,龙之源意味深长看着简崇钦,心想,以后一定要提防这个人,这个人太有心计,不可深交。 简崇钦迫不及待回到家里,叫来江掌柜,让他按照秘方去制作火锅底料。江掌柜拿着秘方看了看,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拿着秘方走了。 但江掌柜和几个师傅按照秘方做了很多次火锅底料,做出来的味道都怪怪的,根本没法吃。 简崇钦心急如焚等了好多天,实在等不了,问江掌柜。江掌柜苦着脸说,这哪是什么秘方!既没有统一计量单位,也没有确定的成色含量要求,制作程序颠三倒四,每道工序也没有标准,更难的是到哪里去找紫河车?一般的紫河车不要,非得要头胎的,还有,望月砂,听起来名字很美,实际上是野兔的粪便,还有夜明砂,夜明砂是个什么东西?那是蝙蝠的粪便呢!白丁香,以为很香吗?那是麻雀的粪便....! 啥?简崇钦瞪大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江掌柜,江掌柜的脸更加像个苦瓜,即或将这些东西晒干,再掺和在火锅底料里,谁敢吃呢?江掌柜说完,再强调一句,这秘方没法操作! 简崇钦愣了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曹家不按常理出牌呀!秘方是假的!秘方是假的,秘方是假的,重要的问题说三遍。 他只感到眼前的东西都在晃来晃去。江掌柜赶紧扶住他。简崇钦痛彻心扉,二百两银子呀!买个假的秘方,花了钱还被人当猴耍!我这个商会会长从来都是耍别人的,今天却被曹家耍了,今后还怎么当会长,怎么做人呢?简崇钦现在对哑巴吃黄连的感受更加痛彻心扉,宝宝心里苦呀!简崇钦既然失声痛哭起来。 江掌柜被简会长的失态吓得目瞪口呆。 虽然被曹家骗了,但简崇钦没有办法找曹家说事,因为曹家文亲眼看见秘方已经熔化成为纸浆的,而且自己还主动写了赔偿书,所以,简崇钦既不能说秘方没有被毁,又不能说自己拿到了秘方,但秘方确实是假的。 更令简崇钦气恼的是,自己被骗的结果还不能对县令说,想起龙之源意味深长看他的眼神,说了县令也不会相信自己被曹家骗了。现在怎么办?火锅底料生产不出来,火锅店开不起来,每年还要给县令五十两银子分利,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简崇钦又羞又忿,这一跤跌得比前两次都更痛,太痛,痛得爬不起来。 简崇钦又病倒了,这次病得不轻,从此一病不起。人们只能听见他一声声骂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矣!最毒不过妇人心!这妇人心太毒了呀!所有人都认为简会长骂的是他娘子简黄氏,除了骂他娘子,还会骂谁呢? 李赐克回到家,将事情原原本本向林月报告,林月欣慰地笑笑,当即奖励给李赐克二两银子。前次徐监丞要租补习班的房子,李赐克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圆满完成任务,回来后,林月也奖励了李赐克二两银子。 李赐克拿到银子高兴极了,他只是忠诚的按少奶奶的吩咐办事而已,但完事后每次都得到这么高的奖励,他非常感激少奶奶。从此以后,李赐克对林月安排的事情做得更加尽心尽力。 曹家文回来也病倒了,躺在床上直哼哼,林月来到床边对他说,简会长赔偿了秘方损失,这样就不会影响你进京考举人了。 曹家文一听,哼哼声戛然而止,忽地一下坐起身来,瞪圆双眼,真的?林月见他视考举人为命的这副德性,就瞪他一眼,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曹家文顿时感到压在身上的巨石悠忽不见,话到病除,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径直向书房走去。 郑老大和儿子郑何德来了。郑何德背着一个背篓,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林月家,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只半大的小狗,小狗通体黄毛,没有一根杂色,黄毛小狗见到林月就使劲摇着尾巴,林月以为这只小狗是郑何德带来的,笑着问,你还带来一条狗? 郑何德低头一看,这才看见了那只黄毛小狗,说不是我带来的,是它自己跟进来的。一边说就一边要赶小狗出去。小狗夹起尾巴,可怜兮兮的看着林月,林月动了恻隐之心,小狗跑到屋里来,一定是小狗和自己有缘分吧! 前世的林月就很喜欢小动物,小时候家里养着一只名叫小咪的黑猫,高冷的小咪对其他人都不亲,但林月放学回家,它就会绕着林月的腿磨蹭。有一次,小咪抓住一只老鼠,老鼠没死,只是吓得灵魂出了窍,小咪第一时间将自己心爱的老鼠放到林月面前摊开的书上,吓得林月嗷嗷叫。 现在看着这个毛茸茸的黄毛小狗和它可怜兮兮的眼神,林月想起小咪,前世养只猫,今生养条狗,这就是缘分。 林月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你养的狗可能是你前世某个亲人。林月就一把抱起小狗,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它,真的?你真的是我前世某个亲人? 小狗不说话,瞪眼看着林月,倒是将郑老大和郑何德吓了一跳,少奶奶说的什么话?少奶奶前世的亲人是条狗? 林月喜欢上了这条小狗,说就让它呆在家里吧,这条狗的毛是纯黄的那种,林月就给小狗取名叫大黄。从此,小狗大黄就一直陪伴着林月,直到林月离开这个世界,大黄跳进墓坑陪葬,与林月一起了此余生。 郑何德从背篓里拿出一些山货,有风干的野鸡,有炒熟的栗子,还有一篓鲜活的鱼。 林月好奇的看着郑何德,山上有鱼?郑何德笑着说,山洞边不是有条小溪吗,小溪旁边不是有个水凼吗?我们将水凼扩大了一些,也挖深了一些,没想到挖呀挖呀挖,挖出一个小鱼塘,我们做了拦鱼坝,鱼塘里的鱼就被拦住了,鱼塘的水是活水,鱼在里面既看得见,又可以随时捞上来吃,很方便,今天我就顺便给少奶奶送来几条。 林月看着养在木盆里的鱼,这些鱼个头不大,虽然不知道这种鱼叫什么名字,但鱼看起来确实生猛。太好了,曹家山有山有水还有鱼,真是一个好地方。 郑老大一边大口喝着茶,一边向林月汇报曹家山建设进展情况,说我们在山顶上建了几间平房,请了一尊药王菩萨坐镇曹家山,房屋功能是按照少奶奶吩咐的意思设置的。另外,我们还在山顶上安置了一些可以让游客坐着休息的石凳,坐在石凳上,就能远眺仓西县城和田园风光。 郑老大笑着说,现在索道也建好了,推索道绞盘的人也培训了,我们几个人试着坐了好几次,上山下山都很平稳,方便快捷。 郑何德补充,说盘山小道也修到山顶了,盘山小道两边的药材种植品种也重新做了规整,袁记药材行来了几个懂药材的伙计,他们写的药材展示牌也立在盘山小道旁边了。 郑老大说,这些懂药材的伙计还承担着导游身份,以后就由他们负责向游客讲解曹家山药材知识,还要传播药王菩萨普度众生,救人厄难的故事。 郑老大喝口茶,想想,继续说,还有雉鸡养殖场,我们又买了几十对雉鸡养着,现在没有剪雉鸡的翅膀羽毛了,个个雉鸡都是完完整整的,颜色鲜艳漂亮得很,昨天就有人来买雉鸡,一对雉鸡十两银子,买的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拿走了。 郑何德说,我娘正在用家鸡孵雉鸡蛋,如果第一批小雉鸡孵出来了,雉鸡养殖场的发展就会更快。 林月有段时间没到曹家山了,欣喜的想象着那些五彩斑斓的雉鸡在养殖场欢快鸣叫和嬉戏打闹的场景。 郑老大又说,民家乐的药膳食店建好了,物色了几个做药膳的师父。山洞里的悬石和不规整的地方也修整好了,山洞里摆了二十几张桌子的火锅.....,总之,一切都是按照少奶奶您的设想和要求做的,现在只等少奶奶一声令下,曹家山民家乐就可以开业了。 郑老大和儿子郑何德既兴奋又激动,如数家珍般的向林月汇报,曹家山民家乐和药膳房以及雉鸡养殖场的建设,全都是林月出钱,他们出力建起来的。说起曹家山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两人都兴奋得合不拢嘴。 郑何德又赶紧补充,说我差点忘了汇报富贵鸡的事,我前次学了富贵鸡的做法,回到曹家山,又做了两次富贵鸡,大家都说好吃极了,现在我们在山脚空地上搭了棚子,挖了几个大坑,每个大坑一次可以烤十几二十只鸡。这下齐全了,药王菩萨,上下山索道,盘山小道,山上种植的药材,山洞里的火锅,美味的药膳,奇特的富贵鸡,还有雉鸡养殖场,这些都是曹家山民家乐的招牌。 林月决定,将曹家山民家乐开业时间定在农历四月二十八,为什么是四月二十八?因为这天是药王菩萨的生日。从现在开始,郑老大他们除了尽快完成一些工程的扫尾而外,还要做好开业的各种准备。 不过,林月想到一个问题,现在的曹家山知名度很低,距仓西县城还有好几里地,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出行大部分都靠脚步丈量距离,但如果不解决交通问题,曹家山的民家乐运作起来以后,效益仍然会因交通问题受到影响。 林月决定在仓西县城开办一个驿站,驿站里的马车牛车驴车骡车甚至各种人力车都准备齐全,凡到曹家山民家乐的人,乘坐驿站的车都打五折,没人到曹家山的时候,驿站的车就用于出租,林月将驿站取名为“驾驾”驿站,驾驾驿站就成为林月今生设在仓西县的第一家出租车公司。 林月买了一些马车牛车驴车骡车,定制了两人座,四人座,八人座的车厢,车厢不是封闭的,而是观光型的,人坐在车厢里,可以浏览车厢外的景色,车厢两边的挡板是林月让人绘制的宣传画,画上的山,青山绿水,有上下山的缆车,山上有药王菩萨,药王菩萨浑身闪着耀眼的红光,这些红光映照着鲜艳的雉鸡,各种药材开着争奇斗艳的鲜花,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火锅和药膳,这画的色彩非常鲜艳,也非常夺人眼球。 看着这些流动的,大红大绿极其夸张的宣传画,没有谁不想到实地去一饱眼福,一饱口福。 第73章 曹家山民家乐开业 距曹家山民家乐开业还有十来天时间,人们就纷纷传说一个故事,说的是某天晚上,有人听见一声炸雷响起,炸雷声来自曹家山方向,炸雷后,有人看见曹家山上金光闪闪,一尊药王菩萨从天而降。第二天,有个姓王的老头因为腿脚疼痛难忍,无法走路,就座缆车上山去求了药王菩萨,王老头在药王菩萨那里求得一剂药方,在曹家山下药店按方子买了药,当天吃了药,当天腿脚就不痛了,连吃了两天,王老头的腿脚比以前还有力,活蹦乱跳的,精神好极了。 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姓张的老太婆,长期头晕,晕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看见的东西全都在眼前晃来晃去,张老太太也是坐缆车上了曹家山,在曹家山拜了药王菩萨,药王菩萨给她开了一剂药方,她也是在曹家山下药店买的药,吃了药以后,头不昏眼不花了,穿针走线犹如飞檐走壁。 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姓李的瘫痪病人,家人到曹家山替他求了药王菩萨,吃药第二天就跳下床来,不仅行走如飞,还能单手举铜鼎。 一个姓刘的....,一个姓蒋的....,一个姓万的.....,谁谁谁生了什么病,谁谁谁怎么求的药王菩萨,菩萨开的什么方子,吃药以后谁谁谁的病就好了,如此这般,故事越传越多,曹家山药王菩萨治病显灵的故事越传越神奇。 还没到曹家山民家乐开业时间,曹家山药王菩萨显灵和曹家山民家乐好玩,药膳好吃,雉鸡好看,山洞火锅好奇以及缆车上下山好方便等等传闻,都在仓西县传扬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四月二十八,药王菩萨生日,这天曹家山民家乐开业,既为给药王菩萨庆祝生日烧香,又为自己或生病的家人祈福,还能体验曹家山民家乐怎么个乐法.....,期待的东西太多,曹家山民家乐黑暗倒计时开启。 曹家山民家乐开业大酬宾的各种宣传画,宣传资料满天飞。开业前三天,在曹家山民家乐买供奉药王菩萨的香蜡纸烛打五折;乘坐架架驿站的车到曹家山民家乐的,车费打五折;坐缆车上下曹家山的,缆车费打五折;吃药膳和进山洞吃火锅的,菜品打五折;吃富贵鸡的,每只鸡打五折;买活雉鸡的,每只雉鸡打五折....;这些宣传在仓西县家喻户晓,别说亲自到曹家山消费,就是看了宣传广告,也令人浮想联翩,驾驾驿站的车都是些什么车?缆车是什么车?药膳好不好吃?山洞里吃火锅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富贵鸡是什么鸡?还有雉鸡,人们见过的雉鸡很多都是死的,活的雉鸡很少见,曹家山民家乐居然还有卖的,而且还打五折!还有满山的药材,这些药材是些什么品种?长什么样?有什么用?特别是曹家山的药王菩萨,以前没有听说过,更没人见过,曹家山药王菩萨长什么样?那菩萨隐姓埋名多年,一旦横空出世,既然如此显灵! 宣传画上画的,资料上写的,还有开业前三天促销的各种优惠,都是这个时代仓西县闻所未闻的新奇事物,谁不想去看?谁不想去体验?人们都按捺不住先睹为快的冲动,焦急的等着曹家山民家乐开业的这一天。 林月决定邀请曹家人都去观光,曹家山是曹家的祖业,虽然分家的时候,将曹家山分给了曹家文,分给曹家文以后,现在的曹家山完全变了样,曹家的人都应该去看看。 药材行的袁锦和姨妈当然也是林月邀请的人。 终于等到了民家乐开业这一天。 一大早,老爷子就穿戴整齐,与曹家武曹家文以及大娘子,曹姜氏一起,跟着林月出了门。袁锦有自己的马车,先走了,林月想体验一下乘坐驾驾驿站的车到曹家山的感受,就带着曹家一干人到了驿站,驿站已经排着长队在等着往返的马车牛车驴车接送,一辆四匹马拉的八人座车等在驿站外面,这是驾驾驿站为林月准备的专车,曹家人坐上驿站马车,车夫是个身体壮实的汉子,嘴里一声“驾”,马鞭在空中一甩,发出清脆“啪”的一声响亮,几匹马拉着车就向曹家山跑去。 马车跑过仓西县街区,跑上官道,在官道上跑了一会儿,马车就开始跑跑停停,因为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走路,有的坐轿,有的骑马,还有的坐独轮车,人们扶老携幼,都向曹家山方向行进,逆行的人不多,赶车的马夫为了避让,嘴里不断发出指挥马儿吁吁声,人们想让开中间的车道,但因为人实在太多,平日感觉非常宽阔的官道今天居然发生了塞车。 林月坐在马车上,看着人们像赶集般地涌向曹家山,既为今天曹家山民家乐开业兴奋,又为这么多的人涌向曹家山担忧,人太多,超乎林月的预期,真的需要这么多人都到曹家山吗?我不想赚钱,只想交个朋友而已。 一辆黑马拉着的马车堵在了林月马车的前面,林月一看,坐在马车夫位上的,居然是手里拿着马鞭,英姿飒爽的一个年轻女子,这个时代居然有女人驾马车?林月很是好奇,也有些激动,有些嫉妒,这个女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驾着马车在外面跑?再想想自己,自己既不会骑马,更不会驾车,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两世人? 她不禁想起前世曾经读过的一首描写女子驾马车的诗词,“驰骋香车石道旁,女儿也自意扬扬,催鞭赶过天桥去,环髻都城堕马妆。”林月的马车超过女子驾的马车时,不由得看看驾车的女子,女子容貌端庄,英气逼人,头上倒梳云髻,林月想,这种发型就是堕马妆? 虽然马车的发明是中国交通发展史上的重大创举,但这个时代的马车速度虽然比走路快,但官道再宽,再平坦,因为马车的车轮没有橡胶轮胎,人坐在马车里仍然显得十分颠簸,林月的马车轮子用的是上好的枣木,枣木轮子四周钉有一圈胶皮,这种轮子比没有钉胶皮的轮子耐用,防震的效果也好一些,但和前世林月经常乘坐的汽车、地铁和高铁、飞机之类的交通工具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林月不小心告诉大家,她曾经在天上飞过,就真的有可能会因妖言惑众被浸猪笼。 有了各种车代步,到曹家山就非常方便,马车停在药膳食店门前,这里是曹家山民家乐的起始点。曹家人从马车上下来,只见曹家山满山彩旗招展,山顶上时不时传来鞭炮噼啪炸响声,那是有人在为庆祝药王菩萨的生日放爆竹,药膳食店门前彩灯高挂,县城里请来的戏班子正在锣鼓喧天唱着大戏。山脚下停满各种牛车马车驴车轿子,人们还在从四面八方涌向曹家山。 老爷子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很疑惑,这是哪里?曹家山? 老爷子六十多岁的人了,曹家山是怎么成为祖产的,他知道的很多,却没有一个令他笃信的说法。虽然曹家山是曹家的祖产,但因为曹家山土壤贫瘠,除了植被茂密,没有其他利用价值,所以,曹家山一直在曹家一辈辈人手里荒芜着。老爷子几十年来只到曹家山看过两三次,也曾经动过卖掉曹家山的念头,但试着卖了几次都无人问津,只好作罢。 分家的时候,曹家武将山下的良田与曹家山面积作对等分配,自己将良田分给自己,却将鸟不拉屎的曹家山分给了兄弟曹家文,曹老爷子虽然对这种分配无可奈何,但还是很不忍心,曹家武曹家文毕竟都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他不担心曹家武,却很担心曹家文,曹家文生存能力太差,万一老爷子健在的时候,这个儿子穷困潦倒该怎么办?所以,老爷子以养老的名义,有意识地留了一点家产给自己,他的想法是,万一曹家文穷困潦倒了,当爹的还能帮衬一下。 今天到了曹家山,他看见的曹家山却是一层层梯土从山脚延伸到山顶,梯土上整整齐齐种着各种植物,有的植物一人高,有的开着鲜艳的花,还有的已经结了果,一条清晰可见的盘山路在山间蜿蜒,听着从山顶传来的爆竹声响,看着山下熙熙攘攘的人流,老爷子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曹家山发愣,这还是曾经那个鸟不拉屎的曹家山吗? 曹家武站在曹家山下,仰头看着曹家山也在发呆,他是曹家长子,对曹家山的价值比曹家文更加清楚,曹家山的利用价值几乎为零,所以分家的时候,才将曹家山分给不谙世事的兄弟,现在这个利用价值为零的曹家山却转眼成为金山银山,曹家武整个人都不好了,愧疚还是后悔?后悔还是愧疚?内心五味杂陈。 曹家文、大娘和曹姜氏,也是第一次看见曹家山现在的样子,大家都待在原地仰望曹家山,呆愣着仿佛石化了。 郑老大和袁锦,杨珍都出来迎接林月和老爷子一行,大家鞠躬拱手见过礼,就兵分两路,一路随郑老大和袁锦乘坐缆车上山,一路随郑何德走盘山小路上山。林月小脚,当然跟着乘坐缆车的一路,老爷子腿脚不方便,也和大娘曹姜氏林月一起坐缆车上山。 曹家武曹家文两兄弟则跟着郑何德,从山脚沿着盘山小道上山,上山的人很多,大家一边走,一边听着导游讲解各种药材基本知识,正是四月天,许多药材都开花了,丁香百合牡丹玫瑰紫荆瓜叶菊金盏菊....,都开着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花,上山的游客一边走,一边观赏着花,还一边听着导游讲各种药材和植物的知识。 来到生长着一大片丁香花旁边,导游停下脚步,让大家先闻闻花香,说丁香花的花瓣很小,数不清的小花汇到一起,一簇簇的,紫中露白,白中映粉,花香袭人。 游客们纷纷俯下身去闻丁香花的香味,嘴里发出感叹声,好香! 导游说,丁香花不仅是配制高级香料的原料,也是治脾胃虚寒,厌食吐泻的良药。人们就不断有人感叹,自己吃了一辈子这种药,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药长在山里时鲜活的样子。曹家文突然诗兴大发,手里摇着扇子吟诗一首,“殷勤解却丁香结,纵放繁枝散涎香”,众人都不知道这首诗出自哪里,也不知晓这首诗的意境,不过,看见曹秀才摇头晃脑很是享受的样子,大家就跟着频频点头,秀才吟的诗必定是好诗。 人们跟着导游,继续沿着盘山小道边走边看,盘山小路边长着一簇簇颜色鲜艳的花朵,有雪白的,有金黄的,有黧黑的,还有粉色的,导游指着一簇开着大朵白花的植物向游客们介绍,这些花是百合花,《本草经疏》记载着百合的药效,清邪热,解心疼,除浮肿,如果对症吃药,诸病自除。 所有人都驻足闻着花香不愿离开,说是没想到百合不仅能治病,开的花还这么养眼。一个花白胡须足有半尺长的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感慨赞叹,大开眼界呀!大开眼界。 导游饶有兴味问大家,你们知道百合花的颜色代表什么寓意吗?人们纷纷摇头。导游说,粉色的代表女子的纯洁、可爱;黑色的代表神秘和孤傲;黄色的代表圣洁高雅;白色的表示高尚与贞洁,还有,大家最熟悉的是百合花表示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人们嘴里又发出啧啧赞叹声,涨知识了,观赏百合花居然还有这么多的知识点,大家都夸赞百合花优雅的寓意和高贵典雅的花姿,对导游的解说和曹家山的药材文化纷纷点赞。 走着走着,曹家文看见小道边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一首诗,曹家文就站在石碑前,手里拿着折扇,摇头晃脑地读着刻在石碑上张伦的诗句:“割断凡缘,心安神定。山中采药修生命。青松林下茯苓多,白云深处黄精盛。百味甘香,一身清净。吾生可保长无病。八珍五鼎不须贪,荤膻浊乱人情性”。曹家文读完就不断赞叹,好诗呀!好诗! 林月将张伦的诗镌刻在石碑上,就是借张伦的诗作对曹家山药材文化脱俗意境的赞美。 山脚下,有很多老人孩子女人在缆车前排队等候上山,坐缆车上下山也很有趣,上山的缆车由四个壮汉在山顶摇动绞盘,下山的缆车由两个壮汉摇动绞盘,上山缆车费五文钱,下山缆车费就只要两文钱。价格如此便宜,坐一次缆车就如吃一碗小面,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尝试一下坐缆车的滋味。 林月一行人坐着缆车很快到了山顶,这是林月第一次到曹家山山顶,前几次都是因为自己一双小脚无法登山。现在林月站在山顶,山上微风习习,山脚仓西县城尽收眼底,极目眺望,山下的农田和地里的庄稼像一幅幅图画,官道像一条丝带蜿蜒,这是原汁原味的自然风光,没有人工刻意雕琢的景色,林月深深呼吸着来自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很是惬意。 山顶平房前围满了人,有的人正在买祭祀药王菩萨的香蜡纸烛,有的人在药王菩萨前磕头敬香,有的人在坐堂郎中房里开药方,因为有药王菩萨存在,到曹家山山顶,就不仅仅是看美景,更重要的,上山求了药王菩萨,有药王菩萨庇佑,如同自己的身体健康生命安全得到保障。 老爷子看着人们拜药王菩萨的场景,很是疑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曹家山上有药王菩萨,更不知道这个药王菩萨居然有这么大的名气,但他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他不能问,你是从哪里来的?既然药王菩萨来都来了,还是不要问它是何方神圣为好。 老爷子在祭祀品店拿了几根香,混在烧香拜药王菩萨的人中间,也非常虔诚的在药王菩萨面前拜了拜。 林月看着摇动绞盘的几个汉子累得呼呼喘气,唉,要是有电就好了,搞个电动的,既快又简单,现在没电,只能用人力畜力。林月对郑老大说,将它改为牛拉绞盘吧,一头牛的力量比这几个人的力量大多了。郑老大赶紧点头,表示抓紧改装。 从曹家山下来,不少人围在雉鸡养殖场边,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活着的雉鸡,他们惊奇的看着雉鸡色彩斑斓的羽毛,听着雉鸡高亢清脆的叫声,纷纷赞叹雉鸡太漂亮了,叫声太好听了。 听着人们的赞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很不以为然,雉鸡岂止羽毛漂亮叫声嘹亮,雉鸡的精神不在外表在内涵。 有人就好奇,雉鸡还有内涵?书生对问话人的无知深感鄙夷,大声说,雉鸡的内涵是它追求自由的节操。 人们一听,都惊愕不已,书生再补充一句,雉鸡原本可以靠颜值生存,它却偏偏要追求自由,追求自由就是雉鸡最大的节操!说完,书生将手里展开的纸扇一扬,啪的一声合上,愤愤的说,不和你们说了,你们连这点知识都不知道,太伤人自尊了。书生说完,迈着方步走了。 林月看着书生离去的背影,再转头,却看见一只毛色斑斓的雉鸡正瞪圆眼睛看她,林月也对它一瞪眼,看什么看?你的节操呢?你追求自由的节操呢?你生活在雉鸡养殖场,你追求自由的节操不是都稀里哗啦掉在养殖场了吗? 雉鸡见林月的眼光很不友善,只好扭头找它娘子去了。林月自我调侃,追求节操是有风险的,还是待在有吃有喝的地方才安稳。 这时有人像发现了新大陆,大声喊着,那边有个山洞,山洞里有火锅?人们又蜂拥去看山洞。 老爷子问林月,这些雉鸡是卖的?林月点点头,说是的。曹老爷子又问,多少钱一对?林月说十两银子一对。曹老爷子心里一惊,这么贵?有人买吗?林月说,想买的人多呢!但现在不敢过多的卖,郑大嫂他们正在让母鸡帮助雉鸡孵蛋,小雉鸡长大后再养多一些才卖。老爷子若有所思点点头。 药膳食店为林月一行留了一张餐桌,今天林月要请曹家人和姨爹姨妈吃药膳和富贵鸡。山洞旁边不远的地方有好几个正在燃烧着的大坑,坑里烤着一个个圆滚滚的泥球,坑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观看,没人相信泥球里烤着的是鸡,更多的人掏出银子要先吃为快。 今天曹家山民家乐展示的各种东西和经营方式,都是仓西县闻所未闻的,凡是围观的人,亲自吃过玩过看过的人,精神都异常亢奋,真是大开眼界,真是太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样的人才想得出来的这些把戏! 第74章 曹家山有两尊药王菩萨 再回过头来说说曹家山药王菩萨的事。 既然曹家山民家乐开业的日子是药王菩萨的生日,到了曹家山民家乐,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就是为药王菩萨庆贺生日,再为自己祈福消除病痛。 到曹家山的游客,首先来到山脚下的药王菩萨道场,道场里里外外挤满了人,这个道场是临时搭建的,药王菩萨道场怎么会与药王菩萨分设呢?这是郑老大的意思。林月要求将药王菩萨设在曹家山上,但郑老大却想的是,到曹家山乞药的人,毕竟有很多老人妇人和病人,即或他们都能乘坐缆车上下山,必定没有直接在山下乞药方便,所以,就在曹家山下为药王菩萨建了一座道场,林月对此不仅表示同意,还为郑老大接地气的做法点赞。事实证明,郑老大的这个创意确实非常管用,今天如果山下没有这座道场,所有人都得上山乞药,上山的通道和山顶的压力就会太大。 因为药王菩萨是设在山上的,所以,山下的道场正前方就只挂了一幅药王菩萨画像,画像下设着香案香炉。林月想着,幸好山上的菩萨是泥塑的,山下的菩萨是纸上画的,井水不犯河水,否则,两尊菩萨在一起,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林月看看画像,画像上的药王菩萨没有胡子,有点胖。林月还没上山,没见过曹家山的药王菩萨长什么样,现在看见这幅画像,心想,原来药王菩萨长这个样?不过,山上那个泥塑的药王菩萨与山下画的这个药王菩萨模样像吗?万一山上泥塑的药王菩萨太瘦,心细的人会不会对这个胖菩萨提出疑问呢? 林月问郑老大,画像上的药王菩萨与山上的那个菩萨像吗? 郑老大不禁愣了愣,迄今为止,还没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菩萨都是在人们心中的,外表像什么?没人关心,再说也没有官方认证,没有标准答案。 林月不需要郑老大回应,嘴角却弯了弯。 只见道场里里外外香烟袅绕,道场外售卖香蜡纸烛的地方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龙。一般的人至少买三炷香,老人一般买六炷或九炷香,有的土豪买十三炷香,原来在菩萨面前烧香祈福是有讲究的,烧三炷香,一般是为自己祈福,烧六炷香,是为两辈人祈福,烧九炷香,是为三代人祈福,而烧十三炷香,则属于功德圆满,烧的是高香,所以,香蜡纸烛从仓库里源源不断运送到销售点,依然供不应求。 烧香以后要求医问药。林月原本以为,人们在药王菩萨面前求医问药,问的都只是治病求医方面的问题,因为菩萨也是术业有专攻,各司其职的,药王菩萨的术业是什么?既然名叫药王菩萨,其术业一定是治病救人的。 结果令林月大跌眼镜,人们求的并不都是医药方面的事,他们问的,全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在菩萨面前都直言不讳,比如,有人想求娶善良温柔的娘子,有人想嫁个好人家,有人想发财,还有人想生儿子,读书人想求取功名,屠夫祈愿顺度...,反正求什么的都有。 林月这才知道,原来她请来的药王菩萨,不仅能为人治病,还能帮人实现所有愿望,是个万能菩萨。 不管求的是什么内容,所有人都得到一张红纸,纸上写满祈愿文字,当然,这些文字也是包罗万象,天天为你送吉祥的。 老爷子和大娘对药王菩萨最为虔诚,进入道场就不断磕头作揖,林月不知道他们许的什么愿,见他们在药王菩萨画像前长跪不起。林月正想转身离开,却看见道场外有一个燃烧着大火冒着青烟的火坑,林月以为是做富贵鸡的烤坑,却发现不少人在向火坑里投掷什么东西。 郑老大对林月解释,这是在烧药渣。烧药渣?林月好奇。郑老大说,是的,人们把家里的药渣拿来,拜了菩萨以后,就将吃过的药渣丢到这里烧掉。 林月还是有些不解,郑老大说,烧了以往吃的药渣,就是向药王菩萨祈求以后不再吃药,无病无灾过余生的愿望。 林月瞪大眼睛,还有这个规矩?她原本以为设个药王菩萨,人们只是烧个香祈个福而已,没想到在菩萨面前乞药祈福还有这么多讲究。这个时代的人对菩萨的虔诚态度是至高无上的,林月对古人这种崇拜菩萨的精神深感佩服,也对自己的创意非常满意,在曹家山民家乐请个药王菩萨真是请对了,在药王菩萨生日这天开业的日子也选对了。 郑老大指一指山洞和雉鸡养殖场方向,说待会儿你过去看看,山洞外和养殖场的崖壁下,只要有缝隙的地方,都被小木棍或者小树枝撑满了。林月向郑老大指的方向一看,在林月身边不远处的岩壁下,果真密密麻麻撑满了各种木棍树枝。林月看见这样的场面,再次被惊到了,郑老大却不以为然的笑笑,说你身上不管哪里疼痛,拜了菩萨以后,在崖壁下撑一根树枝或木棍就不痛了。林月疑惑的看着他,真的? 郑老大不好意思看林月疑惑的眼神,将眼光移开,说只要你相信,就肯定不再痛了。 哦,林月明白,如果撑了树枝小木棍还是痛,那一定是自己对菩萨有不虔诚的言论或行为,所以,自己也要赶紧虔诚起来才对。 看了曹家山,拜了药王菩萨,到了吃饭时间,药膳食店为林月留了一张餐桌,今天林月要请曹家人和姨爹姨妈吃药膳和富贵鸡。大家围坐在药膳餐桌旁,一份份药膳端到餐桌上,雪梨甜豆炒百合,板栗香菇焖鸡翅,西红柿肉酱烧豆腐,参茸药膳排骨汤,祛风猪蹄煲,黄金鱼羹,野生金霍斛蝎子炖老鸡,洋参双雪瘦肉汤,蜜汁山楂,蘑菇氽羊肉丸....,林林总总几十种菜肴,做菜的师傅每上一道菜,就给大家讲解这道菜的药性,以及食物与药材的相宜相克和搭配原理,药膳烹调与服用的禁忌等基本知识,大家听得频频点头,对每道菜的色香味都赞不绝口。 袁锦和杨珍是第一次吃富贵鸡,一边吃也是一边惊叹不已。林月尝了富贵鸡的味道,嗯,不错,郑何德的手艺不错,就是这个味! 游览曹家山民家乐的人们陆陆续续散去,林月家的马车来接曹家人回家,马车坐不下,又雇了两乘轿子,郑老大来送行,说今天的开业很成功,到曹家山民家乐的人太多,仓西县万人空巷,驾驾驿站的各种车根本不够用,在药王菩萨前烧香求药的人最多,药店的药一天就卖出好几百两银子,很多人没有吃到药膳、火锅和富贵鸡有意见,好在保安们尽职尽责维持着秩序,没有出现乱子。总体来说,开业大吉! 林月告诉郑老大,从明天开始实行预定制,药膳和火锅编好桌号,富贵鸡也要提前预订,按照预定的量提供服务就没有问题,郑老大点头表示尽快将预定制实行起来。 袁锦对今天曹家山民家乐药材的销售量非常吃惊,一天的销售量就相当于他半年的量,他感谢药王菩萨,更加感谢请来药王菩萨的林月。 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曹家人与袁锦杨珍告辞先走了,林月坐着轿子也走了。袁锦看着林月钻进轿子的背影,感慨着对杨珍说,没想到呀没想到,你这个姨侄女办事能力就像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杨珍也很感概,说林妹妹小时候在家里温柔可爱,但并没有表现出如此强悍的经商和处事能力,林妹妹与在娘家时判若两人,难道她是变形金刚? 曹家山民家乐开业大功告成。实行预定制以后,除了拜药王菩萨的人数无法控制,吃药膳的,吃山洞火锅的,吃富贵鸡的都不再出现想吃吃不上的遗憾,自此,曹家山民家乐顺利运行起来,曹家山也成为仓西县的金山银山,还是人们心目中有药王菩萨显灵的神山。 好不容易又快到科考了,李赐克整天显得心神不宁的样子,今天的表现更有些异样,做事比平日更加勤勉,对林月也显得更加恭敬,见到林月,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月知道他有事,主动问他,有什么事想说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话? 李赐克有些慌乱,嗫嚅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徐监丞叫我到补习班去当教头,给我的报酬加倍,我已经答应下来了。昨天官学来人,叫我明天就到补习班去,补习班马上要开学了,我要去教书生们做秀才操,就不能在少奶奶这里做事了。 说完像下了天大决心,我要辞职!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李赐克,时间过得好快,她完全将补习班的事忘了,现在李赐克提起,她就想起姜祖飞要到补习班去当班主任,没想到李赐克也要去当教头,徐监丞复制了办补习班的全部做法,补习班地点没变,姜祖飞班主任没变,李赐克教头没变,做秀才操没变...,林月不禁长长叹一口气,这口气,既为到补习班读书的书生们,也是为着徐监丞,你叫嚣着让我放马过来,我疾驰而去,再放个马后炮给你。 李赐克听见林月叹气,以为少奶奶对他表示失望,立马就要跪下去。林月赶紧拦住他,你真的要辞职? 李赐克当然不愿意辞职,在这个世界,他辞职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少奶奶了。但不离开曹家,就赚不到补习班如天价般的工钱,要得到补习班的工钱,就必须离开曹家,熊掌和鱼不可兼得,李赐克除了辞职别无其他办法。 李赐克很没底气,如果少奶奶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当教头了?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却很舍不得,百年难遇的赚钱机会,不当教头真的可惜了。 林月看着李赐克口是心非的表情,就笑笑说,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怎么能放弃呢?我同意你去做教头,你也不用辞职,补习班就三个月时间,我允许你停薪留职罢了。 李赐克一听不用他辞职,深感意外,但又不明白停薪留职的意思,林月说,给你三个月时间,你去当你的教头,这三个月你不用回到我这里来做事,我也不用发给你工钱,补习班结束,你仍然回来便了。 李赐克懵了,下意识地说,这样好吗?我辜负了少奶奶,少奶奶不怪罪我,我很惭愧,还让我回来继续做事? 林月说,你本来就是在我家做事的,只是停薪留职而已。 李赐克心里很是激动,也很内疚,这次是真的跪下了。李赐克对林月磕了一个响头,说我对不起少奶奶,少奶奶对我这么好,我却只想着自己挣更多的钱。 林月见李赐克跪了,哭笑不得,这个时代的人怎么那么喜欢跪呢?站着说话会腰疼吗?林月赶紧叫李赐克站起身来。 不过,林月话锋一转,对李赐克严肃的说,你要记住我说的话,要和徐监丞签用工合同,工钱要按月支付,月清月结,不得拖欠。这条你一定要坚持。 李赐克不仅得到了少奶奶的同意,还允许他补习班结束以后回曹家继续做工,现在少奶奶又关照他工钱要月清月结,李赐克不禁眼眶又湿润了,少奶奶是转世的观音菩萨呀!他无话可说,再次跪下来,向林月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第75章 族长送一只抱窝鸡 今年补习班开学在即,四合院门前墙上又贴出招生广告,大意是,本期补习班招生一百人,分上午班和下午班,除了没有励志口号,其他内容都与去年一样,与去年不一样的,则是进补习班的门槛不再由林月择优录取,而是将择优录取换成了保荐,没人保荐就不录取。 虽然报名需要保荐,但再没人怀疑和观望,前来报名的书生在补习班外排起了长龙,除了去年没有考上秀才的八个书生被优先录取,龙之源的小儿子龙达海,徐监丞的一个侄子,都成为优先录取的学员,其他人,有保荐的,就等待录取通知书;没保荐的,就向徐监丞行贿。 一时之间,不仅补习班门前人头攒动,徐监丞的家也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徐监丞虽然是朝廷命官,但在人们心目中,徐监丞仍然只是一个官学的教书先生,以前徐监丞待在官学无人问津,现在他担任了秀才补习班的督学,不仅因为补习班的名气使徐监丞成为炙手可热的名人,就连报名书生里的保荐人也如各路神仙般汇聚到徐监丞这里。这些有资格做保荐人的,全是仓西县和周边地区的能人士绅,这些能人士绅为了保荐书生,全都前来巴结徐监丞,有找徐监丞叙旧的,有请徐监丞喝酒的,有走迂回路线通过他娘子前来送礼的,还有单纯请徐监丞签名题字留念的,这都是徐监丞始料未及的幸福。 幸福来得太突然,徐监丞很懵逼,他感觉自己被一种神秘的光环笼罩,眼里看见的,全是光环发出的熠熠光辉。原来一个人身份的转换,就能享受到以往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生,就能接触到不同的人群,就能结交新的朋友,拓展社交圈子。人说,世界有一半的烦恼,都是身份转换出的问题。但徐监丞得身份转换,既没有烦恼也没有问题,他只感到豪情万丈,立志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 曹家家族的人原本都很兴奋,虽然以前在族学教书的那个老秀才曹兴旺死了,但现在家族还有两个秀才,一个是以前的学渣曹家文,曹家文不仅考中秀才还成为案首,另一个是曹希柏,曹洗白是远近有名的考秀才钉子户,前次在补习班当杂工考上了秀才,而且创了仓西县考区历史以来年龄最高的人的记录,以前人们看曹家人的眼光不屑一顾,现在看曹家人都是赞誉有加,这些变化都是补习班的功劳,补习班就是生产秀才的一台机器,只要被这台机器锻造一下,产品一出来就是一枚秀才。 但现在形势突然变了,那么神奇的补习班,却再没了曹家什么事,原本族长想将补习班升级,让祠堂与补习班公私合营,没想到,曹金全想钱想疯了,居然将他家办补习班的四合院转让给了官学的徐监丞!曹氏家族读书的弟子们都将希望寄托在补习班,哪怕在补习班当个杂工也好呀,当杂工也能沾补习班的光,中个秀才什么的,现在倒好,补习班没了,考秀才的希望也没了,连做杂工都没有资格了,曹氏各家书生都很沮丧。 虽然曹氏家族读书人不多,但读书人多或少不是问题,问题是今年想进补习班,没人保荐就只能望洋兴叹,不望洋兴叹又能怎么样?人说望洋兴叹,回头是岸,虽然其他人都回头上岸了,但曹轼的儿子曹金志考秀才的决心就像当年的曹希柏,就算回头有岸,老子也不上岸。曹金志就与爹商量怎么办。 曹家家族在仓西县不是名人望族,知名士绅几乎没有,比较起来,只有曹家文算知名人物,曹家文是秀才案首,又是去年补习班的督学,再说,补习班的四合院是曹家文转租给徐监丞的,说明曹家文与徐监丞有特殊感情,再不济,徐监丞看在曹家文转租四合院的利益上,也应该给曹家文的面子。 但怎么才能让曹家文做曹金志保荐人,曹轼和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曹金志虽然与曹家文都在官学读书,但他经常伙同曹金狄儿子曹家金耻笑欺负曹家文,还将曹家文推进臭水池,曹金志与曹家文的关系一直都处得非常不和谐,不仅不和谐,甚至很恶劣,凭着恶劣的关系,由曹金志去找曹家文其结果可想而知。 曹金志不免唉声叹气,将问题推到爹身上,想起去年曹家好心动员他到补习班,结果他爹不仅不让他去,还将曹金全奚落一顿,再后来又想用欺骗敲诈手段将补习班拿过来自己办,结果又被县令打了屁股罚了银子,曹金志对自己不争气的爹一而再的错误决策懊恼不已。 曹金志对爹说,生活中谁都不可能不犯错误,关键是对待错误的态度,爹你已经两次犯错,贻误了我考秀才的最好机会,爹应该给儿子做出榜样,哪里跌倒的,就应该在哪里爬起来。说完,曹金志既然委屈得大放悲声。 曹轼经不住儿子的软磨硬抗,想想也觉得确实是自己的错,爹不争气不能毁了儿子的前途。现在除了曹家文,没人有资格做曹金志的保荐人,曹轼只有向曹金全和曹家文主动承认错误,改正错误,取得他们的谅解,这才是正确的态度。 为了儿子的前途,曹轼只好将老脸揣进兜里,别无他法,只能忍辱负重,砥砺前行。 曹轼决定将族长的面子揣进兜里,到老爷子家,求曹家文做保荐人。到老爷子家求老爷子办事,应该送一份厚礼才对。但曹轼是出了名的抠门,日常都是族人送礼给族长,哪怕族长找族人帮忙办事,族人也是要送礼给族长的,因为族长找你办事,是看得起你,你难道不感谢感谢? 但今天族长见老爷子,如果仍然坚持这条不成文的族规,万一老爷子不认真怎么办?万一曹家文不愿意做曹金志的保荐人怎么办?这不就误了族长这一支家门光宗耀祖的大事?在大事要事面前,族长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没实力,一定要有眼力! 他决定打破常规,要给老爷子送一份礼物,送什么呢? 眼珠子一转,见院里一群鸡叽叽咕咕聚在一起晒太阳,他就决定送一只鸡给老爷子,这些鸡不是林月在养殖场养的雉鸡,如果族长真心送礼,他应该花十两银子买对雉鸡送给老爷子才对。不过,抠门的族长再有眼力见,送一只家鸡都感到肉痛,哪里舍得花十两银子买雉鸡? 曹轼看准了一只黄色羽毛母鸡,一个恶狗扑食就去抓,黄鸡吓得大叫一声跑开,院里一时鸡飞狗跳,看见的人都被曹轼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曹轼娘子比族长更加抠门的,但一听自家男人抓鸡是为了让曹家文给小儿子做保荐人,就白了族长一眼,伸手从鸡窝里抓出一只昏昏欲睡的黑羽毛母鸡,没好气的将黑鸡递给曹轼,说你抓鸡也不能抓正在生蛋的母鸡呀! 黑鸡羽毛蓬乱,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被族长提在手上也不吭声。黑鸡这一轮的蛋生完了,正在养精蓄锐抱窝,抱窝的鸡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都不会再生蛋,所以,送正在抱窝的鸡比送正在生蛋的鸡划算一些。 曹轼提着黑鸡来到曹家大院,老爷子看见族长来了,吓得腿肚子转筋,族长现在成了老爷子的煞星,老爷子听见曹轼的名字或看见曹轼,就会吓得老心脏怦怦乱跳。但族长来都来了,老爷子也不能将族长推出去,只好强装笑脸迎着。 曹轼将黑鸡顺手递给大娘,表示这鸡是送给你们的。 大娘接过黑鸡,将缠着鸡脚的草绳解开,黑鸡站在地上东瞅瞅西看看,见不远处有个鸡窝,大白天的,窝里没鸡,黑鸡就迫不及待跳进窝里,安逸的闭上了眼睛。人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何况族长送的不是一根鹅毛,是一只鸡,哪怕是一只抱窝鸡,也比一根鹅毛重很多,表达的也是族长黄鼠狼的一片心意。 老爷子和大娘对族长送鸡的行为照样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老爷子将曹轼请进屋坐下。曹轼是来求老爷子办事的,正确的姿势,应该立马对自己以往的过错向老爷子道歉表示忏悔,但自己身为族长,族长代表着族威,所以,他对以前那些对不住老爷子的事情,选择性不提了。 曹轼进屋,大咧咧坐在了椅子上,还习惯性的翘起了二郎腿,四下看看,家文在家吗? 曹家文是典型的宅男,没必要是不在外面溜达的,这个时候与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不在官学就是在书房。 老爷子一听族长问曹家文,就知道又有什么事与曹家文有关,现在的老爷子有些经验了,与曹家文有关的事,只有林月可以解决,曹家文自己是没有办法处理的,所以,老爷子就叫叶儿去把小少爷叫来,同时悄悄告诉叶儿,将族长来了的消息告诉林月。 叶儿明白老爷子说这话的意思,就答应着来到林月家里,林月听说族长又来了,心里很厌烦,我家什么时候得罪族长了,三天两头来我家找麻烦。林月也知道,曹家文对族长的事肯定应对不了,曹家文的利益得失就是林月的利益得失,林月不能不管。再说,老爷子叫叶儿将族长来了的信息告诉自己,林月也是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曹家文一听爹叫他去,放下书跟着叶儿就到了正屋,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后,见大娘坐在正屋门前拣豆子,也端个凳子坐在大娘旁边帮着选拣。豆子有一些发霉了,还有很多小石子混在豆子里,不选拣一下,这些豆子没法吃。 曹轼一眼看见林月坐在门口了,心里就突然发毛,他心理有种自我暗示,林月是族长的煞星,凡有这个女人在场,他族长想办的事就会飞出很多幺蛾子。 曹轼瞪着林月看,林月向曹轼礼貌的笑笑,仿佛在告诉族长,你们男人商量大事不要女人参与,我是女人,我不参与,也不插话,我就在屋门口坐坐,不妨碍你们商量大事,这是我家宅院,族规里没有限制女人不能坐在自家的院里。 曹轼收回眼光,态度很是恭敬地对老爷子说,金全,现在要麻烦你一件事,我家三小子....,曹轼突然想起,曹金志是自己的三儿子,但与曹金全同辈,在与儿子同辈人面前称呼自己的儿子为小子,虽然是自贬的态度,但族长没有自贬的习惯,再说,自贬也会贬低族长的族威。就干咳两声,说你三族弟想到补习班去读书,你知道的,你三族弟考秀才都考了好几次了,至今都没有考上。 说到这里,曹轼清清嗓门,说去年你让三族弟到补习班读书,我却拂了你的好意,没去,去年如果听了你的话,你三族弟现在也是秀才了,今年我下决心送他到补习班去读书,但进补习班需要有名人保荐,我们家族的名人非家文莫属,所以,今天我特地上门,恳请家文做他三叔父的保荐人。 说完,曹轼向老爷子做个揖,算是恳请的意思。他没向曹家文作揖,哪怕曹家文是秀才,但在族长眼里,曹家文也只是族孙。 曹家文听族长提起曹金志的名字,脸上的肌肉就不由得抽了抽,曹金志虽然是曹家文的长辈,曹家文唤他为三叔父,其实年龄也只比曹家文长了几岁,但这个三叔父并没有叔父的样子,他伙同曹家金将曹家文推到在臭水池里就是例证,所以,曹家文对曹金志三叔父既有些惧怕,又有些鄙夷。 老爷子赶紧回礼,眼睛却看看林月,林月一边选拣着豆子,一边听着屋里人说话。林月听清楚了曹轼这次来的意思,但她假装没听见,继续低头拣着豆子。 老爷子又看看儿子,曹家文这次不懵逼,他在认真听族长说话。族长说的意思他没有完全明白,一个人读不读书,那是一个人自愿行为,读书还需要别人保荐?什么意思?听族长说自己是曹家家族的名人,曹家文脸上的肉不禁又抽了抽。 曹轼看向曹家文,再补充一句,曹家有“谊庄助学,鼓励应举,崇文重教”的族规,曹家人考上秀才,是曹家家族的荣耀,所以,振兴曹家家族人人有责! 曹轼又干咳两声,嗯,家文保荐你族叔到补习班,那是曹家人应该贡献的一份责任。 曹轼看老爷子和曹家文都没说话,转过头就对老爷子说,金全,这事还要请你支持家文当保荐人。 得,责任转到老爷子这里了。老爷子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因为林月没说话,他不知道林月的意思,儿子不说话,他知道那是儿子懵逼。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默然了好一会儿,曹家文感觉这样呆坐很浪费他看书的时间,就说,爹,我攻书矣。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曹轼急了,曹家文还没表态呢,怎么就要走了?他赶紧将曹家文叫住,我今天特地来找你,你还没说话,怎么就要走呢? 曹家文看看老爷子,老爷子皱着眉头,向曹家文做个手势,叫他坐下来,曹家文只好又坐下。 曹轼心里急呀,大家都哑巴了,这怎么好呢? 第76章 老爷子被逐出宗族 曹轼等了一会儿,见老爷子和曹家文仍然不说话,赶紧对老爷子许愿,如果家文愿意保荐,你今年捐祠堂银子的事就可以免了。林月一听,不由得撇了曹轼一眼,免捐祠堂银子,这不是好事,因为祠堂捐银都是家族的人自愿,不存在免不免的问题。再说,老爷子不给祠堂捐银,他怎么向族人解释?族人们肯定会将谴责的矛头对准老爷子。 林月头脑还没开挂,曹家文倒是开挂了,只听他语气坚决,说了一句,捐还是不捐的。 曹轼瞪大眼睛看着他,捐还是不捐的?什么意思,捐还是不捐呢? 没待曹轼问话,曹家文又说,读书人,君子以自强不息,有志者事竟成。翻译成白话,就是读书人考秀才,不用进补习班,自强不息就可以了。 林月听曹家文如此说话,忍俊不禁,也哭笑不得,从曹家文嘴里说出来的话,只有曹家文自己明白,别人只能连猜带蒙才能略知一二,你猜,你们使劲猜。 曹家文说完,眼睛就看着他爹,意思是他已经发言了,这算发言了吗?他到底是愿意保荐还是不愿意保荐呢? 曹轼没法,不懂就不能乱猜,他看向老爷子,那眼神仿佛在问,我读书少,金全你别骗我。他希望从老爷子那里得到明确的说法。老爷子也不知道儿子说这话的意思,就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说人话会死吗? 老爷子对儿子迂腐做派很无奈,但他不能代表儿子表态,如果他表态说儿子同意保荐,以后具体的事情会很多,迂腐的儿子履行得了保荐责任吗? 老爷子正在考虑怎么应对,曹轼却实在忍受不了曹金全对他这种态度,族长在族人面前是至高无上的,没人敢这样用软打整的方法对付!曹轼说翻脸就翻脸,猛然发起怒来,指着老爷子就训斥,你姓曹,吃着曹家的饭,不愿为曹家做事,你就是曹家的白眼狼!如果家文不愿意保荐,你曹金全就违犯了族人重视教育的族规,你还配做曹家人吗?到时我们旧账新账一起算! 老爷子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违犯族规!不配做曹家人!旧账新账一起算!这话的威胁度不轻,老爷子赶紧向曹轼连连拱手,说他一定说服儿子,尽量让儿子做三族弟的保荐人。 曹轼鼻子里哼一声,正待再呵斥曹金全几句,就听林月向着院里大叫,大黄,大黄。 一条半大的黄毛小狗飞快跑到林月面前,向林月使劲摇着尾巴。林月用手指着大黄,大声训斥小狗,你来干什么?还向我翻白眼?你就是一条白眼狗!做狗就不要学驴拉磨,蒙着眼睛瞎转圈,做狗就要学学窝里的那只鸡,生蛋就生蛋,抱窝就抱窝,谨防到时鸡飞蛋打,新账旧账一起算! 大黄不明就里,见林月训它,就规规矩矩蹲在林月面前,一副无辜且懵逼的样子。 曹轼一听林月如此说话,气得七窍生烟,这不是在借着对小狗说话骂他是白眼狗吗?什么狗学驴拉磨?什么转圈鸡飞蛋打.....?曹轼再次咬牙,一定要将这个离经叛道的小女人浸猪笼! 正待训斥曹家小儿媳,但又哑然,这个小女人自始至终都是在指着小狗说话,对屋里的人看都没看一眼。族规规定,男人商量大事的时候,女人不能插嘴,女人没有发言权,难道连狗都不能训斥吗?曹轼如果对秀才娘子说的话发火,就是钻进了秀才娘子对狗说话的坑,对号入座了。 曹轼不能再待在这样的人家了,太伤自尊了,太没有面子了,对老爷子和曹家文也彻底死心了,他将桌子使劲一拍,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曹轼拍桌子的声音太响,大黄吓得一愣,向曹轼奶凶奶凶狂吠,气得曹轼一脚向大黄踢去。大黄的脚下有两步石阶,大黄还小,没有战斗经验,发现一只无影脚向它飞来,吓得向后一退,身子就从石阶上跌了下去,石阶不高,小狗跌一下的感受忽略不计,但曹轼没有踢到大黄,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曹轼的屁股曾经被县令打得皮开肉绽,虽然伤早就好了,但还是没有别人的屁股那么皮实,这么重重的一跌,曹轼痛得大叫起来。 曹家的女人阴阳怪气欺负族长,就连曹家的小狗都敢对着族长狂叫,曹轼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林月见曹轼踢小狗,也很生气,但看见曹轼跌跤痛得大叫,气就消了,心下想着,打狗不看主人面,你不跌跤谁跌跤! 老爷子吓得赶紧扶起曹轼,曹轼捂着屁股咧嘴忍痛,屁股一痛,让他猛然想起前次被县令杖责的事,看来曹家不是他呆的地方,赶紧离开才能避祸。 曹轼转身正准备要走,猛然看见趴在鸡窝里的那只黑鸡,事没办成,鸡不能白送。曹轼抓起那只黑鸡,一只手提着鸡,一只手捂着屁股,气急败坏走到门口,回头向老爷子撂下一句狠话,你不配做族人! 老爷子呆住了,看着曹轼离去,他的脸色煞白,天呀!我不配做族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族长要逐我出族! 曹家文不管这些事情,他迫不及待回书房读书去了。 曹姜氏一直站在自家门外看着,她也听见了曹轼撂下的那句狠话,曹姜氏也被吓住了,就气恼的对林月说,你办个补习班,自己赚了钱,却害得曹家不安宁。 林月白她一眼,狼要吃羊怎么都是借口,这次不为补习班,下次就会为了另外的什么事....。林月话没说完,曹姜氏就气恼地说,你要跳河,没人拦你,但你不要拉着别人一起跳!说完,脸一沉就进屋去了。 林月见老爷子变了脸色,就安慰老爷子说,爹你不要着急,我们坐的端行得正,没做亏心事,谅他们也不敢对我们怎样! 老爷子要哭了,族长办事,哪管你做没做亏心事呢?得罪了族长,被逐出族怎么是好? 老爷子急得六神无主,林月却不紧不慢的说,族长总是针对我们,有这样的族长,我们在族里也没什么意思,要不然我们主动退族?要不然爹来当族长? 老爷子一听林月又说胡话了,退族?这个年代哪有自己主动退族的?与退族有关的是被逐出宗族,逐出族的人就是因为触犯族规,当着族人的面,在祠堂里被审讯后逐出家族的处罚。这个年代,因为没有社会保障,家族就是每个人背后的靠山。如果族人中的哪一房有了困难,族人会一起帮忙,多少也能减轻个人和家庭的压力。就算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也有机会吃上“百家饭”长大,族中无人赡养的老人,也会有人照看,死后也有人料理丧事。如果没有了家族,这个人或者这个家庭就像无根浮萍,孤立无援,就会遭人唾弃,那种苦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接受的。所以,被逐出家族,是最丢人也是最恐怖的处罚。 刚才曹轼骂老爷子是白眼狼,触犯不重视教育的族规,还骂老爷子不配做曹家人,还要新账旧账一起算!最后还撂下狠话,说老爷子不配做曹家人,这些话都是要将老爷子逐出族的狠话! 不仅老爷子深感恐惧,就连曹姜氏也吓得心脏砰砰乱跳。如果老爷子被逐出宗族,曹家武曹家文和她与老爷子一起都会遭殃。 只有林月,她对家族没什么概念,在她的前世,因为社会进步,经济发展和人们思想观念多元,祖宗的坟都是守不过两三代的,人们不靠宗族,靠社会,靠组织,靠自我奋斗,至于宗族嘛,可有可无。 老爷子想起族长近两年在曹家一连串的吃瘪吃亏吃苦头,族长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曹家被羞辱,他不将曹金全逐出宗族反而不正常。老爷子突然感到头皮发麻,如果自己真的被逐出宗族怎么办?被逐出宗族,不仅自己丢人丢得没了底裤,就连他这一房的祖宗灵牌都会被撤出祠堂,祖宗灵牌都无处安放了,曹金全在这个社会还混什么混? 老爷子觉得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突然老泪纵横。至于林月说让他来当族长的话,老爷子权当没有听见,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当族长必定是家族中最有地位,最有声望的人,老爷子在曹家家族中只是一介卑微的族人,没有任何可以当族长的资本。现在老爷子面临的,不是当不当族长的问题,是会不会被逐出宗族的危险。 老爷子一边哭一边哀叹,我们没有做对不起家族的事,如果真的将我逐出家族,我该怎么办呢? 林月安慰着老爷子说,爹你不要着急呀!如果真的被逐出家族了,我们自己在家里为祖宗设个灵堂,也没有大不了的事呀! 在儿媳妇面前哭泣,对老爷子来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擦干眼泪,缓缓自己的情绪,哭也好,笑也罢,都是没用的。老爷子叹口气,人各有命,到时再说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没有两天时间,曹家祠堂召开宗亲大会,通知老爷子,曹家武,曹家文和曹杰真几个男人参加,曹杰璋太小,没去。 大会开了两个时辰,老爷子是被曹家武和曹家文搀扶着回来的。老爷子怀里抱着他爹的灵牌,一路哀嚎。 回到家里,老爷子将灵牌供奉在堂屋,点上香,在灵牌前长跪不起,一把鼻涕一把老泪地哭诉着,我是曹家的罪人呀!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呀!我死有余辜呀!我罪孽深重呀!今后我怎么见人呀!奇耻大辱,痛彻心扉呀!.....。老爷子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生对曹家宗亲忠心耿耿,却遭此被逐出宗族的横祸! 大娘作为曹家的儿媳,也跪在灵牌前嚎啕大哭。老爷子被逐出曹家家族,她认为全都是林月惹的祸,大娘将怨恨全都怪罪在林月身上,跪在祖宗牌位前哭诉,爷呀,你要怪就怪你的孙媳妇吧!是你的孙媳妇不孝呀!自从你孙媳妇嫁到曹家,要她背《女儿经》,她不看不背,也不照《女儿经》的要求去做!后来才知道她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鞋断针,贪吃爱睡,做啥啥不会,还企图谋杀亲夫揪男人耳朵的人呢。现在老爷子被逐出家族,这都是那个败家的孙媳妇造的孽呀....! 大娘跪在灵牌前像鸡啄米般的磕头,不仅数落儿媳妇的罪恶,也没忘了数落自己,是我管教不严!我没有管好家,我也有责任....。请老祖宗不要责罚我们,要责罚就责罚那个败家的孙儿媳妇吧! 老爷子听着大娘的哭诉,止住悲声,你个傻娘儿们,这事怎么怪林月呢! 老爷子站起身来,怒气正没有地方发泄,你这不是撞在老爷子的枪口上了吗?老爷子从堂屋的角落抄起一把扫帚,抡起扫帚就向大娘撅起的屁股上啪的一下打去,大娘正跪着哭诉,屁股上被老爷子猛然重重打了一下,扭头看见抡起扫帚的老爷子,吓得连滚带爬回到里屋。 林月心里也很难过,老爷子被逐出家族,现在大娘又被打,她也无法劝解,只好转身回屋。 转身刚好就看见曹姜氏倚在门框边,正在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林月感到有些惊异,老爷子被逐出曹氏宗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曹姜氏为何不悲伤,还幸灾乐祸? 第77章 陶学奎做了账房先生 老爷子被逐出曹氏家族,曹姜氏为什么会在一边幸灾乐祸? 后来知道了,曹姜氏预知老爷子会被逐出曹氏家族,就与曹家武一起,带着曹杰真,拿着一份厚礼到了族长家,曹轼当然明白曹家武的来意,自己的孙子是过继给曹家武的,如果老爷子被逐出曹氏宗族,曹家武和曹杰真也会跟着老爷子被逐出宗族,这不仅是曹金全这一房人的悲剧,也是曹轼族长这一房中的一个问题,因为自己的孙子虽然被过继给别人做了儿子,但族谱上记载的仍然与他族长这一房人的子孙有关。 在祠堂宗亲大会上,最后的结果是,曹金全一个人被逐出曹家宗族。族长宣布的时候,说曹家武和曹家文因为与曹金全是分了家的,分家以后的儿子就是单独的一房人,所以,曹金全被驱逐出宗族,不包括曹家武和曹家文。 不驱逐曹家武的原因就不说了,族长没有驱逐曹家文,是因为曹家文是曹家家族的秀才,还是名噪一时的案首,是曹家家族的荣耀,再说,秀才是官家的宝贝,也是宗族的宝贝,宗族的秀才原本就太少,他们舍不得曹家文这块金字招牌,所以,曹家祠堂将曹家文保留下来。 但老爷子是他爹的独子,属于老爷子这一房供奉在曹家祠堂的只有他爹的灵牌,老爷子一旦被逐出宗族,他以后就没有资格参加曹氏宗族的祭祀活动,自己的爹就没有在世的儿子祭祀。 曹家武原本想让爹将祖父的灵牌留在祠堂,由他代表爹祭祀,但老爷子却认为,自己被逐出宗族,自己爹的灵牌理应由自己供奉,所以,宗亲大会结束,老爷子就抱走了他爹的灵牌。 曹家武在祠堂里没有了祖父的灵牌,如同他的宗亲根源被割断,曹家武心里虽然也不好受,但自己终归没有被逐出曹家宗族,也算庆幸躲过了这场灾难。 老爷子哭过了,也病倒了,胸口憋闷,胁间疼痛,咳嗽,腹胀,终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唉声叹气。 林月请来郎中看了,郎中说病情无大碍,因情志不舒,气机郁结所致。开了木香调气散,让老爷子煎服。 林月一边为老爷子熬汤煎药,一边为老爷子疏通心结,说祖父灵牌虽然离开了宗族,但我们在家里为祖父祖母设了香火,祖父不仅每天都和我们在一起了,他也和祖奶奶祖母在一起了,对祖父来说,他肯定很高兴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曹氏祠堂里供奉的灵牌都只有男人,没有女人,女人生前不能进祠堂,死后的灵牌也不能在祠堂供养,所以,曹氏祠堂里供养的全是男人。难道所有男人都是像孙悟空那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祠堂没有女人的灵牌,自然就没有女人的灵位,女人生前不能与男人平等,死后也不能与男人一样享受后人香火,这个世界真的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林月觉得身为女性,活在这个世界非常窝囊。 其实老爷子的娘死后是有灵牌的,只不过因为女人灵牌不能进祠堂,他母亲的灵牌就只能与她的婆母灵牌放在家里,林月看过她们的灵牌,上面都没有她们的名字,祖奶奶灵牌上写的是曹门张氏,祖母灵牌上写的是曹门王氏,唉,林月心里更加难受,女人死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写在灵牌上,她们的名字随着自己肉身的死去也消逝了,祖奶奶叫什么名字,祖母叫什么名字,连老爷子都不记得了。 现在老爷子听林月说,祖父与祖奶奶祖母的灵牌供奉在自家香火,就等于他们团聚了,他想想好像也有一些道理,脸色就好看了一些。 林月又说,退一步说,爹你仍然认为有心理压力,那我们搬家好了,搬到一个别人都不熟悉我们的地方,在那里我们为祖父这一房重新开设一座灵堂,岂不比将祖父灵牌供奉在曹家祠堂更好。 老爷子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林月继续说,爹如果对族长的处罚一定要讨个说法的话,以后爹做族长就是了。 这是林月第二次提到让老爷子做族长的话。不过,老爷子只当是林月说来让他宽心的,只好咧嘴勉强笑笑。 曹轼将老爷子逐出曹氏家族以后,为了自己儿子能到补习班读书,不惜卑躬屈膝到徐监丞家认了错,磕了头,送了重礼,徐监丞看在银子的份上,终于让曹金志进了补习班。 因为李赐克和姜祖飞的坚持,徐监丞与李赐克姜祖飞签的用工合同都实行工钱月清月结。徐监丞对这事虽然耿耿于怀,但拿钱办事,合情合理,再说,每月结清他们两人的工钱,对补习班也没有什么影响。签合同后,姜祖飞和李赐克就在补习班住了下来,李赐克除了教秀才操,还要负责补习班的一应杂事。 四合院外的砚盘池不是四合院房主的产业,是一户姓李的佃户家用来浇地的小水坑,水坑里的水没有来源,是死水,如果长久不下雨,坑里的水就又臭又黑。水坑原本是没有名字的,砚盘水池是林月为小水坑取的名字,去年砚盘水池突然红火起来,读书人到砚盘水池洗手的人越来越多,李佃户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浇地的水坑居然对考秀才有如此神效,他就打了水坑的歪主意,将水池清淤深掏后,派家里一个半大小子守在水池边,说凡到砚盘水池来洗手的,每人每次收两文钱洗手费。 补习班的书生们不能在砚盘水池里洗手,就闹起来,他们是交了五十两学费的,学费里包含了在砚盘水池洗手的项目,现在砚盘水池洗手要另外付费,他们全都不愿意,徐监丞只能出面与李佃户协商,从支持教育到尊重文化,从体谅办学难处到开放砚盘水池就能积德升天,无论徐监丞说得嘴里起了白沫,李佃户只是摇头,你知道有个小岛叫布吉岛吗?你讲的道理就是布吉岛! 李佃户吃定了徐监丞,补习班书生不在他的臭水坑洗手就考不上秀才,这种赚钱的机会李佃户哪能放弃,一口咬定此事不容协商,补习班的人来洗手,按照人数和洗手次数必得收费,不优惠,更不减免。 徐监丞见李佃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刀砍不进,实在无法,只好给了李佃户二十两银子,讲定每天上午下午砚盘水池各开放一次,准许补习班的书生们洗手不再收费。 李佃户一个臭水坑三个月就赚到二十两银子!你难道不信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你不信?反正我信了。 今年在补习班读书的,除了去年落榜的八个书生外,还有龙之源的小儿子龙达海,徐监丞的一个侄儿以及张熹的儿子张思文,徐监丞办了补习班,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张熹岂能放过,他找到龙之源,提出要县令做保荐人,让儿子到补习班读书,龙之源哪敢拒绝,所以,张思文就成为县令保荐的学员。 所有学员,除去年的八个书生按照学费减半的承诺外,其他人的学费都是不减免的,但学费减不减免不是重点,重点是能够进入补习班,只要成为补习班学员,就如同跨进了秀才的大门,就等于拿到了秀才的文凭。所以,书生们争先恐后全都愉快的如数交了学费。 只用了两天时间,五千两银子一次性收齐,没人拖欠,徐监丞当晚就给龙之源送去两千两银子,他自己留两千,其余的做为办班成本费用,待考试结束后再做结算。龙之源看着桌子上码着整整齐齐的两千两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徐监丞心里既激动又舒坦,感到一杯全糖去冰的奶茶太好喝了,又甜又温暖。 补习班开学了,开学典礼不仅规格高而且很隆重,四合院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灯笼,一百名书生挤在院里,像罐头里的沙丁鱼,院门外站满看热闹的观众。去年这里发生的奇迹,使这个补习班美名远扬,不少书生自己没钱也没人际关系,虽然与补习班无缘,但得知今天补习班又开学了,都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不仅想一睹补习班开学的风采,而且看完后顺便花两文钱在砚盘水池里洗洗手,沾沾补习班的灵气,也能了却心愿。甚至在附近官学读书的书生和秀才也来了很多人,大家都伸长脖子望向四合院里面。 今天站在开学典礼主席台上的,是县令龙之源,官学徐监丞,班主任姜祖飞和教头李赐克。 李赐克比任何人都激动,曹家的家仆,大字不识一个,能够与县令和徐监丞这些朝廷命官站在一起,在他面前站着的全都是读书人,自己堂而皇之成为这些读书人拿高薪的教头,李赐克内心无比亢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合适。去年因为书生们做秀才操闹了一场风波,反而提高了秀才操的知名度,人们都知道了,原来考秀才不仅需要很高的学问,还要有秀才操打通任督二脉,以及砚盘水洗手之类的神助,所以,今年的秀才操就成为补习班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而承担教秀才操的教头,曹家家仆李赐克就成为人人敬重的老师。 县令龙之源在补习班开学典礼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说去年的今天,有五十个书生在这里参加补习,三个月以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负厚望成为秀才,今天补习班又开学了,参加学习的书生增加到一百人,凡是参加补习班的书生,都是百年修得同船渡的有缘人,希望书生们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补习机会,让这次机会成为自己刻骨铭心的一段人生际遇。最后,龙之源勉励书生们一定要认真读书,好好读书,好好做操,好好洗手,预祝今年考中秀才的人比去年更多。 徐监丞见自己想说的话都被龙之源说完了,只好干咳一声,说三个月的补习时间在你们人生长河中只是一瞬间,但这一瞬间却是你们人生的闪光点,相信我的话,只要我们努力向着光明前行,就一定能达到胜利的彼岸。 只是令徐监丞不知道的是,除了林月,没人知道哪里才是光明的彼岸,不知道光明的彼岸在哪里,就只能像驴拉磨,在黑暗里瞎转悠。 县令的训话和徐监丞的讲话使书生们热血沸腾,他们进入补习班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秀才的门,有官帽山罩着,有砚盘水洗着,有秀才操做着,还有县令在前台站着,想不中秀才都难呀! 比书生们更激动的是李佃户,今天前来观看补习班开学的书生很多,补习班开学结束,大家都到砚盘水池洗手,虽然每人只收两文钱,但洗手的人太多,今天李佃户得到的铜钱是用一个麻袋扛回去的。 林月不关心补习班开学的事,她这段时间想得最多的是要请一个账房先生。 林月自己记账原本没有问题,但现在事业越做越大,越做越多,自己记账处理财务问题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这个时代的账房先生属于稀缺人才,既要精通账务,又要诚实守信,好的账房先生一经主家雇佣,因为业务精通和诚实守信,就会与主家终生不离不弃。当然,主家如果雇到一个吃里爬外的账房先生就悲催了。所以,人品好业务精的账房先生难求。 林月坐在卧室桌前记账,这张桌子既是林月看书的书桌,又是林月记账的台面,陶妈妈抱着杰璋站在旁边看着林月。杰璋快一岁了,嘴里长了几颗乳牙,最喜欢含混不清的牙牙学语。 陶妈妈见林月在一张纸上专心地写写算算,对林月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少奶奶好不简单呢?能写会算,不像我们,一个字都不认识。 陶妈妈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材不高,做了杰璋的奶娘以后,对杰璋非常上心,有陶妈妈对杰璋的照顾,林月减少了很多花在儿子身上的时间和精力。陶妈妈是大娘在林月快生孩子的前几天,通过牙婆雇的。陶妈妈姓陶,嫁的丈夫姓杨,大家就叫她杨陶氏,杨陶氏出来当奶娘,不知何故,大家就叫她陶妈妈。 陶妈妈嫁的杨家原本家境不是很差,但她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赌钱上了瘾,他家不多的田产逐渐被变卖一空,杨陶氏二十好几的人了,好不容易怀上孩子,但孩子生下来才几天就夭折了。杨陶氏面对家徒四壁的房子和嗜赌如命的丈夫,心灰意冷,她就想随孩子一起死掉算了。牙婆见杨陶氏的奶水充足,就好言相劝,帮她打听需要奶娘的人家,刚好林月需要奶娘,陶妈妈就到林月家作了小杰璋的奶娘。 杨陶氏的孩子死了,丈夫赌钱上瘾又骨瘦如柴,估计撑不了几年,丈夫也会死去,杨家的家产已经被丈夫败光了,陶妈妈其实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主家待人好,奶娘也是不愿意离开主家的,奶娘在主家度过一生的人很多。自从陶妈妈做了杰璋的奶娘以后,她亲眼目睹了林月毫不犹豫挡在大娘面前保护鲁大妹不被挨打,目睹了林月帮助鲁大妹回蒋家,还目睹了林月不计前嫌,将躺椅送给大娘和老爷子洗头的诸多事情,除了林月的一些言论行动有些怪异而外,林月心好,聪明又多才多艺,她也庆幸自家的祖坟冒了青烟,让她遇到像林月这样的好人,这种好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是稀缺人物呢!陶妈妈不仅安心在林月家生活,心里也是打定主意就依靠着林月,在林月家一辈子,不走了。 现在陶妈妈见林月坐在桌前写写算算,陶妈妈忍不住又夸赞少奶奶几句。林月听了陶妈妈的夸赞,脸上却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没有办法呢,想请一个账房先生,但我认识的人中没有适合的人。 陶妈妈一听,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对林月说,我家堂哥就是账房先生,会记账,还会帮主家谈生意。 林月眼前一亮,赶紧问,你家堂哥是谁?陶妈妈说,他是我大爷的大儿子,名叫陶学奎。 林月问,他是账房先生?陶妈妈点头,说我大爷就是做账房的,堂哥是跟着我大爷学会的,这些年,我堂哥帮人做了很多红白喜事和财务账目,乡邻们都认为我堂哥做账房做得很好,他人也很实诚,不会做坏事。 林月来了兴趣,听陶妈妈简单介绍她堂哥陶学奎的情况。 陶妈妈说,我堂哥小时候读了很多书,也考过秀才,考了两次,觉得太难,就放弃了。五六岁就帮爹背算盘,十几岁就开始跟着我大爷学做账,我大爷名叫陶原州。 陶妈妈顿了顿,问林月,你听说过陶原州的名字吗? 林月摇摇头,没听说过。陶妈妈有些遗憾,说我大爷陶原州是远近闻名的账房先生,做账,打算盘,办红白喜事,帮人追账都很在行,别人都说他是算进不算出的铁算盘。 林月愕然,陶妈妈的大爷是铁算盘!还有如此大的名气? 陶妈妈继续说,堂哥打小跟着我大爷学做账,他读的书比他爹读的书多,字写得比他爹的字好,算盘打得也比他爹快,他还会眼手一致,眼里看账,双手同时打算盘,别人称我大爷是铁算盘,称我堂哥是金算盘呢!算盘一响,黄金万两! 听陶妈妈说陶学奎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按照现在社会评价人的传统习俗,这就是有知识有文化人的标准! 林月不由得暗自羞愧,“写得一手好字”我没有做到;“打得一手好算盘”我也没做到,前世具有计算机硕士文凭的林月,以为自已很了不起,现在惭愧不已。 今生的陶学奎能双手打算盘,但前世的林月只能双手打字,不过,能在键盘上打字有什么用?现在的时代,只有算盘没有键盘。 林月想着,不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爹强,儿子再弱也弱不到哪里去。林月问,如果我请你堂哥陶学奎做账房先生,他能来吗?陶妈妈犹豫了一下,说我很久都没有到我大爷家去了,不知道我堂哥在不在家,能不能来,明天我回去问问,如果他能来,我就带他来见你。 林月点头,她相信陶妈妈的为人,陶妈妈推荐的人,其人品必定是极好的。 第二天陶妈妈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瘦瘦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长衫,脚上一双布鞋,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最显眼的,是他背上背着一把长长的算盘,算盘没有包装,就那么裸露在外面,一颗颗算盘珠被手指磨得铮亮,圆润而有光泽。 据说账房先生随身携带算盘是为了提升运势,不将算盘包裹起来,彰显的就是账房先生的身份。陶学奎这种扮相,就是林月前世看图片时看见过的古代账房先生的典型画像。 林月知道这个人就是陶学奎。 陶学奎已经从堂妹那里知道了林月的情况,跟着陶妈妈到了林月家。林月也不啰唆,直接与陶学奎商谈了条件。给人做账房先生的基本规矩,不用林月告知和强调,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账房先生要取得主家认可和做得长久,全靠做账能力和做人的诚实。林月也不含糊,给了他比别人高很多的报酬。陶学奎对林月的信任很感动,也深感压力,自知在林月家做账房先生必得小心又小心。 林月尊称陶学奎为陶先生,尔后的几天,林月将曹家小面曹家火锅曹家山民家乐,火锅底料厂巾帼味精厂,以及架架驿站曹家山药材雉鸡养殖场等项目资料一一交给了陶学奎。 陶学奎将这些产业项目一个个分门别类建立起规范的账本。陶学奎业务熟悉,建的账清清楚楚,算盘也打得又快又准,产业一一建了帐,那些没入账的东西很多,没入账的就算了,反正是林月的私有产业,入不入账无关紧要。 建账并不难,但这些产业的规模和利润率却使陶学奎很吃惊,小面而已火锅而已民家乐而已,这些从字面上看都很不起眼,但这些事业规模之大,不仅遍布仓西县和附近乡县,有的甚至已经进入京城,而且这些项目利润率之高,是陶学奎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从目前的产业看,曹家产业在仓西县已经首屈一指。 陶学奎看着厚厚的若干账本,却深感困惑,这么多的产业和利润,都是最近才发展起来的吗?怎么以前没有账房先生帮助打理财务呢?财务是谁在打理呢?这么多的产业是谁发展起来的呢?他想起这几天与他讲曹家产业建账的事,怎么没有一个男人出面,好像只有少奶奶一个人在做事,在陶学奎的认知里,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做产业的人和事,陶学奎笃信,少奶奶背后一定另有高人。 林月有了账房先生就轻松了很多,陶学奎做账很用心,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林月很欣慰,找到一个业务熟悉,人品也端正的账房先生很不容易,她对陶妈妈的推荐深表感谢。 第78章 第一次到京城 林月要送曹家文到京城的官学读书,还准备在京城住一段时间。 这不是突然的决定,林月已经准备了很久。曹家文以前考秀才,一直在仓西县官学读书,现在曹家文要考举人,考举人就要到京城的官学读书,京城官学比仓西县官学各方面条件都好很多。 老爷子听说林月要送曹家文到京城,说他年轻时曾经到京城去过,几十年了,现在京城情况怎么样,他也想去看看。老爷子被逐出家族,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很郁闷,病恹恹的,林月原本也想着应该让老爷子出去散散心,现在见老爷子主动提出想到京城去逛逛,林月自然很高兴。 公不离婆,老爷子要到京城,大娘也是要随同前往的。 除了老爷子和大娘以及曹家文外,跟着林月的,还有陶妈妈带着杰璋,账房先生陶学奎。浩浩荡荡有八个人。 林月到京城,除了送曹家文到京城官学外,还因为京城有三家酒店加盟了曹家火锅,这三家酒店每天需要的火锅底料量相当于别家店两三倍,三家店用量为什么会这么大?林月有些迷惑,这次到京城,也想去看看加盟的这三家店经营情况。再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去看看三百年前京城的样子,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次旅行。 这是林月第一次出远门到京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有出过仓西县。仓西县距京城其实并不远,如果林月在前世,从仓西县到京城的距离,座高铁只要一个小时,但现在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是马车,马不停蹄也要跑几天。 一路风餐露宿不说了,一行人来到京城。 京城的来福客栈是事先预定好的,客栈距京城的官学很近,环境也不错,包吃饭和洗涤等一应生活管理。不少准备科考的秀才都住在这个客栈里。 林月给曹家文定的房间是一进两间的房子,一间卧室,一间会客室,虽然曹家文平日并没有什么事需要会客,但多一间房终归会舒适方便一些。 林月没有为曹家文雇请小厮,她多给了来福客栈老板一些钱,请老板多多关照曹家文的生活起居。在这里住宿的秀才有很多都是像曹家文一样的人,除了读书睡觉而外,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没有客栈老板的特别照料,这些只知道读书的秀才其生活状况一定会很糟糕。 来福老板姓来,名福安,在这里开店多年,来老板深知这些秀才的秉性,对他们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见林月为了关照曹家文而多给他钱,心里对这样的少奶奶也很有好感,一再表示,请少奶奶放心,哪怕就是没有给他额外的银子,他也会将曹秀才照顾好的。 老爷子见林月处理曹家文生活的事很用心,他也放心了。 一行人安顿好了,大家就到来福客栈不远处一家酒店吃饭,酒店挂的招牌上写着香格酒楼几个大字。 香格酒楼是京城比较高档的一座酒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外观高端大气上档次,内部装潢豪华不庸俗,包房,厅堂,厨房布局合理,酒楼不仅卖饭菜卖面食卖酒水还卖火锅。 林月到了酒楼门前东张西望,酒楼生意看来是十分火爆的,楼上楼下桌子很少有空位,但林月不自觉的吸吸鼻子,酒楼里怎么会飘散出很重的曹家火锅味道?林月有些纳闷,曹家火锅底料是林月一手炮制出来的,别人对这味道不敏感,但林月闻着这味比狗鼻子还灵光。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酒店门前,翘首不时望向门外远方,看来是在准备迎接什么贵客。 贵客没到,但林月几人到了,微胖中年男人对林月一行并不怠慢,中年男人迎上前来,笑容可掬,嘴里说着,欢迎!欢迎!欢迎到酒店用餐。并对他们做个请的手势。 门前几个小二也向他们打躬作揖,那阵仗就像在夹道欢迎他们,老爷子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连向门前几个人点头回礼。 林月对酒店这种接客待客方式很满意,也觉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一个小二问老爷子,预定过桌位吗? 老爷子愣了一下,刚到京城,当然没有预定桌位。小二仍然笑容可掬,说需要什么样的桌位呢?林月听见酒店里传出一阵阵喧闹声,不禁皱了皱眉头,问小二有清净一些的位置吗? 小二赶紧看向林月,说三楼的包房很清净。林月点点头,说我们就要三楼的包房。小二愉快的吆喝一声,好呢!请客人随我来。 说完就引领着林月几人往楼上走去。 经过酒楼大堂的时候,林月发现大堂正面墙上挂着好几块招牌,除了盖着官印的营业执照,酿酒批准文书外,还有几张本店加盟文书,林月瞟一眼那几张内容,赫然发现一份加盟常宾酒店文书,林月凑近认真看了看,果真是香格酒楼加盟常宾酒店火锅的文书。 小二见林月在看加盟文书,就笑着过来对林月说,这位少奶奶看的文书,是我们酒楼加盟常宾火锅的文书,少奶奶想必是知道长宾酒店火锅的,他们的火锅味道非常独特,我们的火锅底料来自常宾酒店,顾客们都喜欢吃,欢迎少奶奶品尝。 林月笑笑,假装不经意的问小二,既然火锅好吃,可能加盟费也不低吧? 小二为了证明火锅加盟是花了大价钱的,就说,是呀,我们加盟费一年就是五十两银子呢! 林月笑笑,不再说话,看看店堂,每桌的桌面上都有一个铜做的汤锅,汤锅中间有一个放炭的膛,底下烧着炭火,炭火环绕在火膛周围,铜锅里的汤汁冒出热气,热气里散发出来的就是曹家火锅味道。 林月知道,曹家火锅的加盟店,京城有三家,其中一家就是常宾酒店。现在香格酒楼飘出曹家火锅味道,看来是常宾酒店老板违约翻墙了。 香格酒楼的生意确实非常火爆,一楼是酒店厅堂,没有包房,几十张桌子整整齐齐摆放在厅堂里,桌位全部客满,人们正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大声说话。 上了二楼,二楼一部分是厅堂,一部分是包房,但所有桌位也是客满,人声鼎沸,喝酒猜拳呼喝声不绝于耳。 林月几人跟着小二上了三楼,三楼全是包房,因为用的装潢材料是隔音材料,楼下的喧闹声完全被隔离开,而三楼的装饰装潢比底楼二楼更加豪华,匠心独具,金雕玉砌,浑然天成。在这里用餐,不仅环境好,而且清清静静,没人打扰,林月非常喜欢。 小二将林月几人引进一间包房坐下,林月打量一下,不觉赞许的点点头,墙壁已经用上了软材料,餐桌餐椅都是红木的,给人的感觉富丽堂皇。包房上空距桌面不太高的位置,悬吊着一盏全铜吊灯,这个时代没有电,酒店晚上用来照明的是蜡或者动物油脂,只要用量大,用得多,晚上的酒店依然可以做到灯火通明。 林月对香格酒店有了浓厚兴趣,这么好的酒店是谁的?林月一边看着手里的菜单,一边问小二。 小二恭恭敬敬回答,酒店是张长觉老爷的。林月问,是酒店门前迎接我们的那个中年男人吗? 小二摇摇头,说那是我们的掌柜,掌柜叫张碧玺,张碧玺是老板张长觉的远房侄儿。 林月点点头,她不认为老板拥有这么豪华的酒店有多么了不起,她在心里点赞的是掌柜张碧玺,这个张碧玺不简单,将香格酒店管理得如此井然有序,是酒店管理难得的人才。 在小二的推荐和指点下,林月点了一大桌菜。 这次到京城,是林月全家和老爷子、大娘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林月各方面的安排都很上心,除了林林总总点了一大桌菜外,还特地点了涮锅。小二说,京城里卖的火锅都不叫火锅,叫涮锅。涮锅汤料用的都是常宾酒店提供的火锅底料。 林月点头,这说法没毛病,火锅也好,涮锅也罢,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很快,点的菜都上齐了,涮锅底下的炭火也燃烧得很旺,锅里的汤料沸腾了,发出轻微的噗噗响声。林月又认真闻了闻从锅里飘出的味道,确认这种味道就是曹家火锅底料散发出的那种独特香味。 老爷子看着满座的人和满桌的酒菜,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他年轻时到京城,孤身一人,现在送小儿子到京城官学读书,亦是三代同堂。平日老爷子是不喝酒的,但今天不喝酒,白在世上走,老爷子就要求喝酒。 喝什么酒?京城里有一种度数比较高的酒,叫锅头酒,老爷子不喝锅头酒,他今天高兴,要喝新丰酒。新丰酒是什么酒?林月前世曾经听老师讲过古代新丰酒的故事,说是南北朝时,梁元帝写了一首诗,“试酌新丰酒,遥劝阳台人”,粱元帝认为,饮新丰酒如临阳台仙境。 林月就很好奇,喝古代的新丰酒真的犹临仙境吗?林月没有喝过明末清初时代的新丰酒,也想品品这酒的滋味。 酒菜陆陆续续端上了桌,在座的人都是不喝酒的,老爷子就一个人自斟自酌起来。 林月对老爷子说,爹你一个人喝酒就是喝闷酒,喝闷酒对身体不好,我陪你喝一杯吧! 老爷子愣了愣,小儿媳陪公爹喝酒,不好吧? 老爷子还未表态,就见林月拿过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杯有点大,倒满一杯就有一二两的量,看看杯里的酒,色泽犹如青竹,再闻闻酒味,浓郁香醇。林月心想,这酒就是原汁原味的古代新丰酒了,颜色看起来真的不错,货真价实。这个时代酿的酒没有科技与狠活儿,即或有不良商家造假,也只是在酒里多掺一些水而已。 别看现在喝酒的杯子很大,这个时代还没有高度酒,大多数的酒就像林月前世喝的醪糟水,据说武松喝酒是一碗一碗的喝,如果武松喝的是林月前世那种高度酒,别说他喝三碗上山打老虎,就是喝一碗,他上了山也只能成为老虎嘴里的醉人。所以,对林月来说,喝这种酒就不是喝酒而是喝醪糟水。 前世的林月与男同事们聚会喝酒,喝高度的二锅头还能开挖机!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人很少看见女人在公开场所喝酒的,大娘知道林月喜欢吃醪糟,但没见过林月喝酒,正想呵斥林月,猛然想起王祥卧冰的孝心,王祥为生病的继母卧冰捉鲤鱼的事迹写进了二十四孝,林月为了不让公爹一个人喝闷酒伤身体,主动提出陪公爹喝酒,这属于孝心,不应该呵斥,大娘赶紧闭嘴不说话。 林月不觉嘴角弯了弯,嗯,二十四孝应该再加一孝,第二十五孝,儿媳陪公爹喝酒! 林月端起酒杯,对老爷子说,这杯酒我先敬您老人家,您老这辈子生儿育女,发家致富很辛苦,林月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爹多谅解。 自从林月嫁到曹家,老爷子对林月一直都是护着的,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住林月的地方,当然,林月也是这么想的,她也没有对不住老爷子的地方。 老爷子对林月的敬酒欣然接受,端起酒杯惬意的喝了一口。林月也不扭捏,仰脖就将自己杯里的酒一口喝进肚里,吞进肚里再细细品品滋味,嗯,酒味纯正,回味甘甜,好喝! 陶学奎惊讶的看看林月,发现林月喝了酒以后,并没有那种夸张的张大嘴巴,皱紧眉头,痛苦不堪的样子,她是面带微笑,惬意而豪爽的将酒吞下去的。 酒足饭饱,走出酒店的时候,林月又看了看挂在大厅墙上的那张加盟文书。 曹家火锅与各加盟店签协议的时候,每个加盟店除加盟费而外,还交有五两保证金,如果加盟店将火锅底料转卖他人,不仅到期不退还保证金,还要赔偿加盟费一倍的违约金,常宾酒店违约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后来的几天,林月陪着老爷子和大娘在京城的街道和几个名胜景点逛了逛。这个年代,以前居住在内城的汉人,现在全都被迁至外城,内城由旗人居住。林月眼里看见的,除紫禁城高大的围墙外,居民的房屋大多低矮而破败,特别是到了晚上,因为没有电,除了紫禁城里灯火通明,京城的上空和街道都是昏暗的,只有星星点点的油灯在闪烁。 但因为汉人都是住在外城的,汉人多,生意就多,所以外城比内城繁华很多,当然,这个时候的京城再繁华,与林月前世看见的北京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老爷子和大娘对京城的繁华赞不绝口,感觉到了人间天堂,每到一个地方,大娘嘴里就会发出啧啧赞叹声。 第79章 黑李氏要告御状 林月与老爷子大娘逛京城的时候,见到一座香火很盛的寺庙,寺庙山门上写着“广济寺”三个大字。 大娘一见寺庙,就像菩萨附身,径直向寺庙里走去,林月和老爷子跟在大娘身后也走进广济寺。 这是林月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到广济寺,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短暂的一生,既然与广济寺结下了不解之缘。 广济寺不是京城最大最雄伟的寺庙,但也是历史悠久,香火鼎盛的寺庙之一。大娘见到菩萨就很虔诚,不管那是什么菩萨,她在每个菩萨面前都要跪下磕头,林月不知道大娘祈祷的是什么内容,只是看见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林月不信佛,但也不反对别人信佛,在菩萨面前,她没有跪拜烧香的念头和习惯,而老爷子和大娘,却是要在每尊菩萨前磕头跪拜烧香的。林月趁他们向菩萨磕头跪拜之际,悄然离开老爷子和大娘,独自一人在广济寺里走走逛逛。 广济寺供奉着大大小小很多菩萨,这些菩萨都中规中矩的站着或坐着,林月不知道这些菩萨姓甚名谁,只看见烧香拜佛的人很多,整个寺院罩在香火袅绕的烟雾里,还有不少和尚尼姑在打坐念经。 林月信步来到一座殿前,猛然看见殿堂里供奉的一尊菩萨与众不同,这尊菩萨虽然也是坐着的,但坐姿却非常悠闲自在,没穿鞋的一只脚翘起,一只手搭在翘脚的膝盖上,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林月很吃惊,她以为菩萨都是规规矩矩深不可测的存在,广济寺怎么会有如此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菩萨?这也是菩萨吗? 林月走进殿堂,在菩萨塑像前站定,认真看着塑像前立着的一块字牌。只见字牌上写着“自在月光佛”字样。林月好奇,将字牌上的文字读出了声,“自在月光佛普渡有缘众生,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有缘人修持本尊法门,可净除一切烦恼障难,月光普照处,空明生清净,妙香传乐音”。 林月读着这些文字,突然感到自己的内心融入进一片清净的月光,林月顿悟,自在月光佛为什么会如此自在,原来是因为内心清净,只有内心清净的佛才有自在的形。 从来不拜佛的林月,现在却为“自在月光佛”点了一炷香,在佛前鞠躬拜了拜,我与你是有缘人,我的烦恼,一定要在你这里寻求解脱,阿弥陀佛。 一语成谶,林月此后的烦恼在月光佛前终于得到解脱。 从广济寺出来,林月每天陪着老爷子和大娘,他们在京城各有名的酒楼品尝当地美食,走的地方多了,接触的人多了,林月越来越感到自己待在仓西县实在没有必要,仓西县虽然人口多,距京城也不远,繁华,商业兴旺。但仓西县人口再多,也没有京城的人多,再繁华,也没有京城繁华,商业再兴旺,也没有京城的商业发达。 林月决定搬迁到京城居住,这里的生活更加舒适,发展更快,以后可以做的事情更多。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为穿越人,穿越人就应该在有限的今生穿来穿去。 这次到京城,拜见刘奕杰也是老爷子的计划之一,想想也是哈,刘奕杰离开仓西县以后,大家就再也没有见面。不说以前刘奕杰对曹家不错,就是因为老爷子与刘奕杰母亲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自己到了京城不去拜见肯定说不过去。再说,在老爷子心里,刘奕杰对曹家是有大恩的,为了替曹家武出头,专门开展打黑除恶,还让皇上凌迟了黑娃儿,这样的大恩大德,老爷子岂能不感恩。 既然老爷子想拜见刘奕杰,林月自然也想看看刘奕杰现在的生活情况。打听到刘奕杰的家,林月就陪着老爷子和曹家文到刘奕杰家去。 刘奕杰在仓西县任县令的时候是孤身一人,现在进京城任都察院左都副御史,就变卖了老家的宅子,全家迁到了京城居住,算是结束了牛郎织女生活。到了刘奕杰住的宅院外,门房看看拜帖,却说刘大人到邢州调查案子,最近不在京城,但娘子和少爷小姐在家。 老爷子心想,自己来都来了,如果就这样走了,感觉很不妥,刘奕杰不在家,拜访一下他娘子也是应该的。 老爷子对门房说,刘大人不在,我们见见娘子吧。 门房进屋请示娘子,娘子想起刘奕杰曾经对她说过,前次他从仓西县县令升任都察院副御史与曹家人的帮助有关,刘奕杰对娘子说这样的事,自然不会说得很详细,但刘奕杰娘子却对仓西县的曹家有了印象,听门房说仓西县曹家老爷子求见,就赶紧请他们进来。 老爷子与刘奕杰娘子并不相识,刘奕杰母亲与老爷子母亲其实是隔了四五辈的姨侄表亲,如果一定要将这层关系缕清,说起来就很拗口。 刘奕杰娘子姓李,名叫玉娘,李玉娘与刘奕杰成亲的时候只有十四岁,生了二子一女,长子已经成亲且有了一个儿子,小儿子也已经举行了弱冠礼正在考秀才,小女儿还未及笄。刘奕杰夫妻俩两人年龄虽然刚满五十,却已经当了祖父祖母。 林月随老爷子和曹家文进了刘宅,林月边走边暗暗观察刘宅房子结构和布局,这几天她正在琢磨着买房到京城定居,也准备要看房买房。 刘奕杰买的这处房子位于紫禁城外城,是个很普通的院落,院子后面带个小花园,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也没有什么名贵品种,院子虽然不大,好在房间足够多,采光也比较充足,林月心想,我以后买的房子一定要带花园,种的花草不讲究有多名贵,只要生机勃勃,郁郁葱葱就好。 刘李氏从屋里出来,笑吟吟的向曹老爷子施礼,将大家请进屋里坐了,丫头给大家上茶。 林月看看刘李氏,刘李氏身材微微发胖,但并不臃肿。 刘李氏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曹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老爷子微微欠欠身子,说李家和曹家是表亲,我们是姨侄儿表妹,所以你可以叫我表哥。 刘李氏一听,赶紧叫一声表哥,老爷子应了,向刘李氏介绍了小儿子曹家文和小儿媳林月,大家都行了见面礼。 刘李氏心想,相公说他得到了曹家的帮助,但没有说是曹家谁给了他的帮助,所以,刘李氏就一边和老爷子说话,一边观察着三个人的状况。 老爷子自不必说,待人接物,言谈举止都是中规中矩的,但曹家文看起来却很木讷,坐在椅子上面部表情呆板,连坐姿都很少变换过,想必这样的人不会做出救人于危难之中的壮举。 至于那个小儿媳,看起来模样小家碧玉的,面带微笑,很少插话,人畜无害的样子。刘李氏心下嘀咕,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女人能力本事再大,也不会超越男人,这个女人也不可能对自家相公有什么帮助。 那么帮助相公的就是这个自称表哥的老爷子了,所以,刘李氏对林月只是客客气气地笑笑,对老爷子倒是很用心地表示恭敬。 陶学奎从门外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而有些重量的礼盒。陶学奎将一份礼单递给林月,林月接过来看看,又递给老爷子,老爷子将礼单双手呈送给刘李氏,说我们从仓西县仓促而来,没带什么礼物,这些东西聊表一点心意。 刘李氏接过来,只见礼单上罗列的礼品很是丰富,价值不菲,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些礼物都是林月送的,刘奕杰送给林月那么贵重的贡觉玛之歌宝石和雉鸡,林月也应该回敬比较拿得出手的礼物才对。 刘李氏收下礼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曹家帮助自家相公升官发财,今天又送来这么厚重的礼物,心里着实有些不安。刘李氏说,这些礼物我先收着,相公不在家,待他回来再回礼罢了。 对曹家,刘李氏不敢擅自做主还礼,她知道曹家在她相公心里的位置。大家就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地聊着天。 老爷子与刘李氏不熟,无话可聊,曹家文不会聊,林月只是晚辈,不敢僭越不敢聊,这也是一种尬聊的场面。无话可说其实很尴尬,老爷子没聊一会儿就站起身来告辞,刘李氏问了老爷子住的客栈,将老爷子一行送出大门。 过了两天,林月带着陶妈妈,陶妈妈抱着杰璋,准备在附近走走,刚走出客栈不远,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向他们走来,妇人身后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妇人伸出手来向林月讨钱,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母女吧,我们几天都没有吃饭了,给点小钱吧! 林月看看这个妇人,面色憔悴,衣衫补丁叠着补丁,一双布鞋已经烂得露出了脚趾,那双手好像也是很久没有洗过,像干枯的树枝,妇人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也是满脸污垢,衣衫褴褛,身形瘦小,躲在妇人身后,两眼怯怯的看着林月。 林月历来对贫苦人有着深厚同情心的,现在见到两人的状况,心里不由得一阵阵酸楚,妇人颤巍巍地说,少奶奶给我们一点钱吧,我们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妇人称林月为少奶奶,她也是看见了林月身边的奶娘和奶娘抱着的小孩子,陶妈妈看着妇人和小姑娘的样子,心里也充满了同情。林月从兜里拿出几个铜钱递给妇人,妇人接过钱就要跪下磕头,林月赶紧将她拉住,妇人嘴里不断念叨着,好人呀!我们遇到好人了呀! 林月听她说话的口音不像是京城的人,就问她,你们不是京城的人吧? 妇人说,我们是继州人,从继州来的,走了五百多里路呢! 林月同情,走这么远的路,到京城来干什么呢? 妇人说,告御状! 林月心里一紧,告御状? 妇人点点头,眼神从哀愁马上变为坚定,我们没有活路了,告御状求活路。 妇人就将告御状的事讲给了林月听。妇人姓李,嫁的老公姓黑,别人都叫她黑李氏。黑李氏现在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夫妻俩生了三个女儿,大的两个女儿已经嫁人,身边的这个小女儿十五岁,小名叫黑三儿,夫妻俩平日老老实实,耕种着几亩薄田,日子虽然清苦也能温饱。但天降横祸,一日官府来人,说她丈夫是黑头巾余党,将黑李氏的丈夫抓走了,丈夫被打得遍体鳞伤,关在了县衙大牢里,她丈夫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什么黑头巾。后来,官府来人说,如果拿一百两银子就可以赎人,但我们哪里拿得出一百两银子呢? 黑李氏眼泪哗哗流下来,我们将家里的田地全都卖了,也只卖到五十两,只好到处借,借到二十两,还差三十两实在没有办法了,官府的人又来说,要我们将小女儿卖给牙婆,由牙婆拿三十两银子出来,牙婆不愿意,说她花三十两银子买黑三儿,黑三儿黑黑瘦瘦的样子,她不可能按三十两银子再卖得出去,明摆着是官府坑人的买卖呢! 黑李氏固然不愿意将小女儿卖了抵债的,小姑娘如果被卖就会沦为贱民,黑李氏被逼得无路可走,她既要救老公还要救小女儿,别无它法,狠下心来,就带着小女儿一路讨饭到京城告御状,她要为老公洗清黑头巾余党罪名,还要告继州官府捏造罪名抓捕良民,借此揽财。 林月认真听着黑李氏的哭诉,当听见黑头巾几个字时就马上警觉起来,直至听黑李氏哭诉完了,她很快意识到这件事一定有蹊跷。因为黑头巾造反在历史上虽然掀起过一阵波澜,但经过后来反反复复剿灭,黑头巾的首领和主要力量均遭到重创,在后来的历史发展中,姓黑的家族一直都很低调,黑头巾余党再次聚啸造反也没有任何记载。 林月以破黑头巾案帮了县令刘奕杰,黑头巾事件其实已经翻篇了,但现在怎么又出现了黑头巾余党问题? 黑李氏哭着继续说,继州姓黑的人原本不多,但很多人都被剿灭黑头巾余党的名义被抓进了大牢,有钱的黑姓人为了不被抓,都纷纷向官府行贿,以保自己平安,拿不出钱的人,就被作为余党关进大牢,官府说,什么时候拿钱赎人就什么时候放人....。 林月皱眉听着黑李氏的哭诉,继州官府捏造罪名抓捕良民,借此揽财,这很有可能。 人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继州黑头巾余党案到底是什么案?继州是什么妖孽在作怪?看看黑李氏蜡黄憔悴的脸,又看看身体单薄瑟瑟发抖的小姑娘黑三儿,林月好奇心又被激发出来。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所有的遇见,上至父母下至路人,听说都是一种缘分,这种缘分会将有缘人紧紧联结起来。今天林月一出门就遇到黑李氏母女俩,这是不是缘分?既然有缘,那就帮帮她们好了,既帮黑李氏告御状,又解开黑头巾余党之谜,再说,多做好事不是有好报吗? 令林月没有想到的是,她与黑李氏的缘份居然像猫抓糍粑脱不了爪子,好心却得到令人烦恼的好报,这个好报既然使林月在这个世界的走向发生不可逆的转折。 当然,这是以后才知道的事,林月不是先知先觉者,否则她就将这件事回避了。 见母女俩又脏又疲惫,林月为她们在客栈租了一个房间,让母女俩住了下来,又让她们洗了澡洗了头吃了饭,这才略微放了心。黑李氏千恩万谢与女儿住下了。 第80章 刘奕杰被上司打骂 回到曹家文租住的房间,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月打开大脑里的软件资料库,开始查阅今年继州发生的大事。 这件事确实是继州的一件大事,资料查阅很顺利,资料里的记载也比较详细。原来,继州抚台姓袁,名杰钦,今年为了得到朝廷“上上”政绩,不惜以肃清黑头巾余党为名,抓捕当地黑姓人口六十二人,其他姓氏人口八十四人,还以剿灭黑头巾余党名义,杀死无辜民众七人。年底,皇上派大理寺丞查继州剿除黑头巾案,查明系继州抚台袁杰钦为了政绩作假和搜刮民财制造的冤假错案,案子直接涉及无辜民众两百多人,间接民众上千人。袁杰钦因欺君等罪名被问斩灭族,左都御史安怀贵亦被牵连革职流放。 林月长长舒了一口气,黑李氏告御状所说问题属实,现在她不用告御状就能申冤了,母女俩休息两天就能回继州了。林月心情大好,掀开被子钻进被窝,被窝很暖和,曹家文睡着了,打着轻微的呼噜声,林月向他怀里拱了拱,抱着“大暖袋”也很快睡着了。 刘奕杰从邢州出差回来,一回来就听娘子讲了曹家人来拜访的事,知道林月与曹老爷子等人到了京城,他马上在金满楼酒店定了一个房间,又向曹老爷子一行发了请帖,他要尽地主之谊,请曹家人吃饭,定了酒楼,刘奕杰就回都察院上班。 到邢州查办的案子是左都御史安怀贵交办的,都御史的职责就是对大臣奸邪乱政进行调查,一旦查明证据确凿,就可以弹劾,报皇上审批即可。 刘奕杰一回到都察院,就将调查的情况向安怀贵汇报,经调查取证,邢州知府张长嗣贪赃枉法罪行属实,涉及的一应邢州官员亦应同时追究责任。但刘奕杰刚汇报完,调查结论却被安怀贵一口否决。 安怀贵说,邢州出现的问题是工作中的疏忽大意,不属于贪赃枉法,要求刘奕杰将弹劾改为不予弹劾,罚半年俸禄即可。 刘奕杰很是纳闷,这么简单明白而且严重的问题,怎么就不属于贪赃枉法?怎么就成为工作疏忽大意呢? 刘奕杰出发调查前,安怀贵对邢州知府张长嗣贪赃枉法的事非常恼怒,要求刘奕杰认真调查,绝不手软。但刘奕杰好不容易调查清楚了,安怀贵却出尔反尔,要保张长嗣的周全?刘奕杰不理解安怀贵对张长嗣一案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原因,就与安怀贵据理力争,强调自己的弹劾意见。 安怀贵大为光火,指着刘奕杰就破口大骂,不谙世事,不懂规矩,不可理喻,脑袋瓜热昏了头等等!但刘奕杰心里也窝着火,表示调查证据确凿,如果庇护也是同罪。 安怀贵一听刘奕杰在他面前居然敢说庇护也是同罪!就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打在刘奕杰脸上。 原本上下级之间在工作中出现争议不足为奇,但安怀贵对刘奕杰不是争不争议的问题,而是从来不允许刘奕杰提出不同意见,一言不合,刘奕杰就会挨打,刘奕杰被安怀贵打骂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刘奕杰从仓西县县令连升三级到了都察院后,安怀贵就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认为刘奕杰是走了狗屎运才得到的升迁,刘奕杰到了都察院以后,也没有给安怀贵送礼,安怀贵对刘奕杰就更加看不顺眼。今天辱骂他,打他耳光的时候,都察院的同僚们都在,大家对安怀贵的行为都默不作声,自古“打人不打脸,骂人莫揭短”,此乃古人的谆谆教诲。刘奕杰也是人呀,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今天当着同僚们的面,被顶头上司又打又骂,他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像个只会流泪的猫猫头。 刘奕杰心里再窝火,再无助,也不敢与安怀贵对打对骂,有泪只能吞进肚里,再说,今天要宴请林月和曹老爷子一行,林月是帮助刘奕杰走狗屎运的恩人,他必须热情接待,再窝火再无助,都只能将委屈压在心底。 刘奕杰回家脱掉官服,换了便装,派家里的马车到来福客栈接人,自己携娘子站在金满楼大门前迎接。 金满楼就像它的名字那样,楼里楼外金碧辉煌,它是京城最豪华的酒店之一。林月来到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到如此豪华的酒店吃饭,刘奕杰将接待地点定在金满楼,林月当然知道,这是刘奕杰对她表示感恩的意思。 陶学奎没见过刘奕杰,也从来没有和任何官员打过交道,现在见刘奕杰携娘子站在金满楼大门前亲自接客,深感震惊,曹家人到了京城,居然有如此高规格接待!接待曹家人的,居然是以前在仓西县任县令,现今的左都副御史刘大人! 陶学奎恍然大悟,少奶奶在仓西县能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原来以前有县令,现今有京城左都副御史站台! 林月等人下了马车,与刘奕杰和娘子见面施礼,林月与刘奕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相互行礼,到酒楼的包房里坐下。 林月见到刘奕杰很高兴,但细心的她发现刘奕杰脸上有明显的两道红痕,而且刘奕杰虽然满脸是笑,但笑里却有一种藏不住的忧伤。 待所有人坐定,刘奕杰拿出礼物,一份送给曹老爷子,是一罐西湖龙井茶和几封京城精美糕点。一份送给林月,也是一罐西湖龙井茶和几封京城精美糕点。不过,除了与老爷子一样的礼物外,刘奕杰还送了一件礼物给林月的儿子,这是一把分量很重的金锁。 刘奕杰慈爱的看着杰璋,说秀才娘子生了孩子,自己没有亲自登门表示祝贺,送把锁给杰璋,希望锁住他健康成长,锁住他长命百岁。 林月接过金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锁也太夸张了吧?夸张并不因为金锁的造型和文字,也不是锁头造型和锁面雕刻的祝福语,夸张的是这把金锁的重量,这把金锁足有成人拳头般大小!曹杰璋出生后,林月收到的金锁银锁铜锁玉锁很多,据说金锁锁富贵,银锁锁平安,寓意都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祝福,但这把锁的祝福最大也最沉,它的价值,林月心里有数,其实就是做成锁样的大金锭! 刘李氏对相公送这么重的礼给林月有些不解,送给曹老爷子的礼物虽然不错,但送给少奶奶的那把金锁却是货真价实的贵重。现在见林月笑吟吟地收下了礼物,刘李氏虽然面带微笑,但心里却仍然感到有些迷惑。 比刘李氏更加迷惑的是陶学奎,陶学奎是账房先生,知道这把金锁的价值,既然站台的左都副御史是林月依附的贵人,那就应该是林月送贵重礼物给左都副御史才是正确的行为,林月却丝毫没有愧疚感的将金锁放进自己兜里,她怎么好意思心安理得接受贵人这么重的礼物? 大家开始喝酒吃饭聊天,说起当年刘奕杰在仓西县任县令时,刘奕杰安排曹家文到县衙作文书,曹家文坚决不从,被老爷子打得额头出血;说起林月与简崇钦几次打赌,简崇钦都输了的囧样;说起曹家文考秀才时,在考场睡觉;说起曹家文在县衙写诗,惊为天人等等旧事,大家时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 但林月发现,刘奕杰虽然笑的时候很舒心的样子,但不说话的时候,则显得忧心忡忡,有时还走神。林月心下想着,官场凶险如战场,看来刘奕杰在都察院的工作并不顺心。 林月关切的问刘奕杰,你在都察院任职感觉如何? 刘奕杰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轻轻叹口气,说在仓西县的时候,自己是县令,一把手,说话算话,也没人敢对自己不恭敬,但现在在都察院工作,都察院好几十人,人际关系复杂,自己任的是副御史,时时处处都要看御史的脸色办事。 说完又轻轻叹口气,还将今天被安怀贵骂了一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刘奕杰没有想在林月面前诉苦的意思,只是感到心情压抑,倾诉一下心里好受一些而已。他没有说安怀贵打了他一记耳光,自己挨了顶头上司的打,这种事情太扎心,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月听见刘奕杰说到安怀贵的名字,心里一震,昨天晚上看资料,不是有个安怀贵的名字吗?左都御史安怀贵?对,就是现今这个安怀贵!安怀贵与继州案有关,被罢官流放到新疆。 林月心想,怎么这么巧,黑李氏告御状,告的是继州抚台,继州抚台案与左都御史安怀贵有牵连,两人都因同一个案子被处置。林月虽然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继州这个案子的,但皇上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月先知道了这个案件的结局,难道告御状的黑李氏不仅与林月有缘,还与刘奕杰有缘?有不有缘暂且不说,中国人自古以来都喜欢钻空子,现成的空子为什么不钻呢?趁着皇上还不知道这件事,刘奕杰应该抢在皇上派人调查案件之前先下手为强....。 林月脑子里就迅速思考着,讨饭告御状的黑李氏、继州府台袁杰钦、左都御史安怀贵、副御史刘奕杰.....,这些人与这个案件的逻辑关系,思考着应对这起案件的办法,重新安排这些人与这个案子的逻辑关系,很快有了主意,林月为自己脑洞大开,一箭多雕的策略兴奋起来。 林月向刘奕杰笑笑,说我想请刘大人帮一个忙好吗? 大家一听,都疑惑地看着林月。林月仍然微笑地看着刘奕杰,不待刘奕杰回话,继续说,我收留了一对母女,她们是从继州一路讨饭到的京城,说是要告御状,你能帮她们告御状吗? 整桌的人都惊呆了,黑李氏母女俩被林月收留,曹家人都知道,林月在街上偶遇一对讨钱要饭的母女,有困难给她们一些银两已经很不错了,林月却为她们定了客栈的房间,让母女俩洗澡洗头吃饭,这件事无论老爷子,大娘还是陶学奎、陶妈妈都认为林月做好事做过了头,心里都有些埋怨她,只是嘴里不好说罢了。但现在你自己做好事做过了头,居然还要求刘奕杰帮那对母女告御状!先别说告御状是否告的了,即或告准了,御状里一般都会触及很多非富即贵的人,触及有权有势人的利益,事后也很难善了,大多数结果都是既得罪有关系的人,还间接会得罪无关系的人,所以,告御状不仅比登天还难,而且风险巨大。 老爷子坐在刘奕杰旁边,刚才还听见刘奕杰讲他受了安怀贵的气,话音刚落,林月不仅不安慰刘奕杰,反而给他出难题,要他帮一对素不相识的母女告御状!老爷子感觉林月提的这个要求没有过脑子,太过分!太不懂事!赶紧对林月小声呵斥,告御状不是简单的事,刘大人自己的公务都很繁重,哪能帮别人告什么御状? 坐在林月旁边的刘李氏心里更是着急,这个曹家小儿媳是个什么人呢?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帮人告御状?吃错药了吗?她对自家相公的安危比任何人都更加看重,相公是一家人的生命呢?她不会允许相公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做冒险的事,正想发声制止,听见曹老爷子的话,她就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刘奕杰对林月提出的这个要求也很吃惊,他知道告御状不是一般人能帮忙做的事,他是副御史,没有皇上的特别召见,想见皇上都是很困难的事。但看着林月不可言状的那种笑容,刘奕杰心里不免咯噔一下,这笑容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又那么深不可测? 哦,想起来了,这笑容就像自己在仓西县任县令时,林月叫他打黑除恶,要他拿起刀来,不做案板上的鱼,要做操刀人的时候展现的笑容一模一样! 难道现在林月让他帮讨饭母女告御状,其中另有深意? 林月向老爷子笑笑,那意思是让老爷子放心。然后对刘奕杰说,吃饭以后我们再说吧。又对满桌的人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话虽然这么说,但赠人的玫瑰不仅仅有花香,还有很多花刺,万一花香没有留住,很有可能会被玫瑰的刺戳得遍体鳞伤。 满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只有林月一个人大大咧咧的微笑。 酒足饭饱后,大家都散了,刘李氏也想留下来,她对丈夫与林月商量帮人告御状的事很不放心,想留下来听听,目的是想尽可能的阻止丈夫做如此危险的事。 刘奕杰当然不会让娘子留下来。刘李氏无法,只得离开,离开的时候,对林月狠狠瞪了一眼。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从仓西县过来一家人,自己又送礼又宴请,结果还让丈夫深陷险境。 与这家人打交道,怎会如此扎心! 第81章 刘奕杰帮人告御状 大家都走了,酒店包房里只有刘奕杰和林月两人。 林月说,我收留的那对母女姓黑。刘奕杰一听姓黑,就瞪大了眼睛,仓西县的黑娃儿,黑头巾的首领黑月漓,扫黑除恶,这些带着黑字的文字在刘奕杰的大脑中刻骨铭心。 林月依然笑笑,说姓黑的女人本人姓李,我叫她黑李氏,黑李氏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从继州来告御状。继州最近打着肃清黑头巾余毒的旗号,在继州抓了很多人,说他们是黑头巾余党,但继州并没有将这些黑头巾余党作为要犯上报朝廷治罪,而是要求他们交一百两银子就可以释放回家。黑李氏的丈夫也被作为黑头巾余党被抓,但他们拿不出一百两银子赎人,再加上官府威胁要卖掉他们的女儿,被逼上绝路的黑李氏就带着女儿到京城告御状,为自己丈夫鸣冤。 林月讲到这里,看看刘奕杰,刘奕杰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他今天回到京城,就已经听说继州向朝廷报了战功,报战功的折子里写着黑头巾余党近日兴风作浪,打着为黑月漓复仇的口号,要求朝廷减租减税减粮,并意欲造反。继州抚台袁杰钦亲自率领地方役兵,与黑头巾余党展开殊死战斗,当场打死黑头巾余党七人,抓获一百四十余人,涉案人口两百多人。皇上看了报捷奏折很高兴,已经御批嘉奖。 林月瞪大眼睛,皇上知道这事?皇上御批嘉奖了? 刘奕杰点点头说,皇上最近两天御批的,嘉奖令已经颁发下去了。继州肃清黑头巾余毒是一件丰功伟绩,这件事已经下了定论,铁板钉钉,皇上御批下了结论的功绩,这种御状还怎么告?难道告皇上偏听偏信?御批错误?皇上愿意改正错误吗?世人都知道,皇上的权威是神圣的,哪怕错得离谱,皇上也不会做有损权威的纠错。 历史上开明皇上自觉纠错的例子是有的,但很少,这种御状还要告?刘奕杰皱着眉头,为什么继州抚台的捷报与黑李氏告御状的事不一致呢? 林月说,这件事还涉及安怀贵! 刘奕杰眼睛瞪得溜圆,与安怀贵有关系?林月肯定地点点头,说继州打着肃清黑头巾余毒的口号是假,敛财和邀功是真,这不仅是贪财的问题,问题的实质是欺君罔上,滥杀无辜,安怀贵不仅知道内幕,而且还得到继州抚台的分利。 刘奕杰只感到头皮发麻,问林月,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月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是黑李氏说的。刘奕杰心里凉了半截,那个讨饭的女人说的话你怎么能轻易相信! 林月撇眼看看刘奕杰,你不相信吗?反正我信! 林月直接对刘奕杰说,待会儿你到我住的客栈见见那对母女,这样你就对继州案有一个直观的认识,明天我让黑李氏送一份告御状的状纸给你,你要尽快向皇上写一份弹劾继州抚台袁杰钦和左都御史安怀贵的折子,就说他们沆瀣一气,以肃清黑头巾余党的名义敲诈勒索老百姓,敛财,滥杀无辜,欺骗朝廷,要求按律惩办。 林月说完,就看着刘奕杰。 刘奕杰一头雾水,黑李氏为了自家丈夫和女儿的冤屈,告御状自说自话,黑李氏说的话我就敢相信?敢写弹劾继州府台和安怀贵的折子?这是不是太惊悚?太草率?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林月见刘奕杰这种态度并不气恼,他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态度,如果他马上就做出写折子的决定,那才是不正常的状态。 林月想想,说你如果不这样做,你就会错过这次立功升迁的机会,再说,安怀贵对你如此态度,你也没有必要为他的罪恶保全。 林月不能说得太多,说得太多就会露馅。好在前面有个黑李氏挡着,这些信息都来自黑李氏就可以了。但刘奕杰不得不从多方面考量,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继州袁杰钦为什么要做这种弥天大案?他为什么要欺瞒朝廷?他清楚自己弹劾地方和朝廷大员的后果,一旦失误,他的结局一定会很悲惨,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刘奕杰默不作声,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权衡,凭什么要这么做?翻车了怎么办? 林月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等刘奕杰做决定。 等了好一会儿,刘奕杰都不说话,他的压力太大,身体不仅微微颤抖,连脸色都变成了青白色,脸色一变,脸上被打的两道红印就愈加明显。 林月微笑的看着刘奕杰的状态,突然对他说,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这话一出口,刘奕杰浑身一震,这不是前次林月要求他打黑除恶,抓捕黑娃儿,离开县衙时最后说的话吗?当时如果没有这句励志的话为他打气,他很有可能会放弃搏一搏的机会,等着被罢免的处分,如果当年放弃了搏一搏,早就没有了刘奕杰的今天。 现在刘奕杰听林月又说起这句话,就像他和林月约定在特殊情况下的暗语,他马上意识到,这次又是林月要帮助他立功,争取升迁的机会! 刘奕杰的意识马上清醒了,不再犹豫,既然前次的结果都那么神奇,这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抬头看着林月,眼里充满了信赖和坚定的光。 林月知道他下决心了,站起身来,说你去见见那对母女,有利于你对这件事的直观印象。 刘奕杰也站起身来,两人离开金满楼酒店,坐马车到了来福客栈。 黑李氏母女听说都察院的副御史来了,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见到副御史就像见到了皇上,“皇上”来得太突然,像刮来的一阵风,刮得跪地的黑李氏内心凌乱像鸟窝。 刘奕杰让黑李氏起来说话,黑李氏不敢起身,跪地哽哽咽咽又讲了一遍她要告御状的缘由,刘奕杰心里有了底,边听就边琢磨写弹劾折子的内容。 都察院副御史亲临客栈,惊动了来福客栈老板来福安。 来福安在京城没见过真正的朝廷大员,朝廷大员亲临自家客栈,这是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毕竟客栈里住的只是考学的秀才,这些秀才与朝廷大员的交往有限。现在听说都察院左都副御史来了,来福安就赶紧上前施礼,见那对要饭的母女正和左都副御史说话,来福安见过刘奕杰以后,就知趣的退了出去。来福安明白,讨饭的母女是不可能认识左都副御史的,能够让左都副御史与讨饭母女说话的,一定是住在他家客栈的秀才曹家文。 刘奕杰到客栈与黑李氏母女说话,也惊动了老爷子和大娘,老爷子心里着急,这个不懂事的林月,怎么就说动了刘奕杰,真的让刘奕杰到客栈来了解情况?刘奕杰要帮讨饭母女告御状,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林月不知道,难道刘奕杰也犯了糊涂? 老爷子在房间坐立不安,唉声叹气,大娘嘴里碎碎念着,抱怨林月做事太任性,两个老人对林月没办法,更不能阻挠刘奕杰的决定,只能待在房间为刘奕杰担心,为林月的不懂事长吁短叹。 为刘奕杰担心的不仅仅是老爷子和大娘,更有刘奕杰的娘子刘李氏。 刘李氏独自回到家,坐立不安,她不知道相公与曹家那个小儿媳商谈的结果,万一丈夫被曹家小儿媳说动了心,真的要帮助那对不相识的讨饭母女告御状,刘李氏拼死也要阻拦丈夫的冒险行动! 刘李氏嫁给刘奕杰以后,身家性命都依赖着丈夫,丈夫的天就是她的天,丈夫的地就是她的地,丈夫的命也是她的命,她随丈夫到京城定居后,一心就想着如何在京城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刘奕杰不能出半点差错,他的安危决定着全家人的命运。 没想到,在京城的安宁生活没过多久,却从仓西县来了曹家人,曹家人就像在沙丁鱼群里丢进的一条鲇鱼,那条鲇鱼就是曹家小儿媳,曹家小儿媳的出现,使自己原本安稳的生活剧烈激荡起来。 曹家小儿媳叫什么名字?刘李氏终于想起来,那个小女人姓林,曹林氏! 夜深了,丈夫还没回家,他一定是在来福客栈听讨饭母女讲告御状的事。刘李氏担忧得如坐针毡,没有丝毫睡意,独自待在堂屋胡思乱想。今天丈夫不仅在高档酒楼请曹家吃饭,还送给曹林氏那么贵重的金锁,想起那把金锁,刘李氏就一直肉痛。不仅如此,丈夫对曹林氏还言听计从,居然同意为讨饭的人告御状? 刘李氏越想越感觉不对头,特别是男女之间,感情超过正常的关系,难免不被人怀疑其交往的正当性。刘李氏猛然感到自己的心刺痛了一下,莫不是丈夫与曹林氏有一腿?但凡年轻女人与男人相处,很难不令人往两人有一腿那方面去想,特别是女人,对自己丈夫与年轻女人的交往,在看人的眼光方面对颜色会更加敏感。 虽然刘李氏对丈夫很信赖,这么多年,丈夫从来没有对其他女人有过非分之想,更别说纳妾,但丈夫对曹林氏的感情显得很不正常,他们两人真是清白的吗? 刘李氏越想越烦恼,越想越恨曹林氏,想起曹林氏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刘李氏就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她几口,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东西,原来是个心肠歹毒,整人害人的恶魔! 一个人心里一旦充满了仇恨,其言论行为就会出现愚蠢的狂妄。 刘奕杰几乎半夜时分才回家,见娘子坐在堂屋,就阴沉着脸问,还没睡? 刘李氏直截了当问他,你打算怎样?要帮人告御状吗? 刘奕杰皱着眉头,心里很烦乱。从客栈回来,他的心里就很乱,虽然对林月是信赖的,但一路上冷静下来以后,又不免生出许多顾虑,这不是唱戏,唱戏有明明白白的剧本,唱了前句知道后句,在刘奕杰的认知里,帮人告御状就像手里拿着一个盲盒,只有打开盲盒,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的是个什么东西,打开还是放弃?一如他在仓西县当县令时是否决定打黑除恶前的心境,那时迫使他下决心的,是他即将被贬职或遭受更重的处分,他咬牙选择了不做案板上的鱼,接过林月递来的刀子,做了操刀人,才有了后来连升三级的结果。 现在的压力是什么?是反击安怀贵对自己的打击,自己争取立功升迁机会。如果不搏,只要安怀贵继续作他的顶头上司,他就只能窝囊地活在安怀贵的淫威下。 现在听娘子问他是否要帮那对讨饭母女告御状,他该对娘子怎么说?他感到心烦意乱,就没好气地说,我的事情你不要管!自己睡觉去! 刘李氏知道丈夫回来不会给她好脸色,一听丈夫的话,就委屈和难过得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着刘奕杰,从她十四岁嫁到刘家,生养两儿一女的艰辛,到她独自在老家伺候公爹公婆,现在好不容易夫妻团聚了,却过不上安稳舒心的生活,还得陪着他提心吊胆过日子.....,她哭得凄凄惨惨,上气不接下气。 听着刘李氏的哭诉,刘奕杰心里更烦,一言不发回到书房,使劲将书房的门碰上,坐在书桌前发呆。 第二天,林月口述,让陶学奎代黑李氏写了一份告御状的状纸。 陶学奎写完状纸就拿给林月看,一脸的疑惑,难道刘大人答应了要帮黑李氏告御状?刘大人对林月会百依百顺到如此地步? 林月不看陶学奎,她认真看了状纸上的内容,文字表述清晰,字也写得漂亮,陶学奎不仅懂财务,还懂如何写文章,这样的人才不考秀才不作官真的可惜了。 林月将状纸用一个纸套封好,让陶学奎将纸套送到刘奕杰府上,特别交代他,一定要交给刘大人本人,林月担心被其他人收到后发生意外。 陶学奎来到刘奕杰的宅院门前,门房进去通报,一会儿门房就出来接陶学奎到了刘奕杰的书房。 今天刘奕杰没去上班,一则等林月送来状纸,二则他要斟酌自己写折子的内容,听说曹家来人要见刘奕杰,就赶紧将陶学奎请进了屋里。接过陶学奎送来的状纸,刘奕杰看了,向陶学奎点点头,拿来一些散碎银子赏给陶学奎做跑腿费。 陶学奎退出刘奕杰家院子的大门,边走边想着昨天和现在发生的事,越想越迷惑,不免为林月,为副御史刘大人捏了一把汗。 林月在客栈又给了黑李氏一些银子,要她马上带着女儿回继州,回到继州一定要尽快找到皇上派来查案子的官员,找到以后就大声喊冤,官员是皇上派来的,向这个官员喊冤就是告御状,就会一告一个准。 黑李氏拿了银子,跪下向林月拼命磕头,嘴里说着,大恩大德难以回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少奶奶。 唉!世事难料呀!世事难料,后来的林月想起都很难过,没有等到来生,林月要不了两年,就遭到了黑李氏好心感恩的现世报。 曹家文手里拿着布包正准备到官学去,布包里是今天在官学要读的书,见黑李氏母女俩跪在地上叩谢林月,也对母女俩祝福,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愿汝一路平安。 黑李氏知道这是少奶奶的丈夫,还是秀才,就跪着将身子转向曹家文,向曹家文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嘴里说着,谢谢曹秀才!好人一定有好报,预祝曹秀才高中举人,有来生一定要报! 黑三儿也是跟着母亲下跪的,跪了林月,也转身跪了曹家文。 曹家文嗯嗯两声,拿着布包走了。 老爷子和大娘听见动静,也出来看着黑李氏母女俩。黑李氏赶紧又向老爷子和大娘磕了头,大娘看着黑三儿,黑三儿穿着林月送的衣裙,身形显得更加单薄,大娘没有女儿,见到黑三儿不免心生怜悯,轻轻叹口气,见黑三儿头发凌乱,就将自己头上别着的小木梳取下来送给黑三儿,说你们没带木梳,拿着梳头方便。 黑三儿接过来向大娘又磕了一个头,黑李氏和黑三儿千恩万谢,一步一回头的回继州了。 来福客栈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也是感动不已,多好的一家人呀! 第82章 刘李氏不愿见林月 很快,皇上就见到了刘奕杰报来的两份折子,两份都是弹劾官员的。 一份折子弹劾的是邢州知府张长嗣,皇上对张长嗣贪赃枉法的行为早有耳闻,他要求安怀贵亲自调查,安怀贵自己没去,而是派了副御史刘奕杰去,另外派人去也不是什么大错,但调查结果安怀贵自己不亲自禀报,却让副御史奏报,安怀贵连个签名都没有,安怀贵不是左都御史吗?监督官员的行为,整肃吏治不是安怀贵的职责吗?安怀贵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行为难道不是蔑视朝廷,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的行为吗?黄台吉不由得对刘奕杰的赤胆忠心和敢于对朝廷负责的态度深表钦佩,为他点了三十二个赞,对安怀贵的渎职行为,深感恼怒,恨不得将他摁在地上狂踩。 刘奕杰的第二份折子,是弹劾继州抚台袁杰钦滥杀无辜,豪夺民财,欺君罔上的内容。折子里还夹带着一份黑李氏告御状的诉状。黄台吉看了折子和诉状,龙颜大怒,大怒不是怒刘奕杰,而是怒继州抚台袁杰钦,袁杰钦清除黑头巾余党的报功折子,已经由黄台吉御批给了嘉奖,但刘奕杰却在皇上嘉奖袁杰钦后没几天就弹劾袁杰钦欺君罔上,滥杀无辜,豪夺民财,这些罪状无论哪一条,都是要袁杰钦掉脑袋的大罪! 倘若是其他官员对刚刚由皇上嘉奖的人说三道四,皇上对折子留中不发就算客气的,因为这件事不仅仅是否处分几个官员的事,还牵涉着皇上的颜面。令黄台吉颜面变色的,是折子附着的那份民妇黑李氏御状,民众都向皇上告御状了,民众御状都放在皇上御桌了,都入了龙眼了,直通天庭了,说明这事已经不能被官员掩盖,或者官员掩盖没盖住。 民众告御状,其实比想象中的更难,御状从来都到不了皇上手里,一路上拦截御状的关口很多,每一道关口都有权使御状石沉大海。但这次不一样,刘奕杰将黑李氏的御状夹带在弹劾折子里,绕过了层层关口直达皇上的御桌,黄台吉也是很少见过民众御状的,所以,对黑李氏的御状就特别敏感。 皇上对刘奕杰的弹劾不理没啥问题,但对民众的御状不理则是大忌!大清国建国不久,黄台吉最看重的就是民心,但凡触怒民众的事绝不能小觑,黑李氏的御状,列数了袁杰钦种种恶行,黑李氏是直接受害者,呈述的都是她的亲身经历,袁杰钦的罪行已经激起民众公愤,黑李氏背后,一定站着很多很多老百姓,面对很多很多老百姓,皇上对黑李氏的御状怎能置之不理?倘若对官员的罪行不及时处理,一定会有隐患。 皇上什么都不怕,最怕的是自己的皇位不稳,惹怒民怨就是导致皇位不稳的定时炸弹,保皇位不动荡,比保皇家颜面更重要。再说,折子是前次破了黑头巾案的刘奕杰报来的,刘奕杰区区一个县令都能破了黑头巾大案,这次既然敢在皇上御批以后上弹劾折子,彰显了刘奕杰的胆识和对皇上的赤胆忠心! 不是皇上说的话都是金口玉言吗?不是驷马难追吗?拉倒吧,崇祯皇上的话也是金口玉言驷马难追,结果连龙椅都追没了。在民怨民怒面前,金口玉言也好,驷马难追也罢,都敌不过皇上的江山和龙椅重要,皇上与民众不是心连心,同呼吸共患难吗? 稍微正常一点的皇上,都知道改过不吝,从善如流的好处,所以,保江山重要还是保继州抚台袁杰钦重要?这事不需要犹豫。 黄台吉叫来刘奕杰问了话,刘奕杰将亲眼所见所闻如实向皇上做了禀报。刘奕杰退下后,黄台吉不再犹豫,即派大理寺一个姓李的少卿火速赶到继州调查。如果这次刘奕杰弹劾袁杰钦的罪行是真的,袁杰钦胆敢不惜惹怒民众,动摇我的皇位!黄台吉诛他袁杰钦五六七八族都不解恨。 但刘奕杰并没有越级奏报的特权,越级奏报就是不懂规矩的表现,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得罪顶头上司,还很容易激起皇上的震怒,但林月说他越级奏报,是刘大人对皇上表忠心的基本态度,皇上应该对他的行为表示满意! 皇上对刘奕杰的行为是否满意?刘奕杰不知道,当安怀贵得知刘奕杰擅自越过自己,将两份弹劾折子都报到了皇上那里,安怀贵不仅气得七窍生烟,还吓得胆战心惊,当着同僚的面,将刘奕杰的祖宗四五六七八九代都问候了一遍,胆大包天!目中无人!无中生有....! 刘奕杰站在安怀贵面前,默默的任由他骂,既不申辩也不气恼,混江湖嘛,出来混,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别趴下! 满朝文武得知刘奕杰的行为,迅速与刘奕杰撇清关系,没人再敢与他说话,刘奕杰被群臣孤立了。 林月没有时间等继州案揭案,她要离开京城回仓西县。 临走之前,出于礼节,她决定去向刘奕杰告别,但门房说,刘大人出差几天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林月前次是到过刘家的,门房认识她,门房进院向刘李氏禀报,林月只好站在刘家门外等侯,见不着刘奕杰,见见刘李氏也好,待刘奕杰回来,知道她离开京城曾经来道过别就可以了。 门房对刘李氏说,曹家的秀才娘子来了,她要回仓西县,想向刘大人道别,娘子是否与她见面? 刘李氏一听来人是曹家那个秀才娘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咬咬牙暴喝一声,不见!叫她尽快滚回仓西县。 门房赶紧出门回话,说娘子身体不适,曹家少奶奶请回。虽然门房没有将刘李氏的原话传给林月,但林月知道刘李氏不愿意见她,只好尴尬的笑笑,低头离开刘家宅院走了。 林月在刘家碰了一鼻子灰,心里虽然有些气闷,好在这一鼻子灰不是刘奕杰给的,林月理解刘李氏的情绪,对她并不计较。但林月回到客栈不久,曹家在仓西县就遇到了大事,林月与曹家文离开京城,火急火燎回了仓西县。 不说曹家遇到了什么大事,先说说继州案。 钦差大臣李少卿带着调查人员到了继州,既然是调查继州的案子,就不能住在继州抚台安排的地方,李少卿一行人找个客栈住下来。 没两天,客栈门外就来了一对母女,母女俩齐齐跪在客栈门前,手举状纸,口口声声喊冤。 当地民众很快围了过来,边看状纸边七嘴八舌议论,围观民众中也有与黑李氏同样遭遇的人,都噗通噗通跪了下去,很快,围观民众跪了一大片,不少人帮着跪地的人大喊,官府欺压民众,民众有怨,钦差大人伸冤哪! 李少卿听见客栈外的动静,将母女两人请到屋里来,一问,方知是告御状的母女,听了黑李氏的哭诉,李少卿怒不可遏,按照刘奕杰折子里定的继州抚台袁杰钦欺君罔上,滥杀无辜,豪夺民财的罪行,加快调查速度。 问题是明摆着的,很多被迫害的当事人和家属纷纷向李少卿提供证据,李少卿很快将问题查了个水落石出,没有悬念,事情的性质与刘奕杰折子弹劾的内容完全一致。 继州抚台袁杰钦为什么要玩火?但凡作案总是有动机的。 袁杰钦二甲进士出身,当了三年县令,一年考核中上,两年考核上上,恰逢继州抚台空缺,经左都御史安怀贵举荐,任了继州抚台,所以,袁杰钦与安怀贵关系非同一般。 袁杰钦颇有才气,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政务能力也强,但他的软肋,却是贪婪且好功名,自从与安怀贵交好,御史安怀贵就像袁杰钦披上的一副铠甲,也像袁杰钦日晒雨淋时的保护伞,这副铠甲和保护伞,使袁杰钦对自己仕途的升迁充满无限遐想。 就因为朝廷对官员的考核非常严格,袁杰钦要想继续升迁,就不得不在年终考核上打主意。今年是袁杰钦到继州任抚台的第二年,眼看快到年底了,继州的财税、粮赋、官声等主要方面虽然政绩不错,却都没有高光亮点,倘若年终述职没有特别的成绩,要得到上上的考核结果就很难。 袁杰钦的师爷姓安,单名一个利字,安利是左都御史安怀贵的远亲,安利献上一技,说前次朝廷破了“黑头巾”一案,但黑氏家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袁大人何不肃清黑头巾余毒?安利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杀人的动作,尔后又狡黠的将大拇指在中指和食指间来回捻捻,袁杰钦与安利对了眼神,秒懂安利的妙计,任何人,只要利欲熏心,良心就一定会蒙上一层猪油。 经过袁杰钦和安利的精心策划,继州很快掀起肃清“黑头巾”余毒运动。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袁杰钦出动地方武装,与“黑头巾余党”展开殊死搏斗,当场杀死“黑头巾余党”七人,抓了两百多名与“黑头巾”有关联的余党。袁杰钦向朝廷报捷,皇上龙心大悦,不仅给了袁杰钦不少赏赐,还下昭全国官吏向袁杰钦学习,要求继州除恶务尽,将“黑头巾”余党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袁杰钦高兴呀!有了这项政绩,不仅今年的考核成绩铁板钉钉,得到皇上的赏赐,还得到一大笔民众赎人的钱财,真是名利双收。 李少卿经过调查取证的真像,则是另外一个版本。 继州抚台袁杰钦以肃清“黑头巾”余毒的名义,将无辜百姓以“黑头巾”余党名义抓捕了二百多人,为了证明这些余党造反的事实,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制造了一起“黑头巾”余党骚乱假象,让地方武装与“黑头巾余党”演了一出殊死一战的戏码,秘密杀死无辜民众七人,将这七人作为“黑头巾”余党向朝廷表功。对其他关押的人,要求每人拿一百两银子赎金赎人,拿不出的,就一直关在牢里百般折磨,他们将这些无辜百姓交的赎金据为己有,同时送给安怀贵一千两银子,一则感谢他的支持,二则希望在年终考核官员政绩的时候给他“上上”的评级。 李少卿调查结束回到京城,如实向朝廷禀报,皇上气得脸色铁青,这是多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敛财,滥杀无辜,欺骗朝廷的恶劣罪行。官吏们的行径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黄台吉决定再次整顿吏治。 朝廷传出御旨,要求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全部参加明天的早朝。 按照惯例,日常的朝会,二三品以上官员才参加,四品以下官员需经皇上有旨才能到会,但昨天传出的御旨却要求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到会,这是很不寻常的情况,一般朝廷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是不需要开如此大规模朝会的。明天的朝会,朝廷一定会有大动作,但有什么动作,所有人都不知情。 刘奕杰接到参加朝会的通知,心绪难安,冥思苦想,根本无法睡觉,明天会是怎样的结局,他不知道,皇上的心思没人猜得透。皇上有可能会准了自己的折子,也有可能是自己进大牢的日子,但无论怎么猜,刘奕杰都深感不安,进大牢的魅影像鬼影一样追随着他,挥之不去。 刘奕杰实在睡不着,明天万一发生不测,还是做最坏的安排为好。 刘奕杰半夜起身,将最坏的打算告诉了刘李氏,并做了一些后事安排。 刘李氏这个时候不敢再抱怨丈夫,除了哭,没有其他办法。刘奕杰默然,夫妻俩后半夜坐在堂屋半宿,相对无言。 刘李氏这时最恨的就是曹家那个秀才娘子,要不是曹家秀才娘子恳求丈夫帮讨饭的母女告御状,他们就不会有这种惊魂不定的境遇。过安稳日子不好吗?不香吗?为什么曹家秀才娘子非要将我们架在火上烤! 天还没亮,刘奕杰就进了议事大堂等候早朝。 安怀贵早来了,与几个同僚正在窃窃私语,继州抚台袁杰钦也来了,故意不和安怀贵靠得太近,还有邢州知府张长嗣也来了,张长嗣独自站在一个角落,脸色忧戚。他们已经预感到今天有可能发生于己不利的事,但于己不利会不利到什么程度,他们还是抱有侥幸的。 安怀贵见到刘奕杰,向他投来一个厌弃而且愤怒的眼光,袁杰钦的眼神更加毒辣,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他。刘奕杰只能佯装没看见。 早朝时间到,官员按照指定的位置站好。 今天的朝会与往日不同,皇上驾到,群臣立马跪地三呼万岁,皇上说了平身,群臣才站起来,垂手恭敬站立。刚一站好,只听总管太监李玉又大喝一声,全体官员接旨。 群臣一听接旨,噗通噗通又全都跪下。年长的大臣,腿脚僵硬,站立跪拜原本就很困难,刚站起来马上又跪下去,其行动就显得很吃力,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一直跪着,也不至于这么折腾。 只听一片窸窸窣窣和噗通噗通声音响起,所有人都齐齐跪下。 第83章 刘奕杰又升迁了 全体官员早朝时接旨,这种场面很少见。黄台吉的意图是今天处罚官员,不是只针对被处罚的对象,而是要在官员面前杀鸡儆猴,所以,他要全体官员接旨。 待所有大臣都跪好了,李玉展开圣旨,尖利的嗓音响起,这里省略两百字,“邢州知府张长嗣贪赃枉法,革知府职,抄没家产,流放房陵;其兄张长觉助纣为虐,流放宁古塔,钦此! ” 宣读完毕,议事大堂外冲进来一班如狼似虎的兵士,将跪在地上听旨的张长嗣一把抓起。张长嗣本能的绝望哀嚎声在宫里回荡,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臂,将张长嗣拖了出去。 李玉继续宣读圣旨,这里省略一千字,“经查明,继州抚台袁杰钦滥杀无辜,豪夺民众财产,欺君罔上,着革职查办,抄没家产,关刑部监,秋后问斩,诛三族,钦此!” 李玉话音一落,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袁杰钦一头碰在地上昏厥过去,几个兵士拥向前来,也将他一把拖了出去。 对袁杰钦的处罚比张长嗣重很多,不完全因为袁杰钦所犯罪行比张长嗣更重,主要是黄台吉对袁杰钦的罪行更加愤怒,袁杰钦欺君罔上,让皇上丢了皇家颜面,不诛袁杰钦三族,不足以解黄台吉心中怒火。再说,不诛袁杰钦三族,也难以平民愤,黄台吉要向民众做交代,让袁杰钦的家族从地球上彻底消亡。 所有跪地官员府地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人人芒刺在背。 安怀贵的心已经坠入深渊,张长嗣、袁杰钦都被现场拖了出去,他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得到处罚,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紧接着,李玉宣读了皇上对安怀贵的处罚,革去左都御史,流放伊犁,永不叙用。 宣读完毕,几个兵士又涌向前来,当场摘除安怀贵的顶戴花翎,也将他拖了出去。 现场抓捕官员,是当今朝廷震慑官员最好的一种形式,那些被处罚的官员,刚才还与同僚们你好我好的相互致意,突然就成为罪犯被当场拖出去,那个场面不仅仅夺人眼球,更多的是夺人魂魄。 李玉继续宣读圣旨,这里省略一百字,“都察院左都副御史刘奕杰,不畏强暴,敢于说真话,对皇上忠心可鉴,现予以表彰,赐黄马褂,升任左都御史,赏赐珠宝玉器若干。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刘奕杰出班,谢恩!所有人三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朝会结束。 朝会结束后,几乎所有官员都向刘奕杰表示恭贺,他们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刘奕杰,这两件风险极高的弹劾居然又让刘奕杰走了狗屎运,要有怎样的神操作才会有如此逆袭? 随着刘奕杰再一次坐火箭般的晋升,官员们又迅速站队,纷纷向刘奕杰拱手作揖表示祝贺,刘奕杰不能拂了大家的好意,也理解官员们站队的自保行为,官员站队,任何年代都是免不了的。尔后,刘奕杰回到都察院,接受了同僚们的恭贺,待该应酬的都应酬了,刘奕杰回家已经很晚了。 刘奕杰天没亮就参加朝会去了,刘李氏满脑子都是丈夫临走前交代的后事,那些后事全是血腥和悲苦的场面,这些场面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刘李氏流着眼泪,一边做着最后的准备,一边等着厄运的降临。她将最小的儿子从官学叫回来,塞了两张金额最大的银票给他,小儿子名叫刘耀祖,现在在京城的官学读书。刘李氏告诉小儿子,近日不要回家,出去避一避,如果发现风吹草动,就直奔奶娘家避难。 朝廷处罚官员,一般都会诛族,小儿子的奶娘虽然只在刘家待了半年,但关系却与刘家很铁,危难中,刘李氏首先想到的就是保住刘家的一点骨血,至于奶娘家是否能避难,她也不敢多想,只能听天由命。 不久,刘奕杰宅院门前驶来一辆宫里的马车,几个太监跳下马车,叫门房告知娘子。 刘李氏听见门房通报宫里来了人叫她出去,她就条件反射般的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丫头仆妇们赶紧将她扶起来。刘李氏跌跌撞撞来到大门外,见几个太监正从马车上卸东西,见到刘李氏,其中一个太监将一张赏赐物品的单子双手呈给她,说奉皇上之命,将给左都御史刘奕杰的赏赐品送来,请刘大人查收。 几个太监将赏赐品一件件,一包包,一卷卷,一盒盒往刘奕杰堂屋里搬。堂屋案桌上整整齐齐堆满了皇上的各种赏赐。刘李氏这才转悲为喜,拿来银子赏了送东西来的太监们,又赶紧叫一个家仆去找小儿子,接小儿子回家。 刘家宅院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大家都知道了,都察院左都副御史刘奕杰不畏强暴,敢为讨饭母女告御状,敢代民众讲真话,已经升任左都御史,还得到皇上如此多的赏赐。人们都对刘大人的高风亮节竖起大拇指,全是羡慕嫉妒,没有恨。 刘奕杰回家后,看看码在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赏赐品,却一言不发,来到供奉祖先的神龛前,焚香匍匐在地,长跪不起。 这段时间,刘奕杰身心备受煎熬,帮黑李氏母女告御状,结果是死是活,不到最后一天就不得而知。今天的朝会,皇上不仅照准了他弹劾的两个官员,而且还将他的职位升为从二品,还得到黄马褂和堆满一大桌的各种珠宝玉器字画赏赐,这段时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归位。 刘奕杰在祖先灵位前长跪不起,感谢祖先在天有灵的庇护,在天有灵的灵在哪里?刘奕杰醍醐灌顶般的明白过来,他坚信,林月就是自己祖先在天显的灵!林月是我刘奕杰的活菩萨!刘奕杰要跪祖先,同时要跪曹家少奶奶林月。 刘奕杰站起身来就向门外走去,刘李氏赶紧问他,这么晚了,相公到哪里去?刘奕杰头也不回,说我去找曹秀才娘子。 刘李氏叫住他,说曹秀才娘子已经回仓西县了。 刘奕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疑惑地问娘子,你怎么知道? 刘李氏愣住了,嗫嚅着说,曹家少奶奶临走的时候来向你告别过去的。 刘奕杰问,她说了什么话? 刘李氏没有让林月进门,当然就不知道林月说了什么话,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肯定犯了一个大错,她将丈夫的恩人,丈夫的活祖先挡在了门外! 刘李氏心虚,看着刘奕杰张了张嘴没发声。刘奕杰皱皱眉头,怒喝一声,你说话呀! 刘李氏只好说,我没让她进来!刘奕杰猛然明白,林月临走前来向他告别,刘李氏心存怨恨,不与林月见面!他知道娘子历来爱憎分明,对她不喜欢的人必定态度恶劣。 刘奕杰气得大骂,你个蠢婆娘,你居然敢将我刘家在世的活祖宗,活菩萨拦在门外不准进屋!骂完,伸手就给了娘子一记耳光,这记耳光打得太重,刘李氏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半边脸当即红肿起来。 刘李氏被丈夫这一记耳光打懵了,她虽然知道丈夫的晋升和皇上的赏赐与曹秀才娘子有关,但自己却因为没让秀才娘子进门遭到丈夫的打骂,刘李氏不敢与丈夫对抗,捂着被打肿的脸,刘李氏已经知道自己错怪了林月,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丈夫打了耳光,也为自己对林月的不恭深感懊悔。 这时林月已经离开京城很久了,她如果知道自己成为刘奕杰祖先显灵的存在,不知道心里有多少匹草泥马在狂奔。 刘奕杰回到书房,连夜给林月写了一封信,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了林月,对林月千恩万谢,同时,对刘李氏的行为做了道歉,表示下次有机会见面的时候一定重谢。 第二天,刘奕杰将信交给了驿递。 林月在仓西县收到信,欣慰的笑笑,将信纸点燃烧了。这信万一不小心被人看见,她浑身是嘴都很难解释事情的缘由,还是小心为好。 现在再回过头来,说说林月自老爷子和大娘离开京城以后处理的两件事,一件是林月在京城买了一处宅院。一件是对火锅店违约的处理。 先说林月在京城买房的事情。 黑李氏母女俩走了以后,老爷子和大娘也回仓西县了。林月告诉陶学奎,她准备在京城买房,以后要搬到京城住。在京城买房?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是相当于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陶学奎平日并没有听曹家人说起买房的事,见林月说得很轻松,就疑惑的问,少爷的意思? 林月笑笑说,是我想买,还没告诉他。 陶学奎又感到了不适,买房是大事,都是男人做主出面,怎么林月还没对少爷说就要买房? 林月不管陶学奎的想法,说你先去找一个“拉房牵手”,我们先看房,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拉房牵手是这个时代的买卖房屋中介,这些人一般是在茶馆里等雇主的,陶学奎寻到一家茶馆,再寻问了店家,店家推荐了一个姓刘的“拉房牵手”,陶学奎与刘牵手见了面,说好了中介费,林月带着陶学奎就开始看房。 买房不像买菜,往往要看好几处都定不下来,林月看房也很辛苦,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处,没有自认为满意的。最后看了南城的一处宅子,宅子位于京城最繁华的杨树街,是当朝一个姓林的二品太仆寺卿家宅,林寺卿多年为官,建了这座宅子后一直居住于此。林寺卿卸职后,年老思乡心切,率领一家老小落叶归根回老家了,宅子就闲置下来出售。 林月随刘牵手走进林宅大门,立即被宅院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风格吸引。 迎面一堵石雕照壁,青砖砌墙,圆桶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屋脊、挑檐都有精致的动物花草浮雕,大厅两则内墙绘有彩墨花鸟字画,高高的院墙将宅子围在中间。宅子的主体建筑分前后两院,前院既有东西厢房,又有几间附屋,还有接待客人用的书房客房,中间砖幔铺地,有如砌墙的磨砖对缝,这是用生桐油涂过的,上面还打着蜡,既透气又美观还防滑。 前后两院旁边还有一个供家仆住的偏院,前院后院偏院三个部分,设置布局合理,既浑然天成又各有隐私保护。 相对于前院来说,林月更喜欢后院,后院与前院中间隔着一个圆形的拱门,从前院拱门进去,就是相对独立的后院,后院房屋虽然比前院少一些,但这里有一座大花园,花园里堆山叠石,长满各种奇花异草,一株苹果树结满了红艳艳的苹果,几棵不知名的树上鲜花开得争奇斗艳。 再打开后院的门,映入眼帘的又是另外一副景象。后院柳树巷的人气虽然没有前院杨树街繁华,但柳树巷街区外面就是一条宽阔的护城河,一条青石板路直通护城河堤岸,站在护城河堤岸了望,看见的景色更加秀丽宜人,河堤上遍植桃柳,两岸还生长着茂密的各种花木,许多小鸟在花草树木间跳跃鸣叫,护城河里的波纹泛着银色的光,不远处看得见一座拱桥,拱桥连接着京城的内城与外城。纵目四望,拱桥流水,古树参天,曲径通幽,鸟语花香,尽收眼底。 这座宅子的位置极好,位于京城的内城和外城之间,前院大门面临的大街,是内城宽阔的杨树街,后院院门面临的大街,是外城的柳树巷,虽然地名为柳树巷,但这条巷子的宽度与杨树街窄不了多少,巷子里是可以并排跑两辆马车的。 前院繁华热闹,后院幽静安宁。 林月看完宅院内部结构,又站在前院大门门楼再看看外观,只见两根银白色的大理石柱立于门楼两侧,两扇朱漆大门上铜钉厚重气派。林月久久凝望着大门顶端悬着的那块黑色金丝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林府”两个大字。 林月心里不免一震,宅子的名字居然就叫“林府”?天命使然?林月单方面宣布,这块牌匾就让它继续挂着,宅子不再改名,这是天注定的呢! 林月深吸一口气,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宅院,值得拥有!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 第84章 京城买了豪宅 留守宅子的现在有两个人,一个是管家胡智德,胡管家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世代都生活在京城,其家小也全在京城,他不愿意跟随林家家主到他老家去,家主走了,他帮助家主变卖宅子,代家主处理一些相关后续事务。 一个是负责种花养草的花工刘元贺,刘元贺的家小在京城近郊的刘家村,现在他住在宅子里,主要打扫卫生,修剪花木,做一些杂役。虽然家主走了,但林月见宅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就知道这两人对主家的忠心和工作是很好的。 林月决定买下宅子,问价格,刘牵手说,这宅子卖价是三万两银子。 陶学奎吓了一跳,三万两银子!虽然这宅院无论从什么方面看,卖家要价三万并没有乱叫价,问题是谁能拿得出三万两?唉!不是房子太贵,而是陶学奎没钱,别说三万两,就是三百两现银他也拿不出呀! 林月倒是爽快,对刘牵手说,如果价格两万八千两,一次付清怎样?刘牵手愣了愣,眨眨眼睛,说我明天答复你,不过。 他略一皱眉,疑惑地问林月,你能做主?林月一听问话,也愣了愣,不觉笑了一下,她都忘了曹家文是一家之主呢!买房这么大的事,一家之主不来做主怎么行呢?就对刘牵手说,明天你回我的话,我让相公抽时间过来看看。 刘牵手皱眉,对林月的回答很不适应,买房这样的大事,不是让丈夫做决定,而是让丈夫来看看?这个女人说的什么话? 林月知道刘牵手心里在想着什么,也不由得皱眉,让曹家文来看看,是我尊重丈夫的表现,曹家文即或来看了房,他也不会出钱出力,对既不出钱又不出力的人,看不看房很重要吗?如果曹家文能买这样的豪宅,不要我来看,我一点都没有意见! 前世的林月都是自己为自己买房的,研究生毕业以后,她就买了一套小户型房,买小户型主要是方便自己一个人居住,如果以后结婚,她会为自己再买一套大些的房子。 林月想起前世买的那套小户型,自己还没住两年就牺牲了,留给爸爸妈妈的还有五年的房贷。想到爸爸妈妈,林月不觉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买房都是大事,但前世的林月都是自己做主买房,连她爸爸妈妈都没有参与过,买房的过程自始至终都没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质疑她,男人买房和女人买房都是买房,性别与买房有关系吗?前世没有关系,但现在有关系! 林月回到客栈,将买房的事对曹家文说了,曹家文瞪眼看着林月,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吾亦不屑买房置地。 林月连猜带蒙,翻译成白话,知道曹家文说的意思是,他是君子,君子追求道义,他不是小人,因为小人才追求利益,至于买房的事嘛,有辱斯文,不屑于我们读书人去做的。 曹家文说完,就顾自看书去了。林月看着曹家文离去的背影,没有想到曹家文竟然如此纯真,而且纯真得很傻很天真的样子。 曹家文到了京城以后,官学的读书条件比在仓西县好了很多,他对买房没有兴趣,只对读书有兴趣,现在他的全部精力和兴趣都是为了考举人,考中举人是他人生最大的追求。 现在林月听他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话就很郁闷,你是君子?阳痿如果瞒的好,就叫坐怀不乱,但你话里话外说我是小人,没有我做小人,你连西北风都喝不了。林月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喝不了西北风,我可以把你关进笼子里去游街,让你尝尝大白菜和臭鸡蛋的美滋美味。 林月虽然对曹家文不愿为买房的事出面很郁闷,郁闷归郁闷,再说,林月活在这个世界,已经不止一次感到郁闷了,郁闷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曹家文没有兴趣行使一家之主的职责,林月就只能自己处理买房中的一切事物。 林月买房,好在有陶学奎的全力帮助,陶学奎对买房程序很熟,跑腿谈价办手续,诸多事务都是陶学奎去办。很快,林月签了买房的“草契”,付了两万八千两银子,又签了“官契”,钤了官印,完善了买卖房屋所有手续。 林月拿到了房契,展开房契一看,房契上写的是林月的名字!房契上写的是林月的名字!重要的事说两遍,房契写的是林月的名字而不是曹家文的名字!这点很重要! 女人不是没有财产权吗?林月买的房子怎么能写女人的名字呢?说来完全是因为官府办手续的人想当然造成的失误。 官府办手续的人一直没问过林月的性别,这个世界难道还有女人买房?没有,官府办手续的人从来没有遇到过女人出面买房的。再说,卖的房子名叫“林府”,买房人房契上仍然写的是林府,林府的房子姓林,这有何不妥? 除了官府办手续的人想当然造成的失误而外,还与建国初期的混乱有关。大清国建国不久,明朝还有很多小朝廷存在,局势很乱,官府办手续的人都是明朝时期的“老人”,业务熟练得很,从来没有在房屋买卖方面出过差错,但不出差错不能保证不出差错,不出差错有时就会出差错,遇到离经叛道的林月,趁乱买房,写上自己的名字,顺理成章。 有钱办事就多快好省,买房的钱没有动用陶学奎当账房先生以后建账的账面银子,而是建账前林月单独攒的银票。 陶学奎又懵了,这是少奶奶的私房钱吗?看林月拿银票出来时若无其事的样子,陶学奎对林月的经济实力很是震惊。原本以为曹家建账显示的钱就已经是仓西县的首富,没想到少奶奶的私房钱可以在京城买一处价值近三万两银子的豪宅!这个少奶奶到底有多少钱?他感觉少奶奶的钱很多,多得像海里的鱼儿,数不胜数。 林月买房后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搬到京城来住,期间林府没人管理肯定不行。管家胡智德表示,如果林月需要他继续管着这个家,他愿意留下来,胡智德管理原林少卿的家多年,对这座宅子和管家业务非常熟悉,林月当然愿意留下他继续为自己管家。 家仆刘元贺也表示愿意留下来,林月很高兴,这样她就不用另外雇人了。相同的工种,熟练工和新手做出来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林月问了他们的报酬,在原基础上为他们增加了两成的工钱,两人也很高兴,原家主的宅子卖了,自己也不用另外找主家打工,在这里做事熟门熟路,再说新家主还给他们加了工钱,更是锦上添花。 两人就笑得嘴角裂到了耳根,做起事来更加上心。 在京城买了新的宅子,林月心情特别舒畅,感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人生即将开挂。除了住宅房而外,林月还看了几处适合做厂房的房子,到了京城以后,林月的事业需要发展,商业,工业以及其他的业,只要能赚钱,只要对这个社会有利的业,林月都雄心勃勃准备去做。 林月原本就是吃货,老爷子和大娘走后,她每天带着陶妈妈和陶学奎,一边看房买房,一边在京城各种酒楼肥吃海喝。陶学奎见林月不仅吃吃喝喝,有时还要见见酒楼老板,有时问问酒楼小二,有时又与顾客搭讪,有时又对墙上公示的各种证照感兴趣。 终于等到林月准备回仓西县了,临走的时候,林月以曹家火锅旗舰店老板的名义,向京城加盟曹家火锅的三个店老板发出请柬,请他们到香格酒楼吃饭。常宾酒楼蒋松,华鑫酒店老板李明才和京豪酒店老板张戈义三人,这才知道他们加盟仓西县曹家火锅的大老板来了,收到请柬岂有不参加之理,三人很快都到了香格酒楼。 曹家文和林月以及账房先生陶学奎,奶娘陶妈妈带着杰璋,先在预定的香格酒店包房坐了下来,今天曹家文是主人,应该先到,这是最基本的待客礼节。 常宾酒楼老板蒋松到了香格酒店,香格酒店掌柜张碧玺正在大堂里忙着招呼客人,突然看见自己的老朋友蒋松进来,愣了一下,赶紧迎上前来,向蒋松拱拱手,稀客呀!您来了! 蒋松向张碧玺回礼,两人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相见自然是很高兴的。蒋松对张碧玺说,我有一个朋友今天在你家店请我们吃饭,请多多关照。 张碧玺赶紧点头,笑着说,您来了,自然会关照的。他问了包房号,将蒋松迎进林月预定的包房,为了表示对这个包房的重视,张碧玺特地叮嘱小二用心为顾客服务。 京城加盟火锅的三个店老板都只认识焦贵,因为是焦贵与他们谈条件和办理加盟合同的一应事务,他们得到了加盟合同,也见到了合同上曹家文的名字,但他们都没有见过曹家文的面,只知道他是仓西县的秀才,还是秀才案首,在仓西县知名度很高。 但这次焦贵并没有到京城,所以,三个应邀的老板对曹家文并不认识,更不认识曹家文的娘子,再说,认识曹家文的娘子有什么意义? 客人都到齐了,分宾主坐下。曹家文自然坐了首位。因为大家相互都不认识,倒是蒋松热情,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同时也介绍了另外两个朋友,华鑫酒店老板李明才和京豪酒店老板张戈义,三人都站起身来向曹家文拱手施礼,但曹家文很不适应这种酒店应酬的场景,对蒋松、李明才和张戈义三个客人看都没看一眼,他正在看着的是儿子曹杰璋,杰璋被奶娘陶妈妈抱着,手里摆弄着林月给他新买的一个玩具木偶。 曹家文对应酬历来心生恐惧,他不愿意参加所有的聚会,但林月说,这次聚会很重要,以后考举人要考到待人接物方面的内容,所以应该实地参与,考试的时候才知道该怎么答题。 曹家文一听考举人可能会有待人接物方面的内容,凡是与考举人有关的事情,曹家文就不会拒绝。林月为什么执意要曹家文出面?因为曹家文是曹家火锅加盟签合同的甲方,甲方原型不在场,林月又没有代理授权文件,如果曹家文不参加宴请,林月处理问题就要绕绕弯子,多一些麻烦。 三个老板见曹家文不搭理他们,感到很尴尬。 陶学奎站起身来,向三个老板先介绍了曹家文,再介绍了秀才娘子。陶学奎介绍林月的时候,按照习俗,他只能介绍林月为秀才娘子曹林氏。 林月站起身来,很有礼貌的向三个老板福了一福,算是施礼,三个老板见秀才娘子施礼了,也赶紧回礼。 三个老板之间是相熟的,不用介绍,大家分宾主坐定。 坐定以后,三个老板的眼睛都盯着曹家文。今天受曹秀才的邀请到香格酒店赴宴,当然要待曹秀才致了欢迎词后客人才好动筷。到香格酒楼吃饭之前,他们已经知道,曹秀才要留在京城继续读书,其他人员要离开京城回仓西县,今天的宴请,就是曹家火锅旗舰店老板临走前与生意上加盟的三个店老板见个面告个别而已,这种临走前的告别见面,是人之常情的一种礼节。所以,三个老板心情都很放松,三人虽然是多年的好朋友,但平日也是各忙各的,没有时间聚聚,今天借着大老板的告别宴,见见面,喝喝酒,以后大家合作会更加愉快。 心情放松的不仅仅是三个老板,还有账房先生陶学奎。陶学奎的想法与三个老板的想法是一样的,过两天就要和林月等人一起走了,临走前请生意伙伴吃吃饭见见面,而已而已。陶学奎已经熟悉了林月的处事风格,临离开京城前还记得宴请加盟店的老板,这种主家值得点赞。 动筷子前,所有人都等着曹家文致欢迎词,但看曹家文一脸与己无关的表情,好像并没有要致欢迎词的意思,主人不开口说话,客人是不好意思喧宾夺主的,不过,主家为何对客人如此冷淡?三人不明就里,既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没尴尬多久,倒是坐在曹家文旁边的秀才娘子不急不慢开口说话了。只听林月说道,今天请三位老板光临,我家相公和我表示欢迎,曹家事业的发展,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加盟,今天略备一杯薄酒,对三位老板表示感谢。 几个老板一听都很愕然,当老板的曹秀才没说话,秀才娘子曹林氏说得倒很顺溜,滴水不漏,曹家生意难道是少奶奶在打理? 三个老板的眼光这个时候才看向林月。林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言谈举止都很得体。 三个老板这才松了一口气,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主家致了欢迎词,大家就可以动筷子了。 小二开始上菜,三个老板心情很好,大家推杯换盏,敬酒吃菜,相互吹捧,气氛越来越和谐,也越来越欢快。 第85章 你们违约了 酒酣耳热之时,小二将一个正在咕咕冒着热气的涮锅放到了桌子中间,涮锅里的火锅汤料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林月用手指着涮锅,对三个客人说,开涮开涮! 三个客人喝酒喝得微醺,听秀才娘子叫他们开涮,都客客气气的拿起筷子,夹起自己喜欢的菜放进涮锅里就开涮,小二则站在桌边,主动为客人布菜挟菜。 林月在汤锅里烫了一片牛肉,烫熟后吃进嘴里,牛肉鲜嫩无比,汤味醇香扑鼻。林月微笑地嚼着牛肉,看着三个老板,说京城的涮锅好香呀! 三个老板一边涮着自己爱吃的牛肉羊肉,一边频频点头说,香,确实很香! 华鑫酒店老板李明才借此对林月表示感谢,说华鑫酒店自从用了曹家火锅做底料,很受顾客欢迎,我们加盟曹家火锅以后,涮锅的利润都比以前增加了五成以上,这全靠曹家火锅提供的底料呢! 另外两个老板也齐声点赞曹家火锅底料,他们的脸上也露出献媚的笑容,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自从我们加盟了曹家火锅,涮锅的销量一路突飞猛进。 大家欢快的说着吃着笑着,林月却皱起了眉头,指着汤锅问小二,汤锅里是什么东西?汤味怎么又苦又涩? 满桌的人一听秀才娘子如此问话,都愣住了,所有人都赶紧将筷子上没煮的食物放进锅里,将煮熟的食物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大惑不解的相互看看,蒋松认真嚼着嘴里的食物,疑惑的看着秀才娘子,这味道很鲜美,不苦不涩呀! 小二一听顾客说汤锅的汤味又苦又涩,吓得脸色都变了,拿起一把汤勺,舀了一点涮锅里的汤喝了一口,味道一如既往的鲜香。 小二疑惑的看着林月,说这汤味很香呀! 林月仍然皱眉,我吃起来怎么会又苦又涩呢? 小二急了,说我们涮锅里的汤料是长宾酒楼提供的汤料,从来没有顾客说这汤料又苦又涩呀? 林月仍然皱眉,问小二,你们用的是长宾酒楼提供的汤料? 小二像鸡啄米般的点头,是呀是呀!我们和长宾酒楼是加盟关系,长宾酒楼提供的汤料不会有问题的。 林月问,你们签有协议吗?小二赶紧说,协议都是挂在大堂墙上公之于众的。 林月不动声色,说拿来我看看。小二立马转身就飞跑了出去。 小二跑了,蒋松把一片煮好的羊肉放进嘴里,突然感到后背发凉,后背一凉,就等于冷汗一冒,酒意全醒了,同时脸色也变了。 蒋松猛然意识到,秀才娘子刚才说涮锅里的汤料又苦又涩的话外之意!但羊肉片已经放进了嘴里,吃进嘴的羊肉太烫,他的嘴里像放进了一块火炭,烫得嘴里起了泡,但他没办法吐出来,已经吃进嘴里的东西,再烫也只能吞进肚里。 蒋松梗着脖子,将滚烫的羊肉片囫囵吞进肚里,愕然地看着林月,只见林月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眼里却发出咄咄逼人的光,那光在蒋松眼前直晃。 看着蒋松的表情,另外两个老板立马醒过神来,放下筷子,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场面顿时凝固了。原本以为赴个宴而已,只是喝了点酒,就忘了吃饭地点不是在自家店,是在香格酒楼,秀才娘子一句句问话,没人设防,无意中跳进了曹秀才娘子挖的坑里。 原本一派热烈祥和喜庆的宴请场面瞬间石化,林月见三个老板都变了脸色,这才释然,自言自语说,我刚才还在疑惑,香格酒楼的涮锅怎么会飘出曹家火锅的味道! 小二跑得飞快,跑到大堂就伸手去摘挂在墙上的加盟协议文书。 张碧玺很奇怪小二的举动,赶紧问怎么回事,小二将女顾客要看协议的事说了。张碧玺一愣,不是长宾酒楼的蒋松要看协议,是包房的女顾客要看协议,什么意思? 小二说,那个女顾客说涮锅里的汤味又苦又涩?张碧玺问,你尝过涮锅汤味没有?小二说,尝过了,不苦不涩。 张碧玺很敏感,立马就怀疑起了女顾客看协议书的意图,一般顾客如果对食物有意见,都是有事说事,没有人会提出看什么协议! 张碧玺想想,从墙上取下协议书,自己拿着就到林月他们吃饭的包房。走到半路似觉不妥,万一自己的怀疑有误,这样贸然将自己推到前线,岂不没有了退路? 张碧玺将协议书递给小二,让小二送进包房,自己则站在包房门外偷听。 小二不知道老板一惊一乍是什么意思,拿着协议书就进了包房。 三个老板见小二拿着协议书进来了,蒋松的脸色就变得更加苍白。 林月并不去拿小二递过来的协议书,说我已经看过了,你拿给这个老板看吧?林月指指蒋松。蒋松无奈,接过小二手里的纸,撇了一眼,这张纸确实是香格酒楼加盟长宾酒楼涮锅底料签的协议书。 林月正色问他们,还记得我们签过的合同条款吗? 三个老板都默不作声。 林月语气严厉,你们都违约了!从明天开始,除了按照合同约定处理外,停止对你们火锅底料的供应。 三个老板头皮一麻,脸色一下就变了。长宾酒楼违约证据白纸黑字写着,桌上涮锅里曹家火锅底料香味飘着,擅自招盟,为他人提供火锅底料,不仅每个店损失五两保证金,还要追加一百两违约金,更要命的,自家店突然没有了曹家火锅底料,连招盟的店也没有火锅底料了,他们还得为已经加盟的店承担违约损失,这些损失不敢算账,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处罚呀! 三个老板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月冷冷的说,对不起各位了,我们都应该有契约精神,凡是违反契约精神的行为都只能自作自受! 三个老板不知道什么叫契约精神,但能领会林月说的应该遵守合同条款的意思。不过,三个老板心存侥幸,这可能只是秀才娘子的意思,万一老板曹秀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三个老板都齐刷刷地看向曹家文,希望曹秀才对他娘子说一声no,但曹家文好像不懂外国话该怎么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们与林月在说什么,在他读的书里,也是没有契约精神这种字眼的。 曹家文对现在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兴趣,京城涮锅太好吃了,曹家文专心烫着各种好吃的食材,对涮锅的食材和香味很有兴趣。 蒋松见曹秀才装逼,知道指望曹秀才无望,突然站起身来,向林月深深一揖,说请秀才娘子息怒,都是我的错,我认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请秀才娘子高抬贵手,给我一条活路! 其他两人也赶紧站起身来,向林月一揖,说请秀才娘子给我们一次改过的机会。三个老板齐刷刷站在林月面前,他们几乎都要跪下磕头了。 陶学奎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什么情况?赴宴而已,怎么成了这种画面? 林月表情严肃地看看三个老板,向他们指指位置,示意他们都坐下来,三个老板重新归位。 林月说,既然你们知道错了,鉴于你们是第一次违约,改过的态度也还诚恳,我们成为生意上的加盟伙伴原本就是一种缘分,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这次你们违约,要扣除你们的保证金,不过,为了保证你们自己的店,和加盟的店生意不受影响,有足够火锅底料,只要你们将已经加盟的店转给我们,其他的处罚就免了。 三个老板终于舒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感到蛋疼,他们对每个加盟店收取的都是五十两加盟费,如果都转给了曹家火锅旗舰店,等于自己辛辛苦苦付出的招盟心血都泡了汤,这不是猫儿扳甑子—给狗赶膳了吗! 蛋疼归蛋疼,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终归比接受曹家火锅违约处罚好得多。三个老板都苦笑着点头表示同意,感谢秀才娘子对他们网开一面。 林月叫陶学奎将三个老板招盟的店记录下来。常宾酒店招盟四个店,华鑫酒店招盟五个店,京豪酒店招盟五个店,合计十四个店,这与林月这段时间调查的情况相符。 三个老板深知,如果今天的招盟店没有被少奶奶记录在案,以后再被秀才娘子发现,到时肯定会加重追究他们的违约责任,招盟店和自家店的损失会更大,所以,三个老板对自家招盟的店都不敢隐瞒。 林月向三个老板介绍了陶学奎,说明天陶先生会上门来办理具体事项,你们将银票交给陶先生即可。 三个老板再无心吃饭,临走忍着心痛向林月拱手表示感谢。被打还要说感谢的话,这感觉就像皇上宣布要杀头,被杀头的人还得跪下磕头,谢主隆恩。 唉!都是自己的错,以为秀才娘子只是秀才娘子,不知道秀才娘子才是大宗师! 请来赴宴的客人都走了。林月这才舒了一口气,当一件事没有最后的结果,总是会有很多变数,现在胜券在握,明天陶学奎拿到银票,过两天就可以回仓西县了。 陶学奎现在才恍然大悟,这段时间跟着少奶奶在京城各家酒店进进出出,原来并不是简单的吃吃喝喝,其实是少奶奶在不显山不露水的做调查,连心思缜密天天跟着林月的陶学奎都没看出一点破绽。 今天林月亲自导演的鸿门宴使陶学奎大开眼界,将别人吃进去的骨头硬生生让他再吐出来,一般人都做不到,但林月不仅轻轻松松做到了,而且做的过程与猫戏老鼠别无二致,老鼠被猫咬得肉痛还感谢猫的宽宏大量。 林月还没到京城定居,就不费一枪一弹收获了十四家店的加盟,什么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林月就是现实中的渔翁!渔翁一次性收获了七百两银子的招盟费和十五两银子的保证金,收获丰盛得不能再丰盛! 林月为什么没有契约精神?为什么不将违约的老板赶尽杀绝?那是因为林月已经决定要到京城定居,以后的生意还得依靠这些老板人脉。 陶学奎心想,怪不得少奶奶有那么多银子买房,原来她的银子来得如此容易! 看着林月脸上的笑意,那笑意分明在告诉他,今生在这个世界混,不期许拥有多少粉丝,但要学会和记得为自己鼓掌!所以,故事还长,你先别忙。 香格酒店掌柜张碧玺已经知道了包房里发生的事情,见陶学奎结账,坚决不收,说他现在也是曹家火锅的加盟店了,加盟的旗舰店老板来吃饭,请都请不来,哪敢收费?说完,就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看林月,这个女顾客,哦,现在他知道了,这个女顾客是仓西县曹秀才的娘子,是曹家火锅底料的实际掌门人,面对自己眼前的这个掌门人,张碧玺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不仅是今天的奇遇,还因为制造奇遇的是眼前这个女人! 林月向张碧玺友好的笑笑,这个掌柜将香格酒店打理得红红火火,会说话,也会办事,这样的掌柜值得拥有。 林月对张碧玺的免单不推辞,向张碧玺说一声,后会有期,带着家人走了。 第86章 曹家武出大事了 林月刚回到客栈,只见曹家大酒楼的一个小二气喘吁吁赶来,林月一见他神情紧张疲惫不堪的样子,心里不由一紧,赶紧问他有什么事? 来人是曹家大酒楼姓王的小二,林月在曹家大酒楼吃饭的时候见过他。王小二喘着气,说家里出事了,出大事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林月,林月展开信看了,信是老爷子写的,大意是说,曹家武被人诬陷杀死人,被县衙抓走关进大牢,老爷子要林月回仓西县之前,一定要找刘大人,请刘大人为曹家武做主,救曹家武的命。 王小二说,老爷在家里急得火烧火燎的,大娘都急得生病了,老爷专门派我到京城来找少奶奶,请少奶奶赶紧回去商量对策。 林月皱紧眉头,老爷子的信仓促间写得太简单,详细情况林月并不清楚。林月给王小二倒一杯水,要王小二冷静一下,将事情的原委再仔细讲一遍。 王小二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抹抹嘴,这才将曹家武杀人,被县衙抓进大牢的情况,祥祥细细说了一遍。从王小二的叙述中,林月明白了大致情况。 这天曹家大酒楼来了几个吃饭的人,请客吃饭的主家名叫张大棣,张大棣何许人也?他是张熹的堂四叔,其人的性情与张熹一样,既霸道又蛮横,也是一个在仓西县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角色。 张大棣请客吃饭,来的人虽然不多,但张大棣却点了一大桌菜,几个人吃饭的时候很高兴,一高兴就喝了很多酒,酒喝多了情绪就激动,情绪一激动就不受控制,不受控制就容易出事。不过,不是说喝酒就一定会出事,不喝酒一样会出事。 曹家武今天就没有喝酒,作为酒楼老板,每次客人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要谦恭的问问客人,今天的菜品是否满意呀?今天的汤味是否鲜美呀?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呀之类的话。曹家武见张大棣来吃饭,自然是要到桌前问候问候的。 张大棣与曹家武原本相熟,见曹家武来了,就指着一个盘子大笑,曹老板,虎皮青椒里怎么没有虎皮?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张大棣说的玩笑话,曹家武也笑着说,是呀!我们店里的老婆饼只有饼没有老婆....,张大棣大笑起来,你们店既卖饼又卖老婆,来吃饭的人一定会比栖凤楼还多!栖凤楼是什么楼?是仓西县有名的妓院,一桌人就大笑起来,曹家武脸色变了一变,你们喝二锅头,是不是喝上头了....,曹家武话一落音,张大棣猛然站起身来,向曹家武一拳打去,曹家武被突然袭击,打得连连后退,脑袋撞在地上跌了个四脚朝天。 满桌的人止住笑,都惊愕得瞪大眼睛,张大棣为何突然发怒?没人知道,也来不及细想,只见张大棣一脚向曹家武踢去,曹家武原本是躺在地上的,见张大棣的脚踢来,本能的一个翻身,躲过这一脚,张大棣踢了空,但因用力过猛,身子失去平衡,脑袋撞在桌子角,桌角又正中太阳穴,血流如注,当场就挂了。 好端端的喝酒吃饭,好端端的笑着和老板说话,怎么突然就发生如此惨烈的后果?没有谁知道其中原因。 吃饭的客人见张大棣死了,趁着酒劲,闹起了酒疯,砸了桌椅板凳,打伤前来劝阻的小二。有人飞跑报官,有人飞跑向张大棣家人报丧。 县衙见死了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曹家武抓了起来。 张大棣死了,他的家人一边到县衙告官,一边找到张熹。为什么找张熹?因为张熹是张大棣的侄子,虽然现在张熹没了功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张熹与当今县令龙之源还有一层不可忽视的关系。 张熹二话不说,立马就找了县令龙大人,张大棣是在曹家大酒楼死的,而且是与曹家武斗殴时死的,曹家武不承担责任谁承担? 龙大人迅速将曹家武投进大牢。 张家人立马在酒楼门前搭起了灵堂,将张大棣尸体停放在灵堂里,大张旗鼓办起了丧事,哭丧的,放爆竹的,吹唢呐的,整得一条街都乌烟瘴气。 一时之间,仓西县轰动了,张大棣被曹家武打死了,不少人弹冠相庆,但更多的人则是为曹家武惋惜,好人遇到恶人,遭遇飞来横祸,打死人是要偿命的,曹家武命不长矣。 王小二说到这里,赶紧申明,打死张大棣的人不是曹老板,因为张大棣将曹老板打倒在地以后,曹老板就一直没有起身,至于张大棣怎么死的?现场没有酒楼的人,只有张大棣请吃饭的客人,那几个客人自然就说是曹家武打死张大棣的。县令并没有做调查,却一口咬定,张大棣就是曹家武打死的。 王小二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说给了林月听。老爷子情急之下,将自己养老的银子和几件值钱的东西打包送给了龙大人,但龙大人收了银子并不领情,仍然说要判曹家武死罪。曹姜氏在家哭晕了好几次,大娘架不住飞来横祸的打击,也卧床不起,躺在床上整天儿呀儿呀的哭嚎。 老爷子在仓西县没有能为他出面的士绅,找到林月的姨爹袁锦,袁锦对曹家武的遭遇也很同情,但袁锦只是有钱的商人,对龙之源只能贿赂说情。袁锦带上一些名贵药材,到县衙找了龙之源,龙之源对袁锦倒是很客气,毕竟袁锦也是他在仓西县的财神之一,但对曹家武的案子却表示爱莫能助,因为案情涉及命案,太严重,龙之源是县令,县令就得秉公执法。 袁锦无奈,出了县衙就提醒老爷子,说林月不是在京城的吗?叫林月走走刘奕杰的门路吧。老爷子这才叫店里的王小二火速赶到京城,要林月找刘奕杰,请刘大人再次解救曹家武。 林月知道老爷子送银子找人,都是老爷子为了救曹家武病急乱投医。刘奕杰和龙之源是冤家,两人之间的恩怨是明明白白的,刘奕杰如果找龙之源要求释放曹家武,龙之源完全有可能以刘奕杰干预地方事务为由,对他再次进行弹劾。毕竟曹家大酒楼死了人,但凡死人的事都是很敏感的,如果龙之源判定曹家武打死了张大棣,涉及命案,想必刘奕杰也是不好干预的。 林月已经到过刘宅了,知道刘奕杰没在家,再说,刘奕杰代黑李氏告御状的事还没有结果,这种时候再去找他,对刘奕杰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不妥,实在不妥。 林月决定自己想办法解决。 林月让王小二吃饭休息,第二天一早,为王小二雇了一匹马,让王小二骑马赶回仓西县,告诉老爷子,说她马上会赶回去,请老爷子不要太着急。 尔后,林月又雇了一辆马车,准备第二天她就回仓西县去。 曹家文听见大哥曹家武出了事,也很着急,不断在屋里转着圈,嘴里念叨着,如何是好?如之奈何之类的话。林月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只好安慰他说,我们在这里着急也没用,明天回去再说。曹家文赶紧点头。 曹家大酒楼发生命案,曹家武既是酒店老板,又是涉案当事人,官府将曹家武抓起来,也是符合现实法规的,问题是,县令对曹家武的定罪是有自由裁量权的,如果将曹家武打死人,判曹家武死罪也未尝不可,但如果张大棣不是曹家武打死的,按照现行律法,曹家武只是赔钱给死者家属即可,现在官府没有拿到曹家武打死张大棣的证据,对曹家武就不能判刑。 林月想起当年曹家武被黑娃儿的人殴打,他鼓励县令刘奕杰开展打黑除恶,这次曹家武不是被黑恶势力打了,而是被县令龙之源抓了,龙之源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月对他一无所知。 但不管龙之源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解决眼前的问题,仍然要掐住龙之源的脖子,人说打蛇必须打七寸,龙之源的七寸在哪里?林月想起让鲁大妹回蒋家,她查阅资料时,发现龙之源在仓西县任县令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年,接任龙之源的县令是一个名叫余慈孝的人,也就是说,龙之源一定犯了什么事才会不满两年就离任,那么龙之源离开仓西县后到哪里去了?升迁了?革职了?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如果对龙之源的情况不了解,那么解救曹家武的事就会很困难。 林月坐在漆黑的屋里,打开大脑里的“计算机”,她要查阅有关龙之源的资料。 电脑里龙之源在裕理州和仓西县的信息很少,有信息可查的,每条都只有公式化的几个字。龙之源的信息到哪里去了?林月想起前世自己知道的事,有的人因为犯罪,有关他的个人信息就会被篡改或者被删除,看来现在电脑里查不到龙之源的个人信息,是否也被官府删除了?怎么办?没有他本人的信息,就查与他有关系人的信息,谁与他的关系最近,儿女亲家?龙之源的大儿媳徐丽美娘家在北阳县,龙之源中举后,任职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北阳县县令,从北阳县的县志查起,果然资料里就赫然记载着发生在北阳县的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 北阳县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名叫徐锦龙,徐锦龙的儿子名叫徐健,徐健私造武器,成立意欲造反的社团组织,被朝廷缉拿后上吊自杀。五年后,徐健自杀的案子真相大白,原北阳县县令龙之源成为该案主犯之一,被朝廷问斩! 林月紧紧闭着眼睛,努力使自己的精力集中,继续查看案件详情。 徐健自幼喜欢舞枪弄棒,性格豪爽义气,他在北阳县建了一个名为“健身坊”的武术馆,招纳四方习武之人。徐健本身武艺高强,枪围身转,棍打一片,加之性格豪爽,到“健身坊”学习武术的青壮年都想学一身本领,给自己混一个武将前途,跟着徐健走,前途肯定有!来习武的人就越来越多。徐健收的挂名弟子、入门弟子、顶门弟子、封山弟子等弟子足有上百人。 这个时代,民间习武以健身为目的的人很少,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在武科考试中博得功名,投身军队为国效力,所以,朝廷一般也不禁止,但聚众习武不能违反朝廷禁令。“健身坊”里拥有大量的弓箭、大刀、长矛和三眼铳这些冷兵器,习武之人拥有这些常备武器很正常,朝廷也允许,但有人秘告,说“健身坊”有人配制火药,还有一个皮工坊在制作皮盔胄,一个铁器铺在打制面帘、鸡颈和当胸,面帘、鸡颈和当胸是干什么用的?告密人说,是战马用的马铠呀!火药和马铠都是军队用的装备,“健身坊”有了朝廷禁用的武器或装备,就有造反嫌疑!造谁的反?告密人陈诉的是他们要反清复明!这还了得!大清国刚刚建立,反清复明的口号和造反像雨后春笋,这样的信息,一直是朝廷最敏感的大事,何况北阳县距现在南明小朝廷鲁王所在的地区很近,民间蠢蠢欲动,反清复明,那是很自然的事情。 林月看到这里,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份资料,说的是少林寺的发展历史,原本少林寺和尚终日习武不参政事,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但到少林寺武僧形成规模和影响力以后,朝廷就认为少林寺的武僧容易成为反清复明的中坚力量,对皇权构成威胁,所以,历史上就记载了很多朝廷对少林寺围剿打压的事件。 为什么有人告“健身坊”反清复明?是因为“健身坊”习武之人惹的祸。 但凡习武之人,性格脾气都很暴躁,练就一身武功后就难免惹是生非。徐健的弟子中,为了一时之气,打架斗殴,欺压良民的事时有发生。 一次,一个姓简的习武弟子,与一个姓王的老百姓斗殴,习武的弟子将王姓人打伤致残,以前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被打的人摄于徐健的霸权和“健身坊”的威力,只能自认倒霉。但这次被打致残的王姓人有一个亲戚,这个亲戚是朝廷二品大员的门生,王姓人在亲戚那里哭诉,这个门生从被打的人嘴里知道了北阳县“健身坊”拥有违禁武器的事,通过他依附的二品大员,将“健身坊”定为意欲造反的社团组织,私自打造武器和朝廷明令禁止的装备,向皇上参了一本。 黄台吉刚灭了明朝,自己的脚跟还没站稳,对这种潜藏着危及大清国稳定的民间社团极为敏感,御笔批示,搜查,如有违禁武器,将“健身坊”一干人等捉拿归案,刑部审后再做处分。 皇上交办的案子由朝廷派员查办,搜查结果求锤得锤,“健身坊”一干人等被悉数抓获。皇上御批的犯人就是钦犯,地方官无权刑审,关押两天后就会押解到京,交刑部审后处分。 林月想着,这事肯定有冤情,但徐健有不有冤情不是重点,任何人只要撞到了枪口上,都只能龙王爷跳海-回老家。 第87章 龙县令的七寸 这件事发生在龙之源任北阳县县令的第三年,这时的徐锦龙与龙之源还没有特别的厉害关系,所以,龙之源协同朝廷办案要员,将徐健等主要案犯悉数投进县衙大牢,县衙大牢的房间有限,所有犯人都被集中关押在一个大房间里,徐健是主犯,徐健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小房间。 徐健被抓,他爹徐锦龙心急如焚,虽然徐健已经娶妻,生了两儿一女,但徐锦龙就只有徐健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成为钦犯被抓,哪怕是冤案,也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徐锦龙拼尽全力要救儿子,于是就送了两千两银子给龙之源,又许诺待小女儿及笄后,将小女儿嫁给身患残疾的龙达江,如果龙之源应允了这门婚事,徐锦龙嫁女儿的时候,除了给女儿丰厚的嫁妆而外,再送六百两银票给龙之源。 龙之源也是读书人,自从考中举人当了官,人性就很难抵抗现实,现实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人的尊严,人的一生,不仅仅因为书读得多在社会上就有尊严,尊严是需要用钱扞卫的,需要用钱扞卫尊严的地方实在太多,龙之源也像所有人那样,在现实面前,哪里有不心动的道理。他知道徐锦龙的小女儿徐丽美无论性格相貌都是绝佳的,自己的残疾儿子能够娶到如此媳妇,甚至比贿银还重要。 徐锦龙已经事先买通了龙之源的师爷袁万成,准备将一个长相身高体型与徐健差不多的“二傻子”代替徐健,“二傻子”是个有智障的中年男人,且孤身一人,经常在外流浪,如果二傻子失踪了,他的失踪是不会引起人们注意的,也不会有人为他出头。 龙之源见徐锦龙和身边的人作了如此缜密安排,就应允了放走徐健,以假包换的阴谋。不是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吗?龙之源决定为儿子娶媳妇,为巨额贿银搏一搏。 随后,徐锦龙将“二傻子”掐死,袁师爷打开关押徐健的牢门,徐健与“二傻子”换穿了衣物,用徐健的腰带将“二傻子”的脖子悬挂在窗棂下,造成徐健自杀的假象。 徐健连夜逃往距北阳县千里远的一座寺庙—白马寺,剃发作了和尚,法号清净。 龙之源向朝廷呈上徐健自杀的报告,将“二傻子”人头割下,谎称是徐健的人头,带着腐烂的人头,与其他人犯一起押往京城交了差。 因为“二傻子”无亲无故,只听见有人传言,说二傻子在外乡冻饿而死了。这事就悄无声息的翻篇了。 徐健在白马寺待了五年,样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剃了发,但胡子却长得很长,人也消瘦了很多,就是徐锦龙见到儿子,也未必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如果徐健老老实实一直待在白马寺,可能这件事就尘封了,但徐健是何等样性情的人?徐健实在按捺不住思念爹娘和娘子以及儿女的欲望,以外出化缘游方的名义,一路辗转来到北阳县自家院外,站在远处呆呆看着自家院里进进出出的人,终于看见了爹娘,也看见了娘子和已经长成少男少女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样连着看了几天,每次见到他们,不敢与亲人相认,只能忍不住热泪盈眶,他的魂魄好像被人用铁链锁定在了北阳县,实在舍不得离开。 人说久走夜路要撞鬼,这个鬼就是徐健的一个发小。徐健痴情张望徐家人的反常情况,引起徐健一个发小的注意,他仔细观察这个和尚,越看越像已经死了的徐健,再悄悄辨认,又发现了徐健左手背上纹的一条小龙痕迹,虽然徐健用镪水将手背上的小龙毁了,但仍然留下一大块疤痕,发小据此确认,这个和尚就是已经死去的徐健,徐健是钦犯,发小自然不敢隐瞒,就报了官,这个时候北阳县早就换了县令,接到发现钦犯的报告,兹事体大,岂敢儿戏,县令很快将徐健拿下,徐健禁不住严刑拷打,将他爹伙同前任县令龙之源,师爷袁万成,将“二傻子”与自己调换的事全部供认出来。 龙之源此时正在仓西县任县令,案子告破,龙之源和徐锦龙、袁万成等被悉数捉拿归案。龙之源被革除官职,抄家,与徐锦龙、徐健和袁万成等人一起,被秋后问斩。 天快亮了,屋里原本就是黑漆漆的,但林月“看”完资料后,仍然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瘸子龙达江会娶到貌若天仙的徐丽美,为什么徐丽美嫁进龙家会一直不停地哭,为什么一年后龙之源的信息会销声匿迹,徐健就是现实版的坑爹! 林月不知道对他们的命运应该愤怒还是应该同情,心情五味杂陈。 雇了马车,林月和曹家文,陶学奎和陶妈妈,陶妈妈抱着小杰璋,分坐两辆马车,天一亮就从京城出发,紧赶慢赶回到仓西县。 连着坐了几天马车,颠得林月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第一个迎接林月的是小狗大黄,自从林月到京城以后,大黄就每天蹲在大院门前,眼巴巴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它很久没见到林月了,现在兴奋得像一个疯狂旋转的陀螺,在林月面前拼命转着圈,汪汪汪大声叫着,院里的人听见大黄兴奋异常的叫声,就知道林月他们从京城回来了。 老爷子听见动静,从屋里颤颤巍巍走出来。 林月见到老爷子吓了一跳,老爷子从京城回家不到一个月,原本花白的头发胡子现在全白了,人也非常憔悴,老爷子见到林月,像个小孩子般的眼泪哗哗直流,叶儿搬来一张椅子让老爷子坐下。 自从曹家武被抓进大牢以后,曹家就像塌了天,大娘一病不起,曹姜氏一病不起,两个妾和三个女儿躲在家里成天哭泣,曹家武的孩子都没成年,而且都是女孩,抱养的曹杰真也只有几岁,虽然曹家武也算妻妾成群,但家里的人一个都无法出面。 林月想起前世读窦娥冤这篇课文的时候,老师说,如果当年窦娥家有一个成年的男人,窦娥的命运也不会悲惨至此。老师说这话时一脸悲戚,但林月对这话的深意却不甚了了。现在面临曹家武家庭成员的真实状况,想起当年老师说的这句话,她对这话的含义就理解了很多。 老爷子原本身体比大娘还差,但他是曹家唯一在家的男人,他不能倒下,只能舍财保命,拿出自己养老的银子和值钱的物件,只身来到县衙,想见儿子一面,被衙役呵斥拒绝,向龙之源求情,龙之源收下银子却冷冷地说,命案!爱莫能助! 这个时候的龙之源难道忘了曹家背后站着左都副御史刘奕杰?就因为他没有忘,所以才特别要打压曹家人! 这是为何? 张熹要他抓捕曹家武,张熹的话龙之源不得不听,但龙之源想借此报复刘奕杰,也是他的动因。刘奕杰害得我被贬职,害得我脸面尽失,我拿不到你的过失,但我拿到了站在你身前曹家人能定罪的把柄,我拿曹家人动刀子,就是杀鸡给你看,刘奕杰胆敢跳出来阻拦,你的下场就和曹家武这只鸡一样!到时,龙之源有千条理由万个手段,既能使曹家武生不如死,又能使刘奕杰命悬一线! 就是这样的报复心态,使曹家武做了官场争斗的牺牲品。 老爷子从县衙失魂落魄回到家里,他向龙之源行了贿,贿银送出去了,得到的却是爱莫能助,没有其他办法了,老爷子唯一的希望就是林月找到刘奕杰,他相信,只要林月见到了刘大人,刘大人既然能够帮助讨饭的黑李氏母女告御状,为何不能解救曹家武? 老爷子昨晚做梦的时候,还梦见刘大人亲自到了仓西县,将龙之源抓了起来,他还看见曹家武从大牢里昂首挺胸走出来的样子....。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把任何东西当作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只是非常微小的希望,但再微小的希望都比绝望重要。 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吗?刘奕杰的官比龙之源大两三级呢?只要刘奕杰出面,岂不是能将龙之源压成肉饼子。 老爷子见林月回家了,拖着病体从房间出来,急切地问林月找刘奕杰的事情。 林月见老爷子对刘奕杰抱着如此大的希望,担心告诉他真话,说刘奕杰不在家,他娘子不愿意见我的话,老爷子估计会当场昏死过去。 林月想想,只好对老爷子说,刘大人请爹不用着急,着急也不起作用,反而会急坏身子,他说他会想办法的。 刘奕杰会想什么办法?老爷子不知道,但子宽心了一些,既然刘奕杰知道了,老爷子就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 林月说,我明天就到县衙去找龙大人。 其实林月也不敢确定,她掐住龙之源的那个七寸,真的是龙之源的七寸吗?明天见到龙之源以后,如果龙之源死猪不怕开水烫,她就要做最坏的准备,大不了鱼死网破! 林月听老爷子将酒楼发生的命案又讲了一遍,安慰了老爷子一会儿,又去看了躺在床上痛哭的大娘和大嫂曹姜氏,曹姜氏见到林月,以前的嫉妒也好,不满也罢,全都烟消云散,现在的林月在她眼里,就是救她丈夫的活菩萨。 曹姜氏从床上翻身跪地,向林月拼命磕头,林月只能好言安慰。 林月坐了几天马车,颠簸得骨头都像散了架,浑身都痛,想起前世的汽车、高铁、飞机,林月只能感叹,这个时代的交通太落后了,还是前世好,交通便捷舒适,说走就走,绝不拉稀摆带。 顾不得疲惫,林月连夜给刘奕杰写了一封信,林月为什么要给刘奕杰写信?她是预防着龙之源恼羞成怒后杀她灭口,自己虽然不怕死,但没到死的时候,死于非命,还是有些不甘心,再说,她在京城刚买了豪宅,还没住进去就死了,岂不遗憾?不过,万一自己真的死了,刘奕杰看了她写的信,就知道龙之源在北阳县做的案子,龙之源就逃不掉提前被处决的结果,她要做鱼死网破最坏的准备。 林月当着陶学奎的面,将这封信密封好,再将信交给他。林月告诉陶学奎,万一自己发生不测,要将这封信火速送到京城刘奕杰的手里。想起刘奕杰娘子刘李氏对她的态度,林月又特别提醒陶学奎,说这信不要别人转交,一定要亲自交给刘奕杰。 陶学奎点头,明白了林月强调这话的意思,看着手里这封信,陶学奎感觉少奶奶像在交代后事,难道少奶奶解救曹家武会有生命危险?陶学奎不免对林月的安危紧张起来。 早上起床,林月仍然浑身痛,但休息了一夜,感觉比昨天还是好了很多。吃罢早饭,林月到县衙,让米康氏跟着。临出门前,对老爷子说,不要到县衙来守候,不然会引人注意。 老爷子赶紧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林月走出曹家大院。 但陶学奎很不放心,陶学奎对林月说,我在县衙对面小茶馆等你,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信亲自送到京城去。 林月对陶学奎感激的笑笑。陶学奎认识刘奕杰,也知道刘奕杰的家,找到刘奕杰不难,陶学奎办事,林月一万个放心,陶学奎自己也坚信,刘奕杰刘大人连讨饭的黑李氏告御状都要帮忙,为何不能继续为少奶奶站台! 米康氏跟着林月来到县衙门前。这是林月第二次到县衙,前次因曹家武被黑娃儿打,林月是带着鲁大妹悄悄到县衙的,这次曹家武被抓进大牢,林月到县衙却背负着全家的希望。 米康氏仍然等候在县衙门外。 林月只身一人走进县衙大门。一个守门的衙役喝止她,干什么的?林月说,我找龙大人说事。衙役问,龙大人答应和你说事吗?林月说,龙大人的亲家让我给龙大人捎个口信,请你通报一下。衙役问,你是谁?林月说,我是曹秀才的娘子。 衙役一听,就知道曹秀才的哥是被抓进大牢的曹家武,这个秀才娘子想见龙大人,一定与曹家武被抓有关。想起龙大人下的命令,凡与曹家武有关的人,无论打着什么幌子都不准进衙门。衙役识破了林月想见龙大人的企图,就毫不客气地将林月一推,厉声呵斥,出去! 林月小脚,原本站立不稳,被衙役一推,差点跌倒,米康氏吓得赶紧扶住她。林月也不气恼,站稳脚跟,从兜里拿出一个银锭,四下看看无人,将银锭悄悄塞给衙役。衙役愣了一下,本能的接过银锭,这银锭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咧嘴一笑,将银锭塞进衣兜里。 林月对衙役说,龙大人不愿意听口信,我将口信说给大少奶奶听也可以。 衙役想想也对,龙大人的亲家不是大少奶奶的爹娘吗?龙大人不准曹家人进出衙门,叫大少奶奶与这个秀才娘子见面应该没有问题。两个女人见面能有什么问题?阴沟里还能翻船?看在银锭的面子上,衙役低声喝令林月,不准站在衙门外,站远一点,我去请大少奶奶。 说完又看看林月,声音缓和了很多,如果大少奶奶愿意见你,你有口信就在衙门外说;如果大少奶奶不愿意见你,你别怪我!林月点头,那好,我在衙门外等着。 唉!为什么行贿受贿屡禁不止,原来双方都有利可图,既然双方都有利可图,为什么要禁止? 林月进县衙真的被衙役挡在了门外,米康氏见林月被衙役推搡,就很替少奶奶担心,曹家武被抓进大牢,米康氏也和曹家人一样着急,曹家老的老,小的小,女人比男人多,唯一一个有头有脸的男人只有曹家文,但曹家文除了有头有脸外,指望他为兄长出头?就像关公战秦琼,罗密欧爱上太平公主,兴许还会比这更加凌乱。 米康氏惶恐的看着林月,少奶奶背负着解救曹家武的重任,她要见龙大人,这不是鸡蛋硬生生往石头上碰吗?少奶奶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哪能担当得起如此重任?米康氏虽然惶恐,却对林月既同情又钦佩,搀扶着林月站在县衙门口。这个时候,米康氏倒希望少奶奶知难而退,她们回家就不用站在衙门外担惊受怕了。 第88章 打中龙县令七寸 衙役进了后院,一会儿,跟着衙役出来的,不是龙之源的儿媳徐丽美,而是师爷袁万成。 袁万成出来干什么? 原来衙役先给袁万成汇报,说曹秀才娘子要见大少奶奶,说是亲家有话要传口信给她。 袁万成有点纳闷,亲家距仓西县这么远,怎么会让曹家人传口信?再说,大少奶奶现在没在家,她跟着丈夫龙达江到街上选购礼物去了,过段时间,徐丽美的爹满七十,徐丽美要回娘家庆贺爹的生日,礼物必得要置办最好的。 大少奶奶没在家,曹秀才娘子却要为大少奶奶的爹娘传话,传什么话?万一这话很重要,但袁师爷对传话的事不理不问,万一真的误了大事,肯定就是袁师爷的失职,所以,袁师爷就跟着衙役出来,打算问了话,待大少奶奶回家就转告她。 林月见出来的人是袁师爷,心里暗喜,这不比曲线找龙之源的儿媳直接吗? 袁万成没有与林月单独打过交道,见到林月就很不耐烦,快说,龙大人亲家让你传什么话? 林月见米康氏和衙役站在边上,就笑笑说,龙大人亲家传的话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袁师爷赶紧呵斥衙役,看什么看,快滚!衙役赶紧走到一边去。林月看看米康氏,也让米康氏到一边去等着。 现在就只有林月和袁师爷站在县衙门外了。 林月假装很神秘的样子,靠近袁师爷,悄悄的说,龙大人的亲家叫龙大人将曹家武放了! 袁师爷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直觉告诉他,他被秀才娘子戏弄了! 袁师爷恼怒不已,大吼一声,小女子休得无理取闹!说完转身就要走。 林月在袁师爷背后赶紧纠正刚才的话,不是龙大人亲家传的话,是那个“二傻子”叫我传的话!袁师爷一听二傻子几个字,突然就感到脚底一滑,险些跌跤。 袁师爷转过身来,怒目瞪着林月。林月赶紧再说一遍,“二傻子”要我传话给龙大人,叫他把曹家武放了。 袁师爷心脏突突乱跳起来,厉声喝问,什么“二傻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林月假装紧张的看看四周,警告他,不要大声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袁师爷一听,本能的感到一股凉气直窜背脊。“二傻子”不是死了吗?徐锦龙弄死“二傻子”以后,是他将“二傻子”身上的衣裤脱下来,再将徐健的衣裤给“二傻子”穿上,将徐健身上的腰带系在“二傻子”脖子上,再将“二傻子”抱起来,将他挂在窗棂上....,现场自始至终都只有他和徐健以及徐健的爹徐锦龙三人,这种事是杀头的罪,没人敢对外乱说。事情已经风平浪静了五年,袁师爷都差点忘了这事,怎么死了的“二傻子”死灰复燃了呢?眼前这个秀才娘子是怎么知道“二傻子”的?她嘴里说的“二傻子”,不是死了的那个“二傻子”吧? 袁师爷突然醒悟过来,有诈!绝对有诈! 袁师爷冷笑一声,什么二傻子,三傻子?关我屁事!难道你认识? 林月笑笑,我也不认识。 袁师爷瞪大眼睛,既然你不认识,“二傻子”怎么会托你传话? 林月说,“二傻子”不是死在北阳吗?他昨天晚上托梦给我,说他死后身子在北阳,头颅在异地,他的魂灵没有依靠,只好穿着清净和尚的衣服穿越了,穿越到白马寺清净和尚身体里了。 林月说完,看着袁师爷的眼睛,“二傻子”还告诉我,叫我传话给龙大人,如果龙大人放了曹家武,他就不再穿越,回到北阳安心做孤魂,再不做野鬼! 袁师爷不知道什么叫穿越,但他连蒙带猜,知道穿越是魂灵附体的意思,“二傻子”死在北阳!“二傻子”身子在北阳,头颅在异地,“二傻子”穿着清净和尚的衣服穿越?清净和尚是谁?不是徐健吗? 袁师爷脸色一变,呆愣的看着林月。 林月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问他,难道我做的梦不算数吗?难道“二傻子”说的话你不相信吗?你不信?反正我信。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见县衙师爷与一个女子说话,又见师爷好像很激动的样子,不少人就好奇的开始向他们这边张望。袁师爷和林月都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能久留。林月小声对袁师爷说,你记住有一句话,叫举头三尺有神明,曹家武不是凶手,放了他,明天我要见到曹家武回家,还要请龙大人退还曹家老爷子送的礼,曹家武身上如果有伤,还请龙大人付些汤药费。 林月说完,咬咬下唇,语气坚决,明天如果没有动静,我就要将“二傻子”的诉状直接交给左都御史刘奕杰!林月说完,不待袁师爷答复,扭头就走。 林月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她不怕袁师爷这头死猪,但袁师爷这头死猪却怕被“开水烫”,妄言不怕烫的人,那是开水没有泼到身上,一旦开水泼向自己,再嘴硬的人也会痛得嗷嗷乱叫。 袁师爷听林月说“二傻子”的诉状和左都御史刘奕杰的名字,就仿佛看见了锅里已经沸腾的开水。袁师爷赶紧叫住林月,向林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秀才娘子到后院一叙。 林月假装冷哼一声,跟着袁师爷就走。 袁师爷在前面引路,林月跟在后面,林月转身,向街对面小茶馆的方向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陶学奎坐在小茶馆靠窗一个不显眼的位置,见袁师爷做了请的手势,又见林月大义凛然跟着袁师爷进了县衙,虽然他看不懂少奶奶伸出两根手指是什么意思,但看得见少奶奶得意的表情,心下不免一惊,少奶奶使了什么魔法,居然被袁师爷请进县衙里。 林月跟着衙役来到后院,袁师爷叫她稍等一会儿,他要进去禀报龙大人,待龙大人同意后,袁师爷再带林月与龙大人说话。林月就在旁边一块表面光滑的石头上坐下休息,他知道袁师爷一时半会出来不了,袁师爷久久不出来,林月认为很正常,他如果很快就出来,这才不正常。 林月站久了脚痛还腰痛,所以找块石头坐着,安心等着袁师爷来请她。 终于,袁师爷脸色苍白的从后院出来,对林月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月站起身来就跟着他走近县衙内院。林月对县衙内院并不陌生,就连龙之源办公室那张椅子和摆放的位置,都与刘奕杰当年一样。 龙之源坐在椅子上没动,皱着眉头冷眼打量着林月。 袁师爷已经将他与秀才娘子的对话告诉了龙之源,龙之源既惊恐又诧异,直觉告诉他,这不可能,如此隐秘的事,一个小女人怎么知道?大不了龅牙咬虱子—遇巧了而已。 但袁师爷不这么看,他说开始的时候,他也认为是秀才娘子在诈他,后来感觉后背发凉,发凉吹来的风,不是空隙来风就是见鬼了,为了不至于发生意外,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人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这事能小心隐藏一万年,岂不美哉! 袁师爷竭力劝龙大人与秀才娘子见见面,动员了好一会儿,龙之源才很不情愿接见林月。要不是阴差阳错,林月先与袁师爷见了面,今天龙之源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见曹家人的。 龙之源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女人,对林月的疑惑更加重了几分,人的样貌与他的内心应该是一致的,秀才娘子外貌楚楚动人,但楚楚动人的女子内心必定也是楚楚动人的,难道秀才娘子表里不一? 林月环视一眼屋里,见袁师爷站在龙之源身边,对龙之源说,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话。龙之源看看袁万成,说他不是外人,听听也无妨。 林月冷笑一声,他当然不是外人!他也是当事人,但最好不要一起听。 袁万成听林月说他是当事人,脸色就变了一变。袁师爷不敢悖了林月的意思,只能战战兢兢退出房间。 林月这才向龙之源福了一福,民女见过县令龙大人! 民女见县令,不是福一福就算行礼了,那是要跪在龙之源面前的,但林月不跪,一是没有跪的习惯,二是不屑于跪他,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龙之源跪林月才是正确的姿势吗? 林月见龙之源面部没有表情,就一屁股坐在了龙之源对面的椅子上。龙之源心里一惊,正想发作,猛然想起他即将与这个女人对话,只好假装没看见。 龙之源问,你是曹秀才的娘子?林月答,是的,我叫林月。龙之源感到很不适应,曹家的儿媳妇而已,怎么还报自己的名字?你的名字很重要吗?但这不是重点。 龙之源撇了林月一眼,又问,听说你要带话给我? 林月说,是的。龙之源皱眉又问,带什么话? 林月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龙之源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梦到“二傻子”了?林月故意瞪大眼睛,显得很惊奇的样子,你怎么知道?龙之源眼里飞出无数把刀子,恨不得对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了。 龙之源强压住心中怒火,那个“二傻子”托你转什么话? 林月不再转弯抹角,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二傻子”说,他原本在北阳县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知道得罪了谁,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他勒死了,又将他挂在了窗棂上,还换了他的衣服,他说那衣服他穿了十几年,虽然又破又烂,还长满虱子,但他对这身衣服很有感情,没想到死了连衣服都被人脱了,为了找回自己的衣服,他就修炼成为野鬼,跟着自己衣服上的气味追寻,追了好几年,终于在白马寺清净和尚身上闻到了他衣服的气味。“二傻子”知道我是个心善的人,就托梦给我,说愿意以曹家武的安全做交换,如果曹家武回家,他就不再追讨自己那身烂衣服,仍然回到北阳县做孤魂,不再做野鬼! 龙之源瞪大眼睛听着林月讲“二傻子”的故事,林月说,你到过北阳县吗?龙之源心里一惊,北阳县是他经常做噩梦刻骨铭心的地方,怎能忘记?林月笑笑,听说当年北阳县县令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模一样!真是太巧了,无巧不成书,这是真的吗?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呢? 龙之源不为林月的调侃所动,眼里居然闪出威胁的光,人说,鸭子死了嘴壳硬,他怼林月的语气比鸭子嘴壳更硬,那人的名字和我一模一样又怎样? 林月心下想着,这人真的是一头死猪呢?袁师爷怕开水烫,县令难道就不怕烫? 林月不再弯弯绕,问他,北阳县有个人名叫徐锦龙,你认识吧?徐锦龙有个儿子名叫徐健,你认识吧?徐健是钦犯,你知道吧? 龙之源脸色立马就变得惊恐。林月继续问,“二傻子”的烂衣服穿在了谁的身上,你知道吧?徐建在白马寺当和尚,你也知道吧.....?林月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龙之源冷汗直冒。徐健在白马寺当和尚,那是多年以后徐锦龙才告诉龙之源的,而林月知道的事情比龙之源这个当事人知道的更加详细,这还问什么问?还说什么说? 龙之源的脑子在不停的转着,脑袋里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响起。看着林月,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既惊恐又惶恐,眼前这个小女人真的知道他在北阳县与徐锦龙袁万成做的事?但那件事不可能被一个小女人知道的!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们三个当事人,当然还有当了和尚的徐健。大家都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没有谁会去说的,但这个女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一定是她道听途说或凭自己的猜想,为了让我放曹家武才来讹我! 龙之源举头看不见头上的三尺神明,他能看见的,只有实打实的棺材,龙之源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真佛不烧香,没到完全绝望的时刻,龙之源不能轻易缴械投降,这是必须坚持的! 龙之源再也不敢让林月继续说下去,大喝一声,谁给你说的这些? 林月假装惊奇,我不是告诉你了,是“二傻子”托梦给我说的吗! 龙之源石化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林月看着龙之源的脸色,不由得想起前世耳熟能详的那句暗语,怎么又黄了?防冷涂的蜡。 龙之源厉声喝问,你想干什么?林月也不忸怩,我不干什么,曹家武不是凶手,你放了他! 这时龙达江不合时宜一瘸一拐走进来,没看林月,直接向他爹请示,丽美的爹过生日,她想早几天回娘家去,我们今天下午就走好吗? 龙之源看着大儿子,眼里满是愤怒,当年要不是徐锦龙说愿意将女儿嫁给这个瘸腿儿子,他可能就不会为了儿子能娶上漂亮媳妇铤而走险。一股无名怒火直冲龙之源脑门,不由得向龙达江怒喝一声,滚! 龙达江见老爹的脸都气得变形了,不知自己因为什么事激怒了老爹,不敢问,赶紧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林月看着龙达江离开的背影,对他深表同情,残疾不是龙达江的错,徐丽美嫁给残疾的龙达江更没有错,唉!他们两人谁也没有错,错就错在都被自己的爹坑了。 林月不由得幽幽地说了一句,拿自家女儿行贿,这种亲家还有人性吗? 龙之源一听林月说这话就愣住了,这实在太惊悚了,连徐锦龙许诺将女儿徐丽美嫁给龙达江这种事她都知道? 龙之源绝望了,他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这个像恶魔般的女人! 你敢和我斗?龙之源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林月不为龙之源的愤怒所动,笑笑说,我是你的煞星,你的煞星会怕你? 林月嘴硬,其实心里很虚,狗急跳墙的龙之源万一真的掐死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月是没有半点抗争能力的,顶多挣扎几下就会呜呼哀哉。林月虽然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但在京城买的宅院还没住,儿子杰璋还太小,现在死了,连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感觉还是很不合算。 嗯!现在能不死就不死,该死的时候再死吧! 第89章 张家人丧闹 林月先发制人,警告龙之源说,你不要想着怎么对付我,我已经给左都御史刘奕杰写了信,将你的所作所为全都写进了信里。我死了不打紧,我死我一个,你的娘子你的儿女还有你的族人就都得陪你! 龙之源一听刘奕杰的名字,不禁浑身一震,脸色又是一变。 他在裕理州任职的时候,最看不起的人就是刘奕杰,别人孝敬龙之源,刘奕杰假装不懂事看不见,还假装自己很正直,对龙之源的言论行为纠错。要不是张熹案,龙之源早就想拔掉自己看不顺眼的这根刺。张熹案发,张熹向龙之源行贿,就等于张熹给龙之源递刀子,龙之源借此弹劾刘奕杰,要置刘奕杰于死地,但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奕杰不知道怎么就立了大功,咸鱼居然翻了身! 龙之源刚到仓西县任职的时候,就听商会会长简崇钦悄悄给他说过,刘奕杰的升迁,是因为曹家有人与刘奕杰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至于曹家谁与刘奕杰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大家却各说不一。但无论怎么猜测,谁也没有猜测到曹家小儿媳。现在听林月提到刘奕杰的名字,难道是这个秀才娘子与刘奕杰有非同寻常的关系?秀才娘子凭什么与刘奕杰有特殊关系? 龙之源来不及琢磨,现在却听林月说,她已经将龙之源在北阳县做的事给刘奕杰写了信,这不是她在给刘奕杰递刀子吗? 龙之源并不知道,刘奕杰很快又会升职,从左都副御史升职为左都御史。现在的刘奕杰是左都副御史,左都副御史是干什么的?就是林月前世的中纪委副书记呢!左都副御史专管官员的各种不听话,刘奕杰一旦有了这把刀子,还不得将他剁成肉酱!他死就死了呗,但娘子怎么办?大儿子龙达江刚娶了媳妇,媳妇还没怀孕,媳妇没怀孕就预示着他没有孙子,小儿子龙达海在补习班读书,马上要考秀才,还有那些对龙之源奉为光宗耀祖典范的族人,如果自己的事情败露,他们是一个都逃不掉的。 龙之源惶恐的瞪着林月,秀才娘子既然能帮助刘奕杰升迁,就一定能置自己于死地。龙之源即或杀了林月,杀了林月有什么用?用一个民女的命,换自己和自己娘子儿女以及族人的命,这生意太不合算! 龙之源的人生价值观与林月不一样,林月什么都怕,怕苦怕累怕没钱怕痛....,就是不怕死,龙之源是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死,想起好日子还在后头,龙之源真心不想死。 龙之源不再说话,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蹦跶不起来,瞪着眼前这个小女人,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月见龙之源变脸变色的,赶紧给他一线希望。林月说,不过,这封信我还没有送出去。 果真,龙之源一听这封信还没送出去,不觉就舒了一口气,这口气刚舒了一半,只听林月话锋一转,那封信我已经交给了一个可靠的人,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那人就会将信立马送到刘奕杰手里! 龙之源将准备舒出去的半口气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龙之源两眼茫然的看着一个不确定的地方,他需要冷静,需要认真权衡利弊,需要做最后的决定。 林月则说,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愿意以曹家文的秀才身份担保。林月只是一介平民,无官无职,无权无势,除了钱,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林月没有可供用来担保的东西,只能将曹家文的秀才功名用来担保。 龙之源脑袋里嗡嗡响,我是进士,我需要秀才功名吗?曹家文的功名与我何干?我拿来有什么用?再说,曹家文的功名对眼前这个女人有厉害关系吗?还没想明白,又听林月说,“二傻子”托梦的事,我绝不告诉别人。 这话很重要! 龙之源忍无可忍,但又不能不忍,问林月,你的要求是什么? 林月直言不讳,第一,明天将曹家武送回家;第二,张家设在酒楼前的灵堂撤除;第三,将老爷子送给你的东西全部还给老爷子。林月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曹家武被你们打伤,你陪他二十两银子做汤药费即可。 龙之源的表情并没有马上释然,林月说,你放一个是放,放两个也是放,还犹豫什么呢? 龙之源张大嘴巴看着林月,这话怎么听起来心惊肉跳呢! 林月说完,没给龙之源行礼,站起身来就走了出去,临走撂下一句话,明天我如果没有见到曹家武,你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龙之源目光呆滞,也没看林月,林月就一个人走出了县衙的大门。 袁师爷正在县衙大堂里焦躁的走来走去,见林月出来,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向他友好的笑笑,几个衙役看看林月,又看看袁万成,见袁万成没有要阻拦林月的意思,都目送着林月离开。 林月一边走,一边恨恨地想着,金钱就像水一样,缺水会渴死,贪多会淹死,还是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米康氏站在县衙门外,两眼盯着县衙的大门不敢移开,突然看见少奶奶走了出来,欣喜若狂,急步迎上前去。 陶学奎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着林月,如释重负。 少奶奶没出县衙,陶学奎和米康氏是不会离开县衙的,现在见少奶奶像没事人一样,脸上挂着微笑,两人就放了心。大少爷是否能解救出来不好说,但至少少奶奶不要再出事,否则曹家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老爷子,大娘和曹姜氏以及曹家所有人都在院里焦急的等着,听见院外的动静,全都出来接着林月,每个人看向林月的表情,脸上都满是焦虑和期望。 老爷子嗫嚅着问林月,龙大人能放家武回来吗?林月不敢对老爷子打包票,只好安慰大家,说她已经找了龙大人,但不知道龙大人会怎么处理这事,现在别无办法,只能耐心等待。 老爷子不好再过多询问情况,既然林月已经找了龙大人,刘奕杰刘大人的态度就一定传达给了龙之源,老爷子相信刘奕杰对龙大人的威慑力,现在林月叫大家等,那就只能等着。不过,老爷子看着林月的眼里却满是泪花,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媳身上,不管结果怎样,他相信林月尽力了。 一夜无话,曹家人彻夜无眠,林月不知道龙之源和袁师爷是否也能睡着觉,想到明天的各种可能,她预计那日子必定难熬。如果明天没有动静,她就只能安排陶学奎再次进京。 天亮了,谁也没有心情吃早餐。辰时未到,曹家大院外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和喧哗声,大院里的人全都惊悚的看向院外,只见从院外冲进来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几个人手里都捧着孝衣孝帽之类的东西,无论男女,人人的脸上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跟在这些人身后的,是一路赶来看热闹的人,所有人将曹家大院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自从张大棣死在曹家大酒楼,这事就成为仓西县最重大的新闻。张大棣死了,张家在曹家大酒楼门前设了灵堂,将张大棣的尸体装殓进棺材后停放在灵堂中间,张家人在灵堂摔盆打碗,烧钱化纸,灵幡招魂幡各种幡在空中飘舞,哭丧,吊唁,和尚做法事,鼓乐班唱戏,怎么闹腾怎么来。 但没几天,张大棣的尸体就开始腐烂发臭,张家人想着,反正曹家人跑不掉,即或人跑了,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拿曹家人出气那是早晚的事,有县衙撑着,张熹盯着,拿捏活人,时间可随便挑,但死人多搁一天就会熏死人,张家决定明天出殡。 出殡之前,张熹与大家商议,不能便宜了曹家,曹家武在牢里,曹老爷子就该为张大棣披麻戴孝,不仅要披麻戴孝,还要为张大棣端灵牌,摔水碗,还要曹家武的妻妾儿女一起为张大棣披麻戴孝。埋葬了张大棣以后,所有费用再找曹家一并结算,曹家不仅要给钱还要为张大棣偿命!....,张家对曹家的这些处罚,为什么没有针对曹家文?那还是因为曹家文的功名在起作用,秀才虽然没有司法豁免权,但平民惹了有功名的人毕竟会有很多麻烦,所以,张家人只能半夜吃柿子,捡软的挑。 一大早,张家人就浩浩荡荡来到曹家。 张家是仓西县的大家族,人多势众,城里的人见张家人组团开赴曹家,一定会有好戏看,看戏的机会绝不能错过!当然,张家人也好,看热闹的人也罢,都知道这种事的结局没有多少悬念,因为曹家是斗不过张家的,曹家是陶罐,张家是石块,石块砸陶罐,倒霉的是陶罐;陶罐砸石块,倒霉的还是陶罐!陶罐岂敢与石块抗衡? 冲进院里的人站定,领头的是张大棣的族人,这族人是个黑脸膛壮汉,黑脸膛厉声命令,曹老头,出来! 老爷子原本在屋里,一听黑脸膛喊叫,走出屋子,站在门前的悬挑梁下。 黑脸膛指着老爷子大骂,曹家武打死了我祖爷爷,你要为我祖爷爷披麻戴孝,为我祖爷爷端灵牌! 尔后又看向东屋,大叫,曹姜氏,出来! 东屋没有动静,但东屋门前站着几个人,黑脸膛不认识曹姜氏,就向着那几个人大喊,曹家武打死我祖爷爷,你们全家都要为我祖爷爷披麻戴孝! 顿时院里历喝声响成一片,曹家人全都出来!全都出来为张大棣披麻戴孝! 曹姜氏抱着曹杰真,躲在屋里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老爷子和大娘无法躲避,站在自家门前,看着满院子愤怒的张家人,只能听天由命等着厄运的降临。 这时,曹家的厨子杂工丫头大妾小妾全都站了出来,不是他们有多勇敢,替主子挡刀是下人的本份。主子家的下人平日无事就干活,一旦主子面临危险,就必须挺身而出,再怕也要挺身而出! 大李妾拿起一把扫帚,小李妾握着一根擀面杖,东屋厨工提着一条板凳,西屋厨工蔡宝志抄起两把菜刀,就连米康氏也顺手抄起一节木棍,虽然他们都吓得瑟瑟发抖,但保护主子是丫头家仆们的职责,这种时候如有退缩,不管结果怎样,以后自己都难保饭碗,哪个主子喜欢贪生怕死的下人呢?就连陶学奎也不示弱,陶学奎不是下人,但也握紧拳头与家仆们站在了一起。 曹家文和林月也出来了,林月叫陶妈妈抱着杰璋躲进后院,杰璋太小,不能被眼前的事惊到。 黑脸膛冷笑一声,曹家的下人怎么敢与张家人对抗,黑脸膛吆喝一声,曹老头!跟我们走! 黑脸膛率先冲上前来就要抓老爷子,吓得老爷子连连后退,家仆们一看,赶紧将老爷子围在中间。小李妾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握着擀面杖吓得大哭,但大哭也没有丢了擀面杖。 曹家文见黑脸膛抓老爹,儿子护爹是人的天性,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改木讷且酸腐做派,一把抓住黑脸膛的后衣摆,大喝一声,尔等休得无礼! 黑脸膛没有防备曹家文抓他,站立不稳险些跌倒。黑脸膛恼羞成怒,回转身就向曹家文使出单腿旋风踢,不知道是自己用力过猛还是踢的位置不准,没踢着曹家文,自己却被重重跌在地上。等他爬起身来,身前却挺直着另外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人是补习班教头李赐克。 只见李赐克一脸正气,威风凛凛,大喝一声,我是补习班教头,已打通任督二脉,所向无敌!喊完,做了一个广播体操类似伸展运动的姿势,再大喊一声,谁敢和我对打? 黑脸膛愣住了,他不知道任督二脉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李赐克是现任补习班教头,教人打通任督二脉的教头大名鼎鼎,既神秘又威武,谁不认识? 黑脸膛还没醒过神来,门外突然冲进来几十个手拿各种家伙的壮汉,一进来就将张家人往曹家大门外推搡,一个壮汉将手里的铁叉对准黑脸膛,大声呵斥,滚出去! 黑脸膛等人被推得踉踉跄跄,都齐刷刷退回到院外。还没站定,就听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呼起了口号,维护治安,匹夫有责!一大片人齐齐举起拳头高呼口号,维护治安,匹夫有责! 人们顺着声音一看,二三十个身穿长衫的读书人在秀才姜祖飞的率领下,聚在一起,跟着姜祖飞呼着口号。姜祖飞再呼,要和平,不要暴力!书生们举起拳头跟着高呼,要和平,不要暴力! 这是什么情况?曹家人张家人和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懵了。 第90章 无罪释放曹家武 原来,张家人今天要到曹家闹事并没有保密,闹事原本就是要大张旗鼓让人知道得越多越好,再说,有县衙护着,张家人更加肆无忌惮,哪里有保密一说,唯恐天下不乱,这才是张家人的兴奋点。 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明天张家为张大棣出殡,今天要到曹家闹事。 李赐克正带领着书生们做广播体操,一听有人在曹家闹事,做了一半的操不做了,李赐克拔腿就往曹家跑,他是曹家的人呢,自己到补习班当高薪教头,少奶奶不责备他,反而要他停薪留职等他回曹家,现在曹家受人欺负,李赐克哪能袖手旁观? 他飞跑到曹家的时候,正好看见黑脸膛要踢曹家文要抓老爷子,李赐克冲上去,一把将黑脸膛推倒在地。 那些手拿各种家伙的壮汉,全都是开发曹家山民家乐的农民工,一听有人要欺负曹家,在郑老大的带领下,天一亮就迅速跑到曹家解围。 这些壮汉都是做粗活重活的,事先都带着趁手的各种锄头扁担铁锨铁叉之类的工具。一到曹家大院,不由分说,将张家人全都赶了出去。张家人哪里是这些农民工的对手,像被人赶着的鸭子,齐齐后退到院外。 而那些身穿长衫的读书人,都是补习班的学员,姜祖飞得知曹家有难,吆喝一声,他是补习班的班主任呢!学员哪能不听班主任的吆喝,都跟着姜祖飞跑,读书人不会打人,也不会口吐莲花,只能跟着姜祖飞呼口号。 形势急转直下,原本曹家是陶罐,张家是石块,现在颠倒了过来,无论是人多势众还是道义都是曹家占着优势,就连大黄也不甘示弱,勇敢的站在李赐克脚边,向黑脸膛狂吠。 张家也不是好惹的,醒过神来的张家人虽然被驱逐出曹家大院,又被人围困在中间,但气势很快恢复过来。黑脸膛气势汹汹瞪着李赐克,李赐克满脸傲慢,因为他发现自己身边不是曹家山民家乐的人就是补习班的书生,要武能武,要文有文,文攻武卫爱咋咋的,这些人全是曹家势力。 李赐克代表着补习班教头的威风,哪能输给张家的黑脸膛? 李赐克见黑脸膛怒目瞪眼看他,顿时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大喝一声,瞅什么瞅? 黑脸膛并不示弱,瞅你咋地?李赐克怒喝一声,再瞅一眼试试!黑脸膛挽起衣袖,试试就试试! 大黄见双方要打起来,自知自己只是一条狗,不跑就只能挨揍,大黄夹起尾巴就从人们脚下空隙处跑了出去。 黑脸膛举起拳头,正待向李赐克一拳挥去,猛然听见一声断喝,让开!让开! 黑脸膛一惊,撇眼一看,吓得立马站定脚跟,放下拳头。 只见两个衙役手拿水火棍,一路小跑,拨开人群冲了进来。紧跟在两个衙役身后的,是两个抬着担架的人,担架是用一张躺椅再加两根木棒临时绑扎起来的,担架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那人受不了一路颠簸,正在哎呦哎呦的喊着痛。 人们本能地四下躲避,让开一条通道。李赐克眼尖,赫然发现躺在担架上正在喊痛的人是曹家武,就大喊一声,大少爷! 李赐克这一喊,无论是曹家人还是张家人都惊愕得张大嘴巴。 抬担架的人将曹家武径直抬进院里,放下担架,累的大汗淋漓。担架后面紧紧跟着的是县衙师爷袁万成,袁万成没有衙役和抬担架的人跑得快,直感冷汗泠泠,脸色煞白,站在院里,一只手捂着胸口喘气,一只手提着一个包袱。 什么情况?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伸着脖子,全都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人,两个衙役用水火棍使劲垛着地面,发出沉重的咚咚响声,尔后向人们大喝一声,看什么看? 曹姜氏听见李赐克喊大少爷,又听见院里不寻常的声响,迫不及待从藏身处走出来,看一眼担架上的人,一下扑在这人身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曹家武原本就被担架颠簸得要死要活的,现在被曹姜氏一扑,惨叫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袁师爷从兜里掏出一张墨迹未干的告示,面向院内院外的人高声宣读起来,虽然人声嘈杂,但能听出告示的大意: 经县衙调查证实,张大棣到曹家大酒楼惹是生非,动手打人,自己撞到桌角死亡,张大棣的死与曹家武无关,县衙决定,无罪释放曹家武。鉴于张大棣已经死亡,不再追究张大棣的责任,由张家人领回尸体自行安葬。县衙出于人道主义,拿出二十两银子表示对曹家武慰问疗伤,希望县民吸取张大棣的教训,不得再惹是生非,更不得挑起事端,扰乱社会秩序,违者重罚!落款是仓西县县令龙之源,还郑重其事盖着龙之源的一方大印。 袁师爷宣读完布告,眼睛下意识的看看站在西屋门边的林月。 林月不动声色,告示不是依照法律和证据,而是依照县衙的决定?决定曹家武无罪,所以释放;决定张大棣自己撞死,所以咎由自取。这些事怎么能决定呢?不过,县令有自由裁量权,告示上的裁决都是白纸黑字写着的,林月不能质疑县令的裁量自由。 袁师爷见林月不动声色,就单方面理解为秀才娘子对告示内容没有异议,赶紧叫抬担架的人将曹家武抬进屋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老爷子一激动就要向袁师爷跪下去,袁师爷哪里敢接受老爷子的跪谢,一把拉住老爷子,将手里提着的包袱双手递给他,袁师爷压低嗓门,对老爷子悄悄说,这是县令还给你的东西,谢谢你的好意! 老爷子一看包袱皮,确实是自己送给县令东西时用来包裹的那块花布。袁师爷又说,请您老清点。 老爷子哪敢清点呢?看着袁师爷手里的东西,接都不敢接。 林月说,爹你接着,这是你的东西,应该还给你的。 老爷子这才颤巍巍地伸手接过包袱,激动得老泪横流。 袁师爷又拿出二十两银子的一张银票,递给老爷子,说这是二十两银子,是用于曹家武治伤的,希望曹家武尽快恢复健康。 老爷子双手捧着失而复得的东西,拿着县令给曹家武治伤的银票,浑身颤抖,他再也支撑不住这段时间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站在老爷子身边的两个衙役动作迅速,看着摇摇晃晃的老爷子,赶紧一左一右扶住他,家仆们七手八脚将老爷子抬回屋去。 曹家武躺在自家床上,缓过气来,睁开眼睛,他不敢相信,刚才自己还躺在大牢地上,突然就有两个人进来,将他抬到担架上,二话不说,抬起来就跑。曹家武浑身是伤,被一路小跑的担架颠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窍,现在突然就躺在了自家床上,整个过程只有一炷香时间,幸福来得太快,他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看见娘子抱着他嚎啕大哭,还看见了家里所有人都在呼天喊地,他醒悟过来,确信这不是在做梦,他真的是躺在自家床上的。想起这几天生不如死的遭遇,曹家武悲喜交加,也大哭起来。 曹家人悲喜交加,但张家人却不淡定了,他们懵逼得云里雾里的不知所措。 黑脸膛质问袁师爷,这是真的?袁师爷一脸大义凛然,县衙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尔后指着龙之源在告示上的印章,反问黑脸膛,难道这是假的? 张家有人提醒黑脸膛,回去问问大叔伯?黑脸膛回转身向张家人一挥手,走,问大叔伯去!他们的大叔伯是谁?是张熹。张家人跟着黑脸膛呼啦啦的撤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听了宣读告示的,张家人一走,曹家山民家乐的农民工也跟着郑老六呼啦啦的走了,曹家山民家乐的活多得做不完,哪有时间再待下去。李赐克想起补习班的体操只做了一半,就对补习班的学员大喊一声,回去继续做操!学员们跟在李赐克和姜祖飞身后,也呼啦啦的跑了。 袁师爷自认为曹家大院不可久留,见曹家人都在忙乱中,带着几个衙役也悄悄跑了。 曹家大院突然安静下来,林月心下想着,还是龙之源精明,不因曹家武的事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县衙为何来得如此快速?原来龙之源听说张家在曹家丧闹,担心惹恼了秀才娘子,迅速写好告示,将曹家武从大牢里提出来,放上担架,一路小跑,就将曹家武无罪释放了。 自此,曹家武安心在家治伤,县衙再也没人来找曹家武说事,曹家酒楼前的灵堂当天就拆除了,张家人阴悄悄的将张大棣安葬了,张大棣的亲属也再没人到曹家讨公道,龙之源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前几天轰动仓西县的命案,突然偃旗息鼓,所有人都像做了一场梦。 老爷子跪在祖宗神龛前长跪不起,爹呀娘呀!你的大孙子曹家武已经脱离险境,全靠爹娘在天之灵的护佑,全靠曹家列祖列宗的护佑,不孝子金全给你们磕头了!老爷子面对神龛砰砰砰的磕着响头。大娘也跪在老爷子身边,一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一边磕头。 老爷子磕完曹家祖宗,站起身来,重新点燃三炷香,插在神龛外面,又跪了下去。 林月近前一听,老爷子喃喃自语正在拜着刘奕杰!只听老爷子口口声声喊着,刘大人呀刘大人,鄙人小儿回家了,全靠你的护佑呢,我曹家做牛做马都难以报答你的恩情呀!以后我要为你立碑塑像,时时刻刻祭拜你呀! 林月有些愕然,刘奕杰还没死呢,老爷子就想着给他塑像,还要时时刻刻祭拜,那不是对死了的人才能做的事吗?老爷子这是在感谢刘奕杰还是在诅咒刘奕杰呢? 老爷子看见了林月,站起身来,对林月说,爹也感激你呀!老爷子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林月,他知道,没有林月在京城找刘大人,没有林月传达刘大人要龙之源放人的指示,曹家武是不可能顺利回家的,只不过因为林月是曹家小儿媳,老爷子只能向林月赞许加感激的点点头,不然的话,他也要像对待刘奕杰那样,为林月点三炷香,再为林月塑个像,时时刻刻祭拜一下她。 曹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91章 表哥退学 曹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林月这才告诉老爷子,说自己在京城买了一个小院,以后我们搬到京城去住。 老爷子很疑惑,说曹家祖祖辈辈都是住在仓西县的,住在仓西县不好吗?为什么要搬到京城去? 林月说,狡兔都知道三窟,我们多一个住的地方很好呀,再说,京城的发展比仓西县好多了,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 大娘一听,很不屑地撇撇嘴,说你是兔吗?需要那么多窝?一个女人家,需要什么发展?多生几个娃就是最好的发展。林月拿眼撇撇大娘,大娘赶紧闭嘴。 老爷子对林月买房的事很茫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你们搬走了,距我们就远了。 林月说,爹和我们一起走,大家不是仍然在一起的吗?大娘忍不住又说,你看我们曹家大院这么大,你在京城能买多大的院子?让我们去住?有地方住吗? 老爷子听大娘这么问,就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月。林月说,爹你放心,如果你们去了,是有地方住的。老爷子轻轻叹口气,到时再说吧。 杨珍带着大儿子袁迪英来看望林月,这是林月第一次见到表哥袁迪英,前几次都是因为他在官学读书没在家。袁迪英三十多岁,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他也和曹家文一样,喜欢读书,但悟性不高,考了好几年秀才都没考中,学习状况虽然比曹家文好一些,但在官学那么多优秀书生面前,袁迪英仍然是被归到学渣一类的书生。别人都认为袁迪英考秀才难度系数满天星,但他本人却信心满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今天跟着娘去看望林月表妹,除了礼节而外,还因为他现在读的补习班以前是表妹家办的,来看望表妹还可以听听她对自己考秀才的一些建议。 杨珍已经知道了曹家武的事情,这次来还专门给曹家武带了很多治伤的红花、三七、苏木之类的名贵药材。 林月见到表哥袁迪英当然很高兴,袁迪英看起来一表人才,彬彬有礼。 大家小坐了一会儿,袁迪英就讲起他在补习班读书的情况。 林月听表哥说他在补习班读书就感到很惊奇,仓西县能够进入补习班读书的书生,家庭背景非富即贵,与徐监丞和龙之源没有关系的人拿钱都很难进去的。袁迪英能到补习班读书,一定是因为他老爹袁锦是大药材行老板的缘故。 林月就为表哥惋惜,到补习班读书,花高价事小,读这种补习班不仅不会对考秀才有帮助,那些官帽山砚盘水秀才操之类神神叨叨的东西,更会影响考学成绩。 林月就皱着眉头说,表哥最好不要在补习班读书,能退出来更好。 杨珍一听赶紧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进去的,那次你表哥和张思文打架,徐监丞就要你表哥退学,你姨爹想了很多办法,送了一些礼,徐监丞才勉强答应你表哥继续在补习班读书。 林月很惊奇,看着表哥文绉绉的样子,他居然还会打架!林月就笑起来,说看不出表哥还有个性,敢和人打架? 袁迪英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杨珍笑不起来,撇撇嘴,说哪里是打架呀?是你表哥挨打!这事虽然过去很久了,但杨珍说起这事仍然怒气未消。 杨珍说,开学的时候,班主任姜祖飞知道你是我的姨侄女,对袁迪英很照顾,安排桌位的时候,就将靠窗的桌子安排给了袁迪英。靠窗采光好,空气好,是补习班最好的位置,但张思文的桌位却在靠墙的边上,采光空气肯定没有靠窗的位置好,张思文就要你表哥与他互换位置,你表哥当然不愿意,张思文就动手打人,他下手很重的,将你表哥的额头上打了一个大包,你看你表哥文绉绉的样子,他怎么敢还手,但你表哥挨了打仍然没同意换桌位。张思文的爹就出面找了县令龙之源,龙之源又找了徐监丞,徐监丞就叫你表哥与张思文换,如果你表哥不同意换,就让你表哥退学。 杨珍重重叹口气,我们没有办法呀!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表哥只好将桌位与张思文互换了。 林月没想到表哥在补习班读书,不仅花钱还挨打受气!林月就瞪大眼睛看着表哥,哭笑不得。 林月问,那个张思文是个什么人呢?如此豪横!杨珍说,张思文是张熹的儿子,你知道张熹吗?林月虽然没见过张熹,但对张熹的名字耳熟能详,当年张熹与人斗殴将人打成重伤,刘奕杰对他严刑拷打,刘奕杰因为这事差点被罢官;张大棣死了,张家人闹事,也是张熹的主谋,林月对张熹的名字岂能忘记?她没想到的是,张熹在仓西县横行霸道,是有名的地滚龙,但他的儿子张思文虽然也读书,但性情却与他爹一样,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在补习班没人敢惹他。 林月看着表哥受气包的样子,不免心生同情,决定要帮帮表哥,不为别的,就为表哥一心一意想考中秀才,而且在补习班还挨打受气。再说,她已经决定到京城定居,离开仓西县后就很难再见到表哥,自己在世时日有限,能多做一点好事就多做一点吧! 林月对袁迪英说,表哥就不要在补习班读书了,在那里读书是考不上秀才的,你还是退学吧。 杨珍和袁迪英都很疑惑,退学?眼看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这个时候退学,钱白花了,挨打白挨了,退学岂不是鸡飞蛋打了? 杨珍不解,为什么要退学?林月说,读那个补习班读也白读,现在退学还来得及。 杨珍仍然不解,你怎么肯定读补习班读也白读?那里有官帽山,有砚盘水,每天做秀才操,在这样的风水宝地读书,考秀才不是十拿九稳的吗? 林月不屑的撇撇嘴,说不要去相信那些不相干的东西,考秀才只能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官帽山,砚盘水,秀才操,这些都是浮云。 杨珍还是不相信,问去年的补习班,五十个学员不是考中了四十多个吗? 林月说,那是因为读书的人勤奋努力的结果,不是因为官帽山,砚盘水,每天做秀才操的缘故。 袁迪英一听赶紧申明,我在补习班读书也很努力的。是呀,袁迪英确实很努力,他不喜欢跟着爹学做生意,但爹说了,今年再考不中秀才就不要再读书,三十好几的人,都是三个娃的爹了,跟着他学做生意才是唯一出路。袁迪英也答应爹,今年再考不中,他也没脸再考了,跟爹学做药材生意。 不过,袁迪英考中秀才再当大老板不是更香吗?林月不能说以前办的补习班是因为她知道考题的缘故,对姨妈和表哥的疑问,她是没法解释的。 林月想想,说这样好了,表哥先退学,然后我让曹家文给表哥出一至两道题,表哥按照曹家文出的题认真复习,今年考中秀才就有希望。 杨珍还是很疑惑,说你表哥退学的事我定不了,要等你姨爹回来才行。 林月问,姨爹什么时候能回来?杨珍说,他到桂山进货去了,至少要一个月左右才回来得了。 林月说,那怎么等他?等他回来不是已经考过了吗? 杨珍还是很犹豫,她不能因为听了姨侄女的话就草率让袁迪英退学呀!儿子考学,一年或多年才考一次,不能拿儿子的前途命运开玩笑的。 袁迪英也很犹豫,他虽然在补习班读书挨打受气,但他没有松懈过读书,他太想考中秀才,太想出人头地,太想光宗耀祖,所以,表妹让退学,他也是下不了决心的。 林月思考着,如果袁迪英不退学,哪怕林月帮他考中了秀才,付给补习班的五十两银子就要不回来了,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哪怕姨爹家开着仓西县最大的药材行,五十两银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丢弃的。看来,要说服姨妈和表哥,只能将话挑明。 林月语气就很坚决,说只要表哥退了学,再按照我说的办法复习功课,他考中秀才的机率就很高,如果表哥不退学,表哥今年就肯定考不上。 林月说完,虽然面带微笑,但眼神里居然含有一丝挑衅的味道,你们信不信,你们不信我们走着瞧! 杨珍听林月的话说得如此没有回旋余地,就认为自己的姨侄女有点不靠谱的意思,而袁迪英反而动了心,我退学,今年考中秀才的机率就很高,我不退学,今年就考不上秀才,这么直截了当的说法,还用表妹再解释?再强调?今天随母亲来看望表妹,其中一个就是想请表妹指点的意思。 去年补习班的书生考秀才,五十个学员考中四十多个,这个传奇是人人皆知的,很多人对传奇背后的故事也有一些传言,甚至有人说补习班的传奇与曹秀才娘子有关,秀才娘子有金口玉言的能力!虽然对这种说法真正相信的人不多,但袁迪英却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听林月的话说得如此明白,他就动了心,我如果退了学,按照你的指点,我考中秀才的机率就高? 林月向他点点头,说是的。 袁迪英沉思了一会儿,下了决心,看着杨珍,娘,我们相信表妹吧,表妹去年办过补习班,她有经验。 杨珍感觉还是难以下决心,袁迪英又说,你以前总是说曹家文不可能考中秀才,他娶了表妹以后,不是也考中秀才了吗? 杨珍见儿子揭了自己的短,就有些尴尬,她以前确实说过,如果曹家文考上秀才的话,她情愿用手掌心煎一条鱼来吃。现在曹家文不仅考上秀才了,而且马上要考举人了呢。 林月对杨珍说,姨妈,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定不会吃亏,先把学费要回来,表哥考秀才的事我会尽量帮他。至于姨爹那里,等他回来再给他说,万一有什么闪失,我负责向姨爹解释。 杨珍这才下了决心,袁锦对林月也是十分信赖的,有林月向姨爹解释,袁锦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再说,袁锦在外进货,等他回来再作决策,岂不负了林月的一番好心? 杨珍点点头,那我就信你的,退学!可是又转念一想,说现在距考试只有几天时间了,徐监丞怎么会退银子给我?林月说,不要以为在补习班学习了两个多月就要扣两个多月的学费,补习班误人子弟,没有找他们赔偿损失就不错了,所以徐监丞应该将全部学费都退给你。 杨珍还是有点懵,林月继续说,以前徐监丞不是要表哥退学的吗?你就找他,说按照你的要求,袁迪英不再读书了,要退学退学费。他如果退了呢就不说了,万一他不愿意退,你就叫他去找县令龙之源,让他告诉县令,说你是曹秀才娘子的姨妈,退学的事是曹秀才娘子让退的。这样他就肯定会退给你了。 杨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说我是你姨妈?徐监丞就把学费退给我了? 林月笑着点点头。杨珍大笑起来,你的面子比县令的面子还大?林月也笑,说不是我的面子大,而是你姨妈的面子大。 杨珍止住笑,再问一句,这样真的就可以?林月再次点点头,说你试一下吧,应该没有大问题,万一有问题,你来告诉我就行。 姨妈和表哥离开林月家的时候,林月告诉表哥,说你退了学以后就到我这里来,我再告诉你复习方法。袁迪英赶紧点点头,与杨珍一起走了。 第92章 表哥退了学费 林月查了秀才考题,今年考的是《中庸》里的一句经典,“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林月查阅考题并不难,难的是替代。去年曹家文替代的是姜祖飞,林月让人阻拦了姜祖飞进考场,这次如果故伎重演就很难操作,空城计只能唱一次,再唱就肯定露馅,这次让表哥考上秀才,抄谁的文章好呢? 林月吸取了前次帮曹家文抄案首文章的教训,原本学渣的曹家文突然成为案首,太露骨,太露骨就容易引起人的怀疑,这次帮袁迪英抄文章,林月就吸取教训,再也不抄案首文章,而是决定在比较靠后的考中文章里挑选。 找到今年考中秀才的名单,名单里的人林月一个都不认识,正想放弃另辟蹊径,突然发现仓西县考区名单里有曹金志的名字,曹金志也是考了多年未中的书生,今年读了补习班居然榜上有名!想起曹轼打压老爷子,将老爷子逐出族籍,想起曹金志伙同曹家金将曹家文推进臭水池的恶劣行径,不抄曹金志的文章抄谁的? 林月毫不犹豫就将曹金志考中秀才的那篇文章抄录了下来。 第二天,林月让曹家文把曹金志考中秀才的这篇文章誊写了一遍。曹家文誊写完,认真看了两遍,问林月,何人所写? 林月说,我表哥写的。曹家文眼里就有了一种羡慕的神情,夸赞袁迪英,甚者矣,吾之兄。 林月听曹家文夸赞袁迪英,也赶紧向曹家文放一个彩虹屁,你要考举人了,你比我表哥更加厉害。 曹家文听见娘子如此夸赞他,脸上居然泛起一抹笑意。 曹家武的事情处理好了,曹家文在家里就待不住,心急火燎的要赶回京城官学去继续读书。京城来福客栈的房子是早就租好的,生活用品也全在客栈,曹家文没有行李,就不用租马车,况且马车速度没有马跑得快,林月就用架架驿站的马送曹家文到京城。 临走前,林月给曹家文准备了一条斜挎肩头的长条形布袋,让曹家文将这条长布袋斜背在背上,人骑在马上,马儿再怎么颠簸奔跑,东西装在布袋里,是不会散落出来的。曹家文背着这个布袋,穿着长衫,戴着一顶脑后有两根飘带的秀才帽,告别老爷子和大娘,翻身上马走了。 曹家文骑的这匹马是一匹白马,白马高大威武,矫健俊美,曹家文一身秀才打扮,却斜背着一个长条布袋,这布袋像极了林月前世部队兵士背着的干粮带,马儿跑动起来,曹家文的身子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跳动,头上两根飘带在脑后一阵一阵飘舞,哇!好拉风的白马王子! 林月站在大门外目送曹家文,看着曹家文这种前世今生的混合形象,忍俊不禁,咧嘴直笑,笑后又不免自嘲,曹家文不是拉风的白马王子,因为拉风的白马王子能解救落难少女,曹家文只是个改良版的白马王子,改良版的白马王子能解救今生的林月吗? 拉风的白马王子都是王子!但改良版的白马王子可能是唐僧,还可能是身高一米六的拿破仑。 杨珍到官学找徐监丞退学费,官学的人告诉她,徐监丞到县衙去了。杨珍就直接到县衙。 杨珍跟着丈夫是到过县衙的,衙役知道她是药材行大老板的娘子,也是龙之源在仓西县的财神之一,衙役没有阻拦,杨珍就直接到了后院。 只见徐监丞和龙之源正在坐着说话,除了他们两人而外,屋里还坐着另外一个陌生人,陌生人是个老人,身体胖胖的,坐在龙之源两人的对面,像在听着两人的汇报。龙之源见杨珍来了,感觉很诧异,笑着问杨珍有什么事?杨珍也不啰嗦,向龙之源福了一福,说我来找徐监丞退学费。 徐监丞一听傻眼了,啥?退学费? 那个胖胖的陌生人一听退学费三个字也警觉起来,用疑问的眼光打量着杨珍。 龙之源向徐监丞递个眼色,意思是让徐监丞出去和杨珍说话,但这个眼色被胖胖的陌生人发觉,陌生人说,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陌生人问杨珍,退什么学费?杨珍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个什么人,但听他说话的语气是个有来头的,就说,我儿子在补习班读书,他现在不读了,想把学费退了。 陌生人疑惑又问,过几天就要考试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退学呢?杨珍说,以前徐监丞就要求我儿子退学,我们没退,现在我儿子想退了,就来找徐监丞退学费。 徐监丞赶紧向陌生人解释,说她儿子在补习班已经学了两个多月,临考试了哪里有什么学费退的?陌生人摸摸下颌的胡子,点点头,又问杨珍,是呀,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临考前退学费是没有什么道理。 杨珍一听陌生人说临考前退学费没有道理,就有些着急,说读补习班不可能考中秀才,补习班误人子弟,我没要你们赔偿损失就谢天谢地了,为什么不退学费给我? 三个人第一次听说补习班误人子弟的话,都感到惊愕,龙之源很气恼,皱眉问杨珍,谁说补习班误人子弟? 杨珍想起林月说的话,如果有人问是谁说补习班误人子弟,她可以直接对人说是曹秀才娘子说的。所以杨珍就直言不讳,说这话是曹秀才娘子说的。 龙之源一听曹秀才娘子几个字,身体就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徐监丞没有见过林月,只是听说过曹秀才的娘子有些神秘。徐监丞没有感觉到龙之源的颤抖,大声喝问杨珍,她凭什么说补习班是误人子弟! 不待杨珍回话,那个陌生人就好奇的问杨珍,曹秀才娘子是谁?杨珍疑惑的看看陌生人,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就不知道是否应该回答他的提问,万一这人是个坏人呢! 徐监丞只好对杨珍介绍,说这是州府来的帘官李大人。 每年秀才和举人考试前,上级就会派出监督考学的帘官视察考试准备情况,同时检查官员是否有徇私舞弊行为。因为去年仓西县补习班考中的秀才太多,县衙前看榜时又发生了很多异常情况,加之民间传闻非常神奇,这些现象就引起州府的高度注意,今年帘官就将仓西县补习班作为重点检查和监督对象,派了姓李的帘官倒仓西县。 李帘官昨天才到仓西县,今天正在听取县令和官学监丞有关考前汇报,突然来了一个女人要退学费,还说补习班误人子弟,李帘官立马就警觉起来。 杨珍听说是州府来的帘官,这才放了心,说曹秀才娘子是我的姨侄女,在娘家我们叫她林妹妹。 李帘官早就知道前次办补习班是曹秀才,后来曹秀才不办班了,将那个传奇的办班四合院转租给了徐监丞,现行的大清律并没有明确规定朝廷命官不能兴办民间学堂,所以,李帘官对徐监丞办班的事不查究,现在,秀才娘子说补习班误人子弟,看来是曹秀才转让四合院时与徐监丞发生过不愉快的事,秀才娘子心里有气,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就说办补习班是误人子弟。 这不足奇,秀才娘子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情绪而已。 李帘官摸着下颌胡子问,去年补习班不是差点包揽了考区的大部分秀才名额吗?秀才娘子怎么能说补习班误人子弟呢?她有什么证据? 李帘官要证据,杨珍哪来的证据?杨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嗫嚅着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不知道她有什么证据。 李帘官正色,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 龙之源听杨珍说曹秀才娘子是她姨侄女,他的脸色就变得苍白。原来他以为杨珍只是因为仗着老公的关系才到县衙找徐监丞退学费的,现在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姨侄女是那个恶魔般的秀才娘子!眼前这个女人既然有如此吓人的关系! 龙之源担心再多说一会儿话会飞出更多幺蛾子,就对徐监丞说,你把学费全部退给她吧,我们补习班的学员是来去自由的。最后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李帘官听的。 徐监丞瞪大眼睛正想说话,龙之源赶紧又向他使个眼色,徐监丞只好对杨珍说,我们现在正在给李大人汇报工作,你明天到官学来找我就可以了。 杨珍没想到事情会办得如此顺利,很高兴,向三人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杨珍顺利退到了学费,带着袁迪英又到林月家来了。 杨珍见到林月就乐得哈哈直笑,说没想到我的姨侄女真的好大面子,我一说是曹秀才娘子的姨妈,县令立马就怂了,徐监丞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好,不仅将学费全部退给我了,还一个劲向我道歉,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珍顿了顿,又说,不过,徐监丞要求我退学费的事情一定要保密,也不能对外再说补习班误人子弟的话。 杨珍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说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是那种喜欢八卦的人,只要将我的学费退了,其他事情我都不会再过问的。 这次杨珍给林月带来一盒包装精美的灵芝和一盒人参,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瓷瓶,瓷瓶里装的是一种非常名贵的药材,龙涎香,杨珍给林月送来的东西都是价值昂贵的珍稀药材,特别是那个小瓷瓶里的龙涎香,几乎与黄金同价。杨珍送给林月如此昂贵的东西,想必不仅是为了感谢林月,还有希望林月尽心尽力辅导袁迪英考中秀才的意思。 杨珍又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说这是补习班退给我的学费,现在你表哥要由你来指点,这学费就算是从补习班转到你这里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说完杨珍又乐得呵呵笑。 林月喜欢钱,但再怎么喜欢也不至于要赚姨妈的钱,但姨妈送来的东西一点都不收的话,担心姨妈会骂她是个傻子!林月收下了姨妈送来的名贵药材,但这五十两银子的学费坚决不收,再收的话,她就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姨妈见林月态度坚决,只好将银子收回。 姨妈说了一会儿话就先走了。林月将曹家文誊写的文章拿出来,要袁迪英再抄写一遍。袁迪英抄写了。林月看着他写的字,心里不断赞叹,这个时代的书生们写的字都是非常漂亮的,想起自己前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从来没有用毛笔写过字,导致现在用毛笔写字幼稚得不像话。 袁迪英抄写好了,林月当然不能对袁迪英说这是今年的考题和中秀才的文章,只是对他说,曹家文到京城官学读书去了,临走前是他将这篇文章交给我的。考试的其他规则你都是熟悉的,我就不再说,现在你不到补习班去读书了,距考试只有几天时间了,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不要外出,更不要与任何人打交道,而且其他文章和书籍都不用复习,只要将这篇文章背下来就可以了。 林月担心袁迪英考试前外出会友喝酒什么的,一旦说漏了嘴就前功尽弃,不出门就是为这种可能发生的问题加一把锁,以防万一。 袁迪英将自己抄写的文章仔细折叠好放进衣袋里,郑重的点点头,说我考试前保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林月又告诫他,考试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放飞自我,写的文章内容也不要去画蛇添足,按照这篇文章写就不会有大问题,你如果写文章的时候,在这篇文章里添油加醋,到时没有考上秀才就不要怪我。 袁迪英瞪大眼睛看着林月,认真听着她说话,袁迪英是真的很认真,他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林月从他的表情里知道袁迪英的重视,就略微放了心,自感与表哥说话,比与曹家文说话轻松很多。 第93章 袁迪英头悬梁 但林月仍然有一个顾虑,袁迪英在官学和补习班读书的时候,成绩平平,现在又退出了补习班,这次突然考中秀才,虽然理由可以编出很多,但毕竟有些勉强,要怎样才能自圆其说呢? 林月突然想起“头悬梁,锥刺股”的励志故事,就问袁迪英,你知道头悬梁,锥刺股吗?袁迪英听见表妹突然问起这个故事,就有些疑惑,说当然知道。 林月说,你要让很多人都知道,就是因为你在家坚持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读书精神,才最终取得了优异成绩。 袁迪英点点头,说我一定努力读书。林月纠正他的说法,不是你努力读书,而是要让别人看见你头悬梁锥刺股努力读书的样子。她将样子两个字特别加重语气。 袁迪英赶紧点头,说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头悬梁锥刺股的样子。 袁迪英向林月拱拱手,告辞要走,林月握紧拳头为表哥鼓劲,勇敢地去追求成功吧,这是向日葵的话语。 袁迪英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向日葵?向日葵是个什么东西?林月笑着说,向日葵就是丈菊呀!袁迪英还没醒过神来,又听林月说道,穿自己的鞋,走别人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袁迪英更加蒙了,表妹刚才说话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听不懂她说的话了呢? 袁迪英回家像变了一个人,原本他很喜欢交际,两天不出门呼朋唤友就不自在。现在他回到家,就开始琢磨林月说的话,怎么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刻苦读书?表妹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头悬梁锥刺股的样子吗?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赶紧吩咐家仆将书桌搬到了面对大门的走廊上,将书房里的各种书籍,字卷,条幅等等搬出来,统统堆放在走廊的书桌上或者码放在走廊边上,一时间,书桌上的书堆得像小山,走廊上码放的书和书卷画幅等也堆放得像文山书海。 然后找来一根长长粗粗的绳子,将绳子从走廊上方的一根横梁上穿过,再用那根又长又粗的绳子,将自己的辫梢绑起来,让辫子直直地立在半空,而后就坐在椅子上,将头埋在书堆里认真看起书来。 袁迪英原本还想在自己的椅子坐垫上立一把锥子,但想想又感觉不合算,因为头悬梁人人都看得见,但自己屁股下面立着一把锥子,除了折磨自己,别人是看不到的,所以头悬梁锥刺股,就只剩下头悬梁,没有锥刺股了。 袁家大院门前没有遮挡视线的照壁,只要打开大门,街上走来走去的人对院里的情况就能一览无余。而袁迪英搬出来的书桌位置就在大门对面,从大门外走过路过的人很多,有人就看见了袁家大院里坐在书桌边认真读书的袁大少爷,袁大少爷的辫梢被一根又长又粗的绳子吊在半空,这种姿势非常夺人眼球,也非常古怪,很多人都围在大门外观看,议论纷纷。 袁家家仆认为大少爷的做派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赶着去把大门关上,被袁迪英痛骂,家仆又重新将大门打开。 人们一传十,十传百,袁家大少爷“头悬梁”认真读书的先进事迹就在仓西县家喻户晓,连龙县令、徐监丞和李帘官都听说了。一时之间,仓西县城所有人都对袁家大少爷的怪异行为议论纷纷,惊叹者有之,非议者有之,点赞者有之,嘲讽者有之....。 杨珍看着儿子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很是吃惊,听儿子说是表妹让他这么做的,杨珍就更加吃惊,林月对袁迪英施了什么魔法,让儿子的行为变得如此怪异! 终于熬到快考试的时间,今天是补习班的最后一天,李帘官在龙县令和徐监丞的陪同下到官学和补习班视察,李帘官看了书生们的秀才操,正准备批评说这样做很不成体统,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徐监丞汇报,去年有八个书生因为没做秀才操而未考中秀才的事,李帘官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万一自己是个乌鸦嘴,因不许读书人做操,再被没考上秀才的人赖上怎么办?还是少说为好。 做完秀才操,书生们蜂拥来到砚盘水池边,都蹲下来最后一次洗手。 水池太小,人太多,有的人就干脆跳进水池里,一时间听见扑通扑通的跳水声。姓王的佃户知道今天是补习班书生最后一天洗手,见跳进水里的人越来越多,当即宣布,补习班只给了书生们洗手的钱,没给洗澡的钱,凡跳进水里的人,每人加收二十个铜板。 书生们一听,有的原本也要跳的,就收住脚步不跳了,但大多数学员是不在乎这二十个铜板的,进补习班花了买一百头牛的钱,谁还在乎花钱买根牛鼻绳?但不管买牛也好,买牛鼻绳也罢,仍然有人向水池里跳,王佃户赶紧又宣布,现在涨价了,再跳的,每人收四十个铜板。 水池原本就不大,现在水池里挤满了人,哪怕想再跳的人也跳不进去了,只好自认倒霉。水池里的淤泥被书生们搅起,泥浆将池子里的书生糊的个个像泥猴。 李帘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书生都疯了? 徐监丞对李帘官又讲了曹家文曹希柏不慎落水考中秀才的故事,李帘官又无言以对,但李帘官是监管教育的人,他并不相信秀才操、砚盘水和官帽山之类的东西真的就能对考中秀才有帮助,再说,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怪异的事情,但去年补习班的现象该怎么解释?李帘官只好不说话,不表态。但心里却憋着一股气,书生们不懂事就算了,你徐监丞是举人,又是官学的监丞,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纵容如此怪异的行为在读书人中发生呢? 王佃户高兴极了,没想到一个臭水塘,今年就赚了几十两银子,今天最后一天,书生跳水,银子又跳进了王佃户的兜里,这些从天而降的馅饼,多得用大桶装! 今年仓西县片区考场的戒备比任何哪年都严格,前次补习班差点囊括整个片区的秀才名额,其原因却没人说得清楚,今年补习班的人又要参加考试,而且人数多了一倍,李帘官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决定在对考场全面加强监管的同时,重点对补习班的书生严加检查。所以,一大早,李帘官就在徐监丞和县令的陪同下到了考场,在考场物品检查现场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今天考场增加了很多负责检查和巡视的人员,这些人各就各位,虎视眈眈,全神贯注在等着考生们的到来。 考生们开始陆陆续续进场了。 一大早就等在自家宅院门前的还有林月和曹姜氏。她们是分别代表曹家武和曹家文两兄弟送曹氏家族考生参加考试的。 送考历史悠久,但凡家里有人参加考试,考试这天,家人都会作为一件大事喜事送考,凡能参加的都要参加,送考的人越多,就证明这个考生背后的人多,当然,家贫或者路途太远没人送考的考生更多,这些人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赴考,有的风尘仆仆独自进入考场,也有浩浩荡荡送考的队伍,也有有钱有势的家族,敲锣打鼓扭着秧歌送考的。 曹氏家族今年只有两个人应考,一个是族长的三儿子曹金志,一个是曹金狄的儿子曹家金,以前送考都是曹家武曹家文和老爷子参加。别看送考是自愿行为,但族人参不参加送考,不仅仅是族人自己在家族的脸面,也是族人考生主家的脸面,送考的人越多,考生主家的脸面越光鲜,就像林月前世参加婚丧大事交份子钱一样,谁交谁没交,谁交多交少,考生主家清清楚楚。 今天与往年不一样,往年都是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参加送考,今年老爷子被开除出曹氏家族,没有资格送考,曹家武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酒楼的事也脱不开身,曹姜氏就代表丈夫送考,曹家文在京城官学读书,林月就代表曹家文送考。 曹金全家对曹氏家族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终于等到了曹氏家族的送考队伍来了,曹家人口虽然不多,但家家户户都有人参加送考,上百人的队伍走在大街上,还是有点气势。曹姜氏和林月与族人打过招呼,也加入到送考队伍里。 走在队伍前面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曹金志和曹家金两人,走在大马周边的,是曹轼曹金狄以及家族中的几个头面人物,曹金志的娘子提着考篮紧紧跟着,考篮有点重,送考的人就不时有人接过考篮帮着提一会儿,曹姜氏和林月也不例外,帮着曹金志娘子也提了一会儿考篮。 送考队伍浩浩荡荡走到了考场大门外,林月见表哥袁迪英家的送考队伍来了,就对曹姜氏说,我表哥来了,我去送送他。 曹姜氏赶紧点头。林月离开曹氏送考队伍,来到袁迪英身边,杨珍见林月来了,高兴的喊着林妹妹,林妹妹。袁迪英也咧着嘴笑。 姨爹袁锦还没回来,袁家和袁家的生意伙伴都来送考,袁家送考的人看起来比曹家的人还多。 林月看着袁迪英,笑吟吟的问,准备好了? 袁迪英赶紧回答,准备好了。林月一脸严肃,再次警告他,不要自作主张! 袁迪英愣了一下,赶紧点头,表妹放心!杨珍感觉儿子与林月像在对着暗号。考场门前不便细问,嘱咐了儿子几句,袁迪英提着考篮意气风发走进考场。 曹氏送考队伍也停下来,曹金志娘子将考篮递给丈夫,曹轼和曹金狄分别嘱咐自家儿子几句话,曹金志和曹家金提着考篮也意气风发走进考场。 考生进入考场,第一件事是接受考场的搜身检查,搜身是在考场大门里不远处的一间大屋里,考生要脱光衣物,将衣物交给考场工作人员,待检查完衣物没有问题以后,再穿上衣物离开。不仅要检查衣物,还要检查考篮,考篮里不外乎两种东西,一种是笔墨,一种是吃食,检查考篮的是另外一拨人。 曹金志走进检查室,将衣物脱下,赤条条的站着等待检查结果,检查衣物的同时,负责检查考篮的一拨人也开始工作,只见他们揭开曹金志考篮的盖子,将考篮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以后,突然发现考篮里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 考场夹带东西,特别是写有文字的东西,是大忌,也是考场作弊监管的重点,检查人员展开小纸条,发现小纸条上写着十几个字,什么字?检查的人文化水平不高,按照李帘官的要求,发现异常要及时报告,为了不影响考生情绪,也先不要声张,几个检查官对视一下眼神,一个人就拿着小纸条跑到李帘官面前,将小纸条交给了李帘官。 李帘官接过纸条,展开一看,纸条上工工整整写着“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这不是《中庸》里的一句经典吗?那个书生考篮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张纸条,纸条上写这么一句经典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是什么意思,凡是夹带写有文字的东西都属于作弊! 徐监丞也看见了这张字条,又听检查人员说,他们已经将这人的号闱考号之类的东西登记了下来。 徐监丞原本想了解一下考篮里发现字条的是何人,就瞪眼看着李帘官。李帘官很冷静,他不看徐监丞一眼,而是告诉检查官,说不要打草惊蛇,先将字条证据留着,待考试结束一并处理。 李帘官相信,只要有一个人作弊,必定还会发现其他新的问题,他要将作弊的人和事一网打尽,揭开前次考试补习班囊括片区秀才名额的秘密。 曹金志并不知情,接受检查完毕,穿好衣物,提着考篮,进入自己的号闱,信心满满参加了考试。 第94章 未张榜先打架 考场大门关闭后,考官敲锣报出考题,李帘官和徐监丞大吃一惊,这次考试的考题居然就是从考篮里搜出的那张字条上写的经典名句:“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李帘官和徐监丞大眼瞪小眼,都感到惊悚无比,李帘官惊呼,有人泄题? 考试一结束,曹金志回家刚坐定,县衙几个衙役手拿绳索,二话不说,就将曹金志绑进了衙门投进了大牢。曹金志吓得三魂飞了两魂,连连哀嚎着,爹呀!快来救儿呀!龙大人呀!小民冤枉呀! 曹金志是补习班学员,今年重点监管的也是补习班学员,所以,曹金志出事以后,李帘官将补习班学员每个人的状况翻了个底朝天,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有任何作弊嫌疑。审问曹金志,曹金志矢口否认自己夹带字条,那字条是怎么到他考篮里的,他也毫不知情。 曹金志毫不知情,李帘官徐监丞包括龙之源都一头雾水。 不管怎样,曹金志考试时写的文章再好,阅卷官也阅不了他的卷,他不仅被取消了考试资格,还被戴枷示众三日,罚银一百两,剥夺考取功名权力终生。 一张小纸条毁了曹金志的一生,曹金志郁郁寡欢,不到四十岁就挂了。 那张纸条是谁写的?怎么就到了曹金志的考篮里?这事问问林月就知道了,你想,平日那么喜欢偷懒的人,林月不仅积极参加送考,还一反常态热情的帮着曹金志娘子提考篮。但帮曹金志娘子提考篮的人很多,帮着提考篮无可厚非,只是送考表示热情的一种方式,没帮着提考篮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参加过送考。再说,往年那么多人都在帮着提考篮,从来没有因此出过事,今年怎么会出问题?如果官府必得查个水落石出,帮着提考篮的人那么多,一路上也没有监控,怎么拿证据? 林月做事严谨缜密,她不能将曹金志像姜祖飞那样被人阻拦在考场外,故伎重演总会露馅,所以这次改变战术,写张字条,趁着帮曹金志娘子提考篮的机会,将字条悄悄塞进考篮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无人知道她的小动作。曹金志进入考场,检查官很容易发现字条,到时取消曹家志的考试资格,还能让曹家志吃些苦头,一举两得。 只不过林月的一举两得动作太猛,猛得曹金志丧失了生命。 最终,考篮里发现字条的事就像无头苍蝇,无头苍蝇撞来撞去,撞的结果成为一桩无头冤案,石沉大海。 考试结束后,一切程序有条不紊照常进行,阅卷审卷也快结束,李帘官要待整个程序完成他才能回家,这段时间就住在仓西县等着考试结果。 过两天就要张榜公布结果了,袁锦也回家了。他已经知道了杨珍退学费的事,也知道了儿子袁迪英因为头悬梁被人围观,被人耻笑丢人现眼的事,回到家就大发脾气,骂杨珍退学费的行为太草率,鼠目寸光,既得罪徐监丞和县令,又被人视为不守信用之人。 骂完娘子,又骂儿子,读书读傻了,居然做出头悬梁之类的搞笑做派,真是有辱门风....,袁锦越骂越气,见袁迪英不服气还顶嘴,就抄起一根棍子劈头盖脸向袁迪英打去,袁迪英抱着头从家里跑了出去。 杨珍见丈夫正在气头上,也不敢申辩,只能乖乖听着看着,听袁锦骂她脑子进水之类的话,听得多了,冷静下来再想想,对自己的行为好像也有了一些疑问。 终于等到张榜的日子。 一大早,县衙门前又像去年一样人山人海,人们不再关心官学的学生考试结果,都期盼着补习班比去年取得更加惊人的成绩。补习班不少考生都带来了鞭炮,准备一见到自己的名字就放鞭炮庆贺;还有的已经在各大酒楼预定了宴席,请了不少亲朋好友,预备金榜题名就喝酒庆贺。 补习班的书生都热切的期盼着那张榜,所有人都希望那张榜是瓮,而自己就是瓮中那只鳖,十拿九稳。 龙之源和徐监丞坐在县衙的后院喝茶,徐监丞一大早就来了,不仅带来了一份补习班学员的名单,还特地换了一身干净衣帽,神采奕奕。龙之源的精神状态也很不错,二儿子龙达海今年读了补习班,等会儿就能在县衙的榜上看到龙达海的名字,办个班,既赚钱又助儿金榜题名,真是人生幸事!名利双收呀!人逢喜事精神爽,龙之源想着今天也应该在酒楼办几桌丰盛的酒席,请李帘官徐监丞和几个最亲近的人吃饭。这段时间他被公事私事折腾得快崩溃了,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放松放松。 今年仓西县考区的秀才名额只有四十人,参加考试的书生却有三百多人,阅卷以后,按照从高到低的分数决定考中秀才人的姓名,过程虽然烦琐,但还是比较公正,因为整个过程就连县令和监丞都不能干预,只有李帘官可以对每一个环节进行监督,所以,结果出来之前,龙之源和徐监丞只能坐着喝茶等待。 杨珍这两天的心情很不好,儿子被打出家门,几天了都没有回家,丈夫也是整天阴沉着脸,对她没有好脸色。对儿子的安全她不担心,儿子在外的朋友多得很,饿不着他,她担心的是今天张榜的结果。虽然林月说退了学就能考中秀才,但胆敢对人打包票考中秀才,这种包票原本就不靠谱。 杨珍在家坐立不安,实在坐不住,不管结果怎样,她一定要到张榜现场去看看。 杨珍随便吃了点东西,吃的什么,没印象,味道这么样,也不知道。吃过早饭,带着一个仆妇就来到县衙门前。 县衙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特别是补习班的家长们,更是比别人来得早。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补习班的学员非富即贵,家长们的圈子就更有凝聚力,一到县衙门口,补习班的家长们就自发地站在了一起。 见杨珍来了,有的家长已经知道了杨珍退学费的事情,就过来问她,听说你已经退了学费。杨珍点点头。为什么要退?杨珍只是笑笑。为什么要退?这个问题三言两语的她也说不清楚。有的人就对杨珍表示惋惜,这么好的补习班你怎么说退就退了呢?这不是天亮了撒泡尿功亏一篑吗?他们对杨珍的做法都很不理解。杨珍只能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说,但她已经看见了补习班亲朋好友们撇过来的鄙夷眼神。 张熹也来了,他的儿子张思文打了袁迪英,还霸占了袁迪英的桌位,好桌位必定会带来好运气,张熹的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他也听说了杨珍退学费的事,心里更加感到得意,补习班少一个竞争对手是好事,对手越少,自己的儿子考上秀才的几率就越高。虽然他认为袁迪英并没有对自家儿子考秀才有什么竞争威胁,不过,补习班少一个人总比多一个人要好。 杨珍也看见了张熹,想起儿子被打还被霸占桌位的事,心里就对张熹很气愤,杨珍心里气愤,看张熹的时候,表情就横眉竖目的很不友好,张熹很不爽,看什么看?有本事单挑呀! 杨珍知道张熹的本性,不敢主动招惹他,嘴里念叨一句,什么人呢?吃错了药! 杨珍这话虽然不是指着张熹说的,但张熹认定这是杨珍在阴阳怪气骂自己,不由得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厉声喝问,你才吃错了药,你家卖药,你家天天都吃药!怼完还不忘再高声嘲笑一句,临考试了还厚着脸皮退学费,你才是吃错了药,你个傻婆娘!贱女人! 张熹火暴脾气,一发火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说两句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辱骂,是人都咽不下这口气,何况杨珍还是仓西县最大药材行袁锦的娘子呢!杨珍也是有个性的人,不愿意被张熹辱骂,就和张熹对骂起来。 袁迪英被爹打出家门,反正考试完了,正好放飞自我。袁迪英朋友多,今天与张三喝酒,明天与李四喝茶,这个酒楼进,那个妓院出,逍遥自在得很。但再怎么逍遥,看榜是一定要来看的,只是昨天晚上喝酒过了量,今天还在宿醉,脑袋昏昏沉沉的。 张思文仍然爱出风头,看榜,出风头是他的最爱,所以,张思文也早早看榜来了。 袁迪英一到县衙门口,就看见自己母亲正在被张熹辱骂,但凡做儿子的,平日的表现无论再文静再懦弱,见到自己母亲被欺负,来自血脉保护亲人的本能就会迸发出来,再加之昨天晚上喝的酒还没醒,张思文霸占自己桌位,自己还被张思文打,自己受张思文欺负就不说了,张思文的爹居然欺负起自己的老娘来!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袁迪英心头,袁迪英一改文弱书生模样,见身边有人挑着担子正在看热闹。袁迪英顺手取下那人担子上的扁担,抄起扁担,伦圆了就劈头盖脸向张熹打去。张熹不认识袁迪英,他也从来没有被别人打过,突然被人一顿乱打,居然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 张思文猛然看见自己的老爹被打,冲上前就对袁迪英一阵拳打脚踢。 杨珍醒悟过来,赶紧冲上前去护着儿子,场面就出现两个蛮横的混混父子与两个文弱的母子交手,杨珍母子俩哪里是张熹父子俩的对手,两人被打得鼻青脸肿。 正在危急关头,几个衙役手持家伙冲了出来,将四个打架的人抓住,张熹暴跳如雷,但架不住衙役人多势众,只好束手就擒。 几个衙役将打架的四个人全都押进县衙里。 李帘官一直站在县衙外,他看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张熹先辱骂女人,袁迪英先动手打人。榜还没有发出来,门前就开始打架,李帘官摇摇头,叹息一声,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呀!世风日下! 老爷子今天也来看榜了。老爷子来看榜,纯粹是凑热闹和显摆的意思。 曹家文考秀才时,老爷子认为曹家文肯定考不上,对看榜没有兴趣,去年因为家里没人考秀才,看榜也没有兴趣,今年原本与曹家无关,但老爷子却来了,只见他背着双手,悠闲地在人堆里走来走去,我是秀才案首的爹,乌兹!永远的神!乌兹! 人们见到他,有的向他作揖,有的向他哈腰,还有的向他抱拳,纷纷对他表示敬佩,老爷子也笑容可掬向人们一一回礼。正在得意,突然看见张熹父子和杨珍母子俩打了起来,杨珍是林月姨妈呢!老爷子就赶紧叫叶儿回家告诉林月,叶儿一路小跑向少奶奶报告去了。 叶儿刚跑走,人群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张榜了!人们呼啦啦的聚集到榜单前,伸长脖子看着墙上的那张纸。 第95章 龙县令办补习班亏了 县衙张榜了,人们全都伸长脖子,仰头看着榜单上的名字,全场鸦雀无声。 去年没有考上秀才的八个书生,今年榜上仍然没有他们的名字,八个书生以为他们比别人多做了三个月的秀才操,多洗了三个月的砚盘水,在官帽山下接受过比别人多三个月的灵气,考中秀才是铁板钉钉的事,但现在却惊慌失措,去年他们在县衙前大哭一场,要县令给说法,今年该找谁要说法? 八个书生绝望得连哭的欲望都没有了,全都低垂着头,身子僵硬得像铁板。 曹轼知道儿子已经被取消考试资格,没来看榜,但曹金狄带着儿子曹家金来了,榜上的名字全部看完,没有曹家金的名字,父子俩黯然神伤,站在榜前,只感觉头皮发麻,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补习班一百来人,最终只有三个人的名字出现在榜单上,官学参加考试的有两百多人,榜上却有二十多人,其他人的名字都是来自在家自学的人员。 怎么会这样?补习班学员和他们的亲朋好友汇聚在县衙门前的有上千人,集体懵逼了,不是说好的,补习班有官帽罩着的吗?不是说好的,用砚盘水洗了手写起文章来就有神助吗?不是说好的,只要每天都坚持做秀才操,就能保证考上秀才吗?这些诺言怎么都黄了?防冷涂的蜡? 鸦雀无声没多久,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尔后就听见有人大叫,这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大叫的人,那人脸色苍白,头戴方巾,穿着长衫,是补习班的一个书生,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榜单上,这人继续声嘶力竭大喊,这张榜单肯定贴错了!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因为场面乱起来了。 补习班有人就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嚎,不是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的吗?我肯定复习了假书!我可能喝到了假酒!你坑人的操作,良心不会痛吗?你说一个人要有梦想,但我一直做着金榜题名的美梦,现在却在梦中见到鬼了呢?....。 补习班的学员只要有一个人开始哭,紧跟着的就是排山倒海般的哭声响起,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寒窗苦读的苦,只有读书人才知道那种苦的滋味。 有人坐在地上号哭,有人捶胸顿脚的哭,有人掩面而泣,还有人只是干号没有眼泪,哭着的人眼前出现一个出题老师的幻影,听见他冷笑着说,你们尽管复习,考到了算我输。唉!现在出题的老师赢了,我们输得连内裤都没有了。 看榜的亲朋好友见书生们痛彻心扉的样子,全都怒吼起来,是谁办的这种坑人的补习班,误人子弟,还收了我们那么高的学费,耍我们呢? 所有人都聚集在县衙门口,衙役们如临大敌,手握水火棍,挡在县衙大门外。人们振臂高呼,要求徐监丞给个说法,要求县令出来走两步。县衙外混乱得像发生了暴动。 李帘官默不作声,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补习班误人子弟?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李帘官想起来了,对,要退学费的杨珍说过,她说这话是她姨侄女说的,补习班误人子弟!当时李帘官呵斥杨珍,要她拿出证据,不然就不要乱说。今天张榜公布的难道不是证据?难道杨珍姨侄女是个乌鸦嘴?一语成谶。 龙之源已经知道,今年二儿子龙达海仍然没有考上秀才,深感郁闷,他还没从郁闷中醒过神来,就见衙役们将打架的人拖拽进了县衙大堂,龙之源只好放下自己的郁闷,先处理公事。 正准备升堂,猛然听见大门外的哭嚎和怒吼声,直觉不妙,赶到门外向外一张望,好家伙!只见门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一张张愤怒的面孔,见龙之源出来,有人就将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煮鸡蛋向他掷了过来,有人将红薯,土豆,黄瓜也掷了过来,一时之间,各种蔬菜水果石块瓦片全都向龙之源飞来,场面再不控制将不可收拾。 李帘官这时站出来,亮明身份,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李帘官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他都在现场,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希望大家要冷静,相信州府会认真处理这件事。 李帘官话锋一变,正色道,倘若再闹,就地正法!至于就地怎么正法,李帘官没说,但大家见州府来的帘官说话了,都冷静下来。 县衙外闹事的绝大多数都是本地非富即贵的人,他们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毕竟以后大家相互依靠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有人喊起来,我们要补习班现在就把学费还给我们,招生广告里有说法,没考上秀才的,学费全部退还。 李帘官说,既然事先说明了的,当然该退。他承诺,一定督促补习班明天就把学费该退的都退出来。大家看事已至此,再闹也没有什么意思,只好各自拉着儿子或丈夫的手,皮皮虾,我们走。 张榜出来的结果,是龙之源和徐监丞完全没有预料的,他们曾经做过最坏预算,去年五十个书生考中秀才四十二个,今年一百个书生如果最低考中五十个,他们每人也能赚六百两左右,三个月时间按照最坏结果仍然可以赚六百两也是不得了的利润。 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一百人只考中三个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则是因为将官帽山,砚盘水和秀才操的期望估值太高,这些貌似神助的东西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还影响了书生们靠认真读书才能取得好成绩的认知。补习班的学员与官学的学员相比,补习班的优越性爆棚,而官学的学员因为进不到补习班,只能靠自己认真读书才有希望,读书就比日常更加勤奋,所以这种反差也就导致两个不同的结局。 当然,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林月知道考题,林月知道考题,重要的事情说两遍。 去年补习班再笨的学生,长期对一道题反反复复琢磨,分析,理解,一定会事半功倍,再说,林月为补习班收了很多原本榜上有名的考生,就像林月前世的那些名校,掐尖招生的生源,补习班其实只是起到一个搬运工的作用。而今年的补习班,没人知道考题就只能满世界跑火车般的复习,再聪明的人,也会因为复习内容太过宽泛而影响精力,再加上盲目寄托的希望,其结果必定是事倍功半,甚至事与愿违,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 虽然自古都有押题的现象,但押题再牛的达人,都没有人能像林月那样,林月能够亲眼看见考题。 烦恼的问题永远都解决不完,龙之源和徐监丞面临的问题,是明天要将没有考中秀才的人的学费全部退还,问题是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可退。收到的学费一共五千两左右,收到后龙之源和徐监丞一人就先分了两千,现在结算下来,补习班不仅没有一文钱收入,相反地还亏了几百两。房租、家具、姜祖飞班主任的工钱、李赐克教头的工钱、砚盘水池的洗手费以及三个月的办班支出,林林总总用了八百两,按照招生广告上公示的,还要对考中秀才的人每人十两银子的奖励。账目清楚了,折腾三个月,收入八十两,亏损八百两。 龙之源的两千两银子早就用得只剩不到五百两了,徐监丞的两千两银子,现在只剩不到一千两了,按照两人五五分成的约定,不仅要将吃进去的银子全部吐出来,而且每人还要再拿出四百两填补亏空。这样,龙之源和徐监丞分别要拿出二千四百两银子才能了结补习班所有的债务。 龙之源和徐监丞都傻眼了,明天在哪里找两千四百两银子还账呀?两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天哪!造的什么孽呀!两个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大堂里还跪着几个人等着龙之源审案呢?跪着的几个人都是谁?龙之源不知情,只知道是因为他们打架被抓进来的。不对打架跪着的人宣判了,自己就无法再处理明天退款的事。 袁锦原本想待在家里不去看榜,他这几天也是心烦意乱,生意上的事情不顺,回到家,娘子和儿子做的事情也不省心,但他待在家里却坐立不安,脑子里一直牵挂着县衙门前的那张榜单。 娘子退学费的行为虽然不靠谱,但毕竟是娘子,娘子做错了事只能理解,娘子说,退学费是林月的意思,袁锦却有点纳闷,林月会有这意思?不管林月是什么意思,袁锦也不怪林月,只怪娘子做事不动脑子。对娘子对林月,袁锦都忍了,对儿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打骂以后,当爹的还是天天挂念着被赶出家门的儿子,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儿子再不靠谱,当爹的也只能原谅。 袁锦在家里实在坐不住,也来到县衙门前看榜,榜单还没有公布出来,却目睹了娘子被骂,儿子与张熹张思文父子俩打架的事,等他冲上去的时候,衙役们已经制服了杨珍母子和张熹父子,被拖拽进了衙门。 袁锦赶紧跟进去,衙役听说袁锦是当事人的一方,不分青红皂白,将袁锦也一并拿下,衙役们令袁锦杨珍和袁迪英以及张熹张思文一干人等都跪在大堂上等待县令发落。 林月今天是不屑于去看榜的,去年自己办的补习班发榜时都没去看,今年看榜场面再热闹也与她无关,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哪有兴趣去看热闹。 不一会儿,叶儿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林月,说你姨爹姨妈和表哥都被县衙抓起来了!老爷叫我回来告诉你。 林月脸色悠忽一变,大吃一惊,赶紧问怎么回事? 叶儿将自己看见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林月。袁迪英听见张熹辱骂自己亲娘,抄起一根扁担就打张熹,袁迪英的表现令林月心里一惊,袁迪英在补习班的时候被张思文打得一声不吭,今天居然敢抄起扁担打那个称霸一时的张熹!这还是自己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哥吗?分明是个狼人! 林月不敢耽搁时间,跟着叶儿就赶往县衙,见榜单已经贴在了县衙墙外,林月撇了一眼榜单,笑笑,径直走进县衙。 老爷子见林月来了,神情很是紧张焦虑,赶紧将他看见的情况对林月说了,见到林月坦然的表情,老爷子突然就感到自己的心也安定下来。 林月挤进人群,老爷子也赶紧挤进去站在林月身边。 县衙审案大堂是开放的,但审案大堂外隔着半人高的栅栏,林月只能站在栅栏外。 只见县衙大堂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大堂上一溜跪着四个人,旁边的凳子上还坐着一个人,十来个手拿水火棍的衙役如狼似虎般站在两边,跪着的人只要动一动,这些衙役就怒喝一声堂威“威~武”,堂威声震屋梁,余音缭绕。 林月并不畏惧这种场面,她是个迎风撑着眼帘都不眨眼的人,还怕狐假虎威的“威~武”声? 第96章 林妹妹倒拔垂杨柳 林月站在围栏外,一眼就看见了师爷袁万成,袁万成也看见了她,只见袁万成向身边一个衙役悄悄说了几句话,衙役赶紧向后院走去。 林月知道,这是袁万成在向龙之源报信,那个曹秀才娘子又来了! 龙之源和徐监丞正在后院说话,两人都在为退学费的事六神无主,见一个衙役上前,向龙之源禀报,说袁师爷请县令赶紧到大堂去,那个曹秀才娘子来了。 龙之源心里一震,曹秀才娘子来干什么?衙役说不知道,袁师爷请龙大人赶紧到大堂去。 事情紧急,龙之源来不及多想,站起身就到大堂去。今天县衙内外发生的事情太多,龙之源自感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手脚冰凉。 来到大堂,见几个跪在地上的人,再扫一眼围栏外看热闹的人,龙之源也看见了令他心惊胆颤的曹秀才娘子。 打架被抓进县衙的不是五个人吗?跪着的却只有四个人,另外一个没跪的人是张熹,张熹没跪,站在大堂边上,一脸傲气。张熹是被夺了功名的人,理应也该跪着,但因为张熹是县令的常客,衙役们对张熹都很熟悉,比袁锦还熟悉。熟人哪能跪着? 所以,张熹就理所当然的站在边上。这个时候,林月也在告诫自己,动作不要太猛,小心被人当成妖怪! 龙之源在审案桌前坐下,皱着眉头,按照审案程序开始审案。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喝问,下面何人?犯了何事? 这是审案程序?哪怕跪着的人是他爹,他也要按照程序先问姓甚名谁。但张熹等人到底犯了何事,龙之源不是装的,他没有看见县衙外面发生的事,只知道他们因为斗殴被抓了进来,所以具体情况确实不知道。 袁师爷代跪着的人说,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斗殴。 龙之源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跪着的人是袁锦和杨珍,还有他们的儿子袁迪英以及张熹的儿子张思文,旁边站着的那人是张熹。 只见张熹用眼角撇撇龙之源,鼻子里轻蔑地哼一声,眼神里是满满的不屑。自龙之源到仓西县任县令以来,张熹行贿给龙之源的五百两银子就成为龙之源头痛的一个存在,而袁锦则是他到仓西县以后才新认识的药材行大老板,也是他在仓西县的财神爷之一,他没有少收袁锦送给他的银子和名贵药材,现在见袁锦全家都跪在地上,心里就很吃惊,再看看站在一边,一脸不屑的张熹,还有那个经常在外惹是生非的儿子张思文,龙之源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打架的双方对他而言,都是与他有利害关系的人,但与他更厉害的关系人不仅仅是打架双方,而是那个站在围栏后面,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女人。 龙之源与林月对了一下眼神,秀才娘子眼里闪出令人胆寒的光,那眼光令龙之源秒怂。 张熹被袁迪英打了几扁担,身上很痛,恨不得剥了袁迪英的皮,指着袁迪英愤愤地说,这个小兔崽子先动手打人,应该先打他四十大板再问话。 林月眼含微笑看着龙之源,因为杨珍找他退学费的时候说过,她是曹秀才娘子的姨妈,那么袁迪英就是曹秀才娘子的表哥,龙之源哪里敢打秀才娘子表哥的板子! 打架的双方,一方是他接受过巨额贿赂的张熹,一方是要他命的秀才娘子,这样的案子该怎么审?他做了八年的官,今天面对这种一般的斗殴案子,居然感到手足无措! 龙之源没有问话,倒是林月先开了口。 只听林月淡淡地说,龙大人,袁锦并没有参与打架,与此案无关,他怎么会成为当事人跪在堂下? 林月话音一落,一个衙役手里拿着水火棍,怒喝一声,哪里来的贱人,敢咆哮公堂!上来就要用水火棍去戳林月。 龙之源赶紧喝止,退下!衙役愣了一下,退回原位站好。 是呀,袁锦确实没动口也没动手,他刚出门打个酱油,怎么就成为当事人跪在了堂下?龙之源看看袁师爷,袁师爷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嘴,是呀,没毛病,袁锦为什么会跪在堂下? 林月也不激动,继续说,既然此案与袁锦无关,他就不应该牵涉进来。 袁师爷向龙之源点点头,说袁锦是个打酱油的,打架的事确实与他无关。龙之源将惊堂木一拍,既然袁锦与此案无关,就请袁锦起来吧。 袁锦赶紧站起身来,他已经听见了林月说话,知道林月到了现场,现在林月第一个将他与此案撇了个干净,就回转身看看林月,林月向他笑笑。 林月又说,杨珍被张熹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实,杨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也并没有动手打人,她是劝架的人,一个妇人在众人面前,被一个蛮横的男人辱骂,县令应该为她申冤才是,怎么能让一个劝架又被辱骂的女人跪着受审?龙大人难道黑白不分吗? 龙之源哪敢装作听不懂,又使劲拍一下惊堂木,对杨珍说,经过调查,你没有动手打人,起来吧。 啥?林月这么一句话就算官府做的调查吗? 杨珍已经跪了好一会儿,膝盖痛得站立不起,袁家仆妇赶紧上前,将杨珍搀扶起来。袁家一个家仆端来两张凳子,让袁锦和杨珍坐了。 杨珍跪在大堂背对林月,她也只听见林月说话,看不见身后的林月,林月到了审案现场,夫妻两人很快从案子中解脱出来。杨珍坐在凳子上,扭头看看林月,就像看见了救命恩人,难忍心里的委屈,既然掩面哭泣起来。 林月又指着张熹,说这个人是挑起事端的人,他辱骂杨珍,袁迪英打他情有可原,属于见义勇为。 尔后又假装吃惊的样子,指着张熹问龙之源,他为什么不跪? 龙之源这才想起,张熹是被剥夺了功名的监生,没有功名的人在县官审案的时候,都是要跪的,张熹不跪,确实不对。龙之源赶紧对张熹大喝一声,跪下! 张熹愣了一下,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被夺了功名的人,确实该跪,张熹敢对龙之源不屑,敢抗衡龙之源,但不敢抗衡法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一脸仇恨的跪了下去。 林月见张熹跪了,冷哼一声,对龙之源说,你让没有功名的人站着,让有功名的人跪着,这是藐视朝廷还是藐视大清律呢? 所有人一听都愣了,谁敢对县令提出如此上纲上线的疑问?围栏外站着的这个小女人是谁?张熹该跪,大家都知道了,但谁是有功名的人在跪着呢? 龙之源和袁师爷以及李帘官都傻眼了,不知道林月问话的意思。林月告诉他们,袁迪英是第三十二名秀才,难道袁迪英这个秀才是没有功名的人?他就该跪?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袁迪英是秀才?连杨珍都停止了哭泣,和所有人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林月。 林月看着龙之源,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我说的,是县衙榜上公示的!大家这才醒悟过来。一些围在公堂外看热闹的人就大声喊起来,她说得对,袁迪英是第三十二名秀才,我们都看过榜的! 袁迪英考中秀才了呀!打架的时候还未张榜,袁迪英本人不知道,袁锦和杨珍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家对突如其来的讯息一时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林月见龙之源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就显得有些严厉,你让一个秀才跪在你面前?再撇一眼跪着的张熹,还有人想对秀才用刑,真的没有王法了吗? 龙之源一听,突然想起当年刘奕杰对张熹滥用刑罚,他以此为理由意欲治刘奕杰的罪,刘奕杰跳进对有功名之人滥用私刑的坑里,险些丧命!难道自己也要跳进刘奕杰曾经跳过的坑?同一个坑,两人以不同的姿势跳进去,这坑太坑人,我绝不能跳进去,连试都不能试! 突然听林月喝问一声,甘当何罪? 龙之源顿时吓得脸色铁青,赶紧走下案桌,来到袁迪英面前,伸出双手,将袁迪英搀扶起来。袁迪英身体有伤,嘴里哎哟哎哟地叫着,站不起来,龙之源叫搬来一张躺椅,让袁迪英半躺在躺椅上,嘴里不断说着,我不知道袁秀才已经是有功名的人,罪过!罪过! 张熹呆呆地看着剧情的发展,今天他被袁迪英打了几扁担,吃了亏,打人的袁迪英反而是见义勇为?还成为秀才?他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只见林月冷冷地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张思文,撇撇嘴,又说,跪着的这人无视王法,多次动手打人,今天又动手打袁秀才,滋事肇事,应当打四十大板,打了再审,以观后效。 林月为什么说应该打四十大板,而不是三十大板,二十大板或者十大板呢?因为张熹刚才就要求龙之源先打袁迪英四十大板,所以,林月就将这四十大板转送给张思文。 龙之源坐回案前,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宣判:袁锦没参与打架,与本案无关,当庭释放;杨珍劝架,无端被人辱骂,属于本案的受害人,当庭无罪释放;袁迪英打人事出有因,属于见义勇为,当庭释放;张熹在公共场合无故辱骂他人,判张熹向被辱骂之人道歉;张思文寻衅闹事,无故打人致伤,先打四十大板,收监再审! 宣判结束,龙之源衣袖一甩,大喝一声,退堂!径直回后院去了。 袁师爷赶紧大喝一声,行刑! 几个衙役上前,掀翻张思文,将他按在大堂的长凳上,一五一十打起板子来。打得张思文一声声惨叫。 张熹像刚从噩梦中惊醒,站起身就想阻拦衙役,被几个衙役死死按住不得动弹。只听张熹声嘶力竭大骂龙之源,龙之源的四五六七八代祖宗都被张熹骂了一遍,尔后咬牙,我要弄死你! 张熹为什么敢咆哮公堂?一则性格使然,二则县令有被他拿捏的受贿把柄。宣判结束,龙之源立马走人,对张熹咆哮公堂假装没看见没听见,李帘官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林月身为看热闹的民女,却完全与县令龙之源换了角色,她说的话,一句句都在为当事人定性,一个个为当事人宣判,而龙之源像个乖宝宝,言听计从,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都被这种场面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老爷子都被小儿媳的这番神操作整得迷迷糊糊。老爷子好像明白了,林月具有解救曹家武的能力!但这是怎样的一种能力?老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他只能在心里对刘奕杰感谢了又感谢,要不是刘奕杰为小儿媳站台,龙大人哪敢如此听话? 其实林月对今天的事也是迫不得已,她要救姨妈姨爹和表哥,没有时间对龙之源使阴招,紧急关头,只能暴露自己,先把姨妈姨爹表哥救出来再说。 当然,林月也是有退路的,万一自己真的暴露了,流言蜚语多了,大不了一拍屁股走人,想起在京城买的宅院,林月就很兴奋,看来,狡兔三窟确实是有道理的。不过,林月马上收敛住兴奋表情,狡兔都有三窟,自己才两窟,自己活得还不如一只兔子,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看着龙之源离去,听着张思文一声声的惨叫和张熹的咒骂,袁锦三人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刚才全家人都跪在地上绝望的等候发落,现在却全部无罪释放,而且还知道了袁迪英考中秀才,这样的结局他们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袁锦三人都满含眼泪看着林月,杨珍一边哭一边喊着林月在娘家时的乳名,林妹妹,林妹妹! 林月眼里也满含泪花。她的血脉里也有保护亲人的本能呢,看着杨珍,就像见到自己的妈妈。林月向袁迪英施了一礼,说祝贺表哥考中秀才。袁迪英激动得浑身发抖,居然号啕大哭起来。 杨珍不敢接受张熹的赔礼道歉,袁家家仆和仆妇们全都上前来搀扶住袁锦一家人,送他们回去休息。 林月见事情了了,也转身回家去,围在县衙大门口看热闹的人为林月自然让开一条道。围观的人都目睹了龙之源审案的全过程,他们眼里满是惊愕神情。 林月并不理会人们看向她的各种眼神,跟在老爷子身后,离开县衙大堂回家,一边走一边腹诽,看什么看!难道没见过林妹妹倒拔垂杨柳的样子? 第97章 林月想当地主 袁迪英考中秀才,袁家儿子光宗耀祖了,袁锦就在家大办宴席广请宾客。老爷子和曹家武以及林月都收到袁锦的请柬,全家都到袁府表示祝贺。 袁府张灯结彩,笙歌燕舞,大院里摆着几十张酒桌,袁锦和娘子杨珍笑逐颜开,打躬作揖,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袁锦见林月来了,赶紧迎着,杨珍则拉着林月的手,将林月拉倒主宾席上坐下。 今天的杨珍在人们心目中就是一个传奇人物,袁迪英考试时袁锦不在家,所以没有袁锦什么事,但杨珍临考前退学费!杨珍说补习班是误人子弟!杨珍不制止儿子头悬梁的怪异行为,杨珍的胆量和预见能力从哪里来的? 人们不仅对杨珍的行为深感惊异,对袁迪英考上秀才也很好奇。 袁迪英平日学习成绩一般,凭他的能力考上秀才肯定不可能,除非是瞎猫遇到死耗子。但袁迪英荣幸地成为了瞎猫。不过,也有很多人不这样看,他们目睹了袁迪英头悬梁读书时的样子,如果所有的子弟读书时都有头悬梁的刻苦精神,别说考秀才,就是考状元也不在话下。 从此,很多人将袁迪英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榜样,要求自己的儿子也用头悬梁的方式加强学习效果。一时之间,仓西县读书人头悬梁的读书场景就成为读书人励志的表现形式。 虽然民间对杨珍对袁迪英各种猜测,各说不一,越说越离奇,但袁锦和杨珍以及袁迪英对民间的各种说法都缄默不语,他们心里是清楚的,今天袁家的一切,都是因为林月的操作,包括袁迪英和张熹张思文父子打架,如果不是林月,袁家必定会吃大亏。好在杨珍有个如同天人一般的姨侄女,袁家的幸运都是仰仗这个姨侄女才得到的。 林月被姨妈拉到主宾位上坐下,也不推辞,既然儿媳妇都坐了主宾位,老爷子自然也被安排在另外一桌主宾位坐下,老爷子坐主宾位无可厚非,但曹家小儿媳坐主宾位就不合礼数,不过,在座的人不是见过林月在县衙力拔杨柳的样子,也是听说过林月壮举的,袁家特别对曹家表示感谢就在情理之中。 李赐克回来了,在补习班做了三个月体操,赚到好几十两银子,昨天他用这些银子买了早已看好的六亩水浇地,但他不愿意自己种地,而是将地租了出去,当了收租的小富农,自己则仍然回林月家里当家仆,他舍不得离开林月,林月不仅给的工钱比别人家的多,关键是她从来不打骂下人,在她家当家仆有尊严。 林月见李赐克回来了,向他笑笑。李赐克一见到林月就跪了下去,林月真是哭笑不得,这个时代的人怎么那么喜欢下跪?记得她第一次下跪的时候,是嫁到曹家的第二天,新媳妇要给爹娘敬茶改口,她从来不知道跪着是个什么滋味,猛不丁的跪下去,膝盖被坚硬的地面硌得疼痛难忍,痛得她赌咒发誓,以后见着天王老子都不再下跪。 林月现在笑着调侃李赐克,你这么喜欢跪就跪着不要起来呀!李赐克一听,赶紧站起身来,向林月鞠了一躬,说少奶奶,我回来了。林月笑着打趣道,李教头回来了,回来了好呀,赶紧去把后院的木头劈了吧!你再不回来,家里就没有柴烧了。 李赐克又向林月鞠躬,说要不是少奶奶告诉我,一定要先付款再做事的话,我现在就只能当一个讨工钱的教头了。 林月事先交代他,一定要先签合同,先付工钱再做事,所以,李赐克和姜祖飞在补习班开学前都签了合同,只有他们两人是按照合同约定,每个月先付款的。补习班一结束,两人的工钱就全部到手了。 现在县衙门口每天都围着很多人向龙之源讨退回的学费,龙之源和徐监丞实在拿不出,就给补习班的学员或家长写欠条,得到欠条的人很多,但欠条毕竟不是银子,没有拿到钱,他们心里仍然不踏实,所以,每天县衙门口就有不少补习班学员或家属,手里拿着欠条追讨退回的学费。 林月看着围聚在县衙门口的这些人,想起前世被老板拖欠工钱的那些“农民工”,无论哪个时代,很多社会现象都惊人相似,如出一辙。 李赐克心情舒爽极了,停薪留职,既让他赚了钱,又没丢失工作,少奶奶发明的停薪留职实在是太好了。李赐克心情舒爽,干活就更加利落,只见他挽起衣袖,扎紧裤腿,抡起斧头,很快,后院劈好的木柴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赐克不仅在三个月时间里挣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而且还激发了他当一个真正教头的兴趣,每天做两次体操算什么教头?他要当真正的教头。回到林月家以后,每天起得比公鸡还早,在后院拳打脚踢“哈、哈、哈”的吼,那气势足以吞掉高山大河。 李赐克第一天练拳,就把林月气得半死,早上正是睡懒觉的黄金时段,林月对公鸡打鸣都格杀勿论,还别说李赐克练拳时的动静,李赐克只在后院打了一次拳,就被林月叫停,不得已,他只能到一个很远的,不会干扰少奶奶睡懒觉的地方去练习自己的拳术。 李赐克在为徐监丞的补习班当教头期间,他就报名到仓西县的精武坊学习拳术,自称要当拳王。精武坊学武术的人很多,那里也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场所,李赐克每次从精武坊回来,总喜欢讲一些他在精武坊看见听见的事。林月平日待在家里,活动范围有限,就要求李赐克将每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她,李赐克认真讲着,林月用心听着,听到有趣的事,时不时乐得哈哈大笑。 不过,李赐克买地的事倒是引起了林月的注意。 李赐克得到那么一点点钱就会去买地,而林月手里却有一大把银票待在夹墙的小金库里。这个年代最尊贵的人是读书人和当官的人,而商人却是属于奸诈的存在,商人虽然有钱,但社会地位却不高。所以,但凡商人在赚到钱后,都会选择买田买地,经商的同时成为地主,当地主不仅可以提高自身社会地位,还能保证子孙后代有饭吃。毕竟,这个年代吃饱肚子才是第一位的生存需要,其他都是浮云。 拥有土地,是林月现在才醒悟过来的认知,她决定也要买些地,不是因为突然想当地主了,买地成为地主,不仅是为了拥有更好的身份,如果只是纯商人,在以后的发展中难免会有很多问题,同时也是因为生产火锅底料需要大量的辣椒花椒以及其他香料或食材,做火锅底料的原材料和火锅食材如果都靠银子购买,没有自种自销的成本合算,从长远利益着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无论林月在哪个时代都是应该追求的目标。 想起买地,林月就想起前世自己的祖父祖母也是买过一些土地的,但后来这些土地都被人没收了,林月的爸爸妈妈是没有土地的,所以她也没有买地的概念,现在有条件买地了,林月仍然心有余悸,买的这些地会不会再被人没收了?不会吧?现在距土地没收还有几百年,管不了那么多,她在这个世界只有几年时间,当一回地主,也是不错的人生体验。 想买地就能买?也不是这么容易和简单的事,首先是要有人卖地,没人卖地,你有钱也没地买。这个年代,一般的人是不会随便卖地的,人们把田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不仅是因为田地能够带来价值,同时也是自家脸面,卖地就是败家!所以,只有当人遭遇了天灾人祸难以抗拒时,才会有人卖地。 现在买地是否正当时?林月了解了一下土地行情,由于这几年风调雨顺,人们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过,粮价持续下跌,想买地的人多,所以,地价一直居高不下。 那么什么时候可以买,什么时候不能买,盲目行动,势必造成不可避免的损失。一个成功的商人与这个时代发展的大势有关,要想把握大势,就必须关注时局,怎么关注?这个时代没有新闻联播,也没有手机电脑,人们对大局的判断全靠经验和对时局的分析能力,甚至主要靠运气。 但林月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她的大脑里有“计算机”,可以随时查阅。 林月很快就知道了,当下大清国要经历一次外忧内患的劫难,外忧是因为一直没有被打服的边疆部族会发动一次战争,朝廷分左右两路大军征讨,虽然最终取得胜利,但也付出巨大代价。内患是因为战争期间,长江黄河流域同时发生大面积洪涝灾害,很多地方粮食颗粒无收,饿殍遍地,难民流离失所。 林月心里不免忧虑,虽然不知道这场劫难会不会波及到仓西县,但覆巢之下无完卵,仓西县即或躲过了这场劫难,也会大伤元气。 既然马上要经历内忧外患和洪涝灾害,天灾人祸必定会有很多人要卖房卖地。 林月抬头看看天,天空湛蓝湛蓝的,淡淡的云朵漂浮在天上,小鸟站在树枝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再看看大街上,人们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每个人的脸上波澜不惊,一派祥和安宁景象,没有谁会相信,要不了多久,大清国的内忧外患就会惨烈发生。 林月决定做好买地准备。 陶学奎为林月找到一个姓汤的牙人,陶学奎叫这个牙人为师爷,说汤师爷做土地中介多年,收取佣金公道,对人诚实,让他当牙人比较靠谱。 林月信得过陶学奎,对他介绍的牙人也就放心。林月将买地的要求告诉汤师爷,面积二百亩上下,集中成片,土质要好,距水源近,距县城不太远,当然,价格要公道。 汤师爷做这个行当几十年,却从来没有做过一次性买二百亩地的买卖。汤师爷知道,按照林月的条件,现在还没有地可买,答应一旦有了消息,就一定为林月当好中介。 不久,姜祖飞也到林月家来了,给林月带了很多他自家地里种的蔬菜水果和自家养的鸡鸭。 姜祖飞告诉林月,他过几天就出发到京城,他现在有钱了,要在京城进官学读书考举人。与林月打交道的这些时间,姜祖飞从林月这里学到很多书本里没有的东西,得到过林月多次帮助,不仅感恩林月,而且敬佩林月,现在他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考举人,中进士,尔后当官,为朝廷办事。 林月相信姜祖飞凭自己的能力就能实现目标,在以后的科考中不需要她的特别帮助。林月告诉姜祖飞,她已经在京城买房,以后会在京城定居,到时大家再相见。 姜祖飞一听林月在京城买了房,以后见林月不会很难,他就很激动,说到时一定去拜访恩人,后会有期。 李帘官对仓西县补习班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回到裕理州不久,知府向朝廷上了弹劾折子,称仓西县县令龙之源伙同官学徐监丞巧立名目,开办补习班,以官帽山,砚盘水和做秀才操为诱饵,收取高价补习费,有伤风化,妖行惑众,龙之源违法乱学纲,其恶劣行径导致仓西县教育学风不正,民众对此严重不满,引发民众聚众斗殴和群体讨要补习费的社会骚乱,鉴于此,建议罢免龙之源官职,遣回原籍。 朝廷准奏,龙之源因乱学纲的罪名被撤职罢官,遣送回山南老家。一个姓余名慈孝的人到仓西县任了县令。裕理州知府的奏折为什么会很快得到朝廷准奏?但凡对教育乱纲,民众不满而引发骚乱的事件,朝廷一般都很敏感。维稳,是任何时代都不容无视的大问题。 林月这才知道,龙之源是在北阳县案发前就被罢官的,他被罢官的事居然与自己办补习班有直接关系。 龙之源被罢官回原籍不久,北阳县案发,朝廷对已经罢官的人仍然会继续追究责任,龙之源最后死在流放地,这是后话,也是对龙之源下场的交代。 徐监丞不仅被革职,同时还遭到革除功名的处罚,对徐监丞来说,没了功名,终结了仕途,成为一介草民,最终也是郁郁寡欢,以草民身份死在家里。 龙之源和徐监丞被处罚,连带着受损失的,还有那些手握白条,没有追讨回补习班学费的学员。 第二期补习班得到如此下场,亦令所有人唏嘘! 第98章 悄悄存粮 不久,张熹家传来噩耗,张思文被打板子后一伤不起,死了!死因很简单,按照现代医学知识理解,就是打板子后,屁股皮下血管破裂,导致内部器脏血供不足,衰竭而死。如果打板子只打十下二十下,张思文应该没有大问题,但被打四十大板,张思文不被打死才怪。但这四十大板不是龙之源非要打的,是张熹要龙之源打袁迪英的屁股提的要求,林月将这要求还给张熹而已。 板子打在袁迪英身上,打别人的儿子不心疼,打在自家儿子身上就喊冤,世上哪有如此不公平的道理? 张家炸了锅,张思文是张熹认为最能读书成才的儿子,这个最有希望为张家光宗耀祖的儿子死了,等于张家通过读书挣前程的希望也没有了,张熹恨得咬牙切齿,杀儿之仇不报,何以为父! 恨归恨,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没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但因为刑罚严厉而且残酷,完全不顾后果的人还是不多。加之张思文是因为受官府责打死亡的,而张熹等人在大街上斗殴的事实也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怎样,张熹为儿报仇的欲火不可能自然熄灭,他要报仇,但大张旗鼓的报仇问题还是很多,哪怕要报仇,也要尽可能做得隐秘一些。 板子是龙之源叫衙役打的,张熹就去找龙之源说聊斋。但没过多久,龙之源被罢官离开了仓西县。 冤有头债有主,龙之源走了,还有袁迪英,袁迪英如果不动手打他,自己的儿子张思文也不会与袁迪英打架,与袁迪英打架才被县衙打板子,张熹就找袁迪英报仇。我的儿子死了,你也不要活在世上,张熹也要袁锦尝尝丧子之痛的滋味。 袁锦听说张思文被打板子死了,就防着家人被张熹报复,处处小心,袁锦的家境比张熹强很多,家里豢养的打手也比张熹的多一些,张熹和手下人好几次都无法下手。 张熹又想起那个曹秀才娘子,一个不起眼的小女人,居然在县衙大堂令龙之源言听计从!如果不是她说打张思文四十大板,龙之源肯定不会打张思文的板子,而且一打就打四十大板,这不是安心要张思文的命吗?张熹对袁迪英难以下手,就半夜吃柿子-专捡软的捏,预谋找林月复仇。 张熹觉得掐着林月的脖子就像掐着一只小鸡,这么一个小脚女人哪里值得张熹动手呢,虽然要了这个小女人的命,却玷污了他不畏强暴的鼎鼎大名。所以,张熹对林月不屑于亲自动手,就派人对林月下手,但张熹派出的人却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一则林月出门次数很少,二是林月每次出门都有一个家仆跟着,那个家仆不是别人,是林月家的李赐克,自从李赐克开始练拳以后,林月外出就不再带仆妇米康氏,而是让李赐克跟着,李赐克深知自己身负重任,非常得意,特地在地摊上买了一把很长的刀背在背上,老鼠背刀,满街找猫,每次跟着林月在大街上走的时候,都用螃蟹横着走的姿势在大街上招摇,林月也不制止他,任由他充分表现。 你说张熹派的人连一个假把式李赐克都不敢动手吗?非也,林月身边出现的那些真正的高手,才是张熹手下人畏惧的存在。 袁锦知道林月也会遭遇危险,他就派人暗中保护林月的周全,林月外出时,总是感觉有人跟踪,有时发现了跟踪的人,那人却并不躲避,而是不好意思的向林月笑笑。 林月自知出门有危险,所以处处小心,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一时之间,张熹手下的人也没有动手的机会。 提心吊胆的日子终归不好过,袁锦实在忍无可忍,大叫一声,不要怂,一起上!袁锦要先下手为强,把张熹干掉,消除这种明里暗里的威胁。 张家是仓西县有名的大地主,袁家是仓西县最大的药材行,一农一商,真的斗起法来,其结果必定两败俱伤。林月不赞成姨爹的冲动,她说我们都是正人君子,真正的君子是动口不动手的,人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给我三个月时间就足够了,对付张熹,我会双手打字,以示清白,不烦姨爹你们操心。 既然林月都这么说了,袁锦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林月,报仇三年不晚,三个月也可以等待。袁锦在与林月买卖药材,开发曹家山和这次袁迪英考秀才的操作中,对林月的能力已经深信不疑,听林月的话不吃亏,他决定忍,忍三个月再说。 这两天,陶学奎对林月的决定多变感到了困惑。才不久林月说要想买地,陶学奎找来汤师爷做牙人,但现在林月又说买地的事要缓一缓,她想买些粮食,要陶学奎打听卖粮的情况。 陶学奎没有想明白,林月买粮食有什么用?林月现在的实业并没有消耗大量粮食的需要,全国风调雨顺多年,粮食价格一年比一年低,对商人来说,这两年的粮价是最鸡肋的商品。陶学奎原本想问林月买粮的动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少奶奶想做什么事,账房先生不应该过问更深层次的问题,自己按照主家吩咐,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林月看陶学奎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想问话,林月向陶学奎笑笑,告诫他,我要买粮的事就你一个人知道,你对外可以说是自己想买,也可以说是代别人买,不管你怎么说,只要不说是我要买就可以了。 陶学奎点点头。林月皱了皱眉头,又说,我听说张家湾的张家想卖粮,你去打听一下,是怎么一回事?说完,林月又告诫他,打听的时候不要张扬,悄悄打听就可以了。陶学奎又点点头。 打听买卖中的事很简单,张家卖粮是公开的,不保密。 陶学奎回来就向林月做了汇报,他担心林月买粮的决策会出现失误,汇报的时候,连带将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张家有地三百多亩,是仓西县有名的大地主,对了,这个大地主就是张熹,张熹家不仅土地多,而且在仓西县城还有一家粮店,两个粮仓。粮仓里的粮食,大多数是佃农们交的实物粮租,所以,粮仓里的粮食什么品种都有。 张熹每年都在卖粮,但今年他决定将其中一个粮仓,包括粮仓里的存粮全部卖掉。 这两年粮价太低,粮店已经连续亏损了两年,没有收益,这两年都是用其他的钱填补亏空。不仅张熹家的粮店亏损,仓西县所有的粮店很少有盈利的,经济条件好的,还在咬牙坚持,经济条件一般的,都想卖店卖粮。张熹将其中一个粮仓和存粮卖掉以后,不仅缓解了当前手头紧张的现银,而且还可以转行做点别的生意。 张熹要卖掉的粮仓是个立筒仓,仓里储存了好几十吨粮。张熹委托一个姓李的牙人做中介,但自从张熹决定卖粮仓和存粮以来,牙人就一直在为他找买家,无奈这两年粮价太低,存粮都卖不起价,很少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花现银去买价格越来越贱的粮食,谁买谁亏,这是公认的结果。所以,张熹从去年到现在,虽然一直在卖存粮卖粮仓,但卖粮的人多,买粮的人却凤毛麟角,连问价的人都很少。 林月悄悄到张家粮仓的位置去看过,也知道粮仓的存粮种类和粮仓储存条件。现在听完陶学奎的调查汇报,林月沉思了一会儿,对陶学奎说,你找一个与我们没有关系的人,让他出面去与张家协商,我要买他家的粮仓和粮仓里的存粮。 陶学奎心里一惊,赶紧提醒林月,说粮仓里有小麦,稻谷,高粱以及各种杂豆,一共有好几十吨,现在张家连同粮仓的要价是五百六十两银子,五百六十两哦!不是一笔小数目。陶学奎担心林月一时冲动,花这么多银子,在这个不应该买粮的时段,买这么多存粮还有粮仓,是脑子进水了吧! 林月说,我还价二百八十两银子,他愿意卖,我就一次性给他现银,他如果不卖,这笔生意不做罢了。 陶学奎又瞪大了眼睛,不买就不买,你砍价也太狠了吧,这是故意腰斩呀!这么低的价,谁会卖呢?这不是拿人开涮的节奏吗? 林月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你就按照我说的,让你找的那个人去买,张熹不卖我不买就是。 林月要买粮仓粮食,又不愿意与卖家见面,这个时候买粮仓粮食不靠谱,还的价又太低,低得不靠谱,少奶奶这是买还是不买呢?感觉像是闹着玩的一样。 陶学奎对林月不愿意见张熹的原因心里明白,因为张思文被龙之源打了四十大板后死了,张熹多次找袁家和林月寻仇,林月要买张熹的粮仓粮食,如果张熹知道是林月要买,不卖不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不打起来才怪! 不管林月买粮是真是假,林月给这么低的价,想必也不是真心要买,而是拿张熹开涮罢了。陶学奎心里就不免叹息一声,拿仇人开涮?没必要吧? 心里嘀咕归嘀咕,陶学奎还是找了他的一个远房表哥,委托他去和张熹议价。 陶学奎表哥姓全,名恒立,全恒立长期在外地跑马帮,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仓西县熟悉他的人也不多。全恒立受表弟陶学奎的委托,答应代陶学奎去买粮,但全恒立一听陶学奎开的价,就直接表示根本无法达成买卖,陶学奎也不解释,说只要表哥按照他说的去办,买得成买不成都会给他佣金,全恒立这才答应下来。 张熹委托卖粮的牙人不认识全恒立,两人一接触,听全恒立说要将粮仓和仓里的存粮全部买下来,他当然很高兴,但一听全恒立还的价,牙人的脸就拉得像驴脸一样长,人说只有背时的人,没有背时的货,张家的粮食再低贱也是粮食,怎么会低贱到被人踩进泥里? 牙人不仅将全恒立奚落了一顿,还说全恒立是来找茬的,讨打!全恒立是有心理准备的,不恼,也没说更多的话,将联系地址留给他,说想卖就去找他。 牙人只是冷笑,觉得这个客户的行为实在匪夷所思。因为全恒立还的价太不靠谱,所以,李牙人只是将这件事向张熹简单提了一下。 买张熹家粮仓和粮食的事就搁置下来,林月用低价在另外的商家买了八吨小麦,一吨玉米,粮食都是用麻袋一百斤一百斤包装好的,这些粮食全都存放在了曹家山山洞里。山洞火锅停业后,洞里所有东西全部清理出来,山洞很干燥,空间宽阔,空气流通,放八九十吨粮食在里面都不显杂乱,山洞外增加了两扇近两米高厚重的木腰门,腰门只为了防盗和遮挡视线,不影响空气从腰门上空流动。 山洞里存有粮食的事,只有林月、陶学奎和郑老大一家人知道,林月要求他们不能对不相干的人说粮食的事,这些粮到时另有他用。林月对利用山洞存粮很惬意,这是不花钱的粮仓,粮食存放在这里,既防潮又隐秘,好得很! 不仅如此,林月还在曹家大院专门腾空了两个房间,买了很多粮食,菜油,各种调料香料之类的东西,将两个房间里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看着林月这些怪异的行动,老爷子心里嘀咕,莫不是林月哪根神经又出了问题?林月不仅自己行为怪异,还特地对老爷子和曹家武讲,家里有粮心里不慌的道理,大家都应该买一些粮食,这样心里才踏实。 老爷子皱着眉头问林月,你知道杞人忧天的故事吗?他抬头看看天,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湛蓝湛蓝的,天气好极了。这么好的天气,没有任何迹象会飞出什么幺蛾子的,你的担忧肯定多虑了。老爷子不为所动,曹家武听了林月的话,为酒楼着想,适当买了一些粮食存着,但也没有将林月的话过多放在心上。 林月又对杨珍讲了家里有粮心里不慌的道理,杨珍自从袁迪英考中秀才以后,对自己的这个姨侄女佩服至极,何况林月在县衙大堂解救了他们全家,姨妈就更是对林月的话言听计从。 杨珍腾出利于存粮的房间,买了足够自家吃一年的各种粮食存放起来。袁锦看了,原本要骂娘子的胡作非为,结果听娘子说,是林月让买的。袁锦就不再说话。袁锦也是因为儿子考中秀才和县衙大堂里发生的事,对林月更加刮目相看,一听是林月让买的,他就无话可说,只要是林月说的,哪怕明明知道是错的,袁锦也照单全收。 就这样,林月忙里偷闲,悄悄买着粮食存着粮食,她不能在人群中散布长江黄河即将发生洪灾和其他负能量信息,否则会被人告发蛊惑人心扰乱社会秩序。 第99章 趁火打劫 不久后的一天早上,张熹正在家里与家人吃饭,张思文死之前是已经娶了亲的,娘子还没怀孕,张思文就死了。 张思文死后,娘子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娘家来人将女儿接回家小住一段时间,所以,在家里吃饭的就只有张熹和娘子以及另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二儿子张思吉已经定亲,娶妻的时间定在今年冬季,小儿子也快行弱冠礼,弱冠礼后也要娶妻,小女儿还未及笄,但也已经说了婆家。张熹有一个妾,但妾在张家是不能与主子一桌吃饭的。 看着满桌围坐吃饭的一家人,张熹突然想起大儿子张思文,那天要是早知道会发生张思文被打板子的事,张熹就是被袁迪英打死,他也会忍耐到底。张思文刚娶亲,好日子才刚开头,斗志昂扬的儿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是什么滋味?只有张熹自己知道。 张熹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嘴里喝着小米粥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心里蓝瘦,香菇!难受的同时,对袁迪英和那个可恶的秀才娘子,更是恨得牙痒痒。 正吃着恨着,突然院外来了十几个人,张熹抬头一看,他认识打头的人,那是仓西县赌场老板黑决明,黑决明是黑娃的远房侄儿,外号叫黑乔巴。 黑娃虽然在朝廷剿除黑头巾的行动中被处死,但黑头巾的主要窝点不在仓西县,所以,仓西县的黑氏家族并没有受到牵连。 黑乔巴原本就在县城开着一家秘密赌场,赌场有三层楼,一楼是茶馆,二楼是酒店,三楼是赌场。这栋楼不叫赌场而是叫茶楼,大门上方清清楚楚挂着一块“玉清茶楼”的招牌。 赌场挂茶楼招牌,是人都知道这是为了遮人耳目,这个时代也是禁赌的,如果公开挂出赌场的招牌,赌场老板就会死得很惨。三楼的赌场非常隐秘,不是赌场信得过的赌客,在一楼的茶馆和二楼的酒店就会被拦截下来,识相的,免你无知,不识相的,暴打一顿还不敢言。 张熹曾经是玉清茶楼的常客,他老爹出钱给他捐了监生以后,身份变了,自己也就戒了赌,不再踏足赌场。现在张熹见黑乔巴带着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打手上门,就预感不妙。 黑乔巴以前与张熹是同道中人,张熹捐了监生以后,两人直接打交道的机会就不多了,但同道中人不管是否真的改邪归正,骨子里的那种邪性是根深蒂固的,这种邪性不仅害着自己,甚至还会传承给后人。 张熹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脸上堆着笑,向黑乔巴等人拱拱手,说老朋友登门,欢迎欢迎,有何贵干? 黑乔巴一脸怪笑,不说话,拿出一张纸在张熹眼前晃晃,说你家小子欠的钱今天到期,儿债父还,天经地义。 说完将手里的纸拿给张熹。 张熹疑惑地接过来,展开细看,大惊失色,这是张思文向黑乔巴借款的借条,借条上清楚地写着,张思文向黑决明借款三百两银子,还款期限是今天。白纸黑字,借款人按有手印,还有十来个见证人的手印或签字。 张熹傻眼了,他从来没听儿子说过借款的事,今天突然冒出三百两银子的借据,他只感到浑身发冷,脸色苍白。三百两银子,这不啻是个天文般的数字。 几个打手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冷冷地说,看清楚了,我们哥儿几个都是这张借据上的见证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谁都清楚。 黑决明出具的借据不是假的,是真的,不过,开始的时候,张思文不是借的三百两,而是一百两。张熹知道张思文也像他一样,好赌,他教训过儿子,但张思文一再发誓戒赌,原以为张思文真的戒了赌,没想到他只是背着老爹仍然在赌场厮混。 张思文性情豪爽,结交的朋友多,除了好赌还好酒,一次在玉清茶楼二楼喝醉酒后,上三楼豪赌,手气太差,输了一百两银子,在赌场向黑决明写了张借条,表示六个月后归还二百两,但归还期限到了,张思文没钱还款,又写了这张借条,言明到期后还款三百两。 也就是说,一年前,张思文向黑决明借款一百两银子,一年后成了三百两,一百两的驴,在地上只打了两个滚,就滚成了三百两!张熹知道这种借款的血腥,却不敢深究,因为他本身也是做驴打滚生意的,但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呀,今天如果借款还不上,其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张熹无奈,请求黑决明再缓几天,黑决明态度强硬,缓一天二十两,愿意吗? 张熹脑子一片空白,他原本就是一个耍横的人,很少有人敢与他作对,但很少有人敢与他作对,并不代表没人敢和他作对。今天开赌场的黑决明是个在刀口舔血的人,他就是敢和张熹作对的很少的那几个人之一。 黑决明拿着张思文的借据,不仅是因为要求张熹借款还钱自己占理,而且还因为他知道张熹很多见不得人的黑料,那些黑料随便扒拉一个出来都会要了张熹的命,张熹现在的心情就是做了亏心事,最怕鬼敲门的时候。 黑乔巴自己拉张凳子坐下,跷起二郎腿,说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兄弟们吃好喝好玩好就可以了,我们收账也不能白辛苦,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也不要你多的,你每天给二十两银子犒劳兄弟们就足够了,什么时候还钱我们就什么时候告辞。 说完就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张熹还未及笄的小女儿坏笑,小女儿吓得赶紧躲进里屋再不敢出来。 十几个打手也各自动手找来凳子椅子之类的东西,横七竖八地或躺或坐,安营扎寨下来。满院子的肃杀之气令人窒息,张家所有仆人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再富裕的人家都不可能随时在家里放着三百两现银,现在黑决明突然要求还钱,连给张熹筹钱的时间都没有。到哪里筹得到三百两银子?找人借?张熹一时想不起来谁愿意一次性借给他三百两银子。 突然想起不久前帮他卖粮的李牙人曾经说起,有人愿意出二百八十两银子买粮和粮仓,买的人是谁?张熹当时没有多问,因为那人开的价太低,他觉得不可能给这么低的价就将粮食和粮仓卖出去,但除了那个人还过价,最近并没有人来和李牙人联系过买粮或买粮仓的事,按照现价,价值五百多两的粮食和粮仓作价二百八十两,靠谱吗?肯定不靠谱,张熹又冥思苦想,终究一筹莫展。 黑决明见张熹坐在椅子上不言语,就很不耐烦,高声喝叫,今天中午兄弟们要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先杀一头猪来吃。又指指院里正在刨食的一群鸡,再宰几只鸡,指指套在墙角的一只羊,将那羊也宰了!晚上的夜宵做丰盛点,兄弟们要熬夜打牌,你们小心伺候呀! 说完就哈哈大笑,十几个打手跟着黑乔巴也开怀大笑,那笑声很是瘆人,令人头皮发麻。 张熹实在无法,只好叫来一个家仆,要他去把卖粮的李牙人找来。 家仆走了。一会儿,家仆身后跟着的李牙人来了,张熹将李牙人叫进里屋,问他,这几天有人来问过买粮和粮仓的事吗?李牙人摇摇头,说除了前几天来的那人开了价,至今没人来联系过。 张熹皱着眉头问,你认识那人吗?李牙人又摇摇头,说不认识,但他留有联系地址。 张熹垂下头,两眼空洞迷茫,默默地看着一个不确定的地方,那个来联系买粮的人,是目前唯一还过价的人,既然他还过价,说明他有买粮的意思。 张熹绝望了,他没有其他选项,只能尽快联系上那个出价要买粮的人。好在那个名叫全恒立的人就住在县城近郊,李牙人按照全恒立留的地址找到他,陪着全恒立到了张熹家。 张熹与全恒立见面,对过眼神,确定两人是第一次打交道。张熹看着全恒立,心里哗哗流着血,张熹是第一次尝到了打碎牙往肚里咽的滋味。 以最快的速度,全恒立联系上陶学奎,陶学奎来见林月,林月正在里屋睡午觉,米康氏叫醒她,林月有些不情愿地起床,陶学奎激动地说,少奶奶,张家愿意按你出的价卖粮和粮仓了。 陶学奎以为林月也会像他一样激动,谁知林月午觉没睡够,没睡够就有起床气,但林月不好将起床气发泄到陶学奎身上,只好懒懒的打个哈欠,不以为然地看看陶学奎,淡然地说,那就买下来吧! 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市场买一把小白菜。陶学奎心里又是一惊,难道少奶奶知道今天张家要卖粮卖粮仓,不足为奇? 陶学奎想想,又说,张家说你给的价二百八十两太低,要你再增加二十两,三百两才卖。 林月又懒懒的打个哈欠,说牛都买了,还差买牛鼻绳那点钱吗?多给他二十两,不要紧的,买吧! 林月拿出一张银票交给陶学奎,又将曹家文的印章也一并交给陶学奎,全权委托他处理买粮和粮仓的事。 不差钱,做买卖就是不一样,买卖双方以最快的速度签了合同,验过粮仓里的存粮,又到县衙办了粮仓产权转移手续。 全恒立将三百两银票交给张熹,张熹还没来得及看银票一眼,黑乔巴一把就将银票抢了去,看看银票,揣进兜里,鼻子里哼一声,手一挥,十几个打手跟着他呼啸而去。 张家大院恢复了平静,院子里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十几张凳子椅子。张熹像做了一个噩梦,但看看手里拿着的买卖粮食和粮仓的合同,他知道这不是梦,是刚才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 这时他才认真看看合同的签字,发现买家的名字不是那个叫全恒立的人,而是曹家文,曹秀才! 他唯恐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合同上的印章名字确实是那个表情木讷,且文质彬彬的秀才案首曹家文。 看见曹家文的名字,张熹就想起县衙大堂上那个站在围栏后面的小女人,小女人眉眼弯弯,小家碧玉,但这个小家碧玉的小女人,却指使县令龙之源打了张思文四十大板。张熹至今不敢相信,龙之源既然如此听命于这个小女人,四十大板一个不少呀!活生生将自己的大儿子打死了! 张熹只觉得头被人狠狠打了一棒,很痛很痛,他死死抱着脑袋一动不动,低头闭眼,貌似昏厥了过去。 陶学奎将所有买粮和粮仓的手续交给林月,林月接过来看也不看,就顺手放到一边,但林月的样子显得有些疲惫,陶学奎关心地问她,少奶奶身子不舒服? 林月撇了陶学奎一眼,表情有些嗔怪,说睡午觉被你们吵醒了,原本想发泄一下起床气,憋着没发泄,现在头昏昏沉沉的,今天晚上我要早点睡。 陶学奎哭笑不得,小心翼翼问,少奶奶,你怎么知道用这么低的价能买到张家的粮和粮仓?你能掐会算? 林月说,我哪能掐会算呀!张思文在赌场借款的事,我是听李赐克回来说的,李赐克不是在精武坊学打拳吗?精武坊里三教九流的人很多,那里的各种消息也很多,李赐克就听精武坊的人议论,说张思文借了黑决明驴打滚的银子,驴打滚翻番很厉害,张思文连那种银子都敢借?张思文不敢对他老爹说,到时黑乔巴要张思文还钱,他爹要作难的。 林月笑笑,李赐克不说,我怎么知道。 陶学奎仍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眨眨眼睛,平日听人说长道短的事情多了去了,林月对这种话都如此上心,而且处理这样的事就像自己是导演,自导自演了一部不知名的好剧,一气呵成,不仅为自己谋了利益,还教训了张家。 林月这是赚大钱如烹小鲜,轻松惬意得很呢! 不过,林月也不是对低价买张熹的粮和粮仓就一定稳操胜券,她也是做的两种准备,黑乔巴如果没要张熹还款,这场戏就到此为止,林月没有半点损失,现在的粮价一跌再跌,已经跌到了低谷,即或张熹不卖粮,林月用很低的价在其他地方买粮也是一样的。 张思文死了,张思文借的钱不会因为他的死一笔勾销,黑乔巴也不会对这笔巨款不了了之,所以,黑决明在借款期限到了以后,找张熹还款是大概率事件。林月事先做了买粮和粮仓的准备,到时就顺理成章,只是趁火打了一次劫而已。 林月买张熹的粮仓和存粮的过程,是陶学奎无法理解的,在他眼里,林月这种行为是高端玩法,一般人玩不起。 第100章 灾情发生了 不久,人们开始议论,听说边关要打仗了,听说要征兵征粮了,听说....。 很快,县衙大门外贴出告示,大意是,边关战事吃紧,国家急需招募兵士,凡户有成年男丁的,三丁募二,二丁募一,有功名的人,和现在在官学里读书的,不在募兵之内云云。 看过告示,人们都紧张起来,知道边关在打仗,战况如何却没人知道,但国家募兵,说明战况并不乐观。 张熹的大儿子死了,二儿子张思吉正准备娶亲,三儿子也到了弱冠年龄,按照告示要求,二丁募一,张熹现在的两个儿子中必须有一人去当兵,小儿子年龄太小,大敌当前,张思吉被招募进军营,随军到边疆,走了。 林月表哥袁迪英是家中独子,独子不当兵,任何年代都是如此。 曹家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曹家文是秀才,不在募兵之列,曹家武虽然没有功名,但曹家文不在当兵计算内,曹家武就算独子,所以也不用当兵。 募兵任务还没结束,天上就开始下雨,这段时间连着下了十来天暴雨,长江黄河流域暴涨,沿河沿江两岸大量农田和房舍被淹,土地被洪水冲毁,房屋倒塌,连曹家山种植药材的梯土也被大雨冲垮了好几个地方。 受灾民众家里的存粮被洪水冲毁,土地被洪水淹没,地里短时间长不出粮食和蔬菜,没有吃的,待在家里只有饿死,人们纷纷弃家逃难。 很快,仓西县城就出现很多外地逃荒的人,这些人在大街上见到了自己家乡的熟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激动之下免不了抱怨当下的悲苦生活和倾诉自己的遭遇,说到伤心处,又都忍不住当街抱头痛哭。 很快,逃荒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白天讨口要饭,晚上就利用屋檐,桥洞和能避雨的地方或躺或卧,不久,县城郊外就发现饿殍,再过了一段时间,饿死或疾病而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说尸横遍野,也是白骨堆垛。 自古以来,发生灾荒之后,官员怕的不是民众没饭吃,而是怕民众利用饥荒要求减赋减税,喊出造反的口号或真正造起反来,所以,这个时期,官员对一些聚众闹事或造反苗头的发生就特别敏感,倘若对聚众闹事处置不当,就有可能引起民变,酿成灾祸。所以,仓西县县衙为了保平安,发现有外地逃荒人进入县城以后,就开始在县城外面几条主要路口设卡,既不许本地饥民外出流窜,又不许外地灾民进入本地,以免造成粮食短缺和治安负担,但仓西县没有城门,在主要干道设卡拦截,作用总是有限的,每天都有很多灾民,通过各种路径,涌向仓西县城。 张熹和袁锦以及曹家都来了一些逃荒的亲戚,官府虽然设卡拦截灾民进入,但对已经进入县城的灾民则不能驱赶,所以,县府号召县民献爱心,对灾民亲戚提供帮助,这样可以减轻官府的供粮压力。但官府仍然担心,如果外地流民在某户或某地太过聚集也会引发变故,所以,对收留逃荒人多的人家,官府就比较注意其动向,一旦发现异样,官府就会出面干预。 袁锦的家里来了逃荒的一家人,他们是袁锦的二叔,二叔娘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袁锦让家人和仆人都叫大叔为二大爷,二大爷已经是近七十岁的老人,病病歪歪的,杵着一根拐杖。 二大爷家住在长江边不远的袁家镇,虽然家境也不错,但今年的洪灾实在来得邪性,二大爷的家被淹了,地也被冲毁了,关键是家里的存粮全都没有了,大爷只好带着一家人前来投靠大侄儿袁锦。 袁锦对二叔一家的到来,肯定是要收留的。 张熹家来的亲戚就比较多,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有的属于张熹老爹一脉的亲戚,有的属于张熹老娘一脉的亲戚,这些亲戚遭受洪灾的情况都是一样的,土地被冲毁了,房屋倒塌了,没有粮食吃了,现在无所依靠。 张熹是地方上有名的大地主,他家今年虽然也受了灾,但与这些亲戚比起来,张熹家受的灾就不算什么灾。 张熹虽然卖掉了一个粮仓和仓里的存粮,但张熹还有一个粮仓和一个粮店,所以亲戚们都来投奔他。张熹待人也是有义气的,不仅将亲戚们都收留下来,还管吃管喝的照顾着。这些亲戚大多数都是过日子的平常百姓,倒也安分守己。但也有几个的性情与张熹不二,脾气暴躁,喜欢惹是生非,这是他们从娘胎里带来的秉性,全是来自张熹老爹一脉的血缘。 基因这个东西是遗传的,改不掉。 张熹家的亲戚整天白吃白喝,无所事事,张熹就让他们帮忙做一些事情,有的帮忙打理粮店卖粮的事,有的帮忙做些农活,还有的帮忙在县城里搬运东西,这些亲戚做起事来都很勤勉,毕竟吃着张熹的,住着张熹的,帮着张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理所应当。 官府开仓放粮了。往年有点小灾,官府开仓放粮都是将粮食分成一小袋一小袋地发放给灾民,但今年遇到的是大灾,外地来的饥民多,官府无法按照本地受灾人口发放粮食,就在县衙大门外的空地上建了粥棚,每天定时为灾民施粥。同时,县衙还要求有存粮的富户也开粥棚,袁锦和林月都响应官府的号召,在自家门前搭了粥棚,每天末时向灾民施一次粥。 这段时间,县城各处都相继搭起了粥棚,灾民们有义赈粥吃,就不至于被饿死。林月不禁为这个年代官府搭建粥棚和动员富绅义赈,缓解社会矛盾的做法点赞。 林月注意观察,发现张熹家没有搭建粥棚,也没有参与其他赈灾行动。张熹在忙什么呢? 张熹在忙着四处买粮,他买粮不是自家吃,而是过手大宗粮食转手倒卖。灾年发灾难财,对于商人来说,是极好的发财机会,但对社会来说,则相当于强盗趁火打劫,不仅民众深恶痛绝,而且官府也会重点打击。但张熹做这样的事驾轻就熟,行动也很隐秘。 饥荒一开始,粮价像飞出的火箭,嗖嗖嗖直向天上飞,一天一个价,有粮的商人囤积居奇,有钱的人争相花高价购粮,市场上很快就出现手里有钱但没地买粮的局面,粮食成为比金钱更加重要的东西。 县城里缺粮,一些食店关闭了,虽然仍然有一些食店在坚持营业,但食店卖的馒头、包子、大米饭、小米粥等食物价格全都暴涨。人们路过食店门前,闻着米饭馒头飘出的粮食香味,摸摸兜里的铜板,都只能咽咽口水,低头黯然走开。 灾年缺粮,缺粮就缺粮食制品,道理是一样一样的,食物涨价,人们理解。 曹家小面没有关闭,但价格与正常时期相比涨了一倍,以前吃一碗面十个小钱,现在吃一碗面,需要二十个小钱。 虽然曹家小面也涨了价,却是整个县城涨价最低的一家食店,稍微有点经济条件的人,吃一碗不会感到很困难,不仅涨价合理,卖出的小面分量也足,这种时候的粮食,夸张点说就相当于救命的药,灾年不趁火打劫就是有良心的商家,曹家小面价低量足就是爱心面,良心面呀!吃曹家小面的人都心怀感激,吃完以后,都会向店里的伙计道一声谢了!谢了! 曹家小面旗舰店曾经是仓西县轰动一时的招牌,名气大,但店面不大,每天供应量有限。精明的食店老板知道曹家买了张家的存粮,小面价格涨价不多,是因为他们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如果这种时候再加盟曹家小面,加盟的其他内容都不消说,只要旗舰店对加盟店有足够的粮食供应且粮价合理,保证自家食店正常运转,就不至于在灾年倒闭,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 所以,精明的食店老板就小心翼翼问焦贵,是否能够加盟。焦贵赶紧请示林月,林月皱着眉头,心算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可以考虑,但加盟的店不能太多。她明天会拿出一个具体条件的格式合同。 焦贵不明白什么叫格式合同,但他知道这种合同是少奶奶说了算,属于不需要回应的那种友情。 林月认真测算了一下,测算的粮食数量是按照山洞里存粮做的依据。她知道灾情只有几个月时间,今年灾情虽然来得迅猛,破坏力也很强,但灾害性天气消失得也快。一年后,边关休战,天气转好,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山洞里的存粮比林月买的张家粮仓的存粮还多,林月买粮的时候,曹家山民家乐,味精厂和火锅底料厂等能存粮的地方都存了一些粮食,她还特别告诉杨珍姨妈和曹姜氏等人,让他们也买一些粮存着,大家都知道有备无患的道理,杨珍很听话,买了足够自家人吃一年的粮食,曹家武虽然买了一些,但存得不多,不过,也算是有准备的,亲友们缺粮的时间不会太长,山洞里的这些粮食,除了自家和相关生产用粮外,还有一大部分可以销售给各加盟店。 这次曹家小面加盟是历史发展以来的第二次,第一次加盟是因为林月的味精,第二次加盟,是因为林月存放了足够的粮食。 但这次加盟的店,只限于原曹家小面加盟店,为什么只限以前加盟的店?是因为这些店第一次与曹家小面连锁的时候,双方配合很愉快,没有发生扯皮聊筋的事情,林月与这些店的老板比较熟悉,因为熟悉,双方说话办事就轻松容易一些。 再说,既然加盟店与自己已经成为生意伙伴,当伙伴出现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拉伙伴一把也是应该的。 焦贵放出话来,说曹家同意加盟。 很快,前次加盟的店全都与曹家小面签了加盟合同,加盟费二十两银子,期限仍然为一年。这一年里,曹家小面旗舰店保证按照低于市场价提供粮食,如果灾情缓解,加盟店不再在旗舰店买粮,双方都不算违约,这项条款,既保证加盟店在粮食紧缺时用粮的需要,又保证加盟店粮食缓解以后购粮的自由。 第一次加盟曹家小面,每家店的加盟费是五十两银子,这次怎么只要二十两银子呢? 林月认为,灾年应该有同情心,二十两银子只是加盟费,在旗舰店买粮还需要加盟店自己掏腰包,如果收取的加盟费太高,加盟店压力太大,灾情缓解以后就会有新的矛盾发生。一个人看问题不能只顾眼前,鼠目寸光,要胸怀大志,不忘初心。 林月毕竟是经过高度文明时代,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能因为自己到了农耕时代或封建时代,其人品就降低,吃相就不文明。林月是个有良心的人呢!做坑人的事,难道自己的良心不会痛吗?她知道自己的人生短暂,只想对身边的每个人好一点,人品与正直为贵,心地与善良为贵,都要真诚相待。 加盟店连招牌都不用重新制作,找出以前的那块牌子重新挂到店外门楣上,仍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存在。 但加盟的店也不能以加盟的名义随意买粮,加盟店需要多少粮食,是先审核定下来的。不是有的店因为没有粮食关闭了吗?现在有粮食了,虽然比去年的粮价高,但仍然低于市场价,哪怕加上二十两银子的加盟费,加盟店有了比市场低的粮食,不仅能正常运转,经营得好,还略有盈利,所以,关闭了的店都起死回生,又重新运转起来。 不要以为林月卖给加盟店的粮低于市场价就会亏,要知道,林月买进的粮食是市场价最低迷时候的价格,现在她按照低于市场的价再卖给加盟店,此市场价与她买入时的市场价不是同一个概念。她即或用低于现在市场的价将粮食卖出去,按照买进的价相比,那也是赚了好一两倍的价钱。 林月不做亏本买卖,这是她做生意的基本原则。 第101章 张巡检请老爷子喝茶 灾情还在继续发展,粮食越来越难买到。 张熹的粮店原本还有一个粮仓的存粮,但架不住买粮的人实在太多,哪怕天天涨价,也供不应求。 张熹想起不久前卖掉的那个粮仓和粮食,心里更痛得慌,如果不是黑决明逼债,他也不会用几乎白给的价格卖掉如黄金般珍贵的粮食,现在自家的粮仓虽然赶到饥年赚了一笔,但赚的钱终是有限的。没多久,张熹粮仓里的存粮就卖空了,他只好做起倒买倒卖的营生,四处买粮,再转手用高价卖出去。 现在见曹家小面因为有粮,加盟又红火起来,张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你用我的粮赚我的钱,婶可忍,叔不可忍! 一旦一个人有了邪恶心态就会成为灾难的始作俑者。张熹决定,自己在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爬起来!不仅为了抓住市场高价卖粮赚钱的欲望,更是为了自己咽不下的这口窝囊气。 林月买了张家的存粮和粮仓是众所周知的,但林月并没有动用粮仓里的粮食,当粮价上涨了好几倍以后,市场上再也很少有粮可卖,林月仍然没有动用粮仓里的存粮。 县衙张巡检将老爷子请进县衙“喝茶”去了,大娘吓得面色苍白,颠着一双小脚到林月屋里哭。 县衙的张巡检是干什么的?那是相当于林月前世公安派出所的所长,派出所所长将老爷子传唤走了,谁会不紧张呢? 林月不知道张巡检传唤老爷子是什么意思,曹家都是安分守己的人,不做违法的事,不做违法的事就不怕鬼敲门,但现在鬼来敲门了,做没做违法的事,心里都难免发毛。 曹家武听说老爷子被张巡检传唤走了,担心张巡检会对老爷子动粗,也赶到县衙去听消息。 原来张巡检得到举报,说曹家买了张熹的存粮,现在正逢饥荒年,曹家仓里的粮却不卖,不卖就是囤积居奇,囤积居奇就是想发灾难财,凡是想发灾难财的商人都是奸商,奸商就应该打击。 张巡检说,张熹愿意将卖出去的粮仓,用去年的市场价再买回来,仓里的存粮,张熹愿意用现在不高于市场价购买。 不高于市场价是什么价? 这是因为县衙最近张贴了遏制粮价暴涨的告示,规定粮价最高不得超过灾前市场的三倍,超过这个价,就是哄抬粮价的行为。 县衙将粮价定在不超过去年粮价的三倍,那是因为最近县令余慈孝派人做了市场调查以后,见曹家小面和曹家卖给加盟店的粮价,都是不高于灾前市场价三倍的,这个涨价幅度,是现阶段人们在特殊时期表示可以接受的幅度。 既然曹家能够做到不超过灾前市场价的三倍,市场行情就应该顺应民情,所以,县衙就将粮价设定在不超过灾前市场价三倍的标准,凡超过这个标准的,就视为哄抬物价。 张巡检一脸正气凛然,对曹老爷子态度鲜明,且严厉的训诫一通以后,让他在训诫书上签了字,张巡检就放曹老爷子回家,要他回来迅速处理卖粮和粮仓的事。 曹老爷子虽然毫发无损,但却吓得不轻,回来后就要求林月卖粮。 林月很淡然,张家要将存粮再买回去,派人来谈价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狐假虎威地让张巡检出面呢?无外乎是给林月施加压力,要强买罢了!林月摸摸鼻子,把陶学奎叫来,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陶学奎明白了,但又很为少奶奶抱不平,现在粮价的市场价格,比灾前已经涨了五倍,张家只用三倍的价买粮,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 林月不恼,只是笑笑说,不与他计较!卖给他罢了。 陶学奎出门找到张家,张熹跷着二郎腿,爱理不理地看着陶学奎,说你回去告诉曹家当家的,我现在手头没钱,只能赊账。 陶学奎愣了半晌,你没钱怎么要曹家卖粮仓卖粮呢? 张熹一脸冷笑,曹家敢不卖吗?不卖就是囤积居奇!说完连看一眼陶学奎的耐心都没有,将已经写好的一张欠条丢给陶学奎,说我写了张欠条,三个月之内还账。 张熹说完又顿了顿,说你回去给曹家当家的说,我张熹以前卖出的粮,只能由我张熹再买回来,你们要是敢卖给别人,我要让你们死得难看! 陶学奎吓得心脏怦怦乱跳,他明白,张熹说话办事有如此底气,一定是和张巡检对过眼神的。陶学奎真为少奶奶伤心难过,低价买到手的粮仓粮食还没动过,现在又不得不卖给以前的卖家,张熹强买不说了,还不给钱,打白条?欺人的事陶学奎见过很多,但再怎么欺人也没见过这么欺人的!张熹欺人太甚! 回到家,陶学奎将欠条交给林月,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将张熹的话告诉了林月,原本以为林月会很惊恐或愤怒或悲伤,结果发现少奶奶眼里闪出的居然满是欣喜的光。 林月说,这样也好,省了我很多事。陶学奎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不解地问,赊账也卖给他?又赶紧提醒林月,说张熹是有名的地滚龙呢! 林月笑笑说,只要我跑得快,悲伤就追不上我。 林月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平日与陶学奎拉着家常一样,话语平静。陶学奎虽然满腹疑虑,鉴于以往经验,他相信少奶奶一定胸有成竹,一定一定有胜算!但陶学奎是精通财务的人,他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张熹打张白条就把粮仓和粮食拿了去,林月会有什么胜算? 陶学奎轻轻叹口气,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林月认真看看张熹亲自写的那张欠条,要陶学奎在欠条上加一句话,“如若违约,用张家湾的三百亩地做抵押”。 说起张家湾,陶学奎突然想起,他曾经陪着少奶奶到张家湾去过,陪着少奶奶到张家湾的,还有焦贵和焦荷,焦贵的老家在焦家湾,而焦家湾与张家湾是相邻的两个湾,田连土界。 那一次到张家湾,是少奶奶提出来的,少奶奶说是从来没有去看过焦贵和焦荷的老家,虽然焦贵已经卖掉了焦家湾的老房子,全家搬到县城居住,而焦荷父母已经去世了,家里只有大哥还在焦家湾。 焦荷是被老爹卖了的,原本这种情况,焦荷没有必要再回老家去看的,但少奶奶提出要去看,焦贵和焦荷就陪着林月回了一次焦家湾。 这种活动,原本没有陶学奎什么事,但那次到张家湾,少奶奶却要陶学奎也一起去,为什么要陶学奎去,少奶奶没说原因,只说随便溜达溜达而已。 到了焦家湾,焦荷在哥家忙着接待林月一行人的吃饭准备,焦贵和陶学奎则陪着少奶奶四处看看。奇怪的是,少奶奶对焦家湾没有兴趣,却对张家湾很有兴趣,站在张家湾最高的坡地上,一湾梯土从坡顶延展到湾底,像一块绿色的毯子铺在大地上,和煦的阳光,飒飒的微风吹拂着正在灌浆的小麦,张家湾的土地肥得流油,地里的庄稼美不胜收!真是人间美景呀!这个时代的自然景观没有人为造作的痕迹,大地和天空的颜色都是纯天然的。 林月笑着问焦贵,这湾里的田地都是张家地主的吗?焦贵是焦家湾土生土长的人,对张家湾的土地情况非常熟悉,焦贵回答,是的,这些地全是张熹家的。 林月又问,张熹在这个湾里有多少田地?焦贵眯缝着眼大致估算了一下,说有三百亩左右。 林月的脸上泛起惬意的笑。 焦荷的爹为了给娘子治病,将焦荷卖了二十两银子,但焦荷父母却在两年内相继去世。焦荷的几个姐姐妹妹,年龄小的送人做了童养媳,年龄大的做了妾,唯一的大哥继承家业留在焦家湾。焦家一贫如洗,所谓的继承家业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继承的。 焦荷的大哥名叫焦龙,唉!林月心里又想着,名字取得不错,焦龙,但焦龙活得不像一条龙,而像一条虫。 焦龙租种着焦家湾地主的十亩地,还租种着张家湾地主的六亩地,地租按照这个时代的行情是六四分成,地主六,佃户四,遇上风调雨顺的年景,交了地租,一家人可以勉强混个温饱,遇上天灾,就只能吃糠咽菜甚至逃荒要饭。 对了,焦家湾的地主陶学奎不认识,但张家湾的地主却是陶学奎熟悉的张熹,张熹位于张家湾的地有三百余亩,而位于张家湾的地最肥,粮食产量最高,也是地块最集中的一个地方。 焦龙现在一家有六口人,除了焦龙夫妻外,他们还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嫁人,一个做了妾。两个儿子还没行弱冠礼,因家贫,两个儿子都没有读书,跟着爹娘种地。 焦龙全家住的房子虽然有六间,但瓦房只有两间,其他几间房都是用稻草盖的屋顶,房子东倒西歪,再不加固,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林月只在焦龙家大门外向屋里看了看,屋里的光线很暗,虽说焦龙穷得日无逗鸡之米,夜无鼠耗之粮,但屋里收拾得还是比较干净整齐,这种干净不是临时打扫的,看得出来,焦龙家的生活虽然很贫苦,但没有像其他农户那样,家里脏乱得落不下脚。 家穷,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的人家,最基本的评价至少说明,这家人是勤劳的,不是懒惰之人。 焦贵知道焦家的情况,所以随马车带来了所有的吃食,中午吃饭的时候,在焦龙院子里摆了两桌,吃着焦贵带来的丰盛午餐,林月一边吃一边与焦龙闲谈,她知道了焦龙种地是一把好手,也知道了焦龙对农事管理的精通,还知道了焦龙对以后生活的憧憬。他的憧憬很简单也很直白,他羡慕地主有田有地有吃有喝,如果自己哪天发财了,他也要买地当地主,为自己也为儿孙们留点家业。 林月看着焦龙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听着焦龙对生活的憧憬,心里还是很感动的,焦龙憧憬的小目标虽然不是先挣一个亿,而是非常现实的有吃有喝当个小地主即可,如此贫困的焦龙没有灰心丧气,还有想当地主的欲望,有欲望就有奋斗的动力,所以,这样的人一旦有机会就会比别人更加努力。 林月看着焦龙微笑点头,对焦龙说,你很勤劳,也懂管理,相信你为了实现自己的小目标,以后一定会非常努力。说完再加上一句,我看好你哦!焦龙很懵逼。看好我?啥意思? 临走的时候,林月让陶学奎给了焦龙五两银子,让他将房子修整加固一下。焦龙很少用过银子,他只有铜板,现在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闪着银色光亮的银子,这个粗壮的农家汉子眼里就噙满了泪光,双膝一软,趴在地上给林月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焦贵和焦荷在一边看了,也是满眼的泪水,嘴里齐齐地说着,谢谢少奶奶!谢谢少奶奶! 林月为什么突发奇想,看了焦家湾又看张家湾,林月没说,大家也没问。从焦家湾回来,再也没人提起过焦家湾和张家湾,林月随便溜达的事,不值一提。 现在陶学奎却很诧异,到张家湾是两个月前的事情,难道那个时候少奶奶就已经开始布局?不至于吧?两个月前,张熹和林月都还没有见过面,如此不确定的事怎么对弈?但少奶奶分明是要陶学奎将张家湾三百亩地写进欠条做抵押物,张家湾的地肥得流油,而且成片,用张熹的粮仓粮食换张熹的肥沃田地?还有这种棋局? 陶学奎瞪大眼睛看着少奶奶,林月也故意瞪大眼睛看着陶学奎,笑着问,这样不可以吗? 陶学奎说,这样当然可以,但张熹愿意吗? 林月仍然笑着说,他当然不愿意,卖粮仓和粮食给我们,他愿意吗?卖不卖不是他说了算!张熹卖不卖地,也不是张熹说了算。 陶学奎很懵,张熹的地不是张熹说了算,还会是谁说了才算?难道还有另外一个黑乔巴红乔巴白乔巴来威胁张熹? 陶学奎不敢再问,令他不解的事情很多,他只能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将这句话加了上去。 陶学奎认为,少奶奶加这句话确实非常重要,凡事都怕万一,万一出现非常情况,没有抵押物的欠条就等于没有执行的标的,那时,欠条就很容易成为一张废纸。 但问题的重点并不在于是否有没有这句话,问题的重点是,张熹是有名的地滚龙,欠条到期,地滚龙赖账,满地打滚,谁又能奈其何? 林月淡然一笑,说你去告诉张熹,说曹家愿意按照他出的价,将粮仓和仓里的粮食卖给他,也愿意他赊账。 不过,林月略一沉吟,既然张巡检出面了,就请张巡检在欠条上也签个字,县令余慈孝做个监督。他们签字确认后,我们和张熹马上就办交接。 第102章 袁家二大爷死了 让张巡检签字,是因为张巡检请老爷子“喝茶”的时候,是他要求的将粮仓和粮食卖给张熹;让县令余慈孝做监督,是因为张巡检出面了,就等于这桩买卖是县衙督办的。 张熹冷笑一声,林月提出让张巡检签字,让县令做监督的要求不算什么要求。张巡检不说了,张熹已经对张巡检许愿,只要粮食到手,他就给张巡检五百斤稻谷,灾年行贿,给粮食比给银子实惠,不然,张巡检怎么会一脸正气的让老爷子到县衙“喝茶”呢! 张巡检是县令最重要的下属之一,让张巡检去做县令余慈孝的工作,自己再给张巡检加一百斤粮食的贿赂,有余慈孝对张巡检的信任,还有张熹自认为在仓西县的知名度,让余慈孝签字也是有八九分胜算的。 张熹对县令余慈孝签字的预判果然没错。 余慈孝了解了买卖双方张熹和曹家文的情况,知道张熹是仓西县的大地主,有田地有商铺,家底厚实。而曹家文是仓西县秀才案首,人品极佳。灾年的曹家小面没有像其他粮食制品那样疯涨,而是坚持按照低于市场行情的价格销售,曹家对加盟店的粮食供应也是按照低于市场行情的价提供,没有哄抬物价,趁火打劫的行为,曹家的壮举,不仅为世人做出了表率,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仓西县食店的正常经营,保证民众有粮吃的义举。 还有,县衙动员曹家卖粮,曹家二话不说就同意将粮卖给张家,不仅如此,曹家理解张家买粮没有现金的难处,还同意张家赊账!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无私奉献的精神。 再说,张巡检动员曹家卖粮,是遏制囤积居奇的行为,县衙是在用实际行动规范市场,维护社会秩序。 张熹虽然没钱,哪怕赊账借债也要卖粮来保证民众的粮食供给。余慈孝捋捋下颌的胡子,心里很是宽慰,仓西县民风纯正,顾全大局,买卖双方高风亮节,都是通情达理的好公民。 余慈孝对曹张两家人的义举感动,决定不仅要支持两家人的买卖行为,还要张榜,将这两家人在灾年的表现公开表彰。这件事办成了,县衙就做成了一项大灾之年遏制哄抬物价,遏制囤积居奇,调剂粮食盈缺,保证经济正常发展的政绩,今年县令政绩的评分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至于用张家湾三百亩地做抵押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张熹本人都愿意,县衙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张巡检和余慈孝都愉快地在张熹的欠条上签了字。 这个年代,是没有官府为商人买卖行为担保的说法,但林月让官府担保,就是让官府像孙猴子那样,为她划一个圈,防的是张熹到时耍赖,余慈孝做县令没有官府为商人作保的经验教训,他不知道,为他人作保,最终会有自身难保的教训。 好在林月并没有要害余慈孝的意思,余慈孝新任仓西县令,做官不容易,两人无冤无仇,何苦要害他?林月防的是张熹。 张熹拿着张巡检和县令签字的欠条,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按照他对灾情的判断,今年的灾情来得如此猛烈,受灾面积如此深重而广泛,没有三年两载是难以恢复的,只要粮食到手,按照现在的粮价,用四五六七倍的价格卖出去,十拿九稳。 他认真测算过,粮食卖出去以后,不仅能够如数归还曹家的欠债,还能再盈利几百两银子。今年灾情如此严重,粮食只会越来越珍贵,价格只会越来越高,怎么会出现还不了债的万一呢? 商人盈利的冒险精神和急于报复曹家的情绪,激励着张熹,使张熹热血沸腾,用曹家的粮食打赚钱的时间差,亦是张熹空手套白狼的绝技。 张熹恨恨地想着,曹家居然敢打我张家湾肥田沃土的主意?你曹家不知道我张熹是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县衙大门外的墙上贴出一张由县令余慈孝署名的表扬信,大意是表扬曹家文,大灾之年建粥棚,主动抵制粮价暴涨,有粮却不卖高价的义举;表扬张熹,大灾之年为了保证粮店有足够的粮食供应,不惜负债,以高于灾年前三倍价格购粮的行为,号召民众向曹家和张家学习,在困难面前互帮互助,共度灾年云云。 表扬信一贴出来,就在民众中产生强烈共鸣,大家都对曹家和张家灾年不趁火打劫高风亮节的义举点赞。但张熹看表扬信的时候,眼皮却不断的跳。 张熹将存粮从曹家文名下买回来以后,转手就用灾年前的市场价,再提高四五六七倍,将粮食又卖了出去,买粮的商家都是他以前联系好的,这些买家大多数都是张熹多年的生意伙伴。 但自从县衙写了表扬信以后,买张熹粮食的商家都知道了,张熹用灾年前市场价三倍买了曹家的粮。表扬信无意间将曹家与张家买卖粮食的价格公之于众,这是张熹没有预料到的问题。现在张熹用四五六七倍的价再卖给他们,商家们对张熹的这种行为都很不满,虽然大家都是商人亦是朋友,这种转手赚大钱的事大家都做过,但这样明目张胆不择手段赚朋友的钱,感到自己的智商被张熹贬得太低,所以大家都表示以诚信为本,愿意买张熹的粮,但都不愿意出很高的价,张熹最终卖出去的粮食,绝大多数只能略高于三倍的价卖了一部分,留下部分在自家粮店零售。 张熹在粮店外挂了一张招牌,招牌上写明,每天卖稻谷、小麦、玉米和各种豆类若干斤,标出的价格是去年市场价的三倍。这个价是县衙定的,公开卖粮的价格只能按照县衙定的价格出售,但只有张熹店里的伙计知道,招牌上写的内容只是噱头,粮店按照标价每天卖出的粮都是象征性做做样子而已,一旦有人出的价超过三倍,张熹就会悄悄地卖给他。 在买卖粮食的过程中,虽然没有达到张熹设定的最大利润,但大宗粮食一进一出,张熹还是赚了一百多两银子。怀里揣着几张银票,张熹心里乐滋滋的,回家让侄儿张学东陪着自己喝小酒。 在逃荒的众多亲戚中,侄儿张学东是与张熹关系最好的,张学东勤快,会来事,在他自己的家乡也混得风生水起,要不是这场天灾,张学东不至于会逃荒到伯父家暂时避一避。 张熹喜欢这个侄儿,喝酒的时候,两人一边喝一边聊,话说得投机,各自的酒量也是半斤八两,张熹越喝心情越好,微醺之际,张熹嘴里呼出一口恶气,那个曹秀才娘子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张熹面前搞怪! 张学东不认识曹秀才娘子,见伯父这么短的时间,将粮仓粮食转手一下赚得盆满钵满,就不断恭维要以伯父为榜样,好好向伯父学习。 张熹很得意,接着刚才的话,我要她知道,张熹是社会五大狠人!不好惹! 张学东是张熹三叔的大儿子,他家被水淹后,带着妻儿老小也在张熹家度灾。张学东在老家的时候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优点是勤劳,缺点是容易冲动,喜欢与人争论是非,也喜欢在人前提虚劲。 张学东对叔父灾年收留他一家很感动,觉得不能白吃张熹的饭,他要尽可能帮张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以,每天他都自觉地来到张熹粮店帮忙做事,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他做。张学东闲不住,自己找了一些事情做,扫地呀,抹桌子呀,搬运东西之类的,一刻也不闲着。 今天和以往一样,一大早张学东就来到张家粮店,粮店刚开门,店里就已经没粮卖了,人们看着空空如也的粮店,只能摇着头叹息一声默默离开。灾年,到处都没有粮,老百姓能理解。 店外来了两个老人,男的拄着一根拐杖,女的一双小脚,两人穿着乡下人的粗布衣裳,都是短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庄稼人,听他们说话的口音,还知道是外地人,但凡这个时候出现的外地人,大多数都是逃荒来的。女人小心扶着拄拐老男人,两个老人在街上颤巍巍地走着,来到张家粮店门前,拄拐的男人站住,对女人说,去看看有没有粮食卖,再问问价,走的时候买点粮食回去做种子,不然连种子都开口向别人要,还是不好的。 两人慢悠悠来到店铺门前,张学东正站在店门外向街上打望,拄拐的老人问张学东,有稻谷卖吗? 张学东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 老人又问,有玉米或者小麦卖吗? 张学东语气就更加不耐烦,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说完又加一句,你们瞎了狗眼?没看店里是空的吗? 老人一听张学东骂他瞎了狗眼,心里就很生气,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声音颤抖着问,我问问还惹着你了?你凭什么张口就骂人呢?你骂我没长狗眼,难道你长的是狗眼?能这么对老人说话吗? 张学东原本就是个容易冲动的人,见拄拐老人不示弱,也骂他长着狗眼,张学东来了劲,就站在拄拐老人面前,故意拉长声音,我就是长的狗眼,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敢咋样? 拄拐老人恨得浑身直打哆嗦,用拐杖指着刘学东骂,你觉得你很牛逼,你在我眼里不过是条狗,因为只有狗眼才会看人低! 两人的争吵声将附近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围在张家粮店门前看着热闹,人越围越多,有帮助拄拐老人打抱不平的,有为张学东帮腔的,也有好意劝解双方的,正吵闹得不可开交,没想到拄拐老人也是有个性的人,今天无缘无故被张学东当众羞辱,绝不能向黑恶势力低头! 拄拐老人举起手里的拐杖就向张学东身上打去。张学东是身强力壮的中年人,哪里容得了一个外地逃荒老人对自己的无理,没等拐杖打到身上,他就顺势抓住拐杖向外一推。拄拐老人连连后退几步,重重跌倒在地上,后脑勺碰在坚硬的石头上,当即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与拄拐老人一同来的老妇人见状,趴在拄拐老人身上吓得呼天抢地大哭。围观的人赶紧帮忙叫来郎中,郎中用手指试试拄拐老人的鼻息,摇摇头,说没救了。拄拐老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后脑勺下流出一大滩鲜血,只见他面色惨白,确实停止了呼吸。 人群里就有人大叫起来,出人命了!张学东这才意识到撞了大祸,顿时吓得冷汗直流,脸色唰地一下也惨白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死去的拄拐老人,身子像被钉子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有人飞跑到县衙报官,衙役来了,一根铁链锁住张学东,径直将他关进了县衙的大牢。 袁记药材行一个伙计见过袁老板家来的逃荒人,知道拄拐老人是袁老板的二叔,伙计们都叫他二大爷,这个伙计跑回袁锦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袁锦报告,说二大爷被张熹家粮店伙计打死了! 袁锦和杨珍一听,大惊失色,火速赶到粮店,见粮店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很多人都在议论他们亲眼所见两人的争执和推拉情况。 袁锦和杨珍挤进人堆里,见二大爷仍然躺在地上,县衙杵作正在验尸,二大爷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后脑勺下一滩殷红的鲜血,人已经死了,二大娘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了,现在醒过来,坐在二大爷身边,仍然呼天抢地大哭不止,几个看热闹的妇人正在好心扶着劝慰她。 袁锦还没来得及问话,人群外又挤进一些人来,张熹家逃荒来的亲戚们听说粮店出了事,都赶来了。 张熹家亲戚中有人就大喊,说这个老头先用拐杖打人,张学东是自卫!还有人大声说,这个老头骂我们老板是狗眼,还打人,张学东为民除害,见义勇为!那些目睹了全过程的民众一听这话都激怒了,说现场的见证人很多,你们不要以为老头死了,死无对证就诬陷他。还有人说,是张学东先骂人,老头的拐杖并没有打到他,是张学东将这个老人推倒在地死的,张学东是肇事的罪魁祸首。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 第103章 张熹死了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张熹家的逃荒亲戚和伙计,与袁锦家的伙计还有看热闹的民众都动起手来,一时之间,张飞打岳飞,打得满天飞,有人鼻子被打出了血,有人头上被打了一个包,有人手臂骨折,有人被扯烂了衣服....,场面混乱不堪。 几个衙役从县衙里冲出来,及时制止了几方的打斗,将这些出手打架的人都带到县衙大堂跪着听候发落。 张家粮店伙计打死人的消息马上在县城传开,因为参与打架的人很多,有的是张熹家逃荒来的亲戚,有的是围观群众,也有袁锦药材行的伙计,这些人在县衙大堂跪了黑压压一大片。 打架的人多,涉及各自的亲戚、家人、朋友当然就更多,这些人将县衙大堂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群情激愤,强烈要求惩治打人凶手。 谁是打人凶手?有人指认张家伙计,有人指认袁记药材行伙计,也有人指认看热闹的某人。 县令余慈孝对灾年发生聚众斗殴事件非常重视,何况还是一桩人命案件呢。当即升堂审讯。 案件发生在张家粮店门外的大街上,目睹事件全过程的人很多,案件审理就显得比较简单。余慈孝很快就将案件审理明白,秉公执法,判张学东为过失致人死亡。 过失致人死亡对肇事人是不用判刑的,但袁家二大爷也不属于“应捕杀的恶逆之人”,张学东拿出“烧埋钱”给死者家属就算完事。 听完判决,袁锦也认为余大人判张学东过失致人死亡无可争辩,问题是,张学东应该补偿袁家二大爷多少烧埋费才合理? 袁锦提出,别看我二大爷这个样子,人老了都这样,不好看!其实我二大爷是个秀才,命价理应比一般的人要值钱一些。 众人一听死者是秀才,都不免唏嘘,秀才老了病了遭灾了,看起来与旁人也没有什么差别。这个年代,秀才非正常死亡,其命价自然比一般人的命值钱一些,但秀才的命到底值多少钱,余慈孝也很茫然,因为他手里并没有赔偿秀才命案明码实价的依据。 张熹也赶到了现场,听了袁锦的话则不以为然,说让张学东赔偿死者的“烧埋费”是应该的,张学东是他侄儿也不假,但张学东今年遭了重灾,房屋田地都被洪水淹没,家徒四壁,他们全家是逃难到我家的,没想到今天遭此横祸,张学东认罪认罚,但无钱赔偿,请求县令宽限几年,有钱了再兑现。 任何时代都会出现认罪认罚但无钱兑现的问题,张熹从容不迫说这种话,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意思。 但所有人对张熹的辩解都心知肚明,犯事的人只要将现在躲过去,至于以后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兑现都是浮云。更别说张学东还是一个外地逃荒来的,到时在哪里去找他?张熹替张学东推脱责任的意图大家全都明明白白。 张熹平日蛮横,得罪的人不少,被打的和看热闹的人中就有对张熹积怨很深的人,张熹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在县衙,又不合时宜的替张学东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张熹身上。张学东倘若对死去的人不兑现,他们自己被打伤的汤药费也会没有着落,那些围在县衙大门外的民众全都哄闹起来,大声嚷着,县令秉公执法,张学东打死人应该由张熹承担责任! 啥?张熹傻眼了,侄儿闯的祸怎么会由伯父承担责任,烧香引出鬼来了吗? 今天张熹如果不出面,看热闹的人有可能想不起他,想不起张熹,自然就不会将张学东与张熹联系在一起,想不起他,矛头就一定不会对准他,但张熹又怎么知道,烧得通红的那块火炭会掉在他的脚背上呢?如果早知道,打死他,张熹也不会露面。 一个嗓门大如洪钟的壮汉吼着,张学东不仅仅是张熹的侄儿,还是张熹粮店的伙计,我们都看见的,张学东每天都在张熹粮店上班,他天天在店里扫地抹桌子搬运货物,他做的事比其他伙计做的事还多,粮店的伙计打死了人,粮店老板就应该承担责任。 话音一落,另外一个男人也大声附和,说我就住在张熹粮店隔壁,我可以作证,张学东天天都在张熹粮店上班,他就是张熹粮店伙计。 张熹一听赶紧否认,说张学东在店里做事,是他自愿的。 余慈孝想想,问张熹,你说张学东不是你店里的伙计,他不是伙计怎么会天天到粮店上班?唉!这种推论无论哪个时代都会出现,比如,林月前世曾经发生过一件轰动社会的事,一个人跌伤了,另外一个人做好事,将跌伤的人送到医院,但跌伤的人却诬陷做好事的人是肇事者,法官判案的时候也是这么问的,你没致人跌伤,为什么要将伤者送到医院救治? 虽然两件事时间差了几百年,原来前世的法官和今生的县令判案推理如出一辙,说法都是一样的。 张熹赶紧申明,说余大人如果硬要判张学东是我粮店的伙计,我自己也是没有钱的,我买曹家的粮都是打欠条的,有县衙的表扬信为证。 张熹话一说完,门外一个穿长衫的人义愤填膺,用手指着张熹,说你欺骗县令,你高价卖粮给那些粮商,你至少赚了一百多两银子。 余慈孝一听张熹高价卖粮?就警觉起来,高价卖粮,哄抬物价,是灾年打击的重点,穿长衫的人理直气壮揭发张熹卖高价粮,再看张熹躲闪的眼神,余慈孝就知道他卖高价肯定是事实。 余慈孝问穿长衫的人,你说张熹卖高价粮有证据吗?谁买了他的高价粮? 穿长衫的人说,我大伯就买了他的高价粮,价格是灾年前粮价的五倍。 余慈孝将惊堂木在桌上重重一拍,厉声质问张熹,县衙已经贴出布告,粮食价格不得超出灾年前的三倍,你怎么能用五倍的价卖高价粮呢?你说老实话,是否高价卖粮? 张熹没想到侄儿误伤死人会牵涉他高价卖粮的事,惊骇的冷汗直流,他知道,倘若县令坐实了他倒买倒卖,哄抬物价的事实,这是比他侄儿过失打死人的事还严重,张熹就会面临下狱、判刑或更重的处罚。 张熹浑身冰凉,赶紧向余慈孝作揖,说我愿意代侄儿张学东对死者进行赔偿。 余慈孝见张熹突然改变态度,心里马上就明白张熹的用意,他情愿承担对死者家属的经济赔偿,也不愿意暴露和承认自己高价卖粮的事,高价卖粮一旦坐实,这块火炭掉到脚背上,自己会伤得更重,孰轻孰重,他心里明镜似的。 余慈孝也认为,不管怎样,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才是当务之急,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就应允了张熹的请求。 有人愿意承担赔偿责任,事情就很容易处理了,因为袁锦的二大爷是秀才,秀才命贵,所以张学东赔偿给袁家死者家属“烧埋费”一百两银子,张熹粮店的伙计打伤民众十五人,根据每人的伤情,给伤者一两至二两银子的汤药费,张熹和张学东在具结书上签了字,张家账房先生拿来银子,当场兑现。 袁锦安排人将他二大爷的遗体安置好,十几个被打伤的民众拿了银子就去买药治伤,张熹和张学东在家人的陪同下,黯然神伤回到张家湾的家。 张熹没想到,刚刚赚到手的一百多两银子,被自家侄儿过失致死的烧埋费和打伤人支付的汤药费全都消耗完了,张熹低垂着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袁家二大爷老年多病,早就该死了,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死在他的粮店门前,死了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头还是个秀才,他被袁家二大爷坑了呀!自家侄儿致人死亡,他却被迫为侄儿赔偿银子买单,这是被自家侄儿坑了呀!原本卖粮只是卖给做生意的朋友,这是很隐秘的事,今天却被朋友的亲戚出卖,差点被抖搂出高价卖粮的丑事,这是被朋友坑了呀!买卖粮仓粮食的事原本就是曹家和张家双方的事,县衙凭什么要写那封表扬信?还将自己买粮的价格公之于众?他这是被县衙坑了呀! 这么多年来,张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现在却发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眼前挥舞,现银没有了,还欠着一张天价欠款,而且高价卖粮的事早晚会被县令查到,躲过了初一很难躲过十五,近段时间发生一连串的事令他急火攻心,张熹又惊又怕,突然两眼一黑,嘭的一声重重跌倒在地上。 张学东知道自己撞了祸,自知对不起伯父,但自己又无力为伯父解忧,只好向张家告辞,带着全家老小回老家去了。 张熹家里的亲戚们见张学东走了,又见张熹病倒了,大家都是出来逃荒的人,没有办法帮助张家,只有自己离开才能减轻张家的困难,所以,亲戚们都向张家告辞,离开了张家,又一路逃荒要饭回老家去了。 张熹倒地后就再也没有起来,郎中说他得了痰疾,痰疾是什么疾?痰疾其实就是脑出血,张熹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喜怒无常的人情绪很容易激动,情绪激动再加上身体里原本潜伏的病症,就很容易引发脑出血。张熹脑出血是早晚的事。这次侄儿张学东意外失手致人死亡,他又将刚刚赚到手的银子为别人的失手买了单,再加上这段时间,大儿子张思文意外死亡对他的打击,二儿子张思吉从军后生死不明,想起家里发生的这些令他恼怒和忧虑的事情,他再也支撑不住精神和生活的双重打击,一股黑血终于冲破了脑血管。 三天后,张熹死了。 袁锦为二大爷买了一块墓地,将他二叔葬在了仓西县,二大娘要回老家,袁锦在曹家驿站租了一辆马车,那一百两银子的烧埋费,袁锦原封未动拿给二大娘,还送了一些粮食和种子,以及一些大半新的衣物,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 二大娘带着儿子女儿回老家去了。袁锦的二叔近七十岁,身体一直多病,拄拐多年,如果不是发生意外,他二叔很有可能熬不过今年冬天就会死去,没想到发生意外,二叔死了,却为他的家人挣了一百两银子,二大娘将这些银子拿回老家,建房置地过日子也是足够的了,不敢说这是因祸得福,只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埋了张熹以后,他买粮和粮仓打的欠条约定三个月期限到期了,林月叫陶学奎找张熹家要银子或办理张家湾土地手续,张熹死了,陶学奎只能找到张熹娘子,张熹娘子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重大的事情,找来张家有威望的族人商议,族长看了欠条,看着欠条上县令余慈孝和张巡检的签字,他知道张家湾的地是保不住的了。张家现在没有银子,张家湾的地又是之前就抵押了的,现在债主找上门来,还有县衙的担保,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无力回天了。 张熹娘子听说张家湾的地被抵押了,除了掩面哭泣,别无它法。陶学奎很快办理了张家湾三百亩地的手续,从此,张家湾的地不再姓张,而是姓曹了,严格来说,是姓林了。 林月对地契上写的曹家文的名字只能撇撇嘴,因为她的性别是女人,所以哪怕曹家的人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些操作,但最后这些土地还是只能姓曹而不能姓林,她的心里有千万匹草泥马在狂奔。好在曹家现在也是她的家,地契上是谁的名字无关紧要。 再说,林月没有几年活头了,张家湾土地姓曹还是姓林,都是身外之物,写什么名字都随便。 第104章 袁锦设宴请林月吃饭 袁锦请老爷子,大娘和林月吃饭,林月带着儿子杰璋,所以陶妈妈也跟着来了。 老爷子不知道袁锦为什么要请他吃饭,今天不年不节的,有什么喜庆的事需要庆祝吗?老爷子问林月,到别人家做客,不问缘由,不带礼物,就是不懂事的表现。林月笑笑说,不用带礼物,就是大家聚聚,吃个饭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见林月如此说,老爷子这才放了心。 林月跟着老爷子和大娘到了袁家,杰璋开始学走路了,拉着林月的一根手指头,踉踉跄跄走进袁家大院。 袁锦和杨珍正在院里与管家说话,见老爷子和林月等客人来了,袁锦满脸是笑,杨珍赶紧迎上前来,拉着杰璋的小手,说快叫我姨婆。 小杰璋噘着小嘴,甜甜地叫一声姨婆,突然转头看见了袁家的一只黑花猫,黑花猫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像在睡觉,杰璋嘴里欢快地叫着猫,猫,猫,跌跌撞撞向黑花猫跑去,陶妈妈赶紧跟着。 老爷子和大娘跟在杨珍和管家身后进了客厅,袁锦却面带微笑看着林月,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月向姨爹笑笑,袁锦问她,那天从县衙大堂回家后我就在想,县令龙之源好像有些怕你?他真的怕你吗?为什么? 林月听袁锦问这样的话,不禁愣了愣,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既不能说龙之源怕她,又不能说龙之源不怕她,只有她知道,龙之源肯定怕她,如果不怕她,为什么那天会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但龙之源为什么怕她,她却无法对人说。 林月微笑着,说我也不清楚什么原因,那天他一定是自认为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格外小心。袁锦哪里会相信林月的说法,但不相信又怎么样呢?袁锦张张嘴,将想再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月跟着袁锦向餐厅走去,突然看见庭院中搁在长条凳上的几个大竹匾,竹匾里晒着一些大大小小像小孩拳头般大小的东西,林月越看越觉得这些东西有点眼熟,好奇,就拿起一个认真观察。 袁锦见林月在看他买回来的药材,也来到竹匾边,拿起一个边看边向林月介绍,说这是他前次从大理国买回来的药材,这种药材名叫番薯。 番薯?大理国?大理国在哪里? 林月瞪大眼睛,突然想起前世学过的地理,恍然大悟,原来现在的大理国就是林月前世的云南。番薯的名字很多,以形状称呼名叫玉枕,有的地方叫地瓜,白瓤的叫白薯,红瓤的叫红薯,名目繁多,袁锦说这是番薯,番薯只是其中一种叫法。袁锦是饱读药书的,见林月有兴趣,就说《南方草木状》这本书里,就对番薯有专门的记载,另外,在《本草纲目》里还有番薯补中和血,通便秘,治脾虚水肿,疮疡肿毒等药用价值的记载。这种药我们每年都要从大理国进一批货,治疗效果不错呢! 林月瞪眼看着番薯,她习惯叫这东西为红薯,前世的林月很喜欢吃红薯,红薯的味道软糯香甜!好吃极了。林月像发现新大陆,兴奋不已,她知道,这种粮食作物来自遥远的国度,明朝时就有人种植,但因为推广不力,现在只有福建附近少数几个地区在种植,有的已经将番薯作为粮食食用,但大多数地区的人却将番薯作为药材,袁锦也是按照药材价格购买的。 林月想着,红薯不仅产量高,一季红薯半年粮,关键是种红薯基本不择种植条件,这个时代的土质一般都比较贫瘠,种其他粮食作物产量低,但贫瘠的土地种植红薯则是最好的选择。遇干旱等自然灾害,也比其他粮食作物的产量更加稳定。要是能将红薯在这个年代推广开来,就会使中国大面积推广种植红薯的时间提前二百多年,提前的这二百多年能救很多人的命,能解决很多人吃饱饭的问题,这是千秋功业的大事呢! 林月仔细观察手里的红薯,没有腐烂,保存不错,只是表面的水分干了一些,这样的番薯种在土里应该能成活。 林月问姨爹,这种番薯你有多少?袁锦说,我们每年进货的番薯都不多,今年也只有一万斤左右。 林月看着袁锦,笑着说,姨爹能将这些番薯送给我吗?我明年加倍还你。 袁锦有些疑惑,你要这么多番薯干什么?种在曹家山吗? 林月略一思忖,说我现在还没想好,只能到时再说。林月做事历来比较小心,一件事没有结果的情况下,许诺,大吹大擂都是不成熟的表现。 袁锦笑笑,说林妹妹需要就全部送给你吧,待会儿我让小二给你送到家去。 林月高兴极了,嘴里一迭连声地对袁锦说着谢谢!谢谢!她无意中发现了这样的东西,真是捡到一个宝贝了,这个宝贝可是无价之宝呢! 大家都围在餐桌边坐下,虽然是灾年,杨珍因为听了林月的话,储存了足够吃一年的粮食,他家一点都没有受到灾情的影响,所以今天的菜肴仍然很丰盛。 袁锦见大家都坐定了,站起身来,拿过酒壶,说今天难得聚会,我来给大家斟酒。 说完端起酒壶就向酒杯里斟酒。 满座的人见袁锦亲自为大家斟酒,都很惊愕,几十年来,袁锦家里家外端足了一家之主或大老板的架子,不说为别人斟酒,除了生意需要的应酬而外,从来都是别人为他斟酒,哪怕他一个人自斟自酌,也是专门有人为他斟酒的,今天袁锦却为曹老爷子和林月的到来,亲自为大家斟酒! 杨珍故意抬头望向窗外,看看天,打趣的说,袁大老板今天好恭敬,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袁锦将杯里斟满酒,端着酒杯仍然站着,突然就叹了一口气。大家心里又是一震,还没吃饭,还没喝酒,袁锦怎么就叹气了呢?袁锦又轻轻叹口气,这才开口说话,说这第一杯酒,原本是庆贺张熹死了,但这话说起来还是有些残忍,不该说这样的话,人死如灯灭,人死了,再大的恩怨都了了,但既然大家坐在一起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要说心里话,所以,再难听的话今天我也要说。 袁锦突然感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声音颤抖起来,杨珍也变了脸色,拿出一张丝帕擦拭着眼睛。 袁锦恨恨地说,张熹不死,袁家不安,他口口声声要用我儿的命去换张思文的命,我是天天都为迪英担心,这段时间,我都感觉自己老了十几岁,每天都做噩梦,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呀! 袁锦说完,声音哽咽起来,你们不知道,好几次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和张熹拼命,要不是娘子劝着,我早就和张熹拼命了。 袁迪英听着爹的话,深深低着头,他很内疚,也为父母护犊之情感动。 袁锦眼里含着泪花,看着林月说,你说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时间刚过不久,张熹就死了,听到张熹死了的消息,我和你姨妈抱头痛哭,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袁锦的话说完,袁锦、杨珍和袁迪英都流下了眼泪。这几个月,他们经历了与张熹张思文两次对簿公堂的遭遇,经历了儿子考中秀才的大喜,经历了被张熹意欲复仇的恐惧,还有袁家二大爷意外死亡和张熹突然死亡,全家人被各种大喜大悲突发事件折磨,身心疲惫,苦不堪言。 现在张熹一死,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悬在他们心上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他们怎能不流泪呢?庆贺张熹死去,这真的是袁锦一家出自内心的感情。 杨珍一边啜泣,一边对林月说,林妹妹,我们不仅担心自家出事,还担心你出事,你姨爹专门派了两个武功比较好的人守在你家门外,你一出门,他们就悄悄保护你,你知道吗? 林月赶紧点头,说我猜到的,那两个人每次都跟着我,我都认识他们了,每次我看见他们,他们就向我笑笑,所以,我就猜是姨爹你们安排人保护我的。 林月说完,也动情地对袁锦和杨珍说,谢谢姨爹姨妈的关心! 袁锦端起酒杯,脸上这才有了笑意,说林妹妹你不要谢我们,你姨妈退学费,你姨妈被打被骂,我们跪在县衙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赶到县衙大堂为我们做主,你帮表哥考上秀才,你叫我们屯粮,这些都是你做的好事,姨爹之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林妹妹你要多担待一些。 说完又看看娘子和儿子,表示对他们也有内疚的意思。是呀,杨珍退学费被袁锦骂,袁迪英头悬梁的做派被袁锦打,杨珍屯粮的事也差点被袁锦阻拦,但袁锦的这些行为都是正常人做的正常事,林月对姨妈和表哥的指导才是非正常的行为。 袁锦又说,最近一段时间,喜事悲事都凑在一起了,好在大家都平安顺利躲过所有的劫难,这比什么都好,张熹不死,我们也没有心情坐下来吃饭,所以,这第一杯酒我们都喝了吧。 大家全都端起酒杯,将杯里的酒一干二净。是呀,在座的人都为多事的这段时间深感忧虑和紧张,但没有谁为张熹的死惋惜,张熹不作死就不会死,因为每个人对自己的人生都有不同的打开方式。 老爷子对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听着几个人的对话,他才知道袁锦一家和林月经历了如此骇人的遭遇,幸好大家都平平安安,老爷子也放了心。 袁锦这次给杨珍和林月各斟了一杯酒。杨珍惊愕,张着嘴看着袁锦,夫妻俩结婚三十多年了,袁锦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对杨珍有过如此亲密举动。 袁锦看看杨珍,又看看林月,说这杯酒我要敬林月的父母,感谢他们生了林月这样的好女儿,我和你姨妈都要像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的待你,同时要好好感谢你! 袁锦说到这里有些动容,这两年你帮我们做了很多事,这些事我们都不会忘记,姨爹姨妈表哥都感谢你。 袁迪英一听爹说你表哥也要感谢你,就赶紧端起酒杯,说我要感谢表妹。 林月很高兴,端着酒杯笑颜如花,说自家有事不帮,还帮谁呢?这是天经地义的,不用感谢!袁锦杨珍还有表哥袁迪英都看向林月,眼神里都充满感激的泪光,他们现在都有一种感觉,有林月的存在就有依靠,他们现在不仅感谢林月,还感谢生养了林月的爹娘。 林月听袁锦提到自己的爹娘,突然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一件事。 第105章 女人不准上坟 林月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林月的爹娘就已经死了,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摄影之类的东西,林月的爹娘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爹娘长什么样,现在的林月不知道。 听杨珍说,姨妈的样貌和林月的娘长得很像,见到姨妈就像见到自己的亲娘,但姨妈与亲娘长得再像,总是有差异的,并不是亲娘的真实样貌。 林月嫁到曹家以后,不知道爹娘的坟茔在哪里。去年过年前,见曹家的人都在忙着为祖先上坟,林月就想到爹娘坟上去看看,虽然没有和爹娘见过面,但自己占有的这个身子却是林月的爹娘生育的,做女儿的不能忘恩负义,她应该为从没见过面的爹娘烧炷香。 因为不知道爹娘的坟茔在哪里?所以林月就问了大娘,说她想带杰璋去为爹娘上坟。 大娘一听,大吃一惊,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林月的话,反复问她,你想去为你的爹娘上坟? 林月肯定地点点头,大娘疑惑地又问,还要带着杰璋去? 林月又肯定地点点头。 大娘紧张得脸色都变了,对林月说,你哥还在,你怎么要去为自己的爹娘上坟? 林月一头雾水,说我给爹娘上坟,说明我有孝心,关我哥嫂何事? 大娘赶紧向地上呸呸两声,如果哥嫂知道你要去给爹娘上坟,他们不打上门来才怪。 大娘开始以为林月是故意惹她生气的,认真看看林月,林月一脸正气,丝毫没有故意气她的意思。 大娘叹口气,几乎用呵斥的语气,说你怎么连这样的规矩都不知道?女人是不能为爹娘上坟的。 现在轮到林月惊愕了,女人为什么不能上坟? 大娘对离经叛道的小儿媳既恨又担心,教训林月,女人不能上坟,也不能参与祭拜祖先,你不要以为你很优秀,女人再优秀,女人的名字也不能写进自家家谱,女人出嫁前不能祭拜祖宗,出嫁后就是男方家的人,如果再回家为爹娘上坟,娘家的人就会遭到厄运,就会家破人亡!所以,你不要问为什么,这是不需要问的问题。 说完再三强调,你要为娘家爹娘上坟这种事,万万说不得!也万万做不得的! 现在轮到林月懵逼了,她不知道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她突然感到自己浑身发冷,身为女人居然如此被人歧视,歧视得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能祭拜,那女人还算人吗?她在大娘面前呆立了很久,原本心里那抹因为女人卑微而受歧视的伤口又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杨珍见林月走神,问林妹妹想什么呢? 林月赶紧将思绪拉回来,说我在想爹娘呢,想去给爹娘上坟。 满桌的人一听,都大惊失色,杨珍赶紧提醒她说,林妹妹,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和你姨爹表哥都是你娘家的人呢! 林月回过神来,想起大娘说的话,出嫁的女儿为自己爹娘上坟会给娘家人带来噩运的话,她尴尬地笑笑,说只是想想而已,你们都认为女人不能给爹娘上坟,那我就打消这个念头罢了。 杨珍对林月想给自己爹娘上坟的念头深感困惑,说不是我们认为,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大娘不满地撇了林月一眼,前不久才为这件事教训了林月几句,她怎么还是没有耳性?还在想着给爹娘上坟?林月见大娘撇眼看她,也不屑的看看大娘,我们都身为女人,女人的权益被人偷走了,你不撇眼看偷你权益的人,居然撇眼看我? 林月黯然神伤,假装看着桌上的那碗清蒸鱼,清蒸鱼身上浇着颜色鲜艳的各种调料,却翻着白眼躺在盘子里,了无生气,她不知道前世的爸爸妈妈现在怎样,也不知道今生的爹娘葬在哪里?见不到前世的爸爸妈妈就算了,怎么连今生死了的爹娘都不能上坟祭奠一下呢?女人还是人吗?女人被这个社会踩在脚底,被摩擦了又摩擦,这是要女人永世不得翻身的节奏? 唉!林月重重叹口气,身为女人,与自己的爹娘只能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悲催呀悲催! 心不甘又能怎样?林月就像那条清蒸鱼,生前任人宰割,死后任人吃肉,她只能打消去给爹娘上坟的念头。 直到林月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没能到爹娘的坟前去看看,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短暂一生的遗憾之一了。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张熹死了,大家心里爽快了,灾年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 更高兴的是林月,这三个月通过买粮仓卖粮仓,买粮食卖粮食,处置张熹抵押的田土等一系列神操作,几经倒手,她花了三百两银子,得到了价值三千多两银子的几百亩良田沃土,她才是灾年最大的赢家。 嗯,还有,今天无意中发现了红薯,得到这件上万斤的无价之宝,也是林月在穿越人生中又一个惊喜。 现在林月有地了,成为地主了,但这么多地怎么管理呢? 林月前世做梦都不可能梦见自己会成为地主,当然,林月的前世也没地可买,地都是国家的,不卖。所以,林月前世今生都没有自己有土地的经历,她也不知道做一个合格的地主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林月决定第二次到焦家湾。哦,说准确点,不是到焦家湾,而是去看看张家湾,或者去看看现在的曹家湾。 这次到张家湾,她要见见张家湾的佃农,和他们一起开个会。张家湾三百亩地有五十多户佃农,最多的一户佃了近七十亩地,最少的也有三五亩。当然,焦贵、焦荷和陶学奎等人仍然和林月一起去。 到了张家湾,林月极目远眺,眼目所到之处,今日全部都是林月的田产!陶学奎看着眼前的张家湾,就像前次陪着林月看张家湾时一样,土地还是那些土地,景色也是那些景色,但前次看的时候,这些土地姓张,时隔不到半年,姓张的土地悠忽一下姓了曹,哦,准确来说姓了林。 陶学奎瞪大眼睛看着林月,眼前意气风发的这个秀才娘子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将这些地据为己有的?陶学奎哪怕是个精明的金算盘账房先生,也百思不得其解。 陶学奎怎么能解?他虽然是这个时代能双手同时打算盘的“金算盘”。却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是前世能双手敲键盘的穿越人。今生双手打算盘再厉害的账房先生,怎能抵得上前世双手敲键盘的计算机硕士! 通知开会的地点是在焦龙的院子。 以往张家找佃农开会,都是在张家大院里开,焦龙家的院子太小,焦龙太穷,院子太破,虽然焦龙家祖祖辈辈都住在焦家湾,但焦家在佃农中是很不起眼的小人物,从来没有人想到有朝一日会在焦龙的院子开会。所以,张家湾佃农得到通知就很惊愕。 他们已经知道了张家湾的土地现在不姓张改姓曹了,姓曹的地主怎么会在姓焦的院子里开会?焦龙难道与曹家有什么关系?再一打听,这才知道,焦龙的大伯焦贵,是曹家小面店老板和曹家火锅底料厂掌柜,焦龙的妹妹焦荷,是曹家巾帼味精厂的厂长,曹家小面,曹家火锅以及味精厂、火锅底料厂等等,都是仓西县神话般的存在,佃农们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低微如尘土的焦龙,居然有如此显赫的伯父和妹妹,焦家居然抱上了曹家这条粗壮的大腿。 张家湾的土地被林月买走后,原来的租户这几天都惶惶不可终日,能租到地主的地,对佃农来说,就是生活的保障,现在土地主人变了,不知道新主人对以前的佃农是什么态度,如果新主人将土地收回重新找佃农,现在的这些佃农就会失去生活的来源,如同城市人失业是一样的后果。哪怕新主人不将田地收回,万一提高分成比例,对灾年中的佃农也是雪上加霜的打击。所以,佃农们接到开会通知,都忧心忡忡,三三两两,扶老携幼地到焦龙院子里来了。 焦龙院子原本不大,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在这个院子聚集,焦龙家没有多余的板凳,来开会的佃农都只能自己找地方,或坐或蹲或站的散在院子里,很快,焦龙院子里来了一百多人,凡是能够容身的地方都被佃农们占了。 林月和焦贵他们几个人早就等在了院里。前次焦龙得到林月给的银子,将摇摇欲坠的房子做了加固处理,今天少奶奶要在他的院子开会,焦龙很紧张,张家湾的佃农今天都会到他的院子里来,这是以前张家大地主才有的荣光呀!荣光归荣光,但焦龙不习惯在人多的时候抛头露面,今天少奶奶要来,少奶奶是焦龙的恩人呢,再紧张也要尽力将事情做得最好。 焦龙没有其他能力为开会的事情做贡献,他只有一把子力气和认真负责的态度,所以,一大早,他和娘子一起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将家里的饭桌拿出来摆在院子中间,还到附近的人家借了十几张长条凳摆在院子里。 焦龙见到林月,笑得满脸皱褶。 林月看着焦龙高兴的样子,也向他笑笑。前次林月接触了焦龙,直觉告诉她,焦龙虽然没有文化,但他勤劳,对人忠诚,而且精通农事,张家湾的土地让焦龙参与管理没有问题。 焦龙娘子也是一个身形粗壮的农村人,她烧好了茶,从屋里端出来一个大瓦缸,瓦缸里放着一把木汤勺,她将瓦缸放在院里的一个石磨上,又转身端出来一沓粗瓷碗,将碗放在瓦缸旁边,然后用木汤勺将瓦缸里的茶水舀到粗瓷碗里,再将碗双手端到林月面前,嘴里怯生生地说 ,请少奶奶喝茶。 林月赶紧接过茶水,茶水冒着热气,茶汤颜色微黄且浑浊。 林月饶有兴味地看看茶碗,茶碗的坯泥很厚,做工粗糙,碗底内外都没有上釉,露出灰白的素胎,这种碗,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还没有完全烧制成功的碗坯,这种碗坯从碗窑里卖出来,应该是烧制失败后廉价处理的,价格很低。如此粗糙的碗坯,林月还是第一次看到。 茶水的颜色不好看,但碗里却氤氲着一股茶香。林月再看看瓦缸,瓦缸里漂浮的茶叶,看起来就像泡在水里的一些树枝和树叶,这种茶当然也是最粗劣的。 林月笑笑,这才是真正原汁原味的老茶汤。 焦龙见林月在认真看碗看茶,就很不好意思,说不知道少奶奶你来,家里没有准备好点的茶叶,实在不好意思。 林月赶紧说,这样的茶叶就是最好的,以前我想喝还喝不着呢? 林月说的以前,当然是说的那个她曾经生活过的高度文明的时代,那个时代的茶已经做得非常精致,但如此原汁原味的茶反而没有了。不是山珍海味不如粗茶淡饭吗?唉!那一定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在如今这个食物匮乏的时代,如果有选择,林月还是愿意吃山珍海味。 林月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茶,认真品尝一下,嗯,茶水有点涩,有点苦,还有点回味的香。 第106章 张家湾成曹家农场 张家湾很多佃农都早到了,见到林月一行人,全都瞪大眼睛,惊异地观察着,谁是新地主曹家文? 佃农们都不认识曹家文,但都知道曹家文是仓西县秀才案首,焦贵焦荷大家都是认识的,现场只有两个人他们从来没见过。一个是男人陶学奎,一个是女人林月。 大家都在心里嘀咕,难道是那个穿着长衫,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把算盘的男人是曹家文?但算盘代表着商人,秀才面前怎么会放着一把算盘呢?秀才面前放一把算盘,这种画面看起来怪怪的。如果这个男人不是曹家文,那还会是谁呢? 佃农们东看看西看看,也没有发现另外像秀才的男人,在他们心里,能够召集他们开会的只有男人,不可能是女人,所以,林月在这些人的眼里像空气,不是佃农们要找的人。 看看人到得差不多了,焦贵站起身来使劲咳了一声,佃农们知道开会了,所有人都停止了窃窃私语,全都眼巴巴地望向围在中间桌边坐着的几个人。 焦贵大声说,今天在焦龙院子里开个会,曹秀才娘子林月少奶奶要将有关张家湾土地管理的事告诉大家,请大家认真听,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题大家可以提问。 焦贵看看林月,请示是否开始。林月微笑着点点头。 佃农们全都张大嘴巴看着林月。 原来曹家文没来,来的是曹秀才娘子,曹秀才娘子名字叫什么?叫林月?曹秀才自己为什么不来,要娘子来代表?难道女人能代表男人? 对佃农来说,一个女人敢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不仅男人感到不可思议,连女人都惊愕得张大嘴巴。 只见林月落落大方站起身来,眼里含着微笑,满脸的自信和不卑不亢。要知道,林月在前世大学读书时是学校辩论队的成员,出了名的二辩手,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巧舌如簧。自来到这个社会,林月今天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话,看着围在她周边那些面露惊讶的脸,林月又想起以前参加辩论会时的场景,心里就小小的激动了一下下。 林月对佃农们说话,没有任何做派,说张家湾的土地现在属于曹家所有,以前佃农们在这些地上耕作,付出了很多心血,今后曹家的土地还需要大家继续努力云云。 然后就向大家宣布,说张家湾的地名大家已经叫熟了,但现在再叫张家湾就名不符实,我们要将张家湾改为农场,以后大家就不要叫张家湾了,就叫曹家农场好了。 曹家农场,这个名字接地气,也不用费神费力做解释。如果将张家湾取一个与曹家农场无关的名字,只能是一种噱头,事业的成功不在眼花缭乱的比划上,重点是在货真价实的发展上,虚头巴脑的东西越少越好。 满院子的人都很懵逼,张家湾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地方,祖祖辈辈都叫张家湾,今天张家湾的地名改了,叫什么曹家农场!什么叫农场,没人知道,也没人听说过,但土地是曹家的,就像曹家的人生了孩子,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是曹家的事,与别人无关。 所有人虽然懵逼,但也只能点头。 林月嘴角有了更深的笑意,说曹家农场的土地面积不够,以后有人愿意加盟农场的,欢迎加盟。 大家一听,又震惊了一下,他们对曹家小面加盟,曹家火锅加盟,都已经耳熟能详,但今天听林月描述远景规划,说以后连土地都可以加盟!这又是大家没有听说过的新观念。 林月话锋一转,属于曹家农场的土地,以后全部改种经济作物。 佃农们一听,全都炸了锅,他们不知道什么东西叫经济作物,他们只知道,土地是用来种粮食的,曹家农场不种粮食,就相当于土地被曹家收了。 这是他们今天最担心的问题,一旦新地主宣布收回土地,就等于宣布以前租种土地的佃农全部失业!不少女人忍不住就大哭起来,这是晴天霹雳呢,想到以后的生活没有了着落,谁不恐惧呢? 林月看见佃农们惊恐的表情,听着女人们的哭声,自己反而懵逼了,眨眨眼睛,问焦贵,哪里出错了吗? 焦贵说,大家担心不再租土地给他们了! 林月释然,原来这些佃农只听了她说的前半部分的话,没听懂成立曹家农场这话的意思。 林月就宣布,成立曹家农场以后,以前租种张家湾土地的佃农,全都作为曹家农场的员工,全都可以在曹家农场工作,以前谁租的地块,原则上归谁继续耕种,以后的分配方式,不是交地租,而是实行基础工资加年终分红的分配方式。 正在抹泪的女人们忘记了哭泣,佃农们全都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分配方式?什么叫分配方式?连分配方式都不懂,佃农们更不懂基础工资加年终分红的意思。 林月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对佃农们解释,什么叫农场,什么叫农场员工,什么叫基础工资,什么叫年终分红....,讲得林月口干舌燥,大家仍然没听懂,但连猜带蒙也算知道了一些.。 首先他们知道了自己没有失业,只是换了一种身份,以前叫佃农,现在叫员工,以前将种出来的粮食,交六成给地主,现在不交粮食了,改为每个月在老板手里领银子,然后,按照年终收成情况再分红,收成好,大家就多分一些,收成不好,就少分一些.....,佃农们舒了一口气,虚惊一场,自己不再为失业的事焦虑了,不再担心自己会失业了,可以继续捧着土地的饭碗讨生活了。 不过,没懂的问题比连猜带蒙懂了的问题更多,佃农们祖祖辈辈都是租种地主的地,给地主交地租,现在不交地租了,反而还要从地主手里拿银子?年终还要分红?佃农们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不仅是佃农们听不懂想不通,就连焦贵焦荷陶学奎也没听懂,也没想通。到张家湾开会,林月事先并没有说开会的内容,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林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全都茫然的看着林月。 林月不看佃户们,而是看着焦贵,说从现在开始,曹家农场的土地全部种各种香料,种生姜辣椒花椒之类的经济作物,至于种什么,每样作物种多少,由焦贵按照需要做计划,我们自己能种的,就自己种,不再在外地去买,自产自销,这样可以降低购买原料的成本...。 佃农们刚才还在为自己没丢饭碗高兴,突然听见少奶奶说土地不再种粮食要种什么经济作物,人们的情绪就像一把盐撒进油锅,炸锅了! 一个坐在林月旁边不远,满脸皱褶的老人问,敢问少奶奶,土地不种粮食了,我们以后吃什么呢? 话音一落,另外一个壮实的男人问,我们种了一辈子粮食,没有种过什么经济作物,不会种怎么办? 另外一个抱着小奶娃的女人问,种那些当不得饭吃的东西卖得掉吗?.....,大家要问的问题很多,一直像在做梦的佃农们没从梦境中醒过神来,但都感觉眼前的这个秀才娘子怎么不靠谱呢! 所有人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经济作物,自产自销,降低成本之类的话,不知道林月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不懂这些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肥得流油的地不种粮食要种什么经济作物,大家都感到很难理解,都感到肉痛。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土地非常金贵,而粮食是人类生存的唯一依赖,用金贵的土地种人类赖以生存的粮食,天经地义,但这个少奶奶要他们种什么吃不饱的经济作物,难道这不是暴殄天物! 林月听着佃农们的质问和担忧的表情,她也不恼,在民以食为天的年代,土地应该用于种粮食,这道理亘古不变,人们长期缺吃,所以只想着种粮食填饱肚子,再则,这个时代商品经济不发达,至于香料和食品调料,那是人们吃饱了肚子以后才有的追求,所以,土地还是只能种粮食。 而巾帼味精厂和火锅底料厂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各种香料调料,这些香料调料都要用银子去买,这些用银子买来的原料,是两个厂成本构成的主要部分。以前林月没地,只能用银子去买,价格高还不一定有保障。现在有地了,而且是肥沃的土地,这些地非常适合种经济作物,不种经济作物,只种粮食,这才是亏了。 林月是从商品经济高度发展时代来的,满脑子装的都是自己的gdp。现在见大家对土地用来种经济作物的做法不理解,特别是焦贵几个人,甚至比佃农们更加担忧和不解。 林月就向大家简要地讲了一下曹家山的故事,说曹家山的土地开发出来以后,有人听说将开垦出来的地种药材,就认为是暴殄天物,但现在看来,种植药材是不是比种粮食划算得多? 焦贵几个人一想,也是哈,以前那么多人反对用土地种药材,实践证明,曹家山的土地种药材后,经济效益比种粮食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焦贵和陶学奎几个人见林月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不觉脸一红,都不好意思笑笑,也不好意思再腹诽。 佃农们提的问题太多,林月只好一一向他们解答,所有发展中的事物,都是从不断改变习惯开始的,你们不会种经济作物,种着种着就习惯了,到时你们就知道种经济作物比种粮食划算很多。 林月又说,种经济作物是按照种经济物的特点给大家分配利润的,不管怎样,利益分配都不会让农场员工吃亏,大家尽可放心。因为种经济作物比种粮食的利润高,所以大家分到的银子,就会比以前种粮食得到的要多得多,你们用银子去买粮食绰绰有余,多余的银子,还可以买其他需要的东西。至于种的经济作物是否卖得掉,那就更不用大家担心,我们是自产自销,种出来的东西我们自己用都不够,是不用去卖的。 佃农们的脸上这才露出释然的表情,原来秀才娘子对这些问题早就有了解决方案。 陶学奎一边听着林月讲话,一边写写算算,有时若有所思地拨弄几下算盘。 第107章 为到京城定居做准备 林月继续说,曹家农场以后生产方面的事,地怎么种,怎么管理,由焦龙负责....。 林月话刚一出口,佃农们立马又骚动起来,啥?地怎么种怎么管?由焦龙负责?所有人眼光齐刷刷看向焦龙。 佃农们没人不认识焦龙,焦龙也认识所有人,大家都是张家湾焦家湾土生土长的人,谁不认识谁呀?焦龙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人物,除了种庄稼老把式,没有谁正眼看过他,但现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都投向他。 焦龙正在认真听着林月的讲话,他的脑瓜子,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人灵光,对林月的讲话并没有马上醒悟过来,突然看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这才想起林月说的话。他的脸突然变得通红,这事林月事先也没有先听听他的意见,林月的意思是,先将生铁放在火里烧再锻造成器。 林月看着焦龙被太阳晒得黑黑的脸和脸上刀刻斧凿般的皱纹,对焦龙说,你焦贵大伯制定的种植计划由你负责种植和管理,你和这些佃农相互间都很熟悉,对农事种植管理也很在行,所以我就将曹家农场交给你管理。 林月笑笑,又补充一句,你办事我放心。 焦龙愣住了,他原本想的是等着散会以后,在林月面前说说情,在张家湾多租一些地给他种就很不错了,没想到摇身一变,少奶奶既然将张家湾三百多亩地交给他来管理!焦龙做梦都没敢想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地主的管事! 焦龙紧张得有些口吃起来,少,少奶奶,我,我恐怕做不来的。 林月笑笑,说做不来就学嘛,做着做着就习惯了,再说,谁也不是天生就做得来的,你大伯,你妹妹还有陶先生都会帮你,你只要认真做就可以了。 林月如此说话,焦龙岂有讨价还价的道理?做吧!做着做着就习惯了!焦龙激动得直搓手,像手上有很多泥似的,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说少奶奶相信我,我一定会认真做。 焦龙家祖祖辈辈都是佃农,他做梦都只是想到尽可能多的租种几亩地主的地,从来不敢想焦家也有为地主当管事的一天,而且是当几百多亩地的管事,这是焦家哪辈子积下的阴德呀! 焦贵、焦荷也很激动,焦贵制定种植计划,焦贵和焦荷的厂使用曹家农场种植的各种原料,焦龙负责农场的生产管理,林月等于是将整个曹家农场的土地交给了焦家打理,没有林月,就没有今天的焦家,林月真的是他们焦家的活菩萨呢! 在焦龙院子里参会的佃农们也愣住了,在他们眼里,焦龙算个什么人物?什么人物都算不上,焦龙只是个老实巴交只知道干活的农民,现在突然成为他们的管家,以后生产上的事,利益分配中的事,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与他打交道,向焦龙说情,甚至要向焦龙送礼。佃农们的眼光全都惊异的看向焦龙。焦家的坟头冒青烟了呀!焦龙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眼里噙满了泪花。 散会前,林月又向佃农们说了一下曹家农场以后的发展规划和美好前景,佃农们像在做着一个个美梦,唉!今天吃下去的新观念太多,多得佃农们无法消化,看着秀才娘子真诚的笑脸,那笑脸就像一颗定心丸,也像一根定海神针,佃农们吃下这颗定心丸,近期效益也好,远景规划也罢,佃农们忐忑不安的心被定海神针牢牢锁定在了曹家农场。 会议结束,人们四下散去。 林月带着一干人等去看曹家农场的土地,她要选择土壤疏松的一片沙地育红薯苗。 曹家农场的地都很肥沃,但林月不选肥沃的,而是选了一大块相对贫瘠的沙地。林月告诉焦龙,将这块地施上底肥,将带来的红薯一根根横着放进土里掩盖好,等着它们发芽生长就可以了。然后告诉焦龙,说这块地种下的东西出苗以后,一定要派人来告诉她,出苗以后她还要抽时间再来看看,她要焦龙特别注意加强苗期管理,地里的东西千万不要被老鼠或牛羊糟蹋了等等。 这是林月交给焦龙做的第一件事,焦龙当然非常认真,一个劲点头表示完全按照少奶奶说的要求去做。 回到家里,陶学奎为曹家农场建立了一个新的账本,现在林月单独核算的实业已经很多了,这些实业涉及农业食品交通以及教育行业。林月相信,曹家农场的发展前景肯定比曹家山民家乐更好。 林月从现在开始,要为搬家到京城做准备了。 搬迁到京城以前,林月要将仓西县以后的产业发展做好安排。 今天林月就约了袁锦和杨珍,她自己则带着李赐克和陶学奎等人到了曹家山。 处理好曹家山民家乐的发展必须有个长远而稳定的规划。自从药王菩萨在曹家山安家以后,每天到山上磕头求药的人络绎不绝,曹家山已经远近闻名,药王菩萨包治百病,有求必应,也是名声大振,与药王菩萨配套的民家乐药店生意比县城的药店生意更加红火,人们传说,在曹家山药王菩萨面前求的药,再在曹家山药店买药,药效可以提高一百倍。 林月一行人将曹家山民家乐的现状认真考察了一番,一边考察一边提出整改意见,比如药材种植品种的调整,环山地垄的加固,还有拓宽、凿平上下山的盘山小道,将索道改为坐轿或坐鸡公车上下山,增加药膳品种以及雉鸡与家鸡杂交培育新品种等等。 来到药膳房,郑老大汇报,药膳房的桌位仍然需要预订,现在的桌位已经预定到六天以后了,感觉药膳房的规模小了,是否再扩大一些? 郑老大一脸遗憾,很多人想吃药膳但预定不到桌位,他们遗憾,我们看见银子却拿不到,也感到遗憾。 林月一听,笑笑说,曹家山的发展前景有限,曹家山民家乐要不断推陈出新才能不断发展,而不是盲目扩大规模,所以曹家山药膳房的效益再好,也只能要求在现基础上做得更好更精。 林月看看大家,说一个人的胃口和消化能力都是有限的,不要贪大贪多,贪多嚼不烂,吃了也不好消化。不过,林月采纳了郑老大的意见,决定在仓西县城新建一个药膳酒店。 尔后,林月又告诉大家,她决定搬迁到京城居住,到时,她要在京城开一家药膳分店,虽然是分店,但分店的规模和投资,比曹家山的,比仓西县城的要更加高大上。 大家都为林月的计划表示点赞,药膳房自开办以来效益都非常好,如果在仓西县城和京城开了药膳房,效益会更加红火。 不过,林月表示,现在的药膳房要增加一个培训班的项目,多培训一些可以独立做药膳的师傅,不要学猫教老虎,没有自己留一手的必要。社会都是在不断进步的,发展也是无穷尽的,把眼光放远一点,事业才会生生不息。 袁锦微笑着听林月说话,心里很佩服,这个姨侄女是在哪里学到的这些道理,很好!比他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生意人都做得好! 只听林月继续说,你们办培训班的时候留意一下,我以后到京城要带几个厨艺精湛,做事实诚的师傅走的。 郑老大他们已经知道林月在京城买了房,郑老大等人虽然很是不舍,好在京城距仓西县不远,大家来来往往也很方便。 几个人来到雉鸡养殖场,现在的雉鸡已经有了上千对,不仅有成年的,还有半大的,甚至还有几十只如拳头般大小的。雉鸡们个个五彩斑斓,生猛伶俐。士子们现在买雉鸡送人不仅非常方便,而且送人的全是活的雉鸡,雉鸡们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节操而牺牲生命。虽然活的雉鸡价格不菲,但需要用雉鸡送礼的人很多,雉鸡仍然供不应求。 郑大嫂家的几只母鸡抱窝时全都为雉鸡们的蛋忙碌着,每当小雉鸡出壳的时候,这些母鸡都用不解的眼光盯着小鸡崽们看,自己辛辛苦苦孵出来的小鸡怎么个个都像隔壁的老王呢? 杨珍定睛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雉鸡,问郑大嫂,以前县令刘大人送的那对雉鸡还在吗? 郑大嫂说,还在,它们脚上有脚环。郑大嫂一边说,一边拿眼在雉鸡群里寻找,很快,郑大嫂指着一对脚上有脚环的雉鸡给大家看,说那对雉鸡就是刘大人送给少奶奶的。 尔后,郑大嫂就大笑起来,说那对雉鸡在养殖场资格最老,它们好像也知道自己的特殊地位,在雉鸡群里就自然成了鸡老大,看着谁不顺眼,就把它啄得满天飞,霸道得很。 林月不禁赞叹,嗯,这种性格不愧是雉鸡中的战斗机。 林月再认真看看那只雄性的雉鸡,只见它的毛色愈加斑斓,身形愈加雄壮,昂头挺胸,闲庭信步,正在斜眼看着雉鸡群里毛色像家鸡的母鸡们,一副我爸是李刚的表情。 郑大嫂现在已然是雉鸡养殖的专家,她已经熟悉了雉鸡们的生活习性,掌握了雉鸡养殖技术,郑大嫂原本紫黑的皮肤现在显得更加黑亮,但她看向雉鸡们的眼神却又那么温柔,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林月看看这个养殖雉鸡的山坳,一张硕大的用藤条编织的天网罩着养殖场的上空,养殖场里灌木葱茏,清泉潺潺,雉鸡们生活在这个仙境般的环境,个个安居乐业,个个乐不思野。但养殖场的条件已经饱和。 林月说,养殖场不能再扩大,雉鸡养殖的数量也要合理,雉鸡一多,还要注意防病。郑大嫂频频点头,说一定按照少奶奶的要求多加小心。 大家在茶室里坐下来喝茶休息。林月笑着说,我们开个股东会吧? 啥?开个股东会?听不懂!大家都愕然瞪着林月。 林月喝一口茶,看着袁锦,说我想将曹家山民家乐改组为股份制,以前我和姨爹是利润的二八分成,现在想将资产重新评估后,我和姨爹继续二八分成,只不过这二八不是利润,而是资产,我们每年按照资产占有的股份再分利润。 林月说完,用征询的眼光看着袁锦。 袁锦的药材行其中有两个店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不叫股份制,而是叫迟约合伙人,到时不按资产占股分利润,而是按收益比例分钱,这种模式,只要谁“出工本”,谁就是投资人就是大股东。曹家山民家乐“出工本”的人是林月,所以林月是大股东。 袁锦不需要林月做过多解释,他清楚姨侄女说的意思,赶紧点头表示同意。 林月又看着郑老大,现在的股份是二八股,我决定将我的股份再分二成出来,这二成就分给郑老大。 郑老大一听,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要将自己股份的二成分给他,是他听错了吗? 郑老大虽然不懂什么叫股份,但他知道,股份不同于打工人做事领工钱,一旦有了股份,他就成为曹家山民家乐的老板之一,资产和利润都有他的份!从一个打工人变成老板之一,这是性质的改变呀!老板怎么会将自己的资产和利润拱手送给他呢? 郑老大真的是以为自己想多了。 没想到,林月清清楚楚地说,我给郑老大二成股份,是希望大家的利益都套在一起,荣辱与共,再说,曹家山民家乐有今天的规模和效益,与郑老大全家的努力分不开的。 郑老大赶紧谦虚地推辞,说少奶奶你给了我们工钱,我们不是白干的。 林月说,以后你们对民家乐的发展和经营就不是干多少事拿多少钱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民家乐发展得好,大家的利润就多,发展不好,大家都要承担责任,所以,我们对民家乐以后的发展都要更加认真才好。 林月将曹家山民家乐改组为股份制,这是她为民家乐以后的发展做的长远打算,郑老大一家现在都在民家乐工作,对民家乐的发展管理已经非常熟悉,民家乐离不开他们,他们也离不开民家乐。 郑老大一家人以前只是为民家乐打工,以对林月感恩的感情为民家乐尽心尽力做事,但以后林月到京城去了,民家乐的发展如果只有她和姨爹的利益而没有郑老大的利益,对民家乐的长远发展肯定不利,现在她将自己的股份分二成出来,既不影响她以前和姨爹的分股利益,又让郑老大与民家乐成为利益共同体,那么,以后郑老大对民家乐的发展就会更加主动和认真,林月操心的事就会少很多。 从表面看,林月的股份少了,但并不就等于得到的钱就会减少,相反的,郑老大成为股东之一,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会比现在更高,民家乐的利润和发展不仅更有保障,而且发展的步子将会走得更快。 林月看着陶学奎,对他吩咐,从现在起,曹家山民家乐就按照这个比例建账和分配。 陶学奎点头。 袁锦明白林月将股份分给郑老大的用意,他的脸上露着赞许的笑意。 郑老大非常激动,一双手不停地搓着,嘴里一个劲地说,谢谢少奶奶!我们全家无以为报,只能更加努力工作来报答少奶奶对我们一家的恩情! 第108章 跟着林月混都有钱赚 事情了了,大家在药膳房坐下来吃饭。 今天郑老大准备了一大桌各种各样精美的药膳,林月伸长脖子,仔细参观着桌上每一种菜肴,这时从厨房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男人头上戴着一顶白帽,腰上系着白色围裙,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 郑老大对林月介绍,说这是药膳房的大厨姚大凡。 林月看看姚大厨,向他笑笑,说你来介绍一下这些药膳的菜名和菜品特色吧。 姚大厨点点头,恭恭敬敬站着,用手指着一个摆放整整齐齐鸡块的盘子,说这个盘子里的菜名叫杜仲盐焗鸡,它的功效是补肝肾,强筋骨,怀孕的妇人吃了还有保胎安胎作用,配方呢?主要是母鸡、杜仲、水发香菇和桂皮,加上适量的料酒,八角和精盐。 说完,姚大厨又指指一个别致的汤盆。说汤盆里的菜名叫石斛排骨汤,功效是补肾、益气、清热润燥,这道菜的配料是猪排骨、花旗参、红菇和铁皮石斛.....。 姚大厨将已经摆放在桌上的菜品全都讲解了一遍,他对所有的药膳菜名,功效,所需原料,药理,烹调方法,食用方式等等十分精通,介绍起这些菜如数家珍。他说,药膳是特殊食品,除了一般的烹制方法外,也有其自身特点,这些特点都是根据中药炮制对原料进行处理的。 他指指桌上的几样菜,比如,荷叶凤脯,虫草鸡,银杏鸡丁,参茸熊掌,人参山药片,这些烹制方法都是各具特色。 正说着,厨房又送出来一个篮球般大小被炭火烤得焦黄的泥球。 姚大厨用小棍敲散泥球,泥球里露出荷叶,打开荷叶,一只蜷缩成圆球状的鸡呈现在大家眼前。 林月不解的问姚大厨,这不就是富贵鸡吗? 姚大厨笑着说,我们这道菜名叫板栗黄芪富贵鸡,名字虽然长了一些,做法也大致与富贵鸡相似,但鸡的肚子里加了板栗和黄芪,味道比以前的那种富贵鸡更加独特,食疗效果加强,所以就不是以前的那种富贵鸡了。 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袁锦笑着说,姚大厨说得太好了,其实我们吃的每一道菜,饿着肚子吃的时候,都是为了享口福和饱肚,病人生病吃的时候,就是治病,这就是药食同源的道理。 林月夹了一块板栗黄芪富贵鸡吃了,感觉味道确实比以前的富贵鸡更加有味,林月点点头,说这样的菜式还可以多开发一些,以后在县城和京城开药膳分店的时候可以推广。 说到在京城开药膳分店,林月就认真看看姚大厨,姚大厨的气质以及他对药膳的研究,做药膳技术的精湛,都使林月满意。按照林月的设计,京城药膳分店现在缺一个大厨,让姚大厨到京城去正好。林月就对姚大厨说,我在京城准备开一家药膳分店,虽然是分店,但规模、投资和管理都比现在民家乐的这个药膳房高大上很多,那里缺一个大厨,你愿意跟我到京城去发展吗? 姚大厨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这是他个人能力发展的好机会,赶紧点头应允,说少奶奶如果要我去,我一定尽力将工作做好。 林月见他愿意到京城,很高兴,说你这段时间就开始做些准备,你单枪匹马的肯定不行,要再物色三五个做药膳和厨房工作得力的人和你一起去,需要多少人,需要什么样的人,都由你定,到时他们和你一起到京城。 姚大厨高兴极了,赶紧表态,我一定按照少奶奶的要求,做好准备。 林月又看向郑老大,说我到京城还有一段时间做准备,姚大厨选中和需要的人,请你多支持。你还要保证,不能因为人员的变动影响民家乐药膳房的经营,所以,你也要尽快物色这里的大厨和相关配套人员。 郑老大也赶紧点头,说药膳房发展了,这是好事,我们肯定要支持,保证老店分店同时发展。 这天的药膳,大家吃得很开心,不仅仅是药膳本身做得很好,林月敲定了民家乐以后的发展,又物色了京城药膳分店的大厨人选,也是令林月开心的原因之一。 驾驾驿站也是林月离开仓西县之前要整顿的。 以前驾驾驿站只有马车牛车之类的代步工具,经过发展,现在不仅增加了一些马车牛车,甚至还增加了人力车和轿子之类的交通工具。驾驾驿站的业务发展也更加丰富,除了马车牛车之类的代步工具出租而外,还增加了货运出租,以及专门为搬运重物的黄牛车出租,以前驾驾驿站主要跑仓西县的业务,现在增加了远程出租。 经营驾驾驿站的,是一个姓王名全的掌柜。 林月最早到曹家山的时候是租的马车,为林月驾驭马车的师傅就是王全,王全不仅驾车技术娴熟,而且对马匹,马车,跑马帮之类的市场行情也很熟悉,服务周到,对人诚实,说话也很幽默,一来二去,林月对他熟悉了,既佩服他养马驾车的技术和管理,又放心他为人的厚道老实,所以,开办驾驾驿站时,林月就让他任了驾驾驿站的掌柜。王全不负林月重托,驾驾驿站的发展稳步推进就有了现在的规模。 今天林月将四成股份给了王全掌柜,为什么给四成?因为驾驾驿站的马牛驴之类动物的饲养,车轿配件的磨损,租马租牛租车的成本控制,都比其他情况复杂,王全掌柜多占几成股份,有利于他做事更加勤奋和精细。 但这次林月将驾驾驿站的名字改了,改为曹家驿站。为什么要改?因为人们对驾驾驿站的名字感到陌生,平日也很少有人叫驾驾驿站,租牲畜租车的时候,都是口称在曹家驿站,既然曹家驿站的名字已经在民众中口口相传,将驾驾驿站改为曹家驿站就顺应民意,顺口直白还接地气。 同时,林月想起前世打出租车,都是说“打的”,如果现在外出在驾驾驿站租车说是“打驾”,音同打架,岂不闹笑话。 曹家小面加盟店因为粮食原因,与林月又签订了一年加盟合同,加盟店将以前的曹家小面连锁店又挂在了自家店的门楣上。合同到期后,如果灾情缓解,加盟店不需要再买曹家的粮食,加盟店与曹家小面的合同自然终止。各店也恢复自己以前的店名。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小面佐料和各种炒菜汤品,大多数店家都是在巾帼味精厂买的味精,也有的自己在制作味精,虽然纯度和鲜度没有巾帼味精厂生产的好,但也能勉强应付。现在巾帼味精厂的生产工艺更加成熟,也改进了一些生产设备,做出来的味精和十二香已经销售到全国各地,不仅每天的销量惊人,而且供不应求。 林月决定,到了京城以后,要再建两个味精厂和火锅底料厂,其规模比现在的两个厂还要大。 按照林月的设想,曹家火锅发展的重点已经转移到火锅底料的生产和销售,以前的“曹家小面店”和“曹家火锅店”两块招牌仍然威严地挂在自家门店上方,旗舰店的威风不减,每天到店吃曹家小面或曹家火锅的顾客仍然络绎不绝,有时还需要预订,因为在旗舰店吃的小面和火锅味道就是不一样。 现在林月已经将巾帼味精厂和火锅底料厂的厂房买了下来,这两个厂的地和厂房已经成为林月永久性产业。 林月在做京城定居准备时,焦贵和焦荷也得到林月给的股份,他们也都知道了林月在京城买房的事,对林月既感恩又为她的发展表示祝贺。 焦贵已经当了祖父,莲儿生了一个男孩,听说林月到火锅底料厂来了,莲儿抱着才出生不久的儿子到厂里让林月看看,襁褓中的婴儿身上皮肤还没长开,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莲儿生孩子时,林月在京城小住,回到仓西县忙得没有时间来看望他们母子,现在见到了襁褓中的孩子,感叹着她第一次看见莲儿时,莲儿还是个小姑娘,怎么一眨眼工夫,莲儿就当妈妈了。 莲儿一脸幸福,对林月说,孩子的名字是他祖父取的,叫焦新勇,他祖父说是希望孙子以后勇敢有担当。 林月笑笑说,这个名字好,是个男孩子的名字。 焦贵站在一旁,看着林月和莲儿这对以前的主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现在自己不仅当了祖父,还成为占有股份的火锅底料厂厂长,侄女焦荷也今非昔比,前不久侄儿焦龙还成为曹家农场的管事,这些全仗林月对焦家的庇护,没有林月就没有今天的焦家!焦贵看着林月,眼里闪出泪光。 从底料厂回家,林月叫人在金银铺打了一把银质的长命锁,锁上刻着焦新勇的名字。差人专门送到焦家,说是补上前次与莲儿的儿子焦新勇的见面礼。 陶学奎按照林月的要求,将所有股份制的企业都调整了有关科目,这段时间他跟着林月到各个企业,陶学奎很震惊,他知道仓西县好几个有实力的企业,但都没有哪一个做得像民家乐,味精厂,火锅底料厂和曹家驿站等等那样有声有色,他最近接触的股份制,更是令他既不解又钦佩,这个时代很少有哪个老板会将自己的一部分产业和利润送给别人,世间的好人很多,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还有林月这种好人,男人尚且很难做到,何况林月只是一个女人,陶学奎怎么看林月也看不出她与众不同的地方,但她的言论行动却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陶学奎认真想了想,嗯,林月像天上下凡的仙姑! 第109章 陶妈妈休夫(一) 前不久,陶妈妈与嗜赌成性的丈夫离婚了,哦,不叫离婚,离婚的说法是林月前世经历过的那个年代的说法,那个年代离婚是男女双方解除婚姻关系,而这个时代解除婚姻关系一般是专权的,这个权掌握在丈夫手里,所以不叫离婚,叫休妻,虽然这说法有点绝对,但社会中确实没有休掉丈夫的事实存在。 不过,跟着林月混的陶妈妈例外,陶妈妈的丈夫是在休夫书上签的字,陶妈妈休了自家男人。 陶妈妈的丈夫是自己找到林月家的,林月正在院里和陶学奎说话,陶妈妈带着杰璋,也正在院里玩,突然看见大黄向院门处汪汪大叫。 人们转头一看,只见从大门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男人,男人很瘦,瘦得皮包骨头,像个白骨精。走在后面的也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很壮硕,满脸横肉,左耳下有一条明显的刀疤。 两人走近曹家大院,就像是后面的刀疤男人押着瘦男人走进来的样子。两人走进来,后面刀疤男人还不忘在瘦男人背后推搡一把。 骨瘦如柴的男人一进门就看见了陶妈妈,二话不说,一把拉住陶妈妈的手就往外走。陶妈妈吓得一边拼命挣扎一把惊恐的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杰璋吓得大哭起来,大黄见状,一口咬住瘦男人的裤腿,瘦男人太瘦,他自己走路都会被风吹倒的样子,陶妈妈一挣扎,大黄一咬,他就赶紧松开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陶妈妈护着杰璋,脸色煞白的瞪眼看着瘦男人,大黄也松开了咬瘦男人裤腿的狗嘴,向这两个不速之客乱吠。 林月愣住了,什么情况?大白天的,居然有男人闯进曹家院里抢人? 陶学奎冲上前去,将瘦男人一把推开,骨瘦如柴的男人欺负一个女人都很困难,哪里受得了陶学奎的推搡,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瘦男人好不容易爬起身来,气呼呼的站在陶学奎面前,瘦男人不敢出手反击,因为他站在陶学奎面前就像一根见风倒的竹竿,不仅身形瘦,而且面相猥琐。陶学奎正气凛然,且玉树临风,像一堵墙挡在瘦男人面前。 瘦男人虽然不敢反击陶学奎,嘴里却并不示弱,不敢动手难道不敢动口?瘦男人就向陶学奎咆哮,我拉我的婆姨,关你啥事? 和瘦男人一起进来的刀疤男人不说话,见院里有一根板凳,顺势将板凳拖过来自己坐了,翘着二郎腿,满脸看热闹的表情。 陶学奎握紧拳头,对林月无可奈何地介绍,这是我堂妹夫。林月惊异的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男人是陶妈妈的丈夫。 林月认真看看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哦,原来陶妈妈的丈夫长这个样!陶妈妈抱着杰璋,杰璋用小手紧紧勾着陶妈妈的脖颈,陶妈妈安抚着轻轻拍打杰璋的背,她自己则又怕又紧张的浑身发着抖。 刀疤男人见陶学奎向林月介绍瘦男人,就指着瘦男人自我介绍,我是来找他还钱的,今天他不拿钱就死定了。 瘦男人对刀疤男人非常惧怕,根本不敢看刀疤男人一眼。 原来瘦男人嗜赌成性,陶妈妈刚生下的孩子死了以后,男人败家,败得家徒四壁,陶妈妈生活无着,迫于无奈才出来当奶妈。 陶妈妈走后,男人继续赌,借的赌债越来越多,土地房产早就是卖光了的。赌场老板仍然是那个黑乔巴,黑乔巴知道瘦男人没钱,也不敢再借钱给他,瘦男人欠的赌债,都是很久以前借的,本金并不多,但打了几次滚就越滚越多。黑乔巴见瘦男人再也榨不出油水,就派了一个喽啰天天跟着他,向他要赌债的刀疤男人,就是黑乔巴派出的那个喽啰,瘦男人拿不出银子,就挨刀疤男人的打,打得瘦男人遍体鳞伤。 后来黑乔巴知道瘦男人的娘子只有二十多岁,这是最好的生育年龄阶段,这种年龄的女人比较好卖,买家用来生孩子,年龄正好。 赌场就提出用瘦男人的娘子抵赌债,所以,刀疤男人就押着瘦男人径直找到林月的家,瘦男人见到自己老婆,拉着就走。 林月看看坐在板凳上的刀疤,问瘦男人,你欠了他多少银子? 瘦男人说,三十两。 林月说,你欠了别人的钱,拉你娘子干什么? 瘦男人看看陶妈妈,就像看见了三十两银子,下巴一仰,说我没钱,卖了她还债。 林月不敢相信这个男人会将自己的妻子视为可以卖了换钱的东西!林月质问瘦男人,她是你娘子,你怎么能卖了她? 瘦男人面色苍白,好像很多天没有吃过饭的样子,有气无力却又不屑的说,娘子又怎么样?不卖她,我就只有去死,我死了,留她有什么用? 说完又嘟囔一句,卖了她,我还可以多活几天。 瘦男人见林月多管闲事,戏谑说,不卖她也可以,你拿三十两银子给我,哦,不,你拿四十两银子给我,我立马就走。 陶学奎听见这个男人找林月要钱还债,就恨恨的瞪着男人,厉声呵斥,你借的债,该你还钱,关少奶奶什么事?还坐地起价,要四十两银子? 陶学奎气得想冲上前去撕烂瘦男人的嘴。 瘦男人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说我女人在你曹家做活,你们不准我女人还债,我不找曹家找谁?曹家不替我还,谁替我还? 这是什么逻辑?林月想想,这种逻辑难道有问题?没问题!在瘦男人的逻辑里,娘子在曹家做事,曹家就有连带还钱义务。 林月问陶学奎,你是陶妈妈堂哥,你说怎么办? 陶学奎愣了一下,她是陶妈妈的堂哥不假,但堂哥对如此不堪的堂妹夫又能怎样? 陶学奎黯然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女人嫁给男人,就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除非被男人休了。 林月不觉眼前一亮,那为什么不让他将陶妈妈休了呢? 陶学奎和陶妈妈一听都吓了一跳,休妻?女人被丈夫休,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耻辱,被休的女人不仅一辈子名声不好了,而且再嫁的话会非常困难。这个时代,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特别是女人,为了面子好看,哪怕自己再委屈再痛苦都只能忍着。 陶妈妈一听林月说让丈夫把她休了的话,就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说,我嫁给他倒了八辈子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他怎么能把我休了?他把我休了,我怎么有脸见人呀? 陶学奎也长叹一口气,说少奶奶你不知道,女人如果被男人休了,就会被人瞧不起,也没人敢再娶,娘家人不敢留,被休的妻无路可走,只能乞讨为生,下场都是很悲惨的。 林月问陶学奎,既然女人被男人休了很没面子,那还有其他选项吗? 陶学奎眨眨眼,不知道林月问这话的意思。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男人休妻一个选项,还有“和离”选项,陶妈妈与男人“和离”了,就和这个男人解除了婚姻关系,男人就不能卖她了。 陶学奎说,堂妹为他吃了很多苦,能够和这种男人和离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问题是?问题是?问题是....,陶学奎说了好几个问题是,问题是什么?陶学奎还没说出口,林月就猜到了,这个时代的男女婚姻不是两人打平伙,谁说走,一甩手就可以走的。 男人娶女人,既满足性欲还能为自己生孩子养孩子,娶和嫁两个字就是男尊女卑最直白的婚姻观,前世的林月就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一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此类话耳熟能详,这话无论是林月的前世还是今生,男女之间的主从关系一直以来都露骨得理直气壮。 最开始的时候,男人要得到女人,就用“抢”的方式,后来和谐发展了,改为用彩礼买的办法,抢也好,买也罢,都表明女人是附属于男人的东西,所以,男人就可以卖了东西换钱,道理就这么简单。 问题是,现在瘦男人正缺钱,他看陶妈妈的眼神就像看一堆银子,岂能丢掉眼前的这堆银子不要?岂能与陶妈妈“和离”?瘦男人从鼻孔里冷哼两声。 陶妈妈听见瘦男人的冷哼声,心像掉进了冰窟,如果丈夫不休她,她就会被丈夫卖掉,或者像哈姆雷特那样,与邪恶的国王同归于尽!当然,还有其他的路,比如逃跑,但逃出曹家,对一个女人来说,除了当乞丐别无二路,而且还会连累曹家。 陶妈妈没有财产权,没有继承权更没有话语权,她在夫家早就一贫如洗,与眼前这个丈夫,既没有孩子也没有财产,只有丈夫背负驴打滚的债,她该怎么办? 陶妈妈原本惧怕被丈夫休掉,但在不被休掉就会被卖掉的现实面前,感觉被丈夫休掉,比被丈夫卖掉好点。自己被丈夫卖掉,有可能被入了奴籍,到时,不仅自己一点自由都没有了,而且一日为奴,终身下贱,永无出头之日。 陶妈妈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她就特别想尽快与瘦男人撇清关系。被男人休了,也比被男人卖了要好一点。 虽然陶妈妈与丈夫只剩了夫妻关系这个空壳,但她想要从空壳里脱身谈何容易,壳虽然是空的,但壳却异常坚硬,坚硬得几千年都很难打破!陶妈妈只能哀求丈夫,我们“和离”吧!你把我休了也行,我什么条件都不讲,我什么东西都不要! 哀求完,陶妈妈就伤心的大哭起来。 瘦男人见陶妈妈哀求自己了,脸上就掠着得意的笑,向陶妈妈一伸手,拿四十两银子给我再说。再说什么?难道他要留着老婆,不断敲榨她,让老婆成为摇钱树。 瘦男人贼眉贼眼的看看曹家大院,即或老婆成不了摇钱树,摇几下曹家这棵大树也是可以的。 陶妈妈确实做不了摇钱树,陶妈妈原本就身无分文,在林月家做杰璋的奶娘,林月给的报酬再高,她也没积攒下摇钱树能摇下来的那些银子。现在瘦男人要她拿四十两银子出来,她哪里拿得出? 陶妈妈更加绝望,抱着杰璋哭得愈加伤心。 林月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报警吧?这个世界只有县衙的衙役,没有警察,更没有110;将瘦男人赶出去吧?现在赶出去了,待会儿他还会再来.....,林月冷眼看着瘦男人,对眼前这个人渣再无心与他理论,因为和猪讲道理,猪只关心饲料,和狗讲是非,狗可以咬你,但你不能咬狗,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 听着陶妈妈伤心的哭声,看着瘦男人“有本事你打我呀”的表情,她不知道这个男人除了欠赌场的赌债,到底还做了什么更让人无法承受的事,万一瘦男人死了,夫债妻还,陶妈妈哪有为他还债的能力?还不了债,债主仍然要拉陶妈妈抵债,到时有可能还会给林月增加新的麻烦。 陶妈妈必须和这个男人解除夫妻关系!否则陶妈妈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林月对瘦男人的冷哼声很是气愤,你败家还卖老婆,你还哼哼?林月的正义感爆棚!即或瘦男人愿意与陶妈妈“和离”,林月也不愿意! 陶妈妈怎么能和这种不堪的男人和离?非休了他不可! 第110章 陶妈妈休夫(二) 坐在板凳上的刀疤男人不耐烦了,对陶妈妈大声呵斥,没钱就跟你男人走!尔后看向瘦男人,对瘦男人下着最后通牒,快快快,拿钱来!不拿钱来就弄死你! 林月对正在抹眼泪的陶妈妈说,既然男人可以休妻,女人为什么不可以休夫?女人被男人休,觉得没脸见人,但女人休了男人,不是就可以扬眉吐气? 林月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休夫?没听说过,也没有先例,就连刀疤也惊愕的看着眼前说这话的女人。 林月笑笑,没有先例,我就开个先例罢了!她想起前世有个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林月下决心,世上没这条路,我就要踩出一条路,陶妈妈休夫!这条路我踩定了。 林月将陶学奎叫到一边,如此这般对陶学奎说了要做的事,陶学奎一脸懵逼,但还是按照林月的要求,写好了一份休夫书。陶学奎将休夫书递给林月的时候,脸上懵逼的表情并没有褪去。 林月拿着休夫书,对瘦男人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挑一个。第一,我们立马到衙门去评理,你因为赌博败光了家业,现在要卖妻还债,如果官府认为你的做法是正确的,那我们就认了,我情愿让你将你娘子卖了还债。 瘦男人一听,瞪大眼睛,让官府评理?赌博!卖妻还债!这样的事敢拿到官府去评? 林月见瘦男人不说话,就问他,你知道张思文是怎么死的吗?张思文是挨了官府四十大板被打死的,仓西县的人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林月轻蔑的看着瘦男人,撇撇嘴说,瞧你这身板,张思文没挺过四十大板,你挺得过? 刀疤男人一听曹家要报官,腾的一下跳起身来,向瘦男人一脚踢去,踢得瘦男人嗷嗷乱叫。 刀疤男人哪能让曹家人报官,一旦报官,瘦男人赌博欠债的事就要暴露,赌场,驴打滚的利,还有胁迫卖妻,什么问题都得暴露,到时黑乔巴不得一刀斩了刀疤? 刀疤男人不允许曹家报官,瘦男人也不敢到官府去评理,他知道这是曹家少奶奶给他挖的一个坑。瘦男人再蠢,站在肉眼可见的坑边,他是不可能蠢得主动跳进坑里去的,那坑太深,跳进去就死路一条! 瘦男人忍着被刀疤男人踢得生痛的屁股,赶紧问,第二个选择呢? 林月说,第二个嘛,这是你娘子写的休夫书,她将你休了,我帮她拿三十两银子给你,算是给你的休夫费,从此你们两人再不相干。 瘦男人提出要四十两银子,但林月知道他欠的赌债是三十两,对这种男人不能迁就,给他三十两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哪能多给? 陶妈妈一听休夫,立马止住哭泣,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休夫?还有这种操作?这也可以?连刀疤男人都一脸懵逼,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所有人都呆愣着不说话。 瘦男人出于自尊本能,既然大喊起来,你说什么?休夫?你敢休夫? 林月笑笑,说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呀!两条路,云鹤九霄,随便你挑。 林月话一说完,瘦男人立马抓住陶妈妈的手,厉声大叫,打死我也不准你休夫!一边大叫,一边再次将陶妈妈往院外拖,陶妈妈又吓得惊恐大叫。 林月对李赐克和蔡宝志大喝一声,拿家伙,将这个无耻的男人扭送官府! 话音一落,蔡宝志扭头就跑回厨房,拿起切菜刀就冲了出来。 李赐克早就摩拳擦掌等得不耐烦了,他自诩是习武之人,对付一个风都吹得倒地的人,哪里需要拿家伙,再说,现在正是他在众人面前施展拳脚挣表现的好机会,李赐克没去找家伙,一步上前,揪住瘦男人的衣领,正准备将瘦男人往县衙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听使唤,被一股更强的力量一掌推到墙边,李赐克差点陷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大家定睛一看,李赐克面前居然站着那个刀疤男人,刀疤男人将李赐克一把推开,抓住瘦男人的臂膀,咬牙说,识相点,马上签字给钱,不然,我当着他们的面,将你卸成八块! 瘦男人是被刀疤男人打怕了的,现在被刀疤抓住臂膀,就像臂膀里被打进几根钢钉,痛得他哎哟哎哟不断哀嚎。 刀疤男人哪能允许瘦男人被扭送进官府,进官府打官司不仅费力费钱费时间,刀疤自己还会有生命危险!听说只要瘦男人在休夫书上签字马上就有人给银子,那还啰嗦什么?那还选什么选?拿银子走人!就这么简单! 蔡宝志抓着菜刀从厨房冲出来,见李赐克靠在墙边,瘦男人被刀疤男人抓着正在哀嚎,蔡宝志傻眼了,什么情况?怎么一转身,画面就又是一个新的起点,他不知所措的握着菜刀呆愣的看。 刀疤男人并没有松开瘦男人的臂膀,一把抓过林月手上的休夫书,喝令瘦男人,摁手印,快摁! 瘦男人稍一犹豫,刀疤手里一用劲,瘦男人就惨叫一声,大叫我摁,我摁! 陶学奎拿来印泥,瘦男人连纸上的内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刀疤胁迫着,龇牙咧嘴的摁了手印。 在场的人,凡识字的人都在休夫书上签了字,不识字的人都按了手印,陶学奎,陶妈妈和林月都按了手印,手续完成,刀疤这才松开瘦男人的臂膀,将他向地上一掼,瘦男人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 瘦男人捂着被刀疤抓伤的臂膀,嚎啕大哭,今天虽然拿到了银子,但自己被娘子休了,被娘子休,这是男人界奇耻大辱的天花板呢?刀疤不打死他,他自己都不想活了! 林月拿出三十两一张银票递给瘦男人,瘦男人正想伸手接,被刀疤男人一把抢了过去,刀疤将银票揣进怀里,从兜里掏出几张欠条丢给瘦男人,尔后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林月对李赐克和蔡宝志努努嘴,两人会意,一人抓住瘦男人一只胳臂,将瘦男人拖出了院门外。 看着那张签了字,摁了十几个手印的纸,林月心里不免心痛,陶妈妈在那个男人眼里,就值三十两银子?这个年代的女人也太不值钱了。 陶妈妈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她嫁给那个男人五六年,男人就像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除非这个男人死了,她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会与他脱离婚姻关系,她现在不是与丈夫“和离”了,更不是被丈夫休了,而是她将丈夫休了!她休了夫,不仅不被休妻抬不起头,还开创了这个年代女人不能休夫的先例! 陶妈妈百感交集,眼泪哗哗的流。噗通一声就在林月面前跪下,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磕头像捣蒜,我的命是少奶奶给的,从此我生是少奶奶的人,死是少奶奶的鬼,我的命属于少奶奶,少奶奶什么时候要我的命,我都在所不辞....。 陶妈妈怎能不磕头,怎能不感恩!她决心从此以后跟着少奶奶混。陶妈妈看准林月,是因为她经历过林月的经历,有林月就有家,林月的家就是她的家,林月就是她的依靠。再说,陶妈妈虽然现在自由了,但陶妈妈休夫以后也没有了婆家,出了嫁的女儿,也没有了娘家,她死心塌地依靠林月,既是主动投靠的感情,也是被动的无可选择。 林月哭笑不得,将陶妈妈扶起来,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自由了,这比什么都高兴!以后你愿意嫁人就再嫁,不愿意嫁人,就让杰璋养你老。 所有人都对陶妈妈的休夫震惊,但没人对林月说这话的深意想得太多,林月自知时日不多,杰璋却会一天天长大,到时她会让杰璋养奶娘的老,这是后话,这话的深意,只有林月自己知道。 林月很高兴,甚至比陶妈妈和陶学奎以及所有人都高兴,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塔,她又为自己做了一个功德,造了一座佛塔,还顺便踩了一条休夫的路。 林月笑着对陶妈妈说,你现在自由了,与夫家也没有关系了,我们叫你陶妈妈就名正言顺了,不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陶妈妈愣了愣,是呀,陶妈妈原本就姓陶,夫家姓梁,梁陶氏是她在夫家时的名,因为丈夫好赌,她出来为杰璋当奶娘后,怕丈夫找她,就自称是陶妈妈。现在休了夫,陶妈妈的称呼确实名正言顺了。 陶妈妈不好意思,嗫嚅着说,我的名字叫陶学秀。 林月一听陶学秀的名字,就笑着说,好名字,事物的精华为秀,你爹娘为你起的名字好听,有意义。 陶学秀苦笑一下,说名字好听有什么用呢?命好才是真的好。林月心想,这倒也是哈,命好就相当于牙好,牙好胃口才好,吃嘛嘛香。 陶学奎咧着嘴笑,说他陶家的女儿休了夫,还能使用自己的姓和名字,这是很新奇的事呢! 老爷子得知林月为陶妈妈休夫花了三十两银子,他虽然知道这是林月为了陶妈妈解除婚姻关系做的好事,但三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老爷子还是感到心痛,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花那么多银子,真的值得吗? 还有,林月居然为陶妈妈休夫?老爷子站在男人的立场,还是认为这是林月在胡闹。 不管花出去的银子是否值得,但从此以后,陶学秀就死心塌地成为林月家的一员,成为曹杰璋另外一个真心爱他的妈妈。 没过多久,听说梁家男人死了,死在一个桥洞里,死了好多天都没人知道,直到野狗将他的尸骨拖出桥洞,人们才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 唉!年龄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不作死哪会英年早逝! 第111章 陶妈妈没救了 陶学秀休夫后不久就生病了,一时冷一时热的,冷起来的时候,捂着三床厚被子都还瑟瑟发抖,热起来的时候,就是泡在冰水里,水都会腾腾冒热气。 林月找郎中给陶妈妈开了好几服药,陶妈妈的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昨天陶妈妈开始发高烧,说胡话,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陷入半昏迷状态。 林月听说仓西县最好的是一个姓权的郎中,但权郎中出诊费要价很高,为了治疗陶妈妈的病,林月不惜花重金将权郎中请了来。 权郎中的医术医德都是仓西县人公认的楷模,既然是郎中楷模,出诊收费当然也是最贵的,出诊费贵不是主要的,主要的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请楷模看病。 今天权郎中能来给陶妈妈看病,只是因为林月给了权郎中更高的出诊费,看在银子的份上,他才屈驾到了林月的家。 权郎中出诊不仅要价高,而且很有派头,病家要有轿子接送,连跟着他的小厮也是要给小费的。 现在林月派出接权郎中的轿子到了曹家大门口,权郎中却并没有立即从轿子里走出来,轿门两边立着两个小厮,一个提着医箱,一个拿着一把长长的,笨拙的雨伞。 两个小厮站在轿门边,并没有动手为权郎中撩开轿帘,权郎中坐在轿子里也没有动静。 林月站在曹家大门前,看着像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轿子和两个小厮,突然想起前世那些有范的领导,上下轿车的时候,总是需要秘书或保安为他打开车门,打开的车门还必须形成90度的夹角,有范的领导下车前,他的秘书或保安,用一只手替领导护住车门,一只手护住车门的上沿,以免碰到领导的头,有范的领导才会伸出一只脚,然后两只脚,脚踏实地走出轿车。 越是身居高位的领导越是不会自己开车门进出,如果没有秘书或保安为其开关车门,难道他就不会自己进出轿车? 林月赶紧向李赐克使个眼色,李赐克会意,疾步上前,撩开轿帘,搀扶着权郎中走出轿子。手里拿着雨伞的小厮撑开雨伞,高高举在权郎中的头上。 林月望望天,天上没下雨,也没有太阳,但权郎中的雨伞还是要撑的,雨伞不仅仅遮风挡雨,在权郎中这里,也是像皇上出门时的华盖,亦是权郎中的派头道具。 看着权郎中的做派,林月忍俊不禁,前世今生喜欢派头的,如出一辙。 郎中姓权,名裕,六十多岁,长长的花白辫子,飘逸的花白胡子,仙风道骨的样子,像极了林月在前世看过的电视剧描写的郎中形象。他昂头挺胸从林月身边走过,没看林月一眼,对院里所有人都没有正眼看一眼。 林月将权郎中引到陶妈妈屋里,郎中来到陶妈妈病床前坐下,小厮拿出一张白色绸巾,将绸巾盖在陶妈妈伸出的手腕上,权郎中这才伸出白白细细的手,将手指轻轻搭在陶妈妈隔着绸巾的手腕上,闭着眼睛把脉。 屋里的人全都屏声息气,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当林月怀疑权郎中是否睡着了的时候,权郎中这才将手拿开,看看陶妈妈的脸,算是结束了望闻问切的诊疗程序。 郎中不说话,站起身走到屋外的桌子前,桌子上已经放好了笔墨,小厮拿出权郎中开药方的纸,将纸平铺在桌上,权郎中仍然不说话,提笔悬肘在纸上迅速写起来。 林月站在权郎中身边,好奇地看着权郎中写药方,他的字写得确实非常漂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林月心里暗暗赞叹,不说这个药方是否有效,就是看权郎中的字就知道他堪称郎中的书法楷模。 可惜的是,权郎中写的字,林月一个都不认识,难道这是人们常说的狂草?天书?医用简化拉丁文? 权郎中写完药方,仍然不说话,搁下笔就走出屋子。林月和陶学奎也赶紧跟了出去。 曹家院里还有老爷子,大娘和曹姜氏等人,大家听说陶妈妈病得很重,又看见请来了权郎中,都聚在院里看着林月家的动静。见权郎中出来了,院里的人都围了上去。 权郎中这才向大家拱拱手,说抱歉得很,抱恙之人得的是打摆子病,病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救了。我给他开的药方是太平药方,吃这个药方,只能宽慰抱恙之人的心,治不了她的病,还是为她准备后事吧! 陶学奎一听权郎中说堂妹没救了,眼圈就红了,陶学秀毕竟是与自己有血缘的堂妹,难道说走就走了? 林月知道,打摆子病就是前世说的疟疾,这种病是通过蚊子传播的病毒。这个年代的蚊子特别多,一个蚊子煮碗汤,三个蚊子炒盘菜,虽说太夸张,但苍蝇蚊子蟑螂老鼠之类的东西确实多得令人抓狂,所以,通过蚊子传播的打摆子病就很容易发生。 不过,这个年代通常是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疫,打摆子这种疫情更是频繁。还是应验了那句话,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现在大灾刚结束,疫情就迫不及待来了。 林月虽然知道陶妈妈病重,但她并不认为陶妈妈就会死去,听权郎中说陶妈妈没救了,难免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权郎中,不是可以用青蒿治这种病的吗? 权郎中撇了林月一眼,说“三月青蒿能治病,五月六月当柴烧”,抱恙之人如果是在三四月间生病,我肯定会用青蒿为她治疗,但这个季节,青蒿已经没有用了,我只能用其他中草药治疗,她的病来得如此凶险,又病入膏肓,其他中草药已经是镇不住的了。 林月这才想起,她前世曾经看过的一份青蒿资料,青蒿对治疗疟疾有奇效,其他中草药都没有青蒿的药效管用,但因为青蒿的叶芽只在三四月间才有,错过这个时间,青蒿就不能用了,所以,一旦发生疟疾,人们都是用其他中草药治疗,其治疗效果当然就很有限。 林月轻轻叹口气,再次问权郎中,你是治病救人的郎中,你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 权郎中听林月问这话,觉得自己的医德医术被这个小女人看低了,心里就很恼火,大声说,我叔公是当今皇上的御医,包治百病,我说没救了就是没救了! 林月一愣,你叔公是御医,还包治百病?你叔公是御医,与治疗陶妈妈有什么关系?权郎中驴唇不对马嘴回她的话,分明是在炫耀权家背后有人! 林月心里不免升腾起一股怒火,今生的郎中与林月前世的医生都是医者仁心,哪能对病人轻易说没救了的话?林月质问,你说没救了就没救了? 权郎中对林月的质问根本不屑一顾,大步走出院门,撂下一句,谁救活了她,我用手掌心煎条鱼吃!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 曹家院里的人深知陶妈妈这病难治,听了权郎中的话,都认定陶妈妈在劫难逃。大家全都惋惜的摇着头。 陶学奎担心堂妹死在林月家里会给曹家带来噩运。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死去的人没死在自己家里,就是客死,而客死之人的遗体,不仅不能停柩在自家,只能停在外面,客死之人连自家都不能停,哪敢死在曹家?陶妈妈如果死在林月家里,必定会给曹家带来晦气,不仅仅是晦气,麻烦事会像苍蝇蚊子一样密密麻麻飞来飞去。 陶学奎于心不忍,林月已经为堂妹做了这么多好事,堂妹临死之前再也不能给林月添麻烦。但将陶学秀送到哪里去? 陶学秀已经没有家,也没有了任何可去之处,哪怕陶学秀有自己的娘家,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陶学秀娘家也是将女儿作为外人的。 陶学秀娘家不能回,陶学奎也不能将她送到自己家里,最好的办法,只能找一个寺庙,将堂妹送到寺庙里等死。 老爷子听了陶学奎的话,赶紧点头,表示赞同陶学奎的做法,曹家千万不能沾陶妈妈的晦气!不仅老爷子赞同,曹家大院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尽快送走陶妈妈。 林月感谢陶学奎对堂妹的一番好心,也感谢他对曹家的一番好心,但将陶学秀送走,不管送她到哪里,都是放弃治病让她等死而已。 林月摇摇头,说曹家已经分家,万一陶妈妈真的死了,影响的只是我家,对曹家其他人是不会有影响的。 林月顿了顿,又说,我从来不相信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也不怕那些歪门邪道。陶妈妈现在是我家的人,她生病我不能不管,还是让她在我家里为好,权郎中治不好她,我来想想其他办法,一定不能眼睁睁看着陶妈妈死去。 陶妈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听着林月和堂哥以及院里人的对话,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滚落到枕头上。 大娘对林月的话很生气,林月怎么能让一个濒死的外人死在曹家,确实晦气,你不相信妖魔鬼怪,不怕歪门邪道,虽然分家了,但你家还有曹家文,还有我唯一的孙子曹杰璋呢!他们如果发生意外,你林月担当得起这份责任? 老爷子则叹口气,林月对人有情有义,哪怕是一个外人,在她遇难的时候仍然不离不弃,唉!什么叫大慈大悲,这就是菩萨心肠的大慈大悲!不过,这种大慈大悲应该是菩萨才有的,林月是菩萨? 大家听林月如此说话,都各自散开,大娘看看老爷子,老爷子一言不发回屋去了,既然老爷子都没说话,大娘也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跟在老爷子身后也走了。 权郎中放弃了对陶妈妈的治疗,但林月看着陶妈妈憔悴的脸,心里不由得更加怜悯。 陶妈妈不久前才休了夫,现在又生了如此严重的疟疾,陶妈妈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这个时候如果让她自生自灭,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月咬咬牙,她要尽力挽救陶妈妈的生命,不仅仅是为了陶妈妈,也是为了这个时代还在受疟疾病痛折磨的苍生。 林月知道前世的人已经从青蒿里提炼出了青蒿素,提炼青蒿素的功绩还在国际上得了大奖,既然青蒿素可以经过提炼得到药物,林月为什么不可以通过查阅自己大脑里的电脑资料,利用这个绝无仅有的条件,也试试提炼青蒿素呢? 嗯!这个时代患疟疾的人很多,自制青蒿素,不仅是治病救人的需要,也是发财的好项目! 事在人为,时间就是生命!林月马上开始查阅资料,研究提炼工艺和相关配方。青蒿是一年四季都会生长的植物,在仓西县肯定也有,林月叫来李赐克,叫李赐克到外面去割青蒿。 李赐克一脸疑惑,青蒿?摇摇头,问青蒿是个什么东西?林月比划着告诉他,青蒿的叶子是细长的,颜色是绿色的,结的果子是椭圆形的,果子又瘦又小,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林月比划完了,看着李赐克,李赐克眨眨眼睛,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很快,李赐克手里拿着一大把绿油油的东西进来,问林月,你是不是说的这个东西? 林月接过绿油油的东西一看,乐得直笑,说就是这个东西,这就是青蒿。 李赐克撇撇嘴,说这不是青蒿,我们都叫这个东西是青草蒿。林月赶紧笑着点头,好好好,你说是青草蒿就是青草蒿,快去割青草蒿。 李赐克一边找背篓和镰刀,一边嘟囔,这种野草到处都是,没人要,连猪羊鸡鸭都不爱吃,少奶奶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嘟囔归嘟囔,李赐克很快就割来一大背篓青草蒿。 林月按照“电脑”里提供的资料信息,开始研制青蒿素。将青蒿叶在一定纯度的白酒里浸泡,然后挤压成汁,再用石灰水过滤,除去杂质,再加上捣碎炼制过的半夏、柴胡、甘草等中药,将这些中药按照一定比例,碾成细末后混合搅拌,糅合成鸽子蛋般大小的丸子....。 林月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执着的研究,实验,不断修改配方,不断完善工艺,终于做成了林月想要的配方和成品。 林月将自己做的药丸子分成九份,每天让陶妈妈吃三丸,喝一大壶水,再认真观察陶妈妈的病情。 陶妈妈第一天吃了三个药丸,发冷发热的症状就明显减轻,第二天吃了三个药丸,精神就明显好转,第三天吃完药丸后,陶妈妈起床喝了一碗小米粥,然后自己端一把椅子坐在院里休息。 第112章 割发明志 老爷子看见陶妈妈坐在院里的椅子上,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眼,定睛看,验明正身,确定是陶妈妈无疑。 陶妈妈虽然面色还很苍白,身子也很虚弱,但她能够从屋里走出来,说明陶妈妈已经死里逃生。 院里的人都看见了陶妈妈,大家都走上前来表示对陶妈妈的关心。陶妈妈想站起身来向大家施礼,无奈身子实在太虚弱,动弹不得,她只好无奈地地向大家点点头,声音虽然微弱,但却使人听得清清楚楚。 陶妈妈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吃了少奶奶做的药,现在的病好了。 说完,陶妈妈向大家虚弱但很舒心地笑笑。 啥?院里的人都撒眼了,陶妈妈不是因为吃了权郎中的药治好的病,是吃了少奶奶做的药?少奶奶会做药? 惊愕之余,想起陶妈妈的病是权郎中宣判了死刑的,既然她被权郎中宣判了死刑,怎么会吃权郎中的药呢?权郎中是何许人也,他的叔公是专门为皇上治病的御医呢!被医德医术如此高深的郎中宣判死刑而复活的事,古今少有,古今少有的事居然发生在曹家! 林月做了什么药?居然让陶妈妈起死回生?这才是大家感到不解又惊异的事情,但看陶妈妈的神情,她说的不是谎话,是她真的吃了林月做的药治好了病。 曹家院里的人看着眼前鲜活的陶妈妈全都惊愕不已。 林月和陶学奎等人也来到院子里,看着陶学秀欣慰的笑。陶学奎这两天住在林月家里,为林月打下手做药丸,也守护着堂妹,希望堂妹的病情会有奇迹发生,现在见堂妹的病情痊愈了,陶学奎的眼里充满感激的泪花,这是林月给堂妹的第二次生命! 只见陶学秀硬撑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屋里,从屋里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满院的人都惊愕的看着手拿剪刀的陶妈妈,陶学奎很吃惊,堂妹拿剪刀出来干什么?难道她打摆子烧坏了脑子? 陶学奎盯着堂妹的行动,时刻准备预防意外。只见陶学秀来到林月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当着众人的面,向林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垂在耳后的一缕头发抓在手里,只听剪刀发出咔嚓咔嚓两声响,一缕黑黑的头发就从陶学秀的头上剪了下来。 陶妈妈的举动又令满院的人惊愕,连林月也惊愕了,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将自己的头发看得比生命还重的存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她在前世看过一则曹操割发代首的故事,曹操无意间违反了军纪,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用割发的举动表示自己被割头的惩罚,她当时对曹操割发的行为并不以为然,认为曹操作秀而已。但她到了这个世界以后,才深切的感知,人们对头发的敬重真的视同自己的生命,甚至祭天祈福时都以削发代牺牲,表示用心恳切。 现在见陶妈妈跪在自己面前,不仅磕了响头,还剪了头发,这还了得?陶妈妈当众剪掉自己的一缕头发,如同割下自己的头颅,这是在向林月割发明志呢! 林月赶紧将陶妈妈扶起来,拿过她手里的剪刀,嘴里说着,你何苦剪发呢? 陶妈妈一边大哭,一边拉着林月的手,说少奶奶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我当着众人的面剪下自己的头发,就是向你表示,从此以后,我的命就是少奶奶的,我为你活着,剪发向你表忠心! 陶妈妈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我的命就是少奶奶的,我为你活着这样的话,陶学秀已经说过两次,但林月只能在心里嘀咕,我要你的命有何用?我会死在你前面,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林月看着陶妈妈也很感动,这个时代的人其实是很讲感情的,虽然林月现在并没有需要陶妈妈的忠心,但接受陶妈妈的忠心,比接受任何其他东西都更加金贵。 陶学奎见堂妹拿着剪刀出来是为了剪头发表忠心,他也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看着迅速恢复健康的陶妈妈,曹家人都很惊奇,这是林月发明的神药治好的呢!这个神药长什么样? 大家瞪大眼睛,争相传看着那颗黑灰色鸽子蛋一般大小的药丸,眼里都露出惊愕的光。这个药丸看起来这么普通,甚至很丑,它居然能治打摆子病。林月是怎么做到的?施过魔法吗? 看着大家看药丸的神情,林月比任何人都更加高兴,要知道,在前世发明这种能够治疗疟疾的药丸,是可以得国际大奖的,今天她在科学技术尚不发达的农耕时代,就研制出了能够治疗疟疾的药物,这是她在这个年代取得的最大成功,造福人类,还有比这更加令人兴奋的事情吗? 过了几天,权郎中从外面出诊回家,刚坐下,一个小厮端来一杯茶,双手恭恭敬敬将茶递到权郎中面前,权郎中接过茶盏,小厮躬身站在他的旁边,悄悄说了一句,那个抱恙之人活过来了! 权郎中一惊,抬头看着小厮,问哪个抱恙之人?谁活过来了? 权郎中诊治过的人都是抱恙之人,谁死谁活,他并不清楚。 小厮又小心说,曹家那个得了打摆子病的陶妈妈。 权郎中又是一惊,你听谁说的? 小厮说,我听送药材来的张老倌说的,张老倌走了以后,我到曹家去打听情况,果然看见那个陶妈妈抱着主家的孩子在院里坐着,她的气色好着呢! 权郎中皱眉,你看真切了?小厮使劲点点头,说没错,我担心看错了,是认真看过的,没错,就是那个生病的女人,她的病确实好了。 权郎中脸色悠忽一变,哪个郎中治的?吃的什么药?小厮赶紧回答,听说他们没再请郎中,用的是曹家少奶奶自己制的药丸。 小厮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权郎中不仅脸色突变,而且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权郎中为什么会对陶妈妈活过来的事如此震惊和恐慌?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脸面甚至比命重要,特别是靠医术吃饭的人,医术好坏,人品好坏,都是与自己的身家性命捆绑在一起的。如果曹家另外请了郎中,另请的郎中治好了陶妈妈的病,那个郎中一定会声名鹊起,而他就会成为被嘲讽的对象,这原本就很令权郎中丢了脸面,但曹家没请另外的郎中,只是吃了曹家少奶奶自制的药就治好了陶妈妈的病,这比曹家另请郎中,更加令权郎中无地自容。 原本郎中与郎中医术相争,无可厚非,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曹家少奶奶制作一个东西,就将被自己宣判了死刑的抱恙之人治好了,这不证明他的医术堪称笑话吗? 郎中脸面比其他人的脸面更加重要,这脸面来自郎中的名声,郎中名声好,找他看病的人就多,病人对郎中越信任,吃了他开的药,疗效就越好,整个人都精神了,而名声不好的郎中,都是被世人称之为庸医的,成为人们嘴里的庸医,就等于砸了自己的饭碗。 陶妈妈的病患的是打摆子病,没错,但他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判陶妈妈死刑的,还赌咒发誓,说陶妈妈的病好了,他用手掌心煎条鱼!这次怎么为陶妈妈看病看走眼了呢?倘若有人知道,被他宣判死刑的人又活过来了,而且不是另外请郎中看病活过来的,只是吃了曹家少奶奶自制的药活过来的,他这郎中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一个有叔公当御医的郎中,还被世人公认为神医的郎中,突然成为人们嘴里的庸医,他几十年行医的修炼,不就白搭了吗?不仅自己成为庸医,还降低了人们为皇上看病的叔公御医心目中的威信。当御医的叔公是他提升自己医德医术的护身符呢! 只能让护身符提升功力不能降低威信! 陶妈妈活过来了的事,对所有人都是大喜事,但对权郎中来说,却是一个噩耗。手掌心煎鱼,这鱼该怎么煎呢? 权郎中再无心喝茶,将茶盏搁在桌子上,站起身来,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踱步。 打摆子病不是疑难杂症,属于一种常见病,每年患打摆子病的人很多,也要死很多,权郎中看过很多患打摆子病人临死前的症状,无不与陶妈妈的病症一样,别人都难逃一死,那个抱恙之人怎么又活过来了呢?曹家少奶奶自制的是什么药?如果这事被张扬出去,权郎中越想后果越恐惧,他必须尽快将陶妈妈死而复生的消息压下去,保名声就是保饭碗也是保性命,哪怕付出倾家荡产的代价也在所不辞! 权郎中带着小厮到了曹家。 这次到曹家,权郎中不再做派,自己叫了轿子,也不用病家掀轿帘,更没有小厮替他打伞,现在小厮手里提着的不是医箱,而是一个小木箱。木箱里装着的东西显然很沉重,小厮提着这个沉重的木箱憋得面红耳赤。 权郎中大步流星走进林月的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被他宣判了死刑的陶妈妈。 陶妈妈神态安详,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正在做着一双小孩子穿的虎头鞋,见权郎中来了,陶妈妈赶紧放下针线活儿,站起身来,向权郎中深深鞠个躬,嘴里说着,谢谢郎中治病救人,谢谢。 权郎中惊愕地看着她,确认这就是不久前躺在床上高烧得直说胡话的那个女病人,现在看见陶妈妈的样子,哪里有大病初愈的影子。 权郎中问,秀才娘子在吗?权郎中已经了解清楚了,曹家少奶奶是曹秀才的娘子,曹秀才现在在京城官学读书,在家的是秀才娘子做主,那天权郎中为陶妈妈看病的时候,他看见的主子就是那个少奶奶,只是自己有眼无珠,没有正眼看她而已。 陶妈妈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请权郎中坐下,自己进屋去请少奶奶。 权郎中在堂屋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米康氏为他端上茶来,陶妈妈到里屋将权郎中来访的事告诉了林月,林月来到堂屋与权郎中见面。两人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权郎中前次并没有正眼看过曹家少奶奶,不知道这个少奶奶是何方神圣。这次他下意识地多看一眼,觉得少奶奶虽然长得清秀,但也和其他少妇一样,并没有三头六臂。 权郎中向林月一揖,林月还礼,双方坐下,权郎中说明来意,先从兜里拿出一锭十两银子,这银子是用一块白绸包裹着的,权郎中微微欠着身子,恭敬地说,很对不起,前次为抱恙之人看病,误诊了,我将出诊费退还给你。 林月一听,赶紧摆手,说请郎中看病,不管病人结果如何,出诊费都是不敢再收回来的。林月说完狡黠地笑笑,她听说郎中退还出诊费,病家会有人再生病的,林月不迷信,但理解郎中误诊在所难免,只要权郎中不是故意为之,就不要太在意。 权郎中愣了愣,只好将银子又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权郎中忐忑不安地看着林月,小心翼翼问,请问秀才娘子,抱恙之人的病是吃什么药治好的? 林月直截了当告诉他,她吃的是我自己做的药丸子。 权郎中瞪大眼睛,仍然小心翼翼问,你做的药丸子? 林月大大咧咧地说,是呀,是我做的。 权郎中惊愕之余更感好奇,看林月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权郎中又问,敢问秀才娘子,你用什么东西做的?能让我看看吗? 林月嘴角撇过一丝窃笑,对陶妈妈说,你把你吃过的那种药拿来给郎中看看。 陶妈妈进屋,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出来,将小木盒递给林月,林月将小木盒打开,木盒底部铺着一小块金黄色的缎子,缎子上摆放着九颗鸽子蛋大小的蜡丸,权郎中知道,救命的药就在蜡丸里。 权郎中眼睛盯着蜡丸,嘴里却在请求,能够打开一个看看吗? 林月很大度,可以,随便看。 权郎中从盒子里拿起一个认真端详,蜡丸与一般市面上用于密封的蜡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权郎中用两根手指使劲一捏,蜡丸裂开,露出里面一个黑黑的药丸。权郎中拿起药丸放到鼻子下闻闻,说好像有甘草的味道。林月笑笑,夸他,你的嗅觉好灵,这个药里面确实有甘草。 甘草的味道甜中带苦,药味比其他中药味更浓一些。 权郎中拿着这颗药丸走到堂屋门外,就着门外明亮的光认真观察,但怎么观察也观察不出药丸的成分,这个药丸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个药丸中的老百姓形象,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形状,更没有发出神秘的煜煜光芒。 权郎中将药丸小心放回裂开的蜡丸里,合上小木箱盖子,如鲠在喉,他有很多问题想问,真是你做的?又想问,你是怎么做出来的?还想问,这药丸真能治疗打摆子病?.....,想问的问题太多,竟然不知道话该从何问起,就像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如果下口,口口扎心。 林月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第113章 女人不知志向为何物 权郎中嗫嚅着说,其实我今天来拜望秀才娘子,一则是向秀才娘子赔个不是,想恳求秀才娘子看在我多年行医不易的辛苦,原谅我为抱恙之人看病的误诊和言语上的不恭。 说完,权郎中站起身来,向林月毕恭毕敬一揖,嘴里说着,望秀才娘子多多谅解。 林月赶紧回礼,说不碍事的,郎中误诊难免,多误诊几次就习惯了。 权郎中一下就懵逼了,哪有这么说话的?郎中误诊成了习惯还是郎中吗? 权郎中整理一下情绪,今天有求于秀才娘子,秀才娘子说的话都是正确的。 权郎中轻咳一声,说第二件事,就是请秀才娘子不要将我误诊的事宣扬出去。 林月一听就在心里腹诽,我什么时候将你误诊的事宣扬出去了? 权郎中见林月脸色有点不高兴,赶紧说,如果外面有我误诊的传言,还请秀才娘子在人前为我消除不良影响。 权郎中说这番话时,眼里满是真诚和忏悔的神情,他的态度是真诚的。虽然权郎中态度真诚,但林月是否接受还得两说,如果林月小肚鸡肠,他庸医的名声就坐实了,如果林月宽宏大量,他就死里逃生。 说完,权郎中向小厮示意一下,小厮赶紧将那个沉重的木箱提过来。 权郎中将木箱放在桌子上,打开木箱,林月看看箱子里的东西,心里不免一惊,权郎中是真的有钱呢!只见木箱里一层层码放着白花花的银锭,林月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不会少于二百两吧! 权郎中唯恐被别人看见,赶紧将箱盖迅速盖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月,说望秀才娘子笑纳。林月忽地明白,这是权郎中给她的封口费!只要她不在人前说对自己不利的话,还能消除社会传言,权郎中神医变庸医就不会有风险。 林月哪能不动心呢?黄白之物,是所有人都喜爱的东西,再说,这银子不是白拿的,她要将陶妈妈起死回生的事情隐瞒住,对外界凡与权郎中不利的舆论都要及时制止。这件事对权郎中非常重要,但对林月来说,小菜一碟! 林月考虑更重要的事情是,她已经决定要建一个药厂生产治疗打摆子病的药,新药需要郎中临床试验数据。林月现在结交的人员没有一个行医之人,这个时代医和药是分开的,袁锦卖药材,卖药材只是卖药材,治病的效果还得由郎中提供,权郎中是人们口里的神医,他接触的打摆子病人很多,药丸的药效到底怎样,还需要权郎中通过临床试验提供更多数据,利用神医使用新药,这是送上门来的机遇,林月哪能不利用? 林月决定送药丸给权郎中,既对权郎中主动上门赔礼道歉的做法表示感谢,又为自己生产的药丸做更多临床试验,这是两全其美,一箭多雕。 林月微笑着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不利于你的舆论出现。 有了林月的承诺,权郎中这才将心重新放进了肚子里。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林月叫住他,难道你不想再为打摆子病人治病? 权郎中蒙了,怔怔看着林月。不知道秀才娘子说这话的意思。 林月叫陶妈妈将屋里的另外十盒药拿出来,对权郎中说,送你十盒药,一盒一个疗程,吃完一个疗程,打摆子病基本上就会痊愈。 权郎中惊喜不已,这是意外收获呀,秀才娘子不仅答应为他化解不利舆论,还送药给他,这药是对打摆子病人的救命药呀!权郎中哪里不知道分寸? 他赶紧双手接过药丸,嘴里一迭连声说着谢谢,谢谢秀才娘子治病救人,普度众生,你将这么贵重的药送给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林月说,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就是你将抱恙之人的病情,吃药以后的状况,如实告诉我就可以了。 权郎中赶紧点头,应该的,我一定会将抱恙之人吃药情况毫不保留地告诉秀才娘子。 权郎中拿药正准备走,忽然想起什么,拿着药丸盒子,看了又看,盒子上没写药名? 权郎中问,这个药叫什么名字呢?林月这才想起,她还没来得及为药丸取名字呢!治疗打摆子病的药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林月想起前世那个在国际上得过奖的青蒿素,既然这个时代的人叫青蒿为青草蒿,那就将这个药名为青草素吧! 林月就对权郎中说,这药丸叫青草素。 权郎中将药盒交给小厮捧着,向林月拱拱手,担心一转身就会忘了青草素的名字,嘴里就不停地念叨着青草素,青草素,转身走了。 林月让陶学奎将权郎中送来的银子拿到钱庄去兑换银票,陶学奎回来,拿回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给林月,林月笑笑,这个时代做郎中就是有钱,一出手就是二百两银子。 林月接过银票回屋,放进自己夹壁墙的小金库里。 林月决定建一个药厂,专门生产青草素。因为她要迁居京城,从长远考虑,药厂就要建在京城,但药厂厂长找谁担任,这是林月这几天最感头痛的难题。 她将自己熟悉的人逐个审视了一遍,可惜林月在这社会接触的人和熟悉的人并不多,药厂比不得味精厂和底料厂,药厂利润比生产食品的利润更高,且药品配方更加保密,没有一个与自己肝胆相照的人当厂长,吃里扒外,就很容易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林月站在后院的花台边,看着院里那棵高大的香樟树,葱茏的枝叶舒展开来,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叶间跳来跳去。 陶妈妈带着杰璋也在后院,杰璋一岁多了,手里拿着一根短短的竹棍,正在院里与小狗大黄转着圈地赛跑,小脸在和煦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稚嫩天真。 陶妈妈并没有跟在杰璋身后追,因为林月说过,不要将杰璋像布娃娃一样捧在手里,要让他自由自在地活动,跌跤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没有跌过跤的孩子长大了也没有出息。陶妈妈对林月的育儿经听不懂,但她会不折不扣的按照林月的要求去做,对曹杰璋不娇惯,不溺爱。 林月看着站在香樟树下的陶妈妈,突然心里一震,让陶学秀做药厂的厂长不是很好的人选吗?林月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吃了一惊。 陶妈妈虽然在娘家时读过两天私塾,不是交学费的那种,陶学秀年龄小,跟着读书的哥哥在私塾玩,陶学秀好学,一边玩一边用心跟着哥读书习字,闲空之时,哥也教妹妹读过几首诗,写过几行字,看过几本发蒙的书,陶妈妈的人品是极好的,脑瓜子也是极聪慧的,只是因为生在这个女人被歧视的时代才埋没了人才,要是陶妈妈生在林月前世,如此聪慧好学的女孩考研考博都顺理成章。 不过,陶妈妈是一根铁棍还是一根木棍,这个很重要,因为铁杵能磨成针,但木杵只能磨成牙签,材料不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林月又想起焦荷,只是因为焦荷是第一个和她一起做味精的人,虽然焦荷只是家里的厨娘,自己却让她任了味精厂厂长,当时林月和焦荷都没有想得太多,林月也不知道焦荷是一根铁棍还是一根木棍,但将焦荷放在厂长的位置,不到两年,焦荷就成为一个合格的厂长,将味精厂管理得井井有条。 林月如果没有给焦荷当厂长的机会,焦荷这辈子只能是一个合格的曹家厨娘。所以看一根棍子是铁还是木,只有磨了才会知道。 既然焦荷可以任厂长,陶学秀各种条件都比焦荷强,让陶学秀任药厂厂长,应该没问题。 最重要的,不仅仅是因为林月对陶学秀做人的本分放心,陶学秀对自己的忠心更使林月坚信不疑,这比陶学秀的能力还重要。 林月找的人首先要找对自己忠心可靠的人,而后才是这人的才能。林月想起前世在单位晋升职务时,领导要求得到晋升的人必须又红又专,红是什么意思,不外乎是忠诚可靠的意思吗?先红后专,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的用人之道。 林月想,不管陶学秀是铁还是木,每个人的命运靠的都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丑小鸭都能变凤凰,陶学秀难道就不能变凤凰? 林月笑笑,我是你家主子呢,主子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林月让米康氏照看着儿子杰璋,将陶妈妈叫进屋里,对陶妈妈说,杰璋现在一岁多了,也不吃奶了,你也不用再照看杰璋了。 陶妈妈一听,吓得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就大哭起来。这是她最怕的后果,很多人家都是当孩子长到一两岁不再吃奶的年纪就会辞退奶妈,陶妈妈早就没有奶了,杰璋也早就不吃奶了,照理说,这个时候辞退奶娘无话可说。 但陶妈妈已经休了丈夫,她自己是出嫁的女儿,娘家也没有立足的理由,现在林月辞退了她,陶妈妈就无家可归,只能流落街头,其后果不寒而栗呀? 林月赶紧将陶妈妈扶起来,但陶妈妈坚决不起身,将头像捣蒜般的拼命往地上碰。 林月喝止她,你把话听完再说吧!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呢! 陶妈妈见林月动了怒,这才站起身来,但仍然满含泪水,低声恳求林月,说少奶奶你千万不要辞退我呀,你不管安排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家里的粗活杂活我都可以做。 林月一听反而乐了,对陶妈妈说,是你说的哦,我不管安排你做什么事你都要去做的哦? 陶学秀见林月乐了,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就点点头,说只要少奶奶不辞退我,不管要我做什么事我都做。 林月让陶学秀坐下,继续对她说,你听我把话说完,现在杰璋不用吃奶,我让米康氏照顾杰璋即可。你不照顾杰璋了,做什么呢?难道你就这样给我看孩子,洗洗涮涮过一辈子? 陶学秀一头雾水,赶紧点头,为什么点头呢?她这一辈子的理想虽然在不断变化,少女时憧憬着嫁个好丈夫,生几个儿子,做个当家主母,休夫后的理想就是照顾杰璋,为曹家做家务,直到老死,难道不是这样吗? 给林月看孩子,在曹家洗洗涮涮过一辈子,这就是她人生的小目标,能够实现这个小目标,对陶学秀来说就是她的祖坟冒了青烟。 林月见她点头,心里又气又无可奈何,她最不喜欢没有志向的人,树无根不长,人无志不立,但看看陶妈妈一脸无辜的表情,林月只能摇摇头,又设身处地想想,倘若自己是陶学秀,面对自己的条件和现实社会对女人的歧视,她还能怎么样?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社会的歧视和压制限制了女人对志向的追求,而实现志向,就如同树苗长成参天大树,整个过程需要有充分的阳光雨露,陶学秀的人生注定很少有阳光雨露,所以,不怪她,这个时代的女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志向为何物。 第114章 祖传秘方 林月对陶学秀不断讲着各种励志道理,说你还年轻,才二十多岁,正是创业和努力奋斗的最好年龄,一个人生命太短,没有时间留给遗憾,错过机会就会遗憾终身;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一个人活在世上,越努力就越幸运....。 林月对陶学秀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极其励志的话,但陶学秀云里雾里一句都没听懂,在她二十多岁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如此令人费解的话,她虽然听不懂,但心下明白,少奶奶对她说的一定是好话不是坏话,不过,理解不了少奶奶的话,毕竟令陶学秀郁闷。 最后,只听少奶奶说,我要建一个药厂,专门生产你吃的那种药,专治打摆子病的。 陶学秀这次听懂了,赶紧点头。 林月又说,你来任药厂的厂长!陶学秀的神情呆住了,她不知道什么叫厂长,但她意识到少奶奶是要她生产那个救命药丸的事。陶学秀唯恐自己听错了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月,不敢点头,也不能摇头。 林月继续说,你任厂长,我教你生产技术,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做法,照本宣科就可以了,人手不够,我自会安排。 陶学秀这才疑惑的小心问,我做药丸? 林月点点头。 陶学秀马上就感到浑身发冷,手微微颤抖,她又怕又紧张,向林月大叫,少奶奶耶!我这么笨的人,哪里学得会做药丸哦?她话锋一转,态度坚决,说我不学!我学不会,我做粗活杂活什么都可以,我就不学做药丸! 陶学秀心里害怕极了,做药丸,那么神奇可以救人的药丸,哪里是像我这样的妇人做得来的。为了不辜负少奶奶的好心,我绝不可能做什么药丸。 林月的表情严肃起来,说你为什么就忘了被丈夫胁迫和快病死的时候那种绝望心情?你的病治好了,为什么就不管天下千千万万生这种病的人的痛苦?你不愿意做药丸,当厂长,市场上就没有救命的药,就会有很多人死去,为什么你不怜惜他们的生命? 林月问了陶学秀一百个为什么。陶学秀呆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不愿意学做药丸,就是不顾天下千千万万生病之人的痛苦,就是不怜惜别人的生命,既然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林月又正色道,不学做药丸,不当厂长就辞退你!我这里不需要忘恩负义的人。 陶学秀顿时傻眼了,她在救命恩人面前怎么成了忘恩负义的人? 她的命是林月给的,她在林月面前是剪了头发感了恩的,发誓现世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现在少奶奶要她当厂长,又不是要她做牛做马,她却百般推诿。 陶学秀傻眼了,如果她继续表示不愿意当厂长,少奶奶就说她是忘恩负义的人,如果是因为其他原因被林月辞退,还令当别说,如果是因为自己忘恩负义,被林月辞退,那就是陶学秀枉自为人的结果,忘恩负义,枉自为人,以后还怎么有脸在人间继续混? 陶学秀愣住了。林月几乎是用威逼的口吻说,要么当厂长,要么就辞退,你自己选择。 世人都知道,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两害相权取其轻,当厂长当然比被辞退要好。 陶学秀服软了,嗫嚅着说,那我当厂长好了。 林月哭笑不得,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林月将语气缓和下来,对陶学秀讲了焦荷从曹家厨娘到当味精厂长的励志故事,还讲了郑大嫂当雉鸡养殖场场长的故事,甚至还讲了中国历史上那些叱咤风云,与男人一样为国为民建立丰功伟绩的女人故事。 陶学秀不认识那些中国历史叱咤风云的女人,但认识焦荷和郑大嫂,她只是第一次才知道焦荷和郑大嫂的故事,她们的励志故事对陶学秀是有影响的,焦荷是个厨娘都能当厂长,我比焦荷年轻,也比她有文化,焦荷行,我为什么不行?郑大嫂讨饭逃荒到的曹家山,郑大嫂大字不识一个,现在的雉鸡养殖发展到几百上千只,每年赚取银子上百两。她们两人的条件都比我差,现在却都比我有出息。 陶学秀看着林月,既然少奶奶要我当厂长,我就不能讨价还价,自己要报少奶奶的救命之恩,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要落实到当厂长的行动上! 人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陶学秀要向焦荷学习,向郑大嫂学习,要做一个合格的药厂厂长! 陶学秀下了决心,只要是少奶奶让做的事,就一定要义无反顾去做,就一定要做好!决心一下,陶学秀就感到有一种来自外界的神秘力量在为她鼓劲,她在心里也为自己打气,为了少奶奶,拼了! 但稍微冷静下来,陶学秀心里又感到没底了,万一我学不会怎么办? 林月说,没有人先天就知道自己没有学习过的东西,人会的东西,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只要你下决心去做,就没有做不会的事。 林月想想,说你推荐一个人和你一起学吧,这样你也好有个帮手。 陶学秀想想,说能让我侄儿陶立秩来学吗? 林月问陶立秩是谁?陶学秀说,陶立秩是陶学奎的儿子,今年二十岁了,还没有娶妻,他以前跟着他爹学做账房,但那个小子不喜欢做账房的事,陶学奎早就想为陶立秩另寻事做。 林月问,这小子人品怎样?陶学秀说,我是看着这个侄儿长大的,他做事很认真,人也诚实,不会偷奸耍滑,我想,他如果和我一起学可能比较好。 林月正是需要人的时候,陶立秩是陶学奎的儿子,陶学奎做事,林月很满意,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个陶立秩应该也是一个有用之才。 林月答应了,让陶学秀将这个决定告诉陶学奎,明天就让陶立秩来上班。 陶学奎得知让儿子陶立秩学做药丸,他当然非常高兴,特地回家认真教训了儿子好一阵,陶立秩听说和姑姑陶学秀一起学制药,他也是很高兴的。 第二天,陶立秩就和他爹一起到了林月的家。 陶立秩毕恭毕敬站在林月面前,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很帅气,也很有教养。林月出自心底喜欢上了他。当下,林月让家仆们将后院闲置的几间房收拾出来作了临时厂房,尔后又叫陶学奎给京城的管家胡智德写了一封信,林月要胡智德在京城找一处可以做厂房的房屋,或买或租即可,厂房的位置、面积等相关要求,也让陶学奎写得清清楚楚。 信写好了,陶学奎将信交给驿递,让驿递尽快将信送到京城去。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林月在后院临时厂房开始教陶学秀和陶力秩做青草素,权郎中得到的十盒青草素,也全都给患打摆子病的人吃了,病人吃了药,个个都痊愈了,权郎中自是激动不已。 药吃完了,他再次来到曹家,除了向林月汇报药丸的临床试验药效外,还向林月提了一个要求,他希望成为青草素的销售代理商。 刚才不是说过?这个时代医和药是分开的吗?郎中不卖药,药铺不行医,但青草素是中成药,如果权郎中获得青草素销售代理商,这药就不用到药铺买,诊病后直接给病人吃,药铺赚得差价不是就可以作为自己赚的银子。 但林月没有答应,只是答应他需要多少尽可能卖给他多少,一盒五两银子,买走不谢。 权郎中没有办法,青草素药效实在太好了,这样的药以后会万金难求,他当不了青草素经销商,但得到林月尽量满足需要的承诺,也算不错的结果,他只好买了一些青草素,回去继续给人看病。 权郎中能治疗打摆子病的消息很快在四面八方传扬开来,人们都说权郎中晚上做梦,梦见他的祖先拿了一份秘方给他,说这个秘方是专治打摆子病的。权郎中醒来,发现枕头边确实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秘方,他按照这张纸上的秘方,制成了药丸,将药丸拿给打摆子病人吃,这些病人的病全都好了。 人们的传说到底是权郎中说出来的,还是因为人们好奇猜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患打摆子病的人,吃了权郎中的药个个都康复了,郎中能治病,这比什么都重要。 权郎中神医的名声顿时声震四方。 这个时候,水涝灾害刚过不久,疟疾已经开始传播,患打摆子病的抱恙之人越来越多,远近几百里远的病人都找上门来求医,虽然权郎中出诊费越来越贵,但为了救命,再贵的诊费对生命来说都不值一提,所以,权郎中的诊所一时人满为患,向权郎中求医求药如同拜药王菩萨。 出自职业习惯,袁锦对市场上有关药和药材的信息很敏感,权郎中有祖传秘方能治疗打摆子病,这种信息对袁锦来说当然很重要,如果能够与权郎中成为生意伙伴,袁锦销售打摆子药就可以大赚一笔。权郎中是医,袁锦是药,医和药产销共赢,是最好的商业模式。 虽然权郎中与袁锦因业务原因,一直都有很好的交情,但这种时候,想必拉拢权郎中的郎中和药材行有很多,权郎中是否愿意与袁锦合作,袁锦心中没底。 这时,袁锦家药铺一个小厮患了打摆子病,药材店的药应有尽有,生病的小厮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小厮吃了很多中药都不见好,袁锦就以小厮治病为由,特地请权郎中为小厮治病。 权郎中诊所门前依然排着长队,如果没有特别好的交情,这个时候的权郎中是不会为病人出诊的,但这次不一样,权郎中看在与袁锦昔日交情的份上,收了袁老板的出诊费,跟着来接权郎中的人,到袁记药材行的药铺给小厮看病。 袁锦见权郎中来了,心里升腾起一线希望,他就陪着权郎中,认真看他为病人治病的过程。 权郎中治病与以前没有差别,望闻问切一番后,确诊小厮患的是打摆子病,让跟着来的自家小厮拿出一盒药,说了这药的服法,就与袁锦回到客厅喝茶。 袁锦从屋里拿出一封一百两的银子送到权郎中面前,说劳您今天为我家小厮治病,也感谢你经常照顾我家药店的生意,还望我们以后有新的合作。 权郎中不假思索就收下银子,顺手递给他身边站着的小厮,小厮接过银子放进兜里。 袁锦和权郎中继续喝茶。 权郎中喝着茶,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袁锦从给小厮治病的药盒里拿出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看了又看,闻了又闻,除了有一股淡淡的甘草味,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袁锦问,听说这药是你家的祖传秘方?听见袁锦的问话,权郎中既不说这药的来源,也不否定这药是自家的祖传秘方,他对袁锦的身体健康倒是很关心,说打摆子病已经在仓西县传染开来,这个时候,袁老板一定要注意,不要被蚊子咬。 袁锦愣了愣,笑着说,是的,最近打摆子病确实很严重,大家都要注意不要被蚊子咬。 袁锦知道权郎中答非所问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但袁锦不死心,又问,权兄你给我家小厮用的这药,需要的药材能够由我家提供吗?我会给你比别家更优惠的价格。 权郎中干咳一声,喝口茶,说最近我的身子也有些不舒服,嗓子发干,总是咳嗽。 袁锦又愣了一下,只好附和着说,郎中也要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 权郎中笑笑,一滴茶水挂在他花白的山羊胡子上,摇摇欲坠,说这段时间病人实在太多,我都快吃不消了。 袁锦赔着笑脸,说郎中为了救人于苦难,实属医者仁心,佩服佩服! 权郎中又干咳两声,喝口茶说,今天天气不错,如果下雨,病人会更多。 袁锦见权郎中依然装蒜,心里就有些气恼,好不容易才将权郎中以给小厮治病的名义请到家里,怎么愿意轻易放弃让他与自己合作的机会,再说,权郎中已经收下了袁锦给的一百两银子,他应该知道袁锦送他一百两银子的用意,再怎么着,你权郎中也不能装作懂不起,只和我身体健康呀天上没下雨呀嗯呀啊呀地尬聊? 袁锦按捺住心里的无奈,面色委婉地问了权郎中好几个问题,治疗打摆子病这种药如此神奇,不知道药丸里用的药材主要是哪几种?我家店里的药材是否能满足权兄您的需要?我想与权兄合作,不知道权兄意下如何? 但权郎中好像很口渴的样子,只是埋着头时不时吹吹茶盏里的茶汤,或时不时啜一口茶水,对袁锦的问话假装没听见,置若罔闻,守口如瓶,不置可否,不透露药丸任何信息。 一盏茶喝完,袁锦也没有从权郎中那里得到一丁点治疗打摆子病药的相关信息,更没有得到权郎中愿意与他合作的意思表示。 一盏茶喝完了,权郎中站起身来,向袁锦拱拱手,说叨扰了,门诊那边的病人很多,我要尽快回去。 袁锦不能强留,只好将他送出大门。 看着权郎中晃晃悠悠走远的背影,袁锦被权郎中的软打整气得七窍生烟。 第115章 真神面前不能烧假香 其实权郎中的心里比袁锦更加不踏实,这段时间找他合作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那些以前与自己交往不错的郎中们,都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治疗打摆子病的医术和药方,从高利润中分到一杯羹。 以前权郎中的出诊费是一百铜钱,急难病症是五百铜钱,但现在因为青草素每盒的价格是五两银子,他的出诊费就涨到了十两银子,除掉他从林月那里花五两银子买药而外,自己出诊一次就净赚五两。 收取如此高的出诊费,在仓西县是绝无仅有的。人说黄金有价药无价,权郎中的药能治病,也就没人质疑他高收费的无德行为。 不过只有他自己明白,秀才娘子的青草素,才是他赚取高额利润的依靠,如果秀才娘子一旦对他停止供应青草素,他就会像其他郎中那样,对打摆子病束手无策。所以他不能给任何人透露有关青草素的消息,一旦别人知道了是因为他用曹家的青草素才治好打摆子病的,他的医术医德不仅会被人嘲笑,而且其他郎中都会在曹家买青草素,他治病的优势就再也没有了。 现在他不敢承认治疗打摆子病是家传秘方,也不敢答应和任何人合作,他只能尽量装傻,保持低调,利用现在独家买青草素的机会,尽可能多的赚点钱。 林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在忙着教陶学秀和陶立秩生产青草素。 后院收拾出来的屋子做了临时厂房,除了陶学秀和陶立秩外,林月还雇了几个人负责药材的采购和一应杂事。林月对负责采购药材的伙计要求,凡是药厂需要的药材,全都在袁记药材行买,药材行有干的青草蒿卖,但干青草蒿只是做治疗其他病的药引,而林月要用的青草蒿,则是制作青草素的主要提取物,需要量很大,所以,药厂的伙计很多时间是在野地里采收新鲜的青草蒿。 林月手把手地教陶学秀和陶立秩学做青草素。林月教得很认真,两人学得也很认真,其实陶学秀他们学做青草素并不难,因为林月不需要他们了解所有相关的科学知识,不需要他们知道药理,也不需要他们背化学元素周期表,林月在教他们生产青草素的时候,对待陶学秀两人就像对待两个机器人,她只要求两个机器人按照她要求的操作流程和配方一丝不苟去做就行。 两个“机器人”工作很上心,对林月要求的事项,确实做到了一丝不苟的程度。因为林月告诉他们,这是做的药丸,不是一般的吃食,药丸是要治病的,如果哪个环节,哪个比例或者配方中出了问题,就会发生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一点都马虎不得。 药厂的青草素很快就可以批量生产了,买设备,找厂房,培训员工,林月忙得脚不沾地。好在陶学秀和陶立秩两人已经熟练掌握了技术,可以独立操作了,林月这才放了心。 这个时候的灾情后遗症还没消除,粮食依然紧缺,曹家山却贴出一张广告,为什么是曹家山?因为药厂对青草蒿需求量大,只有曹家山才能存放巨量的青草蒿。 贴出的广告大意是,曹家山大量收购青草蒿,一千斤青草蒿换一斤小麦。广告一贴出来,人们都惊呆了,青草蒿是什么呀?一种在路边、草地或者山坡下生长的野草,这种野草漫山遍野都是,既贱又多,一年四季生长不断,现在不是三月,而是马上要进入夏季,青草蒿已经长得齐腰高,没人要,牛羊不吃,如果不割掉,青草蒿长得太旺盛还影响其他植物的生长,实在没有柴烧的时候,人们只能将青草蒿割下来晒干当柴烧,但青草蒿用作柴火并不耐烧,所以,这种野草备受人们嫌弃。 现在曹家居然用粮食来换连牛羊都不吃,只能当柴烧的青草蒿?往年的粮食再不值钱也是粮食,但现在的粮食可以救命,用能救命的粮食去换野草,这难道不令人惊掉下巴?难道不是曹家人脑袋进水? 袁锦听说曹家用粮食换青草蒿,就意识到这又是林月的神操作,因为曹家没人会做如此不靠谱的事情。 袁锦想当然的是,林月肯定是因为知道了权郎中治疗打摆子病的事情,才萌发了用粮食换青草蒿的奇思妙想。 青草蒿能治疗疟疾,这是世人都知道的药方,而且,大灾以后必有大疫,这也是常识,所以,林月想当然地以为有了青草蒿就可以治打摆子病。 袁锦不禁为林月的幼稚闹心。 林月出发点是好的,救死扶伤,悬壶济世,那都是医者仁心的崇高精神,但林月不是医生,她也不懂药理,不知道青草蒿治疗疟疾的作用其实很有限,如果用珍贵的粮食去换青草蒿,不仅浪费粮食,还会成为笑话,袁锦是药材专家呢!他不能对林月的瞎胡闹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姨侄女往坑里跳。 袁锦叫杨珍马上到林月家去,将林月叫来,他要给林月好好传授一些青蒿入药的基本常识,叫停林月这种荒唐的行为。 杨珍也知道了林月用粮食换青草蒿的事,也很着急,林月怎么一时聪明一时糊涂呢? 杨珍到了林月家,偏偏林月不在。 陶学秀说,少奶奶到曹家山安排收青草蒿的事去了。 杨珍很着急,问陶学秀,她收那么多青草蒿干什么? 陶学秀自从学会了制作青草素后,不仅学到了技术,人也显得比以前更加成熟和自信,她知道杨珍是少奶奶非常信任的姨妈,就笑着对杨珍说,少奶奶收青草蒿是有大用的。 杨珍反问,有什么大用?是想用青草蒿治病吗? 陶学秀马上点点头,说是的,收青草蒿治打摆子病。 杨珍更加着急,我猜就是这样的,她以为治打摆子病那么简单。 说完就对陶学秀厉声大叫,派人去把你家少奶奶喊回来,叫她马上到我家来,姨爹姨妈有要事找她。 陶学秀赶紧赔着笑脸答应下来,派药厂一个伙计到曹家山去传达杨珍的指示。 直到掌灯时分,林月才带着陶学奎到了袁锦家。陶学奎手里捧着一个布包跟在林月身后。 袁锦和杨珍见林月来了,忙叫林月坐下,没待袁锦杨珍说话,林月就先将布包打开,布包里是一个精致的木盒,林月打开木盒,木盒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九颗鸽蛋般大小的蜡丸。 袁锦和杨珍不解地看着林月,袁锦疑惑的拿起一个蜡丸,就着油灯的光亮认真看着蜡丸。林月笑着说,打开蜡丸吧。袁锦用手一捏,蜡丸裂开,露出里面一个黑黑的丸子。 袁锦将丸子凑近油灯仔细看,脸上的肌肉不禁抽了抽,疑惑地问林月,这是什么? 林月回答,青草素。 袁锦和杨珍第一次听说青草素,都面露惊诧的神情。袁锦又问,有什么用? 林月说,专门治疗打摆子病的。 袁锦看过权郎中给自家小厮开的药,鸽蛋般大小,黑不溜秋的,模样和眼前的这颗一模一样。 袁锦赶紧问,权郎中的祖传秘方和这药的外表一模一样。 林月又笑着点点头说,是的,权郎中用的药是我卖给他的,与这药当然一模一样。 啥?权郎中的药是林月卖给他的?不是权郎中的祖传秘方? 袁锦不可置信,皱着眉头问,这药能治打摆子病? 林月说,我不知道这药治其他病的效果,但治疗打摆子病却是没有问题的。 袁锦还是很疑惑,问林月,你做的?林月嬉笑说,对呀,是我做的,我用青草蒿,还有几样常用药材,按照一定比例和特定的工艺,将它们掺和在一起就做成了。 袁锦和杨珍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他们两人眼里发出的光在煤油灯光亮的照映下,显得表情更加惊异和不可置信。 袁锦小心翼翼再次问林月,这药真的是你做出来的?林月笑笑说,当然是我做的。我现在大量收购青草蒿,就是准备批量生产了。 林月又说,我今天来,一则看望姨爹姨妈,二则是想请姨爹做这药的代理商。 袁锦眼眶里顿时储满了泪水,他强忍着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姨爹的表情使林月吓了一跳,姨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流泪?杨珍的眼眶也是红红的,拉着林月的手,对林月说,林妹妹不要介意,你姨爹这是高兴的。 杨珍说,前段时间,你姨爹一直在想办法与权郎中合作,但权郎中装聋卖哑不搭理我们,我和你姨爹都很生气,花了钱,买了一肚子气。哪里会想到,这么神奇的药会是林妹妹做出来的呢?现在突然知道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早知道是林妹妹你做的,你姨爹哪里需要低三下四和别人谈合作生意呢! 林月一听,赶紧不好意思向姨爹姨妈笑笑,说我早就应该来告诉姨爹姨妈的,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没及时向姨爹姨妈汇报,请你们原谅! 原谅啥呀!袁锦恨不得将林月紧紧抱在怀里,自己有这样一个神奇的姨侄女,当姨爹姨妈的,自豪得不要不要的,林月做的事什么都能原谅! 不过,生产如此神奇的药,林月是怎么做到的? 杨珍咧着嘴笑,说林妹妹你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姨爹姨妈。杨珍突然说不下去,捂着嘴哽咽起来。林月被姨爹姨妈的感情也弄得热泪盈眶,这种亲情感受真是太幸福了。 林月与姨爹谈了一会儿经销合同,青草素全部由袁记药材行销售,都是一家人,合同条款一说就明白,青草素仍然是每盒一个疗程的量,九颗,批发价给袁锦,仍然是五两银子一盒,袁锦是青草素唯一经销商,就这么简单。 林月不管与谁打交道都是这么简单,没有遮着掖着的东西。今天林月带着陶学奎到袁家,就是与袁锦签订经销合同后,陶学奎好做账。 合同签订了,林月走了,袁锦和杨珍晚上更加睡不着了,林月发明了青草素,袁锦成为青草素的经销商,他们都知道青草素商机的巨大!不仅仅是因为又发了财,还因为林月的聪明才智和割舍不去的那份亲情。 随着灾情的扩大和蔓延,打摆子病跟在灾情后面,迅速在人间肆虐,病人越来越多,但权郎中在曹家却再也拿不到青草素,得知袁记药材行拿到了青草素的经销权,又知道了袁锦原来是秀才娘子的姨爹,他更是悔恨得想撞墙,前几天他还在真神面前烧假香,现在却不得不在真神面前加倍祈祷。 病人将权郎中诊所围得水泄不通,权郎中只好装病不出诊,他已经没有青草素了,自己知道用其他药物没有治疗打摆子病的效果,但袁记药材行的青草素摆在柜台上却没人买,因为没人知道袁记药材行卖的青草素,就是专治打摆子病的特效药。 晚上趁着月黑风静,权郎中来到袁锦家。家仆通报说是权郎中来了,袁锦鼻子里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让权郎中进了门。 权郎中一见到袁锦就赶紧拱手,嘴里说着,罪过罪过,得罪了袁老板,你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 袁锦是生意人呢,知道胸怀有多广,人气就有多旺的道理。 他将权郎中让到客厅坐下,权郎中依然不停地说着赔礼道歉的话,从怀里拿出一封银子,将银子毕恭毕敬送到袁锦面前,说自己鬼迷心窍,不知好歹,居然连袁老板的银子都敢收,现将这一百两银子送还,请袁老板高抬贵手,饶了小人的过失。 说完,不待袁锦说话,将银子放在桌上。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封银子,说今天来拜访袁老板,这是给袁老板赔礼道歉的意思。 袁锦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且小肚鸡肠的人,见权郎中如此诚意,也就不再与他计较以前的事,权兄不用如此客气,知道你的难处,不知者不为过罢了。 权郎中再向袁锦一拱手,说还要请袁老板高抬贵手,满足我买药的要求。 袁锦是卖药的,当然需要人买药,现在权郎中求着卖药给他,一个愿卖,一个想买,做生意也是如此简单。 权郎中说,现在很多人并不了解青草素这个神药,而我诊所的病人却非常需要这药治病,以后青草素的销售会万金难求,不管以后你的销售情况怎么样,我只希望你满足我诊所青草素的需要就行。袁老板答应这个请求,就算给了我一条生路。 袁锦笑笑,还未来得及表态,权郎中又说,我从明天开始就为你宣传青草素,要不了两天,青草素就会供不应求。 袁锦点点头,对权郎中的表现很满意。 青草素推向市场,确实需要宣传,权郎中是第一个用青草素治病的郎中,他是最适合宣传青草素药效的人。 权郎中见袁锦点头,这才舒了一口气,既然情不自禁地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 权郎中今天到袁府,除了赔礼道歉外,他已经预期青草素对于市场的需求。 袁锦对青草素的前景当然也明镜似的,不过,他也愿意为权郎中提供货源,不为别的,就为他赔礼道歉的真诚,还有主动宣传青草素的真诚,两人一拍即合。袁锦将最优惠的价格给了权郎中。 袁锦当晚与权郎中签订了仓西县第一份青草素供销合同。 第116章 曹家大院失火了 港真,第二天一早,权郎中神采奕奕打开诊所大门,一边为病人诊病,一边对人宣传青草素,他再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劝着那些已经确诊为打摆子病的人既可以吃自己开的药,也可以在袁记药材行买,袁记药材行卖的青草素,与自己开的是一样的药。 人们听了权郎中的宣传,都深信不疑,没在权郎中那里买到药的,都到袁记药材行去买。袁锦见自家店前才一两天的工夫,就排起了买药的长队,他咧着嘴会心地直笑。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是中秋节了。 中秋节是这个年代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过了中秋,林月就准备搬到京城去。 走之前,林月在曹家大酒楼办了中秋宴,以中秋宴的名义向亲朋们告别。 郑老大携娘子郑大嫂来了,郑老大的大儿子郑何德携娘子来了,焦贵携娘子来了,焦永根携娘子莲儿和他们的儿子焦新勇来了,焦荷与老公黄老六还有他们的儿女来了,曹家驿站的掌柜携娘子来了....。 当然,林月的姨爹姨妈和表哥表嫂等人也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林月在借中秋宴的名义向大家告别,所以来参加中秋宴的人都带来了礼物,有以祝贺乔迁之喜的,有以祝贺中秋节的。陶学奎记录的礼单写满一大本,各种礼品琳琅满目存放在几张拼起来的桌子上,码放了一大桌。 曹家大酒楼一派祥和欢乐的场面,参加今天中秋宴的人,都是因为接受了林月的恩情才有了今天,感恩!祝贺!是所有人对林月的真诚祝愿。而且大家知道,林月搬迁到京城,不是因为她在仓西县的不如意,而是她需要更加舒适的生活和更好发展的环境,这种喜迁是值得大家称贺的。 再说,林月的为人和她的能力,是前来参加中秋宴的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没人担心林月到了京城以后的生活和发展,每个人都在预祝林月到了京城以后,一定会有更加令人惊叹的机遇和业绩。所以,祝酒的,感恩的,喧闹而热烈。 林月满脸笑容,真心接受着大家的感恩和祝愿,心里的激动不亚于在座的所有人。 林月不仅对仓西县有了感情,对这几年接触的这些人更有感情,在仓西县,她成为曹家文的娘子,成为曹家的小儿媳,成为杰璋的娘,她还将一座荒山,开发成为具有药材文化特色的民家乐,雉鸡养殖场,药王菩萨,还有味精厂,曹家小面,曹家火锅,曹家农场,曹家驿站,药厂等等,都是这几年的佳作,这些佳作,不仅使她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还成为拥有三百多亩良田沃土的地主,为她赚了这个时代的第一桶金,她帮助曹家文考取秀才,帮助莲儿找到心仪的婆家,还帮助鲁大妹与女儿们团聚,她不仅帮助陶学秀休了丈夫,还治好了陶学秀的打摆子病,顺势研制了青草素,成就了自己一项新的产业.....。 这几年,她自感阅历丰富,成就辉煌。看着满座亲朋的笑脸,林月感慨万千。 林月正在感慨,杨珍却说,今天是中秋节,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我们请林妹妹唱个歌吧!林妹妹小时候在家里唱歌好听极了。 大家一听请林月唱歌,全都热烈鼓起掌来。 姨妈突然的提议,使林月很惊愕,她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更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喜欢唱歌,唱的歌还好听极了?这事只有姨妈知道。 林月前世是个理科生,对唱歌跳舞之类的事情并没有兴趣,虽然嗓音一般般,但肯定称不上好听极了。来到这个世界,高兴的时候她曾经胡乱吼过几句,吼过几句的歌,全是她前世唱过的歌,今生的歌她一个都不会唱。 莲儿见林月为难,就悄悄提醒她,就唱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二十二桥枫别雨吧,那个歌好听。 杨珍赶紧附和,对对对,我也听你唱过,确实唱得好听!你就再唱一次吧! 林月懵逼了,她小时候唱过二十二桥枫别雨吗?难道他们都忘了林妹妹撞墙后失忆了吗?她想,二十二桥枫别雨一定是“弋阳腔”,“弋阳腔”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戏曲声腔,但凡有点风情雅兴的人,都会唱几段,但“弋阳腔”不是林月前世唱的那种曲调。 问题来了,小时候的林月可不是现在的林月,现在的林月,只会唱距今几百年后流行的歌曲。 看着姨妈恳切的眼神和满座人的期待,林月想起今天的中秋,想起中秋,脑海里就浮现出前世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明月几时有”,这是北宋诗人苏轼写的《水调歌头·中秋》,当年她学唱这首歌的时候,曾经满含泪水激动不已,唱了又唱,百唱不厌。 现在想起这首歌,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歌词与景与情与人都是最相适宜的。 没多想,林月清清嗓子,站起身来,说我唱一首“明月几时有”的歌吧!这首歌是北宋诗人苏轼的水调歌头。 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苏轼,很多人也唱过他的水调歌头,所以大家都微笑着点头。 林月轻轻唱起来,原唱仍然是前世小岛上那个着名的女歌唱家,但现在悠扬的歌声却从林月的嘴里充满激情地唱出: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特别是唱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一句时,林月想起爸爸妈妈,想起前世曾经的人和事,忍不住热泪盈眶,歌声哽咽。 在座的人听林月唱歌,都愕然不已,很多人都对苏轼的水调歌头读过也唱过,但从来没有听见有如林月的这种唱法,又见林月唱得热泪盈眶,大家更感惊异。 林月唱完,已经泪流满面,她赶紧拿起一张丝帕擦擦脸。 杨珍轻轻拍拍林月的背,小心问她,怎么哭哪? 林月哽咽着说,我想爸爸妈妈了。 在座的人一听,又是一惊,想爸爸妈妈了?爸爸妈妈是个什么东西? 林月醒悟过来,赶紧纠正,说我想爹娘了。 杨珍想起自己的爹娘,又想起生养了林月的亲妹妹,对这个姨侄女很早就失去爹娘的遭遇深感疼惜,拉着林月的手,叹息着安慰,我可怜的林妹妹呀!可怜的林妹妹! 袁锦则感慨的说,林妹妹唱得好极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是呀,大家都感叹,林月唱得太好听了,袅袅余音,清透空灵呢。 莲儿倒是很困惑,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唱这首歌的?她天天都在小姐身边,却从来没听她唱过这首歌,难道是莲儿嫁人后小姐才学唱的? 歌唱完了,《明月几时有》这首歌更深地铭记在林月脑海中,看着眼前的场景,林月想起自己不久后就会离开仓西县,离开在座的大多数人,不禁对人生中没有不散的筵席感叹。 中秋宴结束了,月亮更加皎洁,月光洒在大地,大地像蒙上一层薄薄的银灰纱巾。 林月回到家,没有睡意,只有激动,她告诉家仆们,不要打扰她,她想静静。 晚上,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人们进入自己的梦乡,林月独自坐在后院的香樟树下,只有大黄安静地卧在她的脚边,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林月眼泪哗哗地流,今天的中秋她流了两次眼泪。 前世的林月性格开朗大方也很坚强,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她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哭,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见到了自己被裹成粽子一样的小脚,甚至还想到了自杀。 第二次哭,那是生孩子的时候,不过,那一次不是因为伤心伤感,而是因为疼痛,不算哭。 今天中秋的哭算哭吗?算!但凡伤心伤感的流泪都算真心地哭,不过,林月想着,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真正的泪,应该留待故事的结尾再流,流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现在的林月,还是很想认真的哭一次。 后来的几天,林月开始收拾东西,好在她自认为名贵的珠宝和重要的房契地契,以及所有来自官府的批准文书等东西,都存放在夹壁的小金库里,她现在将这些东西都归置进了一个小箱子。 其他东西,除了一些细软,都是不用带走的,因为京城的房里什么都置备齐全,拎包入住。 人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个人的人生再辉煌,如果惨遭不幸,即会一夜清零。 这天半夜时分,所有人都在酣睡,大黄突然警觉地立起身来,使劲嗅着空气中的异味,本能地大叫起来,那叫声像是它发现了闯入家门的强盗,所有人都被大黄的叫声惊醒。 李赐克抓起放在枕头边那把地摊上买的长刀,嗖地一声冲出屋门,看看漆黑的院里,没有强盗,再听听曹家武住的东厢房,东厢房有噼噼啪啪的响声,又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李赐克咣地一声丢下长刀,大叫一声,是哪里走水了吗? 他的喊声一停,曹家武屋里就传来惊恐的哭叫声,只听曹姜氏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呀! 林月迅速跳下床,米康氏一把抱起还在睡梦中的小杰璋就往门外跑,天黑漆漆的,米康氏一只手抱着杰璋,一只手慌乱地去推院门,心里惊慌,手忙脚乱,哆嗦的手一直摸不着门闩。 李赐克急步上前,摸黑将院门打开,米康氏抱着杰璋,站在院门外向着大街上拼命喊着,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呀!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凄厉,吓得杰璋哇哇大哭起来。 米康氏喊完,又面向院里大喊着少奶奶!少奶奶!她是担心林月的安全呢。 林月将小金库箱子提出来,让米康氏提着,急切的对米康氏说,你不要管我们,带着杰璋和这个箱子,躲远点,只要你守着杰璋,守着这个箱子,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米康氏紧张的声音颤抖,连连点头,说少奶奶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月说,我知道的,你找个安全地方等我。 米康氏抱着小杰璋,提着箱子,到一个空旷地方站定,她明白,看护好杰璋和她手里这口箱子,就是守护林月。 院里一片混乱。 曹家武东厢房的火很快蹿上了屋顶,噼噼啪啪的木柴爆裂声,像一颗颗炮弹炸响,瞬间火光就映红了原本黑暗的半空。 街坊邻居全都来了,提桶的,端盆的,凡是能够用来灭火的家伙都用上了。 曹家院里是有水井的,人们轮流从井里用力提水,一桶桶水泼洒在明火的地方,但火势太大,井里的水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附近田里的水,各家缸里的水,包括粪池里的粪水,凡是能用来灭火的液体都用上了,灭火效果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火势的蔓延。 这个时代建房的材料大多数都是木头的,火趁风威,风助火势,大家都眼睁睁看着东厢房的大火很快蔓延到老爷子住的正屋,又很快蔓延到林月家的西厢房,救火的人只能节节败退,看着大火像一头怪兽咆哮肆虐。 第117章 兄长的妾能转给兄弟吗? 天亮以后,火终于扑灭了,曹家大院房子烧得只剩了框架。大院原址一片狼藉,粗壮的房梁还立在半空,房梁冒着青烟,破碎的黑瓦片一堆堆铺满地上,院里的那棵香樟树也被烧得只剩了半截树桩。 听见院里失火,老爷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和他爹娘以及他奶奶的灵牌就跑。布包里是他为自己留着养老的银子和几件自认为贵重的东西。 大娘吓得六神无主,惊慌中不知道该拿走什么东西,情急中一把抱起屋里一个存放面粉的瓦缸就跑出院门。瓦缸里装着二十来斤面粉,加上瓦缸的重量,平日她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但人在遇到紧急情势时,腺体会大量分泌肾上腺素,让你有充足力量应付突发的意外事件,这种“应激反应”,使大娘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裹着小脚的孱弱老女人。 小娘也跑了出来,她的怀里抱着一大堆凌乱衣物。 老爷子抱着布包和灵牌,呆愣地看着还在冒烟的木头和满地污水,浑身颤抖。大娘坐在满是污泥的地上,拍打着大腿嘶哑着哭嚎,小娘流着眼泪,用怀里抱着的衣物不断擦拭着眼睛。 火是从曹家武的东厢房烧起来的,曹家武家里平日做饭,是大李妾和小李妾两人,昨天晚上烧火最后离开灶房的人是谁?是小李妾!曹姜氏抄起一根还在冒烟的柴火棍,对小李妾就是一顿乱打,小李妾原本因为灭火,脸上被烟熏得像黑人,浑身泥污,现在又被打得七窍喷血三魂散尽,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像一条软绵绵的黑布袋。 曹家所有人看着被烧得精光的大院全都欲哭无泪,房子没有了,家具没有了,粮食没有了,所有东西都烧光了,幸喜的是,人没有伤亡。虽然小李妾被打得奄奄一息,那不算,那是曹家大院失火的次生灾害。 老爷子第二天就派人去叫曹家文回来,曹家文听说自己的家被烧了,火急火燎骑马跑回仓西县。 林月正在院里与家仆们说着话,杂工李赐克,厨师蔡宝志,账房陶学奎等人,原本都是定了要和林月一起到京城的,现在见曹家大院被烧了,不知道林月的行程是否有变动。林月将大家召集起来,说到京城的人员不变,时间定在后天出发,大家各自回家打理,后天卯时就走。 大家一听,都赶紧各回各家做准备。米康氏是无家可归的,再说,杰璋也需要她照顾,所以米康氏没走。 林月见到曹家文时,从京城回来的曹家文比失火的曹家人更加失魂落魄,曹家文看见林月,既没问林月是否有伤痛,当然也没问儿子的情况,他的眼里只看见被烧得一片狼藉的宅院和漆黑的房梁框架,看着黑漆漆的房梁,曹家文的表情很懵逼,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曹家文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突发事件,站在曹家大院废墟前,手足无措。 林月上前扯扯他的衣襟,曹家文没动,只听他嘴里念念有词,林月没听懂他在念叨什么,最后一句好像是,虞兮虞兮奈若何,怎一个愁字了得。林月皱眉,烧都烧了,愁什么愁呢?从头再来罢了。 说完,拉着曹家文就到他们住的客栈去。 曹家大院被烧了,曹家人全都住进仓西县一个客栈里。 老爷子和大娘被惊吓得病倒了,老爷子要曹家文回来,是要开会,商议善后事宜。现在见到曹家文,老爷子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窝流到鼻沟,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林月嫁到曹家,开的第一次会是分家,这应该是第二次会吧,这次会是商量曹家大院被烧毁后怎么办? 曹家和其他人家一样,家庭开会都是男人参加,女人旁听,女人仍然没有表决权,但可以发表意见,至于意见是否被采纳,要看男人们的心情。 现在老爷子倚在床头,曹家武和曹家文坐在老爷子床边不远的凳子上,曹姜氏搂着曹杰真,一声不响坐在墙角,林月也搬来木凳,坐在屋门口。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老爷子咳了几声,喘了几下,说曹家现在房子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火是家武那边烧起来的,家武你说怎么办吧。 曹家武两眼呆滞地看着床上被褥的花纹,火是从曹家武那边烧起来的,曹家已经分家,毫无疑问,曹家武应该承担损失,但曹家武的家也被烧了,有人形容家里穷得只剩四壁,现在曹家武连四壁都没有了,这损失用什么来赔?但不能赔也不能不说话。 曹家武说,我家失了火,殃及爹和兄弟家,爹和兄弟家人的损失理应由我来赔偿,但我现在家也被烧光了,我实在没有钱赔,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我家的生活该怎么办? 说完,曹家武就哭起来。曹家武不是假装哭的,他是真心难过,好端端的三个家庭,一把火一夜间全都灰飞烟灭,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掉泪。 曹姜氏见丈夫哭了,搂着曹杰真也小声啜泣起来。 曹家文见兄长哭了,心里就更加慌乱,那脸色看起来比曹家武还难看。 老爷子叹口气,说你没钱赔,大家都知道,但不能因为没钱赔就不赔了吧!道理说不过去的。 大家又沉默了一会儿,曹家武说,我也想过了,现在只有将曹家大酒楼卖了,但卖的钱也只够我建房,建房后就没有多余的银钱了。 曹家武言下之意,我卖了大酒楼仍然没有钱赔给爹和兄弟。曹家武含泪看看老爷子,又看看曹家文,说兄弟就原谅一下你哥,哥实在没钱再赔你了。以后待哥安定下来,有钱了,哥再赔你。 分家的时候,曹家武不是还分到曹家湾上百亩田地吗?既然大酒楼都卖了,那些田地也可以卖了用来赔偿呀!但曹家文不会提这样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赔偿的事,只是木讷地看着老爷子,希望爹主持公道。 曹家武卖了酒楼不卖地,以后靠自种或收租金过活也是一条出路,如果为了赔兄弟和老爷子的损失,曹家武再卖了地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一穷二白了。 老爷子当然知道曹家武应该卖地的,不过,卖了地以后,大儿子全家的生活该怎么办呢?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呀!老爷子心里焦虑得像压着一大块石头。要求大儿子卖地,就断了大儿子以后的生路,大儿子烧了小儿子的房子,不赔又说不过去,当爹的左右为难。 老爷子从枕头边拿出从火场抢出来的布包,抖抖索索打开,布包里的银子露了出来。 老爷子说,我也没办法了,我就只剩这点银子,这点银子原本是用来养老的,现在家武没有钱赔,我就代家武赔给家文好了。 大家一听都愣了,这种赔偿算什么,算林月前世通行的那种第三方赔付吗? 用自己养老的钱做赔偿金,既避免了大儿子卖地以后生活无着,又弥补了小儿子的损失,虽然这损失应该由大儿子承担。但父母永远都是子女的第三方责任人,哪怕自己做了祖父祖母,当儿孙有难的时候,再年老的父母都会牺牲自己的利益,为儿女孙辈承担责任。 林月暗叹,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内心却对老爷子护犊子行为感动。 但曹家武和曹姜氏却不这样想,曹家武原本想着,曹家文没钱,但林月有钱呀!林月赚了那么多钱,如果向兄弟说点好话,有可能兄弟就不会要他赔钱了,但爹拿出自己养老的钱,要代他赔偿,曹家文得到爹的银子,曹家武一文都得不到,曹家武急需用钱,爹的钱却给了兄弟,想起肉痛,太不公平!但这是老爷子主动代他赔偿的,曹家武怎么能说不同意呢?他只好不作声。 曹姜氏却忍不住了,爹的银子怎么只给曹家文一个人呢?那把大火是我们家引起的不假,我们砸锅卖铁给曹家文赔偿就是了,不过,砸锅卖铁还得有锅可砸有铁可卖,曹家武的家是最先起火的,家里的东西烧得最干净,哪里有锅可砸,有铁可卖呢? 曹姜氏转念一想,现在没钱赔,难道不可以赊账?外人都可以赊账,自家兄弟为什么不可以赊账? 还有,实在不能赊账,以物抵赔偿难道不可以吗? 曹姜氏突然脑洞大开,将怀里的曹杰真推开,说出了她的想法。曹姜氏说,我家小李妾是个很不错的人,人年轻,性格也好,还很勤快,我把她转让给兄弟,转让金用来抵赔偿金。 曹姜氏说完,咽咽口水,对老爷子说,家文没有妾,人丁不旺,我家又拿不出钱,现在家文有妾了,他家不仅多一个做事的人,还多一个为家文生孩子的人,家文以后不是更发达吗? 屋里所有人对曹姜氏的脑洞惊愕得张大嘴巴。 曹姜氏认为曹家大院失火,是因为小李妾头天晚上离开厨房的时候,没有将厨房余火封好所致,是小李妾烧毁了曹家大院,曹姜氏已经将小李妾打得半死了,还下决心一定要将小李妾卖了,小李妾虽然最多值十两银子,但十两银子也是银子,不说卖价多少,关键是不能将小李妾留在家里,留在家里晦气。 小李妾十六岁就被卖给了曹家武,在曹家生活了十几年,现在三十来岁的人了,三十多岁的女人估计很难卖掉,卖不掉就转给曹家文,用她来抵赔偿金。 曹姜氏这个主意一说,大家都面面相觑,兄长的妾转让给兄弟?转让金抵赔偿金?曹姜氏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她的脑洞真的与常人不一般。 且不说小李妾的年龄比曹家文年长好几岁,兄长的妾转给兄弟,在林月看来完全属于乱伦,但除了林月外,其他人都没有认为是乱伦,前不久,当今皇上不是将自己的一个嫔妃赏给了表侄子做妻吗?皇上做这样的事都不脸红,老百姓为什么要脸红? 大家不认为兄长将妾转让给兄弟是乱伦,而是认为曹家文不合算,如果买一个年龄小的女人作妾,顶多也就二三十两银子,但老爷子替曹家武赔偿的是自己的养老银子,三十多岁的小李妾,怎么卖也卖不到爹给的银子那么多,有良心的人都认为这种亏本的事不能做! 大娘原本是躺在床上生病的,现在听了曹姜氏的话,像打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就从床上坐起身来,姜氏这主意太好了,既赔偿了家文,又使家文有了妾,一举两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主意好。 大娘对曹姜氏的建议一个劲点赞。 其实大娘点赞不仅仅是因为小儿子有了妾而高兴,主要还是心痛老爷子的养老银子,这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家底,如果老爷子代大儿子赔给了小儿子,他们分家以后留的这点家底就再也没有了,曹姜氏这个主意,对大娘来说,既保住了他们养老银子,又使大儿子解决了赔偿问题,还使小儿子有了妾,多一个女人生孩子,确实是一举多得,她怎么不点赞? 林月坐在门外的凳子上,听着屋里的人说话,气得脸色煞白。 小李妾是人不是物,怎么能将一个人像一件东西转来卖去?当着我林月的面,屋里的人居然公开给曹家文找小三,将我置于何地? 林月正待发作,只听曹家文说,吾家遭难,暂不纳妾。 家都被烧了,曹家文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哪里有心思纳妾。曹家文说暂不纳妾,大家就只好默不作声。 林月对曹家文的表态既一时语塞,曹家文不是说不纳妾,而是说暂不纳妾,暂不纳妾是什么意思?现在不找小三,以后再找? 老爷子对拿出自己养老的钱代大儿子做赔偿也是心痛不已,他自己没银子建房就没地方住,按照现在的建房成本,自己那点养老银子能够建两间简陋的房子栖身,老爷子原本属于中产阶级,一夜间就成为无产阶级,想起自己老年遭此惨祸,老爷子浑浊的眼泪就拼命地流。 大娘一听曹家文暂不纳妾的话,又见老爷子哭得那么伤心,想起以后日子的艰难,大娘忍不住也和老爷子一起大哭起来。 大娘一哭,曹家武,曹家文,曹姜氏都大哭起来,各人哭着各人的伤心事,屋里一片痛哭声响起,场面很是凄惨。 听见曹家人伤心欲绝的哭声,所有人都知道曹家遭此劫难,很多不相干的人也跟着潸然泪下。 第118章 林月人生翻篇了 所有人都在哭,只有林月没哭,她虽然对大院也是有感情的,但她已经在京城买了比曹家大院更大的宅子,原本就是要搬迁的,所以,这把火对林月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损失的只是这几年对曹家大院生活的眷念和记忆而已。 现在见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哭得像个小孩子,她的心还是很痛的,老爷子痛她,呵护她,这次又拿出自己的银子代曹家武做赔偿金,他的内心顾着两个儿子,也是顾着林月的利益。 在林月的心目中,她已经将老爷子作为自己的亲爹了。现在见亲爹哭泣,她的内心怎么会不难受? 大娘哽咽着对曹家武说,你把酒楼卖了,建房的时候也为我和你爹留两间屋吧,以后我们还住在一起。 曹姜氏一听,瞪大眼睛看着大娘,老爷子和大娘已经是老年人了,老年人多病,再说,这个年代没有社保医保之类的东西,如果曹家武曹姜氏和老爷子大娘住在一起,两个老人都得靠他们赡养,赡养老人才是最不合算的事情,个中利害关系,不仅仅是留两间房给爹娘住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曹家武完全忘记了分家的时候曾经许下的承诺。当年分家的时候,为了让老爷子同意按他提出的方案分家,说他们以后会承担赡养老人的责任,现在真的到了该赡养老人的时候,曹家武却假装懵逼了。 曹姜氏看看坐在门口的林月,嘟囔着说,赡养老人不应该只是曹家武的责任,也应该有兄弟的一份。 曹家武曹姜氏早就知道林月要迁居到京城,林月他们一走,以后赡养老人的责任就全部由曹家武夫妻俩承担了,这不合算,实在不合算。 曹姜氏说完,赶紧瞥一眼曹家武。曹家武低着头,既不回应大娘说给他们留两间房的要求,也不回应曹姜氏嘟囔的话。 老爷子见曹家武装傻,心里突然感到凄凉,胸口像有一块大石头堵着,他只能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因憋闷显得发青。 林月想起前世有个外国人说的那话,“人最敏感的神经,就是利益。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即使是家人,牵扯到利益,有时候也会翻脸不认人。利益是人性最好的投射器”。 连一个外国人都知道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在欲望和利益面前,即使是一家人,也会变得不堪一击,分文不值,也只有这个时候,人性最真实的一面才会暴露无遗。 曹家文一边哭一边看着凄惨的场面,感到更加惶恐,在他饱读的四书五经里,并没有读到当亲情与利益发生矛盾的时候,应该如何解决的方式方法。 当年分家的时候,曹家武占尽便宜,不是说以后爹和大娘的养老由他们承担吗?这个时代的养老都是由儿子们承担的,没有女儿养老的说法,对老人的养老,装大尾巴白眼狼的都是儿子。 正当大家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曹姜氏脑洞又是一开,说爹不是有两个儿子吗?我家相公该养爹娘的老,但家文兄弟也不能袖手旁观吧?兄弟他们要搬到京城居住,爹和大娘谁愿意跟着家武,谁愿意跟着家文,我都没有意见。 老爷子一听,呆住了,这是要将他和结发妻子分开呀! 林月也呆愣了,原本以为只有林月前世才有将父母分开赡养的现象,没想到相隔三百多年的社会,将爹娘分开赡养的事早就存在。 唉!趋利避害的人性任何时代都是一样的。 老爷子怒不可遏,坐起身来,抡起床边的拐杖就要打曹姜氏,但曹姜氏坐的位置距老爷子有点远,老爷子打不着,曹家武坐的位置距老爷子近,老爷子就顺势挥舞着拐杖打向曹家武。 曹家武没想到会挨爹的打,跳起身来就躲到一边站着。曹家文一看,也赶紧站起身来,但他没像曹家武那样躲开,只是惊愕的站起身来。 老爷子见打不着曹姜氏,也没打着曹家武,只有打曹家文最顺手,就将手里举起的拐杖重重一下打在曹家文身上,老爷子咬牙痛骂,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曹家文平白无故挨了爹的打,痛得龇牙咧嘴。 老爷子用拐杖支撑着身子,气得脸色煞白,骂曹家武,你敢把我和你大娘分开,老子要拉你到官府去评理。 老爷子现在不仅悲伤,还很悲痛,人说积谷防饥,养儿防老,栽树歇凉,我积的谷呢?养的儿呢?栽的树呢?怎么老了老了,该收获的时候,一样都没有了呢? 屋里死一般的沉静,养老,任何时代都是回避不了的事实,古人不是百善孝为先吗?前世的林月看过的那些电影电视剧,宣扬的古人,都是儿子在父母面前有二十四般的孝心,现在林月所处的这个家庭,当赡养问题出现时,老人照样是精明的儿子算计的对象,他们仍然面临儿子刻意推脱不愿意赡养的难题,不然,怎么会有二十四孝这种劝人尽孝的道德说教? 嗯!人性归人性,道德归道德,现实归现实,说教归说教,从古至今,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人说真实的人性在利益面前终将暴露无遗。老爷子两个儿子,曹家武生性精明,曹家文性格木讷,精明的儿子和木讷的儿子以及老人都在一个屋檐下,日子平静的时候,大家相安无事,但在自身利益出现危机时,生性精明的人总能权衡利弊,躲过危机,确保自己利益最大化,如同曹家武分家时,对家产利益分配时的算计。木讷的曹家文像一只烧鹅,但这只烧鹅不是天性木讷,按照林月现在的了解,他的木讷是被书里的那些不争不抢,随遇而安之类的毒鸡汤洗脑所致。 林月打破沉静,倚在门框边,对老爷子说,爹,你别伤心了,你们跟我走吧,你的银子我也不需要,你自己留着,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林月的话一出口,屋里的人全都愣了,就连老爷子和大娘也懵了,所有人都知道,林月正在准备迁居京城,老爷子和大娘则从来没想过要跟着小儿子到京城生活,人老了特别恋旧,故土难离是老人都有的情结。但现在房子被烧了,故土虽然难离,却没有了落脚之地。 林月说这话,不仅使满屋的人呆愣,还令满屋的人惊愕,惊愕源于提出让老爷子和大娘到京城的,不是儿子而是儿媳。 林月说,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她不是说的我们,而是说的我,言下之意,林月愿意赡养公爹和大娘。儿媳愿意赡养公爹娘为什么会令人惊愕?任何时代,做儿媳的不是都要赡养公爹娘的吗?但那种赡养是与金钱无关的,家里的财权都掌握在公爹或丈夫手里,儿媳低眉顺眼照顾公爹公婆生活起居就是赡养了。但林月现在说的赡养,是真的赡养,那是真金白银的付出和对老人生活起居的照顾,甚至包括死后的丧葬。 这种性质的赡养是每个人都明白的。 老爷子停止了哭泣,赶紧用衣袖擦擦眼泪,浑浊的眼神无比感激地看着林月,这才是自己的好儿媳呀,困厄关头救苦救难的好菩萨! 老爷子不由得看看曹家文,儿媳妇都表态了,儿子该怎么说? 曹家文并不知道林月表态的真实含义,因为他也是靠着林月养活的,只是他没思考过,也没人认可,当然,林月养活丈夫也不需要谁认可,谁有能力赚钱就用谁的钱,这是林月前世就有的家庭权力游戏。 曹家文见爹看他,他从小就是个妈宝男爹宝男,成亲以后,不知不觉又修炼成一个妻宝男,妻宝男赶紧表态,吾亦随娘子。这话大家都懂,曹家文同意林月让老爷子和大娘到京城的意思。 当然,除了老爷子和大娘外,小娘和叶儿也是要跟着林月到京城的。 老爷子眼眶红红的,颤抖着声音对林月说,爹都这样了,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跟你走吧。 大娘也对林月的话有些懵逼,林月让我们跟她走?这样也可以?但大娘心里明白,跟着林月不会亏了自己,也赶紧表态,说还是林月好呀,那我们就跟林月走了。 林月撇她一眼,腹诽着,你不是说我不是兔子,不用狡兔三窟吗? 所有难题,就因为林月这一举动迎刃而解。老爷子虽然知道是林月主动收留赡养着他们,但骨子里仍然认为是在靠着小儿子,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老爷子突然又欣慰起来,好在自己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不愿意赡养他们,但可以跟着另外一个儿子过活,还是要多生儿子才好呀! 真的要多生儿子才好吗?如果没有林月,老爷子生再多的儿子有用吗? 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烧完了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这个年代没有现成的衣服卖,每个人的衣服都是在裁缝铺现做,现做衣服来不及,好在林月的姨妈送了一些衣物来,将就着还可以穿,要穿新衣服就只能到了京城以后再做。 林月带着家人启程了,账房先生陶学奎,厨师蔡宝志,家仆李赐克,还有准备到京城走马上任的药厂厂长陶学秀和技师陶立秩,以及负责带孩子的米康氏等人,全都跟随林月到京城去。 跟着林月一起走的,当然还有老爷子大娘小娘和叶儿。曹家驿站好几辆马车同时出动,所有人都只带着一点随身物品,这也算是另外的一种净身出户。 曹家文嫌跟着马车走太慢,他是视自己的学业为天下第一要务的人,现在要回京城了,他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一个人骑马先走了。 大黄不用坐轿,也不用骑马,它紧紧跟在林月马车的后面,一路撒着欢地向前跑,跑累了,一步窜到马车上,与赶车的师傅并排坐在一起,伸着舌头喘气。 一路拖家带口,走了几天,终于到了京城,抵达林府那天,天都黑尽了,天空乌漆嘛黑的,除了林府大门上挂着的灯笼发出明亮的光,四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管家胡智德和家仆刘元贺早就等在了门外,人困马乏,大家来不及寒暄握手之类的客套,按照胡智德的安排,各自进入房间安歇,所有人都很疲倦,倒头就睡,这一夜睡得如此香甜。 林月离开仓西县以后,曹姜氏就开始找牙婆卖小李妾,卖了好几天都无人问津,卖不掉,曹姜氏也不能将这个灾星留在家里,没人买就将她赶了出去。 小李妾原本被曹姜氏打的伤势很重,被赶出曹家后,不久就因伤因病冻饿而死,她生养的女儿三妮要去掩埋亲娘,曹姜氏不许,还将三妮痛打了一顿。 不久,曹家武卖了酒楼,用卖酒楼的钱,在曹家大院原址盖了一个小院,曹家湾的地没卖,靠那些地,自种或收地租过活。 曹家武遭此劫难,也没颓废下来,他要东山再起,只是东山再起需要时日。 而林月在仓西县的人生就翻篇了。 第119章 开启新篇章 天亮了,窗外晨曦透着一抹朦胧的亮光,林月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倾听着京城清晨的声音。 京城还没有完全苏醒,很远的地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偶尔有马跑过,马蹄踏着街上的石板,发出清脆嘚嘚声,牛车碾过路面,车轱辘发出缓慢而有节奏的吱扭声,远处好像有人在叫卖,时不时传来“豆汁儿”的吆喝声...。 一切声音都显得单调,一切都在半睡半醒中,既显得静谧又感觉有一种即将到来的喧闹。 老爷子吃过早饭,将双手背在身后,悠闲的在宅院里溜达。 听说喜欢将双手背在身后走路的人,他们的祖先曾经因为犯事,被官府将手长期捆绑在身后,久而久之,他们的后人亦养成双手背在身后走路的习惯,不知道老爷子的祖先是否曾经也被官府长期捆绑过,反正老爷子无事悠闲走路的时候,总是喜欢将双手背在身后。 老爷子坐了几天马车,从仓西县来到京城,昨天抵达的时候,晚上天黑,看不清楚周遭情况,印象中,感觉宅院的院墙很高,空间很大,但院墙到底有多高,空间有多大,宅院长什么样?迁居的人,除了林月和陶学奎,没人知道,所以,老爷子刚吃过早饭,就悠闲的开始视察宅院,既熟悉一下周边环境,还要熟悉一下这里的人。 大娘颠着一双小脚,迈着外八字步,跟在老爷子身后,小娘则跟在大娘身后,叶儿随伺在旁边。这样的画面,像极了一只公鸡身后跟着三只母鸡的场面。 老爷子和大娘,小娘住东厢房,曹家文和林月,儿子曹杰璋住西厢房,家仆们全都住在偏院。 老爷子站在东厢房门前,先放眼四望,只见院门处隔着一堵照壁,照壁上刻着一幅牡丹浮雕,照壁前后摆放着几盆正在开着花的盆栽。再抬头看看房梁,房梁屋檐廊柱都画着各种色彩艳丽的花鸟图案,嗯!这是典型的雕梁画栋。 曲槛穿堂中间,立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转过插屏,是一道红漆圆形的中门,中门虚掩着,老爷子信步走进中门,大黄摇着尾巴迎上前来。 一个五十来岁身形微胖的男人正在与另外一个五十来岁身形偏瘦的男人说话,见老爷子一行人进来,微胖的男人向老爷子和大娘施礼,说老爷早上好!大娘早上好! 老爷子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没回礼,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微胖男人自我介绍,我是管家,名叫胡智德,以后老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老爷子一听这人是管家,就多看了他几眼,向他点点头,表示还礼。 胡智德指着另外那个偏瘦的男人说,他是负责庭院花园维护的花工,他叫刘元贺。 刘元贺赶紧向老爷子施礼,嘴里说着老爷好。 老爷子心里一愣,花工?栽花养草还需要一个花工,用人太浪费了。老爷子就不由得也多看了刘元贺一眼。 再环视一下后院,问胡管家,这个院里现在住着谁?胡管家说,回老爷的话,这个院里现在没有人住,只有大黄住在这里。 老爷子对胡管家的回答有点意外,我问的是住着谁,你怎么说大黄住在这里?大黄是人吗?大黄是狗而已。 胡管家不知道老爷为什么会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也不便解释,只好垂手站在一旁。 老爷子不再问话,背着双手在后院边走边看,只见后院厢庑游廊,小巧别致,也是一样的雕梁画栋,房屋结构不似前院那种四合院的结构,而是一排房子,房前则是一座面积颇大的私家花园,花园里的花草和建筑别具一格,中间用湖石堆砌着一座小巧精致的假山,假山不大,但给人的感觉却峥嵘挺拔,突兀嶙峋,气势不凡,花园里还有各种花花草草,这些花草枝条交疏,绿叶圆润,桂花树,腊梅、紫薇、玉兰...,琳琅满目。 老爷子闻着一阵阵花香,听着小鸟一声声鸣叫,看着雍容华丽的花园,老爷子想,这么漂亮的花园,没有一个花工打理,好像是不行。 后院有三道门,一道是通向前院形似满月的圆门,一道是通向侧院的门,还有一道是通向院外的后门。 老爷子推开后门,门外又是一条街道,后来老爷子知道了,这条街叫柳树巷,虽然名字叫柳树巷,其实并不是一条巷道,而是另外一条街,前院的那条街名叫杨树街,柳树巷的人看起来没有杨树街的人多,但柳树巷的街景比杨树街更有风韵,风韵在哪里?在不远处的护城河边,后院的大门外不远处就是一条青石板小路,小路直通护城河河堤,护城河水闪着银色的光,河两岸参天大树,花草灌木葱茏,河风习习,又是另外一番绝佳天地。 老爷子在柳树巷的大街上溜达了一会儿,沿着青石板路,信步来到护城河边,站在河堤上观赏着美景。 林月对护城河堤岸的美景形容为人间仙境,如飘飘悠悠何所似。老爷子没有背诵过诗文,对眼前的美景虽然感叹,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描述,只能在心里想着,景色贼好。 回过头,再看看身后的宅院,宅院被两米高的白墙围着,白墙上覆着黑瓦,高大而坚固。宅院屋顶上的瓦片也是压得密如鱼鳞,天河决口也不会漏进一点儿水去。 老爷子皱眉,这是林月买的宅院吗?她哪来这么多钱?老爷子知道,曹家文只读书,曹家人都没有为林月赚钱出过力,唉!不是老爷子不愿意出力,而是没能力。这样的深宅大院,在仓西县绝无仅有,与曹家大院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判若云泥。 看着高大的宅院,大娘默不作声,原本以为林月买的宅院很小,随林月到京城后会住逼窄的房间,没想到宅院会这么高大上! 大娘不禁叹口气,说这么多的房子,这么好的院子,可惜家文子嗣太少。 老爷子愣了一下,没有搭腔,双手背在背后,像一只公鸡带着三只母鸡,器宇轩昂回院去了。 胡管家和刘元贺都忙自己的事,家仆们也是各忙各的。 胡智德在牙婆那里为林月找了一个仆妇,仆妇姓蒋,名玉娘。 蒋玉娘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形比较壮实,农家出生,没有裹脚,天足一双。由于她终身未生育,无儿无女,男人又死得早,她便出来做工,既找个栖身之所,又赚点钱以后养老。 林月现在身边需要一个照顾自己的女人,到京城前就写信告诉胡智德,要他为自己找一个仆妇。虽然胡智德不知道蒋玉娘是否符合林月的要求,但只有让蒋玉娘实习一段时间再定。 林月依然睡着懒觉,这几天太疲倦,她要将这几天欠的睡眠债全部偿还,所以,直睡到地老天荒才起床。 今天没事,她也要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京城就是自己最后落脚的地方,住下来以后,她也要仔细看看自己的新家。 蒋玉娘见林月起床了,为林月端来洗脸水。林月知道她就是以后照顾自己的仆妇,就向蒋玉娘温柔的一笑。她这一笑不打紧,蒋玉娘心里咯噔一下,听人说,主子对家仆们平日都耷拉着脸,如果他突然向你温柔一笑,必定笑里藏刀,没有好果子吃。 蒋玉娘愣了一下,但再看看林月,感觉她的微笑里好像没有藏刀,蒋玉娘这才稳定一下情绪。心下想着,但愿自己能遇到一个好主子。 林月洗漱完了,就到东厢房去看望爹和大娘。 来到东厢房,见老爷子已经设好了一个香案,院里房子很多,老爷子溜达回来,就挑选了东厢房一间较小的房子,将他爹娘的灵牌供奉起来。 老爷子被赶出仓西县曹家宗族以后,心里很愧疚,觉得很对不起爹,将爹娘的灵位设在这间房,他就能天天看得见,就能天天为爹娘烧一炷香,老爷子要在自己有生之年,天天陪着已亡人。 林月在香案前,为曹家祖先烧了一炷香,又福了一福。大娘看见了撇撇嘴,哪里有后人在祖先面前不磕头的,这么福一福算磕头吗? 不待大娘提问,林月却发现香案上挂着的那幅画像,画像上画着一个穿着对襟衣的老头,老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林月是第一次看见这幅画像的,就问老爷子,爹,画像是画的谁呀? 老爷子一听,就瞪了林月一眼,挂在香案上的画像,除了自己的祖先,还会是谁?林月再认真看看画像,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曹家山挂的那幅药王菩萨像呢?又问,祖父长相是这个样子? 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画像,在他的印象里,爹不是这个样子,爹一直都很瘦,但画像上的爹却是胖乎乎的。但是爹的样子是什么样?老爷子也说不清,老爷子虽然说不清,但又不能说,画像上的人不是自己的爹,不是自己的爹却将画像供养在祖先香案前,岂不荒唐!老爷子迟疑着嗯了一声。 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只有照相机才能将人的样貌真实保留下来。林月明白,画像上的人肯定不是祖父生前的样子,但祖父生前长什么样不是重点,重点是画像上只有祖父一个人。 林月问老爷子,爹,祖父的画像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呢?老爷子和大娘一听,都愣了,祖先的画像不是祖先一个人,难道应该是一家人? 林月见老爷子和大娘发愣,话锋一转,爹,祖母生前待你怎样? 老爷子猛然听见林月问起他娘,就很吃惊,这个年代,女人死了,不仅在祠堂没有灵位,以后也很少再有人过问,被纪念的,被缅怀的,依然只有男性祖先,林月今天怎么会问起祖母的事? 老爷子说,我是我家独子,我娘待我,那是比她的命还重要。 林月又问,爹是祖母亲生的吗?老爷子又是一愣,怎么说话呢?我不是娘亲生的,难道是像杰真那样抱养的?但老爷子知道林月问话没有恶意,只是经常令人摸不着头脑,就说,我当然是娘亲生的,我娘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所以我是唯一的后人。 林月笑笑,祖母生了三个子女,你怎么就成为唯一后人了呢? 老爷子对林月的问话有些不懂,但还是直言,那两个是我姐姐,女人不算后人的。 老爷子说完又皱眉看看林月,林月什么都好,就是对一些常识性的东西稀里糊涂的。老爷子对林月说,你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后就是指的后人,男人才是后人,女人不是。 林月笑笑,说我没有见过祖父祖母,不知道他们的相貌,爹的相貌像谁? 老爷子又愣了一下,林月为什么总是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老爷子捋捋下颌的胡子,听人说,女儿生下来像爹,儿子生下来像娘,他们说我的相貌很像我娘。 林月又笑笑,问老爷子,爹你知道为什么爹娘生的孩子有的像爹,有的像娘的道理吗? 老爷子眨眨眼睛,这么古怪的问题他怎么知道?老爷子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林月,你知道? 林月见老爷子懵逼的样子,又笑笑,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生养的儿女,其身体里都有父母的遗传基因,如果爹的遗传基因特征多一些,生的孩子就长得像爹,娘的遗传基因特征强大一些,生的孩子就长得像娘。 老爷子和大娘不知道什么叫遗传基因,只好继续懵逼的看着林月。 林月说,既然男人女人都有自己的遗传基因,说明男人和女人都有遗传能力,不是只有男人才有遗传,女人就没有遗传。 老爷子更加疑惑,林月想说什么?什么叫遗传?他和大娘仍然听不懂。 林月不再弯弯绕,直截了当说出她要说的意思,爹,现在的灵牌有祖父的,也有祖母的,这样很好,后人供奉的香火,祖父祖母都能享受到,但画像只有祖父的,没有祖母的,就不科学。 老爷子和大娘更加懵逼,不科学?什么叫科学? 林月若有所思,想想,说所有男人和女人都必须婚配才能生育子女,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是无法生育孩子的,对吧? 老爷子和大娘同时点头,这是常识,是人都知道。 林月说,所以呢,她故意将呢音拖得很长,生的孩子不是哪个男人的,也不是哪个女人的,而是夫妻俩共同的,缺了其中一个都不可能有孩子,这就是科学。 老爷子和大娘再次懵逼,感觉林月说得很有道理,既然林月说得有道理,难道是我们哪里出了差错? 林月又说一句,所以呢,祖母也应该有画像。 老爷子一听,很迷惑,自己的娘也应该有画像?他再次看看香案上他爹的画像。 香案上的画像画的都是男人,哪里有给女性画像的? 林月知道老爷子心里在想什么,就说,祖父有画像了,我们就知道了祖父的模样,虽然祖母有灵牌,但没有画像,我们就不知道祖母的模样,时间一长,后人们就会忘了祖母长什么样,这样好吗? 老爷子眨眨眼睛,林月这话说得对呀!林月又说,祖母生前将你看得比她的命都重要,而且你的长相继承祖母的比继承祖父的还多一些,但她死后连画像都没有,后人看见的只有祖父没有祖母,后人怎么想?祖母如果在天有灵,她怎么想?再说,祖父身边没有祖母,祖父怎么想?.....,林月问了一连串问题,问得老爷子和大娘一愣一愣的。 林月将语气缓和一下,说祖父祖母生前是夫妻,死了还是应该在一起的,画像是两个人,他们双方不是也好有个照应? 老爷子若有所思点点头,大娘却感觉很新奇,女人死了有灵牌还应该有画像?她不知道该点赞还是该拍砖。 不过,林月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哈,按照林月的意思,自己以后死了,是不是也应该和老爷子的灵牌供在一起,是不是也应该有自己的画像? 嗯,如果是这样,那就应该点一千个赞! 第120章 嫁接的花木都活了 林月见老爷子点头了,就找来胡智德,让胡管家去找一个画师。 很快,一个穿着长衫的画师来了,林月按照前世夫妻两人登记照的模式,对画师描述了一番,说祖父的模样,就按照香案上挂的模样定,祖母的模样,就按照老爷子的模样定。 画师画人无数,一点就明白,不几日送来一幅两个人并肩坐着的画像。 老爷子看了画像,突然就感到热泪盈眶,因为他从娘的脸型上真的看见了娘的影子,果真,娘的模样比爹的模样接近许多,而老爷子与娘的血脉亲情,似乎也比对爹的更多一些。 自此,林府香案上的祖先画像,就不是一个男人,而是老爷子爹娘两人排排坐的画像。老爷子每天看着爹娘坐在一起,接受他的供养,就会想起这是林月的要求,林月真是有孝心的好儿媳呀! 林月溜达到后花园,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打理得比她买房时看见的还好,知道刘元贺没有偷懒。看着后花园的这些花草,虽然打理的不错,但林月左看右看,总是感觉花园里差了一点什么东西,对,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原生态的,没有科技元素,我何不搞些嫁接,将花园里的植物弄得新奇一些,看着也有趣。 嫁接什么?林月对每一种花草认真看着,想着。 花园里有一株玉兰花,玉兰花枝干已经有小孩子的手臂粗,刘元贺说,这株玉兰已经生长了十多年,每年满树玉兰开花,发出的香味整个宅子都闻得到。 林月认真观察,她知道玉兰的花有四种颜色,白色的、淡紫色的、紫红色的以及黄色的。自家园里这棵玉兰树开的花是白色的。 再看看其他花木,林月问刘元贺,这里有卖花木的地方吗? 刘元贺是本地人,他知道哪里有花木卖,说京城卖花木的不多,也就两三家。 林月就要刘元贺带她去看看出售花木最多的那家。 来到卖花木的铺子,果真有很多品种的苗木,花盆之类的东西卖。这个时代,吃饱穿暖才是硬道理,至于观赏花木?那是吃饱穿暖以后的需求,市场太小,两三家足够。 林月挑选了几个做工精致的大花盆,买了芍药,牡丹,还有三株开着淡紫色花、紫红色花和黄色花的玉兰花木。 刘元贺跟在林月身后,将林月买的花木和花盆搬到马车上,他很纳闷,后花园里已经有了很多花木,买这么多有必要吗?后花园哪里有空地栽种呢? 回到院里,林月让刘元贺当助手,将小刀磨得锋利无比,调好了一些粘性强的泥土,找来一些油纸和细麻绳,林月就开始嫁接。 林月最先下手的,是院里那棵开白色花的玉兰树。她在玉兰树上选中几根适合嫁接的枝条,将买来的开着紫色花、红色花和黄色花朵的玉兰树枝条,分别嫁接到自家院里生长的玉兰树枝上,将切口用泥糊上,再用油纸将泥土裹紧,最后用细麻绳缠绕在油纸上捆扎严实。 这种嫁接方法,是林月觉得最容易成活的嫁接法。如果玉兰树嫁接成功,到时一棵树上就会同时开出白紫红黄四种颜色的花朵。别说这个原生态的时代人们做梦都梦不到,就是林月的前世,一棵树上开着多种颜色的花,这样的奇观也很难看见。 玉兰树嫁接完成,林月将她买回来的芍药和牡丹做了嫁接,嫁接用的母体都是园里的花木,从店铺里买来的花木,都被林月嫁接到了园里各种适合嫁接的树枝上,花木嫁接好后,林月告诉刘元贺要注意精心养护。 刘元贺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做这些事,少奶奶在干什么?好好的花苗和树苗为什么要将它们的枝条切割开?然后将不同的花和树捆绑在一起? 刘元贺做了多年花工,对花木养护很在行,但他从来就没见过有人在花木上如此动手动脚,这样有什么意思?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对待花木好吗?被割伤的花木还能活吗? 现在的刘元贺对林月不熟悉,感觉少奶奶有些怪异,不便多问,只能点头说,请少奶奶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林月摸摸被自己用小刀割过的玉兰树,心里却有很多感概。 前世的林月就知道,中国研究嫁接技术历史只有一百多年,但嫁接技术发展十分迅速。她是学过生物学的,不仅知道俄国的米丘林,还知道世界嫁接技术发展的历史,她对嫁接曾经非常好奇,大学毕业以后,在研究所工作期间,她就将月季与刺玫做了嫁接实验,嫁接成功以后,月季和刺玫开出的花美艳至极,同事们看见这盆花,几乎没人相信这是一盆真花,因为这花鲜艳得比真花还真。大家都围着花看,都低头凑近花闻香。刘云清教授也走过来,掐下一朵花瓣,捏碎了,再闻闻,说这花不是假花,是真花! 现在林月嫁接这些花和树并不是为了投机取巧,她只是想为自己的花园增添一些乐趣而已。看着原始的花花草草,再看看经过人工雕琢后的奇花异草,那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随后几天,林月也饶有兴味的观察着嫁接效果,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几棵嫁接的花和树都发出了嫩芽,全部成活了。 林月搬到京城以后,要做的事实在太多。管家胡智德已经找好了厂房,林月将仓西县的巾帼味精厂和曹家火锅底料厂合并,建了一个新厂,取名叫京都调料厂。京都调料厂除了生产味精和火锅底料,还生产十二香之类的调料品,厂长由焦永根担任。 焦永根跟着爹焦贵和姑姑焦荷学习火锅底料炒制和味精生产技术以及企业管理,对京都调料厂的管理模式驾轻就熟,莲儿带着儿子焦新贵随焦永根也到了京城。一切都是现成的,连调料厂招聘工人都沿用仓西县的模式,适合女性做的工种,首先让女性去做,实在做不了的,才招聘部分男工,依然是天足优先,依然实行男女同工同酬。京都调料厂很快运作起来。 焦贵和焦荷仍然留在仓西县,焦贵仍然担任曹家火锅底料厂厂长,焦荷仍然担任巾帼味精厂厂长。 几乎与京都调料厂同步建成的,还有青草素药厂。 现在药厂生产的药品主要是青草素,厂长是陶学秀,陶学秀的侄儿陶立秩,与姑姑一起管理着药厂的生产和销售。生产青草素需要青草蒿和其他配药,袁锦就让京城益康药店的掌柜与林月接上了头。 袁锦告诉林月,以后他与林月在京城的业务,由益康药店掌柜全权代表他负责。益康药店掌柜姓周,名志林,周志林从创办益康药店开始就在这个店当掌柜十来年,他不仅是京城益康药店的掌柜,还是袁记药材行位于京城的药店和药材仓库的总管。 周志林见到林月很是惊讶,他听袁锦讲了一些林月的往事,比如卖鸡血藤,开发曹家山,青草素研制等等故事,他也知道林月是袁锦的姨侄女,周志林就想象着,林月一定是个五大三粗的强壮女人,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个小家碧玉,看年龄才十几岁的清秀小女子,面对这样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人,周志林怎么也无法将她与那些传奇联系起来,小女人长了张漂亮脸蛋,难道还配了不知名的物种智慧? 林月看着周志林惊讶的表情,对他笑笑,难道这个社会也喜欢看脸? 周志林热情邀请林月到他药店去看看,以后周志林与林月就是生意伙伴,第一次见伙伴,必得请客吃饭,林月爽快答应周志林的邀请,叫上账房先生陶学奎和管家胡智德一起去。 几人坐上马车,随着马车的颠簸,很快到了益康药店门前。 胡管家伸手将林月搀扶下车,林月站定,看看周边环境,赫然发现旁边不远处就是香格酒店。前次到京城,她第一次吃饭是在香格酒店,对酒店的豪华和掌柜张碧玺管理酒店的能力留下深刻印象。第二次到香格酒店吃饭,是因为另外三个酒店违约,她以鸿门宴的方式追究了违约酒店的违约责任,收获了两百多两银子。那次吃饭的钱还是香格酒店的老板免的单,现在的香格酒店,也是林月曹家火锅底料的加盟店。 陶学奎顺着林月的眼光,也看见了香格酒店,向林月会心的笑笑,他同样对香格酒店印象深刻。 周志林见林月在看香格酒店,就叹了一口气,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林月吃了一惊,楼塌了! 周志林叹口气,是呀,香格酒店的楼塌了! 周志林一边说,一边请林月他们在益康药店客厅坐下,给林月他们奉上新沏的茶,就向林月讲了香格酒店塌楼的前因后果。 周志林说,香格酒店老板张长觉的兄弟张长嗣犯了事,张长嗣在邢州任知府,因为贪赃枉法被问了秋后斩,这事就牵连到张长觉,张长觉是张长嗣的大哥,他帮兄弟收受受贿的银子,还帮兄弟同谋了一些违法的事,那次也被判处流放宁古塔,好在张长觉是从犯,家产被悉数查抄后,皇上额外开恩,准许将香格酒店拍卖,拍卖后所得银两作为张长觉妻妾和后人的生活开销。 周志林说,张长觉被流放以后,他的妻妾和儿女们生活困难,全都指望变卖香格酒店后的钱过活,但卖香格酒店的牌子挂出来这么长时间了,问价的人却很少。 林月不解,香格酒店位置这么好,张碧玺管理酒店也不错,为什么没人买呢? 周志林说,因为生意人都避讳接触不祥之物,就像房屋拍卖,如果有人认为屋里闹鬼,或者认定卖的房子是凶宅,房屋再便宜也没人愿意买。所以,现在香格酒店虽然仍在营业,但早就入不敷出,眼看就要资不抵债了。真的到了资不抵债的程度,香格酒店就会被债主强行低价出售用于还债。 说完,周志林又长叹一声,昔日的香格酒店是京城最豪华的,也是最赚钱的酒店之一,没想到,一夜之间就成为人人嫌弃的晦物。 周志林又摇摇头,满脸的遗憾和疼惜,荣华富贵过眼云烟,带不走,也留不下呢! 林月听周志林说起张长嗣的名字,这才想起,刘奕杰帮助黑李氏告御状后,邢州知府张长嗣被秋后问斩以及继州抚台袁杰钦被处理的结果是写信告诉过林月的,没想到,邢州知府的处理既然与香格酒店的事扯上了关系。 林月这段时间正在考虑如何将药膳店开起来,没想到,睡觉遇到枕头。香格酒店无论是所处位置,还是酒店内部设置和装修,还有被林月誉为管理人才的张碧玺,好像都是为林月量身定做的,林月希望中的药膳房就是香格酒店的格局。 林月将喜形于色的表情包揣进兜里,假装不经意问,掌柜张碧玺还在吗? 周志林说,还在,这段时间酒店全靠他在支撑着,不然,香格酒店早就消失了。 林月再无心参观益康药店,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将香格酒店买下来,心里一直想着和张碧玺见面,听着周志林说话,就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志林感知林月有事,但又不好问,林月实在待不住了,就向周志林告辞。 周志林赶紧说,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酒饭,你们第一次到我这里,不吃我的饭就走,怎么好呢? 林月说,我们已经是合作伙伴了,今天大家见了面,也知道了你家店的情况,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有很多,这次就不吃饭了,谢谢你的盛情,咱们后会有期。 周志林见林月执意要走,只好安排马车送林月回家。林月又连连摆手,说不必了,我们还有事要办,不直接回家。 说完,向周志林福一福,带着管家和陶先生匆匆走了。 第121章 香格酒楼成为香格里拉 周志林站在药铺门外送客,发现林月一行并未走远,而是径直走近香格酒楼。周志林大惑不解,不吃我给他们准备的酒饭,却到香格酒楼去吃,啥意思? 林月来到香格酒楼门前,这才看见酒楼门外的墙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两个醒目大字,出售。林月瞥瞥牌子上的字,走进酒楼。 一个小二迎上前来,问管家胡智德,客官吃饭吗? 胡智德是老京城人,以前经常为林家主人联系请客吃饭的事,是香格酒店的老主顾,酒店小二都认识他。胡智德看着林月,林月点点头,问小二,你家掌柜在吗? 小二回答,在的。林月问,是张碧玺?小二愣了一下,赶紧点头说,是的,我家掌柜名叫张碧玺。 林月笑笑,我有事,想见见你家掌柜。小二嘴里应着,将林月几人领进酒楼会客室。 一会儿,会客室门外进来一个人,林月一看,此人就是张碧玺,几个月不见,张碧玺虽然憔悴了一些,但人还是比较精神。张碧玺与胡智德是老朋友,两人相见相互拱拱手,当张碧玺见到林月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愣,感觉眼前这个小女人面熟,突然想起,这个小女人是曹家火锅底料的老板,姓曹,对,曹家文,哦,不对,曹家文是她丈夫。 林月见张碧玺有些懵逼,就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林月。 张碧玺醒悟过来,赶紧向林月拱拱手。前次见到这个女人,她也是这么自我介绍的,她不像别的女人,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夫家的某某,而是直接介绍自己的名字。 林月向张碧玺回礼,说我们又见面了。张碧玺嘴里一边说着幸会幸会,一边叫小二奉上茶来。 四人坐了,林月开门见山,问张碧玺,酒店是要卖吗? 问题来的太突然,张碧玺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是的,酒店已经挂了出售的牌子。 林月问,要价多少?张碧玺说,八千两银子。说完又讷讷补充一句,你是清楚的,按照现在的行情,酒店至少应该卖九千两以上的。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低价出售酒店的原因,只是话一说完,神情就显得有些黯然。 林月对张碧玺提出的要价不置可否,只说想看看酒店现在的情况,张碧玺马上带他们到酒店各楼层和各房间一一细看。这个时候,管家和陶先生才意识到,少奶奶想将香格酒楼买下来。 酒楼的陈设,装修,家具与以前林月看见时的一样不少,整个酒楼仍然显得富丽堂皇,虽然酒楼正在出售,但因为张碧玺管理认真,酒楼除了客人越来越少而外,其他方面都保存完好。 林月边看边在心里盘算,如果将酒楼买下,不需要投入更多银子就能让它重放异彩。用香格酒楼开办药膳房是绝佳条件。 林月一边看着,一边不经意的问张碧玺,酒店卖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张碧玺神情很是失落,香格酒楼从建设到管理,一直是他当掌柜,他不仅对酒楼的一桌一椅,一碗一盆都很熟悉,而且很有感情。 张碧玺虽然姓张,却与张长觉没有亲缘关系,张长觉喜欢他做事勤勉,酒楼管理在行,对人真诚,所以,一直都让他任着掌柜。没想到,张长觉兄弟犯事殃及池鱼,张长觉被流放,酒楼卖了,他这个掌柜何去何从? 现在听林月问他,张碧玺只好说,除了另找事做,别无出路。说完又加一句,不是天无绝人之路吗? 林月关心的问他,找到新的事做没有? 张碧玺摇摇头,说现在还没找,要帮主家将酒楼的事处理好了再说。 张碧玺觉得不能对主家落井下石,他要对得起主家这么多年来对他的信赖,见主家落难就当逃兵,不是张碧玺做人的尺度。林月赞许的点点头,对张碧玺的德行更加赞赏。 看完酒楼情况,张碧玺知趣的离开会客室,按照惯例,他要让买主有个独立讨论的空间和时间。 管家疑惑的问林月,少奶奶是想买这个酒楼?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管家沉吟一会儿,说价格倒是不贵,不过....,他将“过”音拉得很长,皱着眉头提醒林月,少奶奶要注意,酒楼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一直没人敢下手?因为大家都认为,这个酒楼是凶店,谁买谁就会沾染晦气!不吉利! 林月故意夸张的瞪大眼睛看着管家,真的?胡智德表情很认真,他要为少奶奶负责,不能隐瞒看法,所以语气坚定,赶紧回应,真的! 林月笑笑,你怎么知道? 胡智德一下就懵逼了,是呀,谁买谁就沾染晦气,我怎么知道?胡智德呐呐的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月知道胡智德提醒她是好意,她不怪胡智德,但不能对胡智德的这种说法置之不理。这个时代因为科技不发达,人们对一些异常现象不好理解,只能将现象归结为看不见摸不着的鬼神,但林月偏偏不信鬼神。 她问胡智德和陶学奎,你们知道因噎废食和杞人忧天的故事吗?两人都是读过书的,当然知道这故事,两人都点点头。 林月说,因为吃饭被噎了一次,从此以后就不再吃饭了?因为担心天会塌下来,就整天忧心忡忡?我们不能因为张长觉犯了事,他的酒店就成为凶店,就会被沾染晦气,这是一码归一码的事,如果担心会被沾染晦气,我们以后尽量做好预防就可以了,不能因噎废食,也不能杞人忧天! 陶学奎已经熟悉了林月的处事和看待事物的眼光,对林月的观点十分赞同,就点头说,少奶奶说得有理! 但胡智德还是很疑惑,不过,买与不买,决定权在林月手里,他只能再强调一句,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总是好的。 林月对胡管家的话不置可否,却问他,任何限制都是从自己的内心开始的,是吧?不待胡管家回答,林月对他说,让张掌柜进来吧。 胡智德出去找到张碧玺,两人进来坐下。 林月对张碧玺说,听说张家卖了酒楼有急用,我决定将酒楼买下来,八千两就八千两,我也不还价,具体手续由陶先生负责办理。 说完指指陶学奎。 张碧玺与陶学奎是打过交道的,前次就是陶学奎为鸿门宴结账,张碧玺坚持由他请林月几人吃饭,双方就此熟识,没想到这次陶学奎又成为买方交易的代理人。 林月没有还价,卖家出的价够低了,如果再还价就显得很不厚道。但张碧玺有点懵,酒楼这就卖了?这么大的买卖,没有几天的讨价还价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今天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过程,前前后后也就一个时辰,少奶奶这么轻松就将酒楼买了? 张碧玺居然感到有点不适应,太简单了吧? 林月笑容满面看着张碧玺,说张掌柜如果还没有找到另外的事做,愿意留下来,我继续聘你当酒店掌柜,你看如何? 张碧玺一听,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喜出望外,惊喜的看着林月,少奶奶愿意让我继续当掌柜? 林月笑笑,如果你愿意,我就聘你。 张碧玺赶紧点头,我愿意。林月也马上点头,那就定了。 张碧玺又有点懵了,酒楼定掌柜,不是要先考察,然后还要试用吗?我和少奶奶只接触过两次,她就这么信任我了? 林月微笑着说,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人品,也知道你管理酒店的能力,张长觉信任你,我也同样信任你。酒楼接过来,一切都是现成的,以后需要你做的事很多,继续努力吧! 张碧玺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段时间,他既为主家张长觉痛心,又为香格酒店惋惜,也为他自己的命运伤感,就像一个人突然跌进昏暗的深谷,不见天日,现在猛的一转弯,一抹明亮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原来上帝又为他打开了另外一扇窗。 张碧玺向林月深深做了一个揖,喃喃的说,谢谢少奶奶! 林月说,现在你和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明天你和陶先生一起,抓紧办买卖手续,张掌柜继续当你的掌柜,我希望酒店尽快恢复到以前的状况,哦,不,尽快达到比以前更好的状况。 胡智德,陶学奎,张碧玺都使劲点头,对少奶奶的胆识和决策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天就要开始办手续,但酒店应该有个新名字的,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三人都看向林月。林月买的酒店,就像林月自己生的孩子,当然应该由林月为孩子取名。 林月想想,突然想起前世她十分向往的圣地香格里拉。香格里拉是人们“心中的日月”,寓意为吉祥如意,林月现在所处的时代是没有香格里拉的,这个时代的香格里拉名叫中甸厅,直到二十世纪,才有一个外国人到了中甸厅后,将中甸厅写进他的书里,称中甸厅为人间天堂的香格里拉,从此,香格里拉的美名才誉满全世界。 林月喜欢香格里拉吉祥如意的寓意,再说,香格酒楼后面加两个字就是一个新酒楼,名字好记,也代表着对以前酒楼名字的传承。林月虽然回不到前世,也没有到过香格里拉,但她可以拥有对前世美好的追忆。林月为自己的灵感惊喜,我要让今天的中甸厅成为今天的伊甸园,让我的酒店吉祥如意! 林月说,酒店名字就叫香格里拉。 胡智德三人当然没有听说过香格里拉的名字,都有些愕然,林月向他们讲了香格里拉的故事,说香格里拉的意思就是吉祥如意!三人都点头,香格里拉!吉祥如意! 张碧玺送三人从酒店出来,刚走出大门,就见不远处益康药店掌柜周志林。 周志林也看见了他们,一脸疑惑,也很郁闷,他第一次与林月打交道,请林月吃饭,林月不吃,却偏偏到附近的香格酒楼去吃。没想到他们吃饭吃得这么快。 胡智德看周志林的脸色,秒懂他的误解,就向周志林笑笑,悄悄对他说,我们是去买香格酒楼,少奶奶已经将酒楼买了。 啥?周志林一听,表情更加惊异,刚才买的? 胡智德点点头,是的,就是刚才买的。 周志林有些懵,买这么大的酒楼,不是在菜市场买一把白菜,不到一个时辰,林月就将香格酒楼买了? 胡智德见周志林惊异的表情,向他笑笑,因为这种表情包他刚才已经使用过了。 周志林赶紧说,我安排马车送你们回林府。 正巧,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从车里钻出来一个人。林月一看,是来福客栈老板来福全。来老板在马车里就看见了林月,乐呵呵的向林月拱拱手,说见过少奶奶。林月也向来福全回礼。 来福客栈就在香格酒店旁边,林月前次就是因为香格酒楼距来福客栈很近,才选择在香格酒楼吃饭的。这次又见到客栈老板,大家都是熟人,自然很高兴。 曹家文在客栈住了好几个月,林月等家人也在客栈住了一段时间,他们算来福客栈的老顾客了。来老板又亲眼见到林月收留告御状的黑李氏母女俩,还见到左都副御史刘大人,来老板就知道曹家人不是简单的人,现在见周志林要为林月他们准备马车,来老板爽快的说,用我的马车送少奶奶回家吧! 大家都是爽快人,林月也不忸怩,点点头表示同意,一行人坐上来福客栈的马车走了。 这是益康药铺掌柜周志林第一次与林月打交道所经历的一件事,这件事令周志林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自此,香格酒店成为林月在京城的香格里拉酒店,张碧玺继续担任香格里拉酒店掌柜。 林月给郑老六写信,将曹家山药膳房的药膳大厨姚大凡叫来,姚大凡同时带来三个身怀绝技的药膳师傅,香格里拉酒楼专门增设了一个药膳厨房。 从此以后,香格里拉酒楼不仅传承了以往香格酒楼的名贵菜肴,又新添了药膳菜谱,再加上张碧玺管理的熟门熟路,香格里拉酒店迅速红火起来,又是一座难求。 第122章 刘家村种红薯 不久,林月收到驿递送来的信,拆开一看,信是焦贵写的,焦贵在信里简要讲了一下曹家农场的近况,一切发展如林月所愿,农场前茬庄稼已经全部收完,现在的地里全都种上了辣椒、生姜、肉桂、茴香等香料作物。焦龙工作很认真,也很快熟悉了农场的管理,佃农们主动学习经济作物的种植技术,整个农场忙得热火朝天。 林月笑笑,很是宽慰。焦贵说,焦龙不识字,所以,以后农场的事需要向林月汇报的,焦贵会及时向少奶奶汇报。信的末尾,焦贵告诉林月,曹家农场种的红薯已经长出又粗又长的藤蔓,问这些藤蔓有什么用? 林月这才想起在曹家农场育的红薯苗,既然红薯藤蔓已经又粗又长,说明可以种植到大田里了。这段时间林月太忙,忙得差点忘了红薯的事。赶紧叫来管家,问他京城附近有不有可以租种的土地,条件是距京城不要太远,土地附近可以停放马车。 胡智德一头雾水,少奶奶要种地?他不敢问林月租地干什么,但他知道京城附近能够租种的土地很多,想到刘元贺就有土地,而且距京城很近,就将刘元贺叫来, 刘元贺一听少奶奶要租地,也愣了一下,不过,他说,我家虽然有地,但因为全是沙地,保不住水肥,所以土地并不肥沃。 林月一听是沙地,高兴极了,说我需要的就是沙地,你先带我去看看,看了再说。 林月当即坐上马车,让蒋玉娘跟着,马车在刘元贺的指引下走了。 刘元贺的家就在京城边上一个叫刘家村的地方,刘家村是个人口众多的大村,这里肥沃的地全是水浇地,不肥的地全是沙地,沙地土质疏松,不保水也不保肥,这样的地不管种什么产量都不高。刘元贺虽然有几十亩地,但全是沙地,刘元贺在林月家作花工,娘子刘段氏在家,带着两个儿子种地。 刘元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刘思旺,刘思旺十六岁就娶妻,娘子比他长三岁,刘思旺娶妻二十年,人到中年,已有五个孩子,长男弱冠了,今年也要说亲。 刘元贺将儿子取名思旺,就是希望他的下一代能兴旺,让儿子十六岁就成亲,还娶了一个比儿子年长三岁的儿媳,不是女大三报金砖吗?不是早生儿子早享福吗?但刘思旺十七岁就有了儿子,而且现在是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金砖没抱上,福也没享着,相反,因为儿女多,拖累大,现在刘思旺大儿子说亲都很困难。 林月乘坐的马车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刘家村,蒋玉娘将林月搀下车来,刘元贺就站在马车道边,高声叫着娘子的名字和大儿子的名字,马车道边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瓦房木门泥墙,典型的京郊农民住房,一个四十来岁中年男人从屋里钻出来,林月一看就知道是刘元贺的儿子,因为他们父子俩的脸型特征一看就知道是刘元贺的种子,如假包换。 刘元贺向林月介绍,说这是我的犬子刘思旺。 刘思旺向林月拱拱手,林月略一回礼,笑着说,元贺的基因特征强大!刘元贺知道是在说笑他,但他不懂基因特征强大是什么意思,看林月友好的笑着,知道没拿他开涮,也咧着嘴笑。 刘元贺指着林月脚边的一些地,说这些地都是我的。 林月赶紧蹲下来,抓起一把沙土仔细看着,又叫刘思旺用锄头刨出更深的一层土壤,土壤很厚,虽然不保水保肥,但种红薯却是最好的,既然以后红薯需要大面积推广,选择肥沃的土地做示范,即或示范成功,也没有大面积推广的价值,刘元贺家这种沙地在京城很有代表性,这些地种小麦产量很低,种水稻无法储水,只能种一些豆子或不需要水肥多的庄稼,所以,适合种的作物不多,所以,种地农民很穷,所以,地价不值钱,十来两银子就可以买一大片地。 林月放眼一看,眼前这些地不仅形状规整,而且位于马车道边,交通方便,面积也够,林月很满意,决定将眼前的这些地都租下来。 林月指导刘思旺将这些地打上一行行地垄,因为是沙地,打地垄不费劲,刘元贺也拿来一把锄头,父子俩打的地垄疏密合理,整整齐齐。林月赞不绝口,说你们父子俩真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 刘元贺叹口气,说做农活再怎么使劲,地里也长不出多少粮食,做农活连填饱肚子都难。你看,哪个做农活的人发财? 林月仔细想想,也是哈,无论哪个年代,农民仅仅靠辛苦种地而发财的人确实不多。问题不在是否发财,而是在拼死拼活的劳作以后,连填饱肚子的欲望都难以实现。林月现在解决的问题,不是帮助农民发财,而是帮助他们填饱肚子,人只能在填饱肚子以后,才能做发财的事情。 打完地垄,刘元贺请林月到家里喝茶。 刘段氏已经烧好了茶水,抹干净了桌椅,林月看看刘家这个小小的院子,看看他们的住房,几间瓦房,几间草房,虽然简陋,陈旧,但里里外外比较整洁。 刘段氏待人热情,见林月坐下了,撩起围裙使劲擦手,林月向她笑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前世的林月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叫她一声嫂子,一点都没有问题,但现在她不能叫嫂子,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是分等级的,林月是主,刘元贺是仆,主人是不能将家仆的娘子叫做嫂子的。 林月只好打个迷糊,对刘元贺说,我将那些地全部租下来,这些地我要用来种红薯。 种红薯?刘元贺种了一辈子地,从来没有见过红薯,更别说种红薯,少奶奶要种红薯?种来干什么?刘元贺一头雾水,嘴巴张了好几下,想问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林月却对刘思旺继续说,以后种红薯的事就交由你负责,这些地我先租一年,这一年我要种两季红薯,每种一季,我就给你十两银子作为你管理红薯地的报酬,如果红薯地管理很好,到时我会给你奖金。至于种红薯的人工和其他费用,我会另外支付。 刘思旺一听林月将租的地交给他管理,而且每季会给他十两银子,一年种两季,他就能得到二十两银子,地管理的好,还会有奖金。刘思旺不知道什么叫奖金,连猜带蒙的,知道也是给银子的意思,要知道,他辛苦一年到头,最后有一二两银子进账就算谢天谢地,现在少奶奶一季就给他十两银子,这是天上掉馅饼呀! 刘思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他一年会得到这么多的银子,比他爹给林月当花工挣得还多得多,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让他得到了呢?刘思旺很激动,也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一个劲的傻乎乎笑着,不知所措的搓着手。 刘元贺赶紧教训儿子,还不快谢过秀才娘子,以后一定要认真将秀才娘子交办的事做好。 刘思旺很腼腆,他从来没有如林月这般的女子打过交道,听爹的教训,赶紧向林月一揖,说谢过秀才娘子!涨红了脸却不知道其他的话该怎么说。 林月笑笑,她喜欢这种憨厚老实的人,这种人没有心机,做事实诚。 但刘元贺对儿子的表现却很不满意,狠狠瞪了刘思旺一眼,你儿子都成年了,当老子的还脸红?刘段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林月表示感激,她只能面向林月,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所有人都很疑惑,林月花这么多钱租地种红薯,那红薯是金子还是银子呢? 林月笑笑,统一答复,说种红薯比种金子银子还重要。再转头看向刘思旺,正色对刘思旺说,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认真去做,任务就算完成,千万不要出差错。 刘思旺使劲点点头,说我一定会认真按照少奶奶的要求做,请少奶奶放心。 林月回到家,马上给焦贵写回信,让他将红薯藤蔓全部割下来送到京城,又告诉了他割藤蔓和运输藤蔓需要注意的事项,将信交给驿递送走了。 没过多久,焦贵将红薯藤蔓送来了。林月一看,藤蔓长得又粗又长,满心欢喜,带着红薯藤蔓第二次到了刘家村。 刘思旺已经将所有的地垄打好,再雇了几个村里的农人帮忙,林月则站在地边指挥,先在地垄上打窝,施底肥,将藤蔓剪成一小段一小段,将藤蔓栽进地里,再浇上水,一大片地很快就郁郁葱葱起来。 当地人只看见红薯藤蔓没看见红薯,都不知道这绿油油的藤条种在地里有什么用。林月也懒得向人们宣传,万一红薯没长出来就被人偷了呢?不知道这藤蔓的用途,就没人去偷! 地里的活干完了。但地上的红薯藤还剩了一大堆,林月再租了一块地,这才将红薯藤全部栽进地里。刘思旺说,新租的这块地面积有一亩三分,林月笑了,说好巧!我的一亩三分地。 刘家父子当然不知道一亩三分地为什么是好巧,看见林月高兴,他们也乐得合不拢嘴。 刘元贺看着地里整整齐齐栽种的红薯藤,说我种了一辈子地,还没有种过这种东西,这就叫红薯? 林月点点头,说是的,这是红薯,现在的人当药吃,以后要当饭吃。 刘元贺父子俩都瞪大眼睛,将药当饭吃?两人看着绿油油的红薯苗直皱眉头。 临走,林月特别告诫刘思旺,红薯苗是家禽家畜最喜欢吃的东西,一定要注意提防被人偷了,还要提防不要被鸡刨猪拱牛吃了。待林月离开后,刘思旺生怕疏忽大意出差错,就安排家里所有的大人小孩轮流照看种了红薯的地,生怕被人偷了,被鸡刨猪拱牛吃了。 第123章 曹家文不适合做官 时间过得很快,还有十来天就是举人考试时间了,林月已经知道了今年考举人的题目,议《论语·里仁篇》中涉及义与利的关系,她也看准了一个名叫谢荻国的人考中举人的文章,谢荻国的文章在众多考中举人的文章中属于中等,林月不敢再像曹家文考秀才那样造次,一造次就让曹家文考了一个秀才案首,引起很多人的猜疑,有猜疑就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林月要将这事做得更加隐秘一些,凭曹家文的学识能力,为他选中等的文章已经造次了。 不过,文章虽然选好了,这次林月却很为难,因为查询考题不难,难的是被顶替的那人该怎么办? 曹家文考秀才的时候,林月是让人抱住姜祖飞的大腿没让姜祖飞进考场的,袁迪英考秀才的时候,林月是将考题塞进曹金志考篮,害得曹金志被取消考试资格的,现在曹家文要考举人,被林月选中的倒霉蛋是一个名叫谢荻国的人,林月对谢荻国不认识,但这次考试地点在京城,天子脚下,她既不能像对付姜祖飞那样,找人抱谢荻国的大腿,也不能奢望谢荻国异想天开作弊,被取消考试资格,不能故伎重演! 但不故伎重演,曹家文写的文章就必定和谢荻国的文章内容一模一样,到时将曹家文和谢荻国缉拿一审,曹家文马上就会现出原形,曹家文是个没有节操的人,一现原形,就会哭着喊着交代文章内容是娘子给的,曹家文供出林月,而林月对这种现象无论怎么解释都会解释不清楚,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曹家文与谢荻国文章内容相同问题不解决,林月就不敢贸然为曹家文作弊。 这段时间,曹家文读书比以往更加勤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起床后就直奔书房,不是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吗?身为男儿的曹家文,为读万卷书而活着。林月曾经问过曹家文,世人都知道,比读万卷书更重要的,不是行万里路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没有见过人间烟火,没有听过人间悲喜,没有体验过人间疾苦,就写不出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那种流传百世的诗句。林月还问过曹家文,说你不是考学的料,悟性差,书读得再多也没用,倒不如去行万里路! 曹家文对林月的问话并不直接回答,既然摇头晃脑的背诵起了姓赵那人写的诗句,“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林月见曹家文摇头晃脑背诵诗句的样子,满头黑线,你背什么诗句不好,要背这样的诗?你是因为没有好的媒婆才娶的妻?你获取功名就有美人投怀送抱? 曹家文对林月这种鱼雷似奔跑,火箭式弹跳的思维方式很不适应,他不知道应该再背一首什么诗才能反驳娘子的理解,呆愣着无言以对。 林月没有办法与曹家文谈论人生,两人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文化不同,信仰不同,三观不正,无法交流。 姜祖飞听说林月搬到京城居住了,就为林月买了一匹非常漂亮的布料。姜祖飞住在一个价格比较低廉的客栈,靠着在仓西县当了两期秀才补习班班主任得到的银子,他才能到京城官学读书,平日省吃俭用,有时还帮人抄写一些书简,得点钱补充生活费,生活虽然困难,但要见自己的恩人林月,再困难他也要为林月买点礼物表示一下心意。 虽然为林月买这块衣料几乎花光了他的银子,但姜祖飞并不后悔,如果不是林月的帮助,姜祖飞很可能就一直是靠收点束修过日子的族学教书先生,他对林月无论怎么报答,都不是一匹布料能表达感恩心意的。 姜祖飞对今年的举人考试信心满满,他一直都记着林月对他说的话,不要将自己的聪明作为成功条件,很多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林月说,一个姓马的外国人曾经说过,“在科学的道路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可走,只有不谓劳苦在崎岖小路上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所以,勤奋才是成才的必要条件。 姜祖飞自己也吸取教训,再不能重犯考秀才时轻敌的错误,由于轻敌,考秀才只考了最后一名,差点名落孙山。所以,他在京城官学读书从来不敢懈怠。 林月在查阅今年试题的时候,认真看过考中举人的名单,名单里有姜祖飞的名字,而且,姜祖飞参加殿试,还是三甲进士。 林月见到姜祖飞也很高兴,才几个月不见,感觉姜祖飞更加成熟。林月接过他送的衣料,知道姜祖飞是花了大钱为她买的,林月笑着对姜祖飞说,你来看我,不用给我买礼物,你现在还是一个穷秀才,以后当官发了财再送礼物不迟。 姜祖飞听林月说他升官发财的话,赶紧向林月拱拱手,说借少奶奶吉言,祖飞一定认真考试,争取考上举人。林月笑笑,说你不仅要考上举人,还要考中进士。 姜祖飞闻言一愣,赶紧再向林月拱手,说祖飞一定努力,使少奶奶的吉言成真。 姜祖飞今天来看望林月,不仅仅是感恩,还希望林月为他的考试押一次题。 林月押题的能力,姜祖飞心知肚明,所以,他向林月提出对今年考题的指点。林月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你的学习原本就很不错,考中举人无需多虑。既然你问到我了,我就告诉你,你注意分析一下《论语·里仁篇》中有关义与利的关系就可以了。 姜祖飞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人,马上就明白了林月指的重点内容,对林月千恩万谢。 姜祖飞想起曹家文,他与曹家文都在仓西县官学读书,现在两人又是京城官学的同学,今年曹家文也要考举人,虽然他知道曹家文的学识不高,但有林月的帮助,就像曹家文考秀才一样,不会有问题的。 林月说,曹家文的学识情况你是知道的,我觉得他考了举人后就不要再参加殿试了,个中缘由你肯定明白。 姜祖飞当然明白,曹家文是个读死书的货,他如果参加殿试,不会融会贯通,到时有可能会闹笑话。 林月则认为,曹家文殿试闹笑话倒是次要的,她更加清楚的是,参加殿试后被授予状元探花进士等人,都会成为朝廷任命的各级官员,而曹家文不谙世事,哪里是当官的料,为了不让曹家文当官误国误民,所以,林月认为曹家文不应该参加殿试。 姜祖飞如此聪明的人,他哪里不理解林月看待曹家文的眼光,而姜祖飞看曹家文的角度,可能比林月看得更加准确。 曹家文这种人在这个时代很有代表性,这个时代的官员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满腹经纶,但书读得多,并不意味当官就一定会当得好,高分低能的人很多。这些人做官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苦读诗书,不做工,不务农,也很少接触社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这种人,书读得再多,也只是书呆子,处理政务能力可想而知,当然闹的笑话就会不少。 林月知道晋惠帝“何不食肉糜”的故事。老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吃树皮,许多人因此活活饿死。消息报到了皇宫中,晋惠帝大为不解,问“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曹家文如果当官,他处事的能力与晋惠帝是一样一样的。 姜祖飞告辞要走,林月叫住他,让陶学奎拿出一封二十两的银子给姜祖飞,姜祖飞摆手不敢收。林月说,你拿着吧,一个人在外,既要住客栈,还要生活费,马上考试了,兜里没钱可不行,这是预祝你考中举人的祝贺礼,你必须收下的。 姜祖飞确实急需用钱,知道林月送钱给他是诚恳的,姜祖飞也就不再推辞,接过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姜祖飞走后不久,一辆马车停在林月家门前,家仆李赐克向林月禀报,说是左都御史刘大人携夫人来拜访。 林月叫快请,老爷子听说刘奕杰来了,也赶到门前迎接。只见刘奕杰正在门前指挥刘家家仆从车里向外搬东西。 刘奕杰见到林月和老爷子,赶紧向两人施礼,说不知道你们乔迁之喜,今日来迟了,抱歉抱歉! 老爷子见到刘奕杰,想起曹家武被仓西县县令龙之源关进大牢,要不是林月找到刘奕杰解救,曹家武很有可能会被定为打死人的罪犯,其后果不敢去想,刘奕杰是曹家武的救命恩人,当然也是老爷子救儿命的恩人,所以,老爷子见到刘奕杰就感激的热泪盈眶。 当然,老爷子想象的并不是真实的,因为林月离开京城的时候,并没有去找刘奕杰,是林月自己想办法解救了曹家武,林月不便对老爷子说明实情,但老爷子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刘奕杰解救了曹家武而已。 救命恩人亲自登门,老爷子有些手足无措。 林月将刘奕杰和娘子刘李氏引进客厅坐下,叶儿端上茶来。 林月对刘奕杰说,刚到京城不久,事情太多,没及时到刘大人府上拜望,还要请你谅解。 刘李氏见到林月,想起前次将她拒之门外,不由得脸红了红。刘李氏站起身来,向林月福了一福,说前次多有失礼,请秀才娘子原谅。 林月大度的笑笑,说没事的,我理解你当时的处境和心情。刘奕杰则瞪了刘李氏一眼,他对娘子前次对林月的态度现在的气都还没消,刘李氏深深低着头,很内疚的样子。 刘奕杰因为帮助黑李氏告御状,得到皇上的嘉奖和升任左都御史,虽然给林月写信讲了事情的结局,但因为林月一直都在仓西县,刘奕杰也一直都没有机会报答林月,现在林月搬到京城居住了,刘奕杰自然要亲自上门表示感谢。一则恭贺林月乔迁之喜,二则感谢林月前次对他的帮助。 老爷子见到刘奕杰,心情十分不安,今天救命恩人亲自登门,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做谢恩的准备,搬迁到京城以后,也没有及时抽出时间到刘大人府上谢恩,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人家刘大人的涌泉之恩,我连一滴水都没有回报,老爷子内疚难安,站起身来,在刘奕杰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嘴里说着,谢谢刘大人对小儿家武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磕头谢恩! 刘奕杰被老爷子这一跪吓了一跳,再听他说救了小儿一命之类的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看林月,林月却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刘奕杰赶紧将老爷子搀扶起来,对老爷子说,我没有救过你儿的命呀!你误会了吧? 老爷子问,家武被龙之源抓进大牢,不是你解救的? 刘奕杰在林月面前哪敢居功,赶紧说,我不知道此事呢? 这次轮到老爷子懵逼了,他看着林月,林月只好笑笑,说我还没来得及对刘大人说。 老爷子更加懵逼,刘大人没有解救曹家武?那曹家武是谁解救的?难道是林月?再看看林月,只见林月面带微笑,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 老爷子瞪大眼睛,他现在才知道,解救曹家武的人不是左都御史刘大人,而是自家小儿媳林月!这怎么可能?曹家小儿媳救了曹家大儿子?林月使了什么魔法? 碍着刘大人在场,老爷子不便细问,只好懵逼的看着林月。 第124章 纳妾为科考冲喜? 刘家家仆将刘奕杰送来的礼物一件件,一箱箱,一包包从马车里小心翼翼搬出来,摆在客厅地上。为什么不是摆在桌几或其他地方,而是摆在地上?因为这些礼物很多,而且包装很重,摆放在地上才稳定。 刘奕杰叫家仆将一个硕大的包装拆开,家仆用自己带来的锋利匕首,将包装的稻草,薄木板和马粪纸一层层撬开解开,一件足有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呈现在大家面前。 瓷瓶通体闪射着晶莹剔透的光亮,瓶身画着水墨画,栩栩如生的山水人物,明镜而素雅。 林月赶紧站起身来,走到瓷瓶旁边认真观看。瓷瓶造型优美,瓷质绿如玉,明亮如镜,胎薄如纸,刘奕杰用手指轻轻敲敲瓷瓶,声音清澈通透悦耳。 老爷子看见瓷瓶,两眼放光,他活了几十年,第一次看见如此精美的瓷器,伸手轻轻抚摸着瓷瓶,啧啧轻叹。 刘奕杰看着林月,笑着说,这是景德镇窑烧制的精品。 林月一听景德镇,眼里也和老爷子看瓷瓶一样,大放异彩,这个时代的景德镇制瓷业,已经达到新的历史水平,哪怕到了林月前世,千年瓷都景德镇烧制出的瓷器,依然代表着中国制瓷业的发展。 刘奕杰向老爷子和林月拱拱手,说恭贺乔迁之喜。 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却有些不解,即或刘奕杰没有做解救曹家武的事,但也是帮林月为黑李氏母女告御状的,不管告御状的结局如何,都不应该是刘奕杰来送我们如此厚重的礼物?这不是颠倒谢恩的关系了吗? 老爷子虽然心里在嘀咕,但看着青花瓷瓶的眼光却像被陷进水墨画里拔不出来了。嘴里说着,你送的礼物太珍贵了,我们怎么受得起? 林月知道,景德镇窑烧制的瓷器都是这个时代的精品,由于产量不高,极少能在市面买到,偶尔发现有卖的,价格也必定出奇的贵。 林月没问,刘奕杰是如何将这么名贵的景德镇窑瓷器搞到手的,但她明白,无论刘奕杰用什么办法将这件瓷器搞到手,都与他耗费了昂贵的金钱有关。 林月向刘奕杰笑笑,说你破费了。 刘奕杰见林月喜欢,就更加高兴,滔滔不绝向林月讲起瓷器的历史,说这种瓷器属于烟雨青花瓷,宋徽宗曾经对这种花色的瓷器有过御批,“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林月点点头,她知道这种天青色瓷器是稀世珍宝,那是因为前世一个姓周的歌手,他唱了一首《青花瓷》的歌,歌词中“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这歌词令正处于青春年华的林月,总是憧憬着自己的爱情是天青色,然而,当年的林月没有等到天青色的爱情烟雨,却在这个世界得到了景德镇的稀世珍宝天青色瓷瓶。 刘奕杰将带来的礼物一件件打开让林月过目,礼物太多,各种吃食,各种衣料,各种摆件,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 林月看见一个竹编很精致的篓子,篓子里的东西散发出一种浓郁的肉香,味道很特别,很好闻,林月不禁吸了吸鼻子。 刘奕杰将竹篓打开,竹篓里是用油纸包裹着的几块猪肉和几条鱼,这些肉和鱼都是腌制过的,表面看起来焦黄且干硬,香味就是从肉和鱼里散发出来的。 刘奕杰说,这是暹罗国进贡给皇上的,皇上一高兴,就赏赐了一些给我。 林月一听这些东西是皇上赏赐给他的,就瞪眼看着鱼和肉,原来这些东西是给皇上吃的!皇上一高兴就赏赐给有功之臣,有功之臣再一高兴,就赏赐给我!林月为自己的想法忍俊不禁。 只听刘奕杰问,你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这么香吗?林月闻着奇特的香味,说不知道。 刘奕杰说,这些猪肉和鱼都是用灵柏香熏的,所以闻起来特别香,而且保存时间长。 林月有点懵逼,灵柏香?她没接触过灵柏香,也没见过暹罗国的猪和鱼,不知道暹罗国的猪和鱼是否与大清国人养的猪鱼长相一致,不过,用灵柏香熏过的肉,确实很香。 林月对刘奕杰送礼的心意很是欣慰,刘奕杰是懂得感恩的人,感恩不仅仅是一种态度,更是作人的一种处世哲学,亦是生活中的大智慧。 林月让管家胡智德将礼品收进库房里,大家坐下来喝茶。 老爷子见左都御史刘大人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让曹家文来巴结一下呢? 老爷子让叶儿去把曹家文叫来了。 曹家文向刘奕杰毕恭毕敬拱拱手,在刘奕杰旁边坐下。刘奕杰关心曹家文考举人的事,问他在官学里的学习情况,曹家文呐呐的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刘奕杰点点头,勉励他,马上要考试了,祝你考中举人!曹家文说,谢过,谢过。老爷子对刘奕杰说,小儿参加科考,还望刘大人对小儿的功名多多费心。 刘奕杰与林月对了一下眼神,林月微笑不说话。 刘奕杰心想,我的功名都是靠你家小儿媳的帮助才有的,你不找小儿媳,反倒向我求取帮助,这不是拜错菩萨求错佛了吗?心里所想,但嘴里却说,那是当然,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老爷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叠连声的说着谢谢,谢谢。 大家喝茶,闲谈了一会儿。刘奕杰任了左都御史以后,工作勤勤恳恳,与同僚们的关系也相处不错,虽然大多数同僚与刘奕杰关系不错,但仍然有个别人对刘奕杰抱有偏见,比如一个姓陈名万凯的左都副御史,表面与刘奕杰交好,但经常背着刘奕杰,在同僚面前阴阳怪气的说刘奕杰的坏话。 刘奕杰知道陈万凯是前左都御史安怀贵的亲信,陈万凯对安怀贵被刘奕杰参后罢官流放,对刘奕杰自然就心怀恨意。但刘奕杰不与他计较,该干嘛干嘛,总的来说,刘奕杰任左都御史以后,工作顺利,黄台吉对他也很信赖。 不过,林月还是告诫刘奕杰,陈万凯这种小人,你虽然不予他计较,但有小人在身边,你在明处,他在暗处,不得不防,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刘奕杰表示赞同,点点头说,是应该提防,陈万凯不止他一个人心怀不满,与他有利益关系的人很多,稍一不注意就会吃亏上当。 说完,刘奕杰不免叹一口气,官场凶险,整天提心吊胆,提着脑袋上班,难呀! 官场凶险,林月没有切身体会,因为前世她没有当过官,这世也是一介草民,但林月前世看过很多有关描写官场官员争斗或朝廷皇子夺嫡的小说电影电视剧之类的东西,她对官场朝堂的凶险是有认知的。 林月想,我这辈子一定不能涉足官场,不能涉足朝廷,使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不过,林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双小脚,看看自己身上的绣花衣裙,不禁哑然失笑,一介小脚草民而已,居然自命不凡,还想涉足官场?涉足朝堂?再豪横的女人,在这个世界都不可能当官当皇帝。 林月笑笑,突然脑洞一开,我身为女人当不了官,但女人可以当皇后!男人再豪横也是无法当皇后的!林月为自己的想法哑然失笑,这心态像什么?像林月前世那个姓周的人写的阿q! 送走刘奕杰没两天,林月从外面回家,马车刚在家门前停下。就见大娘送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出门。那女人见到林月愣了一下,大娘对她介绍,说这是少奶奶。 那女人赶紧向林月施礼,嘴里说着,恭喜少奶奶!说完向大娘告辞,又向林月告辞,一摇一晃的走了。 大娘笑嘻嘻的看着林月,说你来一下。 林月跟在大娘身后,进了东屋,老爷子也在屋里,林月叫一声爹,老爷子应了,大娘乐呵呵的叫林月坐下,老爷子看起来也是满面春风,林月见两个老人都像捡到元宝,很开心的样子,知道他们一定有什么喜事,而且这样的喜事与自己有关,于是也由衷的笑笑。 大娘喜滋滋的问林月,你刚才看见那牙婆了吧? 林月点点头,大娘说,我托她为家文找个妾。 林月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找个妾?什么意思? 大娘不看林月的脸色,仍然满面春风,眉飞色舞,说这个牙婆手里掌握的女人信息很多,她向我介绍了好几个,我觉得都很不错,明天她就先带一个来,让家文看看,如果家文觉得可以,就定下来。 林月脑子里嗡嗡响,大娘要给曹家文纳妾?嗯,没听错! 林月不解的问大娘,家文为什么要纳妾? 大娘一听林月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有些发懵,说家境好的男人都是要纳妾的呀!她用手指指门外,又拿眼环视一下屋子,说你看看,我们住着这么大的房子院子,但家文子嗣太少,屋里太冷清,连后院都空着没人住,这么多房子不住人,岂不太可惜。 林月一头雾水,让家文纳妾,就是为了有人住这些房子? 大娘说,也不仅仅是因为空房多呀!家文现在是秀才,他马上要考举人了,考举人纳妾,就是为他冲喜。 林月更加懵逼,她没听说纳妾是能为科举冲喜的。 大娘满脸都是笑,家文考秀才前娶了你,你为家文冲喜,他不是就考中秀才了吗?家文考举人前纳妾,家文就一定能考中举人。 林月瞪大眼睛,这是什么逻辑?再转而一想,原来曹家文考中秀才,是因为娶了我这个妻? 嗯!这话大娘只说对了一半。 大娘又说,家文早晚都是要纳妾的,你和家文成亲都快三年了,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你知道的,多子才多福呢,儿女太少是没福的,家文纳妾,帮你多生几个孩子,难道不好吗?再说,如果家文考中举人,没有三妻四妾怎么行呢?那不惹人笑话? 大娘一席话令林月头皮发麻,大娘嫌家里人丁不旺?嫌房子多了院子大了没人住?嫌林月生的孩子少,要家文纳妾帮林月生孩子....? 林月只感到有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她想骂人! 大娘见林月脸色不对,收敛住笑容,疑惑的看着林月,这么好的事,林月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林月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问“家文为什么要纳妾”?问这种低级问题的人,是正常妻子问的问题吗? 林月想起老爷子的妾,小娘,还有他睡过两次的叶儿;想起曹家武的两个妾,大李妾和小李妾;还有自己的姨爹袁锦,他也是有一个妾的。这个年代,男人纳妾确实是常态,不纳妾才不正常,所以,大娘才会用疑惑的眼光看林月。 林月突然想起,自己初为人妇时,曹家大院养着的那群鸡,一只公鸡,七只母鸡,听说养鸡场养鸡的雄雌比例就是一公七母的标配,因为公鸡过多,公鸡就会为了争夺母鸡打架,干扰交配,所以,一公七母适合养殖场的标配,那人呢?难道一个男人配七个女人也是标配?难道女人为了争夺一个男人就不会打架?难道一个男人与七个女人交配就是正常交配?难道男女组成家庭是为了交配.....? 林月感到脑子不够用,一时之间既然跳不出如何区别动物与人的行为怪圈。 林月皱着眉头,看看大娘,又看看老爷子。老爷子是个男人,站在男人的角度,他并不认为这事有多大的问题,所以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林月的大脑在急速运转,这个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根本不敢想象曹家文会纳妾!不敢想象,她会和一个小三或一群小三住在一个院里,天天看着若干小三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她更不敢想象,曹家文与别的女人上床的样子,她更不敢也不愿意体验,几个女人与一个男人共同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林月不敢再想下去,她按捺住内心的愤怒,问大娘,这是家文的意思吗? 大娘说,还没给家文说呢。说完又疑惑的反问一句,难道家文还会反对? 林月想,也是哈,曹家文肯定不会反对,我如果是个男人,我也不会反对,每个男人都在做着拥有很多女人的美梦,自己不是皇帝,没有三宫六院,但可以有三妻四妾呀!对女人的拥有,多多益善,怎么会反对呢?不过,女人也会这么想吗?纳妾的事只与曹家文有关,你们怎么就不问问我林月的感受呢? 林月冷静想想,既然家文还不知道这事,那就听听他的想法吧。 第125章 妻和妾是汉字游戏 大娘听林月说问问家文,又感到不可思议,这种明摆着的好事喜事,还用得着问家文? 不过,既然林月提出要问曹家文的想法,那就问问也好。 大娘让叶儿去叫少爷。 叶儿马上将曹家文叫来了。曹家文正在书房看书,手里还拿着一本《论语》,进屋坐下,满脑子的“之乎者也”还没消停,就听大娘问他,给你纳妾,你愿意吗? 曹家文不明就里,面对大娘的问话,不假思索,点点头,嘴里说着,善哉! 大娘就看向林月,意思是还用问吗? 林月看着曹家文一脸懵逼木讷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为了让陶学秀休夫,对陶学秀说过的那句话,“这种男人你也要”?陶学秀男人嗜赌成性,穷困潦倒,要卖了陶学秀还赌债,这种不堪的男人,对陶学秀来说,难道有胜于无?林月在帮陶学秀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不久自己也会面对如此不堪的问题,“这种男人你也要”? 见曹家文不假思索的点了头,林月就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林月和曹家文已经过了好多个百日,还没来得及体会曹家文对自己的恩,怎么说找小三就找小三了呢? 林月疑惑的问曹家文,你想好了? 曹家文两眼茫然的看着林月,平日他没想过纳妾的事,他的全部心力都在书本上,纳不纳妾的,与己无关。 林月见他懵逼,又问,你要娶另外的女人? 老爷子张了张嘴,对林月的问话,他不是不能回答,而是身为男人和家翁,不便于回答。 倒是大娘着急,这么简单的问题,林月怎么就不知道呢?她认为,应该对林月普及一下如何区别妻和妾的常识。 大娘耐着性子对林月说,妻是明媒正娶的,妾是可以买的,妾就像家里的丫头,仆妇,既不进家谱,也不算家庭成员的,家文纳再多的妾,你都是他的妻,娶妻和纳妾是不一样的。 大娘说完,随即向林月保证,你放心,我和你爹都不允许任何人占有你的位置。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大娘,我在曹家是什么位置?我除了从属于曹家,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吗?还有,娶妻和纳妾真的不一样吗? 林月想想,再顾自点点头,确实不一样,男人和妾睡觉,那感觉与妻睡觉会一样吗?对女人来说,与另外一个男人苟且,和与丈夫的感觉一样吗?但这话林月只是腹诽,因为老爷子也是男人,他其实是有两个妾的,一样还是不一样,只有老爷子知道,大娘连想都不敢想。 林月心里冷笑一声,妻或妾,对于女人来说,都是为人妇的性质,妻也好,妾也罢,只是男人为了保证自己拥有多个女人,对女人玩的汉字游戏罢了。如果这个时代,对女人实行一妻多夫的道德规范,女人也可以对丈夫和情人玩这种汉字游戏,设身处地想想,男人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林月不想与大娘讨论,淡然的笑笑,说形式不一样,性质是一样的。 老爷子和大娘不知道什么是形式,什么是性质,他们听不懂,曹家文饱读诗书,也听不懂。 林月问大娘,纳的妾是不是女人?大娘说,当然是女人,难道会纳个男人? 林月又问,家文纳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还要和他生孩子? 大娘赶紧点头,是呀,纳妾就是为了多生孩子呀! 林月看着大娘又问,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 大娘瞪大眼睛,多子多福,你没听说过? 林月不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问题,丈夫和另外的女人都生孩子了,他还是我的丈夫吗? 老爷子和大娘又懵了,大娘的语气就显得有些恼怒,你这是什么话?家文和妾生孩子,对你们夫妻是大喜事呀!家文和妾生了孩子,家文怎么就不是你丈夫了呢? 大娘不解,林月提出如此问题是什么逻辑?什么道理?什么意思? 爹和大娘不解,林月对大娘的解释也很不屑。林月说,丈夫上了别的女人的床,和别的女人做了苟且的事,还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这是丈夫的喜事,怎么就成为我的喜事了呢?林月恨不得骂一声草泥马。 大娘尽可能压抑住心里的怒气,皱着眉头说,这不是你的喜事吗?家文和妾生的孩子仍然是你的孩子呀,孩子归你,由你抚养,孩子叫你大娘,叫妾是小娘,小娘是要不去孩子的。 林月只感到心里的血流得哗哗,自己的情绪马上就要崩溃了,按捺不住,火山要喷发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大娘,丈夫和另外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与我有什么关系?丈夫和小三生的孩子凭什么要我来抚养?这是什么逻辑?这不是向我林月的伤口撒盐吗? 现在轮到大娘一脸懵逼了,林月这是怎么啦?脸色如此愤怒,她怎么会对丈夫纳妾提这么多问题呢?大娘想不通,丈夫纳妾,对林月妻子的地位并没有影响呀!丈夫纳妾多生孩子,对曹家和曹家文传宗接代都是好事呀!这样的好事林月怎么看起来不乐意呢? 大娘不解的看看老爷子,老爷子也无法理解林月提出的一连串质问,再看看自己的小儿子,曹家文端坐在椅子上,满脸的茫然,好像屋里发生的事是别人的事,与己无关。他并没有听大娘和林月的对话,他不知道大娘与林月的对话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的脑子里还停留在刚才书房里读到的《论语》那句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他明白孔子讲这段话的意思,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样才是真正的智慧。 既然曹家文对大娘和林月的对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知道才表明曹家文具有真正的智慧。 大娘将看向曹家文的眼光收回,靠曹家文自己出来说话是不可能的,屋里的四个人各怀各想,既然都无话可说,无话可说就只能哑然静坐。 曹家文呆愣的看看老娘,老娘满眼的怜爱,看看老爷子,老爷子显然是支持曹家文纳妾的,再看看娘子,娘子则满眼的愤怒,娘子为什么愤怒?他不知道,也不去思考,娘子愤怒与爹娘的意愿哪个重要?当然是爹娘重要,娘子的愤怒不愤怒的,无关紧要。 妈宝男爹宝男的曹家文,只要听爹娘的话就行。曹家文说,吾听爹娘的,吾读书去耶。曹家文认为还有几天就考试了,每一分钟对自己都很宝贵,坐在爹娘的屋里不说话,这是在浪费自己宝贵的读书时间。 曹家文说完,站起身来,拿着《论语》走了。纳妾不纳妾的,不关吾的事,你们自己讨论去吧。 曹家文走了,林月也觉得与大娘讨论纳妾的事是对自己的侮辱,也站起身来要走。 大娘赶紧小心问林月,要不然,家文纳的妾由你来选,你看中谁就选谁? 林月扭头看定大娘,一脸黑线,这个大娘实在太奇葩。 大娘又说,当年你爹纳妾,纳的妾是我的陪嫁丫头,没再花钱,你爹纳妾对我一点都没有影响,如果小娘也能生儿育女该有多好,我就不止两个儿子,就会有更多儿女了。 林月冷眼看着大娘,无言以对。 大娘继续说,你看你大哥家武,你大嫂没有生育,你大嫂也是主动为家武纳妾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林月心里千万匹草泥马在狂奔,这样真的很正常吗?正常个鬼呀!既然有草泥马在狂奔,林月的脸色就实在掩藏不住的难看。 大娘见林月黑着脸,不免叹口气,说要不是莲儿嫁了人,家文纳妾也可以不花钱的。 她看看老爷子,试探着说,要不然,家文纳妾的钱就由你爹出吧?花钱不多,给牙婆的钱,酒席钱,买妾的钱等等,我和牙婆都说好了,只要五十两银子。你爹还有点积蓄,用你爹的钱给家文纳妾好了。 说了半天,大娘还以为是林月舍不得花钱为曹家文纳妾呢! 怎么办?林月主动为丈夫挑选小三吗?丈夫包养二奶的钱由爹娘承担吗?这种跑偏的路,林月还要继续跟着跑吗?. 相隔了几百年的人对话,就是鸡对鸭讲,各说各话,再这么说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林月不断告诫自己,激动没用,你现在不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你生活在距前世近三百年的封建时代,两个时代的人对婚育观是两种文化,甚至是相悖的两种文化。这个时代的男人,以自己拥有多个女人而自豪,而二十一世纪的男人,如果公然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住在一起,还生了孩子,这是属于重婚,是要被判刑的! 林月大娘的对话,只是两种相悖文化的碰撞,这种硬碰硬的撞击,大家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林月不禁黯然神伤,男人很少为女人的悲惨遭遇说话,女人更少在社会发声。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读书更无法写书,即或有的女人能写书,不仅不为女性代言,甚至对残害女性的道德大唱赞歌,助纣为虐。比如东汉时一个名叫班昭的女性史学家,她就撰写过一本专门教导女人的书《女诫》,说丈夫是妻子的天,妻子不能逃离天的控制。但她假装不知道,有天就必定有地的常识,丈夫是天,妻子就应该是地,大地呀母亲,古往今来不是都这样赞美的吗?如果丈夫和妻子是天地,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天地里,谁也离不开谁,这种说法才是王道,但你班昭为什么只说丈夫是女人的天,不说女人是丈夫的地呢?没有女人,所有男人都只能飘在天上。 倘若班昭知道林月不屑于她的理论,她一定会被气得活过来,连棺材板都压不住的那种怒气。 林月转念又想,这个时代,如果有女孩读书,那又怎么样呢?女孩的启蒙读物居然就是《女儿经》《女诫》之类的东西,不是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初生的枝条容易弯吗?这道理任何时代的人都懂,所以原本枝繁叶茂的女孩子,幼年时就被男尊女卑的教育折弯了枝条,成为七歪八扭的树,七歪八扭的树不能成才,砍了都没有什么用途,就像女孩的缠足,足被缠成七歪八扭的样子,自己连走路都困难,你还敢上天? 林月冷眼看着大娘,大脑里却突然想起“吃醋”的故事,历史上还真有不拿班昭的《女诫》当回事的女人,唐朝宰相姓房的妻子就是反对老公找小三的楷模,宁愿“吃醋”喝毒药一死,也不允许丈夫找小三,这种吃醋的女人才是真性情的女人。 唉!林月长叹一口气,班昭也好,房宰相的妻子也罢,现在烧得通红的火炭落在林月的脚背上了,这不是穿越小说里的情节,而是林月在这个年代真实的生活片段,这种生活片段,就是火炭烧炙着肉体痛彻心扉的那种感受。 人说没有小三的存在,就不要鉴定扯淡的爱情。现在大娘要为丈夫找小三,而且还是敲锣打鼓的去找,林月的感受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奇耻大辱。 这种奇耻大辱不是因为她面临着家有小三,丈夫包二奶的事实即将发生,也不是因为痛失恩爱丈夫的恐惧,她和曹家文并不恩爱,但也不是仇敌,只是因为婚姻将他们组合在了一起,如果不发生曹家文纳妾的事,林月和曹家文就如同绝大多数夫妻一样,会平平淡淡共度一生。 但并不恩爱的丈夫,既然当着妻子的面,毫无避讳找小三,这种事,对林月来说,伤害性极高,侮辱性极强,林月深感奇耻大辱。 林月苦笑一下,原本以为,靠着自己超越这个时代的能力,生活在与自己的智慧滞后几百年的时代,一定会游刃有余,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色字头上一把刀的刀下,不是游刃有余,而是成为一条被宰的鱼。 第126章 不能坐以待毙 林月不恨老爷子,也无法恨大娘,当然也不恨曹家文,林月认为他们都没有错,两个时代的人,三观不同而已。 就像那个并不想过马路的老太太,遇到一个非要学雷锋,非要扶她过马路的人一样,属于好心办坏事的那种。 令林月始料不及的是,在她以后的人生中,自己多次被别人的好心伤害。 这次林月虽然被老爷子和大娘的好心伤害了,但林月不畏伤害,她必须坚守一夫一妻的道德观,这是她无论身在哪个时代都是作人的底线,决不妥协,绝不退让! 林月长长舒口气,说好吧,从此以后,我对相公纳妾的事不再发表意见,一切由相公自己决定,如果相公不找小三,我对他不离不弃;如果他要包二奶,我绝不会与另外的女人去争抢同一个男人。 现在的曹家文还是林月的丈夫,对丈夫的称谓不能直呼其名,所以,林月还是客客气气的称呼曹家文为相公。 老爷子和大娘都没听懂林月的话,什么小三?什么二奶?什么不离不弃?什么不与另外的女人争抢同一个男人?老爷子虽然没听懂,但他意识到林月的话中有话,至少他心里明白,林月不愿意曹家文纳妾! 但林月为什么不同意曹家文纳妾?老爷子站在男人的立场和角度,对林月的态度并不理解,虽然他知道,无论哪个时代,都有女人不喜欢丈夫纳妾的。 而大娘对林月的话和态度却不以为然,林月对纳妾的事不再发表意见岂不更好,那就由家文自己做主好了,家文做主就是爹娘做主,那还不加快脚步? 老爷子看大娘执迷不悟的样子,就对大娘狠狠瞪了一眼。 大娘只好悻悻的说,那好吧,现在不说家文纳妾的事了,待家文考举人后再说吧! 林月听大娘如此表态,愣了愣,向老爷子和大娘福了一福,转身就走。 林月走了,大娘却对曹家文的遭遇深表疼惜,小儿子如此优秀,小儿子是秀才,马上就要考举人,虽然不敢肯定儿子能考上举人,但儿子考秀才都能成为案首,秀才案首考举人很难吗?曹家祖祖辈辈都没有出过举人,自己的儿子为曹家增光添彩,光宗耀祖,功高盖世,如此优秀的儿子,居然因为娘子不乐意就不纳妾?天理何在? 大娘虽然对老爷子警示的眼神心存畏惧,但身为曹家文的亲娘,有义务对曹家传宗接代负责,她也在心里发誓,如果家文这次考中举人,不管是谁阻拦,哪怕被老爷子暴打一顿,她也要为儿子至少纳一个妾。 林月心绪有点乱,推开中间那扇红漆圆门,来到后院。 大黄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见到林月就直接扑到她身上,一边拼命摇着尾巴,一边高兴得直叫。 大黄已经是成年大狗了,这是一只正宗中华田园犬,中华田园犬其实就是当地的土狗,一身毛茸茸的黄色皮毛没有一根杂色,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像竖立在身后的一根旗杆,旗杆总是在空中摇呀摇的,旗杆上的狗毛,总是在空中飘呀飘的。 这个年代,民众家里养的狗都是土狗,没有宠物狗的说法,养狗一是为了护院,二是可以吃肉。但林月前世是养过宠物猫狗的,前世养宠物猫狗纯粹是为了陪伴,也是一种释放爱心的精神享受,城市没有看家护院的必要,更没有要吃掉它的残忍。狗对人的忠诚与灵性令很多人喜欢,在混乱的社会,把爱心投给狗比较放心,因为狗不会忘恩负义,它们对人的忠诚,比人对人更加忠诚,模样也很可爱。 林月摸摸大黄的头,推开后院的门,带着大黄,沿着门外的青石板小路来到护城河边。 河边有一块表面平整光滑的大石头,石头安放在一棵大树下,坐在石头上,背靠大树感觉非常舒适。 林月想,这块大石头肯定是有人特意安放在这里便于休息发呆的。林月便在石头上坐下,背靠着身后的大树,看着护城河水。 大黄蹲在林月身旁,也安安静静看着护城河水,一人一狗,就这样坐着蹲着。林月转头,看看大黄,大黄也转头,看着林月,人眼对狗眼,林月就笑笑,这一人一狗一世界的场景,真的太完美了! 原本林月的心绪很乱,现在有大黄陪着发呆,她就很惬意。护城河上,不时吹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微风,正是初春时节,万物已经从冰冻中醒来,河水解冻,小草发芽,河里游来一群鸭子,嘎嘎的叫着,在水里嬉戏着,想起苏轼的《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嗯,现在林月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意境! 不过,意境归意境,但现在的林月,却没有像鸭们感知春天来到的欢愉,林月感知的是,她与曹家文的关系进入了冬季。 林月明白,这个时代的婚姻没有尊重和信任,人的本性决定了人的选择,大多数男人打着多生孩子的幌子,其实质依然是为了满足肉体的欲望。 林月曾经读过《聊斋》,其中有个故事名叫《香玉》,黄生在外与香玉寻欢作乐畅谈爱情时,林月就曾经想过,黄生在外如此快乐,他何曾想过妻子在家的感受?我们夸赞黄生香玉的至情至爱,却很少有人能真正想到黄生的妻子,体验到黄生妻子面对家有小三时的那种情感苦涩。 人说红颜薄命,并不单指美女才薄命,这个时代,无论是妻还是妾,红颜也好,黄脸婆也罢,只要是个女人,与男人相比,其人生都薄命。 林月正想着,无意间发现身边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有鲜艳的东西时隐时现。林月好奇,站起身来,拨开灌木丛,赫然发现灌木丛里盛开着一株大喇叭花,灌木丛长得太密太高,大喇叭花藏在灌木丛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林月拨开灌木,仔细端详,只见这株鲜艳的大喇叭花长长的花柄上,盛开着几朵金黄色的大花,花朵很大,模样像极了盛开着的喇叭花,林月正准备掐一朵看看闻闻,突然警觉起来,但凡艳丽的花都与邪毒有关,比如罂粟花,比如风信子,比如杜鹃花....,林月缩回意欲摘花的爪子,盯着花朵看了老半天,这才想起,原来这个像大喇叭花的植物名叫曼陀罗。 曼陀罗属于一种有毒植物,不仅花有毒,整个植株都是有毒的。当年华佗为人做外科手术时,就是用曼陀罗做麻沸散用于麻醉,也有强盗偷东西前,将曼陀罗做成蒙汗药,将主人蒙晕后作案。 林月倒吸一口凉气,幸好自己没有乱摘花,否则她就会被曼陀罗惩罚。 林月重新回到石头上坐下,蒋玉娘却站在后院青石板路上,忧虑的看着林月的身影。蒋玉娘见林月从东厢屋出来,一脸怒气,又郁郁寡欢带着大黄出了门,她就悄悄跟在林月身后,万一林月需要她的时候,自己也好立马出手相助。 林月不再看曼陀罗,而是盯着护城河水,继续想着心事。 前世的林月曾经看过一些穿越类小说,书里描写的男主很多都拥有好几个老婆,哪怕男主的身份是赘婿,也要将书里的男主写成坐拥三妻四妾的男人。而书里描写的妻,她们不仅不反对丈夫找小三,还主动为丈夫介绍小三,然后妻与小三,与二奶三奶四奶们都以姐妹相称,妻妾和谐,其乐融融,相安无事。 林月每次读到书里那些男主妻妾成群,和女主对丈夫找小三欢喜若狂的描写,她就嫣然一笑,林月理解写书的男人,他们在现实中无法拥有三妻四妾,只能将这种欲望写进书里,就像《聊斋》,现实中很难在人世实现的欲望,可以在鬼神的世界实现,因为书里的男人和女人是与社会生活隔离开的,他们不受伦理道德的谴责和约束,可以淋漓尽致地展现所谓至情至性的爱情。 男人在自己写的书里,让男主拥有三妻四妾,让女主与那些小三小四小五们形同亲姐妹,那只是写书的人在精神层面满足一下欲望,追求随心所欲的憧憬而已。至于现实,没有随心所欲,只有设身处地。 林月前世看过一部电影,女主的价值观与社会价值相悖,结局是被社会的巨石撞得头破血流。虽然前世的林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但学历再高,在这个时代,作为女人,都只是像电影女主那样,宛如一枚鸡蛋,以一枚鸡蛋的能力,去碰撞坚不可摧的巨石,其后果可想而知。 林月深深叹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不幸躺枪,索性就地躺平,反正婚姻不是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的游戏,人与人之间没有谁离不开谁,既然你认为我可有可无,我就只能将你当空气。 林月决定放手,放手并不是因为我无法坚持,只是因为我发现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抗争,不是路不通时,可以选择绕行吗?不是心不快时,可以选择看淡吗?不是情渐远时,可以选择随意吗?今天再大的事,到了明天就是小事;今年再大的事,到了明年就是故事;今生再大的事,到了来世就是传说。 我在这个世界时日不多,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不有来世,但至少知道自己有故事。 林月豁然开朗,想通了,心里就少了些苦涩,下一步该怎么办? 想起大娘说过的话,现在不说纳妾的事,待家文考中举人后再说。也就是说,曹家文考中举人以后,他纳妾的事仍然会提上议事日程,这是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既然这道坎已经明明白白横亘在林月的人生道路上,迈不过这道坎,就会跌伤自己,迈过了,也许就会海阔天空。不是上帝关了这道门,还会打开另一扇窗吗?林月惬意的笑出了声。 林月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有所准备,有备才能无患。 万一曹家文真的找了小三,林月该怎么办,让曹家文休妻?曹家文肯定不愿意,老爷子和大娘也不会同意;和离?他们肯定也不会同意。再说,和离以后,属于林月的那些姓曹的财产怎么办? 既然曹家文不愿休妻,也不愿和离,但我林月也不是你曹家文案板上的鱼。 林月不由得冷笑一声,就算我什么都不是,即或曹家文是我的肋骨,碰了我的底线!我也能笑着抠出来,给你扔出去!曹家文不休妻,我林月为何不可以休夫?林月既然能帮助陶学秀休夫,林月自己为什么不能休夫? 林月休夫是有前科的。 但问题来了,无论是休妻或者休夫,都应该有当事人的签字画押,陶学秀休夫,是在刀疤男人胁迫下丈夫签的字,曹家文难道会在休他的文书上签字? 林月思虑良久。曹家文马上要考举人,何不像以前阻扰姜祖飞那样,阻扰曹家文参加举人考试?林月不禁笑笑,但很快笑意消失,这样做虽然很简单,但话又说回来,即或曹家文没参加举人考试,难道大娘就不为他纳妾?大娘说,为家文纳妾就是为他考举人冲喜,曹家文没考举人,岂不给了大娘口实,更加坚定大娘为曹家文纳妾的决心? 所以,曹家文参加不参加举人考试,既不是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也不能阻止大娘为曹家文纳妾的行为。 以前帮莲儿的时候,正值曹家文要考秀才,林月用迷信加威吓手段,打了曹家文想考取秀才的七寸,才保住莲儿没有成为曹家文的妾。 林月眼前豁然一亮,现在正是曹家文考举人最敏感的时候,我以继续帮助他考举人作条件,想必他会在休书上签字,这是一个让他签字的绝好机会,否则,林月被动的等着曹家文纳妾的时候再休夫,必定会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林月悬着的这颗心终于尘埃落地。站起身来,拍拍衣裙上可能的尘土,回屋去了。 第127章 曹家文签了休书 曹家文仍然在书房看书,嘴里念念有词吟诵着一首诗。 林月摊开一张纸,开始琢磨休夫书内容。 休书,立书人林月,自幼凭媒,嫁与曹家文为妻,岂期曹家文另与小三住在一起。曹家文的行为,致使夫妻感情恩断义绝,现将其夫曹家文退回曹家,此后任其双方自由婚嫁,永无争执。希望曹家文被休后,重振雄风,再创伟业,娶高官之女,纳妾一大群,生育儿女一大堆。特立此文书为照,签字盖章有效。立约人,林月,曹家文。某年某月某日。 休书写好了,林月再认真看看,字体仍然很难看,苦笑一下,这休书要字体好看,还得让曹家文执笔。 林月拿着休书,来到书房,曹家文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正在吟诵《中庸》有关论述儒家人性修养的一段散文,“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林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马上睁开眼睛的意思,就用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叩。曹家文听见声响,这才睁开眼睛,看见林月站在面前,疑惑的问,何事? 林月说,我这里有篇文章,需要你抄写,你帮我抄写一份吧。 曹家文不止一次帮娘子抄写过文章,那些文章对曹家文都有直接利益关系。现在又听娘子让他抄写文章,自然没有任何问题,拿过那份休夫书就抄写起来。 抄完了,曹家文将抄写的内容念了一遍,发觉内容好像与自己有关,再认真看看,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给娘子抄写的是一份休书! 曹家文再不谙世事,休书的意思他是清楚的,至于休书休的谁,他却有些迷糊。因为这个世界只有休妻的说法,并没有休夫的故事。前次陶学秀休夫时,曹家文正在京城官学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娘子曾经帮人休夫,她休夫是有前科的。 曹家文自诩说话办事,依据的都是四书五经里的教诲,书里没有教诲的,他既不懂也不会遵循。在四书五经里,有休妻的说法,但并没有休夫这样的知识点,所以曹家文就很懵逼,但再懵逼他也知道,不管休谁,总是会有人被休的。为什么要休?曹家文本能的感到事体重大,但又说不清楚事体为什么重大。就抬头疑惑的看着林月。 林月直截了当问他,你愿不愿意考中举人?曹家文瞪大眼睛,何故如此发问?吾梦寐以求。 林月又问,要不要我帮你?曹家文仍然瞪大眼睛,吾如何不愿? 林月指着休书,两眼看着曹家文说,如果你要我帮助你考举人,你就在这张纸上签字盖章。 娘子为什么要他签字盖章呢?他感到很懵逼,自己没有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娘子就要他签字盖章,万一这字不该签,这章不该盖呢? 曹家文离开了爹娘就没有主见,除了执意考学,其他事他是不敢自作主张的。曹家文说,吾送爹与大娘看,但凭爹娘做主。 林月知道曹家文是个典型的爹宝男、妈宝男,休书拿给爹和大娘看了,这份休书还签得了吗? 林月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随你的便吧,你要是把这份休书拿给爹和大娘看,你考举人的事我就再也不管了。 曹家文一听林月如此说,马上就紧张起来。 考举人是他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前次娘子帮自己考中秀才后,他已经非常信赖娘子,现在考举人,如果没有娘子的帮助,他深知凭自己的学识,心里还是很没底气,所以听娘子如此一说,心情自然就紧张起来,再不敢说将休书拿给爹娘看,凭爹娘做主的话。 林月指着休书里的一段话,读给曹家文听,你看,重振雄风,再创伟业,娶高官之女,纳妾一大群,生育儿女一大堆。这些话不是好话吗?这些话不是大娘要求的吗?你听大娘的话,有什么问题呢? 曹家文大脑一片空白,虽然这是大娘要求的,但面对如此复杂的事,爹娘不在身边,他仍然不敢签字盖章。 林月打消他的顾虑,你如果没找小三,这份休书就不会生效,你如果找了小三,这份休书就自然生效。 曹家文皱着眉头问,何谓小三?林月说,小三就是你另娶的女人。曹家文一头雾水,说我何时另娶女人? 林月说,你没有另娶女人,这份休书就当没签过,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你如果另娶了女人,这份休书就自然生效。 曹家文感觉一个头比两个大,另娶女人就生效?不另娶女人就不生效?我为什么要另娶女人?如此复杂的弯弯绕,他很难正确理解,感觉签休书比考举人难度大多了,考举人的题是死的,有标准答案,但休书的执行却是活的,活的东西最难把握,何况曹家文最差的就是对知识点的举一反三。 看着那份休书,他很犹豫,他的犹豫只是本能的心理反应,不是犹豫自己是否放弃纳妾,而是犹豫如此活蹦乱跳的内容,他怎么抓得住? 林月见曹家文犹豫,就向曹家文保证,只要你签了字,我一定帮你考中举人! 曹家文一听,小心脏砰砰直跳,转忧为喜,看着娘子的眼光就熠熠生辉,而林月看向曹家文的眼神也是坚定的,只要曹家文在休书上签了字,她一定会按照承诺,帮助曹家文考中举人。至于曹家文考中举人后会有什么情况发生,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问,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哪个坡唱哪个歌罢了。 林月想要的,只是做最坏的准备,到时如果曹家文真的纳妾,自己就不至于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 在休书上签字就能保证自己考中举人,这事不用犹豫,曹家文心理的天平永远压在考学的砝码上,只要能考中举人,休不休的,不是问题。 曹家文深信娘子是个讲诚信的人,只要娘子承诺帮他考中举人,实现自己的举人梦,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何惧在一张纸上签字盖章? 曹家文在林月坚定的眼神鼓舞下,拿起笔来,毫不犹豫在休书上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拿出自己的印章,郑重其事盖在休书上。 至于林月的签字盖章,她任何时候履行手续就可以了。 正常的休书至少应该两份,他们两人各执一份,但这份休书正常吗?肯定不正常,如果要曹家文再写一份,恐会生出事端,所以,休夫书只有一份。 林月将休夫书揣进兜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并不好受。 回到房间,大黄屁颠屁颠跟进来,林月摸摸大黄的头,想起大黄陪着她在护城河边发呆时的场景,大黄不嫌弃林月的贫困,也不献媚林月的富足,林月痛苦无助的时候,只有大黄默默陪伴在身边,林月高兴的时候,大黄欢呼雀跃分享着她的快乐。而曹家文为了考中举人,既然毫不犹豫在休书上签字,林月明白,她在曹家文心中的砝码,没有他考举人的砝码重,这样的丈夫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休了岂不很好。 林月再拿出休书看看,心下哀叹,倘若人也能如狗一般,认准了一个人,就对这个人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多好。可惜人不如狗呀!曹家文对林月的感情真的不如一条狗! 林月是个讲诚信的人,既然答应了曹家文签字以后就帮他考中举人,那就要言而有信。所以,她将谢荻国考中举人的文章抄写了下来。考举人写文章,与考秀才的文章还是不一样的,考秀才,主要考学习四书五经的理论功底,考举人,除了四书五经理论功底,还有对时局的实践对策。 林月盯着谢荻国的文章看了很久,怎么解决曹家文的文章与谢荻国的文章内容一模一样的难题呢? 林月不懂文言文,凭她文言文功底,擅作主张修改被阅卷官圈定的文章,除了落榜只有落榜。不修改文章,就只能在文章外打主意,但是在文章外打什么主意呢? 林月略一思考,脑洞就大开,不是说身高不够颜值来凑吗?难道文章不好修改就不可以用诗词来凑?只要不是用这个年代之前的诗词,用百年以后的人写的诗词,就不怕被人查问,只要曹家文一口咬定,诗词是自己写的,就不可能追查到出处,因为写诗词的人现在还没出生,他写的东西在这个年代怎么查询得到? 林月咧嘴一笑,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林月就是这个既有颜值又有实力的小女人。 林月很快找到一篇龚自珍写的诗,“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首诗的作者百年后才出生,将这首诗写在八股文后面即可。 林月很高兴,选这首诗没有更多的意思,只是为了区别曹家文的文章与谢荻国的文章不同而已。 林月将文章和诗一并拿给曹家文,要曹家文将这些都背下来,也告诉了他文章和诗词的搭配要点。 曹家文有些懵逼,考举人还要写诗?官学里的老师在辅导学生学习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说,写的文章后面可以附一首诗。 林月让曹家文将诗抄写下来,再将原稿悄悄拿开,然后假装看曹家文誊写的诗,刚一看完,就听林月兴奋得大叫,相公的诗写得太好了,读书破万卷,写诗如有神!你写的这诗真是鬼斧神工,浑然天成,思之无穷,若有神助。 林月这么一叫,惊得曹家文一愣一愣的,这是我写的诗吗? 林月不管曹家文的表情,仍然不断夸赞,口口声声说,我相公真不愧为天人呢!学识渊博,才气逼人,这世间有你这样的男人,真是万物皆动情,江河皆仰目....., 林月夸赞得太高兴,不由得一把抱住曹家文的头,在他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口。 曹家文彻底懵了,被娘子如此轻薄,使曹家文信奉的“发乎情,止乎礼”的男女情爱教条分崩离析!他摸摸自己被林月啃过的额头,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虽然林月的行为不符合女德礼教,但男人被女人亲吻,那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再低头看看手里拿着的诗,那熟悉的字体分明就是自己的,娘子说这诗是自己写的,如此深情厚谊的夸赞,曹家文哪能推脱不要?曹家文不由得将自己抄写的诗吟了几遍,越吟越感到这诗就是自己写的,如果不是自己写的,娘子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疯狂?能让娘子疯狂的诗,只能是自己写的诗! 曹家文因为长期偏执于读书,他的自恋情结越来越严重。虽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自恋情感,但如果自恋过头,就会产生自恋型人格障碍,有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往往会不切实际的自高自大,产生无限幻想。 林月对曹家文夸张的点赞和亲吻,使自恋的曹家文,不仅对这首诗是自己写的坚信不疑,还为自己能写出如此鬼斧神工般令娘子疯狂的诗句,兴奋不已。 曹家文对林月的指导是非常看重的,他已经在考秀才时尝过甜头,这次不用林月更多的提示,他就知道该怎么做。林月一离开书房,曹家文立马进入临战状态。 至于那份休书,曹家文早就忘在了九霄云外,签休书时的烦恼,早就因自己写诗的亢奋情绪替代。 第128章 见到被坑的谢荻国 今年送曹家文考举人不同于当年送他考秀才。 曹家文考秀才时,曹家人对他考中秀才的希望万念俱灰,考前不仅因为他不愿意到县衙当文书,被老爷子暴打一顿,老爷子还不准家人送考,曹家文只能在林月的陪同下,凄凄惶惶参加考试。 今年为曹家文考举人的所有事都不再让林月操心,全都由大娘包圆了。 大娘提前几天,就开始为小儿子准备考篮,考篮里的起居用具,笔墨纸张,炊饼零食应有尽有。 大娘和老爷子还专门到广济寺为曹家文拜了文昌帝君,得到一个上面写有“紫气东来,鸿运通天”的上上签,大娘一回家,就将这个上上签供在香案上,向祖先和签牌拜了又拜。 曹家文也显得比考秀才前更加勤奋,虽然林月偷懒,早就不做操了,但曹家文为了考上举人,现在他每天自觉做两次操,每当李赐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洪亮的喊操声响起,胡智德刘元贺和蒋玉娘就瞪大惊恐的眼睛,看着一主一仆,甩胳膊踢腿的做着体操动作。蔡宝志米康氏等人早就见怪不怪,看着胡智德等人的表情,就在一边捂着嘴窃笑。 明天就要考试了,林月发现曹家文没有出来做操,就到书房找曹家文,赫然发现大娘端坐在卧室门外的一张凳子上,气定神闲纳鞋底。 大娘见到林月,赶紧向林月做个手势,意思要林月不要弄出声响。林月很奇怪,向卧室张望,却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大娘一把抓住林月的手臂,将她拉出屋外,对林月说,让你相公好好睡一觉。 林月不解,大白天的,为什么要睡觉?大娘说,我听人说,考前睡觉才能金榜题名,所以,考前一定要让他好好睡一觉。 林月一头雾水,这话是谁说的?大娘很不耐烦,你管是谁说的,只要说得有道理,我们照做就行了! 林月见大娘不耐烦,就说,万一他睡过头了怎么办?大娘向林月一挥手,我守在卧室门外的,怎么会睡过头?就是睡过头了,也不关你的事! 林月笑笑,好吧,不关我的事,那就谢过大娘操心了。 大娘鼻子里哼一声,看着林月走出院门才松了一口气。 曹家文白天睡了觉,晚上就睡不着,想起明天就要考试了,心情紧张又兴奋,就更加睡不着,与其被动失眠,不如主动熬夜,反正熬夜已经是熬惯了的,曹家文就起床穿衣进了书房。 看着书房里的灯光,林月心里叹息,怪谁?怪大娘太巴望儿子金榜题名折腾的。林月困得很,眼睛一闭就睡着了。感觉刚睡着没多久,猛然听见外面有人将门拍得啪啪响。 蒋玉娘赶紧打开房门,只见大娘手里拿着一大堆衣物,叶儿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碟子一碗粥,跟在大娘身后。大娘走进卧室,向着床上喊,家文,家文,我的儿,快起床了。 大娘一看曹家文从书房里走出来,就疼惜的拉着曹家文的手,儿呀儿呀的叫,今天考试了,你还这么刻苦干什么呢?大娘给你送来“状元糕”和“及第粥”,这糕和粥都是大娘半夜起床专门为你做的,今天你吃的第一餐饭,一定要“吃彩头”。 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曹家文的手,两人在桌边坐下。 林月好奇,懒觉也不睡了,站在桌边,看大娘要做什么? 大娘指着碟子里的糕,说这是状元糕,吃了状元糕,成绩步步高。又指着碗里的粥,说这是及第粥,喝了这碗粥,三元及第不用愁。 林月俯身看那块糕,形状像一顶状元帽,再闻一闻,有点米的香味,说直白一点,其实就是一种米糕。这米糕是啥味?林月伸手就要拿状元糕吃,大娘照林月伸出的爪子,啪的一下打去,这是给家文吃的,你吃什么吃? 林月收回爪子,哼,吃一块米糕而已,用得着这么隆重吗?曹家文拿起一块状元糕吃起来,咬一口,大娘赶紧碎碎念一句,吃了状元糕,成绩步步高。曹家文再咬一口,大娘就赶紧再念一句,一直念到曹家文将手里的状元糕吃完。 吃了状元糕,曹家文端起碗喝粥,曹家文吸溜一声,大娘又赶紧碎碎念,喝了及第粥,三元及第乐悠悠,曹家文不断吸溜,大娘就不停歇的念祝福语,曹家文吃了状元糕喝了及第粥,放下筷子调羹,大娘又碎碎念,吃彩头得彩头,大吉大利有盼头。 看曹家文吃饭有什么看头,林月回到卧室继续睡觉。 天完全亮了,林月也被吵醒了,想起今天要送曹家文应考,只好打着呵欠起床。听见院里比之前闹腾了很多,待林月走出屋门的时候,这才发现,院里所有门框上墙壁上柱头上都贴了颜色鲜红的对联,对联内容全是金榜题名三元及第马到成功光耀门楣之类的祝贺词。屋檐下增加了好几个灯笼,大门外还有一个硕大的用红绸做的花,这些装饰,比曹家文大婚还喜庆,比过年还隆重。 送考的时候,也一改曹家文考秀才时只有林月送考的冷清,这次不仅全家倾巢出动,而且大娘还叫胡智德雇请了秧歌队,吹鼓队,送考场面热闹而隆重。 等到曹家文出门,林月这才看清楚,曹家文上身穿着一件大红长袍,下身穿着一条紫色裤子,骑在一匹大黑马上。林月从来没见过曹家文这种大红大紫的装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大娘对林月的表情很是不屑,说这身彩头,都是我为家文定做的,红衣,意味鸿运当头,紫裤,代表紫气东来,骑黑马,就是异人突起,一鸣惊人。大娘说完,瞪林月一眼,亏你还是秀才娘子,连这点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集合齐整了,大娘像个指挥打仗的将军,将手一挥,再喊一声,出发。 随着大娘喊出发的号令,场面顿时鼓乐齐鸣,浩浩荡荡送考队伍向考场缓缓行进。 走在最前面的,是大娘雇来的秧歌队和吹鼓队,吹鼓手们吹着唢呐,敲着锣,打着鼓,边走边弄出声势浩大的震天声响,走在吹鼓队后面的,是秧歌队,他们穿着大红大绿的服饰,载歌载舞边跳边唱,唱的什么,林月一句都没有听懂。秧歌队后面是八个壮汉,每个壮汉手里都举着一面写着旗开得胜几个大字的彩旗。 曹家文穿着红衣紫裤,骑着大黑马,头戴秀才帽,跟在举旗队伍的后面,再后面是一辆敞篷马车,老爷子、大娘和林月还有小杰璋都坐在马车里,马车后跟着管家胡智德,厨师蔡宝志,家仆李赐克和花工刘元贺等人,还有小娘、蒋玉娘和米康氏、叶儿,队伍浩浩荡荡,场面轰轰烈烈,热闹非凡,且仪式感满满。 队伍所到之处,路人皆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这是状元游街还是皇上出巡?一时之间,曹家文赴考场面,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 场面太给力,场面太拉风,林月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杰璋,内心说不出的尴尬。事先她并不知道大娘对曹家文送考会弄出如此规模的排场,早知道是这种场面,林月肯定会躺在床上睡懒觉,绝不参加如此丢人现眼的送考。 考场外,准备进场的秀才和送考的家人朋友,听见看见这种送考场面,都将惊异的眼光齐刷刷看向曹家文。 曹家文在众目睽睽下跳下马来,大娘将考篮亲自递到曹家文手里,曹家文接过考篮,傲然的将头一甩,威风凛凛,头也不回向考场走去。人们面面相觑,瞪大眼睛,“警察蜀黍,这是个什么人”? 这是个什么人?很少有人知道,但看那架势,那阵仗,那做派,比考中了状元还嘚瑟。 林月正待转身,突然看见迎面走来几个人,定睛一看,只见姜祖飞满面春风走来。姜祖飞身边跟着几个身穿秀才衣帽的男人,有高个的,也有矮个的,有胖的也有瘦的,几个人来到林月面前,姜祖飞向林月一揖,叫一声秀才娘子。林月还礼。 姜祖飞今天的衣着打扮与平日没有区别,他在京城没有亲人,所以他来参加考试就没人送考,但姜祖飞并不是孤身一人,和他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外地考生。 姜祖飞向这几个人介绍林月,说这是曹秀才娘子。 几人赶紧向林月拱手,林月还礼。 姜祖飞就指着那几个人向林月一一介绍,高个的那人名叫曲和,矮个的人名叫童优友,胖点的这个名叫吴岩,瘦点的这个名叫谢荻国....,姜祖飞介绍完这几个人的名字,继续说,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在京城官学读书期间,得到他们很多帮助,今天我们相约一起进考场。 林月听着姜祖飞介绍这几人的名字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听过,猛然想起,这几人的名字就是自己查阅考中举人的名单时见过,他们的名字都出现在考中举人的名单中! 林月前世是学霸,学霸几乎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见到这几个当代学霸,林月很是感慨,一则感慨他们很快就会成为举人,二则感慨姜祖飞能将当代学霸组成天团应考!再则感慨曹家文在京城官学读书,却没有结交到一个朋友,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林月正在感慨,突然想起一个人的名字,谢荻国?刚才姜祖飞介绍的其中一个人名叫谢荻国? 林月顿然感到头皮一麻,这个谢荻国难道是自己已经为他挖好坑的谢荻国?曹家文考秀才时坑了姜祖飞,曹家文考举人,自己又要坑姜祖飞的好朋友谢荻国,不是说世界很大吗?谢荻国结识谁做好朋友不行,非要做姜祖飞的好朋友呢?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即将跳坑的谢荻国,只见他穿着长衫提着考篮,个子比姜祖飞矮一点,年龄也比姜祖飞长一些,黑黑瘦瘦的样子,他的精神状态很不错,眼神里透露出坚定而自信的光。 姜祖飞和谢荻国都注意到林月的眼神,谢荻国见林月看他,再次向林月一揖,说小生来自瑞州府,常听姜小弟讲起曹秀才娘子对他的帮助,在下对曹秀才娘子宽厚善良品德深感敬佩,小生有礼了。 说完,再次向林月一揖。 姜祖飞也赶紧再补充一句,我在京城期间,谢兄对我很是关照。 林月傻眼了,她想换一个被坑的人已经来不及了,向谢荻国回礼的时候,嘴里说出的却是对不起三个字。 姜祖飞和谢荻国两人都有点懵,秀才娘子对谢荻国回礼,怎么说对不起呢?她有什么对不起谢荻国的吗? 林月脑海里在飞速思考着,怎么挽回谢荻国被坑的事?告诉谢荻国真相?让他放弃考试?将曹家文叫出来弃考....?没等林月打定主意,考场大门外就响起一阵敲锣的声音,一个人在大声提醒考生,进场啰!马上要关闭大门啰! 姜祖飞和谢荻国一行人赶紧向林月一揖,姜祖飞说,考完定向秀才娘子禀报。说完转身就走,林月只好向他们做了一个必胜的手势,伸出剪刀手,大喊一声,祝你们马到成功! 考场大门关闭了,考场外的人很快散去。但林月看着谢荻国走进大门的背影深感内疚,怎能为了曹家文考举人而祸害无辜的人呢?谢荻国与自己无冤无仇,之前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果不认识被自己坑的人,就不会内疚,就当坑的是个形同虚设的人而已,但今天谢荻国却阴差阳错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还夸赞自己有宽厚善良品德,殊不知,他很快要被宽厚善良品德的人坑得很惨,坑的结果到底会有多惨?林月之前并没有认真想过,现在细思极恐,万一这事整复杂了,朝廷认真追究起来,被认定科场作弊的一方承受的处罚是非常残忍的,不仅要被杖责,还要号枷多日,轻者流放,重者斩立决!再重的,灭了他全家都有可能! 谢荻国不是被坑了,而是被害了呀!想到这里,林月心绪更乱了,满脑子想着怎么应对这种突然发生的问题。 林月正待上马车回家,大娘却叫住她,说这里距广济寺不远,我们到广济寺去,为家文再烧一炷香。 林月愣了愣,到广济寺烧香? 林月突然想起广济寺的自在月佛,月佛翘脚悠闲的坐姿,坦然微笑的面容,使林月紊乱的心绪顿时平静了很多,林月点头,心想,我去拜拜自在月佛吧!拜了自在月佛,心情可能会好点。 马车载着他们直奔广济寺而去。 第129章 拜甘露为师父 这是林月第二次到广济寺,前次是随便逛逛,发现了月光佛,这次是有备而来,想去拜拜月光佛。 马车在广济寺山门外停下,进寺院许愿还愿,祈福免灾,善男信女们进进出出,表情都十分虔诚。这个时代的人进寺庙是不收门票的,但大多数人都不会空手而来,一般会给寺庙捐些香油钱。 广济寺山门巍峨雄壮,外墙上一边堪着一个大大的佛字,一边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大字。 林月随老爷子和大娘进入寺内,站在寺院西北隅的一座殿前,想起前世自己游览广济寺的时候,这个地方并没有这座殿宇,而是一座用汉白玉砌成的戒坛,雕栏玉砌,十分精美。戒坛是什么时候建的?林月来不及查证,却不由得将殿宇多看了两眼,这殿宇在以后的岁月中,不知何故会消失,林月心想,要是现在有照相机,将这栋即将消失的殿宇拍照下来,就能为以后的人留作资料。可惜,现在自己只能看看。 大娘和老爷子一进入广济寺就迫不及待走进大雄殿,这里供奉着释迦摩尼佛,佛像高大雄伟,金身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老爷子和大娘在菩萨前烧了香,又在菩萨前跪下,嘴里碎碎念着菩萨保佑曹家文考中举人之类的话。 林月既不信鬼神,也不信宗教,见到任何菩萨也没有要下跪的欲望,不是万法随缘就好吗?坏人天天烧香拜佛,还不是一样做坏事?只要将佛放在心里,心里有佛,跪不跪都是无所谓的。所以,林月站在释迦摩尼佛面前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礼佛的手势,算是与释迦牟尼施了见面礼。 大娘见林月在菩萨面前不跪拜,就恨不得将林月的头按在地上,但碍于在菩萨面前不敢造次,就狠狠的瞪了林月一眼。林月对大娘的瞪眼佯装没看见,大娘无法,只好与老爷子一起跪在拜垫上,嘴里念念有词,长跪不起。 大娘祈祷完毕,抬起头来,却不见了林月的身影。林月趁两位老人长跪不起,离开大雄殿,径直到释迦牟尼身后的殿宇去拜见月光佛。 月光佛还是前次看见的那个样子,翘起一条腿,随意而悠闲的坐着,坦然的微笑着,林月向月光佛双手合十行了佛礼,见月光佛旁边写着一句佛语,不觉念出声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林月心里豁然一亮,是呀,烦恼什么呢?我无论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一切皆空!林月没学佛,却在合适的时候,用佛系心态为自己求得了解脱。 正看着,只见从一侧佛堂里走出来二十几个尼姑,这些尼姑排成两排,静悄悄的向一个地方走去。 林月很是好奇,广济寺不是和尚寺院吗?和尚寺院里怎么还住着尼姑?好奇心驱使她跟在这些尼姑身后,见这些尼姑走出寺院的院墙,马上又走进另外一座山门,原来广济寺寺院外,距月光佛殿堂外不远处的院墙开着一道门,出了这道门,紧挨着的就是另外一座山门。 尼姑们都走进这座山门,想必山门里是一座尼姑庵了。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个尼姑,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就回头向林月笑笑,林月见她并没有恶意,跟着她进入小山门,进得门里,不觉眼前一亮,只见与广济寺院隔开的这个地方,又是另外一番天地。果然小山门里是一座尼姑庵! 一道高高的院墙,将尼姑庵圈在广济寺院墙外,尼姑庵自成一片天地。 林月站在庵门里,瞪大眼睛看着这座尼姑庵。庵里有两排尼姑住的僧寮房,一口水井,一片小小的白桦林....,尼姑庵虽然没有广济寺院大,但给人的感觉更加浑然天成,绿树掩映,繁花丛丛,鸟语花香,自成一派佛僧圣地。林月惊呼,哇!这是现实版的桃花源! 林月正看得入神,只听一个人在她身旁说,施主与佛有缘,遇见施主是贫尼的福报。 林月赶紧转头看着说话的人,只见刚才走在队伍后面的那个尼姑,正向着林月双手合十,这个尼姑约摸五十来岁的年纪,身穿缁衣,清瘦,但满面慈祥。林月赶紧双手合十向尼姑施礼。 尼姑说,贫尼法号甘露,倘若不嫌弃,邀施主到庵里坐坐。 林月巴心不得到尼姑庵走走看看,就随甘露来到尼姑们住的僧寮房前。房前空地上摆放着一张小矮桌,几个小方凳,桌上放着一个做工粗糙的茶壶和几只粗茶碗。一个衣着寻常人家衣裙,并没有削发的女人前来,在林月桌前的茶壶里放入一些粗茶,再续上热水。 林月四下看看,发现这里有好几个女人,年龄小的有十来岁,年龄长的,有五六十岁,她们的穿着都与寻常人无异,也都没有削发,有在厨房忙碌的,有在井边洗涤的,也有打坐的,林月问甘露,这些人在这里干什么? 甘露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说她们都是带发修行的居士,因为六根未尽,尘缘未了,所以要先带发修行,待六根净了,尘缘了了,再剃度为尼。 林月一愣,六根未净?什么叫六根未净? 甘露一边请林月坐下,一边为林月解释,佛主将色声香味触法这六根视为六尘,因六尘能污染心性,故称尘缘,而六根未净,就是指人的七情六欲,一个人有七情六欲,就说明这人的尘缘未了,所以,只有六根净,尘缘了的人才能出家。 林月手里捧着温热的茶碗,心下想着,自己这样的人能出家吗?自己怕苦怕累怕痛,爱银子还爱睡懒觉,有时还做一些坑蒙拐骗之类的事,看来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出家当尼姑的。 甘露也坐了下来,微笑的看着林月,说施主近日一定发生了烦恼的事,故而到寺院求取解脱? 林月愣了一下,以前听人说,和尚或尼姑修行就能看透人间许多事,难道甘露尼姑也看透了她近日遇到的烦恼事?就点点头。 林月现在最大的烦恼不是坑了谢荻国,而是曹家文意欲纳妾,虽然曹家文现在还没有纳妾,但林月潜意识里确定,他纳妾只是早晚之事,虽然林月对曹家文纳妾做了最坏的打算,即或林月休了夫,但林月与曹家文脱离夫妻关系,毕竟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这样的事能说给别人听吗?甘露见林月犹豫,问道,施主能否将烦恼事说于贫尼听听,贫尼为你解解心中的迷茫可好? 能对人说说自己的烦心事,这是所有被烦恼困扰的人都愿意的。林月不再犹豫,就向甘露说了相公要纳妾的事。 甘露听完林月的话,念一声阿弥陀佛,说无论男女以哪种借口淫欲,都是断慧命福根的恶种,佛主从不舍教导大众要远离纵欲,清心度日,阿弥陀佛。 林月点点头,她明白了,原来佛主反对男女纵欲。 林月问,我与相公原本生活得好好的,他为何要纳妾? 甘露再念一声佛号,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耶。你与相公结成姻缘,说明你和相公有缘,你相公要纳妾,一则说明你与相公的缘分太浅,二则说明他和妾前世的缘分未了。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前世的因,今世的果。缘起,缘灭,不必执着,顺其自然即可,阿弥陀佛! 林月瞪大眼睛听着甘露讲缘,茅塞顿开,原来曹家文纳妾是因为我与他的缘分太浅!曹家文的妾是谁,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按照甘露的说法,曹家文纳的妾,他们两人前世有缘未断,所以这一世还得续缘? 想到这里,林月被自己的理解惊住了,原来曹家文纳的妾不是小三,人家前世就是夫妻,自己在这一世嫁给曹家文,自己才是曹家文的小三! 林月赶紧喝口茶压压惊,难道自己被佛主带偏了?但不管怎样,既然自己与曹家文的缘分太浅,缘分浅就不要强求,既然曹家文与他前世的妻再续情缘,自己就不能当电灯泡。 想到这里,林月是真的释然了,再回头想想,佛主不是说世上有很多事可求,唯缘分难求吗?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嗯!就是这个理! 不管是林月被佛主带偏了,还是林月自己茅塞顿开想通了,这段时间压抑在林月心底的那块石头终于卸下了,林月释然,脸上就有了笑容。 甘露继续开导林月,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不管贵为帝王将相,还是贱如贩夫走卒,只要是人,都同样要经受这八苦。 甘露再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人世间的事啊,千变万化,施主自己悟去吧。 林月频频点头,甘露的话句句说在林月的心坎里。甘露见林月的表情由刚开始时的皱眉,到现在的眉头舒展,甘露就笑笑,继续说,世间原本无事,烦恼来自逞强,所求太多,心就无处安放。 她指指碗里的茶,说茶凉了,就别再续了,再续,也不是原来的味了;人走了,就别再留了,再留,也不是原来的感觉了;情没了,就别回味了,再回味,也不是原来的心了。慢慢的都会远,渐渐的都会淡,拥有时,好好珍惜,离开了,默默祝福,人生旅途,没有人是应该要陪你走到最后的。 林月瞪大眼睛听着甘露的话,感觉眼前的甘露如同神仙一般的青女素娥,她的每一句话都令林月如梦初醒,大彻大悟,醍醐灌顶! 前世的林月,从来没有屏声静气在寺庙里与僧人交谈过,在她的灵魂深处,有一种抵抗任何宗教的本能,这种本能不是林月与生俱来的,而是她在前世所受的教育和对宗教的偏见,今天她无意间来到这座尼姑庵,见到甘露老尼,开悟到佛教简单而深刻的教义。她深信,自己为曹家文纳妾的烦恼,就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因果,今天的烦恼,还因我逞强才导致心绪无法安放! 甘露见林月认真虔诚的样子,又说,不以得喜,不以失悲,我们都在不断的得到一些东西,同时也在不断失去一些东西。当我们得到时,不要过于欣喜,失去后,也不要过于沮丧,无论是得到还是失去,都应坦然接受,这样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甘露指着那片小小的白桦林,说你看看,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你。 林月吃了一惊,顺着甘露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白桦树树杆上,确实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那些眼睛有的低眉垂眼,有的含情脉脉,有的横眉竖目,还有的彷佛左顾右盼...,林月很是震惊,树干上怎么会长眼睛? 她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白桦林边,走近了才发现,原来那是白桦树杆上的树结节,这些结节的形状,远远一看,就像人的眼睛,像!像极了! 甘露老尼说,你会发现,白桦树干上的每一种眼神,虽然流露出的都是它自己的情感,但这些情感都与我们有关。 林月摸摸一棵白桦树,这棵树上的那只眼睛特别神奇,它在向着林月微笑,它似乎在告诉林月,世界很大,接近诗意和远方有无限可能。 林月心被震撼了,她不禁悟出一个道理,拜佛,也就意味着与佛法结缘,或许拜着拜着,有一天真的与佛主有缘了,就可以修行解脱,修着拜着,等境界到了,自己就成佛了! 林月心胸豁然开朗,看着眼前的甘露尼姑,心生感激。今天带着烦恼,走进广济寺,见到甘露尼姑,甘露尼姑为她讲经说法,使她解开心结,是眼前这个甘露尼姑将她引进佛主大门,她要拜甘露为师父,她要信奉佛教,在以后的生活中,她要按照佛教的教义去开导解脱自己,用佛系态度看待世界。 林月向甘露双手合十,说民女名叫林月,听师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林月拜甘露为师父! 甘露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只是接待一个平平常常的施主,却收到一个徒弟,内心自是非常欣慰。僧众自己成道只是小道,要成大道,就必须帮助众生得道,帮助的众生越多,自己修成大道就越宽广,今天甘露收了一个徒弟,就是完善了一次修成大道的法力。 甘露向林月双手合十,嘴里说着,善哉,善哉,老尼收下你这个徒弟,待你六根净了,再为你剃度。 林月再向甘露施礼,说谢过师父,以后自己会一心向佛,不解之处,还望师父答疑解惑。 说完,林月又向微笑着的白桦树施了一礼,说谢谢你见证我拜了甘露为师。 甘露见这个徒弟居然向一棵树施礼,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宽容的笑笑,送林月走出尼姑庵山门 第130章 皇上发现曹家文是人才 大娘对今天林月的表现很是不满,林月送相公参加考试,不仅一点都不主动,待曹家文进入考场,林月又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及至到了广济寺,她不为自己相公考举人祈祷,甚至见到菩萨不跪也不烧香,后来居然不见了人影!大娘想起林月的这些行为,心里就很有气,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呀! 老爷子和大娘拜了菩萨,从广济寺出来,仍然没见到林月。大娘一怒之下,与老爷子坐上马车就回家了。广济寺外,只有蒋玉娘在等着。 管家将老爷子和大娘送回家,带着马车又赶紧回到广济寺,正好看见林月从寺院里出来,林月今天拜了师父,感觉接受了佛主的洗礼,她现在的心情就好比寺院外的天气,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自己未老,还有很多美好时光。 胡管家和蒋玉娘看见林月满面春风从寺院里走出来,他们的嘴角也像林月那样裂开了,大家的嘴角上扬,胜过世间所有风景到场。 林月在广济寺拜甘露为师父的时候,曹家文在考场,找到自己的号位,将笔墨纸砚从考篮里拿出来摆放在号板上,他现在胸有成竹,只等宣布考题。 整个考试过程没有悬念,考题就是《论语·里仁篇》中涉及义与利的那段话,曹家文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那篇文章就是对这句话的理解和诠释,别的考生需要边写边思考,曹家文无需思考文章内容,只需将文章抄写工整即可。 人说“字是敲门砖,字是打门锤”,字写得好,文章自然就好了八分。曹家文不用思考文章怎么写,他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写字上,屏声静气,字字珠玑,工工整整将文章抄写完毕,按照林月的要求,又在文章后面将他背诵的那首诗一丝不苟抄写到了考卷上,“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写完,曹家文歪着头欣赏了好半天,越欣赏越喜欢,喜欢就情不自禁的大声吟诵起来。考场里是不允许发出声响的,特别是读书吟诗之类的声响,这不是在给旁边的考生传递信息吗? 监考官听见动静,厉声喝止,才将曹家文从自我陶醉中惊醒过来。 曹家文将考卷密封进袋子里,实在没有其他事可做,睡意又来了,像上次考秀才时一样,闲下来就想睡觉,他将号板拼接起来,蜷曲着身子就又睡着了。 考试结束,监考官收走考卷。考生们各自回家等待结果。 当阅卷官打开曹家文的答卷时,发现这个考生不仅写了文章,还在考卷上写了诗,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阅卷官读了诗,既然被考生写的诗吸引了,他没怎么看曹家文写的文章,而是将他写的诗吟诵了好几遍,越吟越感觉这诗不同凡响,如此好诗,堪比李白,不,李白是诗仙,这人是诗圣!诗圣的考卷我有能力评定吗?再说,考生在考卷上写诗,我说这是画蛇添足,但考生如果不认为这是诗,而是他自创的一种文体呢?还有,考生为什么要在文章后面再写一首诗?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发生过的事,这样的事哪里是阅卷官敢擅自做主阅定的。 所以,阅卷官就将曹家文的答卷作为有争议的答卷一并交给了主考官。 重要的事再说一遍,阅卷官将考生答卷交给主考官,不是他对考生写这首诗的认可,而是认为考生不应该在考卷上写诗,他是将考生的答卷作为有争议的答卷报给主考官的。 今年的主考官姓袁,名朝权,袁朝权是当今有名的大学士,除了学识渊博,平日最爱吟诗写词作画,是人们公认的诗杰。黄台吉任命他为今科主考官的时候,特地要求,科举考试的目的是选拔人才,要注意发现人才,向朝廷推荐有特殊才学的人,拿不准的问题要多请示汇报,不要轻易打压读书人。 袁朝权不仅学识高深,而且善于揣摸圣意,他深知大清建国不久,最需要的就是人才,皇上要他发现人才,推荐有特殊才学的人才,什么是特殊才学?袁朝权不清楚,所以对这次的主考就特别用心,一则要为朝廷选拔中意的人才,二则不能在选拔过程中打压读书人,发生差错。当监考官甲向他汇报,有考生擅自在考卷上写诗的事以后,袁朝权就甚为重视,亲自处理。 打开曹家文的阅卷袋,袁朝权首先看见的是曹家文写的字,那字写得群鸿戏海,舞鹤游天,这个考生一定得到过王羲之的真传,才能写出如此冠绝古今的文字! 主考官袁朝权还没看文章,还没吟诵诗词,先被曹家文的字惊住了。 待他将文章看完,再细细吟了几遍诗句,袁朝权的心脏不觉狂跳起来,我读遍了天下诗词,都没有读过如此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佳作,难道我朝又出了一个狂客? 袁朝权激动归激动,冷静下来一琢磨,如此泣鬼神的诗莫不是在哪里抄袭的? 为了验证这首诗的出处,袁朝权将诗交由掌管文史的部门查阅,要求他们务必查出这首诗的出处。他哪里知道,这诗的作者要待一百多年以后才出生,他在这个年代怎么查得到出处呢? 文史部门发动所有人员,翻箱倒柜查了好几天,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相反的,这首诗却在官员们中流传开来,不仅将这首诗流传开来,追溯到曹家文在仓西县写的那首暮色苍茫看劲松的诗句,所有人莫不啧啧称奇,顶礼膜拜。曹家文不仅这首诗写得好,他考秀才时写的那首诗更好,曹家文不愧是诗圣诗神诗祖师仙诗菩萨....! 消息传到黄台吉那里,黄台吉非常好奇,真的有如此神奇的诗作? 他将袁朝权叫来,袁朝权拿来曹家文的考卷和曹家文在仓西县写的那首诗,一并呈送给黄台吉。黄台吉迫不及待翻看考卷,首先映入眼帘的仍然是曹家文的字,黄台吉不禁对曹家文的字大加赞赏,能写一手好字的人,一定能写出好文章,一定能写出好诗句! 黄台吉再看看文章,文章写得也不错,最后再看看那两首诗,黄台吉更加震惊,我朝既然有如此高水平的人才!暮色苍茫看劲松也好,九州生气恃风雷也罢,都是绝佳诗句。特别是“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一句,更加令皇上振聋发聩,难道这不是在告诉朕,要让大清国重新朝气蓬勃,靠的是疾风迅雷般的改革吗?难道不是在奉劝朕,要振作精神,不要拘泥原有的规矩,重用更多人才吗?黄台吉非常高兴,曹家文就是我朝难得的人才呀,朕对这种人才求知若渴,朕有什么理由不重用呢? 但主考官袁朝权却向黄台吉禀报,说考生擅自在考卷上写诗,不知道此人的行为是否属于科场舞弊? 黄台吉略一皱眉,突然想起那句“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诗句,就说,当我大清国急需人才的时候,一切都可创新,我们不能拘泥于清规戒律,只要他是人才,就应该不拘一格为我所用。这意思袁朝权当然懂了,曹家文擅自在考卷上写诗,不属于科场舞弊,不仅不是舞弊,还是一种创新! 不过,袁朝权又说,他的文章和诗都写得不错,但不知道策论水平怎样? 是呀!皇上用人,不需要花拳绣腿皓首穷经之辈,他需要的是像诸葛亮管仲乐毅一样的雄士,倘若曹家文能在策论里针砭时弊,具有宏才大略,岂不锦上添花? 黄台吉略一沉吟,点点头,说让他来参加殿试,殿试后看此人的策论水平再说。 袁朝权应一声“嗻”,退了出去。 不过,曹家文即或这次考试被录取了,录取的也只是举人,举人是没有资格参加殿试的,但皇上决定要曹家文参加殿试,虽然曹家文没有参加殿试的资格,袁朝权创造资格也是要贯彻皇上指示的,所以,袁朝权就破格让曹家文晋升为了贡士。 袁朝权离开后,黄台吉将曹家文写的两首诗摆放在龙案上,时不时拿起认真吟一遍,不由得越吟越喜欢越亢奋。 曹家文不仅考中举人,还被破格成为贡士,成为贡士就要参加殿试,参加了殿试,就会授予比贡士级别更高的状元榜眼探花之类的等级,而且参加殿试的人无论等级怎样,皇上都会安排他们做官。 老爷子和大娘兴奋得要晕死过去,他们不仅为曹家文精心准备了殿试时需要的所有东西,还一再叮嘱若干注意事项,仅仅在皇上面前一步三叩头跪拜的标准动作,老爷子就指导曹家文练习了好一个时辰。 林月很懵逼,没想到为了让曹家文与谢荻国的文章不至于雷同,随便选一首诗,却正中皇上渴求人才的下怀,如果曹家文只是考中举人,林月就认为可以了。没想到,皇上亲自点名要曹家文参加殿试,如果曹家文参加殿试表现优秀,他中状元都有机会。 问题是,曹家文有可能在殿试的时候表现优秀吗?他的表现不仅不会优秀,反而会暴露出学渣的问题,到时皇上不会震怒?皇上震怒的结果令林月不寒而栗。 冷眼看着两个老人为曹家文忙碌,林月带着大黄来到护城河边散步,她不能让曹家文参加殿试,不仅仅因为曹家文不适合做官,更是因为曹家文在殿试时立马就会露出学渣的马脚,曹家文露出的是马脚还是猪蹄,涉及的都是林月的安全。 林月要自保,她不能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还要保大清国少出一个庸官。 第131章 皇上钦点二状元 吃过早饭,门前的大黑马喷着响鼻,焦躁的刨着地面,又兴奋的仰头咴咴嘶吼。 曹家文吃了早饭,正在换衣服准备进宫参加殿试,衣服还没穿好,就呵欠连天,站立不稳,嘴里说着,吾困乏极矣。说完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老爷子和大娘都站在院里,等着曹家文出来,等了好一会儿,眼看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大娘进屋催促,令她大吃一惊的是曹家文居然盖着被子在睡觉。吓得大娘急步上前,使劲摇着曹家文,嘴里喊着,家文,家文! 曹家文根本不管大娘的喊叫,酣睡如泥,鼾声如雷,看来正在做着黄粱美梦,不愿醒来。 大娘惊恐的看向林月,问家文怎么了? 林月说,我一直都在叫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睡,装睡的人是喊不醒的。 大娘一听儿子可能在装睡,不禁火冒三丈,说今天是殿试的日子,你怎么敢装睡?说完就一把抱住曹家文的肩头,想让他坐起来,无奈曹家文的身子软得如一滩烂泥,大娘拉不动也抱不起,林月又不帮忙,曹家文嘴里嘟囔两下,仍然昏睡不醒。 大娘急的六神无主,向林月使劲喊,快叫郎中! 林月慢悠悠说,大娘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 她确实叫管家去请郎中了,但对胡智德交代的却是,不用着急,少爷没事,你在外面磨蹭一个时辰,再带着郎中回来。管家不明就里,出门找郎中去了。 老爷子听见儿子屋里的动静,感觉不妙,但他又不能进儿子的房间,父不进子房是这个年代的规矩,再情急也不能坏了规矩,他只能在院子里焦虑的走来走去。 大娘从屋里出来,见到老爷子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嚎,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呀!我儿怎么能错过见皇上的机会呢?怎么能错过光宗耀祖的机会呢?你早不睡晚不睡,怎么这个时候来睡觉呀....! 老爷子这才知道,曹家文没出来,是因为在屋里睡觉!他本能的感到事有蹊跷,昨天让曹家文练习一步三叩头跪拜礼的时候,他练习得不仅很认真,情绪也很亢奋,一点都没有流露出不去参加殿试的意思。难道是林月不让曹家文去参加殿试? 老爷子心里突然一震,但又转念一想,林月为什么不要曹家文参加殿试?没有理由呀?曹家文参加殿试对林月有益无害,林月没有作案动机,..?疑问实在太多,老爷子一时不知所措,见已经错过了参加殿试时间,不免也是老泪横流。 管家带着郎中进院来了,见到林月,有些不放心的观察着林月的表情,会不会来得太及时了?磨蹭的时间还不够?好在林月向胡智德赞许的点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大娘见郎中来了,一把抓住郎中,迫不及待将他拉到曹家文床边。郎中为曹家文把了脉,又听听呼吸,翻开眼皮看看,皱着眉头说,脉搏呼吸都正常,可能是这几天太紧张,导致睡眠不足,现在只是补充一下睡眠而已。 大娘一听郎中说没事,只是补充睡眠而已,就忍不住又大哭起来,说要补充睡眠也要等今天过了再补充呀?你怎么想补充就补充呢?你现在这么一补充,就丧失了见皇上的机会呀! 郎中一听,心里一惊,这个抱恙之人今天要见皇上?能够见皇上的不是人中龙凤就是马中良驹,见皇上这种百年难遇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郎中认为他有义务将病人马上唤醒,让他去见皇上。 郎中拿出一盒针灸,对准曹家文的人中穴就扎了下去,可能郎中有点激动,这是在为龙凤扎针,在为良驹扎针呀,一激动下手就重了一些。 曹家文被针灸扎中人中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的一下睁开眼睛。 大娘一见曹家文醒了,喜极而泣,将曹家文从床上拉起来就要往外走,林月提醒大娘,说殿试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这个时候再去没用了。 大娘醒悟过来,愣怔一下,居然又大哭起来,这次她是一边哭一边顺手操起枕头边一把竹扇,气头上也不管哪里打得,哪里打不得,用竹扇朝着曹家文就是噼啪几下,哭骂着,你早不睡晚不睡,错过了殿试就不睡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孽障呀! 郎中见抱恙之人挨打,知道这地不可久留,背起药箱就赶紧走了。 曹家文刚从昏睡中醒来,一醒来就被大娘挥舞的竹扇打得鼻青脸肿,他赶紧护住头,眼前的一切很迷糊,脑壳也很痛,不知道迷糊和痛是被大娘打的,还是昏睡过头闹的,他只能一脸懵逼的看着哭骂中的大娘。 林月突然听见胡智德在院里高声喊着少奶奶。林月赶紧出门,只见一个面色白皙,身材高瘦的男人正垂手站在院里与老爷子说话,那人问,传皇上话,曹家文今天为什么没有参加殿试? 老爷子一听是皇上问话,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像捣蒜般的磕头,林月见这人没有长胡子,问话的嗓音也是尖尖的,从他身上穿的服饰就知道这人是个太监。既然皇上来问话,该怎么回答就不能草率。林月向太监施了一礼,说相公今天早晨突然生病,卧床不起,刚才郎中才看病走了,所以没有参加殿试。 太监看看林月,老爷子赶紧向太监点头,表示儿媳说的话是真的。 太监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要见见曹家文。他如果只听说而没有见到曹家文的面,回去是不敢向皇上交差的。林月点点头,表示同意,带太监进了屋。 大娘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哭咒骂,突然见林月领着一个穿皇宫服饰的男人进屋,吓得瞪大眼睛看着男人。太监见大娘哭得寻死觅活的样子,又见曹家文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正抱着头哎哟连天喊着痛。太监以为大娘嚎哭是因为曹家文生病,以为曹家文抱头喊痛也是生病所致,又见曹家文头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相信曹家文是真的生病,就退出房间走了。 林月心想,好险,幸好大娘及时揍了曹家文一顿,幸好曹家文伤在脸上,不然曹家文假装生病不参加殿试就会露了马脚。 今天殿试,黄台吉最想见的人就是曹家文,但殿试开始了都没有见到曹家文的踪影,曹家文为什么不参加殿试?没有特殊原因不参加殿试就是对朝廷的藐视! 皇上叫一个太监去看个究竟,现在太监回来向皇上禀报,说他到曹家去看了,曹家文今天早上突然生病,头痛欲裂,他亲眼所见曹家文躺在床上抱头哀嚎和鼻青脸肿的样子,看来确实病得不轻。 皇上这才点点头,这么重要的人才,千万不能有藐视朝廷的行为发生。 殿试结束,皇上钦点进士一百一十六人,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姜祖飞不愧为神童,他今天参加殿试,名字列在了三甲第五名。 黄台吉看着案几上这些人的名字,心里既高兴又有点失落,高兴的是他又有了一批可用人才,失落的是,这些人的文章再好,也没有曹家文的诗写得好,这么重要的人才,今天却因为生病没参加殿试,可惜了呀可惜了。 皇上正在惋惜,一眼撇见龙案上摆放的那首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黄台吉瞪眼看了这句诗好一会儿,突然像喝了一碗鸡血,血气突然方钢,浑身燥热,朕为何不能暮色苍茫看劲松?为何不能抖擞精神降人才?在朕急需人才助其江山永固的时候,就不能拘泥规矩!朕如果看了劲松不抖擞,像曹家文这样的人才就失之交臂! 黄台吉惜才如金,求才若渴,选拔人才,时不我待! 但黄台吉刚才已经钦定了三甲,再将已经钦定的人删减一个,他自认为太儿戏,不妥!但既然要降人才,就不能拘泥以往的规矩,只能打破常规,不拘一格才能降取人才。 想到这里,黄台吉毅然拿过曹家文的答卷,在他的试卷上打了一个√,再写上“二状元”几个字,交给袁朝权。 袁朝权看着曹家文考卷上钦点的“二状元”几个字,很是懵逼,二状元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名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等级。 黄台吉看他懵逼的样子,就大声吟诵“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吟诵完,看定袁朝权,那眼神分明不容袁朝权质疑,同时表明,朕不是心血来潮,朕是清醒而坚定的。 袁朝权“嗻”,应诺一声,捧着皇上钦点的名单退出养心殿。 曹家文没参加殿试,原本是不会被钦点的,皇上要钦点曹家文也得有个说法,既不能影响已经钦定的那个状元,又要让曹家文以后有身份为我所用,不然,怎么理解不拘一格呢?所以,点曹家文为二状元,既让他享受状元待遇,又作为编外状元,不影响朝廷钦点状元的规矩,一举两得。 民间能平妻,朕为何不能平状元?黄台吉对自己的举措甚为得意,不禁呵呵,这就是朕“不拘一格降人才”立竿见影的效果。 黄台吉钦点曹家文为二状元的时候,林月带着大黄正在护城河边散步。 微风一过,河水一如既往的泛着银白色波纹,透过浓密的灌木,她不禁再偷眼看看那株隐藏在灌木丛中开着鲜艳花朵的曼陀罗。林月对曼陀罗花莞尔一笑,感谢华佗,让林月认识了曼陀罗花,还让曹家文当了一回小白鼠,试验了一下自制蒙汗药的技巧,也知道了当一个人吃下蒙汗药后,能被麻醉多久的临床效果。 第132章 谢荻国死了 袁朝权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阅卷官就要求面见袁朝权。 阅卷官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见到袁朝权就将密封袋双手呈上。 袁朝权很疑惑,殿试都试了,状元、榜眼、探花、进士都钦点了,还看考卷干什么? 阅卷官说,我阅过曹家文的答卷,现在发现一个名叫谢荻国的人写的文章,与曹家文写的文章一字不差,这是千百年来考场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诡异事件,我实在分析不出其中的原因,所以,特向袁大人请示。 袁朝权很诧异,怎么可能出现两个考生写的文章内容一字不差?他瞪眼看着阅卷官,莫不是阅卷官脑袋进水了? 袁朝权将谢荻国与曹家文的两份答卷核对了一遍,两个人写的文章果然一字不差!袁朝权看向阅卷官,阅卷官看向袁朝权,大眼瞪小眼,太惊悚了,两人都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阅卷官说,我已经调查过了,谢荻国与曹家文并不认识,两人也没有任何关系,考试的时候,两人的号位相隔很远,也不在一个区域。 阅卷官舔舔自己的嘴唇,好像很口渴的样子。况且,考试期间的监考十分严格,连考生上厕所都有人跟着,再说,两人写了一模一样的文章,如果被发现,对两人都没有好处,没有好处的事就不会通同作弊....。说完,又自我解释,如果说,两人的答卷大致相似还有可能,问题是两人的答卷居然一字不差,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阅卷官虽然说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虽然不可能,但两份答卷却明明白白摆在他们眼前。 袁朝权眼里看着两份考卷,这样的事既不能向皇上禀报,更不能将两个人抓起来审问,为什么?因为阅卷已经结束,殿试也已经结束,皇上已经发了诏书,这个时候发现问题,不仅仅是阅卷官失职,也是袁朝权的失职!这事怎么向皇上交代? 更要命的是,皇上已经钦点了曹家文为二状元,谁敢说皇上钦点的二状元是假的?谢荻国的文章与二状元的文章一字不差,敢说二状元是剽窃谢荻国的?曹家文写的两首诗都已经查过了,没有查到出处,没出处就证明是曹家文亲自写的,曹家文写得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诗,他写文章难道还需要剽窃?再说,将如此诡异的事情向皇上禀报,话该怎么说....? 袁朝权问阅卷官,还有谁知道这事? 阅卷官也是在官场混了多年的老油子,说我自知问题重大,没敢张扬,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袁朝权松了一口气,告诉阅卷官,说这件事不能与阅卷扯上关系,曹家文是钦点的二状元,目标太扎眼,对他不能有半点差池,你要密切了解一下这个谢荻国,如有可能,给他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最好是....,袁朝权不敢将那话说出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阅卷官点头,袁朝权皱眉,最后加一句,将姓谢这人的考卷污损掉,以防后患。阅卷官赶紧退下。 袁朝权要求将考卷污损而不是销毁,这是以防万一,考卷污损,就无法再核对两人相同的文字,万一有人非要调阅谢荻国考卷,说考卷污损是考生行为就可以了。 没几天,一个名叫谢荻国的秀才因为一件偷窃案,被缉拿问罪,谢荻国打死都不承认偷窃,被杖责一百,这一百打得太重,板子还没打完,人就呜呼哀哉了。尔后,谢荻国与他的答卷都销声匿迹,当然,任何历史资料也都没有留下有关谢荻国的半点蛛丝马迹。 殿试以后,所有参加殿试的人就要任职,但新近官场的人马上担任独当一面的官,还是太急躁了一些,所以,三十多名进士都安排了职务,有的任了县丞县令,有的任了各部主事,主事属于非领导职务,姜祖飞与曹家文都在礼部任了主事。因为曹家文是二状元,所以,曹家文的任职比姜祖飞高半级,姜祖飞是从六品,曹家文是正六品。 曹家文连殿试都没有试,就被皇上钦点为二状元,这可是轰动朝堂,轰动天下的大事,也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所有人都对曹家文的狗屎运深表惊异,但再怎么惊异,曹家文被当今皇上钦点为二状元,那是铁板钉钉的事,皇上钦定诏书是昭告天下的,诏书上与状元并排的二状元的名字,明明白白写的就是曹家文,如果见了诏书再不服,就是藐视朝廷,因此,所有人都不敢妄议曹家文,都不敢质疑曹家文的才华横溢。 这段时间,到曹家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京城的,仓西县的,很多亲戚朋友都来了,林月的香格里拉酒店停业三天,这三天全部接待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一时之间,林府和香格里拉酒店整天都是欢声笑语,笙歌燕舞,高朋满座。 曹家文成为皇上钦点的二状元,一任职就是正六品礼部主事,这种荣誉千载难逢,人间难遇!除了曹家文和老爷子欢喜若狂而外,最高兴的就是大娘,大娘逢人就讲,我儿成为二状元,全靠她在广济寺求了文昌帝菩萨,文昌帝菩萨给她的上上签就是“紫气东来,鸿运当头”八个字,在曹家文赶考那天,大娘为曹家文亲自做“状元糕”,熬“及第粥”,让曹家文穿红衣着紫裤骑黑马,扭秧歌唱的是《状元》曲,举旗写的是旗开得胜,大娘为曹家文荣登状元煞费苦心,正因为大娘的煞费苦心,再加上文昌帝菩萨的保佑,皇上慧眼识珠,曹家文想不做二状元都难。 林月并不阻止大娘讲这些故事,有时大娘讲累了,林月还时不时提醒她一下,激励她继续讲下去。大娘天天讲,时时讲,逢人便讲,如同她对曹家文考秀才的神奇如出一辙,人们对大娘越深信不疑,林月就越安全。 自此,大娘讲这样的事次数多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人们就再次将大娘奉为神奇。大娘也以自己为儿子考上状元的功臣自居,一时之间找不着北,走路时昂首挺胸,趾高气扬,一双小脚迈出的外八字,像一把锋利的剪刀。 考秀才是案首,考举人是二状元,一入仕就是正六品,这是何等的起点和荣耀!曹家文成为这个年代举世瞩目的神奇。不仅大娘飘了,曹家文比大娘飘得更高了,就连林月都有点找不着北了。 林月找不着北不是飘了,而是她设计的路子被皇上走偏了,原本是让曹家文中个举人就可以了,阻止曹家文参加殿试,曹家文就不会做官,没想到现今皇上剑走偏锋,曹家文没参加殿试,皇上惜财如命,既然将他钦点为二状元!难道皇上对曹家文写的文章会如此看重?不,难道皇上对谢荻国写的文章如此看重?林月看着整天得意忘形的曹家文,百思不得其解。 刘奕杰告诉林月,说曹家文被钦点二状元,不是因为他的文章写得精彩,而是他写的那两首诗太精彩,特别是不拘一格降人才这首诗,正中皇上急需选拔人才的要害和单刀直入的点拨。 刘奕杰说完,眼里满是惊异的光,考举人那诗不仅写得好,而且写得正是时候,一如他在仓西县写的那首“暮色苍茫看劲松”,一诗震惊天下。皇上看了那两首诗以后,顿感振聋发聩,醍醐灌顶,精神一抖擞,就抖擞个二状元出来。 林月听了刘奕杰的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那首诗惹的祸! 又细思极恐,她让曹家文在考卷上写一首诗,原本做的就是最坏打算,万一阅卷官发现曹家文和谢荻国的文章一字不差,将曹家文和谢荻国缉拿,只要曹家文一口咬定,那诗就是自己写的,反正查不到出处,作弊的事就会有回旋余地,否则,只要将两人一过堂一审,谢荻国肯定没事,但曹家文没有说辞,其原形就会暴露,到时曹家文一定会供出林月,说文章是林月给的,林月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能自圆其说,就会被定为妖魔鬼怪,不被浸猪笼淹死也会被火烧死。 好在皇上被那首诗激励,激励得不按常理出牌,否则,林月这次就死定了。 当曹家文走进考场的时候,林月就祈祷,希望帮曹家文考举人这一件事能尽可能低调过关,越低调越好。没想到其结果不仅不低调,反而高调到了皇帝那里,高调得皇上振聋发聩,高调得皇上醍醐灌顶!林月不希望曹家文当官,结果曹家文不仅被钦点为二状元,还当了官,一当官起点就是六品! 林月眨眨眼睛,这不是弄巧成拙吗?天意弄人?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林月现在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事再没有节外生枝,用这种方式平安过关也是幸运。 刘奕杰走后不久,姜祖飞来了。 姜祖飞成为礼部主事以后,前来拜谢林月,现在姜祖飞与曹家文成为礼部同事,他殿试成绩为三甲第五名,但曹家文却是二状元,两人虽然是礼部同事,但姜祖飞比曹家文的官职低半级。 姜祖飞并未将曹家文与他的品级差异放在心上,曹家文是他恩人林月的相公,恩人的相公品级比他高,他不介意,何况曹家文写的那首诗呢,姜祖飞对曹家文写诗的才华很惊异,曹家文什么时候写诗写得这么泣鬼神的?姜祖飞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 姜祖飞不纠结这些疑问,他发誓,一定要继续发奋读书,认真做事,成为国家栋梁。 姜祖飞告诉林月,他马上回仓西县,与娘子告别后再到礼部上班,他决定先在京城租个房子暂住,以后有条件了,就将娘子和儿女接来,在京城安家。 林月赞同姜祖飞的打算,也祝贺他殿试得到优异成绩。没想到,姜祖飞只是应付性的笑笑,尔后又重重叹口气,说自己的好朋友谢荻国,原本已经考中举人的,却因偷窃被活活打死,死后名声也不好了,他娘子得知噩耗,听说也上吊死了。 姜祖飞说完,眼眶红了,谢荻国的人品是极好的,也是典型的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怎么会去偷窃?他为什么要做如此反常的事?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姜祖飞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林月一听,顿时呆住了,那个穿长衫,黑黑瘦瘦中年男人的形象突然出现在眼前。 考试结束后,林月一直都很不放心谢荻国的情况,也在关注朝廷有关科考信息,但今年的科考比哪年都安静,没人作弊,没人因科考发生任何问题,所有光环全都罩在了曹家文一个人的头上。以为曹家文和谢荻国两人终于蒙混过关,现在才知道,抄袭别人答卷的曹家文得到二状元的殊荣,而无辜的谢荻国却死于非命!谢荻国为什么要偷窃?没人知道原因,谢荻国死则死了,还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见到姜祖飞为好朋友的死悲痛不已,林月很内疚,不是一般的内疚。 前世的林月是学雷锋的楷模,今生不知道怎么混的,混成了一个坑蒙拐骗的坏人!以前坑了姜祖飞,但后来为姜祖飞做了一些弥补,林月心情稍宽慰了一些,但现在不仅坑了谢荻国,还因这坑挖得太深,以致害了谢荻国的命,谢荻国死了,林月连为谢荻国做弥补都不可能了,谢荻国的死,成为林月永远的内疚。不仅内疚,还不能为谢荻国喊冤,虽然她就是害死谢荻国的始作俑者,替谢荻国喊冤就是自首,喊冤的结果既救不活谢荻国,也会使林月死于非命。关键是为谢荻国喊冤的理由没人相信! 林月很郁闷,无论是曹家文的殊荣还是谢荻国的冤死,都不是林月想要的结果,她想要的结果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全都跑偏了方向。 刘奕杰愈加疑惑,曹家文成为二状元,又写了一首惊天动地的诗,想起他在仓西县任县令的时候,对曹家文考中秀才成为案首就起了疑心,但看他写了“暮色苍茫看劲松”的诗,又打消了疑问,这次曹家文考举人,又出现如仓西县时的状况,刘奕杰笃定曹家文没有这么优秀,但一个并不优秀的人何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类拔萃? 曹家文娶亲前,多次考秀才不中,娶亲后,突然就平步青云,这些难道与林月无关?刘奕杰联想到自己与林月的交集,自问自答,有关!肯定有关!潜意识告诉他,曹家文的一切都与林月有关!但林月是怎么做到的?再说,自己踩了两次狗屎运,那些狗屎都是林月放在他脚下让他去踩的。还有,发生在仓西县的若干奇闻轶事,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刘奕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林月真的是曹家的福星?真的是我刘家祖宗显的灵?刘奕杰看向林月的眼神既疑惑又敬畏。 姜祖飞喜悲之余,对林月也增加了些许疑虑,喜的是自己成为三甲进士,得到从六品的官职,临考前,林月告诉他,注意多想想《论语》里有关义与利的道理,结果举人考试真的就是《论语》中有关义与利的那段话!林月押题押得天衣无缝?她是怎么做到的? 悲的是好朋友谢荻国的死,同时也很疑惑,为什么林月第一次见到谢荻国的时候,那眼神分明有内疚的意思,还平白无故对谢荻国说声对不起?林月有什么对不起谢荻国的?谢荻国死了,难道谢荻国的死与林月有关? 姜祖飞头皮一麻,林月是自己的恩人,怎么能这样怀疑恩人? 第133章 族长负荆请罪 曹家文被皇上钦点二状元的喜庆闹腾了很多天,现在终于平静下来,大黄趴在院里眯缝着眼睛晒太阳,老爷子坐在院里裹着叶子烟,大娘坐在椅子上,为孙子杰璋一针一线做一个小荷包,曹家文到礼部上班,早出晚归,阳光很温暖,画面很温馨,没有房贷车贷压力,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大黄趴得好好的,正在享受生活,突然立起身来,警惕的看向大门方向。 老爷子和大娘也赶紧看向大门处,大门处有照壁挡着,却听见照壁外传来脚步声。 院外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曹家武,跟在曹家武身后的,是曹姜氏拉着抱养的儿子曹杰真,走在最后的,还有族长曹轼和曹氏家族大房的曹金狄。 老爷子心一沉,既一时不知所措。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们怎么来了?来干什么? 大儿子大儿媳大孙子来了,老爷子当然很高兴,自从离开仓西县后,老爷子就没有回去过,他是仓西县土生土长的人,老年人对故土的感情是年轻人不能理解的,老爷子人虽然走了,但他对老家却是魂牵梦绕的想着,现在突然见到了大儿子一家,老爷子非常高兴。 不过,曹家武来了,族长和曹金狄为什么也来了呢?老爷子不是被赶出曹氏宗族了吗?族长来干什么?高兴之余,又紧张起来。 大娘丢下手里的针线活,站起身来,一把将杰真搂进怀里。杰真并不喜欢被大娘搂抱,挣脱开大娘却与大黄眼神对峙。曹杰真与人不亲,与狗也不对付,大黄在曹家大院的时候,一人一狗就经常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大娘赶紧叫胡智德将大黄栓到后院去。 大黄对曹杰真的不友好眼神很不满意,一边被胡智德拉着走,一边对曹杰真呲牙,要不是胡智德拉着它,它恨不得咬曹杰真两口。 大娘眼里看着曹家武,笑得嘴角抽筋,嘴里一个劲喊着,快快快,请屋里坐! 曹家武和曹姜氏恭恭敬敬喊了爹,又喊了大娘,老爷子和大娘忙不迭的应了,但曹杰真没叫祖父祖母,他的眼光仍然看着正在被拉走的大黄,曹家武和曹姜氏拉着曹杰真,跟着大娘进了屋。 族长曹轼和大房的曹金狄赶紧向老爷子作揖,老爷子满眼疑惑而紧张的看着曹轼,曹轼是他的煞星,每次见到他,老爷子都要倒霉。自己已经被曹氏驱逐出家族,被驱逐的老爷子与仓西县的曹家已经没有了关系,曹家族长怎么还来登门?而且是和曹家武一起来?从大老远的仓西县赶来? 曹轼向老爷子拱手,亲热的叫着,金全,别来无恙? 曹金狄也向老爷子拱手,嘴里喊着,金全兄弟,一别许久,甚为想念。 老爷子出于礼貌,也只能疑惑的向两人拱手表示回礼。老爷子将曹轼和曹金狄请进屋里坐下,两人屁股刚一挨着椅子,突然看见供在香案上老爷子爹娘的灵位,两人忽地一下站起身来,噗通噗通向灵位跪了下去,跪下就向灵位砰砰砰的磕着响头。 曹家武和曹姜氏看见了,拉着曹杰真也赶紧在香案前跪下磕头。 老爷子这才看见,曹轼的背上背着一根荆条!曹轼趴在地上磕头,一边磕一边不停的说着,我曹轼有眼不识泰山,愧对祖先,今日特地来拜祖宗,祈求祖宗原谅曹轼数典忘祖的不孝,曹轼愧悔无地,万望饶恕!说完居然愧疚得大哭起来。 曹金狄见曹轼大哭,也裂开嘴跟着哭起来,两人大哭自然不会有眼泪。 听着他们的哭声,老爷子和大娘都傻眼了,老爷子被赶出祠堂那天,他抱着爹的灵牌回家,将灵牌供在香案上的时候,也是这样撕心裂肺般的痛哭,但老爷子哭的是自己的爹,曹轼你哭的是谁呢?口口声声喊着对不起祖宗,老爷子比曹轼晚一辈,老爷子的爹不是你曹轼的祖宗,只是你的哥,你在亡兄面前哭得比死了亲爹还悲痛!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哭了一会儿,老爷子叫曹家武将曹轼和曹金狄拉起来,两人擦干眼泪,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曹家武将老爷子拉到里屋,对老爷子说了他们到京城来的目的。 原来,曹家文被皇上钦点二状元以后,仓西县的曹家人不淡定了,曹家文是我曹家的人,曹家的人被皇上钦点为二状元,这是何等荣耀的大事!在大清国的所有宗族里,有哪个宗族的族人是被皇上钦点过二状元的?没有呀!连凤毛麟角都没有!整个中国历史几千年才钦点这么一个,偏偏这个二状元的爹,却是被曹家宗族驱逐的人。 当年驱逐老爷子的时候,曹家文因为秀才身份,族长没舍得驱逐他,但老爷子被驱逐以后,老爷子却舍不得自己的爹,一怒之下,将自己爹的灵牌抱走了。这下好了,曹家文的爹被驱逐出曹家,曹家文祖父牌位没供养在祠堂,当今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就成为无根浮萍,原本二状元的根是属于曹氏家族的,二状元的祖籍断了,二状元还是仓西县曹氏家族的荣耀吗? 当他们将曹家文成为二状元写进曹氏族谱的时候,发现写不了了,二状元没爹也没祖父,这族谱没法写,因为但凡被驱逐出宗族的人,他以前所有的家谱记录全都要删除,而族谱是一代一代写的,曹家文的爹在族谱里被删除了,难道曹家文是孙猴子从石头里迸出来的?没道理呀! 即或将曹家文的爹被逐出宗族的事在族谱里做个说明,但也不好写呀,二状元的爹是被逐出曹家家族的,这事对二状元来说没有影响,但对曹家宗族来说,则是一大耻辱。 二状元必定是人中龙凤,人中龙凤的爹必定优秀,这么优秀的爹怎么会被逐出家族呢?曹家家族的人脑袋都进水了吗?人说覆巢之下无完卵,曹家文的爹覆巢了,曹家文这颗卵就一定是破损的,不是完整的,更令族人担忧的,如果那颗破损的卵一怒之下退出宗族,岂不令族人更加难堪,如此光宗耀祖的二状元不是曹家的,曹家的族人谁愿放弃? 曹家文不仅是曹氏族人的脸面,更是曹氏家族的文殊菩萨!文殊菩萨不属于曹家了,不仅仅曹氏家族得罪了文殊菩萨,还为以后曹氏家族子孙埋下了祸根,所以,曹家家族的人越想越无法淡定。 曹氏家族的人再也不能让错误继续错下去,在家公堂议事的时候,大家对曹轼群起而攻之,指责他假公济私,滥用族规,要求他将曹金全恢复族人身份,将曹金全的爹请回祠堂由族人供奉,将曹家文被皇上钦点二状元的荣耀写进曹氏家谱,还要求待这些完成以后,曹家宗亲要举行隆重的庆典活动,在仓西县载歌载舞,至少庆祝七天七夜。 曹轼从来没有在族人面前被家公堂如此指责,既一时说不出话,见曹轼不能及时表态,家公堂又增加一项决议,如果曹轼不能将曹金全他爹的灵牌请回来,不能解决曹金全恢复曹家族籍,就公投!公投罢免曹轼族长职位,另选他人。 曹轼这才冒出了冷汗,族长的位置不仅荣耀,而且利益颇多,就像林月前世看见的那些最底层的官,官不大,但做起来,比大官更加威风,甚至与大官一样可以成为巨贪!曹轼知道,如果为了这件事被公投罢免,除了面子受损,还有很多金钱利益会受损,所以,曹轼赶紧表态,坚决将家公堂的决定贯彻落实到底。 到京城之前,曹轼叫上曹金狄,曹金狄建议再带上曹家武和曹姜氏以及曹杰真,这种时候打打亲情牌是必须的,有儿子儿媳孙子一起做老爷子的工作,就会事半功倍。 曹家武虽然也很想去看望爹和大娘,但没钱走不了,曹轼从来没有这么大度过,赶紧表态,这次到京城,曹家武所有费用全部由曹轼承担,曹家武这才带上娘子和杰真,与曹轼一行人出发到了京城。 在院外,曹轼将一根小棍子绑在背上,这才来到了老爷子家里。 老爷子听说家公堂决定请回他爹的灵牌,恢复他的族籍,老爷子委屈,激动,高兴....,压在他心底的巨石终于搬走了,他不仅重回曹氏家族,还因为儿子光宗耀祖,祠堂要在仓西县城庆祝七天七夜! 他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既呜呜大哭起来。 老爷子擦干眼泪,回到客厅坐下,曹轼站起身,对老爷子一揖,说以前我对不起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你逐出曹家宗族,今天我特地来向你赔罪。说完,取下背上的小棍子,双手举着,在老爷子面前跪了下来。 族长是老爷子的长辈,又是族长,老爷子在族长面前哪里享受过如此待遇,吓得老爷子差点昏厥过去。 曹轼举着小棍,跪在老爷子面前,见老爷子懵逼着不说话,也没有行动,他的心里就很着急,我是来负荆请罪的,你没听过负荆请罪的故事吗?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你接过棍子,象征性在我身上打几下,表示接受请罪即可,你现在不接棍子,难道要我一直这样举着?你这不是故意坑我一直跪着吗? 曹轼心里虽然又急又气,但不敢表露,因为自己确实是来负荆请罪的,不能有半点心不诚情不愿的意思。 好半天,老爷子终于清醒过来,接过曹轼手里的小棍子,说快快请起。 曹轼赶紧站起来。 曹金狄拿过他带来的布包,将布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上。 曹轼拿起一块玉佩,将玉佩双手呈送给老爷子,说这是家公堂特地给金全弟做的玉佩。 老爷子将玉佩接过来,瞪着玉佩看了又看,这块玉佩确实不错,晶莹剔透,圆润光滑,但再看看玉佩上刻的字,老爷子就有些不淡定了,只见玉佩上刻着三行字,最上面刻着醒目的二状元曹家文的爹几个字,中间刻着曹金全的名字,最下面的落款是仓西县曹氏宗族。 老爷子眼里看着玉佩,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曹家文的名字怎么会在爹的名字前面呢?而且曹家文的字也比爹的名字更加醒目,不过,再看看落款,老爷子的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毕竟落款是仓西县曹氏宗族,家公堂送自己这块玉佩,就是承认自己仍然是仓西县曹氏宗族的人呢?落款比雕刻的文字更重要! 曹轼又拿出另外两样东西,一个是青色玛瑙扳指,一件是红色珊瑚挂珠,曹轼说,这是我送给金全贤侄儿的,以前我做了一些对不起金全贤侄儿的事,万望贤侄儿谅解。 老爷子赶紧接过族长送的礼物,还没来得及说谢过谢过的话,曹金狄就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呈上,说这是你最爱吃的黄金糕,这是桂花酥,这是芝麻脆。 老爷子看着这几样糕点,那熟悉的包装,从包装里飘出的熟悉味道,就知道这些糕点是仓西县的特色小吃,老爷子在仓西县的时候,嘴馋了会时不时地买些解解馋,离开仓西县这么久了,现在再见到这些糕点,老爷子的思乡情难以控制,忍不住热泪盈眶起来。 大家重新坐下喝茶,现在的气氛就好了很多。曹杰真见到黄金糕桂花酥,飞跑过来,三下五除二,扯开包装,抓出几块糕点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曹轼说,今天专程拜望金全贤侄儿,一则请罪,二则恳请贤侄儿与我们一起回仓西县。因为曹氏宗族要为二状元曹家文举办七天七夜庆典活动,还要为金全重回曹氏家族举行认祖归宗仪式。 老爷子一听就激动不已,激动得手都在微微颤抖,今天见到了大儿子全家,见他们一切安好,老爷子宽心,现在又听族长说希望他回仓西县,要他认祖归宗。老爷子眼光落在玉佩上,曹氏宗族已经为他刻了玉佩,说明曹氏宗族的诚意,再看看族长,族长一改往日的蛮横,不仅向他下跪负荆请罪,还送他如此昂贵的礼物,族长再有不对,也是族长。 老爷子想起自己离开仓西县后,人在京城,但做梦都在想着认祖归宗,现在族长亲自登门希望他回仓西县,老爷子哪有时间矜持和矫情呢?老爷子当即就点头,答应明天就随族长回仓西县去。 族长和曹金狄,还有曹家武和曹姜氏见老爷子爽快答应与他们回仓西县,大家都欣喜若狂,族长担心老爷子会将逐出宗族的事对他怀恨在心,现在没有担心了,他回去不仅可以向家公堂交差了,最主要的是,他族长的位置保住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老爷子真担心自己是在做梦,冷静下来一想,也对哈,现在的老爷子可不是以前的秀才案首老爷子,现在的老爷子,是当今皇上钦点的二状元他爹呀! 见老爷子答应了与他们一起回仓西县,曹轼与老爷子约好,明天请老爷子带着他爹的灵牌,他会雇好马车,卯时来接他和曹家文一起回仓西县。 时间约好了,曹轼和曹金狄两人称在京城还要办其他的事,告辞走了。 第134章 二状元祖母要进祠堂 待曹轼两人走了,林月才知道这事,晚上林月请大哥全家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 曹家武和曹姜氏已经参观了林月的宅院,惊诧得张着嘴久久合不拢去,林月的宅院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与曹家大院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的区别。 曹家武想起火灾发生后,自己对爹娘不孝的行为,心下很是愧疚。现在爹娘住上了深宅大院,曹家文又被皇上钦点,族长亲自上门负荆请罪,接老爷子回仓西县,而自己怕与爹一起被逐出宗族,却私下给曹轼送礼说情,自己这种行为就是不孝的表现,曹家武感到自惭形秽,不免愧疚。 林月请全家人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出门后,曹家武抬头看看前院门楣上挂的匾额,匾额上清晰的写着林府两个字,尔后再用不解的眼神看看老爷子,意思是问,曹家的宅院怎么挂的是林府匾额? 老爷子对曹家武说,我问过管家,管家说这宅子是以前林老爷的宅子,匾额挂在门楣上有十几年了,林月没做新匾额,所以这匾额就仍然挂在原处。 匾额确实是一块旧匾额,林月没换新匾额,老爷子解释,可能是林月很忙,没来得及换而已。 不仅仅是林月太忙,没来得及换匾额,那匾额挂的很高,没有林月的指示,也无人敢擅自摘下来,所以就继续堂而皇之地挂在原处,直到林月离开人世,这块匾额都纹丝不动挂在门楣上方。 大家来到香格里拉酒店,曹家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酒店,更没有在如此金碧辉煌的酒店吃过饭,见酒店的掌柜和员工对林月非常恭敬,又听说这酒店是林月的,曹家武和曹姜氏更是惊得心惊肉跳。 林月在他们的心目中虽然很有能力,但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能力,这是逆天的能力呀! 香格里拉酒店的菜品非常精美,一道道闻所未闻的名贵菜肴,一样样精美可口的药膳一一端上桌,曹家武是做酒店生意的,知道这些菜的制作不是一般厨师和一般酒店做得出来的,每道菜他都品尝了,每道菜的滋味和口感从此以后就再也难以忘记。 吃着吃着,曹家武不禁热泪盈眶,他为爹和大娘倒上一杯酒,声音哽咽着说,儿子以前做了很多对爹娘不孝的事,说了很多对爹娘不孝的话,现在借弟妹的酒,给爹娘赔罪了,请爹娘原谅儿子的不孝,以后不敢了。 老爷子听着儿子忏悔的话,想起曹姜氏刻薄的言论行为,就剐了一眼曹姜氏,儿子原本是个好儿子,都是被儿媳带坏了。 曹姜氏见老爷子用眼剐她,也赶紧端起酒杯,声音很低的说,以前都是儿媳的错,请爹和大娘原谅。 曹家武不好恨自己的娘子,娘子再无德,身为大老爷们的男人,自己应该有正确的主见。 曹杰真吃多了桂花酥和黄金糕,到酒店吃饭的时候,看着那么精美的食物,嘴里想吃,胃里却再也装不下,懊悔自己吃了太多的糕点。 杰璋坐在垫高的儿童椅里,这儿童椅是林月参照她前世见过的酒店儿童椅的样式,叫张碧玺定做的几张,别看这是小事情,但酒店有了这种儿童椅,彰显的是酒店对顾客的用心,也激发了大人们带着小孩子来吃饭的兴趣,现在杰璋坐在儿童椅里,不需要大人对他的过分照顾,一个人不吵不闹,专心吃着祖母或娘给他夹在眼前碟子里的各种美味。 曹杰真看着小杰璋吃饭,越看越生气,我吃不下,你为什么要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曹杰真突然抓起杰璋面前的碟子,砰的一声,将碟子狠狠摔在地上。杰璋吓得大哭起来。 曹姜氏伸出巴掌,假装要打杰真的样子,但巴掌并没有打下去,曹杰真对曹姜氏的巴掌一点都不惧怕,因为他并不知道那巴掌落在身上是什么感受。 曹杰真瞪圆双眼,气呼呼的对小杰璋大叫,我都没吃,你为什么要吃那么多? 林月轻轻拍拍儿子的后背,对小杰璋说,不要紧,娘都看见的。 尔后转向曹杰真,对曹杰真大声警告,好好坐着,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要对你不客气! 对杰真该怎么不客气?林月不知道,教育孩子本应该是父母的事,父母不教育,林月当着杰真父母的面,对杰真能做什么不客气的事? 不过,林月看人的眼神有毒,她瞪着杰真的时候,那眼神会飞出刀子。曹杰真本能的对林月能飞出刀子的眼神感到了压力,他不敢再看林月的眼神,也不敢再招惹杰璋,一脸不高兴的坐在位置上,小声骂骂咧咧。 曹家武瞪了杰真一眼,继续对老爷子说话。爹不在仓西县,以后我在曹家祠堂,一定代爹对祖父多多尽孝,请爹娘放心。 林月一听这话好像有毛病,代爹对祖父多多尽孝,难道对祖母就不应该多多尽孝了吗? 林月问曹家武,大哥,你不仅要代我们所有人为祖父多多尽孝,还要为祖母多多尽孝才对。 曹家武感到很奇怪,祖母?他早就忘了自己还有祖母。 曹家武成亲之前,祖父去世,但祖母健在,祖母对他这个长孙,比他的亲娘对儿子还疼爱,但祖母死了多年,他早就将祖母忘记了,现在说要对祖母尽孝,话没错,问题是我怎么对祖母尽孝呢? 林月看着老爷子问,明天爹回仓西县,要带走祖父的灵牌,难道不带走祖母的灵牌吗? 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住了,是呀,现在自家香案上供着的不只是老爷子爹的灵牌,还有娘的灵牌呢!而且灵牌上面的画像,不是祖父一个人的,而是祖父和祖母两人并肩坐在一起的。曹轼今天只说带爹的灵牌走,并没有说还要带娘的灵牌走,为什么不说带娘的灵牌走,那是不需要解释的,因为祠堂里供奉的都是男人的灵牌,没有女人的灵位。 那么问题来了,爹的灵牌带走了,娘的灵牌怎么办?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停止了拿筷子拈菜的举动,有人嘴里正在嚼着菜也赶紧咽下,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林月,老爷子只带走爹的灵牌,原本就不是问题,但林月来到这个世界,老爷子带爹的灵牌不带娘的灵牌就成了问题,对林月来说,这不是带谁走不带谁走的问题,这是男女无论在生前或死后都应该坚持平等的原则。 林月问老爷子,爹将祖父的灵牌带走了,祖母的灵牌怎么办?老爷子从来都没有想过娘的灵牌怎么办。以前在仓西县的时候,娘的灵牌都是放在一个神龛的旁边,只有过年和清明节的时候,才拿出来烧一炷香,磕个头,意思意思一下,现在听林月发问,赶紧说,祖母的灵牌不是还在香案上吗?我回来以后,对你祖母的灵位还是会继续供养的。 林月假装难过,说祖父祖母好不容易团聚了,现在爹只带走祖父的灵牌,不带走祖母的,又将他们两人分开,祖父同意吗?祖母愿意吗?以后祖父祖母问起爹来,爹该怎么对爹娘解释呢?难道祖父祖母不骂爹不孝吗? 林月的问话听起来虽然刺耳,但句句振聋发聩,老爷子眨眨眼睛,这事他确实没有想过。 林月的脸阴沉下来,说自古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生前他们是一对夫妻,去世后怎么能一个进祠堂,一个待在家里?难道祖母生前没有生养过子女?没有为家族做过贡献?没有尽到为人妻为人娘的义务?难道祖母做过对不起家族的事?触犯过族规....?还有,祖父祖母两人的画像都有了,他们两人已经团聚了,难道要将他们两人的画像再剪开? 曹家武赶紧表态,说我明天将他们的灵牌都带走吧,祖父的灵牌供养在祠堂,祖母的灵牌就供奉在我家里吧。以前祖母是非常爱我的,我来供奉祖母,也是尽我的孝心。 林月看向曹家武,这不是祖母的灵牌放在兄长家还是放在我家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大家愕然,原则问题是个什么问题? 林月语气坚定,大哥,你去对曹轼说,如果要将我祖父祖母两人分开,他们两人的灵位就供奉在我家里,谁也不能只带走一个。 曹家武一听,赶紧看向老爷子,祖父祖母是老爷子的爹娘,这要看老爷子的态度。 老爷子还未来得及表态,大娘倒是先开口了。 大娘前次为了祖父祖母的那张画像,就接受了一次林月的洗脑教育,对林月的说法做法表示大力支持。因为这事涉及到她死了以后的问题,如果这事坚持下去,以后自己死了,她也可以在祠堂接受全族人的供养,所以,大娘立马表态,林月说得对,爹和娘是结发夫妻,两人在世的时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两人不在人世了,爹的灵牌可以进祠堂由全族人供养,娘的灵位却只能在家里享受香火,这不公平! 大娘义愤填膺说的这番话,那语气,那神情,分明就是林月的代言人,林月说不公平,大娘知道不公平的意思,鹦鹉学舌而已。 老爷子,曹家武和曹姜氏都惊奇的看着大娘,大娘什么时候与林月结成联盟了呢? 老爷子赶紧表态,说我明天一定要将爹娘的灵位都带走,还要将那副画像也挂在祠堂。 这下曹家武为难了,曹家武说,自古以来都是男人的灵牌进祠堂,没听说过女人的灵牌能供在祠堂的。曹家武咽咽口水,继续说,别说故去的女人灵牌不能进祠堂,就是活着的女人也是不能进祠堂的,这是规矩。 林月一听就很是不屑,你说自古以来?自古的最古是母系社会,母系社会延续了三万多年,那个时候生的子女,都只知道娘不知道爹,女子有财产继承权,男人没有,女子能参加祭祀活动,男人不能参加,这就是最古的规矩。现在的这个规矩,是男人限制女人的规矩,就像以前的母系社会,由女人定规矩限制男人是一样的。 林月侃侃而谈,就连读了那么多书的曹家文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他读的书里,有远古时代的内容,但没有母系社会的说法,母系社会这个名词,在座的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知道最古的时候,女人会有比男人高的社会地位,而且还延续了三万多年! 林月不管别人的表情,她继续阐发着自己的观点,现在这规矩对女人来说不公平,不公平的规矩就应该改,如果不合理不公平的规矩不改,我们就不执行! 林月说的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曹家武再次看向老爷子,老爷子点点头,林月说得对,我爹娘不能分开,如果分开了,以后我向爹娘怎么交代? 曹家武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以为今天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明天卯时就可以离开京城回仓西县,没想到林月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这问题肯定也是曹轼他们没有想到的。 林月对曹家武说,你去告诉曹轼,皇帝的祖母都是供奉在太庙的,皇帝钦点的二状元的祖母也应该进祠堂,二状元的祖母不进祠堂,这事如果被皇上知道了,岂不认为曹家文不孝,不孝就要被杀头!谁敢对此有意见,谁就找皇上说理去! 皇上的祖母是否进了太庙,所有人都不知道,因为没人能进皇上的太庙去参观游览,但林月说曹氏宗族的人不允许二状元的祖母进祠堂,谁有意见谁找皇上说理去!天呀,谁敢找皇上说理去?曹家武连脸色都变苍白了。 林月缓和一下语气,说谁以后得到皇上钦点,谁的娘死后都应该进祠堂。这不是特殊荣誉,这是公平! 曹家武再也坐不住了,草草扒了几口饭,就赶紧找曹轼去了。 第135章 老爷子归宗 曹轼和曹金狄在客栈听了曹家武的话,也是面面相觑,因为从来没人提出过,去世女人的灵牌要在祠堂设灵位,这是违反族规的,退一万步说,即或他们同意了曹金全娘的灵牌进了祠堂,那以后的女人灵牌是不是也要进祠堂才行,祠堂历来是男人的男权象征,女人掺和进去,这岂不是乱套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了主意。 曹家武小心的看看身边,身边没有闲杂人等,悄悄的说,听说皇上祖母的灵位是供在太庙里的!皇上祖母能供在太庙,难道被皇上钦点的二状元的祖母就不能进祠堂? 曹家文略顿一顿,说不准二状元的祖母进祠堂就是质疑皇上的祖母进太庙! 曹轼和曹金狄一听傻眼了,这么说好像是有点道理哈! 曹家武又说,我弟妹的意思是,这事不能有意见,谁有意见,谁就去皇上那里评理?曹轼和曹金狄两人惊恐的对视一眼,啥?这话是你弟妹说的? 曹家武点点头,他们眼前立马浮现出曹家小儿媳不可言状的身影,有意见到皇上那里评理?他们哪敢在皇上那里去评理呀!见到皇上连头都不敢抬,还敢说no?再说,草民哪里见得着皇上?草民见不着,但被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却是见得着的,万一曹家文真的在皇上那里奏他们一本,难道仓西县的曹家家族不被皇上灭了? 再说,曹家小儿媳说的话就是雷霆万钧,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曹家武将林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曹轼沉思着不说话,曹金狄倒很开明,提议,要不我们请家公堂立个规矩,如果曹氏家族的子孙以后再被皇上钦点,祖宗的女性灵牌就可以在祠堂设灵位。这样,家族的人不仅会对二状元的祖母进祠堂服气,对以后的事情也会有希望,这也是激励家族子孙继续奋发努力的措施,有可能皇上一高兴,还会点赞我们的举措! 曹轼一听,两眼放光,由忧变喜,摸摸下颌稀疏的胡须,嗯,这主意不错!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人说,再难的事,都是眼界决定境界,思路决定出路的,有眼界,有思路,再难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曹金狄转而悠悠的说,被皇上钦点,那得踩多少狗屎才行,恐怕曹家以后再无人能得到曹家文这样的殊荣! 曹家武回家将族长应允的事一说,大家都很高兴。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率领着全家,手捧着他爹娘的灵牌,还带走了那张他爹娘的画像,与曹轼、曹金狄一起回仓西县。 哦不,老爷子不是率领的全家,因为林月没去,这段时间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走不了。她原本是想去的,离开仓西县有一段时间了,她在那里生活了几年,那里的人和事都牵挂着林月的心,同时,她还很好奇,一直都想到祠堂去看看,不知道这个年代原汁原味的祠堂是个什么样子,但想到女人不能进祠堂,这是男人的规矩,她不能进祠堂,就只能瓜兮兮的站在祠堂门外,或瓜兮兮的看着男人进进出出,这样的祠堂不看也罢!所以,林月就无心去参与男人们的活动了。 大娘是跟着老爷子一起走的,她虽然是二状元的娘,既然是娘,照样不能进祠堂,但大娘不为自己不能进祠堂有意见,因为她认为这是女人应该遵循的规矩。不过,她生前不能进,死了就能进,二状元的祖母死了都进了祠堂,二状元的娘死了难道不能进祠堂?哪怕是死了以后的事,还活着的大娘仍然感到意气风发趾高气扬。 老爷子回到仓西县,一切顺利,家公堂经过讨论,不仅一致同意曹金全归宗,还一致同意将曹金全娘的灵位与他爹的灵位供奉在一起。为什么是一致同意,没人质疑或反对?因为没人敢到皇上那里去评理,没人敢被皇上定为不孝被杀头。 家公堂按照曹轼的意见,修订了族规,以后曹家子孙再有被皇上钦点的,其祖宗中的女性可以在祠堂设灵位。 尔后,曹家祠堂又为曹金全举行了隆重的归宗仪式,当着曹家家族所有人的面,曹家师爷将曹金全的族谱重新续写进了祠堂曹氏宗族族谱,随后,曹家文钦点二状元的殊荣也被恭恭敬敬写进族谱。家公堂为曹金全的爹娘举行了隆重的安放灵位仪式,曹金全的娘与他爹的灵牌供在了一起,尔后,又将二状元祖父祖母的画像郑重的挂在了寝堂墙上。 寝堂墙上已经挂了很多曹氏祖先们的画像,但画像全都是男人,只有曹金全爹娘的画像是夫妻两人,这画像挂在全是男人祖先的寝堂,显得特别吸引眼球。 认祖归宗,供了灵牌,挂了画像,老爷子跪在曹家祠堂爹娘的灵位前,哭得泪如倾盆,当年老爷子被逐出家族,在家里哭得有多伤心,现在就哭得有多高兴,现在不仅爹的灵位回到曹家祠堂了,还使爹和娘在曹家祠堂团聚了,这份殊荣与儿子被钦点二状元一样的重要。 再往后,曹家祠堂一连七天七夜大摆宴席,舞龙舞狮,张灯结彩,唱大戏,办庙会,庆祝曹家人被皇上钦点的殊荣。县令余慈孝不敢怠慢,多次亲自参加曹家人的庆贺活动,知府和附近几个县令,以及远远近近的士绅商贾地主,全都来祝贺,贺礼堆积如山,自此,仓西县的曹家人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名门望族,至于这名门望族是否名实相符,没人关心,曹氏宗族的人只感到扬眉吐气,连走路都能扇起一股龙卷风。 仪式一结束,曹家文就先回了京城,他要赶回礼部上班。 老爷子和大娘兴奋过度,身体不适,就在曹家武家里休息。 曹家大院被烧毁后,曹家武卖掉了酒楼,好在地基不再花钱,曹家武在原址以前东厢房的位置建了一排房子,房间虽然不多,但够曹家武一家挤住。 曹家武建房,只占了原地基不到一半的地皮,另外大部分地基都闲置着。这个时代,人们买的房子是连带着地基的,只要买房手续完善,从此房子和地基就成为买房人的财产,可以自由买卖,也可以继承,不像林月前世那样的房地产政策,房子归房子,地基归地基,产权只有五六七八十年之说。 老爷子见曹家武的生活虽然不富裕,靠着祖传土地,没有沦落到贫穷的地步,也就放了心。曹家武的大女儿妮子明年及笄后要嫁人,婆家已经定了,婆家虽然也穷,只要勤劳肯干,至少衣食无忧,曹家武给大女儿准备了一些嫁妆,也算过得去。 曹家文离开后,将近一个月时间,老爷子天天都接受族人轮番宴请,天天都有巴结老爷子的士绅上门拜访送礼,甚至有人见到老爷子就下跪磕头,顶礼膜拜,口口声声称老爷子为文殊菩萨的爹。老爷子心里高兴呀!激动呀!每每想起当年被族长欺负,被族人瞧不起,被官府欺压,被遭遇火灾雪上加霜,黯然神伤离开仓西县的日子,他就忍不住热泪盈眶,仿佛今天的荣耀与己隔若两世。 曹家武和曹姜氏见爹被人如此崇拜,再加上他们看见了爹和大娘在京城的生活条件,也改变了对爹和大娘的态度,曹家武虽然房间不多,但他们让出了最好的两间房给老爷子居住,曹姜氏每天端茶送水十分殷勤,虽然孙子曹杰真没有叫过他一声祖父,但老爷子这段时间沉浸在人们对他的赞赏和恭维中,孙子叫没叫祖父就不是个事,倒是三个孙女,对老爷子和大娘十分乖顺。全家都将老爷子像活菩萨一样的供着。 老爷子祖祖辈辈都是仓西县土生土长的人,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老爷子十分熟悉的景物,这些景物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街上走来走去的街坊邻居,都是打小与他厮混的伙伴,哪怕是吵过嘴打过架的,现在在老爷子眼里都是美好的记忆。 老爷子离开仓西县后生活虽然优渥,但闲空下来,情感上则往往会产生一种失落,京城再繁华,但街上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居住条件再好,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的心总是怀念以前的景物。林月想起前世曾经唱过的一首歌,歌名就叫故土难离,“大雁总要结群,落叶总要归根。看得见你的容颜,听得清你的声音....。我的心在那里,我的梦在那里,我的盼头也在那里....”。老爷子漂泊在外,心情却始终难以抑制思乡的情怀,这次回到老家,又勾起了对家乡的眷念。看着老宅还没有建房的那块空地,老爷子总是走神,总是惆怅满怀。 再辉煌的日子终归昙花一现,生活归于平静。 曹家文天天到礼部坐班,礼部尚书杜文对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很客气,但短时间接触下来,发现这个二状元有高分低能的迹象,无论安排他作什么事,不仅做不好,还经常自以为是帮倒忙,理解力太差,反应太慢。杜文看着曹家文木讷的样子,心里焦急,有时真恨不得一巴掌把曹家文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杜文心下疑惑,这样的人是怎么被皇上喜欢的,不敢质疑皇上,他只能安排曹家文到文史房做点编撰文书的事情。 姜祖飞与曹家文的表现刚好相反,姜祖飞对工作对人都很热情,勤奋,爱动脑子,杜文无论安排他什么工作,不需要过多提要求,他就会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不仅将该做的事情做好,还时不时有些创新的内容,杜文很快就喜欢上了姜祖飞,礼部有姜祖飞这样的干员,杜文的工作感觉轻松了很多。 不久,礼部恰逢员外郎一职出缺,杜文就推荐姜祖飞担任了礼部员外郎,成为正六品官员。虽然曹家文和姜祖飞的职级都是六品,但曹家文是主事,主事属于虚职,姜祖飞是员外郎,员外郎是实职。 陶先生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人五十来岁的年纪,穿着长衫,戴着一顶瓜皮帽,看这身打扮和他隐藏的傲气表情,就知道这是个有点来头的人,这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小厮抬着一个礼盒。为什么礼盒是抬着的呢?因为礼盒有点重,体积也有点大,需要两个人抬着才进得了林府。 林月穿着围裙,挽着衣袖,正在厨房教蔡宝志做香辣脆皮猪蹄,这是林月前世吃过的一道特色菜,最近突然想起这道菜香辣酥脆的味道直咽口水,就到厨房教蔡宝志做。 蔡宝志已经按照林月的吩咐,买回几个猪蹄,猪蹄选的是前蹄,前蹄肉厚筋多容易煮烂,蔡宝志事先将几个猪蹄清洗干净了,又在煮的猪蹄汤里加些料酒和香料,将猪蹄炖烂,还准备好了炒熟的花生和芝麻,鲜红的辣椒也切成了小段,在也调好了胡椒粉,白糖,盐和味精备用。 香辣脆皮猪蹄的油炸和炒制程序是最重要的,现在林月就要将最重要的技巧传授给蔡宝志。锅里放了油,将煮烂裹好了调料的猪蹄放进热油锅里炸,炸好以后还要炒制,这两道工序重点是掌握火候,让调料入味,每个环节一点都马虎不得。 蔡宝志自从做了林月的厨师,已经在林月这里学了好几十种特色菜肴的烹制。 蔡宝志不愧是做菜的高手,经过林月指点后,做的菜越来越像林月前世吃过的那些菜肴,而他也越来越知晓林月的食物爱好,作为吃货的林月,现在已经离不开蔡宝志,没有蔡宝志做的菜,她就很难下咽这个年代难吃的那些东西。 当然,蔡宝志更离不开林月,不仅仅是林月给的优厚待遇,还有林月对他如家人一般的尊重。 第136章 无处安放的金元宝 陶学奎带来的这人是谁?这是京城最大钱庄的金掌柜。 京城最大钱庄是银通钱庄,追溯银通钱庄的历史十分了得。钱庄创办于金国,几经发展,后来成为科尔沁贝勒家族的主要产业之一,待清灭明后,钱庄从盛京搬迁到京城,取名银通钱庄,现在银通钱庄的老板是侍卫大臣尼莽古。金掌柜是尼莽古的包衣人,其祖父辈均为尼莽古家族管理钱财,是尼莽古包衣人中不可或缺的奴才。 金掌柜发现近年新增加的一户姓曹的人家存银数额巨大,不仅数量大,而且存银稳定。这是怎样的一户人家?曹家为何如此富裕多金?这事引起金掌柜的注意。 无论是林月前世的银行还是今生的钱庄,对经济实力雄厚,有大额且高频度业务往来的客户都是高端客户,银行或钱庄对高端客户都是高度重视的,因为高端客户可以给钱庄带来高额利润,是钱庄盈利的主要来源。现在发现了高端客户黑马,金掌柜哪能置之不理,他决定亲自登门拜访。所以,今天陶学奎到钱庄办事,金掌柜就跟着陶学奎,抬着礼物到了曹家。 陶学奎将金掌柜请进前院客厅坐着,让叶儿沏茶,问叶儿,少奶奶在哪里? 叶儿说,在厨房做菜。那人一听很惊讶,陶学奎不是请老爷或少爷出来与他见面,怎么问起少奶奶?少奶奶关我什么事?来之前金掌柜是查阅过相关资料的,在钱庄立户人的名字叫曹家文,曹家文的名字如雷贯耳,当今皇上钦点的二状元,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难怪曹家这么有钱,曹家文是二状元,没钱才怪! 不过,金掌柜有些不解,曹家文虽然是立户人,但印鉴用的却是一个名叫林月的印章,账房先生陶学奎取银存银办业务,自然就是用印鉴人的名义。林月是谁?金掌柜问陶学奎,陶学奎只回了三个字,少奶奶。 金掌柜拜访曹家,陶学奎不找老爷,不找曹家文二状元,却找少奶奶,想必这个名叫林月的少奶奶有点意思,不过,有点意思的少奶奶怎么会在厨房做菜?厨房是下人呆的地方,尊贵的主子一般是不到厨房去的,少奶奶怎么能到厨房去呢?而且还亲自做菜? 不过,金掌柜到曹家,不是要见少奶奶,而是要见老爷或曹家文二状元,少奶奶到不到厨房,做不做菜,金掌柜并不关心。陶学奎听说林月在厨房,就让金掌柜坐着休息喝茶,自己到厨房去请林月。 金掌柜坐在客厅,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客厅情况,客厅除了高端家具外,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看来这户人家只是有钱而已。 陶学奎很快回来了,对金掌柜说,少奶奶正在与厨子做菜,做的那道菜正好是关键环节,一时走不开,请金掌柜喝茶稍等一会儿。 金掌柜皱眉,问陶学奎,你家老爷在吗?陶学奎说,老爷与大娘回仓西县去了。金掌柜点点头,问曹家文少爷在吗?陶学奎说,少爷在礼部上班,下班后才能回家。 金掌柜释然,原来老爷少爷都不在家,所以陶先生只能找少奶奶出来与他见面,而这个少奶奶居然很不靠谱,与厨子在厨房做菜!还说做的菜正好是关键环节,走不开,难道我京城最大钱庄的金掌柜亲自登门拜访,还不如少奶奶做的那道菜?再说,见到少奶奶又怎样?难不成我要和一个女人谈存银做生意?既然老爷少爷都不在家,我还在这里等什么? 金掌柜立马站起身来,向陶学奎一揖,说我先告辞了,待老爷少爷回来,请转告一声即可,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陶学奎见金掌柜要走,也不强留,向金掌柜还了一礼,说实在抱歉,我一定转告。 这是银通钱庄金掌柜第一次登曹家的门,虽然林月与金掌柜没见到面,金掌柜却知道了曹家少奶奶在厨房与厨子一起做菜的怪事。 陶学奎见金掌柜走了,回到厨房告诉林月,刚好,香辣脆皮猪蹄做好了,盛在几个大盘子里,冒着袅袅诱人的香气,看颜色,色泽红亮,闻味道,麻辣鲜香扑鼻。林月听说来客走了,心里就很是不屑,既然是来见我的,人没见着就走了?不由得鼻子里哼一声,那还等什么? 林月高兴得大喊一声,开饭啰!家里所有人全都欢呼雀跃围在桌子边吃起来。香辣脆皮猪蹄实在太好吃了,所有人都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 主子与家仆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如同主子到厨房与厨子一同做菜一样,也是很难看见的场面,这个时代主仆尊卑之分非常严格,主子不愿意与家仆平起平坐,家仆们更不敢对主子造次,大家都循规蹈矩。但林月对主仆尊卑毫不在乎,前世因妈妈生病,家里请了个保姆照料妈妈,保姆和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没人认为不妥。再说,林月是受过前世高度文明教育的人,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尊卑之分,只要在人格或利益上没有问题,大家在一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而家仆们早就适应了林月的这种待人方式,趁着老爷子大娘等人不在家,大家都跟着林月放飞自我。 林月嘴里嚼着美味的香辣脆皮猪蹄,看着围坐在桌边大快朵颐的人,这些人大多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人,嘴里吃着前世曾经吃过的美味,眼里看着今生围坐一起吃饭的人,林月想起前世与同事或朋友们一起吃饭的记忆,不禁热泪盈眶起来,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蒋玉娘见林月流眼泪,赶紧停下啃猪蹄的手,给林月递来一根毛巾,桌边围坐的人全都停下筷子,心里打鼓,刚才少奶奶还兴奋得大呼小叫,现在怎么就抹起了眼泪?少奶奶说回不去了,她要回到哪里去? 林月赶紧收住眼泪,擦擦眼角,说不碍事的,我是因为高兴,猪蹄做得太好吃了,好吃得想哭。 蔡宝志一听,咧嘴笑了,自己做的菜有人好吃得想哭,对厨子来说就是最大的点赞。 唉!林月轻轻叹口气,其实回忆都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别人跳不进坑去,只有自己往坑里跳的份。 虽然林月喜欢与家仆们坐在一起吃饭,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因为老爷子和大娘都竭力反对与家仆们坐在一起,所以,大多数时间,大家吃饭都是分开的,但只要有机会,林月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做人简单一些,生活的乐趣才会多一些。简单,才是做人的精华,复杂,其实是人生的杂质,杂质太多,降低的是生活质量。 吃了香辣猪蹄,林月来到客厅,见客厅地面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类似礼盒的东西。陶学奎这才想起,这是金掌柜送的礼物,大家一起动手,将礼盒打开,全都惊呼起来,天呀,硕大的礼盒里居然是一个硕大的金元宝!金元宝足有一个襁褓中小奶娃那么大,在礼盒里闪着耀眼的金光。 谁也没见过如此硕大的金元宝!蔡宝志和李赐克将金元宝从礼盒里费力的抬出来,大家又惊呼不已,这金元宝不仅体积大,而且很重,不然,金掌柜怎么会让两个小厮抬着进来呢! 林月有些吃惊的看着陶学奎,陶学奎不知道这个礼盒里居然装着如此耀眼的金元宝,也对林月眨眨眼睛。 林月定睛看了金元宝好一会儿,疑惑的问陶学奎,假的? 陶学奎一头雾水,送人的礼物送个假的?不至于吧?但如果是真的,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价值连城呀! 大家一听林月问是否假的,都围在金元宝边上认真观察起来。 李赐克看了一会儿,将金元宝掀倒,大家一看底座,都恍然大悟,底座露出的是石头!金元宝确实是个假的!金掌柜将石头打成金元宝的形状,然后在表面涂一层金粉,金粉熠熠生辉,貌似一个大金元宝。 林月撇撇嘴,何苦呢?送给我一个小的真的金元宝不好吗?故意做这么一个假的东西,还让人抬进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送了多重的礼,我收了别人多少宝贝呢! 石头镶金边,臭讲究! 林月看着地上这个庞然大物,这么重的一个假金元宝,放在哪里合适呢?林月眼里看着蔡宝志,放在厨房? 蔡宝志赶紧摆手,一室不供两尊神,厨房是供灶神的地方,金元宝代表财神,灶神看见来了一个财神,他一定很生气,再说,厨房油烟味大,油烟很容易蒙了金元宝,蒙了金元宝就等于污了财运,使不得。 林月笑笑,看着蒋玉娘,放在卧室? 蒋玉娘也赶紧摆手,不能,千万不要放在卧室,卧室不是集聚财气的地方,如果将金元宝放卧室,会导致家中财运不和。 林月笑起来,再看看陶学奎,放在大门口? 陶学奎略为一愣,说放在大门口好是好,不过,金元宝放在门口就是散财的意思,就意味着将家里的财运散给别人。 林月笑得更加灿烂,那就卖了? 所有人都懵逼了,全都摇头摆手表示反对。陶学奎说,金元宝是财神,别人都是请财神,哪有卖财神的?要是银通钱庄知道我们将金元宝卖了,他们怎么想呢?以后我们和银通钱庄还有业务往来的。 得到一个金元宝,既然没有地方安放?林月哭笑不得。想象出来的东西永远停止于想象,不会成为真实。林月从来都不相信,放个金元宝就会得到金元宝,虚幻的东西其实只是一种虚幻而已,抹了金粉的石头终归还是一块石头。 林月打个香辣猪蹄饱嗝,对李赐克和蔡宝志说,你们两个将它放到后花园去,随便放在哪个旮旯都可以,只要我看不见即可,一块抹了金粉的石头而已,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所有人都懵了,少奶奶怎能如此厌弃钱庄送来的金元宝?金元宝虽然只是一块石头,但做的却是金元宝的形状,钱庄送这东西给大客户,人家的寓意肯定也是希望客户旺财发财的意思,再不济,借着这寓意讨点彩头也好呀!怎么能随便丢弃在后花园的旮旯里呢? 不过,林月发话了,大家也就不再言语,蔡宝志和李赐克抬起石头元宝,将它放在了花园一个墙角。 唉!金掌柜要是知道了,他送出去的金元宝,被林月随手丢在花园角落,一定会气得咬牙切齿。 第137章 黑李氏送女儿做妾 老爷子和大娘回来了,生活又回归如常。 曹家文在礼部上班,因为做的是文书图书管理之类的工作,所以,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即可。 林月却很忙,到了京城,需要做的事很多,不过,再忙,无事也喜欢带着大黄到护城河边漫步,喜欢坐在护城河边的石头上发呆,傻傻的看着河面,大黄蹲在林月身边,也傻傻的看着河面,一人一狗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谁也不打扰谁。这样的感觉让林月觉得很放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让自己摆脱时间的限制,回到过去,或者去到未来,据说这种发呆叫做白日梦,只有发呆,林月所有的烦恼都能释怀。 蒋玉娘到护城河边来找林月,说家里来了两个人,大娘请少奶奶回去。 林月问是谁?蒋玉娘说自己没见过,好像听说她们是一路要饭过来的。 林月很是纳闷,要饭过来的客人?在林月记忆中,曹家没有要饭的亲戚,林家是早就不来往的,既然是要饭的,必定很贫困,大娘为什么要我回去见两个讨饭的人? 林月站起身来就向家里走去。以往遇到回家的时候,大黄都是屁颠屁颠的跑在前面为林月带路,但今天大黄却时不时扑向林月,像要阻止她回家似的,林月笑骂它,别闹! 跟着蒋玉娘来到大娘屋里。 进屋见到两个人,林月不禁愣了一下,站在大娘旁边的两个人是黑李氏母女俩!一年左右未见面,黑李氏看起来更加憔悴,黑三儿站在黑李氏身边,怯怯的看着林月。 人说女大十八变,黑三儿没到十六岁,个子却长高了一些,只是衣衫褴褛,脸没洗,头没梳,身子仍然单薄,模样倒也不丑。 黑李氏母女见到林月,都向林月跪下,黑李氏嘴里说着,谢谢少奶奶的救命之恩,谢谢救命之恩! 林月没想到来的客人会是黑李氏母女,赶紧将黑李氏搀扶起来,让黑三儿也站起来。林月指着一张长凳,要母女俩坐下说话,两人坐了。从她们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林月知道了近一年来她们母女的遭遇。 前次黑李氏按照林月的要求回家以后,找到钦差大人住的客栈跪地喊冤,帮助钦差大臣破获了邢州知府一手策划的清除黑恶势力余党案以后,黑李氏的丈夫无罪释放回家。丈夫虽然回家了,但因他在大牢里多次被毒打,伤势很重,回家没钱治伤,不久就死了。 丈夫蹲大牢期间,为了救丈夫,黑李氏已经变卖了田产,丈夫回家后治伤治病,不仅花光了卖田产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上门讨钱,强行卖了三间破瓦房抵债。 黑李氏没了田产,也没了住房,走投无路,想起在京城时遇见的少奶奶,少奶奶是世间少有的好人,黑李氏决定投奔少奶奶。 没有盘缠,黑李氏带着黑三儿一路讨饭来到京城,找到她们以前住过的来福客栈,见到客栈老板。客栈老板知道这对母女是现二状元曹家文曾经救过的人,对她们就很热情,又因为来福老板曾经用自家马车送过林月回家,知道林月家的住址,就叫客栈的一个伙计带母女俩找到林月的家。 黑李氏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边哭边说,大娘同情黑李氏母女的遭遇,也跟着抹泪。 林月心下也是很同情母女俩的,虽然朝廷破了案,但身为受害者的黑李氏丈夫最终还是丢了性命,现在黑李氏母女俩无依无靠,找到林月,林月很欣慰,黑李氏有难还想着投奔她,看来自己在黑李氏心目中还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林月安置两人并不难,因为味精厂火锅底料厂药厂,随便哪个厂都能安排下两人。让母女俩到厂里去工作,既解决了母女俩的生活问题,也让她们有了归宿,不是一举两得吗?林月当然愿意帮人帮到底的。 没待林月说话,大娘向黑李氏使个眼色,对黑李氏说,你不是要报恩吗?怎么报?说给少奶奶听听。 黑李氏一听,马上向林月又跪了下去,黑三儿见了,也赶紧跪在了林月面前。 林月懵了,要报恩就报呗,怎么还这么隆重呢?不等林月搀扶,黑李氏说,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少奶奶大恩大德,只能将小女送给少爷为妾,万望少奶奶接纳,我们母女倘若有来生,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 啥?林月懵了,黑李氏要将自己的小女儿送给曹家文做妾?怎么能将女儿作为一种东西送人呢?何况还是送给曹家文做妾? 林月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就显得有些不客气,对黑李氏呵斥,站起来说话! 黑李氏听林月的语气严厉,赶紧拉住黑三儿站起身来,微微弓着腰,谦卑的站在林月面前。 林月怒喝,有这样报恩的吗? 黑李氏赶紧点头,说有的,我听过很多报恩的故事,这些故事里就有甘愿做妾以报恩的,再说,我们母女现在来投奔少奶奶,我们没有投名状,就让黑三儿做投名状好了。 林月不想知道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恩人的老公做妾报恩的故事,更不想收下黑三儿这个投名状,黑李氏的行为不是报恩,是自己被黑李氏当众扇了耳光。 林月只觉脸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发冷,黑李氏却呐呐的强调,大娘已经同意了,为了感恩,我不要少奶奶给任何钱财,将女儿白送给少爷。 黑李氏见林月一脸怒气,心里也在纳闷,少奶奶白得了一个妾,怎么感觉她并不是很高兴呢? 大娘瞥了林月一眼,人家黑李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妾是她送给家文的。言下之意,这个妾不是我们为曹家文买的,是别人送的,不要白不要。 大娘又说,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出了两间屋子,黑李氏和黑三儿各住一间,东厢房空余的房间多,她们就住在东厢房这边,也不打扰你们。 大娘连她们的住屋都安排好了,让蒋玉娘找林月回家,还说家里来了客人,大娘对黑李氏母女俩如此客气,原来黑李氏的报恩很合大娘胃口呀! 林月看看大娘,大娘满脸是笑,心里美滋滋的,如今曹家文二状元的名声威震四海,朝廷礼部正六品主事,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没有妾? 大娘从仓西县一回来,就整天想着为曹家文纳妾的事,现在睡觉遇到枕头,上天为我儿送妾来了,这是天意呀!再看黑三儿,不仅模样周正,而且性格温柔,关键是不要钱,省了一大笔买妾的费用。大娘越看越喜欢,越看心里越高兴。 林月再看看老爷子,老爷子也正在看着她,前次因为讨论曹家文纳妾的事,老爷子就知道林月对曹家文纳妾持不赞同态度,现在有人送妾来了,老爷子当然希望林月能够满心欢喜接纳。 林月看看老爷子的表情,老爷子自己是有妾的,算上叶儿,老爷子有两个妾。爹有妾,大哥有妾,身为二状元的曹家文怎么不能有妾? 林月呆愣着,只在心里提醒自己,躲是躲不过的,该来的总得来,耗子尾汁吧! 林月不甘心,试探着对黑李氏说,我让你和黑三儿到厂里去做工吧,你们有工做,还有工钱,以后有好的人家,黑三儿就不用去给人做妾了,嫁为人妻,这才是我喜欢看见的结果....。 林月话还未说完,大娘就怒气冲冲制止,人家黑三儿的娘都已经说了,要将黑三儿送给家文做妾,黑三儿已经是家文的人了,你还要她去做工,做什么工?好好做妾才是黑三儿的本份。 听大娘如此说话,林月就冷眼问黑李氏,你确定要将黑三儿送给我相公? 黑李氏看向林月的表情却是一脸的坚定,我无以为报,只能让黑三儿以身相许,这点微薄的意思,表达不了我们母女俩对少奶奶大恩大德之皮毛,万望少奶奶笑纳,还请少奶奶千万不要谢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黑李氏表情严肃而真诚,她不是在调侃林月,她是出自内心的要学雷锋!林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林月帮助她告御状,她丈夫也不可能被解救出来,虽然丈夫最终还是死了,但那个罪大恶极的知府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知府的死算是给丈夫报仇了。自己现在一贫如洗,实在没有任何能对恩人做的事,只有将小女儿送给恩人的丈夫,让她为恩人生孩子报恩。再说,恩人的丈夫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给二状元做妾,一般的人还没有资格,也没有这个福分。所以,黑李氏意志坚定,对少奶奶的大恩不报,岂连猪狗不如? 林月冷冷的看着黑李氏,你打着报恩的名头,公然要给我丈夫送小三,还要我笑纳?还要我开心?黑李氏脑子里进水了吗? 再看看黑三儿,黑三儿脸羞得通红,低垂着头。 林月大脑里一片空白,想起甘露师父说过的话,男人纳妾,一定是这个男人与妾前世有缘,这世来续缘的。 林月看着黑三儿,黑三儿难道与曹家文前世有缘?但林月无论怎么看,黑三儿与曹家文都不像是有缘的人。甘露师父说那种话,莫不是她在哄我开心? 前世新人结合,所有人的祝福语都是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而菩萨却说,世事难料。好吧,林月再叹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缘来则聚,缘尽则散而已。我与曹家文缘分太浅,缘分太浅就只能分手,好在曹家文已经在休夫书上签字,纳妾的事抵挡不住,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林月冷静下来,对老爷子和大娘说,我和相公没缘分了就不再强求,无论相公做什么决定我都赞同,让相公自己去决定好了!说完就离开房间走了。 大娘一听林月表态由儿子自己做主,就高兴的咧着嘴直笑,那还有什么悬念呢?林月将曹家文纳妾的自主权给了儿子,难道儿子不愿意自己身边多一个女人?黑三儿成为曹家文的妾,这事就这么定了! 老爷子可没有大娘想的那么简单,他虽然希望曹家文纳妾,但林月的态度比曹家文纳妾更重要,这点老爷子心下是清楚的。 林月为什么要说“没缘分了就不再强求”的话,儿子纳妾,与儿子儿媳的缘分有关系吗?老爷子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但凡说两人缘分太浅的话,一般就是不再续缘的意思,难道林月要和儿子和离?老爷子看着林月离去的背影,心里感到有些后怕。曹家离不开林月,林月也没有做对不起曹家的事,林月不仅是黑李氏的救命恩人,也是曹家武的救命恩人,兴许还是整个曹家的救命恩人。想起刘奕杰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家小儿媳是曹家的福星,你一定要珍惜”。倘若福星不高兴了,真的以此发生变故可怎么办? 虽然老爷子对林月许多想法说法都很难理解,但看着林月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老爷子潜意识里感到这不是“让相公自己去决定”那么简单,看见大娘兴奋的样子,老爷子就瞪了大娘一眼,警告她,现在不要说这事! 大娘愣了一下,摆在眼前的好事为什么现在不说?她收敛住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向老爷子瞪了一眼。 大娘让叶儿收拾出两间屋子,将黑李氏和黑三儿安顿下来,见两人衣衫褴褛又很脏,大娘还拿出几件旧衣物,让母女俩洗了澡,换下了满是虱子的衣物。 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这话一点不假。母女俩洗干净了,换了衣物,真的就像换了一个人,特别是黑三儿,脸上身上的污垢清洗干净了,那小模样既然漂亮了许多。 为了增强黑李氏与林月的感情,大娘自作主张,将黑李氏与蒋玉娘的工作调换了一下,蒋玉娘做粗使仆妇,黑李氏作林月的随身仆妇。大娘让黑三儿跟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她一些如何做一个合格小妾的规矩。 第138章 少奶奶与少爷分居了 叶儿在收拾东厢房的屋子,林月也开始收拾屋子。 她叫来管家胡智德,让他安排人收拾后院。林月告诉胡智德,自己很喜欢后院的幽静和花园,她要搬到后院居住。 胡智德一听是少奶奶要搬到后院居住,在收拾后院的时候就格外小心,林月的卧室,儿子杰璋的房间都是高配,浴室新建了淋浴,躺洗等相关设施,林月洗漱衣物之类的东西,能搬进后院的,都悉数搬进了后院。 大黄见家仆们进进出出的忙碌,好像预感到林月要搬到后院居住,高兴得在林月身边不停转圈。 黑李氏端着一盏茶进屋,将茶盏轻轻放在林月桌上。米康氏见端茶进来的不是蒋玉娘,就有些惊愕的看着黑李氏。黑李氏不认识米康氏,但能够进出林月房间的人,固然是林月身边的人,黑李氏就向米康氏施了一礼,在米康氏旁边静静的垂手站着。 林月正在看着儿子小杰璋,杰璋端端正正坐在林月身边,小手指点着林月抄写的《三字经》,嘴里奶声奶气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唉!说来话长,林月原本雄心勃勃要让儿子成为一个具有二十一世纪人的知识和大脑,从两岁开始,林月就亲自教儿子识字。她从大脑资料里查找一年级的课文,“我上学了,我是中国人,我是小学生,我爱学语文”。 但这样的内容对处于三百年前的人来说,无疑像天书,不仅无法解释课文中的内容,连认识字都成为难以逾越的难题。 这个年代的字都是繁体字,很多繁体字连林月都不认识,林月熟悉的都是简体字,如果教儿子认识简体字,不仅儿子对字的认识会出现混乱,倘若儿子真的只会写读简体字,对繁体字不认识,不会写,以后他怎么继续读书?怎么写文章?写出来的东西谁认识?这样的儿子别说读书考学,连社会都无法混。 林月这才知道,时差相隔几百年的人,生活在不同的文化时代,只能适应,在适应中发展,不能过快超越,过快超越就会出现混乱和困惑。 林月试了几次,终归感到让儿子学二十一世纪的文化确实不靠谱,这才丢下幻想,面对现实,让儿子做回自己。 几岁的孩童启蒙只有三字经,林月前世没有学过三字经,现在会读,但理解却很肤浅,林月决定为曹杰璋请一个住家老师。 为儿子请一个什么样的老师呢?学识渊博?作人清白?性格幽默....? 正想着,只听一个人在她耳边说,请少奶奶喝茶。 林月抬头一看,发现身边站着黑李氏,愣了一下,这个恩将仇报的女人,怎么进我屋里来了呢? 林月喝问,你进来干什么? 黑李氏一听林月的语气不对,赶紧跪下,说大娘要我来服侍少奶奶。 林月一听是大娘让她来的,只感到满头黑线,说我有蒋玉娘服侍,不需要你。 黑李氏说,大娘将蒋玉娘换下来了,现在由我来服侍少奶奶。 黑李氏担心林月会拒绝,赶紧又说,少奶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全心全意服侍好少奶奶的,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少奶奶责罚。 林月对黑李氏的恨意未消,现在大娘又自作主张将蒋玉娘换了黑李氏,林月心里就更加气恼。你还全心全意?你是全心全意来拆散我家庭的吧?你女儿当了我丈夫的小三,还来恶心我? 林月越想越气,但看看黑李氏的表情,一脸真诚,知道她的真诚不是装的,是真的。说什么好呢?没办法沟通,只能快刀斩乱麻,不见就不烦。 林月对黑李氏说,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带着黑三儿赶紧离开我家,永远不要让我家里人看见;一个是你到我味精厂去上班,那里管吃管住还有工钱,但没我的许可,不准进我家门。 带着女儿离开,这是黑李氏非常不情愿的,因为她已经无家可归,到京城就是来投奔林月的,现在对恩人的恩情还没报,怎么就能离开了呢?一个不懂感恩的人,是没有羞耻心的人!黑李氏不愿意做没有羞耻心的人,所以她不能不报恩就离开少奶奶,这恩非报不可,不报不足以为人。 但是,黑李氏倘若到味精厂去上班,虽然味精厂管吃管住还有工钱,但没有少奶奶的允许,黑李氏就永远见不到女儿了。黑李氏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得少奶奶不高兴了,就赶紧向林月磕了一个头,说,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少奶奶责罚。 林月愣了一下,该对黑李氏怎么解释呢?说她不该送女儿做曹家文的小三?说一对夫妻只能实行一夫一妻制,曹家文有了小三就是我林月的耻辱?说我林月不可能与她女儿去争一个男人?说我林月不愿意与小三住在一个屋檐下....?无论说哪一个理由,都是黑李氏无法理解的。 林月感到头痛,处理这样的事,感觉比她开发曹家山,研制青草素,卖火锅之类的事情难多了。没办法说,也不屑于说,现在只要眼不见心不烦就可以了。 林月不再与黑李氏啰嗦,冷冷的说,二选一,你自己决定吧,倘若你不选,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将你赶出去! 黑李氏只好选了到味精厂去上班。 黑李氏想的是,自己到味精厂,不图工作也不图工钱,图的是女儿找到了一个好人家,虽然是给人做妾,但在好人家做妾,对女儿来说,也比她的两个姐姐嫁到贫苦人家做妻要好。至于不能见女儿的面,只要女儿好,见不见就不是主要的,再说,女儿与自己同在京城,早晚都会见到女儿的,哪怕只是偷偷看一眼也能满足。 林月立马叫蒋玉娘带黑李氏到味精厂去,她一刻也不想再看见黑李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黑李氏非常委屈,这委屈不是装的,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有错,自己将女儿都舍弃了,难道报恩报出了怨恨? 林月看着黑李氏走远的背影,心里不免叹口气,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黑三儿也没有错,我们都是女人,我们都没有错,我们只是这个社会不公平礼教的受害者。 虽然老爷子警告了大娘,曹家文纳妾的事情以后再说。但大娘对老爷子的警告并不以为然,她急切希望曹家文妻妾一大群,儿女一大堆,以后再说和现在就说没有本质区别,黑李氏送给曹家文的妾不能闲置着,早一天播种就能早一天结瓜。 大娘将黑三儿安顿在了东屋,等曹家文下班回家,曹家文一回来,大娘就将他直接拽进黑三儿的屋里,谆谆教导曹家文多子多福的道理。 曹家文想起大娘曾经对他许的诺言,如果他考中举人,就奖励一个妾给他,曹家文不仅考中举人,还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如此殊荣,别说一个妾,就是奖励给他一个班,一个连,一个团的妾,也是应该的。 曹家文是妈宝男,岂有不听大娘话的道理。 大娘拉着曹家文的手,将曹家文拉进黑三儿住的房间。曹家文看看黑三儿,黑三儿虽然姓黑,但皮肤并不黑,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子刚刚发育成熟,黑三儿见曹家文看她,羞得脸像蒙了一块红布。黑三儿知道自己早晚是曹家文的人,所以她除了害羞而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 曹家文不觉心旌摇曳,当晚就和黑三儿住在了一起。 林月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空空的,书房里也没有透出灯光,黑夜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 林月再也没了睡意,拥被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曹家文与黑三儿滚床单的场景。自己的丈夫上了别人的床,但凡有一点羞耻心的女人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这段时间,林月被曹家文纳妾的事困扰,虽然在广济寺听甘露师父讲佛,但佛系心态一旦回到现实,心情依然控制不住的烦躁。 现在曹家文终于睡在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林月的丈夫终于有了小三,林月现在的心情,就像等着靴子落地的房东,终于等到了那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林月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该来的总算来了。 虽然该来的并不是希望盼着来的,当跨不过去的那道坎,真真切切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林月的感觉如鲠在喉,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她与曹家文毕竟夫妻一场,还有了一个共同的儿子,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所以,虽然林月做好了离开曹家文的所有准备,但毕竟离开一个人不像丢弃一件东西,说丢就丢的。 唉,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一个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是由自已决定的。 林月咬牙,男人与牙刷,我绝不与人共用!既然 得不到回报的付出,就要懂得适可而止,否则,打扰了别人,也伤了自己,世界很大,转角有爱,我走了,您随意! 林月重新躺回被窝,心里在发着誓,倘若将来娶唐僧做老公,能玩就玩一玩,不能玩就把他吃掉,省得再受气。 发誓归发誓,眼里却不争气的流着泪,女人一旦哭了,是因为她真的放弃了,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林月第二天就搬出前院,住进了后院,想起前世曾经读过的那个名叫三毛的一句话,转身只要一秒,忘掉需要一生。林月自问,难道我忘掉曹家文需要一生?据说世界上记忆最短的动物是金鱼,金鱼的记忆长度只有三秒,那我就是那条金鱼,松开你的手,只需三秒就忘记你。 林月搬出前院的目的,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不见黑三儿,就不会想起小三,不见曹家文,就不会想起负心人。林月前世看过一部电影,电影里的那首歌《最好不相见》,就是林月现在的心境。“如果不相见,便可不相恋;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思;如果不相伴,便可不相欠....”。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非诚勿扰,就是不相见! 林月搬到后院居住,最高兴的当然是大黄,以前只有大黄一条狗住在后院,平日难免寂寞,现在天天与林月黏在一起,大黄感觉自己的狗生猛然丰富多彩。 大黄蹲在林月面前,林月看着大黄,想起甘露说的话,男人的妾是她前世与这个男人有缘,既然男人纳妾都有佛主代言,那我眼前的这条狗呢?难道我养一条狗也是与这狗有缘? 林月猛然想起前世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你养的宠物也许是你前世的亲人,今生来陪你报恩。 林月惊异的用手指头戳戳大黄的脑门,问它,听说养的狗是我前世的亲人,你是我的哪个亲人?外婆?外公?大舅还是爷爷奶奶? 大黄瞪大狗眼看着林月,林月离开前世,她的外婆外公大舅和爷爷奶奶都是已经去世的亲人,现在林月养的大黄,难道是她死去的某个亲人?不过,狗报恩除了陪伴,还有可能会对主子舍命相救,不像黑李氏,报恩报得林月家破人散! 林月站在后花园的一棵树下,眼里看着树枝上刚发出的嫩叶,想起不久前它曾经将满树的叶子洒在大地上,大地像铺了一层金黄色地毯,煞是好看。没多久,春天来了,它又开始了春天的生机盎然,夏天的繁花似锦,秋天的果实累累,周而复始,年年如此。 林月微笑了,其实人的生活与树的生活是一样的,人有悲欢离合,树有春夏秋冬,所以不必为自己的遭遇过分看重。 甘露师父的教诲又在耳边响起,“世间原本无事,烦恼来自逞强,所求太多,心就无处安放”。林月顿感心情豁然开朗,她决定抽时间再去看看甘露师父,再去洗涤一次心境,找个地方将自己的心好好安放。 林月叫来管家胡智德,告诉胡智德,从现在开始,她就住在后院,如果老爷和大娘以及曹家文问起有关她的事,只回答不知道就可以了。要是有人在家里家外乱说话,就请走人。 胡智德连连点头,林月又笑笑,说除此以外,一切照旧。 林月没说她为什么会搬到后院居住的原因,胡智德不知道也不敢问,但他相信,家仆们大多数都是从仓西县跟随林月到的京城,这些人不仅工资比别家的高,而且因为林月实行四不原则,不跪,不打,不骂,不伤害,使这些下人都有作人的尊严,这是他们在任何地方都得不到的待遇。 现在少奶奶要求他们管住自己的嘴,少奶奶的话就是圣旨,少奶奶的利益就是大家的利益,谁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谁会拿少奶奶的话当耳边风? 虽然林月发话了,但家里几乎所有家仆都对少奶奶搬到后院住深感意外,不仅少奶奶搬进了后院,就连小少爷杰璋也搬进了后院,杰璋的房就在他娘卧室的旁边,少奶奶与小少爷为什么会从前院搬到后院住?大家都很疑惑。 少奶奶与少爷分居了? 第139章 少奶奶跳河了 家仆们虽然都很疑惑,但家仆们搬东西到后院,弄出的动静老爷子并不知道。 老爷子从仓西县回来以后,就认识了几个祖籍也是仓西县的新朋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爷子与这几个新朋友都还沉浸在泪汪汪的兴奋中,他这几天吃过饭就与新朋友们约着喝茶,对家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而大娘因为没花钱就让儿子得到一个妾,感觉黑三儿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馅饼,儿子有妾了,曹家多了一个为传宗接代做贡献的女人,大娘从曹家文与黑三儿住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就下意识的盯着黑三儿的肚子看,家里弄出再大的声响,都没有她盼着黑三儿肚子有声响那么吸引大娘的注意,所以,大娘对林月和小孙子的搬迁也浑然不觉。 当然,曹家文与黑三儿住在了一起,正是新婚蜜月期,他白天上班,回到家就盼着早点睡觉,娘子哪去了,儿子在哪,曹家文无暇顾及。 细心的家仆们这才注意到前院多了一个小女人,为什么说是小女人?不是贬低女人的意思,这个女人看起来年龄很小,身体刚刚长开,所以说她是小女人很贴切。 有人打听到这个小女人姓黑,是个外地讨饭来的,现在小女人住在东厢屋腾出来的房里,少奶奶和小少爷搬出西屋以后,西屋就没人住了,就连少爷曹家文晚上也没在西屋住。有人问叶儿,少爷在哪里住? 叶儿说,少爷晚上也在东厢屋住。又问,少爷在东厢屋和谁住?叶儿很惊奇,还能和谁住?当然和黑三儿住呀! 家仆们这才恍然大悟,刚刚以为恍然大悟了,立马想想,也不可能呀,那么神奇又能干的少奶奶怎么会因为这个讨饭来的小女人而搬出前院?难道那个讨饭来的小女人比少奶奶还尊贵? 虽然家仆们疑问很多,得到林月的指示,大家都将所有的疑问埋在心底,不议论,不传言,不猜测,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所以,林府一切如常。 不过,蒋玉娘作为女人,自认为对女人的心思最了解,相公纳妾,其实大多数女人都会想不开的,少奶奶一定是想不开了才搬到后院的。蒋玉娘不忍心少奶奶受委屈,这几天除了认真做事,对林月的言论行动就格外小心,万一少奶奶一时想不开,寻短见了怎么办? 曹家文与另外的女人上了床,曹家文以前与林月签的休书自然生效,曹家文既然已经被林月休了,林月为什么不将休书公之于众?为什么自己委曲求全与儿子搬到后院?为什么不大吵大闹?为什么还要继续养着老爷子和大娘.....? 身为穿越人,林月解决这样的问题很难吗?不难,当然不难,林月有一万种手段轻松解决。但今生的林月不似前世的林月,她经历了这个世界那么多的人情世故,一念悟成了佛,一念痴成了魔。 林月休了丈夫,为什么不公之于众?那是因为林月需要的只是与曹家文两人之间的一个说法,再说,真的要完善手续,很难,也没必要。 曹家文纳妾,林月为什么不大吵大闹?男人纳妾属于稀松平常的家事,大吵大闹有意思吗?林月自知在这个世界混的日子不多,在有限的日子里,折腾来折腾去有这个必要吗? 林月为什么不直接将曹家文赶出林府?那是因为林月将曹家文当做她在今生的一个过客,这个过客陪伴林月走过一段路,再说,曹家文是儿子的爹,赶他出门,是否太残忍? 那林月为什么还要继续养着曹家文的爹娘,林月想的是,老爷子和大娘的住房已经烧毁,如果赶他们出去,他们能到哪里去?再说,老爷子待林月如同亲闺女,林月不能没有良心....。 唉!不说了,曹家文这个过客拉着林月的手,陪她走在人生的路上,走着走着,曹家文前世的爱人找来了,林月向他们一挥手,说声拜拜继续走,对他们的团聚不喜不忧,不悲不愤,就算林月走在路上做的一件好事,积的一份功德罢了。 林月不禁为自己如此大度的胸怀莞尔一笑,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佛主一定会表扬她这种崇高境界,崇高境界带来的就是幸福,什么是幸褔?林月想笑,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 分析了那么多,其实林月搬到后院住,最根本的原因不外乎两条,第一是不愿意再与曹家文和大娘住在前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看见一定会心烦,不是不相见就不相恋吗?眼不见心不烦,这是林月最好的选择。 第二是林月非常喜欢后院,后院比前院住着更加舒适,后院有花有树,不远处有一条小河,莺歌燕舞,鸟语花香,桃红柳绿。林月窃笑,躲进后院成一统,管她春夏与秋冬。 这个时候林月的好奇心又迸发出来,休了丈夫,自己成为单亲母亲,这有什么好奇的?林月好奇的是那句话,上帝给你关了这道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林月好奇,自己与曹家文的这道门关上以后,上帝真的能为我打开另外一扇窗吗?打开的那是一扇什么样的窗?窗里又是怎样的一些风景?林月很是期待,又开始浮想联翩。 林月搬进后院不久,征求胡智德的意见,说想找一个先生教杰璋读书,问胡管家有不有好的先生推荐。 胡智德疑惑,杰璋这么小就要读书了吗?林月说,早点接触书本总是有益的。她没对胡智德说,我前世的那些小孩子还在妈妈肚子里就开始胎教了,杰璋与接受胎教的婴儿相比,不算太小。 胡智德问,是要找一个住家的先生吗? 林月点点头,说这么小的孩子,只能在家里读书的吧? 胡智德略微想想,说找个住家的先生倒不如送杰璋少爷到林先生的私塾去,林先生是举人,从小饱读诗书,是个有学问的人,他在附近办有一个私塾,办了好几年了,林先生教书有很好的口碑,通过他教的学生,好几个都考取了秀才。现在在他私塾读书的,最小的只有四五岁,最大的有十几岁,林先生会按照学生的年龄差异因人施教的。 林月很诧异,我家附近还有这样的私塾? 胡智德又说,杰璋少爷在私塾,不仅能学读书写字,还能学会与人相处,不至于养成孤僻性格。胡智德想想,又说,杰璋少爷太小,但有米康氏跟着,应该没有问题。 林月认为胡智德的说法很有道理,杰璋应该从小学会与人相处,千万不能像他爹那样,长大以后像一只呆鹅。 林月马上就带着儿子随胡管家到了林先生私塾,私塾距林府确实很近,这里已经有二十来个年龄不等的学生在读书,林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人,胡子头发都花白了,清瘦,林月觉得林先生有些面熟,猛然想起,林先生的模样像林月前世看过的孔子画像上的那个孔子,这人当然不是孔子,但林月心下却不禁暗笑,自己的儿子拜了“孔子”为师,真是了不起。 林先生待人知书达理,教授学生口碑极好,因为私塾距家很近,儿子上学放学不用马车接送,有米康氏照顾,跟着林先生读书,林月感觉非常满意。 儿子读书的事就这么定了。 从私塾回来,林月就带着大黄来到护城河边,春天的护城河两岸春意盎然,河水已经解冻,河面依然有几只鸭子嬉戏。林月照例坐在那块光滑的石头上,背靠着树干,她喜欢坐在这里发呆,大黄依然蹲在她的身边。蒋玉娘见林月到河边去了,既不放心少奶奶,又怕打扰到她,只在远处站着,假装看街景,却时不时看看林月坐的地方。 一会儿,林月听见大黄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它在提醒林月有危险靠近。 大黄对林月的保护心爆棚,但凡它认为对林月有可能的危害,都会尽职尽责的大叫或勇敢冲上前与危险对峙,有时干预过头,林月就调侃大黄像个世界警察。 听见大黄发出的警示,林月顺着大黄低吼的方向看去,只见护城河堤岸上走来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托着一个鸟笼,正在一边走一边逗弄着笼子里的小鸟。 林月没看清男人的容貌,却看见男人身后远远跟着另外几个男人,这几个男人与前面遛鸟的男人保持着较远的距离,林月猜想着,又是哪个纨绔子弟出门了。 林月不喜欢纨绔人,这些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虚度光阴,还是不要与这种人接触为好。 林月轻轻拍拍大黄的脑袋,对大黄说,皮皮虾,我们走。 大黄没有动弹,瞪大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仍然低吼呲牙,保持高度警惕,做出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 林月别过头去不再看男人来的方向,她要遵循目不乱视的女人行为规则。 刚别过头,却听见噗通一声水响,大黄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到河边,对着河水一阵狂叫。 林月本能的一下站起身来,托着鸟笼的那个男人不见了,却看见河里一个人正在扑腾,溅起的水花像水里炸响了一个炮弹。林月意识到有人落水了,远处的几个男人迅速向落水人这里跑来。 林月再看看水里的男人,这个男人在水里的姿势不像是在游泳,他是在水里挣扎!哦,这个男人不会游泳?救人!林月出自本能,没有多想,从护城河岸边径直跳进河里。 林月前世曾经参加过横渡长江的校内比赛,也学了一些水中自救和救援的知识,但现在的身体是宿主林月的,不知道现在的林月会不会游泳?还好,游泳这个玩意儿只要学会就与生俱来。 林月跳进水里,初春的河水很冷,林月感觉自己跳进了冰窟里,但救人的本能使她忘却了寒冷,奋力游到男人身边。男人还在本能的拼命挣扎,越挣扎离堤岸边越远,脑后那根辫子,像一条短而细的水蛇在水里荡来晃去。 林月游到落水男人身后,从后面一把抓住落水人的辫根,侧游,将这人往堤岸边拖。 还好,这个时代的男人有辫子,如果没有辫子,林月要救这个男人,只能抓他后颈处的衣领。 大黄见林月跳进了水里,它也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跟着林月就跳了下去。 大黄并不知道林月救人的意图,但它知道要帮助林月,所以,当林月抓住男人的辫根时,大黄就一口咬住落水男人肩头的衣服,林月将男人拼命向岸上拖,大黄也奋力向岸上游。 河水冰冷刺骨,男人拼命挣扎,好几次都差点翻转身子,胳膊在水面乱拍,将大黄打沉在水里。大黄哪怕被打进水里也不松口,浮出水面继续咬着那人肩头的衣服,划着狗刨式,要不是大黄的帮助,林月在水里如果被男人抱住了,男人求生的本能将很难松手,到时两人就会同归于尽。 所以,林月不敢松手,大黄咬着男人肩头的衣服也不松口,一人一狗,一左一右,合力向堤岸边游去。 河面距堤岸有一人多高,林月试探着寻找可以抓握或站立的地方,好在河堤是用乱石垒砌的,水面和水下突出的石头很多,林月抓住一块石头,将男人拖到石头边,大声喊着,抓住! 男人伸手抓住了突出的石头,脚也踩在了水底的石头上,终于能站立起来。 林月担心男人因慌乱抓不住踩不稳,就用手抵着男人的后背,让男人的前胸紧紧贴着石堤,大黄则忠心耿耿的咬着男人肩头的衣服不松口。 落水男人很慌乱,刚落水的时候,感觉自己掉进了无底的万丈深渊,奋力挣扎,一冒头就本能的喊救命,但一张嘴,水就往嘴里灌,声音没喊出来,却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直响,身边没有任何可以抓握的东西,不断下沉的身子让他感到恐怖,绝望和冰冷。 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辫子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求生的欲望让他伸出手来想把身边的东西抓住,但一挥手,却感觉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这东西咬住了他肩头的衣服,他又本能的抓了几次,每次触碰到的都是那个毛茸茸的东西,而且这个毛茸茸的东西的头与他的头紧紧挨在一起,哪怕当他的手脚触碰到坚硬的岩石,本能的抓着岩石固定身子的时候,那个毛茸茸的头仍然咬着他肩头的衣服不松口。 所以,恍惚中他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那个瞪大狗眼,咬着他肩头衣服不松口的狗头。男人的意识更加恍惚,他只感到有个东西在后背将他紧紧抵在冰冷的河边石头上。 抵住男人后背的,当然是林月,男人意识恍惚,站立不稳,林月只能紧紧抵着他的后背,将男人的身子抵靠在堤岸边。 林月刚在堤岸边将男人和自己的身子固定住,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河面像蛟龙下海般翻滚,几个人抱成一团拼命扑腾,仿佛正在水里打架,有人刚冒出头来,有人就将冒头的人狠狠按进水里,这人还没冒头,又有人死死抱着他的腰拼命往水里拖,人溺水,只要抓住一样东西,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哪怕只是一根稻草,溺水的人也会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抓住,手劲有多大,意识有多慌乱,就是现在的场景。 眼看在水里扑腾的人弄出的声响越来越小,眼看这几人像秤砣掉进水底,林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蒋玉娘站在街边,正在专心看着街景,猛然听见大黄狂叫,本能的转头看向林月坐的地方,转头的瞬间,蒋玉娘没有看见那个落水的男人,她看见的却是林月毫不犹豫跳进河时的身影,紧跟着大黄也跳进了河里。 天呀!蒋玉娘哪里见过如此惊悚的事情,她颤抖着声音大喊,少奶奶跳河了! 第140章 被救的人不是一只好鸟 少奶奶跳河了!少奶奶跳河了!快救人呀!救命呀!蒋玉娘的哭喊声听起来非常瘆人!光天化日之下,曹家少奶奶跳河了! 柳树巷和街上行走的人一听,拿的拿竹竿,找的找绳子,大家拼命往河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曹家少奶奶跳河了!快救人呀! 刘元贺李赐克等人正在后院做活儿,听见蒋玉娘的呼叫,丢下手里的活儿就向河边跑。 蒋玉娘吓得腿软,跌跌撞撞跑着,慌乱中被树根绊倒,爬起来忍痛继续跑。跑到林月跳水的岸边,向着河里大哭乱喊,少奶奶!少奶奶!快来人呀!救命呀! 林月听见喊声,一抬头,发现堤岸上瞬间就有了很多人,这些人向着河里大呼小叫着,救人,快救人! 老爷子和大娘正在屋里说话,叶儿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大声喊着,少奶奶跳河了! 老爷子和大娘一听,吓得脸都白了,两人赶紧跟着叶儿向护城河边跑。 人们正在护城河边救人,河堤水下有两个人一条狗,不远处还有人在扑腾。一个女人正用手费力的抵着一个男人的背,男人的身子贴着河堤,那狗瞪圆狗眼,紧紧咬着男人肩头的衣服不松口。 刘元贺将一根长竹竿伸下来,李赐克将一根粗绳放下去,林月抓住粗绳,将粗绳系在男人的腰上,岸上的人一起用力,先将男人拉了上去。 用这个办法,林月又将粗绳系在大黄身上,大黄不愿意离开林月,主子还在危难中,它怎么能抛下主子不管?它要和主子共患难。但大家不理它,将大黄也一把拉了上去。 林月用眼搜寻水面,发现刚才如蛟龙下海般发出扑腾声音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声响,只看见水面冒出很多气泡,从河底泛起一层层浑浊的泥浆。 林月体力不支,再加上水里太冷,她实在没有力气去搜寻刚才还在翻江倒海的那片水底,见竹竿和粗绳又放了下来,林月抓住竹竿,被刘元贺李赐克等人救回岸上。 堤岸上的人越聚越多,人们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又看着被救上来的女人和那条狗,议论纷纷。 虽然是春天的季节,但河水仍然冷得刺骨,林月和那个男人都冻得乌青着嘴,男人苍白着脸,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林月浑身打着哆嗦,颤抖着声音对刘元贺说,将他身子翻过来,让趴在那块石头上,让水从他嘴里流出来! 刘元贺和李赐克赶紧将昏迷不醒的男人身子翻转过来,再抬到林月最喜欢坐的那块光滑石头上,将男人的肚子压着石头,很快,男人的鼻子嘴巴就有很多水汩汩流出来。只听男人嗓子里发出一声响,手脚像乌龟般的划拉了几下,男人醒了,大家这才七手八脚将他抬进后院。 林月见男人被刘元贺等人抬进后院了,脑海里却闪过前世她曾经看过的那些书或电视剧,英雄救美或美救英雄时,几乎都是女主或男主毫不犹豫扑在对方身上,利用这个机会,用嘴对嘴的方式进行急救,尔后女主或男主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从此两人就被爱神的箭射中,从此两人就过上了幸福生活....。 林月亲身体验当下救人的场面,看着身边越聚越多的围观民众,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浪漫的情景,只有书里和电视剧里才有,倘若自己嘴对嘴抢救那个溺水男人,她会是怎样的下场?不敢说,更不敢做,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林月焦急的看着河面,对围观的人大喊,河里还有人,有会水的赶紧救一下。但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人跳进水里救人。 大娘见林月被救上岸了,突然就怒火中烧,相公纳妾,多大的事呀!居然跳河!我们曹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大娘冲到林月面前就骂,你想死就找个清净的死法不好吗?光天化日之下,在人前寻死觅活,丢人现眼呀! 林月被大娘骂得一愣一愣的,但她现在冷得浑身都僵硬了,无心问大娘骂她的缘由,蒋玉娘等人搀扶着她回了后院。 林月找出曹家文的衣服,让陶学奎和刘元贺伺候男人擦干了身子,换了干净衣物。林月也在蒋玉娘米康氏的帮助下,将湿透的衣物脱了,换了干衣服。大黄没人照顾,它只能自己拼命的抖着身上的水。 河里淹死了好几个人,听说那些人都是为了救人才跳进河里的,那是些什么人?没人知道,但那些人都不会游泳,情急中被相互当做救命稻草抓着,结果全都沉入河底,同归于尽。 男人换了干净衣物出来,大家才看见男人的真面目,黑黑的皮肤,中等的个子,显瘦的身板,还有脑后拖着那根像老鼠尾巴般的辫子。现在说这人是个男人还比较勉强,因为看起来这人的年龄不大,十几岁的样子,估计还没举行弱冠礼,但他的性别是个男的,所以还得说他是个男人。 所有人都认为落水的男人救了少奶奶,见男人换了干衣服,陶学奎和刘元贺李赐克等人赶紧跪下向男人磕头,陶学奎嘴里说着,我们代少奶奶谢谢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一定涌泉相报....。 被救男人心里的火气很大,出门遛个鸟,却掉进河里,太丢人了,鸟笼里的那只鸟是否还活着?男人对跪着的人大吼,快去救我那只鸟,救不回来我斩了你们!说完,对准跪得最近的李赐克就是一脚,踢得李赐克嗷嗷乱叫。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跑步声,一队身穿铠甲的兵士跑进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人,一把抓住踢李赐克的男人,不由分说,用半押半送的方式簇拥着男人迅速离开了。 陶学奎他们跪在地上都懵了,什么情况?兵士们抓了一个在逃犯? 李赐克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被平白无故踢了一脚,心里愤愤不平,救了人就敢踢我?要不是你跑得快,我的玄虚刀法必将你劈成几段! 陶学奎却有些后悔,救命恩人就这么走了,我们连这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向少奶奶交代? 刘元贺看着那些迅速离开的背影,忧心忡忡的说,这人会不会找曹家索赔? 胡智德和陶学奎一听,也将脸阴沉下来,是呀,死了好几个人呢,那些人是因为救人才死的,死了人哪能不给赔偿? 几个人就为林月伤感,少奶奶这一跳代价太大,自己没死成,还搭进去好几条人命,不仅名声不好了,还要赔偿好几个人的命钱,这事怎么了结? 胡智德咬牙,河里淹死好几个人,那人不问一句,却叫我们去救他那只鸟!我看这人也不是一只好鸟! 李赐克忍着被踢痛的腰,这人不是好鸟,没鸟德,居然敢踢我! 怎么办?大家只能等少奶奶梳洗完毕拿主张。 河岸边看热闹的人很多,但为什么没人去救那些溺水的人呢? 原来护城河为了护城的军事需要,是不允许人在河里游泳的,再说,京城除了这条护城河,没有其他可以游泳的地方,这个时代的人,除了靠海靠江河的渔民,都不会游泳,也更不会将游泳作为一项体育运动。既然护城河不许游泳,大家也不会游泳,当然不敢贸然跳进河里去救人,这种买一送一,救一死二的事没人愿意做。 没多久,顺天府官船将护城河里的死尸全部捞起来,运走了。 曹家少奶奶跳河了,护城河淹死了好几个人,这是京城发生的一件大事! 这个时代没有视频,也没有广播电视,新闻只能口口相传,没图没真相,人们充分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事情越传越走样。 有人说,曹家少奶奶跳河,那些救人的男人都被淹死了;有的人说,先是曹家的一条狗掉进河里,曹家少奶奶救狗心切,跳进河里救狗,好几个男人为了救女人,结果被淹死了;还有的人说,曹家少奶奶患了很重的病,不想活了,跳河寻死;还有的说,曹家少奶奶被她相公打了,想不通就寻死觅活....,有关曹家少奶奶跳河的版本传的很多,如果将每个版本都写下来,肯定要写很厚一本书,所以这里就省略五万字。 虽然曹家少奶奶跳河寻死的各种版本被人演绎得活灵活现,但没有一个版本是讲曹家少奶奶救了男人的,因为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一个小女人,怎么可能救一个大男人?这个时代连男人都不会游泳,何况女人! 林月听说那个男人走了,又听说李赐克被那人踢了一脚,听说跳进河里救人的那几个人全都被淹死了,还听说那男人对河里被淹死的人不闻不问,却要胡智德他们去救自己的鸟,说不救他的鸟就斩了他们,听说那人是被一队兵士带走的,要不是兵士来得及时,胡智德他们怕是真的会被那个男人斩了! 林月很郁闷,自己救起的是个什么人呢?脾气如此暴躁又冷漠,居然敢踢李赐克!居然漠视那些被淹死的人!还扬言要斩了胡智德他们!难道人命不如一只鸟?还有,我救了你一命,你居然不说一声谢谢就走了,我还倒贴一套曹家文的衣物。 这人姓甚名谁,别人不知道,林月也不知道。她只认定这人不是一只好鸟,早知道他不是一只好鸟,我就不该救他,唉!救错鸟了! 林月因救人精神紧张,再被冻了这么久,感到体力不支,想睡觉,林月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141章 这人名叫方喀拉 林月为什么要跳河?老爷子想起前次讨论曹家文纳妾的事,莫不是林月不愿意曹家文纳妾,一时想不开就跳河了呢? 老爷子疑惑的问大娘,家文还没有纳妾,她不至于去跳河的吧? 大娘却不以为然,家文已经和黑三儿住在一起了,她肯定已经知道了! 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大娘,家文和黑三儿已经住在一起了?大娘有些得意,点点头,继而又说,她知道了又怎样?不愿意相公纳妾的女人是妒妇,妒妇是被列入“七出”的,早知道她会因为曹家文纳妾的事去跳河,倒不如当时就休了她,免得曹家因为出了妒妇跳河被人羞辱。 老爷子一听曹家文已经和黑三儿住在了一起,又听大娘说倒不如休了林月,就扬手给了大娘一巴掌,蠢婆娘!叫你现在不要说家文纳妾的事,你不听!居然敢让家文与黑三儿住在一起!你难道忘了林月对曹家做的好事?她是我曹家的福星,你居然敢说休了她!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打死你! 大娘摸着被老爷子打得火辣辣的脸,不敢再说话。 老爷子得知小儿子已经和黑三儿住在了一起,生米煮成了熟饭,气得七窍生烟,但也无可奈何,哪怕将大娘打死也无法挽回已经成为事实的结果。看来林月跳河,一定是因为曹家文纳妾的事了。 老爷子想要开导安慰一下林月,但他做家翁的,无论用什么方式开导安慰儿媳,都是很不恰当的;让大娘去开导安慰?岂不是火上浇油?老爷子无可奈何,只好默不作声。 林月在侧院看蒋玉娘洗衣服,蒋玉娘将洗好的衣物晾晒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那些晾晒的衣物,除了林月的,还有一套是男人服饰。 林月近前看看摸摸那套男人衣服,对蒋玉娘说,这衣服的质地看起来比曹家文的那套衣服还好。 蒋玉娘说,是呀,这套衣服的质地和绣工确实比少爷的那套好很多。 林月问,这衣服少爷能穿吗?蒋玉娘想想,看那长短,少爷好像能穿呢,晒干以后让少爷试试就知道了,如果不合适的地方,改改也很容易。 林月听说曹家文能穿,就笑起来,那就好,没亏。 蒋玉娘一听林月说没亏,就一头雾水,人家救了你的命,你还好意思说用少爷的衣服换人家的衣服没亏? 老爷子见林月在侧院说话,就走进来看看林月,那眼神分明在问,你没事了吧?林月赶紧喊一声爹。 林月虽然被冻了一次,好在人年轻,睡一觉就恢复了原状。 老爷子开导林月,天底下就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你一定要想开点,千万不要再做傻事! 林月已经知道了街上人的传闻,但她对传闻却无可奈何,因为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个被她救起的男人,当然还有一个是大黄,被救的男人不见了踪影,大黄是条狗,也无法对人表述,亲眼看见那个男人落水的人,都因救男人淹死了,唯一在现场还活着的人,只有蒋玉娘,而蒋玉娘看见的瞬间,刚好是她跳进河的瞬间,蒋玉娘当时喊少奶奶跳河了的话,是很多人都听见的。 林月想狡辩,那是徒劳。再说,她无论怎么狡辩也没人会相信,女人救男人?不可能!女人会游泳?不可能!那些被淹死的人不是因为救我而死?不可能....!既然百口莫辩,那就不辩。 林月知道老爷子开导她的意思,她也只能接受,不过,天底下真的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曹家文与黑三儿住在了一起,就是我解决不了的问题! 林月只能安慰老爷子,说爹你不要着急,我没有去跳河,是那人掉进河里我去救他。 老爷子和蒋玉娘一听,赶紧应和,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对对对,你不是跳河,你是去救人。 鬼才相信林月是去救人呢,跳河?多令人难堪的说法,林月给自己下了台阶,老爷子何不就坡下驴呢? 不过,老爷子的忧虑也和大家一样,河里淹死好几个人,顺天府和死人的家属早晚都会来找曹家的,死的是些什么人?老爷子上街打听,但听不到一点消息,但不管有不有消息,死的人富贵也好,贫穷也罢,曹家拿出一点点银子肯定是赔偿不了的,搞不好会赔得倾家荡产,还会被死者家属告到官府吃官司。 但看着林月的样子,她既不为自己跳河感到耻辱和悲哀,也不为因救她而死的人感到悲痛,老爷子有些不解,一个人的心再大,再硬如钢铁,也不至于会这样吧!但他除了假装没看见,别无他法。 平静了几天,林月正准备出门到火锅底料厂去看看,现在的火锅底料已经畅销京城附近的几个省,虽然供不应求,但林月却决定在火锅底料的基础上,再开发几种烧鱼,炖鸡以及蒸肉之类的调料,只要原材料供应没有问题,这些调料都是在火锅底料的基础上研发的。 林月已经从大脑“计算机”资料里抄写了这些调料的配方,为了原料的种植,林月又决定在京城再买一些地,这块地的名字她已经想好了,仓西县有了曹家农场,京城这地就叫林家农场。她不用再遮遮掩掩用曹家的名义命名了,从现在开始,她要以自己的姓氏为企业命名。 林月正准备出门,突然看见大黄警觉的望向院门方向,只见院外进来几个人,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是个黑而瘦的男人,黑瘦男人见到大黄,愣了一下,眼睛顿时就瞪得溜圆。 李赐克正在院里劈柴,抬头看见来人,也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手握砍柴的斧头,两步窜到黑瘦男人面前,你豪横什么?你那么豪横,还不是要被兵士抓走,关键是,我平白无故被你踢了一脚,你凭什么踢我? 李赐克大喝一声,你敢踢我? 话音一落,跟在黑瘦男人身后的,是一个腰挂长刀的壮汉,挂刀壮汉跨前一步,伸手将李赐克一挡,出手似弹灰,李赐克身子就像安了一根弹簧,迅速倒退几步,四仰八叉重重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林月听见李赐克喝问你敢踢我,马上意识到,走在前面的这个黑瘦男人,就是掉进护城河被自己救起的那人。原以为这人消失了,没想到他却找上门来。 但这人进门,怎么不对我喊一声救命恩人,再向我施礼表示一下感谢?我这个救你命的恩人还没开口说话,你的手下就将李赐克推了个四脚朝天,看来这人果真不是一只好鸟! 大黄好奇,凑上前来,用鼻子使劲嗅着黑瘦男人,这个人的味道是它熟悉的味道,所以就向黑瘦男人友好的摇着尾巴。 黑瘦男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条狗,他太熟悉这狗了,不仅熟悉而且刻骨铭心,当他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这条狗死死咬着他肩头的衣服不松口,他在水里拼命挣扎的时候,每次手里碰到的东西,都是它毛茸茸的狗身,那颗毛茸茸的狗脑袋就紧紧贴着他的脑袋,当他还没脱离危险,恍惚中第一眼看见的也是这条狗,这狗瞪大狗眼看他的时候,那眼睛瞪得就像牛眼。 现在黑瘦男人看见这条救了他命的狗,感觉这狗就是他的亲爹,男人赶紧向大黄弯腰一揖,嘴里说着,谢狗救命之恩! 大黄见黑瘦男人弯腰,不是狗怕弯腰狼怕蹲吗?它以为男人要捡石头打它,吓了一跳,正准备跑开,挂刀壮汉见一条狗凑上来,飞起一脚踢向大黄,大黄正准备跑开,挂刀壮汉一脚踢了空,眼里余光却撇见黑瘦男人正在向狗作揖。 挂刀壮汉赶紧收住踢狗的腿,但黑瘦男人见挂刀壮汉敢踢他的救命狗,举起拳头就打挂刀壮汉,挂刀壮汉并不躲避,噗通跪地直挺着身子,任凭黑瘦男人对他拳打脚踢。 林月最见不得有人在她眼前挨打,这个不是好鸟的男人,凭什么对狗作揖对人拳打脚踢?林月就像阻止大娘打鲁大妹时那样,勇敢的站在那只坏鸟面前,厉声呵斥,光天化日为何打人? 林月屹立在那只坏鸟面前,坏鸟和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跪地的挂刀壮汉忽地一下立起身来,一把抓住林月的臂膀。 林月顿时感觉抓她臂膀的那只手爪像几根钢针,钢针深深勘进她臂膀的皮肉里,痛得她哎呦哎呦直叫。大黄龇牙,冲着挂刀壮汉狂吠,黑瘦男人一看,再次对挂刀壮汉拳打脚踢,你敢对我的救命恩人出手!老子打死你! 挂刀壮汉松开林月的臂膀,既不申辩更不躲避,重新跪地接受挨打。 黑瘦男人被人抬进林月后院的时候,他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也站在河堤上,后来打听到救他的人确实是个女人,所以认定林月是他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被自己的卫士打了,那还了得? 林月捂着被抓的臂膀,痛得龇牙咧嘴。黑瘦男人打累了,累得气喘吁吁,挂刀壮汉被打得鼻青脸肿,但黑瘦男人看起来还怒气冲冲不解恨的样子。 一个老者走上前来,向林月施了一礼,看着黑瘦男人,对林月介绍,这是我们的主子方喀拉。 方喀拉?一听这名字林月就知道,黑瘦男人是个满人,因为只有满人才会取这么古怪的名字。 林月看看这个方喀拉,方喀拉年龄估摸着与林月的年龄差不多,身材不高,皮肤粗黑,嘴上已经有了毛茸茸的胡须。 老者给林月介绍了自家主子,却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没跪!她怎么不跪? 老者深感惊异,赶紧对林月呵斥,跪下!林月惊异,啥?叫我跪下?我救了方喀拉的命,我还要给他跪下? 方喀拉并不理会林月跪没跪,向跟来的几个人一挥手,拿来。 林月这才注意到,站在方喀拉身后的几个人,每人手里都提着捧着各种东西。 方喀拉看向林月,幸蒙恩人相救,特来感谢救命之恩! 林月的气还没消,什么人呢?一来就向狗作揖,踢了李赐克还想踢狗,我的臂膀被抓伤了,我救了你的命,你跟来的人还要我跪?这鸟人一来,就整得院里鸡飞狗跳,这还是鸟人吗?这分明是个二货! 虽然林月的气没消,但方喀拉是来谢救命之恩的,不能因为心里有气就将方喀拉撵出去。 第142章 那鸟是偷的 林月将方喀拉请进客厅坐下,叫蒋玉娘奉上茶来。 方喀拉让跟来的人将礼物放在桌子上,再向他们一挥手,几个人嘴里“嗻”,应诺一声就退了出去。 方喀拉指着桌上的一大堆东西,向林月一一介绍,这些布料是送给你做衣服的,这是玛瑙,这是珍珠,这是玉器,这是字画...,方喀拉将这些东西介绍完了,就看着林月。那眼神分明在问,你救了我的命,我送这些东西给你感恩,这些东西能表明我的诚意了吧? 林月看着堆在桌上像小山一样的礼品,不由得两眼放光。林月爱财,也爱这些古董,哦!不,这些东西有的是古董,有的现在还不是古董,如果将这些东西放到她前世,就全是古董,其身价也不知道会翻多少倍? 林月惊叹,这人居然给我送来这么多,这么贵重的礼物,这人虽然是个二货,但他有钱,原来我救了一个有钱的二货。 林月看看这个名叫方喀拉的满人,虽然方喀拉脸上的笑还是有些二,但林月感觉他的形象高大了许多,皮肤也没有那么粗黑了,不似白富美,也像高富帅!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方喀拉不是林月的情人,但看在方喀拉送给自己那么多金贵礼物的份上,方喀拉就像西施一样的白富美高富帅。 方喀拉问林月,请问恩人贵姓?林月说,我叫林月。 方喀拉眼里闪着喜欢的光,这名字好听,说完又叹息,那天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肯定就像那对棕榈鹦鹉被淹死了! 林月对他的棕榈鹦鹉不感兴趣,却对方喀拉怎么会掉进河里感到好奇,河堤那么宽,你怎么走着走着就掉进水里了? 方喀拉一脸的沮丧,说前不久有人送一对棕榈鹦鹉给娘,但娘不喜欢,娘不喜欢我喜欢呀!我找娘要,娘不给,不给就偷,我就偷了那对鹦鹉。 林月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样的富贵人家才会有人送鸟给一个女人?嗯,林月想着,贵人们相互之间送雉鸡,雉鸡不是一种鸟吗?刘奕杰也送给我一对鸟的,有人送一对鸟给方喀拉的娘,不稀奇? 不过,林月听说方喀拉的娘不喜欢那鸟,却又不送给儿子,儿子得不到那鸟,就偷!这个儿子太彪悍了吧! 林月惊异,那鸟是你偷的?方喀拉很得意,是呀,我娘不给我,我又不能抢,抢不到就只有偷呗! 方喀拉一说起棕榈鹦鹉就兴奋起来,你知道吗?我家里的鸟很多,各种名贵的鸟都有,但这对棕榈鹦鹉最好看,羽毛非常漂亮,叫声也非常好听。 他顿了顿,声音黯淡下来,没想到,偷出来没两天,我带它们出来遛遛,一边走一边逗它们说话,没注意看路,结果走偏了,就掉进河里了。 林月想起前世的人看手机成瘾,边走路边看手机,有的被车撞死,有的掉进悬崖摔死,没想到,在这个原生态的世界,居然也有因为看鸟看得太痴,自己掉进河里差点被淹死的。 方喀拉重重叹口气,我娘知道是我偷了她的鹦鹉,就派人来找我,我刚好被你救起,所以那些人抓住我就走了。 哦,林月这下明白了,听人说,院外来了几个兵士,见到方喀拉,抓起他就走,胡智德说,那几个兵士就像抓住了一个逃犯。原来方喀拉真的是被他娘派来的人抓走的。 方喀拉很沮丧,说我的鸟就这样被淹死了。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沮丧中的方喀拉,不免又开始腹诽,那几个为了救你而死的人,你只字不提,这两只鸟死了,你却悲伤起来?那几个人的命难道没有你的鸟珍贵? 林月假装关心的问他,你娘抓你回去,挨打没有? 方喀拉说,我娘见我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问我这衣服在哪里偷的?我说自己掉进河里被你救起的事,我娘就没有打我了。 林月整个人都黑线了,曹家文的衣服古怪吗?方喀拉偷盗成性吗?她瞪眼看着眼前这个黑黑瘦瘦的小男人,哭笑不得。 方喀拉并不在意林月的神情,想起自己掉进河里后,恐惧加绝望的感觉仍然很是后怕,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方喀拉见到水就会不自主的打个寒颤。 方喀拉对林月救他的命十分感激,你将我救上岸,我清醒后就恨不得要跪下来谢恩,但我太冷了,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跪不下来。 林月一听,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理由?不过,这人说话直白,林月很喜欢。原本想幽默他一下,当时很冷跪不下来,现在不冷了,可以补跪一下呀!不过,这样说的话就显得有些尴尬。林月原本就不喜欢被人跪着谢恩,现在当然就没有必要开这种玩笑。 林月就顺着他的话说,我一看见你也想跪,结果太冷,跪不下去,直到现在我都跪不下去。 方喀拉一脸认真,这么多天了,你都跪不下去吗? 林月说,是呀,为了救你,我的膝盖得了关节炎,从此就再也跪不下去了。 方喀拉没听说过关节炎,不知道关节炎是什么东西,林月就拍拍自己的膝盖,说这是膝盖,膝盖主要是由股骨胫骨和髌骨关节组成,那天我被河里的冷水一激,膝关节就患了关节炎。 方喀拉听林月说膝盖什么骨呀骨的,既听不懂,又满脸疑惑,患了关节炎就跪不下去? 林月使劲点点头,是的,膝盖关节患了病,我想跪都跪不下去。方喀拉释然了,刚才张公公叫你跪,你没跪,原来是因为你患了关节炎。 林月赶紧点头,对对对,你理解得太对了,太聪明了,真是聪明绝世!我患了膝关节炎,从此以后就无法下跪。 估计方喀拉很少被人如此夸过,现在听林月夸他聪明绝世,心里就乐开了花。方喀拉大度的对林月说,你是因为救我才患了关节炎,以后你就不用跪我了。 林月又是满头黑线,跪你?我为什么要跪你?你是什么人呢?我见到皇帝老儿都不跪,还跪你?我不跪你还用你恩准? 虽然林月满头黑线,但方喀拉说以后就不用跪他了,林月还是很高兴的,一高兴就咧着嘴笑。别看生活在这个时代,跪不跪的只是一种礼节,但身份低贱的人在高贵的人面前不跪,高贵的人发起怒来,也够喝一壶的。 林月被方喀拉赦免不跪,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万一以后再遇到这个有钱的二货,我就不用跪。林月满脸是笑,说谢过方大人。 方喀拉突然问林月,你会游水?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使林月不禁哑然,如果说自己会游水,那你在哪里学会的游水?女人为什么会游水....?由此会延伸出无数个问题,这些问题很难说清楚;如果说你不会游水,那你为什么没有被淹死反而还救了我? 林月笑笑说,其实水是有密度的,人天生都会游水,哪怕躺在水面上也不会沉下去。 方喀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啥?人天生就会游水?躺在水面上也不会沉下去? 方喀拉继续瞪大眼睛看着林月,这些话他从来没听人说过。 林月解释,人的肺就象一个充气救生圈,只要人在水中不慌乱,你就沉不下去。 方喀拉想起自己掉进水里时,确实非常慌乱,拼命挣扎,如果自己不挣扎,躺在水面上可能都沉不下去,但林月说水有密度,密度是个什么东西?我们的肺怎么会像救生圈?救生圈是个什么圈? 方喀拉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林月,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女人,不!不是这样的女人,就连这样的男人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名叫林月的女人是一个什么女人?她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林月看他很惊奇的表情,就瞥眼看看他,说你一掉进水里就拼命挣扎,你把肺里的气都放跑了,就像自己把救生圈丢了,你当然就浮不起来,其实学游泳很简单,首先你要不怕淹,当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放松呼吸,过几天自然就浮起来了。 林月对自己说的话不由得笑起来。 方喀拉虽然感到林月将游水的事说得如此简单,但很多事情他又想不明白,很困惑,他觉得以后要找个地方再体验一下游水,看过几天就浮起来是什么感觉。 不过,现在不敢去体验,因为他惊魂未定,见水就心惊肉跳。 林月见方喀拉一脸懵逼的样子,觉得很好玩,你刚才骂这个打那个的,现在怎么懵逼了呢?林月感觉在这个世界拿一个二货男人逗乐,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林月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你知道兔子为什么要刨地吗?刨地的兔子是公的还是母的?方喀拉喜欢打猎,打过很多兔子,但他看见的都是在拼命逃跑的兔子,没见过刨地的兔子,更不知道刨地的兔子是公的还是母的,不过,难道连这样的事林月都知道? 方喀拉瞪着惊奇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林月,这个问题确实非常有趣。 林月知道方喀拉答不上来,就自问自答,说刨地的都是公兔子,它们用后腿刨地,是在向母兔求爱。 方喀拉眼前就出现一只公兔子使劲刨地,向一只母兔子求爱的场景,这场景太有趣了!方喀拉不由得站起身来,想象着公兔子用腿刨地的样子,将两只脚使劲蹭着地面,鞋底蹭着地面,发出咵咵的响声。林月惊异的看着方喀拉的动作,动作太搞笑,林月既然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了,方喀拉也坐了下来,急切的问林月,你还知道什么? 林月又乐呵呵的问他,为什么婴儿刚出生时都会哭个不停?为什么先看见闪电后听到雷声?什么植物先开花,后长叶....,林月小时候看过十万个为什么这本儿童读物,小时候她对书里的这些小知识也深感有趣。 看着方喀拉一脸懵逼的表情,林月决定再逗逗他。你相信吗?所有人都无法用自己的舌头舔到自己的手肘。 方喀拉大为不解,这有什么难的?他二话不说,撸起衣袖,抬起胳膊,低下头,伸出舌头就去舔手肘,这时他才感到吃惊,因为随便他怎么努力低头抬胳膊,舌头伸得再长,累得满面通红,嘴与手肘的距离都还很远。 林月看着方喀拉努力舔自己手肘的样子,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如果她有一部手机,将方喀拉学兔子刨地和舔手肘的样子拍个照片或者视频,发到朋友圈,不上热搜才怪。 方喀拉实在舔不到自己的手肘,看着林月的眼神就充满了好奇和佩服。活了十几年,见过的男人女人无数,但眼前的这个女人简直不是人,是神!自己与林月相识,就像见到一个仙女,这个仙女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太神奇了! 方喀拉一激动,立马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佩,将玉佩递到林月面前,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将玉佩送给你,留作纪念。 这个年代男人挂玉佩是一种时尚,也是身份以及地位的显示。女人也有挂玉佩的,但女人挂玉佩的不多。林月爹娘在她小的时候,也为她定制过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林月的名字,这是爹娘留给林月唯一的一件纪念品,所以,林月也喜欢将玉佩系在自己裙边。 第143章 方喀拉名叫福临 林月接过方喀拉递来的玉佩,这块玉佩表面晶莹剔透,温软圆润,虽然不知道这玉石产于何地,但看那外观色泽质地,就知道肯定很贵重。 林月认真看着玉佩上刻的字,玉佩上刻着两种文字,上面的一种是汉字,汉字下面一排文字是满文。林月不认识满文,但认识汉字,看着玉佩上的汉字,就轻轻读了出来,爱新觉罗.福临。 刚一读完,林月突然感到头皮一麻,再认真看看那几个字,那汉字确实刻的是爱新觉罗.福临。林月前世是学过历史的,不小心穿越到这个时代,这是什么时代?林月查阅过大脑里的“计算机”,知道她现在所处的时代是崇德年,下一个年代是顺治年,而顺治皇帝的名字就叫爱新觉罗.福临! 眼前这人的名字叫爱新觉罗.福临?大清国的顺治皇上? 顺治皇上是个什么皇上?林月前世学历史的时候学过,今生也查阅过他的资料,但历史对顺治皇上的评价则五花八门,有的认为他乾纲独断,锐意更新;有的认为他多愁善感,任性;有人认为他聪明好学,励精图治;也有人说他性格拧巴,处事极端不靠谱;有人又认为他性格温和....,不论林月前世的人对顺治作何评价,都是见仁见智的一些说法。 前世的人没见过顺治,这世也没人为他留下客观公正的结论,林月有幸来到这个世界,顺治皇上却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顺治给林月留下的第一印象,不是一只好鸟!是个二货! 林月愣愣的看着福临,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人是顺治皇帝?被我救起的人是顺治皇帝?送我玉佩的人是顺治皇帝?林月惊诧不已,方喀拉见林月对他的名字惊诧,瞬间变得得意起来。 林月小心问,爱新觉罗.福临是你的名字?方喀拉点点头,是的。 林月又问,你的名字不是叫方喀拉吗?方喀拉说,下面那排满文刻的是我满文的名字,我的满文名字叫方喀拉,汉文名字叫福临。 林月好奇,你满文名字方喀拉是什么意思? 福临想想,方喀拉是小矮人的意思?林月瞪大眼睛,你是小矮人?福临见林月对他名字如此直译很是不满,说我们满人取名字只是那个意思,不是真正小矮人的意思。林月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福临嗫嚅了老半天也无法用一句话表示不是那个意思的意思。比如,我祖父努尔哈赤是野猪皮的意思,我二祖父舒尔哈齐是小野猪皮意思,我父皇的满文名字叫黑还勃烈,黑还勃烈是什么意思?是狼的意思,还有,睿亲王多尔衮是獾的意思。 福临说完,不满的质问林月,按照你的理解,难道他们就是大野猪皮呀小野猪皮呀狼呀獾呀之类的意思吗? 林月好奇心不减,想起福临的娘是蒙古人,问你们满人取名字是那个意思,那蒙古人起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福临说,我皇额娘名叫布木布泰,布木布泰是瓶子的意思,皇额娘身边的侍女苏麻喇姑,是麻布口袋的意思。林月强忍着笑,这些名字在汉人看来感觉太奇葩了,但福临说起这些人的名字却如数家珍。 林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前这个男人身世比满人或者蒙古人取名的意思更有意思,今天遇到这个男人,是她穿越以后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 林月疑惑的问福临,你不是才几岁的时候就做了皇帝的吗?怎么会出门在外面走?怎么会走着走着就掉进了水里?福临一听他几岁就做了皇帝的话,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月,他心目中的仙女怎么会突然没头没脑问出如此怪异的问题? 林月不待福临回答,急着又问,按你现在的年龄,你爹不是已经死了吗? 福临一听,神情立马紧张起来,迅速看看周边,好在周边没人,林月脚边只有大黄竖起耳朵在听他们说话。福临光火了,压低嗓门呵斥,你爹才死了呢!你全家都死了!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命,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治你的罪! 福临光火了,但林月并不担心这只坏鸟发怒,她只想进一步核实福临的身份,你是皇子? 福临不满的撇她一眼,我是九皇子。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九皇子的福临,嗯!福临在黄台吉儿子们中的排行确实位列第九。 不过,眼前这人真的是中国历史上的顺治皇帝?林月没有见过顺治皇帝的照片,更没有见过视频之类的影像,林月脑子里呈现的,全是顺治皇帝的画像或影视剧里那些演员的形象,现在顺治皇帝这个真人坐在林月身边,正在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人的形象怎么不是画像上那种白白胖胖的样子?怎么不像电视剧或电影里演员们高大帅气的模样?林月感到惊悚而震撼,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为顺治皇帝的救命恩人,这是什么节奏? 林月的好奇心像一颗核弹又一次被引爆,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你父皇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当上皇帝的?你为什么要叫多尔衮为皇父?你为什么要将多尔衮挫骨扬灰?还有,你到底是患天花死了还是当和尚去了?.....,天呀!这么多问题该怎么问?问这些问题岂不被千刀万剐!林月看着福临发愣。 福临见他的救命恩人发愣,又浮现出得意的神情,你不是仙女吗?你不是天上事知道一半,地上事全知道吗?现在怎么懵逼了呢? 林月无言以对,她再也无法与福临愉快的聊天了,一聊肯定就聊死了,尬聊也不行! 难道前世教科书上的内容是被篡改过的?难道大清实录上记载的东西是假的?难道我穿越到的地方不是前世书本上记载的那个大清国......? 林月将自己惊异而激动的表情包揣进口袋里,揉揉自己的脸,让面色恢复到正常状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什么都不在意。 唉!现在的林月不是假装不知道,是真的很迷糊,是真的不知道!不是假装不在意,是真的无法在意! 后来林月查阅了一些“计算机”资料,这才知道,原来历史真的是可以删改的!不仅可以删改,还可以将白的改成黑的,将无的改成有的,就拿各个朝代的实录来说。各个朝代都有史官,史官们按照年月日记载当时发生的大事,叫《实录》,《实录》是一种编年体史书,是后人了解历史,研究历史的重要文献。 为了保证《实录》记录内容的真实性,原本君王是不得看《实录》的,看都不能看,更不能改,但后来怎么就有了实录不实的说法呢? 原来,君王不得看《实录》的规定,到了唐宋时代就被打破了。 最开始修改《实录》的,是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以后,李世民为了掩盖他杀死大哥,篡爹夺权自己当皇帝的事实,不仅在《实录》里自己将自己立为太子,表明自己当皇帝的合法性,还将他爹和他大哥的功劳全都写到自己的头上。 而历朝历代改《实录》频率最高的,不是唐宋元明,而是大清。清太祖野猪皮努尔哈赤将实录改来改去,最终改成五种版本,五种版本里的内容各有各的说法。后来黄台吉的实录,也被他改来改去,最终改成三种版本,删改过的实录不再是原汁原味的大事要事记录,而是可以不断更新的动态文本。 比如,清军杀人放火抢劫拆房;比如,战功记录将俘获的人和牲畜一起作为人畜当财产算;比如,清初的六大恶政,圈地投充逃人剃发易服和屠城;比如,活人殉葬;比如,儿子娶后母,兄弟娶寡嫂的收继婚等等,经过历代皇帝按照自己的利益和喜好,不断删改洗白,这些记录在最后成书的《实录》中先后被删除。 又比如,黄台吉生前钦定的《太祖太后实录》,黄台吉死后,被多尔衮改成《太祖武皇帝实录》,连黄台吉实录的标题都被删改了,不仅黄台吉娘的相关记录被删除,多尔衮还把自己的娘人品不好的文字记录也删除了。 改《实录》最多的是雍正皇帝,被他大刀阔斧删改的《实录》最少有几百卷,就连蒙古首领噶尔丹的死法也要篡改,清军三次攻打蒙古失败,没能抓到噶尔丹,后来噶尔丹病死了,为了皇上的面子,《实录》将噶尔丹的病死删改成服毒自尽,噶尔丹服毒而死,证明大清的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唉!不说了,越说会越郁闷,什么历史不历史的,我手中有权,我就是历史,不符合我口味的,想怎么删就怎么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历朝历代的君王为了自己执政的各种好看,能打扮一下,为啥不把历史整好看点呢?这么改来删去,大清人民终于有了自己伟大光荣正确的历史。 这里省略两万字罢了,还是回到现实中来吧! 林月瞪眼看着坐在眼前的福临,虽然她对这个时期历史的真相感到迷茫,但她知道,崇德和顺治时代,正是大清开国之初,大清外部被蒙古朝鲜包围,内部各种分权势力也在起着冲突,虽然明朝皇帝自杀了,但是他的子孙们却在各地建立了大大小小专业的,业余的各种性质的朝廷,建立后被大清铲除,铲除后又建立,生生不息,民众反清复明起义此起彼伏不断发生....,世道非常乱,乱到什么程度?就像一团麻,虽然有线头,但那些线却像鸡毛炒韭菜,缠绕在一起,理不清,剪更乱。 面对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局势,朝廷手忙脚乱,顾上烧火,顾不得翻锅,有野心的人趁乱揭竿而起,想发财的人趁乱抢银行,你说朝廷怎么写这个朝代的历史?按照林月的理解,朝廷写这段历史,只能怎么对大清有利就怎么写!后人想改,只要当时的皇帝怎么满意就怎么改!直到改得大多数皇帝都满意为止。 现在林月见到的福临已经十几岁了,但他至今并没有当上皇帝,福临的一生无论长寿还是短暂,无论患病死亡还是出家当了和尚,他当皇帝却是铁板钉钉的事,而黄台吉的死也是必然的,那么真实的福临什么时候能当皇帝?黄台吉什么时候能死?既然实录不实,哪怕林月大脑里有计算机资料也查不到真实信息。 林月搬到后院时间不长,休掉丈夫的时间也很短,以前的生活被关上了门,这么快上帝就给她打开了另外一扇窗,这扇窗里有什么样的人和事?林月好奇心爆棚,管他实录不实录,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有幸与当今准皇帝认识,一定会有另外一种人生体验。 林月与福临今天算第二次见面,福临将自己随身玉佩送给了林月,林月不能没有表示,但送什么东西好呢?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这些东西难道福临没有?林月觉得无论送什么东西都不能表达自己回礼的心意,那就礼尚往来,将自己的玉佩送给他好了。 林月用手摸摸系在裙边的玉佩,这块玉佩是林月爹娘留给现在的林月唯一的纪念品,材质不贵重,有纪念意义才贵重,林月原本很是舍不得将这块玉佩送人的,不过,现在想想,除了送玉佩,好像确实没有比这个更恰当的东西了。将自己这块玉佩送给当今准皇上,也不亏待了玉佩的去处。 林月解下身上的玉佩,说没有回赠的礼物,就将我从小佩戴的这块玉佩送给你吧! 福临接过玉佩,也念着玉佩上的名字,林月。福临咧着嘴笑,好名字,好听。 福临略一沉思,居然随口吟出几句诗,福如沧海无穷极,临流不欲殷勤听,林莺啼到无声处,月细风尖垂柳渡。福临很得意,对林月说,这是一首藏头诗,我们两人的名字都有了。 福临说完,对自己的才艺很惊奇,我认识了你,连诗都会写了! 林月很是诧异,这个不是好鸟的皇帝能写诗?林月对诗词没有什么修养,对诗里表达的意境一知半解,听福临吟诗还是有朗朗上口的感觉。现在见福临对他自己作的诗喝彩,林月也不由得笑起来。 其实这些诗句都不是福临自己写的,他只是将别人的诗东一句西一句拼凑出来而已。 第144章 你有自知之明? 福临告辞要走,林月见到了吃饭时间,说你到我家来,不吃饭就走,是我不懂礼节。我请你到香格里拉酒店去吃饭,那是我开的酒店,你一定会喜欢。 福临又傻眼了,你还有酒店?还是香格里拉酒店?香格里拉是京城少有的一流酒店,福临怎么会不知道?虽然知道,但他从来没去吃过,现在救命恩人请他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还说这酒店是恩人自己开的,福临就更为震惊。 谁都喜欢吃好吃的食物,福临舔舔嘴唇,与林月欣然前往。从后院柳树巷坐马车到香格里拉酒店是顺路的,管家胡智德备好马车,两人就到香格里拉酒店去吃饭。 林月在香格里拉酒店设有一个专属包间,酒店生意无论多红火,这个包间都是不对外的,包间私密,装修比外面的更加豪华,但酒店改换主子以后,林月却很少来过。 马车在香格里拉酒店门前停下,掌柜张碧玺见林月带着一个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赶紧迎上前去。 林月对他笑笑,指着男子向张碧玺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方大人。门里人声鼎沸,张碧玺没听说过方大人,不过,方大人圆大人不重要,只要是老板带来的人就很重要。福临并不看张碧玺一眼,而是瞪大眼睛四下乱看,只见酒店门里门外热闹非凡,顾客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生意异常火爆。福临自是震惊,以前他常去的几个酒店虽然也很豪华,但绝没有香格里拉酒店这般火爆。 张碧玺在前带路,林月和福临跟着他来到专属包间,坐定,林月点了好几个有特色的菜,准皇上到店吃饭,不让他吃最好的东西,怎么对得起准皇上? 菜刚点好,突然从门外又进来几个人,这些人都毕恭毕敬站在福临身后。 林月有些诧异,问福临,他们是干什么的? 福临说,他们是来照顾我吃饭的。 林月感觉头有些大,反问他,你自己连饭都不会吃?还需要他们照顾? 福临也感到奇怪,说我吃饭都是由他们照顾的。尔后又关切的问林月,你吃饭没人照顾? 林月一头黑线,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还不会吃饭吗?我吃饭从来不需要人照顾,自由自在,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 林月很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吃饭,那感觉就像一个动物在被人围观,影响食欲。 林月向福临调皮的眨眨眼,说你今天试一下,没有他们的照顾,看自己会不会吃饭? 福临从小吃饭都是有很多人围着照顾的,有人为他拈菜,有人为他换碟,有人为他递毛巾....,他习以为常,以为吃饭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关键是从来没人敢对他说应该自己吃饭,不需要人照顾。 今天福临与林月接触,不仅觉得林月很神奇,而且使他接触到了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福临对生活的新方式自然也有了新鲜感,试试就试试。 福临叫那几个人全都退下,包间里只剩下林月和福临两人,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道冷荤菜上桌,小二又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盛着一个圆滚滚的泥球,这就是香格里拉酒店的招牌菜之一,富贵鸡。 福临眼睛瞪得像牛眼,他的餐桌从来不会有泥球之类的东西上桌,即或有如富贵鸡之类的菜,泥球里能吃的那部分东西肯定是在厨房里就先处理好的,他永远都只能看见装在碟子里的那些肉。 福临看着从泥球裂缝里飘出细细的一缕缕白烟,惊奇的问,这是吃的? 林月笑着点点头,小二手里拿着一根尺把长的小棍,对福临说,回客官的话,这道菜的名字叫富贵鸡。 只见小二用小棍轻轻敲敲泥球,泥球应声裂开,露出里面的荷叶。福临惊奇的站起身来,仔细看着泥球里面的荷叶,小二将荷叶一层层揭开,荷叶里露出包裹得完完整整的一只鸡,这只鸡冒着热气,热气里弥漫出一股奇特的荷叶清香和鸡肉的醇香,福临吃过很多珍馐佳肴,但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鲜香的味道。 林月拿起筷子,拈了一块鸡肉顾自塞进嘴里。 福临心下诧异,瞪着林月不断蠕动的油嘴,在他的府里,一桌的人都是等他开吃以后别人才能吃的,我都还没吃,你怎么就先吃了呢? 林月知道福临不适应这种不以他为中心的状态,一边嚼着又香又软糯的富贵鸡,一边调皮的向他眨眨眼睛,这不是在你府里吃饭哦,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赶快拿起筷子开吃吧! 福临喉头蠕动,富贵鸡的香味实在太诱人,看看自己面前的碟子,碟子空空的,又习惯性的看看身边,突然醒悟过来,照顾他吃饭的人都不在。 在美食面前,任何人拿得起放不下的除了筷子不会有其他东西,福临实在忍耐不住喉咙里直往外涌的口水,拿起筷子,不再矜持,学着林月的样子,拈了一块鸡肉直接塞进嘴里,软糯,香醇,甘甜,福临瞪大眼睛嚼着嘴里的食物,含含糊糊赞叹着,好香好香。 吞下第一口鸡肉,福临吃相立马变形,手里的筷子不断伸向鸡的各个部位,一边吃一边嘟囔着,好吃!太好吃了! 林月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福临大快朵颐的样子,要是将他的吃相拍个视频就好了,再加一段文字说明,顺治皇上吃富贵鸡,这视频在朋友圈一定会霸屏。 第二道菜名叫宫廷藏娇,其实就是泥鳅钻豆腐,这也是一道很有特色的民间菜,一个精致的汤盆里盛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虽然只是一块豆腐,但豆腐里却有七八根肥肥的泥鳅,豆腐的鲜嫩,泥鳅的鱼香,再加上汤里绿色的葱花,红色的辣椒丝,金黄色的笋丝,使这道菜像一幅色彩鲜艳的画。 福临用汤匙舀着,喝了一口汤,香!实在是香!再夹起一条肥滚滚的泥鳅,盯着泥鳅仔细看,这是宫廷里藏的娇?一条条肥嫩的泥鳅被豆腐包裹着,菜式既新奇,长而肥嫩的泥鳅又令人浮想联翩,福临不断赞叹,宫廷藏娇?好吃,也好有寓意!回去以后我也做道这道菜。 林月一听福临要做菜,而且想做宫廷藏娇这道菜,就瞥一眼福临,不是所有的娇都愿意被你藏起来,藏娇不是那么好藏的。 福临不解林月说这话的意思,想说点什么,但嘴里塞满了豆腐和鳅鱼,只能无意识的点头顾自大吃。 不一会儿,小二又端上来两个精致的小汤碗,汤碗里盛着雪白鹅黄的汤汁,小二报的菜名是鸡冠汤。 福临用汤匙舀了一点放进嘴里,细腻鲜香,福临问,这么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做的? 林月到京城后,原曹家山药膳房的大厨姚大凡带着几个徒弟也随林月到了京城,林月在香格里拉酒店新设了药膳部,推出了一系列药膳食谱,这道菜就是姚大凡推出的药膳新菜。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林月不细说,只是告诉福临,这道菜对身体的调养非常好,不仅有滋阴补阳功效,而且对经常流鼻血的人还有治疗作用。 福临一听流鼻血,像被电触了一样,赶紧说,我父皇就经常流鼻血,虽然每次流鼻血都有太医诊治,但隔三差五的总要流,要是我父皇能吃到这汤,他流鼻血的病可能就会好了。 林月听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随后,一道道菜端上桌来,辣子鸡麻辣鲜香,农夫毛肚清脆甘甜,松鼠桂鱼清香不腻,就连一道最普通的西红柿炒鸡蛋都做得国色天香。 每端上来一道菜,福临就会发出一声赞叹,这些菜每样都很别致,有的菜福临吃过,但味道却是另外一种感受,福临感觉像做梦一样,活了十几年,自以为吃遍了人间美味,没想到真正的人间美味隐藏在林月的酒店里。 饱口福,开眼界,长知识,福临喝了一些酒店自酿的“醪糟水”,感觉就飘起来了。 林月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想着,自己阴差阳错成为准皇上的救命恩人,自己还和准皇上同桌吃饭,何不利用这个机会,顺势而为,既为自己的gdp得到更大发展,也顺便掺和一下这个时代的大事要事,这样才不枉自己在这个时代走过一圈。 怎么掺和?林月看着眼前这个吃得满嘴流油,不久就会登基的顺治皇上,嗯,这个男人虽然是个二货,但他对我的感觉好像不错,这个皇上值得交往。 林月沉思了一会儿,见福临脸色微红,一边喝酒,一边手不停筷的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福临这种微醺状态最适合聊天。 林月冷不丁问出一句话,你以后会当皇上吗? 福临一听,吓了一跳,看看四下没人,再使劲一梗脖子,将一块肉咽进肚子里,着急的对林月小声警告,你不想活了,说这样的话不怕掉脑袋? 林月不以为然的笑笑,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我的脑袋,就没人会要我的脑袋! 说完,林月告诉福临,还有,我这人不怕掉脑袋! 福临是第一次听人说不怕掉脑袋的话,瞪着林月看了老半天,说还是小心为好,这样的话以后可不敢乱问。 林月看福临因为吃得太急,嘴角粘了一片菜叶,再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嘴角沾菜叶的搞笑样子与严肃表情掺杂在一起,那样子就更加好笑。 林月不好意思告诉福临嘴角有菜叶,但如果一直让他用这种搞笑的样子与自己说话,还是有些影响情绪。 林月叫小二拿毛巾来,说要擦擦脸。小二递来热毛巾,福临吃热了,正想擦脸,接过毛巾就使劲在脸上擦,嘴角的菜叶就抹掉了。 林月看着福临笑,福临对林月的笑意却一脸的懵逼。林月只好忍住笑,接着刚才的话茬,说我只是好奇,所以问问。 福临用热毛巾擦了脸,微醺状态下,大脑自然是兴奋的。 他向林月摆摆手,说我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想过要当皇上,那是痴心妄想。 林月疑惑,你还有自知之明? 福临感觉这话有些不友好,就嗔怪的看一眼林月。林月不管他的眼神,继续问,为什么对自己当皇上这么没信心? 福临来了劲,板着手指头,向林月说了他有自知之明的理由。 第145章 林月讲故事 福临为什么要板着指头说话?那是因为黄台吉的儿子很多,多得一双手的指头数不完。 福临说,我父皇有十三个皇子,当然,有几个没长大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我排在第九,大哥豪格最优秀,他的年龄比我长二十多岁,他十几岁就跟着父皇南征北战,因战功封为贝勒,我现在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排行第九的皇子。 福临说完,喝一口汤,豪格虽然不是太子,但他实际上就是太子,我父皇早就让他参加朝堂议事,有时候还故意征求他处事意见,父皇对我大哥的各种配置,也是按照太子东宫配置来的,就连每个月的例银,都比我们多很多。我们和豪格比起来,差多了。 福临见林月在认真听他说话,语气坚定,所有人都公认我大哥就是太子。 说到这里,福临看着林月,问她,你知道我大哥吗?林月摇摇头。 福临表情就有些遗憾,说我大哥是个大智大勇的人,处事精明,这样的太子继位,天经地义。福临自问自答,你说,我战功赫赫的大哥不继承皇位还有谁敢继承? 林月想想又问,除了你大哥,还有谁比你强? 福临不假思索,我现在的几个哥哥,各个都比我强。比如四哥叶布舒,他不仅有战功,自幼还读过很多诗书,能诗会画,所以父皇对我四哥也是非常倚重的,还夸他是柱石之坚。 福临说完,再喝一口汤,继续说,还有我五哥硕塞,六哥高塞,哪个都比我强....。 林月打断他的话,你那些哥哥都很优秀,难道你自己一无是处? 福临一脸自暴自弃的表情,是呀,我和他们比起来确实一无是处。论武,我没有打过仗,没打过仗就没有战功,别说打仗,就是父皇带着我们打猎,我打到的猎物也很少,最多就是打过几只兔子和山鸡。 福临感觉很沮丧,所以,我连刨地的兔子是公的还是母的都不知道。 林月一听,乐得哈哈笑起来。 福临见林月笑的样子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就白她一眼,继续说,论文,别说比不过我大哥,我的那些四哥五哥六七八哥,各个都比我强。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不喜欢练武,也不喜欢读书。 林月眨眨眼睛,那你喜欢什么?福临一下来了劲,我喜欢养鸟,还喜欢听戏。 林月又乐了,你是个文艺青年?福临不懂什么叫文艺青年,但看着林月的表情,不像是在说他的坏话。 林月问他,难道你就没有比哥哥们强的项目? 福临愣了一下,突然就得意起来,有呀!我比哥哥们强的项目是玩核桃。 林月哭笑不得,福临比哥哥们强的项目居然是玩核桃?民谣中说:“贝勒手上有三宝,板指、核桃、笼中鸟”。福临居然占了两宝。 福临很得意,问林月,你知道核桃该怎么玩吗?林月没玩过核桃,赶紧摇摇头。 福临为她答疑解惑,说玩核桃讲究四大手法,这四大手法要点就是揉、搓、捏、扎,而且.....。福临兴致勃勃正待讲下去,林月打断他的话,难道你没有自己奋斗的小目标? 福临一时愣住了,是呀,自己奋斗的小目标是什么?福临不是没有小目标,他是没有任何目标!哥哥们很多,而且各个都比他优秀,爹是皇上,娘是皇额娘,他需要奋斗吗?需要目标吗?再说,自己无职无业,也没有什么事需要设目标需要奋斗的,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其他目标,所以养鸟,听戏,玩核桃就成为福临的小目标。 福临不知道林月问他有不有小目标是什么意思,福临认为,男人都是有小目标的,我怎么会没有小目标?在林月面前,福临的大男人意识爆棚,得意的说,我的小目标多得很,比如我现在养鸟是笼养,我以后要学会手养,我现在只是喜欢看戏,我以后要亲自唱戏,还有,我的核桃没有马老四的核桃圆润通透,颜色也没有张老头的核桃鲜亮,等我攒够了银子,我要另外买几个比马老四张老头更好的核桃。 林月与福临只接触了半天,言谈举止间,对福临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对他的小目标很是不屑,如此纨绔子弟,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这种人以后还要当大清国的皇上,大清国人有福了。 林月瞪眼看着福临,说你的小目标居然是这些东西?说完不由得撇撇嘴。 福临见林月撇嘴,就有些委屈,父皇和皇额娘骂过我几次,说我一无是处,我知道自己一无是处,既然都一无是处了,我还能怎样? 林月问他,难道你就没有优点? 福临还没有从被父皇和皇额娘的责骂中醒过神来,讷讷的反问,我都一无是处了,还有什么优点? 林月对他鼓劲打气,说你的优点很多呀!比如有孝心,有爱心,有好奇心....,嗯,还有什么?林月想想,毕竟接触时间太短,一时还无法做出准确完整的判断,林月说,有时还二百五。 福临不知道二百五是什么意思?反问一句,什么是二百五? 林月知道,这个二百五的调侃语言要待三百年以后才会出现,在这个年代说二百五,林月就是对这种说法的原创。林月笑着对他解释,二百五就是可爱的意思。 我二百五?我可爱?福临摸摸自己的鼻子,不知道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夸为二百五是否恰当。 福临说起他的几个哥哥如数家珍,每个哥哥都很优秀,都有自己突出的特长。林月听福临对兄长的评价,就知道福临虽然性格二,却是个重亲情的男人。历史上,生在帝王家的男人为争皇位,不会明争也会暗斗,关键时刻杀兄弑弟是常态。而福临对几个兄长的评价,说明他确实有自知之明,他明知争不过兄长,就不做无谓的争斗,所以,对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现状坦然接受。 说到这里,福临想起林月说自己继承皇位的话,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无论从什么方面与哥哥们比,都相差太远,别说我当皇上,就是当个合格皇子,让父皇和皇额娘少操一些心就阿弥陀佛了。 林月却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表示并不赞同他的话,问他,你知道世事难料的道理吗?你相信世间一切皆有可能吗?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皇上,难道这样的事也能料到?难道这样的事也有可能? 福临再警惕的看看周边,确信屋里只有他和林月两人,就顾自摇摇头,让自己的脑袋瓜子稍微清醒一下。自己成为皇上?天方夜谭!世事再怎么难料,也不会料到这样的事会发生。 林月并不着急,问福临,你知道汉高祖刘邦吧?福临当然知道刘邦,皇家对子孙的教育,除了四书五经还有帝王将相,但这个年代的信息量很小,他虽然知道刘邦,但对刘邦的身世和打天下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老师对皇子们讲课,只讲帝王将相们的成绩和光辉形象,有损光辉形象的事从来不说。 林月就给福临讲刘邦当皇帝前的故事,说刘邦生于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少年时的刘邦,既不喜欢读书,也不愿意下地干活,却喜欢交一些狐朋狗友,好吃懒做,连他老爹都说他是个混混,无赖!所以,刘邦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单身汉,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福临瞪大眼睛听林月讲故事,他了解的刘邦,全是金戈铁马正能量事迹,如此伟光正的汉高祖刘邦,当皇帝以前,既然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福临对林月的话深感惊异。 林月继续说,秦朝末年,爆发了陈胜吴广起义,此时刘邦已经快五十岁了,但他不因为年事已高就放弃对自己发展的追求,经过几年打拼,刘邦战胜了不可一世的项羽,建立了大汉王朝,成为一国之君。 林月说完,看定福临的眼睛,你说这样的事是不是世事难料?一个好吃懒做的混混无赖居然成为一国之君,这是不是一切皆有可能? 福临的心不禁咯噔跳蹦起来,刘邦是个混混无赖,混混无赖都能当皇帝,我现在各方面条件都比刘邦强多了,难道我就不能当皇帝? 林月笑笑,又继续讲故事,说还有朱元璋,你知道吧? 福临的祖父和父皇推翻了朱元璋建立的明朝,福临怎么会不知道? 林月说,你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朱元璋出生在一个非常穷的家庭,穷到什么程度?他爹娘先后去世,家里穷得没钱买棺材,更没有土地埋葬,邻居好心给了他一块坟地。朱元璋找了几件破衣服包裹好爹娘的尸体,才将父母安葬在邻居家的地上。为了活命,朱元璋外出讨饭,给地主放牛,编草席卖。 林月见福临听得很认真,就问,你说朱元璋穷不穷,苦不苦?福临点点头,他只知道朱元璋叱咤风云,英勇杀敌,建立明朝的丰功伟绩,现在才知道,原来朱元璋当皇帝前如此落魄。 不过,林月话锋一转,那么贫苦的朱元璋却和你一样,喜欢养鸟。 啥?福临瞪大眼睛,朱元璋也喜欢养鸟? 林月故意露出惊异的表情,你不知道? 福临赶紧摇头,林月马上要杜撰出来的故事,他当然不知道。 林月郑重其事将朱元璋爱养鸟的故事讲给福临听,说有一天,一只鸟飞到朱元璋的肩头不停地叫,朱元璋听那叫声很是高亢清脆,他非常喜欢这鸟的叫声,再说,这鸟停在他肩头也不走了。朱元璋就收养了它。朱元璋收养的鸟是一种蒙古人称其为乌麻的鸟,乌麻的鸟像个什么样?你看看《山海经》就知道了,山海经插图画着一只站在太阳里的黑鸟,那鸟就叫乌麻。但自从有了乌麻,原本所向披靡的朱元璋却连着打了好几次败仗。谋士告诉他,一定是乌麻作祟,建议他杀了乌麻。朱元璋听从谋士的话,将乌麻杀了,自从杀了乌麻,朱元璋又开始一路高歌猛进,直到灭了元朝,建立大明。 林月说完,用寻问的眼光看着福临,如果朱元璋仍然养着乌麻,他还能做皇帝吗?所以,朱元璋登基以后,就说乌麻是“莫黑匪乌”,将它视为恶人与战乱的象征。而且从此以后无论什么鸟都不再养了。 林月故意对福临讲朱元璋养乌麻的故事是别有用心的,除了朱元璋的故事励志,还暗示福临不能有养鸟的恶习。鸟都是在天上飞的,你将小鸟关进笼子里,剥夺它们身为鸟的自由,这是很不好的行为。林月反对养鸟,完全是因为同情小鸟而已。 她没想到,福临被朱元璋的故事励志,被朱元璋不再养鸟的举动所激励和感动,从此,朱元璋成为福临崇拜的偶像和粉丝,福临成为皇上后,因为太过崇拜朱元璋,还被写进了顺治的起居录里。 林月故事讲完了,问福临,刘邦和朱元璋的结局,算不算世事难料?算不算一切皆有可能? 福临被林月讲的故事深深震撼着,真是的哈,世间确实有很多世事难料,刘邦和朱元璋以前条件那样差,他们都能当皇帝,我的条件比刘邦,比朱元璋好了不知多少倍,难道我就没有继承皇位成为皇帝的可能? 福临当皇帝,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但现在听林月讲了这两个故事,福临多巴胺猛增,又突然想到养鸟,朱元璋如果不杀乌麻,兴许就当不了皇上,一只鸟就能改变一个人的运势,看来对养鸟的事不容小觑。 不过,他又很好奇,疑惑的看着侃侃而谈的林月,她怎么知道刘邦朱元璋当皇帝之前的那些事? 福临很纳闷,他看过讲刘邦朱元璋的一些书,也听老师讲过刘邦朱元璋很多故事,但老师没有林月知道的这么多,林月是怎么知道的?她比我老师知道的还多? 福临对父皇的权威比世间老百姓更加直观,不是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几人缟素吗?当皇帝就有生杀予夺权力,就有骄奢淫逸权力,皇帝的权力,是男人权力的巅峰。 福临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憧憬着自己当皇帝后的惬意,如果我当了皇帝,要天天吃香格里拉酒店的菜;如果我当了皇帝,要将所有比马老四张老头更好的核桃全买下来;如果我当了皇帝,要天天唱戏,想怎么唱就怎么唱.....,福临想着想着,不禁嘴角流出哈喇子。 第146章 接皇上口谕 林月看着福临表情的变化,满眼喜悦,对福临小声说道,我愿意帮你成为皇上! 福临吓了一跳,林月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假,但她一介民女,要帮我成为皇上,这样的事也能帮?这种事怎么帮? 福临脑子里突然就出现杀父弑兄,血腥打斗的恐怖场面。论打架,他打不赢任何哪个哥哥;论搞阴谋诡计,他自诩是个光明正大的人,无法设计陷害父兄;论造反,更不行,他没有一兵一卒,自己连仗都没打过,手无缚鸡之力...! 福临赶紧向林月申明,我绝不做打打杀杀大逆不道的事情! 林月一听,觉得福临真的既二又很可爱,你今天到我家里,一会儿打李赐克,一会儿打带刀侍卫,你还说不做打打杀杀的事?就微笑着说,我是一介民女,岂敢帮九皇子策划暴力夺权? 林月说,你知道“无为而无不为,有为而有所不为”的道理吧?这话虽然说起来像绕口令,很拗口,但这段话的深意林月却非常赞同。 林月说,如果我们顺着事物的自然本性去做事,天下就没有不能做的事。如果你用不争之争的态度去争取继承皇位,既不因你的争取伤筋动骨,出现天下大乱的结局,也不会伤害亲兄弟的感情,用这种和平的方式争取,有益无害,何不试试? 福临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用暴力,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就试试,有何不可?福临赞同林月的话,赶紧点头。 林月又说,预图大计,必须先有口碑。福临又点头。 林月说,我送你一个字,孝。只要你对父皇和皇额娘有孝心,皇位就是你的。福临瞪大眼睛,我只要有孝心就可以继承皇位?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对他解释,孝字好理解吧?最早的时候,孝字就是一个小孩子搀扶着老人走路的样子,你对父皇和皇额娘只要时时处处表示你有孝心就可以了。 福临大言不惭,说我是最有孝心的人。 林月问,父皇和皇额娘最不喜欢你做的事的是什么?福临愕然,犹豫了老半天,他们最不喜欢我养鸟听戏,说我不学无术。福临说完,赶紧为自己辩护,养鸟听戏并不损害别人的事,只是我生活中最大的爱好,如果不再养鸟,不再听戏? 福临犹犹豫豫老半天,说这个有点难。他暂时忘记了刚才林月给他讲的那些励志故事,忘记了朱元璋养乌麻的事。 林月不屑的瞥他一眼,养鸟听戏比当皇上重要? 福临眨眨眼睛,养鸟听戏当然没有继承皇位重要。不过,他感觉当皇帝距自己很远,而养鸟听戏,则是每天都可以享受的生活,抛开每天都享受的生活,去做有为还是无为的事,他确实有点犹豫。 林月说,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害相较取其轻,这话的道理你应该知道?福临点头。在继承皇位还是继续养鸟听戏的选择上,孰轻孰重,他当然知道。福临就说,我回去以后认真想想。 林月就在心里骂了一声,说你是个二货呢还算尊重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既然还要回去想想?想什么想! 林月不再啰嗦,你自诩是最有孝心的人,连父皇皇额娘都不喜欢你养鸟听戏的事都改不掉,还说自己有孝心?还想继续不学无术?你记住了,勿因事小而不为。 林月不待福临回应,看着桌上吃剩的食物,眼前突然一亮,问福临,今天的菜好吃吗? 福临赶紧说,好吃极了! 林月问,御膳房能做这样的菜吗?福临说,御膳房做不出这样的菜。 今天福临在香格里拉酒店吃的菜,绝大多数都是林月前世才有的菜肴,即或是民间菜,也是经过林月改良后的做法,再加上味精,那菜的味道御膳房怎么会有?不是御膳房做不出这样的菜,而是没有能力做这样的菜。 林月提醒福临,刚才你说父皇经常流鼻血,我们这里有治疗流鼻血很好的药膳,还有这么多你父皇没有吃过的美食,你那么有孝心,为何不请你父皇来吃呢?请父皇吃好吃的食物,这就是你有孝心的表现。 福临一听,瞪大眼睛,对呀!这么好吃的食物,我怎么就没想到请父皇来吃呢?福临想想,问这些食物可以送到宫里去吗? 林月摇头,说做好了再送到宫里,黄花菜都凉了。 福临没听懂,黄花菜?林月说,很多食物都是要趁热趁新鲜才好吃的,这些食物没法送,再说,御膳房也不允许送外卖进宫的。 外卖?福临又愣了一下。既然御膳房不敢做,外卖不能送,那怎么办?就请父皇到香格里拉酒店来吃!福临兴奋起来,那我一定请父皇来吃,这些食物他肯定也很喜欢。 林月笑了,笑得山花烂漫,有好吃的食物请父皇吃,你父皇一定会夸你有孝心! 林月说,如果你父皇吃了觉得很满意,请他为酒店题写个匾额吧,就写香格里拉几个字就好了。林月想着,如果香格里拉酒店大门上方挂着当今皇上题写的店名,那才拉风呢! 福临说,这个不难,到时我记住就是了。 林月让小二叫来张碧玺,张碧玺来了,恭恭敬敬站在林月面前。林月对福临说,这是酒楼的张掌柜,你无论什么时候来吃饭,张掌柜都会给你安排到这个包间。尔后,林月又对张碧玺说,方大人无论带谁来吃饭,都请你用心接待。 说完向张碧玺暗示一个眼神,意思是告诫他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张碧玺心领神会,赶紧点头,又和福临对了眼神,两人算是认识了。 张碧玺对福临施礼,随时恭候方大人,欢迎光临! 张碧玺离开房间,福临酒足饭饱,今天与林月的交往令他十分兴奋,看着林月的眼神就闪出爱慕的光。我见过世上的人千千万,却在这个瞬间,眼里就只剩了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敌得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 林月是过来人呢,怎么不知道福临那种不可言说的眼神,她与曹家文成亲多年,但曹家文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林月不禁红了红脸。 林月和福临离开酒店,各自回家。 但两人今天晚上都失眠了。 林月对自己成为准皇上救命恩人很感意外,又因为承诺帮助福临当皇上而兴奋。原本以为来到这个时代,闷声发大财就不错了,没想到世事难料,我林月居然也要进行一切皆有可能的实践。还有,还有福临看她的那种眼神,林月小心脏不安分的突突跳起来。 福临彻夜失眠,原本他以为今天就是去感谢一下救命恩人而已,没想到救了他命的恩人要帮助他当皇上,我福临何德何能可以当皇上?林月的音容笑貌,林月说的话,做的事,都深深铭刻在福临脑子里,林月?继位?当皇上?孝?这些东西在脑海中不断激荡,令他整晚兴奋不已。 过了两天,林月正在睡午觉,只见蒋玉娘急速跑进屋来,使劲摇着林月,说少奶奶快醒醒,皇上叫你接旨! 林月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来,蒋玉娘又说,皇上叫你接旨! 林月这才醒过神来,皇上叫我接旨?什么情况?蒋玉娘很着急,也很激动,不断催促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好多人都在前院等着的,少奶奶快去吧! 林月立马又感到震惊,皇上怎么会给我下旨?下的什么旨?想起救福临的事,林月猜到可能是福临向他父皇说了他被救的事,所以当爹的就对林月表示感谢,没有别的,一定是这件事! 林月打个哈欠,自己的觉还没睡够就被叫醒,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接旨难道比我睡觉重要? 来不及做更多梳洗,林月来到前院,大黄紧紧跟在林月身后,只见院里站满了看热闹的民众,一个面部白净光须的男人垂手站立,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同样面部白净光须的男人,这些男人着装统一,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覆盖着明黄色的缎面。 林月一眼就看见了福临,福临站在光须男人旁边,见到林月,脸上就显出得意神情,好似在对林月炫耀,你救了我,我父皇感谢你,你看我有多大面子!然后指着身边光须男人说,这是总管李公公。 林月很有礼貌的对李公公福了福,再看看周边,只见老爷子、大娘小娘黑三儿等一应家仆,全都齐刷刷跪在李公公面前。 老爷子见林月来了,激动得一个劲叫林月,跪下!跪下!接旨! 林月感觉有些懵,皇上感谢我救了他儿子的命才给我下旨,理应皇上跪我才对,我是被感谢的人,怎么还要跪着接旨呢?不公平呀!林月想起跪在地上,膝盖被坚硬的地面磕得钻心痛的那种感觉,心下忿忿然,又不是我要求皇上下旨的,我为什么要跪呢?要我跪,我宁愿不接旨! 林月不跪,仍然直直的站在李公公面前,大黄也郑重其事的蹲在林月身边。 李公公从来没有经历过接圣旨的人不跪的现象,就对林月大喝一声,跪下,皇上有口谕! 李公公这么一声断喝,立马激怒了大黄,大黄冲着李公公就龇牙咧嘴发出低吼警告,你是什么人?胆敢对我主子大喊大叫?李公公吓了一跳,瞪眼盯着大黄。 林月听李公公居然对她呵斥,心里更加有气,自己睡午觉正在做着美梦就被叫起,起床气正没地出,现在也来了脾气,林月对李公公也一声呵斥,你是来谢我还是来训斥我的?要我跪,我就不接旨! 所有人都惊呆了,皇上的圣旨,何其神圣,怎么敢不跪?怎么敢不接旨? 连福临都愣住了,脸上的笑意没有了,疑惑不解的看着林月。 李公公更加懵逼,他是总管太监呢,虽然是个太监,但总管太监可不是一般的小太监,那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身边的人除了皇上,巴结都巴结不了,谁敢对他呵斥? 还有,李公公原本以为来接旨的是个男人,没想到却是个女人,被皇上表彰的男人呵斥虽然憋屈也就算了,现在却被一个女人呵斥! 李公公瞪大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女人个子不高,身体不胖,模样端庄,一双小脚,虽然不是弱不禁风,但也丝毫没有人高马大的痕迹,这么一个女人居然敢跳下河救福临?是扮猪吃老虎还是扮老虎吃猪? 皇上为一个女人下旨,本来就很令人称奇,这个女人居然不跪,还说要我跪我情愿不接旨!还敢呵斥我总管太监?这是什么情况? 李公公宣旨无数,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突发事件,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也一时没了主意,如果强迫林月下跪,强迫就必定动粗,那岂不是将感谢变成了惩罚?如果李公公气不过转身就走,走回去怎么向皇上交代?连颁旨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皇上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再说,接旨的人是皇上儿子的救命恩人,李公公敢对皇上儿子的救命恩人怎么样?还有,被救的皇上儿子正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女人,身为太监的李公公又敢怎样? 最着急的当然是老爷子,天哪!林月疯了吗?接皇上的圣旨都敢不跪?还敢呵斥总管太监?还敢说不接旨的话!这是杀头的罪呀!我们曹家要有灭顶之灾了呀! 老爷子不敢抬头,匍匐在地,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林月假装很委屈的样子,对福临说,我那天救你,水太凉,我的膝盖患了关节炎,跪不下去,你忘了? 福临一听,愣了一下,猛然想起那天林月说他患了关节炎的话,跪不下去,福临是免了林月不跪的。但福临免的是林月见到福临不跪,没说接父皇圣旨时可以不跪。再说,福临说不跪也是不算数的,要皇上说了免跪才能免跪。 不过,福临马上醒悟过来,这是林月在为自己不跪找理由呢!福临赶紧对李公公说,那天河里的水确实很凉,她为了救我,患了关节炎,跪不下去,就免跪了吧!如果父皇问起,我担待就是。 李公公巴心不得有个台阶下,听福临这么一说,就清清嗓门,稳定一下情绪,程序性的对林月说,林月接皇上口谕。 第147章 福临要习武练字 林月听说可以不跪,这才向李公公又福了一福,表示接旨。 李公公很不适应眼前的场景,他习惯宣读圣旨时眼前的人全都跪着,但现在接旨人堂而皇之站在他面前,接旨人一个人站着就算了,她旁边还有一条狗,那狗也堂而皇之蹲着,瞪着狗眼警惕性的看他!唉!李公公不由得又干咳两声,再不适应也只能装作适应,接旨人不跪,好在有皇上的儿子担待,林月没跪,李公公只能假装没看见。 李公公再次清清嗓门,传达皇上口谕:朕九皇子掉进河里,幸得林月相救,参加救援的还有一条狗,狗被呛水多次,仍然不松口,九皇子说那狗是狗坚强,朕对林月和狗的英雄行为深表感谢,亦同时予以表彰。 口谕传达完毕,李公公自己又加了一句,钦此! 李公公看看蹲在林月身边的大黄狗,这才知道,原来这条狗也是被皇上表彰的,还夸它是狗坚强!既然这条狗也是被皇上表彰的狗,李公公就大黄刚才对他呲牙低吼的态度释然了,被皇上表彰的狗呲牙,说明这狗看得起他,也算是一种荣誉。 李公公传达完皇上口谕,林月有些发愣,皇上怎么将我和狗相提并论?皇上对狗说的话好像比对我说的话还多?咦!李公公怎么不说话了? 福临赶紧提示她,快说谢谢! 林月这才醒悟过来,钦此就是皇上说话完毕的意思。想起前世她看过的那些电视剧,接旨的时候都是说谢主隆恩的,林月向李公公福了一福,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说一声,谢主隆恩! 李公公又懵了一下,别人都说谢皇上,这个女人说什么谢主隆恩?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好像还是感谢的意思,那就罢了。 李公公向身后站着的几个白净无须男人做个手势,那几个男人就将手里捧着的赏赐品送到林月面前,每送来一件,就揭开托盘上覆盖的那层明黄色缎面,将赏赐品呈送给林月看,赏赐品不多,只有三件。 一件是一套文房四宝,林月熟悉文房四宝,撇了一眼就不看了。 一件是一幅画,太监展开画轴,只见画上画着一条大黄狗,大黄狗体态修长,是个猎犬的身材,正在仰着头瞪眼看人,林月一看画的是狗,就下意识看看大黄,大黄是条田园犬,正宗土狗,并没有修长的身材,模样比画上的那狗还英俊些,画的下面写着三个字,林月凑近一看,那三个字写的是“狗坚强”,字的下面有落款,林月再仔细一看,落款写的是爱新觉罗.黄台吉,林月不禁掩嘴一笑,狗坚强是黄台吉? 不过,她知道这样的玩笑还是不能开,因为黄台吉的儿子福临也正在看画呢!福临对这幅画很满意,看看画上的那条猎犬,又看看蹲在地上的田园犬,说很像,像极了! 林月撇撇嘴,心想,大黄对这画肯定没感觉,如果赏赐给它十斤狗粮,它一定会很高兴,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狗粮,粮食对人来说,人吃马嚼都不够,哪里有专门给狗吃的粮。 最后展现在林月面前的,是一把短柄兵器!林月好奇,那兵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怕有好几斤重,兵器形状像斧头,斧头镶勘在一根尺把长的木柄上,木柄末端裹着一层动物的皮,还穿孔系着一根绳子。 林月大惑不解,这兵器是个什么东西?皇上为什么要送一件兵器给她? 林月将这把兵器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不解的问李公公,皇上送这个玩意儿给我是什么意思? 李公公一听林月说皇上赏赐的东西是玩意儿,就吓得脸色煞白。不待李公公回话,福临却赶紧给林月解释,这件兵器名叫钺! 林月恍然大悟,对,这玩意儿名叫钺!林月前世看过很多书,对钺这种兵器耳熟能详,知道钺是冷兵器时代的十八般兵器之一,用起来不需要啥招数,只要胡抡乱砍就行,砍到一个算一个。 看见钺,林月首先想到的是妇好,妇好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据可查的女将,林月参观妇好博物馆的时候,就看见过妇好杀敌时用过的这种武器,钺!当然,用钺杀敌的,还有梁山好汉中的黑旋风李逵,还有唐朝开国大将程咬金....。 不过,皇上为什么不送给我一把刀或者一把剑,却送给我一把钺,难道要我拿把斧头去杀敌,当现代版的妇好? 林月满脸疑惑,就连福临也没猜透父皇的意思,只好讷讷的说,可能是父皇听说你的名字里有个月字就赏赐一把钺? 港真?我的名字里有个月字就赏赐一把钺?我的月是温柔的月,而皇上赏赐给我的却是兵器杀戮的钺,这个皇上脑子一定进水了。 不管怎样,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是珍贵的,至于寓意嘛?就不深究了。 林月叫管家胡智德将赏赐品全都收进储藏室里。 李公公又懵逼了,皇上赏赐的东西不是应该贡起来吗?怎么能放在储藏室里呢?林月见李公公发愣,向李公公一福,说一声谢谢李公公。 李公公不满的撇了林月一眼,今天来颁旨,眼前这个女人不仅不按常理出牌,还多次出言不逊!李公公感觉自己很凌乱,下意识觉得此地不可久留!带着几个太监迅速撤离。 李公公凌乱,林月也有点凌乱,今天皇上给的赏赐,没有一件是林月可以吃用的,林月要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 围观的人更凌乱,这段时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曹家少奶奶跳河事件大反转,曹家少奶奶不仅没有跳河,还救了人的命,救的人还不是一般的人,是个皇子!皇帝老儿不仅点赞,还给了曹家少奶奶那么多的赏赐,就连曹家的狗都被皇上表彰,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节奏呢! 至于女人怎么会游泳?女人怎么能救男人之类的疑问,所有人都只能将疑问埋在心底,连私下议论都不敢议论,皇上点赞的女人,谁敢话乱猜疑?谁敢胡说八道? 老爷子很快从凌乱中清醒过来,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么多天,老爷子为林月跳河的事深受折磨,曹家小儿媳跳河,名声不好,还有赔偿人命倾家荡产和吃官司的焦虑,现在好了,小儿媳没跳河还救了一个皇子,皇上为曹家小儿媳口谕表彰,得到皇上那么多赏赐品,曹家小儿媳得到的荣誉,几乎与儿子曹家文的荣誉是一样的高度。 老爷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向紫禁城方向磕头。李公公走远了,老爷子还匍匐在地久久不肯起身。 原来,黄台吉和孝庄听福临讲了自己落水被林月救起的事,福临除了讲林月救他,还特别讲了那条狗救他时的情景,福临说,我好几次都将那狗按进水里,但那狗很坚强,一直都不松口,林月说,那狗是狗坚强,所以,是林月和狗一起将我救起来的。 黄台吉和孝庄听福临讲狗救人的事,比听林月救人的事还有兴趣,因为满人是有“狗忌”的,《满族大辞典》就有记载,狗是满族图腾,满人禁杀狗,禁吃狗肉,禁穿狗皮衣帽。 现在黄台吉听福临讲那狗救他的过程,不仅对林月救了九皇子深表感激,对狗的先进事迹也很感动。 清军只会骑马打仗,都不会游泳,黄台吉也不会游泳,但他在攻打松锦之战时,将明军人马追击到小凌河,亲眼所见明军将士在小凌河里挣扎,亲眼所见黑压压的浮尸在小凌河水面漂浮,那惨烈场景如影随形至今挥之不去。 要不是林月救人,他们的九皇子肯定就像那些被追击到小凌河的明军被活活淹死!那几个救九皇子的兵士,不是跳进河里就全部被淹死了吗? 孝庄只有福临这一个儿子,想到儿子差点被淹死,就抱着福临一个劲哭。 黄台吉问福临,救他命的人叫什么名字?福临说叫林月。黄台吉又问,那狗是什么毛色?福临说是黄色,黄台吉就激动的一声吼,朕要重赏救了皇儿命的人! 福临一听,赶紧提醒父皇,不仅是林月救了我,还有那条狗! 所以,黄台吉在对林月表彰的同时,特地表彰了那条狗。只是,黄台吉想当然的认为林月是个男人,那些要救九皇子的男人兵士跳进河里全都被淹死了,这个救他九皇子的人难道是个女人?黄台吉对林月的性别不假思索,赏赐的物品就全是男人的物品,比如男人读书时需要的文房四宝,比如男人打仗时需要的兵器,黄台吉为了证明自己选择赏赐品是用了心的,林月名字里不是有个月字吗?黄台吉就在兵器里找了一件钺的兵器做了赏赐品。 至于那条狗,最好的方式当然是为狗画张画,黄台吉没见过大黄,他最喜欢的是猎犬,又想当然的让画师将大黄画成了猎犬的模样。 今天黄台吉退朝来到慈宁宫,突然看见慈宁宫外的树枝上挂着好几个鸟笼,每个鸟笼里的小鸟都很名贵也很漂亮。孝庄手里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小棍,正在和几个宫女一起逗弄着一只八哥,嘴里还不断的教八哥说话,说你好,说吃饭,说高兴..., 八哥显然听不懂孝庄的话,在鸟笼里跳上跳下,时不时清脆的叫两声。孝庄和几个宫女都看着这些小鸟笑得合不拢嘴。 黄台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孝庄玩鸟? 孝庄见黄台吉回来,笑着问他,你看这些小鸟可爱吗?黄台吉懵逼着没笑,这是什么情况?孝庄是母仪天下的楷模,楷模也不务正业玩鸟? 黄台吉没回答孝庄的问话,反倒问她,你买的鸟? 孝庄又哈哈一声笑,说我怎么会买鸟?这些鸟都是福临送来的,福临说他从此以后不再养鸟了,这些鸟送人太可惜,就全部送给我,说是给我解闷。 孝庄满脸都是笑,福临还说,他再也不听戏了,他要读书,还要习武,练习钺的使用。 黄台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孝庄,福临要看书习武?不再听戏养鸟?习武选的兵器是钺? 孝庄肯定的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福临有这个变化,我也很高兴。 福临养的小鸟有十几个品种,而且都是名贵品种,小鸟贵,小鸟吃的食物,住的鸟笼更贵,福临喜欢看戏,最喜欢的戏是《长生殿》和《桃花扇》,百看不厌,一边看着戏还一边揉着核桃。黄台吉很恼火,提笼架鸟揉核桃,斗鸡走狗撒酒疯,这不是京城汉人的恶习吗?福临是我爱新觉罗的子孙,爱新觉罗的子孙应该是马背上的英雄,怎么也像汉人那样学些没出息的事呢? 黄台吉将福临责骂过多次,孝庄也对福临训斥过好几次。有一次,孝庄听说福临在戏院看戏,就派人将他从戏院拽出来,拽出来后叫宫人打了他十个大板。为了矫正福临的恶习,黄台吉还将福临圈禁了一个多月,但圈禁出来没多久,福临照样听戏养鸟,我行我素,只是不敢再公开到戏院看戏,却叫唱戏的人在府里唱给他听,不仅听戏,还跟着唱戏的人学戏!而且养的鸟比以前更多。 黄台吉有十几个皇子,有的骁勇善战,有的喜欢读书,有的德才兼备,唯独福临,推倒最高围墙,坚持野蛮生长,别人都歌颂玫瑰香,他偏长成仙人掌。 黄台吉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军国大事,哪有闲心管儿孙们的生活小事,人说落后就要挨打,福临小时候就经常挨打。现在长大了,不仅越挨骂脸皮越厚,越挨打性格越执拗,黄台吉对另类的福临束手无策,这个儿子算是废了! 再想想,福临虽然听戏养鸟揉核桃玩物丧志,但终归没做对人畜有害的事,黄台吉和孝庄对福临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只好任由他野蛮生长。 现在福临突然不玩鸟了,孝庄笑得像八月的石榴,合不拢嘴。看着那些挂在树枝上的鸟笼,无比欣慰的说,方喀拉不养鸟了,但还想着将鸟送给我,给我解闷,方喀拉比他的几个哥哥更有孝心,实属不易呀。 福临是孝庄的独子,孝庄在黄台吉面前夸赞儿子,其用心也是不言而喻的。 孝庄说,方喀拉还说,养鸟听戏太浪费时间,他要抓紧时间习武练字。 在家里,父皇和皇额娘经常叫福临的满语名字方喀拉,满语既是福临的小名,也是他的大名,但叫满语名,显得更加亲切。 黄台吉很诧异,那个习武就喊痛,练字就打瞌睡的儿子不再养鸟,不再听戏,要习武练字? 黄台吉下意识抬头看看天空,天空碧蓝碧蓝的,没有阳光,不知道今天太阳从东边还是西边出来。 黄台吉对福临的变化既感欣慰,又觉诧异,福临被水淹了,难道他脑子里的水被救上岸倒水时倒出来了?幡然醒悟了?改邪归正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黄台吉好几个儿子都曾经大难不死,至于有不有后福,天才知道。不管怎样,福临不再玩鸟不再听戏终归是好事,黄台吉不免颔首,表示赞赏。 黄台吉好奇,叫人找福临来问话, 第148章 皇上微服吃饭 福临来了,向黄台吉一拱手,叫一声父皇。 黄台吉鼻子里嗯一声,表示知道了。再认真看看福临,以前这个儿子一副玩世不恭的做派,现在看起来意气风发的样子。 黄台吉问他,你在家里干什么?福临说,看了两个时辰的书,练了两个时辰的钺。黄台吉眨眨眼睛,看的什么书?福临说,山海经。 啥?黄台吉深感意外,原本以为福临看的书是四书五经的书,他不看正经书,却看什么山海经?山海经不是闲书吗?看山海经有什么用?黄台吉皱眉,你为什么看山海经? 福临说,我在找乌麻。 黄台吉又很吃惊,找乌麻?什么叫乌麻? 福临说,乌麻是站在太阳里的一种鸟,朱元璋以前养乌麻,连连吃败仗,他不养乌麻了才成为皇上,所以,我想看看乌麻长什么样? 黄台吉瞪大眼睛,还有这样的事? 福临说,朱元璋不养鸟能打天下,我也不能再养鸟了。 黄台吉瞪大眼睛,你也想打天下?福临说,父皇已经打了天下,打下江山不易,守护江山更难,所以,我要为父皇守护好江山。守护江山岂能养鸟? 黄台吉半响没说话,眼前这个儿子,还是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儿子吗?一夜之间,这个玩世不恭的儿子,彷佛变成了头角峥嵘,具有雄才大略的人? 黄台吉颔首,说得太对了,你好像不是我以前那个儿子了。 福临知道这是父皇在夸他,得意的说,儿子掉进河里以后,对人的生命价值有了新的感悟,下决心要改掉恶习,作一个像父皇一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黄台吉笑了,笑得很是欣慰,他的儿子很多,也有儿子说过类似的话,但这话从福临口里说出来,比他那些一贯优秀的儿子说出来意义更加重大,也更加中听。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黄台吉看着这个金不换的儿子很是欣慰,没想到一次生命危机,却给儿子换来人生醒悟,这种醒悟是千值万值的交换。 福临见父皇高兴,就将他在香格里拉酒店吃到的民间菜的感受讲给父皇听,父皇,你吃过富贵鸡吗?就是那种包裹在荷叶里,用泥土烤熟了吃的那种鸡,那鸡吃起来又香又软糯,你只要吃过一次就终生难忘! 福临又说,父皇你吃过宫廷藏娇这道菜吗?肥肥壮壮的泥鳅钻进豆腐里,那滋味吃起来真恨不得将舌头都吞到肚子里!还有那些我记不住的各种菜名,每道菜都好吃极了。 福临将他在香格里拉酒店吃过的菜,一样样讲给黄台吉听。 福临一边讲一边咽着口水,黄台吉瞪大眼睛看着福临,不养鸟不听戏成吃货了? 黄台吉以前打仗,吃的东西都很粗粝,管饱就行,后来做了皇上,御膳房的菜都是沿袭明朝时的菜谱,讲究的是安全和传统,现在听福临说香格里拉酒店的菜,什么用泥土烤制的富贵鸡,什么泥鳅钻进豆腐的宫廷藏娇....,这些菜不仅没吃过,也没听说过。 福临眨眨眼睛,又想起那道鹅黄色的汤,说父皇不是经常流鼻血吗?香格里拉酒店有一道菜,名叫鸡冠蛋汤,林月说,这是一道药膳,主要治疗流鼻血的,父皇何不也去吃吃这道菜,万一真的能治流鼻血呢? 黄台吉见福临讲得直咽口水,香格里拉酒店的菜就那么好吃?难道比御膳房做的菜还好吃?黄台吉很怀疑福临的味蕾。御膳房云集了天下最顶级的厨师,这些厨师难道不会做宫廷藏娇? 黄台吉看定李公公,说你和福临到御膳房去,将那道宫廷藏娇的菜做一份我先品尝一下。 李公公嗻一声,与福临一起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听了福临对宫廷藏娇这道菜的描述,到香格里拉酒店买了这份菜,打包带回来,照着这菜开始试做,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用了三四五六十斤泥鳅,五六七八十斤豆腐,要不是泥鳅全都死在汤里,要不是豆腐被泥鳅拱得稀烂,即或将泥鳅硬塞进豆腐里,没清理过内脏的泥鳅敢给皇上吃吗? 御膳房几个大厨琢磨实验了不知道多少次,又派人到香格里拉酒店去问,无论采取什么收买利诱威胁手段,酒店的人全都装疯卖傻,这是酒店的商业机密,谁敢透露? 御膳房实在没辙了,几个大厨只好跪地求罪。 黄台吉深感惊异,香格里拉酒店的菜连御膳房都无法做?想起福临说香格里拉酒店的各种新奇菜式,想起连御膳房都做不出来的宫廷藏娇,还有鹅黄色能治流鼻血的什么鸡冠蛋汤,黄台吉越想越按捺不住好奇,不亲自到店里微服一下怎能知道真相? 黄台吉带着福临,说走就走,两人一起到了香格里拉酒店。 这个年代没有电视,皇上长什么样也没人知道,皇上脱掉龙袍,换上便装,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形象。当然,卫侍之类的人都是隐藏的,就连皇上都不知道。 两人径直来到香格里拉酒店,福临说要张掌柜接待,张碧玺一看福临,知道这是林月前次接待过的方大人,今天方大人又带来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老人,想起林月要他特别重视接待的眼神,张碧玺赶紧将两人迎进林月的专属包间,点菜时也特别用心,除了富贵鸡,宫廷藏娇,农夫毛肚,松鼠桂鱼外,他还将自认为有特色的几道菜品也端了上来。 福临特别点了鸡冠蛋汤这道菜。 张碧玺担心小二接待不好,就亲自接待,一边为两人布菜,一边对各种菜品的由来,烹制方法,营养价值,口感特色等等讲给两人听。 黄台吉一边品着菜肴,一边饶有兴味的听着张碧玺讲各种逸闻趣事和这些菜的各种知识。黄台吉没想到香格里拉酒店的食物如此美味,也没想到汉人的饮食文化会如此丰富多彩而且幽默风趣,高人在民间一点不假,所以,张碧玺每上一道菜,每讲一则故事,都令黄台吉啧啧称奇。 富贵鸡的泥球端上来了,张碧玺讲富贵鸡的故事,说乞丐用泥土烧鸡,以前的名字叫“叫花鸡”,但乞丐发善心做好事后发了财,这鸡就变为富贵鸡。黄台吉颔首,不错,这道菜的味道不仅鲜香焦脆,而且讲的故事也是劝人为善,故事是个好故事。 很快,宫廷藏娇这道菜也端上来了,张碧玺说,这道菜的名字虽然叫宫廷藏娇,其实就是泥鳅钻豆腐,这块四四方方的豆腐代表宫廷,泥鳅代表着宫廷里藏的娇。 黄台吉瞪眼看着汤碗里那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又看着那一根根整整齐齐裸露在豆腐外的泥鳅尾巴,这些泥鳅是怎么钻进豆腐的?连御膳房的大厨都不知道! 黄台吉好奇,问张碧玺,泥鳅是怎么钻进豆腐里的?泥鳅钻豆腐的时候,豆腐怎么没烂? 张碧玺愣了一下,他只知道吃饭的这两人是林月关照要用心照顾的朋友,但是这两个朋友到底是谁?张碧玺不知道,商业机密如果就这样说了出去,万一这两人不怀好意是商业间谍呢?岂不坏了酒店的事? 张碧玺看着福临,对福临说,我也不知道这道菜是怎么做的,不过,前次和你一起吃饭的朋友,她知道。 福临一听林月知道,就咧嘴一笑,那好,我去问她。 黄台吉知道前次与儿子一起吃饭的人,就是救了福临的那个名叫林月的人,听说林月知道这道菜的做法,颔首表示不再问。 不过,黄台吉对张碧玺说,虽然这道菜味道不错,但菜名需得改改,叫什么都可以,不能叫宫廷藏娇。 张碧玺愣了一下,改菜名?这菜名是林月取的,你说改就改? 福临见张碧玺发愣,自告奋勇说,我告诉林月,叫她改。 黄台吉就撇了张碧玺一眼,如果是在朝堂上,哪个大臣敢对皇上的圣旨犹豫一下,黄台吉就要大发雷霆。好在今天是微服吃饭,再说张碧玺的表现很不错,黄台吉心情舒畅,就不与张碧玺计较。 最后上的一道汤就是鸡冠蛋汤,黄台吉看着鹅黄的汤汁,又听张碧玺说这汤可以治疗流鼻血,他就迫不及待将碗里的汤喝得干干净净。 福临见父皇如此高兴,想起林月说请父皇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就是彰显福临孝心的方式,就为林月的指点感到神奇。 黄台吉几十年戎马倥偬,南征北战,哪里享受过如此美味的食物,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食物除了烹饪技术而外,林月生产的味精起了很大的作用。黄台吉没有吃过加了味精的菜,当然对味精的鲜美感到十分震撼。 黄台吉问张碧玺,你酒店的菜怎么会这么好吃?张碧玺对林月的朋友不敢隐瞒,如实回话,说我家老板生产有味精。 黄台吉第一次听说味精,就让张碧玺拿味精他看看。 张碧玺从厨房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一些深灰色粉末状的东西。黄台吉打开瓶子闻了闻,但并没有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瓶子很小,如果一口吃掉,只够他塞牙。 张碧玺说,我们现在生产的味精产量还不高,老板准备扩大生产,让更多老百姓都能吃上有味精做的菜。 黄台吉问,买这么一小瓶多少钱?张碧玺说,现在市场上卖的是一两银子一瓶。黄台吉微微皱眉,这么一小瓶就要一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 张碧玺说,你别看量少,做一次菜只要放很少一点,消耗不大,所以明贵暗便宜的。说完又补充一句,现在市场供不应求,凡买过味精的人做菜都要放点味精的。 黄台吉点点头,对福临说,叫御膳房买一些,看他们做出来的菜味道怎样? 福临点头。 张碧玺听老人说御膳房买一些,就想这个老人一定是宫里御膳房的人,他很惊奇,少奶奶真不简单,居然认识御膳房的人?有御膳房用味精,以后味精的发展还得更快一些才行。 两人酒足菜饱准备告辞。福临突然想起林月说请父皇题写匾额的事,赶紧问黄台吉,父皇吃得满意吗?黄台吉很高兴,说满意呀!很满意!福临说,如果父皇觉得满意,林月希望父皇题写一个匾额。 黄台吉一听是福临救命恩人提的要求,再说今天的菜确实非常好吃,欣然同意,说拿纸笔来。 酒店经常会有文人墨客高兴之余写诗作画的,酒店就专门设了一间供文人墨客写诗作画的书画室,书画室里摆放着一张大的书桌,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是随时准备好的。 张碧玺将方大人和老者请进书画室里,福临将宣纸抻开,黄台吉气定神闲,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香格里拉几个大字,写完照例落上自己的大名,爱新觉罗.黄台吉。 写好两人就告辞走了。 第149章 泥鳅钻豆腐 张碧玺毕恭毕敬送两人出了酒店。 返回来拿起老人题写的匾额,不经意间看看落款,只见他的眼睛瞪得像牛眼,脸色也变得煞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认真看看落款,真的是爱新觉罗.黄台吉几个字。 张碧玺大叫一声,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慌得几个正在收拾房间的小二忙把他扶起。 张碧玺如此激动,一是没想到今天接待的人会是当今皇上!二是为今天的接待捏了一把汗!想起自己对皇上口无遮拦讲故事,皇上问泥鳅怎么钻豆腐的不明说,对皇上要求改菜名还犹豫....,今天倘若发生一点差错,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伺君如伺虎不是说着玩的。 这时他才想起林月要他高度重视的那个眼神。原来皇上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是林月事先安排的!林月说有朋友来吃饭,而不是说皇上要来吃饭,林月称皇上是朋友?天呢!我们老板的朋友是皇上呀! 张碧玺将黄台吉题写的匾额给林月送去。林月打开纸,认真看看字,黄台吉的字怎么看都没有曹家文的字写得好,就撇撇嘴说一声,皇上写的字也不咋的。 张碧玺一听,吓得小心脏砰砰乱跳,皇上的字谁敢评论?林月不仅评论,居然敢说写的字不咋的!要是这话被皇上听见了,难道不被诛九族? 林月不看张碧玺惊愕的表情,虽然黄台吉的字写得不咋的,但人家是当今皇上,不看字,看颜值,颜值是皇上,皇上的颜值至高无上!林月吩咐张碧玺将黄台吉的题词用匾额装裱起来,挂在香格里拉酒店大门上方,有皇上为酒店做广告,香格里拉酒店就能爱咋样就咋样。 张碧玺说,皇上说宫廷藏娇这道菜的名字要改。林月问,为什么要改? 张碧玺眨眨眼睛说不知道。林月想想,也是哈,宫廷藏娇很容易想起宫廷里的那些女人,虽然女人们都是哭着喊着要做皇上的小三,皇上的女人没有必要对世人藏着掖着,做了皇上的女人巴心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也不用藏着掖着,但这名字有宫廷字样,终归有些敏感。 好吧,皇上说改,为了一个菜名故意与皇上拧巴,没有必要,林月说,那就直接叫泥鳅钻豆腐罢了! 张碧玺又说,皇上问泥鳅怎么钻进豆腐里的? 林月一听,看着张碧玺就乐得呵呵大笑,谁见过泥鳅钻豆腐?泥鳅真的那么傻,傻得钻豆腐?那是将泥鳅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以后,将泥鳅放在冰块里冷冻,泥鳅一条条冻硬了,再一条条塞进豆腐里,不然四四方方的豆腐怎么会光滑如初?不然泥鳅尾巴怎么会整整齐齐排列在豆腐外? 张碧玺当然知道泥鳅钻豆腐的做法,见林月乐得哈哈笑,也不好意思笑起来。 张碧玺又说,皇上要御膳房买味精。 林月点点头,笑着说,好呀!御膳房用我们的味精做菜,我们就在味精瓶子上打个皇家专供字样,皇家专供的东西,价格就是二两银子一瓶。 林月说完,笑得合不拢嘴,皇家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张碧玺从林月家出来,找到京城最好的一家装裱店,掌柜一看是当今皇上亲笔题写的匾额,心里也很激动,自己曾经为皇上亲笔题写的匾额做装裱,这事够他吹嘘几代人的。掌柜接了这活儿,表示一定用最好的技术装裱。 张碧玺办完事就返回香格里拉酒店,马车走到距酒店还有一个街区的地方就走不了了。只见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人们都向着一个方向熙熙攘攘涌去,张碧玺只好下马车步行。 原来皇上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的事已经风靡京城,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奇而虔诚的堵在香格里拉酒店门前。大家都在打听皇上亲临香格里拉酒店的各种传闻,真龙现身,怎么不令人激动! 张碧玺来到酒店门前,分开围观的人向酒店里挤,只听人们议论纷纷,相互打听,香格里拉酒店烧了什么高香,连皇上都到这个酒店吃饭?不少人猜测,今天皇上点了哪些菜?他进的哪个包间?坐的哪张椅子?坐的那张椅子像不像皇宫里的龙椅....? 也有不少人后悔,说我当时就在酒店吃饭,不知道皇上也在酒店,不然自己一定会到那个包房,向皇上磕几个响头。不过,自己虽然没见着皇上,但曾经与皇上在一个酒店吃过饭,那也是不得了的荣光。 人们错过了目睹真龙天子的机会,再不赶着来沾沾真龙天子的福气岂不更加遗憾?所以,酒店门前就出现拥堵场面,这种场面是张碧玺没有预料到的,更令他没有预料到的,不仅皇上到香格里拉酒店微服私访吃饭成为街谈巷议的新闻,连接待皇上的掌柜张碧玺,也成为京城人们口中的神秘人物。 有人认出了正在往酒店里挤的张碧玺,就一把拉着张碧玺的手不肯放,这双手曾经为真龙天子布过菜,这双手曾经为真龙天子抻过纸,拉着张碧玺的手,就像沾着真龙天子的福气。 有人急切的问他,真龙天子穿的什么衣服?是龙袍还是便装?真龙天子的眼睛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真龙天子是不是双耳垂肩?是不是手臂长过膝?说话是不是声如洪钟....?问题太多,张碧玺被人紧紧拉着脱不开身,根本无法回答。 忽然就有人在张碧玺面前下跪磕起头来,在磕头的人眼里,他们不是在向张碧玺磕头,而是在向真龙天子磕头!人们一见有人向张碧玺下跪了,全都呼啦啦跪了下去,香格里拉酒店门前顿时跪了黑压压一大片人。 各种疯狂,惊得张碧玺眼珠子都要迸出眼眶。 眼见人们对香格里拉酒店的围堵越来越严重,顺天府府尹常翼圣亲自赶到酒店门前,动用地方武装将人们驱散。 因为围观的人太多,酒店无法正常营业,张碧玺只好宣布酒店暂停营业两天。 张碧玺不愧是有高智商营销手段的掌柜,利用停业的这两天,趁机出台了新的酒店管理措施,比如,酒店公布了皇上吃过的菜,凡点这些菜的,每道菜加收一成的菜款;凡在书画室写诗作画的,再另外加收一百文钱的笔砚费。至于皇上吃饭的包房,因为专属于林月的,所以不对外开放。 虽然加收的费不多,但谁不想沾沾真龙天子的福气,亲自体验一下皇上吃过的菜什么滋味,亲自体验一下皇上曾经用过的桌子写诗作画,那是用银子买不到的特殊福分。 人们趋之若鹜,酒店预定的桌位已经超过了半年之后。 装裱店很快做好了牌匾,张碧玺指挥几个人将酒店大门上方的招牌撤下来,换上了黄台吉题写的匾额,人们驻足仰望牌匾上皇帝的御笔亲书,除了林月说那字不咋的而外,所有人都惊叹,不愧是真龙天子写的字,那字写得龙骧虎啸,矫若惊龙! 自此,香格里拉酒店大门前每天都有很多民众络绎不绝前来围观,瞻仰,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不能拍照拍视频,否则,香格里拉酒店一定会成为大清国最着名的网红打卡地。 林月因势利导,在京城最繁华的路段新开了五家香格里拉酒店分店,每个分店都按照旗舰店的规划设置,其菜品和服务模式也都按旗舰店的要求一模一样,而且每个店都模拟了一间黄台吉吃饭时的包间,包间的布局设置,也是完全按照旗舰店的包间设计的。 人们看不见香格里拉旗舰店皇上吃饭的包间,但在其他分店能够看见假设的包间,而且还可以在假设的皇上曾经吃过饭的包间吃饭,哪怕这个包间是假设的,皇上在这个包间吃过饭也是假设的,人嘛,都很感性,通过假设我们可以感触到很多东西,比如在包房吃饭,你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假设黄台吉也坐在你旁边,假设自己与皇上在一起吃菜,特别是坐在皇上曾经坐过的那把椅子,虽然明明知道那椅子就是一把一般的椅子,但只要给这把椅子附加上一层神圣色彩,那椅子也就高大上起来。 所以,通过假设,人们真的能够感觉自己坐过皇上曾经坐过的椅子,吃过皇上曾经吃过的食物,满足的是假设自己也像皇上那样,有精彩斑斓的人生。 当然,在这几个包间吃饭,是要多收银子的,到书画室写诗作画,也是要多收银子的,但多收银子是小事,预定不到皇上吃饭的包房和书画室才是大事。一时之间,香格里拉酒店声誉誉满京城及至于这个大清国,凡到京城公干的,私宴的,如果主人不在香格里拉酒店请客,就彰显不出主人的待客规格,客人不被邀请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就感觉没有面子。 其他没变,变的只是宫廷藏娇这道菜,这道菜改了菜名,泥鳅从宫廷钻进了豆腐,宫廷藏娇成为泥鳅钻豆腐。 不久,林月与一个姓王的大地主签订了上千亩地种植经济作物的生产合同。味精厂和火锅底料厂有了原材料的保证,不仅扩大了两个厂的产能,还新增加了一个味精厂。这个味精厂生产御膳房专属味精,当然,也为高端人群提供纯度高的味精。 林月的产业越做越多,越做越大,仅凭陶学奎一个账房先生肯定不行,现在成立了账房中心,由中心统一各账房的结算和审计。 陶学奎任了账房中心主任,再雇了几个懂账房业务的人,由陶学奎领导,这样各个企业都有自己的账房,企业账房将业务流水报给账房中心,账房中心经过审核结算,计入总账簿。所以,每天账房中心噼噼啪啪的算盘声响个不停,直到凌晨才会停止。 企业效益太好,每天从各个企业源源不断抬出大大小小钱箱,箱子里装着各企业结算后的银子,这些银子都送到钱庄换成银票。 林月的gdp像在地面放的冲天炮,呈直线嗖嗖嗖飞向无际天空,搅得京城风生水起。 林月对搬迁到京城居住的决定深感欣慰,看来自己鉴往知来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林月为自己的事业发展忙得脚不沾地,林府却依然很安静。 老爷子知道林月和小孙子住进了后院,也不再与家人一起吃饭。林月平日很忙,也是刻意回避着不与曹家人见面,所以就连老爷子都感觉有很久没有见到林月了,他知道林月很忙,忙得没有时间与爹和大娘见面。 但大娘和曹家文对见不见林月并不关心,大娘现在最关心的是黑三儿的肚子,天天都在祈盼黑三儿尽快怀上曹家的孙子。 曹家文也知道林月住进了后院,但他白天在礼部坐班,晚上回家睡觉,白天见没见着林月不重要,晚上有黑三儿陪着睡觉才重要,所以,曹家文对失踪了的娘子既不寻找,也不过问。 曾经有人辩驳,说男人纳妾只是为了多生孩子,但林月明白,男人纳妾,不仅仅是为了多生孩子,其骨子里仍然是为了自己感官和肉体的生理需要,至于女人,女人是不应该有感官和肉体需要的,即或需要,也只是占有她的那个男人的专供。 林月在别人眼里,是个叱咤风云的神秘女神,但在曹家,她却是个失踪了都没人寻找的女人。 不过,自从在香格里拉酒店与福临吃过饭,见到了福临看她时那双不可描述的眼神,那眼神就经常会在她晚上失眠的时候浮现。林月想着,福临不是一只好鸟,不是好鸟就不讲鸟德,不讲鸟德的鸟像什么鸟?像杜鹃,杜鹃就不是一只好鸟,杜鹃不讲鸟德,尽做鸠占鹊巢的坏事。 林月不禁好笑,评判一只鸟是好鸟还是坏鸟,那要看这人站在什么角度,养鱼的人认为白鹭是坏鸟;种果树的人认为白头鹎是坏鸟;种小麦的人认为麻雀是坏鸟;开飞机的人仇视任何小鸟....。 福临是一只好鸟或不是一只好鸟,不重要,重要的是,曹家文不再在林月眼前晃悠,就别怨林月想着隔壁的老王,楼下的小张或窗外的大李。 林月也想成为一只鸟,管他是好鸟还是坏鸟,只要是鸟,就能展开双翼在蓝天飞翔。 第150章 师父被罚跪 林月忙里偷闲,决定到广济寺去看看甘露师父,前次甘露为她讲佛,自感受益匪浅,今天有很多事需要请教师父,让师父为自己再次传授人生禅理。 林月让蒋玉娘留在山门外等着,独自进了广济寺大门。 正是课诵时间,和尚们都聚在念佛堂上课。林月独自进了尼姑庵,庵里除了几个带发修行的女人在各自忙活儿,所有尼姑也在庵里的念佛堂上课。 林月站定,听着尼姑们嘤嘤嗡嗡的诵佛声从念佛堂里传出来,烦乱的心绪好像平复了很多。再抬头看看那棵长着一只眼睛的白桦树,白桦树上那只眼睛不偏不倚也在看着林月,林月向白桦树报以一个会心的微笑。转过视线,突然发现一个尼姑面向围墙跪着,这个尼姑怎么会跪在围墙边? 林月小心问一个正在洗菜的带发修行女人,问那跪着的是什么人? 女人一边洗菜,一边悄悄告诉她,是甘露比丘尼! 林月大吃一惊,是自己的师父?赶紧问,她怎么会跪在这里? 洗菜女人向林月双手合十,嘴里念一声阿弥陀佛,然后说,不知道的事就不要打听。 林月就要向甘露师父走去,洗菜女人拦住她,又是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说施主不得干预寺庙里的事,甘露比丘尼犯了庵规,庵主罚她,佛主弘法,请施主自律。 林月只好站定,问甘露师父要跪多久? 洗菜女人说,阿弥陀佛,这也不是施主应该打听的事,请施主先回去吧!过几天再来。 林月看着跪在围墙边的师父,心里既难过,又百思不得其解,甘露尼姑修行多年,对佛主如此虔诚,怎么会犯庵规?她犯的是什么庵规?林月想想,自己确实不能干预尼姑庵的事情,现在也不能去安慰师父,这样不仅会毫无作用,更会使师父陷入难堪境地。 林月正欲转身,突然看见一只眼睛从她眼前一晃而过,抬头正与白桦树上的那只眼睛对视,那只眼睛满眼的微笑,微笑得如此温暖,林月心下释然,不自觉的向那只眼睛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转身默默离开。 走出广济寺山门,回头再看看寺院两边的佛字和阿弥陀佛几个大字,原本她是来平复心境的,没想到,不仅自己的心境没有平复,反而增加了更加沉重的心理负担。 甘露师父到底犯了什么庵规被处罚?难道寺庙除了青灯木鱼和安宁,也有尘世的纷扰?林月下决心要了解甘露师父被处罚的原因,不为别的,就为自己已经拜了甘露比丘尼为师父,一日拜师,终身为父,对甘露比丘尼,就是林月的终身为母,母亲有此一难,林月岂能不管! 林月回家后,第二天让蒋玉娘再到广济寺去看看,说甘露比丘尼如果没再罚跪,将她请到家里来。 蒋玉娘去了没多久,甘露比丘尼就跟着蒋玉娘进了后院,甘露一见林月,就向林月施佛礼,林月回礼,让甘露师父坐了,尔后叫蒋玉娘上茶。 林月看看甘露师父,发现她比前次见到时憔悴了很多,想起她跪在尼姑庵围墙下的身影,林月就感到心痛。 林月知道,要让甘露师父讲被罚跪的原因,在寺院是不好说话的。只有将甘露请到家里来才会讲真话。甘露深信自己与林月有佛缘,对林月也就没有戒心,将昨天被罚跪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广济寺几经发展,现在已经成为大清国佛教界享有崇高声望和广泛影响的寺院。但自从二休和尚成为住持以后,广济寺就逐渐成为二休住持的家天下,寺院里的寺监、执事、知客,以及僧值,包括管理僧众伙食及信徒供斋等事务的典座,还有掌管寺内文书往来之事的书记,绝大多数都成为二休住持的亲信或换成了他家族中人。 广济寺不仅规模宏大,而且拥有良田五千多亩,日常香客和施主们给的功德钱也非常丰厚,这些田产所出和功德钱到底有多少,银子都用在了哪里?寺院的和尚尼姑没人知晓,更没人提出质疑。 不仅二休的亲信靠着二休发财,二休的家族靠着广济寺也发了大财,二休在老家以兄弟的名义广置良田沃土,楼堂庭院,极尽奢华。连朝廷的钦天监李罡也成为二休住持的同伙,李罡经常以钦天监的名义,与二休住持一起做法事,李罡靠二休住持发财,二休靠李罡为自己站台....。 林月听了甘露的讲述大吃一惊,出家人讲究的不是四大皆空吗?出家人追寻的不是无欲吗?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原来寺院并不是一方净土,和尚勾结官员贪腐敛财,既然还能官僧共同富裕! 甘露说到这里,喝一口茶,轻轻叹口气,说比钱财更加不可言说的,是二休住持和他的亲信在寺院外养女人! 林月一听,不觉一惊,和尚养女人? 甘露点点头,说一般人都没有留意,广济寺僧尞围墙外有一个小小的宅院,这个宅院其中一面墙与寺院的围墙共壁,从寺院往外看,宅院在广济寺围墙外面,与寺院没有关系,从宅院外观看,也没有什么异样,但这座宅院,是二休寡居多年的婶娘在管理,宅院里住着好几个年轻女人,这些女人从哪里来的?怎么进的那个宅院?很少有人知道。 这个时代,经常有女人以养病之名在寺院留宿,这个时代,无论男人或女人,留宿寺院不足为奇,甚至是一种社会习俗,文人在寺院留宿,享受的是寺院福田,妇人生病留宿,有利于得到佛主福报,增加寿命和得到健康,文人投宿也好,病妇投宿也罢,都是与佛之缘。 至于有不有女人与和尚苟且,如此难堪的事,怎么会让寺院的和尚尼姑看见? 甘露不由得轻轻叹口气,但这样的事却被我无意中撞见了。 甘露说,那天庵主要我在僧尞去拿畚箕,畚箕是僧尞一个生病的和尚为我们尼姑庵做的,生病的和尚将畚箕做好后,就放在僧尞墙角一个旮旯处,我到这个墙角,刚拿了畚箕出来,突然看见二休住持从墙角地下冒了出来,为什么说他是从地下冒出来呢?说直白一些,他冒出来的地方是个地道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他一出来就看见我,脸色一沉,呵斥我来干什么?我吓得不敢说话,低头快步走了。 回到庵里不久,庵主就罚我跪在围墙下面,虽然她没有说为什么要罚我跪的原因,但她告诫我,说我罪从心起要心忏,心若灭时罪才亡。 我知道庵主告诫我的意思,说我看见的东西都不是真的,是因为我内心有不干净的杂念,所以才会以为别人有不堪的东西存在,自己就烦恼无边,只有消除心中的杂念,才会祛除藏在心底的恶魔,所以就将我罚跪。 甘露又轻叹一口气,但我被罚跪了一天一夜,仍然无法从大脑里消除二休住持从地下冒出时的情景。 甘露比丘尼说着不由得哽咽起来,说被罚跪是小事,但从此以后恐怕自己的命难保了。寺院里哪容得下知道别人秘密的人,自己不死也会被人害死的。 听了甘露师父的一席话,林月不禁哑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林月对寺院、佛教或其他宗教情况都知之甚少,在她的心目中,寺院历来是弘扬佛法,劝人为善的圣洁之地,佛认为贪、嗔、痴的三毒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二休住持原本应该是六根清净的人,他怎么能将当和尚作为谋财的手段呢?寺院里发生的事,怎么与尘世间的龌龊是一样的呢?二休住持亵渎佛法,罪恶无边! 看着甘露师父绝望的悲泣,林月下决心,不仅要救师父,还要救广济寺,要追究二休住持一干人亵渎佛法的罪过。 林月告诉甘露师父,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走绝路,实在没有办法,你到我这里来暂避几天,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重新在广济寺站稳脚跟。 说完再强调一句,有困难找徒儿!林月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成为了孙悟空,当师父落难的时候,孙悟空总会在第一时间将师父解救于危难中。 师父莫急,徒儿来也! 甘露师父与林月交往次数不多,但潜意识里对这个弟子已经非常信任,自己既然与林月有佛缘,那就一定要按照林月说的去办,再难也不能走绝路,实在没办法.....,甘露下意识看看后院,后院雕梁画栋的房子,姹紫嫣红的花园,还有来来往往的家仆丫头,嗯,这个弟子可以倚靠。 甘露向林月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林月留甘露师父吃了斋饭,临走,送给师父两床厚厚的被子,再安排了一辆牛车,装了一大车蔬菜,大米,面粉等东西送给尼姑庵,让蒋玉娘送师父回了广济寺。 甘露走后不久,陶学秀来了,今天的陶学秀,早就不是以前作杰璋奶娘时的陶学秀,她在林月的帮助下,休了嗜赌成性的丈夫,又在林月的威逼利诱下,担任了药厂厂长,现在陶学秀已经成为精通生产青草素技术,熟悉药厂管理的应用型人才。 陶学秀见到林月,说药厂生产的青草素近段时间销售量很大,买药吃药的人越来越多,说明患打摆子病的人越来越多,打摆子病开始在京城流行。益康药店掌柜周志林派人驻守在药厂,药厂的药,出产一批就拿走一批,现在药厂天天加班,仍然满足不了益康药店的需要量。 陶学秀有些担心,药厂收购的青草蒿数量有限,需要加大收购量,还要改善储存条件。如果没有足够的青草素供应,就会贻误治疗,所以,陶学秀特地来向林月汇报药厂增加青草素生产量的想法。 林月与陶学秀商量了应对措施,陶学秀走后,林月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这个时代的各种流行病传染病很多,霍乱鼠疫天花小儿麻痹症打摆子等等,三五年就会发生一次,人们对病原体科学研究不够,防控措施不当,不能及时控制病毒源,所以病毒传播速度很快,每每一次传染病发生,得病的人就会成倍增加,死亡率也很高。 再加上缺医少药,无论治疗什么病,都只是吃些中草药,没有西医西药,更没有西医西药的说法,中草药治疗一般小病效果不错,但治疗流行病传染病大病重病,呵呵!听天由命。 第151章 福临吃药表孝心 陶学秀前脚刚走,福临后脚就跨进了林月后院。 这几天大家都忙,林月也有好几天没见到福临的人影。林月发现福临神情很疲惫的样子,就打趣的问他,怎么呢?几天不见就面目全非了? 福临疲惫的笑笑,说这几天父皇病了,我天天守在他身边,人都快崩溃了!到你这里来歇歇脚。 林月一惊,你父皇生病了? 福临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用大拇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父皇病得很严重。 御医怎么说?御医说父皇得的是打摆子病。打摆子病?林月一听黄台吉也得了打摆子病,先是吃惊,后又坦然。照理说,黄台吉很少出宫,京城流行的病毒也不容易传染到皇宫去,不过,打摆子病的病毒不是人传人,而是蚊子传人,人携带病毒可以预防,但蚊子的传播却防不胜防,蚊子出入皇宫不需要通行证,蚊子吸血只认人不认身份,所以,皇上被蚊子吸血染病很正常。 林月前世读过的历史书就有乾隆皇帝治疗打摆子病的记载。当年的朝廷因平三藩之乱,八旗兵深入南方疟疾疫区,回来后很多人都得了打摆子病,连乾隆皇帝也没能幸免,御医对这种病束手无策,还是外国传教士送了“金鸡纳霜”给乾隆,乾隆的病才治好。但现在不是乾隆年,现在是崇德年,崇德年没有外国传教士送“金鸡纳霜”,所以,黄台吉的病没有特效药可治。 御医不是不知道市面上有一种名叫青草素专治打摆子病的药,但市面上这种药在皇家药典上没有记载,凡皇家药典没有记载的药都不能给皇上吃,皇上吃了非皇家药典外的药,对皇上来说,关乎身体健康生命安全,对御医来说就是找死。所以没有哪个御医敢给皇上推荐青草素。 福临原本就是到林月这里来歇脚的,当林月叫蒋玉娘去拿青草素的时候,福临实在困得不行,一头倒在林月的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听着福临发出如雷般的鼾声,站在院里的那个佩刀壮汉忽地一下冲进屋里,手握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就屹立在床头,豹眼圆瞪,那架势如果有人敢靠近主子,他的长刀必将那人劈成两截。 林月傻眼了,也瞪眼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人,福临没脱鞋,一双穿着沾满泥土的黑缎面圆口鞋就直接搁在洁白的床单上,缎面上绣着不知道是啥图案,窗外一缕光线照射在鞋上,鞋面的绣花金线就发出星星点点的闪光。 林月嫌弃的看着福临,什么人呢?怎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上我的床呢?没我的同意,任何男人都不得睡在我的床上!再看看福临四仰八叉的睡姿,林月更加嫌弃,说你是个二百五呢,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可爱。 再看看佩刀壮汉,佩刀壮汉举刀瞪眼的样子着实吓人,不过,佩刀壮汉看着林月,样子威武,那眼神却分明闪烁着一丝感激的光。 他第一次到林府来的时候,因为踢狗,虽然没踢着,却被福临殴打,是林月站出来阻止,佩刀壮汉当时为了保护主子,虽然依然对林月表示不恭,但他的内心却是对林月非常感激的。现在见自家主子睡在了这个女人的床上,为了保护主子,他仍然要做出谁也不准靠近的架势。 林月虽然没有洁癖,但福临的臭鞋糟蹋了林月洁白干净的床单,林月就恨不得将福临一把拖下床来!唉!算了,福临是准皇帝,还有那个忠心耿耿的佩刀壮汉守护着,林月就不和福临计较了。再说,即或现在将福临拖下床来,林月的床依然被他睡过了,睡都睡了,那就让他睡一会儿罢了。 林月走出卧室,心想不能让他睡得太久,缓过劲来就赶紧给他父皇治病去。 过了一个时辰,林月去叫福临起床。福临依然保持着刚上床时四仰八叉的姿势,依然鼾声如雷,看来他是真的累得不行了。 林月站在床头,看着佩刀壮汉,意思是该叫他起床了。佩刀壮汉赶紧摇头,侍卫哪敢叫福临起床?但佩刀壮汉却十分警惕的预防着林月对主子图谋不轨。如果林月将福临摇醒,摇醒福临就要触碰福临的身体,佩刀壮汉一定会手起刀落削下林月的头颅,如果大声将福临喊醒,见他睡得像死猪,现在估计天打雷劈,他也会听不见。怎么办?既不能触碰他的身体又不能大喊大叫! 林月突然想起那个叫金莲的女子,金莲谋杀亲夫的时候,就是用温柔声音喊自家男人起床的,至于起床的意图?呵呵! 林月凑近福临耳边,温柔的叫一声,大郎,起来喝药了! 没想到这温柔的一声,真的令福临忽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林月不禁莞尔一笑,这话看来真的有毒呀! 林月说,你父皇生病,我给他拿了两盒药,你赶紧回去替你父皇治病。 林月打开包装盒,将盒子里的药丸拿给福临看,说这种药名叫青草素,是专门治疗打摆子病的,你带回去,按照盒子上注明的服用方法,让你父皇吃,你父皇吃了药,病就能好。 福临清醒过来,这才想起父皇还在病中,惊讶的问,这药哪来的?林月得意的笑笑,说是我药厂生产的。 福临更加惊奇,他已经知道林月有个香格里拉酒店,有个生产味精和调料的京都调料厂,现在她还有一个药厂?这个女子难道是个奥特曼! 福临看着包装精美的盒子,有些疑惑,这种民间生产的药也敢拿给父皇吃?要是御医们不同意父皇吃这种药怎么办? 林月想想,让刘元贺去叫益康药店的周志林掌柜来。 林月对福临说,你让益康药店的掌柜跟你一起去见父皇,让周掌柜对你父皇宣传一下青草素的药效,为了让你父皇和御医们放心,你一定要当着父皇的面吃药,吃药以后不要离开父皇,由此证明这药没有毒副作用。 福临有些疑惑,我没病也吃药? 林月瞥眼看他,你没病吗?你病得不轻,二货原本就是一种疑难杂症。 林月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对福临说出的话则是,健康的人吃了这药没有生命危险,你当着父皇的面吃药,不是因为你生病,而是让他看你吃药以后,你平安无事,让他放心而已。 福临仍然不放心,看看手里的药丸,这药好吃吗?林月一听,就瞪他一眼,哪有好吃的药?不过,这药没有异味,虽然不好吃,但也不难吃。 林月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着福临,这是你彰显孝心的最好方式。 福临恍然大悟,林月让他没病吃药,原来是为了让他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的孝心!福临开心的笑了,知道了,知道了。 林月对福临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父皇的病好了,请你父皇将青草素记录在皇家药典里。 福临赶紧点头。 周志林很快就来了,林月将意图告诉他,周志林一听让他去给皇上宣传青草素就很惊喜,京城的药店掌柜,哪个不想巴结御医,只要有一个御医为药店站台,这个药店就有不得了的人脉!何况这次自己不是去巴结御医,而是直接向皇上宣传青草素,送青草素给皇上吃,皇上的病治好了,青草素就是神药!而自己是神药的总代理,那以后他销售青草素就是躺着都会发大财! 周志林为自己能给皇上送药激动不已,这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 周志林捧着几盒青草素,随福临到黄台吉的寝宫去了。 黄台吉躺在床上正在经受病痛的折磨,一会儿发烧,烧得说胡话,一会儿发冷,冷得像掉进冰窟。 孝庄和众多嫔妃们守在黄台吉身边,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御医们分三班轮流守在床边不敢懈怠。 打摆子病属于这个时代的常见病,但因为没有特效药,御医们对这样的病也只能用祖传秘方或皇家御药,皇家御药都是些什么药?全都是草药,草药熬水喝,高热时用冷水或冰块降温,低温时用热水热敷而已。 黄台吉的病已经三天了,虽然时好时坏,但感觉是在一天天加重。福临也和豪格以及其他皇子们一起守在父皇床前,看着御医们忙碌,看着母后和嫔妃们焦虑,大家都束手无策,帮不上忙,更无法分担父皇的病痛。 孝庄见福临很疲惫的样子,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下再来。 福临离开父皇原本想回家睡觉,走到半路,猛然想起林月,他不是寄希望于林月有办法治疗父皇的病,而是觉得有好几天没见到林月,突然十分想念,在林月那里休息,一定很不错,所以就在半路上拐了弯,径直来到了林月家。 没想到在林月床上睡着了,不仅自己得到了休息,还得到了林月给的药,林月还让他为父皇治病献孝心。福临喜出望外,自己能为父皇治病,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功绩!他是真心愿意为父皇解除病痛,父皇才五十来岁,正是壮年,福临再二,也没有祈盼父皇早死的邪念。 福临带着周志林就直奔父皇寝宫,到了寝宫门外,周志林将青草素盒子递给福临,自己则跪在寝宫外,等着皇上传唤。 孝庄见福临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了,就疑惑的看着福临。 福临喘着气对孝庄说,皇额娘,我给父皇拿药来了,这药能治父皇的病。 福临说着,就将青草素盒子拿给孝庄看。孝庄接过盒子,狐疑的问福临,这药从哪里来的?福临眨眨眼睛,想起周志林,说跟我来的周掌柜跪在外面的,他能说清楚这药的来历和使用方法。 治病就是救人,那是刻不容缓的事,孝庄立马就召周掌柜进来说话。 豪格一听孝庄要召周掌柜进来说话,就赶紧提醒孝庄,说这药来历不明,皇家药典上也没有这药,即或周掌柜拿药进来,也不敢给父皇吃呀! 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御医赶紧附和,是呀,民间的药很多,但必须经过试药以后,证明无毒无害能治病,上了皇家药典才敢给皇上食用,皇上的龙体是不能胡乱吃药的,请庄妃三思。 孝庄听豪格和御医这么一说,就犹豫起来,福临一看着急了,说这药是我的救命恩人送的,她说这药治疗打摆子病非常灵验,世间生病的人很多,病人都在吃这药,都是因为这药治好了病的。 豪格为什么要阻扰孝庄召见张掌柜,其实明白人都懂,豪格的生母不是孝庄,这药是孝庄的儿子福临拿来的,万一这药真的治好了父皇的病,对豪格来说,就是别人抢了自己挣表现的功,只要被人抢功,抢功的人无论是谁,豪格都神经质的要防备,哪怕是对他最没有威胁力的福临,也不能让他抢功! 附和豪格说话的御医姓权,权御医其实早就知道民间有治疗打摆子病的特效药青草素,这药的名字,还是通过他在仓西县一个做郎中的远房侄子说的,远房侄子郎中将青草素的功效说给了远房叔父御医听,权御医就知道了有专治打摆子病的青草素,后来京城市面也有了青草素卖,他甚至还知道了京城有一个专门生产青草素的药厂,既然青草素能治打摆子病,他怎么会附和豪格的意思,阻扰孝庄召见周志林呢? 没有其他原因,权御医是豪格最信得过的御医之一,只要是豪格说的话,权御医都是要附和的。御医也是人,是人就要站队,权御医是站在豪格队伍里的御医。 见皇额娘还在犹豫,福临更加着急了,说这药确实能治父皇的病,民间那么多病人都是吃这药治好的。 豪格说,民间的人都是凡人,凡人吃的药怎能给父皇吃? 权御医赶紧附和,是呀是呀,皇上是龙体,皇上的龙体哪能和民间的凡胎相提并论。 这时,李公公从里间出来,向孝庄施礼,说皇上已经听见了大家的对话,宣周掌柜觐见。 黄台吉躺在龙榻上正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寝宫与临近房间是不隔音的,黄台吉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实在不愿意再忍受病痛折磨了,就叫李公公宣周掌柜,他要亲自问话。 周志林跟着李公公进了皇上的寝宫,他没敢看皇上,跪在地上低头回答皇上的提问,向皇上宣传了青草素的疗效。 福临性急,说如果父皇对这药不放心,孩儿吃给你看。 福临不待父皇表态,拿起一个黑漆漆的药丸,当着父皇和皇额娘以及所有在场的皇子和御医们的面,将药丸吞了下去,药丸有点大,福临吞得有点急,被药丸噎住了,李公公赶紧拿来一碗水让福临喝下,福临这才像鸭子吃食那样,梗梗脖子将药丸咽下。 吃了药丸,福临拍拍胸口,说从现在起,我不离开父皇一步,我吃了药如果没事,父皇再吃药就肯定不会有事。说完,福临眼眶红了,说孩儿希望父皇尽快好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为福临的举措感动,大家都读过《二十四孝》这本书,古代有汉文帝为母亲尝汤药的故事,现今有九皇子为父皇吞药丸的壮举,连黄台吉对福临的表现都热泪盈眶起来。 黄台吉听了周掌柜的宣传,又知道民间生这病的人都在吃这药,再加上福临不顾自己安危,现场为父皇试药的壮举,黄台吉决定不再忍受病痛折磨,毅然打破不吃皇家药典外的药,按照周掌柜的服药要求,将青草素吃了下去。 第152章 皇上赏黄马褂 皇上吃了药,周掌柜更不能离开,仍然跪到寝宫外,做了人质。福临自觉做了小白鼠,而其他人,则都成为青草素治病的旁观者。 没有悬念,黄台吉吃了青草素,病情一天天好转,到了第三天,皇上又活蹦乱跳起来,打摆子病痊愈了! 黄台吉高兴极了,不仅赏赐了周掌柜,应福临的请求,黄台吉将青草素记入了皇家药典,还将益康药店钦定为御医房定点购药的药店之一。 自此,林月研制的青草素,成为皇家药典有记载的药名,皇上都吃的药,老百姓还犹豫什么?林月来到这个世界,将治愈打摆子病的时间提前了三百年! 只是令林月遗憾的是,记录在皇家药典里的青草素名字不叫青草素,而叫黑环博列,这名字很奇怪吧?黑环博列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思,这是音译的黄台吉小名而已。 将青草素写成黑环博列,是那个姓姓权的御医搞的鬼。权御医见九皇子送来的药治好了黄台吉的病,又见豪格对九皇子为父皇试药的行为很不满,善于察言观色的权御医为了迎合豪格,将青草素写进皇家药典的时候,不写青草素的名字,而是参照了《本草纲目》的做法。《本草纲目》就是将治疗南朝皇帝金疮的药取名寄奴,寄奴是什么?是南朝宋高祖刘裕的小名,既然《本草纲目》能将南朝皇帝的小名做药名,我为何不可以将治好了皇上打摆子病的药名用黄台吉的小名命名呢? 权御医就将黄台吉黑环博列的小名,用作青草素的名字,写进了皇家药典,但皇家药典的这个药名,只有少数人知道,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治疗打摆子病的药名叫青草素,再说,黑环博列这名字太拗口,青草素名字沾地气。 青草素治好了皇上打摆子病,这消息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事。一时之间,但凡患了打摆子病的人,都知道吃青草素能治病。 只可惜的是,待林月离开这个世界后,青草素生产戛然而止,因为陶学秀只知道按林月的要求,像个机器人一样的操作,至于青草素过经过脉的技术,她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而后人在研究皇家药典时,对黑环博列的药名也是一头雾水。 皇上赏了周掌柜,又想起送药的人,这药是儿子的救命恩人送的,连周掌柜都赏了,送药的人不赏?这不公平,何况送药的人是皇子的救命恩人呢! 赏林月什么东西呢?黄台吉有点为难了,前次因为林月救了九皇子,黄台吉给了赏赐,现在林月又送药给他治病,不仅治好了皇上的病,还治好了民间那么多病人,对造福民众造福皇上的人,哪能随便赏赐一点东西敷衍了事呢? 黄台吉皱眉想了一会儿,总觉得想到的赏赐品都不能表达对林月的意思,看看站在他身边的福临,问他,你的救命恩人喜欢什么东西? 福临被父皇问住了,他和林月交往这么久,但林月喜欢什么东西,他却从来都没有用过心。林月喜欢吃的?她有香格里拉酒店,酒店里做的食物比御膳房的食物更好吃;林月喜欢古玩?但她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摆设;林月喜欢首饰?但林月素面朝天,并没有什么头饰服饰之类的东西装扮。 福临眨眨眼睛,二货思维告诉他,林月是女孩,是女孩都喜欢好看的衣服。 福临就告诉黄台吉,她喜欢好看的衣服。 黄台吉一听,有些不解,林月喜欢好看的衣服? 黄台吉有些纳闷,在他眼前就出现一个身形魁梧,体格健壮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件好看的衣服站在他面前。一个男人怎么会喜欢好看的衣服?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月喜欢。 黄台吉对林月的身型想当然的认为与他的体型差不多,不然,林月怎么能将福临从水里救出来呢?但赏赐的衣服穿起来也不合身呀? 黄台吉不由得低头看见了自己穿在龙袍外面的黄马褂,脑洞大开,衣服不合身,但褂子穿在身上则可大可小,既然林月的身型与朕的身型差不多,何苦要另外赏赐一件黄马褂呢?林月救了朕的皇子,还为朕治好了病,将朕身上的这件黄马褂赏赐给林月,不过分吧?这样不是更能表达朕的感谢之意? 再说,选拔人才都要不拘一格,朕的赏赐品也要不拘一格。 黄台吉不再犹豫,将身上的褂子脱下来交给李公公,让李公公将褂子包装起来,然后对福临说,将朕的这件褂子赏给林月吧! 古往今来,在中国历史上,还没有哪个皇帝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做赏赐品的,但林月作为穿越者,却得到这一奇葩的赏赐物件。 福临和李公公看着黄马褂,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有醒过神来,两人都知道林月是个女的,但皇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驷马难追,话已出口,哪怕是错误的,是可笑的,都得执行。 不过,一个男人将自己穿过的衣服赏给一个女人,这样好吗?这样合适吗? 李公公不敢多嘴,拿过黄马褂就去包装起来,福临只能代林月向父皇行礼,说一声谢父皇! 拿着父皇赏赐给林月的黄马褂,福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见到林月,福临说,你的青草素治好了我父皇的病,父皇说应该感谢你。说完迟疑的将黄马褂递给林月。 林月接过来一看,是一件明黄色缎子的男人服饰,就瞪大眼睛看着福临,这是一件男人的衣服? 福临赶紧纠正林月的话,这不是一件男人衣服,这是我父皇赏赐给你的黄马褂。说完又强调,对国家社稷做出特殊贡献的人,我父皇才会赏赐黄马褂! 林月眼睛瞪得更大,我是对国家社稷做出特殊贡献的人?但赏赐黄马褂给我有什么用? 福临说,你有黄马褂,以后进宫的时候就可以穿,穿黄马褂进宫很了不起的。 林月知道,得到皇上赏赐的黄马褂会享受很多特权,比如,穿着黄马褂进宫就可以横着走。但我林月需要进宫吗? 林月将黄马褂拿到鼻子下闻闻,黄马褂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是香味里夹杂着的一股汗臭味,这不是好闻的味道,这味道说有多怪就有多怪,不好品! 福临见林月在闻黄马褂的味道,赶紧解释,这是我父皇直接从身上脱下来的。 林月想起黄台吉脱衣服时的场景,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差点背过气去。福临从来没见过林月笑得如此癫狂,又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只好讪讪的跟着笑。 林月止住笑,说你父皇太抠门了吧!难道你父皇也是个二百五! 福临不知道抠门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二百五是可爱的意思,林月这是在夸赞父皇呢!福临又咧嘴笑。 笑过了,林月不解的问,皇宫里有那么多好东西,皇上为什么会赏赐一件褂子给我呢? 福临眨眨眼睛,不好意思的说,父皇问我你喜欢什么,我答不上来,说你喜欢好看的衣服,他就把衣服脱给你了。 林月忍住笑,这衣服好看吗?福临说,这是我父皇的衣服呢,好不好看不重要。 林月赶紧点头,嗯,这个说法有道理。 福临认真问林月,你喜欢什么东西? 林月想想,我喜欢的东西多得很。首先我喜欢金子银子,金子银子越多越好。其次我是个吃货,只要好吃的东西我都喜欢。 福临眨眨眼,赶紧附和,我也喜欢银子,也喜欢好吃的东西。 林月笑笑,又说,我还喜欢睡懒觉。啥,睡懒觉?福临没和林月睡过觉,当然不知道林月喜欢睡懒觉,这个时代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都是天黑睡觉,天亮起床的,没人喜欢无事睡在床上,除非是病人,所以,福临对林月喜欢睡懒觉不理解。 福临又问,还有呢? 林月说,我还喜欢自由自在。嗯,自由自在不是个东西,而是人的一种特性,是我林月的特性。 福临不懂什么叫自由自在,以前自己喜欢听戏养鸟玩核桃,这算不算自由自在?他为这种自由自在挨过打,挨过骂,现在不准再听戏养鸟玩核桃了,这点自由自在就没有了。林月说的自由自在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敢想,也不敢实践,再说,他的身份和他处于的这个社会,也不允许他实践。 福临见林月不说话了,赶紧问,没了?林月点点头,没了。 林月对自己这四个喜欢很是憧憬,有钱,吃货,能睡,自在,我如果在这个世界拥有这四样东西,就满足了。 福临沉默了,林月的四个喜欢他也很喜欢,睡懒觉除外。既然自己与林月的喜欢是一样的,说明两人志趣相投,福临就感觉与林月的距离更近了一步,看着林月的眼神就充满了不可言状的异彩,这眼神,林月在香格里拉酒店与福临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这次福临的眼神比前次看她时候的眼神更加炽烈,甚至肆无忌惮,咄咄逼人。 林月的小心脏不禁砰砰乱跳起来。无论是林月的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见过哪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懂,但不可言说。 福临说,我将你喜欢的这四样记在心里,万一以后父皇再问类似的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说完,福临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笔,顺手拿过一张只有二指宽的纸,在纸上写下“有钱,吃货,能睡,自在”几个字,还在字的末尾郑重其事落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爱新觉罗.福临。 写完,将纸叠好。解下系在腰上的一个香囊,将香囊里的香料倒在桌子上,再将那张纸放进香囊里,系好带子,一脸严肃的看着林月,香囊是皇额娘亲自给我做的,这香囊送给你,我会信守诺言,保证你一生都有钱,能有好东西吃,能睡懒觉,自由自在。 说完,郑重其事将香囊递给林月。 林月愣住了,这个时代的人居然也会玩罗曼蒂克?不过,既然有人承诺给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何乐不为呢?福临没有恶意,人家是真心向林月承诺,林月怎么能拒绝呢? 林月笑吟吟接过香囊,对福临说,拉钩。 说完,将一只手的小拇指弯曲,向福临伸出手。福临不知道什么叫拉钩,为什么要拉钩?就呆愣的看着林月不知所措。 林月一把拉起他的右手,将自己的小拇指紧紧勾住福临的小拇指,一拉一推高声喊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变了以后不相见”。 福临懵逼着也喊了一声,一百年不准变! 林月乐得哈哈大笑,我们要一起说才有效。林月教了福临两遍,福临学会了,两人就勾着手指,一拉一推高声承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以后不相见”。喊完林月再加一句,金口玉言,驷马难追! 福临赶紧学舌,金口玉言,驷马难追。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福临感觉太有趣了,这是什么游戏?如此怪异!特别是那句拉钩上吊,拉钩就拉钩,为什么还要上吊?太惊悚了! 第153章 刘奕杰又摊上事了 待福临走后,林月才将香囊拿出来认真看看,这是个石榴形的缎面香囊,下端系着几根彩绦。香囊表面并没有绣着花鸟虫鱼之类的东西,而是用丝线绣着一个鲜红的福字。 香囊是孝庄亲自做的,这福字自然也是孝庄亲自绣的。 从香囊拿出福临写的小纸条,再看看写的那几个字,林月差点笑出声来,这几个字写得像林月的字那般难看,歪七扭八,杂乱无章。 字虽然难看,但福临的心意不难看,福临这承诺能否兑现,林月不寄希望,一则她在这个世界的一辈子太短,二则这个世界的人追求的很多东西与自己喜欢的东西相反,兑不兑现林月并不认真。不然,拉钩怎么会上吊呢! 不过,香囊是孝庄亲自做的,字是准皇上亲自写的,有收藏价值! 至于那件黄马褂,林月很是嫌弃,黄马褂是从黄台吉身上脱下来的,味道古怪,但味道古怪却不能清洗,而且不能将那味道称之为古怪!那是真龙天子身上的真龙气味,对真龙气味哪敢说古怪? 这次为黄台吉治病,除了周掌柜收获颇丰,林月得到皇上穿过的一件旧褂子和福临送给她的香囊外,福临是受益最多的人。因为所有人都见证了福临的孝心,知道是他拿来青草素治好了父皇的病,也看见他为父皇试药的勇敢,就因为福临为父试药,才使黄台吉下决心打破规矩吃药,所有人都对福临舍己救父的行为点赞。 黄台吉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福临很是欣慰,以前怎么没觉得福临很有孝心呢?现在这个儿子是真有孝心呢!满满的孝心!黄台吉看着福临就眉开眼笑。 豪格却黯然神伤。 豪格不是对父皇没有孝心,父皇生病期间,豪格也是天天守在父皇病榻前,也是天天都在为父皇祈祷,但他没有向父皇表孝心更好的机会,严格来说,是豪格没有青草素,也没人指点他为父皇试药,所以,是豪格没有向父皇表孝心的条件。所以,豪格只能郁闷。 林月也很郁闷,这次虽然又得到皇上的赏赐,但这次的赏赐比前次更加离谱,皇上居然将自己穿着的衣服脱下来做了赏赐品!看着黄马褂,林月哭笑不得,如果林月是个男人,得到这件黄马褂,他还可以在一些重要场合或者参加重大活动的时候穿出去显摆一下,但林月是个女人,女人没有机会参加社会重大活动,再说,即或可以穿着,这黄马褂穿在林月身上太肥大。 林月想象着,如果自己穿着这件黄马褂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那样子一定很搞笑,而且肯定有损自己的淑女形象,还有辱皇家尊严。 林月腹诽,这件赏赐品,既不能洗,又不能穿,更不能送人,当然也不能变卖,而且还有股臭味!倒不如赏赐我一个金元宝或者银锭来得实惠。 现在怎么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黄台吉穿过的黄马褂供起来,就像供祖宗一样。 唉!没办法,林月只好让胡智德将黄马褂存放进储藏室里,想到黄马褂要不了多久肯定会长虱子,所以,林月关照胡智德,将那件黄马褂单独存放,存放黄马褂的箱子里放了好几种香料,既杜绝臭味还预防长虱子。 刘奕杰娘子的生日到了,刘李氏给林月发来请柬,林月挑选了两件上好的首饰,准备送给刘李氏做生日礼物。刘李氏自从前次将林月拒之门外以后,终于知道了林月是刘奕杰心目中祖宗显灵的化身,为了弥补自己对林月的不恭,刘李氏对林月就特别的亲热。林月并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知道刘李氏当时是无心做的错事,也就不再计较。 来到刘奕杰的宅院,刘李氏赶紧迎出来,将林月请进客厅。 刘奕杰夫妻俩都不是本地人,他们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亲戚,女人过生日,来的客人绝大多数都是女眷,这些女眷绝大多数又都是京官们的家属。 林月走进客厅,见客厅里已经坐了十来个人,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老百姓,这些人林月一个都不认识,当然,别人也不认识她。 刘李氏就拉着林月向大家介绍,说这是当今皇上钦点的二状元的娘子曹林氏。 客厅里的人一听来人是二状元的娘子,有人就向林月施礼,说着久仰久仰的话,有的却撇撇嘴,相公是二状元有什么了不起,我相公还是三品大员呢? 有几个来自礼部官员的女眷,她们知道曹家文在礼部上班时闹过的很多笑话,礼部尚书和同僚们对那个二状元私下里都嗤之以鼻,并不待见,这几人就对林月投来讥讽的眼光。 林月不喜欢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女人一部电视剧。交朋友就像谈恋爱一样,与三观不合的人谈恋爱,就像在精神病院里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不仅很累,还很尴尬。 林月礼貌的对大家福了一福,并没有在客厅坐下,而是随刘李氏到了她家宅院的园子里。 刘李氏带林月到园子,是因为刘奕杰在园子等着林月,刘奕杰知道林月会来,也知道林月喜欢清净,所以就叫娘子将林月请到园子里坐坐。 刘奕杰也是不喜欢与京官们的娘子打交道的,一则男女授受不亲,再则与京官娘子们打交道最容易惹出是非。但娘子的生日会有一些朋友亲属来贺喜,他又不能置之不理,所以待在家里接待客人。 林月与刘奕杰见过面,两人就安安静静坐在院里喝茶。 林月不喜欢喧闹的场合,这个时候喝喝茶,观赏一下刘奕杰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观察一下来客的状况也很惬意。但刘奕杰今天没有更多时间陪林月聊天,除了要接待前来祝贺娘子生日的客人,还因为到家里来找他公干的官员也很多。 管家进来向刘奕杰禀报,说有人要见刘大人。 刘奕杰简单问了来人身份,就随管家进了书房。书房就在园子旁边,不一会儿,从书房里传出刘奕杰与两人争执的声音,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激烈,看来双方都很激动,林月不由得看着书房的方向。 刘李氏走到林月面前,在她对面坐下,轻轻的对林月说,来的人是尼莽古太子少保的亲信,这几天老爷要弹劾尼莽古,尼莽古已经派人来了多次,威胁老爷,你知道我家老爷的脾气,越是威胁他,他就越是不服,非要弹劾不可。 刘李氏轻轻叹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老爷也不肯说,整天闷闷不乐。 林月这才知道刘奕杰又摊上了事。 刘奕杰在都察院任左都御史,是都察院最大的官员,而都察院原本就是朝廷的纪检监察部门,御史就是皇上的耳目,职责就是整风纪,监督弹劾官员的。一般情况下,官员如果犯事,听说左都御史要弹劾自己,为了不致使自己被弹劾,会对御史说好话甚至贿赂,以解除被弹劾的危险。但尼莽古不按常理出牌,明知自己即将被刘奕杰弹劾,仍然对刘奕杰进行威胁,尼莽古为什么会如此嚣张? 那两个人怒气冲冲走了,刘李氏看着离开的两人背影,叹着气说,当官有什么好,我家相公的性格太直,没有别人圆滑,这种性格最容易得罪人,偏偏他当的又是个得罪人的官,我也为他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了就会大祸临头。 刘李氏黯然神伤,说最近豪格大福晋过生日,三品左右官员和娘子都得到了请柬,唯独没有老爷和我的,我倒不是想去参加豪格大福晋的生日酒宴,但得不到她的请柬,说明豪格对我家相公不认可,故意让我和我相公难堪! 林月对刘李氏的担忧深感赞同,她不喜欢官场,勾心斗角玩的都是心计,林月觉得心太累,她喜欢自由,无拘无束。 不过,她知道豪格最终做不了皇帝,所以,就安慰了刘李氏两句,说你不用担忧,只要刘大人对皇上和九皇子好就行了。 刘李氏不知道林月说这话的意思,见那两人走了,就赶紧回到书房与刘奕杰说话。 一会儿,刘李氏出来对林月恳求,说相公请少奶奶到书房说话。刘李氏已经悟出了林月是个有本事的人,以前相公遇到那么严重的问题,林月都能帮相公逢凶化吉,这次她将希望寄托在林月身上,如果有林月的帮助,刘李氏相信相公也会妥善处理。 林月既然已经看见了刚才的场面,又听见了刘奕杰与人争执的情况,她如果置之不理肯定不对。林月站起身来,随刘李氏进了书房。 刘奕杰向林月拱手,请她坐了,刘李氏给林月斟上茶,外面的客人很多,刘李氏还得去招呼客人,就退了出去。 刘奕杰和林月马上切入正题,很快林月就知道了尼莽古不仅不在刘奕杰面前说好话,而是态度强硬反而威胁刘奕杰的真正原因。 尼莽古何许人也?他是蒙古大汗的侄孙,黄台吉建国初期,十分看重满蒙一体的亲密关系,为了维持这种关系,黄台吉的皇后嫔妃几乎都是蒙古人,满蒙联姻就成为现今大清国的基本国策。所以,尼莽古的小妹就成为豪格的大福晋,而尼莽古则任了太子太保,虽然太子太保是个虚职,但却是豪格的身边人。 豪格虽然不是太子,但黄台吉却是将豪格作为太子的,给豪格配置的,也是东宫的专属,还让豪格参与军国大事,是人都心知肚明黄台吉的用意。而尼莽古仗着小妹与豪格的夫妻感情不错,平日对人对事不仅专横,而且还与一些大臣关系特别密切,太子太保与大臣关系密切原本不是问题,问题是尼莽古是豪格的舅子,撇开舅子身份不说,尼莽古至少是豪格身边人,太子太保与大臣关系特别密切,对豪格来说,就有结党嫌疑。 豪格本身没有大问题,作为黄台吉的长子,如果一切按常理出牌,豪格继承皇位顺理成章。豪格跟着父皇学习治国之道亦甚为勤勉,与父皇南征北战,立过好几个战功。建国后,黄台吉为了保国本,不再带他出兵打仗,而是让四皇子叶布舒与他一起征战,四皇子叶布舒打仗也很勇敢,立的战功比豪格更多,再加上四皇子比豪格更加聪明,不仅打仗勇敢过人,而且饱读诗书,文臣武将兼为一身,黄台吉对四皇子甚为喜爱,经常在人前称叶布舒为柱石之坚。 时间一长,豪格对“柱石之坚”就有了顾虑,倘若自己在继承皇位之前,因为四弟太过优秀,对自己长子身份就是一种威胁,其实豪格并不是嫉贤妒能的那种人,但四弟的优秀难免对他产生压力。 四皇子优秀,不仅对豪格有压力,对尼莽古也有压力,现在尼莽古仗着自己是豪格的舅子,又身兼太子太保,尼莽古自感不可一世,倘若豪格地位不保,自己就会陷入泥沼,所以,尼莽古保豪格就是保自己,他和豪格自然就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要保豪格就得结交大臣,豪格不便出面,但尼莽古则愿意充当马前卒,他有意接触一些文臣武将,与他们交好。朝中大臣对尼莽古刻意结交的行为心知肚明,不仅无人回避,更多人顺应被示好的意图,主动与尼莽古结交。再说,豪格是以后的皇位继承人,站在豪格的队伍里,就会为自己以后的前程开辟更加宽广的道路。 所以,豪格看似与群臣关系正常,其实已经通过尼莽古形成了一个豪格关系网,凡涉及与豪格有关的人和事,大臣们都格外小心。 任何人一旦手里有权有势,再加没人监督就很容易膨胀。尼莽古就很膨胀,膨胀得像河豚,贪赃枉法,行贿受贿,豪格对尼莽古不仅纵容而且对一些事还参与其中,有豪格站台,尼莽古除了畏惧皇上,其他人都不在他的眼里。 但任何事情都不会天衣无缝,也不会所有人都站在豪格的队伍里,人说久走夜路要撞鬼,尼莽古就撞到了一个鬼,这个鬼就是左都御史刘奕杰。 第154章 尼莽古挪用户部银子 尼莽古曾经拉拢过刘奕杰,但刘奕杰对尼莽古并不认同,既然不知道尼莽古是人还是鬼,不知道就自觉靠边站。尼莽古对刘奕杰的靠边站很是不屑。自觉靠边站的,还有顺天府尹刘圣,刘圣也如刘奕杰般的性格,对民众怜惜,对朝廷忠心,不然,刘圣怎么会任顺天府尹? 不知道刘圣得罪了尼莽古什么事,尼莽古就串通几个大臣联名弹劾他,说刘圣在任县令期间,未经朝廷批准,擅自开仓放粮,无视朝廷和爱民如子的皇上,当斩! 黄台吉得到奏报,指示刘奕杰调查,刘奕杰调查后认为,当年刘圣任县令,因天灾导致饿死人无数,为了减少死亡,等不及朝廷开仓批示,为了救民才擅自开仓,刘圣的行为得到民众拥护,不仅一致称刘圣为好官,还交口赞颂皇上,说好官必定是好皇上教出来的,所以,这事不仅不应该弹劾,还应该表彰。 黄台吉收到刘奕杰的调查报告很高兴,收买人心是当前的大事,自己是民众赞颂的好皇上,好皇上怎能处分好官?所以,对刘圣不仅不处分,还给了刘圣一些赏赐,说刘圣是体恤民众的榜样。 这事不仅打了尼莽古的耳光,连豪格也感到有些难堪,虽然这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从此尼莽古就对刘奕杰记恨在心。 这次尼莽古事发,也是因为天灾,这场天灾是上天派来的天兵天将,蝗虫,民众因蝗虫流离失所,尼莽古因蝗虫差点丢了命! 先说说尼莽古的钱庄,因为这事与他的钱庄有关。 尼莽古设在京城的钱庄出现了资金链断裂危机,起因是尼莽古挪用了钱庄的钱,兴建了京都盐业批发场。 盐业是大清国赚钱最多的产业之一,尼莽古的商业原本就有盐业销售,连林月耗盐多的火锅底料和味精等用盐,都是在尼莽古盐店里买的。 但尼莽古只有盐店零售,没有盐业批发,很是不甘,就动用各种关系,取得盐业批发权,买了一块地,建起了京都盐业批发场。 京城建盐业批发,尼莽古利用的是豪格的关系,只要豪格暗示一下,京城和附近几个省的盐商就只能通过批发场的批发才能销售,虽然官方对盐业批发并没有这个环节的要求,但豪格的暗示就不能代表官方的要求?谁敢公开与豪格作对? 尼莽古就经常做梦,梦到黄台吉死了,豪格做了皇上,大清国的盐业批发就他一家独大,大得控制了大清国盐业的江山。 批发盐和卖盐的利润太高,高得尼莽古都有些不好意思,但谁不爱银子呢?再不好意思,赚更多的银子则是最好意思的买卖。 建京都盐业批发场需要大量资金,尼莽古就挪用了钱庄一部分钱,原想边筹钱边做建设边还银子,但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京城开始闹起了蝗灾! 河南河北四川等地蝗虫像天兵天将,铺天盖地迅速向京城方向飞来,各地逃难到京城的人越来越多。商家和民众不仅恐慌,而且对生计的担忧也日益加剧,商家不再有新的银子存钱庄,更多的人则是从钱庄里取出银子应付灾荒,眼看银通钱庄的银子只出不进,资金链很快会断裂。 资金链断裂不是林月前世才会发生的问题,这是古往今来都存在的一种市场恐惧。尼莽古建设的盐业批发场停不下来,银通钱庄的银子又被挤兑,雪上加霜,令尼莽古彻夜难眠。 尼莽古想尽办法筹集银子补充库存,但筹集银子何其容易,眼看钱庄库存清零,眼看盐业批发场建设停工,尼莽古实在没辙了,就向豪格求救。 银通钱庄虽然是尼莽古的,但银通钱庄的利益也有豪格的份,豪格每年从银通钱庄得到的钱很多。但这次怎么帮助尼莽古?豪格也犯了难。豪格不会做生意,也不敢做生意,每年靠着父皇给的年俸银子过活,所以,舅子尼莽古给的银子对豪格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 豪格与尼莽古商定后,按照尼莽古的办法,豪格首先到父皇那去,说近日得知蝗灾威胁民生社稷,在危难之时,请求父皇让自己亲临灾情重的现场指挥灭蝗。 黄台吉很欣慰,豪格懂得民生疾苦是好事,再说,现场指挥消灭蝗虫,不是上战场消灭敌人,没有生命危险,豪格灭蝗就是代表皇上灭蝗,黄台吉立马应允了豪格的请求。 豪格回来就将户部尚书车克叫来,说皇上要我亲临现场灭蝗救灾,我不能只凭一张嘴两条腿去救灾吧? 说完,拿出一张自己手写的借条递给车克,要车克以救灾名义垫付十万两银子。 车克很惶恐,十万两银子对户部来说不是小数目,这么多的银子,没有皇上的御批哪敢执行?但豪格并不多说话,看向车克的眼神却是满满的威胁。 车克明白,如果不借?车克以后就会暗箭难防!再认真看看豪格写的借条,借条上写着借户部银子十万两用于救灾,三个月以后归还的文字。豪格借这银子做什么用?豪格没说,车克也不敢问。 尼莽古站在豪格身边,对车克说,豪格亲自去赈济灾民,是万民洪福齐天的好事,借点银子用于救灾,三个月就归还,你难道不相信豪格! 这话听得车克冷汗淋漓,车克虽然不属于豪格队伍的人,但也不是与豪格对着干的刺儿头,豪格以后的权力对车克却是极大的压力。他心里明镜似的,豪格救灾是噱头,找车克借钱,这才是正道。 车克不是不知道规矩,没经过皇上允许,户部的钱是不能动用的,但这事敢向皇上禀报吗?他自己不敢,豪格也谅他不敢。豪格借钱不符合规矩,但不给钱就是自己不懂规矩,以后豪格继位,自己的户部尚书位置不仅不保,而且还有生命威胁,想起刚才豪格看他的那种威胁眼神,他就打了一个寒颤。 想到后果,车克直感汗毛倒立。万一皇上知道了这事,车克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手写的借条,有太子的借条,他能勉强为自己开脱,希望皇上开恩。 好在户部还有些库银,借出去的银子三个月就能归还,那就将赌注压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差上,只要三个月时间到了,银子还了回来,这事就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如果三个月没有还回来怎么办? 车克看看手里的借条,到时就实话实说。 车克回到户部,从库房里拿出十万两银子,短时间的现银进出,就没在财务上记收支,尔后车克将豪格手写的借条私存起来。 豪格第二天就出发灭蝗救灾去了。 尼莽古得到银子,将银子补充进了钱庄的库存,再拿来用于批发场的修建。钱庄突然进了十万两银子,金掌柜知道内幕,但二掌柜马苏谋不知道内情。马苏谋不是尼莽古的包衣,他只是一个精通钱庄管理的汉人。 尼莽古的银通钱庄从盛京迁移到京城以后,虽然有金掌柜忠心耿耿的管理,但金掌柜的业务能力与马苏谋相比,则差了很多。尼莽古就请马苏谋做了二掌柜,业务上的事情,很多都是听从马苏谋的意见。现在马苏谋见钱庄突然进来十万两银子,又未听金掌柜说十万两银子的来历,他就十分忐忑。 马苏谋是个坚持原则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凭他多年经营钱庄的经验,预感到这银子来得不正。 活该尼莽古遇到鬼,就因为马苏谋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他决定将这事告诉他的一个表兄。 马苏谋的表兄在朝廷都察院任职,对,就是刘奕杰任左都御史的那个都察院,虽然马苏谋的表兄任的职是低级职位,但他表兄听马苏谋说了钱庄的事以后,知道银通钱庄是尼莽古的,其中必定有蹊跷,不敢隐瞒,向刘奕杰做了汇报,刘奕杰派人一查,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了奏折要弹劾尼莽古。 尼莽古的眼线也是有很多的,尼莽古得知刘奕杰要弹劾他,一边威胁刘奕杰,阻止他对自己的弹劾,一边派人向豪格禀报。豪格正在边走边沿途灭蝗,他灭蝗其实就是走走看看,做个样子而已,每到一地,就发些指示,喊些口号,说些十分正确但没有卵用的空话,接到尼莽古密报,豪格赶紧打道回府。 豪格一回来就将刘奕杰叫来对他威逼利诱,但刘奕杰也像马苏谋那样,眼里揉不得沙子,坚持原则,刘奕杰虽然没在豪格面前义正词严,但也没松口说不再弹劾,气得豪格咬牙切齿,愤怒得将桌上一个花瓶狠狠砸在刘奕杰身上,刘奕杰不敢躲避,花瓶砸在他腰上,伤了肋骨,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敢下地。 户部尚书车克知道刘奕杰要弹劾尼莽古,开始的时候深感恐惧,弹劾尼莽古必定涉及到他违规借款的问题,到时他拿出豪格的借条,虽然能为自己找借口,但皇上一定会追究他违规借款的错误,关键是豪格该怎么办?皇上不会为了这件事打压儿子,豪格除此错误并没有其他问题,如果黄台吉不处分豪格,这事就有可能由车克付全责,那时又该怎么办?既然刘奕杰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就将刘奕杰也拉倒这件事里来。 所以,车克就将豪格的借条交给了刘奕杰,豪格借条是块烫手山芋,他要将这块烫手山芋转移到刘奕杰手上,同时暗示他,这不仅仅是尼莽古的事,这事的主谋也包括豪格,你弹劾尼莽古,就是使皇上陷入多种困难的抉择,这事该怎么处置,请你刘奕杰去品,慢慢品。 车克对刘奕杰弹劾尼莽古的事三缄其口,朝中很多大臣知道刘奕杰要弹劾尼莽古,但没人打听弹劾内容,也不在任何场合议论,因为大臣们心里明镜似的,一边是以后会继承皇位的豪格,一边是左都御史刘奕杰,砝码孰轻孰重?连瞎子跛子都不会站在刘奕杰的队伍里。 站队,这是人类生存的本能,从有历史以来,人类就一直面临站队的选择,人类的历史就是站队史,因为站队抱团的人比单打独斗的人更容易获取利益,倘若一个人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你就很容易将车拉近泥坑里,干什么活,跟谁干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跟对了人,你干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跟错了人,你干什么都要挨批评。大臣们对如此浅显的道理,不需要经过脑子就是清晰明了的,所以,有豪格撑腰,有大臣们的默然,尼莽古哪里需要在刘奕杰面前卑躬屈膝,他只能对他表示威胁。 刘奕杰对林月讲了事情的整个过程,焦躁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这件事已经困扰他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对尼莽古的调查已经结束,所有证据都证明,尼莽古伙同豪格以灭蝗救灾的名义骗取挪用户部银子,罪证铁板钉钉。 不过,他也知道,一旦自己弹劾尼莽古,就向所有人表明他不是豪格的人,他没有站在豪格的队伍里,以后豪格继位,首先就会打压当年不站队的人,自己的前途堪忧。 而弹劾折子一旦到了黄台吉手里,也不保证皇上一定会批准弹劾尼莽古,因为尼莽古是豪格的舅子,弹劾尼莽古就必定会涉及豪格,黄台吉不会将儿子推向危险境地,豪格地位不稳,就等于动摇国本,那么,最好的结果是,黄台吉私下训斥一下豪格,再要求他还回银子,对刘奕杰的折子留中不发,投鼠忌器,不了了之。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不弹劾尼莽古,身为左都御史对已经调查清楚的人和事不弹劾,就是失职渎职,如果有人弹劾自己失职渎职,自己也会被皇上处罚。 现在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已经成为解不开的死结,刘奕杰处于风口浪尖,苦思这么多天,他没有找到解开死结的方法,也没有找到解开心锁的钥匙,所以焦躁,所以忧虑,还夹杂着很多恐惧。 林月已经对黄台吉和福临当皇上期间的所有重大事件都认真查阅过,对刘奕杰现在面临的问题,她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所以,看着刘奕杰在书房里焦躁的走来走去,她的内心不免又增加了一层对当官的人同情和怜悯。 第155章 锅盖揭早了蒸不熟饭 林月对刘奕杰说,你明白退后一步自然宽的道理吗? 刘奕杰停下焦躁转圈的脚步,疑惑的问,怎么退? 林月说,既然大家都三缄其口,你也三缄其口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你不用现在就急着向皇上报折子,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事情还要再调查,过段时间再说,你不是就没有烦恼了? 刘奕杰很疑惑,我也三缄其口?过段时间再说?过段时间这事就不存在了吗? 林月笑笑,比如你正在孵小鸡,没到小鸡出壳时间,你就将蛋壳打破了,那鸡蛋还能孵出小鸡吗? 刘奕杰瞪大眼睛,我在孵小鸡?我是老母鸡吗?不过,林月的意思他明白,锅盖揭早了蒸不熟饭!但这小鸡什么时候出壳?我该什么时候揭锅盖? 林月略一沉吟,说你对小鸡出壳时间要耐心等待,到时我会提前告诉你递交折子时间,那时所有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刘奕杰大惑不解,所有问题都不复存在?什么转机会解开自己现在面临的死结? 刘奕杰不说话,只是呆愣的看着林月,林月每次对他的帮助,都会得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结局,这次林月也会像前几次那样帮助他?也会出现令人难以置信的结局?她知道小鸡什么时候出壳?她知道什么时候揭锅盖? 林月向刘奕杰笑笑,淡淡的说,时间都是有规律的,就像春夏秋冬四季变更,时间没到就乱作为,必定会导致灾祸,时间到了,水到渠成,不用枉费心机。 刘奕杰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林月又笑笑,小鸡出壳就像妇人十月怀胎,婴儿一定要孕育十个月才会瓜熟蒂落,如果没到时间,生出来的孩子就是先天不足的早产儿,婴儿甚至会夭折。刘奕杰又使劲点点头。 正说着,刘李氏走进来,看看林月,说吃饭了,吃了饭再说吧。 林月站起身来,跟着刘奕杰和刘李氏进了饭厅,饭厅里已经摆好了几桌酒席,院子里也有两桌,客人们都坐好了,今天是刘李氏生日,刘李氏自然是生日宴的主角。刘奕杰和刘李氏在主桌坐下,刘李氏拉林月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顿饭林月吃得很高兴,刘宅的厨子做菜手艺不错。 刘奕杰按照林月的建议,将已经写好的折子收起来,决定过段时间再说,至于过段时间会出现什么转机,刘奕杰分析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哪一种是他认为的可能。不过,不管以后有不有转机,有不有可能,既然林月说了不要将锅盖揭早了,那就等待,等着林月告诉他揭锅盖的时间。 儿子杰璋从私塾放学回家,林月拉着他的小手,带他到护城河边散步,米康氏跟在母子俩的身后,有一搭无一搭的与林月说着话。自从儿子到私塾念书,性格也比以前更加开朗活泼了一些。 太阳依然发出炙热的光,护城河堤岸上的砂石早就被太阳晒干,砂石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白光,由于缺水,河水明显下降了一些,河堤两岸不耐旱的植物也开始枯萎。 林月听说好几个省已经几个月没有下雨了,旱情严重,农业是靠天吃饭的,如果风调雨顺,人们就有一口饱饭吃,如果发生自然灾害,人就只能饿肚子,人类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很弱,没有人定胜天的豪言壮语,只能听天由命。 小杰璋眼尖,发现路边小树的树干上趴着一只昆虫,就勇敢的伸手去捉,昆虫振翅飞了起来,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停下。林月看清,这是一只蝗虫! 见到蝗虫不免一惊,她悄悄走到蝗虫旁边,一把将它抓在了手里。蝗虫被抓,使劲挣扎,两条强健的大腿奋力踢蹬,腿上锯齿状的东西剐蹭着林月的手,林月握紧掌心,致使蝗虫无法动弹,再仔细观察,发现这只蝗虫就是林月前世看见过的最普通的品种,全身翠绿颜色,三角形的头,头上长着两只黑黑的、圆圆的眼睛,一对长长的触角,强壮带锯齿的大腿,乳白色的肚子...,林月想起来,这种蝗虫名叫蚂蚱。 蚂蚱瞪圆眼睛看着林月,它不知道落入林月的魔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小杰璋见娘抓住了刚才他想抓的那只昆虫,非常兴奋,踮起脚尖一个劲嚷嚷要看看。 林月蹲下身来,将蝗虫拿给儿子看,问儿子,这是什么? 杰璋说,虫虫。林月告诉他,这叫蚂蚱。 米康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虫名叫蚂蚱。 米康氏笑着说,这不叫蚂蚱,叫草蜢。 林月愣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原来是自己忘了身在何处,就改口说,对,这是草蜢。林月找来一节有韧性的草根,将草蜢的大腿套住,小杰璋手里捏着长长的草根,草蜢飞起来,小杰璋就跟着草蜢跑,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声。 米康氏紧紧跟着杰璋,嘴里焦急的喊着,快把蝗神放了! 米康氏追上杰璋,嘴里不断念着阿弥陀佛,从杰璋手里拿过套蝗虫的草根,解开草根,将蝗虫放开,蝗虫得到自由,展开翅膀很快就飞远了。 只听米康氏对杰璋科普,说那不是虫虫,是蝗神,蝗神是天上的天兵天将,我们抓了蝗神,得罪了它,它就会加重对我们的惩罚。 小杰璋似懂非懂的看看米康氏,又看看娘。林月对米康氏的科普哭笑不得。 很快,他们在附近又发现了好几只草蜢,米康氏显得心事重重,看着蝗虫幽幽的说,我小时候就经历过一次大的蝗灾,那年不知道是谁得罪了蝗神,蝗神就派了无数天兵天将到人间惩罚我们,蝗神派来的天兵天将实在太多,一飞起来就遮天盖日,一落到地上,见什么吃什么,它们啃庄稼,啃草,啃树叶,啃木头,那么多的天兵天将一天要吃多少东西!地面上能吃的东西吃完了,甚至连牲畜连人都要被它们咬几口,听着那些天兵天将吃东西时发出唰唰嚓嚓声,我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唉!米康氏重重叹口气,庄稼都被草蜢吃完了,人没有吃的,那年饿死了好多人呢! 米康氏转眼看着林月,你知道仓西县那几座蝗神庙吗? 林月没见过蝗神庙,摇摇头。米康氏说,那年我们建了好几处蝗神庙,天天给蝗神烧香磕头,蝗神这才召回那些天兵天将。 听着米康氏讲当年闹蝗灾时的情景,林月陷入了沉思。 逃荒到京城来的人越来越多,现在连京城都发现了蝗虫,这是很严重的问题。蝗虫繁殖力惊人,如果不尽快想办法灭蝗,很多地区都会陷入蝗灾。 在林月的记忆中,蝗虫种类很多,今天看见的,只是千万蝗虫中的一种。这个时代没有杀灭蝗虫的农药,不仅灭蝗难,而且还有很多人像米康氏那样,不敢灭蝗,他们看着蝗虫全身铠甲的样子,就认为蝗虫是蝗神,蝗灾属于天灾,蝗虫是惩罚人类的天兵天将,发现蝗虫,只能烧香求蝗神保佑,千万不能捕杀。如果捕杀就会惹恼蝗神,人类就会遭受更大的灾难。像米康氏这样视蝗虫为蝗神的人不在少数。 林月想起前世她在学习历史的时候,就知道中国的史书是把“蝗灾、水灾、旱灾”并称为三大自然灾害的。飞蝗蔽天,赤地千里,禾草皆光,饿殍枕道,人饥相食,蝗灾这种惨状,在历史书里的记载不胜枚举。林月看着还在碎碎念叨祈愿蝗神阿弥陀佛的米康氏,如果不消除人们对蝗神的迷信,不发动民众灭蝗,蝗灾就会越来越严重。 既然今天发现了蝗虫,林月就不想袖手旁观,难道自己就不能为消灭蝗虫做点事情,哪怕只是做一点小小的事,也是对减少蝗灾做的一点贡献呀。 林月想了好几种灭蝗的办法,都感到不可行。唉!林月轻轻叹口气。她来到这个时代,没有能力像那些男性穿越者一样叱咤风云,甚至改变历史,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人,没有发言权,没有影响力,人微言轻,只能从小事做起,做点算点罢了。 京城因蝗灾旱灾开始出现异样,人们关注旱情蝗情,各种与旱灾蝗灾有关的传言肆起,人心开始惶惶。 不久,香格里拉旗舰店和几个分店都在门外搭建了大棚,大棚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是林月设的“草蜢收购站”。 只见大棚木柱上挂出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大量收购草蜢,一文钱一斤。 这块牌子一挂出去,就引来很多人围观,人们一头雾水,议论纷纷,有人说,草蜢是“蝗神”呢!香格里拉酒店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收购蝗神?有人担心,抓蝗神卖钱会不会引起天怒;更多人疑惑,草蜢都可以卖钱?香格里拉酒店收购草蜢干什么?更有人认为,香格里拉酒店掌柜一定是脑袋进了水,如此高档的酒店居然收购草蜢!是吃错药了吗? 但牌子上的文字写得清清楚楚,确实是收购草蜢,一文钱一斤。 一斤草蜢大约有几十上百只,抓草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不仅跳得高,而且飞得也很快,草蜢大腿上有锯齿状的东西,不小心还会刺伤人的皮肤。 大人们对抓草蜢换钱顾虑很多,但小孩子们知道草蜢可以换钱,都非常兴奋,抓草蜢,既好玩又能挣钱,小孩子们都三五成群到田野去抓草蜢。 第一天,只收到小孩子们抓来的草蜢七八斤,第二天就收到二十几斤,后来的几天,各酒店收到的草蜢越来越多,孩子们拿到铜板,兴奋得嗷嗷乱叫,一时之间,京城里的小孩子都不用动员,也不听大人们认为草蜢是蝗神的说法,都到田野里抓草蜢去了。草蜢是蝗虫也好,蝗神也罢,只要能换铜板,铜板比任何说法都重要。 买来草蜢怎么办? 林月在酒店做了培训,教会了大厨和药膳部的厨师制作蝗虫菜肴,将草蜢的头,大腿和翅膀剪掉,只剩胖胖的身子,剪掉的部位做鸡鸭和猪饲料,鸡鸭和猪如果吃不完,还可以深埋做肥料。 将剪除后的草蜢淘洗干净,控干水份,用盐和孜然粉腌一两个时辰入味,锅里烧油,在面粉里放点味精,搅成糊状,下锅前,将草蜢裹一层面粉放进油锅里炸,草蜢的身子被面粉包裹着,炸出来的形状就是呈椭圆形的,如果不裹一层面糊伪装一下,打死也没有人敢吃“蝗神”。 油炸草蜢技术就是掌握好火候,既不能没炸熟又不能炸焦了,油酥草蜢出锅时呈金黄色,形状像黄金裸子,外酥内嫩,既好看又香脆好吃。林月为油酥草蜢取了名字叫“黄金梦”,黄寓意蝗虫,梦与蜢谐音,黄金梦不仅名字好听,而且外观养眼,凡是见到这种美食的,不能不对它一见钟情。 将炸好的“黄金梦”摆放在香格里拉酒店门前,标价是一文钱五只,两文钱十二只,三文钱二十只,买得越多,平均价格越便宜,这是鼓励人们吃蝗虫的意思,价低,一般的人都买得起,林月不在乎赚蝗虫的钱,而在于宣传蝗虫可以吃的理念。 “黄金梦”一摆出来,那香味立马就控制了整条大街,人们闻着香味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看着装在大盆子里金光灿灿的“黄金梦”,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这是收购来的“蝗神”,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看,却没人敢买敢吃。 店小二手里拿着一双筷子高声吆喝,当着众人的面,用筷子夹起一只“黄金梦”,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听着小二嘴里发出的酥脆嘎嘣声和从嘴里飘溢出的更加浓烈的香味,人们的喉头不断嚅动,全都使劲咽着口水。 这个年代的人肚子里油水原本不多,哪里经受得了这种又香又脆的食物诱惑,有人拿出一文钱,买了五只,小心翼翼放进嘴里,再小心翼翼咀嚼,所有人都流着口水,呆呆的看着这人吃“黄金梦”时满足的表情。很快,人们都纷纷拿出钱来,将当天炸好的“黄金梦”一抢而空。 “黄金梦”的销量从每天的一千只上升到五千只,一万只...。 一文钱就可以买五个“黄金梦”,真心不贵,特别是小孩子们,奋力捕捉草蜢,换了钱就买香喷喷的“黄金梦”吃,那香喷喷的“黄金梦”吃到嘴里,感觉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京城虽然没人将黄金梦当饭吃,但如果有人知道你一次都没吃过,那肯定是弱爆了。林月算过,京城有近七十万人,如果每人都花一文钱吃五个蝗虫,这个数字就非常可观。虽然京城人多,但卖黄金梦的只有香格里拉酒店,所以,每天不待黄金梦出锅,门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队。林月不仅要赚钱,更要销量,薄利多销的目的,是鼓励人们捕捉蝗虫,就这样,“黄金梦”的开发,不仅使林月赚了钱也消灭了蝗虫,一举两得。 除了油炸“黄金梦”而外,林月又增加了烤串品种。 将腌制好的草蜢每五只串成一串在火上烤,顾客自己烤或者小二帮忙烤,每烤一串只要两文钱,烤蝗虫的香味与油酥的香味又不一样,林月将这种烤串取名叫“黄金串”。 黄金梦和黄金串最适合做下酒菜,在临时搭建的大棚里,一到晚上,灯火通明,为喜欢喝酒的男人提供夜宵。男人们呼朋唤友,喝酒吃串,边烤边吃,又是一番别样的繁华。 第156章 福临没儿子 很快,香格里拉几个酒店同时推出一批药膳菜,如“京城美梦”,“蚂蚱香梦”,“腾达飞梦”之类的菜名。这些新推出的菜名,无论是熬汤的,粉蒸的,油炸的,还是清炒的,末尾都有一个草蜢的蜢字谐音,酒店新推出的草蜢药膳,既可以在吃其他菜的同时单点一两个尝鲜,也可以由酒店专门为顾客配制草蜢宴。 这些用草蜢做出来的菜肴,不仅肉质松软鲜嫩,而且味美如虾。到香格里拉酒店吃草蜢药膳的顾客,都有伙计拿着《本草纲目》,翻开记载着草蜢药效的那一页,向顾客介绍食用草蜢的药效,说蝗虫有暖胃助阳,健脾消食,祛风止咳的功效,有顾客持怀疑态度不相信的,就会接过《本草纲目》认真翻看,果然发现书上确实有记载,蝗虫单用或配药使用,能治疗多种疾病,如破伤风、小儿惊风、发热、平喘、冻疮,气管炎和防止心脑血管疾病等。 顾客们凡是吃了草蜢药膳的,查阅了《本草纲目》的,听过店小二宣传的,无不交口称赞,蝗虫美味好吃,还能治病。危害人类的草蜢,现在居然变成了老天爷对人类的馈赠,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美食加宣传,是林月专业团队传播饮食文化的惯用手段。一时之间,到香格里拉酒店喝酒吃草蜢成为京城人的时尚,点草蜢宴的人越来越多,酒店生意不仅没有因旱灾蝗灾受到影响,而且因为推出系列蝗虫特色菜更加火爆。 但干旱仍在持续,蝗虫仍在繁殖,大清国受灾范围越来越大,人们缺粮也越来越严重。虽然朝廷已经开仓放粮,但饥饿的人像蝗虫一样多,朝廷存放的那点救济粮眼看就要扫仓。 林月收购的蝗虫越来越多,必须加快吃虫速度,还要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林月开始研制一种可以当饭吃的蝗虫饼。利用蝗虫做主食,既消灭蝗虫,还能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而且这种掺和了蝗虫的食物,其营养比一般的粮食饼更高。 经过多次实验,林月终于掌握了蝗虫粉与粮食粉的搭配比例和生产工艺。 将蝗虫清洗干净,晒干或烤干,碾成粉状,再将杂粮晒干或烤干,也碾成粉状,将一半蝗虫粉,一半杂粮粉,加点食盐,搅拌均匀,做出饼状,将饼晒干或烤干,再密封储存,用蝗虫粉掺和杂粮粉做成的饼就应运而生。 林月吃了一个饼,细细品尝,发觉这种掺和了蝗虫粉的饼,口感非常好,不仅有肉香,还有粮食的香味,比纯粮做的饼更加耐饿。 林月将这种饼命名为“黄金饼”。 这段时间,通过林月的一系列操作,再无人说蝗虫是蝗神,不少店家也开始收购蝗虫,也开始研究制作各种蝗虫菜肴,蝗虫做的菜不断推陈出新,一时之间,人们既然将吃蝗虫,捉蝗虫变成一种时尚。 这就是林月想要达到的目的,既消除人们对蝗虫的迷信,变害为利,将自然灾害的损失降到最低,自己又顺便再赚点钱。 林月做黄金饼是为了解决灾年粮食不足,人们因饥饿而导致营养不良生产的,需要量大,所以,林月新建了一个食品加工厂,招募员工,培训技术,采购加工,生产销售一气呵成。 看着仓库里日渐堆积的黄金饼,林月决定将这份功绩送给福临。 福临的家在哪里?林月一直都想去看看,看福临的家,不为别的,主要是好奇。 成亲以后的皇子都是住在紫禁城外的,这个时代皇子的宅院像个什么样?前世的林月见到的北京,已经是国际大都市,以前的老建筑早就拆的不见了踪影。前世没机会见到保存下来的皇子宅院,现在参观参观皇子宅院是必须的。 林月坐着轿子,蒋玉娘跟着,来到福临宅院门前,福临的府邸距林月家并不远,中间只隔着两条街区。林月没写拜帖,一介草民拜访九皇子,原本就是很出格的事,林月除了曹家文二状元娘子的身份,自身没有功名,也没有其他身份,所以拜帖无法写,写了门房也不会接,所以林月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来了。 如果福临在家,让他来接自己进府,与福临直接商议黄金饼的事即可;如果福临没在家,进不了府,先认个门也不错。 在福临宅院前下了轿,见门前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林月径直向院里走,有几个人正站在大门外百无聊奈的说着闲话,见有个女人从轿子上出来就想进院,一个身形魁梧的门房就大声呵斥,干什么的? 林月知道进宅院是需要通报的,就站定,对那人施了一礼,说麻烦大哥通报一声,我名叫林月,要见九皇子。 那人上下打量一下林月,说拿拜帖来。 林月笑笑说,没有拜帖。 那人愣了一下,满脸的不屑和不解,说连拜帖都没有,我怎么通报? 正说着,只见几个门房突然齐刷刷跪了下去,从院里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十几岁女子,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仆妇,其中一个貌似奶娘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两岁的小女孩,林月站在跪地门房后边,心想,这人是谁?难道是福临的老婆?那小孩是谁?难道是福临的女儿?正想着,只听几个门房齐声喊着,大福晋走好! 林月明白了,这个女人是福临的大福晋。皇子的娘子称为大福晋,排在大福晋后面的是侧福晋,侧福晋后面的是庶福晋,庶福晋后面的,还有若干称为妾的女人,福临到底有多少福晋,林月没兴趣了解,只在心里揣测,福临的福晋肯定比民间男人的妻妾多! 那女人根本不看门房一眼,从林月身边大步走过,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警惕的看看林月,语气生硬的问跪地门房,她是谁?来干什么? 林月见她如此没有礼貌的问话,就知道福临的大福晋是个没有教养的女人,就不由得看了这个大福晋一眼。这个女人虽然一脸傲气,那双眼睛却很特别,两个眼球像金鱼般的鼓着,林月记住了福临大福晋的模样,她是一个“鼓眼”。 跪地门房匍匐低头,向“鼓眼”大福晋禀报,回大福晋的话,这女人没有拜帖,我们不知道她的情况。 大福晋就撇撇嘴,不屑的看了林月一眼,皱着眉头问,没有拜帖来干什么? “鼓眼”大福晋与林月并不认识,但她为什么对林月会有反感?其实这是女人的戒备心作怪,几乎每个当老婆的女人,见到家里来了一个陌生又恰巧芳龄的女人都很戒备,因为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女人,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情敌,所以,这种戒备自然就会上升为对那个陌生女人的反感。 当然,当了丈夫的男人,对家里来了一个陌生又英俊的男人,也是有很强戒备心的。 大福晋满面不屑的对回话门房说,告诉她,我和九皇子都不在家!说完,再也不看林月,径直向门前停着的那辆华丽马车走去。 林月知道福临不在家,原本想进去参观一下的,现在被这个女人一搅合,固然就没有了进院参观的兴趣。再说,大福晋发话了,门房也肯定不会放她进去。 大福晋坐着轿子走了。 林月对门房说,如果九皇子回来,你告诉他,一个名叫林月的女人请他今天到香格里拉旗舰店,我有事找他。 那人一脸懵逼,他从来没遇到过如此的事,这个女人大大咧咧的,既然要我向九皇子带话? 林月钻进轿子走了。今天没兴趣看福临的宅邸长什么样,下次一定要进去看看。 门房搞不清楚状况,但也不敢不转话,福临一听林月的名字,赶紧向香格里拉酒店跑。 张碧玺早就等在酒店门前,他已经认识了九皇子,自然不敢怠慢,见福临来了,张碧玺施礼,将福临带进林月的包房。 林月没在包房,她在厨房看厨师们做菜。小二来请她,说客人到了。 林月随小二进了包房,见到福临,林月向他笑笑,两人坐下。福临问,你到我府邸来过? 林月说,原本想进去参观一下,你不在家,我只在大门处瞅了瞅。 参观?什么叫参观?再说,我的府邸有什么好参观的?福临笑起来,我早就应该请你到我府邸做客的,下次我专门请你。 林月撇撇嘴,你家戒备森严,我哪敢到你家去? 福临挠挠头,我家哪里戒备森严了?我在家里进进出出,从来都没有森严过! 福临在家里进进出出,谁敢对他戒备?谁敢对他森严?唉!与他无法聊天! 林月问他,你家那个眼睛鼓鼓的大福晋是谁呀? 福临眨眨眼,你见过她?林月说,刚好看见她出门,林月问,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是你的女儿吗? 福临说,那是我的三女儿。林月的表情立马就很吃惊,你才多大呀?就有三个孩子了? 福临也很吃惊,我还小吗?我成亲都好几年了。不过,福临纠正林月的问话,说我不是有三个孩子,我已经有七个孩子了! 林月不禁夸张的叫一声,哇!你好有战斗力!居然有了七个孩子? 福临又有些懵,我有战斗力?我没打过仗呀!林月向福临伸出大拇指点赞,能生孩子,你是人生赢家! 福临的表情有些尴尬,说我虽然有七个孩子,但都是女孩,我现在还没有儿子。 林月不免又惊呼一声,哇!七仙女?你有七个仙女呢! 福临见林月一惊一乍的,就瞪着林月看,这有什么好奇的,不过,他没听过七仙女的故事,林月说他七个女儿是七个仙女,这一定是好话,夸赞的话,福临就咧着嘴笑。笑完,又满脸落寞,我大哥豪格有八个儿子,我四哥叶布舒,现在也有四个儿子了。我的那些哥哥们,每人都至少有一个儿子。 福临说完,有些沮丧的又挠挠头,只有我,一个儿子都没有。 林月笑着问他,你很喜欢儿子吗? 福临觉得林月这个问题问得很弱智,谁不喜欢儿子呀!儿子能传宗接代,能带兵打仗,还能赡养爹娘....,福临话还没说完,林月就打断他的话,从血缘上来说,儿子女儿都能传宗接代,男子能带兵打仗,那是因为挑起战争的都是男人,男人挑起战争,难道要女人冲锋陷阵?还有,女儿为什么不能赡养爹娘? 说到这里,林月突然想起,这不是在她的前世,这是今生,今生没人认可女儿传宗接代,没有女儿带兵打仗,没有女儿赡养爹娘,唉!隔了几百年的文化,无法交流,林月自觉将话头打住。 福临想起刚才林月问那个鼓眼是谁,福临说,我倒没注意她是个鼓眼,你问的那人一定是我大福晋。大福晋是我皇额娘的侄女,名叫孟古青,她爹是科尔沁草原的亲王,名叫吴克善。 林月眨眨眼,皇额娘的侄女不是福临的亲表妹吗?亲兄妹成亲不尴尬吗? 林月好奇的问,你皇额娘的侄女与你成亲不是近亲结婚吗?近亲结婚属于乱伦呢! 福临不懂什么叫近亲结婚,也不懂什么叫乱伦,为了政治,为了利益,为了保自己的权力,联姻双方是近亲还是远亲,乱伦不乱伦,对于皇家来说,是理所应当,不是忌讳。 就拿黄台吉来说,黄台吉娶了孝庄的亲姑姑,还娶了孝庄的亲姐姐,还娶了三个寡妇,尔后又将自己的一个妻子送给表弟做妻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堂而皇之记在清实录里的,黄台吉和所有满人都不认为这是羞耻的事,在他们眼里,女人真的不是什么东西,除了生孩子,其他都不在话下....。 当然,皇家为了自身利益,打着联姻的旗号,让女人做牺牲品而已。 打住!这样的话,只是林月一个人的想法,女人嫁给皇上是做了牺牲品吗?非也,这个时代的女人能找个当皇上的丈夫,是荣耀的巅峰,岂能说是牺牲品? 林月想着,如果要讲皇家娶亲乱伦的那些故事,肯定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林月瞪眼看着福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个福临的婚姻生活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157章 福临成亲尿床 福临说起大福晋孟古青就很委屈,说孟古青不是我要娶的,是皇额娘要我娶的,娶孟古青的时候,我才十多岁,哪里知道娶妻是什么意思,皇额娘与吴克善商量好了,就叫吴克善将孟古青送来了,皇额娘说,既然亲王将女儿送来了,不能不要,所以我就娶了。 林月同情的看着福临。 福临又说,我娶亲那天晚上尿了床,孟古青就大呼小叫起来,喊福临尿床了!嚷得所有人都知道我尿床了,所以,我现在都很讨厌她。 林月突然想起自己读小学的时候也尿过床,那天学校开运动会,她参加了赛跑比赛,得了第二名,疲倦加兴奋,晚上做梦,就梦见自己想尿尿,急得到处找厕所,厕所没找着,却将尿尿在了床上。自己十来岁还在读小学,但福临就娶亲了,自己十来岁尿了床,福临十来岁也尿了床,没想到未来的皇上顺治第一次娶亲就尿床,这是大清国实录里查不到的趣事。 林月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福临嗔怪的看着林月,你也觉得好笑?但福临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的,自己尿床,被孟古青嚷嚷出去很丢人,原本就不想娶亲的,孟古青这么一叫嚷,他对孟古青就更加不喜欢。 福临说,第二天我就不和孟古青睡觉了,我不和孟古青睡觉,孟古青就向我皇额娘告状,皇额娘骂了我一顿,我挨了骂,这才又和她睡觉的。 福临一脸嫌弃又无可奈何,后来,孟古青与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居然肆无忌惮打响嗝,打得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打响隔不说了,晚上还在屋里打屁,打的屁臭不可闻。 福临恨恨的说,我早晚要休了她! 林月一听,赶紧截住他的话,打嗝打屁你就要休她?也太没道理了吧? 福临脸色依然神伤,愤愤然的说,我尿床她都大声嚷嚷,她打嗝打屁我为什么不可以休她!唉!二货思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福临一直都不喜欢孟古青,休了孟古青,不仅仅是因为她打嗝打屁不避人,而是福临对皇额娘给他安排福晋的事产生的逆反心理,孟古青不是福临喜欢的人,她再怎么表现,都很难讨福临的欢心,福临对皇额娘不敢违逆,但对孟古青可以,所以,休了孟古青,是福临积怨很久的必然结果。 自此,林月知道了福临的大福晋名叫孟古青,这名字不好记,孟古青是个鼓眼,那就叫她孟鼓眼好了。 张碧玺进来,问林月是否可以上菜了,林月点头,张碧玺就亲自为林月和福临布菜。 林月请福临到香格里拉酒店说事,不为别的,她要让灭蝗成为一项大清国的全民运动,蝗虫是能飞的害虫,一个地方或几个地方灭蝗是不行的,那蝗虫飞来飞去,只能大范围灭蝗才有效果。就像当年林月生活过的前世,为了减少麻雀与人争粮,就搞了一次全国性消灭麻雀运动,很多麻雀飞累了也不敢落地,被活活累死的麻雀无数。 林月不仅要加大对灭蝗的力度,减少蝗灾损失,还要让福临在父皇面前再挣一次表现,当然,自己从中牟利,只是这场运动的副产品而已。呵呵! 张碧玺逐一端上来各种蝗虫食品,惊得福临一愣一愣的,蝗虫能吃?看着盘子里一样样精致的食物,想起蝗虫张牙舞爪恶心的样子,太辣眼睛,不敢看。 林月笑笑,福临这种表情她看得实在太多,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怪。 林月用筷子拈起一个“黄金梦”放进嘴里,吧唧着嘴,做出味道十分鲜美且很享受的样子。 林月边吃边对福临说,蝗虫看着恶心,其实是高蛋白食物,吃蝗虫就是吃高蛋白,好得很。福临听不懂,高蛋白是什么蛋白?他没成果高蛋白,仍然不敢动筷子。 林月说,今天请你来,就是要和你说灭蝗保粮的事,你如果不亲口尝尝,怎么知道梨子的滋味? 福临不知道吃蝗虫怎么会吃出梨子的滋味?不过,林月敢吃,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敢吃?再说,灭蝗保粮是什么意思?如果他不吃,林月估计不会对他说灭蝗保粮秘籍,再说,不吃蝗虫,怎么灭蝗,怎么保粮? 福临拿起筷子,拈起一个“黄金梦”,左看右看,眼一闭,用视死如归的精神,将“黄金梦”放进嘴里,香而酥脆的口感顿时使福临睁开眼睛,天呀!吃的是蝗虫吗?吃进嘴里的分明是人间美味!福临心理的抗拒防线崩溃了,他将桌上的所有蝗虫食品全都吃了一遍,好吃,好吃,每吃一样,他就夸赞一句。拿起的筷子就停不下来。 看着福临吃蝗虫馋嘴的样子,林月开心的笑了。 福临一边吃着蝗虫宴,一边听着林月讲灭蝗的事。林月说,旱灾涝灾和蝗灾,是当今三大自然灾害,从春秋战国时期到现在经历了二千六百多年,你知道这两千六百多年发生过多少次蝗灾吗? 福临将一只“黄金梦”放进嘴里咀嚼着,疑惑的看着林月。 林月自问自答,大大小小蝗灾一共发生过八百次!平均两三年就要发生一次。一旦蝗灾发生,不仅粮食作物会被蝗虫一扫而空,连野草树叶也不给老百姓留下。蝗虫没有吃的,能把牛马羊身上的毛当食物吃掉,你想,庄稼都被蝗虫吃了,人就没有吃的,一旦发生蝗灾,那肯定是大饥荒,大量百姓就会活活饿死,所以,蝗灾就是一场恐怖的大瘟疫,所以,灭蝗就是当务之急。 福临赞同林月的话,但又警告林月,不要说灭蝗,要说灭草蜢。 林月愣了一下,哦,灭蝗,很容易联想到灭了皇帝,所以说灭蝗是忌讳,这忌讳就是你掉脑袋的最大机会,为什么一个字就会掉脑袋?这里就不用解释了,历朝历代,但凡是专制的,都有文字狱,大清国的文字狱首屈一指。对灭蝗要回避,同音也不行!林月要避祸,就要小心说话。 林月不想为一个字节外生枝,不说就不说!虽然说灭草蜢不顺口,但没有危险。 林月继续说,不仅草蜢灾会导致大饥荒,而且当饥民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不会坐着等死,如果朝廷救灾不力,饥民分分钟就会起来造反。比如王莽统治时期,天下连年闹草蜢灾,绿林农民起义军就杀入长安,让王莽脑袋搬了家。 福临的神情就显得有些紧张。 林月又说,汉朝有位大儒叫董仲舒,他说草蜢灾是皇帝恶政导致的,是上天派草蜢来到人间对皇帝实施惩罚的,他的话对汉朝百姓反朝廷的影响可想而知。所以,草蜢灾严重威胁社会秩序,继而威胁到皇权的稳固。 福临瞪大眼睛,又赶紧点头。 林月说,唐朝贞观年间,京城不是闹过一次严重的草蜢灾吗?唐太宗视察灾情的时候,抓起几只草蜢就吃,说草蜢你不要吃百姓的粮食,你要吃,就吃朕的心吧!唐太宗的事迹感动着老百姓,至今传为佳话。 唐太宗生吃草蜢?福临感到不可思议,林月却肯定的点点头,唐太宗是第一个生吃草蜢的皇帝,也是第一个灭草蜢的皇帝....。 林月指着满桌的草蜢食物,唐太宗为了天下百姓疾苦,连活的草蜢都敢吃,我们将这些草蜢做成美味佳肴却不敢吃,是大臣的,还是大清国的大臣吗?是草民的,还配做大清国的草民吗? 福临听得一个劲点头,赶紧拿起一个“黄金梦”放进嘴里。他以前听说过草蜢灾,但他没有亲眼见过饥民的生活惨状,更没有想过草蜢灾对皇权的威胁。 福临不禁皱起眉头,问林月,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林月点点头,今天请你来吃蝗虫宴,就是要你按照我的办法去做,但这办法必须依靠你父皇的力量才能达到效果,否则只能听天由命!而这个办法又是你立功的机会,所以你一定不要错过。 消灭草蜢,解除灾情,这是大清国的军国大事,做好了能立功!福临立马激动起来。 前几次林月让福临办的事全都达到了预期效果,福临心里有数,现在对林月也很信赖,赶紧要林月说灭草蜢的办法。 林月喝口汤,清清嗓门,说你马上向父皇写个折子,提出十项治理草蜢灾的措施,只要你父皇认真按照这十项措施做了,我相信,今年的草蜢灾一定会得到治理。 然后林月就将在全国开展灭草蜢保粮运动的十项措施告诉了福临。 第一,朝廷成立保粮灭草蜢指挥部,由皇上亲自指挥,以便加强灭草蜢运动的领导。 第二,实行奖惩制度,对灭草蜢做出特殊贡献的人和事给以嘉奖;对工作不力的官员,弹劾处罚。 第三,组织民众学习徐光启的《治蝗疏》和《本草纲目》有关草蜢入药的知识,以提高民众积极参与灭草蜢运动的自觉性。 第四,各级衙门要积极收购草蜢,鼓励民众用各种方法参与灭草蜢运动。 第五,鼓励商家和民众制作售卖和吃草蜢,有条件的地区可以开展吃草蜢比赛。 第六,组织民众翻耕土壤,祛除土壤中的草蜢卵。 第七,设立消灭草蜢篝火节,各地在篝火节期间统一连续三夜燃烧篝火诱杀草蜢。 第八,鼓励民众多养鸡鸭等家禽,鼓励鸡鸭多吃草蜢。 第九,发现成群草蜢,要动用一切有效武器围剿,打赢人与草蜢战争。 第十,为防止饿死人的问题发生,鼓励各地制作和购买“黄金饼”,对灾民发放的救灾粮,要以“黄金饼”为主。 林月一口气将十项措施说完,福临一脸懵逼,他知道灭草蜢很重要,但不知道灭草蜢可以这样灭?打死他都想不出这些灭草蜢的措施。 林月让张碧玺拿来纸和笔,让福临将她刚才讲的重点写在纸上,回去后整理再报给父皇。 临走时,林月告诉福临,明天你送折子之前,张掌柜会交给你一个食盒,你将食盒里的东西随折子一并拿到宫里去,请你父皇和大臣们都尝尝用蝗虫做的食物。 福临点头,他已经意识自己奏报灭草蜢折子的重要性,正要转身离开。林月又告诫他,今天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是我让你做的,你只能说是你自己想到的,功劳只能是你的。林月说完,向福临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福临不懂林月的剪刀手是什么意思,见林月高兴的样子,就知道那意思一定是好意思,不是坏意思。 福临感动不已,无论哪个世界,都很难找到像林月这样,做了好事不图名利的人,林月将这份功劳送给他,他一定要让自己在父皇面前,在大臣们面前好好露露脸。 福临忙着回去写奏折了。 第158章 福临早朝献对策 这段时间,黄台吉十分焦虑,大臣们和各地报来的折子,越来越集中在旱灾和蝗灾两个问题上,山东旱灾告急,河南旱灾草蜢灾告急,山西草蜢灾告急,四川草蜢灾旱灾告急...,八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折子像雪片一样从四面八方飞到黄台吉御案上。 堆积如山的折子,像一座座大山压在黄台吉心头。 今天早朝,黄台吉给出的议题是如何治理草蜢灾。只见大臣们整整齐齐垂手站立在乾清宫内,黄台吉则威严的坐在龙椅上,看着满朝文武官员。 户部车克已经将各地灾情做了通报,黄台吉也早就给大臣们出了今天廷议内容,现在期待着大臣们提出抗旱治草蜢良策,但官员们除了默立还是默立,很少有人长篇大论发表意见。 豪格是到过灭草蜢一线的,他打着灭草蜢的幌子在几个地方转了转,他出宫灭草蜢,原本就是假装的,再说,灭虫子而已,哪有战场杀敌那么困难,他哪里知道怎么灭草蜢才是最有效的办法。豪格向父皇禀报各地灭草蜢情况的时候,也是废话连篇,提不出实质性的建议意见。 其实大臣们都清楚,豪格提不出实质性建议,也不能完全怪他不用心,当前面临的两大灾害,旱灾是没办法抵抗的,天不下雨娘要嫁人,这是人类无法阻挡的事情。人工降雨?没听说过,挖井?杯水车薪!唯一的办法只能请黄台吉发罪己诏祈雨,但这条建议已经被大臣们提过多次,再提就是吃别人嚼过的馍,没味! 至于灭草蜢?草蜢到底是神还是虫,连这样的认知都没能统一,有的说,草蜢是老天爷派来的天兵天将,不能灭!有的说,草蜢就是危害人类的害虫,灭了它才能免除后患。但怎么灭?却又无人拿出行之有效的良策。有的官员看过《治蝗疏》,按照书里的意思说了几条建议,但黄台吉也是看过《治蝗疏》的,对他们提出的建议只能不置可否。 黄台吉用威严的眼神瞪着殿下站立的大臣们,心里更加焦虑,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养了这么多官员,需要的时候怎么一个都不中用呢?抗不了旱,灭不了草蜢,赈灾怎能解决根本问题?大家对灾情如导火索的严重性都很清楚,眼看导火索即将被点燃却找不到灭火器,黄台吉心急如焚,所有官员也是心急如焚的。 用什么词形容现在的场面,束手无策?对,现在乾清宫一遍死寂,就是束手无策。 大殿里落针可闻,偏偏这个时候殿外传来兵士们的历喝声,站住!干什么的? 所有大臣全都转身看向殿外,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闯乾清宫? 黄台吉看看李公公,示意他去看看。不一会儿,李公公回来向黄台吉禀报,九皇子求见。 黄台吉皱眉,他来干什么?李公公呈上一份奏折,黄台吉展开一看,奏折的标题写着“治草蜢十策”。这正是令黄台吉焦头烂额的事情,黄台吉粗略的看看奏章,赶紧大喊一声,宣,宣福临觐见! 福临正在殿外等候,根本用不着李公公传旨,径直走进殿堂。 福临无职无权,只是一个皇子,没封号的皇子是不用参加早朝的,除非皇上有特别要求,今天皇上并没有要求福临参加早朝,他却主动来了,还给父皇上了一道折子,折子内容恰巧是父皇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黄台吉看着进殿的九皇子,自从他掉进护城河被救以后,现在的九皇子与落水前的九皇子判若两人,不再玩鸟了,不再听戏了,还练武了,虽然练的是钺,钺也是十八般武器中的一器,是能上台面的,而且对父皇和皇额娘特别孝顺了,不仅请父皇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还为父皇患病找药亲自试药,所以,现在看见福临,感到福临的形象高大成熟了许多。 不过,黄台吉看着进殿的福临,又皱起了眉头,你进来就进来吧,怎么还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食盒是装食物的,食盒不是应该给你皇额娘送去吗?怎么提到乾清宫来了? 群臣听见皇上宣九皇子进殿,话音一落,九皇子就提着一个沉重的食盒进来了,群臣全都瞪大眼睛盯着福临看。皇上宣无官无职的皇子进议事大殿,很不寻常!进议事大殿的皇子,居然还提了一个大大的食盒进来?更不寻常! 福临放下食盒,向父皇施礼,儿子见过父皇! 福临不能自称儿臣,因为他只是儿并不是臣。福临说,皇儿为灭草蜢拟了一份折子,请父皇审阅。黄台吉刚才已经粗略看过折子了,根本不相信“治草蜢十策”是福临写的,就皱眉问,那折子是你写的? 福临点头,说我昨天晚上写到鸡都叫了才写完。 黄台吉再低头看看折子字迹,认定是九皇子写的,因为只有九皇子的字才会写得这么难看。 黄台吉又问,这十项对策都是你提出的建议? 福临又点点头说,是的。黄台吉根本不相信福临突然会如此睿智,就将折子里提到的十项对策挑了两项,让福临解释,皇上边听边点头,没错,福临解释得非常完美,这个折子真的是福临写的! 只听福临说,现在灾情很严重,我关注灾情很久了,昨天写了奏折,就赶紧送来。 黄台吉听说福临关注灾情很久了,心里对福临就有些欣慰,福临开始忧国忧民了,这才是朕的皇子呢! 黄台吉问,你关注了些什么? 福临说,我知道旱灾涝灾和草蜢灾是我大清国的三大自然灾害,从春秋战国时期到现在经历了两千六百多年,有记载的草蜢灾就发生过八百多次!平均两三年就要发生一次。草蜢灾发生,不仅粮食作物会被草蜢一扫而空,连野草树叶也不给老百姓留下。草蜢没有吃的,能把牛马羊猪身上的毛当食物吃。 还有,庄稼都被草蜢吃了,人就没有吃的,一旦发生草蜢灾,那肯定是大饥荒,大量百姓就会活活饿死,所以,草蜢灾就是恐怖的大瘟疫。 黄台吉和大臣们听着福临侃侃而谈的话全都愕然。草蜢对人类的危害,黄台吉和大臣们都是知道的,但两千六百多年发生过八百多次蝗灾?福临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亲自数过? 福临继续说,不仅草蜢灾会导致大饥荒,而且当饥民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我们救灾不力,饥民很容易发生骚乱或造反。 福临说,因草蜢灾导致百姓造反的事例很多,比如王莽统治时期,闹草蜢灾那年,绿林农民起义军就杀入长安,让王莽脑袋搬了家。所以,草蜢灾严重威胁社会秩序,也威胁到皇权的稳固。 黄台吉瞪大眼睛看着福临,王莽脑袋搬家,是因为草蜢灾导致的农民起义?这个太惊悚了,黄台吉感到自己的后脖颈凉飕飕的。 不过,福临话锋一转,唐朝贞观年间,京城不是闹过一次严重的草蜢灾吗?唐太宗视察灾情的时候,当着大臣和百姓们的面,抓起几只草蜢就塞进嘴里,说草蜢你不要吃百姓的粮食,你要吃,就吃朕的心吧,唐太宗的先进事迹感动着老百姓,传为佳话。所以,唐太宗是第一个吃草蜢的皇帝,也是第一个灭草蜢决心的皇帝....。 黄台吉一听,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他以前从来没听人说过唐太宗吃草蜢的先进事迹,唐太宗不是将草蜢做熟了吃,而是吃活的草蜢!唐太宗活吃草蜢的故事,不仅黄台吉没听人说过,就是大臣们也懵逼得很,他们更没听说过。 黄台吉疑惑的问福临,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当然是林月说给福临听的,现在福临鹦鹉学舌而已,但福临不能说是林月说的,打死也不能说! 福临想想,就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灾情,听见很多民众在讨论灾情中的事,就注意听他们说话,这些话都是听路人甲乙丙丁说的。 黄台吉颔首,他没办法去听路人议论,福临关注灾情,用心听路人说话,这种虚心而用心的态度值得点赞。 福临不敢说是看书看到的,万一父皇较真,问他是在哪本书里看见的,福临拿不出书,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所以,将路人的话作为依据,虽然勉为其难,但只要说的内容没有大问题,父皇是不会追究其来源的。再说,路人说的话没法追究。 既然福临对灭草蜢如此上心,黄台吉就赶紧认真看福临上的折子,这次是字字句句,字斟句酌的看。 看完折子,黄台吉震撼,居然有如此完美的灭草蜢对策!一条龙?不,黄台吉本身就是一条龙,十项对策不仅独创一格,别出心裁,而且项项都是奇思妙想,完美至极! 黄台吉一巴掌重重拍在御案上,震得御案边一只毛笔蹦到地上,李公公赶紧捡起毛笔。群臣呆若木鸡般的看着黄台吉看折子,见他看了一遍看二遍,心里都忐忑不安,他们看不见折子,不知道折子上的内容,却猛然听见嘭的一声响,皇上拍御案了! 随着响声,所有官员全都条件反射般的跪下。福临的折子使龙颜大怒了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些池鱼全都匍匐在地,不敢喘气。 豪格见群臣全都跪下了,也随群臣跪了下去,心里责怪福临,没事来上什么折子?这不是找死吗? 福临没有参加过早朝,没见过早朝时群臣唇枪舌战的场面和父皇震怒后要人命的结局,所以对父皇反常的行为没有那么敏感。 黄台吉抬起头,见群臣在殿下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只有福临一个人傻乎乎的站着,黄台吉愣了一下,赶紧说平身,豪格和群臣这才站起身来。 黄台吉让李公公将折子内容读给群臣听。 群臣们听得很认真,听完都目瞪口呆,没有哪个大臣写折子会有如此写法,不仅对策条条在理,而且很多内容和用词用句闻所未闻。 这奏折真是九皇子写的?几乎没人相信,这么完美和用词用句古怪的折子,会是那个提笼架鸟听戏揉核桃的九皇子写的? 第159章 皇上和大臣都吃了蝗虫 群臣对灭草蜢的十项对策没人提出反对意见,黄台吉看着福临身边的食盒,问你食盒里装的什么? 福临这才想起他提来的食盒,说我带了一些黄金饼让父皇和大臣们尝尝。 福临打开食盒,取出其中一个盒子。李公公将盒子呈给黄台吉,黄台吉凑近盒子仔细看,只见盒子里装着一些圆圆的金黄色面饼,面饼很小,每个面饼一两口就能吃完,这些饼是蒸熟的,还冒着袅袅热气。 黄台吉凑近闻闻,这些饼没有异味,好像还有些肉的香味,拿起一个再认真看看,问福临,这饼能吃? 福临说,这饼就叫“黄金饼”,你看黄黄的,像不像黄金的颜色?这是用草蜢粉和杂粮粉做的,是香格里拉酒店新推出的菜品,我拿来就是请父皇尝尝的。 说完,福临带头拿起一个饼,当着父皇和群臣的面,咬一口吃起来。 黄台吉心里一愣。草蜢粉?用草蜢粉做的饼!还是香格里拉酒店新开发的菜品?见福临将饼放进嘴里咀嚼,突然想起福临替他试药吃青草素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在香格里拉酒店吃过的那些民间美食,既然是香格里拉酒店的菜品,那就一定没有问题,福临吃得,朕为什么就不能吃?唐太宗都敢吃,而且吃的还是活的草蜢,做成饼的草蜢为何不能吃?再说,朕要做一个比唐太宗更圣明的皇帝,那就不能不吃草蜢! 唐太宗开创了贞观之治,获得天可汗尊号,黄台吉执政期间,如果朕也能像唐太宗那样实现国泰民安,朕就是崇德之治,成为天可汗。还有,这饼是十项对策里要求推广的饼,朕不亲口尝尝,怎么知道这饼是什么味道? 黄台吉不再犹豫,当着大臣们的面,毅然拿起一个饼咬了一口,闭着眼细细咀嚼,细细品尝,嗯,有点咸,有点肉的香味,只是口感有些粗糙。黄金饼毕竟是用草蜢粉和杂粮做的,再怎么碾磨都很难做得非常细腻,粗糙一点难免。 福临按照林月教给他的说法,对父皇禀报,“黄金饼”是高蛋白食物,营养价值极高,虽然吃起来有点粗糙,但口感粗糙不是问题,这饼是按照草蜢粉与杂粮粉各一半比例配制的,它的好处在于,不仅将害虫变成了上天馈赠的食物,减少了草蜢的危害,还使朝廷的赈灾粮增加了一倍!这才是问题的核心。而且,吃黄金饼比吃一般的粮食饼更耐饿,草蜢虽然是虫,虫也是肉,所以,黄金饼就比一般杂粮饼营养价值更高,口感再粗糙也比纯粮饼香。 福临的说法不仅使黄台吉认可,连大臣们都频频点头,赈灾最缺的就是粮食,现在各地官库存粮严重不足,如果黄金饼能充当一半的粮食,就等于朝廷粮库的粮食增加了一倍,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大好事! 黄台吉嘴里嚼着饼,口齿有些含混不清,指着站在殿下的群臣,你们都尝尝。 李公公赶紧拿起食盒,将食盒送到群臣面前,群臣虽然对十项对策表示赞同,也对吃草蜢解决粮食问题十分赞赏,但自己真的要吃草蜢,那又是另外的一种惶恐。 草蜢毕竟是虫,草蜢也好,蝗虫也罢,名字无论怎么改,都是虫,不是家禽。不少大臣看着盘子里的“黄金饼”,犹豫着不敢动手。福临说,唐太宗为了天下百姓疾苦,连活的草蜢都敢吃,如果连做成美味佳肴的草蜢都不敢吃,还配做大清国的大臣吗? 这话应该由黄台吉训斥大臣才对,九皇子有何资格说大臣不吃“黄金饼”就不配做大清国的大臣?但福临说这话虽然不妥,大臣们却不敢反对。 看见皇上都在带头吃,他们就不敢不吃,每人拿了一个,小心翼翼咬一口,细细嚼着品着,随后,不少大臣都点头,表示这饼不错。 福临又打开第二个食盒,食盒里装着的是“黄金梦”,盒子一打开,油酥香味马上在大殿里弥漫开来,这次没人犹豫,每人主动拿一个放进嘴里,大殿里马上就响起嘎嘣嘎嘣的咀嚼声,“黄金梦”比“黄金饼”好吃太多了,很香,很脆,可惜每人只有一个。 吃了“黄金饼”和“黄金梦”,大臣们对灭草蜢十项对策有了直观认识,所有大臣对十项措施都交口称赞,表示完全赞同并积极支持。 黄台吉笑得像一朵花,没想到,大臣们认为无解的难题被九皇子解决了。黄台吉看向九皇子的眼神就充满了欣慰。黄台吉说,福临能拿出如此完美的灭草蜢方案,说明他心系百姓疾苦,这十项对策不会是拍拍脑袋就能拍出来的,一定是福临经过认真调查思考后总结出来的,福临能够在困难时为朕分忧,为我大清国解难,朕甚感欣慰,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说完,想起豪格不久前主动请缨到草蜢灾严重地区现场指挥灭蝗,结果没去几天就回来了,回来以后模棱两可的向黄台吉做了一个汇报,豪格到底是怎么灭草蜢的?黄台吉并不清楚,现在见福临对灭草蜢如此用心,如此有创意,黄台吉就有意识的瞪眼看看豪格,再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看殿下的群臣。 豪格和群臣赶紧跪下,齐齐高呼,皇上爱民如子,皇恩浩荡,皇上雄才大略,大清百姓三生有幸....!万岁,万岁,万万岁! 廷议决定,户部负责统计上报各地灭草蜢进度和银钱筹措,吏部拟定对各级官员灭草蜢的奖惩办法,礼部向民众宣传灭草蜢的重大意义,兵部严格监视内外动态,发现不良苗头,随时镇压....。 朝廷成立灭草蜢指挥部,黄台吉亲自指挥,任命福临当了灭草蜢指挥部行走,授予他十项对策有关的所有处置权。廷议结束,黄台吉当即将灭草蜢十项对策诏告全国。一场灭草蜢人民战争如火如荼打响。 福临从乾清宫散朝出来就直奔林月家,兴奋得满脸通红。 福临一直游移在皇权之外,父皇和大臣们对他不报希望,他自己也没有对皇权有任何奢望,自己做个少让父皇和皇额娘操心的乖宝宝就不错了,其他的事与他无关。没想到今天参加早朝,不仅得到父皇的夸奖,看到大臣们赞许的眼光,还被任命为灭蝗指挥部行走,虽然他不知道行走是什么级别,也不知道行走该怎么走,但福临仍然很激动,原来置身于权力之中,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刺激和满足感,以前被嗤之以鼻的人,今天突然被万众瞩目,那种感觉不飘起来才怪。 林月正在客厅与陶学奎研究财务,这段时间各个企业运转良好,每个企业负责人都很敬业,现在的林月是财运亨通,日进斗金,堆金积玉。但陶学奎却提醒林月,听说银通钱庄资金出现了问题,我们存在银通钱庄的银子有十万两,为了规避风险,是不是应该将银子从银通钱庄里取出来? 林月在京城好几个钱庄都有户头,设多个户头的目的,就是为了规避风险,万一哪个钱庄出了问题,就不至于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林月笑笑,并不回答陶学奎的提醒,而是答非所问,将钱存在别人的钱庄里,没有存进自己的钱庄保险!陶学奎心里一颤,自己的钱庄?林月哪来自己的钱庄?难道林月要开钱庄? 林月回答陶学奎的疑问,我们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开钱庄?陶学奎点点头,说我也曾经考虑过,虽然我们的钱足够多,但自己开钱庄有很多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要有懂钱庄运营的人才,在我们的人中,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人才。 林月说,最好的办法是将现成的钱庄拿过来,现成的钱庄什么都是现成的,比自己开钱庄好得多,懂经营管理的人才不是就有了?林月说完,狡黠的笑笑,一举多得! 陶学奎吃惊,将别人的钱庄拿过来?拿谁的钱庄? 林月满脸是笑,银通钱庄怎样? 陶学奎大吃一惊,赶紧提醒林月,银通钱庄的后台是豪格哦! 林月不以为然笑笑,现在京城最大的钱庄就是银通钱庄,要拿就要拿最大的,最大的钱庄才有实力,有吸引力,还有现成的人才。 陶学奎一脸懵逼加惊悚,豪格的钱庄也敢拿?但看看林月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想起林月在仓西县空手套白狼,巧夺天工般的运作,不声不响将张熹的良田沃土变为自己所有。难道林月要在京城空手套豪格?亲手套尼莽古?陶学奎不敢想,更不敢问。 林月只是向他笑笑,说我们现在没空,想拿的时候再说。 陶学奎更加懵逼,瞪眼看着林月,感觉林月又不靠谱了,豪格不是张熹,尼莽古也不是张熹,你还说现在没空?有空的时候想拿就拿?银通钱庄是那么好拿的? 林月并不理会陶学奎惊愕的目光,将银通钱庄拿来自己用,这不是她现在需要考虑的重点,她现在的重点是在食品加工厂办培训班。 培训班学员一边在食品加工厂上班,一边学习蝗虫收购,加工,销售相关技能和要求,培训班结业后,林月在旱灾严重地区设立食品加工分厂,培训班这些人就是办食品分厂的技术骨干,这件事很重要,比拿银通钱庄还重要,现在的银通钱庄,拿不拿都在那里,但食品加工厂分厂不办,不仅坐失商机,还会贻误灭草蜢大事。 林月见福临来了,和陶学奎结束对话,陶学奎知趣的退出房间,福临跟着林月回到后院客厅,大大咧咧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就咕咚咕咚猛喝几口,喝完用衣袖擦擦嘴,看着林月笑。 林月见福临高兴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就知道他参加早朝的事发展顺利。 福临迫不及待将早朝情况一五一十讲给林月听,福临说话的时候,不仅表情兴奋异常,两眼放光,而且两眼就没有离开过林月的脸庞,林月认真听着,也为福临处事的机敏感到高兴,这个准皇帝虽然有点二,但处事认真起来还是可以的。 不过,今天福临看她的眼神不禁使林月心跳加速,林月是过来人,她对福临眼神里的意思怎会不明白?自从林月搬进后院居住,虽然一切都很合意,但晚上失眠的时候,身边没人,难免感到遗憾,她没有兴趣与褥子和左右手谈恋爱,但作为根红苗正的女人,林月也没有其他臆想。 前次在香格里拉酒店吃饭,她看见了福临那种不可言说的眼神,眼神撩的她怦然心动。林月也不是没有想过,与福临的关系是否可以进一步发展?但她又不断告诫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仍然要坚持一生一世一夫一妻一双人的初心。曹家文纳妾,林月才休夫,才搬进后院居住,如果自己和福临发生了那种不可言说的事,是否违背了自己的初心?自己连曹家文纳个妾都不能容忍,福临的妻妾已经成群,她和福临发生那种苟且之事,自己该作何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曹家文既然可以光明正大纳妾,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光明正大纳情夫呢?男女不是应该平等的吗?虽然对男女平等的理解不能如此机械,但在对等情况下,不做这样的理解应该做什么理解才正确呢? 林月认为,自己不用刻意去纳情夫,但万一福临真的对自己有意,她也没有必要非得拒绝,自己只是纳个情夫而已,这个情夫现在是皇子,以后是皇帝,自己将皇帝纳为情夫,岂不是很有意思? 林月忍不住对自己的奇思妙想深感惬意。一切不用多想,也不用刻意追求,顺应事态发展即可。 现在事态发展到福临看她的眼神像要喷出火来的情形,林月不禁脸发烧起来。佯装生气,轻轻敲敲桌面,说看什么看?你现在是灭草蜢指挥部行走了,这是父皇交给你的第一件事,你一定要珍惜机会,记住我给你说的孝字,你要以孝顺的心态,认真对待父皇交给你的第一份工作,要一炮打响,做出成绩! 大黄从外面进来,一声不响趴在林月脚边。 林月拿来纸和笔砚,她口述贯彻十项对策的要点,福临将这些要点写下来,待自己回去后再借题发挥拟定具体内容。 就这样,林月口述着,对福临不清楚的地方解释着;福临写着,对不清楚的问题问着,两人就在客厅里耳鬓厮磨。 第160章 准皇上成为林月情夫 福临虽然在纸上写着字,但内心却按捺不住要和林月亲近,手里写着字,却时不时抬头看看林月,再低头写字。 自从他被林月从护城河救起,福临就像发现了一个天外来客,这个天外来客不仅漂亮,而且言论行动都与福临接触过的所有女人不同,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她还办有那么多企业,她料事如神,还说要帮他继承皇位,而且她每次的建议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福临对林月的感情从惊奇早就心生爱意,这种爱不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更是福临来自内心对林月的依恋。 林月对福临的蠢蠢欲动是很敏感的,潜意识里预感即将要发生的事,不觉脸红耳热起来。 林月假装嗔怪的瞪一眼福临,看什么看?快写! 福临咧嘴直笑,我要好好感谢你!林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你既然当了行走,你就应该认真做事,我可以做你的后盾,至于感谢,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福临认为现在就是机会!人说孤男寡女就像干柴烈火,碰撞到一起,就会迸发出最疯狂的火花,“焉有孤男寡女共于幽室,不起奸淫的道理”?这句话好像是哪本书里写过,男人的性冲动水平高于女性,所以男人就很容易丢掉理智,顺从天性,做出一些“羞羞”的事情,而女性只要对这个男性不厌恶,往往也会被感染。这时的福临性冲动水平像火箭般飙升,林月亦被福临的冲动感染。 福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放下笔,喘息着对林月说,你是我的祥瑞,你是下凡的仙女,现在我就要感谢你。说完,一把将林月打横抱起。 福临像这个时代所有的男人,情呀爱呀之类的字很难说出口,干就是了。 福临将林月打横一抱,大黄马上警觉起来,冲着福临汪的一声大叫,再听听主人的声音,此时林月却本能的将双手抱紧福临的脖子,任由福临将自己抱进卧室里。 大黄很纳闷,不知道这种时候是该保护主人呢还是不该保护主人,如果主人喊救命,大黄就会像林月跳进护城河那样,义无反顾跟着主人跳进水里,但现在主人没喊救命,看来主人没有危险,大黄不明就里,只好蹲在客厅,眼睛警惕的望着卧室的门。 佩刀壮汉见主子与林月正在屋里写着东西,就到茅房撒尿,刚撒到一半,猛然听见狗叫,半泡尿就吓了回去,提上裤子冲进屋里,屋里没人,却看见大黄警惕的蹲在卧室门外,佩刀壮汉一脚踹开房门,看见主子将林月压在床上正在手忙脚乱的呼呼喘气,佩刀壮汉愣住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主子这种形状,不知道该退出去还是该守护在床边继续为主子保驾护航。 福临情绪正在亢奋中,猛然见佩刀壮汉进来,大喊一声,出去!佩刀壮汉这才退出房间。佩刀壮汉就站在房门外虎视眈眈盯着屋里看,好在卧室的床不是正对房门的,床上挂着帐子,佩刀壮汉只看见两个在床上翻滚的东西,听见两人发出不可言说的声响。 就这样,一人一狗,忠心耿耿守护在卧室门外。大黄守护的是主子林月,佩刀壮汉守护的是主子福临。大黄不知道主子与福临在干什么,只要主子没喊救命,它就警惕的蹲着。佩刀壮汉虽然知道主子在干什么,但他并不激动,也是警惕的注视着屋里的动静。佩刀壮汉为什么不激动?后来林月才知道,佩刀壮汉原来是个太监。 狂风暴雨过后,福临趴在林月身上,将头埋在林月脸庞边睡了过去。他昨天晚上写奏折,预习禀报父皇的内容,紧张得一夜没睡,刚才一阵狂轰滥炸,他已经精疲力尽,事情一结束,就趴在林月身上睡着了。 林月虽然也很疲累,但情绪却仍然还在兴奋,福临均匀而有力的鼻息声从她耳边响起,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趴在她身上的是准皇上?这是只有在小说里才能写的内容,在电视连续剧里才能看见的场面,但穿越过来的林月却成为现实,被皇上临幸,或者说,自己纳了一个皇上情夫,都是一样的意思,因为皇上褪掉龙袍,与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不过,林月也有些迷惑,这个时代的人为什么总是用不可思议的方式表示感谢呢?黑李氏为了报答林月帮她告御状之恩,将女儿送给曹家文为妾,拆散了她的家庭,现在福临又用这种不可言说的方式对她表示感谢,使她违背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仍然要坚持一夫一妻一双人的初心。唉!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很奇葩。 自此,福临像着了魔,每天都到林月家里去,经常在林月那里过夜,他已经习惯直接进入林月家的后院,后院门一关,前后两个院就是两个独立的宅子,谁也不关谁的事,再说,来的人是九皇子,来都来了,谁敢怎样? 林月的家仆仆妇们对福临的进出也已经习以为常,九皇子身份尊贵,但林月待他也没表示出十分尊贵的礼仪,对福临就像家人,既然是家人,那就不用太紧张。至于九皇子与林月是什么关系?大家很懵逼,懵逼就懵逼,何必要搞得清清楚楚,再说,没人搞得清楚,不看不听不议即可。 家仆们没有大惊小怪,也没人胡乱发表意见或提出疑问,林月的后院就成为福临的世外桃源。 当然,佩刀壮汉被福临教训以后,见福临进了林月的屋,再不敢守在卧室门外;大黄见福临来了,不管两人在干什么,它也不再警惕。 没几天,姜祖飞来了,一见到林月就喜笑颜开向恩人作揖。 林月笑着问他,捡到金元宝了? 姜祖飞直截了当说,杜文尚书推荐我到豪格亲王府做豪格的洗马。 林月一听,收敛住脸上的笑意,疑惑的问,洗马,你去给豪格洗马? 姜祖飞说,洗马不是洗马,是个官名,就是给豪格作伴读。 林月还是很疑惑,豪格多大了,读书还需要伴读? 姜祖飞说,做伴读只是一个说法,就是陪着豪亲王读书,他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给他讲解讲解。 姜祖飞说完,笑得嘴都裂到耳根了,我今天来就是向恩人报喜,我准备明天就到豪格亲王府去。 杜文何许人也?杜文是现任礼部尚书,姓杜,单名一个文字,杜文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文章写得好,诗词也很有才气。姜祖飞在礼部深得杜文喜欢,姜祖飞不愧是神童称号,精通四书五经,对诗词也颇有研究,关键是姜祖飞与很多读书人不一样,很多读书人都像曹家文那样,高分低能,姜祖飞则属于高分高能,不仅读书好,而且性格开朗,做事精明,脑瓜子好用。 人说文人相轻,但文人在个人境遇方面则惺惺相惜,杜文年轻时候的家境与姜祖飞的情况差不多,他自己能混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其中的甜酸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现在的姜祖飞,就像他当年的影子,所以,杜文对姜祖飞就比一般的人显得更加亲近和器重。 姜祖飞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对杜文也是言听计从,姜祖飞依附杜文也是可以理解的。 杜文是敲锣打鼓站在豪格队伍里的官员,也是拥趸豪格亲王的铁杆。杜文看中姜祖飞是个能人,为了网络自己的势力,从长远打算,礼部还得有豪格身边的人,所以,就将姜祖飞推荐给豪格做了洗马。 豪格也是杜文这么想的,但凡有能力的官员,豪格都希望能收归到自己麾下,所以,杜文一提出让姜祖飞作洗马,豪格欣然同意。 姜祖飞的品级是六品,洗马品级是从五品,姜祖飞作洗马,品级既上升了一级,又成为豪格身边的人,一举两得。杜文没让吏部免姜祖飞在礼部的职位,因为不免礼部之职,才能证明姜祖飞是礼部官员,否则,时间一长,姜祖飞就很可能与礼部脱离关系,这不就是猫搬甑子给狗吃,白忙活了。 明眼人都知道杜文对姜祖飞如此安排的用意,但大家看破不说破,这也是官场潜规则。以后豪格继位,豪格得了一个有能力之人,杜文在新皇帝身边也多了一个心腹。姜祖飞是很精明的人,知道自己成为豪格洗马,就是豪格的身边人,豪格继位,他就自然成为皇帝的身边人,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 姜祖飞对杜文的推荐感恩戴德,发誓自己永远都是杜文的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永远都站在杜文一边,紧跟杜文,报答杜文的知遇之恩。 每次有了类似好消息,姜祖飞都是要向林月报告的,林月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恩人,任何时候他都不能忘记对恩人的报恩。没想到的是,他原本以为林月听见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没想到林月居然收敛住了笑容,还皱了皱眉头,显然她对这个好消息不以为意。 林月看姜祖飞很兴奋的样子,问你真的要给豪格洗马? 姜祖飞愣了愣,任何人都认为当豪格的洗马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去? 林月想想,也是哈,我没有理由认为他不应该给豪格当洗马。林月说,既然你喜欢洗马,倒不如为九皇子洗马。 姜祖飞一听又愣了,为九皇子洗马?九皇子有配洗马的资格吗?姜祖飞知道九皇子与林月的关系不一般,但不一般到什么程度,他并不知情。不过,林月与九皇子关系再好,也不至于要将姜祖飞的个人发展前途与九皇子的关系套在一起吧! 一向精明神奇的林月,怎么说这样的话呢? 姜祖飞对林月的思维方式摸不着头脑,丢掉林月与九皇子关系不一般的因素不说,为九皇子洗马与为豪格洗马,难道是一个层面的?姜祖飞无法回答,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的出牌往往不按常理,但这次的出牌不仅不按常理,好像还有点弱智,姜祖飞对自己的恩人腹诽为弱智,固然感到很自责,但不管怎样,林月说出如此的话确实令姜祖飞不可思议。 林月看着姜祖飞眼睛瞪得溜圆的样子,不禁好笑,说你自己决定吧,洗马哪里都可以洗,能给九皇子洗马最好,你执意要给豪格洗马,我也不反对。 姜祖飞使劲眨眨眼,这还需要选择吗?我自己决定,当然是为豪格洗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懂。 礼部的人都知道姜祖飞要去为豪格洗马,都对姜祖飞表示祝贺,晚上姜祖飞请杜文吃饭,还请了一些站在杜文队伍的同僚,大家都认为姜祖飞前途贵不可言,纷纷向姜祖飞敬酒说恭维话。连杜文都放下尚书架子,主动与姜祖飞寒暄。 姜祖飞今天很兴奋,喝了不少酒,感觉自己很快就要登上人生巅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我的世界,我做主!耶! 第161章 甘露被赶出广济寺 甘露比丘尼终于被二休住持赶出了寺院,那天活该甘露恰巧看见二休住持从地道里出来,既然二休住持被甘露看见,不管她是否知道秘密,二休住持都不会容忍她继续待在广济寺。 二休认为,甘露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颗炸弹会被引爆,只有杀了她才会消除后患。 但寺院是佛门清净之地,在寺院杀人,万一被菩萨看见了,知道了,罪业就会暴露,所以,二休不能在寺院杀人。按照以往的做法,先将甘露逐出山门,再安排人杀了她!一个比丘尼死在外面,不会有人过问,以前曾经有和尚因为知道二休住持的秘密,他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把那个和尚干掉的。 只有甘露比丘尼死了,绝了后顾之忧,二休住持才会放心。对于二休住持来说,要解决甘露比丘尼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没过几天,二休住持随便找个由头,就将甘露比丘尼逐出了山门。 甘露是个孤儿,十多岁出家,在广济寺已经有近三十年,现在被逐出寺院,没有亲人投奔,也没有地方落脚,想起林月说过的话,“有困难找徒儿”,甘露出了寺院山门就直奔林月的家。 一路上,甘露总是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扭头一看,突然发现有人跟踪,那人见甘露看他,虽然眼神闪躲,显然也没刻意避讳,仍然跟着甘露走,甘露吓得浑身颤抖,急匆匆来到林月家。 走进林月后院,下意识再回头,发现那个男人鬼鬼祟祟向院里张望。甘露不敢声张,径直走进林月客厅。 大黄正无聊的在院里走来走去,听见院门处有动静,警觉望向院门,甘露到院里来过,大黄认识她,却猛然看见有它不认识的人向院里张望,大黄忽地冲上前去,呲牙向那人发出呜呜低吼,如果那人的脚胆敢跨进院里一步,它就做好了撕咬准备。 门外张望的人看见大黄,闪身跑开。大黄消除了危险,这才向甘露摇摇尾巴。 林月见师父来了,赶紧迎着,又听了甘露的哭诉,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好言安慰甘露,收拾一间干净房间,又吩咐厨房每天做一个人的斋食,将甘露安置下来。 甘露告诉林月,说是有人在跟踪她,她现在自觉自愿呆在屋子里,也尽可能的不到院子里去,知道她在林月家的人越少越好。林月点头,知道甘露的顾虑。 好在甘露带着她随身要读的经书和佛课的一应器物,住在林月家并不影响她修炼佛法。 甘露自从住进林月家,足不出户,连房门都紧闭,整天将自己关在屋里念经,就连念经也用摩地诵,摩地诵是什么诵,就是只在心中念诵,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诵经方式。 甘露不想还俗,和尚尼姑寺院修行,远离尘世多年,还俗后很难融入社会。她决定过段时间,消除有人跟踪和心中恐惧以后,就外出游方,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自觅外地的尼姑庵继续修行。 甘露外出游方之前,躲在林月院里,院外的人知道得越少她就越安全,所以,屋外的事,她既不看更不打听,福临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甘露看不见也听不着,她的心中只有佛。 甘露潜心念佛,福临专心灭草蜢。他担任灭草蜢指挥部行走,所以人人叫他“福行走”。按照林月的说法,“福行走”对待工作一定要认真,所以,福临就非常认真。 当然,林月对福临的指导也非常认真,现在指导福临更加方便,因为福临经常都在林月家,林月对他的指导不仅耳提面命,还能吹枕头风。 黄台吉深知灭草蜢的重要性,“福行走”的顶头上司是父皇,“福行走”报来的折子,父皇一律照准。 令黄台吉震撼的是,九皇子的办事能力如此之高,每个折子上要求处理的问题都拿捏精准,切中要害,还将动员民众灭草蜢列入重点。为什么福临那么重视发动民众灭草蜢?福临的解释是,蚊子一起冲锋,大象都会中风,更别说草蜢! 各地灭草蜢积极性空前高涨,福临当灭草蜢指挥部行走的积极性也空前高涨。福临从来没体验过有权的滋味,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变聪明了,无论自己说什么话,都是一句顶一万句,而且句句正确;突然发现所有人对自己都很尊重了,不仅仅是尊重,而且都献媚都在奉承了....。“福行走”开始在大清国横着走了。 “福行走”的变化有点大,就连那个经常挨他揍的佩刀壮汉变化也有点大。 林月开始听福临叫佩刀壮汉鲁才,还以为是在叫他奴才,后来才知道,佩刀壮汉是个汉人,也是个太监,名字叫鲁才。现在鲁才不仅佩刀,背上还替福临背着两把明晃晃的短柄钺! 福临要练武,那么多兵器不选,怎么非得选钺?原因嘛,完全是因为皇上赏赐林月的时候赏赐了一把钺的缘故,林月都有钺了,福临怎么能没有?不仅要有,还得有两把。 福临就选择了子母鸡爪鸳鸯钺,这名字不仅很有创意,还比林月的多一把。不过,当福临将这两把钺拿给林月看,并郑重其事解释这两把钺的涵义后,林月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两把钺从外观看,比林月那把钺的造型复杂很多,皇上赏赐给林月的那把钺,只是一把类似于斧头的形状,而福临这两把子母鸡爪鸳鸯钺,钺的前部有一个凸出的,貌似鸡爪样的刺尖,而鸳鸯两个字,福临解释是代表男女之事的意思,男女有什么事? 福临看定林月,大言不惭的说,鸳鸯就是我和你的事!林月假装没看懂福临的眼神,说鸳鸯不是指的兄弟友情吗?怎么成男女之事了呢?福临并不为自己的说法内疚,我选这两把钺就是我说的意思! 林月笑起来,好吧,你说了算,不过,你那两把钺不是叫子母吗?按照我的理解,子母就是儿子与母亲的意思?那我不成你妈了? 林月说完,笑得花枝乱颤。你是我妈?妈是什么东西? 福临一脸懵逼,见林月笑得如此灿烂,福临却笑不出来。不过,见林月高兴,福临抓起两把钺就在林月面前挥舞起来,说这是他刚学到的一种武功,叫八门金锁。但没挥舞几下,就累的呼呼直喘。 林月看着福临杂乱无章的武功,哭笑不得,当真不是一只好鸟,还八门金锁?分明是扒门撬锁! 福临决心要成为武林钺高手,拜了京城最有舞钺影响力的张师父以后,就跟着张师父练钺,但只练了一天,福临就练得脚趴手软腿抽筋。 听张师父说,练钺有八门金锁,二虎擒龙,双蛇戏凤等好几种套路,福临就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的功夫实在太浅,真的要成为武林高手,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福临既不愿意再练下去,又放不下成为武林高手的欲望,张师父只好亲自上门教福临练钺,如果福临实在不愿意练的时候,张师父就叫鲁才先学,学会了再教福临。所以,鲁才就当了福临的二手师父。 自从鲁才当了福临的二手师父以后,鲁才就坠入更加苦难的深渊,苦不堪言,唉!实在没办法描述鲁才教福临练钺时的恐怖场面,那种场面,对鲁才来说,简直生不如死,鲁才的苦难只有鲁才知道,我们无法描述,只好省略五千字罢了。 “福行走”经常带着鲁才四处走,每到一地必得指导一番工作,再发一通指示,对他认为不听话的,对自己态度不恭的,甚至看不顺眼的,福临立马挥舞子母鸡爪钺比划一通,那两把明晃晃的钺在人们面前晃悠,虽然并没有伤到人,但万一那钺脱了把会怎样?万一那钺隔空伤人会怎样?招惹得“福行走”舞钺的人,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天,大大小小官员只要听说“福行走”来视察工作了,无不吓得瑟瑟发抖。 林月已经抢先培训了食品加工厂的业务骨干,黄台吉诏书还没到,几个蝗灾严重地区的食品加工厂就建起来了。 京城的食品加工厂分白班和晚班,昼夜不停生产黄金饼。各地官仓的粮食再不是直接发给灾民,而是提供给林月的食品加工厂生产黄金饼。 官仓提供的粮食五花八门,但无论提供什么粮食,只要是粮食,全都磨成粉,再掺和进草蜢粉,再制作成黄金饼。 比如,官仓提供的是稻谷,加工厂就将稻谷连壳一起磨成粉,加上草蜢粉,制作成稻谷黄金饼,这饼因为是连壳做的,吞咽时就有点困难,但吞咽再困难,也比吃观音土,吃草根树皮好很多。 就这样,各地推出的黄金饼就有了若干品种,麦粉黄金饼,杂豆黄金饼,玉米黄金饼等等等等,各种口感的黄金饼闪亮登场。有了黄金饼,拯救灾民无数。 加工厂得到的粮食,是各地官仓的粮食,这粮食是不能用来卖钱的,所以,林月得到的粮食全都免费。而食品加工厂无论生产什么品种的黄金饼,黄金饼里有草蜢粉成本,还有生产加工成本,所以,官府分发给受灾民众的黄金饼都是要花钱回购的,官府回购的价是批发价,价格由加工厂自定。 虽然黄金饼价格不贵,但真正拿得出银子买黄金饼的官府不多,官府为了完成朝廷部署的任务,只好找当地富人捐银或借银,没人捐没人借的,官府就只好赊欠。 林月允许官府欠债,因为林月是这个时代的超人,超人为什么总是穿紧身衣呢?因为救人要紧! 草蜢灾过后,林月就成为很多州县官府的债权人。欠债最多的是顺天府,因为逃荒到京城的人最多,京城需要的黄金饼也最多,顺天府没钱,只能赊账。 官府发放的黄金饼毕竟有限,为了保命,得不到官府黄金饼却有点钱的人,只能在各地食品加工厂用零售价购买,所以,大清国各地食品加工厂销售店门前,每天都排着长队买黄金饼。 有了黄金饼,官仓存粮陡然增加了一倍,饥饿的灾民吃到带着肉香的黄金饼,都山呼皇上万岁,都竖起大拇指为当地官府的官声点赞。 唉!只有林月没人点赞,因为没人知道这些事与汉人的一个女子有关,林月不在乎,她不要人们点赞,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这是应该的,但一定要有钱赚! 近段时间,黄台吉收到最多的折子,是各地不断向皇上禀报的灭草蜢成绩。 比如,有的对捕捉草蜢提高收购价格,鼓励人们多捕捉。 比如,对基层官员工作勤勉,消灭草蜢成绩好的,及时给与奖励,没钱给奖品,就奖五十个黄金饼。 再比如,县令带头祭祀灭蝗保穑之神刘猛将军,鼓励地方建刘猛将军庙,提高对刘猛将军的信任度,以此减少或消除民众对草蜢的畏惧,民众消除了恐草蜢畏草蜢心理阴影,捕捉草蜢势如破竹,拦都拦不住。 还有各地自觉抱团灭草蜢,约定燃烧篝火统一时间,到时大清国各地都燃起篝火,火光映红大地,草蜢铺天盖地飞来,直接扑进火里,烧死草蜢无数。 还有的县令带头参加公益劳动,动员民众清除杂草,深翻土壤,消灭蝗虫卵....;等等等等。 各地灭草蜢的报功折子像雪片般飞上黄台吉御案,黄台吉整天乐得合不拢嘴,没想到纨绔的九皇子治草蜢治得如此风生水起,黄台吉对九皇子的工作能力和爱民情怀深感欣慰。 第162章 福临成为固伦皇子 正当各地灭草蜢开展得如火如荼之际,林月却叫来姜祖飞,姜祖飞已经在豪格亲王府洗马,他不愧是礼部尚书杜文亲自推荐给豪格的人才,豪格与姜祖飞接触时间虽短,但已经对姜祖飞的学识和处事能力有了了解,对姜祖飞也是刮目相看。姜祖飞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对当好豪格洗马信心满满。 姜祖飞兴冲冲来到林月家,林月正在厨房与蔡宝志研究一道蝗虫新菜,“黄金酱”,将去除了头脚的蝗虫清洗干净,在锅里焙干,用石碓将焙干的蝗虫碾碎,再将辣椒干姜等香料与切碎的咸菜一起下锅,用油炒香,冷却以后装进罐子里。 “黄金酱”味道咸香辣,用它下饭特别开胃。 林月见姜祖飞来了,并未马上将姜祖飞请进客厅,而是从锅里铲了一点“黄金酱”让姜祖飞尝尝味道。 李赐克给姜祖飞拿来一双筷子,姜祖飞接过筷子就拈了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了一会儿,点头称赞,好吃,又辣又香。 蔡宝志和李赐克已经先尝过了,林月对姜祖飞说,你走的时候,送一罐给你。姜祖飞赶紧拱手说谢谢。但林月又想到,姜祖飞是进士,又是豪格洗马,还是礼部六品官员,让他提着一个瓦罐在大街上走,毕竟不像话,林月就看向李赐克,说待姜大人回家的时候,你送姜大人回家。李赐克赶紧点头。 林月这才请姜祖飞到客厅坐下,林月这次主动找姜祖飞,是要他编纂一本《捕草蜢考》的书,书里要详述捕草蜢历史,朝廷捕草蜢采取的措施,各地捕草蜢经验,捕草蜢存在的问题以及捕草蜢建议等。 编纂书籍是姜祖飞的强项,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捕草蜢行动,但因为编《捕草蜢考》是林月恩人的要求,姜祖飞爽快应允。 接受了任务,姜祖飞告辞回家,李赐克提着罐子,送姜祖飞回家。 自此,姜祖飞工作之余就认真收集资料,回到家就加班加点工作,捕草蜢结束,《捕草蜢考》也编纂完成。 林月看了这本书的清样,对姜祖飞的学识和编书能力也很佩服。这个年代的人做事确实很认真,姜祖飞编的书速度快,质量也高。姜祖飞见林月很高兴,虽然这是他加班加点做出来的,但做的事能令恩人满意,他就十分欣慰,报恩,这是应该的。 按照以往的情况,一旦草蜢灾发生,时间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左右,但今年的蝗灾来临,朝廷及时作出反应,不仅十项对策项项落实到位,而且灭草蜢效果非常显着,不到两个月时间,各地上报灭草蜢成功,再也没有发现草蜢出现,有的官员甚至愉快的调侃,现在想找一只草蜢当点心吃都找不到了。 黄台吉大喜,领兵打仗多年,每场战斗损失兵马战将无数才能取得战功,而比敌军更难对付的草蜢,九皇子却在不死一兵一卒的状况下,将草蜢杀得片甲不留,这一仗打得漂亮,胜得彻底,更重要的,不仅消灭了不可一世的草蜢,还赢得了民心,赢得民心是黄台吉最为看重的事情,夺取一场战斗的胜利不容易,但赢得民心比夺取一场战斗更不容易。 各地民众交口称赞朝廷对灭草蜢行动的英明领导,对黄台吉山呼万岁,各地官员纷纷奏报民众对朝廷和黄台吉的赞誉,有敲锣打鼓送万民伞的,有联名向朝廷表扬某个官员的,有主动搭台唱戏歌颂朝廷的...,喜得黄台吉心花怒放,决定马上召开表彰会,对有功官员进行表彰赏赐。 今天参加早朝的,除了按规定参加的官员外,皇上还钦点了好几个人参加早朝,其中得到皇上钦点参加早朝的人就有九皇子和姜祖飞。 姜祖飞的品级原本是无缘参加早朝的,皇上为什么会钦点他参会,他自感诚惶诚恐,不知祸福, 在议事大厅等待上朝的时候,姜祖飞一眼见到豪格,豪格见姜祖飞也来参会,惊异的眼神比姜祖飞更甚,姜祖飞只是自己的洗马,他何德何能有资格参加早朝?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疑惑的眼神,更加疑惑。 早朝开始,太监总管李公公宣读对灭草蜢官员表彰诏书,姜祖飞仍然很懵逼,自己没参加灭草蜢行动,怎么也会参加表彰会? 诏书内容很长,福临是灭草蜢指挥部的行走,黄台吉的表彰诏书首先对福临进行了表彰和赏赐,黄台吉在诏书里说福临是朕的福将,福将出马必然福星高照,福临在灭草蜢战斗中创下丰功伟绩,不愧是我大清国的庙堂伟器....。福临听见父皇夸他是庙堂伟器,心脏不由得砰砰乱跳,虽然感到受之有愧,但得意至极。 豪格站在福临身边,脸色却并不好看,父皇居然用庙堂伟器夸赞九皇子? 豪格跟着父皇南征北战,得到战功无数,好不容易混到亲王级别,还是官员们公认的太子,但父皇就从来没有夸过他是庙堂伟器。庙堂伟器是什么意思?治理国事的栋梁之材就是庙堂伟器! 那个听戏养鸟揉核桃的九皇子是庙堂伟器?是治理国事的栋梁之材?那我豪格又是什么呢?豪格的心里就不免忐忑不安起来。 夸奖完福临,黄台吉发出敕令,福临晋升为固伦皇子,固伦皇子的品阶虽然只是六品,但对于没品没阶的福临来说,起点就从六品开始了。六品呢!文官武将要浴血奋战多少年都很难混到六品官阶,福临捉草蜢就得到六品官阶的赏赐!除了皇子,谁能得到这样的殊荣? 虽然群臣对福临灭草蜢的表现也很赞赏,但在以武力打天下的时代,只有战功才能得到重赏是规矩,福临灭草蜢立下功劳,皇上无论怎么夸赞,无论赏赐再多的金银珠宝都应该,但福临却被封为固伦皇子,大臣们都很愕然。不过,规矩是人定的,皇上要修订规矩谁也不敢反对,何况诏书是宣读不是商议,群臣更没有话可说。 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自己的儿子很优秀,降人才理应不避亲,所以,没有战功的九皇子福临晋升为固伦,就符合皇上不拘一格选人才的精神。 自此,福临就成为福固伦皇子。 除了晋升福临为固伦皇子,黄台吉还赏赐了福临一些珠宝。 尔后,皇上对在灭草蜢行动中表现突出,成绩卓着的其他官员,进行了表彰赏赐,有的通报表彰记功,有的加官封赏,虽然受到表彰赏赐的官员很多,但李公公宣读诏书的嗓音却越来越洪亮。 最后,皇上诏书里特别提到,礼部官员姜祖飞在灭草蜢行动中加班加点编纂《捕草蜢考》一书,为朝廷的捕草蜢行动和传播捕草蜢知识留下了宝贵资料,对姜祖飞进行通报表彰,赏赐白银一百两。 姜祖飞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能参加早朝,原来是因为写了《捕草蜢考》的书,他没有想到皇上如此看重这本书的价值,今天官员们进入大殿,都在执事官那里拿到一本姜祖飞编纂的《捕草蜢考》。 姜祖飞得到表彰赏赐,高兴至极,瞟了一眼豪格,却意外发现豪格看他的眼神含有怒意,再看看杜文,发现杜文也用很不满的眼光正在看着自己。 姜祖飞心里一沉,什么情况?自己受到皇上表彰赏赐,豪格杜文为什么都不高兴?姜祖飞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惹得豪格杜文不高兴,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他们不高兴了,其后果比现在得到皇上的表彰赏赐还严重,姜祖飞的心莫名凉了半截。 姜祖飞在豪格亲王府工作期间写了一本书《捕草蜢考》,他因写了这本书得到表彰和赏赐,这不仅仅是姜祖飞没想到的事,也是豪格没想到的事。 姜祖飞为豪格工作期间,居然为九皇子摇旗呐喊?豪格不将灭草蜢看做是民生大事,而将这项成绩归在福临身上,灭草蜢十项对策是福临提出的,让父皇和群臣吃“黄金饼”和“黄金梦”是福临让吃的,灭草蜢任行走是福临担任的,整个灭草蜢行动都是福临协助父皇具体指挥的。今天父皇开表彰大会,第一个被父皇表彰赏赐晋升的是福临,难道这不是福临的事?福临灭草蜢期间,豪格并没有为灭草蜢做什么工作,所以,豪格在灭草蜢运动中没有任何功劳,豪格没有功劳,但豪格身边的人反而得到表彰赏赐,这种情况使豪格显得更加没有作为和难堪。 所以,豪格对姜祖飞就有了看法,难道你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 杜文也看见了豪格的脸色,他立马就明白了豪格变脸变色的问题所在,心里对姜祖飞就又恨又气。 姜祖飞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背着豪格帮九皇子做事呢?难道他不知道这种脚踩两只船的后果吗?不过,虽然九皇子被加封为固伦皇子,但固伦的地位与豪格亲王的地位相比,仍然是天壤之别呀! 唉!杜文如果知道姜祖飞在写有关灭草蜢的书,一定要将他写的书丢到茅坑里去。 散朝以后,福临和姜祖飞都不约而同赶到林月家去,他们都要在第一时间向林月报喜。当然,姜祖飞还要向恩人讲讲他的糟心事。 福临专车专马,一出宫门就直奔林月家,姜祖飞从宫里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乘轿子,坐轿来到林月家。 姜祖飞没有和福临单独打过交道,进屋就见到福临,姜祖飞赶紧下跪,向福临表示祝贺。 福临知道来人是礼部官员姜祖飞,他很疑惑,姜祖飞怎么也认识林月? 福临让姜祖飞起身,大家都为今天的事感到高兴。福临没想到,自己捉个草蜢而已,居然成为父皇点赞的庙堂伟器,还从皇子晋升为固伦,这殊荣太殊了吧? 姜祖飞得到一百两银子的赏赐,一百两呢!他可以还清在京城买房的欠款了,自己只是写了一本书,而且书里的要点全是林月指导的,他只是执个笔而已,这赏赐太重了吧? 三个人心情都格外舒畅,但两人不知道的是,林月在这次灭草蜢行动中,不仅俘获了准皇上做情夫,还从中又赚到一大笔银子,这笔银子比任何人得到的赏赐多得多。而且,因为官府欠债,林月还成为很多官府的债权人,官府欠债是不会跑路的,也无路可跑,即或现任官员跑了,跑了和尚还有庙,再说,这是朝廷部署的一项工作,皇上亲自指挥,皇上就成为偿还债务的保证人,任何官府欠债都不敢耍赖。 唉!要是真的遇到杨白劳怎么办?林月就当做好事积阴德罢了。 林月将姜祖飞介绍给福临,福临听说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对姜祖飞友好的笑笑。 姜祖飞赶紧向福临拱手,福临是皇子呢,还是当今朝廷大红人,林月叫我写一本书,我都得到皇上赏赐,福临灭草蜢取得辉煌成绩,肯定与林月有关! 为了庆贺灭蝗成功,林月请福临和姜祖飞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因为有福临在场,姜祖飞就不好讲豪格和杜文的事。想起林月说,你给豪格洗马,倒不如给九皇子洗马的话,就下意识偷偷观察福临,福临自然没把姜祖飞放在眼里,整个饭局他都没正眼看看姜祖飞,他的眼里除了林月只有林月,那不可言说的暧昧眼神始终粘在林月那里。 姜祖飞不免深叹一口气,看来林月让他给九皇子洗马,还是因为她与九皇子的关系不一般,这么一想,林月在姜祖飞心里的光辉形象就暗淡了一些。 三人推杯换盏畅饮后,当晚福临自然是随林月回了林月的家。回家以后,福临就迫不及待将林月按在床上表示“感谢”,今天福临太高兴也太激动,对林月感谢了又感谢,直到两人精疲力竭才相拥睡去。 第163章 旱情严重了 草蜢被剿灭了,但各地旱情却越来越严重,自暮春开始,连续几个月滴雨未降,田地一片焦赤,裂缝大到足以伸进去成人手臂。南方的竹林,北方的树木,地里的庄稼,草原的植被....,焦金流石。 林月想起前世曾经背诵过的一首词,“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现在的禾稻不是半枯焦,而是焦得都没影了。 持续的旱情,导致老百姓流离失所,有的地方因饥饿而死人,路上逃荒要饭的人越来越多。市面上的粮食不仅质量差,而且秤斤不足,价格暴涨,不少人开始以树叶树皮草根煮食充饥,人们备受草蜢和旱情折磨,身形日渐瘦弱,憔悴得不堪入目。 林月刚建起来的食品加工厂因为没有了草蜢,就不再生产黄金饼黄金梦之类的食品,而是新开发一些掺和了树皮树叶葛根之类的东西,将这些东西掺和进一点粮食做成饼,做法与黄金饼相同,只是名字不一样,不仅名字不一样,口感也不一样。 黄金饼里面有草蜢,吃起来有肉味,而掺和了树叶草根葛根之类东西的饼不再有肉味,虽然没有肉香,但因为掺和着粮食,所以吃起来还是比只吃草根树皮之类的东西好得多。 旱情成为黄台吉深感忧虑的大事,但凡大灾必有大祸,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常识,蝗灾叠加旱灾,民众日子更加艰难,生命朝不保夕,原本在民间暗流涌动的造反隐患和迹象浮出水面,京城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人们传言最多的,说是黄台吉杀戮太多,不是“上应天命,下符百姓”的真命天子,草蜢灾和大旱,就是上天对黄台吉的否定。这种言论,其实就是鼓动民众造反的节奏。虽然黄台吉已经连发三道罪己诏,但罪己诏发得再多也没用,如果再不下雨,民众就要他下台,现在要证明黄台吉是真龙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祈下雨来,让上天昭告天下。 黄台吉决定祈雨,但祈雨不是随便做个样子,也不是随便哪天想祈就可以祈的,如果长时间祈不下雨来,民众对黄台吉真龙天子身份的质疑就会加剧,所以,定在什么时候祈雨,就成为黄台吉的当务之急。 现在黄台吉每次早朝,第一件事就是命钦天监李罡讲昨晚观测的天象。 李罡是朝廷专管天象的天监,虽然只是一个四品官,但李罡却是人们心目中的奇人异士,他个子不高,身形单薄,长着山羊胡子,由于胡须有点长,所以就习惯用手时不时捋一下。 为什么说李罡是民众公认的奇人异士?只因李罡被人们传说的神奇故事很多,上观天象知风雨,下测人生晓祸福,预言准确度很高,所以,黄台吉对他也颇为信赖。 自从旱灾发生,李罡就天天晚上在观天台上观天象。黄台吉要定祈雨时间,就全靠李罡观天象而定。但李罡每次早朝时汇报天象,都要说很久没人听得懂的五星七政三垣二十八宿等东西,说完还故作玄虚的闭眼低吟一阵《步天歌》,吟完步天歌,再掐着手指喃喃有声,像念经似的念叨一阵,这才向黄台吉禀报,根据日月五星运行的位置显示,最近不会下雨。 李罡说不会下雨或要下雨,没人能反驳他,因为群臣没人知道李罡观天象到底有多深奥的道行。 黄台吉对李罡每次早朝汇报天象的态度就很是烦恼,他心急如焚,听不懂五星七政三垣二十八宿等东西,再说,讲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黄台吉按捺住性子,每次都提醒李罡不要讲过程,不要讲理论,只讲结果,但李罡每次都装疯卖傻,我行我素,黄台吉着急,但也拿他没有办法,也不便呵斥他,更不能在用人之际斩了他。李罡是天监,谁敢对天监造次?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天上的阳光一天比一天强烈,气温一天比一天高热,护城河里的水眼看要露底了,天上仍然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各地报来的奏折越来越多,河水断流,粮食告急,民众大量逃荒,打砸商铺,粮店抢粮,杀人越货,偷盗抢劫等等问题越来越严重。 不仅如此,黄台吉得到各地民众意欲造反的情报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喊出“救万民,立真君”的口号。 黄台吉站在炙热的地面,仰望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内心犹如被火烤被火燎,天不下雨,他再急也没用。 如此严重的旱灾,林月怎会无动于衷?但抗击旱灾不比抗击草蜢灾,草蜢灾是和虫斗,而旱灾是和天斗,不是同一个层级。别说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就是在林月前世高科技时代,真的发生大面积自然灾害,人类也是没有办法的。 林月查阅了大脑里的资料,得知今年的旱灾是记入史册的重大灾情之一,春旱加夏旱,连续几个月无雨,饿死人口上百万。林月又顺便看了看这段时间有关旱情的其他一些资料,比如因旱灾卖儿卖女,因旱灾哪些河水断流,因旱灾哪些村庄成为鬼村等等,当然,因旱灾导致的次生灾害更多,比如旱灾使气候天干物燥,京城附近山头就发生过一次雷击事件,雷击不仅造成二十余人死伤,还引发山火,山火整整烧了两天,因降雨才被雨水浇灭。 林月不经意间看了看雷击发生的时间,不禁长长叹口气,天灾给人类和生态造成的损失真是惨痛无比呀!好在七月初八普降大雨,解除灾情。 林月长长舒了一口气,七月初八,这是一个好日子,这段时间,林月除了继续生产野菜饼葛根饼树叶饼之外,也只能被动的等着天降大雨解除灾情。 走出房间,仰望艳阳高照的天空,阳光太刺眼,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不断吹来的一阵阵热风。 见甘露房间的门虚掩着,林月走到门前,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两短一长,这是林月与甘露的暗号。很快,甘露打开门将林月迎进屋里,两人相互施了佛礼。林月见桌上放着一本线装书,拿起看看,书已经破损,但封面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书名清晰可见,翻翻内容,太拗口,想起前世看过一份资料,说佛经分忍经正经和反经,就言不由衷的问一句,这佛经是正经还是反经? 甘露对林月的问话没听懂,佛经哪有正经反经说法,不过,正经应该是正统的佛经吧?至于反经,甘露不知道啥意思,她也没念过,就双手合十,念一句佛语阿弥陀佛,心经是正经! 林月自知刚才的问话词不达意,有点尴尬,赶紧肯定的点点头,哦,知道了,这是一本正经。突然想起这句话不正经,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取笑佛主?这是对佛主最不恭敬的行为,林月收敛住笑意,假装一本正经将书放回原位。 甘露是不识字的,但对经书却像对佛主一样的虔诚,被二休主持赶出寺院,甘露其他东西基本没带,但自己珍藏的两本佛书则是必须带走的。甘露虽然不识字,不识字却能念很多经文,也知晓一些经文的要义,但绝大多数经文她只知道念,并不认识,也不知道含义。就像林月前世读书背那些拗口的文章一样,文章背得滚瓜烂熟,却并不知道其含义,读望天书,凡夫俗子有之,和尚尼姑更有之。 甘露住在林月家里就没有出过房门,她被二休主持赶出广济寺就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想起广济寺一个名叫观空和尚的下场,甘露只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观空和尚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二休住持赶出广济寺后,只有两三天时间就死在了荒郊野外,观空怎么死的?没人知道,只听说他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得稀烂。 甘露被跟踪,必定凶多吉少,甘露就将自己封闭在屋里,平日连大气都不敢出。林月留意院外的情况,也发现院外有形迹可疑的人守候,所以,林月也不敢掉以轻心。 林月问甘露,今后有什么打算? 甘露黯然神伤,说贫尼哪敢有什么打算?只能过段时间游方,找一个立足之处继续修行罢了。 林月问,你不想回广济寺了吗? 甘露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是被广济寺赶出来的,被赶出来的僧尼就是被这个寺院“迁单”的僧尼,单都被迁了,要想回广济寺已经不可能了。 甘露绝望的摇摇头,顾自说道,除非皇上颁发圣旨! 皇上能为一个赶出寺院的尼姑颁发圣旨?甘露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意思是根本不可能,不仅甘露认为不可能,就连林月都感觉是天方夜谭。不过,林月的小心脏倒是突突跳了几下,想起福临,能否利用福临的关系,让他父皇颁发一份让甘露回广济寺的圣旨呢? 林月皱眉,福临现在的影响力还难以使黄台吉听话。嗯,难度很大! 甘露不知道林月在想什么,说贫尼十来岁就死了爹娘,跟着大伯生活,过了两年,大伯要将我卖了,卖的银子为大堂兄娶妻,我不从,大伯就天天打我,我要不是偷跑出来,不是被打死了就是被卖了。 甘露神情凄凉,我一路讨饭,来到广济寺当了尼姑,在广济寺生活了三十来年,原以为会在广济寺圆寂,没想到飞来横祸,遭此法难,成为无家可归之人。 林月听着甘露讲自己的身世,对甘露的遭遇也很难过。 甘露眼眶红了,说贫尼即或能回广济寺也是不敢回的,二休住持分分钟就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观空和尚的遭遇再次令甘露不寒而栗。 想着甘露以后即将面临孤苦无依的境遇,林月又动了恻隐之心。甘露是自己拜过的师父,师父有难,徒儿岂能不管? 离开甘露,林月回到屋里,开始策划下一步可能运作的方式。 第164章 林月定祈雨日 李罡早朝时继续装疯卖傻,不仅是因为观天象确实没有发现要下雨的迹象,还因为李罡喜欢卖弄,如果早朝时自己直截了当说不下雨或下雨,那他履行天监职责的辛苦就没人知晓,奇人异士的身份就不会神秘,所以,无论黄台吉如何心急如焚,李罡却继续忽悠皇上。 大家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李罡讲五星七政三垣二十八宿,正想竖起耳朵听他的结论,李罡却又加了《易经》里的最后两卦,既济和未济内容,又讲解了好一会儿“坎卦”和“离卦”道理,“坎”者,水也;“离”者,火也,听起来李罡好像说的是天要下雨的意思。 说到最后,李罡向皇上一揖,到底会不会下雨,要看既济和未济发展趋势,倘若水势压了火势,就会下雨,倘若火势压了水势,就不会下雨。 李罡模棱两可的饶舌,令黄台吉和大臣们一头雾水。黄台吉心急如焚呢!实在忍无可忍,厉声呵斥李罡,少说废话,到底什么时候下雨? 黄台吉恨不得马上砍了李罡的头,见黄台吉暴怒,李罡跪地,还是不敢说哪天下雨还是哪天不下雨,不敢说就不吱声。 当然,李罡对旱情也是着急的,如果通过观天象为皇上解忧,皇上对自己就会更加重视。谁不愿意被皇上重视呢?但天不下雨,黄台吉没办法定祈雨时间,李罡也不敢乱说。乱说就像龅牙咬虱子,那得有泼天运气,万一没有泼天运气,黄台吉没有祈下雨来,皇上就正好怪罪天官,到时斩了他,让他担责。 黄台吉实在没辙了,李罡不说祈雨时间,他就迟迟不能为天下受苦人祈雨,无论从什么角度说,都是皇上不关心民众疾苦的表现,民众对他不是真龙天子的谣言就会更多。 黄台吉决定,不管老天爷下不下雨,我真龙天子都要替天行道,朕要祈雨,为百姓祈雨! 但黄台吉的决定却招来群臣的坚决反对,大臣们为了阻止黄台吉的冲动,全都跪了下来,有的说,祈不下雨没有回头路,有的说,冲动是魔鬼,皇上别冲动,礼部尚书杜文说:“行云布雨的事儿,天数难定,万一……”言下之意,要是你没求下雨来,那不就正应了民众说你杀戮太多,不是真龙天子的传言? 黄台吉看着跪地大臣,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宣布退朝。不过,退朝时却定了明天早朝内容,他要求大臣们回去后认真思考,明天每人都必须发表意见,至于什么时间祈雨,明天一定要定下来! 黄台吉再也不能等了,他要凭运气为自己代言。 林月在家里听见大黄发出欢快的叫声,这是它在通知林月,有客人到了。 林月抬头,见来人是福临,福临见林月在家,就向她笑笑,不待林月说话,就顾自坐到客厅的椅子上。 蒋玉娘端上茶来,福临接过,一口一口的喝着,好像口渴得很厉害的样子。 林月问他,怎么呢?像很久没喝过水了? 福临这才放下茶盏,夸张的叹口气,说我去看望皇额娘,父皇来了,我见父皇头发都白了很多,听皇额娘说,我父皇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皇额娘自己也病了,吃不下饭。说完,福临紧紧皱着眉头,又叹一口气。 林月看福临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就坐到福临身边,看着他的脸问,你父皇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福临说,父皇烦心的事很多,边关问题,民治问题,银库没钱问题....,这些问题都令他烦恼,但现在最烦恼的是旱灾。说到这里,福临皱眉望向窗外,窗外阳光明晃晃的,像燃烧的大火,炙烤着大地。 福临说,父皇要祈雨,但天监李罡却迟迟不肯定祈雨日期,大臣们又反对父皇自定祈雨日,现在老百姓逃荒要饭的人越来越多,造反闹事也越来越频繁,还听说有县令被老百姓杀了,地方上怕被父皇追责,连这么严重的事都不敢禀报。 福临说,我父皇的神威受到很大冲击,天灾人祸都是连在一起的,万一失了民心,父皇就自感对不起祖宗创下的基业,就会成为爱新觉罗氏的罪人,他怎么不焦虑? 福临喝口茶,又幽幽的说,父皇急得坐立不安,要求六部官员明天一定要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明天一定要将祈雨日子定下来。 福临看着林月,这么长时间了,六部官员不是不动脑子,大家都在想办法,但天不下雨,天意难测,这不是世间凡人做得了主的。 福临顾自摇摇头,明天早朝,想必大臣们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法子。 福临突然想起林月是他的女神,世间凡人没有的办法,我的女神会不会有办法呢? 福临一激动就抓住林月的手,说你知道的事情多,前几次你都料事如神,现在祈雨的事想必你也能解决。 说完,就用急切的眼神看着林月。林月的手被福临抓得生痛,她故意夸张的龇牙咧嘴喊着哎呦,使劲将手挣脱出来,福临赶紧松手。 林月问,明天早朝要专门讨论祈雨的事吗?福临点点头。 林月又问,你要参加早朝吗?福临说,是的,父皇也通知我明天参加早朝。 林月想起这两天思考的办法和查阅过的资料,说你写个折子...,福临没等林月说完,赶紧坐到桌前,拿起笔,展开纸,急切的看着林月。他已经习惯了林月口述他执笔的方式。 林月心里好笑,不过,她强忍着要笑出声的表情,一边口述,一边看着福临写奏折。 福临认真的写着,不清楚的问题问着,林月解释着,很快,奏折草稿写好了,福临念给林月听,林月不时提些修改意见。 奏折内容大意是这样的,祈雨日期定在七月初八的辰时至午时,祈雨地点在广济寺山门外广场,皇上和庄妃以及所有大臣全部参加,亦动员民众参加。祈雨台的设置,除皇上庄妃位置,还要在祈雨台上另设一座高台,高台要高于皇上庄妃站位的高度,坐高台的人是雷公电母的女儿,当天雷公电母女儿要协助皇上祈雨。其他祈雨程序和要求,按旧例执行。 奏折的重点有两项,一是祈雨时间定在七月初八辰时至午时的时间点,二是雷公电母的女儿协助皇上祈雨。 难点也有两项,一是祈雨台上另外搭建的那座高台,高台高度要超越皇上站位高度,二是皇后不参加祈雨,而是庄妃参加祈雨。 福临看定林月的眼睛,祈雨时间为什么要定在七月初八辰时至午时? 林月说,你知道民间有“七月动流”的说法吗?福临摇头,你知道动流的意思吗?福临再次摇头。 林月解释,“动流”指的是有降雨出现。哦,福临点头,但立马又摇头,七月足足一个月,我们怎么知道哪天动流? 林月瞥他一眼,说七月初七是七夕节,雷公电母要陪女儿们过节,没空管人间的事,过了节,他们就要出门找寻遗落在人间的女儿,如果他们寻找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必将感谢皇上和人间万民对他们女儿的养育之恩,他们感恩的方式就是电闪雷鸣,电闪雷鸣就能下雨。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你怎么知道雷公电母找女儿? 林月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电母从天上下凡来到我家,电母对我说,我有八个儿子八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名叫雷天娘,雷天娘在天历两岁时不慎跌落人间,我们四处找寻,但人间的人多如蚂蚁,我们的女儿到底在何处,一直没有找到,虽然跌落人间后的小女儿无法再回到天界,但电母对我说,谁丢失了女儿会不心疼?夫妻俩发誓,再难也要将女儿找到。 我问电母,雷天娘还有什么名字?电母说,雷天娘的小名叫甘露,如果我们找到甘露了,一定要降雨给人间,感谢他们抚育我女儿的恩情。 电母的话一说完,我就醒了,我知道广济寺有一个比丘尼就叫甘露,甘露比丘尼就是雷公电母要找寻的小女儿。 福临瞪大眼睛,广济寺有个尼姑叫甘露?真有这么巧的事? 林月认真的说,天历一天就是人间一年,甘露比丘尼今年刚好四十二岁,与电母托梦给我说的时间完全吻合。如果那天皇上祈雨,必定会引起雷公电母关注,让甘露比丘尼坐高台,目的是突出甘露比丘尼,让雷公电母容易看见他们的女儿,找到女儿,雷公电母就会以降雨的方式感谢皇上,感恩人间。 林月见福临懵逼,感觉逗乐一下准皇上很好玩,就笑着说,电母说他们七月初八这天要出来找女儿,我掐指一算,他们出门的时间就是辰时至午时。 福临更加懵逼,你还会掐指一算? 林月说,我不仅会掐指一算,我还会观天象。昨晚抬头看天,发现天牛星移位,败走天狼,日星月辉。我再掐指一算,那天的辰时该雨星官值班,雨星官是雷公的表弟,雷公叫他下雨,雨星官岂有不听的道理?所以,你父皇在那个时间段祈雨,就会电闪雷鸣,就会下雨。 还有这种说法?福临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圆。 福临好奇,电母怎么会托梦给你? 林月假装生气,电母为什么不能托梦给我? 福临眨眨眼睛,是呀,电母给谁托梦,那是电母的事,我们凡人怎么知道?不过,福临有点不放心,万一我父皇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林月想想,嗯!你一定不能说是我做的梦,电母能托梦给我,她就一定能托梦给你,你把自己做的梦如实禀报你父皇即可。 福临更加懵逼,万一我不做梦呢? 林月一听就真的生气了,说你是二百五呢你还真的认为自己很可爱!不觉大叫起来,我既然能做梦,你难道就不会做梦?你那么聪明绝顶,难道连做梦都不会? 林月大叫,福临没被惊到,大黄却被惊得大叫一声,它以为有人要欺负主子,乍一看,没事,又赶紧趴下来。 福临讷讷的说,好吧,我做梦就是了。 七月初八祈雨的日子就这么定了。 第165章 查找雷公电母女儿 不过,福临向林月提出第二个问题,搭的那座高台比我父皇站位还高,大臣和我父皇会同意吗? 是呀,皇上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搭建的高台比皇上还高,这是犯忌的事,别说大臣们不同意,皇上也会不同意。 林月说,雷公电母的女儿代表着雷公电母,难道雷公电母待的地方不应该比你父皇高吗?你父皇再高,高得过雷公电母吗?再说,你父皇祈求雷公电母下雨,是要雷公电母能看见他们的女儿,如果甘露比丘尼因位置不高,她父母在天上没看见她,不下雨怎么办? 林月说完,再加一句,为了祈下雨来,站的位置谁高谁低很重要吗?这说法听起来很有道理,也很有威慑力,福临赶紧点头,好吧,我就按照你说的给父皇解释。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福临说,往年祭天祈雨或祈谷之类的祭祀活动,都是父皇和皇后主导,我皇额娘都只是参加,从来没和父皇一起主导过,这次我皇额娘取代了皇后的位置,皇后该怎么想? 现在的皇后是豪格的皇额娘乌拉腊拉氏,其实孝庄是没有当过皇后的,黄台吉死后,福临继位,孝庄直接升级成为太后。现在林月提出让孝庄与黄台吉一起祈雨,没有其他意思,也不是林月为福临以后当皇上让他皇额娘提前露脸,林月只是好奇,她想看看中国历史有名的女政治家孝庄长什么样!孝庄是政治家吗?林月高度怀疑。 但林月不能说自己想看孝庄长什么样,她只能将不好解答的难题推给雷公电母,只要是雷公电母要求的事,就不关林月的事。所以,林月就说,你去问雷公电母即可,这是她要求的! 让福临的皇额娘与父皇一起主导祈雨仪式,是雷公电母提出来的?福临一脸懵逼,张了张嘴,想起林月刚才发怒,说他连梦都不会做的话,好吧,那我在做梦的时候问雷公电母好了。 林月将祈雨的策划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雷公电母,什么动流,什么做梦,什么甘露比丘尼....,福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有理由反驳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福临不会看天象,也不会掐指一算,林月说的做梦也好,看天象也罢,在这种非常时期,他除了相信,还是相信。 林月看着福临懵逼的样子,忍住笑,说你就按照这个意思写奏折,明天早朝,你父皇问起这些事,你就如此这般禀报就可以了。 福临赶紧点点头。 林月态度突然认真起来,正色告诫福临,明天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万一你父皇或群臣仍然不按照你说的办,你就是赌咒发誓也要将这个日子定下来。 福临瞪大眼睛,赌咒发誓都要定这个日子?你就那么自信? 林月眼神坚定,甚至有些得意,不是我自信,是我相信电母! 福临看见林月如此坚定的眼神,自然笃信林月的先知先觉,前几次都如林月所预示的如愿以偿,这次肯定会一如所愿。福临不由得心花怒放。在福临眼里,现在的林月就是电母,不相信林月就是不相信电母! 看看天要黑了,林月关心福临没有好好休息,就催他赶快回去写奏折,准备明天有充沛精力参加早朝。 福临对明天早朝的事已经心花怒放了,哪里肯走,将那张草稿纸折好放进兜里,说我已经知道明天早朝的事该怎么办了,你为我出谋划策,我还没报答你!报答了再走。 说完一把抱起林月就大踏步走进卧室。林月哭笑不得,福临用这种方式报答自己真的好吗?林月来不及想出答案,就被福临压在了身下。 福临报答了林月,也不赖床,起身就赶回自己家里写奏折。 李罡照常来到观天台观天象,但眼睛都看花了,脖子都仰酸了,直到天快亮了,天象也没有什么情况发生。李罡叹口气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有月离于毕的异动! 李罡大喜,月离于毕必定大雨滂沱,这是李罡观天象总结出的一个极准经验。再掐指一算,六月初八必定是月离于毕的日子。李罡兴奋至极,连觉都不睡了,马上赶到乾清宫参加朝会。 因为黄台吉提前一天布置了确定祈雨时间的家庭作业,所以六部官员都不敢懈怠,有的还专门赶回单位开会听取本部门官员的意见,现在大家都带着折子有备而来。 黄台吉在龙椅上坐定,黑着两只眼圈,昨天晚上他也是一夜无眠,今天朝会上到底应该做什么样的决策,失眠到天亮,他也没有主见。 仍然是李罡先汇报,今天他的发言一改以往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模式,而是深入浅出直截了当提出自己的意见。 李罡请求皇上将祈雨日定在六月初八。原因有两个,一是昨晚他观天象,发现 “月离于毕,俾滂沱矣”。再掐指一算,六月初八那天,月亮就能运动到毕宿的位置,到时就会有大雨出现。为了使自己的推算更加精确,他又打了一卦,打出的卦以乾为父,以坤为母,阴阳交会就会转变为雨。而爻像也显示,久旱不雨父母爻发动主雨....,无论看天象还是掐指一算亦或打卦,都证明六月初八那天必定下雨。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昨天晚上李罡在观天台实在太累,就在观天台睡着了,睡着以后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飞来一个神仙,神仙自称是雨星官,雨星官告诉他,他得到玉皇大帝旨意,要求他六月初八为人间布雨,雨星官要李罡提前做好接收雨水的准备。 李罡醒来,心里自然欢喜,没想到连雨星官都托梦给他,他还犹豫什么呢? 李罡说,皇上如果将六月初八定为祈雨日,到时祈下雨来,不仅皇上名利双收,而且秋粮播种有了足够的雨水,民众及时播种补种,就会弥补因旱灾带来的部分损失。但他没说,如果没有祈下雨来怎么办?在李罡坚定的信念里,六月初八不可能发生祈不下雨的问题。祈雨就下雨,那是铁板钉钉的事。 群臣一听李罡分析天象清晰,层次分明,既有天象本身的预兆,又有李罡掐指一算的神功,还有雨神托梦的助攻,不相信李罡难道还不相信雨星官? 群臣都不由得对李罡刮目相看,钦天监就是钦天监,连雨星官都相信钦天监,托梦给他,雨星官都说六月初八要下雨,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群臣举手,一致赞同李罡的建议。豪格也马上表态支持李罡,夸赞李罡建议的时间有理有据,父皇如果将祈雨日定在六月初八,必定符合天意。 虽然李罡振振有词,还有雨星官托梦,群臣也纷纷表示赞同,黄台吉皱眉看着李罡,表情显示的仍然有些犹豫,既然昨天布置了家庭作业,那就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说。 李罡见黄台吉犹豫,突然下跪,将头磕得如捣蒜,嘴里大声说着,请求皇上尽快决定祈雨时间,保佑民众生灵,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众大臣见状,呼啦啦全都跪拜在地,豪格也随群臣跪下了,大家齐声高呼,请求皇上尽快定夺时间。 只有福临一个人心里发毛,他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李罡就启奏将祈雨日定在了六月初八,大臣们又是一边倒支持李罡的建议。而自己提议的是七月初八为祈雨日,比李罡建议的日期整整延后了一个月,在满朝文武都对李罡的提议表示赞同的情况下,福临懵逼了,自己寡不敌众,该肿么办?放弃还是按照林月的说法,一定要坚持自己的主张,实在没辙,赌咒发誓都在所不辞? 不过,全体官员都匍匐在地的时候,唯独福临一个人还站着,他手里拿着折子,表情懵逼,这样的场面像什么?嗯,像那句成语描述的,鹤立鸡群! 黄台吉见福临没跪,心里好奇,问福临,你有话要说? 福临咽咽口水,既然父皇问了,那就顺势按照自己的想法提出建议。 福临一边将折子递上,一边说,儿臣希望将祈雨日定在七月初八日。 黄台吉感觉有些不解,问为什么要定在七月初八日?福临说,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七月初八日必定会下雨。 黄台吉愣了一下,你会观天象?还会掐指一算? 福临眨巴一下眼睛,这话是林月说的,但他不能说是林月说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说略懂一点,至于这一点有多大一点,福临自己都不知道,其他更没人知道。 黄台吉皱着眉头,看看折子,奏折上还有什么雷公电母的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福临说,我昨晚也做了一个梦,梦见电母从天上下凡,电母对我说,她有八个儿子八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名叫雷天娘,雷天娘在天历两岁时不慎跌落人间,自从雷天娘跌落人间,雷公电母就在四处找寻,但人间的人多如蚂蚁,雷天娘到底在何处,一直没有找到。电母对我说,七月初七是乞巧日,雷公电母要和女儿们过乞巧节,七月初八这天他们要出来找小女儿。如果找到小女儿了,他们一定要降雨给人间,感谢人们抚育雷天娘的恩情。我问电母,雷天娘还有什么名字,电母说,雷天娘的小名叫甘露。 福临一口气说完,说完就呆愣的看着黄台吉,黄台吉也表情呆愣的听着福临说梦,群臣纷纷抬起头来,也呆愣的看着福临。 福临说,电母还说了一些七月初八那天他们找女儿的另外一些话,电母的话一说完,我就醒了。 黄台吉懵逼得很,你也做了一个梦?李罡有雨星官托梦,你有电母托梦,你们都有天神托梦?朕是真龙天子,天神怎么不托梦给朕? 黄台吉问,人间真的有个名叫甘露的人? 福临点头,据我所知,这个甘露就是广济寺的甘露比丘尼,甘露今年刚好四十二岁,与电母说的年龄吻合。 黄台吉疑惑,你怎么知道广济寺有个比丘尼叫甘露?甘露刚好四十二岁? 福临没见过甘露,当然不知道甘露是谁,他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找不到说辞,假装想不起来,只好呐呐的说,有不有这个人,派人调查一下就可以了。 黄台吉命人到广济寺去查一下,有不有一个今年四十二岁,名叫甘露的比丘尼。 李公公赶紧派人去了。广济寺距紫禁城不远。派去的人很快回复,问了二休住持,广济寺原本有一个比丘尼名叫甘露,年龄四十二岁也差不多,但甘露触犯佛法,已经被逐出广济寺。 黄台吉和大臣全都瞪大眼睛,广济寺真的有一个年龄四十二岁,法名甘露的比丘尼?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第166章 定了七月初八祈雨日 福临继续向父皇禀报,说祈雨日定在七月初八的辰时至午时,祈雨地点设在广济寺山门外广场,父皇和我皇额娘主持祈雨仪式,所有大臣全部参加,号召民众也参加。祈雨台的设置,除父皇和我皇额娘的位置,还要在祈雨台上设一座高台,高台要高于父皇站位的高度,坐高台的人是雷公电母的女儿甘露比丘尼,甘露比丘尼协助父皇祈雨。其他祈雨程序和要求,按旧例执行。 福临说完,瞪大眼睛看着父皇,他不知道父皇听了他的话,会不会立马将他拖出去斩了! 黄台吉没说要斩了福临,倒是豪格不淡定了,自己的母后是当今皇后,如果母后不主导祈雨,而是由福临的皇额娘与父皇主导祈雨,我母后的地位该怎么说?我在大臣们心目中的太子地位该怎么说? 豪格立马出班,焦急的向黄台吉禀报,请父皇三思呀?豪格要黄台吉三思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豪格话音一落,李罡就大叫起来,福临的皇额娘为何要与皇上主导祈雨?庄妃只是五宫中的嫔妃,让她代替皇后祈雨,这是福临的阴谋诡计,也是违背祖制的!再说,甘露比丘尼的位置怎么能比皇上位置高?一个比丘尼而已,胆敢高于皇上?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反对,我坚决反对! 不仅豪格反对,李罡反对,所有大臣都反对,朝堂上顿时炸了锅! 福临的话令黄台吉一头雾水,黄台吉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大臣们都安静下来,瞪眼看着黄台吉。 黄台吉问福临,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福临当然知道这样安排是违反祖制也是对父皇大不敬的,但林月要他这么说,他无法自圆其说,只能讷讷,要我皇额娘与父皇一起祈雨,不是我要求的,是电母说的,电母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也不知道。甘露祈雨的高台比父皇的高,是因为甘露坐高台才能让雷公电母看见,如果到时他们看不见,没祈下雨来.....,福临犹豫一下,说不要怪我。 福临说完这话,有些不放心的看看黄台吉。黄台吉瞪大眼睛,这是福临在推脱责任吗? 大臣们一听,让庄妃与皇上一起祈雨,是电母说的,尽皆哑然。是呀!电母不是人是神,只有神才不按人间常理出牌。既然是电母说的,人就不能反驳! 还有,雷公电母找女儿找了多年,就是因为人间的人太多,所以才没找到,甘露不坐高些,怎么能让雷公电母看见呢?雷公电母没看见甘露,祈不下雨,就是反对的人的责任?这责任太重大,谁敢担责? 福临见所有人都呆愣愕然了,赶紧强调,形式不重要,祈下雨来才最重要。大臣们想想,福临这话是画龙点睛呢,什么形式都没有祈下雨来重要。 李罡听福临将电母抬了出来,他就赶紧将雨星官也抬出来,说六月初八要布雨,是雨星官说的,只要祈雨按旧例就行,没有那些不可理喻的安排。 李罡眼珠一转,启禀皇上,六月初八与七月初八,中间足足差了一个月,如果将时间定在六月初八,到时下了雨,对皇上不利的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万一没下雨,我们还可以多做几天法事,拖延一段时间,或者七月初八再祈一次雨,直到下雨为止。 说完,李罡向皇上再施一礼,时间定在六月初八,不仅有胜算,还有回旋余地。 李罡的话不无道理,大臣们又七嘴八舌表示对李罡的支持。但黄台吉却很冷静,万一六月初八没有祈下雨来,他的真龙天子身份必将被架在火上烤;万一不停做法事故意拖延时间,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都看得出这是猫腻;万一到了七月初八再做一次祈雨,不仅劳民伤财,打了补丁的衣服终归是有补丁的,所以,定在六月初八也不是完美选择。 相信谁?黄台吉看看李罡,又看看福临,福临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坚定的光,他是有底气的,因为他相信林月,林月每次对他说的话全都实现的,有林月做后盾,他自感豪情万丈,表情也桀骜不驯。 黄台吉被福临坚定的态度感动,你为什么那么自信? 福临说,我信电母!黄台吉颔首,这话没毛病,电母托梦给福临,不信电母信谁? 李罡见黄台吉颔首,也赶紧说,我信雨星官! 福临怒斥李罡,电母说六月初八雨星官不值班,七月初八才是雨星官值班。 李罡也不示弱,雨星官自己说的,他六月初八值班要布雨。 福临说,雨星官是雷公表弟,雨星官必定要听雷公表哥的话! 李罡很是不服气,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指天发誓,六月初八不下雨,我就被雷劈! 福临一听,乐得哈哈大笑起来,雷公是电母的老公!你不按电母说的时间启奏,那你一定会被雷劈! 李罡顿时傻眼了,发誓的时候怎么就忘了雷公是电母的老公呢?不过,赌咒既然出口就覆水难收,李罡脖子一梗,我不怕雷公,我信雨星官!福临又大笑起来,雨星官是雷公的表弟,他信你个鬼! 福临见李罡一直为启奏的事与自己硬刚,心里就很恼火,想起林月说过,不惜赌咒发誓,也要你父皇将时间定在七月初八!李罡都发誓了,我为什么不发誓? 福临赶紧跪下,对父皇发誓,如果七月初八不下雨,儿臣一定剁了李罡! 群臣愕然,李罡大叫冤枉,你启奏的时间不灵,凭什么要剁了我? 福临说,就为了你扰乱祈雨时间。 李罡更加恼怒,明明是你扰乱祈雨时间,怎么反倒成了我在扰乱祈雨时间?想起福临说让他皇额娘主导祈雨的事,就大叫起来,你胡搅蛮缠,你居心叵测,你打胡乱说....,李罡咒骂福临的话还没说完,福临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待父皇叫自己平身,忽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李罡的衣领,一拳打在李罡头上。李罡的帽子被打飞了,额头上立马鼓起一个大包。 福临并不解恨,对李罡又是一脚,李罡赶紧站起来想躲,但衣领被福临紧紧揪着,只能任凭福临拳打脚踢。福临一边打一边骂,你敢不信电母,你敢骂我阴谋诡计,你敢说我胡搅蛮缠居心叵测打胡乱说...,直打得李罡嗷嗷乱叫,那场面分明就是一半神仙打架,一半草神争霸的架势。哦,不不不,李罡不敢和福临打架,在福临的爹面前,他怎么敢出手打皇子?李罡只有挨打的份。 黄台吉见福临在朝堂上打人,这成什么体统?就厉声呵斥,呔!休得放肆! 福临这才松开手气哼哼的站好。黄台吉厉声呵斥两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朝堂打架! 群臣一听,都有点懵,分明是福临在对李罡拳打脚踢,李罡是在挨打,怎么成了打架!黄台吉再次历喝,李罡骂人,待议事结束,自己去领十个大板!福临打人,议事结束,在家禁闭十天。 黄台吉宣判完毕,朝堂上鸦雀无声,这也判得太离谱了吧?挨打的李罡自领十个大板,打人的福临回家禁闭十天,黄台吉是福临的亲爹,没错,一定是亲爹! 李罡和福临吵也吵了,打也打了,皇上判也判了,但祈雨时间到底定在六月初八还是定在七月初八,黄台吉仍然心乱如麻。李罡是钦天监,钦天监代表着天意,钦天监说的话从来都是皇上决策的重要依据,而福临是皇子,皇子是自己的亲儿子,儿子难道会坑老子? 相信谁?黄台吉看看李罡,再看看福临,突然看见站在边上的顾问约翰监正。 约翰监正何许人也?他是大清国赫赫有名的一个外国人,这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大清国,来到大清国的外国人一定是个国际友人,黄台吉坚信,国际友人必定具有国际主义精神,再加上这个国际友人通晓西洋历法,还是个少有的专业技术人才,所以就被黄台吉重用,委任为钦天监监正。 虽然监正是个虚职,相当于现在的副部级顾问,但黄台吉遇到难以决策的重大事情,如果顾得上,就要问问约翰监正,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现在见约翰监正穿着四品官服站在边上一声不吭,黄台吉赶紧问他,监正意下如何? 约翰监正平日没有黄台吉的特许是不参加朝堂议事的,黄台吉再怎么重用,约翰毕竟是个外国人,内外有别嘛,但今天是定祈雨日,与天道有关,所以黄台吉就通知约翰监正也参加朝会,只是因为约翰监正站位很偏,所以黄台吉没看见他,现在看见他了,这才想起,这种难以决策的事为何不听听约翰监正的意见。 这段时间,约翰监正也是天天晚上都在观天象,他也认为多种迹象都指向六月初八要下雨。现在听皇上点名叫他发表意见,刚才又亲眼目睹了福临打人和黄台吉宣判不公的现实,约翰监正心下难免忐忑,走到皇上御案前,向皇上施礼说,卑职眼观天象,六月初和七月初都有下雨的可能,皇上原本就是能呼风唤雨的真龙天子,具体祈雨时间皇上定夺即可! 这是什么话?六月初和七月初都有下雨的可能?祈雨时间让皇上定夺?皇上还问你干什么?你说皇上原本就是呼风唤雨的真龙天子,皇上还为下不下雨烦恼?约翰监正虽然是个外国人,但他从明朝到了清朝,已经学会了踢足球的技能,哦,不是踢足球,这两个朝代都没有足球,是踢蹴鞠,这么多年,约翰监正也学会了踢蹴鞠,他的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 黄台吉无奈,看向福临,突然想起福临请自己到香格里拉酒店吃好吃的食物,想起福临在灭草蜢时的突出表现,想起他生病时福临以身试药的壮举,如此优秀的儿子,晚上能梦见电母就不足为奇,电母能将下雨的事告诉他,也是情理中的事,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还相信谁呢?大臣再靠谱也没有自家儿子靠谱呀!不是有道选择题,亲情,爱情,友情哪个应该排第一位吗?黄台吉的标准答案就是亲情排在第一位。 既然约翰监正都说朕能呼风唤雨,要朕自己决定时间,那朕采纳儿子的意见,听电母的安排应该没错!再说,万一六月初八真的下了雨,七月初八不是就不用祈雨了吗?这样倒省了一大笔银子还少了很多折腾! 黄台吉不再犹豫,当即宣布,定七月初八为祈雨日。他要求礼部统筹,所有各部各司其职,做好相关准备,保证祈雨仪式有条不紊,水到渠成,马到成功。 廷议结束,李罡被打了十个大板,心里窝火至极,自己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功课,福临一掺和就被皇上否定。我李罡几十年看天,已经成为奇人异士,奇人异士对这样的挫折岂肯罢休。 李罡坚信,六月初八下雨是笃定的天象,哪怕皇上不采纳自己的意见,自己亦不能放弃表现机会。六月初八已经下雨了,皇上七月初八就不可能再祈雨,到时我不用说话,用事实说话,就算给皇上和福临啪啪打脸了,世人就知道我李罡才是能与上天沟通的天人。 第167章 大娘看见了甘露 李罡来到广济寺,找到二休住持,二休一听李罡的建议,马上点头表示不能错过祈雨机会,当然,六月初八下不下雨不是重点,重点是二休住持跟着李罡混,可以在灾情发生时再捞一把信誉度。 甘露对林月说过,李罡与广济寺的二休住持交好多年,李罡观天象,二休测人生,两人在神界佛界人间通吃,游刃有余,如虎添翼。 二休成为住持以后,就将李罡纳入广济寺四大班首“圈里人”享受特殊待遇。李罡不是和尚,怎么享受“圈里人”待遇?二休住持给寺院四大班首的福利不是四份,而是五份,所以,李罡是广济寺秘密养着的观天师。 广济寺依靠李罡的影响力,为民间做过很多法事,按照二休和李罡的说法,每次法事都得到神界和佛界的支持,他们是为民众祈福才使民众得到福祉。再说,广济寺僧人为百姓祈雨,做的是功德,收获的都是民众的点赞,哪怕没有求下雨来,世人也只记得僧人的善心,不会怪罪僧人。 不过,如果是皇上祈雨而没有祈下雨来,民众的说辞就不会这么简单,个中厉害关系是人都明白。 两人密谋,决定六月初八由二休住持率僧尼设坛祈雨。 六月初八很快到了,广济寺要祈雨了,大娘到后院找林月一起去。 大娘平日很少到后院,后院没什么好看的,她对那些花花草草一点都没有兴趣,再说,那狗对大娘好像也有点戒备,虽然没有见着大娘就叫就咬,但那狗眼看大娘时,分明就有戒备的意思,所以大娘对后院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今天大娘到后院来了,一进院就听见林月在一间屋里与人说话,大娘一把推开门,却见屋里有个尼姑,林月正在与尼姑说话。 大娘和尼姑打了个照面,甘露见到大娘,面露惧色,赶紧低头,双手合十,对大娘念一声阿弥陀佛。 大娘愣了一下,家里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尼姑?尼姑见到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林月见到大娘,赶紧跨出门槛,并随手将房屋的门关上,大娘又有些纳闷,尼姑还在屋里,怎么就关门了呢?不过,大娘也没过多介意,屋里关着的人只要不是和尚,大娘就不干预,儿媳与尼姑多接触也是好的。 大娘告诉林月,今天广济寺祈雨,要林月与她一起到广济寺参加祈雨法事。 自从曹家文考中举人成为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大娘就深信儿子的荣耀与广济寺菩萨保佑有关,现在听说广济寺今天祈雨,大娘自然是要去参加的,不仅仅是因为感恩广济寺菩萨对儿子的保佑,也是为自己积阴德。 二状元的娘要去参加祈雨,二状元的娘子岂有不去之理? 听大娘要她一起去参加祈雨,林月就抬头看看天空,原本万里无云的天上果真出现了几朵云,空气中好像也有一阵阵风在吹,林月查资料的时候,没有看见六月初八下雨的记载,资料里面记载的日期分明是七月初八,难道历史记录也和清实录一样不实? 福临回家以后就按照父皇的要求,禁闭在家不出门,既然被禁闭了,当然就不能到林月家去,但皇上将祈雨日定在七月初八,林月已经从刘奕杰那里打听到了确切消息,也大致知道了李罡和福临在朝堂上的表现。既然皇上定了祈雨的日子,广济寺为什么还要提前一个月祈雨呢?嗯!应该不足为奇吧?林月想着,自从开始出现旱情,各地寺院僧尼或民间组织的祈雨仪式就没有断过,所以,广济寺祈雨也就是广济寺为众生祈福的一种法事而已。 不过,广济寺选中的日子与钦天监李罡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日子高度吻合,看来广济寺选在今天祈雨,应该与李罡的不服气有关,也从另外一个侧面看出,李罡与二休住持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不管怎么样,林月好奇的是,民间祈雨是什么场面?祈雨时二休住持肯定要出场的,二休住持长什么模样?当然这些好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是否真的会下雨? 林月好奇心满满,与大娘一起坐马车到了广济寺。 广济寺山门外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在一个临时搭起的祈雨台上,悬挂着“祈雨供天法会”字样的条幅,祈雨台下端坐着几百位僧尼,这些僧尼有广济寺的,也有从其他寺庙来的,几百位僧尼坐成一个方阵,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齐声诵经,诵的什么经,林月不知道,只听见从僧尼们嘴里发出的嘤嘤嗡嗡之声。 据说这些和尚尼姑凌晨三点就开始打坐诵经了。 林月认真看看僧尼方阵,发现坐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肥头大耳和尚身后坐着七八个和尚和一个尼姑,这种状况,就像林月前世看见的大会主席台,台上主要领导坐在最中间,领导班子成员分列两旁的阵势一样。 林月心想,那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一定是二休住持,哦!二休主持原来是个肥头大耳,国字脸的和尚。那几个坐在二休身后的和尚一定是广济寺班子成员,至于那个尼姑,一定是广济寺尼姑庵的庵主。 大娘听见僧尼们念经的声音就激动不已,她在功德箱里投了一些碎银子后,赶紧坐在僧尼方阵外的信众中,双手合十,闭目祈祷起来。 前来参加祈雨的民众很多,他们对参加法事的态度都很虔诚,很多人带着跪垫或坐垫,找个空隙或跪或盘腿坐下就祈祷。 二休住持领诵,随着二休的领诵,僧尼们嘴里发出更加响亮的诵经声。现场信众、居士和自发前来参加祈雨的民众全都双手合十,虽然民众不会念经,但他们会念叨,诸如菩萨保佑,雷神保佑,雨神保佑,快降甘霖之类的祈祷语。一时之间,广场上僧尼们的念经声和民众的念叨声就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林月不是来参加祈雨的,她知道下雨不是靠祈雨就能下的,对老天祈祷没用,要是能有前世的那种大炮,对准天上的云层轰几炮,老天就会吓尿,吓出的尿就是下雨。林月想起老天吓尿的样子,不禁笑笑。 现在看了祈雨现场,又看了二休住持的模样,还想看看那个神秘的建在寺院墙外的民间宅院是个什么情况,见大娘在虔诚的闭目祈祷,林月一个人就走进了广济寺山门。 僧尼都在山门外广场祈雨,寺院里几乎没人,非常安静。林月径直向里走,经过尼姑庵,伸头向里面看看,尼姑庵里也是空无一人,只有围墙里面那棵白桦树上的眼睛在盯着林月微笑,林月不由得也向它笑笑。 穿过两个大殿,来到院墙边的僧尞,僧寮不远处高墙旮旯下,堆着比人高的杂物,杂物是些什么杂物?林月看不清楚,隐隐约约看见好像有一道小木门,林月是来看墙外宅院的,所以对这个旮旯多看了几眼,如果没有居心,一般人不会关注到这个堆满杂物的旮旯。 再看看墙外,果真看见墙外有一处宅院,因为有高高的围墙挡着视线,在寺院里只能看见墙外宅院的屋顶,屋顶的翘檐上,站着一只羽毛漆黑的乌鸦,乌鸦偏着头看看林月,突然呱的一声大叫,展翅飞走了。乌鸦突然的这一声叫,吓了林月一跳,寺院太清净,乌鸦的叫声显得很瘆人。 随着乌鸦的叫声,突然从围墙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林月心里一震,原来乌鸦是看见这人才惊叫着飞走的,这里果真有人! 那女人也看见了林月,愣了一下,发现林月不是和尚也不是尼姑,只是一个观光客而已,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月突然看见这个女人,也觉诧异,那感觉就像看见人突然从地面冒出来的一样,对,就是这个感觉,难怪甘露师父会说二休住持像从地上冒出来的。 从这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一般情况不会被人看见,因为没人会无聊到伸头去看那个堆满杂物的拐角旮旯,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一般情况,是林月别有用心。 林月再看看这个女人,年纪五十来岁,皮肤白白净净,不像做粗活的老妈子。 女人见林月打量自己,也警惕的看着林月。 林月赶紧上前施礼,打扰了,我想帮我小姑子问一下,她头晕得厉害,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郎中说要在寺院里祈福住七七五十八天,病就自然好了,小姑子让我打听一下,她想到广济寺来住,不知道找谁? 妇人一听,上下打量了林月一下,你小姑子多大年龄?林月说十五六岁。 妇人又问,她什么时候来? 林月说,只要说定了,她明天就可以来。 妇人说,寺院随时都能让信众祈福治病,到时找寺院客堂即可。 林月赶紧向妇人施礼,请问怎么称呼?妇人说,我是这个寺庙的居士,你叫我刘师姐就可以。 老妇人的年龄可以做林月的妈了,却让林月叫她为姐呢?原来与佛有缘的人是不分年龄长幼的,女子间都是按姐妹相称,不然,林月就该叫她老大娘了。 林月赶紧又施一礼,嘴里叫着刘师姐,我小姑子来了以后,还望师姐多照应。老妇人很高兴,嘴里说着,那是应该的。她没想到出门就接到一单业务。 老妇人向林月回礼,说我们有缘了,你小姑子也会是我们的有缘人,后会有期。说完就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林月悄悄跟在她的身后,老妇人走了一会儿,转头看看,身后无人,就仄转身,穿过大殿廊角,再转身看看,这才放心的来到刚才她与林月对话的拐角处,老妇人闪身进入堆满杂物的拐角,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 林月不禁呼出一口大气,妈呀!她像参演了一出谍战剧片段,惊险刺激又兴奋,林月很喜欢这种感受,平淡无奇的生活过腻了,寻求一些刺激,很爽! 不过,林月怎么又撒谎了?自己有小姑子吗?小姑子还头晕?林月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脸不发烧,不发烧就是脸没红!林月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厚脸皮的人了,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林月想起那个女人让她叫刘师姐,这人姓刘?甘露说二休俗家姓刘,这个女人估计就是二休住持寡居多年的婶娘!这个婶娘在管理着供和尚与女人厮混的宅院! 第168章 六月初八没下雨 林月出了山门,站在山门外,民众都在参与祈雨,谁也没看林月,林月也没看她身边站着的人,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天上。 祈雨仪式如火如荼,僧尼们诵经的声音与香火燃烧的烟雾一起袅袅飘向天空,人们脸上布满焦虑。林月抬头看看天,天上那几朵云显得厚重了一些,吹起的风,也比前显得劲足了一些。 林月这时才发现,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站着的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官服,留着山羊胡须。 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林月扭头一看,只见几个骑马的护卫向广场走来,骑马护卫后面,是两个人抬着的一乘官轿,官轿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顺天府三个字。 林月知道了,这乘宫轿里坐着的是顺天府官员。 官轿在林月不远处停下,骑马的人全都下马。从官轿里走出一个人来,山羊胡一看,赶紧上前躬身施礼,刘大人来了? 叫刘大人的人向山羊胡还礼,说僧尼祈雨,民众聚集,我来看看。 林月想,从顺天府官轿下来的人,一定是名叫刘圣的府尹刘大人,因为只有刘大人出场,才能挂顺天府牌子,才能坐轿,才有护卫。 刘大人亲自到祈雨现场,看来是对民众聚集不放心。不过,顺天府刘大人对民众聚集不放心,这是顺天府的职责,刘大人履行职责倒是很用心的。 刘大人看看祈雨僧尼,又看看聚集的民众,这才将眼光看向山羊胡,说李天官也在此? 林月惊愕,原来穿官服蓄山羊胡的人是钦天监李罡! 只听李罡说,今天六月初八,我也来看看是否会下雨。 刘大人脸上就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 李罡与福临在朝堂上关于六月初八还是七月初八的争论,刘大人是在现场的,皇上定了七月初八祈雨,没想到广济寺僧尼却在六月初八设坛祈雨,为什么刚好是六月初八,为什么刚好李罡在祈雨现场,所以,刘大人看李罡的表情就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突然,有人惊喜的叫起来,天黑下来了! 人们抬头看天,果真,太阳被天上的云遮蔽了,天空暗下来。又有人喊,起风了! 喊声落地,呜呜的风声响起,干枯的树枝被大风刮到天上随风飘舞,地面尘土飞扬。人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纷纷向天上磕头,喊着老天爷呀!快降雨吧!老天爷呀!救救我们吧! 僧尼们诵经的声音突然高涨,广场一片欢腾。 李罡看看天,又看看跪了一地的民众,兴奋至极,对刘大人说,老夫观天象,紫微星东移,雨星官出巡,雷公电母风神云神陪同出行,你看这场面,比当今皇上还威风! 说完摇头晃脑一阵,语气颇为惋惜,可惜呀!可惜!狗咬吕洞宾。 林月皱眉,狗咬吕洞宾下一句是不识好人心,难道李罡认为自己是好人,将皇上比喻为狗? 刘大人见李罡口出狂言,警觉的看看周边,周边民众注意力都在看天,没人听他们的对话,这才向李罡呵斥一声,休得胡言! 李罡对刘大人的呵斥并不在意,他现在心情非常激动,马上要下雨了,这雨一下,他料事如神的信誉会飙升,想起自己被福临拳打脚踢,被皇上责打十个大板,李罡顿时感觉出了一口恶气,不由得大呼一声,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刘大人瞪李罡一眼,正待说话,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长空,天上霹雳一声响,闪电了!打雷了!人们匍匐在地,更加虔诚的向老天爷磕头。 紧接着,又是几道耀眼的闪电,几声炸雷,那阵仗实在令人惊悚,人们开始恐惧,这哪里是正常的电闪雷鸣呢?分明是天崩地裂的节奏! 随着电闪雷鸣之后,天空突然亮开,就像迅雷不及掩耳,乌云不见了,风不吹了,太阳重新占领至高无上的天空位置,阳光比祈雨前更加猛烈。 人们呆愣着,惊愕得不知所措,醒悟得快的人,意识到被老天爷戏耍了,骗了,对旱情的恐怖更加绝望,不少人失声大哭起来。 这时,林月看见远处一座山头冒出浓浓烟雾,直立的烟雾迅速向空中延伸,四下散开。人们惊呼,遭雷击了!所有人都停止了哭泣,望向烟雾飘来的方向。 刘大人反应最为迅速,翻身跳上护卫骑的一匹马,用马鞭向起火的方向一指,向人们大喝一声,救火!喊完双腿一夹,打马向失火方向冲去。 林月看着刘大人骑马疾驰而去的身影,心下感慨,刘大人遇到突发事件不回避,不推诿,一马当先指挥民众灭火是个好官!再看李罡,只见李罡呆愣着看天,一脸惊愕的表情还没醒过神来。 祈雨广场上的男人们醒悟过来,拿起各种救火器具,一路吆喝,跟着刘大人向起火方向跑去。女人们护着孩子,主动为男人让道。僧尼们也不再念经,不少僧人也拿起救火器具向起火方向跑。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林月这时才恍然大悟,六月初八的天象,确实是下雨迹象,李罡的预测没错,但干旱太久,必定会有诡异天气变化,这是李罡无法预测到的。 这次的雷击事故,先是雷火击中一座山头,引燃山头的杂草枯树,山火很快蔓延到山腰的两座宅院,又引燃了宅院附近的山林,干枯的山林遇到烈火,再加上干旱没有灭火的水源,人们眼睁睁看着大火蔓延,这火足足烧了八天。 正因为这次雷击死伤人数和烧毁财产损失过大,事故才载入历史资料。 林月查资料的时候,知道这个阶段会有雷击事故发生,但资料上没有说明事故会在哪天发生,她以为发生事故的地区很远,没想到却发生在自己身边。 林月下意识要跟着人们跑去灭火,但刚一挪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脚是残疾的小脚,她只好轻叹一口气,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人们纷纷向起火方向跑去。 李罡呆愣了一会儿,终于醒过神来,撩起官服下摆就跑,他不是跑去灭火,而是跑离现场,山头失火了,待会儿会有更多人跑来灭火,李罡既不能让更多人看见他在祈雨现场,又担心会有人要他解释,今天祈雨为什么会使雷公震怒? 李罡跑得太急,没想到地上还跪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跪的时间太长,原本想站起身来,但膝盖僵硬了,站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现在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还没站稳,李罡只顾着跑路,将刚站起身来的老妇人一下又撞翻在地,老妇人的头被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林月大喊,撞到人了!李罡完全不顾自己撞到人,更没有停下来看看被撞的人是否受伤,义无反顾,一阵猛跑就不见了踪影。林月气得咬牙,刘大人义无反顾往火场跑,你却义无反顾往相反方向跑,撞了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原来李罡也不是个好鸟! 老妇人的家人赶来,将老妇人从地上扶起,老妇人抱着头连连喊疼,家人向李罡的背影大骂,猪狗不如的东西!护着老妇人离开了广场。 广场上祈雨的人很快跑完了,混乱中,林月没看见大娘,蒋玉娘说,大娘已经回家了。 林月正待回家,却看见那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走进寺院旁边不远处的一栋宅院。林月好奇,这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不是二休住持吗?二休不去灭火,到宅院去干什么? 林月来到宅院外看看,只见院外墙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禅茶院”三个大字,原来这里是广济寺的禅茶院。 禅茶院的门是开着的,二休进了禅茶院,林月也走进去看看。 禅茶院面积不小,宅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二休进了禅茶院,就像广济寺那个刘师姐,闪身就不见了。 林月看看宅院,心里不由一震,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正方形的四合院,中间是天井,天井中间有四个石乌龟,乌龟背上驮着一块长长的青石板,石板上摆放着几个古色古香的花盆,花盆里生长着各种生机盎然的观赏性花木,天井还有几个圆形的大水缸,大水缸里养着一些颜色鲜艳的观赏鱼。院内廊柱门窗用油漆漆得闪闪发亮,建筑雕梁画栋,环境十分优雅。 再看看禅茶院房间,房间很多,每间房看起来都是方方正正的,房间里的布置也很别致,桌椅茶杯茶盘和煮茶一应茶具齐备。 林月顺着天井边走边看,走出四合院,后面有一道门,门外还有一个小院,小院后面没有围墙,看来是管理禅茶院僧尼们休息的地方。小院外面是一大片田地。 林月憧憬,如果在禅茶院里泡上一杯茶,手里捧着一本书,那场景,那心情,恍如回到前世。 林月正在憧憬,只见小院外进来一个尼姑,这个尼姑略有近三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肤色白白净净的,模样不俏丽但很端庄,像什么?林月略一思忖,像前世见过的那种知性女人,有知识的女人与没文化的女人,气质是不一样的。 尼姑见到林月,向林月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林月赶紧回礼。 尼姑问,施主是想喝茶吗?林月赶紧问,能喝茶吗?因为今天是广济寺的祈雨日,寺庙的僧尼都在祈雨,寺院里所有功课都是停止的。 再说,僧人们都参加救火去了,这种时候还能坐下来喝茶? 尼姑微笑着说,祈雨已经结束,既然有施主来喝茶,就应该让施主喝茶的。 林月很高兴,在禅茶院喝茶的感觉肯定很惬意。赶紧点头,说我想喝茶。 尼姑将林月领到一间茶室坐下,说禅茶院的茶室是按照男左女右分坐的,不过,如果有需要,男女混坐也是可以的。 林月坐下,尼姑看看林月,又看看林月身边的蒋玉娘,几个人喝茶?尼姑问这话,是因为她要确认林月需要几个人的茶具。 林月知道,如果她和蒋玉娘在家里同处一屋喝茶吃饭,很正常,但在公众场合,主人和仆妇在一间茶室喝茶,确实不好解释。林月就点点头,说我一个人喝茶。 蒋玉娘就到茶室外去等着。 第169章 大娘怒逐甘露 每间茶室都设有一个小小的煮茶操作间,尼姑在操作间为林月煮茶,一边忙碌一边与林月说话,贫尼与施主一定有佛缘,有缘之人自会相逢。 林月说,我和甘露师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尼姑手一抖,一个茶碗差点掉到地上,你认识甘露比丘尼? 林月有点得意,说甘露比丘尼是我师父。 尼姑一听,正在添水的手又抖了一下,甘露比丘尼不是被赶出寺院了吗? 林月说,甘露师父现在就住在我家里。 尼姑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甘露比丘尼是广济寺谈论的禁忌,没想到今天的喝茶施主,既然是甘露比丘尼的徒弟!被赶出门的甘露,甚至还住在这个徒弟的家里! 尼姑不敢再问,只好低头替林月煮茶。 林月为什么敢对别人讲甘露住在她家?林月见今天广济寺没有祈下雨来,七月初八皇上就必定要祈雨,皇上已经批准了福临的祈雨方案,那时甘露的危险就会解除,危险解除之前,只要甘露不出自己的后院,谁敢打上门来?再说,林月与禅茶院尼姑接触,见这个尼姑待人接物态度平和,显得很有知识文化的样子,说给她听,不会有什么风险。 林月问,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尼姑一听,转过身来,向林月双手合十,说贫尼法号静修,施主叫我静修就可以。 林月也站起身来,向静修比丘尼施礼,说见过静修。 一来二去,林月和静修比丘尼就熟悉起来,闲谈中,林月知道了静修当尼姑前的情况。 静修比丘尼俗名叫李秀英,生在官宦人家,其父是举人,曾任司府厅仓大使,静修自幼天资聪明,随几个兄长读书写字,诗词歌赋都与几个兄长相差无几。但静修再怎么聪慧,学识水平再高,因为是女人,其功名为社会作贡献之类的仍然无关。 人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静修十二岁那年,其父触犯法规被朝廷判处流放,家产被查收,亲娘悬梁自尽,几个兄长也被沦为奴隶。一个武将见静修模样周正,买她纳为妾,静修不愿为妾,不作妾就只能到妓院当妓女,无论做什么,对静修来说都是悲惨的结局。静修看破红尘,也是迫于无奈,到广济寺作了尼姑。 静修说着这些往事,不悲不喜,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表情,就像在说着与己无关的别人家的事。 其实,静修比丘尼虽然表面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但她不能显露的内心一直在悄悄淌血。 林月知道了静修比丘尼的身世,也为她的遭遇深感同情。想起前世有人曾经写下一段文字,说时代中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可能就是一座山。林月深以为然。我们无论处在哪个时代,都是尘土飞扬的时代,飞扬的尘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在我们头上,灰尘很小,甚至小得肉眼都看不见,当灰尘落下来,没人有能力掀开这一粒灰,人的自助能力有限,更多的时候,只能自求多福。 林月很喜欢禅茶院,看着静修煮茶,不断夸赞禅茶院的环境优美。 静修说,禅茶院以前是一户姓李的宅院,明崇祯十六年,张献忠大西军攻陷湖南长沙,朱由榔随父南逃,在永州与他爹走散,后来幸得一个游方和尚保护,朱由榔才得以死里逃生。游方和尚游到广济寺不再游,成为广济寺住持。不久,朱由榔当了皇帝,这个姓李的户主却因为是大西军一个小头目,被朱由榔灭族,朱由榔为了感恩广济寺游方和尚的救命之恩,就将这座宅院连同宅院所有附属资产,全部赏赐给了广济寺。 林月瞪大眼睛听着静修讲禅茶院的来历,心里也很震撼。 林月的茶煮好了,静修将茶盏轻轻放在林月面前,禅茶院的茶确实不错,闻起来很香,茶香很快在茶室氤氲开来。 门外陆陆续续来了一些禅茶院的和尚尼姑,也来了几个茶客,按照禅茶院的基本规矩,女客来,一般由尼姑接待,男客来,一般由和尚接待,当然,这只是禅茶院待客原则,吃茶的女客很少,人手安排不过来的时候,尼姑也会为异性客人煮茶。 林月喝着茶,随手翻着茶室里的一本经书,这书内容太晦涩,看不懂,想起甘露说,寺院里的经书都是正经,林月嘴角不由得扬了扬,嗯!手里这本书肯定是一本正经。 正看着,屋外的光线一暗,林月一抬头,突然看见进来一个人,这人就是那个肥头大耳的二休住持,二休看见屋里有个女客,愣了一下,再看了一眼静修比丘尼,静修像被电触了一下,身子不由得哆嗦一下。 林月看见这一幕,心下明白,二休住持一定是对静修比丘尼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不过,其他和尚都很瘦,这个二休怎么会长得肥头大耳?不吃油荤的和尚长得肥头大耳,一定是个假和尚。 林月正在腹诽二休,二休见屋里有女客喝茶,没说话,掉头走了。 林月喝茶,转移话题,这么好的一座禅茶院,只是喝茶,太可惜。静修有点心烦意乱,不喝茶还能做什么?是呀,这么好的一座禅茶院只是用来喝茶,确实太浪费,但禅茶院还能做什么?林月眼珠一转,待我打打主意。 坐了一会儿,林月向静修比丘尼告辞,出禅茶院,坐轿回了家。 从前院转过照壁,猛然见两个和尚正要离开,老爷子和大娘与两个和尚相互施着佛礼,嘴里都在念着阿弥陀佛。林月好生奇怪,和尚到我家来干什么?两个和尚见到林月,向林月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低头走了。 大娘送两个和尚出门,转头瞪眼看着林月,怒喝一声,你想害死曹家?没门!骂完,顺手操起靠在墙边一把笤帚,怒气冲冲向后院走去。黑三儿见了,赶紧跟在大娘身后。 林月不解的看看老爷子,老爷子也正瞪眼看她,林月见大娘走进后院了,不知道大娘要干什么,赶紧也跟在黑三儿身后进了后院。 大娘一脚踹开前后院中间那道圆门,气急败坏冲进后院,径直来到甘露比丘尼住的房门前,大喝一声,秃驴,出来! 甘露比丘尼正在屋里打坐念经,突然听见这种气壮山河的怒喝,赶紧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见大娘站在门外,手握笤帚,满脸怒气,甘露赶紧向大娘双手合十,阿弥....还没念到陀佛,大娘就用笤帚指着甘露,气急败坏大喊着,滚!你给我滚出去! 甘露满脸惊恐,不知所措,再次双手合十,说一声阿弥陀佛。 大娘不管阿弥不阿弥,陀佛不陀佛,举起手里的笤帚就向甘露劈头打去。林月眼疾手快,冲到大娘面前意图挡住大娘的笤帚,大娘对林月正没有发泄由头,顺势就将笤帚重重打在林月身上,大娘用力很猛,笤帚很硬,打在林月身上很痛,林月脱口喊了一声“哎哟”! 蒋玉娘一见,不敢去夺大娘手里的笤帚,她只能噗通一声跪下,紧紧抱住大娘一条腿,苦苦哀求大娘不要打。 突发事件惊动了大黄,大黄原本见到林月回来,正摇着尾巴表示欢迎,林月猝不及防被打,连大黄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林月叫了一声“哎哟”,大黄才醒悟过来,它的职责就是保护林月的,哪里容许有人欺负主子,林月的一声“哎哟”,就是对大黄发出的出击令,蒋玉娘不敢夺大娘的笤帚,但大黄敢,因为大黄不是人,是条狗,狗的感情没有人那么复杂。 大黄一口咬住大娘手握笤帚的那只衣袖,两眼发出逼人的凶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言下之意,你要胆敢再动手,小心我咬断你的手! 蒋玉娘的哀求对大娘没有用,但大黄的凶狠却使大娘心有余悸,不是因为人与狗无法正常交流,而是大黄对林月的忠诚是路人皆知的,真诚赤裸裸不掺任何杂质,再说,大黄是御赐的“狗坚强”,倘若大娘被“狗坚强”咬一口,一定是大黄见义勇为。 大娘熊熊燃烧的怒火一下就被大黄扑灭了。大娘愣了一下,赶快丢下手里的笤帚,也不敢再大喊大叫。 大黄见大娘丢了笤帚,这才松开狗嘴,喉咙里仍然发着低吼,眼睛仍然警惕的盯着大娘的举动。 大娘只好压低嗓门,恨恨的对甘露说,我今天才知道,你是被广济寺赶出山门的秃驴!他们说你是寺院的灾星,灾星无论到哪里都是祸害!你是为什么出家的?“父母生下你来,皆因你命犯华盖,妨爷克娘,或是不招姊妹,才把你舍断了出家”。 林月听着这话,自觉耳熟,忽然想起,这是姓孙的猴子骂和尚的一句名言,没想到从大娘嘴里崩了出来。大娘说的他们是谁?林月立马想到刚才进门看见的两个和尚,那两个和尚必定是大娘嘴里的他们。 林月捂着被大娘打伤的腰,只听大娘压低嗓门继续喝问甘露,谁让你住到曹家来的,赶紧滚!滚得远远的。 甘露脸色煞白,林月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却用挑衅的眼光看向大娘,说是我让她住进来的。 大娘愣了一下,正待发作,突然听见大黄发出警告低吼声,大娘赶紧压低嗓门,咬牙说,叫她快走! 林月不紧不慢回应大娘,她是我师父,我为什么要她走? 这次是大娘懵逼了,她疑惑的看着林月问,她是你师父?你拜尼姑为师?难道你要去当尼姑? 林月顺着大娘的问话回答,是的,我要去当尼姑!那又怎样? 大娘被吓住了,看林月说话的神情,不像是说谎,曹家儿媳要当尼姑?二状元的娘子要当尼姑!这件事太惊悚! 大娘咬牙,压低嗓门怒喝一声,你敢!林月说,我命犯华盖,专门克大娘,舍破红尘,自愿出家,有什么敢不敢的。 大娘没法与林月交流,再看向甘露,说你快走,再不走我就报官。说完转身就走。 大娘转身要走,黑三儿也跟着要走,黑三儿不是来看热闹的,只因看见大娘怒气冲冲到了后院,她才跟了进来。 林月这才看看黑三儿,黑三儿比以前白了胖了,穿着打扮也像大户人家的女人了。林月瞥瞥大娘,再看看黑三儿,对黑三儿说,以后你不要到我后院来,我不想看见你。 黑三儿一听,愣了一下,赶紧低头回应一声,知道了。跟在大娘身后就走。 大娘听林月说这样的话,心里突然感到这话不完全是说给黑三儿听的,倒好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一样,大娘愣了愣,但又感到无法反驳,只好一跺脚就向院门走去。 林月叫蒋玉娘去把院门关上,蒋玉娘待大娘和黑三儿后脚跨进前院,她就碰的一声将后院门重重关上。大娘回转身,看着紧闭的院门,恨得牙痒痒。 林月摸摸大黄的头以资鼓励,大黄一个劲摇着尾巴,很得意的样子。 甘露却愁眉紧锁,对林月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就游方去。 林月向她摆摆手,说你不要介意,安心住下就是,我已经为你想了一个长久之计,待会儿我会告诉你。 说完将甘露房门关上。 蒋玉娘拿来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林月回到卧室,蒋玉娘为林月抹药治伤,林月告诉蒋玉娘,以后不准大娘和黑三儿到后院来,我不想看见她们。 蒋玉娘赶紧点头,知道了。 第170章 林月买了刘家村的地 大娘怎么会赶甘露出门? 原来,二休住持将甘露比丘尼赶出寺院以后,就一直在等暗杀甘露的消息,但等了这么久,派去的两人迟迟没有动静,叫来两人问话,才知道甘露一出广济寺就直奔了林月的家,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门。 两个派去暗杀的人也很着急,他们不能冲进院里去杀了甘露,这个宅院是皇上钦点二状元曹家文的家,两个人哪敢造次,再说,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无论哪个朝代都是不允许的。 两人就一直在门外守候,而甘露至今都没有要出门的迹象。 二休住持见两人迟迟完不成任务,已经对他们呵斥了两回,二休不能再等了,不尽快除去甘露,这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响,不是说水不紧鱼不跳吗?不赶你出门,难道让你学乌龟冬眠?所以,二休就叫两个和尚以化缘的名义进院,见到老爷子和大娘,两个和尚就对他们说,甘露比丘尼是广济寺赶出山门的尼姑,因为她出家前是家里的灾星,出家后在广济寺也是寺院灾星,广济寺不能留她在寺里。 两个和尚还告诉老爷子和大娘,被赶出寺院的人,无论是和尚还是尼姑,都是佛界罪人,这种人无论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灾难,所以,为了甘露比丘尼不至于祸害曹家,他们要求老爷子和大娘将甘露比丘尼赶出家门。 大娘这才知道,原来她看见的这个尼姑不是一般的尼姑,是被广济寺赶出山门的尼姑!想起这个尼姑见到她时面露惧色,就断定这尼姑一定不是一个好尼姑。广济寺的菩萨是大娘心中的神,广济寺的和尚尼姑是神灵化身,这个被赶出广济寺的尼姑连神都不能容忍,他曹家居然敢收留!这还了得,曹家住进一个灾星,她必得尽快将灾星赶出去。 两个和尚一走,大娘就赶到后院赶尼姑走,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只要她一发威,尼姑就会连滚带爬滚出曹家。没想到,尼姑没被赶走,她却差点被“狗坚强”咬伤,吓得不敢造次,刚离开后院,仆妇蒋玉娘居然敢将院门重重一声关上,气得大娘手脚冰凉,真是没有王法了!没有家法了! 大娘见到老爷子,就向老爷子哭诉刚才的事,老爷子听说林月将一个被广济寺赶出山门的尼姑收留在家里也很吃惊,又听说林月拜了这个尼姑为师父,以后要去当尼姑,就更加吃惊。曹家即将出一个尼姑?而且是曹家文中了二状元后娘子出家当尼姑?这是怎么一回事?老爷子也感到不可思议。 实在放不下心,老爷子叫来林月问话。 林月对老爷子还是尊重的,听见老爷子问话,就来到前院,林月对老爷子说,甘露比丘尼只是暂时住两天,过几天她就去游方,至于她本人是否要去当尼姑,那是和大娘话赶话赶出来的意思,她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说你这个师父住几天没有问题,但也不要住的时间太长,以免被别人非议。 林月点头,说知道了。老爷子又关心林月,问被大娘打伤的地方有无大碍,林月说没事,已经用药了,老爷子这才叹口气不再说话。 林月知道甘露早晚会回广济寺,她要利用甘露回广济寺之前,为自己的事业再发展一步。拟好计划,林月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林月对管家和刘元贺说,要到刘家村去看看以前种的那些红薯长得怎么样,刘元贺赶紧架上马车,林月叫上管家胡智德和账房先生陶学奎,几个人陪同林月到了刘家村。 刘家村的地全是不保水的沙地,这么长时间没下雨,整个刘家村地上的植物全都像被火烧过一样,一片焦黄,惨不忍睹,但惨不忍睹的地上却出现一道奇观,这道奇观就像镶勘在沙漠里的月牙泉,红薯藤蔓像一大片碧绿的地毯铺在地上,红薯地上用树枝秸秆搭建了遮挡阳光的棚,红薯地的几个角落还有几处窝棚,刘元贺家的大黑狗见刘元贺来了,撒着欢跑出来。 这些红薯为什么没有受到干旱的太大影响,那是因为刘思旺对林月交办的事真是呕心沥血的执行。 刘思旺动员全家,每天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挑水浇红薯,家里人畜用过的水,哪怕只有一碗一瓢,都用来浇在红薯地里,担心有人偷红薯藤蔓,刘思旺还在几个田间地头搭了窝棚,自从红薯栽到地里,刘思旺全家男女老少都分别睡在不同的几个窝棚里,就连大黑狗都分配了看地护红薯的任务。 就是因为有刘思旺全家的努力,才有现在林月看见的奇观。林月打心眼里感谢刘思旺全家的努力,如果没有他们的精心养护,如此天灾,林月的红薯早就全军覆没。 嗯,这样的好人应该有好报。 一行人在刘元贺家坐下,蒋玉娘帮着刘段氏烧茶,林月打量着这个破旧的院子,问刘元贺,如果建一座新的宅院需要多少钱? 刘元贺略一思忖,说建一座稍好点的宅子至少需要七八十两银子。说完,指着堆在地上的一些木头和屋瓦,说这些东西买回来都好几年了,没钱不敢动工。 林月点点头,又问,这里的地多少钱一亩? 刘元贺苦笑一下,说这里的地不值钱的,你看现在的状况,再便宜的价格也不会有人买的。林月又问,你家有多少亩地?刘元贺说,一共一百三十六亩。这些地都在一个地方吗? 刘元贺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周边的地,说东边那棵槐树至南边那条土埂,西边马车道以内至屋后北边的这些地全都是我的。说完坐下,又叹口气,说我刘家祖祖辈辈就积攒了这么一点地,这些地看起来多,但因为土质太薄,一年也打不下多少粮食,我们刘家还是一代代的穷人。 林月心下明白了,刘元贺家的地虽然不算少,但因为土地贫瘠,他如果不在富人家打工,靠这些地是难以维持一家人温饱的。 林月微笑着,眯眼看看刘元贺家的地,说我把你的地全部买下来,一百三十六亩地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家的宅院我也买下来,再给你一百两银子,让你建一座新的宅院,一共二百两银子,你卖不卖? 刘元贺娘子正端着茶壶出来,刚走到桌边就听见林月说这话,她的手一哆嗦,茶壶磕在桌面砰的一声响,差点将茶壶掉到地上。 刘元贺刘思旺都愣了,刘元贺张大嘴巴看着林月,原本想问,你说的是真话吗?谁知说出口的却是问,少奶奶你为什么要买我的房,我的地? 林月反问他,你不愿卖吗? 刘元贺赶紧说,你这是送钱给我,我怎么不卖呢?但我不能昧着良心坑少奶奶呀! 林月心里又被感动了一下下,说你刘元贺实诚呢,真的很实诚,不想占人便宜,更不愿意坑人,这是打着灯笼才找得到的好人呢!林月又笑笑,说我是真心要买,你另外找块地建房可以,在原地建房也可以,我买你的地,仍然让刘思旺负责耕种,他也不会失业。 陶学奎和胡智德对少奶奶突然的决定都懵了,少奶奶带我们到刘元贺家来,原来她是要买刘元贺家的房和地呢!就像刘元贺说的,这哪里是买房买地呢?这是送钱给刘元贺,属于精准扶贫的那种。 蒋玉娘对刘元贺卖房卖地非常羡慕,心想,要是我有地就好了,让林月来买,我岂不也会发一笔横财? 刘元贺当然愿意,知道少奶奶不是说着玩的,也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真心要买。不过,这些地这座宅子凭什么值二百两银子呀?刘元贺看着林月微笑真诚的表情,他相信了,这是少奶奶有意在帮他脱贫呢!刘元贺忍不住热泪盈眶,除了一个劲的点头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买卖双方需要签订协议书,协议书仍然由陶学奎执笔,林月口述,林月说,买地的用途写建甘露庵就可。 大家一听,又懵逼了,林月花这么多钱,就为给现在收留的那个尼姑建尼姑庵?大娘不是说那个尼姑是灾星吗?为灾星建尼姑庵好吗?所有人都用不解的眼光看着林月。 陶学奎握着笔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好心提醒林月,请少奶奶三思哦! 林月不以为然笑笑,说你按照我说的写就可以了。林月看着大家疑惑的表情,心里不免暗笑,你们皆醉我独醒,没有什么可以忧虑的,我买房买地自有我的道理。 按照林月的意思,陶学奎分别写了刘元贺与林月的房屋买卖和土地买卖协议书,林月和刘元贺分别签了买卖房屋和土地协议,这么大一件事,林月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和刘元贺签了协议,剩下的就是财产过户登记和支付银子,这些事林月就不用再管了,胡智德和陶学奎他们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不用林月操心。 签了两个协议,林月又指着那一堆木料和屋瓦,说这些东西我用三千两银子都买了吧,不过,我现在只付定金一两银子,其他的款项,我在一个月内付清。 大家又是一阵惊愕,齐齐看向那堆杂物,刘元贺觉得实在不能再坑林月了,赶紧说,少奶奶,你可不要开玩笑呀!这些东西最多值几两银子,你怎么能用三千两来买呢? 林月笑着说,我愿意!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堆木料屋瓦难道是一根根金条,一个个银锭?少奶奶哪里出问题了吗? 林月见大家惊愕,没耐心解释,对刘元贺说,我先付一两银子给你做定金,如果我违约,这一两银子我就不要了,我没违约,就按照这个价和你结算。 说完,对陶学奎说,你再起草一份协议吧。陶学奎看看林月,又看看刘元贺,再看看胡智德,见大家都还在懵逼中,只有林月在微笑,从她的笑容里,看不出林月脑袋进水的样子。 陶学奎只好按照林月的口述,写了第三份协议书。这份协议书的重点不是三千两银子,而是在违约条款上。林月向刘元贺笑笑,这三千两银子万一我真的违约了,你不要认真哈! 刘元贺赶紧说,不会的,不会的,少奶奶想违约随时请便。刘元贺说这话没有毛病,但怎么听起来却一点都没有道理呢?哪里有甲乙双方签协议是为了对方违约的呢?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协议是林月在为自己违约做的功课。 林月让管家给了刘元贺一两银子,让刘元贺正儿八经写了一张收据。 刘元贺不知道自己今天在哪里踩到了狗屎,居然将如此不堪的地和房还有那一堆建房材料卖了如此高的天价,听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但刘元贺今天就捡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不,是捡到了天上掉下的大元宝!刘元贺知道林月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举止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难道这是少奶奶对自己不按常理扶贫的一种方式? 刘元贺签了协议,激动得扯着娘子和刘思旺就要给林月下跪磕头。林月及时喝止了他,说你忘了我们的三不原则吗?不跪,不打,不骂!刘元贺只好不跪了,但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即或少奶奶故意违约了那三千两银子,她给我的二百两银子,也是我和我的祖辈都没人一次性发过如此的财呢!这些银子不仅可以买肥田沃土,还能建一座新的宅院。 唉!原来脱贫很简单,只要捡到一个足够大的金元宝就可以实现。 第171章 甘露决定离开林月家 从刘家村回家,走进院里就听见甘露喃喃的念经声。以前大家对林月收留一个尼姑也只是认为少奶奶在做好事,但现在大家知道了,少奶奶要为这个收留的尼姑建尼姑庵,而且是花巨资建尼姑庵!就不由得将眼光都看向甘露住的那间屋,听着甘露喃喃的念经声,都感觉与以往的声音不一样。 自从甘露住进林月家,都是蒋玉娘为甘露送斋食,蒋玉娘推开甘露的房门,将斋食放在桌上,就羡慕的看着甘露比丘尼。 甘露向她笑笑,蒋玉娘说,你运气真好,收了一个好徒弟呢! 甘露面露微笑,念一句佛语,阿弥陀佛。林月在广济寺与她见面当天就拜了她为师父,在自己遭遇噩运时,林月收留了她,当大娘要赶她走的时候,也是林月护佑着她,林月虽然是她的徒弟,但在甘露心目中,她不将林月当徒弟,林月是最高境界的两足尊。 蒋玉娘说,少奶奶要为您建尼姑庵,甘露师父有福了。 甘露一听,有些不解,双手合十,嘴里念一句阿弥陀佛,问蒋玉娘,哪个少奶奶要为贫尼建尼姑庵? 蒋玉娘疑惑的反问甘露,这么大的事,少奶奶没有对你说过吗? 甘露轻轻摇摇头说,未曾说过。 蒋玉娘想想,她将这样的好事说给甘露听,少奶奶一定不会认为她多嘴。蒋玉娘就将林月在刘家村花了几百两银子,买了地和宅院,要建一座甘露庵的事告诉了甘露。 甘露一听,很是吃惊,这么大的事,林月确实没有向她透露过半点信息,林月为什么要给她建尼姑庵?甘露对林月的举动不解,也不愿意,曹家人已经知道了她是被广济寺赶出山门的尼姑,大娘说她住在曹家,就是祸害曹家,甘露不能祸害曹家,更不能祸害林月。再说,大娘要赶她走,一定是二休知道了自己的藏身处,威胁大娘赶她出门,只要自己一出门,就会被二休的人暗杀,这是她逃不掉的噩运。 为了不连累林月,甘露决定今天半夜就走。她要尽量走远一些,走到越荒凉越僻静的地方越安全。 但现在听蒋玉娘说林月要为她建尼姑庵,如果尼姑庵建成了,刘家村距广济寺只有几里路之遥,二休住持随时都可以灭了她。甘露越想越后怕,待蒋玉娘走后,斋食也无心吃,点燃一炷香,又念了一会儿《心静经》,这才站起身来,走进林月的客厅。 林月正在屋里看着账本上那些数字发呆,她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账上的钱进得多出的少,她早就赚到了这个世界的若干桶金,实现了财务自由,但她在这个世界的时日不长,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钱再多,每顿也只能吃下一碗饭,每晚只睡得下一张床,即或死了,也只占有三尺土。 前世的林月在大学读书期间,曾经参加过有关人生价值讨论的沙龙,主题是“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去往何处”?这道哲学命题的终极意义是什么?林月在沙龙讨论时引经据典,再加上自己的人生感悟,作了精彩发言,还与同学和教授们展开过激烈辩论。但现在再面对这道哲学命题,对于林月来说就没有那么简单,我是谁?林月的前世名叫蒋凌菲,计算机硕士,这世名叫林月,是个小脚女人,身体躯壳是林月的,大脑里的学识是蒋凌菲的,所以,作为一个穿越者,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去往何处,这些问题就变得没法定位,也没办法作科学合理的解释。 虽然这道哲学命题对林月已经没有了意义,但站在林月现在的立场,她仍然时常用这样的命题诠释自己的人生。 想起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惶恐迷茫和无奈,几年过去了,这些惶恐迷茫和无奈变成自信和如意,但在如意的同时,她又时常感到惴惴不安,令林月惴惴不安的是什么?林月明白,她来到这个世界只能生存十年时间,前世的刘云清教授就曾经告诉她,在她大脑里植入的芯片寿命只有十年,十年期到就要取出,如果不取出就会危及生命。倘若林月一直生活在前世,十年后取出芯片是很简单的事,但现在自己所处的世界,别说芯片,连电都没有,到时怎么会有人为她取出芯片? 所以,她只能死路一条,林月想着,虽然自己的寿命只有十年,余下的时间还能做些什么? 林月默默看着桌上的一方砚台,砚台的颜色是蕉叶白的,天然生成的花纹,纹理绮丽,外形古朴精美,这方砚台是林月从护城河里救起福临后,皇上赏赐给她文房四宝中的一宝。因为前世的林月并不用毛笔写字,既然不用毛笔就没用过砚台,也不知道这砚台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这个时代的人对皇上赏赐的东西都看得很神圣也很珍贵,一般是要将这些东西贡起来或当做传家宝收藏起来。但林月对这些东西除了好奇而外,并不认为有多神圣和有多少价值,世间再珍贵的东西,对于一个人来说,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贡起来没有必要,收藏起来也觉得很可惜,东西不用就没有价值,所以,林月就用来研墨写字。 管家胡智德见林月将皇上赏赐的东西随便放在桌子上研墨写字,他就感到心痛无比,胡智德也是读书人,对砚台是很有研究的,他说,这方砚台是用端溪砚石制作的,端砚是中国文房四宝中的宝中之宝,十大名贵砚台之首,少奶奶你将皇上赏赐的这么名贵的东西拿来随便用,显得有点暴殄天物!可惜了呢! 林月假装惊奇,这是天物?我用它,说明它还有使用价值,倘若不用,它就只是一块被打磨过的石头。林月笑起来,说一个姓马的外国人说过,有使用价值的物品才有价值。 胡智德听得一头雾水,他没听说过什么价值使用价值这些绕口令的词语,也不知道那个姓马的是哪里人,不过,砚台是皇上赏给少奶奶的,少奶奶要怎么处置这些东西,他一个局外人,再心痛也只能自己心痛。 林月看着这方砚台发呆,她突然醒悟过来,一方名贵的砚台都需要使用才能彰显它的价值,一个人有不有价值,也和这方砚台一样,人的价值体现于社会价值,一个人只要对他人有帮助,对社会有益,就是对社会的价值。 林月仔细想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帮助了很多人,成为这些人心目中的恩人,贵人,显灵的祖先.,甚至两足尊...,但以自己潜在的能力,她帮助的人还是太少。现在手里有钱了,这些钱就应该回馈社会,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做什么好事最有益呢? 林月一直以来都对这个时代的男女人权不平等深感郁闷,也是她至今无法适应,深感惶恐迷茫的无奈,嗯!如果自己要做对社会有益的事,首先就要帮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女人,要尽自己的微薄能力,做一点对女人有好处的事。女人为什么只能依附男人,那是因为女人太弱,女人被缠成残疾的脚,不能走路;女人不能读书,不明事理就只能愚昧;女人不能考学,就不能做官为社会做事;女人被禁锢在家里,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就只能成为家庭奴隶....,女人要与男人一样成为独立的人,就必须要有文化,有文化才能掌握知识,这是生存与生活的基本条件,其次应该具备一技之长,能赚到钱,有钱的女人才有独立生存的条件。 想到这里,林月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想起曹二妹因为与男人眉来眼去就被浸猪笼,想起大嫂经常打骂大李妾小李妾,想起鲁大妹被娘子赶出家门,想起陶学秀休丈夫的种种艰难,又想起曹家文心安理得的纳妾.....,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林月身边和她自己就发生了如此多的不堪为女人的悲惨遭遇。 林月下决心,到了这个世界,既然来都来了,哪怕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日不多,她也要尽量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特别要给与女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就是经历过二十世纪高度文明的人的觉悟。 既要学文化,又要学技能,这样的好事怎么做? 林月想起前世在社会很有影响力的一则广告,挖掘机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 林月脑洞大开,对,我何不像前世的某技校那样,创办一所专门培训女子生存技能的学校,既教入学的女子学文化,又教她们学会一两项生存技能,当他们一批批离开学校的时候,就像一棵棵大树排成了方阵,排成方阵的大树才能抵御风沙;就像一滴滴水聚在一起,聚在一起的水滴才能成为大海;就像一朵朵鲜花簇拥,簇拥的鲜花才能令人赏心悦目....。对握有文化和技能底牌的女人来说,她们可以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不依赖别人,也能自我富足,生活安好,这种有知识有技术的女人,她们适应社会的生存能力,一定不同于大字不识一个,完全靠男人过日子的女人。 帮助更多女人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林月感觉比自己赚了很多钱还高兴。 林月越想越兴奋,就像生活里注入了新的活力,这种活力就像在寡淡的生活里找到激励人生的调料。林月不由得握紧拳头,高呼一声“耶”! 林月冷不防叫出的这一声“耶”,吓了大黄一跳,大黄警觉的立起耳朵,不解的看着主人,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需要我帮忙吗? 林月摸摸大黄的头,既然某技校模式就是林月想创办的模式,那么,我的技校办在哪里?我的技校叫什么名字?谁来当技校总管.....?面临的问题像一团乱麻,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 第172章 敲广济寺竹杠 林月正在发呆,突然听见大黄发出低吼,林月望向客厅大门,只见甘露比丘尼走进屋来。 林月收敛住自己天马行空般的遐想,站起身来迎接。 甘露向林月施佛礼,念一声阿弥陀佛,林月赶紧回礼,恭恭敬敬请甘露比丘尼坐下。 甘露对林月说,谢谢你对贫尼的收留,贫尼决定今天晚上就走了,特此谢过!说完,又向林月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林月大吃一惊,赶紧问,甘露师父怎么说走就走呢?而且还是晚上走? 甘露说,晚上走安全一些,可以尽量避开暗算贫尼的人。林月看着甘露,想起她即将成为雷公电母的女儿,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林月说,师父你不用急着走,无论你走到哪里,想要暗算你的人要找到你是很容易的事情。我正要找你说事。 甘露以为林月要对她说建甘露庵的事,说贫尼已经知道了你的一番好心,但我一定是要走的,甘露庵就不用建了。 林月笑笑,也不着急,说我要对你说的事不是建庵的事,而是说你很快会回到广济寺去。 甘露大吃一惊,广济寺是她噩梦般的存在,她回到广济寺去,岂不白白送死。 林月说,最近有一件事,需要你的配合,配合好了,你回到广济寺就平安无事,而且还会有好运。 甘露不说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就将需要甘露配合的事祥祥细细告诉了她。 林月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的电母来找我,电母说,甘露比丘尼是我不久前跌落在人间的小女儿,我们找了她很久,现在才知道她住在你家,七月初八那天我们想见她一面,请你帮忙让我们夫妻与女儿见个面。 林月说完,就看着甘露比丘尼笑。甘露笑不起来,她被吓坏了!我是雷公电母的女儿?我怎么会成为雷公电母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 林月说,你的身世你自己肯定不知道,但你母亲知道,既然她说你是她女儿,难道这还有假? 甘露想想,也是哈,就像那些被拐卖的小孩子,他们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养父母家,如果后来没有找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林月将甘露的身世告诉她,说你的父亲是雷公,你的母亲是电母,你有八个哥哥七个姐姐,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你刚会爬着玩的时候,不小心从天界跌落到了人间,天上一天,就是地上一年,你离开天界四十一天,所以你再人间年龄四十二岁。你跌落天界从此就回不去天界了,但你父母一直在找你,最近他们听说你住在我家,就托梦给我了。 甘露仍然张大嘴巴,显出很是惊恐的样子,原本她来向林月告辞,决定今天晚上就离开林月家的,结果现在却说自己是雷公电母的女儿!我真的是雷公电母的女儿吗?我什么时候从天界跌落到人间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我的父母不是因为非常贫穷,生病无钱医治死了的吗?我是个孤女,正因为我是孤女,生活无着才不得不出家,并没有哥哥姐姐,现在却知道自己有八个哥哥七个姐姐,这个说法太惊悚了!无论是谁,突然听见自己不属于人类而属于天界,都不会淡定。 甘露认真看着林月,林月看向她的眼神非常笃信,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林月说,你以为外出游方二休就会放过你?你无论游方到哪里,二休都会穷追不舍的,不把你灭掉,他的心头隐患就不会消除。所以,你用游方的方式是逃脱不了的。 甘露一听,脸上又露出惊恐的表情,林月安慰她,说广济寺很快就会请你回去,你回到广济寺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了。甘露很惊恐,连二休住持都不敢欺负我吗?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笑着说,你是雷公电母的女儿,谁敢欺负你?虽然林月说甘露是雷公电母的女儿,但甘露依然很懵逼。 林月认真对甘露说,如果广济寺请你回去,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要求去做,没有我的应允,你不要轻易回广济寺,师父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一定能躲过劫难。甘露赶紧点头,贫尼一定听你的,没有你的应允,贫尼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正说着,只见胡智德进来,对林月说,前院来了几个和尚,说是要甘露比丘尼回广济寺。 甘露一听,眼睛瞪得像牛铃,林月刚才话音一落,广济寺就来人,再能掐会算的人也没有如此精准呀! 林月对甘露说,现在不用理他们,你先回屋去,没有我的决定,不要出门。 甘露赶紧起身,向林月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回屋继续念经。 林月则和胡智德来到前院。大黄早就听见了前院的响动,正在透过门缝警惕的向前院张望,见林月进了前院,大黄也跟上。 打开院门,只见前院站着三个和尚,其中一个和尚肥头大耳的样子,粗壮的腰上凸起像一面鼓似的大肚皮,站在林月面前像一堵墙。林月在广济寺祈雨时已经见过这个和尚了,知道这个和尚就是二休住持。 二休看见林月也是一愣,想起他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哦!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在禅茶院坐着喝茶的那个女客! 另外两个和尚嘛,林月不认识,其中一个和尚见到林月,向林月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指着胖和尚说,这是我们广济寺的住持,法名二休。 二休向林月施礼,说打扰施主了。二休身子一动,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抖动。 二休住持已经对老爷子和大娘说了,他们这次来,是要接甘露比丘尼回广济寺的。 大娘一头雾水,他们是来接甘露比丘尼的?不是来抓甘露比丘尼的?前几天有和尚来,说甘露比丘尼是广济寺的灾星,被广济寺赶出山门,现在来接灾星回广济寺?这是什么情况? 老爷子说,甘露比丘尼是我家小儿媳的师父,要接甘露回广济寺,只能找林月。所以,管家这才请林月到了前院。 林月问二休住持,为什么要接甘露师父回广济寺? 二休说,皇上有旨,要甘露比丘尼协助皇上祈雨。 林月点点头,说你们将甘露师父赶出门,现在又要接她回去,赶她出门的是你们,接她回去的还是你们,你们想赶就赶,想接就接,世上哪里有如此随意的事? 二休住持愣了愣,问施主有何想法?林月轻描淡写的说,我有什么想法?甘露师父既然被你们赶出来了,她就不可能再回去! 三个和尚一听,都懵了,今天二休住持亲自来接甘露比丘尼回广济寺,林月应该代甘露跪下磕头表示万分感激才是正确姿势,林月不仅不感激,还说甘露不回广济寺!不仅三个和尚懵逼,就是老爷子和大娘以及管家胡智德,还有院里的家仆仆妇们全都很懵逼,林月留着一个尼姑住在家里是什么意思?哪怕这个尼姑是林月的师父,现在广济寺来接她,林月也没有不让接的道理。 老爷子生怕得罪了二休住持,错过了甘露回广济寺的机会,赶紧对林月说,让甘露比丘尼回去吧,长期住在我家也不是办法。 林月对老爷子说,甘露师父不会长期住在我家的,我已经花高价买了地,正准备给她建一座庵,名字都取好了,叫甘露庵。 林月说完,盯着二休,说我花了那么多钱,她走了,我找谁弥补损失? 二休住持完全没有想到接甘露比丘尼回广济寺既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女人早不给甘露建尼姑庵,晚不给甘露建尼姑庵,听说要接她回广济寺,居然敢撒谎,给甘露建尼姑庵? 他脑子一闪,怎么!想敲竹杠? 二休住持斜眼看看林月,心想,这个女人真的想敲竹杠吗?她也不看看我是谁!就冷笑一声,问你花了多少钱?林月不急不躁,淡淡的说,三千二百零一两银子!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陪林月到刘家村的刘元贺胡智德陶学奎和蒋玉娘,更是疑惑,难道少奶奶买地买房买木料不是精准扶贫?而其他人瞪大眼睛是真的惊愕,天呀!为甘露建尼姑庵,居然要花三千多两银子!三千多两银子可以建一栋豪宅。 二休又冷笑一声,也不急不躁,说你想敲竹杠吗?你要敲竹杠先看看我这里有不有竹杠! 林月笑笑,撇撇嘴,你有不有竹杠不要紧,我敲一下,听听响声也不错。林月说完,转头就要走。 二休住持突然感到不妙,他今天放下架子亲自来接甘露回广济寺,就是担心别人不会办事,接不回甘露那可是杀头的罪!如果这个女人转头走了,煮成了夹生饭再回锅就很麻烦。 二休赶紧叫住林月,说施主不要走,有话好好说。 林月这才停住脚步,回转身望着二休。 二休问,你真的买了地?林月不直接回答二休,而是对陶学奎说,你把手续拿给住持看。 陶学奎回屋拿手续去了,这几天陶学奎办事也是雷厉风行的速度,他已经在官府办完了相关手续,官府盖了官印,发了地契和房契。陶学奎将几张纸递给林月,林月看看,又递给二休,二休疑惑的接过来,三个秃头聚在一起认真看着这几张纸上的内容。 没错,地是新买的,宅子也是新买的,官府已经验过,已经完善手续了,这是真的,林月没打诳语,更没有要敲竹杠的意思。 但买地买房只花了二百两银子,这个女人刚才不是说花了三千多吗?这个女人还是在敲竹杠,还是那种不要脸的行为。二休将手里的纸抖得哗哗响,鄙夷的说,你说花了三千多两,地和房子一共二百两,你不是想敲我的竹杠还是什么? 林月不动声色,叫陶学奎将那份买木料屋瓦的协议书拿给二休看,二休接过协议书一看,傻眼了,协议上写着,买刘元贺家的建房木料和屋瓦等材料一堆,价银合计三千两,已经支付了定金一两银子,违约责任里写明,如果买方违约,按照价银加倍支付。 二休的脸色骤变,这是什么情况?买了建房材料一堆?有多大的一堆?另外两个和尚伸头看了协议,脸色也难看起来。三个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林月说,我为了给甘露师父建甘露庵,花了这么多银子买地买房买材料,广济寺不弥补我的损失,我怎么能让甘露师父与你们一起回去?林月不仅说得有道理,而且为甘露师父建尼姑庵,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广济寺不弥补林月的损失,林月不让甘露师父回去,也是情理之中的要求。 二休脸色由白变黑,嘴角一个劲的抽抽,只听他用威胁的语气对林月怒喝道,你不要甘露回去,就是抗旨! 他这一声断喝不要紧,老爷子一听抗旨两个字,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向二休不停的磕头,院里的人见老爷子跪下了,也齐刷刷的跟着跪下。 林月一见这样的场面,哭笑不得,这种场面她很不喜欢,也很烦,怎么一听抗旨就被吓成这样? 第173章 甘露重回广济寺 林月对二休笑笑,说你拿圣旨我看看,皇上什么时候颁旨要我让甘露回去? 二休住持顿时呆住了,是呀,皇上没对林月颁旨,皇上只给广济寺口谕,要求广济寺七月初八除了全力以赴为皇上祈雨做好准备,还特别提出,要甘露比丘尼坐高台协助皇上祈雨。 至于为什么皇上钦点甘露比丘尼协助祈雨,二休住持和广济寺的僧尼没人知道,也没人敢打听。 这次是林月冷笑一声,说甘露不能回广济寺,抗旨的应该是谁?你难道不知道? 二休住持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但又不甘在女人面前怯阵,对林月大喝一声,你是谁?敢对佛主无礼! 林月被二休质问,不急不恼,我是谁?我是奥特曼! 奥特曼?奥特曼是个什么东西?二休呆愣,再怒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林月淡然说,我不想干什么,你弥补了我的损失,甘露师父就随你回去。二休住持问,怎么弥补?林月说,我花了那么多钱,你拿三千三百两银子给我就行。 林月买地买房买建房材料不是三千二百两吗?怎么坐地起价成三千三百两了?林月向二休解释,甘露师父在我这里住,吃的喝的一应开支,你不应该付给我一百两银子吗? 三个和尚一听,马上意识到,这三千三百两银子是眼前这个女人早就算计好的,这不是要补偿,这是明火执仗的抢劫!但这个女人的算计怎么会如此精准?难道是和当今皇上串通好的? 一个瘦和尚说,寺院哪里有这么多钱给你。 林月撇他一眼,拿不出现银,将庙产的地过户三千亩给我也行。 广济寺庙产很多,仅各种田土山林就有上万亩,其中成片土地恰好有三千多亩,而且全是肥田沃土。二休大悟,原来这个女人打的是广济寺庙产主意! 二休一听这个女人居然想用广济寺庙产的三千亩地换甘露回广济寺,气得想一把掐住这个女人的脖子,将她活活掐死! 二休凶神恶煞般的眼里飞出无数把刀子,但这些刀子飞到林月面前,却全都不见了踪影。二休明白,威胁没用,也一时半会不敢杀她,二休不知道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 人说不要和三种人打交道,一是爱管闲事的人,二是心理扭曲的人,三是不知道底细的人。二休对林月不知道底细,对不知道底细的人千万要小心。再说,过两天就是七月初八了,甘露回不去,广济寺就无法完成皇上要甘露比丘尼协助祈雨的旨意,耽误皇上祈雨,这是对抗朝廷的大罪,哪怕千刀万剐了他,皇上都解不了恨! 二休只好看向另外两个和尚,那两个和尚也被眼前的事弄得七荤八素不知所云。 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和尚悄悄对二休说,没办法了,就依了她吧。说完向二休使个眼色,那眼色的意思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祈雨结束,他们有一万种办法收拾这个女人。 二休懂了这个和尚的意思,说广济寺愿意用三千亩地为你补偿损失。林月坦然笑笑,吩咐胡智德和陶学奎跟着二休去办理手续,说办完手续后,广济寺来人接甘露比丘尼就可以了。 胡智德和陶学奎跟着三个和尚走了。 老爷子和跪地的人见和尚们走了,也没人叫他们起来,不能就这么跪着,他们只好自己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唉!白跪了! 院里的人虽然跪着,但林月与和尚们的对话,他们则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没有参与林月的买房买地买建筑材料,对林月说的话一头雾水。这雾水没法散开,他们只知道,不到一个时辰,林月就得到广济寺庙产的三千亩良田沃土! 胡智德和陶学奎随广济寺几个和尚去丈量了土地,这些地就在京城郊外,土地黑得发亮,肥得流油,签协议的时候,胡智德又要求,地里的这季庄稼由林月所有。 二休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为了让甘露尽快回广济寺,也只能同意。顺天府办手续的官员听说这宗买卖是执行皇上旨意,不敢怠慢,特事特办,立马将广济寺三千亩土地过户给了林月。 胡智德和陶学奎办完手续,谁也没说话,少奶奶买刘家村的地和那堆建房材料,直到将广济寺的地收归自己所有,前前后后也就几天时间,这几天,林月做的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帮助刘元贺脱贫,收留甘露比丘尼积功德,林月只花了二百两银子,不仅得到广济寺几千亩肥田沃土,还得到刘家村的一百多亩沙壤地和一座破旧宅院,名利双丰收。至于那堆花了三千两银子买的建房材料,林月对刘元贺主动违约,大家心照不宣,那堆不值钱的材料只是林月用来敲竹杠的一块砖而已。 陶学奎是经历过林月买张熹土地经历的,人说料事如神,林月的这一通神操作,难道不是料事如神?难道就没有神仙相助?世上真的有神仙吗?难道林月本身就是神仙? 老爷子和大娘也很懵逼,两人面面相觑,也无法讨论眼前发生的事。广济寺和尚说这个尼姑是灾星,现在他们又不惜用几千亩地的代价接她回去,想起前不久,大娘居然听信两个和尚的话,企图将尼姑撵出曹家,企图用笤帚打尼姑,要不是林月替尼姑挨了打,大娘的笤帚就会打在尼姑身上。 原来这个尼姑不是尼姑,而是一尊活菩萨,要是自己真的打了活菩萨,大娘岂不是天大罪过!大娘越想越害怕,回到屋里就点起一炷香,在观音菩萨神像和祖宗牌位前不断虔诚忏悔,长跪不起。 不久,前院来了两个尼姑,说是来接甘露比丘尼回广济寺的,林月叫快请。 蒋玉娘将两个尼姑请进后院。两个尼姑一进院门就看见甘露比丘尼,三个尼姑见礼,林月走了出来。 甘露对林月介绍,说这是庵主福觉。林月看看福觉,微微点头,福觉就是祈雨那天坐在二休后面的那个尼姑。福觉庵主五十来岁,她的面相不像二休住持那样一付暴发户嘴脸,而是慈眉善目的样子,甘露比丘尼虽然是庵主将她赶出门的,但大家知道,那是因为二休住持的原因,不是庵主本身的缘故,所以,林月和福觉庵主两人都施了佛礼。 甘露又指着另外一个尼姑对林月介绍,说这是静修比丘尼。 林月一看乐了,这是林月在禅茶院认识的静修,静修也微笑的看着林月,前次在禅茶院,她已经听林月说过,林月的师父是甘露,并且知道了甘露被赶出去以后就住在林月的家里,只是当时不敢谈论甘露的事情,这次两人又见了面,林月看静修的感觉就与她看福觉庵主的感觉不一样,两人也施了佛礼。 甘露身为出家人,原本对自己的遭遇在情绪上波澜不惊,但看见福觉庵主和静修,哪怕休了几十年的佛,现在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觉红了眼眶。 福觉庵主手里捧着一个黄色的帆布包,帆布包上印着一个佛印,布包里装着一本经书,一串念珠和一个香囊。福觉庵主将帆布包双手奉给林月,嘴里念叨着几句话,听起来像是说,佛系人生,降妖除魔,扶贫济世,大吉大利的意思。 林月知道这是送给她的礼品,赶紧接过来,向福觉庵主再施一礼。庵主说,因为时间很紧,不可多停留,她们要接甘露回广济寺。 林月点点头,对甘露师父说,你要协助皇上祈雨,我就不再留你。甘露含泪点头,向林月告辞,林月再次向三位尼姑双手合十,我们暂时别过,后会有期。 甘露跟着福觉庵主和静修比丘尼走了。 林月再抬头看看天空,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一丝风。自从广济寺六月初八祈雨后,天上的太阳显得比之前更加炙热,听着刺耳的蝉鸣,林月越看天越不自信,这样炎热的天气,初八会下雨?只有天知道! 林月在家里看天,福临也在看天,皇上也在看天。所有人都是一天要看很多次天,结果是越看越没有信心,这种鬼天气会下雨?真的没人相信。 广济寺六月初八祈雨,黄台吉就知道是李罡所为,自己选择了福临的提议,否定了李罡的意见,恰巧广济寺选择了李罡建议祈雨的日子,不是李罡所为,难道是广济寺巧合? 六月初八不仅没有求下雨来,反而因雷击死伤多人,还引发大火,黄台吉为自己没在那天祈雨躲避了灾祸庆幸,又为李罡串通广济寺的行为愤怒。 而李罡原本应该偃旗息鼓,但皇上没采纳李罡祈雨日期,李罡怨气不会自然消失,怨气不消失,发泄怨气的言论行动就不消停,李罡拿出一本黄历,对人就说,七月初八忌祈愿,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这一天祈雨犯忌! 黄台吉震怒,对李罡的行为非常恼火,但七月初八祈雨日的诏书已经颁发各地,各地也要在相同时间段与皇上一起祈雨,为皇上助威,所以,祈雨日之前不能处罚天官,祈雨日期也不能更改,哪怕是错误的决策也不能更改。黄台吉只好忍着,待祈雨后再说。 明天就要祈雨,皇上沐浴更衣斋戒做好了祈雨的准备。 福临这几天很紧张,万一七月初八没下雨,他在父皇和大臣们面前终归是没有面子的事。为了让父皇将祈雨时间定在初八,福临也是咬牙不顾一切的,人说,智者千虑,再好的马也难免失蹄,虽然林月每次都有胜算,但这次林月这匹好马万一真的失蹄了呢? 福临越想心里越没底,他必须马上见到林月,只有待在林月那里,他才会安心。但黄台吉这几天不允许皇子们离开皇宫,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禁忌,皇子和皇上祈雨,前三天不仅要忌房事,还有很多祈雨前要进行的仪式。 广济寺的和尚凌晨就进场开始念经了,皇上天亮就到现场,所以,皇子们都必须呆在宫里。 林月知道福临肯定着急,不过,谁着急也没用,包括林月在内,就连李罡也是如此,大家都很着急,很多人一夜无眠。 第174章 见到真人黄台吉和孝庄 各地官府都发了告示,顺天府也通知京城民众,七月初八皇上祈雨,这是天下盛事,京城所有人都想一睹皇上真龙的样子,也都希望皇上祈雨能感动玉皇大帝,解除旱情。 一大早,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广济寺山门前广场,广场上已经搭建了一个露天祈雨坛,坛上放着香案,香案上供着水果,馒头和各种吃食,香案旁立着一尊大大的香炉,香炉里青烟袅绕直达云霄,各种颜色的经幡插满祈雨台,祈雨场面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与以往祈雨不同的是,祈雨坛旁边还有一个更高的高台,高台坐着一个身穿袈裟的尼姑,这个尼姑凌晨就坐上了高台,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经文。 祈雨坛下,广济寺和其他寺院来的僧尼整整齐齐坐成一个方阵,坐在最前头的依然是二休住持,这些僧尼不知道念的是什么经文,嘤嘤嗡嗡呜呜努努的声音在祈雨坛上空回响。 胡智德问林月,说老爷子想去参加祈雨,问林月是否也去,大家坐一辆马车就可以了。 林月是个很现实的人,她知道今天祈雨现场的人肯定很多,去了不仅马车没地方停靠,人也不容易挤进现场,万一真的下起雨来,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有,还会被雨水淋个落汤鸡。但今天孝庄也要参加祈雨,孝庄参加祈雨是林月刻意安排的,林月当时的想法不过是想看看孝庄长什么样而已。 林月生活过的前世没有祈雨的事可看,看见的古代祈雨场面,都是电视剧里编写的情节,这个时代也没有黄台吉和孝庄的照片视频之类的东西,电视连续剧里虽然有关黄台吉和孝庄的故事很多,但皇上和孝庄都是演员扮演的,扮演黄台吉的演员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扮演孝庄的演员,有俊有丑,林月见到的图片也是后来的人凭想象画的,到了这一世,林月至今没有见过活的皇上和孝庄,借祈雨的机会,看看他们两人的真实样貌也很有趣。 但现在有祈雨真实场面可看,也有活的皇上孝庄可看,自己却因为怕挤怕淋雨就不去,林月又感到有点遗憾。 林月正待回复老爷子说不去了,陶学奎进来,说方大人的马车专门来接林月去参加祈雨仪式。 林月一听很高兴,有福临的马车,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她何尝不想去现场看看呢!林月叫上老爷子和大娘,坐上福临的马车走了,临走的时候,林月还将家里的雨伞斗笠都带了几样放在马车上。 祈雨现场果真人山人海,现场外有兵士手拿兵器维持秩序,没有特许只能在现场圈外观看。但福临的马车是有特殊标识的,马车一路没有任何阻拦就直接驶入现场,在特定的一块空地,马车停了下来。 这块区域已经有了一些马车停靠,也有一些人聚在一起站着等候,这些人都是皇室宗亲和一二品大员的亲眷,他们都认识福临的马车,见马车停下,都惊奇的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奇怪的是,下来的人并不是福临的福晋孟古青,而是一个面貌清秀的汉族女子和两个汉族老年人,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不认识老爷子大娘和林月,林月也不认识他们,迎着这些人的询问眼光,见自己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林月就有些后悔,不该乘坐福临的马车来到这个不应该属于她来的地方。 林月不愿意让自己暴露在更多人面前,担心别人因为好奇刨根问底了解她的来历,她的很多所作所为就会被人不理解而被人认为是个妖孽!但已经误上了福临的马车,就像一个人误上贼船身不由己了,林月只好硬着头皮从马车上下来。 福临的侧福晋佟佳氏有自己的马车,她早就来了,见到福临的马车来,她也甚感惊奇,福临不是与父皇一起祈雨吗?他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见车上下来的不是福临,而是她不认识的三个汉人,三个汉人中有一个妙龄女子,佟佳氏心里就有了更多的疑虑,所以她的眼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林月。 只要是人,对别人注视的感觉都很敏感,都能轻松察觉目光来自何方,这是因为,当有人直视你的时候,你大脑中某个特定细胞会被激发,大脑中的目光探测系统就会变得比平日敏感很多。所以,林月凭直觉也看见了佟佳氏与旁人不一样的眼光,林月只好向她笑笑,佟佳氏回报一个友好的微笑,两人就算相识了。但对方到底是何人,两人都不知道。 三人站定,大娘身边站着一个身穿布褂的中年女人,因为祈雨,所有人都必须衣着简朴,所以哪怕是皇室宗亲或达官贵人,今天一律都穿着布褂。“布褂”女人好奇的看看大娘,问大娘,坐固伦九皇子马车来的? 大娘不知道什么叫固伦九皇子,她只知道是坐马车来的,就赶紧点点头。 女人又问,固伦九皇子是你什么人? 大娘就懵逼了,她不认识固伦九皇子,当然不知道自己与那个固伦是什么关系,但又很想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不同一般,就答非所问,说我儿子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布褂”赶紧一脸的恭维,哦,那不简单!固伦九皇子能用自己的车接你们来,固伦九皇子也不简单! 大娘听“布褂”夸赞自己的儿子不简单,笑得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来。 佟佳氏在一旁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这才释然了,原来福临惜才,与二状元有特别感情,所以今天才邀请二状元的家属坐了自己的马车,但二状元怎么没来?佟佳氏又看看林月,心想,这个女人想必就是那个二状元娘子了,看来这个女人与福临也无关,佟佳氏也就放心了。 听见他们对话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三个汉人是皇上钦点二状元的爹娘和娘子,都释然了。林月注意看看周边人的表情,见大家都释然的样子,她也释然了。 这个时候林月最关心的,是那个坐在高台上念经的甘露比丘尼。 甘露比丘尼穿着袈裟,盘腿坐在高台上,闭着眼睛,手里转着一串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甘露凌晨就和僧尼们一起到了现场,坐上高台后就没有动过身子,这个时候,她感到最难受的是困和饿,除了困和饿以外,更糟糕的是想尿尿。 昨天回到广济寺后,因为今天要协助皇上祈雨,沐浴后就激动得睡不着觉,现在困意像一座大山压下来,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意识,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好在这么多年,甘露比丘尼也和其他僧尼一样,早已练就了打坐不倒的功夫,虽然意识没有了,人却并没有倒下,万一自己从高台上跌下去那就惨了! 至于饥饿感,那是甘露自找的,她知道吃得多就会拉得多,吃多了,水喝多了,打坐时间长,祈雨期间,如果自己想拉屎撒尿怎么办,总不能对皇上说,你等会儿,我撒泡尿再继续!即或忍着,将屎尿拉到袈裟上,也是不合适的。 刚想到不要将屎尿拉在袈裟上,甘露就感觉下身有一股温热的东西在蔓延,天呀!甘露不禁吓得浑身一哆嗦,流尿了! 那股温热的东西一旦打开闸门,就以势不可挡的态势汹涌而出,甘露不敢动弹,只能任由那股东西流淌。幸好高台是用一些废旧木料搭建的,尿液流到木料上,早就干透的木料将尿液吸收了,尿液才没有滴落到地上。 好一会儿,甘露感觉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禁悄悄嘘了一口气。没有憋过尿的人,一定不知道憋尿的难受感和尿尿后的轻松,甘露现在甚至庆幸,这泡尿总算流出来了。 甘露的袈裟和盘腿打坐的蒲团都被尿濡湿了,这泡尿太大,如果能将这泡尿变成今天的大雨就好了。 好在天气炎热,甘露被尿濡湿的袈裟和蒲团很快就被太阳晒干了。 甘露没想到协助皇上祈雨会这么难受,早知道这样,她就不作雷公电母的女儿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只好咬牙忍受着,祈盼祈雨仪式尽快开始,尽快结束。 林月仰头看着高台,高台现在成为广场最高的存在,这时林月反到对甘露比丘尼的安全有些担心了,万一又像上个月祈雨时那样打雷,甘露比丘尼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她就会成为一根避雷针!如果甘露比丘尼真的被雷劈了,林月一定会为自己搞下的噱头后悔莫及。 早知道如此,开始的时候,林月就应该叫他们在高台上安装一根避雷针,但这个年代的人听说过避雷针吗? 人们议论纷纷,相互寻问着,那个坐在高台上的尼姑是谁?尼姑坐的地方怎么比皇上站着的地方还高?这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吗? 不知道是谁听说了坐在高台上那个尼姑的身世,就悄悄向周边的人讲述了甘露的故事,这种故事的传播速度是极快的,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尼姑原来不是凡人,她是雷公电母跌落在人间的女儿!法名叫甘露,是广济寺的尼姑,皇上的祈雨坛设在广济寺广场,就是因为甘露比丘尼是广济寺尼姑的原因。雷公电母找寻这么女儿多年,今天让雷公电母的女儿坐在高处,是为了让雷公电母看见他们的女儿,所以祈雨没有雷公电母的女儿助阵就不灵。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对坐在高台上的甘露也就有了敬畏之心。 今天的阳光感觉比往日更加炙烈,没有一丝风,天上也没有一朵云彩,这样的天气,连林月对资料显示的下雨日期都表示了怀疑,如果下雨日期记录有错,她对福临许诺的玩笑就开大了。但事已至此,无法更改,只能祈求天公作美,如愿以偿。 祈雨时间到了,人们开始骚动,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祈雨坛。 皇上携孝庄走到了祈雨坛上,他们身后跟着豪格,叶布书和福临等众多皇子皇孙,还有各亲王郡王以及六部大员及其他成员,这些人的胸前都戴着一块明晃晃玉牌,玉牌上镌刻着“斋戒”两个字。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祈雨坛上的人。 黄台吉身着与百姓一样的服饰,浓眉大眼,国字脸,古铜色皮肤,身材显得有点虚胖,脸庞黑红黑红的。黄台吉这种装扮如果走在大街上,没人知道他就是现在大清国的皇上。 再看看站在黄台吉身边的孝庄,孝庄现在的身份是庄妃,孝庄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漂亮,甚至显得有些粗壮,满人都是喜欢骑马打仗的,所以,满人的女人也不像汉族女人那样显得娇弱。孝庄现在也褪下了金银首饰珍珠翡翠,身穿一件灰色粗布窄袖衣服,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品。 林月脑海里留存的黄台吉和孝庄模样,全是她前世在电视连续剧里见过的演员模样,现在见到两个真人,心里暗想,原来他们的形象是这个样子的,尔后又深感遗憾,要是有手机,将今天祈雨的场面和黄台吉孝庄两个真人拍个照片,或发个视频到朋友圈,一定会震惊所有人,一定会收获很多赞。 但现在有手机吗?即或发了照片和视频,会有人相信吗? 第175章 七月初八下雨了 钦天监李罡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一节节柳枝,黄台吉拿起一枝插在帽子上,孝庄拿起一枝插在发髻上。祈雨坛上参加祈雨的人,每人都拿了一枝,有的将柳枝插在帽子上,有的插在衣领上,有的插在纽扣眼上,也有的没地方插,就拿在手里,为什么祈雨要插柳枝? 听大娘在对老爷子悄悄解说,观音菩萨的玉净瓶中就放着一束柳枝,说明柳枝可以撒播甘霖,可以消灾。林月一听,嗯,原来祈雨插柳枝是有出处的!只可惜祈雨坛下的民众没有柳枝。 黄台吉和孝庄来到祈雨坛的案台前,案台上放着黄表,玉石和一些朱砂,还有刷子之类的东西。案台旁那尊香炉里的青烟袅袅直上九天。黄台吉和孝庄各自手拿一把点燃的香,向炙热的天空拜拜,只听黄台吉不断念诵着祷词,但这个年代没有麦克风,人们能看见皇上和孝庄的动作,却听不见他们嘴里念的什么内容,但大家都猜,皇上念的,一定是“祈求上天怜悯,速降甘霖救民众之苦,凡有罪责,祈降余等之身......”之类的意思。 林月看见了祈雨坛上的福临,福临也正在向林月这边张望,他在搜寻林月,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都会心的笑了。 福临今天也是穿着布衣,虽然黑瘦,但身形看起来也很壮实。与福临站在一起的,还有豪格和四皇子叶布书,因为他们与福临是亲兄弟,所以身形和模样看起来与福临差不多。 祈雨仪式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午时,人们都饥渴难当,因为皇上和孝庄仍然在坚持,民众也没人擅自离开祈雨现场,但天上依然没有半点动静,空气显得愈加闷热难耐。祈雨坛上很多老臣年事已高,在暴烈的太阳下站立,时间一长,就有人晕倒了,有人呕吐了,御医是做了准备的,这时就有不少老臣或体质弱的人被抬下去。 林月也快坚持不住了,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再看看甘露比丘尼,不知道甘露在认真念经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甘露的身子在高台上不停的摇来晃去,林月估计甘露也快坚持不了了。 按照祈雨说法,雨没有祈下来就撤退,会导致祈雨失败,所以所有人都在默默祈祷。 只有李罡真心不希望下雨,他假装关心皇上,悄悄对黄台吉说,启禀皇上,这样坚持下去,万一伤了龙体怎么办?还是撤了吧! 第一次李罡劝黄台吉撤退的时候,黄台吉还只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但李罡第二次催促黄台吉撤退的时候,黄台吉就认为李罡必定居心不良,想当年,黄台吉带兵打仗,那么艰苦腥风血雨都挺过来了,现在为了百姓生计,也为了皇家政权的稳固,还怕被太阳晒?还怕闷热难耐?他圆瞪双眼,吓得李罡不敢再劝阻黄台吉祈雨,所有大臣也不敢劝皇上撤退。 倒是福临,他已经看见了林月,有林月在,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安心很多,但现在场面有些撑不住了,福临也用眼神征求林月的意思,林月向他微微点头,表示应该再坚持一会儿。 天气越来越闷热,现在林月心里有底了,闷热,本身就说明下雨之前低空都是暖湿气流,水汽多、温度高、气压低,人皮肤表面的汗不容易蒸发,就会感觉闷,感觉热,很不舒服,所以天气闷热就是要下雨的征兆。这些常识是现代人不能理解的,但林月知道! 人们像闷在蒸笼里,挥汗如雨,黄台吉和孝庄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祈雨台下体弱的民众和皇室宗亲们,不断有人被抬出祈雨现场,眼看都坚持不住了,只听咚的一声响,甘露比丘尼终于支持不住,从高台上跌了下来。 人们惊愕的看见雷公电母的女儿跌下高台,都面露恐惧,民众一阵骚动,祈雨坛上的人也有些慌了,庵主和静修比丘尼等人是守候在高台下的,一见甘露跌了下来,大家都赶紧上前掐她的人中穴。 正当祈雨坛上坛下慌乱的时候,天上突然一道耀眼闪电,像一把利剑划破晴空,紧跟着响起一声炸雷,这声炸雷犹如晴天霹雳,炸得人们胆颤心惊,还没待人们醒悟过来,瓢泼大雨呼啦一声从天而降,天空突然黑沉下来,只听见哗哗的雨声,呼呼的风声,轰隆的雷声,以及一道比一道更加犀利的闪电,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惊天动地,用再多的词语都无法形容大雨来的如此猛烈,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但没人躲避,人们匍匐在地,哭嚎着向老天磕头,哭嚎着向皇上孝庄磕头,皇上圣明,皇上是真龙天子的呼声响彻云霄。 干旱了大半年,受尽饥渴苦难,终于天降大雨!人们得救了,生活有希望了,再没人质疑黄台吉是条真龙了。真龙一祈雨,老天就布雨,黄台吉是真龙天子无疑,有真龙护佑人间,人们怎么不对当今皇上感恩戴德? 黄台吉和孝庄都眼含泪花,不断向人们施礼,那个场面实在太令人感动。 透过瓢泼大雨的雨幕,福临在用眼睛四下寻找着林月,雨太大,他已经看不见林月,而林月早就跑回马车上避雨了,她带来的雨伞斗笠也派不上用场,暴雨来得太快太猛,她的衣服也被雨水淋湿透了,林月现在才松了一口气,资料记录没有错,今天确实是午时下了暴雨。 甘露被瓢泼大雨浇醒,突然降临的大雨使她坐实了雷公电母女儿的身份,因为浑身湿透,还掩盖了她流尿的尴尬,甘露激动不已,匍匐在地,向电闪雷鸣的天空不停磕头叩拜。 下雨了,祈雨仪式戛然而止。 福临第一时间赶到林月的家。林月已经洗了澡,洗了头,换上了干爽衣服,正站在廊下,看着从屋檐上哗哗流淌的雨水。福临冲破雨幕跑进来,二话不说,将林月拉进屋里,一把抱住林月,就将她按在桌上拼命亲吻。 福临的衣服早就湿透了,雨水像断线的珠子从他额头上辫梢上流下来。林月被福临抱得喘不上气来,刚刚梳理整齐的头发也被他揉弄得像个鸡窝,刚换上的衣服,被福临拧得出水的衣裤包裹着,又浸湿了。 福临不愿放过林月,抱着她,看着她傻笑。 林月故作嗔怪的撇撇嘴,说你像个落汤鸡,还不快去洗澡换衣服。 福临只是傻笑。他今天不仅身体很累,而且心更累,直到大雨倾盆而下,他身体和内心的疲累瞬间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这场雨,不仅使福临为父皇挣得了真龙天子的信誉,也为老百姓的民生做了贡献,还在大臣们面前为自己挣了面子,他一个人赢得全盘胜利。 现在的福临满脸写着,我本无意惹惊鸿 ,奈何惊鸿入我心。福临再不是一只好鸟,在胜利面前,他知道如果没有林月,那些胜利对于福临都是浮云。所以,祈雨仪式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赶到林月家里,他要在第一时间感谢林月,与林月分享胜利后的喜悦。 林月叫蔡宝志烧热水,又拿出曹家文的衣物让福临换上,曹家文的衣物,其布料和做工质量还是不错的,福临和曹家文的身高差不多,只是曹家文穿着这身衣服显得瘦弱,而福临穿着则仍然显得壮实。相同的一套衣服,穿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则有很大的区别。这是为什么呢? 福临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说我二百五吗?气质这一块,我拿捏得死死的。 林月的浴室里有淋浴也有木池浴,还有洗头的躺椅,木池浴的木池不同于别人家的木桶,木桶浴只能坐在桶里洗澡,但林月的木池浴却是一个小型的水池,水池比一个成年人平躺的长度还稍长一些,洗澡的时候,人可以躺在热水里浸泡休息,在木池浴里泡澡后,再用淋浴冲洗干净。 以前林月做了木池浴和淋浴后,让曹家文用这些东西洗澡洗头,原本以为曹家文会夸赞她的杰作,谁知曹家文见到这些东西,脸色一变,说一声奇技淫巧而已,拂袖而去,从此林月就不再劝曹家文用木池洗浴了。 福临是第一次进入林月的浴室,见到比他家浴室更奇妙的这些东西,就惊异的瞪大眼睛。 林月介绍了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和好处,福临更像走进的是人间天堂。洗澡洗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是奢侈的事,因为洗澡洗头不仅费水还很费事,没有自来水,挑水洗澡至少要用一担水的量,还要将水烧热,还要熬制皂角,条件好些的人家,不用皂角水可以用加了香料的菌猪苓,但猪苓的成本费用很高,一般的人家都是用不起的。 林月拿来一块细腻白皙的东西,将这块东西放在福临手里,福临接过去认真观察,再凑近鼻子闻闻,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福临再次瞪大眼睛,惊异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惊叹着,你做的点心吗?好香! 林月笑笑,说这不是点心,是香皂,专门用来洗澡的。 香皂?福临没听说过,但皇宫里有类似肥皂之类的东西,他的父皇和皇额娘都是用类似肥皂的东西洗澡,虽然也能去污,但洗澡后皮肤有时油腻,有时又干涩,无论油腻还是干涩,肥皂都没有如此的香味和精细的做工。 福临问,哪来的?林月得意的笑笑,说我做的! 福临再次惊到了,你连这么香的东西都会做? 他将香皂再放到鼻子下闻闻,嗯,太香了!真的是太香了!比他吃过的香饽饽还香!福临忍不住对准香皂就咬一口,嚼几下,满嘴泡沫,闻着香,但吃起来味道却怪怪的。 林月喝止他,这不是能吃的东西。说完瞥眼看他,你是七个月大的宝宝吗?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福临漱了口,将所有衣物都脱光了,赤裸着身子站在林月面前,他的小弟早就直直立了起来,看见福临赤裸的身子,林月感到脸红,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蔡宝志已经烧好了热水。林月卧室旁边就是她修建的锅炉房,这个锅炉房只供林月和儿子洗澡洗头用,锅炉里的水很干净,因为不是用炒菜做饭的锅烧的热水,所以水里没有油腥菜花或饭粒等杂物。蔡宝志烧好热水后,也不用提水进入浴室,厨房和浴室之间安装了一根管道,烧好的热水通过管道就直接进入浴室。这种神奇的设施,又令福临大感惊奇,他呆呆的看着热腾腾的水从管道里源源不断流进木池,热水的热气顿时就氤氲在浴室里。 福临再看看林月,林月在氤氲的热气中,透出一种春光澹宕轻云薄雾的神秘感,这个春光澹宕的女人真的是仙姑? 林月将福临脱下的衣物拿到一边去,这些衣物被水浸透以后显得十分沉重。脱光了衣物的福临迫不及待跨进木池里,温热的水浸润着他的全身。 林月挽起衣袖,准备帮福临擦背,福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臂,二话不说,将她一把拖进木池里,三下五除二,就蛮横的把林月脱了个精光....。 第176章 福临身上有两块胎记 林月睡着以后总是很不老实,喜欢在床上翻来滚去,待她睡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福临身上睡了一宿。 林月嘴里流出的涎水,从福临的脸上流到枕头上。林月虽然醒了,但仍然趴着没动,趴在福临身上,感受着福临胸腔那颗小心脏有力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还有软绵绵肚子的起起伏伏。 趴在福临身上睡觉,比趴在曹家文身上舒服多了。曹家文太瘦,但福临壮实,不仅仅因为福临壮实,还因为趴在他身上睡觉的感觉有些异样。 民间的曹家文,认为娘子趴在他身上睡觉晦气,但即将成为真龙天子的福临,却对她的不恭并不介意。 林月趴在福临身上没动,脑子里却想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事。 前世她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剧里描写着嫔妃侍寝皇上的场景。在皇上眼里,众多的嫔妃就是一块块牌子,皇上今天晚上想和哪块牌子睡觉,就将这块牌子翻个面,然后,被翻了面的这块牌子就要脱光衣服做好准备。太监在服伺皇上就寝的时候,将被子盖到皇上的踝关节处,让皇上的龙爪露在被子外面,被翻牌子的那个嫔或那个妃,光着身子裹着披风躺在另外一间屋里等着。为什么要光着身子,据说是怕被翻牌的嫔或妃,利用和皇上睡觉的机会刺杀皇上。 见皇上露出龙爪了,这个嫔妃就被太监扛起来,像扛着一个长长的布滚子,将布滚子扛到龙床边,太监让布滚子立起来,再将嫔妃身上裹着的披风褪去,嫔妃就从露着龙爪的地方爬进被子,一直爬到皇上身边,然后皇上开始辛勤耕耘播下龙种,播了龙种,皇上很辛苦的睡着了,侍寝的嫔妃再悄悄倒退,倒退到皇上的龙爪外,被等候着的太监又扛起来,再悄然离开....,林月想象着自己是那个被翻了牌子的嫔妃,从福临的龙爪下悄悄爬到他身边时的样子,心里不仅好笑,也为那些充当牌子的后呀嫔呀妃呀之类的女人深感悲哀! 林月现在不仅不会从福临脚下爬来爬去,甚至还能趴在龙身上睡觉,藐视龙威?唉!什么龙威?以前的福临很少洗澡洗头,身上总会散发出很浓的汗臭味,今天要不是福临用香皂洗了澡,和其他男人一样,也是个臭男人! 林月趴在福临身上感觉累了,就从他身上翻下来。林月一动弹,福临也醒了,转身抱住她,嘴里含混不清的嗯嗯两声,屋外早就天亮了,但仍然下着雨,吹着风,雨水打在屋瓦上,发出密集而细碎的啪啪声响。 两人相拥着又小睡了一会儿,现在终于睡醒了。 听着屋外的风雨声,林月抚摸着福临的脖子,想起福临脖子后面那块铜钱般大小的胎记,福临很得意,说我父皇的脖子后面也有这么一块胎记,不仅脖子后面有,父皇左腿边也有,这两个地方的胎记只有我和父皇长得一模一样,父皇打趣,说我的这个儿子最像我,像得连否认都难。 林月问,豪格和叶布书有胎记吗? 福临说,豪格的脖子后面有,但腿上没有,叶布书腿上有,但脖子后面没有,只有我,两个地方都有。 福临说自己两个地方都有与父皇一样的胎记,自豪得很。 林月抚摸着福临的脖颈,福临感觉很舒服,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下雨真好,我父皇昨天晚上肯定也睡了一个好觉,他已经好多天失眠了。 林月懒懒的嗯了一声,表示她也睡得很好。 福临和林月昨天都洗了头发洗了澡,还是洗的鸳鸯浴,现在两人都披头散发躺在床上,福临怀里抱着林月,心里非常满足。他的妻妾现在加起来已经有了七个,但没有哪一个与他睡觉时会令他如此心满意足,福临亲吻了一下林月的额头,忽地一下坐起身来,一把撩开林月身上的被子,两只眼睛贪婪而好奇的盯着林月赤裸的身子看,一边看,还一边用他粗糙的大手在林月身上又摸又捏,再粗鲁的将林月大腿分开,低着头想看林月的私处。 林月假装气恼,你有那么多老婆,还没看够?一把将被子扯开盖在自己身上,说看什么看? 福临讪笑,赶紧躺下来,将林月搂在怀里,说我就想看看,你的身子是不是和其他女人长得一样。 林月不解,什么意思?女人的身子难道还有多种多 样的? 福临叹一口气,说你别看我有好几个老婆,但我对她们都索然无味,她们都很怕我,从来不主动和我亲近,睡在床上也是动都不敢动,和她们睡觉,哪里有和你睡觉的那种感觉? 福临说完,又轻轻叹口气,喃喃自语,和你睡觉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林月心下吐槽,你和我睡觉感觉舒服,就怀疑我的身子与其他女人不一样?我和你睡觉,怎么就没有怀疑你是人是龙是神还是鬼呢? 两人又睡了一会儿,福临问,这次祈雨成功,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林月想想,对呀,帮皇上祈雨成功,皇上应该有表示的。林月抚摸着福临的脸,说这次祈雨成功,立功的人应该很多吧?福临嗯了一声,立功的人有哪些,他没有认真想过,不过,立功最大的当然是林月。福临下意识的将林月向怀里使劲搂了搂。 林月说,首先应该感谢甘露比丘尼,她是雷公电母的女儿,感谢甘露比丘尼,就是感谢雷公电母。 福临赶紧嗯一声,表示赞同。怎么感谢? 林月说,送她珠宝玉器之类的东西她是不会要的,尼姑要这些东西有何用?皇上应该让她任广济寺方丈,然后,朝廷出钱,将广济寺尼姑庵重新修整一次,为甘露方丈在尼姑庵单独建一所房子供她居住。 福临赶紧说,给雷公电母女儿建尼姑庵,这是应该的,但要让她当广济寺方丈?好像有点难。 林月就给福临讲了一通人界天界地界佛界神界相通的道理。福临听得很认真,但最后还是不知所以然的嗯了两声。 林月捏着福临的耳朵轻轻揉捏着,又向福临怀里拱了拱,说你父皇除了感谢甘露比丘尼,还应该感谢我。说完轻轻窃笑两声。 福临赶紧说,那是当然的。 林月说,甘露被赶出广济寺,要不是我收留了甘露,雷公电母就找不到她,这次祈雨是否能成功,就很难说。 福临在林月额头上吻一下,说那是自然的。不过,你想父皇怎么感谢你?前两次赏赐给你的东西,你好像都不喜欢,这次想要什么?想要珠宝还是玉器? 林月说,我才不稀罕那些东西,我喜欢广济寺旁边那座禅茶院,你让你父皇将广济寺的禅茶院赏赐给我吧。禅茶院是明朝皇帝赏赐给广济寺的,现在由清朝皇帝赏赐给我,道理是说得过去的。 福临一听,感觉很奇怪,林月不喜欢珠宝玉器,怎么会喜欢那座禅茶院?她要禅茶院干什么? 福临不解,问你要禅茶院干什么? 林月说,我想在那里办一所学校。 福临一听,像被电触了一样,一把将林月推开,欠起身子,居高临下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想办学校? 林月见福临这种惊奇的表情感到好玩,说我想办一所学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我想办的学校是一所技校。 福临重新躺下,问什么叫技校? 林月说,技校就是那种一边学文化一边学技术,结业的时候,能成为既有文化又有技术的人。 福临感到很新奇,他知道各地的官学,私塾,文庙,孔庙之类的学校很多,办学校并不是稀罕事,但那些学校都是为了考秀才考举人设立的,而且办学的人,无论官学还是私塾,都是男人办学,哪有女人办学校的!林月说她要办学校,所以,惊得福临翻身坐起。 一个女人要办学校很稀罕,更稀罕的是,林月办学校不是读四书五经,而是什么技校? 福临没听说过技校,但技校也是学校。福临知道,父皇是鼓励办学的,特别鼓励利用寺庙闲置的房子办学,禅茶院只是一个喝茶的地方,那么好的地方只用来喝茶,太浪费。对于林月的这个要求,福临认为不难。 林月为什么不说七月初八祈雨的策划都是她一个人的功绩呢?林月只说是她收留了雷公电母的女儿立了功,因为别人知道自己越多的事对自己的威胁就越大,没人知道林月更多的事,林月就会深藏不露。她不邀功,福临就多一次露脸挣表现的机会,虽然福临挣不挣表现他都会成为皇上,但顺水人情林月是愿意给的。 甘露比丘尼是她收留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她不需要隐瞒,但为了得到禅茶院,她可以借此邀功。 福临用毛茸茸的嘴在林月鼻子上咬了咬,林月突然冒出一句,李罡不是好人。 福临停下嘴,吃惊的看着林月,林月怎么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话?她怎么知道李罡不是好人? 福临说,我也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李罡是个好人吗?李罡在朝堂骂他阴谋诡计居心不良,还和他打架,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好人? 林月说,李罡骂你! 福临点头,我知道。 林月说,他不仅骂你,还骂你父皇! 福临大吃一惊,他敢骂我父皇? 林月说,他骂你父皇是狗! 福临忽地一下坐起身来,林月也欠起身子。福临一把抓住林月光溜溜的胳膊,急切的问,李罡敢骂我父皇是狗? 林月被福临的龙爪抓得生痛,哎呦哎呦叫两声,福临这才松开手。 林月说,六月初八那天在广济寺广场,他说你父皇不采纳他提供的祈雨时间,是狗咬吕洞宾,难道他不是说自己是吕洞宾,骂你父皇是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句俗语在中国家喻户晓,福临岂能不知道? 福临瞪大眼睛,李罡敢说这样的话? 林月又说,他还说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林月说完就看着福临,福临是读过苏轼这首诗的,他当然知道这首诗的意思。 福临愤怒了,气得满脸通红。 林月火上添油,我说他不是好人,还因为他撞倒了老妇人连一声对不起都没说就跑了....。 福临腾地跳下床,赤身裸体的就要去推鲁才住的屋子。林月心里骂着,果然是个二货! 林月叫住他,且慢? 福临本能的收住脚,看着林月。林月说,你父皇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说? 福临愣了一下,是呀,万一父皇问他,他该怎么说呢? 林月说,在场的还有顺天府的刘大人,刘大人还呵斥过他,不要他乱说。哦!福临明白了,顺天府尹刘大人是证人。 福临光着身子,一把推开隔壁鲁才住的屋子,回转身将林月卧室屋门关上。 第177章 福临自己穿衣吃饭 林月看着被福临又关上的那扇门,就想起鲁才。 鲁才是福临身边的跟班兼保镖,他的武器是一把长长的战刀,鲁才虽然是个太监,但他是个习武的太监,身怀舞刀绝技,对福临也是忠心耿耿。 鲁才跟着福临在林月家进进出出,开始的时候,林月并没注意到他,只是感觉鲁才与大黄的关系不错,每次鲁才跟着福临走进林月后院,大黄不是先向福临摇尾巴,而是先对鲁才表示欢迎。 后来管家胡智德建议林月给鲁才留一间屋子让鲁才休息,才知道鲁才与大黄关系好的原因。 鲁才跟随福临走进林月的宅院以后,只要福临在林月屋里没走,鲁才就不能擅自离开,但他又没地方去,只能自己找地方待着,无聊的时候,就和大黄玩,福临晚上在林月卧室睡觉,鲁才就蹲在后院廊下过夜,天冷的时候,就抱着大黄睡觉,实在太冷,就将上半身缩进大黄的狗窝里与大黄一起睡,鲁才与大黄这种关系,不亲密都不行。 福临从来都不关心别人,自然不会主动安排鲁才的事,林月没关注到鲁才,鲁才又不能自己提要求,就只能自己克服困难。 听了胡智德的话,林月很自责,赶紧将卧室旁边一间屋收拾出来,安置了一些家具和福临的洗漱用具,让鲁才住了进去,鲁才得到福临的许可,这才有了自己固定的休息室。 鲁才对林月非常感激,他在林月家有了自己的一间屋子,不仅自己不用再蹲墙角睡狗窝,而且照顾福临也方便多了。当然,福临本身也方便多了。 以前福临在林月家过夜,起床后却没人给他穿衣服,照顾他洗漱,福临没当过兵打过仗,没在兵营里待过,从小待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成亲以前,身边有一大帮奶娘丫鬟,娶亲以后,身边又有好几个老婆,穿衣脱衣洗漱之类的事,难道不该自己的老婆做吗? 可林月不是他的老婆,再说林月也没有替丈夫穿衣服脱衣服的习惯,林月的说法是,你都是七个女儿的成年人了,难道自己不会穿衣脱衣?林月不惯着他这些做派,与林月吃饭,福临只能自己拿筷子吃,与林月睡觉,只能自己脱衣服睡,与林月喝茶,只能自己续水,拉屎撒尿以后,也是自己擦屁股。 福临无奈,无奈久了就习惯了,只是每次起床自己穿衣服有点难,头不梳脸不洗,衣履不整就出门还是不好的。以前鲁才没有自己的休息室,福临起床,鲁才进屋为福临穿衣梳洗,林月躺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好在鲁才是个太监,进出林月的房间不会不方便,鲁才也不会产生非分之想。 现在鲁才有自己的休息室了,福临每次起床,不用喊鲁才,鲁才也不用进林月卧室,他警醒得很,低微声响,他就知道主子起床了。 鲁才的屋与林月的卧室是连通的,中间只隔着一道门,福临在林月家过夜,起床以后,福临不用叫,一脚将门踹开,鲁才随时随地都在屋里恭候着的。屋里洗漱用具齐全,鲁才为福临穿衣洗漱梳头,完事后两人就离开。 林月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又想起仓西县曹家大院,曹家大院自己卧室旁边也是有间小屋的,鲁大妹说那是妾住的房间,自己卧室旁边有个妾住的房间?林月深感震惊。现在林月后院卧室旁边也有一间小屋,小屋里却住着林月情夫的跟班兼保镖。 林月看着那扇门,自觉好笑。 福临走后,林月派人给福临送去一箱香皂。 人说久晴必有久雨,初八的大雨连着下了四天,雨水流进深深的干旱裂缝,裂缝很快被雨水灌满,田里又再次关上了水,雨水浸润着大地,沟渠的水哗哗流淌,护城河的水达到最高水位,庄稼喝饱了水,继续生长,树木青草重新长出嫩芽,嫩芽长得很快,几天时间由黄转绿,小鸟牛马鸡鸭全都有了新的活力,连大黄都比以前更加活跃,在大雨中尽情撒着欢跑来跑去。 大雨连着下了四天,七月十三的早上,雨停了,太阳重新向大地撒下炙热的阳光。旱灾解除,太阳再炙热也没有了下雨前的威力。 六月初八祈雨后,二休天天都惴惴不安,雨没祈下来,一阵惊天响雷却被雷击死伤多人,还引发山火,虽然是天灾,但民间已经有了广济寺得罪雷公的传言。 直到七月初八,皇上祈雨成功,甘露作为雷公电母的女儿闪亮登场,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本二休赶走甘露只是广济寺的秘密,但六月初八和七月初八两次祈雨的结果,证实了皇上是真龙天子的同时,也证实了广济寺赶走甘露的恶行。很快,人们就将广济寺赶走雷公电母女儿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故事版本满天飞,无论哪种版本,都是指责广济寺二休住持的。 二休对民间传言很烦恼,但比传言更烦恼的是后怕。 甘露协助皇上祈雨成功,说明甘露就是雷公电母的女儿,现在雷公电母的女儿回了广济寺,二休不敢再对甘露下手,但甘露被赶出山门,她绝对不会对自己遭受的屈辱不了了之,潜意识里,二休就感到甘露比丘尼不会就此罢休,二休在寺院里的种种恶行终归会被暴露无遗,那时,自己的结局可想而知。 现在的二休,不仅让甘露回到了广济寺,而且被收留甘露的那个小女子敲了竹杠,这一竹杠敲得太重,不仅使广济寺损失了三千亩良田沃土,还因为赶走甘露引发众怒。别人做事,名利双赢,他二休做事,名利双输。 李罡的日子也很难过,六月初八祈雨的事被皇上否定以后,李罡就密谋广济寺祈雨,谁知六月初八那天眼看只差一丢丢就要下雨了,老天爷却突然变脸导致祈雨失败,六月初八祈雨失败,李罡就寄希望七月初八祈雨也失败,这样他就可以松口气,没想到,七月初八祈雨成功,好在他在朝堂上打的赌躲过了。自己赌的是六月初八不下雨会被雷劈,六月初八没下雨,雷公却忘了劈他。福临打的赌是,如果七月初八不下雨就斩了李罡,现在七月初八下了雨,福临就没有理由斩他。 打赌的事虽然躲过了,但六月初八与广济寺密谋祈雨的事终归不是好事,万一这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不判他阳奉阴违? 早朝,礼部尚书杜文向皇上递一份折子,呈报了七月初八祈雨的有功人员,当然第一位就是固伦皇子福临,七月初八的日期是福临建议的,理应给与重赏,还有几位在祈雨仪式中有作为的其他官员,比如负责地方统筹的顺天府尹刘圣,负责皇上一应杂务的内务府总管何洛会等人,当然,整个祈雨仪式是由礼部负责的,所以,杜文也没忘了在请赏人员名单里提醒皇上,礼部的工作情况请皇上明示。 名单有了,至于对有功人员赏赐什么,赏赐多少,这是皇上定夺的,不用礼部呈报。 黄台吉看了奏折,颔首表示满意。 福临一听奏折上没有雷公电母女儿的功劳,也没有林月的事,就赶紧出班,向父皇一揖,说父皇祈雨成功,恩泽天下,百姓感恩戴德,但这次祈雨成功,除了父皇为民祈愿而外,还有广济寺的甘露比丘尼,甘露比丘尼是雷公电母的女儿,她协助父皇祈雨也是有功劳的。 黄台吉一听,这才想起坐在高台上念经的那个尼姑,是呀,怎么能将雷公电母的女儿忘了呢?如果没有甘露的协助,雷公电母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极有可能会像六月初八那天动怒,再次降罪给朕! 黄台吉颔首,广济寺甘露比丘尼协助朕祈雨成功,应该给予重赏。 黄台吉眨眨眼睛,问福临,依你所见,该怎么重赏甘露比丘尼呢? 福临说,既然甘露是雷公电母的女儿,不是凡人,广济寺的方丈就应该由甘露担任,广济寺有雷公电母女儿做方丈,以后父皇与上天沟通,有甘露方丈协助,会更加便利。 大臣们一听,虽然都赞同重赏甘露,但尼姑怎能任寺院方丈?这事任何哪本书里都没有过记录。 杜文马上站出来反对,说自古皇上不干预佛堂事,方丈的任职是佛堂中的事,广济寺二休住持是上届住持指定的,所以寺院方丈不能由民事钦定,还望皇上三思。 黄台吉听杜文说皇上不能干预佛堂事,心里就有些不爽,朕是真龙天子,真龙天子管天管地管空气,哪样不能干预?黄台吉不悦,看杜文的眼光就冷气直冒。 豪格力挺杜文,出班向父皇一揖,说礼部的意见有理,虽然甘露是雷公电母的女儿,但尼姑做方丈闻所未闻,建议父皇钦定甘露做广济寺尼姑庵的庵主即可。 大臣们都齐声附和,豪格说得有理,哪有尼姑做方丈的?多赏赐一些宝物给广济寺也是对甘露比丘尼的重赏了。 黄台吉皱眉看看豪格,又看看大臣们,福临急了,让甘露做广济寺方丈,这是林月交办的事,如果父皇只是让甘露做尼姑庵的庵主,怎么对林月交代? 福临再向父皇禀报,说甘露比丘尼为了协助父皇祈雨成功,从高台上跌下来伤了肋骨仍然轻伤不下火线,说明甘露比丘尼协助父皇恩泽苍生是非常虔诚的,即或不考虑甘露比丘尼是雷公电母的女儿,就是对这种忠心耿耿的比丘尼也应该不拘一格为我所用,有父皇的英明,有上天的眷顾,才能永葆大清国社稷昌盛。 黄台吉听福临说不拘一格为我所用的话,就下意识看看他放在御案上临摹的那句诗,自从读到曹家文写的那首诗后,黄台吉就爱不释手将那首诗临摹下来,并将它摆放在自己的御案上以便时时激励自己,“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句诗成为黄台吉的座右铭。 黄台吉不禁对福临颔首,这样的儿子,朕喜欢。 第178章 刘圣是小人吗? 刘奕杰见皇上看福临的眼光很是温柔,突然想起林月对他说的话,你如果一定要站队,就站在九皇子一边。 虽然刘奕杰不知道林月为什么要让他站在九皇子一边,但在刘奕杰心目中,已经奠定了听林月的话没错的意识,只要是林月说的,不要问为什么,照做就是了。 刘奕杰见礼部尚书对甘露任广济寺方丈表示反对,豪格又当面力挺杜文,大臣们一边倒的对豪格表忠心,刘奕杰原本不愿意站队的,现在见福临孤立无援,他就跨前一步,向皇上一揖,启禀皇上,六月初八那天广济寺祈雨引发天怒,民众被雷击,死伤多人,山火蔓延造成民间财产巨大损失,民间原本就有传闻,六月初八这天发生灾祸,是因为广济寺二休住持将甘露赶出寺院,得罪雷公电母后遭受的惩罚。既然广济寺二休住持将甘露赶出寺院,已经在雷公电母心中惹起愤恨,寺院惹怒天神的愤恨没有得到处罚,他们的女儿遭受寺院不公正待遇,也没有得到安抚,势必留下隐患,所以,下官认为,应该采纳固伦九皇子的建议,钦定甘露为广济寺方丈,只要甘露任了方丈,雷公电母就会消气,也就没有了后患。 皇上一听,赶紧问刘奕杰,朕同意钦定甘露为方丈,但甘露是个尼姑,尼姑能不能任方丈? 刘奕杰向皇上又是一揖,下官认为皇上对此不必顾虑,如果雷公电母跌落人间的是个儿子,儿子在广济寺作了和尚,钦定和尚为方丈当然没有问题,问题是雷公电母跌落人间的是个女儿,如果雷公电母的儿子可以作方丈,但女儿不可以做方丈,雷公电母必定会为女儿打抱不平。 雷公电母会为女儿不能做方丈打抱不平?不仅大臣们愕然,黄台吉也愕然! 刘奕杰说,因为天庭是没有男尊女卑的,女神按照天庭的分工,与男神一样分管天上的大事,比如女娲,不仅是创世女神,还是福佑社稷的正神;比如王母娘娘,是专门掌管不死药,惩罚邪恶,预警灾害的女神;比如电母,是掌管雷鸣前闪电的女神,她不闪电,雷公就不打雷;还有太阳神羲和,月亮神常羲等等,这些都是女神。 刘奕杰清清嗓门,又说,不仅天庭有女神,就是佛界也有女菩萨,比如大家熟悉的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大行菩萨,文殊菩萨等等。 刘奕杰说完又顿一顿,甘露不是凡胎所生,所以,皇上不用在乎甘露的性别,要在乎甘露的身份,不论从什么角度讲,皇上不拘一格钦定甘露为方丈,这才是皇上应该坚持的原则。 刘奕杰不愧是御史,引经据典,天上地下,神界佛界一番话,说得黄台吉一个劲点头,大臣们都向刘奕杰投来惊异而复杂的眼光,他们不在乎刘奕杰说的话是否正确,他们在乎的是,大臣中,只有刘奕杰公开反对豪格,坚定支持福临的态度。 豪格还没听完刘奕杰的话就瞪起了眼,眉毛一根根竖起来,额头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愤怒地盯着刘奕杰看,是人都看得出来,豪格在强忍着不发火。 福临则很激动,自己被孤立时,左都御史站出来,力排众议,公开支持自己的建议,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正气凛然的革命精神!福临出自内心对刘奕杰充满感激。 但刘奕杰不敢看豪格,不敢看不代表他不知道豪格现在的表情,只是不敢看罢了。 只听黄台吉赞许说,爱卿说的极是,天庭佛界都不计较男女之事,凡间就不应该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 福临见父皇应允了刘奕杰的说法,赶紧再向父皇启奏,甘露是比丘尼,任了方丈以后不能住在僧尞,还要请父皇拨款,在广济寺尼姑庵修建一处供甘露方丈居住的庵殿,赐名甘露庵。 黄台吉点点头,嗯,福临心细,想得周到。 黄台吉问,还有什么需要商议的? 福临说,还有林月应该得到父皇的赏赐。 黄台吉一惊,林月?黄台吉当然知道林月,是林月救了福临的命,为了感谢林月,黄台吉曾经颁发圣旨对她进行了赏赐,黄台吉还知道是林月生产的药治好了他的打摆子病,但绝大多数大臣并不知道福临说的林月是谁。 福临说,林月虽然不是朝廷官员,也不是天界神人,她只是一介草民....。大臣们一听尽皆哗然,一介草民怎么有资格让皇上赏赐? 黄台吉向大臣们做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大臣们安静下来。 福临继续说,广济寺二休住持赶走甘露比丘尼以后,甘露无家可归,是林月收留了甘露。电母托梦的时候就对我说,要感谢那个收留了我女儿的恩人,所以,请父皇赏赐救了甘露的林月。 哦,大臣们有点懵逼,不过,听起来这事确实很重要。 福临说,如果林月没有收留甘露,到时我们找不到甘露,甘露就不能协助父皇祈雨。 嗯,事情的逻辑是这样的,没有甘露协助,黄台吉祈雨是否真的能成功那还两说,保不齐有可能还会再次出现六月初八发生的那种天灾。 福临继续说,电母要求感谢她,但我们没有对她表示感谢,岂不又会节外生枝? 黄台吉问,你的意见该怎么对他表示感谢? 福临说,林月希望皇上将广济寺的禅茶院赏赐给她。 大臣们一听,又炸了锅,这个人的胃口好大,居然要广济寺的禅茶院? 说到这里先做个说明,福临口里说的她,是女性的林月,黄台吉问话的他,是男性的林月,因为黄台吉一直都自以为林月是个男人,不仅仅黄台吉认为林月是个男人,那些不认识林月的大臣,全都认为救了福临,又收留了雷公电母女儿的人也应该是个男人。 所以,在这里只能用两个不同性别的字来区分每个人心目中的人物,不是错别字哈。 虽然禅茶院是广济寺的,但禅茶文化属于礼部对文化管理的范畴,再说,这是广济寺的庙产,每年收入的很大一部分是要用来打理官员的,杜文也是二休住持打理官员的重点人物,如果没有了禅茶院的收入,以后二休对自己的银钱就会减少很多,这事一定要制止。 杜文马上站出来提醒皇上,启禀皇上,禅茶院是广济寺的庙产,动寺院的庙产,恐怕会引起佛教界的不满。 黄台吉不理会杜文,皱眉问福临,他要禅茶院干什么? 福临说,禅茶院只是用来喝茶,太浪费,她要用禅茶院办学校。 大臣们一听,愣了一下,不少大臣就不由得点头,历朝历代无论其用意如何,对教育和办学都是重视的,因为办学有利于社会进步,是好事。 皇上一听,林月说禅茶院只是喝茶,太浪费,想想也是哈,禅茶院那么好的一个地方,只是喝喝茶,确实太浪费。林月想要禅茶院,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是用于办学,这种促进社会进步的行为,应该支持。 黄台吉不由得颔首表示赞许。 这时李罡再也忍不住了,他原本是不敢开口说话的,因为他担心自己会被皇上追究六月初八那场灾祸,但在朝堂上听见福临建议钦定甘露为方丈,他就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李罡知道甘露被赶出广济寺的真正原因,甘露回到广济寺原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甘露做了方丈,二休住持的事马上就会暴露无疑,二休一暴露,李罡与二休同流合污的那些事也隐瞒不住,现在福临又提出要皇上将禅茶院赏赐出去,这不是断了二休和李罡的一条财路,虽然他们的财路很多,但禅茶院的财路是很重要的部分。 保二休住持就是保自己,保禅茶院,就是保银子。 李罡不再犹豫,跨前一步,向黄台吉一揖,广济寺是佛教圣地,神圣不容侵犯,佛门中的事,最好由佛门中人自行处理,请皇上三思。 福临原本并没有注意到李罡,他的注意力全在如何说服父皇赐甘露任方丈和将禅茶院赏赐给林月的事情上,现在李罡一跳出来,他马上就想起林月说的话。 福临瞪圆双眼,指着李罡大喝一声,你不是好人! 福临的大喝声,令所有大臣都大吃一惊,黄台吉一愣,沉下脸来,呵斥福临,休得放肆! 福临依然指着李罡,对黄台吉说,启禀父皇,李罡骂你是狗! 满朝文武一听都大惊失色,李罡也吓得脸色煞白,向福临大喝一声,你血口喷人! 黄台吉从来没有被人骂过,何况福临说自己被李罡骂为狗!这是如何伤脸面的事! 黄台吉看向李罡,眼里飞出无数把刀子,李罡吓得发抖,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嘭嘭嘭磕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福临再跨前一步,向父皇禀报,李罡对父皇没有采纳他六月初八祈雨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不仅串通广济寺二休住持,六月初八那天让广济寺祈雨,他还亲自参加。 李罡赶紧分辨,我没参加。 福临咬牙,你不仅去了,在广济寺广场祈雨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父皇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李罡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当时确实说过这话,但当时福临并没有在场,他是怎么知道的? 李罡梗着脖子,大喊冤枉,你栽赃诬陷! 福临不理他,继续说,他还藐视父皇,说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做文官的大臣们都是读过这首诗的,知道这句诗的意思,当年有名的乌台诗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李罡吟这首诗,看来与他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意思是一致的。皇上没采纳李罡提出的祈雨日,李罡有气,说出这样的话,吟出这样的诗,符合李罡当时的情绪。 李罡脑子里迅速回想着当天他说这话时的场景,现场除了顺天府尹刘圣,还有几个正在抬头看天的民妇,民妇都是愚昧无知之人,怎么听得懂李罡说的那些话?吟的那首诗?不是民妇还是谁? 李罡瞪眼看看站在他不远处的刘圣,在现场的还有刘圣,刘圣才有理解这句诗的学识,对,一定是刘圣向福临告的密! 李罡没想到顺天府尹刘圣居然是个告密小人! 李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自己死了,也要让大臣们知道刘圣是个小人,他是被刘圣害死的! 李罡指着刘圣大骂,你不是个好东西,你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群臣见李罡骂刘圣是小人,全都知道了,这一定是刘圣向福临告的密。 历朝历代官员都是痛恨告密之人的,告密之人被称之为小人,远小人,是官员们的共识。所以,所有大臣看向刘圣的眼神都很鄙夷。 被李罡骂为小人,被群臣用鄙夷眼神盯着,刘圣睡着都躺枪了,他一脸懵逼,一头雾水。 第179章 皇上杀了李罡 大臣们见李罡指着刘圣骂,都很惊愕,在大臣们的心目中,顺天府尹刘圣是个高风亮节的好人,好人怎么能做告密的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福临冷眼看着李罡,你看刘圣干什么?你把跪地老妇人撞到以后,连句对不起的话不说就跑了,现场民众都骂你什么? 福临自问自答,都骂你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现在好意思看刘大人,骂刘大人是小人?你在民众眼里猪狗不如! 李罡一听又傻眼了,他撞到老妇人的时候,刘圣是不在现场的,一发现山火,刘圣就跳上马,带领顺天府的人和民众救火去了,现场除了那几个看天的民妇,刘圣没在现场,民妇骂他猪狗不如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刘圣应该也不知道! 李罡收回怒视刘圣的眼神,瞪眼看着福临。尔后声嘶力竭大喊,九皇子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的,你有何证据? 辱骂皇上,藐视朝廷,这是灭族杀头的罪,这样的重罪怎能凭福临一人之言而定? 黄台吉也瞪眼看福临,福临赶紧看向刘圣,说当时刘大人在现场的,李罡说那话以后,刘大人还呵斥过他! 刘圣突然听见福临说自己在现场,还呵斥过李罡,这才猛然记起,他当时确实在现场,李罡当时确实说过这些话。 不过,福临怎么知道李罡说过这些话?因为李罡说话以后,刘圣也警觉的看了看四周,除了站得远远的顺天府几个人,距他们最近的就是几个当地民妇,这几个民妇都被天像吸引,都在昂头看天,没人在意他们身边人说了哪些话,这几个民妇中,他也没有发现在认真听他们对话的可疑人。 刘圣不由得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福临,你是怎么知道李罡说这些话的?福临愣了一下,是呀,他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能说是自己做梦梦见的吧。 福临激动的大吼一声,我怎么知道的?这很重要吗? 是呀,福临是怎么知道的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罡到底说过这话吟过这诗没有?不过,刘圣的反问却是向大臣们表示,李罡的事不是他告的密! 黄台吉鼻子里哼了一声,意思是催促刘圣说话。既然福临都说刘圣呵斥过李罡,刘圣到底呵没呵斥过李罡?呵斥过,就证明李罡说过那话,没呵斥,证明刘圣没在现场。 刘圣没必要替李罡隐瞒,他处事一向光明磊落,实话实说,就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刘圣说的与福临说的完全一致。 李罡还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刘圣是个高风亮节的人,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坐实了李罡辱骂皇上,藐视朝廷的罪行,刘圣就是活生生的证人证言。 李罡当即瘫倒在地。大臣们也不乐意了,李罡啥意思呢?城东不斗少年鸡,难道只有你是天师,我们都是小人?你不和我们一起玩了? 黄台吉气得鼻子都歪了,咬牙切齿怒斥李罡,你个蠢货,叫你汇报天象,你故弄玄虚,三番五次戏弄朕,七月初八祈雨前,你拿着黄历到处散布,说七月初八不宜祭祀,祈雨期间,又多次要求朕放弃祈雨诚意。朕没采纳你提供的祈雨日期,你就让广济寺祈雨,惹得天怒人怨,你居然还将朕怀恨在心!骂朕狗咬吕洞宾,你是吕洞宾?你不和朕玩了?要到城东斗鸡? 黄台吉恨恨的说,朕念你能看天象,知地理,一而再再而三原谅你的过失,没想到你执迷不悟,既然敢宣扬邪教,传播有害天算学,还敢辱没朕,口出狂言! 黄台吉越说越气,将御案重重一拍,你居然敢说城东不斗少年鸡!你不和朕玩了?朕也不想再和你玩!你自己到城东玩去吧! 黄台吉怒喝一声,将这个奴才押到城东斩了! 几个兵士拥进殿来,将瘫软在地的李罡拖了出去。李罡一路哀嚎,我是李罡!我是李罡! 黄台吉说让李罡自己到城东去玩啥意思? 当年杀人的地方主要有两处,一处是位于西边的菜市口,一处是位于东边的柴市口,林月前世被誉为民族英雄的文天祥就是在东边柴市口被杀头的。黄台吉为什么不在菜市口杀李罡而要在柴市口杀李罡?那是因为李罡背诵了苏轼的那句诗,城东不斗少年鸡所致,既然你不屑于在城东斗鸡,那朕就在城东让你掉脑袋,就这么简单。 杀了李罡,再没人敢在皇上面前说二话,福临功劳最大,不仅为父皇提供了准确的祈雨时间,帮助父皇消除了民众对黄台吉不是真龙天子的谣言,还当面告发李罡辱骂父皇的坏人坏事,是个爱憎分明的好皇子,所以,黄台吉下发的诏书,就将固伦皇子福临晋升为参政御皇子,参政御皇子属于正五品,同时赏赐的还有统筹仪式表现出色的礼部尚书杜文,组织民众参与,保障地方安全的顺天府尹刘圣等人。 皇上钦定甘露为广济寺方丈,赐专银,在广济寺建甘露庵和甘露方丈的住所,将广济寺禅茶院赐予林月用于办学等等。 甘露比丘尼成为甘露方丈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查处二休住持一伙的犯罪事实,大鸿胪寺是朝廷管理寺庙的机构,大鸿胪寺派出官员协助甘露方丈查处,查处二休住持一伙的罪行犹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多年来,二休住持伙同广济寺库房、监院、副寺以及维那等主要管事,在僧尞一处拐角处挖掘地道,直通围墙外面的宅院,宅院里长期住着二休拐来的女人,他不仅和这些女人厮混,还以念佛治病的借口,多次奸污生病住在庙里的女居士,而寺庙里的香火钱,则长期被二休住持等几人私分,他们用这些钱,在自己老家购置了不少田产....。 大鸿胪寺协助甘露方丈很快查清事实,上报朝廷。黄台吉气得暴跳,当即将所有涉案僧尼拿获,按律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该逐出寺庙的逐出寺庙,所有犯罪僧尼全部做了处理。 现在甘露方丈清除了危及她安全的隐患,任命一个法号为道忞的和尚做了住持,道忞住持负责管理寺院,处理寺院中的具体事物。甘露方丈则虔心念佛,做佛界和民间的精神领袖。 广济寺方丈是雷公电母的女儿已经家喻户晓,当地民众都经历过六月初八和七月初八祈雨的奇遇,无人不深信甘露方丈通天的能力,她的父母是雷公电母,谁敢不恭敬! 朝廷出资翻建尼姑庵的速度也很快,以前的尼姑庵房屋陈旧,现在陈旧的房屋全部拆除,不仅新建了一座崭新的甘露庵,还专门建了一栋正堂供甘露居住,黄台吉为了表示对甘露的重视,还亲笔题写了“甘露庵”三个大字。现在的甘露庵,今非昔比,鸟枪换大炮,旧貌换新颜了。 禅茶院也成为林月的产业。 禅茶院成为林月的产业以后,林月决定到禅茶院去看看,同时要看的,还有从二休手里得到的那三千亩地,今天需要处理的事很多,林月叫管家和陶学奎两人跟着一起去。那三千亩地要用来种植生产原料,所以林月又让火锅底料厂的厂长焦永根也一起去。当然,一起去的原本应该有蒋玉娘,但林月安排蒋玉娘另外的事,就让米康氏跟着,由米康氏负责照顾林月。 林月一行人都站在后院大门外等着轿子,禅茶院距林月家不远,但林月走着去的话,速度太慢,林月坐轿,其他人步行。 柳树巷是一条能交错马车的大街,大街两旁排列着民居和一些商铺,虽然也很热闹,但和杨树街比起来则逊色一些。 住在林月家宅院不远处是一户姓马的人家,林月日常与马家人并无来往,她没见过马大哥,只是经常看见马大嫂。马大嫂是个虎背熊腰,肤色奥黑的中年女人,她生养了好几个儿女,与公爹娘住在一起,有一大家子人。 在林月印象里,马大嫂是个说话嗓门粗,做事干练,风风火火的人。姓马的人在自家门前支了一块门板当做柜台面,门前磊了一口锅灶,他们的营生是做煎饼卖,负责做煎饼的是马大嫂,卖煎饼的也是马大嫂。 马大嫂从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木桶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柄刷子,她将木桶提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将木桶里的东西倾倒出来,只听哗的一声响,一股恶臭就从大树下直接冲出来。 林月皱紧眉头,看着马大嫂倒粪桶。 这个时代京城没有下水道,更没有自来水,当然也没有公共厕所,人们的大便小便没地方倾倒,讲究些的人家就挖个坑,将自家大小便倒进坑里,过段时间再将坑掩埋起来,再重新挖坑。 但大多数人家没有地方挖坑,就像马大嫂这样,哪里方便就向哪里倒。 甚至有人会将粪便偷偷倒进护城河里,护城河是不流通的水,没有水源,无法自净,只有待天降大雨后才能帮助河水自净一部分,天不下雨,护城河里的水就会发出臭味。 但老百姓都知道,将粪便倒进护城河会被罚银子的,所以,白天没人敢倒,但晚上夜深人静时,就会时不时听见河边传来木桶碰撞和倾倒粪便的声音。 如此这般的京城上空,自然就飘荡着大便夹杂着小便,人粪夹杂着牛溲马尿的臭味,京城不仅是一个巨大的公共厕所,还是一个巨大的垃圾站。 其实大家都知道,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人畜粪便是庄稼很好的肥料,农家是不舍得将人畜粪便随意倾倒的。在没有化肥的年代,地里的庄稼全靠人畜粪便或自制的堆肥,虽然肥力有限,但终归是肥料,所以,农家视粪便为宝。不过,城市里的人不这么认为,生活在京城的人视粪便为烦恼。 京城有好几十万人口,那么多人和牲畜,人吃马嚼后,每天都会产生很多粪便。这个年代,城市基础设施很差,没有畅通的车道和运力,粪便对庄稼再好,运输不出去都会成为人类的负担。 既然京城普通人家的粪便处理很难,紫禁城的粪便怎么办?时间一长,紫禁城里的粪便不是会成灾? 但紫禁城例外,紫禁城的粪便每十天倾倒一次,每到粪便运输日,宫里拉粪便的车就会鱼贯而出,不少地主家的人就会聚在宫外,将一车车粪便买下来,再给点钱,让拉粪便的人将粪便拉倒自家粪坑里倾倒。大家都认为,宫里的人吃得好,拉得粪便肯定比普通人拉得粪便肥力更足,所以,宫里的粪便不愁卖,但民间的粪便管理则完全处于原始状态。 林月来到这个世界,享受过高度文明时期抽水马桶的生活,她永远都无法适应现在这种脏乱差的环境。 第180章 禅茶院成为女翔技校 林月正在瞪眼看马大嫂刷粪桶,却见门前不远处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后跟着一个年龄约摸十来岁,衣裳也很褴褛的小女孩。 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乞丐,再看小女孩的模样,可能是他的女儿。 这个时代乞丐很多,不仅仅是荒年因逃荒有大量乞丐,就是丰年,因好逸恶劳当乞丐的也很多。林月就经常看见大街上,三五人或七八人一伙或站或坐的人,他们无所事事,聚在一起晒太阳,掐虱子,随地而卧,随地而坐,人们也是见怪不怪。 乞丐很多,也有男人或妇人带着儿子或女儿乞讨的,但带着的女儿一般年龄都很小,因为十来岁的女儿可以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也可以卖给人家做妾,即或有十来岁的女儿乞讨,一般也是由娘带着的,不过,这个男人带的女儿也有十来岁了,他不卖女儿,而是将女儿带在身边乞讨,这样的乞丐并不多见。 男人剃光头发的前头顶上有一块鸡蛋般大小的疤痕,疤痕不像胎记,倒像是外伤留下的一处伤疤。 男人并不忌讳这块伤疤的存在,而是堂而皇之将疤痕裸露在外面。林月注意到,男人手里拿着的那根棍子约摸两尺长,表面打磨得比较光滑,像一根加长版的擀面杖,只不过这根擀面杖不是棍子的本色,而是涂着一层绿色。 再看看小女孩,小女孩面黄肌瘦,一脸菜色,趿拉着一双破鞋,鞋子小了,脚趾头从鞋里露出来。嗯,小女孩没有缠脚。小女孩跟在男人身后有气无力的走着。 男人经过林月门前的时候,瞄了一眼站在门外等轿子的几个人,突然看见了米康氏,向米康氏一揖,大家一愣,但男人并未向米康氏行乞,而是低头默默走开,林月看看米康氏,却发现她已经红了眼眶,默默看着中年男人和那个小女孩从她身边走过。 林月好奇,乞丐与米康氏认识? 正当男人向米康氏一揖的功夫,原本走在男人身后的小女孩突然急步上前,来到马大嫂卖煎饼的门板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个煎饼就跑。 马大嫂提着粪桶回到自家门前,一见有人拿了她的煎饼,就高声叱骂起来,抡起手里涮粪桶的刷子就向小女孩打去。 小女孩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大口大口咬着煎饼,转眼就跑没影了。马大嫂没打着小女孩,就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涮马桶的木柄刷,跳脚大声叱骂。 林月看着那柄涮粪桶的刷子,很担心像马大嫂那样的挥舞,会不会有黄色的东西溅到煎饼上。男人听着马大嫂的叱骂并不生气,这事与他无关,不急不慢继续向前走。 林月的轿子来了,林月坐上轿,一行人就到禅茶院去。 经过火锅底料厂门前,焦永根已经等在那里了,轿子没停,焦永根与管家和陶学奎打了招呼,就跟在轿子旁边,与他们一起走着。 来到禅茶院,甘露方丈和福觉庵主以及静修比丘尼已经等在禅茶院大门前了,见到林月,三人向林月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林月站在禅茶院大门前,看着禅茶院三个大字,林月又想起自己准备开办的技校名字,取一个什么名字与女性有关呢? 想起技校,自然就想起前世有名的南翔技校,南翔办学模式,就是现在林月要在这个时代想作的一项事业。既然前世有个南翔,南翔技校培训了很多有一技之长的男人,这些男人有了一技之长,就像插上了飞翔的翅膀,林月就为技校取名“女翔技校”。 女的意思当然是女性,任何人一看就明白,翔是飞翔的意思,前世男人学技术有南翔,今生女人学技术就应该有女翔,有文化有技能就能飞翔,女人学了文化有了技能难道飞不起来?林月要在女翔技校培养出有一技之长的女人,女人要自强,就要与男人一样具备飞翔能力。 至于宣传口号,那就比照南翔技校的“挖掘机哪家强,中国山东找南翔”为模板,女翔技校就叫“女人当自强,大清技校找女翔”。 林月脑海里想象着那些年龄不等,缠脚的没缠脚的大姑娘小媳妇,坐在教室里读书和学习技术的场景,又想起前世看见的女性励志搞笑口号,女人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了小三,打得了流氓!她的脸上就不由得泛起笑意。 不过,励志归励志,搞笑而已,无论哪个朝代,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可能具备这种超人能力,再说也没有必要。就连林月,也只是一个能上厅堂,不会下厨房,不愿斗小三,打不过流氓的女人,这个世界给于女人生存的空间十分逼窄,女翔技校培养的女性,只能是略有文化,懂一门技能,离开男人能自谋生路的人罢了。 不管怎样,女翔技校为女性带来的岂是学点文化和学点生存技能?女翔技校带给这个世界的,是宣扬男女应该平等的理念,帮助贫弱女性学习一点生存能力,虽然微不足道,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林月故意闻闻自己的手,手上好像真的有淡淡幽幽的花香,做好事的感觉真好,不枉在这个世上走了一遭。 从女翔技校结业的女子应该都像玫瑰吧!不仅好看,身上还得刺。 甘露方丈并不知道林月在想什么,见她看着禅茶院几个字沉思,就说,禅茶院这三个字是明朝皇帝朱由检写的。 甘露眨眨眼,不过,我们在广济寺没有查到有关记载。 林月没见过朱由捡写的字像什么样,所以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黄台吉建立清朝以后,对明朝有影响力的东西曾经做过一次清洗,这块招牌既然是朱由捡写的,理应在清洗范围之内,这块招牌没被清洗,或许是因为黄台吉对庙产网开一面吧。 林月想着,这块牌子既然是明朝皇帝朱由捡写的,那就好好保存下来,文物嘛,任何时候都是很重要的物件。至于大门外的那堵墙?林月认真看看,嗯,明朝皇帝都能为禅茶院题字,女翔技校也应该有皇帝题字,让黄台吉题字?太费口舌,让福临题字?福临不是准皇帝吗?林月打定主意,让福临为女翔技校题字,就写“女人当自强,大清技校有女翔”,题的字就镶刻在这面墙上。 林月不禁咧了咧嘴角,清朝皇帝为女翔技校写励志标语,世上谁有这种逼格! 林月带着几个人走进禅茶院,跟着甘露,先将禅茶院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现在她才知道,禅茶院不仅仅是一座宅院,宅院还附带着周边的一百多亩地,不仅附带着一百多亩地,还有地边上那一排可以住几十个人的僧尞房。 原本林月只知道禅茶院是广济寺的,不知道禅茶院还有土地,还有僧尞房,黄台吉将禅茶院赏赐给林月办学,当然也包括那些土地和僧尞房在内。 林月惊喜得张大嘴巴,喜出望外!转头看看甘露,发现甘露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悲,林月赶紧合上嘴巴,闪电总是击中最高的物体,所以聪明的人都知道,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低调。 林月马上将欣喜若狂表情包揣进兜里,面部表情也变得像甘露那种不喜不悲的模样。 甘露向林月介绍说,这些土地没有租给佃户们耕种,而是由广济寺僧尼自己耕种的。因为广济寺僧尼多,虽然有丰厚的庙产,但寺院里养着几条蛀虫,普通僧尼的开销,还得靠僧尼轮班耕种才能赚取生活的补充。 至于那一排废弃的僧尞房,是轮班耕种僧人休息的地方,现在皇上将禅茶院赏给了林月,僧尼就不能再来耕种,僧尞房也就闲置了下来。 林月有些愕然,她没有见过僧人种地,以为僧人都只是在寺院里念经。 甘露告诉林月,僧人种地,是从禅宗四祖之后就开始的,不仅僧人需要耕种,寺院里的尼姑也是要种地或做一些手工活的。甘露笑笑,其实僧尼的生活还是很忙很累的。 林月点点头,推开僧尞房的门看看,屋里的家具虽然简陋,但有大通铺,有桌子板凳,还有煮饭的锅灶碗筷,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屋里还堆放着一些农具,这些房子不用再刻意打理,就能继续住人。 林月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向随行的几个人讲着开办女翔技校的规划和打算。 比如,将现有的茶室改建成上课的教室,后院改建成女生宿舍。学技术不能只学课本上的东西,需得自己动手练习,就像学游泳,理论学得再好,不到水里呛几口水,永远都不会游泳一样,所以,技校的实习场地很重要,现在就利用禅茶院的一百多亩地,再新建几栋房子,设烹饪实习室,刺绣实习室,接生模拟室和缝纫实习室,新建这些实习室,除了教学需要外,还要考虑对外的实用性,比如烹饪实习室,除了烹饪实习而外,还要成为集酒店和教学为一体的建筑;比如刺绣实习室,除了学习刺绣技术,还要成为刺绣工坊,承接刺绣活计;比如接生模拟室,除了为产妇接生,还要成为一座妇婴保健为一体的门诊住院室等等,学生们既有实习的地方,也有对外营业的条件,做到以店养校,有了这些条件,女翔技校就可以招生了。 甘露福觉和静修都没听懂林月说的话,那也是的哈,她们都是多年出家的尼姑,除了会念经打坐,其他的都不会。 管家和陶学奎,焦永根也没听懂,原本办女子学校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偏偏办的还是女子学技术的学校,男人学技术正常,但女人学技术有什么用?这些都是所有人闻所未闻的稀罕事。 不过,这是林月想做的事,她想做的事很多都是不可思议的,不可思议的事,到了林月这里,往往都会逆转为不可思议的结果,大家想不通就不想了,信任林月就对了,按照林月说的去做就行了。所以,大家一边茫然的听着,一边虔诚而机械的点着头。 林月知道她们听不懂,听不懂她也要说,林月坚信,只要不停的向大家灌输这些超前知识,尼姑与林月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尼姑也会变成女强人。 林月向静修比丘尼笑笑,说现在差一个女翔技校的校长,我想请静修比丘尼任校长。 啥?静修比丘尼任校长?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别说让谁任校长,现在她们连林月说的话都没听懂,谁敢任校长?什么叫校长? 但林月不以为然,对惊愕不已的静修说,我现在的几个企业,巾帼味精厂的厂长焦荷,以前是我家女厨子,她指指焦永根,是他姑姑。 焦永根赶紧点头承认。 林月又说,我们现在青草素药厂的厂长陶学秀,以前是我儿子的奶娘。她指指陶学奎,是他堂妹。 陶学奎也赶紧像鸡啄米般的点头。 林月继续说,还有曹家山雉鸡养殖场的场长,以前她跟着丈夫一起逃荒到曹家山,现在养着几百只雉鸡,她们的条件都没有静修师姐的好,静修师姐年轻有文化,对禅茶院情况熟悉,我觉得由静修师姐任校长是最适合的。 静修比丘尼傻眼了,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一个尼姑要当技校校长?她连什么叫技校都不知道,怎么当校长? 林月看着静修,安慰她说,开始的时候,对工作不熟悉是很自然的,只要自己肯用心,时间长了,铁棒都能磨成针,何况人呢!你先试试,如果没有大问题就当下去,实在不行,仍然回尼姑庵当比丘尼也是可以的。 静修仍然很惊愕,不敢贸然答应。林月再说一句,万一以后你真的能够胜任校长了,还可以还俗,将校长职位作为自己的终身职业。 林月最后这话使静修有些突然,她出家是因为迫不得已而不是看破红尘,还俗,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如果自己真的能还俗当个老百姓,还有技校校长作为自己的终身职业,这是人生再好不过的选择和结局。 再想想自己与焦荷与陶学秀相比,条件确实比她们好得多,她们都能有所作为,难道我静修就不能?人生难得几回搏,现在改变人生的机会摆在眼前,自己为什么不搏一搏呢? 静修比丘尼动心了。她点点头说,我试试吧。 见静修点了头,林月心里自然很高兴。她不能亲自出任校长,因为她自知在这个世界时日不多,离开这个世界没人继续工作岂不白费功夫?再说,林月接触的人有限,手里能用的人才资源更少,想要做一番事业,造福现代,没有帮手是不行的,所以,她认为,静修任女翔技校校长就是最好的人选。 现在见静修点了头,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到了原位。 甘露方丈见静修答应作校长了,也为林月高兴,说广济寺有两个和尚对建房在行,朝廷改建甘露庵就是这两个和尚负责的,他们有技术,懂行,为人处事也正派,技校的培训基地建设可以交给他们去做,相信他们能做好的。 林月没想到寺庙的和尚中还有这样的人才,当即同意将女翔技校的修建交给两个和尚去做。 福觉庵主也来了兴致,说甘露庵现在有尼姑近两百多人,其中有一部分可以帮助静修校长为技校做些管理,甘露庵现在的尼姑情况,静修是熟悉的,以后技校需要什么人,我们甘露庵尽力提供帮助即可。 林月太高兴了,没想到,自己办个技校,既然会依靠着现在的广济寺和甘露庵得以实现和发展。 林月赶紧向甘露方丈福觉庵主和静修比丘尼双手合十,嘴里念一声阿弥陀佛。 第181章 不要惹乞丐 看了女翔技校,落实了技校校长人选,林月带着管家和陶学奎焦永根等人,去看那新得到的三千亩地。 林月的地就在女翔技校旁边,地都是成片连接在一起的,这些地现在是由附近的农户在租种。林月问焦永根,火锅底料厂有不有人能管这片地的? 焦永根想想,摇摇头,厂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在本地招的,这些人在厂里做的工种也是各不相干的,他们都只会做自己负责的工种,其他的情况焦永根也不清楚。 管家说,我问问老袁头,他是负责这片地管理的,让他做介绍。 管家说完就向不远处农家小院喊着,老袁头,老袁头。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回应,哎!管家又喊,出来一趟。 一会儿,就见小院里走出一个人来向他们这边张望,有点远,林月看不清楚来人模样。管家又喊一声,过来一下。 那人又应了一声,向林月他们走来。 走近了,林月看看来人,嗯,是个做庄稼活的农人。来人五十多岁,黑红的皮肤,瘦削的脸,双手手指又粗又短,青筋像一条条蚯蚓暴突在手背上。 管家向林月介绍,这是这一片地的社首,我们都管他叫老袁头。林月一愣,社首?这是她没有听过的一个叫法,但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正规的官,只是指定临时管事人的一种叫法而已。林月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管家指着林月对老袁头说,这是我们少奶奶,现在这片地是我们少奶奶的,你将这地的情况向少奶奶禀报一下吧。 老袁头盯着林月看了看,心里有些打鼓,这片地易了主,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但主子不来,却让少奶奶来,这显得太不重视,不过,少奶奶也是主子,老袁头不敢怠慢,就带着林月几人站到一块稍凸起的地块边,用手指着,东边以那座院子为界,南边以那几棵杨树为界,西边眼睛看得见的位置以内,北边就以官道划线,中间的这些地都是这片地的范围。 林月眯缝着眼睛看了又看,三千亩呢?目及所至尽收眼底,两条沟渠从地里穿过,块块地都很规整,再看看脚下,土壤是黑色的,地里种着的庄稼长势都很不错。 管家胡智德在与二休谈协议的时候,唯恐二休以后会节外生枝,就要求地里的庄稼连同土地一起同时收归林月所有。二休为了让甘露回广济寺,凡管家提出的要求全都答应,所以,地里的庄稼也是属于林月所有的。 老袁头向林月介绍,李家租的一百二十亩地在东边,他家的地最肥,交给寺院的地租比其他人的都多一些。张老九租的地靠西边,那里的地距水源最近,每年浇地都从他家的地开始。我的亲家姓于,于老栓家的地在北边,挨着我租的地,我租的地最多,所以寺院就让我做个社首,有什么事,有什么话,我负责传达即是....,老袁头如数家珍般的向林月禀报,他在这片地上劳作了几十年,哪块地最好,哪块地最差,哪块地有浸水,哪块地哪个地方的地下有块大石头,犁地时要注意避开,哪怕是很细小的情况,他都了如指掌。 林月听老袁头说着话,心下就想着,说话见人品,谈吐现涵养。虽然每个人都会伪装自己,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但言谈举止是骗不了人的。 林月在与老袁头的谈话中,就已经知道这人做事勤恳,做人老实,既然广济寺让老袁头做了社首,一做多年没换人,说明老袁头的人品是好的。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之前,仍然让老袁头管着这片地应该没有问题。 林月就明确告诉老袁头,这片地仍然由老袁头管着,这地种什么?怎么种?怎么管?以后的事就由焦永根负责。 说完向老袁头指指焦永根。老袁头看看焦永根,两人对视一眼,算是接上了头,再下来的事情,就由焦永根和老袁头去处理。 林月略一沉思,用寻问的眼光看看在场的几个人,这片地取个名字叫林家农场怎样? 仓西县那片地名叫曹家农场,京城的这片地就叫林家农场,不管是曹家农场还是林家农场,权属都是林月的。在场的几个人相互看看,这是林月的地,就像林月生的孩子,为孩子取名,不关别人的事。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林家农场这名字就算定下来了。 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焦永根与老袁头刚接上头,有很多事情需要具体研究,就留了下来,林月带着管家和陶学奎,米康氏等人一起回家。 轿子走到火锅底料厂大门前,林月就听见一阵乌泱泱的喧哗声,撩起轿帘一看,只见火锅底料厂大门外聚集着一大群乞丐,这些乞丐都衣着褴褛,但每人手里都拿着壮似一个模子生产出来的那种两尺长的绿色木棍,有人在高声谩骂,骂的什么?听不清楚。有人在唱歌,唱的什么?也听不清楚,有人在笑,为什么笑?不知道!有人用手里的木棍敲打着大门外的门板,将门板打得咵咵直响,有人在大门外席地而坐,漫不经心的捉着衣服上的虱子,还有的....。 火锅底料厂是林月的,有乞丐围堵厂子,焦永根没在厂里,他留在林家农场正与老袁头说事,底料厂的事还得林月自己想办法解决。林月喊一声,停轿。 轿夫停下脚步,将轿子稳稳当当放在地上,轿子停了,但因为情况不明,林月仍然坐在轿里没出来。管家站在轿窗外,对林月悄悄的说,看来是火锅底料厂惹着这些乞丐了。正说着,只听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乞丐们全都用力将大门推开,一窝蜂涌进厂里。很快,厂外的人听见了厂里的喧闹声,仍然是有人在高声叱骂,有人在悠闲的高声唱歌,还有人在大叫...,林月对管家说,你进去看看。 管家应一声就向厂里走去。 林月听着厂区里的喧闹声,脑海里浮现出她日常看见的那些有关乞丐的场景。街面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乞丐在大街上乞讨,他们都知道,一般老百姓家里没有什么油水,大不了讨一口饭吃而已,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们也不敢招惹,乞丐的眼睛都是盯着商铺和中等人家的,特别是那些商铺。 一次,林月拉着儿子的手,在一家卖文具的店里为儿子买笔,正在挑选的时候,门外走进两个乞丐,其中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乌龟,乌龟的头紧紧缩在龟壳里,乞丐进门,将乌龟头对着店里,大声念着数来宝,乌龟上门来,掌柜大发财,金银元宝一齐来,掌柜发财我沾光,你吃肉来我喝汤.....,念完就站在门口等着拿钱,如果掌柜的犹豫或动作慢了一些,乞丐就会不耐烦的唱起歌来,唱的什么内容,林月一句都没有听懂,文具店一个伙计,赶紧从柜子里拿出几个铜板,用手高举着来到乞丐面前,嘴里假装高兴的说着,借你们的吉言,谢谢你们的恭贺,发财发财之类的话,然后将铜板恭恭敬敬送到他们手里,两个乞丐不再唱,拿了铜板转身就走开。 林月走出文具店,看着离去的两个乞丐背影,问跟着的米康氏,如果伙计不给钱,他们会怎样? 米康氏说,如果伙计不给钱,他们也不会打闹,一般情况是当天不找茬,但隔天又会来,你如果还不给钱,转过天来,就会有一大帮乞丐堵在你家商铺门前,他们仍然不打不闹,只是在大门前唱着坐着躺着,还有的会在店铺门前拉屎撒尿,顾客一看店铺门前这种情况,都不敢进店买东西,反正就是让你生意做不成。 林月皱紧眉头,官府不管? 米康氏说,没有哪个店铺会将这样的事告官,再说,乞丐没打没闹,你怎么告? 林月点头,也是哈,遇到这样的事,只能说倒了八辈子血霉,面对这些乞丐,就算你理直,但气也没法壮,让你无比委屈却又无从争辩,哪怕大家都知道你是君子,这种时候,你却会被人说成是吝啬刻薄的小人。 林月遐想着,我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大概率就是手捂着气得要爆炸的心口,用手指着乞丐,“你、你你....”,然后口吐鲜血,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晕厥过去吧。 林月轻轻叹口气,任何年代都有人用玩阴的手段整人,整得你倾家荡产都找不到还击的理由。 林月问,那该怎么办呢? 米康氏说,没办法,店铺要营业就必须找人平息此事,这种时候,花很多钱都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林月看着坐在街头的一伙乞丐,这些乞丐房无一间,地无一顷,吃了上顿没下顿,连生存的希望都很渺茫,谁还会顾及礼义廉耻,虽然为富者有不仁的,但穷凶必定极恶,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对穷凶极恶的人,打不赢惹不起就只能离他们远远的。 林月想与乞丐离得远远的,但你不去惹他,他们却要来惹你,林月没想到火锅底料厂今天会惹到乞丐。 管家胡智德刚进厂区不久,林月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不是偷马大嫂煎饼,被马大嫂追打的那个小女孩吗?只见小女孩一个人从厂里出来,一屁股坐在厂门外的石头上。看见小女孩,林月就想起小女孩的父亲,头上有块疤痕的男人,男人不是向米康氏行过揖礼吗?米康氏眼眶不是红了吗?林月笃定,米康氏与小女孩的爹认识。 林月问米康氏,门前坐着的那个小女孩你认识吗? 米康氏的眼睛正在盯着厂区左边的那道门看,从那道门里走出来几个人。米康氏正在辨认那是些什么人。听见林月问她话,赶紧看向大门前的小女孩,嘴里轻轻惊叫一声,康巧儿?林月见她叫出了小女孩的名字,又问,你认识小女孩的爹?米康氏赶紧点头,他爹叫康巴子,我认识。 林月对米康氏说,既然小女孩在,她爹应该也在,你到厂区去,找找小女孩的爹,问问什么情况,如果有可能,希望他们能放过底料厂,事成后我会感谢他的。 米康氏赶紧应一声,来到大门前,叫了小女孩一声,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就走进了大门里。 不一会儿,乞丐三三两两从厂区里走了出来,出了厂门就四下分散开,有的向西有的往东各自走了。管家也从厂区走出来,一个乞丐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红纸,将红纸贴在大门外面的墙上,管家凑过去看了,来到林月轿前,悄悄对林月说,贴红纸就是贴“罩门”,罩门上写的是“一众兄弟不得滋扰”。 管家松口气,这事看来就算过去了。 米康氏也从厂区出来,她身边跟着头上有疤痕的男人和小女孩,到了大门外,男人向米康氏一揖,向林月停着的轿子看看,顾自大步流星走了。小女孩趿拉着那双破鞋,一路小跑追着她爹也走了。 第182章 康巴子身世太凄惨 米康氏来到轿前,向林月禀报,康巴子让乞丐们散了,门也罩了,现在没事了。 林月点点头,对轿夫喊一声,走。轿夫重新抬起轿来继续走。 回到家,天已经黑尽了,林月下了轿子,看看漆黑的柳树巷和像墨一样的天空。吃过饭,就将米康氏叫到了屋里,要米康氏讲康巴子的情况。从米康氏的讲述中,林月很快就知道了康巴子和小女孩的来历。 康巴子姓康,是仓西县康家村的人,米康氏的娘家也在康家村,两家都是一个村的,算得上是邻居。 小时候,还是康妹儿的米康氏就与他家很熟,两家的关系虽然不是好得像一家人,但无论哪家有事,两家一定会相互帮忙的。康巴子家比米康氏娘家更穷,因为他爹害了肺痨,整天咳嗽,越咳越厉害,人也瘦得皮包骨头,不久就病死了。肺痨是个什么病,现在的人不知道,但林月知道,肺痨就是肺部感染了结核,肺结核病,这在林月的前世只是一个小病,但这个年代患了肺结核没药医治,只能等死。 康巴子的爹生病,就相当于一栋房子没有了承重的屋梁,不久,他爹死了,原本贫穷的家就更穷。 不到一年,娘也死了。康巴子原本还有一个比他长三岁的哥,后来哥也失踪了。有人说,他哥外出当乞丐了,有人说他哥死了,康巴子就一个人在家里。 其实康巴子是个很勤劳的人,对人也很愿意帮忙,米康氏娘家有时缺人手,他也从来不计较工钱多少,帮忙做事一点都不偷懒,康家村的人都喜欢雇他做短工,所以,他并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但他不管怎么做,凭自己的劳作是挣不到钱的,更讨不到媳妇。 有一天,康巴子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女子有些弱智,康巴子直言不讳,说这个女子是他在路上捡来的,女子点头,族长问她,是否愿意跟康巴子过活,女子又点头,虽然话说得含混不清,但知道她表示愿意。如果女人不说愿意的话,族长也不敢让康巴子收留女人的。 女子留了下来,做了康巴子的娘子,女子虽然脑子有智力残疾,但不是弱智很厉害的那种,大多数时间,她的神志还是清醒的。康巴子对捡来的媳妇并不嫌弃,因为女子留下来就使他有了一个家,康巴子对媳妇是很感激的。 不久,媳妇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就是现在的这个小女孩,小女孩是七夕那天生的,所以取名叫康巧儿,康巧儿十岁那年,康巴子媳妇生第二个孩子时大出血死了,生下的孩子也死了。康巴子既当爹又当娘的拉扯着康巧儿一起生活。 米康氏说完,叹一口气,人说好人无好命,康巴子屋漏偏遭连夜雨,他媳妇和刚生的孩子死后不久,仓西县突降暴雨,那雨来的很是凶猛,下了两天两夜,仓西县很多人家都遭了灾,康巴子家的房子也被暴雨冲垮了。 康巴子没有地,平日就是靠给地主打短工过活,现在家里的房子没有了,媳妇也死了,他就带着女儿一路乞讨来到京城,原本想在京城找事做,但京城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事做的,不得已,康巴子就沦为了乞丐,京城的乞丐都是划分了势力范围的,当乞丐也不能乱乞讨,所以,康巴子就拜了京城“绿棍”帮主,加入了“绿棍”丐帮。 米康氏说到这里,看看林月,见林月在认真听她说话,继续说,你看见康巴子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根绿色的棍子吗?林月点头。 米康氏说,凡是加入绿棍的丐帮,平日乞讨的时候,都是要拿着这根棍子的,没有这根棍子,就会被认为是侵犯了本势力范围,会被“绿棍”打出去的,还有当场就被打死的。 林月心下想着,当乞丐也不容易呀! 米康氏继续说,有一天我送杰璋上学,看见了康巴子带着康巧儿,才知道他们父女俩在京城当了乞丐。 说到这里,米康氏又红了眼眶,可怜康巧儿,才十二岁就沦为乞丐。米康氏下意识擦擦眼角,我也没有能力帮助他们,看着康巧儿跟着她爹受罪,就很难受。 林月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年代的乞丐很多,每个乞丐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米康氏缓缓自己的情绪,康巴子以前头上没有伤疤的,听康巴子说,他加入绿棍丐帮不久,绿棍丐帮与另外一个丐帮为了争夺地盘打了起来,康巴子拼命保护帮主,才使帮主没被当场打死。但在打斗中,康巴子的头被对方砍了一刀,血流如注,没钱请郎中,他就抓了一把柴火灰按在伤口处止血,后来伤好了,但头顶那里却留下一大块伤疤。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米康氏,想起康巴子抓起柴火灰按在伤口处止血的场景,眼前就出现一大堆被血浸透的灰烬。 米康氏叹口气,不久,绿棍帮主死了,临死前,将帮主位置传给了康巴子。传给康巴子以后,绿棍丐帮就改名为“巴子”丐帮,现在康巴子是巴子丐帮的帮主了,但巴子丐帮的标志依然是那根绿色的棍子。 米康氏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月,说少奶奶神通广大,我替康巴子父女求个情,请少奶奶帮一帮他们。 说完又提醒一下林月,我今天给康巴子说了,希望他们不要干扰底料厂,康巴子二话不说就让他们的人撤走了。因为林月曾经说过,康巴子撤了,她会感谢他的。林月点头,让我想想。 米康氏退了出去。米康氏起身带起一阵风,油灯的火苗就摇曳几下。 林月看着昏黄的油灯发呆。这个世界的穷人很多,对康巴子父女怎么帮?给银子?肯定是无底洞!让他们做家仆?康巴子是巴子丐帮的帮主,他岂肯来做家仆?即或他来了,康巴子手下那么多乞丐,群龙无首该怎么办? 林月心情有些烦躁,起身来到花园里,屋檐下亮着一盏灯笼,距灯笼近的地方能够看见周边黑暗中的花花草草树树,距灯笼远一点的,就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景物,最亮的是什么?林月看看正在仰头看她的大黄,大黄的眼睛发出亮晶晶的光,那光是最亮的,也是最渗人的,如果不知道那是大黄,猛然看见那一对发着绿光的眼睛,一定会被吓得不轻。 林月摸摸大黄的头,大黄赶紧在林月身边蹲下。 林月站在花圃边,一阵微风吹来,花园里的树叶就发出簌簌的轻微响声,再仰头看看天空,今晚的天空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黑漆漆的像锅底。 林月知道京城的大街小巷也是黑漆漆的,街上没有路灯,只有街道两旁居民或商铺点亮的油灯,从墙壁的缝隙或门洞透出一些微弱光亮。当然也有一些高档酒楼,比如香格里拉酒店,晚上会在大门的门楣上挂起两盏灯笼,晚上来喝酒吃饭的包间,也会亮着好几个灯笼,但凡灯笼集中,有光亮的地方,就是京城最繁华最高档的所在。当然,最亮的依然是紫禁城,紫禁城晚上点亮的灯笼最多,当然也就最亮。 不过,油灯发出的光亮,再亮的亮度也是很有限的。 看着黑漆漆的花园和天空,林月又想起马大嫂毫不犹豫将马桶里的粪便哗啦啦倒在树下的场景,仿佛那股恶臭仍然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林月不禁又皱皱眉头。还有刚得到手的林家农场,林家农场以后种经济作物需要很多肥料,三千多亩地,那么大的面积,到哪里去找足够多的肥料?还有,女翔技校很快就会筹备完成,以后的招生和教学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林月摸摸额头,头绪很多,需要认真捋捋。 林月心里很惆怅,要是在前世就好了,前世有电,在漂亮的花园里拉一盏电灯,明亮的灯光就会照亮整个花园。林月又想起前世她乘坐飞机,在自家城市上空俯瞰的时候,看见城市地面那些灯光时的惊异和激动,地面那些灯光发出的光亮照亮着天空,灯光像撒落在地上的珍珠,那么明亮,那么璀璨,那么广阔,像什么?人间仙境还是珍珠落玉盘? 想到此,林月再看看黑漆漆的花园,心里豁然一亮,黑暗的夜里突然闪现出一缕绿色的火苗,那火苗是什么?沼气! 林月打个激灵,就像当年她第一次看见那缕火苗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前世的林月曾经随同学们参观过一个大型养猪场,养猪场建在一条山沟里,场里养着五千多头猪,同学们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猪舍,一头头膘肥体壮的大白猪都很兴奋,每排猪舍外面都建有一条排粪沟,五千多头猪每天排出的粪便就顺着排粪沟流走,这些粪便都流到哪里去了? 养猪场的场长就带同学们去参观沼气池。 林月记得那个场长姓朱,是个圆头圆脑的中年汉子。有同学听说场长姓朱,就忍不住躲在一边窃笑,林月没笑,但养猪场的场长姓朱,确实有些好笑,不过,养猪场的场长姓朱,这姓却好记。 朱场长带着同学们来到养猪场的旁边,这里地面上凸起几个圆形的小山堆,朱场长指着这些凸起的山堆,对同学们说,这里就是密封的沼气池。然后,他就带着同学们边走边看边讲解。 养猪场的猪每天都要排出很多粪便,这些粪便顺着管道从进料口直接进入沼气池,猪粪水发酵后就产生沼气,沼气既可以做饭照明,沼气水还可以用做肥料。 林月就下意识看看出料口,出料口外能看见的只是一些清水,林月疑惑的问朱场长,清水样的东西能做肥料吗?朱场长肯定的点点头,发酵后的沼肥比一般的人畜粪便肥力更大。 随后,朱场长带大家进入养猪场员工生活区。 来到厨房,朱场长从一眼灶上端开一口锅,让大家观看锅下面的灶具,再打开沼气开关,只听一阵轻微的嘶嘶声响起,一团蓝色的火苗嘭的一声从管道里窜出来,朱场长将锅放回灶上,同学们都盯着锅下蓝色的火苗惊呼,真的是火呢! 沼气的火苗与其他火苗颜色不一样,是天蓝色的,火力很足,火苗窜得呼呼响。 朱场长又将屋梁下挂着的一盏灯的开关打开,顿时屋里就亮堂起来,那光亮不亚于电灯的光!同学们的眼里都是满满的震惊,看着灶上呼呼响的蓝色火苗和耀眼的吊灯,都直呼太神奇了。 参观养猪场,林月对那些猪印象不深,倒是那些沼气池和蓝色的火苗留下深刻印象,变废为宝,造福人类,科技的力量太神奇! 林月陷入沉思,在花园里站了好一会儿,回到房间,关上房门。 第183章 林月嫁接的花都成活了 米康氏唏嘘着康巴子父女俩的遭遇,一夜难以成眠,但她发现,林月房里的灯,也是一夜都亮着,直到天明。 是的,林月也激动得一夜未睡,天快亮了才上床,直睡到吃午饭时分才醒来。 林月叫来米康氏,让米康氏去找康巴子父女,米康氏很高兴,却有些为难,说巴子丐帮的地盘面积很大,到底有多大,只有巴子丐帮的乞丐们知道。要在这么大的区域去找一个人,就如大海捞针。 米康氏说,我不知道康巴子他们住在哪里,只能在街上去找,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林月眨眨眼睛看着米康氏,你不是说他们丐帮的人都拿着一根木棍的吗?你告诉拿木棍的人,说你要找他们的帮主,他们谁不知道帮主在哪里?不是就很容易找到了吗? 米康氏愣了愣,随后又轻轻叹口气,说我们要是有少奶奶的一根头发丝那么点聪明就好了。 林月一听就得意的笑起来,是呀,自己是高度文明时代的计算机研究生呢,这个时代的人要和我比?怎么比?我像孙悟空,拔根头发丝都比你们大腿粗! 米康氏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康巴子和康巧儿父女俩回来。 林月正在与刘元贺在花棚里看花。这个花棚位于后院的一个拐角处,林月迁居到京城以后,买了一些花木做了嫁接,嫁接的花木需要特别看护,林月就发现了这个拐角,拐角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林月让刘元贺将杂物清理出去,将拐角做了一道门封闭起来,又做了一个可以活动的顶棚,冬天将顶棚罩上,就可以给花木保温,其他季节就将顶棚去掉。这个花棚里的花只有林月和刘元贺知道,林月说,嫁接的花以后她有用处,她要给人一个惊喜。为了保证林月的惊喜不被人看见,所以,刘元贺除了林月外,花棚的门是不开的,对花棚里的花也是百般呵护。 现在林月见嫁接的花木长势都很好,特别是那株用玫瑰砧木嫁接的玉棠,蔷薇和月季长得最漂亮,雪白的玉棠,鲜红的蔷薇,金黄的月季都已经长出花骨朵,林月惊喜的看着,欣赏着,刘元贺也看着,欣赏着,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声,我做花工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花! 少奶奶是怎么做到的? 林月含笑不语,她正在思考着为这盆花取个漂亮的名字,嗯,这花如此喜庆,就叫国泰民安?对,国泰民安!再看看那株已经成活的玉兰树,这棵树嫁接了四种颜色的玉兰品种,以后这棵树就会同时开出白红紫黄四种花,这棵玉兰树就取名叫吉祥如意!至于其他的嫁接成活的花叫什么名字,以后再说吧。 正看着,听见有人敲花棚的门,刘元贺打开门看见米康氏,米康氏站在花棚外面,说康巴子父女俩来了。林月一听就走出花棚。 康巴子站在后院外,康巧儿躲在爹的身后,他们站着不敢进来,因为大黄挡在他们面前,大黄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威胁。 林月叫住大黄,大黄这才夹起尾巴跑开。林月说,进来吧!米康氏也对他们说,少奶奶叫进来就进来吧。 康巴子这才带着女儿走进来,向林月一揖,说谢过少奶奶。 林月指指屋檐下茶几旁的凳子,说坐下说话。康巴子哪里敢坐,说不敢不敢,能进少奶奶的园子就是我们的造化了,哪敢在少奶奶面前坐。 一个人谦虚是好的,但康巴子不是谦虚,他是自卑,他的人生经历就一直是人下人,现在虽然成为帮主,但也只是丐帮帮主,除了他领导下的那些乞丐,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自卑的。 林月理解他的自卑,倘若康巴子不自卑而是自信满满,反而是不正常状态。 林月笑着说,不碍事的,我们要说话,你们这么站着,我们怎么说话呢? 米康氏将两张凳子挪了挪,说少奶奶让你们坐,你们就坐。 她拉着康巧儿的手,将她按在凳子上,两人这才坐在了林月对面。 林月想起康巧儿偷煎饼吃的事情,知道乞丐对吃的食物特别看重,就叫米康氏泡一壶茶,再拿一些点心出来。 米康氏赶紧到厨房去了。康巧儿一听拿点心,眼里就放光,今天她和爹吃了一点东西,但不可能吃饱,现在听说拿点心,她的喉咙里就像有千万只馋虫在爬,康巧儿不断的咽着口水,两眼盯着米康氏走去的方向。 林月心里不免难过,这有多饿才会压抑不住的情绪呀! 米康氏端着一个茶盘出来,茶盘里放着一壶茶,三个碗,她身后跟着蔡宝志,蔡宝志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四个小碟子,碟子里各放着不同的几个糕点,来到林月身边,猛然发现两个乞丐坐在林月面前,这么精致的糕点难道是给两个乞丐吃的?蔡宝志就愣着不敢将托盘放在茶几上。 林月看看点心,笑着说,你拿的点心太少了,用大盘子装一些出来。 蔡宝志明白了,这些精致美味的点心果然是拿给两个乞丐吃的,蔡宝志放下托盘,转身回厨房,用大盘子装了一大盘点心出来放在茶几上。 康巧儿闻着点心的香味,看看她爹,又看看林月,再看看米康氏。 林月说,你喜欢吃就吃吧。话音一落,只见康巧儿像偷煎饼时那样,迅速抓起几个点心就往嘴里塞,康巴子说慢点吃,慢点吃。虽然他在喊女儿慢点吃,自己的眼睛看着点心也像饥饿的狼。 林月对他说,你也吃吧。康巴子不再矜持,迅速拿起点心也大吃起来。 米康氏眼眶又红了,将茶壶里的茶水倒进碗里,放在他们两人面前,眼眶红红的看着康巧儿,康巧儿吃得太急,点心卡在喉咙里,伸长脖子使劲吞咽着,米康氏将茶水递到她面前,康巧儿接过茶水喝了两口,点心顺利滑下食道,再次迫不及待又抓起几个点心吃起来。 这些点心都是蔡宝志的作品,蔡宝志现在做的点心堪比宫廷点心,不仅口感好,而且外观漂亮,确实好吃。 林月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等他们吃饱了再说话。 康巴子和康巧儿吃点心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茶几上的点心吃掉多半,壶里的茶水也喝了多半。康巴子用肮脏的衣袖擦擦嘴,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向林月歉意的笑笑。 康巧儿吃饱了,也用脏兮兮的衣袖擦擦嘴。林月问康巧儿,好吃吗?康巧儿使劲点点头,好吃极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林月又问她,你今年多大了?康巧儿嗫嚅了几下嘴,自己多大年龄了,她并不清楚,只知道七夕那天是自己的生日,但自己是哪一年七夕出生的,康巴子记不清楚了,爹都记不清楚了,难道康巧儿自己知道?所以,康巧儿就用寻问的眼光看着爹,这事只能由爹回答。 康巴子想想,有些不确定,但还是说,应该十三岁了吧。林月知道,这个年代的人都喜欢说自己的虚岁,如此推断,康巧儿的年龄应该是十二岁左右。 林月问康巧儿,你喜欢读书吗? 康巴子和康巧儿一听,都惊愕得瞪大眼睛,啥?读书?饭都没得吃,还读书?再说,读书是男孩子的事,康巧儿是女孩子,女孩子长大嫁个好男人就是修来的福分,哪里需要读书? 康巴子父女俩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少奶奶,眼前的这个少奶奶年龄看起来比康巧儿大不了几岁,模样却显得那么和蔼可亲,这么好的一个少奶奶,却原来是个不识人间烟火气的人! 林月想想也是哈,当别人在饥饿中挣扎的时候,自己突然去问他为什么不吃肉糜?这不是成了和晋惠帝一样不靠谱的人了吗?问这样的话,确实有些不靠谱! 林月就歉意的笑笑,对康巧儿说,我给你找个好去处,既可以学文化,还可以学门技术。林月看看康巧儿嘴角残留的点心屑,你那么喜欢吃点心,以后你就学烹饪,专门学做糕点,有了做糕点的技术,你就可以开个糕点铺,自谋生活,当然,也可以到食店当个糕饼师傅,只要自己有技术了,走遍天下都不怕。 康巴子父女俩听着林月描述那遥不可及的美好生活,都只是懵逼的看着林月,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林月自己也愣怔了一下,今天找康巴子父女俩来,重点不是让康巧儿去读书,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安排康巴子去做,现实与愿景之间的距离远的太离谱,所以,三言两语很难让他们父女俩与自己的要求同步。 林月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林月不再与他们谈人生,转头对米康氏说,你将康巧儿带到广济寺尼姑庵去....,话一落音,康巴子和康巧儿突然在林月面前就噗通噗通跪了下去,康巧儿跪地大哭,康巴子则连连磕头,说请少奶奶息怒,巧儿不做尼姑! 林月对父女俩的举动吓了一跳,厉声对康巴子呵斥,起来!起来,没说要巧儿去当尼姑,怎么说跪就跪了呢? 康巴子一听送女儿到尼姑庵,不是要女儿当尼姑,这才起身重新坐下。康巧儿见爹起来了,她也哭着起身坐好。 林月继续对米康氏说,你将巧儿带到尼姑庵去,交给静修比丘尼。林月问米康氏,你认识静修比丘尼吧?米康氏点头,就是你让她当校长的那个比丘尼? 林月点头,是的。你将巧儿交给她,告诉她,巧儿是技校招的第一个学生,技校开学前,让巧儿住在尼姑庵,让她照顾巧儿的生活,也让巧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待技校开学了,就让巧儿到技校去住。 米康氏点头,林月又说,你去支点钱给巧儿买两身衣服,身上穿的这些东西都不要了。林月嫌弃的看看康巧儿身上破烂得不成型的衣裙,说到了尼姑庵,再给巧儿好好洗个澡洗个头。 林月皱眉,看看巧儿乱糟糟的头发和满头肉眼可见的虱子卵,再关照米康氏,将她头上的虱子好好篦一篦。尔后,再看向康巧儿,说你以后就是技校的学生了,以后一定要讲究个人卫生。 米康氏拉着康巧儿就要走,康巧儿听不懂林月说的话,但让她到尼姑庵去,要离开爹,她就很惊慌,从小到大,康巧儿都没有离开过爹,现在突然要离开了,只觉非常惊恐,挣脱米康氏的手,惊慌的看着爹。 康巴子也没听懂林月说的话,听见林月说给女儿买两身新衣服,就感觉林月说的话是好事不是坏事,只要不是让女儿去做尼姑,至于读书,技校,做糕点师傅之类的事,太过遥远,不去想罢了,康巴子对林月不熟悉,但信任米康氏,他和米康氏毕竟是一个村的人,知道米康氏不会害他们。 眼前的少奶奶虽然不靠谱,但将女儿交给米康氏,他不担心米康氏会把女儿卖了,就对巧儿说,你去吧,我有时间就到尼姑庵来看你。 康巧儿见爹让她走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米康氏走出林月家的院门。 第184章 父女再相见判若两人 看着女儿走了,康巴子面对林月就有些不自在,他从来没有与一个女子正儿八经相对而坐,特别是面对一个说话做事有些不靠谱的少奶奶。 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哪怕是一个乞丐与一个前世的计算机硕士相对而坐,也令乞丐康巴子局促不安。康巴子不停的搓着手,挪动着屁股,浑身像被虱子咬得难受一般。 林月叫来陶学奎,让陶学奎也坐下,这样不仅使康巴子不再局促,也让陶学奎知道以后要做的事好做账。有了陶学奎陪坐,康巴子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你现在住哪里?林月先问康巴子的住地。康巴子不知道林月问这话的意思,就眨眨眼说,屋檐下,桥洞子,火房子都住过。 林月说,禅茶院附近有一排空房子,大概可以住好几十人,那排房子是我的,现在就交给你管理,你先安排一些身体好的,做人做事沉稳的青壮年住进去,以后房子的维护也由你负责,住这些房子的人以后要成为你做事的骨干,所以你要认真挑选。 康巴子瞪大眼睛,你的房子让我们住?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但你们不能白住,我要成立一个沼气公司,想让你做公司掌柜。 康巴子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什么叫沼气,更不知道什么叫公司,但做掌柜他是知道的,做掌柜就是做管理店的老板。 康巴子着急,赶紧说,少奶奶你忘了我是个乞丐?我一个讨饭的人怎么敢做掌柜? 林月笑笑,说我了解你的过去,米康氏说你出来讨饭之前,在康家村很勤劳,爱帮助人,爱动脑子,不是好吃懒做的人,所以我相信你。 康巴子一听少奶奶相信米康氏的话,他的心里也不由得对林月既感激又多了一份信任。 林月就给康巴子讲沼气公司的运作。讲了好一会儿,康巴子听不懂,就连坐在旁边当旁听的陶学奎也没听懂。所以,林月就只能讲个大概,沼气公司就是建沼气池,收集粪便,出售沼气和肥料的公司。你先挑选几十个身强力壮做事沉稳的人专业建沼气池,再组织一大批人专门收集人畜粪便和卖沼气卖肥料。至于沼气灶具和沼气灯具以及安装,有另外的人负责。 尔后,林月大致讲了一些运作要求,康巴子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林月也不着急,要让这个时代的人掌握科学技术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做操作层面的事,至于理论原理以及物理化学之类的东西,讲也白讲,只要他们严格按照要求操作就可以了。在实践中学,在学中实践,这就是林月在这个世界推行科学技术的最好办法。 康巴子最不缺的就是人,他的巴子丐帮有上千乞丐,除了老弱病残,能干活的至少有八百多人。闲话少说,干就是了。 林月让陶学奎将闲置的那一排僧尞房钥匙交给康巴子,又让管家胡智德将康巴子带到僧尞房去,当面清点屋里的东西,将房子交给他。 人说要做事先安身,安居才能乐业,康巴子的身子安顿下来,其他的事才能去做。 临走的时候,林月让陶学奎拿二两银子给康巴子,说你也去买两身衣服,好好洗澡洗头,现在你是做掌柜的人了,以后不能再像这样邋里邋遢的见人。 康巴子接过银子,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但女儿有了去处,他居然也有了买新衣服的银子,还是什么掌柜,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康巴子不知道该向林月下跪还是该作揖,就慌忙给林月鞠了一躬。 康巴子按照林月的要求,先给自己买了两身新衣服,拿到房子的钥匙以后,就打水认真洗了澡洗了头,新衣服一穿,辫子一编,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佛是金装,人是衣装,他做梦都梦不到自己还有人模狗样的一天。 丐帮也是有领导班子的,康巴子将领导班子的人召集起来开会。 乞丐们见到自己的帮主都大吃一惊,哇靠!群主鸟枪换炮!康巴子意气风发,大手一挥,先将住房分给了他班子的铁杆们住,尔后发号施令,要求大家做好沼气公司的事,做什么事?康巴子也不清楚,只是说自己现在是沼气公司的掌柜,以后大家要更加听从他的命令,要精诚团结之类的话。 正说着,只见林月府里的家仆李赐克赶着一辆牛车走来,牛车上放着一个个大大的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件样式统一的绿色马甲,马甲后背印着沼气两个大字。 马甲是什么?马甲是没有衣袖的那种上衣。李赐克说,我们少奶奶先给你们送来这些马甲,以后加入沼气公司的人都不要再拿木棍了,改穿工作服,凡见到穿这工作服的,都是沼气公司的人。 康巴子等人全都点头,大家都知道,穿统一的马甲就像巴子丐帮的乞丐每人手里都要拿一根绿色棍子是一样的意思,穿马甲或拿棍子,都是人的工作证。 大家争抢着将马甲套在身上,乞丐们的衣衫又破又脏,但有了统一的马甲,那模样居然改变了很多。 康巴子看着他的弟兄们,第一次感觉很刺眼,既然现在自己是沼气公司的掌柜了,如果出门,身后跟着一群衣衫褴褛既脏又烂的乞丐,那像什么话?康巴子手里还有一些铜板,数了数人头,每人发了十文钱,虽然现在大家没钱置办新衣服,但个人卫生还是要讲究的,康巴子说,旁边有口水井,你们先将身子洗干净了,再买点急需的东西,毕竟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不看僧面看佛面,二状元手下的人,再穷也不能丢了他的脸面哈。 开会结束,所有人都来到房子外面的井边,将井里的水一桶桶提上来冲洗着自己的身子和头发,打整个人卫生,现在有地方住了,不再流浪,明天就能以崭新面貌示人。巴子丐帮班子的人自然高兴至极。 为什么康巴子认为沼气公司大老板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曹家文,那只是他想当然的结果。今天他没有见到曹状元,自认为那是曹状元不便出面与他说话的缘故,曹状元不便出面,当然就只能让少奶奶出面接待,所以,少奶奶是按照曹状元要求做事而已,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男人做老板,女子是不可能做老板的,所以,他要求大家再穷也要将自己打整干净,不能丢了二状元的脸面,而不是丢了林月的脸面。 林月听李赐克说,康巴子在给他那帮乞丐训话的时候,说大老板是曹家文,她想想也就默认了,大老板是谁不重要,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她历来不看重,重要的是她能救人于苦难,自己不仅能为社会做贡献还能赚钱,这比谁是大老板重要。 林月指示管家在京城买了个小院,这小院就成为沼气公司的大本营,以后预定沼气池,安装沼气灶沼气灯的业务全在这里办理。 康巴子有了这个小院,就有了指挥中心,安置了几张办公桌,挂了沼气公司的牌子,沼气公司就开张了。 康巴子在丐帮里又找了几十个身强力壮,做事勤恳的人住进沼气公司员工宿舍,现在员工宿舍的房间分为了三个等级,一等的当然是康巴子自己,他自己住了一个单间,沼气公司的掌柜嘛,这点特权是可以有的。第二个等级就是丐帮班子的成员,丐帮班子的成员四个人拥有一张炕,那炕当然是以前和尚们留下来的。第三等的乞丐,则是八九十个人一张通炕,沼气公司员工宿舍虽然简陋,但对于居无定所,餐风露宿的乞丐来说,员工宿舍就是他们的家,就是人间天堂。 安身以后,康巴子最不放心的就是女儿,虽然对少奶奶和米康氏信任,但没有见到女儿之前,他终归难以放心。康巴子知道女儿在广济寺尼姑庵,站在庵外就大声喊着女儿的名字,康巧儿,康巧儿。 巧儿在庵里听见爹的呼唤,赶紧跑出来,两人一见面都惊呆了。 康巴子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我的女儿?康巧儿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裙,梳着好看的包包头,头上居然还插了一枝簪花。巧儿愣愣的看着爹,眼睛亮晶晶的忽闪着,秀气而白净的脸像一朵花! 康巴子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女儿的模样,不是不爱女儿,女儿和他一样,穿着破破烂烂,手脚脸上脖颈上布满黑漆漆的泥垢,天天饿得头晕眼花,哪里有什么心情盯着女儿看,再说,女儿有什么好看的?康巴子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漂亮,出现在他面前的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简直就是小天使! 康巧儿被爹的形象也惊呆了,眼前的爹与她熟悉的爹完全是两个人,这人穿着整洁,头手洗得干干净净,脑后的辫子不像以前那样用一根粗大的麻绳系着,而是用了一根细细的麻线,爹的脸有棱有角,显得很帅气,为了掩饰头上的疤痕,康巴子还特地戴了一顶帽子。 父女两人呆愣着,对视着,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康巴子轻叫一声,巧儿!巧儿突然扑进爹的怀里大哭起来,康巴子赶紧将女儿搂进怀里。 康巴子的爹娘死了,媳妇死了,刚生下的孩子死了,康巴子被生活的艰难麻木了神经,这么多的亲人死了,他都没有哭,但现在抱着女儿温软的小身子,他却哭出了声。 静修见康巧儿跑了出去,赶紧跟出庵外,见巧儿与一个中年男人抱头痛哭,愣了一下,向康巴子行了礼佛,念一声阿弥陀佛,问施主何许人也?康巴子放开巧儿,向静修一揖,说我是巧儿的爹。 静修颔首,再向康巴子施礼,贫僧放心了。 康巧儿擦干眼泪,仰头看着爹,说这是静修师父,静修师父待我很好,她是我们技校的校长,她说我是第一个入学的学生,以后我要在技校学写字,读书,还要学做糕点技术。 康巧儿突然捏紧小拳头在爹眼前晃晃,爹你放心,我跟着静修师父,一定会有出息。巧儿说的这些话,康巴子已经听林月说过,但女儿说自己以后一定会有出息,说自己会有出息的话不是出自于别人的口,而是出自于自己的女儿,令康巴子深感意外。 这个年代,出息两个字是男人的专用名词,女子是不用有出息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长大后嫁个好男人就是最大的出息。现在听女儿说以后自己会有出息,康巴子就惊愕得张大嘴巴。 静修和蔼的向巧儿笑笑,对康巴子说,少奶奶将巧儿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将巧儿交给我,就请你放心。说完又向康巴子念一声阿弥陀佛。 康巴子看看女儿,女儿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她在尼姑庵洗了澡,洗了头,静修师父耐心的用篦子给她篦头上的虱子,虱子被篦得干干净净,再换上新买的衣裙和新鞋,每顿饭虽然没有肉,但饭菜是管饱的,这是巧儿从来不敢想的好日子,从小跟着爹当乞丐,那种非人的生活她不想再过。 巧儿问,爹住在哪里?康巴子说,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 静修想想,不让巧儿去看看她爹的住地,巧儿一个人住在尼姑庵也会不安心,以后父女之间联系也会不方便。静修就问巧儿,想去看看爹的住所? 巧儿嗫嚅着问,可以吗?静修笑笑,说当然可以,你随爹去吧。不过不要待的太久,看了就赶紧回来,以免我挂念。 巧儿一听静修师父允了,高兴的跟着爹就要走。康巴子向静修一揖,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静修,只好说一声谢过!静修还礼,笑吟吟的看着父女俩一前一后走出广济寺大门。 巧儿又看见了那些熟悉的乞丐,只是这些乞丐都变了样,手脸干净了,虽然衣服还是破旧的,但每人都穿着清一色的背后写有沼气字样的马甲,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乞丐们看见了巧儿,也惊愕得啧啧称奇,人过日子,必是一日遇佛,一日遇魔的,他们眼里的丐帮帮主和帮主的女儿遇到了佛,才有如此幸运。 现在父女两人都彻底的放了心,巧儿不愿多待,临走时康巴子对巧儿说,你就安心跟着静修师父吧,要听师父的话,爹会经常来看你。 巧儿认真点头,嘴里嗯嗯的应着爹的话。别过爹就一个人回了广济寺。 第185章 福临送来一头鹿 林月做好了沼气公司开业准备,决定明天就开始打第一口沼气池。 现在有点闲空时间,林月就和刘元贺站在后花园苹果树下,两人认真观察苹果树嫁接刀口处长势。 这株苹果树是后花园地栽的,每年都要结很多又香又甜的大苹果。林月技痒,找来海棠和梨的枝条,在苹果树上嫁接了一株海棠和一株梨,现在海棠和梨的嫁接枝条上都长出了嫩芽,林月看着嫁接成活的果树,那眼神就像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 林月说,明年这棵苹果树上就会开出苹果花海棠花和梨花,到时一定会非常漂亮,以后这棵树还会同时结三种果子。林月咂咂嘴,既好吃又好看! 刘元贺眼睛看着用细麻绳牢牢捆扎的嫁接枝条,很惊异。花棚里那些奇异的花木,证明林月的憧憬不仅仅是憧憬,而是现实,他的脑海里就出现长满苹果海棠和梨的奇异果树。 正看着,猛然看见大黄兴奋得大叫起来,大黄像箭一样冲出院外,很快,院外传来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只见几个骑马的人来到院门外,一个男人跳下马径直走进院来。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只见来人头上戴着一顶锥形帽子,穿着一件很短的圆领开衩齐膝衣,手腕处绑着腕带,裤腿也打着绑腿,脚蹬一双凫皮鞋,背上背着一个箭筒,箭筒里装着十几只箭,一张硕大的弓斜背在身上,一副猎人的装扮。 来人看着林月瞪眼看他的惊奇表情,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笑,林月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人是福临! 福临看起来皮肤比以前显得更加黑而粗糙,但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向院外得意的大喊一声,抬进来。 只见两个人抬着一个庞然大物走进院来,林月定睛一看,两人抬着的是一头深褐色,有不明显白色斑点的公鹿,这头公鹿体型肥壮,像一头肥猪,足有一百多公斤,头上长着夸张的一对犄角,犄角碰在地面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咵咵响声。 林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见过如此体型肥壮的公鹿,公鹿瞪着两只鼓鼓的眼睛,看来它是死不瞑目。 福临非常得意,说这是我打到的! 林月这才注意到公鹿的肚子上背上有箭矢拔出后遗留的伤口。 林月笑得合不拢嘴,你不是说每次打猎,打到的都是野兔山鸡之类的小东西吗?这次如此厉害!居然打到一头鹿!说完赶紧向他放出一连串彩虹屁,好箭法!好英勇!所向无敌!气吞山河!万夫难敌之威风.....! 福临瞪大眼睛,听着林月放彩虹屁,虽然他觉得这屁放得有点多,但看着林月真心夸赞他的表情,福临很是受用。 福临从狩猎场回来,一路衣不解带,原汁原味的保留着狩猎时的装扮,他就是要用这种装扮在林月面前显摆,显示自己的英勇和果敢,他希望的就是听见林月能在他面前夸赞。现在目的达到了,再也没有必要显摆,福临这才将箭筒和弓交给鲁才。同时瞪眼看看鲁才,要不是鲁才这个笨蛋,我一箭会射穿两头鹿! 福临向林月比划着他在猎杀这头公鹿与之搏斗时的场景,这头公鹿正在追另外一头母鹿,我大喊鲁才追上去,鲁才跟着公鹿追,我一箭射到前面那头母鹿,母鹿跑了,我又一箭,射到这头公鹿,公鹿也跑了,如果两头鹿都跑了,我一定要斩了鲁才,后来,后来....,我就射中这头公鹿了。 福临讲的手舞足蹈,猎杀场面听起来很是血腥,仿佛他猎杀的不是一头鹿,而是一头勇猛的老虎,猎杀过程比当年武松打虎还要惊险刺激! 令林月不解的是,两头鹿跑了,为什么要喊鲁才追?还要斩了鲁才? 林月认真听福临讲他猎杀鹿的惊险故事,既不打断他,也不质疑他,但看鲁才委屈憋闷的表情,林月就知道,这鹿不是福临射中的,不过,这鹿是谁射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福临送一头鹿给她,这番心意林月接受,让福临在自己面前多显摆显摆罢了,反正这种显摆不用掏钱买。 院里的人看见方大人衣不卸甲马不解鞍的样子,都知道这是方喀拉方大人在显摆,不过,大家都不说破,都配合的伸出拇指夸赞,嘴里发出啧啧称奇声,方大人威武!福临就更是得意至极。 福临好不容易才将猎杀公鹿惊险刺激的故事讲完,让人将公鹿抬到侧院,蔡宝志和李赐克将公鹿挂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将刀磨得异常锋利,动手剥起鹿皮来。 林月站在福临身边,看着他们剥鹿皮。 福临问林月,你吃过鹿肉吗?林月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福临一听就高兴起来,我就敢打赌你没吃过鹿肉。 林月瞥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打赌的,我没吃过的东西多着呢! 福临不在乎被林月翻白眼,好奇的问,你有哪些东西没吃过? 林月说,天上飞的凤凰,地上跑的大象老虎狮子长颈鹿短尾鳄,还有水里游的....,她原本想说水里游的龙,但马上意识到,龙是福临的爹,谁敢吃?就赶紧改口,说水里游的船都没吃过!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水里的船你也想吃? 林月打趣的说,你忘了我是个吃货?除了天上的飞机,地上的汽车,水里的轮船不吃,什么都吃! 福临很懵逼,飞机汽车轮船是什么东西? 林月不解释,只是笑笑。也是哈,大象老虎狮子长颈鹿短尾鳄,在林月的前世,这些动物除了人工饲养的外,野生的动物都是国家级的宝贝,谁敢吃?这个年代别说动物不被保护,连人都没人保护,所以,大象老虎狮子长颈鹿短尾鳄可以随便吃。 家仆们都帮着蔡宝志李赐克忙碌,鹿皮被剥了下来,鹿头和四蹄被砍了下来,内脏放在一个大木盆里,鹿肉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这些鹿肉被腌上厚厚一层盐,再整整齐齐密密实实码进一口大瓦缸里。这个年代没有冰箱,储存食物主要靠盐,但盐很贵,一般人家很难买这么多盐用于腌肉,再说,有肉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多余的肉用盐腌上慢慢吃的。但林月有钱,是个例外。 鹿头鹿尾和四蹄被丢进一口大铁锅里炖着,一块鹿肉被切成了细丝腌着,今天除了大锅里炖着的鹿头鹿尾和四蹄,再加爆炒鹿肝,爆炒鹿肠和爆炒鹿肉丝,再配上几样爽口的蔬菜,这顿非常丰富的鹿宴就全齐了。 看了一会儿,林月说,我们到花园去坐吧,这里太血腥。福临就跟着林月到了花园里。 两人刚走没多久,突然传来大黄汪汪汪的大叫声。一听大黄的叫声,侧院里所有人全都意识到花园里发生了突发事件,全都齐刷刷望向花园,眼前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方大人仰躺在地上,林月骑跨在方大人身上,正抡起粉拳向方大人打去,大黄紧张得蹬着后腿,向着地上的方大人大叫,鲁才则站在旁边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大黄和鲁才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突发事件,如果是福临或者林月与任何哪一个人发生冲突,大黄和鲁才都知道该怎么办。问题是,两个打架的人都是自己的主子,既不能动手帮其中一个人的忙,也不能动手将两人拉开。大黄只能向福临呲牙狂叫,鲁才则急得像个陀螺原地团团转。 管家最开始醒悟过来,赶紧向大家低声警告,看什么看?一边说就一边将侧院的门悄悄关了。然后向所有人狠狠瞪了一眼,该干嘛干嘛!脑瓜子灵光的,马上明白过来,不再说话,各就各位,低头做自己的事。 李赐克脑瓜子最不开窍,他一边将一根柴火投进炉灶,一边还担心着林月的安全,说少奶奶哪里打得赢方大人呢?要不要我去帮帮她? 管家见李赐克不开窍,就在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轻声怒喝,少管闲事!李赐克这才不再说话。 大家都知道方喀拉是当今皇上的九皇子,不说他的身份是皇子,就是一般的男人,被一个女子压在地上打,要是他知道这惨不忍睹的一幕被人看见了,那看见的人岂有好果子吃?所以,个中厉害,脑瓜子稍微灵光一点的都知道应该回避,所以,大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林月和福临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呢?原来,两人离开厨房来到花园,站在苹果树下,刚站定,福临突然发现苹果树上有一棵枝干接口处被油纸包裹着,油纸外面用一根细麻绳密密实实缠绕,福临好奇,径直来到这棵枝干前,认真观察着枝干,一边看一边伸手就去摸。 林月一看福临伸手摸树,立马警觉起来,这棵苹果树是她刚嫁接成活的,这个时候的接口特别脆弱,稍不注意,刚发出的嫩芽就会被触碰掉。 林月赶紧对福临喊着,不要去摸!福临越发好奇,什么东西摸都不能摸?他索性抓住苹果树杆就摇晃起来。 林月一看,心痛得不得了,这可是她的心血成果呢!叫你不要摸,你不听,还要使劲摇晃树杆,林月实在不能容忍福临这种二百五的行为,就愤怒的向福临冲去。 福临突然发现林月像一头暴怒的母老虎向他冲来,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没想到脚后跟绊在凸起的石头上,身子一趔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林月一见,冲上前去,顺势骑跨在他身上,扬起粉拳就打。 大黄和鲁才还没醒过神来,就被眼前的场面懵逼了。好在福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林月的双臂,福临的爪子像锋利的钢锯深深扎进林月的臂膀,痛得林月大叫起来。 福临赶紧松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林月则不依不饶,继续去打福临,福临只好又将她的手臂抓住。 林月气急败坏,大声喊着,我还没打着,我非得打你几下不可。女人与男人打架,是没有地方伸张正义的,面对气势汹汹的林月,福临只好又放开她,让她打几下消消气。 林月伦圆粉拳,照准福临的肩甲就是一拳,福临还没卸甲呢!只听林月惨叫一声,这一拳虽然打在福临的肩头上,但她却感觉打在了一块钢板上,顿时指骨就像触电似的痛彻心扉。 林月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护着疼痛的那只手,但还是痛得钻心,只好拼命的甩着手,嘴里发出丝丝的忍痛声。 福临惊愕的看着林月,自己被挨打都没喊痛,怎么打人的反而痛得要死要活的呢?福临赶紧拉起林月的手,见她手指关节凸起像几颗鲜红的珍珠,就将林月的手凑到自己的大嘴前呼呼吹着气,林月没有挣扎,任由福临吹着。吹了好一会儿,林月这才挣脱福临的手,一边用手轻轻揉捏着还在疼痛的关节,一边狠狠瞪着福临,对他使劲哼了一声,算是发泄了自己的怒气。 大黄和鲁才见打斗结束,一人一狗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月指着嫁接的苹果树枝条,对福临说,你看这根枝条与苹果树的枝条是不是有差别? 福临眨眨眼睛,定睛看着,点点头,嗯,是不一样! 林月有些得意,这根枝条是海棠!福临瞪大眼睛,海棠? 林月笑笑说,是的,我在苹果树上不仅嫁接了海棠。说完就看看另外几根枝条,指着其中的一根说,我还嫁接了梨。林月说着,绕到苹果树另外一边,将梨嫁接的接口处指给福临看。福临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与海棠和苹果不一样的枝条。 林月就给福临讲嫁接的基本知识,说植物的自我创伤愈合能力是很强的,我故意将苹果树的枝条割伤,然后将另外一种枝条与苹果树枝条捆绑在一起,让两种枝条通过细胞分裂再生,两种枝条产生了共同的愈伤组织就算嫁接成功。 福临虽然没听懂,但觉得嫁不嫁接可有可无,嫁接成功有什么意思? 林月撇他一眼,过两年这棵苹果树上不仅会长苹果,还会长出海棠和梨子。 福临这才感到不可思议,啥?苹果树上长海棠和梨子?这可能吗?这不成了一棵神树? 林月得意的笑,你不是说嫁接有什么用吗?这就是用处呀! 林月突然收敛住笑,对福临恨恨的说,我这么伤神费力的刚把它们嫁接成活,你不仅要去摸,还使劲摇!你说该不该打?我生吞了你都不解恨! 福临这才知道,林月为什么对自己的意气用事如此敏感,原来这棵苹果树不是一般的树,是一棵能结各种水果的神树!福临现在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使大劲摇晃,如果真的将苹果树摇晃死了,否则真的就太可惜了。 福临不好意思挠挠头皮,讪讪笑着说,该打!该打! 管家从侧院的门缝里往外张望,发现林月和方大人已经站在苹果树下,头挨着头正在窃窃私语。 管家愕然,刚才还在打架,瞬间就窃窃私语了,这场景转换的未免太快了吧。 管家小心翼翼打开侧院的门,大家都探头悄悄张望,看见眼前的一幕,所有人都惊愕得张大嘴巴。 第186章 沼气公司一条虫 蒋玉娘收拾好了桌子,林月知道要吃饭了。 厨房里已经分好了各种菜肴。在林月的家里,家仆和主子吃的,基本都是一口锅里做出来的饭菜,这在其他任何哪一户人家都是不可思议的,尊卑有别是这个年代的社会准则,主子就是主子,奴仆就是奴仆,倘若逾越是要受到谴责的。 但林月已经习惯了前世人与人之间平等的理念,现在来到这个世界,要重新将尊卑作为准则,林月是极不情愿的,长此下去,家仆们也就习惯了,所以,家仆们没人愿意离开林月,不仅是因为林月给的工钱高,更重要的,是作人有尊严,这比工钱高更加重要。 不过,在原则面前还是有区别的,比如今天的鹿宴,大锅里炖的鹿头鹿蹄和鹿尾,炖好以后分菜时,鹿唇,鹿舌尖,鹿耳朵这些最精华的部位就是属于林月的,蔡宝志将这些最精华的部位盛进林月的汤盆里,尔后,再将比较好的其他部位盛进另外一个汤盆里,这个汤盆则是老爷子大娘和曹家文的,再剩下的部位,除了预留的外,则用更大的汤盆盛着,这些就是家仆们吃的。 林月是家里最重要的主子,不用林月吩咐,家仆们都会自然维护着林月的利益。 现在鹿宴菜分好了。林月和福临也坐在了饭桌前,福临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炖的炒的凉拌的各种鹿肉两眼就放光,兴奋不已。 蒋玉娘打来洗手水,让两人洗了手,福临大声喊着,拿酒来!林月笑笑,蒋玉娘就赶紧回到厨房拿了一罐酒出来,给福临满上。 福临抿了一口酒,迫不及待拈起一块鹿肠放进嘴里就吧唧吧唧嚼起来。福临吃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什么吃饭不言,吃饭不能吧唧嘴之类的,那是汉人的讲究,福临不是汉人,草原游牧民族吃饭那是接受上天的犒赏,既然是上天的犒赏就应该大快朵颐。 林月见福临吃的非常惬意,也赶紧拈起一块鹿肝吃起来,鹿肝两面煎得焦黄,既鲜嫩又有嚼头,入口即化,林月点着头,嘴里念叨着,好吃,太好吃了!蔡宝志做菜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这种口味的菜是林月的最爱。 福临和林月都没有再说话的机会,各种鹿肉菜肴的味道各有千秋,两人的嘴都被鹿肉塞满了,没有说话的时间,两人都只顾着吃菜。 吃了好一会儿,两人拈菜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福临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又喝了一口酒,突然问林月,你喝过鹿血吗?林月一边嚼着嘴里的鹿肉丝,一边含混不清的回答,我连鹿肉都没有吃过,怎么会喝过鹿血? 福临显然吃饱了,开始讲述打猎时喝鹿血的遭遇。 刚打到这只鹿的时候,鹿的伤口处汩汩冒着血,心想这血白白流走了太可惜,我就对准流血的伤口,喝了好几口鹿血,那鹿血喝起来又咸又腥,不好喝,我喝了好几口后,鹿才不流血了。 林月听他说喝生的鹿血,就嫌弃的看他一眼,想象着福临满口血污的样子,就有些反胃。 福临不管林月看他时鄙夷的眼神,继续说,喝了鹿血不久,我就浑身燥热,难受得整晚都睡不着觉,只能在帐篷里打滚,打了上百个滚。 林月咽下嘴里的鹿肉丝,有些疑惑,在帐篷里打滚?很难受?生病了吗? 福临嗔怪的看着林月,病什么病?我就不该喝鹿血!没想到鹿血会如此厉害,关键是也没做啥准备,跟我一起打猎的全是男人,没处发泄,看见地上这鹿的屁股,就恨不得要上去捅。 林月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福临说难受是什么意思,不禁红了红脸。 福临说完,就盯着林月发红的脸痴痴的看,那眼神真恨不得要把林月生吞活剥了才解气。福临开始喘气,一边喘一边问,你难道不知道,鹿肉鹿血是壮阳的大发物,没有哪个男人吃了鹿肉鹿血会抗得住。 福临说着就站起身来,林月意识到情况不妙,正想警告他悠着点,就被福临一把拦腰抱住,将林月径直抱进了卧室里。 一阵疾风骤雨电闪雷鸣排山倒海般的折腾,差点使林月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刚喘了两口气,福临再次将林月死死压在了身下,又是一阵疾风骤雨电闪雷鸣排山倒海,直到两人精疲力竭,像两滩烂泥才昏睡过去。 第二天福临是什么时候走的,林月全然不知,直到快吃午饭时林月才醒过来。她是真的体验到了鹿肉壮阳对男人的功效,林月作为女人,则浑身起了红疹子,好几天才消褪下去。 林月开始打第一口沼气池了,地点选在香格里拉酒店。张碧玺听说林月要打沼气池就很是诧异,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沼气,见林月带着一些人扛着铲子锄头箩筐来了,他也好奇的凑过来,站在林月身边看稀奇。 林月带着康巴子等人,站在酒店后面一块空地上,空地旁边是个猪圈,猪圈里养着几头黑猪,大些的黑猪,每头约摸有一百多斤重,小些的黑猪,也有四五六七十斤重,这个时代的猪全是黑猪,没有白猪,白猪是林月前世普及的杂交猪,前世如果有人养了黑猪,黑猪的肉价比白猪高很多。但这个时代没有白猪,全是黑毛猪。 酒店养猪,这是林月的要求,酒店每天都有一些菜蔬的下脚料和做饭菜丢弃的东西,这些东西能做猪饲料,养猪只是顺便的事。 现在林月带着康巴子等人来到香格里拉酒店,将建沼气池的地方就定在猪圈旁边。 推广建沼气池技术,林月不到现场是无法凭嘴说就可以传授的,林月只能做现场培训。 林月动嘴,康巴子他们动手,比如选址,一定要选不渗水的地方,尽量考虑将人拉屎撒尿的茅坑和牲畜的排粪口作为沼气池的进料口,比如挖坑的尺寸,一定不能随意更改,还有关键是密封技术,坑的四壁一定要夯实,做到不漏水不跑气,否则沼气跑了,就会前功尽弃....,这些过筋过脉的地方,林月都要求康巴子严格把握,康巴子做事确实很勤恳也很用心,将林月说的技术要点都牢牢记在心里。 张碧玺眨巴着眼睛,也认真听着林月给康巴子等人讲技术要领,林月一边讲,康巴子他们挥舞锄头一边挖,大家都甩开膀子挖的挖,铲的铲,挑的挑,酒店后院马上变成繁忙的施工现场。 林月待在施工现场,一整天都没离开,她对每道工序,每个环节都认真指导,康巴子等人也不负林月厚望,大家做得都很卖力。 按照林月算大帐的核定,打一口沼气池定价二百两银子,其成本大致是八十两,这八十两银子一部分是原材料,一部分是支付康巴子他们的人工费,再加上预留的管理费,余下一百两就是林月的利润,虽然利润率定得有点高,但林月前期的付出也很多。林月不在乎赚钱,开沼气公司是清洁环境,解决照明和燃料,提高肥料的肥效,是一举多得的善举,赚钱只是顺带的事。 林月将善举放在第一位,但康巴子对赚钱则十分看重,他与公司的几个骨干也认真算过,除了原材料,他们每打一口沼气池,就可以净赚五十多两银子,这个年代,一石米的价格才三百文钱,五十几两银子要买多少大米?怎么吃都是吃不完的。当然,银子不是全部用来买大米买面粉的,有钱了,对生活的要求就不一样,康巴子与几个骨干研究了分配方案,大家兴奋得眼放绿光,像一头头饥饿的狼看见还在滴血的鲜肉,口水顺着嘴角直流。 康巴子则狠狠瞪了兄弟们一眼,他比任何人都清醒,要吃到还在滴血的鲜肉,再也不能去乞求去偷去抢,只能靠自己的辛勤劳动去争取,要永远有鲜肉吃,就要永远保持勤奋努力的状况才行。连女儿都说自己以后一定会有出息,女儿的爹难道不应该比女儿更有出息? 从此,康巴子像变了一个人,从香格里拉酒店打第一口沼气池开始,但凡不按照规矩办事的,康巴子就六亲不认,他在心里发誓,要十分珍惜曹状元大老板和少奶奶给他的机会,他要创一番事业,要重新作人。 建沼气池的同时,林月为沼气公司做了详细分工,建沼气池有专业施工队,收集人畜粪便和沼肥销售,有专业运输队,安装灶具灯具,有专业安装队,沼气池日常维护有专业管理队,这四支专业队伍就构成沼气公司的全套模式。康巴子明确了四支队伍的要求,按照人员特长做了分工,康巴子是掌柜,是统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都分别担任了专业队长,人员匹配和架构完美无缺。 林月召集专业队长开会后,告诉他们,这种管理模式就叫一条龙管理模式。 一条龙?康巴子有些迷惑,所有人都惊愕得瞪大眼睛!龙不是天子吗?这个年代,皇上就是龙,是真龙天子,民间称龙是大忌,这是要杀头的罪,哪怕这龙只是管理粪便的龙呢? 林月醒悟过来,笑笑,说你们听错了,我说的是一条虫管理模式。 大家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为什么是一条虫呢?林月解释,你们不是见过萤火虫吗?萤火虫晚上会发光,我们沼气池产生的沼气,晚上也会发光,所以是一条虫。 大家仍然有些迷惑,萤火虫不是一只一只的吗?在林月这里,萤火虫怎么会成为一条一条的了呢?林月懒得解释,瞪大家一眼,我说萤火虫是一条就是一条,问那么多干什么? 大家不再问,都点头表示知道了。 自此,林月沼气公司的一条虫就腾飞起来。 第187章 京城有了小太阳 林月与柳树巷的王木匠签订了一批人力板车和运送粪便的木桶合同,王木匠的作坊不是京城最大的,只是柳树巷一个小小的作坊而已,但王木匠手艺好,做的木工活也很扎实,林月有好事是不让肥水流进外人田的,她喜欢让身边人利益均沾,所以就将业务交给了王木匠。 林月定的板车和木桶结构很简单,不用林月画图纸,林月一比划,王木匠立马就明白。板车上固定一个大大的椭圆形木桶,木桶有盖,桶里的东西就不会晃荡出来。 你定做这么多板车和大木桶干什么?王木匠有些好奇。 林月实话实说,用来拉粪便。 王木匠知道紫禁城就是用这种板车和木桶拉粪便出宫的,林月与紫禁城拉粪便业务有关系?王木匠就有些疑惑的看看林月。 王木匠的作坊与林月的宅院都在柳树巷,他知道那宅院里住着皇上钦点的二状元曹家文,不是他一个人知道,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曹家文是个多么荣耀的人,在很多人眼里,曹家文就是文曲星下凡的神人,听说他写的诗都被皇上抄录后放在御案天天诵读呢!不仅曹家文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就是文曲星的娘子也是不简单的,她救了一个皇子的命,皇上还专门口谕圣旨,赏赐了她很多珠宝玉器,颁读圣旨那天,王木匠也是围观民众之一,所以他是见过林月的。 现在见林月来预定板车和木桶,又听林月说是用来拉粪便,王木匠就很诧异,文曲星和救皇子命的娘子居然与人畜粪便打交道,那粪便不是很脏很贱很臭的东西吗? 林月定的板车和木桶要货得急,王木匠也没时间多想多问,毕竟林月付了那么多银子给他,这是一笔不得了的业务,他只要认真做好板车,认真做好木桶,定时保质保量交货就可以了,至于板车拉什么东西,木桶用来装水还是装粪便都与他无关。 林月需要的板车和配套的木桶数量多,王木匠仅靠他的作坊是做不出来的,但王木匠同行的人很多,他吃不下这么大的单子,就找了几个与他相熟的作坊,将板车和木桶数量分包给他们,只是分包的银子没有林月给的多,王木匠一不小心就当了分包的二掌柜。 林月知道王木匠要分包,她不管,只要王木匠按时保证质量数量交货给她即可。 定了板车和木桶,林月又找到柳树巷铁匠铺的掌柜,掌柜姓余,外号余打铁,听说余打铁的技术是祖传的,既可以打制粗苯的农具,也可以打制精巧的小物件,林月就是看重他能打制精巧物件才与他谈业务。 余打铁要接的业务是打制两种奇怪的东西,这东西林月已经画在了纸上,林月将纸上画的东西指给余打铁看,告诉他,这是沼气灯,用来照明的,沼气灯需要铁匠铺打制的是喷嘴,引射器和泥头,原本泥头是在火窑里烧制的,林月嫌麻烦,就将泥头改为铁头,其实铁头喷火比泥头更加耐用,至于罩面之类的东西,组装时再用即可。 林月又拿出另外一张纸,指着这张纸上画的东西,说这是沼气灶,原理与沼气灯是一样的,只是体积与沼气灯不一样,钻了孔的铁头比沼气灯的铁头大一些而已。 余打铁不知道什么叫沼气,也不懂沼气灯沼气灶是个什么东西,拿着林月画的图纸,东看西看,横看竖看,看不懂。 不能怪余打铁看图纸看不懂,只能怪林月画的图纸实在太难看。 前世的林月画图纸依靠的是计算机软件,那图纸画出来无论是准确度还是美观性都是绝佳的,她从来没用手工画过图纸,现在林月没有计算机,她只能将尺寸,样式,结构等用手工画,画出来的图纸奇丑无比。 好在林月对余打铁连说带比划了好半天,余打铁才按照他自己理解的意思,重新画了两张图,虽然余打铁画的图也不好看,但实用,林月看懂了,余打铁更懂,余打铁对沼气灯沼气灶的理解分毫不差。 就这样,林月让他先做一些样品,待使用合格了再批量生产。 林月为什么要将第一口沼气池建在香格里拉酒店?除了酒店业务需要,主要还是为了宣传效应。 第一口沼气池打好了,酒店厨房的沼气灶和各个包房的沼气灯也安装好了,还在酒店大门外安装了一盏大的沼气灯。一切准备就绪。 晚上,林月召集康巴子和几个队长以及张碧玺等人检验沼气产气情况。 酒店里的员工对沼气池的建设一直都很好奇,总算等到看产气结果了,谁也不愿意错过看热闹的机会,都好奇的围拢过来,仰头看着大门外挂着的那盏沼气灯。 不少民众见香格里拉酒店门前聚集了很多人,他们不知道这些人聚在酒店门前干什么,也迅速围拢过来。 这个年代的人生活太平淡,信息传播速度很慢,人们对看热闹就情有独钟,哪里有热闹就喜欢往哪里凑,这种现象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才有,就像林月前世信息发展如此高速,但人们依然也很喜欢看热闹,喜欢围观,这是中国人对外界事物的一种癖好,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 林月这个时候最喜欢人们围观,将沼气池建在香格里拉酒店,不就是为了让人围观吗?围观的人越多越好,要不是林月事先并不知道产气情况,不然她就要在全京城敲锣打鼓拼命吆喝人来围观了。 天黑尽了,张碧玺叫人搬来一架梯子放在沼气灯下面,沼气灯挂的太高,没有梯子是爬不上去的。 张碧玺又叫来一个伙计,让他爬上梯子去拧沼气灯的开关。林月将拧开关的方法告诉他,伙计就在众目睽睽下爬上梯子,人们屏住呼吸,他们不知道这个伙计爬上去干什么,全都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看着。如果人的眼睛也像狗眼那样能发光的话,这个时候香格里拉酒店门前必定是无数个人眼在发着绿莹莹的光。 伙计将沼气灯开关一拧,一阵轻微的嘶嘶声响起,沼气灯灯头猛的窜起一股蓝色火苗,瞬间如同白昼般照亮了周边景物。所有人都没有做好思想准备,被这耀眼的灯光一照,站在距灯不远地方的人猝不及防,吓得扭头就跑,跑得太急,他们身边的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压倒了几个,大家爬起身来,这才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耀眼的灯。 灯光太亮,又亮得太突然,就连靠在梯子上拧开关的伙计都吓得差点掉下来。 好一会儿,人们的骚动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仰头惊愕的看着灯,灯罩里蓝色的火苗发出耀眼的光亮,照亮黑暗了几千年夜晚的地面。 现场只有林月一个人认真观察火苗燃烧情况,嗯,火苗是淡蓝色的,短而有力,喷火也很均匀,有轻微的呼呼响声,没有脱火回火现象,林月不禁笑裂了嘴,没想到打的第一口沼气池就大获成功,沼气灯的性能也达到预定指标。 林月兴奋得将手一挥,嘴里就大叫一声,耶!张碧玺惊愕的看向林月,愣了愣,继而向林月理解的一笑。 明亮的灯光将香格里拉酒店大门前照亮如白昼,黄台吉题写的“香格里拉酒店”几个字,更加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人们见到这灯光,都像蝗虫扑向光明一样从四面八方跑来,有人就喊,小太阳,小太阳!有人喊,夜明珠,夜明珠!还有人喊,祥瑞,祥瑞!....! 张碧玺看着酒店大门外越聚越多的人,心里非常激动,酒店被民众围观,第一次是因为当今皇上在酒店吃饭,题写店名,而今天来观看沼气灯的人并不比第一次的人少,人们在黑暗的夜空中突然发现耀眼的光亮,那是什么东西? 男女老幼不断涌来,来了的人又不愿意离开,人就越聚越多。 这样的场面很容易发生意外,街面巡逻的兵士挥舞着长刀木棍,将人们四下赶开,被赶开的人见兵士走了,又聚了起来,不得已,九门步军巡捕的兵士与顺天府的兵丁一起出动,再次将围在酒店大门前的人赶开,然后形成人墙,将酒店大门与民众隔开,然而人们并没有散去,站在远远的大街小巷,继续惊愕的看灯。 比张碧玺更激动的,是康巴子和他的几个专业队队长,他们虽然每天都在挖坑,只知道自己挖的坑是个巨大的地窖,却不知道自己挖的坑叫什么沼气池。当乞丐前,他们帮人打短工时打过很多地窖,京城的冬天全靠地窖存些食物蔬菜过冬,地窖有大有小,但绝大多数人家都有,没想到这次自己打的地窖居然能发光?而且发的光如此明亮,真的像挂着的一个小太阳! 他们被亲手操作的成就惊呆了,自己居然能创造如此巨大的成就,这是自家祖宗十八代都没有过的荣耀!康巴子如此彪悍不怕死的汉子,看着眼前犹如小太阳般的沼气灯既然泪眼婆娑起来。 很快,香格里拉酒店安装有沼气灯的包房,也陆陆续续亮起灯来,整个酒店顿时发出璀璨的光亮,这光亮像童话里金碧辉煌的宫殿。 酒店第二天就打出广告,欢迎预定晚餐包房,广告上特别注明,涮火锅,改木炭为沼气灶,照明,该煤油灯为沼气灯。广告一出,不到一个时辰,酒店所有包间全部预定一空。但凡有点经济实力的人,全都呼朋唤友预定了包房,谁不想在第一时间亲自体验沼气灶涮火锅的新奇,谁不愿意在明亮的沼气灯光下享受夜晚别样的风景呢! 香格里拉酒店门前的小太阳成为京城最大的热门话题,晚上天还没黑,人们就三三两两聚在酒店门前等着再次观看被明亮灯光照映的那种震撼,为了预防拥堵,天还没黑,顺天府的兵士们就将香格里拉酒店重点保护起来,他们在酒店门前巡逻,除了预定吃饭的人能进出酒店,其余人员一律不得靠近。 待天黑尽了,酒店包房里的沼气灯陆陆续续亮起来,人们聚在能看见酒店的地方,见到一间间包房里亮起明晃晃的灯时,所有人都发出“哇哇”的惊呼声,眼睛都定格在透出灯光的那一间间包房窗棂上。 待预定包房的客人全都到了,包房里所有的灯都亮了,加上每间包房桌上燃烧着的沼气灶发出的光亮,整个香格里拉酒店在黑夜里又熠熠生辉起来,酒店的光亮,在漆黑的京城夜空,照亮和温暖着人们的心。 第188章 杰璋成为福临外公 沼气池产气成功,沼气公司的各项事业就迅速发展起来,建沼气池的专业队伍像滚雪球一般发展到了好几个,收到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上半年;穿着印有沼气字样马甲的人,推着拉着收集粪便的人力板车,按照区域分工,每天定时出现在大街小巷,将收集来的人畜粪便倒进沼气池的进料口,又从出料口装好沼肥,再运送到指定地点,每天循环往复,风雨无阻;负责沼气池维护的专业人员则守候在沼气池边,监督着进出料的情况,发现哪里有问题就及时进行维修维护....。 林月没想到康巴子对公司的管理会学得这么快,管得也这么有序,看来,人真的不可貌相。 林月家里也打了一口沼气池,沼气池建在侧院的围墙外,家里设置了三盏沼气灯,一盏挂在老爷子的堂屋,一盏挂在林月的客房,还有一盏挂在侧院屋檐下。 侧院住的人多,挂一盏灯在屋檐下,晚上大家做事就方便很多。 除了这三盏灯,厨房里和锅炉房还增加了两眼沼气灶,有了沼气,家里烧煤烧柴草的量很快就减少下来。不仅林月家方便了,就连宅院附近的人们再也不用将粪便随地乱倒,他们都自觉将粪便倒进林月家沼气池的进料口。倒粪便有奖励,林月宅院外的环境和空气突然就好了很多。 林月家里亮了灯,曹家的人都很兴奋,老爷子和大娘看着明晃晃的沼气灯都惊愕不已,香格里拉酒店的沼气灯他们是见过的,没想到如此明亮的灯自己家也有,大娘站在院里看了一下,一盏沼气灯就将整个前院照亮如白昼,但前院只有他们的客厅才安装这么一盏灯,曹家文的书房黑漆漆的,最应该安装沼气灯的曹状元书房怎么没有装灯? 大娘叫来管家,指着沼气灯问,哪些屋里安了这样的灯? 管家如实回答了大娘的问话,大娘一听,很是窝火,儿媳屋里安了灯不说了,侧院里住的全是家仆仆妇,侧院都安了沼气灯,怎么儿子曹家文的书房反而没有?曹家文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是曹家最有出息的人,他晚上读书用灯油也是最多的,大娘疑惑而恼怒的问,少爷书房怎么没有灯? 管家眨眨眼,他怎么知道少爷书房没有灯?大娘马上发出指令,赶紧给少爷书房也安装一盏灯!说完就很不满意的看了管家一眼,你连这事都需要我来安排? 老爷子看着管家,心里也很疑惑,这么精明的管家怎么会发生如此低级错误? 屋里哪些地方需要安灯,管家哪里知道,他知道了也没有做主的份,但他当面不能驳了大娘,又不能答应下来,就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管家将大娘的指令向林月做了汇报,林月听着管家说话,眼光却被大黄吸引,只见大黄警觉的看着从后院门外偷偷溜进来的一只花猫,花猫没看见大黄,蹑手蹑脚想跑进院里来。林月家里也是养着两只猫的,一只黑猫,一只白猫。林月虽然喜欢猫,但不喜欢养猫,猫太高冷,不亲近人,有时还要将人抓伤,甚至偷吃人的饭和肉,但这个世界的老鼠很多,消灭老鼠,除了养猫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只偷偷溜进来的猫,显然不是林月家里养的猫,大黄不认识它,所以大黄就狗视眈眈盯着它看。 花猫正想溜进来,猛然一眼瞥见大黄,吓得一溜烟跑出门去。林月嘴角不觉弯了弯。这才想起正在与管家说话,醒过神来,对管家点点头,说瞎子点灯白费蜡。 管家一头雾水,少奶奶在说少爷吗?少爷二状元是瞎子? 少爷是不是瞎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爷书房一直没安装沼气灯,大娘追问过几次,管家实话实说,少奶奶已经知道了。大娘很纳闷,难道二状元书房安装沼气灯要少奶奶批准?纳闷归纳闷,曹家文的书房一到晚上,仍然黑漆漆的,曹家文晚上看书,仍然只能点油灯。 眼看就是中秋节了,香格里拉酒店的屋顶上立起一根细细长长的杆子,杆子上挂着一个圆圆的大月亮造型,月亮上的嫦娥正在翩翩起舞,玉兔在惬意的捣着药,那根细细长长的杆子上绑着一根输气管线,明天晚上,这个人工月亮的造型将会用沼气点燃,一轮明月就会亮闪闪的悬挂在香格里拉酒店上空。 如此夺人眼球的节日景观在大清国绝无仅有。 杰璋的私塾放了两天中秋假,林月很难与儿子呆在家里玩,所以这两天林月都不再外出,整天和儿子黏在一起。 听见大黄欢快的叫起声,林月抬头一看,福临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鲁才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圆圆的食盒。 大黄不向福临摇尾巴,依然一如既往热情的迎接着鲁才,大黄与鲁才关系好,是因为鲁才在林月家里没有休息房间时,一人一狗曾经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共同度过难熬的夜晚培养出来的感情,属于患难之交。好在福临对大黄的行为并不计较,如果大黄是人,大黄对奴才比对主子好,福临非斩了它不可。 李赐克看见方大人来了,赶紧接过鲁才手里的食盒。 福临对林月说,明天中秋节了,我家做月饼的时候就多做了一个,给你送来。 鲁才打开上面一层食盒给林月看,只见食盒里装着一个大大的圆圆的做工很精致的月饼,月饼表面是一幅月宫图,有嫦娥,有玉兔,还有宫殿,有云彩。 林月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月饼,她看见和吃过前世的很多月饼,那些月饼比福临送来的月饼做工更加精致,甚至晶莹剔透。 但林月知道,前世的月饼都是机械化生产的,面料要多细腻就做多细腻,馅料要用什么就用什么,而且很多馅料和颜色还是化学的东西,所以看起来比现在的纯手工月饼就精致许多。 林月看着这个大月饼,不禁轻叹一声,好大的月饼!福临笑笑,说这月饼才六斤重,明天我父皇要举办家宴,御膳房做的祭月月饼有二十多斤重呢,那月饼才算大月饼。 福临一眼看见杰璋,向鲁才做了一个手势,鲁才将面上的大食盒交给李赐克,将底下的食盒露了出来。 这个食盒里装着一些红艳艳的苹果,红枣和葡萄,还有柿子,一小袋花生,甚至还有新熟的毛豆,这些东西都是祭月用的上等祭品。 食盒里还有一个小盒子,鲁才将小盒子拿出来呈给福临,福临打开小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玩具,对杰璋说,外公,这是叔父送给你的中秋礼物。 啥?杰璋怎么成福临外公了? 对了,这里要解释一下,杰璋是怎么成为福临外公的。 福临第一次见到杰璋的时候,就知道杰璋的大名叫杰璋,见到杰璋,福临为了表示他喜欢小孩子,就揪了揪杰璋的小脸蛋,原本揪孩子的小脸是亲昵的表现,但福临没有对别人表示过如此亲昵举动,揪杰璋小脸蛋的时候,下手就有些重,杰璋被揪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林月对福临没轻没重的亲昵表示嫌弃,一边有些恼怒的看着福临,一边哄着被揪痛的杰璋。福临见林月恼怒了,小孩子被自己揪哭了,有些尴尬,讪讪的问,小孩子都是有小名的,杰璋小名叫什么? 林月没好气,说杰璋的小名叫外公。这个时代的人称外公都是叫姥爷的,没人称姥爷为外公,福临不知所云,疑惑的看看林月。 林月对福临解释,你看过西游记这本书吗? 福临摇头。林月说,西游记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就叫外公! 福临恍然大悟,林月为了儿子神通广大,就将儿子的小名取名为外公,这小名有意思!福临就向杰璋一揖,嘴里喊着外公,外公。 向杰璋一揖,表示向林月和杰璋道歉的意思。 林月愣了一下,自己的儿子成为准皇上的外公了!林月破涕为笑,乐得合不拢嘴。自此,福临就知道杰璋小名叫外公,每每见到杰璋,总是外公外公的叫。 还有,林月向家仆们介绍福临的时候,不说福临的名字叫福临,而是说福临的名字叫方喀拉,大家就叫福临为方大人。方喀拉确实是福临的满文名字,但方大人现在不是皇上,所以,汉人几乎没人知道福临的满文名字叫方喀拉。 林月让杰璋叫福临为方叔父,平日就简称叔父,福临也认为这样叫很好,欣然接受。所以,仅从称呼上看,很乱,福临称杰璋为外公,外公称福临为叔父。 杰璋双手接过玩具,发出欢快的笑声,谢谢叔父! 福临很高兴,摸摸杰璋的小脑袋,外公高兴,叔父就高兴。 林月见这个玩具的颜色鲜艳,从儿子手里拿起玩具一看,原来是一个泥塑的兔儿爷。此兔儿爷是个文官模样,头戴红色官帽,身着红色官服,手持捣药杵,一手托着红色官带,侧身骑在一头梅花鹿上,神情憨态可掬。 林月看见中秋节前卖兔儿爷的商贩很多,每年中秋节,兔儿爷就成为孩童的吉祥物,有的兔儿爷金盔金甲武士装扮,有的骑着狮子或大象,有的背上插着纸旗或纸伞,各种形状,各种神态,各种姿势应有尽有,或坐或立,非常讨人喜欢。 至于价格嘛,当然以做工的精致度而异,便宜的一两文钱就能买一个,价格昂贵的,甚至需要一二两纹银,不过,无论是贫家还是富户,都很少给孩子买昂贵的兔儿爷,应个节气而已,不必乱花钱的。 林月将兔儿爷还给儿子,福临却好奇的问她,你在侧院外建了个什么东西? 他有好几天没到林月这里来了,今天突然看见林月侧院外的墙边隆起一个大大的土堆,土堆上还有类似什么管道延伸进侧院里。 林月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沼气池,高兴得咧嘴一笑,对福临说,走,我带你去看,绝对的好东西! 第189章 福临被打了耳光 福临听林月说有好东西看,又看林月很兴奋的样子,就跟在林月身后,来到侧院外墙边。 院外打了一口沼气池,林月就站在沼气池边,一边讲沼气池构造,一边对福临普及沼气基本知识。 你看见过池塘地下冒气泡吗?福临想想,说看见过的,我宅院外面就有一个死水塘,一到夏天,死水塘就会冒出许多小气泡。 林月狡黠的眨眨眼,你试过没有,那些气泡是可以用火点燃的。 福临很吃惊,水里的气泡能用火点燃?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以后你看见冒气泡了,就把那些气泡收集起来,然后用火去点,你就能看见这些气泡会燃烧,燃烧的火苗是蓝色的。 福临赶紧嗯一声,这个很有趣,他从来没想过,水里的气泡能被火点燃,以后一定要试试。 林月说,这些能点燃的气泡就是沼气,沼气是有机物质在厌氧条件下产生出来的气体。 福临这下听不懂了,什么沼气,什么有机物质,什么厌氧条件,他一点都不懂。林月不管他听懂没听懂,继续说,沼气实质上是人畜粪尿,还有烂瓜菜叶在一定温度和厌氧条件下,经发酵转换而成的燃料。你知道什么叫燃料吗? 福临继续懵逼,林月对他的懵逼很是嫌弃,就你这学识,还当皇帝?不过,福临当皇帝不靠学识,靠爹! 林月说,燃料就是那些能够用来做饭的煤炭柴草之类的东西,沼气就像煤炭柴草一样,可以用做煮饭照明的燃料。 林月看福临还是很懵逼的样子,就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回院里,先来到厨房,厨房一眼灶下,正在燃着蓝色的火焰,锅里炖着鲜美的鸡汤,微黄喷香的鸡汤在汤锅里泛起涟漪,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厨房里的几个人见方大人来了,都向他恭敬的行礼,嘴里叫着方老爷吉祥。 福临并不看他们,两只眼睛盯着汤锅下面的火焰看。 林月让蔡宝志将汤锅端到一边,锅下熊熊燃烧的蓝色火苗就直立起来,发出呼呼的响声。 福临两眼放光,瞪大眼睛,满脸无比惊异的表情,这火是哪里来的? 林月说,就是你刚才看见的那个沼气池里产生的。 福临疑惑问,这火能煮饭?说完,不待林月回答,突然伸手摸火,手掌接触到火苗,痛得猛然缩回手来,烫得他将手掌伸到嘴边拼命的吹。 林月不知道福临会去摸火,见他被火烫的直喊痛,撇撇嘴说,拿着香皂就往嘴里塞,见到火就去摸,你真是个好奇宝宝! 福临甩甩手,感觉没有刚才痛了,看着蓝色的火苗心生诧异,这火确实是火!不过,这火的颜色不像煤炭和柴草烧的火,怎么是蓝色的? 林月对福临答疑解惑,沼气火的颜色从化学角度说,是因为一氧化碳或氢气燃烧产生的火焰....。 福临皱眉,什么叫化学?一氧化碳或氢气是什么意思? 林月一时语塞,这样的问题再怎么言简意赅也说不清楚,好在福临并不想知道化学,一氧化碳或氢气的答案,眼里仍然盯着火苗看,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蓝色的火苗?尔后转身看向林月,听说蓝色的火是鬼火! 啥?蓝色的火是鬼火?林月瞪大了眼睛,她是第一次听说蓝色的火是鬼火,不过,既然有这样的疑问,就不能置之不理,对这个时代的人,要有足够的耐心。 林月想想,问福临,你读过白居易的诗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福临眨眨眼睛,读过,这两句诗他还曾经背过。林月说,你想想那美好的意境,夏天江边的花像火一样红,春天江里的水像蓝天一样的蓝,这蓝不好看吗? 林月讲的意境与福临读书时师父讲解的诗意是一样的,福临眼里就出现江边花的红,水的蓝,一边点头一边说着,好看,非常好看! 林月又说,你不要以为沼气的火是蓝色的火就与鬼火扯上关系,你肯定读过《山海经》,《山海经》里面记载着很多鬼故事,你知道那些鬼最喜欢什么颜色吗? 福临很惊异,我又不是鬼,我怎么知道? 林月说,那些鬼都很喜欢红色,比如他们都是穿着红衣服,都是戴着红帽子,手里都拿着红色的拐杖,或者身背红色的箭筒,从来没有哪个鬼与红色无关,可见《山海经》里的鬼都喜欢红色,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蓝色的火像鬼火,那红色的火是否也是鬼火呢? 林月说完,不待福临回应,继续说,不能以颜色来划分鬼神。 福临赶紧点头,表示赞同林月的说法,林月是有智慧的人,有智慧的人就能以理服人。 但林月怎么知道山海经里的鬼喜欢红色呢?林月在曹家文书房找书看的时候就看过山海经,山海经里画着很多插图,插图的颜色很单调,但为了夺人眼球,插图用的红色就很多。为了回应福临的问题,林月想起山海经插图的颜色,用这红色回应福临蓝色是鬼火,不是很合适吗? 林月见福临不再说蓝色的火像鬼火之类的话,就得意的说,沼气可以用来煮饭炖汤。 福临又皱眉,你不是说沼气池里是人畜粪便吗?人畜粪便产生的火不臭? 林月笑笑,鼓励他,你凑近点闻闻,闻闻就知道臭不臭了。 福临果真弯下腰,撅起屁股,凑近沼气灶使劲吸了吸鼻子,再直起腰来,默然点头,嗯,不臭。 林月见他闻沼气的样子,就有些嫌弃的撇撇嘴,如果沼气臭,怎么敢用来煮饭炖汤?说完叫他,我们走,我带你去看沼气灯。说完,带着福临走出厨房来到客厅。 只见客厅房梁上悬挂着一盏灯,林月将灯的开关一拧,沼气就从喷射管里喷出来,瞬间照亮了整个客厅,沼气灯发出的光亮令福临惊愕不已,他昂着头,盯着沼气灯看,是的,沼气灯燃烧的火苗颜色也是淡蓝色的,淡蓝色火苗因为有玻璃灯罩罩着,火光就显得十分明亮。 福临瞪大眼睛,再次凑近灯吸吸鼻子,嗯,也不臭。 林月想着,你对沼气臭不臭那么在意,你自己身上的臭味怎么不介意呢?想起福临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体臭,林月就拉他到自己卧室里间,让他参观一下她专门为洗澡洗头设置的锅炉房。 这个时代的人平日都是很少洗澡洗头的,更没有刷牙一说,市面上没有牙刷卖,更没有牙膏,所以绝大多数人嘴一张就露出黑黑黄黄的大板牙,个人清洁卫生很差。不过,大环境下到处都是虱子跳蚤老鼠,污水粪便横流,北方的风大,一吹风,满天灰尘....,个人卫生做得再好,也是治标不治本,皮笑肉不笑。 当然,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个人卫生做得再没用,在对于个人以及家里或炕上的小环境还是有用的。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林月面对肮脏的环境和人们不洗漱的习惯十分难受,别人不洗澡很习惯,但林月较长时间不洗澡就睡不着觉,头上长了虱子,头皮痒得更加心烦,所以,林月是要经常洗澡洗头的。 至于刷牙,她在仓西县的时候就定做了短毛细柄猪鬃牙刷,至于牙膏,她一直都是用盐代替。时间一长,小环境中个人的卫生没什么大问题,对大环境的脏乱差实在没辙,只能忍受。 唉!说起这些都是泪,林月不留恋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环境太差有直接关系。 曹家文也是很少洗澡洗头的,但曹家文是文人,平日活动量不大,长期不洗澡虽然也有很大的体臭,但与福临比起来就弱很多。 福临活动量大,他的祖先是游牧民族,与汉人相比,游牧民族的人更加不习惯洗澡洗头,建立大清国以后,在汉人的影响下,才将“沐休日”重视起来,沐休日,就是朝廷统一时间,让官员们回家洗澡洗头捉虱子,但对官员个人来说,讲究卫生的,沐休日就自觉洗洗,不讲究卫生的,沐休日就只是让人重新编编辫子,篦篦虱子,抖搂一下身子而已,连衣衫都是懒得换的。 福临每次留宿,林月与他躺在一个被窝里,福临非常享受,但林月却只能强忍着从福临身上散发出的阵阵体臭味,特别是福临在激动时,将毛茸茸奇臭无比的嘴对准她的脸喘气的时候,林月都几乎要窒息过去,长期不刷牙的人,那口臭味有多臭就有多臭。 林月又想起皇上翻牌子与女人睡觉时的场景,那些被翻了牌子的妃子都要提前做准备,做一些最起码的个人卫生,但史书里很少记载皇上与妃子们睡觉之前,皇上也做一些个人卫生的,人说皇上日理万机,没时间洗澡洗头,其实那是皇上不尊重女人或懒惰的缘故。皇上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只要有女人搂着,自己感觉舒服就行了,至于女人舒服不舒服,不是皇上顾及的事,女人舒服不舒服还不都是生孩子? 别说林月矫情。男人也是不愿意与有体臭味的女人睡觉的,比如老爷子,老爷子与叶儿睡过两次觉以后,因为不能忍受叶儿身上的腋臭味就从此不再与叶儿睡觉,既然男人不能忍受散发体臭味的臭女人,难道女人就应该忍受散发体臭味的臭男人? 福临是准皇上不假,难道准皇上不洗澡不洗头不刷牙和你睡觉是看得起你?林月如果原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和准皇上睡觉,哪怕这个皇上脏得像一头猪,臭得像一坨屎,她也一定会引以为豪。但林月是从高度文明时代过来的人,在她的眼里,皇上没有那么高贵,准皇上也是一个男人,但凡体臭的男人都是臭男人,皇上也不例外。 所以,林月下决心,一定要让福临在与自己睡觉之前,隔三差五的洗个澡,每次刷一下牙再睡,如果他不愿意洗澡刷牙,林月情愿休了这个臭烘烘的情夫,也不愿再忍受那种难闻的臭味。 林月现在让福临参观她的锅炉房,就是想利用他看沼气灶的机会,对福临说洗澡洗头刷牙的事。 林月一边想着,一边将锅炉房下面的沼气灶打开,锅炉房沼气灶里的火也像厨房沼气灶一样,很快燃起蓝色火苗。林月说,我的锅炉房以前都是烧煤炭的,现在可以用沼气烧水,洗澡洗头就更加方便了。 林月一说起洗澡洗头的话,福临马上就想起他们在浴池里洗鸳鸯澡时的浪漫和惬意,脑袋一热,小弟立马站起来,蠢蠢欲动。福临看向林月的眼神突然就发出那种不可言说的光。 林月见状,瞪了他一眼,赶紧转移话题,给你家也打一口沼气池? 福临眨眨眼睛,我家也可以? 林月说,当然可以,我过两天就给你安排。福临点头,那敢情好,有了沼气,我也用它煮饭炖汤照明。 林月说,你有了沼气,以后洗澡洗头刷牙就方便了。说完,林月将沼气灶关闭,继续说,有沼气烧热水了,我们睡觉前就一定要洗了澡刷了牙再睡。 林月话刚说完,福临再也忍不住小弟的躁动,一把抱起林月,三两步就冲进卧室,将林月压在自己身下,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只手就胡乱扯着林月的衣裙,那一阵阵难闻的口臭,又强烈的冲击着林月的嗅觉,林月顿时气愤不已,刚才还在对你说,睡觉前一定要洗澡刷牙,话音一落,你嘴里就像吃了沼气池的粪便,臭不可闻的凑过来,叔可忍,婶不可忍! 林月歪头想躲过福临的臭嘴,奈何自己的身子被福临紧紧压着,歪头躲避的空间很小,又推不动福临健壮的身子,情急之下,照准福临的脸颊,扬手狠狠打了他两巴掌。 气头上的人出手都是很重的,林月打向福临的两记耳光,那是真打呢!福临被打懵了,本能的放开林月站起身来,林月迅速起身,一边整理着被福临扯乱的衣裙,一边对福临圆瞪杏眼。 福临摸着被打红的脸颊和耳朵,心里很是惊愕,前不久因为他意气用事,摇晃了林月的苹果树,被林月按在地上打,好在他及时抓住林月的手臂,没打着,但这次,却被林月打了响亮的两记耳光,脸被打红了,是真的挨了打了。 第190章 花生要整垄的 福临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更没有被女人打过,那次皇额娘让人将他从戏院拽出来,皇额娘并没有亲自动手打他,打他板子的人依然是几个男人。再说,皇额娘教训儿子,不算被女人打。 福临从小到大,人前人后,都是为所欲为的,连男人都不敢打他,一个汉人女子居然狠狠打了他两记耳光! 林月这次不是闹着玩的,这次是真打的! 福临摸着被打痛的脸,眼睛比林月的眼睛瞪得更圆更大。眼前的林月像一头激怒的母老虎,他从来没有见过林月真正发怒的样子,林月的眼神能飞出刀子,白刀子进,白刀子出,专捅你脑浆子那种。 如果是另外一个女人动手打了他,凭着福临的本事,对付林月就像对付一个布娃娃,将她撕扯得粉身碎骨都是分分钟的事,但出手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林月,林月是他的祥瑞,祥瑞动手打了他,他能怎么样?斩了祥瑞? 福临没想到,中秋来临之际,自己为林月送来月饼,还贴心的为杰璋外公送来兔儿爷,没想到却挨了林月的耳光,这中秋节过的也太憋屈了吧! 福临摸着被打红的脸和耳朵,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无论从懵逼的程度,还是对祥瑞的敬畏,抑或是对林月不可言说的特殊感情,他都不可能对林月动手,但不动手又该怎么办呢? 福临从来不会哄女人,在他的人生词典里就没有哄女人的名词,福临也不会认错,他现在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记得挨打前林月说睡觉前要洗澡刷牙,难道洗澡刷牙与自己挨揍有关系? 福临想不通,想不通就只能撤退。福临捂着发烫的脸和发红的耳朵,怒气冲冲大步走出院门。 鲁才正在院里与大黄待在一起,福临不在眼前的时候,他不能与福临之外的人亲近,他的任务是保福临的安全,福临不在身边,他必须对周边情况保持高度戒备,如果福临发现他在执行任务期间与人唠嗑,必定要了他的命。虽然鲁才不能与人亲近,但他可以和大黄亲近,因为大黄不是人,是一条狗,他可以和大黄待在一起。所以,大黄喜欢鲁才,与鲁才不拿它当人看也有关系。 鲁才猛然看见福临怒气冲冲从林月房里出来,又发现他的半边脸和耳朵都红了,心里也就咯噔一声,疾步跟在福临身后也走了。 没人送他们,只有大黄站在院外,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使劲摇着尾巴。 回到王府,大福晋孟古青正背对福临与她的丫头青儿说话,福临心里的怒气正没法发泄,见孟古青背对着他没及时转身下跪,就照着孟古青的屁股踢了一脚,孟古青没有防备,再说,这一脚也踢得够狠,孟古青被踢翻在地,打了一个滚,爬起身来一看,踢他的人是福临,自己平白无故被福临踢一脚,虽然不敢反抗,但怒目而视是自然的。 福临见孟古青对他瞪眼,心里就更加有气,在林月那里被林月瞪眼打耳光,回到家里,被大福晋瞪眼,福临就大喝一声,瞪什么瞪?甩手就打了孟古青一个耳光,福临打人的力度,比林月打他的力度大多了,孟古青的脸顿时就红肿起来。三岁的女儿见额娘被打,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身边所有家仆丫头全都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吭声。 福临怒气冲冲回到书房,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 孟古青被丫头们从地上扶起来,一抬头就看见树上站着一只黑漆漆羽毛的乌鸦,乌鸦正在低头看她,孟古青气得抓起一块石头向乌鸦丢去,乌鸦呱的一声飞走了,乌鸦没打着,石块落下来,正巧落在丫头青儿的头上,青儿的头被落下的小石块砸了一个包,痛得龇牙咧嘴,不敢出声。 福临走了,林月叫来管家,说去年中秋节期间,老爷子和大娘以及曹家文带着杰璋回了仓西县,没人在家就没有祭月,今年大家都在,明天是中秋节,晚饭后,在前院安排大家一起祭月过中秋。 林月心想,福临送来那么大的月饼,不祭月可惜了。 管家点头,问祭月是按照正规的准备还是一般准备? 林月不解,祭月还有正规的?一般的?问正规的是什么?一般的又是什么?管家说,正规的要设祭桌,设拜席,准备香蜡纸烛和桂花酒,写赞扬月亮神的祝文,读祝文,烧祝文,向月神参拜,参拜结束,撤下祭桌,再安排酒宴....。 林月没想到正规祭月有这么多繁文礼节,不待管家说完,就皱眉问,一般的呢? 管家说,一般的就是吃了晚饭以后,在月光下坐坐,简单的向月神行个礼就可以了。 林月点点头,就按照一般的准备即可。管家明白了,就开始做着祭月的准备。厨房是做了月饼的,只是没做大月饼,做的是小月饼,如果福临没送大月饼来,林月也没心思要祭月。 老爷子一听林月明天晚上安排了祭月,就很高兴,不过,祭月这样的大事,林月没有主动安排,老爷子也会安排的,毕竟老爷子是曹家的一家之主,中秋节是很重要的节日,岂能不安排。 大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大娘喜滋滋想着,现在曹家除了子嗣少,各方面都很兴旺,她已经知道黑三儿怀了孕,曹家人丁会越来越兴旺,曹家文只有一个妾,一个妻一个妾生孩子还是感觉太慢太少,自家老爷子有两个妾,大儿子也有两个妾,被皇上钦点二状元的小儿子怎么能只有一个妾?小儿子至少也应该有两个妾,最好是超过他爹和大哥,再多纳几个妾才符合小儿子的身份。 明天晚上祭月,大娘心里的愿望正好有机会向月神说说。但怎么说,又使大娘犯了难,他虽然可以对月神说自己想要很多孙子,但生孩子的事必定是小儿子和那些女人的事,她说了也没用,要小儿子说了才管用。 大娘就迈着外八字一双小脚,来到曹家文书房,对小儿子说了一番话,见小儿子点了头,这才心满意足出来。 大娘到厨房巡视,她要看看明天祭月用的月饼和水果之类的东西。 林月拉着杰璋的手,也到厨房来了。 杰璋手里拿着兔儿爷,嘴里嚷着要吃月饼,林月一进厨房,就与大娘打了个照面,恭敬的叫一声大娘,大娘对她哼一声表示答应,见到杰璋,却立马来了精神,拉过杰璋的小手,一声声叫着孙儿,孙儿,满眼都是爱。 大娘对杰璋是出自真心的爱,这是自己亲亲的孙子呢,怎么能不爱呢?杰璋也甜甜的叫一声,大奶奶,我要吃月饼。 大娘就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见一个盆子里放着一些做好的小月饼,就随手拿了一个递给杰璋,杰璋接过来没吃,而是拿眼看着林月,没有娘的许可,不能乱吃东西的。 林月向儿子笑笑,点点头,吃吧。杰璋这才将月饼轻轻咬一口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吧唧着小嘴,好吃! 大娘的脸耷拉下来,鼻子里哼一声,我的孙子吃个月饼都要你同意? 管家也在厨房,正在看蔡宝志装盘,蔡宝志正在向一个大而圆的竹匾里摆放水果和月饼,摆好后,明天晚上直接将这个簸箕放在祭桌上就可以了。竹匾正中间放着福临送来的大月饼,大月饼周边摆着苹果,葡萄,柿子,红枣和一堆花生。 大娘看着大月饼很满意,还低头闻了闻,这种大月饼一般家庭没有模具做不出来,林月家做月饼的模具也和寻常百姓家的一样,只能做小月饼,这个大月饼做的很精致,馅料闻起来也很香。 大娘闻了大月饼直起腰来,再审视竹匾里码放整齐的水果,嗯,这些苹果不错,再拿起一串葡萄,这串葡萄结了好几十颗葡萄粒,颗颗葡萄都晶莹剔透像紫红色的玛瑙,大娘很满意,将葡萄轻轻放回原位,又看看红得透亮的柿子,满意的点点头。这些水果虽然在市场都能买到,但要买到这么大的,这么好的,很难。 正看着,大娘突然指着那一堆花生问管家,这花生有整垄的吗? 管家有些诧异,整垄? 大娘说,一管花生只有一两颗果仁,最多也才四五颗,结的花生果仁太少!如果是整垄花生,一垄花生结几十个果仁,这样才可以。 在场的几个人一听大娘的话,都面面相觑,什么意思?一管花生只结几个果仁,花生有什么错?嫌一管花生结果仁太少?管家看看林月,对大娘说,好像没看见有谁将花生论垄卖的。 大娘眨眨眼,她活了几十年,印象中也没见有人卖花生是论垄卖的,就惋惜的叹口气,再嫌弃的一挥手,一管花生只结几个果,结果太少,不要! 蔡宝志一听大娘说不要,就赶紧将那一大堆花生拿开。 大娘指着竹匾里放着的几个香梨,向发现一个新大陆,吃惊的大叫起来,这个拿开,不要,离什么离,晦气! 林月明白了,原来梨和离谐音,寓意不利。 蔡宝志就将香梨从竹匾里拿开,重新放进篮子里。大娘盯着竹匾又看,突然又叫起来,怎么没有石榴? 蔡宝志低头看看福临送来的大食盒,食盒里没有石榴,大娘对管家说,赶快去买呀!祭月没有石榴怎么行? 她又吩咐管家,要买那种大的,籽多的。 管家又看着林月,大娘就很不高兴,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话还抵不上儿媳妇说的话? 林月原本对管家祭月的安排是从来不过问的,这些琐事她从来都不在意,除了非必要,她没事也不会到厨房溜达,要不是杰璋说要吃月饼,林月也不会到厨房来。 没想到一进厨房就见到大娘,又见大娘对祭月的祭品有如此多的讲究,不仅大娘不高兴,连林月都有了莫名的烦恼。 林月就向管家点点头,说你列个清单,还缺什么,上街一并买齐。 管家赶紧答应,大娘就生气的又哼一声,再看看厨房,感觉没有需要她再指点的地方,就迈着外八字走了。 林月哭笑不得,要不是福临送来大月饼和水果,她对祭月之类的事并不热情,祭个月而已,花生要论整垄的,香梨要避讳的,石榴不能缺的,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林月看看那几个香梨,香梨闻起来都很香,这么好的香梨居然会被大娘嫌弃? 林月对蔡宝志说,明天晚上你将这梨削皮,放在我的座位上,我喜欢吃。 蔡宝志笑笑,点头说知道了。 第191章 林月不再为丈夫纳妾付钱 八月十五的月亮早早就悬挂在了天上,今天的月亮又亮又圆,皎洁的月光像一层薄纱罩在大地上。京城最早亮灯的,仍然是香格里拉酒店。 天刚一黑,酒店房上那个造型像月亮的大圆盘就金亮透明的出现在中秋节的上空,人们远远的看着这个大月亮,啧啧称奇,有人就面向大圆盘和月亮跪下磕头,祈祷月神赐福。 很快,酒店门前大街小巷就跪满了不少人,这种景观,是京城千百年来没有过的,香格里拉酒店有大月亮,这月亮给京城的民众带来光明,所有人无不顶礼膜拜。 管家将老爷子房里的沼气灯拉到了院里,院子中间早就摆好了两张桌子,一张是祭桌,祭桌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大竹匾,大竹匾里盛着大月饼,小月饼和苹果葡萄柿子石榴之类的水果,大竹匾旁边,还有两个大盘子,一个大盘子盛着十来个圆圆的馒头,一个大盘子盛着圆圆的几个香瓜,还有一个圆圆的酒壶,酒壶里装着桂花酒,两个圆圆的香炉,香炉里插着香,香烟袅袅,直上云霄。 总之,今天晚上一切盛东西的物品都是圆的,吃的用的玩的东西,能圆的尽可能都是圆的。祭月嘛,月亮是圆的,祭月的东西怎么能用其他形状的呢? 除了这些,祭桌上还放着两盆种着芋头的花盆。 林月感觉很奇怪,祭桌上摆两盆芋头有何意思?难道是做装点用的?就盯着花盆看。 米康氏对林月悄悄的说,这芋头是用来“拔芋卜子”的。 “拔芋卜子”?林月没听说过,米康氏压低嗓门说,中秋的夜晚,月光娘娘会给夫妻送子,月光娘娘会送多少子女给这对夫妻,扒了芋头,数一数就知道了。 林月惊奇,夫妻生多少个孩子,月光娘娘也知道? 米康氏警觉的看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她们的对话,就对林月点头,悄悄的说,灵验得很呢!拔出的芋头有几个,就证明月光娘娘送了你几个,所以,中秋祭月,想多生孩子的夫妻就要“拔芋卜子”。 林月明白了,但为什么芋头苗要放两盆呢?曹家文和黑三儿拔芋头不就可以了,难道他们要一人拔一棵?嗯,林月想明白了,自己休了曹家文的事没有公开,连曹家文都还在懵逼中没有醒过神来,或许其中的一盆是给自己准备的? 老爷子拉着杰璋的手进了里屋,杰璋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一只手拿着一个兔儿爷,杰璋径直跑到林月面前,将手里的荷包交给林月,林月打开荷包,荷包里放着一些碎银子铜钱之类的东西,老爷子笑吟吟的看着,林月抬头向老爷子感激的一笑,问杰璋,谢过祖父没有? 杰璋一边说,谢过了,一边向后院跑。一会儿跑回来,手里拿着福临送给他的兔儿爷,将两个兔儿爷并排放在一起。 巧了,福临送给杰璋的兔儿爷是身着鲜红衣衫,骑着一头梅花鹿的文官,老爷子给杰璋买的兔儿爷,则是身着绿色战袍,骑着一匹战马的武将,两个兔儿爷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憨态可掬,红衣文官喜庆,绿衣武将威武,老爷子笑着说,我家孙儿文官武将都有了,像个...,说到这里,老爷子赶紧闭嘴,原本他想说,像个皇上,这话是犯忌的,老爷子赶紧闭嘴。 林月笑着看两个兔儿爷,越看越喜欢,嗯,两个大红大绿的兔儿爷各有各的派头! 祭月时间到,老爷子和曹家文坐在了主座,今天祭月,男人主要是当观众,男不祭月是这个世界的习俗,但在女性为主的祭月仪式上,哪怕是当观众的男人依然是要坐主位的,所以,老爷子和曹家文就坐了主位,杰璋挨着林月坐在了对面一方位置,大娘是主持,一个人占了一方座位,林月对面旁边一方位置就空了下来。 林月与曹家文分开后就很少再见面。曹家文与爹娘住在前院,林月带着儿子住在后院,前院后院中间只隔着一道圆门,仍然是一个院。 曹家文每天早出晚归在礼部上班,林月则忙着处理自己的业务,当然也有意回避曹家文,对曹家文,林月并不刻意躲着他,谁也不怕谁,只是没有了见面的激情,不是不相见就不想念吗?见面只会徒增烦恼。 现在因为祭拜月神,两人都坐在了一张桌子边。 曹家文坐下,看见林月,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与林月是结发夫妻,曹家文对结发妻子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自己的感情也如他的性格,木讷且简单,自从纳了黑三儿为妾,原本木讷而简单的那点感情,都转移给了黑三儿,在他的感情里,只要每天晚上有女人和自己睡觉,能不能见到林月也就没有那么重要。 问题是,有时两人好不容易见了面,林月却只当他是空气,从来不正眼看他。林月为什么不愿拿正眼看他?曹家文很糊涂,想想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过,再木讷简单的曹家文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自己的情感,有时他也想过,难道是因为黑三儿?但黑三儿只是妾,林月为什么会在意一个妾?所以,曹家文一直没有想明白,感觉自己与林月的关系像一盆浆糊,这盆浆糊不搅还好,越搅就越粘稠。 现在见林月坐在了他对面,虽然他们之间隔着桌面,但林月距他这么近,那种久违了的感觉又回到了身边。 曹家文呆呆看着林月,在他眼里,眼前的林月在皎洁月光下,面如满月,眼如郎星,闪闪发亮,还需要拜月神吗?月神距曹家文太遥远,眼前的林月就是一尊现实版的月神,这月神近在咫尺。 林月知道曹家文正在痴痴的看她,她却注意到桌子另外一边空着的座位,再搜寻一下周边,这才发现家里的男女仆人们站在两边,一边站着男仆,一边站着小娘、叶儿和黑三儿以及米康氏蒋玉娘等女性,男不拜月,所以今天晚上男仆们是观众,女人们要跟着大娘拜月,所以男女分开站立。 林月望向黑三儿,喊她,黑三儿,你怎么不来坐?快来。 林月一喊,所有人都愣了,黑三儿是妾,哪有妾与主子们坐在一起的?如果黑三儿能坐,小娘和叶儿是否也应该坐? 老爷子一听有些懵,赶紧对林月说,黑三儿是妾,妾不能与主子一起坐。 大娘一听林月喊黑三儿来坐,就气得瞪了林月一眼,这个儿媳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林月对老爷子说,妾也是女人呢!老爷子被林月的话呛了一下,林月就看向曹家文,说黑三儿是你媳妇,你怎么让她站着? 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黑三儿不是儿子的妾吗?怎么成了他的媳妇?这是林月话赶话不经意说出来的?还是另有其他意思?老爷子就隐隐有些不安。 曹家文一时语塞,黑三儿该站着还是该坐着,他从来没有想过,黑三儿也是女人,那是自然的,但因为是女人就可以与男人平起平坐? 曹家文懵逼着,黑三儿却吓得不轻,赶紧向林月跪下,说黑三儿知错了,黑三儿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黑三儿不该坐,也不敢坐! 林月历来对人向她下跪很厌烦,见黑三儿跪了,就厉声呵斥黑三儿,站起来! 黑三儿听林月语气严厉,赶紧站起身来垂手站立。大娘却向林月一瞪眼,你不节外生枝,黑三儿会跪你吗? 黑三儿到底该不该坐?生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认为不该坐!原本这不是问题,提出问题的林月才是问题。 林月愣了一下,今天晚上是祭月,不是讨论黑三儿该坐还是不该坐的问题,即或林月慷慨陈词说该坐,也是鸡对鸭讲,说了也白说,好吧,说不清楚的事不再说。 林月耷拉下眼皮不再说话。 祭月仪式开始,大娘是今天晚上的司仪,按照习俗,祭月由女性中的长辈担任,这没有问题,问题是林月告诉管家,今天晚上祭月只是大家坐在一起聚聚就可以了,她最烦那些乱七八糟的做派,林月就瞪了管家一眼,管家心里很委屈,他是按照林月吩咐做的准备,但没想到大娘对祭月如此重视。 管家无可奈何,只好挠挠头皮。 大娘站起身来,向月神拜一拜就开始司仪,第一项议程,是曹家文代表曹家所有人向月神致祝词。祝词是按照大娘的要求写好的,原本念祝词该由大娘承担,但大娘不识字,大娘就让曹家文自己念。 曹家文站起身来,清清嗓门,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今天晚上院里亮着如同白昼般的沼气灯,看纸上的字很清晰。 只听曹家文念着:今宵月明,况逢盛世,仲秋月白风清,朗润乾坤。长幼盈堂,诵太阴之华章,谢月神佑我常。惜哉我辈,今日并无更多子孙以飨月华,吾愿再定人生目标,效周文王,自求多纳妾,勤耕耘,生百子,儿子女婿满床笏。祈月神,赐我子孙昌盛,富贵绵延,万代延续,永承瑞祥。 念罢,曹家文虔诚的向月神鞠了一躬,将手里的纸丢进香炉里燃烧,青烟袅袅,曹家文的祭月祝词随着烟雾直达九霄。 林月懵逼了,今天祭月,曹家文的祝词居然是要再定人生目标,要仿效周文王,要多纳妾,还要勤耕耘,生一百个子女,儿子女婿满床滚?....,曹家文这么喜欢生孩子?林月深感震惊。 不过,林月又想回来,曹家文自己不生孩子,别人生孩子的痛苦,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不仅不能感同身受生孩子的痛苦,还有抚育孩子的负担,曹家文不知道养家糊口的艰辛,他只知道子孙昌盛! 唉!林月长叹一口气,好在自己已经休了曹家文,他纳再多的妾,生再多的孩子都与己无关。 林月想到这里,心下释然。 曹家文念完祝词,所有女人全都跪地,面向月亮磕头,感谢月神对自己的眷顾,祈盼月神对自己再佑护。 男人们站在原地不动,林月也不跪,不过,她站起身来,面向月亮却福了一福,林月施福礼的同时,脑海里出现的,是广济寺那尊翘脚扬手悠闲而散漫的自在月光佛形象。 大娘磕完头,站起身来,突然发现林月没跪,就瞪了林月一眼,你怎么不跪? 林月不以为然的笑笑,说祭月的形式有很多,哪本书上写着祭月必须跪? 大娘愣住了,是呀,拜月是民间习俗,没有哪本书,或哪份文件写着拜月的统一标准。大娘只好说,家文祝词里许的愿,你如果不跪,月神怎么会祈福于你? 林月淡然笑笑,家文的祝词,与我何干? 老爷子和大娘听林月说曹家文的祝词与她无关,两人都很诧异。大娘愤怒,你不知道夫妻一体的道理? 林月不以为然,知道呀! 老爷子感到大脑里嗡的一声响,林月既然知道夫妻是一体的,还说这种两不相干的话?难道林月与家文不是夫妻? 只听林月继续说,不过,家文要学周文王,纳很多妾,我自然会随礼,但纳妾之资,我没有义务承担。 林月说不再承担曹家文纳妾之资的话,管家和陶学奎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就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么多年,曹家的所有开支,都是林月在承担,家里每天或每月需要多少钱,林月从来没有关心过,只要不是特别浪费,林月都只是听听陶学奎的汇报,看看支出总账而已,这些家庭开支,对富得流油的林月来说,都是小钱。 但今天晚上林月说不再承担曹家文纳妾之资,这就不是钱的开支问题,而是大是大非问题,是呀!哪里有女人为男人找小三包二奶付款的? 第192章 今生粪霸佟佐领 林月从来没有制定过家里的用度哪些该开支,哪些不能开支,今天是林月第一次提出家庭禁止开支的一项内容,管家和陶学奎当然就很重视,将林月的话记在了心上。 大娘很生气,正要发作,曹家文却兴奋起来,他给月神写的祝词,虽然是大娘的意思,当然也是他自己的愿望,周文王生了一百个儿子,他现在才一个儿子,想起黑三儿已经怀孕,他就急于想知道黑三儿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黑三儿能生几个孩子? 曹家文没听林月与老爷子和大娘的对话,而是迫不及待拉着黑三儿的手来到祭桌前,对大娘说,我们要拔芋卜子。 大娘收敛住愤怒表情,看看兴奋中的儿子,她也只能将注意力转移过来,月神送给黑三儿几个孩子,关系到曹家家族的人丁兴旺,至于训斥林月,今天要祭月,训人不吉利,以后再训,有的是时间。 大娘将瞪眼看林月的目光收回,看着儿子和黑三儿就满脸堆笑,问曹家文,你们选哪一盆? 曹家文犹豫了一下,指指两个盆子中的一个,大娘点头,让曹家文与黑三儿一起用力,将芋苗从盆里拔出来,盆里的泥土事先已经用小铁撬撬松过的,两人不用怎么使劲,就将芋头苗从泥土里拔了出来,大娘一眼就发现芋头下好像有好几个小芋头,情急之下,一把抓过芋头苗,她要亲自认真看看,仔细数数。 大娘抓芋头苗时情绪激动,动作就猛了一些,一颗小芋头被折断根茎掉落了下来,黑三儿赶紧弯腰捡起掉落的小芋头捏在手里。 大娘将芋头苗高高举起,借着沼气灯光认真数数,既然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月神给你们送了六个儿女!不错,不错!一对夫妻生育六个儿女不算很多,但也是很不错的兆头了。 黑三儿就有些不好意思,曹家文咧嘴笑。 大娘指着另外一盆芋头苗,早就高兴得忘掉了要训斥林月的事,高声对林月喊着,你快来,快来拔这盆芋头,看你们能生几个孩子。 林月却冷冷的对蒋玉娘说,你把这盆芋头端到后院去,有时间了我自己拔来看。 大娘愣怔了,眼睁睁看着蒋玉娘将芋头苗端走了。 老爷子冷眼看着不说话,曹家文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不拔就算了。 大娘懵逼了一会儿,只好向大家招招手,大家都来吃月饼,吃水果。 蔡宝志递了一把长长的西瓜刀给大娘,大娘就认真切起月饼来,院里的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而精致的月饼,全都围在祭桌前,看着大娘分切月饼。 祭月后分吃月饼,是人人都有份的,与身份尊卑无关。 蔡宝志端出来一盘削了皮的梨,将梨放在林月面前。林月拿起一块梨吃起来,梨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味道也很甜,她就一边吃,一边将装梨的盘子推倒曹家文面前,你也吃! 曹家文见林月将盛水果的盘子推倒自己面前,既然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拿起一块梨吃起来。梨很香甜,曹家文咬了一口,也吃得笑逐颜开。 大娘一眼瞥见曹家文在吃梨,气恼得将曹家文手里的梨打落在地,对林月大叫起来,我说不要用梨祭月,你还偏要拿出来吃,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离吗?啊? 林月冷眼看看大娘,见曹家文弯腰要捡地上的梨,林月就笑笑,一语双关的说,你还记得捡起来?其实你不用捡,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忘的,再说,掉在地上的梨已经脏了,还怎么吃? 人说,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曹家文没听懂林月的话外之音,他读书不能举一反三,听人说话也不能举一反三,见林月被大娘呵斥,就赶紧拿起一个小月饼,殷勤的递给林月。 林月将月饼推开,揶揄着说,我不喜欢月饼,我喜欢馒头。 大家嘴里都嚼着月饼,香香甜甜的月饼是每个人的最爱,但少奶奶怎么会说自己不喜欢月饼?喜欢馒头?所有人都停止咀嚼,看向林月。 只听林月说,月饼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谁喜欢这个玩意儿? 大家一听,又懵逼了,想想也是哈,馒头是实心的,无论是朴实无华的外表,还是朴实无华的内心,都是表里如一的,再说,吃馒头是一个人生存的必要,吃了馒头扛饿,月饼虽然有靓丽的外表,内心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馅,但月饼再好看,再好吃,则没人将它当饭吃的。 林月说这话时是看着曹家文的,曹家文不是馒头,他只是一个花花肠子的月饼。 林月说完,站起身来,对老爷子说,爹,我肚子疼,回去休息了。 老爷子满脸狐疑,知道她不是真的肚子痛,点点头,林月就走了。 林月一走,米康氏拉着杰璋,蒋玉娘跟着林月,管家和蔡宝志李赐克以及账房先生陶学奎等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只有祭桌上香炉里的香烟仍然袅袅。 过了中秋节,福临的门房向管家禀报,说门外来了一些人,要见管家。 福临的管家姓袁,袁管家出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十几个身穿印有沼气字样马甲的汉子,这些汉子手里都拿着各种镐头铁锹之类的工具。 袁管家很是诧异,一个领头的汉子说,老板安排我们来给方大人打沼气池。 袁管家挠挠头皮,方大人?他猛然想起福临的满文名字,但没听福临吩咐过要打沼气池的事,福临也不在家。但领头的汉子说,我们老板和你家主子是说定的,主子不在家,我们也不需要找他,做就是了。 袁管家想想也对,不是主子安排的,这些人怎么会自己找上门来打沼气池。 袁管家早就知道沼气这玩意儿,他在香格里拉酒店用沼气灶涮过火锅,中秋晚上,也见过悬挂在酒店房顶上那盏又大又亮的沼气灯月亮,自家打沼气池,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袁管家就将沼气公司的人放进去。打沼气池的专业队已经对各种操作十分熟悉,按照建沼气池的要求,选好位置就动起手来。 中秋节后,打沼气池的人越来越多,用上沼气灶和沼气灯的人家也越来越多,沼气公司业务空前繁忙。预定打沼气池的,要求安装沼气灯沼气灶的,买沼气肥的,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的京城,白天,满街都是身穿印有沼气字样马甲的人,他们拉着收集粪便和运送沼肥的板车来来往往。晚上,很多宅院都亮起了沼气灯,很多商铺也亮起了沼气灯,京城的夜空不再黑暗,她被日渐繁多的沼气灯照亮,沼气灯发出的光亮,像神仙撒在地上的珍珠,这些珍珠散落在京城夜晚的大地上,发出璀璨的光。 顺天府尹刘圣在厅堂与官员们议事,今天议事的气氛与以往不一样,以往负责各项工作的官员汇报的大多是困难和问题,官员们焦头烂额,表情凝重,但今天的气氛却显得很轻松,官员们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因为他们汇报的内容几乎全都是好消息。 负责税收的官员说,这几个月收到的税,与去年同时期相比增加两倍; 负责文化的官员说,京城比以前清洁了很多,空气中再也没有了屎尿臭味; 负责农事的官员说,沼肥比以前的人畜肥料肥力更高,买沼肥需要预定; 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员说,以往满街都是乞丐行乞,既骚扰民居和商铺,还经常滋事闹事,打架斗殴,现在乞丐减少了,街上也很少发生乞丐滋事骚扰的问题.....; 官员们各个笑容满面,这些好消息全都与沼气公司有关。 刘圣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最近一段时间,他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和自己亲眼所见所闻,全都是沼气公司的事。沼气公司是个什么公司?沼气是什么气?民众的评价是什么?沼气和沼肥的使用对大清国的影响有多大?这些都需要他调查。 这个年代的企业都是家族企业,而且规模都很小,有叫商帮的,作坊的,商铺的,也有叫布坊油坊木坊的,但没有叫公司的,公司是个什么东西? 林月给沼气公司的人解释,庄子说,“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谓公司”。庄子都说这样的组织形式叫公司,那么收集人畜粪便,打沼气池,安装沼气灶沼气灯和生产沼肥的企业,就应该叫沼气公司。这个说法有道理也有出处。但没人知道,林月取名公司,并不是依据庄子的说法,而是因为她生活过的前世,其企业都叫公司,她现在给自己的企业取名,用的是她前世普遍使用的企业组织形式-公司。 其实公司也好,商铺作坊也罢,名称并不重要,企业最重要的是使命,思维和战略。林月办沼气公司,其使命是要在有生之年,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改变城市粪便乱倒,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环境,依靠这个时代有限的社会资源,最大化的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实践证明,如果不飞出幺蛾子,林月沼气公司的发展就会一帆风顺。 人说好事多磨,人也好,事也罢,不经过若干磨难就难以功成名就。说到幺蛾子就真的飞出了幺蛾子,不过,这是有人视沼气公司为幺蛾子。 沼气公司在一些人眼里怎么变成幺蛾子了?这得从紫禁城的粪便管理说起。 紫禁城人数最多时有上万人,这些人每天都要吃喝拉撒,但紫禁城里却没有厕所,为什么没有,当然是因为厕所里的粪便味道太难闻,为了紫禁城的空气不被污染,厕所就不会建在皇宫里。就连平民百姓,也没有将厕所建在自己屋里的,内里再急,也只能往屋外的厕所跑,如果拉肚子的话,跑不赢就只能拉在裤裆里。 林月家里也和寻常百姓家一样,用的是便桶,粪便拉在便桶里,每天定时倒出去,倒在哪里?开始的时候,林月没问,后来见马大嫂将粪便倒在树下,她才问了蒋玉娘,蒋玉娘说,我们是在外面挖的坑,坑里的粪便倒满了,再挖个坑。林月这才知道自家的粪便处理办法。 紫禁城每天产生的粪便很多,每三五天就要由粪夫拉出去一次,这些粪夫,是紫禁城在辛者库注册的临时工,这些粪夫拉粪便出去,辛者库会付工钱的。虽然粪夫的名称不好听,但紫禁城的粪夫属于这个年代最令人羡慕的工作之一,因为他们有固定工钱。 其实辛者库的人都知道,最令人羡慕的,不是这些粪夫,而是管理粪夫的佟佐领,佟佐领负责辛者库的事务,紫禁城的粪便也就归他管理。 没人相信,管个粪便会有什么搞头?其实搞头大着呢! 林月经历过的前世,不是有一个全国闻名的“粪霸”吗?“粪霸”靠粪便的垄断,在北京买房买地赚银子,发了大财的。前世的粪霸能靠粪便发家致富,紫禁城的佟佐领难道就不能靠粪便发家致富? 佟佐领何许人也,他是轻车都尉佟图赖的远房侄儿,属于皇亲国戚,这身份何其显贵,但佟佐领不是佟图赖,他只是佟图赖家族众多族人中的一员,虽然只是普通一员,但在内务府做佐领,也是因为佟氏家族显赫的靠山。 从古至今,人的基本生活需要就是吃喝拉撒,缺一不可,就是真龙天子也不例外,皇上吃喝以后也是要拉屎撒尿的。 佟佐领在紫禁城不管吃喝,却管着拉撒,吃喝很重要,难道拉撒就不重要?紫禁城几天没有吃食肯定不行,但几天不将臭不可闻的粪便清理出去难道就行? 佟佐领管理紫禁城的拉屎撒尿多年,所以,就相当于他掌管着紫禁城一半的日常事物。 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佟佐领靠粪便就肯定要吃粪便,他每年的经济收入,除了当佐领的俸禄外,大部分的财富靠粪便赚取,你用脚趾头去想就知道,紫禁城每天上万人的粪便到底有多少,这些粪便作为肥料卖出去会有多少钱,一般人是不会去思考的,因为粪便很脏,连文字都跟着难堪,谁去关注粪便的事? 不过,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佟佐领并不认为粪便很脏,他靠粪便发财,在他的眼里,粪便很香。 第193章 佟佐领抢夜香业务 紫禁城里掏出来的粪便不是白白倒掉的,那是要卖给农户的,对于农民来说,紫禁城的粪便是优质肥料。 既然京城里的粪便是可以卖钱的,但紫禁城里的粪便价钱与市面上的价钱相比,高出一倍,为什么?农户们认为,一般老百姓吃的食物太差,粪便的质量自然就会差,所以价格便宜,但紫禁城里的人吃的是大鱼大肉,拉出来的屎尿肯定比一般老百姓拉的屎尿质量好,质量好的肥料施进田地里,肥力自然比一般的粪便高,肥力高,庄稼就长得好,所以,紫禁城的粪便不仅价高,而且一般的人买不到。 就连紫禁城的粪夫也与大街上的粪夫收入不一样,他们干一份活,却收两三份钱,因为除了每个月固定的工钱外,不少地主为了得到紫禁城粪便,让粪夫将粪便拉倒自己指定的地方倾倒,就会对紫禁城的粪夫以脚力费的名义向粪夫行贿。 佟佐领为了多赚银子,还会在拉出紫禁城的粪便里掺入一些炉灰沙子等杂物,这样,原本一斤的粪便就可以卖到两三斤。若是想要买纯一点的粪肥,买家就要拿出比杂肥多一倍的钱来买。这一来二去的,佟佐领靠紫禁城的粪便赚钱就更加肆无忌惮。 除了卖粪便赚钱而外,佟佐领还卖一种东西,当林月知道这种东西以后,令她恶心了好多天。 曹家文下班回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而小巧的盒子,他一回来就找到陶学奎,对陶学奎说,自己需要八十两银子,要陶学奎拿银子给他。 曹家文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用?陶学奎不禁想起曹家文中秋祭月时说要多多纳妾的愿望,曹家文要八十两银子,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八十两银子可以买到两个妾了,难道少爷要买妾?而且一买就买两个?但林月说了,她不再为少爷支付纳妾之资,陶学奎只好谎称现在没有这么多现银,请少爷回屋去,等一会儿他会向少爷禀报。 曹家文就回屋去了。 林月从女翔技校回来,她去查看了技校实习基地建设情况,刚回到家,陶学奎就对林月说了少爷要钱的事,曹家文为什么要这么多钱?陶学奎没问,林月就让管家去问。 一会儿,管家拿着一个小盒子进来,对林月说,少爷说他买了一颗龙遗丸,需要八十两银子。龙遗丸?林月和陶学奎还有蒋玉娘都一头雾水。 管家打开小盒子,只见盒子里放着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蜡丸,林月拿起蜡丸凑近鼻子闻闻,蜡丸是密封的,闻不出什么味道。 管家见林月将东西拿到鼻子下闻,就同情的看着林月,林月发觉管家的表情异样,问管家,这是什么东西? 管家赶紧从林月手里拿过蜡丸重新放进盒子,盖上盒盖,他担心陶学奎或蒋玉娘也会因好奇拿起蜡丸闻,说这是龙遗丸。 林月眨眨眼睛,什么叫龙遗丸? 管家说,这是用真龙天子的夜香混合着朱砂百合山楂蜂蜜做成的丸子。 夜香?夜香是什么香? 在场的人,除林月疑惑外,其他人都知道,这个年代的人为了避讳,不叫粪便为粪便,而是为粪便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夜香。 说白了,龙遗丸就是皇上拉的大便!将皇上大便与朱砂百合山楂蜂蜜混合,做成乒乓球大小的丸子,这丸子吃不死人,却神圣无比,包医百病,还能升官发财! 啥?林月惊得瞪大眼睛,用皇上大便做的丸子?管家感觉大便这两个字有些恶心,但林月问得没错,他只好迟疑的点点头,说真龙天子的夜香,在人的眼里就是圣物,这种丸子闻着香吃着也香..., 管家话还没说完,林月就感觉一阵阵恶心,想起刚才因为不知道这是用黄台吉大便做的丸子,自己居然还将丸子凑在鼻子下闻,想起那黄黄黑黑的东西,林月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几声干呕后,林月赶紧跑进里屋,对准痰盂就哇哇大吐起来。 蒋玉娘跟进屋里,搀扶着林月,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林月的呕吐才平息下来。蒋玉娘给林月端来热水,林月漱了口,这才感觉胃里好受了一些。 回到屋里,林月不想再说龙遗丸的事,这事实在太恶心,只要曹家文拿这钱不是纳妾就行,他喜欢吃龙遗丸,就让他吃好了。 好在林月已经休了曹家文,不再与曹家文吃了皇上大便的嘴接触,如果曹家文没被林月休,林月也是不会为他花钱买这种玩意儿的。 林月原本认为,吃龙遗丸只是这个愚蠢的时代才有的荒唐事,晚上忍不住好奇,查阅大脑里的资料,这才惊奇的发现,人们吃龙遗丸不是这个年代才有的荒唐,在林月曾经生活过的高度文明的前世,这种荒唐也曾经发生过。 当人们长期生活在一种闭塞的环境,全方位地被一种声音一种思想灌输,就很容易迷失自我,崇拜他人,就会信奉皇上真的是上天真龙的化身,真龙拉的大便不是龙遗是什么?吃了皇上的龙遗,就能沾龙气,就能包医百病,就能官运亨通,还能如真龙那样长生不老! 龙遗丸既然有如此大的威力,愿意吃它的人怎么会感到臭呢?龙遗丸数量有限,价格奇高,没有一定的级别和经济能力是买不到的,所以,吃龙遗是一种特别的荣耀。 林月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不要去劝一个执意要吃屎的人,不然他不但不会感谢你,还会以为你要和他抢着吃。人各有志,我没有必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别人,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喜欢什么,你怎么活,关我屁事。 管家将银票和龙遗丸给曹家文送去的时候,老爷子和大娘正在客厅与曹家文说话,见管家将一个盒子和一张银票交给曹家文,两个老人都瞪大了眼睛。 老爷子问,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曹家文将盒子递给老爷子,老爷子疑惑的打开盒子,拿起蜡丸看看,问他,这是什么?曹家文拿到了银票,心里很满足,就得意的回答爹的问话,这是龙遗丸。 老爷子一听龙遗丸,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他很多年前就听说过龙遗丸,知道那是用皇上拉的大便做的丸子,但一般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种神话般的圣物,现在自己不仅见到了,儿子还要吃它! 老爷子皱眉问,多少钱? 管家回答,八十两银子。 大娘一听八十两银子,脸上的肉就抽搐了好几下,买坨屎居然要八十两银子。大娘不禁自语,到不如买两个妾。 老爷子瞪了大娘一眼,仍然皱眉问曹家文,你喜欢吃?曹家文眨眨眼睛,吾喜食。 老爷子对这种东西是抱怀疑态度的,这种东西吃了真的能沾龙气?真的能官运亨通?真的能长生不老?但老爷子不敢否定,因为否定皇上拉的大便就是藐视皇上,老爷子看着不靠谱的儿子,只能瞪眼看他,却不敢骂他。 礼部尚书杜文知道曹家文花八十两银子买了龙遗丸,他的心里也不禁咯噔了一下,杜文一直想买龙遗丸的,但想到要花好几十两银子呢,最终还是没有舍得买。 身为礼部尚书没吃到龙遗丸,手下的官员居然吃了,看着曹家文花八十两银子买一陀屎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曹家文的银子哪里来的?他为什么那么有钱?再看看自己,杜文很憋屈,曹家文在礼部工作,与杜文的关系处得很不好,曹家文不会阿谀奉承,更不会对杜文行贿,再加上曹家文本身工作能力实在太弱,杜文打心眼里很瞧不起他。 但杜文对曹家文却不敢得罪,因为曹家文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瞧不起曹家文,就等同于瞧不起皇上,质疑皇上用人的正确性。那是杀头的罪。 现在见曹家文花八十两银子买了一颗龙遗丸,他看着曹家文的身影,就更加心生厌恶。 佟佐领卖龙遗丸赚钱,这是他垄断紫禁城粪便的另外一个发财渠道。 不过,多年来畅通无阻的发财渠道最近却发生了拥堵,先是粪夫们要求涨工钱,说现在的工钱没有沼气公司的粪夫工钱高,原因是他们以前为地主们拉粪的额外收入没有了。紫禁城的夜香不再抢手,买一车紫禁城的夜香可以买两车沼肥,而且沼肥的肥力,比紫禁城的夜香肥力更高,如此价廉物美的沼肥,谁还愿意再花高价买紫禁城的夜香,所以,以前买紫禁城夜香的地主都纷纷转向买沼肥了。 怎么会这样? 佟佐领安排辛者库的人做了详细调查,调查的人回来汇报,说京城有一个沼气公司,公司业务不仅负责打沼气池,用沼气做饭点灯,还卖沼肥给地主们,所以,是沼气公司抢了紫禁城的夜香生意。 佟佐领皱眉问,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胆敢和朝廷抢生意? 调查的人说,他们已经调查过了,沼气公司的大老板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曹家文。 曹家文?佟佐领自然听说过,但没见过人。他知道曹家文在礼部上班,是礼部主事,六品,而佟佐领却是四品,四品官怕你六品非领导职务的礼部主事? 佟佐领根本不把曹家文放在眼里,他亲自到礼部,要杜文与曹家文谈话,给沼气公司两个选择,要么沼气公司每年给他一万两银子作为补偿,要么将沼气公司的沼肥销售业务转给他做,二选一。 佟佐领说完,鬼鬼祟祟看看周边,悄悄对杜文说,如果实现了其中任何一项,他就送给杜文二百两银子,外加一颗龙遗丸。 杜文这才知道,原来曹家文那么有钱,是因为他不声不响在做京城的夜香买卖! 一个皇上钦点的二状元与夜香打交道?现在自己又要为佟佐领争抢夜香生意,这样好吗? 杜文想想,好不好暂且不说,能赚钱就行,佟佐领许愿给他如此高的酬劳,杜文哪能不心动? 曹家文在礼部已经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杜文对他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了如指掌,曹家文性格懦弱,一哄二骗三忽悠,让他交出沼肥销售业务,应该不难。二百两银子,还有那颗龙遗丸,杜文想想都流口水。 人说重奖之下必有勇夫,杜文对佟佐领的要求就毫不犹豫一口应诺下来。 第194章 杜文被佟佐领坑了 佟佐领一走,杜文知道与曹家文当面交流很困难,对他说的话,经常需要连猜带蒙才能理解几分。为了不发生歧义,杜文代曹家文随手写了一份承诺书:礼部主事曹家文,甘愿让出京城沼气公司沼肥销售权,即日起,京城的沼肥,皆由内务府辛者库负责销售。 原本佟佐领给曹家文的选项是两项,但杜文没写每年支付一万两银子的问题,一万两呢,这个天文数字实在太多,杜文不相信曹家文每年愿意拿得出一万两银子补偿给辛者库。既然不可能的事,就转让沼肥销售权即可。 承诺书写好了,杜文马上将曹家文叫来。 曹家文在杜文面前是知道轻重的,所以,一到杜文办公室就毕恭毕敬站在他面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杜文很满意,点点头,也不啰嗦,直接问曹家文,你办了一个沼气公司? 曹家文没听说过沼气公司的事,最近这段时间,他爱上了绘画,因为自己写诗已经所向无敌,写文章也是二状元水平,但自己绘画的能力却与写诗写文章的才能不匹配,这怎么可以?曹家文就立志要做写诗作文章画画都堪称一流的大家。 曹家文崇拜的画师是北齐的曹仲达,为什么是曹仲达?因为曹仲达姓曹,自家的祖先不崇拜还崇拜谁?曹仲达擅画人物肖像,他画的人物,以稠密的细线,表现衣服褶纹贴身,就像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所以人称“曹衣出水”。 曹家文就发誓,古有“曹衣出水”,今就必定有“曹带当风”!“曹带当风”啥意思?曹家文解释,曹仲达画的衣物其笔法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我曹家文画的衣物,衣带宛若迎风飘曳,所以就是曹带当风。 曹家文想当曹带当风的画家,但又不愿意拜师学艺,曹仲达是北齐的画家,已经作古多年,怎么拜师?曹家文就下定决心自学成才。 自从曹家文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就每天苦心钻研,夜而忘寐,日旰忘餐,作画不息。 曹家文学画衣物,那衣物是人穿在身上的,所以,画衣就要画人。人物画不好,穿的衣物怎能飘逸?画人物就要先从自己最熟悉的人开始,画自己最熟悉的人才能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自己对谁最熟悉?不用多想,他最熟悉的人自然是林月。林月是自己的娘子,自从有了林月,他一路考秀才中状元才有了英名远播如雷贯耳的今天。再说,现在林月对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前次向林月献殷勤送月饼给她吃,她却说月饼是花花肠子,自己不爱吃。所以,曹家文一直想对林月表白,但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如果自己画一幅衣带迎风飘曳的林月画像送给她,必定会得到林月的欢心。 曹家文就决定画林月。 曹家文想画的林月是个貌美如花,肩上扛着一把小巧的花锄,十指白嫩如葱的小仙女,一阵微风吹来,头上的步摇闪闪发亮,裙摆迎风飘曳,那意境想多美就有多美。 曹家文咂咂嘴,感觉自己自从吃了龙遗丸,做什么事都仿佛有神相助,就拿学画画来说,虽然学画画没几天,技艺达不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但有龙遗丸相助,自己就充满了信心,相信画出来的林月一定与真实的林月八九不离十。所以,曹家文就凭着大脑里对林月想象中的意境认真作起画来。画好一幅画不是三两天就能够成功的,一幅好的作品往往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所以,曹家文一下班就呆在书房里画画,平日上班也经常走神,满脑子都是林月扛着花锄,十指如葱,衣袂飘飘的样子。 现在曹家文听杜文问他沼气公司的事,他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并没有醒过神来,眨眨眼睛,沼气公司?办还是没办?关吾何事? 杜文不恼,因为他知道与曹家文交流历来如此,还是闲话少说,杜文就拿出代曹家文写的承诺书,递给曹家文,说不管沼气公司办还是没办,你将这份承诺书签个字,就再不关你的事! 曹家文接过承诺书,看看上面的文字,没看懂,但杜文说的话他听懂了,沼气公司办还是没办,只要签了字就不关自己的事,签个名字有何不可?人说崽卖爷田不心疼。曹家文不办公司,所以公司的事原本就与己无关,签个名字而已。 曹家文不再多想,拿起笔来毅然签了自己的名字。 杜文看着曹家文的签名,心里很佩服他写的字确实非常漂亮,没想到这件事办得如此顺利,顺利得有些令人不放心。杜文再认真看看承诺书,感觉没有不放心的地方,就让曹家文盖了印章,盖个印章就像加了一道保险,这是万无一失的举措。杜文将承诺书收进衣兜,赶紧向佟佐领办公室跑去。 佟佐领刚回到办公室坐定,突然看见杜文,以为杜文让曹家文转卖沼肥的事节外生枝了,结果杜文满脸喜悦,将一张纸递给他,疑惑的接过一看,这才知道曹家文承诺了沼肥转让的事,办这事怎么会这么简单?不费吹灰之力? 佟佐领突然感觉自己被杜文坑了,这么一件小事,哪里需要自己狮子开大口给他如此高的酬劳?想起那二百两银子和一颗龙遗丸,佟佐领就感觉蛋痛。但已经承诺的又不能耍赖,佟佐领只好拿出一百两银票和一颗龙遗丸交给杜文。 杜文接过银票一看,发现银票上的金额是一百两不是二百两!就疑惑的看着佟佐领。佟佐领说,龙遗丸每颗一百两银子,现在数量不多了,一般人想买是买不着的,看在你帮忙办事的份上,就优先卖给你了。 杜文眨眨眼睛,曹家文买一颗龙遗丸花了八十两银子,现在你卖给我怎么就是一百两银子呢?你明明说的是办事以后,给我二百两银子再加一颗龙遗丸的,现在怎么成了高价卖一颗龙遗丸给我呢? 不过,佟佐领并没有给杜文一份文字的东西,口说无凭,杜文还能怎么样?哑巴吃黄连罢了!再退一万步说,即或杜文要与佟佐领撕扯这事,他有心也没有这个胆。虽然佟佐领的品级比杜文低,但佟佐领是皇亲国戚,谁敢与皇亲国戚撕扯! 杜文只好在心里骂着佟佐领的八辈子祖宗,嘴里却向佟佐领告辞,退了出来。 佟佐领调查沼气公司的时候,刘圣也在对沼气公司做调查,与他一起出来调查的,还有管农业的管文化的一些官员。刘圣一行人先在香格里拉酒店吃了用沼气灶涮的火锅,观看了沼气灯喷火的情况,查看了沼气池的管理,走出酒店,在街上随便找了几个拉粪的粪夫,问了一些问题,粪夫们纷纷向刘圣反应,他们以前都是巴子丐帮的乞丐,自从康巴子任了沼气公司掌柜,有点劳动力的乞丐都当了粪夫,现在他们不用再流落街头讨口要饭了,凭自己的劳动就可以赚钱养活自己,还有多余的钱存着以后回老家定居,沼气公司的粪夫们都非常感谢曹二状元呢!是曹二状元给了他们新的生活希望。刘圣这才知道,沼气公司是二状元曹家文办的。 刘圣调查的时候,还听粪夫反映,现在买沼肥的价比买干粪的价还便宜,以前紫禁城里拉出来卖的粪便,价格贵还买不到,现在紫禁城的粪便再没人抢着买,因为买紫禁城的粪便与买沼肥相比,价钱不仅太贵,关键是紫禁城粪便的肥力没有沼肥的肥力高,所以,现在最抢手的是沼肥而不是紫禁城的粪便。 刘圣听着粪夫们的说辞,心里不免嘀咕,沼肥真的如此价廉物美? 刘圣就想对沼肥的肥力做个调查。几人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问,不觉间走到林家农场地边,地里种着的小麦马上就要成熟了,远远近近看见一些农人在地里耕作。农人们见来了几个貌似官员的人,都好奇的停下手里的活向他们打望,刘圣向附近几个农人招手,农人们犹豫了一下,都陆陆续续聚拢过来。 刘圣微笑着问他们,你们用过沼肥吗?几个农人并不回答刘圣的问话,却都齐齐看向其中一个人。农人们一般情况下是不敢在官员面前说话的,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尊卑观念很重,老百姓如果与官员对话,必定是老百姓跪着,官员站着问答的姿势。几个农人见来人虽然没有穿官服,但一看那神态气势,就知道这几个官员来头不小。农人们不敢与来头不小的官员对话,万一自己不会说话得罪了这些官员怎么办?所以,大家都看向其中一个人,这人是林家农场指定的临时负责人老袁头。 老袁头既然是林月指定的临时负责人,自然就应该负责与来人对话。 老袁头向刘圣拱手回答,回大人的话,我们用过沼肥。刘圣又问,沼肥的肥力怎样?老袁头想想,指着身边的地说,你看看我们做的试验就知道了。 刘圣等人一听都很纳闷,做试验?再认真看看身边这块地,这块地四四方方的,比较规整,地中间打了一条浅浅的隔离沟,乍一看,觉得并没有两样,再仔细一看,却发现了明显的差异,左边的麦杆高一些,右边的麦秆长得矮一些,麦秆高矮有什么值得试验的? 老袁头不说话,径直来到左边地块,随手掐了几株麦穗,又在右边地里随手掐了几株麦穗,拿着掐下的麦穗走到刘圣面前,拿给刘圣看。 刘圣接过两种麦穗认真观察,这才发现,左边的麦杆虽然个头高一些,但麦穗却比右边的短一些,右边的麦秆矮一些,却比左边的麦穗明显长一些。 老袁头拿起一枝左边的麦穗,用粗糙的大手使劲搓了搓,麦粒已经成熟,麦壳与麦粒很容易脱落开来,老袁头吹吹掌心的麦壳,一粒粒麦子就呈现出来, 老袁头数数麦粒,这一穗有麦粒三十二颗。老袁头环视一下周边,发现地上有一块比较光滑的石板,就将麦粒堆在石板上。 老袁头又拿起一枝右边的麦穗,使劲搓了搓,吹吹掌心的麦壳,一粒粒麦子也呈现出来,老袁头数数麦粒,这一穗有麦粒四十二颗。他将这颗麦穗的麦粒也堆在石板上,现在石板上堆了两小堆麦粒。 老袁头对围在石板边的官员们说,你们看,相同的一块地,相同的小麦品种,同时播种的,也是一样管理的,但左边的地用的是平日施的那种农家肥,而右边的地,用的是沼肥,大家都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哪块地小麦产量高?哪块的产量低? 老袁头说完,呵呵一笑,两种一对比,哪还用我们说什么说呢?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刘圣等人蹲下来看着石板上的麦粒都很惊奇,麦粒不仅数量有别,就是颗粒饱满状况显然也是一目了然的。 老袁头继续兴奋的说,开始的时候,我们看沼肥清汤寡水的样子,都不相信沼肥会有这么好的肥力,老板说,沼肥是发酵的肥,看起来不咋的,但肥效肯定比一般的肥要高很多。她就让我们将地隔成两半做个实验,现在实验结果出来了,效果不用我吹,大家都看得见摸得着哈! 第195章 有人抢沼肥 刘圣盯着石板上堆着的两个小麦堆,问老袁头,如果按照亩产测算,你认为施一般肥料的和施沼肥的相比,产量会有什么差别? 老袁头种了一辈子地,他对产量的测算看一眼就知道个七七八八,老袁头说,我们已经测过了,右边的地比左边的地产量至少高两成。 刘圣一听,心里为之一震,再用寻问的眼光看看管农业的官员。 管农业的官员对农事自然也是熟悉的,就点点头,表示认可老袁头测产的说法。刘圣见管农业的官员点了头,脸色就变了变。使用沼肥,就可以使小麦产量提高两成?天呀,一亩地提高两成的产量,听起来不多,但大清国现在有耕地三亿亩,如果一半的地能提高两成产量,那就不是两成的问题,而是国人手中的饭碗保障问题。 明末清初,连年战乱,土地荒废,民众流离失所。这几年的局势虽然逐渐稳定下来,但农业长期落后,产量很低,人们普遍缺粮,饥饿人口有增无减,吃不饱饭,依然是当今大清国面临的最大难题。 刘圣是何等聪明之人,对粮食产量的重要性心里明镜似的,如果因为使用沼肥就能提高粮食产量,对内既可以填饱老百姓的肚子,对外也能显示实力,粮食多,民众吃得饱,兵士打仗有力量,这不是粮食问题,是事关国计民生和社会稳定的大局问题。 刘圣意识到,建沼气池,用沼气灶,点沼气灯,用沼肥.....,对大清国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大事,他也深知皇上对这种大事的重视程度。 刘圣为了稳定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随手拈起石板上的几粒麦子,放在嘴里慢慢嚼,嗯,不错,颗粒饱满,麦香味十足,有嚼劲。 刘圣正在认真嚼着麦粒,只见官道上有个人拉着粪车走来,走到距刘圣不远的一个大粪池边,停下脚步。 老袁头一看,心里有些慌乱,向拉粪车的人大喊起来,怎么又拉来了?我们没买你家的粪肥,你们拉来干什么? 那人对老袁头的喊话假装没听见,扒开粪车后面的一个塞子,粪车里的粪便就哗啦啦流进大粪池里。 几个农人见了,就冲到粪夫面前,与粪夫理论,一个农人说,我们早就不买你家夜香了,你们怎么还要给我们拉来?一个农人说,你们就是拉来我们也不给钱!粪夫一听不给钱,就豪横的大喊,你敢不给钱?几个农人七嘴八舌也不示弱,没买你家的夜香,是你自己倒进我们大粪池的,我们凭什么要给你钱? 刘圣眨眨眼睛,对眼前的情况不明就里,问粪夫,你拉的是哪家的夜香? 粪夫这才看见有几个官员模样的人在现场,粪夫不敢再豪横,只好恭恭敬敬对刘圣说,是紫禁城的夜香。 刘圣一听是紫禁城的夜香,心里就咯噔一下,刚才在大街上已经与几个粪夫调查过了,以前很抢手的紫禁城夜香,因为有了沼肥,身价就一落千丈,现在自己亲眼所见,昔日要开后门才买得到的夜香,现在既然被人如此嫌弃! 老袁头忿忿责问粪夫,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刘圣接过老袁头的责问,问粪夫,谁叫你们强买强卖的? 粪夫嗫嚅着说,佟佐领说,以前买紫禁城夜香的人必须继续买,以前的价格不变,不买不给钱就是欺君,欺君就是大不敬,大不敬就是藐视皇上....,刘圣一边听着,一边就盯着粪夫看,看得粪夫浑身发毛。 刘圣说,罪名不轻呢!这车夜香就先不给钱了,待微臣奏明皇上再说。 粪夫一听,眨眨眼睛,敢问大人怎么称呼?刘圣说,本人是顺天府尹刘圣。几个农人一听是顺天府尹,立马就跪了下去,嘴里喊着,请刘大人为小民作主!粪夫也赶紧跪下,说贱民知道了,万望刘大人海涵! 刘圣让大家都起来,粪夫拉着空粪车一溜烟跑了。几个农人向刘圣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再次表示感谢! 刘圣叫人将试验地里左边和右边的麦穗各掐了十几株,分别用蒲草捆了,又将石板上的两小堆麦粒分别包好,也拿走了,刘圣向老袁头等农人一揖,这才告辞走人。 几个官员离开林家农场,骑着马从沼气公司门前经过,沼气公司门楣上钉着一块醒目的招牌,招牌上写着沼气公司几个大字,门前很多人排着长队,也有不守秩序的,围在门口假装看热闹。 刘圣跳下马来,带着几个官员向里走。一个官员赶紧告诉门前站着的小二,对小二说,你赶快去找你们掌柜,说顺天府尹刘大人来了。小二愣了一下,赶紧跑向后院。 沼气公司的房子,前院是业务房,后院是账房先生和康巴子等人办公的地方。小二径直跑到康巴子面前,神情紧张告诉康巴子,说顺天府尹刘大人来了。 康巴子一听不敢怠慢,赶紧跑向前院。 只见刘大人正在问着排队的人,你们排队干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说,我是来交定金,准备建沼气池的。一个长胡子老爹说,我是来预定沼肥,买沼肥做肥料的。还有一个干瘦男人说,我来买沼气灶的灶具,一个说,我买沼气灯灯具,另外一个人说,我来买沼肥喂猪。 沼肥喂猪?这是刘圣第一次听说,就好奇的看看这个买沼肥喂猪的男人,男人笑着说,我家的猪吃了沼肥,长得比以前更加肥了,现在没有沼肥掺和在饲料里,猪都不爱吃食了。 排队的人都笑起来,连猪的嘴都吃刁了。还有人补充,我也是来买沼肥喂牲口的,沼肥不仅能喂猪,我用来喂羊喂牛喂马都是很好的饲料。刘圣很是讶异,原来沼肥有这么多用处。 康巴子站在一边,向刘大人禀报,建沼气池,卖沼肥,这些是我们沼气公司的一条虫服务。 刘圣这才看见身边说话的这个男人,其中一个官员认识康巴子,就向刘圣介绍,说这位就是沼气公司的掌柜康巴子。 刘圣认真看看康巴子,见他眉眼间透着一股干练的精气神,不过,头上那块伤疤倒很显眼。 刘圣觉得一条虫服务的说法有些奇怪,就和蔼的笑着问他,什么叫一条虫服务? 康巴子想起林月说的话,就说,比如萤火虫,飞起来的时候一闪一闪的发亮,沼气就像萤火虫一样,发出的光亮服务民众。嗯,将沼气比喻为萤火虫,这比喻有些贴切,不过,萤火虫不是一只一只的吗?怎么成为一条一条的了呢?刘圣一边问,他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条一条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每条长长的萤火虫尾巴后面都一闪一闪的发着光,这画面有些古怪。 康巴子一听刘大人既然也提出与自己当时想过的问题,就眨眨眼睛,一脸的不知所措,当时林月听见他提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为什么萤火虫是一条一条的理由,康巴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刘大人的提问?好在刘大人并没有再问,萤火虫是一只一只的,还是一条一条的,这不是今天调研的重点,见康巴子懵逼,刘圣也就大度的笑笑,随康巴子到了后院。 在后院坐下,刘圣问了康巴子几个问题,却发现康巴子对沼气产生的原理,沼肥为什么会比一般农家肥的肥效更高,沼气灯为什么会发出光亮等等问题,既然一问三不知,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还当沼气公司的掌柜?刘圣深感好奇,问沼气公司的老板是谁?康巴子立马来了精神,声音洪亮而自豪的向刘大人禀报,沼气公司的大老板是当今皇上钦定的二状元,曹二状元! 刘圣眨眨眼睛,他知道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名叫曹家文,曹家文写的“不拘一格降人才”,成为皇上选人用人的座右铭,他也知道曹家文在礼部任虚职的主事,还听说曹家文的工作能力不咋地,曹二状元自身工作能力不咋地,他任命的这个掌柜看起来也不咋地,刘圣就很懵逼,看起来如此不咋地的人,怎么会作出对大清国国计民生举足轻重的大事?难道曹家文背后另有高人? 刘圣小心翼翼问康巴子,除了曹二状元还有其他人吗?康巴子脖子一梗,用手使劲拍拍自己的胸脯说,还有我们呢!我手下有一千多人,个个都能独挡一面。 刘圣瞪大眼睛笑笑,看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表面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人,到关键时刻却能给人很多意外表现,或许就因为曹家文平日工作能力不咋地,所以他工作之余的特异功能才能为大清国立下不朽功勋。皇上真不愧是皇上,刘圣不由得对皇上慧眼识珠的能力深感佩服。 既然康巴子对很多事并不知情,刘圣再调查下去想必也不会有更多收获,刘圣就准备离开,刚站起身来,猛然听见前院传来一个人急促的喊叫声,帮主!帮主! 康巴子任了沼气公司掌柜,但巴子丐帮的乞丐们不习惯称他们的帮主为掌柜,都仍然叫康巴子为帮主,康巴子也不讲究别人该叫他帮主还是该叫他掌柜,无论怎么叫他都不在乎。现在一听外面有人叫他,听那声音就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 只见一个人飞跑进屋来,站在康巴子面前拼命喘气,不好..不好了..,他使劲喘喘气,吞咽下一口口水,说有人来抢我们的沼肥! 康巴子一听,瞪圆眼睛,大喝一声,谁敢来抢我们的沼肥?那人说,具体情况不清楚,帮主快去吧!两边要打起来了! 康巴子二话不说,大手一挥,跟我走,同时顺手就操起一根靠在墙边的木棒,公司的人一看帮主操家伙了,都跟着康巴子呼啸一声冲出公司大门。 眼前的人突然都跟着康巴子跑了,刘圣赶紧叫随他一起出来调查的五城御史迅速跟进,以防事态恶化,五城御史跟着刘圣出来调研,身边并没带人,他领命后就直接回府衙调人去了。 刘圣几人跳上马,离开沼气公司回府衙。 第196章 奖励打架的人 天快黑的时候,五城御史回来禀报,经初步调查,到沼气公司拉沼肥的人是辛者库的粪夫,据粪夫交代,他们来拉沼气公司的沼肥,是得了辛者库佟佐领的指令,但沼气公司的人却说,他们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指令,再说,自己的沼肥怎么能让辛者库的粪夫拉走? 所以,双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啥?沼气公司敢和辛者库打架!辛者库是皇室机构,打辛者库的人就是打皇室中人!刘圣瞪眼看五城御史。 五城御史说,沼气公司不仅和辛者库的人打架,还将辛者库的人打得鼻青脸肿。因为沼气公司人多,所以辛者库的粪夫被打伤的人比沼气公司的人多。但佟佐领为什么要求粪夫拉沼气公司的沼肥,具体情况不清楚。 不过,五城御史已经将辛者库的粪夫和沼气公司参与打架的人都拘押了起来,等待继续调查。 刘圣皱眉听完汇报,心里不由一震,怎么又是辛者库的粪夫肇事?在田间地头的农人们那里,他见到了辛者库粪夫强卖紫禁城夜香的事,现在又发生强买沼肥的问题,强买强卖?这是几个意思?两边粪夫为了争夺粪便居然打架?这是大清国发生的一件很有特色的事件。 五城御史离开后,辛者库和沼气公司没被拘押的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辛者库粪夫回到紫禁城,向佟佐领汇报,沼肥没拉着,但兄弟们全被打伤了,还有几个人被五城御史拘押了...,佟佐领看着丢盔弃甲的粪夫们,气得七窍生烟。 打了架,康巴子这时才感到了后怕,被打的粪夫是紫禁城的人,沼气公司再豪横,也豪横不过紫禁城。但打都打了,现在怎么办?还有被拘押的几个公司员工,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赶紧回去向老板汇报。 康巴子一路紧跑慢跑,决定直接找曹二状元,只有直接找曹二状元禀报,才不会在少奶奶那里兜圈子耽误时间。 康巴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林月家前院,跑进院里就高声大喊,曹二状元,曹二状元,我要见曹二状元! 林月和管家正好从外面处理完事情回家,刚走进院门就听见一个男人在院里大喊着曹二状元。 林月定睛一看,喊着要见曹二状元的不是别人,却是她任命的沼气公司掌柜康巴子!康巴子火急火燎的向院里喊曹二状元,林月进院了,他不知道,一心盼着曹状元出现为他解围。 林月很疑惑,有事不到后院找林月,到前院找曹家文有什么用?康巴子脑袋进水了吗?林月看看管家,管家也很疑惑,看着林月,两人就站定,看康巴子找曹二状元是什么意思? 大娘正与老爷子坐在院里,老爷子嘴里含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烟杆,嘴里吐着烟圈,在惬意的吸着旱烟,大娘则一针一线纳着为曹家文新作的一只鞋底,林月从来没有做过鞋子,她连一般缝缝补补之类的小事都不会做,哪能为曹家文做鞋?曹家文的鞋都是大娘亲自做或者由仆妇们做的。 大娘纳着鞋底,猛然听见有人高声喊着曹二状元,吓得手里一哆嗦,尖利的针尖差点戳伤手指。再抬头一看,一个头上顶着一块伤疤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正站在院里旁若无人般的喊着要见曹二状元。大娘一见康巴子,就认为他不是个好人,标签性的好人一定是四方脸,模样长得很帅,头上没有疤痕,而且很有修养,这人挽着裤腿和衣袖,浑身泥土,像和人刚打了架的样子,一进门就大喊大叫,这样的人难道会是好人? 大娘就怒斥康巴子,喊什么喊?曹二状元是你喊的?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康巴子一听傻眼了,曹二状元是自己的老板,自己不喊,这么大的庭院,他不知道曹二状元住在哪间屋,再说,他也不认识曹二状元,不喊,曹状元怎么会出来与他见面?康巴子傻眼归傻眼,但心里还是很有底气的,对大娘说,我现在来不是办私事,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而来,不喊曹状元喊谁呢? 曹家文在书房正在认真画林月,他已经画了十几天,也画坏了很多张纸,因为他的画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错,一幅画只要一个地方出错,整幅画就只能重新画,看着铺在画桌上的林月画像,曹家文原本认为这幅画画得不错,没想到,一不小心,林月肩上扛着的那把小小巧巧的花锄还是画得太粗壮了,左看右看,那把花锄都像是男人肩上扛着的做农活的大锄头。 曹家文只好沮丧得将画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准备重新画。正在沮丧,猛然听见院里有人惊风扯火的喊着要见他,他放下笔就踱出房门。 康巴子见一个青年男人从屋里出来,他眼前不禁一亮,这人一看就是个状元,身上穿着长衫,头上戴着一顶纱帽,纱帽上别着一朵金花。这顶纱帽是朝廷为状元专门定制的,原本只有一顶,因为皇上钦点了曹家文为二状元,虽然是个二的,但二的也是状元,应该享受与状元相同的待遇,所以,朝廷就赶制了一顶与状元相同的纱帽。 这种标志性的东西,原本在外面参加重大活动,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才穿戴,但曹家文认为,自己没有参加重大活动的机会,再说,在家里难道就不应该彰显身份?所以,除了晚上睡觉取下帽子,平日在家他也是戴着状元帽的。 现在出现在康巴子眼前的曹二状元,不用人介绍就知道这人是状元,因为除了状元外,没人敢戴状元帽。 曹家文不认识康巴子,看着康巴子发愣,但康巴子却认清楚了曹状元。 康巴子就迫不及待向曹状元禀报,辛者库的佟佐领叫紫禁城的粪夫来拉我们的沼肥,我们不让拉,双方就打了起来,我们人多,将紫禁城的粪夫打伤了,现在,紫禁城的粪夫回去向佟佐领汇报去了,我们的人也被拘押起来了,该怎么办? 曹家文一听沼肥两个字,再看看康巴子穿着的写有沼气字样的马甲,就想起杜文说的话,只要你签了字,沼气公司的事就与你无关!曹家文赶紧向康巴子摆手,不关吾事!不关吾事! 大娘和老爷子一听,大惊失色,天呀,这还了得,这人真的与人打了架,被打的还是紫禁城的人,现在打了紫禁城的人,知道事态严重了,就来喊曹状元帮忙解决问题!一定是这样的! 大娘顺手抄起一把扫帚就要打康巴子,嘴里怒骂着,你们打了紫禁城的人,来找曹状元干什么?曹状元都说不关他的事了,你还不快滚! 康巴子比大娘和老爷子更加大惊失色,沼气公司与辛者库的粪夫打了架,这个时候最需要自家老板出面解决问题,曹状元却说不关他的事!老板说不关他的事,没有老板的事,那就是康巴子的事! 曹状元的态度使康巴子顿时雪上加霜,他的大脑像飞进一只幺蛾子嗡嗡直响,现在的康巴子深感无路可走了,绝望了,是自己的一时冲动撞了大祸。 见大娘挥舞着扫帚向自己打来,康巴子连躲开的欲望都没有了,任由大娘的扫帚噼噼啪啪打在身上。 林月对管家悄悄说,带他到后院来。说完,林月就顾自回后院去了。 管家替康巴子挡在大娘面前,对大娘说,我带他出去说话。说完,带着康巴子从侧院进了后院。 后院宽大的廊下摆放着一张雕花茶几,茶几边上摆放着几把雕花椅子,林月平日最喜欢坐在廊下喝茶,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着花园里的各种花木,在这里接待客人,不仅廊下能遮风避雨,而且各种视觉效果都比坐在屋里更好。林月是个女人,因为经常与男人们处理各种公务,男人女人待在屋里说话,感觉没有比在廊下说话更加方便。平日没人,哪怕只有大黄陪着,一人一狗坐在廊下发呆也是最惬意的地方。 现在林月就坐在廊下茶几边,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康巴子。 管家带着康巴子来了,林月向康巴子指指对面的那张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康巴子心里很是绝望,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办?下一步该怎么办,神情紧张而沮丧。康巴子在林月对面的椅子上木然坐下,想起自己一时冲动撞下大祸,现在老板不管了,我该怎么办? 林月好气又好笑,看着康巴子一脸沮丧的表情,你来找曹状元就是说刚才说的事? 康巴子机械的点点头。林月又问,辛者库的佟佐领为什么叫粪夫来拉沼肥,你们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康巴子摇头,摇了头又赶紧补充一句,五城御史问过我们双方的,五城御史也不知道原因。 林月问,五城御史到过现场?康巴子点头,说顺天府尹正在我们公司调研,辛者库粪夫就来拉沼肥了。康巴子很自责,我也没有多想,带着弟兄们就冲了出去。 林月这才知道,顺天府尹带着人调研沼气的事,顺天府对沼气是个什么态度?林月猜不到,不过,林月心下想着,我就不信,凭着我穿越人的阅历和知识,我还斗不过现在的人!林月对此并不气馁。下一步不管事态如何发展,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好自己的人。 林月看着还在懊恼沮丧的康巴子,笑着说,你现在回去做好几件事,第一,对今天参与打架的所有人,每人奖励一吊钱。 康巴子还没从沮丧中醒过神来,猛然听见林月说今天参与打架的人,每人奖励一吊钱。他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打架不是应该受处罚吗?不受处罚还要奖励?而且奖励金额如此之高,每人奖励一吊钱!一吊钱就相当于一两银子! 康巴子呆愣的看着林月,在他的心目中,林月有时是个不靠谱的少奶奶,难道现在少奶奶不靠谱的毛病又犯了? 林月见康巴子懵逼,仍然向他笑笑,继续说,第二,被打伤的人,请郎中看伤买跌打损伤的药,都由公司支付。 康巴子张大嘴巴,仍然呆愣的看着林月,林月和蔼的笑着。第三,对伤势严重的,除了汤药费由公司支付外,还可以适当补助一点营养费,补助多少,你看着办就行。 林月见康巴子仍然不说话,继续说,你及时制止了辛者库粪夫拉沼肥,有功,公司奖励你五十两银子。 康巴子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疑惑的问,少奶奶你不是在戏弄我? 管家一听,赶紧制止他,不得胡言乱语,少奶奶什么时候戏弄过你? 林月知道康巴子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才提出的疑问,并不怪罪他,只是向他示意,不要激动,赶紧坐下来。康巴子这才又坐了下来。 第197章 夜香助大清国繁荣昌盛 林月接过胡智德的话,说我确实从来没有戏弄过你,沼气公司取得现在的成绩,都是你和员工们辛勤努力的结果,当公司出现急难险重情况时,你和员工们不顾个人安危,见义勇为,为保护公司利益做了贡献,这样的人和事怎么不该奖励? 林月继续对康巴子说,你明天在公司开个大会,要大张旗鼓对这次参与打架的人进行表彰和奖励,要让员工们都知道,公司的利益就是全体员工的利益,公司受损,员工利益就受损,公司受益,全体员工有份,要求所有员工都要将维护公司利益作为己任。 康巴子呆愣的听着林月说话,一时动了感情,如此彪悍的汉子居然像个孩子样的哭起来,他刚才看见曹状元的态度,听曹状元说不关他的事,又挨了曹状元娘的笤帚,原本已经绝望的人突然不绝望了,不仅不绝望了,还成为维护公司利益的有功之臣了!康巴子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他的哭声听起来就有点瘆人,像狼嚎,也像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林月微笑的看看管家,管家对此很感动,如果自己是康巴子,遇到康巴子这种遭遇,他肯定会比康巴子哭得更加伤心。 康巴子一边哭一边委屈的说,既然自己带领公司的人打架,是为了保护公司利益做的贡献!大娘为什么要打我,曹状元为什么说不关吾事? 林月喝着茶,不说话。管家正色,这事确实与曹状元无关,你要懂得最起码的规矩,以后公司发生大事小事,你都只能找少奶奶,不能找曹状元。管家说完,再强调一句,找曹状元没用! 康巴子愕然,找曹状元没用?见林月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坦然的抿着茶水,他终于醒悟过来,原来公司老板不是曹状元,是少奶奶?自己拜错了菩萨!眼前的少奶奶才是老板,才是自己的靠山!我信了,我现在才信了,公司的事只能找少奶奶,找曹状元没用。 至于为什么找曹状元没用,康巴子不知道。 管家继续告诫康巴子,以后有事没事少从前院进出,直接进后院即可。 康巴子止住哭声,看看林月,再看看管家,使劲点点头。 当晚刘圣心情也很激动,连夜向皇上写了奏折,将今天调查的情况如实做了禀报。 刘圣将沼气总结为七大功绩,一是京城居民不再乱倒夜香,清洁了京城的环境;二是用夜香产生的沼气煮饭,节约了煤炭和柴草;三是用夜香产生的沼气照明,其光亮度比油灯更加明亮;四是使用沼肥,能增加两成的粮食产量;五是用沼肥饲养牲畜,能使牲畜长得更加膘肥体壮;六是促进工商业发展,工商税收比往年至少增加一倍;七是稳定社会治安,沼气公司的人员主要来自巴子丐帮,乞丐们有了生存保障,再没发生骚扰民居和商铺问题,没发生丐帮之间因争夺地盘发生火拼打斗事件。 刘圣写完,激动得彻夜未眠,不等天亮就直奔乾清宫。 刘圣与大臣们聚在乾清宫外等待早朝,只见礼部尚书杜文与辛者库佟佐领两人正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说话,两人说话声音很小,距离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佟佐领虽然压低了嗓门,但看得出来他比杜文更加生气,因为什么事生气?没人知道,杜文一脸的委屈加愤懑,不断对佟佐领解释着什么,但显然是越描越黑的结果。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净鞭响起,这才悻悻然低头走进上朝的队伍里。 今天早朝的程序与以往是一样的,福临现在是参政御皇子了,虽然参政御皇子级别不是很高,但皇子参政却成为名正言顺的了。李公公尖细的嗓门一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刚一喊完,刘圣就出班,向皇上施礼,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说完,拿出写好的奏折双手举着呈送给皇上。黄台吉点头,李公公接过奏折送到皇上面前,黄台吉打开奏折一看标题,赫然发现奏折上写着“夜香助大清国繁荣昌盛”的字样。黄台吉心里很惊异,丑陋无比的夜香居然写进了奏折?而且夜香还要助我大清国繁荣昌盛?这是谁写的?顺天府尹刘圣写的?黄台吉瞪大眼睛看向刘圣,刘圣一脸坦然,见黄台吉看他,并不紧张,再次向黄台吉略施一礼。 黄台吉并不是平庸之人,有时也不会意气用事,见刘圣如此镇静,就知道看奏折不能只看标题。 黄台吉一目十行将奏折浏览了一遍,看完,再认真看了第二遍,看完意犹未尽,再字斟句酌的看第三遍,奏折里对夜香助大清国繁荣昌盛总结了七大成绩,件件成绩都涉及国计民生,都举足轻重,都如雷贯耳。 黄台吉独自看着奏折,殿下的大臣们不知道刘圣报上去的奏折是什么内容,见皇上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能预知吉凶,大气都不敢出,屏声静气等待,乾清宫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黄台吉看完,沉吟一下,抬起头来,对刘圣说,爱卿再对大臣们说说奏折内容吧。 刘圣再向黄台吉施礼,就开始汇报昨天的调研情况。大臣们这才知道刘圣禀报的是有关夜香的事。 在场的大臣有很多已经建了沼气池,也都知道沼气的好处,但没人敢将夜香写进奏折,因为你无论用什么辞藻代替夜香,最终都还是会将夜香放在台面上说话。再说,也没有哪个大臣像刘圣这样对夜香感兴趣,夜香,说白了就是粪便,粪便的事有什么感兴趣的?有什么值得亲自调研的?现在见刘圣对夜香如此重视,还亲自调研,都对刘圣的胆识和亲力亲为的工作态度投去敬佩的眼光。 刘圣从参观沼气池,到与街头的粪夫交谈,再到田间地头测产,都一一作了禀报,讲到用沼气灶煮饭,用沼气灯照明后,黄台吉打断刘圣的话,沼气能煮饭能照明,紫禁城为何不建沼气池? 皇上提这问题提得有些突然,刘圣是顺天府尹,紫禁城的建设不归他管,所以,他也没想过紫禁城该建沼气池还是不该建沼气池?刘圣正在懵逼,杜文却忍不住说话了。 最近一段时间,杜文因佟佐领要曹家文让出沼肥,他才接触了沼气,才知道原来不起眼的沼肥既然会对佟佐领引发如此大的争抢魅力。如果曹家文将沼肥顺利给了佟佐领,那么臭不可闻的夜香在杜文的心目中就是香饽饽,人说爱屋及乌,杜文得了佟佐领的银子和龙遗丸,自然对夜香就情有独钟,但曹家文签了承诺书却不按照承诺书办事,早朝前杜文还受到佟佐领的责怪和质疑,所以,杜文眼里香饽饽的夜香就成为臭烘烘的一堆屎,没想到,现在刘圣居然将臭不可闻的夜香写进奏折,对夜香沼气唱赞歌,他就连带着对刘圣也产生了鄙夷。 杜文上前一步,出班,对黄台吉施礼,启禀皇上,紫禁城不宜用沼气煮饭照明。 黄台吉眉头一皱,问爱卿有何高见? 杜文说,大家想想就知道,沼气是靠夜香产生的,靠夜香产生的沼气必定有臭味,有臭味的沼气怎么能用来煮饭照明?再说,夜香即或能产生沼气,那点沼气岂能煮熟饭? 大臣们一听,都很愕然,一部分建了沼气池的大臣,虽然在用沼气煮饭,但因为厨房是下人工作的地方,身份高贵的大臣是不到厨房去的,所以,沼气煮饭是否有臭味,这个还真不知道!没建沼气池的大臣听了杜文的话,都不免点头,连黄台吉都深以为然,按照道理来说,臭不可闻的夜香产生的沼气肯定很臭,如果不臭?没有道理! 黄台吉颔首,嗯,有道理! 福临见父皇颔首了,父皇被杜文忽悠,这是他做儿子绝不能容忍的事! 福临上前一步,向黄台吉施礼,启禀父皇,儿臣家里建有沼气池,儿臣亲自闻过,沼气燃烧的时候没有臭味。不仅闻过,还摸过,那火力很猛,煮饭完全没有问题! 福临话音一落,满朝文武都惊愕的看向福临,福临家建有沼气池,福临还亲自闻过?沼气没有臭味?还亲自摸过?火力很猛?福临闻沼气摸火? 杜文凭想当然的话被福临切身体验不攻自破。 黄台吉饶有兴味的看着福临,你亲自闻过摸过?福临肯定的回答,儿臣开始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疑问,但亲自闻了摸了,就知道沼气是不臭的,火力是很猛的。 几个打了沼气灶用沼气做饭的大臣一听福临说沼气不臭,都赶紧附和,说我们也建了沼气池,也在用沼气煮饭,确实没有闻到臭味,至于火力猛不猛,却没人像福临那样伸手去摸过。 黄台吉对福临这种认真态度很是赞赏,有建了沼气池的大臣们佐证,黄台吉再次颔首,表示赞同福临的结论。再瞥眼看看杜文,说遇事不能凭想像就下结论。 杜文见黄台吉相信了福临的话,情急之下,再次禀报,微臣还是认为紫禁城建沼气池不妥! 黄台吉眯缝双眼,问为何?杜文说,沼气虽然不臭,但那火是蓝色的,蓝色的火像鬼火,鬼火是不祥之物,所以,紫禁城不宜建沼气池,不宜用沼气煮饭照明。 杜文的话又像一滴水滴进油锅里,噼噼啪啪四下炸开来,鬼火的颜色是蓝色的,这是大家都认为的,现在沼气的火与鬼扯上关系,大家就只觉得后背发凉。 福临想起林月说过的话,立马与杜文针锋相对,你要是认为蓝色的火就是鬼火,那你知道《山海经》这本书里,那些鬼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吗? 这是一个什么问题?《山海经》这本书,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耳熟能详,这本书虽然属于杂书,却是当今社会的一本百科全书,几乎没人不知无人不晓,书里记载的妖魔鬼怪故事很多,但书里的那些鬼喜欢什么颜色,却没人注意过。 黄台吉一听福临提出这种问题,也来了兴致,眨眨眼睛问福临,你知道? 福临很自信,回答父皇的话落地有声,回父皇的话,儿臣知道,《山海经》里的鬼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 黄台吉问,何以见得? 福临说,他们穿的衣服鞋袜,背的箭筒,挎的刀鞘,骑的马儿都是红色的。福临说完又看向杜文,按照你的说法,鬼喜欢红色,煤炭和柴草燃烧的火焰是红色的,红色岂不也是鬼火? 杜文懵了,他当然看过《山海经》,但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山海经》里的那些鬼喜欢什么颜色,现在听福临这么一说,杜文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因为这问题提得实在太令人不可思议,杜文就呆愣的看着福临。 福临说完,不待杜文回答,就顾自下了结论,不能以火的颜色定鬼神。 黄台吉很兴奋,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后边去了。因为今天的早朝与以往的早朝太不一样了,以往的早朝,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讨论非常严肃的军国大事,所以气氛很紧张很压抑,但今天的早朝,一开始就将不堪描述的夜香摆上了桌面,一会儿沼气很臭,一会儿火力不猛煮不熟饭,一会儿《山海经》的鬼喜欢红色....,黄台吉对福临的说法也很好奇,《山海经》里的鬼是否真的喜欢红色,这倒应该了解一下。 黄台吉对李公公说,找一本《山海经》朕看看。 李公公赶紧出去,很快拿一本有很多插图的《山海经》放在黄台吉面前。 黄台吉饶有兴味的翻起来,他只看插图不看内容,不看真不知道,《山海经》插图里画的鬼果真绝大多数都与红色有关,有穿着红衣服的鬼,有穿着红裤子的鬼,有戴着红帽子的鬼,再不济,腰上也是系了一根红腰带的鬼,这些鬼只要是骑着马的,那马必定是枣红马,背上背着箭筒的,那箭筒必定也是红色的...., 黄台吉合上《山海经》,乐得哈哈大笑,太有趣了,《山海经》里的鬼确实很喜欢红色,太有趣了!太有趣了!重要的发现说三遍。 第198章 鬼都喜欢红色 大臣们很少见到黄台吉在朝堂上乐得哈哈大笑的场景,虽然大家现在没看《山海经》,但见黄台吉乐得大笑,就知道《山海经》里的插图与福临说得无二,不过,看不看《山海经》不重要,《山海经》里面的鬼喜欢什么颜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配合皇上的情绪,所以,大家都跟着皇上哈哈大笑起来。 《山海经》里插图中那些鬼怪为什么喜欢红色?其实那是因为以前的插图用的颜料色彩比较单一,如果满本书里的插图用的都是灰暗的颜色就没有那么夺人眼球,用一些鲜艳的红色,必定会为插图增光添彩,所以,插图能用红色就尽量用红色而已。 黄台吉笑够了,对福临大加赞赏,好!福临看书如此认真,实属不易!福临得到父皇的口头表扬,心里也乐得开了花,人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跟着林月混,林月传授的各种知识点,真的比福临读十年书还管用。 刘圣这时却对皇上施礼,说微臣也认为紫禁城不宜建沼气池。 杜文一听,原本沮丧的脸上出现惊异的表情,他刚才竭力反对刘圣,没想到刘圣在紫禁城是否建沼气池的问题上居然是自己的知音! 黄台吉一听,得,紫禁城是否建沼气池的问题又回来了,赶紧收敛住脸上的笑,问刘圣,爱卿有何说法?刘圣说,紫禁城不宜建沼气池至少有两个理由,一是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最讲究的文化是融合凝聚,龙脉是融合凝聚的根本。紫禁城是历代国都,紫禁城是大清国的龙脉,建沼气池需要挖深坑,挖深坑就必定触动龙脉,连民间的老百姓都知道,龙脉是不能动的,动了龙脉必定有灾祸发生。刘圣原本想说,动了龙脉就等于灭了帝王,但这话他不敢说,只好说会有灾祸发生。 黄台吉一听建沼气池要挖深坑,挖深坑必定会触动龙脉,触动龙脉的后果皇上比刘圣更加看重,因为皇上就代表着龙脉,龙脉也是皇上的根基,这是不需要讨论的底线。 黄台吉惊愕的瞪大眼睛,他没有想到建沼气池会触动龙脉,就赶紧点头,表示赞同刘圣的说法。 刘圣继续说,第二的理由是,即或建起了沼气池,但沼气池产气用气和管理是一门专业技术,而沼气公司是以前京城巴子丐帮的人,那些人为了管理沼气池就必定会在紫禁城里晃来晃去,对紫禁城的安全保卫带来很大困难和隐患。 刘圣话一说完,黄台吉更加愕然,仿佛看见很多乞丐在皇宫里走来走去的身影,所有的大臣全都叽叽喳喳议论起来,特别是负责紫禁城安全保卫工作的大内侍卫王福成更是忍耐不住,一步上前,向黄台吉施礼,刘大人说得极是,京师安保,皇宫安保,尤其是皇上本人的安全,是皇权稳定最关键的保障,恳请皇上千万不要疏忽。 所有大臣都齐声大喊,恳请皇上千万不要疏忽! 紫禁城动龙脉的事,紫禁城安全保卫的事,这是紫禁城的大忌,岂能在朝堂上讨论?黄台吉当即向大臣们压压手,朕知道其中的厉害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紫禁城建沼气池的事情,谁再提格杀勿论! 大臣们默然,全都腹诽,这不是你自己刚才心血来潮提出的问题吗?你自己提出的问题被大臣反驳,现在却说谁再提就格杀勿论!唉,只许皇上放火,不许别人点灯,没地说理去。 福临散朝后将这事讲给林月听,林月倒是吓了一跳,好在皇上及时采纳了刘圣的说法,否则皇上心血来潮,要求紫禁城也建沼气池的话,林月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风险,想想都后怕。 黄台吉看向刘圣,满眼都是信赖,对刘圣说,爱卿继续。 刘圣这才想起刚才调研禀报还没禀报完,这才拿出从林家农场实验地里掐下来的麦穗,将两种不同的麦穗呈送给皇上,再将用纸包着的两小包麦粒呈上。 刘圣说,这两捆麦穗和两包麦粒,一种是施的一般农家肥,一种是施的沼肥,施一般农家肥的麦穗,每穗只有三十多粒,但施了沼肥的麦穗,每穗却有四十多粒,据农人们和顺天府管农业的官员初步测算,施了沼肥的麦子比施一般农家肥的麦子至少能增加两成的产量。 黄台吉一边听着刘圣的禀报,一边观察着两种不同的麦穗,一会儿看看麦穗,一会儿又看看那两堆麦粒,李公公赶紧上前帮忙,将两种不同的麦穗都揉搓出了麦粒,再将麦粒分成两堆堆放在黄台吉御桌上,李公公认真数数麦粒,将麦粒数量呈报给黄台吉,两种麦穗的麦粒数量果真不一样,不仅数量有别,就连麦粒每粒饱满程度都有明显差别。 黄台吉眼里盯着麦粒,面部表情很凝重。 粮食问题一直是大清国没有解决的问题,这个年代影响粮食产量的问题很多,人口增长,会导致粮食不够吃,灾难性气候,会导致粮食大幅度减产,连年战乱,导致粮食比金银珍贵,甚至官吏腐败,皇上瞎指挥等等,都是导致粮食危机的问题,沼肥能增加粮食产量,这样的功绩不是一般的功绩,对于黄台吉来说,这是国计民生的功绩。无粮不稳的道理,不是林月前世才有的说法,而是中国历史上,无论哪个朝代,下至老百姓,上至皇上都信奉的真理。 黄台吉盯着两堆麦粒看,不断颔首。他没有马上下结论,而是用鼓励的眼光看着刘圣,让他继续汇报。 刘圣说,沼肥不仅能使粮食增产,还能使牲畜增肥,沼肥用来养猪养羊养牛,都是牲畜爱吃的东西,牲畜吃了以后,更加易于消化,牲畜就长得膘肥体壮。黄台吉又颔首,示意刘圣继续说下去。 刘圣说,这个月截止,顺天府收到的工商税已经比往年增加了将近一倍,预计到年底,收到的税收会比以往任何哪年都多,微臣了解了新增加的税收,全部来自沼气公司。刘圣说完停住,咽咽口水,看着黄台吉。 增加税收,这是与粮食产量重要性比肩的另外一项重大成绩,因为朝廷缺钱,不是一般的缺钱,但朝廷再缺钱,哪怕揭不开锅了,也不能打老百姓的主意再去搜刮老百姓。 黄台吉迁都北京后,为了巩固统治,安抚民众,推行了满汉一家亲的政策,提出“不加赋”的承诺,以此休养生息,增强国力。永不加赋对于老百姓来说,确实是一项得民心的政策,但是对朝廷来说,却是雪上加霜,既然不加赋,当然就要言而有信,不能再向老百姓索取,就只能索之于商,但这个年代的商人是不受人待见的,商业发展程度很低,商人赚钱很不容易,每年交到官府的税金也很有限,所以,顺天府的税金能够比往年多一倍,到了年底还会创新高,皇上哪能不动心不兴奋?要是我大清国普遍推广了沼气,粮食问题,税收问题,还有其他问题全都能缓解很多。 黄台吉激动得不断颔首,问刘圣,沼气有如此多如此大的功绩,沼气公司是何人所办?刘圣说,听沼气公司的掌柜说,他们的老板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曹家文。 黄台吉一听,有些愕然,不仅黄台吉愕然,就连大臣们都很愕然,曹家文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谁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皇上没见过曹家文的面,因为殿试那天,曹家文吃了林月给的曼陀罗汁昏睡在床上没参加殿试,虽然曹家文没参加殿试,但曹家文的“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诗句则让黄台吉爱不释手,他将诗句亲自抄录下来以后,一直放在自己的御案上,现在他瞟一眼那几行诗句,心里既为自己慧眼识珠得意,又为曹家文没辜负皇上圣意而深感欣慰。 皇上问杜文,曹家文是礼部的人,你知道曹家文办的沼气公司吗?杜文傻眼了,说不知道吧?他让曹家文签过沼肥转让承诺书,说他知道吧?可他什么都不知道?皇上见杜文迟疑,知道他难以回答这样的问题,不过,皇上并不关心杜文是否知道曹家文办没办沼气公司,他要问的重点是曹家文的基本情况。 黄台吉不待杜文回话,继续问,曹家文的祖籍在哪里?他在礼部任的什么职?黄台吉任命的官员太多,他只知道曹家文在礼部任职,但忘了曹家文任的什么职务。 杜文躬身回答,曹二状元的祖籍是仓西县曹家村,他在礼部任主事,从六品。 大家就知道了,主事虽然是从六品,但却是虚职,没有权力。 黄台吉默然,又瞥见那句“不拘一格选人才”的诗句,心下想着,具有如此真才实学的二状元怎么能不担任实职而只是做个无所事事的虚职官呢? 刘圣见皇上没再说话,就继续禀报,沼气公司的员工绝大多数都是以前京城巴子丐帮的乞丐,沼气公司成立前,巴子丐帮的乞丐因为生活无着,经常骚扰民居和商铺,为了争夺讨乞地盘,丐帮之间还经常出现火拼和斗殴事件,现在乞丐们靠着沼气公司有了稳定的收入,再也没有出现过丐帮之间的打斗事件了....。 刘圣禀报的时候,杜文原本没有心思认真听下去,他还在为今天佟佐领责问他办事不力的事烦恼。沼气公司不遵守承诺,不让辛者库粪夫拉沼肥,沼气公司的人将辛者库粪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佟佐领嘴巴都气歪了,所以,今天一早就在乾清宫外等着杜文,质问杜文是怎么给曹家文说的,曹家文为什么没有将自己的承诺传达给他的手下? 杜文对沼气公司与辛者库粪夫打架的事一头雾水,被佟佐领的质问也问得傻眼,曹家文明明签了承诺书的,为了保险起见,杜文还特地叫曹家文盖了印章的,曹家文怎么能出尔反尔,翻脸比翻书还快呢?他决定早朝后回到礼部就一定要狠狠责骂曹家文一顿,曹家文必得向佟佐领赔礼道歉,必得为被打伤的粪夫赔偿汤药费,必得再写一份保证书,保证类似的事不再发生....。 杜文正在想着如何惩治曹家文,帮佟佐领挽回损失,猛然听见刘圣说丐帮有了生活保障,再也没有发生火拼或打斗事件,昨天沼气公司的人才和辛者库的粪夫打了一架,打得头破血流,他怎么能在皇上面前说再也没有发生打斗事件呢?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欺君吗? 杜文无法按捺的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跨前一步,出班,再向皇上施礼,指着刘圣怒不可遏的大叫,他在撒谎!昨天沼气公司的人就和辛者库的粪夫打了一架,打得那些粪夫头破血流!他居然还敢说没再发生打斗事件!这是明目张胆的欺君! 第199章 皇上赏赐福临沙琪玛 杜文这么一喊叫,大臣们全都大吃一惊,他们不知道打架的事,既然昨天沼气公司的人和辛者库的粪夫打架,刘圣却在朝堂上禀报说丐帮没再发生打斗的事,这不仅仅是刘圣当着皇上的面被打脸?更严重的是谎报政绩,欺君! 黄台吉瞪大眼睛看着刘圣,皱眉问是怎么一回事? 佟佐领原本是站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他的品级不高,再说辛者库属于紫禁城的内设机构,平日朝堂议事,没有更多需要他参与讨论的事情,所以,每次他都站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现在一听皇上问刘圣的话,他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立马出班,站到杜文旁边,向黄台吉施礼,说我可以作证,昨天辛者库的粪夫去拉沼肥,被沼气公司的人阻扰,沼气公司的人不将我辛者库的粪夫放在眼里,大打出手,如此严重的打斗事件,刘大人却谎报政绩,请皇上为我辛者库伸张正义。 辛者库是朝廷内设机构,对辛者库不敬也是令皇上没有脸面的,至于为辛者库伸张正义,现在情况不明,黄台吉还不能马上就下定论。依然拿眼看着刘圣。 昨天沼气公司与辛者库粪夫为什么会发生打架的原因,刘圣和五城御史都不清楚,今天一早,五城御史就继续调查去了,调查清楚之前,刘圣是不能凭想当然向皇上禀报的,但刘圣没想到打架的事情况不明,杜文和佟佐领却将此事说了出来,而且还给他扣了欺君的罪!刘圣想起他在田间地头调研的时候,就见到辛者库粪夫强卖夜香的事,既然辛者库粪夫能强卖夜香,难道就不敢强买沼肥? 刘圣说,回皇上的话,昨天微臣在田间地头调研的时候,就亲眼所见辛者库的粪夫强卖夜香给农夫,农夫不愿意买,粪夫还威胁他们,说不买紫禁城夜香,就是对紫禁城不恭敬,对紫禁城不恭敬就是对皇上不恭敬,微臣问这话是谁说的,那个粪夫说是佟佐领说的。现在紫禁城的夜香卖不出去,佟佐领又不愿意降价,他就要求以前买紫禁城夜香的人要继续用以前的价格买夜香,不买就要治农夫们的罪。农夫们齐声喊冤,都希望微臣向皇上禀报,买不买夜香,买谁的夜香,应该听从买家自愿,不能强卖! 刘圣继续说,昨天那车夜香被辛者库粪夫强行倒进了农夫的大粪池里,农夫们还没给钱呢? 黄台吉皱眉问,辛者库粪夫强卖夜香,这与他们和沼气公司打架有什么关系? 刘圣说,微臣的意思是,既然辛者库能强卖夜香,他们就能强买沼肥,所以,双方的打斗应该事出有因。 刘圣又说,昨天五城御史就已经及时制止了双方的打斗,今天一早,五城御史继续调查,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所以,不敢向皇上禀报。 刘圣顿了顿,又说,微臣汇报的沼气公司七大政绩,每一项都是真实的,微臣刚才汇报说乞丐们有了生活保障,丐帮之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争夺地盘的打斗,微臣并没说沼气公司没再发生过因其他问题引发的打斗,所以,微臣没有欺君! 黄台吉瞪大眼睛看着刘圣,是的,刘圣不仅口头上是这么汇报的,就是奏折上也是这么写的,刘圣没有谎报沼气公司的功绩。 只听刘圣又说,启禀皇上,这次沼气公司与辛者库粪夫打斗,无论其原因是什么,沼肥终归是沼气公司的,不是辛者库的,无论什么理由,辛者库都不能强行拉走沼肥,对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绝不能姑息迁就。 刘圣又顿了一顿,说我大清国好不容易才有了沼气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既然是好事,就应该全力保护,保护做贡献的民众,就是保护我大清国的利益。 黄台吉颔首,刘圣又说,圣人治天下,都应该秉着民众利益无小事,民生问题大如天的原则行事。利民之事,丝发必兴;厉民之事,毫末必去。黄台吉一听这话,再次颔首。这话所有人都懂,圣人治理天下,但凡于民有利的事情,一丝一发也要推行;但凡于民有害的事情,一毫一末也必须革除。 刘圣说完,几乎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皇上眼光犀利起来,看定杜文,你没有听清楚刘爱卿禀报的内容,为何先下定论,认为刘爱卿欺君? 杜文一听皇上严厉的问话,预感不妙,吓得脸都白了。是呀,欺君是皇上对罪臣的定罪,哪怕你并未欺君,但皇上认为你欺君就必定是欺君,何况刘圣并没有欺君,皇上都还没来得及下定论,杜文身为礼部尚书,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杜文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黄台吉再看站在杜文身边的佟佐领,声音更加严厉,沼肥是人家沼气公司的,你为什么要辛者库的粪夫去拉沼肥? 佟佐领一时语塞,也吓得噗通一声在杜文旁边跪下。是呀,辛者库的粪夫为什么要拉沼气公司的沼肥?黄台吉看着跪下的两人,鼻子里闷哼一声,再问一遍,你们为什么要辛者库的粪夫去拉沼肥? 杜文跪地转头偷眼看看佟佐领,佟佐领也正跪地转头在偷眼看他,是呀,杜文并不知道佟佐领为何要曹家文转出沼肥销售权,而佟佐领现在是茶壶装汤圆,汤圆太大,怎么倒都无法从茶壶嘴里倒出来,他既不能说是因为沼肥价廉物美,导致紫禁城夜香卖不出去,紫禁城夜香卖不出去,就不得不强卖,也不能说,因为沼肥太受人欢迎,有利可图,沼肥有利可图就应该强买,这些都不能说,都不是理由,但面对皇上的两遍质问,又不敢不说话,佟佐领就嗫嚅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一句成型的话来。 黄台吉见杜文不解释,佟佐领又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认为其中必有强买强卖的问题,黄台吉等得不耐烦,大喝一声,朕不想听你胡说八道,朕认定一个理,沼肥是沼气公司的,任何人都不应该打沼肥的主意。我大清国正逢开国之初,百废待兴,众卿都应该懂得,但凡涉及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一发不可牵,牵之则动全身的道理。民众创造的利益就是我大清国的利益,谁敢动大清国的利益,朕就要了谁的命! 黄台吉眼里飞出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刀刀都向杜文和佟佐领飞去。两人顿时吓得再也跪不住,身子一歪,都瘫软在地。 黄台吉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对跪地的佟佐领说,你身为辛者库佐领,好好管理辛者库即可,为何要与民争利?还差点坏了我大清国的国计民生!朕念你是初犯,这次只责罚你二十大板,以后若再有类似问题发生,格杀勿论! 等候在乾清宫外的兵士进来,一把将佟佐领从地上拽起来,佟佐领摇摇晃晃站不稳,几个兵士架着他的臂膀就出了乾清宫大门。 黄台吉脸色稍好了一些,长长呼口气,看着廊下低头正襟危站的大臣,慷慨激昂的说·,众位爱卿,朕今日才知道,如此不堪的夜香居然会对我大清国创下如此多的功绩,首先应该嘉奖的是顺天府尹刘圣,刘爱卿对我大清国有利益的新事物及时调研,总结出沼气七大功绩,且件件属实,所有大臣都应该向刘爱卿学习,像他那样对朝廷忠心耿耿,亲力亲为,及时发现和总结对大清国繁荣昌盛有影响力的大事好事。 黄台吉略一思忖,原准备马上表态对刘圣进行嘉奖,但刘圣是顺天府尹,顺天府尹地位特殊,对他赏赐什么要有分寸,所以,黄台吉说,待散朝后,朕再与吏部商量对刘爱卿的嘉奖。 刘圣赶紧向皇上施礼,谢皇上!退回自己的位置。 黄台吉又用和蔼可亲的眼光看看福临,再用责备的眼神看看与福临站在一起的大皇子豪格和四皇子叶布舒,黄台吉对福临的表现很满意,但对豪格和叶布书的表现则很不满意,因为豪格与叶布书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表意见。 豪格与叶布书为什么不发表意见?对他们而言,今天讨论夜香的事太令人意外,他们平日从来没有关注过夜香,更没关注《山海经》里的鬼怪喜欢什么颜色之类的事,今天是真的无话可说。 黄台吉看着两个呆鹅样的皇子,不禁在心里责怪,你们为何不能像福临这样,及时站出来为父皇排忧解难?难道你们不是朕的皇子?再看福临,越看越感到这才像自己的亲儿子。 黄台吉对福临的表现很欣慰,说大家都要向福临学习,福临读书认真,看书不仅能举一反三,还能用于实践,连夜香燃烧后的沼气有不有臭味都要亲自闻一闻,连火力猛不猛都要摸一摸,所以,我们所有人看书都不能囫囵吞枣,要善于思考,学以致用! 说完,想想也应该对福临表示一下嘉奖,但赏赐什么好呢?福临是自己的皇子,赏赐不能太多太高,否则就会有大臣出来说长道短,黄台吉想想,说朕决定对福临给与奖赏,但对他不宜奖赏过度,以免他心生骄傲,昨天天津供奉上来一些沙琪玛,朕吃过一块,感觉味道很不错,是用的真狗奶子和蜂蜜做的,与御膳房做的不一样,朕喜欢吃沙琪玛,朕将沙琪玛赏赐给福临,希望福临像沙琪玛一样,既能填饱肚子还能饱口福。 沙琪玛是什么?沙琪玛是一种满族特色的甜味糕点,做法是将面条炸熟后,用糖拌匀冷却再切成小块,色泽金黄,口感酥松绵软,香甜可口,还有桂花蜂蜜的香味,自满族入关后,这种糕点就开始在京城流行,成为这个年代京城重要的小吃之一。 但黄台吉赏赐给福临的沙琪玛不是京城糕点铺做的,而是天津的贡品。福临一听父皇将自己喜欢吃的沙琪玛赏赐给了他,虽然他对甜食历来不喜欢,但父皇赏赐的东西又不能不要,再说,父皇无论赏赐自己什么东西,对父皇而言,都是父皇的一片心意,对福临而言,都是一份特殊荣誉,岂能不要? 福临赶紧向父皇施礼,谢父皇。说完就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豪格和叶布书见福临既得到父皇的夸奖,还得到父皇的赏赐,他们只能心生惭愧,低头不语。 第200章 战马都是太监 黄台吉赏赐了福临,这才想起曹家文,曹家文兴办沼气,为大清国立下大功,曹家文才是最应该赏赐的人。 黄台吉问户部尚书车克,你查一下仓西县曹家村的土地情况。车克赶紧应诺,嗻。 黄台吉又看向吏部尚书陈夏,现在礼部有什么职位空缺? 陈夏明白皇上问话的意思,这是要提拔曹状元的节奏。陈夏出班,说礼部现在没有空缺的职位,不过,现任主客司员外郎姜祖飞已经到豪格那里任了司经局洗马,姜祖飞走了,并没有免去礼部员外郎职位,如果免了姜祖飞员外郎职位,这职位就算空缺。 原本这个官职历史上属于太子东宫的,黄台吉没定豪格为太子,但从有备无患的角度考虑,黄台吉则是参照太子的格局为培养豪格做的设置,当然姜祖飞任洗马,不是像孙猴子那样,任了弼马温,就做养马的事。姜祖飞属于豪格的身边人,他任的只是名为洗马的官职,姜祖飞其实是豪格伴读,不为豪格洗马。 曹家文现任礼部主事,品级是从六品的虚职,如果让曹家文任礼部员外郎,员外郎是五品,不仅提升了一级,虚职还转为了实职,成为正五品的礼部实职官员。 黄台吉颔首,如若这般,对曹家文的赏赐与他对大清国的贡献就匹配了。 那礼部主客司是干什么的呢?是管少数民族及外国宾客使节接待之类的事,这样的事对于木讷的曹家文来说合适吗?黄台吉不管这些,他任命官员,除了他特别熟悉有特长的人让他担任合适的官职而外,对品级比较低的大多数官员情况并不了解。至于曹家文是否适合担任礼部员外郎?他连曹家文的面都没有见过,更没有接触过,他只需要在礼部腾出一个官职赏赐给曹家文即可。 黄台吉对吏部尚书陈夏说,那就免了姜祖飞礼部员外郎的职位,让他安安心心做洗马,礼部员外郎职位就让曹家文担任。陈夏向黄台吉施礼应诺,嗻。退回原位。 最后黄台吉看向跪在地上的杜文,对杜文说,朕念你平日工作还算勤恳,今日你的表现却意气用事,以后要多多支持曹员外郎的工作,多做一些与大清国有利的事,不得再有类似问题发生。 杜文赶紧磕头,嗻!黄台吉怒喝一声,平身! 杜文这才敢站起身来,回到原位站好。 福临散朝一回家,就收到父皇赏赐给他的沙琪玛,他尝了一块,进贡的食品,自然比外面卖的东西精美很多,难怪父皇说好吃,确实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不送给林月怎么行?林月是个吃货,再说,朝堂上有关沼气臭不臭,蓝光是不是鬼火之类的问题,全靠林月向他灌输的知识,没有林月的灌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朝堂上挣下如此耀眼的表现。 福临二话不说,完全忘记了中秋节被林月打了耳光的事,将沙琪玛盒子递给鲁才,翻身上马就向林月家跑。鲁才提着沙琪玛盒子,翻身跃上自己的马,紧紧跟在福临身后,向林月家跑去。 福临骑的马是一匹纯白的战马,白马高大威猛,鲁才骑的马是一匹花马,花马也是一匹战马,两匹马都跟随自家主子多年,战场上,战马与主子神魂同在,主子一旦离开战马就等于赤手空拳面对敌人,关键的时候,战马救主演绎过很多真实的战场故事。 林月问福临,白马的名字叫什么?福临说阿尔萨兰,阿尔萨兰是什么意思,福临说,阿尔萨兰是狮子的意思。福临将自己的战马唤做阿尔萨兰,就是希望它像狮子一样厉害。但林月撇撇嘴,说阿尔萨兰的名字太拗口,既然这是一匹大白马,那就叫它大白好了。大白名字好记。 福临一听,愣了一下,自己像狮子一样的战马被林月取名叫大白?就眨眨眼睛,问这名字好吗?林月摸摸大白的头,对福临说,这名字当然好啦!我喜欢。福临笑起来,既然你喜欢,那就叫大白好了。但福临记不住大白的名字,他和白马已经相处了好几年,双方都习惯了阿尔萨兰的名字。林月不管,阿尔萨兰也好,大白也罢,终归只是一匹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呗。 鲁才的大花马也有一个满语名字,林月照样感觉叫起来拗口,也记不住,既然福临的马都改名叫大白了,鲁才的马就叫大花好了,见到鲁才的花马就很容易想起大花的名字。 不过,林月家里自己也养着一匹大花马,这马是一匹母马,它的任务是拉车,拉车的马统称为辕马。 林月看看自家的辕马,再看看福临和鲁才的战马,三匹马站在一起,大白大花的身形,气势和不怒自威的气场,与辕马真的有云泥之别,所以,林月对自家的马就很嫌弃,别人的马驰骋沙场,自家的马只能拉车,拉车的马是菜马,但菜马也得有个名字,鲁才的大花马叫大花,林月家的大花马就只能叫小花。 林月家的侧院有一排马厩,可以同时养四匹马,可能是以前卖宅院的官员是个武将或者特别爱马,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马厩? 林月买了小花以后,需要一个养马和驾驭马车的人,一说要招聘一名养马和驾马车的人,来报名的人就很多。 后来管家决定由一个姓马的人当了马倌,林月了解到,这个姓马的马倌已经五十来岁,身形虽然显得干瘦,但很强壮,一条腿走路有点瘸,但不影响他养马和驾马车的工作。 林月与马倌熟悉了,才知道马倌以前是八旗汉军中的一员,十六岁就跟随明军部队打仗,明朝覆灭,马倌所在军队官兵集体投降,投降后被编入清军的八旗汉军,在多次战役中立了一些小功,后来左腿负伤,不能再打仗,马倌就回到家乡,但回到家乡才发现,家乡的房子没了,地也没了,家里的人因多年战乱也早就失散没有任何消息,五十来岁的马倌就孤身一人来到京城。 马倌想要娶妻生子,没钱,再说,自己年龄大了,也没有了再建立家庭的欲望,就在京城一个人生活。好在黄台吉对受伤退役的兵士待遇优厚,马倌每年得到的政府补助金虽然不多,但维持个人生活还是可以的,至少不会流落街头。 听说林宅召马倌,马马倌就前来应聘,他对管家说,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前来应聘不为别的,就为他喜欢马,想和马待在一起,就是主子不给工钱,他有朝廷给的补助金,主子给碗饭吃即可。 马倌对马确实很有感情,他在汉军的时候,也是有一匹战马的,战马跟随了他三年,他对自己的战马爱马如子,结果在一次战役中,战马死了,他的腿受伤后残疾了,现在想起自己的战马,马倌仍然会眼含泪花。 管家了解了马倌的为人,特别看重他对马的特殊感情,就留下了他。林月岂能对做事的人不给工钱,工钱是照付的,林月听说了马倌的过去,见他对小花确实很好,驾车技术也很不错,养马驾车做事都很踏实,对马倌也很满意。 现在福临来了,鲁才将食盒放在廊下的茶几上,就牵着大白和大花,将两匹马交给马倌,让它们吃草喝水。 马倌对大白和大花已经很熟悉,每次见到两匹战马,他就会想起自己在战场上与他的战马一起冲锋陷阵时的场景,每次都泪眼婆娑的爱抚着大白和大花。 这个时候的小花非常郁闷。平日没有大白和大花,马倌只宠溺小花,现在大白大花一来,小花就失宠了。 开始的时候,小花对大白和大花只有羡慕嫉妒,没有恨,小花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从它可以学习拉车的时候起,它就将拉车作为了自己的终身职业,在驰骋沙场的兵哥哥面前,除了嫉妒羡慕不敢有另外的情绪。 时间一长,小花与大白大花接触多了,就心生爱意,人间不是有很多女孩喜欢兵哥哥吗?大白和大花就是马界的兵哥哥,怎么能不令小花想入非非。 小花见大白和大花来了,就主动将自己的身子往它们身上靠,有时还将自己长长的马脸在两个兵哥哥的马脸上摩挲,令小花郁闷的是,两个兵哥哥对小花的主动示好无动于衷,看都懒得看小花一眼。 每每遇到这种时候,马倌就只好疼惜的拍拍小花的头。 马倌知道,身为战马其实都是太监,它们被训练成战马之前,无论公马母马,都是被骟了的,因为如果不将它们骟了,战马在战场上突然看见敌方阵营里有自己心仪的母马或公马,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到自己的相好面前,拉都拉不住,那时,战马的主子该怎么办? 还有,战马不骟,它整天想着那些做爱的事,哪还有心思打仗?如果强行控制它的自由,战马就会记恨主子,见不到自己的心上马,战马就会脾气暴躁,不吃不喝减肥很快。所以,战马都是太监,没有了小弟,战马们就一门心思跟着主子杀敌立功。马倌知道这些事,但小花不知道呀!小花就很郁闷,认为是两个兵哥哥瞧不起它,感到非常失落。 福临与林月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下,福临打开食盒,说这是父皇赏赐给他的沙琪玛,他刚吃了一块,感觉很好吃,就赶紧给林月送来。 林月一听沙琪玛,就想起前世她吃过的沙琪玛点心,名字还是这个名字,但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是否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和模样?林月很好奇,迫不及待探头看着食盒里的东西。 打开食盒,只见大食盒里平平整整放着一层层小盒子,每个小盒子上都画着各种鲜艳的花朵,花朵色彩艳丽,小盒子做工也很精美。看来,人们对上贡的食物还是很重视包装的。 福临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月,林月接过来打开,只见小盒子里用油纸包着一块点心,打开油纸包,一块正方形的糕点呈现出来。林月拿起糕点仔细看,糕点是用类似爆米花加白糖做的,切的形状是正方形的小方块,这和林月前世吃到的长方形沙琪玛的形状不一样。 咬一口,绵软香甜,有蜂蜜味。林月一边吃一边点头,嘴里说着好吃,好吃,福临笑得裂开大嘴,林月喜欢他送的食物,这是对他最大的奖赏。 福临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一边吃着,就一边对林月讲着早朝时的趣事。 福临得意的说,你讲的沼气是否有臭味的问题,《山海经》里的鬼喜欢什么颜色这样的事我在早朝时都说了,父皇和各位大臣听了都很惊奇。 父皇和大臣惊奇,福临自然很得意,他也认为自己是学以致用的楷模。 第201章 姜祖飞又躺枪 林月嘴里一边嚼着沙琪玛,一边认真听着福临讲早朝的是,还一边点着头。 福临又说,顺天府刘大人说不能在紫禁城建沼气池,不然会伤了龙脉还会有安全隐患,父皇这才下决心不准大臣们以后再提紫禁城建沼气池的事。 林月吞下一口沙琪玛,说紫禁城原本就不应该建沼气池,这是哪个不识相的大臣提的馊主意?福临眨眨眼睛,说不是哪个大臣提的馊主意,是我父皇自己提出来的。 林月一听,看看福临,不屑的撇撇嘴,是你父皇提的?那也是馊主意! 福临就瞪了林月一眼,你敢说我父皇提馊主意? 林月对福临的瞪眼更加不屑,难道馊主意只有大臣才会提,你父皇就从来伟大正确? 福临嘴里含着沙琪玛,愣了好一会儿,才梗梗脖子,将这口沙琪玛吞下。他没有办法与林月理论,无论从什么方面讨论任何问题,福临都不能应付林月的说法。 福临只好不再与林月争论,说我父皇为了在礼部腾出一个职位,就免了员外郎姜祖飞的职,将这职位赏赐给了曹家文,林月一听姜祖飞被免职,免职的原因是为了给曹家文腾职位,没等福临将话说完,就立即瞪大了眼睛,问这是谁的馊主意? 福临知道姜祖飞与林月的关系,以为林月要为姜祖飞打抱不平,赶紧为父皇撇清关系,说这不是我父皇的主意,是吏部尚书陈夏的建议。 林月真为姜祖飞感到不平,办沼气与姜祖飞没有任何关系,却被免了职,曹家文与办沼气也没有任何关系,皇上却要赏赐他,还要给他升官,唉!林月不禁又为姜祖飞叹息,做人难,难做人,说的就是姜祖飞这种睡觉都躺枪的人,姜祖飞做人真是太难了。 福临见林月为姜祖飞的事变了脸色,就赶紧安慰林月,说姜祖飞虽然被免了职,但他的品级并没有影响,洗马也是实职。再说,他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职位也不合适。 福临见林月的脸色没有好转,说父皇对姜祖飞没有恶意,他要姜祖飞安心做洗马,其实姜祖飞靠着豪格,以后更有前途。 林月看着福临,反问他,姜祖飞跟着豪格更有前途? 福临疑惑,是呀,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林月喝口茶,看着福临笑笑,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福临瞪大眼睛,你对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我忘了哪句话? 林月假装嗔怪的看着福临,撇眼见周边没人,就一字一顿的说,我要助你继承皇位! 福临一听,突然就大笑起来,我哪敢记住这话?豪格好好的,四皇子叶布书也好好的,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我继承皇位。他警觉的看看周边,严肃的对林月说,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我们都忘了吧!尔后再加一句,你说不说这样的话,我都非常喜欢你。 林月不屑,我说那话是想讨你的喜欢? 福临赶紧讪讪的笑。林月想想,也是哈,照目前的情况看,福临没有一点能继承皇位的迹象,豪格的地位就像他父皇,稳如泰山,哪怕豪格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还有四皇子叶布书,叶布书德才兼备,黄台吉曾经夸赞他是柱石之坚,抛开豪格的身份不说,将豪格与四皇子叶布书放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叶布书比豪格各方面的才能更适合继承皇位。无论是豪格还是叶布书,无论谁继承皇位,其实都比福临更好。 林月瞪眼看着福临,福临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将福临放在民间评价,他确实不是个好鸟,是个二百五。唉!林月不由得又轻轻叹口气,没办法的,谁任皇上不是由民众选举的,而是由他爹定的,儿子再不靠谱,只要爹喜欢就能继承皇位。 福临转移话题,我父皇说沙琪玛的味道很独特,除了蜂蜜味,还有狗奶子味。 林月手里拿着沙琪玛正要咬,猛然听说狗奶子味,就警觉的问,狗奶子是什么东西? 福临眨眨眼睛说,是不是狗奶?我不知道。狗奶? 林月很不放心的看看手里剩下的小半块沙琪玛,你们草原有那么多牛奶羊奶马奶,为什么偏偏要用狗奶做沙琪玛? 福临不明就里,只能懵逼的看着林月。 林月看看蹲在一边的大黄,大黄是条公狗,如果大黄是条母狗,是不是它的奶也要用来做沙琪玛?林月没有吃出狗奶的味道,因为林月根本就不知道狗奶是什么味道。林月突然就没有了再吃沙琪玛的兴趣。 倒是福临,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想洗澡刷牙。现在是林月愣了愣,福临在她家里主动提出要洗澡刷牙,这是第一次,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福临说完,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烧,林月见福临脸红了,突然想起前次因为要福临洗澡刷牙打福临耳光的事。林月醒悟过来,也不由得脸发起烧来。福临主动说要洗澡刷牙,说明他前次被打耳光的原因已经知道,今天为了留下来与林月睡觉,就讨好林月,才主动提出洗澡刷牙的。 林月红着脸笑了,喊来蒋玉娘,说你将这些沙琪玛分一下,让大家都尝尝。叫李赐克烧水。 蒋玉娘答应着,将茶几上的沙琪玛拿走了,李赐克提着水桶,就一桶桶的向锅炉房里的锅倒水,锅炉房的沼气灶又燃起熊熊火苗。林月拉着福临的手走进客厅,关上了客厅的房门。 林月给了福临一把短柄猪鬃牙刷,这牙刷当然是林月自行设计,在京城刷子工坊定做的。 林月告诉福临,这把黑柄的牙刷以后就是你的,我用的这把牙刷柄是红色的。说完,将手里的红色牙刷在福临眼前晃晃。 林月告诉福临,牙刷不能与人合用,就像男人或者女人,也是不能与人合用的。 福临不懂林月的话,只是认真研究着自己手里的黑柄牙刷,林月就给他作着示范,教福临怎么刷牙,刷牙没有牙膏,林月只能用一个小碟子盛着细盐,将牙刷的猪鬃浸湿以后再将细盐蘸在牙刷表面,用牙刷里里外外将牙齿认真刷了一遍,漱口的时候,福临因为第一次刷牙,牙龈出血了,满嘴的血沫,吓得福临不知所措。林月让他用淡盐水漱口,血止住了。 福临瞪大眼睛有些惊悚的看着林月,我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林月告诉他,你从来不刷牙,牙齿上肯定有牙结石,患有牙龈炎,牙周炎之类的毛病,一刷牙就容易引起牙龈出血。 福临感觉自己被林月害了,那你还叫我刷牙?林月说,你不刷牙,你的牙齿问题会更加严重,现在坚持刷牙,要不了多久,你的牙病就会消除,牙龈也不会再出血了。 说完,林月将自己的牙齿龇给福临看,林月是经常刷牙的,她的牙齿一直都是干干净净光洁如玉,说我经常刷牙,刷牙的时候就不会流血。福临这才放了心。 这次因为洗澡刷牙是福临主动要求的,林月认为应该奖励他一下,就踮起脚尖,将嘴凑到福临的大嘴边,说让我闻闻,你的嘴是不是很香。林月的嘴就主动凑过来了,福临还等什么呢?福临一把抱住林月,将林月的嘴唇紧紧含在自己毛茸茸的大嘴里拼命吸吮,林月的嘴被福临的大嘴紧紧封住,以往遇到这样的状况,林月是要尽可能躲避的,但今天,福临的牙被刷过,嘴用淡盐水漱过,嘴里就没有了以前那种难闻的口臭味,林月不再躲避,而是主动抱紧福临的腰,任由他的大嘴在自己的嘴里,脸上又舔又咬的发泄。 福临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林月这才使劲推开他。 锅炉房的水已经烧热了,通过管道哗哗的流进浴池里。林月主动褪掉自己的衣裙,躺进温热的水里,福临见林月挣脱他跑了,又见林月主动躺进浴池里了,福临的心脏狂跳着,手忙脚乱的褪下自己的衣裤,迫不及待也跳进了浴池里。(这里省略三百字) 当两人累得实在动弹不了了,福临就将林月一把抱在自己身上,让林月趴在自己身上睡觉。林月全身心趴在福临宽厚温软的身体上,将福临的耳朵轻轻含在自己的嘴里,福临舒服得呻吟了两声,两人相拥着睡去。 早朝结束以后,五城御史就将辛者库和沼气公司被关押的人全都集中起来,辛者库粪夫全都穿着写有辛者库三个字的马甲,沼气公司员工全都穿着写有沼气两个字的马甲,这些人不用验明正身,看他们穿的马甲就知道身份。这些被拘押的人都吓得跪地瑟瑟发抖,自古被官府拘押,不死也得脱层皮,今天是自己的死期还是自己遭受酷刑的苦难日,所有人都不得而知,除了瑟瑟发抖还能怎样? 御史冷眼看看跪地的人,厉声呵斥,光天化日,胆敢在天子脚下打架,必得严惩! 尔后展开一张纸,大声宣判,辛者库粪夫抢夺沼气公司沼肥,着辛者库粪夫每人打十个大板,罚银五两;沼气公司员工阻止辛者库粪夫的抢夺行为,属于见义勇为,每人奖励一两银子,当庭释放! 宣告完毕,守候在一边的兵士们立马将穿着辛者库马甲的几个人掀翻在地,摁的摁头,摁的摁脚,负责打板子的人就伦圆了木板,一五一十的打起来,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穿着沼气马甲的公司员工都没有醒过神来,跪地看着组团打人的兵士,听着被打人的哀嚎,都吓得跪地不敢动弹。直到有人不耐烦的喊他们,起来,起来,拿了银子快走!他们才领了银子逃也似的跑回家去。 第202章 老爷子殴打朝廷命官 林月办沼气前就与广济寺负责建实习基地的两个和尚见了面,年老的一个和尚法名叫观真,年轻的叫普广,观真和普广和尚两人原来是一对父子,出家前就是做房屋修建的,因为一桩被对方欺诈的官司,却被对方买通官府,官府对父子两人各打了三十大板,还被抄没家产,老父亲被活活气死了,不久,因为遭遇一场大瘟疫,家里就只剩了父子俩,父子两人在世间受到如此不堪的挫折和磨难,心灰意冷,既为了逃避现实,又迫于无奈,两人就远离家乡,逃难到京城,在广济寺出家当了和尚。 毕竟两人当和尚前是精通建筑的,他们也愿意为林月做事,林月就将建房的事交给了他们父子俩。静修比丘尼也开始按照林月的要求,做着开学的准备。修建实习基地和开学准备都在迅速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林月看了实习基地建设进度刚回到家,就见管家迎上来对她说,老爷有话要对少奶奶说,请少奶奶到老爷房里去。林月用寻问的眼光看看管家,管家皱眉,再将手一摊,表示老爷子找林月说什么事,他不知情。 林月只好略坐一坐,来到前院。 老爷子这段时间有点郁闷,曹家文前次花八十两银子买了一颗龙遗丸,龙遗丸再珍贵,毕竟是用皇上的大便做的,老爷子认为,只有真正不靠谱的人才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一坨屎,所以,他不仅对银子肉痛,还对曹家文的不靠谱感到忧虑。 儿子在礼部上班,虽然是个虚职,但终归是在为皇上办差为朝廷做事,老爷子的脸面还是很有光彩,但最近听黑三儿说,曹家文一回来就在书房里画女人。 曹家文为什么要画女人?老爷子很是担心,儿子的诗写得好,文章写得不错才被皇上钦点,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儿子能画画,儿子不珍惜皇上的恩典,不好好工作,而去画什么女人,还花巨资买皇上的大便吃,尽做那些不靠谱的事情。 他曾经问过曹家文在礼部做的什么工作?曹家文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儿子对自己做的工作都说不清楚,现在又迷上了画女人,老爷子就更是忧虑。子不教父之过,他决定要与儿子好好谈谈,教育儿子的事就应该由当爹的承担。 老爷子叫黑三儿将曹家文画的女人像拿给他看看。黑三儿将书房里曹家文已经画完的画像拿了出来。 老爷子将画挂在柜门上,越看越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只见画上一个圆脸的女人,站在一棵花树下,女人的衣裙被风吹起,但那风吹得有点大,衣裙不是飘曳,而是在飞舞,如果风吹得再大一点,画上女人不该露的部分肯定就走光了,女人肩上扛着一把锄头。 老爷子盯着画像看了老半天,越看越糊涂,难道画的是个农妇?但农妇头上却戴着那么多闪闪发光的头饰,难道说画的是仕女?仕女为什么还扛着锄头? 老爷子问黑三儿,他画的什么?黑三儿嗫嚅着说,妾身没敢问。 正说着,曹家文回来了,老爷子叫住他,你这是画的什么? 曹家文看见自己的画被挂在了爹的柜门上,愣了愣,嗫嚅着说,吾娘子。 啥?老爷子和大娘都很惊异,以为听错了,这是画的林月?再看看画,画上的女人像个老妇人,看长相,像个丑八怪....,难道儿子心目中的娘子长这个样? 老爷子想起曹家文买龙遗丸,想起他不务正业画画,再看看这画的水平,越看越气得肝痛。 大娘猛然醒悟过来,悄悄对老爷子说,莫不是儿子想另娶新欢? 老爷子一听,心里更加恼怒,指着曹家文就骂,你敢休了儿媳妇,老子要活剐了你!好好的娘子不珍惜,还想着另娶新欢?你就是另娶新欢也不至于娶个老农妇呀! 曹家文见爹发火了,赶紧说,吾无意另娶新欢。 老爷子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娘见儿子被骂,就为儿子打抱不平,那个小贱人,我们三天两头都不见她,她也不见家文,这样的娘子被休是早晚的事!老爷子没想到大娘居然敢说这种话,正要训斥大娘,抬头看见林月来了,就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曹家文一见到林月就咧着嘴笑,林月见大家都在看着挂在柜门上的那幅画,也好奇的看了看。 曹家文很得意,再次对林月说,这是吾娘子。 林月一听,吓了一跳,再认真看看画,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画上的女人长相确实很丑,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看不出林月的半点影子。林月看着画,并不恼,只是感觉很好笑,恍然大悟,我原来长这个样子?长得不好看就算了,怎么还扛着一把锄头? 曹家文见林月乐了,心里很高兴,吟诗一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这是陶渊明的一句诗,林月点头,这诗的意境不错,但诗里的带月荷锄归与眼前这画有什么关系呢?再说,林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当过农民,当然也没有披星戴月扛着锄头回家的经历。林月看看曹家文,对曹家文满脑子跑火车的状态深感困惑。 曹家文不转眼的看着林月,嘴里却回应着刚才大娘说的话,我和娘子不是没见面,是经常见面的,昨天在后院那棵玉兰花树下才见过。 说完,曹家文就满脸喜悦的看着林月,说娘子还送吾一把折扇。 林月一听,又是满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和你在后院的玉兰花树下见过面,我还送你一把折扇? 曹家文一听,脸色就变了一变,正色说道,我昨天晚上明明和你在一起的,你还对我说了很多话,怎么你说没与吾在一起了? 老爷子和大娘见林月否认两人在一起的事,也感到有些愕然,他们以为林月与儿子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老爷子为这事已经忧虑已久,既然林月没与儿子见过面,儿子怎么会说这话?儿子既然说了这话,但林月为什么会否定?老爷子也是一头雾水。 林月看着曹家文,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游移,就打趣的问他,你是做梦吧? 曹家文一听,懵逼的看着林月,昨天晚上他明明梦见自己和林月站在玉兰花树下,两人温存了很久,临走的时候,林月还送他一把折扇,这事在曹家文脑海里清晰得很,怎么能说这是他在做梦?曹家文很是生气,吾即或做梦,尔也是在现场的,岂能否之? 老爷子顿时醒悟过来,原来真的是曹家文在做梦! 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人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老爷子顺手抄起靠在墙上的一把笤帚,将笤帚倒转过来,抡起笤帚棍子就劈头盖脸向曹家文打去。 大娘心痛儿子,赶紧上前护着曹家文,老爷子抡起棍子就噼噼啪啪打在大娘身上,大娘赶紧跑开,眼睁睁看着儿子挨打。 老爷子边打边咬牙切齿的骂,你个不争气的孽障,读书就读书吧,写诗就写诗吧,画什么画?你那是画的画吗?那是鬼画桃符! 曹家文不敢逃跑,更不敢反抗,只能抱头哀嚎,头上的状元帽摔在了地上,曹家文顾不得身上噼啪作响的棍棒声,将状元帽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嘴里发出的哀嚎声如同鬼哭狼嚎。 猛听一个声音怒吼,你胆敢殴打朝廷命官,拿下! 门外冲进来几个侍卫,一把夺下老爷子手里的笤帚丢在地上,将老爷子按着跪在地上。 老爷子抬头一看,这才看见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那么多人,有穿官服的,有穿侍卫服的,有看热闹的,院子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一个身穿侍卫官服,威风凛凛的男人站在屋门前怒喝,朝廷命官岂是尔敢殴打的? 大娘一看老爷子被按着跪在地上,急了,赶紧给身穿侍卫官服的男人跪下,说这是爹在教训儿子,不是在殴打朝廷命官。 大娘的说法令身穿侍卫官服的男人一愣,这个时代是以礼治天下,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孝仅次于忠,所有人跪伏皇上,那是没有争议的忠,但老爹打儿子,归类为人伦中的孝,当君臣之礼碰上人伦之礼时,究竟谁该让道? 身穿侍卫官服的男人困惑的眨眨眼睛,看来这个男人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既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大娘赶紧对曹家文高叫一声,儿呀!你快告诉官家,这是爹在教训儿子,不是在殴打朝廷命官呀! 曹家文将状元帽紧紧抱在怀里,对身穿侍卫服的人说,爹训儿,勿训命官!说完,继续大声哀嚎! 身穿侍卫官服的人更加傻眼了,这是个难题,比他当侍卫动手还难,唉!算了,自己到曹家,是来协助太监传达皇上口谕的,没有必要为老爷子是在殴打朝廷命官还是在殴打儿子作决断,身穿侍卫官服的男人只好让侍卫们松手。 老爷子不敢站起身来,刚才自己还在怒气冲冲教训儿子,一眨眼就成为殴打朝廷命官的凶徒!他只能继续跪着瑟瑟发抖。 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曹家文接旨! 人群呼啦啦闪开,留出院里中间一块空地。 曹家文一听叫他接旨,心里就惊恐得颤抖起来。想想自己最近并没有做错事,刚才被爹打得无处躲藏,现在又叫他接旨,虽然曹家文预感接旨会凶多吉少,但又不敢不接,他只好捂着被爹打得青肿起来的半边脸,将紧紧护着的状元帽重新戴在头上,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尖细嗓音男人面前,嘴里颤抖着说,曹家文听旨! 曹家文跪下了,曹家和看热闹的人哪敢不跪,所有人全都噗通噗通跪在了地上。哦,不是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林月没有跪,林月躲在屋门后没有出去,尖细嗓音的男人看不见她,她却可以透过门后的缝隙看见院里的情况。 第203章 所有人都没听懂皇上口谕 这时老爷子才看清男人是个太监,因为这个男人白净面皮,没有胡须,声音尖细。 待所有人都跪下了,男人尖细声音再次响起,传皇上口谕:曹家文利用夜香兴办沼气,为我大清国解决了煮饭点灯问题,还使我大清国粮食增加产量,工商业增加税收。曹家文心系国计民生,为我大清国立下汗马功劳,朕心甚悦,特赏赐曹家文礼部员外郎一职,赏赐仓西县曹家村官地八百亩。钦此。 声音尖细男人传达完毕,看着跪在地上的曹家文,见曹家文没有动静,就再说一遍,钦此! 曹家文这下明白了,赶紧说,谢皇上。白净面皮男人鼻子里哼一声,站在曹家文面前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老爷子这才想起要给传口谕的人一些银钱。但事发突然,哪里去拿银子给传口谕的人作表示呢?老爷子直起身来四下看看,看见了管家,管家也知道老爷子看他的意思,站起身来,对尖细嗓音的男人说,请到客厅一坐。 男人知道了管家的意思,脸色这才好了一些。随管家到客厅坐下。曹家文这才站起身来,也到客厅坐下。 管家到老爷子屋里,见到林月,林月不待他开口,赶紧点头悄悄告诉他,按规矩办。管家明白,回到后院,陶学奎拿出一些银子,又问了前来传口谕的人数,包了银子送到每个人手里,传口谕的人得到银子这才走了。 院里终于安静下来,老爷子和大娘都很懵逼,皇上口谕说的是什么?他们一句都没有听懂,因为这个年代并没有像林月前世那样推行全国统一普通话,中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说的话完全是地方口音,别说来传皇上口谕的太监,就连皇上说的话很多都听不懂,虽然没有听懂,但感觉好像不是坏事,但到底是个什么事,老爷子和大娘还有曹家文都很懵逼。 林月和管家对太监传达的口谕也没听懂,但管家心细,他是老京城的人,他都没听懂,估计老爷子和林月等人也没听懂,所以,在等着陶学奎等人给传口谕的人包银子的空挡,他就小心翼翼问了那个穿着侍卫官服的男人,男人有些不耐烦,只说曹家文利用夜香有功劳,皇上赐他为礼部员外郎,还有八百亩地。管家见男人不耐烦,就不敢再细问。现在见到老爷子林月等人懵逼,管家就说,我问了那个侍卫官,他说少爷利用夜香有功,皇上赏赐他为礼部员外郎的职位,还有八百亩地。 老爷子一愣,啥?曹家文利用夜香有功? 他猛然想起曹家文前次用八十两银子买了一颗龙遗丸吃的事,龙遗丸不是用皇上的夜香做的吗?难道曹家文吃龙遗丸有功?礼部员外郎是个什么职位? 管家翻开一本小册子,查看了有关礼部的一点资料,说员外郎是五品官。 老爷子又愣了愣,曹家文升职了?升为五品官了?管家点头。 老爷子又问,你刚才说还有什么地?管家说,还有八百亩官地。官地在哪里?管家就感到有些遗憾,说那个侍卫官不耐烦,我就没敢再追问。 林月一听曹家文晋升为礼部员外郎了,皇上免了姜祖飞的员外郎一职,腾出空缺赏赐给了曹家文,姜祖飞真是冤大头呀! 管家见老爷子疑惑,自己也不由得心里打鼓,自己问的是侍卫官,也不知道这个侍卫官说的话是否准确,管家只好说,听说传达了皇上的口谕以后,一般会有一份书面的东西,到时我们以书面的内容为准吧。 老爷子听说以后有书面的东西,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儿子不是因为有过失被处罚,而是因为有功受赏,这是好事不是坏事就足够了,我们就静等皇上的书面圣旨吧。 曹家文听着老爷子与管家说话,知道自己立了功,立的什么功,他很懵逼,按照他自己的理解,立功与夜香有关,什么事与夜香有关?只有他吃过的龙遗丸是夜香,曹家文兴奋起来,人说吃了龙遗丸官运亨通,我才吃了没几天就升职为五品员外郎了,吃屎真的能官运亨通呢! 曹家文就咧着嘴笑,笑着笑着,又咧嘴哭起来,他太委屈了,今天原本是大喜的日子,却平白无故被爹打了一顿,摸着被打得青肿的脸,感觉这半边脸青肿得更加厉害了。 大娘则不管那么多,她满眼都是儿子,那么多人都见证了皇上赏赐儿子升官的大喜事,这是何等的荣耀!这种荣耀不亚于当年儿子被皇上钦定为二状元,看着儿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她也跟着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心痛。大娘抱怨着老爷子,你不分青红皂白将儿子打一顿,你说儿子不争气,儿子却升了官,你说儿子不该买龙遗丸,皇上却说他为大清国做了贡献....。 老爷子并没有将大娘的抱怨放在心上,他很疑惑,儿子吃个龙遗丸就能升官?老爷子使劲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都不能相信,木讷而不靠谱的儿子吃了龙遗丸就是为大清国做了贡献?与夜香有关的还有什么?老爷子一眼看见吊在梁上的那盏沼气灯,猛然醒悟过来,只有沼气才是京城人人传颂的丰功伟绩,难道是皇上因为曹家文办沼气有功?不过,老爷子又想起前两天,沼气公司员工与紫禁城的粪夫打了一架,儿子当着沼气公司的人说不关他的事,不仅仅是曹家文自己说办沼气不关他的事,其实曹家所有人都知道,办沼气确实不关曹状元的事,既然不关曹家文的事,皇上又为什么要给曹家文升官,如果曹家文没办沼气,京城的沼气又是谁办的呢? 老爷子猛然想起林月,林月正准备向老爷子告辞,对老爷子说,爹,我走了。 老爷子见林月要走,赶紧示意林月坐下,说你别走,爹有话问你。 林月就在椅子上坐下。大娘这时却着急上火的叫管家去请郎中,尔后拉着曹家文的手,看着曹家文被打得青肿起来的脸,心痛得眼里含着泪花,我的儿呀,升官还被挨打,让大娘看看,你哪些地方受伤了。说着就掀开曹家文的衣服要看他身上的伤。老爷子心里烦闷,对大娘就呵斥一声,看什么看?回屋里去看。 大娘瞪了老爷子一眼,拉着曹家文的手就回对面的西屋去了。 屋里没有另外的人了,老爷子这才问林月,沼气是你办的? 林月在老爷子面前不必隐瞒,就笑着点点头。 老爷子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家文不可能办什么沼气,他和我一样,连沼气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林月就告诉老爷子,前次沼气公司与紫禁城粪夫打架,皇上打了辛者库佟佐领三十大板。 老爷子一听,瞪大眼睛,佟佐领输了? 林月笑着又点头,皇上还说,以后不准人再与沼气公司抢业务。 老爷子也赶紧点头,那好,那好,佟佐领不来抢沼肥,张佐领李佐领都会来抢的,看来早晚要打一架的。 林月说,是的,坏事变成了好事,免了后患。 老爷子和林月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老爷子今天叫林月来,原本是要和大娘一起了解一下她与儿子现在的情况。老爷子感觉林月是带着孙子长期住在后院的,自从林月住进后院,老爷子就再也没有到后院去过,老爷子不能到后院,更不能找林月问话,家公找儿媳妇说话,成什么体统?家公要避嫌,不能随随便便到后院溜达。大娘是可以到后院的,但自从大娘为了赶走甘露,误打了林月后,就与大黄结了仇,林月借警告黑三儿为名,说以后不准她们到后院,虽然林月没有指名道姓说不要大娘到后院,但大娘也是有骨气的人,林月不让她到后院,她就不再到后院,再说,后院有大黄守着,大娘想去也没有那份胆量的。 老爷子和大娘再三问过儿子,曹家文每次都答非所问,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云。 曹家文对林月的事是真的不知所云,至于林月为什么不愿意回前院的家,他也很懵逼,被爹和大娘问急了,曹家文抛出一句“男不言内”,就不再与爹和大娘说他和林月之间的事。 儿子既然说不清楚也不愿意说,大娘就试探着问了蒋玉娘和米康氏,但两人守口如瓶,装聋卖哑,大娘虽然气得不行,但也没有办法,倒是黑三儿,说曹家文自从纳了她为妾后,她天天晚上都是和曹家文在一起的。黑三儿天天晚上和曹家文在一起,那就意味着,林月天天晚上都没有和曹家文在一起。 大娘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老爷子,老爷子就要大娘找林月了解情况,大娘嘴一撇,说我哪敢找她了解情况? 自从林月嫁到曹家,这几年来,大娘但凡与林月发生过任何小摩擦,每次吃亏的都是大娘,所以,大娘就不愿意与林月单独说话,大娘不愿意谈,老爷子又不能单独与林月谈,那就老爷子和大娘一起谈。 今天好不容易叫林月来说话,结果却被曹家文画的画和皇上的口谕带偏了,现在老爷子想谈了,但大娘却拉着曹家文到西屋去了,家公与儿媳妇两人怎么也是无法开口谈那些方面的事,林月猜透了老爷子的心思,她和曹家文的事没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林月就准备再次告辞回后院。 这时管家回来了,管家身后跟着两个男人,林月一看就知道其中一人是郎中,因为郎中出诊肩上都是背着药箱的,另外还有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 管家带郎中进西屋给曹家文看伤,矮胖男人则径直来到东屋,向老爷子一拱手,说恭喜恭喜,开门见喜,喜从天降,大喜过望,少爷升官,皆大欢喜。一边嘴里道着喜,一边从兜里拿出用红纸包着的一个红包,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伸手接过红包,心里很惶惑,这么快就有人来送礼了?赶紧说失礼,失礼,小儿升迁不足以叨扰贵人,快请坐。 矮胖男人坐了,自我介绍,我是京城做官服最大的飞针裁缝店的掌柜,鄙人姓张,人称张飞针,鄙人最擅长的就是做官服,熟悉各种材质,各种品级的官服规格样式,京城里的官员服装很多都是我飞针缝纫店做的。曹状元晋升员外郎是需要做官服的,请老爷将员外郎的官服交给鄙人来做,鄙人保证价格公道,质量满意。 老爷子这才恍然,原来这是缝纫店老板揽生意来了。 这个年代,朝廷缺钱,皇上的很多赏赐都尽量不给真金白银,而是口谕后,除了实物,其他的就由被赏赐的人按照皇上的口谕自己花钱制作。比如曹家文升迁,五品官服和顶戴都是升官的人自己做,每个品级的官服都有固定的样式和衣料质地,这些样式和衣料质地是不能随意更改的,所以,京城就有很多缝纫店专门做官服。 第204章 官服要自己花钱做 老爷子已经收了矮胖男人的红包,不好推辞,再想想,反正官服是一定要做的,找飞针缝纫店还是找走线缝纫店都一样。 老爷子问张飞针,五品官服有哪些? 张飞针说,按照现今官服制度,五品官员服饰有朝服,吉服,补服,还有蟒袍,五品的蟒袍是八蟒五爪,另外,还有纬帽,纬帽就是那种比斗笠小些的帽子,纬帽又分冬夏季节的暖帽和凉帽。 张飞针眨眨眼睛,曹状元是五品官,五品官的顶戴要用圆形的水晶玻璃,还有,曹状元是文官,文官的补子还要绣白鹇。 老爷子感到头有点大,听得头痛还发晕,自知一点点钱做这些衣饰估计不够,就小心翼翼问张飞针,做全套的需要多少银子? 张飞针略一思忖,说全套的需要八十两银子。 老爷子一听,吓得瞪眼看着张飞针,老爷子知道,现在京城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收入大约在二两银子左右,一年不吃不喝也才二十两,给曹家文做官服就要八十两,这官做得也太不划算了。不是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那是针对贪官的讽刺,如曹家文这样的员外郎,有职无权,再加上他并不善于处理人情世故,除了朝廷的俸禄,曹家文是不可能有十万雪花银的。现代朝廷的五品官,每年的俸禄也就八十两银子,曹家文不吃不喝,做全套官服刚好。 管家进来了,告诉老爷子,少爷的伤无大碍,请老爷放心。说完,再向张飞针点点头,管家和张飞针之间是熟悉的。 老爷子只是瞪眼看着张飞针,对儿子的伤势没说话。 张飞针见老爷子瞪眼看他,就笑着说,除了官服,曹状元还要自备朝靴,我店不做朝靴,所以还要找鞋店另做。另外,五品官是要乘四人抬蓝呢轿上下班的,四人抬的蓝呢轿可以自制,轿夫也可以自己养,当然,也可以在轿行长期租用。 老爷子一听,心里更加紧张。张飞针还是笑笑,不仅如此,五品官员如果上朝,还要挂朝珠,朝珠大小是有规定的,但朝珠的制作就没有标准了,贵的,可以用各种贵重珠宝,一般的,也可以用香木代替。 林月坐在一旁认真听着张飞针说话,没想到在朝廷做官需要自己掏这么多的钱搞装备。看来无钱莫做官这话还是有依据的。 不过,林月前世今生都没有做过官,她只知道,前世官员身上穿的衣服是没有统一样式的,国家也没有专门的钱发给官员用于做衣服,以前高官出国,为了扬国威,才会由国家出钱替出国的人置办出国服装,不然,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出国有损国家形象。但今生的官虽然不出国,官服却是有规定的,不穿官服去上班,会被皇上认为有辱皇威。 老爷子很为难,看看坐在一边没说话的林月,她知道林月有钱,但身为家公,这钱原本应该由儿子或家公支付,自己和儿子没钱,却让儿媳妇支付,所以,老爷子怎么都没法开口让林月给钱。但没钱就不能应飞针缝纫店做官服,曹家文不穿官服上下班必定因有失官体被处罚。 老爷子想起曹家文用八十两银子买龙遗丸的事,心里就堵得慌,不禁悲叹,孽障!八十两银子给自己做官服也比买一坨屎强呀!张飞针一头雾水,八十两银子做官服怎么能和一坨屎相比?他不解的看看老爷子,又看看管家,管家向他使个眼色,意思是不要介意。 倒是林月很坦然,她只是好奇,一个有职无权的五品官而已,要这些繁琐的做派有什么用?见老爷子看她,林月醒悟过来,向老爷子点点头,说官服是一定要做的,具体事情管家去办即可。管家赶紧点头应诺,向张飞针做一个请的手势。 张飞针进入曹家,他的眼角瞥见屋里还坐着一个女子,女人而已,与他招揽做官服生意没有关系,即或这个女子是老爷的娘子还是曹状元的娘子,做官服的事都与这个女子无关,他眼里只有老爷子。所以,自始至终,张飞针都没有正眼看过林月一眼,他的眼睛完完全全在关注着老爷子的表情变化。当他说完话,待老爷子做最后决定的时候,却发现老爷在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一直悄没吭声的女子,他的心下有些好奇,管那女子何事?只听女子说,官服是一定要做的,具体事情管家去办即可。这话应该出自老爷子之口,怎么会从一个女子的嘴里说出来? 他正待好好看看这个女子,却被管家一个手势请出了院门。 张飞针在院外与管家拱手道别,却又疑惑的看看管家,在他的眼里,曹家的管家是个很精明的人,如此精明的管家听见女子发话以后,居然没有再听听老爷的意见就擅自招呼他走了,害得张飞针连向老爷作揖拱手的机会都没给。 张飞针见四下无人,悄悄问管家,那个娘子是何人? 管家假装没听见张飞针的问话,对张飞针说,你先回店,我稍后将定金送来,你按照店里的规矩抓紧做好即可。 张飞针赶紧点头走了。一路走一路想,自己活了五十多年,从来没有看见和经历过哪家的大事是由一个女人做决定的,特别是像曹状元这么显赫的家庭。想着想着,想不出一个头绪,只能不知所以的摇摇头。别人家的事与己无关,做好曹状元的官服即可。 张飞针走了,林月再次向老爷子告辞,老爷子只好点头应允林月离去。 老爷子看着林月离开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林月不仅是儿媳妇,也是自己的干女儿,林月爹临终将林月托付给他,他当着林月爹的面认了林月为自己干女儿的,林月出嫁前就已经叫了他爹,对这件事,莲儿是告诉过林月的,林月也知道。所以,老爷子既是林月的家公,又是林月的干爹,而林月与老爷子的关系也是这样的,林月既是老爷子的儿媳妇,又是老爷子的干女儿。所以,林月嫁到曹家,做的事再怎么离谱,老爷子都竭力维护着林月不在家里受到委屈或伤害。 但现在林月与儿子的夫妻关系好像有些异样,如果真的有异样该怎么办?曹家没有了林月的后果,老爷子心里是很清楚的,比如刚才,如果没有林月付款,儿子的官服就没钱做,但自己作为家公,实在不好管儿子儿媳这种事情,哪怕自己是林月的干爹,干爹要与女儿说那些男女之事,也是不合适的。 看着林月的背影,老爷子不禁非常郁闷。 这段时间姜祖飞也很郁闷。自从他按照林月的吩咐,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编写了一本《治蝗考》的书,黄台吉在赏赐治蝗有功官员的时候,姜祖飞也得到了皇上的赏赐,他将赏赐的银子连同老家卖掉的房子,在京城付清了买一座小小宅院的款,将妻儿从老家接来,在京城定了居。 姜祖飞得到皇上赏赐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但就因为这件事,豪格却认为姜祖飞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既然姜祖飞是自己的洗马,就应该全心全意为自己洗马,怎么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瞒着他为九皇子做事呢? 九皇子虽然对自己继承皇位没有什么威胁,但在父皇庆功赏赐的诏书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他豪格的名字,很多大臣表现突出,得到父皇的赏赐,特别是九皇子福临,更是因为治蝗功勋卓着,被册封为有品阶的皇子。豪格在治蝗中没有值得夸赞的表现也就罢了,偏偏豪格的洗马因为写书立了功,洗马立功,使豪格感到自己更加丢人现眼。 从此以后,豪格再也不将姜祖飞视为自己的心腹,机密性的事也不再交由姜祖飞去办,也不要姜祖飞参与属于个人的私事。但姜祖飞有才,豪格也没有马上就让他回礼部,因为姜祖飞是礼部尚书杜文推荐的,杜文是豪格的铁杆之一,所以,豪格只是将礼部尚书杜文叫来,阴阳怪气的责骂了他一顿,杜文受了豪格的气,也认为姜祖飞的表现没有体现对豪格的忠心,对姜祖飞也有了怨气。 偏偏这个时候,姜祖飞得知自己被免了礼部员外郎的职位,心里更加惶恐,一定是豪格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才让他父皇免了自己职位的,姜祖飞没有了礼部员外郎职位,只有豪格洗马一职,再不能出差错,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令姜祖飞深感压抑,怎么才能消除与豪格之间的误解,重新成为豪格心腹?成为姜祖飞的一块心病。 姜祖飞再不敢轻易乱作为,这段时间都谨言慎行,小小心心的待在豪格身边,唯恐再出什么差错。 终于有了机会,尼莽古太保亲自给姜祖飞安排了一桩差事,他交给姜祖飞一封用蜡封好的信,说这封信是豪格写的,要姜祖飞将信尽快送到延州。 姜祖飞高兴极了,简直受宠若惊。他曾经到过延州,延州盛产井盐,当年他见到延州的制盐场景就深感震撼。气势恢宏林立的井架,深不可测的井底,还有煮后晒干,晶莹剔透的井盐,井盐不似海水晒出的盐,海盐不仅颜色乌漆嘛黑,而且还有涩味,井盐雪白如玉,好看又好吃。现在有机会再到延州,只是送一封信而已,既轻松又能见见世面,这是一桩美差呢! 尼莽古要求他尽快将信送到,从京城到延州,快马加鞭只需两天时间,尼莽古要求他快去快回,明天天亮就出发,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姜祖飞自信,这件事办好了,豪格对他的态度一定会有所改变,以后再有圈内人才有机会做的事,豪格一定会交给他去做,听从尼莽古的指挥,就表明自己站队的态度,这个态度非常重要。 林月正在杨树街前院大门外站着等儿子杰璋回家,米康氏带着杰璋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放学回家的,林月这时刚好有闲空时间,想儿子了,就一个人在家门前等着,她希望看见儿子欢蹦乱跳的跑来扑在她怀里,林月很享受这种美好的时光。 正在张望,没见到儿子,却看见一辆马车在林月身边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刘奕杰,一个是刘奕杰的娘子刘李氏。 第205章 姜祖飞被打 林月瞪大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刘奕杰穿着便服,一下车就向林月作揖,刘李氏下车也赶紧向林月施礼。 林月问他们,你们到哪去?有事? 刘奕杰说,出去办点事,正好路过,看见你站在这里,岂有不见面之理? 林月笑笑,知道这是巧遇而已。林月细心的发现,刘奕杰虽然强装笑脸,但那笑容却显得很僵硬。 刘奕杰悄悄对林月说,我们发现尼莽古在延州的那个盐官亲戚最近有新的案子发生,但按照你的吩咐,我没敢奏明皇上,但有案不报是会被追究责任的,你前次说,听你告知的时间再弹劾尼莽古,但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什么时间弹劾他,我一点底都没有。 刘奕杰说完,重重叹口气,他实在不知道林月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就用寻问的眼神看着林月。 林月理解刘奕杰的心情,他对尼莽古的弹劾奏折已经写好很久了,一直憋着没敢向皇上启奏,最近又发现尼莽古亲戚有新的案子发生,到底奏还是不奏,对刘奕杰也是另外一种煎熬。 现在刘奕杰见到林月,岂有不问之理。林月只是向他笑笑,说好事不在忙上,你已经憋了很久了,再等等吧,不要天亮了在床上撒泡尿就行。 正说着,米康氏拉着杰璋的手从街上走来,杰璋见到娘,欢快的叫着娘,娘,向林月跑来,林月蹲下来一把抱住儿子,在他小脸上亲了亲。 刘奕杰见状,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向林月告辞上车走了。 林月见米康氏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杰璋每天需要吃用的东西和书本笔墨,东西不多,也不重。 林月想起前世学生们背过的书包,就告诉米康氏,说给杰璋缝制一个双肩包,以后杰璋要用的东西就放在双肩包里,由他自己背着,小孩子要懂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做不了的事再请大人帮着做的道理,一味惯着孩子,对他的成长没有好处。 米康氏不知道什么叫双肩包,林月说回家以后告诉她,米康氏从小是做惯针线活的,只要对她稍加指点,她就一定会明白。 说着话,林月拉着杰璋的手转身回家,刚转身,听见街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林月不由得回转身看看,只见姜祖飞骑着一匹高高的黑马疾驰而来,见到林月,姜祖飞赶紧勒住马缰在林月面前停住。 马正跑得欢,突然被姜祖飞一勒缰绳,心里很是不爽,既然后腿直立起来,嘴里咴咴一声嘶鸣,吓得杰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姜祖飞则春风满面,也没下马,时间紧急,他要赶时间做出发前的准备,姜祖飞在马上向林月拱拱手,说尼莽古太保借我一匹马,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到延州去送一封信,时间太急,回来再向少奶奶禀报。 说完,也不待林月回话,说一声失礼了,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又跑起来。 林月看着姜祖飞骑马跑去的身影,摸摸儿子的头,杰璋不再哭了,跟着母亲进了院门。 米康氏开始按照林月的指点为杰璋缝制双肩包。 林月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刘奕杰僵硬的笑脸,一会儿又浮现出姜祖飞春风得意的神情,突然,林月皱着眉头,想起姜祖飞说他明天要到延州去送一封信,而刘奕杰恰好说尼莽古在延州的那个盐官亲戚最近有新的案子发生,尼莽古要姜祖飞送信,尼莽古,延州,这种高度重合的词语在林月脑海中不断闪现,明天姜祖飞为尼莽古送的信是否与尼莽古盐官亲戚的案子有关?这样的信倘若由姜祖飞去送,其结果必定凶多吉少。 想起姜祖飞最近被免了员外郎的职位当了曹家文的冤大头,这次再不能让姜祖飞成为天亮前将尿撒在床上的冤大头了。林月决定,明天不能让姜祖飞去送信!她要阻拦姜祖飞?但怎么阻拦?去劝说?凭什么?把他抓起来关起,凭什么?....,林月皱眉想了好几种办法都觉不妥,那就只有用最笨的办法。 林月叫来李赐克和厨子蔡宝志,要他们明天天亮前守在姜祖飞宅院门前,如果见姜祖飞骑马要走,不要问话,也不要说理由,把他打一顿,特别要打他的屁股,打得他骑不了马就行。 李赐克和蔡宝志一听少奶奶让他们去打姜大人,既兴奋又有些惶恐。 惶恐的是,姜祖飞在他们心目中是神童,是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太子洗马,少奶奶要他们去打姜大人,还要打得他不能骑马?至于兴奋嘛!蔡宝志只有惶恐没有兴奋,兴奋是李赐克一个人的情绪,李赐克想到自己好久都没有和人打架了,最近自学了一套刀术也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可以用武了,一用武就打大皇子豪格的洗马!李赐克两眼放光,摩拳擦掌,打了姜大人以后,他就有了吹牛的资本,以后谁敢和自己打架?老子连豪格洗马都敢打,你们谁敢打我! 林月不放心的看看他们,说你们要记住两点,一是不要让姜祖飞认出你们,二是下手要有轻重,不要把他打残了,更不要把他打死了,打得他不能骑马就行了,打完就赶紧回来。 蔡宝志没有打过架,听说要让他去打姜祖飞,就胆怯得双腿打颤发软,林月看李赐克摩拳擦掌的样子,就特别交代他,一定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掌握好分寸很重要,事情办砸了要追究责任。 两人点头表示记住林月的话了。 回到侧院,李赐克找出当年为了保护林月专门在仓西县地摊上买的那把长刀,刀很长,没有刀鞘,当年他背着这把长刀横着走在仓西县的大街上很是拉风,真有点“老鼠背刀,满街找猫”的气势,但显摆时间不长,这把刀就没有了用武之地,虽然现在自学刀术,但刀没用,自然就开始生锈,李赐克借着院里的月光,开始霍霍的磨着刀,但越磨越感觉不妥,这么长的刀,背在背上太惹眼了,再说,万一没有把握好力度,一刀将姜祖飞的头剁掉了怎么办? 李赐克只好疼惜的丢下刀,在灶前找到一根捅火棍,拿在手里垫垫,这个比较趁手,拿在手里也不会有人怀疑图谋不轨。蔡宝志找不到武器,只好将菜刀拿在手里,他天天用这把菜刀切菜,掌握切姜祖飞的力度得心应手。 两人就在厨房商量战略战术。不要将姜大人打死打残?这事不难,两人下手的时候掌握分寸,不要太激动就可以。难的是怎么让姜祖飞不知道是谁打的,姜祖飞多次到林月家,还在厨房看过吃过蔡宝志做的蚂蚱酱,三人早就是很熟悉的了。 李赐克想了半天,说找一个麻袋,先将他的头用麻袋套住然后再打,等他将麻袋扯开,我们已经跑了。蔡宝志同意李赐克的主意。厨房里的麻袋很多,找一个适合的去套姜祖飞很容易。 很快,找到一个麻袋,做好了各种准备,天黑了,两人担心姜祖飞连夜跑了,不敢再耽搁时间,为了壮胆,两人平日是不喝酒的,临出发前,两人都喝了几口酒,酒一下肚,顿时就有了浑身是胆雄赳赳的胆气! 李赐克拿着着捅火棍和麻袋,蔡宝志握着菜刀,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姜祖飞宅院大门外,躲在一个阴暗角落,等着姜祖飞开门出来就打。 鸡叫头遍,院门就打开了,一个家仆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姜祖飞牵着一匹黑马从院里出来,刚走出院门,突然两个黑影直向姜祖飞扑来,姜祖飞吓得大叫一声,什么人? 李赐克就将手里的麻袋向姜祖飞头上套,姜祖飞本能的挣扎,李赐克套了好几次都没有套上,家仆提着灯笼一照,李赐克和蔡宝志两人就暴露在灯光下。 姜祖飞大喊,李赐克,蔡宝志,你们两个要干什么? 李赐克和蔡宝志并不答话,继续将麻袋往姜祖飞头上套,姜祖飞意识到两人来者不善,但两人为什么要用麻袋套他,他只是感觉凶多吉少,情急中,姜祖飞一把抓住麻袋,对李赐克大喝,我已经看见你们了,你们还套我干什么? 是呀!大家都是熟人,谁不认识谁呀,还套什么套? 家仆不明就里,晃着手里的灯笼,突然大喊起来,有刺客,抓刺客呀! 家仆一喊,李赐克和蔡宝志就慌神了,这不是郊外,这里居住的人多,附近的人会马上出来抓他们。 李赐克吓得拔腿就跑,刚跑出两步,蔡宝志叫住他,还没打呢!李赐克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跑回来,抄起捅火棍就向姜祖飞打来,一边打还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看你走,看你还敢走!打得姜祖飞抱着头哇哇大叫,姜祖飞一介文弱书生,从来没有与人打过架,今天起床太早,一出门就被人袭击。姜祖飞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抱头喊救命,一边喊一边忍痛提醒李赐克,打错人了,打错人了! 李赐克咬牙回应,打的就是你,叫你乱走! 附近的人听见家仆的喊声都打开自家屋门向这边看,蔡宝志急了,全程就是李赐克一个人在打,他像个没事的观众,这种表现怎么对得起少奶奶的信任?回去怎么向少奶奶交代? 情急之下,蔡宝志抡起手里的菜刀,对准姜祖飞的屁股就砍了一刀,然后,拉着李赐克就跑。逃跑的路径是早就探好的,李赐克和蔡宝志完成任务,一路小跑回到侧院。 附近的人跑过来,李赐克和蔡宝志两人已经跑没影了,家仆只想着救老爷的命,他也没有去追逃跑的两人。 姜祖飞娘子听见动静,跑到门前,借着灯笼一照,姜祖飞满脸鲜血,他没有捂脸,而是用手捂着屁股,有气无力的对家仆喊着,快去向尼莽古太保报告,说我被人打伤了。 家仆经常跟着李姜祖飞到尼莽古家去的,路况熟悉,一路跑着去找尼莽古太保了,邻居帮忙去请郎中了,姜祖飞娘子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她就蹲在姜祖飞身边,一边大哭一边下意识的喊着救命! 尼莽古太保刚起床,就听姜祖飞的家仆来报,说是姜祖飞被人打伤了。 尼莽古感觉很蹊跷,他派姜祖飞到延州送信,是很私密的事,姜祖飞从来都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怎么会有人把姜祖飞打了?而且是在姜祖飞准备到延州之时打的。 尼莽古来不及细想,临时安排了一个姓王的侍卫,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又叫来他的一个心腹,这个心腹一脸大胡子,也是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王侍卫与来报信的家仆和大胡子一起走了。 三人来到姜祖飞院门前,只见姜祖飞还躺在地上,地上一滩鲜血,姜祖飞还在不停的哀嚎,见到尼莽古派来的人,姜祖飞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居然大哭起来。 大胡子首先查看了姜祖飞的伤势,又听了一遍家仆的叙述,再看看姜祖飞和他娘子痛不欲生的状况。大胡子相信这不是姜祖飞自编自导的苦肉计。姜祖飞从怀里掏出准备要送走的信递给大胡子,大胡子认真检查了这封信的封蜡,见封蜡没有被人拆过的痕迹,这才放心的将信递给王侍卫。 王侍卫不敢耽搁时间,拉过那匹黑马就向延州方向飞驰而去。 郎中为姜祖飞包扎了伤口,说他伤的最重的地方是屁股上挨的那一刀,其他地方只是皮外伤,将息几天就没事。 第206章 姜祖飞不再做洗马 郎中走了,姜祖飞躺在床上,他的脑子里怎么也静不下来,打他的两个人他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是林月的家仆李赐克,一个是林月家的厨子蔡宝志,这两个人的样貌就是烧成灰他也不会看错。 问题是李赐克蔡宝志为什么要打他?他屁股上的刀伤指定是蔡宝志那个厨子用菜刀砍的,姜祖飞每次到林月家去,见到李赐克和蔡宝志对他都很尊敬,一口一声的叫他姜老爷,姜大人,姜神童,他们平日无冤无仇,今天突然就像有了深仇大恨,下手这么重。 姜祖飞想起昨天骑着黑马从林月家过,见到林月时没有下马,因为马立起来还咴咴的嘶叫,吓哭了林月的儿子曹杰璋,难道是因为自己见到林月没有下马,林月恼怒于对她的不恭敬?抑或是自己的马吓哭了曹杰璋自己忘了道歉?林月心痛儿子,对姜祖飞痛下杀手?但姜祖飞对这样的分析自己都难以置信,林月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但不是这些缘故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姜祖飞突然想起,李赐克一边伦圆棍子打他还一边咬牙切齿的骂,叫你走,叫你乱走! 李赐克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这话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乱走了呢? 再一联想,难道是我昨天对林月说了,今天要到延州送信,林月不要他去,所以李赐克才警告他不要乱走。送一封信到延州就招来被毒打的后果,有这么严重的问题吗?林月不要我去,我不去就是了,何至于要大打出手呢....?姜祖飞的脑子里像被灌了一盆浆糊,这盆浆糊又粘又稠,扒拉不开,也清除不掉。 尼莽古派人来调查,是谁打的姜祖飞?姜祖飞固然不能出卖林月,情况不明就乱指认,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恩人?想起他闻到两人的酒气,就说自己也不知道打人的谁,只知道那两人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气。 哦!打人的是两个醉汉? 尼莽古很是无语,这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姜祖飞被打,不是祸,差点误了尼莽古的大事,才是祸。 姜祖飞在家养伤养了几天,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就带着伤痛继续当他的豪格洗马,他在豪格面前已经丧失了多次挣表现的机会,再不努力,真的要被豪格辞退了。 以前他可以回礼部,可以继续当他的员外郎,现在连员外郎的职位都被免了,如果他回礼部就没有了任何职位,这哪里是回礼部,这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呀! 这天晚上,豪格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男人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一块白布,男人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揭开白布,豪格一看,盘子里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煮熟的鸭子,鸭子嘴里还塞着一块姜。 鸭子煮得很香,豪格正准备要吃,鸭子突然展翅飞了起来,豪格情急之下跳起来去抓,没抓着,煮熟的鸭子就在自己的眼前飞了。 他因为抓鸭子,把自己抓醒了。醒来以后,豪格再也睡不着,回味琢磨梦里的情景,豪格觉得梦境很蹊跷,已经煮熟的鸭子怎么会自己飞走了呢?这肯定是个不祥的梦,可见那只煮熟的鸭不是一只好鸭。 第二天,豪格照例到文华殿读书,几个侍读书吏和典服洗马之类的官员都早早候在了殿外。姜祖飞的伤还没好,今天与往常一样,天没亮就来到文华殿,但今天的姜祖飞因为伤还没好,头上就缠着一块白布做绷带,一副轻伤不下火线的悲壮。 豪格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昏昏沉沉走到文华殿,一抬眼就看见了头上缠着白布绷带的姜祖飞,不由得一激灵,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梦,男人端着白布盖着的盘子!盘子上那块白布像极了姜祖飞头上的白布绷带!鸭子嘴里含着姜!那不是姜祖飞姓姜?眼前场景与昨晚的梦境契合度太高,高得匪夷所思。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梦境既然应验在姜祖飞身上! 豪格突然感到头皮一麻,瞪大眼睛看着姜祖飞。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十分笃信鬼神的,豪格就想,昨晚的梦是不是上天在暗示我,姜祖飞要我的皇帝梦像煮熟的鸭子那样飞走?再联想到姜祖飞写《治蝗考》得到父皇的赏赐给自己带来的尴尬,让姜祖飞去送一封至关重要的信,居然还被喝醉了酒的人打!姜祖飞就是给自己带来的一种晦气!不能将晦气留在身边! 豪格不由得对姜祖飞狠狠瞪了一眼,厉声呵斥,你来干什么?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姜祖飞一听,犹如暴雷轰顶,呆在原地一时竟不知所措。几个侍卫上前,不由分说,架起姜祖飞的胳臂就将他拖了出去。 被豪格赶出文华殿,这是多么失败的人生,多么丢人现眼的丑事,伤痛加屈辱,姜祖飞回家就病倒了。 听说姜祖飞病了,林月带着礼物就去看望姜祖飞。 一进姜祖飞的家,就见院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女孩坐在一张凳子上正在认真的绣花。听见动静,只见女孩抬起头来看着林月,见林月提着礼盒,知道是来看望自家爹的,女孩就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向林月行了半蹲礼。 林月没见过这个女孩,她发现女孩的一条腿瘸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原来这个女孩有残疾! 林月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好问她,你是姜家的....?女孩说,我是爹娘的大女儿。林月点头,姜祖飞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姜祖飞到京城前,两个女儿就已经出嫁。 林月四下看看,见家里没有其他人,就问她,你娘在家吗? 女孩说,我娘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林月独自一人进入姜祖飞卧室显然是很不妥的,林月将礼盒放下,就坐在女孩旁边的椅子上,对女孩笑笑,说你现在回来看你爹正是时候。 女孩一听,不由得眼含泪花,幽幽的说,我不是来看我爹的,我是住在娘家的。 林月一听,心里不由一震,什么意思?女孩看看林月,潜意识里感觉林月不像她接触过的人,她带着礼物来看望爹,一定是与爹娘关系比较好的人,就嗫嚅着说,我是被夫家休了回娘家的。 林月心里一震,你被夫家休了?女孩立马就红了眼眶。 林月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触过很多被丈夫休掉的女人,但这个女子为什么会被休?林月就拉过女孩的手,说没关系的,既然他不要你了,以后遇到心仪的人,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即可。 女子收住眼泪,有些愕然,她被夫家休了,迫不得已回到娘家,除了爹娘和兄弟而外,所有人见到她,给她面子的,假装不知道或没看见,不给她面子的,就故意话里话外的说些风凉话,无论别人对她是什么态度,从来没有谁会对她说,以后遇到心仪的人再组建家庭。 这个时代,女人被夫家休了,一般情况下很难再嫁,即或再嫁了,再嫁的夫家其家境一般都会比前夫家差很多,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有人愿意娶她就谢天谢地,自己哪里有挑三拣四的条件,哪里会遇到心仪的男人?何况自己还是一个残疾女人呢! 女子掏出一块手绢擦着眼泪,林月悄悄问她,夫家是因为什么原因休你的? 女子说,我嫁过去没多久,就高烧不退,后来我的右腿走路就没了力气,郎中没说是什么病,我也吃了一些药,但病情不见好转,右腿走路就瘸了,夫家见我瘸了腿,做不了家务也没生孩子,就以恶疾的名义将我休了。 女子说完,用手绢捂着嘴嘤嘤的哭。林月心里也很难过,看着女子悲痛的样子,也找不到更好的话安慰她。其实女孩患的是小儿麻痹症,但这个年代没有小儿麻痹症的疫苗,更没有好的治疗方法,患了小儿麻痹症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但终身残疾则是避免不了的结果。 林月拿起女子正在做着的刺绣,发现她绣的是一只小鸟,小鸟的眼睛脚爪和羽毛都绣得栩栩如生,林月惊叹于女子的绣工,夸赞着,你绣的小鸟活灵活现,巧夺天工....,她想用更多词语夸赞,但自己连起码的针线活都不会做,更别说绣工,林月再找不到夸赞别人绣活好的词语了,只好啧啧称奇。 女子收住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我其他事都做不好,只有绣活还可以。 林月突然想起不久后女翔技校就要招生,技校不是有个刺绣班吗?刺绣班已经落实了教授粤绣的教师吗?教师姓余,名敏淑,林月为什么会选择教授粤绣,主要是因为她结交了余敏淑,余敏淑原本就是京城的人,及笄后却嫁到了粤州,婆家世代经营粤绣绣坊,她在那里跟着名师就学会了粤绣,凭着她的心灵手巧和对粤绣传承的悟性,几十年下来,余敏淑就成为了粤州很有名气的粤绣师,人称余绣仙。 余绣仙的绣品是与众不同的,比如,眼力不好的人看丝线都困难,她却可以将一根丝线再分解成几十根,她的绣品是用金线作刺绣花纹轮廓的,所以绣品就显得金光闪闪,除用丝线和绒线外,她还将孔雀羽毛捻楼作线,对花纹的装饰手法针法也是独创,不仅丰满,而且质感明快,对比度强烈,比其他绣品显得更加华丽。 虽然余敏淑被人称为余绣仙当之无愧。但余敏淑身怀绝技,却命运多舛,她及笄后嫁到粤州不久,丈夫因病死了,婆母却怪罪余敏淑克夫,好在余敏淑年轻,又能在粤绣坊做事,婆家才没有将她休了。余敏淑自此不再考虑婚姻问题,潜心研究粤绣技术,几十年下来,既然练就了远近闻名的余绣仙。 这个年代的女人如果死了丈夫又没有儿子,老年生活就没有保障。余敏淑进入老年,婆家却有了变数,婆母去世了。余敏淑的丈夫死得早,自己又没有儿女,她能赚钱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老年以后的生活,赚到的所有银子全交给了婆母,自己则心无旁骛研究粤绣,现在婆母死了,她也老了,却成为没人管的寡妇,分家的时候,她因为没有丈夫,没了丈夫就没了丈夫这一房的继承权,连自己的住房都充公,作为婆家财产被几个兄弟分了,没有给她留下一点资产。 余敏淑无处安身,幸好娘家父母健在,而且生活不错,几个兄弟对她也很好,得知她现在的处境,都愿意她回娘家养老。 余敏淑回到了京城,父母给了她房子让她安身,她就在京城办了一个小小的粤绣坊。 林月做女翔技校开学准备的时候,得知了余敏淑,专程去拜访了她,请她任技校刺绣班的教师,余敏淑非常乐意,当即答应下来。 林月现在看见姜祖飞大女儿的绣工有这么好的基础,如果让她到技校学粤绣肯定不难,女孩被夫家休了,生活无着,林月就想帮帮她,帮她既是帮姜祖飞,也是帮女孩,这个时代落难的女子很多,见到落难女子,林月总是有恻隐之心的,但怎么帮?总得师出有名。 林月就决定请女孩做刺绣班的老师助理,女孩腿有残疾,搞管理有些吃力,让她做助理不会太劳累,以这个名义付点钱给她让她自食其力而已。 第207章 林月被赶出姜家院 林月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孩,不禁感概。余秀敏和眼前这个女子同处地位低下的社会,两个女人则有两种不同的境遇,余秀敏有技术,有技术就有独立生存的条件,哪怕生活发生变故,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并得到一定的社会地位,而眼前这个女子,除了为男人生儿育女,没有任何独立生存能力,一旦被男人抛弃,除了回娘家啃老,别无他法,所以,女人不自强,依赖男人生存,自己永远都会处于风雨飘摇中。要救女孩,就要让女孩具有独立生存能力。 林月满眼的笑,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见林月看着她笑,她的情绪也仿佛轻松了一些,说我叫姜秀儿。 姜秀儿?姜秀儿点头。 林月又问,你今年多大了?姜秀儿说,今年二十岁。 林月一愣,姜秀儿二十岁的年龄,如果是在林月的前世,这个年龄正在读大学,如此黄金年龄的女孩,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嫁人好几年,还被夫家休了!林月不由得黯然神伤,好的时代可以造就人,但坏的时代则可以毁掉人。 林月对姜秀儿说,你知道京城有个女翔技校吗?姜秀儿平日羞于出门,摇摇头。林月说,技校很快要招生了,你愿意到技校的刺绣班去作老师助理吗? 姜秀儿很茫然,瞪着林月不说话。林月说,我见你的绣活做得这么好,你如果愿意到技校去,一则可以读书习字,还可以学习粤绣,以后有点文化,又有技术,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姜秀儿没有醒过神来,仍然呆愣着,林月继续说,你做刺绣班的老师助理,技校每个月给你二两银子做报酬,这样你就可以自食其力,不再依靠娘家过日子了。 姜秀儿自从回到娘家,虽然爹娘和兄弟并没有嫌弃她,但一个被夫家休了的女儿长期住在娘家,这是有悖世俗的,不仅姜秀儿感到悲痛,就连爹娘对外人也难以启齿。身体健康的女人被夫家休后都会生活无着,何况她一个走路都困难的残疾人,这么活着实在令人非常痛苦,绝望的时候,她连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姜秀儿的归宿一直都是令他们全家深感焦虑的大事。 听了林月一席话,姜秀儿眼里就闪出惊喜的光,虽然她不懂什么叫技校,也不懂怎么做老师助理,但能到技校读书学粤绣,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收入,这是从天而降的大喜事呢,姜秀儿怎么会不愿意?自己有了收入,就是自己还能够活着的基本保障,就不再拖累娘家。 面对从天而降的好事,姜秀儿呆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月仍然笑盈盈的说,只要你愿意,到时技校有人来联系你,你到技校去报到就可以了。 姜秀儿使劲点头,嘴里一叠连声的说着,我愿意,我愿意! 姜秀儿看着眼前这个年龄几乎与她一般大的小姐姐,你是我的大恩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林月笑笑,我比你小,名叫林月,在娘家时家人叫我林妹妹,你对我直呼其名叫林月可以,叫我小名林妹妹也可以。 姜秀儿愣了愣,这个小姐姐应该是嫁人了的吧?嫁了人的女人不说夫家的姓,却介绍自己的名字?姜秀儿小心问,你有夫家吗?林月说,有呀!你夫家在哪里呢?林月有些奇怪,你到技校当老师助理,问我夫家干什么?姜秀儿说,我好称呼你呀!林月就更加郁闷,我不是说了吗?你叫我林月或者林妹妹都可以,你到技校当老师助理,与我的夫家有什么关系?姜秀儿这才不敢再问。 看着眼前的林月,姜秀儿突然感到,今天遇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神仙般的小姐姐,这不是在做梦吧?但眼前的小姐姐是真真实实坐在她身边,正在笑盈盈的看着她,姜秀儿想起这段时间经历的煎熬,悲从中来又喜不自胜,突然就跪在了林月面前,嘴里说着,你是我的神仙姐姐,我今生无法报答,来世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林月又被跪谢了,无奈,她轻轻叹口气,正准备将姜秀儿拉起来,猛然抬头看见姜祖飞的娘子回来了。 姜祖飞的娘子姓金,人称姜金氏,林月与姜金氏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双方都是有印象的。 姜金氏一进门就看见女儿跪在地上向林月磕头,不免大吃一惊。 以前她听姜祖飞说过,林月对他多次帮助,姜祖飞视林月为今生遇到的贵人,但最近又听姜祖飞说,是林月叫家仆打伤了自己,使自己丧失了为豪格洗马的机会,豪格迁怒于他,将他赶出文华殿。 还有,皇上将姜祖飞的职位免了,姜祖飞被免的职位却赏赐给了林月的丈夫,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林月为什么要这么做?姜祖飞不明就里,姜金氏猜测,肯定是林月利用与九皇子的关系做下的事,现在想来,林月做下这些事情,难道还是自己相公的贵人?现在相公承受不住接踵而来的打击一病不起,面对这样的人,姜金氏恨不得咬她几口都不解恨,女儿居然还向她下跪? 姜金氏急步上前,一把将女儿从地上拉起来,对她咆哮,是她叫人打伤你爹的,是她作祟免了你爹职位的,你居然还要向她下跪! 姜秀儿一听,惊恐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月。 她搞不清楚眼前这个神仙般的小姐姐与娘家有什么样的瓜葛,如果娘说的是真的,林月就应该是与我有深仇大恨的人,自己怎么能给有深仇大恨的人下跪呢? 林月无奈的摸摸自己的额头,皱眉笑笑,对姜金氏说,我今天是来看望祖飞的,你不在家,我就和秀儿聊了一会儿....,不待林月将话说完,姜金氏就向女儿大喝一声,回屋去!姜秀儿抬头看看林月,表情困惑但又有些不舍。林月只好向她笑笑,说你回屋去吧,过几天会有人来找你。 姜秀儿赶紧点头,一瘸一拐回里屋去了。 林月见姜秀儿走了,这才对姜金氏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不过,那都是误会....,姜金氏很不耐烦,将手向院外一指,怒不可遏的下了逐客令,不想听你说那是误会的话,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林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看姜祖飞的卧室,她还没有见着姜祖飞呢! 姜金氏看出林月的意思,仍然厉声大叫,我家相公正在生病,他不想见你,你赶快走吧!她克制着没有叫林月滚蛋,这就算是对林月的态度留有余地了,林月如果还不走,姜金氏就有可能说出丧失理智的话和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来。 姜祖飞的宅院比较小,他的卧室就在林月与姜秀儿说话的旁边屋里,林月与姜金氏的对话如此激烈,姜祖飞不可能听不见,但姜祖飞自始至终没有发声,看来姜祖飞是真的不愿意见林月。 林月只好决定退出,她告诉姜金氏,我给祖飞带来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这些药的疗效都是很好的,要不了几天,他的外伤就会好了...。 姜金氏冷笑两声,你只关心他的外伤,你就不知道他的心在流血?他被你叫来的人打了,你还来给他送药?这不是打他一巴掌再送他一颗糖吗?你送的不是糖,也不是药,你送给他的是盐,是砒霜,你向他的伤口撒盐!要他的命! 姜金氏气得脸色通红,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林月见姜金氏如此情绪,并不气恼,心里也是理解的,如果现在将两人的角度互换一下,林月的情绪可能比姜金氏的情绪更加不可控制。林月只好面向姜祖飞的卧室喊话,你不要过于看重这次的遭遇,相信你一定会有更好的明天。 喊完低头就向院外走去。 姜金氏见她对姜祖飞卧室喊话,心里就更加气恼,你不向我相公道歉,你害我相公毁了前程,你现在还说不要过于看重这次的遭遇,相信会有更好的明天。我相公还有更好的明天吗?你是在讥讽我们还是在诅咒我们呢? 林月不与她计较,也不答话,低头走出了院门。 蒋玉娘守在马车旁边,见林月出来了,将她扶上马车,马倌一扬马鞭,小花拉着车就离开了姜祖飞的家。 远远的,林月听着姜家院里传来姜金氏悲痛的哭声。 林月一回到家,就见到京城火锅底料厂的厂长焦永根和莲儿带着他们的儿子焦新勇来了, 焦永根是来向林月汇报工作的,莲儿带着儿子则是专门来看望小姐的。 焦新勇已经两岁了,正在牙牙学语,见到林月,莲儿让儿子叫林月姑姑。焦新勇仰着小脸,嘴角流着涎水,看着林月甜甜的叫一声姑姑。林月将焦新勇抱起来,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心里很是感概,转眼就是一年,转瞬便是一生,岁月真的不等人呢! 再看看莲儿,莲儿眼含泪花正在看着她,莲儿也不似以前的莲儿了,林月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莲儿,但莲儿差点成了曹家文的通房丫头,现在她嫁了人,生了孩子,为人妻为人母,过上了这个时代正常人的生活。 林月深感欣慰,再认真看看莲儿略为隆起的肚子,又有了?林月瞪大眼睛问。 莲儿红了红脸,点头,说有六个多月了。林月就看着莲儿笑。两人的眼里都有些湿润起来。 后院的花开得正艳,焦新勇被鲜花吸引,闹着要去看花花,恰好杰璋放学回来了,见到焦新勇,跑过来就拉着他的手,小孩子见面都是自来熟,两人手拉手的看花去了。 莲儿向林月福一福,护着两个小孩子离开了。 第208章 参观盐业批发场 焦永根今天来,主要是向林月汇报火锅底料厂采购盐的问题。 以前位于仓西县火锅底料厂需要的原材料,大多数是由曹家农场自产自销的,但现在京城建了火锅底料厂以后,所需原材料只能在市场上买,市场买原材料,成本就有点高,后来在京城租了地主的地,专门种植经济作物,解决了大部分原材料问题,现在林月得到广济寺三千亩地,这些地要全部用来种底料厂和味精厂需要的经济作物,到时,绝大多数原材料就能自产自销。 不过,现在焦永根汇报的则是无法自产自销,但用量颇大的盐。火锅底料不能缺了盐,而且用盐量很大。 底料厂买盐都是在盐市口买的,盐市口是京城卖盐规模最大的市场,以前盐都是五文钱一斤,但最近盐价涨到了七文钱一斤,盐价为什么会上涨这么多?焦永根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听说盐市口建了一处盐业批发场,批发场开业以后,盐市口的盐就全部归批发场批发,没经过批发场的盐一律不许卖。卖盐的人说,盐原本就是盐商控制的,现在归到批发场,多了一层流通环节,盐肯定还会涨价。 林月前世是学过中国盐业发展历史的,知道中国最开始是用卤水做盐,卤水其实就是海水或者井盐水,后来生产粗盐,但粗盐的杂质很多,再后来,从粗盐中提炼出细盐,当然,越往后盐的品质就越来越好,品种也越来越多。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人不可一日无盐,古今中外,国家都是将盐作为重要战略物资的,所以,中国的盐业专卖管理已经延续了两千多年。盐,一直是受盐商,地方官,盐务官和朝廷的左右,现在盐价上涨,肯定与盐商,地方官,盐务官或朝廷某种关系有关。 林月看看管家胡智德,你知道盐业批发场是谁建的吗?胡智德想想,听说是尼莽古的产业。 林月瞪大眼睛,尼莽古?太子太保尼莽古?胡智德眨眨眼,肯定的点点头,是的,我的一个远房侄儿在盐业批发场工地负责仓库建设,我是听他说的。 林月若有所思。 胡智德又说,批发场的建设已经完工,听说最近就要营业,盐商担心增加了一个流通环节,以后就会增加成本,所以最近就开始涨价。 林月问在场的几个人,你们知道批发场是谁在当掌柜? 胡智德陶学奎和焦永根都面面相觑,尔后都摇摇头。 胡智德说,我侄儿应该知道,我问问他,或者让他打听一下。 陶学奎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拍拍脑袋,说应该是那个名叫李瑜本的人。李瑜本?什么人?大家都看向陶学奎。 陶学奎说,我到银通钱庄找金掌柜办事,听二掌柜马苏谋说,金掌柜正在与盐业批发场的李瑜本说事,他让我稍等一会儿。没一会儿,我就看见一个人与金掌柜从里面出来,金掌柜见到我,就向我介绍,说这是盐业批发场的李掌柜,我和李瑜本就算有了一面之交。 林月点点头,李瑜本是什么人?大家都摇头。 林月想想,说我们到盐市口的批发场去看看,陶学奎眨眨眼,少奶奶对批发场感兴趣?林月笑笑,嗯了一声。买盐不如卖盐!少奶奶想卖盐?大家不知所以,见林月已经起身,就赶紧跟着林月出了门。 林月坐轿,胡智德和陶学奎一人骑一匹马,三个人就到了盐市口的盐业批发场。 盐市口既是京城的一条街,又是盐的集散地,卖盐的店铺错落有致排列在大街两边,马车牛车人力车和挑担的川流不息,背背篓的提篮子的肩挑背磨熙熙攘攘,卖盐买盐很是热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咸咸的盐味。林月不买盐,从来没到过盐市口,现在见到这个场面有些震惊,这么大的市场,以前自己怎么没有关注? 轿子在批发场停下,林月钻出轿子,陶学奎就迎上来,用手向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一指,对林月小声说,那个人就是李瑜本。 林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屋檐下,正在与另外两个人说话。林月告诉陶学奎,你不要介绍我们,就说你想看看批发场的情况,让李掌柜带你去看,我们跟着就可以了。 陶学奎点头,径直向李瑜本走去。 陶学奎走到李瑜本面前,向他一揖,问一声李掌柜安好。 李瑜本见到陶学奎愣了一下,他与陶学奎只是一面之交,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陶学奎自我介绍,说我们在银通钱庄见过面,我是曹家的账房,贱姓陶。 李瑜本猛然想起那天在银通钱庄见到的人,他知道陶先生是曹家的账房先生,曹家是银通钱庄最大的客户,现在的银通其实是靠着曹家的银子过活,李瑜本是尼莽古的人,银通钱庄的事就是他的事,银通钱庄当陶学奎为财神爷,他见到财神爷岂敢怠慢! 李瑜本赶紧向陶学奎作揖,嘴里说着,得罪得罪,不知道陶先生来了,有失远迎。 陶学奎说,听说盐业批发场马上要营业,我想来参观一下。 李瑜本赶紧说,欢迎参观。尔后转身对另外两人说,你们先忙着,我带陶先生四处看看。 那两人向陶学奎一揖,走了。李瑜本就带着陶学奎向对面的一排房子走去。 林月见了,带着胡智德跟在陶学奎身后,李瑜本见跟上来两个人,就用询问的眼光看看陶学奎,陶学奎向他笑笑,用眼神告诉他,无妨,这两人是随他来的。曹家账房先生出门,带着一两个人是很正常的事,但为什么还要带着一个女子呢?不过,带男子还是带女子,那是陶先生的私事,李瑜本就不再对林月和胡智德关注。 李瑜本对陶学奎的态度是很真诚的,先带着陶学奎看了那一排仓库,批发场的仓库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这里的仓库一溜排列着五栋,李瑜本介绍,存放盐的仓库最重要的是通风,避光和防潮,如果盐被水淹了或库房潮湿,盐就会化成水,所以,我们对防潮排水的要求很严。他指着仓库外的地面,说我们的仓库外面都有明沟排水。 林月不用仔细看就能看见仓库外面的明沟,因为明沟的沟槽上是整整齐齐的一排水篦子,如果大雨来袭,地面上的水就能进入沟里流走,水篦子不但能使雨水迅速流走,还可以挡着树叶杂物,所以,明沟比暗沟更好疏通清理。林月轻轻点头,嗯,明沟上安装水篦子,就能确保雨水及时流走,确保仓库里的盐安然无恙。 大家走进仓库,只见用麻袋装着的盐,一袋袋整整齐齐码放在用圆木做的隔板上,每层隔板还有一层层的木槽,李瑜本说,这些木槽就是为了保证盐在存放过程中防潮设置的。 仓库空间很大,左右都是大门,左边进,右边出,现在左边已经有很多马车牛车拉着一车车盐等候在门外卸货,几十个装卸工正在穿梭往来搬运着车上的盐,将这些盐一层层码放在仓库里。 李瑜本说=介绍,我们的仓库有五栋,其中两栋已经租给盐司用于官府存盐,另外三栋我们自用。李瑜本说到这里,发现有一处的盐袋码放不是很整齐,就高声喊负责现场监督的一个人,焦二,焦二,怎么码放的?这些没码整齐的盐袋要重新码过。那个名叫焦二的监工赶紧应诺,指挥搬运工重新码放。 李瑜本带着陶学奎几人从右边库门出去,这里有宽阔的马车和牛车道,李瑜本转头对陶学奎说,过两天批发场就营业了,到时右边的通道就会打开,卖出的盐就从这里运出去。 林月默默颔首,仓库的设置非常合理,库房规范,交通方便,管理也是井井有条。 李瑜本又带着陶学奎看了设在街上的一排店铺,批发盐业场在盐市口的店面,足有别家店的十几个铺面大,有几间办理批发,几间零售,批发和零售店铺里的一应设施设备齐全。 李瑜本说,各个批发和零售的掌柜和伙计都落实了人,无论现在还是盐业场开业以后,都能保证正常运转。 随后,李瑜本又带着陶学奎等人看了批发场附设的账房,后勤和旅店等等。李瑜本说,批发场设旅店很重要,来批发的人当天一般都不能往返,没地方住肯定不方便,所以,有了这个旅店,他们就能安心住下来谈生意。 林月点点头,感慨的说,没想到盐业批发场会建设得如此完美,仓储,批发,零售,后勤保障一条龙都齐全了,这么大的工程,你们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李瑜本听见陶学奎带来的女人夸赞批发场的建设,很高兴,说是呀!我们老板前前后后花了十六万两银子,为了建这个批发场,他真不惜血本的。 林月微微点头。尼莽古看准这个项目舍得花钱,而且尼莽古身边的能人不少。听着李瑜本如数家珍般的介绍情况,林月就下意识的多看了李瑜本几眼,嗯,此人五十来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脑后的辫子油亮油亮的,这人对批发场的管理业务熟,也很敬业,不知道人品怎样? 趁李瑜本不注意,林月悄悄对陶学奎说了几句话,陶学奎秒懂,点点头。 批发场参观完了,林月礼貌的向李瑜本福了一福,表示感谢和告辞,胡智德也向李瑜本施了一礼表示谢过,林月钻进轿子,胡智德跨上马背,陶学奎也向李瑜本告辞,说李掌柜以后如果遇到困难,我有现银,一定以现银鼎力相助,咱们后会有期。 李瑜本赶紧一揖,说谢过,谢过,下次本人做东,请老兄一叙。做东一叙,这当然是客套话,陶学奎跳上马,跟着林月的轿子走了。 李瑜本站在原地目送林月他们离开,心里感觉总是怪怪的,但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清道不明。 今天陶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来参观盐业批发场?跟在陶先生身后的两人是谁?感觉那两人不像一般的随从,特别是那个女子,既不像他们两人中哪一人的娘子,更不像仆妇,仆妇哪里有离开时候坐轿的? 想起陶先生最后说的话,也感觉怪怪的,今天才看了批发场,陶先生怎么就说我如果遇到困难?他肯定不知道,批发场背后的老板是豪格,现在的豪格如日中天,批发场也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何来的困难? 还有,陶先生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他有现银,有现银固然值得炫耀,但当着我的面说他有现银,这种炫耀则是很蹩脚的表现,陶先生为什么要有这种蹩脚表现?他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还有,如果是朋友之间真心相助,只说鼎力相助即可,陶先生为什么要在鼎力相助前面强调用现银鼎力相助,这是无意间的画蛇添足还是另有深意? 李瑜本想不明白,他与陶学奎只是一面之交,对陶学奎说话办事的做派并不清楚,所以,李瑜本想不明白就不再想,摇摇头,回屋去了。 第209章 曹家文收了三千两银票 林月一回来,就让管家去打听李瑜本的情况,管家胡智德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熟人多,要打听一个人的情况很容易。接受任务就出门,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向林月禀报,说李瑜本不是京城的人,他的老家是延州,延州产盐,是距京城最近的大盐场。延州控制盐业的有两大家族,一是姓袁的袁家,一是姓李的李家,李瑜本就是李家李觉士的长男。 原本袁家的盐业发展比李家好些,但自从李觉士任了延州的盐官以后,李家几乎独霸了延州的盐业。尼莽古不知道与李觉士是个什么关系,两人走得很近,尼莽古在京城建盐业批发场,就由李觉士的儿子李瑜本任了批发场的掌柜,看来,尼莽古与李家肯定是有厉害关系的,但世人只看见外表,看不见里面的弯弯绕绕。 林月问,李瑜本的人品怎样?胡智德说,李瑜本离开老家已经多年,他老家还有两个兄弟,延州的业务基本是两个兄弟在协助父亲打理。不过,知道李瑜本的人都没说他的坏话,感觉他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林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林月叫来陶学奎,要陶学奎将存在银通钱庄的银子全部取出来,如果取银顺利,就将银子转存到另外一个钱庄去,如果取银不顺利,就与钱庄预约三天时间。 陶学奎二话不说,立马就到银通钱庄去了。钱庄二掌柜马苏谋见陶学奎来了,赶紧迎着,听陶学奎说要将存银全部取出,大吃一惊,他很清楚钱庄库银情况,现在钱庄的运行,全靠林月的银子撑着,别说陶学奎要取出全部存银,就是取存银的十分之一,银通钱庄也是拿不出的。 马苏谋赶紧将陶学奎请到钱庄的贵客接待室坐下喝茶,让陶学奎等着,他马上去叫金掌柜。陶学奎知道马苏谋做不了主,就在贵宾室里喝茶等着。 金掌柜一听陶学奎要取走全部存银,只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响。银通钱庄哪里还有库银?在户部挪用的银子在库房没待两天,就被尼莽古拿走建盐业批发场了,因为尼莽古坚信,只要他的盐业批发场投入使用,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还回借的银子,现在盐业批发场已经完工,马上就要投入运营,尼莽古这几天看见碗里的米饭,就像看见一碗碗白花花的银子,尼莽古哪能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呢? 金掌柜不敢不见陶学奎,只好硬着头皮来到贵宾室,对陶学奎又作揖又鞠躬的,态度十分谦恭,说陶先生取的钱数额太大,他需要筹备一些时日,过两天请陶先生再来,到时办了手续,他会亲自将钱送到府上。 陶学奎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有哪个钱庄会放许多现银在店里,古往今来,大额取款都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陶学奎要金掌柜定一个明确的时间,金掌柜试探着说,三个月如何?陶学奎愣了一愣,想起林月说的三天期限,就不客气的说,我们取银有急用,三日以内一定要取到钱。 三日以内?金掌柜头皮又是一麻,三日以内打死他都拿不出钱来。 金掌柜只好与陶学奎再小心商量,预约的这三个月,我们将你们的存银再加两成利息怎么样? 陶学奎眨眨眼睛,林月并没有告诉他可以接受加利息的事,陶学奎不能自作主张,所以,他回话很干脆,我们只取存银,不在乎另加的利息,三日后我再来,到时取不到银子,大家脸面都不好看! 说完,陶学奎拂袖而去。 钱庄不敢得罪曹家这样的大客户,金掌柜赶紧来到尼莽古家里向他禀报情况。 尼莽古瞪眼看着金掌柜,不敢相信,曹家要将存银全部取出?金掌柜点头,是的,他只给了三天期限。 尼莽古又问,加两成利息他都不接受?金掌柜又点头,是的,他说只要存银,不要加的利息。 尼莽古皱眉,曹家为什么突然要将银子全部取出?陶先生说有急用,再说,即或曹家没有急用,他想什么时候取钱都应该取给他,银子不是钱庄的,是曹家的,曹家有不有急用与钱庄无关。 自己的钱庄有不有钱,尼莽古和金掌柜一样清楚,自己钱庄没钱,就找另外的钱庄拆借?拆借少量的钱应该可以,但陶先生要取的银子是巨额的,巨额的银子三天之内到哪里去拆借? 尼莽古认识曹家文,曹家文是皇上钦点的荣誉状元,名满天下,谁不认识?但尼莽古认识的曹家文是个书呆子,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曹家文都不像是做生意的人。难道曹家文的爹很厉害?尼莽古看着金掌柜,所有钱庄对大客户的基本情况都是很重视的,金掌柜对曹家的账房先生陶学奎很熟悉,知道陶学奎是个既敬业也精通业务的账房先生,曹家在钱庄的户头写的是曹家文的名字,办业务是陶学奎跑腿,用的印章却是一个叫林月的名字,林月是谁?金掌柜知道是曹家文的娘子。 前次金掌柜给曹家送去一个很重的石头镀金元宝,到曹家后,没见到曹家文,也没见到曹家文的爹,他也不屑于见曹家文的娘子就走了,原本想着另外安排时间再来找曹家文,结果事情一多就耽搁了。 尼莽古说,找曹家文问问清楚,实在不行,请豪格找他问话。金掌柜赶紧点头。事不宜迟,金掌柜就马不停蹄来到礼部。 杜文见金掌柜来了,心里一惊,礼部与银通钱庄没有一点瓜葛,金掌柜来干什么?但金掌柜是尼莽古家的包衣,这点他很清楚。 两人见面施礼。 金掌柜说要见曹家文,杜文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金掌柜是来找他的,那就麻烦了。杜文让人将曹家文找来。曹家文现在是五品员外郎,升了官,但品性没有一点改变。一副瞌睡没睡醒的样子。 杜文对曹家文说,金掌柜找你有事,你好好配合,我出去一会儿。说完带上门就走了。 金掌柜向曹家文施礼,久闻二状元的名望,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曹家文不认识金掌柜,更不知道金掌柜找他干什么,不回礼,还口无遮拦的打个哈欠,直接问,有吾何事? 金掌柜愣了一下,这人怎么如此不知礼节,皱眉,再认真看看他,怎么看怎么不像能挣钱的人,难道找错人了?金掌柜小心翼翼问,曹状元是否在银通钱庄有户头? 曹家文懵逼,什么银通钱庄?什么户头?听不懂!正想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猛然想起刚才杜文说的话,要好好配合。杜文是曹家文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的话是一定要听的,杜文说要好好配合,曹家文就不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于是,曹家文回答,然矣。然矣就是是的意思,金掌柜懂。 金掌柜小心翼翼问,曹状元缺钱吗? 曹家文这次反应敏捷,赶紧回话,然也。他怎么会不缺钱呢?是人都觉得自己是缺钱的,曹家文对钱比一般人更加依赖。 金掌柜小声商量,如果曹状元实在很缺钱,我们三个月以后将银子筹齐了我亲自给你送去,这三个月,我们给你的利息再提高两成可否? 金掌柜说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曹家文,曹家文是认识银票的,接过来一看,银票上写着两千两,曹家文有些傻眼了,这人给我两千两银票干什么?两千两呢,对于曹家文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他不当家也不挣钱,但用钱则是在行的。 曹家文任了员外郎以后,除了身上的官服是簇新的,但衣兜里却没有银子更没有银票,平日见到有钱的同事请客吃饭或结伴游玩,没人请他更没人愿意与他结伴,曹家文并不是白痴,他将这种现象归结为是因为自己没钱。现在拿着两千两银票,曹家文的内心很激动,平白无故就得到两千两银子,曹家文英雄不问出处,就毫不客气将银票揣进兜里,对金掌柜说,然矣! 金掌柜见曹家文收了银票,就很不放心的看着曹家文,这银票是否给错人了?再想想钱庄开户的户头曹家文的名字,没错呀!户头是曹家文,他也问过陶学奎,陶学奎说曹家文就是当今皇上钦定的二状元,没错呀!但与曹家文对话感觉像是在与机器人对话!这个时代没有机器人一说,金掌柜的感觉是与曹家文说话像在和一个提线木偶说话一样。问题出在哪里呢? 金掌柜一头雾水,想想顿悟,也是哈,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看来问题出在陶先生那里,是陶先生故意逼他而已。但陶先生为什么要逼他,金掌柜却很懵逼。现在不管陶先生了,老板都收了银票,就表明老板同意三个月以后再取银。 他拿起杜文桌上的毛笔,写了一份收条,今收到银通钱庄加息银票两千两,待三个月以后,曹家文存在钱庄的银子连本带息支取。 写完,金掌柜让曹家文签字,曹家文二话不说,拿起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曹家文三个字确实写得非常漂亮,连金掌柜看了都由衷的赞叹,曹家文不愧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真不是假冒的! 金掌柜向曹家文一揖,谢过曹状元!曹家文也向金掌柜一揖,没说话,表情不悲不喜,打开门顾自走了。金掌柜看着手里的那份收条,眨眨眼,又摇摇头。 回到尼莽古宅院,将收条拿给尼莽古看,金掌柜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任务,曹状元二话不说就收了银票,这事怎么会处理得如此简单?简单得有些诡异,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很不踏实,人说太顺利的事不一定是好事。尼莽古就对金掌柜说,你将这份收条拿给陶先生看,听他怎么说。 金掌柜点点头,拿着收条就来到曹家。 林月得知银通钱庄取钱不顺,就叫陶学奎将存在另外几个钱庄的银子取十万出来,最大的一笔五万,最小的一笔也有一万,这些都是大额取款,需要预约。 林月说,取出的银子不要银票,要现银,这两天将银子筹齐,我有急用。看来林月是真的有急用,银通钱庄的钱取不出来,那就将存在其他钱庄的银子取出来备用。 林月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这不是陶学奎该问的问题。陶学奎是经历过仓西县张熹事件的,后来他才知道,林月一个人在琢磨着一盘别人看不见的棋,这盘棋的棋子该怎么走,林月胸有成竹,因为林月在暗处,所有人都在明处。陶学奎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也看不见正在发生的事情,他甘愿做一个工具人,好好替林月办事即可。 陶学奎得到林月的指令,正准备出门与其他钱庄预约取银子的事,来到前院,看见金掌柜一脚跨进门来,两人一愣,金掌柜向陶学奎赶紧一揖,陶学奎就将金掌柜请到客厅叙话。 第300章 曹家文擅闯办案现场 前次金掌柜到曹家拜访,也是在这个客厅等人,他四下看看,没看见前次送给曹家的石头金元宝,石头金元宝不是银通钱庄为曹家专做的,他们做了好多个,这些元宝都是送给大客户的,他记得那些大客户对自己送去的石头元宝都很看重,他们都是将石头元宝供在客厅财神爷菩萨前的,虽然是一块石头,但造型是元宝的造型,还镀了一层金粉,金光闪闪,很重,很大,很赚眼球,这样的金元宝不放在客厅招财进宝可惜了。 陶学奎见他的眼睛在客厅四下搜索,就知道他在关心前次送的金元宝,就一边请金掌柜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对他说,你前次送的那个金元宝,我家少奶奶将它放在后花园的墙角了。 金掌柜一听,瞪大眼睛看着陶学奎,那么喜庆寓意发财的元宝放在后花园墙角?陶学奎淡然笑笑,没解释,只是坐在金掌柜对面,他没对金掌柜说,我家少奶奶不喜欢,说那个东西太俗,还要求李赐克将它放在墙角不显眼的地方别让她看见。 金掌柜见陶学奎不解释,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感到那块石头回到了他的身上,沉甸甸的。 金掌柜拿出曹家文的收条递给陶学奎,陶学奎接过收条看了,眨眨眼睛,就疑惑的看着金掌柜。 金掌柜心里一惊,陶学奎看了曹状元的收条难道不感到惊奇?还疑惑什么?金掌柜突然醒悟,陶先生难道认为收条有假?你不相信这份收条是曹状元签的字? 见陶学奎不回答,金掌柜就拍胸口保证,这收条虽然是我代曹状元写的,但曹状元是当着我的面亲笔签字的,我一手操办,一点不假!说完,金掌柜就看着陶学奎,那眼神仿佛在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难道你陶学奎做小鬼要做到底? 陶学奎眨眨眼睛,仍然疑惑的看着金掌柜,金掌柜对陶学奎不由得就有些同情,你来找我取银子的时候,态度强硬,要求我们三天之内将银子取给你,你家老板却承诺三个月以后再取。老板都发话了,你还愣怔着干什么呢?金掌柜说,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事的。 金掌柜说完。甚至有些鄙夷的看着陶学奎,你的老板出尔反尔,当着我的面打你的耳光呢!打得啪啪响! 陶学奎不恼,问金掌柜,你拿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金掌柜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是你家老板收了我家银票写的收条吗?我拿给你看,就是告诉你,你老板同意三个月以后再取银,你老板改主意了,我将这事提前告诉你,你该感谢我才对呀! 陶学奎不以为然的笑笑,你找错人了吧?我们放在钱庄取钱的印鉴是林月,不是曹家文,林月签的收条有效,曹状元签的收条与我们无关。 金掌柜猛然懵逼了,懵逼了好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是呀,存款取款是以留在钱庄的印鉴为依据的,就像林月前世在银行存款取款一样,存款人的印鉴才是取款人具有法定权力的主体,至于这个人的爹娘或伴侣,想要取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作为京城最大钱庄的金掌柜,为什么连这点最起码的知识都忘记了呢? 这还真的不能怪金掌柜,这个时代的女人对外都没有自己的印鉴,因为女人呆在家里,没有社会活动,不创造社会价值,所以,女人没有印鉴,更别说如此巨大的财富与女人有关,金掌柜想当然的认为陶学奎的老板是曹状元或曹状元的爹,这不足为奇,连皇上都想当然的认为林月是个男人呢,何况金掌柜。 金掌柜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陶学奎却说,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回来以后,建议少奶奶将户头名字改为她的名字即可。 金掌柜瞪大眼睛看着陶学奎继续懵逼,陶学奎则淡然的说,我说的三天之内要来取款,请你信守钱庄信誉,到时将银子给我们送来。 任何人面临金掌柜这样的情况都会不知所措,原本稳操胜券的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原本非常得意的心态却自取其辱,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事情没办了,还折损了两千两银子。 陶学奎不理会金掌柜的情绪,他忙着去为林月办事,没时间也没兴趣再与金掌柜坐着说闲话。陶学奎站起身来,向金掌柜一揖,实在对不起了,老板要我到另外的钱庄取银。说完,转身就走了。 金掌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这种事应该算突发事件,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金掌柜还没想好怎么办,就看见一条大黄狗从街上溜达进来,大黄狗本尊就叫大黄,它每天都要在前院后院侧院以及房前屋后巡视好几遍,这里是它的领地,它的地盘,不容被它不认识的人侵犯。 大黄一进院就看见了金掌柜,不觉一愣,什么人?为什么一个人坐在我家客厅里?大黄没见过金掌柜,再说,这人身边也没有家里的人陪伴,大黄马上就决定将金掌柜划进侵犯它地盘的敌人,冲到客厅门口,向着金掌柜就呲牙低吼。 金掌柜看见了大黄尖利的两排狗牙,又看见了大黄像狼一样发出绿光的狗眼,吓得金掌柜心脏砰砰乱跳,见屋门口立着一把长杆的扫帚,赶紧将扫帚抓在手里,手里有了武器心里就有了底,大黄没有武器,只有不断呲牙,不断低吼。 金掌柜用长杆扫帚指着大黄,一步步后退,退到大门处,将扫帚向大黄奋力一丢,转身就跑。大黄愣了一下,追到门口,见那人跑了,它也不追,只要你离开了我的地盘,我就饶你一嘴。 金掌柜跑出老远,回头看,见大黄狗没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再偷眼看看路人,还好,没有熟人看见自己刚才的狼狈样。 金掌柜又回到尼莽古宅院,战战兢兢将刚才的事向尼莽古做了汇报。 尼莽古瞪眼看着金掌柜,那眼神比大黄发绿光的狗眼还令人心惊胆战。金掌柜垂手站立,一头冷汗,只怪自己想当然才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办了荒唐的事。 尼莽古来不及责怪金掌柜,兜兜转转,现在的问题又回到原点。三天之内,曹家要来取款,到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怎么办? 尼莽古决定,第一,赶紧找其他钱庄拆借,能借多少就借多少;第二,找杜文,让杜文出面给曹家文施加压力,林月是曹家文的娘子,娘子再豪横,敢不听相公的话?这种时候应该鼓励曹家文动用家法,实行家暴;第三,再送一份厚礼,向曹家老爹说好话,希望曹家老爹出面管管儿媳;第四,杀了那个名叫林月的小女人! 金掌柜按照尼莽古的决定抓紧实施,首先找钱庄拆借银子,跑了好几个钱庄,只借到五万两,林月存在银通钱庄的银子是十万两,借的银子一半都不到。京城的钱庄不是不给金掌柜面子,他们都知道金掌柜的老板是豪格的舅子尼莽古,尼莽古的背后站着豪格,以前这些钱庄巴结金掌柜都唯恐巴结不上,哪能不给面子,但这些钱庄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都爱莫能助,因为陶学奎先他一步,在有实力的几个钱庄预约了大额取银,钱庄为了不失去曹家这个大客户,没钱都在相互拆借,将银子预约给了陶学奎。陶学奎不要银票,只要现银,所以各个钱庄现在的现银都很吃紧。 陶学奎到底预约了多少银子,金掌柜略一统计,他居然预约了十万两现银! 尼莽古听了金掌柜的汇报,大吃一惊,原本他以为曹家的银子都是存在银通的,没想到除了银通外,曹家还在其他钱庄存有巨额银子,曹家是什么人?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陶学奎预约了十万两?他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金掌柜也是通过这次的事情才知道曹家这种情况,见尼莽古向他投来疑惑而愤怒的眼光,金掌柜不由得冷汗直冒。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银通钱庄又出大事了。二掌柜马苏谋将从别人的钱庄拆借来的银子放进库房,打开库房厚重的门,赫然发现库房地面有一个洞,库房货架上残存的不足一万两现银不翼而飞。银通钱庄遭遇了强盗!吓得马苏谋立马就向顺天府报了盗案。 京城最大钱庄被盗,顺天府哪敢懈怠,五城御史接到报案就亲自带领兵士将银通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调查案情,查勘现场,清点被盗物品,收集证据,忙得不亦乐乎。 经初步查证,库房里的盗洞不是短时间挖通的,看来贼人觊觎钱庄已久,洞是从距钱庄库房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茅草屋里打的,因为是在屋里打洞,所以没人察觉,这洞一直通向钱庄库房,这洞打了多久?不得而知,庆幸的是,库房里只有不足一万两的现银,贼人将现银全部偷走,还拿走了放在库房的一些银票和票据。 五城御史带领兵士正在紧张查验,却发现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男人白净面皮,像个文弱书生。他根本就没看站在钱庄外面的那些兵士,旁若无人径直向钱庄走去,两个兵士拦住他警告,官府正在办案,尔等不可乱撞。 文弱书生并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说,吾取银。 两个兵士见这人不听警告,就一把拦住他,曹家文这才停下脚步,愣怔的看着兵士。 取银?两个兵士上下打量说要取银的人,见这人手里拿着一张银票,就叫来二掌柜马苏谋,马苏谋听说有人来取银,顿时就有了屋漏偏遭连夜雨的感觉,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大门,一看来人不认识,但取银的人毕竟是钱庄的顾客,马苏谋只好将文弱书生请进客厅坐下。 文弱书生是谁?当然是曹家文。曹家文得到两千两银票后,想到自己马上就是个有钱人了,内心怎么能不激动?下班以后,脱掉官服,取下状元帽,换上家居长衫,拿着银票就到银通钱庄取银子。这是他第一次到钱庄,他不认识钱庄的人,钱庄的人也不认识他。他也不知道五城御史办案是什么场景,取银子,这是他非常兴奋的事。 曹家文跟着马苏谋进了客厅,五城御史也跟了进来,在这个敏感时候,凭着他多年办案经验,是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线索的。 曹家文走进客厅没有坐下,而是将手里的银票递给马苏谋,再说一遍,吾取银。 马苏谋接过银票一看,天呀!两千两呢?这两千两对于现在的银通钱庄来说,不亚于雪上加霜,库房里的银子被盗正在破案,钱庄搜干刮净就只剩柜台里那一二百两散碎银子了。 马苏谋很为难,对曹家文说,钱庄发生了意外,请贵客过几日再来取银。 曹家文一听就急了,钱庄发生了意外关我什么事?说吾即刻取银。 马苏谋皱眉,正准备再次对曹家文解释说好话,站在一边的五城御史却憋不住了,他对这个文弱书生硬闯办案现场的行为很是不满,无论林月的前世今生,无关人员都是不能擅自进入办案现场的,连贴近兵士围观都不允许,何况擅闯。 第301章 曹家文遭遇捉放曹戏码 五城御史对曹家文厉声喝问,你没看见我们正在办案吗? 五城御史在这种特定的办案现场,但凡见到行为异常的人都会激发敌情观念,用假设敌的有色眼镜看人,哪怕是穿着长衫假装是个读书人也不行。 五城御史威严的怒喝声吓得曹家文一激灵,再定睛一看,向他怒喝的人,黑红的脸庞,魁梧的身材,威风凛凛的武官装束,曹家文自小读书,现在又任着五品员外郎,面对他不知道品级的武官,应该说没有任何心里压力,但曹家文从来没有与武官打过交道,虽然骨子里对武官是瞧不起的,现在面对正在办案的武官,他却吓得脸色大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五城御史见马苏谋手里拿着银票,想起被盗的那些银票,又喝问,这张银票哪来的? 这问话原本就像一句废话,谁不知道自己的银票是哪里来的?但五城御史问这话却阴差阳错的问到了坎节上。曹家文心里突然就有些慌乱,是呀,这张银票是哪来的?他想起拿银票给他的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姓甚名谁他没有问过,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拿一张银票给他,他也没有问过,只知道那个男人问他是否缺钱。 曹家文就眨巴着眼睛嗫嚅,吾缺钱。 五城御史一头雾水,你缺钱就有人拿银票给你?曹家文赶紧点头。 五城御史不解的看看马苏谋,马苏谋瞪大眼睛惊异的看着曹家文。五城御史兴奋起来,正在破案,八字还没有一撇,作案人就露出了马脚,如此诡异的事情必定有料!他虽然不相信眼前弱不禁风的书生会做下偷盗钱庄的大案,但这人与贼人必定有关系。 五城御史就大喝一声,你与贼人必定脱不了关系! 曹家文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对五城御史说,吾银票不要了,吾走了。 五城御史心里更加笃定,你缺钱就有人送你两千两银票,现在见事情败露了,两千两银票说不要就不要了?这里面没鬼?鬼都不相信。 五城御史大喝一声,不要在这里啰嗦,带回去审问! 几个兵士呼啦一下就冲了上来,将曹家文掀翻在地,五花大绑起来。曹家文哀嚎着,吾从不偷窃,偷窃与吾何干? 五城御史怒喝,将他的嘴堵上。兵士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抹布,将抹布塞进曹家文嘴里,曹家文又急又怕,嘴里呜噜呜噜的喊不出话,被兵士们迅速拖走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马苏谋没有醒过神来,现在曹家文被兵士拖走了,他这才认真看看银票,银票都是通用的,也确实是银通钱庄的,历史上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伪造银票的案件,这张银票怎么会在这个人手里?丢失的那些银票是否就有这张银票?难道这人看似书生实则强盗? 金掌柜从外面回来了,今天他忙得脚不沾地,给曹家文送银票,到曹家说事差点被狗咬,找各个钱庄求爹爹告奶奶拆借银子,忙得他焦头烂额,对钱庄被盗的事并不知晓。 马苏谋见金掌柜回来,一把拉住他,简要讲了今天发生的事,金掌柜惊吓得半天合不拢嘴,一天的功夫,钱庄接二连三出事,这怎么得了。 听了马苏谋对取银人外貌的描述,金掌柜不觉后背发凉,刚才来取钱的人必定是曹家文,曹家是银通钱庄最大的客户,曹家文还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这个二状元是现在礼部的五品员外郎。天呀,五城御史抓走了皇上钦点的二状元五品员外郎?这是藐视朝廷的罪过呢!马苏谋一听,也惊得满头冷汗。 两人商议,当务之急是要先将曹家文解救出来,千万不要因为抓了曹家文惹恼了皇上,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两人赶到顺天府,幸好五城御史还没开始审讯曹家文,曹家文只是被关进了大牢里,曹家文正在大牢里嚎哭。五城御史一听那个被抓的文弱书生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现今的礼部员外郎,也吓得不轻,又听金掌柜说银票是他给曹状元的,还说什么呢?五城御史就亲自到牢里将曹家文放了出来,还雇了一乘轿子,将曹家文抬回家。 曹家文下了轿,进院看见爹和大娘,就委屈得像个小孩子般哇哇大哭。 老爷子和大娘一看自己的儿子像个乞丐,也被吓了一跳,儿子兴冲冲走出家门,不到一个时辰,就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头上的辫子散乱开来,头发上还立着几根草屑,满脸的污垢,身上的长衫在地上被摩擦得像抹布,一只脚打着赤脚,一只脚穿着鞋子。 大娘惊慌得一把抱住曹家文,嘴里儿呀儿呀的乱喊。管家听见动静,赶紧跑到前院一看,也被曹家文的形象惊呆了。老爷子则大声喊着,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三儿从屋里拿出一双鞋子给曹家文换上,又让他坐在椅子上,别说老爷子大声寻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当事人曹家文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今天心情激动去取银子,突然被人五花大绑关进大牢,还没醒过神来,又突然被请进轿子抬着回了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曹家文说不清楚也不愿意再说,跌跌撞撞回到屋里就躺在床上继续哭。 曹家文回了家,但银通钱庄的事却被人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银通钱庄发生惊天劫案,江洋大盗将钱庄的银子洗劫一空,五城御史神速破案,抓住了盗窃钱庄的劫贼云云。 金掌柜拿着银票,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张银票金额太大,既然是错给了曹家文,现在曹家文又主动说不要了,金掌柜当然没有必要再给曹家文送去,银票失而复得,金掌柜算是挽回了一点经济损失。 今天是沐休日,林月来到刘奕杰宅院,刘奕杰果然在家,家仆通报林月求见,刘奕杰赶紧叫刘李氏将林月迎进屋里,自己则让家仆给他编辫子。 刘奕杰洗了头,头发还没干。这个时代没有吹风机,只能用一块干布将头发上的水份尽可能擦干,实在擦不干的,就只能让它自然干,但林月来了,刘奕杰不能披散着头发见她,所以,哪怕头发没干,刘奕杰也赶紧让家仆将他的辫子编起来。 刘奕杰来到客厅,与林月见过面,林月看着他湿漉漉的辫子,就笑着说,本不该来打扰你的,今天沐休,知道你在家,只好打扰你一下。 刘奕杰说,无妨无妨,你来一定有重要的事。两人坐下,刘李氏知道两人要谈重要的事,自觉退了出去。 林月想起刘奕杰曾经说过,尼莽古在延州又犯了事,说这话以后,姜祖飞就被尼莽古安排到延州送信,李赐克和蔡宝志将姜祖飞打伤,阻止了姜祖飞到延州,但尼莽古在延州到底犯了什么事,林月却并不知情,现在见到刘奕杰,自然是先问延州的事。 刘奕杰告诉她,延州的盐官名叫李觉士,李觉士得到密报,有一对父子带着两个伙计偷运了一船私盐抵达延州,私盐船停泊在河岸边,还未卸船,密报听说这船盐的成色非常好,不仅没有杂质,而且颜色晶莹剔透。一船盐的价值就是好几千两甚至上万两银子,李觉士就动了贪财的邪念,当晚,将船上四人掐死,再将尸体投进河里,伪装成被水淹死的假象,然后将船上的盐偷偷卸在了自己的仓库里,再将装盐的麻袋与船一起沉入河底,尔后宣称,装载私盐的船翻沉,人被淹死了,官府派人将船打捞上来,船上的麻袋就是装盐的麻袋,但麻袋都是空的,谁都知道,盐遇水而化,盐已经化成水不见了,这事就了结了。 事后,李觉士送了一千两银子给尼莽古。 刘奕杰说到这里,见林月在认真听他说话,就继续说,延州另外一户姓袁的盐商,与李家表面上关系不错,因利益关系,其实暗里两家都有很多眼线,袁家的眼线发现了这桩案子,因为涉及盐官,所以就私下向都察院密报,还提交了一些证据,我已经将案情调查清楚了,也写好了奏折,但因你说,不要天亮了撒泡尿,我就只好将两份奏折留着,等你的消息再向皇上启奏。 林月长舒一口气,原来延州的案情是涉及到四条人命的大案。 林月问,尼莽古派人送信,一定是你们泄露了风声?刘奕杰无可奈何笑笑,豪格也是有眼线的,豪格的眼线得知李觉士的行为已经被都察院掌握,豪格就要尼莽古火速给李觉士通风报信,要李觉士尽快处理好这船私盐的事。 林月默默点头,为姜祖飞捏把汗,幸好及时阻止了姜祖飞送信,否则姜祖飞就会陷进这件案子,就会万劫不复。 延州案情况清楚了,林月这才告诉刘奕杰,现在可以向皇上呈报奏折了,不过,林月希望刘奕杰记住三件事。 第一,奏折只呈报给皇上,不要在朝堂上公开弹劾。 第二,尼莽古挪用银子的事要给尼莽古留有余地,不然皇上处理起来会很棘手。 第三,李觉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波及他的大儿子。 刘奕杰疑惑的问,怎么留余地? 林月说,你向皇上建议,如果尼莽古将挪用的银子在一天内归还,就希望皇上对尼莽古从轻发落。 刘奕杰很是不解,按照律法,尼莽古挪用户部银两,数额巨大,接受盐官李觉士的巨额贿赂,数罪并罚,应该杀头的。想起尼莽古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威胁,刘奕杰心有不甘。但林月却说,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尤其是皇上。 刘奕杰皱皱眉头,不可一世的尼莽古有什么事值得皇上突发恻隐之心? 林月假装没听见刘奕杰的问话,看看刘奕杰脑后湿漉漉的辫子,顾左右而言它,你肯定没有香皂和肥皂,我今天走得匆忙,忘了给你带点,随后我让管家给你送来,香皂肥皂的使用方法,包装上有,你按照说明使用即可。 刚才还在说尼莽古,现在怎么说起香皂肥皂,这种跳跃式思维刘奕杰是跟不上的,他也没听说过香皂肥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林月送来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刘奕杰赶紧说谢过,谢过。 林月告辞,临走前一再叮嘱刘奕杰按照她说的去做,刘奕杰对林月的话已然与皇上的圣旨无疑,哪有不听的。将林月送出门,刘奕杰就径直回到书房,将两份奏折重新誊写了,明天就将奏折呈报上去。 不一会儿,林月的管家胡智德送来一箱香皂,一箱肥皂。刘李氏收了,还贴心的给了胡智德一些跑腿钱。 第302章 豪格死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微风习习,豪格继续在文华殿听太傅讲《大学》道理,这次讲的重点是“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太傅说,要作一个君子,就必须坚持大原则,这个大原则就是要用忠诚信义争取民心,如果骄横奢侈就会失去民心....,太傅讲得很认真,几个伴读听的也很认真。 太傅正讲得起劲,突然听见一声闷响,大家不由得向发出闷响的地方一看,都有些懵逼,没看见什么东西,但大家第一反应是豪格不见了! 原本豪格是端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由于桌子上铺着桌布,桌布的垂帘将豪格的下半身遮挡住的,平日只能看见豪格的上半身,但现在豪格突然不见了,太傅和几个伴读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妙,大家都站起身来,太傅绕到豪格座位后面一看,顿时傻眼了。 只见豪格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太傅急叫,叫太医!快叫太医!侍卫们冲上前来,将豪格抬到床上,一边叫太医,一边急报黄台吉。 黄台吉听说豪格病了,病情来势凶猛,便一路小跑赶到文华殿。 太医们早就到了,正在手忙脚乱的对豪格进行抢救,黄台吉见豪格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突然从他嘴里喷出一口秽物,秽物呈喷射状直冲床帐。太医们一见,都大惊失色,这种现象是他们都知道的那种十分凶险的病——痰疾,痰疾是什么?其实就是林月前世医学上定义的脑出血,按照前世的治疗方式,脑出血首先是内科止血,严重的要外科开颅,但这个年代,止血没有特效药,开颅也没有手术条件,再说,豪格相当于国本,即或能开颅,谁又敢在国本上动刀,所以,太医们用的药虽然是十分名贵的药,但再名贵的药也只是一些中药而已,如此凶险的病,用中草药哪能见效?豪格昏迷不醒,第二天就一命呜呼了。 噩耗来得太突然,黄台吉叱咤风云般的人物,突然遭遇中年痛失爱子,而且是大皇子,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黄台吉像一头恶狼,时时痛苦的仰头哀嚎,举国悲伤。 林月查阅的资料没说豪格的死因,也没注明豪格具体的死期,只是记载了他死在十月末,现在是十月末,林月猜测豪格该死了,所以林月才通知刘奕杰报奏折,再不报,待豪格死了再报,一则会追究刘奕杰隐瞒尼莽古罪行的渎职罪,二则会被嫌疑刘奕杰趁豪格死后挟嫌报复尼莽古,只要抢在太子死之前报,刘奕杰就没有这些嫌疑。 现在林月得知豪格已死,知道这是豪格的命数,本该如此,但当豪格死亡成为事实的时候,林月还是不免伤感。 想起她前世曾经读过的一首诗,诗是清朝文人赵翼写的,赵翼长子赵耆瑞染病身亡,赵翼中年丧子,常常借酒浇愁。一天夜晚,赵翼醉酒归来,刚刚跨入家门,一眼看见儿子曾经睡过的床榻,恍惚间似乎听到儿子在病榻上呻吟的气息,儿子虽已故去,但他的魂魄好像一直停留在家里,不曾离去,就像这个凄凉的夜晚,儿子仍旧在等待着赵翼回家。 赵翼庚即写下一首诗,“帘钩风动月西斜,仿佛幽魂尚在家。呼到夜深仍不应,一灯如豆落寒花”。这哪里是写诗,更像是赵翼在哭泣,字字情景交融,悲苦感人。想到黄台吉正在经受中年丧子的悲痛,林月也为黄台吉忧伤,但林月再怎么忧伤,也无法与黄台吉感同身受,黄台吉丧子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豪格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 黄台吉一边处理豪格的丧事,一边强忍悲痛处理报来的折子,看到刘奕杰的折子,黄台吉勃然大怒,尼莽古假豪格之手,以救灾灭蝗的名义,挪用户部十万两银子!刘奕杰的调查报告里还附有豪格的借款条,证据确凿,不容置疑。虽然这是豪格与尼莽古策划的,豪格还以灭蝗的名义主动请缨到第一线,挪用银子也有豪格的借条,但豪格已经死了,尼莽古就是唯一的罪人,这样的罪人还敢收受延州盐官李觉士的贿赂! 黄台吉气得咬牙切齿,朕好好的大皇子,被尼莽古带偏了,被尼莽古祸害了,被尼莽古利用了....!豪格身边如果没有尼莽古这样的人,他兴许就不会英年早逝,豪格的英年早逝,完全是被尼莽古这样的人气死的!想起还没安葬的豪格,黄台吉就气得头晕,很久没流过的鼻血又哗哗流出来。 尼莽古如此胆大包天,肆无忌惮!不杀尼莽古不足以平皇上的愤怒! 黄台吉立马传车克,刘奕杰和尼莽古晋见。 刘奕杰听见豪格的死讯,比任何人都感到惊异和恐惧。刘奕杰对豪格的死惊异,这很好理解,因为所有人都对豪格的猝死深感惊异。但刘奕杰为什么会恐惧?他恐惧的不是豪格的死,豪格的死因与他毫不相干,刘奕杰的恐惧来自林月的一系列神操作和后怕。 林月从来没有说过豪格不久会死,但林月的神操作却使刘奕杰恍然大悟,林月为什么要自己拖延呈报奏折的时间,说水到渠成?难道这不是林月在让他规避风险?林月为什么会特地来告诉他呈报奏折的时间?自己的奏折刚呈报上去,豪格就死了,难道林月知道豪格会死.....? 刘奕杰越想越后怕,因为表面看是弹劾尼莽古,但尼莽古背后是豪格,拔出萝卜必定会带出泥,何况豪格原本就是与尼莽古通同作弊。豪格如同国本,国本必须坚如磐石,不能有丝毫的动摇和影响,孰轻孰重,皇上比刘奕杰更加清醒,其厉害关系也比刘奕杰弹劾尼莽古更加直接。刘奕杰细思极恐,当时自己被尼莽古威胁的嚣张气昏了头,下决心孤注一掷,将奏折呈报上去,甚至为了打击尼莽古的嚣张,还决定要在朝堂上公开他的罪行,这种一意孤行,不仅会惹恼豪格,还会给皇上出难题,皇上对待这种难题,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就处理出难题的人,刘奕杰直感后背发凉,幸好听了林月的话,按下怒火,强忍了这么一段时间,水到渠成,危险迎刃而解。 刘奕杰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幸好没有孤注一掷! 林月为什么会料事如神?她到底是人还是神?刘奕杰抬头看看神龛上供着的祖宗神位,心下坦然,林月真是我刘奕杰在世的祖宗!是我祖宗显灵! 不过,一件事没有结果之前,不确定的问题有很多,特别是正处于悲痛中的皇上,皇上见了奏折到底会是什么态度?这事的结果到底会走向何方?刘奕杰心里很忐忑。听见太监传话,刘奕杰赶紧来到乾清宫西暖阁。 黄台吉一脸怒气,瞪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刘奕杰一看,户部尚书车克正跪在地上,头低得快触到地板了,皇上正在厉声训斥,朝廷没钱,朕没钱,你不知道?朕天天都在为钱发愁,你不知道?朕夏天想吃一个西瓜都舍不得花钱去买,喝凉水解暑,你不知道?朕后宫的那些嫔妃想买胭脂花粉,朕都没有应允,一个个素面朝天....,黄台吉越训斥越气恼,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就是为朕打工的打工仔吗?一个打工仔有什么权力将国库里的钱擅自借出去?黄台吉心里痛呀!要是这钱还不回来怎么办?十万两呢?这是朕国库里的全部家当,你居然就敢擅自做主拿出去。 车克不敢申辩,嘴里不停的说着,皇上饶命,卑职自知罪孽深重,罪恶滔天....。 黄台吉抬头看见刘奕杰进来,刘奕杰正准备下跪,黄台吉说,爱卿免礼。刘奕杰这才向黄台吉行了躬身礼,垂手在跪着的车克旁边站立。 黄台吉见到刘奕杰,心里百感交集,刘奕杰的奏报虽然是在豪格死的前两天呈报的,但他在奏折上加了密报两个字,表明他没有对外宣扬,也不会在朝堂上公开,臣子能够体谅皇上的难处,这很难得。各个朝代既有圆滑的“贤臣”,也有直言不给皇上面子的“诤臣”,诤臣正直如笔杆,得理不饶人,黄台吉虽然能容忍诤臣的行为,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现在见刘奕杰履职,既不隐瞒豪格和尼莽古的罪行,又不失替皇上着想,主动维护皇家脸面,黄台吉心里就对刘奕杰的举措赞誉有加。 刘奕杰见皇上免了自己的跪拜礼,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明皇上对自己上奏的事是认可的。 车克已经将豪格和尼莽古借款的事向皇上坦白,黄台吉无需再过问细节,现在让刘奕杰来,是要听他如何处置的建议。 刘奕杰想起林月说的话,要考虑皇上的恻隐之心,是的,皇上刚死了大皇子,对大皇子的舅子不能太过分。刘奕杰强压着对尼莽古的愤怒,说这事不怪豪格,主要是尼莽古的馊主意,那些被挪用的银子,豪格没用一文钱,全都是尼莽古挪用的,再说,豪格刚死,马上处理尼莽古也不合适,只要尼莽古一天之内,将挪用的银子归库,就从皇上对尼莽古轻发落。 黄台吉颔首,家丑不可外扬,豪格刚死就重处他舅子,黄台吉确实不忍心,别说豪格尸骨未寒,现在连豪格的尸骨都还在宫里没有安葬,这种时候,豪格的魂灵很有可能还在皇宫里待着。再说,尼莽古也是一员骁将,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就这么一刀劈了他?即或一刀劈了他,那十万两银子不是就跟着被一刀劈了吗? 刘奕杰的建议使黄台吉长长松口气,不禁轻叹一声,知我心者,非爱卿矣! 刘奕杰禀报延州案的处理建议,提出只追究作案的人,不要追究李觉士没有参与作案的大儿子,听说他大儿子已经离家多年,对他爹的事完全不知情。黄台吉一听,也点了头,一人做事一人当,且饶人处且饶人,这样比较人性。再说,刚才刘奕杰的建议让黄台吉下了台,黄台吉对刘奕杰也应该表示理解。 豪格猝死,作豪格福晋的尼莽古小妹哭晕了好几次,身为舅子的尼莽古,其悲痛心情不亚于小妹和黄台吉,黄台吉的儿子好几个,死了一个,还有那么多儿子健在,但尼莽古的豪格妹夫只有一个,这个妹夫死了,尼莽古家族的前途如同全军覆没,小妹的幸福寄托在豪格身上,舅子的幸福也完全靠着豪格,豪格一死,他们倚靠豪格的幸福就没有了,这和天塌了是一样的。 尼莽古顿时悲痛得卧床不起。 听见皇上找他,尼莽古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是刘奕杰见豪格死了,就迫不及待的弹劾他了,尼莽古深感这次被黄台吉召见,第六感应是凶多吉少,但又不敢不去,就强撑着病体赶到乾清宫西暖阁。 一进西暖阁,就见车克跪着瑟瑟发抖,刘奕杰站在皇上面前答话,这样的场面不用疑惑,他就知道,自己东窗事发了。尼莽古噗通一声就跪在黄台吉脚下。 黄台吉见到尼莽古,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他认定就是尼莽古带偏了自己的儿子!气死了自己的儿子!黄台吉站起身来,一脚向尼莽古踹去,这一脚踹在尼莽古的腰上,痛得尼莽古脸色大变。 尼莽古不敢喊痛,挣扎着重新跪好,黄台吉不问情由,只是咬牙对尼莽古呵斥,明天酉时前不将挪用的银子还回户部,朕剥了你的皮! 尼莽古跪着磕头,磕得砰砰响,额头磕破了,鲜血渗出来。黄台吉对车克怒喝,明天酉时前,银子没进库,你就不要在户部待着了,爱干嘛干嘛去! 再向他们两人大喝一声,滚! 车克双膝跪麻了,挣扎着站起身来,向黄台吉拱拱手,面色苍白的退了出去。 尼莽古站不起来,两个太监将他扶起送上马车。 虽然黄台吉对刘奕杰赞誉有加,对刘奕杰也很客气,但刘奕杰离开西暖阁的时候依然心跳很厉害,他不停的擦汗,冷汗已经打湿了内衣。 伴君如伴虎,以后要尽可能离老虎远点。 第303章 尼莽古找林月借银子 尼莽古是躺在马车上被拉回家的,妹夫死了,病痛加伤痛,使他痛不欲生,皇上只给他一天时间,明天酉时如果不能将十万两银子还回户部,皇上就要剥了他的皮,皇上的话不是威胁他,那是给他的判决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尼莽古叫来李瑜本和金掌柜,要求他们想办法筹款,两人面面相觑,这段时间,尼莽古手下的人全都为银子的事发愁,曹家取银的事未了,还户部的银子哪里有?是真的没有!人说一文钱难到英雄汉,这不是一文钱的事,是十万两银子的巨款,是尼莽古的命呢! 尼莽古忍着剧烈的疼痛,眼前不断浮现出自己被剥皮的恐怖画面。 尼莽古见两人都不说话,既然绝望得大哭起来。尼莽古以前跟着黄台吉打天下,哪怕面临生命危险,他都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现在打下江山享福了,自己进入晚年,却因为惜命而大哭,金掌柜和李瑜本听着尼莽古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一筹莫展,两人也不由得潸然泪下。 李瑜本突然想起陶学奎不久前说过我有现银的话,陶学奎是曹家的账房先生,曹家是银通钱庄最大的客户,既然陶学奎说有困难找他,他就可能帮我们一把。 想到此,李瑜本试探着对尼莽古说,我认识曹家的账房陶先生,他对我曾经说过,有困难找他,他会以现银给予帮助。李瑜本说完,又顾自摇头否定,感觉有些不靠谱,现银帮助?少量的可以,但这是十万两银子呢!如此巨额的银子谁能在一天之内拿出来?别说曹家,就是户部也难!这不现实,太不现实! 尼莽古一听李瑜本提起曹家,就想起曹家这两天正在逼着银通钱庄取款,曹家因取款的事正与尼莽古较劲,他们岂肯帮尼莽古渡难关?尼莽古停止哭泣,瞪眼看着病急乱投医的李瑜本。 李瑜本的话点醒了金掌柜,金掌柜突然想起,他在找几个钱庄拆借银子的时候,曹家就已经在其他钱庄取了十万两银子,金掌柜赶紧说,曹家有十万两现银! 尼莽古和李瑜本一听,都惊愕的看着金掌柜,金掌柜点点头,将在几个钱庄了解曹家取银子的情况说了一遍,曹家在几个钱庄取出的银子刚好有十万两!这事是尼莽古知道的,只不过因为这几天豪格死了他过于悲伤,皇上要剥他皮的判决又过于恐怖,他忘了这事,现在金掌柜一提起,尼莽古马上收回瞪眼看李瑜本的眼睛,再瞪眼看着金掌柜。 是呀,曹家有现银,而且刚好有十万两!尼莽古好似在黑暗的洞里摸索,突然看见了前面发出的一线光亮,有光亮就有出口,那出口就是自己活命的通道,天无绝人之路! 尼莽古强撑起身子,对金掌柜说,你们快去找曹家,曹家的银子肯定还没用出去,曹家要再多的利息我们都给。几个人赶紧应诺,离开尼莽古的卧房,在外面简单商量了一下对策和分工,就向曹家走去。 陶学奎打开一间小屋,让林月看放在小屋里的那几口大木箱,这些木箱里整整齐齐码放着银子,足足十万两!换算为林月前世的重量单位,足有六百多斤重,一个木箱装一百斤,足足装了七个木箱。林月看着箱子里的白银,脸上挂着微笑。陶学奎却很不放心,这么多现银放在家里,被人知道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陶学奎赶紧提醒林月,这么多银子放在家里不安全。林月完全赞同陶学奎的说法,是呀!这么多银子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放在户部的银库里才安全。 陶学奎被林月这么一调侃,就只好尴尬的摸摸光溜溜的头顶,讪讪的笑。 金掌柜和李瑜本商量,既然是求着曹家办事,对曹家的态度就一定要好,地点不要选在曹家,他们突然到曹家去,肯定会惊扰了人家,不到曹家说事到哪里去呢?就决定到钱庄去,因为银通钱庄就在尼莽古宅院附近,如果曹家提出什么要求,向尼莽古请示汇报也很方便,两人都点头同意。 但谁去请曹家的人呢?金掌柜因为曹家取钱的事已经与陶学奎的关系不好了,再说,他也怕那条大黄狗,大黄狗向他呲牙,他还用长杆扫帚威胁它,自己连曹家的大黄狗都得罪了,这次再到曹家去,那条大黄狗不咬他?不咬他连自己都不相信。所以,金掌柜坚决不到曹家去。 金掌柜不去,就只有李瑜本与陶学奎熟悉,李瑜本就自告奋勇去请陶学奎。 金掌柜告诫李瑜本,不要请曹状元,他已经和曹状元打过交道了,曹家文像木偶样的表情令他心里很不好受,曹状元不懂经商做买卖之类的事,请他没用。再说,曹状元因为取银的事被五城御史错抓,这事也很尴尬,银通钱庄的人都不好再见曹家文的面。 李瑜本点头。金掌柜又说,也不要请曹状元的爹,他爹也没有参与曹家的事。大家一听都很懵逼,找曹家说事,不找曹家的人找谁?金掌柜说,我现在才知道,曹家当家的是他家少奶奶,名字叫林月,留在银通钱庄的印鉴是林月的,听陶学奎说,曹家主事的人是少奶奶。 李瑜本一听很吃惊,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第一次听说家庭是一个女人主事,而且这个家庭不是一般的家庭,是皇上钦点二状元的家庭,是富得要豪格舅子寻求帮助的家庭。 李瑜本眨眨眼,心里有了一些压力,问金掌柜,我没见过曹家少奶奶,曹家少奶奶好说话吗?金掌柜说,我也没见过曹家少奶奶,但这次一定要请曹家少奶奶出面才能解决问题。李瑜本明白了,又点点头。 李瑜本到曹家请林月到银通钱庄说事,金掌柜就回钱庄去等着,他要认真想想,到时会有哪些问题出现,做好预案。 李瑜本走进曹家宅院,见到管家胡智德,参观盐业批发场的时候,胡智德也是在场的,两人一见面都愣了一下,但两人终归是见过面的,胡智德知道李瑜本是盐业批发场的掌柜,但李瑜本不知道胡智德是谁,只认为他是陶学奎的跟班,两人相互一揖。李瑜本说明来意,胡智德请李瑜本在客厅坐下,回到后院。 林月一听李瑜本来了,又说是要请她到钱庄说事,林月爽快点头,叫上陶学奎来到前院。 李瑜本突然看见参观批发场时的那个女子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陶学奎。李瑜本心里一惊,不待反应过来,陶学奎就上前一步,对李瑜本一揖,指着林月向李瑜本介绍,这是我们老板林月。 李瑜本大吃一惊,原来他是见过林月的,当时以为这个女子是陶学奎或者另外那个男人的娘子,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是曹状元娘子,是那两个人的老板! 李瑜本向林月施礼,林月也礼貌的向李瑜本福一福。李瑜本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老板,得罪得罪!尔后有些嗔怪的看着陶学奎,你当时怎么没有介绍?害我在老板面前失礼。 陶学奎笑着,不是我没介绍,是你没问,我怎么介绍?李瑜本一想,也是哈,这不怪陶先生,自己自以为是,没把陶先生跟来的两人放在心上,自己不问,就不能怪别人不介绍。 李瑜本再次向林月施礼,嘴里说着得罪,失礼,不好意思之类道歉的话。林月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对李瑜本说,不要紧的,我不介意。 陶学奎又向李瑜本介绍了管家胡智德,李瑜本这才知道,另外那个男人是曹家的管家,两人再次拱手,表示再次见面。 李瑜本谦恭的对林月说,我们有事相求,特地来请少奶奶到钱庄一叙,金掌柜在钱庄恭候你。 林月点点头,但并不迈步,而是看着李瑜本微笑,问,你在批发场当掌柜多久了? 李瑜本恭恭敬敬回答,从开盐店到建设批发场,有十来年了。 林月点点头,夸赞他,你对批发场非常熟悉!李瑜本又恭恭敬敬回答,过奖,只是尽本人应该作的事而已。 林月眨眨眼,问他,你喜欢批发场的工作吗?李瑜本不理解林月的问话,回答,喜欢!林月又点点头,以后无论你遇到什么情况,我都希望你一直在批发场当掌柜。 李瑜本愣了一下,我会遇到什么情况?以为林月只是礼节性的鼓励,赶紧表示,借少奶奶吉言,瑜本也是希望一直在批发场作掌柜的,以后还请少奶奶多多关照!林月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那是自然的。 见林月动步了,李瑜本和陶学奎赶紧跟上。银通钱庄接林月的马车一直等在院外的,林月上了马车就直奔银通钱庄。 钱庄大门外,金掌柜早就等着,见到马车缓缓驶来,金掌柜垂手站立在门外恭候。 林月下车,与金掌柜见面,相互都施了礼。金掌柜看看林月,他对林月的印鉴很熟悉,但第一次见到持印鉴的人,他还是有些吃惊。他怎么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看似与一般女人并没有特别之处,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现在眼前的女人是他的财神,来不及多想,金掌柜毕恭毕敬将林月请到会客室坐下。 金掌柜与林月相互不认识很正常,平日有事,都是林月的管家或账房先生出面,她不用操心,也没有必要抛头露面,只有重大的事,关键的事她才登场,今天的事就是重大的事,关键的事,非她登场不可。 金掌柜一脸献媚,说少奶奶亲临钱庄,蓬荜生辉,贵人到场,有贵人相助....,林月最不喜欢听这些废话,打断他的话,有什么事,请实话实说。 金掌柜一愣,赶紧干咳两声,立马切入正题,听说少奶奶有十万两现银,可否借我钱庄应急几日。 林月看看金掌柜,想起他送给自己的那个很重的石头元宝,只感好笑,心里好笑就难免将笑意写在了脸上。金掌柜见林月笑容可掬,赶紧说,我们确实遇到了很急的事,需要少奶奶救急!金掌柜急,但林月不急,她缓缓的说,那钱我是有用的。 金掌柜赶紧献媚,那是当然的,少奶奶没事,放那么多银子在家里有什么用?说完赶紧再补一句,少奶奶要多少利息,我们都好商量。 林月说,我那钱是要买东西的,不借,再高的利息也不借!这是金掌柜早就有的预案,找人借钱,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金掌柜小心翼翼问,请问少奶奶,你用那些银子打算买什么? 金掌柜的意思,如果林月要用钱买东西,尼莽古有可能会用另外的方式阻止卖家不卖,或协助林月与卖家沟通,这样,林月的银子就可以挪用出来了。 林月一听,就拿眼瞥瞥金掌柜,说我那银子是要买京城盐业批发场的。 金掌柜和李瑜本一听,都吓了一跳,金掌柜赶紧问,谁说的京城盐业批发场要卖?京城盐业批发场是不卖的。 林月盯着金掌柜,我以为你们是和我商量买卖批发场的事,既然你们不卖,找我来干什么? 第304章 京城盐业批发场成为林月产业 林月的话,不仅使金掌柜李瑜本懵逼,就连胡智德和陶学奎也很懵逼,他们从来没听林月说过要买盐业批发场的事,现在林月怎么突然说要买批发场呢? 陶学奎一直不知道,林月让自己取十万两银子出来做什么用?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要买盐业批发场!陶学奎庚即恍然大悟,前几天去参观批发场原本不是随便看看的,少奶奶是在看她要买的东西! 金掌柜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急不缓的样子,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那么令人惊悚?金掌柜再次小心翼翼对林月说,我们老板建盐业批发场,花了不止十万两银子的建设费呢! 意思是你的十万两银子买不到批发场。 林月不看金掌柜,却微笑的看看李瑜本。李瑜本突然想起那天陶学奎带着两人来参观批发场的时候,林月曾经问过,建批发场花了多少钱?是他亲口告诉林月,批发场花了十六万两银子。当时他哪里知道问话的人是曹家老板呢?他哪里知道曹家老板参观批发场是要买批发场呢?要是林月现在供出他来,他面临的结果是什么?自己不经意间透露了老板的商业机密,透露老板的商业机密就是背叛老板的行为,也是作人最不守信用的表现! 李瑜本脸色一变,突然感到后背发凉。 林月却不以为然的说,你们花了多少钱建批发场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只有十万两现银,但我想买京城盐业批发场,你们不卖就算了,谁也不能强买强卖不是? 说完,林月站起身来就要走。金掌柜一看急了,他又不能伸手来拉,男女授受不亲,女人的身体衣物之类是不能乱碰的。金掌柜赶紧向林月作揖,少奶奶先别走,我们好商量。 林月站定,环视一眼金掌柜和李瑜本,说你们都是放牛的,和你们说有什么用? 金掌柜像鸡啄米般的点头,少奶奶说得对,我们都是放牛的,但我们要向老板汇报,少奶奶看怎么说?林月不急不缓,那就告诉你们老板,我现在只有十万两现银,如果你们老板愿意将批发场卖给我,我们就先货后款,你们老板如果不卖,我也不强买,就这么简单。 说完,也不看金掌柜的反应,迈着一双小脚就跨出会客室走了。胡智德和陶学奎赶紧跟上。留下金掌柜和李瑜本面面相觑。 林月买盐业批发场,为什么提出先货后款?那是因为这次的买卖很特殊,成交时间太短,卖的东西手续太繁,买卖的价额太高,如果不先货后款,尼莽古保住了命再来和林月撕扯就很麻烦,先货后款,尼莽古为了保命,他可以动用他的权力,特事特办,才不留后患。 林月走了,金掌柜和李瑜本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两人都很疑惑,难道林月的十万两银子是给我家老板准备的?李瑜本懵逼的同时,品着林月对他说“希望你在批发场一直当掌柜”的话,这话好像不仅仅是鼓励,这是话里有话! 金掌柜和李瑜本两人垂头丧气赶回尼莽古宅院,一进尼莽古卧室,金掌柜就吓了一跳。 卧室比室外的光线黯淡很多,只见尼莽古床边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个人影,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黑影坐着,一声不吭,金掌柜轻喝一声,谁?黑影动了一动,又轻咳一声,金掌柜这才看清楚,黑影是户部尚书车克! 金掌柜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向车克磕了一个响头,嘴里说着,不知道车克大人在此,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李瑜本不认识车克,见金掌柜惶恐跪下,知道那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也赶紧跪在金掌柜旁边,向车克磕了头。 车克嘴里不耐烦的说,起来!两人赶紧起身。 躺在床上的尼莽古见金掌柜两人回来,也瞪圆双眼看着金掌柜。金掌柜咽咽口水,垂手站立,原本他是急着回来向尼莽古汇报的,但一进屋就看见车克,他不知道户部尚书为什么会在尼莽古卧室里,想说林月要买盐业批发场的事,但有车克在场,欲言又止,不知道话该怎么说。 车克早就坐在了尼莽古床边,皇上要求他明天酉时前将十万两银子入库,如果没有银子,他的乌纱帽就没有了,这事关系到他的帽子,如果尼莽古耍混,自己不要命了,那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但车克没得到尼莽古挪用库银一分钱好处,却要给尼莽古陪葬,车克没有帽子了,车克的人生也没有了。 所以,这不是尼莽古一个人的事,不能让尼莽古由着性子来,他必得监督尼莽古尽快处理,哪怕使用极端手段也要收回十万两银子,保自己的乌纱帽。车克来到尼莽古卧室,他下定决心就待在这里,尼莽古什么时候解决问题了,他就什么时候离开。尼莽古耍赖不还银子,他就要与尼莽古同归于尽! 金掌柜和李瑜本找林月借钱的时候,车克就来了,他和尼莽古话不投机,两人都很焦虑,说了一会儿话,再无话可说,一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一个坐在椅子上心急如焚,屋里沉闷得落针可闻。 现在见金掌柜和李瑜本回来了,尼莽古和车克都迫不及待要听汇报,见金掌柜欲言又止,车克就向金掌柜呵斥,怎么不说话?难道要我回避? 尼莽古沙哑着嗓音,有气无力对金掌柜说,你快说吧。 得到尼莽古允许,金掌柜这才说,曹家确实有十万两现银!这话一出口,尼莽古像打了一针鸡血,腾的一下坐起身来,车克也挺直腰板瞪着金掌柜,催促着,快说! 金掌柜嗫嚅了几下,鼓足勇气向尼莽古汇报,但他们说,那钱是要买盐业批发场的。 尼莽古脑袋里嗡的一声,他最爱的批发场,他做梦都在发财的批发场,怎么能卖呢?卖了批发场他活在人间还有什么意义?尼莽古心一横,嘴里迸出两个字,不卖! 车克一听,问金掌柜,除了曹家,谁还有十万两现银? 金掌柜摇摇头,说没有谁会放十万两现银在家里,现在只有曹家才有。 车克嘴里就迸出一个字,卖! 金掌柜一下傻眼了,自己的老板说不卖,户部尚书说卖,听谁的? 尼莽古咬牙,曹家欺人太甚!我那批发场不止十万两银子,如果真的要卖,非二十万两不卖!再说,盐业批发场是我毕生的心血,我岂能卖批发场? 尼莽古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将拳头重重砸在床沿上,卖批发场我毋宁死! 车克突然向屋外大喝一声,来人。 只见守候在屋外的人进来,向车克拱手,请大人吩咐。 车克说,拿账本来。那人就将一个账本呈上。 车克接过账本,拍拍封面,对尼莽古说,你不卖批发场可以,我已经对你的家产核查清楚了,你的王府房产,再加上你的田地以及铺面,价值也有十几万两银子,你不卖批发场,为了保证明天酉时银子入库,我马上将账本上的东西打包卖给曹家,这事我已经禀明皇上,皇上也认可。 车克瞪眼看着尼莽古,卖盐业批发场还是卖家产,二选一! 尼莽古没想到车克会来这一手,惊愕得张大嘴巴。车克也是迫于无奈,他必须做好尼莽古耍赖耍混的预案,所以事先就查了尼莽古的所有家产,见账面上有价值十几万两银子的不动产,这才松了一口气,万一尼莽古耍赖耍混,他就将这些东西作为最后的一张底牌。 尼莽古选什么选?没有了府邸,全家大大小小上百口人难道流落街头?田地铺面没有了,难道以后靠吃盐过日子?尼莽古再冷静下来一想,豪格死了,没有了豪格做靠山,盐业批发场靠权力做批发的手段真的还有效?树倒猢狲散,以前那些站队的大臣难道还愿意与他站在一起?....,尼莽古虽然是武将,但他知道安居乐业这句成语,安居才能乐业,一个人连居所都没有了,哪能乐业?孰轻孰重,谁先谁后,尼莽古是清楚的。 尼莽古沉默着,车克却坐在椅子上,咄咄逼人的等尼莽古表态。 见尼莽古一直沉默,车克就说,我再等你一炷香的功夫,你不卖批发场,我马上就卖你的家产。车克现在对自己监督尼莽古的预案深感庆幸,幸好今天没有对尼莽古掉以轻心,否则,照尼莽古现在的态度,车克很有可能会成为尼莽古的陪葬,车克想想就有些后怕。 尼莽古的批发场账面价值十六万两,家产账面价值更多,不管是卖批发场还是卖家产,都亏得他心里哗哗的流血。 车克有些不耐烦,开导尼莽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尼莽古想想也是哈,曹家有十万两现银,曹家愿意买批发场,应该感谢曹家才对,怎么能说曹家欺人太甚呢?现在谁拿得出十万两现银?只有曹家!再说,自己要死,也不能被剥皮呀!想起被剥皮的惨状,尼莽古有气无力的对金掌柜挥挥手,卖吧! 金掌柜小心翼翼的说,曹家要求先货后款。尼莽古一听又瞪大了眼睛,卖批发场先货,先货就是先要办好手续,自己病得快死了,怎么先货? 车克见尼莽古答应卖批发场,松了一口气,先货就先货呗!他对刚才进屋还站着的那人说,你和尼莽古王府的人一起去找曹家办手续,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我只要明天酉时前,见到十万两银子进库,否则你就别再来见我! 接受车克指令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代表户部尚书,代表户部办事才很重要,那人向车克一揖,退了出去。 太子太保尼莽古的人,户部尚书车克的人,二状元曹家的人,组团办理盐业批发场买卖手续,这样的阵容所向披靡,一路顺风顺水。京城最大的盐业批发场,以腰斩的价格成为了林月的产业,写上了林月的名字,林月拿到了相关文件。尼莽古“苦恨多年压金线”,到头来,却为林月作了嫁衣裳。 户部的人到曹家将银子一箱一箱抬出去,陶学奎猛然想起林月说的话,这么多银子只有放在户部的国库里才安全。原来少奶奶这话不是随意说的,她说到做到,这些银子确实只有放在国库里才安全。 车克向黄台吉复命,黄台吉面无表情。这银子原本就是户部的,现在银子回来了,又不是赚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第305章 要打朝鲜了 其实林月得知尼莽古建了京城最大的盐业批发场后,就开始打经营盐业的主意了,任何哪个朝代,盐对人来说,基本上等同于食物和水,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所以,盐历来是高度管控物资,销售利润巨大。 但怎么才能将尼莽古苦心修建的盐业批发场买过来,林月也是煞费苦心。她将这桩买卖的前因后果,机缘巧合掰开了,揉碎了,再重新组合起来,步步为营,这才成功买下批发场。 不过,盐业批发场是否能顺利得到,其实林月心里也是没底的,让陶学奎到钱庄取银子,主要是试探钱庄的家底,如果取不到银子,说明钱庄库银紧张,如果顺利取出银子,说明钱庄的家底还不错。 但家底再厚的钱庄,一次性被取走十万两银子,钱庄也会出现库银的大窟窿,掏空尼莽古的钱庄,是林月要走的第一步。 如果银通钱庄取不出银子,林月就在其他几个钱庄另取十万两,为什么另外取的银子不要银票?现在大家知道了原因,银票兑换银子需要时间,到时就不会有足够的现银进入国库,就会影响买卖批发场的顺利推进,有备无患,这是林月做好准备的第二步。 虽然银子足够了,万一尼莽古死猪不怕开水烫,视死如归,这事又会出现梗阻,没想到车克成为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无形中车克为了保自己的乌纱帽,帮助林月促成了这桩买卖的成功,这是林月没有预判到的。当然,所有的前提条件就是豪格的突然去世,豪格不死,后面所有的步骤都只能重新部署。 林月得到盐业批发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稳定人心。 批发场易主,最大的麻烦不是物而是人,只有稳定人心,才能稳定买卖。 林月第一天参观批发场就发现了李瑜本,批发场如果没有李瑜本,她在短时间内很难物色到比李瑜本更好的管理人才。但李瑜本的爹和他的两个兄弟是延州沉船案的罪魁祸首,死有余辜,他们固然死有余辜,但如果李瑜本被株连,白白丢掉性命就太可惜,李瑜本丢了性命不是李瑜本个人的事,他丢掉自己性命的同时也使林月丢掉了一个管理人才。 再说,李瑜本自始至终都对延州沉船案不知情,这事与他无关,林月惜才,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让刘奕杰请求皇上将李瑜本保下来,这样,林月就成为李瑜本的救命恩人,李瑜本就会死心塌地为林月经营盐业,其实这才是林月的私心。 盐业批发场卖给了林月,对于李瑜本来说,批发场易主,自己何去何从就成为他最感焦虑的问题。 回延州?他离开老家十几年,延州已经没有他的产业,也没有他的家小。 留在京城?盐业批发场换了老板,不管是朝廷还是企业,历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老板必定手下有一批人在等着从他手里接过管理权,批发场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另谋职业?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但新的职业在哪里?李瑜本还得去找,去谋。正在焦虑,陶学奎来请他,说是少奶奶要找他说话。 李瑜本跟着陶学奎到了林月家的后院,他很惊奇,他以前只到过前院,原本以为曹家就是前院侧院的格局,没想到还有一个后院,而且这后院看起来比前院更加雅致,园里山石嶙峋,各种花木争奇斗艳,廊下一个茶几更加显得与众不同。 林月已经在茶几边坐着喝茶,见李瑜本来了,就微笑着招呼李瑜本坐下。 李瑜本向林月一揖,坐了。陶学奎也在旁边坐下。蒋玉娘给两人斟上茶来。 林月微笑的看着李瑜本,那眼神除了慈母般的和蔼,还有老板对下属的信赖。林月的年龄与李瑜本女儿的年龄还小,但李瑜本看林月的微笑为什么会看出慈母般的感觉?那是因为现在的李瑜本最是无助和无奈的时候,这个时候他最期望看见的就是母亲般的微笑,而林月看他的眼神,分明透着老板对下属的信赖。 这两天对李瑜本来说,就像坐过山车,一会儿飘在半空,一会儿冲入云端,一会儿落入尘埃,既分不清方向,也看不见终点,现在看见了林月对自己的微笑,李瑜本的心莫名平静下来。 其实林月与李瑜本的谈话很简单,林月要李瑜本继续做盐业批发场的掌柜,李瑜本没有犹豫和惊讶就满口应承,林月不仅给了他丰厚的报酬,还许诺以后会给他一成的股份,盐业批发场是当今肥得流油的项目,给李瑜本一成的股份,就足以令李瑜本有了进入富人排行榜的资格。 李瑜本何其精明的人物,岂有不懂这是林月让他吃了一个希望他好好工作,前途似锦的定心汤圆,面对林月的苦心,李瑜本除了死心塌地,难道还应该有二心?两人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 李瑜本为什么会对林月请他继续担任批发场掌柜不犹豫不惊讶,那是因为李瑜本到林月家来之前,他对林月请他继续任批发场掌柜的事就抱着希望,林月曾经对他说过,希望他继续留在批发场工作的话,不过,林月说那话的时候,批发场还与林月没有任何关系,李瑜本也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现在事情演化到这一步,李瑜本就对林月这话抱有希望,希望归希望,林月没有发话要留他,他的希望就永远只是希望,现在林月一提出让他继续在批发场任掌柜,他就迫不及待一口应承下来,他只是不知道,林月看好他已经很久。 两人正说着话,管家从外面进来,对林月说,李掌柜老家来人,说有急事要向李掌柜禀报。 李瑜本心里一紧,我老家来了人?有急事?什么急事居然找到他新老板家来了?李瑜本虽然离开老家有十几年了,但老家的爹娘健在,两个兄弟也在,每隔三两年,李瑜本总是会带着妻小回老家看望爹娘和兄弟们的。老家一般无大事急事,是不会派人专门到京城来向他禀报,一定是老家出了什么大事! 李瑜本赶紧站起身来,向林月一揖,少奶奶真是好人呀!你对小的信任和提携之恩,小的没齿不忘,一定竭力做好工作,管理好批发场....., 林月也站起身来,对李瑜本说,我是好人不假,但世上的好人很多,左都御史刘大人也是一个好人,他保了你的周全,你回来以后也要感谢他对你的庇护。 李瑜本一愣,怎么又冒出一个左都御史刘大人?他并不认识刘大人,刘大人为什么要保我周全?他保了我什么周全?林月见他发愣,就笑着催促他,你快回老家去吧,待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就尽快回来,批发场的事等着你回来处理呢! 李瑜本来不及多想,再向林月一揖,林月告诫他,快去快回。李瑜本应着,急匆匆回家去了。 顺天府一举拿下李觉士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参与私盐沉船案的所有案犯,李觉士被就地正法,李家的财产被查抄,参与沉船案的其他人,有的被判处死刑,秋后问斩,有的被流放。李觉士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均被判处死刑,关押在顺天府大牢,等候秋季问斩。 这事怎么会处理得如此迅速?那是因为刘奕杰不能马上向皇上禀报延州沉船案的折子,利用呈报奏折前的功夫,完成了对延州沉船案的所有调查和证据收集,顺天府接过案子一审,不用更多时间就真相大白,皇上御笔一批就完事。 李瑜本回到家,见到延州的管家,听完他的禀报,李瑜本悲痛得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父亲犯下如此大罪,他不仅感到震惊还感到耻辱,父亲被就地正法,家被查抄,两个兄弟被判了斩监候,李瑜本是李家长男,他必得第一时间赶回老家处理后事。 李瑜本处理老家后事,是李瑜本的家事,在此按下不表。 豪格死了,原本貌似的东宫也不存在了,以前为豪格设置的那些机构那些官员,该拆的拆,该散的散,被遣散的人原则上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回原地不好安置的,则由吏部妥善安置。 姜祖飞是从礼部去的,自然回礼部,但他员外郎一职却没有了,皇上将这职位赏赐给了曹家文,礼部没有五品官员的空缺,姜祖飞就只能做一个闲职的主事。 杜文对姜祖飞一直是很关照的,他喜欢姜祖飞,觉得姜祖飞无论从学识还是各方面的能力,都不是曹家文能及的,姜祖飞是自己的心腹,心腹遇到不公正的待遇,做尚书的岂能袖手旁观? 杜文想起免姜祖飞职的主意是吏部尚书陈夏提出的,现在姜祖飞没有了职位,不找陈夏找谁?杜文就找到吏部尚书陈夏,说姜祖飞被免员外郎的职位,是你给皇上出的馊主意,现在姜祖飞回到了礼部,成为无职无权的主事,而姜祖飞是治蝗有功人员,他编写的《治蝗考》至今都是治蝗最有权威的书,这样的有功之臣怎么能平白无故被免职? 陈夏一听,也深感对不起姜祖飞,姜祖飞被免员外郎职位,确实是自己向皇上提的建议,但他当时怎么能预料到不久后豪格就会死掉呢?杜文强调一句,人才不用就会成为废才。陈夏点头表示认可杜文的见解。 但见解再正确也无济于事,姜祖飞的职位该怎么办?陈夏眼珠一转,说兵部近日设立了一个“战前指挥部”,需要人筹备打仗前的准备工作,“战前指挥部”虽然是临时机构,但对于朝廷却是非常重要的,姜祖飞暂时到兵部的“战前指挥部”去工作,待部队开拔后再回礼部,到时可能就有适合他的空缺了呢? 杜文赶紧问,要打仗了吗? 陈夏点头,说你知道的,朝鲜虽然是我们的邻居,但这个邻居对我大清国很不友好,不仅不友好还很嚣张,我们和朝鲜边界摩擦从来都没有断过,皇上早就忍无可忍,原本就要亲征朝鲜教训他们,没想到准备打朝鲜的银子被尼莽古挪用了,现在银子追回来了,但豪格又死了,皇上很悲痛,就将亲征朝鲜的事搁置了下来,但近日四皇子叶布舒向皇上上了一个折子,说朝鲜欺我大清国太甚,如果不能及时惩罚朝鲜,他们的嚣张气焰会越来越高,四皇子主动提出代父皇出征,不将朝鲜打得哭爹喊娘决不罢休。 皇上准了叶布舒的折子,不过没有同意他代父皇出征的要求,而是任命阿济格为大将军,任命叶布舒为副将军,跟随阿济格一起,攻打朝鲜。 杜文颔首,叶布舒请求代父皇出征,其用意大家都明白,豪格死了,叶布舒就是最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选,这种时候不挣表现更待何时?但带兵打仗不是仅靠决心高呼口号就能打胜仗的,带兵需要一个能镇住军心的人,叶布舒独立带兵还是太嫩了点,再说,代父皇出征这种说法,很容易引起人的遐想和争议,豪格刚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发生引起歧义的事情,谨慎些才好。 皇上既然决定了要教训朝鲜,就要做好出征前的准备,兵部官员都是武将,打仗前有很多准备工作是需要文职人员参加的,比如写战前动员演讲稿,参与讨论敌国地图,了解敌国山川道路,江河水网,城池关防等地理人文情况。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战争不是儿戏,不是谁一上战场就能手到擒来,决战决胜的。要想出手取胜,就要进行充分的战争准备。 临阵磨枪不可取,战前准备工作决定战斗最后的胜利走向,这些道理所有人都懂。 第306章 被打的老虎谢恩 陈夏对杜文说,姜祖飞是三甲进士,又是在职的五品官,让他参与战前准备,对他以后的仕途发展应该是有利的。 杜文赶紧点头,他对姜祖飞的仕途虽然关心,但是令他更关心的,是四皇子叶布舒。 叶布舒能提出代父皇出征的要求,暴露了叶布舒想继承皇位的野心。不过,叶布舒实现野心的条件目前确实无人能比,他即或不跳出来,豪格死后,继承皇位也应该非他莫属。姜祖飞如果参与了攻打朝鲜的战前筹备工作,就能结识四皇子,只要姜祖飞肯为四皇子用心,就能进入四皇子的视线,四皇子对笼络人才的重要性肯定很清楚,凭姜祖飞的能力,他成为四皇子的心腹不会很难。姜祖飞一旦成为叶布舒的心腹,杜文作为姜祖飞的顶头上司,又是多次帮助过姜祖飞的恩人,姜祖飞一旦飞黄腾达,难道他杜文就不能分一杯羹? 杜文想想都感觉不可思议,姜祖飞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原本想靠着豪格,豪格死了,但紧跟着又靠着了四皇子。再想想自己,他也不禁笑了,自己手下有了姜祖飞,以后叶布舒继承了皇位,他现在从二品的官职一定会再上一个品级,成为一品要员。 杜文马上同意了陈夏的建议,姜祖飞先到“战前指挥部”工作,待队伍开拔后再回礼部。 事情就这样定了。姜祖飞自然明白杜文推荐自己到兵部“战前指挥部”工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自己在兵部只是一个临时工,但这样的临时工前途无量,姜祖飞信心满满,对杜文更加感恩。 杜文带着姜祖飞到了尼莽古府上,豪格虽然死了,杜文以前是尼莽古的粉丝,现在不能因为豪格的死就不做粉丝了,尼莽古病重,他作人不能没有良心,就带着姜祖飞来看望尼莽古。 姜祖飞曾经做过豪格洗马,与尼莽古的关系也是很深厚的,不然,尼莽古也不会派姜祖飞去送信,所以,姜祖飞跟着杜文来看望尼莽古,也是作人要有良心的表现。 两人来到尼莽古卧室,见尼莽古确实重病卧床不起。杜文和姜祖飞看望病人都是带了礼物的,无非就是绸缎食盒贵重药材之类。坐在尼莽古床头刚说了几句话,管家突然神色慌张跑进来,对尼莽古说,皇上要您接旨。 尼莽古一愣,事情都过去几天了,皇上还有旨?尼莽古不敢多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杜文和姜祖飞以及管家,将尼莽古半扶办抬的送到院里。 太监总管李公公已经等着了,站在李公公旁边的,还有顺天府尹刘圣,今天跟着李公公来传旨的人比往常多很多,除了宫里的人,还有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人,黑压压站满了院里的角角落落。 李公公尖着嗓门高声喊着,尼莽古接旨。尼莽古跪下,杜文姜祖飞和院里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去。 李公公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太保尼莽古擅自挪用国库银两,数额巨大,收受延州盐官巨额贿赂,贪赃枉法,按律原本应当斩首,但念及尼莽古曾经为建立大清国屡立战功,着免太子太保一职,降为郡王。钦此! 宣读完毕,尼莽古接过圣旨,有气无力说一声,谢皇上不杀之恩! 是的,尼莽古伙同豪格挪用军费十万两银子,黄台吉对这样的重罪杀他一百次都不解恨,现在尼莽古还回了银子,皇上又有了恻隐之心,念及豪格刚死,就不忍杀豪格的舅子,如果将豪格舅子降为庶民也有损皇家脸面,所以,黄台吉只将尼莽古的太子太保降为郡王,好歹也算做了惩罚。 尼莽古摇摇晃晃正准备站起身来,顺天府尹刘圣却大喊一声,且慢!吓得尼莽古赶紧跪好。刘圣说,传皇上口谕,延州沉船一案,为尼莽古送信的人也很可恶,斩了! 话音一落,只见站在刘大人身后的几个兵丁怒喝一声,将腰上佩刀唰唰几声拔出鞘,寒光闪闪。刘圣瞪眼看着尼莽古,是谁去送的信? 尼莽古抬头突然看见姜祖飞,姜祖飞吓得花容失色,没想到今天来看望病人会掉了脑袋。刘圣是认识姜祖飞的,见尼莽古瞪眼看姜祖飞,就厉声喝止,看什么看?姜祖飞拒绝为你送信,还受了伤,送信的人是你的一个侍卫,姓王。刘圣大喝一声,王侍卫是谁? 刘大人话音一落,只听咚的一声响,站在尼莽古侍卫队伍里,穿着侍卫服的一个人瘫软在了地上。这个时代,兵丁侍卫禁卫军等武装人员,在皇上仪式时都是不用跪的,因为他们要执行公务,如果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遇到紧急状况,皇上来不及喊爱卿平身,谁来保卫皇上?所以,尼莽古的侍卫们都是站立的。 不用尼莽古指认,倒下的人一定是送信的王侍卫。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几个兵丁上前,验明正身,将王侍卫拖了出去。王侍卫一声声哀嚎,吓得姜祖飞面如土色,顿感天旋地转,差点昏厥过去。 尼莽古挪用银两案和延州沉船案就此了结,尘归尘,土归土,往生者安宁,在世者解脱。 刘奕杰默然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娘子进来,并不打扰他,也陪他默默坐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张椅子上,两人对坐,都默不作声。 这段时间的煎熬,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夫妻二人在焦虑和担忧中共同度过,焦虑也好,担忧也罢,无论期间情况怎样,夫妻二人都心照不宣,既不敢擅自行动,也不愿意就此做什么评价。听说姜祖飞被林月的家仆和厨子打伤,两人也只是相互对视一眼,姜祖飞为什么被打?他们很惊愕,但冥冥中好像得到一个暗示,林月派人打伤姜祖飞,总有姜祖飞应该挨打的理由。直到豪格死了,延州案真相大白,为尼莽古送信到延州的王侍卫被顺天府杀了以后,刘奕杰这才恍然大悟,要不是林月的人打伤姜祖飞,凭姜祖飞当时拼命想挣表现的心态,被顺天府拖出去斩首的,就不是王侍卫,而是他姜祖飞。 姜祖飞挨林月家仆这一顿打,真是千值万值呀! 刘奕杰默然起身,来到为祖先设的香案前,点燃三支香,插在香炉里,跪在香案前,长跪不起。 刘奕杰娘子也点燃三支香,插在香炉里,跪在相公身边,也长跪不起。刘奕杰在想着什么?娘子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的刘奕杰,脑子里应该全是林月这个仙姑与他的过往。 姜祖飞是怎么从尼莽古府邸回家的,他已经记不清了。自己跌跌撞撞走出尼莽古府邸,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其心情更是难以用语言表述,他竭力想讨好豪格,成为豪格的身边人,结果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成为尼莽古案子中的罪犯。回到家里,心情一直都平静不下来,耳边总是回响着王侍卫被拖出去斩首时绝望的哀嚎声。现在姜祖飞猛然醒悟,原来自己被林月打,是林月在救自己的命! 姜祖飞再也坐不住,径直来到林月家里。 李赐克正在侧院使劲劈着柴火,突然看见姜祖飞,直起腰来,吓得脸色煞白,姜祖飞的伤好了,现在一定是复仇来了! 李赐克手里紧紧握着劈柴的斧头,两眼瞪得溜圆,大喝一声,呔!你想干什么? 李赐克这一声喝问,姜祖飞脑子里一激灵,心理上突然就出现了被暴打后的应激反应,想起李赐克手握伦得呼呼作响的捅火棍,一声声的喝骂“叫你走,叫你乱走”时的狰狞面孔,姜祖飞就本能的停住脚步,瞪大惊恐的眼睛,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蔡宝志正在厨房案板上切菜,一听李赐克的喝问,就知道院里有情况,提着菜刀就从厨房跑出来,蔡宝志看见姜祖飞,想起他一刀砍向姜祖飞屁股的暴行,也吓得僵住了。 姜祖飞见蔡宝志提着菜刀出来了,转身就飞达达的跑出院门外, 姜祖飞是何等高贵的身份,要不是因为少奶奶的吩咐去打他,姜祖飞的屁股,就是李赐克和蔡宝志做梦也不敢去摸的老虎屁股呀!还敢伦圆了捅火棍去捅老虎?还敢在老虎屁股上砍一刀?你以为老虎不发威就是病猫?现在病猫没病,老虎发威了?李赐克和蔡宝志正在慌乱中严阵以待,突然发现姜祖飞跑了!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什么情况?两人都吓得胆战心惊。 大黄对这种复杂的情况也凌乱了,如果三人打起来,它该怎么办?现在它没辙了,只能向着姜祖飞逃跑的方向汪汪乱叫。 林月听见了院里的动静,跨出客厅房门,刚好看见姜祖飞逃跑的场景,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林月一笑,首先是大黄解除了警戒,大黄不再叫,向林月摇起了尾巴,姜祖飞听见林月的笑声,这才想起,自己到林月家来是谢恩的,没见到林月,怎么就跑了呢?姜祖飞停住脚步,回到院里,赶紧向林月拱手作揖。 李赐克和蔡宝志一个握着斧头,一个操着菜刀,还在呆呆的站着,他们不知道是应该冲上前去继续捅还是继续砍,倒是姜祖飞,转身面向李赐克和蔡宝志又深深做个揖,嘴里说着,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李赐克和蔡宝志两人都懵逼了,什么情况?我们打了老虎,却救了老虎的命?对老虎有救命之恩?一连串的疑问没人回答,但李赐克和蔡宝志总算放松心情,回过神来,两人慌忙丢下斧头和菜刀,向姜祖飞拱手作揖表示回礼。 李赐克比蔡宝志精明一些,一叠连声的向姜祖飞道歉,口口声声喊着姜老爷,说着对不起的话。 姜祖飞随林月来到廊下茶几边,纳头就要跪下,林月赶紧喊住他,说我这里不兴跪拜! 姜祖飞只好再次向林月拱手作揖表示感谢。林月请他坐下,关切的问他,伤好了吗?姜祖飞说,原本就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已经都好了。 林月笑笑,你不再怨我了吧?姜祖飞赶紧站起身来,又向林月拱手作揖,嘴里说着,哪还怨你?今天来就是向你表示感谢的,三生有幸,有少奶奶保我周全,来生当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姜祖飞激动之余,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才能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恨不得赌咒发誓了。 林月温婉的笑笑,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说保你周全是应该的,躲过一难,我也为你高兴。 坐下后,林月关切的问他,你现在回礼部了吗?姜祖飞说,豪格死了,以前豪格的人原则上都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应该回礼部,但我现在没在礼部上班,暂时到兵部的战前指挥部协助做一些战前准备工作,工作结束再回礼部。 林月这才知道,四皇子阿布舒要随阿济格带兵出征打朝鲜,武将负责打仗,分内之事,但姜祖飞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的姜祖飞却要到“战前指挥部”去做打仗的事。林月深感惊奇。 姜祖飞看出了林月的疑惑,说我到战前指挥部去工作,就能认识四皇子。 林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到“战前指挥部”工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不过,林月脸上虽然充满笑意,但双眉却紧皱,原来这个姜祖飞对站队的事如此热衷。 林月问姜祖飞,认识四皇子很重要吗?姜祖飞对林月的问话很懵逼,眨眨眼睛,不解的问,认识四皇子难道不重要?林月不便与姜祖飞深谈,只好笑笑,嗯,很重要,但意义不大! 姜祖飞仍然很懵逼,他原本想告诉林月,豪格死了,现在只有四皇子最适合继承皇位,如果结识了四皇子,对我以后的前途必定很有好处。但这样的话只能意会不好言说,哪怕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无法言说。 第307章 鲁才有犬守夜顺风耳本领 其实林月根本就不需要姜祖飞解释,她知道,任何哪个年代,无论是官场中人还是职场中人,按照体制内潜规则,都是需要站队的,哪怕站队有风险你都得站,因为你不站,就只能成为各个队伍的炮灰。 不过,不是你站在谁的队伍里,你就能依靠谁,站队还得站有价值的队,姜祖飞是聪明人,他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站队的人都是非常有价值的人。你敢说站在豪格的队伍里没有价值?要不是豪格死了,豪格就是九五至尊的价值。现在姜祖飞要站在四皇子叶布书的队伍里,除了叶布书,谁的价值敢和四皇子比? 姜祖飞瞪眼看着林月发呆,他又看不懂林月了,不过,林月的思维不是现代人能够相比的,看不透看不懂但绝对不能质疑,这是姜祖飞现在总结出来的经验。 林月打趣,说你那么喜欢站队,到不如站在九皇子的队伍里。 这话林月曾经对刘奕杰说过,对姜祖飞也说过,姜祖飞很惊异,林月为什么又要我站在九皇子队伍里?九皇子怎么能和四皇子比?姜祖飞讷讷的说,皇上称四皇子是柱石之坚!言下之意,皇上既然称四皇子为柱石之坚,说明皇上认为四皇子能担负国家重任,这种赞誉已经达到了顶端,而皇上前不久对九皇子也只是赞誉他读书认真,学以致用的优点,这个优点与柱石之坚的赞誉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再说,大家对四皇子和九皇子的能力都心知肚明,四皇子文武双全,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九皇子文不能下言千句,武不能横刀勒马,两人的差距不是一点点。 林月想着,不能与姜祖飞讨论更多有关四皇子和九皇子的事了,讨论皇子貌似妄议皇室,一不小心就会被杀头的。 林月听见院门外传来马蹄声,抬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福临在院门外下了马,将马缰绳丢给鲁才,就大步流星走进来。 姜祖飞见九皇子进来,心里突然明白了林月为什么要他站在九皇子队伍里。不过,他的明白却是被自己的明白带偏了。 姜祖飞赶紧站起身来,向福临一揖,说见过参政御皇子。 福临鼻子里哼一声,并没有认真看姜祖飞一眼,径直走进林月的客厅。姜祖飞转身赶紧向林月一揖,说告辞了。林月向他点点头,将姜祖飞送到院门口,姜祖飞就大步流星向院外走去。 大白和大花被鲁才牵着进了侧院的马厩,大黄又见到了鲁才,在鲁才身边高兴得跳来跳去的撒着欢。 待林月走进客厅,却没见到福临,很诧异,伸头看看旁边的卧室,却发现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近前一看,哭笑不得,福临仰面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林月站在床边看着福临,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知道他在为豪格死后的事忙碌,父皇悲痛欲绝,需要他安抚,豪格安葬的很多琐事,需要他帮忙,自己痛失大哥,也令他伤心难过,平日活蹦乱跳的大哥,不到四十岁,正是最黄金的年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福临想起自己与豪格的过往,不免黯然神伤。 上千僧人在乾清宫偏殿为豪格超度,香火青烟袅袅,《大悲咒》《金刚经》《盂兰盆经》的诵经声响彻云霄,其声呜呜然,如泣如诉,不绝如缕,晨钟暮鼓,更加令人唏嘘。 福临和叶布书与兄弟们一起,都垂手站立在豪格棺材前,叶布书面色忧伤,一声不吭,福临想起豪格在世时的各种往事,不禁泪流满面,一个僧人见状,来到福临身边,双手合十对福临说,每个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望施主不悲不喜,泰然处之。 福临看看僧人,僧人披着袈裟,身材清瘦,左耳垂下有一颗豌豆般大小的痦子,福临向僧人还了佛礼,僧人一脸安然。福临听僧人说,人的命都是天注定,为这话,他心里既然莫名安定了很多。 僧人见福临止住了眼泪,又说:“世事无常,变幻莫测,早已注定了的事情,我们无法掌控,请施主随缘即可”。 叶布书一听这话,心里不禁一动,默然抬头看着僧人,事情早已注定?僧人转向叶布书,向叶布书施了一个佛礼,说一切际遇皆是命中注定,每个人经历的所有遭遇,都是冥冥中的因果。叶布书没说话,默默点头,重新站立,一声不吭。 僧人却向福临再施佛礼,说一声,施主终归与佛有缘!念一声佛语,阿弥陀佛!就回到僧人诵经的队伍里,盘膝坐下,继续念经。 僧人话虽不多,但叶布书和福临却都如同醍醐灌顶,只不过这醍醐倒在头上产生的效应则各不相同。 福临想的是,豪格突然去世,说明豪格命该如此,我与豪格身为兄弟的缘分已尽,祝他一路平安即可,既然世事无常,自己再怎么悲伤难过都无济于事,自此,天命和世事无常就铭刻在了福临的心里。 叶布书想的是,豪格的死,是命中注定,他不死,我怎么继承皇位?而我继承皇位,也应当是命中注定。 所有人都只看见叶布书脸色的忧伤,看不到他忧伤的脸色后面隐藏得很深的,志在必得的那份欣喜。 安葬豪格后,福临最期望的就是好好睡一觉,他太疲倦,太想睡觉,但这个时候的福临并不想回家,他只想尽快见到林月,只有林月这里,才是他身心安宁的地方。福临就直奔林月的家,来不及和林月说话,仰头倒在床上就失去了知觉。 林月见他连鞋子都没有脱就睡着了,将鞋子从福临脚上扒拉下来,一股脚臭味扑鼻而来,那酸爽,熏得林月不断用手在空中挥舞,下意识的想赶走这种难闻的味道。 福临的脚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洗过了。无法,林月找来一双长筒布袜子,将福临的脚用布袜子包裹住,这才扯开被子,将被子盖在福临身上。 林月原本是要给福临脱衣服的,但福临睡得像一头死猪,身子沉得像一堵墙,林月使劲推了推,福临纹丝不动。无奈,林月只好让他和衣而卧。 安顿好福临,林月见鲁才一脸疲惫的站在廊下,他眼圈的黑晕比福临显得更重。 林月对鲁才说,他睡着了,估计短时间不会醒过来,有我照应着,你去睡一会儿吧。 鲁才一听,对林月自然非常感激,这段时间,主子们都在为豪格的死悲伤和忙碌,鲁才不敢有半点差池,福临疲惫,鲁才比福临更加疲惫,现在鲁才除了想睡觉就是想睡觉,但如果主子没有发话,他再累,再疲倦也不敢闭眼睛。现在林月说了让他去睡觉,林月的话如同主子的话,鲁才岂有不感激的? 鲁才向林月一抱拳,说谢过主子,转身就走进了他自己的屋子。鲁才一进屋就没有了声息。 林月有些不放心,叫来李赐克,说你进屋去看看,他如果没有盖被子,给他把被子盖上。 李赐克一听,少奶奶要他去给鲁才盖被子,就像捡到一个大元宝,能给鲁才盖被子,是他三生有幸呢! 李赐克一直都很佩服鲁才,他听说鲁才从来不离身的那把刀是用昆吾石冶炼成铁所铸,刀长一尺许,刀刃锋利无比,能削金断玉。而鲁才的武功更加了得,听说他上过战场,曾经挥刀一口气斩了十几个敌人,刀不卷刃,人不喘气。 李赐克是尝试过鲁才武功的,鲁才对李赐克轻轻一挡,李赐克就被挡得连连后腿,要是被他挡进墙里,肯定抠都抠不出来! 李赐克非常佩服鲁才的武功,想拜鲁才为师,但被鲁才断然拒绝,像李赐克这种菜鸟,哪里需要鲁才这样的高手调教?别说鲁才不愿意让李赐克成为他的徒弟,就连李赐克想摸一摸鲁才的佩刀,鲁才都很嫌弃,不准他摸。 李赐克也不生气,想想自己在地摊上买的那把刀,实在太令人尴尬,那把刀虽然有点长,刀刃也有点锋利,但这把刀连配套的刀鞘都没有,李赐克自己削了两块木板做了一个简易刀鞘,但太简易太粗糙,看着都很丢人。李赐克就发誓,自己也要像鲁才那样拥有一把正宗的军刀。 平日李赐克近不了鲁才的身,现在少奶奶要他去给鲁才盖被子,这是近距离接触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李赐克哪能不激动呢?为了不吵醒鲁才,李赐克蹑手蹑脚走进鲁才屋里。 林月见李赐克进了鲁才的屋,就转身离开,刚一抬脚,就听见李赐克的惨叫声,那声音听起来好惨,林月吓了一跳,驻足一听,只听鲁才低声怒喝,谁?李赐克惨叫,声音颤抖说,少奶奶让我来给你盖被子。鲁才愣了一下,丢开李赐克,说一声谢过,听见床板嘎吱一声响,屋里又寂然无声。 李赐克捂着被鲁才扭脱臼的一只手臂,脸色苍白的从屋里出来。 李赐克不知道,鲁才作为福临的贴身侍卫,早就练就了睡觉时如犬守夜,顺风耳般警惕本领,睡觉和衣而卧,睡着不闭眼睛,做梦能强迫惊醒,跳下床立马进入战斗状态....! 特别是在林月的家里,鲁才比在任何地方都更加用心。他能辨别福临的任何响动,做爱的响动,不管,打呼噜声音,不管,对福临起床的响动就像发现敌情,他会从床上一跃而起,福临的脚步声刚到门外,鲁才就会在第一时间打开屋门,接过福临手里抱着的衣物,将赤身裸体的主子迎进屋里为他穿衣梳头,再跟着主子一起出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和多余动作。 鲁才对主子的安全保卫和服务能做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就因为鲁才对福临的这种贴身又贴心的服务,才保证了林月睡懒觉不被干扰。 林月看着李赐克因忍痛而扭曲的脸,哭笑不得,给鲁才盖下被子而已,怎么就使胳臂脱臼了呢? 蔡宝志见了,招呼李赐克说,我看看。李赐克捂着胳臂回到侧院。 蔡宝志除了做饭炒菜技术,还会如庖丁解牛般的正骨术,蔡宝志为李赐克解决胳臂脱臼的问题,不是难事。 第308章 帝王的女人都是背锅侠 刘奕杰和他娘子刘李氏来了,不过,刘奕杰不知道林月住在后院,他也没到后院去过,就仍然从前院进出,来到前院,老爷子见刘奕杰来了,自知是来找林月的,因为家里除了林月而外,其他人都与刘奕杰这样的大员搭不上关系。老爷子叫叶儿去叫林月,请刘奕杰夫妻俩在客厅坐下,老爷子毕恭毕敬的陪着,上茶。 林月来了,三人见过礼,分别坐下。 这次刘奕杰携娘子来访,自然是向林月表示感谢的,林月又一次将他从危险的官场泥潭中拉出来,既解了他对尼莽古的恨,又履行了左都御史的职责,受到皇上的赏识和赏赐,自己在第一时间向林月表示感谢,这是他最感迫不及待的大事。 刘奕杰先就拿出两样礼物送给林月,一件是一双云锦玉鞋。 林月双手接过来,感觉很沉,鞋面是云锦缎花,缎花上面镶堪着两颗晶莹的珍珠,鞋底是和田玉所制,用玉石做的鞋底当然就很沉,鞋子不仅外观漂亮精致,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味。 林月再细细一看,发现鞋里装满了各种精致的香料,香味就是从鞋子里的香料飘逸出来的。 林月嘴角浮起笑意,这么精致贵重的鞋,如果自己穿着它在京城的大街上显摆,一定会赚来很多眼球,可惜鞋子太大,林月的脚太小,再说,鞋子还是花盆底的,没法穿!这种鞋只能看,不能穿,林月深感惋惜。 第二件礼物,是一条翡翠撒花洋绉裙,轻薄的布料,裙上缀满各种闪亮的珠宝,林月看见这条裙子就想起前世看过的《红楼梦》,在红楼梦的电视剧里,王熙凤当年就是穿着这样的裙子出场的,裙子的样式和质量都是没法说的,但仍然很可惜,对林月来说,裙子显得太长,她依然无法穿着出去显摆。 不过,退一万步说,鞋子和裙子如果都合林月的身,合脚,她也不想穿的,林月的生活历来简朴,昂贵的脂粉,珍贵的珠宝,时髦的服饰对她并没有吸引力,素面朝天自由自在才是她的真性情。 林月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刘奕杰,这些东西有什么来历吗?刘李氏微笑着,说这两样东西都是皇后赏赐给我的,我和相公将此送给你! 啥?鞋子和衣裙是皇后赏赐的?皇后怎么会赏赐刘李氏?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刘奕杰,再看看刘李氏,两人笑而不答。刘奕杰有意识的撇撇老爷子和其他在场的人,只是笑笑,并未做任何解释。 林月明白了,现场的人太多,刘奕杰不便讲。 后来林月终于知道了,刘奕杰在誊写弹劾尼莽古奏折的时候,想起林月说的话,要顾及皇上的恻隐之心,皇上为什么会有恻隐之心?刘奕杰当时虽然不知道豪格会死,但奏折直指豪格与尼莽古共同作案似觉不妥,皇上除了对豪格有恻隐之心,在这件案子里,还会对谁有恻隐之心?只有将豪格撇清,才能使皇上对豪格的恻隐之心得到解脱,但怎么撇清豪格?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罪恶强加在豪格福晋身上! 所以,刘奕杰就在奏折里加上了,尼莽古要挪用户部银钱,豪格大福晋就在豪格耳边吹枕头风,那意思就是提醒皇上,豪格是个好儿子,是豪格大福晋从中作梗,才使豪格做了傻事。果真,黄台吉看了刘奕杰的密报,也是这么认为的,豪格原本没有错,全是因为听信和迁就了大福晋的谗言,才使一个好儿子犯了大错。但刘奕杰怎么知道豪格福晋吹了枕头风?连皇上都不问,更没有人敢提出疑问。要不是黄台吉念及豪格福晋新寡,否则,豪格福晋这次也会受到重处。 林月心里很难过,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书,那些电视剧,对中国历史上的末代王朝,往往都会将亡国的罪恶强加给一个女人,比如周幽王的褒姒,商纣王的妲己,再比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还有死于马嵬坡的杨玉环等等,这对于处在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社会的女人,合适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失去了诸侯王的信任,然后灭国了,这关褒姒什么事?商纣王在位期间,荒淫无度,不修善政,甚至为镇压不听话的诸侯和大臣,发明了种种酷刑,以杀人为乐,这些暴行都是因为那个妲己? 为帝王歌功颂德的时候,女子只是一朵花,当帝王有罪的时候,女子就是一口锅,让女人为帝王顶锅顶罪。林月不禁轻叹一口气,就因为女人处于弱势地位,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罢了!毕竟,历史上的中国对女性的性别歧视很严重!民间如此,帝王亦如此,史书电视剧更是如此! 黄台吉对刘奕杰的忠心和处事的细心很满意,事后想赏赐刘奕杰,但刘奕杰已经是从二品大员,赏赐也得讲究技术,也得有个分寸,再说,豪格伙同舅子挪用国库经费的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如果皇上公开对刘奕杰进行赏赐,就会出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不赏赐刘奕杰,对于一贯坚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罚分明的黄台吉来说却惴惴不安,不好赏赐刘奕杰,那就赏赐刘奕杰的娘子,以赏赐刘奕杰娘子表达对刘奕杰的赏赐,所以,就以皇后的名义,对刘李氏赏赐了这两样东西。 刘李氏得到皇后赏赐的东西,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但听相公说要送给林月,她立马就答应了,林月是这次相公立功的策划人,没有林月,就没有这次事件圆满的结局,她更不可能得到皇后的赏赐,不仅如此,她的相公还很有可能因为尼莽古案身陷泥沼,甚至遭遇更大的噩运。 林月收下礼物,向刘奕杰施礼表示感谢,又向刘李氏施礼,也表示了感谢。刘奕杰和刘李氏忙不迭的回礼,嘴里说着不敢当,不敢当,该我们表示感谢之类的话。 大娘一听鞋子和衣裙是皇后赏赐的,两眼就放出惊异的光,皇后的东西只能天上有,哪能落入凡间被人看? 大娘盯着这双鞋子和裙子越看越喜欢,自己的福分大,居然能看见这样的宝物,还能拿在手里摩挲,心想,林月一个人拥有两样宝物,显得太奢侈了,如果将这条裙子送给黑三儿就对了,为什么要送给黑三儿?因为黑三儿现在怀了曹家的孩子,黑三儿为曹家传宗接代立了功,应该送她一份礼物。就像林月怀了曹杰璋,老爷子和大娘送了林月一块玉璋一样的。 大娘现在是越来越喜欢黑三儿了,黑三儿乖巧老实,在大娘面前显得非常卑怯,大娘不管对她怎样,她都无怨无悔,不像林月,经常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做些他们理解不了又稀奇古怪的事。黑三儿在老爷面前也是非常听话的,对曹家文更是温柔,曹家文不想着林月,也和曹家文黏着黑三儿有关。 现在黑三儿怀孕了,老爷子和大娘都很高兴,认为黑三儿怀孕,是为曹家传宗接代的贡献,所以对黑三儿也是看重。 大娘在看着皇后赏赐的宝物兴奋,林月却对四皇子带兵出征的事感兴趣,问刘奕杰,四皇子怎么就想起要带兵出征呢?刘奕杰说,当年黄台吉建立大清国以后,以前明朝的附属国对大清国都表示臣服,只有朝鲜既不表态,亦不改国号,甚至不接见我朝使臣,不接受大清国的国书,黄台吉早就气得暴跳,加之辽东的汉人因战乱逃跑,一部分人逃到了朝鲜,一个名叫毛文龙的明朝末期将领,在辽东时就抵抗后金,后来在朝鲜皮岛建立了东江镇,在毛文龙策划鼓动之下,辽东各地人民纷纷逃亡皮岛,毛文龙煽动逃往皮岛的人共同抵抗开国的大清,所以,大清国在朝鲜边界自己的统治区内获取粮食补给都要带兵保护。 大清迫于无奈,为了解除朝鲜对清朝的威胁和后顾之忧,黄台吉就以朝鲜不称臣为宣战理由,决定攻打朝鲜。但因为豪格的突然去世,才延后了出征朝鲜的时间,现在豪格的后事料理结束,四皇子就请求由他带兵出征朝鲜,在朝廷议事的时候,群臣都竭力支持四皇子出征,不少武将也都要求跟随四皇子一起作战。 刘奕杰说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头,说现在群臣几乎都站到了四皇子的队伍里,大家都心照不宣,豪格死了,四皇子递补豪格之位顺理成章,再说,四皇子确实不比豪格差,甚至很多方面比豪格的能力和表现更胜一筹。 皇上历来喜欢四皇子,不是多次称赞四皇子是柱石之坚吗?四皇子跟随父皇立过多次战功,作战有勇有谋,现在见四皇子请战态度坚决,群臣都全力支持,皇上也就允了四皇子的请求,但大将军的兵权却给了阿济格,让四皇子任了副将军。 黄台吉不让四皇子挂帅,不是信不过四皇子的能力,豪格刚死,黄台吉担心四皇子的安危,让阿济格任主帅,是保四皇子的安全,所以,这次为保阿济格和四皇子打胜仗,不仅为他们配备了得力大将和充足的粮草马匹武器,还决定亲自主持开拔仪式,为阿济格和四皇子出征鼓舞士气壮行,同时为他们祈求神灵保佑,得胜而归。 刘奕杰说到这里,心有不安,虽然四皇子替父出征朝鲜是一项壮举,但其中却另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原因。豪格死了,四皇子替补豪格应该没有悬念,但近来九皇子福临的神奇表现,却使四皇子平添压力,九皇子在治蝗,祈雨中的表现突然变得非常有神力,还亲自为父皇买药试药,深得父皇欢心,九皇子的这些表现,使精明的四皇子不得不有所警惕,以前的九皇子只是游手好闲的纨绔,但现在屡建奇功,像有神助。 虽然九皇子的表现还没有达到与四皇子势均力敌的程度,但不得不使四皇子更加努力,只有更加努力,多立战功,才能加大继承皇位的砝码,四皇子就竭力要求替父带兵打朝鲜。 而满朝文武对四皇子的举动也心知肚明,豪格死了,站队就自然是站在四皇子的队伍里才是正确的选择,所以,群臣都全力支持四皇子的请求,特别是武将们,纷纷提出要跟着四皇子一起出征,得到皇上选派与四皇子一起出征的武将,都像中了头彩,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摩拳擦掌。 刘奕杰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说以前在太子面前表忠心的人,这次站队转向,比任何人都迅速。真是人走茶凉,人死灯灭,人心难测呀! 第309章 出征如同阴兵过境 说起大臣们站队的事,林月不以为然的笑笑,问刘奕杰,你也想站在四皇子一边? 刘奕杰说,我是不喜欢站队的,但不喜欢并不能确保自己就能够不站队,你不站队,别人会逼着你站队。 刘奕杰说完,看着林月,你知道,不站队的人死得都比较惨,但如果站错了队,死得会更惨!虽然现在皇上对我表示信任,但以后怎么样就很难说,特别是在没有站队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待见不站队的人,这件事很难办呢!说完又忧心忡忡的叹口气。 林月打趣,说这有什么难办的?你站在福临的队伍里就可以了。 刘奕杰一听林月又说这话,疑惑的问,站在福临的队伍里真的很重要吗? 林月用打趣的口吻说,你如果一定要选择站队的话,最好站在福临的队伍里,这样你就有队了呀! 刘奕杰眨眨眼睛,仍然感到有些迷惑,前次听了林月的话,在对甘露任方丈的时候,站在福临一边,替福临说话,那次虽然得到皇上的赞许,但在场的大臣们却对刘奕杰的不识时务给了冷眼。现在四皇子闪亮登场,却听林月又说让他站在九皇子一边,林月说,站队太功利不好,会增加思想负担,也会增加站队失败后承受能力的风险,如果非得站队不可,帮帮福临应该不错的,你自己决定吧。 这是林月第二次告诉刘奕杰站队就站在福临队伍里的话,但为什么要站在福临的队伍里?站在福临队伍里有什么用?刘奕杰有些担心,现在站在福临队伍里的人很少,大家对福临的性格和能力都持不看好的态度。这个时候的林月是没有办法向刘奕杰说明的。 这时管家胡智德来到客厅,向林月使个眼色,林月秒懂,胡智德是告诉她,福临醒了。刘奕杰也看见了管家的眼色,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眼色的意思,但他知道林月一定有事。刘奕杰和娘子赶紧告辞走了。 林月来到后院,福临正弯腰认真看着那棵苹果树的嫁接点,见到林月,福临直起腰来,嘴角裂到了耳根。 林月问福临,听说你四哥要带兵出征朝鲜?福临点点头说,是的,过几天就要走了。 林月不禁叹道,四皇子打仗确实了得!听见林月夸赞四皇子,福临的情绪就显得有些沮丧,说我论文论武都不如四哥,每年我们都要随父皇一起去打猎,豪格和四哥每次都能打着狼呀熊呀之类的凶猛动物,只有我,每次打到的都只是兔子野鸡之类的东西,最大的动物也就是那次给你带来的鹿。 福临说起那只鹿,不由得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那鹿是鲁才他们帮忙才打着的。 林月同情的看着他,福临继续说,有一次,好不容易发现一头熊,我非但没有打着它,还被那头熊追着咬,要不是我四哥箭法好,一箭射中熊的脑袋救了我,我肯定被那头熊咬伤了或者咬死了。 皇子被熊咬伤有可能,咬死是不可能的,每次打猎,跟在皇上和皇子们身边的人多得很,这些人不是打猎,而是当主子出现危险的时候救主子的。 福临叹着气,又说,我四哥十四岁就和父皇一起出征打仗,我十四岁在家读书,连背书练字都在偷懒,四哥立下的战功无数,我至今都没有上过战场,说起来都很丢人呢? 正说着,听见浴室里的水流得哗哗响,福临和林月走进浴室,热水从水管流进浴池,福临在林月家里已经洗过多次澡了,洗澡时的舒适使他特别享受,福临迫不及待脱光衣服,赤条条躺进浴池里。 林月新做了一个可以拆卸的躺洗装置,洗澡的时候,身子泡在水里,头部枕在浴池外,洗澡的同时就可以洗头,这种比单洗澡更舒适,林月平日就是这样洗澡洗头的,但林月洗澡洗头是蒋玉娘替她洗,现在福临要洗头,就只有林月亲自为他服务。 福临赤裸的身子躺在温热的水里,头枕在浴池外,林月解开他的辫子,替他洗头。福临像所有男人一样,前额的头发剃得光秃秃的,留下后脑的头发就不多,辫子也不长。 林月觉得男人拖根辫子在脑后的样子实在很搞笑,想想前世那些男人,还是不拖辫子的男人阳光帅气,林月就打趣,你的发辫像老鼠尾巴,老鼠的尾巴应该是在屁股后面的,怎么跑到脑袋后面了....,福临没答话,却很快传来打鼾的声音。 他太疲倦,躺在如此温暖舒适的热水里,哪里抵抗得了沉重的睡意,一躺进浴池热水,就又睡着了。 林月坐在浴池边小凳子上,看着在热水里熟睡的福临,福临黑而健康的皮肤,黑而浓的眉毛,有棱有角的脸庞显出游牧民族特有的那种刚毅。史书或者电视剧里描写过很多顺治皇帝,但没人知道顺治皇帝的肉体像什么样,唉,顺治皇帝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只有一张图画,那张图上的顺治白白胖胖的,哪里是真实的黑黑瘦瘦的样子! 林月给福临轻轻洗着头发,认真观看福临的躯体,他的胸部还是厚实的,肩膀还是宽阔的,大腿还是比较粗壮的,这种肉体与林月前世接触过的那些小鲜肉,大肚腩的男人相比,福临显得更加健康一些。 虽然表面健康,但福临的性格和学识,却只是个二货! 林月眼里看着福临,心里却不断唏嘘自己的遭遇,前世的林月二十多岁还没有男朋友,来到这个世界,刚及笄就成亲,这个年龄,连英年早婚都说不上,只能是儿童早婚类型,早婚就早婚罢了,原本不能容忍曹家文纳妾愤而休夫,没想到自己却与妻妾成群的男人厮混,虽然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情夫,这个时代没有情夫一说,前世对情夫好像是称作小白脸的,但眼前的这个小白脸,怎么看都像一个小老粗! 前世的林月是个根红苗正的良家女子,到了这个世界,却沦为别人的小三,哪怕是皇上的小三,小三就是小三,在男人女人的性别上,只有男女之分,不因对方的身份有别。 林月坚持一夫一妻制的底线,在这个世界完全凌乱了。 福临走后,管家胡智德将库房储存的清单交给林月,胡智德说,刘大人送的那条裙子被大娘拿走了。 林月很奇怪,问大娘拿去干什么? 胡智德说,大娘说她要送人。林月心下自然很不高兴,刘奕杰送给自己的礼物,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拿走送人,这种做法是对自己极大的不尊重。但又一想,大娘自以为在曹家是一人之下全家人之上的权威,林月只是儿媳妇,对儿媳妇哪里有尊重不尊重的说法。 林月只好轻轻叹口气,心想,这条裙子自己不穿,大娘要拿去送人就罢了。 正说着,蒋玉娘手里捧着那条裙子进屋来,将裙子交给林月,说这是黑三儿叫我帮她还给少奶奶的。 林月看看胡智德,又看看蒋玉娘,问裙子不是大娘拿去的吗? 蒋玉娘说,听黑三儿说,这条裙子是大娘送给她的,大娘说黑三儿为曹家怀了孩子,应该感谢黑三儿,所以就将裙子送给了她。黑三儿知道大娘送她裙子是没有经过少奶奶同意的,但黑三儿又不敢不接,大娘走后,她背着大娘,要我将裙子还给少奶奶,说这是少奶奶的东西,她怎么敢要? 林月一听,轻轻点头,黑三儿待人接物比大娘靠谱。 蒋玉娘又说,黑三儿说,这件事只要不对大娘提起就好了,如果大娘知道了,她肯定要被责罚的。 林月点点头,看着裙子发愣。皇后赏赐的裙子,如此神圣之物,大娘居然送给儿子的妾?这事要被皇后知道了,不将大娘千刀万剐了! 大娘为什么如此胆大?大娘却很坦然,她的逻辑是,皇后送裙子给儿媳妇,东西就是儿媳妇的,儿子的妾替儿媳妇怀孕了,将儿媳妇的东西送给儿子的妾有何不可?大娘本着谁对曹家有贡献就奖励谁的原则,有何不可? 黑三儿将裙子退了回来,看来黑三儿还是有点良心,这条裙子虽然很珍贵,但自己穿不了,又没有合适的人可送,只能放在库房里,放在库房岂不白白浪费了?大娘将裙子送给黑三儿,黑三儿懂事,还了回来,既然黑三儿懂事,我林月就应该对黑三儿的举动表示支持,所以,林月让蒋玉娘将裙子再给黑三儿送去,就说这裙子是我送给她的。 蒋玉娘赞叹,少奶奶对妾太好了。 林月瞥了蒋玉娘一眼,说我不是对妾好,妾也是女人,我感谢她将这条裙子还给了我,说明她还是有点良心的,将裙子送给有良心的人,应该。 黑三儿得到林月送来的裙子,内心激动不已,这裙子是少奶奶送的,她可以名正言顺收下了,但如此珍贵的裙子,她哪里敢穿,将裙子小心折叠好,藏在了箱底。 四皇子带兵要出征了,人们都汇聚到京城的演兵场,观看朝廷为阿济格和四皇子壮行的仪式。 林月没到现场,现场人太多,她一个弱女子如果挤不进圈子硬挤,既难为别人还作践自己。不过,她知道仪式结束后,四皇子的队伍会经过杨树街,到时她也会看看热闹。 很快,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马蹄踩踏在地面发出的嘚嘚声,人们知道出征的队伍来了,自觉让开街中间的大道,全都伸长脖子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只见大街尽头旌旗招展,人吼马嘶,最先走来的,是两个骑在马上并排走着的将军,一个年老一个年轻。林月想着,年老的一定是爱新觉罗.阿济格,阿济格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位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他不仅是后金四大贝勒中的二贝勒,而且曾参与过有名的萨尔浒之战,灭乌拉部,灭叶赫部,克沈阳辽阳等战役,屡立战功。 阿济格旁边骑在马上的,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年轻人,他的头上戴着遮眉护耳的闪亮头盔,上身笼着一袭绯红团花披风,披风里面是金光闪闪的铠甲,两肩装有披膊,胸背及肩部等处还露出彩带结头,下身着一条皂裤,护膝也发着寒光,脚蹬一双高腰足靴,林月知道,这人必定是爱新觉罗.叶布苏。 但不管是阿济格还是叶布苏,他们的大半张脸都被遮眉护耳的头盔保护着,看不见他们的真实面目。 阿济格和叶布苏走过,后面紧跟着先遣部队,随后是铁甲骑士的大部队,所有的将士全都骑着战马,头戴狮子盔,脑后垂着鲜艳的红缨,身披铁叶攒成的铠甲,腰系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都有青铜护心镜,他们身背弓箭,手持藤甲,甚至还有两人共同使用的抬枪以及各种各样的武器,嘚嘚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紧紧跟在大部队后面的,还有步兵营,长枪营,火枪营,以及刀盾手,弓弩手....,还有拖着笨重火炮的火炮营。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这些长身管,纺锤形状的火炮,她想,这就是被称为十七世纪赫赫有名的,全世界最好的红衣大炮吗?看起来这种火炮确实令人胆寒,红衣大炮为黄台吉打天下也是功不可没的。 好几万将士的队伍,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完。打仗的将士走完以后,还有后勤部队押送的粮草和其他补给,大街上满是肩挑背扛和赶着骡车马车驴车的老百姓,这些老百姓没有统一的服装,也没有整齐的队列,但人数众多,乌泱泱的走了好久,大街上才安静下来。 林月的心情被战马的蹄声,兵士行进的脚步声和规模庞大的后勤阵容激动。前世她看过很多描写这个朝代将士出征的场面,那些场面一般都像广场的阅兵式,哪有她亲临现场看见的这种令人窒息而悲壮的场面。 林月脑海里响起岳飞的那首慷慨激昂,气势磅礴的《满江红》歌曲,“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林月被眼前的场景感动,不禁热泪盈眶起来。 林月是反对战争的,因为所有的战争带给人类的都是苦难,无论以什么幌子为理由出兵打仗,只要打仗,就会使老百姓受苦,就会对人类社会造成破坏,就会剥夺他人的生命....。 看着从自己眼前经过的将士,现在这些将士都是鲜活的生命,但他们走向战场,能再次回到京城的人到底有多少?这些鲜活的生命,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会成为冤魂野鬼,而他们准备去攻打的朝鲜也会尸横遍野,涂炭生灵。 林月默默看着走在队伍中的那些兵士的脸庞,突然感觉眼前出现的是阴兵过境的幻影。 第310章 两个老丈人打架 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与轻车都尉佟图赖,在等待上朝之前,居然在乾清宫外打了起来。 吴克善是个骁勇善战的猛将,在大清国建立之初屡立战功,而轻车都尉佟图赖,也是开国功勋之一,两人平日虽然没有好到手牵手一起上下班的程度,关系还是不错的。 但今天在等待上朝的时候,两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一见面就跟饿狼逮到羊一般,两眼冒金光,没说两句就动起拳脚来。 吴克善和佟图赖都不是那种细胳膊细腿的文官,两人都是彪悍的武将,不仅遵循能动手就别吵吵的理念,而且打架都不讲武德。既然两人打架实力相近,那么就无关技巧,佟图赖抬脚就向吴克善裆部踢去,吴克善侧身躲过,抓住佟图赖的大长腿,将腿向上一抬,佟图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再迅速爬起,一记老拳打在吴克善鼻子上,吴克善鼻血就哗哗流下来。 打架,从来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谁也不甘示弱,两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场面甚为激烈。 等侯在乾清宫外准备上朝的群臣见两人打起来,文官武将们一拥而上都跑过来劝架,还有人在大喊着福临。 福临见两个大臣打架,不禁兴奋起来,有这样的热闹可看,岂有不兴奋的道理?福临越看越兴奋,不禁大声喝起彩来,好好好,打得好!打他肋下,一拳绝对岔气!很快又惋惜的大叫,不要跳起来,直接用左摆拳或右勾拳就可以!群臣见福临如此兴奋,赶紧提醒他,打架的人是你老丈人呢! 福临眨眨眼睛,这才懵逼起来,他只觉得打架好玩,忘了两个打架的大臣都是他的老丈人。丈人打架,哪有女婿喝彩的道理! 好在上朝时间到了,群臣们不敢耽搁,佟图赖和吴克善也不敢再打,两人拍拍身上的尘土,骂骂咧咧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随着群臣一起向乾清宫走去。 黄台吉坐在龙椅上,突然看见吴克善满脸鲜血,赶紧问是怎么回事? 吴克善说,是佟图赖打的,佟图赖申辩,说是吴克善先将他撂翻在地,自己正当防卫! 黄台吉呵斥,两个大臣在乾清宫外打架,成何体统!到底因为何事,从实招来。两人见黄台吉动怒,不敢欺君隐瞒,就将打架的原因说了一遍。 原来打架的两人都是福临的老丈人,吴克善的女儿孟古青是福临的大福晋,佟图赖的女儿佟佳氏是福临的侧福晋。至于两个老丈人为什么打架,原因居然是为了一块香皂! 前次福临从林月那里拿了一箱香皂回家,自己只留了几块,其余大部分都给父皇送去了。 佟佳氏和其他几个侧福晋,庶福晋等人给大福晋孟古青请安的时候,孟古青闻到了佟佳氏身上的香味,一问,这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可以用来洗澡洗头洗脸的香皂。 孟古青问佟佳氏香皂哪里来的?佟佳氏说是别人送给福临的。孟古青闻着佟佳氏身上散发出的香味非常好闻,就叫佟佳氏也拿一块香皂给她,佟佳氏说香皂是福临的,她不能做主,福晋要香皂,自己找福临要。 孟古青一听佟佳氏出言不状,心里很是憋屈,自己是大福晋,找侧福晋要个东西,侧福晋却让她自己找福临要,这不是讥讽她吗? 孟古青一气之下就打了佟佳氏一个耳光,佟佳氏自认为没有过错却被孟古青打,心里也很憋屈,一把将孟古青推倒在地,孟古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佟佳氏就打,佟佳氏还手,两人就打起来。 女人打架都是老一套路,无非就是抓脸扯头发之类的经典打法。在场的侧福晋庶福晋见状,上前将两人奋力拉开,孟古青的头发被拽下来一大撮,佟佳氏的脸上被抓出几个血痕,打架嘛,终归是两败俱伤的,孟古青一只手捂着被扯痛头皮的脑袋,一手指着佟佳氏,声嘶力竭的喊着,你敢还手?跪下!跪倒廊下去。 佟佳氏摸摸自己的脸,脸被孟古青的长指甲抓伤了,冒出细密的血珠,佟佳氏也是有个性的,脖子一梗,说福临叫我跪我就跪!言下之意,你孟古青叫我跪没有资格。 佟佳氏说完,捂着被抓伤的脸哭着走了。孟古青气得脸色煞白,看着佟佳氏离去的背影,却无可奈何。 福临的后院怎么会是这样的状况?孟古青是大福晋,大福晋没有用过香皂,侧福晋反而有香皂用?这不符合逻辑呀?再说,大福晋找侧福晋要东西,侧福晋哪敢不给?不仅不给,还敢和大福晋打架?这种关系不是乱套了吗?不可能的吧? 但事实确实如此,福临的后院就是这种状况,这种状况已经存在了多年。 起因要从福临的亲事不如福临的意说起。 福临的亲事是他皇额娘定的,定亲的时候,福临只有六岁,孟古青十岁,福临成亲的时候也才十来岁,身体发育没成熟,性格也正处于叛逆期,叛逆期的福临,很是厌恶皇额娘给他定亲的行为,但孝庄为了巩固娘家在大清国的地位,硬是将自己的亲侄女儿嫁给自己的亲儿子,她自诩这是亲上加亲的姻缘,福临再不喜欢,孝庄为了娘家的地位,对福临的反抗没有半点妥协,福临年龄尚幼,反抗无效,只能将不满情绪强压在心里。 福临恨皇额娘给他定亲的行为,恨屋及乌,孟古青就成为被福临恨的那只乌鸦! 按照林月前世对婚姻的定论,三代以内新婚夫妻有共同的祖先,就是近亲婚配。现在别说三代以内,福临与孟古青的爹娘原本就是亲兄妹,他和孟古青是第二代的姑表兄妹,姑表兄妹结婚简直就是乱伦。 不过,那个年代的婚姻没有乱伦一说,除了亲兄妹不能结婚,其他的全面开放,既然一般老百姓都讲究门当户对,皇家的婚姻更是只有政治,没有伦理,当然,也没有人懂近亲结婚对于人伦和给人类繁衍带来的恶果,只要政治正确,想和谁成亲就和谁成亲,在没有科学伦理约束的时代,婚姻就非常任性。 福临和孟古青成了亲,孟古青成为福临的大福晋,但福临和孟古青都不是省油的灯,福临自小脾气性格就很倔强,既不是一只好鸟,还是个二百五,但孟古青也不是温柔的女子,从小养尊处优,对人颐指气使惯了,两个性子刚烈的人凑在一起,其结果可想而知。 福临一开始就不喜欢孟古青,不喜欢孟古青,看她的所有言论行为都不顺眼,都像是看见偷了自己斧头的人。 新婚之夜,两个身体还未发育成熟的男孩女孩坐在床边,两人都不为新婚激动,就这么呆愣的坐着,屋里点着很多红烛,显得很喜庆,但这个时候,孟古青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打了一个屁,这个屁不仅响声怪异而且还有点长,福临嫌恶的盯着孟古青,你打屁? 孟古青在家里是骄横惯了的,不懂道歉,这时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对福临的质问就很不高兴,我打的,咋了?福临站起身来就要走,孟古青赶紧说,我姑母说了,今天晚上你不准出去。 福临更是气炸了,转身瞪着孟古青,你敢拿皇额娘威胁我?孝庄知道福临不喜欢孟古青,担心新婚之夜福临闹脾气不与新娘同房,如果新郎与新娘在新婚之夜没有同房,这事闹出去就是一个大笑话,新郎是自己的儿子,新娘是自己的侄女,闹出笑话来,对所有人都不好看。所以,孝庄就告诫福临,今天晚上不得出新房。孝庄说这话,不仅仅是说给福临听的,也是故意说给孟古青听的,意思是让孟古青监督福临。 现在福临虽然瞪眼看孟古青,但孟古青仗着姑母确实说过这话,也不甘示弱的瞪着福临,原本按照福临的脾气,他不会顾忌皇额娘的告诫,但今天晚上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再怎么使性子也要待明天再说。 福临愣了一下,气鼓鼓的来到床边,一边嘟囔着,不出去就不出去,一边蹬掉自己的鞋子,拉开一床被子就和衣躺在了床上。 今天应付了娶亲的繁文缛节,福临早就累得浑身骨头散了架,头一挨着枕头马上就发出了呼呼的鼾声。孟古青瞪眼看着蒙头大睡的福临,轻轻啐了一口,今天的孟古青也和福临一样,累得像条狗,她脱掉鞋子,拉开另外一床被子,倒头也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福临睡梦中尿急,到处找尿盆,实在找不到,索性将尿拉在了被子里,尿拉的很急,尿量也有点大,孟古青被温热的尿臊味熏醒,掀开被子一看,福临流了尿!孟古青就大喊起来,你为什么将尿拉在被子里? 孟古青这么一叫,自然就惊动了守候在床边的丫头仆妇,福临已经是十来岁的小孩了,对流尿这种事自感羞愧,没想到这事却被孟古青张扬起来,福临对孟古青就更加气恼。 自此,福临就不到孟古青房里过夜,孟古青向姑母哭诉,孝庄将福临骂了一顿,福临才很不情愿的与孟古青住了两夜,没想到孟古青就怀孕了,还生了一个女儿。虽然福临早就想休了她,但孟古青有皇额娘罩着,福临只能强忍。 就是因为孟古青在福临家里的这种状况,侧福晋和庶福晋们都不把孟古青放在眼里,这才出现了孟古青要罚佟佳氏跪,佟佳氏不跪的怪相。 佟佳氏不跪,却使孟古青遭了殃。 待福临回家,佟佳氏向福临哭诉,福临自然是护着佟佳氏的,就让孟古青跪在了廊下。 虽然孟古青不得宠,但自己毕竟是大福晋,被罚跪在廊下还是很伤面子的。孟古青就跑回娘家,向爹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哭诉,吴克善知道福临不喜欢女儿,但他做岳父的也没有办法,女婿是皇子,他总不能将女婿打一顿。听说佟佳氏与女儿打架,还抓掉女儿一大缕头发,佟佳氏是侧福晋,侧福晋怎么敢和大福晋打架?佟佳氏敢和女儿打架,必定是她爹没有教育好的缘故。 吴克善就将气洒在佟佳氏的爹佟图赖身上。 佟佳氏见孟古青回娘家告状去了,她也回了娘家,佟图赖看着女儿被抓伤的脸,对吴克善自然也是很有怨气的。女儿被打最伤爹体,不仅仅是女儿没有脸面,更是当爹的没有了脸面,而福临的两个岳父偏偏都叫李刚。 第二天吴克善和佟图赖两人在乾清宫外等着上朝的时候,福临的两个老丈人狭路相逢,短兵相接,连蹬带踹的就打了起来。 第311章 非你不娶 黄台吉疑惑,你们打架的原因是为了一块香皂? 吴克善和佟图赖都愣了一下,是呀,自己的女儿不是因为那块香皂的事才打架的吗? 大臣们没有听说过香皂,不禁窃窃私语起来,香皂是个什么东西?为了一块香皂,两个福晋打架?然后两个福晋的爹又打架,那香皂一定很珍贵,一定是个好东西。 大臣们对佟图赖和吴克善打架不关心,倒是对香皂提起了兴趣。皇上这段时间一直在用福临送来的香皂,孝庄用了也非常喜欢,对香皂赞不绝口,香皂去污力强,而且有很好闻的香味,洗澡以后,身子不再油腻腻的或紧绷绷的,很舒服,孝庄已经告诉福临,让他再多送一些来。 既然打架的原因不是政治也不是战争或民生的大事,黄台吉就不再追究打架的事情,训斥吴克善和佟图赖,说你们的女儿,一个是大福晋,一个是侧福晋,福晋和侧福晋打架,这成什么体统?紧接着,黄台吉又训斥福临,后院管理的重要性你不知道?以后不得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三人被训斥,都下跪表示谢恩。 早朝一结束,就有不少官员好奇的拦着福临问香皂的事。福临自然说不清楚,想起皇额娘让自己再送一些香皂的话,他又来到林月家里。 福临一见到林月,就绘声绘色将家里的两个福晋和两个老丈人打架的事说了一遍,又说散朝后官员们都向他打听香皂情况,不少人表示如果香皂有卖的,一定要买些来用用,又说皇额娘要他再拿一些香皂给她云云。 林月听着福临讲述今天发生的事,乐得哈哈大笑。福临见林月笑得花枝乱颤,就很尴尬。要不是孟古青惹是生非,我也不会在朝堂上被父皇当着大臣们的面训斥。说到这里,福临心里对孟古青就更加厌恶,不禁咬牙切齿,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林月问他,你还家暴?福临眨眨眼睛,家暴?什么叫家暴?男人教训女人而已,男人教训女人不叫家暴。 福临看着幸灾乐祸的林月,突然就说,我将孟古青降为侧福晋,你嫁给我,做我的福晋吧?你做了我的福晋,我就不用往你这里跑了。 林月一听,吓了一跳,看福临不是开玩笑,而是一脸认真的表情。林月心里就咯噔一声,赶紧收敛住幸灾乐祸的笑容。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福临向着林月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你喜欢我我就嫁给你?福临感觉林月的问话不对,警觉的问,你不喜欢我?不愿意嫁给我? 林月说,难道喜欢你就要嫁给你?不嫁给你就是不喜欢你?你这是什么逻辑? 福临懵了,他认为林月嫁给他做福晋,林月一定非常高兴,毕竟福临是皇子,还是参政御皇子,哪个女人不愿意嫁给皇子做福晋呢?不过,这只是福临一个人的想法,林月不仅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福临,自从休了曹家文,见男人们对纳妾行为如同穿衣吃饭一般随意,她就打消了再嫁为人妇的念头。这个世界没有女人说话的余地,说男女应该平等方面的话没人懂,说多了自己也很累。 林月见福临懵逼,要我做你的福晋?不稀罕! 福临猛然想起林月说要帮助他继承皇位的话,拍拍光秃秃的脑门,兴奋得大叫起来,我知道了,你不稀罕做我的福晋,那就待我继承了皇位,一定要你做我的皇后!说完,就得意的看着林月笑。我很聪明吧?你的心思一猜就猜中! 林月更加郁闷,原来福临对她不稀罕做福晋,是认为她在嫌弃福晋位份低,看中的是做皇后?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福临,意识到福临的想法对自己的人生走向会造成悲剧,赶紧表态,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福临脸上得意的神情僵住了,不解的问,你做皇后都不愿意?那你想干什么? 林月说,我就想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福临说,你做了皇后,就是国母,一国之母难道不自由不自在? 林月眉头皱得更紧,国母有自由吗?哪个朝代的国母是有自由的?皇宫就像一个鸟笼,国母只是关在笼子里的一只鸟!啥?国母是一只鸟?还是关在笼子里的鸟?福临想起自己的皇额娘,在林月的眼里,难道尊贵无比的皇后或皇额娘是一只鸟?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满眼的不解。 林月正色,你记着我说的话,你从来没想过做你的福晋或皇后,所以,你要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将我们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注意哈,林月不是说把她一个人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是说将我们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是谁?自然是指的林月和福临两人。 一个在表白时被拒绝的男人,最敏感的不是表白本身,而是自己的自尊心被伤害,听林月说她做福晋或者做皇后都不会嫁给自己的话,不禁勃然大怒,一股无名火被点燃升腾。 福临的性格原本就是喜怒无常的,我一个堂堂皇子,所有女人都哭着喊着要嫁给我,你却要我打消娶你的念头,还认为嫁给我是将我们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你瞧不起我?你藐视皇家子孙? 福临满脸愤怒,瞪着林月的眼睛就要喷出火来。 这是林月第一次看见福临发怒时的狰狞样子,人说伴君如伴虎,这只老虎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眼就不认人。 林月前世看过的那些史书和电视连续剧,就知道很多伴君如伴虎的剧情,当自己真的遇到了一只老虎,她的感受自然比看书看电视剧更加深刻。但现在的福临还不是老虎,只是林月的情夫,再说,穿越过来的林月,比福临见过更多世面,具有更多科技知识,福临除了对林月动用武力或者直接杀了她,林月对付福临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月撇了福临一眼,对他眼里快喷出火的架势并不气恼,微笑着问他,我瞧不起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瞧不起你呢?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所有的言论行动,哪句话哪件事说明我瞧不起你? 福临对林月的淡定很不适应,如果是在家里,他对无论哪个女人一瞪眼,那个女人就会吓得跪地求饶命。现在他如此瞪着林月,林月不仅不跪地求饶,居然还敢笑着与他说话。 福临眨眨眼睛,想想也是哈,自从他被林月从护城河里救起,林月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护着他,他近年来的各种表现,在父皇和皇额娘那里,在大臣们那里以及兄弟们那里,是出尽了风头的,连父皇都夸他有神助,像换了一个人,神助难道不是林月的帮助? 林月多次为自己出谋划策,只要他按照林月的说法想法去做,次次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局。林月对福临做了那么多事,说了那么多话,确实没有哪句话哪件事是在瞧不起他。 不过,也不是说林月从来都没有做过瞧不起他的事,至少有两件事吧?一是中秋节前的那一天,福临被林月打了耳光,脸上红肿了好几天,那个耳光是因为林月要他睡觉前洗澡刷牙,这个耳光应该算是在瞧不起他吧? 第二件事,是他摇晃了林月嫁接的苹果树,被林月按在地上打,不过,这一件好像不应该算,因为林月不仅没打着他,还将她自己的手指关节硌痛了。 福临想起自己与林月的那些过往,看着林月仍然微笑的脸,她的微笑就像泼在烈火上的一盆水,福临脸上的怒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没有怒气了,他就坐到林月身边,拉起林月的一只手紧紧握在他宽厚的大手里。 林月明白,这就是他道歉的意思了。 福临拉着林月的手默默摩挲着,既然林月说不嫁给他不是因为瞧不起他,那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林月心中另有其人? 福临突然感觉忐忑不安起来,如果林月心中另有其人,她的心被另外的男人夺去,心就不在福临这里,一个被夺去心的人是很难将心再找回来的。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难道还能救活?福临刚泄气的皮球瞬间又灌满了怒气,一下丢开林月的手,怒喝一声,你想嫁给谁? 福临因为恼怒,正在气头上的人用劲就没有轻重,林月的手臂被扭了一下,顿感手肘一阵疼痛,不禁叫出声来。林月将疼痛的手肘紧紧捂着,痛得嘴里丝丝吐着气,眼里就哀怨的瞪着福临。 现在为止,真正让林月动心的男人一个都没有,平民中的读书人曹家文,朝廷中的准皇上福临,她都接触过了,这个时代是根深蒂固的男权社会,男人唯我独尊,很少有人出自内心的尊重女人,将女人放在与男人平等的地位上对待。比如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的福临,要让她成为福晋成为皇后的福临,他今天能为了林月将孟古青降为侧福晋,难道他明天就不可以移情别爱休了她? 林月捂住被福临扭痛的手肘。如果一个人的命运被另外一个人掌握,自己将余生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整天低三下四讨好卖乖的过日子,那样的日子一定很郁闷,也很不保险。林月不适应这个世界的价值观,更不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没人理解她,因为没人相信世间真的会有穿越几百年间的人存在,也从来没人听说过,男人和女人之间应该平等。 林月早就下了决心,自己在这个世界时日不多,余生要做自己的女王!所以,林月向着福临就愤怒的大叫一声,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谁也不嫁! 福临愣了一下,除了父皇和皇额娘,他从来没有被人像这样大喊大叫过的经历,面对林月恼怒的脸,他既然有些不知所措。 林月心下腹诽着,什么人呢?如此喜怒无常,以后做了皇上,这样的人还不得将大清国人折腾得哭爹喊娘?而福临再豪横,再二百五,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对林月动粗的念头,不是他打不过林月,而是林月在他心目中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他的祥瑞,他不能对祥瑞动粗,所以福临就只是气得干瞪眼,无可奈何。 林月不怕福临的干瞪眼,眼里闪现挑逗的光亮,你来呀,你来打我呀!我们互相伤害呀1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对方。倒是林月先忍俊不禁笑了,因为她看着福临的样子,像个干瞪眼的表情包,那表情包像个什么?像条秋刀鱼! 林月语气缓和下来,我不想嫁给你,不是不喜欢你,更不是瞧不起你,原因很多,几句话说不清楚,今天我只是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你,所以,以后你不要再说类似的话。 福临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生性执拗的他逆反心理很重,虽然不对林月动粗,但也不会因为林月的告诫轻易妥协,福临态度强硬,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非你不娶! 现在是林月僵住了,面对执拗不省油的这盏灯,林月深感掉进了一个大坑,这坑四壁光滑,爬都爬不出去。怎么办?如果两人就这么僵持下去就会无休无止。 林月败下阵来,不想再说她嫁与不嫁的话题,突然想起福临刚才说的事,福临的福晋们打架,老丈人们打架,大臣们打听香皂的事,既然为一块香皂就能演绎出如此奇妙的故事,说明香皂在这个世界是有需求的,有需求就有市场。 现在林月用的香皂肥皂,只是她在家里自己做来自己用的,还没有精力考虑建香皂肥皂厂的事,现在与福临这么一闹腾,林月就决定办一个香皂肥皂厂。 第312章 决定与福临一起建厂 生产香皂肥皂,投资不多,工艺成熟,原材料很容易得到,但办厂单打独斗不过瘾,是否应该将福临也拉进来呢? 与福临合资办厂,不在乎他的投资,在乎的是他即将做皇上的身份,一个没有办过厂,经过商,赚过钱的人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皇上?再说,林月早就实现了财务自由,她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个投错了胎,走错了路而且寿命还很短的过客,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是有人说,独乐乐不是乐,众乐乐才是乐吗?那就有钱大家一起乐吧! 林月笑着问福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缺钱吗? 福临一愣,赶紧将坚决要娶林月的思绪收回来,缺钱呀,不仅我缺钱,我父皇和皇额娘,以及整个朝廷都缺钱。 林月又问,你一年的例银有多少?福临想想说,不包括那些实物,例银大概是一千两左右。林月一愣,皇子一年的例银才一千两左右?这么一点钱,与林月相比,福临就属于缺钱的贫困人口。 林月眉眼都是笑,你愿意成为一个有钱人吗?福临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愿意,谁不愿意成为有钱人呢? 林月说,我们联合建一个香皂肥皂厂怎么样?你如果愿意投资,从明年开始,我每年都固定给你分红五百两,怎么样? 福临当然不知道什么叫投资?但每年林月给他五百两,自己的例银不是就增加了一半吗?例银增加一半,那日子过起来就不会这么紧巴巴的了。不过,要得到林月给的五百两,好像是有条件的呢?什么条件?投资?福临不懂,他急切的看着林月,那眼神,就像一条狗看着刚出锅的肉骨头,想吃又怕烫。 林月说,我计算过了,建一个香皂肥皂厂,只需要一千两银子,你投资一半,给我五百两,这五百两银子就是你的投资,明年开始,我就每年固定给你五百两作为分红。 福临不懂什么叫建厂什么叫投资什么叫分红?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东西,他的族人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是从来不建厂不经商的,听不懂也就不足为奇。但福临知道林月说的意思,他拿五百两银子给林月,以后生产了香皂肥皂,林月就将卖香皂肥皂的钱拿五百两给他。 想着那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福临兴奋起来了,不过,兴奋之余突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在哪里去拿五百两银子呢?别看福临是皇子,但因为不办厂不经商,除了朝廷给皇子们的例钱而外,几乎没有其他进项,所以,福临手里并没有多余的银子。 林月开导他,你没有钱可以找别人借呀!明年你就能够还钱,还了钱以后,你分到的钱就是你的钱了,这是无本生意,何乐不为呢? 福临还是很为难,说五百两银子呢,谁有那么多银子借给我呢?林月坏笑起来,怂恿他说,你不是有很多老丈人吗?丈人多得能组团打架!哪个丈人有钱,你就找哪个丈人借吧! 福临眼睛一亮,一下来了精神,对呀,我的好几个岳父都有钱的,找他们借谁敢不借? 林月看着福临兴奋的表情,心里笑骂着,这些倒霉的岳父,将女儿嫁给这样的女婿,女婿单方面宣布向岳父借钱,岳父谁敢不给?不给?女婿就带你去爬山! 林月说,那就定了,你尽快拿五百两银子给我,我尽快将香皂肥皂厂建起来,你以后就会有钱用了。 建香皂肥皂厂,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生产项目,对于林月来说,香皂肥皂的配方和生产工艺都是现成的,建厂?小菜一碟。 人说亲兄弟明算账,亲兄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在经济利益上算账都要清晰明了,林月和福临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只是人生路上的合伙人,合伙人做事怎么能不算账?所以,林月与福临就像模像样的签了一个合资建厂合同。这个时代没有合同的说法,京城的人将合同叫书契,但不管叫书契还是叫合同,都没人敢与福临立字据,因为合同的双方是平等的,谁敢与准皇上平等? 福临看不懂合同内容,但他相信林月,就认认真真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爱新觉罗.福临。 签了合同,林月说,我正有一件事要找你,你来了,我带你先去看看。看什么?福临问。 林月神秘的说,看我们种的红薯,马上要收获了,你去开开眼界吧。福临从来没有听说过红薯,但看着林月兴奋的样子,就知道红薯一定是个好东西。 这里免不了解释一下,红薯的生长期只有半年左右,怎么这个时候才说收红薯的事?唉!林月要说的事很多,没办法,收红薯的事就只能趁现在有空才说。 林月叫上管家胡智德,账房先生陶学奎和刘元贺等人,林月与福临坐马车,大家一起到刘家村去。 临走的时候,林月还没有忘了告诉李赐克,说如果有人来找方大人,就说我们到刘家村去了,那人如果想到刘家村,你陪他去即可。李赐克点头,说知道了。 刘家村就在京城郊外,不一会儿就到了。刘元贺的儿子刘思旺已经将搭建在红薯地上的窝棚都拆掉了,现在能看见的,是满地清绿但开始枯败的红薯叶蔓,有的红薯已经从地底下裂开的口子里露出红色的皮,这些红色的皮,星星点点裸露在地垄泥土外,红薯长得太大太多,好多地垄泥土表面都被崩裂开了口子。 附近的村民早就发现了种的东西,甚觉好奇,但刘思旺不敢说,也不能说,如果村民知道红薯是可以吃的东西,他担心红薯被村民偷了或抢了,自己辛辛苦苦照顾红薯的心血不是就白费了,再说,红薯地是少奶奶的心肝宝贝,将如此重要的心肝宝贝托付给他照管,他要对得起少奶奶对自己一家人的大恩大德,眼看红薯成熟了,不能让红薯地受到破坏或损失,也不能天亮了撒泡尿在床上,刘思旺全家仍然守护着红薯地不敢有半点懈怠。 现在见林月等人来了,刘思旺脸上笑得像绽开的一朵花。村民们见来了人看地里长的东西,也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 林月站在红薯地边,指着地里的红薯叶蔓问福临,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地里的红薯叶蔓,福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别说他不认识红薯,但凡地里的庄稼他几乎都不认识。 林月看着福临一脸懵逼的表情,心里就感叹,想起前世她读过的一个词人写的词,恰巧就是说的眼前这个福临,可怜生在帝王家...,林月又问,你知道这些叶蔓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好吗?福临摇摇头。 林月再问,你知道地里长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吗?福临还是摇摇头。 最后林月说,格物致知,这句话你肯定知道。福临一下来了精神,他读过《大学》,知道格物致知是儒家讲一切事物都要亲自去“格”才知道何为“物”的道理,福临赶紧卖弄一下他的学识,将格物致知的道理摇头晃脑的背诵了一遍给林月听,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福临意犹未尽,还想再背下去,林月听福临背诵这段道理,就像听他绕口令,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所措。 林月赶紧喊着,停停停,福临这才停下来,得意的看着林月。 林月撇撇嘴,说会背这些书有什么意思?你要亲自实践才会真正知道格物致知的道理。 福临问,怎么实践?林月说,我告诉你吧,长在地里的东西名叫红薯,要让红薯生长,就要挖地垄,栽苗施肥,锄草捉虫,你没有亲自做过这些农活,你就没有资格说你理解了格物致知。 林月的一席话,令福临茅塞顿开,林月说,我不用对你讲过多的道理,你亲自动手比你读一千遍书还有效。 林月叫刘思旺拿来几把锄头和几个背篓,对刘思旺说,你教方大人怎么锄草,牵蔓,捉虫,刘思旺不知道方大人是何人,见福临穿着华贵的衣物,佩戴着昂贵的饰物,就知道福临一定是个没有做过农活的公子哥,如果他知道林月要他教的人是后来的皇上,刘思旺一定会吓得尿裤子。 林月让福临将长过膝的衣襟撩起来打个结,固定在腰间,将长裤腿挽至膝盖,这种短打扮才适合劳动人民做农活的样子。福临很兴奋,他父皇在皇宫里开了一块地种蔬菜,父皇贵为天子都亲自做农活,福临亦对今天能拿锄头种地深感自豪,这是自己在践行格物致知呢! 胡智德,陶学奎都是干过农活的,现在不用动员,他们都捆扎好长衫,拿起锄头就干起来。明天就要收获红薯了,完全没有必要现在还来锄草牵蔓,但林月为了福临亲自做农活,她也只好没事找事,让福临做锄草牵蔓的活儿。 第313章 吃红薯打屁是好事 黄台吉回到后宫,与孝庄说着话,孝庄说,前次给福临说了,让他再给我们送些香皂来,不知道福临这几天在干什么,是不是他忘了? 黄台吉叫来太监总管李公公,说你去看看福临,看他在干什么,皇额娘叫他带香皂,他是不是忘了。 李公公赶紧应诺,一路赶到福临的府邸,府邸没人,但管家告诉李公公,福临喜欢呆在他救命恩人那个名叫林月的人家里,你在那里去找找看。 李公公坐着轿子又到了林月家,李公公是知道林月家的,他到林月家颁圣旨时林月不跪,说是膝盖患了关节炎,在李公公所接触的人中,皇上颁旨赏赐的人,林月是唯一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在领皇上圣旨时不跪的人,所以,李公公对林月就留下深刻印象。 现在李公公径直来到林月家,但家仆李赐克说少奶奶和方大人到刘家村去了,如果李公公要去,他可以带路。 方大人到刘家村去干什么?李赐克不知道,李公公就让李赐克带路,来到刘家村。 只见刘家村马车道边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正在看热闹。李公公下了轿子,来到地边,突然看见福临挽着衣袖和裤腿,一件长过膝的丝绸衣衫襟被打了一个结,固定在腰间,福临手里握着一把锄头,在一个农夫的指导下,正在笨拙的用锄头刨去地里的杂草,李公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来。 林月见到了李公公,知道他是来找福临的,没搭理他,福临在认真锄草,也没抬头看他,倒是那些围在地边看热闹的人,见福临做农活时的笨拙样子,都开心的不断起哄耻笑。看呀,那人像在锄草吗?弓腰撅臀,像个大虾米!这话引来人们一阵大笑。 李公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尊重皇家体面的场景,更没有听见有人胆敢耻笑皇子的话,立马黑下脸来,对围观的人大叫,你们蔑视皇家,该当何罪?人们一听,惊愕的看看训斥的人,这才见他穿着宫里的服饰,就知道是紫禁城里的人,年长的村民就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其他的村民则不知所措。 林月瞥了李公公一眼,一脸的不屑,什么人呢?大庭广众之下,拉大旗作虎皮。 李公公又向村民们怒喝,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参政御皇子,你们居然敢说他弓腰撅臀像个大虾米!反了你们了! 村民一听,被他们耻笑的人居然是皇子,还是参政御皇子!村民们哪敢再说话,所有人都噗通噗通跪下,向福临磕头谢罪。 刘思旺一听自己正在手把手教做农活的人是参政御皇子,也吓得噗通一声在红薯地里跪了下去。 唉!被李公公这么一搅局,农活没法再做了,林月只好叫收工。 村民们也不敢再围观,纷纷离开各自回家。 李公公对福临说,皇上有旨,问福临的话,皇额娘要的香皂,福临是不是忘记了? 福临一听,赶紧看着林月,林月代福临回话,说他没忘记,今天就要带些回去。 李公公又愣了一下,皇上问福临的话呢,这个女人怎么敢代福临回话?反了他了!正待发作,突然想起在林月家颁圣旨时自己差点下不来台的尴尬,他赶紧收敛住脸上的怒气,讪笑一下,说知道了。 李公公走了,村民也都散了,林月决定先挖几窝红薯出来看看长势,毕竟红薯是长在地里的,这些红薯到底长得多不多,大不大,只有挖出来看了才知道。 林月叫拿一杆秤来,尔后指导刘思旺挖红薯。先将要挖的红薯叶蔓割下,再将红薯边上的泥土疏松,然后才顺势将红薯刨出土来,刘思旺种了几个月红薯,他也没见过红薯长什么样,现在按照林月的指导,小心翼翼挖出第一窝红薯,当硕大的十几个红薯从土里被刨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圆滚滚,皮色红润的东西,用秤一称,这一窝红薯,最大的一个足有两斤重,加上其他略小一些的,一窝居然有八斤多。 再挖几窝看看,每窝红薯都有五六七八斤重,结红薯最多的一窝,也有接近十斤。林月心中有数了,沙壤地种的红薯,比粘性土地种的红薯产量更高。 林月将最大的几个红薯放在一边,将个头中等的红薯给刘思旺留了几个,他辛苦种红薯,第一拨的收成应该给他们尝鲜,个小一些的红薯,连须带尾的让刘思旺储存到地窖里,之前她已经叫刘思旺挖了一个专门用来储存红薯的地窖,在地窖里储藏红薯是最好的方法,过几个月,这些小红薯就可以殡在地里做下一季的种子。 剩下的林月就拿走了。林月告诉了大家红薯的蒸煮方法,又安排了后天收红薯的事,红薯怎么挖,怎么过秤,怎么挑选分装,怎么储藏,她都一一作了详细安排。 安排完毕,福临随林月回家。林月将拿回家的红薯交给蔡宝志,让蔡宝志蒸熟后大家尝鲜。蒸熟后的红薯端上桌以后,所有人闻着从热腾腾的红薯里散发出的香甜味,都感觉嘴里的口水要流出来了,林月将红薯分给大家,一人只有一小块,大家都小心翼翼将红薯放进嘴里咀嚼,沙壤地的红薯比黏土种的红薯更加软糯香甜,大家第一次吃红薯,没想到这个东西居然那么好吃,个个都吃得笑逐颜开,交口称赞。 福临三两下吃完自己面前的红薯,见林月的盘子里还有一大块没吃,他实在忍不住,毫不客气将林月面前的那块红薯拿到自己面前,放进嘴里就吧唧起来。 林月看着福临的吃相,甚觉好笑,说你真是个二百五!福临已经知道,二百五是说他很可爱的意思,就得意的说,我种红薯格物致知,吃红薯也要格物致知,后天挖了红薯,我一定要吃个够,这玩意儿实在太好吃了。 林月见福临如此馋红薯,就说红薯不仅好吃,更重要的,是高产,一亩地可以产六千至八千斤红薯,最高的可达到上万斤。如果农民都种红薯,吃不饱饭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现在福临的表情像个好奇宝宝,一亩地产六千至八千斤?这个年代的庄稼因为品种和耕作技术落后,无论种植什么作物产量都很低,亩产五百斤八百斤就算很不错了,林月却说,一亩地的红薯可以产六千至八千斤!她肯定是说错了,或者是她计算错了,六千至八千斤?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林月说,今天我们挖的红薯按照平均计算,一亩地产六千到八千斤肯定没有问题。后天我们就要挖红薯了,红薯挖出来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你向父皇上个折子,请父皇安排户部官员到现场监督,如果一亩地达不到六千斤,我愿意拿二百两银子出来做赌注! 福临绝对相信林月不会说瞎话,也从来没有不靠谱的夸海口,既然林月说一亩地的红薯可以产六千斤以上,那就一定能产六千斤以上,福临没有发言权,也没有否定的理由,相信林月的话就对了。 林月拿来书写纸,这次与以往一样,林月动嘴不动手,福临动手不动脑,林月一边说,福临一边写,很快,一份奏折就写好了。 福临看着奏折上的文字,两眼放光,再看着林月,那眼神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嘴里念叨,如果一亩地真的生产出了六千斤红薯,不仅解决了父皇焦虑的粮食问题,对民心,对社会安定都是不可限量的功劳哇!奇迹,奇迹,真是奇迹! 林月前世学过近代历史,知道红薯大面积种植的时间是清朝中期的康乾时代,与现在推广种植时间晚了近百年,提前一百年推广种植红薯,对清朝的发展和民生的影响功劳太大,林月不愿意居功,她仍然要将这份功劳送给福临。 林月对福临说,这项功劳是你的,你亲自做农活,为红薯牵蔓锄草,亲自试吃红薯,后天还要亲自指挥挖红薯,以后你还要继续亲自推广种红薯,所以,这份功劳没人抢得去,你为了老百姓的生计,立下丰功伟绩当之无愧。 福临满脸疑惑,也很纳闷,我今天就那样牵动一下藤蔓,象征性的动动锄头,刚才吃了几块红薯,就立下了当之无愧的丰功伟绩? 林月笑着说,那是当然的,这就是人与人有云泥之分,天壤之别的道理,一般的人再怎么劳做,也只是简单劳动,而你不同,只要你一做农活就不同凡响,你知道不同凡响的意思吧,所以你做农活的意义与一般人就完全不一样,别人说话,一句是一句,你说话,一句顶万句! 福临瞪大眼睛,我真的有这么神奇的能力?林月告诫他,说一个人一定要自信,不自信就会贻误大事。 福临立马信心爆棚,使劲点点头,既然林月说一亩地产六千斤红薯的功劳是我福临的,那就应该是我的,我一定要自信,不自信就一定会贻误大事。 林月见福临点头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愿意在世人面前表功,因为她的功绩对她没有半点好处,不仅引人关注,将自己暴露无遗,而且如果不能自圆其说,就只能被人解剖,林月每每想起后果,她就深感后背发凉。除此之外,林月在这个世界的时日不多,要这功绩有什么用? 奏折写好了,福临换下粘了泥土的衣裤,现在福临在林月这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衣柜,他再不用穿曹家文的衣服,福临的衣物挂在衣柜里已经有了好几套。 洗漱后准备睡觉,两人坐在床边,只见福临突然瞪大眼睛紧张的看着林月,那眼神怪怪的,就像马上要发生令人惊悚的事情,林月不知福临这种表情是何故,只能疑惑的看着他,只听噗噗噗几声响亮,福临连着打了几个响屁,随着屁声,屋里就弥漫出一股股臭味。 福临的脸尴尬得一下就红了,红得像喝多了白酒。想起他和孟古青新婚之夜,孟古青在自己面前打了一个屁,自己对孟古青嫌恶的心情,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也在林月面前打屁,太伤自尊了,这下子不知道林月该怎么嫌弃自己? 林月问,你打了屁?屋里只有两人,福临不敢否定,但也不好承认,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不吱声。 林月看他尴尬局促的表情,不以为然的笑笑,打屁好呀! 福临一听,惊奇得张大嘴巴,林月说,吃了红薯打屁,就是体内在排泄有害气体,说明你的肠道畅通,这是健康的表现,如果不打屁,那屁就会堵塞在肠道里,引起腹痛或者打嗝,所以,打屁是好事。 福临这才知道,吃了红薯打屁原来是好事呀!他的脸色立马就恢复了正常。林月却嫌弃的瞥瞥他,你如果不抢我的红薯吃,你就不会打屁了,这是对你的惩罚。抢别人的红薯吃,那是红薯吃多了,吃多了红薯就应该打屁,要想不打屁就不要抢别人的红薯吃。 福临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脑门,突然一把将林月按倒在床上。 做完睡前的羞羞,林月和福临慵懒的相拥在被窝里,福临伸出舌头,在林月的嘴唇上舔了又舔,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我这一生有你就足够了。 林月很疲倦,将头埋在福临的颌下,懒懒的嗯了一声。福临的鼾声很快响起。 第314章 朝廷监督挖红薯 福临参加早朝前,先将送给皇额娘的香皂肥皂送到慈宁宫去。 孝庄见到福临非常高兴,这次福临给孝庄送了两箱香皂一箱肥皂,还对母后说了,他要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起办香皂肥皂厂的事。 孝庄甚感新奇,办厂?这是在爱新觉罗家族从来没有的事,自己的儿子居然要办厂?不过,听说福临是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起办厂,她这才放了心,原本想和福临多说一会儿话,但福临已经耽误了上朝时间,只好先让福临走了,告诉福临,上朝结束,再来对自己详细说说办厂的事。 福临一边答应着,一边急急忙忙到乾清宫去。 福临耽误了上朝时间,等他提着一个沉重的布袋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早朝已经开始了,户部尚书车克正在禀报全国缺粮情况,现在旱情消除了,但地里的粮食蔬菜不是今天播种明天就可以收获的,农作物的生长周期长,一时半会很难缓解粮食危机。 不得已,前段时间黄台吉就已经下昭,要求全国人民共度时艰,特别是各级官员,更要节俭生活,严禁铺张浪费。他本人带头,自觉节俭生活。 黄台吉原本临睡前喜欢喝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汤,但现在,他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再吃宵夜,满汉全席改成四菜一汤,不仅如此,皇上在乾清宫放了一个类似功德箱的东西,他称这箱是存钱罐,每次上朝,当着大臣们的面,向存钱罐里投一枚铜板,以示节约每一个铜板,大臣们见状,上朝时都带一个铜板,黄台吉投铜板后,大臣们跟着再投,每次上朝结束,存钱罐里至少就会有一百多个铜板的收入。黄台吉说,这叫集腋成裘。 唉!黄台吉哪里是在集腋成裘,分明是在大臣们身上薅羊毛,虽然一次只薅一个铜板,但每次上朝都被薅一个铜板,大臣们还是深感郁闷,这郁闷只能闷在心里,谁敢批评皇上集腋成裘的节俭精神呢! 这还不说,黄台吉为了提倡农耕,还在宫里一个角落开了一块地种蔬菜粮食,自诩这块地是自己的责任田,每种一种蔬菜或粮食,就举行一次亲耕仪式,有时锄锄地,有时施施肥,有时捉捉虫,还让几个画师将他农耕时的样子画成画,以彰显自己亲农的姿势。 黄台吉说,朕的榜样就是告诉各级官员,要重视农耕,要自给自足。 但皇上的榜样最多也只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地里的蔬菜粮食,并不像皇上那么秀一下就能秀出来的。民间粮食仍然短缺,老百姓仍然吃不饱饭,日子仍然艰难。 而这段时间,大臣们启奏最多的,都是如何发展农业,有的提出垦荒计划和政策,增加农耕面积;有的提出减轻农赋,增加农民收入;还有的提出,加大处罚偷盗和捕杀耕牛的力度,以保护农耕最重要的生产工具.....,这些奏折虽然正确,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的主要问题是粮食太紧张,在生产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的情况下,人们吃不饱饭,依然是当前最焦虑的问题。 车克说,经调查,因连年灾荒和战乱,粮食储备严重不足,受灾最重的是辽阳地区,辽阳大饥,谷价飞涨,灾前一斗米只要八百文钱,但现在一斗米却要二两银子才能买到。有的地区甚至出现父子相食.....。 车克正在禀报,黄台吉却看见福临来了,他以为福临来迟了,是因为给孝庄送香皂肥皂去了,所以也没责备他。但见福临提着一个沉重的布袋上殿来,黄台吉就皱起了眉头,他以为福临是将香皂肥皂拿到乾清宫来了,送香皂肥皂给皇额娘是私事,将香皂肥皂拿到乾清宫来就是公私不分,这个儿子怎么会一时聪明一时糊涂呢? 正待呵斥,只见福临将布袋放在黄台吉案桌前,打开布袋,袋里露出一些圆滚滚像柚子般大小的东西,尔后福临从兜里拿出写好的奏折,朗声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自从福临参政以后,他每次出场的方式都与大臣们的不一样,每次奏报的事,也与大臣们奏报的方式不同,今天福临参加早朝,既来迟到了,上朝还提着一个沉重的布口袋。黄台吉和大臣们都惊异的看着布袋里的东西。 黄台吉示意李公公将福临的奏折呈上来,黄台吉瞪眼看着这几个圆滚滚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福临说,回父皇的话,这是红薯。 黄台吉一头雾水,又问,什么叫红薯? 福临说,红薯就是可以吃的一种粮食,这种红薯产量高,味道好,我在刘家村种了一些,明天准备收获了,请父皇监督收获情况。 黄台吉一听这些圆滚滚的东西是粮食,精神一振,从龙椅上走下来,弯腰拿起一个红薯认真看,红薯拿在手里很沉,红薯上还有一些泥土,显然是从地里挖出来不久的。 黄台吉眼里看着红薯,嘴里疑惑的问,这是你种的? 福临愣了愣,想起林月说过,一定要自信,不自信会妨碍大事。所以福临语气就很坚定,说红薯是儿臣亲自种的。 黄台吉感觉福临这话很不真实,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福临什么时候种过红薯,他怎么知道种红薯?疑问很多,但昨天李公公去找福临,回来向他禀报,说福临在刘家村种地,他当时就感到很惊异,问李公公,福临在种什么地?李公公说不知道,他只看见福临挽着衣衫和裤腿,手里拿着锄头,正在锄草,至于地上长的绿油油的叶蔓的东西是什么,李公公忘了问。 现在黄台吉就看看李公公,李公公醒悟过来,赶紧弯腰鞠躬禀报,说我昨天确实看见参政御皇子在刘家村的红薯地里种地。 群臣们一听全都傻眼了,尔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福临居然会种地?谁也不相信!但听李公公这么一说,又半信半疑,福临自己都说红薯是自己种的,而且将红薯都拿到乾清宫了,红薯不是他种的,难道另有其人?福临会不会种地,那只是自己的孤陋寡闻,人生原本无常,世事难料,一切皆有可能,你不相信?反正我信了。 黄台吉不再追问红薯是谁种的,见大臣们对红薯都很好奇,就叫李公公将布袋里的红薯拿给群臣观看。李公公拿着红薯挨个给大臣们看,有的低头认真看看,有的低头认真闻闻,还有的将红薯从布袋里拿出来垫垫重量....,看过红薯的人嘴里都发出啧啧声。黄台吉问,这玩意儿看起来并不好看,这能吃吗? 福临脸上就有些小得意的表情,说我昨天吃过了,好吃极了,又甜又香又面。 其实黄台吉是吃过红薯的,哦不,黄台吉是喝过红薯干与其他药材一起熬制的药水的,黄台吉便秘,御药房开的药里就有红薯干,红薯干是治疗便秘的药引子,这药引子与其他药材一起熬,黄台吉就喝熬出来的药水,所以,红薯是什么味,黄台吉不知道。不过,这个年代没人想到药引子可以作为粮食吃,御药房做药引子的红薯很贵,谁有经济能力将红薯当饭吃?再说,既然红薯是药引子,是药三分毒,谁又有勇气拿药引子当饭吃呢? 黄台吉想想,既然福临都吃过了,说红薯好吃,到底好不好吃,吃了才知道。黄台吉要李公公将红薯送到御膳房去,让御膳房将红薯蒸熟了,让大臣们都尝尝。李公公赶紧将红薯拿走了。 黄台吉坐下来看福临递上来的折子,只听福临奏道,当前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粮食短缺,但红薯的大量种植就可以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我们在刘家村种植红薯已经成功,亩产至少可以达到六千斤....。 福临的话还没说完,大臣们一片哗然。黄台吉抬起头来,严肃的看着福临,问你知道现在粮食亩产多少斤吗?福临说,平均亩产三四百斤。 黄台吉又问,你知道粮食产量最高能产多少斤吗?福临又答,最高可以产六百斤。 黄台吉就用责备的眼光看他,既然你知道粮食最高亩产只能达到六百斤,你刚才为什么要说亩产六千斤呢?是不是说错了? 说完语气就严厉起来,训斥道,站在这里说话,每句话的用词用句都要过过脑子,不要信口开河! 福临很委屈,说我没有信口开河,我们种的红薯就是亩产六千斤,如果长得好,还有可能达到一万斤呢! 大臣们又是一片哗然,黄台吉见福临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便呵斥道,刚才还告诫你,说话要过脑子,你怎么还要打胡乱说,真的没有规矩了吗? 户部尚书车克上前一步,向黄台吉拱手,说我看过一些农业方面的书,没有哪一本书里说哪种农作物亩产可以达到六千斤的,想必是九皇子哪里出了差错。 福临急了,说我没有出差错,我们种的红薯亩产就有六千斤。 车克对福临的话很是不屑,但凡一件重要的事,其结果都是要由当事人承担责任的,如果明天挖出的红薯,亩产没有达到六千斤,你愿意承担什么后果? 杜文一下来了精神,上前一步,向黄台吉大声禀报,我也是读过一些农业方面书的,确实没有哪一本书说过粮食亩产会达到六千斤,我愿意为车克大人作证! 杜文的举动自然有讨好车克的嫌疑,户部管着国库的银子,自己与车克关系好了,以后礼部用银子就可以少看车克的脸色。 福临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林月说愿意拿二百两银子打赌的话,林月都敢打赌,说明林月心中有数,他对林月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两三百,我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情急之下,福临就向黄台吉拱拱手,父皇在上,儿臣愿意和两位尚书打赌,如果我输了,我愿意拿二百两银子向两位尚书道歉,如果我赢了,两位尚书各拿一百两银子给我。 群臣一听,又一片哗然,打个赌就能输赢二百两银子! 大臣们都知道福临是个不靠谱的人,但再不靠谱,也不能在威严的朝堂上说如此不靠谱的话,一亩地能产六千斤粮食?除了天方夜谭故事书里写过,现实中没人听过见过,福临和两位尚书的赌局,难道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输赢? 不少大臣甚至羡慕杜文,杜文不失时机为车克说话,“搭个巴壁”,既巴结了车克,又赚到一百两银子,这不是天上掉的馅饼吗? 车克和杜文担心福临会反悔,两人赶紧应诺,说我们愿意与九皇子打赌,请皇上作证。 黄台吉觉得福临太鲁莽,福临赌输了,他到哪里去弄二百两银子?儿子拿不出银子难道不找我老子要?这哪里是儿子打赌,这是在坑爹呢! 黄台吉赶紧呵斥,朝堂之上,怎么能用打赌的方式解决问题! 大臣们愣了一下,立马全都明白过来,这是黄台吉在为儿子的鲁莽行为搭台阶,既然皇上否定了打赌,两位尚书就错失了发财机会,大臣们都为车克和杜文惋惜,但皇上已经发话了,所有大臣都低头不再说话。 好在明天就可以见分晓,黄台吉见福临对亩产六千斤的态度很笃定,就不免疑惑,莫不是福临种的红薯真的能产六千斤?再不济,产个千把斤也是不得了的成绩。当前粮食问题是当务之急,如果真的有可以当做粮食吃的红薯,这必定是大清国的一件民生大事。 黄台吉就想知道一亩地红薯到底有多大产量,他当即安排明天由户部和礼部共同监督红薯的收成,有大臣提醒,说他们是打赌的双方,应该由第三方监督才对,黄台吉想想有道理,这才安排左都御史刘奕杰现场监督。 第315章 红薯是福临种的 御膳房的红薯蒸熟了,他们将红薯分成小块,用一个个小碟子盛着端到乾清宫来,大臣们每人都得到一小碟红薯,放在黄台吉面前的,是一只闪着金光的碟子和一双闪着银光的筷子,皇上没动筷子,群臣们端着红薯也只看不吃,只见碟子里的红薯蒸熟以后,红色的薯瓤晶莹剔透,凑近鼻尖闻闻,一股浓浓的甜香味扑鼻而来,意志力较弱的大臣感觉自己的唾液不断往外涌,喉头就不争气的滚动起来。 黄台吉认真端详着碟子里的红薯,拿起筷子小心的拈了一块,再小心的放进嘴里,更小心的慢慢咀嚼,没嚼几下,眼睛瞳孔突然变大,迫不及待又拈起一块放进嘴里。 群臣见皇上动筷子了,大家也都吃起来,他们的动作和黄台吉是一样的,先是小小心心的尝试一下,尔后就忍不住大口吃起来,乾清宫里立马就响起一片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每人分到一大块红薯,大家都吃得狼吞虎咽。户部尚书车克趁没人注意到他,居然伸长舌头,将黏在碟子上的红薯沫舔进了嘴里。太好吃了,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此味只会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呀! 福临见群臣吃红薯不顾形象的吃相,表情就显得非常得意,再看看父皇,黄台吉的吃相也和大臣们是一样一样的。 今天要去挖红薯了,出发前,林月穿上蒋玉娘平日穿的粗布衣裙,蒋玉娘的身高体型与林月差不多,人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着蒋玉娘的衣裙,林月俨然与当地的平民百姓没有两样。 林月向陶学奎胡智德和刘元贺李赐克等人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坐上小花拉的车,一行人就出发了。 刘元贺昨天就将今天要挖红薯的消息告诉了里长,里长就通知了刘家村的村民,十里八乡的人都赶来围观。 村民们这才知道,刘思旺地里种的东西名字叫红薯,听说红薯是一种粮食,产量高而且很好吃,大家就很兴奋,这个年代的人,见到的粮食都是长在地面上的,泥土底下也能长粮食?谁不愿意开眼界。 林月一行人到了刘家村,福临早来了,户部尚书车克带着户部的人来了,礼部尚书杜文带着姜祖飞等人来了,都察院刘奕杰带着负责记账和监督的人也来了。 刘奕杰见到林月,愣了一下,红薯与林月有关? 林月见到刘奕杰,只向他笑笑,就不再搭理他,转头却对姜祖飞说,这次你要写一本有关红薯种植的书,书名就叫《红薯传习录》,怎么写,下来我再对你细说。 四皇子叶布书打朝鲜已经走了,临时机构战前指挥部也撤了,姜祖飞从兵部回到了礼部,虽然没有担任实职,但因为他的情况特殊,享受的俸禄倒也没有变动。林月前次要求他写《治蝗考》立了功,得到皇上的赏赐,这次听林月要他写《红薯传习录》,姜祖飞自然很高兴,杜文带他到挖红薯现场,证明杜文是参与挖红薯的事,姜祖飞些《红薯传习录》就不用遮遮掩掩,礼部的人写书,对礼部尚书也是一份功劳,所以,姜祖飞表示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将书写出来。 有了写书任务,姜祖飞对今天挖红薯的程序以及所有细节就更加上心。 林月看看挖红薯的现场,红薯地边人山人海,车道上停满了各种马车,驴车,牛车和轿子,刘元贺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上百面彩旗插在红薯地边,风一吹过,彩旗猎猎作响,他还雇了一个敲锣打鼓的鼓乐班,鼓乐班的人正在卖力的敲着锣打着鼓吹着唢呐,动静怎么大就怎么使劲,一时之间,红薯地周边鼓乐喧天,就像一场大戏即将开场。 林月微笑着看看福临,福临也正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今天最不起眼的人是林月,只见她穿着蒋玉娘的粗布衣裙,头上也挽着与蒋玉娘一样的发髻,林月与蒋玉娘和众多当地妇人站在一起,没人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另类,福临没见过林月这种打扮,所以瞪大眼睛,惊异的看着林月。 今天最打眼的人是福临,因为福临已经在父皇和群臣面前说红薯是他种出来的,自己会种红薯,就必定会做农活,所以,他今天的穿着打扮再也不是长袍马褂,而是上身穿着一件粗布短衫,短衫外面罩着一件粗布马甲,下身穿着一条粗布裤子,裤子的裤腿已经用绳子扎起,脚上穿着一双便鞋,这样的打扮,看起来与当地老百姓一般无二。 但附近的老百姓已经知道了那个在地里弓腰撅臀锄草的人是参政御皇子,现在见到这个短打扮的参政御皇子,福临就成为今天最打眼的人。 大臣们突然看见福临这身打扮,都愣了一下,再看看自己的这身衣服,官服外加各种绫罗绸缎的衣饰,与现场挖红薯的场面格格不入,大家都竖起大拇指夸赞福临,看你这身打扮,就知道这红薯是你种出来的。 福临已经知道今天收获红薯的全过程和要求,现在见到如此隆重热烈的场面,他更加感到热血喷涌,意气风发,他是收红薯的总指挥,所以他今天气定神闲,意气风发,那神情和做派,犹如横刀跃马的大将军。 负责挖红薯的刘元贺,刘思旺,李赐克和临时雇来的农民,手里都握着锄头,站在地垄边,严阵以待;刘元贺的娘子,率领着儿媳和几个妇人负责割藤蔓,她们现在手握镰刀,站在地边,神情紧张的做好了下手准备;负责过秤的几个人聚在一块空地上,站在一把长杆秤边,专等着红薯挖出来后称重量;几个负责装运的农人拿着背篼萝蔸在守候;都察院负责监督和记录的官员,则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木桌边,木桌上放着已经磨好的墨,毛笔和账册;刘奕杰和户部尚书车克、礼部尚书杜文站在一起,小声商量一些细节....。 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场民众都听说了九皇子与两个尚书打赌的事,村民们见到了九皇子福临和户部礼部两个尚书,都特别兴奋,今天不仅要在第一时间观看红薯从地里挖出来的样子,第一时间知晓红薯产量,还要看九皇子与人打赌的结果,这样重大而有趣的事千年难遇,有人甚至再次打起赌来,将九皇子的输赢设定了一个铜板的赌局,顿时民众趋之若鹜,连里长都加入了其中。 福临见所有人各就各位到齐了,正准备下令开始,突然看见官道上又跑来一辆马车,马车停下,从车里走出来的居然是黄台吉! 黄台吉原本没想到现场看挖红薯,但待在宫里心烦意乱无法安心,他知道是自己在牵挂着挖红薯的事,福临说红薯亩产六千斤,如此的奇闻异事,他怎么不能到现场去看看?万一红薯真的能够亩产六千斤,那么大清国的土地广种红薯,岂不是会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吃饭问题。解决吃饭问题这不是小事,是国计民生的大事,他哪能在宫里坐得住? 黄台吉实在很想到现场去看看,脱下龙袍,穿上布衣,叫上李公公就往刘家村跑。 福临和几个官员突然看见黄台吉,条件反射般的就要下跪,李公公一声断喝,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只好装作与黄台吉不认识的样子。 黄台吉走到红薯地边,与户部礼部以及刘奕杰几个大臣站在一起。福临愣了愣,也醒悟过来,父皇属于微服私访,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只好笑笑。 林月祈雨那天是见过黄台吉的,她认出了黄台吉,这么大的事,黄台吉是应该到现场来看看,现在黄台吉真的来了,林月也会心的笑笑。 黄台吉微微皱着眉头,惊异的盯着长满藤蔓的红薯地,又见一身短打扮的福临,眼睛瞪得溜圆。 福临得意极了,今天自己是挖红薯的总指挥,又是挖红薯的短打扮,父皇亲眼所见,谁还敢说红薯不是我福临种的? 只见福临一声令下,负责丈量面积的官员手拿竹竿,一竹竿一竹竿的丈量,最后报出数据,面积刚好一百亩。 面积丈量结束,刘元贺的娘子和她率领的娘子用镰刀将红薯藤蔓割下来,挖红薯的人挥舞着锄头就开挖,沙壤地,挖红薯并不难,一窝窝硕大的红薯从裂开口子的地里被挖出来,裸露的薯皮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浅红光泽,挖出的红薯一窝比一窝大,一窝比一窝多,人们瞪大眼睛看着一窝窝被挖出土的红薯,嘴里发出一阵阵啧啧声和一阵阵欢呼声。 一个足有七八斤重的红薯从土里被挖出来,这个红薯有一个小孩子的脑袋大!人们又是一阵惊呼,这哪里是在挖红薯,分明是在变魔术! 福临的身影特别活跃,一会儿对割藤蔓的人指手画脚,一会儿对挖红薯的人高声吆喝,一会儿又跑上跑下帮着打点,还不遗余力的帮着抬箩筐....,原本分工到人的活不需要福临再次指挥,但福临非常享受在父皇面前表功的机会,你不是不相信刘家村的红薯是我种的吗?你不是不相信我会做农活吗?所以,福临要用实际行动表明,刘家村的红薯就是自己种的。 看他忙碌的样子,内行人都知道那是瞎忙活,瞎显摆,外行人却对他忙碌的身影佩服不已。 福临脸上洋溢着得意至极的神情,跑上跑下更加卖力,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汗珠。刘家村的村民已经认识了福临,现在见他亲自指挥,就在地边大喊着为福临鼓劲,九皇子威武,九皇子辛苦!九皇子使劲!九皇子加油! 黄台吉看着福临忙碌的样子,深感欣慰,没想到爱新觉罗的子孙不仅会打仗,居然还有会做农活的,嗯,有出息! 黄台吉瞪眼看着土里挖出的一窝窝红薯,兴奋得满面通红,跟着老百姓一起,啧啧称奇并高声叫好,那叫好声比老百姓的叫声更加响亮,那兴奋劲更加夺人眼球! 正看着,就见有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着紫禁城的方向磕头,大声喊着,感谢皇上拯救子民免饥荒,皇上万岁万万岁! 又有人跪下向紫禁城方向磕头喊着,感谢皇上派来九皇子俯首农桑,皇上万岁万万岁! 更多人跪下来大喊,皇恩浩荡,泽被苍生,皇上万岁万万岁! 一时之间,红薯地边黑压压跪满了人,喊什么的都有。 地里长红薯,老百姓为什么要喊皇上万岁?因为皇上是真龙天子,只有真龙天子显灵,才会出现土里挖出很多红薯的奇观。 黄台吉见下跪磕头的民众越来越多,不禁热泪盈眶,子民们将所有的功绩都归功于皇上,皇上得了民心,这比任何功绩都令他欣慰。 第316章 组团放屁 挖出的红薯一筐筐一篓篓的过完秤后分类,个头大的堆在一起,个头中等和小的,堆在一起。很快,空地上的红薯就堆成了两座小山,一座大块头的红薯山,一座小块头的红薯山。 黄台吉特别注意红薯重量,所以他就一眼不眨的盯着秤杆,盯着记账的官员。 随着记账官员噼噼啪啪的算盘声停止,刘奕杰看着账本上记录的数据,将账本捧到黄台吉面前,小声禀报,一百亩地,合计挖了六十六万斤!黄台吉瞪大眼睛看着账本上一笔笔的记录,又看看地上堆成小山样的红薯,他突然感到热泪盈眶,激动呀!太激动了,他亲眼看见红薯从地里被挖出来,亲眼看见一筐筐一篓篓红薯过秤,眼见为实,没有谁作弊,也没有谁质疑,一百亩地,果真挖了六十六万斤红薯,平均一亩地达到六千六百斤! 这不是天方夜谭,这是真人真事! 黄台吉现在的心情比打了一个大胜仗还激动,他叫李公公将最大的几个红薯拿走,再笑盈盈的看看现场的几个官员,挥挥手,走了。 见黄台吉的马车走出了人们的视线,几个官员这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黄台吉远去的方向磕头,人们这才知道,走的人是当今圣上黄台吉! 人们也激动起来,随着下跪的官员也呼啦啦的全都跪倒在地,嘴里高呼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哭笑不得,她虽然鹤立鸡群般的站着,心里却在腹诽,你们怎么向皇上下跪呢?种红薯是我的功劳,你们应该向我下跪才是正确的姿势! 红薯挖完了,皇上走了,村民们陆陆续续散去。福临来到几个大臣面前,见刘奕杰车克和杜文都喜笑颜开,大家都为今天的红薯大丰收兴奋不已。福临得意的说,我说的没错吧,亩产至少六千斤。 户部尚书车克赶紧点头,向福临竖起大拇指,说九皇子真了不起,你在刘家村种的红薯真的亩产了六千斤。 礼部尚书杜文也向福临作揖表示祝贺。福临脸上得意的神情更是表露无遗,向他们伸出手,说你们输了,明天拿钱给我。 车克和杜文一听,一头雾水,车克问,拿什么钱?福临收敛住脸上的笑容,说你们不能耍赖,我们打赌不是说好的,我输了,拿二百两银子给你们,你们输了,各拿一百两银子给我。他认真观察一下车克的表情,又看看杜文的脸,疑惑的问,你们都忘了? 车克和杜文脸色悠忽一变,车克赶紧说,朝堂之上,怎么能用打赌的方式解决问题?这话不是车克说的,是黄台吉说的,车克说这话的意思是,皇上已经否决了他们之间打赌的事。 福临一听这话,也懵逼了,是呀,这是父皇当着群臣的面呵斥他们的话,打赌被呵斥,就是皇上对打赌一事的否定,福临不敢反驳父皇,得意的脸色也突然间变得苍白起来,原本以为二百两银子唾手可得,没想到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们之间的打赌不关刘奕杰的事,刘奕杰今天到现场,是皇上安排他来记账和监督亩产的。听见三人的对话,自感情势不妙,刘奕杰叫上随他来的都察院人员,溜之大吉。走之前还不忘向林月道别,但四下看看,没见到林月,就只好先走了。 车克和杜文见刘奕杰走了,担心再待下去,福临会变成幺蛾子,趁福临懵逼的时候,赶紧叫上户部和礼部的人,坐马车逃也似的走了。 福临站在原地懵了,伸手向别人要钱?小丑是我自己? 黄台吉回到乾清宫,他的案桌上放着从刘家村带回来的几个最大的红薯,他在看着红薯发呆,眼前不断浮现出刘家村挖红薯的壮观场面,绿油油的藤蔓,一筐筐过秤的红薯,还有民众欣喜若狂的笑脸,下跪磕头的民众,那一声声出自肺腑的山呼万岁,以及堆成小山样的红薯,那红薯像一个个闪着金光的硕大元宝,不对,红薯比元宝更加金贵,因为再大的金元宝饿极了的时候不能吃,红薯则能救命。 想到红薯,黄台吉又想到儿子福临,福临这个小子居然会种地?红薯哪里来的?他怎么会想到种红薯的?要是让全国农民都种红薯,人们饿肚子的问题就会缓解大半,解决了粮食问题,就解决了人们的生存困境,解决了人们的生存困境,就解决了爱新觉罗稳固王朝的根本....。 黄台吉不禁感叹,是自己的儿子福临解决了几千年来最难以解决的生存困境,也为我朝奠定了稳固的根本,黄台吉对自己拥有如此优秀的儿子深感自豪,居然不自觉的感到两眼湿润起来。 林月将中等偏小的红薯连根带须的储存到了刘思旺家的地窖里,准备下一季育苗。红薯不像土豆,土豆可以切块育苗,但红薯只能整个埋在土里,所以,个头大的红薯用作种薯就是浪费。林月将中等和大个的红薯分成几堆,分别送给了御膳房,福临和刘奕杰车克杜文姜祖飞刘思旺等人,为了推广红薯种植,林月还给刘家村的村民分了一些,当然,留给自己的也没有忘记。 林月前世并不喜欢吃红薯,因为那个时候食物充足,红薯只是粗粮,吃一点换换口味而已。但这一世看着红薯,林月却对红薯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在缺粮的时代,红薯是真的能够救命! 刘家村的村民亲眼见证了挖红薯的场面,又知道了至高无上的皇上亲临现场,那种兴奋比过年还要兴奋,他们将里长分给村民的红薯煮了,蒸了,像吃山珍海味般的细细咀嚼着,小心品着。分到的红薯太少,但能够亲自尝尝红薯的味道就很知足,红薯产量太高,红薯太好吃,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尽快将红薯种进自己的地里。 姜祖飞为了写《红薯传习录》,专门到了林月家,林月已经查阅了《金薯传习录》这本书,将主要目录抄了下来,见到姜祖飞,林月将目录拿给他,再给他讲了一些书里应该写的内容。 姜祖飞不愧是神童,响鼓不用重锤,写书是他的强项,昨天他到了现场,亲眼见到红薯高产的奇迹,现在林月将《红薯传习录》的目录都给自己了,自己一定要努力,写出比《治蝗考》更好的书,姜祖飞预感这次写书又会再立新功,写《红薯传习录》比写《治蝗考》还要重要。 临走的时候,姜祖飞一再表示,他要尽快将这本书写完,前次写《治蝗考》因为没有参与治蝗,所以书中的一些细节就无法描述,这次写《红薯传习录》,因为自己亲眼所见,亲自参与挖红薯,所以书中涉及的所有内容都胸有成竹,写这本书就是为推广红薯种植做贡献,姜祖飞写书的积极性更高。 早朝的时候,群臣进入乾清宫,赫然发现黄台吉御案上摆放着几个硕大的红薯,黄台吉进入大殿就满面笑容,这是在黄台吉脸上很少有过的表情。 黄台吉在龙椅上坐下,看看御案上的红薯,又看看大殿上站着的群臣,他居然先打了几个哈哈,笑完就说,朕到刘家村亲自去看了红薯收获现场。他指指案头的大红薯,这些红薯,就是刘家村地里种出来的,朕亲自监督了红薯的产量,一亩地确实产了六千多斤的量,福临没说假话。 黄台吉说完,看看与群臣站在一起的福临,说福临亲自做农活,收获红薯的时候也是指挥有方,有条不紊,我听见了村民对他的夸赞,也体会到他种红薯的辛苦,福临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不仅践行了格物致知的理论,更重要的是,为老百姓解决了吃饭问题,人没饭吃就会丧失生命,粮食就是生命的“饭”,是老百姓的命! 说到这里,黄台吉激动得将手一挥,不,比命还重要,是命根子!粮食也是老百姓心里的神,粮食从来都是决定历史发展的最终决定者,所以,老百姓的饭碗就是我大清的基业。 黄台吉越说越激动,慷慨陈词了老半天,欣慰的看着福临,说福临生产出亩产超六千斤的红薯,功名卓着,功名盖世!朕决定,福临晋升为辅国皇子。待红薯大力推广种植后,再对有功人员一并进行赏赐! 辅国皇子的品级是四品,比以前参政御皇子五品又上了一级。这次大臣们对福临的晋升都心服口服,福临亲自种红薯,红薯亩产六千斤,解决了民众的吃饭问题,福临的功劳确实卓着,确实盖世,比立下的战功还重要,如此功绩不晋升都不行。 黄台吉话锋一转,看看户部尚书车克,又看看礼部尚书杜文,说种红薯增加收入,原本就是户部的事,也是礼部应该大力宣传的事,你们既然都不知道福临在种红薯?福临种出红薯了,还敢当着朕与群臣的面与福临打赌,现在你们赌输了吧!不仅输了银子还输了脸面,这哪里是打赌,这是在当着朕和群臣的面打你们自己的脸! 黄台吉说完,脸色由阴转晴,朕看这种打赌形式就很好嘛!敢打赌就说明打赌的双方有胆量,有担当,对打赌的人既有制约作用,也有激励表彰之用,表彰的钱还不用朝廷支付,打赌这种方式值得推广....。 黄台吉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堂下噗噗两声响,这响声不说石破天惊也是穿云裂石,大家都听清楚了,那响声一定是谁在肆无忌惮的放屁!朝堂之上,何等威严的地方,居然有人敢放屁? 黄台吉一愣,立马两眼一瞪,厉声喝问,是谁? 只见杜文慌得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嘴里喊着,皇上饶命,微臣没有忍住,不是故意的。 杜文昨天分到一些红薯,红薯实在太好吃了,今天早上就吃了很多,肚子里早就有一股气在串来串去企图冲出来,杜文就拼命的忍着,实在忍不住,屁一旦找到出口,那冲力之大,气味之重,凡是有类似经历的人都感同身受。 杜文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冰窟里,大臣在朝堂上放屁,前所未有,在这个时间段放屁,更加不合时宜,难道你是在故意讽刺皇上刚才说的是屁话? 黄台吉见杜文跪下了,正待发怒,突然又听见几声古怪的屁响,随着响声,一股浓郁的臭味弥漫在乾清宫,大臣们全都不由自主的用衣袖捂着口鼻,实在太臭!不等黄台吉怒喝,户部尚书车克和左都御史刘奕杰两人也齐齐跪下。 大臣们全都懵逼了,什么情况?组团放屁?场面太尴尬,所有大臣噤若寒蝉不敢弄出声响。 黄台吉气得指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大臣怒喝,你们胆敢在朝堂放臭气?....,黄台吉突然闭嘴,咬牙切齿捂着肚子,表情怪异,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皇上这是怎么啦?出什么问题了吗?事发突然,不容耽搁,李公公赶紧喊着,传太医!快传太医!朝堂里一片混乱。 第317章 老丈人被迫借钱给女婿 黄台吉捂着肚子,向李公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想站起来尽快离开龙椅,刚站起,一个沉闷的屁声响起,黄台吉虽然大吃一惊,但很快松了一口气,脸色立马恢复正常,重新坐在了龙椅上。 这下子就很尴尬了,跪着的三个大臣在朝堂放屁还没有发落,皇上自己放了一个屁,这怎么说? 还是李公公醒悟得最快,赶紧对黄台吉点头哈腰,聚气生财!聚气生财!大臣们放臭气,皇上放香气,放宝气,放仙气,皇上为大清国聚气生财不遗余力! 李公公跪下,向黄台吉磕头,皇上圣明,皇上为大清国聚气生财不遗余力,皇上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一见,呼啦啦全都跪了下来,嘴里齐声高呼,皇上圣明,皇上为大清国聚气生财不遗余力,皇上万岁万万岁! 黄台吉虽然知道这是李公公对自己阿谀奉承,但听李公公这么一说,他就坡下驴,心里确实好受了很多。对大臣们喊着,众卿请起。 大臣们都站起身来。但杜文车克和刘奕杰仍然跪着,皇上没有发话,他们只能跪着。 黄台吉看着跪在堂下的三个大臣,既然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处理,批评吧?自己刚才也放了一个屁。表扬吧?事出无因。让他们平身吧?不明不白....。 黄台吉正在皱眉想着该怎么处理堂下跪着的三人,只听福临问,你们三人今天是不是吃了红薯? 三人一听,赶紧点头。福临又问,你们是不是吃得很多?三人又赶紧点头。 福临面向黄台吉,施了一礼,启禀父皇,我知道原因了,昨天挖了红薯后,这三个大臣都是分了一些红薯的,一定是他们认为红薯好吃,多吃了一些,所以今天才会腹胀打屁。 三个大臣一听,恍然大悟,像鸡啄米般的点头。 福临说,红薯既是粮食,又是药材,如果便秘,吃了红薯就可以帮助拉大便,红薯中有膳食纤维,能刺激肠道,增强蠕动,通便排毒,尤其对老年人便秘有非常显着的效果。不过,世上所有东西都是有利有弊的,肠胃不好的人,红薯吃多了就不容易消化,不消化就要打嗝放屁,其实打嗝放屁是很正常的现象,身体里产生的废气能够放出来,对身体健康是有好处的,如果一味忍着不放,对身体健康是有影响的,请父皇对他们的事不必太看重,以后吃红薯一次不要吃太多就行了。 黄台吉对福临的话深感惊异,放屁的道理你都知道?福临说这些话,当然是林月告诉他的,但自己在林月家里放屁的事怎么能在朝堂上说呢? 福临就眨眨眼睛,说红薯是儿臣种出来的,这些事,儿臣自然知道。黄台吉微微点头,对跪地的三个大臣说,你们平身吧,以后吃红薯不要吃得太多就可以了。三人谢过皇上,赶紧站了起来。 大臣们看着福临都很惊异,这个原本不靠谱的辅国皇子,现在怎么变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学贯中西的超人了呢?黄台吉见三人站起来了,说这次就不追究户部和礼部失职的罪过了,在推广红薯种植时,各部都要尽心尽力,户部礼部更要努力,将功补过,否则,到时旧账新账一起算。 车克杜文和刘奕杰都汗颜,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在朝堂放屁的事情,今天怎么就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以后上朝前千万不能再多吃红薯了。 其他大臣却非常羡慕嫉妒,因为他们没有参与挖红薯,自然就没有分到红薯,连打屁的资格都没有。好在前次尝过一点,知道红薯的滋味,想起红薯软糯香甜的味道,不少人至今都回味无穷。 车克和杜文并没有因为皇上不处罚他们放屁而高兴,更令他们糟心的是,前天皇上还说朝堂议事,不能用打赌的方式解决,今天见自己的儿子打赌打赢了,就改口说打赌的形式很好,说明打赌双方有胆量有担当,这难道不是出尔反尔吗?两人心下恨恨的想着,皇上的话就是屁话! 既然打赌合法有效,车克和杜文的银子就在所难保,车克偷偷看看杜文,杜文也正在偷偷看他,两人对了一下眼神,谁也没有勇气对皇上提出质疑,谁叫他们与皇上的儿子打赌呢?自己赌输了,找他老子评理?这不是找抽吗? 杜文比车克更加郁闷,原本以为“搭飞白”而已,没想到,搭个飞白就搭出去一百两银子,这飞白也太贵了呀! 群臣没有一个敢打抱不平的,大殿里鸦雀无声。 早朝继续,兵部尚书汇报阿济格和四皇子叶布苏行军情况,吏部尚书汇报官员年度考核准备情况,礼部尚书杜文汇报苏禄国使者的接待情况,户部尚书车克汇报银库盘存情况......。 福临回到家不久,车克和杜文各自送来一百两银子。既然打赌输了,两人不敢赖账,只能乖乖将银子送给福临。 福临看着桌上的银子,心下却在嘀咕,林月要他拿五百两银子投资香皂肥皂厂,现在有了二百两银子,还缺三百两,这三百两在哪里去找呢? 突然想起林月说让他找老丈人借,他眼前一亮,马上将孟古青和佟佳氏叫来,虎着脸对她们说,前次你们为了一块香皂的事,居然在府里打架,原本家丑不可外扬的,你们的爹又在乾清宫外打架,家丑不仅闹到了我父皇那里,群臣还都看了我的笑话,实在不成体统。 福临说完,向两人喝道,你们现在都回娘家去,说我需要银子。他指着孟古青说,你回去告诉你爹,我找他借二百两银子,然后又指着佟佳氏,我找你爹借一百两银子,拿到银子你们就赶紧回来,拿不到银子就不用回来了。 说完大手一挥,去吧! 孟古青傻眼了,没想到她和佟佳氏打个架就打掉了爹的二百两银子,这个代价也太高了吧,令孟古青气恼的还不仅仅是福临要他回家借钱,令她更加气恼的还有福临借钱不公!打架不是两个人才打得起来吗?她和佟佳氏打架,佟佳氏也是比较彪悍的,我打架并没有占到便宜。福临找岳父借钱,怎么就要向她爹借二百两,向佟佳氏的爹只借一百两呢?这不是明目张胆的高看我爹一眼,低看佟佳氏的爹吗?这种借钱方式不公平呀!太不公平! 福临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孟古青脖子一梗,问福临,我爹为何要借你二百两?她爹怎么只借一百两?福临冷冷的看她一眼,你是福晋她是侧福晋呀!福晋的爹就应该多借点钱给我。 说完,不再与她们啰嗦,顾自走了。 屋里只留下孟古青和佟佳氏两人。 孟古青狠狠瞪着佟佳氏,恨不得和佟佳氏再打一架。要不是佟佳氏用了那个香皂,她就不会找她要香皂,不找她要香皂就不会打架,都是佟佳氏这个小贱人惹出来的祸事! 佟佳氏心里也是忿忿不平,我招谁惹谁了?前次打架,脸被佟佳氏抓伤了,现在都还没完全好,福临居然还要向我爹借钱? 两人都知道,福临找自家爹借钱不是一次两次了,借出的银子从来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以前找爹借钱,都是福临自己去借,但今天却要她们回娘家替他去找爹借,借不到钱就不回来,这不是在用她们的名分做要挟吗? 孟古青想到当年爹为了将自己嫁给福临,她的嫁妆是用了八万匹马的,现在倒好,福临没钱用,首先就向她爹借,不,是首先就向她爹要,爹还必须笑脸相迎,双手奉上,不敢说一个不字。 孟古青和佟佳氏怒目而视,但没人敢违抗福临的命令,福临发起脾气来,没人拦得住。两人向对方啐了一口,赶紧坐上马车回娘家去了。 吴克善见自己的女儿回家了,听完女儿的哭诉,当爹的直喊头痛。 吴克善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嫁给福临,无论是对女儿,对自己和家族的发展都有好处,所以用八万匹马作孟古青的嫁妆他也没有含糊,结果女儿嫁去没有几年,福临这个女婿就多次找他借钱,借的钱有去无回,吴克善自然不敢过问。 今天福临因为种红薯的事,得到皇上的大力夸赞,又晋升为辅国皇子,吴克善作为福临的老丈人之一,也是为福临高兴的,还有,福临不仅得到晋升,还因为打赌,赢了车克和杜文的二百两银子,名利双收,吴克善就为福临更加高兴。 刚才还在想着,福临有银子了,如果他良心发现,将以前借给他的银子还一部分给我,我岂不也是受益的。正想着,见女儿回来了,听女儿说福临还要找他借二百两银子,吴克善就一个头两个大,福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女儿说不知道,福临只说自己需要钱! 吴克善一听很是气恼,谁不需要钱? 孟古青生怕爹不借,只好告诉爹,如果爹不借钱给福临,福临就不要我回府了。 吴克善愣了好一会儿,不借钱就不让女儿回府?不回府难道就住在娘家?或者到外面流浪?吴克善瞪大眼睛看着女儿,真心心痛那八万匹马呀!怪女儿不该与人打架,惹是生非?怪自己不该和佟图赖打架,丢人现眼?怪谁?怪谁都没用,只能怪自己将女儿嫁给了一个他不敢惹的女婿。 问题是,女儿一个人是打不成架的,打架必须要至少两个人才打得起来,为什么女婿借打架的事要他借二百两,佟图赖只借一百两?如果各打五十大板,我就可以减少一百两银子的损失呀! 吴克善越想越气恼,孟古青也恨得牙痒痒,说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以后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为自己出这口气。 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现在别无选择,而福临也没给他们另外的选项。吴克善一家人坐在一起,只能大眼瞪小眼。 当晚孟古青和佟佳氏拿着银票都回了家。 第318章 主动当苏禄国大哥 林月从外面刚回家,福临就来了。林月在京城租了一座厂房,还给香皂肥皂厂取了一个“林福记”的名字,这名字好记,既有代表性,还能帮助林月回忆她前世知道的那个林福记。 福临见到林月就咧着嘴笑,福临的身后跟着鲁才,鲁才手里抱着很多东西。 来到客厅,鲁才将东西放在桌上就毕恭毕敬退出客厅。 福临先将一个布包打开,林月一看,布包里是白花花的银子,福临得意的说,五百两,齐了。 林月笑着问,这是你连欺带骗的成果?福临眨眨眼睛,啥?连欺带骗?我可是正大光明得来的。林月不与他计较,将布包重新系上放好。 福临又将他带来的东西让林月一一过目,这些东西五花八门,珠宝、玉器、布料,林林总总有十几样,其中有两瓶椰子油,一篮芒果,还有一对用玳瑁制作的手镯。 林月拿起一个芒果看看,又闻闻,芒果散发出混合着松脂香气的特殊香甜味儿。林月认识芒果,前世看过一部纪录片,说的是一个伟人得到外国人送的芒果,人们不知道芒果为何物,都认为外国人送的一定是稀世珍宝,为了这个芒果,当年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上街载歌载舞,欢呼我们的朋友遍天下,后来才知道,原来芒果只是一种非常普通的热带水果而已。现在林月见到芒果,又想起当年的记忆,还是五味杂陈。 林月又看看那两瓶椰子油,瓶子上贴的标签既不是英文也不是汉字,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陌生的文字,就好奇的问福临,这是什么文字? 福临这下高兴极了,说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林月哭笑不得,撇撇嘴,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福临卖弄的说,你猜猜。林月心急,说猜什么猜,快说。 福临这才笑笑,说这是苏禄国的文字。 尔后又解释,说苏禄国来了使者,朝贡了很多东西给父皇,父皇赏赐了一些给我,我就挑了一些来送给你。 林月心里突然一震,急切的问,你说的是苏禄国?就是那个遥远的苏禄国? 福临见林月很急切的样子,就好奇的问,怎么啦?苏禄国就是苏禄国呀,难道还有两个相同名字的苏禄国。 福临话音一落,林月突然大叫一声,哇塞!睡觉得到枕头了!林月一把抱住福临的头,就使劲揉着他光亮的头顶,像她高兴的时候揉着大黄的头顶一样,但大黄的头顶毛茸茸的,福临的头顶却是光秃秃的,林月一边揉一边兴奋得直叫。 福临惊呆了,顺势一把抱住林月,一个劲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大黄原本安安静静卧在桌边,听见林月突然发飙,惊得立起身来就汪汪汪大叫。鲁才第一时间冲进屋来,眼里看见的,却是福临抱着林月,林月使劲揉着福临头顶的场景。 好一会儿,林月才冷静下来,从福临怀里挣脱,笑着对福临说,我这几天正在发愁,红薯应该尽快在全国大面积种植,但我们缺乏足够的种子,苏禄国来了,种子问题就解决了。 福临仍然不懂,刚才林月为了苏禄国而激动,现在怎么突然又说起红薯,这种跳跃剪辑式的思维方式挪移太快,福临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林月笑着问福临,你知道红薯原产地在哪里吗?福临摇摇头。 林月说,你知道有个国家名叫菲律宾吗?福临更重的摇摇头,林月突然发觉这种问话不妥,因为这个时代的菲律宾不叫菲律宾,而是叫苏禄国。林月赶紧认错,说错了,这个国家名叫苏禄国,苏禄国距中国很远,主要走海路,红薯的产地就在苏禄国。 福临不知道除中国外世界上还有哪些国家,他没有去过苏禄国,也不知道苏禄国在哪里,更不知道红薯的产地在苏禄国,听林月一说,恍然大悟,原来红薯的产地在苏禄国! 福临甚觉好奇,你怎么知道?林月说,我是在大街上听路人甲说的,他说福建有一个姓陈的商人,从苏禄国带了一些红薯藤蔓回来,正在试种。商人带回来的红薯藤蔓太少,如果要在大清国大面积推广种植需要很长时间。 不过,林月话锋一转,说我怎么知道的,这很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怎么才能将苏禄国的红薯弄到中国来大面积种植,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月不能对福临说苏禄国产红薯的资料来源,市面上还没有关于红薯的书籍和其他资料可以查阅,万一皇上问福临,你是怎么知道的,福临总不能说是我胡诌的吧?所以,林月就告诉福临,她是在大街上听路人甲说的,这种没头没脑的信息来源是最好的糊弄方式。福临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林月就对福临讲了苏禄国红薯发展概况,说苏禄国很小,经常受其他国家欺负,所以,最早时候的红薯不是苏禄国的,而是其他国的,其他国欺负苏禄国,将红薯带到苏禄国才繁殖起来的。苏禄国人知道红薯产量高,是苏禄国人非常重要的粮食,所以,他们对红薯视为国宝,对红薯的保护也很严密,不允许任何人带走一个红薯,一根薯苗,违者格杀勿论。 林月说完叹口气,说我们如果要大量种植红薯,就要到苏禄国去买红薯做种,只要有了数量比较多的红薯种,才能满足大面积种植的需要。 听林月说如果要大量种植红薯,就要到苏禄国去买,福临很是不屑,既然苏禄国有红薯,买什么买?我父皇派一个武将,带兵直接打过去,打完将苏禄国的红薯全都运到大清国来不就行了。 福临的祖辈是靠武力打江山的,一言不合就开打,只要拳头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且爱新觉罗氏打仗都很拼命,所向无敌,全世界都公认,所以,福临对花银子买东西的行为很是不屑,能抢的,直接抢就行了,哪里需要劳神费力花钱去买? 林月无奈的看着福临,心想,说你像个二百五,你真是个二百五。林月对福临没法讲道理,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只能表明自己的态度,说世间的事物不是只能用武力才能解决的问题,我喜欢和平,不喜欢战争。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什么叫和平?为什么要和平?但看林月的表情很严肃,他就眨眨眼,不再说要去打苏禄国抢红薯的事。 林月的大脑在急速运转着,很快想好了让苏禄国提供红薯种的办法。 林月对福临说,我想到一个办法,这办法只有你父皇可以做到,我们不花一分钱,不出一兵一卒就可以得到很多红薯种。 福临一听,现在轮到他很着急了,一个劲催着林月快讲快讲。林月就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福临听。 苏禄国很小,所以一直都被其他国欺负,苏禄国人虽然很勇敢,但因为国小人少,生产力不发达,当受到其他国欺负的时候,每次抵抗都软弱无力,所以,苏禄国一直希望找个大哥罩着,只要身后站着大哥,就没人敢欺负。 找来找去,最后找到大明国,大明国是最大的大哥,不仅块头大,而且还有一身蛮力,苏禄国就想成为明朝的藩属国,但明朝一直不愿意,主要是嫌苏禄国太小,又太远,没有搞头。 现在大明国换成了大清国,苏禄国找大哥做靠山,又重新燃起希望,这次派来了使臣,一定是来拜大哥的。请你父皇对苏禄国使臣说,如果明年五月前,给我们送来红薯种,大清国就愿意做苏禄国的大哥,以后只要有大哥罩着,就没有哪个国家敢欺负小弟。只要有这个承诺,苏禄国为了成为大清国的小弟,他就会满足皇上的要求,我们有了足够的红薯种,明年大面积种植后,不到两年,就有足够的红薯大面积种植了。 五月是红薯殡种最佳时间,林月计算过,如果现在苏禄国就开始运输红薯,顺风顺水的话,五月份到福建口岸应该没有问题,当然,万一遇到不顺风也不顺水,另当别论。 福临对林月的建议很感兴趣,但转念一想,万一苏禄国为了保护他们的国宝红薯,不听父皇的话怎么办呢? 林月就故意瞪大眼睛,万一苏禄国不愿意,不愿意就打!直到打得他们告饶为止,他们还敢不愿意吗?福临很疑惑,看着林月激愤的像个公鸡中的战斗鸡,不,林月是下蛋母鸡,生的蛋像一个个炮弹向敌人飞去。 福临疑惑的问,你刚才还说要和平不要战争,怎么又改主意了呢?林月调皮的眨眨眼,没办法呀!吃饱了肚子,自然喜欢和平,饿着肚子说喜欢和平,那是忽悠。 林月要福临将今天说的话转变成他的意思说给黄台吉听,相信黄台吉为了民众的饭碗会采纳这个意见。林月的意见对大清国而言,大清国只是承诺当苏禄国的大哥,承诺而已,并没有什么损失,至于大哥以后的表现嘛,嗯,变数很多,到时再说,当务之急是将红薯搞到手。 福临已经对红薯情有独钟,他为红薯做过农活,亲自指挥过收获红薯的全过程,得到父皇的褒奖和群臣的夸赞,还得到二百两银子的意外之财,父皇要求群臣为大面积种植红薯再立新功,这新功只能是福临的,没人能抢去。 福临兴奋得满面红光,现在急于要见父皇,为父皇献策。 福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走,走到门边,突然回过身来,不由分说,将林月一把横抱起来,大步流星走向卧室,林月赶紧搂住他的脖子,被他的突袭吓得轻轻尖叫。 福临将林月按到在床上,一阵乱摸乱捏就激动起来,一边迅速宽衣解带,一边喘着气说,我都差点忘了感谢你,感谢完了我马上就走。 林月谢绝无效,只能接受福临的感谢,感谢之情不能言表,完事以后,福临就迫不及待的走了,只剩林月一个人躺在床上,慵懒的盯着蚊帐顶发呆。 第319章 兵部押送麻哈回苏禄国 天已经黑了,紫禁城里灯火辉煌,黄台吉正在乾清宫西暖阁批阅奏章,李公公禀报,说福临求见。 黄台吉现在开始对福临刮目相看,时间不到一年,福临各种逆袭表现令黄台吉深感震惊,现在这么晚了,福临求见,必有重要事情。黄台吉说,叫他进来。 福临见过黄台吉,说启禀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黄台吉让福临坐下,满脸慈爱的看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儿子,福临直截了当说,近日苏禄国来朝贡,父皇何不找他们朝贡红薯? 黄台吉一听,很是惊讶,让他们朝贡红薯?他们有红薯吗? 福临说,我听街上的路人甲说,红薯产自苏禄国,但他们视红薯为国宝,不愿意将红薯传给别的国家,我们要大面积种植红薯,仅靠刘家村那点红薯在全国推广不知道要待猴年马月,如果从苏禄国运来大批量红薯种,我们大面积种植红薯才会有种薯保证。 黄台吉很兴奋,瞪大眼睛问,苏禄国真的有红薯? 福临肯定的点点头,父皇你问问苏禄国的使臣就知道了。 黄台吉看着福临,心里很是诧异,苏禄国有红薯这样的事,福临在大街上都能听到路人甲说,路人甲是谁?路人甲都知道的事,朕为何不知道!福临赶紧对黄台吉说,谁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应该尽快将苏禄国的红薯运到我大清国来。 黄台吉眨着眼睛问,让他们运红薯过来,你有何良策? 这是黄台吉第一次用与得力大臣对话时的商量问话问福临,福临赶紧献策,说苏禄国受其他国家的欺负已久,明朝时就想成为明朝藩属国,但明朝没有同意,现在他们来朝贡,肯定也有要我大清国保护的意思。 黄台吉点点头,说他们确实是这个意思。 福临很高兴,那就用红薯与他们做个交易,只要他们明年五月份前后,能运来大批量红薯,我们就承诺做他们的大哥,承认他是我们的小弟,有这样的承诺,他们难道不愿意运红薯给我们? 黄台吉盯着福临,认真听他说话,见福临激动的样子,他也好像看见了福建海边一艘艘海船装满红薯的场景。 黄台吉频频点头,有道理,朕不知道他们苏禄国出产红薯,只要证实了他们有红薯就好办。 大面积推广种植红薯的重要性,黄台吉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苦于现在种植红薯的面积太小,就像福临说的,靠刘家村那点地再不断扩大,大清国如此广袤的大地,待全国的土地都种上红薯,真的不知道猴年马月。现在知道红薯原产地在苏禄国,恰巧苏禄国来了使臣朝贡,黄台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看着眼前的福临,满眼的惊愕,这计策太妙,大清国不费一兵一卒,不费一枪一弹,就能解决大面积种植红薯的难题。这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吗?简直是自己的祖宗! 苏禄国的使臣名叫麻哈剌叱葛剌麻丁,名字太长,记不住,就叫他麻哈好了,麻哈不仅是使臣,也是苏禄国三大王侯之一,这次受另外两个王侯的委托前来大清国朝贡。 黄台吉第二天就主动接见麻哈,作陪的除了礼部尚书杜文而外,还有户部尚书车克以及兵部尚书陈夏,为什么要兵部尚书也参加接见,黄台吉自有他的打算。 麻哈到了乾清宫,向黄台吉行礼,他带来的贡品已经送给黄台吉了,这时只向黄台吉递交一份国书即可,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和一本图册。 黄台吉接过国书,又认真看了看那包东西,问麻哈,此为何物? 麻哈谦恭的回答,这是我苏禄国的土壤,这本图册是我苏禄国的区划地图。 黄台吉看了国书,果真,苏禄国再次希望成为大清国的藩属国,送来一包泥土和一本地图,就表明苏禄国意欲成为大清藩属国的诚心和决心。 黄台吉微微一笑,说你送来的贡品朕都知道了,看了国书和泥土,也知道了你们的心愿,既然想成为我大清国的藩属国,那你为什么不将你们最好的东西送给我呢?你这次送来的礼物很一般呢! 麻哈一听,心里不免一紧,他这次到中国,倾尽苏禄国的珠宝玉器和特产,原本以为表现不错,结果黄台吉对他送的礼物评价却很一般!苏禄国连送的礼物大清国都不满意,送的礼不满意,说明送礼的人心不诚,哪里还能指望别人接受你为藩属国呢? 麻哈赶紧问,皇上所说的最好的东西是什么呢?只要我苏禄国有的,我们岂敢出纳之吝。 黄台吉就向李公公做了一个手势,李公公就捧着一个精致的碟子走来,碟子里放着一块蒸熟的红薯,薯瓤像一块玉石般晶莹剔透,冒着袅袅热气,散发着缕缕甜香。 麻哈疑惑的接过碟子,认真一看,大吃一惊,红薯!大清国居然有红薯? 黄台吉笑着说,听说你们那里种这个东西,你们管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麻哈说,我们叫它地瓜。黄台吉瞪大眼睛,地瓜? 麻哈点点头,说我们有一座小岛名字就叫地瓜岛,这就是我们那里种的地瓜。 黄台吉说,你尝一下,我们的红薯与你们的地瓜味道是不是一样的。 麻哈用汤匙舀了一点放进嘴里,细细的品着味,尔后使劲点点头,嘴里说着,非常好吃,和我们的地瓜味道是一样一样的。 黄台吉微笑着看他,你来朝贡,为什么不将红薯朝贡上来? 麻哈一听,只感到头皮一麻,含在嘴里的那口红薯都忘了吞进肚里,张大嘴巴看着黄台吉。 黄台吉脸色突然就严肃起来,乜斜着眼光看着麻哈,如果你明年五月份左右,将你全国的红薯都给我送来,我愿意收你为小弟,谁敢惹你,我为你出头,你看怎样? 麻哈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只是愣愣的看着他,黄台吉不满的说,红薯这东西不值钱,但你不将好东西与大哥分享,而是藏着掖着,这还是我的小弟吗? 麻哈做梦都没梦到黄台吉不仅知道他们有红薯,而且还开口向他要红薯,不是要一点点,而是要今年全国的红薯! 苏禄国全国到底产多少红薯,麻哈不知道,黄台吉也不知道,但黄台吉知道苏禄国是一个很小的岛国,红薯产得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而大清国地域辽阔,一点点东西是很难满足需要的,所以一开口就要苏禄国今年全国的红薯产量。 麻哈为什么会头皮发麻?不说苏禄国小,但红薯是苏禄国的国宝,是苏禄国的主粮之一,从来都是不对外宣传的,更不会拿红薯做任何交易,如果黄台吉要得不多,麻哈还可以悄悄的送一些出来,但现在黄台吉一张口就要全国的红薯产量,这么大的动作,麻哈打枪的不要,悄悄进村是根本不可能的。 麻哈一头雾水,黄台吉是怎么知道我们有红薯的?他要这么多红薯干什么?麻哈并不傻,他马上醒悟过来,黄台吉要这么多红薯,一定是要在大清国大面积种植,麻哈顿感亚历山大,压力不是来自红薯数量,而是因为掌握苏禄国主权的不仅仅是麻哈一个人,苏禄国属于三家王侯共有,分别为东王、西王和峒王,麻哈只是其中的一个王。 黄台吉提出的要求实在太大,麻哈一个人做不了主,他要回去与另外两个王商量,万一那两个王不同意,他也没辙。苏禄国实行的是政教合一制度,这不仅是苏禄国的实情,也是麻哈推脱的最好借口。 麻哈说,我没意见,但回去后要和另外两个王商量,如果他们都同意,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黄台吉微微一笑,说这个好办,我命福建准备船只,命兵部派大将军护送你回国,到时他们会帮助你与另外两个王协商,如果另外两个王不同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的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黄台吉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满脸慈祥,但话里话外,哪怕是傻瓜都听得出来充满杀机,是满满的威胁。 麻哈一听,顿感恐惧,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没想到自己到大清国来朝贡,却成为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待事情了结,我还能有全尸吗? 黄台吉不待麻哈回话,就对麻哈说,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讨论,你明日就启程,兵部的将军会一路保你周全。 说完,面向兵部尚书陈夏大喊一声,陈夏听令!陈夏一愣,立正站好,声音洪亮,陈夏在此听命! 黄台吉着即命令,从现在起,麻哈一行人的安全由你负责,你即刻安排海船,护送麻哈等人回国,途中不要有过多耽误,要用最快的时间,将红薯运到福建。运红薯相关事项,全权由你决定。 麻哈一听,手里盛着红薯的碟子哐当一声就掉在地上,他连向黄台吉告辞的意思都没有来得及表示,就被兵部的人一左一右提着臂膀,脚不沾地的带离了乾清宫。 这次随麻哈组团到大清国的,除了另外两个王侯的代表,还有麻哈的王妃以及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随行人员有三十多人。 麻哈走了,麻哈的家人却留了下来,麻哈的家人为什么会留在京城,那是因为黄台吉心急,嫌麻哈带家眷回苏禄国拖泥带水,太耽误时间,再说,留麻哈的家眷在京城可以当人质,迫使麻哈加快运送红薯的步伐。 不过,这是麻哈的家人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结果,原本以为朝贡后立马就能免费旅游,没想刚到京城不久,因为在他们眼里那些不起眼的红薯,就与麻哈生死离别,自己还当了大清国的人质。 大清国怎么能用这种手段对待前来朝贡的使臣?麻哈怎么想?麻哈的家眷什么心情?这不关黄台吉的事。 福建口岸,陈夏调集若干海船,其中两艘满载水兵,为首的海船上高高竖起一面黄龙旗,保护着麻哈一行人浩浩荡荡向苏禄国驶去。这种阵仗,就是向所有国家昭示,我是苏禄国的大哥,苏禄国有我罩着,没有搞不定的事。 黄台吉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取得红薯,这是林月没有想到的,她的办法是和平外交,能够动口解决问题的,尽量不动手。但黄台吉选择的是自己的行为习惯,能动手解决问题的,就懒得动口。 第320章 林月要帮静修还俗 兵部尚书陈夏押送麻哈回苏禄国走了。林月这两天也没闲着。 她去看了女翔技校的建设进度,观真和普广两个和尚忙得团团转,有钱就有大清国速度,工程进展顺利,禅茶房改造为教室,新建的厨师培训实习楼,绣工培训房,妇科培训模拟房都开始装修,现在林月考虑最多的,是招生和聘请教师以及开学的很多事情。 看了女翔技校工地,林月又到了广济寺,现在的广济寺今非昔比,自从皇上祈雨后,民众对广济寺的膜拜更加虔诚,有求必应,是广济寺最神的传说,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寺庙里香火十分旺盛。 民众都知道了,皇上钦授雷公电母的女儿甘露当了方丈,既然广济寺的方丈是雷公电母的女儿,甘露方丈就有通天的本事,有雷公电母的女儿坐镇广济寺,其他寺庙顿时都黯然无光。 广济寺火了,但所有民众中,唯独对广济寺心生愧疚和恐惧的,只有大娘一个人。 甘露比丘尼住在林月家的时候,大娘听了两个和尚的话,认为甘露比丘尼是个灾星,不仅要打甘露,还要将甘露赶出家门,要不是林月为甘露挨了一扫帚疙瘩,大娘的这一打,不说甘露是否会记恨她,估计雷公电母也绕不了她,现在甘露当了广济寺方丈,大娘就再不敢到广济寺去烧香拜佛了,连日常听见打雷闪电都吓得心惊肉跳。还是那句老话,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香客们给的香火钱太多,甘露方丈拿了一部分出来,为寺庙供奉的几尊菩萨重塑金身,还拿了一部分钱出来,支持女翔技校建立奖学金,家庭经济困难的女学生和成绩优秀的女学生都可以得到奖学金的支持与奖励。 现在林月走近广济寺,经过僧尞房的时候,瞥了一眼原二休建在僧尞房外面的那个小院,小院已经拆了,这个小院像长在人脸上的一个痦子,现在清除掉了,广济寺就显得更加清净肃穆。 进了甘露庵,首先跑来的是一条大黑狗。大黑狗见到林月,在林月裤脚嗅嗅,估计是它嗅到了大黄的狗味,知道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是与狗界有缘之人,就友好的向林月摇着尾巴。 福觉庵主见林月来了,赶紧迎出来,向林月深深一揖,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林月回礼,眼里却仍然看着大黑狗。 福觉庵主说,这是它自己从外面跑进来的,佛家讲究众生平等,这个众生不单单指人类,但凡有生命的,都是佛的众生,所以,我们不能赶它走。 林月见大黑狗使劲向她摇着尾巴,想起家里的大黄,大黄也是自己跑到林月家来的,家里有大黄,甘露庵里有大黑,一黄一黑,林月不禁轻笑,自己不仅与佛有缘,与狗也有缘。 林月跟在福觉庵主身后进了甘露庵。 皇上为广济寺拨出专款,现在的甘露庵将以前的旧房都拆了,在原址建了几排崭新的尼姑房,尼姑房旁边,又专为甘露建了一座堂房,这座堂房面积不大,但一应设施齐全。 林月边走边看,心下想着,以后如果有机会了,为什么不可以住在甘露庵呢?远离尘世,在庵里读着经文,虔诚祈祷,恪守戒律,努力以一颗圣洁之心,去叩响自己理想中的“超然世界”....。 不过,自己的超然世界是什么?林月还没有想好,待想好了,这里就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林月想起司马光曾经写过一首描写比丘尼的诗,“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深院月斜人静”。 好一个深院月斜人静,当年林月背诵这首诗的时候,就被诗里轻倩婉丽,笔墨精妙的诗句和意境感动得热泪盈眶。现在身处甘露庵,对诗词中描写的比丘尼和场景感觉更加亲近。 出了甘露堂房,堂房外就是那片不大的白桦林,林月寻找着那棵大眼睛微笑的白桦树,那只眼睛还在,眼睛里仍然是满满的笑意,林月情不自禁向白桦树上的那只眼睛施了一礼。 重建后的甘露庵人丁兴旺,除了在此修行的比丘尼,还有一些年长的,年轻的,甚至还有两个年幼的女童香客住在庵里。人虽多,但庵里绿树成荫,花草繁茂,除了树上的小鸟鸣叫和禅堂里传出的讲课声,没有其他嘈杂声音。 林月到的时候,比丘尼都集中在禅堂,正在听静修讲课,林月站在禅堂外听了一会儿,居然一句都没听懂,福觉庵主见林月一脸懵逼的表情,就微笑着向林月单手施礼,说静修今天讲的是《大悲咒》中“唯除一事,於咒生疑者,乃至小罪轻业,亦不得灭,何况重罪”,福觉对林月佛法,说无论是消障除难,得善遂愿,还是觉证解脱,《大悲咒》都能施展威神之力,所以广为利乐。 林月仍然不懂,也只好不懂装懂的笑笑。看看禅堂,所有尼姑都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安坐的样子像一尊尊泥菩萨。 坐禅时间结束,尼姑们从禅堂里出来,见到庵里来了一个俗人,有的就向林月笑笑。 静修也从禅堂出来,见到林月,赶紧向林月施礼,念一声阿弥陀佛。林月回礼,福觉庵主见了,对林月说,请施主坐下喝茶。 庵主领林月来到比丘尼房外面,外面有几张石桌和石凳,林月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与甘露一起喝茶的。 静修为林月斟茶,陪着林月坐下,福觉庵主有事先离开了。这里依然很安静,只有静修和林月两人,哦,还有那条大黑狗,大黑与林月自来熟,自从见到林月,就像大黄一样,与林月形影不离,现在大黑卧在林月脚边,安静的盯着庵门的方向。 林月说,我已经到女翔技校去看了建设进度,观真和普广做事很敬业,工程质量也很好,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女翔技校就可以开学了。 静修欣喜,说我经常去看的,观真和普广做事确实很认真。 她环顾一下庵里的环境,对林月说,庵里的房都是他们两人设计和组织施工的,大家对他们都很满意。静修说完,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林月有些诧异,不是说好的,只有六根清净才能作尼姑的吗?静修好像有点不对劲? 林月想起观真和普广两个和尚,普广和尚不是不到三十岁吗?虽然剃度了,但无论从样貌还是身材,普广都称得上是个英气勃发的男人,难道静修与普广有了意思? 林月没有这个年代人的那种封建,她知道性是人的本能,古人不是说过吗?“食色性也”!不管你是和尚还是尼姑,只要你是人,是人就有性的需求,何况普广和静修都不是看破红尘才入的佛门,他们都是因为各自的家庭惨遭不幸才迫不得已出家的,所以,普广和静修如果双方有意,组建一个家庭岂不比坠入佛门更加有人性。 林月轻轻吹吹茶水面上的浮沫,啜一口茶,再认真品品茶味,甘露庵的茶甘甜清香,真心不错。 林月放下茶盏,问静修,我前次说女翔技校校长请你担任,你是点了头的,是吧?林月这是确认。 静修点点头,说我只是担心无法胜任,辜负了施主一片苦心。 林月说,你不做校长,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只有努力做了,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静修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说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尽我自己的最大努力把技校管理好,尽量不让你失望。 林月欣慰的点点头,又问,你任校长,会耽误你作比丘尼的功课,庵主同意吗? 静修说,方丈和庵主都是支持的,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有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世上的尼姑都是虔心向佛,心无杂念的,恪尽本分,深信因果,拜佛忏悔,信愿念佛,是一个合格尼姑的基本要求,如果静修尼姑连念经都没有时间,这样的尼姑还是尼姑吗? 林月若有所思,再进一步问,你想过还俗没有?还了俗,就不受佛门的戒律,那样就会有更多自由。 静修的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说别人还俗是很容易的事,只要本人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还俗,只是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罪臣的女儿,还俗还得皇上批准,皇上怎么能同意一个罪臣的女儿还俗呢?说完,绝望的低下头去。 林月没想到静修还俗还要经皇上批准,看着静修绝望的低着头,林月说,只要你想还俗,我来想办法即可。 静修一听,浑身一震,不由得抬头惊愕看着林月,她不是没有想过还俗,但自己身为罪臣的女儿,她当尼姑属于对罪臣家人的一种处罚,所以,静修对还俗是不报任何希望的,因为她没办法见到皇上,皇上也不可能免除对她的处罚,想还俗?比登天还难! 现在突然听林月说,她可以想办法,静修突然感到眼前一亮,林月想办法?林月有什么办法?忽的想起林月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她救过甘露,甘露不仅保住了生命还成为雷公电母的女儿,成为广济寺方丈!能量如此巨大的林月,或许真的能帮助她还俗! 静修瞪大眼睛,仿佛在令人窒息的地洞里突然看见了前方的光亮,有光亮就有生还的希望,但静修不敢惊叫出声,也不敢向林月下跪,她颤抖着声音问,你能帮我还俗? 林月向她肯定的笑笑,虽然她不敢对静修打包票,但应该有七八成的把握,不是事在人为吗?林月说,我试试,只要你愿意还俗,我就为你想办法。 静修点头,语气坚定的说,我愿意还俗,倘若施主能够帮我,我就是九死一生,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林月哭笑不得,心想,我有那么老吗?老得都成你的再生父母了! 静修小心看看四周,又悄悄的说,施主原谅我不便行先谢之礼,来生来世当涌泉相报。说完,站起身来,向林月双手合十,眼含热泪,念一声阿弥陀佛! 从广济寺回来,林月又到林福记香皂厂去看了生产情况,同时在京城杨树街新开了一家大型商铺,取名就叫林记商行,林记商行作为林月所有商品的批发和零售根据地,她的火锅底料,味精,黄金饼,甚至食盐,以及现在生产的肥皂香皂等等,都在这里出售。 很快,林福记香皂厂生产出了第一批香皂肥皂,福临征得父皇同意,早朝的时候,将香皂肥皂拿到乾清宫,对参加早朝的大臣每人送了两块,一块是用油纸包装的长方形肥皂,一块是用油纸包装的只有肥皂一半大小的香皂,油纸上印着林福记牌肥皂或香皂字样,还有使用方法以及批发零售地址。 大臣们拿着这两样东西,闻着从油纸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恍然大悟,这么香的东西,难怪福临的两个福晋会打架。 吴克善和佟图赖这才知道,女婿找他们借钱,原来是和人共同办了这么一个厂,至于合伙人是谁,两人无心过问,但看着手里的香皂肥皂却五味杂陈,这点东西,对他们来说,价值就是三百两银子?真是贵得肉痛呀! 香皂肥皂的油纸包装上有批发和零售店地址,每块肥皂零售价十个铜板,每块香皂零售价十五个铜板,这样的价格真心不贵,如果买的多,批发价更加便宜。 肥皂香皂属于老百姓的生活必须品,林月是个有良心的好女人,她不能借此赚得太多,为民众谋福利,也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初心。 第321章 曹家文自诩八全神人 很快,福临得到林月给的第一次分红,一百两银子,福临高兴极了,这是他除父皇给的例钱外的第一笔额外收入。 林月见福临乐不可支的样子,说每年给你分红五次,每次一百两,每年五百两,怎样? 福临笑得嘴都裂到耳根后边去了,他不参与管理,更不从事生产,坐收渔利,有何不可。林月心里明镜似的,只要制作香皂肥皂的配方和工艺保密时间长,林福记独家生产的东西利润就更高,以后别人琢磨出了配方和生产工艺,有了竞争,利润必然就会薄一些,不过,利润再薄,也会比任何哪一家都高,因为林月除了掌握着香皂肥皂制作过程中工艺改进的最新技术,还有未来的皇帝作为合伙人的共同利益,有皇帝为香皂肥皂站台,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王道。 林月很久没见到曹家文了,曹家文自从任了礼部员外郎后,恪守上班作息,天亮离家,黄昏回家,每天固定两点一线,日复一日,重蹈覆辙,从不走偏。回家以后,曹家文是不在院里露面的,他仍然待在书房里,孜孜不倦的读书写诗,虽然曹家文的书房至今都没有安装沼气灯,不过,书房有不有沼气灯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有足够的灯油就可以了。 自从因为画林月画得太丑,曹家文被爹打了一顿后,他就再也没有了拜先人曹仲达为师学画画的兴趣。 曹家文自幼酷爱读书写文章,文章到底写得好不好,别人不好评说,但曹家文自信心满满,文章不好?怎么能考中秀才成为二状元?但文章再好,每次都不是因为自己的文章一炮而红,反而是自己写的诗成为人人赞颂的佳作。所以,曹家文舍弃了自己不擅长的画画,立志要成为当代写文章的泰斗,写诗的诗神。 李白不是诗仙,杜甫不是诗圣吗?他们都能做诗仙诗圣,我为何不能做诗神?为了做诗神,曹家文写诗“日午悲吟到日西”,如痴如醉,哪怕口舌生疮。 曹家文一心只读圣贤书作泰斗,写圣贤诗作诗神,家里的事从来不过问。 黑三儿怀孕了,他也只是表情懵逼的愣怔一下。这些小事,对于曹家文来说,不屑一顾。我曹家文是吃过龙遗丸的,别人吃了龙遗丸有不有事不知道,但我吃了一颗龙遗丸,皇上就说我为大清国的发展做了显着贡献,我不伟大谁伟大?李白算什么?李白有我一半的文学细胞,都能成为诗神;曹爽算什么?曹爽有我一半的本事,都能成为下一个皇帝;陆机算什么?陆机有我一半的帅气,都能气死潘安;....,这里省略五百字。 曹家文摸摸自己的脸,爹为我取名曹家文,这名字不仅很有内涵,也说明天赋我文人的非凡,我还能怎么样?想不优秀都很难!曹家文轻叹一口气,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种神一般的人? 实在找不到可以崇拜的人,曹家文就只能去照镜子!见到镜子中的自己,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感觉自己是个神一般的存在,曹家文实在太佩服自己了,太崇拜自己了,每天都要照着镜子给自己磕头,磕了头才坐轿子上班。 曹家文不仅自恋不可自拔,就连认识他的所有人对他都顶礼膜拜,将他奉为神仙,曹家文更是飘到了九霄云外。 最近曹家文刻了一枚印章,印章上刻了四个篆体大字,“八全神人”。曹家文自认为精通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八般才艺,凡人谁会同时拥有八般才艺?只有神才会拥有,所以,曹家文就自诩为八全神人。自从有了这枚印章,曹家文每写一篇文章,每作一首诗词,他都要盖上这个印章,自我欣赏半天才收藏起来,真是越看越喜欢。 虽然曹家文自恋爆棚,但也有他自感被伤自尊心的人,这个人就是姜祖飞。 曹家文和姜祖飞都是仓西县人,两人都在仓西县官学读书,是同班同学,姜祖飞是官学有名的学霸神童,曹家文是公认的学渣饭桶。但自从曹家文生了一场大病,冲喜娶妻后,两人的命运并不因为学霸学渣的身份顺理成章,而是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逆转。 考秀才的时候,学渣曹家文成为仓西县案首,学霸姜祖飞连考场都没能进去;考举人的时候,学渣曹家文被皇上钦点为二状元,学霸姜祖飞也只是三甲第五名进士;两人进了礼部以后,命运又再次逆转,学渣曹家文原本只是作着图书管理员之类的工作,但学霸姜祖飞的五品员外郎官职却不翼而飞,飞到了曹家文身上,使学渣曹家文成为五品官员,学霸姜祖飞莫名丢了官职,现在虽然拿着五品俸禄,却赋闲在岗....。 曹家文每次的狗屎运都是从哪里来的?每次都令他莫名其妙,细想一下这几年的经历,感觉自己至今没有写过书,没有做过什么贡献,哦,不对,他吃过龙遗丸,皇上夸它对大清国做过贡献的,只是这样的贡献他无论如何也不好自我张扬,感觉有点说不出口的意思。 要是曹家文有点自知之明的话,自己虽然名声如雷贯耳,其实质则一事无成,遗憾的是,曹家文并没有自知之明,他感到的是飘在天上俯瞰众生的高度。 虽然学渣曹家文的命运一而再再而三的逆转,但在曹家文心目中,他对姜祖飞却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因为姜祖飞比他更加聪明,工作能力比他更加优秀,曹家文嘴里不说,心里也不服,但潜意识里却心知肚明,姜祖飞比他牛逼! 姜祖飞是豪格洗马,当洗马期间,姜祖飞利用自己空闲时间,既然还写了一本《治蝗考》的书,受到皇上额外赏赐。曹家文没有参与过治蝗救灾,他对治蝗一点不知情。听说姜祖飞现在又在编写《红薯传习录》的书,这本书一旦编写成功,必定又会得到皇上的恩赐,而曹家文,现在还一事无成,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老天打瞌睡,忘了八全神人?我曹家文怎么能被你姜祖飞超越? 你姜祖飞能写书,我曹家文也要写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他已经想好了,书名就叫《八全神人传》。 曹家文的一生就是传奇的一生,是一个凡人蜕变成神人的一生,曹家文决定,不仅要写书,书里还要配很多诗,还要配一些自己画的插图,不能因为写书耽误了写诗画画,他的这种想法很实际,有所作为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作死,就得在两棵树上或更多的树上挂绳子。所以,一定要坚持写书作诗画画几只手一起抓,手手都要硬。 姜祖飞对曹家文也是这么对比的,不过,姜祖飞对比曹家文则是用相反的方法,白天有白天的生机,夜晚有夜晚的神秘,彼此相反而已。龙门石窟不是举世闻名吗?但龙门却是个假龙门。他深知曹家文身上演绎的一切都与曹家文无关,与曹家文有关的一切都是来自曹家文的娘子林月,虽然她不知道林月的魔力来自哪里,但他知道,只有林月才能创造这一切! 姜祖飞对曹家文不屑一顾,但对林月则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天上班,杜文召集几个官员开会,苏禄国的使者被兵部半押半送弄走了,他的家属作为人质留在了大清国,为了安排好这些人质的事情,杜文必得找几个有关的官员商量分派任务,曹家文是员外郎,这事也是他的职责之一,所以,曹家文也被杜文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几个官员刚坐下,就听见一个人在礼部院里急切大叫,曹家文!曹家文出来! 曹家文一听,脸色悠忽一变,想起前几天到银通钱庄取钱,被五城兵马司在大庭广众之下,五花大绑关进大牢的遭遇,为什么有人要给他一张银票?自己去取钱,为什么会被五花大绑?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进大牢?难道被人刻意陷害?后来猜到了,一定是因为自己得了不义之财,才招来灭顶之灾,曹家文这次的教训不亚于刻骨铭心,每次想起,都吓得浑身乱颤。 现在猛然听见有人在院里叫他的名字,他自感凶多吉少,大祸临头,既然条件反射般的浑身颤抖起来。 来人见屋里有几个官员在开会,就站在门口问,谁是曹家文? 几个人不知道来人找曹家文是福还是祸,都不敢吭声,杜文见来人穿着行人司服饰,就问来人,你找曹家文干什么?那人认识杜文,知道问话这人是礼部尚书,对杜文一揖,直言相告,说下人是行人司的行人,请曹家文签字。 “行人司”是什么司?这是专门做上传下达文书的部门,“行人司”负责传送文书的人叫“行人”,曹家文不管这是“行人”还是路人,他只听来人要他签字,曹家文想起金掌柜送他银票后签字的遭遇,吓得浑身冒冷汗,自己再不能接受不义之财,再不能随便乱签字,打死都不能签! 曹家文苍白着脸,对“行人”摆摆手,语气坚定,吾弗受!吾弗签!“行人”惊愕的看着曹家文,瞪眼怒喝,皇上旨意,岂敢不签! 所有人一听曹家文签字的文书是皇上的旨意,都惊愕的张大嘴巴,还没醒过神来,只听咚的一声响,曹家文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 什么情况?所有人都看向倒地的曹家文,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很差,人的身体素质也差,猝死的人比林月前世猝死的人更多,见曹家文倒地,杜文着急,曹家文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又是礼部五品员外郎,万一曹家文死在礼部怎么办?人死在哪里,死人的地方总是脱不了干系,杜文既不能见死不救,又不能让曹家文死在礼部,杜文赶紧叫人,一边将曹家文抬回家去,一边帮曹家文请了郎中。 曹家文被人抬走了,“行人”很懵逼,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送份文件还能闹出人命? 看着手里的文件,“行人”很着急,文件没送出去,就是没有完成任务,“行人”就瞪眼看着杜文。 礼部官员不签收皇上颁发的文件,除了要追究不签字的人藐视朝廷的罪行,还要追究这个官员所在部门负责人的责任,杜文是个老官员了,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杜文赶紧说,我代曹家文签了吧!有尚书代签,“行人”自然求之不得,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杜文,杜文代曹家文签了字,“行人”完成任务走了。 杜文看看手里的东西,密封的,封口处打着封蜡,封口外面也没有文字说明,杜文无奈,将这份未启封的文件随手放进了曹家文的大篮子里。 礼部办公条件并不好,官员们办公,每人虽然有一张桌子,却没有抽屉之类的东西供官员使用,官员们的私人物品都是放在自己大篮子里的。 曹家文也不例外,他也有一个大篮子,篮子很大,篮子里的东西都是他存放的私人物品,杜文将文件放在曹家文的大篮子里没有问题。问题是,曹家文受了惊吓,病了几天,上班后,杜文处理礼部的事太多,曹家文既要上班,还要琢磨写书作诗画画,杜文代曹家文签字的那份文件,丢进曹家文大篮子后,就像被丢进了爪哇国。 第322章 黑三儿败家克夫 曹家文开始写书,姜祖飞也在忙着写《红薯传习录》,阿济格和四皇子叶布苏在忙着打仗。 叶布苏年龄不大,但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带兵打仗经验丰富。阿济格是真正的老将,跟着黄台吉出生入死多年,打朝鲜更是如同烹小鲜。 黄台吉让他带着叶布苏出征,其用意他是心知肚明的,黄台吉既要保叶布苏安全,又要为叶布苏继承皇位铺平道路,所以,阿济格对叶布苏就不像对待部下那样严厉,他的部下以后是可能要做皇帝的,阿济格哪敢不为自己留活路? 叶布苏对父皇的意图心知肚明,自己更是踌躇满志,这次跟着阿济格学到很多带兵打仗的经验,叶布苏对阿济格也敬重有加,以后自己做了皇上,像阿济格这样既忠心又有能力的干将,一定要更加重用。两人对彼此的角色都心照不宣。 人说,君臣同心,其利断金,阿济格的部队一路顺风顺水,很快来到朝鲜边境。 黄台吉虽然对叶布苏出征朝鲜并不十分操心,但毕竟是打仗,不是儿戏,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所以,他天天看阿济格从前线发来的战报。得知阿济格一路畅通无阻,黄台吉心里很是惬意。 眼看部队到了朝鲜边境,却发生了一件差点酿成大祸的事件。 古代打仗,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军队打赢胜仗最基本的保障,即使你的战略再牛,士气再强盛,没有粮草都免谈,可见粮草对于军队的重要性。 这次负责押送粮草的军需官是一个汉人将领,名叫刘驹其,刘驹其任军需官多年,押运粮草多年,也深知粮草对打仗军队的重要性,不敢掉以轻心,但突发事件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而发生的。 当阿济格和叶布苏率领的大部队刚过辽东卢家桥,过桥以后,按照计划是在卢家桥附近修整两天,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尔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汉城,所以,阿济格的部队过了桥就驻扎下来,这里是朝鲜与大清国的边境无人区,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常有蝮蛇,黑熊和狼出没。 第二天,刘驹其押运的粮草队伍也来到距卢家桥仅三十里路的卢家山下,卢家山并不高,山上怪石嶙峋,长满各种杂树,山下是一条小河,河水潺潺,微风习习,鸟语花香。 天黑了,粮草队伍就驻扎在小山下,埋锅造饭,准备明天天一亮就过桥。 没想到,当天晚上,泥石流从山上呼啸而下,刘驹其的粮草队伍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吓得魂飞魄散,天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轰隆隆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和人马的惨叫哀嚎。 天亮一看,那场景惨不忍睹,泥石流不仅冲毁了前方的道路,还冲垮了必经之地的卢家桥。山上的泥石流堵塞了河水形成堰塞湖,刘驹其站在河岸,看着越来越宽的堰塞湖,脸色煞白,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阿济格部队士兵自带干粮只有两天的量,所驻扎的又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区,如果后续粮草跟不上,被掐断了粮草的军队就会不战自溃。 现在几万人的人吃马嚼全在卢家桥这边,刘驹其一筹莫展,他派了一队人马顺着湍急的河岸到前方踏勘,寻找其他过河的地方。踏勘队伍一走就是两天,押运的粮草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刘驹其焦心如焚,但也无可奈何,好不容易等到踏勘的两个人回来,说距这里五十里地还有一座桥,桥虽然年久失修,但只要加固一下,小心一些,押运粮草的骡马还是能过河的,现在踏勘队伍的其他人已经在那里开始加固大桥了。 刘驹其赶紧指挥押运队伍,边走边修被泥石流冲毁的道路,一路跋山涉水,逶迤前行,见到阿济格军队时,将士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东歪西倒,不成人样。 黄台吉从收到阿济格传来断粮的消息后,就终日忧心不安,他一生指挥过战争无数,粮草保障对军队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刘驹其是立过很多战功的军需官,这次阿济格出征,为阿济格和叶布苏配的武将和军需官都是经过黄台吉认真挑选的,没想到久经沙场的刘驹其,也会上演“马上摔死英雄汉,河中淹死会水人”的悲剧。 黄台吉担心四皇子的安全,对刘驹其就恨得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抢在天黑前过桥?你为什么非得在山下的河边扎营?刘驹其遭遇了什么样的自然灾害,黄台吉从来都不过问,他的用兵习惯是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只要你没有完成任务,导致你没有完成任务的原因,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他都一概不予过问。 阿济格的军队解除了断粮危机,好在部队损失不大,只是虚惊一场,修整几天后,阿济格率领吃饱以后的将士继续上路。黄台吉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他仍然不能容忍贻误军机的军需官刘驹其,下令将刘驹其就地砍头,抄没家产,妻子儿女全部贬籍为奴。唉!人在气头上往往对事情的处理都是不理智的,皇上更不例外。 现在又说回曹家。 只要曹家文在书房,不管曹家文读书还是写诗,黑三儿都为他研墨,为他续茶,天热了为他轻摇蒲扇,天冷了为他添衣加衫,曹家文的书房里就经常茶香袅袅腾云绕,清风习习自安然。曹家文对这样的场景很是惬意,书房里有红袖添香,暖床上有美妾侍寝,这就是“八全神人”诗情画意的人生。 日子就这样平平凡凡的过着。但最近一段时间,老爷子和大娘都生病了,两人的病情好像差不多,胃痛胃胀打嗝,还伴有低烧。请了几次郎中,吃了不少药,病情却不见好转。 小娘说,是不是冲了什么煞?要驱鬼除魔病才会好? 大娘觉得小娘说得有道理,平日好端端的,怎么我们老两口就像约好的,不仅一起生病,病情还都一样? 老爷子和大娘在房前屋后的地上,屋瓦上都撒了不少的米,据说鬼最喜欢吃米,鬼还没进屋,见到米就抢着吃,鬼抢米去了,进屋伤人的事就会忘记。鬼喜欢米,还听说怕红色的东西,所以,老爷子和大娘都穿上了大红的衣服,不仅如此,大娘还叫小娘拿着棒槌,在屋里的角角落落挥舞着棒槌边骂边打,棒槌是什么?是钟馗!钟馗不是专业驱鬼的吗?用棒槌打隐藏在角角落落的鬼,就是钟馗在驱鬼,这是最简单的驱鬼方式。 但小娘和叶儿挥舞着棒槌将,家里所有光线不好的地方都打了一遍,老爷子和大娘虽然整天穿着喜庆的红色衣服,房前屋后的米撒了厚厚一层,他们的病却依然没有什么好转的起色。 大娘就到杨树街,请了一个有名的巫师来跳神。 巫师是个男人,个子又瘦又高,黑黑细细的脚踝上栓着一根黑色绳子,头发花白,下颌的胡须更白,脑后拖着一根细长的辫子,凭他雪白的胡须和花白的头发,就可以断定他是个老巫师。 老巫师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背篓的年轻徒弟,背篓里装着跳神时需要的一应巫器。 老巫师到了老爷子屋里,设好香案,神位,香案上摆着一些供品,点燃香烛。 老巫师说他先要去请神,就焚香叩首,闭目假寐,假寐了好一会儿,大家都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老巫师突然跳起,大叫一声,吾来也!表示神灵请到。 神灵附着在老巫师身上,只见他全身颤栗,手拿一个像玩具样的桃木剑,边跳边舞边唱,唱的内容或为咒语,或厉声驱邪,一直唱到口吐白沫,砰然倒地后才慢慢苏醒。 “苏醒”后,老巫师说,鬼被神灵抓住了,尔后像绕口令般念叨....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无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就算结束了。老巫师收了银子和一袋大米,带着徒弟走了。 晚上,老爷子和大娘瞪眼看着碗里的红薯稀饭,吃了几块红薯,仍然吃不下饭,越吃胃里越难受,不停的干呕,不停的吐酸水,两人呻吟到天明。 小娘打听到一个仙姑,听说这个仙姑法力通天,不仅能驱鬼,还能看相。老爷子和大娘的病一直不见好,心急乱投医的缘故吧,得知这个仙姑不仅能驱鬼还能看相,就叫小娘赶紧去将仙姑请来。 仙姑来了,看样貌,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妇人头上系着一块黑色头巾,身上套一件像道袍一样的宽大袍子,手里拿着一根扁圆的桃木棍,脚上穿一双黑面白底的道鞋,鞋口用一条白布围着,鞋尖很尖,看得出来,这个仙姑也是一双小脚。 仙姑跟在小娘身后,走进林宅,刚进院门,就见一个女子在院里弯腰扫地,扫地女子在专心扫地,没有关注到外面进来了人,仙姑经过女子身边的时候,扫帚正好扫着一堆垃圾,这堆垃圾差点就扫到仙姑脚上,仙姑很是气恼,大喝一声,扫地不长眼睛? 女子就直起腰来,看了仙姑一眼,两人对视,眼皮都不由自主抽搐了几下,看不对眼,各自的眼神透出的都是不友好的光。 踏进老爷子屋门之前,仙姑问小娘,这个女子是你家何人?小娘说,是我家少爷的妾。仙姑就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仙姑来到老爷子屋里,与老爷子和大娘见了面。 与前几天那个老巫师的作派是一样的,设好香案,神位,在香案上摆上供品,点燃香烛。 叶儿按照仙姑的吩咐,抓来一只雄壮的公鸡,仙姑拿起一把刀,抓住公鸡,干脆利落的一刀,就将公鸡的脖子割开一道血口子,鸡血喷涌而出,仙姑拎着公鸡,将公鸡的血洒在屋里的各个角落。 公鸡血竭而亡,仙姑将公鸡丢进她带来的一个篮子里,然后坐下来请神,仙姑说老爷子和大娘两人的病,都是胃不好,所以这次就请太上老君,太上老君是治胃病的专家。 只听仙姑口吐莲花,叨叨不绝,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来矣,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仙姑环顾一下屋内,再看看老爷子,又看看大娘,说你们两人都是大福大贵的人,原本不应该得这样的病,屋里的鬼已经被太上老君抓走了,但还有一个鬼不愿意走,这个鬼附在一个人的身上,要将这个鬼从这人的身上驱除,你们的病就会好起来。 大娘一听有人身上附鬼,赶紧问,这鬼附在谁身上? 仙姑认真看着屋里的老爷子,大娘,小娘和叶儿,摇摇头,说这个鬼没附在屋里人身上,家里是否还有另外的人,如果有,请他们进来我看看,我一看便知鬼是附在谁身上的。 大娘赶紧叫叶儿将林月,黑三儿和所有在家的家仆仆妇都叫来,叶儿一出门就看见了黑三儿,就叫了黑三儿进屋,仙姑见到黑三儿,就对叶儿说,其他人可以不叫了,我已经知道这个鬼在哪里了。 黑三儿听仙姑如此一说,惊得头皮一麻,瞪大眼睛看着仙姑。 仙姑指着黑三儿,鬼就附在这人身上! 黑三儿吓得脸色煞白,刚才在院里两人没看对眼,难道得罪了仙姑?要遭报应了? 黑三儿噗通一声向仙姑跪下,颤抖着声音告饶,请仙姑高抬贵手,黑三儿身上没有鬼魂! 仙姑厉声大喝,抬起头来。黑三儿吓得魂不守舍,赶紧抬起头来,哀求的眼神看着仙姑。 仙姑说,此人不仅有鬼附体,而且眉骨凸出,鼻如刀削,眼眶宽大,下巴尖翘,这些不祥的面貌都有了,此乃不仅终身无后,还有败家克夫之相,丈夫非死即有牢狱之灾! 没想到黑三儿不仅有鬼缠身,还终身无后!败家克夫!这样的女人,居然天天在院里与我们同住!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323章 卖黑三儿 仙姑拿出自己带来驱鬼用的桃木棍,指着黑三儿大喝一声,呔!吾乃太上老君是也,鬼魂快快出来,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太上老君要捉拿你归案。 仙姑看看屋外灼热的阳光,说要让这个有鬼附身的人,跪在我的桃木棍上,在阳光下跪一个时辰,再凶险的鬼,也扛不住我的桃木棍和阳光之气!只要过了一个时辰,她身上的鬼必定就跑了。 大娘赶紧问,她身上没鬼了,无后,败家克夫的鬼是不是也没有了? 仙姑说,无后,败家克夫之类的事,不归太上老君管,由你们自己做主处置。 仙姑站在院里,用桃木棍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再用脚尖点点圆心的位置,将桃木棍放在圆心上,说就在这里跪,跪足一个时辰,鬼自然就跑了。仙姑说完,进屋收拾自己的东西,拿着银子和刚才被割喉的大公鸡,走了。 黑三儿吓得瘫坐在地上嘤嘤的哭,天降横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祸呀!所有人都看着瘫坐地上的黑三儿,大娘见仙姑走了,对黑三儿恨恨的说,原来是你身上藏的恶鬼在伤我们,你自己去跪一个时辰,先把鬼赶走再说以后的事。 黑三儿被吓傻了,瘫坐在地上没动弹。大娘捡起一把扫帚,抡起扫帚就在黑三儿身上噼噼啪啪打了几下,痛得黑三儿拼命哭嚎,我不能跪呀!我怀着孩子,跪久了怕孩子保不住呀! 但大娘对黑三儿的哭嚎并不理会,对黑三儿历喝,你身上已经藏着恶鬼了,不将恶鬼赶走,恶鬼必定会伤了孩子,只有赶走你身上的恶鬼,孩子才能无恙,才能保孩子周全。 大娘见黑三儿只是哭,就抡起扫帚又要打,黑三儿这才哭着走到院子中间,在仙姑放下的桃木棍上跪下来。 炙热的太阳像一个火盆罩在黑三儿头上,桃木棍是扁圆的,膝盖跪在桃木棍上,磕得她疼痛难忍,不到一个时辰,黑三儿就昏厥了过去。 当天晚上,黑三儿流产了。 大娘说,这个仙姑真神呢!她说黑三儿无后,果真,怀孕了都会流产,看来黑三儿无后是真的了。 大娘就琢磨着,也不知道黑三儿身上的鬼走没走,即或那鬼走了,黑三儿除了无后,还败家克夫,这样的妾就是恶人,是恶人就不能留在家里!大娘要将黑三儿卖掉,重新买一个妾。 卖掉黑三儿,成为大娘的当务之急。她很担心,晚一天卖掉黑三儿,曹家就多一天被她败家,曹家文就多一天被克夫的风险。 前院发生的事林月并不知道,她到杨树街的林记商行去了。 林记商行自开业以来,因为卖的东西都是市面上没有的,不仅好吃好用,而且价格便宜,所以来买的人实在太多。火锅底料,黄金饼,还有味精,一经投入市场销售,就从来没有库存,因为吃过用过的人,都惊叹东西犹如天物,用过肥皂香皂,再去用皂角和草木灰洗衣服洗澡洗头?那是不可能的。 民众对肥皂香皂的依赖只能靠市场的供求,但朝廷官员对肥皂香皂的依赖,却使福临犯愁,买不到肥皂香皂的官员,纷纷去讨好福临,想通过福临与林福记的特殊关系开后门。社会需求太大,香皂肥皂生产有限,几个厂加班加点生产都供不应求。林月到商行看见的,是杨树街上停满了马车骡车牛车人力车,零售的,批发的,挤满整条大街,林记商行买卖火爆的场景,早就成为京城一道新的景观。 林月从商行回家,见到面色苍白的黑三儿坐在前院大门外的一把椅子上,叶儿站在黑三儿身边流着眼泪。 大娘今天一早就将黑三儿赶出了家门,她再也不能容忍黑三儿的晦气,怕她待在屋里会给曹家带来灾祸,就叫黑三儿坐在大门外,让叶儿守着她,不许黑三儿离开,她去找牙婆将黑三儿卖掉。 黑三儿昨天晚上流产,今天就被大娘赶出曹家,还要被大娘卖掉,这对黑三儿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昨天跪桃木棍,太阳爆嗮和流产的痛苦,已经令她极度虚弱,现在她坐在大门外的石阶上,散乱着头发,眼神空洞,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绝望和恐惧。 叶儿可怜她,搬来一把椅子,让黑三儿坐着,自己站在黑三儿身边,陪着她流泪。 林月自从搬到后院居住,对前院发生的事就基本不过问,现在突然看见黑三儿这种情况,心知是被大娘责罚,妾被大娘责罚,不关林月的事,所以她就径直回了后院。 回来后,见米康氏和蒋玉娘都在抹眼泪,林月好生奇怪,问蒋玉娘,什么事这么伤心? 蒋玉娘一听林月的问话,忍不住眼泪流得像两条小溪,蒋玉娘哭着说,黑三儿实在太可怜,昨天罚跪,晚上流产,今天就要被卖掉,黑三儿被卖,她哪里还有活路! 林月心里一惊,问蒋玉娘,大娘为什么要卖掉黑三儿?蒋玉娘就哽哽咽咽将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月,林月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老爷子和大娘的病情都是腹胀,嗳酸还伴有厌食,这不是因为红薯吃多了的缘故吗?刘家村挖的红薯不多,虽然大家都喜欢吃,但红薯量少,余下的红薯就尽着两个老人吃,两人都喜欢吃,吃起来就没有节制,老年人脾胃虚弱,吃多了红薯,就引起腹胀嗳酸厌食,这样的事哪里需要请郎中看病?不吃或少吃红薯,不是就没事了? 自己吃多了红薯引起身体不适,却怪在黑三儿身上,大娘着实愚昧,仙姑着实可恶,黑三儿着实可怜,这些都使林月深感愤懑,这不仅仅是封建迷信害死人的问题,问题是女人可以当牲口一样的买卖?这是什么世道,难道女人就不是人?是可以随便买卖的物件? 林月是个有血性的女人,认为这样的闲事并不是闲事,她一定要管,不为别的,只为黑三儿是个女人。 林月大步来到前院门外,恰好看见大娘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从杨树街远处走来。 中年女人穿着肥大的衣裙,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那脂粉涂抹之厚,估计蚊子都刺不进皮肤。林月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大娘找来的牙婆。 牙婆跟在大娘身后,径直走到黑三儿坐的地方,两眼就没有离开过黑三儿,不是黑三儿长得好看,在她的眼里,黑三儿就是一头牲口,她看黑三儿的眼神与看一头待卖的牲口是一样的。 见黑三儿坐着,牙婆就要求黑三儿站起身来,她要看看黑三儿的身高胖瘦情况。黑三儿太虚弱,哪里站得起来,叶儿就搀扶着让黑三儿站起身来。 牙婆捏捏黑三儿的胳臂,又捏捏黑三儿的大腿,嘴里说着,太瘦!再看看黑三儿的皮肤,说一声,太黑!见黑三儿低着头,牙婆又将黑三儿的下颌托住,将黑三儿的头仰起来,再看看她的模样,说一声,太丑! 黑三儿真的如此不堪?非也!俗话说,嫌货才是买货人,买家挑毛拣刺,说明她对货物感兴趣,在争取最低价格,这是市场买卖常识,大家都懂。 牙婆看完黑三儿,顾自摇摇头,对大娘说,这样的货是生货,要做熟了,还得花很多本钱,不合算。 牙婆说的意思,她如果将黑三儿转卖到青楼做妓女,还得对黑三儿养一段时间,还得进行一些基本技能的培训,这些都是要花本钱的,所以,不合算。 大娘一听急了,说我便宜一点卖给你,省得她成天和我作对。大娘不敢说黑三儿败家克夫,她只能说黑三儿不听话和她作对。 牙婆略有所思,说二十两银子,再多我就不买了。 大娘一听,愣了一下,她知道现在买妾的行情大约是四十两银子,卖妾的价格比买妾的价格要便宜一些,大娘急于卖黑三儿,对牙婆出的价是三十两银子,现在牙婆腰斩只给二十两,大娘觉得实在太亏,正在犹豫,只见门口停下一乘轿子,曹家文从轿子里钻出来,迎面就看见林月,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林月了,今天冷不丁看见她,曹家文不禁愣了一下,他眼中的林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虽然模样看起来很熟悉,但两人对视的眼神却非常陌生,好像两人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 再看看黑三儿,见黑三儿在哭泣,又看看大娘和牙婆,曹家文一头雾水。 正在曹家文愣怔之时,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三儿!三儿呀!这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漫漫黑夜,活着的人在寻找呼唤死去的亲人一般,声音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林月望向来自声音的方向,只见黑李氏披头散发,脸色铁青,跌跌撞撞跑来,见到黑三儿,一把将黑三儿紧紧抱在怀里,哀痛的声声呼喊,三儿,我的三儿呀!黑李氏的呼号,使在场的人都心惊肉跳,黑三儿见到自己的娘,原本虚弱的身子像打了鸡血,痛苦绝望和委屈如同火山喷发,一把死死抱住娘的腰,一声声呼喊着娘,娘! 母子连心呀,二人抱头痛哭,哭得死去活来。 林月被这样的场面震撼,她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亲临人间母子生离死别的场景,这样的场景实在太悲惨,不忍直视。 黑李氏松开黑三儿,噗通一声向大娘和曹家文跪了下来,额头触碰着冰冷的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响声,黑李氏额头磕出血来,血珠在她的额头像珍珠般闪着殷红的光,血珠破了,血水渗出来,像细细的一根红线从额头流到鼻沟,顺着鼻沟再从脸上淌下来。 黑李氏不知道额头的疼痛,她的心痛早就使身体的疼痛麻木。黑李氏拼命磕着头,嘴里呼喊着,求大娘饶命,求少爷饶命,求少奶奶饶命!我把黑三儿领走,不要卖了三儿! 牙婆做这行买卖多年,见过很多亲人生死离别的场面,她的心已经坚硬如铁,不为所动。所以就看着大娘,大娘是一家之主,也是卖家,牙婆是买主,卖家要卖,买主要买,公平交易而已。 只见大娘冷笑一声,对黑李氏说,不卖她,我的三十两银子就没有了,你拿三十两银子出来,把黑三儿带走,我就不卖。 黑李氏愣了,她到哪里去拿三十两银子?黑李氏不是京城的人,在京城除了黑三儿这个女儿,举目无亲,她在哪里去找三十两银子。 黑李氏绝望了,一把抱住大娘的腿,说大娘行行好吧,三十两银子我认了,以后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将银子还给你。 大娘厌恶黑李氏抱自己的大腿,就一脚将黑李氏踢开,再次冷笑一声,说我哪能等你以后做牛做马,我现在就要三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经地义! 曹家文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二奶怎么说卖就卖了呢?不过,他知道了也没用,父母之命,哪敢违抗,何况妈宝男呢! 第324章 大娘给曹家文再买妾 林月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大娘要黑李氏拿三十两银子给她,对于林月来说,区区三十两,数量可以忽略不计。林月原本觉得自己代黑李氏拿了就是,但转念一想,这不是三十两银子的问题,人是无价之宝,怎么能用银子去衡量?大娘这种恶劣行径,歪风邪气不能助长!不过,歪风邪气虽然不可长,开启民智比压制歪风邪气更为重要。 林月问大娘,如果黑三儿是你的女儿,你肯卖吗? 大娘一听,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说我曹家何等荣耀,怎么会卖儿卖女? 林月说,黑三儿不是你的女儿,你就要卖掉她,你知道黑三儿的娘看见女儿被卖,那种心情你能感受吗? 大娘撇撇嘴,冷冷的说,不关我的事。 林月又问,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的儿子被卖掉,你是什么心情呢? 大娘一听,气得浑身打颤,说我怎么会卖掉自己的儿子?这是你当儿媳该说的话吗? 牙婆这才知道,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居然是大娘的儿媳妇!牙婆见到的儿媳妇都是受气包,哪有敢在婆婆面前如此说话的,这样的儿媳妇才是真正该卖! 牙婆瞪大眼睛,惊异的看看林月,又看看大娘。 大娘觉得自己的儿媳妇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没有教养,既伤了她的面子,又伤了她的自尊,就对林月大声呵斥,说你目中没有长辈也没有相公,你的妇德被狗吃了! 大黄原本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大娘突然提高嗓门向林月一声吼,大黄顿时警觉起来,露出雪白的狗牙,向着大娘就发出低吼。你说主子的妇德被狗吃了?我什么时候吃过主子的妇德? 大娘是吃过大黄亏的,见大黄呲牙,吓了一跳,也警觉的看着大黄。 曹家文生为七尺男儿,岂能见自己的娘亲与一条狗较量,娘亲在危险面前,做儿子的应该有点血性! 曹家文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对大黄怒喝一声,断脊之犬,敢在我娘面前狺狺狂吠! 大黄被曹家文打开折扇那啪的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一把折扇而已,马上就向曹家文呲起牙来。林月一看乐了,对曹家文说,皇上赐大黄为狗坚强,你居然骂它是断脊之犬,你对大黄不敬,就是对皇上的不敬!你知罪吗? 曹家文突然想起皇上确实赞誉大黄是狗坚强,还为大黄画了一张画,现在听林月这么一说,曹家文顿时紧张起来,但男人在女人面前岂能服软,曹家文转而就对林月喝到,卖掉黑三儿,此乃父母之命,娘子安敢在此饶舌! 林月见曹家文叫她娘子,就向他笑笑,问谁是你娘子?你的二奶都被人卖了,你还不饶舌? 曹家文懵逼了,二奶?他想起来了,林月口口声声说的二奶,就是指的黑三儿,林月为什么叫黑三儿为二奶,曹家文一直都没搞明白,他想反驳,却理屈词穷,一时语塞。 只听林月说到,男人女人,同顶一个天,同踏一片地,生来都是平等的,买卖人口,既不人道更是违法行为,既是违法行为还一意孤行,岂不罪加一等。 大家听林月说话,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男女平等?男女为什么要平等?买卖人口违法?没听说过?曹家文没有耐心听林月的说教,用折扇指着林月说,你如此说话,真是岂有此理!大逆不道,有辱斯文! 林月也怒了,你还有脸装斯文?自己的二奶都被人卖了,你却无动于衷,你还有人性,还有良心吗? 林月与曹家文就怒目对视,对视了一会儿,林月想想又深感无可奈何,不能与猪讲道理,因为猪听不懂人话;不能与“狗”争是非,因为狗会咬人。自己身为一个文明人,如果与曹家文和大娘对骂,不仅有损形象,好像骂不过大娘,打,好像又打不过曹家文,林月无法,只能与他们文斗不能武斗,还要速战速决。 林月继而转向大娘,说你还记得甘露比丘尼吗? 大娘一听林月提到甘露比丘尼,猛然像被点了定身穴,张着嘴巴久久合不拢去。看见大娘呆若木鸡的表情,在场的几个人都懵逼了,不知道画面为什么突然就定格了。 大娘见林月满脸恼怒的神情,自知没法再卖黑三儿,只好拽着曹家文回了院里。疾风暴雨突然屏声息气,就像夏天的雷暴,几声炸响,几道闪电,还没来得及下雨,太阳就出来了。 黑李氏半天都没有醒过神来,她怀里还抱着瑟瑟发抖的黑三儿。见大娘拉着曹家文走了,难道这事就这样了?连牙婆都懵逼了,儿媳妇出来说几句话,大娘和少爷就乖乖走了,这不对呀?都不讲妇德了吗?世道变了? 林月对黑李氏说,你带着黑三儿到味精厂去住,她小产了,需要休息和调养身子,过段时间,女翔技校开学了,送她到技校去读书学技术,以后技校毕业了,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就结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林月说完,又很不高兴的看着黑李氏,说黑三儿才十几岁,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再想着去当别人的二奶了。 黑李氏这时才确信,她第二次被林月解救了。 黑李氏松开女儿就要向林月下跪,林月瞪她一眼,转身回到院里,她不走中间的月亮门,而是来到侧院,对蔡宝志大吼一声,你们将剩下的红薯全部吃掉,从现在起不再做红薯吃食,省得红薯吃多了生事! 蔡宝志赶紧应声,但侧院的人都很懵逼,红薯吃多了生事? 黑李氏在曹家宅院大门前跪下嚎啕大哭,这一次的大哭,不是悲伤绝望,而是感激之至,林月第一次解救黑李氏,是为她告御状,今天又从大娘手里将她女儿解救出来,救女儿就是救黑李氏呀!这样的大恩大德无论怎么报答也报答不了的。 黑李氏搀扶着黑三儿走了,牙婆呆愣了好久,见大门外只有她一个人了,这才满头雾水的向回走。牙婆回到家,一打听,原来她去过的这家人姓曹,曹家文是当今圣上钦点的二状元。曹家文只有一个妾,今天妾差点被她娘卖了,但又被曹家儿媳妇放了。牙婆使劲摇摇头,嗯,这事有点乱。 想到今天买黑三儿,牙婆猛然想起她表侄儿王轲托付的事。 王轲虽然是牙婆的表侄儿,但年龄比牙婆还长十几岁,只是依着王家的辈分是牙婆的晚辈而已。 王轲也是一个“牙子”,只是他作买卖人口的牙子属于兼职,他的主要业务是房牙,替人买卖房屋做中介。 王轲对牙婆托付的是,他手里有一对姐妹,姐姐是嫡出,名叫白淑珍,今年十七岁,妹妹是庶出,名叫白淑青,今年十六岁,两姐妹不仅长得如花似玉,性格温柔可人,身段好,而且还擅长女红,这么优秀的女孩为什么要卖为妾呢? 王轲解释,元利县一户姓白的大地主家近日失火,家人全都被烧死了,两姐妹侥幸没死,但宅院和一应财物都被烧得精光,她们的爹生前欠了别人很多债,债主要将两姐妹卖掉抵债,两姐妹愿意做妾,只是要求给她们找个好人家,不要将她们姐妹两人分开就可以了。 京城郊外有姓白的人家? 有!白家宅院不久前确实发生了火灾,火灾情况也和王轲讲述的一样。王轲托付牙婆,遇到好的人家,就将两姐妹卖了,并许诺了一些佣金。 牙婆答应下来。现在想起曹家卖妾的事,转念一想,曹家文没有了妾,曹家一定会再给曹家文张罗买妾的事,曹家是大户人家,住着那么大的宅院,她今天也见到了二状元曹家文,曹家文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少爷,曹家文有房有轿子有名头,还在哪里去找好人家呢?这户人家就是最好的人家! 牙婆一拍大腿,赶到王轲家,亲自验看了两姐妹,确实如王轲说的那样,白淑珍白淑青两姐妹不仅模样美貌,而且性格温和,问她们情况,两姐妹说的,也是和王轲说的情况一样,两姐妹还表示,如果牙婆能给她们寻个好人家,来生一定报恩! 牙婆马上带着两姐妹忙不迭的赶到曹家。 大娘一见牙婆,以为牙婆是来讨茶水钱的,生意没做成,还是应该给点辛苦费的嘛。再一看牙婆身后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大娘就猜到了几分。 今天大娘正在犯愁,黑三儿走了,晚上没有女人陪儿子睡觉,那么优秀的儿子闲置下来,这合理吗?但一时半会的在哪里去买妾呢? 大娘现在吸取了让黑三儿做妾的教训。黑李氏将黑三儿作为感恩的礼物送给曹家文做妾,原本以为不花钱就得到一个妾,是捡了大便宜,没想到便宜无好货,黑三儿无后、败家还克夫....。 这次给儿子买妾,一定要睁大眼睛,挑好的,该花的钱就不要吝啬。 大娘也懂一点优生的道理,生养的孩子好,不仅仅是爹好,还得娘好。大娘有些得意,你看我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大酒楼的掌柜,一个是二状元,两个儿子各有各的优秀,难道不是我和他爹都很优秀的缘故吗? 大娘正在琢磨买妾的事,牙婆就将妾送上门来。见到两个姑娘,大娘高兴得合不拢嘴,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这难道不是天作之合? 牙婆一看见大娘,也乐得像捡到一个元宝,对大娘说,我看你家少爷一表人才,又是二状元五品官,让这样的少爷闲置,实在可惜,我给你带来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与你家少爷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牙婆说着,就将姐姐白淑珍拉倒大娘面前。 白淑珍赶紧向大娘行了一个半蹲礼,再甜甜的叫一声大娘。 大娘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姑娘,只见姑娘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极好的教养,人说男女之间有一种感情叫一见钟情,大娘虽然不是男人,但大娘见到白淑珍也是一见钟情,大娘不由得拉着姑娘的手,满脸的欢喜,真是越看越喜欢。 牙婆为什么只将白淑珍拉给大娘看?这是牙婆卖人的策略,如果她同时将两个姑娘都拉给大娘看,肯定会令大娘心生诧异,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倘若大娘真心想买白淑珍,再说白淑青的事,话就好说很多。 牙婆拍拍白淑珍的屁股,你看看,姑娘的屁股圆滚滚的,姑娘屁股圆滚,就一定是个能生养的女人,你家也必定人丁兴旺。 大娘一听,更加高兴,买妾就是要买会生养的女人,因为老爷子与大娘带来的通房丫头小娘睡觉,小娘就没有生养,后来睡了叶儿几次,叶儿也没生养,大儿子曹家武的娘子也没生养,所以,大娘对妾的生养能力就特别看重,能生养才是买妾的目的,追求妾的模样,那是本末倒置。 买妾就像买母鸡,一定要买会生蛋的母鸡,一天生一个,永不间断! 第325章 买一赠一 牙婆说了白淑珍的来历,说法当然与白淑珍说的一致,白淑珍眼眶红红的,哽咽着点头。 大娘一听姑娘如此遭遇,更加同情,心里也就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姑娘买下来。 牙婆当然最是会察言观色的人,见大娘动了心,她也很高兴。大娘问,买这个姑娘需要多少钱?牙婆说,这么好的姑娘,有人开价六十两要买,但姑娘不愿意去他家,我就没同意,看在大娘贤淑和你家少爷的优秀,现在作价六十两银子卖给你罢了。 大娘一听,皱皱眉头,按照现在的行情,六十两银子买个妾有点贵。 牙婆见大娘犹豫,说你买这个姑娘真是物美价廉,如果你还嫌贵。 她一把拉过旁边站着的白淑青,说这个姑娘是她的妹妹,只比淑珍姑娘小一岁,你如果愿意买她姐姐,我就把这个姑娘送给你。 大娘一听,瞪大眼睛看着牙婆,买妾还能买一送一?她拉过白淑青的手,这个姑娘看起来虽然没有她姐姐那样白皙,但模样也是很不错的,买一送一,大优惠,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 不过,大娘还是多了一个心眼,两个姑娘看起来都很不错,但万一她们如黑三儿一样,无子,败家又克夫怎么办呢?可不能重蹈覆辙的。 大娘对小娘悄悄交代几句,小娘出去了。 一会儿,仙姑跟着小娘进来了。白淑珍和白淑青已经猜到仙姑来的目的,两人笑容满面,向仙姑又是磕头又是施礼,嘴里口口声声喊着仙姑万福!仙姑慈祥!乐得仙姑咧着嘴笑。 仙姑和牙婆对了一下眼神,仙姑就拉过两个姑娘的手,煞有介事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又端详着两个姑娘的脸,看了又看,尔后对大娘说,这两个姑娘的田宅宫开阔,脸上没有恶痣和伤疤,眉毛纹路清晰亮泽,眼大而且清澈...., 说完,一拍大腿,惊呼一声,好极了!两个姑娘的面相都是一等一的有福之人,不仅多子多福,而且聚财旺夫,这种面相的女人世间少有,恭喜少爷得此佳妾,恭喜! 大娘一听高兴极了,重重赏了仙姑一串钱,仙姑拿着钱高高兴兴走了。 大娘吃了定心汤圆,回到里屋,将牙婆给的卖妾证明拿给老爷子看。 这个时代,卖妾是要出具类似证明样的文书,文书里要写明所卖妾的基本情况。 老爷子看那卖妾文书上写着,白淑珍,17岁,系白家长女,白淑青,16岁,白家庶女,因白家突发火灾,家人财产尽失,无法还债,白家两姐妹甘愿做妾云云。 文字虽然不多,但情况也比较清楚了。再听大娘对老爷子说,花六十两银子实际上买两个妾,一个妾只要三十两银子,比市场价便宜很多。刚才仙姑为两个姑娘看了相,说是两个姑娘都能旺夫聚财,面相都好得很。 老爷子没再说话,从床头的一个旮旯里拿出一块用手帕包裹着的一百两银子,这些银子是他准备养老的钱,前几次都是已经拿出来为家里解决危难事的,结果都因为林月出面解决了问题,老爷子才将银子保住,现在为曹家文买妾,银子还是花在儿子身上比较好,至于养老嘛,靠儿子就行。 老爷子将那份文书放进抽屉里,拿出六十两银子交给大娘,大娘拿着银子出来,将银子交给牙婆,牙婆收了银子,再对两姐妹好言交代几句,就屁颠屁颠的走了。 两姐妹看着牙婆离去的背影,转身都向大娘跪下磕头,大娘叫来老爷子,两姐妹又向老爷子磕了头。 大娘吩咐叶儿将西厢房的屋子收拾两间出来让两姐妹住,但白淑珍说,她们两姐妹自小都没有分开过,现在两人都成了曹家文的妾,仍然不分开,两人住一个房间即可。 大娘就依了白淑珍的要求,将以前黑三儿住的房间收拾了出来,炕原本就很宽大,一个炕睡三个人,很宽松。 自此,曹家文每天晚上都与两个女人同床共枕,左拥右抱,“八全神人”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更加逍遥。至于林月和黑三儿,曹家文早就将她们忘得一干二净。 女翔技校的建设终于完工,林月让福临写了一个招牌“女翔技校”,又在女翔技校的大门外墙上写了一幅广告语,“女子当自强,京城技校有女翔”。 林月站在技校大门外,认真看着福临写的这些字,心里也是感概,福临的字与曹家文的字相比,还是曹家文的字写得漂亮,福临的字确实写得不好看。 技校大门外的墙上贴出了一份招生广告,只见广告上写着:女翔技校是培养女性技能的技术学校,招收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性,婚否不限,身体健康,自愿报名均可,录取方式以报名先后为序,先报名先录取,本届招生二百名,满额为止。学制一年,学费和各种杂费每年五两银子,经济困难的学生免费,包吃住,包学费,包就业。现开设烹饪、缝纫、刺绣和妇科四个班,教学实行半天学文化,半天学技术的半工半读模式。欢迎女性踊跃报名。落款是校长,静修比丘尼。 招生广告一贴出,消息很快就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开。 在这个男性为主导的社会,读书人全是男人,但男人读的书都是四书五经,没有一所既学文化又学技术的技校,更何况技校收费低廉,对经济困难的学生还实行三包免费待遇,这么好的学校,难道不应该是男人才应该享有的吗?为什么技校只招收女人,不招收男人?女人读书学技术有什么用?女人生孩子而已,有文化的女人生出的孩子与没文化的女人生出的孩子长得不一样吗?有技术的女人生的孩子与没技术的女人生的孩子难道有差别? 又有人猜测,广济寺旁边办技校,校长又是甘露庵的比丘尼,广济寺方丈是雷公电母的女儿,女翔技校专门为女人办一所学校,肯定是雷公电母授意给甘露方丈作的功德,不然,谁会想到为女人办个学校....? 问题实在太多,人们涌到女翔技校门前,都仰头看着墙上的招生广告。 几个老头一边看,一边高谈阔论,一个长着山羊胡的胖老头说,自古以来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是女人该遵守的妇德,女人为什么要读书学技术?这不是在挑动女人的邪心吗? 另外一个老头杵着一根拐杖,用拐杖在地上重重的跺着地面,愤愤的说,女人读了书学了技术,就要做丑事,以后谁还管的了女人?办技校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一个头戴方巾的干瘦老头,沙哑着嗓门说,女人不识字才能守拙安分,读书就会使女子失节,失德,这样的女子哪个男人敢娶? 人们听着这些老头的高论,纷纷议论,有的调侃,有的不屑,有的点赞,还有的愤怒...,在所有人的议论中,真正夸赞女翔技校的人不多,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女子读书学技术是大逆不道,不仅男人愤怒,就连女人也表示不解和反对,一时之间,技校门口像开庙会般的热闹起来。 技校开始招生的这几天,林月几乎天天都要到技校去看看,她有些担心,在这个男权绝对优势的时代,女子读书学技术这样的事,对社会影响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听见人们围在招生广告前议论纷纷,看见人们犹犹豫豫,林月心里就很欣慰,反对也好,支持也罢,都是一种宣传效应,没有人为女子办技校,就没人关注女人的生存环境和生存需求,人们的议论,点赞也好反对也罢,本身就是一种宣传。 开始有女子来报名了,富家女子报名读技校,想的是追求新奇;穷人家的女子报名读技校,那是梦想摆脱贫困;死了男人无依无靠的年轻妻妾报名读技校,那是想将技校作为避风港,寄希望能学到一门技术,自己养活自己....。 无论女子处于哪一种状况或为了哪一种目的,要想成为技校学生,除了观念而外,最大的问题主要还是学费问题。 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没有财产权,如果自己想读书学技术,但父兄不支持那就没有办法,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就只能任人摆布。女翔技校为交不起学费的学生实行三包,经济困难的女子不用为交不起学费发愁,经济困难可以不交学费,有饭吃有房住,能读书学识字,学技术,有三包优待,女翔技校招生就有了最大的保障。 静修校长曾经为技校实行不交学费实行三包的做法很担心,如果来报名的学生都不交学费怎么办? 林月坦然笑笑,我不担心不交学费的人多,我办女翔技校做的就是公益,做公益就不能想到赚钱。 林月告诉静修,在她的预算里,对技校的经费是做的全员免费,林月要的是报名学员的勇气和自强的信念,这是林月来到这个时代希望推动男女平等理念的初心之一。 林月说,自己有钱主动交学费的,说明她做人有诚信,自己有钱不愿意交学费的,我也无所谓,通过技校的学习,使贫困的女子能在这个社会求得生存技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也算达到了我办学的初心。 林月说的很对,她来到这个世界,办学不是唯一目的,唤起女性自强意识,引发世人对女性的关注,呼吁女性逐步与男子平等,这才是林月办学的初衷。 静修内心很震撼,她做比丘尼,除了自己的身心得到修炼,度人全靠说教,人的生存渴望是很强烈的,不是所有人都想出家当比丘尼,更多的人是要寻找最好的人生,所以,仅仅靠说教度人,往往力不从心,技校如果没有三包免费,对贫穷的女性来说,又会使她们失去改变人生的一次机会。 女翔技校招生广告一贴出来,不用过多宣传,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其实这是有一万利而无一害的好事,那些现场表示反对的人,回家后冷静一琢磨,很多人就开始考虑自己的女儿是否也可以到技校去。 第326章 礼部尚书反对办技校 技校招生现场,林月见到了康巧儿。 康巧儿是林月第一个内定的学生,她现在帮着技校做招生的各种接待宣传和所有能够插上手的工作,看着她忙前忙后,跑上跑下的身影,林月很是欣慰。 这段时间,康巧儿住在广济寺尼姑庵,在静修校长的影响下,她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改变,康巧儿报名的专业是烹饪班,她要像林月要求的那样,学习做糕点,以后自己要开一个糕点铺,让人们吃到各种美味的点心。 康巧儿见到林月,赶紧向林月行了半蹲礼,她知道不能下跪,因为她听林月说,下跪是陋习,站着向对方行礼才是最好的方式。 林月看着康巧儿笑,今天的康巧儿与做乞丐时的康巧儿相比,真的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康巧儿是主动交了学费的,她对林月说,爹当了沼气公司掌柜,家里有钱了,爹在京城买了一处房子,房子虽然不大,但房子是临街的,自带一个铺面,这铺面可以做一个糕点房,到时康巧儿就有自己的糕点房了。 康巧儿还很稚嫩的小脸满脸都是憧憬,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做糕点技术,到时我要将自己做的第一个糕点请林老师品尝。 哦,对了,康巧儿现在称林月为林老师,那是林月对技校学生的统一要求。而这个世界的人称呼老师的叫法有很多,比如先生,师傅,师父,夫子还有山长、西席之类,不过,这些称呼都只是针对男人,因为这个世界只有男人才能解惑授业传道。 林月办了女翔技校,在技校任教的,既有男性也有女性,这些女性作老师前,对她们的称呼都是五花八门的,刘娘子或王少奶奶或余绣仙或李姑娘等等,所以,林月就提出,学生无论对技校的男老师或女老师,统称老师,男老师用自己的姓,女老师也一律用自己的姓,而不是用夫家的姓。 前世的林月就很喜欢教师职业,可惜自己没有从教经历,现在到了这个世界,办了学,在学校就应该享受学生们称呼自己为老师的殊荣。 林月笑着对康巧儿说,你做的第一个糕点并不一定好吃,以后你将自己的得意之作送给我尝尝那还差不多。 康巧儿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大笑起来,林老师说得对,我一定要将自己做得最好的糕点送给林老师。 正说着,只听一个人在高声喊着康巧儿的名字,林月向康巧儿挥挥手,我看你挺忙的,你去吧。康巧儿向林月再施一礼,谢谢林老师!向喊她的人跑去。 林月转身就看见了黑李氏陪着黑三儿来报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黑三儿已经恢复了元气,脸上也有了血色,林月事先对静修校长打过招呼,黑三儿来报名,享受三包待遇。 黑三儿选了妇科专业,她要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向女人宣传妇女保健,解除妇科病痛,还要摒除女人生孩子时的那些不文明不科学的陋习,尽可能减轻女人生孩子时的痛苦。 黑李氏见到林月,差点又要跪下去,林月鼻子里冷哼一声,黑李氏赶紧站直身子,再向林月行了一个万福礼,满脸激动的看着林月。 林月对眼前这个女人真是百感交集,若不是她执意要将女儿作为免费二奶送给曹家文,林月现在有可能与曹家文还是夫妻。当然,黑李氏见到林月也是百感交集,林月几次救了她和女儿的命,她是真心的,全心全意的想要报答林月,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感觉自己做错了事,事与愿违,林月对自己感恩不仅不喜欢,还很厌恶,林月为什么会厌恶?她至今都还是稀里糊涂的没有想通其中的问题,连身边的女儿都送给曹家文了,我还能怎么样? 林月对黑李氏和黑三儿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向她们点点头,表示见过礼了。 刺绣班的老师余敏淑也来了,她对教学环境非常满意,想到自己粤绣的技艺后继有人,就由衷的欣慰。站在余敏淑身边的,还有姜秀儿,两人一个是教粤绣的老师,一个既是学生又是老师助理。 姜秀儿患有小儿麻痹症,走路一瘸一拐,行动不便,又是被休的女人,没房住,所以,林月就安排她住校读书。现在两人正在刺绣班里谈论绣架的摆放和针头线脑的准备,见到了在静修校长陪同下的林月,两人都向她们道了万福。 林月对看见的一切都很满意,对静修校长的敬业精神和当校长的能力深感钦佩。 林月原本对招生的事很有顾虑,女子读书学技术,在这个年代属于忤逆行为,但才报名没几天,两百名学生的招生计划就完成了,这些来报名的,只有极少数女子来自富家或官宦家的女儿,最多的则是穷人家的女子,甚至还有以乞讨为生的女人,只要符合招生条件,技校对她们来者不拒,都录取了进来。录满以后,前来报名的人越来越多,技校招收的学生已经满员,不少人只能望校兴叹。 女翔技校开学了,每天上午是文化学习时间,这次林月就吸取了教儿子读书时的教训,不再自作主张让学生们学习改良过的简体字,而是主要写和认识这个时代的基本用字,做一些简单的加减法,只要她们具备了自学看书写字和简单计算能力,以后是否更加深入的学习,就是她们自己的造化。 为了配合读书识字,林月还编辑了一本小册子,小册子里的内容就是有关男女平等,女人自强,尊敬老人,教育孩子之类的东西,至于《女儿经》《女诫》之类禁锢女人思想和行为的书,林月不仅不会作为教材,还要求学生用批判的眼光去读去理解,不是读书应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吗?不是倒洗澡水的时候不要将婴儿一同倒掉吗?属于精华的东西也是不能排斥的。 她记得百年后有一个姓梁的名人曾经说过,培养和造就人才,是取得成功的前提条件,女人要自强,首先必须开启民妇中的智慧,有智慧的女人才有可能成为强者。让女人接受积极向上的思想,以自身的努力才能求得自身的解放。林月对这话深信不疑,现在有条件了,就要格物致知,知行合一。 自技校开学以后,林月几乎每天都要到技校去看看,第一期学生没有生源的选择,只要年龄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身体健康就可以成为技校学生,所以,现在的学生其实就是一个女性集聚场所,年龄最大的学生,因为嫁人早,生孩子早,自己生的孩子嫁娶又很早,导致年龄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当了奶奶,而年龄最小的学生也才十一二岁。但这些学生无论年龄,无论家世,也无论个人条件,能够在这个年代进入女翔技校当学生,她们全都兴奋激动不已,十分珍惜读书学习的机会。 林月每次到技校巡视,看着她们认真读书,认真学习各项技术的场景,自然也是激动不已。来到这个世界,做了这么一件引以为豪的贡献,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林月对开办女翔技校非常满意,在技校读书的学生和很多有识之士也对技校点赞不已,但持反对意见的人仍然很多,他们坚持认为,女人读书学技术,是违背世俗的大逆不道。 杜文作为礼部尚书,对社会舆情最敏感,礼部也最先得到女翔技校开学的消息。 杜文听见了很多有关技校的说法,直觉令他对技校的存在高度警惕。 杜文也仿效顺天府刘圣的做法,对技校作了一次微服私访,尔后向黄台吉呈上一份要求取缔技校的奏折,早朝时又向黄台吉禀报部分民众对技校的一些言论。 杜文说,自古以来,评判女人的德行,都是将女人无才便是德作为评判标准的,女子没有才学,才能做到三从四德,才能在家相夫教子,才能孝敬公婆公爹,古代先哲们早就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女人不仅在体力和智力上无法跟男人比,而且道德水平也远远不如男人。 杜文向黄台吉一揖,既然先哲们都非常清楚女人的本性,都告诫世人一定要严厉管束女人的欲望,现在不仅不管束,反而还为女人读书学技术办技校。如果开办女子技校不加禁止,蔚然成风,那么,掌握文化知识和技术的女人越多,就会导致上克父母,中克丈夫,下克子孙,对社会和人类的危害就越严重,就会使人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杜文喋喋不休,义愤填膺的控诉女翔技校的大逆不道,引发了很多官员的共鸣。 有的大臣插话,听说技校不学《女儿经》,不学《女诫》;有的大臣问,技校为什么要反对三从四德,三从四德哪点不好?还有的大臣说,技校的那些女师父都叫什么老师,嫁了人的女人不用夫家的姓用自己的姓,这不是违反夫为妻纲的道德吗?更有大臣不理解,《女儿经》《女诫》和三从四德,都是教育女人做好女人的,做好女人难道不好? 大臣们在朝堂上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更多大臣对女翔技校的办学模式很迷茫,女人为什么要读书认字?女人为什么要学技能?刺绣有什么好学的?那不是女人天生的技能吗......? 疑问太多,总之,反对的人多,支持的人少,绝大多数人都很懵逼。 黄台吉皱皱眉头,问这所技校是谁办的?杜文咽咽口水,说回皇上的话,我调查了一下,办这所技校的人,有人说是甘露方丈办的,不然,静修比丘尼怎么会当校长呢?寺庙面向社会办学,没有先例,再说,寺庙办学怎么能办对社会和谐发展不利的学校呢?又有人说,是我们礼部的二状元曹家文办的,但我问了曹家文,他摇头说不知道。不管是谁办的,这所技校没有得到礼部的同意,就应该取缔。 杜文说完,撇撇嘴,又说,不管是谁办的,我看写的校名和“女子当自强,京城技校有女翔”的字就知道,那字写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就像个没有文化的人写的。 杜文的语气很是不屑,说字都写不好,还办什么技校?我看写那字的人也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女翔技校墙上的励志标语是福临写的,福临一听杜文说他写的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像个没有文化的人写的,还说写那字的人不是个好东西!一股无名火就直窜脑门。要不是杜文站得距福临有点远,福临立马就要冲上去将杜文暴打一顿! 但因为群臣都是面向黄台吉站着的,没人注意到福临暴怒的脸色。 第327章 孝庄微服私访 群臣听杜文调侃女翔技校墙上的字,都跟着哄笑起来。 杜文见群臣哄笑了,更加得意,技校认为男人不应该打骂妻妾!男人经常打骂妻妾虽然不对,但如果妻妾守妇道,遵女德,男人还会打骂她们吗?男人教训女人有什么不好?女人挨打,首先就证明女人没有妇德,女人挨打,说明挨打的女人辱没了女家的祖先,不是棍棒之下出好人吗?棍棒之下才能出好女人,女人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杜文清清嗓门,继续说,其实经常挨打的女人,身体才有更好的抵抗力,才不容易生病,技校讲的那些什么男人不该打女人,男人女人应该平等的话,岂不是将女子们都带坏了,带偏了呢?这样的技校不取缔,难道还让她长命百岁? 当然也有大臣对女子读书学技能表示支持的,比如顺天府尹刘圣就说,其实现在就有很多女子和男人一起在田间地头劳作,农活没有女人做怎么行?我还知道,技校教粤绣的老师是被人称之为绣仙的女子,她的绣品几乎是国宝级的珍品,市场上要花高价才买得到。还有生产打摆子药的药厂厂长,生产味精的厂长,都是女人,厂里做活的女工也很多,这些女人都在给我大清国交税,说明女人一旦有了文化有了技能,就能与男人一样发挥作用,女人能发挥怎样,我们就能增加税收,就能多一些社会财富。 刘圣说完,向黄台吉一揖,我认为办技校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应该鼓励女人学文化学技术。 不少大臣听了刘圣的话,都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但绝大多数人是第一次听说有女人当厂长的,都惊愕得不敢相信。 群臣一时之间就争论起来,点赞的,揶揄的,反对的,朝堂里一片嘤嘤嗡嗡嘈杂争辩声。 黄台吉大喝一声,肃静! 群臣都安静下来,一个个伸长脖子看着黄台吉。 黄台吉事先已经看过杜文的折子,只是还没来得及了解具体情况,现在听杜文一说,再听群臣七嘴八舌的议论,他首先注意到的,是福临黑着脸想吃人的表情,心想,这事难道与福临有关? 黄台吉问福临,你有话说? 福临上前一步,向黄台吉拱手,说启禀父皇,女翔技校的校牌和励志口号是儿臣写的。 此话一出,全场哑然,女翔技校与福临有关!杜文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惨白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九皇子居然为女翔技校题字!想起自己刚才说了技校那么多坏话,还说福临那字写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像个没有文化的人写的,还说写那字的人一定不是个好东西!那字居然是福临写的?福临不是个好东西? 杜文恨不得有个地缝自己好钻进去,刚才发出哄笑声的几个大臣,也都变脸变色,表情尴尬不已。 林月对福临讲过自己为什么要办女翔技校的道理,福临虽然没有听懂,更无法理解,但他认为,只要是林月做的事,就有她应该做的理由,福临已经习惯了对林月言听计从,对林月的举动也从来就不抱怀疑。 现在见有人反对办技校,甚至嘲笑他的字写得不好,还说他不是个好东西,福临就想一脚踢死杜文! 但凡一件新生事物出现的时候,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必定会有很多障碍和质疑,这些质疑都不重要,帮林月宣传女翔技校的好处才最重要,至于杜文说他不是个好东西,福临现在打不着他,暂时拿杜文没有办法,不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吗?福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仇早晚得报! 福临理直气壮向黄台吉和群臣宣传办技校的一些道理,技校的学习培训方式,为社会培养女性人才的好处等等,当然,这些话都是林月说的,福临只是复述而已。 黄台吉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点着头,游牧民族的女性,比农耕时代汉人女子活动范围更加广泛,游牧民族的男女基本上的同权和分工,其差别没有汉人男尊女卑那样严重,就连狩猎和打仗,只要女人够彪悍,男人也不排斥女人参加。所以,黄台吉对汉人压制女人的做法并不感兴趣。 群臣们见黄台吉点头了,也不敢再有反对的意见。 孝庄深居后宫,居然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事,京城有人专为女子办了一所技校?那技校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女子们在学校里学习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福临为技校题写了校名和励志标语,福临写的那字是否真的歪歪扭扭张牙舞爪? 福临是孝庄唯一的儿子,不管那字写得怎么样,被杜文嘲讽为不是个好东西,孝庄自然对杜文非常恼怒,但再恼怒也不能因杜文说了那话就把杜文干掉,孝庄也像福临那样,暂时将对杜文的恼怒埋藏在心里。 孝庄也是有好奇心的,久居深宫的孝庄,决定也玩一把微服私访,到女翔技校去看看。 林月与往常一样,今天一早来到技校,只见技校大门外围着一大堆人,他们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着技校里进进出出的女学生们,女子读书,在这个年代确实是稀罕事,人们好奇,每天技校门前都有很多人围观,也有一些地痞流氓,想到技校去骚扰女子们,林月担心这些人进了学校会打扰到学生们的学习,或学生们会发生不安全的问题,所以要求门卫没经特许,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校区。 门卫尽心尽责守护技校大门,看热闹的,意欲不轨的,都只能聚在大门外向里张望。 林月来到技校门前,猛然看见一个身穿粗布衣裙的妇人,那妇人正站在技校门前墙外,仰头看着“女翔技校”的校牌,又看看墙上“女人要自强,京城技校有女翔”的励志口号。 林月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不是孝庄吗?孝庄也来微服私访了? 今天的孝庄,上身穿着衣袖上绣着一枝梅花的粗布衣服,下着一条深色的长布裙,脚上一双黑花布鞋,这样的衣着,与普通妇人别无二致。 林月第一次见到孝庄,是在祈雨的时候,她看见了站在黄台吉身边的这个女人,女人也像今天这样,一身粗布衣裙,没佩戴珠宝首饰。孝庄不像汉族女人,汉族女人如果生在富裕人家,哪怕换了平民百姓的衣裙,依然掩饰不住养尊处优的本来面目。但孝庄生在大草原游牧人家,虽然现在贵为庄妃,褪掉珠光宝气的服饰,脸上皮肤仍显黑而粗糙,乍一看,与当地普通人家的女人是一样的。 孝庄认真看着校牌上的字和墙上的励志口号,杜文调侃得没错,福临那字确实写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孝庄皱皱眉头,无奈的笑笑。 林月悄悄告诉保安队长,说今天特例,所有想到学校参观的人都不要阻拦,请他们尽情参观。 保安队长得了林月的指令,将门岗撤了,那个女人在一群不同年龄男人女人的暗中陪同下,与围在大门口的人一起涌进技校大门。 林月赶紧跟上。 静修校长见到今天突然涌进这么多人进了学校,深感诧异,一眼看见林月,这才释然。 林月闪身进入一间没人的教室,招手叫静修校长进来,悄悄告诉静修,说你今天一定要抓住机会,认真接待那个衣袖上绣着一枝梅花的女人。 说完,将孝庄指给静修看,静修确认了那人,向林月点点头,但满脸狐疑。 林月继续说,你除了认真接待她,向她详细介绍技校的情况而外,还可以在适当时机,求她赦免你罪臣女儿的身份,这样你就可以还俗成为平民。 静修一听,瞪大眼睛,心想那个女人能赦免我罪臣女儿的身份?静修知道,只有皇上才有赦免权,那个女人也有赦免权?不可能!但这话是林月说的,林月是神人!她说的话难道有假? 静修再一想,难道这个女人是个有能力赦免她罪臣女儿身份的人?想到这里,她惊惧得脸色一变,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向她微笑,不待她发问就对静修点点头,意思是她猜得对。 不过,林月告诫她,你只能心里有数,不能暴露那个女人的身份,这一点很重要!静修点头。 林月又说,你也不要暴露我的身份。静修赶紧又点点头。林月说,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聘请她任技校的名誉校长! 静修没听说过什么叫名誉校长,就眼巴巴的看着林月,林月对她解释,说名誉校长就像曹家文那样,皇上钦点他为二状元,二状元只是一个荣誉而已,请那个女人担任名誉校长也一样,名誉校长只是一个名誉,对她没有任何不良影响。她如果愿意当名誉校长,我每年还会给她一些银子作为辛苦费。 静修虽然仍然不能理解名誉校长的确切含义,但她记住了这个衣袖上绣着一枝梅花,能赦免她罪臣女儿的贵人,这人对我一定很重要,林月说要请这个女人任名誉校长,这人对林月也很重要。 来不及说更多的话,静修向林月再次点头表示明白了。林月向静修挥挥手,说你去吧,祝你好运! 静修的小心脏兴奋和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定定神,稳定一下情绪,这才向那个衣袖上绣着一枝梅花的女人走去。大门外涌进来很多看热闹的民众,林月混在这些人中间,跟在孝庄身后。 第328章 孝庄任了技校名誉校长 静修走到这些看热闹的人面前,向他们介绍技校情况,同时有意识的站在“梅花女人”旁边。 “梅花女人”饶有兴味的看着一间教室里正在认真读书的女子,教课的老先生是林月请来的林先生,林先生是教曹杰璋读书的私塾先生,现在林月请他来做了技校教识字的老师。 女学生们见今天教室外面来了很多人参观,先是感到惊异,尔后就再不瞧向窗外,定下心来专心读书,郎朗的读书声从教室里传来。这声音与人们日常听见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以前听见的读书声都是浑厚的男声,但现在的读书声却是清脆的女声,所有民众都被眼前女学生们读书的场景,和清脆的读书声震撼,原本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林月悄悄观察孝庄,只见她定睛看着教室里的女学生们,眼眸里有晶莹的泪水在闪现,她被眼前女学生读书场景所感动。 孝庄也是女人,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女人都不能与男人一样享有受教育机会,孝庄也不例外。虽然她出生在科尔沁草原的贝勒家,嫁人前也是没有读过书的,孝庄与其他生在富贵人家的女人一样,都是为了给娘家谋福利的牺牲品,十二三岁就嫁给姑父黄台吉,除了成为为娘家谋福利的一枚棋子,还能是什么? 女人坐在教室里读书,这是颠覆社会道德的现象,但现在孝庄亲眼所见女子们坐在教室里专心读书的场景,不禁热泪盈眶,孝庄这种感受,是男人们无法与她共情的,林月内心比孝庄还要激动,林月激动不是因为她与孝庄站在了一起,而是激动于凭她的努力,使生活在这个年代卑微的女子有了读书的机会,女人有文化,才有进入新生活的基本条件,才能扭转人们对女性价值的偏见。 静修校长假装不看“梅花女人”,而是向前来参观的人侃侃介绍技校情况,孝庄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眼前这个比丘尼,模样周正,肤色白净,知书达理,言语举止很有教养,关键是她对技校的建设、布局、教学和生活无不清晰明了,难道这个技校是眼前这个比丘尼办的? 孝庄接触的汉人很少,今天接触的这个汉人女子居然如此优秀,看来,汉民族的人确实比满人蒙古人文明很多,孝庄看向静修的眼神就充满了赞许。 孝庄问静修,你是技校的什么人? 静修赶紧恭恭敬敬回答,回施主的话,贫尼是甘露庵的比丘尼,贫尼现在担任的是技校校长。 “梅花女人”一听这个比丘尼是校长,她就更加来了兴致,问了好几个有关技校的情况,比如招生条件呀,比如学费收取呀,比如三包待遇呀,比如生源呀之类的问题,静修都恭恭敬敬一一作了回答。 孝庄突然想起福临写的那些字,问静修,校牌和墙上那些字,你觉得写得怎样? 静修不知道那字是谁写的,但她知道是林月让那人写的,林月让人写的一定是好的,但怎么个好法,静修也一时说不上来,只好说,每个人写字都有各自不同的特点,校牌和墙上的那些字,是很有个性的书法,那书法再不写就会失传的。 孝庄一听愣了一下,大多数的人都说那字写得很难看,但静修校长却说这是很有个性的书法?这书法再没人写就会失传!静修校长这话回答得太好了,孝庄不禁改变了对福临写字难看的看法,是呀!自己唯一的儿子写字怎么会写的难看呢?那是写得很有个性的书法,这种书法再没人写就会失传,我的儿子是书法家呢! 孝庄就笑得见嘴不见眼。 随后,静修就很自然的陪同“梅花女人”到培训楼,观看了学生们裁剪的时兴服饰,观看了栩栩如生的刺绣作品,还观看了模拟新法接生和女子孕产期保健培训.....。 “梅花女人”每看一样,嘴里就不断发出啧啧惊叹声,太不可思议了,这些知识和作品都来自技校的学生,女人学了技术居然也会有如此令人赞叹的成果。 来到烹饪培训室,一些女学生正在跟着师傅学习做传统工艺菜-荷包鱼肚。 今天授课的厨师来自香格里拉酒店,酒店里的厨师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们每人都有自己做菜的绝活,林月要求他们将自己的做菜技术或做糕点技术教授给女翔技校烹饪班的学生,所以,香格里拉酒店的厨师就新增加了一项任务,除了在酒店做菜而外,还承担了在技校的教学任务。 今天教学的是一个高高胖胖的厨师,只见他头戴白色高帽,身穿干净利落的工作服,一边讲解,一边为学生们做着示范,厨师问学生们,荷包鱼肚这道菜来自哪首民歌? 学生们齐声唱起来“小小荷包,双丝双带飘。妹绣荷包嘛,挂在郎腰”。唱完了,不少女学生都不好意思的窃笑。 了解每道菜的来源和民间故事,也是烹饪班学习的内容之一。 厨师点点头,说荷包是待嫁的女孩赠给未来夫君的定情之物。现在我们做这道菜,不用针线,而是以刀为“针”,以发菜、丝瓜、冬菇、泡红椒等原料作“线”,依荷包模样造型做的一道菜。 高胖厨师为学生们做着示范,不时解答着学生们的提问。煨鲜汤、敷鱼糁,造型牵花,入笼蒸熟,很快荷包鱼肚做成了。 孝庄瞪大眼睛看着盘子里的荷包鱼肚,这道工艺菜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孝庄忍不住提出要求,我可以尝尝味道吗? 静修赶紧点头,拿来一双筷子,双手递给孝庄,孝庄正待接筷子,一个年龄与孝庄差不多的女人抢前一步,拿过筷子就拈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孝庄不恼,只是微笑的看着抢她筷子的人,待那个女人将鱼肉吞进肚里,这才将筷子递给孝庄,孝庄没让换筷子,接过筷子也拈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围观的人没看懂,都瞪大眼睛看着正在拈鱼肉的女人,被人抢了筷子不恼?被人抢吃了鱼肉也不恼?这是什么情况? 孝庄根本不看别人惊异的眼光,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反正没人知道她是谁,不用装,拿起筷子就拈了一块鱼肚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尝,嗯,鱼肚质感柔和,贴在鱼上的鸡茸糊很细嫩,这道菜不仅形象美观,而且质地嫩滑,汤清味鲜! 孝庄忍不住又拈了一块,太好吃了,御膳房里不是做不出如此既好看又好吃的食品,而是孝庄没机会观看烹调过程,更不知道每道菜的故事,还有,御膳房的厨师用工很多,但用料却很谨慎,所以,做食物就不可能用到很多调料,当然就没有香格里拉酒店的食物那么美味。 孝庄问静修,厨师是哪里来的? 静修说,回施主的话,厨师是香格里拉酒店的。孝庄听皇上和福临说起过香格里拉酒店,果真名不虚传,技校的烹饪老师都是香格里拉酒店的厨师,师高必定弟子强,孝庄不禁伸出大拇指夸赞,对静修说,以后我请师傅再做一次这道菜。 静修赶紧点头应允。 正说着,只见刚才抢筷子的女人悄悄对孝庄耳语了一句话,孝庄收敛住脸上的笑容,对静修说,我有事先走一步,以后有机会再找你说话。说完转身就走。 原本围在她身边假装看热闹的一群人也赶紧跟着走了。 静修和厨师以及学生们看着“梅花女人”离去的背影,都很奇怪,那些看热闹的人怎么也随着这个女人的离去而走了呢?他们当然不知道,围在“梅花女人”身边的那些人,除了真的看热闹的人外,好几个人都是她的随从和暗哨。 孝庄急匆匆的走了,静修很沮丧,她还没来得及请求孝庄赦免她罪臣女儿的身份呢!林月却对静修笑笑,说不用急,有机会。这话别人不懂,但静修懂,静修这才定下心来。 果真,孝庄回到慈宁宫,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 女翔技校的女学生既学文化,又学技术,这种办学模式实在太高明,远甩官学私塾只读四书五经,不学技术的办学模式几条街。这种模式,不仅对女人管用,对男人也是非常需要的,孝庄悟出一个道理,改革教育模式,培养有文化有技术的人才,就是稳定皇位,强国富民的基础。 孝庄越想越兴奋,但她有很多问题还需要问静修校长。第二天,孝庄就让昨天见过静修的一个贴身宫女,到技校去请静修比丘尼进宫。 静修跟着宫女来到慈宁宫,见到了孝庄,确定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个“梅花女人”,静修赶紧下跪磕头。孝庄上前,亲自搀扶静修起身,赐座。 孝庄满眼是笑的看着静修,她对静修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印象,现在看见静修就像看见自己的老朋友。 孝庄再次寻问了很多有关技校的问题,静修都认真得体作了回答,当孝庄问技校是谁办的?静修说,贫尼也不清楚,只是甘露方丈叫贫尼任校长,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静修为什么不对孝庄说技校是谁办的?那是因为林月给静修打过招呼,对谁都不能提及有关林月的事,如果静修实话实说,必定会触及到林月,静修要听林月的话,就只能在孝庄面前装疯卖傻。 孝庄并不生气,她理解静修,甘露是雷公电母的女儿,甘露的事岂能随便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孝庄已经下定决心,要说服黄台吉,在全国各省学习技校办学方法,推广技校经验,虽然她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但她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不过,她现在倒是很想为技校做点事,但又不知道什么事需要她做,就问静修,技校有不有她可以帮忙做的事? 静修一听,想起林月说请她当名誉校长的话,赶紧禀报,说我们想请庄妃娘娘任技校的名誉校长,不知道庄妃娘娘是否答应?如果庄妃娘娘愿意作女翔技校的名誉校长,将是技校全体教师和学生以及大清国的天大荣幸。 孝庄很惊讶!我当名誉校长?让一个嫔妃当技校名誉校长?真是千古奇谈,万古不窃!这个请求令孝庄深感意外,再说,孝庄也不知道任名誉校长是个什么职位,对她现在作庄妃的身份有何影响? 静修说,名誉校长只是一个名誉,没有对工作的特别要求,就像...,静修一时想不起来曹家文的名字,但孝庄却想起来,说是不是像皇上钦点他作二状元的那个曹家文?皇上钦点二状元仅此曹家文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事只要是人都知道,孝庄当然也是知道的。 静修赶紧点头,说是的,就像曹家文,二状元是名分,对个人其他身份没有影响,如果庄妃娘娘愿意任技校名誉校长,我们每年还能支付您一些银两做辛苦费。 孝庄一听就笑了,任技校名誉校长还有辛苦费?孝庄也是爱财的,既然对自己作庄妃没有负面影响,不仅能为技校做点事,还能为自己挣点辛苦费,何乐而不为呢?孝庄欣然点头应允。 静修非常高兴,赶紧向孝庄施礼,嘴里叫着,向庄妃娘娘名誉校长请安!孝庄大笑,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329章 静修还俗 静修一直都在寻找央求庄妃娘娘为自己赦免罪臣女儿身份的机会,见孝庄心情很好,又应允了任技校名誉校长的请求,静修突然跪下,向孝庄拼命磕头。 静修的举动,令孝庄深感意外,沉稳端庄的静修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唐突?不待孝庄发问,静修就哭着说,贫尼今天有事相求,先求庄妃娘娘免了贫尼冒犯之罪。 孝庄要静修起身,但静修不肯起来,仍然将头磕得砰砰响。 孝庄无奈,只好说,免罪,你说吧,有什么事相求? 静修这才跪地说道,自己俗姓袁,名秀英,生在官宦家,自小随父兄识文断字写诗作画,没想到才十来岁的年纪,因爹犯罪,成为罪臣的女儿,爹被处死,自己也与家人一并受到处罚,不得已在广济寺尼姑庵出家当了比丘尼,现在恳请庄妃娘娘开恩,免了贫尼罪臣女儿的身份,贫尼如能恢复平民之身,贫尼愿意继续任女翔技校校长,同时保证将毕生从事教育,为社会,为朝廷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孝庄这才知道静修的身世。再详细寻问了静修的爹犯罪情况,孝庄略一沉思,让静修起身,尔后表示,静修的事她作不了主,如果有可能,她会向皇上说明,最后由皇上决定才行。 静修见孝庄愿意向皇上说明,她就知道事情有了七八分的把握,难抑激动之情,静修再次跪倒在地磕头。 晚上黄台吉来到慈宁宫,孝庄将她在女翔技校的所看所闻告诉了黄台吉,黄台吉听着孝庄的讲述,心里也是非常吃惊,女人读书学技术真的可以? 孝庄按照静修对自己宣传时的说法又讲给黄台吉听,说这个世界不只有男人,还有女人,虽然现在的女人只是依附男人,但女人与男人的数量几乎一半一半,如果女人的能力得到发掘,不说别的,就是生产力的增加,也是社会一笔不小的财富,要想大清国继续繁荣昌盛,没有女人的参与是不行的。 黄台吉被孝庄说得一愣一愣的,孝庄说,以往我们忽略了对女性的重视,现在看来确实是一个问题。黄台吉深以为然,赶紧点头表示赞同。 孝庄继续说,她亲眼看见了福临写的校牌和墙上那些字,还听了技校校长静修比丘尼的评价,说那些字是很有个性的书法,如果再没人写这样的书法,这种书法就会失传了。 黄台吉瞪大眼睛看着孝庄,孝庄走了一趟技校,居然明理懂事了很多,说出的道理一套一套的,黄台吉顿感龙心大悦,是呀!自己以前很少关注过女人问题,女人和男人的人数一样多,但这么多人却长期闲置不用,只让她们依附家庭依附男人而存在,孝庄说得对,要想大清国继续繁荣昌盛,没有女人的参与是不行的,看来,发挥女人在社会的作用,确实很有必要。 再说,朕的儿子个个都是龙子,龙子写的字,怎么会是歪歪扭扭张牙舞爪的呢?黄台吉爱儿子,怎么能不爱儿子写的字?但黄台吉要去看儿子写在外面的字很不容易,孝庄不但亲自去看了,看的结果却与杜文说的完全两样。 黄台吉心下想着,只有心怀不善的人,评判朕儿子的字,才会用不善的眼光评判,才会说那些字写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杜文一定是心怀不善的人,这样的人做礼部尚书,岂不耽误我大清国的文化传承? 而心怀善意的人,比如那个静修比丘尼,就认为福临的字是有个性的书法,甚至还将福临的字,与大清国丰富悠久的书法历史联系起来。所以,静修比丘尼,一定是个大善的比丘尼,只有大善之人才能慧眼识珠。 孝庄见黄台吉心情舒畅,就不失时机的先将静修比丘尼夸赞一番,说有能力当技校校长的女性人才实属难得,这么一所有创意的技校,但校长却是一个比丘尼,而且还是一个罪臣的女儿,这是不可思议而且非常遗憾的事情。 孝庄将静修的请求告诉了黄台吉,并说,如果能赦免静修罪臣女儿的身份,女翔技校的功德就圆满了。 黄台吉知道静修的爹犯罪情况,她爹被卷入一场徇私舞弊案,但不是主犯,黄台吉对涉案官员恨之入骨,凡涉案官员全部处决和株连家族,现在孝庄代静修提出赦免请求,黄台吉想到过几天就是孝庄的生日,在这个时期,对孝庄应该表现宠爱有加才对,再说,静修的爹犯罪不是主犯,过了这么多年,赦免静修罪臣之女的身份也不会引发特别的问题,还能彰显皇上是个宽厚待人的好皇上。除此之外,静修当技校校长被孝庄夸赞,静修在黄台吉心目中已经成为大善之人,黄台吉当即就答应了孝庄的请求,并关心寻问孝庄生日庆典的准备情况。 孝庄的生日庆典已经准备很久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庄妃的生日并没有皇后般的隆重,但今天黄台吉非常高兴,当即传旨,庄妃的生日比照皇后的生日规格!为何?不为何,不是母以子贵吗?虽然孝庄的儿子福临只是一个辅国皇子而已,但福临接二连三为大清国立下大功,黄台吉心下欢喜,皇上一欢喜,对福临的皇额娘就更加欢喜,皇上喜欢谁就宠溺谁,事情就这么简单。 现在孝庄微服私访了技校,还亲眼去看了福临写的字,还对黄台吉提出很好的建国理政建议,对如此贤内助,黄台吉如何不表示喜欢,如何不表示感谢? 既然要参照皇后礼仪给孝庄过生日,除了基本礼仪而外,孝庄也在思考生日庆贺方式的改革,既然女翔技校的女子们都如此多才多艺,我为何不在自己生日庆典礼仪里增加一项专门展示女子才艺的内容呢?增加这项内容,既体现自己具有母仪天下的慈母之情,又彰显大清国女子在才艺方面的才能,提高女子在社会中的影响力,再说,自己还是女翔技校的名誉校长,既然答应了做名誉校长,就应该为技校尽点绵薄之力。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黄台吉,黄台吉一听,也觉得很有意思,马上点头应允,吩咐礼部按照孝庄的要求准备起来。 皇上赦免静修比丘尼罪臣之女的圣旨传了下来,静修捧着圣旨跪地久久不起,哭得撕心裂肺,她做梦都不敢想象会有这么一天,她能回到平民身份,成为一个自由人。 静修比丘尼还了俗,脱下袈裟,穿上平民百姓的衣裙,也不再叫法号静修,而是叫袁秀英,因为头发还没有长起来,袁秀英就买了一顶老百姓女子的头巾戴在头上。袁秀英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显得更加清秀,更加知性和成熟。 袁秀英还俗不久,观真和普广两个和尚也还了俗,观真和普广原本就是父子俩,因不堪忍受被欺凌和被打杀的威胁,父子俩就到广济寺当了和尚,但因为父子俩有非常好的房屋设计和建筑技术,虽然当了和尚,但一直都在从事相关建筑,父子俩见静修还了俗,两人也还了俗,观真普广还俗不需要人批准,想还俗任何时候都可以还。 观真和普广俗姓满,父亲名叫堂彩,儿子名叫天星,满堂彩用积攒下的钱,在京城买了一个小院,不久,袁秀英与满天星成为夫妻,袁秀英更加尽心尽力当着校长,满堂彩和满天星父子,继续承接房屋修建业务,林月开发刘家村的时候,聘请满堂彩父子俩为总经理,很快,父子俩成为这个时代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建筑师。 袁秀英在后来的若干年,生了两儿两女,满堂彩父子俩也像林月前世那些房地产开发商,赚得盆满钵满,买了大宅子,过上了富裕生活。 与众不同的是,在林月的宣传和影响下,再加上袁秀英校长不仅对学生们宣传男女平等和一夫一妻的理念,满天星以身作则,再有钱也不纳妾,与袁秀英恩爱一生,袁秀英还俗后,也不做全职太太,而是专心作女翔技校校长,直到老去。袁秀英满天星都成为这个时代人们的佳话。 这些都是后话。 孝庄的生日快到了,朝廷发出通知,正三品以上官员需携一个未婚配的女儿或孙女参加生日派对。 三品以上官员,除了亲王郡王,文官武将一共有八十人,如果每家来一个女儿或者孙女参加孝庄的生日派对,就有七八十人。以前庄妃过生日,都是定制的礼仪,今年为什么还要三品以上官员携一个未婚配的女儿或孙女参加朝贺?这是什么意思?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黄台吉要为某个皇子或皇孙暗中选秀做的派对安排。 黄台吉的儿子孙子很多,至于是为哪个皇子皇孙选秀,大家不得而知,但不管是为哪个皇子皇孙选秀,能与皇家搭上姻亲,那都是人生最高光的选择。 没人敢对孝庄生日新增加的这个要求掉以轻心,都将自家女儿或孙女认真做了分析,年长未嫁的,太丑的,太蠢的,或太没有教养的,都被排除,官员们带到孝庄生日派对上的女儿或孙女,都经过了他们的精挑细选。 别人对参加皇后生日派对的女儿或孙女可以精挑细选,但礼部尚书杜文却没有选的条件。 别看杜文是礼部尚书,管着教育文化之类的事情,不仅对治国理政精通,而且满口仁义道德,表面看,人模狗样的还不错,骨子里男尊女卑的观念却比任何人都顽固。 杜文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当然,这不是杜文儿女的准确统计数据,要知道,这个年代家庭的子女是分嫡庶的,正妻生的子女为嫡子女,妾生的子女为庶子女,庶子女是不能参加孝庄生日派对的,所以,哪怕杜文的女儿再多,但嫡女只有一个,别无选择。 偏偏这个嫡女又是最不受杜文待见的。 当年娘子生了女儿,杜文就很是不屑,女儿生下来的当天,杜文就生了一场大病,他将生病的原因甩锅在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说这个女儿是灾星,他成亲以后,只要知道生的是女孩,就悄悄掐死或丢到水桶里淹死,所以,杜文最终的儿女,嫡也好,庶也罢,女儿就只有一个。 有其父必有其子,至于杜家的三个儿子娶妻后到底生了多少女孩,弄死过多少女孩,他们自己从来都不说,也没人统计。杜文病好后,也曾想过将这个女儿溺死,但女儿已经存活多日,再要弄死她比刚出生就弄死要困难一些,所以,这个女儿就侥幸存活了下来。 女儿的名字叫杜秋,这个名字是杜秋的娘取的。 杜文对所有的儿子孙子都很重视,儿子孙子才是杜家的传承,一点都马虎不得,所以,杜文的儿孙们都是杜文用非常慎重的态度亲自为他们取名。只有女儿,杜文没有为她取名的想法。 一日,杜秋的娘抱着女儿在屋外晒太阳,一只漂亮的小鸟飞来,站在离母子俩不远处的一根树枝上杜秋杜秋的叫,娘不认识这是一只什么鸟,但下意识认为这只小鸟是女儿的祥瑞,就给女儿取名叫杜秋,哦,杜文女儿的名字原来是一种鸟的叫声。 第330章 福临两大硬伤 杜家的男孩从小就送进私塾读书,个个都是读书人。但杜文从来都不正眼看看女儿,对女儿的成长也是漠不关心,女孩嘛,长大了都是别人家的人,与杜文无关,与杜家的传承无关,不饿死没冻死就不错了。 就这样,杜秋像杜家的空气,谁也看不见谁也摸不着。 好在娘对她不错,教她女红,教她一些基本的礼仪。杜秋知道自己不受爹的待见,亦不奢求亲情,经常独自一人呆着,就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她很想读书,但她只能悄悄观察兄长们读书识字写文章的状态,有机会就偷偷学一点。 杜秋就这样悄然无声的逐渐长大,到了及笄年龄,杜文也没有操心她的婚事,甚至不以为然的说,到时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就结了。 现在杜文对孝庄生日派对的奇葩要求深感烦恼,但又不敢不带女儿参加派对,不带女儿参加派对,就是赤果果的违抗圣命! 百般无奈,杜文只好将杜秋叫来,看着毕恭毕敬站在自己面前的杜秋,越看越感觉杜秋既蠢又笨还丑,就狠狠训了她一顿,要求她在公众场所不要乱说乱动,不要丢了杜家的脸,如果发生了令人不快的事,回来要扒了她的皮! 杜秋低头站在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平白被爹训斥,她也只能逆来顺受,低眉顺眼不敢违拗。 杜文训完话,仰天长叹,带着这个既蠢又笨还丑的女儿参加孝庄生日派对,到底是福是祸,天知道!但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悬崖,他都只能咬牙往下跳,别无选择。 福临这段时间一直都闷闷不乐,一是他已经听见有大臣私下议论他只有女儿至今没有儿子,虽然福临还很年轻,以后生儿子的机会很多,但豪格和四皇子叶布舒在他这样的年龄,就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了,现在自己没儿子,不管从什么角度说,都是皇家血脉延续中的硬伤。 是人都知道,历代皇帝重要的任务和目标就是保证皇权世代延续,选择一个没有儿子的人继承皇位,这无疑是大忌。 二是听见有人悄悄议论,说福临虽然立了一些功,但至今没有立下一个战功,在比谁的拳头硬的时代,没有上过战场立过战功也是硬伤。 没有儿子,没立战功,这些议论,对福临来说,都是很刺耳的话,但福临对此又深感无可奈何。无论是生儿子和立战功,都不是说生儿子就生,说立战功就立战功的,只能等机会寻造化。 生儿子立战功的机会还没来,皇额娘的生日却到了,为庄妃生日朝贺的时候,官员和皇室家人以及前来朝贺的番外使者都是要献贺礼的,皇额娘过生日,自己是皇额娘唯一的儿子,儿子送什么贺礼,自然是所有人都关注的,贺礼越贵重越好。 但皇额娘什么宝贝没有?送金银珠宝,太俗,送文房四宝,太雅,送地方特产,太没情调,送自己制作的东西,太粗糙...,福临每年至少会有两次这样的烦恼,一次是为父皇庆贺生日,一次就是为皇额娘庆贺生日。 没办法,福临只好将工匠打制的一副精致头面拿出来,皇额娘贵重的头面很多,不过,这是福临送的,意义应该不一样。 福临将头面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看了半天,心里仍然很内疚,这样的生日礼物对皇额娘来说,实属太一般。 心里不痛快,福临就到林月那去,他每次去,都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林月总有很多办法排解他的烦恼或像变戏法一样,变出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林月正在院里洗手,她和花工刘元贺为一些花剪了枝,清理了一些杂草。家里有专业的花工,这些事原本是不需要林月动手的,但林月喜欢亲自动手做一些剪枝锄草之类的事,不是格物致知吗?不亲自动手,不格那些花木,怎么知道它们的秉性? 林月听见院门处传来动静,抬头一看是福临走了进来,林月就冲他笑笑,接过蒋玉娘送来的毛巾,将手擦干。 福临走进客厅坐下,蒋玉娘为福临和林月端来茶盏。 林月见福临怏怏不乐的样子,眨眨眼睛,问福临,你有什么事? 福临有事总不会隐藏在心里,而是喜欢直截了当写在脸上。福临说,心里有些憋闷,出来走走。 林月撇撇嘴,说我这里是你解闷的地方吗?你憋闷就到我这里来解闷?福临勉强笑笑,说我高兴的时候不是也来和你同乐的吗?林月点点头,是的,福临无论是高兴还是烦恼,他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林月这里来,高兴的事,第一时间和林月共享,烦恼的事,第一时间对林月倾诉。 林月喝口茶,问他,有什么值得你憋闷烦恼的? 福临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这才幽幽的说,有人说我没有儿子,有人说我没有战功。 林月一听,哭笑不得,就这? 福临说,我现在没有儿子,难道以后就不会有?我现在没有战功,难道以后我不会去争取?林月表示赞同,将手捂在茶盏的盖子上,认真听着福临说话,大臣们私下嚼舌根,还不是因为豪格死了,有的大臣压抑不住自己的想法,就开始评论四皇子叶布书或九皇子福临哪个继承皇位更有优势? 在这种敏感时期,大臣们私下议论的事,对福临来说,确实不容小觑。 林月揭开茶盖,看着茶盏里淡绿色的茶水和氤氲的热气,不禁点点头,你说得对,你还年轻,生儿子的机会多的是,至于战功,有出征打仗的机会,出去历练历练倒是很重要的。不过,林月不解,这都是以后的事,你现在憋闷什么呢? 福临皱皱眉,说后天是我皇额娘的生日,我现在拿不出什么东西送给皇额娘,心里有些烦闷。 林月一听,心里就突突跳了几下,孝庄的生日,这不是小事,福临是应该借这个机会表现一下。 福临有些委屈,说我找不到比较满意的东西,只好打制一副头面送给她。福临说完,轻轻叹口气,说母后的头面那么多,她怎么会稀罕我送的头面? 林月认真看着沮丧的福临,突然想起自己花棚里的那盆花。自打林月搬进京城,她就在后花园一个废弃的角落搭建了一个花棚,将自己嫁接的花木放在花棚里养着。原本是为了让嫁接的花木有更高的存活率,特别是那株用玫瑰砧木嫁接的玉棠,蔷薇和月季长得最漂亮。雪白的玉棠,鲜红的蔷薇,金黄的月季都已经开花,这几种花长在玫瑰老桩上,格外鲜艳。 林月从刘元贺看见这花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做了二十几年花工的行家里手被这盆花惊艳到了。 不过,要将这么漂亮的花送给孝庄,林月确实有些舍不得,她原本是要将花从花棚里拿出来,摆放在后花园显眼的地方,自己好好观赏的。林月转念一想,孝庄得到这盆花,肯定会给福临加分,也会在大臣们中为福临加分,至于自己舍得或舍不得,那也只能忍痛割爱。 好在自己掌握着嫁接技术,这盆花送走了,以后她再嫁接一盆即可。 林月就对福临说,我送一盆花给你,这盆花的名字叫国泰民安!你将这盆花送给你皇额娘,比你送她头面好得多。 福临一听,皱着眉头,说御花园里的奇花异草那么多,皇额娘还稀罕我送她一盆花? 林月假装嗔怪的撇撇嘴,说这花是大清国的祥瑞,我将祥瑞送给你,你再转送给皇额娘,你还不知足? 又说,这花我还真舍不得送给你,但为了你在皇额娘面前挣个好表现,为了你,我就将祥瑞送给你了,我相信你皇额娘一定会喜欢这盆花的。 福临想,一盆花而已,再金贵也不会金贵到哪去!说我看看,是盆什么花。 林月想想,说这花现在不给你看,我还要将这盆花再打理一下,做好包装,明天天黑前,我让刘元贺送到你府上就可以了。 福临只好不再说花的事。 林月表情突然慎重起来,对福临说,我有一个条件,你愿意,我就把花送给你,你不愿意,我就不送。 福临有些吃惊,送一盆花而已,还需要有条件?福临就用寻问的眼神看着林月。 林月说,如果你皇额娘问你这花是哪来的,你只能说是在你的花园里发现的,千万不要说是我送的就可以。 福临眨眨眼睛,这算什么条件?做了好事不愿意别人知道,这样的美德还需要保密?福临赶紧说,这有何难,我当然愿意说是我发现的,不会说是你送的。 林月这才放下心来。 林月为什么会向福临提出这样的条件,她不是信奉“做好事不求人知”的庄子格言,而是为自身的安全和前途考虑,万一孝庄知道这花是林月培植的,一时兴起,要林月做了她的花工怎么办?林月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和追求就被御前花工的身份毁了;她如果违抗,孝庄恼羞成怒,一刀杀了她也是大概率的可能,所以,她没有必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林月对荣誉没有半点兴趣,安全,舒适,有作为,才是她的人生追求。 福临对花没有多少兴趣,至于林月说送花比送头面好,那他就听林月的话,送花给皇额娘罢了。 天黑了,蒋玉娘端着油灯进来,将油灯放在桌子上,柔和的灯光像在林月的脸庞上涂抹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福临看向林月的眼神又迷离起来,拉住林月的手就要对她表示“感谢”。 林月甩开他的咸猪手,用命令的口吻对他大叫,洗澡刷牙! 福临愣了一下,讪讪一笑,拉起林月的手就进了洗澡间。 第二天,林月和刘元贺一起,将花盆里的花再认真打理了一下,浇水,施肥,剪掉黄叶和杂枝,林月还在每种花的花瓣和叶子上洒了一点荧光粉,这种粉只要吸收了光线,就会在不太亮的地方发出金色的闪光,整盆花熠熠生辉,那场景连林月都忍不住裂开嘴笑。 最后在花盆上贴了一个标签,标签上写着国泰民安几个红字。重新打理后的花显得更加鲜艳夺目。 刘元贺盯着花看,看得眼睛都直了,嘴里不断发出啧啧声。 林月也微笑着欣赏自己的杰作,心里也很高兴,然后将花盆固定在一个精致的木箱里,密封好以后,刘元贺将这盆花小心翼翼送到了福临府上。 第331章 福临献祥瑞花 孝庄生日到了,袁秀英成为孝庄的特邀嘉宾也来参加派对,孝庄现在是女翔技校的名誉校长了,名誉校长的生日不邀请校长没道理,所以,袁秀英就成为孝庄生日派对的特邀嘉宾。 但今天的袁秀英,已经不是比丘尼了,她是平民袁秀英,是女翔技校校长袁秀英。袁秀英衣着民间百姓的服饰,着装朴素大方,迈着轻盈的步子,像一缕春风飘进交泰殿。 庆典活动还没开始,一个太监见到袁秀英,将袁秀英直接带到了孝庄面前。 袁秀英见孝庄身边坐着一个魁梧的汉子,人们都向这个汉子磕头喊万岁,袁秀英就知道了,这人是皇上黄台吉。 袁秀英赶紧下跪,向皇上磕头谢恩。 孝庄告诉黄台吉,这就是他赦免的罪臣女儿袁秀英。 黄台吉向袁秀英笑笑,叫她平身,再端详一下,见袁秀英落落大方,脸上洋溢着自信和知性的笑意,不禁微微颔首,这个女子不愧是女翔技校的校长,举手投足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女性。 袁秀英拿出一个精致的红色封面做的生日红包,将红包举过额头向孝庄行礼,嘴里说着庄妃娘娘生日快乐之类的祝福语。 孝庄接过红包,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让李公公拆开,李公公从红包里拿出两张银票!一张是一万两,另外一张也是一万两。 袁秀英说,一张是庄妃娘娘担任女翔技校名誉校长的辛苦费,一张是平民袁秀英祝贺庄妃娘娘生日的贺礼。 站在孝庄身边的官员都瞪大了眼睛,天呀!两张银票足足两万两银子,今天参加派对的官员,没有谁拿出两万两银票做贺礼的,这个年代的朝廷和官员以及老百姓都不富裕,别看黄台吉貌似很强大的样子,他的私房钱也没有两万两银子。 孝庄高兴得合不拢嘴,她跟随黄台吉南征北战,虽然吃穿不愁,国家的财富都是皇家的财富,但真正成为她私房钱的也很有限。现在突然得到两万两银子,无疑是捡到一个大元宝,孝庄高兴得笑出了声。 黄台吉看着两张银票,满头雾水,他赦免了袁秀英罪臣女儿之身,袁秀英怎么不拿两万两银子感谢朕呢?袁秀英只是向他跪下谢恩,跪下谢恩不如给朕两万两银子实惠! 再看看袁秀英,这个罪臣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她不是尼姑吗?她的钱是哪里来的?问题很多,但今天没时间问。 交泰殿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热闹非凡,一派喜气洋洋。随着鼓乐声响起,吉时已到,官员们整整齐齐站好。 今天司仪的是礼部尚书杜文,杜文对皇后生日大典规程很熟悉,孝庄虽然不是皇后,但皇上要求按照皇后生日规格办,所以,杜文还是一点不敢马虎。 所有大臣和皇子公主都向黄台吉和孝庄行三跪九拜大礼。行过大礼,官员和皇子公主们开始给孝庄祝寿敬献礼物,黄台吉坐在龙椅上,满面春风,孝庄端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端庄贵气。官员和皇室族亲以及外藩使臣将礼物一件件呈送给孝庄,嘴里都说着吉祥的话。这些礼物五花八门,有昂贵的金银珠宝,有新奇的山珍海珠,有华丽的服饰,还有珍稀的陶器玉器.....。 四皇子叶布苏打仗没回来,代叶布苏送给孝庄的礼物,是一株足有半人高的鲜红珊瑚,当珊瑚被两个太监抬上来的时候,珊瑚似玉如珠般的光艳夺目,黄台吉和孝庄都露出满意的笑容,大臣们对叶布苏继承皇位的前途自然心知肚明,都不断发出明显有奉承味的啧啧称奇声。 每个官员和皇子公主以及外藩使臣都在尽力送上自认为拿得出手的礼物。只有福临,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看着官员们的礼物,想起自己只带了一盆花,再名贵的花,到了交泰殿也只是一盆花而已,不说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就是自己都感到寒酸,再说,这盆花自己看都没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但事已至此,他没带其他礼物,再丑的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 轮到福临敬献礼物的时候,两个太监将福临带来的大木箱抬上来。福临向父皇和皇额娘跪下磕头,祝父皇万寿无疆,祝皇额娘年寿千秋。 太监打开木箱,从木箱里捧出一个精致的花盆,花盆里是五彩斑斓的一盆花,这些花在交泰殿自然光的辉映下,不仅色彩艳丽,还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杜文唱到,辅国皇子福临送给皇额娘工艺品一件。 福临一听,抬起头来纠正,不是工艺品,是一盆花。 杜文一听,赶紧纠正,辅国皇子福临送给皇额娘一盆工艺花。 福临按捺住恼怒的情绪,再次纠正,不是工艺品,就是一盆花,鲜花。 福临的执着纠错,令所有人都很吃惊,因为大家都没看错,这么五彩斑斓发出晶莹亮色的一盆花,不是工艺品是什么?世上哪里会有生长在一个花盆里,闪闪发亮,且开着各种颜色不同的鲜花?这样的东西,除了美轮美奂的工艺品,还能是什么? 福临的执着来自两方面,一是因为林月说的是送皇额娘一盆花,既然林月说送的是花,就一定是花,不是工艺品。再者,福临也很担心,如果将这盆花归类到工艺品,花就会放在工艺品仓库里,要不了几天,这花就会干枯死掉,哪怕这只是一盆花,他也绝不能让送给皇额娘的生日礼物干枯死掉,所以非得据理力争。 杜文有些下不来台,心里就很气恼,再看看这盆花,心里笃定,这不是工艺品是什么?这不是福临故意与他过不去吗?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笃定四皇子叶布苏就是以后的皇上,而福临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辅国皇子而已,他的语气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不是工艺品是什么? 孝庄感觉蹊跷,叫太监将花拿来看看。 两个太监将盆花放在了孝庄面前的几上,孝庄低头认真看着,越看越不像真花。 黄台吉也凑过来,与孝庄一起认真的看,还伸手在玫瑰花的花瓣上捏了捏,一片花瓣脱落到黄台吉手上,他又将花瓣轻轻揉了几下,鲜红的玫瑰花瓣被揉碎了,手掌被揉碎花瓣的浆汁染红了。 黄台吉疑惑的看看孝庄,说好像是真的花?孝庄瞪大眼睛,掐下一片月季花的花瓣,轻轻一揉,黄色的月季花瓣也被孝庄揉碎了,两人看着自己手里被揉碎的红色和黄色花瓣,将花瓣凑近鼻尖嗅嗅,花瓣散发出自然的花香。 再看看花盆里的花,只见盆花的造型像一个放大版的棒棒糖,一根树桩直立在花盆中间,树桩上有四根枝条伸展开来,一根枝条上开着雪白的玉棠,一根枝条上开着鲜红的玫瑰,一根枝条上开着鹅黄的月季,雪白的,鹅黄的,鲜红的几种花在一根桩上竞相开放,一朵比一朵鲜亮。 黄台吉和孝庄都惊异的相互对视一眼,看着眼前的盆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真的有四种长在一根桩上各自开着不同花的稀罕物?孝庄是很喜欢花的,世间再名贵的花什么没有见过?但一根桩上长着四种不同的花,这样的花她想都不敢想。 大臣和外藩使臣在交泰殿都站得比较远,不知道皇上和庄妃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皇上和庄妃对这件礼物的态度。见皇上和庄妃都盯着福临送的礼物看,大家都屏声静气不敢发出声响。 好一会儿,孝庄眨眨眼,对跪在地上的福临说,平身吧。 福临站起身来,孝庄又问,这花哪来的? 福临没想到皇额娘真的问这花的来历,就说这花是在我的花园里发现的,我感觉这花非常好,就来献给皇额娘。 孝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在你花园里发现的?福临肯定的点点头,就是在我花园里发现的。 孝庄的眼睛再次盯着盆花看,感叹着,世间还真有这样的奇花?福临突然想起林月说这花是大清国祥瑞的话来,不禁脱口而出,说这不是奇花,这是大清国的祥瑞! 福临话音一落,交泰殿里像炸开了锅,福临胆敢将自己献的花称之为祥瑞?群臣都不安的躁动起来。 杜文心里也在冷笑,福临为了讨好父皇和皇额娘,脸都不要了吗?这个时代,所有的官员和老百姓都为了图个吉祥,也为了讨好皇上,会称自己看见的或得到的特殊东西视为祥瑞,甚至不惜造假。 杜文想,祥瑞是你想命名就能命名的?祥瑞只能由皇上命名或认可,福临只是辅国皇子而已,居然敢称自己送的东西是祥瑞。杜文就不屑的哼了一声。 黄台吉看看贴在花盆上的那张标签,标签上写着“国泰民安”几个大大的红字,黄台吉眼前一亮,命人将这盆花放到台阶上让大臣们观看。 朝贺的官员和皇子公主们都好奇的涌到花盆前,近距离观看这个一根树桩上开着四种花的奇迹。不少人伸手轻轻摸一摸,很多人俯下身凑近闻一闻,不看不摸不闻不知道,一看一摸一闻吓一跳,这确实是一盆真花,不是假花,更不是工艺品,是真的栽种在花盆里一个花桩开四种花的一盆花! 所有人都惊奇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看见的事实,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这是违背常理的,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特的尤物。 福临也是这个时候才看见自己送给皇额娘的礼物长什么样,他也被自己的礼物惊到了,原来林月送的花既如此神奇! 交泰殿里一片啧啧声响起,突然,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向皇上和孝庄磕头,高呼,恭喜皇上,恭喜庄妃,我大清国有祥瑞出现,必定国泰民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万岁声此起彼伏,撼天动地。 孝庄高兴得合不拢嘴,生日收到儿子呈上的祥瑞,祥瑞不仅光彩夺目,祥瑞的祝福语还是国泰民安,国泰民安正应了孝庄最好的祈盼,这是专门为了我孝庄量身定做的天物呀! 看着交泰殿黑压压跪着山呼万岁的人们,孝庄眼含热泪,心里激动得香菇。亲儿子,福临一定是自己的亲儿子,只有自己的亲儿子才会将自家花园里发现的祥瑞送给皇额娘! 黄台吉高兴得见嘴不见眼,大清国发现祥瑞,这是吉祥的征兆,也是天意对他执政的支持和肯定。不过,这祥瑞是福临在他的花园里发现的,福临的花园里发现祥瑞,就是福临的花园有天赋异象,发现祥瑞的人必定身怀异柄,福临身怀什么异柄? 黄台吉就瞪眼看福临,福临还是以前那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福临,难道大清国的江山应该是福临....? 黄台吉看着福临不眨眼,大臣们和所有前来朝贺孝庄生日的人,全都如黄台吉的想法一样,所有人都疑惑的看向福临,看福临时的表情比看那盆花还要惊奇! 第332章 女子才艺比赛 按照惯例,皇上要对献上祥瑞的人给予重奖。对福临奖什么?黄台吉拿眼一扫,摆放在大堂里刚收到的礼物琳琅满目,这些礼物最显眼的,是四皇子叶布书送来的那盆半人高的珊瑚。 黄台吉大手一挥,将这盆珊瑚赏赐给福临! 啥?将叶布书敬献给孝庄的生日礼物转赐给福临?所有人都惊愕得张大嘴巴,这种做法好吗?叶布书怎么想?大臣们怎么看? 黄台吉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只要朕高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公公赶紧叫人将珊瑚抬到福临面前,让福临过目,福临很懵逼,珊瑚是四哥送给皇额娘的生日礼物,这礼物在自己皇额娘面前还没混个眼熟,父皇就将它转赐给了自己,福临感觉有些不妥,但有什么不妥,暂时想不明白,只能谢过父皇。 大臣们比福临更加懵逼,福临送给皇额娘的礼物被认定为大清国的祥瑞,皇上对福临实行了重奖,虽然这份重奖的奖品是来自叶布书的,但代表的是皇上和孝庄对福临孝心的赞誉,而大臣们却心照不宣的认为,皇上将叶布书送的礼物转赐给福临,是否另有深意?祥瑞既然是在福临的花园里发现的,这不意味着福临要飞黄腾达?皇子飞黄腾达的高度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相信。 庆典仪式告一个段落,下一项内容,是孝庄亲自设定的女子才艺比赛。杜文不再做庆典司仪,现在的司仪由李公公担任。 李公公宣布,没有女儿或孙女参加女子才艺比赛的官员可以回家,也可以留下来观看。 但因为才艺比赛是孝庄设定的活动,连皇上都亲自参加,没有女儿和孙女参加的人谁也不敢离开,除了外藩使臣走了,其他的人都留下来当旁观者。 官员们带着自家精心梳妆打扮的女儿或孙女在大殿站好,李公公宣布,今天庄妃设了三个比赛项目,这些项目都由参加活动的女子们完成,完成得好的,皇上和庄妃娘娘给予赏赐。 官员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官员们的女儿或孙女参加派对,不是暗中选秀,是参加孝庄设定的女子才艺比赛!官宦人家的女子会有什么才艺?最好的才艺只是躲在家里自学成才的那点琴棋书画,难道孝庄要看参赛女子的琴棋书画? 所有人对庄妃设定的女子才艺比赛都一头雾水。 有的官员就后悔,没有让最聪明的那个女儿或孙女来,有的后悔,没有让见多识广的那个女儿或孙女来,更多的官员对庄妃的奇葩比赛很懵逼,比赛?女子也有才艺比赛?闻所未闻!但既然庄妃已经决定了,疑问和想法再多也无济于事,所有人都硬着头皮为自己的女儿或孙女祈福。 杜文倒很冷静,不喜不悲,反正女儿就这么一个,别无选择,女儿能够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没有出丑,杜文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才艺比赛还没开始,他就希望快快结束比赛,让他们父女回家,至于女儿今天会不会让他难堪,杜文只能听天由命。 李公公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盘子,盘子里放着三件奖品,他将这些奖品拿起来展示给所有人看,说今天的比赛设了三项,每项都有一件奖品,第一件奖品,是一枚鎏金步摇,说完拿起那只步摇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步摇上的镂金和珍珠串熠熠闪光。第二件奖品,是一对雕刻着精美凤凰图案的金手镯,第三件奖品,是孝庄题写“秀外慧中”几个大字的匾额。大家眼巴巴的看着这些奖品,都恨不得伸手将这些奖品抓进自己怀里。要是自己的女儿或孙女能得到其中一件,不仅自家女子身价会倍增,更是家族光宗耀祖流芳百世的殊荣。 太监们在大殿里迅速摆放了几十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配有笔墨纸砚和一张写满字的纸。参加比赛的女子们都在桌子边站好,听着李公公发出第一道比赛题目指令。 李公公宣布,第一项比赛是识字。说纸上一共有一百个字,比赛要求是看谁认识的字最多,认识字最多的女子就是这个比赛项目的冠军,比赛方式也很简单,只要在自己认识的字上画一个圈就行。 比赛开始,大殿里安静下来,女子们全都低头看着纸上的文字,这些字只是启蒙教育时必学的简单常用字,用这些字考读过书的男人就是对男人智商的嘲弄,但对没有读过书的女人来说,就是天书,这些字认识你,但你不认识它,很多女子看着纸上的字,大眼瞪小眼。 别看这些都是来自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多多少少随父兄学过一些字,甚至读过一些书,但这些女子都不愁婚嫁,也不愁吃穿,只拿读书识字作为消遣,没人认真,现在看着纸上的这些字,马上就现出原型,没有读过书大字不识的小姐们就站在桌子前绝望的开始流泪,读过一点书的小姐们,就一个个字认真的看,边看边画着圈。她们的祖父辈却站得远远的,为了维持公平公正不作假,李公公要求祖父辈们都不得靠近桌子,所以他们对自己女儿或孙女的比赛情况都只能远远看着,干着急! 杜文猛然发现杜秋居然也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她肯定不是在画圈,因为杜文知道女儿从来没读过书,不认识字,杜秋不识字就不可能画圈,不是画圈就肯定是在纸上涂鸦?这个呆鹅般的女儿,怎敢在比赛纸面上涂鸦!要是皇上和皇后看见了涂鸦的纸,难道不追究他教育子女失责的罪过。 杜文吓出一身冷汗,他只能脸色煞白手脚冰凉的站着不动。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站在杜文身边的是户部尚书车克,车克今天带来的是他的孙女,不过,他这个孙女却是有名的才女车悦,车悦自小就很聪明,特别是女红做得非常出色,性格也很温柔,车悦已经及笄,早就定好了人家,再过两月就是她当新娘的日子,现在车克和杜文两个尚书站在一起,一个得意洋洋,一个垂头丧气,杜文只能抱怨,老天不公!既生车悦何生杜秋呀! 很快,比赛时间到,太监们将桌上的纸都收了起来,交给评判人去审核,纸上都有这些女子的名字,比赛结果待结束前一并公布。 杜文看看收卷子的太监,没有发现太监向皇上或庄妃禀报的异常举动,看来杜秋只是在纸上随便画了几笔而已,没有做特别显眼的涂鸦。只要没有过分涂鸦就平安无事。杜文暂时松了一口气。 李公公又宣布第二道题,比赛女红。 孝庄考虑到不是每个女子都能识字,只比赛文的,不比赛“武”的,对这些女子就不公平,女人的武自然不是刀枪剑戟舞棍耍刀之类的武艺,而是女红,但凡是个女人,熟悉女红缝缝补补是必须的,这是这个时代对女人的最起码要求。 只见太监为每个女子拿来针线篮子,篮子里的绣匾,绣样和各色针头线脑一应俱全,李公公要求在统一时间内按照篮子里提供的绣样图案将它绣在一块布上。绣样图案是统一的,也非常简单,预定的时间里绣完没有问题。李公公话音一落,女子们不敢耽误时间,全都迅速行动起来。大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时的杜文比刚才看见杜秋在纸上涂鸦还紧张,因为他从来不关注杜秋的事情,所以不知道杜秋是否会作女红,别说绣花,就是比赛穿针,比赛剪布剪烛,比赛绕线团,杜秋都可能不会做,在他的眼里,别人家的女儿孙女个个如花似玉,他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一个害他生病的灾星。 不过,他瞟了一眼杜秋,看见她也和其他女子一样,正在认真的飞针走线。唉!杜文悄悄叹口气,杜秋做着刺绣的动作,总比干站着像个白痴要好,不然,我的老脸往哪里搁呢? 这个时候是车克最高兴的时候,他没想到居然会比赛做女红,那是孙女车悦的拿手好戏,世人都知道车悦做女红是绝活,她绣出来的花栩栩如生,光彩亮丽,拿这个项目来让其他女子与车悦比赛,其结果不会有悬念,车悦拿走这个项目的赏赐还不是手到擒来? 车克就偷眼看看杜文,见杜文的脸色很是难看,就知趣的不在他面前炫耀,而是假装自言自语的说,我家悦悦自小就喜欢做女红,她绣的花连京城清灵绣坊的坊主都用来做绣样。 言下之意,这项比赛的冠军非他孙女莫属。 比赛时间到,太监们收走了女子们的比赛作品,今天庄妃请来了京城清灵绣坊的坊主做这个项目的裁判,坊主是绣坊界的老大,他做裁判才能服众。 最后一项比赛,是女子们的才艺自定义表演,可以写诗,也可以作画,写诗作画都不行的,还可以唱歌,或者跳舞,剪纸等等,武将们的女子如果擅长舞枪弄棒也可以表演武艺,表演的内容由女子们自己确定,无论比赛什么形式,都以今天祝贺庄妃娘娘生日为题。 这项比赛内容一公布,所有人都知道看似自定义的表演其实难度五六七八颗星,没有统一标准,只要庄妃娘娘喜欢就可以获胜。但要让庄妃娘娘喜欢谈何容易,不少女子自知少才少艺,又出不得众,就自动放弃,有几个能写会画的,就在一张白纸上开始写诗或者画画,也有胆子比较大的女子,站在庄妃面前唱歌,还有几个跳舞的,还有两个在父兄那里学过拳脚的,都在孝庄面前蹦跶比划了几下,不一而足。 杜秋站在桌前,埋头写着什么,写完就站在那里不动。 杜文一头雾水的看着杜秋在纸上写写画画,杜秋能写诗?能作画?打死他都不相信! 终于所有比赛项目全部结束,祖父辈与女子们又汇聚在了一起,车悦一头扑进祖父车克的怀里,车克乐得哈哈直笑,他的孙女至少在刺绣这一项可以拿到冠军,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杜秋一声不响来到杜文旁边,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也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撒娇卖萌,更知道爹讨厌她,再说,出门前爹就特别呵斥过她,叫她不要发生令人不高兴的事,否则回家会遭到责罚。 杜秋不敢看杜文,杜文也不屑于看女儿,父子俩就像两个陌生人,不相识也互不打扰。 等了一会儿,李公公向皇上和皇后悄声禀报三项比赛结果,黄台吉和孝庄都深感诧异,拿着获奖作品,仔细看,认真看,两人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尔后皇上和庄妃两人又嘀咕了一阵。 群臣和女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333章 杜秋独揽三项冠军 孝庄看看站在殿下的人,一眼看见了杜文,杜文的眼神与孝庄一对视,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一定是杜秋惹事了!杜文急步来到孝庄面前,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孝庄问他,你女儿是叫杜秋吗? 杜文赶紧回答,回庄妃娘娘的话,卑职的女儿是叫杜秋。 孝庄又叫杜秋前来,杜秋落落大方走到孝庄面前,见爹跪着,她也跪了下去。 孝庄笑着说,杜秋免跪。杜秋又赶紧站起来。 孝庄问杜文,你的女儿在家可好? 杜文懵逼,不知道孝庄问话的意思,他不敢瞎编,女儿在自己心目中是个什么样,他就实话实说,贱女在家很平庸,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 孝庄很是惊奇,重重的哦了一声,你了解自己的女儿吗? 杜文直言,说不了解。 孝庄有些生气,既然你不了解,为什么说她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呢?杜文哑然,在他的心目中,女儿难道不是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的,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皇上听杜文的话,看向杜文的目光就变得十分严厉。 孝庄向李公公提示,宣布比赛结果。 李公公清清嗓门宣布,第一项识字比赛,获胜者杜秋。第二项女红比赛,获胜者杜秋。第三项才艺比赛,获胜者杜秋。 全场哗然!三项比赛获胜者都是杜秋!这种么可能?刚才大家都听见杜文说自己的女儿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的人怎么会独揽全部奖项? 群臣们很惊异,如果某一项比赛得奖,无可厚非,但三项奖一人独揽,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车克是最不敢相信这个结果的,他要求将三项获胜作品公之于众,群臣都纷纷附和,要求将杜秋获奖的作品公之于众。 孝庄笑笑,表示同意大家的要求,示意李公公对群臣展示获奖作品。 李公公轻轻咳嗽一声,拿出识字比赛杜秋的卷子,卷子上画着七十二个圆圈,说杜秋是认识字最多的一个,所以获奖。 有人不服,说画的圈多就可以获奖吗?这些画了圈的字杜秋真的都认识吗? 孝庄对杜秋说,你读给大家听听。 李公公将卷子递给杜秋,杜秋接过卷子,就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起来,一百个字,杜秋读了七十二个,每个字都读得很准确。大家都哑然,杜秋确实认识这些字,没有作假,也没有作弊! 李公公又拿出第二项女红作品说,今天请来的清灵绣坊坊主说,很多女子的女红都做得不错,特别是车悦的刺绣,绣出来的图案栩栩如生,但车悦的绣品与杜秋的相比,杜秋的刺绣用的是正规粤绣针法,粤绣是中国四大名绣之一,针法有三十多种,杜秋的刺绣虽然用针不多,但她用了齐针、戳纱、正抢、反抢等针法,评判刺绣优劣,是按照运针变化、用针技巧评判的,所以,杜秋的绣品比车悦的更胜一筹。 群臣哑然,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清灵绣坊坊主的评判再无人有异议。 李公公拿出最后一项比赛作品,是杜秋写的一首诗。孝庄让杜秋将这首诗吟给群臣听,杜秋不看那张纸,顾自吟了起来,“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吟诗完毕,全场鸦雀无声,孝庄激动得泪眼婆娑的看着杜秋,用一方丝帕擦擦眼角,声音颤抖着说,好一个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本宫被你的诗句感动了!太感动了! 不仅仅是孝庄感动了,连皇上也感动了,皇上也好,庄妃也罢,身份再高,都是为人爹娘,皇上和庄妃看着杜秋,眼里就写满慈爱两个字,这是一个奇女子,值得拥有。 站在殿下的群臣,都是做人子做人父的,对杜秋的诗句自然也是感同身受,不少人眼眶湿润起来。再也没人说二话,大家都心服口服,有的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家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子就死不瞑目了。 皇上和庄妃都忘了地上还跪着一个人,没人叫跪地的人平身。 孝庄不解的问杜秋,你如此优秀,你爹为什么说你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呢? 杜秋对这样的问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既不能埋怨批评爹,又不能眛了自己的良心,她只能说,每个人对人的评价标准都是不一样的吧? 嗯,这话说得比较得体,谁也不得罪,也宽自己的心。 孝庄点点头,表示赞许。又问,你读书写诗做女红,这些才艺怎么学到的? 杜秋说,回娘娘的话,以前在家里是我娘教的,后来我到女翔技校读书,这些才艺都是在技校学的。 群臣一听,顿时哗然。杜文在早朝时坚决反对女人读书学技术,杜文态度坚决,言辞犀利,大家都认为杜文是坚持男尊女卑的道德模范,既然杜文反对女人读书,结果自己的女儿却是女翔技校的学生,还在庄妃娘娘生日派对时力拔头筹,杜文这种口是心非行为,还有作人的底线吗? 群臣对跪着的杜文都露出鄙夷的表情,皇上已然对杜文的不满转变为厌恶,原来杜文是这样表里不一的小人!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杜文,眼里飞出无数把刀子,黄台吉最讨厌言行不一的人,口头上忠心耿耿,实际上阳奉阴违,这种人最阴险,也最危险! 杜秋怯怯的向孝庄禀报,说我爹并不知道我在技校读书! 孝庄很惊奇,你爹真的不知道? 杜秋点点头,说我在技校读书的事,只有我娘知道,我没有钱交学费,是女翔技校免我学费的。 杜秋说完,又补充一句,我在女翔技校读书的事,家里除娘而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杜秋声音有些颤抖,说我不敢告诉爹,告诉了,他就不要我到技校去读书了,所以报名的时候我是一个人悄悄去的。 孝庄看看袁秀英,袁秀英赶紧上前,向庄妃施礼,回禀娘娘,杜秋确实是我们技校刺绣班的学生,她的学费也是技校免的,报名也是她一个人来的。 群臣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杜文在家里也是不允许女子读书的。 但皇上的脸色却更加不好了。 只听李公公向杜秋叫道,杜秋领奖!杜秋赶紧面向皇上和庄妃跪下,孝庄笑吟吟站起身来,拿起奖品,将奖品一一颁发给杜秋。杜秋接过奖品,向皇上和孝庄磕头,谢谢皇上,谢谢庄妃娘娘! 待杜秋站起身来,皇上讲话,他说今天真切感受到了女子读书学技术的重要性,大清国要发展,只有男人的努力是万万不够的,如果将女人的能力也发挥出来,社会力量就能加倍。谁说女子不能学文化,不能学技术,我们必须改革那些陈腐的东西,才能促进社会的进步。女翔技校为我们做出了榜样,值得肯定和褒奖,今天杜秋的表现也说明,女子不是天生就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的,教育改变人生,这要成为人们的共识,男人读书可以改变人生,女子读书,也能改变人生。男人们不能只读四书五经,还要学工学农学商,格物致知嘛,只学书本上的知识是远远不够的,就像福临,他不亲自种红薯,红薯就自己能从地里长出来? 黄台吉话锋一转,各省要大力推广女翔技校的办学模式,要努力兴办女翔技校分校,还要改革官学,办学和改革教育进度情况,要纳入明年对官员的政绩考核,做的好的,晋级赏赐,做的差的,要处罚! 皇上再低头看看还在跪着的杜文,厉声说,杜文身为礼部尚书,原本应该对兴办技校的新生事物给以支持,你却在朝廷上大放厥词,反对民间办学,反对女子学文化学技术,这是渎职失职的表现!你的女儿如此优秀,你居然说她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鉴于今天是庄妃生日,看在你女儿独揽奖励的份上,这次就免了你的责罚,以观后效。 皇上继而又看着杜秋说,杜秋虽年少,但自强不息,这种刻苦勤学的精神值得所有的女人学习,不!值得所有人,包括男人们学习。杜秋不愧是秀外慧中的好女子,杜秋的娘为培养杜秋立了功,朕要求天下所有女人都向杜秋的娘学习,孟母三迁,三娘教子,都是我们大清国女人学习的榜样,所以,朕也要对杜秋的娘给予奖赏,在我大清国,无论是当爹的还是当娘的,都要好好培养对大清国有用的人才。 皇上讲话完毕,就拉着庄妃的手退了场。庄妃娘娘的生日庆典和女子才艺比赛结束。 今天孝庄着实高兴,自己的生日得到两万两银票和一盆祥瑞,组织的女子才艺比赛,不仅宣传了技校女子读书学技能的重要性,通过杜秋参加比赛,还展示了技校学生的学习成果,促成了皇上颁布圣旨在全国改革教育模式,纳入官员考核,使大清国的女子在与男子一样接受教育方面进了一步。 孝庄不愧是女翔技校合格的名誉校长。 不仅孝庄高兴,黄台吉也很高兴,给庄妃过生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得既有趣还很有意义,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关注过女性的事情,没想到占人口一半的女性居然有如此巨大的社会潜力。 袁秀英也很高兴,自己被赦免了罪臣女儿的身份,成为名副其实的技校校长,今天还成为庄妃生日庆典的特邀嘉宾,又见到了皇上,至于那两万两银票,袁秀英现在没钱,那银票当然是林月给的。 福临今天也很高兴,原本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皇额娘,谁知送给皇额娘的盆花既然是大清国的祥瑞!福临不仅为自己得到父皇和皇额娘的夸奖高兴,而且很得意,他写的女翔技校校名和那幅写在墙上的励志口号,听父皇说,那是很有个性的一种书法,还赞扬他为弘扬中国丰富悠久的书法文化做出了贡献。有了父皇的点赞,再也没人敢批评他的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了。 处理这些事情的过程,林月都将自己隐藏包裹得极好,尽可能不露出一点破绽,所以,除了林月本尊,没人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其幕后推手都是林月。 还有,杜秋写的那首诗,其实是技校学生文化课本上的,至于这首诗的出处,只有林月知道,写这首诗的人,是爱新觉罗第六代孙媳妇,那个垂帘听政的孙媳妇在她母亲生日时写的诗,也是她唯一流传在世的一首诗。 人们都散了,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杜文和杜秋父女俩跪着,皇上没叫杜文平身,杜文就只能跪着不动,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知道杜秋得了奖,自己被皇上呵斥。 杜秋见爹跪着,她不敢走,只好捧着奖品也在杜文身边陪着跪下。好一会儿,李公公传话,皇上叫杜文平身,希望杜文回去后认真自省。 杜文这才站起身来,杜秋跟在爹身后回家。 第334章 杜秋被皇上赐婚 听说杜家的女儿在庄妃娘娘生日派对女子比赛时力拔头筹得到不少奖赏,杜家的亲属朋友都来祝贺。杜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们奔走相告。 杜秋的娘姓蒋,名玉儿,知道女儿得了庄妃娘娘的赏赐,为娘的自然为女儿欣慰和骄傲,现在忙里忙外,一边招呼着客人,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朋,一边准备着酒宴。 听见大门外一阵喧哗,李公公手捧一卷黄缎面的圣旨进来,李公公身后跟着一大帮宫里的人。李公公站在院内,尖着嗓门传,杜秋接旨!蒋玉儿接旨!杜文接旨! 院里的人都狂喜,皇上颁圣旨了!所有人都原地跪下,院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院外呼啦啦涌进来很多看热闹的民众,杜秋,蒋玉儿和杜文都跪在李公公面前接旨。 李公公展开黄缎面圣旨,清清嗓门,宣旨的声音在杜家院里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庄妃生日派对,女子杜秋独揽三项比赛冠军,朕对杜秋的德才深为赞许,特赏赐杜秋绸缎三十匹,白银千两,珠宝首饰若干。又,杜秋举止落落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钮祜禄·额亦都第八子图尔格年已适婚娶,当择贤女与配,闻杜秋待字闺中,与额亦都第八子图尔格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杜秋配与图尔格为大福晋,择良辰完婚。又又,蒋玉儿鼓励并支持女儿杜秋读书学技术,古有三娘教子,今有蒋娘教女,蒋玉儿就是我大清国现代版三娘教子的楷模,可喜可贺!特赐蒋玉儿正三品诰命,诏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哇!所有人都惊叹不已,皇上不仅赏赐了杜家女儿若干珠宝,还为杜家女儿赐婚,杜家与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成为了亲家,那个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的杜秋,成为开国大臣儿子的大福晋,这是逆天的新闻! 还有逆天的特例,杜文是从三品尚书,但皇上却封赏杜文的娘子为正三品诰命,这不是比杜文的品阶还高吗?以后杜文对娘子是否也要跪地磕头呢?跪不跪的,外人不知道,但至少杜文再不敢无视娘子的存在,再不敢打骂娘子!蒋玉儿因鼓励女儿在技校读书学技术,母女两人都因知识改变了人生,翻身做了自己的主人! 杜秋接过圣旨,伏地磕头,蒋玉儿也伏地磕头,两人都山呼谢皇上恩典! 宫人们将捧着抬着提着的赏赐品,一一放在杜家堂屋的桌上。一时之间,桌上的赏赐品堆成了一座小山。 额亦都何许人也,额亦都姓钮祜禄,是满洲镶黄旗人,册封一等公。额亦都有八个儿子,第八子图尔格面貌英俊且头脑聪慧,是一枚大帅哥,图尔格年方二十岁,还未婚配,皇上将礼部尚书的女儿与一等公的儿子联姻,既是一文一武的匹配,但按照杜文与额亦都两人的官阶来看,额亦都是开国元勋,一等公,而杜文只是礼部尚书,从三品,杜文算是高攀了额亦都,但高攀不高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的子女婚姻是皇上的恩赐,这才是至高无上的巅峰。 李公公宣读完毕,杜秋和蒋玉儿谢恩后起身,杜文正想站起身来,李公公对杜文说,皇上有口谕。 杜文赶紧重新跪下。 李公公宣黄台吉口谕:礼部尚书杜文,对兴办技校大放厥词,反对民间办学,反对女子学文化学技术,杜文身为礼部尚书,其言论行为比别的官员显得更加恶劣,这不仅仅是渎职失职的表现,亦是反对教育改革的行为,其女杜秋如此优秀,尔居然说她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可见尔嫌恶女子的本性,为惩戒杜文重男轻女的言论,和反对教育改革的不良行为,罚俸禄半年,并向女翔技校捐银五百两,以表示对技校的支持,将功补过,以观后效。 李公公传达完毕,见杜文还跪着,又补充一句,完毕,请起。杜文这才谢皇上恩典,站起身来。 李公公带着一帮人走了。 院里的人看着李公公等人离开的身影,都懵逼了,这样的场面到底是该祝贺呢还是不该祝贺呢?杜家的女儿和娘子一步登天,但家主杜文却被皇上训斥,罚俸半年,捐银五百,虽然被罚俸半年捐银五百并不是一件特别不得了的处罚,但被皇上口谕当众训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扎心呀! 在场的人全都僵住了,既不敢欢呼雀跃,也不敢愤概,亦不能表示同情,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表示自己与杜家人共情呢? 杜文比客人们更加懵逼,身为礼部尚书,朝廷大员之一,今天一边接受皇上对女儿和娘子的赏赐,一边接受皇上对自己的处罚,自己颜面丧尽,被当众啪啪打脸!他居然敢在皇上面前说自己的女儿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早知道女儿参加比赛如此优秀,在皇上和庄妃面前多美言女儿几句,也不至于使自己在朝堂上出丑,现在皇上给他下的定义为反对教育改革,这个罪名的帽子很大,也很沉重!皇上没有过分追究他的罪过,还不是看在杜秋得了三项冠军的份上,要不然?要不然?杜文惊出一身冷汗,想起黄台吉嫉恶如仇能飞出刀子的眼神,估计千刀万剐了他都不解恨。 现在杜秋是孝庄誉为“秀外慧中”的女子,杜秋还被皇上赐婚成为图尔格的大福晋,娘子蒋玉儿被皇上称之为现代版三娘教子的楷模,娘子和女儿一飞冲天,自己不仅乖乖认罚,还得好好伺候着女儿和娘子,得罪不起呀!得罪了她们,自己可能找不到葬身之地。 杜文赶紧将自己难看的脸皮揣进口袋里,换上一张笑脸皮,向客人们拱手,答谢大家的祝福,大摆宴席强装笑脸表示庆贺。 尔后,杜文吩咐管家将庄妃娘娘写的条幅“秀外慧中”,送到京城最好的装裱店去装裱,然后将杜秋得到的比赛奖品和皇上赏赐的东西供在杜家庙堂里,说要供奉三天,让杜家祖先分享他们的荣耀。 自从杜文成家以来,前次供奉在杜家庙堂里的,是杜文中了进士的文件,后来杜文一路晋升,每晋升一次,就向祖先夸耀一次,最近好多年了,再没有值得夸耀的东西向祖先禀报,没想到在他眼里既笨又蠢,既呆又木纳的女儿杜秋表现如此出众,也没想到,娘子会暗中支持女儿在女翔技校读书。 杜文恨恨的想着,如果事先知道杜秋在技校读书,他一定会打断女儿的腿,一定会休了娘子,忽而转念一想,幸好自己没来得及行动,否则,在庄妃娘娘的派对上,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是一定要参加比赛的,不管比赛结果怎样,自己的恶劣行径一定会败露,那时,自己有可能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杜文又庆幸自己阴差阳错躲过这一难,不过,最终杜文还是懵逼了,这样的结果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看着供桌上堆积如山的各种赏赐,杜文既感高兴又感遗憾,这些赏赐如果是儿子或孙子得到的,他一定要率全家族的人,抬着赏赐品,敲锣打鼓在京城大街小巷至少巡游三天。唉!可惜这些赏赐品,都是女儿和娘子挣来的荣耀。 杜文率全家在庙堂给祖先们磕了头,烧了香,站起身来,看看娘子,又看看杜秋,忍不住撇撇嘴又摇摇头,美中不足,心有不甘呀! 孝庄生日庆典一结束,福临依然是第一时间赶到林月家里,将皇上赏赐给他,其实是四皇子叶布苏送给庄妃的那个半人高的红珊瑚,直接抬进了林月的家里。 见到林月,福临不由分说,一把抱起林月就将她按在床上,拼命乱吻乱摸乱感谢,两人都累得浑身无力瘫软在床上,福临仍然不愿意放过林月。他太高兴,太激动,自感自己太牛,我这么牛,林月知道么。 不管别人在庄妃生日时得到的赏赐怎样,其实林月得到的赏赐最多,也最实惠。黄台吉颁旨,要求各省兴办女翔技校分校,改革官学办学和教学模式,这样的赏赐虽然不是真金白银,但比真金白银更加值钱。 兴办分校,女翔技校的发展就比滚雪球还快;改革官学办学模式,就能改变男人们读死书,重文轻工的习俗,为大清国培养更多有实际才能的人才。这些圣旨虽然不是直接颁发给林月的,但技校是谁的?是林月的,办学模式是谁的,也是林月的,兴办女翔技校分校和改革办学模式都离不开林月,所以,黄台吉的圣旨就名正言顺成为林月的成果。 很快,皇上关于兴办女翔技校分校,鼓励民间办学,改革官学教育模式的诏书发到各省,各省火速派出官员到女翔技校参观学习,因为办学情况已经纳入明年对各级官员的政绩考核,各省官员都不敢掉以轻心,一个比一个更加重视女子教育,有了皇权的推动,大清国的女翔技校分校和官学教学模式的改革如火如荼发展起来。 林月借此制定了女翔技校分校的办学条件,办学标配,办学章程以及收费标准。大清国的教育改革和相关管理模式推广,在林月的努力下,提前了几百年,在以后的发展中,获得前所未有的教育成果,特别是女子受教育的成果。 第335章 福临的钱被父皇保管了 林月对技校的管理进一步做了改革,烹饪实习楼,改为女翔大酒楼,由香格里拉酒店负责运营,学生们烹饪的作品和香格里拉酒店师傅做的食物,都在女翔酒楼出售,这里的食物不仅具有香格里拉酒店的风格,其价格比香格里拉便宜,那是真正的物美价廉。 缝纫实习基地,改为女翔服装加工厂,学生们一边实习缝纫,一边将缝纫的衣物出售,顾客在这里既能定做自己心仪的服装,又有成品衣物销售,这是这个年代任何地方都没有的产供销一体化模式。 刺绣实习室,也改为了女翔绣坊,按照庄妃娘娘的要求,皇宫里的绣品都由女翔绣坊承担,有名誉校长的支持,有谁敢与女翔绣坊比赛赚钱的速度?那是想不赚都很难。 还有妇科模拟室,林月将其改为了女翔妇产院,这里有妇产床位,有婴儿和产妇的所有用品,如果产妇选择在家生产,妇产院的接生员会带上全套用品的消毒包,用新法为产妇接生,虽然这个年代仍然解决不了抢救所需的条件,但产妇生产过程却尽可能的消除了被感染和不科学的接生操作。 改革的结果可想而知,在女翔大酒楼吃饭需要预约;到女翔服装加工厂定做服装和购买服装的人络绎不绝,加工厂服装店人来人往,每天都像在赶集;女翔绣坊外表看似很冷清,但知道内幕的人都知道,那是不需要市场的特殊现象;女翔妇产院住院生产的产妇越来越多,女学生们跟着老师学接生,学护理,学孕产妇保健,学生和产妇以及产妇家属都不断接受科学的生产和护理理念....。 现在的女翔技校,不仅早就实现了以校养学的目标,而且实现了财务自由。 说到女翔妇产院,林月还在院内增加了一些女性保健项目,这个时代的女性对个人保健不是不重视,而是没有条件,再加上社会对女性的各种歧视,女子生理期保健不仅很差,有的甚至有害。 比如,女子们年轻的时候都是有月经的,但所有人,包括女子本人,都认为女子月经期的经血是不祥之物,如果谁接触到月经期女子,酒就会变酸,庄稼就会枯死,就连铁器都会生锈。至于卫生巾,在这个时代更是没有卖的,那么,经血怎么处理?普遍的做法,就是自己做一条窄窄的布袋子,将柴火灰或干树叶之类的东西塞进布袋里,至于那些东西是否干净卫生,则没人能顾及,所以,这个时代的女人,百分之百都患有各种程度不同的妇科病。 女翔妇产院就向女子们宣传妇女保健知识,提供女性洗浴用的保健药物,生产妇女月经带供女性购买....,诸如此类的事情,林月做了很多,鉴于这本书的篇幅所限,在此只好省略一万字。 杜秋与图尔格很快成了亲,成亲后的杜秋不愿意只是在家相夫教子,她要求在技校继续读书或留校工作。 图尔格明白,杜秋是因为在技校读书才得到皇上青睐的,再说,图尔格常年在军营练兵和打仗,对杜秋的要求表示理解和支持,当然,最支持的是林月,因为林月办学的初衷,不是培养高素质的全职娘子或福晋,她培养的是与男人一样有平等生存权利的女性。林月将杜秋作为技校学生学习的榜样,让杜秋担任了技校刺绣班的班主任,杜秋每个月都在技校领取工资,成为有自己收入的社会人。 人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杜秋成亲后继续读书和工作的先例,留校或自谋职业的女性就越来越多。 时光在悄然流逝。这天林月正在客厅与陶学奎处理财务,自从林月将香皂样品送给朝廷官员以后,林福记香皂厂的销售就出现有钱也难买到的局面,不是林月不愿意生产,而是买的人太多,林月不得不一再增加产能,兴办林福记分厂,香皂厂的利润可想而知。 现在分给福临的银子已经装在一个箱子里了,林月和陶学奎正在说着福临的话,福临就来了。陶学奎赶紧知趣的收拾好桌上的账本,向福临施礼后离开。 林月笑吟吟的看着福临,今天的福临却显得很沮丧的样子,看着那个装满银子的箱子,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兴奋。 林月有些诧异,福临不爱银子了! 福临坐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对林月说着他郁闷的缘由。 原来福临隔三差五都会得到林月分给他的银子,每次拿到银子,他就高兴得咧着嘴笑,那嘴如同一朵绽放的荷花,久久合不拢。福临从来没有这么多钱,他将银子放在一个大箱子里,银子越放越多,实在太多就换成了银票。没事的时候,打开箱盖,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躺在箱子里,那种感觉无比爽快。 福临有孝心,变成有钱人以后,他就隔三差五的给父皇和皇额娘买东西孝敬老人。 黄台吉却不淡定了,他曾经看见孝庄不仅得到两万两银票,而且还因为孝庄担任技校名誉校长有了稳定收入,现在儿子福临投资香皂厂又财源滚滚,自己身为皇上,却经常为私房钱和国库空虚焦虑,不公平!实在不公平! 这天黄台吉叫来福临,对福临说,你的钱放在府里没有放在宫里安全,你的钱交由父皇替你保管吧,你要用钱,随时来拿就是。 福临一听,大脑里嗡的一声响,不觉一脸黑线,这不是父皇强取豪夺或明目张胆抢劫儿子的财物吗?福临很是无语,但父皇的话就是圣旨,皇子对父皇的指示也是不能违拗的,福临只好很不情愿的点头表示应允。 林月瞪大眼睛,听着福临讲黄台吉强取豪夺儿子银子的事,大脑里就想起自己前世压岁钱遭遇。林月小时候,每次到手的压岁钱还没焐热,就会被父母拿走,妈妈说,我们替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就还给你。难道妈妈不知道,儿女在父母眼里,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吗?现在的林月,每每想起被爸爸妈妈保管的压岁钱,仍然忿忿不平,没想到,这个时代的父母居然也有这种打劫行为! 林月幸灾乐祸大笑起来,看着福临委屈的表情,林月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福临心里很憋屈,我的钱被父皇打劫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又是一个没钱的人了,你还笑?福临就很不高兴的瞪着林月。 林月笑够了,说钱嘛,身外之物,没有了再挣就是,不必如此焦虑。但福临说,挣钱谈何容易,挣得再多,我父皇那是一个无底洞的。 林月止住笑,想想也对哈,如果黄台吉自己没有私房钱,福临就永远是他打劫的对象,这个问题应该解决,不解决?福临就会一直是个穷人。 福临走后,林月就开始考虑如何与现今皇上一起挣大钱的问题,什么项目才能挣大钱?因为只有挣大钱才符合皇上这样的大人物参与,什么火锅底料,香皂厂这些小儿科就算了。自己挣大钱的同时也让皇上挣钱,这样的项目到哪里去找? 林月苦苦思考着。想起前世有句话,叫什么“家里有矿”?对,家里有矿就表明家里很有钱。什么矿?这个年代最容易开采的是煤矿,中国煤炭开采历史悠久,现在京城也有煤卖,但因为煤的开采量小,运输人力等成本高,所以卖的煤价格也贵,一般的人家买不起煤,仍然烧柴。虽然现在京城有了沼气,但沼气池里产的气终归与巨大的生活需求相比还只是一种能源的补充。 林月眼前一亮,拍拍脑门,赶紧躲进卧室,悄然打开大脑里芯片储存的资料,认真查阅,认真思考...。 资料显示,距京城最近的煤矿是陵城煤矿,陵城煤矿年产煤二十多万吨,曾经是中国近代七大煤矿之一。但陵城煤矿光绪年间才开采,说明陵城地下有丰富的煤炭资源,现在林月要提前两百多年,抢在光绪帝之前,将陵城地下的煤开采出来,先下手为强,满足自己和皇上赚钱的需要,至于是否会透支资源,导致未来的发展难以持续,给后代带来危机,林月挠挠头皮,唉!管不了几百年后的事情了,先顾眼前才最重要。 找到了项目,林月就抓紧做好开矿的筹备计划,这么大的项目,她不能委托别人去做,再说,这个年代的人也没人会做,林月必须亲自去了解现状,踏勘现场,处理开采中最关键的一些问题。 到现场谈何容易,林月面临的第一个困难,就是交通问题。 陵城虽然距京城并不远,前世的林月坐高铁,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到,但现在没有高铁,只有一条能跑马跑马车牛车的官道,官道弯弯曲曲,比前世高铁笔直的轨道路程长了很多。但路程再长,既然决定要做,林月克服一切困难也是要去的,但怎么去?如果坐着轿子或坐着马车去,颠呀颠,摇呀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陵城。所以,林月决定骑马!现在的交通工具只有骑马才是最快的。 林月将自己决定开矿的想法告诉了福临,福临听得一愣一愣的,福临不知道怎么开矿,但是他知道煤炭,福临家是有能力烧煤炭的,皇宫里大多数需要烧火的地方都是烧煤炭,至于煤炭从哪里来,福临没有想过,开矿能赚钱,福临更没有想过,自从有了林月,现在福临很多事情就不用他动脑子亲自去想,福临的头现在长在林月的肩膀上。林月说开矿,那就开矿,林月说要到陵城,那就到陵城,林月说她要学骑马,那就骑马,骑马是福临的强项。 福临生下来就在马背上,骑马难道不是天生的?还需要学吗?林月肯定的点点头,说不学骑马就不会骑,就像游泳,虽然每个人都会游,但不学,就会被水淹死。 福临自告奋勇当了林月骑马的教练。 第336章 林月得到一匹乌骓马 林月坐小花拉的马车,福临骑着大白,鲁才骑着大花,两人跟在林月马车后边,来到京城郊外的皇家军马场。 皇家军马场平日除了养马人,没人来,这里很清净。马场地势平坦,一眼望不到边,在这里练习骑马是最好的地方。 福临骑在高高的大白背上,问站在地上的林月,你以前从来没有骑过马吗? 林月想想,她前世好像骑过马的,那是她和同学们一起到草原旅游,草原有供游客娱乐的骑马项目,林月花了二十块钱,骑在马上,养马人拉着马嚼子,陪她在草原上溜达了一会儿,养马人全程没有松开过马嚼子,马跑得速度也和人走路的速度是一样的,这算不算骑马? 林月不好意思笑笑,她现在骑马要达到的小目标,是要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一手甩鞭,一手挽缰,马似流星人似箭,在草原狂奔...。 林月正在天马行空般的遐想,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腾空抓起,林月尖叫一声,她被那只大手抓到了大白的马背上,还被那只大手抓住一条腿,那条腿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林月就稳稳的骑在了马背上,不过,这不是她一个人骑在马背上,而是被一只长长的手臂紧紧搂住了腰,福临的手臂长而有力,林月的腰柔而无骨,后背紧紧贴在福临宽厚的胸前,林月顿时感到自己身上像套了一副铠甲,坚固而安全。 福临说,我带你先体验一下骑马的感觉。 林月心里不由一暖,忽而又不由得不屑,你不是借此想抱抱我吧? 福临双腿在马肚上轻轻一夹,大白缓缓走动起来,福临紧紧抱着林月,闭着眼睛,享受着怀抱美人骑在马上缓缓悠游的舒服感觉。 林月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缓缓移动的大地,感受着随大白走动而颠簸的起落,有福临宽厚胸膛和手臂的保驾护航,她不担心自己会掉下马去,也不担心骑在马上有不舒适的感觉,但这样就可以学会骑马了? 人说,不呛水就学不会游泳,不摔痛就学不会骑马,林月被福临这样紧紧抱着,难道以后骑马就这样由福临抱着冲锋陷阵?不摔痛就能学会骑马? 林月咬咬牙,大声叫着,放开,放开我!我自己来!那种声音,听起来像一个柔弱女子在反抗非礼! 福临正陶醉在舒适的温柔乡,哪里肯放开林月,林月急了,反手就扯住了福临的一只耳朵,福临大叫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让大白停下来,自己从马背上跳下去。 福临揉着耳朵,说你好狠心,把我耳朵扯掉了怎么办?林月笑笑,说那有什么不好的,你不就成一只耳了吗?福临对林月的说法不懂,他没有看过《黑猫警长》,当然不知道人世间有动画片,动画片里有个作恶多端的老鼠,名叫一只耳。 现在林月一个人骑在大白的背上了,身后没有了福临的保驾护航,林月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四脚朝天的乌龟,挺直的身子孤零零耸立在空中,手里没有可以固定身躯的支撑物,握在手上的只是一根软软的缰绳。 福临跨上另外一匹马,与林月并肩站在一起,对林月讲了一些骑马的要领,然后,福临吹出一声口哨,两匹马就缓缓走动起来。 林月很紧张,越紧张越感觉自己像个乌龟,她趴下身子,抓住大白脖子上的鬃毛不敢松手,福临见林月的狼狈样,乐得哈哈大笑,恶作剧般的再打一声呼哨,两匹马就小跑起来。 林月没想到马会跑,她还没有来得及学会爬,现在就要开始跑了?林月吓得尖叫起来,福临跑在林月身边,向林月大叫,抓住马鬃不要松手,身子保持平衡。 林月哪里控制得了在马背上毫无支撑的状态,马儿还只是在小跑,林月心里一阵紧张,砰的一声就被颠下马来。 福临赶紧跳下马,将林月从地上拉起来。林月的额头擦伤了,乌青一块,福临看着那块乌青直眨眼睛,还骑吗?林月摸摸额头,一言不发,摔一下就不学了?我是那种不经摔的人吗?林月没答话,抓住马鞍就要上马,无奈大白又高又壮,马蹬在林月眼前晃来晃去,马蹬太高,林月蹦跶了好几下都没有爬上马背,福临又幸灾乐祸笑起来,托起林月的屁股,一下就把林月托了上去。 这次林月就有了经验,抓住马鬃不松手,待自己适应了在马上颠簸的感觉后,这才坐直了身子,拉着缰绳随着马的跑动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福临至始至终都跑在林月身边,林月从马上摔下来,福临就把她重新抱上马背。 一天下来,林月摔得鼻青脸肿,两条大腿内侧的皮肤,原本就很娇嫩,现在被鞍鞯摩擦得又红又肿,更要命的是,林月的腰背和肩膀都酸痛难忍,浑身都痛,像散了架一般的痛,实在坚持不了了,两人这才回家。 林月像一滩烂泥躺在床上一点都动弹不得,福临拿着药膏,用药膏涂抹着她大腿内侧红肿的皮肤,福临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现在为林月涂抹药膏,下手也不知道轻重,痛得林月失声大叫。 两条腿内侧都抹上了药膏,林月又让福临给他按摩,福临虽然没有给人按摩过,但他是经历过别人对他按摩的,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福临就像模像样的为林月做着按摩。 林月感到舒适极了,虽然浑身还是痛,但是被福临按摩过的地方,疼痛的感觉却奇迹般的减轻了很多。 林月闭着眼睛,惬意的想着,自己居然还能享受准皇上的按摩!享受准皇上的服务,不仅是金钱买不到的,也是没人敢想象的。林月很知足,也很骄傲。 福临对林月的按摩使林月感到舒适,当然也为福临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福临时不时的在为林月按摩时偷偷腥,以发泄一下自己不可言状的那种欲望。 有福临的陪伴加教练,还有林月的顽强刻苦,林月终于能够一手甩鞭,一手挽缰,马似流星人似箭的在草原上奔跑了。 福临给林月在军马场马厩里找了一匹黑鬃色的军马,他说练习骑马最好不要换马,因为马与人是合作关系,长时间的练习,不仅骑马的人学会了骑马,被骑的马也有一个适应过程,经过练习,人和马就能成为一体,所以,每次林月来练习骑马,骑的都是这匹黑马。 现在林月骑着黑马,福临骑着白马,一黑一白两匹马在草原上奔驰,骑马的人跃马扬鞭,潇洒霸气,清脆的马蹄声在草原上空响起,林月非常感概,骑在白马上与自己一起狂奔的人,不是神话中的白马王子,而是现实版货真价实的白马王子!这样的场景,要是能拍个视频发朋友圈就好了,一定会得到朋友们数不清的点赞!可惜如此美好的画面,美好的场景,却只能自己看看,自己体会,不能与人分享,可惜!太可惜了。 两人累了,坐在草地上休息,马儿在不远处吃草喝水,惬意的甩着尾巴。蓝天白云,繁花似锦,草原上的景色美不胜收。 福临坐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向两匹马吹个口哨,两匹马小跑着来到福临身边,福临拍拍黑马的头,对林月说,这匹马是乌骓马,你看它全身黝黑,像黑缎子一样,油光闪亮,这是大清国的宝马,你现在和马都熟悉了,我将这匹马送给你吧! 林月一听,惊喜得张大嘴巴,一翻身就从地上站起来。她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会得到一匹马,不是一般的马,是一匹战马,还是一匹乌雅马! 林月摸着乌骓马的头。这段时间,林月每天都骑着这匹马练习骑术,她只知道这是一匹黑马,经福临一说,才知道这是一匹大清国的宝马,乌骓马! 乌雅马是什么马?那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坐骑呀!乌骓马跟着项羽南征北战,立下功勋无数,在项羽时期,这种马号称天下第一骏马。 林月抱着乌雅马的头,在它的马脸上亲了一下,想象着自己骑着乌骓马在战场杀敌时的样子,不过,那样子肯定不像西楚霸王项羽,因为林月的模样太柔弱,还是双小脚,否则她在马上做个项羽奋勇杀敌的造型,还是会很酷的。 福临见林月亲吻乌雅马,就用鄙视的眼神撇着林月,你亲错了吧?应该亲的是我呀! 林月问福临,它有名字吗?福临挠挠头,说这马的名字叫依兰宁谷穆林。 嗯,林月挠挠头,这名字就像大白和大花的名字一样拗口。 福临继续说,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了,以前的名字就不提了,你自己给它取个名字吧。 林月认真看看乌骓马,马是通人性的,它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新主子了,眼里就泛着温柔的光。 林月摸摸它的头,说你是我的宝马,我就叫你大宝吧! 福临一听,林月将这匹大清国的宝马取名叫大宝?英武强悍的乌雅马名字叫大宝?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像是林月养的一个宠物呢? 福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林月看见福临怪怪的表情,问这个名字不好吗?我有一条狗,名叫大黄,我现在有了一匹马,难道不可以叫大宝吗?福临讪讪笑着说,这马已经是你的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呗! 前世的林月是有一辆车的,但不是宝马车,只是一辆普通的小汽车,林月前世没有经济能力买宝马车,这一世却得到未来皇上送给自己的一匹宝马,这是一匹真正的宝马呢! 林月忍不住抱着福临,就在他的脸上使劲亲了一口,福临很懵逼,林月的嘴刚亲过马脸,现在又来亲他,我的脸享受着马脸待遇?福临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环住林月的腰,一把将她按在草地上。 林月一激动就忘了,她在福临面前是不能“惹事”的,惹事必定会被“感谢”,这种“感谢”很另类。 第337章 林月女扮男装到陵城 两人在军马场草地上尽情翻滚,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林月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白云,对福临说,我们要尽快出发。 福临知道她说出发要去的地方,赶紧问,我也去吗? 林月转头看着福临,反问他,你说呢?你不去,万一我被人打劫做了山大王的压寨夫人,你愿意吗? 福临眨眨眼睛,是呀,林月是他的祥瑞,林月要到陵城,如果没有自己保驾护航,祥瑞如果发生意外,做了别人的压寨夫人怎么办?自己如果没有了林月,就像龙宫的定海神针,定海神针没有了,地动山摇,天崩地裂,没了主心骨,一个没有主心骨的人活在人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林月不待福临回话,就微笑着说,你可以向父皇请假,说你和救命恩人一起要外出一段时间,我们外出是为皇上找钱,这样你父皇就肯定会同意了。 福临又是一愣,为父皇找钱?林月说,是呀,我们这次去就是要为你父皇找钱,你父皇有钱了,就不会再保管你的钱,你不是就又有钱了吗? 福临心想,对呀,父皇打自己钱的主意,不是因为他没钱吗?如果父皇自己有钱了,就不会再打我钱的主意了,我不是又成为有钱人了吗? 福临就看着林月咧着嘴笑,一抹和煦的阳光洒在林月身上,林月像一尊镀了金粉的菩萨,福临不禁将林月搂进怀里,心下想着,这不是我的祥瑞还是什么呢? 黄台吉听说福临是和他的救命恩人一起出去,就坚信福临跟着他的救命恩人没有任何问题,何况他们一起出去是为了给朕找钱。至于怎么找钱,福临说不清楚,黄台吉为了钱,自然就允了福临的请求。 林月在女翔服装加工厂为自己定做了几套男式服装,她和福临外出,如果自己是个惹眼的女人,一路上就会发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自己装扮成男人,这个男人虽然显得瘦弱,但瘦弱的男人也是男人。 衣服有了,林月再看看自己的脚,脚太小,一个男人怎么会有一双小脚?这不是露马脚吗?林月将意思告诉蒋玉娘,要蒋玉娘为自己做几双大鞋套的小鞋,就是脚上穿一双合脚的小鞋,小鞋外面再套一双貌似男鞋的大鞋,虽然大鞋里面套着小鞋,因为是蒋玉娘为自己定做的,穿起来既合脚又合鞋,走路就不受影响,从外观看,没人知道鞋子里还有一双小鞋。 蒋玉娘熬了好几个晚上,为林月做了几双大鞋套小鞋的鞋。 头发怎么办?林月总不能为了外出也像男人那样剃掉半个脑袋的头发,拖个金钱鼠尾的辫子吧?林月决定在头上戴个帽子,帽子后面再做一条假辫子。这帽子和假辫子也是比照林月的头做的,所以,帽子戴在林月的头上很稳固。 林月穿上男人的服饰,第一次出现在福临面前,福临张大嘴巴盯着林月仔细看,疑惑的问,你是林月? 林月嬉笑,如假包换! 福临嘴里发出啧啧声,说你打扮成这样,倒不如还是原来的样子。 林月觉得奇怪,问怎么呢? 福临说,但凡有点歪心的男人看见你,不是更会勾走人的魂魄吗? 林月得意的说,不然为什么会让你为我保驾护航呢!福临自己就是一个有歪心的男人,男人装扮的林月现在就已经勾走了他的魂魄,福临将林月拉倒自己跟前,为她整整帽子,扯扯衣服,忍不住又张开自己的大嘴巴,将林月的嘴唇死死含在他嘴里。 林月出发了,和林月一起出发的,除了福临,还有林月的账房先生陶学奎和福临的跟班鲁才。四个人骑着四匹马,一路狂奔,风餐露宿,不几天就到了陵城。 因为赶路,大家都很疲倦,见县城的街上一家客栈挂着一块招牌,招牌上写着陵城客栈几个字,从外观看,这个客栈整洁干净也显得比较豪华,看来是陵城县比较高档的客栈,林月一行人实在太累,不能再走了,大家在客栈住下来,简单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林月自然很好奇,陵城是个什么样子?她就站在客栈门前观察了一下大街上的情形。 陵城县的街道不宽,但街道两旁的房屋倒是有些气派,影影绰绰看得见不远的地方有好几处深宅大院,陵城距京城有点远,沼气在陵城并未普及,但好几处大院的光显得特别亮,估计是点的沼气灯。 临街铺面很多,白天应该是很热闹的。街道两边不少人家已经点亮油灯,油灯在大街两旁昏黑的屋里闪烁,发出星星点点时明时灭的光。街上的商铺点起了油灯,也有点亮沼气灯的,但点亮沼气灯的商铺没有京城的多,无论是油灯还是沼气灯,亮灯的店为门前的街道提供着光亮,陵城的大街与京城的大街是一样的,没有路灯,街上不时有人走过,因为看不清走路人的脸,那走动的身影就像鬼影移动。 街面上铺着青石板,因使用年代久远,已经不平整,人和马走在青石板上,发出嘁嘁嚓嚓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马蹄声。 林月虽然很累,但晚上却睡得不好,这几天赶路,没有洗澡,浑身难受,福临觉得很累,也不愿意刷牙,吃过晚饭倒在床上就开始打起了呼噜,倒不是因为福临的呼噜声影响了林月的睡眠,林月早就习惯了福临的呼噜声,她现在想的是,到了陵城,明天怎么才能比较准确的找到前世那个陵城煤矿点。 前世的陵城煤矿点地标很清楚,但现在的时间与林月前世跨度差了两三百年,这几百年的变化,往往在地理上会发生很大差异,人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不能凭想当然办事。 为了找到开采煤矿准确的地点,她又将大脑里的资料浏览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个地标性建筑,那就是陵城煤矿区域内,有一座三百多年的寺庙,寺庙名叫陵临寺。传说古代有个骑着凤凰的仙人游历人间,仙人身材高大,容貌威严,身穿素袍,头戴纶巾,两鬓斑白,他看中了陵城是个修仙的好地方,就从凤凰背上下来,在陵城落脚,建了这座陵临寺。 自从仙人建了陵临寺,寺庙里香火不断,人们婚丧嫁娶,生老病死都要到陵临寺跪拜许愿,这样的寺庙前前后后经历了三百年,雍正开煤矿的时候,这座寺庙是保存下来的,但在林月的前世,这座寺庙却无故被拆毁,拆毁前,信众为了保护寺庙,与前来拆庙的施工队引发一场影响很大的纠纷,正因为这场纠纷被报刊杂志争相报到才留下陵临寺的资料。 既然陵临寺已经存在好几百年,推算下来,这个年代陵临寺是存在的。林月就决定明天先打听陵临寺在哪里?以陵临寺为坐标,就知道陵城煤层的所在位置。 林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天一亮,就悄悄起了床。福临因为疲倦,依然酣睡。 街道逐渐苏醒,商铺店员取下铺面,木板发出碰撞声,倒尿桶的,卖早餐的,赶早路的,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前面走来十几峰骆驼,骆驼驮着沉重的麻袋,骆驼蹄声回响在街道上空。 林月站在客栈门前,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客栈老板从店里出来,笑着对林月说,小官人起来得好早! 林月赶紧向他拱拱手,说一声打扰了。 客栈老板姓王,名叫师承,王师承谦恭的说,我们店里今天新做了一些陵城大肉包,这种大肉包是我们的特色食品,待会儿小官人请尝尝。 林月一听待会儿有大肉包吃,就感到嘴里的口水不断往外涌,林月说,好呀!我待会儿一定要多吃几个。 林月向王师承打听,附近有不有一座庙宇名叫陵临寺。 王师承说,小官人要去拜仙人呀?陵临寺距县城很近,就在袁家村,往南一直走,走不多远就会看到了。 林月正和王师承说着话,只见街上走来三四个壮汉,壮汉们簇拥着一辆马车,刚走到客栈门前,几个壮汉猛然发现对面又走来七八个壮汉,赶马车的人神经质的吆喝一声,马在客栈门前停下。 对面来的七八个人呼啦一下就将马车围住,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汉子,额头上勒着一条两指宽的红布带,这条布带很是显眼,也很拉风。 林月后来知道了,但凡男人额头上勒着这种红布带,这个男人就是在向世人霸气宣告,他与某人有仇,有仇必报;或他家有人遭难,这难是冤枉的,有怨必诉。所以,人们发现有人在额头上系着如此标志,就会离他越远越好。一则怕沾染晦气,二则怕被误伤,因为暴怒下的人很容易丧失理智,不小心招惹了他,分分钟会成为“红布带”泄愤的对象。 “红布带”急步上前,一把扯下马车上的门帘,伸手将马车里的人拽了下来。马车里被拽的那人嘭的一声就跌坐在地上,尔后像弹簧一样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厉声喝问,你想干什么? “红布带”咬牙切齿说,找你好几天了,想跑?没那么容易。 林月仔细一看,从马车上拽下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长着八字胡,这人虽然显得有些虚胖,但身形看起来还是比较壮实。 “八字胡”不甘示弱,厉声说道,关我什么事? “红布带”说,我家煤窑的人和你家煤窑的人打架,我家和你家的人都被打伤打残,凭什么将我爹抓起来,你却逍遥法外,这件事到底关不关你的事,在这里和你说不清楚,我们到县衙去讨公道,讨到公道就放了你,讨不到公道,就杀了你抵命! “红布带”说完,杀气腾腾向他手下大喝一声,到县衙去。几个人就拖拽着“八字胡”向县衙的方向走。 街上瞧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见“红布带”手下的人拖拽着“八字胡”往县衙走,大家都跟在两拨人后面看热闹。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事,王师承对林月说,听说是两个煤窑的人打架,还打死了人,县衙将其中一个老板抓了起来,但另外一个老板没抓,可能是被抓的老板的儿子找没被抓的这个老板说事吧? 两个煤窑的人打架?煤老板被抓?这事与煤炭有关! 林月突然像打了一针鸡血,兴奋起来,不管情况怎样,与煤炭有关的事就应该先看看热闹去。 林月是个好奇的人,前世因为好奇当了做手术的志愿者,结果害死了自己,现在她仍然改不了好奇的秉性,作调查研究嘛,这是必须的。 林月二话不说,跟着看热闹的人就走了。 客栈老板王师承看林月走了,也没有多想,回转身就去看厨房师傅做大肉包了。 第338章 林月被关进陵城监狱 街上跟着看热闹的人越跟越多,只见队伍前面两拨人相互抓扯着,推推搡搡,骂骂咧咧,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骚动,因为不知道是哪边的人挨了冷拳,挨冷拳的人就骂,就挥拳反抗或厉声威胁。 人群中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说着挑逗的话。 林月跟在看热闹的人中间,见她旁边走着一个中年妇人,就叫她一声大婶,问那两拨人是什么情况? 大婶见有人问话,又见问话的人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官人,没有防备,话匣子一打开,就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将她知道的事说给了林月听。 虽然大婶说的话支离破碎,但林月将这些信息过过脑子就知道了。头上扎着“红布带”的人姓袁,单名叫雷,他爹名叫袁福喜,袁福喜是陵城有名的大地主,袁家开了一座煤窑,生意不错,借这煤窑发了财。 袁福喜的外号叫袁善人,因为每年腊八节,袁福喜会捐银子给陵临寺,会煮八宝粥给祈福的民众吃,每年天灾,袁福喜也是第一个在县城建粥棚的人,他做的善事很多,佃户们没有哪一家会说他的坏话,所以,大家都称袁福喜是袁善人。 最近,袁善人家的煤窑与另外一家煤窑的人打架,另外一家煤窑就是那个八字胡男人开的,两家人打架,县衙却只抓了袁善人,这样肯定不公平。那个“八字胡”男人姓简,名叫迪元,简迪元也是陵城有名的大地主,简迪元见袁福喜开煤窑赚钱,他也在距袁家煤窑不远的地方开了一个窑,挖起了煤炭,没多久,简家的煤窑巷道与袁家煤窑巷道贯通,一言不合,双方就打了起来,袁家和简家都被打伤打残多人,至于打没打死人,不知道。 简家就把袁家告到了县衙,县大老爷名叫牛志权,牛大人就将袁福喜抓了起来,牛大人说,被打伤打残的人伤势严重,要判袁福喜死罪,但牛大人没有抓简迪元,为什么没抓简迪元?听说是因为袁家煤窑属于私挖乱采,简迪元是经过县衙批准的。 林月心下想着,看来这案子有点复杂。 拉扯的人和看热闹的人终于来到陵城县衙,前面的人相互抓扯着进了衙门,站在县令审案的大堂前,双方都在大声喊冤,瞧热闹的人也呼啦啦全都围在审案大堂外,所有人都很亢奋,伸长脖子。林月挤到人堆前面,与看热闹的人一起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牛志权听见审案大堂方向动静很大,人声鼎沸,很多人在喊冤,不敢掉以轻心,穿上官服就来到大堂。 只见并不宽敞的大堂上站着十几个气势汹汹喊冤的人,大堂外面则黑压压站满看热闹的民众。牛志权是认识简迪元的,现在见简迪元被一个额头上勒着一条红布带的男人抓着脖领子,很狼狈的样子,就不禁皱了皱眉头。 牛志权将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堂下何人?两边的人见县令来了,都齐刷刷跪了下去。 牛大人开始审案。 “红布带”说,小人名叫袁雷,状告简迪元诬陷好人,简迪元意欲霸占我家煤窑,故意将他家煤窑与我家煤窑的巷道贯通,挑起两家斗殴,我家伤重多人。 尔后,袁雷圆瞪双眼,看定牛志权,牛大人为何只抓我爹,不抓简迪元? 简迪元匍匐在地,大叫冤枉,说我家煤窑原本走的巷道与袁家的巷道不相干,是袁家的巷道自己打歪了方向,现在反倒诬陷我将他们的巷道贯通,是袁家惹是生非,先动手打人....。 简迪元话没说完,袁雷就大叫起来,你满嘴胡话!我家煤窑已经开了好几年,你的煤窑才开不到一年,你凭什么说是我们的煤窑巷道挖歪了方向?你说两家打架是我们先动手,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先动手? 简迪元不甘示弱反问,你有什么证据说不是你们先动手? 两人就在是谁先动手的问题上互不相让,争吵起来。 牛志权将惊堂木一拍,喝止两人,提醒简迪元,你开煤窑有不有批准文书? 简迪元愣了一下,秒懂,赶紧从兜里拿出一张牛志权签名的准许开采煤炭的文件,双手呈给牛志权看,衙役拿过文件,交给牛志权,牛志权看了,点点头,问袁雷,你家的文件呢? 袁雷愣了愣,说我家的文件是张大人当县令的时候发的,说开采期限十年,文件放在家里,我今天没带在身上。 牛志权一听,将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怒喝一声,罪人袁福喜也说张大人当县令的时候发过允许你们开煤窑的文件,但我查看了张大人留下的文件夹,文件夹里并没有同意你们开采煤炭的文书,你们不要认为张大人病死了,死无对证就狡辩!不说你家打架的事,就是私挖乱采也是大罪!你还敢闹什么? 牛大人的怒喝引起看热闹民众一阵哗然,牛大人说得对,朝廷对私挖乱采历来处罚很重,现在袁家即或拿出文件,当事人单方面的文件有效吗?好像无效。因为牛大人在张大人留下的文件夹里,没有看见颁发给袁家的煤炭开采许可证,而颁发文件的县令张大人已经死好几年了,活着的县令牛大人给袁家定了私挖乱采的罪名,这事没有悬念,牛大人不是干饭的,他是县令呢! 看热闹的不少人就摇头表示同情,说袁家私挖乱采的罪是跑不掉了。 简迪元嘴角泛起一丝别人察觉不到的冷笑。 袁雷一听急了,说张大人当县令时是有文件的,我马上派人回家去拿,你说我们没有文件,我家年年都向县衙交了采煤费的,你不信,可以查我们交费的账册。如果县衙没有发证给我们,怎么会收取我们的采煤费呢? 围观的人一听,都频频点头,表示这个说法有道理。 袁雷转头质问简迪元,你采煤交过采煤费吗?简迪元脱口而出,我昨天才交了三千两银子。话一说出口,简迪元突然感觉不妥,不安的看看牛志权。 牛志权一愣,躲过这个话题,厉声呵斥袁雷,你不要胡搅蛮缠,袁福喜私挖乱采,又打伤多人,罪责难逃,再胡搅蛮缠,连你一起问罪! 林月的眼神是犀利的,当简迪元说他交了三千两银子给县衙,牛志权与简迪元两人对过不安的眼神后,林月意识到,这里一定有戏。但凡打架斗殴,抓人只抓一方当事人的行为,就一定会有猫腻。 眼见袁雷被牛志权的威吓吓得愣怔的时候,林月上前一步,挤到看热闹人的前面,对牛志权大声提问,请问牛大人,先不说谁在私挖乱采,就说双方打架的事,为了查明打架真相,县衙是否应该将双方当事人都拘押起来,经过调查审讯,拿出证据才能判案呢?你为什么只抓一方的人,不抓另外一方的人呢?你这种做法符合判案的哪条哪款呢? 林月突然站出来质问,惊得牛志权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仔细看看问话的人,见是一个细皮嫩肉小书生模样的男人,牛志权看这个男人眼生,再看他的穿着打扮,好像又不是贫苦人家的,这人什么来头?居然敢质问我堂堂牛大人? 牛志权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也好理解,这个时代看热闹的人,谁有胆量在县官审案的时候突然站出来质问县官审案不公的?县官一旦发怒,轻者水火棍伺候,重的?他想多重就可以多重。所以,牛志权从来没有在审案现场遭遇过被人质问的事,他的懵逼就在所难免。 不仅仅是牛志权懵逼,看热闹的人也很懵逼,他们喜欢看热闹,但不代表他们愿意为不公平的事打抱不平,现在看客中间突然出现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官人质问县令?这是谁?吃过豹子胆的吗? 林月见牛志权不答话,又说,前任县令批准的采煤许可文件,不应该是县令的个人行为,县令代表的是县衙。现在当事人有批准文件,你说在县衙没查到,你没查到就应该继续查呀,怎么能因为你没查到就否定前任县令颁发的文件呢? 看热闹的人一阵骚动,大家都叫起来,说这个小官人说得对,牛大人不应该否决袁家的采煤权! 牛志权醒过神来,气得七窍生烟,将惊堂木在审案桌上重重一拍,向林月大声呵斥,你是哪来的混球?敢咆哮公堂!来人,先将这个混球关进大牢,待我有时间再审讯。 大堂站立的两个衙役马上冲到林月面前,将林月抓住就要拖走。林月奋力挣扎,一个衙役一拳头打在林月额头上,林月额头顿时隆起一个鸽蛋般大小的青肿疙瘩。 林月急了,她原本只是质问县令,并没有要激怒牛志权的意思,但牛志权却如此容易被激怒,官威不可侵犯,在民众面前失了面子,这是比什么都难以忍受的屈辱,这种混球不抓起来还待何时?林月被衙役打了一拳,不仅身体受伤,自尊心还受损,这比牛志权的官威受损还不可忍受,林月突然看见地上有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弯腰捡起石头就向牛志权砸去,不偏不倚,石头砸中牛志权脑门,牛志权大叫一声,一只手捂着脑门,一只手指着林月,气急败坏大叫,殴打朝廷命官,阻扰县令执行公务,快,快把他关起来! 几个衙役冲上前来,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月像抓小鸡一样抓起来。 林月被两个衙役抓着臂膀,双脚腾空,只听见耳边一阵呼呼风声想起,最后被人狠狠一推,林月就跌进了万丈深渊。 第339章 任命狱友任总经理 林月脑袋嗡嗡直响,瞪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林月心里一惊,遭了!我的眼睛瞎了吗?心里不免一阵恐慌,要是没了眼睛,以后睁眼怎么看世界? 只听见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听见吱吱的叫声,老鼠!林月大惊,屋里有老鼠! 在小动物中,林月是最怕老鼠的。前世她在高中住校时,正在宿舍里安静的看书,突然发现书桌下有两只绿豆般闪闪发亮的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半大老鼠,林月惊叫一声,老鼠!宿舍里另五个女生一听,全都吓得齐声尖叫,一瞬间,所有人都跳到了凳子上,桌子上,床上,林月也惊慌的跳到凳子上,高高站着,眼睛四下搜寻着。 没有谁的脚敢站在地上。 女生们的尖叫吓得老鼠慌不择路,老鼠居然从地上一跃就跳到林月身上,抓着林月的衣服,三下两下就窜到林月肩头,吓得林月从凳子上跌倒地上,一边惊恐大叫一边本能的拼命拍打,老鼠终于跑掉了,它是怎么跑掉的,大家都不知道,但从此以后,林月就患上了老鼠应激反应症,想起老鼠尖尖的嘴巴和长长的尾巴,还有两只发着绿光的小眼睛,林月就会恐惧得要休克过去。 现在听见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见老鼠吱吱的叫声,林月吓得惊叫起来。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的手臂。 林月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男人。屋里光线实在太暗,林月刚才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被衙役打瞎了看不见,现在眼睛适应房间里的黑暗了,她才看见屋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因房间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这个男人的模样,只见他坐在一堆稻草上,背靠着墙,手里拿着一根两尺长,指头粗的细棍,他用细棍轻轻戳着林月的手臂,说你拿着这根棍子,听见哪里有响动,就用这根棍子打几下,老鼠听见响动,就会老实一些。 林月赶紧接过棍子,向着发出响声的地方啪啪打了几棍,果然,老鼠不知道是被棍子打死了还是打怕了,老鼠的跑动声和吱吱叫声就平息下来,林月这才舒了一口气,对那个影像模糊的男人说一声谢谢。 这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声响,大门被打开,昏黑的屋里顿时有了光亮,林月这才看清楚,自己身处一间牢房,牢房面积不大,同她被关在一间牢房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男人也看看林月,难怪听见老鼠的响动就吓得惊叫,原来同他关在一间牢房的人是个模样俊俏的小官人,络腮胡子就向小官人无奈的笑笑。 一个衙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进来,将篮子从牢房栅栏外一个缺口塞进来,衙役一言不发就走了。 林月看见篮子里放着一个馒头,一碗清水,别无它物。大门碰的一声又被关上,牢房里的光线又昏暗下来。 络腮胡子问林月,有人给你送饭吗?林月一愣,问我坐牢还要家人送饭? 络腮胡子对林月的问话很困惑,反问一句,你坐牢还管饭?问完就叹口气,说你肯定没有坐过牢,家人不给你送饭,你就只能挨饿,在牢里饿死都没人给你吃的。 说到送饭,林月一早跟着看热闹的人到了县衙,现在已经是吃午饭时间,她还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想起早上客栈老板说,今天做了陵城有名的大肉包,还告诉她多吃两个,那个大肉包一定很好吃,林月想象着大肉包的样子和滋味,咽咽口水,满满的遗憾。 林月看看那个篮子,说你家人怎么不送点好吃的东西来?比如大肉包什么的? 络腮胡子不解的看看林月,心下想着,这个小官人实在不知道好歹,关在牢里还在想着吃大肉包?他将馒头从篮子里拿出来,说我家人肯定不会只送一个馒头给我的,他们送来的好东西,都被那些衙役拿走了,能给我一个馒头吃一碗水喝,吊着命就算好的了。 林月心里像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这些衙役真不是人,连坐牢人的饭都要抢。转念一想,万一真的有人给自己送大肉包来,肯定自己也吃不着的。为了想象中自己被抢的大肉包,林月就恨死了那些抢人牢饭的衙役,当然还有把她抓进牢房的那个姓牛的县令。 络腮胡子将馒头掰成两半,递一半给林月,说你也吃点吧,不然,待会儿老鼠会来抢的。 林月一听老鼠会来抢馒头,感到头皮一紧,伸手接过半个馒头就赶紧塞进嘴里,她确实饿了,早上没吃早饭就因为好奇来看热闹,结果被自己的好奇坑了,成了一个坐牢的犯人! 坐牢,这是前世今生的林月都没有经历过的,也是不敢想象的,前世的林月生在法制社会,要坐牢,是要经过很多司法程序的,但今生的林月,与县令一言不合,就被丢进监狱。 半个馒头下肚,络腮胡子将盛水的碗递过来,林月喝了几口水,络腮胡子再把碗里剩下的水喝了。 林月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几口水,虽然没吃饱,但胃里好受多了。她也大致看见了络腮胡子的模样,又因为络腮胡子为她递了打老鼠的棍子,还给了她吊命的半个馒头和水,林月对络腮胡子就心生感激,络腮胡子一定是个好人! 林月问,请问尊姓大名?络腮胡子说,免尊,姓袁,叫袁福喜。 林月一听,这人就是袁福喜!心里豁然一亮,袁福喜是开煤窑的,有好几年开煤窑的经验,再说,他的外号叫袁善人,那个大婶说,袁福喜的佃户没人说袁福喜的坏话,刚才吃了他的馒头还喝了他的水,看来这真是个好人! 林月心里很是惊喜,没想到自己坐牢,居然会和袁福喜成为狱友?这难道不是机缘巧合吗?这不是意外吗?意外得不能再意外了! 林月兴奋起来,惊喜的问,你就叫袁福喜? 袁福喜感受到林月的惊喜,很懵逼,我叫袁福喜你很惊喜?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月告诉他,说我就是因为替你说话才被抓进来的。 袁福喜很诧异,你为我说话?你认识我吗? 林月就将今天她看见的,听见的以及人们议论的事都告诉了袁福喜。袁福喜这几天被关在牢里与世隔绝,但凡能发出声响的,除了老鼠就是偶尔来送饭的衙役,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时辰,外面有什么情况,现在听着林月绘声绘色讲着他的几个儿子抓住简迪元,与简迪元对簿公堂,袁福喜就眼含热泪,嘴里不断喃喃的说着感谢的话。 他知道他的家人正在牢狱外搭救他,他坚信家人不会因为他坐牢而不管不顾,他的冤情也会在家人的努力下得到昭雪。现在听林月因为帮他发声,质问县令而坐牢,袁福喜对眼前这个模样俊俏的小官人也心生感激。 其实人的一生和亲情,爱情,友情是分不开的,无论是蓝天下的自由之身,还是身陷囹圄的人,每一个人都会对别人或来自别人的那份感情难以忘怀。牢房里很难有爱情,但有亲情和友情,林月以前在蓝天白云下获得过很多友情,但现在深陷牢狱,在失去自由的状态下,身陷囹圄的袁福喜善良和真诚的一面更加令她刻骨铭心,何况今天林月吃的是袁福喜用来吊命的半个馒头和几口水呢!现在一老一少成为患难与共的狱友,两人的心理不再有戒备。 林月对自己与袁福喜关在一间牢房里既感意外,又感惊喜,难道这不是命运的安排?她决定自己在陵城开煤矿的宏大计划就交给袁福喜去执行,袁福喜开煤窑有经验,又是个好人,值得拥有! 林月就对袁福喜讲了她在陵城准备开矿的决定。自己要组建一个采煤,洗煤,售煤为一体的煤炭集团,要将陵城现有的煤窑都收归煤炭集团经营管理,还要从陵城修一条通往京城的运煤专线,林月滔滔不绝的讲着,袁福喜一愣一愣的听着,林月说的话,袁福喜大部分没有听懂,这个小官人是个什么人呢?他说的话,很多词语我怎么听不懂呢?煤炭集团?洗煤?煤炭还用洗?要修一条运煤专线?天呀!袁福喜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袁福喜开了好几年煤窑,对挖煤销售煤炭之类的运作非常熟悉,虽然他对林月说的很多词语不懂,但煤炭却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袁福喜就与林月在昏暗的牢房里认真讨论起来。 袁福喜开的煤窑就叫袁家煤窑,最先发现他家地里煤炭露头的,是给他家挖地窖的人,挖地窖挖出很多煤炭,这令袁福喜发现了商机,趁此就开了煤窑。 袁家煤窑采煤技术与其他煤窑一样,都是采用的掏槽,掏槽是什么?就是用锄头或镐头,在有炭的地方开一横槽,这条横槽可以使地底下的煤层产生裂隙,再用尖利的镐头之类的工具使劲敲,使劲凿,那些煤块就会崩落下来。 采煤往里,就必须做井巷支护,还要通风排水,袁家煤窑的通风排水也像其他煤窑那样,用的是木制风车和荆条编成的风筒,风筒周身涂黄泥,涂黄泥是防止风筒漏风,将风筒的一端延伸到地面,一端和风车连接,再用人力摇风车,向井下送风。 至于挖出的煤是怎么销售的,用人力马车牛车运出去即可。 袁福喜说,自己一直想办一个炼焦煤的厂,但苦于没有技术和足够的银子,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 林月前世没有接触过采煤炼焦之类的事,对当前的煤窑情况也只是通过大脑里的资料了解,没想到,袁福喜对采煤开煤窑的事如此精通,他讲的事听得林月一愣一愣的,林月就将自己成立陵城煤炭集团的想法和盘托出,再一项项与袁福喜商议,两人越谈越投机,完全忘记了这是在陵城县衙的大牢里。 林月兴奋的说,我准备成立陵城煤炭集团,聘请你做集团总经理,你愿意吗? 袁福喜不知道什么是煤炭集团,也不知道煤炭集团的总经理是个什么东西?他只知道煤窑最大的利益人是老板,所以,袁福喜就懵逼着没来得及回话。 林月根本不等袁福喜回话,高兴的单方面宣布,就这么定了,你就是我陵城煤炭集团的总经理了!袁总经理! 林月这么一叫,袁福喜就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模糊的,模样俊俏的小官人,不知道任这个总经理是福是祸,只好咧嘴一笑。 笑过袁福喜就突然不作声了,林月很诧异,你怎么不说话了呢?袁福喜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都被关在牢里,走不出这个牢门一切都是白搭。 林月这才醒悟过来,看看黑乎乎的牢房,她这才意识到,现在第一位的大事不是讨论怎么挖煤怎么成立陵城煤炭集团,而是怎么走出这间牢房。 林月现在才想起福临,要不是与袁福喜热烈讨论煤炭的事,她在牢房里分分钟就会抓狂,现在突然想起福临了,林月就恨得牙痒痒,不由得咬牙切齿的说,我被关在牢里这么久了,那个该死的福临怎么就不来搭救?等会儿见到他,非得将他撕碎了不可! 袁福喜一听,虽然不知道林月口里说的福临是什么人,不过,听起来好像会有人搭救她出牢门的样子,就关切的问,有人会来搭救你? 林月说,我被关在这里,我家里没人知道,但我不见了,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袁福喜并不为林月激动,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我家里的人一直都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也一直在想办法搭救,但我被关了这么多天,搭救有什么用? 说完,绝望的摇摇头,难呀!想出牢门,比登天还难! 第340章 福临救林月出陵城监狱 猛然听见牢门发出咵咵山响,那响声,就像一头牛在猛烈撞击门板,震得整座牢房都发出嘎吱吱响声。 牢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光线忽的一下从门外照射进来,大门外呼啦啦冲进几个人来。 林月被门外的亮光晃花了眼,再定睛一看,一眼就看见了福临,福临来了!为他保驾护航的福临来了! 林月掉进万丈深渊时突然看见了福临,她能不激动吗?林月恨不得马上扑进福临怀里,用小拳拳狠狠捶打他宽厚的胸脯。 但现在的林月,只能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被衙役打伤了额头,被县令关进牢房,她的怒气还没有地方发泄,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一下扑进福临怀里? 林月死死压着难以控制的情绪,冷眼看着进来的几个人。除了福临而外,走在前头的是县令牛志权,还有林月的账房先生陶学奎和鲁才,以及身后跟着的几个衙役。 衙役打开牢门,林月坐着没动,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福临,福临瞪大眼睛,也在惊愕的看着她。其实林月离开福临只有三四个时辰,三四个时辰只有六七八个小时,但福临却感觉与林月分别了十年半载。 早上,福临起床,发现林月没在屋里,他知道林月好奇心重,喜欢在街上溜达,也没在意,直到吃早饭时间,林月仍然没有回来,大家这才分头在大街上去找,来来回回找了好几个回合,都不见林月踪影,桌子上的大肉包早就冷了,几个人谁也没吃早饭。 吃午饭时间也过了,林月还是没有找到,没办法,这种找人的方式无疑大海捞针。 福临再也不淡定了,他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如林月说的,她被土匪掳走了,做了土匪的压寨夫人! 这还了得,自己的祥瑞做了土匪的压寨夫人!福临立马叫来客栈老板王师承,厉声喝问,陵城土匪多吗? 王师承吓了一跳,赶紧说,有土匪,但县城里没有,那些土匪都在荒僻的大山里。 福临一听土匪不在县城,就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仍然圆瞪双眼,大声怒喝,要是我的人找不回来,我要剐了你!王师承不知道说我要剐了你的这人是谁?但见他凶狠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一只好鸟,王师承不由得浑身汗毛直立。 王师承眨眨眼睛,不知道客人在找谁?陶学奎说,与我们一起住店的小官人失踪了。 王师承突然想起早上看见小官人时的情景,赶紧告诉他们,他们正在找的那个小官人,今天早上跟着看热闹的人到县衙去了。 福临赶紧问,看热闹?看什么热闹? 王师承说,我不清楚....,话还没说完,福临就怒气冲冲打了他一耳光,我们找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早说! 王师承平白无故被住店客人打了耳光,摸着火辣辣的半边脸颊,要我早说,你也没早问呀! 福临几个人心急火燎赶到县衙,叫来县令牛志权,福临亮明身份,要牛志权赶紧寻找一个名叫林月的小官人。 牛志权听说眼前的这人是当今皇上的辅国皇子,他听说过爱新觉罗.福临的名字,但没有机会看见真人,现在真人站在他面前,牛志权却像做梦一般。 听陶学奎描述了林月的穿着打扮和外形相貌,牛志权突然想起,今天被抓进大牢的那个小官人与陶学奎描述的人一模一样。天呀!牛志权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自己居然将皇上儿子的人抓了,这是逆天大罪呀! 牛志权吓得给福临使劲磕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福临一听牛志权说那个小官人被他关进了大牢里,就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大叫一声,牛志权!你好大的胆子,敢把我的祥瑞关在牢里! 林月担心自己会没土匪掳走做了压寨夫人,结果夫人没做成,却做了陵城监狱的犯人! 福临伸手就啪啪打了牛志权几个耳光。牛志权耳朵被打得嗡嗡响,祥瑞?什么祥瑞?那个小官人是福临的祥瑞?牛志权还没想明白,就被福临一把抓住衣领,将他拖拽到牢门前,福临等不及衙役拿钥匙开门,对着牢门就暴怒的一阵踢,牛志权吓得差点晕倒过去。 福临终于见到了林月,见林月安然无恙,却一眼看见与林月关在一间牢房的袁福喜。福临又怒了,抓住牛志权就踢了几脚,踢得牛志权嗷嗷叫。 福临怒喝,你怎么敢将我的祥瑞与一个男人关在一起? 在福临看来,将林月与男人关在一起,就是将林月推到土匪的怀里?一只猫和一只老鼠被关在一起,林月一定还没来得及压寨就被猫吃了! 福临眼里喷出火来,难道我的祥瑞成了这个男人的压寨夫人? 林月秒懂福临现在的胡思乱想,瞪了福临一眼,赶紧提醒他,两个男人关在一起有什么问题? 福临愣了一下,醒过神来,他忘了现在的林月是个装扮成男人的女人。但他仍然不放心的看看袁福喜,袁福喜正在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林月和袁福喜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福临这才放下心来。 牛志权额头被林月的石块砸伤过,后来给福临磕头,额头的伤就更加严重,磕伤的地方已经凝结成一片血污,被福临扇了几个耳光,脸被打得又青又红肿,那个样子真是惨不忍睹。牛志权肿胀的脸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他颤抖着声音对林月说,委屈小官人了,卑职来接你出去。 林月鼻子里哼一声,厉声说,我不出去! 啊!所有人都张大嘴巴看着林月惊愕不已,不出去?为什么不出去?坐牢很舒服吗? 林月两眼瞪着牛志权,义正词严,你平白无故将我抓进来,现在又平白无故要放我出去,你以为我是个什么人呢?你想抓就抓,想放就放? 牛志权赶紧认错,说我错了....,林月不想听牛志权认错,打断他的话,指指牢房,教训牛志权说,你自己看看,这牢房是怎么管理的,污水横流,臭气熏天,苍蝇蚊子满天飞,还有这么多老鼠,你赶紧将屋里的这些稻草清理出去,将房间卫生认真打扫一遍,再用石灰水粉刷一下,将屋里的家具都给我配齐了,我要在这里安营扎寨,将牢底坐穿! 林月要在牢房安营扎寨?不说牛志权不敢,就连福临也不愿意,牛志权只能一个劲哀求林月,请小官人息怒,待小官人出去了,要打要罚都随你。 林月这才说,要我出去,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牛志权一听赶紧点头,只要小官人愿意出去,再多的条件都没问题。牛志权点头哈腰,请小官人讲。 林月说,第一,要袁经理和我一起出去。 牛志权一愣,问谁是袁经理? 林月指指坐在稻草堆上的袁福喜,他就是我煤炭集团的袁经理。 牛志权一头雾水,袁福喜也是一头雾水,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煤炭集团?袁福喜什么时候改名字,成为袁经理了? 林月表情严肃,不待大家提问,就补充一句,说袁经理是我刚才任命的煤炭集团总经理。 袁福喜这才想起,小官人要成立煤炭集团公司,要实现采煤洗煤卖煤的战略目标,还聘请了他为煤炭集团公司的总经理....,袁福喜见牛志权正在疑惑的看他,就下意识的点点头,表示他确实是这个小官人刚才任命的总经理。 牛志权懵逼了好一会儿,袁福喜的案子没结,现在他成为小官人任命的总经理,什么叫总经理?牛志权没听说过,但他明白,福临的祥瑞任命袁福喜,就使袁福喜成为皇上儿子的人,他怎么敢将皇上儿子的人关在牢里?借他一万个胆也不敢。只能先放了再说。牛志权点头应允。 林月见牛志权点了头,又说第二件事,从今以后,你要对煤炭集团的事大力支持,不得刁难或从中作梗。 林月指指袁福喜,说以后袁经理就是我煤炭集团的代言人,如果他认为你有不支持煤炭集团的言论行为,你的下场咎由自取。 牛志权心想,既然要开办煤炭集团,发展经济不是自己分内的事吗?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但被自己关进牢里的袁福喜犯人摇身一变成为了集团公司的代言人,以后还要看他的眼色脸色,这点变化太快,牛志权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林月见牛志权回复问题不爽快,就咬咬牙,说你不愿意为发展经济出力,我们就查你的帐,看看这几年煤炭开采费是怎么收取的,你又是怎么用的。 牛志权一听要查账,吓得面色苍白,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哪个官员没有一屁股的屎?哪个官员的帐敢让人查?只要一查,问题必定会多如牛毛,即或你的账像个鸡蛋般圆润,再圆润的鸡蛋,查账也要查根骨头出来。 牛志权不敢再迟疑,赶紧指天发誓,以后我一定唯袁经理的指示为最高指示,如果发生令袁经理不满意的事,就是卑职自取灭亡。 林月满意的点点头,说第三件事,你把我打伤了,应该支付给我汤药费。 林月摸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有一个鸽蛋般大小的包。 林月继续说,我出去以后要看郎中,要买药,还有精神损失,你要赔我一百两银子的医药费。 牛志权心里暗暗叫苦,你用石头将我的额头砸伤了,刚才给福临磕头,又把额头磕伤了,脸也被福临扇耳光打肿了,我的伤势比你的伤重多了,你还有脸找我要一百两银子,天理不公呀!我有怨无处诉呀! 牛志权自知没地说理,只好向站在一旁的师爷说,去把银票拿来。 师爷很快拿来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交给牛志权,牛志权看着手里的银票,痛得小心肝乱颤,将银票双手递给林月,林月向陶学奎使个眼色,陶学奎接过银票揣进兜里。 林月这才对袁福喜挥挥手,皮皮虾,我们走。 幸福来得太突然,袁福喜仍然有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既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小官人走出牢门,牛志权和两个衙役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袁福喜不再迟疑,站起身来,跟在小官人身后,一行人走出了牢房。 第341章 牛志权发现福临有龙阳之癖 站在牢门外,林月眼前不由的眩晕,身子就晃了晃,福临一看,赶紧一把将林月抱住。 林月消失的这几个时辰,福临的担忧和心痛使他备受煎熬,现在见到了林月,真真实实的将林月抱在了怀里,福临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 但林月被福临一抱,却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怎么能被福临抱着呢?太不成体统! 林月没好气的将福临推开,瞪了他一眼,说我臭死了,要赶快回客栈洗澡。 在牢里待了几个时辰,林月这个时候最不愿意被人触摸,因为她感觉自己脏得像头猪,就是浑身沾满屎尿的那种猪,这时候如果有人与自己的身体接触,自己感觉更脏。 福临抱紧林月的一瞬间,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大为惊愕,福临将小官人紧紧抱住,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太辣眼睛,这成什么话? 特别是牛志权,他一看见福临将小官人搂进怀里,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天呀!辅国皇子是个欢人?他有龙阳之癖?这个惊天发现,令牛志权如临大敌。 再看看那个小官人,小官人面貌俊俏,活脱脱一个女人像,正常的男人见到小官人的模样都会把持不住,何况皇上的儿子! 但再俊俏的男人终归也是男人,无论是大欢还是小欢,同性恋在这个年代都是被视为洪水猛兽的,平常百姓如果有龙阳之癖,就被视为不祥之物,会被乱棒打死,打死后不能掩埋,只能用火烧,烧得尸骨无存。 牛志权听说,皇室也有患龙阳之癖的人,也有人在自己的府邸养着大欢或者小欢,只是不敢伸张。皇室成员不是寻常百姓,有龙阳之癖当然不能乱棒打死,福临是皇上的九皇子,福临有龙阳之癖,皇上知道吗?他皇额娘知道吗?大臣们知道吗?牛志权像发现新大陆,不敢伸张,只能将“新大陆”埋藏在心里。但他看向福临和林月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 林月挣脱开福临的拥抱,不由得做了几下深呼吸,牢房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只有坐过牢的人,才能在重获自由之时有如此幸福的感受。林月不由得想起前世大家都耳熟能详的那句诗,生命...,爱情....,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句话是谁说的,林月正在想着,猛然听见牛志权又是一声惨叫。 原来福临看见林月额头上的小青包,气就不打一处来,对准牛志权的额头又是一拳,牛志权今天的伤几乎全伤在脸上额头上了,现在他的脸已经青肿得像个大肉包,福临怒喝,你居然敢将我的祥瑞关进牢里!你居然敢将我祥瑞的额头打个青包!你居然还敢嚎叫!牛志权捂着额头再不敢出声。 袁雷和他的几个兄弟并没有离开县衙。 牛志权将林月关进大牢以后继续审案,审案的结果,当然是偏向简迪元的,牛志权不仅呵斥袁雷说他咆哮公堂,还打了袁雷十个大板,将袁雷他们赶出了县衙大门。 袁雷性格倔强,并没有被牛大人的打压屈服,他忍着伤痛,与几个兄弟一起守在县衙大门外,因为简迪元还躲在县衙一个旮旯里。袁雷不敢对抗牛志权,但敢对抗简迪元,不能寻求公权力的公了,就只能私了,袁雷发誓,我爹一天不出牢房,简迪元就一天别想出现在我眼前,如果我爹出了意外,我就要拿简迪元的命为我爹抵命!所以简迪元不敢走出县衙半步。 当林月知道袁雷想法的时候,又不禁感慨,想起前世老师讲过的那话,当年窦娥家如果有男孩,她的命运就不至于如此悲惨,现在袁家的儿子多,且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官府不能秉公办事,那就依靠男孩多的优势,秉私私了。唉!无论那个朝代的家庭,还是要生男孩,生的男孩多,别人都不敢惹。 守候在县衙门外的袁雷等人正蹲在外面守候,猛然听见县衙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袁雷向大门里一看,惊愕的看见爹与几个人从牢门方向走来,爹身上没有戴枷号,与他走在一起的人好像也没有恶意,袁雷心里突然明白,爹自由了! 爹为什么会自由,袁雷来不及多想,站起身来,急步冲到牛志权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袁雷的几个兄弟见了,也一起跪在了牛志权面前,袁家的人匍匐在地,向牛志权拼命磕头,大家都在喊着,感谢牛大人的救命之恩!牛大人万福万福万万福! 牛志权见到这样的场面懵逼了,尔后醒悟过来,感觉自己的脸一时冷一时热的,非常难堪,他只能伸手去拉袁雷,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搞错了!搞错了! 袁雷不肯起来,坚持磕头不已,几个兄弟伏在地上也不肯起来。 只听袁福喜一声呵斥,真佛在这里!袁福喜噗通一声就在林月面前跪下了。 直到这个时候,袁福喜才终于明白,与他关在一起的小官人是他的真佛,是小官人救他出了大牢,救了他的命。 袁福喜向林月一跪,袁雷几兄弟醒悟过来,他们是见过这个小官人的,小官人在县衙大堂上义正词严质问牛志权,小官人是因为给他们代言才被牛志权抓进大牢的。对呀,这个小官人才是我们应该拜的真佛呢!几个人就地转身,向林月磕头。 林月很不习惯这种跪拜谢恩方式,她赶紧将袁福喜拉起来。袁福喜站起身来,看着他的几个儿子,不由的眼圈发红,竟然哽咽起来。 林月像个凯旋的将军走在众人前面,一行人簇拥着林月雄赳赳走出县衙大门。 袁雷在大门外不远的一个旮旯里见到简迪元,简迪元正躲在一块破木板后面,蹲在地上,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简迪元与袁雷都呆愣着对视,就这样了吗?没有问题了吗?袁雷瞪了简迪元一眼,没再说话,护着他爹走了。 简迪元又惊愕的看着牛志权,没一会儿功夫,牛大人的脸怎么变形了呢?牛志权送走福临他们,回身也没看简迪元,顾自回后院去了。 简迪元皱着眉头,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来这事与他无关,又不放心的左右看看大门外,万一有埋伏呢?感觉没事,他才小小心心迈出县衙大门,确信自己是安全的,就一溜烟的跑了。 林月回到客栈,就在洗澡房里用了几大桶热水,将头发和身子清洗干净,身上没有了难闻的臭味,林月回到房间。 福临正在屋里等着林月一起吃饭。林月再见到福临时,突然感到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一起涌上心头,一进屋就反手将房门关上,一把抱住福临,尔后就用两个小拳拳,使劲捶打着福临的胸口,林月隐忍了很久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一边捶打着,一边哽咽着怒吼,你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福临紧紧抱着林月,任由她捶打,任由她怒吼,林月打够了,打累了,搂着福临的脖子就再也不想松开。 福临将林月压在床上,闻着从林月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拼命亲吻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额头和嘴唇,恨不得将林月的身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福临喘气越来越急促,动作也越来越野蛮。 林月却突然一把推开福临,她要去处理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福临满面通红,微微喘气,从床上坐起身来,惊愕的看着林月,林月拉开房门,忽地一下冲到屋外,福临懵逼,煮熟的鸭子飞了? 只听林月在客栈大声喊着,王老板,王老板。王师承瓮声瓮气答应着,林月大叫,快,快拿大肉包来,我要吃大肉包。 大家围坐在客栈楼下的酒店里,林月邀请袁福喜和袁雷父子俩与他们一起吃饭,福临安排了一大桌好吃的酒菜,王老板先将一大笼热气腾腾的大肉包端来。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冒着热气,散发着肉馅香味的大肉包,大肉包绝对是大肉包,每个大肉包都比林月的脸还大,大肉包表面色白面柔,形状看起来如薄雾之中盛开的一朵硕大菊花。 林月迫不及待拿起一个大肉包捧在手里,大肉包太烫,她一边努着嘴使劲吹,一边左手倒右手,情急之下想吃又怕烫。 大家都饿了,一人拿起一个大肉包就狼吞虎咽吃起来,嗯,陵城大肉包实在太好吃了,咬一口,油水汪汪,香而不腻。 林月和大家一样,大口大口的咬着,咕隆咕隆的吞咽着,每个人都盯着自己手里的大肉包,没人说话。 福临也和大家一样,也是饿极了,早上没吃早饭就开始找林月,直到这个时候才吃上饭喝上水,人在饥饿的时候是不顾及吃相的,福临捧着大肉包,一口下去就咬出一个大缺口,肉包里的油汁溢出来,从他的指缝一直流到手肘都没有察觉,满嘴满手的油渍,那个吃相真的是惨不忍睹。 林月吃完一个大肉包,喝了小半碗汤就饱了。看着满桌的好菜,嘴里想吃,但胃里已经装不下,只好望菜兴叹。想起牢狱里袁福喜给的半个馒头和几口水,再看看袁福喜,他兴许也是饿过好几天的人,拿着大肉包,一边吃一边热泪盈眶。 福临从来没有见过林月为了某一样吃食而猴急的样子,刚才林月情愿不与福临“并轨”也要先吃大肉包?福临突然明白一个道理,看来吃比“并轨”更加重要,要想抓住林月的心,必得先抓住她的胃,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为了俘获林月的芳心,福临决定回去以后要亲自做大肉包给林月吃。 皇上亲自做大肉包?没听说过吧?电视剧小说里也很少有这样的情节,但现在福临是真的想亲自做大肉包,不为别的,就为林月吃大肉包的吃相,既然林月那么爱吃大肉包,自己能亲自做几个给林月吃,比他想着与林月“并轨”更好。 为了讨好林月,福临什么事都愿意做。 第342章 林月也玩了一次跑马圈地 在陵城待了好几天,兵分两路,一路是陶学奎与他的师弟张成商议煤炭集团的财务管理。 张成是陵城人,也是做财务的账房先生,这次到陵城,陶学奎负责选拔和考察账房先生,账房先生做账的能力和作人的人品都很重要,陶学奎推荐了张成,林月就聘了张成为陵城煤炭集团的财务总监,煤炭集团的财务怎么做账,怎么管理,这些都由陶学奎负责,两人对财务都很精通,按照林月的要求,很快就将陵城煤炭集团的财务帐建了起来。 林月这一路,自然就是福临和林月两人,福临再也不愿意林月离开他的视线,他像个二鲁才,紧紧跟着林月,生怕林月再来一次好奇,又不见了踪影。 这次林月专门到了陵临寺,陵临寺距袁家煤窑很近,这个坐标与前世的陵城煤矿中心没有问题。 林月看着寺庙里鼎盛的香火,熙熙攘攘前来顶礼膜拜的香客和虔诚念经的和尚,心里就十分感概,这么好的一座寺庙,三百年后会被人为拆毁,荡然无存,可惜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机,前世的人对陵临寺明末清初时的样子无人知晓,林月深感遗憾。 接下来的几天,林月一直都在与袁福喜等人商量煤炭集团运作方式,袁福喜真不愧是开煤窑的行家里手,对林月讲的意思和要求一点就通,响鼓不用重锤。很快将陵城的矿人,矿头,采煤工以及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架构运作了起来。袁福喜的大儿子袁雷,既是爹的得力帮手,又成为煤炭集团的骨干。 林月离开陵城的时候,集团公司旗下就有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煤窑,简迪元见袁福喜当了集团公司总经理,自知在袁福喜面前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不敢再做采煤生意,袁福喜就将简迪元的煤窑收归了集团公司所有。 现在集团公司旗下的煤窑规模都不大,采煤方式也很原始,林月将自己知道的开采方法一并教给了袁福喜,比如将独眼井改为双眼井,将人工背煤改为拉筐运输,将提煤和排水,由人力改为滑车,以骡马牵引....,同时又做了扩大规模增加产能的规划。 遗憾的是,这个年代生产力水平太低,科技发展也太落后,限于条件,只能在原基础上尽可能的实行技改。其实很多技改项目,袁福喜都是知道的,对煤炭开采,他已经是这个时代少有的专家,只不过所有的技改都很花钱罢了,以前自己资金有限,想改没钱改,现在煤炭集团有钱了,技改就不难,按照林月的要求,袁福喜将各项技改都迅速稳定推进起来。 煤炭集团必须建一个煤炭集散地,林月找到一处交通方便,附近有一条小河,且地势开阔的区域,林月对这里很满意,这里符合煤炭集散地的所有条件,但建一个煤炭集散地需要多大面积才够?林月没有耐心让大家丈量,说她用跑马圈地的办法,凡是她骑马跑过的地方,就是陵城煤炭集散地需要的面积。 说完,林月跨上她的大宝,在这片区域跑了一个大圈,估摸着圈内大约有千把亩地,然后对袁福喜说,这个圈内的区域,就是京城煤炭集团公司的煤炭集散地。至于这块地是买还是租,林月交由袁福喜去操作。 看着这片被自己骑马圈成的地,林月很高兴,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居然也玩了一把骑马圈地游戏。 以京城煤炭集散地为起点,林月要建一条从陵城直通京城的煤炭运输专线。 现在的大清国,虽然煤窑不少,但没有一条运煤专线,煤窑的煤,通过骆驼队,骡马队,牛车,人力车从各个采煤点汇聚到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狭窄官道上,再星星点点汇聚到各大城市和京城,运力有限,交通不便,是煤炭规模开采的瓶颈之一,直到一百多年后的乾隆年间,才建成第一条运煤专线。 林月知道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如果没有运煤专线,挖出来的煤再多也变不成金子银子。修路与挖煤必须同时进行,这条运煤专线她要提前一百多年建成! 于是,在返回京城的路上,陶学奎负责记录数据和画图,林月则一边走,一边和大家一起踏勘运煤的线路,按照所走路线的地形地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截弯取直,夯实路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踏勘,回到京城的时候,一张张图纸,一本本数据就形成了。 回来后,林月在杨树街买了一栋小楼,挂了一块醒目的招牌,京城煤炭集团公司诞生了,经理副经理会计销售施工等相关配套人员也全部到位,集团公司业务和架桥修路的事业同时运转起来。 做这么大的事业需要多少钱?林月做了预算,几项主要工程,前期至少需要投入一百万两银子。 福临一听需要一百万两银子,两只眼睛就瞪得像牛眼,感觉脑袋里嗡嗡响,一百万两银子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这些银子从哪里来?福临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能筹到一百万两银子的办法,不禁皱紧眉头,心烦意乱起来。 他原本与林月一起到陵城,除了为林月保驾护航,还满怀着找钱的欲望,现在知道开煤矿确实可以赚大钱,但赚大钱必须先投钱,他的钱被父皇保管着,自己除了吃饭钱是没有多余银子的。 现在的朝廷因为天灾和连年战乱,不仅库银很少,而且绝大多数时间是亏空的,实际上朝廷没有银子。何况采煤属于民间企业行为,企业不可能找朝廷拿钱,再说朝廷也拿不出钱,即或再富的人也是拿不出一百万两银子的,如果筹不到这些银子,跑陵城的辛苦就白费了? 林月从筹划开采煤矿就对资金筹集胸有成竹,以京城煤炭集团公司的名义,向所有人发行股票,一两银子一股,民间集资。林月自己首先投入六十万两,成为最大股东,余下的,就在全国募集。 林月见福临如此焦虑,就笑笑说,我们不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我决定请你出任煤炭集团公司的副董事长,你任了职,钱就有了。 福临眨眨眼睛,不知道副董事长是个什么东西?但听林月说在集团公司任了职就有钱了,福临瞪大眼睛,我在集团公司任职就有钱? 林月笑笑,是呀,你皇额娘任了女翔技校名誉校长,不是每年都有辛苦费吗?说完,再略一思忖,只要你履职,公司每年固定给你分红十万两银子怎样? 福临一听很是惊愕,他投资林福记香皂厂,当年投资就收回了成本,现在每年有五百两分红收入,虽然这五百两被父皇保管了,但终归是自己投资得到的甜头,现在听林月说,他任职煤炭集团副董事长,每年就有额外收入十万两,天呀!自己有了十万两银子,每天晚上一定要抱着银子睡觉,睡觉一定会笑醒! 林月见福临笑得合不拢嘴,不禁撇撇嘴,不过,福临爱钱没有问题,谁不爱钱呢?假装不爱钱才有问题。 林月说,你皇额娘担任了女翔技校的荣誉校长,你担任煤炭集团公司的副董事长,现在要动员你父皇担任煤炭集团名誉董事长,这样我们集团公司的组织架构就完美了,也是全世界最牛逼的集团了。 林月看着福临笑,有你父皇任集团公司名誉董事长,再动员你皇额娘带头买股票,我们集团公司就一定会势如破竹,所向无敌! 福临有点不放心,问林月,我父皇没钱,让我父皇任名誉董事长,需要他投钱吗?这是福临不放心的事,所以先说黄台吉没钱,再问黄台吉任名誉董事长投钱的事。如果黄台吉没钱,这名誉董事长是否就做不成了? 林月撇撇嘴,说我知道你父皇没钱,即或他有钱也舍不得拿出来,你父皇是个吝啬鬼,大家都知道。 福临一听林月诽谤他父皇,就瞪了林月一眼,林月不恼,笑笑说,你瞪什么瞪?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连你的钱都要强取豪夺,你还瞪我? 福临一想,也是哈,父皇爱钱也很吝啬,世人都知道,怎么能说是林月诽谤呢?再说,这是林月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呢!福临赶紧收回瞪着的眼睛,满眼的感激。 林月说,我不用你父皇投钱,只要他答应做煤炭集团公司的名誉董事长就行。煤炭集团运行中,如果遇到需要你父皇解决的事情,你父皇发个话点个头即可! 福临一听不要他父皇投钱,就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对林月说的话仍然很懵逼,但再怎么懵逼,他还是明白一个基本意思,就是要他父皇担任集团公司名誉董事长,支持煤炭集团的事业发展,不用父皇出钱!只要是集团公司的事,父皇点头即可,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父皇点头就有钱吗?福临有些祈盼。 林月说,当然了,你不用投钱,每年都有十万两固定分红,你父皇只要对集团公司的运作表示支持,我每年也给你父皇分红十万两银子。 福临有些疑惑,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林月笑笑,我家有矿! 福临看着林月因兴奋而涨红的小脸,心里不免嘀咕,你确信我们全家都在你的公司任职不是套路? 林月满眼都是无辜的表情,你父皇和皇额娘的腿都很长,这么长的腿不打篮球可惜了。再说,我对你们全家没有恶意,只是想与你们一起赚点钱而已,再再说,不是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吗?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不是人的修为,人的谋略和大智慧吗?小女子就是这种修为,这种大智慧的人。 林月开始给福临洗脑,详细给福临讲解股票,利润,分红,权利以及风险等相关知识,讲了很久很久,福临听得很认真,林月讲得口干舌燥,问他,听懂了吗?福临茫然的摇摇头,说一句不懂! 林月释然,讲了半天,你只有一句没听懂,真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 福临听不懂很正常,听懂了才不正常呢! 第343章 孝庄银票没捂热就成了股票 切入正题,林月告诉福临,你现在是集团公司的副董事长了,副董事长不为集团做点贡献不是失职吗?现在我交给你一件公关任务,完成了任务,你任副董事长就算合格。 福临眨眨眼睛看着林月,林月说,你公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说服你父皇任公司的名誉董事长,说服你皇额娘买股票。 福临感觉头有点大,看着林月仍然不说话。林月怎么才能使黄台吉同意任职,庄妃掏钱?林月自有一套办法。 她向福临又做了一会儿培训,如此这般教了福临一些办法,最后,挥挥粉拳给福临打气,奥利给! 福临接受了林月交办的任务,既兴奋,又感亚历山大,林月告诉福临解决难题的方法,就是要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小成功会带来大胜利! 福临就寻思,小处着手,谁是小处,父皇与皇额娘相比,皇额娘就是小处,让皇额娘买股票,比动员父皇任职难度系数小很多,福临对自己领会林月的指示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得意,动员皇额娘买股票,就成为福临公关的第一个小目标。 福临兴冲冲来到慈宁宫。 孝庄正在后花园里看福临送给她的那盆“国泰民安”祥瑞花,听刘嬷嬷禀报,福临请安来了。 孝庄笑着抬起头来,看见了福临,福临身后的鲁才提着一个篮子,见到孝庄,福临向孝庄施礼,说一声,给皇额娘请安! 孝庄笑笑,听说你和你的恩人找钱去了。 福临说,是的,我现在回来了。 孝庄问,找到钱没有?福临说,我正要和皇额娘说这事呢。 孝庄一边向屋里走,一边问,真能找到钱? 进到屋里,孝庄坐下,福临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皇额娘看,对孝庄说,这是我在陵城给皇额娘买的礼物,都是陵城的特产。 孝庄看看篮子里的东西,有核桃,板栗,花生,红枣和几个颜色鲜艳的大苹果,陵城没有特别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福临心里记挂着皇额娘,福临的孝心才最值钱。 孝庄很高兴,福临这孩子最有孝心,亏你想得到。孝庄叫刘嬷嬷将东西收下,说儿子买的东西,皇额娘一定要认真品尝。 福临将外出情况简要对孝庄说了一下,就直接讲到股票的事,福临直言不讳,说买股票是他的救命恩人林月说的,希望皇额娘能买两万张银子的股票,两万张就是两万两银子,只要皇额娘买了,以后每年会得到一万两银子的收益,这样年年就有固定收入,鸡生蛋,蛋孵鸡,鸡又生蛋,蛋又孵鸡,鸡鸡蛋蛋,蛋蛋鸡鸡,一直发展下去,是没有穷尽的。 孝庄见福临满嘴的集团投资股票收益分红之类的新词迸出来,就很好奇,这些词福临是怎么知道的?她想不明白,买两万张股票为什么以后每年就会有一万两的收入?钱真能孵小鸡? 福临挠挠头皮,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这些都是林月说的,我只是照本宣科而已,至于银子为什么能孵小鸡,我也不知道。 孝庄至今没见过林月,但林月的名字已经如雷贯耳,林月是福临的救命恩人,她知道民间的奇人很多,这个林月一定是个奇人。孝庄虽然没有见过林月,但她从来没有要见林月的念头,她也和黄台吉一样,自以为林月是个男人,后宫严禁与任何一个不是家人的正常男人见面,除非这个男人是个不完整的男人,这是基本宫规。 虽然孝庄没有见过林月,但林月在孝庄心目中已经有了很强的信任度,她已经听福临说过,女翔技校是林月办的,她任女翔技校名誉校长是林月的主意,就连袁秀英为她祝寿的两万两银票也是林月给的,香皂厂是林月办的,福临为香皂厂投了五百两银子,但现在福临每年都有五百两银子的收入,要不是黄台吉看着眼红,将福临的银子保管了,福临早就是个有钱人了。 她还知道,林月办有一个生产治疗打摆子病的青草素药厂,黄台吉得了打摆子病,就是林月药厂生产的青草素治好的,还有,自从福临被林月救起,福临改掉了很多坏毛病,成为父皇和皇额娘的乖宝宝,既然林月做这些事都做得如此神奇,现在林月要孝庄买煤炭集团的股票就一定不会有错。 孝庄相信儿子,更相信林月,福临没费多少口舌,孝庄就叫刘嬷嬷将那两张银票拿来,这两张银票她放着一直没用,拿在手里还热乎着呢!现在又要拿出去买股票,心里还是很舍不得,但想到这银票拿出去,银子能生蛋,能孵小鸡,尔后鸡再生蛋,蛋再孵鸡,鸡鸡蛋蛋,蛋蛋鸡鸡,生生不息,以后年年就有上万两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她忍痛将银票递给福临,如果明年她得不到林月承诺的银子,由京城顺天府出面,请林月“喝茶”,那不是很简单的事? 福临拿到两万两银票,心里自是狂喜,出师大捷呀!林月说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小成功会带来大胜利的话,千真万确!福临信心满满,再接再厉,马上就到乾清宫去。 户部尚书车克正在给黄台吉汇报银库的事,今年因为很多省份发生旱灾,农业歉收,库银亏空更加严重,黄台吉要求户部承办的好几件需要花钱才能办的事,户部拿不出钱来,只好向黄台吉禀报,黄台吉兜里没钱,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李公公禀报,福临求见。 黄台吉愣了一下,想起福临已经走了一段时间,走的时候说是与林月一起出去找钱,而且是为他找钱,黄台吉正在为钱发愁,一听福临求见,就赶紧宣福临觐见。 福临向父皇请安,黄台吉看看福临,发觉他比以前更黑了,瘦了,有些心痛,问你回来了? 福临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没回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呢?腹诽归腹诽,福临嘴里还是说,谢谢父皇挂念。 黄台吉问,怎么样?福临知道父皇问的是找钱的事,就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黄台吉一愣,欠什么东风?福临爽直,说欠钱。 黄台吉一听就有些恼怒,你说你出去找钱,钱没找着,怎么还说欠钱呢?福临见父皇恼怒,赶紧向父皇禀报了煤炭集团的大致情况,现在煤炭集团已经成立了,运煤专线图纸和数据都准备好了,采煤和修路同时运转,也开始运转了,而且自己在煤炭集团任了副董事长,现在需要筹集一百万两银子就...。 黄台吉对钱的事很敏感,一听需要筹集一百万两银子,眼睛就瞪得像铜铃,打断福临的话,你说什么?采煤修路需要一百万两银子?朕哪里去找一百万两银子?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车克一听,更是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他是为朝廷管钱的,整天都在为钱的事焦虑,但凡银库里有点银子,都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现在听说采煤修路要一百万两银子,一百万两呢!如果将银库角角落落都打扫干净,也扫不出一百万两白银。再说,即或有一百万两,将这钱充实到银库里,不知道要解决多少问题....。 正想着,只听福临说,林月说了,她有办法筹集到这些银子,只是需要父皇的支持。 黄台吉疑惑的问,需要朕怎么支持? 福临说,煤炭集团公司要发行四十万两银子股票,一两银子为一股,卖完为止。 黄台吉一脸疑惑,股票?什么叫股票?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父皇,想起林月说过的话,福临就鹦鹉学舌,说股票就是拿钱买以后分红的权利,煤炭公司有利润了,就按照买的股票分红。 黄台吉皱着眉头,听福临解释股票的意思,拿钱买权利?福临点点头。 车克一脸的不屑,插嘴说,我如果有钱,我就去存钱庄,本金有保证,还有利息,谁愿意花钱买权利?权利是个什么东西? 车克的问话倒是问得很实在,这个年代的人是没有投资概念的,钱货两清,是买卖双方的不二法则,谁也不会把真金白银先拿给你,你只给我一张纸或一句话,就等着分利,这样的傻事谁会干?谁会相信拿到钱的人不会跑路? 福临说,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投资了林月办的香皂厂就开始分红,我不是每年都能分到银子吗?黄台吉眨眨眼,是呀,福临的银子现在还在他私房钱里存着呢! 福临说,投给煤炭集团的银子是能孵小鸡的! 煤炭集团的银子能孵小鸡?黄台吉和车克的想象力被无限放大,想象着一堆堆银子里蹦出一个个小鸡时的惊异场景,那场景太惊悚! 车克是第一次听说林月的名字,前次尼莽古的盐业批发场被人用十万两银子买去,他只知道那是曹家的银子,并不知道曹家有个小儿媳名叫林月。车克不知道林月是个什么人,与皇上或福临什么关系,这个名叫林月的人要采煤修路,还要发行股票,说煤炭集团的银子能孵小鸡...,这些都是车克闻所未闻的东西,难道林月是个奇人! 福临说,用银子买股票和存钱庄是不一样的,买股票其实就是投资,以后分红的钱与在钱庄存钱的利息相比,高很多。 黄台吉迫不及待的问,高多少? 福临思索了一下,高多少他也不知道,但突然想起皇额娘买两万两银子的股票,明年就能够得到一万两的分红,就说皇额娘已经买了两万张股票,林月说明年要给皇额娘分红一万两。 黄台吉一听,眼睛又瞪得像铜铃,你皇额娘买了两万张股票? 福临点点头,有些得意,从兜里拿出孝庄刚才给他的两张银票,在黄台吉面前晃晃,说皇额娘的两万两银票已经给我了。 黄台吉认得这两张银票,这是他亲眼看见孝庄生日那天,袁秀英送给孝庄的,一万是袁秀英孝敬庄妃的,一万是庄妃担任女翔技校名誉校长的酬劳。他当时就羡慕得牙根痒痒。 庄妃任了女翔技校名誉校长,每年就有一万两银子的固定收入,现在又投资两万给林月,林月每年固定给一万两分红,两个一万加起来,孝庄每年就能从林月那里拿到两万,关键是,任名誉校长和买煤炭集团股票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以后年年都有的收入! 天呀!这账不敢算,一算就一身热汗! 福临很是得意,说我现在是煤炭集团的副董事长,每年有十万两分红。 啥?黄台吉和车克都惊呆了,福临每年有十万两分红?这不是比车克现在管着的国库的银子差不多了吗? 黄台吉皱眉问,你当副董事长比你皇额娘当名誉校长更加值钱哈!尔后又疑惑,林月哪来这么多钱?福临笑着说,她有矿! 第344章 皇上为集团公司站台 黄台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福临,自从福临被那个名叫林月的恩人救起,福临就变了一个人,不仅睿智了,说出的话一套一套的,听不懂的新词一句一句的,而且发财了,不是他一个人发财了,连同他的皇额娘都一起发财了,母子两人都发了财,朕身为真龙天子,居然还没有朕的嫔妃和儿子的私房钱多,还在整天为了钱的事发愁,这还有天理吗? 福临突然想起林月要请父皇任集团公司名誉董事长的事,就赶紧对黄台吉说,父皇如果担任了煤炭集团公司名誉董事长,不买股票,每年也有十万两银子的分红。 黄台吉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还在羡慕庄妃和福临在林月旗下任职挣钱,难道朕也能任职挣钱? 黄台吉疑惑的问福临,我任名誉董事长有什么用?福临说,你如果任了名誉董事长,公司就要送干股给你,父皇有了干股,每年就能得到十万两报酬。 黄台吉这次的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干股?什么叫干股?朕不用买股票?任个名誉董事长,每年就有十万两银子的收入?这不是天上掉的馅饼吗?这不是不劳而获吗?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黄台吉感觉自己坚持不住原有的三观了! 冷静下来一想,林月为什么要他担任名誉董事长?因为这名誉董事长很值钱,十万两呢!每年都有十万两! 黄台吉就小心问福临,林月同意让朕担任名誉董事长? 福临赶紧像鸡啄米般的点头,只要父皇愿意,她一定会同意的。 黄台吉不解,皱着眉头问,他为什么会同意朕当名誉董事长?为什么要送朕干股? 福临老老实实说,林月说,父皇没钱,是个吝啬鬼,有钱也不舍得拿出来。 黄台吉一听,满脸黑线,这是理解他的现状还是鄙夷他的为人呢?居然敢说朕是个吝啬鬼? 车克一听惊呆了,林月何许人也,胆敢对皇上如此诽谤!就怒喝一声,大胆! 车克正要为皇上打抱不平,只见黄台吉向他挥挥手,示意他不要激动,车克张着的嘴惊愕得半天合不拢。 车克从来没有见到黄台吉有过如此涵养,被人称之为吝啬鬼,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吗?可皇上为什么就不计较呢?要是在正常情况下,说这话的人肯定会被当场拖出去斩了。 皇上今天的表现不正常!太不正常! 话说回来,林月的话也没说错呀,黄台吉是真的没钱!黄台吉是真的有钱也不舍得拿出来!至于是不是吝啬鬼,虽然这种形容对黄台吉大不敬,但林月说这话还是大差不差的。不然,黄台吉怎么会对儿子的钱以保管的名义巧取豪夺呢?黄台吉感到自己的老脸一红。 不过,朕这把年纪了,谁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每年有十万两银子进项,给银子的人再怎么调侃,黄台吉也不计较,假装没听见就得了。 虽然大清国的财富都是他黄台吉的,但家大业大,用钱的地方很多,入不敷出是常态,官员们发不出工资拿实物顶替是常有的事。黄台吉是有私房钱的,内库的钱就是他的私房钱,但内库的钱很少,黄台吉从来不奢望在国家钱库里分一杯羹,因为国家钱库也是很穷的,黄台吉和户部尚书车克一样,整日为钱粮的事焦虑。但再怎么焦虑,朕是至高无上的皇上,皇上在煤炭集团公司任名誉董事长,成何体统?古往今来都没听说过。 嗯,转念一想,成不成体统暂且不论,没钱,再有体统那也是重要的是朕不用投钱,每年就有十万两银子的分红?这才是重点。 十万两银子不是国库收入,是他黄台吉的私房钱哦!对黄台吉来说,自己每年有十万两私房钱的收入,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得住?当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皇帝,还是当一个富得流油的皇帝!这样的选择题需要动脑子选吗? 黄台吉想着,要是朕的内库每年有十万两银子进账,朕就每天晚上睡觉前,不是喝一碗鸡蛋汤,而是要喝一碗羊肉汤。黄台吉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龙袍有点旧了,舍不得做新的龙袍,等朕有钱了,一定要做几套更好看更舒适的龙袍,黄台吉再撇眼看看福临,心想,朕也不会为保管儿子的钱再产生歪门邪念!还有,要是再有人说朕是吝啬鬼,朕就用银子砸死他! 所以,黄台吉转念一想,既然朕这么缺钱,朕为什么不担任煤炭集团的名誉董事长呢? 黄台吉动心了,车克也动心了。 车克心想,集团公司送干股给皇上,为什么不送干股给我呢?我如果每年有十万两银子的进账,不!没有十万两,有一千两也行呀!我的日子不是也好过很多吗?但这样的想法怎么敢与皇上相比?怎么能对那个名叫林月的人提起呢? 黄台吉点点头,对福临说,你告诉林月,朕同意出任煤炭集团公司的名誉董事长。 福临笑得嘴都裂到耳根了,今天这两件事他都顺利办好了,这时就很想尽快到林月那里去表功,心里想着,见到林月就要使劲抱她,一想起抱着林月的那种妙不可言的感受,福临的小弟突然就立了起来,福临大吃一惊,赶紧夹紧大腿,脸不禁涨红起来。 黄台吉也是男人呢!男人出现这种表情的意思他最清楚,福临突然有了难言之隐的表情,是什么情况? 黄台吉不解的看看福临,又看看车克和屋里的几个太监,不会吧,屋里除了已经年过半百五大三粗的车克,还有谁?还有李公公和两个年轻的太监伺立在门边,难道福临对太监有想法? 福临看懂了父皇的眼神,脸就涨红得像猪肝一样。 这里要给大家解释一下,林月为什么不要黄台吉投钱反而给他如此高的回报?原因不仅仅是黄台吉的站台价值,更重要的,是按照林月的测算,黄台吉既然没有在《实录》记载的时间死亡,但福临作为顺治皇帝是肯定的,福临二十四岁就从《实录》中消失,现在的福临,再过几年就二十岁了,二十岁还没继承皇位,无论福临什么时候继承皇位,黄台吉在世时间都不会太长,黄台吉一死,林月承诺给他的分红就可以中止,所以,林月对黄台吉承诺的十万两银子实际并不会付出,但黄台吉在世一天,林月就可以让黄台吉为自己站台一天。 一切都按照林月的计划执行,福临早朝时向黄台吉禀报京城煤炭集团发行股票和修建双城运煤专线的事,并向官员们发了一份介绍京城煤炭集团公司发行股票的小册子。 官员们惊愕的发现,小册子封面上赫然印着醒目的字:公司名誉董事长 爱新觉罗.黄台吉。提行,公司副董事长,爱新觉罗.福临。 哇!京城煤炭集团是当今皇上开的! 翻开小册子,里面写着京城煤炭集团招股的各项内容,黄台吉没让大家讨论,当即发话,六部官员都要带头买股票,买股票的数量,视同为发展地方经济做贡献的大小,还要求工部全力支持运煤专线的修建事宜。 大臣们站在殿下屏声静气,煤炭集团招股的小册子都发了,当今皇上是集团名誉董事长,儿子是副董事长,这些任职都白纸黑字写在小册子上了,这样的阵容谁敢发表不同意见?黄台吉就像他领兵打仗时一般,战前动员,慷慨激昂,需要将士们讨论吗?皇上喊冲,冲就是了。 最早得知京城煤炭集团股票能孵小鸡的说法,当然是参加早朝的官员,虽然福临给大家讲了一些集团招股的意思,但那些意思全是鹦鹉学舌,他自己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官员们听得更是一头雾水。虽然招股的事讲不明白,但有一个比喻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那就是鸡生蛋,蛋孵鸡的比喻,谁没养过鸡?谁不知道鸡孵蛋?官员们不知道股票为何物,但股票能孵小鸡却都明白,既然皇上要求,官员购买股票的数量视同为发展地方经济做贡献的大小,就不敢犹豫观望,早朝一结束,官员们就纷纷拿出银票,在集团公司购买了股票。 官员们的动向,历来是商人和地主们发财的风向标,民众不仅知道了当今皇上是煤炭集团公司的名誉董事长,也知道了皇上的儿子在任副董事长,又听说庄妃拿出两万两银子私房钱买了股票,皇上全家都在公司里,庄妃都敢买,我们为什么不敢买? 公司领导层的霸气和官员们争先买股票的异象,使嗅觉敏感的地主和商人很快行动起来。 没几天,集团公司大门外就挤满了人,有拿着银票来买股票的,有来打探消息的,还有不少人在钱庄借钱来买的,当然也有来看热闹的。 人们挤在集团公司门前,堵塞了大门外整条街,公司股票能孵小鸡呢!鸡生蛋,蛋孵鸡,生生不息,这种利滚利的好事怎么能不要?在民众眼里,那些小鸡哪里是小鸡呢,分明就是公司屋里满地的银子,等着他们去捡呢! 林月看着混乱的场面,增加了好几个保安维持秩序,保安要求买股票的人排队,但人们心情激动,哪能听保安排队的要求,保安队长无奈,叫保安们手持长长的竹竿,在黑压压的人群上空将竹竿挥舞得啪啪山响,人们这才很不情愿的排起了长龙。 不到三天,四十万两银子股票售罄。 第345章 姜祖飞赚了杜文的钱 礼部尚书杜文对买股票的事非常反感,股票是个什么东西?闻所未闻,股票可以孵小鸡?无稽之谈!他从车克那里得知煤炭集团每年要送十万两银子给皇上的事情,内心就更是不屑,煤炭集团为了赚钱,不惜贿赂皇上,假借发股票的名头强取豪夺资源,皇上不是要求官员们廉洁吗?在利益面前,皇上不是一样的见钱眼开吗?皇上要求官员购买股票,这不是为煤炭集团公司站台吗? 杜文有了逆反心理,行动上就很消极,但他没有想到,股票会卖的这么快,才三天呢!还没有醒过神来,股票就卖完了。 姜祖飞是买了股票的,他买股票的动机,完全是因为对林月的信任和支持。姜祖飞自己的钱不多,他只能找礼部的同僚借,又在其他亲戚朋友们那里借了一些,倾尽所有,也才凑齐五千两,不过,有这五千两也不错,说明自己对恩人的事情是尽了最大努力去帮助的。 杜文得知姜祖飞借钱买股票,对姜祖飞的行为就很恼怒,你姜祖飞是我的属下,我一直将你视为我的亲信,我不买股票,你却很积极,自己没钱还借钱买!你这不是与我对着干吗?你还是我的亲信吗? 杜文就将姜祖飞痛骂了一顿,连带着还将借钱给姜祖飞的三个同僚也骂了一顿,要求姜祖飞将钱还给借钱的同僚。 姜祖飞找三个同僚一共借了一千两银子,现在他被杜文辱骂,连借钱给他的三个同僚也挨了骂,姜祖飞心里很窝火,买股票是个人行为,我买不买股票不关你杜大人的事,你凭什么要骂人呢? 但姜祖飞被骂却不敢回嘴,现在杜文要求姜祖飞将借的钱还给同僚,同僚们又不敢说不需要姜祖飞立马还钱,因为杜文已经知道了他们借钱的事,为这借出去的钱得罪了杜文不是小事,三个同僚就只好找姜祖飞还钱,如果姜祖飞还了钱,就算对杜文认错,就算对杜文表了忠心。 但姜祖飞的钱已经用来买了股票,手里实在没有钱马上还给同僚,姜祖飞就很焦虑,原本以为自己买股票是单纯的为了支持恩人的事业,没想到杜文会如此敏感,不仅得罪了杜文,还得罪了借钱给他的同事,内心很是不安。 想起林月要他写的《红薯传习录》,这本书已经写好了,他就将书稿给林月送去。 见到林月,姜祖飞呈上书稿,林月认真翻看了一下,对姜祖飞的学识和写书能力甚为佩服,这本书完全是按照林月提供的目录要求写的,不仅文字通俗,表述清晰,而且操作办法简单明了,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姜祖飞不愧是神童,写书的高手。 林月非常满意,夸赞不已。但姜祖飞听着林月的夸赞,只是咧着嘴勉强笑笑,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喜悦。林月感觉有些不对劲,追问姜祖飞,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姜祖飞嗫嚅了半天,这才将自己买股票被杜文骂,同僚找他还钱的事说了。林月对姜祖飞买股票的行为很感动,他是为支持自己的企业才得罪了杜文的,杜文是个什么东西?你居然敢骂我林月的人? 林月问姜祖飞,杜文买过股票吗? 姜祖飞委屈的说,就是因为他没有买股票,所以对我买股票的事才那么反感。 林月微微点点头,对姜祖飞说,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你怎么不怼他? 姜祖飞很委屈,说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怎么敢怼他? 林月想想,也是哈,不管自己经历过的前世还是今生,没人敢得罪领导,林月看着姜祖飞委屈的样子,心下想着,手里有点权就嘚瑟的人一定是个小人,这样的小人应该离他远点。 林月撇撇嘴,对姜祖飞说,你也不要太难过,你买的股票马上就会赚钱,杜文不拿一万两银子买你的股票,你就不要卖。 姜祖飞愣了一下,杜文正在痛恨他买股票的行为,怎么会反过来买他的股票?他认为这是林月在宽他的心,只好苦笑一下,不再说买股票的话。 林月看看书稿,告诉姜祖飞,这书稿先交给杜文,杜文以礼部的名义呈报皇上,请皇上批准书稿印刷发到各地,如果杜文不愿意以礼部的名义报送朝廷,你就将书稿送给福临,请福临向皇上呈报。 姜祖飞与福临虽然不熟,但两人一起与林月在香格里拉酒店吃过饭,他虽然知道林月与福临关系非同一般,但非同一般到什么程度,他心中并没有数,万一福临不愿意呢? 林月见他有些犹豫,就笑着说,你对福临说是我要你这么做的就可以了。姜祖飞这才放了心。 姜祖飞拿着书稿回到礼部,先将书稿交给杜文,说自己写了这本书,请杜大人将书稿呈报皇上批准印刷。 杜文对姜祖飞买股票的事余怒未消,见姜祖飞又要他以礼部的名义向皇上呈报书稿,想起前次他瞒着豪格写《治蝗考》,豪格认为姜祖飞吃里扒外,连带着自己也被豪格责骂,要不是豪格死了,姜祖飞的行为就差点对杜文酿成大祸。现在姜祖飞背着自己又写一本书,还要他以礼部的名义报朝廷,我杜文是该你指使的?你说报朝廷我就报朝廷? 杜文就指着姜祖飞一顿乱骂,姜祖飞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发号施令,难道你是我祖宗?杜文越骂越气,将书稿狠狠砸在姜祖飞脸上,怒吼着,我礼部没安排你写书,你不务正业写的什么劳什子,还要以礼部的名义报朝廷,你自己几斤几两难道不知道?滚! 好在林月为姜祖飞指了第二条路,所以姜祖飞捡起书稿,低头走出杜文的办公室。 借钱给姜祖飞的同僚都是与姜祖飞一个办公室的,姜祖飞回到办公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先谢了同僚们借钱给他的好意,又请三个同僚宽限他几天,他借钱,一定将同僚们的钱还了。三个同僚平日与姜祖飞都是交好的,无奈杜文要姜祖飞还钱,姜祖飞不得不还,而他们又不敢不找姜祖飞要,几个人就坐在办公室唉声叹气。 姜祖飞突然看见都察院的“大烟袋”和另外一个人来了,“大烟袋”是谁,他是都察院的一个职员,因为抽烟厉害,身上又总是带着一个烟袋,大家就叫他“大烟袋”。 “大烟袋”是经常跟在刘奕杰身边的人,姜祖飞认识刘奕杰,也就连带与“大烟袋”相熟。 “大烟袋”也看见了姜祖飞等人,走过来与姜祖飞拱拱手。 姜祖飞问他到礼部来干什么,“大烟袋”说,奉命统计六部要员买股票的事。 姜祖飞心里猛然一惊,难道朝廷也在追究官员买股票的事?难怪杜文对他买股票要责骂!姜祖飞就主动为杜文开脱,说我们礼部杜大人没有买股票。 “大烟袋”一听,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他没买股票,几个同僚异口同声,说我们借钱给祖飞买股票都被他骂,他确实一分钱股票都没买。 “大烟袋”与他同僚对了一下眼神,就说告辞,我们要找杜大人核实情况。说完两人就走了。 姜祖飞意识到自己买股票的问题很严重,心里也理解了杜文骂他原来也是有原因的,朝廷都来了解六部要员买股票的情况,朝廷一定对六部官员买股票的事要进行查处!杜文不愧是朝廷老干部,政治敏感度比姜祖飞高,姜祖飞更加感到惶恐和惭愧。 办公房里大家都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没人说话,气氛异常压抑凝重。 不一会儿,“大烟袋”与他同僚从杜文办公室出来后走了。 姜祖飞一回头,猛然看见杜文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吓得姜祖飞脸都白了,他下意识赶紧站起身来。办公室其他几个同僚也赶紧站起身来,看来这顿骂是躲不过去了。 杜文见大家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情况?难道不应该是我诚惶诚恐吗? 杜文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姜祖飞,你的股票带在身边的吗?姜祖飞不敢撒谎,赶紧点点头,说带在身边的。 杜文说,我给你五千两银子,你把股票转让给我。 姜祖飞一听骇然,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杜文要我转让股票?什么意思?办公室的几个同僚也面面相觑。 杜文很不耐烦,不愿解释,只是皱着眉头,语气带着威胁的意思,不想转让吗? 姜祖飞仍然懵逼着,小心翼翼问,你要股票干什么?杜文心里很窝火,我要股票的事难道要向你汇报? 姜祖飞不知道将股票转让给杜文是福还是祸,关键是杜文昨天还在责骂自己买股票让他丢脸,今天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姜祖飞将股票转给他,杜文这个弯转得太快太急,姜祖飞的头被转晕了,一时半会醒不过神来。 杜文心里焦躁,见姜祖飞懵逼不说话,觉得姜祖飞是自己的属下,属下哪里敢不听话的,就将手一伸,对姜祖飞很不耐烦的怒喝一声,拿来! 姜祖飞吓了一跳,赶紧从兜里拿出股票,正准备交给杜文,突然想起林月的话,“你买的股票马上就会赚钱,杜文不拿一万两银子买你的股票,你就不要卖”。 姜祖飞不由得就蹦出林月那话,不拿一万两不卖! 杜文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一万两?喝问,你说什么? 姜祖飞既然已经将一万两说出口了,他就不再犹豫,理直气壮的说,要一万两才卖。 杜文简直要气疯了,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五千两买的股票现在喊价一万两!杜文的眼里就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姜祖飞。 事已至此,姜祖飞也豁出去了,一万两不是他要的,是恩人林月说的,林月是他的保护神,听林月的话没错! 姜祖飞一梗脖子,就要一万两,你要就拿去,不要我没打算卖。 杜文懵了,这还是自己的亲信吗?还是自己的下属吗?没让他将股票送给我就算是对你尊重了,你居然敢要我的高价! 姜祖飞见杜文气得满脸通红,自知不敢惹,收拾一下办公桌上的东西就要走。 杜文突然冷静下来,姜祖飞不能走,他走了,我到哪里去找股票?先把当前应急的事处理了再说,以后找姜祖飞说聊斋有的是时间,孙悟空难道还逃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这么一想,杜文就一把拉住姜祖飞,说我拿一万两银子给你,你赶快将股票拿给我。姜祖飞见杜文同意拿一万两银子买他的股票,这才将股票拿给了杜文。 杜文拿着股票走了。 姜祖飞办公室的同僚们都愣住了,这种事情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真实案例都没有过记载,姜祖飞疯了,杜文也疯了!五千两银子买的股票,不到两天时间就翻了一番,赚大发了! 第346章 杜文被削职为民 为什么杜文突然要买股票,而且买得这么急?原因只有杜文明白。 黄台吉早朝时要求六部官员要带头买股票,说购买股票的数量视同为发展地方经济做贡献的大小,其他官员对皇上这句话都不敢掉以轻心,或多或少都买了股票,唯独杜文因为逆反心理作怪,脑子里想的都是皇上在煤炭集团任职,接受煤炭集团银子贿赂的事,满满的愤懑,对黄台吉提的这项要求没有紧迫感。 再说,他根本预判不到,才两三天时间,煤炭集团的股票会一抢而空。直到都察院来统计六部官员买股票情况,他才猛然想起黄台吉说的这话,既然黄台吉要求都察院统计六部官员买股票的事,皇上肯定就是要看自己的政令是否通畅,买股票的数量不在多少而在态度,如果一点都没买,说明这个官员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这是对皇权的一种蔑视,政令不通,历来是官场大忌。 杜文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一文钱股票没买,皇上追究起来该怎么应对?不买股票的后果想多严重就有多严重!“大烟袋”说六部官员都买了股票,杜文就感到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凉,他敢说自己没买股票吗?杜文就谎称,说他是托另外的人买的,股票在另外的那人手里,待会儿,他会派专人拿着股票向都察院报告。 为什么要拿着股票去向都察院报告,那是因为都察院的调查不是问问情况就可以的,六部官员买股票情况,要登记股票号码,不是你说买了就买了的。 待“大烟袋”他们一走,杜文就赶紧了解礼部的人买股票情况,结果得知,礼部很多官员都买了股票的,但因为大家的钱有限,再说,对股票的认识大家都很模糊,不知道买了股票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心里没有底,所以,礼部的人买股票都只是象征性的买了一点,买得最少的甚至只有一二两银子。 只有姜祖飞买得最多,他一个人就买了五千两。杜文如果不买姜祖飞的股票而在其他人那里去收购,礼部所有人的股票都卖给他也不会有多少,杜文不敢大张旗鼓在其他人手里买股票,那样一定会引起人的怀疑和非议,作假的问题就很容易被人知晓。 万般无奈,杜文只好来找姜祖飞,原本以为用五千两银子将股票买过来就是,结果姜祖飞狮子大开口,要了他一万两银子,杜文不仅心痛银子,更心痛自己丧失的权威,在礼部,他早就习惯了一手遮天的威力,现在当着好几个下属的面,姜祖飞让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丑,心痛呀!杜文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痛。 他发着狠,不再将姜祖飞作为心腹作为亲信,他一定要弄死姜祖飞,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碾死姜祖飞! 姜祖飞拿到银子,加一倍的钱还给了借钱的同僚,同僚们也很高兴,没想到借钱给姜祖飞,几天时间,一借一还就赚了一倍,这种赚钱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 姜祖飞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还了银子,就拿着《红薯传习录》书稿径直来到福临府邸,门房向福临通报,说是礼部一个官员要面见辅国皇子,他说是一个姓林的人叫他来的。 福临眉头一皱,问姓林的人是叫林月吗?门房赶紧点头,说是的,是名叫林月的人叫他面见您的。 福临一听是林月叫他来的,赶紧叫请。门房一溜小跑,将姜祖飞引进福临书房。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认识的,只是不熟而已。 姜祖飞说明情况,说书稿是林月让他写的,现在礼部杜文不愿意将书稿呈送给皇上,还骂他写的书是劳什子,现在按照林月的吩咐,他来找辅国皇子,请辅国皇子帮忙呈送,如果皇上认为书稿内容可行,请皇上允许将书稿印发到各地。 福临翻看了一下书稿,《红薯传习录》?这不是教人们怎么种红薯的书吗?推广红薯种植,有这本书作指导,就是锦上添花,画龙点睛,雪中送炭!福临因为种红薯已经记了一个大功,他亲自种红薯,对红薯也有了特别感情,再说,皇上要求各级官员在推广红薯种植时再立新功,这本书无疑又是立新功的贡献。 福临当即答应明天早朝就将书稿呈上。 说完书稿的事,福临饶有兴趣的问姜祖飞是怎么认识林月的,姜祖飞就讲了,他以前是个穷困的私塾先生,是林月让他担任了两届仓西县秀才补习班的班主任,使他赚到了第一桶金,林月又鼓励他到京城参加考试,中了三甲第五名进士,到礼部工作后,还任了豪格洗马,抗灾治蝗期间,林月要他写《治蝗考》受到皇上赏赐,后来又要他写《红薯传习录》,前几天,他为了支持林月的煤炭集团,买了股票,还赚了一倍的钱等等。 说到发生的一些趣事,福临乐得哈哈大笑,他没有想到,姜祖飞与林月居然有如此深厚的交情,姜祖飞说,林月是他的恩人,一点不假。 交谈中,福临问姜祖飞,《红薯传习录》这么好的一本书,杜文为什么要拒绝呈报朝廷? 姜祖飞将今天礼部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下,福临气得牙根痒痒,想起前次杜文说他为女翔技校写的字歪歪扭扭张牙舞爪,还说写那样字的人一定不是个好人,他对杜文早就怀恨在心,后来对红薯产量的事,杜文又主动站队车克,现在姜祖飞写了这么好的一本书,他居然说写的是劳什子,礼部尚书如此德行,他还适合任礼部尚书吗? 福临与姜祖飞都是林月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间没有更多隔阂,说起话来就无话不谈,两人相见恨晚。 待姜祖飞离开后,福临不仅写了关于印刷发行《红薯传习录》的奏折,还写了一份弹劾杜文的参奏。 早朝时,都察院刘奕杰向皇上禀报六部官员买股票情况,六部官员都买了股票,黄台吉很高兴,也很得意,自己是煤炭集团名誉董事长,为煤炭集团做点事是应该的,身为皇上,政令畅通,也令他高兴。 不过,刘奕杰话锋一转,启禀皇上,虽然六部官员都买了股票,但据都察院调查的官员汇报,说是礼部杜大人的股票不是他买的,是礼部官员姜祖飞的,因为皇上要过问官员买股票情况,杜大人才临时从姜祖飞那里强买来充数的。 黄台吉一听,居然会有这样的事?严厉的眼光就看向杜文,杜文惊慌,矢口否认,说我买的股票怎么说是姜祖飞买的? 刘奕杰说,都察院到煤炭集团公司查了底根,你的股票号码就是姜祖飞买的原始股票号码,股票底根上登记的是姜祖飞的名字,不是杜文的名字。 原来股票是实名制的,股票虽然可以转让,但转让后需要到公司变更名字,杜文哪里知道什么实名制,以为买了别人的股票就万事大吉,并没有想到要到煤炭集团公司去履行变更手续,更不会想到股票底根居然有买股票人的名字,一张股票而已,谁买谁就是这张股票的所有权,作假都不会有证据。 刘奕杰一说,杜文顿时哑口无言,无言以对。黄台吉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说弄虚作假是一个合格官员的大忌,先记下这件事,留置一并处理! 随后福临向父皇呈上《红薯传习录》书稿,黄台吉坐在龙椅上,认真翻看书稿,站在乾清宫殿下的群臣不知道皇上看的是什么东西,只看着黄台吉的表情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凝重,一会儿亢奋,群臣都傻眼了,什么东西令黄台吉如此多情? 只见黄台吉突然在案桌上重重一拍,砰的一声,令所有大臣浑身一震,都骇然不语。 黄台吉看看作者姓名,姜祖飞!猛然想起那个写《治蝗考》的姜祖飞,姜祖飞是礼部官员,黄台吉抬头看看杜文,问杜文,姜祖飞是礼部的吗? 杜文不知道皇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赶紧上前一步,向皇上施礼,说启禀皇上,姜祖飞是礼部主事。 黄台吉问,他写的这本书你看过吗?杜文一脸懵逼,问什么书? 黄台吉说,姜祖飞既然是礼部主事,主事写的什么书你难道不知道? 杜文汗颜,说卑职确实不知道?黄台吉看看福临,问这书应该礼部呈报,怎么是你呈报的? 福临向父皇拱手,启禀父皇,姜祖飞曾经希望杜大人将书稿呈报上来,但杜大人说这本书是劳什子....。黄台吉一听,脸顿时就黑了下来,瞪着杜文,你说什么?你说这本书是劳什子? 杜文一听,这才想起姜祖飞拿给他的书稿,当时他正在气头上,看都没看就将书稿砸在了姜祖飞脸上,气头上说话肯定出言不逊,原来皇上看的正是姜祖飞拿给自己的那本书。 这本书怎么到了福临手里?杜文自感情况不妙,脸色一变,慌得赶紧跪下,说卑职并没有看过这本书。 黄台吉更加生气,你没看这本书就给这本书定性为劳什子,什么意思?杜文哪里有什么意思,他当时只是怒斥姜祖飞而已。 黄台吉转而对群臣说,朕大致翻阅了一下这本书,这书写得非常好,文字言简意赅,操作方法简单明了,我大清国要推广红薯种植,这本书就是指导红薯种植的必备材料,不可或缺。 黄台吉语气铿锵有力,说这本书不许再做修改,朕批准印发全国,为姜祖飞再记一功,到时一并赏赐,印书的事,交由福临承办。 福临赶紧向父皇施礼,说一声谢父皇。 谢父皇的话一落音,福临就呈上参奏,这是他写的弹劾杜文的奏书。 福临列举了杜文近年来的诸多问题,如在抗灾治蝗中履职能力弱;反对民间办学,反对教育改革;认为皇额娘表彰的杜秋既蠢又笨;还违抗皇上圣旨,自己不买股票,欺骗皇上,对皇上不忠,不为发展地方经济做贡献;还有打压有作为的能人,将不可或缺的宝书贬称为劳什子....。 杜文的问题实在太多,罄竹难书,这些不仅仅是因为杜文极其愚蠢,而且是挑衅皇权的罪行!别人可忍,皇上不可忍! 福临对杜文的弹劾都是事实,杜文犯下的一系列罪行黄台吉都是知道的,只是被福临上纲上线,成为挑衅皇权的罪行。 挑衅皇权是官员大忌,哪个皇上对敢于挑衅皇权的官员能容忍,能掉以轻心? 黄台吉尚武,尚武之人对政令是否畅通特别敏感,打仗的时候,任何命令都是靠人去执行的,听指挥守规矩就是打胜仗的保证,别的不说,黄台吉要求六部官员买股票,为发展经济做点贡献,这么屁大点的事,杜文都敢不执行,还敢撒谎欺骗皇上,朕要这样的官员有什么用!此风不灭,有人就会跟风,杀一儆百,就是他了! 黄台吉又猛拍一下案桌,怒喝一声,褫夺杜文所有功名,削职为民! 杜文早就吓得面如土灰,万念俱灰,心如死灰,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像一堆烂泥瘫在地上,被兵士拖了出去。 第347章 金之俊的馊主意 补录一下,杜文被褫夺功名削职为民以后,郁郁寡欢,不到两年就挂了。 杜秋不是因为爹是礼部尚书才和图尔格成亲的,她是皇上赐婚,有皇上和庄妃加持,杜秋不受她爹的影响,而杜秋的娘也是皇上表彰的现代版三娘教子楷模,皇上没有褫夺她三品诰命的封赏,所以蒋玉儿仍然领着三品诰命的薪资待遇,衣食无忧。 早朝结束,福临就将书稿交给印刷作坊,按照在全国发行的数量印刷销售,这个时期的雕版印刷技术已经非常成熟,自此,《红薯传习录》横空出世。 福临印书发行书,发了一笔财,他也没有忘了写书的姜祖飞,除了送一笔不菲的银子给他,还力荐姜祖飞为礼部尚书。 不久,皇上下诏,任命姜祖飞为礼部尚书,从三品。 福临将印好的《红薯传习录》给林月送来,林月翻开书看看,印刷质量不错,只是纸张比较粗糙,与前世的纸张相比,显得有些发黄,也比较厚,不过,有这种质量的纸质印书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福临兴冲冲告诉林月,说是到苏禄国买红薯的船已经到福建了,父皇一个月前就派兵部侍郎金之俊到福建去接了。林月一听金之俊的名字,眼前就浮现出一副叛徒嘴脸。 林月不用查大脑里的电脑资料,她从前世学过的历史书上就得知这个名叫金之俊的人。 金之俊原来是明朝兵部侍郎,李自成进北京后,他就投奔了李自成,清兵入关后,又投奔了黄台吉,现在效力于清廷,所以,金之俊就成为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从明从贼又从清的叛徒。 林月前世讲历史的老师就曾经嘲讽金之俊是一块金子,因为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金之俊降清后,为了讨黄台吉的信任,向黄台吉献策,提出“十从十不从”的统治对策。 “十从十不从”内容太多,林月记不住,但对“男从女不从”这一条印象深刻。 金之俊提出,为了巩固大清国政权,应该要求汉族男子遵从满族男子习俗,剃前额头发留后脑长辫,而女子不需要遵从满族女子习俗,继续坚持缠小脚不变。 黄台吉采纳了金之俊的对策,由此颁布了“剃发易服”法令,使中国男人遭遇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噩运,使中国女子继续饱受着三百年缠小脚的苦难。 林月对金之俊的恶行恨之入骨,这个该死的金之俊,当时为什么只要求男人遵从满人习俗而不要求女人也遵从满人习俗呢? 汉族男人只是像满人那样剃光前额头发,除了发量减少,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影响,但对汉族女人来说,则丧失了一次解除痛苦的契机。 满族女人是不缠脚的,如果汉人女子遵从满人女子习俗,也不再缠脚,如果清廷对女子缠脚也像对男子那样,留发不留头般的格杀勿论,那么,大清国女子就能解除几百年被缠足的痛苦,但现在好了,金之俊的馊主意使女子继续缠足,缠足不仅仅使女人个个残疾,更多的是造成女子生活和身心痛苦。林月小脚,所以对金之俊就恨之入骨。 但历史没有如果。 唉!要是金之俊同时提出男女都遵从满人习俗,林月估计也不会对他恨之入骨,叛徒金之俊不做人事,不说人话,两面三刀,卖女人求荣,是个货真价实的叛徒! 金之俊虽然降清,黄台吉也出于收买人心拉拢汉人的需要,仍然让金之俊担任兵部侍郎。黄台吉虽然对金之俊委以重任,但在黄台吉内心深处,对金之俊的为人处事则是明镜般的透亮,金之俊既然可以降明降李自成再降大清国,没准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再降了谁,对投降或叛变过的人,绝不能交心掏肺,只能利用,一定要提防,更要戒备。 所以,黄台吉是将金之俊划入贰臣名册的,贰臣是什么?是皇上的尿壶,尿壶用的时候显得很重要,但尿壶毕竟是存尿的东西,几乎人人嫌弃。 黄台吉将到苏禄国运红薯的任务交给兵部,现在兵部完成任务回到福建,自然就派兵部官员到福建接应。 金之俊到了福建,福建巡抚金学曾是金之俊的本家,自然要大摆宴席为金之俊接风。 金之俊是武将,金学曾是文官,文官历来与武将貌合神离,文官对武将的排兵布阵打打杀杀没有兴趣,武将对文官舞文弄墨,假装斯文的作派嗤之以鼻,双方坐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聊天是没法聊天的,只能尬聊。哪怕是本家,也是尬聊。 但既然金学曽是为金之俊接风的,两人都维持着一团和气,倒也相安无事。 虽然两人无法聊天,但金学曾的接风宴倒很丰盛,福建特色食品肉粽油润不腻,光亮金黄,香甜可口;鱼丸咬在嘴里筋道爽滑,荤而不腥;佛跳墙软嫩柔润,浓郁荤香;蚵仔煎口感香脆,海蛎香滑...。 每上一道菜,金之俊就称赞一句,福建闽菜确实名不虚传。特别是那道面线糊,清而不浊,糊而不烂。 金之俊瞪眼看着这碗并不起眼,但味道香香甜甜的面线糊,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金学曾说,这是由细面线和番薯粉制作而成。 金之俊一听番薯两个字,有些耳熟,问番薯是何物? 金学曾说,番薯也叫红薯....。 金之俊不禁叫起来,你说什么?你们有红薯? 金学曾吓了一跳,有红薯怎么呢?有红薯犯法吗? 金学曾告诉金之俊,说福建种植红薯多年,当年是一个姓陈的商人从吕宋带回来的,现在不少农户都在种。 金之俊疑惑不解,既然福建有红薯,皇上为何要派兵部到苏禄国去买呢?为了买红薯,不仅兴师动众还大打出手,劳民伤财? 金学曾这才知道,金之俊到福建是来接应从苏禄国运红薯的船队。 金学曾对皇上的决策也很懵逼,皇上为什么要到苏禄国去买红薯?金之俊不知道,金学曾也不敢问。不过,金学曾却突然想起陈世元写的那本书,《金薯传习录》。 陈世元与金学曾当年曾经在官学读书,算是同窗,两人关系也不错,金学曾科举考试及第官至巡抚,但陈世元参加科考,却屡试不第,就决心不再参加考试,继承父业经商。 红薯是陈世元的曾祖父从吕宋带回来的,早就试种成功,但推广速度很慢,陈世元为了推广红薯,特地找到当年的同窗福建巡抚金学曾,金学曾认为种红薯好处很多,不仅产量高,而且口感好,就表示要大力支持,自此,红薯种植得以在福建逐步推广。 陈世元深知红薯对于人们生存的重要性,在不遗余力继续推广种植红薯的时候,还花了一年多时间,写了一本《金薯传习录》的书,为什么陈世元的书将红薯叫金薯,那是陈世元为了感谢金学曾推广种植红薯的功绩,才将红薯取名为金薯的。 《金薯传习录》已经写完,陈世元与金学曾商议,要将书稿印刷发行,让大清国的农户都能种上红薯。现在金学曾得知皇上舍近求远到苏禄国买了红薯回来,买那么多红薯,必定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种植,先不说皇上舍近求远到苏禄国买红薯的决策是否英明,买的红薯既然是为了种植,红薯怎么种,就需要一本书做指导,金学曾突然就为陈世元高兴,这是天降的福报呢! 陈世元写的书如果能够得到皇上重视,不仅对推广红薯的种植有利,还会对写书的陈世元和荐书的金学曾恩赏,金学曾高兴极了,赶紧对金之俊讲了陈世元写书的事,请金之俊将书稿带到京城,面呈皇上,希望这本指导人们种植红薯的书能广为流传,为红薯种植做点贡献。 金之俊一听,也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自己接应红薯回京,同时还带回一本指导种植红薯的书,不要太完美!金学曾叫陈世元将书稿送来,亲手交给了金之俊。金之俊也很重视,小心放好。 不日,福州迎来一支特别船队,打头的一艘船在高高的旗杆上飘扬着耀眼的黄龙旗,每艘船吃水很深,看来装载的重物不少,一些官兵屹立在船首,威风凛凛,驾船的都是福建人,他们见到远处肉眼可见的陆地,激动得嗷嗷乱叫。 这支船队出使苏禄国,圆满完成黄台吉交办的任务,满载着从苏禄国抢来的红薯回到了大清国。 按照皇上的要求,红薯到了福州以后,将红薯搬运上岸,就地再将红薯分发到临近几个省,哪个省能分到多少红薯,事先是有名单的,随红薯一并分发的,还有金之俊押运来的几个大木箱,木箱很沉,木箱里装的什么东西,金之俊没打开看。 木箱里的东西,随分到的红薯,被各省派来的官员,用牛车马车驴车等等交通工具当即拉走了。 第348章 两本只差一个字的书 金之俊圆满完成接应红薯的任务回京,前脚刚跨进府邸大门,就发现三儿子金成铭急急忙忙正准备出门。金成铭走得急,没抬头看人,差点与爹撞在一起。 金之俊很恼火,这个儿子自从定亲的刘淑英被卖为奴后,其魂魄就跟着刘淑英走了,整天魂不守舍,愁眉不展的样子。金之俊对金成铭猛喝一声,孽子!金成铭这才收住脚步,惊恐的垂手站在爹面前不敢说话。 金之俊娘子听见吼声,赶紧出来,对金成铭假装大骂两声,你这个混账,你爹一回来就忙不迭的往外跑,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金成铭醒悟过来,对金之俊低低说了一声,请爹原谅。说完就低头回到院里。 金之俊皱眉看看娘子,对娘子这种惯着儿子的作法很不满意,但因为刚到家,马上就发脾气总是不好的,鼻子里重重的哼一声,气咻咻走进院里。 金之俊三儿子金成铭已经举行了弱冠礼,到了娶妻的年龄,自幼他和刘驹其的二女儿刘淑英定了亲。金成铭不喜欢读书,喜欢练武,他的志向就是要像爹那样领兵打仗建功立业,但金成铭虽然喜欢练武,却自小身子单薄,不是练武的料,直到长大成人,书没读成,武也没练好,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未定型人。 虽然学业武业未定型,但金成铭的性格与他爹的德行相反,他爹当过几次叛徒,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金成铭的性格却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做事从来不计较行为后果,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金之俊对这个儿子的德行十分烦恼和担忧,烦恼的是,这个儿子不计后果的行为,最终会给自己惹下灾祸,担忧的是,这个儿子如此性格没人降得住,他的人生何去何从?金之俊就经常骂金成铭是混世魔王,但再怎么骂,金成铭依然我行我素。 一次,金成铭在外与人打架,打输了,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回来后使阴招,将对方的小妾绿了,小妾不堪受辱,觉得没脸见人,一根绳子挂屋梁上吊死了。对方叫嚣非要金成铭陪命不可,但碍于金之俊是兵部侍郎,不敢惹,金之俊赔了一些银子,对方便不再追究了事。为这事,金之俊将金成铭吊在树上用鞭子抽,抽得他皮开肉绽,直到被爹打得昏死过去,也咬牙不吭一声。 金之俊实在无法,只好放弃了对这个儿子的管教,只是希望他早日自立门户,不再在他眼前晃悠,眼不见心不烦就算烧了高香。 后来金成铭与刘驹其的二女儿刘淑英定了亲,刘淑英比金成铭长一岁,不仅肤白如玉,面若桃花,而且温柔可人,金成铭对刘淑英十分喜欢,定亲后,他的心就被刘淑英的温柔和漂亮栓住了,不羁的性格也改变了很多。 其实金成铭与刘淑英两人自小是相识的,没定亲前,两人偶尔还能见上一面,定亲后,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要求,两人就不敢再相见,虽然社会习俗不能让两人相见,但不是就不能见,只要想见,就必定有一万个能见的理由和豹子胆。 金成铭是自带豹子胆的,为了见刘淑英,他什么事都敢做,但只有他一个人有豹子胆还不行,还得让刘淑英也有豹子胆。 刘淑英自小是在女德教育下长大的,她自然是没有豹子胆的,但青春期的女人一旦有萌动的欲望,就会成为不可抗力的诱惑。 豹子胆没长在刘淑英身上,而是长在了刘淑英的丫环梅子身上。 梅子自小死了爹娘,被舅舅卖到了刘家,刘家就让梅子做了刘淑英的贴身丫头。梅子比刘淑英又长一岁,从小就伶牙俐齿,是个很有心计的人。 梅子自小陪伴着主子刘淑英长大,对主子百般讨好,尽心尽力服侍,颇受刘淑英信任,在这个有主子和奴才的年代,主子与奴才本是一对矛盾,但也是一种平衡。如果没有这种平衡,主子要过花前月下的生活,在这个封建时代,离开奴才的尽心竭力就很难实现。 梅子对主子的心思最有灵犀,一来二去,梅子的红娘角色就扮演成功,金成铭与刘淑英两人都处于青春期,两人私下一见面就是干柴见到了烈火,不燃烧都不行,燃烧的结果,是两人提前完成了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 不过,三人都以为,金成铭和刘淑英是已经定亲的,即或被发现端倪,大不了提前娶亲即可,事情也不至于会荒唐到何种地步。所以,婚前的相见和苟且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不曾想,世事难料,刘淑英的爹刘驹奇,因为在押运粮草中遇到泥石流的天灾,贻误了押送时间,被黄台吉斩首,黄台吉很生气,因为刘驹奇的延误,差点要了四皇子叶布书的命,黄台吉不仅当场斩了刘驹奇,还将他的家眷全都卖身为奴,有的被教坊司收押,有的被卖给地主或商人作奴仆,刘淑英和梅子就被京郊一户姓白的大地主买了去,从此刘淑英和金成铭就天各一方,刘淑英终日以泪洗面,度日如年。 金成铭哪能容忍自己的心上人被卖为奴仆,白地主买了刘淑英,金成铭就按捺不住思念刘淑英的欲望,悄悄来到地主家大门外的一棵杨树下,躲在杨树下偷窥,这一偷窥可不得了!只见刘淑英跪在院里的地上,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鞭子,用鞭子指着刘淑英破口大骂,刘淑英跪地不敢动弹,男人骂完,一把抓住刘淑英的头发,将刘淑英的脸仰起来,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刘淑英的脸上顿时出现几道鲜红的血痕。 看着眼前的一切,金成铭的嘴唇咬出了血也没感到疼痛,按照他的性子,冲进屋里救出心上人才是最正确的行动,但他的冲动被自己少有的理性战胜了,英雄救美不在一时的鲁莽,不是说不叫的狗咬人才痛吗? 金成铭一直等到梅子出来,向梅子使个眼色,梅子会意,跟着金成铭来到一个没人的废窑外,金成铭告诉梅子,要梅子与刘淑英做好今天晚上逃跑的准备,他要英雄救美。 刘淑英和梅子将自己住的破屋墙上拆开一个洞,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半夜时分,金成铭一把火烧着了地主家的宅子,刘淑英和梅子跑出洞外,坐上金成铭准备的马车,径直逃回金家。金成铭半夜放火,原本只是想在人们救火的时候,趁乱救出刘淑英,没想到,恰逢半夜起风,火趁风威,风助火势,白地主家的宅院全是易燃材料,瞬间化为灰烬,家财毁于一旦,家人亦无人幸免。 县衙杵作查勘了现场,白地主新买的刘淑英和梅子两个奴仆还没来得及在县衙报户口,杵作按照地主家被烧死的原户口人员一一验过,对白姓地主家作了绝户登记。 金成铭将刘淑英两人藏在金家,但两个大活人怎么藏得住?不得已,金成铭自然不敢告诉老爹,幸而老爹不是在军营就是在率兵打仗的路上,现在又到了福建接运红薯,金成铭就寻求娘的帮助,他没有对娘说自己烧了地主家的宅院,只说买刘淑英的那家地主失火,全家人都被烧死了,刘淑英主仆两人逃到了他家避难。 金成铭的娘自小对金成铭是毫无原则的溺爱,她自然知道,官宦人家藏匿罪臣之女的后果,她很慌张,也很无奈,只好让她娘家的哥出面,悄悄找到一个姓王的牙人,伪造了文书,隐瞒了刘淑英和梅子的真实身份,将刘淑英和梅子两人卖给人做妾。 做妾,对刘淑英来说,虽然仍然是下人,但终归比卖到妓院要好得多。金成铭与刘淑英抱头痛哭,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两人相约,如果有机会或者转机或者下辈子,两人就是私奔也要做夫妻。 自从刘淑英被卖作他人妾以后,金成铭受到放火劫人的惊吓,对自己的行为也收敛了一些,只是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会跑到买妾的这家人去悄悄看望刘淑英,他仍然盼着有天能使刘淑英云开雾散,重见天日,自己与刘淑英有重拾旧梦的幸福。 今天因为想见刘淑英的面,就心急火燎的往外走,没想到爹回来了,走得太急,差点与爹撞个满怀,被爹骂了孽种,金成铭只好懊恼的返回屋里。 金之俊回到京城第二天,带着《金薯传习录》书稿参加早朝。 到苏禄国买红薯的兵部官员汇报了买红薯和运输红薯的情况,闲话不多说,从苏禄国到底运回多少红薯没过秤,反正除了两艘运兵和后勤物资的船,其余的船全部装得实在装不下为止,好在一路顺风顺水,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 黄台吉对兵部完成任务非常满意,他想象着一船一船色泽鲜亮的红薯被从船上卸下来,那不是一船一船的红薯,那是一船一船闪亮的金子,不,是比金子还要重要的宝贝。 同时让他感到自豪和欣慰的,还有他兵部的将军,这些将军不仅能带兵打仗,还能执行涉及国计民生的重大任务,虽然到苏禄国运红薯的任务是以武力被要挟的。 兵部汇报结束,金之俊就开始汇报他到福建接应红薯和红薯分配情况,汇报完,就将带来的《金薯传习录》书稿呈上。 李公公接过书稿,毕恭毕敬放到黄台吉御案上,黄台吉拿过书稿一看书名,《金薯传习录》?再看看放在御案桌上的那本《红薯传习录》,心里好生奇怪,再看看两本书的目录,几乎一模一样! 黄台吉疑惑的问金之俊,这是什么意思? 金之俊站在殿下,不知道皇上拿着两本什么书在看,就满脸得意,说自己在福建的时候,对福建推广红薯种植的做法非常赞赏,福建巡抚金学曾就推荐了一个名叫陈世元商人写的书,说这书是陈世元写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写好的,现在有了大量的红薯推广,请皇上批准,将书印发到各省,对红薯推广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金之俊说完,就为福建巡抚金学曾和写书的陈世元请功。 黄台吉一边皱眉听着金之俊的汇报,一边不断的看看两本书的书名,两本书的目录,又核对了几篇内容,越看越迷惑,《红薯传习录》是姜祖飞写的,姜祖飞也是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写成,而且已经印发到各省了,怎么现在又出了一个写书的人,这个写书的人只是将书名改了一个字,里面的目录和内容几乎都是一样的。 那个名叫陈世元的商人为什么要剽窃这本书?他的意图是什么?金之俊难道不知道这本书已经印发到各省了,为什么还要帮助写书的人作假,还要为他们请功?金之俊如果是被商人陈世元蒙蔽的,但巡抚金学曾为什么要为陈世元推荐这本书?难道他们三人是共同作弊?这种作弊的手段太小儿科,为什么....? 疑问实在太多,黄台吉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黄台吉不说话,让李公公将书稿《金薯传习录》和《红薯传习录》一并拿给金之俊看,金之俊接过两本书一看,脸色顿时大变,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已经有了一本与《金薯传习录》几乎一模一样的书? 金之俊抬头看着黄台吉,见黄台吉正在用恼怒的眼神看着自己,金之俊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将头磕得砰砰响,说卑职并不知道已经有了《红薯传习录》的书,请皇上恕罪! 第349章 福临得到万民伞 黄台吉说,有不有这本书不重要,问题是那个名叫陈世元的商人为什么要剽窃这本书?你与剽窃书的人和金学曾通同作弊,居然还敢将书稿当面呈给朕看,你这是在侮辱朕的智商呢,还是在和朕开国际玩笑?无论是侮辱皇上的智商还是与皇上开国际玩笑,对金之俊来说,都是死罪!金之俊吓得面如土灰。 黄台吉眉头皱得像一块抹布,下意识看看姜祖飞。 姜祖飞作为礼部尚书现在是要参加朝会的,但姜祖飞对皇上与金之俊的对话并不知情,他也和其他官员一样,恭敬的站着,一脸认真的思考着,随时准备与皇上互动。 黄台吉想,既然姜祖飞能写《治蝗考》,就能写《红薯传习录》,《红薯传习录》是福临呈上来的,难道朕的皇子有错?姜祖飞写《红薯传习录》有功,朕已经将姜祖飞提拔为礼部尚书,难道姜祖飞不该被提拔?再说,福临实践格物致知亲自种红薯,这是家喻户晓的,也是朕亲眼所见的,眼见为实,这更不应该有错.....。 想到这里,黄台吉又皱眉看着金之俊,看金之俊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黄台吉说,这本书是姜祖飞写的,朕已经批准发到各省了,你带去的那些箱子里装的全是送给各省的《红薯传习录》,你难道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书都发到各省了,这个时候你居然把一个商人剽窃的书呈上来,还为他请功?你以为自己姓金,将红薯改为金薯,这本书的功劳就有你的份?你异想天开的能力很高呀! 黄台吉怒喝一声,你是何意? 黄台吉一边呵斥金之俊,一边叫李公公将两本书传给各位大臣们看,证明自己没有冤枉金之俊。 大臣们一一传过了,这才知道金之俊为什么吓得不断磕头的原因,尽皆哑然。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不动脑子作案的事,还是团伙作案?团伙作案也不悠着点?居然敢在皇上面前显摆?大家看向金之俊的眼光就像看着一个外星人。 金之俊跪在地上浑身直打哆嗦,他到福建去的时候,带了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其中带去的箱笼就有好多个,只是这些箱笼上都贴着封条,封条上写着各省地名,至于箱笼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没看也没问,现在才知道,箱笼里装的是《红薯传习录》这本书。 如果自己看过箱笼里的东西,哪怕有点印象,再见到《金薯传习录》的书稿,他今天也不会发生如此诡异而低级的错误!这一定是个坑!金学曾为了邀功,或者为了拿他开涮,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为他挖的坑!金之俊自认为跳进了金学曾挖的坑里。 但自己与金学曾无冤无仇,金学曾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金学曾挖坑对他有什么好处,金学曾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会被连坐? 金之俊只感到大脑里一阵嘤嘤嗡嗡的声音响起。 姜祖飞也看了两本书的书名和目录内容,他比别人更加懵逼,虽然书是自己写的,但书名是林月定的,目录也是林月提供的,连书里需要写什么内容,也是林月讲给姜祖飞听的,姜祖飞自小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能力,他只是一个按照林月的要求执笔撰写的人而已。 如果说,那个名叫陈世元的商人是剽窃姜祖飞的,但陈世元与姜祖飞并不相识,且距离遥远,这个年代写书都是用笔一笔一划写在纸上的,并没有手机电脑之类的东西,信息传播全靠嘴喊腿跑击鼓放炮仗,再高级一点,就是民间的鸡毛信或飞禽传书,那速度也是很慢的,即或是陆驿快马,一天也走不到两百里,陈世元什么时候看到这本书的?用什么方式看到这本书的?归根结底,陈世元为什么要剽窃这本书?作案动机是什么? 姜祖飞回过头来又想,如果不是陈世元剽窃的,难道是林月剽窃的?但林月又是怎么剽窃的?林月为什么要剽窃这本书? 姜祖飞感到头皮发麻!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解的问题?难度系数不只一万颗星。 黄台吉不认为这是无解的题,他笃定这本书就是陈世元那个商人剽窃的,商人都唯利是图,只要有利可图,什么手段都敢在朕面前比划。 至于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比划,陈世元和金学曾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作案动机,两人利用了金之俊,撺掇金之俊向皇上请功。至于他们的作案动机,黄台吉认为调查一下就会真相大白。 他现在感到愤怒的,只是陈世元等人作案手段实在太低劣,黄台吉甚至怀疑金之俊的脑子出了问题。不管怎么样,这事太蹊跷,疑问很多,黄台吉也想对此有个说法,就将破案任务交给刘奕杰,在查清情况之前,金之俊暂停一切公务,不得跨出自家宅院一步,听候发落。 大臣们一听,都为金之俊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今天黄台吉因为红薯的事很高兴,像金之俊这种作死的行为,哪里需要调查,一刀砍了便是。 从苏禄国运回来的红薯,使红薯种植很快在大清国主要省份推广开来,刘家村的村民几乎家家的田土都殡了红薯种,他们由衷的感谢皇上,更感谢在刘家村亲自种红薯的皇上的儿子福临,全村人在里长的带领下,制做了一把谢主隆恩和感谢辅国皇子福临的万民伞,刘家村所有人都在万民伞上签了字,敲锣打鼓送到紫禁城去。 林月这段时间比平日都忙,更少时间在家,陵城的采煤和运煤专线工程进展都很顺利,但需要她处理的大事还很多。唉!林月不禁叹气,记得前世自己小时候,父母也很忙,小时候的林月与父母聚少离多,现在想来仍然感到遗憾,现在自己到了这一世,不能再像父母那样,因为忙,忙得连家都难顾及。林月决定,明天自己给自己放假一天,在家里陪陪儿子,清闲一下。 林月从京城煤炭集团公司乘坐马车回家,走到半道,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人们纷纷驻足观看,只见对面道上浩浩荡荡走来一队人马,足足有上千人,走在前头的几十个壮汉,簇拥着一辆四轮花车,花车上高高耸立着一顶五颜六色鲜艳夺目的万民伞,跟在万民伞后面的,是敲锣打鼓舞狮玩龙扭秧歌踩高跷的民众,他们一路载歌载舞,场面十分热烈。 林月停下马车,掀开车帘,瞪大眼睛看着鲜艳夺目的那把万民伞,只见万民伞上写着辅国皇子爱新觉罗.福临几个大字,伞的四周飘舞着很多红红绿绿的绸缎条,绸缎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名字。 前世的林月只听说过万民伞,但没有见过万民伞的样子,今天见到了来自民间的这把万民伞,感觉这伞不仅颜色鲜艳好看,而且制作很有创意,喜气!万民伞是送给福临的,浩浩荡荡喜气洋洋的送伞队伍从她面前走过,她的内心不禁有点小激动,小激动不是因为福临,而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的人做了一件造福的好事,她真想对送万民伞的人大吼一声,我才是应该被你们感谢的人!万民伞是我的! 林月回家,决定为福临的万民伞再加些颜料,加了颜料的万民伞颜色会更加漂亮。 林月叫来管家,将意图告诉他,管家心领神会,连着几天到街上的茶馆,戏院,教坊等地去逛。 不久,人们就看见和听见了歌颂皇上为民谋福利,歌颂福临亲力亲为种红薯等先进事迹,这些先进事迹都是用各种文艺表演形式展现的,比如话剧歌剧,吹拉弹唱,故事快板以及歌曲舞蹈等等,这些文艺表演形式悉数登场。 人说,高手在民间,这些歌曲话剧故事说唱等等创作均来自民间,接地气,大众通俗,人们看得懂,听得入耳,入耳就入心,这段时间,人们像过节一样的兴奋,好些文艺表演内容成为民众当下最流行的传唱,不久,京城民间文艺组织搞了一次文艺汇演,评出九个样板戏,评为样板戏的戏曲都得到奖励。至于奖金来源,众说纷纭。 林月今天自己为自己放了一天假,早上丢心落肠的睡了懒觉,起床后,将廊下的茶几摆放在后花园的花树下,让儿子杰璋坐在小凳子上抄写《性理字训》。 杰璋天天练字读书,他的身体里有曹家文喜欢读书的基因,对练字读书之类的事自然非常喜欢。 林月看着杰璋的字,心下不免惭愧,枉自自己还是前世的硕士,毛笔字写得还没有几岁的儿子写得好看。 大黄摇着尾巴在林月身边转悠一会儿,又跑到门外梭巡一遍,没有发现敌情,就卧在林月身边假寐,它要随时提高警惕,履行职责保护主子。 花工刘元贺用林月给的钱,买了一百亩肥田沃土,另外建了一所宅院,当起了地主,但刘元贺对林月要报恩,他不能因为自己受了林月的恩惠发了财,就不再在林月家帮他打理花木,所以,刘元贺继续在林月家做着花工的事,后花园的花花草草树树等的养护仍然由刘元贺负责。 今天刘元贺见林月难得不出门,他也很高兴,手里一边修剪着花木,嘴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林月闲话。 米康氏也难得与林月闲坐,她手里纳着为杰璋做的鞋底,嘴里也絮絮叨叨与林月说话。 米康氏说,张家那个长期生病才四岁的小男孩死了,张家觉得小男孩一个人在阴间很孤单,就放话出来,愿意给五十两银子的彩礼,找个死了的女孩与小男孩配阴婚。 张家放话出来不到一天,李家那个才一岁多的小女孩就得了急症死了,李家得了五十两银子,将小女孩与那个小男孩配了阴婚,前几天将两个死孩子埋在一个棺材里了。 林月捧着《三字经》慢慢翻阅,听了米康氏的话,就抬头看着米康氏,惊异的问她,那个小女孩怎么死得这么巧?米康氏在鞋底上使劲纳一针,撇撇嘴说,其实世人都知道,那是为了五十两银子的彩礼呗,小女孩没灾没病的,突然死了,一定是她爹娘为了得到五十两银子被弄死的! 林月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狠毒的爹娘,为了五十两银子弄死自己亲生女儿? 米康氏见林月诧异的样子,加重语气说,很多有女儿年龄与小男孩年龄差不多的人家,一听说有五十两银子的彩礼,都在打弄死自家女儿得彩礼钱的主意,只是李家下手快,小女孩一死就马上将小女孩许给了张家。 林月更加惊异,这种事还得下手快才行!难道弄死自家的女儿不犯法,这不是杀人的罪吗? 刘元贺正蹲在花圃边扯着花圃里的杂草,直起腰来说,做这样的事是不会留下证据的,家人也不会对外张扬,要是被人拿到了证据,告发后调查属实,李家肯定是要被杖责的。 米康氏则轻轻摇摇头,说女孩不值钱,穷苦人家的女儿出嫁,有十两二十两银子的彩礼就不错了,和一个死孩子结阴亲就有五十两银子,很多穷苦人家都想弄死女儿,打那五十两银子的主意。 大家的心情免不了沉重,都低头不语。 第350章 曹家文收了一个徒弟 米康氏见林月脸色不对,就转移话题,这段时间,曹家的好事很多呢? 林月已经有很久都不知道曹家的事了,她很忙,没时间也没兴趣知道曹家发生的事。 米康氏天天带着小杰璋在祖父祖母那里玩的,对曹家的事就很清楚。既然说到曹家有好事,林月就用寻问的眼神看看米康氏。 米康氏刚一开口,说少爷收了一个徒弟....,林月就惊愕得瞪大了眼睛,曹家文收了一个徒弟? 米康氏咧嘴一笑,说是的,少爷的徒弟是一个武将的公子,那个公子看起来很是精明强干,他爹是武将,他本人原本喜欢习武,现在却不习武了,他喜欢少爷的诗文,说曹二状元写的诗,文采飞扬,写的文章妙笔生花,画的画,栩栩如生,曹二状元是真正的八全圣人。他就拜了少爷为师,经常在少爷的书房学诗作画。 林月满头黑线,居然有人喜欢曹家文的诗画,还拜他为师? 米康氏又说,少爷的徒弟是真心喜欢少爷诗画的,三天两头来找少爷谈诗论画,老爷子和大娘看见有人崇拜少爷,少爷能结交朋友,他们就高兴的很,说少爷的徒弟慧眼识珠,说少爷更加有出息了。 林月对曹家文的学识能力是了如指掌的,曹家文的诗画水平居然有人崇拜?还拜他为师?林月也是醉了。 米康氏又说,现在的少爷可风光了,不仅收了一个徒弟,大白氏生的那个儿子,都一个月了,孩子虽然是早产,但一点都不像是早产生的,头发黑油油的。大白氏生了儿子,听说小白氏也怀上孩子了。自从少爷买了两个妾,不仅是少爷整天乐呵呵的,老爷子和大娘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大娘现在一天要在观音菩萨面前磕头烧香好多次,嘴里念叨着,感谢菩萨保佑我曹家人丁兴旺,她说大白氏小白氏姐妹俩都是旺夫相,都是曹家的福星,曹家前世肯定积了阴德,才会有如今的福报。 林月默默听着,她知道大白氏和小白氏是曾经见过的白淑珍和白淑青两姐妹,虽然双方没有交流,但她知道白淑珍知书达理,多才多艺,白淑青勤快嘴巧,很讨人喜欢,这么好的一对姐妹却做了男人的妾,这世道对女人实在是太不公平。 米康氏突然看着躺在地上的大黄,就咧嘴一笑,说大黄好像不喜欢大白氏和小白氏,她们刚到曹家不久,两人到后花园来看花,大黄就追着她们咬,吓得两人惊抓抓的叫,大白氏跑的时候还差点被拌一跤,好在没事,不然大黄就闯祸了。 大黄感觉米康氏在说与它有关的事,就很不高兴的呜呜两声。米康氏说,从此以后,两人就再也不敢到后花园来了。 林月一听,就高兴的拍拍大黄的头,以资表扬。 不过,米康氏絮絮叨叨的又说,少爷以前总是一个人在书房写写画画,自从收了徒弟,他的书房可热闹了,每次少爷的徒弟一来,大白氏小白氏就到书房去为他们磨墨,上茶,抻纸....。大白氏生了孩子,取名叫曹杰金,这个名字还是大白氏建议的,说儿子名字里面有个金字,以后一定多金....。大白氏生了孩子后,少爷的徒弟送了好多礼物过来,送给大白氏儿子的,是一把金锁,我看过那把锁,金光闪闪的...。 说到这里,米康氏突然想起,曹杰金早上将奶吐了很多在金锁上,叶儿清洗了金锁后,将金锁用一块布兜着,正晾在侧院的竹竿上。 米康氏就起身到后院,将金锁取下来拿给林月看,林月接过金锁,确实是纯金的,拿在手里颇有一点重量,再看看金锁上刻的字,契若金珍!林月感觉这字的组合有点奇怪,她知道有句成语是契若金兰,意思是默契的朋友交情深厚,但金锁上的字不是契若金兰,而是契若金珍! 为什么要将兰改为珍,再说,契若金兰是对成年人的祝词,用在一个孩子的金锁上,感觉也不是很贴切, 林月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得其解,只好摇摇头,将金锁还给米康氏,米康氏拿着金锁,照样放进侧院竹竿上那块布兜里继续晾着。 小杰璋放下毛笔,对林月突然喊一声,大娘,我要尿尿。 林月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儿子问,你叫我什么?你叫我大娘? 小杰璋见娘很惊愕的样子,就不安的看看米康氏,米康氏赶紧将杰璋从凳子上拉起来,不好意思的说,是我教他这么叫的。 林月一头雾水,你怎么教他叫我大娘? 米康氏赶紧解释,说我怕杰璋年龄大了再改口会很难。 林月更加不明白,他长大了为什么要改口? 米康氏见林月的样子不像是故意装着不懂,但看她的神情,米康氏感觉林月并不愿意自己被儿子叫做大娘,心里就有些打鼓,不敢撒谎,只好如实对林月说,你现在不是有两个儿子了吗? 林月一听就急了,我什么时候有两个儿子了?米康氏眨眨眼,不解的说,曹杰金不是你的儿子吗? 林月也眨眨眼,曹杰金和我有什么关系?米康氏不眨眼了,瞪大眼睛说,曹杰金虽然是庶出,但依然是你的儿子呀! 林月想骂娘!曹家文和二奶生的孩子与我何干? 米康氏不知道林月在想什么,继续解释,老爷子不是除了娶少爷的娘外,还有一个妾吗?老爷子的妾虽然没有生孩子,但大少爷曹家武和小少爷曹家文不是叫自己的娘是大娘吗?老爷子只有一个妾,所以就称娘为大娘,称妾室为小娘。 米康氏见林月在认真听她说话,继续说,大少爷曹家武不是有两个妾吗?两个妾生的孩子不是都管曹姜氏为大娘吗?那两个妾不是孩子的二娘和三娘吗? 林月愣怔,米康氏以为林月明白了,说不管是谁生的孩子,以后孩子都会叫你娘,但为了区别你和大白氏小白氏的名分,你的孩子和大白氏的孩子早晚都会叫你大娘,曹杰金叫他自己的娘为二娘,叫小白氏为三娘。 林月不说话,米康氏继续说,以后小白氏生了孩子,她生的孩子仍然会叫你大娘,叫自己的娘为三娘。 林月愣怔着,这个时代真是该覆灭了,男女之间如此不堪的乱伦,居然还有大娘小娘三四五六娘之类名正言顺的称呼? 林月皱着眉头,心里恨得牙痒痒。曹家文有了二奶三奶,二奶三奶生了孩子,我就成了大娘? 米康氏点点头,进一步解释说,道理是一样的,以后所有的孩子都会管你叫大娘,大白氏和小白氏就是二娘和三娘,如果少爷再买几个妾,就以这种叫法,按照买来的时间顺序叫她们就很简单了。 一个家庭里,有大娘二娘三娘若干娘,这样的关系还简单了?林月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她原本坚持的婚姻和感情底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努力至今,自己所坚持的底线已然全线崩溃,不仅没有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现在反而成为了一生一世两双人,三双人乃至n双人,自己从独一无二的娘,变成可以无限延伸排序下去的大娘! 林月不禁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好在自己已经休了曹家文,否则就会在曹家沦为大娘的角色。 林月感到自己的头一个足有两三四个大,就向儿子大吼一声,不准叫大娘!小杰璋被林月这声怒喝吓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娘如此凶神的样子,嘴一咧,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米康氏也从来没见过少奶奶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站起身来,面向林月低头站着不敢吭声。比米康氏反应更快的是大黄,大黄被林月的怒喝声惊得忽地立起身来,居然不敢摇尾巴,也不敢乱叫,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和大声哭着的小主子。 刘元贺放下手里的活,担心的看向林月,蒋玉娘李赐克蔡宝志等人在厨房杀鸡准备午饭,听见动静,大家就呼啦啦跑出来,立在侧门外,惊愕的看着林月。 林月见所有人都出来了,就正色向大家宣布,曹家文娶多少妾都与我没有关系,以后谁也不准叫我大娘! 林月顿了顿,不叫大娘叫什么?叫少奶奶? 林月休了曹家文以后,她与曹家文就没有了关系,所以大家也不能叫她少奶奶。 林月将手一挥,果断的说,以后大家就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林月。 所有人一听都瞪大了眼睛,少奶奶被气疯了吗?这个年代直呼其名是很忌讳的事,被人直呼其名,就是在被人骂,难道少奶奶喜欢被人骂?大家都愕然,没人敢点头应允。 林月不管这些,直呼其名不是很正常的吗?每个人都有名字,名字不是用来叫的吗? 她指着米康氏问,你应该叫我什么?米康氏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回答。 林月缓和一下语气,说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说,你应该叫我什么? 米康氏只好低低的叫一声林月。叫完,米康氏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林月是她的恩人,她这后半辈子都是要靠着林月养老的,对自己的恩人怎么能直呼其名?这是罪孽呢! 林月预感到米康氏要跪,赶紧叫住她,站好!再大声叫一次! 米康氏不敢跪,站直身子,再大叫一声,林月。 林月这才看向所有人,对大家说,你们都听见了,以后大家都叫我的名字,你们叫我的名字我乐意,如果不听话,仍然要大娘少奶奶状元娘子之类的乱叫,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大家跟着林月这么多年,对林月的很多行为虽然感到奇怪,但见她并没有精神病态,只是行为怪异而已,现在见林月郑重其事要求大家叫她的名字,只好见怪不怪,都点了头。 一场虚惊过去,大家散开,各自该干嘛干嘛,米康氏拉着小杰璋的手,带他去尿尿。尿尿回来,杰璋和米康氏的情绪都稳定下来,杰璋继续写字,米康氏继续纳鞋底。 第351章 福临亲自做大肉包 蒋玉娘手里提着两只半大的公鸡从侧院进来。 买两只半大公鸡,是林月要蔡宝志去买的,她今天在家休闲,有兴致要亲自下厨做一个辣子鸡。做辣子鸡用的食材一定是公鸡,如果是还没打鸣的童子鸡更好,公鸡的肉比母鸡的肉更加细嫩,做的辣子鸡就会更加入味。 蒋玉娘将鸡拿给林月看,说这样的鸡可不可以做辣子鸡? 林月看看蒋玉娘手里提着的鸡,两只鸡的鸡冠都还没完全长开,估计它们还处在少年阶段,那两只鸡可能预感自己的大限已到,瞪圆鸡眼,拼命挣扎,呱呱乱叫。 林月点点头嗯了一声,蒋玉娘就提着鸡回到侧院,让蔡宝志杀鸡去了。 自己要下厨做辣子鸡,林月的心情好了很多。大娘不大娘的,你们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林月突然看见大黄立起身来,警惕的盯着院门方向。 林月顺势看过去,只见福临从院门外神采奕奕大步流星走进来。福临身后仍然跟着鲁才,鲁才手里提着一个像蒸笼一样大的食盒。 林月向福临笑笑,又看看食盒,满脸疑虑,来就来吧,还带个像蒸笼般大的食盒? 大黄欢快的跑到鲁才身边,对准食盒使劲吸溜着鼻子,向鲁才讨好的拼命摇着尾巴。小杰璋见到福临,懂事的叫一声叔父。福临摸摸杰璋脑袋,叫一声外公。 林月问福临,给我带好吃的来了? 福临很神秘的样子,不说话,示意鲁才将硕大的食盒放在茶几上,再转头看着林月说,你打开看看。 林月已经闻到了一股从食盒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有点酸,有点馊,这味道好像并不好闻。 林月站起身来,先疑惑的看看硕大的食盒,又再次闻闻从食盒里散发出来的味道,确信有点酸有点馊,再小心翼翼打开食盒,一股氤氲的热气从食盒里升腾出来,热气里夹杂着更加浓烈的酸味和馊味,那酸爽味迎面扑来,林月下意识用手挥了挥面前看不见的气味。 只见四个硕大的包子躺在食盒里,每个包子都比林月的脸庞大,包子光滑的面团上耸立着不成样子的褶子。 人说做的好的包子,有十三道褶,但这个包子最多只有四五六道褶,那褶子的模样像极了漫画中冒着热气的大便! 林月一看见大包子,马上就想起在陵城吃过的地方特产陵城大肉包,大肉包很大,要双手捧着才不会掉到地上,大肉包色白面柔,看上去如薄雾之中的含苞秋菊,别说咬一口,油水汪汪,香而不腻,就是看那褶子,十三道褶子褶得像宝塔,不似珍品就是艺术品,再看看福临拿来的包子,那丑样目不忍睹。 林月疑惑的问福临,这是什么? 福临得意的笑了,你忘了?这是陵城大肉包呀!我看你那么喜欢吃大肉包,在陵城的时候,我就叫鲁才找大师傅专门学了两天,你看,这些大肉包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林月瞪大眼睛,让五大三粗当保镖的鲁才学做大肉包?林月看看鲁才,鲁才一脸的惶恐,再看看福临,福临一脸的得意。 林月瞪圆双眼,这些大肉包是你亲自做的? 福临更加得意,说那是当然的。 林月马上想起福临种红薯时的场景,为了证明红薯是福临亲自种的,林月只是让他扯了扯杂草,牵了牵藤蔓,挥舞了几下锄头,虽然只是比划几下做做样子,但福临都像个虾米似的弯腰撅臀不成人样,做包子的难度,比在地里划拉几下难度大多了,做包子需要和面发面醒面,还要擀皮调馅包馅,哪怕就是最后一道工序蒸熟,如果没有经验都会前功尽弃,没有做包子的经验和技术,你就是将腰弯进泥土里也是做不好的,不然,女翔技校为什么要专门培训做糕点的厨师呢? 福临从林月的表情上看出了她的疑问,就有些委屈,说为了给你做大肉包,我把厨房的大师傅都开除了一个! 林月再看看鲁才,鲁才脸上还有被打过的青红紫色伤痕,看来在做大肉包的过程中,凭福临二百五的个性,鲁才没少挨打! 鲁才哭丧着脸,就像被开除的好像不是厨房的大师傅,是他这个学了两天做大肉包的跟班奴才。 林月哭笑不得,凭她的猜想,福临在做大肉包的过程中没少发飙,鲁才说不清楚做大肉包的技术要领,厨房大师傅又总是达不到福临自定义大肉包的要求,只能成为被开除的倒霉蛋。 林月不好追问厨房大师傅被开除的细节,做包子过程和褶子好不好看都不重要,俗话说,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只要好吃就行。 福临见林月迟疑着没有动手,自己就迫不及待拿起一个包子递给林月,林月接过包子看了又看,不敢吃。 福临催她,你吃呀! 林月闻着从包子里散发出的那股酸味馊味,不放心的问,能吃吗? 福临瞪大双眼,有些失落,我亲自为你做的,怎么不能吃呢? 林月仍然很不放心,就因为是你亲自做的,我才不敢吃呢!不过,林月话锋一转,你吃过吗? 福临说,专门给你做的,我哪里舍得先吃呢! 林月马上就说,是你亲自做的,你不吃我也不吃。 福临一听,以为林月是在他面前撒娇,赶紧从食盒里又拿出一个,当着林月的面,得意的放进嘴里,使劲一咬,一大口包子将他的嘴塞得像仓鼠,尔后故意发出夸张的吧唧吧唧咀嚼声,一边咀嚼还一边瞪大眼睛得意的看着林月。 但没咀嚼几下,福临的表情突然从得意变成了难受,他不再咀嚼,而是张大嘴巴突然看向鲁才,鲁才发觉大事不妙,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林月小心翼翼咬一口大肉包,福临亲自为她做的,如果连尝都不尝一下,实在是太对不起人家的一番心意。 一股酸味和馊味从咬开的包子缺口喷薄而出,这酸味和馊味哪来的?是人都知道,那是面粉发酵过头了,面团虽然又酸又馊,但包子馅却多得包都包不住,不过,那馅吃起来味道寡淡,且有一股腥味,这包子肉馅显然忘记放盐了。 林月皱眉,你确定这是陵城大肉包?陵城大肉包传承了几百年,现在被清朝准皇帝亲自上手,就成了这个样子,陵城大肉包一世英名就被大清国的准皇帝毁了。 林月嘴里含着包子不敢咽下去,就瞪大眼睛看着福临,福临嘴里也含着包子,瞪大眼睛看着林月,这包子是咽下去好还是吐出来才对?两人都拿不定主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不是说要笼络林月的心就必得先笼络她的胃吗?我辛辛苦苦做的大肉包,没有笼络林月的胃,看那架势,反而使她反了胃。 福临将凶狠的眼光再次看向鲁才,肯定是鲁才坏了我表白的好事,福临恨不得把跪在地上的鲁才生吞活剥了都不解恨,就飞起一脚向鲁才踢去。 林月早有准备,放下包子,一把拉住福临的手就往侧院走,一边走一边对福临说,我不在乎大肉包好吃不好吃,你有那份心我就知足了,我正在做辣子鸡,你来了,看看我怎么做辣子鸡。 福临被林月拉走了,鲁才免了一顿打,从地上站起身来,看着林月的背影,眼里噙满了泪花。 几个在场的人看着林月的背影,心里也为林月的好心感动。只有没心没肺的大黄,见林月走了,闻着食盒里又酸又馊还有点腥的大肉包馋的狗口水直流,乘人不备,将林月咬了一口的大肉包叼进嘴里,一头钻进狗窝,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起来。 林月拉着福临走进侧院的厨房,福临听说林月要做辣子鸡,转眼就忘记了大肉包的事。 福临没有见过林月下厨,就像林月没有见过福临下厨一样。现在蔡宝志已经按照林月的要求做好了所有食材准备,那两只还未长大成鸡,还未来得及高歌鸡生的少年公鸡,已经被剁成拇指般大小的鸡块,码了各种调料,盛在一个瓦盆里。 人们都围拢过来,既偷学一点手艺,又帮林月打下手。 林月每次到厨房做新菜,大家都是这样围拢在一起的,主子也好,家仆也罢,相互间并没有隔阂和更多的讲究,这种场面在林月的前世是很正常的,但在主子奴才尊卑严格的时代,除了林月这里,世上绝对看不到第二个相同的版本,更别说准皇帝在厨房。 今天方大人在厨房,大家显得比平日拘谨一些。 林月系上围裙,戴上她自己设计的厨师高帽子,将头发塞进帽子里,洗了手,手上握一把长柄锅铲,威风凛凛站在大铁锅边,那架势比香格里拉酒店的大厨还拉风。 福临没见过林月这种装束,甚觉新奇。 大铁锅烧热了,林月指挥着蔡宝志,倒油,倒鸡块,翻炒,起锅,再倒油,将葱姜蒜花椒炒香,起锅,再倒油,将鸡块倒进锅里翻炒,放黄酒,放葱姜蒜花椒,最后将一大盆用剪刀剪成段的干红辣椒倒进锅里,这个动作令所有围观的人大惊失色,天呀,干红辣椒足足有半斤,这么多的干红辣椒被林月全部倒进锅里,锅里就只看见红红的一大锅辣椒,几乎看不见鸡块了。 福临惊异的大叫起来,炒一大锅辣椒? 很快,呛鼻的辣味扑面而来,米康氏拉着杰璋就赶紧离开厨房,几个人捂着嘴鼻,仍然被辣椒呛得不停咳嗽,还有的被刺鼻辣味呛出了眼泪。 林月笑着说,这种辣椒名叫七寸红,看着红艳艳的,其实并不辣。她叫蔡宝志一边不停的翻炒,一边继续说,我以前吃过很辣的辣椒,那种辣椒名叫朝天椒,朝天椒比七寸红厉害多了。 没人知道林月是在哪里吃过朝天椒的,只有林月自己知道,她吃朝天椒的时候是在前世,前世的林月喜欢吃辣,无辣不欢,前世吃过朝天椒的林月,还怕今生的七寸红?所以厨房里的人只有林月不为七寸红的辣味所动,她的表情不仅很坦然甚至很期待。 不一会儿,大家对辣味的不良感消失,铁锅里冒着袅袅热气,油温发出滋滋响声,鸡块散发出来的麻辣鲜香味顿时溢满厨房。 起锅的时候,再放进一些油酥过的花生仁和白芝麻,辣子鸡就做好了。 蔡宝志仍然将做好的辣子鸡分成若干份,其中一份鸡肉最多,用一个最精致的大盘子盛着,大家都知道,这个盘子里的辣子鸡属于林月的。 以前做了新菜,林月就在厨房与管家账房以及家仆们一起吃饭,其乐融融,但今天福临来了,让福临也和家仆们坐在一起确实不妥。 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辣子鸡放在桌上,红艳艳的,香味扑鼻,惹得所有人直咽口水。 第352章 大肉包恋上辣子鸡 林月和福临离开侧院,回到屋里的餐桌旁,桌子上除了那一大盘辣子鸡外,还有福临做的大肉包,原本大肉包有四个,被大黄吃了一个,还有一个被福临咬了一口,虽然咬了一口,但那个残缺不全的大肉包仍然摆在一个硕大的盘子里。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福临喜欢吃的酱烧肘子和手抓羊肉,这些东西都是李赐克在香格里拉酒店去拿的,注意!不是李赐克在香格里拉酒店去买的,而是去拿的。 现在李赐克不用林月吩咐,他就知道,只要方大人来了,吃饭的时候就一定要在香格里拉酒店去拿几样方大人喜欢吃的菜,因为蔡宝志临时做这些菜既来不及,其难度也很大。香格里拉酒店是林月开的,拿走的菜记账即可,不需要付钱。 福临坐下,看着盘子里油汪汪红艳艳的辣子鸡,又看看那个被他自己咬了一口残缺不全的大肉包,想起拿来的是四个大肉包,现在怎么只有三个了呢?问鲁才,还有一个呢?鲁才赶紧回话,有个大肉包被狗吃了。啥?福临一下就光火了,我辛辛苦苦做的大肉包让狗吃了?他腾地一下跳起身来就要打鲁才,鲁才哀告,我去追那狗,狗一下就跑没影了。 林月赶紧叫住福临,说那狗救了你的命,你赏它一个大肉包有何不可? 福临一听,有道理,大黄是自己的救命狗,有好吃的就不应该忘了那狗。福临这才又坐了下来。看看那三个大肉包,又看看林月,明知故问,我做的大肉包好吃吗? 林月反问,你认为好吃吗? 福临眨眨眼睛,就是因为陵城大肉包好吃,我才下决心要亲自做大肉包给你吃的。 林月很嫌弃,你做的是陵城大肉包吗?你做的是福临大肉包!只有福临大肉包才又酸又馊还有股腥味! 啥?福临大肉包?你将这大肉包命名为福临大肉包? 福临显得有些不高兴,用我的名字命名大肉包,成何体统?还说福临大肉包又酸又馊还有股腥味! 林月不看福临脸色,一边给福临的碗里倒酒,一边好奇的问他,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给我做福临大肉包? 福临对林月“福临大肉包”的提法深感沮丧,就瞪眼看着林月,虽然这提法不好听,但林月的问话又勾起了福临为林月做大肉包时的情感回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白为什么要做大肉包的初衷,原本想说,遇见你之后,我想牵你的手逛街,想请你吃爆米花看电影,想和你约会一起去兜风,可我是一匹脱缰的野马,野马做不到呀! 他还想说,你是我的心上人,是我的祥瑞,我没有爱过别人,但我爱你,却不知道该怎么爱? 当然,他最想说的是,见你喜欢吃陵城大肉包,我想笼络你的心,讨你的欢心,所以就做陵城大肉包肉给你吃....。 唉!这些话太肉麻,千言万语没法表达,不说生性二百五的福临没法表达,这个时代的人即或有爱也是将爱藏在心灵深处,没人会表达的。不是发乎情,止乎礼,君子不欺暗室,不欺于心,更不欺于人吗?在大街上林月想拉拉曹家文的手,曹家文都像被电触了似的,被妻拉手就如同受妻之辱,该怎么表白? 福临一时情急,问林月,你知道肉包子打狗的故事吗? 林月一听就愣了,肉包子打狗?什么意思? 福临解释,既然狗都那么喜欢吃肉包子,何况人呢?所以,我就做了肉包子。 说福临生性二百五,还有人不相信!福临说完这话,连自己都感到词没达意,给林月做肉包子如同用肉包子打狗!但意思是这个意思,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要讨你欢心,但这意思怎么就成了肉包子打狗的意思了呢? 福临当然不是骂林月是狗,但这比喻也太不恰当了吧? 林月深知福临的秉性,对他的比喻很是不屑,你只知道肉包子打狗的故事,你就不知道几百年后,有种肉包子的品牌叫狗不理吗?你做的肉包子又酸又馊还腥,别说狗不理,就是人也不爱理呢! 狗不理包子?不可能吧?福临再不靠谱,他也知道,再难吃的包子对狗来说都是美味佳肴,连狗都不理的包子会是什么包子? 福临说,你嫌弃我做的包子,但大黄不是抢着吃吗? 林月忍不住笑,又撇撇嘴,再难吃的包子,对狗来说都是美味佳肴,那只是对真正的狗才是美味佳肴,但我是人,不是狗,我喜欢吃香喷喷的包子,不喜欢吃福临大肉包!林月说完,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唉!福临大肉包成为林月调侃福临的暗语了,成为林月唯一不喜欢吃的肉包子了,成为林月拒绝福临对自己追求的比喻了。在林月眼里,大清国的准皇帝其实就是一个大肉包,而且这大肉包又酸又馊还腥!连狗都不理! 福临听出林月说这话的言外之意,但言外到底之的是什么意,他一时难以想明白。就算我是福临大肉包,那也是身为辅国皇子的大肉包,这种高贵的大肉包怎么会没人喜欢?福临想不通这个道理,没有道理呀? 林月懒得与福临说其中的道理,鸡对鸭讲,三观不同,讲是讲不明白的。 林月笑着对福临说,福临大肉包配林月辣子鸡,这是天下一绝! 林月为福临斟一杯马奶酒,拿起筷子就在一大盘红辣椒里找到一块鸡肉放进福临的碗里,福临拈起鸡肉看了又看,不敢吃,林月只是笑,你给我做大肉包,我不敢吃,我请你吃辣子鸡,你也不敢吃,所以,福临大肉包配林月辣子鸡,绝配! 说完,林月拈起一块鸡肉就放进嘴里,嗯,不错!麻辣爽口,咸鲜醇香,既酥又嫩,还有回甜的滋味。 林月就顾自吃起来,福临这才小心翼翼将鸡肉放进嘴里,虽然有点辣,但并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种辣到爆的程度,福临吃完,不觉又拈了几块,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的笑意呈现出来,面红耳赤起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闪现出来,辣子鸡越吃越辣,却越吃越想吃,越吃越停不下来,为了缓解嘴里的麻辣味,福临下意识咬一口大肉包,大肉包的酸味馊味和肉馅的腥味,全都被辣子鸡的麻辣鲜香味掩盖了。 就这样,福临虽然嘴里被辣得发出丝丝声,手里仍然没有停止动作,筷子实在停不下来。 林月有些担心福临的“菊花”出问题,赶紧告诫他,不要吃得太多,谨防吃多了上下不统一。 福临不知道什么叫上下不统一,林月解释,上下不统一就是嘴里想吃,但菊花难受,福临不知道什么叫菊花,他吃辣子鸡,菊花为什么会难受?他也管不了菊花荷花梅花山茶花了,辣子鸡实在是太好吃了!连带着自己做的大肉包也麻辣鲜香起来。 这是大肉包恋上辣子鸡了吗? 林月微笑的看着福临的吃相,其实她对福临为自己做大肉包的事感动,真情!这就是真情,不在乎福临做大肉包的行为表现生硬,也不在乎他做的大肉包是否好吃,福临对林月有这份真情就足够了,这份真情比任何大肉包都珍贵! 林月吃了一会儿,想起刘家村送万民伞的事,问福临,刘家村的万民伞你收到的吗? 福临点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说父皇叫人将万民伞拿走了。 林月很奇怪,你父皇将万民伞拿走了?福临嘴里嚼着辣子鸡,含糊不清的说,是的,父皇把伞放在乾清宫门前,早朝时让大臣们都看看,父皇还说,得民心就是得天下。 林月一听,皇上拿走万民伞是要用万民伞教育其他大臣,林月很高兴,说你又立了新功,村民对你的感谢不比你父皇给你的赏赐差。 福临愣了一下,原本想反驳,说父皇的赏赐是至高无上的,但又想想,林月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民众的赏赐就代表民心,得民心就能得天下,民众的赏赐难道不是代表天?福临笑笑,说有道理。 福临嘴里一边不歇气的吃着,一边告诉林月,说福建有一个名叫陈世元的商人写了一本与姜祖飞《红薯传习录》几乎一模一样的书。 林月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听福临说完,林月才知道早朝时发生的事,皇上笃定《红薯传习录》就是姜祖飞写的,陈世元是剽窃,至于陈世元为什么要剽窃,皇上已经派刘奕杰去调查了。 林月默不作声,心里不免有点难过,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坑过好几个人了,坑过姜祖飞,使姜祖飞考秀才被拒之考场外;坑过族长儿子曹金志,使曹金志被取消考试成绩;坑过谢荻国,不仅使谢荻国错失金榜题名,还被流放新疆.....。现在又坑了福建的陈世元,虽然马上要对陈世元进行调查,但皇上已经有了定论,不管调查结果怎样,陈世元的结局都不会乐观。 这些被林月坑过的人实在太冤枉,是有冤无处诉的那种冤枉。 林月拈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心想,自己已经坑了这么多人,以后不能再做坑人的事了。 两人吃好了,蒋玉娘进来收拾了碗筷,林月和福临坐在客厅喝茶。 杰璋迈着小短腿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对林月毕恭毕敬的说,娘,儿子已经吃好了,我把刚才没写完的字写完就去睡午觉,下午再读书。 杰璋不再叫林月为大娘了,林月很满意,摸摸儿子的头,柔声说,好的,娘知道了,你去吧。 杰璋礼貌的向福临鞠了一个躬,叫一声叔父,我走了。正待转身,福临突然问杰璋,外公,你拿的是本什么书? 杰璋将手里的书双手递给福临,福临接过书一看,是一本儿童读物《性理字训》,福临问,你会背诵吗? 杰璋点点头,说我会背诵。福临说,你背一段我听听。 杰璋就恭恭敬敬站在福临面前,奶声奶气背诵起来,“至理浑然,冲漠无定,造化枢纽,品汇根低,是曰太极....”, 福临看着书,听着杰璋的背诵,语音流畅,一字不差,背颂了两页文字,福临合上书本,摸摸杰璋的头,说外公好聪明,比叔父还聪明! 林月一听,心下想着,要是杰璋也像你一样二百五,老娘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福临深情的看着杰璋,满眼都是宠溺的爱。 杰璋虽然只有几岁,但他每次到林月家来,总是看见他在读书或写字,不吵不闹,更没有娇惯蛮横的恶习,福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爱读书且聪明伶俐的外公。杰璋得到福临的表扬,心里很得意,就看着林月笑。 林月举起右手巴掌,与杰璋的小手啪的一声对拍一下,母子两人兴奋得大叫一声,耶! 杰璋与娘拍了手,心满意足的转身回到院里继续写字去了。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母子两人怪异的行为,这是什么意思?拍掌?耶?他从来没有见过母子之间居然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不过,这举动他喜欢。 第353章 杰璋成为福临的干儿子 福临说,我以前也学过《性理字训》,但从来没有背诵过,父皇对我的学习要求不严,但骑马射箭之类的武功做不好就会被罚。 林月说,这么艰涩难懂的书居然还是儿童读物?居然规定儿童八岁前就要背诵?你别看杰璋会背,其实他一点都不懂背诵的内容。 说完,林月不禁撇撇嘴,别说儿子只会背诵不会理解,就连前世的计算机硕士林月,对《性理字训》这种艰涩难懂的儿童读物也是不懂的。很多读书人对所学内容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难怪这个时代的书呆子很多。 福临没搭腔,他在认真看着杰璋坐在小凳子上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他的思绪开始走神。 林月问他,你在想什么?福临深深叹口气,说我没有儿子,看见外公,就想我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 福临已经有了七个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之类的老婆,七个老婆生了七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这是福临的一块心病,女儿再多,没有儿子,在这个时代都会被人称为膝下无子。老百姓尚且对生育儿子非常在意,何况皇子,如果没有子嗣,那是皇家继承血统的大忌。 福临虽然还很年轻,但无子的阴影已经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看见杰璋如此乖巧聪明,他对自己没有儿子又感到了一种难言的酸涩。 林月陪在福临身边,啜一口茶水,想了想,对福临说,让杰璋认你做干爹吧,这样你就有儿子了。 福临一听,眼前一亮,忽而眼光又黯淡下来,皇家讲究的是血脉,没有血缘关系,认再多儿子都是没有用的。 林月知道福临的想法,笑着说,你知道民间有句话叫抱子得子吗?久不生儿子,抱养一个儿子,要不了多久就会生儿子。你做了杰璋的干爹,你就有了儿子,有了第一个儿子,后面的弟弟们就会接踵而至。 福临一听,瞪大眼睛,真的?我当你儿子的干爹还有这种效果?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民间的老人都是这么说的。 福临看着正在写字的杰璋,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万一民间抱子得子的说法很灵验呢?万一自己真的抱养了杰璋以后儿子们就组团来了呢?他不仅内心升腾起了对儿子更多的渴望,也对杰璋更加喜欢,他是真心喜欢杰璋,当然更喜欢杰璋的娘,杰璋的娘说的话一定没错! 福临突然就兴奋起来,没想到今天突然就有了一个儿子,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儿子呀! 福临迫不及待跑出去,一把将杰璋抱起来。 杰璋正在认真写字呢,突然被人抱起,吓了一跳,一看是方叔父,就格格的笑起来。福临说,外公,快叫我干爹。杰璋有些不知所措,勾着福临的脖子看向林月,林月笑着点点头,杰璋不知道干爹是什么爹,如果叫了他干爹,我自己的爹怎么叫? 林月说,你现在有了干爹,你就可以叫爹为大爹。 米康氏一听,满脸黑线,爹就是爹,哪里有叫自己的爹为大爹的。 林月知道米康氏在想什么?就说,娘就是娘,哪里有叫自己的娘为大娘的?既然爹有了小三或二奶,娘就被叫做大娘,现在杰璋有了干爹,他的爹为什么不可以叫大爹呢?道理是一样的。 福临不知道前因,当然就不知道林月为什么要对米康氏做解释。倒是杰璋乖巧,马上就向福临叫一声干爹。福临被杰璋这一声叫,叫得浑身酥软了,紧紧抱着杰璋,外公外公的一阵乱叫。 没想到今天给林月送来大肉包,林月却送给他一个儿子。 过了几天,福临带着侧福晋佟佳氏前来认干儿子了。 原本福临应该是带着孟古青来的,因为孟古青是福晋,但福临没带孟古青,却将侧福晋带来了,可想而知,福临对孟古青的厌恶。 佟佳氏第一次见到林月,是在广济寺祈雨的现场,林月坐着福临的马车到了广济寺,佟佳氏见从福临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妙龄女子就很好奇,后来听说这个妙龄女子是二状元的娘子,她才释然,两人相视一笑,就算认识了。 没想到,福临说他当了二状元儿子的干爹,今天要她一起到林月家给干儿子送礼物。 既然福临当了别人家儿子的干爹,有干爹就应该有干娘,干娘不出面,在情理上是说不过去的。 福临没让孟古青做杰璋的干娘,而是让佟佳氏以干娘的身份与他一起到二状元家认干儿子,佟佳氏也是很高兴的。福晋孟古青没来,她侧福晋倒来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比孟古青更加得宠呗! 佟佳氏与林月一见面,两人又相视一笑,林月赶紧向福临和佟佳氏福一福,叫蒋玉娘端上茶来。 杰璋穿戴整齐了,过来给干爹干娘磕头。福临见到杰璋,高兴得大叫,外公!外公! 佟佳氏一头雾水,干儿子是外公? 福临代林月解释,说林月希望儿子像孙悟空那样神通广大,孙悟空喜欢称自己为外公,所以,杰璋的小名就叫外公。福临说完,又夸赞杰璋,我的干儿子是小帅哥。 佟佳氏很诧异,她不认识孙悟空,但叫自己的干儿子为外公,好像辈分有点乱。乱不乱的,佟佳氏也只好认了,配合福临,也亲切的叫了杰璋一声,外公。 佟佳氏将带来的礼物一件件打开,一双银筷子,一个金饭碗,一把长命金锁,林林总总一大堆,这些礼物不仅价值不菲,而且每样礼物都有长辈对晚辈富贵长寿的寓意。 福临拿起一块玉佩递给林月,林月接过玉佩,赫然看见玉佩上刻着爱新觉罗.杰璋几个字。 林月愣了愣,看向福临,曹杰璋不姓曹,改成爱新觉罗皇上的姓了!这是林月没有想到的,认个干爹而已,怎么连儿子的姓都改了呢? 福临得意的说,杰璋姓了我的姓,就是我真正的儿子了!林月不禁悄悄瞪他一眼,姓了你的姓就是你的儿子?这也信? 林月看见福临是真心喜悦,但心细的林月却隐隐感到佟佳氏的不安,佟佳氏表面看着很高兴的样子,将杰璋拥在怀里又搂又亲显得很亲切,但在不经意间,林月却发现佟佳氏眉宇间浮现出一种失落和心酸的表情。 林月懂得佟佳氏的心,佟佳氏嫁给福临以后,生了一个女孩,她想生男孩想得都有些神经质了,这个时代的女人,不生男孩甚至可以作为被丈夫休妻的理由。难道不是男人的染色体和女人的线粒体结合才能生孩子的吗?生不生男孩对于女人来说有什么错?但这个时代的男人却将不生男孩完全归咎为女人的问题,既然男人说不生男孩是女人的错,那就只能是女人的错,女人没地方申辩,男人是主宰世界的,男人说了算。 见到佟佳氏,林月又想起福临的府邸。福临曾经住过的府邸不知道哪年被拆迁了,现在的位置成为林月前世北京城区的公园。林月想着,如果再不到福临府邸去看看,以后福临继承了皇位,他就会搬到紫禁城去住,空出来的府邸不知道会分配给谁去住,那个时候再去看就可能进不去了。 林月前次就准备到福临的府邸去溜达一下,结果连大门都没进得去,现在她的好奇心再次勾起。林月决定抽时间一定要到福临的府邸去溜达溜达。 没过几日,林月独自坐着轿子来到福临府邸大门前,两个守门的保安见一个年轻俊秀的女人从轿里出来,都诧异的盯着林月,林月径直来到大门边,二话不说,拿出福临的腰牌就递给保安,两个保安内心惶恐,来的是个什么人呢?居然有辅国皇子福临的腰牌! 保安仔细验过腰牌,腰牌是真的,不假,腰牌不假就不敢怠慢,两个保安赶紧向林月做个请进的手势,林月挺胸抬头就进了大门。 走进大门,迎面就是一堵雕刻着山水画的照壁,照壁将进府的路分成左右两边,左走右走都行。林月顺势从右边向宅院里走,想起刚才保安看她的那种惊异的眼神和诚惶诚恐的表情,林月一路走一路忍俊不禁。 今天林月到福临府邸,连蒋玉娘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就进来了。为什么要一个人进来逛,林月想的是,自己与福临的关系太复杂,救命恩人?情人?朋友?干爹儿子的娘....?无论怎么表述都不妥,林月索性不想那么多,自己作为一个散客游,进去看看而已,所以,林月就一个人进来了。 有福临的腰牌,她理直气壮,心无旁骛,心安理得,优哉游哉。 转过照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圆形水池,水池中种着莲藕,荷叶碧绿,清澈的池水看得见鱼儿在荷叶枝干间游来游去。水池中间用山石堆砌着一座假山,假山上有人工造景的小桥流水和古柏庙宇,还有一个镶堪在假山上醒目的牌匾,牌匾上是黄台吉为福临写的一个福字。 林月沿着水池边走边看,这座府邸建筑格局不仅庄重肃穆,明廊通脊,而且不失幽静典雅。建筑是皇家建筑,园林是皇家园林,园林水木清华,阆苑琼楼,曲径通幽,真是一个好地方。 林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感概颇多。三百年后,这里不复存在变成公园,人说历史的遗物总是物是人非,但现在看来,人固然已非,但物也难以保全,物也不会是以前的物了。 宅院里很幽静,时不时能听见小鸟在树枝上的叫声,时不时能看见有家仆或丫环的身影在屋宇间花园甬道上晃来晃去。但一个陌生的大活人在府里走动,很难不被人察觉,林月终于被人发现了。 第一个看见林月的丫环像发现一个外星人,一路小跑着向佟佳氏报告。 佟佳氏也感觉很惊异,福临的府邸不是对外开放的公园,安保历来都是很严格的,院里为什么会有陌生人?陌生人还是一个女人! 佟佳氏让丫环问问门卫是怎么一回事。 丫环又一路小跑来到大门口,保安说,那个女人有辅国皇子福临的腰牌,所以就让她进来了。 丫环再次小跑回到佟佳氏那里,气喘吁吁向佟佳氏报告。 佟佳氏一听,谁有这样大的名头?有福临的腰牌?忽地想起那个二状元娘子林月,林月是福临的救命恩人,不仅是救命恩人,潜意识里,她认为这个女人与福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林月的儿子杰璋认了福临为干爹,佟佳氏是杰璋的干娘,她与福临到过林月家,两人是相熟的。 佟佳氏笃定,只有林月有福临的腰牌。 佟佳氏叫丫环快去请那个陌生女人进来。 丫环又赶紧在园子里四下乱找,好不容易在一个回廊见到林月,林月正在仰头欣赏回廊上方雕刻的一幅渔翁图,丫环向林月施礼,说侧福晋佟佳氏请夫人进屋一叙。 林月突然感到失望,自己一个人悄悄来到郡王府,原本是希望自己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全身而退,不被人打扰才是最惬意的。没想到自己的行踪这么快就被人发现,现在侧福晋请她,她不能推托,更不能一走了之。 无奈,林月只好跟着丫环来到客厅。 第354章 游览福临府邸 佟佳氏已经在客厅等她,看见进来的人确实是林月,佟佳氏不知道是悲还是喜,林月现在已经成为她内心深处的一个阴影,她预感到自己的地位很容易被眼前这个女人替代,林月是她的假想敌还是真正的敌人,佟佳氏深感压力。 不过,今天她还是府邸的女主人之一,对林月自然是以礼相待。 两人相互施礼,分宾主坐下,丫环沏上茶来,林月闻着茶香,心情安稳舒畅了一些。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依偎在佟佳氏大腿边,两只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林月,林月忽然就很内疚,自己出来根本就没有做第二方案的准备,赤手空拳的没带任何礼物,林月自觉有些尴尬,对小女孩说,阿姨今天没给你带礼物,下次一定补上。 阿姨?佟佳氏没听懂阿姨是什么意思,但她猜测,可能是林月在自己女儿面前的自称,林月在她女儿面前应该怎么称呼,对林月来讲是个难题,对佟佳氏来说其实很简单,称呼姨即可。小女孩眉眼都在笑,很乖巧的样子,林月也友好的向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佟佳氏问,你一个人来的?林月点点头,说我只是想进来看看,就一个人来了。 林月观察一下客厅,客厅装饰很豪华,中间有个博物架做隔断,博物架上摆满了各种貌似珍贵的瓷器金器玉器珊瑚之类的宝贝。林月现在也有很多宝贝,但这些宝贝都是存放在库房里,没有哪一件是展示给人看的。 林月收回眼光,看着佟佳氏,她对这个时代贵族妇女日常的生活充满了好奇,问佟佳氏,你每天都做些什么事呢? 佟佳氏愣了一下,说我每天要做的事很多,做做女红呀,带带孩子呀,说到这里,佟佳氏不免轻轻叹口气,说府里住的人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让大家和和美美的住在一起,不吵架不打架就很不容易了。 林月又问,府里的人很多吗?我看府里很安静,还以为住的人不多呢。 佟佳氏说,我们府里所有人加起来有一百多人呢!林月不禁哦了一声,一个皇子府就有一百多人,亲王府和其他将军府的人估计会更多。 林月同情的看着佟佳氏,府里有一百多人,能够没有矛盾的相处确实很不容易,不然,前次怎么会为了香皂的事,孟古青和佟佳氏会打起来呢! 一个男人占有多个女人,还让这些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吵架打架是正常的,不吵不打你侬我侬才不正常,所以,这个时代要实行严厉的尊卑制度,让一部分人拥有骂人打人的权力,一部分人拥有被骂被打的义务,所以,平等是不可能的,包括性别。 林月又想起在仓西县曹家大院养的那群鸡,一只公鸡七只母鸡,公鸡养多了,公鸡会因为争夺母鸡打架,人其实与鸡是一样的,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男人之间不打架才怪,既然男人为了争夺女人要打架,女人也会为了争夺男人斗殴,民间家里的女人打架,称之为窝里斗,宫廷里的女人打架,叫宫斗。 林月如此天马行空般的想着,现在福临的府邸有七个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之类的女人,这个数量正好是养鸡的标配。林月眼前浮现出福临像只公鸡,身后跟着七只母鸡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现在与福临的关系是什么呢?林月再怎么愤世骇俗,她与福临做爱,其实也只是福临编制外的一个女人而已!但福临与她做爱,不是为了给他生孩子,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相互吸引?是因为物质利益的一致性? 说是相互吸引就算了,用林月前世的眼光评判男人,如福临这般生性二百五的男人,林月绝对不会被他吸引,至于物质利益,倒是一致的,林月要在这个世界赚钱,有准皇上为自己站台,那是非常惬意的,准皇上爱钱,为了钱为她站台,准皇上也乐意, 唉!想这样的事脑壳痛,不管怎么样,林月是不会做领导二奶三奶或大三小三的大娘,这是林月的底线,是林月绝不退让的底线! 佟佳氏与林月的想法完全相反,她今天能成为皇上儿子的侧福晋,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报,也是她佟图赖家族的荣耀,侧福晋只是位于福晋孟古青之下的名分,在福临的家里,佟佳氏也算拥有了两人之下其他人之上的地位,这种两人之下其他人之上的地位是值得她用生命去扞卫的,所以,自己的丈夫无论与多少女人睡觉,只要不动摇她在丈夫家的地位,她都认为正常。 林月看着佟佳氏,她知道佟佳氏的人生,以后佟佳氏会成为孝康章皇后,这么显赫的女人,现在却因林月的出现感到惴惴不安。 两个女人各自怀着水火不相容的心事,没有共同语言,没共同语言的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就很尴尬。 林月感应到佟佳氏因自己的存在对她产生的不安,就对佟佳氏说,侧福晋你不会有可担心的事,你的前途尊贵无比。 佟佳氏对林月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深感诧异,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你说我不会有担心的事,你说我的前途尊贵无比?可我的担心就在眼前,眼前的这个人如果存在,我哪来的前途,哪里还能尊贵无比? 佟佳氏看着林月苦笑一下,懒懒的说一句,借你吉言,但愿如此。 两人再没有其他什么可谈的,尴尬的气氛陷入冰点,林月赶紧告辞离开。 佟佳氏手里牵着女儿,亲自送林月出府。林月还有一部分地方没逛,她不想让佟佳氏相送,但又没有理由拒绝佟佳氏的好意,只好与佟佳氏一起向外走去。 林月与佟佳氏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经过一座平房,林月仿佛听见有人在痛苦呻吟,林月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突然被不远处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妇人,双手被绳子捆着吊在一根横梁上,周边并没有人看守,妇人脸上伤痕累累却不敢喊叫,咬牙忍痛,实在忍受不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两声呻吟声。 林月最不敢看这种受刑的场面,太血腥,太残忍。 林月急切的脱口而出,快把她放下来! 佟佳氏问身边的丫环,谁把她吊在那里的?丫环说,她是福晋孟古青屋里的奴仆,今天端汤出来的时候,跌了一跤,不仅汤全洒了,碗也摔碎了,福晋就叫人将她吊在了这里。 其实这样的场景,在福临府邸并不是个事,家仆丫环做了错事,说了错话,被打被吊属于家常便饭。 现在佟佳氏听林月叫放下来,她也不好违拗了林月的意思,就问丫环,福晋呢? 丫环说,福晋不在家,出去了。 佟佳氏对丫环说,把她放下来。丫环犹豫了一下,侧福晋敢放被福晋吊打的人吗? 佟佳氏就看看林月,说我会向福临禀报的。她知道林月与福临不寻常的关系,被吊打的人是林月叫放的,如果孟古青追究起来,佟佳氏就可以将福临搬出来。 丫环走到被吊的妇人旁边,动手为她解开绳子。仆妇站立不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佟佳氏见林月站着没动,就催促她走,说这些下人做事总是不用心,教训一下而已。 但林月的内心却非常难受,妇人满脸血迹,痛苦的呻吟声震撼着她的灵魂。林月知道,她一旦离开府邸,因为仆妇的呻吟声使客人看见了府邸不好示人的另外一面,这个仆妇很有可能会再次被吊起来打,那么,自己好心叫放她有可能会使她受到更大伤害, 唉!遇到这样的事,真的令林月非常不安,她决定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为别的,就为自己的良心安宁。 被吊打的人既然是奴仆,奴仆就是可以买卖的。 林月对佟佳氏说,你把她卖给我吧,我正缺一个做粗活的仆妇。 佟佳氏愣了一下,林月要买这个仆妇?为什么要买这个仆妇,她们认识吗?但这个仆妇是分在孟古青名下的,孟古青不在家,佟佳氏怎能作主? 林月明白佟佳氏的为难,说买你家一个仆妇而已,你如果为难,我找福临就行。 佟佳氏一听林月要找福临,不敢多想,只好笑笑说,夫人说哪里话,你想要就送给你,哪里需要你买呢! 林月也不客气,说麻烦你派人将她送到我家里。又补充一句,现在她是我的人了,请你善待她。 佟佳氏连连点头,说那是当然的,你放心好了,我马上派人送她走。林月这才对佟佳氏说了一声,谢过了! 林月和佟佳氏来到大门外,佟佳氏用府里的轿子送林月回了家。唉!原本出去遛个弯,没想到却摘了人家自留地的菜。 佟佳氏派了一个家仆,家仆推着鸡公车,将满身是伤的仆妇送到了林月家。 蒋玉娘将仆妇从鸡公车上扶下来,搀着她慢慢走进院里,仆妇见到林月就跪下磕头,林月将她扶起,说我这里是不兴磕头的。林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仆妇艰难的回话,奴婢本姓张,嫁到刘家后,别人都叫我刘张氏,被卖后,主子给我取的名字叫贱人。 林月皱眉,显然贱人不是孟古青给她取的名字,只是随口叱骂时对她的称呼。 林月见她说话很艰难,不再问话,让蒋玉娘在她屋里多铺了一张床,刘张氏就睡在了蒋玉娘屋里。林月下人住的房间都是比较宽敞的,在蒋玉娘屋里增加一张床并不拥挤。林月心细,请来郎中为刘张氏疗伤看病,还要求蒋玉娘对刘张氏多照料一些。 蒋玉娘也是受苦人,见刘张氏遍体鳞伤,自然很同情,答应着一定好好照料。蒋玉娘想着,林月真是好人呢,说出去逛逛,顺带又逛了一个人回来。 但林月不知道的是,她从福临府邸回来后,从此就与孟古青结下梁子。 孟古青知道自己的奴仆被佟佳氏送了人,就到佟佳氏屋里准备大闹一场,刚到佟佳氏屋里,佟佳氏却冷冷的告诉她,那仆妇是福临的救命恩人林月要去的,救命恩人要的东西,她能不给? 孟古青这才知道,福临的救命恩人名字叫林月。她没有见过林月,想必能救福临的人,一定是比福临更加壮实的男人。既然仆妇送给了福临的救命恩人,她就只好强压住怒气,自己不怕林月,但怕福临,万一自己的不满情绪被佟佳氏告了,惹恼了福临,福临借此把她休了就麻烦了。 孟古青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气,她已经知道了,林月在生产香皂肥皂,拉福临入股,福临没钱,就是那个名叫林月的救命恩人,撺掇福临向自己的老爹借钱,使老爹损失了二百两银子,这次趁自己不在家,又夺去了她的奴仆,孟古青就恨不得要将那个名叫林月的人千刀万剐!不要以为你是福临的救命恩人我就不敢对你怎样,你躲得过明枪,躲不过暗箭,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想想不解气,哪里还能等三年,她现在就想生吞活剥了那个名叫林月的家伙! 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小人报仇,一天到晚!只要能报仇,孟古青作小人还是当君子都在所不辞,她要报复林月的邪念,像烈火腾腾燃烧起来。 第355章 福临应该去打仗 福临一回家,就听佟佳氏说林月到过府邸了,他二话不说,转头就骑着他的大白向林月家赶去。 佟佳氏看着福临匆匆离去的背影,忧虑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林月不是说我没有担心的事吗?不是说我的前途尊贵无比吗?福临这种迫不及待的表现,我不担心吗?我尊贵无比的前途还有吗? 林月回家不久,就见福临匆匆忙忙从院门外进来,林月向福临笑笑,自己到福临府邸去逛的事,福临肯定知道了,福临看见林月,神情显得有些吃惊,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想到我府上去?林月说,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福临走进客厅坐下来,说以后你想去,一定要先告诉我,我来接你。 林月撇撇嘴,调皮的向福临行了一个半蹲礼,谢主隆恩,小女不敢要皇上来接! 福临一听,紧张得一把捂住林月的嘴,你不要乱说!小心墙外有耳! 福临的手掌很大也很厚实,厚实的大手突然捂在林月的口鼻上,差点令林月背过气去。 林月生气的一把将福临的大手推开,使劲喘了几下才缓过气来。福临紧张的看看四周,四周无人,只有大黄跟着他进了客厅。 福临正色,你不要口无遮拦,我四哥叶布苏的捷报已经到了父皇那里,阿济格和叶布苏在朝鲜打了胜仗,朝鲜向大清国开放口岸并承诺每年缴纳岁币,大清国和朝鲜盟誓,两国已经成为兄弟之国,我父皇看了捷报后大喜过望,今天早朝时说了好几个干父之蛊的话。 林月喘息尚停,好奇的问,干父之蛊?什么意思? 福临说,干父之蛊就是儿子能继承父皇遗志,有能力完成父皇未竟之业的意思,父皇都说叶布苏干父之蛊了,你还要打胡乱说! 林月不再生气,调皮的看着福临因紧张而紧张的表情,突然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连续剧,连续剧片尾的题目就叫“世事难料”,特别是那句“世事难料,世事难料,江湖上的人啊,谁会唱金銮殿的官谣”?林月不禁感概,就摇头晃脑将这句歌词唱了出来。 福临听着从林月嘴里发出怪异的唱腔,张大嘴巴看着林月发愣,她在唱歌还是在发神经? 林月唱完,对福临说,我是江湖上的人,所以不会唱金銮殿的官谣,只有你们金銮殿的人,明明是飘零的命,却因艳阳高照,能将秋色化作娇好。 福临听不懂,仍然惊异的看着林月。林月问福临,你忘了我以前对你说过的,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福临这次听懂了,突然想起他和林月在香格里拉酒店时的对话,林月对福临说,我要帮助你登上皇位! 福临想起这话就突然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林月,林月在香格里拉酒店说这话的时候,豪格还是好好的,原本以为豪格登上皇位是铁板钉钉的事,后来豪格却猝死了! 现在最有希望的是四哥叶布苏,叶布苏屡立战功,能文能武,是父皇赞誉的中流砥柱,干父之蛊,叶布苏继承皇位也是众望所归,铁板钉钉的事,难道铁板钉钉的事又会有变故? 这样的疑问一冒头,福临脸色顿时就变了,难道四哥也会死吗?他感到自己的头皮发麻,福临对自己的假想惊愕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月却很坦然,既然世事难料,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的每一天,且行且珍惜,不给自己留遗憾而已。 林月看透人生,所以坦然,但福临懵懂,内心依然很是不安。 林月只好将在香格里拉酒店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最终结果并没有你的错,你既没有抢班夺权,又没有杀父弑兄,只是顺应自然而已。 但福临依然感到惊愕,以前他不敢将林月这话放在心上,只认为那是林月因为与自己交好,为自己的利益说话而已。现在稍微冷静一下,发觉林月说的话已经有了一些暗示过的标记,难道自己真的会继承皇位?福临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深感不安,不可能!怎么都不可能!叶布苏比自己各方面都优秀,叶布苏不继承皇位天理难容! 看着福临半天没有醒过神来。林月戏谑地摸摸福临的脸,说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但是你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就容易被人诟病,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带兵打仗,有了军功你就完美了。 福临一听林月要他带兵打仗,就吓得连连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打过仗,我不去打仗! 黄台吉手下的武将多得很,个个能征善战,哪里需要福临这种愣头青二百五上战场! 虽然福临知道,一个靠武力征服世界的时代,谁的拳头硬才是继承皇位最重要的条件,不敢想象,一个没有任何战功的人当了皇帝会是个什么样子,谁来保卫祖国谁来保卫她?除非像明朝皇帝朱厚照那样,父母的独生子女,别无选择,但福临不是独生子女,他的兄弟众多,而且每个兄弟都做着皇帝梦,虽然兄弟们各有各的硬伤,但福临的硬伤比任何兄弟的硬伤都多,没有儿子,没有战功,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再加上性格一根筋,经常犯二百五的毛病,这些硬伤,对于皇上的候选人来说,是硬得像铁板一样的伤。 虽然福临近年的表现令人惊异,但这些硬伤却仍然存在,福临在比他优秀的兄弟们面前,只能自惭形秽。 林月看着福临说,谁生下来就会带兵打仗?你虽然没有打过仗,但别人打过仗的呀! 福临眨眨眼睛,别人打过仗关自己什么事? 林月说,你如果有机会出征,就一定要跟着阿济格,只要你听从阿济格的指挥,有他带着你打仗,就能保你周全。 福临很懵逼,阿济格刚从朝鲜回来,他怎么又会出征?要知道,阿济格现在已经是近六十岁的老人,六十岁在林月前世不算高寿,但在这个人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的时代,六十岁已经算是高龄的人了,黄台吉为什么会让一个高龄的武将多次出征打仗?福临很懵逼。 林月笑着继续说,只要你听阿济格的话,不要干预他的军事行动,军功章就有你的一半。 福临跟着阿济格打仗,这个主意不错,但大清国的江山如此稳固,外藩哪敢对大清国轻易动手?外藩不动手,大清国难道要像抢苏禄国红薯那样,找个由头让福临去打仗? 福临讷讷的说,我没有机会带兵打仗! 林月鼓励他,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去打仗! 福临感觉今天林月的情绪与以往不一样,就疑惑的问,你不是喜欢和平不喜欢打仗吗?怎么现在那么希望我去打仗? 林月愣了一下,是呀!她以前确实说过,自己喜欢和平不喜欢打仗,但说过不久,自己就因红薯推广为福临出馊主意,使苏禄国的人民为了保卫国宝遭受了战争的威胁,现在又鼓励福临去打仗,这确实是言行不一致的表现哈。林月就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不好意思,但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林月不理会福临的疑惑,你不仅要创造机会上战场,上了战场后你还要多杀敌,特别要活捉毛文龙! 福临一听,更是不解和惊异,我没有打过仗,更没有杀过人,我还没动手,估计敌人就把我杀死了!我怎么多杀敌? 林月说,战场上杀敌的机会很多,不一定非得在战场上杀呀! 福临更加想不通,打仗不在战场上杀敌还能在哪里杀?还有,你要我活捉毛文龙?毛文龙是个什么鬼?为什么要活捉他?福临对林月的跳跃式思维和没头没脑的话深感疑惑。 林月假装诧异,你不知道毛文龙是个什么鬼?福临摇摇头,没听说过。 林月说,那你以后就会知道毛文龙是谁,你不活捉他,别人就会活捉他,你不能让别人抢了你的功绩,活捉毛文龙非你莫属! 福临在林月这里经受过很多次莫名其妙的事情,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次与以往不一样,这次是林月鼓励他带兵打仗,还要多杀敌,还要活捉毛文龙!上战场与种红薯可不一样,那是要把命拼上的危险,林月要将我置于危险之中? 福临就瞪大眼睛,显然有些恼怒。林月却不恼,你知道吗?一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但无限的潜能需要主动去发挥,只有环境突变,潜能才能用不同方式被激发出来。你没上过战场,那是因为你上战场的潜能没有得到发挥,你如果上了战场,你才知道自己的神勇之力到底有多厉害! 福临疑惑的眨眨眼,像我这样的人也有神勇之力? 林月笑笑,那是当然的,至于你的神勇之力到底有多神勇,那是你发挥潜能的边界。 林月之前已经查过资料了,阿济格很快会带兵第二次攻打朝鲜,阿济格会获得全胜。所以林月要福临跟着阿济格,只要福临不犯二百五毛病,不出现节外生枝,历史事件就不会改写。 林月见福临仍然很懵逼的样子,她也懒得再做更多解释,握紧拳头在他眼前晃晃,像呼口号般的铿锵有力,你的边界你掌握!“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英雄本无主,活捉毛文龙”。 呼完口号,林月举起巴掌,福临是见过林月与杰璋击掌的,鬼使神差也伸开巴掌,林月趁势在福临的巴掌上一击,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击打在一只厚实的巴掌上,只听啪的一声响,林月满脸喜悦,大叫一声,加油!耶! 福临看着活力四射的林月,整个人都懵逼了,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刚才林月呼的口号,“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英雄本无主,活捉毛文龙”! 为什么要跟着阿济格去打仗?为什么要活捉毛文龙?为什么我不能干预阿济格的军事行动....?福临不清楚,不过,这几句口号听起来却非常励志,福临像喝了一杯烈酒,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 权力欲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之一,因为每个人都很清楚权力可以主宰他人的生死和命运,可以获得无穷财富和至高名望,所以,为了得到权力,易牙可以杀子,吴起可以杀妻,杨广可以弑兄...,但凡有一丝可以获取权力的希望,绝大多数人可以泯灭良心,化为四凶似的灾殃! 福临内心深处,也住着潘多拉魔盒里的魔鬼,那魔鬼被福临的励志口号一激灵,就无时无刻要冲出来。 福临凝视着林月,窗外一缕阳光照射进客厅,金色的阳光辉映在林月身上,林月像一尊镀金的女神,调皮而自信。 福临情不自禁,一把将林月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温热的嘴唇在林月的脸上鼻尖上额头上落下,沉重的喘息像一股股热浪在林月耳边响起。 福临喘着气对林月说,我如果继承了皇位,第一件事就是要娶你做我的皇后! 林月心里一惊,但嘴唇被福临死死吻住,她只能下意识推开福临的嘴,说谁稀罕做你的皇后! 福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将林月按倒在床上,一边粗暴扯开林月的衣裙,一边气喘如牛,咬牙说道,由不得你! 第356章 林月为孤独流泪 黄台吉对推广红薯种植有功人员进行了隆重的颁奖典礼,这次福临得了头功,刘家村送给福临的万民伞,被黄台吉立在乾清宫大门外,所有大臣每天早朝时进进出出都看得见,大家对福临得到万民伞不仅羡慕,而且都对他亲力亲为的行为点赞。福临种植红薯第一功,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黄台吉这次的赏赐,打破了以往主要靠以战功为主的惯例,福临从四品辅国皇子晋升为从三品监国皇子,监国皇子虽然是从三品,但在皇子中,福临却达到与叶布书一样的品级,除此而外,福临还得到一些金银珠宝赏赐。 姜祖飞也是得到重赏的人之一,他为红薯种植写书,指导人们种植红薯的方法技术,也成为推广种植红薯的主要有功官员。黄台吉已经让姜祖飞任了礼部尚书,这种赏赐,对姜祖飞来说算是一步登天,所以,其他赏赐就无需再谈。 不久后,黄台吉将福临的万民伞收藏进建福官,清末建福官失火,万民伞也与其他珠宝文物一并化为灰烬。 红薯种植在清初就开始大面积种植,人们的温饱得到缓解。 福临晋升为监国皇子,又当了林月儿子的干爹,双喜临门,他的内心自然非常高兴和激动。 激动之余,最想见的人仍然是林月。 福临将父皇赏赐的东西挑选了一些给林月送来,但今天林月不在家,与往常一样,林月带着蒋玉娘和账房先生陶学奎出去了,米康氏带着杰璋在私塾读书去了,蔡宝志和李赐克在侧院忙碌,迎接福临的,只有大黄,大黄摇着尾巴,嘴里兴奋得呜呜叫,在福临和鲁才面前拼命转圈。 福临摸摸它的狗头,径直来到客厅,叫鲁才把带来的赏赐品放在案几上,向鲁才做个退出的手势,鲁才悄悄退了出去。 福临环顾一下屋子,在他的心目中,这里已经是他第二个家了。自己的府邸现在成了监国皇子府,规格提高了,每月例钱也增加了,家里妻妾成群,家仆丫环成群,女儿成群,监国皇子府很热闹,也很豪华,但再热闹,再豪华,也不可能有林月这里的温馨,静谧和安宁,还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这气场使福临每次来到林月家,再烦恼的事,再受伤的心,都能在这里休养生息。 福临看着静谧的屋子,走进卧室,这里是福临与林月缠绵床第的地方,床上的被褥还散发着林月身体里独有的香气,福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慢慢翻看着抽屉里的东西。 在别人家里随意翻看东西是不礼貌的行为,但福临不认为自己没有礼貌,再说,这个家也不是别人的家,是自己的家,自家的东西为什么不可以看?但抽屉里的东西没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林月的日常用品。 关上抽屉,福临又打开柜子的一扇门,柜子里也有一格一格的抽屉。打开其中一格,见抽屉里放着一大叠写过字的毛边纸,福临将这些纸拿出来,只见纸上写着很多字,奇怪的是,字的笔划都比现在的字简省很多,比如山水不才厂之类的字,还有爸爸,妈妈,蒋凌菲,计算机之类的词组,这些字福临几乎都不认识,不认识字当然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除了这些福临不认识的字,林月还画了一些画,比如一张纸上画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物体上竖立着两根线,比如一张纸上画着一个正方形物体,物体上方有一个像高帽子式的东西,再比如,一张纸上画着一个圆形的,像朵向日葵般的东西,这些画,画的是什么东西?福临一样都不认识。 林月写这些稀奇古怪的字,画这些稀奇古怪的画是什么意思?福临将这些字画都拿到客厅,放在桌子上,坐下来一张一张慢慢看,慢慢研究,研究了半天,没有一张纸上写的画的内容是他看得懂的。 林月回来了,一眼就看见鲁才和大黄站在花园的花圃边,鲁才见到林月,向林月拱拱手。 林月大踏步走进客厅,见福临坐在桌子边,眼里看着桌子上散乱的字画发呆,林月愣了愣,尔后微笑着坐在福临对面。 福临抬头看着林月,疑惑的问她,这些都是你写的?你画的? 林月点点头说,是呀!福临随手拿起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字和几个词组,又问,你写的这是些什么字? 林月走到福临身边,用手指着“别”字,说这字读别,福临想想,拿过一支笔来,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了个“别”字,问林月,是这个字吗?林月笑笑,说对呀。 说完,林月又指着“宝”字,说这个字读宝,福临在纸上又写了一个“宝”字,林月再次点点头,说对的。 福临皱着眉头问,你写的字怎么和我们的字不一样呢? 林月说,你看你写的这两个字,好多笔划,好难写,我写的字是简化了的字,笔划比你写的简单多了。 福临仍然很迷惑,这些字是你简化的吗?这些简化了的字有人认识吗? 林月舔舔嘴唇,原本想告诉福临,这些字不是她简化的,是中国文字发展上千年变化的结果。 中国的字属于像形字,在古代,一个繁体字其实就像是一幅图画,后来为了使用和记忆方便,汉字不断由繁变简,不断弃旧迎新,才有了林月前世的简化字。 但林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这些话福临懂吗? 福临拿起另外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像蜻蜓一样的东西,福临问,这是什么? 林月笑笑,说这是飞机。 福临一头雾水,什么叫飞机?飞机是一种大鸟吗? 林月看看窗外,说不是大鸟,是像马车一样,人坐在里面可以在天上飞的一种交通工具。 福临心里就对林月的这种说法有些不满,世界上哪有能在天上飞的马车呢?这不是拿我开涮吗? 福临只好压住自己的不满情绪,又拿起另外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长方形物体里面还有几个小人。福临问,这是什么? 林月看看,笑着说,这是计算机,计算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电视剧。 福临的眉头皱得更紧,问什么叫计算机?什么叫电视剧? 林月感到有些头痛,要讲清楚什么叫计算机电视剧,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林月只好说,我说了你也不懂。 福临一听就莫名恼怒起来,太伤自尊了!你说什么?你说我不懂!我堂堂监国皇子,有什么不懂的,你这是在讥讽我还是在挖苦我呢? 林月见福临恼了,心里很是不屑,恼什么恼?你是监国皇子你就应该懂?以后你当了皇帝,世上的事全知全能,无所不能,所向披靡?说你不懂难道说错了? 林月戏谑说,那我先给你讲讲什么叫计算机吧,计算机俗称电脑,是以后几百年才会出现的东西,计算机可以进行海量数值计算,又可以进行逻辑计算,还具有存储记忆功能,就拿最简单的数据编码来说,计算机编码规则,能够被用于传输语法的规范,一单个对象可能有几个等价的编码....。 林月前世是计算机硕士,对计算机的概念自然了如指掌,所以话里话外就夹杂着很多计算机专业术语,林月还没说完,福临就真的恼了,你故意说些外星人的鸟语嘲讽我? 福临恼怒的样子十分可怕,黑着脸,凶神恶煞般的眼神,那眼神能飞出无数把锋利的刀子! 林月默默看着福临发怒的样子,突然悲从中来,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一心想回到前世,但回不去又死不了,无可奈何留在这个世界。这几年,自己嫁人生孩子休夫,虽然未来的皇上做了自己的情人,但这纯属偶然之举,并不是她有意为之。她为这个时代的人做了很多好事,当然也坑了不少人。林月与这个时代的人三观不一样,甚至很多是相悖的,她至今没有一个真正懂她的人,真正与她交心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月的孤独感,无助感如影随形,为此,她时常感到沉重和不安。 平日无事的时候,写写前世的那些简体字,画一些前世的手机电视机电脑飞机之类的东西,既是怀旧,也是对前世生活的留念和不舍,今天福临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她看见了前世的字,看见了前世高科技发展的产物,使她分外伤感。 林月不怕福临恼怒变脸,她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爸爸妈妈,不禁热泪漱漱而下,忍不住抽泣起来。 福临没有见过林月因悲伤而哭泣的样子,前次林月在陵城坐牢,他见到林月的时候,林月都没哭,还理直气壮与县令谈出狱条件,只是回到客栈后,林月才抱着福临,一边用小拳拳捶打着福临的胸口,一边撒娇的哭,嗔怪为什么不早点搭救她。 但现在林月居然哭起来,林月为什么要哭?福临不仅懵逼,还因为自己的恼怒,对眼前发生的事猝不及防。因为在福临的府邸里,所有人只要看见他发怒,都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的,说请夫君息怒请主子息怒之类的话,但林月不仅不跪,也不乞求他息怒,而是顾自哭泣。 福临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既然不知所措起来,他是应该一拍桌子,呵斥林月不向自己下跪违反女德的行为呢?还是应该站起身来扭头就走呢? 福临不是暖男,是个钢铁直男,在他的人生词典里,就没有对别人道歉讨好之类的词组,更没有道歉讨好别人的人生经历,但钢铁直男怕什么?他最怕心爱女人的眼泪。 注意哈,不是怕所有女人的眼泪,而是怕心爱女人的眼泪,现在的福临,原本恼怒的情绪,见林月哭了,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在流泪的林月面前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起来。 其实福临不懂,林月在他面前哭泣,是在寻求他的安慰,因为当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哭泣的时候,就是这个女人将自己最脆弱无助的一面表现给了那个男人,说明那个男人值得自己在他面前哭泣,不然,女人遭遇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在男人面前有如此表现。 现在不管林月哭泣的原因是什么,福临都感到非常茫然,他没有哄过女人,看着林月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淌,福临就慌得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出于男人护卫女人的本能吧,福临站起身来,无声的将林月揽进怀里,林月没有挣脱,将头紧紧贴在福临厚实的胸前,聆听着福临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噗通噗通,这声音像镇定剂,使林月很快停止了哭泣,福临的胸膛就是护卫林月坚实的壁垒,林月依偎在福临胸前,一言不发。 福临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把抱起林月走进卧室,将林月和衣放在床上,自己则躺在林月身边,全身心的抱紧她,一言不发紧紧抱着她。 第357章 黄台吉决定第二次打朝鲜 刘奕杰以最快的速度对陈世元和福建巡抚金学曾作案的事调查清楚了,其实只是调查清楚了陈世元并没有剽窃,因为他没有剽窃的条件和证据,陈世元写书是真的在写。 刘奕杰查看了陈世元写书的草稿,草稿纸装在一个背篓里,满满一背篓写废的纸张,陈世元呈送给皇上的,确实是他亲笔写成的书稿,而福建巡抚金学曾推荐这本书,也没有其他意图,都是一心为朝廷一心为大清国的一番好意。 福建推广红薯种植在先,皇上推广红薯种植在后,陈世元的曾祖父在吕宋偷红薯回来是福建人都知道的秘密,所有的疑问,都归结在这两本书为什么会高度一致的问题上。 陈世元和金学曾得知刘奕杰调查写书的事,既惊异又惶恐,看了姜祖飞写的《红薯传习录》,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天底下居然有如此怪异的事?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以。 刘奕杰是个心地正直的人,从来不愿意冤枉一个好人,调查结果,无论从什么角度讲,都不能将陈世元和金学曾定罪,三个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 难道真的是林月的问题?林月有特异功能?她有千里眼,看得见陈世元写的书? 刘奕杰心里一激灵,林月在生死关头多次帮助他脱险立功,刘奕杰是将林月当做自己祖宗显灵的存在,怎么能质疑自己的祖宗?刘奕杰赶紧控制住自己不孝的思绪。 刘奕杰回到京城,向皇上上了折子,汇报了陈世元写书作弊案的调查情况。 黄台吉案几上的折子和急报之类的文书堆积如山,他正被另外一份急报烦恼不已。 那是阿济格加急报来的,四皇子叶布书在班师回国离开朝鲜时,行军到皮岛附近,遭遇毛文龙部队的埋伏,四皇子叶布书被毛文龙暗箭射伤,毛文龙借助海上优势逃匿,阿济格表示愿为没有保护好皇子甘愿受罚。 这份急报没说叶布书身受箭伤的详细情况,将士打仗受伤,甚至死亡,是难以避免的事,但皇上对四皇子的伤却深感不安,为什么不安?黄台吉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心里就非常烦躁。现在见到刘奕杰的折子,他只是浏览了一遍,再也无心去推敲陈世元金学曾和金之俊写书请功的作案动机,再说,推广红薯种植已经告一段落,对有功人员,该赏的赏了,该升的升了,再去炒冷饭真的很香吗? 黄台吉在刘奕杰的奏折上签了三个字,知道了。 自此,福建陈世元《金薯传习录》的案子就不了了之。金之俊也解除了禁足处罚,继续当他的兵部侍郎。 不久,阿济格率领军队回到京城,按照惯例,打了胜仗的军队回京时,为了宣扬朝廷的功绩,京城的地方官是要组织百姓夹道欢迎的,但这次在朝鲜打了胜仗的军队回京,却故意选择了晚上。 半夜时分,人们只听见杂乱的马蹄声在京城上空嘚嘚响,只知道有大部队从京城街道上走过,没灯,看不清军队情况,只知道军队是自己人,但为什么会在月黑人静的晚上进城?莫不是在哪里打了败仗没脸见父老乡亲?人们不免产生很多猜测。 黄台吉天没亮就起床了,他知道四皇子已经回京,让李公公告诉四皇子,四皇子不必来面见父皇,今天一早,他第一时间亲自去看四皇子的伤势。 刚吃过早饭,黄台吉正待钻进轿子到叶布书府邸去,突然一只乌鸦从他头顶上空飞过,呱呱叫两声,飞落到不远处的屋顶上停下。人说乌鸦当头过,无灾也有祸,黄台吉心里咯噔一声,默然钻进轿子走了。 叶布苏府邸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迎候黄台吉,跟随叶布苏出征的几个将军也全都到了,昨天晚上进城后,他们一夜没睡,今天天不亮就赶到叶布苏府邸迎候皇上,现在皇上来了,几个将军跪在大门外眼泪横流。 阿济格跪地向黄台吉禀报,毛文龙的暗箭射进了叶布苏的右眼,箭上涂抹有毒,叶布苏的右眼眶完全成了一个黑洞,眼眶周围的皮肤也溃烂形成很多很大的疤痕,叶布苏不仅成为独眼龙,面部还被严重毁容。 黄台吉黑着脸听着阿济格的禀报,内心痛得像有千万把刀子在割。 黄台吉没再问话,直接进府来到四皇子卧室。 叶布苏艰难的从床上坐起身来,黄台吉急步上前扶住他,只见叶布苏的右眼和头部面部缠着厚厚的绷带,只露出左眼左耳的部分,绷带上浸润出鲜红的血迹,边缘还能看见淤青红肿的皮肤。 黄台吉没说话,一把抱住四皇子,老泪情不自禁流下来。 自从豪格死后,黄台吉就已经打定主意,待四皇子出征回来,他要立四皇子为太子,四皇子能文能武,屡立战功,堪当太子重任。没想到,四皇子出征朝鲜却受了伤。 其实受伤的问题并不会影响四皇子任太子,问题是,四皇子的伤是伤在面部,在中国几千年发展历史上,没有一个皇子是带着伤残的身躯或丑陋的样貌继承皇位的。至于当了皇上以后残疾了,变丑了,另当别论。 黄台吉痛心疾首,叶布书更是心如死灰,他也清楚自己继承皇位的破灭,心痛比身体的疼痛更甚,见到父皇,四皇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跟随父皇出征打仗多年,无论胜败无论身负多重的伤痛,他都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但今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被毁了容貌,四皇子绝望的哭声就像狼嚎,那么凄厉,那么悲凉。 黄台吉抱着四皇子的身子浑身颤抖,老脸扭曲,老泪横流,屋里所有人都痛哭失声,一片哀嚎。 福临也跟着父皇到了四皇子府邸,见到四皇子受伤的惨状,看着父皇与四皇子抱头痛哭的场景,他与四皇子的家人和出征的将军们都匍匐在地痛哭。 哭着哭着,福临突然想起不久前自己与林月的对话,福临突然感到背脊发凉,头皮发麻,原本继承皇位众望所归铁板钉钉的四皇子,现在因为毁容,丧失了继承皇位的条件!不言而喻,自己不用抢班夺权,不用杀父弑兄,就会成为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而且,福临也知道了毛文龙的名字,叶布苏是被那个名叫毛文龙的人暗箭所伤!这样诡异的事林月怎么知道?这样的结果怎么不令福临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福临收住眼泪,跪在地上,茫然的盯着眼前地毯上鲜艳的玫瑰图案发愣。 在乾清宫,阿济格大将军向黄台吉汇报了四皇子受伤的情况。 这次出征朝鲜,除了因为天灾泥石流阻断后勤给养,差点出现让军队断粮草的危险而外,阿济格的部队并没有再发生意外,一路披荆斩棘打下朝鲜,迫使朝鲜与大清国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没想到,在班师回国路经皮岛时,却中了毛文龙的埋伏,致使清军多人死伤,混战乱箭中,四皇子的右眼眶被箭射中,当即眼球破裂,血流不止,虽然军医拿出最好的药为叶布苏疗伤,但因为眼球已经破裂,且箭头有毒,导致四皇子的伤口急剧感染,半边脸溃烂得惨不忍睹,严重毁容已经无法避免。 叶布书出征朝鲜时,品级与福临一样,是从三品镇国将军,受伤毁容后,黄台吉为了安抚他,将他晋升为辅国公,从此叶布书再也没有在实录中被记载,就连他出征朝鲜被毁容的事都没出现在实录里。 随着叶布书受伤毁容,他终日足不出户不愿见人,人生也算终结了。 黄台吉痛失健康优秀的儿子,悲痛心情无以言表,就是将毛文龙千刀万剐了也不解恨,黄台吉咬牙切齿,向大臣们咆哮,毛文龙!朕要生吞活剥了你,千刀万剐了你,不抓住你,朕就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群臣见黄台吉震怒,全都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随军的三个军医跪在地上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黄台吉虽然也是南征北战驰骋沙场打天下的人,深知战场上的事不是个人能够左右的,但为了给儿子的伤残一个说法,也为了给自己泄愤,他依然只问结果不问过程。黄台吉怒目圆瞪,向跪在地上的三个军医挥挥手,喝令一声,斩了! 三个军医顿时大喊冤枉,几个兵士一拥上前,抓住他们的手臂就拖了出去。 军医们冤枉,实在是冤枉!叶布苏遭遇如此剧毒的感染,哪里是凭军医们的医术和现在的治疗条件就能回天?一般情况,军士们遭遇再多人的剧毒感染都不会追究军医的责任,战场的残酷,黄台吉身经百战哪里不知道,但这次被剧毒感染的人是皇子,而且是他决定即将任命为太子的皇子,绝望让他失去了理智,不杀军医,朕心头的苦痛无法消解。 军医不是战场的守护神吗?守护神守护不了神的儿子,还要守护神有何用? 几个军医被拖了出去,乾清宫里死一般寂静。 只见阿济格腾地站起身来,面向黄台吉拱手,启禀皇上,卑职请求皇上恩准再次出征朝鲜,叶布苏是在卑职军队中出的问题,卑职原本应该为叶布苏报仇,朝鲜收留明朝叛将毛文龙,纵容他与我大清国为敌,卑职誓必活捉毛文龙以解心头之恨。 阿济格请战慷概激昂,武将们纷纷站起身来,向皇上请战,乾清宫里一时喊杀声响彻云霄。 兵部尚书陈夏启奏,说朝鲜很多大臣对与大清国签订不平等条约深感义愤,他们联名向朝鲜国王李倧上书,要求撕毁协议,与清军决一死战。朝鲜国王李倧同意撕毁协议,但又怕我们重新打上门去,现在他已经携家眷逃往皮岛。具兵部密探禀报,朝鲜已经开始对国民增加赋税,增加军费,储备粮草,强化炮兵,扩军备战。 陈夏一席话,无疑火上浇油,文官武将全都气的嗷嗷叫。 黄台吉一听,对朝鲜的背信弃义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我大清国为了打你,朕的皇子都残了,你躲哪儿不躲,偏要躲到皮岛,皮岛是毛文龙藏身的地方,是朕决心要灭的地方,你躲到皮岛去,朕要你与皮岛同归于尽! 黄台吉将大手在御桌上重重一拍,对阿济格说,朕批准你的请求,命你再次讨伐朝鲜,朕要提醒那个不知好歹的李倧,道路千万条,行车不规范,只能自灭亡! 说完,做了一个有力的挥刀手势,怒喝一声,盘他! 众大臣群情激愤,纷纷举起拳头高呼口号,盘他!盘他!盘他! 第358章 福临请战成功 福临内心愤怒的火也在炽烈燃烧,大哥豪格死了,四哥叶布苏残了,兄弟十指连心呀!失去哪一根都会很痛很痛,痛彻心扉。 现在福临也与大臣们一起,举起拳头高呼口号。 呼着呼着,福临突然想起林月说的话,你现在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份军功。你要跟着阿济格去打仗,阿济格会保你周全的话来,这不是我出征打仗绝好的机会吗? 福临突然亢奋起来,跨前一步,大声向父皇请战,儿臣愿意随阿济格大将军出征朝鲜,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英雄本无主,活捉毛文龙! 福临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福临,大家全都愣住了,监国皇子请战?连黄台吉都从愤怒中醒过神来,愕然的看着福临。 不仅仅是因为福临的请战令大家非常意外,还因为福临喊出的口号如此豪迈,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英雄本无主,活捉毛文龙!太震撼了!这决心,这豪情?无与伦比。 决心归决心,豪情归豪情,打仗不是凭决心凭豪情就可以去打的,福临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仅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就能活捉毛文龙? 黄台吉愣了愣,你请战? 福临语气铿锵有力,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四哥为大清国屡立战功,今又被毛文龙所害,我身为兄弟,理应为兄长复仇,再说,我虽然没有打过仗,但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英雄本无主,我为何不到战场上去历练历练!为何不替父皇分忧,不为父皇分忧就是儿臣的不忠不孝,儿臣恳请父皇应允! 福临一番话。不仅意志坚定而且有情有义,黄台吉和大臣们愕然,什么时候生性二百五的福临这么会说话的? 虽然黄台吉和所有的大臣都被福临的忠心和孝心感动,但黄台吉仍然皱眉,你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朕怎么应允? 福临说,虽然儿臣没有打过仗,但是如果没有第一次,哪来的第二次第三次呢?儿臣跟着阿济格大将军,向大将军学习,我保证不干预大将军的一切军事行动,有阿济格大将军,我们就能打胜仗,就能活捉毛文龙! 众大臣又是一愣,福临什么时候与阿济格的关系好到这样的程度?在他们的眼里,福临一根筋,而且经常犯二百五的毛病,很少能将人看在眼里,现在居然当着皇上和大臣们的面,放下身段,表示要向阿济格学习,听从阿济格指挥,还信誓旦旦,跟着阿济格就能打胜仗,就能活捉毛文龙? 连黄台吉都对福临的态度深感诧异。 黄台吉见阿济格的表情,也知道他与福临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因为阿济格对福临也是满脸的惊异,太意外! 黄台吉问福临,你为什么要跟着阿济格出征?福临说,阿济格能打胜仗!黄台吉说,打仗的结果是无法预料的,你凭什么笃定阿济格能打胜仗? 福临皱眉想了想,他不能说是因为林月说阿济格能打胜仗的话呀!福临只好将阿济格大大赞颂一番,阿济格打仗有勇有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速战速决,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好了好了,黄台吉向福临摆摆手,制止他没完没了的赞颂。尔后看向阿济格。 阿济格对这样的变故也是一脸懵逼,原本以为自己再次带兵打朝鲜是轻装上阵,朝鲜是他打顺了手的,李倧只要一听是他带兵再次攻打,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但现在突然跑出来一个小祖宗要跟着他去打朝鲜,他就感到头痛得要炸裂开来。 第一次打朝鲜,使辅国将军四皇子叶布苏成为伤残人士,黄台吉看在他是老将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感情上,没有怪罪阿济格,但第二次打朝鲜,如果要带着监国皇子出征,这就不是单纯的带兵打仗,还带着一个学习打仗的徒弟,这可不是我能随意拿捏的徒弟,这是监国皇子!万一....,万一....! 阿济格紧张得脸都白了,赶紧向黄台吉拱手,还没开口说话,福临就抢先对阿济格说,请大将军放心,福临绝不给你添乱,一定虚心向大将军学习,听从大将军指挥。 阿济格僵住了,福临都已经将自己的身段低到了尘埃,我还能怎么样? 黄台吉想想,心里很是欣慰,自己的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在靠武力攻城掠地夺取政权的时代,皇子打仗立战功天经地义,但福临出生在打下江山以后,没有打仗机会,所以不会打仗,但皇子不会打仗不是理由,不会打仗是硬伤,对朝廷对皇家都没有好处,所以,让福临经受打仗的历练确实非常重要。 至于其他的?黄台吉没有更多思考,让福临经历一次打仗,就当经历一次打仗实习,有何不可? 黄台吉对阿济格说,这事先不忙定,散朝后你留下来我们再商量。 阿济格赶紧点头,卑职悉听皇上吩咐。 散朝后,黄台吉与阿济格单独谈了话,将福临跟随他出征的事定了下来,除了要求阿济格好好保护福临外,还表示,万一福临真的有个什么意外,绝不追究阿济格的责任。 阿济格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但只能听从皇上的旨意,表示一定尽自己最大努力,确保福临的安全。 随即,黄台吉下令,命阿济格为第二次征讨朝鲜的大将军,福临和岳托为副将军。 阿济格第一次打朝鲜的时候,只有叶布苏是副将军,但第二次打朝鲜,却多了一个岳托。 任命岳托为副将军是阿济格的要求,阿济格考虑到福临虽然是副将军,但这个副将军是没有打过仗的人,战场上的副将如果太弱,他这个大将军没有得力助手,到时就会成为孤家寡人,孤掌难鸣,所以,阿济格就提出让岳托担任副将军。 岳托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阿济格对他打仗的能力是信任的,对阿济格的请求,黄台吉自然应允,所以,阿济格第二次打朝鲜,部队指挥官就是一正两副的格局。 不久,皇上颁发诏书,对第一次攻打朝鲜有功人员论功行赏。靠武力夺取江山的时代,将士们勇敢冲锋杀敌,得到皇上加官进爵的奖赏是唯一动力,历朝历代概莫如此。 出征前的准备,一如既往,紧锣密鼓进行。 话题又扯回到林月家里。 被林月解救的刘张氏住在蒋玉娘屋里,她的伤已经痊愈,林月家里的仆妇已经足够,林月就决定刘张氏到青草素药厂去做工。林月知道刘张氏的身份是奴,奴在工厂或作坊做工是不影响身份的。现在市场对青草素需要量越来越大,林月好几个厂都需要增加人手。给刘张氏找一份稳定工作,这是对刘张氏最好的安排。 但林月的决定还没来得及对刘张氏说,刘张氏就找她来了。 刘张氏在林月家里养伤,对林月的为人和家里的情况已经了解,刘张氏对林月非常感激,要不是林月将她从苦海中解救出来,她现在仍然还在地狱里生活,但这几天,刘张氏却被精神上的痛苦折磨,内心一直不得安宁,她反反复复想着,林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林月这么做,是不是有另外的目的,或不得不做的原因?我要不要提醒她....? 忐忑了好几天,刘张氏这才下决心,既然林月解救了自己,我就不能昧了良心,令自己的恩人陷入坐牢或被杀头的深渊。 刘张氏看见林月今天在家,她就顾自找了来。 林月抬头突然看见了刘张氏,向她笑笑,问她,伤好了? 刘张氏并不回话,而是紧张的看看周边,周边没有其他人,刘张氏这才来到林月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林月哭笑不得,这个年代的人磕头下跪已经成为习惯,难道他们都没有最起码的人性尊严?林月只好扶她起来。刘张氏却挣脱林月的搀扶跪着不动,说我有话想说,让我跪着说吧!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些。 林月心里咯噔一声,站着说话不好受,跪着说话才好受?这是什么习惯? 林月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本书,贾母叫刘姥姥坐下说话,刘姥姥说,站习惯了,这么站着说话心里好受!唉,刘张氏连刘姥姥都不如,喜欢跪着说话! 林月只好由着她,自己坐回椅子上,听刘张氏说话。 刘张氏说,我是官人刘驹其的妾室,刘驹其是朝廷军需官,因为延误押送粮草时间,被朝廷斩首,家人全部被卖为奴仆,我被辅国皇子家买去,管家将我分给福晋孟古青做奴仆,我的一儿一女也被卖了,但不知道他们被卖在何处。 说到这里,刘张氏声音哽咽,强忍着眼泪,好久都难以平息自己的情绪。 林月皱着眉头听刘张氏说话,林月并不认识刘驹其,刘驹其延误押运粮草被黄台吉斩首的事,她是听福临说过的,对刘驹其的名字有点印象,没想到,刘驹其的妾室却被自己无意中解救出来,唉!林月心里不免叹气,世界真小,随便做一件好事都会遇到熟人。 不过,刘张氏为什么要对林月讲刘驹其的事,难道她要我为刘驹其伸冤? 林月不禁警觉起来。 刘张氏哽咽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说刘驹其是皇上下令斩首的罪犯,他的家人被卖做奴仆以后,就只能做奴仆不能做妾。 林月听得一头雾水,刘张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月告诉她,你想和我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不会怪罪你的。 刘张氏跪直了身子,说你相公不能纳刘驹其的女儿为妾!如果这事被人告发了,你家相公就有被问斩的危险! 林月愣了一下,纳刘驹其女儿为妾?刘驹其女儿是谁?谁纳了刘驹其女儿为妾?林月赶紧说,我并不认识刘驹其女儿。 刘张氏看向林月,见林月的神情不是在说谎,刘张氏就说,我看见刘淑英和梅子在你家,我问了蒋玉娘,她说那是你家相公的两个妾室。 林月一脸疑惑,你说的是白淑珍和白淑青两人吗? 刘张氏点点头,说她们两人的名字不是叫白淑珍和白淑青,白淑珍的名字叫刘淑英,白淑青的名字叫梅子,梅子是刘淑英的丫环。 林月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刘张氏又说,我是刘淑英的小娘,我不会认错她们的。 第359章 白淑珍名叫刘淑英 刘淑英和梅子是怎么到家里来的,怎么做了曹家文的妾,林月不知道,如果她们两人真的是白淑珍和白淑青,就不关林月的事。 但现在刘张氏说曹家文的两个妾是朝廷钦犯罪臣的女儿,按照大清律法,官员纳朝廷钦犯罪臣的女儿做妾,这是要杀头的。 林月突然想起,明朝进士汪广洋不是因为纳了罪臣之女为妾被赐死的吗?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刘张氏,刘张氏匍匐在地,将她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月。 刘淑英及笄前就许配给了兵部侍郎金之俊的三公子金成铭,原本婚期已经定了的,没想到刘驹其的事突发,刘驹其家人全部被官家卖为奴,因刘淑英和金成铭并未成亲,刘淑英和梅子就被一个姓白的大地主买了去。刘张氏和刘淑英就此分离,不知道各自信息。刘淑英和梅子是怎么被林月家买到的,我就不知道了。 刘张氏咽咽口水,又说,刘淑英和金成铭定婚后,其实两人的行为是很不检点的。一次刘张氏发现刘淑英与金成铭苟且之事,自己却挨了大娘的一顿毒打,大娘还威胁她,如果她将女儿与金成铭苟且的事告诉别人,大娘就要卖了她。 刘张氏又抬头看着林月,说我见过刘淑英生的孩子,听蒋玉娘说,那个孩子是个早产儿,但我看那个孩子其实足月的,而且样貌像极了金成铭。 刘张氏声音低沉下来,我怀疑那孩子不是你相公的,是金成铭的! 说完,刘张氏赶紧表白,这是我的瞎猜测,请少奶奶责罚! 刘张氏说完,给林月磕了一个响头,嘴里喃喃的说着,你救了我,我刘家却害了你,我内心很难受,我对不住少奶奶!说完又磕一个头,说我只是希望少奶奶要想办法将她们两人尽快处理出去,千万不要让曹家为了刘家的罪孽受牵连呀! 林月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着,这事怎么像她前世看过的电视连续剧,剧情如此狗血,没想到这样的狗血剧情现在却被自己目睹和亲历,心里真替曹家文难受,这顶绿帽子戴在曹家文头上,看起来却很拉风的样子。 不过,怎么处理这样的事,却使林月犯了难,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将刘淑英两人踢出门的,要让这事妥善处理,还得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才行。 林月感谢刘张氏对她说了真话,要将刘张氏搀扶起来,刘张氏仍然不肯起来,她脸色苍白,因为恐惧,不知道她在林月面前说了真话以后,林月会不会杀她灭口! 林月见她不肯起来,知道她有顾虑,问刘淑英两人看见你没有? 刘张氏说,没有,我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我也没对任何人说。 林月点点头,对刘张氏的做法表示赞同。 刘张氏说,我现在请求少奶奶卖了我,我不能待在你家里,万一我被刘淑英两人看见了,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的。感谢少奶奶对我的大恩大德,这世不能回报,下世做牛做马再报答。 刘张氏说完,又哽咽难耐,再次向林月磕头。 林月怎么能卖了刘张氏呢?她坚决的扶起刘张氏,对她说,我原本就是要找你的,我已经安排你到药厂去做工了,那里包吃饭住宿,每个月还有工钱,你安顿下来以后,遇到合适的人,有合适的机会,就再成个家吧。 刘张氏原本满怀被林月杀人灭口的恐惧,即或不被杀人灭口,至少也会被再次卖掉,因为她的存在,对曹家没有任何好处。但林月不仅没有杀人灭口,更没有要卖掉她,反而早就对她的去留有了安排,到药厂做工,包吃住,还有工钱,以后还可以成家,这是刘张氏被卖为奴以后做梦都不敢有的奢望。 刘张氏流着眼泪,一个劲点头,却不敢再跪,我刘张氏今生遇到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了呀! 让刘张氏去做工,对林月来说,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但对刘张氏来说,却是改变她人生的大事。 林月对刘张氏说,你刚才讲的这事一定不要对任何人再说,包括你的身世,都不要再对人讲起,你以后的前途和生活只能靠你自己去争取。我已经对药厂厂长陶学秀说了,我不派人送你去,药厂也不派人来接你,你知道药厂地址,现在你自己就到药厂去,他们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 刘张氏千恩万谢离开了林月的家,独自到药厂去了。 刘张氏在林月这里待的时间很短,后来这人到哪里去了,家仆们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刘张氏牢记林月的交代,对任何人都不吐露自己的身世和有关刘家曹家的事。几年以后,刘张氏与厂里负责采购的袁姓男人有了感情,刘张氏再次嫁人,成为袁张氏。刘张氏成为袁张氏,不仅仅使自己妾和奴的身份转变为妻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她与袁姓男人组建了新的家庭,过上了正常的家庭生活。 刘张氏走了,林月却陷入沉思,他休了曹家文,现在自己虽然已经与曹家文没有了婚姻关系,但曹家文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父亲,曹家文出事,对曹家和自己都没有好处。 但怎样才能悄无声息的为曹家化解危机,林月一时却一筹莫展。不过,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要让老爷子知道,曹家文纳这两个妾的危险性,至于下一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月正在皱眉思考着怎么化解曹家的危机,突然又感到胃里一阵阵难受,想吐,喉咙里像有一只手在抓挠,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干呕,林月捂住胸口,好一阵才感到缓解了一些。 林月是怀孕生过孩子的,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又怀孕了。这样想要呕吐的感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她没有验孕棒,也没有b超可做,只能凭经验或者请郎中把脉确诊,但林月不愿意请郎中把脉确诊,个中缘由是人都知道,林月已经肯定,诸多表现都证实自己怀孕了,这个孩子是福临的,但自己是否要生下这孩子,林月还没有想好,所以,她就强忍着,谁也没说,依然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了。 林月自从休了曹家文搬到后院以后,就很少与前院的人打交道,有时她从前院走过,见到老爷子或大娘等人,也只是假装友好的点点头。 老爷子长期见不到林月就很是忧虑,好几次叫大娘找林月问话,但大娘每次都说林月很忙,见不到人。是不是每次都因林月很忙,只有大娘知道,大娘既无心找林月问话,也无暇找林月说事,不过,大娘也意识到,林月可能有意识在回避曹家人,难道林月真的是妒妇,真的对曹家文纳妾耿耿于怀? 林月到底有什么想法,除了在为曹家文纳妾前大家曾经讨论过一次,老爷子是知道林月有想法的,但大娘努力使黑三儿与曹家文生米煮成了熟饭,林月也就再也没有吭声,大家以后也再没有涉及过有关的议题。 老爷子在大娘那里问不出个名堂,知道在曹家文那里也是问不出话的,曹家除了老爷子对林月的事感到忧虑外,大娘和曹家文好像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有林月与没有林月无所谓。所以,老爷子就很难得到林月的相关信息,他又不能单独来找林月,公公不进儿媳房,大伯不坐弟媳床,这是这个时代的伦理。 没办法,老爷子只能将忧虑和不安埋藏在心里。 林月决定先将刘淑英两人赶出曹家,让曹家文断了与刘淑英的关系。但以什么理由才能赶走刘淑英两人?林月就决定导演一次老掉牙的桥段,如果实施顺利,这事就算了了,如果不顺利,再想其他办法。 林月叫来蒋玉娘,如此这般的告诉她需要做的事。蒋玉娘听完,满脸惊疑的表情,这么做是几个意思?但看林月的表情很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蒋玉娘二话不说,按照林月的要求,悄悄做了。 林月来到前院,看见白淑珍和大娘一左一右坐在曹杰金摇篮边,白淑珍认真做着针线活,大娘逗弄着小孙孙曹杰金,曹杰金已经可以笑了,在大娘的逗弄下,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老爷子则坐在东院走廊下裹着烟叶。 今天是朝廷的沐休日,曹家文不用去上班,白淑青为曹家文洗了头,曹家文一头秀发披散在肩头,白淑青用梳子正在用心的为曹家文梳理着头发,这是一幅非常温馨的画面,连老爷子手里裹着烟叶,眼睛看着院里的情景,都没有忍住脸上惬意的微笑。 大娘看着小孙孙曹杰金咧嘴笑着的模样,心里舒坦极了,她不仅爱着杰璋,也爱着杰金,杰璋每天要到私塾读书,整天与米康氏和林月在一起,平日祖父祖母都很少看见他,而曹杰金虽然只有几个月,但他是天天与大娘生活在一起的,大娘看着这个模样俊俏的小孙子,越看越喜欢。 再说,小孙子的娘虽然是个妾,但白淑珍比林月乖巧多了,知书达理,对丈夫温柔,对爹和大娘恭敬。大娘还牢牢记着巫师说白淑珍和白淑青两人旺夫聚财的话,看着能生儿子,对丈夫体贴,又能聚财的白淑珍,大娘就从来不拿白淑珍当儿子的妾室待。 林月从来没有扮演过母夜叉的形象,但今天她显得怒发冲冠的样子,双手叉腰站在院里,圆瞪双眼,向白淑珍大声质问,我放在桌上的一只金步摇不见了,有人说看见白淑珍你到我屋里来过,我的步摇是不是被你偷了? 白淑珍一听,懵了,自从那次与白淑青到后花园去玩,被大黄追着咬以后,她和白淑青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哪里敢到少奶奶屋里去偷东西呢? 白淑珍赶紧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回答,妾室没有到少奶奶房间去过,也没有拿少奶奶的步摇。 林月做事历来不会拖泥带水,她没有耐心听白淑珍的申辩,指着蒋玉娘和叶儿说,你们两个到白淑珍房里去搜,搜不出来就算了,搜出来了,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蒋玉娘一听,拉着叶儿就进了白淑珍的房间,翻箱倒柜一搜,叶儿拉开柜子的一个抽屉,见抽屉里放着一只金步摇,叶儿就拿起步摇问蒋玉娘,是不是这个东西? 蒋玉娘一把拿过步摇,说找到了。与叶儿一起走出房间,将步摇交给林月,说这个步摇是叶儿在白淑珍屋里的抽屉中找到的。 林月拿过步摇一看,说正是我丢失的东西。 她将步摇在白淑珍面前晃晃,你说不是你拿的,这个步摇为什么会在你屋里? 白淑珍面色顿时就苍白了,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林月面前。我没到过少奶奶屋里,但少奶奶说有人看见我到过你的房间,是谁说我到过少奶奶房间的?我没拿少奶奶的步摇,但从我房间里却搜出了步摇,这步摇又刚好是少奶奶丢失的,步摇是哪里来的?这不是天降横祸吗?我冤枉呀!比窦娥还冤呀! 白淑珍面对这样的事情,拼命喊冤,林月也不给她再喊冤的机会,厉声对蒋玉娘发出指令,你去找牙婆,我要把这个偷东西的两个贱人卖了! 第360章 福临打仗走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大娘醒过神来,突然厉喝一声,谁敢将白淑珍卖了?白淑珍能旺夫能聚财能生儿子,这样的宝贝谁敢卖? 大娘一把抓住叶儿,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木条,噼噼啪啪就没头没脑的向叶儿打去,边打边骂,打得叶儿抱头拼命哭叫。大娘一边咬牙切齿的打着,一边骂着,我打死你个贱人,你什么时候将那东西放在白淑珍屋里的?叶儿拼命哭叫,说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 大娘愤怒的用木条指着林月就骂起来,你个贱人,妒妇!分明是你容不得家文纳妾,现在见白氏生了儿子,你就栽赃找理由要卖她,你敢卖白淑珍白淑青,老娘就先和你拼命。 白淑青见白淑珍跪着,她也赶紧跪在白淑珍旁边,陪着白淑珍哀哀的哭。曹杰金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曹家文原本非常享受今天这种其乐融融的生活,林月的突然出现,画面翻转成为鸡飞狗跳的场面,曹家文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指着林月一叠连声的叫着,今曰之事其实可恶!令吾气愤至极!汝何德何能?岂敢对吾如此大不敬?继而跌足怒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林月事先预知大娘会出面阻拦她卖掉白淑珍的事,但没想到大娘的反应如此激烈,看来今天这事是自己低估了大娘拼命保护白淑珍的决心,林月嫁祸于人的计谋失败了,现在感觉有点下不来台。 老爷子对院里的突发事件也很懵逼,他直觉林月的举动是故意所为,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赶白淑珍两姐妹出去,难道仅仅是因为妒意?好像不至于,但好端端的一家人,林月为什么突然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 老爷子见院里的骂声哭泣声一片,就皱着眉头对林月说,不要先处理白淑珍,待我将事情调查一下再做决定吧! 混乱中,管家进来,在林月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方大人来了。 林月一愣,正好借老爷子的话搭梯子,就说好吧,过两天再说吧。说完就给蒋玉娘使个眼色,带着蒋玉娘转身走了。 福临见林月气哼哼的从前院进来,就惊愕的问她,你在前院干什么?有人哭有人骂,动静有点大。 林月说,我想找人打架,没打成!福临更是愕然,你想打架?那就随我去打朝鲜好了。 林月和福临进屋,福临说,按照你的建议,父皇已经同意我随阿济格去打朝鲜,现在我们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过段时间我就要走了,这几天实在太忙,连睡觉都没时间到你这里来。 林月余怒未消,嗔怪的看看福临,谁稀罕你来?再说,你到我这里来就是睡觉?福临眨眨眼睛,说包括睡觉。 福临全然不管林月的情绪,就滔滔不绝将这段时间准备出征的准备情况告诉了林月。 林月听着,想起查过的资料,阿济格第二次打朝鲜正是夏季,蚊虫肆虐,清军将士上千人遭遇了传染疟疾,虽然最终还是赢了战争,但因为疟疾使清军的战斗力受到很大影响,如果有了青草素就会避免将士的病亡率,这事只有林月可以预期。 林月对福临说,我没有其他东西送你的,给你准备一千人份的青草素吧,到时你们应该用得上。 福临知道青草素是用来治疗打摆子病的特效药,打仗带青草素?而且一带就带一千人份的,什么时候会有一千人患打摆子病?福临觉得林月的作法有些不可思议,也是小题大做,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到朝鲜观光,打仗要带的东西尽量不要累赘,你让我带这么多青草素,岂不是浪费人力物力? 林月说,我把外包装去掉,只带药丸,这样就不会有太大累赘。 福临眨着眼睛不说话,林月说,晴带雨伞饱带饥粮,有备无患嘛,万一到时需要,你们在哪里去找这么多的药? 好在福临对林月的话言听计从,没再多问,马上吩咐鲁才将林月送的东西列入军需物资清单,随粮草一并随军开拔。 福临发觉林月的脸色不好,精神状态也很差,这才皱眉看着林月,摸摸她的脸问,生病了吗? 这几天,林月已经想好了,她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不仅仅因为孩子是福临的,更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终归是林月的。 林月有些疲倦的向福临笑笑,说我怀孕了。 福临没听懂,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都不说怀孕了,而是说有喜了。福临愣怔了一下,怀孕了? 林月马上改口,说我有喜了。 福临顿时就瞪大眼睛,一把抓住林月的手臂,惊喜的问,有喜了? 福临太激动,林月的双臂像被铁钳子钳住,痛得龇牙咧嘴的喊痛。福临这才放开手,下意识看看林月的肚子,几个月了? 林月说,看什么看?才一两个月就能看出来了?福临就默默计算,按照这次的作战计划,打朝鲜采取的是速战速决的战略,因为前次阿济格已经将朝鲜打得如惊弓之鸟,这次去,大概率不会有很大难度,战事一定会尽快收兵。 福临欣喜,我回来的时候,可能赶得上你生孩子的时间。 林月将头无力的靠在福临胸前,你打完仗要尽快回来,我等你。 福临紧紧抱着林月,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一定要等我。其实林月和福临都知道,我等你回来这话是没有意义的,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到时福临回没回来,孩子都会来到人间,这话只是两人离别前的情话而已。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林月坐起身来,看着福临的眼睛,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生的是个儿子,就把儿子送给你,如果生的是个女儿,我就将女儿带在身边。 福临又没听懂林月的话,心里突然就很不安,你把儿子送给我,难道这不是我的儿子? 林月说,不是你的还是谁的?福临问,既然是我的,你怎么说把我的儿子送给我的话呢? 林月抬头看着福临的眼睛,儿子不仅仅是你的,也是我的呀,我把我的儿子送给你,没毛病吧! 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到了林月这里,林月的说法就经常使福临感到困惑。福临想,林月为什么要把儿子送给我?忽然大彻大悟,肯定是因为林月认为自己没有名分,所以才会说出将儿子送给自己的话来。这个年代,几乎所有的女人对名分都是终极目标,没人愿意与一个男人不明不白的生活在一起。 福临低头用下巴在林月额头上摩摩,你放心,我打仗回来就娶你做我的福晋。 林月一听福临又说要娶她的话,就赶紧制止,说我不稀罕做你的福晋,你就不要动那个心思了。 福临又想,林月不愿做福晋就肯定是想做皇后。但福临忘记了,做福晋还是做皇后的话,他和林月曾经激烈的讨论过,但林月不做福晋也不做皇后的意思,实在不合情理,所以,福临总是认为,哪有女人不愿意做福晋做皇后的,这是林月故意矜持,故意推脱,欲擒故纵而已,这绝不会是林月的真心,现在林月有喜了,还说要将儿子送给他,这不是希望他再确认一次娶她的话吗?所以,福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信誓旦旦,我发誓,福晋也好,皇后也罢,这位置非你莫属! 林月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会错意,就恼怒的推开他的搂抱,一字一句正色说道,你听仔细了,我不做你的福晋,也不做你的皇后,我只做我自己!你不要自作多情。 福临不懂什么叫自作多情,在他的人生词典里,从来都只有一厢情愿,只要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就没有达不成的愿望。福临懒得与林月讨论,他已经下定决心,打仗回来就一定要将孟古青休了,让林月成为自己的福晋,万一自己以后真的继承了皇位,顺理成章,林月就是自己的皇后,有林月做皇后,福临开挂的人生就会永远有保障。 但娶林月为福晋还是让林月做皇后,这些都要等他打完仗获得军功回来以后再说。 福临不理会林月的正色,迫不及待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嘴里喃喃的说着,好的好的,我马上要打仗去了,你自己要多多保重。福临一边说着,一边如往日那样,说话间就将林月抱到床上,临走之前,他在林月这里不要烦恼,不要悲伤,他要快乐的告别。 两人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林月趴在福临赤裸的身上,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脯上,听着福临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嘴里喃喃说着话,像说着梦话,我后天在家门口送你。福临也像说着梦话,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林月又告诫他,记着,要听阿济格的话,多杀敌,活捉毛文龙...。 福临含糊不清的嗯嗯两声,回应的声音一停,呼噜声就响起。 福临的队伍开拔了。林月站在自家门前,送别福临以及福临的出征队伍,街道两边的民众都伸长脖子,望向演兵场的方向,出征队伍完成誓师仪式后,会从那个方向过来。 林月看看已经让开道的大街,又看看街道两边挤满的民众,林月心里不免感慨,前次在自家门前送别叶布书出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天又要送别福临。 林月知道阿济格两次攻打朝鲜都是胜利的,但叶布书的结局会怎样,因为清实录没有记载,林月就无从得知,待叶布书回来,才知道他受伤毁容的事。现在福临出征,福临肯定没事,不然,大清国的顺治皇帝怎么会产生?所以,林月对福临的安危并不挂心,她只担心福临二百五的生性,会干预阿济格的军事战略战术,影响战事结局。 福临出征的军队从演兵场方向过来了,军旗猎猎,鼓乐喧天,将士们雄赳赳气昂昂从林月家门前经过。 只见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的一个老将军,林月知道,这人肯定就是阿济格,福临和岳托骑马紧紧跟在阿济格身后。 林月不认识岳托,现在岳托一声戎装,也看不清岳托的脸。岳托身边那个骑着白马的小伙子就一定是福临了,福临披挂着一身铠甲,就连大白也是全副马凯,福临立在马上威风凛凛,见到林月的那一刻,他就使劲挺挺胸膛,让自己的形象显得更加耀武扬威,再向林月潇洒的挥挥手,那神情,那动作,太牛b!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福临,福临与众不同的是,他的背上还背着两把短柄兵器钺,钺的手柄太短,福临就做了一副背在背上的钺甲,将两把钺交叉背在背上,钺刃发出银光,显得更加拉风和另类。 林月也微笑着向福临挥挥手,大白马载着福临,踏着铁蹄,从林月面前走过,望着福临高大的背影很快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林月突然感到鼻子酸酸的,香菇!不仅仅是因为与福临的离别,还有在耳边响起的那首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三百年前,福临跨过鸭绿江,但不是保和平,也不是为祖国,而是去侵略别人的家乡。 第361章 林月被休妻 出征的队伍走完,林月转身回到后院,管家胡智德悄悄对林月说,大娘请你。 林月心下疑惑,大娘叫我?有什么事吗?胡智德一脸疑惑,我不知道,但我看见少爷和两个妾室也在大娘屋里。 林月就更加惊奇,前两天林月想栽赃白淑珍未果,现在他们组团找我,必定凶多吉少!既然大娘主动找我,找我干什么?去了就知道了,林月并不担心会有她应付不了的问题。 林月立马回到前院,进了东屋,果真见大娘和曹家文,还有白淑珍白淑青都在屋里,白淑珍怀里抱着小婴儿曹杰金,所有人都在,唯独没看见老爷子。 白淑珍满脸挑衅的看着林月,前次林月栽赃要卖了她,她就吓得不轻,回去以后与白淑青悄悄分析情况,认真回忆两人在曹家的表现,难道我们哪里出了破绽?但两人自从到了曹家,严格遵守妇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发现家里来了不认识的人,两人都是躲在自家屋里不与外人见面的,当然,曹家文的徒弟除外。 大娘对白淑珍白淑青模范执行“内眷不见外男”的自觉性非常满意,时常夸奖她们贤良淑德,两人不像林月,整天在外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两人全心全意服侍曹家文,全心全意照顾老爷子和大娘,各方面的操作堪称完美。 白淑珍内心笃定,我们表现这么优秀,林月哪能没有压力?人说一山不容二虎,何况现在一山有三虎,而且是三只母老虎!林月岂能让她们在自己相公床上酣睡? 最后两人一致认为,林月是个典型的妒妇,自己得不到相公的欢心,见白淑珍两姐妹生活幸福,产生妒意,想以白淑珍偷金步摇的恶名,将她们赶出曹家而已。 两人将林月未得逞的栽赃定性为因妒生恨,既然你因妒生恨要赶走我们,那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要抢在你赶走我们之前先将你赶走,不是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吗?我们有先下手为强的条件,待你还没有醒过神来,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两人达成共识,只有将林月赶出家门才能免除后患。 两人商量对策,他们平日与林月基本没有接触,对林月的事情了解很少,不了解林月怎能击中林月要害?不是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吗?两人就黏着大娘听她讲林月的故事,听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林月出嫁前爹娘就死了,出嫁时除了陪嫁的尿桶和衣物,几乎没有什么嫁妆,她与自家哥嫂早就不相往来,形同孤儿,所以娘家没人! 曹家文娶了林月以后,林月好吃懒做,连最简单的针线活都不会,既不做女红也不遵守女德,大娘给她的《女儿经》也不好好学习,更不孝顺爹娘,比如大娘教训仆妇的时候,还敢拦着大娘不让大娘教训,儿媳妇公然敢与大娘对抗!还有,这几年特别对曹家文纳妾有刻骨仇恨.....。 大娘说到这里,同情的看着白淑珍,为了赶你们走,她居然还用栽赃这种下三滥做法,真是可恶至极! 尔后再警惕的看看周边,发现并没有闲杂人等,压低嗓门,恨恨的说,听说她与一个姓方的男人打得火热,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有感觉....。 白淑珍不解,如此恶劣的女人,为什么不休了呢? 大娘叹口气,那啥,老爷子护着她呗。老爷子为什么要护着林月,大娘欲言又止,她每次与林月对抗,都被老爷子揍得哭爹喊娘,但自己的糗事不能对两个妾说。 白淑珍却义愤填膺,爹娘如此宽容大度,林月却对爹娘不顺不孝,按照七出的规定,这样的女子早就该休了!说完就怂恿大娘,她单独在后院住,也不会再为曹家生孩子了,留她在曹家有何用?休了她就眼不见心不烦! 大娘眨眨眼睛,心里没底,休她谈何容易?白淑珍说,有何不易?只要大娘和相公态度坚决,休她那是分分钟的事。即或老爷子知道了,我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为了曹家人丁兴旺,为了相公飞黄腾达,为了爹和大娘幸福安康,只要将生米煮成熟饭,老爷子就不会反对! 大娘感觉休了林月好像有点难,除了老爷子护着林月,好像曹家的生存也与林月有关。 白淑珍见大娘犹豫,进一步为大娘鼓劲,休了林月,我们两姊妹绝没有顶替她做儿媳的意思,我们是妾,妾不能做正妻,这点道理我们是知道的,我们安心做少爷的妾,安心为曹家生儿育女。白淑青插话,凭少爷二状元的名头,再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做妻,岂不完美? 大娘见白淑珍两人对休林月的态度如此坚决果敢,就有些愕然,想想也是哈,将心比心,自己如果无端被人诬陷,对诬陷自己的人必定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自己的态度,也会像白淑珍这样坚决果敢! 白淑珍为了让大娘下定决心,立马表态,请大娘放心,我和妹妹两人也是孤儿,休了林月,你就是我的亲娘,以后我和妹妹要更加孝顺亲娘和爹,为曹家多生儿子,为爹娘养老送终。 白淑青赶紧鸡啄米般的点头表态,我也是,我也是! 大娘见白淑珍白淑青两人如此乖巧孝顺,不由得深感欣慰。想着曹家文有了两个乖巧的妾,有了两个儿子,白淑青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休了林月以后,曹家文凭着皇上钦点二状元的功名,还有礼部员外郎的职位,家世显赫的女孩子们难道不会哭着喊着嫁给曹家文,到时,曹家文又挑又选的为自己另娶一个妻,一妻两妾岂不更加完美?曹家再小儿子的带领下,岂不更加飞黄腾达! 大娘想象着曹家子孙满堂,子孝妻贤,飞黄腾达的场面,心里美滋滋的,想到林月的种种恶行,对林月又是厌恶无比的。 白淑珍要赶走林月的邪念非常强烈,林月在曹家一日,她们被卖的危险就多一天。既然大娘对林月如此厌恶,曹家文对林月如此没心没肺,老爷子对林月鞭长莫及,那还犹豫什么? 当人的灵魂被心魔锁住,邪与妄就会伴生,起心动念都是妄想,举止行为都是利令智昏。 接下来,白淑珍两人就展开对曹家文的攻势,曹家文原本是个不懂感情的生铁直男,但再强硬的生铁,也架不住两个美妾撒娇卖萌求抱抱,一哭二闹三上吊,曹家文这根铁条,立马变成绕指柔。 这几天,大娘也没闲着,不失时机对小儿子表明态度,曹家文是典型的妈宝男呢?大娘是自己的亲娘,亲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儿子好。大娘要儿子休了儿媳妇,儿子岂有不听娘的话? 其实,说服曹家文休妻,完全不需要太用力,仅一个回合,曹家文想都不想,就应允了大娘和两个妾要他休妻的要求。 曹家文对前次签的休书不是没有印象,但休书是林月写的,他签了字以后,林月就将休书拿走了,时间一长,曹家文对签休书的事就模糊了。他已经记不清楚,当时为什么要写休书?休的是谁?即或是自己被休,那又怎么样? 签了休书以后,曹家文一路高歌猛进,被皇上钦点为二状元,成为礼部员外郎,又因吃了龙遗丸,受到皇上赏赐,后来更加顺风顺水,纳了白淑珍两姐妹为妾,两个妾一个生了儿子一个怀了孕,这些美滋滋的事,早就冲淡了曹家文有关休书的记忆。 曹家文认为,休不休的,不就那么一回事?休一次是休,休两次也是休,再休一次有何难?再说,有亲娘为自己加持站台,自己还犹豫什么? 为了加快进度,白淑珍主动代曹家文起草了休妻书。 现在林月站在大娘面前,既没向大娘行礼,也没叫她一声大娘,直接问道,找我? 大娘对林月不懂礼法的行为很是恼火,直截了当呵斥她,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儿要休了你! 林月心里一震,我不是已经休了曹家文的吗?难道不算数?要曹家文休了我才算?人说重要的事说两遍,休夫休妻属于重要的事,也要休两遍? 林月看向曹家文,曹家文正襟危坐,面部表情凛然,林月问他,这是你的意思? 曹家文在大娘和两个美妾面前哪能不表现正气凛然,明确回答,然也。 林月瞪大眼睛看他,曹家文不免发憷,立马心虚起来,赶紧反问,不然呢? 看着曹家文的样子,林月心里恨恨,一会儿然也,一会儿不然,你知道然而不然的意思吗?曹家文是读书人,当然知道然而不然的意思,曹家文嘴硬,吾亦然,无不然也。 曹家文的回答令林月酸掉了下巴,要不是打不赢你,林妹妹早就一巴掌呼死你了! 林月收敛住自己揶揄的表情,我与你早就不是夫妻,你要休了我,告诉我一声不就得了,没必要如此隆重吧! 林月的态度令大娘和白淑珍两人惊愕,哪个女人不是当丈夫宣布休妻后感到天都塌了般的绝望呢?林月不哭死觅活的就算了,怎么淡定得如此诡异? 林月眨眨眼睛,好奇问大娘,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休了我呢? 大娘瞪眼看林月,你知道娶妻娶贤的道理吗?好女旺三代! 林月惊愕反问,我难道不贤吗?我难道没使曹家兴旺吗? 大娘比林月更加惊愕,你认为像你这样的女人很贤还很旺?大娘咆哮,给你的那本《女儿经》你看过吗?三从四德你遵守过吗?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你做到了吗?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点道理你了解过吗?在家不做女红,在外抛头露面,对爹娘不顺不孝,对相公纳妾不喜不爱,你这样的女人还是贤惠的吗? 大娘历数林月自嫁到曹家以后的种种恶行,林月的恶行太多,这里省略一千字。 大娘越说越愤怒,说完并不给林月分辩的机会,对白淑珍递个眼色,白淑珍赶紧拿出一张纸递给林月,林月疑惑的接过来,只见纸上写着“休妻书”几个大字: 被休之人林月,有夫曹家文,因其妻婚后不守妇道,不孝顺父母,逆德!不喜相公纳妾,有害于家族延续,妒妇!不跪拜祖宗和菩萨,心有恶业!在外四处乱走,抛头露面,伤风败俗!其恶行罄竹难书!林月既与相公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万世因缘,于今绝矣!此后双方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特立此文约为照。 “休妻书”原本写完了,后面却又另外写着一行字:曹家文允许林月继续住在后院,林月嫁人后将后院归还曹家文。 林月见曹家文已经在“休妻书”上签了字,那名字写得确实非常漂亮。 林月不禁走神,心里想着,要是这份休妻书能够带回到前世,一定是一份研究这个时代婚姻关系的珍贵文物,可惜人的灵魂带不走物质的东西,否则,林月就一定会将它们珍藏起来,到时打包带走不谢。 第362章 白淑珍与金成铭私情败露 见林月发愣,大娘就使劲咳嗽一声。 林月回过神来,看着曹家文,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个形象? 曹家文躲避着林月的眼光,说,然也。 林月哭笑不得,好在休书中没有将我的那些罪状全都罗列出来,否则我就会成为这个时代万劫不复的妖孽。 林月说,我有如此多的恶行,我怎么不知道?林月自问自答,微微点头,对如此恶劣的人,你休我一百次都不多!该休! 林月再低头看看“休妻书”字迹,发现“休妻书”不是曹家文写的,不是曹家文写的就是白淑珍写的。林月已经知道,白淑珍出生于官宦人家,哦,不是白淑珍,是刘淑英,刘淑英自小随父兄读过一些书,不仅知书达理,还能写文章,这样的女子生长在这个时代称得上凤毛麟角,只是可惜了女子生不逢时,再凤毛麟角也只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 林月抬头看向白淑珍,是你写的? 白淑珍并不躲避林月的眼光,满眼的挑衅,是我写的,那又怎样? 林月向白淑珍冷笑一声,原来你是始作俑者!在场的人都不懂什么叫始作俑者,不过,谁是始作俑者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娘已经下决心要对这个犯了七出八出九出若干出的女人扫地出门。 凭大娘的良心来说,大娘对林月的责骂并没有诬陷,林月确实严重违反这个时代的女德,休书里罗列的恶行,都是她应该被休的理由。只是三百年前后,社会对女性道德评判的标准不同而已。 林月不想为这事太浪费时间,就四下看看,有笔吗? 白淑青愣了一下,赶紧跑回曹家文的书房取笔墨。林月眨眨眼睛,看向曹家文,我签字了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哦? 在场的人全都懵逼了,林月怎么如此说话?这不是曹家文在休妻吗?怎么感觉像是林月在休夫似的,她哪来的底气? 白淑青很快拿来笔墨,林月毫不犹豫在“休妻书”上签了字。白淑珍又拿出另外一份内容一模一样的“休妻书”递给林月,林月看都不看,也签了字。 林月皱眉看着纸上自己的签名,这字与曹家文签的字写在一起,更加显得难看至极,林月不觉愧疚,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女人,不被休才怪! 白淑珍看着林月的字,也不禁撇撇嘴,你那么嘚瑟,写的字还没有我写得好看。 白淑珍怀里抱着儿子曹杰金,曹杰金看着林月既然嘎嘎的笑出了声,看着婴儿的小脸,林月心里有些伤感,这么小的婴儿,也会因父母的遭遇遭受噩运,其心不忍! 现在林月不想打草惊蛇,伸手在曹杰金小脸上轻轻摸了摸,揶揄着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与你爹,然也还是不然也呢?林月说完,揣起“休妻书”就准备走。 大娘对林月的话很是恼怒,白淑珍和白淑青两人对林月的话突然感到后背发凉,只有曹家文仍然对林月的话没心没肺面无表情。 大娘见林月要走,不由得冷哼一声,林月转身看定大娘,对大娘说,你只知道男人娶妻娶贤的道理,却不知道女子嫁人嫁心的重要。 林月不由得看向曹家文,女人要与爱你懂你疼你的男人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人生。尔后,再看看白淑珍两人,继续对大娘说,请你不要忘记妻贤夫祸少这句话,这句话对所有人都很重要。 白淑珍见林月被休,心里有了底气,立马对林月喝斥,你没有资格和大娘这样说话!林月再次看向她,冷冷的说,你记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林月说完一抬头,看见老爷子回来了,老爷子身后跟着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老爷子自从定居京城以后,在京城新结交了几个老人,那几个老人都是祖籍仓西县的,老爷子在异乡见到老乡就格外亲近,今天一个老人过六十岁生日,老爷子要去祝寿,走之前对大娘说,中午不回来吃饭。 大娘抓住老爷子不在家的空挡,快刀斩乱麻处理了儿子休妻的大事。 老爷子见林月在屋里,又见满屋子的人,就愣了一下,今天有什么事吗?老爷子不放心的看看林月,林月脸上并没有悲伤的表情,向老爷子恭恭敬敬叫一声爹,然后向老爷子行了一个半蹲礼,尔后向老爷子笑笑,走了。 大娘听林月喊爹,心里就很是不屑,被曹家休了的儿媳妇现在还不改口,林月的脸皮也太厚了吧?赖在曹家了? 林月既然被休,为什么还要喊老爷子一声爹,这一声爹不是因了儿媳妇身份喊的,是因了林月是老爷子的干女儿身份,虽然爹还是那个爹,但爹的含义已经在林月这里变了。 老爷子心下很疑惑,今天不年不节的,林月怎么对自己如此客气?再一看屋里,大娘曹家文白淑珍白淑青都在,老爷子感觉很奇怪,你们都在干什么?大娘说,说说闲话而已。 白淑珍赶紧将曹杰金抱到老爷子面前,逗着曹杰金说,快喊祖父!几个月大的小婴儿还不会说话,曹杰金看着老爷子仍然甜甜的笑。 林月回到后院,拉开抽屉,将休夫书休妻书放在一起,心里不免长叹一口气,该来的终归要来,这份休妻书对林月有利无害,前次虽然休了曹家文,但手续不全也不符合世俗之礼,万一认真起来,难免会有很多争议,也会发现很多漏洞,现在有了这份休妻书就完美了,休夫休妻,我休你,你休我,两相印证和补充,再也不为谁休谁争论。 林月再看看休妻书最后新加上去的那句话,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曹家文可能想到林月已经没有了娘家,被休后无处可去,所以没有立即将林月扫地出门,而是允许她继续住在后院。看来曹家文并没有将事情做得太绝,还算有点人性。 不过,曹家文是否搞错了,现在的曹家大院,户主的名字是林月,曹家所有人的开销,花的也全部是林月的钱,老爷子和大娘是没有收入的,曹家文虽然在礼部供职,但这个时代官员们的薪水都很低,如果没有别人炭敬冰敬之类的额外供奉,曹家文靠那点薪水最多只能养活自己。 林月想起“允许林月继续住后院”这句话,心里既好气又好笑。我住在自己家里,哪里需要别人的允许?前世的林月是获得过好人卡的,这一世不与曹家文计较,她仍然要继续做一个好人。 林月以前休了曹家文,为什么没有马上将曹家人赶出府呢?除了林月坑人骗人那些事而外,除了林月是个真正的好人而外,还有老爷子的缘故。 自从林月嫁到曹家,无论林月的表现如何怪异,无论家里发生了什么对林月不利的事,老爷子都是护着林月的。老爷子和林月的爹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许了儿子女儿的婚事,这既是两个老朋友的情谊所在,也是林月爹将女儿托付给老爷子的意愿。后来林月的爹娘死了,但老爷子并没有嫌弃林月,在他的心目中,他是实实在在将林月当做自己家人的。 再说,林月出嫁以前,就是认了老爷子为干爹的。所以,老爷子是先当了林月的干爹再成为林月的家公,林月看在干爹的面子上,不忍心用大娘对自己的态度去对待曹家。再说,林月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曹家每天的开支对林月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养得起。 正想着,林月脑海里闪现出刚才看见跟在老爷子身后的年轻人,年轻人身形虽然不魁梧却也健康,这人是谁?眼生得很,但大娘屋里的人看年轻人的眼神并不陌生,而年轻人跟在老爷子身后也不拘谨,进曹家像进自家一样随意。 林月不认识这人,下意识想到这是米康氏说的少爷收的那个徒弟,再做一下演绎,林月高度怀疑,这人很可能是刘张氏说的那个姓金的小子,金成铭。 林月叫来管家,给管家下达了一项调查任务,管家点头,知道了林月的意图,开始着手工作。 管家刚走不久,前院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哀嚎和大娘的咒骂声,大黄望着前院的方向,惊得汪汪大叫。 蒋玉娘惊恐的看看林月,林月说,你去看看是什么事?蒋玉娘一路小跑走了。 好一会儿,蒋玉娘回来,像喝了酒,满脸通红,说出事了!出大事了!大白氏与少爷的徒弟在少爷书房厮混,被大娘发现了,现在大娘把少爷徒弟的腿打折了。林月脸上没有惊异的表情,只是这事来的太突然,刘淑英与金成铭的私情暴露了! 被打折腿的年轻人确实姓金,名叫成铭,金成铭拜了曹家文为师,向曹家文学习怎么读书怎么写文章怎么画画,今天与以往一样到曹家找曹家文,曹家文签了休妻书后,就到礼部上班去了,金成铭径直进了书房。 大娘一个人坐在东屋门前纳着一双婴儿软鞋,突然想起要到曹家文书房拿东西,冷不丁推开曹家文书房的门,惊愕的看见白淑珍勾着金成铭的脖子,金成铭紧紧抱着她,两人正在热烈亲吻。 大娘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既然一时不知所措。在她的认知里,私情只能是别人家才有可能发生的丑事,没想到,眼前看见的这一幕,却真真实实发生在了自己的家里。 大娘只感到浑身热血上涌,情急中顺手抄起立在门后的一根木棒,向金成铭一棒子打去,这一棒子正好打在金成铭的大腿上,打得既稳又准还狠,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金成铭倒在地上,抱着大腿痛得满地乱滚哀嚎。 白淑珍吓得面色苍白,噗通一声向大娘跪下,大娘抡起木棒,劈头盖脑向白淑珍打去,打得白淑珍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白淑青跑进屋,知道两人的事情败露,抓住大娘的手拼命哀求。大娘直感头晕,丢掉木棒,跌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胸口痛得她冷汗淋漓。 金成铭的腿被打折了,老爷子找来郎中,郎中无能为力,只是为金成铭的腿简单包扎了一下,金成铭直喊着要回家,老爷子不知道金成铭的家在哪里,只好找来一辆人力车,拉车的人按照金成铭的指点,将金成铭送回了金家。 第363章 谁来解救曹家文 金之俊正在兵部处理公务,家人来报,说是有人将金成铭的腿打折了,娘子叫金之俊赶快回家。 金之俊愣了片刻,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将兵部侍郎儿子的腿打折?他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赶回家一看,金成铭躺在床上,娘子正在嚎啕大哭,掀开金成铭的衣裤,只见他大腿皮肤上凸起一个大包,金之俊长年打仗的人,知道这是腿骨断裂戳伤皮肤的现象。 金之俊叫来军医,这种腿骨断裂的伤,民间郎中很难医治,但军医却对治疗刀伤棒伤箭伤之类的伤情内行。 军医为金成铭的伤做了处理,却对金之俊禀报,说金成铭的腿骨已经完全断裂,按照现在医学发展水平和他的治疗能力,他只能将断裂的骨头重新接起来,但接起来后即或伤好了,金成铭也不可能恢复正常,他已经终身残疾,成为瘸子! 军医走了,金之俊这才坐下来听娘子说事情的起因。 事发之时,金之俊的娘子并不在曹家现场,她也是在儿子被推人力车的人送回家后,在儿子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了解的情况。说儿子到曹家去,曹家大娘诬陷儿子与他家小妾轻薄,曹家大娘就将儿子的腿打折了。 娘子哭着说,曹家大娘仗着她儿子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下手既然如此歹毒,我儿子好冤枉,好可怜呀! 金之俊这才知道,将儿子打成瘸子的曹家,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曹家文的家。至于曹家大娘诬陷儿子轻薄她家妾的事,金之俊并未质疑,因为以前金成铭在外与人打架打输了,为了报复打人的人,金成铭是将那人的妾室玷污了的,所以,金成铭玷污人家的妾是有前科的。 虽然金成铭轻薄曹家的妾不地道,但轻薄妾不是轻薄妻,轻薄了又能怎么样?以前儿子在外面闯了祸,哪怕别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但面对兵部侍郎,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曹家却不将他兵部侍郎看在眼里,人说打狗还看主人呢,曹家打的不是狗,是我金之俊的儿子,难道曹家文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打折我儿子的腿!导致我儿子终身残疾! 金之俊叫人马上调查曹家文的身世背景。 调查人很快回话,说曹家文进京考试前家境很一般,他本人也只是一介书生,因为考试时考卷里夹带了一首诗,皇上非但没有处罚他,反而还非常喜欢这首诗,也觉得他的字写得好,就钦点了他为二状元,安排在礼部工作,这人现在是礼部员外郎,正六品,据礼部的人反映,说曹家文没什么工作能力,不懂人情世故,也没什么朋友,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金之俊咬牙,一个礼部员外郎六品小官,居然敢下毒手,将兵部侍郎正三品的儿子打成终身残疾,金之俊就恨不得将曹家文抓来一顿乱棒打死,这仇不报我就不叫金之俊! 但又转念一想,曹家文是皇上钦点的二状元,对有功名在身的人,特别是皇上钦点的人,即或兵部侍郎也是不能对他动用私刑随便打死的。这事如果被皇上知道了,说他打狗不看主人,藐视皇威,他岂不是也要遭殃。 思前想后,金之俊连夜向皇上写了一份御状,状告二状元曹家文的小妾勾引自家儿子,曹家人采生折割,致儿子重伤残疾,请求皇上革除曹家文功名,罚一万两银子,流放新疆云云。 金之俊为什么要曹家文支付一万两银子?那是因为曹家文财大气粗,用八十两银子买一粒龙遗丸眼都没眨一下,他办沼气卖夜香一定赚了很多钱,不讹他讹谁?再说,自家儿子被打断腿,需要治疗,还需要对他以后的生活做些补偿,找曹家文要一万两银子理所应当。 皇上看了金之俊的诉状,眼里盯着“采生折割”几个字问身边的李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李公公赶紧到上书房请教,回来向黄台吉禀报,采生折割就是将人故意致残的意思! 黄台吉皱眉,直接说故意致残不就得了,怎么还酸不溜秋的说采生折割?李公公补充,采生折割是一宗罪!哦!黄台吉秒懂,这是金之俊在给曹家文定罪呢! 黄台吉知道金之俊状告曹家文的意思,金之俊虽然多次当叛徒,但他对满清朝廷忠诚,脑子灵活,提出的很多主张令黄台吉满意,所以,金之俊是当朝很有影响力的一员重臣,不然,黄台吉怎么会让一个叛徒继续任兵部侍郎的官职呢? 黄台吉现在正是最需要用人的时候,既然金之俊状告到了朝廷,依了金之俊还是保曹家文,两人不是一个等级的人物,也不存在舍卒保车难于取舍。皇上没多想,御笔一批:曹家文犯采生折割罪,着监禁,褫夺功名,罚银一万两,一月后放逐新疆,钦此。 李公公将黄台吉的御批送到刑部,刑部官员看了御批都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采生折割罪是指职业乞丐被人活生生打断手脚成为畸形人,通过卖惨讨取银子的罪,曹家文的家人打折金之俊儿子的腿,故意也好,失手也罢,其意图与采生折割罪好像靠不上边吧?再说,出手打人的是曹家文的娘不是曹家文,不处罚他娘怎么处罚曹家文呢?大家你看看我,我瞪瞪你,这是皇上的御批,谁敢质疑? 几个抓捕罪犯的快手带上刑具就向曹家赶去。 曹家文刚回到家不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刑部几个人带着刑具从院外进来,其中一人站在院里厉声呼叫,谁叫曹家文?曹家文出来! 院里所有人一看那架势,都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曹家文从书房走了出来,头上还戴着状元帽,一脸懵逼的看着来人,说吾名曹家文。 话音一落,喊话的人将手一挥,几个快手迅速上前,一把扯下曹家文头上的状元帽丢在地上,将一副木枷套在曹家文脖颈上,再将曹家文的双手用铁链锁了,老爷子和大娘吓得手脚瘫软,老爷子声音颤抖,强撑着问刑部快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快手打开一份批捕文件,对老爷子高声念着,皇上御批:曹家文犯采生折割罪,着监禁,褫夺功名,罚银一万两,一月后放逐新疆,钦此。 念完,向老爷子大喝一声,你们赶紧准备一万两银子送到金家去。尔后拖着曹家文就走。 曹家文哪里经历过如此的事情,情急中向老爷子大叫,爹,救儿呀!快救儿呀! 大娘慌了,一把抓住曹家文的衣襟,向刑部快手大叫,打人的是我,不是我儿,你们放了他,要抓就抓我呀! 刑部快手对这种场面见的多了,有快手一脚向大娘踹去,大娘被踹倒在地,嚎啕大哭。快手们拖着曹家文,将他塞进囚车,走了。 囚车里传出曹家文一路的哀嚎。 曹家的天塌了!大娘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老爷子老泪横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曹家所有人都被这突发事件吓得不知所措。 当年在仓西县,曹家武被县衙抓进牢房,差点被判死刑,那时曹家也是塌了天一样的绝望,这次曹家文是皇上的御批,再没人能通融皇上,曹家文被褫夺功名事小,曹家被罚一万两银子也罢,曹家文从小在温室里长大,从来没有吃过太多的苦,一个月以后就要被放逐新疆,他哪里受得了流放之苦,肯定还没到新疆人就死了。不!还等不到一个月以后流放新疆,曹家文瘦弱的身子骨和懦弱的性格,现在被关进刑部大牢,哪里等得到被流放新疆,过几天吓都吓死了! 老爷子是一家之主,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搭救儿子,但老爷子左思右想,最终想起的仍然只有刘奕杰,除了刘奕杰,曹家并没有其他人能通融皇上。 刘奕杰是大清国的左都御史,左都御史在皇上面前是能说上话的。但老爷子知道自己与刘奕杰的关系几斤几两,这次还是要靠林月找刘奕杰才能解救曹家文。 老爷子颤巍巍来到后院找林月,后院静悄悄的,没人,问账房陶学奎,陶学奎说林月很早就带着蒋玉娘外出了,不知道林月现在在哪里。 问李赐克蔡宝志等人,大家都摇头,都不知道林月的去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即或他们知道了,也不敢说,不愿说,因为以前林月就告诉过他们,但凡涉及到林月的事,都不能妄议。大家自然是维护林月的,所以都摇头。 老爷子着急心痛难忍!耳边不断响起曹家文一声声喊爹,喊救儿的哀嚎声,那声音像针扎在老爷子心上。老爷子一时打听不到林月在哪里,又无法待在家里等林月回家,他只能亲自出马,带上李赐克,坐着马车就到了刘奕杰的家。 刘奕杰听老爷子说皇上御批了对曹家文的处理,他也深感意外,怎么会定那样的罪?怎么会处理得如此重?但这是皇上御批的,刘奕杰也一筹莫展。 刘奕杰问老爷子,林月知道这事吗?她怎么说? 老爷子说,她今天没在家,大家都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刘奕杰心下想着,我的事都是靠林月解决的,现曹家文出了问题,林月怎么会不见人呢?刘奕杰没法,说你再去问问姜祖飞,姜大人现在是礼部尚书,曹家文是礼部的人,姜大人应该知道更多情况。 老爷子问了姜祖飞现在的住址,赶紧又到姜祖飞家里去。 姜祖飞任了礼部尚书后,是真的鸟枪换炮了,买了一个大宅子,还纳了一个妾,姜家大院里一派喜气洋洋。 门房通报说是老爷子求见,姜祖飞不敢怠慢,将老爷子请进客厅,但听说曹家文被皇上御批褫夺了功名,还即将被流放,他也大吃一惊,曹家文虽然不才,但好歹是自己的同窗,再说,还是自己恩人的丈夫,他不能不帮忙,但这忙该怎么帮?皇上御批处理曹家文,谁有能力改变皇上的决定? 姜祖飞也好奇的问起林月,如果连林月都解决不了,姜祖飞就更是无能为力。 姜祖飞对老爷子说,曹家文是礼部官员,他从礼部尚书的角度,先问问曹家文犯事的原因再说。还怎么再说?十万火急的事,曹家文在牢里度日如年,老爷子在家里如坐针毡,老爷子心里又急又气,见姜祖飞也是有心无力的样子,他只好欲哭无泪的离开姜祖飞家,昏昏沉沉回到自家院里。 凭老爷子的能力,跑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大娘躺在床上还在哭,小娘和叶儿也在一边抽泣,白淑珍和白淑青知道金成铭的腿被打断了,成了残疾人,她们两人躲在屋里也在哭,曹家的上空被厚重的愁云惨雾笼罩,哀哭声响成一片。 第364章 金之俊踢打老爷子 实在没辙了,老爷子在家坐不住,唯一的办法只能到金家去求情。 来到金家门前,门房不让进,说金大人不在家,娘子听说是曹家老爷子求见,就要老爷子跪在金家门前等金大人,老爷子屈辱呀,但为了儿子,他也只能跪着等金大人。 老爷子跪着,李赐克也只能陪老爷子跪下。 跪了两个多时辰,老爷子快要晕过去了,一乘官轿停在门外,金之俊从官轿里下来,见两个人跪在门前,门房汇报,说是曹家的老爷子来向金大人求情的。 金之俊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曹家将我儿打成残疾,你这个老不死的今天居然敢到我面前晃悠? 金之俊就向老爷子一脚踢去,老爷子哀嚎着倒地,金之俊又狠狠踢了几脚,骂着,赶快拿银子来,否则要了你的狗命!骂完就径直走进了院里。 老爷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现在被金之俊辱骂踢打,就像是在他的伤口上使劲揉搓了几大把盐巴,老爷子疼痛羞愤得无可如何。 李赐克扶起老爷子,坐马车回到曹家大院。 老爷子一回来就躺在床上,老泪拼命的流,想起曹家文被关在大牢里一声声的哀嚎,老爷子的心像被刀剐。人到了晚年,对子女的安危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扎心。今天该找的人都找了,他们不是不愿意帮老爷子,对皇上的御批,大家都无能为力,金家对老爷子的态度,也使老爷子手里的那根稻草消失,如果曹家文死了,老爷子活着也没意思,他现在就想死。 林月今天不在家,不是故意躲着曹家的祸事,像这种民间发生的事,不会在历史发展中留下任何资料,她没有先知先觉预想到曹家文会进大牢,她在等着管家对白淑珍和金成铭的调查结果。 这几天林月急着处理的事很多,其中陵城通向京城的双城运煤专线修建中的问题,只有她才有办法解决,所以,林月一早就到了修路现场,和施工人员一起研究解决工程进展情况,解决技术难题,按进度拨款....。 现在双城专线很快要完工,陵城新的煤窑掘进速度也很快,不久,黑色的煤炭就会顺着运煤专线源源不断送进京城,变成雪白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流进林月的口袋。 林月回到家里,后院廊下亮着耀眼的沼气灯,管家胡智德和李赐克坐在灯下正在等林月。听见响动,两人赶紧迎上前去。 李赐克迫不及待将今天发生的事讲给林月听,原本非常疲倦的林月听说曹家文被抓进大牢,罚一万两白银,流放新疆,还有金之俊踢打老爷子,这些事情如此令人惊悚,林月的疲惫瞬间消失,精神也紧张起来。 听说老爷子好几次到后院来找林月,林月心里更加难受,她今天没在家,曹家除了老爷子没人能够出面,林月对老爷子的心情和伤痛,真的感受到是自己的亲爹在遭受磨难。如果只是曹家文的事,林月的态度只能是看菜下饭,但曹家文是老爷子的儿子,儿子出了事,痛在心里的是老爷子。 唉!不仅如此,曹家文还是林月儿子的亲爹呢!林月这才下决心,不能坐视老爷子受如此冤屈!哪怕自己现在是被休了的妻,被休了的妻也要尽自己的努力,尽量为老爷子解决问题。 李赐克走了,管家这才将对白淑珍和金成铭调查的情况向林月做了汇报。林月心里有数了,但当务之急是要安抚老爷子的心,不然,今天晚上谁也睡不着觉。 蒋玉娘提着灯,林月来到前院,前院的屋里都亮着灯,在这种情况下,没人睡得着觉。 蒋玉娘进屋叫叶儿通报,说少奶奶来了。 叶儿红肿着双眼听说林月回来了,赶紧进屋向老爷子通报,老爷子突然眼泪横流,自从林月嫁到曹家,每次在曹家遇到灾难的时候,都是林月出面转危为安,老爷子对林月已经有了依赖。现在林月回来了,还主动来看望他,老爷子心里就像有了主心骨,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来,林月倒是先进了卧室,一把将老爷子按住,说爹不要动,我先来看你,有事我们慢慢说。 大娘躺在床上哭了大半天,现在浑身酸软的像一滩烂泥,见林月进来,她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前两天才怂恿儿子休了林月,现在却希望林月出头,大娘内心感到无比羞愧,就虚弱的叫了一声林月,说你终于回来了。 林月没看大娘一眼。叶儿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床头,林月坐了,叶儿又端来一盏油灯,将灯芯拨大一些,屋里顿时就亮堂了很多。 林月发现老爷子好像一下就苍老了,想起他今天受的煎熬和屈辱,林月心里也在一阵阵疼痛。 老爷子断断续续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大娘也一个劲悔恨,说自己不该下手那么重,现在让儿子遭此大难,都是我的错! 林月不想听大娘说这些,她要大娘将白淑珍两个人是怎么成为曹家文妾室的情况讲一遍,大娘和老爷子都很不解,现在不是应该商量如何解救曹家文,如何分析姓金的那个兵部侍郎情况吗?时间如此紧迫,林月却要大娘说白淑珍白淑青是怎么到曹家的事,看来林月对曹家文纳妾的嫉妒心确实很强呀! 大娘不敢再腹诽林月,只好原原本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完又让叶儿将放在抽屉里的那张卖妾文书拿了出来,林月借着灯光看了,将文书放进自己兜里。 大致情况清楚了,曹家文被皇上御批,是金之俊捣的鬼,人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金之俊有能力让皇上御批处理曹家文,他就应该还曹家文的自由。 林月安慰老爷子,说她会想办法尽量去处理,但因为是皇上的御批,估计解决起来难度比较大。 老爷子一听就赶紧说,家文的功名不要就算了,那一万两银子我们也慢慢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钱筹齐了,如果家文不再坐牢,不再被流放新疆,保住他的命就是烧高香了。老爷子说完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在儿媳妇面前嚎啕大哭,任何当爹的都很难做到,但面对林月,老爷子是真心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也是对信赖的人感情的一种宣泄吧,就像林月看着月亮哭泣一样。 安抚了老爷子,林月回到后院,将大娘和刘张氏两人的讲述情况做了分析和对比,又认真看了卖妾文书,厘清了前前后后的逻辑关系和其中应该发生的情节。林月心中有数了,困意袭来,眼皮像被胶水粘住,再也难以睁开,实在太疲倦,倒头便睡了过去。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屋瓦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林月醒过来,看看窗外,想起今天要做的事,不敢睡懒觉,起床,简单梳洗一下,吃了早饭,来到前院。 一大早,刘奕杰就来了,他没到过林月住的后院,所以直接从前院大门外进来,一进来就看见老爷子,刘奕杰向老爷子作揖,老爷子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站在刘奕杰面前就拼命流眼泪。 老爷子将刘奕杰让到客厅坐下,正好林月从后院进来,林月与刘奕杰见面,刘奕杰说,昨天才得知曹家文的事,实在不放心,特来看看。 林月欣慰的笑笑,说让你挂心了。 刘奕杰问,我有何可以帮助你的事? 这几年来,刘奕杰所有的危难都是林月为他解除的,刘奕杰却没有帮助过林月什么事,当然,现在为止,林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需要刘奕杰帮忙解决的。林月想着,刘奕杰有这份心就可以了。 林月说,现在没事,以后需要的时候,还请你帮忙。刘奕杰听说没事,眨眨眼睛,我昨天想了很久,这事还得金之俊出面才行,但一直找不到能拿捏住金之俊的事给他些压力。 林月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我就要去找他。 刘奕杰和老爷子听说林月要去找金之俊,都很不放心的看着她。林月说,你们放心,我必得让他见我不可。刘奕杰知道林月有神通,她说能见到金之俊就一定能见到。 刘奕杰说,你可以明确告诉金之俊,如果有必要,我也一定会找他。 刘奕杰说这话的意思,不仅仅是向林月表示自己的态度,更重要的是,都察院是干什么的?都察院不是林月前世的纪委吗?都察院原本就是纠正弹劾文武官员不良行为的,是代朝廷监督官员的,现在的官员再廉洁工作再严谨,也不可能没事,都察院说你有事,没事也要找事,到时都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林月对刘奕杰的支持很欣慰,点头致谢。老爷子听刘奕杰这么一说,他也收住眼泪,向刘奕杰连连致谢。 刘奕杰前脚刚走,姜祖飞后脚就到了后院,姜祖飞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篮子,见到林月,先将篮子递给林月,说曹家文被褫夺功名,他不可能再在礼部工作了,我到他办公室,将他的私人物品收拾了一下,他的东西都在篮子里,先给你送来了。 林月看看篮子里的东西,不外乎是些笔墨纸砚书籍纸张之物,林月接过来,让蒋玉娘将篮子放在客厅柜顶上。柜顶高,防的是老鼠将篮子里的东西啃咬了。 姜祖飞也和刘奕杰一样,对林月家发生的事很不放心,曹家文虽然是礼部官员,但礼部不像都察院,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不过,姜祖飞仍然对林月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一定在所不辞。 林月对他的心意也是深表欣慰,危难之时,有这些朋友的声援就很知足了。 第365章 林月进了金府 送走姜祖飞,林月就径直来找白淑珍。 这两天,白淑珍和白淑青两个人的日子也很不好过,金成铭成为残疾人,曹家文进了大牢还要被流放,白淑珍与金成铭苟且的事已经被大娘发现,她们两人也知道曹家早晚会将她们卖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没有悬念,除了悲痛欲绝,就是苦不堪言,不可能再有另外的结局。 白淑珍整天都在屋里嘤嘤的哭,命太苦,要不是为了儿子曹杰金,她早就一头撞死了。 白淑青站在白淑珍身边,除了抹眼泪也无话可说。白淑珍正在屋里抹眼泪,突然看见林月走进屋来,顿时就惊呆了,林月来干什么?想起休林月时自己挑衅的态度,白淑珍吓得脸色苍白,别人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曹家出事才两天呢,林月就忍不住报仇来了? 两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林月无奈的想着,唉!下跪成习惯了?只好叫两人起来说话。 蒋玉娘手里拿着笔墨纸砚,将东西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林月坐下,对白淑珍说,我今天要到金家去,我口述,你给金成铭的娘写封信。 白淑珍很疑惑,我给金成铭的娘写信?我认识金成铭的娘吗?林月知道她在想什么,告诉她不要耍滑头,这是她挣表现的一次机会,配合得好,她们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配合不好,不仅自己的性命难保,连金家也会全军覆没。 白淑珍听说配合好了,日子就不会太难过,绝望的时候有人说这话,就像被水淹没顶的人抓住稻草一般,看见了求生的希望。白淑珍赶紧拿起笔来,听林月口述。 娘,我是刘淑英...,白淑珍一听,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纸上,抬头惊愕的看着林月,林月疑惑的问她,怎么?你不叫刘淑英?又指指白淑青,她不叫梅子?两人都呆住了。 林月怎么知道他们两人的名字?既然知道她们的真名实姓,就说明林月知道她们的身世,那还装什么装?底裤都被人看见了,没法再装了。 刘淑英手抖得像触了电,丢下笔,捂着脸就大哭起来。 等刘淑英停止了哭泣,林月再次叫她拿起笔来,刘淑英写着,娘,我是刘淑英,我现在给你写信,是曹家的人要给娘说很重要的事,这事关系到成铭和娘以及爹的人身安全和金家安危,请娘务必接待。落款是刘淑英,还写了今天的日期。 林月用一个信封将信纸装了,带着蒋玉娘坐着马车就到金家去。 金之俊是兵部侍郎,为他防守大门的不是一般的门房和保安,而是兵士把守。林月昨天晚上就想好了对策,不能像老爷子那样,为了见金之俊就跪在金府门口哀求,她一介民女,不能硬闯,再说也没有硬闯的条件和能力。所以要刘淑英写这封信,只要进了金府,其他事就见子打子罢了。 在金府门前下车,林月叫蒋玉娘在门外等她,她就大摇大摆来到金府门前。将信封递给守门的兵士,说将信交给金家大娘。尔后就回到马车上坐下等着。 兵士见林月不卑不亢的样子,也不敢看信里写的什么内容,拿着信就进府去了。 金家娘子姓余,嫁给金之俊以后就叫金余氏,金成铭与刘淑英订婚后,金余氏知道儿子和未来的三儿媳妇已经有了苟且之事,刘淑英还怀上了金成铭的孩子,虽然这个时代对两人的这种道德评价不齿,但金余氏太喜欢刘淑英了,非但没有呵斥两人的不轨行为,反而睁只眼闭只眼的迁就。 刘淑英私下已经将金余氏和金之俊唤做爹娘,金余氏也没有拒绝,刘淑英早晚都是我金家的人,早叫爹娘晚叫爹娘没有性质区别,所以就默许了。刘家出事以后,金余氏心里也是很悲痛的,她只是后悔,听信了算命的人为金成铭定的娶妻日期,应该早一点将刘淑英娶进门。 金成铭躺在床上养伤,他也知道了自己再也不能成为正常人,内心也是非常悲痛。金余氏整天守在儿子床前,陪着儿子一起落泪。 现在见守门兵士拿了一封信给她,说是一个女人送来的。 金余氏心下疑惑,打开信看了,紧张得心脏砰砰乱跳,刘淑英居然给她写信!要她接待曹家的人,还说有非常重要的事,甚至关系到儿子和我,还有我官人以及金家的安危!曹家的人要给我说什么?什么事会这么吓人?诈骗的?威胁的?故弄玄虚的? 金成铭见母亲拿着信发呆,就将信拿过来一看,见到刘淑英熟悉的笔迹,金成铭就像看见了亲人一般心痛,忍不住大哭起来,他太挂念刘淑英和儿子的情况了,自己与刘淑英苟且,被大娘发现,大娘敢打断他的腿,难道就不敢杀了刘淑英和他的儿子?他的心上人现在是否还活着,自己的儿子是否还活着,这些都令金成铭牵肠挂肚。 现在见刘淑英有信来了,再说曹家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如果不见曹家的人,他就不知道曹家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金成铭哀求金余氏见曹家的人。 听见儿子的哀求,金余氏心软了,是福是祸见了面才知道,如果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她也清楚。 金余氏站起身来,叫守门兵士让曹家人进来,她就走进客厅等着。 守门兵士出来敲敲林月的马车,说大娘要曹家人到客厅去。林月从马车里钻出来,叫蒋玉娘在外面等着,随那个兵士进了金府。 金府里的状况看起来还是比较阔气的,但林月无心散客游,随兵士进了客厅。只见一个妇人坐在客厅的一张太师椅上,满脸狐疑看着林月。 她以为曹家是个男人来说事,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是个女人,女人出面说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林月与金余氏第一次见面还是很有礼貌的,向金余氏行了半蹲礼。金余氏对曹家人没有好感,他们让自己的儿媳作了妾,他们打断了儿子的腿,他们还霸占了自己的孙子...,所以,金余氏对林月就没有好脸色,不叫林月坐,而是直接冷冷的问她,你来说什么事? 林月对金余氏这种不友好的态度深感郁闷,她处事的原则历来是你对我无情,我便对你无义。既然金余氏对她没有好脸色,林月对金余氏也就不会讨好卖乖。 林月见旁边有一张椅子,她就顾自坐到椅子上。林月怀着孕呢,又是一双小脚,站久了就会腰酸背痛的。 在主人屋里,主人没请坐,客人自己一屁股坐下,金余氏没有见过在她面前如此无礼的人,正想呵斥,突然想起曹家人是要说重要话的,就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憋住没有发作。 林月对金余氏说,我对你们金家要说的话不能先告诉你,因为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要面见金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办,由金大人决定。 金余氏一听,气得指着林月就大吼一声,你不说就滚出去! 林月笑笑,说我没说话就走了,以后金大人要请我来,你对我的态度就要你承担后果! 金余氏气得脸都白了。 林月又说,你冷静想想,既然我能让刘淑英给你写信,我就能让金成铭给你和他爹送终!这么狠毒阴险的话从林月嘴里说出来,金余氏一听就感到头皮一麻,金成铭为我和他爹送终?林月又说,金成铭做的事都是你促成的,难道他没有资格为你送终? 金余氏按捺着狂怒的情绪,你想说什么? 林月依然不急不慢,说见了金大人我再说,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尽快去叫金大人,你如果在我面前表现好点,我可以保你的命,你如果还要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金余氏呆住了,这是个什么人呢?如此狠毒,如此阴险,还如此不怕事!再转念一想,这个女人既然能叫刘淑英写信,就肯定知道刘淑英的身世,她说金成铭做的事都是我一手促成的,好像也对,金成铭做的那事,除了金余氏知道,当事人还有刘淑英和梅子,儿子自然不会说,莫不是刘淑英说了?这个狠毒的女人肯定对刘淑英下了毒手,刘淑英被逼无奈才说了那事! 金余氏越想越恐惧,如果这个女人知道金成铭做的那事,别说金成铭和自己,还有自己的官人都保不住性命,整个金家满门抄斩都不能平皇上的愤,更不能平民愤。 金余氏不再对林月大呼小叫,她只是呆愣着,身子像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了,一点都动弹不得。现在倒是林月催促她,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等不到金大人,你不撵我走,我也不会赖在你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要见我,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林月说完,看看窗外的日头,也不再说话。 金余氏呆愣了一会儿,用手抚着额头,步履踉跄的走出客厅。 金之俊其实就在他的书房里,见娘子一脸恐慌的进来,心里不由一沉,什么事? 金余氏不敢再隐瞒,双膝一软就在金之俊面前跪了下来。尔后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曹家来人,说有重要的事对你说,我担心不让她对你说会有后患,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金之俊赫然,昨天曹家的老爷子要见他,我不是一顿拳打脚踢就赶走了吗?那个老爷子除了哀求他放过曹家文,并没有说其他的话,难道曹家还有不怕死不怕事的?什么情况令娘子会如此恐慌呢? 金之俊对娘子的秉性是清楚的,身为武将的妻子,金余氏的性情也很刚强,这么多年,家里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金之俊都没有看见娘子大哭的情况,他预感事情可能比较严重,心里想着,我倒要看看曹家是什么人敢要挟我金之俊?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向客厅走去。 第366章 金之俊为这事患了嗝症 金之俊带着几个威风凛凛的兵士进来了。 林月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她是第一次见到金之俊这个真人。 在中国历史上,金之俊两次当叛徒和他为黄台吉献策“十从十不从”的策略是写进史书里的。前世林月看过的那些电视连续剧,但凡饰演金之俊的人物都是高大威武的形象,因为他是武将嘛,形象自然要高大威武才行。 现在林月认真看看眼前这个真人,中等身材,皮肤奥黑,面部消瘦,一根像耗子尾巴的辫子在脑后晃荡,与电视剧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林月心下想着,原来两次当叛徒的人,其嘴脸是这个样。 见到金之俊,林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句台词,“你这个叛徒,我代表政府,代表人民,枪毙你”!再摸摸腰间,我的枪呢!不过,林月有枪就能枪毙金之俊吗?这个时候的朝廷,是林月的政府,林月的人民吗? 金之俊见到林月也是一愣,原本以为会令刚强的娘子恐慌得大哭的人,一定是个三头六臂般的狠人,没想到是个面貌看起来那么温柔可人的小女子,金之俊不放心的看看客厅,客厅没有其他人,眼前只有这个小女人。 金之俊愣了愣,疑惑的问,你找我? 林月冷冷回答,我不找你找谁? 林月见金之俊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进来,怕金之俊一来就动粗,军旅中的人往往比较鲁莽,一言不合就不顾后果,一刀劈了她怎么办?自己连伸冤的机会都没有!即或金之俊没有一刀劈了她,如果被他打一拳踢一脚,林月也是吃不消的,自己怕痛,被打了,哪怕以后再报复他,自己还是吃亏的,所以,林月就先为自己的安全做个金钟罩。 林月厉声警告金之俊,你知道左宗棠抬棺收复新疆的事吗?我来之前也给自己准备了棺材的,还将今天要对你说的话写成了文字资料,如果我在你家发生意外,那份文字的资料就会到皇上手里,你不要问我是不是吹牛?我原本就是一个想死的人,自杀了好几次都没死成,所以,我乐意你为我的死垫背! 金之俊很懵逼,这个女人说话的方式怎么与我们不一样呢?她自杀过几次没有死成还很遗憾?我杀死她,她还要感谢我为她垫背?左宗棠?谁是左宗棠?金之俊被林月的气势惊得一愣一愣的,嗯!金之俊不怕事,但今天遇到了一个不怕死的,我还能怎么样?想在这个小女人面前耍横,看来没用,还是悠着点为好。 林月看看几个站着军姿的兵士,用命令的口吻说,让他们都离开,你的事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 金之俊无奈,向兵士挥挥手,屋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金之俊坐下来,满脸不屑的看着林月,你找我何事? 林月也不忸怩。切入正题。你知道曹家文的小妾叫什么名字吗? 金之俊很诧异,我一个带兵打仗的人,曹家文小妾的名字关我什么事? 林月自问自答,曹家文小妾的名字叫刘淑英,刘淑英的父亲名叫刘驹其。 金之俊一听,顿时僵住了,刘淑英在曹家做小妾? 林月又补充一句,刘淑英的丫环梅子也在曹家作小妾。 金之俊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林月不管他,继续说,你知道刘淑英是怎么到的曹家吗?一个被皇上斩首的罪臣女儿,为什么会到曹家做妾,是谁隐瞒了刘淑英的身份,是谁写的卖身证明?又是谁导演了这出悲剧?其中的过程你知道吗? 金之俊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他没问,这个女人与曹家什么关系?他也没来得及问,一进屋就被她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如鲠在喉,金之俊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林月顿了顿,说你知道京城郊外姓白的那个地主家曾经发生过的火灾吗? 金之俊茫然的看着林月,林月继续说,白家半夜失火,全家八口人全部被烧死,你知道这把火是谁放的吗? 金之俊预感到白家失火可能与自己家人有关,他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不待金之俊回答,林月又问,白家失火以后,刘淑英和梅子在你家住了多长时间,你知道吗?刘淑英叫你爹,你没有听见过吗?你的小舅子当了中介,写了刘淑英两人的卖身证明,是否需要我们核对一下笔迹?刘淑英生的那个儿子你知道是谁的吗....? 金之俊强作镇静,你说这么多,与我何干?我不认识曹家文的小妾,也不知道谁家失火,你问我这些事有什么意思? 林月对他笑笑,说你不知道这些事,情有可原,因为你长年在外带兵打仗,这些都是家事,所以,你不知道我可以理解。不过,我离开以后,你好好问问你的宝贝儿子,问问你的宝贝娘子,他们全都可以给你答案。 林月略一沉思,说我只是提醒你,这些罪名至少有三个,一是杀人放火,二是违抗圣意,三是欺君罔上。你随便挑一个吧,不管你挑哪个,金大人你都吃不了兜着走。何况三罪并发! 说完,林月的脸色突然就变得义愤填膺,我离开以后,在限定时间内,你如果仍然假装不知道,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金之俊眨着眼睛,他处理过那么多重大的政治军事事件,却从来对家庭琐事不屑一顾,家庭琐事再大,大的过国家的政治军事吗?但今天遇到的事,好像比他处理过的政治军事还大,这是要他命的大事!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小女人的面相不仅人畜无害,而且端庄秀气,甚至透着一股通真达灵之气。 金之俊虽然当过两次叛徒,但也不是那种一吓唬就投降的人,咬牙问道,你想怎样? 林月也不啰嗦,开诚布公,直截了当宣布,第一,你亲自到曹家给老爷子磕头道歉。第二,给曹家一万两银子用于老爷子疗伤和对曹家精神损失的补偿。第三,放曹家文出狱。第四,取消对曹家文流放的处罚。 说完又强调,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最迟第三天戌时前不见你的踪影,我们再说以后怎么办! 为什么林月要将截止时辰定为戌时,这个时代没有钟表,戌时是黄昏时分,万一半夜时分金之俊找上门来不是扰民吗?万一金之俊找个替身上门,晚了就看不清楚人的样貌呢?万一金之俊拿的银票看不清楚上面的数额呢...。 还有,金之俊要找皇上重新御批才行,三天之内要达到林月提出的这个要求,金之俊还得抓紧才行。 还有,林月为什么要将期限定为三天呢?原本她想的是定两天就足够了,但凡一件事,如果能解决,一两天就可以,如果根本解决不了,即或期限定为三年也没用,林月将期限定为三天,多出的一天,是希望曹家文能够多受一天罪。曹家文实在太可恶,明明知道林月不愿意他找小三,他却偏偏要找,找一个不算,还将一个换成两个,这种找抽的节奏,让他多受一天罪也是一种惩罚。 金之俊听了林月提出的条件,像喝了一大碗高度酒,气得面色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凸出像一条条蚯蚓,双眼喷出的火,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化成灰烬,让她从眼前消失。这个世上,除了皇上,没人敢对他提出如此不堪的要求。要我兵部侍郎给那个曹家老头跪下道歉?要我拿一万两银子出来给他疗伤?要放曹家文出狱?要取消对曹家文流放的处罚? 金之俊斜眼看着林月,你见过有人在我门上贴的那副对联吗?“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礼义廉”,你知道这副对联是上了史书的吗?我是这个时代人人皆知的“忘八”和“无耻”,我连脸都不要,我还怕谁? 金之俊因为生气,手抖得厉害,端起桌上的茶盏,准备喝口茶压压惊,没想到一肚子的气正在找出口,冷不防被茶水噎住,一股气没有冲上来,憋在了肠胃嗝间。金之俊憋得胃里难受,打了一个响嗝,那股气却并没有因为这个嗝而松动。 从此以后,嗝症就伴随金之俊终生,成为他一直治不好的病根,直到临终,胸中的嗝也没找到出口,憋得他直翻白眼,眼睛一直无法闭上,郎中在他的胸脯上使劲按压,金之俊喉咙里打了一个响嗝,这才咽气闭上眼睛。 看见金之俊气急败坏的样子,林月心里有了些许宽慰,叛徒的下场理应如此。 林月不急不慢的说,你如果按照我说的做到了,你儿子,你娘子,你金家的所有涉及到曹家的事,我都替你保密,刘淑英和梅子,还有你那孙子,我会悄悄还给你。你如果要与我对抗,我首先就将刘淑英梅子和你的孙子敲锣打鼓给你送来,其结果我愿意奉陪到底! 林月站起身来,对金之俊行了一个礼,告辞,我先走了,不送! 说完就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金之俊坐在客厅像个泥菩萨,看着林月的背影,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呆坐了好一会儿,金之俊站起身来,走到金成铭的卧室,怒气冲冲一脚将门踹开。没过多久,屋里传来金成铭的惨叫声和金余氏的痛哭声,现在曹家的愁云惨雾飘到了金家的上空,金府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林月从金家回来后,只对老爷子说了她已经到金家去过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局,她也不敢打包票。世事难料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爷子心里也是明白的,皇上的御批,哪里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他只能将痛苦藏在心底,痛彻心扉的感受度日如年。 第367章 曹家文坐牢度日如年 除了老爷子和曹家人度日如年,还有被关在大牢里度日如年的曹家文。 曹家文自小是爹娘当宝贝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有吃过苦,更没有经历过如此残酷的事件。 前次因为到银通钱庄取钱,被顺天府关进大牢,但进大牢没多久,还没醒过神来,又被塞进轿子里抬回了家,所以,坐牢到底是什么感受,曹家文并没有体会。现在自己被褫夺功名,还要被流放新疆,这次坐牢,不是什么意外,是真的坐牢。 心痛加上身体的折磨,他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没有了功名的曹家文与几个地痞流氓关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牢房地面潮湿,木桶里的大便小便已经装满了,狱卒懒得更换,就让木桶里的屎尿流到地上,气候炎热,这些屎尿散发出的恶臭令人窒息。 牢房里其他人见关进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都很好奇,但见这个书生一进来就嚎啕大哭,嘴里一个劲喊着,爹救我!大娘救我!那声音之凄惨,令人毛骨悚然。 同牢房的人开始还同情他,但听他的喊叫声停不下来,心里也烦了,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忽地一下立起身来,对准曹家文的胸口就是一脚,嚎什么嚎!有本事出去嚎!在这里嚎给谁听! 曹家文被踢,胸口像要炸裂开来,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嚎叫。 几个人见曹家文好欺负,就时不时戏耍他一下,狱卒送来的饭菜,几个人从他手里抢来就吃,抓住一只老鼠,就向曹家文的身上丢,晚上睡觉也让他睡在靠近便桶的旁边。 曹家文是饱读诗书的人,满脑子仁义礼智,信恕忠孝,哪里知道书本之外的世间还有如此有辱斯文的行为,曹家文第一次想到死了算了,但在牢房里并没有自杀条件,现在的曹家文生不如死,别人度日如年,他度日如一百年。 夜深人静,曹家文背靠在冰冷潮湿的墙上,黑漆漆的牢房里,只有老鼠的跑动声和牢房里如雷的鼾声,他想起年迈的老爹,想起溺爱他的大娘,想起贴心的黑三儿,也想起他像块夹心饼干赤裸着身子睡在白淑珍和白淑青的中间,身前怀里抱着女人,身后被另外一个女人紧紧搂着的那种舒适和惬意,这是他八全圣人才能享受的巅峰人生,忽而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杰璋聪明好学懂事,杰金漂亮英俊,都是他的好儿子呢。 还有白淑青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已经四五个月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曹家文妻妾成群,儿女成堆,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想呀想,最后想起还有一个名叫林月的女人。 想起林月,他被踢伤的胸口突然疼痛难忍起来,自从有了妾,他就很久没关心过林月这个人了,林月是他的结发妻子,还是他儿子杰璋的亲娘,曹家文想起,自从林月进了曹家的门,他突然就优秀起来,考秀才,考举人,中状元这些事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却在几年间飞黄腾达起来。 考秀才时,林月要他背诵的那首诗,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还在脑海里回响;考举人时,林月要他默写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居然成为皇上用人的豪言壮语。这些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 曹家文又想起林月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那段话:“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上自己的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林月解释,说这是她林家一个祖宗说的话。 曹家文赫然,拥你入怀,你就不分辨他是人是鬼?林月笑着点点头,你们林家还有这种祖宗?林月又笑着点点头。所以,这段话就在曹家文的大脑里留下深深印记。 但曹家文后来并没有将林月拥进怀,他抛弃了林月,拥抱了另外的女人,林月不再分辨他是人还是鬼,曹家文却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从人变成了而今的鬼。 曹家文正痴痴的想着,感觉有个东西在他屁股旁边蠕动,下意识用手向蠕动的地方一拍,只听“吱”的一声尖叫,耳边响起老鼠窸窸窣窣逃跑的声音。 一切又安静下来。这次浮现在曹家文眼前的,是林月将休夫书拿给他看时的场景。记得林月说过,你知道背叛我的后果,我不会挽留任何一个抛弃我的人,就像不会把吐出来的东西再嚼一遍。我的牙刷和男人绝不与人共用! 曹家文当时很懵逼,现在仍然懵逼,牙刷和男人?这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东西,他至今都没有明白林月说这话的意思,他只是凭直觉,林月不喜欢他纳妾。但纳妾是爹娘的要求,生很多孩子,为曹家开枝散叶,我曹家文何错之有? 牢房里又有了响动,听见一个人摸黑来到便桶位置,牢房里有人要小解,曹家文身边就是那个便桶,来人站在曹家文面前,掏出小弟就撒尿,尿水掉进便桶里哗哗响,有时偏离方向,温热的液体就直接浇在曹家文身上。 尿完了,这人还故意将小弟晃一晃,小弟上残留的尿液就溅落在曹家文的脸上头上。 这种对曹家文的凌辱经常发生,但曹家文手无缚鸡之力,不会骂人更不会打架,除了隐忍没有其他办法。 这时的曹家文突然后悔了,自从纳妾,自己的好日子总是显得那么短暂,纳了黑三儿,不到半年,仙姑作祟,孩子流产,黑三儿被赶出家门。纳了白淑珍两姐妹,不到一年,白淑珍与自己的徒弟苟且,导致自己被褫夺功名流放新疆,要是自己没有纳妾,像以往那样和林月一起生活,就像林月说的,不折腾就一定花好月圆,自己放着花好月圆的好日子不过,却想着开枝散叶,想着作八全圣人,想着功成名就,现在好日子被自己折腾到头了,我该怎么办?我太难了? 曹家文想着,要是我能离开这个地方,活着出去,什么开枝散叶,什么纳妾,什么功名,什么八全圣人,我统统都不要,我只要将林月拥入怀,疼入骨,护她周全。 曹家文在心里大声呼唤林月,他这个时候最想见的人就是林月,潜意识里,他知道只有林月才能救自己脱离苦海,可林月在哪里?前不久他不是休了林月的吗? 曹家文悔呀,怪自己既傻又天真,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曹家文不敢嚎啕,只能默默流眼泪,苦等天明。 金之俊的日子与曹家文相比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了解清楚了,如果真的追究起来,林月给他定的三个罪,杀人放火,违抗圣意,欺君罔上,每个罪都是事实,每个罪能要自己的命。 金之俊在书房整整坐了一宿,金余氏在卧房跪了一宿,金成铭被老爹再次痛打,身负重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第二天,金之俊进宫,傍晚时回家,回来时额头鲜血淋漓,没人知道,他额头上的伤是自己在皇上面前磕头磕伤的,还是因皇上震怒被打伤的。 林月限定的最后一天期限到了,要说林月心里不慌不焦急是假的,当一件事没有尘埃落定,就会有一百种的可能发生。 林月今天待在家里,表面装得泰然自若,但内心却游移不定,她已经做好了金之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应对准备。 午时过了,不见曹家文回家,也不见金之俊的身影。 林月想,曹家文虽然只坐了几天牢,但他没有经历过如此残酷的遭遇,有可能他的状况很惨,正在一步一挪的走在大街上。 从林宅到刑部大牢的方向只是一条通街,曹家文独自回家,不会走到另外一条道去。 林月叫来李赐克,要李赐克推一辆鸡公车,顺着刑部大牢方向走,边走边看,万一看见少爷,就用鸡公车把他拉回来。 李赐克很茫然,问少爷不是在大牢里吗?他怎么会在大街上走? 林月瞪他一眼,我说的是万一你看见少爷,就将少爷拉回来,万一没看见就算了撒。 李赐克仍然一脸懵逼,关在大牢的人真的会有走在大街上的万一吗? 林月又瞪他一眼,说你不要对人说,自己去看去找就行了,如果大街上没人,你在刑部大牢门外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仍然没看见少爷,你就回来。 李赐克不敢再问话,只好点头应诺,推着鸡公车走了。 老爷子已经两天没起床了,家里的变故和思念担忧儿子,再加上身体的疼痛,老爷子感觉自己再也撑不住了。 今天天气好,在床上躺了两天的老爷子,让人在院里放了一张躺椅,自己半躺在椅子上,看着躺在摇蓝里的曹杰金,听着曹杰金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老爷子没有半点欣慰的表情,苍老的脸上写满忧愁。 林月来到前院,等待着金之俊最后时刻的出现,如果金之俊不来,明天她就要敲锣打鼓将刘淑英和梅子以及曹杰金送到金之俊府上,到时,不用林月做过多宣传,所有人都会知道金之俊欺君罔上的罪行,一旦将金之俊的罪行昭告天下,他金之俊就是插翅难逃。 至于曹家文出狱的事,就等福临回来再说。福临很快就会继承皇位,到时解决这样的问题难道不是小菜一碟? 正想着,听见大门外有响动,一辆马车停在林宅门前,金之俊头上缠着绷带从马车上下来。 金之俊走进大院,首先看见的是躺在摇篮中的曹杰金,这是他的小孙子,但现在看见这个小孙子,金之俊的脸不由得抽了抽,这不是小孙子,这是孽障呀! 尔后看见老爷子,老爷子也看见了金之俊,吓得老爷子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吃力的就要跪下去。 林月赶紧拉住老爷子的手臂不让他跪,两眼看着金之俊。 金之俊二话不说,向着老爷子就跪了下去,他的额头已经破了,所以不敢再磕响头,但他跪在地上是实实在在的向老爷子磕了几个头的。 老爷子浑身哆嗦,被林月搀扶着站在金之俊面前。 只听金之俊颤抖着声音说,我对不起老爷子,我不该用那样野蛮的态度对待你,我不是人,我诚心向你道歉,请老爷子原谅我的鲁莽无知。 说完,从兜里拿出一张银票,将银票恭恭敬敬递到老爷子手里,说这点钱不成敬意,作为老爷子疗伤之用。 老爷子疑惑的接过银票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天呀!居然是一万两的面值! 林月搀着老爷子,生怕他承受不住这种惊悚的场面会倒下去,老爷子将银票拿给林月,林月看看银票,核对无误,将银票揣进兜里,鼻子里就闷哼一声,表示对金之俊的做法通过。 金之俊刚站起身来,门外又传来吱呀吱呀鸡公车的车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听那声音,林月就知道李赐克推的不是空车,车上一定有人! 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曹家文终于回家了。 李赐克停下鸡公车,所有人都看向院外,只见李赐克从鸡公车上搀下一个人来,这个人摇摇晃晃走进院里,大家都惊呆了,这是谁?这分明是一个乞丐。 只见这个乞丐的头发一缕一缕散乱披在肩上,满脸的污垢,身上糊满黄的白的黑的东西,一股股恶臭从乞丐身上散发出来,乞丐颤颤巍巍走到老爷子面前,沙哑着嗓音叫一声,爹!就瘫软在地上。 老爷子这才确信,是儿子从牢里出来了,老爷子再也站立不稳,一下就瘫倒在儿子身边,大娘回过神来,身子摇摇晃晃,小娘和叶儿手疾眼快,一把将大娘扶住,大娘想哭,但哭不出来,院里所有人看着这种悲欢离合的场景,都哭起来。 林月也免不了眼眶红红的,连金之俊都被他造的孽感到了愧疚。林月对金之俊说,你走吧。 金之俊像得到皇上大赦,赶紧向林月拱拱手,转身的时候,又看看摇篮里的孙子。 低头走了出去。 第368章 林月画了一幅画 曹家文回家了,洗澡换衣服吃饭疗伤之类的事不用赘述。林月明天要将刘淑英梅子和曹杰金送还给金家,这件事还得对老爷子说说。 林月一早就到了东厢房,对老爷子说,白淑珍与金成铭苟且,不宜留在曹家,她要将白淑珍白淑青和曹杰金三人一并送走。 老爷子现在对林月说的话,要做的事,再也不会质疑。 前几天林月嫁祸白淑珍的用意,现在老爷子已经心知肚明,如果老爷子早知林月的用意,曹家就不会经历这次的生死劫难。 不过,将白淑珍白淑青送走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把曹杰金送走呢? 大娘心痛得张大嘴巴,曹杰金是我的孙子呀,林月容不得白淑珍白淑青,大娘可以理解,特别是白淑珍居然与曹家文的徒弟搞在一起,大娘更不能容忍,送走她们咎由自取。但这件事不能连累孙子呀! 大娘再不敢对林月指手画脚,她将语气尽可能委婉一些,说你如果不愿意要曹杰金这个儿子,曹杰金就由大娘来抚养,不用你操心,这样好吧? 老爷子心里也是舍不得曹杰金的,才几个月大的孙子,为什么林月也要将他送走呢?老爷子虽然舍不得,但他相信,这不是因为林月心生妒忌的缘故,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林月对老爷子和大娘坦言,曹杰金与曹家血脉没有半点关系,他是金成铭的儿子! 话语一出,老爷子和大娘都惊呆了,曹家文的儿子不是曹家文的,是金成铭的? 林月按捺住不耐烦的情绪,说白淑珍到曹家之前就怀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原本是足月生的,为了骗你们,就说是早产,你们相信这个孩子是早产的吗? 林月看向大娘,与曹家血脉无关的孙子你还想抚养吗? 白淑珍生下孩子后,大娘就知道有人在悄悄议论,说这个孩子和足月生的孩子没有两样。但大娘太喜欢这个孙子了,对人的议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现在听林月这么一说,大娘就瞪大眼睛,真的! 林月点点头,说我已经查证了,不容置疑。 大娘脸色立马就变得煞白,心里感到一阵阵绞痛,眼里流出泪来,这不是白忙乎一场吗?儿子的妾不仅给儿子戴了绿帽子,还将别人的儿子生在自家屋里,自家还当个宝贝养着,这不是欺人太甚吗?大娘按捺住愤怒,早知道是那个傻逼的儿子,我就一刀砍了他! 嗯,这个问题的性质说清楚了就不难解决,至于白淑珍白淑青还是刘淑英梅子之类的事情,林月不便再说,曹家文纳了罪臣的女儿为妾,原本这也是违法的行为,两个老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林月要将白淑珍他们送到哪里去,老爷子不便寻问,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老爷子来说,就像一盆粘稠的浆糊,他自己只是浆糊中的一滴浆汁。不知道的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趁着月黑风高,林月将刘淑英梅子曹杰金送到金家指定的地方。从此,他们三个人,哦不,是五个人,因为梅子肚子里还有一个胎儿,还有瘸了腿的金成铭。这五个人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不知去向。 尘埃最终落地,尘归尘,土归土,往生者安宁,在世者解脱,罢了,罢了。 这次皇上为什么会赦免曹家文的罪行?皇上处份曹家文,原本就是因了金之俊的请求,谁知没两天,金之俊又来求情,让皇上解除对曹家文的处分,就像他当叛徒,出尔反尔是他的家常便饭。 皇上虽然很是气恼,虽然出手打了金之俊,但还是允了金之俊的再次请求,不仅仅是黄台吉为了笼络汉人重要官员的人心,其中也有皇上对曹家文惜才的意思。 黄台吉看着桌上抄录的那首“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诗,对曹家文没有赶尽杀绝,除了曹家文被皇上一巴掌打回一介草民,皇上赏赐的其他东西也没有下旨收回。 老爷子和大娘遭此一难,解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好似看破红尘,再也不为儿子的功名担忧,也不再对曹家传宗接代的事太过焦虑,儿子平安比什么都好。 曹家文待在家里,调养身子,调养精神,曹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曹家文被褫夺功名后不能再在礼部上班,也不再写书作诗,不再自恋,人说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曹家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啥啥不会,整天躺在床上或待在书房里唉声叹气。老爷子心里急呀!长此下去,这个小儿子不会得抑郁症吗?但曹家文能做什么呢? 老爷子只好让林月劝劝曹家文,他还年轻,要振作精神,从头再来。 但林月没办法与曹家文沟通,不单单是两人三观不一样的问题,林月休了曹家文,曹家文也是休了林月的,两个相互被休的人,怎能交心谈心?林月只好将曹家文安置在女翔技校,让他做些抄抄写写之类的事情。 自此,曹家文就算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天天上班下班,日子过得倒也平平静静。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林月坐着马车回家,刚到前院门外,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人们吓得四下避让,林月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戎装的兵士骑马来到面前,兵士翻身下马,抬头看看宅院大门上方林宅两个字,气喘吁吁问林月,可知一个名叫林月的人。 林月愣了一下,赶紧回答,我就叫林月。 兵士有些疑惑,你叫林月?林月肯定的点点头,你有何贵干? 兵士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林月,说我是从土门江来的,福副将差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林月接过信封,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林月收三个字,林月一看就知道是福临的字,高兴的说,是福临写来的。 兵士一听,嘴里就呵斥一声,呔!岂敢叫福副将的名讳! 林月赶紧笑着纠正,这是监国皇子写来的。兵士说,现在的监国皇子是出征朝鲜的副将军,福副将要你写个回执我带走。 好吧,林月应着,你过一个时辰再来,我将回执交给你。 兵士确认了一下林月的模样,打马走了。 林月回到后院,迫不及待拆开信看了。福临在信里说,他们已经到了土门江,这里蚊虫很多,兵士们很多都得了打摆子病,好在林月让他带了青草素,生病的将士们吃了药,全都康复了。福临说,等打仗回来,他一定要好好感谢林月。 林月抿嘴一笑,很高兴,历史上的清军走到土门江一带,很多将士得了疟疾,没有特效药,因病死亡和丧失打仗能力的,有七八百人,虽然清军依然打了胜仗,但出师未捷遭遇疟疾,终归令人遗憾。林月研制的青草素修补了这段历史,保存了清军实力,挽救了生病将士的生命和健康。 不过,福临的信只写了治疗疟疾的事,对林月怀孕的关心却只字未提。不是福临对林月怀孕的事不上心,而是作为粗心又二货性格的男人来说,只是他想不到而已。 林月拿起笔来给福临写回信,怎么写呢?写那些儿女情长比翼双飞天长地久海誓山盟之类的情话?林月觉得写那些没有多少乐趣。想起诗经里的《两相思》诗句,林月展开一张纸就将这首诗写了出来: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壶空怕酌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途路阻人离别久,讯音无雁寄回迟。孤灯夜守长寥寂,夫忆妻兮父忆儿。 但凡读过一些书的人,都读过这首诗,这首诗的神奇之处,在于它是一首“回文诗”,既能正读,也能反读,正读反读不是思夫就是思妻。正因为这首诗的奇特,所以林月前世读高中时,老师要求学生都要背诵。青年时代背诵过的诗篇就深深铭刻在林月的脑海里。 现在林月将这首诗抄录下来,表明林月思夫也好,表明福临思妻也罢,都表示两人的相互思念。 诗写好了,林月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再看看信纸,那字写得和福临的字一样,歪歪扭扭,非常难看。 意犹未尽,林月见纸张还有一些空白,就在纸的空白处画了一幅画,画上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无数个心型图案的小星星环绕中,正在热烈拥抱亲吻。画上的男孩就是现代的男人,因为男人脑后拖着一根辫子。林月画自己,但画来画去,越画越不像自己,倒像另外一个男人,只是这个男人没有辫子,唉!林月叹口气,歪着头看了又看这幅自创意画,虽然画得不好看,但那意境却很温暖。 林月前世是学计算机的理科生,纯手工画画不是自己的强项,画不好也无法再改来改去,再改会将自己改得更丑,福临能看懂就行。 将信封好,取信的兵士来了,林月将信递给兵士,兵士接过信封,揣进怀里,翻身上马,看着兵士很快消失的背影,林月心里突然就有点小感动,平日一根筋的福临,有时二百五的福临,身在前线,居然还知道给她写封信! 现在说说福临出征的事情。 自从福临随阿济格出征以后,黄台吉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大儿子豪格死了,四儿子叶布书残了,现在的监国皇子福临就成为黄台吉的心头肉,这个儿子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情。 部队开拔前,黄台吉再次单独召见阿济格,这次对阿济格就改了口,他要阿济格将护卫福临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只要回来时福临好好的,打不打胜仗只是第二位的事情。 阿济格秒懂黄台吉的心情,向黄台吉保证,如果福临有个三差两错,甘愿受罚!黄台吉拍拍阿济格的肩头,说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阿济格出征后,为了让黄台吉不要过多担心福临和部队的安全,军中坚持天天汇报行军情况,随着军队距京城越来越远,军报到达京城的时间就越来越长。 第369章 皇上为林月准备了红顶官帽 福临打朝鲜的部队一路顺风顺水,到了土门江边,天气闷热,将士们都是露营的,晚上蚊子特别多,而土门江一带携带疟疾病毒的蚊子更多,将士们被蚊虫叮咬后就开始有人生病,没几天,生病的将士越来越多,这些将士发病的时候,发冷发热,大汗淋漓,有的开始呕吐,出现头痛欲裂的症状,生病的将士别说行军打仗,就是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自理,部队只好停下修整。 土门江一带人烟稀少,上万人的军队在此聚集喂蚊子,生病的将士更多,而方圆几百里却很难寻找到治疗打摆子病的药。这次随军的也有三个军医,他们携带的药物,大多数是治疗外伤的,内科方面的药,也只是拉肚子感冒之类的常用药,谁也想不到,临近朝鲜会发生很多人患打摆子病。部队不能再推进,阿济格和福临岳托都很焦急。 林月不是让福临带着千人份的青草素吗?但福临完全将青草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福临第一次出征行军,天天都处在准备立战功的亢奋中,完全忘了青草素这件事。倒是鲁才,临走的时候,林月就给鲁才说过,担心福临不会记得青草素的事,说万一军中有人生病,记得提醒主子用药。 但鲁才没见过青草素,也不知道生病该吃什么药,再说,装青草素的大箱子没有跟着大部队,而是跟在后勤押运粮草的骡马队伍里,这段时间,福临没生病,没生病自然就不用吃药,所以,鲁才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林月交代的是个什么事。 直到阿济格和岳托福临等人在帐篷里与几个军医研究如何治疗打摆子病的时候,鲁才立在一边伺候主子,听一个军医说,要是现在能找到青草素就好了。 鲁才脑子里突然想起林月的嘱托,不禁眼前一亮,对自己的脑门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响,吓了福临一跳,一看是鲁才拍自己脑门发出的响声,福临心里原本就很烦躁,昨天晚上和蚊子战斗了一宿,最后打成平手,蚊子没吃饱,他也没睡好。现在被鲁才的这种冒犯甚觉恼怒,跳起身来就要踢他。 鲁才吓得赶紧跪下,抱着头大声说,林月说有药! 福临一听见林月的名字,条件反射般的将脚收了回来。鲁才怕被踢,仍然抱着头说,林月要小人记得提醒主子,军中有人生病记得用药。 阿济格岳托和几个军医为之一震,急忙问,什么药? 福临经鲁才一说,如梦初醒,想起林月说的箱子里放着千人份的青草素。福临就赶紧说,对对对,我来的时候是带着药的,叫什么青草素。 几个军医面面相觑,不会吧,世上哪里有如此遇巧的事,将士们得了打摆子病,刚才还在说青草素,马上就有了青草素? 几个军医急切的问着,青草素?在哪里?快让我们看看!是呀,药在哪里呀?几个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不知道药在哪里。 阿济格急了,大声吼着,快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军中没有可能将药藏匿起来的。阿济格有经验,估计青草素作为后勤物资放在后面的骡马队伍里了,阿济格命士兵火速到后勤营房去找。 很快,那个装着千人份青草素的大箱子找到了,军医们打开木箱一看,一个个蜡丸像一颗颗金弹子整整齐齐码放在木箱里,木箱面上还有一张药物用法用量的说明书。 看着这一大箱青草素,几个军医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呢!孔子解决不了问题,老子可以解决呀!这是雪中送炭,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显灵呀! 军医们立马将青草素发放到生病将士的手里,不出三日,生病的将士们全都康复了。部队修整两天,毫发未损,继续行军。 黄台吉先是收到将士生病的急报,他是得过打摆子病的,一会儿冷得彻骨寒,一会儿热得像抱着一个火炉,头痛乏力,要死要活,别说打仗,就是自己的生命都难保。出征的将士生病,这是军中经常会遇到的事,黄台吉与敌国开战时就曾经遭遇过军中大量将士因传染恶疾导致未战而退的事件,现在得到阿济格军中将士的病情,黄台吉自然知道其问题的严重性。 但将士在外打仗,很多不可预知的危险只能由带兵打仗的将军自己处理,朝廷爱莫能助。 黄台吉正在焦虑,很快又收到一份奏报,阿济格在奏报中说,福临随军带了一千人份的青草素,现在全军生病将士全部痊愈,部队已经开拔。阿济格请求皇上为福临记头功。 这里说的头功,不是最大的那份功,而是第一份功。 黄台吉看了奏报,懵逼了好一会儿,让福临得头功自然没有问题,问题是福临为什么能预知将士生病?而且准确预知得的是打摆子病?军队带药品随军出征,是很重要的事,但带什么药,带多少药,则是军医们的事,平日大大咧咧的福临,居然其他药不带,只带了青草素,而且不是象征性带一点点,居然带了上千人份的量! 黄台吉是因为青草素治好了打摆子病的,所以,这药上了御药房的药品目录,成为御用药。他也知道,这药是福临的救命恩人林月研制的,难道是林月叫福临带的?那个名叫林月的人知道福临的将士们会得打摆子病? 黄台吉皱眉想了很久,所有的猜想都认为不可置信,只能等福临回来再问个究竟。同时,黄台吉想着,待福临回来一定要看看他这个救命恩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感觉这个人与众不同,能研制药物,能开矿修路,每年还给他十万两银子的分红。嗯,这种人才哪怕是个草民,也要让他成为红顶子商人,让他施展才华,为我大清国出力。 福临还没到朝鲜就立了头功,皇上不认识林月,却给林月准备了红顶官帽。 福临继续行军打仗,曹家文继续在女翔技校当文书。 黑三儿在女翔技校学习妇科,虽然毕业了,因为技校附属有妇科医院,她就留在医院工作。 黑三儿自从到技校学习了妇科技术,整个人都完全变了,性格开朗了,学习勤奋了,女性保健和接生技术也越来越有名气。林月记得前世有过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但这句话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却会有不同的结果。曹家文有知识,但成了一只书虫,钻进书里出来不了了,黑三儿原本没有知识,现在学了妇科,她的命运就从根本上得到改变。 黑三儿见曹家文也到女翔技校工作了,看见曹家文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毕竟与曹家文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时间,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黑三儿只是曹家文的妾,而且是被大娘和曹家文赶出曹家的妾,但现在看见曹家文的样子,黑三儿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天上下起了大雨,雨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层薄雾笼罩在屋顶上。雨滴从屋檐墙头树叶上跌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这些珠子很快汇聚在一起,形成或细小或粗壮的水柱倾泄到地上,地上的水再汇合成一条条小溪四处流淌。 林月站在廊下,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雨,听着雨点噼噼啪啪打在屋瓦上的响声,想起前世小时候在农村姥姥家看见的下雨场景,雨滴打在屋瓦上也是发出这种噼噼啪啪的声音,屋檐、墙头、树叶被雨水冲洗,地上涓涓细流汇聚到院外的沟渠里。小小的林月靠在姥姥身边,看着眼前下着大雨的场景,她没有害怕,只是感到有一种心灵被雨水洗刷的感动。 后来林月离开农村来到大城市,听过很多次下雨的声音,但再也听不见雨滴打在屋瓦上发出的那种噼噼啪啪的响声。因为大城市没有平房,没有平房就没有屋瓦,自然就听不见雨打屋瓦的声音。 看着空中淅淅沥沥的雨,听着噼噼啪啪雨打屋瓦的声音,林月想起姥姥,想起爸爸妈妈,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难道老天爷也在哭吗?老天爷大哭才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了,花园里被雨水打落的栀子花、牵牛花躺在地上的泥水里,花花草草树树被雨水洗刷过,显得格外干净翠绿。 林月转身正待回房,突然发现大黄警惕的看向院门,嘴里发出时刻准备战斗的呜呜声。 林月不由得也看过去。从院外进来两个女人。 林月一眼就认出,走在前面的那人是福临的侧福晋佟佳氏,佟佳氏身后跟着的,是她的陪嫁丫头小桃,小桃手里提着一个礼盒。 林月深感诧异,佟佳氏怎么会到我这里来?她来找我干什么?林月迎上前去,向佟佳氏行礼,佟佳氏也向林月行礼,两人走进客厅坐下。 林月狐疑的看着佟佳氏,佟佳氏假装笑脸,说福临走得匆忙,临走的时候,要我给你送一些滋补品过来,这段时间,我一直无法出门,耽搁了一些时间,今天才给你送来。 佟佳氏勉强笑笑,送来晚了,还请你见谅。说完,叫小桃将礼盒打开。 林月撇了一眼礼盒里的东西,猴头菇银耳人参鹿茸之类的装了满满一大盒,林月不禁红了红脸,福临让佟佳氏送给她的东西,分明是给孕妇滋补身子的,林月和佟佳氏都是女人,都生过孩子,佟佳氏哪里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孕妇滋补身子的补药。 林月很不自在,摸摸自己的鼻子,假装镇定,但看着礼盒,就像看见微信聊天框里“对方正在输入....”那行字,对方隔着屏幕,你根本猜不到和你聊天的人此时是在思考,还是正在打字准备发言,就像此时的林月,正在偷人,却被抓了现行,脸上不禁发起烧来。 林月讪笑着说,谢过了,还麻烦你送来。 第370章 送一双鞋给佟佳氏 佟佳氏不管林月尴尬的表情,对林月苦笑一下,满脸忧伤的神情又展现出来。 林月有些奇怪,佟佳氏在忧伤什么? 佟佳氏轻轻叹口气,说今天我找孟古青请假外出,孟古青仍然不让我出门....。 林月打断她的话,你出门还要请假?佟佳氏见林月大惊小怪的样子,说按府里的规矩,我们出门是要经过孟古青批准才能走的。 林月好奇,孟古青可以随便出门吗? 佟佳氏说,孟古青出门比我们要随便些,她出门前要在管家的簿子上注明出门时间,出门事由,回来后还要注明何时回来的。 林月这才知道,官宦人家的女人出家门不是可以随便出的。不过,一个人连自己的家门都不能自由进出,那还是自己的家吗?那不是在限制人身自由吗? 林月故意问一句,福临出门也需要登记或请假吗? 佟佳氏赫然,福临是主子,主子出门给谁请假呢? 林月原本想说,妻子就不是主子啦?这不公平呀!唉!没法讲理,林月对佟佳氏也无法发表自己的见解,因为说来话长,她只好让佟佳氏继续讲下去。 佟佳氏说,我已经找孟古青请假多次了,她都一直不准我出门,所以我直到现在才将福临要送来的东西给你送来。 哦,林月这才知道,福临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佟佳氏这个时候才将东西送来的原因。 林月关切的问,孟古青不同意你出门,那你是怎么出来的。佟佳氏说,实在没辙了,我才说是福临要我出来给他的一个朋友送东西的,孟古青这才不敢再阻拦。但是她说,以后我要是再敢拿福临压制她,她就要狠狠惩罚我。 佟佳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自从前次因香皂的事和她打了架,孟古青的爹又被福临借了二百两银子,孟古青就将佟佳氏记恨在心,更加看她不顺眼。 唉!佟佳氏重重叹口气,只要孟古青坐着大福晋的位置,我们比她位份低的人都不是她的下饭菜。佟佳氏轻轻摇摇头,这日子憋屈得很呀! 林月同情的看着她,做皇子的女人不是很风光的人生吗?怎么会觉得日子憋屈呢? 佟佳氏也看着林月,突然就幽幽的说,要是换个人做福晋,我们就不会感到憋屈了。 林月听佟佳氏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深感诧异,换个人?换个什么人? 听见林月的问话,佟佳氏就圆瞪双眼看着林月,你装傻吗?福临早就想换福晋,你不知道吗? 林月看着佟佳氏瞪眼看她的表情,立马想起福临曾经说过的话,要娶林月做福晋。林月眨眨眼睛,这样的事连佟佳氏都知道了? 林月问,你知道福临想娶我做福晋? 佟佳氏说,虽然福临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要娶的人是你!福临对你那么好,你又怀了他的孩子,福临应该娶你才对。 对个屁!林月想骂娘,连出自家的门都要请假,都要签字画押的自由都没有,做福晋有什么意思? 佟佳氏不看林月的脸色,继续说,福临至今都没有儿子,你怀了孕,万一生个儿子,福临就非娶你不可了。 佟佳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笑意,林月却感到非常尴尬,她与佟佳氏对坐,那场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妻子发现丈夫出轨,找到小三讨要说法一样。 我正在输入吗?正在偷人吗?林月对自己在这个世界沦为小三的行为深感惭愧,要不是因为在心理上刻意对抗男人纳妾的道德,林月也不会认为女人有个情夫合理,不然的话,林月也会守身如玉,恪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追求。 现在林月与佟佳氏对坐,林月又感到有趣。为什么有趣?是因为这个世界很少有女人不愿意做福晋的。但偏偏福临就遇上了,这不有趣吗?很有趣! 林月摸摸自己的脸,笑着问佟佳氏,你看我是愿意做福晋的人吗? 佟佳氏很惊奇,难道你不愿意做福晋?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对方。 林月噗嗤一声笑起来,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他的福晋,那是福临自作多情罢了。 佟佳氏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女人不愿意做福晋的,做皇子的福晋,那可是人生巅峰的存在呢!孟古青的爹,为了孟古青做福临的福晋,不惜八万匹马做陪嫁。这个世界,但凡有点条件的女人,为了做福晋,就是打破脑袋也要做的。 佟佳氏不解的看着林月,听林月的口气,她是真心不愿意做福晋的,这是为什么呢? 佟佳氏想不通,但林月心里如明镜般的透亮。 林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来自那个高度文明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人,无论男女,绝大多数都是追求自由的。 林月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很孤独,但因为运用前世获得的科技知识,在这个世界已经游刃有余,而且实现了财富自由,正因为自己的自由,才弥补了在这个世界的孤独,如果嫁给福临,成为他的福晋,以后还会成为他的皇后,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林月不敢想象。 她前世看过一些宫斗剧,不说她除了为丈夫管着若干小三,若干二奶,还得提防那些女人对自己明枪暗箭的伤害。自己整天被后院或后宫那些大大小小的家务事缠绕,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在仓西县的曹家山民家乐怎么办,我的曹家农场林家农场怎么办,我的京都盐业批发场,火锅味精调料厂,我的女翔技校,香格里拉酒店,林福记香皂肥皂厂以及各种食品加工厂,还有陵城煤矿和已经开始收费的双城运煤专线等等等等,这些产业怎么办?这些产业还是我的吗?做了福晋或者皇后,可以像我现在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可以随随便便走出家门走出紫禁城?然后继续为自己的产业指点江山? 不说别的,林月想象着自己做了皇后,天黑了,坐在金碧辉煌的寝宫,等着福临回来睡觉,一个太监走来告诉自己,启禀皇后,皇上在xxx那里睡下了,皇上传旨,请皇后稍安勿躁,自己安寝。 林月这时怎么办?丈夫每天都翻着不同女人的侍寝牌,然后堂而皇之睡在别的女人床上,她能怎么办?把皇上休了?或者向皇上比划一下神雕侠侣中小龙女的“玉女素心剑法”? 林月是学过历史的,她知道中国唯一践行一夫一妻的只有明孝宗皇帝朱佑樘,几千年来,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福临也不例外,史书中记载他前前后后有皇后四个,妃子七个,还有二十一个庶妃,打着为家族多生儿子的旗号,满足自己的性欲,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关键是这种违背人性的乱象是受道德和法律保护的,女人面对如钢铁般坚硬而冰冷的道德,身为小脚女人的林月,哪怕能单手劈砖,喉咙顶矛,有销魂掌的武功,那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何况,人的感情都是可以改变的。 不要以为福临现在对自己就像对待祥瑞,在皇权和男权至上的时代,率性的林月早晚会惹怒皇上,到时,福临大吼一声,拉出去斩了!林月就会香消殒命。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所以,做这个时代的福晋或皇后,不是林月需要的。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是谁说的?林月一时想不起来。自由比爱情,比生命都可贵,我在这个世界原本时日不多,在有限的人生中,自由如此宝贵,我为什么要抛弃自由呢? 但佟佳氏并不相信林月不愿意嫁给福临,她脸上展露的是无可奈何的苦笑。福临对林月一往情深,这是佟佳氏知道的,只要林月愿意,福临不会有半点犹豫,福临为了娶林月,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林月对佟佳氏的心情是理解的,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林月也会是佟佳氏现在的态度。 林月想起刚才佟佳氏说的话,林月如果生了儿子,福临非她不娶!林月不禁警觉起来,看来,送儿子的事要尽快策划,儿子送给谁?林月不禁陷入沉思,不能送给孟古青,因为孟古青是福临不喜欢的人,孟古青的性格脾气也是林月不喜欢的人,她和眼前的佟佳氏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佟佳氏为人不错,心地善良,福临喜欢,再说,佟佳氏现在是林月儿子的干娘。 对,将儿子送给佟佳氏! 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没人知道,再说也没有b超之类的东西,只有待孩子呱呱坠地才会知晓,如果自己真的生了儿子,福临为了达到娶自己为福晋的目的,那个二百五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万一自己真的生了儿子,就将儿子送给佟佳氏,要让世人都对佟佳氏生了男孩深信不疑,要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的事,没有佟佳氏的配合不行,即或让佟佳氏相信自己不愿意嫁福临,也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也得费一番口舌,这事她还得认真斟酌一下。 林月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就见佟佳氏站起身来说,孟古青给我外出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时间到了我没回去,不知道她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说完,就要告辞离开。 林月这才看见,因为佟佳氏来的时候下了雨,她脚上的绣花鞋溅了很多泥水。满人女子不像汉人女子需要缠小脚,林月看着佟佳氏的天脚,心里很是羡慕,看着佟佳氏脚上的绣花鞋,突然想起刘奕杰送给她的那双花盆底鞋,林月示意佟佳氏坐下,吩咐蒋玉娘将那鞋拿来。 趁着蒋玉娘拿鞋的功夫,林月对佟佳氏说,过几天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到时我会让蒋玉娘来送信,时间地点到时再约。 林月说着,拿出福临给她的那块玉佩,递给佟佳氏,说这块玉佩借给你用一段时间,以后你出门就用这块玉佩,要是孟古青问起来,你就说是福临给你的,那样,你就不用再找孟古青请假了,孟古青也不敢再说三道四。 佟佳氏接过玉佩,有些不放心,万一福临知道了怎么办?林月说,这玉佩是我给你的,自然由我负责对福临说,你放心好了。佟佳氏赶紧将玉佩揣进怀里。 蒋玉娘将鞋拿来了,林月将鞋递给佟佳氏,再看看佟佳氏的脚,说你试试,看这鞋你穿合适不?合适的话,这鞋就送给你穿。 佟佳氏拿起鞋一看,就知道这鞋是宫中之物,鞋上缀着的珠宝,鞋面的绣工,都比佟佳氏脚上的这双鞋精致贵重许多。 佟佳氏瞪大眼睛看着林月,福临送给你的?林月笑笑,不是,是我另外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佟佳氏又疑惑,你将这么好的一双鞋送给我?林月笑着将自己的小脚在佟佳氏面前翘了翘,你看我的脚,哪里能穿这样的鞋,你试试吧,如果穿着合脚,这鞋就送给你了。 佟佳氏手里拿着鞋,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很感动。赶紧脱下溅满泥水的鞋,将新鞋穿上,在客厅里走了几步,这双鞋就像是为佟佳氏量身定做的,不仅合脚,而且穿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更加贵气。 佟佳氏眼里闪着惊喜的光,嗯,这是一桩意外收获! 林月心里很高兴,这鞋放在自己这里,自己穿不了还占储藏空间,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其他人都不合适,佟佳氏能穿,这鞋就算找到自己的主子了,就能物尽其用。 佟佳氏将新鞋脱下来,又将溅满泥水的鞋穿上,说这鞋太漂亮了,我可舍不得现在穿,现在穿出去又会溅满泥水,我拿回去以后再穿吧。 佟佳氏再次向林月表示感谢,将鞋递给小桃,小桃接过去,将鞋抱在怀里。 佟佳氏含着眼泪对林月行了一个半蹲礼,哽咽着说,谢过了! 第371章 广济寺密谋狸猫换太子 林月送走佟佳氏,心里突然就有些失落和愧疚,这种失落和愧疚来自肚子里的孩子。 人说,做父母的再贫穷也不会丢下自己孩子的,母亲与孩子是最难割舍的亲情,林月摸摸肚子,心里对孩子说,为了你的前途,亲娘愿意割舍掉来自血缘的亲情,甘愿独自承担孤独和思念,对不起了,儿子,熊掌和鱼不可兼得,为了你能有灿烂的前途,母亲只能舍弃自己,这样的母爱,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佟佳氏回到府里,迎面就碰到孟古青,佟佳氏在外没有超过规定时间,孟古青不好找借口责怪,但孟古青瞥见小桃怀里抱着的东西,眼前一亮,你说是福临叫你给朋友送东西,你怎么反而拿东西回府了呢? 孟古青厉声喝问,抱的是什么东西?打开我看看。小桃赶紧将鞋抱得更紧。 佟佳氏想想,孟古青执意要看东西,这东西不是我抢的偷的,她要看,就让她看好了。 佟佳氏就叫小桃将鞋拿给孟古青看,孟古青拿过鞋一看,这鞋子是孟古青从来没有见过的,鞋面上镶堪的珠宝时不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金光或银光,从鞋里散发出的香味,令孟古青浑身舒坦。 孟古青心里又是一惊,这鞋好漂亮!很快,她眼里就闪出嫉妒的光,如此珍贵漂亮的鞋,我孟古青都没有,你佟佳氏也配有?孟古青厉声喝问,这鞋哪来的? 小桃不敢回话,佟佳氏理直气壮,朋友送的。 孟古青又问,哪个朋友送的?佟佳氏看隐瞒不住,再说,她觉得也没有必要隐瞒,脖子一梗,说林月送的。 孟古青一听林月的名字,顿时就傻眼了。她知道林月是福临的救命恩人,虽然林月是福临的救命恩人,但在孟古青眼里,却是一个令她厌恶的人,林月教唆福临找孟古青的爹借钱,还夺走了分配给孟古青使唤的奴仆,这样的林月还和佟佳氏打得火热?趁福临不在家,送这么漂亮的一双鞋给佟佳氏? 今天佟佳氏的行为令孟古青很是恼火,福临不在家的时候,府里的女人们更应该恪守妇道,不能随便到外面乱走,但佟佳氏为了出门,不惜撒谎,打着为福临朋友送东西的幌子出门,还擅自接受林月送的礼物,要不是今天被孟古青撞见,佟佳氏与林月的事情她还会蒙在鼓里。 孟古青瞥瞥佟佳氏,见佟佳氏并不惧怕她的样子,孟古青就更加气得牙痒痒。你仗着福临喜欢你,却接受福临救命恩人送的东西,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吗? 在此说明一下,孟古青对林月性别的认知也和黄台吉是一样的,能够从水里救起人高马大的福临的人,一定是个比福临更加人高马大的男人,所以,孟古青才有因佟佳氏接受一个男人送的礼物属于大逆不道的愤怒,何况那个林月还是送的一双鞋子,如此暧昧的表示,佟佳氏和林月没有故事那是不可能的。 孟古青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现在情况不明,不能打草惊蛇,虽然我现在不处罚你,但我要将这件事记在账上,不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吗?这笔账我以后早晚要和你清算! 孟古青鼻子里就重重哼一声,哼!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孟古青扬长而去。 第二天,孟古青发现小桃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礼盒,礼盒里的东西看来很重,小桃捧着礼盒的样子显得有些吃力,正向府门外走去,家仆出门是不需要她同意的。孟古青没看见佟佳氏,佟佳氏没出门,但佟佳氏的轿子停在门外。 小桃来到佟佳氏轿子边,将礼盒放进轿子里,自己也钻了进去。轿夫抬着轿子就走了。 丫环坐着主人的轿子外出,这种情况很少见。孟古青心里很纳闷,小桃坐着佟佳氏的轿子,提着那么重的礼盒,小桃到哪里去?去干什么?想起昨天的事,孟古青来不及多想,见府门附近停着一乘轿行的轿子,就招手叫过来,对轿夫说,跟在前面那轿子后面。轿夫抬着她,跟在佟佳氏轿子后面走了起来。 佟佳氏的轿子拐进柳树巷,在一所宅院的后院门前停下,小桃捧着那个沉重的礼盒进了院门。 孟古青没下轿,掀开轿子的轿帘,仔细看看周边环境,因为是后院,行人不多,比较幽静,孟古青心里更加狐疑,如果是光明正大的事,为何不走正门,而是从后院进出?事出反常必有妖!孟古青倒要看看那个叫林月的人是个什么人? 不一会儿,小桃笑吟吟的从后院出来,陶学奎跟在小桃身后,嘴里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将小桃恭恭敬敬送上轿子。 虽然小桃只是个丫环,但俗语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佟佳氏没来,派一个丫环来办事,陶学奎岂不是更不能慢待。 今天林月带着蒋玉娘到外面去了,林月没在家,陶学奎就代林月收下了佟佳氏送来的礼品,收了人家的礼,自然是要将送礼的人恭送出门的。陶学奎也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虽然没有考中秀才,但作为一个男人,不仅身形凛凛,而且相貌堂堂,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 见小桃坐着轿子走了,陶学奎这才转过身来走进院里。出来送小桃的,除了陶学奎,还有大黄,大黄对小桃已经很熟悉,知道小桃是主子的客人,所以,对小桃从始至终都摇着尾巴表示亲近。现在见陶学奎回院里了,大黄像个尽职尽责的保安,警惕的观察一下院外情况,感觉一切正常,这才跑回院里。 原本这是最普通的一件家庭琐事,但这样的场景和人物被孟古青看见,却完全成为另外一个版本。 小桃奉佟佳氏的密令,偷偷摸摸向林月送东西,不敢走正门却绕道后院,但凡见不得人的事都是偷偷摸摸的,没想到,今天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却被我孟古青撞到! 林月何许人也?原来是一个身形凛凛,相貌堂堂,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就连林月家的狗对小桃都很熟悉了,看来,佟佳氏早就是林月的常客。 孟古青坐在往回转的轿子里,心里激动得直打颤。 回到自家屋里坐定,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呈现着刚才看见的一切。孟古青是个有心机的人,不仅内心敏感,而且喜欢作。现在她一个人待在房里胡思乱想,对今天看见的事情越想越感到惊悚。 林月回到家里,陶学奎告诉她佟佳氏送礼的事。林月打开礼盒,发现礼盒里有晒干的白玉虾,酥油,蜂蜜和一些熏干鹿肉和石蛙,甚至还有一对熏干的熊掌。看着这些东西,林月的心里也是暖暖的,这些礼物的价值不菲,她感觉得到佟佳氏对自己的一片真心。 林月怀孕的事,除了福临和佟佳氏知道,林月没有给任何人说,好在她没有女人怀孕时的那些孕吐挑食嗜睡之类的不良反应,当怀孕月份小的时候,正是夏末冬初,没有出怀,也没有人想到她有怀孕的可能,随着肚子里的孩子越长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林月穿的衣服就越来越多,这个时代的人,无论男女,秋冬季穿的衣物都是显得很臃肿的,林月原本就不出怀,再加上刻意为自己准备的几套宽大衣裙,穿在身上,更加看不出她是一个孕妇,就连细心的蒋玉娘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她整天都和林月在一起,林月没有一点异样的言论行为,她也没有胡思乱想的必要。 林月虽然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一直都在潮涨潮落。她反复琢磨与佟佳氏再次见面时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思前想后,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主意打定,一个金蝉脱壳或者狸猫换太子的阴谋出台。 没过两天,林月叫蒋玉娘给佟佳氏送去一封密封的信,约佟佳氏到广济寺尼姑庵的甘露堂相见,为什么到广济寺,因为那里清净,鸟语花香,还因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到寺庙里拜佛的全是香客身份,香客身份无论贫贱与否都是平等的,所以,没人怀疑在寺庙里拜菩萨会发生什么惊天大事。 佟佳氏见了林月的信,心里秒懂,也为林月将见面地点定在广济寺点赞。佟佳氏现在有了福临的腰牌,进出家门就再也不用向孟古青请假,带着小桃按约来到广济寺,直接进入了尼姑庵。 林月已经等在甘露的方丈室外,正在定睛看着那棵白桦树,白桦树上的眼睛依然在微笑,“一任光阴缱绻于琴弦,随着一声叹息而逝,我的思想可以飞得很远,我的身体却还在这儿....”,那首《白桦树的眼睛》又在耳边响起,林月很是感概,是呀,光阴荏苒,不觉多年,我就像这棵白桦树,虽然思想在飞,但我的身体却被定格在这块土地上不能动弹。 想着想着,不免伤感。听见脚步声传来,林月见佟佳氏来了,赶紧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两人行了见面礼,在甘露的方丈室里落座,喝茶。 甘露念经去了,方丈室里没有其他人。佟佳氏环顾四周,尼姑庵清净而肃穆,方丈室布置非常简单,一桌两椅而已,佟佳氏知道甘露是雷公电母的女儿,林月将佟佳氏约在这个地方说话,想必另有深意,有什么深意?佟佳氏看着林月,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见林月满脸的笑容,心绪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林月直截了当对佟佳氏说,我已经想好了,福临不是说你没有生儿子吗?我现在怀孕几个月了,如果我生的是女孩,我就自己养着,如果生了男孩,我就将这个男孩送给你,你不是就有儿子了? 佟佳氏一听,原来林月是要说生孩子的事。但很快她就惊诧得张大嘴巴,林月生了女孩就自己养,生了男孩就送给我?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的事? 佟佳氏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话有误,眼睛就瞪得像铜铃,她重复了一遍林月的话,再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林月,林月微笑点头,表示她的理解是正确的。 佟佳氏更加疑惑,这个时代,儿子是女人安身立命的保障,哪个女人不为自己生儿子骄傲?这个世界,只有当自己和家庭遭遇家破人亡时,才会让儿女逃生,将儿女送人,如果将儿女送人,要送也是先送女儿,很少有人将女儿留在身边却将儿子送人的。林月的操作与世人的常理怎么是反的呢? 再说,坐在自己眼前的林月,好端端的,没灾没难,孩子还没出生呢,怎么就开始打送儿子的主意了?虽然皇子和老百姓在外养妾室是不允许的,达官贵人在外养儿女的事确实很少,不是因为男人道德水平高,而是因为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或皇子不屑于将儿女养在外而已。 林月不是福临的妾室,林月怀孕完全可以秘不外宣,不外宣对林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佟佳氏认为,林月不外宣,靠着福临,完全可以让他们的儿女衣食无忧,但林月为什么要将儿子送给她? 这事太蹊跷,太诡异,事出诡异必有妖!林月在出什么幺蛾子?佟佳氏不由得警惕起来。 第372章 佟佳氏假装怀孕 佟佳氏想生儿子,想得几乎走火入魔,要是自己真的有了儿子,那必定是自己的人生巅峰,惊喜之余,猛然又感觉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不觉心灰意冷,别人的儿子终归是别人的,就像曹杰璋认了福临为干爹,自己是杰璋的干娘,福临还给曹杰璋改了姓,但不管怎么做,名义上福临和她有了儿子,但大家都知道,其实儿子仍然是别人的,不能认真。 林月知道佟佳氏心里在想着什么,就说,这个孩子和杰璋不一样,这个孩子是我和福临的,有福临的血脉,我只是不做儿子的亲娘,将亲娘的身份让给你而已。 佟佳氏眨眨眼睛,这个儿子与杰璋确实不一样哈,杰璋与福临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个儿子是福临的,与福临有血缘,不是血浓于水吗?有血缘的儿子与没有血缘的儿子,其身份自然是不一样的。 见佟佳氏还没有从疑虑中清醒过来,林月说,如果这个儿子是你生的,福临为了儿子的前途,不是就可以将孟古青降为侧福晋,让你做福晋了吗? 林月看着佟佳氏不断变化的表情,心里好笑,你不想要?佟佳氏一听,醒悟过来,赶紧回答,要要要!一口气说了三个要。那语气分明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林月又笑,既然想要,那我就将想说的话都说给你听。 林月知道,首先必须打消佟佳氏的疑虑才能争取她的理解,理解了才能主动配合。 但佟佳氏心里仍然有很多的不确定,幽幽的说,问题是怎么才能让福临和外人知道这个儿子是我亲生的呢? 林月说,这个好办。福临恰巧在前方打仗,估计我生孩子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你从现在开始,就按照我五个月怀孕的时间,开始装扮成你怀孕的样子,等我生孩子的时候,我就悄悄到你府上去生,你也假装生孩子,我生了以后,如果是男孩,就给你留下,如果是女孩,我就抱走。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真相。 刚说到这里,林月突然看见小桃站在佟佳氏身后,心里就有些吃惊,忘了还有一个人在现场呢! 佟佳氏赶紧笑笑,说不碍事的,小桃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头,也是我最忠心的人,她的嘴紧,从来不乱说话。 哦,佟佳氏对小桃放心,林月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佟佳氏或林月在金蝉脱壳或狸猫换太子的过程中,没人在中间行走还真的不行。 林月点点头,向小桃友好的笑笑。小桃赶紧向林月施一礼,继续在佟佳氏身边站着。 林月喝口茶,定定神,对佟佳氏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将儿子送给你? 佟佳氏赶紧点头。林月说,我将儿子送给你,第一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但福临至今没有儿子,我这个儿子既是我的,当然也是福临的,鉴于我和福临的关系,如果我不将这个儿子送人,儿子的来历就会被质疑,而我不愿意卷进被质疑的旋涡,就决定将儿子送给你,只要你对外谎称儿子是你自己生的,就会名正言顺。你有了儿子,我们两人后续的一切事情都不会是坏事,对福临对你,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佟佳氏理解不了林月为什么不愿意卷进被质疑的旋涡,如果林月承认自己是儿子的亲娘,福临再明媒正娶,对林月应该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呀! 林月依然笑笑,说我与你不一样,我追求的是两个自由,一是人身自由,二是财富自由,其他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佟佳氏不知道人身自由和财富自由是什么东西,想必这两个东西比儿子更加重要,不过,林月以不愿意卷进被质疑的旋涡为理由将儿子送给自己,这倒是自己求之不得的好事,佟佳氏与福临生了儿子,不会有人质疑,更没有漩涡,除了好事,全是好事。 但是,福临有那么多女人,林月为什么要将儿子送给我呢? 林月眨眨眼睛,说你已经是我大儿子的干娘!民间不是有“抱子得子”的说法吗?我儿子被你和福临抱养了,我儿子就是给你们带来小弟弟的贵人,这道理世人皆知呢!所以,你做我小儿子的亲娘不是顺理成章吗?再说,我通过与你的交往,直觉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将儿子托付给你,我放心。 佟佳氏心里不免激动,我在林月的眼里,原来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那眼里就潮湿起来。 佟佳氏感激的看着林月点点头,林月是这么看她的,她对自己也是这么评价的,两人真是情投意合的好姐妹。 佟佳氏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就要向林月下跪,林月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的手臂,不准她跪,佟佳氏热泪直流,你将儿子送给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我们的计划实现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会待他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 唉!林月不禁又是满头黑线,她和佟佳氏的年龄相差无几,怎么就成为她再生父母了呢?我真的老了吗? 林月微笑,我相信我选择的不会错,信任你,不是虚无缥缈的承诺,而是我发自内心对你的真诚。 两人都被对方的信任所感动,相视而笑,眼里居然都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 接下来的话再无障碍,两人就生孩子的相关细节做了详细计划,也对应付突发事件做了预案。 比如,如果林月生的女孩,佟佳氏就对福临说自己怀的孩子不小心掉了;如果林月生的是个男孩却又送了人,林月就对福临说自己怀的孩子不小心掉了; 比如,福临并不知道佟佳氏怀孕怎么办?林月说,立马给福临写信告诉她你怀孕的消息,预产期的时间和我生孩子的时间一致即可。 比如,这事保密程度定为绝密级,除了林月佟佳氏和小桃三人知道,连福临也不能知道,如果有另外的人知道怎么办?林月咬牙,格杀勿论!....。 两人做了很多详细周密的预案,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这才分手各回各家。 如此天衣无缝的策划,不出意外就一定不会出意外。 佟佳氏一回府就在肚子上绑了一块薄薄的软垫,再换上宽大的衣裙,头上还裹了一块头巾,斜依在软榻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小桃站在身边小心伺候着。 看见有人来了,佟佳氏就有气无力的告诉别人,我怀孕以后,前几个月没啥反应,但这两天感到很是不适,吃不好睡不香的,请你们多担待一些。 说完还轻咳几声,表示自己身体确实有恙。 佟佳氏怀孕了,府里所有人一听这个消息,都惊异得张大嘴巴,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像平静的湖水里被人丢进去一块大石头,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以前亲王府的女人怀孕都是大事,只要有一个女人怀孕,她就巴心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哪里有隐瞒不张扬的?为什么福临走的时候没人听说佟佳氏怀孕,现在怎么说怀就怀上了呢?而且一怀孕就从四五月份开始,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有人疑惑的问过小桃,小桃解释,有喜的人都是藏五不藏六的,怀孕的人在五个月之前不出怀,要到六个月的时候才看得出来。我家主子怀女儿的时候,就是到了六个月时才出怀的。 也有人好奇打听,佟佳氏现在害的什么口? 小桃说,我家主子现在害口和怀女儿时是一样的,喜欢吃辣的东西。民间有酸儿辣女的说法,孕妇怀孕时喜欢吃酸的食物,以后就一定会生儿子,喜欢吃辣的东西,生出来的就一定是女儿。 大家听小桃说佟佳氏喜欢吃辣的东西,就笃定她会再生一个女儿,既然是再生一个女儿,众人就减少了对佟佳氏过分关切的兴趣。 很快,府里再没人对佟佳氏的怀孕表示异议,全都偃旗息鼓不再说话。 虽然府里的人不再打听佟佳氏怀孕的事情,但孟古青则是个例外。 孟古青脑海里一直闪现出的是陶学奎风度翩翩的身影,难道这个孩子不是福临的?无意中低头看见自己脚上的那双鞋,突然又想起佟佳氏那双美妙绝伦的新鞋,那鞋不是林月送的吗?林月为什么要送一双鞋给佟佳氏?这鞋难道不是定情物?送鞋给佟佳氏,就是让你穿上我送的鞋,今后就要陪我一同走下去的意思吗? 还有,谐与鞋同音,送鞋就寓意着白头偕老....。 孟古青天马行空般的猜测着所有与鞋有关的可能,越想越害怕,吓得脸色苍白。天呀!原以为佟佳氏是个恪守妇道的侧福晋,没想到,她居然敢背着福临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佟佳氏与林月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是一桩天大的秘密! 孟古青咬牙,不怕你佟佳氏整天人模狗样的,我要戳穿你的假面具,要你做不成侧福晋。板倒了你,我虽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但我心里痛快。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现在福临没在家,再重大的事,再急迫也没办法,只能等福临回来再说。 自此,孟古青就多了一个心眼,每日用心观察着佟佳氏的一举一动,看她的笑容,她的举动,她的所有一切,孟古青越观察,越对佟佳氏出轨深信不疑。现在自己掌握了佟佳氏的痛处,如果你佟佳氏敢对我做出格的事,我就要伸出指头在你的痛处戳一戳,警告你一下。 佟佳氏对孟古青看她的眼神也很疑惑,难道孟古青发现了自己假装怀孕的端倪,自己虽然对外说怀孕前几个月是因为妊娠反应不重,所以没声张,但对于心机重的孟古青,就有可能发现自己的马脚,如果真的被孟古青踩了马脚,她假装生儿子的美梦就可能破碎,一定不要在林月生孩子前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佟佳氏对孟古青也尽可能的不与她面对面,能绕道走的绝不走正道。 小心眼的孟古青见佟佳氏总是躲着自己,心里更加得意,佟佳氏心里有鬼才会鬼鬼祟祟。 孟古青故意不为佟佳氏捣乱,她期待佟佳氏生下孩子,到时就有戳穿她与林月丑事的证据。 第373章 福临被保护得像蚕茧 话说福临,战事还没开打,行军途中就因为青草素的事立了头功,今天收到林月的诗和画,看着那些像鸡爪子一样的字,他的脸上就露出激动的神情,再看看林月画的那画,男孩脑后拖着一根辫子,他就知道那是他自己,另外一个和他相拥在一起的人,却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林月,倒像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只是没有辫子。 福临想起林月女扮男装,他与林月一起到陵城的那段美好日子,品着画里的意境,既感新奇又幸福满满,想像着林月给他写诗作画时的场景,就忍不住撅起嘴唇,对准画上那个没有辫子的人,吧唧,亲了一口。 岳托见福临捧着一张纸看了又看,亲了又亲,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傻笑,就深感好奇,伸长脖子,歪着头一瞅,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诗句,岳托是读过书的人,知道这诗抄录的是诗经里两相思的那首回文诗,岳托不仅读过那诗,还知道福临的几个福晋侧福晋庶福晋都没有什么文化,没文化的人怎么会抄录情意绵绵的回文诗? 再偷眼看看落款,落款处居然写着林月两个字。再看看那幅画,更加让他摸不着头脑,画上好像是两个男人在相拥亲嘴? 岳托知道救了福临的那人名字就叫林月,但他与林月没有见过面,前不久林月送来的青草素拯救了生病的将士,让福临立了头功,能救男人的人,能生产青草素的人,一定是比我岳托更加男人的男人,但这个男人居然写回文诗思夫?还画一幅画,居然与福临亲嘴? 天呀!这是什么情况?岳托满脸狐疑的看着福临,福临对岳托偷看他的信很是恼火,将信揣进兜里,对岳托就很是不屑的重重哼了一声。 收到林月的信不久,福临又收到佟佳氏的信,佟佳氏在信里说,她怀孕了,预产期在明年的五月。 福临眨眨眼睛,有些困惑,他知道佟佳氏的月事,但他出征前至少有两三个月没有和佟佳氏睡过觉,佟佳氏怎么就怀孕了呢?而且,佟佳氏不仅怀孕了,预产期也是林月生孩子的月份,两个女人同时生孩子?这也太巧了吧。 不过,福临也没多想,这个时代的男人很少会怀疑自己的女人有外遇,女人不会有外遇,不仅是道德的约束,也是因为对女人的管制很严格,女人连出家门都要请假,女人没有外遇的条件和必要,所以,福临只是感到困惑而已。 战事紧张,福临很快就忘记了佟佳氏怀孕的事。 部队将士没有了病痛的折磨,继续向朝鲜挺进。一路所向披靡,无所阻挡,长驱直入。 朝鲜国王李倧原本是躲在皮岛的,现在迫于全国民众和群臣斥之为未战就逃的压力,只好硬着头皮与大清国再板一扳手腕,李倧任命朝鲜大将林庆业担任宁边副使,在义州白马山修筑城堡抵抗清军。 清军进入朝鲜后,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义州,在义州城外驻扎下来。 李倧站在白马山上,看着城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清军,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林庆业站在城墙上,向士兵动员,国遇大事,军必在,捐躯赴国,即燹骨成丘,血洒疆场,绝不可辱国之土,丧国之疆!吾等,必披肝沥胆,马革裹尸,誓死不退,战至终章!驻守白马山的军队只有三千人,人虽少,在林庆业的指挥下,士气高昂,临危不惧,扳手腕就扳手腕,打不赢还不准吐口水? 进入朝鲜以后,阿济格就不准福临轻举妄动,不准福临离开自己半步,他记着黄台吉的嘱咐,仗打赢打输不重要,保证福临的安全最重要。在阿济格看来,福临要求参战,就是军队的一个累赘,但黄台吉批准福临随他出征,他也只能听命。好在福临一路上很听话,对阿济格的战略战术也不干预。 福临表面很听话,他记着林月的教导,不干预阿济格的战略战术,但部队进入朝鲜后,福临就再也无法装乖宝宝了,他感受着将士们摩拳擦掌,披坚执锐的士气,自己也像打了鸡血,浑身燥热,热血奔涌,再看看自己的处境,自己成为阿济格严格保护下的大熊猫,怎么杀敌,怎么活捉毛文龙?大鹏止步,焉能升腾? 所以,福临被阿济格过度保护,成为他深感忧虑的问题。 呜呜的号角终于吹响,白马城士兵一听悲壮激愤的号角声,所有兵士厉兵秣马,全都来到城墙上严阵以待。 只见清军在城下排山倒海般冲杀过来,白马山上的弓弩手以最快速度向清军射击,天空被箭雨覆盖,携着飒飒风声落入清军队伍,兵士顿时倒下一片。 紧接着,白马城上的投石机,冲着城门下的将士投掷了数不清的石块,又是一批兵士倒下。 阿济格亲自坐镇塔楼指挥,不论外面喊杀冲天,阿济格只是沉着冷静观望,心中一步一步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他的身边除了福临,站满了传令兵,随时收发新的命令。 福临全身铠甲,将自己包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像个巨型炮弹。不是福临自己想如此装备,那是阿济格的要求,阿济格恨不得将福临用铁链锁起来,这个人在军中太碍事!太分心!但福临不仅是副将军,更重要的,他是皇子,还是监国皇子,阿济格哪敢把监国皇子用铁链锁起来?他只能要求福临除了眼睛以外,全身都装备得天衣无缝。 福临露出的两只眼睛闪着寒光,就像他背上背着的两把钺闪着的寒光一样,但那些寒光对敌军没有杀伤力,眼看清军骑兵们冲了几次,都被城墙上的箭矢和滚石打回原形,一批批兵士在城墙外倒下,另一批批兵士更加迅猛的冲锋,前赴后继。 林庆业从未见过如此剽悍不要命的骑兵,也从未见识过具有这般高效执行力和冲击力的军队,心里不免发憷。 久攻不下,阿济格也急呀!在塌楼里不断转着圈,发出一道道指令。福临脖子上的青筋暴突得像一条条蚯蚓,他比阿济格更加着急,站在塌楼上,不断挥舞着胳臂,嘶声大喊,冲呀!杀呀!砍呀!快跑呀! 眼见清军不能闪电般取胜,阿济格命令炮兵向城墙轰击,红衣大炮早就架设好的,一声令下,轰轰几声,山摇地动般的炸响,城墙被炸开一个大豁口,清军骑着战马,奋勇向豁口冲去,两支军队短兵相接,刀枪相碰,战场上空充斥着双方士兵的哀嚎和震天的喊杀声。 阿济格再也无法在塌楼待下去,他调来十几个兵士,当着福临的面下达命令,不准福副将跨出塌楼一步,违者斩!十几个兵士大喊一声,听令!手握长矛将塌楼大门死死封住。 阿济格翻身上马,带着亲兵卫士冲到战场上去了。 福临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些守门的士兵,他只能心急如焚在塌楼里乱转悠。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这些都与福临无关。 阿济格奋勇杀敌,更加激励了将士们的斗志,几个清军士兵冲进城墙里面,打开城门,清军一拥而入,砍瓜切菜般的一阵杀戮,朝鲜国王李倧,宁边副使林庆业全都成了俘虏。 清军大获全胜,李倧鞋子都跑丢了,跪在阿济格面前磕头希望签署条约,保全城中百姓们的性命。 但阿济格说,待我们活捉毛文龙以后再议。 李倧一听傻眼了,毛文龙一直盘踞在皮岛,李倧的家小也全在皮岛,如果要捉拿毛文龙,势必会影响到李倧的家人,但李倧不敢违拗阿济格,只得点头表示愿意配合。阿济格就将攻打皮岛的事交给副将岳托,自己则看守着李倧待在义州。 福临一听岳托要打皮岛,再也按捺不住活捉毛文龙的冲动,坚持要和岳托一起去,并表示自己一定不上皮岛,他只在岸上看着就行。 阿济格见福临态度坚决,也知道福临一旦撒泼打滚他也很无奈,只好对岳托交代了又交代,岳托点头了又点头,阿济格这才让福临跟着岳托一起走了。 到了朝鲜铁山,这里和皮岛相距只有一个海峡,清军在此安营扎寨。福临信守诺言,不给岳托增加麻烦,乖乖的待在铁山不再动弹,岳托得以全力以赴攻打皮岛。 清军攻打朝鲜易如反掌,但攻打皮岛谈何容易。 打皮岛属于打海战,不是陆战,清军擅长的是陆战而不是海战,当清军的船好不容易靠拢毛文龙的船,毛文龙的船上配有长臂铁爪,清军的船刚一靠近,就被毛文龙船上的“铁手拍杆”拍得稀烂,有的船又被毛文龙的“火油葫芦”射中燃烧,清军只能无功而返。 这样拉锯了两三次,清军都无法登陆皮岛,倒被毛文龙打得丢盔弃甲,十分狼狈。 无奈,岳托就地取材,要求李倧配合作战,李倧不敢违拗,只得调集五千朝鲜兵士和五十艘朝鲜战船,协助清军进攻皮岛。但这次的进攻因为清军在明处,毛文龙军队在暗处,岳托的军队依然吃了大亏。 岳托与将士商议,决定采取半夜渡海的办法偷袭。 虽然半夜渡海风险极高,但有朝鲜海军的支持,在一个月黑风静的夜晚,岳托带领着清军和朝鲜海军悄悄来到皮岛。毛文龙的人正在做着美梦,岛上突然响起一片厮杀声,只听铁器叮叮当当碰撞,烈火呼呼燃烧,人仰马翻哀嚎,清军如同从天而降! 毛文龙直到被生擒都还没清醒过来,这是什么节奏?来了天兵天将? 岳托押解着毛文龙和几百个俘虏得胜而归,船还未到铁山,就见福临率领守铁山的人马站在海岸边迎接。 第374章 福临活捉毛文龙 只见福临全身披挂,骑在白马上,手里握着两把寒光闪闪的钺,威风凛凛,玉树临风,那架势,更增添了福临白马王子般的气场。 毛文龙被五花大绑得像个粽子,被清军从押解的船上拖拽到海滩。 福临一见到毛文龙,想起四哥叶布苏被严重毁容的惨状,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福临在父皇和百官面前发誓要活捉毛文龙的,结果自己没捉到毛文龙,毛文龙却被岳托活捉了,这不是抢我福临的功绩吗?我回去怎么向父皇交代?怎么向林月交代? 想起林月,就想起林月说的话,你如果没有机会活捉毛文龙,就是创造机会也要活捉毛文龙。 福临顿时就来了精神,只见他威风凛凛立在马上,用一把钺指着毛文龙,大喝一声,放了! 岳托和所有将士们都惊呆了,福副将要将毛文龙放了?这是什么意思? 比岳托和将士们更惊诧的是毛文龙,我这个被黄台吉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罪犯,那个骑在白马上的将军是什么人?他居然敢说将我放了? 毛文龙抬头惊异的看着福临,他不认识福临,但看着福临毫不畏惧,威风凛凛的样子,他就断定,这个骑马的人一定比岳托更厉害。 福临见没人执行他的命令,就暴怒的挥起手中的钺,向距他最近的兵士一阵乱劈柴,被钺劈中的兵士只能四下躲避,抱头哀嚎。 福临指着岳托大叫,你是副将,我也是副将,我还是监国皇子,你为何不服从我的命令?两人虽然都是副将,但福临的名字是排在岳托前面的,还有,福临是皇子,岳托只是皇亲。虽然如此对比不符合战场规矩,但在特殊情况下,不是规矩的规矩也会成为规矩。 岳托见福临暴怒,虽然懵逼,但也不得不想,福临是监国皇子,他莫不是得了皇上密旨要求放了毛文龙?再说,现在是在铁山,不是在皮岛,毛文龙已经是瓮中之鳖,放了毛文龙,谅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岳托只得下令将毛文龙放了。 军士们解开捆绑在毛文龙身上的绳索,毛文龙却不敢动弹,这是什么情况?我和骑在白马上的将军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放我?莫不是他要在我转身以后,从背后乱钺劈死我?毛文龙现在已经没有半点挣扎和还手之力,他只是一条案板上的鱼,瓮中的鳖,毛文龙眨眨眼睛,要弄死我,何必多此一举,用如此奇特阴毒的手段? 毛文龙还没醒过神来,就听白马上的将军大喝一声,滚! 毛文龙这才悻悻然朝前走,兵士们自然而然为毛文龙让开一条道,那场景像夹道欢送的样子,眼睁睁看着这个他们用几百条生命和流了无尽鲜血才抓来的毛文龙跌跌撞撞走出军营。 毛文龙试探着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走了一段路,背后并没有嗖的一声响用箭将他射死,也没听见手握两把钺的那人追上前来用钺将他劈死,走出清军军营,来到空旷的海滩上,毛文龙四下看看,自己距军营越来越远,脚步不由得就越走越快,终于脱离了清军视线,毛文龙的心这才激动起来,原来自己真的被那个骑白马的将军放生了! 虽然他依然不明白那个将军为什么要放他,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逃命要紧。 毛文龙加快脚步,后来就撒丫子狂奔,他恨不得自己长出翅膀飞到天上去。 跑了一段路,毛文龙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正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片喊杀声,毛文龙惊恐的回头一看,只见那个骑白马的将军手握两把钺,正在向自己飞驰而来,那气势犹如“今日有钺在手,何时缚住苍龙”的豪迈。 将军身后跟着千军万马的将士,这些将士大声呐喊着活捉毛文龙的口号,海滩上顿时黄尘滚滚,海风猎猎,旌旗招展,刀枪剑戟闪着寒光,毛文龙吓懵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连滚带爬向前飞跑,骑马的将军跑到他面前,将士们将毛文龙团团围住,岳托也瞪圆双眼,懵逼的看着福临。 福临使的兵器是短柄钺,钺太短,骑在马上不好操作,就跳下马来,两眼瞪着毛文龙,大喝一声,呔!看你往哪里跑! 毛文龙停下脚步,惊恐的瞪着跳下马的将军,只见他挥舞着手里的两把钺,却并不急着处置毛文龙,而是顾自在毛文龙面前开始比划,福临比划舞钺的动作很猛,就像他出征却不能上战场一样,被积压在心里的愤怒太久,现在正是发泄愤怒的最好时机。 将士们一看福副将比划舞钺了,全都呼啦啦闪开,很多将士是见过福临舞钺的,福临舞起钺来眼里不看人,那钺也是不认人的,谁碰上谁倒霉。现在的场面就成了毛文龙和福临被上千将士围在中间,福临手握两把钺,独自在毛文龙面前挥舞,这场面像什么?像极了林月前世见过的街头卖艺耍猴场景。 只见福临挥舞着钺,在毛文龙面前上下左右飞舞,跳山崩钺,旋风双钺,虎式炫钺.....,几套钺法招式连环比划一遍,毛文龙直感天罡地煞,无相无形,魂飞魄散般的呼呼声在耳边响起,两道寒光在身前身后乱飞,毛文龙愣在原地,被眼前的场景整得大脑一片空白,啥情况?既不敢躲闪,更不知道骑白马将军在他面前舞钺何意,猛然感觉自己的左耳一阵刺痛,地上掉下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毛文龙下意识用手将左耳一摸,原来是锋利的钺刃挥舞到自己面前,自己没有躲避,左耳被福临齐刷刷割了下去。 毛文龙捂着汩汩流血的左耳,福临却用钺指着毛文龙,大声而威武的对将士们命令,活捉毛文龙!拿下! 将士们一拥而上,一把揪住毛文龙,将他掀翻在地,再次用绳索将他捆了起来。毛文龙杀猪般的嚎叫在海滩上空响起。 福临手握闪着寒光的钺,对毛文龙大喝一声,毛贼!看你往哪里跑?我终于抓住你了。 毛文龙一听这话不对呀!怎么说终于抓住我了呢!我不是早就被你们抓住了的吗? 忽而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骑白马的将军为了亲自抓他,居然导演了一出猫戏老鼠的游戏。 毛文龙怒不可遏,你要再次抓我,来两个士兵就可以了,哪里需要千军万马抓我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呢?拿我毛文龙当猴耍呢!欺人太甚呀! 岳托一听福临这话,也恍然大悟,福临放了毛文龙再抓毛文龙,原来要证明毛文龙是被他抓住的?这分明是福临在抢我的功呀!岳托顿时就气得七窍生烟,欺人太甚呀! 福临不管毛文龙和岳托怎么想的,翻身上马,押解着毛文龙得胜而归。 几百个俘虏站在海滩上等待岳托的处置,看着眼前发生的事,个个都瞪大眼睛不知所以,眼看着毛将军被放生了,眼看着毛将军又被抓了回来,这是什么戏码?谁都没有经历过,只能瞪眼看着。 福临雄赳赳骑在马上,得胜而归,冷眼看着聚集在海滩上的俘虏,突然又想起林月说的,你一定要多多杀敌立功。 现在皮岛收回,打朝鲜的仗就宣告结束,虽然活捉了毛文龙,但福临自始至终没上过战场,没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在自己的功劳簿上,除了抓住毛文龙,其他敌人的毛一根都没抓着,正在焦躁,突然又想起林月说的那句话,不是只有上战场才能杀敌,要杀敌哪里都能杀! 福临脑洞大开,翻身下马,双手挥舞着明晃晃的两把钺,几步冲进俘虏堆里,对准距他最近的一个俘虏砍去,俘虏大叫一声,捂着头倒在地上,死了。 福临又向身边第二个俘虏砍去,一砍就砍中俘虏的肚子,倒霉的俘虏捂着肚子哇哇大叫,肚子破了,肠肝肚肺从肚子里流出来。 俘虏们顿时炸了锅,就像鱼群遇到了鲨鱼,纷纷四下逃窜。他们没有思想准备,原本以为投降当了俘虏缴了械,虽然要杀要剐听天由命,但突然遭遇如此袭击,却都本能的拼命躲避。 福临见敌人躲避,他就挥舞着手里的钺,嘴里呐喊着,在俘虏堆里乱砍乱劈,俘虏们被清军围着,哪里跑得出去,福临就左一下右一下,砍瓜切菜,一砍一个准,手起刀落,白钺进红钺出。谁距福临最近,谁就挨砍,砍中要害的,当场毙命,没砍中要害的,倒在地上哀嚎。 岳托赶紧命令将士们将俘虏与福临隔开,但福临杀敌心切,越砍越猛,将士们既怕福临胡乱挥舞的钺伤了自己,不敢太靠近福临,又怕混乱中伤了福临,场面就一片混乱,清军保护着俘虏,福临却在俘虏堆里冲锋陷阵!将士们怎么阻拦得了福临杀敌? 福临不仅挥舞着手中的两把钺乱砍乱劈,还对腿脚慢的俘虏吐口水。 场面越来越乱,无法收拾,岳托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他不敢下令将士们将福临抓住,只能自己冲上前去阻拦,岳托手握一把长刀,大叫,他们是俘虏,缴枪不杀的,你岂能虐杀俘虏?杀降不详!你知道吗? 福临杀敌正杀得兴起,怎么能停得下来,见岳托挥舞着长刀横在面前阻拦他杀敌,就非常恼怒,谁敢阻拦我杀敌立功?不管三七四十一,就挥舞着钺向岳托劈去,情急中,岳托挥舞着长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响,福临只感到握钺的那只手虎口一麻,那钺就脱手飞到福临头上,落下来的时候,不偏不倚对准福临的左手臂劈了下来,好在福临穿着铠甲,但那铠甲是牛皮的,被锋利的钺刃劈破,伤着了福临的胳臂,顿时血流如注。 福临眼看着鲜血从手臂上滴流下来,吓得一把丢下另外一把钺,捂着胳臂就瞪眼看着岳托,你敢打我? 岳托也傻眼了,没想到,福临的钺这么不经挡,随便一挡,那钺就被挡飞了?不管福临手臂的伤是那把钺掉下来所致,还是自己的刀不小心碰到,反正福临都是受伤,自己与福临交手,不管什么原因,战场上,自家人与自己人打架都是乌龙,都属内讧,何况与皇子交手,战场上自家人与皇子交手,还致皇子受伤,就有谋杀皇子嫌疑! 岳托正在傻眼,猛然见福临捡起地上的那把钺,举钺向他砍来,岳托不敢再阻拦福临,丢下手里的长刀就跑。 福临一看岳托跑了,更加气恼,嘴里大骂,你敢谋杀皇子!你敢阻拦我活捉毛文龙?你敢阻拦我杀敌,你还敢跑!你给我站住! 岳托哪里敢站住,那个一根筋的福临抓住他是不顾及什么法律军纪的,分分钟会要了他的命。 就这样,岳托副将在前面仓皇逃命,福临副将在后面边骂边追,现场的清军和毛文龙都看得目瞪口呆。 福临哪里跑得过岳托,一闪,岳托就跑没影了,还是几个军医冲上去,连劝带拽的将福临拖进军营给他包扎伤口。 第375章 敢说真话就是造谣 军营外,那个被钺砍伤还被吐口水的俘虏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俘虏心里苦呀!原本当了俘虏已经懊恼不已,现在却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持钺一阵砍伤,最后还被吐了一口唾沫。他参军打仗并不怕死,遵循的是荣誉重于生命的原则,就是死也要死得壮烈和伟大,但现在却被人吐口水,俘虏不仅感到自己的英名毁于一旦,而且被吐口水还辱没了十八辈祖宗,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羞愤难当,既然嚎啕大哭起来。 福临从军营里出来,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胳臂有皮甲保护,钺刃只伤了胳臂上的一块皮,创面不大,只要不被感染,不发生意外就不会危及生命。 福临对自己的伤势不关心,关心的是今天的战果,他对身边一个管统计的将官吩咐,你们好好统计一下,除了毛文龙外,被我砍死的有几个,轻伤重伤的有几个?数错了我拿你是问! 管统计的将官不敢怠慢,赶紧统计,尔后向福临报告,当场砍死的有八个,轻伤重伤包括因混乱踩踏致伤的,一共有三十二人。 福临这下满意了,有这死伤三十二个敌人的功绩,再加上活捉毛文龙,战功簿上一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岳托攻打皮岛的时候,阿济格就代表大清国再次与朝鲜签订了条约,这次的条约比前次的更加不平等,比如,朝鲜要用大清国的八卦图做国旗,上写大清国字样;比如,将朝鲜一年一贡改为一年四贡;比如,在汉城建迎恩门,刻“大清皇帝功德碑”,碑文由汉、满、蒙三种文字构成,记述大清国两次攻打朝鲜的丰功伟绩,歌颂黄台吉对朝鲜人民的恩德....,朝鲜国王李倧已然是案板上的鱼,不能讨价还价,只能乖乖签字。 与朝鲜签订条约后,阿济格到土门江与福临岳托汇合,清军就地修整。 阿济格一见到福临就大吃一惊,只见福临的左手手臂被绷带包裹得像个婴儿包,这婴儿包还被一根挂在脖子上的宽带子托着。 阿济格吓了一跳,到朝鲜打仗,他唯恐福临出意外,在岗一分钟,安全六十秒,福临被阿济格过度保护,致使福临离开朝鲜义州前就没有上过战场,参与过任何战事,阿济格恨不得将福临包裹得像个蚕茧。现在倒好,眼看朝鲜战事结束,眼看天亮了,自己对福临的保护却尿了床,虽然福临是与岳托在一起的时候受的伤,但阿济格是主帅,仍然是他对福临的保护不严密出的问题。 再看看福临,看来福临的伤伤得不轻,不然,胳臂怎么会包裹得如此厚重?大蚕茧变成了婴儿包!这下怎么办?阿济格回去怎么向皇上交代? 阿济格疑惑的看看福临,又看看岳托,没受伤的岳托面部表情显得很是不屑,受了伤的福临却显得洋洋得意,岳托嗫嚅着说,其实他的伤没有这么严重? 岳托话一出口,福临就大叫起来,你还敢说不严重?你希望我的伤严重吗?严不严重难道我不知道? 以前的福临再怎么蛮横,但因为没有打过仗,对武将的态度还是比较小心的,毕竟要靠武将打天下,但现在福临对岳托的态度完全变了样,真是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阿济格不便过问两人的矛盾起因,岳托说福临的伤势不严重,再看看福临,也感觉福临没有伤势严重的痛苦表情,福临的伤势严重不严重,不以两人说了算,下来以后问问军医即可。 三人切入正题,开始对这次征讨朝鲜做总结,总结结果就是呈报朝廷的最终战况。 三人一致同意,这次出征朝鲜,不仅圆满完成既定战略目标,打得朝鲜哭爹喊娘,一蹶不振,闻风丧胆,再也不敢与大清国为敌,而且活捉了毛文龙。 不过,毛文龙是怎么活捉到的?活捉毛文龙的功绩应该归谁?这事令阿济格非常懵逼。 岳托说,毛文龙是我活捉的,当时我率领军队,三次攻打皮岛,毛文龙用了很多海战战术,我方死伤将士几百,毛文龙都在皮岛负隅顽抗,直到一个月黑风静的晚上....。 福临听得不耐烦,大喝一声,你造谣,毛文龙是我捉到的! 阿济格问福临,你说说,你是怎么捉到的? 福临大义凛然,说毛文龙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追呀追,好不容易追上后,我就把毛文龙的耳朵割下来,将他捆起来....,就这么简单。 阿济格懵逼得瞪眼看岳托,岳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无言以对,是呀,福临说得没错,毛文龙在前面跑,福临在后面追,追呀追,追上后,是福临把毛文龙的耳朵割下来,将他捆起来的,这是事实,事实就这么简单。 福临又得意的说,我不仅活捉了毛文龙,还砍死砍伤敌人三十多。 阿济格又问福临,你是怎么砍死砍伤这么多敌人的? 福临仍然一脸的大义凛然,我手握两把钺,奋勇当先,左挥右舞,砍到一个,死伤一个,砍到一个,死伤一个,敌人再多,那也是生铁遇到钢,顿时倒下一大片。 阿济格瞪大眼睛看着福临,这是那个被他裹得像蚕茧的福临吗?杀敌像砍瓜切菜?转眼就成孤胆英雄了? 阿济格再次看向岳托,岳托的脸色仍然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那表情是笑还是在哭。 福临却愤愤然的瞪了岳托一眼,要不是岳托阻拦,我杀的敌人更多。 阿济格皱眉,不解的问福临,你不是再三保证不到皮岛吗? 福临得意至极,我没到皮岛呀!我是在铁山捉住毛文龙的。 阿济格更加感到不解,一直盘踞在皮岛的毛文龙和他的将士怎么会弃岛到铁山? 福临并不正面回答阿济格的疑问,说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一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有当一个人真正上了战场,才能刺激潜能,达到人生巅峰.....。 岳托实在听不下去,赶紧申辩,毛文龙是我捉到的! 福临大怒,谁听你啰里啰嗦讲过程!你说,毛文龙最终是不是被我捉住的?岳托又申辩,那是毛文龙跑了...。 福临仍然大怒,就是因为他跑了才被我捉住的,有什么毛病? 阿济格听得一愣一愣的,是呀,无论打仗还是处理日常事物,结果和过程哪个更重要?当然是结果最重要,就像两次打朝鲜,清军屠城,朝鲜人死伤无数,那些为国死伤的人,无论你献出了生命还是付出终身残疾的代价,没人在意你,没人为你点赞为你欢呼,没人与你共情或与你感同身受,哪怕你本身就是朝鲜人,激动一会儿也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成王败寇而已。 现实生活中也是一样一样的,你中了八千万彩票,所有人都会羡慕你,但绝不会有人在乎你中奖之前的付出。所以,评判出征打仗军队的战绩,除了结果还是结果。 岳托和福临为了是谁活捉毛文龙的事吵了起来。 福临咬牙切齿,你敢说你阻拦我活捉毛文龙的事?你敢说你阻拦我杀敌立功的事?你敢说你谋害皇子的事?你敢说我杀降不详?你要是敢说,我就回去告诉我父皇! 福临恼怒瞥眼看岳托,那眼神分明在威胁岳托,你敢说?你敢说真话就是在造谣,造谣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阿济格对福临发出的一连串问话问得一愣一愣的,福临与岳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岳托为什么要阻拦福临活捉毛文龙?他是怎么阻拦的?岳托为什么要阻拦福临杀敌立功?还有,岳托为什么要谋害皇子?他是怎么谋害的?在战场趁乱谋害皇子?这事要是被皇子的爹知道了,不把谋害皇子的人千刀万剐了都不会解恨! 最后那个疑问更要命,是人都知道,黄台吉要他们活捉毛文龙,就是想要活的不要死的,要活的不是要为毛文龙养老送终,而是要亲自活剐了他,为皇子叶布书的致残出气,但岳托为什么要说杀降不详这样的话?毛文龙是降将,要是黄台吉知道了岳托说他杀了毛文龙不详,难道黄台吉不先斩了岳托? 阿济格不管福临与岳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清官,清官难断家务事,阿济格更不愿听他们吵架,就及时制止,福临副将的说法是正确的,岳托副将你也应该明白,打仗讲究的是结果,不管你攻打皮岛多少次,死伤多少人,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最后都是以结果定胜负。既然你们两人都认可是福临副将最后抓住毛文龙的,那就应该将功绩定给福临副将。 岳托一听,气得七窍生烟,正待发作再申辩,阿济格瞪眼,呵斥岳托,尔再争辩,本将军就要定你构军之罪。 岳托脸色骤变,构军之罪是什么?那是在军中对将军的命令表示怨恨,不听将军约束所犯的罪。一旦将军定你为构军之罪,那是要立即斩首的。 岳托不敢再争辩,他明智的告诫自己,这不是我死的地方,我也不该死,该死的是福临! 岳托涨红了脸瞪着福临,眼里飞出无数把锋利的刀子,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就敢抢我的功绩,阿济格拉偏架,拿军法压制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只要我有这口气在,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岳托再不敢说真话,因为说真话就是造谣,说真话就要被阿济格定为构军之罪,还有,福临说要告诉他爹,这话也是对岳托最大的威胁!岳托知道,凭福临一根筋的性子,若惹毛了他,福临做事不仅不会顾及后果,也没有王法可以管束,福临认为,说真话是造谣,那就一定是造谣,不是福临有定性权力,而是福临的爹有定性权力,试想一下,如果福临与岳托在皇上面前发生争执,当爹的维护儿子还是维护岳托?用脚趾头想都会想得明明白白。 岳托再冤,比窦娥还冤,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按照福临给他定的罪状,桩桩都比这次他打朝鲜立战功重要。 生性剽悍而强势的岳托,在全家火葬场面前,也只能低头闭嘴不再说话。闭嘴很难吗?确实很难,不然,怎么能两年学说话,一辈子学闭嘴呢? 岳托发誓,以后再也不与福临一起打仗了,以后一定要对这事有个说法! 阿济格见岳托和福临两人像在打哑谜,猜不透两人矛盾的来龙去脉,猜不透就不用猜,阿济格也如黄台吉一样,带兵打仗的人只看结局,不能婆婆妈妈。 阿济格立马向黄台吉发出朝鲜大捷的请功捷报,率领着打了胜仗的军队班师回朝。除了将毛文龙押解回京,那些没死的俘虏都被卖为奴隶,带着俘虏回国,一路人吃马嚼的,会产生很多花费,卖了他们,却有一笔收入。 第376章 林月开始生第二个孩子 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走在回京的路上,人多自然就走不快。因为打了胜仗,一路上各地官员要组织民众夹道欢迎,还要摆酒接风庆贺,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就更慢。 福临心急如焚,他早就在计算着林月生孩子的预产期,要是自己不能赶在林月生孩子前回去,心里就觉得很对不起她,至于佟佳氏,预产期也是在五月,他对自己的妻妾并不挂心,妻妾生孩子,那是妻妾的本份,他除了盼着能生个男孩,其他的都不屑一顾。 但林月不是自己的妻妾,林月生孩子不是她的本份,再说,这次出征朝鲜,林月交办的事说的话,全都变成了现实,而且桩桩件件都使他功勋卓着,福临的心情变得一天比一天急迫和焦虑,跟着大部队走,就像乌龟在爬,这种速度回到京城,估计都能听见孩子叫爹了。 福临实在等不及,三下两下扯下左手臂上的“婴儿包”,来到阿济格的将军帐篷,见阿济格正在和岳托说话,福临对阿济格说,我要先走一步,娘子要生孩子了,我要回去看看。 阿济格心里一惊,他带兵打仗多年,从来没有哪个将士因为娘子要生孩子这种家庭琐事而擅自脱离军队的,阿济格看看岳托,岳托也瞪大眼睛看着阿济格,阿济格皱眉,提醒福临,将士出越行伍,托伤作病,以避征伐,触犯这些军规都是要被斩首的! 福临才不怕军规呢,他来打仗就是镀金的,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是庶民的一厢情愿,在等级制度深入骨髓的封建王朝,亲疏关系,官职大小及身份,都是影响结果的最重要因素,何况福临,要杀要砍,听凭父皇处置! 福临并不回答阿济格的警告,他只是来给阿济格打个招呼就走,不是来向阿济格请假的。福临礼貌的向阿济格拱拱手,转身上马,大白前蹄腾空,一路绝尘而去。跟在福临身后的,只有几个亲兵和鲁才。 阿济格非常恼怒,带兵打仗多年,军旅中从来没有手下人敢如此对自己轻慢,前次叶布书与阿济格一起打朝鲜,叶布书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藐视军威的问题,军令大如天,阿济格恨不得将福临抓回来就地正法。 岳托在一旁冷嘲热讽,你的构军之罪呢?阿济格哪敢对福临动用构军之罪?临走时皇上再三嘱托他,要确保福临的安全,保证福临的安全是交给他比夺取战争胜利更重的任务。福临没在战斗中出事,却在打完仗以后被斩了?回去怎么向皇上交代,皇上不把他凌迟了,不灭他十八族他自己都不信。 再大的怒火,阿济格都只能强压在心里。 岳托想起自己的战功被福临抢去,他内心的愤怒并不比阿济格弱。岳托趁机将福临抢他战功的事对阿济格说了,阿济格却一点都不恼,对岳托说,我知道这件事很蹊跷,但请军功的奏折已经报上去了,你现在说这事有什么用? 请功奏折上罗列的立功将士,都是在各个战场上取得的战绩,只有福临,是在非战场的铁山抓获的毛文龙和打死打伤敌人的,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会提出疑问,但皇上会提出疑问吗?皇上希望福临有军功,至于这军功是怎么来的,皇上日理万机,他才没有时间和兴趣过问。 岳托心里的愤怒更加难以压制,这件事太窝囊,他绝不能认命,不认命就拼命!岳托只能将自己的拳头攥的嘎嘣响。 林月的预产期到了,佟佳氏也从爹佟图赖那里获悉,阿济格的军队大概会在一个月后凯旋,佟佳氏放了心,同时放出话,说自己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她将自己的卧房布置成了产房,请了稳婆,不仅做好了一切生孩子的准备,还对稳婆的生命做了安排。 佟佳氏生孩子的事,是人都知道,但另外有人要在福临的府里生孩子,除了佟佳氏和林月,还有佟佳氏的贴身丫环小桃,却再没人知道。 佟佳氏心思缜密,做事周到,她要让林月的金蝉脱壳,狸猫换太子的事万无一失。这万无一失,确保的是自己的声誉和安全。 林月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孩子出生前生理会出现的种种征兆,所以并不惊慌。至于何时生孩子,林月没给自家院里任何人说过,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她只告诉蒋玉娘,这两天心情烦闷,想一个人静静,如果蒋玉娘没有看见自己了,不要到处找,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以免大家牵挂,最多一两天,她自己会回来的。 林月担心,万一蒋玉娘发现自己不见了,她必定会兴师动众到处找她,到时自己的去向就会暴露无遗。 蒋玉娘听说林月想一个人,那个人叫静静,她不认识静静,听名字应该也是一个女人,既然林月想静静,又事先给自己打了招呼,知道了林月的去向,她也就放了心。 双方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很细致也很完备,只待林月的动静。 终于,这天晚上天刚黑,林月就感觉到自己有了生产迹象,不敢耽搁,对蒋玉娘说,我想静静了,决定到静静那里去住两天,过一两天就回来。 蒋玉娘这两天见林月像生病的样子,穿着宽大的衣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林月却说,自己没病,只是心里烦躁。林月心里为什么烦躁?蒋玉娘不知道,她只能更加小心的照顾着主子。现在听林月说要到静静那里去,就抬头看看天,天空乌漆嘛黑的,这么晚了,还到静静那去? 蒋玉娘不敢多问,赶紧去安排马车,林月叫住她,说静静家不远,我出门散散步就到了,你也不用跟着,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出去找静静了,更不要出门四下找我,我没事,出去最多一两天就会回来。 林月说完,什么东西都没带,一脸淡然的独自走了。 林月不用自家或佟佳氏的马车或轿子,她在街上随便叫了一乘轿行的轿子,就直接到了福临府的后门。 但凡鬼鬼祟祟的事,都不能从大门进出的,所以林月就按照与佟佳氏约定的路线,到了后门。 后门平日都是不开的,也没人值守,林月来到后门,伸手在门上轻轻拍了三下,随着两短一长的拍门暗号声停止,门悄然打开,林月闪身进去。 小桃手里拿着一件有帽的斗篷,将斗篷披在林月身上,林月将斗篷连着的帽子拉下来将脸遮住。小桃再回身将后门锁了,引领着林月来到佟佳氏屋里。 佟佳氏见林月来了,很是激动,自己可能会有儿子了,即将梦想成真,怎能不激动呢? 佟佳氏将林月的产房安置在自己的卧室,一则因为产妇生孩子都是在自己卧室生的,二则生了孩子以后,孩子从自己卧室抱出来,免了孩子转移期间的风险,再说,福临不在家,自己的卧室自己说了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林月走进佟佳氏的卧室,只见卧室里立着一个一人高的木制架子,架子像个单杠,单杠下面铺着很厚的草纸,林月心里一惊,问佟佳氏,这是什么? 佟佳氏说,这是为你生孩子专门做的产架,我问了有经验的稳婆,说站着生会更快一些。 林月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跑过。生曹杰璋的时候,用的是大娘拿来的产椅,那个时候看着产椅就想起阶级敌人严刑拷打革命志士时用的老虎凳,现在看见这个单杠,又感觉这单杠像极了绞刑架。 正常情况下,站着生比坐着生更加痛苦,但站着生比坐着生的速度确实更快。 林月看见这个“绞刑架”,又想起电视剧里站着生孩子时女人的痛苦场景,选择站着生是为了在短时间内生下孩子抢时间,我需要抢时间吗?林月想想,好像自己是应该抢时间的,站着生,婴儿不仅会像坐滑滑梯那样呲溜一声呱呱坠地,而且对产妇能减少难产。 别无选择,不能任性,林月只好默认站着生。 看着“绞刑架”,林月心里不由得一阵悲凉,生儿育女,受苦受累受痛始终是女人的事情。这次生孩子如果自己死了,不知道福临会不会悲痛,除了儿子曹杰璋失去了疼他爱他的亲娘,这个世上就再没人为她悲哀了。又想起那句话,儿奔生,母奔死,阎王爷处隔层纸。林月再次走到鬼门关,林月是否能顺利跨过去,知否?知否? 林月的肚子阵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稳婆来了,卧室的门关上了,门外安排了两个婆子把守,任何人不准进出,对外封锁了消息。卧室里除了林月而外,只有佟佳氏,稳婆和小桃三个人。 林月在稳婆的指导下,站到了“绞刑架”前,双手紧紧抓住“绞刑架”的横杠,肚子里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搅着肠肝肚肺,每搅一下,就痛得撕心裂肺,又像有一根棍子,一下一下抽打着身体,每打一下,身体的某处就痛得锥心刺骨。 林月嘴里紧紧咬着一块布,努力使自己不要叫出声来,实在痛得忍不住了,才痛苦的压抑着闷哼两声。 第377章 林月又生了一个儿子 夜深了,福临府邸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值班门卫打开门一看,惊喜的叫一声,主子回来了。 福临身穿铠甲,风尘仆仆回到了府里。虽然一路紧赶慢赶都是为了尽快见到林月,但现在半夜三更的,不能马上去见林月,再说,自己穿着铠甲,一身尘土,林月也是不准抱她亲她的。 福临风餐露宿,拼命赶路,现在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一觉,他想着,明天天一亮,自己第一时间就去见林月。 走进府里,见两个婆子坐在佟佳氏门前打瞌睡,福临很奇怪,这么晚了,两个婆子坐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婆子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是福临回来了!吓得两个婆子赶紧在福临面前低头站立。福临皱着眉头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婆子小声说,侧福晋在生孩子,让我们守着。 福临一听,很是惊异,自己在阿济格面前撒谎,说娘子要生孩子了,港真在生孩子?这才想起,佟佳氏给他写信,说自己怀孕了,预产期在五月,现在就是五月,这不是她的预产期到了吗? 嗯,佟佳氏生孩子,当然是好事,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福临没多想,也没想要进去,自己有那么多老婆,佟佳氏生孩子,我到其他老婆那里去睡觉。 正待转身,福临却听见屋里传出响声,这个时代的屋子大多是不隔音的,他听见有人在压抑着咬牙忍痛,又听见佟佳氏压抑着声音说,快了,快了,再忍忍! 福临感到诧异,佟佳氏不是在生孩子吗?佟佳氏不是应该大声喊痛吗?但听佟佳氏说话的声音,哪里像是自己在生孩子呢?她分明是在鼓励别人生孩子呀! 福临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只听一个婴儿的哭声传来,清脆嘹亮,又听一个女人说,恭喜恭喜,生的是个公子。 福临一听,差点跳起来,哇!佟佳氏给我生了一个儿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呀!再也没人敢说他福临没有儿子了。 福临高兴极了,真是回来得早不如回来得巧,今天一回家就正遇佟佳氏生孩子,而且生的是儿子! 福临高兴得一个劲搓着手,瞌睡也没有了,他急于要看看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就焦急得在屋外打着转。听见屋里一阵忙乱的声响,很快安静下来,再过了一会儿,屋门打开,小桃从屋里走出来,小桃身后跟着一个婆子,屋外虽然亮着一盏灯,但小桃没有乱看,带着婆子低头向后院走去。 福临一脚跨进卧室,只见卧室里明晃晃的点着几盏油灯,佟佳氏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在泪眼婆娑的端详着婴儿的脸,问题是,问题是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福临站在佟佳氏面前,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又看看佟佳氏,什么情况? 福临像一堵墙立在佟佳氏面前,佟佳氏满眼都是怀里的婴儿,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面前突然出现的这堵墙。无意中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屋里进来一个身穿铠甲的壮硕男人,吓得惊叫一声,再定睛一看,脸色不由得一变,手里的婴儿差点滑落到地上。 不是说阿济格的军队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吗?福临怎么会提前回来了呢?不偏不倚,恰好是林月生孩子的时候回来,说好的不出意外就是惊喜吗?现在发生了意外,没有惊喜,只有惊慌失措! 佟佳氏将婴儿放在床上,无力的在福临面前跪了下来。 福临走到床边,呆呆的看着睡在佟佳氏床上的那个人,那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林月吗?只见林月闭着眼睛已经沉睡了过去,生孩子太痛也太累,她只知道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孩子一落地,情绪一放松,林月就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福临原本也是很疲累的,但一回家就被眼前的事惊得睡意全无。 现在他坐在床边,听着林月轻微的呼吸声,看着跪在眼前的佟佳氏,又看看已经躺在林月身边的婴儿,两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福临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听说佟佳氏在生孩子,却看见林月睡在床上,林月为什么要到他屋里来生孩子?他出征打仗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要干什么? 福临脑子里像灌了一大盆浆糊。 佟佳氏知道这事再也隐瞒不住了,没等福临问,就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将她与林月商量的事告诉了福临。 福临像听着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对佟佳氏说的话根本不相信。林月虽然说过不愿意嫁给他,他认为那只是林月的矜持而已,自己如此优秀,地位如此显赫,天下哪有不愿意嫁给他的女人?林月生了儿子,却将儿子送给佟佳氏,如果有亲娘将女儿送人,这倒有可能,但如果将自己亲生的儿子送人,他没有听说过,也难以想象哪里出了问题。 突然想起以前林月对他说过,我生了儿子,就将儿子送给你的话,但福临认为那只是玩笑而已,儿子原本就是他的,哪里需要林月送给他....。 疑问太多,福临对佟佳氏说的话,除了不相信还是不相信。 佟佳氏见福临瞪眼看她,就知道福临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实在没辙了,佟佳氏只好央求福临,说你如果不相信,就等林月醒来你亲自问她就可以了,在林月没有醒过来之前,这事先不要张扬好吗?不张扬,对你,对我,对林月,对孩子都有好处,万一这事被外人知道了,林月一定会很生气。 一听林月会生气,福临这才感觉有点清醒了,是呀,这事太复杂,不能听佟佳氏的一面之词,只能待林月醒过来,只要她醒过来,这事很快就能问清楚的,如果现在自己一时冲动弄出点事来,万一林月真的生气了呢!林月生气是很严重的问题,福临只好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到另外的屋里更衣睡觉去了。 福临一直睡到寅时才醒过来,连着数日的赶路,他也疲累不堪,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就直奔佟佳氏的屋,林月还在卧室睡觉,佟佳氏靠在卧室软榻上也睡着了,小桃守在卧室门前,佟佳氏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小桃的眼圈黑得像个大熊猫,客厅里则放着一个摇篮,摇篮里躺着一个小婴儿,小婴儿闭着眼睛正在睡觉,摇篮边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陌生女人,女人的胸部高高隆起,这是佟佳氏为儿子请的奶妈。 福临来到摇篮边,婴儿侧头躺着,福临突然看见婴儿脖颈后有一块铜钱般大小,颜色较黑的胎记,福临心里一动,赶紧撩开婴儿的左腿,婴儿左腿上也有一块绿豆般大小的胎记,这两个地方的胎记与黄台吉的,他自己的,长的部位一模一样!福临激动得小心脏突突狂跳,不说了,这也太真实了,儿子就凭这两块胎记,就知道他的身份证是我颁发的。 福临呆呆的看着躺在摇篮里熟睡的儿子,越看越像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福临怎么知道自己婴儿时的样子?福临不知道,但他笃定,躺在摇篮里的儿子就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这不是臆想,是反证。 福临走进卧室,来到床边,软榻上的佟佳氏醒了,她不好出去,还得继续假装刚生了孩子。见福临进来,佟佳氏只好站起身来,向福临行礼。 福临没有理会佟佳氏,他的眼里只有林月,现在看着熟睡的林月,满眼都是宠溺和心疼,这个女人不仅是他的祥瑞,还是他儿子的亲娘,他这一生一世都不能离开的人,都必得依赖的人,都视为生命的人。 林月终于醒过来了,醒过来后第一反应是痛,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般的痛,嗓子干涩得像要冒出火来,想喝水,非常想喝水,林月沙哑着嗓子叫起来,水,好不容易从嘴里说出一个音节,她感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的身子托起,再将她拥在怀里。 林月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佟佳氏,佟佳氏坐在她的对面,两眼又红又肿,头没梳脸没洗,一脸的疲惫,感觉昨晚生孩子的不是林月,而是佟佳氏。 小桃端来一碗温热的红糖水,佟佳氏接过来,用调羹将红糖水喂进林月的嘴里,林月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劲来,虽然身上还是痛,但比刚醒来的时候好多了。 不过,林月警觉起来,她身子的后背好像是靠在一个人的怀里,而且还被人搂着,再看看搂着自己的那两条胳臂,胳臂粗壮有力,她分明是被一个男人抱着!林月很惊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要转头看,但转动身子实在有些困难,再说,情况不明,她也不敢乱动,就用疑问的眼神定定的看着佟佳氏。 佟佳氏知道她想问什么?对林月无奈的笑笑,说主子回来了! 林月一听,再也顾不得身子的疼痛,忽地一下转过身来,定睛一看,果然是福临。林月惊异的叫出了声,你怎么回来了? 福临抱着她没有松手,说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回来?林月感觉被福临这样抱着很是不雅,再说,身边还坐着他的侧福晋,一个男人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堂而皇之的抱着情人,这像什么话! 林月恼怒的掰开福临粗壮的胳臂,福临这才放开他。 小桃拿来一个靠枕,用靠枕垫着林月的后背,林月这才看着福临。福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也看着林月。 佟佳氏对林月喃喃的说,我已经将事情全部讲给他听了。林月问,如实讲的?佟佳氏点点头,说我没有半点隐瞒。说完,佟佳氏低头退出了卧室,将卧室门轻轻带上。 林月的脑子在飞快运转着,福临提前回家,这是她和佟佳氏没有想到的,因为军队纪律严明,谁也不敢擅自脱离军队提前跑回家,但再严的军纪都无法阻拦一个享有特权的二百五,所以,福临提前跑回家了,不可能发生的意外发生了意外。 第378章 福临荣升和硕亲王 福临提前回家,打乱了林月金蝉脱壳狸猫换太子的计划。 看着眼前的福临,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再编谎话就没有了意义,但自己为什么要上演金蝉脱壳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一两句话却很难说清楚,再说,福临家里也不是她说话的地方,万一有人硬撞进来,万一走漏风声,万一再次发生意外,林月自编自导的戏码都只能前功尽弃,所以,林月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被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白天不能离开,等天黑以后,林月一定要离开。 打定主意,林月决定先用缓兵计,稳住福临,要说清楚缘由,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在乎当下,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自己能够安全的,人不知鬼不觉的,尽快离开这里。 林月背靠着靠垫,这才认真的看看福临,福临走了七八个月,现在显得又黑又瘦,林月不由得心里有些痛,就将自己的手放在福临的大手掌里,福临紧紧握住林月的手,疼惜的看着眼前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林月说,既然佟佳氏对你都说了,我也不再重复,儿子是佟佳氏生的,这就是我的意思,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言难尽,我们另外抽时间再说。 福临想说点什么,刚一动嘴,林月就赶紧制止他,现在第一位要解决的事,就是保密,千万要保密,不能有半点泄露。否则,好事就会成为坏事。 说完,林月用坚定的眼神看着福临,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话去做,绝不能让外人知道我在这里,绝不能让另外的人知道儿子是我生的。天黑以后,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福临认真听着林月说话,林月一脸的严肃,记住我的话,儿子是佟佳氏生的,儿子是佟佳氏生的,儿子是佟佳氏生的,重要的话说三遍。 福临看着林月眨眨眼睛,他不知道林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林月的话必须要听,事实告诉他,每次听了林月的话,他都成为赢家,至于为什么会成为赢家,他一直都不明白,但他坚信,只要听林月的话就行。 福临下意识点点头,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月情绪一放松就感到很饿,也很累,她想吃饭,想睡觉,福临退出卧室,佟佳氏赶紧从小桃房间里出来,继续照顾林月。 佟佳氏作为假扮的产妇,是不能出卧室的,好在小桃的房间与佟佳氏卧室相通,佟佳氏躲在小桃房间里,没人看见她出过卧室的门。 林月吃了一大碗食物,又好好睡了一觉,这才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天黑了,佟佳氏仍然让林月披上那件连帽斗篷,让小桃送林月从后门走,佟佳氏和福临都不能送,因为两人太扎眼。这种事越低调越安全。 听见后院有人敲门,大黄欢快的在院门里拼命转着圈,它知道是林月回来了。 蒋玉娘飞快跑来开门,一看确实是林月,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回到原位。将林月扶进屋,蒋玉娘端来油灯,看见林月很疲惫的样子,嘴里唠叨着,你昨天到静静那去,我很担心你....。 话没说完,林月瞪她一眼,皱眉呵斥,话多!蒋玉娘赶紧不再说话。 林月不在家,蒋玉娘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大家都以为这是稀松平常的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蒋玉娘见林月毫发无损回来,就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自此,佟佳氏像模像样的在府里坐月子,她将最好的一些滋补品装了一大篮子,让小桃将篮子悄悄送到林月家去。佟佳氏坐月子,但林月不坐,虽然女人生孩子后要坐月子是中国几千年的习俗,但林月知道,世界上很多女人生了孩子后是不坐月子的,不坐月子,但要注意自己的清洁卫生,加强营养和适度休息即可。 所以,过了两天,林月又活蹦乱跳起来。 孝庄生病了,心里莫名烦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盗汗还头晕目眩,这些病状原本也没什么,问题是孝庄因病性情大变,看什么都不顺眼,黄台吉和儿孙们去看望她,她不仅不感到欣慰,反而显得更加烦躁,谁去看她骂谁。这是什么病? 看病的太医换了一茬又一茬,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孝庄继续烦躁,黄台吉也跟着寝食难安,告诉儿孙们,这段时间少进宫探望,以免惹得孝庄病情加重。 孝庄这病拿到林月的前世来说,其实就是女性的更年期。更年期是西医的说法,这个年代的大清国只有中医没有西医,当年的中医并没有这样的病例,所以,哪怕是太医面对孝庄的这种病状,也只是将其列为疑难杂症,不好下定论。 病急乱吃药呗,太医们都将自认为好的药方拿出来给孝庄吃,这些药吃不死人,但对治病也没啥效果,关键是孝庄喝下一碗碗苦涩的药汤后,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见到药汤就呕吐,她对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烦躁。 与孝庄一样莫名烦躁的,还有孟古青,原本以为佟佳氏即或要生孩子了,酸儿辣女嘛,生的也只是女孩,没想到佟佳氏生了一个男孩。孟古青自从嫁给福临做福晋以后,虽然在姑母孝庄的呵斥干预下,福临不得不与孟古青同房,孟古青生了一个女儿,但从此福临就不再看她一眼。要不是孝庄护着孟古青,福临早就休了她,最不济也会降了她的位分。孟古青虽然没有被休也没被降,一直有名无实的待在府里,原本摇摇欲坠的位份,现在因佟佳氏生了男孩,更加令她感觉根基不稳,心情烦躁那是自然的。 原本福临有了儿子是要尽快向父皇和皇额娘报喜的,但福临回家后,因出征朝鲜不适应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的恶劣生活环境,一旦闲下来,福临也病倒了。 所以,孝庄生病不愿见人,父皇心情烦躁,报喜的事就耽搁了。府里原本也是要摆喜宴庆贺的,也是因为孝庄的病不敢庆贺,福临的病也不敢庆贺,报喜的事也搁下了。 再说说给林月接生的那个稳婆,林月顺利生下孩子,稳婆顺利完成接生任务,收拾好了东西,佟佳氏叫小桃端来一碗事先就准备好的荷包蛋,这是稳婆接生以后主家必须给稳婆吃的,寓意如意圆满。稳婆又累又饿,端起碗,将荷包蛋连汤带水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佟佳氏告诉稳婆,说后院有一乘专门送你回家的轿子,你见到轿子坐上去就行,轿夫已经知道你家地址,会直接送你回家的。 稳婆拿起接生用的包袱,怀里揣着二两银子,跟在小桃身后,急急忙忙走了。 小桃打开后门,稳婆果然看见一乘轿子停在门外,稳婆二话不说,一头钻进轿子坐下,两个“轿夫”也二话不说,抬起轿子就走。 黑灯瞎火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稳婆在轿子里睡得像头死猪,轿子停下来,稳婆还没醒,两个“轿夫”将稳婆拖出轿子,将她丢进一个早就挖好的深坑里,稳婆惊醒,但已经来不及了,坑外的泥土石块倾泄而下,将稳婆埋进了深深的坑里。 不一会儿,坑被填平了,两个“轿夫”将坑上的土踩实,又将旁边挖坑时丢弃的一棵桧柏树杆栽种在坑上,浓密的桧柏枝丫将坑遮挡了,两人这才悄悄的离开。稳婆为什么致死都一睡不醒,当然是吃了那碗荷包蛋的缘故,只有吃了那碗荷包蛋,最终才能如意圆满。 从此,稳婆就在人间蒸发。原本栽种在坑上的那棵桧柏树杆却奇迹般的生了根,别的桧柏都是立着长的,但这棵桧柏的根在地上,树干则是顺着地面长的。 桧柏不仅长得枝繁叶茂,粗壮挺拔,而且形状奇特。三百年以后,这个地方被开发商开发成为一个高档别墅区,因为桧柏已经生长了几百年,再加上造型别致,开发商就将这棵桧柏炒做为吉祥树,作为小区的景观保留了下来。 不知在天是否有灵,地上是否有知,桧柏不会说话,稳婆也没有显灵,稳婆没显灵,证明人死如灯灭,没有阴魂,也没有轮回,所有事情都如意圆满了结。 阿济格率领军队凯旋,黄台吉下昭,对这次出征朝鲜的有功人员加官进爵赏赐。阿济格是大将军,自然是最大的功绩,福临行军途中因救治打摆子病,解救了上千名将士的病痛,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而得到头功,又因为活捉毛文龙和打死打伤敌人多名的战绩,被封为和硕亲王,副将岳托虽然也得到赏赐,但与阿济格和福临相比则逊色很多。 福临荣升为和硕亲王,和硕亲王是除皇上外的最高爵位,再立功还能被封为铁帽子王。大清国整个历史只有十二个铁帽子王,黄台吉就封了八个,再多封几个,对黄台吉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福临对铁帽子王的爵位没有兴趣,这次出征打仗吃了很多苦头,上了战场,亲眼所见两军对垒刀枪剑戟的凶险,他庆幸自己没有被打死,回来又成为和硕亲王,对此他很满足,也很得意。 按照惯例,荣升为和硕亲王的,要向朝廷报请一个世子,将来做继承人,亲王世子在朝廷也是专门有一份丰厚俸禄的。 走出乾清宫,岳托就一把拉住福临,对福临拱拱手,阴阳怪气的说,贺喜和硕亲王,你什么时候向朝廷报请世子呢? 正在散去的大臣们一听,就知道岳托说这话是不怀好意,也有人想看福临吃瘪的样子,就对福临趁机起哄。 福临没有儿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福临沉下脸来,嘴唇嗫嚅几下,终于忍住没有说话。 岳托并不等着福临回话,顾自大笑着大摇大摆走了。福临看着岳托的背影,真恨不得追上去踢他两脚。 皇上不仅对有功将士进行了赏赐,对活捉来的毛文龙也凌迟处死。这个万恶的毛文龙,不仅与我大清国对抗,还差点要了四皇子的命,黄台吉就是生吞活剥了他也不解恨。 毛文龙被押倒菜市口,让刀法最好的刽子手行刑,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割足3357刀,最后一刀刺向心脏,毛文龙才彻底断了气,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379章 儿子取名叫玄烨 这段时间,因为福临日夜兼程从前线赶回来,又累又乏,风吹雨淋,风餐露宿,再强悍的身子也扛不住高强度的运动量,福临生病了,虽然病得不重,但身子懒懒的,还有些咳嗽。林月给福临打过招呼,这段时间少到她那里去,因为她也很累,需要休息,少去就是对她最大的爱! 福临知道林月生孩子平安,也听林月的话,自己就安心在府里休息养病。 今天福临被父皇封为和硕福亲王,散朝后岳托不怀好意的一闹,又使福临想起给儿子取名字的事,儿子现在还没有名字,儿子一旦有了名字,他就要将儿子作为世子报到朝廷,以后儿子就可以加官进爵了,再说,儿子没有名字,就连给父皇皇额娘报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福临再也不能等待,他要将自己加封和硕亲王的荣誉第一时间告诉林月,儿子是林月生的,理应由林月给儿子取名字,所以,一散朝,福临就直奔林月家,虽然只有很短一段时间没见到林月,但福临的心已经迫不及待。 林月生了孩子,虽然身子虚弱,好在年轻,身子骨好,修养几天,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她决定再休息两天,就到几个企业去看看,有段时间没去了,各企业运行情况虽然很好,但林月亲自去看了,心里会更加踏实。 见到福临,林月笑得很开心,福临很听话,至始至终都对外宣称佟佳氏生了个儿子,因为皇额娘病体未愈,府里不便摆酒庆贺,所以,他要求全府上下所有人不得将佟佳氏生儿子的事对外张扬,福临还说,自己身体也有恙,需要休息,再说,现在还没有给儿子取名字,禀报父皇皇额娘的事也推迟。这些理由都说得过去,府里的人见福临无精打采的样子,大家都相信他身体有恙,全府上下也都偃旗息鼓。 福临见到林月,笑得合不拢嘴,一坐下,就对林月讲起自己被封为和硕亲王的事和毛文龙被凌迟的事,还说了青草素治疗将士打摆子病的过程,当然,也绘声绘色讲了自己活捉毛文龙和打死打伤敌人的事。福临在林月面前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将他打朝鲜时看见的,听见的,亲历的全都说给林月听。 林月想象着福临活捉毛文龙和挥钺杀俘虏时的场景,就一边听一边笑,笑得肚子疼,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个二百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时的场面一定很搞笑。福临见林月笑得如此灿烂,他也非常高兴,不过,林月为什么会笑得如此灿烂,他却并不清楚。 林月好不容易止住笑,说你二百五,你真是二百五。福临听林月说他二百五,仍然认为如林月解释的那样,二百五,就是可爱的意思,所以见林月说他二百五,他就很高兴,林月都说我可爱,我难道不可爱吗? 笑够了,福临说,我被封为和硕亲王,按规定要报一个世子到朝廷,以后这个世子就要继承我的王位,还要享受朝廷的俸禄。但我们的儿子还没有名字,儿子是你生的,你给儿子起个名字吧。 林月一听,对呀,儿子取名的事很重要。林月略一思考,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玄烨两个字,说我们的儿子应该叫爱新觉罗.玄烨。玄代表深奥和玄妙,烨表明光辉灿烂的意思,我们儿子的出生是玄妙的,他的前途必定是光辉灿烂的,所以,这两个字对儿子来说最能体现他不同凡响的人生。福临一听,连连点头,好,这名字好,有很深的寓意,就这么定了,我们儿子的名字就叫爱新觉罗.玄烨。 福临不知道,这个儿子以后会继承他的皇位而不是王位,成为大清国赫赫有名的千古一帝,年号康熙。 为儿子取了名字,福临问,儿子名叫玄烨,还应该有个小名,给儿子取个什么小名好呢?林月说,既然儿子名字叫玄烨,小名就应该叫烨烨。 福临一拍大腿,对!玄烨的小名就叫烨烨!这就全了!说完咧嘴笑起来。 林月看着福临也笑起来,是呀,你的干儿子小名叫外公,你的亲儿子小名叫爷爷,小辈全都成了你的长辈,这不就全了? 两个人各笑各的,笑完了,福临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月,说今天有时间了,你说说为什么要让烨烨成为佟佳氏的儿子。这几天,福临一边养病,一边猜测着林月执意要将儿子送给佟佳氏的原因,猜测了很多种理由,都不能使自己信服,现在有时间了,他很想尽快解开这个谜团。 林月也认为这是躲不过去的一件事,开诚布公说出自己的想法,才会与福临达成一致,不为今后留下后患和难题。 林月说,让烨烨成为佟佳氏的儿子,至少有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我是汉人,你是满人,满汉不通婚,这是你们皇家的规定,现在你和一个汉人女子生了一个儿子,你父皇怎么说?你皇额娘怎么想?那些大臣怎么议论?福临眨眨眼,又轻轻点点头,嗯,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林月又说,第二,我和你现在是什么关系?福临懵逼的眨眨眼,林月自问自答,我和你什么关系都不是,充其量是个情人罢了,你和情人生了一个儿子,算什么?算你的儿子还是与你无关的野种?我们两人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生的儿子也必定是不明不白的身份。 福临瞪大眼睛,赶紧表白,我不是说了,要马上娶你为福晋吗? 林月不屑,瞥眼看他,说你马上娶我也来不及了,因为烨烨已经出生了,烨烨的身份不会因以后我的身份变动而改变。福临想想,只好又点点头,确实如此。 林月继续说,第三,现在不将儿子送给佟佳氏,让烨烨跟着我,他就是一个没有爹的孩子,我能告诉他,他的爹是当今和硕亲王吗?肯定不能,所以,不仅烨烨的身份很尴尬,以后对他的教育也有影响,等他年龄大些了,再将真相告诉他,不仅对他的身心健康不利,而且你对父皇和皇额娘以及大臣们都不好交代,这种状况,对烨烨公平吗?对他以后的发展前景有帮助吗? 林月说完,看着福临的眼睛,福临呆呆的看着林月,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没有将问题的要害想得如此明白,现在经林月一归纳一提升,问题就清楚了。 林月说,烨烨成为佟佳氏的儿子,既让你名正言顺有了儿子,又让儿子名正言顺有了爹。这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吗? 福临想起玄烨脖颈和膝盖边的两块胎记,他这个爹是玄烨实实在在的亲爹,不是像曹杰璋那样的干爹。当然,玄烨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是像杰璋那样是自己的干儿子。 福临呆呆的看着林月,一举多得不错,只是林月得到了什么呢?林月除了怀孕之苦,生孩子之苦,送孩子之苦,林月什么都没有得到。林月笑笑,不是再苦都不能苦了孩子吗?只要孩子不苦,我再苦都不算苦! 福临非常感动,林月自己没名没分,却从来不提条件,不提要求,一如既往的与自己相好,生了儿子还得送人,这种高风亮节的女子在哪里去找? 福临虽然是个二货,就因为这种二货性格,导致他脑子里缺少理性的一根筋,少了这根筋,福临就勇往直前,不受任何约束!福临坚定决心,以后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给林月名正言顺的说法! 福临自然是在林月这里留宿的,不过,林月告诫她,自己生孩子没满四十天,不准福临霸王硬上弓。 福临赶紧点头,说我知道,只抱着你睡就行,绝不做出格的事。 林月笑着说,你都和我生孩子了,还说不做出格的事?你认为什么事才是出格的事呢?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福临气喘如牛,用毛茸茸的大嘴使劲亲吻着林月,又忍着不能言说的难受,好不容易才使劲叹口气说,你是我的灵丹妙药,我这段时间头晕脑胀,四肢无力,但一见到你,抱着你,我的头不晕了,浑身也有力了,觉也睡得香了...。 林月迷迷糊糊接过话茬,嗯,吃嘛嘛香。 林月决定到几个企业去看看,但蒋玉娘感冒了,也是浑身无力,咳嗽,林月让她休息,叫上李赐克和她一起出去。 李赐克高兴极了,他最喜欢充当林月的保镖,虽然李赐克很瘦,但瘦嘛瘦有肌肉,再瘦,肌肉也是肌肉,所以,李赐克总想创造机会秀秀肌肉,证明一下自己当保镖的能力。 不久前,他在地摊上又买了一把有鞘的短刀,将以前那把没有鞘的长刀丢弃了,这把短刀的刀鞘两端还配有一根斜挎在腰间的皮绳,这刀平日都是磨得雪亮雪亮的,时刻准备着为林月效力。但林月出门总是让蒋玉娘陪着,他很少有机会跟着林月出去显摆,今天听见林月要他陪着出去,兴奋得有点得意忘形,首先将裤腰用绳子勒紧,还特别打了一个死结,李赐克不是肌肉男,裤子容易掉,平日经常将裤腰提一提没什么,但今天要当林月的保镖,绝不能掉链子,裤腰不勒紧,谨防自己与歹人搏斗的时候掉下来怎么办?只有裤子失去绳子,才懂得什麽叫做依赖。 裤腰勒紧以后,再将肥大的裤脚折叠起来,用细绳一扎,将过长的衣服前襟抄起来,在腰间打个结,最后将短刀往身上一挎,整个造型干净利落,万一遇到歹人,这种装束在展示自己武功时就不会拖泥带水。 林月与李赐克的显摆正好相反,她要将自己尽可能的隐蔽起来,隐蔽得越好,自己就越安全。很久没有骑马了,今天出门,林月想骑马,不过,一个女人骑着高头大马,而且是一匹皇室军马场的乌骓马,身后跟着一个耀武扬威的男人,这种款式肯定会招来很多异样的目光,所以,林月今天要着男装,这样就可以避开人们的眼光。 林月将前次到陵城穿的男装再次穿戴起来,现在林月卸下了肚子里的包袱,自感神清气爽,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八九不离十了,骑马出门,没有问题。 林月拉着乌骓马,拍拍它长长的马脸,再叫一声,大宝!乌骓马知道现在要陪主子出门,兴奋得不断打着响鼻。 大宝有自己专门的马厩,平日林月不骑马,马倌也会每天拉着大宝出去溜达,但大宝很想尥起飞天大蹶子到野外狂奔,无奈她的主子是个文弱的女人,主子除了跟着福临学骑马,载着主子到陵城时尽情驰骋过,后来连跑快点的机会都没有了,像一匹真正宝马一样的腾飞?只能出现在大宝的梦境里。 林月骑上大宝,李赐克骑着小花,两人就出门了。 大黄追出来,屁颠屁颠的跟在大宝后面,林月想想,今天外出的路不远,就让大黄跟着吧,大黄的心思也和大宝一样的,整天待在家里看家护院,有机会出去见见世面,它也向往很久了。 两人两马一狗就出发了。 第380章 岳托得知福临有龙阳之癖 天气好极了,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一吹,树上的叶子窸窸窣窣的响,人和马还有狗,心情都很愉悦。最愉悦的,是大宝乌骓马和大黄狗坚强,乌骓马一出门就恨不得尥蹶子狂奔,无奈骑马的小官人太柔弱,当保镖的人也强壮不到哪儿,乌骓马只好耐着性子一路小跑。 兴致勃勃,一路出城,来到京陵运煤专线,这条路现在不仅是运煤专用,因为道路宽敞平整,路线已经截弯取直,走这条线,无论是运煤还是运其他东西以及走亲访友,都比以前弯弯拐拐的路好走很多。虽然路好,但走这条道是要给买路钱的,就像林月的前世,开车走高速要支付高速路费一样。路是林月修的,除了林月可以不付钱,其他人都必须付费才能通行。 林月骑着大宝,缓缓行走在京陵运煤专线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运煤牛车,骡车,驴车和人力鸡公车,还有十几峰,几十峰甚至上百峰骆驼组成的运煤驼队,这些骆驼被一根长绳连着,一峰跟着一峰,络绎不绝行走在这条线上。骆驼脖子下都系着铃铛,随着骆驼行走的脚步,脖子下的铃铛就发出叮叮当,叮叮当清脆悦耳的声音,这壮观的骆驼队和铃铛声,三百年前就已经绝迹,但现在驮着煤炭的骆驼队,则是这个年代最主要的运煤工具。 林月前世读过一首词:“凿断山根煤块多,抛砖黑子手摩挲。柳条筐压峰高处,阔步摇铃摆骆驼”。现在看着骆驼峰下装满煤炭的柳条筐,再看看阔步摇铃走在路上的骆驼,林月心里感概颇多。 有了这天京陵运煤专线,源源不断的煤炭从门头沟,西山等地各个小煤窑通过专线,再鱼贯进入京城的煤炭集散地。场面很壮观,也很热闹。 林月骑马上了专线不久,只见前面路上有两队人在激烈争执,一队人拉着十几峰骆驼,每峰骆驼的驼峰两边,都压着沉甸甸的煤炭筐,一队人则站在拦截横杆前,正在与拉骆驼的人大声争吵。问题是,横杆两边都有人躺在地上,打人了!打死人了,喊声令人毛骨悚然! 驼队停在横杆外面,阻断了其他骆驼和运煤车的通行。这样的场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驼队想闯杆,而站在横杆前的人,是运煤专线的收费人员。 林月正待发问,猛听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发出嗖的一声响,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喝,呔!是些什么人?胆敢阻拦我们的路? 林月心里一惊,转头一看,只见李赐克圆瞪豹眼,高举着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刀,正在气吞山河的向驼队的人大叫。 李赐克这个时候心里就很懊悔,要是出门的时候不是背着这把短刀,而是拿着那把被自己丢弃的长刀,长刀在手,一定会显得更加有气势。 林月哭笑不得,对李赐克做个手势,要他稍安勿躁。见收费站的站长也在现场,站长姓关,关站长正带领着收费站的人与驼队的人对峙,见骑马的人面熟,再仔细一看,骑在马上的这个俊俏小官人居然是自己的老板林月! 关站长赶紧向林月拱拱手,说这些人是从陵城来的,他们在陵城没有交过路费,现在想出站,不交钱还打人。他指指躺在地上的人,说我们好几个弟兄都被他们打伤了。 站在驼队前面的,是个身材粗壮的络腮胡子,络腮胡子气焰依然嚣张,是你们先动手的,你们将我们的人打伤了,难道我们该挨打....? 林月不想听事情发生的过程,她用马鞭指着络腮胡子,问你为什么不交过路费? 络腮胡子连关站长都不怕,还怕这个骑马的小官人?他根本就没有兴趣搭理这个小官人,只是向着关站长说,这些煤炭是牛大人的,我们牛大人修这条路出过大力,难道牛大人运煤炭也要交费? 林月一听是陵城来的骆驼队,又听络腮胡子口口声声叫着牛大人,林月心想,莫不是陵城县那个县令牛志权? 林月问络腮胡子,你说的那个牛大人是不是叫牛志权? 络腮胡子一听,突然暴跳如雷,指着林月就骂,好你个厮,居然敢叫牛大人的名讳! 关站长一听络腮胡子骂人,就握紧拳头,腾的一下跳起来要去打他,李赐克也跳下马来,手握短刀,龇牙咧嘴就向络腮胡子挥舞,连大黄都激动起来,冲着络腮胡子汪汪狂叫,骆驼队的人和收费站的人一时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林月不恼,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对络腮胡子冷笑一声,这条道不是官道,为修这条道出过力的人很多,如果出过力的人都不拿过路费,修路的钱谁给? 络腮胡子一脸的不屑,修路的钱谁给关我屁事? 林月这下恼了,厉声说道,不关你的事?但关我的事!你仔细听着,你们胆敢不交过路费,就叫牛志权来找我! 说完,用马鞭指着络腮胡子,你去对牛志权说,什么时候交费就什么时候放行,再拿五十两银子给收费站,赔偿你们打人的医药费,少一文钱都要拿牛志权是问。 收费站这种逃费的事天天都会发生,关站长对收费历来坚持原则,现在收费站的人被打伤了,必得要牛志权支付医药费才公平。 络腮胡子见骑马的小官人仍然直呼牛大人的名讳,显然并不把牛大人放在眼里,又见小官人骑着皇家的马,络腮胡子怎么知道林月骑的马是皇家的马?那是因为皇家的马在马的左前肩都有专属烙印。不过,小官人虽然骑着皇家的马,却只带着一个狐假虎威的瘦保镖,看这个保镖的架势,虽然虚张声势,却并不是个练家子。 再看关站长对小官人的态度,络腮胡子直觉小官人有些来头,听小官人说话的口气,什么时候交费就什么时候放行,再拿五十两银子给收费站赔偿打人的医药费,少一文钱要拿牛志权是问!络腮胡子心里顿时就直打鼓,这是个什么人呢?人说京城水深,难道这小官人比他要去的人家水更深? 络腮胡子不禁犹豫起来,心里没底,络腮胡子只好收敛住霸道的表情,木然的看着骑在马上的小官人。 林月懒得和络腮胡子再说话,勒转马头就向回走。她的身后跟着高举短刀的李赐克和一路欢叫的大黄狗。 关站长让人将收费站被打的人拉起来,对络腮胡子戏谑的说,怎么样?我们大老板牛还是你们牛大人牛?你赶紧去找你的牛大人吧!还有五十两银子哦!交费走人! 络腮胡子没法,他又不能自己先掏钱交费,因为牛大人没说要交过路费,自己擅自交了,不仅要不回钱来,还会被牛大人责骂。再说,他也拿不出五十两银子。 骆驼队不交过路费与收费站起纠纷,被堵在路上的人全都群起而攻之,纷纷谴责络腮胡子不守规矩。 络腮胡子不敢激起众怒,只好让开一条道,叫随行人员和骆驼队等在收费横杆后面。络腮胡子独自骑马向京城跑去,他知道牛志权现在就在京城,而且知道牛志权在谁的家里。 林月先去看了煤炭集散地的运行情况,回来后路过刘家村,顺便看了看刘家村开发项目动工情况,感觉有点累了,决定打道回府。 林月骑着大宝,在路上懒懒的走着,走到一处宅院门前,只见几峰骆驼拴在门前一棵大树下,刚才在收费站想闯关的络腮胡子,正在指挥人从驼峰上卸煤炭,一眼看见了骑在马上的林月,就停下来向林月瞪着眼睛。 林月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络腮胡子,想必他们已经交了费,也拿了五十两银子,不然,凭关站长坚持原则的执拗劲,络腮胡子不会在这里下煤炭。 从大门里又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牛志权,另外几个人林月不认识。 牛志权一见到林月就愣了一下,对林月抱拳算行了礼,林月没有下马,也没有还礼,她和牛志权不仅不熟,还有过节,不会对牛志权太客气。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家休息。 正待继续走路,一个壮硕男人突然对林月怒吼一声,哪里来的草民,见到朝廷命官不下马,不行礼? 林月勒马站住,瞥瞥壮硕男人,我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下马行礼? 牛志权赶紧向林月介绍,说这位是皇室贝勒岳托大人。 他的意思是,我不敢要你下马行礼,但岳托是皇室贝勒,见到贝勒不下马不行礼就是藐视皇权,藐视皇权一旦坐实就有杀头的危险。 牛志权为什么会和岳托在一起?原来牛志权的兄长在满洲镶红旗任职,岳托是镶红旗的将军,牛志权兄长因为打仗勇敢,现在也是镶红旗的一名把总,牛把总将县令兄弟介绍给岳托以后,牛志权每年的炭敬冰敬以及逢年过节,家乡土特产品就源源不断孝敬着岳托贝勒,时间一长,牛志权就成为岳贝勒的座上宾。 今天牛志权给岳贝勒送陵城煤炭,没想到正好碰到林月,不仅交了过路费,还被迫拿了五十两银子为收费站被打伤的人疗伤。牛志权前次在陵城吃了林月的瘪,自然知道这个小官人是不能惹的。 但林月并不对牛志权的话认真,不是林月瞧不起贝勒,是因为她与这个岳贝勒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想结交更多显赫的人物,再说,这个岳贝勒对自己大声呵斥,林月就与这个贝勒有了先入为主的厌恶。 林月仍然没有下马,也没有对岳贝勒行礼,她懒得搭理这个壮硕男人,打马继续向前走。 岳贝勒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慢待,气得他七窍生烟,正要下令将这个不知道他厉害的骑马草民抓住,牛志权赶紧将他拦住,看看门外嘈杂的人群,将岳贝勒拉到一边,悄悄对岳贝勒说,你千万不要去惹这个人,他是现今九皇子福临的小欢! 岳贝勒一听,脸色骤变,他是福临的小欢?福临有龙阳之癖? 牛志权将自己在陵城看见的场景告诉了岳托,说这人名叫林月,听说他救过九皇子福临的命。 林月?岳托突然想起福临在去朝鲜的路上收到一封写着回文诗的那张纸,落款的人就叫林月。 当时岳托就看见福临读着那页写着诗的纸,不仅激动得傻笑,还对着那个没有辫子的人亲了一口,福临傻乎乎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 岳托如梦初醒,原来这人就叫林月!名叫林月的这人是福临的小欢?有福临罩着,这个小子才如此不把我岳托放在眼里!原来福临有龙阳之癖!天呀!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惊天秘密呀!皇上知道吗?他皇额娘知道吗?群臣知道吗? 牛志权又讲了今天他遭遇林月被勒索了五十两银子的事情,牛志权是为岳托送煤炭的,居然被福临的小欢欺负!岳托只感到热血直冲脑门。 福临抢了他活捉毛文龙的战功,还违反军规,擅自脱离部队回家看老婆生孩子,这个无法无天的福临,居然有龙阳之癖?居然养着小欢? 岳托莫名激动起来,你福临也有被我踩着了痛处的时候。岳托兴奋得手足无措。 第381章 林月被顺天府抓了 不过,岳托冷静下来,莫不是牛志权看走眼了?以防万一,岳托就一再追问牛志权,你刚才看见的那人有无差错?在陵城看见两人亲热是否属实? 牛志权指天发誓,说自己将那小欢抓进大牢,却被福临打得满脸青紫,他们两人亲热,我不仅亲眼所见,事后还特地问了客栈老板王师承,王师承说,那两个人是住的单间,单间只有一张床,两人肯定是住在一起的。 见岳托仍然不可置信,牛志权不禁指天发誓,我说的话如有半点虚妄,天打五雷轰,全家死光光! 岳托见牛志权发了毒誓,再看看牛志权的表情,也晾他不敢将这种事乱说。 送走牛志权,岳托回到书房陷入沉思。想起福临收到林月写的信,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傻笑的脸孔;想起从皮岛押解毛文龙回铁山,刚一下船,毛文龙就被福临释放,然后又兴师动众把毛文龙抓回来的场景;想起那些被福临连打带踹,还被吐口水而痛哭的俘虏;想起福临被封为和硕亲王得意的表情....,这些都深深镌刻在岳托脑海里的记忆,像过电影一样,在他面前一一呈现。 岳托越想越恨,恨得牙根发酸。原本福临并没有战功,他被阿济格过度保护,每次打仗都将福临搁在远离战场的地方守护,福临的战功原本就是自己的,自己拼了命挣战功,其结果却为福临做了嫁衣裳。是人都无法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岳托恨恨的想着,自从福临有了战功,被封为和硕亲王,现在的福临就成为皇子中最有竞争力继承皇位的皇子,要是福临真的继承了皇位,有这样一个二货皇上,他岳托还有好日子过吗?一定不能让福临继承皇位!岳托满脸杀气,牙齿咬得嘎嘣响,捏紧拳头,卷起袖口,那样子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福临。 但要怎样才能阻止福临继承皇位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福临没有儿子,抢人战功,患有龙阳之痹的丑闻公诸与众,如果大臣们都知道了福临这些丑闻,连黄台吉都不得不考虑继承皇位的其他人选,让福临也尝尝奇耻大辱是什么滋味! 现在说说岳托这个人的基本情况,岳托是清朝开国史上的重要将领之一。努尔哈赤死了以后,四大贝勒都手握重兵,怀有夺取汗位的雄心壮志,但关键时刻,岳托却率先拥戴黄台吉登上了皇位。黄台吉对岳托自然感恩戴德。但岳托性情暴躁,睚眦必报,屡屡犯错,一次,因被指控包庇莽古尔泰,硕托等人,众亲王议定岳托应该处以死罪,但黄台吉顾及岳托曾经拥戴他成为皇帝的丰功伟绩,只是罢免了岳托在兵部的职务。又有一次,岳托在前来朝贺的外藩前表演射箭,屡射不中又被哄笑,岳托一气之下,竟将手中的弓箭向外藩使臣掷去。于是,诸王和议政大臣又会审,认为岳托一向心高气傲,妄自尊大,再次议定岳托死罪,但黄台吉仍然其心难忍,只罚了他五千两银子。 虽然黄台吉屡屡保他不死,但岳托并不收敛,本性难改,依然我行我素。 岳托冷静下来,他不能写奏折将福临的事呈报给黄台吉,将儿子的丑事向父亲禀报,难道父亲会让大臣们知晓?要将福临的丑事公之于众,必须冷不防给福临重重一拳才会击中要害,在事实面前,黄台吉再怎么包庇福临,福临也会遭受重创! 不是说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吗?岳托寻求机会,随时做好攻击福临的准备。 正在这个当口,孟古青的贴身丫环玉儿死了。 玉儿从小服侍孟古青的生活起居,是孟古青陪嫁的众多丫环中对主子最为忠心的人,人说养条狗与主子呆在一起久了都会生出感情,何况人呢?没想到,玉儿生病了,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发冷,有时还哗哗的拉肚子,看玉儿发热发冷像打摆子的症状,孟古青听说佟佳氏有治疗打摆子病的青草素,就找到佟佳氏,佟佳氏一听是玉儿得了打摆子病,二话不说,就直接拿了一盒青草素给孟古青,孟古青让玉儿将青草素吃了,但一个疗程的药还没吃完,玉儿喊肚子疼,疼得满床乱滚,第二天既一命呜呼了。 孟古青对玉儿的死自然很是惋惜,她原本就已经想好,玉儿年纪逐渐大了,她要给玉儿说一个婆家,让她嫁出去做娘子而不是妾,玉儿也知道了孟古青对她的安排,对主子更加忠心耿耿,没想到一场貌似并不凶险的病,却要了她的命! 装殓了玉儿,孟古青突然看见玉儿还没有吃完的青草素,青草素盒子里还剩有两粒药丸,孟古青想起玉儿临死前喊肚子疼,肚子疼的原因是否与吃了不该吃的药有关?这个年代没有西药一说,人们生病,都是吃中草药,像青草素这种中成药并不多。 孟古青拿起一个青草素药丸看看,青草素药丸用蜡封着,看不见里面的药像个什么样子。 孟古青想着,莫不是玉儿吃了青草素被药毒死的?她叫来一个信得过的家仆,要他秘密打听一下,青草素是什么地方生产的,谁生产的? 家仆很快打听清楚了,生产青草素的厂长名叫陶学秀,陶学秀的老板名叫林月。 孟古青一听林月的名字,只觉得浑身一震,惊愕的问,你问清楚了?陶学秀的老板名叫林月?就是那个强行霸占了我的奴仆的那个林月? 家仆点点头,说我问得很清楚,药厂老板确实名叫林月,而且我还看见了以前那个仆妇,她现在在青草素药厂里做工,人模狗样的。 孟古青顿时感到热血直冲脑门,这个林月难道是我命里的克星?我爹的银子,我使唤的奴仆,我的丫环都成了他的下酒菜?她还送鞋子给佟佳氏,和佟佳氏私通!现在得知生产青草素的是林月,孟古青不禁感叹,真是苍天有眼呀!有仇不报,更待何时? 孟古青庚即向顺天府写了诉状,她不敢说青草素是在佟佳氏那里拿的,她告的是林月,说林月生产有毒的青草素,丫环玉儿好端端一条人命,吃了青草素致死。要求顺天府将林月一干人等捉拿归案,一命偿一命! 随诉状一并报到顺天府的,还有那个她信得过的家仆口述,找人代写的玉儿吃了青草素毒药致死的证词,还有她房里的几个丫环家仆集体签字,证明玉儿生病前身体壮如牛的证词,还有玉儿没吃完的两颗药丸....,诉状加证据证词足足一大摞材料。 顺天府尹刘圣收到孟古青的诉状,见案子涉及人命,又是当今和硕亲王福晋孟古青的原告,刘圣哪敢不重视,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将诉状上的证词证据调查清楚了,还派杵作到福临亲王府查验了玉儿的尸体,孟古青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像个孩子。 刘圣雷厉风行,派出人马,将在案人员悉数捉拿归案。 林月正在账房与陶学奎看账本,猛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呵斥和嚎哭声,大黄不安的向前院的方向狂吠。 林月看看陶学奎,说我出去看看。推开中间的圆门,却见两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正抓着曹家文的臂膀向门外拖拽,曹家文在凄厉的哭喊着爹呀!大娘呀!大娘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向两个衙役拼命磕头,大喊着,我儿又犯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捉拿他呀?老爷子也是吓得浑身发抖,前次曹家文被抓,他焦虑痛苦得差点丢命,清净日子没过两天,衙役怎么又来抓曹家文?是因为前次的事情翻案了吗? 老爷子浑身颤抖,抓着一个衙役的衣襟不放,苦苦哀求。 林月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就大喝一声,青天白日乱抓人,没有王法了吗? 两个衙役见喝问的人是一个妇人,根本就不将林月放在眼里,林月冲到一个衙役面前,你们抓人要出示腰牌,要有抓人的牌票,你们有腰牌吗?有牌票吗? 几个衙役一愣,遇到一个懂法的?一个衙役拿出腰牌在林月面前晃晃,一个衙役拿出顺天府捉拿犯人的牌票也在林月面前晃晃。 林月拿过牌票一看,牌票上居然写着捉拿林月的字样。心里不免一惊,捉拿我?为什么要捉拿我?既然是捉拿我,为什么要抓曹家文? 腰牌看了,牌票也看了,林月指着曹家文问,你们为什么要捉拿他?一个衙役说,你没看牌票吗?牌票上写着捉拿林月的。 林月皱眉,瞪大眼睛,义正词严大喝一声,我叫林月,你们不捉我,捉他干什么? 两个衙役一听,大吃一惊,捉拿的人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叫林月?瞪大眼睛看着林月。 林月挑衅,是呀,我叫林月,但是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呢? 两个衙役这才放开曹家文,不放心的问,你真叫林月? 林月大义凛然,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假包换,怎么呢? 林月话音一落,两个衙役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抓住林月的臂膀,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林月拖起就走,衙役抓人是专业的,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稀松平常,还没待林月醒过神来,就被丢进囚车,落锁,马车向顺天府疾驶而去。 林月的头被囚车的木桩撞得生疼,听着囚车外嘎吱嘎吱的车轱辘声,林月挣扎坐起身来,这件事事先没有半点征兆,顺天府为什么要抓我? 衙役为什么先抓了曹家文呢?原来两个衙役来到林宅,威风凛凛站在院里大声喝问,谁是林月?出来! 院里的人都惊动了,老爷子,大娘和曹家文都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个衙役一眼就看见了曹家文,盯着他问,谁是林月?曹家文前次被抓,心理就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人说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每每见到官府的人,曹家文就会吓得直发抖,现在见两个衙役盯着他看,心里就直发毛,转身就要回屋,衙役一见这个年轻男子掉头就走,自认为这人就是林月,林月要逃跑! 跑什么跑?两个衙役二话不说,抓住他就走,林月从后院出来,刚好看见曹家文被抓的场景。 曹家又乱了,这次被抓走的是林月,前次曹家文虽然被关进大牢,但还有林月搭救,这次抓的是林月,曹家没有谁有能力将林月解救出来,何况林月被抓的情况不明。 曹家人和所有的家仆情急之下,全都跟在囚车后面追。大娘一双小脚,不能跑,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哭叫,老爷子年龄大了,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也只好站住,一声声呼唤着林月的名字,曹家文缺乏锻炼,读书人跑一段路也是跑不动的,只能站在街上,眼巴巴的看着囚车很快消失。 只有林府的家仆们紧紧追着囚车,一直追到顺天府。 第382章 尝尝坐顺天府大牢滋味 来到顺天府,两个衙役将林月从囚车里拽出来。 一进大堂,林月赫然看见药厂厂长陶学秀,陶学秀被一根绳子绑着双手站着,两人都瞪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听刘圣一声喝,将她们分开! 两个衙役上前抓住陶学秀,陶学秀大声抗议,说青草素是我生产的,有什么问题由我承担责任,要杀要剐随你们,你们不能抓林月...。 衙役不由分说,将陶学秀拖起就走。林月站在刘圣面前,几个衙役大喝,跪下!林月脖子一梗,说我在皇上面前都是不跪的,凭什么要我跪下。 天呀!府尹刘圣和衙役们一听都惊呆了,这个民女是个什么人呢?见到皇上都不跪?这种大逆不道藐视朝廷的话都敢说! 其实林月这话不是乱说的。福临从朝鲜回来后,黄台吉就要福临将林月带来见面,福临说,林月不愿意来,黄台吉很诧异,他从来没有听说皇上要见一个人,而这个人居然说不愿见皇上的,黄台吉皱眉,为什么不愿意来? 福临说,因为她救我的时候,护城河水太凉,她的腿被冷水刺激,得了关节炎,膝盖弯不下去,父皇要见她,她见到父皇就必得下跪,但她又跪不下去,所以,怕父皇定她对皇上大不敬的罪,所以,她不愿意来见父皇。 黄台吉与福临说话的时候心情很好,听说林月因为关节炎不能下跪而不愿意见他,虽然他也不知道关节炎是个什么东西,想来是一种不能下跪的病,就想着,林月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又是那么神奇的一个人,朕如果不见见他,岂不遗憾?再说,林月无官无职,一介草民,也不可能让他到朝堂议事,朕在内室接见草民,跪不跪的没关系。所以黄台吉对福临说,你告诉他,他来见朕,免跪! 福临将这个最高指示传达给了林月,但因为黄台吉是要在内室接见林月,所以,要等黄台吉有时间召见林月才能进宫。黄台吉日理万机,待在内室的时间很少,时间一拖,既然一直没有召见林月进宫。所以,现在林月说这话,并不是在扯大旗作虎皮,说的是真话。 刘圣见林月一脸认真,不像撒谎的样子,他在朝堂上是听见过林月这个名字的,林月办沼气,林月修京陵运煤专线等等,令他没想到的是,如此神通广大的人,既然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是何等样人? 刘圣对林月的情况并不清楚。 刘圣深知顺天府办案的特殊性,京城里神秘人物很多,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某个大人物的关系,常翼圣处事历来既坚持原则,又要躲过一处处暗礁,办案的时候就特别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很少一意孤行,既然这个女人说她见到皇帝都不跪,那么,这个女人可能有点背景,现在先不管她的背景是什么,如果证据确凿,背景不背景的那是后话。 他没有马上否定林月的说法,示意文书将林月不跪的话记录在案,结案的时候,如果林月对皇上大不敬和见官不跪的罪名坐实,就与被告案情一并处置。所以,林月得以站在常翼圣面前接受讯问。 林月在广济寺祈雨时是见过刘圣的,现在看着眼前的刘圣,又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视剧,这人的名字是那部电视剧的主角之一,刘圣在任县令的时候,置诸法,抑豪强,除弊政,得到皇上的褒奖和民众的拥戴,后来遇大饥荒,但因开仓赈济手续繁杂,而且获批时间太长,如果按部就班,必定会饿死很多人。 等待批文,对刘圣来说,这是最稳妥的工作方式,但刘圣在灾难最危急时刻,将个人安危抛之脑后,毅然开仓放粮,还动员有粮的大户捐粮用来赈济灾民,自己家里的粮食原本就不够吃,但家人情愿吃糠咽菜,也将省下不多的粮食运往灾区。 不料,刘圣没有获批就开仓的事被奸臣诬告,好在黄台吉了解情况以后,不仅没有处分他违规开仓的罪行,还认为他的作法维护了皇家权威,得到民众好评,将他调到京城做了顺天府府尹。 这些都是林月在那部以他的先进事迹为原型写的剧情里知道的,所以对刘圣为官为民的功德留下很深印象。电视剧里饰演常翼圣的演员是个圆脸,现在这个电视剧的好官原型就坐在她面前,林月忍不住就认真看了他几眼,嗯,不是圆脸,是有棱有角的国字脸,下颌有点胡须,身形有点瘦,眼睛看人有穿透力,是个好官品相。 要是刘圣知道自己死了三百年以后,他的事迹会被后人成为好官原型写进电视剧,他一定很高兴。 林月正在天马行空般的想着,猛听刘圣一声断喝,你说,你是不是生产假药致人死亡!林月一激灵,赶紧收回胡思乱想,说我生产了假药?什么假药是我生产的?谁死了? 常翼圣一听,又大喝一声,你还狡辩,还说没有生产假药!大刑伺候,先打十个板子! 林月一听要打板子,吓出一声冷汗,天呀,要被打板子?林月怕的东西很多,怕蛇,怕老鼠,还特别怕痛,打板子?那可不是一般的痛。 林月想着,她是在曹家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抓走的,曹家的人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找人来营救自己,找都察院御史刘奕杰,找礼部尚书姜祖飞,找和硕亲王福临,随便找哪一个都可以将她救出去,虽然早晚都会有人来救她,但万一她在救出去之前被打了板子,板子是打在她身上的,即或处理了刘圣,但终归自己是会被打得很痛很痛的,这样太不合算,现在还没人救她,她只能自保,保证自己不要挨打,这样才会毫发不损的回家。 林月赶紧大叫,别打,别打,我招供!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刘圣愣了一下,这女人怎么这么没有骨气,还没打呢就软柿子了? 林月不好意思的向刘圣嘿嘿假笑两声,赶紧申明,我怕痛,你只要不打我,我什么都愿意招。 常翼圣眨眨眼睛,怕痛?谁不怕痛?他向准备行刑的衙役挥挥手,继续问,你是否生产了假药? 林月赶紧回答,是。 常翼圣又问,有人吃了你生产的假药死了,你知不知道?林月回答,知道。 你是用什么东西生产的假药?林月愣了一下,赶紧说,用的青蒿,麦冬,人参,还有车前草之类的草药。这些除了青蒿外,其他都是林月乱说的,不然,怎么叫假药呢? 刘圣也不知道将这些东西组合起来是否就会致人死亡,但林月回答问题太快,几乎是不假思索,问题一出口就赶紧承认,这种认罪速度则是刘圣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刘圣皱皱眉头,问你知道生产假药致人死亡是什么结果吗? 林月赶紧点头,我知道,一命抵一命。 刘圣不解的看看林月,问,你不怕死? 林月爽快回答,不怕!想想觉得这话回答得太快,没过脑子,很是不妥,赶紧改口,怎么不怕呢?人都是怕死的。 刘圣怒喝一声,既然怕死,为什么要生产假药?林月赶紧露出一脸懊悔的表情,说我有罪,我不该生产假药,要杀要剐听凭处置。 刘圣盯着林月看了好一会儿,这个犯人的态度太端正,回答问题太爽快,对罪行供认太不讳,这种态度太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先悠着点。 刘圣对衙役大喝一声,案情复杂,先将人犯关起来,明天再审。 林月突然想起陵城监狱的老鼠和脏乱差的牢房,她的内心又是千万匹草泥马在狂奔,我这是什么狗屎命,来到这个世界居然会坐两次牢?她赶紧向刘圣说好话,你看我都招了,能不能不进大牢,取保候审呀? 刘圣不知道什么叫取保候审,眨眨眼睛,向衙役一挥手,大喝一声,执行! 两个衙役上前,一人抓住林月的一条胳臂就把她拖走,两个衙役步履又急又快,林月一双小脚,哪里跟得上衙役的步子,她又像一只可怜的小鸡,被凶狠的老鹰抓着,双脚腾空,耳边一阵呼呼风响。 风停,感觉被衙役一推,林月又跌进了万丈深渊。 林月两眼一抹黑,趴在麦草堆上不敢动弹,太扎心了,太伤自尊了,即或要我死,就算进了老虎嘴,也要掰掉它两颗牙,气势不能输呀!我怎么能像个小鸡一样被人提来抓去? 好一会儿,听见麦草堆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陵城牢房里那些猖狂的老鼠,林月忽地一下坐起身来,两眼警惕而恐惧的盯着麦草堆。 前次在陵城监狱,她是和袁福喜关在一起的,这次她一个人被关在一间面积很小的牢房里,牢房三面都是冰冷潮湿的墙,只有一面立着两根粗糙的木桩,借着从木桩这面透过来的光线,林月这才模模糊糊看见自己这间牢房的样子,牢房很小,只够一个人蜷曲着身子半躺半卧,地上铺着一些潮湿的麦草,靠木桩旁边放着一个尿桶,林月皱眉,看着那个尿桶,万一自己要拉屎拉尿怎么办?就这样撅起屁股,堂而皇之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 林月看见牢房走道上亮着几盏油灯,油灯发出黄豆粒般的光亮。有衙役手里拿着一根皮鞭,听见哪个牢房发出喊叫或哭泣声,就将皮鞭挥舞得噼啪山响,再厉声呵斥几句。 牢房里再没人敢喊敢哭,再没人敢发出任何声响。 林月抱膝坐在麦草堆上,脑海里却怀念着她在陵城时坐牢的场景,都是坐牢,怎么会怀念以前在陵城坐牢时的场景呢?在陵城大牢里,有袁福喜陪着,袁福喜送棍子给她吓唬老鼠,将自己吊命的馒头和水分一半给她,她和袁福喜在大牢里商讨着成立煤炭集团的诸多大事,两人对煤炭发展前景信心百倍,雄心万丈,陵城大牢里的林月哪有坐牢的沮丧?她坐拥的是天下....。 正想得入神,一阵吱吱叫声在耳边响起,林月将思绪拉回到现实,现在没人递棍子给她,听见麦草堆里有响声有动静,她只能用手拍拍麦草堆。 顺天府为什么要抓自己?是谁报的案?什么人吃了青草素死了?疑问很多,但没有一点头绪,只能盼着有人来搭救自己,只有自己出去了,才能真相大白。这个鬼地方,林月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有能力搭救她的人好几个,但林月最希望的是像陵城那次一样,福临高大壮硕的身躯出现在牢门口,带着她义无反顾离开。 第383章 岳托爆料太惊悚 曹家的家仆们追囚车追了好一段路,管家胡智德从惊慌中冷静下来,即或追上了那又怎么样?难道顺天府会因为曹家人追上囚车就放了林月? 胡智德停下脚步,叫住李赐克陶学奎等人,大家回到院里商量对策。 胡智德认为,应该分头去找有能力搭救林月的人,说服他们,请他们出面营救林月。 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胡智德分工,他亲自去找方大人,蒋玉娘一听,赶紧说她认识杰璋的干娘佟佳氏,她去找佟佳氏,李赐克对姜祖飞熟悉,李赐克负责找姜祖飞,老爷子说,我认识刘奕杰,我到刘大人家去。 几个人就急匆匆分头找人去了。 问题是方喀拉方大人,刘奕杰刘大人,姜祖飞姜大人,除了沐休日,平日都不是待在家里的,他们要不是在乾清宫与皇上议事,要不是在自己的衙门上班,连宅院的安保都不给他们通报,主子不在家,向谁通报?大家又不能硬闯乾清宫或都察员或礼部,无奈,大家就只能守候在各位大人的府邸门外,等着方大人刘大人姜大人回家。 胡智德和蒋玉娘守候在福临府邸门前,门卫既不认识胡智德,也不认识蒋玉娘,两人都没有腰牌之类的东西,门卫不给他们通报,但门卫见胡智德和蒋玉娘很焦急的样子,又怕误了大事不好交代,就进府向大福晋禀报。 孟古青知道顺天府已经抓了林月,正在得意,听说林府来了两个人,口口声声要见方大人和佟佳氏,她自然明白这是林月府里来找人搭救的,孟古青不禁妒火中烧,找佟佳氏?佟佳氏能搭救林月?找和硕亲王?和硕亲王知道了,肯定要搭救,和硕亲王出面了,那问题不是就复杂了? 孟古青便大声喝令门卫,怎能容忍他们待在亲王府邸门前?晦气!将他们全都打出去!打得远远的! 门卫顺手抄起大门边随时准备的木棍,这木棍属于门卫的防暴武器,一有紧急情况,抄起大门边准备的各种木棍钢叉绳索之类的东西马上就能比划起来。 胡智德一看门卫拿木棍了,情知不妙,叫一声蒋玉娘快跑,两人就赶紧跑开,因为孟古青叫门卫将两人打得远远的,门卫就拿着木棍在后面追,吓得胡智德和蒋玉娘不要命的跑,跑出好远才躲过被打的一劫。 李赐克来到姜祖飞院外,请门卫向姜大人通报,说是有大事要面见姜大人。 这个门卫,就是当年李赐克和蔡宝志打姜祖飞时,晚上·提着灯笼送姜祖飞出门的那个家仆。家仆见到李赐克,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确认这就是当年抡起棍子打伤姜大人的那个歹人,虽然家仆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但他当年打着灯笼是看清楚了李赐克样貌的,现在见这个歹人想进宅院见姜大人,他又想干什么? 家仆二话不说,抄起院里一根扁担就向李赐克抡去,李赐克大吃一惊,转身就跑,跑了很远才回转身看,看那家仆没有追来,这才停住脚步,姜大人的宅院不能进了,但任务没完成,李赐克就只好躲在家仆看不见他的地方,继续等着姜祖飞下班。 只有老爷子进了刘奕杰家的门,刘张氏听说顺天府抓了林月也很吃惊,但刘张氏也找不到刘奕杰,她只知道今天皇上找刘奕杰正在朝堂议事,家里发生再大的事,也不能打扰皇上处理国家大事,她只能尽力安抚老爷子,与老爷子坐在客厅,长吁短叹干着急。 药厂的员工见林月和自己的厂长被抓了,他们都涌到顺天府门前,高喊着口号,“顺天府乱抓人!”“顺天府滥杀无辜!”“顺天府冤枉好人!”....。 人越聚越多,口号声越喊越响。 很快,益康药店的员工来了,味精厂的员工来了,香格里拉酒店和连锁店的员工来了,香皂肥皂厂的员工来了,盐业批发场的员工来了,京城煤炭集团公司等等,所有林月旗下企业的员工都来了。 最给力的是沼气集团康巴子率领的员工,沼气集团的员工以前绝大多数都是乞丐,乞丐做这种围堵闹事业务,比他们建沼气池卖沼肥更加内行,只见他们穿着沼气公司清一色马甲,有的手里拿着长臂粪勺,有的拿着扁担,还有的拉着粪车,他们将臭哄哄的粪车停放在顺天府大门外,这些人最扎眼,人数也最多。 康巴子扬言,再不放了林月,就要挥勺泼粪....,林月是这些员工的衣食父母,自己的父母被抓了,员工们哪能不解救? 这些人汇聚起来足足有好几千人! 曹家文和大娘也来了,曹家文虽然被褫夺了功名,但仍然是个读书人,以前对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总是嗤之以鼻的,但这次为了救林月,他居然不顾有辱斯文的脸面,与人们一起振臂高呼口号。大娘则一下躺倒在顺天府大门前,浑身直抽抽,还一个劲翻着白眼。 京城看热闹的人也聚集起来了,顿时,顺天府门前居然汇聚了上万人,黑压压的人将顺天府门前的街道堵塞了,有人开始故意制造事端,有人开始与衙役推搡了,有人开始起哄了,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块,将顺天府大堂外面的一根窗棱砸断了....。 刘圣很是惊异,多年来顺天府抓人都没人敢在大堂门前聚众闹事,今天抓了生产假药致死人的两个女犯人,怎么会惹怒了这么多人?那个名叫林月的小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顺天府担心用强硬手段阻止这些人会加剧矛盾,天子脚下民众聚集闹事,这是地方官最不敢发生的问题,刘圣就派人不断向人们进行解释或安抚,不敢动粗,闹事的人当然也不敢太过分,不过,不放出林月,闹事的人绝不离开顺天府,两边的人就僵持着。 今天乾清宫议的问题很多,礼部汇报关于明年春闱的准备工作,吏部汇报关于年终文职官员的考核方案,户部汇报今年财政税收情况....。 昨天福临上了一道奏折,要求维修邦均至沈阳的官道。福临这次出征朝鲜就是走的这条官道,由于官道长年失修,低洼的地方积水,运到战场上去的红衣大炮好多次都被陷在坑里拖不出来,沿途多处桥梁塌陷,车马通行困难,就连官道旁边的柳树也没人修剪,有的则被偷砍滥伐,福临认为,这条官道不仅是京城通往北方的交通大动脉,也是朝鲜使节赴北京朝贡,往来必须通过的主要道路,他提出两条对策,一是追究管理官道不力的官员,二是朝廷拨出银子进行维修。 这样的奏折原本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黄台吉昨天见了福临的奏折就已经签了同意,现在让福临在朝会时再将奏折上的内容说一下,原本就是让福临在大臣们面前多展示一下他参政议政的能力。 黄台吉的本意大臣们心知肚明,也对福临提出的这项奏折表示点赞。但岳托一听福临提出要对管理官道不力的官员问责,他就火冒三丈,负有管理沈阳官道责任的人,是盛京副都统恩合,恩合是岳托的二表舅。现在福临提出要对沈阳官道管理不力的官员问责,岂不是故意针对我岳托,要收拾我二表舅? 岳托从站班队伍里跨出来,向黄台吉拱拱手,大声说到,启禀皇上,微臣从沈阳官道多次走过,官道虽然有损毁,但损毁问题并没有和硕亲王说的那么严重,红衣大炮确实被陷在泥坑里了,但这种情况并不是很多,向泥坑里填一些石块木棒就可以将大炮拉出来,至于那些柳树,谁也没看见有人曾经偷砍滥伐,现在和硕亲王拿沈阳官道说事,其用意就是小题大做,就是要皇上对沈阳官道管理官员问责,居心叵测,万望皇上明断! 大臣们一琢磨,都明白过来,如果沈阳官道管理不善被问责,被问责的人一定是岳托的二表舅。大臣们对岳托这种政务不避私情的做法都嗤之以鼻。 福临对岳托的护短行为也非常愤怒,大声驳斥说,沈阳官道的问题有目共睹,岂是你能否定的,赏当其劳,罚当其罪,不避亲疏,你否定沈阳官道的问题,犯的就是包庇罪! 岳托一听福临说他犯了包庇罪,就像被引线引爆的炸药桶,多日来积压的被福临抢战功的奇耻大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暴躁的性情就像蓄势待发的活火山,一但裂开一条口子,火山喷发就势不可挡!我和你拼了! 岳托指着福临大骂,你抢我战功,还以福晋生孩子为由,擅自脱离军队,违犯军规!你是阴阳人,你有龙阳之癖,你包养小欢,所以你没有儿子,这是报应! 岳托话语一出,黄台吉,福临和所有大臣都惊呆了,这些胡言乱语的话岳托都敢说! 福临抢你战功?请功奏折上也有你岳托的签字,签字以后你却说福临抢你战功,这不是你在欺君吗? 福临谎称福晋生孩子脱离军队违犯军规,违犯军规理应军法处置,阿济格是大将军,大将军都没有对福临做军法处置,你一个副将在朝堂上叨叨什么?难道你不是状告福临,而是状告阿济格大将军执法不严,违法不究的渎职吗? 还有更致命的问题!岳托当着黄台吉的面,当着百官的面,公然说福临有龙阳之癖,你忘了黄台吉与福临是父子关系吗?不管福临对此有多尴尬,黄台吉的脸面往哪里搁呢?福临是皇子,皇子都是有皇位继承权的,有龙阳之癖的人如果继承了皇位,成为皇上,他的性取向自然是保密的,但皇子在继承皇位前就因性取向成为公开的秘密,不仅会影响这个皇子继承皇位,而且对当朝风气的引领也会产生恶劣影响! 龙阳之癖是民间大耻,更是皇家大忌! 岳托怒斥福临的这些事情,除了福临没有儿子,其他的都是黄台吉和大臣们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岳托爆出的这声炸雷,像晴天霹雳,黄台吉惊愕的手指岳托,大喝一声,岳托,岂敢胡言乱语! 岳托哪里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大声吼道,和硕亲王养小欢,小欢有恃无恐,目无皇尊,违逆法道....,黄台吉震怒,这种丑闻不能让岳托再继续乱说,又大喝一声,岳托!不得无礼! 岳托怒气未消,双眼圆瞪,愤恨的瞪着福临。 岳托爆出的新闻实在太惊悚,群臣炸了锅,乾清宫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福临。 第384章 黄台吉宣布玄烨是他孙子 黄台吉并不了解福临与岳托打朝鲜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的感觉到,岳托说出如此不堪的话,必然有他说话的缘由。 岳托已经当着群臣的面说了福临抢他的战功,说了福临违犯军规的话,这两件事都属于调查核实以后可以澄清的问题,问题是,岳托说福临有龙阳之癖的话,龙阳之痹属于隐私,隐私不仅不好调查,也很难调查认定,这个时候哪怕将岳托斩了,福临龙阳之癖的丑闻已经公开,再也无法隐瞒,这不是福临的性取向问题,这是关系到皇家脸面和大清国后继有不有人的国之大者问题。 黄台吉强压住心中怒火,冷静思考着,既然岳托已经说了福临有龙阳之痹,那就只能当着朕和大臣们的面说清楚,不留后患。黄台吉喝问岳托,你说,谁是福临的小欢? 岳托脖子一梗,说福临的小欢名叫林月。 岳托话语一出,福临惊异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刘奕杰和姜祖飞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除了他们三个人知道和熟悉林月外,其他人即或知道林月的名字,也没人知道林月是个女人。 大臣们一听这小欢有名有姓,原本的窃窃私语现在就成为一片哗然的喧闹声。 黄台吉当然知道林月,林月救了福临的命,是福临的救命恩人。黄台吉早就想见见救了儿子命的这个恩人,但每次阴差阳错的至今没有和林月见过面,没想到福临却对恩人动了心,恩人成了小欢? 黄台吉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福临与林月的关系非常好,也意识到福临自从被林月从护城河里救起就像变了一个人,从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皇子,变成不断创造丰功伟绩且文武双全的能人,这些丰功伟绩,好像都与那个叫林月的人有关,但林月帮助福临创造再多的丰功伟绩,小欢却是任何人都羞于启齿的身份。 黄台吉瞪着福临,福临气得脸色都变了,嘴巴张了好几下都没有发出一个音节,说林月是个女人,我和一个女人相好怎么就成为龙阳之癖?但福临说林月是个女人有谁相信,如果没人相信,那不是泼墨画煤,越描越黑吗? 看着岳托向他投来的挑衅和幸灾乐祸的眼神,福临也冷静下来,决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事实说话,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才能将岳托的诬陷坐实! 福临冷静下来,但刘奕杰和姜祖飞却激动起来,只见他们两人跨出站班队列,向皇上拱手,启禀皇上....,话一出口,福临就赶紧向他们喊话,这事与你们没有关系!稍安勿躁。 刘奕杰眨眨眼睛,看看姜祖飞,两人再看看福临,福临向他们两人挥挥手,刘奕杰和姜祖飞都很懵逼,不知道福临想干什么,只好默默退回原位,不再说话。 福临质问岳托,你说我没有儿子,是因为我有龙阳之癖的报应?你凭什么说林月是小欢?有什么证人证据? 岳托冷笑一声,你没有儿子的事难道还要我多费口舌?你被封为和硕亲王,你能向朝廷报出你哪个儿子为世子?你的亲王爵位有继承人吗?至于你以后有不有儿子,我不敢咒你,但你现在没有儿子,众所周知,这不是你龙阳之癖的报应是什么? 岳托不屑的再看看福临,索性豁出去了!你问为什么说林月是你小欢,有何证人证据?我实话告诉你,我亲眼所见林月给你写的《思夫诗》,还有他画的那幅画,那画上不是画的两个男人在亲嘴吗? 群臣一听,尽皆哗然!岳托继续说,我是亲眼见到林月的,林月对朝廷命官不跪,出言不逊,指使手下打人骂人,我本人就是证人证据! 在岳托的嘴里,林月就是一个恶魔形象。 黄台吉皱着眉头,问,既然林月如此蛮横无理,他怎么就会成为福临的小欢呢?岳托撇嘴,满脸的嘲讽,说林月模样好看呗!群臣又是一阵哗然。 岳托说,陵城县令牛志权亲眼所见他们两人在一起搂搂抱抱,同住一室的不雅行为,陵城县令牛志权也是证人! 福临不再向岳托问话,转身向黄台吉拱手,启禀父皇,既然岳托将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今天当着父皇的面,当着群臣的面,如果不把问题澄清了,儿臣以后难以为人。儿臣请求传儿臣的佟佳氏晋见,传陵城县令牛志权晋见,传林月晋见,只要他们来了,不用我分辨,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黄台吉很纳闷,皱眉想着,为什么要传这些人晋见?福临没有儿子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佟佳氏来了马上就能生出一个儿子来?既然岳托说他亲眼见过林月,而且陵城县令牛志权还亲眼所见福临与林月的不雅行为,牛志权敢当证人,他就一定手握实锤,让他们当面锣背面鼓的和大臣们晋见,福临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但看福临的表情,他的表情是认真的,对问题的严重性看来也是知道的。 黄台吉皱着眉头,用试探的眼神看着福临,你确定? 福临再向黄台吉拱手,说儿臣甘愿承担所有后果。黄台吉这才说,准了!马上派人分别去传他们,越快越好。 黄台吉自知别无选择,只能让事实说话! 李公公赶紧安排人,兵分三路去传唤佟佳氏,牛志权和林月。 来的最快的是佟佳氏,佟佳氏不仅自己来了,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见到黄台吉就抱着婴儿跪下,嘴里说着,见过父皇。 黄台吉见她抱着一个婴儿,感觉很奇怪,让佟佳氏平身,问她,你抱的是....? 佟佳氏赶紧向黄台吉又福一福,说启禀父皇,这是和硕亲王的儿子,你的孙子玄烨! 福临一脸的得意,看着黄台吉傻笑,黄台吉看着福临,疑惑的问,没听说佟佳氏生了儿子呀? 福临说,岳托不是说我谎称福晋生孩子而脱离军队吗?我就是因为福晋生孩子才赶回来的,并没有说谎话。佟佳氏生孩子后,因为母后一直在生病,我也一直生病,府里也没有因为生了儿子庆贺,连儿子的名字也是昨天才取的,所以就没有及时向父皇和皇额娘禀报。 岳托一看佟佳氏抱来一个婴儿,又听佟佳氏说这是福临的儿子,他就大叫一声,假的!这是假的,佟佳氏不知道在哪里抱来的一个婴儿,冒充亲王的儿子,我请求皇上特许亲王和婴儿滴血验亲! 很多大臣也深感事情蹊跷,就连刘奕杰和姜祖飞都很懵逼,大臣们说福临没有儿子,他就马上抱出一个儿子来,世上哪里有如此的机缘巧合?这个儿子不做滴血验亲真的难辨真伪。所以,很多大臣都点头,表示应该允许岳托的请求。万一福临继承了皇位,再将皇位传给儿子,儿子不是福临的血脉,岂不是就会乱套?皇子的儿子是否亲生,涉及到皇室血统的传承,非常重要,只有福临对被质疑的儿子做亲子鉴定,才能消除所有人的疑问。 亲子鉴定用什么方法?这个时代被公认的方法就是民间盛行的滴血验亲。 福临接过佟佳氏怀里的玄烨,玄烨睁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看着福临,福临将玄烨的襁褓解开,将玄烨后脑勺胎记和左腿膝盖处的胎记展示给大臣看,又将自己后脑的胎记和自己左腿膝盖处的胎记展示给大臣们看,说不用滴血验亲,你们看我儿子这两处与我一模一样的胎记,就比滴血验亲更准确。 福临不敢说自己这两处胎记与黄台吉是一样的,因为皇上身上的任何东西都是龙迹,不能向世人展示和诉说的。 黄台吉走下宝座台,走到福临面前,将福临手里的婴儿抱起,从解开的襁褓里,看得见婴儿两腿间耷拉着的小弟,又看看婴儿两处的胎记,再端详一下婴儿的脸型,脸型也是与福临一一模一样的,按照常人的说法,这个婴儿与他爹是一个巴掌拍下来的。 嗯!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黄台吉抱着的这个婴儿,确实是福临亲生的!无可置疑! 这个时代没有dna亲子鉴定一说,滴血验亲也没有科学依据,但胎记则是最直观,也是只有通过遗传才会有的证据。 在黄台吉所有的皇子中,有的皇子一处胎记都没有,有的皇子只有一处胎记,只有福临,他的胎记位置与黄台吉的胎记位置是完全一样的,只是胎记大小,颜色深浅,形状略有差异而已。 玄烨太小,但他第一次看见黄台吉,却咧着嘴笑,黄台吉抱着玄烨小小的身体,看着玄烨的笑脸,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福临有儿子了!黄台吉又添了一个孙子,这个孙子看见黄台吉的第一眼就笑,人说婴儿向你笑就是好运到,何况是自己的孙子在向爷爷笑呢! 黄台吉非常高兴,问福临,玄烨有小名吗? 福临说,玄烨的小名叫烨烨。黄台吉咧嘴哈哈一笑,玄烨小名叫烨烨?笑完,表情居然僵了一僵,烨烨与爷爷的音不是一样的吗?你该叫我爷爷才对,你是朕的孙子,孙子小名怎么能叫烨烨呢?我以后该不该叫这个孙子的小名呢? 群臣也很疑惑,是呀!玄烨小名叫烨烨,原本不错,但这个烨烨和黄台吉这个爷爷怎么会一个音呢? 黄台吉将玄烨递还给福临,面向群臣大声宣布,这是朕的孙子,没错,是朕的孙子! 自此,玄烨闪亮登场! 所有大臣一听黄台吉确认了孙子,全都跪下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喜添孙子!皇上江山永驻!恭贺声响彻云霄。 从此,因了黄台吉的确认,没人再敢对玄烨的出生表示怀疑,也坐实了佟佳氏生玄烨的事实。 与黄台吉和福临一样高兴的,是佟佳氏的爹佟图赖,佟图赖高兴得差点晕过去,他现在才知道女儿生了儿子,这个儿子是和硕福亲王的长子,是继承和硕福亲王爵位的长子!万一福临继承了皇位,这个外孙就是太子,以后还可能是皇帝,他就是皇帝的外公,女儿有了光辉前程,他当爹的自然也会沾光,那光除了金光闪闪,还洪福齐天! 黄台吉很高兴,对佟佳氏说,你到皇额娘那里去吧,让你皇额娘也看看小孙子,让她也高兴高兴。 佟佳氏谢过黄台吉,抱着玄烨到慈宁宫去了。 岳托一看傻眼了,福临有儿子的事连他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一闹,坏事变好事了? 岳托既然一时不知这事该怎么下台,正在焦虑的思考着对策,猛然听见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牛志权晋见。 黄台吉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嘴里说一声,宣。 李公公传话,宣陵城县令牛志权晋见。 第385章 林月出了顺天府大牢 牛志权怎么会这么快就来晋见? 原来他并没有离开京城,岳托留下他,说自己很快就要将福临的龙阳之癖抖搂出来,到时牛志权要作证。 牛志权不怕作证,因为福临有龙阳之痹是他亲眼所见,还亲自做的调查,绝对不会有意外,没有意外就一定没有意外,所以牛志权信誓旦旦,表示对自己的言论行为负责,随时听从岳托的召唤,随时为岳托当证人,所以,牛志权就在京城盘桓,等着为岳托当证人。 岳托见牛志权来了,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你福临有儿子算你狠,但你的龙阳之癖无论如何你也赖不过去。 牛志权在皇上面前跪下,口称,微臣陵城县令牛志权晋见。 黄台吉问,你知道朕宣你来是为什么事吗?牛志权匍匐在地,说微臣不知情。 牛志权不敢说自己是为岳托作证的事,但万一皇上不是问这事呢! 黄台吉又问,你认识林月?牛志权说,微臣认识。你怎么认识的?福亲王和林月到陵城来踏勘煤窑时认识的。你说福亲王有龙阳之癖,有何证据?牛志权说,微臣看见福亲王搂抱着林月,还拉着林月的手,后来问了陵城客栈老板,老板说福亲王和林月住的一个单间,微臣还去亲眼看过他们住的单间,屋里只有一张床。 牛志权说完,还添加一句,他们在陵城的时候,一直住在陵城客栈,也一直住在那个单间。言下之意大家都懂。 那个时候的客栈,没有标间双人间的说法和做法,客栈里的床位,要么是单人间的单床,要么是通铺,所有男人睡通铺,没有问题,但两个男人不睡通铺,而是睡在单间一张床上,就一定不正常!不是有龙阳之欢的癖好,还是什么? 黄台吉不禁皱眉,心里烦闷,再次喝问牛志权,你看清楚了,问清楚了?福亲王是和林月住在一起的? 牛志权见皇上动怒,赶紧磕头,语气坚定,说微臣不敢乱说,微臣不仅问了客栈老板,还问了客栈的好几个小二,他们都证实福亲王与林月是住在一起的。福亲王搂抱林月,拉着林月的手,这些举动,只能说明福临与林月之间的行为显得太过亲密,但在陵城那么多天,两人住在一间房里,睡在一张床上,这怎么都不是两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关系。 黄台吉恼怒的瞪了福临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明目张胆的与小欢厮混,自己有龙阳之癖,在外就应该检点,这种做派,胆子也太大了,行为也太肆无忌惮了!你这是在给我皇家抹黑,在给我黄台吉丢脸呀!黄台吉恨不得跳下宝座,将福临暴打一顿。 黄台吉咬牙,等会儿见到林月,不管他为自己怎么申辩,朕今天都要斩了他!他再有能力有本事,哪怕是朕儿子的救命恩人,只要触犯我皇家尊严,都必须去死! 众大臣见皇上震怒,好几个都站出来为福临说话,但福临对父皇恼怒的眼神并不害怕,瞪着父皇的眼神也是桀骜不驯的那种。父子俩就大眼瞪小眼的瞪着对方。 福临知道父皇的脾气,如果真的因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林月太亲密,父皇不原谅自己的行为,斩了林月的话,他一定要随着林月一起去死!父皇斩了林月,就是夺走了自己开挂人生的祥瑞,没有了林月,自己活在人世还有什么意思?大家都死了才干净! 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黄台吉喜欢意气用事,他的儿子岂能不喜欢意气用事!不喜欢意气用事的儿子一定不是父皇的亲儿子! 黄台吉只好转移视线,看看李公公,恼怒的喝问,传的林月呢? 李公公赶紧差人再去催。 话说传林月的太监打马飞速到林宅院外,进门就大喊,林月晋见! 林宅院里空荡荡的,太监的喊叫只换来大黄在后院的几声狂吠。院里只有小娘一个人在家,小娘出来一看,又是一个穿着皇家服饰的人,吓得她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太监很不耐烦,问小娘,林月呢?快叫林月。 小娘却跪在地上磕头,凄凄惶惶的说,林月被顺天府抓走了,还望大人开恩,林月不会做坏事的,恳请大人将林月放出来....。 小娘匍匐在地,叨叨的请求着,许久没有听见动静,抬头一看,穿皇家服饰的人早就没影了。 太监听说林月被顺天府抓走了,还没听完小娘的话,转身就跨马飞奔到顺天府。 只见顺天府大门前已经围了上万人,有人在高呼放人的口号,有人在看热闹。太监不管这些与他无关的事,跳下马,径直来到大堂里面,见到刘圣,将出宫符节拿给刘圣看,说皇上召见林月,他要带林月马上去晋见皇上。 刘圣瞥一眼符节,再看看太监,他认得这个太监,知道他不会说谎,听见皇上召见林月,就吓得心脏噗噗乱跳,没时间问原因,叫来司狱,让他赶紧将林月放出来,随太监进宫。 林月抱着膝盖坐在麦草堆上,看着昏暗的大牢过道,听着麦草堆里时不时传来的窸窸窣窣声音,心里很是郁闷。那个该死的福临,为什么还不来救我?那么多的老鼠藏在麦草堆里,我今天晚上怎么睡觉? 听见有人在开牢房的大门,吱嘎一声,牢门推开,明亮的自然光从大门外射进来,牢房里亮堂了很多。 司狱带着两个衙役进来,径直来到关着林月的牢房前,一个衙役打开牢房的门,司狱对林月说,皇上要召见你,你随宫里的人快走。 林月听了一愣,没盼着福临,怎么会被皇上召见?要见皇上就要到紫禁城里去,林月一直都想到紫禁城去看看,不为别的,前世的林月曾经到北京故宫去游览过两次,但那是作为游客在故宫的游览观光而已。林月好奇,三百年前的故宫是什么样的,她很想去看看。但现在的紫禁城戒备森严,哪里想去就能进去的。当然,林月如果非去看看不可,让福临带她进去随时都是可以的。问题是林月如果对福临说,自己只是想到紫禁城里游览观光一下,那是很难向福临解释原因的,所以,林月一直都没有实现到紫禁城去溜达一下的愿望。 现在皇上为什么要召见自己?林月不知道原因,她也感到郁闷,自己想去看紫禁城,不想去看皇上。皇上祈雨的时候她已经见过了,再见?没有必要! 林月正准备站起身来随司狱出牢房,突然想起陶学秀还关在牢里,她被抓,都是因为生产青草素被抓的,如果林月出了牢房再来要求顺天府放人,估计很难。 林月不能只顾着自己出牢房,对她不管不顾,不是做人要有良心吗,林月是最有良心的人,林月不愿意坐牢,陶学秀肯定也不愿意坐牢! 林月想到此,双手抱膝,坐着不动,对司狱说,我要和陶学秀一起出去。 司狱愣了一下,说皇上只召见你一个人,没说要召见陶学秀。 林月说,我不管皇上召见几个,你们不放了她,我就不走。 林月抱着膝盖坐着不动。司狱站在林月面前,骂也不敢骂,打也不敢打,他没有经历过这种被关押的犯人出牢房的时候与他讨价还价的情形,也没有遇见过皇上要召见一个被关押在牢里的犯人,而且这个犯人还是个女人! 司狱不敢做主放了陶学秀,正准备回去向刘圣汇报,门外又来了一个衙役,说公公催得急,问为什么不快点。林月抱膝纹丝不动,现在是林月不急太监急。 司狱走了,他要请示刘圣才能放人。刘圣一听林月提出这个条件,也很懵逼,这是什么意思,放一送一? 刘圣正在犹豫,太监不耐烦了,对刘圣说,快点快点,皇上在朝堂上等着的,你不怕掉脑袋,我还想留着脑袋吃饭呢! 刘圣不敢怠慢,对司狱说,放放放,都放了,以后再说。 司狱赶紧回到牢房,将陶学秀和林月同时放了出来。陶学秀见到林月,激动得眼泪直流,跟着林月走出牢房。 林月对陶学秀说,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回来再说以后的事。 陶学秀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来到顺天府大门外,看见门外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两人都很惊愕,人们正在高呼要求放人的口号,突然看见两人从府里出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和鼓掌声。 林月看见了所有的员工,看见了焦永根和康巴子,还看见了袁秀英和满堂彩满天星,林月还注意到曹家文和大娘,曹家文穿着长衫,在周围全是短打扮的人中显得十分扎眼,他居然也在奋力挥舞手臂喊着口号,大娘此时还坐在地上没有起身,大娘身边,还有陶学奎刘元贺等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令林月很感动也很意外。 现场没有老爷子和胡智德,蒋玉娘以及李赐克,他们都在方大人刘大人姜大人的府邸外面,在等着几个大人下班。 刘圣已经安排了一乘小轿,林月向人们挥挥手,俨然一副出征沙场的英雄,坐上小轿,再向曹家文和大娘笑一笑。 太监翻身上马,打马就跑起来,两个轿夫抬着轿子,在太监的引领下向紫禁城跑去。 唉,原本坐轿子比骑马平稳舒服一些,但两个轿夫用小跑的速度抬着轿子飞跑,坐轿的滋味可想而知,林月的屁股根本无法与轿椅接触,她只能死死抓住轿杆,站在轿子里,即或这样,手不抓牢,一不小心就会颠出轿外。 太监在轿子前骑着马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喝,让开,让开,人们四下躲闪。轿夫抬着轿子紧紧跟在太监后面一路小跑,人们不禁驻足观望,满脸的惊愕。这种场景,让林月想起前世的消防车,消防车为了灭火,一路风驰电掣,一路拉响呜嗯呜嗯刺耳的警笛声。现在林月被皇上召见,轿子就像消防车,而自己却像个坐在消防车里准备去灭火的消防员。 这件事过了很久,林月仍然忍俊不禁,原来自己真的是消防员,她为福临救火而来。 想看看紫禁城的样子也没看成,林月站在轿厢里,紧张得抓轿杆的手都被勒得生痛,好不容易马蹄声停了,轿子也停了下来,两个轿夫累得呼呼喘着粗气。 太监伸出一条胳膊,林月抓着这条胳膊从轿子里出来,她的身子像被颠得散了架,脑袋被颠得晕晕乎乎,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 林月面前就是乾清宫,白玉雕花栏杆,整齐高耸的台阶,这是她前世曾经到此一游时熟悉的场景。太监的手臂依然平伸着,林月学着电视连续剧里娘娘们的样子,抓着太监的手臂,迈上石阶到了乾清宫门外。 太监对林月说,稍等。尔后自己走进宫里,只听太监声音响起,启禀皇上,林月求见。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传来,宣。 第386章 我一直是个女人 太监过来,面向林月说一句,皇上有旨,宣林月觐见! 林月跟着太监,跨进大殿高高的门槛,顿时被吓了一跳,大殿里静悄悄的列队站着上百人,这些人都穿着各色朝服,全都瞪圆双眼盯着她看。 林月心里一惊,抬头看见正前方龙椅上端坐着一个男人,再仔细看看,这个男人是那天祈雨时看见的那个皇上,只是那时皇上距林月有点远,没有看得真切,现在皇上就坐在自己面前不远的龙椅上,林月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黄台吉没有照片,林月前世看见的黄台吉形象,不是后来的人画的,就是电视剧里演员扮的,现在这个活生生的黄台吉坐在自己面前,不看白不看。只见黄台吉面有愠色,且面色发暗,方脸盘,大耳朵,有胡须,嘴角还有点耷拉....,林月正在研究黄台吉的长相,猛然听见李公公大喝一声,见到皇上为何不跪?跪下! 林月醒过神来,赶紧向黄台吉福了一福,李公公一看又大喝一声,跪下! 林月抬头看看黄台吉,又很不屑的看看对她呵斥的李公公,脸上显出很委屈的样子,你难道忘了,我的膝盖患有关节炎,跪不下去,再说,皇上是免我不跪的。 林月话一出口,大臣们尽皆哗然,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女人,原本就令群臣懵逼,现在这个女人居然当着皇上的面说皇上免她不跪,难道皇上认识她? 黄台吉也很懵逼,我什么时候免这个女人不跪的? 福临赶紧出班,对黄台吉一拱手,说启禀父皇,儿臣从朝鲜回来,父皇就说想见林月,儿臣向父皇禀报,林月在护城河救儿臣后得了关节炎,双膝无法下跪,父皇让儿臣转告林月,林月见父皇可以不跪,所以,父皇是免了林月不跪的。 黄台吉这才想起,福临从朝鲜回来后,他很想见见林月,福临是说过林月不能下跪的话,但当时朕心情很好,又想着是在内堂接见林月,不是在朝堂,为了见林月,他认为不跪也罢,甚至还想过,如果见到林月,林月确实非常神奇,朕就要以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改革豪情,任命林月为工部尚书,现在的工部尚书,做不出如林月那般办企业,开煤矿,架桥修路,以及利用夜香促进粮食增产之类的各种丰功伟绩。 工部尚书这个红顶子官帽,黄台吉早就为林月准备的。 黄台吉对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很懵逼,工部尚书的红顶子官帽是为林月准备,说可以不跪,那是针对林月说的,是朕在内堂接见林月时的恩赐,但眼前这个女子不是在内堂,而是在朝堂,朝堂上见到至高无上的皇帝不跪!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跪不跪不是主要问题,问题是这个女人是谁? 黄台吉瞪大眼睛看着林月,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来干什么? 林月向黄台吉又福了一福,有礼貌的回话,回皇上,民女是被宫里的人抬来的,民女名叫林月。 黄台吉惊愕,群臣也很惊愕,最惊愕的是还跪在地上的牛志权,和站在林月身边的岳托。 牛志权直起身来,扭头看着林月,林月也正在低头看他,两人的眼光一对视,牛志权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你你你,你是林月? 他看见过林月多次,每次看见的林月都是身着男装,都是个俊俏的小官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官人穿着女装的样子,但不管林月穿着什么装,面庞依然是同一个人。 岳托的表情与牛志权一样,这个女子就是那个骑在马上的俊俏男人?见牛志权变了脸色,岳托的脸色也忽地苍白起来,情不自禁大叫,假的!她是假的! 黄台吉惊愕的表情不亚于群臣,在他的心目中,能够在护城河里救他儿子的人只能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个健硕的男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林月的性别问题,现在见到眼前这个女人,俊俏的脸庞,匀称的身材,得体的衣饰,虽然一脸疲惫,甚至头上还粘着一截麦草,但仍然掩饰不住小家碧玉的样子。 这就是那个朕心目中健硕的男人? 黄台吉皱着眉头再问,你叫林月? 林月再次回答,我叫林月。 黄台吉问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你是个女人? 林月不卑不亢,回皇上的话,我一直都是个女人。 黄台吉不解的又问,是你在护城河救了福临?是的。是你开的香格里拉酒店?是的。是你生产的青草素?是的。是你修的京陵运煤专线?是的。......。 黄台吉原以为林月这个男人是个能人,但做下如此丰功伟绩的人不是个男人,而是个乖乖巧巧的女人,这样的现实令黄台吉的认知转不过弯来。 黄台吉接触过很多女人,但女人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勇敢,都是无法与男人相比的,就连他的皇后,后妃们和他接触过的所有女性,都是因为她们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有爹为她们站台,或因为生了皇子,如果他的那些女人没有家世背景支撑,这些女人除了是孩儿他娘,就什么也不是。 黄台吉看着林月,既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黄台吉又看向福临,瞪圆双眼,责问儿子,你为什么不对朕说林月是个女的? 福临也很委屈,说父皇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林月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她是女的。 黄台吉想想,也是哈,自己确实从来没有问过福临,林月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他一直都认为林月是个男的,这不能责怪福临,他只能被自以为是打脸,怪不得别人。 站在朝班里的还有金之俊,今天的事,原本与金之俊没有任何关系,看见福临与岳托对抗,不知道谁会吃瘪,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热闹而已。 当林月从外面走进朝堂,他突然感觉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天呀,这就是那个到他家来威胁他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讹了他一万两银子的女人!就是那个差点令他金之俊家破人亡的女人!那个女人姓甚名谁,金之俊一直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曹家二状元的娘子,但这个二状元娘子对他娘子和儿子做的事了如指掌,将他拿捏得死死的,要不是金之俊按照林月的要求了却了那件事,说不定这个世上已经早就没有了他金之俊这个人。 现在金之俊确信,当时林月要挟他说的那些话,不是要挟,是真的! 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庆幸自己当时行事的明智之举。 看来,当叛徒也是一项技术活儿,如果金之俊不是当叛徒积累了经验也练厚了脸皮,他就不敢一会儿要求皇上抓曹家文,一会儿又请求皇上放了曹家文。 黄台吉收回看向福临的眼光,两眼飞出无数把刀子飞向岳托,对岳托厉声质问,岳托!刚才你说福临没有儿子,福临抱出儿子,你说是假的,现在你说福临有龙阳之痹,林月是小欢,现在大家都看见了,林月是个女子,你还说林月是假的。 黄台吉大喝一声,你可知罪! 岳托浑身一震,下意识就跪了下去。不用再说多余的话,也不用验明正身,林月是个正宗的女人,一直是个女人,福临与一个女人暧昧,很正常,不是新闻,更算不得什么事。 现在林月的右边跪着牛志权,左边跪着岳托,林月站在两人中间,这种场景,令她心里并不好受。 黄台吉黑着脸,呵斥岳托,你三番几次肇事,朕都护着你,你今天居然敢对皇家大不敬,对皇子诬陷诽谤,居心叵测,朕实在忍无可忍。黄台吉大喝一声,拉出去先关起来,听候发落! 门外冲进来几个禁卫军兵士,抓住岳托的手臂就往外拖。岳托被拖出乾清宫,只听他一路不屈不挠的高喊着,杀了我吧!我做鬼都饶不了福临。 岳托沙哑的喊声越来越远。 牛志权早就吓得瘫软了,磕头像捣蒜,被禁卫军兵士像拖一条笨重的麻袋,也拖了出去。 林月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里悠忽升腾起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的感叹。再看看黄台吉,黄台吉因为动怒,面部由红变黑,又由黑变白,林月猛然想起,根据史书记载的日期,黄台吉的死期就在近日,至于准确的哪一天会死,林月记不清楚了。但清史稿对黄台吉死因的记载只说死因不详,虽然黄台吉猝死而且死因不详,但林月现在看他的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一会儿白,说明他患有严重的心脑血管病,黄台吉经常流鼻血,流鼻血也可能是他死亡的原因之一。 林月不禁到吸一口凉气,现在这个活灵活现的黄台吉,要不了多久就会猝死!一代枭雄溘然长逝,怎不令人唏嘘! 她也庆幸,自己能在黄台吉猝死之前再亲眼看看他。 不过,先别忙着唏嘘。林月记得,正因为黄台吉猝死,对福临的继位没来得及留下诏书和相关证据,黄台吉死后,就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抢夺皇位的灾难。 林月想着,我既然到了朝堂之上,见到了黄台吉,何不利用今天的机会,忽悠一下皇上,让黄台吉表达一下对福临的赞赏之意,虽然无论什么情况,福临都会继承皇位,但黄台吉有了意思表示,至少可以避免一场因为争夺皇位而起的杀戮和斗争。 林月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向黄台吉行个半蹲礼,启禀皇上,民女对岳托和牛志权的行为也深表愤慨,他们既然敢对皇上深爱的皇子造谣诽谤。 黄台吉见林月爱憎分明,赞许的点点头。 林月说,和硕福亲王在皇上的教育下,现在既有了文才,又有了武功,成为文武双全的皇子。 福临文武双全了? 黄台吉大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又听林月说,特别是他遵循格物致知的教义,亲自下地与农夫一起种红薯,深得民众高度夸赞,成为唯一一个得到万民伞的皇子。 黄台吉颔首,这事属实。 林月继续说,不仅如此,福临为了振兴大清国的经济,不辞辛劳,亲自踏勘煤炭资源,亲自协助修建运煤专线,既为朝廷增加了税收,还为大清国社稷民生做了贡献。 黄台吉又颔首,这话说得没错。 林月顿了顿,继续说,福临协助民女办沼气,协助民女办教育,协助民女建工厂,协助民女做了很多益国益民的好事。 黄台吉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这是在为福临说话还是在作自我表扬呢? 林月笑笑,说福亲王最近又立了战功,活捉了毛文龙,还独闯敌营,打死打伤敌人多名,这不仅表现了福临的英勇,还替兄长出了恶气,福临这种壮举,是兄友弟恭的典型。 朝堂上没人说话,大臣们都竖起耳朵认真听林月夸赞福临。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我真的很光鲜,除了肚脐眼,没有一个疙瘩?我有这么优秀吗? 林月不管福临优秀不优秀,在朝堂上当着皇上和大臣们的面说福临很优秀,不是为了减少黄台吉死后皇子们争权夺位的纷争吗?这是做好事呢!为了做好事,说好听的话不违法! 第387章 招供是怕挨打 林月绞尽脑子搜索有关福临的先进事迹,想起福临为黄台吉试药的事,说福临对皇上最有孝心,皇上生病,他第一时间找来特效药,为确保皇上安全,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亲自为皇上试药,这是什么精神? 林月自问自答,古有汉武帝亲尝汤药孝敬娘亲的二十四孝,今有福临试药孝敬父皇的先进事迹,这种事迹,应该写进大清实录流传千秋万代! 林月说完,看着黄台吉,那眼神分明在问,是也不是! 黄台吉又赶紧点头。 想起福临为自己试药的壮举,黄台吉内心很是感动,是呀,黄台吉那么多儿子,在他生病的时候,儿子们虽然都在床边侍奉,但只有福临给他送来特效药,只有福临为他亲自试药,黄台吉对福临的孝心深感欣慰。 黄台吉就下意识看看福临,福临正张大嘴巴定定的看着林月,听林月讲述他的各种孝心和丰功伟绩。 林月又说,福临不仅对皇上有孝心,对自己的皇额娘也是很有孝心的。孝庄过生日的时候,福临不惜献出自家花园里的祥瑞。 黄台吉想起那盆神奇的花,情绪又激动起来。 林月说,祥瑞花是在福临的园子里发现的,祥瑞长在福临的花园里不是没有道理。 林月看着黄台吉,问,不是吗?黄台吉赶紧点点头。 林月又说,祥瑞既是上天对皇上治理国家的褒奖,又是国运继续吉祥的征兆。嗯,这句话很重要,祥瑞是国运继续吉祥的征兆,重点在继续两个字上。 林月问,开国之际,皇上认为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什么呢?不待黄台吉说话,林月自问自答,最重要的不是顺治吗?只要顺应民意,就能治理好国家,顺应民意,江山就能稳固,民众就能安居乐业,社会就能繁荣昌盛,皇上对国家的治理达到了顺治,所以得到了祥瑞,那祥瑞难道不是褒奖皇上顺治民意治理国家有功吗?福临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顺治民意的吗? 黄台吉能说不是吗?林月不失时机的拍了黄台吉的马屁,拍得黄台吉心花怒放,他非常赞同眼前这个女子的说法,开国之初,最大的问题就是顺治民意,祥瑞在大清国出现,而且开在福临的花园里,不仅证明黄台吉顺治民意的功绩,也是福临继续顺治民意的显示。 林月夸赞福临,哪一件不是顺治民意造福民众的呢?这样的说法,谁敢质疑? 黄台吉忙不迭的点头,我大清国有此祥瑞,我大清国的国运一定会继续吉祥! 林月笑笑,谁拥有祥瑞,谁就拥有天下! 黄台吉又赶紧点头,是的,谁拥有祥瑞,谁就拥有天下,现在他拥有祥瑞,他拥有天下,这话没毛病。 所有大臣都没有听出林月说这话的话外音,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会相信,正值壮年,身体和事业如日中天的黄台吉,很快就要命丧黄泉!很快就会没有天下呢! 唉!虽然没有了天下,但有地下,地下的一抔黄土每个人都拥有。 林月笑笑,继续说,既然福临做的事都是顺治民意的好事,所以,福临办事,皇上放心! 黄台吉赶紧接过话头,福临办事朕放心!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儿子难道还敢坑当皇上的爹? 林月不再啰嗦,最后请示黄台吉,启禀皇上,民女刚才说的这些话皇上都点头表示赞赏,但大臣们能接受吗? 大臣们都懵了,关我们什么事呀?林月刚才说了那么多话,那些话都要接受吗?为什么要我们接受呢?大臣们都懵逼的站着没人说话。 林月说,大臣们不接受,就是对皇上刚才的点头不认可哦! 大臣们一听,这还了得,皇上都点头了,大臣们岂敢不认可?不是说男人都有尿性吗?尿池在那,尿不到池里说明你短,尿到池外说明你软,还不赶紧展示你的尿性? 所有大臣全都呼啦啦跪下,向皇上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英明,皇上神武,皇上睿智,皇上.....,每个人都生怕皇上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磕头表示顺从皇帝的山呼声响彻大殿上空。 林月为黄台吉挖坑,挖得那坑既圆又深还很大,黄台吉跳进坑里爬不出来,捎带着大臣们也跳进了坑里,关键是正值黄台吉很快就会驾崩,朝堂上林月与黄台吉的对话,不会因时间的流逝发生歧义。 福临拥有祥瑞,福临办事皇上放心,就连顺治的提法也被林月提了出来,皇上都点头了,百官都赞同了,还有什么值得争议的呢? 林月笑得很开心,我挖的这个坑,避免了皇子们争夺皇位的杀戮和纷争,这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做的一件好事吧! 林月鹤立鸡群般的站在大臣中间,唉!妹妹腮红不够,姐姐巴掌来凑呗! 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听着大臣们不绝于耳的赞同赞美声,黄台吉有点懵,林月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不遗余力夸赞福临?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居心有些不良的嫌疑,但嫌疑什么?黄台吉自然很懵逼。 不过,林月说的这些话,句句都说在黄台吉心坎上,合朕意,就是最大的智慧,黄台吉对林月的睿智深感震惊,难怪福临会判若两人,难怪福临会做出如此多惊世骇俗的丰功伟绩,难怪我大清国会出现祥瑞!我大清国有此奇人,难道不是另一个祥瑞? 黄台吉看林月的眼神就显得有些异样。 黄台吉看着看着林月,突然想起林月曾经许诺,说运煤专线开通以后,要给他分红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呀!不是小数目,自己内库空虚,有这十万两银子,黄台吉可以做一些想做却又苦于没钱的事,但这种事不能在百官面前暴露,说白了,这种事情被不信邪的官员知道了,说他假公济私或接受贿赂就不好了。所以,黄台吉只想提醒一下林月,说你曾经许诺的事不要忘了。 林月愣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眉眼满是笑意,说请皇上放心,过几日我会兑现承诺。 黄台吉摸摸下颌,很满意。但林月心里却暗喜,过几日我送银子给你,你能得到吗? 黄台吉看着林月的眼神很快暧昧起来,他接触的女人全是满人女子,那些女子在皇上面前都是唯唯诺诺,低眉顺眼,服服帖帖的样子,哪里有林月这般率性的表现,林月不仅模样俊俏,浑身散发着令男人心动的活力,关键是林月有非凡能力,能下水救人,能入地挖煤,能开药治病,还能下厨做菜,他现在知道了林月是个女人,女人虽然不能任工部尚书,不能为朕做事,难道不能与朕做爱? 黄台吉没有与汉人女子做过爱,与汉人女子做爱,那感觉与满人女子做爱肯定不一样! 黄台吉内心突然升腾起了强烈的占有欲,如果朕拥有林月这样的女人,朕的人生更能开挂。 黄台吉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对林月说,你到西暖阁去等着,待朕处理完政务还有话问。 这个时候的林月就应该向黄台吉施礼,说一声谢主隆恩的话,然后退下。 但林月愣了愣,站着却并没有动弹。李公公赶紧吆喝一声,退下! 林月白了李公公一眼,向黄台吉福了福,委屈的努着嘴说,林月不敢退下,林月现在是个在押的罪犯,退下了恐怕又被关进牢里! 啊!林月这话让原本以为大戏已经演完的群臣又惊愕起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林月是个在押的罪犯?福临也张大嘴巴看着林月,林月什么时候成为罪犯的?她犯了什么罪? 黄台吉又惊愕了,你是罪犯? 林月说,是的,顺天府今天抓我,说我生产假药,致死人命,要判我的死罪。 黄台吉眨眨眼,顺天府?林月点头,说是的。黄台吉看向殿下的群臣,喝问,刘圣来了吗? 刘圣原本是没有参加朝堂议事的,但在顺天府见林月被皇上召见,自知皇上问话会涉及到自己,跟在林月身后早就赶了过来。 现在听皇上叫自己,赶紧出班,向皇上拱手,说顺天府尹刘圣在。 黄台吉问,是怎么一回事? 刘圣将孟古青告林月的所有证言证据等材料都带来了,他赶紧将孟古青的状纸呈上,李公公接过状纸,轻轻放在黄台吉御案上。 黄台吉翻看状纸,眉头紧锁,孟古青说林月生产假药,致孟古青的丫环玉儿死亡,而假药则是在福晋佟佳氏给的。 黄台吉抬头看着福临,你的福晋状告林月?福临吓了一跳,福晋?哪个福晋? 黄台吉拍拍状纸,你有几个福晋?原告是你的大福晋孟古青?你是一家之主,她做了原告,就代表你的意思。 刘圣赶紧说话,启禀皇上,臣收到诉状时也是这么想的。 林月这才知道,抓她坐牢,原告是福临的福晋孟古青!林月就看向福临,满眼的哀怨和委屈,原本盼着福临来解救自己,没想到自己却是因福临家的人告状才被关进大牢的。 福临秒懂林月的眼神,他的内心也有千万匹草泥马在狂奔。 福临出班,向黄台吉拱手,儿臣并不知情,请求父皇传孟古青问话。 现在不当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后福临在林月面前怎么也无法交代。 黄台吉意味深长的看看福临,如果只是福临的福晋状告林月,作为家事处理就可以了,问题是顺天府抓了林月,这就不是家事而是涉及到皇室,涉及到顺天府办案的问题。 黄台吉没法,只好不耐烦的喝一声,传孟古青!略一思忖,想起孟古青诉状里说假药是佟佳氏拿给她的,要问就要问个明白。所以又喊,传佟佳氏。 刘圣见皇上传人,赶紧对黄台吉禀报,林月已经全部招供。言下之意,林月都招供了,不用再传人的吧? 黄台吉看看林月招供的供词,皱眉问林月,你都招供了? 林月很委屈的样子,说我如果不招供,他们就要打我,我怕挨打,怕痛,所以他们问什么我就招供什么。 黄台吉赶紧问她,你挨打了?林月讷讷的说,就是因为我招供得快,所以没挨打。人说屈打就要成招,刘圣并没有打林月,林月就这么没有骨气,喊招就招了。 黄台吉一听林月没挨打,莫名的居然就放了心,放心的同时,却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看林月,林月见黄台吉的表情,心想,看什么看,你的大臣不是也有怕痛怕死当叛徒的吗? 既然招供是因为林月怕挨打而招供的,那就继续传人吧。 第388章 孟古青的指控是虚妄 福临的府邸就在紫禁城边,而佟佳氏抱着玄烨还在慈宁宫,两人被黄台吉传唤,很快就来了。 见到黄台吉,孟古青跪下,佟佳氏正要跪,黄台吉向她摆摆手,说你抱着玄烨,免跪! 孟古青心里很恼怒,你佟佳氏生了儿子就了不起了,你这儿子哪里来的?骗得了我? 其实林月与孟古青是见过面的,她看见孟古青长着一对好看的鼓眼,所以,孟古青在林月心里是叫她“孟鼓眼”的。虽然孟古青的鼓眼好看,但福临不喜欢,林月记住了孟古青的长相特征,但孟古青却从来不将外人放在眼里,对林月没有一点印象,再说,也没人给她介绍,那天在府邸门外见到的那个女人名叫林月,孟古青心里的林月形象是陶学奎。 林月看看跪在她身边的孟古青,心想,我与孟鼓眼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 黄台吉问孟古青,是你状告林月的? 孟古青回答,回父皇的话,是我状告林月的。 黄台吉皱眉,你为什么要告林月? 孟古青说,我的陪嫁丫环玉儿吃了林月生产的青草素死了,林月生产假药,才致玉儿死亡的。 黄台吉问,吃青草素死的?孟古青说,是的,虽然青草素是佟佳氏给我的,但青草素是林月生产的,京城的药店都在卖。 黄台吉瞥瞥林月,林月刚才竭力夸赞福临,现在却为福临的大福晋告状承担罪名,林月的经历有趣!真有趣! 福临却一点都没感到有趣,他只感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再也忍不住,指着孟古青大骂,你这个贱人,傻逼,不要脸,既然打着我福晋的招牌嚣张,我问过郎中,玉儿是因伤寒死的,不是因为打摆子病死的,你给玉儿乱吃药,却怪罪佟佳氏,怪罪林月生产假药,你才是罪人!信不信我当场斩了你! 福临一边骂,一边就要冲上前去踢打孟古青,黄台吉厉声喝止他,朝堂之上,休得无礼!站在福临身边的刘奕杰也赶紧拉住福临,福临这才骂骂咧咧的站回原位。 孟古青的爹吴克善也是亲王呢,亲王也在朝班的,听皇上传孟古青,就知道女儿绝没有好结果。 孟古青做了福临的福晋,生了一个女儿后,福临再没有碰过她,吴克善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虽然自己也骂过女儿几次,但孟古青生性倔强且多疑,骂她也白骂。 现在见福临骂孟古青贱人,傻逼,不要脸,当爹的吴克善也是有苦说不出,唉!女儿凶多吉少,只要女儿没事,挨骂只能当没听见。 但孟古青对福临在百官面前骂她,深感其辱,义愤填膺,只见她两眼通红,流着眼泪瞪着福临,既然你护着佟佳氏,护着林月,我就破罐子破摔,我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好下场,自己就是死了,也要拉他两个人垫背! 孟古青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她知道的林月和佟佳氏的丑事都抖搂出来。 孟古青厉声说,和硕福亲王与林月的关系虽然非同一般,但佟佳氏也和林月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说林月生产假药的事,就说佟佳氏抱着的这个儿子,也不是和硕福亲王的,是林月的! 此话一出,群臣又一次哗然,天呀!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撞了什么煞?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林月是个女人,也知道了林月与福临的关系,虽然排除了福临龙阳之癖的诽谤,但林月和福临生个孩子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听了孟古青的指控,群臣和所有人都理解为玄烨是林月生的!难道大清国也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黄台吉也震惊了,刚才当着大臣们的面确认了玄烨是朕的亲孙子,现在孟古青却说,那亲孙子是福临与林月生的,福临与一个汉人女子生的孩子,怎么能认那孩子是皇室血脉? 福临和佟佳氏一听孟古青的指控,脸色骤变,孟古青怎么知道玄烨是林月生的?林月金蝉脱壳狸猫换太子的事,除了林月、福临和佟佳氏,还有佟佳氏身边的小桃,没有另外的人知道真相,就连接生的稳婆都是被埋在了地下深处的,孟古青怎么知道?谁走漏的消息?这消息一经查实,后果不堪设想! 林月心里也是一惊,瞪大眼睛狐疑的看看福临,又看看佟佳氏,三个人都惊恐的对着眼神。林月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金蝉脱壳没脱成,自己成了瓮中之鳖?狸猫换太子没换成,太子换成了狸猫? 福临和佟佳氏看着林月的表情也是万分惊恐,三个人在突发事件面前都显得手足无措。显然,福临和佟佳氏这里并没有问题。问题是,如果孟古青说出了真相,福临和一干人等犯的罪不是一般的罪,玷污皇家血脉,欺君罔上,犯的罪全是死罪!哪怕是福临,皇子也逃不过被杀头或被圈禁的结果,更别说林月和佟佳氏等人,斩立决是逃不掉的! 乾清宫里一片死寂,连黄台吉都感到大脑一片空白。这个爆料的杀伤力实在太惊悚! 孟古青见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她得到了报复的快感,你佟佳氏认为我孟古青好欺负,你佟佳氏平日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对我喝五喝六喝七喝八,我有那么好欺负的吗?我该被你呼来喝去的吗?把我惹毛了,我也要置你于死地! 吴克善再也不能容忍女儿不顾后果的行为,和硕福亲王和佟佳氏犯了死罪,对女儿也没有任何好处,对他吴克善也没有任何好处。 吴克善一步跨出班来,抬脚就对孟古青狠狠踢了一脚,你这个贱货,你再敢乱说,老子要了你的命! 群臣都知道吴克善及时制止女儿爆料的意图,现在碍于皇上和福临的面子,没人敢发表言论,说白了,要不是因为涉及到皇亲血脉,这些烂事都是福临的家事,不用在讨论国家大事的朝堂曝光。问题是,现在的事态已经无法掌控,爆料出来的问题越来越惊悚,也越来越不可思议。 孟古青被爹踢得疼痛难忍,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福临出征后,佟佳氏才说她有喜,她给林月送东西,都是偷偷摸摸的,不走前院走后院。 孟古青脸色铁青,指着福临大喊,你被佟佳氏戴了绿帽子,你还护着她! 这话令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佟佳氏给福临戴了绿帽子?什么意思?如果佟佳氏与林月关系非同一般,两个女人关系非同一般有什么错?佟佳氏与林月关系非同一般就是给福临戴绿帽子?即或是两个女人有龙阳之痹,两个女人也不可能会生孩子的....,这是哪里跟哪里的事?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像装着一大盆浆糊,关系太复杂,剧情太狗血,扑朔迷离,谁也猜不透孟古青说这话的真实意思。 倒是黄台吉冷静一想,感觉其中的蹊跷,试探着问孟古青,你认识林月? 孟古青愣了一下,脖子一梗,说认识。 黄台吉皱眉又问,林月长什么样? 孟古青想着陶学奎的模样,说四十来岁,皮肤较白,身材高大,下颏有胡须....。 孟古青还没描述完,群臣哄堂大笑起来。 吴克善气呀!气得他吐血!这个败家女儿,连林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居然敢在皇上面前说林月下颌长着胡须,敢说佟佳氏给自家男人戴了绿帽子....,吴克善真想地上有个洞,自己好钻进去。 福临和佟佳氏还有林月,按捺住狂跳的心,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虚惊一场,原来如此。 孟古青听见群臣哄笑,现在轮着她懵逼了,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与黄台吉一样傻里吧唧自以为是的错误。 孟古青瞪大眼睛看着黄台吉,不知所措。 黄台吉笑着问她,站在你旁边的这人你认识吗?孟古青这才扭头看看林月,林月正在吃惊的看着孟古青。 孟古青的印象里没有林月,她疑惑的看看林月,不知道皇上问她认识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只好摇摇头,说不认识。话一出口,大臣们又哄笑起来。 黄台吉叹口气,对福临说,你治家无道,才会有今天这场闹剧,这是你的家事,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回去自己处理吧。 孟古青趴在地上,感觉风向突然变了,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猛然听见李公公尖细的嗓门喊着,孟古青退下。 孟古青稀里糊涂站起身来,捂着被爹踢伤的手臂,摇摇晃晃晕晕乎乎走出乾清宫。 孟古青走了,黄台吉转而对刘圣怒斥,你身为顺天府尹,对这案子怎么会如此草率!朕患了打摆子病,是林月的青草素治好了朕的病,就是因为朕吃了青草素才将此药纳入御用药的目录,你居然敢将青草素视为假药!难道我御药房的药还有假药?这次福临与阿济格出征朝鲜,林月事先准备了上千人份的青草素,我军生病将士才得到及时救治,那么多将士吃了青草素没有死一个人,福临的战功里有这项记录,你难道忘了? 黄台吉瞪眼看看刘圣,再用温柔的眼神看看林月,林月在黄台吉眼里已然成为他的祥瑞,当着林月的面,不处置刘圣,怎么讨林月的欢心? 黄台吉转而怒斥刘圣,一个丫环死了,你偏听偏信孟古青的一面之词,居然怪罪青草素?青草素是当今治疗打摆子病的特效药,林月不是有罪,而是有功,你怎么能把有功之人抓起来问罪! 黄台吉咆哮起来,你滥用职权!你不分是非!你还激起民愤,差点酿成大祸! 黄台吉龙心震怒,指着刘圣,你你你你你,你了十几个你,一时找不到再训斥的词。 刘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听着皇上的训斥,他已经知道自己犯的罪行非常严重!孟古青状告林月,自己以为福临的大福晋递状子,是福临的意思,原来不是福临的意思!自己偏听偏信乱抓人?自己滥用职权!自己是非不分,还差点酿成民愤大祸!关键是,青草素不仅不是假药,还是救了皇上,救了上千生病将士的有功之药! 平日刘圣说话办事都很严谨,也从不轻举妄动,这次怎么会犯如此严重的罪,犯罪之前怎么都没动动脑子? 完了!完了!刘圣绝望至极,差点昏厥过去。 黄台吉震怒,大喝一声,来人,先把他关押起来,听候处理! 几个禁卫军兵士上前,抓着刘圣就往殿外拖! 第389章 刘圣是个好官 眼看刘圣就要被拖走,林月赶紧向黄台吉大叫一声,请皇上息怒,今天这事比较特殊,不能怪他,刘圣是个好官,请皇上网开一面。 啥?刘圣是个好官?皇上和大臣们对林月的举动又震惊了,刘圣将林月抓进大牢,让林月吃了那么多苦头,林月是个苦主,任何一个苦主见给他吃苦头的人吃瘪,都是扬眉吐气的,林月怎么能帮刘圣喊冤?还说刘圣是好官? 黄台吉向禁卫军兵士做了个暂停手势,兵士们放开刘圣,刘圣冷汗泠泠,赶紧跪回原地,兵士退下。 林月继续说道,刘大人任颍上县县令的时候,打黑除恶,伸张正义,改革弊政,是个官声好的官,刘大人在凤阳任职的时候,凤阳大旱,民众缺粮,他一边向朝廷奏报开仓赈济,一边要求富户平价卖粮,不仅如此,刘大人还不顾自家人吃糠咽菜,将不多的粮食节省出来,运往灾区。为了避免民众被大批饿死,他还不顾个人仕途安危,果断开仓放粮,使凤阳民众免于因饥饿而死,民众都称赞刘大人是个爱民的好官。 林月说完,见黄台吉在认真听自己宣传刘圣的先进事迹,继续说,刘大人亲自调查沼气情况,及时向皇上汇报沼肥增加粮食产量的事实,皇上不是为这事还夸赞过他吗? 黄台吉眨眨眼,想起确实有这事,赶紧点点头。 林月说,这样的好官,如果因为情有可原办错案抓我而被处罚,我心里自感不忍,刘大人的主观愿望并没有恶意,他的作为也是为了稳固大清国的江山,鞠躬尽瘁而已。 林月顿了顿,再说,我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被挨打,所以,恳请皇上免了刘大人的罪。 林月一席话,令群臣惊愕不已,刘圣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他是一个如此高大上的好官,这样的好官令所有大臣佩服,也令黄台吉震惊。林月像刘圣身边的师爷,对刘大人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如数家珍,虽然对某些事实有些夸大,但基本事实却是真的,就连皇上对刘圣的先进事迹都没有林月知道得如此清楚,林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前面不是已经说过,刘圣的这些先进事迹,除了为沼气的事亲自调研而外,其他的事,都是林月在前世看过的一部电视连续剧里的剧情,电视剧编写的故事肯定有很多夸大或不实之处,但刘圣在历史上以好官形象流传则是不争的事实。 林月刚才夸福临的时候还有点小心,现在夸刘圣,林月更感轻车熟路,说起刘圣的先进事迹就一套一套的。 林月说完,全场默然,没想到林月嗫嚅着又补充一句,皇上处理了刘大人,他欠我的钱我找谁要? 啥?大臣们突然醒悟过来,林月为刘圣说好话,原来是刘圣欠了林月的钱? 黄台吉瞪眼,他欠你多少钱?林月说,欠我一百二十两银子。刘圣大吃一惊,扭头看向林月,不解的问,我什么时候欠你银子? 刘圣想着,你为我说好话,原来是想讹我!林月看着刘圣,说我有你写的欠据,你想赖账? 刘圣担心黄台吉不问青红皂白,又让禁卫军将他拖走,赶紧向皇上磕头,启禀皇上,微臣并未欠林月的钱! 黄台吉不禁皱眉,林月再好,再神奇,但她以这样的方式讹刘圣,这样不好吧? 黄台吉皱眉问林月,你从实说来,刘圣怎么欠你钱的? 林月说,去年闹草蜢灾,皇上要求各地买黄金饼发给灾民充饥,很多县衙没有钱,就到各地食品加工厂赊账买黄金饼发给灾民,顺天府也是在京城食品加工厂赊账买了黄金饼的,顺天府欠款一百二十两银子,至今没还,所以,刘大人欠账就这么欠下的。 皇上和大臣们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去年的草蜢灾是所有人都经历过的,都知道皇上下的这道旨令,皇上要求能买到黄金饼的都要买黄金饼,官仓有粮的,都要经过食品加工厂掺和了草蜢粉后才能发给灾民,黄金饼拯救了灾民的命,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顺天府不惜欠账也要购买黄金饼赈济灾民,这不又是一件先进事迹吗? 但刘圣仍然困惑,说我欠的是京城食品加工厂的钱,不是欠你的钱! 林月笑笑,黄金饼是我研制的饼,食品加工厂是我办的厂,你欠食品加工厂的钱就是欠我的钱! 这话没毛病,加工厂是林月的,凡欠加工厂的钱,都是欠林月的钱。 皇上和大臣们全都点头了,林月没有讹诈刘圣,刘圣确实欠了林月的钱。 林月说,不仅刘大人欠了我的钱,还有昌平州涿州霸州蓟州,以及三河县武清县宝坻县宁河县都欠着我的钱。 黄台吉赶紧问,这些州县一共欠了你多少?林月说,合计有六百八十两。 黄台吉说,你将欠据都交给朕,朕帮你催还!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皇上,这什么意思?皇上要为我做好事?林月还未回过神来,黄台吉又说,还回来的钱,我先替你保管着,你要用钱的时候,我拨给你便是。 林月看向福临,福临也在惊愕的看着她,皇上见儿子有钱了,就替儿子保管钱,现在见林月有钱了,又要替林月保管钱,林月哭笑不得,她前世的压岁钱,被老妈以保管的形式收走了,这世的钱,难道又要以保管的形式被皇上收走? 林月不禁叹气,唉!无论前世今生,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原来不同的世界都有一个相同的妈呀! 大臣们秒懂皇上的用心,他们也经常用为儿女保管钱的名义收走自家儿女的压岁银子,所以全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林月,这下好了,一旦皇上出面催收欠款,谁敢不还?欠款的州县,包括顺天府,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尽快还款;一旦银子进了皇上的内库,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当然,不能说皇上是狗,但那银子成为泼出去的水是肯定的了。 林月对各州县的欠款从来没有催收过,一则因为卖黄金饼原本是赚了钱的,二则她知道州县衙门虽然有治民权,但都穷得叮当响,让州县还钱?很困难,林月就让他们欠着,就当自己在大灾之年为饥饿的民众做的一件好事罢了。 再说,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时日不多,要这么多钱有何用?相反的,林月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欠款州县的债主,那感觉很是惬意。 林月很听话,也不耍赖,向皇上行了一礼,说皇上代民女收款,民女千恩万谢,皇上代民女保管银子,民女感激不尽,过几日,民女就将各州县的欠据送来,再次拜谢皇上,谢主隆恩! 黄台吉高兴极了,半眯着眼睛打量林月,林月的六百八十两银子就这么让朕保管了?林月不仅有钱,而且乖巧懂事,不仅不对刘圣落井下石,还为刘圣说话,这样高风亮节的女人比男人更加高风亮节,是条真女子! 黄台吉看林月,就像唐明皇看杨贵妃,越看心里越喜欢,他决定要与林月深入细致的聊聊人生。 黄台吉再看看跪地的刘圣,开国之初,人才匮乏,刘圣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像他这样的好官多多益善。既然刘圣是个好官,林月又出面为他说好话,再说,现在刘圣成为黄台吉的欠债人,处理了刘圣,皇上找谁还钱? 黄台吉对跪地的刘圣说,人才难得,好官更难得,爱卿以后办案处事需要更加严谨公正,跪安吧! 刘圣向皇上又磕了一个头,说皇上训诫的是,微臣一定谨记在心,继续做一个好官! 刚站起身来,又听黄台吉说,回去后尽快还钱来。 刘圣愣了一下,赶紧回复黄台吉,谨遵皇上旨意,微臣一定尽快还钱! 黄台吉又对林月说,林月退下,在西暖阁等候朕,朕还有话要问。 林月一听,只觉满头黑线,今天疲累不堪,只想回去睡觉,皇上却要他到西暖阁去等他,等他什么?等他问话?问什么话? 再说,林月从黄台吉看她的眼神很有点那个意思,大家都是过来人,那点意思是过来人都懂的。 但林月不能不听皇上的话,如果林月不到西暖阁等皇上,林月就是找死,林月现在不想死,不想死就只能听皇上的话。 林月向皇上福一福,转身的时候,再幽怨的看看福临,跟着一个引领太监往西暖阁走了。 福临看着林月离开的背影,心里像猫抓,抓得疼痛难忍。父皇看林月的那种眼神,安的什么心?是个正常男人都懂,黄台吉对林月安的是司马昭之心。 福临性情原本就桀骜不驯,视林月为自己的祥瑞,自己拥有的祥瑞任何人都不能夺去,父皇也不能! 林月跟着引领的太监到了西暖阁。 西暖阁位于乾清宫的西边,林月前世参观故宫的时候,西暖阁没有对外开放,所以对这里没有印象。 现在跟着太监进了西暖阁的门,跨进高高的门槛,站在室内,驻足环视,这才看清楚屋里摆放的东西,两排书架,每排书架上都放着一摞摞的书,有一张长方形的书桌,几把覆盖着明黄色缎面椅套的椅子,还有一个足有一人高的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黑色仙鹤造型。 屋里摆放的东西太多,林月记不住,但令林月最高兴的是,西暖阁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张软榻,这张软榻上铺着明黄色的褥子,有两个明黄色缎面靠枕,看来这个软榻是为黄台吉看书办公累了休息时设置的。 林月一看见软榻,就感觉耳朵里飞进一只瞌睡虫,今天经历的事,像坐过山车一样的惊悚,现在一闲下来,就困得要死。林月径直来到软榻前,没有任何犹豫,在软榻上就躺了下去。吓得西暖阁值班太监脸色骤变,天呀!这个女人是谁?居然敢睡在皇上的软榻上! 太监使劲摇着林月,嘴里大声吼着,你岂敢睡皇上的软榻!这是要杀头的罪! 林月不是不知道,皇帝用的东西都称御呀龙呀什么的,御笔,御座,御榻,这些御,都是皇上的专用之物,龙体龙爪龙颜大怒等等,都是只配皇帝享用的,如果有人侵占御或触犯龙,就是侵犯皇权,别说睡皇上的软榻,就是使用了明黄色的东西也是犯罪行为,属于大逆不道,形同谋反! 林月哪管那么多,睡了皇上的软榻又怎么样?爱咋咋地。她实在太困,不躺在软榻上睡躺哪里睡?难道躺在地上? 林月的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使劲睁也睁不开,头一挨着靠枕就睡着了。 太监吓得使劲拉扯着林月,但林月睡得像头死猪,对太监的摇动拉扯没有半点反应。 太监急了,正想将林月从软榻上拖下来,听见门外有响动,抬头一看,黄台吉跨着龙步从门外进来。 太监直接就吓尿了,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第390章 福临救林月脱离险境 黄台吉看见安详的睡在自己软榻上的林月,心里也免不了吃惊,连皇后都不曾在他的软榻上坐一坐摸一摸,何时被另外的人触摸过? 再看看林月的睡相,憨态可掬的样子像什么?像极了来到人间的天使。 黄台吉顿时忘了皇权被侵犯的事,呆愣的看着睡着了的林月。 黄台吉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敢像林月这样,在皇上面前没心没肺的睡觉!不过,即或有女人也像林月这般睡相,黄台吉也是看不见的,一则因为黑灯瞎火的看不见,再则每次做完事,他就顾自睡去,女人再优美的睡相也懒得看。 但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林月居然睡在自己的软榻上,那睡着了的样子,令他的脸色由于心脏的痉挛而变得发白,看来他心脏的跳动是暂时停止了一下的。黄台吉的身子再如钢板样的坚硬,但总是有薄弱而柔软的地方,那地方被眼前看见的场景深深触动,黄台吉不由得伸出龙爪,摸摸林月的脸。 熟睡中的林月面如桃花,娇嫩温香,呼吸声亦如树叶的微叹,黄台吉龙心荡漾,站在林月面前感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不知何时落入了皇上眼! 黄台吉痴痴的看着睡在软榻上的林月,雄性荷尔蒙像开闸的洪水猛兽,喷涌而出,黄台吉哪管青天白日,哪管众目睽睽,哪管此女是儿子的情人,朕无需按捺自己的情欲,伸出龙爪,正准备对林月下手,突然看见跪在地上的太监,黄台吉大喝一声,滚! 太监爬起来,屁滚尿流跑出暖阁门外,一头撞向抬脚进屋的李公公,李公公喝骂一声,混账!太监本能的向边上一躲,又和站在门外的福临撞在了一起。 朝堂上,福临对父皇看林月的眼神,就知道父皇意欲对林月图谋不轨,男人之间的那点心思谁瞒得住谁? 散朝后,福临见父皇径直走向西暖阁,就赶紧跟在父皇身后也到了西暖阁,没有父皇的召见,福临不敢贸然撞进屋里,他只能候在屋外,现在被从屋里跑出来的太监一撞,福临心里原本就很有气,飞起一脚,将撞他的太监从暖阁门外踢到了台阶下,太监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喊痛,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李公公小声禀报,启禀皇上,和硕福亲王求见。 黄台吉的龙爪正向林月伸去,听见李公公的话,将伸向林月的咸龙爪缩回,心里咯噔一声,凶神恶煞般的眼神像刀子一般看着李公公。 李公公悄悄补充一句,和硕福亲王在门外候着。 黄台吉下意识看看门外,福临大义凛然直立在门口,两眼发出咄咄逼人的光。 黄台吉见福临如此不通时务,如此不懂礼法,如此不将父皇放在眼里,正想对福临大喝一声退下!却见福临一步跨进屋来,向父皇拱拱手,启禀父皇,儿臣担心林月打扰了父皇的休息,特来送她回家。 黄台吉对福临怒目而视,朕是皇上,普天下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当爹的皇上对儿子的女人动手脚,难道有问题吗?身为皇上,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不过,儿子就站在朕的身边,朕当着儿子的面对他的女人动手脚,朕的心情很爽吗?儿子心情会爽吗? 福临没有什么爽不爽的弯弯绕,不等父皇回话,一把抱起林月,大步流星走出西暖阁。 看着福临义无反顾走出西暖阁的背影,黄台吉突然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鼻孔里窜出两股热乎乎的鲜血,那血比往日流得更多更急,黄台吉本能的仰起头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就摇晃起来。 李公公见状,一把扶住黄台吉,另几个太监也冲上去,扶住皇上。 李公公大喊着,叫太医,快叫太医! 林月太疲倦,被福临从软榻上抱起,依然没有醒来,福临一直将她抱到马车上,拉车的马好像知道今天情况特殊,走起步子来既快又格外平稳。 福临坐着马车,仍然将林月紧紧抱在怀里,林月温软的身子令他销魂蚀骨,福临情不自禁俯下身,将自己毛茸茸的嘴唇轻轻压在林月的嘴唇上,尽情的享受着林月温暖的嘴唇和潮热的鼻息。 林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听着福临均匀的鼾声,躺在福临温暖的怀里,林月没动,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又想起自己在黄台吉的软榻上睡着了,睡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睡得太死,没有一点印象。 现在自己身边躺着福临,说明自己没事,福临是怎么将自己送回家的,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走的? 林月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睡意再次袭来,林月将福临轻轻推开,福临迷迷糊糊翻个身,林月紧紧贴着福临宽厚的背脊,又睡着了。 福临什么时候走的,林月不知道。 孟古青回到亲王府,福临就将孟古青福晋的位份降为了侧福晋。孟古青虽然贵为侧福晋,却被福临监禁起来,一间狭小的屋,一个斗大的窗,光线和食物都从这个窗户进去。 福临为什么不借此机会休了孟古青?当然还是孝庄的干预。 孟古青的爹吴克善情知女儿会被福临休了,但他不能去求皇上,因为皇上训斥福临,说他后院管理无方,这个无方是自己女儿造成的,女儿在朝堂上那些丢人现眼的表现,当爹的实在不好意思向黄台吉请求福临不要休了自己的女儿。 不能求皇上难道不能求自己的亲妹妹?福临的娘是自己的亲妹妹呢,看在娘家的利益上,看在亲哥哥这几年与妹妹的关系一直不错的份上,吴克善央求到了孝庄那里。 孝庄对儿子的秉性比任何人都清楚,儿子与孟古青的关系更加清楚,她知道儿子犯起浑来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但在涉及根本利益面前,孝庄不能因为儿子犯浑就由着他犯浑,孟古青的位份不是孟古青一个人的事,她的位份代表着孝庄娘家的利益,福临如果休了孟古青,就是剥夺了孝庄娘家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利益,维护孟古青,就是维护孝庄的利益,维护孝庄娘家的利益!这是孝庄的底线,谁触碰到这个底线,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孝庄也会毫不留情! 孝庄将福临叫去,先对福临一顿呵斥,不是要震慑对方就得先来个下马威吗?娘教训儿子,属于孝的范畴,福临不能顶嘴不能不听,孝庄明言,如果福临休了孟古青,她就要说儿子不孝!孝不孝的,对林月前世的人来说,虽然名声也不好听,但只是名声不好听而已,与其他刑罚比起来不算大罪,但这个时代,不孝,则是看得比任何犯罪都严重的事,不然,怎么会有“罪莫大于不孝”的说法呢? 孝庄不许福临休了孟古青,娘家的女儿被自己的儿子休了,孝庄无论怎么解释都很难解释清楚的。 孟古青是孝庄给儿子选定的婚事,福临还小,无法对抗,但现在福临有能力休了孟古青,却仍然没有能力对抗皇额娘,福临心里又气又恼。 前几天,父皇要染指他的祥瑞林月,现在皇额娘又要干预他休妻,福临深感被父母压在地上使劲摩擦。 休了孟古青,是福临一直想要做的事,孟古青以前的表现就不说了,但最近她打着亲王福晋的旗号诬陷林月,让林月坐牢,还在朝堂上,在父皇和大臣们面前出丑,这次福临非休了她不可! 福临看向皇额娘的表情,就像他与父皇对峙时一样,表情虽然沮丧,但眼神却宁死不屈。 孝庄看着一脸沮丧的儿子,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福临一直都不喜欢孟古青,孟古青从小娇生惯养,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一个是她的亲儿子,一个是她的亲侄女,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福临毕竟是孝庄手心的肉。 孝庄没法,心软了,只好与福临商议,不要休了孟古青,将孟古青降个位分即可,腾出福晋空缺,以后皇额娘让你选个你喜欢的人做福晋? 福临一听,惊喜的瞪大眼睛,以后让我选个喜欢的人做福晋?孝庄爽快点头,是的,只要你不休孟古青,以后谁做福晋,让你挑,挑你喜欢的。 福临高兴极了,那还挑什么挑呢?他执意休了孟古青,就是为了腾出福晋空缺娶林月,现成的林月早就是自己挑好的对象! 福临立马转悲为喜,喜笑颜开,站起身来就向皇额娘拱手,儿子听皇额娘的话,让孟古青做侧福晋,我自己挑喜欢的人做福晋。 说完转身就跑,他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林月。福临太高兴,哼着小曲,一路跳跳蹦蹦离开慈宁宫。 侧福晋佟佳氏不是生了玄烨吗?将佟佳氏扶正不是正好?但佟佳氏娘家的家族是夹谷氏,不是孝庄的娘家家族博尔济吉特,福临的福晋只能是博尔济吉特家的女儿,其他女儿没门! 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皇权的肥水怎能流进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田里? 孝庄瞪着福临远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小样的,我娘家那么多闺女,难道没有一个是你喜欢的? 回来后,福临就将孟古青降为了侧福晋,同时将她囚禁起来,他不想再看见孟古青,看见孟古青就想起她将林月投进大牢的罪恶。而吴克善既不敢去看望女儿,也不敢打听女儿的情况,女儿没被休就算不幸中的万幸,其他的事,当爹的只能将痛苦压在心底。 第391章 喜欢它才给它自由 陵城县令牛志权被黄台吉毫不留情的斩了,但对岳托,黄台吉依然不忍心杀他,只是降了他的爵位。岳托从此被圈养在自家院里,没有黄台吉的批准,不准跨出自家院门一步。 不出一年,岳托患天花死了,这些都是后话。 黄台吉见福临抱走了林月,气得流鼻血,自此,身体健康状况就像坐滑滑梯,越滑越快。 林月心知黄台吉不日就要驾崩,福临一旦继承了皇位就很难出宫,她要抢在黄台吉驾崩前尽快处理几件事。 首先需要处理的是恢复大宝的自由。 林月的马厩里最多的时候有四匹马,一匹是自家用来拉车的小花,一匹是福临的大白,一匹是鲁才的大花,还有一匹是福临送给林月的乌雅马大宝。 大白和大花是随着福临和鲁才的来去而来去的,只有小花和大宝,是马厩里的主子,平日两匹马在马厩里待着。小花负责拉车,几乎每天都不闲着,而大宝则无所事事,只能在马厩里发呆。 自从有了乌雅马,林月就让马倌专门伺候大宝,另雇了一个马车夫负责马拉车,小花工作很辛苦,但大宝就真的是一个宝,除了当林月高兴的时候骑着它溜达一下,其他时间都是混吃等死的闲着。 小花对自己出身卑贱是有自知之明的,平日都自觉与大宝拉开距离,不去主动招惹它。 马是群居动物,现在大宝因为自己国宝级的身份,又被福临送给了林月,离开军马场,大宝只能待在马厩离群索居,好在大黄很喜欢大宝,一条狗一匹马,两个不同种类的动物成为形影不离的伙伴,大黄白天围着大宝转悠,晚上蜷曲在大宝身边睡觉。 马倌退役前是八旗汉军的骑兵,与军队的战马打了十几年交道,他爱马,懂马,尊敬马,对大宝的爱自然比林月对大宝更加深情,照顾大宝也格外用心。 自从有了大宝,林月只要在家,每天都要到马厩里看看,林月每次去看它,都要抱着大宝的头,亲亲它的长脸,用手拍拍它的脖子,对它说几句话,看着大宝温柔的眼神,林月心里也是暖暖的。 大宝每次见到林月也很激动,竖起耳朵,打着响鼻,再用两个前蹄将地面刨得咵咵响。 林月与马见面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虽然每次见面,林月总要对大宝打个招呼,说一声大宝天天见,临走的时候,再给它打个招呼,说一声,大宝明天见。但林月说完转身就走了,大宝却呆呆的看着林月离去的背影,没人知道大宝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它有什么感受。 好景不长,林月感觉大宝像生病了,她去看大宝,大宝再也不竖耳朵,不打响鼻,不再刨地,总是懒懒的站着,耷拉着眼皮。大宝的病好像也传染给了马倌和大黄,马倌也显得无精打采,看着大宝的眼神有时居然还有泪花闪动,大黄连尾巴都懒得摇晃....,一切都像生病了。 林月盯着大宝的眼睛看,突然看见大宝哭了,晶莹的泪水从马的眼睛里流出来,眼睛下泪水流过的地方被濡湿了一大片。 林月从来没有见过马流泪的样子,那样子如此的令人心痛心酸。 大宝为什么要哭?谁欺负它了?它对自己的生活不如意吗?林月看看大宝,又看看马倌,这时林月才看见,原来马倌也在流着眼泪。 林月很诧异,问马倌怎么回事? 马倌用手掌抹抹自己的眼睛,道出了令林月刻骨铭心的原因。 乌雅马是大清国的军用马种,相传其祖先是最难被人类驯服的一种野马,民间的神话故事里,是将乌雅马传为天上下凡神马的,可一日行千里,有玉追的美称。这马只有作战英勇无比的大英雄才配拥有,马倌从军十几年,只是听说人间有此马,但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这样的神马去出现在京城一个民女的家里,他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神马的马倌。 马倌说,自己爱马如命,这辈子能做乌雅马的马倌,就像伺候当今的皇上一样荣耀无比。 但激动不久,马倌就发现了问题,林月很少骑马出门,马倌虽然每天两次牵马出去溜达,但因为自己打仗时腿部受伤,自己上下马困难,也只能牵着马缰绳徒步走,时间一长,乌雅马就再也无法忍耐自己像养在金贵花瓶里的一朵花那样的富贵生活,它很焦躁,想念蓝天白云,想念茫茫大草原,它想撂开蹶子狂奔的自由,这段时间,它吃不下东西,总是默默流泪,大宝不是身体有病,而是心病,如果大宝不能回到军马场去,它可能会郁郁寡欢而死。 马倌一席话,令林月醍醐灌顶,原来马和人一样,都是追求自由,向往自由的。 林月为大宝擦着眼泪,自己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想象着被圈养前的大宝,那个时候的大宝一定是匹自由的,具有野马天性的军马,驰风而来逐狼而去,从不畏惧,再看看被套在马厩里的大宝,这个曾经驰风而来逐狼而去的军马,现在却成为林月马厩里的大宝。 大宝眼里溢出的分明是一种渴望,它一定是在怀念叫做蓝天白云的地方,蓝天白云下哪怕咫尺方圆,也强过被束缚在马厩里失去自由的牢房,大宝待在马厩里,只有被囚禁的悲伤。 林月痛惜的看着大宝,大宝的眼睛依然温柔,仿佛在祈求林月,放了我吧,我不是插在花瓶里的花,我是冲锋陷阵的马,我属于战场,不习惯被人包养。 林月默然,对于人类驯养的马来说,自由永远只是一个幻想,而对于大宝来说,自由就是马界追求的最美好境界。 看着大宝不断流出的眼泪,林月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则故事。故事的主人是一个酷爱藏獒的男人,历尽艰辛得到一头大草原长大的纯种藏獒,他历尽艰辛将藏獒从草原带回万里之遥的城市,在城市,他视藏獒为自己的生命,倾尽所有,为藏獒提供了最好的条件,但藏獒再也没有了桀骜不驯的野性,整天像个病猫慵慵懒懒,主人终于醒悟过来,藏獒不属于城市,它属于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戈壁。主人再次历尽艰辛,不远万里将藏獒送回它的故乡,藏獒重新焕发了野性,成为主人心目中一头真正英勇无比的猛犬。 当年林月读着这则故事,与故事的主人翁一起流下了眼泪。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却有了与藏獒主人相同的境遇。 林月拍拍大宝的脖子,红着眼眶对大宝说,你不用伤心,我很快就会放了你,给你自由,让你飞奔。 林月告诉福临,她要给大宝的自由,将大宝放归皇家军马场。 福临瞪眼看着林月,你不喜欢它了?林月说,大宝属于战场,属于草原,不属于马厩。就是因为喜欢它,才给它自由。 福临不懂林月说这话的意思,喜欢它,给它最好的东西即可,为什么反而要放弃它? 福临懵逼的看着林月,林月懒得对他解释,只是要福临陪她再到一次军马场,她想最后一次骑着大宝驰骋。 林月将大宝从马厩里拉出来,大宝一定知道了今天是它重新获得自由的日子,兴奋的不断打着响鼻,再将前蹄腾空跃起,嘴里发出咴咴的嘶鸣。 马倌知道今天就要与乌骓马分别,他紧紧抱着大宝的长脸,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林月跃上马背,福临陪着她向军马场飞驰而去。 很快就到了皇家军马场,大宝显得更加兴奋,打着响鼻,仰天长啸。林月骑着大宝,拍拍大宝的脖子,安抚它说,你到家了,让我们再跑一次吧。 大宝矫健的身躯像箭一般射了出去,它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奔跑过了,只见它四蹄生风,长鬃飞扬,像脱缰的野马,一泻千里,畅快淋漓。 林月也很久没有这么骑马奔跑过了,她脚踩马镫,手握马缰,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响。 福临愣了一下,打马跟了上去。军马场上呈现出一幅奔腾的美和力量的美交织在一起的画面,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大宝不愧是乌雅马,福临的大白总是赶不上大宝狂奔的速度,很快,乌雅马载着林月就跑没影了。 福临勒住马缰,凝视着林月跑过的方向,对不善表达感情的福临来说,那个骑在马上的人,衣袂飘飘,像极了草原上灵动的仙女。看着林月骑着大宝,绕着马场放飞,一圈又一圈,福临挺立在大白马背上,两眼随着林月的身影,痴痴的转动,一圈又一圈。 林月终于在福临面前缓缓停下,福临将她抱下马来,惊异的看着林月不是满头大汗,而是满脸泪痕。 大宝意犹未尽兴奋的打着响鼻,用长长的马嘴触碰着林月的头,林月抱着大宝,泪眼婆娑凝视着它的眼睛,大宝的眼神永远都是温暖的,大宝也在凝视着林月的眼睛,马上就要和大宝分离,林月心里既非常的不舍,又为大宝获得自由而欣慰。 福临见林月抱着大宝的头依然泪流不止,就从身后抱住了林月,林月温暖的身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福临对林月将大宝放归马场的举动很是不解,见林月与大宝难分难离的情景,就在林月耳边轻轻说,既然喜欢它,就带它回去吧!福临不懂爱这个字眼,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喜欢就是爱的意思。 林月摇摇头,就是因为喜欢它才放了它。 这是什么逻辑?福临并不懂这句话的意义,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它,就要牢牢抓住它,爱不释手才能拥有,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是你表达爱的方式吗? 林月含泪笑笑,说我喜欢大宝,喜欢得至深才会给它自由,不喜欢它,我就不会在意它的感受。 说到这里,林月转过身来,抱着福临厚实的腰身,看着福临的眼睛,问他,如果我是大宝,你能在意我的感受,给我的自由吗? 福临不假思索,那是当然的,我喜欢你,会满足你想要的所有东西。 林月追问,包括自由吗? 福临有些懵逼,林月说的自由是什么东西?不过,转念一想,只要是林月想要的,身为皇上的儿子,难道有什么不能满足的?他喜欢林月,哦,不,不是喜欢,是爱,福临爱林月,既然爱林月,就应该倾尽所有,倾尽所有,当然就应该包括自由。 福临将林月揽进怀里,我发誓,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林月看着福临,并不为福临这话所动,福临赶紧指天发誓,你喜欢的东西我如果不给你,我就去当和尚! 当和尚?林月愕然,和尚是谁?不是猪八戒吗?你要去当猪八戒? 现在轮着福临愕然,猪八戒?猪八戒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林月说,猪八戒是《西游记》的人,他是中国第一个和尚! 林月说完,调皮的揪揪福临的耳朵,说猪八戒的耳朵像两把蒲扇,你如果言而无信,就是猪八戒! 福临瞪大眼睛,嘴里就哦了一声。 明代万历年间西游记就已经出版,但那是杂书,真正看过西游记的人很少,福临没看过,自然不知道猪八戒是个什么东西? 福临第一次听林月说《西游记》这本书,是林月解释曹杰璋的小名为什么叫外公,因为《西游记》这本书的孙悟空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林月希望杰璋也成为像孙悟空那种无所不能的人,孙悟空喜欢自称外公,所以,杰璋的小名就叫外公。 现在林月又说起《西游记》这本书,林月笑着说,这本书里不仅有孙悟空这个外公,还有猪八戒这个和尚! 第392章 大宝銮铃成为信物 林月将头埋在福临宽厚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地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口说无凭,说话算话? 福临一听急了,猛然看见大宝挂在脖子上的銮铃,那銮铃有核桃般大小,银质的,发着闪闪的银光。 福临松开环抱林月的手,箭步来到大宝跟前,解开銮铃,将銮铃递给林月,我用大宝的銮铃起誓,只要是林月喜欢的,我全都给你。 林月接过銮铃,再弯起一根小指,示意福临照做。 福临眨眨眼睛,想起杰璋与林月拉勾时的样子,也照葫芦画瓢,将一根小指弯曲,林月用自己的小指勾住福临的小指,一边一下一下的推拉,一边用铿锵的语气大声喊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变了就是猪八戒! 念完,林月松开福临的手,高兴得一把搂住福临的脖子。 福临还没醒过神来,站立不稳,被林月按在了草地上,福临顺势将林月压在身下,捧着林月微微泛红的脸颊,林月的脸被福临紧紧捧着,很快,她的嘴唇又被福临毛茸茸的大嘴堵住,林月无法回应福临,只有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回到家里,林月拿出大宝的饰物銮铃,像核桃样的銮铃发出银白色的光亮,銮铃里面是空的,并不能发出响声。大宝是战马,战马的饰物都不会发出响声,要不然,偷袭敌人的时候,銮铃声响成一片,岂不暴露目标? 看着銮铃就想起大宝,放飞了大宝,林月心里很是宽慰。 大黄凑过来,狗鼻子嗅着銮铃直抽抽,銮铃是大宝的饰物,有大宝的气息,大黄和大宝是好朋友,嗅着好朋友的气息,大黄的眼里好像就有了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林月将銮铃递给大黄,大黄用嘴轻轻咬住就要跑,林月叫住它,你跑什么跑?这个銮铃既是大宝的纪念物,又是福临的信物,福临的信物岂能让狗叼跑了! 大黄只好将銮铃放下,悻悻然的看着林月。 说起福临的信物,林月看着銮铃,突然就有了不屑的感觉。福临有信用可言吗?或许,在他许下诺言的那一刻是真诚的,可是,这样的真诚又能够维持多久呢?不然,民间怎么会有俗语,宁信世上有鬼,不信男人那张嘴的说法呢? 现在福临当了皇上,当了皇上说话难道就可信了?皇上说话也和平常人一样,也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皇上说话算数,母猪都能上树! 林月暗想,无论是谁,口头上的承诺都没有意义,哪怕他摘下大宝的銮铃作为信物,那銮铃也并不因为自己成为信物而不再是銮铃,銮铃永远都只是马脖子上的一件饰物而已。 林月嫣然一笑,只有认清形势,才能保持清醒头脑,才能放下幻想,才会免于被伤害! 林月找来一根细细的皮绳,将銮铃套在大黄的脖子上,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大黄脖子上有了这么一个银光闪闪的铃铛,而且散发出大宝气味的铃铛,大黄感觉自己的狗生逆天了,戴着铃铛就拼命的原地转圈。 如果福临看见他送人的信物被戴在了狗脖子上,一定会杀了这条狗! 没过几天,坊间就传来惊悚消息,皇上驾崩!好端端的黄台吉怎么说驾崩就驾崩了呢?他不是可以穿笨重的铠甲,拉得开强硬的弓弩吗?虽然坊间对黄台吉死亡的传闻很多,清史稿也只有三个字,“无疾崩”。不管黄台吉是怎么死的,林月对此并不感兴趣,因为她早就知道黄台吉这几天内会驾崩,其实早知道结局并不是一种好的体验,就像看电影,看电影前就被剧透,整个剧情看起来就会感到特别的无聊,特别的没有意思,所以,林月只感到那只悬在楼上的靴子终于落了地,自己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黄台吉死得突然,福临即位也很突然,福临是在黄台吉灵前即位的,但即位不等于登基,虽然福临成为合法皇帝,但要待安葬了他死去的老爹以后,才能举行登基典礼。 安葬死去的皇帝可不像民间那样,民间安葬死去的爹娘原本就有很多繁琐的程序,何况安葬死去的皇帝!那下葬的丧仪,怎么繁琐怎么来,布置灵堂,百官哭灵,守灵,停殡小殓,大殓守丧,遗昭哀悼,最后新皇帝还要带领文武百官,前往天坛和太庙祭拜。 这一套做完,需要很长时间。爹娘死了,按照守孝制度,是要为父母守孝三年的,官员守孝称为丁忧,幸而新皇帝不用像百官那样为死去的爹娘丁忧,如果新皇帝也要丁忧的话,待三年期满,他就很可能不是皇帝了,史上改朝换代效率最高的皇帝是谁,是赵匡胤,赵匡胤从造反到登基称帝,只用了两天! 新皇帝丁忧期间,万一再出个张匡胤李匡胤或者王匡胤什么的,他自己就成为儿孙们丁忧的爹了,所以,新皇上对死去的老皇上不用丁忧。 林月心下想着,福临做了皇上,他也搬进了紫禁城,再也不能像做亲王那样可以随意在外面晃荡,再也不能随意来林月这里住宿,治丧期间更不能将一个宫外的汉人女子召唤进宫,所以,估计忙完这些事情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利用这段时间,林月也想静静,捋捋自己的生活。 连着下了几天大雪,现在窗外不再飘雪了,林月就想出去走走,披上连帽的貂皮斗篷,穿上长筒雪靴,双手再戴着厚厚的,像拳击手似的棉猴,全副武装站在廊下。 蒋玉娘见林月要出门,赶紧跑过来,林月却向她挥挥手,说自己想静静,就在附近走走,不用跟着。 蒋玉娘一听林月又想静静了,心里就莫名紧了一紧。林月向她笑笑,喊一声大黄,大黄秒懂林月叫它的意思,高兴得跑在林月前面,一人一狗就出了门。 林月带着大黄,独自沿着护城河的堤岸信步走着。脚下是没过脚背的积雪,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快过年了,崇德年已经改为顺治年了,年号虽然改了,但改朝换代后的山河却没有任何改变,老百姓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改变,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轮换也没有改变。今年的冬天与往年一样,下着大雪,地上没有一点绿色,放眼一看,雪白一片。林月站定,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景色,不由得吟起那首熟悉的诗,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身边大树的枝丫上不断掉落雪花,雪花掉落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响。 林月顺着护城河堤岸望去,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向远方。林月想起来了,她刚到京城不久,也是这样站在护城河堤上看着河水发呆,却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这人边走边逗弄着笼子里的小鸟,再听见噗通一声,河面溅起水花,那人落水了。林月没有多想,毅然跳进河里,紧跟着她跳进河里的是大黄,还有从不远处跑来的另外几个男人。 待她将落水的人救起,另外那几个男人却都沉到了河底。后来才知道,落水的人就是现在登基的皇上顺治,是她救了顺治的命,成为顺治皇上的救命恩人,由此,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生就被打开了与众不同的一扇窗。 林月用一根枯枝,将石头上的积雪清除干净,坐在冰凉的石头上,想起昨晚做的梦,梦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四周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那世界的场景,像极了眼前白雪皑皑的景观。 她梦见了刘云清教授,刘教授站在手术台边,俯下身,悄悄告诉她,植入大脑的芯片最多能维持十年,期限到,他会为她取出芯片。林月不放心,万一没有取出芯片呢?刘云清教授摇摇头,说报废的芯片如果不取出来,细菌病毒通过血脑屏障会产生炎症反应,炎症会破坏人脑细胞,致人死亡。 林月吓得立马苏醒过来,醒来后就再没睡着,算算时间,植入在她大脑里的芯片已经好几年,如果按照十年计算,她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如黄台吉一样,时日不多,现在大脑里的芯片开始出现老化症状,导致现在查阅资料没有以前那样快捷,不仅容易死机,而且速度越来越慢,字迹也没有以前那样清晰。 林月笃定,芯片维持运转的期限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老化,直到完全丧失脑机运转功能。 林月如果没有死去,十年期限一到,刘云清教授再给她做一个小手术,轻而易举就可以将芯片取出来,但现在....,她茫然的看看雪白的天地,大脑的思维也是雪白一片,再也没人为她取出失去运转功能的芯片,那高科技的芯片成为植入在脑细胞的垃圾,这垃圾清除不出去,她只能坐以待毙。 林月并不怕死,她还记得,做手术的那天,正是她农历正月十五的生日,她刚满二十五岁,因手术失败,嗯,手术没有失败,因为手术成功,芯片已经植入蒋凌菲的大脑,失败的是蒋凌菲的生命,在手术成功之际,蒋凌菲的生命戛然而止,二十五岁的她,带着大脑芯片,正遇这个时代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女孩,为自己的嫁妆撞墙而死,蒋凌菲的意识穿越到这个女孩的身体里,成为林月。 虽然这个名叫林月的女孩生日是九月,但林月却始终将农历的正月十五作为自己的生日,林月的生日时间,福临也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林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这几年,林月结婚生子,分家,办企业,搬家,救人,做好事,坑人,休夫,送子....,直到现在。 现在她的情夫福临继承了皇位。这几年时间虽短,却丰富多彩,她既经历了与前世一样的喜怒哀乐,更经历了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第393章 决定将实物作为穿越证据 林月继续陷入沉思。十年以后,芯片过期,芯片过期就是我的死期! 林月早就预知了自己的死期,所以林月不怕死,她对这个世界不再留恋,甚至希望自己能更早一点离开,万一她再次死了,又穿越回前世了呢? 林月自感离开前世时间不长,她爸爸妈妈应该还在,她那些同事朋友应该还在,回家的路应该没变,汽车飞机高铁速度肯定更快,如果自己能再穿越回去,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去找爸爸妈妈,与爸爸妈妈团聚。 她想象着,爸爸妈妈突然看见离别了多年的女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种惊喜,那种喜极而泣的场景,林月脸上就不由得挂满了期待的微笑。 林月既然对死期充满期待?是的,林月对死期充满期待,能再次穿越回到前世最好,即或回不去了,死了也比待在这个世界要好。她早就厌烦了这种原始的,生产力低下的,愚昧且没有尊严的生活。 这个世界的人,除了林月抱怨,为何其他人不抱怨?那是因为其他人没有穿越,只有林月是穿越过来的,她享受过前世高度科技时代生活的便利和舒适,享受过比现在更加精致丰富的精神和物质生活,虽然前世仍然有男尊女卑的问题存在,但没有这个世界严重。 林月现在别无奢求,好的差的,自己都体验过了,她感到很累,特别是身为一个女人,活在严重男尊女卑的世界,感觉更累,她的自尊心被按在地上,已经被摩擦得体无完肤了。 林月沿着护城河堤慢慢走着,四下里除了积雪,偶尔能看见不知名的小鸟站在光秃秃的枝头鸣叫。 余下的几年,她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比如,安顿好老爷子和大娘他们,安顿好前夫曹家文,还要安顿好她的那些企业,当然,还有她两个儿子的前途,林月要做的事情太多,她要争取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将想到的事都处理好,最好不留遗憾。 想到不留遗憾,林月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对身外事不留遗憾,但自己的身内事该怎么办?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多年,做了那么多事,见了那么多人生百态,发现了那么多与前世资料严重不符的真实事件,这个世界的十年,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体验过的十年,难道自己经历过的这十年,会像中国很多历史那样,被后人不断篡改或不断消失,最终成为不解之谜? 这些谜与自己一块入了土,岂不遗憾?这才是林月最大的遗憾! 在自己经常坐着的那块石头边站定,林月凝视着石头发呆,迁居到京城以后,林月喜欢到护城河堤岸边溜达,喜欢坐在这块石头上思考人生,这块石头一定见证过林月的很多事,比如它看见过林月跳进护城河救起福临,比如它看见林月摘了曼陀罗的花坑了曹家文,比如林月捉住一只蚂蚱,知道蝗灾来临,比如林月坐在石头上,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但石头终归只是一块石头,人们无法知晓石头经历过的任何事物。 林月又轻轻叹口气,自己就像这块石头,一旦离开这个世界,所见所闻就再无人知晓,如果有人说,曾经有一个人穿越到三百年前生活过十年,谁会相信?不仅以后的人不相信,就是现在也没人相信。 林月想着,万一真的又穿越回到前世,但自己两手空空,只能凭一张嘴说话,口说无凭;万一自己真的死了,这次是真的死翘翘了,没有再穿越,自己岂不就像这块石头,石沉大海,烟消云散? 林月想起前世看见过的那些考古视频,几乎所有的考古证据,都来自现场发现的瓶瓶罐罐刀刀枪枪和文字之类的实物,因为这些实物都是客观的,看得见摸得着的。 由此,林月又想到自己库房里的那些收藏品,比如福临的玉佩,贡觉玛之歌的玉石,狗坚强的那幅画像,还有那把兵器钺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实物,如果让这些东西丢在库房里,它们被分散以后,谁会知道附着于它们曾经的那些人和事?如果让这些东西跟着自己一起走,到时,不管自己真的死翘翘了,或者死后又穿越了,这些实物对后人的研究终归是有价值的。 那价值是什么?是它们共同构成的林月曾经穿越过的证据! 林月决定,自己离开人世,一定要带走库房里有研究价值的一些东西,再利用余下的时间,尽可能多的留下一些文字资料,佐证那些实物的故事。 想到这里,林月感觉自己内心又躁动起来,也兴奋起来,时不我待,争分夺秒,要为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没白来一趟,不留遗憾! 好在福临继承了皇位,做了皇上,趁这个机会,林月就可以转换频道?如果真的能换频道,那个频道里上演的又是什么节目?林月的好奇心不禁又萌发出来。 回到屋里,经过账房,听见账房里传来清脆的算盘敲击声。 林月的产业越做越大,越做越多,虽然每个企业都有账房管账,但陶学奎一个人管总账早就管不过来,林月在距后院不远的地方又买了几间平房,设立了总账房,总账房的先生已经增加了好几个,但总账房先生每日做账对账查账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陶学奎自从跟了林月,不仅事业顺风顺水,收入也是蒸蒸日上,林月待他不错,给的报酬也高,陶学奎在林月这里赚到了第一桶金,变卖了仓西县的家产,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将家小都搬迁到了京城,死心塌地跟了林月。 陶学奎的大儿子陶立才,在药厂跟着姑姑陶学秀早就熟悉了制药的技术和药厂的管理,现在成为药厂的副厂长,前不久与从小就定亲的女孩成了亲,也在京城买了房安了家。陶学奎一家都受恩于林月,对林月的恩德自然很是感激。 林月设立总账房以后,陶学奎的账房也从后院搬了出去,总账房仍然由陶学奎管理,陶学奎对林月的恩德无以为报,只能竭尽全力做好总账房工作,不仅认真对待每一笔财务账目,而且对理财也很有研究,经常为林月的理财提出建议意见。 自从京陵运煤专线开始收过路费,煤炭集团开采出来的煤供不应求以后,林月财务帐上的银子就越来越多。 昨天林月就告诉陶学奎,她想开钱庄,要陶学奎清理和汇总一下财务状况。 林月的银子有很大一部分是存放在银通钱庄的,自从林月将尼莽古的盐业批发场买过来后,尼莽古的银通钱庄就完全靠林月的银子支撑着,这些银子放在钱庄,虽然有利息,但那点利息与钱庄的收入相比,储户完全是为钱庄做贡献。 这段时间,林月就在考虑着自己开一个钱庄,有了钱庄,不仅自己存取款方便,而且还能让银子生出很多很多小鸡,关键是有利于资金管理。 现在的银通钱庄在林月面前已经是落水狗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银通钱庄再不济,底子还是有的。林月就与陶学奎商量要将银通钱庄买下来。 银通钱庄不是尼莽古的吗?尼莽古因为挪用户部银库的钱,气得黄台吉差点把他杀了,林月得到尼莽古创办的盐业批发场以后,尼莽古就一蹶不振,待在家里养病养老。林月对尼莽古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但尼莽古名下现在只有银通钱庄,他维持银通钱庄的运转,只是惨淡经营。 林月想将银通钱庄买过来,因为银通钱庄欠着林月很多利息和一部分本金,短时间内,尼莽古很难令钱庄恢复到以前辉煌的状况,如果不将钱庄买过来,那利息和一部分本金,就会被钱庄一直拖着。 林月不想与尼莽古搅合在一起,要和尼莽古撇清关系,撇清关系就要买断,尼莽古不卖怎么办?林月对陶学奎说,连哄带骗加恐吓也要他卖! 陶学奎到银通钱庄,请二掌柜马苏谋吃饭。 陶学奎为什么不请大掌柜吃饭而请二掌柜吃饭呢? 这是因为大掌柜是尼莽古的人,要和尼莽古撇清关系就不能用尼莽古的人,而二掌柜马苏谋是汉人,与尼莽古只是雇佣关系,一旦解除雇佣,马苏谋就与尼莽古没有半毛钱关系。 马苏谋从学徒开始就一直在银通钱庄,后来任了二掌柜,他不仅熟悉金融运作,而且最善于理财,是钱庄掌柜的能手。但这么多年来,马苏谋再有才干,也无法跨越尼莽古让他替代金掌柜的位置,所以,马苏谋其实做的是大掌柜的事,拿的却是二掌柜的钱。 林月办钱庄需要人才,她已经知道马苏谋的为人和对钱庄运作熟悉的程度,决定将以后的银通钱庄交给马苏谋负责管理。 马苏谋见陶学奎来了,赶紧点头哈腰的接着。 马苏谋与陶学奎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通过前次盐业批发场的事件,他知道陶学奎的老板不是那个曹状元,而是曹状元的娘子林月,虽然曹状元被革除功名,但曹状元的娘子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职,原本就是民女一个,曹家文的事,林月并没有受牵连。 再说,曹家在钱庄的存银是能决定钱庄生死的客户,就像功高盖世的功臣,连皇帝老儿都得小心翼翼,何况钱庄二掌柜马苏谋。 两人在钱庄客厅坐下,小二端上茶来,陶学奎开门见山就请马苏谋吃饭。马苏谋一听,深感诧异,自己何德何能接受陶先生的吃请?一般情况都是钱庄请客户吃饭,哪里有客户主动请钱庄二掌柜吃饭的?难道陶学奎有私利?但看着陶学奎坦然的笑意,凭他对陶学奎人品的了解,陶学奎不会与钱庄通同作弊去黑自己老板的。 陶学奎笑笑,没事,只是想将钱庄里的银子全部取出来。 啥?马苏谋一惊,只感到头皮一麻,陶学奎说得那么轻巧,只是想将钱庄里的银子全部取出来,还没事?这怎么没事,这是天大的事!前次陶学奎说取银子,银子没取,却将尼莽古的盐业批发场取了去,这次要取银子,他想干什么?马苏谋不由得瞪大眼睛狐疑的看着陶学奎。 钱庄的银子历来不会躺在库里休养生息,但凡手里有些银子,都是要及时贷出去用银子赚银子的,那些贷出去的银子都是有期限的,没到期,钱庄就收贷,除了破产的钱庄没人敢这么做,这也是钱庄做生意不诚信的大忌。现在的银通钱庄全靠曹家的银子撑着,别说拿不出曹家的存银,就是拿出了,钱庄不是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吗? 还说没事! 马苏谋忙不迭的小心问,我们钱庄有什么事做得不好吗?还是陶先生取银有急用? 陶学奎却像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的说,当然是有急用。 马苏谋定定的看着陶学奎,张大嘴巴不敢说话,他知道哀求没用,客户存银,随存随取,这是钱庄对客户最起码的诚信,一旦丧失诚信,钱庄生意就不敢再做。马苏谋想到后果,惊吓得冷汗直冒,除了请求宽限时间,别无他法。 好在马苏谋与陶学奎关系甚好,两人说话,并没有特别多的避讳。 第394章 商议买银通钱庄的事 马苏谋试探着问,有通融的余地吗? 陶学奎狡黠的一笑,可以通融。 马苏谋有些懵,因为他看见了陶学奎狡黠的那种笑,那笑里好像藏着一把刀或者藏着一颗甜蜜蜜的糖,不管是刀还是糖,只要有商量的余地就有回旋的可能。马苏谋既然要求陶学奎通融,哪能那么不懂事让陶学奎请自己吃饭?钱庄请客户吃饭,原本就是钱庄正常的业务范围。 马苏谋马上说,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说。 陶学奎也不推辞,不仅欣然应允,还提出吃饭地点定在香格里拉酒店。 马苏谋赶紧陪着笑脸,说在香格里拉酒店吃饭,需要三天前定房间。那意思是,香格里拉酒店走的是高端路线,太高档,酒菜太贵,咱们还是另外换个地儿吧! 陶学奎一听却不以为然,说我们就在福禄厅吧!福禄厅没人定。 啥?福禄厅? 马苏谋一听这名字,两眼就发出惊悚的光,香格里拉酒店的福禄厅,是黄台吉和当今皇上福临曾经吃过饭的包房,这个包房非常神秘,是不对外定坐的,听说不少食客进不了包房,却会跪在福禄厅门前磕了头再去吃饭的,有人愿意拿十两银子预定福禄厅请客吃一次饭,都被张碧玺婉言谢绝。 福禄厅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现在陶学奎既然提出在福禄厅吃饭,不说马苏谋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就是福禄厅吃一次饭的价,也是马苏谋不敢想的,现在正是钱庄最困难的时期,请客吃饭都是算了又算,省了又省,现在马苏谋请陶学奎吃个饭,陶学奎居然没羞没臊,提出到香格里拉酒店福禄厅去吃,这不是一顿饭吃下来就让钱庄破产的节奏吗?他甚至后悔刚才请陶学奎吃饭的冲动了。 不过,陶学奎见马苏谋紧张的样子,就笑笑说,我和张碧玺熟,叫他安排一下即可。 马苏谋瞪大眼睛看着陶学奎,陶学奎与张碧玺当然很熟,香格里拉酒店是陶学奎老板开的,陶学奎是老板的账房,他与张碧玺怎么会不熟? 问题不是你和张碧玺熟不熟,你和张碧玺再熟,哪怕熟得手牵手上下班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没有钱。 马苏谋心里苦呀,苦得像哑巴吃黄连又说不出的那种苦。 陶学奎不再说话,站起身来,我们走吧,到福禄厅再说。 马苏谋只好跟着陶学奎站起身来,陶学奎不管不顾向钱庄外走去,马苏谋却赶快叫上自己的账房先生。 银通钱庄的账房先生姓蒋,蒋先生很瘦,下颌长着山羊胡子,他也是在钱庄工作的老人,老人年龄虽然不老,但他与马苏谋同一年到银通钱庄的,人不老,但资格老。 马苏谋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告诉蒋先生,把钱庄所有的现银都带上,我们到香格里拉酒店福禄厅吃饭。 蒋先生听见在福禄厅吃饭,也是身子一震,赶紧说,现银只有一百多两。 马苏谋看看已经走出大门的陶学奎背影,说全带上,全带上。 蒋先生一边回转身去拿银子,一边提醒马苏谋,花这么多钱吃一次饭,老板该怎么说? 马苏谋不耐烦,实在不行,从我账上扣,快点。说完马苏谋追上陶学奎,两人就往香格里拉酒店走,蒋先生拿了银子,随后也到了福禄厅。 来到香格里拉酒店,马苏谋抬头看看酒店门楣上悬挂的那块匾额,匾额是黄台吉为酒店题写的,现在镶了金边,黄台吉的题词是香格里拉酒店的镇店之宝。 两人走进酒店,果真,张碧玺见到陶学奎,并没有与陶学奎对话,嘴里一边说着欢迎欢迎,一边就把福禄厅的房门打开了。 马苏谋心里砰砰乱跳,福禄厅呀!他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陶学奎真的是三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面。 两人在福禄厅坐定,马苏谋战战兢兢看着包房里的陈设,虽然包房的装饰也是金碧辉煌的样子,但桌椅酒柜之类的也和其他包房并无二致,只是这个包房是黄台吉和现今皇上吃过饭的地方,所以就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神圣的面纱。 陶学奎见马苏谋四下打量包房,就笑了笑,指指马苏谋左边那张椅子,说当年黄台吉就坐的那张椅子。 马苏谋瞪大眼睛,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天呀,他居然敢坐在黄台吉曾经坐过的椅子旁边!再认真看看这张座椅,座椅是和其他座椅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因为黄台吉曾经坐过,所以,这张椅子看起来就显得比其他椅子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 陶学奎见马苏谋眼睛瞪得像牛铃,又笑着对马苏谋说,你现在坐的位置和这张椅子,是当今皇上坐过多次的。 马苏谋一听,吓得就像屁股下坐到了一块烧红的碳石,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惊恐的看着陶学奎。当今皇上坐过的椅子,我一介草民岂敢坐? 陶学奎又不以为然的笑笑,向马苏谋压压手,示意他坐下。心下想着,我还没对你说,我的老板林月经常与现今皇上一起在这个包房吃饭,如果你听见了这话,会不会被吓死? 蒋先生来了,一屁股就坐在了黄台吉曾经坐过的椅子上,马苏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看陶学奎,陶学奎却并不在意。 小二进来,很快为大家摆好了碗筷,玉带虾仁,红扒鱼翅,客家盐焗鸡,煎酿三宝,七星鱼丸汤、苔菜年糕,金包银....,菜一样一样的端上桌来,不说那盘子里的菜每盘都是艺术品,就是那装菜的盘子碗碟都精致无比。 马苏谋和蒋先生看着这么精致的菜肴,都不敢拿筷子,这些菜闻起来很香,吃起来肯定非常美味,但也肯定非常昂贵,马苏谋眼里看着盘子里的菜,这哪里是一盘一盘的菜?分明是一盘一盘的银子呢! 马苏谋和蒋先生是请客吃饭的主家,主家都还没有动筷子,陶学奎却喧宾夺主,首先拿起筷子吃起来。 陶学奎都吃起来了,做主家的不能就这么坐着看陶学奎吃呀!再肉痛,忍痛也是要吃的。 马苏谋和蒋先生对视一眼,各自拿起筷子就吃起来。嗯!每道菜的味道确实名不虚传,好吃,非常好吃。不过,今天不是到福禄厅来享受美食的,正事还没商量呢,不是品菜肴的时候,所以,两个人吃进嘴里的菜再好吃,但那感觉怎么都形同嚼蜡。 吃饱喝足,陶学奎放下筷子,再擦擦嘴巴。马苏谋和蒋先生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马苏谋放下筷子,小心问,陶先生你先说说我们有什么可以通融的? 陶学奎不由得悄悄打了一个饱嗝,看看马苏谋,又看看蒋先生,其实事情很简单,要么十天之内,我们将存在钱庄的钱全部取出来。要么,就将钱庄卖给我们,条件是钱庄的债权债务我们全接,怎么样? 陶学奎说完,就微笑着看马苏谋。马苏谋懵了,敢情是你家老板在打钱庄的主意呀! 陶学奎像看透了马苏谋的心思,继续说,我家老板取银子也是用于开办钱庄的,如果我家老板自己开了钱庄,自己的钱不放在自家的钱庄也说不过去,所以,银通钱庄卖不卖都与我家老板没有关系。 马苏谋眨眨眼睛,嗯,理是这个理,尼莽古的钱庄卖还是不卖,陶学奎的老板都是要开钱庄的。 陶学奎继续说,你回去以后,将债权债务清理一下,看卖钱庄亏不亏。 小二端来一个茶盘,茶盘里放着一个精致的茶壶,三个茶杯。小二给三人沏上茶,将门轻轻带上离开。 马苏谋喝口茶,钱庄的债权债务,哪里需要他回去后再清理,他几乎每天都在清理,那些账目早就被他揉碎了吃进肚子里,烂在了心里。银通钱庄的债权与债务相抵,还亏着五六百两银子,对于一个钱庄来说,亏五六百两银子不多,问题是自豪格死后,尼莽古的地位一落千丈,又因为挪用国库的钱差点被黄台吉砍头,现在的尼莽古被降了品级,也被褫夺了所有的职位,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逍遥贝子,一个人一旦失去权力,那些靠后台靠权力的事全都成了弱鸡,以前存银的大客户见尼莽古大势已去,都悄悄取出存银弃暗投明了,只有曹家不为所动,仍然将银子源源不断存进钱庄。 曹家为什么不像那些客户弃暗投明?尼莽古也曾经思考过,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曹家认为买盐业批发场的事坑了尼莽古,自己感到内疚,不好意思再坑他而已。 曹家是否内疚没人知道,但银通钱庄的效益每况愈下却是人人都知道的,银通钱庄全靠曹家的银子苦撑着,早就没有了昔日京城最大钱庄的辉煌。 身子骨已经虚弱的钱庄,只能吃补药,不敢吃泻药,再拉一两次肚子,钱庄就会脱水死亡。 马苏谋暗自沉吟,如果尼莽古不卖钱庄,亏空的银子会越来越多;如果卖了钱庄,以前亏空的那五六百两银子就算卖钱庄的价了,尼莽古摆脱了债务也不亏;如果陶学奎的老板非取银子不可,那就一定是给钱庄吃的一剂最猛的泻药,钱庄拉肚子,一定比吃多了巴豆的功效还快。 钱庄不管卖与不卖,面临的路都是死路,不卖钱庄,就要让曹家取银,曹家取银后钱庄还有钱吗?钱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马苏谋不说话,只能一个劲的低头喝茶。 蒋先生现在才知道他们讨论的事情事关钱庄的生死存亡,不由得更加忧心忡忡。 蒋先生是钱庄的账房,钱庄的债权债务他和马苏谋一样清楚,俗话说,唇寒齿亡,钱庄是他们的饭碗,钱庄兴,他们的碗里就有饭,钱庄亡,他们就会失去饭碗,想到钱庄成为了曹家的钱庄以后,自己就要成为待业老人,现在他们不仅要为老板尼莽古担心,更对自己担忧。 陶学奎见两人都不说话,就给他们两人吃个定心汤圆,我家老板说了,如果尼莽古愿意卖钱庄,钱庄现在的所有人都留用,不影响大家的生活。 马苏谋一听,猛然抬起头来,两眼放光,啥?你家老板要留用我们? 陶学奎见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就赶紧点头,笑着说,不仅要留用,还要请你出任大掌柜。 马苏谋现在有点懵,刚才还在担心自己失业,现在不仅不失业了,二掌柜成大掌柜了?这钱庄不卖都不行呀! 陶学奎看着他会心的一笑。 其实这办法是陶学奎向林月建议的。林月要办钱庄,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办钱庄不缺钱,缺的是人才,需要懂钱庄运作的人才不是一个两个,而是配套的一班子人,哪个方面缺了都很难使钱庄正常运行。 没有懂行的人当掌柜,没有一班子人为钱庄办事,再多的钱也不会孵出小鸡来。 陶学奎事先已经调查清楚了,马苏谋的业务能力和做人的品行都是很好的,认为这人是可以继续用的。 银通钱庄以前是京城一流钱庄,现在虽然运行困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在此基础上建林月的钱庄,比重新起炉灶划算很多,事半功倍,何乐不为。 但要让尼莽古卖钱庄,就要逼尼莽古上梁山,还要收买马苏谋的心。所以,林月就一直不断在银通钱庄里存钱,钱存得越多,占的比重越大,胜算就越大,现在银通钱庄离开了林月的存银,就举步维艰,时机一到,就按照陶学奎设计的步子,一步步走来,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林月咧着嘴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强强联手,双赢互惠。 陶学奎继续说,现在不用你们马上答应或者否定,我知道你们作不了主,你将我说的话转告你家老板即可。 陶学奎再强调一句,明天或者后天,请你们给我回个话。说完,不再啰嗦,站起身来,向两人一揖,我先行告辞,明后天再会。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第395章 银通钱庄成为慷熹钱庄 陶学奎走了,留下马苏谋和蒋先生面面相觑。 马苏谋权衡利弊,下了决心,看向蒋先生,如果尼莽古不愿意卖钱庄,我就辞职,到陶先生老板新开的钱庄去。 蒋先生一听,赶紧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尼莽古不卖钱庄,我也辞职,也到陶先生老板新开的钱庄去。 两人心照不宣,当什么千里马,要当就当骑士,找到一匹适合自己的马。 两人就兴奋起来,没想到今天吃饭,会吃出一条新的活路。 陶先生突然想起还没结账,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两人都收敛住了笑容,这一餐饭该付多少银子呢? 蒋先生讷讷的说,我把所有的现银都拿来了,总共一百一十六两。马苏谋心里没底,因为他听说有人想拿十两银子进包房吃饭,张碧玺都没答应,十两银子只是买一个进包房的权力,还没算吃饭钱呢!马苏谋就看着蒋先生,蒋先生看着马苏谋,两人尴尬得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都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钻进去。 马苏谋指着蒋先生坐的椅子,说这张椅子是当年皇上坐过的。 啥?蒋先生的屁股也像被针戳了一下,立马站起身来,惊恐的看着身后的椅子。 天呀!皇上坐过的椅子就是龙椅,我怎么敢坐龙椅? 马苏谋偷眼看看门口,说不碍事的,我坐的这张椅子,还是当今皇上坐过的呢! 但蒋先生再不敢回到原位去坐,正准备走开,门被推开,两个小二进来收拾碗筷。 马苏谋问其中一个小二,今天我们在这里吃饭花了多少钱?马苏谋想着,如果是在一百两银子左右,我们就付款走人,万一差的钱多,也好提前做些准备,不然,待到柜台结账的时候再说没带足够的钱,那才不知道自己的脸往哪里搁! 小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不经意的说,好像是一百四十多两银子吧!两人一听,都惊异得张大嘴巴,天呀,这么贵!这一餐饭吃了两人足足半年的饷银。 小二见两人惊异的样子,再补充一句,陶先生临走的时候打包带走了几样菜在内的。 一听陶学奎临走的时候打包带走几样菜,两人更加感到说不出来的心痛。马苏谋原本就认为陶学奎将吃饭地点定在香格里拉酒店福禄厅就是故意在坑自己,现在又听说陶学奎临走的时候还打包,马苏谋就气得七窍生烟,这不是在耍我们,敲我们的竹杠,拿我们开心吗? 刚才想着要辞职到陶学奎老板新开的钱庄去工作的念头,马苏谋突然就犹豫起来,没想到他们心目中正直的陶先生,其行为会如此不堪! 陶学奎行为堪不堪现在不急,急的是要尽快结账好离开这里。 马苏谋问正在擦桌子的小二,你们酒店可以赊账吗? 小二不知道马苏谋为什么要问这话,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回答,在我们这里吃饭,从来没有赊过账的,客官问这话什么意思? 两人一听没人赊过账,就更加尴尬。小二看着两人的表情,疑惑的问,两个客官是想结账吗? 马苏谋只好点点头。小二端起一大叠碗盘,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马苏谋说,在这个包房吃饭的钱,都是记在我们老板头上的,客人不用结账。 小二端着要清洗的碗盘走了,马苏谋和蒋先生如梦初醒,原来陶学奎提议到福禄厅吃饭是为他们着想,进了不对外开放的包间,吃了那么多好吃的食物,居然是不用付钱的! 陶学奎是个好人呢!真正的好人。 马苏谋看看黄台吉坐过的那张椅子,赶紧站起身来,在那把皇上曾经坐过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早知道吃饭不付钱,那些珍馐美味就应该放开肚皮造,皇上坐过的椅子,就应该心安理得的坐,可惜了这一大桌珍馐美味,既然全都被撤了下去,可惜了!太可惜了。 后面的结果就不用再说了,再坚固的堡垒也架不住内部的攻击,尼莽古被迫同意了卖钱庄,债权债务由林月负责追讨和清偿。 林月为自己的钱庄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慷熹钱庄。为什么取名慷熹,前世的人都知道,顺治过后就是康熙,现在林月将自己的钱庄取名慷熹,不仅是与康熙谐音,也是做的长远打算。 在此基础上,林月设立了一个基金,专门处理当自己不在这个世界的时候,需要用银子才能解决的那些事情。 慷熹钱庄除了名字,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就像盐业批发场,只是换了一个主子而已。不过,以前的金掌柜不再在钱庄当掌柜,现在的大掌柜是马苏谋,蒋先生继续做钱庄的账房。不折腾,这是林月做事一贯的方针,闷声做事发财才是王道。 很快,林月将存放在其他钱庄的银子都放进了自己的慷熹钱庄里,虽然钱庄的钱是保密的,但很多人心里都明白,慷熹钱庄不仅成为京城最大钱庄,里面的钱也多得富可敌国。 自己的钱庄积累了这么多银子,如果只是放贷,挣的钱哪里有实业赚钱多。 林月早有打算,开办钱庄以后,要把房地产业做起来。 这个时代,京城的街道已经形成,也不乏漂亮的深宅大院,但街道两边大多数的房子则是破烂不堪的,房子虽然破烂,但拆迁的难度比林月前世的拆迁还难,难就难在这个时代的土地是私有的,土地一旦买了,就是永久性产权,更没有使用七十年或五十年期限的说法。所以,要拆掉现在的房子重建,一定会激起民众的公愤,林月不久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她没有更多时间耗在拆迁纠纷里。 林月决定在刘家村那三百亩地上搞开发,那地太贫瘠,种啥啥不长,刘家村不仅距京城很近,而且还在运煤专线边上,交通十分方便,这三百亩地可以建一个相当规模的小区,而且不用拆迁补偿。当然,面积再大一些更好。刘家村如果开发成功,程序技术成熟,再开发其他地块,步子迈得就更加稳妥。 林月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深感自豪,脸上就浮现出得意的神情。来到这个世界,自己不仅当了盐老板煤老板,还要当房地产老板。 林月叫来刘元贺,对刘元贺说了自己的计划,刘元贺是刘家村土生土长的人,对三百亩地周边地块业主情况非常清楚,林月将买地的意图告诉他,自己要买的地,只限于与三百亩地相连的地块,如果有人愿意按照林月开出的价卖,林月就买下来,给刘家村的人一个赚钱的机会,当然,不愿意卖的,林月也不用像前世的那些开发商强拆强占,她第一次搞房地产开发,只是想面积再大一些而已。 刘元贺明白了林月买地的意图,回到刘家村就联系业主,好几个业主听说林月给的价比别人的高,都愿意卖,只是心痛地里还没挖的红薯,林月许诺,现在地里的庄稼全都归卖家所有,待地里的庄稼收成以后再作开发用。 卖地的人没有了遗憾,都愿意卖给林月,因为他们自己也是算过账的,林月买地的钱是按照肥地价钱给的,而刘家村的地贫瘠,种地只能广种薄收,如果用卖地得到的钱,就可以在另外的地方买相同面积肥沃的地,贫瘠地换肥沃地,这个帐是傻子都清楚的。 不少人听说有这种好事,都找到刘元贺,希望林月将自己的地买去,可惜的是,他们的地不与林月的地相连,林月不买。 这样,林月又新买了四百亩地,加上原有的三百亩,现在就有七百多亩了,七百多亩地的一个小区,无论在林月的前世还是今生,都属于大型小区了。面积大,规模效益才会更好。 在林月新买的地块旁边,有一座小山,山不高,其实就像一座矮丘陵,说它是矮丘陵比较拗口,为了好表述,就叫它小山,小山上除了一些灌木,山顶上却高高矗立着一块巨石,巨石被另外几块小的石头支撑着,硕大的巨石被小小的石头支撑,就显得摇摇欲坠的样子。 刘元贺见林月在看小山上的那块巨石,就问她,你看那块石头像什么? 林月定睛一看,发现那巨石像一个猫的脑袋,巨石不仅形状像猫头,猫头两边还有两个小洞,看起来就像猫的两只眼睛,林月笑着说,像猫头? 刘元贺点头,说对的,我们都叫这山是猫头山,这块巨石就叫飞来猫。飞来猫?猫头山?林月觉得山的名字很有趣!不禁赞许的点点头。 刘元贺说,这山虽然不高,山边的地也不多,以前是刘家大院的地产,现在是皇家地产,皇家的地产是不卖的。 林月感觉很奇怪,如此贫瘠的地怎么会是皇家地产?皇家拿这地来干什么? 刘元贺轻轻叹口气,说自从刘家大院出事以后,村民们就认为这山叫猫头山,山上有飞来石,这些都是不吉利的预兆。 刘元贺指着山下一个地方对林月说,你看山下那个院子。 林月这才注意到,山下确实有一座院落,院落占地面积很大,但看得出来,院落已经破败不堪。 林月站在地边,放眼一看,猫头山周边的地面积不大,估摸着也就三五百亩,但因为土地无人耕种,地里杂草丛生,砖头瓦片散落在地上,看得出来,这房子以前是个豪宅,现在房子没人住,破败得马上要倾倒的样子。 林月好奇,问刘元贺,这地怎么成了皇家地产? 刘元贺对刘家宅院和这些地的情况,以前听老辈人讲过很多,现在就将自己知道的事,原原本本讲给林月听。 第396章 决定当一次盗墓贼 原来,这座宅院就叫刘家大院,是刘家村的大地主刘老财的,刘老财世世代代耕种经商,家底殷实,子孙后代也很争气,有做官的,读书考中举人的,也有经商发家的。 到了刘老财这一辈,家底更加殷实,人丁兴旺,成为远近闻名的大财主。 刘老财的长子名叫刘继强,中过举人,经过商,是一个精明强悍文武兼备的精英人才,也是刘家的兴旺之星。 不是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吗?刘继强一边读书一边走路还一边经商,走南闯北,阅历丰富,自然就与常人不一般。 没想到,精明强悍文武兼备的精英人才刘继强,却鬼迷心窍,当他走到到湖北的时候,正是李自成造反最辉煌的时期,一战斩首四万明军,杀死孙传庭,占领陕西省.......。 就是这个时候,刘继强被李自成的部队拦路抢劫,部队将领见刘继强相貌堂堂,不是一般人物,就将他绑了见李自成,李自成非常需要能员干将,也不知道给刘继强灌了什么迷魂汤,刘继强就当了李自成的军师,铁了心跟随李自成打天下。 由于刘继强中过举人,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刘继强很快成为李自成麾下一员信得过的干将。 不久,李自成的部队打入京城,因为刘家大院位于京城郊外,再加上刘继强是刘家大院的长子,刘家大院就成为李自成的一个驻军地,刘老财这才知道,长子成为了李自成麾下一员大将。 刘老财痛心疾首,要将长子赶出家门,但这个时候的刘继强哪里是老爹赶得出门的人,刘老财和娘子小妾等一干人等,反而全都被李自成的军队软禁在家。 当年刘元贺家的祖宅距刘家大院不远,他老爹就看见刘家大院兵丁将帅进进出出,荷枪实弹,戒备森严的场面。 但好景不长,李自成入住北京才一个多月就仓皇逃离京城,撤出京城的前一天晚上,刘家大院内不知道发生了内讧还是被另外的势力攻打,夜深人静之时,大院里传出的喊打喊杀声如同人间地狱,吓得刘元贺老爹全家一夜不敢睡觉。 天亮以后,周边的村民战战兢兢到刘家大院查看,只见大院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没有一个活口。后来,还是村民在里长的带领下,掩埋了院里的人,自此,没人敢再走进这座大院,附近村民经常听见大院里传出厮打怒骂哀嚎声,村民都陆陆续续搬到远离刘家大院的地方重新建房,刘元贺的爹也是那个时期拆了祖宅,在现在的地方重新建了房子。 刘家大院荒废了,清军入住北京后,因为刘继强是李自成的军师,就将刘家大院没收,这山这地这院都成为皇家地产。 林月恍然大悟,原来这么贫瘠的地,这么不起眼的宅院,成为皇家地产是有原因的。李自成的功过是非不去评判,但当年烽火连天,民众的苦日子可想而知。刘家大院发生如此惨烈的故事,亦是当年很多家族的遭遇。 林月不禁再看看猫头山,看着看着,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十几个考古工作者,正在从一个洞里向外搬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箱笼,打开箱笼,箱笼里装满各种金珠翡翠,奇珍异宝。 林月突然想起,这不是自己在前世曾经看过的一则新闻联播节目吗?当年自己在搜寻电视节目的时候,偶然看见北京电视台正在播的这则新闻,说的是北京高铁测绘队在钻探一处名叫猫头山的地表时,发现地下埋藏着很多珠宝玉器,将这些宝贝从地下挖掘出来,估价好几千万元。 专家分析,这些珠宝玉器,是当年李自成仓皇撤离北京,来不及带走的宝贝!这些宝贝,是李自成所有宝贝中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就埋在了一个名叫猫头山的山脚下。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猫头山,回忆着前世在电视里见过的画面,对,就是这座山,一模一样,现在的时间距林月前世还有大约三百年,三百年的人已经经过了好几代,但人是物非,这山却没变,山上那块像猫头的巨石还在。 林月突然明白过来,李自成撤离北京那晚,村民听见刘家大院传出的厮杀打斗哀嚎声,应该是李自成的手下在杀人灭口,在藏匿宝贝!不然,第二天村民们收拾尸体,为什么没有发现一个活口? 看着眼前废弃的刘家大院和荒废的土地,林月心里激动起来,一定要将刘家大院和猫头山据为己有,将埋在猫头山下的珠宝玉器据为己有。 林月美滋滋想着,自己为这个时代做了那么多事,但没有体验过当盗墓贼是什么感受?有幸做一次盗墓贼,只当做一次刺激性游戏? 猫头山的珠宝被我拿走了,再过三百年,北京高铁测绘钻探队只是钻探不出这些珠宝而已。但钻探队终归是要在猫头山钻探的,到时钻探不出珠宝,会钻探出什么东西? 林月若有所悟般的思考着。 林月很想到猫头山下去看看,但猫头山距这里还有段距离,再说,这个时候去看,能看见什么?荒芜的土地?废弃的院落?估计什么都看不见。不过,现在不去看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因为三百年后,这里才会被钻探队发现,这个期间埋在山下的宝贝肯定是安全的,林月嘴角浮起笑容,不着急,慢慢来,是我的怎么都跑不掉。 现在刘家村的七百亩地要开发,就需要有房地产开发的人才,谁来负责房地产开发?林月自然就想起满堂彩,满天星父子,将小区开发交给他们来做,这真是无巧不成书的安排。 林月叫来满堂彩父子俩,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了他们,满堂彩父子俩是专做房屋建筑的,林月讲的意图,两人一听都明白。 满堂彩赞不绝口,那块地,无论从地理位置,交通条件,还是地质地貌,都非常适合建房,那地开发成住宅小区,比用来种粮食得到的收益,不知道强过多少倍。 林月进一步讲了小区开发的规划要求,比如确定坐标以后,将正中间的位置建一座花台,花台里以后要移植一株已经嫁接好的玉兰树,面向街面的,要全部建成经商的铺面,铺面后面才用于住宅的房舍,虽然这个时代的商业并不发达,但有了铺面就有了商业发展的条件,而且成片修建前商后院的结构,才会方便业主经商和住宿,商业才有规模效应.....。林月脑子里想的是建一座集商业与住宅相结合的新城。 满堂彩连连点头,非常赞同林月超前的规划眼光。但满堂彩不知道的是,林月规划小区建设的眼光,不是一般的超前,是超越了几百年的超前。 这个时代的房子,因为技术和设备的落后,建的房子绝大多数都是平房,最多有两三层的就算高楼了。好在地多人少,不担心没有土地。在宅院的结构方面,林月要求以三合院,四合院为主,有一进的院,也有两进的院,最多三进的院,这样可以满足不同需求的人购买。这些要求和规划,对于满堂彩父子俩来说,都是轻车熟路,响鼓不用重锤,林月一点到他们就明白。 但也有很多令父子俩不甚明白的地方,比如先要铺设足够大的管网,用于排水;每户都要有独立的厕所,将尿桶改为坐便;还有每户要有洗澡间,洗澡间要安装淋浴和盆浴等等。 林月连小区的名字都想好了,名叫玉兰苑。因为她要将那棵已经嫁接好,开着各种颜色玉兰花的树移栽到小区来,以嫁接的玉兰树做噱头,促销。 满堂彩父子俩开始规划,设计,招工,准备原材料.....,林月相信,不久,大清国京城的刘家村位置,就会出现第一个商业开发的小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过年了。 今年曹家文的大哥曹家武一家人到京城与爹娘一起过年。院里的空房很多,大娘安排人收拾了几间屋子,将大儿子一家安顿下来。有两年多没见到曹家武一家人了,林月对他们的到来也是欢迎的。 自曹家老院子失火以后,曹家武的家境大不如前,房子被烧了,需要建房,虽然曹家地基是足够的,地基足够但曹家武的钱不够,后来他变卖了曹家大酒楼,在曹家老院子地基上建了一排平房,地基只用了一半,另外的一半,曹家武寻思着,待自己以后有钱了,曹杰真也长大了,就在余下的地基上为儿子建一排房子为他娶妻,那时两排房子相对,合拢来仍然是一个完整的宅院。 曹家武虽然还做着一点小买卖,但主业却是务农,好在分家的时候,曹家武得到曹家湾的祖业田地,靠着自己耕种倒也不愁吃穿,只是经济拮据,没有现银。 林月看看曹家武,才两年多没见面,曹家武从一个穿着长衫小有成就的商人,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人,脸上的皱纹深了很多,皮肤也黑了很多,这些不仅是岁月打磨后的痕迹,更是生活艰辛留下的沧桑。 曹杰璋和曹杰真两兄弟也见面了,曹杰真比杰璋大三岁,但曹杰真的亲爹娘个子都不高,所以,曹杰真看起来既然与当弟弟的杰璋一般高。 林月看见了曹家武的几个女儿,大女儿叫什么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曹家的人都是不叫女儿名字的,她只知道曹家管这个大女儿叫妮子,妮子是大李妾生的,现在的妮子已经及笄两年,因为家里失火,突遭噩运,原本已经定亲的人家也退了亲,最近新定了一户人家,新年一过,妮子就要嫁人。 林月问曹姜氏,妮子夫家好吗? 曹姜氏心里有些凄凄然,说妮子夫家姓康,是康家湾的一个农户,家里有几十亩薄田,农忙时,也在地主家打打短工挣点小钱。 曹姜氏轻轻叹口气,妮子嫁过去,估计也只是劳累的命。 曹姜氏再看看陪在大娘身边坐着的妮子,又自我安慰,好在嫁过去不是做妾,是做娘子。 曹姜氏说完,向林月勉强笑笑,也是哈,这个年代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小门小户的曹家武的女儿,而且是个庶出的女儿,能嫁为人妻就很不错了,哪里有挑挑拣拣的条件。 林月也只好向曹姜氏笑笑。 妮子已经十七岁了,现在到京城的祖父祖母家过年,居然没有一件新棉袄,今天穿的,还是一件打了补丁的棉袍,面色和表情也不似十六七岁豆蔻年华应该有的模样,看来,妮子的生活不会与幸福有缘。 妮子的亲娘大李妾没来,大李妾是妾,不能作为家人到京城与曹家人团聚。 林月再看看其他两个小姑娘,大点的那个叫二妮,最小的那个小姑娘叫三妮。 二妮也是大李妾生的,就因为大李妾生了两个女儿没生儿子,曹家武才迫不及待又纳了小李妾,没想到小李妾仍然生的一个女儿,再后来就抱养了曹家族长曹轼的孙子,曹轼的儿子多,孙子也多,将自家孙子抱养给曹家武的时候,曹家的家底还是很不错的,其实曹轼心里打的那个小九九是人都知道。 三妮比她两个姐姐的境况更惨,两个姐姐的亲娘大李妾还在,虽然是妾,但有亲娘在身边,明里暗里多多少少都还有人护着,三妮的亲娘是小李妾,曹家宅院失火,曹姜氏将失火责任算在小李妾头上,先是要把小李妾卖了,但没人买,曹姜氏就将她赶出了家门,不久小李妾冻饿而死,连尸体都没人收拾。 所以,曹姜氏看着三妮就很不顺眼,触人霉头女人生的孩子,除了继续触人霉头还能怎样?可怜的三妮在家里的地位甚至连猪狗都不如,养头猪能杀了吃肉,养条狗能看家护院,养这个倒霉催的女儿有什么用?长大了还要倒贴嫁妆出去。 第397章 曹杰真是个熊孩子 曹姜氏絮絮叨叨的与林月说着话,林月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三妮看。 三妮已经十三岁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子像个晾衣杆一样的单薄。不过,看她的神情,虽然显得畏畏缩缩,但那对眼睛却十分好看,怎么形容?对了,就是人们常说的丹凤眼,不是长着丹凤眼的人是自带气场的吗?三妮生着一对丹凤眼,却被曹姜氏的气场压得死死的,现在三妮穿的衣服比两个姐姐更加寒酸,这么冷的天,她却只穿着三两件很不合身的单衣,一个人孤独而拘谨的坐在距大娘最远的地方。 林月见三妮面色苍白,嘴唇青紫,一直在发抖,京城的冬天实在太冷,林月穿着貂皮裘衣都不暖和,见到三妮冷得不断发抖的样子,心里不禁也冷得打起颤来。 曹姜氏见林月盯着三妮看,就说,这个死妮子养着也没什么用,我已经寻了人家,过年以后就将她卖出去。 林月一听大吃一惊,卖女儿? 曹姜氏见林月吃惊,也愣了一下,哦,说错了,是将三妮嫁出去,嫁给王家做童养媳,这样,我们和王家以后就不用再为儿女的婚事花钱了。 曹姜氏眨眨眼睛,对林月的大惊小怪有些不解,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不好吗? 林月也眨眨眼,这样好吗?问过三妮的想法了吗?你知道童养媳的悲惨生活吗?卖了女儿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吗? 哦,林月突然想起,三妮原本就不是曹姜氏的女儿,三妮与曹姜氏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那是曹家武与小李妾的女儿,卖了三妮,曹姜氏自然不会心疼,也与良心不良心的没关系。 想到过年以后,三妮就要被卖给王家做童养媳,林月心里就非常难过。当年哥嫂和现在曹姜氏的做法如出一辙,林月出嫁时的光景,比卖给别人做童养媳也差不离,好在嫁人后有老爷子护着,不然,林月这个没有了爹娘,哥不亲嫂不爱的女子,在曹家可不就像个童养媳吗? 林月问曹姜氏,卖三妮能有几个钱? 曹姜氏说,钱倒是不多,我们与王家已经商量好了,王家给我二十两银子就行。 曹姜氏顿了顿,有些不满,不过,王家也很穷,答应了给二十两银子,但现在只给一半,讲明了余下的两年内付清。 曹姜氏说完,又赶紧解释,我不是在乎这二十两银子,三妮以后嫁人,我们就可以不再准备嫁妆了。曹姜氏说这话,没有一点愧疚之意,养女儿是赔钱货,早晚都是要嫁为人妻的,早嫁晚嫁都是嫁,嫁三妮,多多少少还要陪嫁,卖三妮,不花钱还能赚点钱,这是再正确不过的决策。 就为这?林月呆愣了。 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林月猛然听见米康氏一声惊呼,你干什么? 林月和曹姜氏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曹杰真一巴掌将杰璋手里拿着的一块糕点打落在地上,气呼呼的尖声大叫,不给我吃?你也不准吃! 杰璋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故,涨红了脸,惊愕的瞪着曹杰真。 米康氏则吓得惊呼起来。 原来厨房新做了桂花糕,米康氏先拿了两个给小孩子吃,一个给了曹杰真,一个给了杰璋,曹杰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桂花糕软软糯糯,入口即化,又香又甜,他三两口将桂花糕塞进嘴里,太好吃了,吃完就向米康氏伸手要,米康氏说,那些桂花糕要等晚上守岁时候再吃。 曹杰真一听不乐意了,伸手就去抓杰璋手里没吃完的桂花糕,杰璋下意识将手一缩,曹杰真没抓着,恼羞成怒,一巴掌将杰璋手里的桂花糕打落在地,所以,大家都听见了他说不给我吃,你也不准吃的话。 林月坐着没动,看着杰璋,杰璋涨红了脸,也看着娘,林月向杰璋笑笑,示意他不要在意。 照顾杰璋是米康氏的责任,现在见杰璋受了委屈,米康氏既心疼又很不安,也内疚的看着林月,林月也向她笑笑,示意她也不要在意。 但曹姜氏却对米康氏很不满,米康氏是林月的仆妇,曹杰真是曹家大孙子,曹杰真自然也是主子,一个仆妇岂能对主子大喊大叫? 曹姜氏站起身来,一把拉过曹杰真,大声对米康氏呵斥,你喊什么喊,吓着杰真了怎么办?再瞪她一眼,骂了一句,没规矩! 曹姜氏护着曹杰真,曹杰真并不领情,抓住曹姜氏的衣服就拳打脚踢,曹杰真心里很气闷,那么好吃的桂花糕不让他吃个够,他的气没处发泄,就只能对曹姜氏撒泼。 曹姜氏忍着被儿子踢打疼痛的身子,拉住他,说你去找大祖母,让大祖母给你拿桂花糕。 曹杰真这才放过曹姜氏,跑到大祖母跟前要桂花糕,大娘二话不说,拉着曹杰真的手就到侧院的厨房去了。 曹杰真扭过头来,向杰璋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得意至极。 林月皱眉,熊孩子!林月前世看见的熊孩子很多,感觉这个时代的熊孩子比前世更多,父母没有文化,或者对子女太过溺爱,被溺爱的小孩子就很容易成为熊孩子。熊孩子的特征是什么?几乎所有熊孩子都认为,世间一切都应该以我为核心,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宁肯毁掉,也不愿意与人共享。 林月想起福临,福临哪怕现在做了皇上,做了皇上的福临,其实也是一个熊孩子。 林月拿眼瞥瞥曹姜氏,熊孩子的身后大多站着一个熊爹娘,现在熊娘被熊孩子拳打脚踢,好极了! 杰璋没哭闹,米康氏拉着杰璋的手回后院去了。 林月站起身来,也到了后院。 林月叫来蒋玉娘,叫蒋玉娘去找女翔技校的袁秀英,她知道技校缝纫班的库房里有各种现成的棉衣裤,她要蒋玉娘按照曹家武家人的身型,每人拿一套新的棉衣裤和鞋帽,还特地告诉蒋玉娘,给三妮拿两套。 蒋玉娘认真观察了曹家武家人每人的身型,点头走了。 今年过年,林月与往年一样,不仅给老爷子和大娘曹家文以及杰璋等人做了新衣,还给家里所有的仆人发了一个大红包。现在曹家武家人来了,不管曹姜氏怎么不靠谱,曹杰真怎么熊,过年穿新衣是必须的。 林月正在后院安抚杰璋,听见院门外有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鲁才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进来。 鲁才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两个精致的盒子,还有一个长长的东西。 大黄看见鲁才,老朋友相见格外兴奋,向着鲁才就拼命摇着尾巴,鲁才轻轻拍拍大黄的头,算是和它打了招呼,尔后向林月一拱手,说一声,祝新年好! 又向院里其他人拱手,说一声,祝大家新年好!院里的人见到鲁才,都咧着嘴笑,忙不迭的回礼。 鲁才是李赐克心目中的偶像,他觉得有好久没见到鲁才了,现在冷不丁看见鲁才,也赶紧向他拱手,喊一声鲁大侠新年好! 鲁大侠?这是林月第一次听见李赐克对鲁才的称呼,鲁才也感到有些意外,瞥瞥李赐克,不以为然的向他笑笑,说一声谢过了。 自从福临登基以后,福临再也没有出宫,林月既没有见着福临,也没有见着鲁才,今天除夕,鲁才却来了,林月心里明白,必定是福临派他来的。 林月就微笑的看着鲁才。鲁才刚准备开口,林月赶紧向他使个眼色,意思是说话要注意。 鲁才愣了愣,怎么注意?只听林月说,以前是怎么说话的,以后继续这么说。 鲁才很懵逼,以前是怎么说话的?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好咽咽口水,皇.....,皇字刚一出口,林月就瞪他一眼,方大人给我带了话? 鲁才这才明白,原来是林月不希望有人在场的时候,提及皇上,现在还没到公开她和福临的关系,捂得越严实她就越安全。 鲁才只好点头,方大人说,新年到了,他对所有晚辈都赏了压岁荷包,也赏了一份给杰璋外公,方大人叫奴才给你们送来。 说完,鲁才让身后的小太监将托盘上的一个盒子拿上来。 鲁才接过盒子,双手捧着,突然一下跪在杰璋面前,将盒子高举过头,嘴里说着,请小主子领压岁荷包。 杰璋被鲁才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不知所措,呆愣的看着林月,林月笑笑,对杰璋说,快接过来,说谢谢干爹!杰璋这才伸手,小心翼翼接过盒子,再怯生生的说一声,谢谢干爹! 鲁才站起身来,拿起托盘上那个长长的东西,看着林月,对林月说,方大人还给您写了两个字,请您...,鲁才本想说请您接旨,但接旨是接皇上的圣旨,林月不让说,但不这么说又该怎么说呢?鲁才眨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他很为难,原本简单的事,到了林月这里怎么变复杂了呢? 林月不管这些酸不拉几的程序,她将鲁才手里的东西一把拿过来,展开一看,好家伙!这是福临写的“福月”两个字,字的下面有他的落款:爱新觉罗.福临,落款处居然还有他郑重其事盖的一枚印章。 原本福临的字歪歪扭扭写得很不好看,但现在看这字周正了很多。当了皇帝突然就会写字了?林月一边看着字,一边疑惑的问,这是他写的? 鲁才一头黑线,啥!你敢怀疑真龙天子?林月并不看鲁才惊吓的表情,将那幅字的卷轴重新卷起来,看看托盘,见托盘里还有一个盒子,问,还有什么? 鲁才赶紧将那个盒子双手呈上,这是方大人送给您的新年荷包。 林月不待他啰嗦,从鲁才手里拿过盒子,打开一看,眼前一亮,哇!好精致好漂亮的一个荷包!荷包如宝瓶形状,外面用金线绣着几朵鲜艳的花,正中间是一对鸳鸯戏水,绣工非常考究。 第398章 董鄂妃没有名字 林月很喜欢这个荷包,咧嘴直笑,这是他专门送给我的? 鲁才老老实实回答,嫔妃们都有。 啥?林月像被蜜蜂蛰了一下,抬头看着鲁才,嫔妃们都有?鲁才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但看林月的表情,好像林月有些不高兴的意思。 鲁才赶紧补充,不过,这荷包是方大人亲自挑选的,方大人挑选了两个,一个送给你,一个送给了董鄂妃。 董鄂妃?林月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得瞪大眼睛。福临做了皇上以后,真的有个董鄂妃,那个名叫董鄂妃的人真的来了! 鲁才以为林月不知道谁叫董鄂妃,就赶紧解释,董鄂妃是新进宫的妃子。 现在是林月一头黑线了,福临才当皇上没几天,他就有了新的小三?能呀!林月岂不知道那个名叫董鄂妃的女子?史书记载,董鄂妃是顺治皇上最爱的一个女人。董鄂妃姓董鄂,至于她叫什么名字?清史稿没有记录,当然就没人知道,林月也无从知道。 林月心里虽然有些吃醋,但更多的是欣慰,男人有了新欢才能忘记旧情,新欢能转移福临对林月的依赖和挂念,董鄂妃这是在学雷锋做好事呢! 林月再低头看看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莫不是福临见荷包上绣着这对鸳鸯才选来送给我的吧? 鲁才再补充一句,方大人说,你喜欢钱,所以,荷包里没装其他东西,装的全是小金元宝锞子! 林月打开荷包一看,果真,荷包里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全是一个个做工小巧玲珑的金元宝模样。这些金元宝锞子金光灿灿非常好看,当然也值钱,这个很实惠,林月很喜欢,不过,福临知道林月喜欢钱,你知道就知道呗,干嘛要对别人说呢?还有,你送给我一个人的荷包多好,你居然还给所有的嫔妃都送了荷包,在你的心目中,我难道也是你的一个嫔妃? 鲁才送完东西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心翼翼问林月,方大人问你好不好?有不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林月一愣,是呀,收了别人的东西,难道连谢谢都不说一句?林月笑笑,说我一切都好着呢,不用他挂念,祝他新年好吧! 林月看看鲁才,又说,也祝你新年好! 林月叫米康氏拿来两个红包,红包里包着的是一些铜钱,这是专门为新年期间有人来拜年准备的,林月给了鲁才和小太监一人一个红包,鲁才很高兴,应诺,嗻!向林月拱手,小太监也向林月拱手,跟在鲁才身后走了。 大黄赶紧跟着,见鲁才跨上大花马,汪汪叫两声表示欢送。 杰璋见鲁才走了,赶紧将自己的荷包拿给林月看。 林月拿过杰璋的荷包,只见这个荷包与林月的那个不一样,这荷包是用五色绸缎制成的,打开封口的丝线,里面是用五彩丝绳穿着一串铜钱,这串铜钱就是户部铸钱司为皇上特制的,专门供皇上用于赏赐的压岁钱,皇上的压岁钱含铜量很高,拿在手里也比一般的铜钱沉,再将荷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有几个金锞子和银锞子,这些金锭锞子的形状有马蹄形的,瓜子形的,还有元宝形的,上面都刻着吉祥的文字。 林月拿起一个马蹄形的金锞子认真看看,只见上面刻着福寿平安几个字,另外形状的银锞子,刻着富贵吉祥等字样,金锞子银锞子模样小巧,制作精美。看着如此精致的压岁钱,林月心里非常感叹,虽然都是为了给子孙“压祟”,民间老百姓的压岁钱与皇家子孙的压岁钱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李赐克和米康氏凑过来看了,不断啧啧称奇,能亲眼所见这么精致富豪的东西,自己就不枉在人间走一遭了。 林月转身回屋,将福临写的那两个字的卷轴和给自己的荷包放好,米康氏则将杰璋的荷包给杰璋斜背在身上,外面再罩上一件貂毛的坎肩。 蒋玉娘回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送货的人,送货的人推着一辆鸡公车,鸡公车上码着几个大包袱,推车的人将大包袱从车上卸下来就走了。 林月回到前院,让大家将几个包袱打开,所有人都吃惊得张大嘴巴,包袱里全是棉袍棉裤棉鞋,还有棉帽棉耳套棉手套,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天呀,买这么多东西那得花多少银子呀! 林月将新衣裤鞋帽分发给曹家武的家人,曹家武抚摸着暖暖厚实的棉袍,见家人每人都得到一套新衣,他的内心难以平静,自从曹家大院失火,这两年他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变卖了曹家大酒楼,但保住了曹家湾的祖业田产,现在盖的新房还欠着别人的钱,为了多挣钱,他还租种了族长曹轼名下的十亩官田,经营大酒楼的老板现在成为曹家湾一个小地主,靠耕种过活,那日子过得有多紧巴就有多紧巴。 这次到京城与爹娘兄弟团聚,他没钱给家人添置新衣,也没钱给大女儿置办嫁妆。没想到林月却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套冬衣。曹家武不由得湿了眼眶。香菇! 三个妮子得到林月送的棉衣裤,都吓得不轻,特别是三妮,别人只有一套,她却得到两套,这个自小都是家里最受苦受罪的小女孩,怎么会得到比别人多的礼物?得到最多礼物的不应该是曹杰真吗? 三妮捧着两套新衣,吓懵了,这么暖和厚实的棉衣裤真的是给自己的? 三个小姑娘都胆怯的看着曹姜氏。 曹姜氏虽然对林月给他们全家买冬衣很感激,但对林月给三妮两套衣服的事既不解又很不满,为什么要给三妮两套?我不是刚给林月说了,过年以后,三妮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吗? 曹姜氏瞪眼看着三妮,那眼神最令三妮剐心,三妮吓得小脸都白了。 曹姜氏心里想着,你以为这两套衣服就是你的了?想得美!回去以后要让三妮将新衣裤脱下来,再改成曹杰真穿的衣服就可以了,一个马上要做童养媳的人,哪能配穿这么暖和的东西,太浪费。 林月见曹姜氏不善的眼神和不断打量三妮新衣的表情,她秒懂了曹姜氏的心思,心里不免更加难过。 这时的林月就下了决心,不能再让三妮过这种痛苦生活,要将三妮从苦海中拯救出来,她要改变三妮的人生! 曹姜氏还没说话,就见曹杰真一把抢过三妮手里的新衣,曹杰真将抢来的新衣紧紧抱着,嘴里厉声大叫,贱人!你也配穿新衣服?还双份?打不死你! 三妮并不争执,只是怔怔的看着曹杰真,在家里遇到这样的事,她连反抗的眼神都不敢有,如果曹姜氏看见三妮不服的表情,必定要打得她哀求告饶才会罢休。 林月看着曹杰真,皱着眉头,三妮是你姐姐,你怎么骂她贱人? 曹杰真瞪眼看着林月,脖子一梗,她不是我姐姐,她就是贱人!我大娘就是这么叫她的。 林月看看曹姜氏,曹姜氏脸色有些尴尬,对曹杰真好言,儿子乖,快将衣服还给姐姐。 曹杰真对曹姜氏的话当放屁,他仍然紧紧抱着棉衣不松手,厉声尖叫,这是我的,这些全是我的! 曹家武见儿子如此无礼,就向曹杰真怒喝一声,还给三妮!这一声怒喝,着实让曹杰真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既然向曹家武瞪眼,你敢吼我,我要告诉祖父! 啥?所有人的眼光齐齐看向老爷子,老爷子成为杰真的保护伞了? 老爷子比满屋的人更懵逼,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曹杰真,你要告诉祖父?我就是你祖父,不过,我和你很熟吗?你笃定我会护着你? 曹杰真将抱着的衣服向地上狠狠一掼,高傲的一仰头,我祖父是族长!那气势像极了我爸是李刚。 曹杰真话一出口,屋里立马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曹杰真说得没错,他的祖父确实是族长,但那是曹杰真被抱养前的祖父。曹家武抱养曹杰真的时候,曹杰真才两岁,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曹杰真既然还说他的祖父是族长!满屋的人都很尴尬。 人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曹杰真不仅是一只野鸡,还是一只白眼狼,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崽子! 老爷子惊愕的看着曹家武,这是什么情况? 曹家武既不回应老爷子的问话,也不教训儿子,只是瞪着曹杰真。曹姜氏赶紧皮笑肉不笑的出来打圆场,杰真还小,不懂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曹杰真的手,赶紧走了。 老爷子真想大骂曹家武,但碍于今天是除夕,不能骂人,他只能满脸愤怒的瞪着这个抱养来的大孙子被曹姜氏拉走的背影。 老爷子被大孙子当面羞辱,只觉得一股恶血直冲脑门,太窝囊!太扎心!他决定过年后一定要让曹家武讲清楚,孙子为什么不认祖父? 林月看着被曹杰真掼在地上的衣物,如果这是杰璋所为,她一定要让杰璋给三妮道歉,然后将衣服捡起来。但现在看着曹姜氏像一头母狼般的护着那个小白眼狼崽,她就想着,过年不要惹自己生气,我没有兴趣帮你教育孩子,你不教育,以后自然会有人帮你教育。 林月满脸微笑,示意三妮自己将衣服捡起来。然后对大家说,这是我送给你们的,你们都赶紧穿上吧,天气这么冷,穿新衣过新年才有过年的样子。 一家子人这才各自抱着着自己的东西,回到西屋穿戴起来。 老爷子见林月给大儿子一家人买了新衣,原本他打心眼里感到欣慰,但现在被曹杰真一闹,他是转喜为怒,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大娘对林月送新衣给大儿子一家人原本也是很感动的,大儿子一家生活艰难,过年有新衣穿,她的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大娘虽然对曹杰真的不懂事也很气恼,但曹杰真是大孙子,大娘再气恼也只能自我安慰,杰真还小,不懂事,长大就好了。 第399章 被休了也要与曹家一起过年 今天是除夕,天快黑了,吃饭之前,老爷子要给孙子们发压岁钱,原本家里只有一个孙子,大娘就早早的给杰璋绣了一个荷包,不知道曹家武一家要来过年,家里突然多了四个孙子孙女,来不及做荷包,大娘就在街上买了四个,买的荷包上只是绣了简简单单的几朵花或几个字,做工简易,价格也不贵,普通老百姓给子孙压岁钱,无非图个吉利罢了,一般不会花很多钱去买昂贵的荷包。 几个孙子孙女给老爷子和大娘磕了头,老爷子将荷包拿给了几个孙子孙女,杰璋的荷包是大娘亲自绣的,在大娘心目中,杰璋这个孙子是嫡亲的,曹杰真虽然是长孙,但曹杰真必定是抱养的,大娘心里还是有杆秤,知道谁亲谁不亲。 几个孙子孙女都迫不及待打开荷包,每个人的荷包里都有一个用红丝线串着的八个铜板,为什么是八个,听说八个铜板代表着八仙,有八仙在,邪呀祟呀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就不敢近身。 不过,曹杰真和曹杰璋两人的荷包里,却不仅仅只有八个铜板,他们两人比三个姐姐多了一串用红丝线串着的十个铜板,为什么是十个?听说一个铜板代表十岁,十个铜板就代表着长命百岁。将十个铜板串起来放进荷包里做孙子的压岁钱,,寓意小孙子们长命百岁。 但为什么长辈给孙子孙女的压岁钱不一样?那是因为大娘习惯了对孙子孙女区别对待的缘故。孙女嘛,没有孙子那么重要,孙女能不能活到一百岁,大娘并不看重,重男轻女的意识,是刻在大娘骨子里,落实在行动上的。 大娘并不认为这么做有何不可,妮子二妮和三妮对自己被歧视也是习以为常的。 再说,压岁钱是要交给曹姜氏的,她们一文钱都得不到,连荷包都会被曹姜氏没收。荷包是街上买的,买的就是通用的,曹姜氏需要用荷包的时候,就不用再花钱去买。所以,三个妮子看着手里的荷包和压岁钱,只是看看而已,心里并没有多少激动的表情,那种“百十钱穿彩线长,分来再枕自收藏。商量爆竹谈箫价,添得娇儿一夜忙”,这样的喜悦是没有的。 曹姜氏绝不会让女儿们将得到的压岁钱藏在自己枕头下,保管女儿们的压岁钱,就像黄台吉保管福临的银子一样,曹姜氏也是习以为常的。 曹杰真拿着压岁钱原本很高兴,但看看自己手里的荷包,再看看杰璋手里的荷包,他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虽然他和杰璋得到的铜板一样多,但杰璋的荷包比曹杰真的荷包明显好看很多。 曹杰真看着杰璋手里的荷包,将自己的荷包伸到杰璋面前,厉声对杰璋说,我们换! 杰璋哪里愿意和曹杰真换,担心曹杰真又来抢,赶紧将荷包揣进自己兜里。 曹杰真不甘心,果真就伸手在杰璋兜里去抓,兜里的荷包没抓着,却抓着了杰璋斜背在身上的福临送的荷包。 曹杰真一看手里的荷包不是祖父刚才给的,而是比他刚才看见的那个荷包更漂亮。曹杰真就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喊着杰璋有两份压岁钱,自己只有一份,杰璋有那么多漂亮的荷包,自己却没有。 曹姜氏看见曹杰真哭闹,也对老爷子的偏心很不满,她一把拉起在地上打滚的曹杰真,假装在曹杰真屁股上拍两下,说你怎么敢和兄弟比。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老爷子偏心,老爷子给了杰璋双份压岁钱。 老爷子皱眉,他也看见了被曹杰真抓到的荷包,晃眼一看,那荷包确实非常漂亮。 老爷子不愿意让大儿子认为自己偏心,只好让杰璋将斜背在身上的荷包拿给他看。 杰璋取下荷包,将荷包递给老爷子,老爷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致漂亮的荷包,再看看荷包里的东西,更加令他心惊胆战,这样的荷包民间哪里有? 老爷子问杰璋,璋儿,这个荷包哪里来的? 杰璋看看林月,小声说,干爹给我的。 老爷子皱眉,你干爹是谁?杰璋眨眨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干爹是谁的问话。 林月倒是笑笑,说杰璋的干爹是方大人。 老爷子不知道方大人是个什么人,但这个时代,为了孩子好养活,让孩子认个干爹干娘也是很普遍的事。林月叫那人是大人,想必是个有来头的,不然怎么会叫大人呢?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精致漂亮的荷包呢?今天是除夕夜,不便讨论方大人是谁的问题,澄清了老爷子没有偏心就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爷子手里的荷包上,大家争相传看荷包和荷包里的东西,屋里一片啧啧称奇声,不说荷包里东西的价值,单看这荷包就是世间难得的宝物。大家看向林月和杰璋的眼神就显得很惊异,杰璋有干爹就是好!有干爹就有金锞子银锞子。 既然证实了不是老爷子偏心,所有人都不好再说什么,曹杰真也不敢再闹,他现在有点怕林月了,因为他每次闹腾,林月都用一种要杀了他的凶恶眼神看他,要不是想到过年不能杀人,林月真想生吞活剥了他,这个小孩子实在太顽劣,长大以后必定是人渣。 吃团年饭的桌子已经摆好了,摆在宽敞的院坝里。如果大儿子一家人没来,老爷子就和小儿子一家坐在一起,一张桌子足够,现在大儿子一家人来了,院坝里就摆了两张桌子,按照林月的想法,将两个方桌拼接起来就成为一张桌子了,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才有团年的意思。但大娘却说,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既然有两张桌子,男女就应该分开坐。 大娘说完,老爷子点了头,两张桌子就分开摆了,桌子上的菜是一样的,只是女人的桌上没有酒,这个年代女人是不饮酒的,有女人饮酒,那只是例外。 老爷子坐了男人桌的主位,与老爷子坐一桌的,除了老爷子外,还有他的两个儿子,曹家武和曹家文,孙子曹杰真,一共四个人。杰璋不愿意和曹杰真坐在一起,他要挨着娘坐,杰璋未满七岁,不在七年男女不共食规矩之内,杰璋就挨着林月坐下了。 大娘坐了女人桌的主位,这一桌比老爷子那一桌的人多,人多就显得热闹。至于小娘和叶儿蒋玉娘米康氏等一众家仆们,他们要照顾主子们吃了饭以后再吃,林月就让他们在侧院摆了桌。 今天的团年饭很丰盛,除了蔡宝志做的各种菜肴,香格里拉酒店还送来很多精美的菜品,菜香弥漫在空中,门框上的春联,窗棂上的大红福字,各种喜庆的年画和远远近近不时响起的爆竹,都是年味。 林月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曹家的儿媳,她休了曹家文,尔后曹家文又休了她,休来休去,两人早就没有了夫妻的那份感情。 曹家文虽然稀里糊涂的,但大娘不糊涂,曹家文休妻是她一手导演的,但她至今不敢让老爷子知道林月其实是被休妻的。再说,当曹家文被关进监狱要被流放的关头,林月不计前嫌,救了曹家文,虽然曹家文被皇上褫夺功名,但命保住了,这样的大恩大德,大娘还是感恩的,她早就后悔休了林月,但林月被休妻的事又不能宣布作废,就像木已成舟,那木已无法再恢复成原本的大树。 大娘心里就一直内疚着,见到林月,就再也不似以前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 虽然林月平日与曹家人来往并不密切,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除夕,曹家人团聚。林月来到这个世界,她的命运已经和曹家人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过年的时候没有了曹家人,她就只有和儿子杰璋一起过年,连送给福临的,密不敢宣的小儿子玄烨,也是见不着面的。如果杰璋不与林月一起过年,林月就只能一个人过,岂不太冷清? 再说,林月钱多,让曹家人与自己生活在一起,貌似有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林月也没有感到有多大的经济负担,她是愿意让曹家人继续与自己生活在一起的。 还有,林月虽然不是曹家的儿媳,但还是老爷子的干女儿,杰璋的亲娘,所以,自己以杰璋亲娘的身份,还是以老爷子干女儿的身份与曹家人一起过年,都是应该的,心安理得,林月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至于解救曹家文,与大娘斗智斗勇之类的事情,对林月来说,只是生活中的一种调料,增加生活更多滋味而已。林月并不将休夫休妻之类的事放在心上,她已经将曹家文从心里踢了出去,不为被休过于上心。 大娘并不知道林月的想法,她很不放心,今天的团年饭,如果林月较真不上桌那该怎么办?如果老爷子知道自己一手导演了林月被休妻的事,大娘还过得了这个年吗? 大娘不放心的看着林月,林月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没人看出林月和大娘之间有什么异样,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说清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别人不知道也罢,看不出异样更好。 林月很自然的在大娘侧位坐下,挨着林月坐的,是儿子杰璋。大娘见林月坐了,长舒一口气。曹姜氏也坐在了大娘另外一边的侧位,三个妮子都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两桌人各就各位,场面其乐融融。 老爷子已经六十多岁了,这个年代的人均寿命只有五十岁,老爷子活到六十多,算是高寿的了。高寿的老爷子看着其乐融融的两桌人,心里感概万千,不管怎么样,过年才是第一位的,老爷子放空身心,找回过年的喜悦,看着家人的眼神,既温暖又慈祥。 第400章 曹家族长又作妖 男人这桌只有四个人,曹家文不喝酒,一如既往的不说话,只闷头吃饭喝汤。 曹家武给爹带来一罐丰谷酒,打开罐盖,给爹斟上一盅,自己也倒上一盅,陪着爹喝起来。 虽然有人喝酒,但没有喝酒的气氛。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关键在于气氛对。这桌男人喝酒没有气氛,只有曹杰真在营造吃菜气氛,将喜欢吃的菜拖到自己面前,使劲吧唧着嘴,吃得狼吞虎咽,那架势,恨不得将桌上的菜悉数倒进嘴里。 女人这桌虽然人多,但这桌人只吃菜不喝酒,吃饭不喝酒,一点意思也没有。再加上三个小妮子都很拘谨,每拈一次菜,都要怯生生的看看曹姜氏的脸色,这样的场面,没有欢声笑语,更没有豪言壮语,大家都埋头吃菜。 大娘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时不时用筷子点点桌子上的菜,嘴里说着,这个好吃,你们多吃点,那个好喝,你们多喝点。林月和曹姜氏就将大娘用筷子点过的菜或汤吃一点。 林月心下吐槽,什么七年男女不同席,这不是陋习是什么习?如果全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不会出现这种难堪的状况,今天吃的什么团年饭?吃了个寂寞。 老爷子原本酒量不大,一盅酒还没喝到一半,就喝得有点高了,喝高了的老爷子手里端着酒盅,看看孙子孙女们,时间过得好快,最长的孙女就要嫁人了,如果顺利,明年自己就当太外祖了,四世同堂呀!人生圆满了。 老爷子突然就诗兴大发,口齿含混不清的吟诵起“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的诗句,老爷子没读多少书,古人的诗句虽然也能背诵几首,但每首都背不完全。 老爷子一吟诗,曹家文就跟着兴奋,老爷子吟了这么两句,后两句却想不起来,曹家文迫不及待接着大声吟诵,“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老爷子吟诗正在兴头上,被曹家文一搅合,就瞪了曹家文一眼。曹家文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敢再吟诗,继续埋头吃菜。 女人们这桌继续沉闷。 但老爷子和曹家武借着酒劲却打开了话匣子,从曹家湾的二狗子最近又添了一个儿子,说到牛三娘改嫁,从曹家的曹蛮牛,说到蛮牛他大伯的生日,又从曹家的幺麻子,说到近日刚娶了媳妇的曹虎子.....,两人越说越有劲。 老爷子离开仓西县离开曹家湾,这么几年,最想听的就是那些他熟悉的张家长李家短,张公喝酒李公醉之类的事情,每说起一个人,老爷子眼里就泛起一点泪花,曹家武说起的这些人,全都是老爷子熟得不能再熟的人,老爷子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再问问一些琐碎的事,曹家武都一一回答。 林月坐在邻桌,对老爷子和曹家武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仅林月在听,曹姜氏和大娘也在听,大娘听见那些他熟悉的人和事,也是眼含泪花,满桌的人吃菜吃得差不多了,都竖着耳朵听老爷子和曹家武说话,桌上的气氛就显得更加沉闷。 曹家武说,曹家湾去年干旱,河沟里的水都干透了,人畜吃水非常困难,曹老四家的大孙子说他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家那块切刀田有泉眼,从泉眼里涌出的水哗哗外流,那水将他的裤子都浸湿了。醒来一看,原来是他尿了炕,将自己被子尿湿了。曹杰真抢过话头,说我也做过尿炕的梦。 曹家武继续说,曹老四认为他大孙子做的梦一定是仙人指路,他就在切刀田打井,没打多深,真的就打到泉眼了,那水突突直往外冒....。 老爷子瞪大眼睛,切刀田有水?老爷子对曹家湾的田土是很熟悉的,那些田土叫什么名字,他都能叫出来,当然知道切刀田是指的哪块田。 曹家武喝一口酒,点点头,水一打出来,我就去看了,那泉眼确实很大,曹家湾的水源就属切刀田的水源充足了。 老爷子说,切刀田是曹家湾的冷水田,地和水都冷,不长庄稼。 老爷子眼睛一亮,既然不长庄稼,那块田不是在曹老四家院子附近吗?既然打出泉眼了,就在切刀田建口水井多好,建口水井比用来种庄稼有用多了。 曹家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族长不同意在那块田里打水井,说那块田是官田,只能种庄稼,不能改变用途。 老爷子一听,恍然醒悟,点点头,是的,那块田是官田,没有官家的许可,是不能改变用途的。 老爷子和曹家武继续喝酒,趁着酒兴,曹家武说,这两年,族长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发财了,他家嫁女儿....,曹家武顿了顿,看着老爷子,爹你知道他家小女儿,名叫曹九儿的那个。 老爷子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曾经掉进粪坑里差点被淹死的小妮子?曹家武点点头,是的,曹九儿今年嫁人了,族长给她女儿的嫁妆才多呢,足足有六十八抬,抬抬都插不进手,装得满满当当的。 曹家武说完,喝一口酒,表情就有点疑惑,族长原本也没有这么富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发的财? 曹杰真听了,很不乐意,大声警告曹家武,你不能说我祖父的坏话! 曹家武赶紧解释,我没有说族长的坏话,族长一直都发财的。俗话说,一个人财运来了,运气就会追着你跑,挡都挡不住。 老爷子听说曹轼发了财,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族长发财好呀!曹家家族不是该旺了吗? 曹杰真吃饱跑出去玩了,曹家武看看曹杰真的背影,撇撇嘴,旺什么旺呀!族长发了财,曹家祠堂想自己办族学供曹家子孙读书,但办族学的款平均摊到每户人头上后,一些人捐了,一些人拿不出钱没捐,族长也只捐自己那点钱,其他的就不管了。所以,族学至今都没有办起来。 曹家武说完又撇撇嘴,祠堂的祠门,享堂还有两厢廊道早就破败了,家公堂讨论了很多次,不少人也捐了款,但捐款的银子不够,祠堂该维修的部分眼看越来越破烂,族人都很焦急,但族长不急,他也不再组织捐款,大家只能眼看着祠堂破败下去。 曹家武说完,又补充一句,族长抠门得很,别想在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曹家武不放心的看看曹杰真跑走的方向,满脸沮丧,对老爷子说,族长说他将曹杰真抱养给我后悔了,他的孙子跟着我没有希望。曹家武很是忿忿不平,希望什么?他现在说这话,言下之意就是说我的资产都被火烧光了,曹杰真继承不了什么财产,所以他就经常甩脸子给我看。 老爷子和曹家武心里都明白,当年曹轼要将孙子过继给他,那是找了好几个人来给他说好话的,现在见曹家武没落了,他就后悔了。 曹家武两眼有些呆滞,最近族长就代我写了一份曹杰真归宗的文书,那些以前在过继文书上签字的人,都在归宗文书上签了字。 老爷子心里一震,曹杰真归宗?他不是在宗族里吗? 曹家武说,他归宗是归他亲生爹娘家。 老爷子一下就来了气,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他们凭什么要曹杰真归宗? 曹家武很是无奈,族长说是曹杰真说的,杰真说他在我这里受虐待,是杰真要回他亲生爹娘家。 老爷子想起刚才曹杰真不认他这个祖父,仍然认为他的祖父是族长,心里更气,杰真在你家称王称霸,你们那么惯着他,他还说被虐待? 曹家武呐呐的说,杰真还小,不懂事,肯定是族长叫他这么说的。 老爷子释然,我说呢,曹姜氏那么惯着杰真,肯定是担心杰真长大了不认他们,过继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了,再不认爹娘,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问题是,这个过继的儿子还没长大,就已经不认他们了,竹篮打水不是已经空了吗? 老爷子悄悄问,杰真自己想归宗? 曹家武说,不知道族长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段时间在家里故意闹腾。族长不久前还专门对我说,要我主动放弃曹杰真,不然他就要对我不客气。 啥?老爷子懵了,族长敢威胁你?曹家武忧伤,以前不敢威胁,现在敢了。 为什么?曹家武欲言又止,不由得打了一个饱嗝,一股酒气顿时直冲脑门,酒的威力发挥出来了,曹家武顿时有了胆气,他瞥一眼正在用心喝汤的曹家文,说曹家家族的人都知道兄弟被皇上褫夺了功名,他们已经将兄弟被褫夺功名的事写进族谱里了,族长说,一个被褫夺了功名的人就是罪人....。 说到这里,曹家武有些不放心的看看老爷子,老爷子正在不放心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是要他继续说下去。 曹家武索性就把话说清楚,族长认为,罪人的祖母不能进祠堂,所以,族长以家公堂的决定为理由,已经将祖母的灵位请出了祠堂。 老爷子的手不禁一抖,手里的筷子就掉在桌子上,曹家武赶紧说,我将祖母的灵位设在了我家里,天天供奉着,爹你不用着急。 祖母的灵位被请出了祠堂?这消息不仅令老爷子惊恐,也令林月和大娘惊愕! 想起当年曹家文被皇上钦点荣誉状元,曹轼专程到京城,又是负荆请罪,又是讨好送礼,其目的就是要老爷子归宗,老爷子回到仓西县,那接待规格之高,曹家家族的人扬眉吐气载歌载舞的场面之热烈,那种场面没人敢想。曹家家族的人将老爷子和曹家文像菩萨一样的供着拜着,为了老爷子的亲娘灵位进祠堂,族长亲自主持家公堂开会,出台了女性灵位进祠堂的若干准则,老爷子亲娘的灵位享受了进祠堂的特殊待遇。 现在曹家文被皇上褫夺功名,族长马上就现了原形,迫不及待将曹家文被褫夺功名的事写进了族谱,还将曹家文的祖母灵位请出了祠堂,还要曹杰真归宗,这不就是典型的落井下石吗? 喝高了的人思维是跳跃式的,老爷子还没从惊吓中醒过神来,原本积压在心底的那份乡情瞬间像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他没想到仓西县老家会发生如此多的事,自己身在京城,既不能供奉爹娘的灵位,又被族人如此欺负,他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哗哗流淌出来。 第401章 大娘的棺材寿衣呢? 老爷子立马就哭出了声,这次是哭得真伤心呀。 老爷子一边哭一边说,我曹家祖祖辈辈都在仓西县,我在曹家老院生,在曹家老院长,那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呀!呜呜呜!京城再好,也没有我的老家好呀!呜呜呜!爹娘传给我的东西我没有守住,我对不起爹娘呀!呜呜呜! 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那样子着实令人心痛不已。 大娘站起身来,走到老爷子身后,不停的摩挲着老爷子的后背表示安慰。 老爷子喘喘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哭,一把火将我的老家烧没了,我儿时那些小伙伴再也见不着了,我的棺材板也没有了,我的棺材板呀...。 林月一听老爷子哭着喊棺材板,蓦然想起在仓西县曹家大院确实存放着一口黑漆棺材。她刚嫁到曹家不久,无意中看见了那棺材,吓得她头皮发麻,好端端的家里怎么会放着一口棺材?后来她知道了,老爷子不满四十岁那年生了一场病,他就给自己置办了这口棺材,这个时代的人认为,提前为自己准备棺材,既可以添寿,还可以冲喜,所以活人的棺材就叫喜棺。 谁敢说自己长生不老不死呢?有能力在自己死之前将棺材和寿衣置办好,那是对自己最圆满的安排,所以,人们并不对棺材和寿衣忌讳。 老爷子为自己置办棺材是舍得花钱的,民间最好的棺木是檀香木,但檀香木很难买到,老爷子就给自己做了一口楠木棺材,楠木棺材价格也不便宜,因为一般人家用的都是柏木或杉木,老爷子死后有楠木棺材,他很满意也很知足,不仅如此,老爷子还给自己死后的穿戴按照春夏秋冬各做了几套寿衣鞋帽,这些寿衣鞋帽都用一个大布包包裹着,存放在楠木棺材里,每年给棺材上油漆前,检查一下寿衣鞋帽保存情况。 没想到,被老爷子视为最终归宿的棺材和寿衣都在那把大火中被烧毁了,老爷子平日没说,今天喝高了酒,就痛心疾首,为自己回不去的老家,被烧毁的棺材寿衣大哭,当然,老爷子的哭,还有为自己老娘被踢出曹家祠堂的那份羞辱。 林月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会对自己的棺材寿衣如此上心,对自己在宗族的荣辱如此看重,她不禁为老爷子的伤心深感同情。 林月原本就在考虑怎么安顿老爷子大娘和曹家文,现在听了老爷子的哭诉,就决定为老爷子重建曹家大院,重新打造棺材,重新为他缝制四季寿衣。 不过,棺材怎么只有一副?大娘的棺材呢?老爷子怎么没有给大娘也制作一副棺材准备寿衣呢? 林月看看大娘,大娘正在心疼的为老爷子摩挲着后背,大娘是老爷子的结发娘子,老爷子准备棺材不是也应该给结发娘子一起准备的吗?老爷子死了,有现成的棺材寿衣,大娘死了,她只能临时去买棺材做寿衣,这公平吗? 不管大娘对自己怎么不好,但自己嫁到曹家后,大娘对自己虽然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甚至唆使曹家文休了自己,但林月并不计较她,大娘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读过书,满脑子男尊女卑无后为大传宗接代之类的东西,俗话说,没文化很可怕,大娘没文化,但林月不怪大娘,林月高风亮节,只能怪这个时代的愚昧。 所以,林月决定也要为大娘准备一副棺材和寿衣。 林月轻轻叹口气,如果老爷子和大娘不发生猝死,她一定会比老爷子和大娘先死,自己死之前,给他们两个老人准备好回乡的房子和棺材寿衣,将他们安顿好了,就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曾经做过他们的儿媳妇送的礼物吧! 大家见老爷子确实喝高了,担心他伤着了身子,都劝他不能再喝了,大娘和小娘一左一右扶着老爷子回屋睡觉去了。 老爷子走了,家仆们收拾了桌子,端上守岁的茶水瓜果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小吃,坐在明亮的沼气灯下守岁。 守岁是中国除夕夜的习俗,守岁的人要待子时过了才能睡觉。 曹家武坐了一会儿,见老爷子走了,他喝高了,原本也是坐不住的,现在守不守岁的他也不在乎了,一声不响踉踉跄跄回屋去了。 两个男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了两个未成年的小男人和几个女人,曹家文不屑于和女人们待在一起,独自回到书房孜孜不倦看书去了。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大娘借照顾老爷子走了,曹姜氏借照顾曹家武也走了,林月见今天晚上的守岁守不成了,也拉着杰璋的手回到了后院。 家仆们还没吃饭呢,大家收拾好东西,聚在侧院吃团年饭去了。 林月独自坐在屋里,屋里点着一盏六连灯,房间里不说亮如白昼,也比其他房间亮堂很多。 今天的除夕夜比任何哪年都寂寞,都闹心,林月回想着曹家武讲的种种事情,耳边总是回响着老爷子哭诉的声音,一个黑影从墙角悄无声息的跑过,林月知道那是家里养的猫,林月家里养了三只猫,不养猫肯定不行,老鼠太多,虽然这些猫抓老鼠很敬业,但仍然有东西被老鼠咬坏。 林月不放心的环顾一下四周,眼睛却看见一个篮子放在柜顶,这个篮子是谁的?篮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篮子里的东西会不会被老鼠咬坏?林月对这个篮子已经没有了印象,好奇心又涌上心头。 搬来一张凳子,踩着凳子将柜顶上的篮子拿了下来,拿下来一看,恍然大悟,这是曹家文被关进大牢以后,姜祖飞认为曹家文不可能再回礼部,所以,姜祖飞从曹家文的办公室里将他放在篮子里的私人物品给林月送了来。当时大家都被曹家文入狱的事紧张而烦恼,无暇顾及翻看曹家文篮子里的东西,蒋玉娘收拾房间的时候,担心老鼠咬了篮子里的东西,就将篮子随意放在了柜顶上。谁知一放就再没人将它拿下来。 林月草草翻看了一下篮子里的东西,无非是些笔墨纸砚,还有两本书,一沓没写字的宣纸。 林月正待不看了,明天让蒋玉娘给曹家文送去,却赫然发现夹杂在笔墨纸砚里一个大而厚实的信封,信封外面用火漆封着口,还盖着一枚鲜红的印章。 林月拿起信封,认真看看火漆印章,既然是户部给曹家文的一封公函!信封没有被拆封的痕迹,曹家文是怎么得到这个公函的?他为什么没有拆开看一看? 林月不知情,再说这也不重要,看看公函是什么东西才重要。 林月赶紧拆开公函,原来是户部关于皇上赏赐曹家文办沼气有功的书面赏赐内容,这内容是传圣旨的太监口头上宣过的,但因为太监口音实在难懂,当时没人听懂太监的话。户部事后发个公函,就是避免宣圣旨因口音问题产生歧义或听不懂的问题,用文字表述才能准确无误,既然是公函,公函里的每个字都如同皇上圣旨。 皇上圣旨主要是两项,一项是曹家文晋升五品员外郎,一项是将曹家文祖籍仓西县曹家湾的八百亩官田赏赐给曹家文。曹家文任员外郎的事已经实现了,虽然他刚任职一两年就被皇上褫夺,但曹家湾八百亩官田赏赐给了曹家文,这事却因没人拆看公函被延误了。 林月想想,将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重新放进篮子,将篮子交给曹家文,将那份公函放进了自己的抽屉。 过年期间,曹家并没有多少喜庆,老爷子病倒了,曹家武有些后悔昨天不该讲那些话给老爷子听,他也没有更多喜悦的心情过年。 过了初五,曹家武决定回仓西县,家里的事情很多也很闹心,难道不回去就能避开那些闹心的事? 吃过早饭,老爷子强撑着身子挪到堂屋里坐下,大儿子一家来一趟不容易,大儿子一家要走了,老爷子不能躺在床上与他们话别,起身坐着,表示一下送行罢了。 大娘却一直在默默抹泪,大儿子小儿子都是大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谁的日子过得不顺心,大娘都很心疼。 林月来了,蒋玉娘跟在林月身后,蒋玉娘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她将包袱放在桌子上,然后低声告诉曹杰真,说不远处有个地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可以带曹杰真去吃去玩。 曹杰真一听有这样的好地方,不用蒋玉娘多费口舌,曹杰真就跟着蒋玉娘走了。 支开了曹杰真,林月打开包袱,拿出一个用红绸包着的东西,对曹家武说,这是我给妮子的一百两添箱,妮子出嫁的时候,我参加不了,这银子为妮子添了箱,以后她需要的时候好用。 林月说完,就将红绸包着的一封银子递给曹家武。 曹家武愣了愣,这个时候的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两万斤大米了,两万斤呢?曹家武想都不敢想,林月用这么多银子为妮子添箱? 妮子也吓得不轻,呆愣的看着林月。 林月笑笑,听说妮子的婆家也不富裕,妮子的嫁妆有这些银子垫底,兴许日子会好过一点。 妮子捂住嘴哭了,哭得很伤心,她没想到临离开京城,能得到林月如此厚重的添箱礼,妮子噗通一声向林月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泣不成声,跪地不起,林月赶紧将她拉起,妮子才十六七岁,十六七岁的年纪在林月前世还只是一个初中生,但这个时代的女子却要嫁为人妇,林月心里明白,小门小户人家的婚配,其实是从苦难走向另一个苦难,其目的没有享受人生一说,人们潜意识里无非是结婚生子,延续香火,养儿防老,完成人类繁衍的需要而已。 林月不由得鼻头一酸,眼眶不免也红了一红。曹家武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感谢,手里拿着银子都在微微颤抖。 林月拿出另外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解开包裹,里面露出两锭银子,每锭五十两足银,也是一百两。 林月说,你们要走了,我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好送的,送给你们一百两银子补贴家用。 曹姜氏一看,眼里放光,又是一百两呀!要知道,老爷子为自己留的养老金都只有一百两,那一百两银子,老爷子一直都像宝贝一样守护着,现在林月一出手就是二百两。曹姜氏迫不及待伸手来接,林月将手缩了缩,对曹姜氏说,给你们一百两银子我有个条件。 曹姜氏赶紧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曹家武和屋里的人都懵逼了,条件?什么条件? 林月含笑看看三妮,说你们将三妮留下来,让她跟着我生活,以后她的婚嫁我自会给她安排,那样你们就不用再考虑将她卖给别人做童养媳,以后也不用给她准备嫁妆了。 这是什么条件?这是在救三妮脱离苦海,为她重塑人生,也是在为曹家武减轻负担,这不是条件,这是林月在学雷锋做好事呀! 曹家武和曹姜氏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他们有些不可置信,天底下还有为了替别人做好事作为条件的?卖了三妮做童养媳只有二十两银子,还是分期付款的,现在林月给一百两银子补贴他们家用,关键是以后再也不用为三妮出嫁准备嫁妆,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哪能不愿意? 第402章 林月为曹家武送行 老爷子听林月说要把三妮留下来,他就为林月担心,沙哑着嗓音说,你的用心是好的,但你平日那么忙,三妮除了给你增加负担并帮不了你什么事,这样好吗? 林月笑笑,我想过了,三妮现在十三四岁,我送她到技校读书学技术,以后寻个好人家,让她成家立业就可以了。 三妮听说要让她留下来,她也和大姐妮子一样惊恐不安,三妮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次跟着爹和曹姜氏到京城与祖父大祖母团聚,没想到离开京城时,却发生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她在京城的这几天,已经体验到了林月对她的呵护,林月买棉衣都给她买两套,自己受了委屈林月给她撑腰,林月家如此富裕,她如果留下来,肯定比回到仓西县好得不是一丢丢。但听说要她去读书学技术,她又很惶恐,我能做这么高大上的事吗? 不仅三妮惶恐,就连屋里所有人都很疑惑,女子读书学技术,这很重要吗?女子学文化学技术有什么用? 林月知道大家的想法,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三妮,我在京城办有女翔技校,连皇上都十分赞同女子读书学技术,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现在京城里读书学技术的女孩子很多,别人可以,你为什么不行? 三妮眨眨那双丹凤眼,赶紧点头,她已经意识到,跟着林月就能脱离苦海,就能重塑人生。至于读书学技术是否很难,三妮自小吃过那么多苦,读书学技术再苦再难,比天天挨打挨骂吃不饱穿不暖还苦还难吗! 曹家武有三个女儿,留一个在京城,对于曹家武和曹姜氏来说,这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事,曹家武立马表态,让三妮留下来我们当然乐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只是辛苦和破费弟妹了。 林月不以为然笑笑,不碍事的。 曹姜氏赶紧接过银子,也感激的看着林月,林月多次解救过曹家武,没钱借钱,危难时救命!哦,林月想起来了,曹家武要买曹家大酒楼旁边的那房子借了她一百两银子,现在都还没还呢,林月忘了,估计曹家武和曹姜氏也选择性的忘了。 曹姜氏没想到,林月又成为了曹家武的救星。哦不,不是曹家武的救星,是三妮的救星。 现在三妮成为跟着林月生活的人了,三妮懂事的要向林月磕头,林月赶紧叫住她,说我不喜欢人磕头,三妮听话的站住,向林月鞠了一个躬,再恭恭敬敬喊一声谢过婶婶。 林月一听三妮叫她婶婶,心里就咯噔一下,婶婶?林月已经不是曹家文的娘子了,当然就不是三妮的婶婶,那三妮叫自己什么呢? 林月想想,说三妮跟着我,我就收三妮为干女儿吧!三妮就叫我干娘。 大家一听有点懵逼,林月的年龄只比三妮长几岁,三妮有这么年轻的干娘吗?不过,林月虽然年轻,却是三妮的长辈,从辈分看,应该没有问题。 但有干娘就必定有干爹,所有人又看着曹家文,曹家文面无表情,他对这些人情世故不感兴趣,留不留三妮,三妮应该叫他什么,曹家文没有兴趣。 林月对三妮说,你以前叫他什么就叫什么吧?三妮对曹家文施礼,叫一声,谢过叔父! 大家一听,感觉有点不适应,三妮叫爹的小弟为叔父,没有问题,但叔父对应的不是叔母吗?林月却让三妮叫她干娘?感觉关系有点乱。 三妮也不知所措,懵逼的看着自己的爹,曹家武哪里知道林月的意思,赶紧看向老爷子,老爷子愣了愣,又看向大娘,大娘心里明白,脸色顿时一变。 林月不想因为这个话题带偏了今天想要解决问题的方向,立马将另外一个话题铺展开来。 林月对曹家武说,我有一个建议,希望大伯采纳。 又出状况了?以前林月叫曹家武是大哥,现在跟着杰璋叫自己大伯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林月跟着杰璋叫曹家武是大伯也没有错,但为什么要改口呢?林月不待曹家武回应,继续说,我这两天观察曹杰真,发现这个小孩子很不靠谱,既不孝顺爹娘也不友爱姐妹,连祖父都不认,这样的孩子,养大了除了败家没有任何好处。我看趁着族长要他归宗,那就顺势让他归宗好了。 让曹杰真归宗?大家立马被这个话题惊到了,没有人发表意见,都看着林月,感觉自己的脑子没转过弯来。林月的眼神是坚定的,看着曹家武疑问,你喜欢他?你舍不得? 曹家武嗫嚅了半天,嘴里没发出一个字。为了留住曹杰真,他们顶着族长的压力,十分讨好儿子,生怕真的哪一天儿子会离他们而去。现在林月不帮他们维权,却叫他们让这个抱养的儿子归宗?儿子归了宗,他们没有儿子了怎么办? 林月对曹家武的焦虑不以为然,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没有抱养的儿子,还有自己的亲闺女呀!家产不留给亲闺女而留给别人,这还是闺女的亲爹娘吗? 林月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就因为知道,所以林月才要为女子维权!林月说,你有三个女儿,现在妮子说了婆家要嫁人了,三妮又跟着我留在京城了,家里不是还有二妮吗? 二妮一听林月提到了她,心里就惊得怦怦直跳,现在姐姐妹妹都有了归宿,二妮该怎么办?二妮也和她的姐姐妹妹一样,是曹家武的庶出女儿,一个人出生是嫡是庶,就像身上抹不掉的胎记,所以,曹家武的三个女儿都不金贵。只有抱养的曹杰真金贵,哪怕曹杰真与曹家武曹姜氏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曹杰真是男儿身,靠性别就不愁金贵。 林月看看二妮,说二妮有孝心,勤快,心地善良,这样的女儿不依靠,却去养着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这不是吃错了药脑袋进水吗? 曹家武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继续说,二妮长大了,让她留在你们身边,为你们养老,以后二妮成了亲,如果你们真的看重姓氏,那第一个孩子姓曹不就结了。二妮是你们亲生的女儿,她以后生下的孩子也有你们的遗传基因,也有你们的血缘,再怎么着,也强过曹杰真那种跟你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好吧。 女儿也有遗传基因?女儿也可为爹娘养老?曹家武和曹姜氏没听说过,只能呆愣的看着林月。 林月想起那个没有教养的曹杰真,心里就很窝火,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曹杰真都七八岁了,他如果孝顺,如果争气,那就另当别论,问题是,曹杰真这样的人你们养得熟吗?他能孝顺你们吗?你们敢保证他长大以后不败家吗?他现在都敢违拗你们,将来你们老了,他会尊重你们吗?....,林月一口气问了曹家武好几个问题,个个问题都像一把刀子直戳心窝。 老爷子想起曹杰真那凶巴巴的小眼神,心里的气也不打一处来,那个小兔崽子,口口声声说他的祖父是族长,他既然不认我是祖父!这样的白眼狼还养着干什么? 老爷子骂着曹家武,孙子不孝,难道不是你们不孝?有其父必有其子! 曹家武被老爷子骂,只好黑着脸低下头。 老爷子虽然不赞同林月说女儿有遗传基因,能继承家业,能养老之类的话,但让曹杰真归宗他则是赞同的,以前老爷子对曹杰真也是寄托了厚重的期望,但现在曹杰真才七八岁,小屁孩一个,却早早的长出了獠牙,这样的狼崽子还留着有什么用? 老爷子不仅很不满意曹杰真这几天的表现,还对曹杰真的族长祖父也非常痛恨,曹家文被褫夺功名,原本就是曹家一桩悲痛的事,族长不仅迫不及待将这件事写进族谱!还将老爷子的亲娘灵位踢出祠堂!老爷子对族长就恨得咬牙切齿,对族长的孙子也产生了敌视态度,早晚灭了他,我心里才舒服。 听闻林月对曹杰真如此不看好,眼见老爷子对曹杰真如此厌恶,曹家武不由得看看娘子曹姜氏,曹姜氏也正瞪大眼睛在看着曹家武,两人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放弃曹杰真,曹杰真不仅是自己抱养的儿子,还是族长的孙子,自从抱养了曹杰真,曹杰真儿子的身份避免了世人鄙夷曹家武没有儿子的闲言碎语,族长孙子的身份,又是曹家武的荣耀,至于曹杰真的恶劣秉性,曹家武和曹姜氏不是不知道,但爹娘看儿子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的,旁观者清,就是这个道理。 林月笑笑,说这原本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替你们着急,给你们提点建议而已,至于你们是否采纳,现在不用回应,不过,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不再为你们着急。 唉!只有林月这个好心人才会为别人的事着急。 曹家武赶紧表态,好的,弟妹放心,我们回去后好好商量。林月腹诽,还商量?做这种吃亏不讨好的事还商量?她为这个时代的人脑子被驴踢了感到心痛呢! 林月再看看老爷子,老爷子团年那天喝多了酒伤了身子,现在还感到头晕,胃里难受,林月问老爷子,爹是否想回仓西县老家? 老爷子一听,怎么话题又说起这个了?老爷子眨眨眼,想回呀,做梦都在想呢!想起那场大火,那个被夷为平地的曹家老宅,又摇摇头,连连叹气,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林月说,这事我已经想通了,人老都希望叶落归根,如果爹想回老家,曹家老地基不是还有一半没有建房吗?我在原地基上参照以前房子的样式和结构,给爹盖个房子怎样? 老爷子猛然瞪大眼睛,盖房子?林月肯定的点点头,是的,在原地基上参照以前房子的样式和结构盖房子,这样爹回去就有房子住了。 老爷子疑惑的看着林月,在他的心目中,盖房子是非常重大的事,条件一般的人家盖房子不仅倾尽家财,还要花好多年时间才能实现,就像曹家武,卖了老爷子创办的曹家大酒楼才盖起了现在的一排平房,老爷子知道林月有钱,但林月到底多有钱他并不知情。老爷子嘴里嗫嚅着,那感情好。想想又泄了气,盖房子很难的,等房子盖好了,我可能早就入土了。 老爷子不由得轻轻叹口气,你有这份心,爹就满足了。 林月却说得很轻松,爹,盖房子不难的,我有专门盖房子的工匠,他们盖房的速度很快,最多半年就可以将房子盖好了。 林月知道,这个年代盖房子不像她前世盖高楼,盖高楼那得有高科技还得有大型机械设备,这个年代盖房子都是平房,顶多也就一两层高,在曹家老地基盖房,只要不差钱,盖房的速度是很快的,林月差什么都不差钱,所以,她能向老爷子保证,半年之内盖好新房。 老爷子一下来了精神,啥?半年之内就能盖好新房? 林月赶紧点头,是的,只要房子盖好了,爹如果确实想回老家,随时都可以回去。你的房子和杰璋大伯的房子建在一起....。 林月看向曹家武,以后还得请你多照顾爹和大娘了。 曹家武眨眨眼睛,感觉有点不对呢,给爹盖房子,给爹养老,照顾爹娘不是儿子应该的吗?林月作为儿媳妇居然还将翁爹托付给儿子?这关系怎么又乱了? 曹家武赶紧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第403章 老爷子终于知道林月被休 林月又说,昨天我听爹说到棺材,那棺材已经被烧了,我决定给爹和大娘各买一口棺材,以前爹买的是楠木的,我觉得楠木棺材就很好了,给爹新买的棺材也买楠木的,爹和大娘的都买一样的材质和样式。爹回老家以后,我再给爹和大娘准备寿衣,这些东西准备好了,爹你就放心了吧? 林月的脸笑得像一朵花。 大娘一听林月要给她买棺材做寿衣,居然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对林月做了那么多坏事,林月不想着睚眦必报,反而要给她买棺材做寿衣?大娘不相信,恩将仇报是正常的,仇将恩报没听说过。连老爷子和满屋的人都很懵逼,莫不是大家都耳背了没听清楚? 林月仍然笑着,房子建好了,棺材和寿衣也有了,事情就圆满了。 是的,事情圆满了,这话不仅是对老爷子和屋里的人听的,也是林月说给自己听的,老爷子的事圆满了,林月心里很惬意也很欣慰,自己死之前能安顿好老爷子,也算了却自己一桩挂心的事。 老爷子哭了,这次是开心的哭,他在京城的生活非常富足,但物质富足并不意味精神层面的惬意,再富足的生活也取代不了思乡的情感,叶落归根,这是中国人最深的情结,也是所有漂泊在外的老人做的游子梦,原本以为回不去的老家,现在林月帮助他们实现了愿望,不仅能回去了,连死后的棺材寿衣都有了,亲娘虽然被踢出曹家祠堂了,回去以后,又能继续供养自己的爹娘了,这样的事,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 老爷子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有你这样的好儿媳,我是三生有幸呀! 林月接过话茬,叫一声爹,我是你的干女儿呢!林月的本意既是纠正老爷子叫她儿媳妇的话,又提醒老爷子她是拜过老爷子为干爹的。 林月拜干爹的事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但林月这么刻意一纠正,大娘就敏感的意识到林月在否定她是儿媳妇的说法。 大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悔意,既然大哭起来,大娘的哭不是高兴也不是激动,而是真心的后悔,想起自己为林月不断制造的矛盾和作死的节奏,她悔得肠子都黑了。 满屋的人都看着大娘哭,老爷子睁着泪眼惊愕的看着娘子,她怎么比我还哭得厉害呢?不能够呀?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中婆媳关系是最难念的一本经,大娘与林月是婆媳关系,两人关系再不好,也应该是儿媳妇哭,不应该是婆婆哭呀! 看大娘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是不是这个婆母念错了经?大家正在惊愕之时,大娘边哭边站起身来走进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张纸,他将纸递给老爷子,老爷子疑惑的接过纸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是一张休妻书!被休的人是老爷子刚才赞誉的那个三生有幸的林月! 老爷子懵了,气得浑身发抖,瞪着大娘,怒喝一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娘声音颤抖,说家文被褫夺功名前的事。 老爷子看看林月,不可置信,家文被褫夺功名前的事?你知道家文是谁救出来的? 大娘哭得更伤心了,我知道呀,林月不计前嫌将家文救出来的。 大娘原本要向林月跪下的,但婆母给儿媳妇下跪,她实在难以跪得下去。只好毕恭毕敬含胸弓背的站在林月和老爷子面前,以示忏悔。 不计前嫌?这不是不计前嫌的事!老爷子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他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用力过猛,眼前一阵眩晕,差点跌倒,小娘眼疾手快,赶紧扶住老爷子,老爷子重新坐回椅子上,指着曹家文怒喝,你给我跪下! 曹家文也看见了那张纸,知道是因为休了林月的事发了,这一顿打是躲不过去的,他只好噗通一声跪在了老爷子面前。 大娘一看小儿子跪了,也陪着曹家文赶紧跪下,哭着对老爷子说,这事不怪家文,要怪只能怪我,是大白氏写了这份东西,是我逼着家文做的事。 老爷子气得嘴角冒起白沫,指着自己的娘子,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娘赶紧给老爷子拍打着后背,曹家武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劝着老爷子,请爹息怒!请爹息怒! 林月见老爷子气得面色青紫,担心老爷子发生意外,如果老爷子突然被气死了,她一番好心,准备给老爷子建的房子,准备做的棺材寿衣岂不白瞎了? 林月对老爷子说,爹你别生气,我都不气了,你还气什么呢? 老爷子咬牙,一下一下的撕扯着手里那张纸,将纸撕得粉碎,再将纸屑向大娘狠狠一丢,纸屑像室外正在飘落的大雪,纷纷扬扬飘洒满地。 老爷子愤然,没有我的同意,这就是一张废纸,再指着大娘怒喝,你这个蠢婆娘,竟敢背着我做这种事!这么好的儿媳,你三番五次拿捏她,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呀!老爷子又哭起来,对林月说,是爹对不起你,是爹没有护好你。 林月赶紧表态,爹你不用着急,我对这事不介意的,你是我干爹,怎么着都一样。 怎么着都一样?儿媳和干女儿的身份怎么能一样? 曹家武和曹姜氏等人没看见那张纸上写着什么东西,看老爷子如此生气,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好问,就只能劝解。 大娘见老爷子将休妻书撕碎了,就长长松了一口气,自从休了林月,林月救了曹家文,处理了大白氏小白氏以后,那张休妻书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大娘的心里,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林月,但又无法与林月私了,更不敢对老爷子说,今天见林月不计较她的恶事,主动给她买棺材做寿衣,她实在太感动,自己就是被老爷子打死,也死而无憾了。 老爷子和大娘知道曹姜氏喜欢八卦,这样的事当着大儿子和大儿媳的面,还是不明说才好。 大娘和曹家文就这么跪着,没有老爷子的许可,他们不能起身,别人也不敢去搀扶,老爷子在气头上,哪能让大娘和曹家文免跪? 林月却将大娘扶起来,有林月扶着,老爷子不会干涉,大娘这才站起身来,用衣袖擦着不断流出的眼泪。 林月没去扶曹家文,让这个花花肠子的曹家文跪着吧。 林月对曹家武说,我已经安排了仓西县驿站的马车送你们回家,车上有一个布包,包里是一些你们能穿的旧衣服,还有几段布料,厨房为你们做了一些糕饼路上吃。 林月想想,又说,建房的工匠来了以后,请大伯大伯母多多照应一些。拜托了! 林月向曹家武和曹姜氏福了一福。曹家武赶紧拱手,曹姜氏赶紧回礼,妮子和二妮也赶紧向林月施礼。 一家人来到院门外,蒋玉娘拉着曹杰真的手从对面走过来,曹杰真手里拿着吃的玩的东西,跟着曹姜氏坐上了马车。 曹姜氏对曹杰真说,快叫祖父大祖母再见!曹杰真嘴里塞满吃食,脖子一梗,一脸的不屑,转过脸去当没听见。 曹家武脸上第一次呈现出要打死这个不孝子的表情。 曹家武一家子走了。 林月却并没有将曹家湾的官田已经属于曹家文的事告诉大家,林月的想法是,曹家湾的八百亩官田已经赏赐给曹家文成为私田,而曹家文并没有办理官田转私田的手续,这个期间,仓西县衙官田簿籍是怎么处理的?官田税赋是怎么收的?收的地租又是怎么管理的?林月查阅过这个时期有关官田的制度,知道官田的租佃是稳定的,叫“换东家不换佃户”,所以,地主想不再租就不租,佃户想不再佃就能退佃的。曹家湾官田的佃租关系应该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是仓西县衙没接到户部文件还是另有隐情?这些问题需要调查,只有待问题调查清楚了,才能分清问题的性质,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如果现在不明不白打草惊蛇,就很可能将问题整得很复杂,不是打蛇要打七寸吗?只有一招制敌才能事半功倍。 林月决定离开人世前,回一趟仓西县,既安顿老爷子,告别仓西县的亲朋好友,到时也一并帮曹家文将手续办了。利用这个空挡,她也好派人调查一下这件事的大致情况,将听见的看见的想到的,掰开了,揉碎了,再细嚼慢咽消化掉。所以,林月就将这事暂时搁置下来,待调查清楚后再说。 林月带着三妮来到后院,蒋玉娘已经将以前甘露比丘尼住过的那间房屋收拾了出来。林月对三妮说,以后这间屋子就是你的。 三妮看着屋里的东西,感觉自己像做梦,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还有厚厚的被子,要知道她们三姐妹在家是住一间房,一张床,三人合盖一床被子的,每天晚上她们都和衣而卧,仍然被冻得睡不着,现在三妮一个人住一间房,有这么暖和的铺的盖的被褥,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林月皱眉看着三妮那黑黑的脸和长满冻疮的手脚,叫来蒋玉娘,要她好好帮三妮洗澡洗头,洗干净了才能穿新衣才能睡觉。 三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洗过头了,身上乌漆嘛黑的,泥垢很多,头发上长满虱子,曹姜氏不许她洗澡洗头,说浪费水。 三妮很快就洗干净了,头上的虱子也用篦子篦了很多遍,蒋玉娘累得腰酸背痛,说足足洗了好几大盆水。 林月看着洗得干干净净的三妮,不由得瞪大眼睛,这才是三妮的真面目!三妮虽然身子单薄,脸上有菜色,那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只要生活正常了,小孩子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她应该有的样子,再仔细瞧瞧,只见三妮白白的脸蛋,一双丹凤眼,梳着飞天髻,却是活脱脱一个小美人。没想到三妮会这么漂亮,那双丹凤眼特别惹人怜爱,林月心下想着,这么好的小姑娘却过着非人的生活,如果三妮没有翻身的机会,她这辈子就只能在苦难中渡过了。 林月眼含微笑,拉过三妮,说你以后一定要认真努力,要让自己成为白富美!三妮不懂什么叫白富美,但林月要她成为白富美,就一定是自己努力的目标。 林月递给三妮一盒冻疮膏,这膏药是林月自己熬制的,这个时代手脚耳朵脸上长冻疮的人很多,药店卖的冻疮膏也五花八门,但林月用胡椒粉,花椒粉还有辣椒粉以及樟脑麻油之类的东西搅拌成膏状就是很好的冻疮膏药,听起来这膏药的配方像菜里放的调料,但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治疗冻疮确实有效。 第404章 林月对三妮讲励志故事 过新年是不清扫垃圾的,据说新年倒垃圾是倒财,终于等到今天可以倒垃圾了。 清早李赐克就将存放了好几天的垃圾用箩筐装了,放在鸡公车上,车上还有一把铲子,他要将家里的垃圾推出去填埋。 林月家里人多,存起来的垃圾也多,鸡公车上的垃圾堆得像坐小山。 今天倒垃圾,据说是为了迎接灶王爷和五路财神,灶王爷和财神见到干干净净的环境心里会高兴。灶王爷和财神是否高兴,林月不知道,但所有家庭这天都出来倒垃圾,则是令人很不高兴的事。 这个年代没有垃圾回收,也没有垃圾填埋,出门倒垃圾怎么方便怎么来,全然没有保护环境的意识。 林月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部电视连续剧,有个名叫小燕子的人对过一副对联,上联是:花园里,桃花香,荷花香,桂花香,花香花香花花香。小燕子由香想到了臭,出口成脏,对出下联:大街上,人屎臭,猪屎臭,狗屎臭,屎臭屎臭屎屎臭。虽然搞笑,不过,林月现在看见京城环境的状况确实如此,那些地势低洼的地方几乎全是居民倾倒的垃圾,甚至有的地方的垃圾堆积起来比自家房子还高,如果一阵风刮过,灰尘糊到脸上,脏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林月要求自家的垃圾不能随意倾倒,要用鸡公车将垃圾推倒郊外,挖个坑填埋。虽然林月的要求令家里人很不理解,但在林月这里,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否则就走人。 李赐克推着鸡公车走了,林月拉过三妮的手,让她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对三妮说,新年过了,我就将你送到技校去。林月问三妮,你喜欢学什么技术?技校现在能学的有缝纫,烹饪,刺绣,接生和妇女保健等内容。 三妮脸露怯色,嗫嚅着说,我什么都不会,也不识字,更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林月想想也是哈,三妮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哪里有自己喜欢的事情? 林月理解的点点头,嗯,学什么技术到时再说吧!林月看看三妮,我准备将你交给袁秀英校长,你跟着袁校长,她会安排好你的吃饭住宿等事情...., 林月话没说完,三妮就小心翼翼向林月哀求,我不到技校可以吗? 林月疑惑,问为什么?三妮嗫嚅,声音小得像蚊子,我怕!林月眨眨眼睛,怕什么?三妮说,我什么都怕,我这么笨的人,哪敢学识字学技术?我就在家里为你做事好了,我一定好好做事,照顾你。 林月同情的看着她,三妮愈加胆怯,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看林月的眼睛。 林月对三妮的怕,能理解,对她的自卑,也能理解。林月继续说,你跟着袁校长,除了学识字,学技术,还要学一些基本的礼仪。以前没人教你待人接物为人处事基本礼仪,以后自己走向社会,走向新的家庭就会遭人嫌弃。袁校长从小生长在官宦人家,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你跟她学没错。 三妮皱眉问,我学礼仪有什么用? 林月笑笑,万一以后你找到一个好郎君,而你不懂礼仪岂不尴尬。 三妮一听找好郎君就不觉羞红了脸,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在这个年代都早熟,她知道郎君对她来说是什么意思,不过,林月说得这么直白,她就不顾及三妮还小吗?三妮还是个未成年人呢! 林月看着三妮很不自信的样子,就给她讲了几个故事。 你知道姜秀儿吗?三妮摇摇头,林月说,姜秀儿因为患了病,腿有些残疾,被婆家休了。 三妮一听被婆家休了,就惊恐的瞪大眼睛,她人虽小,但已经知道,一个出嫁的女人被夫家休了以后的下场,就像她的亲娘小李妾,被夫家赶出家门后就冻饿而死,想起自己亲娘的凄惨下场,三妮总是被吓得脸色骤变。 林月瞥眼看看她,平静的说,姜秀儿并不为自己被休的事苦恼,她原本就喜欢刺绣,到技校就学了粤绣技术,现在留在技校当老师,每个月不仅有固定收入,她还嫁给了一个五品官的儿子。 林月看看满脸不可置信的三妮,强调,姜秀儿嫁过去不是做妾,而是做娘子。三妮更加惊愕。 当然,林月还有潜台词没有对三妮说,姜秀儿的爹是当今礼部尚书,礼部尚书被夫家休了的女儿仍然是香饽饽,何愁找不到再嫁的夫家?何况姜秀儿自己也很争气,学了粤绣,除了腿有残疾,人还年轻,还能生育,夫家只是五品官,能与三品礼部尚书结为亲家,那是高攀。 林月将改编后姜秀儿的故事讲给三妮听,姜秀儿就从一个被夫家休妻的草鸡变成凤凰励志的典型。 林月继续讲故事,还有一个小姑娘名叫杜秋,杜秋的爹以前是礼部尚书,你以为出生在高官家的女儿就很幸福? 林月自问自答,其实不然,杜秋的爹很嫌弃女孩,要不是她娘护着,杜秋生出来的时候可能就没有了。 三妮赶紧点头,这是她知道的事,百姓家里如果生了女孩,没有能力养活或者担心以后嫁人拿不出嫁妆就会溺死她,这是民间不能言说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至于生的男婴,家里再穷都很少有人将他置于死地。 林月说,杜秋在家里虽然不受爹的待见,但她自己很有志气,偷偷到技校学了文化,学了粤绣技术,杜秋学习非常努力,后来在庆贺孝庄生日的才艺比赛时,一个人包揽三项冠军,皇上亲自赐婚,让她嫁给了一个二品武将的儿子。 三妮长大嘴巴,对杜秋很是佩服,一个人包揽三项冠军呢!杜秋一定是女子中的凤凰。 林月说,杜秋虽然嫁了人,但她却留在了技校工作,她也有固定收入,夫君也支持她。三妮听得很认真,这又是一个令她激动的励志故事。 还有一个名叫康巧儿的故事。林月看着三妮,康巧儿也是仓西县的人,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跟她爹流浪到京城成为乞丐,后来康巧儿到技校学了做糕点,她爹买了房子,房子临街有了店铺,现在她做糕点卖,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还有沙琪玛,这些都是她做得最好的东西。 林月问三妮,你知道人们将她做的糕点叫什么吗?三妮摇摇头,林月又自问自答,凡是康巧儿做的糕点,人们都叫巧儿糕,买她做的巧儿糕,要预约才能买到,生意好极了。 林月看着三妮,见三妮在认真听她说话,孝庄喜欢吃沙琪玛....。哦,现在的孝庄已经是太后了,孝庄没做过皇后,因为福临继承皇位她才跳级成为皇太后的。 林月继续说,康巧儿做的沙琪玛是她改良过的,加了一些与众不同的配料,还改良了制作工艺,所以,康巧儿做出来的沙琪玛就比市面上卖的更好吃,更爽口,现在太后隔三差五的派人来买她做的沙琪玛呢。你说,太后都喜欢吃的东西,其他人怎么不喜欢?所以,人们走亲访友送礼要买巧儿糕,节日庆贺要买巧儿糕,那巧儿糕不仅价格上去了,还供不应求。康巧儿以前的店铺只有两间,现在的店铺已经有了更大的铺面,还有了一个名为巧儿作坊的糕点作坊,雇了好几个员工。 三妮瞪大眼睛,康巧儿是仓西县的人?仓西县的人就是近在眼前的人,康巧儿的事迹就与自己更加贴近,听起来格外亲切。 林月说,康巧儿以前和你一样,什么都不会,也说自己笨,很自卑,后来在技校学了文化和学了做糕点技术,再也不自卑了,现在还说要将自己的糕点铺多开几个连锁店,开到京城外去,开到仓西县去。 康巧儿明年也要嫁人了,她的郎君是京城商会会长的大公子,商会会长家是做生意的,就是看重康巧儿做糕点的技术,康巧儿成亲后仍然要继续开糕点铺,商会会长对她表示大力支持。 林月当然没讲,除了康巧儿的巧儿糕打出了品牌,还因为康巧儿的爹康巴子是沼气公司掌柜,林月给康巴子的报酬很高,康巴子买了宅院还娶了亲,沼气公司因为有皇家的大力支持,现在事业发展如日中天,商会会长与京城垄断夜香生意的沼气公司掌柜结亲,那是门当户对,而且康巧儿乖巧和勤劳,做商会会长的儿媳妇不亏。 商会会长精明剔透的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利益关系。 林月用责备的眼神看看三妮,人家康巧儿能从一个乞丐成为京城闻名的糕点师,你如果学了文化,有了一门技术,还懂得一些礼仪,有钱有气质的女孩就是白富美,白富美的女孩何愁找不到好郎君。 三妮的眼里就有了晶莹的光亮。 林月继续说,你要克服自卑的心理,好好跟着袁校长学文化学技术学礼仪,不管以后你的前途是什么,只要自己不是文盲,对世间万象就能多一份明理的能力,再有一项技术,就能做到一技在手,吃穿不愁,自己的人生就不至于完全受人摆布。 林月严肃的看着三妮,记着我说的话,天命造化,事在人为,不可不为,不能自卑,要振作精神,为自己打造出一片新天地。 三妮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她对林月的一番苦心哪里不明白?使劲点点头,说三妮记下了。 至于婚姻嘛?林月犹豫了一下,为什么算命的都说婚姻难测?姻缘的奇妙在于变数,这个变数不是被动的,每个人都可以朝着好的变数方向去努力。 林月看着三妮,你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事例吗?你在仓西县的生活过得很不好,但你能预测到你会留下来在京城居住,还能预测到能读书学技术学礼仪吗?你不能预测,但以后能成为现实,这就是人生中的变数,以后谈婚论嫁了,也有不可知的变数。 三妮赶紧又点头。 林月苦口婆心给她讲女孩们的励志故事,说了这么久的话,已然感到口干舌燥,原来说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第405章 林月有两个干女儿 林月再看看三妮,说你不要整天躲在屋里,要跟着我,多认识一些人,也好长长见识,不然以后到了技校怕见生人。 三妮赶紧点头。 林月看着三妮,越看越感觉她和三妮待在一起有点搞笑,从年龄看呢,两人其实就是两姐妹,从关系看呢?哪里有年龄像姐妹般的娘俩?林月笑着问三妮,我做你的干娘,你可否愿意? 三妮被林月这一句突然的问话愣了一下,别说两人年龄像姐妹,就是年龄像祖孙,只要对自己有恩有利,爷爷都是可以叫孙子为爷爷的。 三妮赶紧说,愿意。尔后又嗫嚅着说了一句,你做我的干娘,会不会折损你的寿数?林月嘿嘿一笑,我的寿数?我的寿数会被折损吗?那是天注定的。折损了才好呢?林月不怕自己英年早逝,她只希望自己早死早翻身!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没见灶王爷和五路财神来家里,说曹操曹操却到了。 只见院门外走进几个人来,走在前面的是两男两女,林月一看,是康巴子带着女儿康巧儿来了,他们身后跟着两个人,也是一男一女,再后面就是几个抬着既大又沉重礼盒的小二或家仆,这些人将礼盒摆放在廊下,向林月施了一个礼就退了出去。 林月定睛看着康巴子,现在的康巴子人模狗样的,新婚不久,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康巴子见林月看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今天他头上戴了一顶新的蓑帽,戴蓑帽主要是为了遮挡头上的疤痕,也是彰显身份的标志,见到如此神采奕奕的康巴子,没人敢相信他以前是巴子丐帮的帮主。 康巴子办沼气公司有功,为了维护公司利益还不畏强暴与朝廷的官员打架,当然林月也没亏待他,给他的工钱也很丰厚,康巴子买了房,娶了妻,还嫁了女儿,现在康巴子神采奕奕,向林月一拱手,见过老板,祝老板福禄临门,财喜入户。林月笑着还礼。 康巧儿也上前,向林月鞠躬行了弟子礼,嘴里说着,见过林老师,弟子谨遵师教,不敢有半点懈怠,林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娘,巧儿的老师就是巧儿的再生娘亲,女儿再向娘亲一拜。 说完,康巧儿就伏地向林月磕了一个响头。林月瞪大眼睛看着康巧儿,得咧,这不又收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的年龄与自己相比,也只差着几岁,林月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扶住巧儿的胳臂,说快快请起。 康巧儿站起身来,再向林月施了一礼。 康巴子身后躲着一个小姑娘,康巴子一把将她从身后拉出来,说这是我新娶的娘子,康何氏。 那个叫康何氏的小姑娘涨红了脸,向林月行了一个礼,她不知道新年祝词该怎么说,既羞又紧张,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康何氏,康何氏个子不高,脸上稚气未脱,小姑娘与康巧儿站在一起,像两姐妹,康巴子娶个娘子与女儿年龄一般大,这好吗?康何氏小小年纪就成为别人的娘子,不知道是否真合适? 康巴子见林月眼神惊异,居然有些自豪,我娘子十六岁了。言下之意,十六岁的女子嫁人再正常不过。 林月长吁一口气,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喜欢吃嫩草的老牛很多,那首流传了近千年的诗怎么写的?“二八佳人七九郎,萧萧白发伴红妆。扶鸠笑入鸳帏里,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是男人打着传宗接代幌子,做着夕阳无限好不可言状美梦的写真。 当然,也不全是老牛喜欢吃嫩草,在林月的前世,女人也是很喜欢吃小鲜肉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不管喜欢吃草还是喜欢吃肉,谁都喜欢年轻,年轻意味着朝气蓬勃,意味着生命充满了活力,唉,无可厚非。 站在康巧尔身后的一个青年男子走上前来,大方的向林月一揖,见过林夫人,祝林夫人新年快乐。 林月这才看向青年男子,嗯,长相不错,不说风流倜傥,也是玉树临风,林月微笑,你是巧儿的夫君?青年男子赶紧回应,回林夫人的话,小的是巧儿的夫君,我爹是京城商会会长,今天特来感谢林夫人对我娘子的师恩。 何止师恩?林月对康巴子和康巧儿有再造之恩! 蒋玉娘搬来几张椅子放在廊下,几人坐了,林月这才对大家介绍三妮,说三妮是我的干女儿,你们叫她三妮即可。 现在轮到康巴子懵逼了,林月不到二十岁,居然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干女儿?突然想起刚才自己的女儿叫林月为娘亲,巧儿的年龄比三妮还长几岁呢!林月有两个几乎与她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儿? 大家一一与三妮见过,现在是三妮涨红了脸,学着康巧儿的样子给大家施礼。 三妮面对巧儿的时候,她就知道眼前的巧儿就是刚才干娘给她讲的“巧儿糕”品牌创始人,她就看着康巧儿笑,还懂事的叫了一声巧儿姐。 巧儿愣了一下,醒悟过来,赶紧还礼,叫一声三妮妹妹。康巧儿不知道现在她已经成为三妮的粉丝,见到三妮崇拜的表情,也赶紧向三妮示好。 大家都是仓西县的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很自然的拉近了各自关系。自此,三妮和巧儿就以姐妹相称。 康巧儿打开既大又沉重的礼盒,将礼盒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其中一个礼盒放着两层非常精致的糕点,康巧儿指着那些糕点向林月汇报,这是桂花糖蒸栗粉糕,这是如意糕,这是梅花香饼,这是玫瑰酥,这是我自己创新的新品牌七巧点心,还有花开富贵,桃酥,松糕,康巧儿如数家珍一一介绍,这些糕点别说口感怎样,就是闻着那香香甜甜的味道,看着精雕玉琢的造型,都像看着珠宝般的养眼。 林月见这些糕点没有沙琪玛,就问,不是还有太后喜欢吃的沙琪玛吗? 康巧儿笑笑,又拿出一层礼盒,说知道林老师喜欢沙琪玛,我特地为林老师做了这一大盒。 林月一看,那一个个小小的呈正方形的沙琪玛被油纸精心包裹着,从油纸里飘散出独特的马奶子香味,林月拿起一个认真观察,康巧儿做的沙琪玛,比黄台吉赏赐给福临的那些沙琪玛做工还精细,味道闻起来也更加香甜,林月不由得点头微笑,不错,做的确实很好。 康巧儿见林月夸奖,就自豪的说,这些糕点都是我亲自为老师做的,林老师不是要我送最好的糕点给你吗?现在我的糕点成为人们都喜欢的巧儿糕,我也是很高兴的。 林月欣慰,她不仅欣慰自己办学拯救女子的壮举,也欣慰有条件改变命运的女子通过努力得到的成就,看着眼前充满活力的康巧儿,她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康巧尔当年乞丐时的形象,蓬乱的头发,褴褛的衣衫,面有菜色肮脏的小脸,还有她偷了一个糕饼边跑边吃,完全不顾及别人驱赶她的棍棒,唉,知识改变命运,不仅仅是林月前世才有的真理。 康巧儿又将其他礼盒打开,无非是几样古玩,还有一个时令“五辛盘”,“五辛盘”是什么东西? 林月好奇的看看,只见一个盘子里放着大蒜、小蒜、韭菜和芸薹以及胡荽这五种蔬菜,这些蔬菜的味道都是辛辣的,辛与新谐音,新年取迎新之意。 康巴子笑着说,吃了“五辛盘”就能驱邪除病。 林月看着这个“五辛盘”心里只想笑,她知道这些都是一般蔬菜,吃得再多,也不可能驱邪除病,不过,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太差,只能寄希望于美好的愿望,如果连这样的愿望都没有了,活着就没有希望。 康巴子一行人刚走,管家就来告诉林月,说是左都御史刘奕杰携夫人和大孙子来了。 刘奕杰从来没到过林月的后院,他不知道林月后院的景致比前院好很多,这次依然从前院进出。 林月带着三妮来到前院,果真看见刘奕杰和娘子刘李氏正坐在客厅里,他们身边还恭立着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老爷子陪坐在刘奕杰身边,叶儿已经为客人沏了茶端上来。 刘奕杰和刘李氏见到林月赶紧站起身来向林月施礼,林月还礼,分宾主坐下。今天是走亲访友拜年的时机,刘奕杰这是向林月拜年来了。 刘奕杰首先向林月和老爷子介绍他们身边的那个小伙子,说这是我的大孙子刘炳辉,小名辉儿,正在官学读书,明年准备考秀才。林月看看辉儿,果真一表人才,辉儿自小读书,给人的印象知书达理,很有教养的样子。 辉儿赶紧向林月和老爷子一揖,嘴里说着,见过老太公,见过少奶奶,祝老太公和少奶奶新年吉祥。老爷子和林月都还了礼。 林月拉过三妮,对刘奕杰和刘李氏说,这是我的干女儿三妮。 刘奕杰第一次听说林月有个干女儿,也不免愣了愣,但林月说这个小女孩是自己的干女儿,那就一定是干女儿。 三妮不敢忸怩,向刘奕杰和刘李氏行了一礼,向辉儿施礼的时候,忽然脸一红慌乱起来,三妮在仓西县,哪里和家人之外的人打过交道,现在成为林月的干女儿,居然能见到朝廷大员,三妮又羞又紧张,满脸通红,手脚无措。 倒是辉儿大度,向三妮一揖,说见过三妮妹妹。三妮这才赶紧回了一礼。 刘奕杰给林月拜年,带了两个礼盒,揭开一个盒子,又是一盒“五辛盘”,“五辛盘”里的东西与康巴子拿来的东西完全一样,只是盘里的蔬菜长短粗细有所区别而已。当然,对这样的东西一定不能嫌弃,“五辛盘”原本不值钱,接受的是驱邪除病的祝福心愿。 刘奕杰又揭开一个礼盒,礼盒里是一件饭碗大小的圆形黑漆描金纹盒,纹盒四壁用竹丝编制而成,内外遍髹黑漆。 刘奕杰将纹盒盖底面描金书写的字指给林月看,说这是大明景泰年制的漆器。 林月心里一算,嗯,明朝景泰年与清代顺治年也有二百年历史了,算个古董吧!要是这个东西能保存到林月的前世,就有五百多年的历史,那就更加稀罕! 林月认真端详一下这件漆器,做工精巧细腻,花纹优美,大美不言尽在艺中。 爱钱的林月惋惜,如果能将这种货真价实的古董带回前世一定价值不菲,可惜自己带不走。 第406章 拜年的人车水马龙 拜了年,刘奕杰要走,林月明白,今天相互拜年的礼节是所有人的,刘奕杰肯定还要到其他地方去。 林月想想,对刘奕杰说,我有一件事相托,再小坐一会儿即可。 刘李氏听说林月有事要对刘奕杰说,就站起身来向林月告辞,说我们在外面等相公,林月也没挽留,屋里所有人都出去了,林月这才对刘奕杰说,家文得到皇上赏赐曹家湾的八百亩官田,但他连户部的信函都没拆,我们都不知道皇上赏赐官田的事。 刘奕杰很纳闷,不是宣读过圣旨的吗? 林月有些不好意思,是呀,宣读圣旨的时候,我也在场,但我们都没听懂。 刘奕杰一听,眨眨眼睛,有些哭笑不得,尔后又赶紧点头,宣读皇上圣旨听不懂的事很多,就是因为有人听不懂才会有文字的信函,但这么重要的信函,曹家文怎么连看都没看? 刘奕杰对曹家文自然是很熟悉的,想起他在考秀才时睡觉,想起他那木讷的表情,又想起曹家文得了案首以后在县衙写下的诗句,暮色苍茫看劲松....,刘奕杰对这诗很佩服,至今倒背如流。 唉!曹家文是一个典型的多面人,看他不透,也看他不懂。 林月继续说,就因为宣读圣旨的时候我们没听懂,信函到了,曹家文又没看,所以我们至今没去办理官转私的手续,不知道这两年曹家湾官田的管理情况。 林月看看刘奕杰,还请你派人去调查一下,调查清楚了,我也好安排下一步的事。 刘奕杰曾经在仓西县做过县令,熟知县衙对官田的管理方式和朝廷对官田的相关规定,再说,现在刘奕杰是左都御史,他的手下最擅长的就是调查,找刘奕杰派人到仓西县调查曹家湾官田的事,遵循办不同的事找不同人的原则,这就找对了。 刘奕杰一听秒懂,这事不难,他马上应承下来,表示年节一过就派人去调查。 林月微笑,向刘奕杰施礼,说一声谢过了。刘奕杰赶紧回礼,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才是我应该谢恩的大恩人呢!刘奕杰不会忘本的。 两人相视一笑。 今天不是五路财神上门日吗?今天到林月家来的何止五路财神。 刘奕杰一走,紧跟着的就是姜祖飞,姜祖飞携娘子和女儿姜秀儿,还有姜秀儿新婚的相公。姜祖飞是礼部尚书,这两年顺风顺水,被夫家休了的姜秀儿再婚,姜秀儿的翁爹虽然只是五品官,姜秀儿的相公却也是秀才,秀才的相公与姜秀儿前夫相比,无论从什么角度比,她前夫与现夫都是天壤之别。 曹家文见过姜祖飞,两人相见,各自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曹家文与姜祖飞虽然不是同龄人,但因为两人都曾经在仓西县的官学读书,后来又在京城的官学读书,再后来又在礼部工作,两人既是同乡又是同窗还是同事,多年下来,各自都经历了不同寻常的发展之路。 曹家文一路坐着直升机辉煌腾达,飞得很高很快的时候,以为自己会一直飞,结果忘了带降落伞,落下来的时候差点要了小命,成为一介草民。 姜祖飞虽然几次被林月挖坑,但林月却是为他准备直升机和降落伞的那个人,他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却修炼成为礼部尚书。 林月心下想着,都是作人的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姜祖飞下意识的看向林月,林月向他瞥一眼,看什么看,冲锋号响起,我就躲进壕沟里,因为我是卧底! 姜祖飞拜了年就走了。 紧接着,京都调料厂厂长焦永根携莲儿和他们的儿女来了,莲儿的大儿子焦新勇已经六岁,二儿子三岁,小女儿过了年就满一岁,莲儿很不好意思,假装烦恼,对林月说,我又有了。 林月下意识看看她的肚子,隆冬时节,莲儿穿着像棉被一样的棉袍,哪里看得见她隆起的肚子。 林月不禁叹息,比林月大一两岁的莲儿,生孩子的间隔时间也太短了吧!每隔一年就要生一个,她嫁人后的全部生活都在怀孕生养中度过,这样的生活幸福吗? 林月质疑莲儿生养太密会不幸福,但莲儿除了为自己能生养深感幸福,还是幸福。这个时代对于生育能力强的女人是人人都羡慕的,林月前世有名人好像说过一段话,女人的地位是生孩子生出来的,女人的尊严也是生孩子生出来的,女人的幸福和荣耀也都是生孩子才有的。 林月对这话不完全赞同,如果女人不是人,只是一种雌性动物,那当然是生得越多越好,比如母鸡,生蛋越多,主人就越喜欢,比如母猪,生的猪崽越多,主人就越喜欢,比如母老鼠,生的小老鼠越多,鼠族的老鼠就越喜欢....。 其实这个年代女人和雌性动物差不多,女人生了儿子,才有稳固地位,儿子有了出息,就能母凭子贵....。林月天南海北的想着,听见大娘一声呵呵,大娘将莲儿三岁的小儿子抱起来,摸摸他的小脸,嘴里一边呵呵,一边说着,儿女双全,好好好。 大娘见到莲儿是有些不淡定的,莲儿是林月的通房丫头,大娘原本要曹家文与莲儿睡觉,没想到儿子见到莲儿像老鼠见到猫,林月为老爷子和大娘挖坑,让老爷子和大娘吃掉了焦家送来的纳采礼大公鸡,莲儿嫁给了焦永根,做了焦永根的娘子,年纪轻轻就生了三个孩子,要是莲儿做了曹家文的通房,也这么能生孩子的话,曹家文不是也会有很多孩子? 大娘放下抱着的孩子,虽然看着莲儿在笑,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实在让人好笑。 曹家文见到莲儿,也是很不自然的,甚至还心有余悸,余悸什么?连曹家文都莫名其妙。大娘再看看离经叛道古灵精怪的林月,心里也有些疑惑。林月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都是崭新的,该放的放下,该忘的忘记,一切都要向前看。 随后,药厂厂长陶学秀带着家人及厂里几个主要骨干来了,盐业批发场的掌柜李瑜本携娘子来了,陵城煤矿的袁福喜和他大儿子袁雷专程从陵城赶来给林月拜年来了,京城煤炭集团的张成率运煤专线的几个负责人以及收费站的站长等人来了,慷熹钱庄大掌柜马苏谋带着钱庄账房蒋先生来了,香格里拉酒店张碧玺来了,益康药店掌柜周志林也来了,还有林福记香皂厂的负责人也来了....,林月的宅院一时之间门庭若市,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老爷子和大娘被今天拜年的阵仗整懵逼了,这些来拜年的人,绝大多数他们都不认识,拜年的场面比京城任何官宦人家都热闹都壮观,老爷子和大娘一边跟着林月接待,一边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为拜年准备的红包早就送完了,陶学奎赶紧叫慷熹钱庄准备了足够多的红包,红包用一个大箩筐抬来。 更令老爷子不敢想的,是那个老爷子见了都打哆嗦的金之俊金大人居然也来了,金之俊没有带其他人,身后只跟着两个抬礼盒的小厮,小厮放下礼盒,向老爷子和大娘还有林月鞠个躬就走了。 金之俊满脸堆笑,也向老爷子和大娘以及林月作了一个揖,向他们说了几句吉祥话,瞥眼看看林月宅院前停靠的各种马车和轿子,没敢再停留,低头默然离开。 金之俊前来给林月拜年,并不是出自他的本心,朝堂上对林月错认的那些人那些事的遭遇,他都历历在目,金之俊认识了林月骇人的一面,深知她与当今皇上不同寻常的关系,这个年是非拜不可的,因为谁来拜了年,林月不一定记得,但谁没来拜,她一定记得的。 女翔技校的袁秀英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袁秀英的夫君满天星以及满天星的爹满堂彩。 袁秀英不久前生了一个男孩,婴儿太小,没抱出来给林月看,袁秀英受林月影响,对女人生孩子后的坐月子并不看重,儿子刚满月她就四处走动,当着女翔技校的校长,哪里有时间在家里坐月子? 新年期间,袁秀英一家人其他地方不去,但林月这里无论如何都是要来的,何况现在满堂彩父子俩还承接了林月在刘家村“玉兰苑”小区的开发任务。 林月看着优雅知性的袁秀英,想起她身穿袈裟,光秃秃头皮上显眼的戒疤,就下意识的看看袁秀英的头发。 还俗以后,袁秀英为了遮挡光头,戴了大半年帽子,现在头发早就长出来了,梳着黑油油的发髻,原本的戒疤被浓密的头发遮盖,从表面看既然看不出来。 满堂彩父子俩也是和尚还俗的,还俗后就一直戴着帽子,父子俩的头发也长起来了,虽然脑后的辫子不长,但好歹也是一条辫子,只是前面的头皮仍然不能像女子那样留发,前半头被剃得光秃秃的,如果不戴帽子,那戒疤就会毫无节操赤果果显现在头顶上。 满堂彩父子俩虽然脱掉了僧袍,并不是“空门有路不知处,头白齿黄犹念经”的和尚,他们回到人间,有了归宿,那气质仍然自带佛性。 袁秀英见林月盯着看她的头发,想起当尼姑时清苦无奈的生活,对林月感恩的心绪更加强烈。满堂彩和满天星父子俩见林月和袁秀英的表情,也秒懂林月这种看人的意思,不由得心里也是一阵感动。没有林月,就没有他们三人的今天,眼前的林月,就是他们以前当和尚当尼姑时每天念的阿弥陀佛。 林月将三妮拉倒袁秀英面前,对三妮介绍,这是我给你说过的袁校长。 三妮赶紧向袁秀英施礼,林月说,袁校长是你的校长也是你的老师,你对老师应该行弟子礼。 弟子礼是什么礼?三妮眨眨眼睛,想起巧儿对干娘行过的礼,就学着巧儿行礼的姿势向袁秀英行了弟子礼。 袁秀英秒懂林月的意思,这是要让三妮到技校读书学技术呢! 袁秀英还礼,怜爱的看着三妮。 林月说,三妮是我的干女儿,年过了,我就将三妮送到技校,平日吃住在技校,沐休日回家,请秀英安排好三妮的食宿。 袁秀英赶紧应承,那是自然的。 林月又对袁秀英说,三妮没人教她礼仪方面的规矩,她除了学文化,还得跟着你学礼仪。技校没有开设礼仪课程,但林月要为三妮速成礼仪的培训,跟着在官宦家庭长大知书达理的袁秀英学礼仪是再好不过的。 袁秀英又赶紧点头。 三妮虽然紧张得很,但想起干娘对她说的那话,“天命造化,事在人为”,不由得给自己打气,事在人为,不可不为,不能自卑,要振作精神,为自己打造出一片新天地。 三妮再次向袁秀英行礼,就算拜过师了。 第407章 三妮拜粤绣仙为师 林月再看向满堂彩父子俩,说我今天也要拜托你们一件事。 林月讲了在仓西县曹家老宅建房的事情,建房的设计要求,用材用料,工程预算等都一一交代过了。对林月说的话,满堂彩心领神会,建房是他的专业,刘家村“玉兰苑”小区这么大的工程他都能独当一面,何况仓西县的一处民宅?这事完全不用满堂彩亲自去做,他手下那么多懂行的能工巧匠,安排一个得力的人带一支施工队去就行了。 林月点头,真是说话找对人,不累!共事找对人,实在!有钱有技术的人,办事都多快好省。 林月眨眨眼,不是我俗,有钱真的很幸福。 袁秀英他们还没走,技校教授粤绣的老师余敏淑也来了。 余淑敏是第一次到林月家来,这次来给林月拜年,同时给林月送来一幅她的得意之作“百鸟朝凤”。 余淑敏将绣品展开,只见整幅构图饱满,图中绣有各种各样的孔雀杜鹃麻雀锦鸡鹌鹑和大雁等禽鸟,这些鸟有不有一百只?林月没问,但看见这些鸟聚集在一只凤凰周边,或翔或栖,或鸣或舞,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这幅“百鸟朝凤”是余淑敏用金银线绣的,所以绣品的色彩不仅十分艳丽,而且在自然光线的映照下,整个画面都不断闪着金光银光,更显华丽。 余淑敏真不愧是粤绣的绣仙,现在余绣仙将自己珍藏的佳作作为新年礼物送给林月,自是表达了林月对她相遇相识之恩。 林月想起,曾经有人将一幅珍贵绣品献给杨贵妃而获加官三品,现在林月得到这件珍贵的绣品,却不能给余淑敏加官进爵,感觉有些内疚。 三妮瞪大眼睛看着这幅绣品,两眼放光,她苦难的短短人生,哪里见过如此华丽的珍品。 林月心里一动,问三妮,好看吗?三妮点头。 想学吗?三妮又点点头,尔后赶紧摇头。 林月眨眨眼,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什么意思?三妮说,想学,但我哪里敢学?林月一听,用责备的眼光看看她,又自卑了不是? 三妮脸一红,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林月再看看余淑敏,对三妮说,余绣仙是我大清国少有的粤绣仙人,你如果能跟着余绣仙学粤绣,就是你的三生有幸!林月再盯紧三妮,既然老师就在眼前,你如果想学粤绣,为何不赶紧拜师学艺? 三妮一听,愣了一下,我可以拜师?林月瞥眼看着三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气不免就坚硬了一些,想学就拜师,不愿意学就不拜,很难吗? 不难,难的是三妮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事做过主,自己真的要拜师学粤绣?这个在家里为破衣打过补丁的小女孩,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会拿起绣花针绣出如此巧夺天工的作品? 三妮红着脸,赶紧向余淑敏施了弟子礼,唤一声余师父,受弟子一拜。 余淑敏拉起三妮,拍拍她的手背,说这么灵巧的小姑娘正是学刺绣的年龄,你如果好学,老师一定悉心传授,将来你也会成为粤绣传人。 三妮赶紧纠正,干娘说我以后要成为白富美。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白富美?有这种说法?林月笑笑,对三妮说,白富美不是花瓶,不仅要漂亮还要有内涵,有头脑,有知识,有才能,有才能的白富美才有实用价值。 听了林月的解释,所有人都颔首表示赞同。林月想起以前孔子接纳弟子都是要交纳束修的,束修是什么?好像是一块腊肉,自己侧院的铁钩子上挂着那么多肉类,正好给三妮交纳束修费。 林月就叫蒋玉娘拿来两大块熏干鹿肉,将鹿肉分别送给袁秀英和余淑敏,说按照拜师的规矩,这是三妮给你们的束修,为了感谢你们教导三妮的辛苦,再给你们每个月的工资增加一成,表示对你们的感谢。 要让丑小鸭的三妮成为白富美,既要速成又不能揠苗助长,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袁秀英和余淑敏两人相视一笑,都接过了熏干鹿肉束修,也欣然接受了林月给她们每个月工资再加一成的感谢费。 林月迎来送往感觉很累,要是能像前世那样发个短信就好了,语言精美还不用跑来跑去活受罪。爱钱的林月虽然感到累,但前来拜年的人带来不菲的拜年礼品或礼金,林月在拜年中欣喜的发着小财,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再苦再累,只要有钱赚就没意见。 侧院的家仆们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按照林月的吩咐,将“五辛盘”里的姜葱蒜分类,酒类全部收进存放食物的库房,肉类全部挂在侧院那一排排铁钩子上,各种猪肉,兔肉,羊肉和鸡鸭鹅之类的肉,挂了一排又一排,收到最多的是鹿肉,为什么最多的是鹿肉?那是因为鹿肉预示着福禄寿的美好祝愿,所以,侧院铁钩子上就挂满了一大块一大块的鹿肉,还有鹿头,鹿腿,鹿肝之类的东西。 这个年代没有冰箱冰柜,储存食物主要是用盐腌制,或者风干保存,现在正是隆冬季节,滴水成冰,将肉类挂在室外,室外就是天然的冰柜。要注意的只是老鼠和鸟类的偷食。 至于那些名贵的珠宝玉器,林月没时间欣赏,管家胡智德将其登记造册后存放在库房里,待林月有时间了再看。 转眼就是正月十五,这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所以称正月十五为“元宵节”,老百姓早就知道,每年的元宵节,皇宫和寺院都要“燃灯供佛”进行祭神祈福活动,街上和广场会有游龙灯,舞狮子,踩高跷,扭秧歌等传统民俗表演,到时几乎所有人都会上街观看。这是比正月初一更热闹的一天。热闹完了,年就算过完了,人们的生活很快又要恢复平静。 早上,全家聚在一起吃汤圆,不过,这个时候的人称汤圆不叫汤圆,而是叫汤团,小娘拿来两个碗,每个碗里各舀了三个汤圆,小娘将碗端到堂房去了,老爷子的祖辈灵位都在曹家祠堂,到祠堂祭祀不方便,所以,距祠堂远的人家在家里都设有香案,老爷子供奉爹娘的香案就设在堂房。 老爷子燃起三根香插在香炉里,再向香案上的爹娘灵位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良久,也不知道老爷子对他爹娘说了一些什么话,在爹娘灵位前长跪不起,痛哭流涕,回到饭桌时,一脸沮丧和疲惫。 吃汤圆的时候,大娘说,供奉老人的汤圆只能是单数,自己吃的汤圆一定要吃双数,吃双数的汤圆就是取个吉祥如意的意思。所以,老爷子和大娘怕贪嘴吃多了汤圆不好消化,他们一人吃了两个就不敢再吃,林月和儿子杰璋一人吃了四个,曹家文吃汤圆厉害,他一个人吃了八个。 吃完汤圆,米康氏带着杰璋出门玩去了,林月回到后院。 刚回到后院,林月就看见李公公和鲁才两人进来了,他们没走前院,是因为鲁才走惯了后院,后院里住着林月,一进院门就能够见到她,比较私密,也不至于惊动更多的人。而李公公和鲁才身后则跟着一个手捧礼盒的太监。 李公公见到林月,向林月拱手,说林月接皇上口谕。 林月一愣,来到李公公面前,向李公公福了一福,就直直的站在他面前,算是见礼了。 李公公很不适应这种站在他面前接受皇上圣旨或口谕的,不是应该向他李公公下跪,跪李公公就是跪皇上,因为李公公大脑里装着皇上口谕。 但林月只是向他福了一福,没有要跪下去的意思。李公公无奈,林月在朝堂上,当着黄台吉的面和大臣们的面都没有跪,现在接个皇上口谕还需要跪? 李公公只好干咳两声,再清清嗓门,对站在他面前的林月学着皇上的语气说,今天是林月的生日,告诉林月,朕祝她生日快乐,朕近日不能见她,先将礼物衣饰给她送去,过段时间,朕自然会宣她进宫,告诉她,朕要实现与梓童共创国泰民安的夙愿。钦此。 钦此这两个字是李公公自己加的,表示皇上的口谕传达完了。 李公公传达完皇上口谕,向身后的太监一招手,太监急步上前,将手里捧着的大礼盒递给李公公,李公公接过来再呈送给林月,林月接过盒子,差点没接住,礼盒很沉,鲁才一看,赶紧从林月手里接过盒子再转给胡管家捧着。 林月向李公公再福一福,说,谢主隆恩! 李公公又愣了一下,谢主隆恩是什么鬼?不过,李公公连蒙带猜,估计是谢皇上的意思。李公公也就笑笑,不计较林月的谢辞是否符合规范。 李公公向林月拱拱手,算是仪式完毕。 李公公带着太监走了,鲁才却跟着胡管家将礼盒送到客厅,放在桌上,胡管家知趣的退了出去。 鲁才向林月拱手,说皇上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皇上说很想你,不知道近段时间林月心情是否愉快,睡觉是否安稳,有不有需要的东西,有不有想对朕说的话。 林月一听,心里有点小感动,但也觉得有些心烦。 你已经登上皇位,我和你就应该断了交集,以往的事就是过眼云烟。你当你的皇上,我过我的平民生活,想我?想我干什么? 林月告诉鲁才,说你回去告诉皇上,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心情愉快,睡觉安稳,也没有需要的东西,请皇上不要牵挂。至于皇上说很想她,林月却没有回应,不置可否。 鲁才得了话,向林月笑笑,再次拱手,表示回去如实向皇上禀报。说完也退了出去。 第408章 福临送的生日礼物是皇后朝袍 待鲁才走后,林月这才认真看看礼盒,礼盒像口小箱子,礼盒外面雕龙画凤,做工非常精美,打开礼盒,揭开覆盖着的两层明黄缎面,一件做工异常精美的服饰出现在林月眼前。 林月拿起一看,是一件女性穿的衣服,圆领,盘着大襟纽扣,马蹄袖,领口和衣袖都绣着石青色金线,好家伙!这是一件朝袍!只见朝袍明黄色纱面上,绣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金凤凰,还有五彩祥云,五谷丰登纹样,整体构图丰富精致,绣工精美绝伦,颜色饱满艳丽。 看着这件朝袍,林月不禁皱起了眉头,朝袍衣料是明黄色,袍子上绣着一只金凤凰,这不是皇后才敢穿的纹样吗?福临送这件朝袍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想起李公公传达的口谕,福临说,朕要实现与梓童共创国泰民安的夙愿。 梓童是什么意思?林月没听说过,静下心来,查查大脑里的资料,赫然发现,梓童是皇上对皇后的爱称!福临在林月生日的时候送给她这件朝袍,原来是要表达他要册封林月为皇后!要实现与林月一起共创国泰民安的夙愿! 再看看礼盒里的东西,还有一串用明黄绦丝线串起来的朝珠,朝珠最大的一颗足有鸽子蛋般大小,总共一百零八颗,颗颗饱满圆润。除了朝珠外,还有一柄用整块白玉雕琢成形的玉如意。 林月拿起朝珠看看,又拿起玉如意看看,这些都是稀世珍宝。 林月眼里看着这些稀世珍宝,没有激动,也没有兴奋,心里却是满满的惆怅。合上礼盒盖,林月坐下来,想起以前她鼓励福临上前线立战功的时候,福临就信誓旦旦,说我如果继承了皇位,第一件事就是要娶你做皇后!林月当即表示不愿意,但福临却斩钉截铁,说到时由不得你!现在福临送来皇后朝袍,难道就是他到时容不得你的霸道表示? 林月又想起那天福临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告诉林月,他降了孟古青的位份,现在他没有福晋了,他要马上告诉父皇和皇额娘,要娶林月做自己的福晋。 福临得意洋洋的说,这下没有问题了,我皇额娘说,娶谁做福晋,由我挑自己喜欢的人。福临说完,看定林月的眼睛,全世界的人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说完,根本不听林月回话,将她一把抱进了卧室。 没想到,福临还没来得及对父皇和皇额娘说他要娶林月做福晋的事,父皇突然就死了,黄台吉死了,福临也在林月眼前消失了。 林月不知道福临消失的具体原因,想起鲁才说新入宫了一个董鄂妃,林月就寄希望董鄂妃能替代自己,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福临有了新欢必定会忘了他与林月的旧情,林月就算解脱了。 谁知福临在她生日之际,既然给她送来皇后才应该拥有的朝袍!林月突然明白,那个一根筋的福临从她眼前消失,不是因为有了新欢,而是因为他必须处理完父皇的丧葬,完成登基大典才能与林月见面。福临见不到林月,就迫不及待给林月送来皇后朝袍,物能表达人的心意,再愚蠢的人都知道,福临送皇后朝袍给林月是什么意思! 朝廷死了老皇帝,新皇帝登基不是想什么时候登就可以登的,新皇帝不仅不能出宫,还要完成许许多多繁文缛节的丧葬礼仪,完成丧葬以后,新皇帝才能登基。现在的福临,虽然在父皇灵前即了位,但却是个代理皇帝,代理皇帝为父皇守孝以后,还要祭拜宗庙,尔后才能举行登基大典。不仅如此,即或福临做了皇帝,还是不能立马册立皇后?因为新皇帝要对死去的父皇表示孝心,先要把死皇帝的遗孀们都安排到位了,才能轮到自己的女人。 民间都有先来后到的规矩,何况朝廷呢?所以近段时间福临没法出宫,也不能将林月接进宫去,那感觉就像福临在林月眼前消失了一般。 林月看着礼盒,既哭笑不得又思绪万千,原本她以为福临做了皇帝以后就会与他断绝来往,一刀两断,福临有了他宠爱的董鄂妃,林月更加心安,喜新厌旧是绝大多数男人的天性,没想到,福临贼心不死,为了庆祝她的生日,居然送来了皇后才能穿的朝袍! 难道一个董鄂妃不够,还要加一个林妃?想起林妃这两个字,林月脑海里突然出现自己前世的原生名字,蒋凌菲?凌菲?这也是太巧了吧,虽然只是谐音,但林月心里却深感无奈,难道这是逃不掉的宿命? 福临要林月做皇后,这事林月也不是没想过,身为女人,无论在哪个朝代,至高无上的欲望就是做皇后,做皇后就意味着权力,意味着荣耀,意味着富足,但林月并没有这样的欲望,她在高度文明的时代享受过高度舒适的生活,接受过高学历的教育,跨越三百多年的时空,她的眼睛更容易看清人间真相。人生苦短也好,人生无常也罢,人生再多的甜酸苦辣,都没有人的自由重要。 林月不知道真实的皇后在宫里是怎么生活的,皇后有什么权利?她只知道,一旦女人进宫就很难出宫,出宫必得皇上批准,不能出宫就只能整天待在宫里,出不了宫的女人很多,三个女人一台戏,若干女人就是一部电视剧,既然不能出宫,就在宫里斗,既然其他男人不敢争,就为争一个男人而战斗,林月了解的宫斗,都是通过电影或电视剧知道的,林月会不会被这些影视剧误导了,带偏了?她不知道。 但她不止一次遐想着,如果自己成为皇后会怎么样,比如,天没亮就要起床,繁琐的梳洗打扮,每天到慈宁宫给孝庄太后请安,回来后端坐在屋里,接受后宫女人们的请安,到时她面前就会站着很多女人,这些女人全都是福临的二奶三奶四奶....或者大三小三小小三....,三宫六院的女人站在她面前,林月端坐在椅子上,每天都向这些二三四奶,小三小四小五们训话,她要替福临管着这些女人,叫她们不要为了争抢那个男人吵架,不要为了那个男人而瞎咧咧,不要为那个男人不和自己睡觉心生不满,不要为自己生不出皇子皇女着急......等等等等。 林月想起这些自编自导的情景剧,就哭笑不得,一个前世的计算机硕士,居然每天这样过着皇后的日子,过这样的日子很自豪吗? 这么多女人同在一个戏台上,生旦净丑各种角色应有尽有,林月是皇后,老生唱主角,这个主角不仅不好唱,心里肯定特难受!因为自己最不喜欢的是丈夫乱性,但偏偏皇后要管理着与自己丈夫睡觉的众多女人,天天要对丈夫的众多女人灌鸡汤,丈夫拥有众多女人,自己不能生气,不仅要正确对待,还要笑脸相迎!虐心呀!痛彻心扉的虐心! 再说,人都是会变的,当了皇上的福临,不定哪一天对不适应皇宫生活的林月怒喝一声,拉出去斩了!她就会一命呜呼!人说伴君如伴虎,这不是形容,是现实。 林月越想心越累,越想越惆怅,要我做皇后,情愿当尼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因为我的腿比任何人的都长。 林月没当过尼姑,当尼姑是什么滋味?不知道。自己预期生命很短了,如何处理好自己的后事,到时离开这个世界不留遗憾,这才是当务之急,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考虑做皇后的事,做不做皇后不重要,利用这个空挡,处理好自己的后事才重要。 想起当尼姑,林月就想起甘露,想起广济寺,这段时间,林月的烦心事比较多,比如曹家文看自己的那眼神有些异样,比如福临送来朝袍的意思表示,比如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后事处理等等,都是林月的烦心事。林月想静静了,哪里有静静?当然是寺庙,林月决定到广济寺去拜拜自在菩萨,见见甘露,还要看看杨树上的那只眼睛。 林月去拜访甘露方丈,顺便到技校去看看。一踏进技校的门,就见曹家文坐在桌前低头誊写着什么东西,听见动静,曹家文抬起头来,一眼看见林月,脸上顿时笑得像一朵花。 现在的曹家文与在礼部工作时的曹家文相比,变化也是很大的。曹家文遭遇了那场险些丢掉性命的劫难,又参加了营救林月的示威,曹家文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不再自恋,当然也不再自诩是八全圣人,每天踏踏实实工作,老老实实上班。 空闲之余,曹家文也在思索他和林月的关系,曹家文依然没有搞明白,他和林月是什么原因分手的?难道真的是自己纳妾才被休的?林月是明理的人,自己纳个妾就被休?这不合常理! 后来自己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休林月的?是大娘的怂恿还是因为自己有了两个小妾,有不有林月无所谓? 还有,林月是什么时候搬到后院居住的?他完全没有印象。自从林月搬到后院居住,曹家文就很少到后院去过,他前前后后与三个妾生活,每天与妾左拥右抱,根本没想过应该到后院来看看林月和儿子的生活情况。有妾,有小三,日子过得很滋润,哪里还想得起林月? 这些都像在做梦,但不管是做梦还是现实,有一点却是很明确的,以前与林月一起生活,自己一路青云直上,屡创奇迹,但自从林月离开了他,他就一个接一个的做着噩梦,直至被关进大牢,遭受百般羞辱,直至被褫夺功名。 现在的曹家文懵懵懂懂体会到,林月是他的福星,他离开了林月就没有了福星高照,何况他们还有一个聪明健康的儿子。 不管曹家文怎么冥思苦想他和林月分手的原因,其中一个核心问题,至始至终他都想不明白,那就是性与性别平等的关系。他不懂最浅显的道理,当夫妻二人建立了家庭,维系家庭关系的因素很多,但性的平等,则是维系夫妻二人最基本的平等,连性都不能平等,性别怎么能平等?虽然在现实中,特别是在绝对的男权社会,追求性与性别的平等难度很大,但不能因为难度很大就不追求,就任其男尊女卑的道德观念泛滥? 既然女人被歧视,女人为什么不反抗?那是因为女人几乎被剥夺了任何独立生存和发展的条件,没钱,没地位,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能延续,不能读书,不能做官,甚至连走路的脚都被人“采生折割”成为残疾。 说到“采生折割”,林月就想起那些将好端端的一个人掰断手脚,弄成畸形的残忍,将人致残的目的,是博人同情的眼球便于乞讨,女子被缠脚,难道不是“采生折割”?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权益的维护,一个残疾的女人,除了依附男人活着,你还能干什么?你残疾到连走路都困难,你敢对人说不? 林月敢休了丈夫,对自己被休也无所谓,那是因为林月来自那个已经发展到新高度的另外一个世界,她有钱,有超越现代人的科学知识,有应付生活中种种问题的能力,哪怕身边没有男人,她也一样能在社会生存。 但其他女人呢?其他女人没这个能力,只能做案板上的鱼!林月如果不是穿越人,她的命运与生长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一样的。 第409章 初识道忞和尚 林月对自己的思维保持清醒的头脑,但曹家文却一直钻牛角,曹家文想不通,男人为什么要与女人平等?难道男女平等比男人的传宗接代更重要?我纳个妾而已,与别的女人睡个觉而已,有什么错?对于曹家文来说,他读过那么多四书五经,书里没有男女平等的知识点,他接受的全是男尊女卑,男权至上的内容。 林月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曹家文希望一生一世很多女人,最好像皇上那样,拥有三宫六院的女人,让那些女人为他生几十上百个孩子。至于女人生孩子的感受和痛苦,他没想过,俗话说,没生过孩子的人不知道肚子痛,曹家文没生过孩子,他的肚子没有痛过,所以他不能与女人感同身受,他只以为女人生孩子是瓜熟蒂落而已。 男女平等对于曹家文而言,像一本内容玄而又玄的书,太深奥,看不懂!相隔三百多年的男女,三观不合,分手就是必然的。 曹家文被抓进大牢,林月救他出牢狱,曹家文第一次心里对林月产生了感激之情,这种感激,是他与林月在一起生活时没有过的,林月为他做的任何一件事,他都认为理所当然,本该如此,当他一无所有,再经过牢狱里非人的生活,他的斯文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又摩擦,直至摩擦到了尘埃里,这种折磨使曹家文刻骨铭心,脱胎换骨,在地狱里的时候,曹家文眼前出现过很多幻象,其中幻象最多的,是他每次关键的时候林月都能替他运筹帷幄,哦,不是运筹帷幄,他不知道那是林月在运筹帷幄,他只知道自己听了林月的话,在他身上就有奇迹发生,一切就会顺畅。现在自己被抓进大牢,面临死亡,曹家文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由的可贵和林月的好。所以,自己真的被林月救出大牢,曹家文的内心真的对林月产生了感激之情。 就是因为对林月有了感激之情,所以,当曹家文眼睁睁看着顺天府两个衙役拽着林月的胳臂,将林月拖出家门的一刹那,他才会突然感到林月那么孱弱,那么可怜,林月被强人掳走,再弱的曹家文也是男人,他要保护林月,要和强人打一架!曹家文这才不顾个人安危,就像一头荷尔蒙爆棚的雄狮,冲上前去就要动手,怎奈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刚一出手,被衙役用手一挡,就很没面子的被挡跌在地上,等他爬起身来,囚车已经载着林月走了。 所以,后来的曹家文,穿着长衫就出现在示威的人群里,挥舞手臂高呼口号,表达的是对林月的保护欲。 现在林月安排他到女翔技校工作,虽然仍然做着抄抄写写的事情,但在技校看到的,听见的,都不是他在自家书房和礼部资料室接触过的情景。 书房和礼部资料室是封闭的,而技校则是开放的,在曹家文面前展示的,是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世界。这里的女学生个个阳光富有朝气,每天朗朗的读书声像天籁之音,学生们认真读书,刻苦学习各种技术,朝气蓬勃的生活,这些场景,时不时敲击着他僵硬的思绪,他有时被眼前的现象震惊,有时又被激怒,更多的时候,是深感迷惑。 特别是每天都能见到越看越漂亮的黑三儿,更令曹家文五味杂陈。 黑三儿穿着雪白的衣裙,热情的接待着到技校附设的产科生孩子或看病的女人,看着她忙忙碌碌和朗声大笑的模样,曹家文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那个忍气吞声,在爹娘和曹家文面前低声下气的妾? 现在的黑三儿,再不是那个黑黑瘦瘦,唯唯诺诺的小女孩,经历了刻骨铭心的那场灾难后,特别珍惜在技校识字读书学妇产科知识的人生际遇,成为技校附属产科医院小有名气的妇科大夫。 现在的黑三儿,每个月拿着高额的工资,与母亲黑李氏住在一起。曹家文每每见着黑三儿,就会想起苏轼写的一首诗句,“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今日的黑三儿胸中有才学,气质自然光彩夺人。 不过,黑三儿却是刻意躲着曹家文的,她惧怕做妾时那种战战兢兢的生活,惧怕整天只能在人前低眉顺眼的那种压抑,她还记着林月的话,发誓再也不做男人的妾。以前自己没有独立的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她要做一个自食其力,不再依赖男人就能生活得很好的独立女性。 除了黑三儿,曹家文每天都能看见三妮,三妮是他的侄女,在仓西县老家的时候,三妮整天都在他眼前晃,但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在曹家文的印象里,三妮只是一个肮脏而瘦弱的小女孩,但现在的三妮,换了环境,除了学识字,学简单的算数,还在粤绣班里学粤绣,余绣仙对三妮悉心指导,袁秀英校长对三妮更加呵护,比三妮的亲娘还上心,除了照顾她的食宿,还教她待人接物的礼仪和基本的行为举止,三妮说要成为白富美,她自己也很努力,在向着白富美的路上狂奔。 现在曹家文看见林月从外面进来,赶紧站起身来,对林月笑脸相迎,但林月却没有看他一眼。当年她休了曹家文,后来曹家文也休了她,两人再无任何关系,大家都转了身,都带走了相互的岁月。有些事,错过了,就是永远;两人的一转身,注定就是一辈子。 林月至今仍然记得那首歌《最好不相见》: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当年就因为想起这首歌,被这首歌打动,她才毅然搬进后院独自居住。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林月对曹家文都秉持着最好不相见或少相见的原则。 今天见到曹家文,林月不喜不忧也不卑不亢,对曹家文礼貌的笑笑,径直进了袁秀英校长办公室。 自从黄台吉颁布各地要大力支持民间办学,鼓励教育改革的御旨后,大清国的民间办学和官办学校迅速发展起来,女孩到各个女翔技校分校读书学技术蔚然成风。京城的女翔技校更是声名远扬,特别是官宦人家的女孩,要进技校读书学技术,还得开后门讲人情。 袁秀英陪着林月在技校四处看看,林月见到了黑三儿,黑三儿正在接待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见到袁秀英和林月,黑三儿站起身来,叫一声,校长好!林老师好!现在的林月,在家,家仆们对她直呼其名,在技校,师生员工叫她老师,在企业,叫她老板...,除非对林月实在不熟悉的人,才会叫她少奶奶。 黑三儿向林月施礼,看着林月的眼神充盈着满满的感恩之情。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林月面前,一副知识女性的模样。林月只是向她笑笑,算是对她做了回礼。 林月也见到了原礼部尚书杜文的女儿杜秋,杜秋嫁人后不愿意做全职太太,回到技校附属的刺绣作坊当了教师。现在经济独立的杜秋也没受父亲被贬的厄运,与母亲一样,继续享受着应该有的人生。 当然,林月还看见了姜秀儿,姜秀儿的腿疾是不可能痊愈的,她拖着不太方便的双腿,正在指导粤绣作坊的学生们学习刺绣,现在技校的刺绣,已经从余淑敏教授单一的粤绣技艺,增加了蜀绣苏绣和湘绣,孝庄太后是女翔技校的名誉校长,按照孝庄的吩咐,皇宫里的很多绣品都交给了刺绣作坊去做,刺绣作坊的订单几乎垄断了皇宫的大多数绣品。技校容不下规模很大的绣坊,林月另外寻了地方,专门建了附属于技校的绣坊,绣坊里云集了各地有名的绣女,为皇宫和富户赶制绣品,女翔技校的粤绣蜀绣湘绣等传统刺绣名满天下。 看着技校的发展和女子们勤学的身影,林月很是欣慰,自己有为社会发展做贡献的初心,就能尽点绵薄之力推进男女平等,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推进,彰显的也是林月的初心。 三妮见到了林月,赶紧上前向林月施礼,再低低叫一声干娘。 林月正色,说在家里可以叫干娘,在学校就叫林老师。 三妮赶紧改口,向林月施了弟子礼,唤一声林老师。林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上下打量着三妮。 三妮入学时间不长,但在技校已经学了很多东西,言谈举止都有了改变,技校的生活,使正在长身体的三妮脸上有了血色,身子也开始有了少女的雏形,林月看着三妮,欣慰的露出笑意。还是那句老话,知识改变人生。 看完技校,林月说要到广济寺去看看甘露方丈,袁秀英又陪着她一起来到广济寺。 技校就在广济寺的寺院边上。自从广济寺的甘露比丘尼协助黄台吉祈雨成功以后,甘露为寺里的菩萨重塑了金身,还任命了一个法号道忞的和尚为首座,协助甘露管理广济寺。 现在广济寺今非昔比,香火鼎盛,点染丹艧,焕然一新。 走进广济寺,林月迎面就看见一个方脸大耳的和尚正从寺里出来。袁秀英对这个和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叫一声大师,再念一句阿弥陀佛。这个和尚待人自是客气的,也向袁秀英施一礼,说多谢施主。 两人原本都是一个寺院的,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尼姑,但现在袁秀英还了俗,两人见面,和尚就对袁秀英称为施主了。 袁秀英向林月介绍,这是道忞大师,现在是广济寺的首座。 林月马上明白,这就是甘露方丈最近委任的寺院负责人道忞和尚,大些的寺院管理层都是有领导班子的,甘露任了方丈,以前寺院班子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二休的班底,所以,甘露现在的管理层,绝大多数都是新人。 道忞和尚在广济寺出家多年,虽然每年都要出去云游,但最终都是回到广济寺的。林月曾经查阅过道忞的有关资料,知道道忞俗姓林,林月微微点头,原来道忞还是自己的本家。 姓林的和尚出家以后法号道忞,是明末清初得道高僧。 林月和道忞相互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忞看看林月,他从甘露方丈那里已经知道了林月的名字,知道林月是甘露方丈的土地,还是甘露方丈的有恩之人,所以看着林月的眼神就充满了善意,虽然道忞的眼神充满善意,那眼神却像一道闪电从林月眼前掠过,林月心里难免一惊,道忞和尚的眼神与一般人不一样!他的眼神不仅炯炯有神,而且很有穿透力,相经说:“天有日月星,人有精气神”,可见眼神多么重要。 林月不惧道忞的眼神,瞥眼看他,你的眼神再有穿透力,有本事看出我是穿来的? 第410章 道忞和尚说林月与佛有缘 林月瞥眼的功夫,无意中却瞥见广济寺正中殿堂上悬挂的那块匾额,匾额上描金写的是“大雄殿”三个字,没有“宝”字。 林月有些奇怪,前世在她所参观过的所有庙宇中,寺庙里最大的殿堂都是大雄宝殿,广济寺的大雄宝殿怎么是大雄殿而不是大雄宝殿呢? 问站在身边的道忞首座,道忞习惯性的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说广济寺大雄殿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佛,释迦牟尼的德号就叫“大雄”,所以,广济寺的殿堂就叫大雄殿,至于那个宝字,不是没有,而是宝不在殿外,在殿内。 林月下意识看看大殿正中供奉的释迦牟尼佛,释迦侔尼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慈悲,可千山万水五行三界却逃不过一个空字,那宝是什么?是空吗?宝在殿内不在殿外?什么意思? 林月正待再问道忞,道忞却面向大雄殿另外两尊菩萨施了佛礼,对林月说,施主看见了释迦牟尼佛边上的两尊菩萨吗? 林月顺着道忞手势方向看过去,释迦牟尼佛的左右两边确实还有另外两尊菩萨,道忞说,这两尊菩萨,左边的这尊是日光菩萨,取自日放千光,遍照天下,普破冥暗的意思。右边的这尊是月光菩萨,月光菩萨以慈悲普度众生,犹如柔和的月光,普照大地。 道忞向月光菩萨再施佛礼,诸多星宿之光,月光为第一。 林月有些诧异,星宿那么多,为什么月光第一? 道忞双手合十,说月光温和的力量,能将安居用功的心得与能量洒向无边的大众,祈福众生平安吉祥。 道忞满脸的祥和,月亮能指引我们在黑暗中,在烦恼不断的百态人生中,寻找到最圆满的光明....。 听着道忞的讲解,林月心里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感悟,感悟了什么?林月没有道行,一时说不清道不明。 林月饶有兴味的观察着日光和月光两位菩萨的形象,只见他们头戴天冠,身披天衣,下着裙裾,环佩飘带,显得雍容华贵而清雅娴静。两个菩萨都手执莲花,日光菩萨的莲花上是日轮,月光菩萨的莲花上是月轮。 道忞说,八月十五是一年中月亮最圆的一天,所以称为满月,所以,中秋节就是月光菩萨的圣诞日,这天预示着佛陀无边的智慧,清净,明澈,也象征着佛法的圆融,容摄大千芸芸众生。 说罢,道忞虔诚的双手合十,嘴里喃喃祝愿,祈愿月光菩萨,让乾坤清朗百福庄严;祈愿月光菩萨,让五毒息灭还本清净;祈愿月光菩萨,让业障消除福增慧长....。 袁秀英见道忞祈祷,也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林月听着道忞和袁秀英的祈祷,顿时对月光菩萨肃然起敬,也不禁双手合十,向月光菩萨念一声阿弥陀佛。 袁秀英转头向林月笑笑,再向林月双手合十,说你就像月光菩萨,你以慈悲普度众生,迁变众生苦厄。甘露方丈和我都得到过你的帮助,只有内心安静平和的人才有余力帮助别人,所以再次谢过你的大恩! 林月瞪大眼睛,如果自己真的是月光菩萨,一定要多多显灵,造福劳苦大众。 转过大雄殿,经过尼姑庵外面的一座殿堂,这座殿堂比大雄殿的规模小很多,但殿内殿外聚集的善男信女却不少,有人拈香磕头,有人烧纸,有人献瓜果贡品,因为烧纸燃香,殿堂内外纸灰满天飞,如果有风吹过,或人们走动的力道大一些,搅起地上的纸灰香灰就更多。 林月有些好奇,问这些人在这里做什么? 道忞说,这座殿堂里供奉的是药师佛,药师佛有灵丹妙药,能拯救受苦受难被病痛折磨的民众,吃了佛祖赐予的佛药,不管是什么病都会奇迹般的好起来。 林月伸头向殿堂里看看,殿内果真供奉着一尊菩萨,林月的曹家山也有一尊药师佛,不过,那个药师佛是个圆脸,有点胖,广济寺药师佛是个瘦脸,有点瘦,他们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个娘生的。 袁秀英面向菩萨双手合十,念一句佛语,指指药师佛面前的一个长桌,说桌子上放着的那些红纸,都是善男信女们用来祈药的。 林月这才看见,长桌上放着很多摊开的红纸,这些红纸,都是善男信女们向药师佛求药前放下的,哪张红纸是自己的,哪些红纸是别人的,没人会搞错,因为自己求来的药自己吃,别人不会吃。如果拿错了红纸,回去吃了别人的药,肯定就是吃错药了。 善男信女们都跪在药师佛前嘴里念念有词,或心里默念祈求的各种愿望,一会儿就有人站起身来,拿起一张红纸查看,如果红纸上有东西,就心满意足的离开,如果红纸上是空的,就将红纸放回原处继续跪下祈求。 林月离开殿堂,这才问道忞,红纸里是什么东西?道忞说,如果祈药的人心诚,红纸里就会有东西出现,那些东西就是药师佛赐的药,红纸里如果没有东西,就说明祈药的人心不够诚,需要继续祈求。 林月瞪大眼睛,药师佛真的要给药? 袁秀英见林月很惊奇的样子,眨眨眼,药师佛能赐药你不相信?袁秀英念一声佛语,说只要你诚心祈求,药师佛会给药的。说完,再反问林月一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善男信女来求药呢? 林月仍然不可置信,看看漫天飞舞的纸灰香灰,心里悠忽明白,那么多的纸灰香灰满天飞,总有一些会掉落在红纸上,只要掉落在红纸上了,那纸灰香灰就成了药师佛给的佛药,你虔诚的将这些纸灰香灰吃了,心理上的病痛自然就会好很多。 那药吃了真的有效?袁秀英见林月继续质疑药师菩萨,赶紧再念一声佛语,善男信女向药师佛祈到的药是佛药,无论什么病患,吃了佛药就能包治百病。 包治百病?林月调侃一句,人老了都得死,是不是一种病?我想长生不老,有治这种病的佛药吗? 林月以为袁秀英会恼,没想到她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道忞接过林月的问话,说药师佛是有长生不老药的。 这次是林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道忞,真的? 道忞合十,说药师佛就是人们常说的三世佛,三世佛认为时间和空间是混淆的,因此三世佛又分为空间“横三世佛”和时间“纵三世佛”。 林月一听,瞪大眼睛,她第一次听说三世佛不仅可以治病,还认为时间和空间是混淆的,怎么个混淆法? 道忞笑笑解释,三世佛认为时间并不存在。他指指阳光照映着的一处树荫,你看现在的阳光,阳光照在这个位置,我们就知道现在是申时,如果没有阳光或其他用来表述时间,时间就不存在。而且,不能因为我们这里的时间现在是申时,其他地方也是申时。 道忞微笑,就像我们的肉体,来自于存在,存在来自于哪里?来自与我们的感知,我们感知不了的东西很多,你只要对自己的肉体没有了感知,你就长生不老了。 还有这种解释?林月愕然,混淆了时间和空间,时间就不存在?感知不到自己的肉体,自己就长生不老?那不是自欺欺人吗?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不可能感知不到自己的肉体,除非那人死了,死了就长生不老?肉体没有了,但精神长在?好像也对,如果那人没死就感知不到自己的肉体,那不是行尸走肉吗? 林月瞪大眼睛,对道忞的佛说感到不可理解,但看着道忞那坚信不疑的表情,不由得心里腹诽,你不愧在寺院里混过多年,对佛学有如此深奥玄乎的理解,如果你也像袁秀英那样还俗,岂不是佛界的巨大损失?唉!这样的人才,千年才出一个,你不当和尚可惜了。 道忞不理睬林月看他时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向林月笑笑,说可惜很多人对佛学不感兴趣,其实我们在学习佛法的过程中,自觉地运用佛法中的智慧,去解决世俗生活中的很多问题,舒缓压力,帮助度过情感危机,化解家庭社会矛盾,让生活更和谐更称心如意,这就是佛法的最大价值所在。 道忞说完,再看看林月,那眼神好像在说她不学佛,不相信前生今世,不信因果,所以肆无忌惮。 林月脸上有些发烧,在日常生活里,虽然她并没有对佛有多无理,但在菩萨面前不跪拜,就是对佛的不尊重。自己在菩萨面前的表现瞒不过得道高僧,其实道忞说得好,佛法的最大价值,就是人们自觉运用佛法中的智慧,解决世俗生活中的很多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林月想想,嗯,比如对长生不死的理解。 林月向道忞和尚施礼,嘴里说着,谢谢大师指点! 三人信步走到另一座殿宇前。这个大殿供奉的菩萨,林月知道是“自在观音”,自在观音和其他寺庙供奉的观音不一样,其他寺庙的观音,都是站着或盘腿打坐,很庄严肃穆的造型,但广济寺的自在观音,却非常随意的坐在一个像莲蓬样的底座上,面部表情和姿势都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林月最喜欢自在观音,每次到广济寺,都要到这个大殿,面向自在观音拜一拜。自在观音和善美丽,身姿自由自在,是林月最大的慰藉。这次见到自在观音,林月照常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主动向观音施了佛礼。 道忞和袁秀英见林月施了佛礼,都有点诧异,林月在其他殿,见到其他菩萨,只是敷衍性的拜一拜,但在自在观音面前,林月是虔诚的真拜。 只听道忞说,观音的心自在,观音的身才会自在,造型才会如此逍遥。“自在”就是解脱,观自在,观自在,静观自在,心就会慢慢静下来,内心就没有阻碍。就像《心经》所说,照见五蕴皆空,真正心无挂碍,何必执着追求?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 佛学太深奥,林月并没有明了真谛,但看着“自在观音”优美无碍的神态,她记住了道忞说的最后那句话,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 林月感悟,自己没有百年,只有十年,十年过后,无论是民女的林月还是做了皇后的林月,都不过是一捧黄沙。 冬日斜阳倾洒在屋顶上,广济寺像被镀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逆光看去梦幻迷离,如同佛经里的西天圣地。自在观音殿后面就是诵经堂,正是和尚们诵经的时候,广济寺上空响起和尚们诵经发出的嘤嘤嗡嗡如天籁般的声音,这声音令林月震撼,心灵所背负的杂念瞬间释怀。 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道忞和尚向林月施礼,说黄台吉驾崩后,皇宫里的法事不断,他是诸多法事的主持人,要做的事很多,先告辞了。 道忞和尚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看林月,说施主与广济寺有缘,贫僧先别过,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再向林月施一礼,念一声阿弥陀佛,飘然走出寺院。 林月愣了愣,前次甘露说她与寺院有缘,她拜了甘露为师父,现在道忞说自己与寺院有缘,难道自己要做广济寺的尼姑? 第411章 看见传棨和尚正在作画 袁秀英陪着林月继续往尼姑庵走,经过广济寺后面那几排僧尞,僧尞不远的地方就是隔着山墙的尼姑庵,林月边走边四下看看,突然看见一间低矮的僧尞屋窗下,有一个低着头正在专心作画的和尚。 僧尞房面积很小,屋里的陈设非常简陋,窗下搁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板,这块木板是当桌子使用的,和尚正低着头,在木板上的一张纸上画着什么,和尚神情专注,全然不理会传来的脚步声。 林月好奇,还有写诗作画的和尚?偷眼一看,只见和尚正在一张纸上画一只鸟,这鸟已经画好了,黑漆漆的羽毛,缩着身子缩着脖子孤独的站着,虽然缩着身子,但因为墨色厚润,所以小鸟的羽毛就显得蓬松柔软,小鸟的喙尖尖的,脚细细的,整张纸没有山水,也没有树木,就这么一只鸟,倒显出这个小鸟的怯懦渺小和寂寥。 和尚并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作画,他全神贯注端详着纸上的画,沉侵在自己的思绪里。 林月盯着画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鸟有些眼熟,突然想起,前世自己看电视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北京正在举行的一场拍卖会,拍卖会上拍卖的就是这样的一只鸟,一个中年男人举牌,最终以六千多万元拍得这幅画!当时听爸爸愤概的说,这人肯定疯了,用六千多万元买一只画在纸上的鸟!由于爸爸的愤概,所以林月就对这幅画认真看了看,问爸爸,这画是谁画的?爸爸语言里颇有些不屑,说是一个和尚画的,叫什么孤禽图。 爸爸从手机里找到孤禽图的图片,说就这么一只鸟,还翻着白眼,居然有人花六千万去买! 林月接过爸爸的手机,认真看了孤禽图,确实如爸爸所说,一张纸上没有其他东西,就一只鸟,而且这只鸟还在翻着白眼。再看看说明,注释的是明末清初和尚“八大山人”所画。 名叫八大山人的和尚是谁?林月没有再认真研究,但这只翻着白眼的小鸟和六千万的拍卖价,却在她的脑子里留下深刻印象。 现在再认真看看眼前的这幅画,林月顿感头皮一麻,这不就是那幅孤禽图吗!再看看作画的和尚,和尚脸上几乎没有肉,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的是青黄色一层薄皮,身体在宽松的僧袍里像根竹杆,瘦骨棱棱的样子,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 林月心下骇然,他是那个画孤禽图的和尚八大山人?他现在还没死?是的,据说八大山人死于康熙年间,他现在没死。 只见和尚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在孤禽图上写下“八大山人”的落款,又郑重其事盖了印章。这才直起腰来,突然发现自己旁边居然站着一个女子。和尚的表情一下就懵逼起来。他瞪着林月,紧张的贫、贫、贫,贫了半天没有说出第二个字。 原来八大山人有结巴的毛病。 林月赶紧向他笑笑,说我偶然路过,见你作画,好奇,看看而已。 和尚不搭理林月,转身走出屋门。 林月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再看看木板上的那幅孤禽图,心里自然很是激动,她看见了八大山人这个真人!还看见了刚作完的价值六千万的孤禽图!这个和尚画家居然是广济寺的和尚! 林月看着远去的和尚身影,心里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相机,没有相机就不能拍照片拍视频,就无法拍下八大山人作画时的真实场景,林月想拦住他,对他说,三百年以后,有人花六千万买了你这幅画。告诉他这话,他会相信吗?他肯定不会相信,因为活着的八大山人是个孤苦潦倒的贫僧。 袁秀英看林月的眼神追着和尚看,就对林月说,这个和尚的法号叫传棨,传棨和尚姓朱,名耷,朱耷是明朝宁王朱权的后代,明朝灭亡后,朱耷就在广济寺作了和尚。 林月一听,疑惑的问道,朱耷和尚是明朝宁王朱权的后代? 袁秀英笑笑,是他自己说的,我没有了解过,不过,我看他对明朝的灭亡一直都愤概不已,自己身为和尚,却对明朝忠心耿耿。 袁秀英又说,你看他画的那些动物,无论是天上飞的鸟,地下跑的鹿,水里游的鱼,或站在石头上的雁,全都在翻白眼。 袁秀英说到这里,看着林月又浅笑一下,说他让那些动物翻白眼,就是表达他对明朝的依恋,对大清国的不屑。 袁秀英在广济寺出家多年,对传棨和尚自然比较熟悉,袁秀英说,传棨和尚说话结巴得很,一紧张就结巴,所以很少与人说话,他越不说话就越结巴。 不过,袁秀英话锋一转,也可能是他说话结巴,才使他没有更多与人交流的想法,就不会祸从口出,要不是他做了和尚,又很少与人说话,不然,朝廷一定不能容忍他藐视清廷的作法。 袁秀英继续说,朱耷不喜欢和人说话,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心无旁骛,让自己潜心作画。 袁秀英又轻叹一口气,他那么喜欢作画,但他作的画却很少有人喜欢,甚至避讳,他作的画只能孤芳自赏。 林月默默点头,袁秀英说的有理,就是因为现在的人不喜欢朱耷的画,避讳他的画,才能使他的画在以后的拍卖市场拍得惊天高价。 林月也跟着袁秀英叹口气,要是朱耷的画现在能卖出高价就好了,朱耷就可以买些吃的,现在的朱耷实在是穷困潦倒得很。 两人边走边说话,不觉来到尼姑庵门前,林月原本想对袁秀英说,传棨和尚的绘画对后世影响极大,不仅《孤禽图》一只鸟翻白眼拍出六千万高价,另一幅《竹石鸳鸯》两只鸟翻白眼,居然拍出高达一亿多元的天价。 不过,林月冷静一想,这话说给袁秀英听没有什么意思,一是她肯定不相信,二是质疑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该怎么办?算了,还是像传棨和尚那样,就当自己说话结巴了,结巴就不要说话,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林月和袁秀英从僧尞旁走过,进了尼姑庵。甘露方丈从尼姑庵正堂出来,将林月迎进庵里。 二休和尚任住持的时候,二休是住在和尚僧尞正堂的,二休被处决后,和尚僧尞旁边的正堂现在是道忞和尚住着。甘露比丘尼虽然任了方丈,肯定不能住在和尚生活的区域。所以,建尼姑庵的时候,就为甘露方丈在尼姑庵建了一座正堂。 林月进入尼姑庵,第一眼并没有看甘露,她第一眼看的是白桦树上的那只眼睛,那只眼睛还在,微笑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林月不禁向桦树会心的笑笑,再转眼看向甘露方丈。 甘露方丈比以前消瘦了一些,但给人的感觉则比以前老练了很多,林月心想,她是雷公电母的女儿,一切言论行动都必须得像个天人,很正确! 技校里的事很多,袁秀英向林月和甘露方丈告辞,先走了。 林月随甘露向正堂走去。 正堂建在桦树林对面,掩映在繁茂的花木丛中,举目四望,只见冬日的暖阳高照,天地生辉,幽林沐浴在阳光灿烂之中熠熠生辉,眩人眼目。 经过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里有一些鱼游来游去。甘露告诉她,池塘里还有很多乌龟,乌龟是要冬眠的,所以现在看不见,池塘里的乌龟和鱼,都是香客放生在池塘里的。 哦,林月不禁对鱼多看了几眼,看来这些乌龟和鱼是很幸运的,不被人放生,就只能成为盘中餐,想起自己的大宝,她也是将大宝放生的,不知道大宝现在是否在草原撂开蹄子正在狂奔。 沿着池塘边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向幽深处,万物都沉默静寂,耳边传来的只有敲钟击磬的声音,林月突然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幽美绝世的佛门世界,俗念全消。 走进甘露正堂,林月站定四下打量,这是一栋平房,房间分东西两边,中间是甘露待客的茶房,甘露住在东边的两间房里,一间卧室,一间打坐的禅房,房里的家具很少,一床一桌而已。 西边的两间房空着,还有一间房里是几排书架,书架上整齐的码放着一摞摞书。 一看见书,林月就条件反射般的走进去,随手拿起一本,是一本线装的《般若心经》,再拿起一本,也是线装的,《无量寿经》,放下《无量寿经》,走过两排书架,见书架上有一个长方形的樟木盒,这个木盒看似不精致,但做工却是很用心的。 甘露见林月盯着木盒看,就打开木盒,只见木盒里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块块雕字木片,甘露拿起一块木片,木片上刻着《广济寺志》的字样。 甘露说,这是木刻的《广济寺志》,里面记录着广济寺的历史和知名僧众许多故事,寺院里仅此一套。 甘露又翻看了一眼手里的木片,说这材质是老花梨木,用老花梨木刻字,不仅清晰,而且易于保存。 林月小心接过那块刻字的花梨木,只见花梨木的木质圆晕如钱,纹理清晰漂亮,边材色淡,心材色红,泛着一层淡淡的荧光。林月将木片放在鼻子下闻闻,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这书太珍贵,不知道保存超过三百年没有。 林月想起,广济寺曾经遭遇过一次火灾,寺院里的建筑和器具都毁于大火,估计这套木刻版的《广济寺志》也难逃厄运。 林月痛惜的看着这套木刻,心想有机会一定要认真看看这本木刻的书。 林月再扫视一眼书房,赞叹着,这里有这么多书,真不简单! 甘露笑笑,说广济寺的藏书没在这里,贫尼不识字,将这些书放在正堂,只是随时翻看一下,心里有佛,精神有依托而已。 林月赶紧点头,甘露说得在理,她虽然不识字,但正堂里有佛经,就如同心里有佛,精神就有依托。 甘露继续说,广济寺的藏书在藏经阁里,那里收藏有上万本经书和其他书籍,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尚书》,《诗经》,《道德经》和《颜氏家训》都有,下次有时间,我陪你去看看。 林月这才知道,广济寺的内涵不在表面的庄严肃穆,她的内涵应该在那些不与外人道的藏书里,那些经书肯定在诉说着佛法的神奇,诠释着佛经的内涵,彰显着佛教文化的精髓。 林月忽地想起道忞说的话,大雄殿没有宝字,宝不在殿外在殿内的话,广济寺的藏经阁,应该就是道忞说的宝在殿内的那个宝了。 林月想着,下次一定要抽时间到藏经阁去看看。 第412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在甘露的茶室坐下,甘露为林月沏了一壶上好的观音茶,闻着从茶壶里氤氲弥漫出来的茶香,看一眼明亮清澈的茶汤,喝一口回甘生津的茶水,林月不觉心旷神怡。 甘露微笑,说品茶如同品味人生,人生不是越品越浓烈,而是越品越清淡,所以,人生的境界,便是云舒云卷过后的天高云淡....。 林月点头,尽佛事与品茶是相通的,茶有佛性,尤如碧云净水,几盏下腹,心头便了无闲事;佛能洗心,茶能涤性;茶道如人生,追求的是修身养性,一个人只有在神清气爽,心气平静,知己满足的境地中,才能领略到茶的真味。 林月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甘露对茶的禅释,只觉喝下去的不是茶水,而是禅味佛理,禅味佛理净化着自己的灵魂。茶香中,一颗心慢慢沉静下来,浮躁世界红尘滚滚,只有内心清风朗月。抬头又看见对面桦树上那只微笑的眼睛,那只眼睛肯定在赞赏林月的悟性。 甘露看着林月品茶惬意的神情,笑着说,贫尼有上好的观音茶,如果你喜欢,待会儿贫尼送你一些。 林月赶紧摇头,说这茶只有在你这里喝才能喝出禅味,换个地方喝,那味道和心绪估计就大不一样了。 甘露说,那我就给你留着,你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我亲自为你沏茶。 林月打定主意,一定要在广济寺住一段时间,先不说当尼姑,在这个世界当一次寺院居士,体验一下当准尼姑的滋味,也是很不错的。 林月对甘露说,我到寺院来住几天可否? 甘露一听自然很高兴,说你有心作居士,就是与佛有缘,到时我会安排人收拾堂房供你居住。 林月知道堂房是寺院用来接待居士们住的地方,林月看看甘露空着的两间房,说我不住堂房,我就住你西边的这两间房。你为我安置一张床,一张桌即可。 甘露满眼慈爱的看着林月,说你愿意住我这里自然很好,我很快会安置一些需要的东西,你随时来住即可。 林月向往着住在这里时的场景,抬头能看见窗外白桦树微笑的眼睛,低头能看见桌子上古装原版的书籍,品着清香的茶水,听着寺院清亮的钟声,和尚尼姑们喃喃的念经声和若隐若闻的木鱼声,还有树上各种不同的鸟鸣,池塘里有被放生后自由自在游弋的鱼和冬眠的乌龟...。 林月不禁露出惬意的微笑。寻寻觅觅懵懵懂懂这么多年,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着的是佛性世界。 从广济寺出来,回到家里,见刘元贺正在给玉兰树浇水。 这棵玉兰树嫁接的枝条全部成活,现在的新枝条上已经长出柔软的卵形叶片,这些叶片虽然排列随机,却开始给人一种林立森林般的感觉,待叶片肥厚的时候,就是开花时节。 林月站在玉兰树下,抬头凝望,玉兰即将开花,如果花一开,必定会成为轰动京城的奇观,这个时代哪里会出现一棵树上同时开着四种不同颜色花的树,如果被福临知道了,有可能会下令将这棵树作为又一个祥瑞被搬进紫禁城,那时林月的辛苦就白费了。 再说,这奇观原本是林月作为刘家村玉兰苑小区开盘时再展现的,但玉兰树不管你开盘不开盘,它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开花。如果这奇观先被人围观了,以后再好的奇观都不会引起轰动,就像煮饭,饭没熟却揭开了锅盖,锅盖揭早了,米饭蒸不熟,夹生饭怎么煮都不会再香,到时她的玉兰苑就没有了广告的宣传效应。 林月叫李赐克去把满堂彩找来,李赐克应诺一声跑了。 很快,满堂彩来了,林月对满堂彩说,你在玉兰苑小区施工的时候,将挖出来的土石方运到中轴线上先垒起来,垒成一个高大的土堆,林月讲了土堆的高度,直径尺寸,边坡打造等主要技术要求,尔后指指身边的玉兰树,对刘元贺说,你将这树移栽进这个土堆的正中间,然后做一个围栏。 林月向刘元贺眨眨眼,你知道做围栏的意思? 刘元贺赶紧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做围栏就是在小区没开盘以前遮挡住人们的视线,不能让人发现这里有一棵祥瑞树。 剩下的事林月就不管了,她手下的人从来都是积极主动工作,从来不给她找麻烦,林月当甩手掌柜,自在清闲,也不怕当废柴。 杰璋从屋里走出来,见到林月,叫了一声娘,林月没想到儿子今天没上学,疑惑的问,今天是沐休日吗? 杰璋说,回娘的话,今天是沐休日。 林月想着,早知道今天是沐休日就不到广济寺了,在家陪陪儿子多好。 林月就满眼慈爱的看着杰璋。杰璋虽然还在儿童期,但已经长得眉眼清秀,高鼻梁,大眼睛,皮肤细腻光滑,一看就知道不久以后就是一个翩翩少年。 以前教授杰璋的私塾林先生受聘到了女翔技校以后,福临就按照林月的要求,将杰璋以自己义子和爱新觉罗的身份进了设在北城根的官学就读,说是官学,其实就是皇家专门为八旗子弟办的学校,这里教规严格,学堂又在京城郊外,学生早出晚归,甚是辛苦。 自从杰璋到官学读书以后,母子俩虽然每天都能见面,但因为杰璋起得早,回来得晚,母子俩能说话的时候不多。 杰璋突然向林月行个礼,返身回屋,拿出一个用红纸包着的东西递到林月手里。林月好奇,什么东西? 打开红纸包,包里有一两银子! 林月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杰璋,杰璋很得意,这是我官课甄别得到的膏火银奖励。官课甄别就是考试,官学每个月要小考一次,每季度大考一次,年末还要进行一次年考,每次考试结束,对成绩优异的学生都有奖励,奖励的银子就叫膏火银。 膏火银是按照一二三名不同等级给的,杰璋又很得意的强调,我得到的膏火银是第一等级。 林月咧嘴一笑,将膏火银递还给儿子,欣慰的说,娘知道了,继续努力哦,你一定会成为高富帅的小伙子。 杰璋愣了愣,高富帅?林月说,高富帅就是个子长得高,模样长得帅还很有钱。杰璋一听就高兴的与林月击掌,耶!我是高富帅。 米康氏见了,笑得眉眼弯弯,对林月说,你现在有一儿一女了,儿子是高富帅,女儿是白富美,儿女双全。 林月一听,比米康氏笑得更加灿烂,说我不止一个女儿,是两个女儿,不是还有一个康巧儿吗? 米康氏醒悟过来,赶紧纠正,是的是的,现在是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了。 林月心下想着,我不是有一儿两女,我还有个儿子玄烨,现在是两儿两女了。两个儿子亲生的,两个女儿认养的,再转念一想,自己如此年轻,居然就有了四个儿女,天呀!如果能将这事发到朋友圈,没人会相信! 但有再多的儿女有何用?林月身为女儿,现在却与爸爸妈妈阴阳两隔,父母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们还活着吗?那个世界现在在哪里?女儿不能承欢膝下,不能为生养了自己的父母做点什么,林月心里充满了无限哀愁。 想起前世曾经唱过的那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林月下意识拉过杰璋,将杰璋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 杰璋吓坏了,仰起小脸看着娘亲流泪的眼睛,将自己小小的身子紧紧依偎在林月的怀里,幽幽的说,娘,不哭。 米康氏见了,也深感诧异,林月怎么会没来由的说哭就哭了呢? 林月擦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对杰璋说,娘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杰璋听不懂,你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林月醒悟过来,含泪告诉杰璋,我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爹娘,他们是你的外祖外祖母。 米康氏也听得一头雾水,直接叫爹娘不是很简单吗?怎么会稀奇古怪的叫什么爸爸妈妈?没听过! 林月止住眼泪,让杰璋坐在自己对面,说我教你唱个歌。 杰璋自小在林月这里学过好几首儿歌的,比如丢手帕,比如小燕子穿花衣,比如两只老虎之类的,现在见娘伤感,杰璋就懂事的坐下来,眸光闪闪。 林月就将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教给杰璋,杰璋已经知道了妈妈的意思,就跟着林月学唱起来。米康氏站在一旁,听着母子俩的歌声,想起自己的爹娘,也不禁红了眼眶。 林月和儿子正唱着,猛然听见大黄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狗眼警惕的看着圆门方向,林月第六感告诉她身后有人!转头一看,只见曹家文站在圆门旁边,正在痴痴的看着林月和儿子唱歌。 大娘在卖黑三儿的时候,曹家文曾经骂大黄是无脊之犬,被林月警告过一次,林月没记仇,大黄倒是记仇的,看见曹家文就表现出强烈的敌意。 林月心里一惊,曹家文什么时候杵在圆门那里的? 她从曹家文的表情里读到他深陷陶醉的各种遐想,曹家文在遐想什么?林月不知道,但她预感到曹家文的遐想会给她平静的生活添乱。 林月不再唱歌,但杰璋却被这首歌感动,他越唱越感到娘对于自己的重要,越唱对娘的那种亲情愈加炽热。亲情不仅有爱,也有情,不仅有情,还有美。亲情包含在爱中,就像杰璋的妈妈对杰璋的爱一般,似天山雪莲般的纯洁而美丽! 杰璋童稚的眼里不禁也蓄满了泪水,他嗫嚅着小嘴,对林月说,娘,我想用我得到的膏火银为你买一件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东西? 啥?林月一愣,儿子要用膏火银给我买礼物? 杰璋见林月惊异,脸红了,不好意思的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我的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娘亲,没有娘亲的教导,我怎么能得到奖励?儿子感谢娘亲,我把这份奖励送给娘。 林月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子,脸上欣慰的表情一览无余,既然儿子有这份孝心,就不要过分推辞,不能负了儿子的一番好意。 林月看看杰璋手里拿着的红纸包,儿子有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了,但买一个什么东西既是自己喜欢的,又能使儿子表示孝心的东西呢? 林月抬头四下看看找灵感,突然看见园里那棵正要开花的海棠,心里一动,对儿子说,那你就给娘买一个海棠花的首饰吧。 第413章 海棠花簪子是儿子买的 海棠花? 杰璋和米康氏同时看向园里那棵海棠树,海棠树很快就要开花了,开花繁茂时,那满树的花朵雪白如脂。 杰璋好奇的问,娘很喜欢海棠吗?林月看着海棠树点点头,若有所思,海棠是“花中神仙”呢! 林月眼里看着海棠树,嘴里问着杰璋,你知道海棠的花语吗? 杰璋懵逼,海棠有花语? 林月说,我告诉你吧,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语,海棠的花语是思念,在背井离乡的游子心中,海棠花代表着离愁和对故乡的思念,它是别离的象征,用海棠花来形容思乡的离愁别绪,最能表达心中的苦涩与不舍。 林月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前世的故乡,那故乡太遥远,那是她回不去的地方,林月的眼里又闪出晶莹的泪花。 杰璋眨眨眼睛,娘,你在思念我们仓西县的老家吗? 林月轻轻摇头,不,我思念的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另外一个世界。 这句话是林月来到这个世界说出来的第一个与自己前世有关的内容,可惜没人听得懂,杰璋更不懂,他只能同情的看着娘伤感的模样。 娘,我一定给你买海棠花。林月含泪向儿子点点头。杰璋立马拉着米康氏的手就往外走,他要在第一时间到首饰店去给娘买海棠花,他不会买,更不会选择,自然要米康氏陪同。 杰璋拉着米康氏走过曹家文跟前,见到爹,就向曹家文鞠一躬,嘴里叫一声,大爹。 不待曹家文回应,拉着米康氏就走,这才发现祖父站在曹家文身后。 老爷子听见杰璋叫自己的亲爹为大爹,老爷子一头黑线,啥?叫什么来着?大爹?谁是大爹?有大爹这种叫法吗?还没醒过神来,只听杰璋欢快的叫一声祖父,再向祖父鞠一躬,拉着米康氏就跑出了院门。 曹家文听见大黄的低吼声,不敢再迈前一步。万一被大黄冲上来咬一口怎么办?但曹家文被眼前温馨的一幕深深打动,林月和儿子专注的唱着歌,听着林月说海棠的花语,初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他无数次在脑子里遐想过的画面,这些场景曾经被自己画在纸上,写在诗里,但现在眼前的场景不是遐想,也不是自己的画或写的诗,而是真实场面,这样的场面是曹家文真心想要的。 但现在的曹家文却成了弃夫,娘子没有了,妾也没有了,儿子跟着娘子生活,他与儿子的感情也日渐淡了,经历了生死磨难的曹家文再没有其他奢望,他只想有个安静的家,只想过安静的生活,做一个安静的人。 曹家文站在圆门处,两眼深情的看着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林月,嘴里吟出一首诗句:海棠不是花,是我眼中人。难将湘管笔,写出此花神。 林月一听,黑了脸,她以前读过这首诗,知道那诗不是写的海棠而是写的玉兰,在曹家文嘴里,玉兰怎么成海棠了? 林月对曹家文毫不客气,你的眼中人原本是玉兰,不是现在的海棠。说完头也不回走进屋里。 曹家文一脸懵逼,猛然听见砰的一声响,自己的背脊感到一阵疼痛,转头一看,老爷子手里伦着拐杖,嘴里恨恨的骂着,你这是在干什么?回去! 那拐杖高高举起,正准备再打下来,曹家文赶紧抱头逃回自己的书房,冷静下来继续遐想。 米康氏带着杰璋到了京城最大一家首饰店,米康氏向掌柜讲明来意,掌柜一听,很是惊异,他在首饰店多年,从来没有接待过年龄这么小的顾客,这个小顾客不是为自己买首饰,而是用自己的膏火银买海棠花首饰给娘亲。 看着杰璋稚嫩的小脸,掌柜的心都要萌化了,多好的小孩子,多有教养的小孩子,怕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吧。掌柜就以赞许的眼光看着杰璋笑,小小年纪,就能用自己的膏火银为娘亲买首饰,这样的小孩子一定前途无量。 掌柜一边拿出各种镌刻有海棠花的首饰给米康氏看,一边夸赞着杰璋,你为什么要给娘亲买礼物呢? 杰璋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呀!掌柜一顿,妈妈好?什么意思? 米康氏则笑着对掌柜解释,这是刚才他娘教唱的一首歌,名字就叫世上只有妈妈好,妈妈就是娘亲的意思。 掌柜赶紧点头,他原本想要打趣问杰璋,世上的爹难道不好吗?想想赶紧打住,不能乱问话,万一这个小孩子的爹不在了呢?岂不是戳了人家的痛处! 只听杰璋得意的对掌柜说,我是高富帅。 掌柜一听愣了一下,你是高富帅?掌柜也是第一次听高富帅这样的说法,不禁乐得哈哈大笑,笑完就感概的想,俗话说,看孩子,先看娘,为什么要先看娘?不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现在看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呀!只有智慧的母亲才能培育出聪明而善良的孩子。 掌柜不禁默默点头,小孩子的娘亲是谁?那个他没有谋过面的女子一定很不简单。 掌柜按照米康氏的要求,帮她选中了一枝银质海棠簪子,这枝簪子上的海棠花是用银子打制的,海棠花造型别致,雪亮剔透,栩栩如生,既大气又不失典雅。簪子的价格原本不止一两银子,但杰璋一见这簪子,就马上替林月做主了,我娘一定很喜欢这簪子的,就是它了。 既然小主子表态了,掌柜就按照一两银子的价将簪子卖给了杰璋,掌柜被杰璋感动,还特地送了杰璋一个小玩意以资奖励。 杰璋一回家,就喜滋滋的将海棠簪子递给林月,林月拿在手里也很喜欢,把玩了好一会儿,将簪子再递给杰璋,蹲下身来,对杰璋说,你将这朵海棠花给娘插在头上吧。 杰璋接过簪子,小心翼翼将簪子插在了林月发髻上,林月拿过镜子照照,镜子里一个娇俏少夫人的脸庞出现,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枝儿子用膏火银买的礼物,这礼物插在头上发出银白色的光,熠熠生辉。 林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问杰璋,娘亲好看吗?杰璋也笑出了声,一叠连声的说,好看,好看极了,我娘亲是世上最好看的娘亲! 林月假装嗔怪的看一眼儿子,就你拍马屁拍得最响。 自此,这根簪子就一直插在林月的发髻上,直到她住进尼姑庵,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这枝簪子都是林月放进箱子里最重要的遗物之一。 黄台吉的丧事接近尾声,朝廷决定在广济寺设坛举行法会,福临在全国召集了五百多位和尚到广济寺打谯四十九天,为亡父超度。 这个时代,朝廷的法会就是民间的庙会,道忞和尚带领着几百位来自全国各寺院的和尚开始诵读经文,四十九天呢,诵经的和尚轮班诵读佛经,四十九天不停息,对和尚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广济寺院里和尚们在诵经,广济寺门外,就是民众的庙会。 这段时间,广济寺里里外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寺院里,和尚们超度亡灵的念佛声,木鱼声,罄声和时不时的钟声响起,庄严肃穆。寺院外,则是另一番景象,熙熙攘攘的人拥挤着,叫卖声,吆喝声,戏台上的唱曲声和卖艺人大声吼喊的嘿哈声,各种嘈杂此起彼伏....。 大娘对这种活动非常喜欢,从法会的第一天开始,几乎天天都要到广济寺走一趟,老爷子虽然没有大娘去的时间多,但也经常将双手背在背后,踱到庙会慢悠悠的走一圈。 杰璋也想去看庙会,今天又是一个沐休日,就嚷嚷着要娘带他去,林月也想去看看,就带着儿子来到广济寺。 只见广济寺外一边是狮子滚绣球,舞龙,高跷,杂耍和各种民间戏曲表演,一边是各种小吃摊,小吃摊上卖着各种黄灿灿的栗子面小窝头儿,香喷喷的豌豆黄儿,刚出锅的脆春卷儿,还有用竹签插着吃的香菇儿....,到处飘散着一股烹炒炸煮的味道,令人垂涎三尺。 杰璋指着刚出锅的春卷儿,馋的小嘴吧唧响,林月向他笑笑,正待买,突然看见大娘和老爷子走来,老爷子身后跟着曹家文,曹家文看见林月和儿子,自然很高兴,伸手就拉住了杰璋的小手。 杰璋不敢挣脱,只好让爹拉着,仰起小脸看着林月,一脸的无奈和委屈。他知道,再好吃的东西,爹也不会想着给他买的,爹不是没钱,是爹想不到。 老爷子看曹家文拉着儿子的手,一脸的幸福状,再看看站在儿子身边的林月,就将杰璋拉到自己手里,又暗暗扯了一下大娘的衣襟,大娘会意,说我们带杰璋到唱戏那边去看看。 说完,拉着杰璋的手就走了,米康氏赶紧跟上。 老爷子他们一走,场面就很尴尬了。曹家文与林月相对站了一会儿,两人无话可说,林月说,我到寺院里去看看,说完转身就走。 曹家文一看,赶紧说,吾亦到寺院参拜。抬脚就要跟着林月走。林月停下脚步,看了曹家文一眼,说我到尼姑庵,尼姑庵是不允许男人进去的。 曹家文眨眨眼睛,只好停住脚步,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林月离去的身影。这一幕,也被老爷子看在眼里。 林月走进广济寺,见寺院大雄殿外几百个和尚在打坐念经,嘤嘤嗡嗡念经声响彻寺院上空。林月看看带着和尚念经的人,那个和尚并不是道忞,而是林月不认识的另外一个老年和尚。 林月径直来到尼姑庵,走进甘露的正堂,甘露与裕觉庵主正在说话,见到林月,两人都站起身来,向林月施礼,嘴里念着佛语阿弥陀佛。林月与她们见过礼,一起坐下。 甘露刚一坐下,马上又站起身来,对林月说,裕觉庵主已经收拾好了你住的堂房,你来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林月跟着她们两人进了西边的房间,只见两间房里已经安置了一张床,床上已经铺上了被褥,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笔墨纸砚,另外还有两把椅子和几样生活用具,东西非常简单,但寺院的生活,原本就是超凡脱俗的方式,这些东西足够了。 林月点头表示满意,向甘露和裕觉再次施礼致谢。裕觉庵主说,施主任何时候来住,贫尼都很欢迎。 裕觉向林月施礼,说贫尼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转身走了。 第414章 道忞成为福临的弘觉国师 林月与甘露回到茶室坐下,甘露为林月斟了一杯茶,林月端起来闻闻,还是那味,惬意的轻抿一口。说起寺院外热闹的场景和寺院内庄严肃穆的感觉,林月问甘露,带领僧众念经的不是道忞和尚,道忞为什么没有参加诵经? 甘露说,开始的几天,是道忞领着僧众念经的,现在道忞不再参加这样的集体诵经了。 林月感觉奇怪,就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甘露。 甘露说,是这样的,顺治皇上不能到法会现场,但他每天都要花一个时辰听法师讲经,前几个法师讲经以后,顺治皇上都不满意。轮到道忞法师给顺治皇上讲经了,顺治皇上问道忞,朕很想见见父皇的面,但总是见不到他,这是为什么? 道忞就给顺治皇上讲《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就是我们简称的《心经》,特别是讲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样的佛语,他更是例举了很多事例说明人生无常,世事无常的道理,说顺治皇上见不到父皇,是因为见父皇的心不诚,只要认真领悟佛的教义,“心诚则灵”,才能“有求必应”。 道忞讲经文的时候,注重用接地气的方式宣讲,不仅通俗易懂,还能联系生活中的实际,所以,顺治皇上听得很认真,对道忞讲的佛理频频点头。 林月听甘露说道忞为福临讲佛经通俗易懂,就对道忞讲经的方式赞同,所以就不断点头。 甘露继续说,当晚顺治皇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父皇微笑的看着他,面部表情很是安详,还向他点点头,这是父皇对福临为他做法事超度表示满意的意思。顺治皇上赶紧向父皇跪拜,刚一跪下就醒了。第二天,顺治皇上要求道忞继续给他讲经,他提出想听听父皇对自己说话。这次道忞就给他讲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就是我们熟悉的《金刚经》,讲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道理,讲了心宽一寸,路宽一丈的佛理,还讲了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路,只得集中精力走好脚下每一步的真谛。这次顺治皇上用一颗虔诚的心听道忞讲经,晚上又作了一个梦,梦见父皇站在一座貌是寺院的大殿前,单手礼佛,对他说,朝堂无今生,佛前知因果,善哉善哉。说完将他一推,顺治皇上猛然醒来,醒来以后就再也睡不着。顺治皇上从来没有看见父皇生前拜过佛,父皇驾崩后为什么会站在一座寺院前?他为什么要单手礼佛?父皇说,朝堂无今生,佛前知因果,这是什么意思?顺治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顺治皇上将昨晚的梦境告诉道忞,要道忞开示,道忞说,能当皇上的人,都是从礼敬佛法僧三宝中来的。你父皇驾崩后站在佛堂前,单手礼佛,这是他生前礼敬佛法僧,驾崩后出现的佛像。至于他说朝堂无今生,佛前知因果的话,这是天机,只能通过修习佛法,才能悟得其中真谛。 顺治皇上认为道忞开示很有道理,听得他频频点头,想起道忞和尚两次给他讲经,讲经后就梦见父皇,就听见了父皇的教诲,说明道忞和尚是得道大师,是“大幻仙人”。从此,顺治皇上就只要道忞大师给他讲经,还口口声声称他为“大幻仙人”。 林月一听就瞪大了眼睛,道忞是“大幻仙人”?甘露笑笑,是的,顺治皇上是这样评价道忞的。 林月瞪大眼睛听着甘露讲福临的事,心里不免疑惑,黄台吉生前没有礼敬佛法僧,死后却有佛像?现在福临继承了皇位,难道真的如道忞和尚说的那样,能当皇上的人,都是从礼敬佛法僧三宝中来的,礼敬佛法僧是自然的吗? 果真,福临将道忞大师敕封为“弘觉国师”,赐金印一枚,上书“弘觉国师之印”,还赐了一袭黄衣,绿云缎袍,沉香色道袍及千针衲衣各一件,福临还要赐黄金珠宝给他,但道忞说,出家人食四方,要黄金珠宝有何用?他向皇上请求赐一口大铜钟供寺院使用。福临满口应允,专门为广济寺打造了一口大铜钟。 大铜钟不仅铸造工艺十分精美,还很别致,双龙钮,莲瓣罩顶,底边有八卦方位图形,铜钟表面铸造着密密麻麻的经文,有金刚经及诵经仪轨,诵经功德等文字。 当林月看见这口钟的时候,它已经被悬挂在广济寺大雄殿廊下,铜钟闪着金色的光亮,钟声清亮悦耳,几里路外的人都能听到。 自此,道忞成为福临的御前法师。 这段时间,福临一边参与丧葬,一边潜心听道忞讲经,一边等待登基大典。 而林月却有了两个令她担忧的事,一是曹家文经常到后院来看林月,曹家文每次来,都没有与林月说话,只是站在圆门旁边看着林月傻笑。曹家文经常到后院来看林月,不为别的,就为能看她一眼。虽然林月对曹家文没有动过心思,但曹家文经常出现在后院盯着她看,对林月来说,依然是一种心理负担。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那鬼天天来敲门,你就真的没事? 林月当然明白曹家文的心思,他是希望林月不计前嫌,两人重新成为夫妻。但林月腹诽,那是前嫌吗?那是一条封闭的人生跑道,过去了的就已经过去,失去的就不会再拥有,即或拥有了,也不是重复的过去,我与你的过往,就像我曾经戴过的眼镜,透明清亮,我看到了苍蝇有几条腿,看到了蚊子在亲嘴,看到了蚂蚁在喝水,我什么都看到了,拜拜吧! 林月说她戴着眼镜看过世界,她看过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经历,虽然林月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很短,但她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比如嫁妆被扣,比如为曹家文冲喜提前嫁人,比如先为人妻,后为人母,再作情人,比如救起福临,再比如坐牢....,这些经历,都比再与曹家文成为夫妻更加深刻。 林月自诩是一匹好马,好马不吃回头草。 另外一件事就是福临在林月过生日那天送来的皇后朝袍,福临送她朝袍的心意,林月心知肚明,福临一旦安葬了父皇,稳定下来以后,他必定会为林月做皇后的事张罗,林月深知福临二百五一根筋的个性,他认准的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现在的福临不是福亲王的福临,而是顺治皇上的福临,到时林月再拒绝,惹恼了当今皇上,她面临的分分钟都是危险,林月不想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前就牺牲,她在死前要做的事很多,不留遗憾就不应该让自己留下遗憾,这事比曹家文经常杵在圆门外看她时的心情还乱。 林月决定到广济寺尼姑庵去住一段时间,尼姑庵很清净,不仅可以体验一下尼姑的生活,还可以回避曹家文,再则也想想怎么应付福临,还有,再认真思考一下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前需要做的事。 林月为广济寺捐了一笔银子,以居士的身份,在广济寺尼姑庵甘露方丈的正堂住了下来。 按照林月的想法,自己到尼姑庵当居士,一则是为了心绪的安宁,二则是为了迫不得已时寻求一条退路,尼姑庵佛门清净,在那里寻求清净或寻求佛主庇护,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至于这次能在尼姑庵待多久,林月心里也没数,想的是短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两月,万一自己真的与佛有缘,想就此定居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一切随缘罢了。 临走前,林月对管家胡智德说了她的去处,说自己想到广济寺去住一段时间,要求他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不要打扰她,她的去处也不要对任何人泄露。 管家见林月如此严肃,一边点头应诺,一边不放心的看着她,林月向他笑笑,言下之意是要胡智德放心。林月就一个人到广济寺尼姑庵住了下来。 林月雄心勃勃,赌咒发誓要在尼姑庵过一段正宗的尼姑生活,要像庵里的尼姑们那样修行。所以,她主动给自己定了一些清规戒律。 林月作为两世人,已经体验过两种截然不同的世俗生活,但尼姑们是怎么生活的,当尼姑是什么滋味,她只听说过,并没有体验过,只知道,民众整日忙着讨生活,而僧众则是忙着修行佛法。 凌晨两三点钟,林月就被“夜巡”和尚敲击木板发出的邦邦声吵醒,敲木板不是叫醒和尚尼姑起床,而是叫醒做饭的僧尼起床做饭,才凌晨两三点钟呢!不是睡得最香的时候吗? 林月翻身继续睡,刚合上眼睛没一会儿,又被“夜巡”敲击木板的声音吵醒,那是所有僧尼都起床的时间。 林月费力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时钟,更没有手机看时间,只能凭经验判断,这时最多也就凌晨四点钟光景。 林月躺在床上,慵懒的听着动静,尼姑庵不远处好像养着一些鸡和鹅,公鸡开始打鸣,鹅也刚刚声不断,小鸟被夜巡敲击的木板声吵醒,发出倦懒的啾啾声,再看看白桦林,对面的白桦树林黑呼呼的一片,树上那只眼睛不知道仍然在微笑还是换成了嘲笑的眼神。 林月只得咬牙起床,洗漱穿衣,与尼姑们一起到僧堂上早课。 僧堂里只有影影绰绰的光亮,尼姑们排队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林月是居士,没有位置,就站在尼姑们的后面,最前面的是甘露和裕觉庵主,裕觉庵主带领尼姑们进入僧堂就开始诵读经书。 林月茫然的听着尼姑们嘴里发出的声音,认真听了一会儿,一句都没听懂,不知道她们念诵的是什么内容,但自己不能就这样傻乎乎的站着,见不远处有一本薄薄的经书放在蒲团上,林月拿起来,就着昏暗的灯光一看,经书的封面已经撕破了,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经,不管是什么经,这本经书是寺院的和尚尼姑们念的,就一定是一本正经。 林月翻开经书,按照书里认得的字,自顾自的喃喃念读起来,念读了几行字,发现这本经书的内容与儿子读的《性理字训》一样拗口,一样艰涩难懂,手里拿着经书,林月这个前世的计算机硕士也只能像初识字的小学生那样,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没念完一页,就哈欠连天,眼皮打架,今天起床太早,头晕晕乎乎的,真想丢下经书回房间去睡觉。 但今天是林月在尼姑庵生活的第一天,还是第一天当中的第一件禅事——修行早课,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心太不诚。 无法,林月太困,手里拿着经书,站着,靠在墙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诵读经书为什么不是坐着呢?如果坐着打盹,会不会舒服一点? 第415章 广济寺藏经阁的宝 林月咬牙在尼姑庵修行了一天,半夜起床,早课,诵经,吃早饭,听讲经,学习戒律,吃午饭,参加劳动,拜忏,天黑后晚课诵经,戌时熄灯睡觉。 一天下来,林月因为早起,睡眠不足,整天头晕脑胀像生着一场大病,除了被折腾,经书上的知识一点都没有学到,那些手抄本的繁体字像天书,看得林月头痛。 不仅半夜起床令林月头痛,吃的食物对林月来说也是噩梦。 在尼姑庵,每天两顿饭,过了午时就不再吃东西,过午不食是佛教戒律之一。虽然两顿饭能吃饱,但没有肉,只有馒头或米饭,外加一小碗青菜和咸菜,林月半夜就饿得睡不着觉,她很怀疑那些肥头大耳的僧尼,他们肯定偷吃了好东西才会长得这么肥,如果林月长期这么吃饭,要不了多久,她就可能像朱耷那样,一阵风就会被吹跑了。 别说朱耷画的那些动物翻白眼,就是现在,林月看着那些不堪的食物,她也一个劲的翻白眼。 前世的林月是个吃货,到了这个世界,自己生产味精,生产火锅底料,做富贵鸡,吃香格里拉酒店的美食,她就没将吃饭当一回事,现在吃着粗茶淡饭,就像吃药一样艰难。踱步走到池塘边,见池塘里肥硕的鱼游来游去,这些被放生的鱼现在在林月的眼里,全都变成了一盘盘一碗碗红烧的,清炖的,油炸的食物,看得林月直咽口水。 林月完全没想到,尼姑庵的生活会这么苦,一天下来,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体力活,却累得腰酸背痛,不能睡懒觉,不能吃美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连诵经都只能站着,她的一双小脚长期站立,比那些天脚的人站着更加吃力,当尼姑和在皇宫当皇后有什么区别?尼姑每天的生活被佛法约束,皇后每天的生活被皇宫清规戒律约束,其本质都是剥夺人的自由,而睡懒觉,吃美食,有自己的思想,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则是林月在这个世界做人的底线,做尼姑也好,当皇后也罢,倘若连这点底线都没有,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林月想起道忞和尚说的那话,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都是一捧黄沙。 跟着尼姑修行只修了一天,林月就告诉甘露,说自己不再跟着尼姑们生活了,她只想做一个凡夫俗子的居士。 甘露对林月这种不成器的表现只好苦笑一下,说你原本就是居士,随性而已,善哉善哉! 林月虽然不再按照尼姑的方式生活,但她很喜欢尼姑庵的居住环境,鸟语花香,罄声钟声和尚尼姑念经声,都是林月喜欢的环境,现在林月放下了当尼姑的初心,在庵里的居士生活就自由了很多。 吃过早饭,林月拿出那套木刻版的《广济寺志》,现在有时间了,林月为自己泡上一杯茶,点上一炷香,坐在窗前的桌子边,小心翼翼一页页翻看《广济寺志》。木刻的内容惜字如金,每个字包含的意思可以写一篇文章,好在林月有时间,慢慢看,慢慢品,很多繁体字不认识,就写下来找人问,这样,木刻上那些字词句,连蒙带猜,也知道大概意思。 不过,这样看书很累,一套《广济寺志》,看了一天也不甚了了。 林月一直想去看看广济寺的藏经阁,但藏经阁管理很严格,不对外开放。现在林月跟在甘露后面,到藏经阁去。广济寺的藏经阁坐落在寺院的僧房后面,有厚实坚固的木栅栏围着,打开栅栏,第一眼看见的,是藏经阁外一个低矮的草棚,草棚里放着一口大铁锅和一盘大石磨。 林月见草棚里有这样两个庞然大物,就走到草棚处认真观看。 只见大铁锅足有一人高,口径足有两米多,锅外壁铸有六个锅耳,铸锅耳显然是为了便于移动。甘露说,这口大铁锅重达一千五百多斤,是明朝初期铸的。 林月看着锅问,这么大的锅做什么用? 甘露说,这锅原本是寺院里用来煮饭和炒菜用的,寺院的和尚尼姑很多,用这锅煮饭才够寺院的人吃,灾年的时候,还要用这口锅为灾民煮粥。甘露看着大铁锅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因为这锅太大,煮一次饭很费事,平日不用,只在灾年为灾民煮粥时才用,所以现在是闲置的。 林月点点头,又看看大石磨。甘露说,这个大石磨也是明朝初年打制的,是寺院用来磨面的,用它磨面,每天可以磨一千多斤小麦。 林月看着铁锅石磨,心下想着,前世参观广济寺的时候,没有看见这口锅这盘磨,不知道已经损坏了还是收藏到另外地方了。 藏经阁是有专门和尚值守的,见甘露来了,几个和尚与甘露相互施了佛礼,念了阿弥陀佛,一个和尚打开藏经阁的大门,引领着她们参观。 藏经阁虽然不对外开放,但管理却是很好的,屋里没有发霉的味道,从一楼开始,一摞摞的书,一箱箱的书,一捆捆的字画,几个楼层都堆放有序,书上也没有灰尘,林月不禁赞叹,保存得太好了! 甘露微笑着说,建广济寺的时候就同时建了藏经阁,这里面的东西是寺院里最宝贵,也是最有价值的,所以,我们的管理就很小心。 林月看着一摞摞,一箱箱,一捆捆的书或木简竹简或一卷卷的字画,心下终于明白,嗯,大雄殿的匾额没有宝字,这宝不在殿外,在殿内,藏经阁就是广济寺的藏宝之处了。 林月跟着甘露慢慢走着,慢慢看着,藏经阁的藏品这么多,佛教以及其他文化的传承都在这些藏品中。林月边走边看边问,这些书历史最悠久的有多长时间? 甘露笑笑,将一个柜门打开,说这里保存的是释迦牟尼佛在只树给孤独园为须菩提尊者而宣说的经典,《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就是居士们说的《金刚经》,这套《金刚经》已经流传了近三千年。 林月一听,瞪大眼睛,天呀!三千年!她认真看着书柜里码放整整齐齐的经书,不敢用手去触摸,林月知道,《金刚经》的版本很多,但版本再多,也是人们用毛笔一笔一划誊写出来的书籍,这书流传了三千年!林月心里不禁肃然起敬。 甘露又打开旁边一个书柜的门,说这个柜子里保存的,是春秋时期老子所着的《德道经》,这书分上下两篇,上篇为《德经》、下篇为《道经》。 林月惊讶,她在前世只知道这本经书名叫《道德经》,原来这个时代不叫《道德经》而叫《德道经》,甘露说,这书距今也有两千三百多年了。 再打开另外一个书柜,甘露说,这个书柜里保存的是《抱朴子》,林月不禁皱眉,《抱朴子》是什么书?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甘露说,《抱朴子》是晋代的一部道教书,写书的人自称抱朴子,所以书名就叫《抱朴子》。 林月有些不解,说道教与佛教不是相互排斥的吗?佛教的藏经阁怎么会保存道教的书? 甘露笑笑,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说佛与道确实是有冲突的,但佛学与道教是相互影响,相互交融的,我们寺院的藏书主要是佛学,涉及道教的只此一本。 林月盯着《抱朴子》,好奇的问甘露,你看过这书吗?甘露说,我不识字,没看过,但听法师讲过,这书分为内篇和外篇,内篇主要讲神仙炼丹之类的东西,外篇则是讲时政。 哦,林月默默点点头,甘露又补充一句,藏经阁里藏这部书,也是因为这部书流传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所以,我们也收藏一部。 尔后,甘露让林月看了《金刚经解义》,《楞严经解义》,以及《大藏经》的铜版,还看了达摩面壁的一幅画,甚至还看了黄帝至明朝崇祯时期的二十四史。二十四史涵盖中国古代政治、经济、军事、地理等各方面内容,两千多卷的书,几乎占了藏经阁一层楼的一面墙。 林月从藏经阁出来,心情很激动,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在这个时代有机会参观广济寺的藏经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林月知道,广济寺遭遇过两次大的火灾,她不知道今天看过的这些书,是否在那两场火灾中被烧毁,传承了几千年的宝物,如果真的被烧毁了,实在太可惜。 林月走出藏经阁,站在栅栏外,看看藏经阁与僧尞房的距离,唉!距离太近,一旦失火,藏经阁不会躲过灾难,瞥眼再看看草棚里的那口大铁锅和那盘大石磨,铁锅和石磨火烧不坏,应该别来无恙。 林月感到最遗憾的,仍然是没有手机和照相机,不然,将今天看见的东西都拍照拍视频保存,以后一定非常有研究价值。 参观了藏经阁,林月就坐在正堂书桌前,看甘露放在正堂里的那些书,硬着头皮连着看了几天,结果越看越郁闷,越看越乏味,经书内容艰涩难懂,哪里有林月前世看的那些小说和白话文的各种书籍好看。 看书看累了,林月就趁着闲空练字,她的毛笔字写得实在很难看,但练了两天,又没了兴趣,用毛笔写字,实在太慢,毛笔的毛是软的,写字的时候不仅速度慢,也很难把握轻重,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粗细不匀,越看越难看。 林月丢下毛笔,出去走走,刚走出正堂,听见不远处传来鹅的叫声,那叫声清亮高亢。 林月猛然想起,广济寺尼姑庵后门不远处,一个破旧废弃的小院就是养鸡鸭的地方,既然有鹅叫就一定有鹅,有鹅就有鹅毛,林月突然想起鹅毛笔,用鹅毛笔写字,肯定比毛笔好很多。 林月就迫不及待向养家禽的小院走去。 第416章 被大鹅啄得遍体鳞伤 林月前几天在尼姑庵溜达的时候去看过,养家禽的小院很破败,可能是许久没人住,好几个地方都塌陷了,屋瓦也是七零八落的,这样的地方人没法住,养些鸡鸭倒还不错。 林月满头雾水,尼姑庵为什么会养家禽?尼姑也是不吃肉的,养这些家禽干什么? 林月来到小院,一个满脸麻子的尼姑正在给家禽们喂食,林月这才看清楚,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动物园,动物园有鸡有鸭有鹅,还有几只兔子,甚至还有两头羊,几条狗,这么多品种的家禽牲畜都圈养在这个小院里,院里就显得臭气冲天。 麻脸尼姑将吃食倾倒给动物们,拿起笤帚就打扫起卫生来。 林月好奇,问麻脸尼姑,庵里养这些动物有什么用? 麻脸抬头看看林月,知道问话的人是住在甘露方丈正堂的一个居士,这个居士能住在正堂,就必定与甘露的关系不同寻常,麻脸停下笤帚,向林月施个佛礼,她不懂林月说的动物是什么意思,念一声阿弥陀佛,说这些都是虫,身上长鳞片的,叫鳞虫,身上长羽毛的,叫羽虫,身上长毛的,叫毛虫...., 林月瞪眼笑起来,这些是虫?那些老虎狮子,还有这些狗,她指指那几条正在等着喂食的狗,身上都是长毛的,岂不都是毛虫?麻脸尼姑双手合十,赶紧念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说得对!这些全是虫。 林月顿时满头黑线,原本以为调侃一下尼姑,结果佛界对动物们的称呼确实是以貌取名。林月不好再调侃,说庵里养这么多虫有什么用?麻脸尼姑说,这些虫并不是尼姑庵想养的,这些都是善男信女们送来放生的。 这些虫都是放生的?麻脸尼姑微笑着点头,是的,这些都是放生的。 林月皱眉,这些虫不是养来吃的吗?为什么要将它们放生呢?麻脸尼姑毕恭毕敬回答,善男信女们的家人朋友生病或者有什么灾难发生,他们就会将这些虫送到寺院放生,他们知道寺院的僧尼不会吃它们,也不会虐待它们,这些虫一旦放生,就会在寺院终老直到寿终正寝,所以,将它们放生到寺院,是善男信女为家人祈福最好的方式。 林月定睛看着那些正在抢食的动物,就像看着池塘里的那些乌龟和鱼,对它们的遭遇和幸运却升起了一丝同情。林月问了尼姑一个很弱智的问题,就这么养着吗? 麻脸尼姑说,所有的虫都是生灵,佛有慈悲心,善待每一个生灵,待它们吃饱喝足后,贫尼把清洁卫生做了,还会为它们开示法门,讲解苦空无常,让这些虫求生净土。 林月大开眼界,寺院僧尼还要为这些被放生的家禽家畜开示法门? 麻脸尼姑继续说,人和虫虽有不同,但虫与人的佛性不二,虫因造作恶业,才沦落为披毛带角,我们为它们诵经持咒,令它们得闻佛号及佛咒,虽然它们听不懂,但却能在它们心中留下种子,将来必会成果。 麻脸尼姑说完,再念一声佛语,阿弥陀佛,贫尼祈愿它们能于未来转生善道而得遇佛法,最终能得成佛境。 林月不由的点头,佛主慈悲为怀,真是广及所有生物呀! 看着那么多鸡鸭鹅都在抢食,林月皱眉,忍不住提了一个建设性意见,说放生的人会越来越多,这里的虫也会越来越多,既然不能将这些虫杀了吃肉,卖了换钱也可以吧?不然,越养越多怎么办? 麻脸尼姑一听杀了吃肉卖了换钱之类的话,脸色一变,赶紧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罪过!罪过!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我生生世世皆由彼受生,故六道众生皆是我父母,若见世人杀生时,应尽力救护,解其苦难,万望施主切不可有杀了吃肉卖了换钱的恶念。 林月讨了个没趣,在寺院里说什么杀了吃肉卖了换钱之类的话,确实属于恶念,再想想自己不是来看尼姑给动物们喂食的,是来找鹅毛的。 她就看看那些大鹅,这里的大鹅有六只,有全白的还有杂花的,它们正在与鸡鸭抢食撒在地上的玉米菜叶之类的东西,这些鹅不知道放生了多久,全都是膘肥体壮的大鹅,它们翅膀上的羽毛,既长又丰满,林月就试探着问尼姑,我想要几根鹅毛可以吗? 麻脸尼姑一愣,啥?要鹅毛?这人刚才还在说杀了吃肉卖了换钱之类的话,现在又要鹅毛?要鹅毛干什么? 麻脸尼姑赶紧说,施主你听过佛经故事吗?往昔释迦牟尼佛作菩萨的时侯,为救度众生,不惜身命以救鸽子,后有僧尼以恳切敬慎的心,学释迦牟尼菩萨牺牲自己的性命以保鹅命。你现今索要鹅毛实为愚痴! 麻脸尼姑是真的生气了,告诫林月,所有恶念最后害的都是你自己,有此恶念,断断不可!罪过!罪过! 麻脸尼姑态度坚决,她已经视林月为愚痴之徒,对她说话就再也不客气。 麻脸尼姑觉得再和林月待下去,一定会被她身上自带的愚痴玷污了灵魂,我是尼姑,你是俗人,我和你不玩拔河游戏。麻脸尼姑不再理会林月,丢下手里的笤帚就离开了小院。 麻脸尼姑走了,林月站在小院里,瞪眼看着那几只鹅,这不正是拔鹅毛的好机会吗? 林月心虚的看看院外,正是僧尼们诵经的时间,尼姑庵里几乎没有闲着的人。 林月不再犹豫,三两步走到一只大白鹅面前,伸出魔爪就去扯大白鹅翅膀上的鹅毛,大白鹅被吓了一跳,见来者不善,伸着长长的脖子,低头就向林月的大腿上狠狠一啄! 天呀!林月的大腿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痛得钻心,没待林月喊出声来,另外几只大鹅冲上来,有的啄住了林月的衣服,有的啄住了林月的手臂,一只大花鹅既然啄住了林月的屁股,拧着她屁股上的肉就转着圈的啄,林月又痛又怕,拔根鹅毛而已,居然会被大鹅虐啄,林月意识到根本无法与大鹅们干仗,只能落荒而逃。 林月冲出饲养家禽家畜的小院,大鹅们扇动着翅膀,不依不饶追出小院。林月一双小脚,哪里跑得过又跑又飞的大鹅,林月在前面跑,大鹅在后面追,林月吓得一边跑一边尖叫,麻脸尼姑惊愕的看着大鹅追咬林月的场景,并不出面解救,只是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正在危难时刻,一个手拿竹竿的居士从尼姑庵厨房里冲出来,挥舞着竹竿将大鹅们拦住了,弱鸡一样的林月,这才颠着一双小脚,狼狈不堪的拼命跑回了甘露方丈的正堂。 唉!要是有根辣条就好了,吃根辣条就能压压惊。林月喘着气,在正堂坐了好一会儿,仍然惊魂不定,再看看自己的胳臂大腿肚皮,摸摸屁股,身上哪儿哪儿都痛,被鹅啄过的地方出现一团团的乌青,太虐心了,堂堂两世人,居然被鹅追得乱跑,这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还不被笑掉大牙? 林月不知道,农村的土狗公鸡大鹅,自古都是农村的三大恶霸,前世林月没被大鹅啄过,今生拔个鹅毛而已,没把鹅拔得遍体鳞伤,反而将自己拔得伤痕累累,猛然想起麻脸尼姑说的话,所有恶念最后害的都是你自己,有此恶念,断断不可!罪过!罪过! 林月不禁自嘲,报应!报应! 林月再也不敢打尼姑庵那些放生鹅的主意,听说鹅是记仇的,它们再看见林月图谋不轨,肯定还会追着她咬。 不能拔尼姑庵大鹅的毛,要找到足够多的鹅毛并不是难事。 林月叫来袁秀英,要袁秀英找康巴子买鹅毛,为什么找康巴子,因为袁秀英是当过尼姑的,骨子里也是阿弥陀佛之类的东西,让她去拔鹅毛肯定不行,找康巴子就没问题,康巴子是贫苦农民,以前又是乞丐,他知道哪里有鹅,有鹅的地方必定有鹅毛,即或买不到,见到大鹅直接下手拔就可以了。 林月打不过大鹅,难道康巴子也会被大鹅啄? 很快,袁秀英就给林月拿来一大包鹅毛,全是大鹅翅膀上最坚硬最长的那部分。林月有了足够的鹅毛,就做了一大堆鹅毛笔。 现在有了鹅毛笔,字写起来就顺手多了。 林月就在纸上写了蒋凌菲、林月几个字,林月看着纸上的两个名字发呆,蒋凌菲是怎么成为林月的?林月在这个世界经历过什么?看见过什么?听见过什么?做过什么事?结局怎样?世界上到底有不有穿越的事实?林月是否能再穿越回到前世成为蒋凌菲....? 问题多如牛毛,但这些问题都归结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哪怕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朝代更迭世纪更替,人类对这个问题都始终无法得出结论。林月与所有人一样,不能因为自己的穿越而解答这个问题,相反,她的穿越对问题的诠释更加迷茫。 林月抬头,猛然发现白桦树上那只笑意盈盈的眼睛正在看着她,透过那只微笑的眼睛,林月仿佛行走于自己的心灵之壁,打开记忆的闸门,曾经收藏的那些遗失的梦,现在都演绎成一段段凄美的故事,那是生命的微笑和思念,那是心灵的静谧和安祥,也是对人生暖暖的眷恋。 林月看着白桦树上那只眼睛,痴痴的想着,离开这个人世以后,自己就会在人间消失,那些她看见过的,听见过的,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将随着自己的离去灰飞烟灭,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的存在?除了那些库房的遗物,还有什么?对,还有文字,文字能保存语言,传递思想,文字能让以后的人们知晓林月在这个时代看见过的,听见过的,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如果没有文字只有遗物,很多事只能靠回来的人自己去猜,猜出来的东西必定五花八门。 良久,林月决定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经历写成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就是大家看到的这个书名。 第417章 当尼姑太没意思 写书的事想好了,压在林月心底的一块巨石轰然倒下,遮挡在她眼前的迷雾被一道灿烂的阳光穿透,突感心灵如洗,沉静空明。 再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字,现在有了鹅毛笔,这字虽然写得比毛笔字快了很多,也好看了很多,但她写的字在这个世界却没人认识,因为造简体字的那些人还没有出生。不过,林月心下释然,自己写的内容,是留给看得懂她文字的人看的,这个时代的人看得懂看不懂没有关系。 就这样,林月在尼姑庵开始做着临终准备,怎么安置家人,怎么保障两个儿子顺利成长,那么多企业怎么长久发展,自己写的东西怎么保存,等等等等。 林月整天待在正堂里,写写算算,做着各种策划。 袁秀英每天都要来看望林月,现在林月将鹅毛笔的制作方法告诉她,要她在技校新建一个鹅毛笔制作工坊,将鹅毛笔批量生产,既满足读书人改变书写方式的需要,又能作为一项新产品赚钱,当然,顺便也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袁秀英看了林月用鹅毛笔写的字,很惊愕,林月写的是些什么字?为什么自己对这些字绝大多数都不认识?用鹅毛笔写字比毛笔写字不仅速度快,而且写出的字更加好看,那鹅不仅能吃,毛还能用? 现在的林月在尼姑庵只是居士,每天睡到自然醒,有空了就开始写东西,高兴了就跟着尼姑念念经,写字看书乏了,就帮着尼姑打扫庭院,种菜,饿了就在食堂拿几个馒头吃,林月身份特殊,在尼姑庵没人干涉她的行动自由。 今天林月主动到厨房帮助尼姑做饭。来到厨房,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正在水井边洗萝卜,女孩没受戒,穿着民女的衣服,她将红红的萝卜洗干净后,装在一个畚箕里晾干水份。地上还有一大堆萝卜需要清洗。林月一眼就认出,这个女孩就是那天她被大鹅追着咬时,用竹竿拦住大鹅解救她的人。 林月打心眼里感激女孩的出手相救,要不是这个女孩见义勇为,林月肯定会被大鹅啄得更惨。 林月挽起衣袖蹲下来,学着女孩的样子,抓起一把稻草就开始洗萝卜,用稻草洗萝卜是林月前世就知道的方法,没想到这办法却流传了几百年,只是没人写用稻草洗萝卜的文章,但民众生活积累的经验是不需要刻意传播就能源远流长。 女孩见林月来帮忙,对林月感激的笑笑,轻轻说一句,谢谢。 林月赶紧说,我才应该说谢谢,那天要不是你拦住大鹅,我肯定会被大鹅啄得更惨。 女孩轻笑一下,说庵里的那几只大鹅是霸主,我们都不敢惹它们,就连外面来的狗都怕它们,狗和大鹅打架,狗都打不过。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过身边的一个小凳子递给林月,林月接过来坐在小凳子上,这样比蹲着好受很多。 两人一边洗萝卜一边说着话,林月知道了,这个小女孩姓朱,名小红,家里有三个姐妹两个兄弟,她是老大,及笄后,爹娘要将她卖给一个姓王的男人做妾,偏巧这个男人的家与小红表姐的家住得很近,表姐就悄悄告诉小红,说这个姓王的男人对女人有虐待癖,他娶老婆不久,老婆就上吊死了,老婆死后,听说她的两个奶头都是发黑溃烂的。后来陆续纳了两个妾,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不治身亡,一个下身溃烂臭不可闻,街坊邻居经常听见他的妾被他折磨得一声声惨叫。表姐还告诉他,姓王的男人不仅有虐待癖,他还从来不洗澡不洗脚,说洗澡洗脚会洗掉财运洗掉好事。 小红吓得失魂落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爹娘已经收了姓王男人的银子,要她过几日就跟着姓王的男人去。 小红越想越怕,从家里跑出来,一路讨饭来到广济寺带发修行,她说自己做了尼姑,爹娘和那个姓王的男人就不会再来找她了。女孩说完,两眼茫然的看着畚箕里的萝卜,轻轻叹口气,说我已经来了半年多了,裕觉庵主说我经常哭,经常哭就说明我六根未尽,不能削发为尼。 林月一边洗着萝卜,一边问她,你那么想当尼姑? 小红说,我当尼姑不仅是为了躲避那个姓王的男人,还因为我做了尼姑就可以学刺绣,我现在不是尼姑,庵里的刺绣坊就不要我,我当了尼姑,就可以到刺绣坊学刺绣了。 林月这才想起,女翔技校除了自身的刺绣坊外,袁秀英为了帮助尼姑们也挣点钱,在尼姑庵也设了一个刺绣坊的,当然,尼姑庵的刺绣坊属于技校。现在尼姑庵的尼姑已经有了一百多人,技校从刺绣教坊安排了两个老师过来,为尼姑们传授刺绣技术,尼姑庵绣坊的绣活也是技校统一安排的,尼姑完成绣品任务,报酬与技校绣坊的报酬一样。 林月问她,你想学刺绣? 小红说,我在家里经常做绣活,一直都很喜欢做绣活的,再说,在绣坊做了绣活有收入。小红说着,眼睛看着庵里绣坊的那座房子,满眼的羡慕。 林月用赞许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女孩表面看弱不禁风,却有叛逆和自强的风骨,这样的女孩值得帮助,再说,这个女孩将自己从被大鹅追赶的囧境中解救出来,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当天晚上,林月请裕觉庵主做小红的佛门师父,同时让小红到刺绣坊去做工。裕觉庵主第二天就收了小红,并为她剃度,小红成为广济寺尼姑庵的尼姑,同时成为了尼姑庵刺绣坊的绣工。 小红对自己一夜实现梦想的际遇非常吃惊,昨天她见到林月,只知道她是新来的居士,也见过她被大鹅追着咬狼狈逃窜时的样子,不知道大鹅不好惹的人很多,每次见大鹅追人咬人,她都会去制止大鹅的,没想到自己日常的平凡举动,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尼姑庵的香客、居士或带发修行的女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她对洗萝卜的林月并没有放在心上,昨天与这个居士闲聊,没想到裕觉庵主就成为自己的师父,而且马上就实现了当尼姑做绣活的愿望。 小红看着尼姑庵正堂的方向,她知道昨天和她一起洗萝卜的居士住在正堂,她能住甘露方丈的正堂,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居士。 林月在广济寺不觉住了一个多月,一天,裕觉庵主告诉林月,说你的管家来了,有事找你。 林月走出尼姑庵,与胡智德在广济寺药师佛殿前见了面。胡智德压低嗓音对林月说,刘奕杰刘大人找你。 林月轻轻点点头,胡智德又压低嗓音告诉林月,鲁才也在找你。 林月听说鲁才也在找自己,心里就不免打了个激灵,来了,躲不掉的事情还是来了。 胡智德见林月听说鲁才找她就露出不安的神情,有些诧异,不过,胡智德再压低嗓音说,老爷子也在找你。 得了,尼姑庵再也没法住了,才出来这么一点时间,找她的人就忍不住了。 林月连猜带蒙,刘奕杰找她肯定是仓西县的调查有结果了,但鲁才找她,必定是福临出幺蛾子了,那幺蛾子对林月来说,必定凶多吉少,至于老爷子找她,估计是因为曹家文的异样表现,有话要对林月说。 不管怎么样,这尼姑庵是没法再住下去了。 林月告诉管家,今天请刘奕杰到香格里拉酒店会面。她离开尼姑庵还是不要马上就回家,因为鲁才和老爷子都在找她,仓西县的事比较重要,她要先了解仓西县的事才回去。再说,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吃肉了,直感自己的喉咙里都伸出爪子想要抓肉吃,抓什么肉都可以,只要是肉就行。 胡智德应诺,走了。 告辞甘露方丈和裕觉庵主,林月径直来到香格里拉酒店,又直接进了自己的福禄厅包房,很快,刘奕杰来了,刘奕杰已经从管家那里知道了林月这段时间是住在尼姑庵的,林月为什么要到尼姑庵去住,他并不清楚,想必林月到尼姑庵必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两人相见,先吃饭,林月闻着端上来的珍馐佳肴,馋的口水直流,刘奕杰看着林月的馋样,只是笑笑,陪着林月边吃边聊。他知道当今皇上与林月的关系,就说了皇上这段时间的表现,什么朝堂议事不按规矩啦,什么宠董鄂妃没有底线啦,什么经常与孝庄太后争吵啦,刘奕杰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左都御史该有的矜持和做派,为什么,因为在他面前大吃特吃完全没有吃相的那个女人,就是个不矜持不做派的人,在这个女人面前,刘奕杰也没必要矜持和做派。至于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他都完全不顾及。 林月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听着刘奕杰天南海北的说着,还时不时搭讪两句,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终于吃饱喝足了,林月不由得打个饱嗝,长长叹口气,还是做个俗人好呀,这么好吃的美食不吃,却顿顿嚼馒头吞菜根,俗人自由自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还可以不顾及那些过分的行为举止, 唉!当尼姑太苦,太寂寞,太没意思。 第418章 曹家湾官田的事调查清楚了 林月终于吃好了,小二端上茶来,林月和刘奕杰一边喝茶,一边说着仓西县官田调查的事。刘奕杰派去的调查人员已经将事情调查清楚了,简单来说是这样的。 皇上将曹家湾的八百亩官田赏赐给曹家文以后,仓西县衙就收到了户部的公函,也知道那官田是赏赐给曹家文的,但曹家一直没人到县衙办手续,县衙不知道曹家不办手续是什么原因,也不便催问,这事就搁置了下来。 搁置下来?林月有些诧异。 刘奕杰说,是的,县衙的事很多很杂,既然这事没人过问,时间一长,自然就搁置了。 刘奕杰想想,说这事被搁置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正值仓西县的县令告老还乡,新上任的县令对这事就更加懈怠,另一件事是大家都知道曹家文被褫夺了功名,但褫夺功名的公函里并没有说要收回以前赏赐的官田,为什么被褫夺功名的人没有收回赏赐的官田,大家不知情,也不敢议论,这事就搁置了下来。 林月点点头,看来是情有可原。不过,林月想想又感觉仍有疏漏,既然新县令懈怠,但官田的地租是年年都在收取,难道新县令对官田收地租的事也会懈怠? 刘奕杰说,这事我们的调查人员也调查过,户部公函到了仓西县以后,按照规定,那官田就不是官田了,是私田,既然是私田就理应从县衙收地租的簿册里删除,所以,新老县令交接期间,曹家湾那八百亩官田就从县衙的簿册里删除了,不属于官府的田地,官府就不会收地租,也不会再过问那些土地的事,所以,新县令的懈怠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林月眼睛瞪得更大了,既然县衙将曹家湾的官田从簿册里已经删除,没人收地租,难道佃户们都故意装聋作哑?没人问问? 刘奕杰说,问题就出在这里,曹家湾的官田虽然成为了私田,县衙不再收取地租,但佃农们的地租是一粒麦子都没少交,这两年的地租都到哪里去了呢?刘奕杰不是在问林月,他是在自问自答,这两年的地租被族长曹轼私吞了! 林月有些不可置信,曹轼私吞了?这么大的量他怎么敢私吞? 官田的地租历来都是按照对半原则交,佃户种什么就交什么,收到的地租都是实物,麦子大豆高粱什么都有,以前这些地租实物都是县衙在收取和保管,按照官田地租管理规定,县衙将收到的实物登记入库,作为皇家的官粮,这些官粮如遇天灾,就会用来开仓济困,如遇打仗,就是军粮,所以有严格的进出库规定。 按照地租收取规定,八百亩地的地租就有将近四百亩地的收入,这么多粮食被曹轼私吞了,他吞得下吗?还有,曹轼是用什么手段得到地租收取权的? 刘奕杰笑笑,曹轼没用什么手段,族长代县衙收取地租是允许的,县衙就那么几个人,不可能亲自去收地租,收地租的事都是委托族长里长或其他指定的人去收。他们将地租收齐后再交到县衙,县衙查对无误,就给他们一些辛苦费,所以,这么多年,曹家湾官田地租都是族长曹轼在代收,这是官家收取地租的惯常做法。 刘奕杰说完,又强调一句,我在仓西县任县令的时候,就是曹轼在代县衙收曹家湾官田的官税。 林月默默点头,嗯,没毛病。 林月见刘奕杰不说话了,就提醒他,后来呢? 刘奕杰干咳一声说,据调查,开始的时候,曹轼对曹家湾官田改私田的事也是不知情的,他按照惯例收了佃户们的地租,但准备将地租交给县衙的时候,县衙已经换了县令,县令不知情,师爷却告诉曹轼,说那官田已经不是官田了,县衙已经从收地租的簿册里将曹家湾官田注销了,所以,从今年开始,县衙就不再收曹家湾官田的地租。 曹轼问过师爷,那官田给谁了?师爷说皇上赏赐给曹家文了,曹轼就很惊奇,曹家文不是被褫夺了功名的吗?这地怎么还给曹家文呢?师爷说,具体情况县衙并不知情。 县衙不知情谁知情?曹轼有些焦虑,已经收了的地租该怎么办呢?师爷有些不耐烦,说你看着办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师爷工作很忙,懒得与曹轼再啰嗦与县衙无关的事,说完就拂袖而去。 既然不关县衙的事,曹轼就只能自己解决,自己怎么解决?那些收来的麦子高粱大豆之类的东西存放在曹氏祠堂附设的族学教室里,没有专门的粮食库房保存,稍不注意,收到的那些粮食不被老鼠吃了就会霉变了。 刘奕杰咽咽口水,后来就发生了佃户交的地租被曹家武监守自盗的事。 曹家武监守自盗?林月大吃一惊,她在曹家生活了几年,深知曹家武的秉性,曹家武从来没有如此不堪的行为。 刘奕杰稍作停顿,说情况现已查明,不是曹家武监守自盗,而是曹轼在作祟,虽然曹家武冤枉,但这事却是保密的,县衙不知情,租佃官田的农户不知情,就连曹家武也不敢说,这事就隐瞒了下来。 刘奕杰的调查人员没必要查证具体细节,毕竟不是朝廷的大案要案,查清楚最终结果就可以了。 刘奕杰说,收取的地租其实是被曹轼私吞了,但他私吞的不是官田地租,而是私田地租,所以,该怎么解决,要私田业主自行主张,如果要告官,我会将相关调查情况转告现在的仓西县县令,如果不告官,就私了。 刘奕杰微笑,民不告,官不究,这是县衙处事的原则。 林月点点头,事情清楚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处置这样的事。林月谢过刘奕杰,两人各回各家。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一进院门,首先迎上来的是大黄,大黄欢快的跑上前来扑进林月怀里,嘴里发出呜呜的委屈声。该死的铲屎官,你跑到哪里去了?想死我了!林月摸摸它的狗头,廊下的沼气灯明亮的照着,蒋玉娘米康氏胡智德等人听到动静,都出来迎着林月,林月赶紧向他们做个手势,别闹!大家就不做声,只是笑脸相迎着林月回家。 晚上,林月躺在床上睡觉,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概,尼姑庵的床太硬,睡在床上就像睡在地板上,自己家的床如此暖和舒适,吃饱喝足后的林月躺在舒适的床上想着,还当什么尼姑? 林月美美的睡了一个懒觉,吃过早饭就在廊下低头看《大清例律》小册子,她要认真研究一下曹家湾官田的事怎么处置。 正看着,听见响动,抬头一看,刚好与曹家文的眼光一碰,碰得林月心脏砰砰乱跳,曹家文看她的眼神,像极了道忞和尚的眼神,那眼神具有非凡的穿透力,这种穿透力直穿进林月的心脏。 以前的曹家文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林月,现在的曹家文看林月的眼光居然会如此犀利? 曹家文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像与林月分别了十几年。林月走后的这段时间,曹家文每天都要到后院来看林月,有时还搬个凳子坐在圆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后院的大门。 老爷子和大娘对儿子的表现很是担忧,这不是犯了失心疯吗?问院里的人,大家都不知道林月到哪里去了,但林月失踪后,管家并不着急,大家心里也明白,林月不会失踪,她只是找静静去了。 老爷子担心曹家文见不到林月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每次曹家文到后院找林月,老爷子就跟在儿子身后,大娘见老爷子和儿子都在圆门附近呆着,自己也很不放心,也经常到后院来候着林月回家。 老爷子过年期间就知道儿子在大娘的怂恿下休了林月,老爷子虽然气得浑身打颤,不仅当着林月和曹家武等人的面,撕毁了大娘保存的那份休妻书,待曹家武全家走后,还将大娘打得好几天都起不了床。 打归打,骂归骂,老爷子和大娘是结发夫妻,大娘又生了两个儿子,现在两人都老了,老爷子也不能休了她。 现在老爷子才明白,林月搬到后院去住的原因。 想起林月对曹家的恩,想起当年林月的爹临死前,流泪将林月托付给自己的场景,想起原仓西县县令刘奕杰说,你家小儿媳是曹家的福星,你一定要好好对她的话,现在倒好,林月的爹托付给自己的女儿,曹家的福星居然被儿子休了!林月虽然被休了,却不计前嫌,对后来曹家发生的诸多变故,依然帮助曹家死里逃生。 林月是怎么帮的?老爷子依然很迷惑,但他心里明镜似的,曹家不能没有林月,但林月可以没有曹家。当然,不仅仅林月因为是曹家的福星就离不开她,从良心的角度说,老爷子也要对得起林月的爹,她爹将林月托付给自己,自己就应该有义务对林月的幸福负责。 现在林月不在家,唯一的希望是等着林月回家后,大娘和曹家文诚心向林月道歉,老爷子也要尽最大努力弥补以前的过失,让林月与曹家文和好。 所以,林月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曹家的人比任何时候都关注后院。 不仅曹家关注,身为皇上的福临更加关注。福临继承皇位代理皇上后,安葬父皇,参加登基大典,处理政务,忙得没有一点空闲,再这之前,他不能与林月厮混,再二百五的人对这点最基本的规矩,还是遵守的。现在父皇入土为安了,登基的一切礼仪都完成了,福临再也克制不住要见林月的欲望。但现在的皇上不像和硕福亲王时的自由,他要出宫,必得微服,还得越秘密越好。所以,福临就叫鲁才到林月院里,传林月进宫。 但鲁才来了多次,都没有见到林月,问院里的人,没人知道林月在哪里,鲁才只能对福临如实禀报。 福临心里很气闷,哪里有皇上要见一个人却找不到人的道理,但鲁才说,林月院里的人确实不知道,胡管家建议,过段时间再看看。 福临为了查清林月的去向,对林月家的人,当然不能抓起来逼供,福临就要鲁才安排人每天守在林月院外,一见到林月回家,第一时间禀报。 现在林月回来了,见过了老爷子和大娘,又与曹家文对着眼神,没想到曹家文一见到林月,就迫不及待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林月的手,说“与吾归家去”。 林月猝不及防被曹家文拉手,心里自然是抗拒的,她赶紧将手挣脱开,说我不是在家里吗? 没想到曹家文的手劲很大,林月挣了几下,曹家文的手上就像抹了万能胶水,林月挣了几下都没挣开,心里自然非常恼怒,就厉声喊着,放开,放开我! 曹家文不仅不放开,将林月的手抓得更紧,嘴里还一直喊着,与吾归家去,与吾归家去。 第419章 福临和曹家文打架 老爷子和大娘听见后院的动静,两人心知不妙,疾步来到后院,见曹家文抓着林月的手,林月正在恼怒的挣脱,老爷子就大声呵斥儿子,放手! 曹家文好不容易才见到林月,哪里愿意放手,林月正奋力与曹家文拉扯,只听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月扭头一看,只见福临穿着老百姓的便装,从院外大步流星走进来,走进院门一愣,看见林月被一个男人抓着手,林月正在奋力挣脱,满脸通红。 福临哪里见过自己的女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欺负的事情,他二话不说,冲上前来对曹家文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文弱的曹家文哪里是强悍的福临对手,曹家文被福临一拳一脚就踹翻在地。 但曹家文也是男人呀,前次林月被顺天府的衙役抓走,他就奋不顾身要与衙役打架,虽然身子太弱,还没开打就被掀翻,但这次曹家文见院外突然冲进来一个男人,进来就开打,这是我曹家文的家呢!你一个外人进来横什么横?曹家文也是要保护林月的,在强悍的另外一个男人面前,曹家文男人的雄性荷尔蒙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爆棚,他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彪悍男人的对手,但明的打不赢难道就不能来阴的? 曹家文倒在地上,却顺手一把抓住了福临的龙根,福临脸色突然就变得仓白,失声惨叫起来,福临的惨叫更加激起曹家文的亢奋,曹家文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从来没有和人打过架,没想到自己一打架,就把一个彪悍的男人打得惨叫,不是打得惨叫,准确来说,是抓得惨叫。 男人的小弟痛,不比其他部位痛,那痛是无法忍受的撕心裂肺般的痛。 林月被两个男人打架的场面惊呆了,见福临痛得脸色骤变,心里急呀,曹家文抓的是皇上的龙根呀!皇上的龙根不是他个人的龙根,是大清国的龙根,是为大清国延续皇家血脉的龙根,是大清国的国本,曹家文怎么能抓着大清国的国本不松手呀!如果大清国丧失了国本,将曹家文剁成肉泥都无法抵偿的。不过,林月再怎么情急也不能说被抓住小弟的人是皇上,林月大喊着,松手,快松手! 但曹家文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因为占了上风,脸上还露出得意的神情,下手就更是用力。 福临疼痛得有力使不上劲,只能一声声哀嚎!情急之下,林月突然看见大黄,大黄现在比任何人都激动,两个男人打架,它本能的想帮福临的忙,它对福临熟悉,对曹家文有仇,但两人扭打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帮,向着两人汪汪乱叫。 林月急中生智,指指曹家文撅起的屁股,叫一声,大黄,上!大黄对林月的指示秒懂,对准曹家文的屁股就是狠狠一口,这一口咬得十分凶狠,曹家文痛得一下就撒了手。 两个男人,一个紧紧夹着腿,双手捂着前面的小弟,痛得龇牙咧嘴;一个紧紧夹着腿,双手捂着后面的屁股,痛得乱箭攒心。院外突然冲进来几个人,鲁才和李公公二话不说,命人将福临架起迅速出了院门。 院里的人全都石化了,刚才那一幕快得像一道闪电,所有人都没有醒过神来。 林月也很懵逼,怎么自己一回家就发生这样的事件? 原来鲁才派的人每天都守在林月家附近,今天一早,那人就向鲁才报告,说林月回来了,鲁才又迫不及待向福临禀报,福临连早朝都取消了,迫不及待换了老百姓的服饰,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林月的后院外,进院门前,福临还让李公公和鲁才守在院外,他不想有人跟着,他想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林月面前,给林月一个惊喜。 没想到,他的出现,不仅没给林月惊喜,还使林月和自己都受到惊吓,自己的小弟遭受突然袭击。李公公和鲁才原本是守在院外的,听见福临的惨叫声,这才跑进院来将福临送走。 福临兴冲冲而来,狼狈受伤而去。 胡管家护着曹家文回到前院,叫人去请郎中为曹家文治伤。曹家文的屁股被大黄咬了很深的两个牙洞,鲜血染红了裤裆。 郎中还没到,鲁才却带来了一队侍卫亲军,这些亲军一进院门就杀气腾腾厉声大喝,曹家文出来! 曹家文因为屁股被狗咬了,正趴在床上鬼哭狼嚎,猛然听见外面的喊声,吓得不敢再发出声响。 老爷子和大娘见亲军抓人闹出如此大的阵仗,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又得罪了何方神圣,情急中,老爷子赶紧叫胡管家去请林月,他本能的意识到,只有林月才能应付这样的突发事件。 林月略一思忖,随管家来到前院,将鲁才拉倒一边,对鲁才悄悄说,这件事不要对外张扬,今天先不要抓曹家文,你明天来接我,我进宫去对他说,如果他仍然要抓,到时再抓也不迟。 鲁才知道林月说的他是谁,也知道林月在当今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林月的话连皇上都要听,他一个奴才还敢不听?鲁才点点头,但我回去怎么向皇上禀报? 他深知皇上的秉性,不把话说明白一点,皇上在气头上,会分分钟要了他的命。 林月说,我让他不要张扬,肯定有不要张扬的道理,那个男人以前是我儿子的亲爹。 鲁才愕然,林月赶紧申明,但早就不是了,你想呀,我儿子的亲爹和我儿子的干爹两人打起来,要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大笑话?皇上怎么会和一个草民打架?其中一定有故事!关键是打架还打输了,草民抓伤了皇上的龙根,皇上的龙根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是国家社稷的,要是有人知道皇上的龙根曾经被一个草民抓伤过,他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搁?再把草民抓起来杀头,这事更会被民间炒作,自己才登基没多久,就发生这种丑闻,肯定于皇上十分不利,所以,他现在不仅不能抓人,还只能悄悄治疗自己的伤,此事不可张扬,千万不可张扬。 林月说完,再加一句,一泡屎埋着不臭挑起来臭。 鲁才带着侍卫亲军走了。 福临回到皇宫,躺在床上痛得满床打滚。他出宫是说走就走的,身边只有李公公和鲁才跟着,他们两人也不知道皇上急匆匆的要到哪里去,直到福临径直出了宫门,两人才知道皇上是要出宫,李公公一边通知侍卫,一边紧紧跟着福临,福临走得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林月后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皇宫。 御医来了,检查皇上的伤势,一看就知道皇上的龙根被拉伤了!御医一脸疑惑看向李公公,李公公说,刚才皇上不慎跌倒,龙根恰好被地上的东西硌着了,龙根是被地上那东西硌伤的。 至于地上是个什么东西,胆敢硌伤皇上的龙根?李公公不说,御医不敢问,你说是被地上的东西硌伤的,那就是硌伤的。 御医为皇上包扎了龙根,嘱咐皇上静养,这段时间不要行房事,也不要激动。 福临对御医的话深感恼怒,你明明知道朕的龙根伤得这么严重,你还故意叫朕不要行房事,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福临气得抓起枕头就向御医砸去,御医仓皇退出房间。 福临的伤势不轻,躺在床上痛得冷汗直冒。 鲁才跪在福临床前,转告了林月的话。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鲁才,她说那男人是我干儿子的亲爹?鲁才赶紧回话,是的。马上又申明,不过林月说那是以前的事,她与那个男人早就没有关系了。 福临瞪圆眼睛,满眼杀气,要是朕早知道我干儿子有个亲爹,朕一定要杀了他。鲁才不敢揶揄,干儿子没有亲爹,干儿子从哪来? 福临又问,她说这事不要张扬?鲁才说,回皇上的话,林月是这样说的。 福临呲牙忍痛哼了几声,他现在非常懊恼,好久没见到林月了,今天不管不顾兴冲冲去见她,没想到刚进院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在非礼他心中的祥瑞,自己血气方刚,要和那个男人打架,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却凶狠的抓住了他的龙根,福临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疼痛的滋味,那场面看起来也肯定非常狼狈,朕是大清国的皇帝,皇帝在心爱的人面前吃了瘪,别说皇帝,就是任何一个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会视为奇耻大辱,福临恨不得要吃了那人的肉,那个男人是个什么人?胆敢对朕下手?这不是要谋杀朕吗? 但听林月说那人是自己干儿子的亲爹,福临心里更加不爽,也更加不甘,不过,要是自己抓了干儿子的亲爹,干儿子不高兴,林月肯定也不高兴,要是林月不高兴了,朕该怎么办? 福临躺在床上逐渐冷静下来,林月说这件事不要张扬,那就肯定有不要张扬的道理,要不然,皇上怎么会和一个草民打架?关键是打架还打输了,草民抓伤了皇上的龙根,皇上的龙根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是国家社稷的,要是有人知道朕的龙根曾经被一个草民抓伤过,他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搁?再把草民抓起来杀头?这事更会被民间炒作,有关皇上的故事一旦被民间炒作,就一定会出现很多民众随意编排的版本,什么版本故事离奇就会被怎么编排。林月说得对,自己才登基没多久,发生这种丑闻肯定于己十分不利!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蚊帐顶,他现在确实不仅不能抓那个男人,还只能悄悄治疗自己的龙根,此事不可张扬,确实不可张扬。 福临想通了,对林月的高瞻远瞩非常佩服,他不想违逆了林月的意思,再说,如同林月告诫的那话,一泡屎埋着不臭挑起来臭,朕还是让这泡屎先埋着,至于以后怎么收拾那个男人,有的是时间。 福临又问鲁才,她说明天来见我?鲁才赶紧应诺,嗻,她是这样说的,要我明天去接她进宫。 听说林月明天要进宫,福临就赶紧安排鲁才,那好,你明天就去接她进宫。说完再加一句,允许宫内乘轿。 大家都知道,紫禁城的午门,东华门和西华门的门外,都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多种文字刻着“至此下马”,“官员人等至此下马”等字样,这石碑已经立了几百年,就是说任何人想要进宫,在这里就必须下马,除非有皇帝特许,就算得到特许的大臣,也只能骑马,不能乘轿。 但林月要进宫见皇上,皇上却允许林月在宫内乘轿!这是何等的荣耀! 林月并不认为这有多荣耀,你不要我乘轿进宫,难道要我走进去?偌大一座紫禁城怎么走?我是一双小脚呢?等我走到你面前,黄花菜都凉了。 第420章 老爷子自感有家难回 亲军侍卫走后,郎中来了,郎中给曹家文治伤,大娘在屋里大哭,老爷子紧张得手直发抖。 老爷子问林月,月呀,曹家文又犯了什么事呀?他不该和人打架,但打架不是他一个人就打得起来的,为什么只抓他一个人呀! 林月心下想着,不抓他一个人,难道连同皇上也一并抓起来不成? 林月想着,曹家文与福临打架的事对老爷子再也不好隐瞒了,她明天主动进宫,虽然能说服福临不要张扬,但那个一根筋的皇上待伤好了以后,会不会仍然要抓了曹家文出恶气呢?到时如果林月不在人世了,曹家岂不又要遭殃! 现在听老爷子说为什么不将打架的两人都抓起来的话,林月就对老爷子说,曹家文不是和一般的人打架,和他打架的那人是皇上!他还抓伤了皇上的龙根,皇上不抓他抓谁呢? 老爷子瞪大眼睛,惊恐的问,你说什么?曹家文和皇上打架?还抓伤了皇上的龙根?谁是皇上?皇上的龙根在哪里?林月皱眉,说和曹家文打架的,是当今顺治皇上爱新觉罗.福临,他的龙根就是曹家文抓住的那个东西。 曹家文抓住那个男人的东西,是所有人都看见的,特别是身为男人的老爷子,更知道那个东西对男人的重要性和敏感性。大娘停止了哭泣,惊恐的张大嘴巴,老爷子更加疑惑,皇上怎么会跑到曹家来了?当时因为事发突然,他只看见有个男人从院外大步流星走进来时的身影,模样却一点都没看清,即或看清了,他也不知道那是皇上呀!这个年代没有报纸电视,更没有照相机视频,谁是皇上,皇上长什么样,没人知道。 老爷子瞪大眼睛,那人是皇上?不过,刚才亲军侍卫都来了,没有皇上的命令,哪能动用亲军侍卫来抓曹家文?那人肯定是皇上没有假。 但林月是怎么认识皇上的?曹家文居然和皇上打了一架?还抓伤了皇上传宗接代的龙根,太令人惊悚。老爷子感到思绪太乱,既一时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林月说,我明天要进宫去见皇上,如果皇上仍然要抓曹家文,我也保不了他。 老爷子清醒过来,问林月,你进宫去干什么?林月说,我去求皇上,求皇上不要抓曹家文。 大娘一听,双膝一软就在林月面前跪下了,大娘一边哭一边说,你是我们曹家的福星呀,曹家一切都全仗你了,谢谢你再救我儿的命呀! 大娘因为怂恿曹家文休了林月,被老爷子痛骂痛打的时候,就知道了林月是曹家的福星,现在见林月打发了亲军侍卫,明天又要进宫为曹家文求情,想起自己不知好歹的让曹家文休了林月,深感惭愧,在儿媳面前哭得昏天黑地,长跪不起。 林月拉着大娘的胳膊,说你是大娘呢,怎么能给晚辈下跪,折了我寿数,快快请起。 叶儿上来将大娘扶起。大娘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林月的手,哽咽着说,林月呀,大娘对不起你,以前大娘糊涂做了坏事,大娘猪狗不如,你原谅大娘吧,大娘以后再也不会以怨报德,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老爷子狠狠瞪着大娘,对这个脑子进水的娘们又气又恨,要不是她怂恿曹家文写了休书,这么好的儿媳妇也不至于会被曹家文休掉,他和大娘今天也不会背上向林月赎罪的包袱。 老爷子又转眼看着林月,也是满眼的内疚,说我们曹家对不起你,爹也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那份休书我已经撕了,你就当没发生过这事,原谅了我们吧! 林月挣脱开大娘的手,对老爷子说,爹,你们不用内疚,家文休我之前,我已经先休了家文的,所以,后来家文休不休我都无所谓。 老爷子愣了一下,你先休了家文?这个世界哪里有娘子休相公的?但看着林月认真的表情,老爷子想起在仓西县的时候,林月帮助陶学秀休了丈夫,既然林月休夫有前科,她休曹家文就肯定是真的。问题是,林月是什么时候休了家文的?家文又是因为什么事被休的? 林月不以为然笑笑,说家文上了黑三儿的床以后,第二天我就休了他。 曹家文上了黑三儿的床?这话身为一个女人怎能说出口?大娘又惊愕得不知所以。 林月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家文连不是娘子的床都敢上,难道娘子还不能说?老爷子和大娘都呆愣着,如果要讨论已婚男人该不该上娘子以外的床,未免就扯远了。老爷子赶紧说,以前那些事我们都不说了,你休了家文,不会有人认可,家文没我的同意休了你,我们也不认可,你和家文休来休去都是不算数的。 老爷子眼里含着泪花,颤抖着嗓音说,林月呀,以前的事我们都不说了,千差万错都是当爹的错,你还是与家文重归于好吧,以后家文再做对不住你的事,我首先要打断他的腿!以后我们再没人敢作践你了。 林月摇摇头,我和家文都回不到以前的状况了,因为现在的曹家文,已经不是以前的曹家文了,他的身子已经是二手身子三手身子了。 林月顿了顿又说,当然,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既然我和曹家文都休了对方,那就各不相欠了,所以,休书写不写,毁没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没有缘分了。 老爷子不懂林月说曹家文是二手身子三手身子的意思,身子还有一手二手之分? 林月看着老爷子,知道他的心里想着什么,但也只能腹诽,不仅仅有一手二手之分,曹家文前前后后纳了三个妾,与另外三个女人睡过觉,他的身子已经是三手四手身子了。 林月再转头想想自己,她与曹家文分手后,也和另外一个男人厮混,其实她自己的身子也是二手的了。 林月叫一声,爹,你是知道的,不贞,是破坏家庭,破坏感情最大的伤害。所以,我被他伤害至深,已经无法再与他一起生活。 林月这话,令老爷子和大娘又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们明白林月的意思,还是因为曹家文纳妾,曹家文纳个妾而已,纳妾对你就有伤害?纳妾就是男人的不贞?纳妾并没有触及林月的家庭地位,林月为什么会对曹家文纳妾有那么大的抵触?男人一妻多妾,女人从一而终,不贞的只有女人,对男人怎么能用不贞的字眼?老爷子和大娘实在想不通,只有妒妇才会认为自家男人不贞!林月肯定是妒妇不假! 林月也不想再做解释,脑洞不够,解释不通,三观不合,说也白说。 林月笑着安慰老爷子,爹你没错,我也没错。林月看看懵逼着的大娘,说大娘也没错,其实我们都没错,错就错在我们各自站的位置不同,各自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这话的道理太深奥,老爷子和大娘都不懂。 林月虽然面带微笑,但心里却在想着,我和曹家文是肯定没办法破镜重圆了,但从长远角度考虑,曹家文孤身一人过活,确实有很多困难,曹家文生活自理能力很差,没有女人照料,他的生活一定很乱。要安顿好曹家文,就要还得让曹家文有个家。 林月话锋一转,赶紧给家文娶个女人成个家吧,曹家文身边没有女人照顾,他的生活一定会很乱。 啥?老爷子和大娘又懵逼了,如果林月自认是被休的人,这个世上,很少有被休的女人主动为前夫另娶娘子的事发表意见的,林月不仅为曹家文说话,还主动提出让他另娶女人。 大娘看看老爷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喃喃的说,前不久想给曹家文再买一个妾,但家文不要。 林月一听,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大娘为儿子买妾像买葱,她想过女人的感受吗? 大娘又叹气,说现在曹家文没有功名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哪里还愿意嫁给他哦? 林月心里又吐槽,大娘还想着娶有钱人家的女儿? 林月的脑海里闪现出黑三儿的身影,黑三儿与曹家文做了近两年的夫妻,不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现在的黑三儿在技校学了文化,学了妇产科知识,是个有文化有技能的人,如果黑三儿愿意嫁给曹家文,他们两人倒是比较合适的。 林月就对大娘说,问问黑三儿吧,如果黑三儿愿意,成全他们两人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大娘一听黑三儿的名字,脸色悠忽就变了一变,林月知道她的心思,说大娘你不要相信神婆说黑三儿克夫没后之类的话,黑三儿在的时候,她并没有克夫呀,黑三儿怀孕,要不是大娘你罚她跪,她会流产吗? 大娘一听,不敢争辩,垂下眼睑看着地面。 林月又说,神婆说白淑珍白淑青旺夫有后,她们旺夫吗?差点要了曹家文的命!她们有后吗?可惜那是别人的后!林月继续揶揄,黑三儿差点被你卖了,你的孙子也被折腾没了,现在要黑三儿做儿媳妇,还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嫁给曹家文呢? 林月原本还想多说两句,见大娘的头已经低到了尘埃,只好将话打住。 老爷子听见林月说为曹家文另娶娘子,就知道林月已经铁心不再做曹家儿媳妇,老爷子心里突然感到非常失落,也感到恐慌,曹家没有了林月怎么办?再说,林月不是曹家儿媳妇了,现在曹家这么多人住在京城,靠林月赚钱养家,没有了林月怎么办? 老爷子又想起仓西县曹家的老房子,虽然知道儿媳妇在为自己建房,儿媳妇为相公的爹娘建房,原本在他心理上有些不适,但还能自我安慰,假装是儿子给自己建房,是儿子给老人建房,就能假装快乐。但林月不是自己的儿媳妇了,仓西县那房子应该假装是谁建的呢?不是自家的人建的,那房还好意思去住吗? 老爷子没想到自己晚年会出现有家难回,无依无靠的问题,不觉潸然泪下。 第421章 老爷子转悲为喜 林月见老爷子泪流满面,知道老爷子心里的顾虑,说爹你不要着急,我虽然不再是曹家儿媳妇了,但我是你的女儿,你还是我爹,我愿意承担赡养父母的义务,女儿会为你养老送终。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女儿赡养父母一说,但林月赡养老爷子却是心甘情愿的。林月现在见不到前世的爸爸妈妈,这一世也没有林月的爹娘,嫁过来以后,在林月心目中,一直是将老爷子视为亲爹的,而且老爷子也对得起林月死去的爹的托付,对林月一直呵护有加。一个人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所以,林月从来就没有不赡养爹娘的念头。 但这个年代的老人,遵循的是宁愿跟着讨饭的儿养老,也不愿跟着当官的女享福,即或这个时代没有女儿当官。女儿再有孝心,道德上却被认为是别人家的人,跟着别人家的人养老,不能心安理得。所以,林月再有孝心,老爷子仍然感到惶恐。 林月见老爷子继续悲伤,又说,即或你不认可女儿为你养老送终,你还有一个孙子呢,孙子也有为祖父养老送终义务的。 是呀,杰璋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吗?儿子不才,孙子也是自己的后人,孙子上呀! 老爷子一听,这话有点道理,情绪就稍微好了一点,赶紧抹抹眼泪。但情绪好得还没稳定,就听林月又加了一句,虽然现在杰璋不姓曹了,他也是你的孙子。 啥?老爷子一愣,自己的孙儿不姓曹了?不姓曹姓什么?难道跟着林月姓林了? 老爷子知道林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敢休了曹家文,就敢改了儿子的姓。这不是小事,这是传宗接代的大事,是归宗的原则问题,这事绝不能惯着林月任由她胡来! 老爷子顿时正色,瞪着林月,声音也不免严厉起来,我的孙子不姓曹还能姓什么? 是呀!曹家的子孙姓曹,没有毛病。 林月很是无奈,她理解老爷子的心情,老爷子在世时如果自己的孙子被改了姓,在列祖列宗面前,这是无法饶恕的罪过。 大娘一听孙子被改了姓,气得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老爷子颤抖着声音问林月,你怎么能做这么不靠谱的事呢?尔后态度坚决,杰璋改姓,没有我的同意,不算数! 林月愣怔了好一会儿,见老爷子一叠连声的问,杰璋到底姓了什么?这事关系到老爷子这一房人传宗接代的大事,老爷子不追问清楚死不瞑目! 林月想想,这事也不能再隐瞒了,反正早晚都要说的,还是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了吧! 林月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说,我也没想到杰璋会改姓,但现在同意不同意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老爷子瞪大眼睛,我的孙子姓什么我们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林月说,要皇上说了才算! 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说了才算?曹杰璋屁大个孩子,皇上认识曹杰璋? 林月坦白,当今皇上是杰璋的干爹,皇上赐姓爱新觉罗,所以,杰璋就姓了爱新觉罗,现在杰璋的名字就叫爱新觉罗.杰璋。 老爷子一听孙子姓了爱新觉罗,感到很惊悚,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林月,既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月见老爷子表情惊恐,认为老爷子一定是被孙子改姓的事惊住了,爹,你不要想不开呀!我没给你说,就是怕你想不开。不是我要求皇上给杰璋赐姓的,是皇上自己给杰璋赐姓的,他赐都赐了,我不接受也不行呀! 说完,林月拿出福临为杰璋打制的那块玉佩递给老爷子,老爷子疑惑的接过玉佩一看,晶莹剔透的玉佩上,用汉文和满文两种文字,刻着爱新觉罗.杰璋字样。 林月继续说,你们实在不同意,我明天进宫,将玉佩还给皇上罢了。 老爷子仍然惊愕的看着林月,手不禁发起抖来,不仅手抖,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老爷子深信林月不会乱说,但皇上为曹家的孙子赐姓,这么大的荣誉,曹家人居然不知道!而林月说这事,就像说今天晚上我们吃红薯稀饭一样的稀松平常,还担心老爷子想不开! 天呀!这是比曹家文金榜题名还荣耀的事,老爷子开心得要晕过去了,怎么会想不开呀!想得开,皇上为我曹金全全家赐姓都想得开。 这个时代人的姓氏,象征着地位,爱新觉罗是皇上的姓,何等荣耀的人才会被赐姓爱新觉罗?我曹家何德何能,孙子居然不姓曹而姓爱新觉罗了!当今皇上是我孙子的干爹!我岂不成为皇上的干爹了?曹家的孙子姓了爱新觉罗的姓,老爷子何愁没饭吃?如果曹家家族的人知道了,谁敢拿脸子给自己看,谁敢不给自己磕头?老爷子这一房人成为皇家的人了,天呀!发达了,不是一般的发达了! 老爷子瞪着眼睛,身子还在不停颤抖,老心脏激动得怦怦乱跳,满屋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林月,这个消息来得太惊悚,大家也都清醒不过来。 再看看林月,曹杰璋是怎么变成爱新觉罗.杰璋的?林月是怎么认识皇上的?他们只看见眼前小家碧玉般的林月,对林月的故事却没人知晓。 老爷子声音颤抖着对林月说,爹不怪你,爹高兴还来不及呢!爹的孙子姓了爱新觉罗,这是我们曹家天大的荣耀呀! 林月听老爷子这么一说,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原本以为杰璋改了姓氏,会遭到老爷子的责骂,但没想到杰璋改姓,却被老爷子赞为天大的荣耀,原来这个世界的人对皇权真的是顶礼膜拜,在皇权面前,连自己的姓氏都是可以不要的,自己的血统成为天之子的血统,当然是天大的荣耀! 不过,林月转念一想,这是因为姓了爱新觉罗,老爷子才会认为是天大的荣耀,如果姓了别的姓,老爷子一定会暴跳如雷。 大娘停止了嚎啕,却突然翻起了白眼。小娘一看,吓得惊呼一声,与叶儿一起赶紧给大娘捶胸敲背。大娘缓过气来,噗通一声跪在祖宗牌位前一个劲磕头,一声声呼喊着,我的孙儿姓皇家的姓了,我们是皇家的人了,感谢菩萨!感谢祖宗!感谢皇上! 在场的人见大娘喜极而泣,全都兴奋不已,什么叫一人登天,全家成仙。林月很惊愕,一个姓氏而已,值得如此激动吗?你什么都谢了,感谢菩萨,感谢祖宗,还感谢皇上,怎么就不感谢一下我呢? 老爷子不断抹着眼泪,他刚才还在为自己的晚年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伤感,现在却得知孙儿已经成为皇家的人,这转悲为喜的速度太快,他也差点像大娘一样控制不住情绪了要晕了。 只要有了这个姓氏,老爷子在大清国的土地上横着走也没人敢指责。想起被踢出祠堂的老娘,老爷子不禁又流下了眼泪,我可怜的亲娘,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了。 老爷子就一声声呼唤着孙儿,璋儿璋儿,你在哪里呀?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的爱新觉罗.杰璋还在皇家的官学里读书,没在家。 老爷子哽咽着,一叠连声说,我要回老家去,我要告诉族人,我的孙儿姓爱新觉罗了,我以后的灵位不进曹家祠堂,要进皇家祠堂了....。 老爷子癫癫狂狂的一番话,令林月惊愕得张大嘴巴,老爷子的灵位进皇家祠堂?皇家有祠堂吗?皇家没有祠堂,只有太庙,老爷子哪里有资格进皇家太庙!即或进了太庙那又怎么样?那太庙在林月的前世就已经被改为劳动人民文化宫了。 不过,老爷子说起祠堂,林月就想起被曹家祠堂踢出来的老爷子亲娘的牌位,老爷子的孙子姓了皇家的姓,老爷子虽然没资格进太庙,但老爷子的亲娘继续享受曹家祠堂的供养,应该没有问题。 女人的牌位原本是不能进祠堂的,前次因为林月的坚持和曹家文被皇上钦点荣誉状元的荣耀,曹家文祖母的灵位才得以享受曹家祠堂的供养,老爷子的亲娘灵位进祠堂,不仅是曹家祠堂开天辟地第一人,也是老爷子这一房最大的荣耀。 人说母凭子贵,老爷子母亲生前没有享受到儿子的荣耀,死后的灵位,却凭孙子的荣耀,得以享受在曹家祠堂的供养,现在又因为孙子被褫夺功名,遭受了被族人踢出祠堂的屈辱,没想到,曾孙儿被皇上赐姓,太祖母的灵位就可以凭曾孙儿的荣耀,得以继续在曹家祠堂享受供养。 这个老祖母肯定没想到,自己生前平平凡凡,死后会与孙子曾孙子的命运荣辱与共。 老爷子口口声声喊着要回老家去,他的脑海里就不断闪现出前次回老家荣耀至极的场景,闪现出经常做梦梦见的老家的山,老家的水,老家的人,闪现出爹娘留给他的那些土地,那座宅子....,这些景物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思乡之情,在快入土的老人这里显得更加强烈。 老爷子等不及了,他要马上回仓西县,要大声向族人宣布自己孙儿的干爹是当今皇上,孙儿姓了爱新觉罗,孙儿的干爹是当今皇上,我就是现今皇上的干爹!我还要大声质问族人,凭什么要将他老娘灵位踢出祠堂,怎么踢出来的,还得怎么请回去! 一个人在遭遇极致的情绪面前,会有滑铲老虎,打穿钢板的欲望,老爷子现在的情绪已然失控。 林月看着老爷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情绪,心里也莫名的欣慰,没想到,原本以为儿子被改姓会被曹家人责骂,却不知道这事对曹家人来说是天大的荣耀,真是世事难料呀! 既然老爷子那么想回老家,林月自然举双手赞成,现在为老爷子建的房子已经修好了,曹家湾官田的事调查清楚了,连以前卖给老爷子棺材的那个棺材铺都打听到了。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确实该回去了。 老爷子泪眼朦胧的看着林月,说林月呀!你也有几年没回去了,你也回去看看吧? 林月爽快的点点头,是呀,离开仓西县已经几年了,确实应该再回去看看。 林月想想又说,不是回去看看,而是与仓西县告别。 老爷子又懵了,告别?为什么要告别?你这次去了就不打算再去了吗? 林月坦然的说,我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仓西县就再也去不了了。 老爷子关切的问,你要到哪里去? 林月笑笑,我要到所有人都要去的地方去! 大家一听,顿时都感到了这话的压抑,所有人都要去的地方是哪里?那不是天堂和地狱吗?才二十来岁的女子,说什么到所有人都要去的地方去呢?不吉祥!真的不吉祥! 老爷子正色,以后不要乱说这种不吉祥的话! 林月笑笑,听爹的话,以后不再说了。 第422章 福临见到林月就痛 不过,林月也正色,你们现在抓紧做好回仓西县的准备,我明天要进宫,不知道进宫后会有什么事发生。皇上受伤,我必得去看望他,还要请他放过曹家文。 林月说到这里,不由得腹诽,我不把话说透,那个经常犯二百五毛病的皇上,一但伤好了,一气之下,随时随地都可能杀了曹家文。所以,不仅仅是因为老爷子叶落归根瓜熟蒂落要回仓西县,就连曹家文回仓西县,也是躲避以后被皇上报复的唯一办法,虽然皇上要杀曹家文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曹家文回到仓西县,不再在福临眼皮子底下晃悠,其危险性只会降低不会再增加,所以,尽快回仓西县才是曹家人的明智之举。 老爷子这才突然想起曹家文与皇上打架的事,杰璋的亲爹与现今皇上干爹打架,杰璋的亲爹抓伤了杰璋干爹的龙根,这不仅仅是洪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的小事,草民与皇上打架,千古奇谈,这是杀头的罪,诛九族的罪呀! 老爷子一时慌了神,刚才的激动现在被恐惧代替,顿时又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老爷子哪里经受得了这一惊一乍的刺激,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 第二天,鲁才骑着马,带着两个嬷嬷和一乘宫轿来接林月,林月钻进轿子走了。 有鲁才跟着,又有皇上允许宫内乘轿的手谕,紫禁城的亲军侍卫检查再严格,也是一路放行。 这是林月第二次进入紫禁城,第一次嘛,林月正在顺天府坐牢,猛然被人从大牢里提出,轿夫一路狂奔,颠得林月七荤八素,紫禁城长什么样,她一点没看到,回来的时候,又在乾清宫西暖阁睡着了。林月想着,自己去世后,万一又回到前世了呢,如果有人问起我去过紫禁城没?我该怎么回答,有幸穿越到这个时代,连这个时代的紫禁城是个什么样都不知道,算是去过还是没去过? 所以,林月打定主意,去世前一定要认真看看这个时代紫禁城的真实样子。 现在抬宫轿的轿夫训练有素,脚步走得稳稳当当,林月撩开轿帘的一角,好奇的看着轿外紫禁城的建筑和走来走去的人。紫禁城多次失火,最近的一次是李自成攻陷北京后,在撤离故宫前,焚毁了武英殿、建极殿、英华殿,林月现在看见的,是紫禁城重建后的模样。 映入林月眼里的,是比她前世参观故宫时看见的还要震撼,金碧辉煌,雕栏玉砌,气势恢宏,庄严肃穆.....,无论用什么词语都很难描述。 林月正在贪婪的看着,一个走在轿边的嬷嬷严厉制止她,看什么看?坐轿之人进入宫内不得乱看!嬷嬷一脸横肉,像极了那个容嬷嬷的样子。 哼!进了紫禁城看都不准看?看一眼难道要皇上批准? 林月很气恼,一把放下轿帘,想起待会儿要见到福临,见到福临以后说什么好呢?先给他道个歉?再问问他的伤情?然后告诉他为什么不要抓曹家文,要向福临讲清楚不抓曹家文对他有何厉害关系? 既然不准看外面,林月就在轿厢里琢磨对福临怎么说话。 福临现在是皇上了,但在林月的心目中,福临依然是福临,他当不当皇上,对林月来说,无关紧要。只是当了皇上的福临有可能脾气会大些,犯二百五的毛病更多些,不然,怎么会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呢? 不过,林月也不会在福临面前卑躬屈膝,林月还是林月,她是比福临多经历了一世的人,前世的林月还怕落后她近三百年的福临?哪怕福临是皇上,要对付他,那也不在林月的话下。 宫轿停下,鲁才掀开轿门的门帘,说到了。 只见李公公已经站在轿前等候,见到林月,李公公在她面前伸直一条胳臂,林月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这是让她将胳臂做扶手的意思,林月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抓住李公公的手臂从轿里出来。 李公公是惯常用胳臂做皇上扶手的,所以,林月抓住的这条手臂稳如泰山,一点都不晃荡。 李公公走在前头引路,鲁才跟在后面,三人来到一个宽大的房间,林月不知道进来的这宫是什么宫,哪个殿,哪间房,只感觉每间房的光线都有些昏暗。 李公公进屋禀报,说启禀皇上,林月来了。听见屋里有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隔了一会儿,李公公才向林月做了一个手势,让林月进屋。 林月跨进屋门,只见屋里一张硕大的雕花床,哦,不能只说床,要说龙床,福临靠在床头的枕上,见到林月,咧嘴一笑,刚把嘴裂开,笑的表情还没完全展现出来,突然就大叫一声,双手捂着小弟,表情就变得龇牙咧嘴,疼痛难忍的样子,吓了林月一跳。 林月正准备上前安抚,只见福临咬着牙,向林月挥挥手,快出去,快出去! 林月懵逼的站在原地没动,什么意思?我们只是相互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叫我出去? 李公公反应倒是迅速,一下就把林月拉出了屋门。 只听福临咬牙喊着,林月,母后要见你,李公公带林月去见朕的母后。 以前福临称孝庄为皇额娘,父皇死后,福临成为皇上,福临的皇额娘自然就被封为皇太后,福临对皇额娘的称呼也改为母后了。 李公公赶紧应诺,嗻。正待要与林月离开,又听福临大声叫着,林月,我现在不能见你,过段时间我的伤好了,会宣你进宫。 林月隔着窗棂回答,好的,你自己好好将息。说完,跟着李公公就走了。 林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福临见到林月后,大脑神经一激动,小弟也跟着激动,小弟一激动,福临就痛得咬牙切齿。福临马上意识到,当自己小弟的伤没好的时候,他不能见林月,见了林月小弟就会激动,小弟一激动就会使自己遭遇痛苦,只有不与林月见面自己才不会激动,所以急着叫林月走开。 林月准备的话一句也没说就离开了福临,现在参透了个中原因,自己与福临见面,居然有这样的效果?她也哭笑不得。但听说孝庄太后要见她,她就有点紧张起来。 孝庄为什么要见她?不知道,见到孝庄自己该做什么?林月很茫然。林月不能不去见太后,现在想跑也是跑不了的。不过,现在跟着李公公在紫禁城里走着,倒是很惬意的事,坐轿不能乱看,但没说走路的人不可以乱看,林月就边走边看,不管那么多了,还是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吧,现在想再多也无益。 孝庄为什么要见林月?说来话长。 一是因为孝庄的大哥博尔济吉特.吴克善的一番话。前不久,吴克善到慈宁宫来见皇太后妹妹,吴克善的女儿孟古青因诬陷林月,虽然没被休,却被福临降了位份,还被打入冷宫,女儿遭此大难,当爹的自然心痛。女婿现在当了皇上,女儿是死了还是活着,还是被囚禁在哪里?吴克善不敢打听,更不敢与皇上女婿理论。他知道当今皇上是个不靠谱的主儿,万一惹恼了皇上,哪怕自己是皇上的老丈人,是太后的亲哥哥,皇上要斩了他,也是没人敢拦的。 吴克善对女儿的所有心痛和对皇上的不满,都只能压在心底。但是,吴克善到慈宁宫见妹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哪怕亲妹妹是太后,与妹妹说话,自然比与皇上说话顾虑要少些。 吴克善在与孝庄太后的闲谈中,故意流露出孟古青是被那个叫林月的女人陷害的,孟古青跳进了林月为她挖的坑,孟古青被林月坑了,孟古青冤枉。 孝庄十二岁的时候,是大哥吴克善送她到盛京嫁给黄台吉的,在孝庄娘家的兄弟姊妹中,她与大哥的关系最亲密。现在听了大哥一席话,孝庄对吴克善的心情是理解的,哪个当爹的不心疼自己的儿女呢?但她也听说了,是孟古青陷害林月,说林月生产的停摆丸是假药!孝庄是见过停摆丸的,当年黄台吉得了打摆子病,还是孝庄守在黄台吉身边照顾他几天几夜,为了安全起见,拿到停摆丸以后,福临还亲自为父皇试药,福临试药以后没事才让黄台吉吃的,黄台吉吃了以后,两三天病就好了,所以,停摆丸才进了御药房的名录。 孝庄还听说,是林月叫福临带了一千人份的停摆丸,治疗了上千名将士的打摆子病,福临为此还立了头功。孟古青不知道停摆丸的这些丰功伟绩,居然拿停摆丸说事,她被福临打人冷宫是罪有应得。再说,福临是孝庄亲生的儿子,儿子现在是皇上,她不能因为自己与大哥关系好,为了大哥去维护侄女而斥责儿子,儿子与侄女孰轻孰重,这是不用比较的。所以,孝庄不会为了孟古青的事替大哥出头。 吴克善也不傻,他是以当太后的妹妹做靠山的,如果自己怂恿妹妹出头,妹妹出了事,他这个大哥也是要倒霉的,不能为了自己那个任性的女儿误了整个家族的利益,所以,吴克善在妹妹面前虽然是故意乱说,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并不希望妹妹出面为孟古青昭雪。 不过,大哥的闲话却引起孝庄对林月的好奇。她听说在朝堂上,岳托诬陷福临有龙阳之癖,结果群臣发现林月不是男人,林月是个女人,这件事才不攻自破。 孝庄自己也不知道林月是男是女,在她的心目中,林月也是一个男人,因为只有男人,才有能力在护城河救起福临,只有男人,才能生产出治疗打摆子病的特效药,只有男人,才有办技校的能力....,想起技校,孝庄又想起自己是技校的名誉校长,她生日的时候,技校还送了她两万两银子,这么神奇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孝庄非常惊讶。心里就想着,要尽快看看林月长什么样,林月是个怎样的女人。黄台吉突然驾崩和福临登基,事情太多,孝庄就将见林月的事搁下了。 孝庄要见林月,第二件事就是有关福临册立皇后的事。 福临登基前,就将孟古青降为了侧福晋,孟古青虽然名义上是侧福晋,实际是被福临打入了冷宫,孟古青被降位以后,福晋位置一直空着。福临登基后,就应该册立一个福晋为皇后,或另娶一个女子为皇后,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福临对册封皇后的事却一直都不做安排,福临的侧福晋庶福晋各种位份的女人好几个,这些人谁不想做皇后? 第423章 不当皇帝当猪八戒 福临各种位份的福晋虽然人多,但最有竞争力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名叫阿拉坦的女子,阿拉坦是孝庄娘家又一个亲侄女,阿拉坦是福临降孟古青位份以后就成为福临侧福晋的,降孟古青位份的同时娶阿拉坦为侧福晋,是孝庄对福临提出的一个交换条件。 孝庄挑选儿媳妇,只能是自己娘家的女儿,所以,孝庄就迫不及待将阿拉坦塞给了福临,先让阿拉坦占着位置,排好队,到时做皇后才有份。 阿拉坦的竞争力在于孝庄。 福临为了降孟古青位份,当时也未加思索就同意了,只要皇额娘同意降孟古青位份,其他条件都不是条件。 第二个有竞争力的人,是董鄂硕的女儿董鄂妃,董鄂氏是怎么进宫的,林月没做过多了解,但福临看董鄂氏顺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福临为什么要纳董鄂氏为妃?福临的说法是喜欢而已,民间的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以纳为妾,皇帝封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妃,难道过分? 所以,董鄂妃的竞争力在于福临对她的宠爱有加。 再一个有竞争力的人,是佟佳氏,佟佳氏的竞争力在于她生了儿子玄烨,佟佳氏生了儿子,这是她成为皇后最重的砝码,再说,佟佳氏与福临的关系也不错,而且,佟佳氏被封为皇后,玄烨成为太子,这属于顺理成章,不折腾。 无论是孝庄太后的娘家人,还是福临喜欢的人或已经生了儿子的人,问题不在于谁做皇后,问题在于福临对册立皇后的事只字不提。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皇上的家主职位虚置,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中宫之位空缺,孝庄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民间子女的婚姻,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间的婚姻如此,皇家的婚姻除了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则是必须的。 孝庄太后只喜欢她娘家的女人,身为太后的她,让娘家女人继续在皇室沿袭她娘家的血统,这是她确立皇后的底线,也是她维护娘家利益的根本。 但儿子对母亲自私自利的行为心存不满。孝庄的侄女孟古青是福临的福晋,如果一切顺利,孟古青就是皇后,结果被福临打入冷宫,孟古青完了,孝庄又想让自己的侄女阿拉坦当皇后,福临却看都不看阿拉坦一眼,福临的眼球是被董鄂妃吸住的,董鄂妃算个什么东西?董鄂妃父亲董鄂硕不是八旗麾下的将士,而是汉军旗的人,地位不高,三品武官而已。福临对这种没有背景,也不会对自己巩固江山有任何帮助的女人却爱得如痴如醉,这在孝庄太后眼中,儿子的表现,不仅仅是昏君的表现,更是自己手中权力流失的表现。 民间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那是因为利益,而皇家婚姻讲究的是权力与政治。民间的也好,皇家的也罢,儿女婚姻都没有以感情为基础的说法。 孝庄早就为福临准备了一柄镶玉如意与几个红绣花荷包,因为册立皇后前要举行选妃仪式,如果福临选中皇后,福临就要将这柄镶玉如意送给皇后,将红绣花荷包送给嫔妃,所以,镶玉如意和红绣花荷包就是皇上给选定的皇后和嫔妃们的定情物。 孝庄只是不知道,福临自己打制了一柄玉如意,这柄玉如意已经在林月生日那天,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林月,虽然孝庄不知情,但福临明白,林月假装不明白而已。 福临再不满母后,按照规矩,做了皇上的儿子每天仍然要到慈宁宫给母后请安。这天请安完毕,孝庄却叫住他,直截了当问,你为何这么久了还不册封皇后? 福临见母后问起这事,就直言不讳对孝庄说,母后曾经说过,以后谁做我的福晋,由我挑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我早就挑好了自己喜欢的人,直接封她为皇后即可。 孝庄一愣,赶紧问,你挑了谁做皇后? 福临没有犹豫,说儿皇想册立的皇后是林月! 孝庄大吃一惊,天呀!福临要册立的皇后是林月? 福临见母后诧异,对母后说,林月是儿皇的救命恩人,儿皇登基之前,林月为儿皇和社稷做了很多好事,比如让儿皇亲自种红薯,鼓励儿皇立战功,她还预见行军途中有将士得打摆子病,为儿皇提前预备药物。 福临想想,又说,就连父皇和皇额娘祈雨的日期,也是林月告诉儿皇的。 福临语气坚定,儿皇与林月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他差点说出玄烨都是林月生的。福临赶紧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向母后单膝下跪,语气坚决,儿皇已经对林月许下诺言,非林月不立皇后,请母后成全儿皇的愿望,只要儿皇有林月辅佐,儿皇就一定能实现大清的国泰民安! 福临对自己的决定毫不隐瞒,直言不讳对母后说了自己的要求。 孝庄不仅听得一愣一愣的,对福临的话犹如五雷轰顶。孝庄原本认为,立阿拉坦为皇后,那是铁板钉钉的事,阿拉坦做皇后,是她娘家与皇家利益的最佳组合,后来听说福临与董鄂氏感情非同一般,就认为福临可能是为了立董鄂氏为皇后,董鄂氏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她父亲董鄂硕只是一名三品武将,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皇后?如果董鄂氏做了皇后,对孝庄娘家和皇家有什么利益?孝庄对此很是烦恼,立谁为皇后,不是皇上喜欢谁就立谁,立皇后是立社稷,福临对董鄂氏再好,也不能拿江山社稷当儿戏! 但现在福临对立董鄂妃不提,却突然冒出一个林月!福临直言不讳要立林月为后! 孝庄大为惊愕,林月是汉人,哪里有立汉人女子为皇后的,这不仅仅是乱我皇室血脉,更是大逆不道的忤逆行为。 孝庄惊愕,但福临坦然,儿皇不是心血来潮,是母后曾经答应过我的,我喜欢谁就立谁。所以,立谁为皇后,由儿皇说了算! 福临的话一出口,孝庄就勃然大怒,哀家当年说由你自己挑选喜欢的人做福晋,那是要你在姓博尔济吉特的女子中挑选,除了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女儿,哪个女人敢做大清国的皇后? 福临一股怒火冲上头顶,母后居然对当时的承诺不认账!母后居然为了她娘家利益骗儿皇! 福临厉声反驳母后,我的福晋只有阿拉坦一个人姓博尔济吉特,选什么选? 孝庄也大怒,只有她一个人,你就只能选她一个! 福临现在才知道,以前母后说让他选自己喜欢的人原来是有条件的,而且这个条件如此逼窄,如此蛮横,这不是欺骗他,为他挖坑吗?亲娘为儿子挖坑,亲娘坑儿子,世间少见! 福临气得像打了太多气的皮球马上要爆炸,母后为娘家利益,完全不顾及儿子的感受,这样的母后,朕不孝就不孝! 福临脖子一梗,对母后怒目而视,儿皇一直是要立林月为皇后的,不立她为后,我情愿不做皇帝! 福临话一出口,孝庄忍无可忍,对福临咬牙怒骂,哪朝哪代的皇后是由皇上说了算的,你为了那个林月,既然敢说不做皇帝的话,做不做皇帝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也不是你不想做就不做的,大清国的江山传给你,是要你殚精竭虑保国泰民安,是要你千秋万代守护爱新觉罗的社稷,你居然敢说情愿不做皇帝,你不做皇帝做什么?做大逆不道,忤逆祖先的罪人? 孝庄转而将怒气对准林月,那个名叫林月的女人是个什么人?孝庄连面都没见过,福临居然要立她为皇后!不允许林月做皇后,福临连皇帝都不做了!难道林月给福临吃了什么药?难道林月施了什么妖术迷惑了福临的心? 孝庄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对福临怒吼,宣林月到慈宁宫!哀家倒要见见林月是个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居然会让你册立她为皇后? 福临非常委屈,也非常愤怒,说你以前叫儿皇娶孟古青,我娶了,结果怎样?你现在要儿皇娶阿拉坦,儿皇不愿意,但儿皇喜欢林月,如果不是林月相救,儿皇早就是孤魂野鬼了,还当什么皇帝?母后你不了解林月,不懂林月,你就不能说林月是妖魔鬼怪,她是我的祥瑞,是能助儿皇保国泰民安,守护社稷江山的人....。 福临的话还没说完,孝庄再也听不下去,顺手就给了福临一记耳光,啪的一声响,福临脸颊顿时就红了一大片。 福临摸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对孝庄怒目而视,没想到自己当了皇帝还会挨母后的打! 福临又急又气,但再急再气,对母后的责打也是不敢还手的。母亲打儿子,不属于朝堂军国大事,是皇家的家事,再说哪家的儿子不挨打呢?但儿子做了皇帝还挨打,而且不是被打屁股,是打脸,皇帝被打脸!哪怕是母后打的,也是奇耻大辱! 福临愤怒爆棚!当了皇帝,连自己想娶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娶,在母后威严下当皇帝,有何颜面?这样的皇帝当着有什么用?这样的皇帝谁愿当谁当去! 福临气急败坏,对母后大吼,你再打...,再打...,再打我就不当皇帝,我去当猪八戒!他一跺脚,大步流星走出慈宁宫。 孝庄懵了,看着福临气冲冲走出慈宁宫的背影,福临不当皇帝要当猪八戒?猪八戒是个什么鬼? 第424章 御花园见到孝庄 看着福临怒气冲冲走出慈宁宫的背影,孝庄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想起最近一段时间,自己为了福临册立皇后的事天天晚上失眠,烦恼不已。自从董鄂氏进宫,福临对董鄂氏是真的好,孝庄就以为福临想立董鄂妃为皇后,立董鄂妃为后,与皇室有何用?孝庄就将怒气对准董鄂氏,肯定是董鄂妃给福临吃了迷魂汤,才使福临神魂颠倒,自家的儿子无论做什么,怎么做,哪怕做错了,也是董鄂妃的错。 孝庄就企图将董鄂妃与福临隔开,董鄂妃已经怀了身孕,现在不把他们隔开,以后董鄂妃生了孩子,万一生下的是个男孩,福临会更加有理由要将董鄂妃册立皇后。 想到此,孝庄就将董鄂氏招进慈宁宫,让董鄂氏整天待在慈宁宫里,连晚上也不许她回去,说自己晚上失眠,要董鄂氏每晚为自己摇扇点熏香拿尿盆,儿媳妇伺候婆母这是天经地义的。福临知道母后是因为自己宠董鄂氏的结果,但福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将董鄂氏从孝庄那里解救回来。 福临苦恼,董鄂氏也很苦恼,孝庄整天面对董鄂氏,也很苦恼。 孝庄现在猛然听福临说,他要立的皇后是林月,孝庄就深感自己的大脑转不过弯来,生活中有太多阴差阳错,一不小心就会错意,表错情,原来福临想要立的皇后不是董鄂妃,是林月! 孝庄虽然没见过林月,但知道林月是个汉人女子,林月与福临关系再好,哪怕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而且还救了福临的命,而且还做了那么多有利于民生社稷的好事,但林月毕竟是汉人,满人不与汉人通婚,这是铁例,特别涉及到皇家血统,为了血统纯正,皇室成员与汉人婚配,这是万万不能的,何况皇帝! 孝庄将不满从董鄂妃那里转移到了林月身上,原来问题出在林月那里! 想起大哥吴克善的话,孟古青是掉进了林月挖好的坑才遭此大难,林月为什么要为孟古青挖坑?孝庄猛然感到心里一沉,孟古青是与福临自小定为娃娃亲的,定娃娃亲的事已经写进实录,至于两人成亲后,福临不喜欢孟古青那是后话,林月为孟古青挖坑,难道是林月为自己当皇后扫清的一个障碍? 至于林月为孟古青挖的是个什么坑,孟古青是怎么跳进坑里的,这些细节,孝庄太后没兴趣追究。 既然林月能为孟古青挖坑,她就能为福临挖坑!孝庄想到这里,自感背脊一阵发凉,原来那个林月有如此心计,她救了福临的命,以救命恩人的名义俘虏了福临的心,再一步步设计好了圈套,让福临钻进圈套自己成为皇后,福临现在鬼迷心窍,一定也掉进了林月的坑,才有今天态度的决绝。 孝庄越想越后怕,林月为黄台吉送药,请哀家任女翔技校名誉校长,许诺买了煤炭集团的股票,每年给两万两银子的分红,哀家过生日,送哀家两万两银子,这些一定是林月为她想当皇后给哀家挖的坑! 孝庄咬牙,不说林月是汉人,即或她是满人,要是让这样的女人成为我大清国的皇后,岂不是引狼入室,像褒姒,妲已、貂蝉那样祸国殃民? 孝庄对林月就恨得咬牙切齿,见到那个想当皇后的林月,哀家一定要灭了她! 福临挨了母后的打,回去一想,母后要宣林月进慈宁宫,这是情理中的事,林月以后要成为皇后,做太后的公婆却没见过林月,这是不可能的。 再说,再丑的儿媳妇早晚总是要见公婆的,虽然林月并不丑。 一想起林月要见公婆,福临就兴奋起来,他要亲自去接林月,将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林月。原本皇上出门不是想出就可以随便出的,但现今的皇上是谁?是顺治呀!顺治皇上任性,经常二百五,不是实录上有记载,而是福临是真的一根筋,真的任性,真的二百五。 福临迫不及待,让鲁才宣林月进宫,但林月不在家,福临只好耐着性子等待,好不容易听说林月回家了,全然不顾皇帝出宫的清规戒律,换了衣服就兴冲冲赶到林月家去,没想到,刚一进院门,就和那个非礼林月的男人打了一架。现在见林月来了,自己的龙根疼痛难忍,福临只好叫李公公带林月去见母后。他因伤痛不能陪林月一起去,也来不及对林月说母后见她的意图,只能让林月自己去应付。 福临忍着从龙根那里传来的一阵阵疼痛,林月该怎么应付,福临一点都不担心,他相信只要林月见了母后,凭林月的智慧和勇气,她一定会赢得母后的欢心,母后转变态度就会得到母后的支持,林月成为皇后就会十分顺利。 福临越想越开心,不禁咧嘴想笑,但那笑看起来像哭,因为那该死的龙根,只要他一想起林月,就会痛得他龇牙咧嘴。 林月跟着李公公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一座殿前,李公公叫林月等等,他要进去禀报。 李公公径直走进殿里。 林月站定,四下看看,心想,这一定是孝庄太后住的慈宁宫了。慈宁宫外并没有牌匾,与其他宫殿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的地方,照例是高大的房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而已。 林月正在看着,李公公很快出来,对林月说,太后在御花园里看花,我们到御花园去。林月点头,又跟着李公公到了御花园。 前世的林月在故宫游览的时候就到过御花园,印象中的御花园满园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嶙峋山石,目不暇接,但印象最深的则是导游介绍的那三块石头。 三块石头是御花园里有名的三大奇石,她和一起游览的朋友在其中的海参石前拍了一张照片,海参石形状如同一条条首尾相连的“海参”,但海参石不是海参化石,它只是海底珊瑚排泄物貌似海参的一块巨大矿物质石头,距今已有亿万年。 林月跟在李公公身后走着,一边好奇的想着,今天的海参石和前世看见的那个海参石是不是一样的?有不有什么变化?有机会一定要看看。 走进御花园不久,就看见前面一处花圃边站着十来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孝庄太后,因为祈雨的时候林月见过孝庄,那时她是庄妃,现在是太后而已,所以林月一眼就认出了她。 只见孝庄身边除了宫女嬷嬷和几个穿着华丽服饰的女人外,还有一个正跪在地上的太监,太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不断磕头,孝庄则满脸怒气,一边斥责跪在地上的太监,一边疼惜的看着花盆里的花。 林月顺着孝庄看花的眼光一看,不觉眼前一亮,这花不是她嫁接的那盆命名为“国泰民安”的花吗? 只见这盆花的枝叶发黄,花枝耷拉着,孝庄正在怒气冲冲的训斥,说这盆花是福临送给哀家的生日礼物,是我大清国的祥瑞,你不好好养护,现在祥瑞被你养护得蔫头巴脑的,要是祥瑞出了问题,剥了你的皮都不解恨。 跪在地上的太监吓得浑身发抖。 林月从花的状态上立马意识到,这花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花盆上,嫁接这花的时候没有换盆,现在随着花的生长,原来的花盆已经不能适应花的营养需要,如果不换盆,花的根系就会受到局限。 再看看花,这花已经营养不良了,再不换盆,这花很快就会死去。 率性的林月上前对孝庄行了一礼,说请太后息怒,将这盆花移栽到花圃里就可以了,花圃泥土深厚,以后的长势会越长越好看。 孝庄正在训斥管花的太监,猛然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向自己行礼,又听这个女子说将这盆花移栽到花圃,花圃泥土深厚,以后的长势会越长越好看。 孝庄一愣,哪来的女子,既不报自己名姓头衔,也没经自己同意,就敢发表意见? 李公公赶紧上前,对孝庄施礼,说林月冲撞太后了,这是林月,皇上让我带她来见太后的。 孝庄一听,这人就是林月!瞪大眼睛审视眼前这个女人,嗯,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朴素大方,模样小家碧玉....,林月并没有被孝庄审视的眼神吓得抖抖索索,而是向孝庄行了一个屈膝礼,满脸的自信与微笑。 孝庄正准备收回审视眼光,猛然发现林月穿着拖地长裙的裙摆下露出一双脚尖,脚尖确实是脚尖,尖尖的,鞋面绣着花。 孝庄马上就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那个想做皇后的女人!是将福临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个妖魔鬼怪!这个妖魔鬼怪还是一双小脚!她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满族人是彪悍的游牧民族,畜牧为生,逐草而居,擅长骑射,没人会傻到将妇女的脚整成残疾,健硕的身体是生存的最基本条件,所以,游牧民族无论男女都是一双天脚。清军入关后,朝廷对汉族妇女缠足深感震惊,也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一双脚为什么要整成残疾?残疾的脚如此丑陋,丑陋的脚是适用还是好看? 见到林月,孝庄将自己嫌恶的表情包揣进兜里,面色不愠不怒,儿子居然喜欢一个小脚女人?还要这个女人做皇后?孝庄想想都恶心! 虽然没人注意到孝庄的表情变化,但站在孝庄身边的一个宫女却撇嘴一笑。 那个撇嘴一笑的宫女接过林月的话,你说将这盆花移栽到花圃里去吗? 林月不知道这个宫女为什么会如此大胆,刚才自己说话都被孝庄鄙视,你一个宫女为何要抢在孝庄前面问话? 李公公见状,赶紧向林月介绍,说问话的人是苏麻喇姑。 林月一听这名字,不觉瞪大了眼睛,苏麻喇姑,这名字太熟悉了,她可是清初历史上罕见的特殊人物。林月知道苏麻喇姑出身普通蒙古族牧民家庭,自小就在孝庄身边做贴身丫环,后来随孝庄陪嫁到了紫禁城。苏麻喇姑蒙语的意思是毛口袋,孝庄的蒙语意思是瓶子,她们的名字都很古怪,林月深感好奇,蒙古人取名字怎么会这么古怪? 虽然苏麻的身份仅仅是宫女,但苏麻喇姑对孝庄则是忠心耿耿,照顾孝庄的生活也是无微不至,再加上她原本多多少少有点机灵,多年来,孝庄和皇室成员都将苏麻视为家人。所以,林月不禁多看了苏麻喇姑一眼。 嗯,现在的苏麻喇姑也有四十多岁了,穿着朴素,面貌端庄,皮肤也像孝庄一样,有点粗糙。 不过,林月却从她身上闻到一股股怪味,是什么味?林月皱眉,猛然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份资料,说苏麻喇姑一年只洗一次澡,而且每次洗澡的用水量都很少,为什么用水量很少?那是因为洗澡后,她会将自己的洗澡水喝掉! 苏麻喇姑不洗澡,那怪味肯定就是她长期不洗澡身体发出的臭味,想起她连洗澡水都喝,林月感觉喉咙里有个东西在爬,想吐。 第425章 祥瑞花可以移栽 林月赶紧抑制住干呕的危险,将目光转回到那盆花上,说这花盆太小了,花盆太小会影响花的生长,如果将花移栽到花圃里,这花会越长越好看。 孝庄对林月原本就有先入为主的敌意,现在听林月说花应该将花移栽到花圃里,就对林月训斥,哀家难道不知道花盆里的花移栽到花圃的道理?但这花是我大清国的祥瑞,你居然敢动祥瑞? 孝庄呵斥完,就看定林月,那眼神就像飞出一把把刀子,谁敢动祥瑞,谁就是我大清国的罪人! 林月一听,哦,原来他们知道,要让花长得好,是需要不断换盆的道理,只是这花已经定为祥瑞,祥瑞就不是一般的花,就不能随便乱动,他们担心的是,这么漂亮的花,一旦离开花盆就不成其为完整的祥瑞,谁破坏了祥瑞就是罪人,没人敢当罪人,当然也就没人敢提出将花移栽到花圃的建议,管花的太监更不敢随便动这盆花的一枝一叶,就连日常的修剪和护理都不敢乱碰,哪敢移栽? 但林月却在心里吐槽,什么祥瑞?我嫁接的一盆花而已。 她瞥眼看看孝庄,见孝庄一脸怒气瞪眼看她,虽然这花是林月嫁接的,但这是以福临的名义送给孝庄的生日礼物,这花已经不是花了,是被定义为祥瑞的吉祥物,既然是祥瑞,那就涉及到福临的好运和孝庄的好运以及大清国的好运,就像泥土,一捧相同的泥土,用来种粮食就是土,用来做成菩萨的形状就是菩萨,无论是花还是土,一旦被定性为祥瑞或菩萨就只能顶礼膜拜,如果有人敢说某个菩萨是我用地里的土捏的,那人必定会被天打五雷轰,如果林月说这花是她嫁接的,林月的后果也会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林月不在乎孝庄想要杀了她的那种眼神,笑笑,说这花是祥瑞不假,但花盆只是一般的花盆,花盆不是祥瑞,所以这花可以移栽出去。 孝庄一听,嗯,这话有点道理。认真看看花盆,苏麻喇姑也弯下腰来观察着花盆,对呀,这花很奇特,但花盆却很一般,林月说花是祥瑞,花盆不是祥瑞,这种说法没毛病,没毛病就证明花是可以移栽出去的。 孝庄看看花盆,又看看林月,心里不免微微一震。算了,先不和林月计较,与林月计较有的是时间,先救祥瑞要紧,这祥瑞再不移栽,估计真的要出问题了。 林月的话解除了孝庄不敢动祥瑞的顾虑,对跪在地上的太监说,你就将祥瑞花移栽到花圃去吧,移栽好了,有赏,移栽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跪地太监原本就是做栽花养草工作的,移栽一盆花保证成活,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风险。太监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向孝庄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站起身来,再感激的看看林月,退下,低头走了。 这样的开场,令孝庄看林月的心态稍微缓和了一些。 孝庄一言不发,开始在御花园里散步,苏麻喇姑走在孝庄身边,林月只能走在孝庄身后。走在孝庄身后的,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那女人面色显得有些憔悴,肚子微微隆起。林月心想,这个女人莫不是怀了孕。 女人见林月看她,就向林月笑笑,林月也有礼貌的向她笑笑,两人算是打了招呼。 其实这个怀孕的女人就是董鄂妃,林月不认识她而已,后来才知道,董鄂妃这段时间正被孝庄软禁在慈宁宫,随时服侍在孝庄身边。 孝庄边走边想,今天第一次见到林月,与她相关的第一件事却与祥瑞花有关,在孝庄的认知里,与祥瑞沾边的人和事都不是坏事,不是坏事必定是好事?孝庄不由得想着走在她后面的林月。这人胆子大,连我的祥瑞花都敢说移栽,胆子大的人能成就大事,也能惹大祸,对胆大的人一定要提高警惕。 不过,孝庄皱皱眉头,林月胆大,脚却又这么小,真是奇葩! 孝庄在一个花圃边站定,凝神看着花圃里的花,尔后指着花圃里一大片开着各种颜色的大朵鲜花问林月,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 林月一眼就认出,种在御花园里的这花有光滑碧绿的长叶,叶间伸出一梗壮实的花茎,向上托着朝外反卷的花瓣,活脱脱像只典雅的高脚酒杯,林月很喜欢这花,前世她就曾经种了几颗球茎在花盆里,开出的花惊艳了研究院所有的同事,嗯,这就是世界名花,叫郁金香。 林月说,这花叫郁金香。 孝庄大为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林月。苏麻喇姑立马训斥,这不是洋荷花吗?叫什么郁金香?在太后面前还敢信口开河! 林月心里一沉,不由乜斜了苏麻一眼,原来苏麻并不是一个只会照顾孝庄生活起居的宫女,她还是一个随时随地维护孝庄的很有个性的人。林月不与苏麻计较,面向孝庄解释,这花原本是生长在西域的,在西域叫洋荷花,但全世界都有这种花,统称郁金香。 孝庄瞪大眼睛看向林月,这花是来自西域的贡品,贡品礼单上写的名称是洋荷花,就因为礼单上写的是洋荷花,所以大家都叫它洋荷花,洋荷花从西域那么远的地方来,弥足珍贵,所以就种在御花园里。 苏麻对林月的解释很是不屑,又厉声呵斥,既然进贡的礼单上都是写的洋荷花,你怎么说它叫郁金香? 孝庄不仅对郁金香的名字疑惑,还以为这花只有御花园才有,是奇花异草,林月却说,全世界都有这花,全世界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全世界会有来自西域的洋荷花? 孝庄警惕起来,未必这是胆大的林月在为哀家挖坑?林月敢为我太后挖坑? 林月对苏麻的呵斥并不理睬,看向太后,淡然一笑,说这花有两千多个品种,每个品种的花都非常漂亮。 孝庄更为震惊,种在御花园的洋荷花有二十几个品种,她以为二十几个品种就是洋荷花的全部,林月居然说这花有两千多个品种?这也太....,她想象着,要是将两千个品种的洋荷花都种在御花园里,我的御花园岂不就是洋荷花的王国? 孝庄张大嘴巴看着林月不说话,林月知道孝庄继续在审视自己,不知道这样的审视对自己来说是福是祸,她就向孝庄大大方方的笑笑。嘿嘿! 孝庄收回审视林月的眼光,一言不发的看着花圃里姹紫嫣红的洋荷花。 林月说,洋荷花品种很多,所以开花的颜色和花型也很多,每种花都有每种不同的名字,比如长在西域的花叫洋荷花,开深紫红色花的叫荷兰小姐,开绿色花的叫绿地,开黄花的叫金色旋律,还有天使,琳马克,罗斯怀特等等花名,花名太多,记不住,所以全世界都将这种花统称为郁金香。 苏麻喇姑对林月的解说不可置信,洋荷花而已,既然被林月说得天花乱坠!你口口声声说这是郁金香,你有什么凭据?拿不出依据,你就是在太后面前信口开河! 是呀,这个年代除了纸质的文字或图画,没有其他有效的传播方式,洋荷花也好,郁金香也罢,不能凭林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林月拿不出洋荷花就是郁金香的依据,就是在太后面前信口开河!在太后面前信口开河该当何罪?这不是随便说说的小事,是可以掉脑袋的大事! 林月想想,涉及郁金香的东西有什么呢?猛然想起唐代诗人李白着名的一首诗,她刚好记住了其中两句,就说,唐代诗人李白就写过这样的诗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距今上千年的李白都知道这花是郁金香,还写进了诗里,这就是依据呀! 汉人苦读诗书,对李白的诗都是熟悉的,但现在围绕在孝庄身边的人,除了林月是汉人,其他都是满人,她们是听说过李白名字的,也知道他是唐朝有名的诗人,但很少有人读过李白的诗,更不知道李白的诗里还有郁金香的内容。 苏麻不再说话,所有人都哑然,就连孝庄也很震惊,不是林月信口开河,而是我们孤陋寡闻。 孝庄一言不发,转头离开郁金香花圃,默默向前走。 现在孝庄心里对林月增加了一些好奇,这是个什么女子?她为什么那么懂花?孝庄自诩自己是爱花之人,最喜欢花,懂花,没想到,还有比她更懂花的人,不过,林月除了懂花而外,她还懂什么? 孝庄抬头,只见一根手臂粗,横着长的树杆上站着两只孔雀,一只非常漂亮的公孔雀,一只不漂亮的母孔雀。公孔雀正在认真梳理自己漂亮的羽毛,母孔雀则瞪着眼睛,看着孝庄一行人向自己走来。距两只孔雀不远的地方,拴着一匹漂亮的大花马,大花马老老实实站着,正在休息。 林月喜欢孔雀,也喜欢马,看见马就想起自己的大宝,脸上不由的露出微笑。 孝庄问,这两只大鸟你应该认识吧? 林月说,这是孔雀。 孝庄心里又是一惊,在林月的嘴里,花呀鸟呀怎么都变成了另外的一个名字? 苏麻马上纠正林月的说法,这鸟叫孔鸟,山海经里有记载。 林月愣了一下,她忘了这是在她三百年前的时代,这个时代称孔雀就是为孔鸟的。雀和鸟今古相通,林月懒得与苏麻争论,就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不过,孔雀与孔鸟只是一字之差,孝庄并不计较,你既然知道这是孔鸟,你知道孔鸟有哪些趣事?讲来我听听。 林月想想,说我知道孔鸟最高寿命能活六十年。 孝庄一听,吓了一跳,惊奇的问,孔鸟能活六十年? 这个时代的人平均寿命才五十来岁,孔鸟的寿命难道比人的寿命还长? 林月赶紧解释,当然这要在孔鸟没有任何疾病或意外发生的情况下,才会活到六十年。 苏麻喇姑一听林月的解释,撇撇嘴,说我们人如果没病,没发生意外,也能活到七八十岁。 林月现在对苏麻就心生了一种敌意,不由得用眼角瞥她一眼,我无论说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要反驳,看来苏麻在现实生活中也不是一只好鸟! 没想到,林月对苏麻瞥的这一眼,却被苏麻看在眼里,苏麻心里也置气,看来这个名叫林月的女人也不是一只好鸟! 两人就此有了心照不宣的敌意,敌意就像有色眼镜,眼前出现的对方,形象都是扁扁的,染了颜色的,当然也是扭曲的。 第426章 陪太后散步就是受罪 孝庄看着孔雀,感概的念叨着,孔鸟真不简单,居然能活六十岁! 林月看看那匹站着休息的大花马,接过孝庄的话,孔鸟的寿命比马的寿命长,马的寿命只有五十年。 孝庄又很惊奇,你连马的寿命都知道? 林月笑笑,说我喜欢马?唉,孝庄比林月更喜欢马,她从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马和人分担着牧场的劳苦,同享着收获的成功,平日马是人最亲密的朋友,关键的时候,马就是人的生命。至于马的寿命,孝庄没问过,也没想过,现在听林月这么一说,她看着大花马就点点头,哀家现在才知道,原来马的寿命有五十年。 林月和孝庄都喜欢马,这一共同的喜欢,使孝庄脸上有了笑容。 孝庄问林月,你还知道什么?林月又笑笑,说我还知道孔鸟每个时辰能跑大约十六公里,而马每个时辰能跑二十公里,跑得最快的时候,马可以达到近一百公里。 孝庄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马能跑,而且跑得快,这是她知道的,但她从来不知道孔鸟会跑,她看见的孔鸟,都是被圈起来的,被圈起来的孔鸟只能在圈里踱步,如果孔鸟跑起来像个什么样? 孝庄看着孔鸟,想象着它们奔跑时的样子,嘴角就不禁翘了起来。 林月看孝庄笑了,又见雄孔鸟并不搭理这些人,一直都在专注着梳理自己的羽毛,就自问自答说起来,雄孔鸟为什么那么喜欢梳理羽毛吗?因为雄孔鸟梳理羽毛就像我们洗澡,每年春季,雄孔鸟都要不断开屏,它为什么春天喜欢开屏?那是它在向雌孔鸟展示爱情,雄孔鸟如果表现不好,或羽毛洗的不干净,雌孔鸟就不会理睬它,所以,雄孔鸟就要经常梳理羽毛,让自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林月话还没说完,孝庄就乐得哈哈大笑起来,雄孔鸟喜欢洗澡?喜欢干净?喜欢漂亮?雄孔鸟表现不好,雌孔鸟就不会理睬它?孝庄对林月的话深感惊异,也深感有趣。她以为所有的动物都是雌性爱干净爱漂亮,都是雌性讨雄性的欢心,雄性拥有对雌性的一切决定权,没想到雄孔鸟如果表现不好,羽毛不干净不漂亮,雌孔鸟就可以不理睬它,原来孔鸟的择偶权不在雄孔鸟,而在雌孔鸟。 一行人极少听见孝庄爽朗的大笑声,大家被她的笑声感染,不禁都迎合着孝庄的笑,发出爽朗的笑声,就连走在孝庄身后满面憔悴的女子,嘴角也动了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林月见苏麻也在咧嘴笑,就不由得鄙夷,连雄孔鸟都知道要洗澡爱干净才有雌孔鸟爱,你个不洗澡的宫女谁敢爱你?还想和我作对? 孝庄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的大笑了,自从黄台吉驾崩,福临继位,又因为宫中的大事小情和福临迟迟不立皇后等等诸多烦心事,孝庄陷在忧虑中难以自拔,现在与林月在一起,没想到林月说话幽默有趣,而且知识广博,孝庄接触过千千万万个女性,但这些女性无一不是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从来没有哪个会像林月这样,无论是学识还是言论行动都表现得与众不同,林月除了脚小,其他都与人不一样。 林月跟着孝庄回到慈宁宫。 御花园距慈宁宫并不远,但林月陪着孝庄一路走来,却累得两条腿打颤。 孝庄是天足,苏麻喇姑和所有宫女嬷嬷没有一个人是小脚,只有林月,颠着一双小脚,跟在孝庄身后,孝庄亦步亦趋慢慢走,慢慢看,慢慢问,林月既不能与孝庄并肩,更不能走在孝庄前面。看着跟在孝庄身后的那些宫女嬷嬷全都诚惶诚恐的样子,林月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人说慢走比快走更加累人,因为慢走属于有氧运动,肌肉容易产生更多的乳酸,而快走属于无氧运动,持续时间没那么长,肌肉产生的乳酸就没有那么多,所以慢走反而比快走更容易疲劳。 现在林月的步幅和速度是没有自由的,走快走慢都取决于孝庄。林月跟在孝庄身后,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 林月想着,要是自己像前世那样任性多好,不再陪着孝庄慢走,而是挺胸抬头,迈开大步一路小跑,放飞自我的感觉真好。但现在,要是自己真的跑了,真的放飞自我,她就一定能听见孝庄的怒喝,拉下去,砍了! 太后一句砍了是不需要理由的,也不用经过司法程序审核,砍她的头决定于孝庄的心情。 林月虽然不怕死,但就这样被砍了,死得比鸿毛还轻,还是有些遗憾。所以,林月尽量咬牙坚持。 以前林月不想见黄台吉,现在更不想见孝庄皇太后,因为见他们就是找罪受。自己对孝庄无事可求,世上有不有孝庄,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半点影响,现在跟在孝庄身后慢慢走,就是没事找事,自找苦吃。 好不容易回到慈宁宫,林月站在屋里,打量一下屋里的陈设,孝庄兴许走累了,一进屋就在一张坐北朝南的椅子上坐下,椅子是罩着黄缎面的。见到椅子,林月恨不得也一屁股坐下去,她的小腿肚子累得就要抽筋了。但孝庄没赐座,也没让她跪,嗯,没让她跪就算万幸了,所以林月只能在屋里站着。 终于等到了孝庄赐座,林月见孝庄对面一张罩着黄缎面的椅子距自己最近,她就迫不及待快步向那张椅子走去,刚走到椅子边正待一屁股坐下,只听苏麻一声惊叫,大胆!吓了林月一跳, 苏麻快步上前,抓住林月的一只胳臂,将她一拖,林月站立不稳,被拖得打个趔趄,差点跌倒。 苏麻厉声大喝,你敢坐皇上的龙椅?林月这才知道,安放在孝庄对面的这张椅子是福临的专座。福临每天要到孝庄这里来请安,他就坐在母后的对面,母子两人相对而坐,便于两人对视。 林月听说这是福临的龙椅,心里就很不屑,龙椅?一张椅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整得如此神圣?她不对自己的鲁莽感到惭愧,却对苏麻的行为很是不爽,你直说不能坐这张椅子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对我使用暴力!苏麻的力气确实了得,林月胳膊被她抓得生痛。孝庄一看,也沉下脸来,但没有说话。 苏麻指指另外一张椅子,林月顾不得胳膊的疼痛,到这张椅子上坐下。 坐下以后,林月只感到自己的小腿肚子在发抖,如果再晚点赐座,她估计就会倒在慈宁宫了。好一会儿,林月才缓过气来。 林月心情一放松,就闻到客厅里飘散着的香味,一个圆形香炉里燃着薰香,袅袅青烟弥漫,一阵阵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林月不禁吸吸鼻子,嘴里轻轻赞叹一声,好香。 孝庄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兰花香味,我这里的熏香都是用兰花做的香,所以闻起来特别好闻。不仅兰花熏香闻起来好闻,客厅里还摆放着两大盆月季花,一大盆百合花,这些花都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慈宁宫被浓郁的花香包裹。 慈宁宫为什么要用这么浓郁的香味?林月腹诽,莫非是因为苏麻不洗澡,想用花香味压制苏麻身上的怪味? 嬷嬷给林月端上茶来,没想到,在孝庄这里闻到的茶香与广济寺尼姑庵闻到的茶香是一样的,闻着茶香,想起广济寺尼姑庵的生活,这几乎就是生活的两极,一级是穷奢极欲,一级是清心寡欲,穷奢极欲享受的是人世间物质的奢华,清心寡欲享受的是精神的彻悟。 林月喝着茶,想起前世家里的那口玻璃鱼缸,鱼缸不大,缸里养着几条小鱼,小鱼也很普通,爸爸在鱼缸上写了“乐在其中”几个字。爸爸的意思是,不要以为鱼缸普通,鱼也不金贵,但鱼“乐在其中”才是真谛。林月,哦,不,当年她的名字叫蒋凌菲,蒋凌菲问爸爸,你怎么知道这几条鱼乐在其中?爸爸哑然,是呀,乐在其中只是人的自以为是,鱼到底是怎么想的,鱼在玻璃缸里乐不乐,只有鱼知道。 现在林月想起前世自己与爸爸的对话,心下感悟,其实人对“乐在其中”的理解,每个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有人认为生活在鱼缸里的鱼乐在其中,也有人认为鱼被囚禁在鱼缸里苦不堪言。 林月正想着,只见嬷嬷给孝庄端来一个杯子,杯子里盛着黑乎乎的水,嬷嬷对孝庄说,请太后喝药。 孝庄端起杯子,皱眉将黑水喝下。林月关切的问,太后喝的什么药? 孝庄接过嬷嬷递来的丝帕擦擦嘴,说我晚上失眠,睡不着觉,天天吃药。说完就轻轻叹口气,吃了药也没什么起色。 林月这才注意观察一下孝庄,孝庄因为睡眠不好,面部皮肤黯淡无光,发黄,还有明显的黑眼圈和肿胀的眼袋。 孝庄是因为什么原因失眠?林月闻着一阵阵浓烈的花香,认真观察一下客厅里的东西,将目光定格在客厅摆放的两盆月季花上,一盆开着鲜红的花朵,另外一盆开着橙黄的花朵,这两盆花都开得鲜艳夺目,除了月季,不远处还有一个硕大的花盆,花盆里养着的是百合花,林月眼光一转,瞥见窗外还有一大丛夜来香,夜来香的花虽然并不鲜艳,但一到晚上那香味扑鼻而来,夜来香的枝条茁壮,粗大而浓密的枝条遮盖住了孝庄卧室外窗户的一半空间。 林月眨眨眼睛,这么多花养在慈宁宫,难道不考虑花香对睡眠的影响? 刚才孝庄说自己喜欢兰花的香味,连熏香都是用兰花做的,再加上客厅里摆放的这两大盆月季和百合,还有最影响睡眠的夜来香,这些花散发出来的香味,都是刺激大脑中枢神经的,花香味越浓,对人的大脑中枢神经刺激就越大,刺激大就导致大脑皮层兴奋,大脑皮层兴奋,当然就睡不着。 林月不是对这些花的嫌弃,对于从前世过来的人,哪些花不宜摆放在房间,哪些花对人体健康有影响,这些都不是专业而是生活常识,但这些最基本的常识,在这个世界却很难用通俗易懂的话讲清楚,林月笃定,慈宁宫影响睡眠的花太多,花香太过浓郁,孝庄失眠严重,一定与这些花有关。 林月直截了当对孝庄说,太后不要再用兰花熏香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将兰花熏香换成安神香。 说完又指着屋里的两盆月季,又指指那盆硕大的百合花花盆,说月季和百合花都不适合摆在屋里,要把它们全部搬出去。还有,林月指指卧室窗外的那丛夜来香,要将窗外的夜来香移栽到距寝宫更远的地方....。 林月话还没有说完,苏麻就怒喝一声,放肆!太后失眠,你说花的事干什么?兰花是太后最喜欢的花,兰香也是太后最喜欢的香。 苏麻又指指屋里的那些花盆,说屋里的这些花都是太后的最爱,你居然要把太后最爱的东西都搬出去?你是什么意思? 苏麻愤怒的大叫一声,你这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第427章 教孝庄数羊 要是太监宫女嬷嬷听见苏麻呵斥自己对太后大不敬,保准会吓得尿湿裤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但林月却坐着纹丝不动,对苏麻一脸不屑。心下暗想,我在给太后看病,分析病情,你一个宫女咋咋乎乎呵斥什么? 林月更加笃定,苏麻是个偏执型人格刺猬,只要她认为自己的利益,或与自己有厉害关系人的利益被人侵犯,立马就会竖起坚硬的刺来。 林月不理睬苏麻,眼睛看着孝庄,对孝庄笑笑,继续说,太后除了将这些花移到室外,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可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数羊,记着,一定要心里想着羊,心平气和的数,只在心里默数,不要出声。 说完,林月闭着眼睛,佯装在床上睡觉的样子,向孝庄演示,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就这样默默的在心里数,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孝庄原本对林月说不能用兰花做熏香,要将房间里的花搬出去,还要将卧室窗外的夜来香移走,她就很恼怒,这些东西确实像苏麻说的那样,都是她的最爱,偏偏林月要对她的最爱下手! 正待发作,却听林月又叫她数羊。孝庄更感惊异,数羊?她生在科尔沁大草原,爹是草原的大汗,她天天都和羊打交道,自家的羊多得像天上的星星,却从来没有数过,再说,数也数不清的。 数羊可以治病?闻所未闻。她生活在大草原的时候,从来就不失眠,难道是因为大草原上的羊多?自从儿子当了皇上,令人烦恼的事情越来越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开始了失眠,太医隔三差五给她把脉,她也天天吃药,但失眠依旧,难道是紫禁城里没羊? 林月又笑笑,说导致失眠的原因很多,几句话说不清楚,说完,林月调皮的眨眨眼,今天晚上太后按民女说的试试?试了才知道有不有效果。 苏麻见林月不理睬她,对林月的态度更加生气,她在后宫,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尤物,是太后的代言人,就连后宫的所有嫔妃都没人敢对自己说的话不理不睬,而眼前这个民女,却要让太后割舍喜欢的花,还妖言蛊惑,让太后数羊!这不是戏耍太后,对太后大不敬是什么? 苏麻气得声音都变了,对林月大喝一声,你胆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滚! 林月早就想走了,在慈宁宫太憋屈,战战兢兢,完全没有人身自由,一听苏麻叫她滚,林月像死囚得到特赦令,立马站起身来,向孝庄施礼,愿太后凤体康健!民女告辞。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孝庄愣了一下,今天见到林月,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她的基本情况,再探探她当皇后的口风,可还没来得及问话,林月突然就走了。 孝庄想喊住她,没想到林月一双小脚却走得飞快,她只看见了林月匆匆离去的背影。 孝庄瞪了苏麻一眼,她知道苏麻忠心耿耿,完全是为了维护她太后的威严才对林月呵斥,她只是不知道,林月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哪里会惧怕苏麻的呵斥,借苏麻叫她滚的话,趁机逃离慈宁宫而已。 李公公陪林月逛了御花园以后就回乾清宫了,李公公走后,福临让鲁才等在慈宁宫外面,苏麻拽林月胳臂,被苏麻呵斥喊滚的事,都被鲁才看在眼里。见林月出来,鲁才赶紧跟上去。 孝庄看着林月离开的背影,半天没有醒过神来。苏麻对林月如此狂妄,一则知道孝庄历来厌恶汉人女子缠小脚,再说,孝庄因为福临要册封林月为皇后的事被打了耳光,苏麻冰雪般聪明的人,她在太后身边已经二十多年,对太后的喜怒哀乐了如指掌,哪里不知道孝庄对林月的厌恶和对她小脚的歧视。 孝庄皱紧眉头,汉人女子自小缠足,这是孝庄最感不可思议的恶习,她曾经看见过女人脚被缠成畸形的样子,那样子既令人唏嘘,又心生厌恶,所以,凡被缠脚的女子再漂亮,在孝庄眼里都很丑。 但孝庄没想到,汉人女子缠足很丑,难道满人男子扎小辫就不是恶习,难道满人男子扎小辫就很帅? 孝庄待林月走后,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想着,林月模样看起来不错,人也很聪明,但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会是一双小脚?感官反差太大! 不过,林月最大的问题不是那双小脚,而是她处事太没有规矩,胆子太大! 孝庄这才想起,今天林月见她这个太后,居然自始至终都没跪!哦,孝庄好像听说皇上是免林月跪的,连黄台吉都免了林月跪,林月不跪她看来是事出有因,但那么强势的黄台吉为什么会免林月跪?个中细节孝庄并不知情。 还有,要不是苏麻及时制止,林月刚才连皇上的龙椅都差点坐了! 还有,她对御花园花盆里的祥瑞也敢提建议移栽!虽然那建议很不错,而且自己也同意了移栽,但林月胆敢发表有关祥瑞的意见,这胆子大得不是一般。 孝庄喝口茶,想起在御花园的那些事,林月知道的事太多,花呀鸟呀马呀天上地下的事她好像都知道,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林月德方面的问题很大,但才识过人的问题更大。 皇家后宫的规矩是女子不干政,林月如此聪明又如此大胆还不按规矩出牌,她不干政?谁相信? 孝庄陷入沉思,突然想起福临说的话,有林月辅佐,大清国就能国泰民安!天呀,孝庄浑身一激灵,福临已经明说了林月要辅佐皇上,辅佐皇上的人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哪里有女人辅佐皇上的,女人只能不干政,不能辅佐,这样的规矩难道福临和林月都不知道? 我大清国怎么能让一个没有规矩,不按常理出牌的汉人小脚女子当皇后?怎么能让这样的皇后名正言顺辅佐皇上! 孝庄坚信,致使福临神经错乱的人必定是林月,福临一定是中了林月不可言说的圈套,才会有如此魔怔的怪异决定!为了大清国皇室血统的纯正和爱新觉罗江山的永固,孝庄下了更大决心,一定要阻止福临的荒唐。 房间里传来一阵阵沁人肺腑的花香,这么好闻的花香味林月却叫她从房间里清除出去,这花香与哀家失眠有什么关系? 但孝庄转念一想,林月在御花园说的话,做的事,好像也有些道理,林月说屋里不应该有百合花月季花和夜来香,熏香也不应该用兰花的花香,难道她钟爱的这些花真的有毒? 孝庄站起身来,走到开着粉红花朵的那盆月季花前,仔细闻闻,又用手捏捏,再摘下一朵花看看,这花如此漂亮,这味如此香浓,怎么会有毒?还有什么睡觉数羊?这会不会是林月愚弄哀家,为哀家挖的一个坑? 孝庄被失眠折磨了很长时间,她太想好好睡一觉,想起刚才与林月交往,她说的那些闻所未闻的事,虽然令人感到惊异,但又觉得不无道理。 再转念一想,万一林月这次说的话是真的呢?如果她说的话真能治好自己的失眠病,哪怕是林月为哀家挖的坑,哀家跳进去也心甘情愿了。万一林月真的是捉弄哀家,对哀家大不敬,哀家借机灭了林月,岂不正好灭了福临的歪念? 既然林月说试试,将花搬出室外而已,睡觉数羊而已,我看也没有什么危险。 孝庄下决心,试试就试试!她毅然吩咐苏麻将熏香换成了安神香,将两盆月季和百合花搬出去,将卧室窗外的夜来香连根挖起,移栽到了距慈宁宫很远的地方。 唉,林月要是知道为太后做好事会有杀头的危险,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的。 走出慈宁宫,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担心孝庄会追出来喊她回去。与太后打交道太难了,再加上孝庄身边处处与她作对的苏麻,与她们待在一起简直就是活受罪。 林月鼻子里忍不住哼哼两声,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打死我都不再进宫了。紫禁城有啥好看的?这个时代看紫禁城步步惊心! 既然不想再进宫了,林月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玄烨,为了避嫌,林月已经有很久没见到儿子了,虽然儿子有佟佳氏的精心呵护,但终归母子连心,别人再怎么精心呵护,都没有母亲对儿子的那种骨肉亲情。 林月对鲁才说,我想去看看佟佳氏,你带我去吧。 鲁才眨眨眼睛,说佟佳氏没在宫里,她住在宫外。 林月心里一沉,什么意思?佟佳氏不住在宫里,住在宫外? 鲁才说,玄烨正在出天花,担心天花会在宫里传染,佟佳氏就带着玄烨住到外面去了。 玄烨在出天花?林月猛然记起,玄烨两三岁的时候确实出过天花,现在玄烨两岁多了,他就是这个年龄被传染上天花病毒的。 这个年代因为没有治疗天花的特效药,而且天花病毒传染性极强,来势凶猛,不用几天时间,鲜活的一条人命就会消失。所以这个时代的人都称天花为死神。现在林月听说玄烨正在出天花,心里不免紧张起来,虽然她知道玄烨出天花没有生命危险,史书记载,玄烨因为出过天花,在以后继承皇位时还有更多胜算。 但不管怎么样,玄烨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哪怕明知没有生命危险,林月也要尽快去看看。 林月对鲁才说,你明天来接我到佟佳氏那去,我要去看看玄烨。鲁才应诺,嗻,我一定禀报皇上。 林月一听就急了,我去看玄烨还要禀报皇上? 鲁才赶紧解释,皇上一定会同意,但我到哪里去了,皇上要知道才行。林月释然。钻进宫轿回家了。 林月一回家就查了储存在大脑里有关天花的资料,决定明天在药房去拿一些芨芨草,因为林月前世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见,说玄烨得了天花,是用芨芨草熬水喝治好的,虽然她知道芨芨草并没有治疗天花的科学依据,但芨芨草有清热利尿的作用,玄烨出天花期间,清热利尿能辅助排毒,对玄烨的身体有好处,至于芨芨草,噱头而已。 同时想到,福临没有出过天花,现在玄烨被传染上天花了,天花病毒很难采集到,何不将玄烨身上的天花病毒给福临种上,以后福临就不会再被天花病毒传染了。 嗯,这是可以顺便做的一件好事。 第428章 为福临做了预防天花的痘苗 第二天一早,林月叫药房送来一大篓干芨芨草,带着芨芨草,林月坐上宫轿,跟着鲁才到了一处宅院。 这座宅院坐落在京城西华门外,行人很少,环境也很幽静。宅院的大门紧闭,鲁才叫门,开门的人一见是鲁才,就将他们领了进去。宅院很宽敞,宅院里外都没有任何标识,但院外的安保并没有松懈,林月已经发现周边时不时出现的陌生人身影。佟佳氏带着玄烨住在这里,属于隐居,是保密的。 林月见到了佟佳氏,佟佳氏为了照顾玄烨,比以前清瘦憔悴了很多,林月赶紧向佟佳氏施礼,悄悄说一声,谢过了。 这个年代的天花是致命的传染病,健康人照料患有天花的病人,说严重些,那是不顾及自己生命安全的,为了一个生病的人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除了那些被迫的奴仆而外,就只能是自亲自爱的父母了。 佟佳氏是真的视玄烨为亲生儿子,为了玄烨的康复,她是义无反顾的在照料着玄烨,所以,林月这一声谢过了,虽然语音压得很低,但内心包含的感恩之情堪比天高。 佟佳氏也压低嗓门说,谢谢关心。带着林月就来到玄烨床边。 只见玄烨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他的小脸上已经长出了大大小小的水痘,有的水痘已经溃烂或结痂,水痘外看得见一些黄色液体。 林月知道,这些溃烂的水痘待天花痊愈后,都会在病人脸上留下疤痕,这疤痕会陪伴一个人的终生。 历史上的玄烨没有照片,他登基以后保存在故宫博物院的影像全都是画家画的,画家画的玄烨脸上很光鲜,没有一点疤痕,但林月现在看见的玄烨,却是满脸水痘,小小的玄烨已经是个麻脸了。画家不敢画麻脸皇上,玄烨脸上的麻子被画家抹掉后,就成为一个很帅的皇帝。 林月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玄烨小脸还很稚嫩,虽然福临身上的两块胎记遗传给了玄烨,但玄烨的模样却像极了林月。 林月呆呆的看着儿子,越看越像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人说母子连心,现在见到儿子的面,林月眼里不由得就噙满了泪水。 佟佳氏也是生过女儿做过母亲的,深知母子的血肉感情,她的眼睛也湿润起来。 林月看了玄烨好一会儿,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出玄烨的卧房,在前厅坐下。 佟佳氏给林月端上茶来,也陪着林月坐下。 林月喝口茶,向佟佳氏笑笑。佟佳氏正想安慰林月,没想到林月反而安慰她说,玄烨自有福报,他的病一定会痊愈的,你尽管放心。佟佳氏心下感激,林月没有对她照顾玄烨拈过拿错,反而安慰自己,林月是个真正的好人呀! 坐了一会儿,林月又将自己需要玄烨身上的病毒为福临预防接种的事说了,佟佳氏不懂林月说这话的意思,但听说玄烨身上的病毒可以为福临预防天花传染,佟佳氏深感诧异,被人视为死神的天花病毒,居然被林月视为可以为福临预防天花的宝贝! 佟佳氏虽然听不懂林月的话,但她坚信林月的话从来都没有诳语,林月想怎么做都是正确的,所以,佟佳氏点头,愿意配合林月为福临收集病毒。其实收集病毒很简单,就是用一根棉签,将玄烨身上已经溃烂的血痂收集起来,放在不渗水的油纸里保存即可。这事对玄烨没有痛苦,玄烨一直在呼呼大睡,全程都没有醒来。 收集了足够的痂块,林月要赶回去制作痘苗,佟佳氏送她出门。 走到门边,林月站定,见四下无人,就悄悄对佟佳氏说,你不用与人争皇后位,你像太后那样,干脆直接当太后便是,现在好好照顾玄烨即可。说完又补充一句,谢谢你了。 佟佳氏对林月的话很是不解,自己没做成皇后,怎么能当太后?再说,当太后必得是死了皇帝的皇后才有资格当的,难道福临这么年轻就死了?难道是林月在咒福临死吗? 佟佳氏不解林月说的意思,却对林月宽心的话深深感动!佟佳氏眼泪哗哗的流,哽咽着说,你放心,玄烨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会用生命保护他!林月向佟佳氏笑笑说,你是玄烨的保护神,玄烨也是你的保护神!谢过了,再见! 林月钻进宫轿走了。 佟佳氏立在门口,看着宫轿越走越远,心里五味杂陈。福临登基以后,谁做皇后成为后宫最激烈的争斗,在这个节骨眼上,玄烨被传染天花,她逼不得已离开皇宫搬到宫外居住,这是对她争取册立皇后最不利的状况。 阿拉坦和董鄂氏见佟佳氏走了,在宫里明争暗斗刀光剑影你死我活更加厉害,佟佳氏只能守在玄烨身边黯然神伤。 其实佟佳氏心里明白,福临要册封的皇后既不是阿拉坦,也不是董鄂氏,福临心目中的皇后只有林月,她和阿拉坦、董鄂氏的争斗其实都是做的无用功。 以前佟佳氏知道林月不愿意做皇后,但在利益面前,一个人的初衷是很容易改变的,现在听林月告诫她不用与人去争皇后位,让她好好照顾玄烨,佟佳氏就知道林月仍然不愿意做皇后,林月自己不做皇后,却说佟佳氏直接做太后,这话听起来很不靠谱。 当然,也不完全不靠谱,孝庄不是没做皇后吗?孝庄就是从妃子直接做太后的,这不是先例。难道佟佳氏也要像孝庄一样,直接做太后?问题是福临好好的,谁敢咒福临死呢? 佟佳氏信任林月,就像福临信任林月一样,只要是林月说的话,就一定会实现,虽然林月刚才的话不靠谱,但这话只要是林月说出来的,再不靠谱也靠谱! 林月回到家,叫鲁才在门外等着,她将从玄烨身上揭下来的天花病毒痂块用水调匀,将调匀成糊状的东西剐在一张绵纸上,再将绵纸裹成像枣核形状的东西,然后告诉鲁才,为了福临以后不被天花病毒传染,我特地给他做了一个痘苗。林月对鲁才说了痘苗的使用办法,要求福临将这个枣核形状的痘苗塞进鼻孔里,六个时辰后再取出,用了这个痘苗以后,七天左右会有发烧的感觉,但不用吃药,多喝水自己就会痊愈。发烧了,就说明痘苗起作用了。如果没有发烧,说明痘苗没起到作用,以后有病毒了,再试试。 鲁才将林月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将用绵纸包裹着的痘苗小心揣进怀里,骑马飞奔而去。 李公公向福临汇报了林月在御花园的情况,比如移栽祥瑞花,比如洋荷花名叫郁金香,比如孔鸟与马等等,说到有趣之处,福临乐得哈哈大笑,完全忘记了龙根的疼痛,眼里闪现的,尽是对林月的宠溺和得意,我的林月知识广博到无以复加,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她就是这样的牛掰,就是这种大神!但林月与孝庄回到慈宁宫以后,李公公走了,鲁才将他看见的听见的也原原本本向福临做了禀报。 鲁才说,苏麻在慈宁宫将林月拉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还呵斥林月,最后还对林月大喝一声滚! 鲁才禀报的事令福临恨得咬牙,那个苏麻是个什么东西!仗着母后对她的信任和依赖,居然对自己的林月拽胳臂训斥喊滚! 福临恨不得立马杀了苏麻。但福临一激动,龙根也跟着激动,龙根一激动福临就疼痛起来。 李公公赶紧好心劝慰。鲁才说,请皇上放宽心,林月并没有搭理苏麻,还出主意为太后治病。 福临一愣,林月还会治病?给太后治病?治什么病? 鲁才说,太后失眠,晚上睡不着觉,林月给太后出了些主意。不过,不知道太后是否采纳。 福临疑惑,宫里的御医很多,御医都治不好的病,林月哪能治?她只是一番好心而已。 早上,福临照例到慈宁宫向母后请安,来到慈宁宫,发现宫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母后也不像以往那样,端坐在客厅里与福临见面。 福临心下好生奇怪,只见苏麻喇姑从卧房里出来,向福临福了一福,悄悄对福临说,启禀皇上,太后还没起床。 福临一听,瞪大眼睛,母后是早睡早起的典范,从来不睡懒觉,现在天都要亮了还没起床?母后是不是生病了? 福临皱眉问苏麻喇姑,请太医来看了吗?苏麻说,女医官守在太后床边的,说太后的呼吸脉搏都很正常,她只是睡着了。 福临这才放下心来,虽然对母后的健康放了心,但想起苏麻拽林月胳臂训斥她还喊她滚的事,福临就恶狠狠的向苏麻瞪眼,正要训斥苏麻几句,苏麻却一扭身回卧室去了。 苏麻何尝不知道皇上要生吞活剥了她都不解恨的那种眼神。昨天的事必定是被皇上知道了,苏麻赶紧扭身离开。 福临知道母后长期失眠,御药房最好的药都没能治好母后的失眠症,但患失眠症的母后今天居然睡到天亮了都没起床?这是不是有点反常? 福临回到乾清宫,这才问鲁才,林月给母后提了哪些治病建议? 鲁才将在慈宁宫听到的话再汇报了一遍,特别说到数羊的事,林月说,晚上睡觉数羊就能睡着。 数羊?福临一头雾水,下意识看看周边,哪里来的羊? 鲁才说,数羊只在心里数,不需要羊的。福临愣怔了一会儿,数羊能数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羊能治疗失眠症,这个偏方太玄乎,太医们肯定不知道。 福临恨苏麻,不仅仅因为苏麻对林月的无理,还有苏麻对董鄂氏的无理。 苏麻知道孝庄对福临宠董鄂氏的行为不满,认为是董鄂氏勾引福临所致,为了让福临有更多时间宠幸更多女人,苏麻就对孝庄出馊主意,以母后关心怀孕儿媳妇为理由,将董鄂氏软禁在孝庄身边,晚上孝庄失眠,要董鄂氏在一旁伺候,孝庄散步,要董鄂氏陪着一起走,孝庄坐下休息,要董鄂氏陪她唠嗑,唠嗑中难免会有语言中的差错,孝庄就借此责骂董鄂氏。 董鄂氏待在婆母身边,度日如年,还得强颜欢笑,不敢有半点不满的表情。福临是知道董鄂氏内心痛苦的,曾经想办法让董鄂氏回自己寝宫休息,但没有两天,孝庄又将董鄂氏叫了去。 福临知道,母后对待董鄂妃的态度,不仅是太后真的不喜欢董鄂妃,也是苏麻为了迎合孝庄对董鄂氏的不满经常出馊主意有关。 苏麻不仅对董鄂妃经常出言不逊,现在对林月更加肆无忌惮,所以,福临对母后的做法深感烦恼,更对苏麻怀恨在心。但苏麻有母后护着,而且每天都待在母后身边寸步不离,福临不敢当着母后的面训斥处罚她,只能怀恨在心,发誓一定要好好教训苏麻。 第429章 知道了谁是猪八戒 过了几日,孝庄身边的一个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太后请皇上有空的时候到她那里去,太后有话要对皇上说。 福临没抬头看太监,但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福临看着奏章上的字,心里却在琢磨,每天早上朕都给母后请安,天天都和母后见面,母后有什么需要说的,请安的时候她都说了,现在要朕去见母后,母后有什么着急忙慌的话要说给朕听呢? 太监正要悄悄退出去,只听福临又问,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太监赶紧又回来跪下,启禀皇上,奴才并不知道是什么事? 福临鼻子又哼一声,正要向太监挥手让他下去,只听太监说,董鄂妃跪在太后面前的。言下之意,董鄂妃怀有身孕,如果皇上拖延时间,董鄂妃跪久了可能有危险。 福临一听自己的爱妃跪在母后面前!难道母后不知道董鄂妃怀有身孕跪不得!福临顾不得龙根处一阵一阵胀痛,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向慈宁宫一路小跑。 跑进慈宁宫,果然看见董鄂氏跪在孝庄面前,福临大步走进去,正待要扶起董鄂妃,孝庄见福临来了,对董鄂氏怒喝一声,起来吧! 董鄂妃的宫女赶紧上前扶她,董鄂妃跪的时间太久,好半天都站不起来。孝庄冷冷的说,装什么装?装给谁看?董鄂妃不敢流眼泪,黯然神伤在椅子上坐下。 福临强忍着怒火问孝庄,母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孝庄没好气的说,你自个问问你的好女人。福临看向董鄂妃,董鄂妃低着头,不敢回话,也不敢看福临,她担心两人眉来眼去,一定会令孝庄更加生气。 董鄂妃不说话,倒是苏麻说话了。苏麻说,启禀皇上,董鄂妃说自己身子弱,要抱养玄烨,有了抱养的孩子,就能使自己的身子强壮,也能使自己生一个像玄烨那样健康聪明的皇子。 福临一听,瞪大眼睛看着董鄂妃,董鄂妃居然有这样的想法?她有这个想法为什么不对朕说?而要对母后说,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福临又想,你如果抱养别人的孩子朕一定支持,但你为啥要抱养玄烨呀!玄烨是你能抱养的吗?那是我和林月的心肝宝贝,哪怕就是你,也是不能抱养玄烨的。 福临想到这里,就用一种复杂也有些恼怒的眼神看着董鄂妃。董鄂妃说话做事历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在母后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怎么就不靠谱了呢? 董鄂妃瞥见福临的眼神,心里苦呀!她既不能承认自己曾经这么想过说过,又不能否定自己没有这么想过说过,因为散步的时候,她和嬷嬷是聊过这方面话题的,现在在座的,一个是深爱着自己的皇上,一个是厌恶自己的太后,无论是谁,他们都是自己的死穴。 董鄂妃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原来,董鄂妃吃过早饭后,一个嬷嬷陪她在御花园散步,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嬷嬷说,你身子骨太弱,听民间的人说,抱养孩子会得到福报,你何不也去抱养一个孩子?一则按照民间的说法,抱个什么样的儿子就会得个什么样的儿子,你看佟佳氏,听说她抱养过一个干儿子,后来就生了玄烨,玄烨身体好,又聪明,连天花都能对抗,如果你抱养一个儿子,不仅自己的身子骨会因福报变得强壮,而且还会生一个像玄烨那样健康聪明的皇子,不是一举多得吗? 董鄂氏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很好奇,问嬷嬷,这是真的? 嬷嬷说,我虽然也是听别人说的,但我觉得这事说的很有道理,我也看见过有这样的事,很灵验的。董鄂妃随口就哦了一声。 没想到,两人散步时的对话却被苏麻听了去,苏麻就向孝庄添油加醋禀报,说董鄂妃为了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儿子,想要抱养玄烨。 孝庄一听,气得七窍生烟,董鄂氏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和生个聪明的皇子,居然将主意打到了玄烨的身上。 自从福临抱养了杰璋,随后又有了玄烨,他的那些女人就不再只生女儿,陆陆续续就开始有儿子降生,福临认为自己生儿子是从抱养杰璋为干儿子开始的,玄烨又带来了以后的兄弟,太后也是这么想的,玄烨是连天花病毒都不敢侵犯的皇室福星,他是我皇家后继有人的希望,她爱玄烨胜过爱自己昏君的儿子。 太后愤然,这个董鄂氏不仅抢走了哀家儿子的心,现在连哀家的孙子都不放过了吗?太歹毒了!孝庄生气程度可想而知。所以,她叫董鄂氏跪在自己面前,尔后让福临回来,她要让昏君儿子亲眼看见自己的爱妃跪着,也让董鄂妃死了抱养玄烨的念头。 董鄂氏没办法争辩,她知道玄烨是皇上和太后的心头肉,她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有抱养玄烨的念头。既然董鄂氏不敢争辩,那就是默认!孝庄怒气未消,对董鄂氏大喝一声,滚!董鄂氏站起身来,仍然不敢正眼看福临一眼,满面忧伤的离开了慈宁宫。 孝庄让福临来见她,除了董鄂氏的事情,她的重点是要说林月的事! 见福临坐下,孝庄余怒未消,对福临说,哀家已经见过林月了,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林月是个汉人,而且是个缠了足的小脚汉人,娶她做皇后,违背了皇家血脉的纯正,不仅辱没了爱新觉罗,还辱没了我博尔济吉特氏!她再优秀,再漂亮,也不能做我大清国的皇后! 孝庄恨恨的瞪着福临,语气铿锵有力,不容质疑。 福临刚才见自己的爱妃被母后罚跪,心里的怒气未消,现在又见母后对自己娶林月为皇后的事态度蛮横,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对母后说,谁也阻拦不了朕的决定! 他在母后面前再也不称自己是儿皇,而是态度强硬的称朕!皇后非林月不可!林月不做皇后,朕就去当猪八戒,再也不当这个劳什子皇帝! 说完,不向母后告辞,迈开大步,怒气冲冲走出慈宁宫。 这是福临第二次在太后面前说不娶林月做皇后他就当猪八戒不作皇上的话。 孝庄气得头晕,胸口痛,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不靠谱的儿子!想起为了让福临继承皇位,她当年也是煞费苦心为福临争取,没想到,福临既然为了那个汉人林月,说不当皇帝要去当猪八戒,猪八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也像林月那样是个妖孽? 苏麻赶紧给孝庄抹胸捶背,说请太后息怒,太后保重身子要紧。孝庄气咻咻当即指示苏麻,赶紧去查一下,猪八戒是个什么妖孽? 苏麻出门,站在慈宁宫外想了一下,查猪八戒?这种没头没脑的事在哪里查?这话是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那就最好问问皇上身边的人,皇上身边人是谁?当然是李公公。 苏麻不敢去见福临,如果福临看见苏麻一个人,就会像老虎看见落单的羊,分分钟会吃了她。 苏麻找到李公公,李公公愣了半天,说他也不知道猪八戒是谁,不过,李公公让苏麻去找鲁才问一下,因为和福临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是鲁才。 苏麻找到鲁才,问鲁才皇上说的猪八戒是谁?鲁才确实听林月说过猪八戒的名字,他还记得林月说的那本书叫《西游记》,鲁才让一个太监找了一本《西游记》,翻开《西游记》的插图,将一幅画着猪八戒的图片指给苏麻看,说这就是猪八戒,至于皇上为什么要说他情愿当猪八戒也不作皇上的意思,鲁才也说不清楚。 苏麻拿着《西游记》回到慈宁宫,将书呈送给孝庄,说猪八戒是这本书里的天蓬元帅,同时,指着那张插图说,这就是猪八戒。 孝庄仔细看看插图,天呀!插图上画着一个奇丑无比猪身人面的妖魔!孝庄虽然识字不多,但一般的字她是认识的,孝庄就看有猪八戒插图这一页的文字,一字一句读着这些字,“一座高山,山上有恶气遮漫,狂风起处,闪出一个妖魔。这妖魔面相生得凶险: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纠纠威风欺太岁,昂昂志气压天神”。 苏麻说,我问了拿书的太监,太监说猪八戒是个既懒又馋还很蠢的一头公猪,是人都知道猪八戒是个呆子。 孝庄惊呆了,我的儿子,大清国皇帝要做一头既懒又馋还很蠢的公猪? 孝庄追问,福临为什么要做猪八戒?苏麻将她知道的话原原本本向孝庄禀报,鲁才说,有一次他陪福亲王和林月到军马场,不知道福亲王和林月在说什么话,他只看见福亲王与林月击掌,又听见林月说什么“变了就当猪八戒”之类的话,其余的话没听清楚,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击掌,也不知道林月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孝庄大为惊骇,变了就当猪八戒,这话是林月说的? 苏麻点头,鲁才是这么说的。 什么变了?如果变了就要当猪八戒?猪八戒如此嘴脸,林月冰雪聪明的人,一定知道猪八戒不是一个好东西!所以,用当猪八戒作为对福临的要挟! 苏麻撇撇嘴,一定是皇上承诺了让她做皇后的事,林月怕皇上变卦,所以林月说,谁变了,谁就当猪八戒。 孝庄一听苏麻的分析很有道理,不禁咬牙,是的,一定是这样的!然后才有了福临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两次提出要林月做皇后,否则就去当猪八戒,原来这是有出处的。 至于林月给福临解释,说猪八戒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和尚的话,除了福临听见了,没有第二个人听见。 终于知道了,猪八戒是个妖魔,终于知道了,福临说那话不是空穴来风,终于知道了,如果不让林月做皇后,福临情愿当猪八戒也不当皇帝的决心! 这事怎么办?孝庄更加忧虑。 第430章 其实孝庄是战友 苏麻见孝庄气得肝痛,又出主意,既然不能使皇上改变态度,就只能使林月改变态度,太后要迫使林月打消做皇后的念头,才能断了她做皇后的野心,皇上才会改变决定。 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釜底抽薪! 孝庄一听,这话有理,前次林月到慈宁宫,原本就是要了解一下她的态度,结果没来得及问,就被苏麻一声滚打断了,林月趁机溜走了。现在一定要再找林月,挑明哀家的态度,要让她不仅放弃嫁给福临,还要让她不敢嫁给福临,同时还要她说服福临,否则!否则什么? 孝庄咬咬牙,否则就找个理由杀了她!以绝后患!想到这里,孝庄这才感到肝痛减轻了一些。 林月从外面回到家,正好看见刘元贺带人在挖那株嫁接过的玉兰树。刘家村玉兰苑小区中轴线上的花台已经建成,现在要将玉兰树从后院的土里刨出来,连根带土的刨,才能对移栽玉兰树的伤害降到最小的程度。 玉兰树冠已经事先被刘元贺用麦草帘子捆扎保护好了,没人知道被麦草帘子捆扎的这是棵什么树,现在树已经连土带根被刨出来了,也用麦草帘子捆扎严实了,刘元贺指挥几个汉子将包裹严实的玉兰树抬到一辆牛车上放好,就将这棵嫁接过的玉兰树移栽到了刘家村玉兰苑小区中轴线的花台里。 不久后,这棵开着四种颜色花的树一亮相,就会在京城引起轰动,伴随着轰动的,是玉兰苑小区房子的销售,有祥瑞树站台,玉兰苑小区房子的销售,除了轰动还是轰动。 林月看着挖树留下的坑,地底下新鲜的泥土被挖出来堆在坑的周边,一些细小的树根挖断了,残留的树根截面渗出乳白色的根液。 林月呆呆的想着,玉兰树原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现在需要玉兰树充当人赚钱噱头,就被人连根拔起,玉兰树无法反抗,只能听天由命,如果它适应了新的环境,就能在玉兰苑生存下去,如果适应不了新的环境,它就死路一条。 由此,林月联想到自己,如果人不能对自己的生存作主又该怎么办? 看着树坑,林月的心就像那棵玉兰树,被人活生生从地里挖出来,玉兰树痛不痛?只有玉兰树知道,玉兰树愿不愿意到另外的地方生活?也只有玉兰树知道。 大黄安详的卧在林月脚边,突然立起身来,欢快的向院门外跑去,很快,大黄跟在鲁才身后从院门外进来。鲁才见到林月,向林月施礼,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捧着将信递给林月,说皇上已经按照林月的要求,将痘苗塞到鼻孔里六个时辰,皇上写了一封信,命奴才给你送来。 林月长舒了一口气,接过信,向鲁才笑笑。 鲁才又说,太后按照你说的办法做了,现在睡眠好了。林月一听,很高兴,惊喜的问一声,好了? 鲁才笑着点点头,皇上说,原来羊还能治病。林月收敛住笑,一脸的无奈,嗯,骂我是羊? 鲁才走了,大黄将鲁才送到门口,看见他骑上大花,就站在院门外,痴痴的望着大花跑走的方向。 林月回到房间,迫不及待打开信封,她一眼就认出了福临的字体,不过,这次看他的字不像以前写的那般歪歪扭扭,而是有点中规中矩的样子了。 福临的信文字不多,但信息量很大,林月连猜带蒙,知道他已经按照林月说的种痘要求,发了两天烧,没吃药就好了,他希望以后不会被天花传染;又说他已经将册封林月为皇后的决定禀报了母后,母后与林月见面后表示坚决反对;还说,他现在每天都让道忞大师讲一个时辰的经书,受益匪浅,道忞大师说,皇帝与佛主是一体的,佛帝一体就能利国利民,就能国泰民安;福临还说,这段时间注意练习写字,昨日一时兴起,为乾清宫写了一块《正大光明》匾;他还告诉林月,昨晚睡觉,他也数羊,但那么多的羊在脑海里跑来跑去,不仅数不清,还越数越多,越数越清醒,只好半夜起床坐等天亮。 最后,福临不无遗憾的告诉林月,虽然自己的伤好了很多,但仍然不敢见林月,待伤好了,一定宣林月进宫云云。 福临有很多话要对林月说,提起笔就停不下来,他非常想与林月说说家常话,皇帝的威权实在太高太大,在宫里,没人敢与皇帝真心对话,现实中的皇帝其实很孤独,福临只能对林月一个人掏心掏肺的说说话。 林月将信看了两遍,独自坐在客厅沉思。 福临已经种了天花痘苗,种痘后发了烧,说明种痘成功。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又为福临做的一件好事。 林月在前世曾经看过一些有关清宫史料,权威专家是将福临感染天花病毒而死作为史实的,只有林月知道,自己给福临种过天花痘苗,福临不可能再患天花,他一定不是死于天花病。 不过,争论福临是怎么死的,这点对于林月来说并不重要,真正使林月深感遗憾的,却是中国丧失了一次争夺种痘第一的机会。 发端于中国的人痘,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款预防传染病的疫苗,后来的西方人在中国人痘的基础上发明了牛痘,原本属于中国的这一技术,最后却成了外国人的发明,抢了中国天花种痘的头功。 林月既感到心痛,也深感遗憾,中国很多事都是醒得早,但起床慢,行动晚,唉!林月不禁深深叹口气,中国自从发明人痘以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书籍和资料都只停留在操作层面的记载,没有人发表过有关人痘的病理药理以及治愈原理的研究成果,所以,林月就想通过与福临的特殊关系,让福临昭告天下,不仅要积极推广天花人痘的接种,还要组织名医,专门研究人痘种植的理论,提供科学依据和人痘预防天花的病理、药理以及治愈原理,抢在西方人牛痘发明前,出版一套关于人痘研究成果的书。 如果现在组织人力,一边研究一边写书,就可以填补中国这一遗憾,也为后来外国人研究牛痘提供依据,还能占领世界天花疫苗发明权的制高点。 林月不禁轻轻叹口气,可惜自己来日无多,或许这事留下的只能是遗憾。 看了福临的信,林月才知道孝庄见她的原因,知道孝庄强烈反对册立她为皇后,不禁长长舒了口气,同时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自己与孝庄是一条战壕的战友,她在孝庄面前的表现就应该装疯卖傻,让孝庄更加厌恶她,结果自己不仅没有装疯卖傻,还耍了些小聪明,还为孝庄治病。 现在林月放心了,只要孝庄坚决反对自己做皇后,自己不愿意做皇后的难度就会减少。但想起苏麻,林月心里就像吃了一个苍蝇般的难受,苏麻也和孝庄一样,很厌恶她!林月立马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苏麻厌恶她,这不是多了一个对付福临的战友吗?这是好事呀! 林月托腮想着,不管孝庄的态度怎样,自己都要尽快再次向福临明确自己不愿做皇后的理由,只有打消了福临的决定,她才能保证自己的自由。 问题是,林月现在还不能见福临,福临龙根的伤没有完全好,见到林月,他一激动,龙根处的疼痛就会加剧。如果给福临写信?想起那些繁体字,就使林月为难,林月对繁体字会读但不会写,福临又看不懂她写的简体字,前次福临出征途中,林月给福临写信,就只能抄录一首诗,然后画一幅画,现在自己不愿意作皇后,这个怎么画?没办法表达就无法与福临交流。 唉!还得等待时机。 林月望向窗外,从屋里能看见窗外那棵玉兰树留下的树坑,难道自己也会像玉兰树被连根拔起,难道自己的家也会变成没有主人的一个坑? 至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这事已经记录在清宫实录里,前世的林月就知道是福临写的。那字说不上有什么好,只是比他题写的女翔技校校名和技校门前墙上的那句励志口号的字规矩很多。 林月将福临的信放进抽屉里,想起过大年那天福临送给她的皇后朝袍和玉如意,她又多了一层烦恼,福临连皇后朝袍朝珠和玉如意都送给她了,看来她要让福临打消念头难度不止五颗星! 大黄突然又狂吠起来,林月知道又有人来了,抬头望向窗外。 只见黑李氏和黑三儿走进院门,站在院门里盯着大黄不敢动弹。大黄对她们两人不熟悉,只能用狂吠阻止她们。 林月站起身来,招呼大黄不要叫。大黄止住叫声,向黑三儿摇摇尾巴。 黑李氏见到林月,拉着黑三儿的手就要跪,林月赶紧阻止,黑三儿却向林月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林月还礼,笑笑,将她们二人让进屋里。 林月坐下,指指对面的两张椅子,示意黑李氏和黑三儿坐下。黑李氏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林月待人没有那么多规矩,这才坐下了。 林月眨眨眼睛,问黑李氏,有什么事吗? 黑李氏开门见山对林月说,大娘来找我,要黑三儿嫁给曹家文。说完就看着林月。 林月愣了一下,立马又嗯了一声,看看黑三儿,黑三儿正低着头,不敢看林月。林月问黑三儿,你愿意嫁给曹家文吗?不待黑三儿回答,黑李氏赶紧表态,语气强硬,不,黑三儿坚决不嫁曹家文! 林月心里不觉一震,看来大娘对黑李氏和黑三儿的伤害不轻。就用试探的眼神看着黑三儿。 黑三儿今天没穿技校妇产科医院的工作服,一身家居服饰,坐在母亲身边的椅子上,想起自己做了曹家文的妾,虽然是妾,但因为林月离开了曹家文,她和曹家文其实是天天都厮守在一起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曹家文对黑三儿原本是不错的,要不是大娘相信神婆的话,说黑三儿克夫无子败家,她的第一个孩子因在烈日下罚跪小产了,自己还差点被大娘卖了,不然的话,曹家文和黑三儿现在就有一个孩子了。 黑三儿想起这些悲惨的事就潸然泪下,满脸的委屈。 自从黑三儿离开曹家文以后,其实她对曹家文的感情并没有消减。曹家文到技校工作,她能天天见到曹家文了。虽然平日刻意躲着他,但黑三儿的心里是有曹家文的。 曹家文毕竟是读书人,虽然被皇上褫夺了功名,但被褫夺了功名的读书人仍然是读书人。这个世界,人们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哪怕曹家文以后不可能再参加科举不可能再做官,但黑三儿心里仍然有曹家文。 不过,黑李氏已经知道自己将女儿送给曹家文做妾的行为,已经伤害到了林月,林月是她们母子的救命恩人,不能为了女儿愿意嫁给曹家文,就再次伤害林月,一错再错,所以就一口回绝了大娘的意思。 第431章 黑三儿嫁给了曹家文 林月看着黑三儿说,你不愿意嫁曹家文?不愿意就不嫁,我提倡婚姻自由。 黑三儿没看林月,却抬头看着母亲,黑李氏对黑三儿瞪了一眼,林月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奇怪,问黑李氏,你们意见不统一? 黑三儿呐呐的说,我娘说,嫁曹家文就太对不起林老师了。 林月不解,皱眉看着黑李氏,黑三儿嫁曹家文与我有什么关系? 黑李氏赶紧说,我前次为了报恩,将黑三儿送给少爷做妾,后来知道是我做了错事。大娘责罚黑三儿,也是我们罪有应得,现在大娘提出又要黑三儿嫁曹家文,我们岂敢再辜负了少奶奶的恩情。所以,黑三儿坚决不能嫁曹家文。 林月听得满头雾水,瞪大眼睛看着黑李氏。 黑三儿又讷讷的说,林老师不是告诫过我,以后不要再给别人做妾,我要听林老师的话,不再做妾。 在林月面前,黑李氏仍然称林月为少奶奶,黑三儿既不敢叫林月的名字,也不能称林月为少奶奶,她是技校的学生,又在技校工作,所以,校内校外,黑三儿都称林月为林老师。 林月一听,皱眉想想,可能是大娘没对黑李氏说清楚,就问黑李氏,黑三儿嫁给曹家文不是做妾,是做娘子。难道大娘没对你说清楚? 黑李氏和黑三儿一听,两人很惊异,都齐刷刷的看着林月,给曹家文做娘子?眼前这人不是曹家文的娘子吗? 林月哭笑不得,但又不能告诉她们,自己休了曹家文,或者曹家文休了自己。林月只是对她们说,前两年,黑三儿做了曹家文的妾以后,我就与曹家文没有了关系,现在黑三儿如果愿意,就嫁给曹家文做娘子,以后两人好好过日子。 林月顿了顿,又说,至于黑三儿嫁不嫁,决定权都在黑三儿自己这里,我也给大娘说了,以后不要老想着给曹家文纳妾。 黑李氏和黑三儿听了林月的话,终于明白,当年黑李氏主动将黑三儿送给曹家文做妾,结果害得林月和曹家文脱离了夫妻关系。原本黑李氏一番好心要报答林月,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却伤害了恩人。 现在坐实了黑李氏对林月报恩方式的荒唐,黑李氏母女既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黑李氏噗通一声就在林月面前跪下,拼命磕头,嘴里不停的说着,是我这个贱妇对不起少奶奶,我恩将仇报,对不起了! 黑三儿也明白了其中的过节,见母亲跪下,她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内疚的呜呜大哭。 林月将黑李氏扶起来,又叫黑三儿起身,想起老爷子很快就要回仓西县,到时曹家文就会跟着老爷子和大娘一起回仓西。黑三儿是否也愿意与曹家文一起回仓西县定居?还得征求黑三儿意见。 林月看着黑三儿说,曹家文很快要回到仓西县定居,到时你是否愿意跟曹家文一起到仓西县生活? 黑三儿一听又是一愣,难道嫁给曹家文就意味着要离开技校?还要丢下即将年老的母亲?黑三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技校的工作难割舍,自己的母亲更难置之不顾。 黑李氏一听黑三儿嫁给曹家文就会到仓西县定居,也是一愣,黑李氏的丈夫死了,两个大女儿早就嫁了,她没有儿子,黑李氏是一直将黑三儿带在身边的,如果黑三儿到仓西县去了,京城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剩下的就只有孤独和晚景凄凉,黑李氏的脸色也不由得黯然起来。 林月看着两人的表情,心里明白她们的顾虑,就说,黑三儿到了仓西县,就在仓西县办一个附属于技校的妇科班吧,招收一些女学生传授妇科医学知识,再设一个门诊为女人治病和接生,黑三儿不能因为嫁了人就荒废学业和工作。 林月说到这里,对黑三儿语重心长说,我们培养学生不只是教授知识的,还得让这些学生滚雪球,雪球越滚越大,才是我们办技校的初心。所以,黑三儿到了仓西县就不能沦为家庭主妇,你要向杜秋那样,完成滚雪球的任务。 黑三儿顿时就激动得涨红了脸,原来自己到仓西县不仅做了曹家文的娘子,还带着技校滚雪球的任务! 林月再看看黑李氏,说你也不用考虑黑三儿走了以后的生活,你如果也愿意跟随黑三儿到仓西县,我在仓西县办有青草素厂,味精厂,火锅调料厂以及曹家山民家乐等,你愿意到哪个厂工作,就到哪个厂去。至于住宿嘛?林月想想,曹家老宅建的房间比以前多好几间,拿一两间给你住,随你挑。 黑李氏惊喜得瞪大眼睛,但又想想自己住在女儿的家里有些不合情理,就犹豫着摇摇头,嘴里喃喃的说着,这样不好吧? 林月责怪的看着她,这有什么不好的?亲娘住在自己女儿的家里天经地义。 这个时代没有娘家母亲住在女儿家养老的,没有这样的规定,哪来的天经地义?林月没耐心对黑李氏解释,她认为这是天经地义就是天经地义。 林月继续对黑李氏说,你能做工的时候就在厂里做工,挣钱养活自己,做不了工的时候,就待在女儿家里,儿子能养老,难道女儿就不能养老? 黑李氏仍然瞪大眼睛,心里想着,难道女儿养老也是天经地义?林月的眼神不容置疑,儿子女儿赡养爹娘就是天经地义。 林月看向黑三儿,表情严肃,语气坚毅,你要记住,第一,到了仓西县以后,要办好仓西县妇科班,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将雪球滚到最大。黑三儿眼神坚定,使劲点点头。 第二,你不仅自己做到不作男人的妾,还要坚决反对男人纳妾,守护好自己的家。黑三儿愣了一下,又使劲点点头。 第三,你要好好赡养你娘,要让世人知道,靠女儿也能养老。黑三儿眼含热泪,再次坚定点头。 林月松了一口气,这就结了,再想想又感到悲哀,原本自己还在为拒绝做皇后的事烦恼,现在却还要为负心的前夫安排亲事,原本黑李氏将黑三儿送给曹家文做妾,伤害了林月,现在却要为伤害过她的人安排晚年后事。 唉!当个好人其实很难的,脑壳痛! 林月不想再说话,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黑李氏再激动也不能在林月面前再惹她心烦,面向林月深深鞠一躬,流着眼泪,拉着黑三儿走了。 曹家文娶黑三儿,没办婚礼,没办婚礼的原因很多,如果为曹家文和黑三儿办婚事,知道林月的人都会满头雾水,什么情况?谁说得清楚?虽然林月说得清,但没人能懂,因为这话说来太长,要从林月前世的三百年说起。 再说,没有了林月,对曹家来说不是喜事,不是喜事就没必要在众人面前展示。 更重要的原因是时间来不及,林月送老爷子他们回仓西县,回去得越快越好,如果将时间花在筹办婚礼上,很有可能出现节外生枝的问题。 好在黑三儿之前与曹家文生活过两年,黑三儿不是新娶进门的媳妇,所以,技校下班以后,黑三儿就与曹家文一起熟门熟路的回家了,感觉就是黑三儿出差了一段时间而已。 只不过黑三儿现在不住在前院东屋偏房,而是住进了西厢房,做起了曹家少奶奶。 曹家文原本和黑三儿的感情是不错的,现在的黑三儿是女翔技校妇科医院的知名大夫,比曹家文在技校做抄抄写写的工作重要多了,挣的钱也比曹家文挣得多。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能娶到黑三儿这样的知识女性,也是曹家文的造化,不亏,赢大发了。 曹家文知道与林月复合无望,娶了黑三儿以后,就安安心心与黑三儿一起过生活,再也不见他站在圆门旁边痴痴的看林月了。 老爷子知道仓西县曹家老宅的房子已经建好了,两口棺材也预定好了,现在孙子的干爹是当今皇上,孙子又姓了爱新觉罗的姓,天大的荣耀,比曹家文被钦点二状元更加风光,他已经在心里策划好了回到仓西县以后,如何处理娘亲灵位重新回祠堂的事,如何与儿时的老朋友见面喝茶,如何背着手在曹家湾田间地头惬意的四处溜达,想起那两口棺材,他又策划好了从棺材店里抬回棺材后,自己要做的四季寿衣,现在不是只做他一个人的,还有大娘的一并要做,自己死了以后,有原配娘子在身边,阴间的生活就不会再孤单....。 老爷子经常被自己做的美梦笑醒。现在小儿子又成了亲,曹家文娶到黑三儿还是靠林月亲自定的,虽然为丢失了林月心疼,但小儿子重新有了家,他只能从心底里再次感激林月。 大娘的心情没有老爷子那样惬意,也没有小儿子那般坦然,黑三儿流产被卖,她是始作俑者,现在黑三儿嫁给了小儿子,她就第一个在黑三儿面前表示了忏悔,黑三儿不像以前那样对大娘战战兢兢,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自卑又懦弱的妾,她进技校读了书,学了妇科技术,她是林月的学生,有其老师必有其学生,黑三儿眼界开阔了,她就并不计较大娘以前对她的所作所为,面对大娘大度而坦然,不自卑也不张狂,对大娘仍然该孝的孝,该敬的敬,尽着做儿媳妇的本分。 曹家所有人都知道了林月对黑三儿的三点要求,全都点头点赞,特别是大娘,表示再也不为小儿子纳妾的事操心,曹家文要是再敢纳妾,她一定要打断曹家文的腿! 大娘还表示,一定要好好与黑三儿的娘相处,绝不发生不利于亲家母养老不利的事,还直夸黑三儿有孝心。 这一切的转变,都因以前曹家的小儿媳是举世无双的牛人。 第432章 老爷子回到仓西县 林月这段时间很忙,不是忙于外面的事,而是策划她离开这个世界后需要处理的诸多事项,比如她创办的那些企业怎么办?她在这个世界未完成的事业怎么继续?两个儿子的前途怎么安排?家仆们跟着自己多年,他们的归宿何在?她自己的后事怎么处理,等等等等。 哦,差点忘了,还有做一次盗墓贼的愿望,这愿望也要尽快实现。 林月思考着,先对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再组建一个财团,设立一个基金,基金既为了两个儿子的发展,又为了事业发展继续提供资金支持,基金的名字叫什么?嗯,玄烨的年号不是叫康熙吗?这个基金就叫慷熹基金,谁做基金的执行人?福临?不行!林月死在福临之前,福临以后是病死了还是做了猪八戒,林月也不知道。 曹家文?更不行。刘奕杰?姜祖飞?林月将所有她曾经救过命或对他有恩的人,都一一想过了,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否定,这件事思考了好几天,最终从长远的角度考虑,林月决定,成立财团和基金管理委员会,委员会由她最信得过的几个人组成,至于分配给皇室的份额,初期执行人为佟佳氏,林月知道佟佳氏也会英年早逝,所以,佟佳氏死后,执行人就改为玄烨! 做好了一揽子策划,林月紧锣密鼓开始为自己办理后事。 第一件事,就是先安顿好老爷子和曹家文,只有曹家人安身,林月才能安心处理后面的事。 老爷子想回老家的心情很迫切,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林月索性对家仆们放了假,需要回仓西县的,跟她一起走,一起回,不需要回仓西县的,自己回家休息,这是带薪休假呢,所有人都很兴奋。连大黄都高兴得原地拼命转圈,大黄也要回仓西县,那里也是它的故乡。 管家和刘元贺是京城人,虽然放了假,但林宅急需处理的事务和花花草草树树,还得有人料理,所以两人主动承担起照护林宅的任务。 这次老爷子回老家与前次从仓西县到京城的情况截然相反,当年老爷子随林月到京城,老家的房子被大火烧毁了,不仅能带走的东西寥寥无几,而且因为前途未卜,心情郁闷,黯然神伤上路。 但今天回老家的状况却风光无限,昨天林月在仓西县的驿站仅牛车马车就来了几十辆,今天启程,这些牛车马车披红挂彩,亲朋好友夹道欢送,各种车启动,鞭炮炸响,人们频频拱手祝福,浩浩荡荡的车队成为京城一景。 老爷子回老家,不仅为了养老,也因为他要让曹家祠堂为孙子被皇上赐姓爱新觉罗的事增录家谱,还要使自己的亲娘灵位重新进祠堂,这项殊荣使老爷子自感比回老家养老更加荣光。 老爷子没有什么值得光宗耀祖的,但他的儿子被前任皇上钦点二状元,孙子被当今皇上赐姓爱新觉罗,儿子和孙子的荣耀,都是他曹金全在家族光宗耀祖的典范,这样的典范,不仅曹家家族前所未有,就连大清国也绝无仅有,老爷子自感人生达到巅峰,那老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不过,老爷子并不知道,他的小孙子杰璋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名叫玄烨,玄烨还会继承皇位,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位赫赫有名的皇帝,虽然那皇帝与曹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这个皇帝的娘,曾经是他曹家的小儿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回仓西县老家的队伍出发了,老爷子和大娘小娘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走在队伍最前面,老爷子乘坐的马车走在最前面,一则表示对老爷子的尊重,再者是因为路上的灰尘太大,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柏油路,官道也好,民间修的小路也罢,全是泥路,随便什么车或人走过路过,都会扬起尘土,走的路长了,后面的人就会浑身尘土像泥人。 曹家文与黑三儿,黑李氏坐了一辆马车,黑三儿又怀孕了,黑李氏与他们坐一辆车,便于照顾黑三儿。 林月带着杰璋坐了一辆马车,大黄仍然追着林月的马车跑,跑累了就跳上车头,与马车夫坐在一起,伸长舌头呼呼喘气。 蔡宝志李赐克米康氏等人都是仓西县的人,虽然他们有的已经在京城安了家,但能随林月一起再回老家看看,机会难得,所以,能跟着林月走的都上了马车。 走在车队最后面的是几辆拉着行礼的货车,老爷子的行礼很多,不是因为他贪图京城家里的那些东西,老人怀旧,凡是他用过的东西都舍不得丢,带着这些东西走,心里更加安稳。 林月听着马车外车轱辘摩擦地面发出的各种声响,想象着这支浩浩荡荡的车队走在路上的场景,像什么?不像出征打仗,倒像吉普赛人迁徙时的大篷车队。 一路风尘,马车队走进仓西县城。人们听见叮叮当当的马铃声,看见浩浩荡荡的牛马车队,全都四下避让,惊异的看着这些牛车马车从县城的大街上走过,人们一打听,知道是曹家的人回来了。不少人就撇嘴,曹家文不是被皇上褫夺了功名的吗?曹家应该夹着尾巴回来,怎么还这么嘚瑟! 车队来到曹家老宅前停下,老爷子走下马车,映入他眼帘的,是老宅新建的四合院,白墙黑瓦,青砖铺地,厚重院门,走进院里,虽然不是雕梁画栋,也是明柱花窗,正厅宽敞,两侧厢房窗明几净,曹家武前几年建的房子现在已经和老爷子的老宅通过游廊连接起来,虽然东西两边的房子有差异,但四合院的形成整体看起来还是显得既适用又大气。 以前院里的那棵香樟树被大火烧了,但香樟树依然生命力极强,不仅活了过来,新长出的枝条上树叶更加青绿,还有以前院里的那口水井,井里的水仍然清澈见底。 老爷子站在院里,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激动的眼泪又哗哗流出来。 随行的家仆们从马车上搬下各家的行礼送进房间。老爷子和大娘仍然住进正房,曹家文和黑三儿则住进了以前林月与曹家文住的西厢房,黑李氏则住进了黑三儿隔壁的两间房。每间房都亮亮堂堂。 东西归整好了,林月告诉家仆们回去的时间,家仆们都向林月告辞回老家去了。到时他们会跟着林月回京城。 曹家武早就准备了为爹娘接风的家宴,家宴虽然不是很丰盛,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则是比任何丰盛的家宴还重要的安排。 吃罢饭,林月将老爷子和曹家武留下,说有事商量,其他人都各自回了房间,旅途劳累,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 林月对曹家武说,你明天将族长请来,我有事找他。 曹家武面有难色,族人请族长到家里来,不是请他来他就愿意来的。曹家武说,明天族长正要找我说事,我让他来我家,他能来吗? 林月问,找你说什么事? 曹家武说,明天要召开家公堂会,他们要我在家公堂履行手续,让曹杰真归宗。 曹家武表情凝重,其实他们已经将曹杰真要回去了。 林月这才想起,今天晚上的接风宴没见到曹杰真。林月见曹家武很忧伤的样子,有些不解,曹杰真就是个别人家的熊孩子,那样的孩子你还当个宝? 曹家武戚戚然,重重叹口气,毕竟是个儿子,一旦没有了曹杰真,我就膝下无子了。 林月心里很是悲伤,曹家武有三个女儿,怎么能说自己膝下无子?在京城过年的时候,林月早就向曹家武宣传过儿子女儿都是后人的道理,但宣传归宣传,现实归现实,曹杰真再怎么熊,哪怕他长大以后虐待爹娘或败家,都是女儿无法替代的角色。 林月无奈的皱皱眉头,略一沉思,对老爷子说,既然明天家公堂要开会,我们就以庆祝爹回老家的名义,请家公堂的人喝酒吃饭,这样还省得以后再开会。 老爷子提醒林月,家公堂的人有二十几个人呢。意思是家公堂的人太多,都请他们吗? 林月点头,找县城最好的酒楼,定四五桌就足够了。林月看着老爷子说,爹回到仓西县,以后有很多事情需要家公堂的人照应,请他们吃饭是应该的。 老爷子赶紧点头。林月想得周到,为老爷子以后疏通关系的事都想到了。 不过,人口众多的曹家家族其家公堂为什么只有二十几个人?按照族规,家公堂实行的是代表制,开家公堂的会就是开曹家家族的代表大会,代表大会议决的事项,代表着曹家家族所有人的决定,你如果不是家公堂的人,哪怕你对议决的事项有不同的看法,也无法发表自己的意见,只能执行,老爷子以前也是家公堂的代表,后来被开除族籍后,代表资格就没有了,没有了代表资格,就没有了说话的权力。 林月心下想着,看来代表制并不是她前世才有,这项制度从什么朝代开始的,她不知道,估计至少延续了好几百年的吧? 林月没说请家公堂的人吃饭除了庆祝老爷子回乡,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却冷不丁问老爷子,爹你回了老家,曹家的族长让你做,你愿意吗? 老爷子没醒过神来,曹家武却大吃一惊,爹做族长?这怎么可能? 大家都知道,族长是本族辈分最高的人,德高望重的人或对本族有厉害关系的人才能担任,老爷子在曹家家族中的辈分不高,他的族祖公都还在,再说,老爷子也不是曹家家族里德高望重的人,因为曹轼比老爷子更加德高望重,曹轼他爹的族长位是从曹轼祖父那里继承来的,而曹轼的族长位又是从他爹那里继承来的,祖孙三代都是族长,根深叶茂,自然就德高望重,对如此像泰山般稳固的族长位,族长怎么能让位给老爷子? 老爷子醒过神来,不解的看着林月。林月说,爹你当了族长以后,如果你干不动了,可以让大哥继承族长之位,这样就可以了。 老爷子仍然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月,我做族长? 林月开导老爷子,爹你想想,这么多年,族长对你做了什么?他大声呵斥你,将你开除族籍,还将祖母灵位踢出祠堂。林月舔舔嘴唇,他还诬陷家武说他监守自盗,还将家武抚养了好几年的儿子归宗....,你说,族长做的这些事,是身为族长应该做的吗? 老爷子和曹家武听得一愣一愣的,其他事他们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林月说曹轼诬陷曹家武监守自盗? 老爷子惊异的瞪大眼睛,啥?族长诬陷曹家武监守自盗?曹家武更加慌乱,监守自盗是曹轼强加给他的,他天天晚上都因这个罪名做着噩梦。 林月向老爷子告状,家武为了不背这个罪名,还做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坏事,所以家武不敢对任何人说。 第433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老爷子瞪圆双眼看着曹家武,你做了骇人听闻的坏事? 曹家武脸色一变,惊异的问林月,你怎么知道? 林月说,我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情况还需要大哥再说说。 曹家武愣怔着不说话,这事只有他和曹轼两人知道,林月远在京城,她怎么知道的? 林月开导他,既然我都知道了,你隐瞒也无用,你把具体情况再如实给我们说一下,我定会给你想办法解脱。 林月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刘奕杰派人调查后得知的,因为调查人只负责调查,不负责处理,所以,调查情况就不外传。 老爷子担心曹家武真的做了骇人听闻的坏事,就向曹家武怒喝一声,还不快说。 曹家武镇定一下,有林月为他解脱,他就无需隐瞒,一五一十的讲了曹轼诬陷他监守自盗的全过程。 先从曹轼家的变故说起。这两年,曹轼的二小子家里接二连三出事,曹轼的二小子就是曹杰真的亲爹,二小子原本有四个儿子,将最小的一个儿子抱养给了曹家武,家里还有三个,但前年已经成亲的大儿子却在随族人外出运木料时,连人带车滚下大山深沟,当时就毙了命,大儿媳没怀孕,等于大儿子这一房人就没有了。 二儿子只比他哥小一岁多,平日都是生龙活虎的,没想却一病不起,好不容易治好了病,却落下了半身瘫痪的后遗症,一个半身瘫痪的人就是个残疾人,残疾人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自然无法成家,以前定的亲事,被女方家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中止了。 还有一个排行老三的儿子,三儿子面貌特征是左耳下长了一个肉瘤,人称三瘤子,三瘤子年龄未弱冠,却与仓西县城一帮地痞流氓鬼混,沾染了很多恶习。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偷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人说家贼难防,偷断屋梁,家人实在没法,将三瘤子赶出家门,他就伙同狐朋狗友偷窃别人的东西,偷到手就大肆挥霍,挥霍完了又偷,不久,三瘤子因偷盗被官府抓了现行,关进了大牢,这个儿子也是废了。 曹轼的二小子就要当族长的爹将已经过继出去的小儿子要回来,家里男丁死的死了,病的病了,废的废了,哪里有多余的儿子过继给别人做儿子的?他只是选择性忘了,当年是靠着他当族长的爹给曹家武说了很多好话才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出去的,他嘴里没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时的曹家武家底殷实,曹家湾有田,县城有宅院,还有一座大酒楼,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曹家武当儿子,就是冲着曹家武的家产去的。现在曹轼二儿子家的男丁出事了,大火也将曹家武烧成了穷光蛋,自己的儿子再给曹家武做儿子就没有意思了。 所以,族长再次动用权力,要让曹家武自愿将曹杰真归宗。 族长不能动粗直接将孙子抢回来,如果是曹家武自愿将孙子退回曹轼二小子家,曹轼就不用支付这几年曹杰真的抚养费,对外也不会给他留下不好听的话柄,所以,曹轼就经常叫曹家武到祠堂说事,每次都是说的曹杰真归宗的事,虽然曹家武知道林月不喜欢曹杰真,但每次说完事,曹家武仍然很难下决心放弃曹杰真,不是曹杰真有多优秀,而是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儿子,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如果自己主动放弃曹杰真,得不到族长的经济补偿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的问题是曹家武就没有了儿子,没儿子的人就是无宗之人,无宗之人活在世上,就是无依无靠的无根浮萍,所以,曹家武一直不愿意松口,曹轼就软磨硬抗,锲而不舍的找曹家武说事,所以,曹家武每次听到族长找他,就诚惶诚恐。 这天族长到了曹家武的家,家里只有曹家武一个人在,曹家武见族长亲自登门,不免又惶恐起来,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族长亲自登门,难道会有什么好事? 曹轼斜眼看看他,直截了当问,听说曹家湾官田是曹家文的?你知道这事吗?曹家武被这问话吓了一跳,族长今天叫自己来,却无中生有的问官田的事,谁不知道曹家文是被皇上褫夺了功名的,一个被褫夺了功名的罪人,怎么与官田扯上关系? 曹轼见曹家武不回答,不耐烦的再问一句,你听说过曹家湾官田的事没有?那官田到底是不是曹家文的?问话语气就像在审问一个犯人。 曹家武猛然想到,这一定是族长为了让曹杰真归宗,故意编造谎言诬陷我,说我在外散布官田是曹家文的谣言,但凡涉及与官家有关的谣言,都是归类在妖言惑众里的,谁敢犯妖言惑众的罪?如果坐实了妖言惑众的罪名,就有进大牢的危险! 曹家武赶紧斩钉截铁坚决否定,我没听说过类似的话,曹家文与曹家湾官田没有任何关系。 曹轼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没关系?你敢保证? 曹家武斩钉截铁,拍拍胸口说,敢保证!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敢保证自己没有说过妖言惑众之类的话。 曹轼想想,说你给我写个书面保证,就说“我敢保证曹家湾官田与曹家文没有关系”这话就可以了。 曹家武拿出一张纸,随手将那句话写了出来,写好拿给曹轼看,曹轼说,你敢保证,就在这张纸上签个字。 曹家武毫不犹豫就在纸上签了字。曹轼还郑重其事让曹家武摁了手印。曹轼这才将纸揣进自己衣兜里。 曹轼见曹家武很紧张的样子,就突然对曹家武露出笑脸来,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是听人说了那话,那话只要不是你说的就没事,曹家湾官田与曹家文没关系就对了,也表明你和那话没关系就对了。 曹轼嘿嘿一笑,今天我来,就是问问这话,你没有说过,当然很好,现在没说,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要说。 曹轼说完,看着曹家武说,我这是为你好,以后我会想办法帮你,你毕竟是杰真的爹,族里有好事就应该照应你的。 曹家武感激的点点头,谢过族长,还请族长以后多多关照。 曹轼笑笑,没说话,将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曹家武看着曹轼走远的背影,不禁摇摇头,他从来没听说过曹家湾官田的事,前次到京城过年,爹和曹家文都没有说起过,曹家文被褫夺功名,那官田怎么会与兄弟扯上关系?既然我没说过那话,心里坦然,不过,曹轼为什么对那话如此敏感?看来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以后自己要多防着一点。 这事就这么过了,曹家武再也没听说有关官田的事。 秋收以后不久,有人来找曹家武,说族长在祠堂要见他,叫他快去。 曹家武放下手里的活就赶到祠堂,祠堂里很安静,只有曹轼一个人在等他,曹家武就感到有些好奇,以往曹轼通知他到祠堂,至少会有几个家公堂的代表在,今天只有曹轼一个人,什么情况?曹家武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曹轼满脸的笑,招呼曹家武坐下,我以前说过,你是杰真的爹,我以后要关照你的话。 曹家武赶紧点头,是的,小侄对你的恩情不会忘的。 曹轼说,现在就有一桩好事可以交给你做。曹家武赶紧问,什么好事? 曹轼说,你知道,我们每年代县衙收取官田的地租,都是存放在祠堂族学里的,地租收齐后再一并交给县衙。 嗯,这事曹家武知道,年年曹家湾官田的地租都是曹轼在收,收到的地租都是暂时存放在祠堂族学。曹家祠堂族学是一栋独立的建筑,位于祠堂不远的地方,据说族学是曹轼的曾祖父做族长的时候带领族人修建的,建好后,族人子弟都在这里读书,读书人最多的时候有近百人,虽然学生中没有考取过举人和秀才,但学生在族学发蒙,进入官学读书的人还是有的。 后来,族学房屋开始破败,族人捐银维修的钱不够,教书先生也从两人削减到一人,不久,这一人又因为束修少,主动辞了教书先生之职,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到曹家族学教书,族学的房屋就闲置下来。 其实族学的房屋面积是很宽敞的,采光也很不错,但面积再大,采光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家族的教育是否重视,还得看族长,如果族长重视教育,再困难的问题他都能想办法解决,族长不重视教育,遇到一点点困难就会搁置不理。 现任族长曹轼就是个不重视教育的人,他只重视自己的子孙读书,对族人子弟读书的事并不放在心上。所以,曹家族学就荒废下来。 因为族学房屋宽敞,所以,族人开大会时,族学就成为会场,不开大会就闲置,曹轼每年为县衙收地租,族学就成为暂时存放粮食的仓库,地租收齐后,族学里的粮食就转运出去。族学存放粮食的那段时间,就需要人看守,看守费由曹轼支付,因为县衙最终会给曹轼代收地租的劳务费,这劳务费里是包含了粮食中转期间看守费的。 曹轼说,以前看守粮食的人是曹老幺。但今年为了帮扶你,就将族学看守粮食的任务交给你,按照我往年给曹老幺的看守费,再给你加两成,其实就看守三天时间而已,怎么样? 曹家武一听,当然很高兴,看守粮食不是重体力活,曹老幺是个瘸子,瘸子都能看守住,我只要认真,难道这些粮食还能自己长翅膀飞了出去? 三天时间,没有风险,赚点外快而已。哪有那么多意外?不出意外就一定不会出意外。 曹家武很高兴,没想到自己能在族长这里得到这样一份美差!还能怎么样?至于族长为什么会突然对曹家武这么好,曹家武不知道,也没仔细琢磨,高兴之余,完全忘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古训。 曹家武爽快答应下来,对曹轼出自内心的感激。 第434章 官粮变垃圾 曹轼说,以往曹老幺看守粮食都是写了保证书的。说完瞥眼看看曹家武,如果不写保证书,万一看守的这些粮食出了差错怎么办?算谁的? 曹家武点头,写份保证书是合理要求,毕竟看管的粮食是官粮,量大,责任就重。 曹轼拿出一份写好的保证书交给曹家武,再强调一句,这保证书的内容,都是以前曹老幺年年都签的。 曹家武接过保证书看了:本人xxx负责看守曹家湾官田预收的地租粮食,粮食数量品种均已验过,库房钥匙亦由看管人保管,看守期间如有差错,由看守方承担全部责任。落款签字,再写上日期。 就这么简单?曹家武赶紧点头,看守的粮食出了差错,理应由看守方承担责任,这是不写保证书也应该保证的。 曹家武不用曹轼催促,就在保证书上签了字。 曹轼很满意,将保证书揣进衣袋里,将曹家武领到族学屋前,打开族学临时充作库房的房屋,几间屋的地面上都铺着木板防潮,木板上堆着一层层麻袋,麻袋里的东西装得鼓鼓囊囊,曹家武正想进屋看看麻袋里的东西,曹轼指指地面,说地面已经撒了石灰,撒石灰主要是观察有不有老鼠跑过,不然,粮食被老鼠霍霍了就算看守人的责任。 曹家武低头一看,地面上果真撒着一层白花花的石灰粉,曹家武咧嘴一笑,族长考虑得真周到。 曹家武赶紧收回脚,曹轼与曹家武站在屋门口,曹轼指着左边,说这些麻袋里装的是麦子,又指指右边,说这些麻袋里装的是大豆,再指指靠窗的地方,说那些麻袋里装的是高粱....,就这样,曹轼将一间间屋里码放的麻袋一一指给曹家武看,看完就将门锁上,再将钥匙递给曹家武,曹家武顺手接过来揣进兜里。 曹轼又指着仓库旁边的两间小屋,说这小屋是以前教书先生住的房子,你晚上可以在小屋里睡。 曹家武点点头,连睡觉的地方都是现成的,还有什么值得操心的呢?曹轼安排完就急匆匆走了。 曹家武从家里拿来被褥,做起了把门大将军。平日族学少有人来,所以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但曹家武不敢掉以轻心,仍然尽心尽责监守。 直到第三天,曹家武看见曹轼来了,他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曹轼对工作是很认真负责的,曹轼说,你打开门,我先看看这些粮食,明天县衙来验货才不至于出差错。 曹家武拿出钥匙打开族学一间屋门,屋里的那些麻袋仍然原封不动的码放在原地,就连地上的石灰粉也没有老鼠跑过的脚印。 曹轼叫曹家武打开装着麦子的麻袋,说要看看麦子返潮霉变没有。 曹家武解开一个麻袋的绳子,往麻袋里一看,不觉大脑里嗡的一声响,麻袋里哪有什么麦子,分明是一些麦秆和泥土杂物。 曹轼惊呼一声,赶紧与曹家武一起,将装着高粱大豆谷子的麻袋一一打开,这些麻袋里无一例外没有一粒粮食,麻袋里装的,全是豆梗麦秆豆壳以及泥土杂物混和的东西!曹家武脑袋里嗡嗡响着,一片空白,天呀!曹家湾八百亩官田一年的地租全都变成了垃圾!这些粮食什么时候变成垃圾的?曹家武不可置信,再咬牙打开好几个麻袋,麻袋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曹家武彻底绝望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几个库房的粮食像变魔术一般全部变成了垃圾,曹轼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曹家武,怒喝一声,你监守自盗!库房里是官粮,官粮你都敢偷! 曹家武一听曹轼先入为主,说他是监守自盗,就强撑着站起身来,颤声说,我没偷!没有监守自盗! 曹轼再次怒喝,你没监守自盗?这些粮食哪里去了? 曹家武吓得脸色煞白,说我也不知道这些粮食哪里去了? 曹轼质问,钥匙在你手里,除了你能进库房,谁能进去?是呀,这是一个无法自证清白的问题。 曹家武看着库房那些没拆包的麻袋,想起曹轼指给他看库房粮食的时候,他们连屋都没进,他只看了麻袋,并没有看麻袋里面的东西,而这些码放的麻袋,至今都是原封未动的,既然看守期间原封未动,就一定是看守之前动过的! 曹家武抬起头来,对曹轼怒目而视,曹轼被曹家武瞪得心里发虚,一把扯住曹家武的衣襟,你说不是监守自盗,你认为看守之前另有人动过这些粮食,那人是谁?他怎么动的?你有证据吗? 曹轼再次咬牙,监守自盗,你盗的不是一般的粮食,是官粮,你知道偷盗官粮的结果吗?这不是小事,涉及官粮的大事,我们两个人说不清楚,我要告官,让县令处置。 曹家武一听族长要告官,脸色一变,身子不禁颤抖起来。 这个时代的人最怕的就是打官司,《易经》中就有讼事必先凶,讼则终凶之类的话,不管和谁打官司,不管其结果是输是赢,对打官司的人,都会颜面扫地。而且凡是涉及到官家的事,就要先挨板子!说不定官司还没了结就把小命丢了。 再说,打官司的成本很高,就算除去冤假错案的情况,任何一方都需要面对职官,幕师,衙役等的层层勒索,一般家庭根本难以承受。曹家武能和族长打官司吗?现在开库房的钥匙在曹家武手里,曹家武的保证书在族长手里,这官司怎么打?官府追究起来,曹家武会是什么下场,其结果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曹家武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在曹轼面前,苦苦哀求,请族长高抬贵手,绕过小人这一次的过错,小人愿意承担所有损失。 曹轼鼻子里就冷哼一声,被盗的官粮数额巨大,你赔得起?是呀,八百亩地一年的地租,曹家武赔不起,族长曹轼也赔不起,但赔得起赔不起都要赔的,问题是该怎么赔呢? 曹家武不管后果了,赶紧说,只要族长不告官,再大的损失我都愿意承担,一年陪不了,分年陪,总有一年会陪清。 曹轼气馁的坐下,让曹家武继续跪在他面前,轻叹一口气,说我虽然是族长,认识县衙的人,与县衙的人关系也不错,但交不上官粮,我与县衙的人关系再好,也是躲不过去的灾祸。 说完,曹轼站起身来,开始在屋里转圈,一边转,一边若有所思,尔后停下脚步,好像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忽而又苦笑一下摇摇头,继续转圈,转了一会儿,再次停下来,想想,又摇摇头,看来他是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曹家武瞪眼看着曹轼在他面前转圈,看得他头晕,但他除了向曹轼磕头,一点办法也没有。 曹轼转了好一会儿,停下脚步,无可奈何说,没办法了,我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没有哪个办法能逃过这一劫,我救不了你,你还是自己到县衙去自首吧! 曹家武一听,吓得磕头如捣蒜,额头上渗出血来,拼命哀求,只要族长能救我,你无论叫我干什么都行。 曹轼冷冷的问,无论叫你干什么都行?曹家武心一横,是呀,只要不被告官,我什么事都能做! 曹轼仍然冷冷的问,叫你杀人放火你也敢做?曹家文一愣,杀人放火不是和官粮失窃性质一样吗?都是掉脑袋的结局,做了有何用? 曹轼也没办法了,只好哀叹一声,这个时候如果发生意外就好了。 曹家武直起身来,瞪大眼睛,发生意外?发生什么意外?曹轼不理会曹家武,看看屋里,自言自语,要是族学被一把火烧了,凭着我与县衙的关系,这事估计能搁平。 曹家武一愣,一语点醒梦中人。 如果族学被烧了,官粮烧毁了,这事就可以了?曹轼一听,大喝一声,怎敢打胡乱说?族学怎么会烧起来了呢? 曹家武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曹轼又自言自语,如果真的烧起来了,这事就好办了。怎么个好办了?闲话少说,曹轼引领着曹家武向他挖好的坑里跳,不仅那坑很深,坑里还埋着钉。曹家武只想着如何摆脱困境,曹轼说什么都行。当天晚上,曹家武在族学几个角落同时点火,将族学烧了个干干净净。 以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曹家武没杀人但放了火,但曹家武放火的事只有曹轼一个人知道,而且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有第三者参与。 曹轼说,他打点县衙和粮官需要银子,曹家武没有现银,就给曹轼打了一张三百两银子的欠条,讲明三年之内还清。至于曹杰真归宗的事也迎刃而解了,曹家武不再坚持,一口咬定是自己主动要求杰真归宗的,不仅不要这几年的抚养费,还额外加了二十两银子对杰真归宗表示补偿。 自此,曹家湾官粮被盗的事烟消云散,剩下的,就只是曹家武对曹轼的感恩戴德和背负的一身债务。 曹家武将这事讲完,满脸的忧愁,自从这件事以后,族长就不断拿捏我,有时被他逼狠了,我想死的心都有。曹家武黯然神伤,连说话都变了音。 老爷子瞪大眼睛,曹家族学是你烧的? 曹家武点点头,没有其他办法了,族长说只有这个办法他才能给县衙一个交代。曹家武嗫嚅,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我就成为放火罪人了。 林月笑笑,这事外人早晚会知道的,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瞒得了今天还瞒得过明天? 老爷子知道曹家武烧了族学,吓得不轻,要知道,族学是曹家家族的族产,虽然破旧,但再破旧也是族产。曹家武为了不被县衙追究责任,连放火的事都敢做!如果这事真的被族人知道了,别说自己亲娘的灵位再进祠堂的事黄了,连大儿子的命都难保。 老爷子万万没想到,自己风风光光回到仓西县,以为从此就过上了晚年的幸福生活,谁知面临的既然是这样的事。回家以后的兴奋,被曹家武这盆水泼得瞬间冰冻,眼里涌出泪花。 我真是太难了! 第435章 族长猜猜猜 金全回来了?哈哈哈!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院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林月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曹轼,说曹操曹操就到,其实这话还有后半句,“当面错过,实在可笑”。说的是吕布骑马杀到濮阳,当着曹操的面问他,见到曹操没有?曹操随意指了一个方向,吕布就朝那个方向追去了。如果不是吕布不认识曹操,可能曹操就要把自己的性命终结在濮阳了,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赤壁之战,败走华容道等精彩的战事发生。 但林月不是吕布,她认识曹轼,对曹轼的不请自来,当然不会错过,更不会闹什么笑话。 曹家武一见曹轼,就像老鼠见到猫,赶紧站起身来,就要向曹轼行跪拜大礼,曹轼大度的向曹家武一挥手,大声说着,免了免了!曹家武赶紧向曹轼一拱手,算是行礼了。 老爷子见到曹轼,也赶紧站起身来,向曹轼毕恭毕敬拱手,嘴里说着,见过族长,请族长坐。 曹轼一屁股就在方桌空着的一方坐下了。坐下后才向老爷子拱手,算是还礼,嘴里说着,听说金全回来了,我特地赶来看望,哈哈哈,大家都说,三虎出一豹,三斑出一鹞,你是我们曹家的一豹,我岂能不来看你。 老爷子陪着曹轼坐下,嘴里谦逊着,哪里哪里,族长才是我们曹家家族的一豹! 林月笑起来,族长说爹是豹,爹说族长是豹,一豹还一豹!哈哈哈! 啥?曹轼这才看见坐在桌边打趣的林月。一豹还一豹?啥意思?还有,这个女人见到我族长怎么不行礼?怎么不回避?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和我族长坐一张桌子? 曹轼心里很是不爽,但前几年他和林月是打过交道吃过亏的,深知林月出牌的怪异,现在见到林月,自然心里就虚了很多,见林月对自己无理,他也不敢有意见。虽然表面无意见,但心里却恨得咬牙,什么东西!一个被褫夺了功名的罪人娘子而已,有什么得意的。 曹轼坐下来之前并没有看桌前坐着什么人,他已经坐下了,现在为了不和女人坐同一张桌子,他也不能叫林月离开,人家林月先坐着的,你曹轼后来,后来的人怎么能叫先来的人离开?曹轼就狠狠咳嗽两声。 林月说,一山不容两豹,族长这只豹该下山了。 老爷子一听林月如此说话,心里咯噔一声,曹家武的生杀大权还掌握在族长手里,怎敢对族长如此无礼!老爷子赶紧轻咳两声,暗示林月注意说话的分寸。 曹轼听林月这么一说,顿时就火冒三丈,这个小女人怎会如此无礼!居然当着我的面,说族长这只豹该下山了?下山是什么意思?下山就是下课!我族长为什么要下课?曹轼就瞪眼看着林月,恨不得咬她两口才解恨。 林月并不回应老爷子的暗示,倒是对曹轼很感兴趣,笑着对曹轼说,我们两人打个赌,族长你赢了,你这只豹子就继续在山上待着,如果你输了,就自觉下山,如何? 族长和一个女人打赌?这是曹家家族历史上从来没有的事。不过,打什么赌?曹轼对打赌产生了好奇。 林月说,很简单,我出两道谜,族长你来猜,猜对了,加五分,猜错了,扣五分,怎么样? 曹轼一头雾水,猜谜?什么谜? 林月看定曹轼,笑着说,请听题,你猜,曹家湾的八百亩官田现在是官田还是私田? 曹轼一听官田两个字,心里顿时就有了一些慌乱,他不回答,却厉声反问林月,你问这个干什么?林月说,不干什么?就是想猜猜。 曹轼赶紧看向老爷子,那眼神居然有点求情的意思,你家小儿媳又在犯浑了,你赶紧制止她吧。老爷子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谜?曹家湾有八百亩官田谁不知道?老爷子赶紧对林月说,那官田有上百年历史了,谁不知道?还猜什么猜?林月笑笑,爹你猜谜不算数,要族长猜了才算。 曹轼心里不由得砰砰乱跳起来,这个小女人出这谜是什么意思?曹轼答非所问,说曹家武写过保证书的。说完就看着曹家武,曹家武愣了一下,赶紧证明,是的,我写过保证书。 林月不看曹家武,仍然盯着曹轼,不关曹家武的事,你只管猜。曹轼心里紧张起来,看来这个小女人知道些什么事。但我该怎么猜呢?曹轼开始心慌意乱起来,站起身就要走,我堂堂一个族长,怎能和你这个贱女人猜谜打赌!说完就顾自向院外走,他要逃离,逃得远远的。 林月听他叫自己贱女人,气就不打一处来,脸色变得清冷,大喝一声,你只要走出院门,我立马就报官。 曹轼的脚就像粘了胶水,站在原地不动了。报官?这原本是他威胁曹家武的话,现在被眼前这个贱女人威胁了? 曹轼转过身来,两眼喷火,你报官?报官什么? 林月冷冷的说,这是第二道谜的谜题,我报官,看官府判你偷梁换柱还是监守自盗! 曹轼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住了身子,只见他站在原地,呆愣的看着林月,石化了。 老爷子站起身来,走到曹轼面前,卑微的再向曹轼拱拱手,我家小女不懂事,有得罪族长的地方,万望族长谅解,请族长再坐一会儿。 注意,现在老爷子在外对林月的称呼改口了,以前称林月是小儿媳,现在称林月为小女了。不过,这样的变化只有心细的人或知道内情的人才懂,毕竟这个时代仍然有婆家对儿媳好,待儿媳如待女儿一般的。 即或老爷子不请曹轼再坐,曹轼也不敢再走,因为林月说他如果走了就必定报官。人说做了亏心事,最怕鬼敲门,现在曹轼听见了鬼敲门的声音,心里已经发毛了。他偷梁换柱偷了曹家文的佃租,虽然一夜暴富,但他的内心却像压着一块石头,官田变私田的事,虽然现在仍然不清不楚,但不会永远都不清不楚,一旦哪天事情败露,不仅身败名裂,还会吃官司。 不过,曹家武烧了族学,这是曹家武不敢抵赖的事实,万一东窗事发,曹轼就要将曹家武的保证书和他烧了族学的事做挡箭牌,继续嫁祸曹家武,这是曹轼的底气。 林月也是有底气的,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轻易报官,报官是最后一步棋,想到老爷子已经回到仓西县,他以后的生活还要靠族人的支持和帮助,这个时代,一个人或一个家庭,脱离了家族确实有很多困难,所以,林月要安顿老爷子,就得从长远的角度考虑,但曹轼的嚣张气焰也不能姑息迁就,这就是林月处事的原则,所以,林月一开始并不用单刀直入的方式,而是用猜猜猜的方式与曹轼交流,就是不想将事情做得兴师动众家喻户晓,能私了就私了。 问题是,曹轼如果只是偷了佃租,问题还不大,只要曹轼态度好,将佃租退回还给曹家文就了事,但曹轼不仅偷了曹家文的佃租,还蓄意加害曹家武,引诱怂恿曹家武烧了族学,讹诈曹家武三百两银子,这样恶劣的行为则是曹轼作死的节奏。林月岂能轻饶他。 曹轼见老爷子要他再坐下,也就借坡下驴,假装正气凛然的重新坐回座位,还假装余怒未消,满脸怒气的样子。 曹家武赶紧给曹轼续茶,心里对林月就很是不满。得罪了族长,以后不仅老爷子在他手下会被拿捏,他自己的罪行也会被揭露,这如何是好?曹家武急得看看林月,又看看老爷子,没办法,林月肯定不会听他的,曹家武只能求助于老爷子,他的心情比曹轼更紧张。 老爷子对林月的做法也深感惶恐,现在自己回到仓西县,最希望的就是过安稳的晚年生活,今天刚回家,一回来就得罪了族长,现在该怎么收场?以后该怎么办? 见曹轼又坐下了,老爷子赶紧挤出一脸的笑,对曹轼说,是我们的不对,得罪族长了,万望族长谅解!说完再向曹轼拱手,曹家武也赶紧向曹轼再拱手,两人都站在曹轼面前诚惶诚恐。 曹轼惊异,看老爷子和曹家武的样子也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诚惶诚恐。曹轼就很纳闷,曹家湾官田如果是曹家文的,老爷子和曹家武怎么会对我如此恭敬?难道那官田不是曹家文的?难道他们不知情? 说曹家武不知情倒有可能,但老爷子是曹家文的爹,父子俩天天住在一个屋里,这么重大的事,当爹的不知情?这怎么可能? 再看看林月,林月一脸正气,看着曹轼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样子。曹轼很懵逼,什么情况? 林月见曹轼又坐了下来,想想如果像审犯人一样的审曹轼,与曹轼斗智斗勇,估计要花很长时间,既然我打得过你,何必与你讲道理!今天旅途劳累,林月很想睡觉,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 林月就对曹轼说,我们不用再猜猜猜了,还是明说了吧,现在我当着爹和大哥的面,先把事情的大致情况说一说,说得不对的地方,欢迎族长随时纠正。 曹轼不敢看林月,盯着眼前冒着袅袅热气的茶盏不说话。 林月说,曹家湾那八百亩官田,皇上已经赏赐给了家文。 老爷子心里不由得一震,曹家武则瞪圆眼睛看着林月,曹家湾的官田真的赏赐给了家文? 林月肯定的点点头,对老爷子说,宫人宣读圣旨的时候,我们都没听懂赏赐的内容,后来户部给家文发了公函,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家文没看,当然我们就没办官田转私田的手续。县衙得到户部公函以后,就将曹家湾官田从簿籍上删除了。 曹轼不禁皱眉,县衙删除了曹家湾官田簿籍,这事林月怎么知道的?林月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曹轼,继续说,族长知道这个情况以后,就钻了空子,私自收了家文的佃租,还设计诬陷大哥监守自盗,引诱大哥烧了族学,还以他要行贿的理由,向大哥索取贿银,大哥给族长写了三百两银子的欠条。林月简明扼要说完,看着曹轼,问他,我说得对不对?你需要看看户部的公函吗? 曹轼抬头看着林月,嗫嚅着说,我问过家武,他说皇上没有赏赐过曹家文官田。 曹家武一听,赶紧申辩,我怎么知道皇上赏赐了兄弟官田的事呢?我以为你要诬陷我妖言惑众,我才写了那份保证书。 林月鄙夷的看着曹轼,大哥远在仓西县,他怎么知道这事?连爹也是现在才听我说。 林月转而向老爷子道歉,爹你别误会,我看了公函以后,因为要托人做调查,最近才将情况调查清楚,所以现在才说。 曹轼一听林月托人做了调查,心里就不断打鼓,谁来做的调查?调查人怎么没来找我? 第436章 曹轼不敢再豪横 老爷子想起当年太监来宣旨的时候,由于太监的语音方言实在难懂,当时家里人都不知道皇上赏赐的是什么东西,后来这事就没有了下文。没多久曹家文就被褫夺功名,老爷子对皇上赏赐的事情不敢再有奢望,时间一长就忘了。 今天听林月这么一说,老爷子恍然大悟,皇上原来赏赐给曹家文的是八百亩官田,而且还是曹家文祖籍仓西县曹家湾的官田!老爷子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不敢相信,皇上真的将曹家湾官田赏赐给了家文?林月点头,我们有户部公函。 曹轼脖子一梗,收曹家文的佃租是我收的,但收来的佃租被曹家武一把火全都烧了。言下之意,我承认收了佃租,但我并没有得到一粒粮食,这些粮食全都被曹家武一把火烧了,不怪我,怪曹家武,这事与己无关。 林月鼻子里嗯了一声,说,族学失火以后,县衙现场探勘,发现烧毁的残渣里没有一粒粮食!说完再强调一句,你知道为什么烧毁的东西没有一粒粮食吗? 曹轼不看林月,却下意识看看曹家武,曹家武顿时就冒出一头冷汗。 是呀!就是因为仓库里没有粮食,曹轼诬陷曹家武监守自盗,曹家武才按曹轼暗示的办法,一把火烧了族学的。 林月又说,族长担心自己侵吞偷家文佃租的事情败露,用偷梁换柱的方式,事先将垃圾替代了粮食,然后嫁祸家武,拉家武垫背,诬陷家武监守自盗! 林月说完,看着低头不语的曹轼,你以为有家武垫背,这事我们就不敢追究了? 曹家武现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是你为我挖的坑,你诬陷我监守自盗,威胁我要报官,还讹我写欠条,还夺走了我的儿子曹杰真....,你整得我生不如死,你为什么要嫁祸于我呀!曹家武越说越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曹轼,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差点愤怒得背过气去。 曹轼眼神呆愣,看着眼前的茶盏,一言不发。 林月不装了,摊牌了,这事真相大白,既然如此,用什么方式解决,请族长决定。 族长怎么决定?没办法决定!不过,他将最后的一线希望仍然寄托在曹家武烧了族学的这件事上,杀人放火罪大恶极,曹家武放火烧了族学,这是铁板钉钉的大恶!你说是曹轼引诱曹家武放的火,但引诱是个虚的说辞,需要有证据,谁有证据?曹轼只需要咬牙抵赖即可,我的安危与曹家武的安危是连在一起的,林月这个恶女人想要拿捏我,我就与曹家武同归于尽! 曹轼就像刚做了一百个虎仆式,阳气瞬间爆棚!人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个道理是人都懂,眼前这个恶女人难道不懂? 曹轼抬起头来,斜眼看着林月,用几乎威胁的语气说,曹家武放火,曹家武烧了族学,这不是我诬陷他的吧! 曹家武原本气得大哭,突然被曹轼这话惊得犹如听见了一声炸雷,大张着一双泪眼,惊恐的看定林月。老实巴交的曹家武既然放火烧了族学!这是曹家武最大的一块心病,这是万劫不复的大罪!是比曹轼偷梁换柱侵吞曹家文佃租更严重的大罪! 曹轼不由得得意起来,我一族之长的曹轼还怕你这个豪横的小女人?同时也为自己运筹帷幄高瞻远瞩的能力点赞,再对曹家武一瞪眼,你敢用手指着骂我?我不拉你垫背拉谁垫背?我不拉你垫背,我怎么脱得了干系? 林月见曹轼斜眼看她,也斜眼看着曹轼。林月说,虽然县衙将曹家湾官田簿籍删除了,但曹家至今都没有在县衙办理官田转私田的手续,所以,县衙删除官田簿籍的做法属于县衙单方面行为,如果我们放弃这一两年私田利益,从今年开始才办官田改私田手续,那以前的官田还是官田,你偷窃的不是曹家文的佃租,偷窃的是官田的佃租,偷官田佃租,就是偷皇家官仓皇粮!你知道那皇粮是干啥的?那是为应付战争和灾荒的!你连官仓的皇粮都敢偷?按大清律法,至少是全家处斩! 曹轼像被人在头顶上猛击了一掌,是呀!曹家没在县衙办官田转私田手续,那官田确实还是官田!我偷盗的是皇粮?天呀,如果早知道那是皇粮,我哪里敢偷! 曹轼顿时就苍白了脸,额头上不禁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林月不以为然,继续说,族学是家武烧的,家武承认,但那是我爹让烧的。 啥?几个人全都惊愕的张大嘴巴,老爷子让曹家武烧族学? 林月赶紧将话说完,我爹重视族人的教育,他知道马上要回老家,回家以后要在原址新建一所族学,所以让家武先做准备。 林月说族学是老爷子让曹家武烧的,烧了族学是为了建新的学校,这话既表明老爷子重视教育,又使曹家武免责,老爷子和曹家武瞬间明白过来,曹家武眼含热泪几乎又要哭出声来。 曹轼所有寄托的希望都没有了,也不敢再装了,抬起头来,看着林月,他的眼神已经从傲慢不可一世变成了祈求,你说怎么解决?林月说,这好办,如果私了,我提几个条件,你接受,我们就相安无事。如果公了,我们就县衙见,由县令判决。 林月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根根底底都了如指掌,接受林月的判决,或许还有活命,如果交由县令判决,曹轼就是死路一条,别无选择! 曹轼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他只在心里咒骂着老爷子,这个老不死的,儿媳如此没有教养,如此嚣张,怎么就不管管? 曹轼呐呐的问,如果私了有什么条件? 林月说,第一,你先处理曹家武的事。你将家武写的两份保证书和欠条退还给他。曹轼赶紧点头,是是是!曹家武给你写的三百两银子欠条,今年已经支付给你五十两,你将那五十两银子退还给他。曹轼点头,是是是!曹杰真是你们要求归宗的,既然归了宗就让他归宗罢了,但家武抚养曹杰真六年,这六年不能白养吧?抚养费按照每年十两算,总共六十两不算讹你吧?曹轼黯然,赶紧点头,是是是!曹家武还给过你二十两补偿金,这二十两该你支付还是该曹家武支付?曹轼赶紧说,该我支付。林月嗯了一声,既然该你支付,你将曹家武支付的那二十两退还给曹家武,再给曹家武支付二十两歉意金,共四十两,不怨吧? 曹轼冷汗直冒,一叠连声说,不怨,不怨,我应该对曹家武道歉! 林月看看曹家武,寻问还有什么需要私了的事,曹家武坐在一旁,听着林月对一桩桩事情的追讨,他的经济损失全部挽回,曹家武不由得眼泪哗哗的流,对林月一个劲点头说,没有了,没有了。 曹轼黯然神伤,原本他以为曹家武是一只软脚虾,可以任由他踢打。没想到,软脚虾的身后立着一块铁板,自己没有踢到软脚虾,却一脚踢到铁板上,现在好了,现在自己变成了一只软脚虾,被那块铁板一次次砸在脚背上,砸得他疼痛难忍,苦不堪言。 林月又说,第二,退还曹家文的佃租。曹轼一听,呆愣半晌,嗫嚅老半天才哀求说,那些收来的佃租粮食我已经卖了,嫁女儿的时候用了很多,现在实在拿不出来,还望宽限一段时间。 是的,曹轼嫁幺女之前,他卖了曹家文的佃租粮食,又得到曹家武的银子,这些意外之财来得容易,用起来就没有分寸,一部分给幺女做了嫁妆,一部分挥霍了,现在手里拿得出来的银子不多。嫁女儿给了丰厚的陪嫁,倒不是因为曹轼对这个女儿有多痛爱,主要还是他爱面子,女儿嫁妆多,他的脸面就很有光彩,显摆而已,与爱不爱女儿关系不大。现在要归还曹家武的银子,还要归还曹家文的佃租,即或倾家荡产他也是归还不了的。 林月说,那你写个欠条,用你家今年的收成偿还。 曹轼是族长,他家的土地不仅曹家湾有,外村的也有,但用他家全年的收成抵偿仍然不足,问题是曹轼全家的日子怎么过?没有了收成,全家只能被饿死!曹轼不禁变了脸色。林月满脸的不屑,没让你支付损失费之类的额外要求,只是让你归还佃租,你应该知足吧? 曹轼冷汗直冒,林月冷笑两声,半饷才大度的说,那就将佃租折合成银子,三年内偿清吧!曹轼抬头看向林月,这是林月给曹轼留的一条活路呢!曹轼眼里居然就有了感激之意。谢过!谢过!我回去就给老爷子写欠条。说完赶紧向林月拱手,同时也向老爷子和曹家武讪笑,拱手致谢。 林月嗯了一声,表示对曹轼的态度还算满意。继续说,最后一件事,你将族长之位禅让了吧! 禅让?什么叫禅让?曹轼猛然抬头,刚才脸上挂着的讪笑没有了,一脸的惊愕。 老爷子和曹家武也不懂禅让的意思,都愕然的看着林月。 林月对曹轼解释,禅让就是你不再做族长,由你推举贤德之人任族长。 曹轼惊愕,我不再任族长?林月斜眼看他,你配吗?曹轼眨眨眼,是呀,远的不说,就拿与曹家有关的几件事来说,偷曹家文的佃租,引诱曹家武烧族学,敲诈勒索曹家武,将老爷子亲娘的灵位踢出祠堂,还有,抱养孙子又反悔,如此种种恶行,罄竹难书!这样的人确实不再配当族长。 不过,曹轼不配当族长,不当族长不是不当就能不当的,想当族长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按照曹家族规,老族长卸任,新族长是由族长的嫡长子接任的,老族长没有嫡子,再由家公堂选举产生,曹轼有三个儿子呢,三个儿子都是嫡子,嫡长子伸长脖子等了好多年,即或曹轼不当族长了,让嫡长子接任即可,怎么突然就来了一个禅让?禅让是个什么鬼?还要我举荐贤德之人? 嗯,程序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曹轼不当族长了,他能举荐谁?所有人都迷惑不解的看着林月。 林月看看老爷子,对曹轼说,你举荐我家老爷子做族长吧! 第437章 皇上干儿子请县令吃饭 林月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曹轼看着老爷子,老爷子看着曹轼,双方确认过眼神,都不可置信的再看向林月。 曹轼不敢说他不举荐老爷子,而是小心翼翼问林月,举荐老爷子,我该怎么对家公堂的人说? 林月笑笑,我家老爷子的孙子姓爱新觉罗,现今皇上是他孙子的干爹,连孙子都是皇上的干儿子,你说,老爷子配不配做曹氏族长? 曹轼不敢置信,当今皇上是曹金全孙儿的干爹?干爹还赐姓曹金全孙儿姓爱新觉罗?既然曹金全的孙子是当今皇上的干儿子,那曹金全就是当今皇上的干爹? 这样的逻辑算不算逻辑,怎么不算?如果不算,岂不是好好的代码短路了! 曹轼瞪大眼睛看着老爷子,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老爷子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金黄色耀眼的光环,那是曹金全自带的光环吗? 曹轼左看右看,越看老爷子越像一尊全身都散发着金光的菩萨,老爷子的孙儿姓爱新觉罗!老爷子是皇上的干爹!老爷子做曹氏家族的族长,谁敢说不行? 其实老爷子是不是帅哥,剪个板刷头就看得出来,但曹轼不敢再看,赶紧站起身来,退后两步,倒头便拜,嘴里虔诚的念着阿弥陀佛,他是真的将老爷子当做菩萨显灵了呢! 老爷子吓了一跳,尔后镇静下来,林月说得没错,他的孙儿杰璋姓了爱新觉罗,当今皇上是我孙儿的干爹!我当然就是皇上的干爹!族长向我跪拜,那是应该的,拜我就是拜皇家,老爷子心安理得接受了族长的跪拜。 当一个人以匍匐在地的姿态跪拜他人,跪拜的人心理防线就没有了。曹轼在老爷子面前自惭形秽,他现在面对的不是曹金全,而是一尊菩萨,在菩萨面前,他还能怎么样? 林月待曹轼磕头跪拜后又说,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索性就当着我爹和大哥的面,也当着你现任族长的面,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吧。 林月轻咳一声,说明天我爹要请家公堂的人吃饭,吃饭的目的是换族长,所以明天我不再说话,族长该怎么换?话该怎么说?事该怎么做?都由族长和我爹处置,我在一边看着就行。 说完,林月用威胁的眼神看着曹轼,如果明天一切顺利,所有的事我们就算私了了,今天说的话都不要再外传,大家心里明白即可。 曹轼毫不犹豫首先点头,今天说的这事,如果被另外的人知道了,他是真的没有脸再在人间混了,没脸见人呢!老爷子和曹家武也赶紧点头,今天说的这些事都不是光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月依然用那种威胁的眼神看着曹轼,如果明天不能完成我们私了的条件,我立马就报官。 曹轼一愣,赶紧点头。再无奈的问一句,我可以走了吗?林月说,你走吧,我们明天见。 曹轼起身向院门外走去,因为失魂落魄,所以也忘了拱手告别。 看着曹轼走出院门,林月征求老爷子意见,爹,你明天要请家公堂的人吃饭,是否请县令也参加一下呢?以后你在仓西县,还望县令多多关照,再说,明天的事情让他知晓也是有好处的。 老爷子赶紧点头,那敢情好,但县令会来吗? 林月说,以你的名义请他,他估计不会来,以杰璋的身份请他,他就不得不来了。 老爷子瞪大眼睛,这个世界到了林月这里怎么就颠倒了呢?以老爷子的名义请县令,县令不一定会到,但以孙子杰璋的名义请县令,县令则不得不到,这是什么情况?曹家武也懵逼得直瞪眼。 很快,老爷子和曹家武都明白过来,老爷子只是一介草民,哪怕明天老爷子做了族长,县令也不会轻易接受一个族长的邀请,至于老爷子自诩为皇上的干爹,谁会相信呢?林月想着,如果福临知道老爷子将自己自诩为皇上的干爹,又知道那个自诩为他干爹的人是抓伤他龙根的男人的亲爹,他一定会杀了这个干爹! 但杰璋姓爱新觉罗,当今皇上是杰璋的干爹,这是不容置疑的,杰璋有这样的身份,县令敢不来吗? 曹家文的字写得好,按照老爷子口述的意思,曹家文代杰璋写了一份请柬,请县令明天参加皇上干儿子的宴请,并差人送到了县衙。 以前的曹家大酒楼是被曹家武卖掉的,现在老爷子请家公堂的人吃饭,地点就定在仓西县城最大的一家酒楼,邻悦药膳,邻悦药膳是曹家山民家乐药膳房的连锁酒店,心细的人看药膳酒店名字,就知道与林月有关,这药膳酒店名字不仅与林月有关,产权经营权收益权都是林月的,林月离开仓西县的时候,就决定要在仓西县开办一个最大的药膳酒楼,林月离开仓西县不久,这座酒楼就应运而生,由于曹家山药膳经营模式已经成熟,邻悦药膳酒楼的经营状况就没有出现过波浪式发展,而是保持着红红火火稳定上升态势,这几年一直是仓西县最有特色,效益最好的酒楼。 但酒楼开办以来,林月却从来没有在酒楼里吃过饭,这次老爷子要宴请家公堂的人,林月自然就将地点定在邻悦药膳酒楼。 在县城最好的酒楼办酒宴,老爷子倍感有面子,而家公堂的所有人更感到有面子。 家公堂大多数人都没有进过如此高档的酒楼,曹金全不仅敢在这么高档的酒楼请客吃饭,还一请就请了家公堂的全体成员,听说还请了当今县令! 要知道,以前家公堂的人从邻悦药膳酒楼门前走过,只能闻闻从酒楼里飘散出来的饭菜香气,看看酒楼金碧辉煌的装饰,听听从酒楼里飘散出来笙歌燕舞声音,谁都不敢,也没有经济实力走进酒楼请请客,吃吃饭,现在不仅自己有幸到鼎鼎大名的邻悦药膳酒楼吃饭,还能见到县令,与县令一起吃饭,自己有这样的经历是可以吹嘘好多年的了。 所以,家公堂没人不参加,为了对得起这顿饭,不少人还换上了过年才穿的新衣服。 距饭点还有一个时辰,家公堂的人就陆陆续续到了邻悦药膳酒楼门前。 今天酒楼不对外,曹金全将酒楼全包了,只接待曹家家公堂的人和县令。 所有人走到酒楼大门口,都免不了在大门处停留一会儿,再斜眼偷看围在酒楼门前看热闹的人,看着他们羡慕的表情,听着他们恭维的话,再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走进酒楼,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一种傲娇到天际的感觉。 家公堂的人习惯了与人说话用大嗓门吼叫,习惯了在人前抠脚挖鼻孔的粗俗,现在一进入酒楼,面对富丽堂皇的大厅,面对眼前金光闪闪银光闪闪的餐具,看着眼前忙忙碌碌,衣着整洁,阳光帅气的小二,大家一面啧啧称奇,一面不自觉的就收敛住了表面的那种卑微,人说环境决定人们的语言,修养和习惯,家公堂的人走进高雅殿堂,语言行为随之也变得高雅起来,没人再粗声大嗓的呼来喝去,也没人再抠脚挖鼻孔,而是学着高雅之人的做派,说话低声细语,行为举止有度,仿佛自己不再是整天在地里辛苦劳作的农夫,而是经常出入高档酒楼的富豪。 家公堂成员全部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连为女人代言的女代表都没有,女人连祠堂门都不能进,哪能与男人们一起议事,哪里需要有女性为女性代言。但今天曹家宴请,有女人参加,所以就设了编外的一张桌子,编外的桌位是为林月和曹家女人们坐的,既然是编外,位置就只能设在最不显眼的一个角落。 曹轼一早就到了曹家,当着老爷子和曹家武的面,先给他俩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又从兜里掏出银票和几张纸,当面退还了曹家武的银子和保证书、欠条,当面支付了曹杰真六年的抚养费,同时将自己签了字,分三年付清曹家文佃租银子的欠条交给老爷子,老爷子看后收下,对曹轼满意的点了头,这事就算了结。 曹家人瞪眼看着这一切,没人说话,见族长卑微着向老爷子和曹家武磕头,卑微着呈送银票,大家就知道曹家与族长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事一定是族长吃了瘪,至于族长为什么吃瘪,大家不知情,不知情就不再问。 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让族长吃瘪的人除了林月不会有另外的人,大家不仅对林月充满了感激,还充满了惊异。 曹姜氏已经知道了族长吃瘪的前因后果,这几年她与丈夫一起,饱受了生活的艰辛和被族长拿捏的恐惧,现在林月回家,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一切恐惧烟消云散,曹姜氏忍不住热泪横流。 回转身,见二妮穿着破烂的衣服站在身边,就一声不响回到屋里,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大半新的衣裙和鞋子,将二妮叫进来,再将衣裙交给大李妾,对二妮说,你洗洗脸洗洗手,将这衣裙鞋子换上。 曹姜氏的举动吓得大李妾手捧衣裙不敢动,惊愕得张大嘴巴看着曹姜氏。曹姜氏擦擦眼角,对大李妾和二妮说,现在家里就只有二妮了,二妮以后还要成家,我们几个老人以后都靠二妮养老,以前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担待一些。 说完又看着不知所措的二妮,以后我们会为你招个女婿上门,你安心待在家里吧! 曹姜氏对二妮态度的转变是真心的,曹杰真归宗了,妮子嫁了,三妮留在了京城,家里就只有二妮了,林月说,让二妮为大哥大嫂养老,生的孩子随曹姓,那不是招个女婿上门吗?今天看见连族长都给老爷子和曹家武下跪了,就知道听林月的话一定没有错,以后养老就靠二妮了。 今天老爷子是主人,应该早点到酒楼迎接县令,迎接家公堂的人,现在曹轼兑现完承诺事项,老爷子就叫上曹家文,几个男人就一起向酒楼走去。 酒楼里的几张正桌都已经坐满了人,主桌的主位空着,因为县令还没到,那是给县令留的位置,老爷子和曹轼分坐主桌两边的次位,准备陪县令,而曹家武和曹家文两兄弟也在这桌,还有家公堂的几个骨干,都在主桌坐了。 家公堂的人见老爷子和族长来了,都纷纷上前,向老爷子和族长打躬作揖表示感谢,邻悦酒楼里洋溢着一派和谐热闹的气氛。 第438章 张县令官小官威不小 安置在不显眼角落的那张编外桌子也空着,既然不显眼,既然是编外,所以那张桌子就没人关注。 酒楼高朋满座的时候,林月还在睡懒觉,曹家的女眷都在屋里等着林月起床,直到快到饭点了,再不起床就恐怕来不及了,曹姜氏这才进屋,轻轻喊醒还在酣睡的林月,弟妹,弟妹! 林月被唤醒了,睁开眼睛,想起今天在药膳酒楼请客的事,又听曹姜氏轻言细语提醒,弟妹,快到饭点了。 林月嗯了一声,赶紧起床,简单洗漱一下,曹家的女眷们就簇拥着林月出了门。 跟着林月一起走的,还有杰璋,杰璋现在的个子有林月肩头高了,见娘起了床,也与娘一起出门,当然,跟在林月身后屁颠屁颠的,还有大黄。 一行人走在仓西县城大街上一点都不打眼,林月再有惊退千军万马的能力,但不张扬则是她前世今生做人的基本准则。一群人边走边看,很快就到了邻悦酒楼大门前。 今天县令要到酒楼吃饭,人们为了争睹县令真容,都挤在酒楼门前看热闹。 突然听见一阵急促震耳的敲锣声和吆喝声传来,有人兴奋的大叫,来了,来了。大家都本能的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队仪仗从远处迅速走来,走在仪仗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敲锣的人,这人一边走,一边将铜锣敲得咣咣响,一边大喊,鸣锣开道,闲杂人等避让!鸣锣开道,闲杂人等避让! 跟在敲锣人后面的,是几个手拿水火棍的衙役,衙役们也是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水火棍,向路人大声吆喝,让开!让开!回避!回避!肃静!肃静! 人们慌忙闪躲,闪躲不及的,就被衙役粗鲁的推搡到一边。跟在衙役后面的,还有两个人,一人举着一个对牌,对牌上分别写着回避和肃静两个字,最后则是一乘四人抬的官轿,官轿旁边走着一个人,这人一边走还伸手时不时的扶一扶轿杆。 这仪仗,这阵仗,犹如皇帝出巡般的威严和热闹。 林月一行人见仪仗来势很猛,也下意识的闪开,站在林月身边的是一个小脚老人,老人杵着一根棍子,被一个中年女人扶着,人们四下闪躲,老人躲闪不及,差点被人推搡倒地,站在旁边的林月赶紧扶住她。 官轿在酒楼大门前停下,扶轿杆的那人对酒楼门前围观的人大叫,朝廷命官在此,全体民众跪下,跪下! 这人一吆喝,敲锣的人就提着铜锣狠敲,拿水火棍的衙役就狐假虎威喝令围观的人下跪。人们纷纷就地跪下,与林月一起来的曹家女眷也都跪了,扶着老人的那个中年女人慌忙跪下,她这慌忙一跪不打紧,老人原本是被中年女人扶着的,中年女人一跪,老人失去平衡,站立不稳,既然一头栽到在地,头磕破了,鲜血从头上像小溪流水般的流到脖颈,再流到地上。 老人顿时昏厥了过去,扶她的那个中年女人见老人磕伤昏厥了,跪在老人身边,一声声凄厉的喊着娘。大黄被激烈刺耳的敲锣声和衙役们的呵斥声惊得狂吠起来,场面顿时就乱了。 跟在官轿旁边的那个男人对大黄的吠叫很是恼怒,飞起一脚向大黄踢去,嘴里骂着,叫什么叫?癞皮狗!大黄被踢中脑袋,惨叫着跑到林月身边,委屈的呜咽着,杰璋赶紧抱着大黄的头,一边安慰大黄,一边瞪眼对踢狗的人质问,你凭什么踢我的狗? 后来林月知道了,踢狗的人是县令的师爷,县令姓张,这个师爷是县令的本家,也姓张。 张师爷一愣,见一个小屁孩抱着狗的头,就知道是小屁孩护狗。你护狗就护狗,小屁孩居然敢拿眼瞪我,还敢质问?张师爷也向杰璋一瞪眼,小狗崽子,你居然敢瞪我?尔后指着地下,再怒喝一声,跪下!你不跪,我连你一起踢! 林月赶紧将儿子揽进怀里,只见围观的人黑压压跪了一地,从官轿里走出一个人来。林月瞥眼一看,这人穿着一袭青袍官服,青袍上的补子绣着鸂鶒,鸂鶒是个什么鬼?鸂鶒是一种水鸟,这水鸟的样子长得有点像鸳鸯,补子上绣鸂鶒,就表明这是一个七品文官。 林月没见过鸂鶒,却见到了七品鸂鶒县令,一只鸂鶒而已,居然如此嚣张! 张县令下了轿,见轿前跪着黑压压一地的人,就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头来,却看见一个小女子和一个小屁孩抱着一条狗,正在瞪眼看他,不仅瞪眼,关键是没跪! 张县令没有遇见过在他面前公然不跪的人,他们两人为什么不跪?再看小女子脚下,脚下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头上还在流血的老人,一个中年女人正在一声声呼喊着娘,张县令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小女子和小屁孩不跪,是因为他家的老人倒地对本县令有意见!意见归意见,有意见可以慢慢提,但不跪朝廷命官就是藐视朝廷,这与有不有意见不是一码事! 张县令在公众面前岂能容忍有人对朝廷命官不跪的挑衅?向林月大喝一声,哪来的贱人?见朝廷命官为何不跪? 林月见张师爷踢了大黄,骂杰璋是小狗崽子,张县令不管倒地那人的死活,还呵斥她是贱人,一股无名怒火就直冲脑门,原来这个张县令喜欢如此张扬。张县令不仅平日喜欢张扬,特别是在公众场所,他更喜欢弄出很大阵仗,阵仗越大,自己的官威就越足。 林月搂着儿子,瞥眼看着张县令,县衙距酒楼这么近,你来吃个饭而已,需要坐官轿?需要穿官服?需要鸣锣开道?需要老百姓为你下跪?需要如此耀武扬威?林月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出一连串质问,这不是质问,是训斥,这个小女人居然敢训斥县令?敢训斥县令耀武扬威?这是什么情况?在场的人全都傻眼了,不少人跪地抬起头来看着林月。 张县令疑惑的看向张师爷,张师爷也惊愕的看着张县令,两人对过眼神,说明这样的场面属于突发事件。 张师爷看向林月,对林月大喝一声,跪下!跪下再说!不跪就治你们对朝廷大不敬的罪!张师爷要维护县令,更要给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和小屁孩来个下马威,只要他们跪下,其他的事就好办了。 林月对张师爷冷笑一声,你敢踢狗!还骂这条狗是癞皮狗!你知道皇上专门为这狗画过一张画吗?你知道皇上赞誉这条狗是狗坚强吗?啥,在场的人与张师爷都傻眼了,张师爷不由得看看狗,大黄被张师爷踢了一脚,对张师爷正在呲牙表示愤怒。 张师爷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向他呲牙的这狗,怎么看都不是名贵品种,只是一条正宗的土狗而已,皇上会为这条狗画像?会夸赞这条狗是狗坚强?眼前这个女人敢说这种话,一定是神魂失散患了癫狂症! 林月对张师爷又说,你敢骂我儿子是小狗崽子,你骂他是狗崽子就是骂他干爹是狗!林月说到这里,难掩内心的愤怒,你还敢叫我们跪!你不跪我儿子才是对朝廷的大不敬! 张师爷还没醒过神来,林月就看向张县令,对张县令说,你赶紧为这个老人请郎中,将她的伤治好。张县令瞪眼看着林月,这女人莫不真的患了癫狂症?林月继续说,吃饭是小事,救人是大事,你就不要进酒楼吃饭了。 说完,拉着杰璋的手就向酒楼大厅走去。 张县令哪能容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女人训斥,不挽回面子,今后在仓西县怎么混?怎么当县令?见这个小女人要走,张县令对几个衙役大喝一声,拿下! 几个衙役如狼似虎般冲上前来就要抓林月。 老爷子与曹轼等人原本是在酒楼的主桌坐着等县令的,见快到饭点了,县令还没来,几个人就到酒楼门前恭候,县令到了,大家都跪在地上,没想却突发县令抓人的事件,县令要抓的人是曹家福星林月和曹家孙子!这还了得! 老爷子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曹家武曹家文比老爷子的动作更快,他们让林月和杰璋走进酒楼,不假思索的就堵在了酒楼大门前。 原本簇拥着林月的曹家女眷,大娘曹姜氏黑三儿黑李氏还有二妮,几乎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全都义无反顾将身子挡在衙役们面前。 大娘像个老母鸡护鸡仔一样,张开手臂,对衙役们大喊,谁敢抓人? 曹姜氏吓得拼命大叫,官府抓人了!官府抓人了!曹姜氏叫声未停,跪了一地的人们全都站起身来,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哎呀呀!曹家人居然敢拒捕!敢对抗县令?这是造反的大罪呀! 林月拉着儿子的手走进酒楼大厅,她的身后是曹家人组成的一堵人墙。林月顿时湿润了眼睛。 曹轼惊慌失措冲到张县令面前,结结巴巴对张县令说,抓不得!抓不得呀! 张县令并不认识曹轼,怒喝一声,你是谁?为何抓不得? 曹轼赶紧自我介绍,小人是曹家族长。张县令蔑视的一笑,曹家族长也敢阻拦我县令抓人?曹轼咽咽口水,凑近张县令,小声说,那个小公子名叫爱新觉罗.杰璋。 张县令懵了一下,突然想起他今天接受曹氏家族的邀请,就是因为邀请人姓爱新觉罗,之前张县令叫张师爷查过爱新觉罗.杰璋是个什么人?张师爷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也没有任何档案可查,既然是曹家老爷子的孙子,那曹家老爷子已经七十岁的人了,他的孙子估计也就二十来岁,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名叫爱新觉罗.杰璋的人居然是个小屁孩。 张县令赶紧问曹轼,那个女人是谁? 曹轼小声回答,那是爱新觉罗.杰璋的娘。 张县令瞬间呆住了,是呀,刚才那个小女人说张师爷骂了她儿子,那小女人不是爱新觉罗.杰璋的娘是什么? 皇上为什么要为曹家小孙子赐姓?皇上为什么要认曹家小孙子为干儿子?爱新觉罗.杰璋既然是个小屁孩,小屁孩不谙世事,但小屁孩的娘一定与这些传奇有直接关系! 张县令想起刚才小女人训斥他和张师爷的那些话,才知道这个女人神魂并没有失散,更没有癫狂,她说的话都是真的。皇上的小皇子和小皇子的娘见到县令不跪,这是县令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他们真的跪了,张县令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张县令赶紧向衙役们做个停止的手势,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那个小女人已经取消了他进酒楼吃饭的邀请,但他不敢就这样离开,如果他对刚才发生的事不能立马认错,惹恼了爱新觉罗.杰璋的娘,今天他的所作所为随便拿一件出来说说聊斋,他的辉煌人生就转弯了。 张县令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官服,将官服递给张师爷,抬腿就向酒楼跑,人们忽地一下为他闪开通道。 林月拉着杰璋,刚走进酒楼,突然看见张县令跑进来,跑到林月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如捣蒜般的磕头,磕完头又噼噼啪啪打着自己的脸,一边打一边说,小人不识泰山,小人今天不该穿官服!小人不该鸣锣开道,小人不该要求民众跪拜,小人不该耀武扬威。 尔后原地跪着转向杰璋,小人不知道小皇子在眼前,罪过罪过,见过小皇子,请小皇子恕罪! 张县令称自己一口一声小人,称杰璋一口一声小皇子,家公堂所有人都懵了,县令跪拜的人是小皇子?这不是曹金全的孙子,曹家文的儿子吗?怎么成小皇子了? 第439章 县令跪地求饶 张县令突然跑进酒楼向杰璋和林月下跪,吓得杰璋一把抓住林月的衣袖,紧张的看着跪地的人。林月冷冷的说,他哪里是小皇子,他是狗崽子!张县令不敢逻辑推理,只觉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之前家公堂的人听见大门外有嘈杂声,一些人离开座位就挤到窗前向外张望,外面太吵,说了什么话他们也听不清楚,后来见一个女子拉着一个小屁孩进来,刚进屋又发现一个脱了官服的男人在小女子和小屁孩面前跪下,家公堂所有人全都呆住了,不少人认出,跪地求饶的人是当今县令!县令向一个小女子和一个小屁孩下跪?还称小屁孩是小皇子?这场面太惊悚了? 林月冷哼一声,对县令说,你身为百姓的父母官,居然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这样的官是好官吗?是蛀虫!是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滥用权势的蠢官! 杰璋也愤愤然,犯我亲娘者,决不轻饶! 县令完全没想到,今天接受爱新觉罗皇家的人邀请到酒楼吃饭,自感得意至极,没想到在酒楼大门口自己的得意却忘了形,居然有眼无珠,踢了被皇上赞为狗坚强的狗,骂了小皇子是狗崽子,还骂了小皇子的娘是贱人!他虽然为官不久,但看过很多做官的书,知道做官在老百姓面前怎么嘚瑟都不为过,但千万不能惹恼权贵,今天不仅在权贵面前嘚瑟,还在皇家面前嘚瑟!这样的嘚瑟就是作死的嘚瑟。 他无话可说,只能在林月和杰璋面前拼命磕头,磕得额头渗出血珠,连林月见了都觉得脑壳痛。 林月这才说,为官一任就应该造福一方,你耗子尾汁吧。说完斜眼看看张县令,跟我过招?我双手插兜,无论是气质还是实力,都拿捏你,还想跟我皮,你是皮皮虾吗? 林月并不想在酒楼制造惊悚场面,对张县令说,你回去吧,给那个老人好好治伤,以后说话做事不要张狂。 张县令赶紧又磕头,小人记住了,以后不敢了,万望娘娘原谅! 林月一听张县令叫她娘娘,不禁满脸黑线。对张县令再低声怒喝一声,别乱叫,滚! 张县令冷汗泠泠站起来,低着头,黯然神伤走出酒楼大门。出门就赶紧安排人请来郎中为老人包扎伤口,还赔偿老人一笔汤药费,直到老人再三表示满意,表示以后绝不为这事说事,张县令这才让中年女人扶着老人回家。 张县令走了,家公堂的人各就各位回到原桌坐下,林月拉着杰璋也在编外那一桌坐下,张县令的主位空了,老爷子叫杰璋去坐,杰璋不愿意,他要和娘坐在一起。林月说,杰璋是孙辈,坐主位不好,今天是曹家家宴,就不用太多讲究了。老爷子这才回到主桌,与曹轼一起坐了主位。 曹轼偷眼看看满大堂的人,今天吃饭唯一的任务就是让老爷子顺利当上族长,原本他还幻想着万一今天发生意外就好了,发生了意外,禅让族长的事就可以搁置下来,搁置以后,万一就发生变故了呢?唉!意外倒是发生了,不过,那意外却是县令被林月训斥走了。 整个酒楼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刚才看见的一幕惊呆了,天呀!曹金全的小孙子成为小皇子了?曹金全的小儿媳成为连县令都要下跪的人了?她敢撵走县令,老爷子居然没喝止没阻拦!连族长也不像以前的族长了,以前的族长在县令面前卑躬屈膝,卑微得如尘土,族长不敢得罪县令,得罪了县令不仅族长要遭殃,曹氏家族也会遭遇灭顶之灾,现在曹金全的小儿媳当着家公堂的面赶走县令,族长也没喝止没阻拦! 还有,如果曹金全的孙子真的是小皇子,小皇子和连县令都要下跪的女人不坐主桌的主位,怎么会坐在最角落属于编外的那张桌子?惊悚的问题太多,这些场景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三观,这是什么情况? 林月坐下,向曹轼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席了,大家又很恍然,难道族长要等曹金全的小儿媳点了头才开席! 家公堂的人将这些细节看在眼里,都面面相觑,不敢问,只能悄无声息坐下来,整个大堂全然没有了刚才喧闹自豪其乐融融的场面,难道这顿饭并不好吃?难道曹金全办的是鸿门宴? 酒楼大堂里弥漫着如临大敌般的肃穆和忐忑不安的气息。 令林月没想到的是,吃饭前既然会发生刚才的变故,这变故却阴差阳错的为老爷子任族长扫清了可能存在的障碍。否则,曹轼盼着有意外发生,说不定没有意外他要制造一出意外;否则,家公堂帮曹轼说话的人会站出来为曹轼打抱不平;否则,老爷子要为自己任族长费很多口舌讲很多道理。 嗯!现在好了,县令被训斥就是杀一儆百,嘴里说一千遍不如一巴掌,一巴掌就是最好的道理,真正的聪明人都是从来不讲道理的,这个世界也没有道理可讲,谁的巴掌硬,谁就是硬道理。 所有人都看向曹金全,今天曹金全请客,理应由他做开场白。但曹金全并没有要站起来说话的意思,倒是曹轼站了起来,镇定了一下情绪,再轻咳两声,这轻咳的两声就像大戏的开场锣鼓,人们全都屏声静气望向曹轼。 只听曹轼说到,金全兄在最豪华的酒楼请我曹氏家族的人吃饭,这是金全兄对我家族的人最大的荣耀,我代表族人向金全兄表示敬意和感谢。 说完就向身边坐着的曹金全拱拱手,老爷子不知道曹轼会向自己施礼,猝不及防的赶紧点点头。 家公堂的人很惊愕,族长平日叫曹金全都是喊小名或外号,从来没有听他叫过一声金全兄,再说,曹金全的年龄虽然比曹轼长十几岁,但辈分却比族长的辈分低,曹轼应该叫曹金全为侄儿才对,唉!族长肯定被刚才看见的事吓住了,吓得不敢喊曹金全为侄儿,改口喊兄长,辈分乱了。 曹轼继续讲话,金全兄叶落归根回到老家,他的回归,是为我曹氏家族增光添彩,金全兄回归后,决定为族人办几件大事,我先将这些事一件件讲给大家听。 曹轼清清嗓门,第一件,金全兄要在族学原址新建族学,让族里愿意读书的人都能读书。大家注意哈,这个时代没有学龄儿童入学的说法,条件好的人家,三五岁就开始发蒙读书,条件不好的人家,十来岁才开始读书认字,读书勤勉的,半工半读居多,真正只读书不干活的人很少,所以,考学就没有年龄限制,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人与年轻人一样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曹希柏不是进入老年才考中秀才的吗?所以,不管你的年龄有多大或多小,只要你愿意读书,都可以在族学里读,祖孙三代同在族学都可以。 大堂里的人全都没说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读书可以做官,读书可以光耀门楣,读书可以引领家族走向兴旺发达,这些都是以读书为前提条件的,但曹家族学自从教书先生辞职以后,族学就再没有人来读书,没钱建族学,没钱请教师,还有很多人没钱交束修,所以,新建族学虽然是家族祈盼多年的大事,但族学被烧毁后,族人想再办族学难度更大,家公堂的人说起办族学,都灰心丧气,没银子,再巧的媳妇也难做无米之炊,没想到,现在曹金全一回来就要新建族学,这样的好事使家公堂的人一时没醒过神来。 曹轼看看大家,继续说,金全兄还决定,本族人进入族学读书,束修费减半,外族人进族学读书,束修按照官学标准收取。对读书成绩好的,每年再给膏火银以资鼓励! 大堂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天呀,这是与重建族学一样惊愕的大事! 要知道,任何哪个时代,聪明人都很多,但聪明人读不起书的人更多,读不起书,不是不想读,主要是没钱,现在本族人读书束修减半?外族人读书按照官学标准收费?本族人读书成绩好还有膏火银奖励?这是多么令人惊异的好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确认了没听错,所有人的脸上就露出惊喜。 曹轼顿了顿,不过.....,他将这个过字声音拖得很长,人们脸上的惊喜表情顿时僵住了,有人小心问,难道束修费减半有附加条件? 曹轼点点头,大声说,是的,有附加条件,这个条件就是按照金全兄的要求,在族学读书的人男女不限,女儿孩进族学读书,束修费全免。 人们一听居然女孩能读书,而且女孩读书不收束修!尽皆愕然。 曹轼继续说,家有女孩但不让进族学读书的,其家里男人读书则收取全额束修费,不再减半!这家的男人读书学习成绩再好,也不能领取膏火银的奖励。所以,家族无论男女都要在族学读书,人人都要接受教育。 女孩读书?这是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附加条件,女孩该读书的不让读书,居然读书的男人不享受束修减半?也不享受成绩好的膏火银奖励?所有人都看向曹金全,曹金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爷子安静的坐着,一副坦然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图。不过,女孩既然可以读书,这应该不是坏事,能识字的女孩出嫁,其身价肯定比白丁要好得多。只是将女孩读书作为男人是否减半束修费的附加条件,这完全颠倒了黑白和主次。 算了,只要束修费能减半,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黑的白的,主的次的就不是问题,评判一只猫是不是好猫,不以毛色而论,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女孩嫁人前虽然能读书认字,最后的结局也只是做一个能识字的娘子,但男人读了书却可以考学做官,与如此弱势的女子计较黑白主次有意思吗? 曹轼清清嗓门又说,按照金全兄的要求,族学校长由原二状元曹家文担任,族学还要另外聘请教师,校长和教师的报酬按官学支付的标准执行....。 曹轼话音一落,就有人小声嘀咕,祠堂哪里有钱支付这么多银子? 曹轼说,金全兄拿出了一大笔银子设立了族学公益金,以后读书人的束修减免和校长教师的报酬以及膏火奖励银,都在族学公益金中支付,祠堂不拿一分银子。 哇!人们又炸了锅,这得有多少银子才行呀?曹金全是个好人,真正的好人,为了族人读书,不仅建族学,还要支付族学运转的所有费用,这是好人做好事做到底表现呢! 不少人就向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第440章 老爷子任了族长 待大家安静下来,曹轼又说,金全兄已经安排了族学修建的具体事宜,族学修建由曹家武负责施工管理。 曹轼扫了一眼大堂里的人,以后想在家武手下做事的,可以和家武直接联系。 大堂里响起一片啧啧赞叹声,曹金全投资建族学,大儿子曹家武承揽工程,小儿子担任族学校长,一家人逆袭升天了! 曹轼做个按压的手势,请大家安静!我还有话说。家公堂的人赶紧安静下来。 曹轼说,金全兄不仅新建族学,还特别重视曹家村的交通建设,现在曹家村不是有三条小路吗?小路不仅路面泥泞不堪,多年失修,而且太窄,金全兄决定将三条泥路全部改成石子路,再截弯取直,拓宽后能走马车牛车,而且还要让三条路都与官道连接,这样大家出行就很方便了,以后运输东西,到县城做买卖,走亲戚什么的,路好走了,交通方便了,曹家湾的人就能赚大钱。 曹轼说到这里,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看向坐在编外那桌的林月,他忘了林月说过的那句话,什么先修路? 林月不作声,她尽可能做到不要让家公堂的人认为她是鹦鹉,曹轼只是鹦鹉学舌。 倒是曹家武机灵,赶紧提醒曹轼,要想富,先修路。 曹轼不好意思笑笑,对!金全兄说,要致富先修路,这三条泥路改成石子路以后,曹家村的人就能更快致富了。 有人就大声叫起来,好好好,太好了,那路早就该修了,我的车轱辘陷到坑里好多次,每次都费老大劲才拖得出来。 更多人向老爷子伸出大拇指夸赞,架桥修路,行善积德,老爷子长命百岁!老爷子眉眼笑得像一朵花。 曹轼继续说,金全兄修路,仍然是按照修族学的办法,工程有专人负责,施工中具体事项,仍然由曹家武承担。 所有人都点头,无可厚非,修族学和修路的银子都是老爷子出的,投资人要谁负责,由投资人说了算。至于曹轼说工程有专人负责,曹轼不知道专人是谁,只是按照林月的说法照本宣科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建族学,修路,设立族学基金之类的事,需要很多银子,这些银子对林月来说虽然只是九牛一毛,但再多的银子,如果遇到喜欢乱撒币的主儿,也是不够糟蹋的,林月深知曹家人的理财能力,他们只能做一些具体的事,要保证工程质量和银子的正常运转,还得由林月派专人负责才行,所以,曹轼说的专人,只能是林月派出的得力干将。 有人就向曹家武大喊,贤侄,到时我在你手下讨口饭吃,你不要忘了我哦! 曹家武赶紧笑着点头,大堂里顿时又热闹起来,不少人就迫不及待向曹家武提出要求,曹家武从来没有被族人如此求过,心里激动得感觉要飞起来。 曹轼喊着,肃静!肃静!人们这才又安静下来。 曹轼说,还有两件事需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是曹家湾的八百亩官田,皇上已经赏赐给了曹家文,以后租种官田的人全部向曹家文交佃租。 大堂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曹家湾官田成为曹家文的私田了?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曹轼,曹轼一脸严肃,看来不是在说谎, 再看看曹家文,曹家文一脸懵逼,好像那官田不关他的事。倒是黑三儿和黑李氏,第一次听说曹家文在曹家湾还有皇上赏赐的八百亩官田,就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向她们笑笑,对黑三儿悄悄的说,你要找曹轼拿以前租户交地租的名册,以后按照名册收租,这些事家文不会做,你要多费心。 黑三儿赶紧点头。林月轻叹一口气,以后曹家文的衣食无忧了。黑三儿和黑李氏不由得就热泪盈眶起来。八百亩地呢!不是一个小数目,靠这些地,曹家文和曹家文的家人,子子孙孙都衣食无忧了。 这事不需要家公堂讨论,也不涉及到租户的利益,除非曹家文对以前的地租要改变。虽然不关租户们的事,但这个消息却使家公堂的人非常震惊。以为曹家文被皇上褫夺功名,曹家文就是一个罪人,没想到他却成为仓西县的大地主,家公堂很多人都是官田的租户,现在从佃租官田的租户变成曹家文私人的租户,太震惊了,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曹轼提高嗓门,这嗓音提得太高,听起来有些变音,曹轼说,金全兄为家族做了这么多事,我决定将曹氏家族的族长位置转让给金全兄。 啥?所有人都惊呆了,转让族长位置?没听说过! 曹家武感觉曹轼用词没有按照林月的说法来,就悄声纠正他,不是转让,是禅让。 曹轼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再次大声纠正,我刚才的话用词不当,我不是要将族长位置转让给金全兄,而是禅让,禅让!你们懂禅让的意思吗?其实转让和禅让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没区别也要按照林月的说法去说,不能擅自更改。 家公堂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转让和禅让的区别,一个茴香豆的茴字有多种写法,不要较真即可。 曹轼要将族长位禅让给曹金全?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大家的思绪一时都转不过弯来。就连老爷子坐在位置上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曹家武想帮爹说几句话,但这事不是一般阿猫阿狗的事,这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大事,这事任何人都可以发表意见,唯独当儿子的不能替爹说话,儿子为爹说话,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曹家武嗫嚅了好一会儿,只好不作声。 曹轼偷眼看看林月,林月并没有看他,林月正和儿子杰璋悄悄的说着什么。 今天老爷子能否当族长,林月只看最后的结果,如果这事黄了,林月绝不会轻饶了曹轼,但这个时候的曹轼非常希望这事黄了,怎么才能让这事黄了呢?还是只能寄希望突然发生一点意外!发生什么意外呢?他下意识看看金碧辉煌的酒楼大堂,心里想着,要是邻悦药膳大酒楼突然失火了,所有人都跑了出去,这事就定不了了。 但很快又想,火被扑灭以后呢?曹轼突然想起那句话,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的族长位仍然难保。看来,自己的族长位置是真的保不住了,祖传三代的族长位在他手里丢失了,他成为自家这一房的罪人了! 曹轼不禁黯然神伤,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呢?是笑还是哭,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人惊愕的问曹轼,你当族长当得好好的,怎么要转让呢?不少人都疑惑的点头,表示同问。 曹轼只好振作精神,族长位既然保不住就不保了,爽快转让比被迫转让其结果应该好些吧。 曹轼就说,我年事已高,身体有恙,不适合再做族长。金全兄年富力强,为族人做了这么多好事,他比我强,将族长位让给金全兄,我心甘情愿。 家公堂的人都傻眼了,曹轼说自己年事已高?曹轼只有五十多岁,这样的年龄不算高吧?曹轼说他身体有恙,没人相信,族长身壮如牛,声如洪钟,什么时候有恙了呢? 再看看曹金全,曹轼说曹金全年富力强,曹金全都是快七十的人了,曹金全才真的是年事已高,年事已高的曹金全怎么就比曹轼年富力强了呢?是人都知道,曹轼在找卸任族长的理由。不过,别人都是找理由当族长,曹轼却找理由禅让族长,这其中一定有故事! 林月感觉到大堂里的异样,抬头看了看,与曹轼眼光一碰,曹轼忽的感觉芒刺在背,小心肝不由一颤,赶紧躲过林月的眼光。 算了,事已至此,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还是端正态度吧! 曹轼咽咽口水,重新振作精神,大声向家公堂的人宣布,我没有金全兄那种辉煌背景,也没有金全兄那样的经济实力,还没有金全兄那种维护家族利益的爱心,金全兄不仅自己老当益壮,他的小儿子曹家文曾经被前任皇上钦点过二状元,还被前任皇上赏赐官田;金全兄的孙子被现今皇上赐姓爱新觉罗,他的孙子是当今皇上的小干皇子,你们说,我们在座的人,谁有金全兄这样的能耐和天大的荣耀? 家公堂的人全都惊异的张大嘴巴。 曹金全离开仓西县的时候,因为失火,几乎一贫如洗离开,所有人都认为曹金全完蛋了,再也无法翻身了,没想到才离开仓西县没几年,怎么就脚踩祥云,一步登天了呢? 现在老爷子回到仓西县就要建族学,办族学,还要修路,他要为族人做这么多的好事大事!这些好事大事,现任族长能做到吗?他愿意做吗? 这几年,曹金全的儿子孙子与老皇帝新皇帝都扯上了关系,不管曹家文被老皇上钦点二状元也好,被老皇上褫夺功名也罢,不管曹杰璋被新皇帝赐姓也好,是新皇帝干儿子也罢,只要与皇上扯上关系,哪怕是被皇上杀头,也因为是皇上杀的,被皇上杀头也照样光宗耀祖,照样谢主隆恩!一般老百姓想被皇上杀头还没有资格呢! 家公堂的人不知道曹金全这几年经历了什么,看向曹金全的眼光就充满了惊异。 曹轼又说,从现在开始,我就自动卸任族长一职,将族长之位禅让给金全兄,我相信,金全族长一定会引领家族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辉煌。 曹轼称呼曹金全就从金全兄改为金全族长了。不过,曹轼说,金全任了族长,就会引领家族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辉煌,以前的曹氏家族辉煌吗?一点都不辉煌!曹氏家族不被另外的家族欺负就算很不错的了。 曹轼说完,当着众人的面,拿出巴掌大的一个盒子,双手呈给曹金全,对大家说,这是我曹氏家族的印信。 印信是什么?林月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应该是一枚刻了字的印章,刻的什么字?林月也没看。 老爷子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印信。曹轼说,还有一些需要移交的东西,我明天亲自给金全族长送来。尔后,面向老爷子拱手抱拳,请金全族长受小弟一拜! 曹轼将家族印信都交给曹金全了,交印信就等于交权,再带头一拜,所有人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来,都向着曹金全拱手抱拳,七嘴八舌喊着,恭喜金全族长!贺喜金全族长!大堂里一片贺喜声。 老爷子激动的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身子四下转着向家公堂的人回礼,嘴里说着,谢过族人的信任,谢过!谢过!鄙人一定鞠躬尽瘁,为家族的兴旺努力,再次谢过谢过! 林月这一桌的其他女人醒过神来,也起身向老爷子行礼,这事发生得很快,老爷子突然就成为曹家家族的族长了。这戏码情节有些诡异,难道有人在导演? 女人们看着林月,林月只是微笑的看着曹轼,向曹轼眨眨眼表示满意。 但林月的眼神不仅表示满意,还在提醒曹轼事情还没做完。 曹轼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便向林月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441章 告别仓西县(一) 热闹的恭喜场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曹轼说,还有两件事需要说明一下,一是金全族长娘的灵位,应该由祠堂享受族人供养,祠堂要举行迎灵安座仪式。二是金全族长的孙子,因皇上赐姓的殊荣也要写进族谱,祠堂要举行修谱仪式,同时还要将金全族长任族长的事修进族谱。 曹轼提高嗓门,所以,这两天我主动协助金全族长做好筹备,到时再在祠堂举行仪式。 曹轼说完,不放心的偷眼看看林月,万一林月向他暗示的不是这两个事情呢?林月向曹轼微微点头,表示通过。 曹轼这才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这冷汗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连曹轼都没察觉。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喝酒吃饭,一道道珍馐美味端上桌来,一壶壶佳酿美酒斟进杯里,人们推杯换盏,大快朵颐,争相向曹金全族长敬酒,向曹家武曹家文表示祝贺,还有很多人来到编外这桌,向杰璋跪下磕头,那场面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但大堂里再热闹都没有林月的事,林月只是一个吃瓜的人,林月虽然只吃瓜,但心情最好的人却是林月,这事顺利办妥,她就可以安心离开仓西县,安顿好老爷子和曹家文,她处理自己的事就能别无旁骛,最终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了牵挂。 曹轼虽然看起来满面春风,实则满肚子怨愁,今天不仅丢了族长的位置,还丢了以后东山再起的希望。因为老爷子做族长如果不想再做,会把族长的位置禅让给大儿子曹家武,曹家武如果不再做族长了,要是曹杰真还在,族长的位置就会禅让给曹杰真,曹杰真有曹轼的血脉,从血脉方面来看,族长位置终归又回到曹轼这一房的人中,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曹轼千方百计让曹杰真归了宗,曹家武的族长后继归谁,没人知道,但曹轼知道的是,他连东山再起的希望都破灭了。这事想起不仅脑壳痛,而且蛋痛。 接下来的时间,林月很忙。棺材铺送来了两副棺材,棺材是楠木的,做得很厚实,做工也很考究,两副棺材分别被八个人抬着,浩浩荡荡且庄严肃穆,人们争着观看棺木,啧啧称奇,知道这棺木是曹家的新任族长曹金全和他娘子的,都钦佩不已。 曹家大院里专门有一间小屋用于存放棺木,棺木进家,老爷子和大娘跪在祖先神龛前,声泪俱下,爹呀娘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喊着。 老爷子的人生再也没有了遗憾和焦虑,他的爹娘都进了祠堂,他做了家族的族长,就连孙儿都成为皇家的人,现在连入土的棺木都准备好了,老爷子再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老爷子的人生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他和大娘在祖先神龛前长跪不起。 祠堂先为杰璋赐姓的事举行了修谱仪式,一大早,林月就带着杰璋到了祠堂大门前,女人照例是不能进祠堂的,杰璋跟着祖父和爹进了祠堂大门,女人们则站在祠堂外的空地上,等待着仪式结束,听着祠堂里传来的仪式进程,偷眼看着从祠堂里进进出出的男人。 林月脑海里闪现的则是自己第一次到祠堂时,看见曹小妹被浸猪笼时的场景,曹小妹苍白无助的脸,绝望而痛苦的在水下挣扎泛起的泥浆,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 林月看着聚集在祠堂外空地的女人们,心里千遍万遍的诅咒着这个自诩为仁义礼智信的世界。 林月正在愣神,就听见祠堂里传来噗通噗通的声响,大门外看得见参加仪式的男人们的举动,只见祠堂里所有男人全都面向杰璋跪了下去,连老爷子和曹家文,曹家武也不例外,他们跪在杰璋脚下,齐声高呼着,吾皇万岁万万岁,这声音响彻云霄,在祠堂上空回响。杰璋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见祖父跪在自己脚下,爹也跪在自己脚下,大伯也跪在自己脚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 祠堂里的人都跪了,祠堂外的女人们岂有不跪的道理,女人们也面向祠堂齐刷刷跪了下去。 林月见状,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剩下的时间,林月带着陶学奎开始处理仓西县的产业,林月大部分赚钱的产业都在京城,但仓西县的产业也不少。 陶学奎早就在京城买了宅院,全家也都迁居到了京城,现在仓西县老家只有两个兄弟,他到仓西县,除了看望一下还在老家的兄弟而外,主要的是与林月一起处理仓西县的产业。其实产业也没有其他更多需要处理的,去世前成立一个产业集团即可,有了产业集团就可以形成产业链,这些产业就不因她的离世立即土崩瓦解。 林月在这个世界想做的事很多,离世前后,未竟事业都要靠经济支撑,如果没有银子,一切幻想都只能是幻想,只有银子,才能将幻想变成现实。 过几天林月就要离开仓西县了,离开之前,她要最后看一眼自己亲手创办的那些企业,怀旧也好,告别也罢,万一自己去世以后真的再穿越了呢?如果再穿越了,到时她就一定要来寻找这些地方,看几百年的变化后是否还有踪迹可寻。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曹家农场,林月不仅带着陶学奎去,还带去了老爷子和大娘,曹姜氏等人。 杰璋是娘的跟屁虫,当然就和林月一起坐上了马车。 随行的人没有曹家武和曹家文两人,那是因为林月安排的族学工程负责人今天要到现场,新族学怎么规划,校舍怎么设计,除了几个家公堂的人参加而外,曹家武要承包工程,自然要亲自参加。 原本建族学没有曹家文什么事,但曹家文任了族学的校长以后就特别兴奋,听着人们曹校长曹校长的叫,他就下决心,以后不再学曹仲达了,要学曹端,曹端是谁?曹端是明代的理学冠军,世称“月川先生”,曹家文信心爆棚,他要比曹端更强,曹端只是“月川先生”,而曹家文要成为举世有名的曹校长。 当好校长,教育好学童,成为曹家文比考举人更大的一项事业,现在的曹家文,经历了大喜大悲差点送命的遭遇以后,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也现实了很多,再也不想追求荣华富贵。重新走上正轨的曹家文,新建族学怎么能少了他的身影?今天一早,曹家文就跟着兄长曹家武一起到了被烧毁的族学原址。 黑三儿已经安顿好了自己的家,今天也没跟林月到曹家农场,她忙着在仓西县城转悠,物色适合兴办技校妇科班的地方,那地方既能教学,还能附设妇科保健所,这是林月对她的要求,她不能在家做全职太太,她要完成滚雪球的任务,让更多女性获得知识。 跟着黑三儿的,还有她的母亲黑李氏,黑李氏决定在以后的女翔技校仓西县妇科分校做后勤,帮助女儿处理杂务。 跟着黑三儿的,还有二妮,林月要二妮到族学读书认字,读书之余,还要跟着黑三儿学习妇女保健,接生以及婴幼儿护理方面的知识。这些事都是林月安排的,当然也是她们都应承的,所以,黑三儿既是二妮的婶子,又是二妮的师父。 林月一行人来到焦家村村口,只见村口已经挤满了自发前来迎接林月的佃农,这些佃农有的认识林月,那是林月第一次在焦龙院子开会时认识的,林月是他们发家致富的恩人,现在听说林月要回农场看看,认识不认识林月的佃农们,都自发涌到村口迎接。 迎接林月的还有焦龙全家,焦荷黄老六全家,还有焦贵和焦贵全家。 这几年通过曹家农场的发展,又陆陆续续兼并了农场周边的一些土地,曹家农场的土地有了三千多亩,这些土地不是用来种粮食,而是用来种经济作物,种经济作物的收益比种粮食高很多,所以,佃租的农户几乎全都脱了贫致了富。 老爷子第一次到农场,他以前听说过林月在焦家村有很多地,地在焦家村却不叫焦家农场,而是叫曹家农场。虽然叫曹家农场,但曹家的家主却从来没有到农场来看过。现在曹家农场的地有了三千多亩,这三千多亩看起来有一望无际的感觉。 要知道,老爷子的爹娘奋斗终身,才购置了一两百亩地,这些地传给老爷子后,儿子分家又分给了曹家武,曹家武现在的地还是那些地。林月却一声不响的在这里发展到了三千多亩。 站在曹家农场的地里,放眼看着望不到边的土地,老爷子心里又是一阵感概。 曹姜氏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当年分家的时候,曹姜氏与丈夫密谋,将曹家湾的地全部分到了自家名下,现在见林月的发展,对自己的行为更加心生惭愧。再看看前来迎接他们的那些佃农,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那些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贫困农民,他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感激之情,见到林月,这些佃农全都涌上前来,有人向林月抱拳,有人向林月施礼,还有人索性下跪,他们将林月团团围在中间,嘴里说着感恩的话,不停的抹着泪水。这样的场景是出自他们内心的,林月很感动,这个时代的人比她前世接触的人淳朴很多,也真诚很多,待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焦贵焦荷焦龙也迎上前来,焦荷以前是曹家的厨娘,黄老六是曹家的杂工,现在他们摇身一变也都脱胎换骨,两人赶紧向老爷子和大娘行礼,所有人簇拥着林月一行人在焦龙院子里坐下来。 焦龙以前的房子破败不堪,现在他在老院子地基上重新建了一所大宅子,虽然不是雕梁画栋,但也高大气派,院子里也是摆满了桌子,请来的厨师们在厨房里煎炒蒸煮忙得不亦乐乎。 焦龙要在他的院子里宴请林月,而且邀请了每家佃农的当家人参加。 站在焦龙家的院子,林月心里也很感概,当年焦龙的房子东倒西歪要塌了,还是林月给的银子用于加固维修,这几年,焦龙管理农场兢兢业业,林月也没亏待他,焦龙建新房,儿子娶媳妇,女儿办嫁妆,焦龙都是在管理农场的分利中赚的银子。 焦龙从一个贫苦的农夫成为曹家农场的股东,成为远近闻名的财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林月,跟对人就能改变人生轨迹,焦龙和所有人内心都是明镜似的。 第442章 告别仓西县(二) 酒宴开席,自不必多说,佃农们轮番向林月敬酒,说不尽感恩的话;焦贵焦荷焦龙也轮番敬酒,也是说不尽感恩的话。林月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感概,我很快要离开人世,他们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林月只能在心里为他们祈祷,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林月当着老爷子和陶学奎等人的面,告诉焦龙,每年从林月分得的收益中,拿出一成送给老爷子作平日的花销和养老金,直到老爷子和大娘去世为止。 焦龙和陶学奎赶紧点头记下了。 林月转头又对老爷子说,以后你们的养老银子是充足的,也不会发生生活困难的问题,平日有大哥大嫂照顾你们,你们就安心在老家生活,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焦贵焦荷焦龙他们都会义不容辞。 焦贵几人一听,也赶紧点头,异口同声向老爷子表态,请老爷子放心,林月的爹娘也是我们的爹娘,以后无论有什么事,老爷子和大娘都直接对我们讲,我们一定会护你们周全。 老爷子看着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表态,心里很是感概。焦荷当年只有十来岁的时候,老爷子就将她买来做了丫头,焦荷在曹家也是老爷子做主,将她嫁给曹家的杂工黄老六,黄老六有些驼背,焦荷也只是厨工,没想到,焦荷成为远近闻名的巾帼味精厂厂长,事业做得风生水起,黄老六也是曹家分家的时候差点没人要的杂工,林月主动收留了他,现在黄老六做副厂长,是娘子焦荷的得力帮手。 老爷子又看看焦贵,他知道以前焦贵在仓西县城开着一家小食店,卖了多年的包子馒头,原本安定的家因那场火灾倾家荡产,焦贵也是因为林月让他做了曹家小面店的掌柜,现在的曹家小面,不仅成为仓西县的地方特色食物,其连锁店遍布大清国的主要城镇。 焦荷也好,焦贵也罢,这些人只要与林月有过交集,乌鸡都变成了凤凰,老爷子大娘曹姜氏等人都没有参与过林月的这些事,他们只是感到眼前的这些佃农,焦家发达的这些人,他们与林月之间,一定有很多故事,这些故事一定丰富多彩,一定可以写成一本书。 吃过午饭,一行人来到曹家山,林月停下马车,郑采学和他娘子-雉鸡养殖场厂长,早就等候在了官道边,郑场长扶着林月下了马车,车上的人也陆续下来。大家仰头看着曹家山上整整齐齐的那些梯土,梯土上生长着几千个品种的药材,这些药材大多数都是名贵而很难在野外采到的品种,药材种植与粮食和其他作物种植不一样,药材植株越粗壮生长年代越长,其药用价值和价格就越高,现在这些药材植株最粗的已经有手臂粗细,最高的也有一人多高,所以,现在的曹家山已经成为真正的金山银山。 林月想起分家以后,这一座满山荆棘鸟不拉屎的山,是与曹家武分到的那些地相匹配的,因为论面积,曹家山的面积比那些田土面积多很多,按照曹家武的说法,这是他主动将利益分给兄弟的善举,只是令曹家武没有预料到的是,鸟不拉屎满山荆棘的曹家山上居然长着满山鸡血藤,林月卖鸡血藤赚到了第一桶金,随后林月将曹家山打造成观赏药材,吃药膳,靠药王菩萨治病的特色民家乐,曹家山成为金山银山也就十年时间。 林月陪着老爷子沿着曹家山的登山步道上了山顶,登山步道经过改建,比以前宽敞平整了很多,上山索道已经拆除,老人妇女孩子徒步上山已经比较容易。 站在曹家山上,举目眺望,仓西县城尽收眼底,那条蜿蜒的官道也仍然像一条彩带连接着东西方向。以前的药王菩萨仍然端坐在山顶,以前山下的药王菩萨,也仍然待在山下,至于哪个菩萨管哪个菩萨,林月不知道,人们口口相传的,则是山上的药王菩萨最擅长治哪些病,山下的药王菩萨最擅长的是在哪些方面显灵,无论是山上的还是山下的药王菩萨,都是香烟缭绕,前来求药的人任何时候都络绎不绝。 杰璋站在雉鸡养殖场外,瞪大眼睛看着那些羽毛鲜艳的雉鸡,嘴里欢快的喊着,花鸡,花鸡! 林月俯下身来,对儿子说,这是雉鸡,士人之间拜访,就是用这种雉鸡送礼,不过,他们为什么要用雉鸡做礼物呢?林月故意偏着头想想,说那是因为雉鸡有士的精神,士的精神就是高洁品性。 杰璋愣怔着,他听不懂,什么叫士的精神?士是什么精神?高洁品性?高洁品性又是什么品性?其实林月也不懂。 林月突然想起刘奕杰送给自己的那对雉鸡,这么多年了,那对雉鸡还在吗? 林月问郑场长,郑场长笑笑,指着雉鸡场外山脚下的一块大石头,说那对雉鸡去年冬天在一天之内相继死了,大家都说这对雉鸡不离不弃,白头偕老,要死一起死,是一对忠贞的雉鸡。它们死后,我做了一个木头匣子,将两只鸡放在木匣子里一起埋了。 郑场长指指那块石头,场里的石匠还专门为雉鸡刻了一块碑呢! 林月赶紧走到那块石头边去看,只见一块大青石立在地上,大青石的一面凿得很平滑,平滑的石头上果真刻着两只雉鸡,一只公的,气宇轩扬,一只母的,雍容华贵。虽然石头上刻画的图案没有颜色,但两只鸡栩栩如生跃然石上。 看着这块雉鸡石碑,林月想起第一次看见这对雉鸡时,它们不吃不喝,圆瞪双眼,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架势。林月不禁哑然失笑,再桀骜不驯,再高洁的品性,有优渥的物质生活条件,就很容易丧失士的精神。现在雉鸡养殖场里所有的雉鸡,只是徒有鲜亮外表,其实内里却已经沦为与家鸡一样的花鸡了。 晚上在曹家山药膳房吃药膳,虽然邻悦药膳酒楼的环境比曹家山更好,但今天吃曹家山的药膳,却是林月怀旧的要求,以前她在这里吃过多次,每次都是回忆,每次都有故事,在曹家山吃药膳,比在邻悦药膳酒楼吃感觉完全不一样。 既然是怀旧,今天药膳里的富贵鸡仍然是用当年林月传授的最原始的方法做的,仍然是用土坑烤熟的,还有当年林月喜欢吃的各种药膳食品,今天都应有尽有的端到了桌上。 看着冒着袅袅青烟的富贵鸡泥球,闻着从泥球里飘散出来的那种独特香味,不仅仅是林月,就是老爷子大娘和曹姜氏都很动容。当年的林月,无论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爹娘,想着大哥大嫂。老爷子和大娘,曹姜氏都泪眼婆娑看着这并不起眼的泥球,闻着从泥球里飘散出来的香味,他们对富贵鸡也有了特殊的感情。 林月的姨爹袁锦和姨妈杨珍听说林月在曹家山,他们也赶来了,表哥袁迪英跟在爹娘的后面,林月见到姨爹姨妈表哥,心里自然多了一份暖暖的亲情。 姨妈拉着林月的手,左看看右瞧瞧,嘴里念叨着,很久没见到姨侄女了,想死我了!又摸摸杰璋的头,惊叹着,时间过得好快,外侄孙都长这么高了!还姓皇家的姓了! 林月看着姨爹姨妈,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不免酸楚,她会比姨爹姨妈更早离开人世,自己如此年轻,却因为前世小白鼠的身份,哪怕穿越到了这一世,仍然摆脱不了被三百年后的高科技霍霍而死的结局。 不过,林月并不悲伤,这不是突然发生的变故,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结局,人说早死早翻身,曾经生活在高科技时代的人,很难适应这个原始落后农耕时代的生活环境,早些离开,万一真的有希望再穿越回去呢! 吃饭的时候,姨妈问林月,你知道你哥嫂最近的情况吗? 林月一愣,我的哥嫂?自从出嫁被哥嫂送出家门,她就从来没有回过娘家,哥嫂扣了她的嫁妆,就等于将她拒之娘家门外,林月是个有血性的女子,既然哥嫂不仁,我做妹妹的就必定无义,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哥嫂和侄儿侄女们见见面。 再说,她出嫁前在娘家只待了不到十天时间,这十天的遭遇就像十年,哥嫂每次见到他,露出的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嫌恶表情,她真的不知道正常的哥嫂是个什么模样。现在听姨妈说起自己的哥嫂,林月眨眨眼睛,无言以对。 杨珍轻轻叹口气,说前不久你哥嫂专门到我家来过,说起当年对你的态度,你哥还哭了一场,说对不起你,没脸见你。我也没好气的数落了他们一顿....。 林月不想知道更多有关哥嫂一家的事,就把话题岔开,问表哥袁迪英,哥,你准备考举人吗? 袁迪英一愣,说不想考了,前次如果没有妹妹的帮助,我哪里考得上秀才,现在有了秀才功名,我就觉得很满足了,再说,药材行里的事情也多得抽不开身。我现在有两个儿子了,考举人的希望就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袁迪英说完,居然向林月一揖,到时,还要请妹妹对两个侄儿多多指教! 林月笑笑,心想,我到时在哪里?自己都不知道。不过,还是点点头,说时间还早,现在好好读书,以后终归是有机会的。 就这样,林月离开仓西县前,分别看了味精厂,青草素药厂,小面调料厂等等,临走前,与负责仓西县财务的会计和出纳一起研究了相关的财务管理,现在林月已经将产业分布设立了几大区域财务管理制度,这套制度将保证她不在人世以后可以比较长一段时间的正常运行。 而陶学奎,早就成为林月产业集团的财务总监了。 但林月在给他们交办事情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对林月说的财务管理制度很懵懂,林月掌握的财务管理制度,那是三百年以后的制度,现在超前了几百年,他们能懂才怪。 所以,林月决定,回到京城以后,要对企业的厂长,掌柜和财务人员进行一次培训,不管他们最终是否能理解后现代企业管理理念,但培训过的人与没培训过的人肯定是不一样的,至于他们能理解多少就算多少吧。 林月在仓西县想看的都看了,想吃的都吃了,想了的事都了了,老爷子安顿下来了,不仅再次有了自己的棺木,还当族长了。曹家文整天为自己当校长的事兴奋,黑三儿选中的地方不错,林月与业主谈妥,将这个宅院买了下来,以后就由黑三儿负责滚雪球了。 曹家武更忙,他承包了族学新建工程和曹家村的道路拓宽整修,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曹家武和曹姜氏都对林月表了态,不再过继儿子了,现在的二妮不再出嫁,二妮留在娘家,娘家有房有地产有地位,还怕找不到好的男人? 现在的曹家老院子重新屹立在了仓西县,仓西县的人每每从曹家老院子经过,都会仰望一会儿,这座老院子里发生的故事很多,那个老院子里的老爷子一定是个神秘的,能讲很多故事的人。 第443章 告别仓西县(三) 林月不可能在仓西县再待下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家可能会突然闯进若干人来,有可能是清军侍卫,有可能是紫禁城内务府的人,还有可能是鲁才带着人来,无论哪种情况,这些人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抓回京城。 谁来抓她?有可能是孝庄太后,也有可能是当今皇上福临,抓她回京,各有各的理由和目的,甚至惹恼了福临,他二百五毛病一犯,抓林月的同时将曹家文一刀斩了!所以,林月不敢在仓西县逗留太久,哪怕没人来抓她,她回京城要办的事很多,现在的林月,既要和时间赛跑,也要和自己的生命赛跑。 仓西县所有事情都争分夺秒处理好了,林月也该说再见了。李赐克蔡宝志等人嫌坐马车太慢,他们骑马先走了,留下的只有林月杰璋和米康氏三个人,当然,还有一条狗,大黄。 老爷子知道杰璋在京城皇家宗学里读书,再怎么舍不得孙子,他也不能误了孙子的学业,所以对杰璋跟着娘回京城不能割舍也只能割舍。 好在黑三儿的肚子开始出怀了,要不了多久,属于曹家文和黑三儿的后人就会来到这个世界。 想到明天一早,林月就要带着小孙子离开仓西县,老爷子一夜无眠,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一幕幕场景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月嫁过来之前,林月亲爹突患重病,他在林月亲爹床前看望这个与他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在老朋友床前,林月向他磕头认爹,他拉起林月,眼里热泪滚滚,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一直认为自己有着天然的保护林月的责任。 尔后又想起,曹家文考了好几次秀才都名落孙山,不仅他当爹的对曹家文没有了信心,就连县令刘奕杰也摇头表示没有指望,所有人都反对曹家文继续参加考试,只有林月一个人护着曹家文,曹家文在考场睡觉,回来后被人耻笑,谁知却成为仓西县案首;后来呢?后来曹家文考进士时写了一首诗,这首诗成为皇帝用人的座右铭,钦点曹家文为二状元,直到成为礼部员外郎。 再后来,曹家文纳妾,大娘打断了白淑珍的腿,惹恼了兵部侍郎金之俊,曹家文被皇上褫夺功名还被流放....。 老爷子想到这里,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大娘已经怂恿曹家文休了林月,但林月并没记恨,而是一如既往的出面解救了曹家文,林月是曹家文的救命恩人呀! 林月不仅仅是曹家文的救命恩人,也是曹家武的救命恩人!曹家大酒楼死了人,当时的县令却要曹家武承担责任,要让曹家武的命赔偿死人的命,要不是林月搭救,现在哪里还有大儿子曹家武? 老爷子又想起曹家老宅当年那场大火,大火烧毁了整个宅子,当老爷子走投无路之际,还是林月,毫不犹豫表示愿意赡养爹娘,当然,他没想到,林月在京城拥有那样好的一座深宅大院。 现在回到老家,林月为自己建起了新房,还给他和大娘买了棺材做了寿衣,还让老爷子做了族长,自己的孙子被现今皇上赐姓爱新觉罗,就连自己死了多年的娘亲,也是靠了孙儿媳妇才得以进入祠堂享受族人的供养....,可恨小儿子不懂感情,大娘对林月又是诸多刁难,要不然?要不然曹家一定会更加蒸蒸日上。 老爷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忍不住老泪横流,这么好的干女儿,这么好的儿媳妇,曹家怎么就容不下她呢?老爷子对自己没能护卫好林月深深自责,独自流泪到天明。 鸡叫了,因为要赶路,林月不睡懒觉自觉起床,天还没亮,但厨房就已经为林月准备了一大桌吃食,大娘红着眼眶,说这些吃食大多数都是她半夜起床亲自做的,说完,撩起衣襟擦着眼泪。林月心里很感动,大娘半夜就开始亲自为林月做吃食,这是大娘在对自己表示悔过的意思,林月笑笑,说一声,大娘辛苦了。 老爷子站在一旁不说话,但林月见他的眼睛红肿着,立马就知道他昨天晚上肯定哭过了。 林月与老爷子大娘一样,临走之前也是心绪万千的。昨天晚上,她借着朦胧的月光来到后院,站在那棵被烧焦但又长出新枝叶的香樟树下,抬头看着天上的一弯明月,今晚的月亮像一把弯弯的镰刀,“镰刀”发出的光亮虽然有限,但月夜很安静,凉风习习,树叶被微风吹得沙沙响,这里只有林月的灵魂在独舞,原本伤感的林月,忽地想起那句有名的诗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原本惆怅的心绪突然释怀。 我亦见过了月亮的阴晴圆缺,也知道了人生的旦夕祸福,既然已经走到生命尽头,与世界道个别而已,没有什么再值得伤感的。 林月坦然,回到房间,重新睡下。 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林月没有一点胃口,但不吃就辜负了大娘辛苦一晚的心意,林月勉强吃了一些,大家心里各有各的心事,都吃的不多,这顿临行前的早餐吃的很沉闷。 临走,大娘将几样吃食打包送到林月马车上,让他们路上吃。 林月终于要走了,坐上马车,所有人都来向林月道别。林月坐在轿厢里,猛然听见马车外传来一片哭声,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压抑着的哽咽啜泣或抽抽搭搭或呜呜咽咽,林月心里一惊,莫不是大家知道了她不久将永别人世? 林月撩开轿帘,看着车外送行的人。老爷子老泪横流,大娘撩起衣襟擦拭着眼睛,黑三儿和黑李氏泣不成声,还有曹姜氏,曹家武和二妮,也是眼眶红红的以泪洗面。 马车外黑压压的挤满了人,赶来送行的还有姨妈杨珍和姨爹袁锦以及表哥袁迪英,袁迪英还带来了他的娘子以及三个孩子。 前来送行的还有曹家的一些族人,他们感恩林月建了族学,修了道路....。 林月还看见了曹家文,曹家文站在送行的人群里,面色苍白的盯着林月和杰璋目不转睛。 张县令也赶来了,张县令虽然被林月赶出了酒楼,在曹家族人面前丢尽了颜面,但张县令不敢有任何表示不满的意思,第二天就赶紧到曹家,不仅送了很多贵重礼物,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赔了礼道了歉。现在听说那个干皇子杰璋和他娘要离开仓西县,张县令也是必须来送的,张县令这次来为林月送行,不敢再坐官轿,不敢再设仪仗,更不敢让民众在他面前下跪,不仅来送,还事先送来丰厚程仪,现在张县令与送行的民众站在一起,场景既然显得非常和谐。 还有谁?林月搜索了一下人群,她看见了不远处站在一起的还有十来个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年幼的,也有年长的,他们的脸上与其他人的表情不一样,面露的都是那种歉疚的神情,这些人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林月不再想,她要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种令人悲伤的场景。 林月向马车外的人挥着手,大声喊着,再见了,我以后无论在哪里,都会想念你们的!杰璋带着哭腔也大声喊着,祖父,大祖母,爹,我走了! 马车轱辘缓缓滚动起来,送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仓西县城的街景也越来越远,林月对仓西县的记忆也将越来越模糊。 起风了,摇摇晃晃的车厢外,林月看见老爷子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林月感到庆幸,要不是林月的亲爹让林月拜了老爷子为干爹,她在这个世界要不是有干爹护着,林月在这个世界离经叛道的言论行动,必定会令她活不到今天。 林月心目中的恩人是老爷子,现在林月带着儿子回京城了,以后再没有了老爷子的维护,就像女儿离开爹娘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林月没有流露出这次的离别就是诀别的意思,如果大家知道这是林月与他们的诀别,除了悲伤而外,并没有其他意义,即或有人知道了她不久后会离开人世,知道了也没人有回天之力,谁能改变人的生离死别?同时,还会引发别人的疑问,林月是怎么知道自己寿命预期的?所以,林月只能将诀别人世的预期埋在心底,明明知道这是看他们的最后一眼,却不得不假装笑脸,最后还得说一声再见! 哪里会有再见?离开人世后,林月对这个世界的人再也不会相见。 送行人的身影随着车轮的滚动逐渐后退,终于从林月视线里消逝,马车后面紧紧跟着的只有大黄。 林月闭上眼睛,那站在一起的几个人的面孔又浮现在眼前,林月忽地记起来了,那是她林家的哥哥和嫂嫂!哥嫂带着几个侄儿侄女侄孙等人来给她送行,但他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站着,哥嫂的面目在林月的记忆中虽然模糊,但再模糊,也会在心底留下抹不去的印记,他们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林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很浅薄,何况人性都是自私的,竖刁为了留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敢把自己给阉割了,易牙只为主子说没有吃过人肉,就把自己的亲儿子杀了做成红烧肉,卫开方为了向主子表忠心,连自己的妻儿都肯抛弃,何况其他人? 林月想着,原主林月为了自己的嫁妆寻死,要不是原主寻死,蒋凌菲也不可能占着林月的身体,成为现在的林月来到这个世界混日子,所以,林月对这样的哥嫂不仅没有感情,而且感情还很复杂,算了,不说哥嫂了,林月对这样的哥嫂没有兴趣,亦可有可无,翻篇了。 马车的车轮碾过县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窗外的房子,人和各种景物都在车轮嘎吱嘎吱声中徐徐倒退,林月对曾经生活了几年的仓西县,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时间无法倒流,不舍也得舍。 林月想起她前世曾经唱过的一首歌,歌名就叫《不舍》,她记得歌中的那几句歌词:可惜只是过客,分开不必拉扯,哪怕你很难舍.....。 第444章 建了慷熹基金 回到京城,现在的林宅,就是名符其实的林宅了,住在前院的曹金全曹家文等人全都回仓西县了,前院空置了。但林月仍然不到前院居住,后院有花有树,环境比前院更加舒适,何况自己时日不多,何苦再搬来搬去,所以,前院的房门该锁的锁了,前院成为只供人进出方便的通道。 林月回到京城,首先要做的就是对自己的产业清产核资,林月将任务交给了陶学奎,与陶学奎认真研究了几天后,陶学奎组织财务人员,对每个企业进行债权债务核查,库房盘点,登记造册,财务结算....。 陶学奎不愧为金算盘的称号,很快,他就将一大箱账本交给了林月,林月翻看着这些账本,惊异的张大了嘴巴,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企业做的清产核资,以前的资产和收益都是散在各个企业的,她知道自己很有钱,但清产核资以后,每年的收益居然有如此大的天文数字! 要知道,福临当皇上期间,财政一年的收入也才两千四百多万两,现在林月一个人的资产和收益几乎占了顺治年间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 林月看着那一大箱账本很高兴,既为优秀的自己得意,也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凭着前世的经验和技能,轻轻松松赚到这么多钱而欣慰! 林月的资产和收益最多的是临城煤炭集团的煤炭开采,销售和煤炭产品,还有运煤专线的收费,以及盐业批发场、药厂、食品厂等等厂矿,家里有矿就有钱,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如此。 不仅林月有矿,还有房地产业的开发,虽然刘家村玉兰苑小区还在建设中,但收到的预售房资金已经达到上百万,开盘的时候,再将嫁接的玉兰树作为宣传噱头,玉兰苑的销售必将一房难求。 另外还有仓西县曹家山满山的药材种植和销售,一年比一年多,京城香格里拉酒店以及几个连锁店,每天的收益都比一个一品京官一年的俸银还多。 除此以外,技校,钱庄,味精和火锅底料厂,食品加工厂,林福记香皂肥皂厂,林家农场等等,都是这个时代其他人难以超越和复制的效益。 林月面对这么多银子,遐想着,要是她在前世拥有这些银子和企业那该多好,忽而又想起道忞和尚的话,无论你身在哪个朝代,自己拥有的钱再多,也只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了,最后只剩一捧黄沙。 林月看着账本上的那些数字,心里不禁苦笑,同时也释然了。 林月不仅现在有钱,以后企业还会源源不断将银子汇聚到林月的账号里,不过,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留下这么多钱有何用?林月决定设立一个名为慷熹的基金,通过这个基金,她不仅要安排好后事,还要继续为生活在这个世界受苦受难的女子做一点实事。 林月为什么用慷熹做基金名字,后来的人都知道,这不仅与很快就会到来的康熙年号相谐,也是林月用财物帮助人赢取光明的意思。 慷熹基金除了每年分配给股东的银子外,属于林月的,其中一部分用于女子公益事业的发展,比如,对愿意到技校读书学技能的贫苦女子,继续提供免费食宿和学杂费;比如,在礼部设立放足奖励金;比如,在京城和几个大城市设立反家暴庇护所,虽然这样的庇护所可能主动来寻求庇护的女人不多,因为这个时代,男人打老婆是不被人谴责的,女人被打,也只能忍气吞声,不会到庇护所寻求帮助,但林月坚持设立反家暴庇护所,不为别的,只为这个场所的设立在向世人宣示,家暴是不文明不道德的行为,即或没人来寻求庇护,这地方还可以用来为无家可归的女人提供临时住所,反家暴庇护所的存在,在这个年代,比实际应用的意义更加重要。 林月还设立了一个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林月奖,这个奖项只针对女性,每年为一百名在各个方面有突出贡献或影响力的女性颁发,获奖女性会得到令人羡慕的奖励。林月不在人世了,但只要有这个奖项在,她的名字就会不断被人提起,就像诺贝尔奖,爱因斯坦奖,老舍文学奖等等。 当然,林月的初衷并不只是自己的名字不被人遗忘,通过这个奖项的设立,奖励对社会有贡献的女性,是要向所有人表示,女人只要有与男人一样的条件,也能与男人一样为社会作出贡献,男人为社会做了贡献可以升官发财,女人为社会做了贡献就应该奖励,虽然这项奖励对整个社会来说仍然微不足道,但林月坚信,时间长了,呼吁的人多了,民众文明意识终归会增强,男女平等终究会成为文明社会的道德规范。 唉!慷熹基金为了帮助女子,鼓励和奖励女子,真是煞费苦心,慷熹不愧是慷熹,重奖之下必有勇妇,林月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青天作证! 慷熹基金设在林月的慷熹钱庄,林月钱庄里有私密的钱库,钱庄掌柜马苏谋不仅人品极佳,亦精通钱庄运作,慷熹基金设在这里非常适合。 林月走后,基金归谁管理?自然是钱庄的掌柜马苏谋和林月的账房先生陶学奎以及所有组成基金的各企业负责人,重大的事情开股东会讨论,重大的支出集体决定,每年资金支出由第三方审核,林月将自己在前世学到的企业管理,金融管理等知识都用在了慷熹基金的运作管理方面,建立和完善了一系列规章制度,以确保她不在人世的时候基金能正常运转。 慷熹基金的银子除了用于公益事业而外,林月给儿子杰璋分了一部分,给玄烨分了大部分,林月对两个儿子为什么要厚此薄彼? 不要乱猜忌,那是林月为两个儿子以后的需要量来决定的。由于慷熹基金的资金量太大,杰璋得到的那部分,完全能够保证他过上非常富足的生活,而玄烨以后会继承皇位,朝廷内堂一直处于缺钱状态,林月的钱,既要帮助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也要帮助朝堂,以朝堂的名义造福后人。所以,属于林月的银子,每年会以慷熹基金的名义送到朝廷内堂,使用权归玄烨。 林月做好了这些准备,决定在京城办一个培训班,办班地点设在技校,技校教学设施设备齐全。办班除了将企业的后续管理和发展做个安排,也算自己与他们做最后的一次见面,不过,见面的意思她不能有任何流露,不为别的,主要是不想发生告别之类的情感或节外生枝。 所有参加培训班的人都到齐了,仓西县曹家山的郑采学,慷熹钱庄的掌柜马苏谋,女翔技校校长袁秀英,玉兰苑小区开发总管满堂彩和满天星父子,陵城煤炭集团执行总裁袁福喜和他儿子袁雷,仓西县食品调料总厂焦贵,京都调料总厂焦永根,味精总厂焦荷,曹家农场焦龙,香格里拉酒店张碧玺,药厂总厂陶学秀,驿站总站王全,还有盐业批发场的掌柜李瑜本,香皂肥皂厂总厂厂长,食品加工厂总厂厂长,曹家农场,林家农场,双城运煤专线等等,来了不下两百人,当然,这些人都是大大小小集团的负责人,林月遍布大清国的相关连锁店,分厂,经销商,子公司等人更是不计其数。 参加培训班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与林月有过命之交,林月既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亦是他们脱贫致富的恩人,现在大家都聚在京城,见到林月,想起与林月的过往,就差齐齐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了。 林月见到他们,自然也是很激动的,她能为这些人做些事,改变他们的人生,也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欣慰。 林月将前世企业现代化管理知识,股份制企业运作方式和股金分配,企业的发展和监督,风险规避以及奖励处罚,财务核算等基本知识都向培训班学员做了传授,为了争取时间,培训班采取一边培训,一边建立各项管理制度,一边与各个企业签署现代化管理文件,一系列神操作下来,很快就将林月决定要实施的事项全部搞定。 培训班故事很多,这里省略五千字。 培训结束,林月就开始着手处理一件件计划中的事。 首先她要去找姜祖飞,与姜祖飞商议解救缠足幼女的行动。姜祖飞是礼部尚书,缠足放足的事属于社会风化,归礼部负责,林月找姜祖飞解救幼女缠足,是因为民间的力量很有限,必须借助皇家官方的力量才有效果。 放足,这是林月非常想做的一件事,虽然她知道中国女人缠足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而且人们对女子放足的抵触情绪也很强,要想放足,谈何容易。 一想起放足,林月又想起那个叛徒金之俊,原本清朝建国初期,女人们是有机会放足的,如果黄台吉在强迫男人留发的同时,强迫女人放足,那就是黄台吉为女性做的一件千秋功业的好事,但黄台吉为了笼络汉人,却采纳了叛徒金之俊的馊主意,对男人实行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强硬措施,却对女人允许继续缠足。金之俊的馊主意使女性错过了放足的机会,一错就又错过了几百年,至今,女性缠足仍然是中国人不堪回首的恶习。连林月在内,也成为被缠足的受害者。 好在今天是沐休日,官员们放假一天洗头。为洗头,朝廷既然放假一天?开始的时候,林月对这样的制度性安排感觉很奇怪,要是在前世,政府为了干部洗头而放假,肯定会不可思议。 后来林月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多了,才知道放假一天洗头非常重要,当然也是迫不得已。 自从男人的头发梳成了辫子以后,打理头发就成为男人们的一件麻烦事,因为头发打散后再梳成辫子并不难,难的是不能经常洗头,这个年代没有吹风机,洗头后全靠用布擦拭或在太阳光下晒干,否则没有一两个时辰头发不会干,官员们披散着没有干透的头发在外面晃荡,那是有辱皇家威权的。由于洗头很不容易,所以,男人们洗头的次数就不多,时间一长,男人们的头发上就布满灰尘和泥垢,这个年代的人卫生习惯原本就很差,再说,也没有好的洗漱条件,每个男人的头上都长满了虱子,不仅男人的头发上长虱子,女人的头上也是长着很多虱子的。 林月对这个世界的清洁卫生问题很是恼火,她一个人再爱干净也不能天天洗澡洗头,因为无论你身在何处,城镇也好,农村也罢,到处都是污水横流,苍蝇蚊子满天飞,老鼠到处乱窜,虱子跳蚤更是普遍,林月一个人是无法洁身自好的。林月药厂生产的青草素为什么需求量很大,这和蚊子肆虐有直接关系,带有疟原虫病毒的蚊子到处飞,被蚊子叮咬传播病毒是分分钟的事。 话题扯远了,林月趁着沐休日姜祖飞在家的时间,坐着马车就到姜祖飞家去。 林月很少到姜祖飞家的,如果有事,总是姜祖飞到林月府上拜访。 第445章 缠足是女子被采生折割 林月一进姜祖飞宅院,就听见院里传来小女孩凄厉的哭声,小女孩边哭边喊着,不要!不要!痛呀!痛! 林月站在院里,发现哭声来自不远的屋里,来到屋外,向屋里张望,看见屋里一个年长的女人,正在死死抱住一个坐在高脚凳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正在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拼命挣扎着。另外一个蹲在地上的年轻女人,抓着小女孩的一只脚,将小女孩的脚趾使劲压在脚掌里,用一根长长的布带,一圈一圈紧紧缠在小女孩的脚上。 一只脚已经缠好了,正在缠另外一只脚。所以小女孩就痛得大声哭叫。两个女人一边安抚着小女孩,一边威胁着说,不听话就不准吃饭。 林月没想到自己来找姜祖飞说女孩放足的事,怎么恰巧就看见了正在被缠足的女孩呢!抱着女孩的女人抬头看见了林月,愣了一下,赶紧向林月笑笑,说少奶奶来了,快请坐。 说完放开小女孩,将林月让进了屋里。 林月认识这个女人,她是姜祖飞的娘子,而那个蹲在地上正在为女孩缠足的人,林月不认识。 姜娘子一边请林月坐下,一边对林月说,正在被缠足的女孩是自己的孙女,小名姜妮儿,姜妮儿今年五岁了,该缠足了,为她缠足的是小女孩的娘。 哦,林月默默点点头,姜祖飞的孙女五岁了,五岁的女孩哪怕是礼部尚书的孙女,也难逃被缠足的噩运,其他老百姓家的女孩子就更不能幸免了。 不过,女孩被缠足,在这个时代属于时尚和必须,不能算噩运,被缠足属于幸运,不被缠足才是老百姓家女孩的噩运,原因嘛很多。 林月曾经翻阅过一本书,书名忘了,但书里将女人的各种小脚比喻为三寸金莲,并蹄莲,朝日莲或者缠枝莲,这些小脚的名字都有一个莲字,莲是什么?莲代表着高洁,不然,佛菩萨怎么都是坐在莲花上的呢?把女人的小脚比喻为莲花,这是对女性小脚的赞美,女人拥有一双小脚,就是拥有美丽和高洁,怎么能说这是噩运? 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她确实很痛,顾不得家里有客人,仍然又怕又痛的大哭着。 姜娘子看着小孙女,叹着气说,我们小时候缠足也是很痛的。她轻轻拍着小孙女的背,没办法呀!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林月不解,既然很痛,为什么还要缠呢? 姜娘子说,不缠怎么办呢?别人都缠了,自己不缠,以后孙女长大了,怎么见人?怎么嫁人呢?那个时候她不怨我们才怪呢! 姜娘子看看林月的小脚,笑着说,你的脚不是也被缠小了的吗? 林月苦笑一下,说我什么时候被缠足的,自己并不知道。 姜娘子听林月这样一说,反倒愣了一下,小时候被缠足,对于每个小女孩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一桩痛苦经历,怎么会说自己不知道呢?姜娘子以为林月是在为自己打圆场,只好笑笑。 姜娘子陪着林月说话,小女孩在哭闹,姜妮儿的娘一个人是很难再继续为女儿缠足的,女儿不配合,没人抱住她,小女孩就会挣扎,她太小,虽然没有反抗能力,但挣扎不配合或大声哭叫,则是幼小的她能做的最大抗议。 林月看过自己的脚,那是一双畸形的脚,脚趾头紧紧贴在脚掌下,整个脚掌像一只粽子,这种将脚趾强行压成畸形的酷刑,别说五六岁的小女孩,就是再坚强的成年女子也无法忍受。林月小时候被缠足的痛苦确实不知道,成为现在的林月以后,她才发现自己是一双小脚,这双小脚对林月的生活造成诸多困难和痛苦,只有经历过前世天足自由,对这一世成为小脚女人的痛苦,才能对裹脚有切肤般的深恶痛绝。 因为小女孩的一只脚已经被缠紧了,所以,小女孩被缠的那只脚就不停的在颤抖着,她希望进来的这个客人能解救她的苦痛,就一边大哭着一边看着林月,满眼的痛楚,满眼的哀怨,看得林月心里打颤。 林月对姜娘子说,你把孙女的脚放了吧,我今天来找姜尚书,就是专门为了解救女童缠足的事来的。 姜娘子很懵逼,她只知道,女子缠足天经地义,没听说缠足需要解救。她愣愣的看着林月,不知道对林月这种说法是该支持呢还是该反对。但林月说,要她将孙女缠好了的那只脚放了,姜娘子则不敢不听。 她已经多次从自家相公那里知道林月对于姜祖飞的重要性,是林月给了她相公辉煌的今天,这点她是很清楚的,相公视林月为他的恩人,恩人说的话,她哪敢不听。 姜娘子叫儿媳赶紧将孙女缠好的那只脚解开。小女孩不哭了,摩挲着被缠过的脚,眼泪汪汪的看着林月。林月心里很痛,既为这个小女孩痛,也为这个时代女人的遭遇而痛。 姜娘子到内室去告诉姜祖飞,很快回来对林月说,相公在客厅的,请少奶奶到客厅去坐。 林月随她来到客厅,沐休日,姜祖飞的头发显然已经洗过了,梳的辫子看起来油亮油亮的,脸也认真洗过,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 姜祖飞见到林月,赶紧站起身来,向林月抱拳施礼,说有劳大恩人亲自到寒舍,甚感不安!林月回礼,也不客气,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来,姜娘子亲自为林月奉上一盏茶就悄悄退出了房间。 林月一坐下,就直截了当对姜祖飞说,我这次来,是要请你以礼部的名义,向朝廷写个放足奏折。 放足?姜祖飞很疑惑。礼部负责社会风化的宣传教育,放足的事应该由礼部负责,他也知道,朝廷是反对缠足的,但这么多年,朝廷对放足的事也只是说说而已,从来没人认真过,放足取决于老百姓对缠足危害性的认识,如果老百姓不愿意放足,朝廷或礼部没有雷霆万钧之力,是很难使民众自觉放足的。 姜祖飞没有想过放足的事,娘子和儿媳妇给小孙女缠足,他是知道的,也没大惊小怪,汉族女童从几岁就开始缠足,这是汉族家庭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不过,女子放足而已,这事需要向皇上奏报? 姜祖飞疑惑的看着林月。 林月对姜祖飞说,你别以为女子缠足是小事,从法理上来说,女子无罪无辜,缠足是对她们滥用刑罚。 姜祖飞瞪圆眼睛,女子缠足是滥用刑罚? 林月点点头,继续说,男人说女子缠足好看,所以女子就把脚缠成小脚,那如果女子说男人割一只耳朵好看,男人愿意被割去一只耳朵吗?将一个正常人迫害成残疾人,这种行为其实与采生折割的行为是一样的,再说,这种残疾的脚有什么好看的? 说到一只耳朵,林月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动画片,动画片里就有一只名叫一只耳的老鼠,那只被割掉耳朵的老鼠好看吗?林月想象着,如果男人都被割掉一只耳朵,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画面? 姜祖飞幽幽的说,不完全是男人觉得女人小脚好看,其实女人自己也认为小脚好看。 林月愣了一下,姜祖飞说得也对,这个时代的女人也认为自己的小脚好看。林月不由得郁闷,这个时代不仅男人审美观畸形,女人自己的审美观也出了问题。一边是小脚一双,眼泪一缸,一边又认为不缠足就是不遵守妇德,读书人仍然在赞美妇女的小脚,男人也不敢娶天足女子为妻,小脚为荣,天足可耻,女人被这个社会的陋习卖了,还贱兮兮的帮别人数钱! 林月意识到,别看女子放足是小事,但这种流传了上千年的习俗要废止,谈何容易! 姜祖飞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为什么对缠足如此激动?她自己是一双小脚,却反对别人缠脚,而且还很愤怒的样子? 林月喝口茶,将自己的情绪缓一缓,又说,你家小孙女被缠足,你听她哭得撕心裂肺,痛得瑟瑟发抖,你的孙女原本是正常人,却被祖母和娘硬生生摧残成残疾人,这难道不是父母对女儿的虐待?女人和男人共同组成社会,现在社会一半的人都成了残疾人,这样的国家会强大吗?女子缠足,不是对单个女子的迫害,伤害的是整个民族利益! 林月将缠足问题上纲上线到民族利益的高度,听得姜祖飞一愣一愣的。他支持女子放足,以为女子缠足只是一家一户的小事,从来没有从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角度去看待,现在听林月义愤填膺怒斥缠足种种危害,姜祖飞的内心甚为震撼,原来女子放足不是一家一户的小事,是关乎国家和民族利益的大事。 姜祖飞赞同林月的观点,听得不断点头。 姜祖飞面色凝重,想起他家的女人,从上一辈的祖母和自己的娘,到现在的娘子,女儿,儿媳直到小孙女,个个都是小脚,自己身为礼部尚书,不能带头放足,还让小孙女继续缠足,姜祖飞既然有了一点惭愧。 礼部要开展放足运动,首先要让朝廷重视起来。林月说,我拟了一份放足运动章程。林月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份写满字的纸递给姜祖飞,说你按照章程的意思向朝廷奏报,尔后按照章程执行就可以了。 姜祖飞接过章程,粗略的看了一下,章程内容虽然写得比较简单,但从组织架构,议事规则,银两管理到奖励处罚等条款却很完备。 林月说,为了让朝廷对放足运动重视起来,你应该要求皇上颁布放足令,有了皇上颁布的圣旨,有你代表朝廷作主导,放足才能成为国家掌握下的官方运动。 林月重申,皇上圣旨应该向民众讲清楚,欲图国力之强盛,必先图国民体力之发达的道理,当然,放足运动主要实行劝禁并行,关注的重点是未及笄的幼女,未及笄的幼女已经缠足的,劝其放足,还没有缠足的,鼓励不再缠足,至于成年女子已经缠足的,足已定型,无法挽救,但通过宣传教育,至少应该对下一辈的女孩不再缠足。 林月说完,顿了一顿,继续说,为了推动社会层面积极行动起来,朝廷命官要带头对家人实行放足,并对各省市县官员放足情况纳入年终考评,按工作效果实行奖励或处罚。对民众拒不放足的,可以罚银子、强制放足、拘役直至游街示众.....。 林月从为什么要放足,放足的重要性,放足运动怎么开展,需要哪些程序,向姜祖飞认真做着讲解,姜祖飞是过耳不忘的神童,对林月所讲的道理和操作层面的细节都认真记在心里,不仅心领神会,还能举一反三。 最后,林月表示,每年定额给礼部十万两银子用于开展放足运动,直到放足成为人们自愿的行动为止。 第446章 每年十万两银子用于放足 姜祖飞听说每年给礼部十万两银子的放足经费,不禁张大嘴巴,十万两?姜祖飞担心自己听错了,赶紧确认一下。 林月点点头,说每年都给十万两,慷熹基金每年对用于放足项目的使用预算进行审核,审核后没有问题就按照预算拨付。 姜祖飞瞪大眼睛,放足在官方并没有多大阻力,朝廷对妇女缠足历来都是不支持的,但不支持也只是一个态度,并没有更多的措施。姜祖飞明白,既然朝廷对缠足不支持,但为什么又不采取强制手段加以制止,说来说去,一则军国大事要事太多,没有精力,二则没钱。 大清建国之初,百废待兴,紫禁城被烧毁需要重建,边关战事频繁,天灾人祸不断,多年来,朝廷一直处于内忧外患之中。朝廷缺钱,官员们的工资很低,还经常没有钱按时发放饷银,就连朝廷的花销,也是简省了又简省,没银子是朝廷的硬伤,别说为了妇女放足每年花掉十万两银子,就是像礼部这样的机构,每年的工作经费都只有一两千银子。要让朝廷拿出十万两银子为妇女放足,那是梦想。 但现在林月说每年给礼部十万两银子,用于妇女放足的宣传奖励经费,有银子做保障,再困难的放足运动,都会开展得有声有色。 姜祖飞听林月说,给礼部的钱是在慷熹钱庄里拿的,至于其他情况,姜祖飞自然不会过问,但慷熹钱庄拿出银子来为妇女放足,则是天大的好事,民众得实惠,对朝廷感恩,礼部的政绩也有目共睹,身为礼部尚书的姜祖飞,自然兴奋不已,既为国为民做了好事,也为礼部每年有十万两银子开展工作而高兴。 林月每年从慷熹基金里拿出十万两银子开展放足运动,这笔钱用于礼部的工作经费其实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这些银子绝大部分都要用于对放足家庭的奖励。林月测算过,如果每年有一万名女童不再缠足,只要这项奖励金存在,再加上官方的倡导和宣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放足,直到放足蔚然成风。 林月相信,银子是自己实现放足梦想的保障之一,将下一代女童从缠足中解救出来,林月也算在这个世界又做了一场功德。 从姜祖飞院里出来,林月直接到了西华门佟佳氏住的地方,门卫认识林月,马上向佟佳氏禀报,佟佳氏一听是林月来了,拉着玄烨的手就赶到大门处迎接。 林月看见玄烨,高兴极了,玄烨的天花病早就好了,虽然脸上留下很多麻点,但这些麻点只是人生中的一点瑕疵,与生命相比,算不了什么。 林月一把抱起玄烨,在他的小脸上亲了又亲,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呀!母子连心,那感情是无法用词语描写的。 玄烨对林月也是自来亲,这种自来亲也是冥冥中从娘胎里带来的,玄烨甜甜的叫着阿姨!格格的笑出了声。佟佳氏站在一边看着,免不了又红了眼眶。 大家在客厅坐下,嬷嬷带玄烨出去玩,林月拿出一个袋子,袋子里放着几份文件,这些文件,有的是官府盖了官印的,有的是慷熹基金盖了章的,还有的是董事会作的决议。 林月对佟佳氏说,我离开以后,你将这几份文件认真看看,文件一定要保存好,除了福临,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让其他的人知晓这些文件的存在。 佟佳氏见林月表情严肃,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就将袋子小心的放了起来。 林月这才捡重要的内容对佟佳氏说,我清理了产业,银子都放在慷熹基金里了,银子的使用也做了安排,只要不发生意外,杰璋和玄烨每年都有上千万的银子供他们使用。待他们哥俩弱冠以前,你作为他们的监护人,银子开支由你负责,待他们弱冠以后,这些银子的支配权就转移给他们,无论于公于私,银子的处置都由你和他们哥俩自己决定,我相信你们会将这些钱用在刀刃上。 说完,林月顿了顿,说这算我为国家,为朝廷做的一件好事罢了。 佟佳氏对数字不敏感,她不知道上千上万的银子是多少,不过,她潜意识里明白,这是非常大的数字,数字大到什么程度,佟佳氏想象不出来。但佟佳氏听明白了,林月将这些银子给了杰璋和玄烨,杰璋玄烨弱冠前,自己有银子的使用权,杰璋玄烨弱冠后,将使用权给他们自己支配。 事情来得很突然,佟佳氏既不知道这些银子的性质,又不清楚林月现在为什么要说银子的事。她眨眨眼睛,又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 林月只是向佟佳氏笑笑,说谢谢你对我儿子的照顾。说完,站起身来,向佟佳氏行了一个鞠躬礼。 佟佳氏吓了一跳,林月是自己的恩人,自己怎么能接受恩人的礼?佟佳氏赶紧站起身来,拉着林月的手,说万万不可,是你救了我,该我感恩的,我都没来得及感恩,怎敢接受恩人的感谢! 林月说,我今天来,还有一事相托,万望你帮助。 佟佳氏赶紧表态,说只要是你托我办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办好的。 林月重新坐下,喝了一口茶,定定情绪,说我决定要出一趟远门,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回来不了,我走以后,我的儿子杰璋,希望能与干爹干娘一起生活,杰璋可以做玄烨的陪读,对杰璋以后的前途,也请你多多费心。 佟佳氏一听,这才明白,原来林月要出远门,而且要走很长的时间,所以,走之前她处理了银子,所以,走之前将杰璋托付给她。 佟佳氏毫不犹豫,说这些都没有问题,我是杰璋的干娘,你走了,我的干儿子理应由我抚养教育,我一定待他如玄烨一样,这点你放心。 林月当然是放心的,她知道佟佳氏的为人,也知道以后佟佳氏因为玄烨继承皇位要被册封为皇太后,杰璋跟着她,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是这个年代的人是很少出远门的,除了赶考,做生意,绝大多数人都只在家附近活动,特别是女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女人因为做生意或旅游出远门。佟佳氏很不放心,问林月,你要出远门?你要到哪里去? 林月不想让佟佳氏知道自己以后的安排,就佯装轻松的笑笑,说我还没想好,只是做点准备。 她下意识看看周边,压低嗓门对佟佳氏说,我要出远门的事,你对谁都不要说,包括福临。 佟佳氏赶紧点点头,她对林月的话是百依百顺的,说我一定不会对人说的。佟佳氏说完却很不放心,皱着眉头说,你无论到哪里,都要保重! 林月又笑笑,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重。说完,站起身来,向佟佳氏再次施礼,告辞走了。 佟佳氏送林月出门,看着林月的马车远去,回来后冷静一想,林月的年龄与佟佳氏的年龄差不多,没灾没病的,冥冥中怎么感觉像在交办后事!嗯!这想法不吉利!佟佳氏赶紧甩甩头,努力想将这种不吉利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姜祖飞写了一份关于放足的奏折,第二天就带着奏折上朝。 今天议事的主题虽然不多,但件件都很棘手。首先是户部尚书车克奏报财政情况。车克在黄台吉当皇上的时候就是户部尚书,对财政情况熟悉,对朝廷也忠心耿耿。福临继承皇位,继续将财政交给车克主理,车克就继续为福临管着银子。现在车克禀报财政情况,先说漕粮运输的事。 每年朝廷都要在全国征收漕粮,漕粮是皇族大宗财源的基础,人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任何人活在世上,首先都是解决吃饭问题,所以,任何朝代的财政,都是第一要务。 车克说,今年漕粮已经收上来了,但没有钱运回到京城。 每年征收的漕粮,都是通过运河抵达京城,其运输费就要一百多万两银子,但银库里只有不足六十万两银子了,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如果将这些银子都用来支付漕粮运输,银库就完全空了....。 兵部尚书陈夏一听,打断车克的话,向皇上一拱手,启禀皇上,兵部军饷六十万两银子,户部已经晚了六天还没拨付,如果再不拨付,恐怕又会像汉军镶红旗低级军官那样发生内乱,请皇上敕令户部,不许再拖欠军饷! 几个武将一听,立马大叫,我们的军饷不能拖欠,谁拖欠谁就去上战场! 车克瞥了陈夏一眼,冷冷的问,你叫皇上敕令户部拨款?尔后面向皇上,提醒福临,启禀皇上,昨日收到山西陕西河南等地的水灾急报,这些地区灾情严重,赈济至少需要十万两银子,赈济灾民,这是朝廷敬天保民的根本大计,稍有不慎,便可能引起民变,酿成动乱,千万不能大意呀! 历代皇上对赈灾都是很重视的,黄台吉生前就说过,及时赈灾是国家根本大计,不可拖延,各地出现重大灾情,都是黄台吉亲自处理。昨天福临就收到几个省的灾情急报,今年水灾比任何哪年都严重,有的地区已经出现挖草根剥树皮刨白土果腹的灾民,户部已经有了奏折,需要向这些地区调拨灾粮和银子十万两。 现在车克听陈夏要求皇上敕令户部拨款,不仅对陈夏以战事要挟的行为光火,也为赈灾的事着急,担心皇上会因为稳定军心而不顾一切,将仅有的那点银子全部拨给兵部,所以赶紧提醒皇上,千万不要忘了老百姓救命的钱粮呀! 工部尚书跨前一步,提醒并奏报皇上,湖广官道大桥垮塌,急需一万两银子重建,这座大桥垮塌,已经使京城与湖北广东等地所有物资信件传输中断,不仅影响官道功能的发挥,最担心的是军队粮草运输中断,影响的不仅仅是运输问题!这事工部已经紧急奏报了多次,但户部总说没钱,还望皇上尽快拨款修复。 见工部尚书开始要钱了,其他几个部哪个不缺钱呢?这时都七嘴八舌哭起穷来,不是哭穷,是真的穷呀! 也有官员启奏,说实在没有银子了,朝廷是否再铸造一些钱币以弥补亏空? 福临一听,用寻问的眼神看着车克,是呀!没银子了,可否多铸造些钱币呢? 车克拱手禀报,铸钱币的事,户部专门研究过,现在全国有三十多个钱局,已经铸造了六十亿枚铜钱,虽然朝廷铸造钱币可以解决库银的一时之需,但铸造钱币也要考虑百姓的使用需求,铸造钱币太多,就会被人指责转嫁银库亏空,引起社会的不稳定。 福临一听,铸造钱币太多会引起社会不稳定,就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福临登基不久,社会稳定是最大的事,只有社会稳定了,大清江山才能稳定,社会稳定是爱新觉罗的基业,基业不稳,必将地动山摇,这事要慎之又慎。 第447章 姜祖飞不合时宜说放足 车克又说,铸造钱币太多,不仅会引发社会不稳定,还因为铸造钱币并不合算,因为铸造钱币的成本很高,最大的成本是原材料和铸造过程中的消耗,扣除材料成本和消耗成本以后,能不亏就算好的了。所以,钱币铸造得越多,亏损就越多。 福临和官员们尽皆愕然,铸造钱币成本高?不合算? 车克再解释,如果一定要用铸造钱币的方式解决库银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铸造劣质钱币! 车克话一出口,官员们都哗然,铸造劣质钱币解决库银亏空,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危害,朝廷再没有钱,也不能铸造劣质钱币,铸造劣质钱币等于饮鸩止渴,自取灭亡。 福临问,制造劣质钱币不可取,那其他收入呢? 车克说,今年盐业,地丁钱粮等一共收入了两千四百多万两银子,户部对今年的支出作了预算,在没有天灾和其他意外发生的情况下,我们库银每年缺口在一半以上。 听着车克的禀报,官员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皇上的心情一定很焦躁,皇上焦躁就一定会暴躁,如果大臣们再肆无忌惮发表意见,稍不留意,话不投机就会触了皇上的霉头,所以,大臣们都不敢说话,朝堂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福临确实很焦躁,不说大清国国库每年的开销,就连皇室内库每年的宗室俸禄,祭祀仪宪,再加上陵寝供应,宫廷修缮,采办织造等到底要花多少银子,他心里并没有确切的数字,就国家银库里这点钱,别说保证国家正常运转,军队战备,连吃饭财政都算不上。 福临急得头上冒汗,瞪着堂下毕恭毕敬的群臣,群臣没人再敢吱声。福临大为光火,大清国这么大,朕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朕手里没钱,叫朕怎么管?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呀!朕到哪里去找钱?如何解决财政困局?朝廷缺钱,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当穷皇帝真是太难了! 福临想起明朝末年,天下大乱之际,明朝国库空虚,以致兵变民怨不断,最终葬送了大明万世基业。想起明朝就想起那个吊死鬼崇祯,皇帝穷得上吊而死,这是何等绝望和悲哀? 福临坐在龙椅上如坐针毡,屁股下面像有一团火,烧的屁股生痛,他恨不得撩起龙袍就跑出去,但他是皇上,不是和尚,和尚跑了庙还在,皇上跑了,他的江山就没有了。皇上不能说跑就跑,再难的场面,还得由皇上支撑着。 这时的福临很懊恼,朕不会当皇帝,可以抄别个皇帝的作业,抄谁的?论文才,自己不如南唐后主李煜,李煜那首“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诗词,流传至今,而自己一看书就想睡觉,写文章拿起笔来就开始焦躁;论武功,自己不如宋武帝刘裕,刘裕灭西蜀,败南燕,收复淮北山东河南关中,而自己虽然上过战场,活捉了毛文龙,打死打伤敌人得军功,不过那军功是怎么得来的,他再糊涂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论潇洒,自己不如唐玄宗,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成为千古绝唱,而自己连娶谁做老婆都不能做主,想见见林月都难。 一想起林月,福临忽地来了精神,如果林月在场,朕一定要让她坐在朕身边一起议事,什么垂帘听政?林月不需要垂帘,她堂而皇之陪朕坐着就成,大臣们禀报的所有事,只要有林月在,天空就会飘来五个字,那都不叫事儿!银子不是个事,赈济灾民不是个事,修桥铺路不是个事,军饷也不是个事....。 但林月现在在哪里?听鲁才探报,说林月送老爷子等人回仓西县去了,不在京城,过段时间她就要回来。 福临想起林月,心里一激动,龙根的伤还没好利索,感觉又有些隐隐作痛起来,福临无奈,只好继续烦恼,看着站在朝堂里的人,这些人除了给自己增添烦恼还能有什么用?朕不仅缺钱,还缺人,缺林月那样脑子灵光还能变出银子的人。 官员们全都默不作声,也不知道皇上呆愣着在想什么?朝廷缺钱,不是一般的缺钱,也不是现在才缺钱,朝廷一直都缺钱,缺钱的日子年年都不好过,再不好过,但年年都在过,不是见惯不惊,而是无可奈何,既然无可奈何,就没有发言权。 全场继续哑然。 哑然没多久,姜祖飞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打破了哑然的尴尬场面,跨前一步,向皇上拱手,启禀皇上,礼部有事禀报。 福临皱着眉头,很不耐烦,讲! 姜祖飞将奏折双手呈上,李公公接过奏折,放在福临龙案上,福临见奏折扉页写着放足两个字,一愣,什么时候了,既然要奏报放足的事?心里就不免窜起一股无名火来。 只听姜祖飞说,礼部准备从今年开始,每年集中开展一次放足运动,动员全国女童父母家人不再给女童缠足,缠了足的女童一律放足,对放足的女童父母给与奖励,这项运动,计划每年支出十万两银子....。 姜祖飞顾自说着放足的事,所有官员都懵逼了,皇上和大臣们被军国大事折腾得要死要活,礼部尚书却不合时宜的奏报女童放足的事,还说对放足的女童父母给予奖励,计划每年支出十万两银子! 所有官员全都看向姜祖飞,在他们的心目中,姜祖飞并不是那种不靠谱的官员,他每次的奏报,既有依据也有靠谱的解决问题建议,今天姜祖飞怎么会如此不识时务,在皇上和大臣们被军饷,救灾,修桥,漕粮运输折磨得焦头烂额之际,公然提出为女童放足?礼部负责整肃社会风化,女子缠足,有损风化,朝廷历来不支持女童缠足,但礼部任何时候提放足的事都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重点不是该不该放足或该怎么放足,划重点敲黑板,现在是如何解决军饷,救灾,修桥,漕粮运输的军国大事,姜祖飞这个时候提放足,不仅提的问题不合时宜,提的时间也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就算了,姜祖飞居然还提出每年为女童放足支出十万两银子!这不是向皇上焦躁不安的烈火上浇油吗? 大家看向姜祖飞的眼神都很惊异。 福临知道姜祖飞与林月的关系,对姜祖飞固然是比较客气的,福临按捺着怒火,不解的看着姜祖飞,心里也很纳闷,今天的姜祖飞怎么会如此不靠谱呢? 车克正焦虑得忧心如焚,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既然向姜祖飞骂起了粗话,放足?你在放屁!户部没钱!放足放屁都没钱! 车克一怒吼,所有人都不敢作声。姜祖飞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车克说自己向皇上禀报放足是在放屁!姜祖飞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虽然不擅长吵架,但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也顾不了许多,指着车克就怒斥,你嘴巴放干净点,你才在放屁,你全家都在放屁! 车克在朝堂上,除了被皇上骂,还从来没有被另外的官员骂,他心里原本对今天因为户部没钱,但要钱的大臣都把矛头对准他,他忍着一肚子气,正没有地方发泄,见姜祖飞骂他也在放屁,而且全家都在放屁!车克按捺不住冲动,就对姜祖飞一脚狠狠踢去,姜祖飞知道自己打不过车克,但打不过也不能示弱,姜祖飞闪身躲开,不服气的向车克吐一口唾沫。 车克一脚踢空,反作用力差点使他跌倒,车克气急败坏又去抓姜祖飞,姜祖飞不敢迎战只能跑,皇上没宣布退朝,他就不敢跑出乾清宫,只能在文官武将中间钻来钻去,朝堂秩序顿时失控起来。 日常朝堂议事,文官武将都是参加的,对国家管理重大事项的讨论,武将们一般不说话,他们不懂政治,不懂国家治理,免开尊口,但如果议的是打仗之类的事,文官们对军事不懂,也很少有人发表意见。 不过,打仗的事总是没有国家管理中的事多,所以,平日文官们议事,武将们就显得百无聊赖,今天武将们突然见两个文官打架,他们居然都兴奋起来,好难得的奇观呀!但这奇观对武将们来说真是痛心疾首,男人打架,哪能用手抓脚踢吐口水的打法?甚至自己还因为站立不稳差点跌跤?有人就兴奋得鼓掌助威,大声喊着,壮哉壮哉!加油加油! 刘奕杰见状,伸手将车克拦住,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请车克兄息怒。 车克见出面阻拦的是左都御史刘奕杰,又听皇上一声怒喝,朝堂之上,闹什么闹! 车克这才狠狠瞪了姜祖飞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朝廷六部中最牛逼的是户部,最受气的是礼部,户部掌握着财政大权,各部伸手向户部要钱的时候很多,每次要钱都要看户部尚书的脸色和心情。而礼部则是花钱最多的部门,户部没钱,礼部每次向户部要钱都比其他部艰难。 再说,现在的户部尚书是满人车克,礼部尚书是汉人姜祖飞,江山是满人打下来的,汉人自然比满人矮了一大截。 不过,当满人大臣和汉人大臣发生矛盾时,朝廷为了顾全大局,对肇事的满人也是要处罚的,只是处罚满人大臣的结果与处罚汉人大臣相比,则是明显的庇护,所以,朝堂上议事,满人和汉人很难起争执,更别说打架。今天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两人居然都爆了粗口,而且礼部尚书还被户部尚书追打,朝堂上曾经发生过福临追打大臣被黄台吉喝止的事,武将之间也有因为战场结怨或一言不合拳脚相加的场面,但文官之间在朝堂打架,实属罕见! 令大臣们更加惊愕的是,平日看着温文儒雅的礼部尚书姜祖飞,今天怎么会如此大胆回骂户部尚书车克?他是脑袋进水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姜祖飞这次为什么胆大,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禀报的事,是林月交办的事,林月与皇上什么关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皇上庇佑,为林月做事,姜祖飞自然浑身是胆雄赳赳! 福临将大手在龙案上重重一拍,呵斥车克,尔敢在朝堂上骂人打人,退朝后,自领杖责五大板! 怎么不是在朝堂上被打五大板,要待退朝后再杖责呢?因为议事还得继续,几乎每项事都与户部的银子有关,现在将户部尚书拖下去打板子,涉及户部银钱的事谁去执行呢?所以,挨板子也只能待朝堂议事结束后执行。 别看皇上只责罚车克五大板,但执罚的打手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打在屁股上的每一板,其力度,其部位,伤的程度都是有标准的,一般人被打五大板,屁股会被打得皮开肉绽,疼痛很多天。 第448章 车克找林月借钱 但车克被皇上打板子数量多少不是重点,重点是福临怒喝车克以后,看向姜祖飞的眼神居然秒变,不仅没有责骂姜祖飞,语气也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说你刚才都听见了,户部银库亏空,连每个月支付军饷都很困难,每年要拿出十万两银子用于放足的开支,银库没钱,这事确实不好办。 福临看着姜祖飞,几乎是用商量的口气与他说话,你看这样好不好,朕为放足一事再颁发一道圣旨,再次强调女童不得缠足,要求女童家人响应号召,自觉为女童放足。怎么样? 福临说完,看着姜祖飞,那眼神真像在征求姜祖飞的意见。 大臣们都很愕然,这是什么情况?户部尚书骂人踢人,被责罚五个大板,礼部尚书也骂了人,还骂车克全家都在放屁,那个性格暴躁的皇上对姜祖飞,不仅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连说话的语气都突然温柔起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姜祖飞向皇上拱手,说慷熹基金每年给礼部十万两银子用于放足,所以,这事不需要银库给钱。 大臣们一听,神情比之前的愕然更加愕然,因为大家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兵部需要军饷没有出处,官道急需银子建桥没有出处,漕粮运输救灾这些事都需要银子,都没有出处,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要用十万两银子放足?还说这银子不需要银库给钱!银库不给钱,谁给?慷熹基金?没听说过! 福临也很懵逼,问姜祖飞,你说有人每年拿给礼部十万两银子用于放足? 姜祖飞肯定的点点头,回皇上的话,是慷熹基金承诺的,每年拿十万两银子给礼部开展放足工作。 车克一听每年有十万两银子,他就完全忘记了刚才被皇上责罚的事,车克赶紧向皇上禀报,启禀皇上,是否先用这十万两银子支付漕粮运输?以后待户部有钱了,一定对礼部放足的事大力支持。 兵部尚书一听,也赶紧出班,向皇上拱手,说漕粮运输有钱了,银库的银子就应该作军饷了。武将们一看,这是涉及到他们的事情,武将们也全都出班,向皇上拱手,七嘴八舌喊着,末将附议!末将附议! 饿极了的人,见到肉包子,刀架在脖子上都是不在乎的,这十万两银子就是个大肉包子,如果这肉包子被车克叼走了,不管这银子用于漕粮运输还是支付军饷,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福临动心了,是呀,今天户部禀报的事都是火烧眉毛的大事,特别是漕粮运输和军饷,漕粮再不运来,大家就要饿肚子,士兵拿命换钱,军饷再不支付,谁为朝廷卖命?那个吊死鬼崇祯的样子又出现来福临脑海里。 但礼部这钱来得蹊跷,凭空冒出来这么大一笔钱,没把钱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挪用也不是挪得着的。 福临问姜祖飞,你说这钱是慷熹基金给的,慷熹基金是个什么东西? 姜祖飞一愣,他忘了问林月慷熹基金情况,不知道慷熹基金是个什么东西。只好向皇上禀报,微臣只知道慷熹基金的钱是在慷熹钱庄的,其他情况尚不知晓。 慷熹钱庄的前身是尼莽古的银通钱庄,赫赫有名,不仅资金雄厚,而且信誉度极高,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特大钱庄。 大臣们释然,原来用的是慷熹钱庄的钱,朝廷要用钱,直接找慷熹钱庄不就得了。车克认识慷熹钱庄的大掌柜马苏谋,户部尚书嘛,对京城最大钱庄的掌柜怎么会不认识呢?凭着自己一品大员的身份和户部尚书的官衔,找钱庄掌柜将放足的钱挪用一段时间还不是小菜一碟? 车克就主动请战,启禀皇上,微臣认识慷熹钱庄掌柜马苏谋,微臣愿意找马苏谋去说挪用银子的事。 福临原本想着,既然慷熹钱庄将银子给了礼部,说明钱庄掌柜与姜祖飞熟悉,让姜祖飞去找钱庄掌柜,挪用一下银子应该没有问题。没想到车克会主动请缨。 福临先问姜祖飞,你是否认识慷熹钱庄掌柜? 姜祖飞老老实实回答,说微臣不认识。大臣们又愕然,一个不认识的人主动拿十万两银子给礼部?不是一年十万两,而是以后年年都有十万两!再看姜祖飞的表情,也不像在说谎,看来他确实不认识钱庄掌柜。再说,正是抢功的时候,姜祖飞没有必要撒谎的。 福临看向车克,又瞪了他一眼,这么好的事,你居然骂姜祖飞是在放屁!早知道是这样,打你五十大板都应该。 福临批准了车克的请求。 退朝以后,车克迫不及待来到午门外廷杖房接受处罚,虽然被皇上罚廷杖,但马上就有十万两银子应付当前的急需,作为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车克来说,协调银子的事,比被打屁股更加重要。 廷杖吏见车克不断催促快打,就心生诧异,别人来领廷杖,能拖则拖,哪里有迫不及待喊着快打快打的。 廷杖吏并不因为车克是户部尚书就网开一面,打起屁股来一点都不含糊,一下两下三下的认真数着,执杖吏一下一下的打着,车克咬紧牙关不吭一声。虽然只有五个板子,但车克的屁股依然被打破了皮,渗出血来,火辣辣的疼。 车克提上裤子,一路急匆匆回到府里,迫不及待让管家去找慷熹钱庄的掌柜马苏谋。 马苏谋一听是户部尚书要见他,不敢耽搁,随管家就到了车克府里。 车克已经为自己被打伤的屁股敷了药,但还不能坐,坐下就如坐针毡。见到马苏谋,车克赶紧招呼他坐下。 马苏谋虽然对车克不熟,但钱庄的业务多多少少都与户部的事有些关联,他认识车克,车克对他也有印象,但两人并没有业务上的交集,现在见面,马苏谋谦恭的向车克不断点头哈腰,车克对他当然也很客气,请马苏谋坐下,马苏谋屁股刚一挨着椅子,猛然发现车克还站着,他有些惊慌,暗暗责怪自己在尚书面前怎么这么无礼,尚书都没坐,自己怎么敢坐? 马苏谋赶紧站起身来,向车克讪笑。 车克当然不能说自己刚才被皇上打了板子,屁股痛,不能坐,他对马苏谋说,我的腰不好,不想坐,你坐吧。 车克不坐,马苏谋哪敢坐,马苏谋也只好站着,两人就这么站着说话。 车克直截了当问马苏谋,钱庄给礼部十万两银子用于放足吗? 马苏谋一头雾水,赶紧摇头,不知道呀!刚摇头完毕,猛然想起慷熹基金里有一项预算,是十万两银子用于放足的,又赶紧点头,说是呀,基金里有预算的。 车克见马苏谋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就很诧异。又问,这钱是你给礼部的吗? 马苏谋说,我只知道有预算,但我没有给礼部说,我也不认识礼部大人。 马苏谋又问,那是谁给礼部说的?马苏谋眨眨眼睛,摇摇头,说不知道。摇头完毕,猛然想起,既然有预算,那就肯定是林月给礼部说的,除了林月,没人有权执行预算。 马苏谋又赶紧点头,说可能是林月对礼部说的。车克见马苏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心里又很疑惑,钱庄掌柜怎么对这么大一笔银子会如此稀里糊涂?但听见林月的名字,车克警觉起来,林月? 马苏谋肯定的点点头。就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马苏谋又肯定的点点头。 车克不再说话,狐疑的看着马苏谋,林月是谁?车克对林月的身份虽然不清楚,但黄台吉没死之前,因为林月的事在朝堂发生了那么多令人惊悚的事,车克就知道林月与当今皇上关系非同一般,既然皇上与林月关系非同一般,皇上那么缺钱,他怎么不知道林月有钱呢?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放足而已,居然承诺礼部每年给十万两工作经费?如果皇上出面挪用一下银子,那还要他出面找马苏谋吗? 不过,马苏谋是慷熹钱庄的大掌柜,大掌柜自然是林月的得力干将,现在马苏谋来都来了,万一马苏谋有权做决定呢?车克决定试试。 车克就对马苏谋说,朝廷最近缺钱,有事急用,你能否将用于放足的十万两银子先借给户部,待户部有银入库以后,保证如数归还。 马苏谋一听,车克找他既然是为了向他借钱!赶紧说,那钱不是我的,是林月的,我没有权说借或不借。 车克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吞不进去也吐不出来,听马苏谋如此说话,他就知道,找马苏谋挪用银子没门,只能找林月。 车克要马苏谋去叫林月来见他,马苏谋很为难,说我哪有那能耐去叫她来见车大人? 车克想想也是哈,不仅仅因为林月是当今皇上的人,马苏谋叫不了林月,而且自己是要求林月解决问题的,求人的态度就应该卑微,亲自上门才对。 车克无可奈何,只好叫马苏谋走了。 马苏谋没有回钱庄,而是直接来到林月家里,将车克问他的事和要见她的事对林月说了。 林月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刚才姜祖飞散朝回来,已经将今天朝堂上的情况对林月说了,林月听说车克在打放足银子的主意,骂放足是放屁!还追打姜祖飞,林月就对车克没有了好感。这人仗着是户部尚书,前次因私自挪用户部银子给尼莽古被黄台吉处罚,这次又辱骂追打姜祖飞,我那银子是用来为女童放足的,你居然敢打放足银子的主意?你这不是欠收拾的节奏吗? 马苏谋前脚刚走,车克带着管家后脚就到了林月的府邸外,看看大门上方林宅两个字,车克就直接到了前院大门外候着,等着林月接见。 车克的管家拿着一封拜帖走进院里,管家胡智德接过拜帖看了看,拿着拜帖就进了后院,林月听胡智德说户部尚书车克拜见,林月就皱着眉头,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呢?就没好气的对胡智德说,你去告诉那人,说我是汉人女子,一介草民,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见大人。 胡智德一听忍俊不禁,不想见就不见呗,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身边的男人还少吗?没见你和哪个男人授受不亲。 胡智德将话传给了车克管家,管家又向车克禀报,车克很是懵逼,我是一品大员,还是掌管财政大权的大员,除了皇上和太后,谁敢对我如此无礼?我要不是有事相求,屈驾到你府上,还正儿八经的写了拜帖,你居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见? 车克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在林宅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想起林月身后的皇上,摸摸疼痛的屁股,只好闷闷不乐的走了。 车克在林月那里吃了闭门羹,虽然心里有气,但冷静后想想,林月是皇上的人,架子大,情有可原。既然见不到林月,直接找皇上不就得了。 车克忍着屁股痛,又回到乾清宫西暖阁。 第449章 林月三进宫 福临听李公公禀报,说是车克求见,就知道他是来禀报挪用银子之事的,就赶紧传他进来说话。 车克向福临行礼,扼要禀报了一下情况,说他调查清楚了,那钱是林月的,是林月对姜祖飞说用于放足。 福临一听那钱是林月的,也很惊愕,林月回来了? 车克不知道福临为什么问林月回来的话,他不知道林月原来是不在京城的。 车克赶紧点头,她已经回来了。 福临兴奋得直搓手,前次叫鲁才去叫林月,鲁才回来却说林月到仓西县去了,问了林月管家,管家说不久后林月会回京城的,所以,福临就只好等着。现在听说林月回京城了,终于等到林月回来了,他怎能不兴奋? 福临知道林月有钱,但不知道林月有多少钱,为女童放足而已,既然就要花十万两银子,林月是真的有钱? 车克见皇上兴奋,他也很高兴,如果皇上出面找林月借钱,难道林月还会抗旨?所以,车克就说,恳请皇上对林月说说,将她的钱挪用一下? 福临立马对李公公说,叫鲁才。李公公应诺,嗻!转身就到值日房里去叫鲁才,鲁才平日都是待在值日房的,在这里可以随时听候皇上使唤。 鲁才跟着李公公来到西暖阁,福临对鲁才说,你去接林月到养心殿。养心殿是个什么殿?那是福临休息睡觉的地方,养心殿是皇上私密的殿,在那里他才可以和林月随心所欲的说话做事。 但鲁才眨眨眼睛,犹豫着没动,福临和车克都感到很奇怪,难道鲁才还敢抗旨不成?鲁才瞪大眼睛看着皇上,忐忑不安的问,皇上确定? 福临猛然想起什么,一愣,龙根处突然就兴奋起来,福临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用手捂着下体,咧嘴就发出咝的一声响。 车克愣怔的看着皇上,不知道鲁才和皇上打的什么哑谜,只见皇上懊恼的向鲁才挥挥手,鲁才退下。福临对车克说,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朕再找林月。 尔后又向车克一挥手,你先退下。 车克不敢问话,只好退了出去,退出去就站在西暖阁外,想向李公公打听一下皇上怎么突然就不宣林月了,李公公知道车克要问他话的意思,瞪车克一眼,转身回到西暖阁不再出来。 车克站在西暖阁外愣了一会儿,眼见到嘴的肉怎么就吃不着呢! 马苏谋无权,林月不见,皇上不宣,难道这事就这样放弃了?车克不甘心呀!除了这笔已经知道的银子,其他能挪用的银子连影儿都没有,放弃了就再没有马上能够解决问题的银子了。 车克懊恼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去找找太后会怎么样?林月不见他,皇上不宣她,如果太后要见她,林月敢说不见?敢说男女授受不亲?太后出面找林月借钱,不属于后宫干政,属于为朝廷做好事,林月是个女人,太后也是个女人,女人找女人不会为难女人。 车克想到这里,信心倍增,他为朝廷办事有锲而不舍的精神,有不到黄河心不甘的意志,想到此,车克转身就往慈宁宫走。 孝庄站在慈宁宫外的中宫殿门前,正在仔细打量着中宫殿前后左右的环境。 中宫殿是慈宁宫中的一座三合院,称为中宫殿,中宫殿附近还有两座规制完全一样的三合院,取名西宫殿和东宫殿,中宫殿位于慈宁宫的中轴线上。 孝庄每天都要到大佛堂去,从慈宁宫到大佛堂,必得绕到慈宁宫后面,再饶过中宫殿,才能进入大佛堂。从大佛堂回来,也得原路绕道才能回慈宁宫。平日从慈宁宫到大佛堂往返原本没什么问题,多走一些路而已,但如果遇到下雨或暴雪,走在路上就会有些不方便。 孝庄已经琢磨很久了,如果在慈宁宫后面新开一道门,再修一条甬道,甬道直通大佛堂,这样不仅不再绕道,路面也不会有坑洼,下雨下雪也能自由出入。孝庄越想越高兴,将慈宁宫开这道后门的名字都想好了,叫慈祥门。 孝庄叫来车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叫车克做个预算,看需要多少银子。车克让工部的人画了施工图,做了预算,开后门,建甬道需要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数额听起来好像不多,但车克掌管的财政一直都很缺钱,他也曾经给孝庄禀报过财政的困难,说是暂缓一缓,待应急的钱缓过来,第一时间就安排银子开门建甬道。 但是,紫禁城里的修缮,属于皇家房屋修缮,按照规定,不应该动用国库的银子,只能在内库银里开销,内库与国库一样没钱,孝庄也是知道的,她想起自己有两万两私房钱,这钱还是她过生日的时候,袁秀英代表女翔技校送给孝庄的,孝庄一直没舍得用,后来这钱用于了买煤炭股票,她说,如果建慈祥门缺钱,那两万两银子的股票她就不买了,用那钱补充预算经费的不足。 车克既感动又惭愧,自己身为户部尚书,连区区五万两银子都拿不出,还要花太后的私房钱,太窝囊了。 车克来到中宫殿,见到孝庄。孝庄见车克来了,还以为是建慈祥门和甬道的银子有了,满怀期待的看着车克。 车克心里更加惭愧,向孝庄行礼,说微臣有事请太后帮忙。孝庄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佯装笑脸,回到慈宁宫。 孝庄赐车克坐,车克看看椅子,苦笑一下,说微臣这几天腰痛,只能站着。微臣谢坐! 车克身子靠着椅子,用一只手撑着椅背,就站在椅子边上。 车克将慷熹钱庄如何给礼部十万两银子放足,自己怎么找的钱庄掌柜,又说自己登门拜访林月,林月说男女授受不亲,不愿意见他,连皇上都不肯召见林月等等的话,全都对孝庄说了。 最后车克恳请太后出面,招林月进宫商量借款事宜,并说,只要有这笔银子,除了支付漕粮运输费和军饷外,再困难也要安排一部分银子出来建慈祥门和甬道。 孝庄认真听着车克说话,眉头越皱越紧,林月?那个小脚女人林月居然拿出十万两银子做放足的好事?她为什么要花巨资用于放足?孝庄的疑问苏麻秒懂,苏麻撇撇嘴,悄悄对孝庄说,估计是皇上对太后不满林月是被缠过足的,皇上告诉了林月,林月想证明自己而已。 证明什么?苏麻没明说,但林月放足与她被缠足肯定有关,林月为什么要花巨资放足,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孝庄表情凝重,林月是个小脚,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现在花巨资为女童放足,肯定是煞费苦心向朝廷表示她厌恶缠足,所以,为女童放足挣表现而已。 孝庄问车克,你去见她,她说男女授受不亲? 车克点头,回太后,林月是这样说的。 孝庄又问,你说皇上不宣林月进宫?车克又点点头,说皇上原本答应宣林月进宫的,后来又改了主意,说过段时间再说。 孝庄心下想着,福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儿宣,一会儿又不宣。 车克见孝庄疑惑,就说,启禀太后,户部想过很多办法筹款,但都没有筹到,现在林月有一笔现成的款子,何不先借来应应急。放足的事不是不做,放足需要很长时间进行宣传和说服教育,不是马上就能见效的事情,皇上已经承诺先颁发放足圣旨,缓点时间放足没有大碍,但漕粮不运,军饷不发,影响的是民心军心呀!放足和民心军心相比,孰轻孰重,谁都知道的呀!这事还请太后出面,急招林月进宫,让林月先将银子借出来,以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说。 招林月进宫见太后?孝庄眼里闪出不屑的光,早就要找林月说聊斋,我身上正痒痒呢,抓你来为哀家搔痒正好。 孝庄看定车克,你带路。车克赶紧说,我管家在外面候着的,让他带路即可。 孝庄对苏麻历喝一声,你亲自去叫林月,哀家先礼后兵!如果她识相,就带她来见哀家,如果她不识相,就把她绑来!看她敢说哀家和她授受不亲? 苏麻应诺,嗻!带着一队清军侍卫,跟着车克的管家,就急匆匆向林月家跑去。 车克见太后如此架势,就很懵逼,太后与林月有仇? 胡智德和李赐克还有刘元贺几个人,正在前院站着说话,猛然听见院外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一队清军侍卫全副武装,如临大敌般跑进院里,一进院就唰唰拔出寒光粼粼的大刀,把住前院各个角落,吓得胡智德几人浑身直发抖,什么情况? 只见一个宫女模样的女人向他们大喊,快叫林月出来见我! 胡智德不敢问来者何人,见这些兵士的穿着和架势,他就知道,来的人是亲军侍卫,喊话的人,一定是宫内显赫人物。 胡智德赶紧回到后院,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林月安慰他,不要怕,我出去看看。她知道自己拒绝与车克见面,车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车克会让清军侍卫捉拿她,这倒是她没有预判到的。 林月来到前院,没看见车克,却看见在慈宁宫叫她滚的那个宫女苏麻,苏麻正盛气凌人的站在院里,瞪着林月。 苏麻对林月说,太后请你进宫。她故意将请字说得很重,字音拖得很长。 林月心里骂着,狗仗人势!再看看满院的清军侍卫,这架势是请我进宫吗?但林月是个不喜欢吃亏的人,更不喜欢吃眼前亏,她把要说的话咽进了肚里,对苏麻笑笑,说劳烦你亲自来请,谢过了!说完向苏麻施一礼。 苏麻有些懵,林月对这种方式的请没有意见?林月给她施礼,苏麻不能不还礼,不是有句老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吗? 苏麻只好收敛住不可一世的嘴脸,向林月一边还礼,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胡智德等人见林月钻进宫轿,心跳不由得加快,如此突发事件,林月并没有向他们有过一句交代就被亲军侍卫掳走,我们该怎么办? 林月倒没有什么顾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她应付突发事件的态度,现在坐在宫轿里,扭过头,见轿子后面跟着全副武装的清军侍卫,轿外还有几个嬷嬷跟着宫轿小跑,苏麻也没坐轿,她也和那几个嬷嬷一起,跟着林月的宫轿跑着。 林月嘴角不禁弯成了月牙,得意!拉风! 第450章 朝廷端着金饭碗讨饭 来到慈宁宫门前,林月下了宫轿,进门一眼就看见了福临。 原来待苏麻走后,孝庄思来想去,虽然她出面向林月借钱是为朝廷做好事,不属于后宫干政,但借的钱数额巨大,而且借钱不是用作内库,是支付军饷,皇上不参与或不做决定,太后即或身为太后,还是不能太过。 至于福临来了,太后要林月给哀家“搔痒”,这痒该怎么搔,福临在娘面前又敢怎样?要知道,说话办事的地方不是朝堂,是在太后的慈宁宫,母亲与儿子对阵,那是家事,不是朝堂大事,即或太后打了儿子耳光,那也是家事不是国事。 所以,太后就将福临也叫来了。 福临不知道母后叫他去干什么,进屋一眼看见了车克,立马就知道是车克借孝庄的威势办事,就瞪了车克一眼。 车克自知理亏,躲闪着福临的眼光,下跪磕头。林月一进屋就看见一个大臣跪地磕头,心里自然明白福临是孝庄刚叫来的,也猜到跪地的是那个名叫车克的户部尚书。 林月向福临施礼,嘴里叫着皇上万岁!万万岁!再向孝庄施礼,叫着太后千岁!千千岁! 福临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林月了,现在看见林月,嘴角弯成了月牙状,虽然龙根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但痛并快乐着。 孝庄的表情却很冷淡,对苏麻说,赐座! 苏麻为林月端来一张椅子,林月在福临斜对面坐了。 孝庄开门见山问林月,听说你有一笔银子打算用来做放足的好事? 林月回答,回太后的话,不是打算,是决定。 孝庄心里就很不爽,打算和决定有什么不一样吗?不过,因为要林月办事,孝庄也只好按捺住性子,看看车克,说朝廷国库太紧张,特别是军饷不能按时拨付,连哀家想在慈宁宫开个后门,建一条甬道到大佛堂去,只要五万两银子,户部都拿不出,你用于放足的银子,能否先借户部用一下? 林月就瞥了车克一眼,见车克已经起身,但没有坐下,而是靠着一张椅子的扶手站着,就觉得有些奇怪,车克为什么不坐? 孝庄的问话单刀直入,林月只能回答借还是不借。借呢?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借呢?问话的是孝庄太后,驳了太后的面子,福临再浑,估计也不好救她。 林月默然,她虽然预计车克会用霸王方式借钱,但没有想到车克会找孝庄出面,还有福临坐在旁边,这个时候的福临对林月不敢有非分之想,只要他一有那方面的意思,龙根就跃跃欲试,福临只好正襟危坐,时刻警惕自己的邪念产生,至于母后是怎么将林月请来的,他不知道,但现在听母后说到借钱的事,他就看着林月点点头,林月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向林月表示,朕也有此意。 林月面对太后和福临的压力,这钱看来是不容不借的。 林月悠悠的问,回太后的话,钱是可以借的,但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呢? 车克一听林月松口了,高兴极了,赶紧回答,明年吧,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归还。 林月一听,气得七窍生烟,你明年归还,倒不如说你不还。明年林月在哪里?她自己都不知道,万一她预期寿命等不到明年呢! 林月又问,用什么做抵押呢? 车克一听,愣了一下,借钱抵押,这是借贷的基本要求,哪里有不用抵押物,只凭红口白牙说借就借的,所以,林月提出抵押的要求并不过分,这是行规。只不过车克不愿意按行规,他想以朝廷收拾不听话草民的办法行事,所以,车克并没有主动考虑过抵押的问题。 车克就看向福临,抵押物只能是皇上说了算,户部是给皇上放牛的,放牛娃哪敢将主人的牛随便用作抵押?福临一听林月要抵押,笑了,你喜欢什么随便要,朕的抵押物多得很。 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借十万两银子,其抵押物必得是价值十五万以上的东西,朝廷不缺价值十五万以上的东西,缺的是银子,所以福临对林月提出要抵押就很是爽快,只要林月能借真金白银的十万两银子,林月要什么东西做抵押都是可以的。 孝庄对林月要抵押物的行为很不满,我堂堂大清朝廷,找你借点钱,算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你居然不领情!还要什么抵押物! 孝庄冷冷的说,你连朝廷承诺明年归还的话都不相信吗? 这话很严重,不相信朝廷就是藐视朝廷,藐视朝廷就是大不敬罪,大不敬罪是重罪,要杀头的。 林月见孝庄威胁自己,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怒火,如果连朝廷承诺的话都要信,那你吞个电灯泡给我看看! 林月心里有火气,言语间也就没了冷静。太后你知道大清国原本不应该如此缺钱的,大清国是端着金饭碗在讨饭! 林月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谁敢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大清国在讨饭!福临也很震惊,他很少听见林月会说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说这话是要掉脑袋的! 福临就赶紧向林月暗示,不要乱说! 孝庄却嘲讽的看着福临,满脸的不屑,这就是你要册封为皇后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你不惜做长嘴大耳的猪八戒? 林月瞥了孝庄一眼,冷静一下情绪,需要我解释一下这话的意思吗? 林月话刚出口,就听苏麻一声断喝,你还解释什么?后宫不得干政! 林月心里一震,看向福临,那眼神分明在嘲讽,你看你看,我刚说话呢,就有人在说我不得干政,如果我做了你的皇后,还有我说话的份吗?这是林月与福临在军马场时说的话,福临要册封林月为皇后,但林月说,哪怕自己成为皇后,皇后也是连自己想怎么说话的自由都没有。 福临看懂了林月的眼神,恼怒的瞪着苏麻,你敢呵斥我的祥瑞?既然后宫不能干政,难道后宫的宫女在主子说话的时候,宫女就有说话的权力? 孝庄见福临凶狠的瞪着苏麻,不禁也为惹恼了福临的后果有些担心,她深知儿子的秉性,如果福临犯了二愣子的毛病,什么事都敢做的。 林月并不惧怕苏麻说后宫不干政的话,冷冷反驳,我是后宫的人吗?我和后宫有关系吗?所有人都一愣,是呀,林月只是一介民女,想干政都没有资格。 倒是车克,车克很想听林月将话说下去,赶紧向孝庄和福临施礼,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卑职认为林月不是在干政,我们是在慈宁宫唠嗑,与政务没有关系。 对呀,这是在慈宁宫说话,不是在乾清宫议事,在慈宁宫说话不能认为是干政。 孝庄就看了苏麻一眼,那意思就有点责怪苏麻多嘴,苏麻只好闭嘴。 福临收回凶狠的眼光,看向林月,向林月示意,你说,你继续说,只要对我大清国有利的话,你尽管说。 林月这才继续说,大清国的金饭碗是什么?是土地,大清国拥有那么多土地却不收税,土地不收税反而去收人头税?你知道收人头税对底层民众来说有多么不合理吗?民众靠劳动求生存,因为人头税,家庭人口越多,交的税就越多,手里的财富就越少,但不劳而获的权贵拥有大量土地,他们拥有大量土地却不交税,财富就越来越多。征税只征人头税不征土地税,这合理吗? 林月说完,又忿忿不平加一句,不合理的政策不是善政是恶政! 孝庄被林月说不合理的政策是恶政的话又惊呆了,这个女人敢说朝廷的政策是恶政!孝庄就瞪着福临,他要看福临怎么处置林月。 苏麻实在忍受不了林月这种口出恶言的行为,就脱口大声呵斥,放肆! 按照惯例,说朝廷讨饭,说朝廷的政策是恶政,对这种藐视朝廷,口出狂言的人就应该直接拉出去砍了! 福临见苏麻当着他的面又呵斥林月,就只觉一股无名怒火向脑门飕飕直窜,要不是母后在场,他就一定要将苏麻拖出去砍了!林月再怎么罪孽深重,朕难道不知道处置,我的林月是你这个宫女敢呵斥的?你呵斥林月就是呵斥朕!胆大包天! 福临看看母后,母后这次并没有制止苏麻,苏麻站在孝庄身边,孝庄就像唐僧被孙悟空的金箍棒在地上划的那个圈,苏麻在这个圈里没人敢动她一根豪毛。 福临无奈,只好收回眼光,对林月再次低声警告,好好说话! 车克不愧是户部尚书,他的着力点并没有放在林月说讨饭,恶政之类的话上,而是对林月说大清国端着金饭碗在讨饭的话深感诧异,大清国的土地是金饭碗不错,但林月说征税只征人头税不征土地税,这话偏颇。 车克提醒林月,说我们现在实行的一条鞭法是包含土地税的。 林月接过话来,我知道现在实行的是一条鞭法,但一条鞭法只是将按丁征收的税摊在田亩上而已,并没有改变按田亩数量收税的根本。 林月看定车克,一条鞭法不仅没有按田亩收税,还因丁税是按一年一定,这就让很多贪官钻了空子,他们随意增加税收数量,致使各地每年的税收数额都在变化,这些随意增加变化的税收数额,不仅大大加重了民众负担,还使贪官污吏中饱私囊,这样的税收政策难道是好政策? 林月再看看福临,我要说的意思是,人头税弊病很多,既不利于减轻民众负担,又不增加朝廷税收,民众为了少交税,还隐瞒人口数量,所以,应该取消人头税,实行摊丁入亩,增加财税收入。 车克对一条鞭法等政策是很熟悉的,他也知道官吏层层加税的问题,也知道民众逃税隐瞒人口的弊端,现在一听林月说应该取消人头税,实行摊丁入亩,但摊丁入亩是什么意思?车克没听说过,福临和孝庄更没听说过。 其实摊丁入亩的提法是百年以后雍正皇帝才提出的办法,这个时代的人自然没听说过。 不过,车克意识到林月这话里包含的重要意义,迫不及待催问,快说说你的想法,怎么摊丁入亩。 孝庄和福临看见车克急迫催问的样子,就意识到林月的建议很重要。他们都看向林月,那眼神告诉林月,摊丁入亩到底是几个意思?继续说下去。 林月说,摊丁入亩,就是以今年的人丁数为征收丁税的固定数,以后再增加人丁,就不再增加丁税,固定税率以后,征收统一的地丁银就可以了。 孝庄对这样的事一点不懂,她只能疑惑的看着林月。 林月说,再说通俗一点,就是取消人头税,有地的人纳税,没地的人不纳税。谁田多谁纳税多,谁田少谁纳税少,而不是谁家人口多就纳税多,谁家人口少就纳税少。 福临也有些懵,问林月,人头税已经收了上千年,取消人头税好吗?再说,取消人头税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一件事的结果,如果对朝廷没有明显的好处,朝廷就不会下决心实行改革。哪怕是林月说应该取消人头税,福临也得问清楚才行。 第451章 朝廷缺钱林月献计 林月眼含微笑,说取消人头税有很多好处呀!取消了人头税,人多人少就不是关注重点了,朝廷就可以放松对户籍的控制,放松户籍控制,民众就可以自由迁徙,自由迁徙,就有利于市场经济流通,就能调动民众生产积极性。 其次,以土地为征税对象,比以人头征税简单得多,人是活的,生生死死不断变动,统计准确难度很大,而土地是死的,搬不走也隐藏不住,便于统计,简化了税收手续。 林月继续说,还有一个好处,如果实行摊丁入亩,就能加快人口增长,人们也不用再隐瞒人口数量,人口统计也会准确。 林月看看福临,见福临瞪大眼睛在认真听自己说话,又笑笑,最关键的,是可以大幅度增加朝廷的财税收入,我大致计算过,现在朝廷每年财税收入只有两千多万两银子,如果实行摊丁入亩政策,朝廷财税收入至少可以翻一番! 福临一听摊丁入亩可以使朝廷财税收入翻一番,就惊异的瞪大了眼睛,车克更是惊异,他以前曾经考虑过各种解决朝廷缺钱的难题,曾经研究过很多改革方案,但从来不敢将已经实行一千多年的人头税取消,所以,考虑了多年,一直被绕不过去的人头税困扰,现在林月直截了当说取消人头税,就像画龙点睛,点的这一笔真是神来之笔! 车克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兴奋得直搓手,面色也涨红起来。 林月继续说,不仅朝廷会增加税收,民众也会增加收入,民众富了,他们就会拥戴政策,人口数量增加了,劳动力就更多,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就增强,朝廷的民心凝聚力也会增强....。 林月一口气将摊丁入亩的好处一一列举出来,听得太后福临车克一愣一愣的。 林月对摊丁入亩为何如此熟悉?要知道,摊丁入亩概念,是林月前世反反复复做过的作业,也是高考一道重要的考题,前世的林月对摊丁入亩概念就背得滚瓜烂熟,现在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车克转而向福临再次拱手,启禀皇上,林月所提建议非同小可,微臣以前对一条鞭法做的多次改革,都是小打小闹,成效甚微,现在微臣知道了,小打小闹的改革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根本问题就在人头税,现在林月提出取消人头税,真是万千困扰一点即解。 车克向福临迫不及待请求,请皇上批准户部立即组织人员,着手研究摊丁入亩办法。 车克真不愧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好官,他被打伤的屁股还在像火烧般的疼痛,现在有了为朝廷立功的机会,他完全忘了屁股痛,立马主动请缨。 车克只是不知道,自己被皇上打了屁股,屁股痛,皇上现在也屁股痛,只是一个痛在后面,一个痛在前面而已,两个屁股痛的人都顾不得痛,都很兴奋,福临笑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林月是朕的祥瑞呀!真不愧是朕的祥瑞! 孝庄听车克主动请缨,看福临笑得满脸灿烂,她的内心也开始掀起波澜,再定睛看着林月,林月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不卑不亢。 孝庄纳闷,林月一介民女,怎么连这样重大的国家治理办法都能想到,哀家也是女人,还是太后,哀家连皇上都能生出来,怎么连林月说的事想不到? 孝庄不是想不到,她是没有受过如林月前世那样的教育,太后和世上其他女人一样,除了生孩子其实什么都不是。再说,后宫不干政,孝庄即或有那份心,有那能力,也不敢造次,何况她根本没听懂林月说的话,摊丁入亩?太深奥,涉及的问题太多,孝庄无法听懂。虽然听不懂,但看着福临那兴奋的表情,看着车克那迫不及待请缨的样子,孝庄就知道,林月提出的建议对大清国其意义非同小可。 孝庄虽然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但也没有前世有人夸赞的那种辅佐三代皇帝的能力,林月知道,孝庄没有辅佐的能力,她只是因为长寿,活的命长而已。 孝庄不知道林月正在贬低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孝庄心里却隐隐感到,福临要册立林月为皇后,其理由不是她想当然的那样简单。 福临对车克的请求自然是批准的,这种事原本就应该由户部承担。福临高兴的说,朕准了!户部立即着手组织人员研究实施办法,朕一定大力支持爱卿,大力推行摊丁入亩。 福临雄心壮志勃发,不由得攥紧拳头,朕拥有林月,必定拥有国富民安的大清!欧耶! 车克想到马上要组织人马进行摊丁入亩研究,转而虚心求教问林月,摊丁入亩能够增加财税收入,实施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林月直言不讳,最大的问题是政策法规面前人人平等。 林月这话一出,福临孝庄车克都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林月这话又是大忌呀!皇帝高高在上,万民之尊,怎么能与其他人平等?太后母仪天下,是天下人的母亲,怎敢让母亲与其他人平等? 林月居然当着皇上太后的面,说人人平等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是大不敬中的大不敬,拉出去杀头剥皮活埋怎么都不过分。 林月见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这话令他们内心产生了恐惧,其实林月没有告诉他们,摊丁入亩政策虽好,触及的却是官绅豪强的利益,要推行摊丁入亩,就要坚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然就会前功尽弃,而不仅仅是指太后皇上也应该在法律面前与庶民平等。 林月心想,人对先进文化的认知需要很长时间,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对他们进行人人平等的宣传教育,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人生而不平等,这是根植在人们大脑里颠扑不破的真理。所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悠着点好。 林月正待说话,福临却大度的警告她,朕不治你的罪,但你不要乱说话。 林月一听,白了福临一眼,这还是以前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福临吗?当了皇上,对我的态度怎么就变了呢? 福临遭了林月的白眼,也不气恼,他习惯林月的这种与其他女人完全不一样的性格,福临只好无辜的眨眨眼睛。 林月说,如果皇上不治林月的罪,林月就继续说。 福临瞪大眼睛,这什么话?要挟?再看看林月,林月的眼神里满是狡黠,福临的龙根就不由得一动,福临咧咧嘴,赶紧说,朕恕你无罪,快说! 林月笑笑,心下想着,既然要我说,索性我都说了吧,省的以后没机会再和你们说话。要想增加朝廷收入,与摊丁入亩可以一并施行的,还有火耗归公和官绅一体纳粮。 车克因为屁股痛,一直站着,站累了,就撅起屁股休息一会儿,现在听林月又说话了,赶紧站直了身子,认真看着林月,一脸严肃。 林月说,先说火耗归公的事吧。现在地方官从百姓手里得到的碎银,不是需要以火熔化铸成银锭才能上缴国库吗?福临和车克一听都点头。 林月说,在重铸银锭的过程中,银两不是有损耗吗?福临和车克又点头。 虽然这种损耗数量不大,而且不确定,就因为这个不确定,所以导致火耗在官场贪腐横行,其中是什么原因?皇上和户部都是知道的吧?福临和车克再次点点头。 他们怎么不知道呢,每年因为地方官擅自确定火耗数量,一年比一年多,相互攀比,巧立名目,民众不堪承受负担,经常由此激起民愤,酿成民变,这是令当今朝廷非常头痛的一个问题,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林月不再卖关子,说“火耗归公”,就是要将这些落入官员口袋的火耗钱统一上缴国库,归朝廷所有。 福临静听林月说下文,却见林月不再说话,眨眨眼睛问,就这么简单? 林月说,是呀,就这么简单!既然重铸银锭有火耗,这火耗银子就应该归朝廷,地方官得不到火耗银子了,也就不再打火耗的主意,不再层层加码,想贪腐也贪不到了,民众高兴,朝廷增加收入,不是两全其美吗? 车克敏锐的想到,这是在剥夺官员的灰色收入,如果实行起来,难度不小,有些忧心,说这件事如果完全剥夺地方官的利益,推行起来可能会有很大阻力。 林月说,不用完全剥夺地方官的利益,各省根据本地情况厘定火耗额度,征缴之后统一纳入国库,国库做好登记造册,再拿出部分银子奖励廉正官员,这银子可以取名养廉银,养廉银作为各级官员俸禄之外的一项额外收入,以补贴家用。这样,官员有了好处,朝廷补了亏空,百姓减了负担,这是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呢? 车克一听,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嘴里赞叹,好主意呀好主意!对继续贪腐的,严惩不贷!对做得好的给与奖励,奖罚分明,嗯!好主意!这样火耗归公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车克看着林月,心想,这么复杂的事,从这个女子嘴里说出来却很简单,而且句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福临不断点着头,对林月说的话深以为然,看向林月的眼神就是满满的宠溺。 车克迫不及待问,那官绅一体纳粮怎么说?林月说,人生而平等。 说完这话,林月故意看看福临,福临瞪了林月一眼,林月笑笑,继续说,官绅一体纳粮就是实行老百姓与官绅在承担税赋方面的平等,让官绅也交税当差,缴纳赋税。 车克皱眉,让官绅也服徭役? 林月说,只是废除他们免税的特权,官绅有钱,他们不愿意服徭役,就可以用银两兑买。林月眨眨眼睛,这项改革不为别的,一则体现人人平等,二则增加朝廷国库收入,三则减轻民众徭役负担。好处很多。 好处再多,林月知道,真正实施起来,其阻力却是很大的。在清朝历史上,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这些改革都是一百年以后雍正皇上的政绩,雍正的改革触及的都是官员士绅的利益,所以,当年雍正皇帝就是因为坚定不移实施这三项改革,才招致历史评判中对他的非议。 雍正皇帝虽然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却不断被历史抹黑,有说他篡改遗诏即位的,有说他杀父弑母的,也有人说他是个暴君的。所以,现在的地方官与一百多年以后的地方官一样,他们不会认为这是林月为朝廷出的好主意,而是认为出的馊主意,谁愿意自己的利益被剥夺呢? 林月不管,她只想着增加朝廷收入,只想着为老百姓减轻负担,至于地方官满意不满意,不在林月顾及范围内。 福临看向车克,车克看着皇上,他们两人在交换眼神。车克的眼神坚定,为了增加朝廷财税收入,他愿意拼了,福临有车克的鼓励,眼神也坚定起来。 朝廷缺钱的事被林月一席话指明了解决问题的方向和方法。 第452章 十万两银子买了刘家大院 孝庄对林月的表现深感震撼,一会儿看看儿子,一会儿又看看车克,一会儿再看看林月,今天林月一席话,信息量太大,孝庄云里雾里的,吃不下也消化不了,但林月说的改革,都是朝堂大事,与后宫无关,孝庄从儿子和车克的眼神里明白,林月向朝廷献的计很重要,也是可行的。 福临和车克两人确认了眼神,福临向车克点点头,车克也向皇上点点头,为朝廷大计,为国富民安,为增加国库银子,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将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拉开帷幕。 林月慷慨激昂说了那么多改革的话,大家跟着慷慨激昂了很久,但现在大家冷静下来,马上意识到,说了那么多,眼前缺钱的事还没有着落呢,三项改革再重要,但改革结果不是吹糠见米,是要较长时间才有效果的,朝廷的军饷救灾款和漕粮运输款,这些银子如果不能马上解决,就会有大麻烦,所以,改革不是当务之急,借钱才是当务之急。 书归正传,车克回到刚才说过的话题,试探着问林月,您能否不要抵押,我们用朝廷的信用做抵押? 林月不做声,朝廷有信用吗?到时谁敢与朝廷较真,自己敢和朝廷较真,就会像个蚂蚁一样分分钟被踩死。但如果不借,看来也是不行的,福临和孝庄已经知道林月有一笔十万两的银子,这银子不借给朝廷应急,好像真的过不了今天这道坎。 林月抬头看看福临,福临正在用期待的眼神看她,再看看车克和孝庄,他们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咄咄逼人的那种东西。 林月吃软不吃硬,见此情景,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抵押其实只是一种信用的物化形式,如果到时朝廷不守信用,有抵押也是白搭。再说,林月拥有十几万抵押物有什么用? 嗯,既然抵押物无用,那就直接买,买什么呢? 林月皱眉想着,突然想起刘家村那座猫头山,刘家大院的土地虽然只有五百亩左右,但猫头山是包含在刘家大院土地面积的,猫头山下埋藏着价值上千万两珠宝!我何不买下刘家大院,然后实现当盗墓贼的意愿,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发一笔横财,让跟着我打拼的那些人得些实惠,再让自己的慷熹基金更加雄厚一些? 猫头山现在是官地,在官地里盗墓,感觉没有在自家地里盗墓顺利。 林月不禁很得意,来到这个世界,做了商人和企业家,当了地主,居然还有当盗墓贼的机会,这不是更好玩吗?我怎么将做盗墓贼的事忘了呢? 林月不觉激动起来,但马上意识到,现在不能激动,现在激动会露出马脚。 林月收敛住喜形于色的表情,装着慈悲为怀的样子,说朝廷既然如此缺钱,我就象征性买个东西,算是对朝廷的支持罢了。 车克一听,疑惑的看着林月,象征性买个东西?买个什么东西? 林月问车克,当年皇上种红薯的那个地方,名叫刘家村,你知道吧?车克眨眨眼,当年收红薯的时候他也在场,刘家村那么有名,他怎么会不知道?车克就点点头。 林月说,那里有座猫头山,你听说过吗?车克有些茫然,户部账册上皇家地产房产很多,但猫头山他却没有听说过。在户部的账册里,那块地标的是刘家大院以及所属地块,猫头山在所属地块里,当然包含猫头山,猫头山名义上是一座山,其实就是一座不高的丘陵,这么小的一座山,户部的官地账册里,自然不会注明猫头山,所以,车克并不知道那座山的名字。 车克就迟疑的摇摇头。 林月见车克摇头,想想猫头山的名字还是不要给车克他们留下印象为好,万一他起了疑心怎么办?林月就再也不提猫头山几个字。 林月说,刘家村的刘家大院所属土地是皇家地产,但那块地只有五百亩左右,而且非常贫瘠,种啥啥不长,不过,现在种的红薯长势倒不错。我用十万两银子将那块地买下来,怎么样? 车克有些懵,他知道那块地是因为刘家大儿子是李自成的幕僚才被朝廷作为罪犯的土地没收的,那地方不仅土质贫瘠,而且刘家大院闹鬼!因为贫瘠,因为闹鬼,所以闲置至今,难道林月不怕鬼?用十万两银子买那闹鬼的五百亩贫瘠沙地?这不是用高射炮打蚊子吗?十万两银子按照现在的行情,可以买很多水浇地,林月只买五百亩闹鬼的贫瘠地?这个女子还是个做生意的人吗? 不过,想起林月说象征性的买点东西,车克又释然了,十万两银子买五百亩地,确实是象征性买点东西。 福临听说刘家村,想起自己在刘家村格物致知,亲自下地种红薯的事,他的嘴角又弯成了月牙状。 车克用寻问的眼神看着福临,启禀皇上,刘家村那块地是否卖给林月? 福临眉眼都在笑,问林月,你买那地干什么? 林月说,我已经买了刘家大院旁边的地用于开发,现在想把那块地买下来,与我以前买的地连成一片。 福临和车克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林月用十万两银子买五百亩贫瘠地,这是林月对大清国的一片忠心,再说,买地后林月能将地连片开发,对林月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于公于私双赢!福临立马点头同意。 车克高兴极了,一高兴,屁股的伤痛好像消失了,借款的事变成了卖地收入,五百亩贫瘠地卖了十万两银子,这事没人相信,但这是事实,一定要写进清史稿! 林月也很高兴,自己又发了一笔横财呀!猫头山下的那些宝贝就是我的了!有钱的感觉真的很爽。 林月再看看孝庄,她知道孝庄对她很戒备,也不喜欢她,林月反而感到很高兴,孝庄不喜欢自己,那样就增加了自己进宫的难度,孝庄阻拦自己进宫的行为,林月必须感谢! 但做什么事才能向孝庄表示感谢呢? 林月想起孝庄说希望慈宁宫开门修甬道到大佛堂的事,今天自己发了横财,为孝庄新开一道门,再建一条甬道,只用五万两银子即可,区区五万两,对林月来说,只是猫头山宝藏里的九牛一毛。 林月一高兴,索性就将孝庄想做的事一并做了吧,就当感谢她为自己进宫做皇后的事增加难度,又感谢她为自己吃亏发财做的贡献。 林月就对孝庄说,启禀太后,今天林月有对不起太后的地方,林月表示道歉。太后想在慈宁宫开一道新门,修一条甬道,林月就再给户部五万两银子,帮太后将这心愿完成了吧! 孝庄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得呵呵笑出了声,太好了!太好了!福临和车克一听也高兴的笑起来。 林月就向孝庄谦恭的施了一礼,说太后是女翔技校的名誉校长,为技校作了很多好事,我代表技校师生对太后表示感谢是应该的。 孝庄这才想起,自己是女翔技校名誉校长的事来,孝庄就笑得更加灿烂。 林月说,太后是女翔技校的名誉校长,放足也是解救女孩的义举,还望太后对放足的事给与更多支持。 孝庄赶紧表态,那是自然的,哀家母仪天下,见到女孩们受苦受难,哀家心里也是很难受的。 林月感激的说,我代表放足的女孩向太后表示感谢。说完,又向孝庄福了一福,说太后还为双城煤炭集团投了资,我们很快就要兑现分红,到时太后每年就会有银子收入。 孝庄一听更加高兴,就像捡到一个大元宝了,笑得合不拢嘴。心情一变,看人的眼光也变了,孝庄看着林月,越看越有意思,林月这么有钱,还这么睿智聪明,而且如此有孝心,难怪福临想册封她为皇后。 孝庄对林月突然就有了好感。如果林月早知道,自己是因为孝庄反对她入宫,为自己增加进宫难度才表示的感谢,现在却因为自己的表现其结果适得其反的话,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月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在为别人挖坑,没想到这次自己为自己挖了一个坑,而且这坑挖得还很深,挖好了还得自己往里跳。 福临一看林月对母后提起女翔技校和煤矿投资的事,就赶紧提醒林月,朕还投资了香皂肥皂厂,也有煤矿的干股哦。 是呀,香皂肥皂厂的厂名林福记,不仅是林月和福临两人姓氏名字的组合,而且福临投资香皂肥皂厂的银子,还是找岳父“借的”呢!虽然银子是借的,但福临早就选择性的忘了还,做亲王时都没还,现在做皇上了,即或要还,岳父也不敢收了。 林月对所有投资人的收益都没有忘记,在企业改制和慷熹基金的分配预算里,已经将应该给福临的收入列入了预算。林月说,我们已经预算过了,给皇上的投资回报,从今年开始,每年给十万两的分配。 福临一听,瞪大眼睛,十万两?我每年都有十万两?我的个天呀! 林月看他那不成器的样子,就白他一眼,说是的,到时我们会将太后和皇上的收入直接支付给内务府,内务府收到后会向皇上和太后禀报。 说到这里,林月想起留给玄烨和杰璋的份额,见皇上太后户部尚书都在,这个时候说一下就是最好的时机。林月趁此机会就说,给内务府的,除了皇上和太后的,还有玄烨和皇上的干儿子杰璋的,玄烨和杰璋未成年之前,使用权交给佟佳氏执行。 孝庄和车克没听懂,林月与玄烨和佟佳氏有什么关系?皇上还有一个干儿子? 孝庄和车克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福临,福临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他们两人那里,他听林月提到玄烨的名字,提到佟佳氏的名字,又提到干儿子杰璋的名字,一幕幕往事就浮现在眼前,那个时候的福临,比现在当了皇上的福临自由多了,幸福多了,他和林月可随时在一起,没有紫禁城高高的围墙阻隔,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那时自己还可以作着当皇上的美梦,但现在当了皇上,却失去了以往的快乐和自由,整天被皇宫里的规矩禁锢着,被母后管着,被大臣们呈报的奏折烦恼着,被国库的空虚焦虑着,现在与林月在一起,那些烦恼悠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快乐。有林月就有快乐,离开了林月就只剩烦恼。 林月身上像有一块磁铁,将福临的眼睛牢牢吸引着。林月赶紧向福临瞪一眼,当着你母后和大臣的面,你就不能自重一点吗? 双城煤矿面向官员认购股份的时候,车克也是被迫买了股份的,因为是被迫买的,所以买得不多,虽然买得不多,但按照股份分红的利润,从今年起,他每年也有一百两的分红。现在车克后悔了,早知道投资会有这么高的回报,当年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多投资的。 福临和孝庄都没问,给内务府属于玄烨的有多少银子,他们估计一定没有给皇上的多,给儿子的数额,肿么能超过给爹的数额呢?所以他们理所当然没问,林月也没有必要说。 林月站起身来告辞要走,福临急了,赶紧说,你留下来,朕还有事要对你说。 林月看着福临,眼神里就有挑逗的意思,戏谑的问,你确定? 福临看着林月的眼睛,突然捂着下体,嘴里不禁发出噝噝的声音,赶紧扭过头,无奈的向林月摆摆手。 第453章 见识了跑马圈地 经过调养,福临龙根的伤痛好了很多,但因为伤在龙根,好起来的速度就很慢,特别是需要龙根努力行房事的时候,龙根不健康就没法行房事,疗伤期间,别说不敢见林月,就是住在宫里的董鄂妃,福临不敢行房事。 林月见福临龇牙咧嘴的表情,就幸灾乐祸的笑。孝庄惊愕的看着福临,对福临的表情一头雾水。 林月向孝庄施礼,民女谢过太后,告辞了!尔后又向福临施礼,嘴里说着,民女谢过皇上,告辞了!再向车克福了一福,正准备转身,车克一边向林月还礼,一边迫不及待的说,今天说的事,我和谁联系落实? 林月说,我安排账房陶先生与你联系,以后所有手续都由陶先生去办。 车克再次向林月施礼,我以后有事需要请教,万望接见!林月不搭话,只是笑笑,转身就走,接见不接见的,到时再说。不过,林月在世时日不多,估计也没机会再接见车克了。 林月一走,福临的魂跟着林月也走了,孝庄就用审视的眼神看着福临,车克却感概的摇着头,叹息起来,林月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林月如果是个男人,我一定要收他做幕僚,人才难得呀!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呀! 福临一听车克的感叹,顿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啥?你希望朕的女人是个男人?你还想收她做幕僚?朕打死你! 福临跳起来,照准车克的屁股就是一脚,可伶的车克,屁股被皇上杖责已经破皮,现在又被皇上踢一脚,屁股上的伤口迸裂开来,痛得车克捂着屁股嗷嗷乱叫。 福临大喝一声,滚!车克捂着屁股连滚带爬逃出慈宁宫。逃出慈宁宫很远了,车克也不知道怎么惹恼了皇上,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平白无故挨了皇上一脚,谢主隆恩! 车克感叹的时候,林月已经走了,车克这话如果被林月听到,林月一定会撇嘴,既然是人才,为什么还要分男女?男人是人才,女人就是可惜? 好在车克说那话时,林月走远了没听见,也没看见车克被福临踢屁股后的逃窜。 车克说收林月为幕僚的话,到是引起了孝庄的深思,今天与林月的交集,孝庄改变了嫌恶林月的态度,她开始重新审视福临想要册封林月为皇后的真实想法,原来林月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睿智的头脑,有强大的实操能力,还有高度的爱心责任心和孝心,这样的人别说当皇后,如果林月是自己的儿子,当个皇上也比福临强。这么有能力的人不被我大清国所用,真的是可惜了呀可惜了。 但林月才能归才能,作为汉族女子,再有才能也不能做我大清国皇后,这是孝庄要把握的底线,不过,怎么能使林月既为我大清国所用,又不让她做皇后,孝庄就开始想办法。 胡智德等人见林月毫发未损回了家,大家这才长舒一口气放宽了心,林月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只见刘元贺气急败坏从院外跑进来,见到林月就大口喘着气说,董大人要跑马圈地,我们在刘家村的那块地要被董大人圈进去了。 林月一惊,跑马圈地?这个年代还有跑马圈地?董大人是谁?林月在刘家村开发的玉兰苑动工已久,还有刚买了的刘家大院猫头山,难道会被那个姓董的人圈了去?林月气恼不已,什么人敢动我的玉兰苑,敢动我的猫头山? 林月大声喊管家胡智德,备马车! 院里的人一听林月喊备马车,立马精神起来,主子的事自然就是我们的事,所有人都丢下手里的活计,齐刷刷站到林月面前,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 林月处理突发事件不靠人多,靠的是同仇敌忾的心,她也无需做战前动员,大家跟着林月就行,林月指向哪里,哪里就是战场。 林月见去的人多,就叫再备一辆车,愿意坐车的坐车,愿意骑马的骑马,愿意跑路的跑路。林月坐上马车,带着蒋玉娘就先走了,驾车的是刘元贺,刘元贺将马鞭甩得啪啪响,小花马儿一路向刘家村狂奔而去。 李赐克刚坐上另外一辆马车,突然跳下来,他认为应该带着武器到刘家村去,万一动起手来,大家都赤手空拳的肯定要吃亏。经李赐克一提醒,蔡宝志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李赐克跑回侧院,将地摊上买的那把刀斜挎在身上,蔡宝志跑回厨房,拿起用惯了的那把菜刀,两人重新跳上马车,一路绝尘。 只见刘家村运煤专线道路边上站满了人,不少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或蹲或站的在路边观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既有无奈更有愤怒。 蒋玉娘将林月搀下马车,林月见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正在官道路边忙碌,就告诉一起来的人,情况不明,稍安勿躁。 林月前世听过很多有关跑马圈地的故事,但觉得跑马圈很不靠谱,她始终不相信,马跑过的地方就能成为自己的地?真有这样的好事?这不是明火执仗的抢吗?虽然自己在陵城为了建煤炭中转基地也玩过跑马圈地,但那种跑马圈地纯属戏谑,来到这个世界居然亲临了跑马圈地现场,这跑马圈地是怎么圈的? 林月好奇心爆棚,径直来到这些官员聚集的旁边,一脸好奇的观察着这些官员的行动,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地有可能会被圈进去的危险。 只见官道路边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穿补服的男人。 林月凑近点一看,这个官员补子上的图案是豹头!这个朝代,文官补子上的图案是鸟,武官补子图案是兽,这个人的补子是豹头,就表明他是武官,豹头则显示这人的武职为三品。 林月不禁认真看看这个三品武官,皮肤黑而粗糙,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棱角分明,下颌长着一撮山羊胡,一脸威风霸气。 刘元贺悄悄告诉林月,穿着豹头补服的就是董大人。林月轻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见一个健壮的兵士骑在一匹战马上,马鞍两边系着两大捆细细长长的木棍,木棍上系着显眼的巴掌大红色三角小旗,战马喷着响鼻,前蹄将地刨的咵咵响,显然它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还有几十个貌似杂役的人,每人手里各自拿着一人高的步规,这步规有点像林月前世用过的放大了的圆规,拿步规的都是丈量土地面积的人,这些人聚在一起,正在听另外一个人安排工作。 路旁还摆放着一张长桌,桌子上放着类似账簿和笔墨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显然是现场记账时的标配。几个文职人员站在桌子旁边,正在窃窃私语。 林月正看着,只见一个补子上缀着海马的低级武官站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将一根长长的香插进一个香炉里。插完香的“海马”就看着董大人,用眼神请示是否开始。 董大人捋捋下颌的山羊胡,微微颔首,“海马”得令,先将香炉里的香点燃,再将手里的小旗举起来,嗓门洪亮的大喝一声,各就各位,做好准备! 随着“海马”的喊声,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海马”将小旗一挥,大喊一声,出发! 骑马的兵士打马像箭一般冲了出去。马跑一段路,跑马的人就在马跑过的地方插上一面小红旗做标记,马跑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功夫,马就跑得没影了。 马跑得没影了,丈量土地的人就开始工作,他们在马跑过的地上将步规转动起来,动作娴熟,速度很快,步规转一次等于一步,一步就是六尺,长十六步,宽十五步就是一亩,这种丈量办法很简单,每丈量一亩,记账的官员就在一个账簿上记下来,还将每块地都做了标记。 林月饶有兴味的看着。 一炷香的功夫,从远处传来马蹄声,马蹄扬起尘土,从刘家村方向跑了回来,那个方向,就是林月开发的玉兰苑和猫头山的位置。 刚好一炷香时间,这一炷香到底跑了多少亩地,要待丈量结束才知道。至于后续的事,董大人是不用过问的,到时有人会将土地账簿交给他。 董大人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看样子是要准备回家了。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女人们的哭声,那哭声象野火般迅速蔓延,很快,女人们就呼天抢地的哭着喊着,天哪!没有地了,我们怎么活呀! 女人们的哭喊声使林月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忙着看热闹,都忘了自己的玉兰苑和猫头山了。现在玉兰苑和猫头山被董大人的马跑进圈里了,林月不敢置信,自己花银子买的地,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董大人的封地了呢?世上哪有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的事? 听着女人们的哭喊声,男人们则怒发冲冠,恨得咬牙切齿,拳头捏的嘎嘎响。 见董大人要走,林月一步跨上前,挡在董大人面前,大喊一声,且慢! 董大人愣了一下,见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他并不认识,看穿着衣饰,虽然不粗陋,但也不华丽,不像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或夫人。 董大人瞪大惊异的眼睛看着林月,眼神像猛然听见侦察兵报告,前方发现敌情! 林月大声质问,你凭什么要圈这里的地?你不知道这些地都是有主的吗?你把地圈走了,村民靠什么吃饭? 人们这才惊愕的发现有人出头了!董大人被质问了!所有人就呼啦一声围了上来。 董大人今天只带了十几个侍卫,负责侍卫的侍卫长外号铁塔,据说铁塔曾经救过董大人的命,在战场上,董大人被几十个明军士兵围困,千钧一发之际,铁塔只身一人冲进阵营,挥舞着手里的军刀,像切瓜剁菜一样,砍杀出一条血路,救出董大人,自此,董大人就让他成为自己的侍卫长。 铁塔不仅刀法了得,人也长得魁梧强壮,站在人前就像一墩铁塔。 铁塔见有女子胆敢质问董大人,就刷的一声抽出战刀,用刀尖指着林月,厉声喝问,贱妇!胆敢对董大人如此无礼? 林月拿眼瞥瞥铁塔,护主?这是铁塔的职责。林月不看铁塔,却看着董大人继续质问,你把村民们的地都圈走了,村民们没了地,靠什么生活?谁给你圈地的权力? 铁塔再次怒喝,不得无礼! 林月不看铁塔,仍然杏眼圆瞪董大人,你圈地的行为,就是对村民的无礼,你对村民无礼,我们就对你无礼!尔后用挑衅的眼神瞪着董大人,似乎在说,你敢把我怎么样? 铁塔哪能容忍林月闹事,伸手就一把抓住林月。 林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铁塔大手像鹰爪一样坚硬,林月却像一只毫无抵抗力的小鸡,小鸡被老鹰抓住,连挣扎的劲都使不上,场面陡然紧张起来。 第454章 董鄂硕被民众群殴 站在林月身边最近的人是刘元贺,刘元贺见林月被铁塔抓住,就不顾一切冲上前去,一把抓住董大人的衣襟,急切的哀求,董大人行行好吧,我们少奶奶的那些地你不能圈进去呀! 董大人被刘元贺的举动吓了一跳,嘴里一声大叫,呔!哪里来的草民!身边的侍卫冲上前来,就要抓刘元贺。 胡智德,蔡宝志,李赐克包括蒋玉娘等人毫不迟疑,他们全都冲上前去,保护林月,与董大人理论。 前世的林月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的楷模,但现在她赤手空拳,而且还是一双小脚,而且还被铁塔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抓着,怎么办?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林月!紧急关头,林月无法像狗一样跳墙,再说这里也没有墙,但狗不能跳墙却可以咬人! 只见林月突然一口就咬住了铁塔像鹰爪样的一根手指,气头上的人,会分泌大量胰岛素,力气也会比平日强大很多,林月这时分泌的胰岛素肯定很多,再说,咬手指比咬其他地方更能使上劲,也更有杀伤力。 这一口咬下去,只听咯嘣一声响,铁塔被咬的这根手指指骨显然被咬断了,十指连心呀!咬哪根手指都痛彻心扉! 铁塔将手指从林月的樱桃小口里拼命挣脱出来,抓住被咬断指骨的手指痛得哀嚎起来。 林月趁机捏紧拳头,振臂高呼,坚决反对跑马圈地!坚决反对跑马圈地!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吃饭! 林月的反抗和喊出的口号,使现场民众像打了鸡血,一介弱女子都敢与董大人对抗,都敢咬董大人侍卫长铁塔,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却站着围观,太丢人了! 围观民众绝大多数都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平日被贪官污吏欺压只能忍气吞声,现在他们的地又被跑马圈走了,没了地,虽然仍然可以原地耕种,但主人却换了人,没了地,就等于没有了饭碗,没饭碗了就只能等死,与其等着饿死不如战死! 原本谁也不敢挑头反抗,现在猛然看见林月的英雄行为,听见林月喊出“坚决反对跑马圈地!我们要吃饭”的口号,围观民众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终于迸发了。 人们捡起地上的石块,挥起手里的锄头扁担,就向董大人和侍卫们冲来。 刘元贺被侍卫掀翻在地,耳边听见山崩海啸般的厮打声和咒骂声,他以为是自己在挨打,躺在地上本能的抱着头,闭着眼睛蜷着身子,哎哟哎哟的大声嚎叫。叫了好一阵,感觉自己身上没有疼痛感,再睁眼一看,眼前的一幕令他无比惊异。 只见人们正在围殴董大人和他的侍卫,侍卫们虽然身穿铠甲,手拿武器,却被民众打得抱头直叫。 侍卫打不过民众?非也!不仅仅是因为民众人多,侍卫们寡不敌众,更重要的是,迫于朝廷满汉一家政策的压力,侍卫们不敢肆无忌惮出手镇压百姓的缘故。 为了加强统治,朝廷对汉人实施的是拉拢性政策,他们深知,只有满汉和平共处,皇位才能稳定。所以,这个时期如果发生满汉抗争事件,朝廷采取的都是不激化矛盾的态度,甚至当特别重大的满汉争执事件发生后,挑起事端的满人还会被处理。 现在的问题是,董大人出来圈地,从来就没有想过会被民众围殴,突然自己被围殴了,又迫于朝廷满汉一家亲的政策,董大人不敢下令像战场杀敌一样屠杀民众,铁塔再有本事,也不能挥舞着战刀冲进民众堆里乱砍乱劈,侍卫们没有得到董大人杀敌的命令,就不敢顽强反抗,只能自卫反击,结果就出现董大人和侍卫被民众群殴的场面。 刘元贺见自己并未挨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林月没有参与混战,她只负责挑起事端,这时她已经站在圈外,看着董大人和那些侍卫被民众打得嗷嗷叫,现场不少女人被林月的勇气感染,居然也加入到群殴董大人和侍卫的混战中。 一时之间,石块,锄头,扁担,擀面杖满天飞,叫骂声,各种硬物噼噼啪啪碰撞声,还有混战中被打伤的人哭喊声,妇女们的尖叫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正打得难分难解,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几个骑马的人飞奔而来。 跑在前面的那人大喊,顺天府府尹在此,谁敢再动手! 人说,县官不如现管,董大人再豪横,但这里归顺天府管辖,连董大人都在顺天府的管辖地盘上,顺天府尹来了,谁敢再动手?所有人像被孙悟空点了定身穴,全都站定不再厮打,人们气喘吁吁,手持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侍卫与民众虎视眈眈对峙。有人脑袋上流着血,有人躺在地上哭嚎,有的妇人被扯破了衣裳,被踩踏丢了鞋袜。 只有董大人和他的那些侍卫,毕竟是上过无数战场的武将,虽然被民众群殴,却没有一个人倒下。 被打得惨不忍睹的不是被误伤的民众,而是董大人。侍卫们穿着铠甲,可以抵挡民众的拳脚和棍棒,但侍卫不是民众出气的对象,出气对象是董大人,董大人今天没有穿戴铠甲,他衣服上的那个补子豹头对他没有半点抵挡作用,人们对他下手该有多重就下手多重。 只见他头上流着血,衣服被扯破了,鞋子也丢了一只,有人用扁担打断了他的肋骨,有人用脚尖踢伤了他的腰,董大人满脸血污,被两个侍卫搀扶着。 铁塔的一根手指耷拉着,见府尹来了,两眼在人群里搜索,猛然看见林月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圈外看热闹,就气急败坏指着林月大叫,是她,是这个贱妇带头闹事! 李赐克一看铁塔指认林月,就嗖的一声跳到林月身前,将林月挡在身后,高举着手里那把刀,大声吼道,不是她带头闹事,是董大人闹事! 现场的男人们呼啦一声将林月围在中间,对府尹大喊,她是我们的女英雄,不能抓她!没有她,我们就没有反抗的勇气!说完,现场的人振臂高呼,反对跑马圈地!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吃饭! 民众的口号声响彻云霄,群情再次激愤起来。 刘圣顺着铁塔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看见了林月,不禁一愣,林月的模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林月的特殊身份,现场所有的人只有刘圣知道。前次自己听信福亲王的福晋孟古青的谗言,轻信孟古青的丫头吃了青草素致死,还误以为抓林月是福亲王的意思,将林月抓进了大牢,因为乱抓无辜,诬陷好人,诬陷青草素是假药,他在朝堂上差点被黄台吉杀头。危急关头,林月不计前嫌,在皇上和群臣面前赞誉他是好官,还例举了他是好官的诸多事实,他不仅没被皇上砍头,在皇上和群臣面前,还成为官员学习的榜样。 林月对刘圣有恩呀!不仅有恩,还是刘圣的债权人,顺天府欠林月的银子自今都没还,现在这个对刘圣有恩的林月怎么会成为带头闹事的人?刘圣再一想,嗯,林月有前科,前次自己误抓了她,顺天府门前为她请愿要求放人的民众人山人海,险些酿成民变! 刘圣告诫自己,情况异常,要吸取前次的教训,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刘圣跳下马来,见群殴事态已经平息,就大喝一声,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为何打群架? 董大人一听,愣了一下,刘圣说什么?我被围殴,打得七窍喷血三魂散尽,却说打群架?被打和打群架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刘圣喝斥声刚落音,有人就大声喊,请府尹大人明断,董大人将我们的地圈走了,还动手抓人,骂人,我们实在忍无可忍才自卫还击的。 刘圣点点头,嗯,董大人先动手抓人,先动嘴骂人,打人的人自证清白,说是因为忍无可忍才自卫还击,这样立案很重要。 董大人见刘圣点头,就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刘圣。他与刘圣虽然熟悉,但只是熟悉而已,并没有熟到手拉手上下班的程度,再说,刘圣是文官,董大人是武将,在朝廷内部,文官与武将之间,表面和谐,内里却是不合的。打天下的时候,朝廷需要武将舍身拼命,武官就比文官得宠,一旦打下江山,为了巩固政权,文官就比武官得宠。现在清庭已经打下江山,武将虽然没有靠边站,但地位却比文官明显低了很多,就算武官官职高于文官官职,但还是要听文官的。 比如,武将的最高职位是一品提督,但是却有个规矩,哪怕文官巡抚的官位比武将提督低一级,但提督却只能听巡抚的话。顺天府尹刘圣的文官是正三品,董大人的武职也是正三品,原本董大人是不敢在刘圣面前撒野的。不过,别的武官在刘圣面前不敢撒野,并不代表董大人不敢在刘圣面前撒野。 董大人何许人也,说来所有的人都要吓尿裤子。 董大人其实不姓董,他是满人,姓董鄂,名叫董鄂硕,董鄂硕戎马生涯十几年,从关外到关内,从塞北到江南,跟着黄台吉横扫大半个中国,在战场上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但董鄂硕现在的显赫不在战功上,而在他的女儿。黄台吉刚死不久,福临偶然看见了董鄂硕的女儿董鄂氏,据史书记载,董鄂氏不仅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般的容貌,而且心性善良大度,福临对她一见钟情,纳入后宫立马就将董鄂氏封为皇贵妃。 董鄂氏被封为贵妃虽然很荣耀,但福临后宫佳丽三千,那么多女人都在争宠,皇贵妃又能怎样?可福临却偏偏独宠董鄂妃一人,就像西楚霸王项羽独宠虞姬,唐明皇独宠杨玉环一样,群臣虽然并不知道董鄂妃在福临的心目中是否真的独一无二,但现在宫里没有皇后,董鄂妃在后宫的地位如同泰山压顶,没人敢仰视。 既然董鄂硕是董鄂妃的老爹,惹怒了董鄂妃老爹就会惹怒董鄂妃,惹怒董鄂妃就会惹怒当今皇上,这不是逻辑推理,这是铁板钉钉,所以,董鄂硕敢用异样的眼神看刘圣。你小子是装疯还是卖傻呢?还是故意要挑衅天威呢? 董鄂硕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对刘圣咆哮,我圈地并不违法,你凭什么将这些刁民打人,阻扰圈地说是打群架?你还有不有王法?还有不有说理的地方? 别人说有不有王法,有不有说理地方,肯定指的是法律或自有公道,但董鄂硕说这话,却有明显的威胁意思,董鄂硕指的王法难道不是皇上?皇上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说理?谁敢在皇上面前说理?皇上就是理! 第455章 刘圣的两难 董鄂硕说跑马圈地不违法,也有他的理由。 明朝灭亡后,朝廷发现明朝留下大量皇室土地,而进关的满清将士定居则需要土地,朝廷就颁行了圈地令,授予满族王公大臣的跑马圈地权。也就是说,经过皇帝的允许,在一炷香时间内,一匹马能跑多大个圈,所圈占的土地就按照八旗将士功劳大小给与奖赏或分配,大规模的跑马圈地由此展开。 最开始,跑马圈地主要是在京城及京城附近州县进行,被圈占的土地,主要是明朝的皇庄、王庄、官田和罚没的地以及无主荒地。后来圈地越来越不走常规路,不论有主无主的土地,想圈就圈,想占就占。被圈占了土地的农民,从此沦为流民或奴隶。 林月记得,《东华录》中就曾经有农民的土地被圈占后,“失其田园,别其故墓,妇女流离,哭声满路”的记载。所以,自颁布跑马圈地令以来,汉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这些年就与跑马圈地的满人不断发生摩擦。 林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仅亲眼目睹了圈地的过程,而且还遭遇了被圈地的噩运,是自己运气不好呢,还是因为生在这个时代,被这个时代的一粒灰砸在了头上。 董鄂硕说圈地有圈地令,那是真的有圈地令。但圈地令规定的是被圈的范围内,必须有明朝的皇庄、王庄、官田或无主荒地,至于其他被圈进去的,不仅地换了主子,原私田私宅主人,也成为封地主子的包衣或奴隶,汉人失去土地就会流离失所,近年因为汉人的不断抗争,现在已经将私田私宅和原主人的身份固定了下来,不再因为圈地成为封地主子所有,虽然身份不再变动,但封地内的汉人却仍然要服从圈地主子的管理,每年还得向主子交纳一笔不菲的“管理费”,所以,汉人的抗争依然没有减弱。 刘家村有刘家大院猫头山那样的皇家地产,按照现行规定,是可以被圈的地。董鄂硕在刘家村圈地,显然是经过户部批准同意的,刘家大院的地虽然只有五百亩,但跑马圈进去的地有几千亩,董鄂硕敢在刘家村圈地,就因为他是董鄂妃的爹。董鄂妃善良大度,但不证明她爹也善良大度,一个人只要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就会利令智昏,不把任何人,任何法令放在眼里。 刘圣心里明白,董鄂硕圈刘家村的地应该是有批文的,圈地这么大的事,没有批文谁敢动手?但现在林月阻拦圈地,这事就令刘圣很棘手。 不准董鄂硕圈地?没权,制止林月?没胆!刘圣为难的看着林月,心里寻思着应对的办法。 这时,那个穿着九品海马补服的人站了出来。刚才打架的时候,“海马”因为距事发地有点远,还没来得及参战,打斗就结束了,现在见自己的上司董鄂硕被打,再不出面肯定会被上司责罚,“海马”就一步上前,向刘圣施礼,叫一声刘大人,董大人圈地合理合法,现在平白无故被人阻拦,还请刘大人主持公道! 林月冷哼一声,质问“海马”,啥?圈地合理合法?你的理法从何而来? “海马”并不把林月放在眼里,语气义正词严,刘家村的刘家大院所属地块是皇家地产,所以,董大人在刘家村圈地就合理合法! 村民们一听,全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拉不敢抬头,刘家大院所属地块属于皇家地产,当地人都是知道的,按照“海马”说的意思,董大人圈刘家村的地确实无话可说,无话可说就意味着,今天打伤董大人就要担责,自己的地被董大人圈了进去,从此以后就会沦为董大人封地内的地,不少女人又低声啜泣起来。 林月不急不恼,看向刘圣,对刘圣说,请刘大人明鉴,刘家大院所属地块已经是我买下来的。所以,刘家村并没有皇家地产,刘家村没有皇家地产,董大人在刘家村圈地就是非法行为。 林月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愕得张大嘴巴,刘家大院的地被林月买了? 刘圣问,真的是你买了?林月点头确认。 “海马”气急败坏,指着林月就大喝一声,胡说!你什么时候买的? 林月想想,是呀,我什么时候买的呢?自己刚从皇宫回来,一回来就听说董大人圈地,自己就立马赶了过来,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就买了地?但自己买地是事实。 没待林月回话,刘圣又问,你有凭据吗? 林月摇头,没有。 “海马”显得更加生气,你没有买地的凭据就敢打胡乱说!你眼里还有董大人还有刘大人吗? 林月不理“海马”,对刘圣说,我刚才买的,还没来得及办手续。 这话连刘圣都不信,你早不买晚不买,赶巧不巧还是刚才买的?这话别说刘圣不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信,就连将林月视为女英雄的村民都为她汗颜。 董鄂硕心里气呀,气得七窍生烟,你一介民女岂敢欺负到我的头上,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他捂着疼痛不已的腰,咬牙怒喝,现在刘家大院的地是我的了,你就是用金山银山来买,我都不卖! 林月瞥眼看董鄂硕,冷冷反问,真的不卖? 董鄂硕恨得咬牙切齿,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卖!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卖!林月一听,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太后福临车克被驴踢的搞笑画面,不禁笑出声来。 林月见董鄂硕鼻子都气歪了,心里很高兴,这个时候不敲他一杠还待何时?林月假装无可奈何,那好吧,你不卖我也不买了。不过....,林月将过字拖得很长,以后你如果要我买,就必须支付给我.....,说到这里,林月怔了一下,嗯,敲多少杠才合适呢?想起那个人前光鲜人后心酸的董鄂妃,林月心软了,看在董鄂妃的面子上,这一杠不要敲得太重了吧! 林月接着刚才的话,说你支付给我五千两银子吧,这五千两银子就是表示你要卖刘家大院所属地块给我的诚意,你不支付诚意金,我就坚决不买。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因为没人听懂林月这话的意思。林月向刘圣施礼,这事请刘大人作证。再向所有人施礼,请所有在场的人作证! 林月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令所有人懵逼,没待人醒过神来,林月又面向董鄂硕,董大人说卖地给我,除非脑子被驴踢了,你就等着被驴踢吧! 刘圣对林月说买地的事并不认真,哪里有如此赶巧的事,说买地就真的买了,这一定是林月话赶话赶出来的,不能认真。需要认真的是,现在圈地和阻拦圈地的人,涉及到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董鄂妃和身份不明的林月。 刘圣虽然是个好官,但好官也要认真掂量董鄂妃与林月孰轻孰重的问题。 刘圣想起孟古青诬陷林月的事,孟古青她爹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哥哥,孟古青既是当今皇太后的儿媳妇,也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如此高大上的背景,因为诬陷林月,就被福临降为侧福晋还被圈禁。孟古青被降级和被圈禁,孟古青她爹是亲王都不敢过问,孝庄也没为亲侄女说话,这就说明林月在现今皇上的心目中比孟古青重要。 不过,刘圣又一想,福临一直都不喜欢孟古青,福临借诬陷林月的事收拾孟古青也不是不可能。 但董鄂妃不是孟古青呀!孟古青的爹是亲王,董鄂妃的爹只是三品武官,这是没法比的,董鄂妃不是靠爹的背景得宠,而是靠自己的努力成为福临爱妃的,前次林月得罪的是福临不喜欢的人,现在如果林月得罪了皇上的爱妃,爱妃在皇上面前吹吹枕头风,福临不像黄台吉处事比较冷静,福临有二百五的病,如果惹恼了患病的皇上,不仅林月没有好果子吃,就连刘圣也会死路一条。 人说打狗看主人,董鄂硕的主人是女儿董鄂妃,董鄂妃的主人是皇上。而林月是什么? 刘圣眨眨眼睛,他不知道林月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只知道她的相公曹家文是黄台吉御赐的二状元,后来犯了事,又被黄台吉褫夺了功名,被褫夺功名的人就是一介草民,一介草民的女人与皇上关系再好,怎么好得过董鄂妃? 唉!不管情况怎么复杂,问题是他不能再将林月抓起来关进大牢,前次因为偏听偏信孟古青的说词,还自以为是,结果差点掉了脑袋,相同的错误不能犯两次,吃一堑长一智就是长记性,再说,林月是他的恩人,危难之时说他是好官,好官岂能在恩人面前自毁形象? 刘圣瞥眼看看董鄂硕,他也不能将董鄂硕抓起来关进大牢,他是董鄂妃的爹,哪敢将皇上的岳父关进大牢? 唉!关系太复杂,在剑拔弩张的圈地斗殴现场,刘圣来不及认真思考,实在没辙,他只能回去冷静冷静。 刘圣大喝一声,各自都不用申辩,待本官做了调查再下结论,当务之急是要保证双方的生命安全,现在各自都回家疗伤,待本官将事情调查清楚以后,再传唤当事人。 在场的人一听,全都愣住了,按照惯例,打群架也好,被打也罢,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以前,当事人都应该被抓起来关进大牢,待调查审讯后,该判的判,该罚的罚,该放的放。现在三品武官被打,却叫双方当事人都回家去疗伤?这是什么情况? 董鄂硕一听刘圣既然如此处事,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刘圣,你你你,你这个狗官,你脑袋进水了吗?不把打人的人抓起来,却叫他们回家疗伤?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违法吗? 董鄂硕气得嘴角冒白沫,侍卫们也愣怔了,跟着董大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吃过瘪,今天却吃了顺天府尹的瘪,这是为什么? 现场民众也愣怔了,看见董大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也很后怕。平日见到董大人都是要磕头下跪的,今天在气头上却痛打了董大人,有人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也有人后怕被抓进大牢,现在府尹说各自回家疗伤,却不为打人承担责任,很多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双方的人都愣怔着没动。 只有林月知道刘圣的意思,刘圣是个好官呢?好官就要为人民大众伸张正义。 林月二话不说,招呼自己的人,坐上马车,一溜烟的离开了现场。 人们见女英雄走了,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做鸟兽散,四下跑开,生怕府尹反悔再将自己抓回去。 剩下董鄂硕、“海马”“铁塔”和那些侍卫,还有刘圣带来的顺天府的人。 董鄂硕见打人的人都跑了,一口气上不来,气得晕了过去,侍卫们抬手抬脚一阵忙乱,将董鄂硕抬回了董宅。 刘圣也带着顺天府的人走了。 第456章 缴获一把战刀 刘圣回到府里,连夜写了一则奏章,详细禀报了今天在刘家村发生的事,甚至将林月和董鄂硕的对话都写进了奏折里。 刘圣对跑马圈地原本也是反对的,甚至私下说过,跑马圈地就是谁横谁说了算,但跑马圈地属于朝廷安定满人的大政,作为顺天府尹,他也不能妄议大政,所以,刘圣在奏折里不加自己的评判,只说这事听皇上的指示。 是呀,今天发生的事,与皇上两个特殊女人有关,两个女人谁横谁说了算吗?其实两个女人再横,说了都不算,最终说了算的,只有皇上。她们孰是孰非?这不是法律问题,这是私人感情问题,到底该怎么算,只能听皇上明断。 董鄂硕抬回董宅,军医将他救醒过来,董鄂硕又气又痛,叫来管家,要他想办法将今天的事告诉女儿,他不敢叫女儿回家看望老爹,因为当皇贵妃的女儿是不能随便出宫的。 林月一行人回到家,大家对顺天府尹的处事方式也深感不解,不过,只要有林月参与的事件,其过程就不会按常理发展,结果也都是有惊无险。 今天最感遗憾的是李赐克,自己带刀来到刘家村现场,刚亮出短刀就被喝止,他又错过了一次保护林月的机会。不过,李赐克摆弄着自己在地摊上买的那把短刀,越看越惭愧,因为他看见了铁塔手里的那把战刀,战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那才是金丝大环刀,自己的刀算什么刀?把刀扔进老虎笼子里,老虎都嫌硌牙。 李赐克羡慕的想着,要是自己也有一把像铁塔那样的战刀,自己就像个真正的带刀侍卫。 林月回家后义愤难平,什么年代?还跑马圈地?她决定要让朝廷废除跑马圈地的恶政,要废除跑马圈地,就要将这次的事件引向深入,于是林月叫来管家,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胡智德对交办的事以前曾经做过,轻车熟路,当即应诺,以最快的速度办差去了。 董鄂硕躺在床上痛得不断哀嚎。军医说没伤着内脏,虽然肋骨断了一根,但其他的都是皮外伤而已。既然是皮外伤,对于武将来说,这点伤比在战场上受的伤轻微多了,但董鄂硕仍然不断哀嚎,他不是因为身体的伤痛哀嚎,而是因为自己身为三品武官,却被民众围殴,实在太丢人,他是心痛得钻心,心痛得哀嚎。 比董鄂硕伤得更重的是铁塔,铁塔的一根手指被林月咬断了指骨,按照前世伤情鉴定,伤一指属于十级伤残。但铁塔对手指的疼痛并不敏感,他也和董鄂硕一样,心里痛,心里痛得比董鄂硕还钻心。保护三品武官的侍卫长,不仅没有保护好主子,堂堂侍卫长,却被一个小女人咬断指骨!如果说打斗中,被一个壮汉打伤,那属正常,但被一个小女人咬伤,这种非典型伤害,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我铁塔以后怎么作人?怎么做侍卫长? 董鄂硕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对刘圣放人的行为更加愤怒,不说我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董鄂妃的爹,我就不是董鄂妃的爹,民众殴打朝廷命官都是要掉脑袋的!你刘圣为什么要放走打人凶手?难道刘圣肩膀上的脑袋不想吃饭了? 董鄂硕不仅对刘圣怀恨在心,更对带头闹事的那个贱妇深感愤怒,要不是这个贱妇带头闹事,自己不仅不会挨打,刘家村的地就已经姓了蕫鄂的姓。 董鄂硕思前想后,他不能对刘圣下手,但对那个小女人可以下手。你顺天府不处理,我就“私了”,自己处理!有女儿董鄂妃罩着,我还怕你刘圣不成? 董鄂硕为什么对林月的事一无所知?董鄂硕三品武官而已,三品武职,连早朝都没有资格参加,所以,林月在朝堂上的事,董鄂硕一点不知情。 董鄂硕叫管家去了解林月的家世,“私了”也不能太鲁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知敌情就出兵,这是兵家大忌。 管家很快将了解的情况向董鄂硕禀报,那个贱妇的家世很简单,前几年才从仓西县搬到京城居住,祖宗十八代都没有一个当官的,她相公曾经被皇上御赐二状元,但后来犯事被褫夺功名,现在就是一介草民。 董鄂硕一听,原来那个贱妇并没有显赫的家世,原来她是社会上的一个泼妇,一个刁民而已。连泼妇刁民都敢带头闹事,都敢围殴我三品武官,还有不有王法? 董鄂硕咬牙切齿!先把贱妇抓起来,再逼她诬陷刘圣,来个一箭双雕! 铁塔主动请缨,他要亲自抓那个贱妇,抓住后先斩了她的手,再说以后的事。董鄂硕点头应允,抓人原本就是侍卫长该干的活。铁塔点了十几个侍卫,杀气腾腾赶到林月的家。 林月正在后院与陶学奎说话,猛然听见前院传来大声呵斥和噼噼啪啪东西破碎的声音。林月皱眉看看陶学奎,陶学奎赶紧跑到前院去了解情况。大黄早就听见了前院的动静,两眼警惕的看向前院的方向,竖起耳朵,裂开嘴巴,露出尖利的狗牙,做好了保护主子的准备。 陶学奎从前院飞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对林月大吼,快跑,侍卫长来了....,话音未落,就见侍卫们跟在陶学奎身后冲进了后院,这些人一眼看见林月,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大黄第一个做出反应,谁敢冲到它管辖的地盘,它就对谁不客气,啊呜一口就咬住了铁塔的大腿,大黄下嘴很凶狠,咬住以后还顺势将肉一扯,铁塔大腿上的一块肉就被大黄扯了下来。 铁塔在战场杀敌很勇猛,面对的都是凶狠的敌人,从来没有被小女人咬过,也没有被狗咬过,这次护卫主子跑马圈地,却被小女人咬断手指,现在又被狗咬掉大腿一块肉,林宅的人和狗怎么都咬人呢?铁塔就痛得大声嚎叫起来。 侍卫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护主不要命的狗,都愣了一下。一个侍卫抡起手里的刀就要劈大黄,大黄松开咬住侍卫长大腿的狗嘴,向伦刀的侍卫露出尖利的狗牙,吓得侍卫持刀定格在半空。 林月见来者不善,利用大黄咬铁塔的空挡,跑进屋里,砰的一声,将屋门反锁。好汉不吃眼前亏,林月虽然不是好汉,但她是好女人,好女人也是不喜欢吃眼前亏的。 侍卫们见林月躲进了屋里,就在屋外踢门,大声叫骂。侍卫人多,又拿着武器,寒光闪闪杀气腾腾。大黄毕竟是条狗,是狗就怕拿着凶器的人,所以,大黄也是好狗不吃眼前亏的,站在院门边,向着侍卫们狂吠。 林月的人都出来了,没人敢抵抗杀气腾腾的兵士,所有人都向侍卫长跪下,拼命磕头,嘴里哀求着,行行好吧!不要抓我家主子!行行好吧! 李赐克从侧院进来,一进来就看见大家跪在地上求情,李赐克好几次想保护林月挣点表现,但每次都没有如愿,再说,他连礼部尚书姜祖飞都敢打,你这些杂皮哪里是我的对手!他转身跑回侧院,将地摊上那把刀拿出来,直接冲到林月门前,挡在门外,高举短刀大喝一声,谁敢抓人,我就和谁拼命! 现在他只恨短刀太短,要是有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就好了。 蔡宝志一见李赐克拿起短刀保护林月,他也不再磕头告饶,站起身来跑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就与李赐克并肩挡在林月门外。 李赐克与蔡宝志两人一直都是患难兄弟,也是对敌斗争的搭档,两人一联手,跪地的人全都站起身来,齐刷刷挡在门前,挺身为林月挡住危险。 这样的场面令铁塔和侍卫们吃惊,他们没见过这种不要命护主的人和狗。但草民再豪横,拿武器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铁塔不顾被大黄咬伤大腿的疼痛,冲着紧闭的房门大喝,我奉命捉拿刁妇,贱人,尔等敢阻拦,格杀勿论! 林月站在屋里,听着屋外的动静,她很清楚,再豪横的草民也是没有能力与官家对抗的,官家对草民有生杀予夺权,哪怕林月全家都死绝了,也阻拦不了他们缉拿林月的行动。 但挡在林月门前的人并没有被侍卫长的呵斥吓到,为了保护林月,他们甘愿与官家对抗到底。 铁塔忍着大腿的疼痛,举起大刀,怒喝一声,动手!侍卫们举起刀就向挡在门前的人砍去。 李赐克本能的将短刀举起来,铁塔将李赐克手里的刀拦腰一挥,两把刀碰在一起,李赐克在地摊上买的刀,哪能与铁塔锋利的军刀抗衡?只听铛的一声,李赐克手里的刀被劈成两截,断成两截的刀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李赐克手里没有了武器,突然就心虚起来,一下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紧紧闭着眼睛,心里绝望的喊着,完了,完了! 一个侍卫抓住蔡宝志,夺下他手里的菜刀,将他拽翻在地....。 正在这危及时刻,林月的房门打开了,林月站在高高的门槛上,为什么要站在门槛上呢?因为她面前的人都比她的个子高,不站在门槛上,别人就看不见她。再说,英雄出场的时候,形象都是高大上的。 林月站在门槛上,一只手抓着半开的一扇门防止站立不稳,一只手高高举起一样东西,大喝一声,住手!谁敢再动!格杀勿论! 所有人都定格愣住了,齐齐望向林月。这个时候的林月,就像前世戏里那个高举红灯的女演员,那气势,那表情,真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铁塔愣了一下,啥?谁敢动格杀勿论?铁塔眼力不好,看不清林月手里举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就大喝一声,什么劳什子? 林月冷笑一声,你敢说这是劳什子? 她走出屋门,走到铁塔面前,将那个东西举到铁塔眼前,铁塔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天呀!这是一块腰牌,只见腰牌上刻着爱新觉罗.福临几个大字,这是当今皇上的腰牌!皇上的腰牌怎么会在这个刁妇手里? 林月再次冷冷问他,你说这是劳什子? 铁塔脸色一变,突然丢下刀,噗通一声在林月面前跪下,磕头如捣蒜,嘴里拼命喊着,饶命!老祖宗饶命! 林月哭笑不得,刚才铁塔嘴里还口口声声骂她是刁妇,贱人,现在她突然成了铁塔的老祖宗?难道铁塔的老祖宗是刁妇?是贱人? 只有铁塔看清楚了腰牌上的字,其他人都没看清。侍卫们猛然见铁塔跪下,难道铁塔见到鬼了?铁塔都跪下了,侍卫们哪敢站着,大家乒乒乓乓丢下战刀,面向林月齐刷刷跪下。 场面画风突变,铁塔向现实投降了! 林月将腰牌放进衣兜里,她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当今皇上的腰牌,做人还是要低调。 李赐克还蹲在地上,双手仍然抱着头,吓得嘴里啊啊乱叫,因为太紧张,他不敢睁眼,就因为一直不敢睁眼,所以,现在场面发生的一切,他都没看见没听见。 林月轻轻踢他一脚,吓得李赐克浑身一激灵,他以为自己的魂魄已经不在了,自己已经跨进了鬼门关。直到蔡宝志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他才睁开眼睛,看着齐刷刷跪在地上的侍卫发愣。 林月对铁塔说,你回去告诉董大人,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这次就饶了你,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一定要了你的狗命! 铁塔听罢,又拼命磕头,嘴里说着,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感谢老祖宗不杀之恩! 林月喝一声,滚!铁塔爬起身,捡起刀就向院门外跑。侍卫们一看,长官都跑了,还跪着干什么?大家都迅速爬起来,各自捡起刀也向院外跑去。 李赐克看铁塔跑了,急中生智,向铁塔大喝一声,把刀放下!铁塔愣了一下,哐当一声,将刀丢下就跑,跑了两步,还不忘将挎在身上的刀鞘取下来,恭恭敬敬放在地上。 李赐克的短刀被铁塔的战刀劈成两截,已经不能用了,现在他捡起铁塔丢在地上的战刀,乐得咧嘴直笑,这是今天唯一的一件战利品,李赐克用地摊上买的短刀换了一把锋利的军刀,赚大了。 林月看着众人,眼里闪现着感激的泪光,危急时刻彰显英雄本色,自己待人一片真诚,别人也对自己一片忠心,这就是人间大爱! 第457章 户部兵部两个尚书打架 铁塔和侍卫们扑爬连天回到蕫鄂府,见到董鄂硕,铁塔噗通一声向董鄂大人就跪了下去,侍卫们也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董鄂硕好生奇怪!四下看看,没见到他们押着的女人,显然并没有捉拿到那个刁妇,难道捉拿一个刁妇很费劲? 铁塔跪地将捉拿林月的遭遇祥祥细细向董鄂硕禀报,董鄂硕一听那女人有皇上的腰牌,差点惊掉下巴,这肿么可能?这女人与皇上有关系? 董鄂硕瞪大眼睛,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铁塔和侍卫们,只见铁塔的裤腿被狗扯破了一条大口子,一块布耷拉在小腿处,扯破裤腿的地方,露出被狗咬破的伤口,鲜红的伤口血肉模糊,铁塔军刀被缴了械,侍卫们丢盔弃甲如丧家之犬。 董鄂硕一时语塞,这是什么情况?踢到钢板了?遇到硬核了? 再说福临,今天在慈宁宫见到林月,她说的那些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之类的建议,令他特别激动。 福临自从登基以来,几乎没有一天是快乐的,朝廷的清规戒律,国家的长治久安,还有强势的母后管教,这些事情,没有哪一样令福临省心。 福临每天都在焦虑,特别恐惧上朝,因为上朝时大臣们启奏的事,几乎都与银子有关,而朝廷没钱,由来已久,不仅朝廷没钱,福临的私房钱也不多,他想给董鄂妃添置一些头面都捉襟见肘,没钱,这也是他继承皇位以来最令他脑壳痛的事,而林月出的那些主意,就像一剂对症的良药,令他烦恼的事药到病除,林月的聪明睿智,就连自傲的车克都赞不绝口。 福临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做没钱的皇帝这么难,就是做一个像林月那样的草民,也比做这个令他天天焦虑不安的皇帝强过一百倍。 但又再想想,如果福临拥有林月,天天有林月陪伴,有林月给他出主意解难题,福临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烦恼,唉!当没钱的皇帝是自己不想当的,想林月陪伴,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因为想林月会蛋痛。 俗话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另一个是得到了不想要的东西。现在的福临,他想要林月,却连想都不敢想,他不想做没钱的皇帝,却不得不做,人生的两大悲剧他都成为主角。 从慈宁宫回来后,福临就不想上朝,不想上朝的原因除了不想再理朝政,还因为对自己的龙根久伤不愈深感烦恼,他心急,就感到龙根的伤势痊愈得太慢,如果龙根一直好不了,他对林月就连想都不敢想。 福临恨不能立马就将林月宣进宫,天天与她厮守,只要有林月在,自己哪怕做皇帝,就是做天王老子都不怕。可恨自己的龙根一直都不能痊愈,他越着急,感觉龙根痊愈的速度越慢,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与林月同床共眠?什么时候才能与林月一起并肩坐龙椅?福临的焦虑愈发加重。 福临好几天都没看奏折,也没上朝,心里焦虑就整天待在董鄂妃那里,董鄂妃怀着孩子,原本身子就很虚弱,孝庄让她待在慈宁宫,有意无意折磨她,更令她身心疲惫,福临心里烦躁,就整天守护着她,福临在董鄂妃宫里,孝庄也不好太过分,董鄂妃毕竟怀的是龙子或龙女,福临守护着董鄂妃,虽然仍然不能与董鄂妃同眠,但能与董鄂妃在一起,终归比面对那些胡子拉碴的男人好很多,他像个鸵鸟,以为眼睛看不见,那些令他心烦的事就会不存在。 福临不看奏折不上朝,最焦虑的是刘圣,刘圣写了折子,多日不见皇上的批示,他就寝食难安,刘家村的事不仅涉及到跑马圈地大政,还涉及到两个与皇上都很重要的女人,虽然两个女人都很重要,但两个重要的女人如果发生有牵连的问题,各打三十大板是不可能的,必得有个说法才行,刘圣每时每刻都在等着皇上的说法,但又不知道那说法对自己是福还是祸,所以,他的焦虑不亚于皇上。 除了刘圣焦虑而外,车克也在焦虑,车克派户部官员与林月的账房陶先生接洽,陶先生却变卦了,说刘家大院的那些地他们不买了,问其不买的原因,陶先生只说是董鄂硕大人不卖,董鄂硕与刘家大院什么关系?户部官员一头雾水,回来问车克,车克也很疑惑,卖刘家大院那些地,是林月为了给朝廷排忧解难,用十万两银子买下的,当时皇上和太后都为林月的义举而感动,现在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说那地不卖了!不卖地就意味着林月那十万两银子不给了。 车克自然知道董鄂硕是董鄂妃的爹,董鄂妃正是得宠的时候,莫不是董鄂妃在皇上面前吹了枕头风,皇上改主意了?但皇上改了主意却没有给车克一个说法,车克该怎么办?皇上天天与董鄂妃在一起,就说明皇上这段时间与董鄂妃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这个时候车克去给皇上禀报董鄂硕不卖地的事,肯定属于不识时务,不合时宜。 皇上是个易怒的皇上,惹恼了皇上,就会成为皇上泄愤的出气筒!车克焦虑,屁股上的疼痛感就更痛。 兵部天天催军饷,工部天天问建桥资金,受灾严重地区的官员,天天催救灾款和开仓批示,还有负责漕粮运输的官员,更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那些堆放在仓库里的漕粮不及时运到京城,虫咬鼠害,霉了被盗了,都是运粮官的责任....,所有的难题都指向银子,但看着到手的银子怎么就不要了?车克对皇上改主意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车克与刘圣等人天天都在焦虑,只是各自焦虑的事情不一样而已。 车克终于忍无可忍,做皇上的出气筒就做出气筒好了,银子的事再拖下去,最终还是脱不了户部的责任,车克就向董鄂妃住的承乾宫走去。走到半路,迎面碰到兵部尚书陈夏,陈夏左脸颊有明显的五根手指印,一看就知道是挨了谁的巴掌。 陈夏见到车克,就像见到仇人。这段时间,兵部与户部一样,兵部衙门里整天就像打仗,乒乒乓乓闹翻天,各旗各营的首领都来找陈夏,虽然军饷不会过分迟误,但该到位的没到位,终归令武将们心里不踏实。 武将找兵部不像文官,既然都是武将,个个就必定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络腮胡须,虎背熊腰,个个都是历经烈刃之火,横扫千军的主,所以,武将们见到陈夏,什么礼制纲常,什么伦理纲常,我就是纲常!武将们没有纲常,一出口必定是狂言。 陈夏实在受不了了,不管四七二十八,就来找皇上要钱。 刚进入紫禁城,陈夏就见到道忞和尚从紫禁城往外走,陈夏知道道忞是皇上的御用和尚,他必定知道皇上现在的情况。陈夏就向道忞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嘴里念一声阿弥陀佛。一身戎装的陈夏施着佛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像极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那种漫画人物。 陈夏问皇上在何处?道忞向陈夏还礼,说皇上在承乾宫。陈夏就径直向承乾宫赶去。 来到承乾宫门外,陈夏一眼就看见皇上在外间软榻上正襟危坐看书,看的什么书?陈夏不知道,但见皇上看书看得很认真,嘴里还念念有词。 李公公向皇上低声禀报,陈夏求见。 福临头都不抬,继续看他的书,继续念念有词,李公公无奈,只好默不作声立在福临身边,陈夏则立在门外等候。 陈夏在门外等了很久,福临依然认真看书,依然念念有词,对陈夏不理不睬。陈夏越等越烦躁,不等皇上宣召,几步跨到福临面前,噗通一声就在皇上面前跪下,启禀皇上,兵部等待军饷多日,再不拨军饷,恐怕会发生哗变,请皇上尽快....。 陈夏话还没有禀报完,福临恼怒,顺手就狠狠打了陈夏一巴掌,啪!陈夏脸上就留下了五个龙爪印。福临怒喝,你没看朕正在念经吗? 陈夏捂着被皇上打得火辣辣的脸,这才看见,皇上正看着的是一本《金刚经》,陈夏以前听人说,念经时如果被人打断,就是打断了念经人与佛菩萨的感应道交,陈夏断了皇上与佛的感应道交,难怪皇上会动怒,这一巴掌看来是应该被打的。 福临继续怒吼,要钱不要来找我,去找车克,车克有钱。吼完再大喝一声,滚!陈夏不敢再说什么,爬起来就退了出去。出来不远,刚好见到车克,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狭路相逢,都瞪圆了双眼。 陈夏先发制人,对车克厉声喝问,我对你以前做的事可以忍受,但你今日做的事实在太可恶! 车克一听,大为惊异,今天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我做了什么事令你可恶? 陈夏说,你有钱都不拨付军饷,你不可恶还有谁可恶? 车克很恼火,谁说我有钱不拨军饷?我就是因为没钱才来向皇上禀报。 陈夏冷笑一声,皇上都说了,要钱去找车克,车克有钱。皇上都说你有钱,你还装什么装? 车克一头雾水,户部没钱,皇上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说我有钱?我有什么钱?我有火钳!那笔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十万两银子,到嘴的肉却因为董鄂硕搅黄了,钱从何来? 陈夏一听车克否定皇上说的话,就大叫起来,好呀!你居然敢质疑皇上?该当何罪? 车克立马反驳,皇上知道我没钱,你假传圣旨,你该当何罪?两人就在乾清宫旁边的角楼外吵了起来。 陈夏是汉人武将,车克是满人文官,一文一武的两人吵架,就像鸡对鸭讲或者像秀才遇到兵,各说各话,谁也不听谁的。 陈夏先动手抓住车克的衣领,将车克用力一推,车克站立不稳,猛地退后两步,屁股重重跌坐在地,痛得车克龇牙,车克很是光火,怎么每次都伤到屁股?他忍着疼痛,爬起来就与陈夏厮打,车克哪里是陈夏的对手,被陈夏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陈夏咬牙,你是户部尚书,别人怕你,我不怕!我都死过好几回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陈夏骑在车克身上,车克的双手被陈夏紧紧压在头顶,只听陈夏恨恨的说,你敢克扣军饷,就请你去上战场! 车克被陈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像个乌龟,四脚朝天,怎么使劲也爬不起来,气得七窍生烟。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陈夏突然感觉与车克打架太不值得,因为车克与人打架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而兵部尚书与没有一点腹肌的文官打架,显得太掉价,很容易被同行耻笑,陈夏就没有了再打的兴趣,准备放过车克,不打了。 车克却气急败坏,手脚不能动,张嘴就想咬,无奈头抬不起来,情急之下,就向陈夏吐了一口唾沫,没想到,这口唾沫的威力比陈夏拳头的威力更甚,因为吐唾沫属于法术攻击,陈夏难以躲避且伤害性极强,陈夏抬手抹去脸上的唾沫,挥拳就要向车克的脸上招呼,猛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鞭响,这鞭响好似在头顶上空炸裂,陈夏一愣,收回拳头,忽地一下跳将起来,抬头一看,皇上乘坐的龙辇已到眼前,唬得陈夏跪地不敢作声。 第458章 董鄂硕被驴踢了 车克从地上爬起来,只听皇上怒喝,当着朕的面打架,成何体统! 车克的官服不整,上面还沾满灰尘,官帽滚落在地上,那样子比陈夏更加狼狈。 福临怒喝,尔等为何打架? 车克顾不得捡帽子,向皇上施礼,启禀皇上,陈夏假传圣旨,微臣被打! 陈夏一听,赶紧启奏,启禀皇上,车克藐视皇上,应该被打! 福临深感疑惑,车克陈夏一文一武,对皇上都是忠心耿耿,今天怎么会一个假传圣旨,一个藐视皇上? 陈夏抢先禀报,微臣传达皇上旨意,要车克尽快拨付军饷,车克说我是假传圣旨! 福临一听,瞪眼看着车克,你有钱了,为什么不先拨付军饷? 车克很委屈,户部早就没钱了,微臣用什么拨付军饷? 福临问,不是才给了你十万吗? 车克说,刘家大院的地不卖了,那十万就得不到了。 福临很奇怪,为什么不卖了? 车克眨眨眼睛,心想我正要问你呢?你反而问起我来!车克说,就是不知道原因,微臣才来向皇上禀报。 福临想想,要问清楚情况,这里也不是问话的地方,就向车克陈夏一挥手,回西暖阁说去再说。 李公公赶紧大喊一声,起驾!净鞭又啪啪响起,皇上乘坐龙辇走了。车克陈夏赶紧跟上。 福临走进乾清宫西暖阁,只见御案上的奏章堆积如山,心里又莫名烦躁起来。 今天听道忞和尚讲了两个时辰的《金刚经》,道忞离开后,他又虔诚的念了几遍经文,没想到念经的时候被陈夏打断,虽然打了陈夏一耳光,但陈夏走后,他也没心思再念经。想想多日没到西暖阁了,今天应该去坐坐,谁知走到半路,居然看见车克和陈夏打架!福临内心更加烦躁。 佛说,人原本是有清净心的,但清净心会被色相污染,色相是什么?福临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对,色相就是眼前看见的那些令人心烦的奏章,如果看不见这些奏章,心就自然清净了。 福临现在不念经了,却躲不开想清净对心污染的这些奏章,作为凡夫俗子的皇上,眼前棘手的事还得他亲自处理,福临的心就更加烦躁。 福临在西暖阁软榻上坐下,不耐烦的叫车克和陈夏进来。两人垂手站立。 福临问,快说,怎么回事? 陈夏抢先回答,启禀皇上,兵部军饷已延迟多日,车克有钱却不拨军饷,请皇上圣断! 福临瞥眼看着车克。 车克说,那十万两银子原本与林月说好的,林月象征性买了刘家大院的土地,但户部与林月账房陶先生办手续的时候,陶先生却说,刘家大院那地已经被董大人跑马圈走了,董大人说那地不卖了。所以,我们说好的十万两银子林月就不给了。 福临瞪大眼睛,啥?谁说刘家大院的地被董大人圈走了?董大人是谁? 车克赶紧禀报,微臣听说那地是最近两天才被跑马圈走的,圈地的人是董鄂硕董大人。 福临愣了,想起不久前董鄂妃曾经对福临说过,她家以前住的宅子太小,她爹想要一块地建一个大点的宅子。福临以为,建个宅子用地不多,小事一桩,就点了头,没想到董鄂硕选了刘家大院那块地,还跑马!还不卖了? 福临震怒,他怎么敢跑马圈刘家大院那地! 车克说,详细情况顺天府已经向皇上写了奏折,恳请皇上圣断! 福临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叫李公公赶紧将刘圣的奏折找出来,李公公很快找到刘圣报来的奏折,双手呈送给福临。 福临认真看着刘圣的折子,刘圣在奏折里说,跑马圈地斗殴事件发生在刘家村。见到刘家村三个字,福临嘴角就弯了弯,想起当年他在刘家村的很多往事,特别令他骄傲的,是刘家村的村民敲锣打鼓送给他五彩斑斓的那把万民伞,这伞不仅仅是福临的骄傲,也是父皇的骄傲,这个骄傲是刘家村的村民送给他的,刘家村是朕的吉祥地。 福临认真看着奏折上的文字,董鄂硕居然敢将朕的吉祥地圈成他的地?还打伤送他万民伞的村民,还骂他的林月是贱妇!还说卖地给林月是脑子被驴踢了!朕的脑子被驴踢了吗?福临气得想要立马揪下董鄂硕的头!再说,董鄂硕在刘家村圈地,这么大的事朕怎么不知道? 福临即位以后,虽然脾气暴躁,虽然不愿接受任何拘束,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身为皇上,他还是愿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先不说修身齐家的事,如何治国平天下,是他登基以后最为烦恼的大事,其他事不说,因为跑马圈地的事就发生过一系列汉人与满人的冲突,虽然每次冲突后,汉人都被镇压下去,但圈地就像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会再被引爆,或者会成为动摇大清国根基的祸乱。朝廷迁都京城后,一直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对外可以用武力解决,但对内如果再打压汉人,国内矛盾必定激化,政局稳定光喊口号是不行的,要有百姓满意的举措才行。 福临看完折子,闭着眼睛想象着林月在刘家村挥舞着粉拳高喊口号时的样子,忍俊不禁。 林月为什么要喊“反对跑马圈地,我们要吃饭”呢?这难道不是林月在告诉朕,应该废止跑马圈地,将饭碗还给民众吗? 福临猛的睁开眼睛,幡然醒悟,土地是汉人的饭碗,饭碗就是他们的生命,一个人连饭碗都没有了,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再说,一个小小的三品武官就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跑马圈地?真是没有王法了?何况那地是卖给了林月的,林月高风亮节,替朝廷分忧,那点地价值十万两银子呢!你董鄂硕却说不卖!你想和林月争夺那地?无疑就是与朕争夺那地是一样一样的,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刘圣在奏折上奏明,董鄂硕打了刘家村的村民,董鄂硕本人也挨了打,言下之意是提请皇上注意。但福临看了这句话,并没有对他岳父挨打放在心上,福临的岳父太多,在皇上心目中,岳父只是自己的一个臣子,董鄂妃的爹也只是一个三品武官而已。 福临气得咬牙,直骂董鄂硕,那个贱货,他凭什么要忤逆朕? 想起刘圣在折子里说,董鄂硕说卖地的人脑子被驴踢了的话,福临就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地是朕同意卖的,你说朕的脑子被驴踢了,我就踢给你看!福临对李公公大喝一声,将那个贱货绑了来。 李公公有些茫然,赶紧请示,皇上说的贱货指谁?他不问清楚,万一绑错了人可怎么办? 福临气得将手里的笔向地上狠狠一掼,还有谁?将那个敢忤逆朕的董贱货给我绑来。 李公公赶紧应诺,派人绑董鄂硕去了。 绑董鄂硕的同时,福临宣刘圣觐见。 刘圣这几天如坐针毡,心里非常忐忑,奏折呈上去好几天了,不见皇上的批示,也没有皇上的召见,这事的最终结果不知吉凶,只能硬着头皮等待。现在听见皇上召见,他就打马以最快速度到了西暖阁。 福临毫不犹豫,提起笔来,在刘圣的奏折上御批六个大字,“废止跑马圈地”。 写完,将奏折递给李公公,让李公公按程序传下去。 车克陈夏站在软榻外,见皇上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窃笑,一会儿又咧嘴忍痛,他们就深感诧异,以往皇上批阅奏折的时候,表情都是单一的,要么愤怒,要么高兴,要么平静,但今天看刘圣的奏折,却看得喜怒哀乐表情都齐全了,他们不知道刘圣在奏折上都写了什么? 李公公拿着奏折退出西暖阁,展开奏折一看,“废止跑马圈地”几个大字赫然醒目,废止圈地是大清国彪炳史册的大事,是谁呈送的奏折?李公公好奇,看落款是顺天府尹刘圣。李公公不禁叹口气,刘圣是好官,刘圣又立了一大功。 董鄂硕正躺在床上冥思苦想,贱妇林月怎么会有皇上的玉佩腰牌?正想着,门外突然冲进来几个全副武装的亲军侍卫,二话不说,将董鄂硕从床上拖下来,像捆粽子一样五花大绑就塞进了囚车里。 这事来得太突然,董鄂宅里的人不敢阻拦,见董鄂硕被亲军侍卫绑走了,董鄂宅的人这才哭天抢地嚎啕起来。董鄂宅管家一见情况不对,独自飞跑到紫禁城门外,口口声声要见董鄂妃,管家没有进宫的任何手续,把守大门的侍卫哪敢放他进去?不仅不放他进去,还因他擅闯紫禁城被侍卫们毫不客气痛打了一顿。 刘圣和董鄂硕几乎是同时进的西暖阁。刘圣刚向皇上施礼,就见董鄂硕被五花大绑拽了进来,侍卫将董鄂硕踢跪后离开。董鄂硕脸色苍白,原本身上就有伤,被侍卫们蛮横的捆绑拖拽,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疼痛难忍,见到自己的女婿,董鄂硕挣扎跪直,嘴唇颤抖,说,见过皇上。 福临见到董鄂硕气就不打一处来,跳下软榻,冲到董鄂硕面前,照着董鄂硕的头就一脚踢去,踢完一声怒吼,你不是说朕的脑子被驴踢了吗?朕也让你尝尝被驴踢了的感受! 董鄂硕没想到自己一进屋就被驴踢了一脚,头痛得像要裂开,但双手被绑着,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哀嚎。 车克一看,赶紧跪在福临面前,大声为董鄂硕求情,请皇上息怒,请皇上保重龙体。 陈夏见状,也赶紧跪下为董鄂硕求情,福临这才骂骂咧咧在软榻上重新坐下。李公公赶紧将董鄂硕扶起来重新跪好。 刘圣看着董鄂硕挨踢,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董鄂硕挨踢,说明董鄂硕跑马圈地的事错了。 自从刘圣向皇上呈报奏折以后,他就整天坐立不安,想过很多种可能发生的事,皇上御批将自己痛骂一顿?皇上下旨,革除自己的功名?皇上留中不发,让你去猜去品?.....,想过很多种结局,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所见女婿踢打老丈人的场面。 刚才进入西暖阁时,李公公已经告诉他皇上签署了“废止跑马圈地”令!废止跑马圈地是因为自己上的奏折?自己又立了一功,而且是个大功,彪炳史册的大功!但这功是怎么来的,皇上是怎么想的?刘圣一点都不知道。 废止了圈地,董鄂硕的马在刘家村就白跑了,董鄂硕就被人白打了,林月又赢了!刘圣没有因为自己立功而高兴,他只感到一脸懵逼,董鄂妃?林月?皇上?皇上与这两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刘圣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顺分不清也扯不开。 福临看着浑身颤抖的董鄂硕,不想再为这事烦恼,对车克和陈夏厉声吩咐,再找林月,尽快完善手续,以后不要再为这事找朕。 尔后向董鄂硕大喝一声,滚!董鄂硕站不起来,李公公赶紧叫两个侍卫将董鄂硕拖出西暖阁,车克和陈夏退出。 福临看向刘圣,原本想说什么,想想又懒得再说,向刘圣做个手势,示意他离开,刘圣赶紧告退,悄无声息退出门外。 刘圣从进入西暖阁到退出西暖阁,前后不到五分钟,他与皇上一句话没说,皇上就让他退了出去。 第459章 寿安宫看戏 福临踢老丈人的时候正在气头上,下脚就很重,董鄂硕回到家,外伤加内伤,再加各种羞愤,没过几天就死了。 董鄂妃怀着身孕,福临为了保即将出生的皇子或皇女,不许将董鄂硕的死告知董鄂妃,所以,董鄂妃并不知道自己的爹已经被皇上踢死了。她依然一如既往的与福临恩爱着。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福临废除了跑马圈地,林月得到了董鄂硕同意卖地的五千两银子,还得到了刘家大院那些土地和猫头山,当然,户部也顺利得到了十万两银子,同时礼部也得到十万两银子放足的工作经费,林月还给了内务府五万两银子,内务府得到银子后,立马拨给了工部,工部立马动工修建慈宁宫后门和通向大佛堂的甬道,陶学奎与户部官员一起,迅速办理了刘家大院包括猫头山在内所有房产土地手续。 刘元贺得知林月花十万两白银买了刘家大院,惊愕得半天合不拢嘴。刘家大院是凶宅,方圆数百里的人都知道,刘家大院的土地不足五百亩,而且是贫瘠的旱地,那猫头山也是不长树只长草长灌木的荒山,这样的地,林月居然花十万两银子买了下来! 刘元贺感觉林月的脑子一定出了问题,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欲言又止。林月却向他笑笑,刘元贺这才不说话了,他见过多次林月吃大亏赚大钱的神奇,这次买刘家大院猫头山,难道也是吃大亏赚大钱? 慈宁宫开后门修甬道的工程不差钱了,施工进度很快,孝庄整天乐呵呵的看着,心情愉悦极了。 苏麻到宫外办事,听到很多有关刘家村圈地的事,还知道了董鄂妃的爹死了。回来就将听到看到的事绘声绘色讲给孝庄听。孝庄得知福临废止了跑马圈地,甚觉欣慰,儿子为稳固大清江山,毅然终止执行圈地,得民心,顺民意,稳大局,干得漂亮。现在又听苏麻喇姑讲刘家村的故事,林月如何带头闹事,村民如何围殴董鄂硕,刘圣如何当场放走了当事人....,随着苏麻的讲述,孝庄的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一会儿惊异,一会儿难过,一会儿焦急,一会儿又乐得哈哈大笑。 你说那个董鄂硕,居然肆无忌惮要圈刘家村的地?谁给他的胆子?他不是仗着女儿董鄂妃,哪里来的胆子敢圈刘家村的地? 想起董鄂妃,孝庄就气得牙痒痒。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董鄂妃迷了眼睛,后宫那么多女人,其中孝庄娘家的女人,福临的表娘表姐表妹都有好几个,但福临却说他都不喜欢,害得这些表亲经常在孝庄面前哭诉,孝庄想起这事就气得肝痛,对儿子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但福临仍然执迷不悟,孝庄将所有气恼都记在董鄂妃身上,好好的皇上爷们,生生叫董鄂妃教坏了!现在听苏麻说董鄂妃的爹被刘家村的村民打了,还被皇上踢了一脚,董鄂硕是被气死的还是被皇上踢死的,孝庄没兴趣,福临踢死了董鄂妃的爹,孝庄很高兴。 说起董鄂硕,孝庄就想起董鄂硕当年随黄台吉出征,因接受贿赂,私自放跑俘虏,被黄台吉怒扇一百个耳光,董鄂硕的脸被打肿得像个大肉包。董鄂硕打仗勇敢,出生入死,对朝廷也有忠心,但与其他武将一样,鲁莽欠揍。现在董鄂硕死了,不是刘家村村民打死的,是他自己气死的,活该! 不过,孝庄想起董鄂妃怀着身孕,问苏麻,董鄂氏知不知道她爹死了?苏麻说,皇上封锁了消息,不让她知道。说完就幸灾乐祸的笑着,如果董鄂氏知道了,是不是也该气死了? 孝庄一听,瞪了苏麻一眼,董鄂氏怀着我皇家的种呢?生孩子前不让她知道是对的。苏麻赶紧收敛住笑意,不甘心的应诺一声,嗻。 孝庄又想起林月,苏麻说,刘家村闹事是林月带的头。孝庄就想起林月一双小脚柔柔弱弱的样子,林月居然敢与五大三粗的董鄂硕对峙?敢咬董鄂硕的侍卫长铁塔?敢带头闹事? 孝庄忽而顾自点点头,嗯!如果不是林月带头闹事,董鄂硕也不会挨打被气死,皇上也不会废止圈地,这个林月不仅模样端庄,头脑聪明,还能引导皇上做好事,又想起林月不顾自己吃大亏买刘家村的地,给户部十万两银子,解了户部燃眉之急,还拿银子为哀家开后门建甬道,还为女子放足....,孝庄不由得微微点头,这个女子确实是个好女子。 苏麻为孝庄续了一杯茶水,又说,民众愤怒多年的跑马圈地废止了,京城的人张灯结彩,载歌载舞,像过年一样喜庆。刘家村还成立了一个戏班子,排演了一出名叫《跑马》的梆子戏,每天看戏的人都是人山人海,有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听说这戏有意思极了。 苏麻没看过这戏,但听京城的人说起这戏都津津乐道,她还听人唱过戏曲中歌颂皇上英明的那段唱词:“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由于唱词意境澎湃而浪漫,情感荡气而畅然,京城的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说唱词写得太好了,古往今来,建功立业的英雄人物再多,都只看今朝,今朝的皇上是谁?是英明果敢的顺治呀! 苏麻满脸的笑,说这段唱词已经深入人心,家喻户晓。 梆子腔不仅是明末清初在汉人中流传最广,也最受民众喜爱的曲调,而且也是孝庄的最爱。孝庄喜欢看戏,紫禁城里经常会有戏班子演出,但演出的剧目都是才子佳人,王侯将相,鬼鬼怪怪之类的东西,从来没有哪一出戏是歌颂当今皇上的。 苏麻说,看了《跑马》以后,人人都竖起大拇指夸赞当今皇上英明。 孝庄很惊异,刘家村戏班唱戏能轰动京城?梆子腔里的《跑马》是怎么跑的?村民们是怎么歌颂皇上的?孝庄哪怕就因为好奇,也要看看听听。 孝庄传下懿旨,即日着刘家村戏班进宫演出。 《跑马》这戏既然是歌颂皇上的,皇上和大臣们嫔妃们全都来看,看戏既宣扬皇家功德,又让大家都受到一次皇上爱民如子教育,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寓教于乐嘛,任何年代都是一种非常好的宣传方式。 看戏的人多,孝庄就将戏台定在了紫禁城最大的戏院寿安宫。孝庄想,戏里肯定有林月的故事,就告诉苏麻,刘家村戏班唱戏的时候,叫鲁才将林月接来一起看戏。至于董鄂妃嘛?孝庄想想,算了,她怀着身孕,看了她爹被打的戏,对胎儿不好,为了皇家的胎儿,还是不叫她看戏罢了。 胡智德将孝庄懿旨召刘家村戏班唱戏的事对林月说了,林月想想,既然是孝庄要看戏,但戏份里没有歌颂孝庄的内容,《跑马》只歌颂皇上,不歌颂皇上的娘怎么行?林月就叫管家加一点孝庄教子的戏份,还要求管家特别注意,扮演孝庄和顺治的演员扮相一定要挑好的,刘家村没有扮相英俊漂亮的演员,到正规戏班子里去借也行。 管家应诺赶紧去办。 过了几日,鲁才来接林月,太后叫鲁才来接,虽然只是接去看戏,但林月不能不去,不去就是违抗懿旨,违抗懿旨与违抗圣旨同罪!坐在一颠一颠摇来晃去的宫轿里,林月想,这次进宫,但愿是最后一次。她已经对紫禁城比较熟悉了,没必要再进宫瞎逛,再说,逛紫禁城不像她前世参观故宫博物院,那个时候她作为一个游客,游故宫没有任何危险,但现在每次进紫禁城,一不小心就会招致杀身大祸,原本可以自然死亡的,分分钟就要变成意外死亡,所以,林月进宫小心翼翼,能不进宫就不进宫,进宫成为林月唯恐避之不及的危险。 唱戏地点在寿安宫,前世的林月到故宫参观,因为寿安宫成为了故宫的图书馆,不对外开放,这个时代的寿安宫像个什么样子?林月也觉得好奇,她只知道,这是明代建筑的宫殿之一,位于紫禁城西北隅。 林月撩开轿帘一角,一路走一路偷偷的看。 轿子停下,一个老太监上前,也像李公公那样,伸直手臂做林月下轿的扶手,林月把着老太监的手臂走出轿子,跟着太监直接到了寿安宫。 寿安宫戏台下已经摆放了很多桌椅,摆放在正中间的,是铺着黄缎面的两张桌子和两把软椅,林月猜想,这一定是福临和孝庄的位置。在两张桌子后面,有一个区域是用屏风隔开的,那是嫔妃们的位置,更多的桌椅则摆放成一个方阵,那是文武百官们的位置。 老太监走了,丢下林月一个人,林月站的位置刚好是太监宫女出入的地方,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来来往往,所以没人注意到她,趁没人注意,林月就偷偷看着戏台下那些座位。 林月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哪个区域,与嫔妃们坐在一起?她岂不也成为了皇上的嫔妃?与大臣们坐在一起?她又不是大臣。她只能一会儿看看那些大臣,一会儿看看那些嫔妃,一会儿看看那些匆匆忙忙走来走去的宫女太监。 林月定睛观察着那些按位份高低而坐的嫔妃,她对这些嫔妃一个都不认识,当然,嫔妃们也不认识林月。令林月吃惊的是,所有嫔妃没有一个是漂亮的! 前世的林月看那些宫廷剧,嫔妃们个个花枝招展,个个貌美如花,但真实的嫔妃,并不是以貌定位,她们都是拼爹的产品,首先是政治需要,尔后是婚姻需要,至于个人的需要,那是不需要的。所以,这些嫔妃很少有家世既辉煌自己长相也貌美的,虽然容貌不美,但也不至于丑陋,只不过看着她们了无生趣而已。 林月对这些了无生趣的嫔妃不喜欢,林月都不喜欢,估计福临也不会喜欢。 林月不知道福临有多少嫔妃?他的嫔妃今天到齐没有?林月只觉得被屏风圈起来的嫔妃数量不少,虽然没有佳丽三千,至少也有二三十人。 一个男人堂而皇之拥有几十个女人,还显摆?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只能是人类文明处于低级阶段才有的现象。 林月看着屏风里的那些嫔妃,就想起关在鸡笼里的那些母鸡,想起福临与她们在一起,就像一只公鸡身后跟着一大群母鸡时的场景,林月自感忍俊不禁还哭笑不得。 第460章 好戏要开场了 林月收回看嫔妃们的眼光,再看看早已等候在后台的刘家村戏班的那些演员,她没有看过“跑马”这戏,但戏里主要的唱词却是她提供的,原本林月只是想通过歌颂皇上促进跑马圈地恶政的取消,没想到孝庄会喜欢看戏,还让刘家村戏班到寿安宫将“跑马”唱给她听。 大臣们陆陆续续到齐了,都坐着喝茶聊天,林月看见了左都御史刘奕杰,看见了礼部尚书姜祖飞,看见了顺天府尹刘圣,还看见了户部尚书车克,兵部尚书,工部尚书以及叛徒金之俊....,他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聊天,场面显得十分祥和。 正看着想着,只听三声清脆鞭响,所有人像战士听见冲锋号,全都站起身来,又齐刷刷全都跪了下去。 林月心里一惊,好在自己站的位置是太监宫女出入的地方,太监宫女因为要做事,要出出进进,所以就不用跪,如果林月站的位置是在大臣或嫔妃们中间,所有人都跪了,她一个人不跪,自己矗立在下跪人之中,是不是鹤立鸡群?太不像话? 随着人们下跪的节奏,福临和孝庄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人们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福临做了一个手势,嘴里说着,爱卿爱妃平身。大家又高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才站起身来。 皇上太后向自己的位置走去,皇上太后没坐,所有人都不敢先坐,都站着。林月像看电视剧一样瞪眼看着,不免轻叹一口气,唉!看着都累! 福临孝庄坐下了,所有人陆陆续续这才坐了下去,现场响起桌子板凳拉动时发出的乒乒乓乓响声,孝庄看看身边的空位,四下看看,问苏麻,林月呢? 苏麻四下看看,没有看见林月,走到福临身边,问李公公,林月呢? 接林月的事,苏麻是交给李公公办的,李公公又安排鲁才去接的,李公公四下看看,终于发现林月站在太监宫女们中间。 苏麻也看见了林月,径直走到林月面前,对林月说,太后请你陪坐。 林月跟在苏麻身后,在众目睽睽下走向孝庄,大臣和嫔妃们这才惊异发现,那个名叫林月的女子来了,而且坐在了太后身边。 刘圣看见林月坐在了孝庄身边,心里不免一惊,原来林月不仅与皇上有特殊关系,还与太后有特殊关系!这样的人谁敢惹?刘圣想起在刘家村现场,自己将林月与董鄂妃做比较,万一比较失误,又将林月抓到大牢里,这次肯定在劫难逃。不觉额头上冒出冷汗,后怕呀! 林月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心里很不自在。来到这个世界,自己拼命伪装,拼命掩饰,行事尽量低调,像地下工作者那样潜伏不被人发现,但现在潜伏不了了。在太后面前她无法再掩饰,只能让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无遗。 孝庄看见林月,笑得合不拢嘴,指指身边的一张椅子,拉着林月的手就让林月坐在了她的身边。 孝庄身边坐着林月,福临身边也坐着一个女人,在众多嫔妃中,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在这种场合陪坐在皇上身边,这个女人是谁?林月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女人是自己第一次到御花园时,与自己并肩走在太后身后的那个面容忧郁的女子,这个女子在太后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既然是福临的宠妃董鄂妃? 林月忍不住再认真看看,董鄂妃的衣饰华丽自不必说,容貌并不是电视连续剧里饰演的演员那般漂亮,但真实的董鄂妃虽然说不上漂亮,模样也不丑。 林月看见董鄂妃坐在福临身边,又令林月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福临不知道,今天的戏份主角之一是董鄂妃的爹?嘲讽董鄂妃爹的戏为什么还要董鄂妃亲自来看?这不是在董鄂妃伤口上撒盐吗?不是说福临和董鄂妃关系好得很吗?既然关系好,福临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受伤害,主动让她回避的吗? 林月眨眨眼,不理解!最大的原因肯定是因为福临二百五,压根就不会想到今天让董鄂妃来看戏是在董鄂妃的伤口上撒盐。 大臣和嫔妃们早就知道了皇上废止圈地的起因是因为董鄂妃的爹在刘家村圈地,他们也都知道了董鄂妃的爹在刘家村被打,还被皇上踢,董鄂妃的爹是被皇上踢死的,这话在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跑马》这出戏就是讲董鄂妃他爹被打的故事。没想到,董鄂妃也来看戏?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注意观察董鄂妃的神态,只见她一脸平静,没有一丝的悲哀或激动。 孝庄并没有要求董鄂妃来看戏,她再不喜欢董鄂妃,女人之间最起码的同情心还是有的,何况董鄂妃现在处于特殊时期,又在为皇家开枝散叶,所以不能太刺激情绪。孝庄没叫董鄂妃看戏,董鄂妃不会自己来的,她一定是福临带来的,不怪董鄂妃。 孝庄瞪了福临一眼,再看看董鄂妃,撇撇嘴,让女儿看爹怎么被打,这出戏该怎么演呢? 林月不知道的是,董鄂妃再过一两个月就会生产了,福临希望她生个儿子,现在为止,福临的女儿很多,但儿子除了玄烨,仍然显得太少,如果董鄂妃再生一个儿子的话,他就会多一个儿子,儿子不愁多,越多越好。 董鄂妃生孩子之前,福临要求身边的人不得有任何打扰董鄂妃的事情发生,娘家的事也不行。所以,董鄂妃的爹被打而且死了,这么重大的事,董鄂妃身边的人都没人敢给她说。所以,现在为止,董鄂妃并不知道《跑马》是出什么戏,她以为只是陪着皇上太后看戏而已。 林月四下观望,没看到佟佳氏,佟佳氏没来看戏,因为玄烨的天花虽然好了,但孝庄和福临仍然对天花病毒谈花色变,担心天花仍然会传染,所以,没要佟佳氏母子回宫。 林月坐的位置正好在福临的斜对面,福临不知道林月会来,现在猛然见到林月,既很惊异又很兴奋,两只眼睛瞪得像牛眼,但牛眼里却是满满的欣喜。 林月看看福临,也是满脸的笑意。自从福临登基以后,林月就再没有和福临做过那些苟且的事。主要原因嘛,自然是福临龙根的伤没有痊愈。 前次在慈宁宫,福临听林月大讲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绅一体纳粮以后,户部得到十万两银子,解了燃眉之急,太后改造慈宁宫的愿望也会很快实现,还有林月正在做的放足公益活动,这些都令林月在孝庄心目中的形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扭转。 林月离开慈宁宫以后,福临比孝庄更加激动,现在见母后对林月的态度扭转了,心里就更加激动,他要不顾一切尽快迎娶林月,尽快拉着林月的手与他并肩坐龙椅,与他一起处理国事。 想起自己与林月并肩坐在龙椅上,并肩处理军国大事时的惬意,福临经常从梦里笑醒,只要有林月在,朕坐皇位再也不会有烦恼,再也不惧怕国不泰民不安! 福临到慈宁宫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将娶林月做皇后的旧事重提,孝庄对他并未呵斥,而是笑笑,说不急不急。 以前是孝庄急,现在是孝庄不急福临急,现在不急更待何时?孝庄有另外的主意,什么主意?当然不能对福临说,那主意是既要林月为大清国所用,又要阻断福临娶林月的欲望。 今天福临陪母后看戏而已,居然看见了林月!福临欣喜万分,笑得嘴角都要裂到耳边了。 林月见福临穿着一袭宝蓝色便服,下颌的胡须比以前看起来浓了一些,人也比以前显得憔悴了一点。俗话说,两人如果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两人如果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林月与福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相见相知了,现在的福临在林月眼里,居然有了一些陌生感。 福临站起身来,绕过母后,径直来到林月身边,一把拉住林月的手,对林月说,到朕身边来坐。 孝庄一听,沉下脸来,对福临说,林月是哀家请来的客人,你拉什么拉?再瞥眼看看董鄂妃,你有爱妃陪着,哪里还需要林月! 孝庄对儿子宠董鄂妃的怒气未消,现在见福临让董鄂妃陪着看戏,虽然看的戏对董鄂妃实在不合时宜,但孝庄对福临专宠董鄂妃的行为仍然很有气。 孝庄不再理儿子,对苏麻大声说,开戏! 不用点戏,剧目是孝庄定的,今天只唱“跑马”一出戏。苏麻向李公公示意,李公公向戏台上戏班子的领班示意。戏台上锣鼓声疾风暴雨般敲响起来。 福临站在原地很尴尬,原本皇上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皇上的娘就该屈居儿子之下!别人的娘应该屈居,但强势的孝庄不屈居,在重大的公务场合,孝庄是顾全大局的,但这是在看戏,看戏是皇家的家庭活动,家庭活动时老娘说了算! 福临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了老娘的瘪,心里再暴怒,也不能当着大臣和嫔妃们的面背了不孝的名声,他只好松开拉林月的手,回到他的位置,悻悻坐下。 林月见福临吃了瘪,心里莫名的高兴,对孝庄既然产生了一种女儿得到娘亲保护的感觉。 《跑马》是根据刘家村跑马圈地真实故事编写的梆子戏,但为了避嫌,对剧中反面人物做了一些处理,比如,董鄂硕董大人改为王大人,而林月却没有了名姓,被直呼为女英雄,顺治皇上和孝庄太后的身份有很重的戏份,顺天府的刘圣在戏里仍然是高风亮节的好官形象,因为《跑马》主题是歌颂皇上太后,歌颂好官的戏,所以,戏里被歌颂的人物都没有改称呼,仍然直呼顺治皇上,孝庄太后和刘圣府尹。 这个年代对个人崇拜是天经地义的,百姓和大臣在皇上太后面前要喊万岁千岁,不喊还会被斩首,所以点名道姓歌颂他们是必须的。 第461章 陪太后皇上看戏 戏开演了。 最先出场的是王大人,王大人带着一班人在刘家村圈地,刘家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边围着看,一边谴责圈地行为,哭诉圈地后的苦难,王大人圈地正要离开现场,女英雄出场了,只见扮演林月的女英雄面色黑红,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身材高大魁梧,一出场就有排山倒海气势。 孝庄看看身边小家碧玉的林月,再看看戏台上林月的扮相,突然就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横流。 福临看着戏台上扮演林月的演员,也是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了,他的祥瑞林月在戏台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福临看看坐在母后身边的林月,再看看戏台上的林月,也大笑起来。 孝庄和福临看戏是真在看戏,大臣们陪太后皇上看戏却不是件快乐的事,什么时候应该笑,什么时候应该悲伤,什么时候应该喝彩,都要随太后和皇上互动。所以,他们的眼睛不能老盯着舞台,要时不时观察着太后和皇上的情绪,如果太后和皇上笑了,大臣和嫔妃们要陪着一起笑,太后和皇上喝彩了,大臣和嫔妃们要陪着一起喝彩,太后和皇上抹眼泪了,大臣和嫔妃们要陪着一起抹眼泪。 现在见太后和皇上都大笑起来,百官和嫔妃们全都配合着哄堂大笑。 其实,真正知道太后和皇上大笑原因的人不多,再加上大臣们坐的位置都比较偏,还有的大臣近视,这个年代近视眼又不能配眼镜,更看不清舞台上的表演。虽然绝大多数官员和所有嫔妃都不知道太后和皇上为什么笑,不过,不知道不打紧,不笑才危险,所以,不管为什么笑,先陪着笑起来才是正确的态度。 看着孝庄和福临笑得如此夸张,听着大臣和嫔妃们迎合的笑声,林月虽然也在笑,但心里却想着,陪皇上太后看戏好累!好辛苦! 孝庄一边笑,一边对苏麻大喊,赏!赏女英雄! 苏麻拿起包好的赏银向戏台上抛去。 福临也大喊着,赏!赏女英雄! 李公公也拿起事先包好的赏银向戏台上抛去。 大臣和嫔妃们立马响起一片叫好声。 孝庄很少在公众场合笑得如此放肆,她是太后,矜持端庄威严才是应该保持的形象,但现在看见戏台上的林月扮相,笑也好,赏赐也罢,实在忍不住就将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 戏台上的林月为什么是这种形象呢?村民们认为,女英雄就应该是面色黑红,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身材高大魁梧的形象。刘家村戏班千挑万选才选中符合人们心目中对英雄人物审美观的这个演员。但问题是,真正的女英雄林月与戏台上的林月扮相截然相反,只要认识林月的人看见这种反差都会忍不住大笑。 扮林月的演员收了赏银,向皇上太后谢了恩,《跑马》继续。 女英雄义正词严与王大人理论,痛批跑马圈地对民众利益的损害,满腔悲愤痛说失地民众的苦难,孝庄认真听着女英雄的豪言壮语,情不自禁叫起来,好!批得好!赏!赏女英雄!苏麻将赏银又抛到戏台上。 大臣们一听,都齐刷刷跟着大喊,好,批得好! 福临看得很认真,也照样情不自禁叫起来,好!批得好!赏!赏女英雄!李公公也将赏银抛到戏台上。 大臣们一见,又齐刷刷跟着大喊,好,批得好!场面甚为热闹。 扮演林月的演员得到皇上太后很多赏钱。 紧接着,画风一变,王大人一把抓住女英雄的手,张口就骂她贱妇!刚一骂出口,福临就大怒,你敢抓林月的手?你敢骂林月是贱妇?福临气急败坏,大手一挥,对扮演王大人的演员大喊,拖出去砍了! 大臣们不明就里,也不分青红皂白,戏台下一片声喊着,拖出去砍了! 扮演王大人的演员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拼命磕头,太惊悚!演个戏居然会掉脑袋! 李公公一愣,赶紧小心翼翼提醒福临,皇上,这是在演戏!福临愣了愣,转头看林月,林月仍然端坐在位置上笑吟吟看戏,并没有被抓手,被辱骂,这才定下神来,瞪着眼睛不再说话。 要是将演董鄂硕的演员砍了,戏就没法再演下去了。林月斜眼瞥瞥福临,心里想着,都当皇上了,还是个二百五! 虚惊一场,戏还得继续演。 王大人与村民们打了起来,场面上的武打动作集中在这一段戏份中展现,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福临大叫,打得好! 坐在福临身边的董鄂妃见皇上喊打得好,她也附和着,柔声细语喊了一声,打得好! 董鄂妃的喊话虽然柔声细语,坐的远的人听不见,但孝庄和林月坐的位置很近,孝庄听见董鄂妃喊打得好,不禁一愣,就瞪了董鄂妃一眼,董鄂妃见孝庄瞪她,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赶紧收敛住自己的情绪,正正身子,不再跟风。 苏麻站在孝庄身后,听董鄂妃喊打得好,就掩嘴一笑。孝庄和苏麻都知道被打的人是董鄂妃的爹,但董鄂妃对刘家村发生的事并不知情,也不知道戏里被打的王大人是以她爹为原型的,董鄂妃见自己的爹被打,还喊着打得好!这是大义灭亲的表现吗? 戏台上打得难解难分,酣畅淋漓的时候,顺天府尹刘圣出场了,刘圣的唱词里满是秉公执法,惩恶扬善,勇于担当的情怀,福临一边看一边点头,大声称赞,好官! 大臣们也随声附和喝彩,好官,好官的叫着。 不少大臣向刘圣投去钦佩羡慕的眼光,刘圣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好运,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准确把握表现好官的机会。 扮演刘圣的演员也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赏银。 再往后,皇上出场,扮演福临的演员,器宇轩昂,帅气而俊美,福临看了,既满意又得意,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他要看林月的表情。 林月知道福临在看她,就向福临报以微笑。 尔后孝庄出场,她的扮相自然不输皇上,不仅雍容华贵,还美丽端庄,孝庄对这个扮相也很满意,嘴角自始至终都弯成月牙状。 在戏里,孝庄母仪天下,深明大义,慈德昭彰,她深情的对儿子说,自古土地就是人的生命,就是人的饭碗,人一旦丧失土地,就会丧失生命,大清江山要稳固,就要让人有饭碗可端,有饭可吃,才能永葆大清万万年....。这样的台词不用孝庄带头喊好,大臣和嫔妃们都主动喝彩,喊好声此起彼伏,及至于演员唱的内容都被喝彩喊好声淹没。 孝庄非常满意,一叠连声喊着,赏!赏!扮演孝庄的演员身边赏银包就堆成了小山。 戏份的高潮当然是歌颂皇上,顺治皇上体恤民情,心系劳苦大众,毅然废除跑马圈地,毅然将圈地的王大人斩首以平民愤。 大清国的国民载歌载舞,齐声高唱,“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顺治皇帝,一代天骄,能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跑马》将这段诗词谱成梆子戏曲调,气势磅礴,气吞山河,赞颂顺治皇上比历史上任何一个皇上都更加英明,真正起到了画龙点睛,龙头豹尾的效果。 《跑马》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梆子戏,结尾的唱词又是气吞山河的诗词,《跑马》在京城一演出,这段唱词就开始在民间广为流传,人人争相传唱。 当然,只有林月知道这段唱词的出处,只不过她将成吉思汗换成了顺治皇帝,将只识弯弓射大雕改成能识弯弓射大雕而已。成吉思汗是爱新觉罗的祖先,如果说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林月有一百个脑袋都保不住,成吉思汗也一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再说,成吉思汗已经死了,歌颂顺治皇帝才是最紧要的。 圈地的王大人被斩首了,皇上废止圈地令颁发了,戏也收场了。 扮演女英雄林月的演员和扮演刘圣的演员,还有扮演皇上和孝庄的演员,全都得到很多赏银,唯独扮演王大人戏份最重的演员,却一个铜板都没有得到,还差点被砍头,不公平呀!实在不公平,演员王大人内心十分郁闷。 散场后,台上的演员,台下的观众全都齐齐跪下,恭送皇上和太后离场。 林月跟在孝庄的身后一起离开,董鄂妃跟在福临身后也一起离开,人们向林月投来钦佩的眼神,大臣们看向董鄂妃的眼神却全都是同情与怜悯,而嫔妃们看向董鄂妃的眼神,无一不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董鄂妃深感奇怪,自己跟着皇上看戏,这是在众目睽睽下的特殊荣誉,但大臣和嫔妃们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怪异?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的脸没洗干净? 林月跟在孝庄身后走着,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抓住,那只手像钢爪,坚硬且冰冷,林月心里一惊,定睛一看,抓他手的人是福临! 福临抓住林月的手,并不看她,义无反顾向前走,那气势不容任何人质疑,连母后也不能! 孝庄站定,瞪大眼睛看着福临,没说话,福临拉着林月的手快步离开。 不远处停放着皇上与董鄂妃来看戏时乘坐的銮驾,福临拉着林月一边走,一边向李公公大声命令,仪驾! 李公公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董鄂妃来的时候,用的是仪仗,他现在却分明听皇上喊用仪驾!仪驾不是皇后才有的规格吗? 李公公不可置信,林月只是一个汉人女子,既不是皇上的嫔妃,更不是皇后,怎么用仪驾?哪怕刚才林月在《跑马》戏里当了女英雄,女英雄也不可能用仪驾! 李公公愕然,如果自己听错了,用了仪驾规格,这么严重的问题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要掉脑袋的。 李公公赶紧向福临跪下,启禀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刚才没有听清皇上的旨意。 福临狠狠瞪了李公公一眼,对跪在地上的李公公大声说,仪驾!说完又补充一句,坤宁宫。 这次李公公听清楚了,皇上确实说的是仪驾,不是仪仗,而且要求停驾坤宁宫。 坤宁宫是什么宫?那是皇后住的宫殿呢!因为福临一直没有册封皇后,所以坤宁宫就一直空着,现在停驾坤宁宫,当然是用仪驾。 李公公清楚了,明白了,赶紧应诺,嗻!起身就向执事官大喊,仪驾!停驾坤宁宫! 第462章 仪驾坤宁宫 执事官瞪大眼睛看着李公公,见李公公也在瞪眼看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仪驾?还停驾坤宁宫?妈呀,这是皇后仪驾的规格呢!谁是皇后? 执事官知道现在还没有册封皇后,陪皇上站在銮驾前的,只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年轻女子。但执事官不敢犹豫,也没有时间犹豫,执行皇上的指令要紧。 仪仗也好,仪驾也罢,用的东西和人马都是全天候预备的,仪仗和仪驾一字之差,只是规格数量和品种不同而已。执事官以最快的速度指挥手下,马上就完成了仪驾准备。 福临却对身边的李公公又是一声大喝,看着林月! 福临要李公公看着林月,看着林月什么?他是担心林月不坐轿跑了。福临知道,别的女人不敢跑,但林月敢跑,他让李公公看着林月,就是要李公公负责林月坐上仪驾,将林月安全顺遂送到坤宁宫。 福临坐在皇上的銮驾上等着林月,林月却站在銮驾边很懵逼。 前世的林月不是学文科的,她对紫禁城的了解知之不多,比如仪驾与依仗有什么区别?坤宁宫是哪个宫?这些她都从来没有深入细致了解过,只知道乾清宫是皇上和大臣们上朝的宫,她第一次进紫禁城就是到的乾清宫,在那里当着黄台吉和所有大臣的面,确认了自己的女儿身。 她还知道乾清宫旁边是西暖阁,西暖阁是皇上平日办公的地方,她在西暖阁差点遭遇黄台吉的咸龙爪。 她最熟悉的是慈宁宫,还有今天看戏到过的寿安宫,至于坤宁宫她不是不知道,但紫禁城里的宫殿实在太多,坤宁宫到底是谁住的宫,林月并不清楚,所以,福临吩咐李公公仪驾坤宁宫,所有人都深感惊悚,只有林月的脸上并没有特别激动的表情,她现在对身边的銮驾产生了兴趣,銮驾是个什么东西?林月好奇的看着。 林月平日坐的轿子都是腰舆,腰舆就是人坐在轿里,轿子的高度及腰,而銮驾则是立在肩头上的肩舆,人坐在肩舆上,就像坐在一座空中移动着的房子里。 正看着,原本已经排列整齐的仪仗队伍突然发生了躁动,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些人,手里高举着卧瓜拂尘金提炉曲柄伞稚尾扇龙凤旗等等东西,迅速跑进队伍里站定。原本的仪仗队伍人数顿时增加了很多。 林月眨眨眼睛,这是几个意思? 李公公见林月站在肩舆边傻看,对林月做个请的手势,毕恭毕敬对林月说,请上轿。 李公公对林月的称呼很郁闷,林月乘肩舆规格用的是皇后规格,而且到的地方是皇后住的坤宁宫,但林月没有嫔妃名分,甚至什么名分都没有,他该对林月怎么称呼?见皇上的肩舆已经抬了起来,李公公就只好不称呼。 为皇上抬肩舆的轿夫足足有十六人,十六个轿夫训练有素,迈着整齐的步幅向前移动,远远看去,像极了多足的蜈蚣在地上爬。 皇上仪驾前后由导驾,引驾,前后护卫,前后鼓吹乐队组成,很多手持曲柄盖,花伞,孔雀扇以及吾杖,立瓜之类的仪仗,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足足跟了两百多人。 林月一看,不免撇撇嘴,看戏的寿安宫距乾清宫不是很远,这么点距离需要坐轿?还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嗯!不愧是皇上,派头十足。 见李公公催她上轿,林月想,来都来了,在紫禁城坐肩舆体验一下感受也很不错。前世参观紫禁城的时候,紫禁城内没有坐轿的旅游项目,现在能在紫禁城乘肩舆游览,这应该是非常难得的体验。万一以后真的能再穿回去呢?炫耀的话题不是会更加丰富多彩! 林月不再犹豫,抓住李公公伸过来做扶手的手臂,在肩舆上坐定,引导官喊着,起驾!轿夫就将肩舆抬起来。 为林月抬轿的轿夫也是十六个人,他们将肩舆举到自己肩头,林月就像平地升天,感觉很平稳,没有一点摇晃,真不愧是专业人员干的专业事。 林月的仪驾就跟在福临仪驾后面,卧瓜拂尘金提炉曲柄伞稚尾扇等等仪仗紧跟其后。虽然没有音乐,但队伍前面有一个太监,手持一根很长很粗的鞭子,啪啪的净鞭声在空中不断炸响。 皇上没离开现场之前,大臣和嫔妃们都不得擅自离开,只有待皇上太后走了,其他人才能动。所以,大臣和嫔妃们都跪地恭送。 林月的仪驾一启动,就引来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天呀!这是大张旗鼓的僭越呀!一个连最低级别的嫔妃都不是的民女,居然用着皇后的仪驾! 孝庄的肩舆停放地方距福临銮驾停放地不远,孝庄坐在自己的肩舆上,正待起步,只见苏麻指着林月乘坐的仪驾,惊呼一声,太后,林月僭越!孝庄一看,脸色悠忽一沉。孝庄明白,不是林月僭越,而是福临刻意的安排,福临铁了心要册封林月为皇后,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先安排御制了。 大臣和嫔妃们不明就里,所有人都看向太后,令大家更加愕然的是,孝庄只是阴沉着脸,并没有立即喝止皇上如此诡异的行为。 大臣和嫔妃们面面相觑,见太后没说话,其他人就不敢发表意见,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很快,大臣和嫔妃们各自都散了。 只有董鄂妃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来的时候是与福临一起来的,现在她乘坐的肩舆被林月坐了,而且林月还是仪驾走的。福临走得匆忙,也没有说她该怎么办。 董鄂妃身边只有两个贴身宫女跟着,没轿子,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关键是她的囧态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有的人对她表示怜悯,有的人幸灾乐祸,还有的人明显不怀好意,难道是皇上看了《跑马》,对董鄂妃改变了态度,不再宠她? 董鄂妃假装没有看见大臣和嫔妃们投来的各种目光,就那么尴尬的站着。 孝庄瞥见董鄂妃的囧态,厉声吩咐苏麻,你去照顾董鄂妃,将她送回宫。苏麻应诺,嗻。向董鄂妃走去。 太后仪驾的引导官大喝一声,起驾!太后的仪驾走了。 苏麻叫来一个内务府官员,叫他为董鄂妃安排一乘轿子送她回家,内务府官员赶紧跑去安排宫轿。苏麻则陪着董鄂妃在原地等着。 苏麻虽然只是个宫女,但却是孝庄太后的贴身宫女,天天和孝庄在一起,所以身份特殊。董鄂妃虽然是皇贵妃,身份尊贵,不过,尊贵的董鄂妃在身份特殊的苏麻面前是不敢乱说话的,因为董鄂妃的一举一动通过苏麻的禀报,会完全暴露在孝庄太后那里,孝庄不喜欢董鄂妃,世人皆知。 现在两人站在一起,总不能傻站着不说话,两人关系再不好,在公共场合假装关系好是必须的。 所以,两人就闲聊起来。两人没有共同语言,只能没话找话说,没话找话说就是尬聊,尬聊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就聊刚才看的戏。 苏麻对董鄂妃说,今天的戏好看。董鄂妃说,好看。 苏麻知道那戏的主角之一王大人原型是董鄂妃的爹董鄂硕,董鄂硕死了,但皇上为了保皇种顺利出生,对董鄂妃就封锁了消息,宫内宫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在刘家村的事,只有董鄂妃,既不知道皇上废除跑马圈地的前因后果,又不知道自己的爹是废除这项恶政的牺牲品,苏麻听董鄂妃说好看,眼里就有了嘲讽的意思,董鄂妃见到苏麻的眼神,就很疑惑,苏麻的眼神怎么和那些大臣嫔妃看她的眼神一样,难道这戏不好看?她分明看见太后皇上笑得前仰后合,亲眼看见太后皇上给了那么多赏钱,王大人被打,她还听见太后皇上大声喊着打得好! 难道这戏不好看? 苏麻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又说,王大人被打了。 董鄂妃说,是的,王大人被打了。 苏麻说,王大人被皇上斩首了。董鄂妃说,是的,斩首了。说完又加一句自己的立场,死有余辜。 苏麻瞪大眼睛,她知道皇上不允许人对董鄂妃讲她爹的事,董鄂妃不知情就肯定不知情,但苏麻很希望董鄂妃知情,董鄂妃知情就会跟着她爹吃瘪,这个时候不揶揄她两句,怎么对得起太后嫌恶这个女人的心? 苏麻明知故问,王大人真的死有余辜?董鄂妃平静的说,皇上将王大人斩首,英明之举! 苏麻不由得看看董鄂妃的肚子,要不是顾虑董鄂妃肚子里的皇种,苏麻就要大叫起来,英明个屁,你爹被你老公斩首,你还夸赞老公英明? 但苏麻不能大叫,她假装惊愕的问董鄂妃,王大人被斩首,你不悲伤?董鄂妃深感诧异,王大人被斩首,我为什么要悲伤? 苏麻竖起大拇指夸赞,鄂妃真不愧是大义灭亲的好女儿! 站在一旁的宫女名叫小倩,小倩心里着急,再不能让两人尬聊了,再尬聊一定会聊出问题来。小倩赶紧向董鄂妃施礼,启禀鄂妃娘娘,轿子来了。 小倩指着不远处一乘宫轿被两个轿夫抬着急急跑来。董鄂妃顺着小倩手指方向,轻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董鄂妃上了宫轿,苏麻和几个宫女跟着,将董鄂妃送回了她住的宫殿。 林月坐在肩舆上,感觉坐肩舆与坐腰舆确实很不一样。坐在肩舆上的感觉很奇怪,因为坐的位置高,仿佛一个人孤零零的矗立在半空,又仿佛一个人立在很多人的头顶上。肩舆视线开阔,前后左右无遮拦,林月甚至看见了紫禁城高高的围墙外那些房屋树木和甬道,再看看前面,前面是皇上的仪驾,福临的身子随着轿夫们整齐的脚步在肩舆上微微晃动。皇上经过的地方,空手的人,没人敢不跪,他们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手里拿着东西不便跪的人,都迅速转身面向墙壁,低头不敢乱看。看见这样的场景,林月不得不对做皇后的感觉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先申明一下,不是林月动摇了不做皇后的决心,而是她以前认为做皇后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但现在被人抬着,被各种仪仗前呼后拥跟着,被人跪着,直感做皇后就是与众不同,就是除皇上太后外的至高无上,就是凌驾于人的高高在上....。 这种感觉很容易激发人的野心,为了当皇上当皇后,不惜杀父弑兄,心狠手辣到不择手段,其目的就是想要得到这种凌驾于人高高在上的心理享受。 不过,林月坐在肩舆上没坐一会儿就感到头晕,虽然轿夫们抬的肩舆很平稳,但林月坐着肩舆的感觉就像第一次骑在马背上一样,悬空,无依无靠,还有随时随地会跌下去的感觉。唉!这仪驾,这肩舆,再豪华,再热闹,终归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强求,也无需挽留。 第463章 要自由不要皇后 两支仪驾队伍浩浩荡荡绕过乾清宫,在坤宁宫大门外停下,李公公照样伸直手臂做林月下轿的扶手,林月站定,抬头看看宫殿外用中文满文蒙文题写的坤宁宫三个字,跟着福临走上宫门前的几步台阶。 林月这才想起,前世她参观故宫的时候,坤宁宫是对外开放的,虽然林月曾经参观过,但因为参观的宫殿太多,对坤宁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再回头一看,两支仪驾队已经悄然无声撤离,宫外开阔空旷与寂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福临再次拉住了林月的手,一直将她拉进坤宁宫的东暖阁,东暖阁以前是黄台吉皇后的卧室,黄台吉薨了,皇后晋升为皇太后搬出坤宁宫,福临没册封皇后,坤宁宫就闲置。 坤宁宫虽然是闲置的,但管理仍然如有人居住时的一样,室内干净整齐。 林月东张西望看着室内摆放的各种家具摆件,她对这些东西都很陌生,没有一样是她前世参观坤宁宫时有过的印象。最显眼的,是卧室里摆放的那张雕花大床,床上挂着一张宽大的细花布蚊帐,蚊帐靠里的一面,高高低低悬挂着好几个香包,床头床脚的位置也挂着几个香包,怎么会将这么多香包挂在蚊帐里?林月猜想,一定是为了让蚊帐里香气浓郁罢了。 但睡觉时香气太浓会影响睡眠质量,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都不知道? 福临放开林月的手,顾自在屋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林月还站着,又站起身来,将林月拉倒雕花大床边坐了下来。 林月没有挣脱福临的手,正准备将头靠进福临的怀里,福临却一把推开她,站起身来,在屋里烦躁的走来走去,尔后懊恼的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 林月坐在床边,看着福临在卧室里懊恼的转圈圈,就乐得格格直笑。 福临见林月笑,就瞪她一眼,朕被你前夫抓伤龙根,既然不能宰了你的前夫,甚至朕还不能对外张扬,除了几个御医,就连母后都不敢告诉。世上居然有如此憋屈的事?别人憋屈是活该,但至高无上的皇上憋屈,却是因为难言之隐。你还笑?要不是龙根还在隐隐痛着,朕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一番! 福临龙根的伤痛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过伤势比以前明显好了很多,甚至还能搂着董鄂妃小睡一会儿,只是龙根仍然不能工作,一工作就痛。现在福临与林月的身体一接触,龙根就跟着激动,龙根一激动,福临就不得不远离林月。 好在以前连林月的面都不敢见,现在可以与林月见面了,虽然可以见面了,但是却仍然不敢近林月的身。 福临就像一个饥饿的人,眼前有一大碗肉,垂涎三尺,但一张嘴就疼痛难忍,这种状况令当今皇上烦恼不已。 而林月这时却想起《西游记》,这本书里有个金圣娘娘,娘娘被妖怪掳走三年,却因为紫阳真人为娘娘穿了一件五彩霞衣,只要妖怪近身,五彩霞衣就会变成保护娘娘的“刺”,现在林月无需穿五彩霞衣,皇上却像那妖怪近不了林月的身,因为皇上的龙根就能为林月自证清白。 林月想起神奇的五彩霞衣,忍不住笑得更加灿烂。 福临对林月的笑很是不屑,将别人的痛苦作为自己的快乐,这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林月吗?福临知道林月的笑并没有恶意,只好不再瞪她。 李公公端来茶盏,轻轻放在林月和皇上面前,福临向他挥挥手,李公公悄无声息的躬身退下。 福临满脸得意,你知道朕让你仪驾坤宁宫是什么意思吗?林月假装懵逼,摇摇头。 福临更加得意,仪驾是皇后才能用的规格,坤宁宫是朕的皇后住的宫!林月瞥他一眼,这是你皇后住的宫,你皇后没得意,你得意什么? 福临瞪大眼睛,没想到平日聪慧过人的林月,今天对朕这么简单直白的安排却蠢若木鸡? 福临无奈,赶紧直言,朕决定册封你为皇后,所以,今天用了仪驾,让你住进坤宁宫,朕就是在向母后宣告,向世人宣告,你就是朕的皇后,就是坤宁宫的女主人。 说完,看着林月,那眼神分明在问,这下该懂了吧? 不待林月回话,福临再强调一句,朕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是很守信用的,说到做到! 林月一点都不激动,看定福临的眼睛,见福临正在得意的傻笑。林月问,你真的要册封我为皇后? 福临不假思索立马点头,朕不是早就对你许过诺言吗?我若为帝,一定要封你为后。 林月疑惑的看着福临的眼睛,那是你说的话,但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呀! 福临一听就愣了,册封林月作皇后,难道需要林月答应?他认为,天下的女人谁不愿意作皇后?他三宫六院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为了想当皇后斗得天昏地暗,打得头破血流?福临在继承皇位之前,所有重大的事都是林月在帮他操控,而且每次都能见风使舵,化险为夷,现在封林月为后,不仅是福临离不开林月,也是他对林月最好的报答,林月应该感激不尽,哪里需要她答应不答应? 为别人做好事,难道需要别人答应?做就是了。 但现在林月说她从来就没有答应过,福临不禁如鲠在喉。想想也是哈,在他的记忆里,福临每次说到封后有关的话题,林月每次都是表示反对的。 不过,林月为什么要反对?福临一直都很懵逼,虽然以前林月说过很多理由,但福临不仅仅与林月不是同时代的人,而且福临终归是个男人,男人就只能是男人的思维,其感受也是男人的感受,男人对女人的感受,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就像男人没生过孩子,不知道生孩子时的肚子疼一样。 同理,林月身为女人,她也无法与男人感同身受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福临理解不了林月说的自由平等之类的话,理解不了,自然就不会对林月说的话当真。让林月做皇后,无论是报答林月还是为解除自己当皇帝的烦恼,都是福临自以为最好的方式。 福临坚信,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当皇后!没有例外,林月怎么会成为例外? 福临眨眨眼睛,不解的问林月,你做皇后不好吗? 林月回答很干脆,不好! 福临更加疑惑,为什么? 林月咽咽口水,说皇后应该母仪天下,慈德昭彰,你认为我这样的人能母仪天下,能慈德昭彰吗? 福临不知道林月问这话的意思,他既不能肯定林月能母仪天下,又不能否定林月不能母仪天下,林月的言论行为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言论行为能慈德昭彰吗?他既不能肯定林月能慈德昭彰,又不能否定林月不能慈德昭彰。 林月不待福临回答,再问,你见过哪个皇后好吃懒做,爱睡懒觉,还怕苦怕累怕痛的?你见过哪个皇后特别爱钱的?林月面对眼前这个直肠子情人,只好将想说的话,说得再具体一点,你想想,我如果当了皇后,我就不能睡懒觉,天没亮就要起床,我做得到吗?我愿意这么做吗? 林月说完,看着福临的眼睛。福临知道林月爱睡懒觉,以前他在林月家里过夜,第二天天没亮福临就习惯性起床走了,林月从来都是不管他的,福临什么时候走的,林月不知道,也不关心。 福临眨眨眼睛,做皇后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怎么能与好吃懒做,睡懒觉爱钱之类的事相提并论呢?林月作皇后以后,是可以继续睡懒觉还是应该起得比公鸡还早?福临对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想过。 林月继续说,你见过哪个皇后不给太后请安的?你见过哪个皇后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不跪的? 林月不待福临回答,又说,我天不亮起床,然后到太后那里去请安,每天都去,我做的到吗?我愿意做吗?我如果不能每天到太后那里去请安,太后没有意见吗?太后和你能容忍吗?见到太后我不下跪可以吗? 福临很懵逼,朕做了皇上,每天都要到母后那里去请安,你做了皇后,皇后难道不给太后请安?这确实是个问题! 林月想起董鄂妃怀孕还得每天待在慈宁宫服侍孝庄,继续说,太后如果要我整天陪着她,你敢说个不字吗?我想出宫就出宫,不需要你同意可以吗? 听林月如此说话,福临心里就有些不好受,董鄂妃三天两头待在慈宁宫被母后使唤,董鄂妃想回宫休息,但母后不放行,他也很无奈,面对强势的母后,除了在母后面前犯浑,福临也没有其他办法。还有,皇后没有得到皇上许可,是终生不出宫的,你见过哪个皇后想出宫就能随随便便出宫? 林月像绕口令般的一口气说个没完。福临听得一愣一愣的。 林月提出的这些问题,对于一根筋的福临是从来没有想过的,福临心目中的皇后,都具有母仪天下的德行,只要女人当了皇后,别说给太后请安下跪,没有太后的许可,跪着都是不能平身的。 皇后也好,嫔妃也罢,对朕乞宠都无所不用其极,哪里会有好吃懒做,怕苦怕累怕痛的,哪里会有不给太后请安不向太后下跪的,哪有想出宫就出宫的?还有,林月说没有哪个皇后对皇上的不忠不能隐忍的,皇上至高无上,皇上永远都正确,从来不会发生皇上认可的对皇后不忠的问题,再说,皇上需要对皇后忠吗?皇后不听话,就像他处理孟古青,一言不合打入冷宫便是! 福临张大嘴巴,一副惊愕的表情,朕是皇上,朕具有百折不挠,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一根筋精神。 福临话语坚定,皇后合格不合格,朕说了算!只要你当了皇后,你就是天然的母仪天下,就是天然的慈德昭彰! 福临说完,感觉自己说话的语气生硬了一些,担心林月会生气,就将语气缓和一点,向林月建议,你认为现在当皇后不合格,当了皇后以后慢慢学,凭你过人的聪明睿智,学皇后的样子难道会很难吗? 林月冷笑一声,即或你认为我做皇后合格,我应该学皇后的那些做派,那我问你,我现在办了很多企业,包括你投资的香皂肥皂厂,还有你分干股的煤炭以及运煤专线的分红,我如果不出宫,我那些企业怎么办?你的分红银子谁给? 是呀!福临每年的十万两分红和其他来自林月给的银子,没有林月企业的运转,这些银子谁给? 福临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皇后办企业,福临要林月学皇后做派,哪个皇后会有管理企业为皇上挣钱的做派?林月不是不学,根本就没有可学的榜样。林月办企业挣钱,不仅仅涉及林月为了管理企业出宫做皇后是否合格的问题,还涉及福临做个富皇帝还是做个穷皇帝的现实问题。 林月不待福临回答,继续说,我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涉及的都只有两个字,自由! 林月说,我需要自由,我喜欢自由,我追求自由,为了自由,我连爱情和生命都愿意抛弃,做皇后有什么意思? 第464章 皇上也有死穴 福临依然瞪大眼睛看着林月,他自认为做皇帝是凌驾于世人之上的神人,但神人在林月面前依然很懵逼。 林月问他,你读过这样的一首诗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生命和爱情那么可贵,但在自由面前,只有自由才是最宝贵的,你知道这首诗的含义吗? 福临当然没有读过这首诗,更不知道自由是个什么东西? 林月提醒他,你难道忘了,我们最后一次在军马场,将大宝放归自由的时候,我说如果我一旦做了皇后,我就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了,你许诺说要像大宝那样给我自由,你还将大宝的銮铃作为许诺的信物送给了我。 林月看定福临的眼睛,你忘了?我们一起发过誓拉过勾的,谁变卦谁当猪八戒! 福临眨眨眼睛,想起他和林月在军马场放飞大宝时拉勾的情景,“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准变,谁变谁当猪八戒”!拉勾情景非常有趣,许诺的誓言也很有趣,福临正想笑,又听林月说,你不能食言,你食言就要当猪八戒! 福临收敛住正准备想笑的表情,猪八戒是个什么鬼?在军马场的时候,林月说猪八戒是中国第一个和尚,他后来查阅过西游记这本书,原来猪八戒是书里的一个丑八怪,难道是林月在嘲讽朕,如果朕不给林月的自由,林月咒朕会变成像猪八戒一样的丑八怪? 林月满眼都是笑,我情愿自己去当猪八戒也不愿你食言当猪八戒! 现在是林月一脸得意,怎么样?我如此高风亮节,情愿自己当丑八怪也要保全你,你还不给我点赞? 福临对谁当猪八戒没有兴趣,不管林月有多少顾虑,一根筋的福临管不了这么多,现在不是他征求林月意见,讨论林月做皇后的可行性,而是他离不开林月,只要林月答应作皇后,朕就不会为那些军国大事烦恼,什么睡懒觉,什么不请安,什么随时随地出宫为他挣银子之类的事,朕都依着她便是,只要有林月在朕身边,就会有人给他排忧解难,就会给他的生活制造更多的新鲜。 福临咬咬牙,如果谁对皇后睡懒觉,皇后出宫,皇后不给太后请安之类的事有意见,谁有意见,朕就对谁格杀勿论! 太后有意见怎么办?福临再咬牙,弑母杀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别人能弑母杀兄,朕为什么不能? 福临突然感到不再烦恼,朕都敢弑母杀兄了,世间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再划一下重点,再敲一下黑板,福临为什么非得要林月做皇后不可?最主要的不是因为福临爱林月,福临爱林月只是他没做皇帝前对林月的感情,福临做了皇帝以后,拥有林月就成为福临不可或缺的要求,在千疮百孔的大清国做皇帝,谈何容易?如果林月做了福临的皇后,福临面对难于解决的很多问题,都可以依赖林月帮助解决,比如,林月能结识雷公电母的女儿,就能呼风唤雨;比如,林月提前为出征将士准备青草素治疗疟疾,就能先知先觉为福临预防各种不测;比如,林月能种出亩产几千斤的红薯,就能想办法填饱人们的肚子;比如,林月能利用臭不可闻的夜香给人带来光明,就能为福临照亮更加美好的生活;比如,林月的治国之道,那些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和官绅一体纳粮之类的建议,就能为发展大清国提供如烹小鲜般的文韬武略....。 林月甚至还知道《山海经》里的鬼喜欢红色,知道马儿和孔雀奔跑的速度,还知道洋荷花又叫郁金香,甚至还能造出一棵树开几种花的祥瑞!等等等等,林月有如此神奇睿智的能力,有如此广博的知识,这些都可以成为福临稳固江山的坚实保障。 福临不止一次想象着,当他与大臣们议事的时候,他和林月肩并肩坐在龙椅上的情景,只要有林月坐在身边,他就知道大臣们的建议,哪些该准,哪些不该准。至于皇上与大臣议事的时候,林月能否坐在皇上身边,福临根本不予考虑,退一万步说,大臣们不让林月坐在朕身边,朕就要以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为榜样,从此皇帝不早朝,急死你们!朕岂不乐哉? 回过头来再想想,既然福临离不开林月,需要的时候召林月进宫私下议事,有何不可?难道只有让林月做皇后一个选项? 是的,只有这一个选项,因为只有这个选项,才符合福临一根筋的性格,如果林月不做皇后,林月凭什么留在紫禁城?不能留在紫禁城就不能与朕厮守,朕就不能天天见到林月,林月就不能与朕并肩坐在龙椅上共商军国大事。但朝廷不设女官,林月没有官职,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让林月成为皇后,因为皇后是女人在朝廷最大的官,虽然这官只为朕管着那些小三二奶之类的家务事,但管家务事的官也是官,你说皇后与皇上并肩坐龙椅没有先例?先例还不是人开创的,没有先例朕就开创一个先例,朕与林月共坐龙椅不就成为了先例? 还有,如果林月不做皇后,林月创办的那些煤矿、盐业,房地产、食品、钱庄等等实业挣的钱怎么办?林月挣的银子只是林月一个人的,银子流进的是林月的钱庄,不是夫妻一体吗?要与林月成为一体,唯一的办法只有让林月成为皇后,自此林月的钱就不是林月一个人的了,林月的钱就要流进朕的内库,内库的钱就是朕的私房钱。 林月手里到底有多少钱?朕不知道,朕只知道,国库缺钱,林月象征性购买刘家大院的土地,就能一次性支援国库十万两银子,还为女孩放足提供十万两工作经费,给慈宁宫开后门建长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给了五万两白银。 林月太有钱了,林月做了皇后,林月有钱就是朕有钱,朕就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做个有钱的皇上不爽吗?所以,册封林月为皇后,比册封任何显赫家庭的女子对朕都有更大更多的利益。 还有,如果林月不做皇后,他们的亲生儿子玄烨就不会有亲娘,哪怕现在的佟佳氏视玄烨如生命,也没有亲娘与儿子血浓于水的那种亲情,儿子没有亲娘,这样的家庭就是不完美的,哪怕为了儿子,福临也要林月回归原本的身份,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让林月成为皇后。 让林月成为皇后的理由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朕要报恩,要实现朕“若为帝,必封你为后”的承诺,朕既要为稳固江山社稷,还要为朕减少做皇帝的烦恼,甚至还有与林月相拥而眠那种妙不可言的感受....。朕如果离开了林月,朕就像被掀翻在地的乌龟,四脚朝天,无依无靠,而且烦恼暴躁,只有抓住了林月,朕才有能力翻过身来。 哪怕就为自己不做四脚朝天的乌龟,朕也要册封林月为皇后! 不管福临是怎么想的,林月与福临的想法就像两条平行线,林月的人生有很多种选择,但无论怎么选,追求自由是她选择的唯一底线。 林月的人生完全可以不需要福临,没有福临,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凭着前世的学识能力,撬动这个世界某处神经游刃有余,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唉!扯远了,道理说了千万遍,感情也好,私心也罢,生活在相距三百年前后的两个男女就像一只鸡一只鸭,一个在水里,一个在陆地,习性也好,观念也罢,鸡对鸭讲永远都没有共同语言,永远都无法沟通。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德观念已经在他们的脑子里打了钢印,铲不掉,更消融不了。 福临不是宠溺董鄂妃吗?董鄂妃性情宽厚,待人大度,但董鄂妃给福临带来的,只是他心理上的一种安慰,仅此而已,董鄂妃对福临的重要性岂能与林月相比?人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支持他的女人,福临成功做了皇上,成功的屹立在人生巅峰,站在人生巅峰的福临身后虽然有很多女人,但这些女人除了生孩子就只能生孩子,没有哪个女人不仅能生孩子,还能成为他屹立巅峰不倒的倚靠。 福临看向林月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做皇上以前的福临,整天只知道提笼架鸟听戏搓核桃,自从被林月从护城河救起,再被林月的一通神操作,既然使福临脱胎换骨涅盘重生。涅盘重生后的福临虽然是皇子现在是皇帝,但同时也是一个男人,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死穴,福临骨子里已经离不开他的救命恩人,林月就自然而然成为福临的死穴。 既然林月已经走进了坤宁宫,既然林月已经在母后和大臣们面前用了仪驾,既然朕已经向世人宣示了林月是朕的皇后,现在还差什么?福临四下看看,嗯!对林月的表白需要加码! 福临见靠墙有一张梳妆台,不是所有女子都喜欢头饰的吗?看梳妆台上有不有什么东西? 福临快走到梳妆台前,台面上果真摆放着一些皇后用的胭脂粉、梳子、篦子,头饰之类的东西,福临顺手拿起一枝玫瑰花造型的簪子,笑吟吟的递给林月,朕将这支簪花送给你,朕对你的真情就像这朵玫瑰花! 林月接过簪花并不领情,撇撇嘴,这不是原本就放在梳妆台上的吗?借花献佛而已。 福临尴尬的笑笑,说现在坤宁宫没住人,这些头饰也没人用,朕作为礼物送给你不是很好吗? 林月拿着簪花仔细看着,簪花非常精美,一颗鲜红宝石做的玫瑰花造型,雪白珍珠点缀,细细长长的黄金簪挺,嗯,确实很漂亮。 福临看看林月的头,林月的头发挽着一个髻,髻上也别着一支簪花,那簪花的造型是海棠花的造型,福临用讨好的语气赞叹,你头上这支海棠花也好看。 头上这支海棠花是儿子杰璋因学习成绩好得到膏火银送给自己的礼物,林月对这礼物很珍惜,头上没有佩戴其他头饰,但这支海棠花一直都是插在发髻上的。 福临拿过簪花就插到林月的头上,现在林月发髻左边一朵海棠花,右边一朵玫瑰花,福临端详着林月的头,咧着嘴笑,好看! 好看不好看林月都看不见,但福临亲自为林月簪花,林月还是很高兴。看着傻笑的福临,林月问他,你送给我的这支簪花是玫瑰花,你知道玫瑰花的花语吗? 福临眨眨眼睛,玫瑰花的花语? 林月说,玫瑰花的花语是秦晋之好,是不离不弃。 福临一听,高兴得笑起来,他送这支簪花给林月,主要是觉得这支簪花的花型好看,颜色鲜艳,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拿了一支秦晋之好,不离不弃的玫瑰花,如此吉祥如意的花语,真是天助朕也! 福临就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福临不失时机赶紧对林月表白,朕与你结为秦晋之好,不离不弃,朕为皇上,你为皇后,我们作一对洪福齐天的好夫妻。 第465章 还没哭就不见了踪影 林月不笑,表情严肃,对福临正色说,你先别笑,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秦晋之好?什么叫洪福齐天?什么叫不离不弃?你说的与我想的一样,我就答应作你的皇后。 福临收敛住笑,他不知道林月是怎么想的,万一自己说出来的意思与林月的不一样呢?福临就向林月洒脱的一挥手,你先说。 林月说,秦晋之好关键在那个“好”字上,夫妻之间的好就是白头到老,不离不弃。我追求的好,就是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三餐四季共黄昏,你能给我这样的好吗? 福临一听,这样的好不是很简单吗?不假思索赶紧回答,如此美好的东西,朕一定能给你。 林月冷笑一声,能给我?其他不说,就说你三宫六院的那些女人,你三宫六院的那些女人不要了? 福临不解,夫妻之间的好与朕的三宫六院那些女人有什么关系? 林月知道福临心里在想什么,顾自轻轻摇摇头,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你的女人却有一大群,这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一生一世一群人呢? 福临赶紧打断林月的话,那些女人只是我的嫔妃,只有你是皇后,皇后就你一个人呀!福临像表决心,朕不会册封两个皇后的,朕和你才是夫妻呀! 福临的解释,就像大娘说的那话,曹家文纳再多的妾,你都是他的妻,没人敢撼动你妻的地位。林月无奈的笑笑。 福临皱眉,小心问,你嫉妒那些女人吗? 林月说,你的嫔妃都在乞求你的宠幸,她们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我对她们只有同情,有什么好嫉妒的?林月白了福临一眼,话锋一转,又说,当然,我也不嫉妒你有那么多女人,你是皇上,你是男人,你对自己拥有很多女人而自豪,但我对你不妒忌,因为你和你的那些女人与我不相干。我要的丈夫是与我三餐四季共黄昏的男人,而不是国民老公。 福临不懂什么叫国民老公。 林月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早上,我想和你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餐,晚上,我和你同床共枕,我们两人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天天都在一起,然后一起慢慢变老。 福临很懵逼,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月说,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不离不弃不是一个人的付出,而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的努力和付出。比如,当你的娘子躺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嘴里却对你说,我爱你,我与你不离不弃!你会认为娘子爱你?娘子在对你不离不弃? 福临一听,立马瞪大眼睛,眼露凶光,朕一定要杀了她! 林月白他一眼,不恼,继续说,相同的道理,你晚上抱着另外一个女人睡觉,和另外一个女人起床吃早餐,然后对我说,我和你洪福齐天,我和你不离不弃!你说,我该怎么想?我该怎么办? 林月想起福临刚才眼露凶光说的话,再问一句,我能杀了你? 福临一听,脸色一变,看向林月的眼神就闪出森冷的凶光。朕是至高无上的皇帝,皇帝可以杀任何人,但绝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有一丝半点的不恭!就连对皇上有不恭的想法都是腹诽罪,更别说在皇上面前公然说我要杀了你?哪怕刚才那话是林月说的! 福临咬牙,林月说那种话,朕也要格杀勿论!弑母杀兄后面再加个杀妻即可。 林月看着福临眼里闪射出的凶光,心里不免一紧,福临做了皇帝,真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做了皇上的福临,如果还因为睡前不洗澡不刷牙被林月打耳光,如果还因为摇晃嫁接的苹果树被林月按在地上摩擦,都是不可能的。 林月幽幽的说,以前和你在一起,我不会担心你变脸变色突然杀了我,但现在你是皇上,人说伴君如伴虎,你做了皇上,你就像老虎,你就会喜怒无常,而我仍然还是我,我如果还和你在一起,必定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林月咽咽口水,甚至一个宫女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你说,我想拥有自己的丈夫,拥有最起码的自由,最起码的人身安全,这些都没有保障,我愿意做你的皇后吗? 为什么一个宫女都会要了林月的命?福临明白,林月指的是苏麻,紫禁城唯一可以要了林月命的宫女只有苏麻,不是苏麻有对林月的生杀予夺大权,而是苏麻身后站着的人是太后。别说林月不敢惹太后,就是福临,当太后拿捏董鄂妃的时候,他也不敢对母后太蛮横,对苏麻也只能怒目而视。 福临说,只要你成为皇后,就没有哪个宫女敢对你无礼! 林月冷笑,问题不在谁能置我于死地,谁敢对我无礼,是我不具备做皇后的资格,我再说一遍。林月一字一句大声说,我不愿意做你的皇后! 福临也没了耐心,当即蛮横回应,朕认为你最有资格做皇后,朕说你有资格就有资格,没有资格也有资格!说完挑衅的看着林月,你还能怎么样? 两人都开始发火了,林月大喊大叫了,福临耍横了,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气得无话可说。 林月轻叹一口气,她已经安排好了余下不多的日子,在这里爆炒鹅卵石有卵用?她不想与对不上眼的人再浪费时间,因为现在的福临已经不是以前的福临,以前的福临虽然一根筋还二百五,但对林月说的话总是听的,对林月的感情也是真实的,如今的福临做了皇上,一手遮天,无法无天,至高无上,更使他原本的一根筋强硬得像一根钢丝,林月越对抗,福临的这根钢丝就越强硬。 现在的福临已经恼羞成怒,如果林月真的不做他的皇后,他在母后面前已经信誓旦旦非林月不娶,他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安排林月用了仪驾,他已经将林月拉进了坤宁宫,皇上的脸面怎么办?他这皇帝位继续坐着还有什么意思?林月不做皇后,不仅令他没有了脸面,更伤了他的自尊,福临现在真恨不得要一口吞了林月。 而林月也身心疲累,她只想回自己的家,原本以为这次只是进宫看个戏而已,没想到自己被仪驾抬进坤宁宫,为了不做皇后,还与二百五的皇上据理抗争,她在这个世界时日不多,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她需要休息,需要放松。 林月看着福临因恼怒而扭曲的脸,说你已经继承了皇位,我们也曾经有过一段惬意的交往,我们还有了一个儿子,现在我们缘分已尽,以后互不打扰,我和你都应该知足了。 林月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福临的反应,福临显然并不知足,凶狠的眼神瞪着林月,就像眼里飞出无数把锋利的刀子!林月咬牙,甩出最后一句话,你要是再逼我,我情愿当尼姑,当猪八戒,也绝不做你的皇后!我要与你决裂! 互不打扰?缘分已尽?你再逼我,我就去当尼姑!我要与你决裂!这些话令福临更加恼怒,朕要册封你为皇后,你却敢公然说不!你敢藐视皇上? 福临只感到一股怒火嗖嗖直窜脑门,咬牙切齿怒喝,朕已经给了你皇后朝袍,给了你皇后玉如意,你今天还用了皇后仪驾,进了皇后坤宁宫,你居然还敢说不做皇后!敢说与我决裂? 福临咆哮,朕现在就要你做皇后!从今以后,不许你跨出坤宁宫一步!你敢去当尼姑,朕就要杀了你! 是的,福临别无选择,他宁愿林月玉碎也不能让她瓦全!朕得不到的东西,就一定要毁了她! 福临像一只斗架的公鸡,满脸涨得通红,对林月怒目圆瞪,而林月并不虚福临,你像一只斗架的公鸡,我就像一只母老虎,林月也虎视眈眈瞪着福临。 福临气得大喝一声,朕斩了你! 话音一落,只见屋外应声冲进来几个清军侍卫,侍卫们冲到林月面前就要动手抓林月,福临吓了一跳,林月也吓了一跳,福临赶紧喝止,出去! 几个侍卫应诺,嗻!退了出去。 林月瞪眼看着福临那张因为恼怒而扭曲的脸,这张原本她非常熟悉的脸,现在既然变得如此狰狞,内心突然感到一阵难过和后怕。 难过的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为人做了很多好事,但受益者对自己表示感谢的方式都很奇葩。比如林月救了黑三儿母子,黑三儿的娘为了感谢林月,居然将黑三儿送给曹家文做小三,导致林月夫妻关系破裂;比如林月救了福临的命,还助他继承了皇位,福临却执意要册封她为皇后,为了让她做皇后,居然恼羞成怒,扬言要杀了她! 导致林月后怕的,则是因为一个人在极度恼怒的状态下,一定会丧失理智,何况恼怒的人是皇上!凭着福临那一根筋和二百五的个性,不待林月去当尼姑,直接将她拖出去一刀斩了那也是分分钟的事,刚才亲军侍卫抓她的场景令林月不寒而栗。 林月现在还不想死,因为死之前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就连想做一次盗墓贼都还没做,就这样死于非命,终归很遗憾。 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和福临硬抗?这是在紫禁城呢!林月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她自己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民女,别说现在是在皇宫,就是在民间,也不是一个同量级的对手? 怎么办?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吧?林月看看这个东暖阁,再看看自己的一双小脚,跑是跑不了的,即或林月有一双大脚也跑不出戒备森严的皇宫,哪怕林月脚踩风火轮,那福临也会立马变身为托塔天王,怎么办?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女人对付男人最有效的杀手锏,哭! 林月掏出手帕,正准备哭,却听福临信誓旦旦说,你是朕的祥瑞,是朕的心肝,朕心中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答应做皇后,我发誓,你无论什么要求朕都同意,朕永远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三餐四季共黄昏.....,话还没说完,就见李公公急匆匆跑进来,在福临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神色慌张,启禀皇上,董鄂妃大出血,昏过去了,太医正在抢救! 福临一愣,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撩起衣角,一路小跑就跑出坤宁宫。 李公公和亲军侍卫以及随行人员见皇上跑了,全都跟在福临身后,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第466章 走出坤宁宫 林月假哭还没来得及哭呢,东暖阁里突然安静下来,林月呆呆的看着空旷的屋子,刚才的情景像做了一个梦,自己陪着太后看完戏,突然被福临拉住手,用皇后威严而壮丽的仪驾将她送到坤宁宫,尔后福临向她表白,信誓旦旦说你是朕的祥瑞,是朕的心肝,朕心中只有你一个人的那个男人,一听说另外一个女人昏过去了,就毫不迟疑的离开了她! 说好的祥瑞呢?心肝呢?一双人呢?誓言还在空中晃荡,发誓的人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誓言在现实面前怎么如此不堪一击呢? 林月虽然感到失落,但这样的场景她在心中是演练过多次的,如果自己真的做了皇后,遇到这种情况,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皇上丈夫堂而皇之睡到别的女人床上去,然后自己宽宏大量的笑笑!皇后不能有意见?是的,皇后不能有意见!因为皇上为皇室人口开枝散叶,当国民老公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皇后嘛?请你正确对待! 林月鼻子里冷哼一声,哼!叔可忍,婶不可忍! 林月站起身来走出坤宁宫。至于福临说从今以后不许你跨出坤宁宫一步的话,林月不屑的一笑,我还不是你的皇后呢?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坤宁宫的宫女嬷嬷太监像变魔术一样都消失不见了!原来因为事出突然,坤宁宫来不及配备适合皇后使唤的那些宫女嬷嬷太监,李公公就临时叫来了一些人当差,没想到皇上突然跑了,李公公也跟着跑了,那些临时叫来当差的宫女嬷嬷太监们不知所措,没人安排他们的工作,又不知道坤宁宫这个汉族女子是何身份,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全都做了鸟兽散,各自回了原来当差的地方。 林月站在坤宁宫外,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满眼都是蓝天白云,绿树掩映,红墙黄瓦,楼台亭榭,金碧辉煌。 不远处有几个宫女太监在走动,还有一队队侍卫挎着刀剑在巡逻,林月茫然,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个人类哲学的终极问题现在成为林月的现实问题。我从前世来,但我回不到前世去,我现在既不是紫禁城的皇后,也不是紫禁城的嫔妃,连一个宫女嬷嬷都不是,我甚至连这个时代的一个普通人都算不上,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别人不理解我,我也无法融入到他们的中间去。 现在的林月,被福临毫不犹豫“遗弃”在坤宁宫,深感孤独和无助。 林月没有出宫的“通行证”,戒备森严的紫禁城没有“通行证”就没法出去;林月更不会回到坤宁宫,她只想尽快逃离,逃离紫禁城。但怎么逃离?林月一筹莫展,猛然想起孝庄太后。 林月眼前一亮,孝庄太后不是坚决反对我做皇后吗?如果我去给太后表明心迹,让太后明白自己是坚决反对做皇后的,孝庄太后一定会支持她,同意她离开紫禁城,还会阻止福临的痴心妄想。林月现在只能求助孝庄太后,她将阻止福临的痴心妄想和离开紫禁城的希望都寄托在孝庄太后身上。 林月打定主意,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宫女,林月上前打听慈宁宫的位置,宫女惊愕的看看林月,然后指指慈宁宫方向。林月向宫女指的方向走去。 其实慈宁宫距坤宁宫很近,走过一条甬道,拐过一处高墙,林月就看见了慈宁宫的大门,宫里的嬷嬷对林月已经熟悉了,见到林月,向她施礼,说太后到大佛堂去还没有回来,如果林月想急着见太后,可以沿着新开的后门和新修的长廊甬道一直向前走,尽头就是大佛堂,等在大佛堂门外就可以了。 嬷嬷唤来一个小宫女,让她引着林月到大佛堂去。 小宫女带着林月来到慈宁宫新开的后门,门外就是一条笔直的长廊甬道,林月原本以为开个后门建条甬道而已,工部怎么会做出五万两银子的预算?照林月想来,工程量不大,如果民间施工,估计一万两银子足够。现在看见新开的后门和甬道,才知道预算是真的需要五万两,从慈宁宫通向大佛堂的甬道其实不是甬道,而是一条饶过两个宫殿的长廊,长廊顶上是大气的六角雕花造型,绿漆的柱子,红漆的栏杆,梁枋隔间绘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隔间里的人物故事,花草莲苹,山光水色,没有一幅画是相同的。 如此金碧辉煌的长廊,没有五万两银子是做不出来的。 孝庄每天都要到大佛堂烧香拜菩萨,这是她的必修课。现在慈宁宫开了后门建了长廊,长廊直通大佛堂,孝庄不再绕道,也不再担心下雨下雪路不好走,走在如此富丽堂皇的甬道里,孝庄心情非常愉悦,当太后的感觉非常惬意,所以,太后每天都在长廊里走来走去,她打心眼里感谢着林月,如果不是林月,孝庄做梦都想要的慈祥门和这条漂亮长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梦想成真。 前不久,内务府总管索浑收到来自慷熹基金的一份备案,索浑看了备案,大吃一惊,只见备案白纸黑字写着,每年年终,向顺治皇上支付分红银十万两,向孝庄太后支付女翔技校名誉校长费,向孝庄支付双城煤炭集团分红银两万两,向礼部支付放足银十万两,向爱新觉罗.玄烨支付事业发展金九百万两,向皇上干儿子爱新觉罗.杰璋支付事业发展金一百万两等等。 备案还指明,玄烨和杰璋弱冠之前,其发展金由佟佳氏代为监管云云。 索浑盯着备案看了好几遍,确认写的内容无误,但越看越感到不可思议,越看越感到不可置信,慷熹基金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给皇上太后玄烨杰璋和礼部那么多钱?慷熹基金的钱从哪里来的?真的有这么多钱?索浑当内务府总管多年,一直都过着入不敷出的艰难日子,现在内务府突然有了相当于朝廷全年三成左右数额的银子,难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即或天上掉馅饼,馅饼也不会大得砸死人。 索浑不敢迟疑,拿着备案就急匆匆向皇上禀报。 福临接过备案看了,其他内容他都是知道的,令他惊异的是,原本以为林月给玄烨和杰璋的钱不会比自己得到的钱多,没想到,自己每年只有十万两,而玄烨居然有九百万两,天呀!九百万两银子,这是朝廷一年总收入的三成呢!玄烨一个人名下的银子占朝廷总收入的三成,这是何等的富裕!自己的干儿子杰璋每年也有一百万两,一百万两对一个人来说,用于生活事业发展之类,怎么用都用不完,现在两个孩子年龄都不大,林月不让福临当监管人,却让佟佳氏监管? 福临纳闷,玄烨和杰璋都是林月的儿子,但为什么一个儿子得到九百万,一个儿子只有一百万?福临皱眉想着,厚此薄彼是什么意思? 还有,林月现在为什么要分配这些银子,她想干什么? 福临猛然醒过神来,嘴角就咧到了耳根,这一定是林月表白她想做皇后的意思!那些银子是林月给的投名状!福临为自己的聪明兴奋得搓着手,满脸的笑,世上所有皇后都是靠皇上吃饭的,没有哪个女人的财富富可敌国,只有朕的皇后是个例外! 福临拿着备案到慈宁宫,孝庄看了备案也很吃惊,她的感受与福临是一样的,疑问却比福临的更多。 福临心情激动,居然在母后面前第一次滔滔不绝吐露心声。 福临讲了自己掉进护城河,在河水中挣扎时,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恐惧,什么叫绝望,当自己被林月抓住臂膀,第一次深感救命稻草对于一个面临死亡人的重要,他被林月救起时就在心里发誓,这条命是林月给的,一定要知恩图报! 福临又讲了自己刻苦练文习武,一改纨绔皇子的习性,而读书习字骑马射箭都是因为林月的鼓励; 他还讲了林月告诉他要格物致知,要求他亲自下地种红薯,还有,那次祈雨的时间并不是儿皇做梦知道的时间,而是林月告诉他什么时候会下雨;儿皇当年没有立过战功,也是林月要求儿皇上战场立战功的;还有还有,御花园里的那盆祥瑞花,也不是儿皇在自家花园里发现的,那是林月的,林月让儿皇作为生日贺礼送给母后的....。除了林月助他继承皇位和玄烨是林月生的这两件事没说,其他重大的事福临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母后。 福临说着说着,眼眶湿润起来,很久没有回忆这些往事了,每一件往事都隐藏着福临和林月的温馨和秘密,福临现在回忆起来很是激动不已。 孝庄瞪大眼睛听福临讲着他与林月之间的过往,像听着一个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这才知道福临与林月之间发生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原来他们之间并不是寻常男女关系。 孝庄想起御花园里那盆祥瑞花,按照林月的要求换盆以后,现在不仅长得更加枝繁叶茂,而且开的花也更加鲜艳夺目。孝庄恍然大悟,林月说这花该换盆时,那表情就像说该吃饭了一样坦然,原来被孝庄视若珍宝的祥瑞花不是在福临的花园里发现的,而是林月让福临送给孝庄的。 孝庄眨眨眼睛,疑惑的问福临,林月是怎么得到祥瑞花的?福临也眨眨眼睛,尔后再摇摇头,说儿皇也不知道,不过,听林月说,那是她嫁接的。 孝庄不知道嫁接是什么意思,依然疑惑的看着福临。福临也不懂嫁接是怎么一回事,突然想起林月嫁接的那棵苹果树,说林月不仅嫁接了祥瑞花,还嫁接了苹果树,她说嫁接后的苹果树会结好几种不同的果子。 孝庄瞪大眼睛,她活了几十年,身为皇太后,世上什么东西没见过?世界各国的使臣每年都要朝贡各种奇花异草,她看见了一棵花树开几种不同颜色花的祥瑞,但从来不知道既然还有一棵树上结几种不同果子的祥瑞果树。孝庄感觉儿子不靠谱的毛病又犯了,对他不屑的撇撇嘴。 福临见母后不相信他说的话,情急之下,想起自己摇晃林月的苹果树挨打的事,就说,儿皇不知道那树是嫁接的,就摇晃了那树几下,林月不高兴了,将儿皇按在地上打。 啥?孝庄骇然!你被林月按在地上打? 福临见母后愕然,愣了一下,悻悻说,她被我抓住了手,没打着。 孝庄使劲憋住笑,想象着身强力壮的儿子被娇弱的林月按在地上打的情景,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大笑一边指着福临却说不出话。没出息,太没出息,堂堂皇上居然被一个女子按在地上打!千古传闻!太没出息! 福临看着母后笑得不能自已,脸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林月打是很尴尬的事,就摸摸下颌的胡子,也不好意思笑起来。 笑够了,只听福临继续说,朕要做一个好皇帝,没有林月的支持万万不行,朕一定要册封林月为皇后,哪怕她是汉人,哪怕大臣们会一致反对,哪怕母后骂儿皇辱没祖宗,这些都不会动摇儿皇册封林月为皇后的决心。 说完,福临向孝庄突然跪下,请母后成全儿皇娶林月,册封林月为皇后。儿皇先谢过母后! 福临向母后磕头,长跪不起。 第467章 被遗弃两次的人 孝庄赶紧将福临拉起来,福临重新在孝庄对面坐下。 孝庄不说话,但表情凝重,祥瑞是什么?祥瑞是吉祥,是天意,是上天的认可,只有顺应天命的人或事,才会有祥瑞出现,孝庄对祥瑞的崇拜是刻在骨子里的,更是坚定不移的,林月既有祥瑞花,还有祥瑞树,就预示着林月任皇后是天意。 孝庄说,哀家没有想到皇上与林月之间有这么多的故事,没想到林月会如此了得,也没想到你们的关系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孝庄说着,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些内疚。 以前哀家对林月有成见,自从前次听林月讲了摊丁入亩火耗充公和官绅一体纳粮的大政以后,哀家对林月的看法就有了好印象,林月为了缓解朝廷缺钱的燃眉之急,花那么多钱却只是象征性买了刘家村的那点地,还花那么多银子为女子放足,办技校让女子读书学技术,还为哀家开后门建长廊。 孝庄低头看看福临拿来的慷熹钱庄备案,不由得频频点头,看福临的眼神就显得慈爱了很多。 林月有钱,不仅给了你,还给了哀家,甚至给了玄烨那么多,这样的女子真是大公无私,高风亮节,林月真的是个有爱心有孝心的女子呀! 福临听母后夸奖林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孝庄眉头紧锁,话锋一转,福临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孝庄说,林月再优秀,毕竟是个汉人,皇上娶汉人为妻,如果只是一般的嫔妃也就罢了,要册封她为皇后,这是万万不能的! 福临感觉母后的话像一盆凉水浇在头上,但福临是什么性格呢?他是一根筋二百五呢!福临不依不饶,她是汉人咋啦?我们推行的是满汉一家亲,朕册封汉人为皇后,不是正表明朕推行满汉一家亲的决心吗? 孝庄不满的瞥了福临一眼,怒喝一声,强词夺理!满蒙大臣会认可你说的这个意思吗?汉人大臣会领你的情吗?福临的眼神虽然倔强,但看着母后,仍然委屈得满脸沮丧。 孝庄就狠狠骂他一句,说你没出息,真没出息! 孝庄和福临相对无言,福临除了决心不变,对林月的身份和民族问题一筹莫展。 孝庄呆愣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铁了心要娶林月?福临不解,看着母后,态度坚决,铁心! 孝庄无奈的轻轻叹口气,既然你铁了心要娶林月做皇后,哀家就认林月为侄女儿,赐姓博尔济吉特罢了! 福临愣了一下,猛然醒悟过来,一拍大腿,对呀,母后认林月为侄女儿,赐姓博尔济吉特氏,林月不就成为蒙古人了!林月姓了母后的姓,成为母后的侄女儿,林月的这种身份,谁还敢说三道四? 福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咧嘴直笑。 孝庄看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又笑骂他一句,没出息! 这一切都是在孝庄请林月一起看戏之前发生的,林月对此并不知情。没想到,看完戏,福临居然毫不犹豫拉着她就走,毫不犹豫用皇后仪驾将林月接到了坤宁宫,原来福临的举动不完全是一根筋性格导致,他是按捺不住,要先斩后奏,将生米煮成熟饭。 孝庄见福临迫不及待僭越,也不好当众责骂,只是沉着脸表示对皇上的行为不满。 林月对这一切都不知情,否则她也不会主动到孝庄那去寻求帮助。 孝庄还在大佛堂没出来,林月就在长廊坐下等待,仰头看着长廊穹顶一幅幅精美的画,她头顶上的这幅画,画的是一幅飞天图,几个仙女在空中飞舞。 林月看着彩画遐想着,我要是也能像这些仙女一样在空中飞,我就不会困在宫里,我就一定要飞出去。 孝庄终于从大佛堂里走了出来,一眼看见林月就满脸是笑,林月见孝庄看她不恼却笑,心里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孝庄看见她应该一脸的嫌恶才好,怎么会满脸的笑呢?见孝庄笑,不是好征兆! 林月上前向孝庄施礼,见过太后。 孝庄走上前来,拉起林月的手,端详着林月的脸,孝庄以前嫌恶林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现在看林月,心态一变,眼里就产生了晕轮效应,怎么看怎么喜欢。 林月一头雾水,感觉哪里出了问题,只好迎合着孝庄不知所以的笑笑。 林月陪着孝庄在走廊里漫步,孝庄心情好,一边走一边问林月,你不是在皇上那里吗?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 林月说,董鄂妃晕倒了,皇上看董鄂妃去了。 孝庄就愣了一下,董鄂妃怀着身孕,晕倒了终归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孝庄说,有太医呢!应该没事。 林月点点头,说我也希望她没事的。 孝庄岔开话题,指指长廊,说你看看,这长廊好漂亮,我现在每天要到长廊来走几遍,每次走都想起你的资助,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 林月释然,刚才孝庄见到她就笑,一定是因为林月出资为她建了长廊的缘故。 在路上散步不能讲太沉重的话题,林月只好陪着孝庄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说话,回到慈宁宫,孝庄叫林月坐下,又叫苏麻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拿来,孝庄手里捧着盒子,微笑着对林月说,哀家虽然有两个女儿,但女儿嫁了就很难见面,哀家喜欢你,你聪明有爱心有孝心,哀家决定认你为侄女儿,赐姓博尔济吉特。 孝庄说完,将盒子里的玉佩拿给林月看,哀家为你做了一块玉佩,你有了这块玉佩,以后进出紫禁城就很方便,这也是哀家送你的礼物。说完,孝庄就将盒子递给林月。 林月很懵逼,这是什么意思,太后赐姓给自己?还认自己为她的侄女儿,这是什么意思? 林月来不及多想,双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有一块乳白色的玉佩,林月拿起玉佩,赫然发现玉佩上刻着汉文,蒙古文,满文三种文字,林月不认识蒙古文和满文,但认识汉字,汉字刻着博尔济吉特.月几个字。 林月惊异不已,这是自己的名字?姓博尔济吉特,名月?姓氏读起来太拗口,简称就叫博月,林月成博月了吗?为什么? 孝庄见林月一脸惊愕的表情,很开心,说你现在是蒙古人了,还姓了哀家的姓,成为了哀家的侄女儿,哀家还要为你赐婚,将你嫁给福临。 孝庄说完就慈祥的看着林月笑,她在等着林月激动不已的谢恩! 林月吓了一大跳,她到孝庄这里来,是来向孝庄求救的,是来向孝庄表白自己坚决不做皇后的,她满心希望孝庄阻止福临的胡思乱想,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被孝庄赐姓,还被孝庄认为侄女儿,还要赐婚嫁给福临,天呀!这不是自投罗网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孝庄见林月懵逼的样子,也很疑惑,心下想着,你那么聪明,不知道人生总会有很多突如其来的意外,总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现在哀家什么都为你想到了,什么都给你了,你还不谢恩? 孝庄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坏了? 林月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一时转不过弯来,孝庄怎么会突然改变了态度?为什么会从坚决反对她做皇后突然就坚决支持她做皇后了呢?不仅支持,还煞费苦心的又是赐姓又是认侄女儿还亲自赐婚?孝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使林月感觉最后一根稻草从手里消失了。 林月木讷的看着那块玉佩,将玉佩还给孝庄?这可能吗?不可能!将玉佩丢下就走?这可能吗?更不可能!林月将玉佩握在手里,像握着一块烫手的糍粑,林月像一只猫,猫抓糍粑很烫,甩不掉又吃不下,爪子却痛得钻心。 孝庄和林月两眼瞪两眼,两人心里都很纳闷,对方是几个意思? 只有苏麻,见林月木讷着不谢恩,心里就很生气,自以为已经用上仪驾了,住进坤宁宫了,对太后就敢如此无礼吗? 苏麻对林月怒目而视。苏麻对孝庄极端忠心,忠心得没有底线,只要是孝庄说的,孝庄喜欢的,孝庄不喜欢的....,苏麻都为孝庄尽忠尽孝,这种愚忠愚孝,孝庄喜欢,却对孝庄以外的人害人不浅。 一个太监飞跑进来,噗通一声在孝庄面前跪下,气喘吁吁禀报,启禀太后,鄂妃娘娘小产了。 孝庄一听并不惊慌,董鄂妃即将临盆,现在生孩子算不得小产,孝庄最关心的是董鄂妃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孝庄问,鄂妃生的是小皇子还是小皇女?太监伏地磕头,回太后的话,鄂妃娘娘生的是小皇子! 孝庄一听就开心的一笑,福临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三个皇子,但仍然是女儿比儿子多很多,董鄂妃生了皇子,也算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立了一功。 太监不敢看太后的表情,赶紧再磕头,说死了! 孝庄心里一惊,死了?谁死了?小皇子死了还是董鄂妃死了? 太监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董鄂妃和小皇子都死了!太监诚惶诚恐的样子,好像鄂妃和小皇子的死是他造成的一样。 林月心里一惊,她与董鄂妃看戏才见面不久,怎么就死了呢?孝庄脸色一变,董鄂妃死了也就罢了,但小皇孙儿死了,她不能无动于衷。孝庄急忙说,快,哀家去看看。说完带着苏麻抬脚就走了。 慈宁宫里突然又只剩林月一个人了,就像刚才林月在坤宁宫,突然被福临“遗弃”,不到一个时辰,突然又被孝庄“遗弃”。 林月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她不关心谁死了谁活了,她只关心自己能否尽快回家。看看手里的玉佩,不由得窃喜,这块玉佩来得太及时了,现在有了这块玉佩,自己就有了出宫的通行证。现在她姓博尔济吉特了,是孝庄的侄女儿了,走出紫禁城就应该像走出自己的家一样。 林月趁着没人注意她,做了一个胜利的夸张手势,再悄悄欢呼一声,耶! 林月将玉佩揣进兜里,走出了慈宁宫。 第468章 原来孟古青疯了 董鄂妃是顺治最得宠的贵妃,董鄂妃突然死了,小皇子死了,内务府总管索浑如临大敌,将能安排的太监宫女嬷嬷都安排到了各个岗位。 林月走出慈宁宫的时候,又像在坤宁宫看见的那种外环境,路上的人很少,即或有人,也是急急忙忙各忙各的事,没人看林月一眼,林月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林月。 不过,紫禁城的大门方向林月是知道的,既然没人注意她,正好可以自由自在沿途走走看看。 林月向着紫禁城大门方向走着,经过几座小型宫殿,走过几条不长的甬道,再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小花园,拐拐弯弯,弯弯拐拐,来到一处行人更少的红墙边。 人说金碧辉煌紫禁城,红墙宫里万重门。林月没看见万重门,只看见长长的,厚厚的,红红的墙,墙很高,墙外涂着一层红色的颜料,红墙形成一条笔直的巷道,巷道没人行走,一切都显得很安静,但这安静却显得有些诡异,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林月在巷道里走着,猛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墙上开着一道门,这门看似很简陋,门板已经斑驳,门外没人值守。 林月好奇,走到门边向里打望。 只见门里不远处有几间低矮的屋子,像一个独立的小院,屋檐下堆着一些杂物,门窗残缺斑驳,看起来虽然比外面那些贫穷的农家房子好一些,但也显得破败不堪。 林月觉得很奇怪,在如此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怎么会有这种破败的地方?这地方是用来干什么的?有人在这里住吗? 林月看看小院四周,地上没有鸡鸭,没有狗,树上连小鸟都没有一只,宫女嬷嬷太监更是看不见影儿,如此寂静,林月顿感脊背发凉。 正想再走近一些仔细瞧瞧,猛然看见屋檐下堆着杂物的地方有个东西动了一下,林月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屋檐下堆杂物的地方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坐在地上,女人背靠着那些杂物,动了动腿,又将头垂下去,像睡着了。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女子,一个尖细的声音猛然响起,看什么看? 林月这才看见一个太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正在怒目瞪着呵斥她。 林月进来之前没看见太监,太监却看见了林月。太监没想到林月会走近院里来,赶紧厉声呵斥。 呵斥声惊醒了坐在屋檐下的女子,女子抬起头来,猛然瞪眼看着林月,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林月被女子的眼睛一瞪,心里不免一惊,好像在什么时候曾经见过这双眼睛?正在呆愣,女子忽而变成一头愤怒的母狮,腾的一下跳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林月的手,女子的手指甲像钢爪,很硬甚至很尖利,林月猝不及防,手腕被女子的指甲剐出一道道血痕,痛得钻心。 女子张口就咬,吓得林月花容失色,正待挣脱,听见太监大喝一声,皇上驾到! 女子一听,条件反射般的丢开林月,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太监对林月呵斥,还不快走!林月醒过神来,赶紧转身就逃,只听身后的院门吱嘎一声重重关上。 林月捂着受伤的手腕,看着那一道道鲜红的血痕,猛然想起曾经看见过的那双眼睛,鼓眼!这不是孟古青吗? 林月心里一惊,想起自己被孟古青诬陷关进顺天府大牢后,第一次走进紫禁城,第一次走进乾清宫,站在孟古青身边,孟古青则跪在朝堂,孟古青听见黄台吉问她,你可认识身边站着的人?孟古青抬头惊愕的看着林月,林月与孟古青对视,孟古青的眼睛就给林月留下深刻印象。 孟古青长着一双鼓眼,眼球鼓鼓的,她的鼓眼并不难看,相反的,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印象。但有人却说,生着鼓眼的人容易惹是生非,运势不好,林月虽然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但孟古青却被这种说法言中,孟古青是福临的大福晋,如果一切顺利,福临继承皇位以后,顺理成章她就是皇后。但孟古青生性多疑且性格急躁,因诬陷林月,最终被福临囚禁在此。 林月对紫禁城已经比较熟悉,她知道紫禁城并没有专门的冷宫,所谓冷宫,其实就是被处罚的人居住的地方,居住的地方和人被皇上冷落,这地方就成为冷宫。 这些冷宫就像现在孟古青住的地方,位置偏辟,房屋阴暗潮湿,屋内家具残缺破旧,没人伺候,连清洁卫生都没人做,陪伴她们的,只有蟑螂和老鼠,还有时不时飞来叽叽喳喳叫两声的小鸟,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跟囚犯没什么区别。所以,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往往独自居住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变得蓬头垢面,身心压抑,时间长了,很多人不是发疯,就是自杀,所以冷宫附近,总会听见各种凄厉的哭声或者笑声,哭声笑声都是那些被关进冷宫而疯掉的嫔妃发出来的。 晚上,冷宫附近阴气森森,更没人敢走动。不过,被打入冷宫的人一日三餐会有人定时送饭,虽然饭食粗劣,但不会饿死。 孟古青与林月虽然只是一面之交,但那一面之交对孟古青来说,却是致命的一交,孟古青从此消失了,再也没人说起她,记起她的过往,就连她的爹娘也不敢来探望。 林月原本并没有将孟古青的事挂在心上,这个时代类似孟古青这种遭遇的人太多,她以为孟古青早就死了,没想到今天无意中却看见了她,孟古青疯了,见人就咬,听见“皇上驾到”就跪,见此情景,林月心里五味杂陈。 孟古青原本就姓博尔济吉特,她不是孝庄太后认的侄女儿,而是孝庄亲哥哥的女儿,是货真价实的亲侄女儿,太后亲侄女儿做了皇上的妻子,不说这是否属于乱伦,孟古青太后亲侄女儿加儿媳的身份,因为惹恼了福临,最终却是如此下场。 林月不由得摸摸兜里孝庄送的玉佩,不禁不寒而栗。今天自己被孝庄赐姓博尔济吉特,认了林月为孝庄的侄女儿,孝庄还将自己赐婚给福临,这些与孟古青的身世如此惊人相似,难道林月的遭遇会像孟古青的遭遇?有句成语怎么说的?林月想起来了,那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林月不禁为自己的决定庆幸,自己不做皇后,不是因为谦虚,而是真的不合适!如果自己做了皇后,以林月的性格和言行,触怒皇上,得罪大臣,惹得太后不喜欢,都是分分钟的事,到时,紫禁城里不知道哪处房子会成为自己的冷宫,自己的下场一定会比孟古青更加凄惨。 林月越想越感到后怕,更加欣慰自己坚决不做皇后的英明决策。 摸摸手腕上的血痕,林月惊魂未定,继续向午门方向走去,刚才虽然被太监呵斥,但现在林月却很感谢那个太监,要不是他在现场,林月是定然打不过已经疯了的孟古青,自己被孟古青活活掐死都有可能。 来到午门,这里的侍卫验过林月出示的玉佩,虽然他们都很纳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博尔济吉特.月,但玉佩是真的,不是假的,侍卫只好放行。 走出午门,林月叫了一乘轿行的轿子,坐轿回到了家里。 一路上林月显得心急火燎,她预感自己在人世间剩下的时间不多,但她该做的很多后事还没做,要不是董鄂妃和她生的小皇子去世,林月要离开坤宁宫走出紫禁城都是不可能的,现在要争分夺秒尽快在自己死前做好想做的事。至于那个紫禁城,她唯恐避之不及,是不愿意再去的了。 胡智德见林月回家了,向她汇报刘家大院那块地办手续的情况,因为地是户部管着的,又是与林月十万两银子做的交易,户部办手续很是神速。 林月叫胡智德通知几个人来开会,通知的人几乎全是跟了林月好几年的人,比如管家胡智德,账房总管陶学奎,花工刘元贺,厨师蔡宝志,杂工李赐克,女仆米康氏和蒋玉娘,还有慷熹钱庄的马苏谋,开发公司的满天星等人。 很快,人都到齐了。林月坐在他们中间,深情的看着每个人。这些人跟着她不离不弃,不仅在日常生活中照顾她,遇到危险时都是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但林月不久后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看着他们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林月心里突然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林月定定神,对他们讲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需要他们共同协力,将埋藏在刘家大院的宝藏找到,找到后,每人给五万两银子做事业发展金。 二是告诉他们,慷熹基金里为他们留着退休金,当他们年满五十岁的第二个月,就可以在慷熹基金里每月领取一两银子做退休后的生活费,直到去世。 林月讲完,所有人都很懵逼,没人提问,大家都木讷的看着林月,因为所有人都没听懂,刘家大院地下有宝藏?我们每人有五万两发展金?还有退休金?什么叫退休金?没听说过。 林月见大家懵逼,就向大家笑笑。说刘家大院有一个地方埋着一些珠宝,埋珠宝的大致位置我知道,但具体地方需要大家努力查找,找到后,还需要大家合力将珠宝转移到慷熹钱庄的钱库,尔后,今天参加会议的人,每人在慷熹钱庄领取五万两银子,有这些银子,你们随便做什么都可以,买房,买地,做生意,随便。 所有人仍然很懵逼,林月怎么知道刘家大院地下埋有珠宝? 胡智德更加疑惑,原来林月花十万两银子买刘家大院是因为她知道地下埋着珠宝?刘家大院地下真的有珠宝?林月怎么知道的? 林月不待大家发问,说你们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们,我只要求大家一定要保密,不得对任何人透露这个消息,包括爹娘或自己的相公娘子都不能告诉,这点要求大家办得到吗? 所有人都大声回应,办得到! 林月笑笑,今天各自先做些准备,明天因为米康氏要照顾杰璋,除米康氏外,其他人都跟我到现场,我带你们一起去挖宝! 林月没到刘家大院去看过,不过她知道前世北京高铁钻探队是在刘家大院猫儿石的位置将珠宝抬出来的,猫儿石的标志很醒目,如果大家在猫儿石附近多观察一下,发现具体位置应该不难。 至于退休金的事,林月看看大家,说你们这几个人,年龄最大的快满五十了,最小的年龄也是三十多了,老了以后万一做不了事,挣不到钱,或者年老生病了没有钱治病就很为难,所以为了保证大家年老后的生活有保障,我在慷熹基金里设置了你们的退休养老金,具体操作办法,马苏谋和陶学奎会告诉你们。钱虽然不多,按照现在的生活标准,有这钱消费,想必老年生活应该是不愁的。 所有人心里都很激动,跟着林月真是发财呀,找宝藏可以得到五万两银子,老了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退休金。五万两,可以买一处高档的宅院,可以买很多良田沃土,还可以用作做生意的本钱,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京城的富户。 还有,林月将大家年老后的养老都想到了,以后自己老了照样衣食无忧,这是烧的什么高香呀!所有人都恨不得跪地向林月磕头,但大家都知道林月不许别人对她磕头的。所以,大家只好一个劲的向林月说着感谢的话。 这个年代当然没有退休金的事,林月为他们设置退休金,既保障他们的老年生活,也是答谢他们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服务和照顾。 这个年代的人均寿命只有五十多岁,将退休时间定在五十岁,是符合这个时代实际情况的。而一个月一两银子,看似不多,但这个年代,在官府做事的典吏、门皂、捕快等人,全年的收入才六七两左右,林月的人一年有十二两银子做退休费,比那些在官府做事的人收入高出一倍。大家怎么会不感恩戴德呢! 第468章 当了一次盗墓贼 闲话不再赘述。第二天,林月带着一行人来到刘家大院。 原刘家大院的地主除了大儿子不知去向,其他人都死绝了。当年刘家大院的人被灭口,但因为这里发生过如此惨烈的杀戮,土地也荒芜了,附近村民半夜时分还经常听见刘家大院有打斗厮杀声,听说有人在夜色朦胧时还看见了鬼,那些鬼都是穿着铠甲,骑着大马的。这个年代的人十分相信鬼神,所以,刘家大院更没人敢去。这块产业至今无人敢涉足。,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村民掩埋尸体后,因为惧怕凶宅,再也没人敢走进刘家大院一步。 后来,刘家大院包括猫头山和土地虽然收归皇家产业, 李赐克胆子大,一脚踹开大门,院门早就腐朽不堪,被李赐克一踹,砰的一声倾倒在地,门板将地上的灰尘拍起,像一阵乌烟瘴气从地面升腾。 大家踩着门板走进大院,放眼一看,刘家大院确实破败不堪,院里杂草灌木丛生,地上散乱着很多杂物,房屋的墙面,屋檐和廊柱好几处都垮塌了,门窗歪斜着,角落旮旯到处都是蜘蛛网,老鼠野兔还有几只不知名的小动物,时不时从这个旮旯跑到那个旮旯,地上污水横流。 林月跟在李赐克身后,也踏进了院门。大院如此破败,阴森森的感觉陡然而起,如果林月没有带着大家一起盗墓,仅凭林月一个人,胆子再大,再不信鬼神,她也不敢独自一人进来看热闹。 有林月壮胆,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杆,林月身为女人都不怕鬼,我们这些男人谁敢说个怕字?又因为保密,所有人都屏声静气不敢声张,除了林月带来的人,附近村民无人知晓,亦无人围观。 林月与大家一起登上猫头山,站在山头放眼一看,山下运煤专线像一根彩带,一望无垠的农田阡陌纵横,正在开发的玉兰苑小区民工忙碌而有序。 再看看猫头山四周,猫头山上几乎没有其他树种,满山长着高大挺拔的白桦树,一棵棵白桦树一只只眼睛都看着林月微笑,林月愣了一下,脑海里又想起前世看见刘家大院起宝时的画面,这个猫头山所处的位置,是三百年后北京至沈阳专线的必经之地,就是因为必经,所以才在规划后进行地质勘探发现了埋藏在刘家大院猫头山下的珠宝,要是我的墓地定在猫头山下,到时勘察队虽然挖不出珠宝,但能挖出我的棺椁,自己的随葬品就能确保进入国家考古视线? 林月不禁咧嘴一笑,古有狸猫换太子,今有珠宝换林月,岂不美哉!岂不妙哉! 主意打定,林月就指挥大家寻宝,猫儿石周边长满一人高的灌木。林月叫大家将灌木铲了,显露出来的那块石头,与林月前世看见的那块猫儿石一模一样。林月对大家说,东西就在这块石头附近,大家认真观察石头周边,如果发现有悖常规常理的现象,就吱一声。 大家就四下张望,认真观察起来。 很快,林月就发现距猫儿石不远的地上,倒着一棵碗口粗的树,这棵树显然已经死了多年,树干倒在地上已经腐烂了,林月想着,周边的树都没死,唯独这棵树死了,是不是树下被掏空了的缘故? 嗯,有道理,好端端的一棵树死了,很有可能是因为树下的泥土被掏空了。所有人都看着那棵死树的树桩,再看看林月。林月在脑海里不断确认着前世看见的场面和标志,尔后点点头,指着死树地面的位置,就是这里。 大家一听都兴奋起来,还是满天星有经验,他和儿子一起,找到猫儿石与刘家大院对应的位置,又从刘家大院靠山的地方找到刘家大院一个地窖,地窖的表面是被一块大青石板堵住的,撬开大青石板,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再往洞里一看,洞里虽然光线不好,但依然能看见洞里码放着大大小小数十口箱子。 李赐克和蔡宝志爬进洞里,将一口口箱子从洞里递出来,箱子很沉,每口箱子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搬动。洞外的人赶紧接着,打开箱子,人们都惊呆了,箱子里装着满满的金条银锭珍珠玉石翡翠.....,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所有人的眼睛都发出惊异的光!林月说这里藏着珠宝,真的有珠宝! 陶学奎指挥大家对珠宝逐一清点登记,刘元贺驾着马车将登记后的珠宝送进慷熹钱庄,林月也不客气,将洞里的珠宝搜刮一空,没留下一针一线。 林月在刘家大院寻宝,只用了一天时间,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顺利完成。 拿走珠宝,林月看着空荡荡的地窖,地窖地面干燥,没有渗水,如果将自己的棺椁直接放进地窖里,就不用挖墓穴,棺椁放好后,将地窖用土夯实,既省事又隐秘。 林月钻出地窖,高兴得合不拢嘴,难道这个地窖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林月留下满天星和满堂彩父子俩,说要对新增加的刘家大院地块与玉兰苑的建设再做一次研究,现在玉兰苑的面积加上刘家大院面积,已经是一个占地一千多亩地的大型小区了,开发流程和销售模式,都是林月以前与满天星研究好的,现在只是将刘家大院与玉兰苑连接起来即可。 当然,这些都不是林月与满天星满堂彩需要再研究的内容。 待所有人离开以后,林月直言不讳告诉他们,先不要将地窖销毁,要将地窖保留一段时间。 父子俩点头,满天星再观察一下这个洞,洞里的珠宝已经搬走一空,虽然地窖位于刘家大院旁边,却是猫头山脚下的一个山洞,地窖面积不大却很深,洞内干燥,也没做任何装饰,这洞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个洞穴而已。 林月看着满天星满堂彩父子俩,突然向两人屈膝一拜,说,小女子有事相托二位。 满天星和满堂彩大吃一惊,恩人大老板怎么会向自己施礼?什么事需要如此慎重相托?满天星赶紧向林月一揖,恩人的礼数我们父子俩万万不敢领受,您有何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林月直言,我去世以后,拜托二位,将我埋在这个洞穴里! 父子俩大吃一惊,好端端的林月怎么说如此晦气的话?两人都惊愕的瞪大眼睛。 这个年代的人虽然有自己活着的时候就建墓穴的,但为自己建墓穴的人都是老人或重病之人,像林月这种没病没灾,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却郑重其事为自己建墓穴的人很少见,再说,活着就为自己建墓穴,这也不吉利呀! 满天星和满堂彩父子俩不明就里,都呆愣的看着林月。 林月站在洞口,继续说,你们将我的棺木从这里放进洞穴以后,就将墓穴用土夯实,不要起坟头,不要立碑,不要做任何标志。 林月说完这三不要,再严肃的看看满天星和满堂彩,眼神坚定。 林月为什么要求将墓穴用土夯实,不起坟头,不立碑,不做任何标志?唯一的原因是不要发生盗墓!要想富,挖古墓,这是流传了几千年的致富葵花宝典,如果发生盗墓,她的一番苦心将付之东流。 林月说,知道我埋在这里的人,除了你们两人,还有甘露比丘尼和袁秀英校长,除此之外,你们要保证没有第五个人知道。 林月说完,再次向满天星和满堂彩一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请你们千万保密! 满天星和满堂彩父子俩赶紧回礼,请你放心,我们一定按照你的托付认真办理。 满天星使劲眨眨眼睛,问题是....?问题是...?他很疑惑,问题是林月什么时候死?这话他能问得出口吗?这话问出口难道我要咒林月死?万一林月没死,老了才死,这个洞难道要保留几十年? 满天星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尴尬的问题,他的眼睛看着林月,自己却张大嘴巴像个呆鹅。 林月知道他想提的问题,但这问题实在不好对满天星解答,林月说,你哪有那么多问题?我很快就要死去,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满天星头皮一炸,天呀,只有决心自杀的人才知道自己的死期,林月难道要自杀?满天星的眼睛瞪得像牛铃! 林月坦然微笑,再瞥眼看他,说你不必大惊小怪!人生嘛,不过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旅行, 我只是想回去而已! 想回去?满天星继续惊愕,你想回到哪里去? 林月想起满天星和满堂彩父子俩都曾经做过和尚,就向他们双手合十,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有来就有去,我从来处来,我到去处去。 唉!这话太拗口,就连做过和尚的两人也悟不出林月说这话的真谛,见林月向他们施佛礼,两人就条件反射般的双手合十,也向林月念一句阿弥陀佛,谨遵施主之意。 林月再环顾一眼四周,对满天星说,玉兰苑不是已经移栽了那棵嫁接的玉兰树吗? 满天星赶紧点头。 林月说,你们将我埋了以后,再将我后院那棵已经嫁接成活,明年就要结果的苹果树移栽到这个刘家大院位置,到时,人们见到一棵树上结四种水果的祥瑞,再加上玉兰树的祥瑞,小区有两棵祥瑞树,一定会起到降妖除怪的效果,到时,刘家大院是凶宅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说到她嫁接的苹果树,林月想起福临曾经摇晃这棵树被按在地上打的场景,嘴角弯弯差点笑起来。 说起移栽树,林月就想,墓地虽然不立坟头,但却可以在墓的上方种一棵树,种什么树? 林月突然想起前世她曾经读过的那首诗: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这首诗是赞美白桦树的,前世的林月读着这首诗,感动得热泪盈眶,反反复复吟诵,滚瓜烂熟。 对!在自己的墓穴上方,种一棵白桦树,白桦树有眼睛,万一自己能透过白桦树的眼睛,能睁眼看着这个世界呢?林月对自己的想象不禁热泪盈眶。 在墓的上方种一棵白杨树的事也安排了,林月长舒一口气,那心情,就像老爷子抚摸着他的棺材,这下自己可以安心的走了。 第469章 挑选出了随葬品 林月回来后,对参与寻宝的人每人给了一张五万两银子的银票,拿着银票,他们有向林月抱拳一揖,有向林月弯腰鞠躬,女人则向林月行了半蹲礼,所有人都含着眼泪哽咽不已。 林月只是看着他们笑,内心很是欣慰,将钱财分给需要的人,比埋进自己的坟墓好。人说钱财都是身外物,当你告别人世的时候,才能理解这句话的真谛。 林月开始清理自己的随葬物品,她叫胡智德打开储藏室,要看看这些年自己珍藏的那些东西。这么多年,林月很少到储藏室来过,这些东西都是交由胡智德登记后保存的。 打开储藏室的门,胡智德推开窗户,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储藏室里除了几面墙边立着一排排坚固的木架,中间的过道空间也有两排木架,木架都比人高,拿取最上面的东西必得搭木梯才够得上。 林月逐一点视着木架上的东西,这些东西有已故皇上黄台吉赏赐的,也有当今皇上福临送的,还有刘奕杰送的,姜祖飞送的,亲朋好友送的,琳琅满目。 看着木架上摆放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一口口木的铁的箱笼,一袋袋布的麻的包裹,林月心情还是很激动的,因为这些东西几乎每件都有一段记忆犹新的故事,都是林月珍藏在心底的记忆,比如,林月怀着孩子的时候,老爷子和大娘送给她的那块玉璋,比如,她在护城河救起福临后,黄台吉赏赐给她的兵器钺和为大黄画的画,那画分明画的是一条正宗猎犬,但画的旁边却题写着“大黄狗坚强”几个字,还有爱新觉罗.黄台吉的落款,林月不禁咧嘴一笑,黄台吉既然知道狗坚强是一条狗,却不知道林月是个女子,黄台吉自以为是,认为有能力救人的林月一定是个男人,所以赏赐给她的东西都是男人的物品。 林月心下叹息,狗在这个世界活得比我坦荡,因为狗不用隐藏自己身为一条狗的身份,而林月为了不暴露自己,经常会将自己隐藏起来,这不是连一条狗都不如了吗? 看着黄台吉赏赐的东西,林月不禁莞尔一笑。黄台吉赏赐的东西应该与先祖们的灵位供在一起的,这是列祖列宗的荣耀呢!但林月在这个世界没有列祖列宗,再说,她也没认为这些东西对自己有多荣耀,这些东西对于林月来说,除了精致好看,并没有适用价值,穿不能穿,吃不能吃,把玩的次数多了还会犯腻,只有将这些东西卖了,才能实现金钱的价值,不过,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卖再多的银子对自己也毫无意义。 林月看着储藏室里琳琅满目的东西,不由得遐想,要是能将这些东西都作为随葬品带走,到时她一定要为这些东西建一个小型博物馆,再亲自担任博物馆讲解员,她要向人们讲述这些物品的来龙去脉,向人们讲述附着在这些珍宝上的故事,至于她讲述的这些故事人们是否会相信,林月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这些物件都与自己在那个世界的经历有关,这些物件都是她从那个世界随葬来的。 林月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问题是她有可能再穿越回去吗?一个人能在不同的世界穿来穿去吗?这种可能性很小,相反,如果随葬品太多,刘家大院那个洞穴不仅装不下,随葬品太多,反而还会招来贪财盗墓之人。 不过,林月想起前世自己小白鼠的身份,身为小白鼠,无论处于哪个世界,都应该不忘初心,哪怕再不能穿越回去,她也要证明自己曾经穿越过,用什么证明?除了自己的随葬品还是随葬品!万一自己成为考古对象,肉身尸骨没啥好考古的,但随葬品不是考古证据吗?那时,她很有可能真的会为脑机结合提供有用的考古证据呢? 一切皆有可能,万一呢! 就这样,林月将一件件东西最后再看看,将准备带走的随葬品都装在了一口木箱里,其余的东西就叫管家胡智德和财务总管陶学奎拿去卖,卖得的银子,仍然记在慷熹钱庄的账上,这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现在林月手上就只剩下了一块宝石“贡觉玛之歌”,这块宝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冰凉冰凉的,宝石晶莹剔透,颜色真像血液一样鲜红鲜红的,林月越看越喜欢,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像惹雍湖的女神贡觉玛,贡觉玛被困在惹雍湖宫殿,而自己穿越后被困在这个农耕世界,林月和贡觉玛女神的命运就是一样的。 林月决定用“贡觉玛之歌”为自己刻一块玉佩,玉佩一面刻蒋凌菲的名字,出生年月和死亡年月日字样,一面刻林月的名字,出生年份和死亡年份字样。林月不知道原主林月具体是哪月哪日出生的,也不知道现在的林月会在哪月哪日死去,所以她只能将林月的出生和死亡日期以年份记录在玉佩上。 林月写了字,画了一张草图,要求胡管家找一个雕刻玉佩技术最好的师傅,将这块玉石按照她的要求做个玉佩。胡管家看看手里那张草图,林月的名字他当然知道,但林月为什么要将蒋凌菲的名字与她的名字刻在一块宝石上,蒋凌菲是谁?与林月什么关系?胡管家很懵逼,不过,他习惯了对林月交办的事不问为什么,拿着“贡觉玛之歌”和那张草图出去了。 米康氏将杰璋从皇家宗学接了回来。杰璋一进屋就扑进林月怀里,儿子温软的身子依偎着林月,听着儿子嘴里轻轻叫着娘,娘。林月眼眶湿润了。 杰璋已经有林月肩头高了,聪明伶俐,能写诗作画,喜欢读书,林月搂着儿子,很是心痛,杰璋小小年纪很快就会没了娘,不过,玄烨比杰璋更惨,一生下来就离开了亲娘,林月心痛得皱眉。 再转念一想,其实最惨的不是两个儿子,而是自己,两个儿子年幼,年幼就会无知,无知就没开智,所以还没开智的儿子离开亲娘,虽然悲痛,但比儿子悲痛的应该是自己,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先是与爸爸妈妈分离,尔后又与两个儿子分离,阴阳两次的母子分离成为自己最凄惨的遭遇。 好在林月已经知道两个儿子长大以后都有好的前途和归宿,只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陪伴他们的时日不多,不免唏嘘而已。 现在杰璋从皇家宗学放学回来了,林月就带米康氏和杰璋到佟佳氏那去认门认人。 林月对米康氏谎称,自己决定外出一段时间,她不在家的时候,米康氏要带着杰璋到佟佳氏家生活。为什么要到佟佳氏家生活?林月说,佟佳氏是杰璋的干娘,不到她家生活到哪里生活?再说,她已经将杰璋拜托给了佟佳氏,米康氏放心去就是了。 林月的谎称,稀松平常,米康氏也没看出林月有什么反常的任何破绽,只是不知道林月外出时间多久,为什么要外出,但她和其他家仆一样,不问为什么,凡是林月叫做的事,按照林月吩咐的去做就可以了。 佟佳氏还住在西华门。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带着玄烨回到紫禁城。 林月的马车来到佟佳氏宅院门前,门房对林月早就熟悉的,知道是佟佳氏的贵客,一边向佟佳氏通报,一边打开大门,让林月和杰璋进了宅院。 林月一进门,就看见玄烨站在院里一张书桌前,正在毕恭毕敬背书,书桌后坐着一位教玄烨读书的师父,师父低着头,一边看书一边听着玄烨背书。 佟佳氏则坐在不远的地方,猛然看见林月,正想对林月打招呼,林月却笑着将一根手指压住嘴唇,佟佳氏知道意思,站起身来,向林月无声的施礼,林月还礼,林月就站在玄烨身后,听着儿子背书。 玄烨虽然年纪很小,但已经启蒙,他的第一任老师,就是大清国赫赫有名的陈廷敬,陈廷敬先后任职于礼部、吏部、户部等重要部门,直至文渊阁大学士。史书评价,如果没有陈廷敬,康熙盛世可能要大打折扣,陈廷敬去世以后,玄烨评价他的师父只有八个字,宽大老成,几近完人。 要知道,中国历史上称得上完人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一个是明朝杰出思想家、文学家、军事家、教育家王阳明,另外一个就是陈廷敬。 现在的陈廷敬只有三十来岁,正是青春年华最美好的时期。陈廷敬抵着头专心看书,林月看不清陈廷敬的脸,只能看见他正襟危坐认真看书的样子。 再听听玄烨背书的内容,原来他背的是《三字经》,三字经是这个年代儿童启蒙内容,只听玄烨奶声奶气的背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背到这里,玄烨顿住了,一时想不起下一句是什么。 杰璋悄悄走到玄烨身后,将嘴巴附在玄烨耳边,悄悄提醒他,昔孟母,择邻处。玄烨没回头看为他递词的人,醒悟过来,继续背诵: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陈廷敬听见一个小孩子为玄烨递词的声音,却假装没听见,并没有抬头看看,身子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继续一边看书,一边听着玄烨背书。 佟佳氏和林月对视一眼,会心的笑起来。两个小孩子终归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没有半点陌生和隔阂。 陈廷敬见府里来了客人,就放了玄烨的学,让玄烨与杰璋去玩一会儿。 玄烨见到给他递词的杰璋,就像原本就很熟识的朋友,想起他昨天得到的一匹小马驹,高兴得拉着杰璋的手就向马棚跑去。米康氏赶紧跟上。 第470章 紧锣密鼓安排后事 佟佳氏请林月在客房坐下,两人喝着茶说着话。 林月告诉她,近日自己就准备外出,我要出去看世界。 佟佳氏没看过世界,她也不知道世界在哪里,想必是个很远的地方,不然,林月怎么会说自己要走很久。 林月说我今天带米康氏来,就是待自己走后,米康氏能够直接将杰璋送来,同时林月请佟佳氏收留米康氏,让米康氏一直陪着杰璋,照顾着杰璋,同时让米康氏在她这里安度晚年。 佟佳氏点头,说请你放心,你交办的事,我一定会认真办。 林月说,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托付给了佟佳氏,给佟佳氏添了麻烦,深感歉意,同时谢谢她对两个儿子的悉心照料。 佟佳氏已经知道了慷熹基金备案,她作为玄烨和杰璋弱冠之前的财务监管人,对林月的信任和委托更加感激不已。 林月看看佟佳氏,从发髻上取下福临给她插的那支玫瑰簪花,说这支簪花是坤宁宫皇后用的,我无福消受,将这支簪花送给你,你才应该是坤宁宫的主人。 佟佳氏接过簪花,见簪花叶柄下刻着一个特别的标志,那标志是皇宫制造局的专用记号,就知道这簪花是制造局专为皇后打制的。 林月笑着说,不管你以后做了皇后还是做了太后,一定能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是没有标准的,只要皇后对皇上俯首帖耳,不令皇上讨厌,就是母仪天下。 佟佳氏虽然对自己做皇后太后不敢抱以太大希望,但因为是林月说的,至少算林月对她表示祝福的一份好心也不错。佟佳氏笑着说,借你吉言!不负重托,这簪花我收下了,但我现在不敢插,现在插就是僭越! 林月不以为然笑笑,我一介民女都插了,我不怕僭越。林月没告诉佟佳氏,这簪花是福临替她插在发髻上的,她不仅插了皇后的簪花,还用了皇后的仪驾,还到皇后的坤宁宫去坐了坐。 林月突然想起孟古青,孟古青与佟佳氏是同一年嫁给福临的,现在一个被打入冷宫,疯了,一个即将做太后,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林月轻轻叹口气,说我看见孟古青了。 佟佳氏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一变,你看见孟古青了?佟佳氏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孟古青早就死了。 林月点点头,说我看见她住在一个阴暗的小院里,蓬头垢面的样子,她已经疯了! 佟佳氏一听,瞪大眼睛,疯了? 林月又点点头,是的,她疯了,一听见皇上驾到就下跪。 林月挽起衣袖,将手腕上的血痕展示给佟佳氏看,虽然血痕消退了一些,仍然还有明显印迹。佟佳氏脸色就很悲伤,虽然她和孟古青不合,但再怎么不合,孟古青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孟古青被打入冷宫还疯了,这消息比孟古青死了还令佟佳氏难受。 佟佳氏叹着气,从孟古青疯了想到董鄂妃死了,说人生真是难于预料呀!鄂妃原本也是很风光的,没想到突然就死了。说到鄂妃的死,林月和佟佳氏心里都是难过的,两人就沉默了一会儿。 佟佳氏说,鄂妃的死还是要怪苏麻的,要不是苏麻泄露了鄂妃爹的死讯,鄂妃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林月惊愕,苏麻透露的?佟佳氏说,听说那天看了戏,鄂妃并不知道戏里的王大人其实是说的她爹,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因为刘家村跑马圈地的事死了,皇上要大家保守秘密,不能将她爹死的噩耗告诉鄂妃,结果,苏麻却对鄂妃话里话外说着她爹的事,引起了鄂妃的怀疑。 佟佳氏就将她知道的细节,一五一十讲给了林月听。 原来,苏麻看完戏以后送鄂妃回宫,在与鄂妃站在一起等轿子没话找话说的时候,苏麻就假装对鄂妃不知道自己的爹死了感到惊异,故意说董鄂妃对王大人被皇上斩首而高兴的行为是大义灭亲,虽然宫女小倩及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但却引起了鄂妃的怀疑。 董鄂妃回到宫里就追问小倩,小倩不敢说,鄂妃更加恼怒,从来不打人的鄂妃激怒之下打了小倩,小倩熬不过痛打,再说这事已经引起了鄂妃的注意,再也隐瞒不住了,小倩这才说,《跑马》戏里的王大人,其实就是鄂妃的爹,她爹已经死了,但不是被皇上斩首的,有可能是被皇上一脚踢死的,也有可能是被自己气死的。 鄂妃一听,想起看戏现场人们对她投来的各种眼光;想起福临不仅不让她回避,还亲自带她去看戏,这不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想起她看戏时,见王大人被村民痛打,她还附和着皇上喊打得好;想起福临拉着林月的手顾自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不理不问;想起小倩的话,她爹有可能是被皇上踢死的,也有可能是被气死的,不管她爹是怎么死的,都与皇上有关。 董鄂妃只感到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孩子不是生出来的,是因为鄂妃跌倒后,胎儿因外力损伤,突然滑落出来的,胎儿足月,滑落出来后还微弱的哭了两声,鄂妃大出血,血流得像开了闸的小溪,再没有醒过来。 事后福临追问鄂妃的死因,小倩又被一顿暴打致死,福临要抓苏麻为鄂妃陪葬,被太后痛骂,苏麻躲在太后屋里,再也不敢见皇上的面。 林月和佟佳氏说着鄂妃,两人的眼眶都红了,佟佳氏叹息着说,鄂妃不像孟古青,孟古青生性猜疑,性格暴躁,早晚都会出事。但鄂妃性格温柔,也很聪明,待人也是不错的,玄烨生病,她不顾自己会被传染,还专门来看他,给我送来很多药。 佟佳氏说到这里,眼里就储满了眼泪。佟佳氏用丝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叹息着说,如果她不是因为皇上宠得太过,鄂妃也不会惹怒太后,也不会惹得其他嫔妃心生嫉妒,同时还影响了其他嫔妃娘家的脸面。 佟佳氏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鄂妃没有因为皇上的宠溺受益,反而死于皇上的宠溺。 林月看着佟佳氏,佟佳氏是真的在为鄂妃的死痛心。 林月心下想着,佟佳氏也是一个心善的人呀!但林月并不赞同佟佳氏的说法,林月想的是,孟古青也好,董鄂妃也罢,她们两人的地位都是这个时代被女人最羡慕的那种,但再高的地位,都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她们没有在这个世界独立生存的能力,一切都只能交给男人,男人对你好,你就活的好,男人不喜欢你,你就只能悲惨的度过一生。做了皇上的嫔妃,其命运尚且如此,更何况生活在底层的女人! 林月想起在女翔技校那些读书学技术的女子,心里很是宽慰,虽然读书的女子不多,但女子自强的理念能够通过她们滚雪球般的影响,时间一长,终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凭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界生存。 女子具有自身生存能力,才能有生存自由,这是对男人也通用的真理。 告别佟佳氏,林月回到家里,想起孟古青和董鄂妃的命运,心里像堵着一团棉花,不透气。 林月准备了一个套箱,也就是大的箱子里再放进一个小一点的箱子,两个箱子都用去皮后的柏木打制,柏木去皮后呈现出的是黄色的芯,这种芯称之为“黄肠”,古代“黄肠题凑”墓,几千年都不会腐烂,连盗墓贼都无可奈何。 林月用“黄肠”做箱体,主要是为了防腐,防腐不是防死去的尸骨腐烂,而是为了保存随葬品。自己的尸骨不是不重要,但要真正保存不腐烂,死后必得有人专心处理尸体才行,再说,自己的尸身真的不重要,死去的人失去的是生命,至于尸身,肉体而已,保存下来没用,而随葬品若干年以后却有研究价值,有研究价值就有保存价值。 林月不希望自己的穿越成为人们的传说,她要用证物向人们宣示,她曾经穿越过,有物为证。 现在套箱里一共放了十几件东西,有黄台吉赏赐的那把兵器钺;有黄台吉让宫廷画师为大黄狗画的那幅画;有福临送的皇后朝袍,朝珠和玉如意;有福临的玉佩;有孝庄为林月做的博尔济吉特.月的玉佩;有林月自己做的蒋凌菲林月“贡觉玛”玉佩;以及福临写给林月的两封书信,还有儿子杰璋送给自己的发簪,发簪不值钱,但却是林月最看重的亲情慰藉。 这些东西将套箱装得满满的,但现在还不能封箱,因为从现在开始,林月要将自己穿越后经历的重大事件,用文字记录下来,记录的文稿也是要随自己的随葬品一起密封防腐的。文字的东西甚至比物证更加重要。 林月又将自己日常需要的几样东西归置进了另外一口箱子,她要到尼姑庵做尼姑,尼姑生活极简,日常老百姓生活的东西大多没用。 三妮从女翔技校回来了,现在的三妮,早就不是那个浑身乌黑,身板瘦小,大字不识的丑小鸭,她跟着袁秀英校长和余敏淑老师,不仅学了文化,还学了粤绣,袁秀英教她懂得了很多待人接物的礼仪,现在的三妮,已经蜕变成为一个漂亮的小天鹅了。 林月要离开人世,但三妮过一两年才能及笄,林月为三妮的归宿也是做了安排的。 现在见三妮回了家,林月对三妮说,自己要外出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要将三妮寄养在别人家里。 寄养在谁家?林月选择的是刘奕杰家,前次刘奕杰夫妻两人带着他们的大孙子刘炳辉来过,刘炳辉与三妮见过面,林月想着,如果三妮和刘炳辉结为夫妻,郎才女貌,是三妮很好的归宿。她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刘炳辉还没有婚配。 至于三妮的嫁妆,林月已经从慷熹基金里拿出了二十万两银票,这些银子作为三妮的嫁资是非常丰厚的,这个时代嫁女能有几万两银子就算非常非常富裕的了,何况二十万两呢!林月为三妮以后的生活着想,同时也有帮衬刘奕杰的意思。 第471章 三妮做了童养孙媳 林月带着三妮来到刘奕杰宅子,刘奕杰见林月带着三妮来,知道三妮是林月的养女,都恭敬的接着。 林月快刀斩乱麻,向刘奕杰夫妻俩说明来意,当然说的是自己要外出一段时间,请他们照料三妮的意思。 林月打趣,我如果没有回来,让三妮做你们的童养孙媳也可以。 三妮很懵逼,林月将她从童养媳的泥沼中解救出来,现在却要她做别人的童养孙媳? 刘奕杰夫妻俩一听,也是满头雾水,待林月将银票递给他们,刘奕杰马上意识到林月的意思,让三妮做他家孙媳妇的童养媳是林月的玩笑,哪有嫁妆二十万两银子的童养孙媳!林月这是在安排三妮的归宿! 林月看中的是刘奕杰的大孙子刘炳辉,而刘奕杰夫妻俩看着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三妮也很喜欢,银票是二十万两呢!这么多钱,刘奕杰深感惶恐,难道这预示着林月在给自己安排后事?不可能呀!看着林月笑盈盈的样子,哪有半点在为自己安排后事的蛛丝马迹? 刘奕杰愕然,瞪大眼睛看着林月,却又不敢多问,赶紧将愿意照拂三妮的事答应下来,让林月放心,他们夫妻俩一定会好好待三妮。 林月向刘奕杰和刘李氏笑笑,再坦然对他夫妻二人行了屈膝礼,转身离开。 三妮并不知道其中的问题,只道是林月外出的这段时间,自己在左都御史刘大人家暂住而已。 林月托三妮,是刘奕杰最后一次见林月。林月死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所以,刘奕杰一直都很自责,当时自己如果竭力挽留和帮助林月,林月就可能不去做尼姑,还有,如果自己知道林月死了,他无论如何都要去为林月送一程.....。 唉!世间本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刘奕杰对林月的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 林月回到家里,叫蒋玉娘将套箱和放着她日常随身物品的小木箱放进马车,带着蒋玉娘就到广济寺去。 来到广济寺,见一乘宫轿停在门前,道忞和尚从山门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布包,坐上宫轿径直走了。 林月深感诧异,她知道中国的和尚都是不娶妻不吃肉不喝酒的,这个道忞和尚居然坐轿?坐的还是宫轿! 林月叫蒋玉娘将东西拿到尼姑庵甘露堂房去,自己就站在月光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她虽然很快就要做尼姑了,但仍然没有像其他那些信徒一样在菩萨面前跪下去。虽然形式上没跪,但在林月内心深处,面对月光自在佛,想起道忞说的佛主在心中那话,只要自己随时随地念佛号,佛号不间断,就算融于佛家生活了。 林月的佛都是在心中的。再看看月光自在佛悠闲的模样,林月嘴角一弯,但愿自己能有月光自在佛悠闲率性的样子。 正准备转身离开,林月突然看见了“八大山人”朱耷,朱耷头戴一顶粗布做的斗笠,身穿粗布袈裟,脚蹬草鞋,背上斜背着一个用牛皮包裹的长长的包袱,手里杵着一根木棍,从僧寮房方向走过来。 林月惊愕的看着他,朱耷身子太瘦,皮包骨头的样子,看他的装扮,好像要出远门。 林月赶紧向他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朱耷愣了一下,也向林月双手合十,将“阿”音拖得很长,尔后艰难的念出“弥陀佛”三个字。不再搭理林月,顾自向山门外走去。 林月看着朱耷的背影,心下想着,难道朱耷不再住广济寺了? 甘露随着蒋玉娘出来,见到林月,向林月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就陪着林月向尼姑庵走。 林月一边走,就一边问朱耷到哪里去? 甘露说,最近朱耷越来越对自己的言行不检点了,身为和尚,不虔心念佛,整天说着对当朝不满的话,话说不利索,就画画,你说你一个人对当朝翻白眼,人家看见就算了,但你画的每一幅画,所有动物都翻白眼,大家就有想法说法了。贫尼说了他几次,他不听,只好劝他离开广济寺了。 甘露说完,赶紧念个佛号,阿弥陀佛! 林月心里一沉,原来寺庙也是不能得罪当朝的,否则就有灭门之灾,那朱耷倒是真的离开了广济寺。 朱耷背着的那个牛皮包袱里面是什么东西?林月想着,那里面装着的一定是那些价值上亿的,翻着各种白眼的动物!朱耷那么瘦,风吹就倒的样子,他离开广济寺,还能到哪里去呢? 甘露将朱耷的话题岔开,说这段时间,宫里天天都来接道忞和尚进宫,顺治皇上为董鄂妃的死和流产的小皇子天天做法事,皇上自己也吃斋念佛,与做法事的和尚一起念经,道忞和尚给顺治皇上讲经,经常讲到很晚才回来。 林月对福临这种表现不由得冷笑,你说对我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话音刚落,你却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死如此悲痛,你对我的那些誓言转眼就被狗吃了吗? 只听甘露继续说,董鄂妃死了,小皇子流产了,顺治皇上很伤心,昨天皇上还穿上袈裟,与道忞和尚一起念了两天《大悲咒》。 皇上假扮和尚,亲自为鄂妃超度?林月瞪大眼睛想象着,福临穿上袈裟,闭着眼睛念经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走进甘露堂房,林月看着已经熟悉的屋子,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归宿居然是尼姑庵! 不过,只有尼姑庵才是最清净的所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无路可去,只能躲进尼姑庵,因为要做的事很多,没有时间伤感,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更多的问题。 她已经隐隐感到前世做过手术的部位有了一些不良反应,虽然林月的头上并没有做过手术的伤痕。 林月告诉甘露,她将自己的东西都搬来了,明天就到尼姑庵来住,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要求甘露正式收自己为徒,并亲自为她削发。 甘露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想起林月前次住尼姑庵的表现,疑惑的问一句,你确定?林月这次不再犹豫,点头确认,甘露又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董鄂妃死了,紫禁城一片愁云惨雾,愁云惨雾并不是因为董鄂妃的去世,而是因为皇上生病了,病得很重。 自从董鄂妃死后,福临就没有理过朝政,他天天守在鄂妃棺椁旁边,陪着死去的鄂妃和流产的皇子,与鄂妃自言自语说话。 孝庄气不过,将福临狠狠责骂了一通,这才安葬了鄂妃和死去的小皇子。但鄂妃下葬后,福临仍然不理朝政,神情显得更加恍惚。 董鄂妃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林月又坚决不嫁福临,不愿意做福临的皇后,福临深知林月的性格,说不愿意就绝不会改变主意。所以,福临深感绝望,心爱的董鄂妃死了,活着的林月又不愿嫁他,身为皇上,其他女人再多有何意义?福临已然万念俱灰。 对于一个万念俱灰的人,看待生活就失去了任何希望和乐趣。不过也有例外,当道忞和尚前来为福临讲经说法的时候,福临的身心就会放松,道忞一走,福临又陷入对现实的厌恶。 福临经受不住死了鄂妃,失去林月的双重打击,再加上长期被朝政所累,精神压抑,终于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躺在床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还经常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胡话,偶尔听见他喊着林月的名字。 孝庄心里急呀!福临是她唯一的儿子,万一皇上儿子死了,不仅仅是国难,也是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灾难呀! 孝庄忧心如焚,终日守在福临床边不敢挪动半步,福临用的药都是御药房最好的药,宫里最好的太医也都在寝宫日夜轮守,但福临的病主要是心病,人说心事为病,心病为灾,再好的医术,在心病面前都无能为力,眼看福临的病不见好转,倒显得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 皇上到底有什么心病,只有皇上自己知道,要治好皇上的病,其实不用吃药,只用三个字就能解决:想开点。 但福临一根筋,一根筋的最大特点就是钻牛角尖,爱钻牛角尖的人想得开吗?想不开!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开,就像量子力学里的量子纠缠,无论与他曾经有过交集的那个粒子离他有多远,他都无法甩开对那个粒子的思念,福临越想越纠缠。 孝庄坐在福临床头,满含热泪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儿子,道忞带着一班和尚在屋里念经,屋里烟雾缭绕,念经的声音回响在上空,像无数苍蝇蜜蜂嗡嗡乱飞,孝庄原本也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但现在心情焦虑,听着念经的声音,闻着令人呼吸不畅的空气,孝庄心里更加焦虑烦躁。 孝庄对道忞做个手势,示意和尚们暂时停止念经,她想静静。道忞认为念经不能随意中断,他让其他和尚退下,自己一个人继续在福临的房里打坐,默诵《心经》。 和尚们念经声音停止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孝庄拉着福临的手不停的摩挲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眼眶里簌簌滑落。 福临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泪流满面的母后。孝庄一看福临醒了,惊喜的喊着福临的名字。 福临示意想坐起来,几个太医上前,将一条褥子垫在福临背后,福临又喝了一口水,身体感觉好了很多。 福临为什么会突然清醒了呢?或许与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有关,福临生病的这几天,屋里天天都是烟雾袅绕,念经声不绝于耳,其实生病的人最需要的是安安静静休息,念经用功太猛,精勤过度,会令病人更加心烦意乱,现在只有道忞一个人在默诵《心经》,屋里安静下来,福临的心境也跟着消除了烦躁,再加上孝庄拉着福临的手不停的摩挲,人说母子连心,母后传递给他的亲情感应使福临逐渐清醒过来。 福临向太医们挥挥手,屋里除了孝庄和默颂《心经》的道忞,其余的人都退了出去。 孝庄身边怎么没有形影不离的苏麻?那是因为孝庄知道福临痛恨苏麻,见到苏麻或许会加重福临的病情,万一福临突然暴怒喊人将苏麻拖出去斩了,事情就闹得麻烦了,所以,孝庄不叫苏麻跟着,这也是孝庄保护苏麻的一片苦心。 道忞则端坐在一个蒲团上,继续闭着眼睛虔诚的默念着《心经》。 孝庄坐在床头,慈爱而焦虑的看着儿子,母后为你着急害怕,儿子你赶快好起来吧,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母后,母后一定尽力为你去办。 福临躺在床上,好几天没有说话了,听母后发问,就有气无力嗓音沙哑的对孝庄说,朕想林月,林月如果在朕身边,她一定不会看着朕生病不管的,她一定会为朕想办法治病的。 第472章 又要林月冲喜 孝庄一听,赶紧点头,问,你现在需要林月来看你吗? 福临叹着气,满脸的失落和忧郁,她不会来看朕的,她说要和朕决裂! 决裂?孝庄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不过,连猜带蒙的,孝庄知道这两个字可能是林月在说与福临分手的意思。 孝庄很纳闷,她不知道儿子与林月在坤宁宫发生的事,她已经赐姓林月为博尔济吉特,还认她为自己的侄女儿,还对林月说赐婚让她嫁给福临的话,虽然因为董鄂妃突然死了,林月还没来得及磕头谢恩就中断了孝庄与林月的继续交流,但对于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子来说,太后赐姓赐婚,这是何等荣耀和梦寐以求的好事,跪地谢恩不谢恩的,那只是一种形式而已,林月怎么会说出要和皇上决裂的话?她是什么时候说的? 福临见母后一脸疑惑的样子,就说,林月在坤宁宫的时候,我要她做皇后,她不愿意,她说做了皇后就不能睡懒觉,就要天天给母后请安,就要下跪,还不能随随便便出宫...., 福临因为激动,有些喘不上气,他略微顿顿,继续说,她还说,做了皇后,朕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不能有其他女人,不然就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又喘喘气,还说做皇后很危险,连一个宫女都可能要了她的命。所以,她就认为自己做皇后不够格。 这是孝庄第一次知道林月拒绝做皇后,不仅拒绝做皇后,林月还要和皇上决裂! 福临一边说,一边看着母后,他知道母后不会同意林月的说法。但他不把林月的这些话说出来,憋在心里,母后就不知情。 果真,孝庄听福临说这些话很是吃惊,她既没有和林月一起生活过,也从来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过林月,面对皇上的求婚,没有哪个女子会考虑睡懒觉,不请安,不下跪,不能出宫门之类的小事,但这些小事,却成为林月拒绝作皇后的理由,她不是虚情假意的拒绝,而是真的拒绝,拒绝得如此决绝,甚至还对福临说与皇上决裂! 孝庄皱眉,林月还说什么?还说自己作皇后没有安全感,连一个宫女都有可能要了皇后的命?谁会相信皇后没有安全感?这不是强词夺理吗?历史上有哪个宫女会无法无天威胁到皇后的安全?林月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是什么意思? 孝庄正在疑惑,没想到福临压抑了这么久的无奈,挫败,委屈和痛苦无处诉说,原本生病的人内心就最为脆弱,现在福临心里一激动,居然绝望得哭起来。 福临的哭依然是压抑的哭,没有呼天抢地般的哀嚎,眼泪却像打开的闸门哗哗的流。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如果遇到触动感情深处的那一丝柔软,男人也会哭泣。福临虽然是皇上,皇上也是男儿,皇上哭泣,问题很严重。 孝庄很少见过男人哭泣,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信奉的不是眼泪而是拳头,哪怕是儿子年幼,跌了跤都是不允许哭的,今天见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哭泣,孝庄心里五味杂陈,心里一边暗骂着儿子没出息,一边还得安慰着重病中的儿子。 孝庄看着拼命流泪的儿子,皱眉想着,宫女都有可能危及皇后生命?林月肯定不知道,皇后是后宫至高无上的存在,一个小小的宫女怎能危及皇后生命?想必林月从小生活在平民家庭,自由散漫惯了,她有这样的奇谈怪论也很正常。 不过,孝庄转念一想,林月做皇后确实应该有个皇后的样子,哪怕哀家现在改变态度,成全儿子娶林月,避开林月身份不说,如果林月言谈举止不符合皇后的行为举止,更会成为大臣们的口实,要说服大臣们支持太后和皇上的决定就会增加更多困难。 让林月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就要改变林月的平民习俗,什么睡懒觉不下跪不请安想随时出宫之类的,都要改过来,不是说教育能够改变人生吗?如果对林月专门做一些培训,教导她怎么做合格皇后,相信聪明的林月对那些平民习俗很快就能改过来的。 无论哪个朝代,皇室后宫都有专门教导进宫女人各种礼仪的教习嬷嬷,这些教习嬷嬷按照皇宫对嫔妃的要求,在嫔妃进宫之前,都要对她们进行礼仪教习,比如下跪的正确姿势,比如见到皇上该说什么话?比如哪种场合该行什么礼?比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笑不露齿,行不动裙之类的,还有在重大场合如何规范自己的言论举止,甚至晚上侍寝如何服侍皇上,再羞羞的事都是要教的。 现在后宫负责教习的嬷嬷,级别最高教习最好的,是张嬷嬷和蒋嬷嬷,经过他们调教的女子,都会经历从虎变成猫,最终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孝庄突然想起宫里的张嬷嬷和蒋嬷嬷,将林月交给两个嬷嬷教习,凭她们多年教习的经验和本事,要不了多久,林月的那些奇怪想法和恶习就会改正过来,皇上就会有一个可心的皇后。 想到这里,孝庄再看看福临,福临因绝望还在不停地哭泣,孝庄对福临说,你安心养病,母后自有办法解决林月的问题,要不了多久,林月就会嫁给你,成为你的皇后。 福临一听,立马停止了哭泣,含泪看着母后。 福临对母后一直都是心怀怨恨的,母后做主,将她的亲侄女儿孟古青嫁给福临,福临不喜欢表妹孟古青,几次要求废了孟古青,但母后坚决不同意,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喜欢的董鄂妃,母后又不满他专宠,董鄂妃怀孕期间千方百计折磨她,福临要娶林月为皇后,又是母后百般阻挠,还被母后打了耳光!骂他忤逆祖宗! 还有还有,还有母后纵容苏麻的种种恶行,苏麻敢骂林月,叫林月滚!苏麻敢在董鄂妃面前说她爹死的事,致使董鄂妃撒手人寰,还一尸两命,福临要苏麻陪葬,还是母后护着苏麻,不许福临靠近,苏麻的这些恶行,母后都没责罚,对苏麻的这些恶行,也因福临怨恨母后而记在了孝庄身上。 虽然现在母后同意了册封林月为后,但福临对母后怨恨的心结并没有完全解开,不过,当福临对林月绝望之际,母后能帮他一把,福临再怨恨母后,也只能暂时隐忍。母后是慈爱稳重,德高望重的母后,这样的母后对付一个林月很难吗?万一母后真的让林月改变主意成为朕的皇后了呢? 福临就像快被淹死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就含泪对母后说,谢过母后! 孝庄为什么打定主意要尽快让林月与福临完婚?孝庄打定的主意是利用林月为儿子冲喜!民间不是有冲喜的做法吗?儿子重病,重病期间心心念念的是林月,如果让林月为福临冲喜,福临了却了心愿,心情一好,心病就会自然好了。 再说,儿子病得快死了,用为皇上冲喜迎娶林月为理由,这是绝处逢生的理由,哪个大臣敢不同意?不同意就是想要置皇上为死地,就是谋杀皇上! 有如此伟大的母后罩着,福临略微放下心来,重新躺下,继续休息。孝庄回到慈宁宫抓紧安排。 为福临冲喜的事林月并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会气得吐血。 林月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曹家文重病,林月为曹家文冲喜嫁到曹家,现在林月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前还要为皇上冲喜嫁给皇上? 难道我就是为给重病的男人冲喜而穿越的?好在林月并不知道孝庄的想法,否则林月不会被植入大脑的芯片爆死也会被气死! 林月从广济寺回家,既然一切后事已经安排妥当,林月决定明天就到尼姑庵去,这个决定一经作出,林月顿感轻松了很多,即将告别这个世界,林月没有遗憾,也没有更多的牵挂,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自己运行的轨迹,林月已经看透人生,对留在这个世界别无他求,坦然离开即可。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在尼姑庵安静的死去。 林月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前院看着米康氏扫地,又叫来胡管家,她住进尼姑庵以后,需要胡管家做的事还很多,胡管家如果对她的离开不清不楚,会影响林月对后事的处理。 林月告诉胡管家,说自己明天准备去旅游,可能要到很远的地方,要走很长的时间,宅子留给杰璋,你和刘元贺如果愿意留下,可以继续留下替杰璋管理这个家,家里的其他人,都散了吧!散了以后,自己去找一份工作,找不到工作的,可以联系我名下的所有企业,无论在哪个企业找份工作都有优先权。 林月说着这些话,哪里像是要去旅游,更像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 林月微笑的看着胡管家惊愕的表情,欣慰的说,好在大家到了五十岁就能领取养老金,对自己的晚年无忧。 林月又看看不远处正在扫地的米康氏,至于米康氏和杰璋的去处,我已经对他们做了安排,以后米康氏会带着杰璋去找杰璋的干娘,其他事情,米康氏自己会做处理。 心细的胡管家从林月安置老爷子开始,就隐隐知道林月在为自己安排后事,后来见林月整顿企业,建立慷熹基金,为家仆们分配事业发展金,还为每个人做了退休准备,这些做法,稍微用点心的人,都会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胡管家想不明白的是,林月这么年轻,事业发展正是如火如荼之际,没病没灾的,为什么忽然就安排后事了呢?胡管家心里一直都很疑惑,疑惑归疑惑,胡管家也不敢瞎猜测。 现在听林月说她要去旅游,旅游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不过他猜到林月是说她要走,要到很远的地方,要走很长的时间,很远有多远?很长有多长?胡智德隐隐感到这是永远的意思。 胡管家瞪大眼睛看着林月,林月正待对胡智德再做一些解释,只听大黄向院门方向大叫,林月下意识转眼,只见苏麻带着两个嬷嬷和两个太监走了进来。 第473章 对孝庄大不敬 林月瞪大眼睛看着苏麻,苏麻一定是自己的克星,只要看见她,出门必得踩狗屎,放屁都会砸脚跟。 苏麻来干什么?林月比大黄还警觉,看着苏麻,林月坐着不动,她在研究苏麻的表情,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苏麻带着人来,一定有事,而且凶多吉少。 苏麻见到林月,向林月行了一个半蹲礼,说太后召见林姑娘。林月想起苏麻对自己的态度,就在心里骂着,真她玛德是个奴颜婢膝的“毛制长口袋”,林月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苏麻会来,我今天进了广济寺就不应该回来。难道自己会像唐僧那样,必得经历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 胡管家一听太后召见林月,就呆愣着看林月,林月与太后有关系?能得到太后的召见,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呢?米康氏听见太后召见林月,就看着林月不说话,她隐隐感觉有哪点不对劲,不过,这么多人来接林月,又是太后召见,应该是喜事不是恶事,但林月脸上为什么没有激动喜悦的表情呢? 两个嬷嬷见林月坐着没动,就皱眉看着林月。 在宫里,嬷嬷们见到苏麻或与苏麻说话,对苏麻都要行礼而且言论行动都是很恭敬的,苏麻虽然身份只是宫女,但这个宫女身后站着的是太后,连皇上的嫔妃们都不敢惹苏麻,林月虽然马上要成为皇后了,但皇后的婆母是太后,皇后见到太后也是要下跪的,眼前的这个林月在苏麻面前却连站起身来的动作都没有! 两个嬷嬷对了一下眼神,太后说的话没错,林月在民间养成了很多恶习,不懂规矩的皇后确实需要好好调教。 这两个嬷嬷就是张嬷嬷和蒋嬷嬷,她们是负责调教林月的两个教习,两个嬷嬷是后宫里作教习最厉害的人。但再厉害的嬷嬷,也只能在后宫厉害,出了宫还得内外有别。现在是在林月的家里,不是在宫里,两个嬷嬷只得耐着性子看着林月不说话。 林月自知逃脱不了太后的召见,但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召见自己,还让苏麻亲自来接,看两个嬷嬷的表情也是很不友好的样子,林月心里就很忐忑。有备才能无患,林月打量一下屋里的人,只有胡管家和米康氏在身边,胡管家除了认识刘奕杰和姜祖飞,其他人他也不认识,但让胡管家去找刘奕杰或姜祖飞,感觉又没有必要。 林月想起自己在坤宁宫时孤身一人,连走出紫禁城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孝庄恰巧送了博尔济吉特.月玉佩给她,她是无法走出紫禁城的,问题是,现在她连太后为自己做的玉佩也被放进套箱做了随葬品。 林月不知道自己这次进宫会发生什么事,就突然想起佟佳氏,佟佳氏带着玄烨住在宫外,她在宫里是可以自由进出的,让佟佳氏来看望一下自己,万一自己真的有事,佟佳氏必然会帮助自己。 苏麻见林月犹豫,就催着叫快走。林月知道,是祸躲不过,只好对米康氏说,你去告诉杰璋的干娘,说我进宫到太后那里去了,叫她一定要来看我。 米康氏点点头,又不放心的看着林月,但林月不好说其他的话,站起身来走出院门,坐上宫轿走了。 宫轿还没到慈宁宫,在乾清宫外不远的地方,只听苏麻叫一声,停轿。抬宫轿的轿夫马上停了下来。 苏麻掀开轿帘,对林月说,太后在此,请林姑娘下轿。林月出得轿来,一眼就看见了太后在很多宫女嬷嬷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今天太后到福临的寝宫,一是看看生病的儿子,二是对福临说,她已经派苏麻去接林月了,也已经安排了张嬷嬷和蒋嬷嬷对林月进行专门的皇后礼仪培训,待准备工作做好了,就为福临举行大婚。 福临一听高兴极了,顿觉病情就好了很多。 孝庄不由得深叹一口气,笑骂一句,林月当真是治你病的灵丹妙药! 原本太后是坐轿回慈宁宫的,见福临病情大好,她的心情也大好,想想近来很少走动,应该活动活动一下筋骨,太后就不坐轿,在宫女嬷嬷太监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慈宁宫走去,林月坐的轿子中途遇见了太后,林月当然只能下轿向太后请安。 太后也看见了林月,高兴的招呼着林月一起走,林月只好跟在孝庄身后陪走。 让林月始料不及的是,孝庄一改在御花园蜗行牛步的样子,在御花园蜗行牛步是因为孝庄要看花,但现在不看花了,她要活动筋骨,孝庄就大步流星向慈宁宫方向走。 林月完全没有料到孝庄会大步流星走路,这个在大草原骑马的女人,身体素质比汉族女子强悍很多,一双天足踏在地面上咚咚做响,所有人都紧紧跟在孝庄身后健步如飞,只有林月被这种场面惊住了,一双小脚紧跑慢跑,累得气喘吁吁都跟不上孝庄的脚步。 实在没辙了,林月索性慢下来,两个教习嬷嬷见状,二话不说,走上前来,一人抓住林月的一只胳臂,不由分说,继续用小跑的步幅,架着林月跟在孝庄身后。 林月很是郁闷,前次陪孝庄在御花园看花,孝庄走路太慢,自己深受其苦,这次跟着孝庄活动筋骨,孝庄走路太快,自己依然深受其苦。林月被两个教习嬷嬷架拽着,跟随孝庄的步伐,她连大声喊叫的权力都没有,只能咬牙忍受。 林月再次体验到,身在皇宫,连走路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好不容易到了慈宁宫,林月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后坐下,招呼林月也坐下。 林月的两只脚像被人踩了,脚心脚背都疼痛难忍。 太后对两个教习嬷嬷说,你们回坤宁宫等着吧,哀家要和林姑娘多说一会儿话,待会儿哀家让苏麻送她回坤宁宫。 张嬷嬷和蒋嬷嬷两人应诺,嗻!回坤宁宫等着去了。 林月听孝庄说待会儿要让自己回坤宁宫,就很着急,她前次好不容易从坤宁宫出来,现在怎么又要她回坤宁宫呢?林月正待要说,我不回坤宁宫。话还没说,就见屋外进来几个宫女,她们手里都捧着托盘,托盘里放着几个有盖的小碟,宫女们将碟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悄然离开。 苏麻将碟盖一一揭开,一碟碟精致漂亮的小点心显露出来,苏麻将一碟点心双手奉给太后,太后拿起一个,笑着对林月说,这是沙琪玛,味道很不错的,你也吃一点。说完就将沙琪玛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林月见到如此精致漂亮的小点心,好奇心爆棚,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凑近桌前仔细观赏起来。 苏麻见林月不加掩饰好奇的样子,就不屑的撇撇嘴,你见过这样的点心吗?这是御厨特制的细八件。 细八件是清廷有名的小吃,至于这八件分别叫什么名字,林月不记得了,林月默数一下,果真是八个小碟子装着八种点心,每一件点心都玲珑剔透,造型精美,虽然林月在前世曾经见过仿制的清廷细八件,但这个时候的细八件,与林月前世看见过的细八件,肯定不一样。 林月更加好奇,见孝庄招呼自己吃,有机会亲自尝尝清廷细八件的滋味,何不美哉!有好吃的东西,林月来不及说自己不回坤宁宫的话,也不计较苏麻对自己的态度,就不客气的拿起一个点心放进嘴里,她不知道手里的这个点心叫什么名字,但吃进嘴里感觉口感不错,馅儿柔软起沙,香味纯厚。 正想再咬一口品品味,谁料孝庄见到林月吃点心斯斯文文的样子,猛然想起《跑马》戏台上五大三粗演员林月扮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孝庄这一笑不打紧,刚笑到一半,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她惊愕的瞪大眼睛,很快就难受的用手抚着自己的喉咙,站起身来,但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苏麻一见,惊呼一声,快叫御医!太后被噎住了! 一个太监飞快向外跑去,几个宫女赶紧扶着孝庄,孝庄喘不上气,憋得满脸通红,难受得双手乱抓,苏麻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抱住孝庄,嘴里拼命喊着,快快快! 快什么?除了飞跑出去叫御医的太监,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如果孝庄发生意外,这个屋里的所有人都休想活命,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没有因食物噎住以后的急救常识,更尴尬的是太后的特殊身份。 苏麻用手拍着孝庄的背,但拍背的力度太小,根本无济于事,孝庄的脸由红变紫,由紫变黑,没人再扶得住她,身子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倒地后的孝庄,因为呼吸道被堵塞,出不了气,难受得在地上拼命挣扎。 林月咽下嘴里美味的点心,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突发事件,危急时刻,林月突然想起前世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学校为了推行海姆立克急救法,让同学们相互练习腹部冲击,背部叩击和胸部按压的基本动作。同学们学得很不认真,一边学习动作,一边嘻嘻哈哈打闹,虽然学习不用心,但海姆立克急救方法却深深留在林月的脑海里。 现在见到太后被沙琪玛点心噎住喘不上气,倒地挣扎,俗话说,人活一口气,这一口气上不来,人瞬间就没有了生命,再不想办法抢救,孝庄就真的没有了。 危急时刻,人的反应只有一秒钟,林月连私心杂念的一闪念都没来得及闪一闪,她一把推开苏麻,因为用力过猛,苏麻站立不稳,被林月推倒在地。孝庄仰面躺在地上,脸色已经变得像猪肝一样的黑红,林月想都没想,一屁股就骑跨在孝庄身上,两手相叉,手指交叠,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孝庄胸部一上一下拼命按压。 林月突如其来的举动,将苏麻和宫女太监都吓懵了!天呀!谁敢骑跨在太后身上?谁敢按压太后胸部?大家清醒过来,全都惊叫起来,画面太惊悚,没人敢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外冲进来一群人,有御医,有太监,还有侍卫,他们一进屋就看见林月骑跨在太后身上,这还了得! 几个侍卫飞跑上前,一把抓住林月,林月在被侍卫抓起来的瞬间用力一按,孝庄喉咙里嗝一声响,一块未嚼烂的糕点从她嘴里冒出来,与此同时,林月被侍卫抓起,粗暴的撂倒在地上,林月的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痛得她闷哼一声,浑身瘫软了下去。 孝庄拼命喘着气,嘴里发出痛苦的哼哼声,所有人都呼啦一声围了上去,抬起孝庄,将她送回卧室。 林月胆敢骑跨在太后身上!胆敢按压太后胸部!这是对太后大大的不敬!大不敬罪是要杀头的,林月被抓了现行,还被当场拿下,在场的苏麻和宫女太监御医侍卫都是证人。 苏麻指着林月激动的大叫,她对太后大不敬!要谋杀太后,抓起来! 苏麻发话了,还有啥说的?孝庄不在的时候,苏麻的指令就是太后的指令! 两个侍卫二话不说,将林月从地上提起,一人抓住她一只胳臂,拖起就走。 林月头痛欲裂,只感觉自己被塞进一个什么东西里面,那东西黑黑的,硬硬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着外面车轱辘急促的嘎吱嘎吱声和剧烈的颠簸,她喊不出来也挣扎不了,头再次被重重撞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昏厥了过去。 第474章 被关进天牢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月醒了,她是被冻醒的,痛醒的,臭醒的。 醒过来第一感觉就是冷,冷得彻骨;痛,痛得钻心;臭,臭气扑鼻。 林月不禁发出嘶哑的一声哀嚎。 费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这是在哪里?林月忍着又冷又痛的身子,浑身颤栗,耳边仿佛听见有人在嘶哑着嗓门大喊,我要见皇上!放我出去!我要见皇上,放我出去! 林月循声看去,什么都看不见,倒是在昏暗中模模糊糊看见了所处的环境。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屋子,地上铺着一块木板,木板上丢着一床很厚的被子和一个看不清楚颜色的枕头,靠墙还有一个马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是什么地方? 林月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太后吃沙琪玛被噎住了,自己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将太后噎住的食物吐出,救了太后的命,尔后听见苏麻大喊,喊她对太后大不敬,喊她要谋杀太后,喊人将她抓了起来!自己的头被磕碰在坚硬的地上,后来又被拖拽导致昏厥。 林月再定睛看看屋里的陈设,听着有人声嘶力竭的喊着我要见皇上的声音,林月恍然大悟,自己又被关进了大牢,而且是当今清朝最高级别的天牢! 林月为什么笃信这是天牢,因为有人在喊要见皇上,有资格见皇上的人才有资格被关在天牢。 天牢是干什么的?林月不清楚,不过,从字面上理解,天牢应该是用来关押皇亲国戚之类的人物,或者关押权倾一时的大官,普通人想进都是进不来的。 林月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朝廷大官,为什么会被抓进天牢?因为林月犯的是谋杀太后,对太后大不敬的罪,再说,将林月抓起来是苏麻下的命令,危急时刻,苏麻的命令就是太后的命令,太后发话抓起来的人,才有资格被关押在天牢。 林月死死抱着头,太冷!太痛!她想不明白,救人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救人的姿势不符合皇家规范?姿势不规范伤了皇家脸面,所以大不敬?所以就被诬陷谋杀太后?太后的脸面比生命重要?林月对这种愚蠢恨得牙痒痒。 不过,追究救人姿势是否正确的事,不是只有这个世界才有,林月想起前世不少案例,因为见义勇为,但姿势不正确而被判刑的,因为正当防卫,但姿势不正确,被判防卫力度太猛的,还有做好事被诬陷而遭处罚的,林月不由得叹气,原来,姿势问题不仅仅是姿势。 自己救了太后的命,却进了天牢,林月很懊恼,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情愿眼睁睁看着孝庄就此死去,因为太医来了也会束手无策,没人敢骑跨在太后身上,没人敢挤压太后胸部,谁做谁就是谋杀太后,就是对太后的大不敬!其结果,不是救人的人死路一条,而是太后只有死路一条。 再看看这间牢房,这间牢房看起来比林月之前坐过的牢房要好一些,终归还有一床被子,一个枕头一个马桶,原来犯人也是讲级别待遇的。 她在这个世界十年,坐牢已经是三进宫了,到陵城找煤矿被抓进县牢,遭孟古青诬陷被抓进顺天府牢,现在救了太后的命,又被抓进天牢,林月深感自己倒霉透顶了!没有哪个穿越者像她这样倒霉的。 林月对人生无常有了更加深刻的体验,在这个世界,林月既享受到了人间最高级别的皇后待遇,又享受到了最高级别的天牢待遇,刚才还在为准备作皇后接受培训,下一秒就成为囚犯被关进天牢,人生如此跌宕起伏,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过,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办?进了天牢一般就别想活着出去,除非是皇上亲自赦免。 现在林月的眼睛适应了天牢的昏暗,她的眼睛看不见关进牢里的人,只能看见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里点着一盏灯。林月诧异,不是天牢吗?天牢光线应该是明亮的,难道这里是地牢? 正在诧异,牢门打开,一股寒风从打开的牢门外灌进来,冷得林月浑身直打哆嗦。牢门忽地关上了,牢里又昏暗起来,但因为没有了寒风,倒感觉暖和了一些。 林月这才明白,这是因为冬季,天气太冷,门窗都是封闭的,门窗封闭,所以牢房的光线就昏暗,不仅昏暗,原本就很臭的天牢更是奇臭难闻。 林月太冷,看着放在木板上的那床被子,她却不敢将被子铺开,虽然牢房里光线昏暗,但林月不用看,她就知道那床被子上一定聚集着很多虱子和跳蚤,哪怕不是在天牢,在一般民众家里,家家户户的被褥上都是虱子跳蚤的天下。何况天牢! 林月的家里也是有很多虱子跳蚤的,但因为林月爱干净,每隔一段时间,她的被褥都是要用滚开的水烫一次的,但林月一个人爱干净没用,这个世界的寄生虫到处都是,再爱干净的人都无法逃脱虱子跳蚤臭虫的骚扰。 因为虱子太多,世间才有了篦子这种工具,林月前世从来没有见过篦子,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总是看见男人女人坐在外面,旁若无人的篦着头发上的虱子,而有太阳的时候,男人则是脱了衣服,光着膀子,一边晒太阳一边捉虱子一边与人唠嗑,无论女人还是男人,篦虱子捉虱子时的表情都很惬意,人们并不认为在大庭广众之下捉虱子是很丢人的行为。时间长了,林月才理解,这不是道德问题,而是现实需要。 林月想起虱子跳蚤臭虫,就想起福临头发上挂着的肉眼可见的那些白白的虱子蛋,林月有时间就要给福临用篦子篦一次虱子。不仅做了皇上的福临身上有虱子,就是太后头上也是有虱子的,她的贴身宫女苏麻一年只洗一次澡,可想而知体臭会有多么浓烈,太后身边有这种怪癖的宫女,太后再爱干净,头上不长虱子才怪。所以,虱子只认生物不认人,不因为你是皇上,是太后就对你客气,只要你有血有肉,都是虱子的最爱。太后皇上谁也逃不掉。 林月从虱子想起福临又想起太后,还想起苏麻,天马由缰般的东想西想,牢房里一会儿安静得落针可闻,一会儿又突然响起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一会儿又有人在压抑着哭泣,还有人在不断喊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为什么要见皇上?一定是因为喊话的人自认为有冤屈,希望见到皇上伸冤获得自由,林月心下想着,难道不是皇上将他们投进天牢的吗?你大声哀求要见将你投进天牢的皇上,不是与虎谋皮? 再说,被关进天牢的人与世隔绝,你喊破嗓子也没人能听见。林月已经是三进宫了,她知道在监狱里大喊大叫没用,自己只能认命。 不过,林月听见喊着要见皇上的人不止一个,而且声音都显得苍老,是不是权高位重的老臣因为触犯天威被关进天牢?林月看不见他们,但听着他们绝望的哀嚎,心里为他们自然很是同情。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德高望重又怎样?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怎样?天下是皇上的,他的一句话,他的喜怒哀乐就是你的命运,你除了自求多福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月听见牢房的大门咵嚓一声响,门又被打开了,光线和寒风同时钻进牢房,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狱卒,一只手提着一个大瓦罐,一只手提着一个大竹篮走了进来,林月猜想,狱卒一定是送饭来了。 只见狱卒将瓦罐和篮子里的东西挨个递给牢房里的人,饭食很简单,一个犯人一个窝头一碗水而已。 狱卒来到林月牢房前,突然就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在潮湿肮脏的天牢里居然关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个女子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狱卒不知道,但他看林月的眼神,惊异得就像发现了一个外星人。 好一会儿,狱卒醒过神来,拿起篮子里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丢到林月怀里,又将瓦罐里的水倒了一碗,将碗放到林月牢房的地上,佝偻着背,走了。 林月拿起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看看,原来是个窝窝头,窝窝头有林月的拳头般大,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黑中泛黄,表面还有冰喳没融化。 林月使劲捏了捏,窝窝头硬得像秤砣,别说捏的动,就是用牙咬,牙都崩掉了也不会咬出一点痕迹来。林月虽然早就饿了,但看着手里的这个窝头却没有半点食欲。不过,不想吃又不能将窝头放在木板上,那样很快就有老鼠来抢,她只能将窝头拿在手里,万一过段时间窝头上的冰喳熔化了,饿得实在受不了想吃没吃的,不然还得和老鼠们抢? 林月手里拿着坚硬如铁的窝头,闭眼想着,如果用这个窝头使劲砸一下前世做手术的那个位置,有可能会将头皮砸开,头皮里面那个很小很小的芯片是否就因为被破坏可以使自己死了呢? 林月下意识摸摸自己前世做手术的那个位置,以前好奇,曾经对那个位置照镜子观察过,但这个时代的镜子看东西不清晰,看了老半天都看不清楚,再用手小心摸摸,头皮很光滑,显然并没有疤痕。 林月很快醒悟过来,前世做手术的时候并不是原主林月,而是蒋凌菲,原主林月是没有做过手术的,现在的林月只是因为人机结合后带着蒋凌菲大脑里计算机的信息,才有了穿越者的能力,信息不是物质的东西,是心灵感应,所以,动手术就不会在林月的头皮上留下疤痕。 林月再看看手里的窝窝头,现在用再坚硬的东西砸头都与芯片没关系。 虽然原主林月大脑里并没有芯片,但前世蒋凌菲的肉身死了,芯片并没有从蒋凌菲的头部取出来,蒋凌菲死了,芯片没死,不然,作为穿越者的林月怎么能接收到死去蒋凌菲来自大脑芯片的信息呢?既然林月会受到蒋凌菲大脑芯片的影响,必然也会受到芯片的过期和损坏而承受丧失生命的代价,所以,万事万物都是有利有弊的。 不过,林月现在头上仍然有一处疤痕,这疤痕哪来的?那是原主林月因为嫁妆的事,自己撞墙撞伤的。 林月万念俱灰,原本以为自己会安静的死在广济寺尼姑庵,还煞费苦心的做了后事安排,没想到会死在清朝的天牢! 反正自己很快就会死去,待在牢里被折磨致死,不如自己主动了结,如今的林月对于死亡已经坦然,反正自己的后事都已经处理完毕,早死早翻身才是明智选择。 林月想着,既然窝窝头砸不到芯片,但用如石头般坚硬的窝窝头将自己砸死也是可以的。 林月就用窝头在头上试着砸了几下,终究没有将坚硬如铁的窝头使劲砸下去。不为别的,主要是怕痛,再说,自己砸自己是下不了手的,万一自己没把自己砸死怎么办呢?没死就只是给自己头上增加几个大青包,增加更多痛苦而已。 唉!林月不由得叹口气,怎么想死都那么难呢? 林月想着,万一自己真的被窝头砸死了,回到前世,她一定要将自己如何用窝头砸死自己的事,告诉那些与她一样喜欢好奇的朋友,而她的那些朋友,一定会调侃她,说相信你的话,我们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后来的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说度日如年都不能形容林月一分一秒咬牙苦熬的感觉,那苦熬的滋味生不如死,没人感同身受。 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倒在那块木板上的,她已经不知道了,难道死不成还躺不平? 第475章 林月失踪了 林月蜷曲着身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浑身冻僵的时候,自己好像躺在温暖的炕上,盖着轻柔的被子,醒过来就像掉进了冰窖;饿得咽口水的时候,自己好像正在吃着松软美味的馒头,醒过来就像饿得前胸贴后背;痛得抽搐的时候,自己好像躺在雪白的医院病床上,醒过来周围却是一片漆黑....。 林月是经过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清醒迷糊之间的反差,当然来自两个世界存储在脑海里的记忆。 越冷,前世房间里的暖气就感到越热;越饿,馒头就越松软;越痛,医院病床就越舒适....,不仅如此,林月的幻觉里还出现了当年她跳进护城河救福临时的情景,遭遇灭顶之灾的,不是福临而是她自己;林月脑海里还出现了她前世曾经读书的学校,自己坐在读小学时的那间教室,外号叫“王老吉”的班主任王老师,正背对自己在黑板上写字;紧接着林月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在刘家村种红薯时的场景,挖出的红薯堆成小山;忽而又想起前世与好朋友一起吃火锅,吃着吃着感觉肚子痛,再一看,身边躺着两个小孩子,一个是杰璋,一个是玄烨,林月恍然,自己肚子疼,原来是因为生了两个孩子;一会儿,她又想起自己做实验当小白鼠,躺在手术台上,眼前的无影灯在晃悠;还有在陵城监狱与袁福喜关在一起....。 脑海里浮现出的场景很多,想到的事情更多,感觉自己就像在做人生的总结,越想那些人和事就越模糊,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月眼前出现了一条黑黑的长长的隧道,那隧道像一块磁石将自己慢慢吸进去。林月忽而想起,人快死亡的时候,好像都要经过一个黑而长的隧道,经过隧道就是天堂,看来自己真的快死了! 林月正在隧道里漂浮,突然听见隧道里传出有人呼喊她名字的声音,这是天堂的召唤,林月闭着眼睛,任由自己的身子被吸进隧道,身子在隧道里漂移,那感觉并不痛苦,相反的,她却感到了舒适,就像躺在福临的怀里,她还闻到了从福临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熟悉的气味.....。 林月被强烈的光线刺激清醒过来,但光线太强,她不敢睁开眼睛,人说天堂里阳光明媚看来是真的,但自己怎么会感觉是被人抱着的? 林月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人颤栗的身躯,还听见了那人的喘息,林月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令她惊愕不已。 只见地上齐刷刷跪着很多人,这些人穿着的官服或工作服形形色色,但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跪着的这些人是谁?林月确信这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她没死,她还在人间!因为她不仅感觉到阳光,还感觉到了饥饿和疼痛,饥饿和疼痛是随着阳光同时到来的。 林月挣脱开抱她的那人怀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抱她的人是当今皇上福临,福临因愤怒而扭曲了脸,正在声嘶力竭大吼,朕要杀了你们! 扶着林月站立的人是佟佳氏,林月看见了佟佳氏红着的眼眶。 林月是怎么出狱的,后来林月才知道。 原来苏麻接林月进宫的时候,林月让米康氏去找佟佳氏,告诉佟佳氏她到太后那里去了,希望佟佳氏去看看她。 林月为什么要将自己到太后那里去的消息让米康氏告诉佟佳氏?因为她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她进宫,她下意识觉得太后让她进宫不会有好事,万一自己需要寻求帮助,宫里没人能帮她,到时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佟佳氏能自由进出紫禁城,寻求佟佳氏的帮助,是林月临时抓的一根救命稻草。 林月跟着苏麻走了,米康氏赶到西华门,将林月被太后召见的消息告诉了佟佳氏。佟佳氏很疑惑,太后要见林月这是好事呀!为什么林月要米康氏来告诉她呢?还说希望佟佳氏去看看林月? 虽然佟佳氏心里十分不解,但既然是林月让米康氏来告诉她的,终归要在太后那里见林月一面才知道原委,佟佳氏答应明天一早就进宫。 第二天一早,佟佳氏就赶到宫里,见到了太后,给太后请安。 孝庄躺在床上休息,昨天她被沙琪玛堵塞了气管,差点丢了性命,自己是怎么缓过气来的,孝庄并不知道,她恢复意识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御医,就自认为是御医救了自己的命,惊魂以后,孝庄深感疲惫,一直卧床休息,孝庄决定待自己精神恢复了,再好好赏赐御医。 佟佳氏见太后身边没有苏麻,代替苏麻的,是另外一个嬷嬷。苏麻到哪里去了? 原来苏麻擅长女红,除了熟悉蒙古服饰,还不学自通的知晓了一些汉族和满族的服饰特点,这段时间,朝廷要厘定冠服制式的设计,需要一些懂服装设计的人,之前太后就要苏麻参与朝廷的冠服设计,所以这段时间苏麻经常都不在太后身边。 至于林月,太后想当然的认为是苏麻将林月送到坤宁宫了。 太后见佟佳氏来了,很高兴,佟佳氏生了玄烨,这是佟佳氏最大的荣耀,也是太后对福临后继有人最大的欣慰,太后喜欢玄烨,不仅仅因为玄烨是她的孙子,玄烨战胜了天花,虽然脸上留下了很多麻点,但太后更加觉得玄烨不同凡响,不是爱屋及乌吗?太后喜欢孙子,不仅喜欢玄烨脸上的麻点,自然还喜欢了孙子的娘。 慷熹基金给了玄烨那么多银子,佟佳氏不仅是玄烨的娘,还是慷熹基金指定的玄烨和干儿子杰璋弱冠之前使用银子的管护人。 佟佳氏给太后请安,太后赶紧笑着赐座。 佟佳氏一坐下来,太后就迫不及待问着玄烨的事,吃饭能吃几碗啦?读书能背哪些文章啦?现在学什么课程啦?佟佳氏一一回答着太后的问话,眼里暗暗四下搜寻,却始终没有看见林月的身影,太后也自始至终不提林月的名字。 佟佳氏终于鼓起勇气问太后,听说林月进宫了,母后是否见到她? 孝庄一听,呵呵一笑,说她在坤宁宫呢,张嬷嬷和蒋嬷嬷正在教习她宫廷礼仪。 孝庄身边的嬷嬷一听,心里一愣,孝庄说林月在坤宁宫?太后为什么要在佟佳氏面前撒谎?嬷嬷不知孝庄说这话何意,只好假装没听见。 佟佳氏听说林月在坤宁宫,当即松了一口气,在太后那里就多待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太后嘱咐嬷嬷带一些新鲜的萝卜白菜给玄烨,冬天的京城被大雪封冻,新鲜蔬菜比黄金还珍贵,这些萝卜白菜是专程从南方送过来的,数量很少,太后每天也只有很少的一份新鲜蔬菜吃,佟佳氏谢过太后,就到坤宁宫去。 佟佳氏在坤宁宫见到张嬷嬷和蒋嬷嬷,两个嬷嬷昨天就听说太后吃点心被噎着差点丢命,原本以为苏麻会送林月到坤宁宫的,结果苏麻和林月都没来,她们为什么没来。两个嬷嬷议论过,张嬷嬷说,太后差点出事,林月和苏麻肯定不能一走了之,她们都应该留下来照顾太后的。 蒋嬷嬷也认为林月留在慈宁宫很正常,一个即将做皇后的女子,在太后生病的时候留在太后身边照顾,正是挣表现的最好时机。两个嬷嬷的想法高度一致,也乐得清闲,就没有再多追问。 现在见佟佳氏来了,两个嬷嬷向佟佳氏施礼,佟佳氏直接说要见林月,两个嬷嬷对视一眼,说林姑娘昨天就到了太后那里,现在还没过来。 佟佳氏一听,很诧异,刚才太后不是说林月在坤宁宫吗?两个嬷嬷怎么说林月在慈宁宫没来呢?佟佳氏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不知道佟佳氏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她们,她们心里也很诧异,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呀?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佟佳氏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们呢? 佟佳氏皱眉再问她们,你们确定林姑娘没在坤宁宫?两个嬷嬷在佟佳氏面前哪敢撒谎,一听佟佳氏质问,两人噗通噗通就赶紧跪下,说奴婢不敢说假话,林月在慈宁宫,没回坤宁宫,如果林姑娘在坤宁宫,奴婢哪敢在主子面前撒谎? 佟佳氏愣住了,两个嬷嬷肯定不敢在她面前撒谎,再说,她们也没有撒谎的动机呀! 又想想刚才太后说的话,太后说话的语气和行为也不像是在撒谎,再说,太后也没有必要撒谎呀?难道林月失踪了?佟佳氏突然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林月叫自己来看她,原来林月真的有事! 佟佳氏冷静一想,慈宁宫坤宁宫都没人,林月还能到哪里去呢?对了,林月有可能到皇上那里去了,林月与皇上的关系佟佳氏是最清楚的。林月进宫不进福临的寝宫还会进其他什么宫? 佟佳氏二话不说,调头就往福临的寝宫去。 福临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听李公公禀报,说佟佳氏求见。 福临不解的看定李公公,李公公却肯定的点点头,说佟佳氏在寝宫外候着呐!福临很纳闷,朕在工作期间是不允许后宫嫔妃打扰的,难道佟佳氏不知道?当皇上办公的时候,没有皇上的宣召,严禁后宫嫔妃们见皇上,后宫不干政是中国历史上所有皇家的铁例。但现在佟佳氏却在皇上办公时间要求见皇上? 福临突然醒悟过来,佟佳氏一定是听说林月现在在接受皇后的培训,她在吃醋,吃醋的女人往往是没有理性的,福临沉下脸来,怒喝一声,不见! 李公公赶紧跪下,佟佳氏说有要紧的事需要求见皇上。福临又愣了一下,要紧的事?佟佳氏有什么要紧的事?突然想到玄烨,天呀!莫不是玄烨出了什么事?玄烨可是福临的江山社稷呀!玄烨千万不能有事。 福临赶紧应允,宣! 佟佳氏进来,见到皇上施礼。福临看着佟佳氏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有何重大的事,需要在皇上办公时间禀报。佟佳氏说,臣妾进宫有事要面见林月,但不知道林月在哪里,就来问问皇上。 福临一听,一股怒火就直冲脑门,刚才朕没有猜错,佟佳氏就是因为林月正在接受皇后培训,她果真吃醋了! 福临正色,你找林月怎么找到朕这里来了?你难道忘了工作期间不能干扰朕吗? 佟佳氏说,因为找林月找不到,所以才冒险到皇上这里来问问。 佟佳氏为什么说冒险问问呢?难道妻子与丈夫说话有风险?民间的妻子与丈夫说话是没有风险的,但皇上的女人要与皇上说话,如果说话时间不合适,如果正遇皇上心情不好,如果皇上认为你说的话不合他的意,妻子与皇上说话就有被处罚的风险。 福临呵斥佟佳氏,林月不在慈宁宫就在坤宁宫,一个大活人在宫里,怎么会找不到? 佟佳氏听皇上如此说话,她就知道林月也没在皇上这里,佟佳氏这才将自己如何在慈宁宫和在坤宁宫找林月的事说了一遍。 福临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母后说林月在坤宁宫?佟佳氏点头。两个嬷嬷说林月没在坤宁宫?佟佳氏又点头。 福临眨眨眼睛,看着佟佳氏,佟佳氏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皇上,两人都很懵逼,林月失踪了?真的失踪了! 福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对李公公大喊,备轿! 李公公应诺,嗻!应声传话下去备两乘宫轿,福临坐轿直奔慈宁宫,佟佳氏坐轿赶紧跟上。 第476章 福临救林月出天牢 太后昨天因为被糕点噎住差点丧命,当林月骑在她身上为她挤压胸腔的时候,太后因为气管被堵塞,大脑缺氧,几近昏迷,对林月的抢救并没有意识,直到突然从喉咙喷出那块糕点,千钧一发之际缓过气来,缓过气来的太后却没有见到林月。 再说,所有人都围在太后身边,宫女嬷嬷太监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好几个人都吓得大哭。哭过了,想起林月抢救太后时的情景,所有人既感激林月救了太后的命,同时又感激林月救了大家的命,但感激之余,又为林月怪异的抢救方式感到不可理解。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林月是被侍卫抓走的,但在紧急情况下,大家都关注太后的安危,至于林月,既然是被侍卫抓走的,就再没人敢问起说起。 大家七手八脚将太后抬到床上,太后缓过气来了,身体也很快恢复了正常,但太医嘱咐太后需要静养,所有人都不得打扰太后的休息,更没人敢对孝庄说林月的事。 太后也自感后怕,没想到吃块糕点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她刚脱离危险,感到精神十分疲惫,只想睡觉,吃了御医开的安神药,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太后睡觉期间,林月进了天牢,药膳房做糕点的厨师因为做的糕点差点噎死太后,犯了谋杀罪,被当场乱棍打死。 太后遇险,太后身边的太监是要向李公公禀报的,不过,太监只说太后遇险的事,至于林月?既然苏麻已经给林月定了谋杀太后,对太后大不敬的罪名,还被侍卫抓走了,这事不在太监禀报的范围。太后身边的太监不禀报,太监总管李公公就不知情。 所以,李公公向福临禀报,只说太后吃糕点噎住了,太后脱险了,现在睡着了。 至于噎住太后气管的糕点是怎么弄出来的,宫里有那么多御医呢,李公公和皇上不用了解太多细节。再说,太后已经转危为安,睡着了,危险的事已经变成稀松平常的事,李公公说了就完了。 福临得知太后已经将林月召进宫,他知道林月在坤宁宫学习怎么做合格皇后的礼仪。原本福临是想见林月面的,但再想想,不能去打扰她的学习,要耐心等待,等林月培训结束,一个崭新的皇后站在福临面前,那才是福临最开心的时刻。 嗯!好事不在忙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俗话说,人性最大的愚蠢就是自以为是!太后自以为是,苏麻一定将林月送到了坤宁宫,林月现在一定在坤宁宫学习如何做合格皇后礼仪;两个教习嬷嬷自以为是,林月一定在慈宁宫照顾太后;福临自以为是,林月是母后召进宫的,林月的一切自有母后安排,不用自己操心;宫女嬷嬷太监自以为是,太后和皇上一定知道林月被抓走了,既然太后和皇上没问,也没有哪个宫女嬷嬷太监敢多一句嘴....。 偏偏始作俑者的苏麻这几天又不在慈宁宫,所以,正因为所有人都自以为是,所以,没人多问一句话,林月就在这些人的自以为是中被遗忘在天牢。 福临来到慈宁宫,径直走进屋里,从窗外看见母后正在园子剪花枝。慈宁宫园子是有专门种植花木太监的,但孝庄喜欢自己动手,只有经自己亲自修剪的花枝才会百看不厌。 一个嬷嬷站在太后身边,为太后递剪刀捡拾地上的花枝。 听见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太后抬起头,见福临快速走来,福临见到母后也忘了施礼,劈头就问,林月呢? 孝庄脸一沉,有了媳妇忘了娘?真没出息!孝庄冷冷的看看儿子,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这么两天没见到林月就这德行了? 福临不与母后争辩,再问,林月呢? 孝庄说,她不是在坤宁宫吗?佟佳氏赶紧回答母后的话,说我到坤宁宫去看了,两个嬷嬷说林月没在坤宁宫。 孝庄乜斜了佟佳氏一眼,原来是佟佳氏到福临那去乱说,皇上才火急火燎的。孝庄不急,说林月没在坤宁宫难道上天入地了? 嬷嬷正在弯腰捡拾太后修剪掉的花枝,听见他们的对话,脸色一变,直起身来就惶恐的看着太后。太后感觉嬷嬷的表情很异样,疑惑的问她,你知道? 嬷嬷突然丢下手里的花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嘴里说着,奴才该死! 太后心里一惊,厉声喝问,快说! 嬷嬷趴在地上,声音颤抖,说昨天林姑娘刚为太后弄出了堵在喉咙的糕点,就被侍卫抓走了! 太后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林月为哀家弄出了糕点?是林月救了哀家的命?侍卫怎么要抓走她? 嬷嬷说,苏麻喇姑说林姑娘对太后大不敬,要谋杀太后,就叫侍卫将林姑娘抓走了。 苏麻当时叫侍卫抓林月,这是所有人都看见听见的,嬷嬷不能隐瞒,只能实话实话。 太后一听愣住了,苏麻叫侍卫将林月抓走了!福临一听,又是苏麻!想起苏麻因为在鄂妃面前阴阳怪气的说话,鄂妃知道了自己爹的死因,又羞又忿,导致董鄂妃大出血而死,现在林月救了太后,苏麻既然叫侍卫将林月抓了起来。 福临急切的问,他们把林月抓到哪里去了?嬷嬷浑身颤抖,说我不知道。 福临脸色大变,猛然想起,侍卫在宫里抓了人都是交给刑部处理的,刑部有地牢天牢,林月一定是关在牢里了。 福临气得暴跳如雷,满脸杀气,对母后咬牙切齿说,朕要杀了苏麻! 太后心里也很吃惊,苏麻为什么要叫侍卫抓走林月?太后也是满脸狐疑。救林月要紧,福临来不及处置苏麻,命令李公公,到刑部! 福临和佟佳氏各自坐着一乘宫轿,一路小跑到了刑部,刑部不在宫里,在宫外。刑部尚书高景正与几个同僚议事,猛然听见李公公高叫一声,皇上驾到!高景和几个同僚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皇上怎么会亲临刑部?来不及多想,高景迅速迎出去,果真见皇上大步流星走来。 福临见到高景,怒喝一声,林月在哪里? 高景一听皇上问林月,噗通一声跪下,满脸的惶恐。林月不是通过正规程序抓的,没经过高景,高景自然不知情。高景声音颤抖,启禀皇上,微臣对林月的事不知晓。 刑部的人见高景跪了,在皇上面前谁敢不跪!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去。 黄台吉审岳托的时候,高景就认识了林月,后来也听说了林月为兵部解燃眉之急,为太后建长廊,林月还拥有相当于国库近一半的财富,林月是皇上的祥瑞,也是大清国的财神,后来又听说皇上要册封林月为皇后,太后赐姓,林月成为太后的侄女儿....,这些事作为二品大员的高景都是知道的。 不过,皇上找林月怎么找到刑部来了?高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曾经给林月送过饭的那个狱卒,突然想起他看见的那个女子,猛然醒悟,那个女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般的人,皇上问的人一定是那个女人。 佝偻着腰的狱卒不敢隐瞒,吓得瑟瑟发抖,说天牢里关着一个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林月? 高景大吃一惊,天牢里关着一个女子?高景知道现在的天牢关着的全是犯了事的男人,没有女子,但送饭的狱卒既然说天牢里关着女子,那就一定是他看见过那个女子。 高景不敢啰嗦,更不敢问缘由,让狱卒带路,他跟在皇上身后,急匆匆赶到天牢大门前。 福临怒不可遏,一脚踢向大门,再怒喝一声,打开! 狱卒颤抖着双手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福临一步跨进去,一股臭不可闻的怪味迎面扑来,福临愣了一下,大牢里光线昏暗,福临看不见林月在哪里,就急不可耐的大喊,林月!林月! 林月此时已经三魂丢掉了两魂,剩下的那一魂正在天牢里游来荡去,魂魄没有回到林月身体里,林月自然没有一点意识。佟佳氏顺着驼背狱卒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林月蜷曲着身子躺在一块木板上,佟佳氏就隔着牢门拼命喊着林月的名字。 狱卒打开牢门,福临冲进牢里,一把抱起林月就大步走出牢门。 后来的事林月已经知道了。林月睁开眼睛,看见地上跪着很多人,她挣脱开福临的怀抱,佟佳氏扶着她站定。福临向跪地的刑部官员大喊,朕要杀了你们!高景则拼命磕头,皇上息怒,卑职并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卑职冤枉! 是呀,高景确实很冤枉,刑部尚书都是管大事要事的,哪里会管像林月这种来历不明的囚犯,高景掌控的囚犯全是皇上御批的大员要员,所以,高景直呼冤枉! 林月什么时候进的天牢?什么原因进的天牢?高景一点不知情。高景惊出一身冷汗,不管什么原因,刑部尚书再冤枉也是要追究责任的,天牢属于刑部管理,天牢里关了皇上的祥瑞,关了大清国的财神,未来的皇后,怎么说都脱不了干系。 福临不看高景的告饶,他现在要赶着回去亲手杀了苏麻,就指着高景大喊,你自己到牢里去,你先尝尝坐牢的滋味,待朕有空了,再拿你是问! 喊完,大喝一声,备轿! 福临和佟佳氏乘坐的宫轿是现成的,现在只差一乘送林月的轿子,高景命人将自己乘坐的官轿抬来。 福临佟佳氏乘坐自己的宫轿走在前面,林月乘坐高景的官轿,紧紧跟在他们的后面,高景跪地恭送皇上走后,自己走进天牢将自己关了起来。 后来,因种种变故,福临无暇顾及高景,他将高景的事忘了,再后来,玄烨继承皇位,玄烨还小,因高景是自己走进天牢的,并没有犯事记录,玄烨对高景入狱的事既不知情,也未处理,高景就成为像林月那样被遗忘的人,他只能在天牢里喊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没人敢搭理他,最终,高景郁郁寡欢,在天牢里死去。 林月如果对高景的结局泉下有知,对高景的遭遇也会感到痛心。 第477章 林月剃度做了尼姑 还是说说林月被福临解救后的情景吧。 三乘轿子相继离开天牢回宫,福临的宫轿走在最前面,佟佳氏的宫轿跟在福临后面,两个宫轿的轿夫都知道坐轿人的身份,只有林月的轿子是高景的官轿,又是临时安排来的,轿里坐着什么人,轿夫并不知道,也没人交代他们应该遵循的事项,两个轿夫只知道跟着前面两乘宫轿跑。 天牢位置距紫禁城还有一段比较长的距离,福临离开天牢的时候,一心想着要杀了苏麻,又气又急,没有对李公公说后面两乘轿要与朕一起回宫,不过,这事需要专门给李公公交代吗?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福临坐在轿里,满脑子想的是,回到慈宁宫就要一把抓住苏麻,不用安排刀斧手,也不再顾及母后的威严,朕要亲自斩了苏麻!福临满脑子都被愤怒的火燃烧着,一路上催着李公公快跑,那场景,既然与林月当年从顺天府牢狱火急火燎赶往乾清宫一样的,那时的林月坐在轿里,就像坐在一辆消防车上,宫轿一路风驰电掣去救福临的火,现在的福临坐在轿里,也像坐在一辆消防车上,但福临不是去救火,而是去杀人! 福临乘坐的宫轿跑得飞快,佟佳氏坐的宫轿跑的速度也不慢。 没跑一会儿,前面两乘轿就与林月坐的轿拉开了距离,官轿轿夫心里焦急,跑得气喘吁吁,为什么宫轿比官轿跑得快?不为别的,只为宫轿的轿夫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官轿的轿夫没有宫轿的轿夫那种跑得既快又稳的能力罢了。 跑着跑着,林月猛然一激灵,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跑?我不能跟着跑!好不容易出宫,现在再也不能进宫,紫禁城是自己的死穴,这次进去就很难再出来。现在是逃离紫禁城的最好机会! 林月赶紧敲轿杆,叫轿夫将轿子抬到广济寺去。 皇宫里跟轿的人全都跟着皇上的轿子跑了,李公公没安排人跟随林月的轿,轿夫听坐轿的人要他们抬轿到广济寺,他们习惯了听命于坐轿人指令的,再说,轿夫来不及向轿首请示,也没个跟轿的人商量,轿夫就听从林月的安排,转过弯,抬着林月就向广济寺跑去。 一路上林月也是催着轿夫快跑。 到了广济寺,林月走出轿子,吩咐轿夫不用等她,自己径直进了广济寺山门。 福临义愤填膺将林月从天牢里解救出来,没成想却被高景的轿夫放了鸽子! 甘露在尼姑庵一眼看见林月走进来,大吃一惊,只见林月蓬头垢面,像刚从地狱里出来的样子。林月微微喘着气,对甘露说,马上为我剃度,要快!甘露不解,你不是说要带发修行吗?林月很着急,说不带发了,直接修行,快为我剃度!要快,越快越好! 甘露见林月很急,不敢怠慢,先找来自己的袈裟让林月换了衣服。 甘露的袈裟穿在林月身上显得很不合身,但林月不讲究,身着袈裟,就像商品有了包装,袈裟的包装上写的是尼姑,林月摇身一变就成为尼姑。 唉!福临要林月披婚纱,林月却穿上了袈裟,披婚纱是为成家,穿袈裟却为出家,但林月穿袈裟不为出家,她只想让袈裟成为保护自己的坚硬龟壳。 但躲进龟壳的林月还得剃度,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只蜷缩在龟壳里的乌龟。 甘露叫来庵主裕觉,裕觉又安排尼姑们为林月做剃度法事,一切从简,一切从速,越快越好。 甘露叫林月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双手合十,要求林月和尼姑们都念《大悲咒》,念着《大悲咒》,甘露就亲自为林月剃度。 林月没有念过经文,不知道《大悲咒》是什么咒,现场培训也来不及。林月前世读书时很多文章,诗词,数学,化学公式都是靠死记硬背下来的,林月的记忆力超强,当年背诵的内容现在很多都还记得,既然嘴里不知道该念什么东西,她就将前世背诵过的那些文章诗词,数学物理化学公式都再背一遍。 很快,林月佯装念经的样子,嘴里就开始叽里咕噜发声。只不过从林月嘴里发出的声音,如果认真听,全是甘露和裕觉以及尼姑们都听不懂的古怪内容。 尼姑们在裕觉庵主带领下打坐,为林月的剃度念经,甘露手持戒刀,将林月的秀发一缕缕剃下来。林月端坐蒲团,身穿袈裟,嘴里背诵着她自己能听懂的文章诗词物理化学公式,表面安静如水的林月,其内心却在不安的跳动,要不是福临粗枝大叶,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逃脱,同时,林月庆幸自己以前做的各种准备,现在才有这样快捷而顺利的剃度。 剃度很快完成,林月成为了一个光头尼姑。林月摸摸自己光溜溜的头皮,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只能想象着自己光着头皮的样子。 林月对甘露说,请师父为弟子赐法号。 甘露对林月合十,阿弥陀佛,你的法号就叫满月吧!满月?林月咧嘴一笑,这不是寓意最好的结局吗?这不就应了佛主教诲的功圆果满出风尘,一切圆净的境界吗? 自此,林月就有了身为尼姑的法号,满月。 一会儿,慧觉庵主从禅房出来,递给甘露一样东西,甘露拿过来看看,再递给林月,对林月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这是你的度戒牒,从此你就是佛门中人,以后要自己度自己,不要依靠他人,只要依循我佛的教诲,你就是我真正的弟子,阿弥陀佛! 林月赶紧回应,谢过师父,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林月展开甘露给的东西,那是一块巴掌般大小的白绫,白绫上写着“度戒牒”三个字,白绫上有几行自上而下,自左而右的小字,林月简单浏览一下,小字写的是,受戒人林月,戒名满月,广济寺剃度,师从甘露方丈等内容。 林月释然,这就是她身为尼姑的身份证了。至于度戒牒为什么是一块巴掌般大的白绫,主要是绫罗绸缎之类的材质便于和尚尼姑们携带罢了。 林月不禁轻轻叹口气,我到底是谁?是蒋凌菲还是林月?是博尔济吉特.月还是尼姑满月?仅仅十来年时间,林月从前世的蒋凌菲到这一世的林月,完成了从高科技时代到农耕时代人的蜕变,完成了从准皇后到尼姑的蜕变,就像她现在的法号,满月,真的圆满了! 结束剃度法事,林月回到正堂,这才长舒一口气。福临很快就会得知她的下落,也会很快找上门来,想到这一世与福临必定有过人生交集,自己虽然救过福临一次,但福临救过自己两次,算扯平了,现在对福临不辞而别,心里终究不忍,想想还是给他写一封书信,就算了此缘分罢了。 展开纸,林月提笔给福临写了一封信。“林月性情淡泊,不喜约束,不羡禁苑深宫。皇上有六宫嫔妃,粉黛如云,林月才不足以辅佐皇上,德不足以母仪天下,愿在广济寺做一个世外闲人,从此青灯古佛,了此余生。林月既已剃度,世上俗事俗物已了,皇上不必强愿。且林月出家为尼,早已面奏皇上,伏乞皇上俯允所求,并乞从此不以林月为念。阿弥陀佛”!落款是贫尼满月。 写完,林月将写好的信放进信封里,信刚封好,裕觉庵主一脸惶恐,急匆匆赶来对甘露大声说,皇上驾到! 甘露一听,瞪圆双眼看着林月,皇上驾到一定与林月有关!林月则捏了一把汗,好在自己动作迅速,换袈裟,剃度,赐法号,写信,一气呵成。如果这些该做的事没做完,岂不前功尽弃? 现在得知皇上驾到,身为尼姑的林月见不见皇上?皇上一根筋还二百五,林月进了尼姑庵,皇上不会就此罢休。如果面见皇上,恼羞成怒的福临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但不见皇上,可能会有更大的灾祸发生,比如血洗广济寺!比如灭绝尼姑庵!见不见皇上吉凶都难以预料。 林月咬咬牙,无论发生什么,即或有大祸,是祸躲不过,再说,就像这样从此与福临拜拜,也是不可能的,早晚要见福临最后一面。 林月对甘露说,请师父告诉道忞师父一声,请道忞师父出面阻止皇上。道忞是皇上亲赐的“大觉国师”,亦是福临的佛门师父,有福临的佛门师父在场,再顽劣的徒儿终归会有所忌惮。 甘露叫慧觉庵主去请道忞,她领着林月向尼姑庵外小山门走去。林月拿起写给福临的那封信,跟在甘露身后,走出尼姑庵。 福临怒气冲冲走进广济寺,亲军侍卫气势汹汹,迅速将广济寺包围起来。李公公大喊一声,皇上驾到!唬得正在拜佛的香客游人来不及躲藏,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福临知道林月一定在尼姑庵,大步流星走到庵门前,但身为男人是不能进入尼姑庵的,他就站在尼姑庵门前声嘶力竭大声喊着林月的名字,寺庙里的和尚尼姑全都面向福临双手合十,低头念着阿弥陀佛。 和尚尼姑为什么不像香客游人那样向皇上下跪?只是面向皇上念阿弥陀佛?个中缘由福临是知道的。 福临信奉佛教,知道一旦子民出家,就是入了佛门,和尚尼姑一入佛门就成为佛主的弟子,佛主的弟子不用向皇上磕头,因为皇上是世俗的主子,皇上不能管佛主的门生,所以福临不能以和尚尼姑不跪拜皇上而治罪。 当然,和尚尼姑犯了王法,皇上是有义务为佛祖清理门户的。但如果皇上不信奉佛教怎么办?那又当别论。 第478章 林月从福临眼前消失了 林月跟着甘露走出尼姑庵的小山门,见香客和游人都跪在地上,和尚尼姑则站着,心里就对自己尼姑的身份庆幸,原本自己舍不得那一头秀发,以为躲进尼姑庵里假装带发修行即可,如果真的没有剃度,这个时侯她就不敢出来面见福临,到时福临会一把抓住她,直接将她拉进宫里。 现在林月成为货真价实的尼姑,有度戒牒就有佛主保佑,皇上奈我几何? 甘露见到皇上,向皇上双手合十施了佛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福临是认识甘露的,知道甘露是雷公电母的女儿,曾经协助父皇祈雨有功,福临为甘露成为方丈,他在父皇和群臣面前为甘露据理力争,父皇才恩赐甘露做了方丈的。 福临向甘露抚掌,念一声阿弥陀佛,尔后对甘露说,请方丈交出林月。 林月上前一步,向福临单手行个佛礼,说贫尼满月拜见皇上。说完,低头将手里的信封双手呈上。 福临很懵逼,朕要见林月,却不知道哪里来个贫尼?再看看贫尼高举着一封信,福临更加疑惑,这个贫尼是送信的? 佟佳氏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贫尼原来是剃度了的林月!佟佳氏突然热泪漱漱而下,接过林月手里的信封,哭着将信呈给皇上。 福临疑惑接过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信上的内容,林月写信的时候,能用繁体字就尽量用繁体字,能竖着写就尽量竖着写,但林月会写的繁体字不多,福临连猜带蒙的看完信,再认真看看眼前这个尼姑,尼姑双手合十,低眉顺眼站在福临面前。 福临凶巴巴的大喝一声,抬起头来! 林月心里很是不爽,凶什么凶?抬头就抬头,抬起头来你能怎样?林月抬头看定福临,她的眼光与福临的眼光碰在了一起。 福临的眼神大为惊骇,林月的眼神却无比坚毅,但坚毅里透着异常的平静,林月向福临施一单掌礼,贫尼满月见过皇上,阿弥陀佛! 福临呆住了,张大嘴巴,确定了站在他面前的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林月。 林月容貌已经变了,满头秀发没有了,露出光秃秃的头顶,合体的衣裙没有了,身上裹着的是一袭粗布袈裟,虽然林月没有了头发,没有了合体的衣裙,但林月的容貌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隽刻在福临的心底,别说头发衣裙,哪怕将林月烧成灰剁成泥,福临都能认出他心目中的祥瑞。 但眼前的林月已非林月,她已经成为受戒剃度了的尼姑,这尼姑法名满月,如假包换。 福临不敢置信,就这么疏忽了一会儿的功夫,林月就穿上袈裟,剃了头发?福临吃惊的瞪大眼睛,你是林月? 林月再次施一单掌礼,世上再没有林月,皇上看见的是贫尼,法号满月。说完,转身就走。 福临见林月转身要走,情急中大喊一声,朕和你已经牵过手,你为何还要走?林月转身再对福临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我以为牵了你的手,就能得到你的心,没想到你是一尊千手观音,你的手太多,我牵不住,放手就是最好的选择。 林月说完,毅然转身,她不能一直站在福临面前,这样站着,不是她就是福临,总有一个人会当面崩溃。既然林月与福临见了面,福临又看了林月写的信,林月没有更多的话需要对福临说,林月当了尼姑,就要六根清净,不是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吗?在心田里插秧的人,低头才能从心水中看见广阔的蓝天,反观才能回转自己的心境,退步才是向前的方向。 福临见林月转身了,情急中大叫一声,抓住她! 身边的侍卫都向林月跑来。道忞赶紧跨前一步,挡在福临面前,向福临单掌施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皇上稍安勿躁!善哉!善哉! 甘露方丈则挡在小山门外,闪身放过林月,也向皇上单掌施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月加快脚步,迅速跑进尼姑庵小山门,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侍卫们不敢冲撞甘露,更不敢进尼姑庵,都止步看向皇上,等待新的指令。 福临被道忞和甘露挡着,眼看林月迅速逃走的身影,内心突然就感到无比绝望,向着尼姑庵,嘶哑着嗓门一声声大喊着林月的名字,那声音像碎心裂胆般的狼嚎。 林月听见了福临的呼喊,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她不能心软,心软了,最终结局就会出现不可逆的改变。 林月一口气跑回正堂,这里距小山门远了,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林月双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对面白桦树上那只微笑的眼睛,低头再看看桌面上已经铺好的纸张和笔砚,林月很快定下心来。自己要做的事还很多,绝不能将时间浪费在没有结局的儿女私情上。 福临痴痴的看着林月逃跑进的小山门,那个小山门里有他的林月。 福临指着小山门对道忞大吼,你把她给朕抓出来!道忞面色无惊无澜,念一声阿弥陀佛,说一句,有缘多珍惜,无缘不强求。 福临一愣,这不是道忞经常给自己讲经的佛理吗?原本福临在道忞面前是十分谦恭的,道忞的话就是佛主传真。现在福临听道忞说有缘多珍惜,无缘不强求的话,心境并没有缓和下来,反而像被毒蜂蛰了一下,痛彻心扉。 这个时候的福临,再也压抑不住委屈和愤怒,居然毫无皇上节操的,当着寺院里的和尚尼姑以及香客们的面,嚎啕大哭起来。无论哪个朝代,成年人的崩溃其实都在一瞬间,能让你嚎啕大哭的,都是积压在日常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致使福临大哭的,不仅仅是林月成为了尼姑,还躲着不愿意见他,福临想起刚才从慈宁宫出来,一路气急败坏跑进广济寺之前的种种愤怒,福临身心俱焚。 福临从天牢解救出林月,就杀气腾腾赶到慈宁宫,一到慈宁宫,就惊异的发现苏麻正跪在门廊下,一个宫女看见皇上来了,飞跑进屋向太后禀报,孝庄赶紧出来,第一时间站在苏麻身边。 福临一看见苏麻就气得七窍生烟,怒喝一声,拉出去砍了! 苏麻一听大叫起来,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几个侍卫上前,一把抓住苏麻就要拖走,只听太后一声怒喝,住手! 侍卫们呆住了,皇上叫抓人,太后喊住手,侍卫们该怎么办?侍卫抓着苏麻的手就停了下来。 太后盯着福临的眼睛,一字一顿咬牙怒喝,你敢在母后屋里抓人?你敢做不孝子孙? 福临是皇上,皇上原本是不用怕母后的,但福临的母后是个强势而有主见的女人,福临所有的衣食起居,婚育和登基,除了不能辅佐国家大事,其他大事小情都在母后的操控中,福临在母后面前只是个儿皇帝。没有母后在场,福临可以肆无忌惮,但当着母后的面做事,却条件反射般的要看母后脸色。 现在福临要在母后屋里抓苏麻,母后不说什么倒也罢了,但如果母后不许抓,不仅会遭受母后的责罚,还会落下不孝子孙的骂名,福临知道母后会护着苏麻,但没想到母后会如此袒护苏麻,福临愣住了。只听太后说,哀家知道苏麻闯了祸,哀家特地将她从外面叫回来,让她自己掌掴,罚跪,还禁足一个月,哀家已经处罚了她,你还想怎样? 唉!孝庄这话要是被林月听见了,一定会气得林月吐血。林月救了孝庄的命,被救之人对她没说一句感谢话,对将她抓进天牢的罪人苏麻,却如此袒护。林月被关进天牢,换来的,只是苏麻的自己掌掴,罚跪,禁足一个月! 福临也呆愣了,是呀,太后已经抢先处罚了苏麻,苏麻被掌掴,罚跪,还禁足一个月,一事不二罚,你身为皇上难道不懂? 见福临怒气冲冲到刑部去了,孝庄就知道苏麻一定会被暴怒的儿子处罚,那处罚不是打几下骂几句的事,前次苏麻多嘴,致董鄂妃和小皇子死了,孝庄就责骂过苏麻,也知道儿子想要杀了苏麻,所以就让苏麻寸步不离自己左右,现在苏麻又让人抓了林月,新仇旧恨绝不是使福临对苏麻善罢甘休,孝庄就将正在参与朝廷服饰设计的苏麻叫了回来。 苏麻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哭诉着说,奴婢见林月骑在太后身上,知道太后的身体是凤体,自己担心被林月玷污凤体神圣,情急之下,就叫人将林月抓了起来。 苏麻哭诉完,还嗫嚅一句,事后奴婢忘了向太后禀报而已。 好一个忘了禀报而已,林月的命就这样被人遗忘了。 太后看见苏麻跪在地上哭诉告罪,知道她是因为维护自己的尊严才在情急之下抓了林月,情有可原,苏麻对自己的忠心日月可鉴! 太后心软了,想起苏麻跟随她三十多年,在感情上一直将她当做自己娘家人对待。而苏麻也没辜负太后对她的信赖,每天都忠心耿耿服侍她,将慈宁宫所有事物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苏麻做事确实认真,人也聪明,太后不能没有苏麻。但想到福临气得变了形的脸,太后就为苏麻担心,那个浑小子在暴怒之下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一定会将苏麻一刀斩了才能消解心中的怒气。为了保护苏麻,太后只能先下手为强,先处罚了苏麻再说。 所以,太后就叫苏麻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光,然后罚跪在门廊下,再禁足一个月,为什么叫苏麻跪在门廊下,就是跪给福临看的,为什么叫一个宫女看着苏麻,不是为了看着苏麻,而是看着皇上,见到皇上来了,宫女要第一时间向太后禀报,为什么要禁足一个月,那是为了苏麻的安全,苏麻禁足在慈宁宫,才能保证苏麻的安全。 孝庄对保护苏麻的良苦用心,苏麻当然心知肚明。 现在福临果真要将苏麻抓去斩了,太后当然要出来阻止,太后就怒目圆瞪,挡在苏麻面前,你当儿子的还敢在老娘面前抓人? 福临愣了一下,他没有做这样的预案,认为皇上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处罚一个宫女难道很难?没想到母后对苏麻的保护如此决绝,福临傻眼了,没辙了,李公公却走向前来,小声向福临禀报,林月的轿子走丢了! 福临大吃一惊,赶紧问,丢在哪里了?李公公说,轿夫说林月进广济寺了。福临想起林月说要做尼姑的话,林月进广济寺肯定是要做尼姑的,林月做了尼姑,朕该怎么办?这事一定要制止,越快越好。 福临再也顾不得苏麻,转身就又乘轿赶到广济寺。 福临没想到林月的动作如此之快,出现在福临面前的,不再是民女林月,而是削了发的尼姑,看了林月写给他的信,他知道一切都无可挽回,现在听道忞说有缘多珍惜,无缘不强求的话,就绝望的预感,他与林月的缘分已经不在了。 愤怒,委屈,恼怒,失落,所有情绪像山崩海啸般袭来,福临失控大哭起来。 第479章 道忞鼓动福临出家 福临回到寝宫,在屋里焦躁的走来走去,想斩了苏麻,苏麻被母后保护,想拉回林月,林月被广济寺保护,以前还可以找董鄂妃倾诉,现在连董鄂妃也死了。福临只感觉世界上就只有了他一个人,没人懂他,没人愿意听他说话。晚膳吃不下,也不想吃,一入夜就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床帐边挂着的那些香囊,闭上眼,脑子里一片黑暗,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林月剃了光头的脑袋在他眼前不断晃悠。 前不久经历了与心爱的董鄂妃和小皇子死别,今天又在广济寺与林月生离,这些都令他心力交瘁,想起林月说过的那话,做皇后没有安全保障,连一个宫女都可能要了我的命!现在他真切感到,林月说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一个宫女真的会对皇后生命造成威胁,而他自己,作为皇上,又经历了连一个宫女都处罚不了的悲哀! 福临深感在这个世界做人很失败,做皇上更加失败。 天一亮,福临就宣道忞进宫,他要听道忞讲经以平复自己的心境。 道忞来了,见福临一脸疲惫,就知道昨天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福临第一句话就问道忞,你说朕与林月没了缘分,难道世间就没有既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又能皈依佛主的两全办法? 道忞双手合十,说世上哪有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两全法?福临默然无语。 道忞照例在蒲团上一坐,就开始讲经,他今天讲的是《大悲咒》,《大悲咒》是什么?道忞说是修成佛的重要口诀,有哪些口诀?道忞就开始一个一个口诀的讲。 比如,讲到皈依,道忞说,只有感受了世间痛苦的人,才能看破世间的烦恼,让自己真正悟透,看到光明,并皈依观音菩萨。 福临深信自己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人,吃尽了人间所有的苦痛,具有世间最多的烦恼,只有历经痛苦和烦恼才能立地成佛,才能皈依佛主。福临赞同道忞的讲法,不禁颔首。 比如,讲到天道。道忞说,如果一个人做的事合乎天道,就能轻松而成,所以,事在人为,亦为天成。 比如,讲到缘分,道忞说,一念花开,一念花落,因为看轻,所以快乐,因为看淡,所以幸福,不要刻意强求,顺其自然而已。 比如,讲到幻化,道忞说,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经常幻化为不一样的肉身,游走在世间的每个地方,菩萨随缘渡人,只有与佛主有缘的人,观世音菩萨才会去渡他,才会引导他远离罪恶,才能使被渡之人忘掉生死烦恼,帮助被渡之人脱离困厄。 道忞单掌施礼,说观音菩萨以慈悲为怀,为了拯救民众,会用自己无上智慧去解决这些烦恼及业障,让它们远离这些苦海和危难。所以说,菩萨常常会在众生中以各种形象出现,帮助众生迷途知返。 道忞说到这里,就用暗示的眼神看着福临,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就是观世音菩萨幻化的肉身,你是与佛有缘人,观世音菩萨用无上智慧在帮你解除烦恼及业障。 道忞今天给福临讲《大悲咒》是有备而来的,他给皇上讲经,已经讲成了御用国师,自成为御用国师以后,道忞就对福临出家有了更强的信心,而福临对道忞的心理也有了更强的依恋。 道忞决心渡福临出家,不完全出于佛主渡人的教义,他是有私心的。 如果道忞渡福临出家成功,道忞就是给广济寺请了一尊大神,广济寺就能永享皇家香火,成为天下第一寺!到时,不仅达官贵人到广济寺烧香拜佛趋之若鹜,连后来的皇上和现在的孝庄太后都会将广济寺作为离宫,寺里的香火定然大旺。而道忞是渡福临的师父,到时,道忞在佛界的地位谁人敢比? 至于福临内心的痛苦,退位后祖宗的基业,孝庄和孙子玄烨孤儿寡母的艰难,后人的评论等等问题,道忞都没有顾虑,那是民间俗事,与道忞无关,他得到的,只有功德和荣耀。 福临看懂了道忞暗示的眼神,对道忞是观世音菩萨显灵深信不疑,看着道忞,福临眼前出现晕轮,他仿佛看见了道忞头上有闪闪发亮的一圈光环,听道忞讲经,如同天籁之音。 道忞讲到转世,说皇上你是金轮王转世,天生有大善根大慧根,正因为你天生有佛性,对于佛法能自学成才,所以天下至尊。 这话道忞已经说过多次,黄台吉死后,福临做梦,梦见父皇站在佛堂前与他说话,道忞解梦,说黄台吉是文殊菩萨的化身,所以死后会站在佛堂前,就因为福临的父皇是文殊菩萨化身,所以,福临就是金轮王转世,既然福临是金轮王转世,父子俩就与佛主一脉相承。 福临今天听道忞再次说他是金轮王转世,就对道忞的说法笃信不疑,是呀,如果父皇不是文殊菩萨的化身,朕为何会梦见他站在佛堂前?如果自己不是金轮王转世,自己为何与佛主自来熟? 福临不断颔首。 福临问道忞,金轮王是什么王?道忞说,金轮王是佛界的圣王,统领四洲三十三界,拥有轮宝白象宝绀马宝等七宝,寿命有八万岁....。 福临听道忞介绍金轮王很是兴奋,原来自己作为金轮王的化身,在佛界有如此大的权势!听起来比他在人间做皇上更加有威风更加逍遥,人间的皇上只统领大清国,但佛界的金轮王统领的是四洲三十三界!人间的皇上只有万岁,但佛界的金轮王能活到八万岁! 福临顿悟,脑洞大开,朕再也不做既穷又窝囊的人间皇上,朕要做佛界的金轮王,朕要活八万岁! 兴奋之余,福临还有一个疑问,问道忞,你说世上没有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两全法,现在林月在广济寺出家当尼姑,朕也要在广济寺出家当和尚,朕和林月都在广济寺,岂不又续了缘分?这不就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两全法吗? 道忞一愣,哪里有男人在寺院里当和尚是要与某个尼姑续缘分的?不过,这是皇上的想法,不能纠错。 道忞就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说缘聚缘散,缘起缘灭,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呀!天意! 重要的话说三遍,所以,道忞将天意两个字念了三遍。 福临又顿悟了,原来自己出家当和尚,是与林月续缘的天意!福临不由得更加激动起来。 福临理解的佛法与道忞讲的佛法不在一个平台上,道忞要渡福临,福临却走偏了方向,下决心做和尚的福临,心里想的却是要与林月再将缘分续上。 既然皇上下决心要当和尚,福临就要道忞为自己取个法号,道忞沉思一下,说金轮王原本是没有法号的,既然皇上要法号,师父就给你个法号叫金轮罢了。 福临瞪大眼睛,忽而大喜过望,连连叫好,好!金轮这法号好!金轮不是太阳吗?朕在佛界是太阳,林月在佛界是满月,有太阳就有月亮,天意呀天意! 道忞愕然,没想到福临又将金轮的法号与林月的法号联想在了一起,道忞无语,见过痴情的人,没见过如此痴情的皇上。 道忞知道,痴情的结局是万劫不复或挫骨扬灰!而佛主亦不会亏待痴情的人,佛主一定会将痴情人往死里整。 想起马上就能与林月续缘,福临再也待不住,他立马就要与道忞一起出宫,他要尽快到广济寺当和尚,他要尽快见到林月。 福临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就要走。 道忞赶紧拦住他,说皇上穿着朝袍出宫,别说太扎眼,就是太后知道了,也是不允许你走的。说完,道忞还下意识的看看站在一旁的李公公。 李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那是不容质疑的,就因为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才更加在意皇上的行为举止,万一皇上突然出宫走了,李公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太后禀报,皇上就会被太后严加看管软禁起来,那时皇上即或想走,难度肯定就大很多。 李公公对他们的谈话显然已经有所警觉,对道忞话里话外鼓动皇上出家的行为自然很着急,但身为公公,他又不能到太后那去状告皇上,只能将警觉和对道忞的不满藏在心里。 福临懂了道忞的意思,只听道忞又说,皇上还不能走,皇上俗事缠身,临走之前要将重要的俗事处理了才能安心成佛。 道忞嘴里说着,心里却想着,我伸手拉你,你不跟我走,我伸腿绊你一跤,你果然追着我跑。唉!还是套路得人心呀! 福临支开李公公,现在屋里就只有道忞和福临两人,两人不再念《大悲咒》,而是秘密商讨福临出家之前需要处理的若干俗事。 道忞说,皇上要去做和尚,这事必定会引起朝野轰动,皇上为什么要去做和尚?世间猜测的原因肯定很多,皇上最好有个说法。 福临疑惑,朕该怎么说?朕能向全世界表白,朕做和尚,是因为林月在广济寺做尼姑吗? 道忞赶紧念一句佛语,阿弥陀佛,皇上万万不可将儿女私情作为出家的理由。 道忞眼珠一转,皇上只能说自己亲政以来,年年天灾或人祸,国库空虚,国治未臻,民生未遂等等,皇上将这些问题都主动归为自己的罪孽,说自己才德微薄,不是一个合格皇上,自我检讨一下,这是佛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立地成佛的教义。 道忞看看还在懵逼的福临,进一步提醒,皇上发个罪己诏之类的东西,不过分吧?福临赶紧点点头。 道忞又说,皇上发罪己诏,可以隐晦说一下自己决定不再在人间做皇帝之类的意思,这样,待皇上真的不见了,所有人都能理解你是因为自认为不适合做皇上而离开人间的,皇上这种高风亮节的崇高品质,为大清国民生社稷作自我牺牲的精神,民间必定会有很多好评,到时皇上既可以减少猜忌和质疑,还有利于皇上在民间和佛界的声誉,岂不一举两得。 福临对道忞的主意十分赞同,真不愧是国师级和尚。 道忞又问,皇上走后谁来继承皇位?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没人继承皇位你就走了,这事应该有个说法吧? 福临又赶紧点点头。 还有,皇上出宫也不是想出宫就出宫的,怎么能不惊动太后和大臣,悄无声息出宫,皇上总得做点准备吧? 福临又赶紧点点头。 福临冷静想想,自己身为皇帝,家事国事天下事一大堆,想要当和尚,不是说走就走,即或不管不顾的走了,万一母后闹到寺院里来,还不会搅得佛界人间都不得安宁?既然自己要去做和尚,与林月见面也不在乎这一两日的时间,凡间重要的俗事没有处理好,福临想安心做金轮王是做不成的。 福临就开始为自己出家做和尚做着准备。 第480章 林月死了 现在又说回林月。 林月做了尼姑以后就告诉甘露,自己是以剃度修行名义到尼姑庵的,但自己并不需要修行,她有比修行更重要的事,所以,生活中的一切都与前次在尼姑庵做香客时一样。 甘露明白林月的意思,向林月施佛礼,笑笑,说施主随意。她不称林月为徒儿,而是称她为施主,就将林月锁定在了香客的身份上。 林月感激甘露的理解,也向甘露施了一礼。 林月原本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写完自己想写的回忆录,她深知自己写的东西很重要,比她在这个世界作皇后更加重要。林月前世就是计算机专业硕士,她知道,前世的人已经开始研究有关“意识永生”的科学技术,当人类的肉体沉睡以后,将大脑意识传到云端,通过大脑控制其他物体甚至生物,使人类意识保留从而实现“意识永生”。 林月经历脑机结合实现穿越,与前世正在实验的“意识永生”不是如出一辙吗? 既然用高科技实现意识永生已经进入了实验阶段,却没人相信,人的意识真的会随着一个不相干的肉体穿越到另一个不敢干的云世界,人的意识能穿越,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中,因为人们从来没有发现过任何证据证明人的意识是可以穿越的。 而林月前世有幸成为人脑与计算机结合的“小白鼠”,穿越到这个距前世三百多年的世界,用自己前世的知识和能力,做了一些改变这个时代事物的状态,一个跨越三百年的人与现代人交流,看见的,听见的,亲自体验过的,哪一件不是林月意识穿越的实践? 林月就是将幻想变成现实的人,她本人就是意识永生的证据,虽然这个“证据”只穿越了十年,但她不仅拥有了充分的实践数据,甚至还有了留在这个世界的两个儿子,这些实践,正是前世“意识永生”科学实验非常需要的数据和资料。 倘若林月撒手走了,实验的数据没有物质的东西留存,岂不是枉失了人机实验真实而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林月作为前世过来的科技人员,对科学技术有比常人更加敏锐的使命感,她不能悄无声息的走了,走之前,她要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所见所闻,作为脑机结合,意识永生的资料,留给后人继续研究。 令林月感到遗憾的是,这种醒悟来得太迟了一些,前世动过手术的部位开始隐隐作痛,而且疼痛的感觉越来越重,用鹅毛笔写字速度实在太慢,而且太费鹅毛,一天忍着疼痛也写不了几个字,写的字还一笔粗一笔细的,靠鹅毛笔写回忆录太难了。 林月不能再写了,她要尽快将套箱密封起来,万一自己马上就死了,套箱虽然可以委托甘露等人密封,但自己终归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不能写回忆录了,但简短的内容还是应该写的,林月拿来一张生宣纸,生宣纸防潮防虫效果最好。 林月就在这张生宣纸上写下简短的几行字:本人前世名蒋凌菲,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卒于某年某月某日,去世前在宇芩市研究院工作,导师刘云清,因参加脑机结合实验,做手术时离世;本人名林月,出生日期不详,卒于清顺治十八年;本人名博尔济吉特.月,孝庄皇太后侄女儿;本人广济寺剃度,法号满月。 这些信息简短得不能再简短了,因林月不知道自己具体会在哪一天死去,所以写林月卒年时,就没有月份和日期。 林月忍着头痛将纸上的内容看了几遍,最后一次打开套箱,华丽的皇后朝袍,朝珠和玉如意,爱新觉罗.福临的玉佩,孝庄太后给林月刻的博尔济吉特.月玉佩,还有林月自己用“贡觉玛之歌”雕刻的玉佩,还有儿子杰璋用膏火钱给自己买的发簪以及福临的书信等等,林月将这些东西再次归整在套箱里层,里层最上面再放上刚刚写好的那张纸。 所有物品都归整完毕,林月将两层箱盖一一盖好,再拖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瓦缸,瓦缸里存放着松香,猪油,菜油,蜂蜡等东西,这些东西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就成为非常好的密封浆,套箱之间有缝隙,林月就将事先剁碎的麻布塞入缝隙“作筋”,再将特制的密封浆灌进缝隙,直到将两口箱子之间的缝隙全部封闭严实。 最后,将箱子的外部也用密封浆厚厚涂抹了一层,这个密封的器物就完成了。密封后,套箱里的东西与空气隔绝,如果没有外力作用,埋在地下几千年都不会损坏。 套箱密封好了,林月看着套箱,原本以为自己离开人世时会很坚强,当真的要离开了,林月却与常人一样,内心涌起的也是牵挂和不舍,牵挂什么?不舍什么? 林月唯一牵挂和不舍的是两个儿子,临离开人世之前,林月特别想念两个儿子,杰璋和玄烨虽然能背唐诗宋词,却没有砸缸救人的壮举,她不知道两个儿子现在在干什么?两个儿子在一起打架没有?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娘现在在尼姑庵? 林月想两个儿子,想得心痛难忍,再坚强的母亲,在儿女面前都是很柔弱的,人说,为母则刚,那是因为儿女需要母亲照拂需要母亲保护的时候,才会刚,当儿女不需要母亲的照拂和保护时,做母亲的就只剩了柔弱。 林月眼里噙满泪水,泪眼朦胧中,突然发现远处飞跑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影近了,林月狂喜,大黄! 大黄见到林月,纵身扑在林月身上,拼命摇着尾巴,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大黄像在责怪林月,铲屎官你到哪里去了,找得本汪好苦哇! 林月死死抱着大黄,心里感激又激动,大黄很小的时候林月就收留了它,大黄一直跟随着林月,从仓西县到京城,再与林月一起救起了当今皇上,帮林月咬了曹家文的屁股,还英勇顽强的为林月抵挡了董鄂硕侍卫长铁塔的长刀....。 大黄几乎陪伴了林月在这个世界的全过程。林月不知道大黄是怎么找到广济寺来的,不过,狗可以循着主人的气味找到主人,或者是家仆们特意将大黄带来给林月作伴的,现在大黄怎么找来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黄的到来,使林月就像看见了亲人,使她减轻了很多对亲人的思念。 大黄找到林月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林月一步。 林月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去,叫来甘露和袁秀英,开始向她们两人托付自己的后事。 三人坐定,林月定定神,看看甘露和袁秀英,脸上是淡然的微笑,请你们两人来,就是要告诉你们,我很快就会离开人世,离开以后,请你们将我葬在刘家村的猫头山下,对猫头山下墓穴的处理,我已经告诉了满堂彩和满天星,他们会按照我的要求做。 甘露和袁秀英猛然听见林月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两人都很惊异,这个世界,除了猫知道自己的死期,临死之前会躲进自己事先选择好的不为人知的地方,但人没有这样的预知,好端端的林月,为什么说自己不久就会离开人世?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死期? 甘露和袁秀英惊异,但林月却下意识抬头看看对面那片小小的白桦树林,白桦树的叶子全都掉光了,树下堆着刚刚扫过的雪,最大的那棵白桦树,树干上那只眼睛,依然坚定的在向林月微笑。 林月也向白桦树报以一个微笑的表情。林月是深爱白桦树的,白桦树的根基深深扎进土里,不仅它自己努力执拗地生长,还用自己的眼睛看着人,白桦树将生命站成了永恒,也独享幽静,而这种幽静也是林月喜欢的永恒。 林月已经告诉满堂彩,要满堂彩在她的坟墓位置种一棵白桦树。 甘露和袁秀英都看着林月,她们从林月慎重的表情里,知道她说自己马上要死了的话是认真的,不是在和她们开玩笑。 自从林月住进尼姑庵,甘露就知道林月肯定有事,林月有什么事?甘露不便问,只能默默帮着她。现在听林月说她马上就会死去,林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和,好像即将死去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与自己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 甘露和袁秀英都是皈依佛门多年的尼姑,虽然知道生死不由人,但对林月面对死亡如此坦然,也很震惊,难道林月的死是自己安排的? 林月无法向她们解释自己所有的一切,无法解释就不解释,反正自己死都死了,解不解释的没用。林月就将自己死后的一应要求全部告诉了甘露和袁秀英。 林月说完了,甘露和袁秀英都向林月行了佛礼,再念一句阿弥陀佛,眼眶不免都红了起来。 甘露被二休追杀,是林月收留了她,还说甘露是雷公电母的女儿,让黄台吉赐了甘露为广济寺方丈;袁秀英是罪臣的女儿,因林月的努力,黄台吉让袁秀英免了罪臣女儿的身份。甘露和袁秀英的人生都是因为林月而改变的,现在林月要离开人世了,离开之前将后事托付给她们,她们除了按照林月的要求尽力执行而外,别无其他报答方式,两人眼里都噙满了泪水。 其实帮助林月处理后事非常简单,原则就是不声张,不仅不声张,还要尽可能保密,知道她死了的,只能是甘露袁秀英和袁秀英的公爹满堂彩以及袁秀英的丈夫满天星。 为什么需要满堂彩和满天星父子参与?因为将林月的遗体放进棺木和将棺木放进墓穴时,需要满堂彩父子俩的合作,至于具体事项,比如不办任何形式的丧事,不举行任何形式的葬礼,连林月死的时候身上所有衣物鞋袜都不要更换,直接将她的遗体装进棺材即可,当然,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忘了将她已经准备好的随葬品一并放进棺材里.....。 林月死后为什么连衣物都不更换?林月现在穿的是尼姑的袈裟,袈裟的布料很粗糙,粗糙就粗糙罢,林月想的是,自己既不是前世的人,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皇后,也不是一般民女,甚至连真资格的尼姑都算不上,身份很乱,穿什么衣物都不合适,既然自己临死前穿的袈裟,那就不再为穿什么而纠结,穿袈裟就穿袈裟吧,自己穿着袈裟走就是顺应自然的意思! 再说,无论穿什么,要不了多久,再好的服饰都会与肉身一起腐烂,只有那个密封的套箱里的东西,才能保存几千年。 一切交代完毕,林月自感头痛不已,闭目不再想说话,甘露和袁秀英内心悲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是废话,两人只能默默守候在林月床边,为她默念各种经文。 大黄则趴在林月床边,静静听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月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第481章 福临抄录春梦的谜底 甘露正堂外不远处就是尼姑庵后门,后门外的道路与官道相连,平日广济寺用牛车拉笨重的生活物资,都是从这道门进进出出。 现在尼姑庵后门靠墙的地方,停放着一辆牛拉的板车,袁秀英叫来公爹和丈夫,与甘露一起,将林月的遗体放进了棺材里,棺材板不厚,用的也是一般木材,板材不厚就不会太重,棺材不重,埋葬林月就不会很麻烦。 几个人将林月的遗体安放好了,甘露为林月的遗体掖好衣饰,林月安详的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棺木里,尔后,大家将林月密封好的那口箱子也放在了林月的脚边,四个人围在林月棺材边,举行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告别仪式,默哀,默念阿弥陀佛,再默念一段经文,尔后合上棺材盖,用林月预留的密封浆,将棺材外表再仔细密封一遍,这才将棺材放到牛车上,用树枝麦秆之类的东西,将棺材遮盖严实。 满堂彩赶着牛车,甘露袁秀英和满天星护着牛车,也护送着林月,四个人就静悄悄出了尼姑庵的后门。 哦,不是四个人,还有一条狗,大黄不声不响也跟在牛车后面。 尼姑庵后门非常僻静,没人看见他们四人拉着牛车走出后门,因为没举行任何丧葬仪式,拉着林月遗体的牛车,就悄无声息缓缓走出尼姑庵的后门,就如林月来到这个世界,轻轻的我走了,轻轻的我来了,我轻轻地招手,作别满天的云彩,一切悄无声息。 刘家村距广济寺不远,来到刘家大院以前藏宝的洞穴,几个人用绳子系着棺材,将棺材稳稳当当放进了墓穴里。 大家看着坑里的棺材,想起与林月的过往,四个人眼眶红红的,但都不敢哭出声,墓穴旁边放着几把锄头铁铲之类的工具,这些工具,都是满堂彩事先预备好的,满堂彩拿起一把铁铲,正准备开始填坑,只见大黄在墓穴周边焦急的跑来跑去,嘴里不断发出哀鸣声,突然纵身一跃,跳进棺材边深坑空隙,将头埋在自己的两只前爪上,再也不动弹。 四个人都惊呆了,以前只是听说过动物殉葬的故事,但那些动物大多数都是被人强迫殉葬的,大黄这种主动殉葬的场景,谁都没有亲眼见过,现在见大黄在即将掩埋林月遗体的时候跳进坑里,看它将头埋在两只前爪的样子,就知道它要永远陪伴在林月身边的决心。 大家被大黄的义举感动,原本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簌簌直流下来。 按照林月的要求,洞穴被土石填平了,没有垒坟头,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痕迹,洞口处移栽了林月嫁接的那棵苹果树,洞穴上面,则是甘露和袁秀英满堂彩满天星为林月种的一片白桦林。白桦树长大了,到时就会有很多只眼睛,林月的灵魂会透过这些眼睛看世界。 佛说,世间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终归一抔黄沙。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聚散不由人,得失天注定,顺其自然罢了。 林月去世这天晚上,福临尤显心绪不宁,烦躁不安,冥冥中,感到自己的魂灵离开身躯,正在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飞去。原本道忞每次讲经都是两个时辰以上,但今天不到两个时辰,福临实在坐立不安,让道忞走了,福临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眼休息,身边只有李公公一个人。 福临躺在床上,一会儿忧伤,一会儿愤懑,一会儿又满怀期待,焦躁不安,好不容易迷糊了,却做了一个梦,梦见林月坐在一个竹筏上,竹筏在水里飘荡,林月向福临嬉笑,福临站在岸边,却无法登上竹筏,眼睁睁看着竹筏越飘越远,福临心里急呀!一声声呼喊着林月的名字,林月,你说朕是千手观音,朕不是千手观音,朕是金轮王.....。 正在焦急的呼喊,福临却被李公公唤醒。 李公公这段时间都是在皇上睡榻外搭个地铺睡觉的,听皇上高声喊着林月的名字,高声喊着金轮王,知道福临梦魇了,赶紧将皇上叫醒。 福临坐起身来,眼前哪里有林月,只有李公公那张老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福临再也睡不着,脑子里满是林月坐在竹筏上向他嬉笑,随水飘去的梦景,拿起笔来想写点什么,但思绪太乱,学识太浅,只觉满肚子的话却无法将话变成文字,想起唐朝的一首诗《春梦》,这首诗的意境既然如同自己刚才的梦境一模一样,福临就将这首诗抄录了下来:“洞房昨夜春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写完,看着纸上的诗满脸落寞,坐在桌前发呆,直到天明。 林月去世这天,福临为什么会焦躁不安,而且做的梦也是林月离他越来越远?你相信人与人之间有心灵感应的说法吗?你不信?反正我信! 第二天,福临将他抄录的这首诗拿给道忞,请道忞转交给林月。道忞回到广济寺以后,却将《春梦》锁进了箱子里。 道忞为什么不遵从皇上的旨意将《春梦》交给林月?一则因为安葬林月的时候,道忞还在皇宫为福临讲法。道忞并不知道林月已经死了,他的顾虑是,自己正在鼓动皇上皈依佛主,眼看胜利的曙光在即,如果这个时候将《春梦》转交给林月,万一林月再写一首诗回应,两人你来我往,不是又会节外生枝?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从此,福临抄录给林月的《春梦》,就成为道忞压箱底的东西。 道忞去世以后,人们在他的箱底发现了福临抄录的那首《春梦》,顺治皇上写的《春梦》,为什么会在道忞的遗物里?皇上为什么要给一个和尚写情书? 几百年后,多少专家学者从各种不同的可能性分析,至今都没有令人信服的结论,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只有道忞知道,这首诗是皇上让他转交给林月的,他私自扣下了皇上抄写的诗而已,所有当事人都不在人世了,自此,顺治皇上为什么会写一首情诗给道忞和尚的问题,就成为一个永远无解的历史谜题。 自从林月做了尼姑,福临就罢朝了,再也不理朝政了,除了听道忞讲经,每天都称病卧床不起。卧床并没有真的卧床,福临待在寝宫里,加紧做着出家当和尚的准备。 李公公年岁大了,在皇上面前长期弯着腰,背就逐渐的弯了起来。李公公为黄台吉和福临做了两任贴身太监,对皇上是深入骨髓的那种忠心耿耿。对福临的喜怒哀乐,伤春悲秋,他都看在眼里,每次听道忞讲经,李公公也是毕恭毕敬的听着,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福临的所思所想,李公公比福临肚子里的蛔虫还清楚。 李公公弓腰守候在福临床边,天色昏暗下来,宫里各处灯火逐渐点亮,一个小太监向李公公禀报,说道忞师父求见。 李公公一愣,道忞才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又来求见皇上?既然和尚国师求见,岂有不通报的理?李公公赶紧向福临禀报。福临一听道忞又来了,也是一愣,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将道忞请了进来。 道忞见到皇上,满脸悲戚,向皇上单掌施礼,念一句阿弥陀佛,贫僧回到广济寺,得知满月仙逝,特地来禀报皇上。 福临没醒过神来,满月仙逝?啥意思?突然想起,林月的法号就是满月,仙逝难道是说林月死了?福临大惊失色,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惊愕的看着道忞,林月死了? 道忞向皇上再施佛礼,说满月仙逝! 福临大怒,大喝一声,说人话!是不是林月死了? 道忞这才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请皇上息怒,林月死了!前天死的,当天就安葬了。 啥?林月昨天死的,当天就安葬了?不是要停灵三天,戒吃肉三天,还要为死者沐浴设灵座哭奠闻丧奔丧吗?难道这些都没做?我的皇后去世,不说民间那些丧葬礼仪,也不说那些皇后去世繁琐而规模巨大的皇家礼仪,就是全国每座寺庙都要敲钟三万次的,可朕还没下旨敲钟,就将林月安葬了? 道忞赶紧解释,贫僧问过甘露方丈,方丈说这是满月生前的意思。 道忞怎么知道林月死了?原来道忞回到广济寺,甘露就将林月的死讯告诉了道忞,但没有告诉道忞,林月埋在何处。甘露知道,为林月的死保密,也是一时半会儿的事,那密是保不了的,道忞是广济寺的首座,又是皇上的国师,不因林月身份特殊,哪怕就是一个普通尼姑在寺院里死了,如果寺院首座不知道,终归会引发不良后果。 好在林月已经安葬,安葬后的人是不能刨坟的,刨坟引发的后果更为严重,所以,甘露就将林月的死讯告诉了道忞。道忞一听这事了得,就赶往皇宫向皇上禀报。 福临呆住了,好端端的林月怎么就死了呢?朕还有很多话要对她说,还有很多事要与她一起做,她是朕的皇后,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说走就走了呢? 福临呆愣了一会儿,突然就大哭起来,那哭声,像关在牢笼里的狼发出的一声声哀嚎,声音虽然很悲伤,但听起来很怪异。李公公听着福临的哭声,想起林月,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福临悲痛得不能自已,道忞赶紧念一声阿弥陀佛,人死如灯灭,既已如此,请皇上节哀!节哀! 没想到,福临哭着哭着,突然两眼一翻,身子向后一仰,既倒在了床上。 李公公赶紧上前,用手指试试皇上鼻息,嗯,有气,而且出气均匀。再把把脉,嗯,脉象正常。 李公公向道忞微微点头,轻轻说,皇上这段时间太疲惫了,好多天都没有睡过觉,现在因太激动,反而睡着了。 道忞很懵逼,这也能睡着? 第482章 尘归尘土归土 林月前世的睡眠医学就已经临床实证,福临突然睡着了,这种睡眠不是正常的睡眠,这是一种精神障碍病,这种病叫“猝睡症”。福临“猝睡”,是因为林月的死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不是压死骆驼的稻草,而是压死当今皇上的稻草,这根稻草压得福临透不过气来。 福临天天做噩梦,各种人间俗事令他忧心如焚,为自己的失败人生频频叹息,迷糊中,不时出现佛主向自己频频招手的幻觉,佛主说,跟着他可以解脱生死,可以飞升极乐世界,除了佛主,还有林月剃光了头,穿着粗布袈裟的身影,那身影在他面前不断晃悠,福临被这些幻觉不断推搡,精神几近崩溃。 李公公拿来一床毛毯,轻轻盖在福临身上,李公公老了,他也疲惫得不想再动弹,费力的坐在地毯上,靠在福临脚边,低垂着头,也昏昏然睡去。 道忞从宫外进来的时候,正是宫门关闭的时间,他现在既回不去广济寺,也不知道该在哪里休息,更不敢唤醒皇上。 无奈,道忞也坐在地毯上,低垂着头打坐兼睡觉。皇上寝宫的灯亮着,小太监们不敢出声,都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半夜时分,福临醒过来,屋里静得落针可闻,福临躺着没动,仍然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一个人想着心事。 想了好一会儿,悠忽一下坐起身来,径直来到御案前,将那张写了《罪己诏》的纸展开,盯着《罪己诏》发呆。 道忞和李公公都醒了,来到御案前,看见福临瞪着《罪己诏》,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是皇上决定退位的意思了。 再认真看看《罪己诏》的内容,那些内容不是道忞和尚和李公公敢说三道四的,但李公公看着福临写的传位玄烨那句话,既然写着“玄烨是林月所生”几个字,大骇,李公公噗通一声跪下,拼命向皇上磕头,苦苦哀求,请皇上三思呀!这样不仅会害了玄烨,也害了佟佳氏,害了列祖列宗拼命打下来的基业呀!这样写,万万不可呀! 李公公说这话的意思,确乎关系到玄烨是否可以继承皇位的大事,玄烨是谁生的,只有福临知道,但不管是谁生的,既然要让玄烨继承皇位,就不能是林月生的,林月去世之前,史官从来没有任何记载福临和林月的事,林月虽然被太后赐姓,但赐姓是最近的事,不是玄烨出生前的事,所以,玄烨出生前,林月仍然是个没有任何皇家身份的汉族女子,而皇上的罪己诏,是要公之于众的,如果将玄烨的生母写成林月,必将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 皇家有名分的血统就是皇家的生命,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女子生下的儿子继承皇位?这是万万不能允许发生的天方夜谭,对玄烨,对朝廷必定遗祸无穷。 道忞也赶紧双手合十,向福临说,阿弥陀佛,请皇上三思! 三思?思什么思?福临亲眼所见林月生孩子时的场景,一根筋的福临只认定玄烨是林月生的,至于说了实话的后果,福临对李公公和道忞的劝告根本不听,他自认为已经是金轮王了,民间俗事再与他无关。 福临义无反顾,大步流星走出寝宫。道忞赶紧跟在皇上身后走了。 李公公早就打定主意。要跟着福临一起出家。李公公的原生家庭太过贫困,为了生存,不得已自断传宗接代必备工具,当了太监,在宫里一待就是五十多年,现在自己老了,皇上却当和尚去了,皇上出家做了和尚,李公公没有守护好皇上,肯定逃不过惩罚,到时晚年不仅会很凄惨,大概率是老命难保,现在倒不如跟着皇上走了,不管结局怎样,待在皇上身边,总比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要好。 所以,李公公早就下决心,要跟着皇上一起出家。 见皇上已经不管不顾走了,道忞跟出去了,李公公顺手拿起一件换洗衣服,追上福临和道忞,出了寝宫。 在一个僻静处,道忞叫住福临,说皇上如此出门,太打眼了,势必惊动太后,请皇上换上贫僧的袈裟再出走。 福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没穿龙袍,但穿着这身衣服还是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福临换上道忞脱下的袈裟,道忞则换上李公公递过来的换洗衣服,三人这才继续走。 李公公熟悉路径,走在两人前面,三人不走午门,而是走了神武门。神武门是专为宫内勤杂人员进出的大门,从这里进出容易很多。 紫禁城有很多门,无论哪道门,开门的时间都是半夜四五点钟,值守神武门的侍卫刚打开大门,就见三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穿着袈裟的人低着头,将道忞国师的腰牌递给了验证的门卫,这块腰牌,是福临特地为道忞制作的,道忞每天拿着这块腰牌在宫中进进出出,很多时候,道忞也是不走午门而是走神武门的,所以,神武门的门卫对这块腰牌很熟悉。 门卫拿过腰牌,正待验看,听见李公公大喝一声,啰嗦什么?快点放行!李公公既是太监的头领之一,又是两朝皇上的贴身太监,李公公的呵斥声,对值守侍卫来说,如雷贯耳。值守侍卫不敢啰嗦,将腰牌还给穿袈裟的人,将三人放了出去。 三人一出神武门,就直奔广济寺。 孝庄还未起床,就得到内务府大臣索浑的紧急禀报,说皇上不见了!贴身太监李公公也不见了。 孝庄大吃一惊,赶紧穿衣起床,与索浑一起,急急忙忙赶到福临寝宫。 福临睡觉的龙榻只有一床没有折叠的锦被,御桌上放着一张写着《罪己诏》的诏书。 太后拿起诏书看了,大骇,她知道福临最近一段时间神思恍惚,一直称病不理朝政,而且嘴里总是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东西,种种迹象表明,那是福临看破红尘想要出家的节奏。 皇上出家?小说里有人写过,但真实的世界却闻所未闻! 孝庄急得火烧火燎的,如果只是因为她护佑苏麻的行为加剧了福临出家的决心,孝庄愿意当着福临的面处死苏麻,以此换取福临继续做皇上的心,毕竟苏麻再对自己忠心,也没有比失去儿子重要,但福临出家不是因为一时一事,而是诸多问题的累积,这些问题积重难返,皇上离家出走是早晚的事。 孝庄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呼天抢地,而是很快冷静下来,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拿捏不好,就是大清国的劫难。孝庄叫索浑马上封锁消息,通知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马上到慈宁宫议事。 这里省略一万字。 很快,福临的灵堂在乾清宫搭建起来,福临的《罪己诏》在全国颁布,福临的儿子玄烨立为太子为父皇守孝,一切都按照皇上因病驾崩的仪式办理。宫里或民间但凡有议论皇上猝死的事,立马砍头。 福临丧事结束,佟佳氏被册封为孝康章皇后,玄烨因年龄太小,朝中大事由内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和鳌拜共同辅佐。 福临的人生这一篇就算翻过去了,林月死了,林月的人生,这一篇也翻过去了。 道忞带着皇上到了广济寺,迅速为福临剃发,福临换上了袈裟,成为他日思夜梦的和尚,金轮和尚。 李公公也跟着剃发,换了太监的服饰,穿上袈裟,也成为和尚,李公公的法号是无根,自此,李公公成为无根和尚。 过了两天,道忞就带着金轮和无根两个和尚出了广济寺,按照道忞的说法,要想成为合格的和尚,就必得磨炼自己,修炼心性,在艰苦的环境中去最大限度的放弃执着心!所以,外出云游是每个和尚的必修课。 三个和尚云游了不到一年时间,回到广济寺时就只有道忞和尚,道忞和尚回到广济寺大病一场,不久就圆寂了,人们在道忞和尚的箱子里发现了福临写的《春梦》,却无人知晓金轮和无根两个和尚的所踪。 后来,刘家村玉兰苑小区开盘,很多人看见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女人,带着两个半大年龄的男孩子,在那棵结了四种果子的祥瑞树下,烧香下跪磕头,再对着那片白桦树林拜了又拜。 玄烨继位以后,年号康熙,听说康熙皇帝非常富有,他在内务府存有很多钱,那钱是一个名叫慷熹基金支付的,慷熹基金的名字是康熙年号前就有的,给钱的慷熹与玄烨的康熙有什么关系?这名字怎么会巧合得如此神奇? 另外有人说,康熙皇帝在位六十一年,是清代皇帝中最推崇汉文化的一个皇帝,康熙为什么会对汉文化情有独钟?坊间就有传言,说康熙皇帝的母亲可能是个汉人。 还有熟知宫廷秘事的人说,康熙皇帝身边有一个神秘人物,这人名叫爱新觉罗.杰璋,比康熙皇帝的年龄大不了几岁,但不仅康熙待他如同亲兄长,以前的佟佳氏,后来的孝康章皇后,待杰璋也如同自己的亲儿子,杰璋的地位无人可及,不少人质疑,这个名叫杰璋的人有来头? 除了这些民间传言而外,社会上也出现一些新景象。比如,礼部每年用十万两银子作为放足宣传和奖励经费,礼部尚书姜祖飞带头响应朝廷号召,不再对孙女缠足,家里所有女性都放足。孝庄太后发了懿旨,凡有缠足女子入宫者,斩!表示朝廷对缠足恶习的态度。由此,大清国女子放足逐渐开展起来。 除了放足,女子学习文化,学习生存技能,也在不断的宣传和鼓励中,得到众多女子和开明士绅的欢迎,女翔技校实现滚雪球的意愿,大清国很多地区都兴办了技校分校,各个分校每期招生都供不应求,到各种学校读书学技术的女子越来越多。 不仅社会在不断发展,紫禁城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福临的罪己诏让玄烨继位,却写着玄烨是林月所生。孝庄见了这句话,毫不犹豫将林月的名字涂抹掉,改为佟佳氏所生。 玄烨继位以后,佟佳氏做了皇太后,但佟佳氏做皇太后只做了一年,就不明不白的死掉了,佟佳氏是怎么死的?坊间有很多传言,但不管什么原因,孝庄既容不得娘家之外的女子做皇后皇太后,又嫉恨佟佳氏对玄烨杰璋巨额财富的监管权,再说,佟佳氏是外戚,万一外戚得势,出现干政的事就麻烦了。 孝庄让苏麻给佟佳氏一包药,监督佟佳氏吃下,尔后,孝庄将玄烨过继到自己娘家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名下。 自此,林月在这个世界所有印迹都被涂抹得干干净净。 而广济寺也成为一座神秘的寺庙。顺治皇帝“死了”以后,孝庄太后原本很少出宫,但孝庄太后却多次带着年幼的孙子玄烨到广济寺烧香祈福,广济寺一直享受着皇家香火,不仅迅速发展成为中国佛教首刹,而且成为人们求姻缘最灵的寺庙,为什么在广济寺求姻缘最灵?各有各的说法。 康熙皇帝亲政以后,特地在广济寺建了一座小院,院中正殿内砌了一座汉白玉石雕的戒坛,小院雕梁画栋,戒坛石雕精美,康熙为什么要在广济寺修建如此精美的戒坛?其缘由没有任何记载。 不过,康熙在广济寺建戒坛还不是最难理解的事,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康熙在戒坛题写的一副对联,“禅心似镜留明月,松韵如篁振午风”。这对联至今都镌刻在广济寺戒坛。 如何解读对联?康熙让后人去品,慢慢品! 第483章 尾声(一) 蒋凌菲死后十年,宇荟市研究院刘云清教授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浑厚声音,男人问,你们研究院以前有蒋凌菲这个人吗?我们在一座古墓套箱里发现一张纸,纸上写着宇荟市研究院和你的名字,查到你的电话号码才给你打电话的。 刘云清教授愕然,对着手机急促的大叫,“谁?你说谁在古墓里”? 研究院以前确实有个女孩名叫蒋凌菲,但蒋凌菲已经死了十多年了,王科长怎么会突兀的问起蒋凌菲的名字? 手机里的男人继续说,我是北京考古研究院文管科科长,姓王。近日,北京高铁集团钻探队在标注为刘家村猫头山的位置钻探时,发现地表深处有座古墓,掘开填土,古墓里埋着一副棺材,棺材旁边的泥土里还有一具身形很小的骸骨,现场人员观察这具骸骨的头颅,认定是一条狗的骨骸。打开棺木,棺木里是一具女尸,女尸身穿袈裟,肉身已经腐烂,既然女尸身穿袈裟,估计生前是个尼姑。棺木里除了有个套箱,没有其他随葬品,套箱密封很严,没有专业工具打不开,所以,钻探队就将木箱送到了北京考古研究院,我们在考古实验室打开套箱,发现套箱里的随葬品几乎全是绝世珍宝,套箱最上面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手机男人顿顿,说我们加个微信吧?我将开箱情况和纸上文字,视频和照片都传给你。 两人互加微信,很快,王科长发来视频和几张照片,刘云清教授一张张翻看着照片,一张是棺木里身穿袈裟,只剩骸骨的女尸;一张是女尸旁边的一口套箱;还有一张是那具蜷缩着身子的狗的骸骨;最后一张是木箱上面放着的那张纸。 刘云清将纸上的文字放大,这才看清纸上写的内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觉头皮一麻,脑袋里嗡嗡直响!纸上写着:“本人前世名蒋凌菲,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卒于某年某月某日,去世前在宇芩市研究院工作,导师刘云清,因参加脑机结合实验,做手术时离世;本人名林月,出生日期不详,卒于清顺治十八年;本人名博尔济吉特.月,孝庄皇太后侄女儿;本人广济寺剃度,法号满月”。 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古墓里出土的东西怎么有蒋凌菲的名字?蒋凌菲三个字一字不差,她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参加脑机结合实验,做手术时死亡这些内容都是真的!就连他刘云清的名字也一字不差,刘云清是蒋凌菲的直接领导,这也是真的!但这些信息怎么会在一座古墓里? 林月是谁?博尔济吉特.月是谁?尼姑满月是谁?他们之间有关系吗?什么关系? 刘云清教授很是狐疑,再认真看发来的视频,视频很长,这是几个监控从不同角度同时录制的视频。只见十几个人围在套箱旁边忙碌,有人用专门的破拆工具将一口木箱外的密封胶一层层割开,打开木箱盖,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木箱,再将里面的箱盖小心翼翼揭开,这才发现木箱最上面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拍照后,有人将那张纸拿开,再将套箱里的物品一样样拿出来,一样样摆放在大桌上。 套箱密封效果非常好,木箱里的东西没有一点损坏,拿取物品的工作人员动作也十分小心。 刘云清教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视频看,他相信,放在木箱上的那张纸和套箱里的东西,不是现在的人偷偷放进去的,而是原本就放在箱里的,开箱过程完整,没有发现视频被剪辑或作弊的痕迹。 紧接着,王科长又传来一段文字,我们用c14和光学显微镜检测了套箱和纸张的年代,套箱里所有物品,均显示它们属于明末清初时期。木箱里的物品送到了故宫博物院,故宫博物院查了清廷内务府造办处登记簿,很多东西在造办处都有登记,证明它们是清初顺治时期的皇家珍品,但这些珍品是怎么出宫的?又怎么会埋在一个尼姑的墓里?故宫博物院暂时也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王科长又写了一句话,事情很复杂,几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亲自来看看吧! 刘云清教授呆愣着没有马上回应王科长,他没看懂视频和照片,却被视频和照片震撼。 明末清初的古墓里出现蒋凌菲和自己的名字?这可能吗? 要知道,刘云清教授是当今很有名气的生命科学翘楚,不然,他怎么能成为脑机结合研究项目的学科带头人呢? 迄今为止,国内外任何科研成果都没有人死而复生的报道或证据,除非假死。但蒋凌菲是假死吗? 浮现在刘云清眼前的,是蒋凌菲死后一幕幕令他刻骨铭心的场景,蒋凌菲父母悲痛的嚎哭声;蒋凌菲父母执意女儿的遗体不火化,而是要求送到她父亲在农村的老家墓地埋葬;刘云清和蒋凌菲的父母以及亲朋好友,将蒋凌菲遗体放进棺木时,刘云清触碰到蒋凌菲的遗体,感觉到蒋凌菲遗体的冰凉和僵硬;刘云清和其他人一起拉着绳索,将蒋凌菲的棺木小心翼翼缓缓放进墓坑里,眼看要填土了,蒋凌菲母亲因悲痛过度,当场昏厥。 蒋凌菲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多岁,正是一个人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时期,英年早逝,谁不为之惋惜?刘云清还记得,蒋凌菲的坟墓是用条石垒成的长方形,坟头立着一块大理石碑,在蒋凌菲去世十周年之际,刘云清教授还组织研究院的员工,专门为蒋凌菲扫了一次墓,这些场景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蒋凌菲确实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但现在刘云清却听见看见了已经死去十多年的蒋凌菲的名字,难道蒋凌菲不甘心年纪轻轻就这样死了,棺材板没压住?她从条石垒砌的墓坑里跳出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已经去世十多年的人,她的名字不可能出现在明末清初的古墓里。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但视频和照片分明就在那摆着,问题出在哪里?如此不靠谱的事情,难道考古研究院能解开谜底?王科长说套箱里的随葬品全是稀世珍宝,套箱里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刘云清教授决定派他的助手小江到北京考古研究院去看看。 小江名江敏,小江比蒋凌菲早到研究院两年,两人都住在研究院提供的集体宿舍里,所以,她们两人既是同事也是室友。江敏读书时也是学霸,但她不是学的计算机,而是中文,小江爱读书也爱写作,性格与蒋凌菲一样,开朗大方且好奇心很重。两人志趣相投,性格脾气相近,自然就成为特别要好的闺蜜。 更重要的,是蒋凌菲去世后,江敏为了安抚蒋凌菲父母,还做了蒋凌菲父母的干女儿,虽然干女儿代替不了亲生女儿,但江敏则给了失去女儿的老人精神慰藉。 蒋凌菲去世那年,两人都是刘云清脑机结合实验室科研组成员,蒋凌菲成为“小白鼠”,正因为她的优势是计算机硕士,而江敏,则负责处理研究组的所有文字工作。蒋凌菲死了,小江仍然在科研组工作,只不过后来江敏结了婚,现在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江敏做事认真且心细,刘云清派她到北京考古研究院,就因为小江熟悉蒋凌菲,让她去北京最好。 江敏连夜走了。 小江走了,刘云清教授却再也无法平静,他一个人坐在研究院的脑机结合实验室里,打开电脑,再打开脑机结合软件,眼里呆呆的看着电脑页面呈现的脑机思维导图,反反复复思考着一个人死去再复生的种种可能,但怎么想怎么都不可能! 当年他作为学科带头人做人脑与计算机结合的科研项目,这项目与团队成员研究了十几年,攻克了一个个科技难题,小白鼠小猴子小兔子小猫小狗之类的实验做过多次,力求做人脑植入手术时万无一失,好不容易进入人脑临床研究阶段,确定由蒋凌菲做脑机结合实验。 蒋凌菲对动物实验阶段是全程参与的,所以,她与刘云清教授一样,对自己被选中做人体实验并没有太多顾虑。而当年做人脑植入“计算机”手术则是全国第一例,不仅轰动全国,也令全世界瞩目。没想到开先河的第一例手术却以失败告终。 科研项目失败了可以再实验,但蒋凌菲却因手术失败丧失了生命,生命丧失了就不能再生,蒋凌菲的死,令刘云清教授自责又沮丧,蒋凌菲死了,无人知道她大脑里的芯片植入成功没有,再说,植入成功又有什么用?没有活人通过心灵感应与大脑“计算机”互动,那“计算机”也是报废了的。 但现在蒋凌菲的名字出现在古墓中一个尼姑的棺材里,虽然纸上的文字简短,惜墨如金,但蒋凌菲的信息则是充足的。蒋凌菲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于脑机结合手术?她为什么要提示自己曾经在宇荟市研究院工作过?她为什么要特别提到他刘云清的名字?难道是蒋凌菲希望刘云清能关注到她?希望刘云清继续做实验? 刘云清一头雾水,蒋凌菲的这些心理活动都是一个大活人才能具备的,除非蒋凌菲复活了!人死了又复活了?身为生命科学翘楚的刘云清教授,感觉被人啪啪打脸了,但除了蒋凌菲复活了还有什么可能呢? 刘云清教授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手打开脑机结合记录软件。 记录软件是专门为蒋凌菲设计的,蒋凌菲大脑植入“计算机”以后,她用心灵感应就能打开“计算机”,在“计算机”里看见的内容,就能在蒋凌菲大脑海马体留下记忆,这些记忆通过记录软件就可以用芯片的方式备份和储存。虽然目前人类的情感还不能储存,但蒋凌菲阅读大脑“计算机”的内容则是可以被记录的。 别小看软件记录这一步的伟大意义,人的大脑与“计算机”能否互动,就全靠蒋凌菲大脑植入“计算机”以后能否被记录,哪怕记录软件只记录下一点点印迹,这一点点印迹就能证明人的思想可以控制设备,人类就能借助机器提升能力,就能使人类脑机智能与数字生命实现融合,这是技术革命迈出的颠覆性关键一步,这一步迈出去了,第二步第三步第四五六七步就会步步为营。 唉!没想到这一步还没迈出去,蒋凌菲就死在手术台上,为科研献身了!· 手术前蒋凌菲就非常熟悉脑机操作程序,如果蒋凌菲没死,手术后,按照实验正常进度,蒋凌菲每打开一次大脑中的“计算机”,记录软件就能记录一次,记录软件里反应的东西,就是“计算机”与大脑感应互动的内容,人们就能从记录软件里读取蒋凌菲大脑活动以及海马体记忆情况。 但蒋凌菲死后,正常情况就没有正常情况了,虽然其他研究仍然继续进行,但这记录软件却再也无人碰过,蒋凌菲都死了,难道她的思想没死?海马体没死?记录软件没人操作,这软件还会有什么记录吗? 第484章 尾声(二) 刘云清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发现记录软件的记录页面上好像有很多东西,再定睛一看,那些东西居然是文字!是不是幻觉? 他揉揉眼睛,再定睛看,记录软件的记录页确实记录了很多文字!不是一点点印迹,是很多很多文字! 为蒋凌菲专门设计的记录软件,却出现死去的蒋凌菲与大脑“计算机”互动记录?刘云清大骇!再看看文字日期,显示最早的日期,记录时间是蒋凌菲死去以后的第四个月,而第一页记录的内容,居然是什么鸡血藤简介,鸡血藤治病功效,鸡血藤价格之类的东西。 刘云清一头雾水,记录软件记录的第一段文字居然是什么鸡血藤?刘云清对植物学不感兴趣,但看见鸡血藤能治病,就知道那是一种药材。 但学计算机的蒋凌菲去世以后,“计算机”记录的内容怎么会是一种药材? 再看看后来的记录,越看越迷糊,牛宝的形状?味精制作方法?火锅底料配方?秀才考试内容?黑头巾案始末?清史录?女性生育指南?花卉果树嫁接技术?沼气池建设.....。 互动记录里记载的这些内容,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文化的政治的军事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包,这些内容的记录直到清初顺治十八年戛然而止。 刘云清又看看古墓里出土的纸上文字照片,文字写着,一个名叫林月的人死于清初顺治十八年,“计算机”记录软件记录的内容,戛然而止的时间,与那个名叫林月的人死亡年份如此巧合,难道古墓里的女尸是那个名叫林月的人?蒋凌菲去哪里了?蒋凌菲不姓蒋了?改姓林了?如果是林月,难道林月又改姓博尔济吉特了?纸上写着,博尔济吉特.月是孝庄的侄女儿,孝庄有这样的一个侄女儿吗?没听说过。 很快,刘云清的微信收到江敏发来的文字和视频照片等内容。 江敏先将她知道的情况向刘云清教授做了汇报。说那具棺材和尸骨,因为高度腐烂,没有保存价值,王科长让工作人员拍照拍视频后,提取了女尸身上的一点粘液和泥土,让高铁公司将泥土回填,重新做了掩埋。 江敏又发来一些照片,这些照片全是从套箱里拿出的各种物品,一件皇后朝袍,一串皇后朝珠,一柄代表皇后身份的玉如意。还有三枚玉佩,一枚用三种文字刻着爱新觉罗.福临字样,一枚用三种文字刻着博尔济吉特.月字样,还有一枚颜色鲜红,两面刻着汉字的玉佩。除此之外,还有一枝看似很一般的海棠花簪子,一把寒光闪闪的兵器钺,一幅画着一条狗的画像,还有落款为爱新觉罗.福临的两封书信等等。 江敏说,识货的考古专家王科长拿着那块鲜红的玉佩看了又看,说这块玉石名叫“贡觉玛之歌”,这种玉石是高原血玉,史料中,只在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的礼单中有过它的纪录,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发现!江敏拿起贡觉玛之歌翻看,只见玉石一面刻着蒋凌菲三个字,一面刻着林月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刻字的人是想告诉我们,蒋凌菲和林月是一个人!不然,两个名字为什么会刻在同一块玉石上? 皇后朝袍美轮美奂,玉佩和朝珠,玉如意,“贡觉玛之歌”,这些都是晶莹剔透的顶级材质,这些东西不用鉴定,除了那枝海棠花簪子,其他东西绝对是国宝级稀世珍品! 珍品归珍品,问题是这些珍品也像软件记录的文字,无序且相互不搭界,也像纸上写的名字,无序且相互不搭界。这些珍品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古墓女尸的棺材里?出现在棺材里的物品都是随葬品,那么,一具穿着袈裟的女尸,怎么会有皇后才能拥有的朝袍朝珠玉如意?那幅画居然画着一条狗,画像落款则是爱新觉罗.黄台吉的名字!崇德皇上为什么要画一条狗?这条狗的画像为什么会成为女尸随葬品? 刘云清想起棺材旁边那条狗的遗骸,难道这狗的遗骸就是崇德皇上画的那条狗的遗骸?那狗怎么会死在女尸棺材旁边?还有爱新觉罗.福临的书信,顺治皇上的书信没有抬头,只能算便条,这些便条写给谁的?难道是写给尼姑的?顺治皇上怎么会给一个尼姑写便条? 既然所有物品都是稀世珍品,但又为什么会出现一枝貌似稀松平常的海棠花簪子....? 刘云清瞪眼看着那张兵器钺的照片,身穿袈裟的尼姑,陪葬品应该是一串念珠才对,怎么会是一把兵器钺? 刘云清想象着,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皇后朝袍,颈戴皇后朝珠,光溜溜的头皮上几个显眼的戒疤闪闪发亮的尼姑,尼姑肩上扛个狼牙棒,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兵器钺....?这是什么形象?没人见过这种尼姑形象,就连写小说的人也不敢这么乱写,我国不是没有皇后与尼姑搭配的先例,比如,被誉为“贞观遗风”的传奇女帝武则天,但武则天是先当尼姑后做皇后的,古墓的女尸难道是先做皇后再当的尼姑?哪个皇后最终做了尼姑?中国正史没有记载。 武则天死后留下一块无字碑,是非功过,任人评说,古墓的尼姑死后留下一个套箱,扑朔迷离,任人揣摩? 刘云清大脑里闪过无数问题,这些问题就像软件记录的那些文字,天马行空,既毫无关联又没半点逻辑。 还有一个更加令人不解的问题,就是那张纸上写的字和书写习惯,明末清初时期写字全是用的软笔,纸上的文字虽然一笔粗一笔细的,但这些字显然不是用软笔写的,而是硬笔写的,这硬笔哪来的?还有,为什么纸上写的字全是现代的简体字,书写也是现代人从左到右的书写习惯,而不是从上往下,从右往左?为什么现代的文字和书写习惯会出现在一个古墓里?这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古墓曾经被人盗过?是盗墓人将现代写满字的纸放进去的? 江敏打过来一段文字,考古研究院也有人问过这话,但王科长认为这不可能!套箱外面的密封胶没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再说,盗墓人不拿走套箱里如此珍贵的稀世国宝,却偏要放进这些写满字的纸,动机是什么?对盗墓人来说,这种行为没有意义!世上也从来没有发现过这样的傻子。 妈呀!刘云清教授感觉自己一个头七八个大,他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无解的乱糟糟难题,古墓女尸是谁?她从哪里来?到了哪里去?这不是哲学问题,是量子纠缠! 刘云清按捺住狂跳的心,打来一盆冷水,将头埋进冷水里,憋气,憋气,再憋气!他需要冷静,需要清醒,还需要不按常理捋清来龙去脉。 江敏汇报了北京考古研究院为此专门开的一次考古分析会,江敏说,到会的有故宫博物院专家,考古专家,清代历史研究专家,大学教授,甚至还有刑侦专家,会上,专家们提出很多疑问,整个考古分析会没人发表自己的权威意见,提的全是问题! 只有刑侦专家,他们从来不信怪力乱神,一口咬定,这是有人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目的作案而已,虽然何事何地何人何因“七何要素”一何都没有,但刑侦专家信誓旦旦,案情侦破以后就会公之于众,就会真相大白。 刘云清并不理会北京考古分析会专家们提的那些问题,他脑子里装的问题比分析会专家们提的问题更多,当然,他更不认为这事与刑侦案情有关,作为生命科学专家,他敏锐意识到,揭开脑机结合记录软件有记录之谜,这才是震撼世界的一件大事!因为只有蒋凌菲才能在软件里留下记录,软件里有记录,不管记录的是什么内容,就说明蒋凌菲的意识在操作“计算机”,不管蒋凌菲是死是活,蒋凌菲有意识操作“计算机”,这本身就是脑机结合的科研结果,哪怕人的身体和器官衰竭,只要人有意识,人脑和计算机结合,就能让人类的意识在数字世界实现永生!人类就能成为ai! 刘云清再也坐不住了,兴奋得不能自已,因为只有蒋凌菲能查阅植入在她大脑里的“计算机”,只有蒋凌菲的意识才能启动记录软件,也只有蒋凌菲才能使记录软件留下记录!蒋凌菲在另外一个世界用过“计算机”!记录软件里记录的文字,就是蒋凌菲查阅“计算机”的内容!脑机结合,实现人类意识永生,这不是幻想,这是事实!这些事实有证据。 从古墓里出土的各类视频,诸多照片,那些文字,字画,甚至那条狗的遗骸都是证据,所有证据都证明,蒋凌菲“没死”,她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在记录软件里记录着。 刘云清意识到,他们的脑机结合实验成功了!要知道,当前有关脑机结合科研项目还没有哪个国家发表过人死后意识能继续保持的科研成果,而且,刘云清软件里记录的东西不是偶然出现的一点点,而是整整十年!这十年的文字,足以证明死去的蒋凌菲“活着”的证据。 这项科研成果一旦公布,必将震惊全世界,也会使人类的智能科技迈进一大步。 但记录软件记录的内容如此杂乱无章且互不搭界,如何将这些内容理顺,如何将蒋凌菲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经历还原,刘云清想到江敏,江敏熟悉蒋凌菲,江敏是学中文的,写作水平高,让小江按照记录软件记录的时间顺序和内容,将蒋凌菲在另外那个世界生活的经历写下来岂不就能还原? 刘云清赶紧给江敏打电话叫她火速赶回。 刘云清教授再次潜心研究,写了《脑机结合-人类意识永生》的学术论文,他的论文从信息传输角度,阐述了脑机接口到脑机融合的交互模式,论文阐述了如何稳定神经信息,如何干预神经系统,如何使人脑和计算机形成合力,刘云清利用认知神经科学,材料科学和信息科学等专业知识,以严谨的科学态度,完成了这份学术论文。 论文很快被世界顶级杂志刊载,在全世界引起轰动,世界各国科学家涌向宇荟市,纷纷要求与中国科学家一起研究脑机结合科研项目,同时希望亲眼目睹古墓女尸和文字原件以及所有女尸陪葬品,但古墓女尸和出土文物全都作为国宝严格监管起来,岂有谁想看就能看的?大家能看到的,只有视频和照片。 江敏依据记录软件记录的时间顺序和内容,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写成了这本小说。 自此,蒋凌菲与林月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重新展现在人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