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嫁到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天黑了。 永福宫中,皇后就坐在床边的小墩子上,躺在床上的云珠幽幽的醒过来,等睁开了眼,她猛的从床上起身喊了一声唐礼,转头看到坐在那儿的是皇后,云珠之前哭的红肿的双眼又潸然泪下。 「母后,唐礼呢,唐礼在哪里。」云珠慌张的要找驸马的下落,急着要下床,一旁服侍的宫女赶紧扶住她,皇后起身到了床侧坐下,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慰。 「先吃点东西。」 「我不吃,母后,唐礼人呢,他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他是我的驸马啊母后,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云珠摇头,哭的十分可怜,「母后,把唐礼还给我,母后。」 皇后心疼的把她搂在怀里,「哭吧,哭过了就好了,云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听母后的话,乖。」 云珠的哭声一滞,从皇后怀里挣扎出来,「什……什么,父皇说了什么,为什么母后您这么说。」 她昏迷了半日,乾清宫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母后会这么说。 皇后叹息的摸着她的脸,「孩子啊,强拧的你往后也不会快乐,就算是父皇和母后把人强留在你身边,你以后的日子也过不舒心,这事儿传出去,外面会怎么说呢。」 「只要她们死了,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儿臣不觉得苦,只要他在我身边,不论怎么样儿臣都不觉得苦。」云珠急忙说道,拉着皇后的衣袖,求着要她把唐礼带回来。 皇后的神情里闪着一抹错愕,「你心里怎么可以有如此歹毒的想法。」什么是她们死了就好了,只要能留在身边,不论好不好她都无所谓。 「她们本来就该死了,当年山贼洗劫桃花庵的时候,她就该死了,她留在大木山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找唐礼。」云珠浑然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错,九年了,当初没有回来,现在回来做什么,就不该回来的,死了一了百了。 皇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看着云珠这样子,她开始觉得太子最初的建议是没有错的,当时太子提出要帮那苦命的母女俩时,她是不太赞同的,可现在,她深深觉得儿子当时所说的话没有错,不该再让这事儿继续下去。 云珠这孩子,太执拗了,执拗到竟然能生出要让别人死的想法,再这样下去,可是要酿成大错啊,到时要怎么挽回。 「明日宫中就会散播大公主驸马病重的消息,半个月后,驸马病逝。」皇后看着她一字一句把后来皇上最后的决定告诉她,「至于那云殊,你父皇已经下了命令,他已经带着那母女俩离宫,他们不会留在兆京,明日就会离开,离兆京远远的,往后也不许他们再回来。」 「不……不行,母后,我还没有同意,父皇不能让他走,我没有让他走,他的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不能走。」云珠疯了似的挣脱皇后,一旁的宫女忙扶住被她推倒的皇后,云珠人已经冲到了外面,赤着脚往永福宫的宫门口奔去。 皇后气的不轻,抬手指着门口,「快……把她给我带回来。」 …… 云珠没能跑出永福宫,在永福宫门口让前来的太子给当面逮住了,乔瑾铭看着她这一副狼狈的样子,牢牢的捏住她的手要把她带回正殿。 「大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唐礼,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我要去找他,父皇怎么可以在我昏迷的时候替我下这个决定。」云珠挣脱不开,也不肯走,大冷的天风吹的她瑟瑟发抖,冻的青肿的脸上她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眼眶红肿,还盈着眼泪,看起来狼狈至极。 「不用去了。」乔瑾铭淡淡的着,「为了以防你醒来去拦截,傍晚他们出宫时就即刻收拾东西离开了兆京。」 「不!!!」 云珠腥红着双眼瞪着他,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为什么,他是我的驸马,是我的丈夫,为什么你们都不帮我!」 话音刚落,她身子一晃,又晕了过去。 云珠倒是想有什么意外发生,甚至想过要装有了身孕,要父皇把唐礼找回来,可两次晕倒都请了太医前来看诊,她的身子好好的,没有任何身孕的迹象。 二度晕厥后醒来的云珠,甚至是连发烧生病都没有,为了以防她回公主府就会去追人,她被留在永福宫内。 已经是深夜,云珠呆呆的坐在床上,一旁两个宫女守着,担心大公主会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情来,都紧张的盯着。 云珠抬头看了一眼门口那儿,这么晚了,他们到哪里了,会去桃花庵么。 想着想着,眼泪又掉落了下来,宫女面面相觑了一阵,云珠已经转头看向她们,「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公主,如今夜已深。」 「本宫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多废话。」云珠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其中一个宫女出了屋子,朝着太子宫那儿走去。 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半个时辰过去,离开的宫女回来了,身后跟着乔瑾铭,似乎是知道她醒来后会寻人,乔瑾铭这一夜并没有睡。 第2章 再见到他云珠没有像冲出永福宫去那么急切,沉浸了半响,恢复了些理智,云珠看着乔瑾铭,「大哥,这宫中能关我多久,一旦我出宫去,必定要去把驸马找回来。」 「大公主驸马病重,你上哪儿去找。」乔瑾铭站在床边,就距离她那几步远,淡淡的看着她,「明日消息出去,你是要当面驳了父皇的颜面,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他是我的驸马!」云珠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又有些哀求的看着乔瑾铭,「大哥,他是和我成亲的人,是我的相公。」 「他先是人家的丈夫。」乔瑾铭看着她眼底的执迷不悟,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加现实,「云岩镇上的衙门里有记簿,十二年前他们就已经成亲了,你可知大周这重妻之罪。」 「不知者无罪。」云珠梗着脖子反驳,「我并不知道他当时已经成了亲。」 乔瑾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那你现在知道了。」 云珠神情一滞,一抹怨愤,「大哥你觉得小九他们是真心想帮人的么,他们就是不想让我好过罢了,定王妃和唐礼毫无瓜葛,和那苏合香和从不相识,他们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把人找回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让我不好过。」 她还能迁怒谁呢,除了小九夫妻二人,云珠也想不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 「这件事我问过定王妃,她说是替祁家大小姐完成她未完成的心愿,你既然对云殊这么熟悉,应该知道祁家小姐和他们的关系很好。」 云珠冷哼了声,「定王妃来兆京的时候那祁家小姐早就已经过世两年了,她又是从何得知有未完成的心愿这回事,大哥,这件事难道父皇和你都不想想其中的缘由么,小九他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今日是我,明日就不知道是谁了,难道任由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珠这番话不无道理,外人看来,定王爷和定王妃就是在做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自家人不帮,偏要声张什么正义,难道不是一个笑话。 乔瑾铭的反应比云珠想的来的淡,云珠另有所指道,「大哥,你别忘了当年那方昭仪是怎么害死岚妃的,你对小九这么好,我也没见得他有做什么回报的事,,有其母必有其子,大哥才要小心。」 她非善类,定王妃夫妇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云珠是恨透了他们,若不是他们,父皇和大哥,还有母后,怎么会做出这儿样的决定。 乔瑾铭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有一件事儿他是信了云珠所说,一旦她回去大公主府,必不会就这么算了。 ……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快四更天了,乔瑾铭要去早朝,云珠又坐在那儿,开始思量起要早点出宫,而这头兆京城外几十里路远的一个小镇上,也是四更天的时辰,天还灰蒙蒙的,云殊带着苏合香和云灵出了客栈,后面跟着谢满月和乔瑾瑜。 备足了干粮,一路送出了小镇,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河畔,谢满月下了马车看着苏合香,「本想着你们可以回桃花庵,但是现下的情形,那里是不能呆了,你们往南,寻一处环境清幽的地方安家落户,大公主不会找到你们。」 「那你们。」云殊看着谢满月,那一种熟悉感挥之不去,「依大公主的脾气,我们走了,她会捏着你们不放。」 「她要捏着就捏着呗,只要你们走了,兆京的消息传来了,大公主驸马就是已死之身。」谢满月笑笑,「你们走的远远的,不要回来了,我和王爷就不往下送你们,到时候怕让人沿路打听到。」 谢满月拿出一个箱子给他们,「这儿有一些盘缠,你守着,寻找好地方住下来了记得给我送信,若是还酿桃花酒,每年可得给我寄一些过来。」 苏合香走过来轻轻的抱了抱谢满月,「谢谢你,你和阿玥一样,都是善良的人。」 他们无以为报,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不如什么都不说,各自放在心里就好。 目送了他们离开,谢满月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走到了河畔旁的树下,抬眼看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转身看乔瑾瑜,「真的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乔瑾瑜走过来,站在她的左侧,稍微靠前些护住她,语气中并没有任何的疑问,「没有。」 谢满月瞪了他一眼,也是被他给折服的没脾气,好歹问一下啊,问一下她才能说。 意会过来她的意思,乔瑾瑜配合的问,「关于大公主的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桃花庵没有出事前,她曾经有数次拦截过云殊,云殊待她疏远有礼,她得寸进尺。」谢满月说着,微微一怔,「到的时候明明人已经死了,身体都凉透,怎么还能救活,那儿满地都是血。」 是了,她为什么会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人是她赶到之后埋的,她能这么及时的赶到也是因为听闻有山贼洗劫山脚下的村子,怕他们出事,赶着过去。 第3章 可饶是如此,那时候距离山贼洗劫也已经过去小半天,确定没有呼吸,脸色都发青了的,怎么还能救活? 谢满月没有接着往下说,蓦地抬头看乔瑾瑜,「我能确定,当时云殊是真的死了,否则我……否则祁姐姐也不会埋了他。」 死透了的,呼吸都没了,还请什么大夫过来瞧呢。 乔瑾瑜搂住她,谢满月还在继续往下想,「这样的话,就算是神医也救不活了,为什么大公主带走云殊后,能把他救活。」算一算这时间前后,她埋下云殊没都久就应该被掉包了,可上下山都没有看到人,他们是何时在的。 「也 许,在你之前她的人就已经在了,这世上是没有假死药,可云殊伤的那么重,那状态,有本事的大夫,开的药让他陷入昏寂,岂不是就似是死了。」乔瑾瑜替她分析 原委,谢满月微微一怔,随即就想通了,在什么情况下能这么及时的做这些事,并且在她之后及时把人带走,她在上下山时还没有任何的端倪,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公 主的人早就已经在桃花庵里了。 谢满月神情里一抹恍然,她当时是先看到云殊浑身是血,身体又冰冷僵硬,伸手触及鼻子底下,一探没有 呼吸,她也慌了,「祁姐姐发现了这么多的血,也不一定全是云殊的,她是故意要让祁姐姐发现云殊死了,祁姐姐把人埋了之后,她再把人带走,谁都不会怀疑到她 头上去,可往后的日子里也不可能不被发现啊,毕竟祁姐姐也是有初入宫廷,很多场合能够遇到。」 谢满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眼底闪过一抹错愕,无端的,背后升起了一股冷意。 大公主为什么能掐准了时间上山去,为什么能掐准了祁玥过去的时候在桃花庵,又为什么能把云殊及时带走。 容貌未变,只是失忆而已,大公主何来这么大的自信觉得这件事不会被人揭穿,这世上还有一个祁大将军家的小姐对云殊他们很熟悉。 除非,她也死了。 乔瑾瑜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握住她的手,刚刚还温热的,这时候却是冰冷的很。 「怎么了?」 「相公。」谢满月回过神来,一个一个的想法闪过,她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我……你说,大公主为了云殊,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若 是这么想没有错,山贼洗劫桃花庵后,她一定是第一时间就到了桃花庵里,她既然对云殊爱慕有加,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乔瑾瑜说了一半,自己也愣住了, 如此推算下来,既然是临时性起的意,怎么可能会在身上备着药让云殊先服下后再等祁玥过来,这药,怎么也得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 再往下想,整件事就耐人寻味了起来,山贼洗劫的事儿谁能提前预知,要是能提前预知就不会死人了。 大公主赶着过去,也不知道云殊受伤了,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要准备,也该是伤药,而不是目的性这么强的药,还是刻意的把人留在那儿,等着祁家大小姐来过之后,埋了人,以为他死了,再挖出来另外找人埋下,掉了包。 这么说,大公主去的时候就知道云殊受了重伤,那她从何得知,官兵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桃花庵里的伤亡,山脚下的百姓当时又面临遭遇打劫后的困境,跟不会去在意桃花庵里的情形。 谢满月不敢继续往下想,这一切都是假设,只是她和王爷的假设,可好像,唯有这样的假设,整件事才说得通,否则,哪儿都是疑惑,哪儿都觉得不对。 「相公,你记不记得,大公主并不知道合香的存在,她也不知道云殊已经和合香成亲三年了。」 乔瑾瑜抱住了她,「嗯,记得。」 谢满月觉得喉咙里干涸的不像话,她咽了咽,「那……要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对云殊很熟悉,知道桃花庵很多事,大公主会怎么办。」 …… 河畔边,一月中的时节,初春,柳树上已经开始冒小嫩芽,微风一阵袭来,正中午的风并不显得这么冷,树旁安静的很,谢满月抬手回抱他,乔瑾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她心底里,隐隐有了对这个猜想的回答。 半响,乔瑾瑜开口,「我和大公主相差七岁,四岁那年,母妃还在,有一次我偷偷溜去御花园内,躲在假山后本来是要等嬷嬷来找我,等着等着困了就睡着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被别人的求饶声吵醒。」 当时才四岁半的乔瑾瑜躲在假山后,小心的攀上石头,就在假山旁树丛后面,他看到当时才十一岁的大姐姐站在那儿,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小宫女跪着,两侧有几个年长的宫女。 她们手里拿着针,还拿着棍子,在大姐姐的授意之下,这几个年长的,还是打那个小宫女。 他那个角度看不到小宫女的神情,只知道过去了好一会儿,她从求饶到只会哼哼,只听其中一个宫女说,「公主,她没气了。」 第4章 大姐姐一脸嫌弃的看着那宫女,「抬走,扔了。」 乔瑾瑜吓到了,躲在那儿一动不敢动,但是大姐姐脸上那狰狞,在他幼年的记忆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么些年,她身边服侍的人时不时要添,说是服侍的不好,打发走了,但到底还有没有命,不得而知。」 谢满月还记得大殿上大公主说过的那些话,共事一夫,她们回来做什么,云殊的命是她救的,那就是她的人。 如果没有把云殊他们及时送走,留在兆京的话,恐怕合香和云灵根本活不下来。 谢满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由不得她不信,如今再往回去想,算上陆雪凝的事,她的死也许并非意外。 她死了,这世上不正好没人再知道云殊的事。 而她死了,陆雪凝不正好可以少一个阻碍,嫁给齐皓轩。 」相公。「谢满月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乔瑾瑜低下头去,「我在。」 「我还要再做件事。」 皇后娘娘在永福宫留了云珠六天,等她回到公主府,这儿什么都变了,大公主驸马病重,再过七八天,就该宣布他的死讯了,这公主府里得操办丧事。 回来后的这几天,云珠疯了似的去桃花庵找线索,在云岩镇上到处查问,甚至还到了大木山的山脚下,若不是实在进不去,她也许就冲进山里找人了。 私底下派了许多人到兆京城外去找,那天是从哪个城门口离开的可以查到,云珠就派人兵分数路去找,往南,往北,往西,往东。 宫中也阻止不了,除非把人再关起来,那能关多久,还不如让她这样去找,找不到了,发泄完了,就该安歇下来。 可任凭她掘地三尺一样找,甚至是查到了谢满月这儿,出去见过什么人,出城后走了多久,还是没有线索,终于三月初到来,依照皇上吩咐的,这大公主驸马,该‘死了’。 人人都相信了大公主和驸马的伉俪情深,因为驸马病重,这大公主天南地北的派人找大夫过来,还在宫中晕倒了好几回,见过她的,都说大公主整个儿消瘦了一整圈,那模样,真是死了心爱之人才有的。 而定王府这儿,驸马出丧的前两日,谢满月终于逮到了机会。 …… 陆雪凝近日出来走动的很少,自从前些日子大公主问了她有关于祁玥的事,她的心理又有些惴惴不安。 后来听闻大公主驸马病重过世了,在家心神不定一段日子的陆雪凝决定上山去祈福,解一下厄运。 兆京城中有很多小庙,城西那儿的云子庙祈福求平安最为灵验,一早出门,为了避免引起齐老夫人的不喜,陆雪凝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 等到了城西那儿山脚下,下马车后上山走一段小坡路就到了,平日里这儿香火都还算旺,主庙殿旁依着山坡有不少小庙殿,有些是留给庙中僧人清修的,有些是城中祈福的人禅坐祈福。 陆雪凝命丫鬟去多添了些香油钱,要庙里的大师傅给她额外清出了一间小庙殿,不让别人进来打搅,好让她安心祈福。 两个丫鬟守在了外面,陆雪凝进入小庙殿中就觉得很安心,佛门重地,远近有钟声,让人不由的能心定神宁。 陆雪凝跪下来闭上眼祈福,殿中没有别人,她的声音也轻嗫着,「佛祖,信女有罪,但信女已经悔过,还请佛祖保佑信女,不要被厄运所饶,求佛祖保佑,让我和相公之间能化解心中芥蒂,不再留恋外面的烟花丛。」 陆雪凝求的认真,诚心诚意的祈祷,投入到外面守着的丫鬟被人拖走了知道。 直到那庙殿的大门慢慢合起来,沉重的声音传来,陆雪凝这才从祈祷中惊醒,转头看去,啪的一声,小庙殿的大门合上了。 两扇大门合上之后,庙殿里暗了许多,没有风的庙殿中,陆雪凝眼睁睁的看到柱子上的黄色帷幕开始晃动,还有小佛像两侧的蜡烛,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陆雪凝站了起来,朝着门口那儿靠去,忽然,左侧那儿传来了什么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席地卷起来的一阵风,直接把低矮的一尊小灯架给刮倒了,咣当一声敲在地上,上面的蜡烛断裂,飞到了她的脚边。 陆雪凝惊呼了一声,跳到门边上紧贴着,朝着左侧那儿大喊了一声,「光天化日,谁在这人装神弄鬼!」 无人应答她。 唯有她的声音在小殿中回荡,陆雪凝脸上闪过一抹惊慌,转身去开那门,发现打不开,整个人显得更慌张了,「谁,谁在这儿装神弄鬼,赶快出来,这里可是佛门重地!」 伴随着她这句话的说完,忽然,暗一些的左侧那儿飞出了一个人,披头散发,一身白色的长衣拖地,昏暗的殿内根本看不清她长发下的样子,陆雪凝啊的尖叫了声,直接把脚下的蜡烛踢了过去,后背紧贴着门,吓的脸色煞白,直接说不出话来了。 第5章 「你不是要我出来么,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吓坏了?」 白衣女鬼直接拨开了一半的头发,露出半张脸,比陆雪凝还要煞白,就在她几步远的地方,陆雪凝能清晰的看到那一只泛着红狰狞的眼睛,血淋淋的瞪着她。 「啊!」陆雪凝吓瘫在了地上,朝着后面退去,推到了柱子旁,退无可退了,她只能掖在那儿,手里是随地抓起来的蜡烛,指着女鬼的方向,吓的花容失色,「你,你不要过来。」 「我死的好冤。」女鬼飘到了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陆雪凝根本不敢抬起头,颤抖着身子,嘴里不断念叨着,你走开,你走开。 「我死的好冤啊雪凝,我这儿一直在流血,你看。」女鬼掀起衣服,就在陆雪凝的面前,她看到她胸口上破开的一个大洞,竟真的血淋淋的往外冒着血。 陆雪凝承受不住这样的画面,满眼都是血淋淋,心跳猛的一梗,苍白着脸色,她晕了过去。 陆雪凝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梦醒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既然是梦,恐怖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厄运都会过去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冷冰冰的地上,还是在小庙殿内,她后背还是那柱子,庙殿内的门依旧是紧闭,可比她昏迷过去的时候昏暗了许多,陆雪凝低下头去,在她面前不远处看到了一滩血,再度恐慌着惊叫了起来。 这不是梦。 都是真的。 陆雪凝忽而觉得身子的一侧有些阴冷,未等她转过头去,很长很长的头发吹到了她的脸上,带着一股腐蚀的味道,可怕而恶心。 陆雪凝尖叫着,连滚带爬要离开这个地方,朝着那儿爬过去的时候她的手上还沾染到了地上那一滩血,黏糊糊的,血腥味直窜到她鼻息下,陆雪凝苍白着脸色神情整个儿僵在了那里,胡乱的伸手往后面的门上,往地上擦,浑身发抖,「是血,是血。」 而她的余光刚刚好瞥见她刚才呆过的地方,那儿柱子旁,白衣女鬼正攀在那儿,朝着她看过来,刚刚垂下的头发就是她的,而她那一双猩红的双眼,在这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尤为的可怕。 这一回,陆雪凝没有再晕过去,她只是缩在那儿,颤抖着眯眼大喊,「你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来找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害死你的,又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女鬼就攀在那儿看着她,「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可以嫁给齐皓轩,你还骗了我爹,拿了祁家这么多的东西!」 「都还给你们了,都还给你们了,杀你的是那几个贼匪,你找他们去啊,你找他们去。」陆雪凝疯了似的冲着她大喊,苍白着脸,嘴唇一直在哆嗦着,「我没有害你,不是我害你的,你为什么来找我,你为什么三番两次要来吓我。」 「他们都死了,被我吃了,但是他们告诉我,是受人之托来杀我的,你那天约我出去看首饰,就是不怀好意。」女鬼要朝着陆雪凝过来,陆雪凝见此,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朝着小佛像那儿奔过去,拿起压在那儿的一叠符纸,「你,你,不要过来,我打的你魂飞魄散。」 「你都害死我了,还要打的我魂飞魄散,陆雪凝,你好狠的心!」忽然的,庙殿中狂风卷起,也就是那一刹那,女鬼飞快的朝着陆雪凝冲过来,陆雪凝吓的直接把符纸都扔了过去,眼睁睁看着它们掉落在了地上,没有起半点作用。 陆雪凝的心透凉,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脖子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陆雪凝惊恐万分的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努力挤出了几个字,「我真的没有。」 女鬼一甩,陆雪凝被甩在了地上,她大口的喘息着,捂着自己的脖子,匍匐缩着身子往桌子旁躲,哭的凄厉,「我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要害你。」 「你不知道,那你就下来陪我。」在她眯眼不敢看的期间,女鬼到了她的身侧,陆雪凝颤抖着身子不敢看,女鬼的声音冰冷飘来,「雪凝,我一个人好寂寞,阎王爷说我死因不明,我投不了胎,我好寂寞,你下来陪我,你下来陪我。」 陆雪凝吓惨了,感受到那冷冰冰的手过来,急忙大喊,「是大公主,是大公主要害你的,是大公主!」 女鬼不动了。 陆雪凝往桌角里藏,哭着喊,「祁玥,是大公主要害你,是大公主害你的,我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害你啊,我哪有本事,一切都是大公主做的。」 女鬼的声音不显那么冰冷了,「你以为推卸到别人身上,我就会信你。」 但 是陆雪凝听不出来,她此时此刻快吓死了,忙解释,「不是的,我有依据,我有依据的,你出事那天,我约你出去看首饰,那都是大公主指使我这么做的,她让我约 你去秀珍楼,出来后我直接回家了,你去了别的铺子,那个时候就出事了,一定是大公主安排的,是她要害你,是她要害你的。」 第6章 女鬼的姿势从弯腰看着到变成蹲着,直勾勾的看着陆雪凝,陆雪凝一接触到她的视线就急忙多开,「我是说真的,是大公主要害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为什么要联合贼匪来害我,她又不喜欢齐皓轩。」 「我不知道,不是,是她不喜欢你,她讨厌你,宴会的时候好几次你们斗嘴,她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只是想借机除掉你而已。」 陆雪凝绞尽脑汁的想着大公主会杀祁玥的理由,但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驸马身上去,这件事,大公主谁都不会说。 就 为了一点冲突要杀人,未免听起来太牵强了,陆雪凝想了好久,忽然急忙忙道,「大公主还让我和齐皓轩打听关于你的事,还派人了人跟踪过你,一定是她,除了她 没有别人会要杀你的,一定是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死了之后要把你镇魂在墓地里的人也不是我,是她,都是她。」 为了证明她没有杀祁玥,陆雪凝把能想到的都说了,紧急关头能想起来的事还挺多,包括以前大公主和她提及过任何关于祁玥的事儿,陆雪凝一股脑全说了,祁玥是将门之后,其实就是个乡巴佬,根本不知道兆京的生活,在毫安那种鬼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根本不想什么大家闺秀。 等边境太平了,这祁家也没什么用了,祁玥早晚也没有让她引以为傲的事情来说,从小没了娘的人,教养就是不怎么样,什么都不会,今后谁敢要她,倒了八辈子霉了。 小殿内安静的很,就是陆雪凝死命的在那儿说,每一段话后头都要说真的不是她害死了祁玥。 半 响,庙殿内忽然的开始有风,好似是贴着地吹的,把陆雪凝的裙摆都吹起来了,她惧怕的转过头去,猛的,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几寸的距离,让她能够清晰可 见的看到那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铜铃大腥红的眼,之间那女鬼张开嘴阿了声,陆雪凝看到了那两颗獠牙,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去了。 …… 风停了,殿内安静了下来,看到陆雪凝松垮垮的靠在那儿,连呼吸都弱了,女鬼直接坐在了蒲团上,抬头看那小佛像,伸手把假发从头上摘了下来。 殿后钟继临和乔瑾瑜走了出来,看到谢满月这样时,钟继临又被她给吓了一跳,适才化好妆的时候已经被吓到了,这丫头对自己下手也真够狠的,一张好好的脸都能弄成这样,完全认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儿。 「问的怎么样了。」钟继临一面说着,一面开始收拾庙殿,顺便还要烧香拜佛,这借地儿演了这么一出戏,可不能得罪了佛祖。 「差不多了。」谢满月把假獠牙从嘴巴里拿出来,坐在那儿脱下鞋子,这特殊的鞋子底下装了很轻巧的轮子,材质不是木头,是袁枚找来的皮,只要前头有人牵着,她就能不用动就能被拉扯过去,加上这长裙遮掩,看起来就像是她在飘一样。 钟继临把这殿内收拾的差不多了,转头看她,「下回这事儿可别再轮到我了,为了让寺庙里借这庙殿暂用,我替你添了多少香油钱。」 「你一个降妖除魔的道士还提钱,多俗气。」谢满月冲着他咧嘴一笑,脸上的粉都快抖落下来,钟继临不忍直视的转过脸去。 「去去去,快去洗洗,这一脸鬼相,吓死人了。」 乔瑾瑜替她把鞋子穿上,谢满月也觉得这糊了一脸白霜难受的很,开门谷雨和霜降端着水盆进来,谢满月走到外面,简单的把脸上的妆容都清洗干净,梳好头发,换下了长白裙,把绑在身上的血袋子拿下来。 「王妃,就这么能把人留在这儿了?」谷雨替她整理好领口,看向殿内,那齐夫人还软歪歪的躺在那儿,苍白着脸色,吓的不轻。 「等会儿留人看着,让李江把那两个丫鬟带过来,放在门口这儿弄醒。」谢满月转过身看殿内,仰头看到小佛像,双手合十朝着佛像拜了三拜,她也是不得已。 …… 钟继临和乔瑾瑜把庙殿里收拾干净,连带着陆雪凝手上的血都擦了干净,此时天色已经昏暗,钟继临去找了庙里的师傅,乔瑾瑜带着谢满月回定王府,而这儿的庙殿内,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后,李江带回来的那两个丫鬟,在门口幽幽的先醒了过来。 一看天黑了,她们急忙走进殿内,瞧见夫人晕倒在蒲团旁,两个人赶紧上前去扶,一个掐人中,一个拍手叫喊。 好一会儿过去陆雪凝才幽幽的醒过来,看到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丫鬟时,陆雪凝这厢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失声痛哭。 等她哭够了之后才发现,她手心里的血不见了,烛台还都好好的放在那儿,就连那些被她扔过的符都还整整齐齐放在龛桌上,地上没有血迹,干干净净的。 问及两个丫鬟,只说是在外的时候忽然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天色暗了。 陆雪凝分不清了,难道殿内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第7章 回到定王府时天已经黑了,谢满月好好的洗了个澡,何妈和夏堇两个人还念叨了她好一阵,做什么不好,自己去装鬼,多晦气。 沐浴的时候放了好些柚子叶驱邪,洗完澡后何妈又把观音像前的供奉的仙水拿过来洒在她身上,连带着乔瑾瑜也没逃过,洒了一身的水,两个人又喝下了满满一碗驱寒暖身的药汤,何妈这才放过他们,出去收拾东西。 等上了床,乔瑾瑜也没给她机会先说,‘热身’一阵,在外点了烛火,谢满月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轻喘息着,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别闹,说正事!」 乔瑾瑜自然的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抬到了她的后背,点头应她,「嗯,这也是正事。」 谢满月瞪了他一眼,「齐夫人说的,你可还记得。」 提起庙里的事,乔瑾瑜的神情正经了不少,「要是祁家大小姐的是真不是意外,那齐夫人的确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贼匪从刑部大牢里逃出来,再到街上去杀人。」 且不说当时陆雪凝还没嫁给齐皓轩,借助不了齐家去做这件事,就是她已经嫁到齐家,也没办法能从刑部大牢里把人放出来,这层层的几关,进去看人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让人逃出来。 「她 说是大公主授意她邀请祁姐姐出去的。」谢满月本来是难以置信,但是那时候的事她记得十分清楚,陆雪凝邀请她去秀珍楼看首饰,正巧她嫁妆中有几副面饰在那里 打造,她前去赴约,和陆雪凝在秀珍楼里呆了半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陆雪凝回陆府了,而她则是去了隔壁的铺子。 她死而复生的时候,想起那时的事,当时她还庆幸,辛亏陆雪凝走的早,不然这意外的事儿得多搭上一条命,那时候的她哪里知道,这几个人,压根就是冲着她来的。 现在再回过头去想想,他们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那就是逃命要紧了,窜逃的时候会伤人,怎么也不会是为了杀人而来,像那一刀子,捅的又狠又准,不就是为了取她的性命。 「当时街上死了好几个人。」乔瑾瑜微顿了顿,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用力把她抱紧,声音轻了许多,「加上桃花庵的事,不可思议啊。」 人有好坏,坏人也分层次,小恶还是大恶,恶人还有明辨是非的呢,但这些都冠在大公主身上,乔瑾瑜发现一个都不适应。 他们都是猜测,没有证据,祁家大小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山贼死了,贼匪死了,上哪儿找证据呢,可饶是没有证据,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也足够证明这些事和大公主脱离不了干系。 谢满月蓦地从他怀里起来,嘟着嘴,眼底晦涩,「死的太不值得了。」 「算不上不值得。」乔瑾瑜把她拉回去,给她盖好被子,「起码不用嫁去齐家。」 谢满月抬头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呀,说给祁玥听,还是说给她听的,什么叫起码不用嫁去齐家。 乔瑾瑜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安慰道,「既然能知道这么多,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你要替祁家大小姐做主,我陪你。」 这世上谢满月遇到过三个毫无条件会帮她,惯着她的人,老爹,祖母,还有他。 那是和老爹他们不一样的感受,谢满月在他身边,总觉得很安心。 她不怕事情没有结果,大公主这些行径,早晚有报,她担心的是因为这些事,会影响到她的家人,她身边的人。 人是要了无牵挂的时候才会义无反顾,而牵绊太多时,做什么都要考虑周详,今天在听到陆雪凝说了那些事后,谢满月反而是显得平静了许多,心中早有猜测,如今就是把这些猜测坐实。 她看着乔瑾瑜,也意味声长的说了一句,「老天爷让人重生,是觉得她死的太冤。」她祁玥,不就是死的冤! 齐家夫人祈福回来后大病了一场,这一回病的,可比前几回严重了许多,可她病着,还有力气撑着这样的身子去了一趟大公主府,上午去的,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谢满月得知陆雪凝去过公主府的消息,她也就等着,等着大公主会有什么反应。 三天之后谢满月得知大公主去了福国寺,一去就是两天,第六天的时候,快中午的时候,谢满月这儿听闻了消息,祁家大小姐祁玥的墓地里,夜半去了一群和尚,在那儿念经了半宿,又不知做什么法事,天亮了才离开。 谢满月本来还有那么点儿怀疑的,觉得大公主再坏,也做不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现在她半点疑心都没了。 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这些事,正常人哪里会这样? 陆雪凝这么一吓大公主就先露了端倪,这会儿都把祁玥当成是孤魂野鬼,没法投胎转世,谢满月估摸着,下一步云珠公主该做法事要把祁玥的魂魄打的魂飞魄散才行了。 心念一动,谢满月吩咐霜降送信去孙家的铺子,又亲自去了一趟钟继临那儿,二月底,兆京城中悄然的冒出了一个传闻。 第8章 是关于祁家大小姐的,有好些人晚上做梦,梦见有人给他们托梦,说自己死的好冤,每个人梦到的还都不大一样,有些梦见祁家大小姐被杀的画面,有些梦见了有人要害祁家大小姐,还有些人梦见刑部大牢中有人里应外合,把贼匪放出来。 梦的琐碎不要紧,说出来了自然就有人拼凑。 等到了三月初,这关于祁家大小姐托梦的事儿就有了完整版。 人祁家大小姐死不瞑目,死的冤屈,没法投胎转世,在人间游荡,而她的死因也不是运气不好,那些贼匪就是冲着她去的,当日刑部大牢里还出现了疏漏,有人里应外合,把那几个贼匪放出来,那几个贼匪上了街之后砍杀了好几个人,还一刀捅死了祁家大小姐。 那几个贼匪是受人指使的,有人想害死祁家大小姐。 一传十十传百,这托梦一事儿被传的越来越神乎,谁让皇家当年也是有托梦这回事儿,兆京城里的人是越听越信。 是啊,刑部的大牢,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 这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还能做这些事儿。 祁家大小姐是得罪谁了,命都丢了,那祁大将军可是个好人啊。 孙赫明在那儿找人继续‘托梦’,谢满月来了一招更直接的,把这事儿,让乔瑾瑜捅到了太子面前。 也恰逢此时,事情传了三四日后,大公主府内的云珠终于忍不住了。 兆京传的沸沸扬扬时,宫中不可能不知晓,不过九年前的事,现在才拿出来说,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在寻大公主的麻烦。 可这天底下,谁敢寻皇家人的不是啊,还是最受宠的公主,想想前段日子大公主驸马刚刚过世,如今又翻那么多年前的事,多少人抬着头,等着看后续。 此时的大公主府内,陆雪凝是被硬带过来的,公主府内比较僻静的一个院子内,几位道袍加身的人坐在那儿,前面还摆着一张台子,上面已经放好了做法所用的所有东西。 此时天还没黑,所以这几个道士就坐在那儿冥想,他们的蒲团附近已经插下了一支阵法旗子,陆雪凝跟在大公主身后过来,看着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惧怕,「公主,她连庙宇都不怕,在庙殿里当着佛祖的面都敢出来,这些……」 「这可是从外面请回来的道士,你那小庙她不怕,难道收服的道士也不怕。」云珠眼底闪过一抹戾气,她原先是不信这些的,更不信陆雪凝所说的,祁玥的魂魄还在这世上游荡,可外头那些传言让她不得不信了这无稽之谈,除了祁玥之外还真没人知道的这么清楚。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打她的魂飞魄散,好好的胎不去投,扰什么人间事。 陆雪凝抿嘴,六年前祁家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她也请了道士做法啊,还不是一样没有抓住祁玥,外头都有传言,这厉鬼是越来越厉的,能行么。 云珠瞥了她一眼,「你把那天发生的事好好和这几位道士说说。」 陆雪凝走了过去,其中一位道士睁开眼,端着的那模样,还真是煞有其事,陆雪凝心底里还是涌出一些希望的,这事儿解决了,她自己也能安心,这些年真是备受困扰。 可说完了之后陆雪凝又开始担心起来,那天她和祁玥说是大公主要害她,这……真招了魂,祁玥会不会说出来。 …… 谁能知道陆雪凝心里这百转千回,天渐渐暗下来,入夜有些凉,这几个道士真有所行动了,云珠站在阵外,四周掌灯,院子里亮堂了许多。 等着几个道士准备就绪,其中一个坐在中间的蒲团上,手里一叠符纸,右手执着桃木剑,后面的一个站在桌子前,另外一个控制阵法,天越来越暗,半响,院子里起风了。 入夜的风大的时候刮在脸上犹如是一阵一阵的阴风,陆雪凝挺怕这样的感觉,她是真的被吓的不轻,云珠却没有丝毫的惧怕,她就是直盯着那个在作法招魂的道士。 半响,系在阵法旗子上的铃铛开始响了,陆雪凝蓦地抬头看去,一个铃铛响了之后,所有的铃铛都开始响起来,好似是真的有人在摇动它们,这时桌子旁的道士开始作法,而坐在中间的那个,把陆雪凝请到了中间。 陆雪凝身子一抖,有些犹豫,但是身后的云珠直接一把推了她过去,陆雪凝一个踉跄到了阵中,那道士拿起一个碗一把小刀,要她割血放到这碗里,「她既然主动去找你,对你的戾气就是深的,你的血能把它引过来。」 陆雪凝这一刀不得不割,她要是不愿意,大公主直接会冲过来替她割这一刀,随她拿起了刀,咬牙在手指上滑了一下,疼的轻啊了声,血滴下来,满过了碗底时那道士给了她一张符纸包裹。 还不让她走,要她坐在道士的对面。 陆雪凝坐在蒲团上身子发颤,道士抬头看云珠,「公主,引了它来之后,您要如何。」 第9章 「她不是不肯投胎么,那就让她永远都没法投胎转世,打的她魂飞魄散。」云珠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让她谁的梦里都去不了。」 道士眉头一皱,「公主,最初您请我们过来的时候,可只说了捉,并未说要这么处置,您应该送去庙宇超度才是,否则,这是在给你自己添业火。」 「你们只管抓就行了。」云珠冷冷道,「至于最后怎么处置,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本宫付了这么多的银子,不是为了来听你教本宫怎么做,这样流落人时间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 也是说着,铃声大作,那道士没再说什么,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云珠开始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催,院子那儿忽然的闯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太子殿下。 云珠看到太子的时候愣了愣,本来是要厉声指责的,此时的话出口变成了其它,她看着太子后面跟着的侍卫,还有紧跟过来的公主府侍女,脸色微变,「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要再不来,还真是不知道你竟然在这儿做驱魔辟邪的事。」乔瑾铭看着这场面,请的三个道士,这是要收服谁呢,阵仗如此之大。 「只是府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想请道士过来看看而已。」云珠给陆雪凝使了个颜色,后者想要起来,却被身后的道士按住了,这道士也是有脾气的,只见他看着云珠,沉声提醒。 「她是阵心,不能出去,出去的话就不能把那东西引过来了,功亏一篑,下回不知是何时。」 云珠抢在乔瑾铭过来前拦住了他,笑着,「大哥,要不你去前厅那儿等我一会儿。」 乔瑾铭眉宇微挑,他人都来了她还要继续,「你要抓谁。」 「没有抓谁,就是驱邪而已。」云珠朝着那道士看了一眼,眼底一抹警告,转而看着乔瑾铭,笑着要带他出了这院子。 乔瑾铭纹丝未动,满含深意的看着她,「你这是请人来做法,要把祁家大小姐的鬼魂收服了,让她不能再给别人托梦,是不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大哥,近来公主府中不太平,也是怕父皇和母后担心,所以才没和他们说,想着自己解决就成了。」云珠不承认,乔瑾铭直接朝着那台子走去,云珠快步跟过去,阻拦不及。 等她追到的时候,乔瑾铭拿起一张写着祁玥生辰八字的红纸转身看她,「还说不是!」 云珠一怔,随即脸色也变得不大好,「没错,我就是请了道士过来收服她,如今兆京城中闹的满城风雨,都在说什么托梦的事,都有人把这些事联想到我身上来了,大哥,难道我不应该这么做么。」 「这么说,你是信这祁家大小姐死后还阴魂不散。」乔瑾铭看着这个平日里娇惯宠着的妹妹,「你不去找是什么人在背后传这些是非,反而是请道士过来作法,云珠,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的是不能有人这么污蔑我的名声,只要等道士收服后,我再去揪出那些幕后主使!」云珠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有人寻她的不是,她自然要讨回来,那些人含沙射影的直接说起了大公主的不是,这口气她怎么能忍。 「本末倒置。」乔瑾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正常的,都派人去找幕后是谁在闹鬼,你这样,唯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如此,你要把祁家大小姐的打的魂飞魄散,云珠,祁家大小姐的死,真的与你有关。」 「没有。」云珠矢口否认,「她是被贼匪所杀,与我何干。」 「要是我没记错,那个云殊,在桃花庵的时候就和祁家大小姐相熟,关系十分的好,桃花庵被洗劫后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祁玥就出事了,她死后没过几天你就把云殊带回了兆京医治。」乔瑾铭的视线直逼着云珠,「这些事,可关联的紧。」 「只不过时间上相近罢了。」云珠笑了,轻哼,「大哥要拿这些说事,岂不是和外头那些不知是非的人一样要冤枉我,要是这也算我害祁家大小姐的理由,岂不可笑。」 乔瑾铭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这件事父皇和母后也知道了。」 云珠神情一愣,「什么事。」 「九年前,刑部大牢出现纰漏,三名贼匪从牢中潜逃出来的事。」 放在身侧的手一抖,云珠快速的捏住了裙子来保持镇定,她笑了笑,「这件事不是早就结案了么,当时是那几个衙役收了好处,还牵连出了一个小官。」 「是啊,也不知道一年才百两俸禄的小官,是从何来的这么多的银子给那些衙役,也没等问出什么结果,这小官就在牢里自尽身亡。」也正是这个小官自尽身亡了,后头的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查,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是谁指使那小官去做那些事。 「畏 罪自尽,是怕牵连到亲人吧。」云珠抬头看乔瑾铭,「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按理来说应该去揪那些谣传的人,但世上玄乎之事众多,唯有祁玥才会知道那些多的 事,有人借她生事也好,确有其事也罢,既然是要掐断,就从源头上开始,免得到时候还会有这样类似的事情传出来。」 第10章 云珠就是有这么大的自信心,有些事是再也找不到证据了,该死的都死了,就凭自己分析?那怎么够呢。 「没有人会信这个,唯有做贼心虚的人。」乔瑾铭提醒她,「官府抓人是要真凭实据,但是看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这些明面上的证据,有些迹象就够了。」 云珠神情一闪,「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乔瑾铭看着她,「你在府里做的这些事,还有去福国寺请大师,父皇和母后也都知道。」 「我 应该清楚什么,难道任由别人这么传着了?」云珠显得有些气愤,「驸马的事情也一样,这回又是这样,大哥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你总是会护着我,不会让我受 欺负,可驸马的事,竟然是你劝服的母后,又在父皇面前替小九他们说话,凭什么,我才是你妹妹,我和你生活了这么多年。」 「那是因 为我一直觉得我这个妹妹是个善良的人。」乔瑾铭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凌,他微抬高音量看着她,「从驸马的时候开始,你心里就想着许多瞒着别人的事,你欺 骗父皇母后,为你下旨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有人传你是非,你大可以入宫来求母后给你做主,你为什么不入宫,是你在怕要是母后插手,会听到一些你不想让他们 听到的事情。」 乔瑾铭是失望,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比哪个公主都亲,养在母后膝下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而她做的这些事,让乔瑾铭觉得可怕。 然而最可怕的,是云珠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要把云殊这么紧的抓在手中,毁了他一切的回忆,断绝任何能知道她过去的途径,就是为了把他留在身边,这样的他才是属于她的。 乃至现在人走了,她还在不断地责怪定王和定王妃,还责怪一个已经过世的祁家大小姐,霸道到这世上谁都不能挡了她的道儿。 但凡是她此刻有半点认错和愧疚的心,乔瑾铭就原谅她了,可她没有。 「大哥就是这么怀疑我的么,外面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云珠擦了一下掉下来的眼泪,委屈的看着他,「大哥现在就是这么想我的?」 「我现在怎么想你,重要么。」乔瑾铭反问她。 云珠一怔,神情略显不自然,「当然重要,你是我大哥。」 乔瑾铭叹了一口气,「那就把这些收了,让道士回去,别再故弄玄虚这些东西。」 云珠的神色僵在那儿,半响,她的语气执着而肯定,「大哥,只要过了今晚,城中就不会再有人这么说祁家大小姐的事。」 乔瑾铭被她气的,一句话噎在喉咙中,铁青了脸,最后什么都没再说,直接转身带人离开了公主府。 隔天,一道懿旨悄然下到了公主府,罚了她一年俸银,勒令她禁足半年,一年不得入宫觐见。 随着懿旨而来的还有一队的侍卫,专门用来看守她被罚禁足,而此时,云珠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这大概是云珠这辈子以来第一次遇到责罚,禁足半年,一年不得入宫,平日里她几乎是每隔三天就要入宫去陪皇后,这一瞬,接到懿旨之后云珠好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颁布懿旨的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公公,在宫里的时间比皇上身边的任何一个公公都要久,云珠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之后,对桂公公的到来也有疑惑,太后娘娘这么多年不理事,后宫中的事也都是交给皇后的,怎么会派桂公公来下懿旨。 「大公主,这半年内您要呆在大公主府内,不得外出,林侍卫长所带的人有一部分会留在公主府内,一部分留在府外看守,还望公主谨遵懿旨。」桂公公年纪大了,说的话也缓慢得很,云珠也不能看轻他,他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 遂,云珠有些可怜的看着桂公公,「桂公公,太后娘娘为何忽然下此懿旨,是不是云珠做错了什么,为何入宫都不能进了。」 说起来,也是看着云珠长大的,小的时候很讨喜,略大一些开始性子就有些跋扈,桂公公显得对她很恭敬,「太后娘娘没说,只吩咐老奴告诉公主,在府中静下心好好呆着,既然驸马已经过世,一年之后,再为公主定亲事。」 云珠一愣,好好呆着就呆着,为何要禁足,她撒娇着语气,「桂公公,您从小看着我长大,怎么我问了,您还和我打太极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祖母和母后生气了,我现在跟你入宫去,和祖母说就好了。」 想起来时老娘娘的吩咐,桂公公叹了声,「公主,您就乖乖听话,按着这懿旨做,不要再生事了才好。」 云珠的脸色一变,顿时有些难堪,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她生了什么事。 转眸她就想到了昨天的事,太子哥哥都来找她,难道他入宫之后和太后说了什么。 禁足半年,一年不得入宫,这不是要彻底冷淡她,哪个公主受过这样的责罚,一年不入宫,她和被废的公主有什么区别,皇家的任何宴会都不能参加,还要在府中呆半年不能出去! 第11章 送走了桂公公,云珠气的怒砸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一群侍女候在门口不敢进来,是贴身照顾云珠的几个侍女在屋子因为被东西砸到,也受了点伤,谁劝都没有用,云珠疯了似的扯纱幔,翻桌子,泄愤着。 一刻钟后她冲出屋子朝着前院那儿走去,才刚到前院就看到了林侍卫带着二三十个人守在那儿,府外还有两支巡逻的侍卫队,这公主府的任何一个出口,都有人守着,要禁足她半年,就不会让她出去。 云珠又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院子,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光了,她坐在侍女刚刚收拾过的坐榻上,接过递来的茶水,深吸了一口气,「说要我禁足,没有说不许别人来探望吧。」 侍女也不想触怒公主,可桂公公那意思已经足够明了,「公主,恐怕是有客来访,林侍卫也不会让她们进来。」 那脸上的神情转瞬怒遏,白皙的肌肤上略泛青筋,眉头紧锁,眼底时不时的闪过一抹怨恨,禁出,禁入,无凭无据,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吩咐下去,说我病了,要休养半年。」 公主府的懿旨悄然而至后,定王府那儿,宫中也来了人请定王爷和定王妃入宫。 谢满月入宫之后才知道是太后娘娘派人请他们过去,她没见过太后几回,成亲后入宫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拜见,后来太后娘娘深居简出,又时常礼佛,不喜人打扰,这么长时间以来,谢满月也就去拜访过几次。 夫妻俩都不知道太后请他们过来的缘由是什么,进了寿康宫后,领路的嬷嬷把他们请到了主殿,坐下后等了一小会儿门口那儿进来一个嬷嬷,把他们二人又请到了主殿后面的佛堂内。 又过了一会儿屋外的走廊里才有动静,两个宫女扶着太后娘娘进来,乔瑾瑜和谢满月两个人行礼,太后摆了摆手,声音缓缓的,「你们俩跪下。」 谢满月一愣,身下迟缓了半步,还是跟着乔瑾瑜一起跪在了供奉的观音像前,太后走到了他们身侧,并未看他们,而是看着那供奉,声音微沉,「小九,我们乔家的祖训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乔瑾瑜恭敬的问,「不知皇祖母所指的是。」 「家丑不可外扬。」 乔瑾瑜一怔,重复了一遍太后说过的话,「家丑不可外扬。」 「那你可有记进去。」太后这才看向他们夫妻二人,视线并没有在谢满月身上过多的停留,而是看着乔瑾瑜,「家丑不可外扬,你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可是秉承了这祖训。」 这要是还听不明白也就白活了,谢满月微低着头垂眸聆听,乔瑾瑜沉默了一会儿,「孙儿知错。」 「你母妃早逝,自小生活的是不容易,但恭妃娘娘待你也不薄,皇后和太子也待你不错,哀家就是想问问你,到底觉得哪里不够公允,要你在你父皇做主之后,又到处传言你姐姐的不是,闹的满城风雨,要皇家颜面受损!」 太后的声音沉沉的在佛堂里响起,并不凶,可听着让人特别的难受。 恍若是皇家已经给了他这么多,可他却还不知足,依旧是要抹灭皇家名声的事。 谢满月微动了一下手,贴着她旁边的乔瑾瑜很快捏住了她的手,语气诚恳的很,「皇祖母,这件事是孙儿考虑欠妥。」 「你不是考虑欠妥,你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若你半分想过,这件事你就该直接入宫禀明,即便是要罚,你父皇和你母后都会做主,而不是在外让百姓们如此说这些无稽之谈,你大姐姐是再蛮横之人,也不曾对你做出过这些事,你是如何下的去这手?」 大公主在外名声传的再如何,即便是在外杀过人,对于这些兄弟姐妹,对乔瑾瑜做的最过分的,就是冷嘲热冷,刻薄罢了。 那也仅仅是一张嘴的事,从未对他下过别的狠手。 可今日,这定王府的王爷和王妃,却找人传了大公主的是非,不论真假,在兆京城中传的风风雨雨,那就是他们的不是,倘若是别人传出去的,太后娘娘也不会插手这件事,可不能是同是皇家的人。 …… 看着这两个小辈的神情,太后是知道他们听着觉得不顺心,「你们别不觉得哀家这个老婆子说的话不中听,这犯了过错的,是该罚,可这凭据不足,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你也不能借这流言蜚语,败坏了你大姐姐的名声。」 「孙儿斗胆,若是外面没有传扬起来,祖母是否会为祁家那无辜死去的大小姐做主,会不会为当日被贼匪所杀的无辜百姓做主。」乔瑾瑜抬头看太后娘娘,他会入宫找大哥,是觉得大哥不会袖手旁观,满月会去找孙家少爷,也是觉得这事儿没有百姓的传言,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 「你是不信你父皇的决断。」太后清明着神情看着他们,视线在谢满月身上顿了顿,「当初你这丫头抗旨不遵的时候,把皇上气的不轻,哀家还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但这聪明过了头就不讨喜了。」 第12章 谢满月不吭声,这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对,前头是太后娘娘,皇上都礼让三分的亲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谢满月不能对她不敬。 「大公主驸马的事,你父皇的处置可有哪里让你不顺心的了?」太后看着乔瑾瑜,这话又似是说给谢满月在听。 「这件事外面也没人知道,你父皇大可以处置了那母女俩,这宫里宫外,难道还有掌控不住的地方!」太后娘娘的声音高了几分,「你父皇又是为何让他们团聚,远远的送出了兆京,对外宣称大公主驸马病逝,是你觉得你父皇当不好这个明君,会一味护着云珠,是不是。」 乔瑾瑜低下头,「孙儿不敢。」 太后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你父皇从小是没对你好过,因为你母妃的事,这么些年来在你父皇那儿受了不少委屈,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不信他,也是情有可原。」 小夫妻俩头垂的更低了。 「可 是小九啊,你要记住,你是皇家的人,他对你再不好,也是你的父皇,也没有短缺你什么;这么多的兄弟姐妹,有谁看不起你过,也没有谁害过你,皇家也是家,乔 家这么多人,不是靠皇权在维系,你们也该有兄弟亲情,就算是做不到,抬头看看,你身在皇家,就必须为了这张脸面,一举一动自恃清楚。」 就算是装,也得装的和睦。 「云 珠是做错了,哀家也知道,没护着她,可什么事儿,不是你们这么来的,唯有仇敌的,才会在外如此诋毁别人的名誉,难道这将来,你们就不来往了?」太后站的有 些累了,一旁宫女扶着她坐下,她说话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不似刚刚那般凌厉,「还是你们觉得,什么事你们自己都有天大的本事,能瞒的天衣无缝。」 佛堂内安静了一会儿,太后又提到了云珠的事,「如今你们是聪明人做蠢事,也就遇上云珠,那孩子心狠,不够聪明,如今是正糊涂着,也做着蠢事才会着了道。」 谢满月一愣,太后娘娘还能这般损大公主的。 「一早哀家已经让桂公公下旨去了,小九啊,你得记住,不论什么事,你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罢,别把这张脸面给捅到外面去,也别自己做着主,拿自家人的脸皮子撕,小九媳妇也听着,你既嫁入乔家,那就是皇家的人,别把自己当外人看,也得端着这张脸面。」 太后的声音铿锵有力,谢满月听着听着,又似觉得,太后讲的大道理,也有些歪啊。 「就算是你们觉得假,觉得怪,也得自己掂量着清楚,就是这张脸,给的你荣华富贵,给的你安逸和尊贵的身份,即便是没人教,你们也得学。」 宫里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关上门唾骂千百遍,开门既是笑脸迎人,背后早看不惯了多少回,见了面还是如亲姐妹的相称。 其实宫里宫外都一个样。 谢满月是祁玥的时候,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不会装,是谢谢满月的时候倒是学会装了,但是谢侯府的生活太无忧,没让她经历过很多那些人前人后的诸多事情。 娶亲有五不,不论是祁玥还是谢满月,都占了丧妇长子这一条,俗称,有娘生,没娘养。 过去她听到过许多关于这句话的谩骂,可现在,她在太后这儿听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祁 家大小姐的事,就算是已经查明了,那也有你父皇做主,更何况如今证据不明,闹的一句托梦,你们以为这能拿着上刑部说事去了?」太后喝了一口茶,既然开口说 了,那就一次说完它,「你的心境比你十弟要好,瑾昊那孩子,被你父皇宠坏了,小九啊,这聪明人是要做聪明的事。」 谢满月忍不住抬头看太后,太后看着她,竟是夸了一句,「那母女俩的事,且不是你们多管闲事,这事情是处理的不错。」 谢满月是料不准太后说话的套路了,微低着头乖乖聆听。 他们在寿康宫里呆了一下午,离开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谢满月跪的膝盖疼,那儿老嬷嬷送他们出来的时候,谢满月还没好意思让乔瑾瑜扶着。 等那老嬷嬷回了寿康宫,谢满月这才接受他的扶持,走了一半,忍不住嘟囔,「按着太后娘娘说的如此大义凌然,若最后查明,证据确凿,是大公主命人杀了祁姐姐呢。」 「大公主不会命人杀了祁家大小姐。」乔瑾瑜摇摇头。 「怎么不会。」谢满月抬头看他,一瞬明白了,皇上说不会,那就是不会,即便是大公主和贼匪有所关联,最后也不会是大公主让他们杀人,最多是他们误杀了祁家大小姐,否则,老爹还不得和皇上火拼。 想到此,谢满月忍不住哼笑,「还真是为了一张脸。」就算是为了老爹为了祁家,这事儿还不能捅了是么,留着那一份愧疚感,皇上还能对祁家更好点,这就叫做‘补偿’。 乔瑾瑜扶着她的手一紧,他知道她在生气,每每就是这样哼笑的时候她是最生气的,「会有别的办法的。」 第13章 「当然会有。」谢满月冷哼,最好是大木山那儿半点都没有查到,倘若有一丁点线索,就算是不追究祁玥的死,还得掂量当年被山贼洗劫后死去的那些无辜百姓。 …… 这头他们出宫,那边的寿康宫内,太后接见了皇后。 「小九那儿哀家已经说了,云珠那边,既然懿旨已经下了,这一年,公主府的事你也不用再去管了,这小两口的脾气都拧的很,还有祁家那儿,如今祁将军已经回毫安去了,这件事,不能传大了让他听进去。」 「这祁家的事,难不成真与云珠有关。」皇后是不敢信,太子来说了之后她就觉得不可思议,可想想之前大公主驸马的事,怕是云珠那孩子已经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到底是自己疼了这么多年,一手养大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了,皇后难免觉得失望。 「八九不离十。」太后叹息,「否则,她怎么会做这些事,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孩子的心,早就应该养歪了。」 「这,那小九他们岂不是也查到了这一步。」皇后忍不住道,「这几年来,太子为小九操了不少心了,这一桩一桩,也不是安分的。」 太后瞥了她一眼,「这就是欠他的。」 皇后脸色微变,到底还是维持住了,只闪了闪眼神。 「哀 家知道你疼云珠,不过你也该把这些收一收了,这孩子就是仗着你和皇上的疼爱有恃无恐,这件事既然哀家做主了,她在公主府里还不老实悔过,一年之后,这处罚 只重不轻,这皇家也不是没有公主远嫁的例子。」太后的神情一凌,和刚刚教导谢满月他们时的严肃并不一样,此时还透着一股厉色,「皇家没有这么丢脸的东 西。」 这会儿皇后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到底是她教养过的孩子,太后这些话,反着也在打她的脸。 她很清楚太后的脾气,真发怒了,别说公主的身份,这条命保不保的住,还是个问题。 隔了几日后谢满月知道了太后娘娘下到公主府的旨意是什么,那公主府门口守着巡逻的侍卫,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好似是把公主囚禁在里头的,又传出公主病了,拒不见客这样的话来,云珠公主肯定是被禁足了。 后来还是从太子妃那儿知道,太后娘娘直接禁足了大公主半年,一年不得入宫,皇家的公主要是一年都没的入宫,和宫中妃子失宠又有什么分别。 再回想太后娘娘那一双通禀所有事情的眸子,她这点小伎俩,还真不够在她老人家面前看的,也亏的她没做什么坏事,否则,那天入宫可不是跪一下午聆听教诲这么简单。 …… 兆京城中关于祁家大小姐的事渐渐平息了下来,三月初时,乔瑾瑜被召入宫,隔天又再度被召入宫,留到了夜半时才出宫。 回来之后谢满月被告知,毫安那边密报,老爹受伤了。 此时小战频繁,需要人前去帮助老爹,皇上最后决定让定王爷带兵前去。 乔瑾瑜说完,谢满月那一针直接扎在了手指上,疼的她顷刻冒了泪花。 「没事了。」乔瑾瑜拉过她的手按住,谢满月关切的不是这个,抬头看他,「老爹怎么受伤了,严重么,要让你过去一定伤的不轻。」 说着她又急着冒眼泪,乔瑾瑜把她抱住,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受了伤肯定是不能再出战了,安全起见朝廷才要另外派人过去,发密保也是为了避免太多人知道,伤的不严重。」 谢满月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不是她不信,而是依着老爹的性子,小伤根本不会计较,肯定是伤的不轻没法上场了才急报回来。 「那我们,赶紧去毫安吧。」谢满月轻揪着他,大公主的事她不管了,她只想赶快去看看老爹。 「那也得先收拾好了再说。」乔瑾瑜刚说完,谢满月就忙点头。 从他怀里挣脱,站了起来左看右看,又不知道拿什么,显得很无措,「对,先收拾,要收拾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多久,毫安那儿环境不好,也不知道军中的药够不够,还得去买一些备着。」 谢满月一个人念叨着,乔瑾瑜起身,把她搂在怀里,镇定住她的肩膀,低声哄道,「好了,明天再准备,我陪你一块儿买。」 谢满月挣扎了两下,终于安静了下来,半响,她哭腔的道,「相公,我好怕老爹会出事。」 「没事的,密报中说了,他一切安好,只是受了伤,很快就会复原。」乔瑾瑜把她抱的很紧,想要把她的无措从她身体里挤出去,让她能够觉得安心。 「我知道。」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是,害怕。」 …… 乔瑾瑜抱了她好一会儿,谢满月情绪平息了些,这才坐下来商量去毫安的事,宫中皇上是想要他尽快出发,健锐营中调度了不少人过来,加上跟随前去的两个军队,乔瑾瑜手上也有了一小支的兵力。 第14章 「就两天的时间。」谢满月觉得不太够用,还要去谢侯府和祖母道别,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和恭妃,到时候得准备的东西也不少,「得去一趟林家,拜托林大哥准备一些药材才好。」 见她说着说着刚刚的情绪又上来了,乔瑾瑜赶紧稳住她,谢满月不好意思的冲着他笑了笑,「明天……」 「明天先回谢侯府。」乔瑾瑜知道她心里头担忧,替她做着这几天安排的决定,「吃过了午食,我陪你去林家的药铺,再去铺子里看要备些什么,明早开始府里可以收拾起东西来了,后天一早我们入宫,下午回来看看还缺什么要备的,初九一早,我们出发。」 谢满月点了点头,「好。」 隔天时谢满月就没有空暇的时间去细想老爹究竟伤的怎么样,一早去了谢侯府,谢老夫人得知她要跟着去毫安,担心的很,「那儿的环境不好,虽说有祁将军在那儿,可你的身子自小就虚弱,什么都得备着些,别忘了。」 「祖母,您放心吧,我下午就去林家的药铺,都会备齐的。」 「那里都是些普通的,上哪儿买不到,李妈,把我那两支老山参给满月带上,毫安那儿夜里冷,入冬早,让何妈给你炖汤,补补元气,千万可别寒着身子,啊。」谢老夫人让李妈下午拿东西,忙着又想起了别的,到最后又是给谢满月准备了一箱子,还觉得不够。 「祖母,别人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些您留着。」 「什么别人,你就是娇贵的身子,就得好好照应。」谢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上次偷跑去大木山的事我还没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儿怎么一点都没定性,那地方是你和王爷能去的,那儿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我那是找朋友去了。」谢满月心虚的嘟囔,谢老夫人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找什么朋友不好派人进去,要你亲自过去,你怎么不想想,万一在里头有个三长两短,还能找到什么。」谢老夫人这是逮着机会念叨她,「王爷顺着你,你自己也得记到心里去,别什么事都由着你自己的脾气来了,这能成啊?」 谢满月是抵不过谢老夫人的念叨,举双手投降,「祖母我错了,我下回不敢了!」 「还被太后娘娘召进宫去,你可知道太后娘娘是个什么角,当年先帝早逝,朝堂纷乱了一阵,可是她老人家在那儿定的乾坤,行事不比当今圣上差多少,你啊,可真是个惹事精,还能招惹了太后!」谢老夫人指了指她的额头啐了声。 「祖 母,我下回不敢了。」谢满月挨在她身旁求饶,谢老夫人说够了,开始念叨起她的身子,「我派人去林家了,请林老过来,替你把脉看看,开几张药方备着,你成亲 的早,身子骨还能养上一年,本来替你打算着下半年时正好,可你要去毫安,又不知几年才回来,到底是没办法,要在那儿有了孩子,得更仔细些。」 就算是成了亲,谢老夫人还为她操心着不少事,两个孩子都是这样,宫里头皇后娘娘说是好的,但到底不如亲娘来的上心,她要不多顾着些,两个孩子年纪轻轻的,还不得怎么浑着过日子。 …… 正说着,门口那儿范氏进来了,谢满月喊了一声二伯娘,范氏瞧见她的时候是满脸的笑意,「满月啊,这么快要去毫安了,都没几日,好让二伯娘替你准备些东西。」 「多谢二伯娘,不缺什么,您不必这么麻烦。」谢满月笑着推拒,「您如今不是忙着替三妹相看亲事,我这儿不重要。」 「看看,多乖巧的孩子。」范氏眼底里是透着一股喜劲儿看着谢满月的,看的她心里都快发毛了,藏了藏手撇过视线。 「不是让你备着帖子。」谢老夫人也瞧出了她这眼神,哪有人这么瞧着自己侄女的。 「备着呢,娘,我这是来问问,这孙家那儿请了,祁家那儿不是还有个祁少爷,不如让远城去邀。」 谢老夫人神情古怪,「这是邀请谁,你还要给祁家发帖子,糊涂了是不是!」 这一轻斥,范氏的神情有些尴尬,「这不是,祁家和咱家关系好,既然是有春宴,不发这帖子也不对。」 「那你说说,祁家可有女眷可以来参加的。」谢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这场合请祁家少爷来可合适?你真是昏头了,还让远城去邀,那是他们公子哥儿有邀请他可以去,这不伦不类的拿哪门子道理去请。」 范氏的神情越发尴尬,谢满月低下头去,装作听不见。 最后范氏没留多久就回去了,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谢老夫人叹气,「你大姐姐这一胎怀的辛苦,连着吐了半年,你大伯娘舍不得,去照看了几日。春宴让你二伯娘搭把手,连帖子的事儿她都弄不好,往后分了家,你说得他们这日子得过成什么样。」 谢满月不觉得二伯娘是弄不好帖子,就算是没有掌过谢侯府的中馈,二房那儿也都是打理着的,也不是没有邀请过人办过宴请。怕是她就想把祁靖邀请到谢侯府来吧,只是她要这么说了,指不定祖母得气成什么样,倒不如让她认为是二伯娘无用。 第15章 于是谢满月挽着她安慰,「祖母,您常说,儿孙自有儿孙二伯年纪也不轻了,说不定很快就要做祖父了,怎么操持他们一定做的好。」 「你这丫头。」谢老夫人失笑,拍了拍她的背,「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下午离开谢侯府,谢老夫人为她准备了不少东西,谢满月也没来得及等三哥他们回来,这厢让李江把东西先送回定王府,到了铺子中,命谷雨和霜降两个人去买东西,谢满月又吩咐着掌柜交代事情。 抽空谢满月去了一趟钟掌柜那儿,这一转悠,傍晚时还没把事情吩咐齐。 天暗下来的时候乔瑾瑜来接她,谢满月还埋头再算有没有什么没记进去的,最后天黑了,夫妻俩才上了马车回定王府,沿途谢满月还念叨着生怕忘记什么。 这还是乔瑾瑜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着替她拨了拨垂下来的头发,「那儿不是没得卖。」 「那 也不一样,入了冬,那儿可有的受,就算不久呆,我们至少也得呆一两年。」谢满月对毫安那儿太熟了,物资匮乏是常年的事,环境比较恶劣,风沙天多,等风沙停 了,热过了短暂的夏季,天气一冷,入了秋后就是进入了燥期,继而是雪天,一年四季,还不如冬天呢,冷是冷了点,好歹没折腾。 回到睿王府后躺下歇息,谢满月被翻了一回饼,懒懒的窝在他的怀里嘟囔,「明早还要入宫呢。」 乔瑾瑜就是要把她累坏了,累坏了她就不会胡思乱想,没到毫安之前,她时常要惦记祁将军的身子。抬手抱她抱到身下,谢满月张开眼不满的挥手给了他一巴掌,贴在了他脸上推开他,「不要了。」 「不要什么了?」乔瑾瑜抬高她的腿,轻而易举入内,谢满月嗯哼了声,想要再推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帷帐内飘荡开的是低低的喘息声,谢满月最后是真的被折腾累了,哼哼的睡着,连他抱着下床都昏昏着不记得。 …… 第二天一早起来,谢满月上了马车之后就连着好几个哈欠,入宫风一吹才清新些,从皇后娘娘那儿出来,又去了恭妃那边,本是要去太后娘娘那儿请安,但是到了寿康宫门口,看守的老嬷嬷说太后娘娘不见客,谢满月去了一趟太子宫。 等离宫已经是下午,回到定王府又得清点东西,何妈她们收拾妥当了,谢满月把夏堇留在了定王府中照看,他们夫妇俩一内一外得替她打理着王府。 其余的谢满月把冬至也留下来给夏堇搭手,何妈她们跟着她去毫安,王府中这些人安置妥当,一直忙得到了入夜才把东西都收拾妥当。 这晚上夫妻俩都早早歇下,第二天天不亮就要出发,可谢满月窝在乔瑾瑜的胳膊里,睡不着了。 等一团忙完停歇下来,谢满月觉得事情发生的有些快,之前他们才刚刚入宫被太后娘娘教诲,没过多少天就要去毫安。 乔瑾瑜低头在她额迹轻蹭了蹭,「睡不着?」 「父皇为什么要派你过去。」谢满月抬头看他。 「大哥提起过,这一趟要么我去,要么二哥去,倘若是二哥去,大哥他不放心。」乔瑾瑜搂着她,「赵王爷手中的兵权已经够重了,毫安那边不能再让他触及。」 「皇上当初为什么会把赵王爷送去麓山。」把年幼的皇子送去那儿,就算是皇上舍得,赵王爷的母妃也不会舍得吧。 「那是德妃娘娘自己要求的。」乔瑾瑜靠着她,声音轻了许多,「你看,从大哥二哥之后就是六哥,中间的,都夭折了。」 和太子年纪相仿出生的三位皇子很小的时候都不幸夭折,赵王爷三岁的时候德妃就求皇上把他送去了麓山,如果不送去,也许他也‘夭折’了。 谢满月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又不寒而栗,这宫中,除了正统嫡出的,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和公主。 帷帐内安静了一会儿,乔瑾瑜低下头去看她,发现她睡了,替她拉上被子,搂着她也睡了。 第二天蒙蒙亮时,他们启程出发,前往毫安。 三月初的天清晨下着蒙蒙的小雨,马车出了城后往北,过山路时颠簸的很。 随同的还有行军,这么多人马一块儿到毫安得不少时间,所以乔瑾瑜带着谢满需早一步过去,后头的军队前往,最快也要五月。 谢满月上一次这么赶路还是在六岁那年,回了一趟兆京后毫安那儿忽然有急报,老爹又匆匆忙忙带着她回去,本来一个月的马车前去,他们大半个月就到了,那时她年纪小,到了毫安后还大病了一场,好几个月才缓过劲来。 这一回马车上都垫了厚厚的褥子,隔着三四天还在客栈里休息,熬过了半个月,谢满月发觉自己瘦了,她倒觉得没什么,把乔瑾瑜给心疼坏了,搂着她一日三餐都不忘记添肉,看的健锐营中跟着前来的几个部下都偷着乐。 第16章 可谁也不敢当着王爷的面说什么,定王爷那稀罕无比的笑还是留给王妃就好,要是哪天王爷冲着他们笑了,估摸着他们个个都觉得乌云盖顶,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二十六这天,她们到了毫安之外的镇子,这个镇子并不热闹,如今正好是风沙天,距离雨季还有一个多月,一到晚上风沙刮的更厉害,所以傍晚时他们到了镇上就停歇下来休息了。 乔瑾瑜把谢满月送到了屋子,下楼去客栈里后院那儿查看行囊,这儿屋子内,霜降从外头端进来一盆水,放在桌子上沉淀了好一会儿才又兑到另外一个盆子里给谢满月洗脸,「王妃,这儿的风沙可真大。」 一炷香的时辰盆子里就能沉淀下一层沙石,把谷雨她们看怔了,这还是客栈里最干净的水,要是到了毫安,情况肯定是更恶劣。 「有山挡着风沙会小一些,这儿还有不少谷地,也没有别人说的那样糟。」谢满月洗了脸,霜降把油脂膏拿来给她涂上,又擦了手,谢满月吩咐她去把备下的面纱拿过来,「你们要下去的,一人一面戴上。」 「难怪刚刚在街上瞧见也有人戴着呢,原来是为了挡风沙。」谷雨憨憨的说了一句,谢满月笑了。 「不然呢,你以为是好看呢。」霜降把拿来的面纱塞到她手里,谷雨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她还真以为是好看呢。 「也是为了遮容,不过这儿的规矩不如兆京来的多。」有时候环境恶劣了,衣食不保,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就会少许多。 何妈带着白露上来送吃的,客栈里的吃食很简单,何妈拿了些带过来的腌肉给谢满月做了炖菜,这一路赶来口味重了不少,清淡的东西吃着都没什么味儿。 添了饭后谢满月让她们下去先吃,等乔瑾瑜过来,外头天黑正是风沙大起时,谢满月看着他头上沾染的沙尘,笑着替他拍下来,「怎么不蒙面。」 「这几天恰好刮了一阵大风,听客栈里的掌柜说还得两日,到那儿上坡也得大半天,中途还要扎营,不如我们等风沙过了再去。」乔瑾瑜洗了手,坐下来吃饭,习惯着又往谢满月的碗里夹了肉。 谢满月喝了一口汤,「若是明早风小了我们就出发吧,傍晚刚好下坡临着山壁,就算是夜里起风也能挡住大部分。」 知道她急着想去毫安看祁将军,也不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乔瑾瑜把炖菜里的肉都挑拣出来给她吃,谢满月最后是鼓着脸瞪着他,不许他再夹了。 乔瑾瑜耐着性子劝,「你既知道这儿风沙大,也该知道这儿天冷了寒冻厉害,要多吃点。」 「你才多吃一点。」谢满月哪里耗费的了这么多的体力,这半月时间赶路,两个人都瘦了。 …… 收拾过后早早的歇下了,谢满月叨念着明天一定得有个好天气才行,听窗外的风声,老天似乎是一点儿都不配合,还呼啸的厉害。 心里念着,累了一天的谢满月很快睡着了,后半夜时风渐渐的小了下来,等到第二天,风沙比来时的小了许多。 谢满月收拾妥当到客栈外,后院那儿都已经收拾妥当,马车棚顶上还积了灰尘,一早何妈她们用毛刷蘸水刷过,瞧着还有些灰扑扑。 上了马车之后出了镇子,从窗外看出去,这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地,朝南的山脉是有点点翠绿,但是靠北那儿多是黄山,一路颠簸着绕进了山谷里,在马车上简单吃了些干粮,傍晚时风又大了,乔瑾瑜带着找了一处贴着山壁的挡风处,扎营后起火,很快天黑了。 入夜之后山崖峭壁上都是呼啸的风声,偶尔还有吹落的小石子掉下来,谷雨她们第一次过来,前一夜没睡着,今天晚上更睡不着了,三个丫鬟睡在一辆马车内,白露听霜降说这儿有狼,抱着谷雨不肯松开了,外面风声又大,熬到了半夜实在是熬不住了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和在镇上一样,风小了许多,收拾好后出了山谷,再往前半天的路就能看到高高林立起来的两座石塔。 在石塔下通验了身份,守在那儿的士兵推开了栅栏让他们进去,再有一刻钟的路,谢满月看到了毫安的城门。 很多年前刻上去的,又经历风沙,这两个字显得古旧又沧桑,谢满月这些年来的情绪此刻又提了上来,她迫不及待的要进城去,到营地里找老爹。 毫安城门口守城的人她还认得,当年她跟着老爹回兆京,这守城的小将领刚刚成亲,如今孩子都不知多大了。 谢满月拉开帘子一路看,一旁谷雨递给她帕子,「王妃,这儿还有风沙,仔细别迷了眼睛。」 低头时才发现自己哭了,谢满月捏着帕子又要笑,她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以前长那么大,可没掉过几次眼泪。 …… 谢满月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老爹不会有事的,可等她真的到了五营中,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爹,谢满月整个人就绷不住了。 第17章 什么叫做轻伤,这缠着满身的纱布又是怎么一回事,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还昏迷着没有醒来,这可都一个多月了。 谢满月站在床边,没忍住,眼眶又红了,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抬手碰了碰他的头,轻嗫了一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啊。」 一旁军医看着有些愣,这是哪家的夫人。 床上的人幽幽的有转醒的迹象,祁丰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入眼看到谢满月时还不敢相信,张口声音沙哑,「丫头,你怎么来了。」 听着他这样的虚弱的声音,谢满月脸上豆大的眼泪开始往下掉,她抬手抹了一下,哽咽,「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啊。」 祁丰抬了抬头想说两句,可这会儿多摆动几下都觉得疼,一旁军医提醒他不能动,谢满月看了一眼他的手臂,重复着,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啊。 「丫头,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祁丰笑了,「哭什么,把眼泪收一收。」 「风沙太大吹的。」谢满月哼了声,眼泪还在掉。 「这儿的风沙是有点大,看把我们丫头给吹的。」祁丰点点头,也睁着眼睛说瞎话配合她。 谢满月噗一声笑了,末了又瞪眼看着他,「你是拿身板给人家挡刀了是不是,伤成这样。」 「你老爹我谁啊,哪能让人拿身板挡刀,我可是砍了他们头头才中箭的。」祁丰劲头上来就想给谢满月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胳膊一动,又疼的皱眉。 「行了你歇歇吧,没让人射成筛子就不错了。」谢满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继而转头看军医,「王军医,我爹是怎么被抬回来的。」 王军医愣了愣,这位夫人怎么知道他的称呼,她刚刚怎么称呼将军的。 「老王啊,这是我闺女,谢侯府的二姑娘,定王爷的媳妇,阿靖还得叫她一声姐姐。」祁丰简单的给王军医介绍了谢满月的身份,王军医恍悟了一半还是有些疑惑,那他也没自我介绍啊。 祁丰说完,又看着谢满月否认,「胡说,我怎么可能被抬回来。」 「那是谁背你回来的。」谢满月指了指他身上的伤,「你以为我不知道呐,中了这么多支箭是不是别人把你背回来的,养了一个月还这样,我就知道那密报不能全信,说什么小伤,命都要没了还小伤。」 谢满月一副批评的口气,还拎了拎他的手,「每次都是这样,你就不能惜点命,祁靖都快说亲了,回头他要是连爹都没了,谁敢嫁给他啊。」 王军医在一旁看呆了,这对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遥想很多年前,将军也这么受过一次重伤,那时大小姐还小,直接坐在床上,戳着将军的胸口教育他,要是将军死了她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将来长大了谁都不敢娶她,就算是娶了她还要欺负她。 王军医再看将军一脸受用的样子,一瞬对这个定王妃高看了许多。 …… 谢满月正说着,门口那儿乔瑾瑜进来了,祁丰犹如看到了救星,喊了一声,「好女婿。」快把你媳妇带走。 「将军,满月一路过来都在担心你,在兆京的时候听到你的消息就心急想要立即过来。」乔瑾瑜接收到了媳妇的眼神,站在谢满月旁边一本正经道。 「我知道。」祁丰抬头看谢满月,「丫头,赶路过来累的,先去休息一下,我没事。」 谢满月也知道他现在需要多休息,又嘱咐了几声,跟着乔瑾瑜离开了。 若是只有乔瑾瑜一人过来,肯定是住在营里,现在谢满月在,她们只能住在军营外的府邸。 定王府和祁将军府离的很近,这儿的一切谢满月都很熟悉,即便是很多年没有来了,城中都没有变,还是老样子。 府中何妈她们早早开始收拾,又得在毫安城中买点人回来打理外院,乔瑾瑜把她送到后回了五营,谢满月让何妈去厨房里先炖一锅子骨煲汤,把从兆京带回来的补药放进去一块儿炖煮。 傍晚的时候,谢满月又去了一趟营地里,把煲好的汤给老爹送过去时,在五营的外头,遇到了一个拦路的女子。 年约十四五,生的俊俏,一袭红色的骑马劲装,看起来英姿煞爽。 谢满月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有事?」 「听闻你就是定王妃。」女子上下看了谢满月好几眼,「这身板,留在兆京就好了,来毫安做什么,也不怕风沙天刮的大了你被吹走。」 呵,一开口语气就这么冲,谢满月脸上笑意甚浓,「就是不怕被风沙吹走,素不相识,还要姑娘操心,可真是对不住了。」 「那你好赶紧走了啊,跟来毫安做什么。」女子瘪了瘪嘴,「这兆京城里来的,别动不动就不舒坦。」 「我相公在哪儿,本王妃自然也在哪儿。」谢满月向来不怕这么找茬的,「姑娘你管的可真够宽的,别人从哪儿来你都要过问。」 第18章 女子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一会儿一个变,她有些恼羞的瞪了谢满月一眼,谢满月觉得有趣,「要没别的事,先走一步。」 谢满月带着谷雨经过她身旁,沉默在那儿的女子忽然冲着她喊了声,「你配不上定王爷。」 谢满月转过身看她,气定神闲,「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配得上定王爷。」 「像你这样弱不禁风的,来了毫安还要定王爷照顾你,你怎么配得上他。」女子说话也直白,不知是不清楚谢满月的身份,还是根本无所谓这些,只是对谢满月这一副弱女子的样子不喜。 「这么说,你觉得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来了毫安不需要王爷照顾的,才配得上我相公了?」谢满月若有所指的看着她,如此算起来,眼前的姑娘好像挺符合她自己所说的条件的。 女子哼了声,「难道不是么。」 这眼底满满的瞧不起,谢满月也起了些兴趣,「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女子笑了,「怎么,你会什么,绣花弹琴,还是画画作诗,这些在毫安可不兴。」 远远的看到那儿有士兵带着马匹队路过,谢满月朝那儿怒了怒嘴,淡淡道,「就那吧。」 女子转头过去,这回笑的是不屑了,「不会就是不会,何必在这儿装本事,怎么兆京来的夫人,个个都这么能装。」 谢满月忍不住笑了,自己还不是她头一个惹的人啊,「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就怕你连马背都上不去。」女子伸手握了握自己腰间的马鞭,朝着谢满月微仰头,那气势凌人的样子,就觉得谢满月的话是异想天开。 谢满月让谷雨去送汤,只带了霜降一个人,朝着那边的马场走去,「若是我上了马背呢。」 女子快步赶上来,扔下一句话,「那就比试看看。」 …… 谢满月走的没她快,霜降在后头操心,「王妃,您可没骑过几回马,不与她一般见识。」 「我估摸着她那脾气,挑过不少人的刺,今天我非得压压她的气焰不可。」谢满月以前在毫安的时候也没这么瞧不起过兆京城的女子,环境不一样而已,琴棋书画可比这些东西难学多了,她深有体会! 「王妃,她可不会让着您。」 谢满月转头看她,「我还需要她让?」 霜降看王妃走过去,朝后看了一眼,谷雨这一趟去祁将军那儿,要赶紧把王爷找回来才是啊,万一王妃受了伤怎么办。 到了练马场这儿,女子前去挑马,冲着后面的谢满月挑眉,「喂,你会不会选。」 谢满月不理她,在马厩里看着,慢慢踱步过去,最终选了角落里一匹棕红色的骏马,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马抬头哼了声,谢满月拿起一旁木栏上放着的萝卜喂它,「这个。」 女子哼了声,运气好而已,瞎挑都能挑准,转头看守在马厩外的士兵,「把她选中的马牵出来,我们要比试。」 「许大小姐,你哥吩咐过了,不许你在练马场里和别人比试。」门口守着的士兵一口拒绝了她,这许副将吩咐过的,他哪儿敢不从。 「我哥让你阻止我和士兵们比试,现在我和这位夫人比试你怕什么。」许颖瞪了他一眼,「快去。」 士兵算是怕了她了,又不认得谢满月,前去把谢满月挑中的马拉出来,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嘱咐谢满月,「夫人,你若是不会,就骑着别动,它自己会走完一整圈。」 马厩里的马都教养的不错,对练马场熟悉,平日里没人骑也都是顺着跑圈,谢满月点点头,拉住马缰绳出去,许颖远远的看着她,待她走近了,眼底有嘲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谢满月着的一身装束并不太合适骑马,和许颖比起来,则更是相差甚远,谢满月抬手轻轻摸着马,「输赢怎么说。」 「你定。」 许颖话音刚落,那头匆匆的跑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男子看到谢满月牵着马时神色一僵,继而看向许颖,神情里有愠怒,「胡闹!」 「大哥。」许颖喊了声,瞥了一眼大哥身后前来的人,「我可没闹,是她自己要比试的。」 谢满月看到乔瑾瑜过来,略显心虚,转而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来啦。」 「王爷,小妹她胡闹,怎么能和王妃比试这个,这件事我替她和王妃道歉。」许晟瞪了许颖一眼,忙向谢满月道歉,和定王妃比骑马,这不是欺负人,太不懂事了。 「大哥,你道歉什么,又不是我逼她的。」许颖哼了声,不乐意了,「你常说定王爷是个人物,那他的王妃总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吧,再说了,马都牵出来了,哪有牵回去的道理。」 「你!」许晟瞪着她,「你再胡闹,下次爹要管你,我可不替你说话了。」 第19章 豆「谁要你说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许颖不理她,看着谢满月,「你还比不比。」 豆乔瑾瑜走到自己媳妇身旁,皱着眉看她这一身装束,谢满月扭头赶紧安抚她,「我就比一场。」 小「这身衣服不合适。」 说「过障碍啊,没事。」谢满月再三保证,恨不得拉一拉裙子要示范给他看。 网乔瑾瑜了解她的脾气,这一场被人挑衅着都没比的话,下回她也会偷着比回来,「三个障碍。」 谢满月伸出五指,「五个。」 没等乔瑾瑜拒绝,谢满月转头看许颖,「你这么瞧不起兆京来的夫人,这样好了,若是你输了,从下月开始,你半年不许骑马,学女红,以绣大河江山图为标准,没绣完的继续绣,直到绣完为止才能再出去骑马,如何?」 许颖仰头,她怎么可能会输,「要我赢了呢。」 谢满月摊手,「我就离开毫安,怎么样?」 「一言为定,从这儿过五个障碍,烧香为限,谁快谁就赢,我先来!」命士兵点香,许颖二话不说即刻上马,等一声令下,朝着那儿障碍处策马而去。 后面许晟忍不住多看了定王妃几眼,见她慢悠悠的抚摸着马匹,都没看许颖是怎么过障碍的,不免担心,「老大,你怎么不拦着王妃,这要是输了。」难道真的离开毫安啊,定王妃赌的可真大。 「她不会输的。」乔瑾瑜转头看许晟,「你妹妹好像不善女红。」 许晟叹了声,「什么啊,她根本不会,荷包都不会绣,就喜欢和人比武艺,骑马还是前几年刚刚学的,被我爹说了很多回了,不听。」 乔瑾瑜点了点头,忖思着,提醒他,「大河江山图长五尺,宽三尺,手艺精湛的绣娘,三四月能绣完。」 许晟一愣,三四个月,那手艺不精湛的呢。 …… 一声马啸,许颖回来了。 踏马卷起的尘土飞扬,她故意在谢满月周身跑了一圈,停下来之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高声道,「是不是要人抬个椅子过来给你停呢,要是上不去你说,可以让定王爷扶你上去啊。」 谢满月看了看那边的障碍,提了裙子摸了摸马背,手握住马鞍后一只脚踩在马镫上,用力一跳,整个人轻越着上了马背。 许颖看到她上去了,哼了声,下马走到许晟这儿,见谢满月慢悠悠的过去,和那点香的士兵在说话,她转头看乔瑾瑜,「定王爷,你可别说我欺负了她,这比试是她提出来的,我也不是不讲理,输了之后回去兆京倒是大可不必。」 这兆京来的夫人是什么样儿她见识过了,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一到刮风天,关在屋子里出不来,隔了不过三天就要喊着自己那儿不舒坦,这不都好好的活下来了,得多娇贵啊。 乔瑾瑜冷淡着神情,「你要是输了,她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许颖被许晟拉了一把,她瘪嘴,「我才不会输。」 只见谢满月骑马来回踱步了几趟,站在起跑点上后才让那士兵点香,本来还缓步的马忽然加速朝着前面奔过去,从许颖这儿的角度,谢满月骑的那马快速的越过了木桩之后,只见谢满月向后仰低了身子,从竹竿下过去,一连串三个动作,行云流水。 许晟是有些看呆了,穿成这样她还能这么灵巧,「许颖,和你用的差不多吧。」 「还有回来的,我就不信她连那个都越的过去。」许颖不信,回来的是过两个障碍,上坡后冲下坡,继而马越过杆子,上面的杆子要直接从她和马的中间隔离过去才行。 这儿谢满月已经驾马上坡,在向下冲的那一刻,她撑起身子,双手扶着马鞍,当着他们的面,在马背上倒立了起来。 抬头看越来越近的杆子,谢满月倒立起来的身子微躬起来,本来到这儿是要减速,她却没有拉缰绳,而是在马匹快速飞跃杆子的时候,迎面要撞上杆子时,谢满月轻轻一跃,躬着的身子悬空的双脚过了杆子之后即刻朝下,双手脱离,在马背上呈现了一个快速翻滚的姿势。 等马四足落地后,谢满月的双脚刚好挂在马镫上,握住缰绳,朝着终点奔过来。 许晟直接看呆了。 刚刚冲下来那一幕,他觉得定王妃整个人都会被杆子打下来的,她却以这样的姿势越过了杆子,此等马背上的技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子做。 许颖也看呆了,她怔怔的看着她到了终点,喃喃,「这不可能。」继而扭头看许晟,「大哥,这怎么可能,她……她刚刚是怎么跳过来的。」 那儿士兵已经比较出两支香的长短,谢满月的比许颖的长,也就是烧的时间短,她比较快。 「定王妃胜。」那儿士兵高喊了声。 许颖脸色微变,走到了谢满月的跟前,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愿赌服输,我不骑马,把大河江山图绣出来。」 第20章 谢满月活动了一下手臂,许久不曾这样,刚刚倒立的时候她险些没从马上掉下来,见她这么爽快,笑道,「你说到做到。」 「既然我输了自然不会耍赖,绣就绣,不就是大河江山图。」许颖哼了声,「下次我还要和你比,我一定可以比你快的。」 「没绣完之前不可以骑马,愿赌服输,等你绣完了再说吧。」谢满月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提醒,「你最好还是请一个绣娘回来先教你怎么绣比较好。」 许颖鲜少接触女红,更不清楚大河江山图的篇幅到底有多大,甚至得花多少时间绣她都不清楚,若是她知道,恐怕此时就不会是这个神情了。 许晟看着定王爷带着定王妃离开,再看妹妹那一脸想要打败定王妃的笃定,他觉得她是被定王妃给坑了。 天已经暗下来了,谢满月在五营没有留多久跟着乔瑾瑜回了王府,这儿祁丰的屋子内,下属前来看他,讲起了傍晚的时候练马场的比试。 一开始祁丰还听得饶有兴致,可在听到谢满月下坡时用的那一招时,祁丰的脸色就不对了,他转头看下属,「你再说一遍定王妃用的是什么姿势。」 「倒立在马背上翻身过杆子。」下属啧了声,「将军,您这干女儿和大小姐是一样的出色,这样的身手,怎么看都不像是兆京城中侯府里会养出来的小姐,倒像是在军营里头混大的。」 祁丰沉默了,这个姿势,这世上能做的人有很多,属于耍花腔,但是下坡时为了节约时间,会这么铤而走险的人却没几个,其中女子更是少。 很多年前,阿玥才十一二岁的时候,她说要去和孙家小子比试,决不能输,让他教她时,他教了她这一招。 「定王妃的骑术如何。」半响,祁丰问了一句。 「属下没亲眼所见,不过听马厩里的士兵说,这定王妃的骑术,没个十年八年的练不下来,许家那丫头,以前刁难了别人这么多回,这次可算是遇到对手了。」下属说的绘声绘色,恍若是他自己亲眼所见似的,祁丰却陷入了沉思,定王妃到底有没有这十年八年的功底,他很清楚。 只是祁丰心中有难以置信的一块在,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一直没有去想过这个可能性。 转头看一旁桌子上喝剩下的汤,这大骨汤中添的几位药很熟悉,都是养生合骨的,她不仅仅是对他的事情熟悉,她还对阿玥的事情也很熟悉。 祁丰眯了眯眼,属下以为他累了,退了出去。 半响,祁丰睁开眼,眼前似乎是迷迷糊糊的重叠着两张脸,合在一块儿,就变成了有着定王妃模样的阿玥。 到来毫安的第一个月,谢满月的心思都在老爹身上。 那一场仗是二月打的,本来这事儿是确信无疑可以胜,用祁丰的话来说,那帮狗崽子太狡猾了,不小心中了埋伏,寡不敌众。 祁丰杀了他们头头之后身中数箭,后来是让冲进来的下属拖回去的,背也不行,一支箭穿透了胸膛,也不能躺在板车上,是架着胳膊在脚上安放了板子一路拖回去,上了四个军医拔箭,一共八支,命大,活下来了。 他是知道自己要中箭了,避开了最危险的地方,护住了右胸又涌手臂挡住了朝他脑袋射过来的箭,当时那场面,真的是成了筛子。 保下性命后昏迷了大半个月,又发了一会烧,谢满月到的时候,其实祁丰才刚醒来没有多少日子。 军营里军医很多,比起兆京来,还是缺伤药的,这一月的时间里,谢满月把带来的好药都给了军医,让他不用舍不得,统统都用上。 上午从王府过来到五营,直接在祁将军这儿用过来了午饭,傍晚跟着乔瑾瑜一块儿回王府去,谢满月要天天看得到他才会安心。 到了四月底的时候,祁丰还真让谢满月养丰润了,一早谢满月还带了一坛子酒过来,祁丰靠在床上,军医正换下药,闻着那酒味,祁丰忍不住看了过来,「丫头,你带的什么好酒。」 谢满月掀开盖子,这香气顿时在屋子里蔓延开来,祁丰鼻子灵敏的很,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酒,「上回不是说都喝光了。」 「我要不这么说,你不是天天惦念着。」谢满月只在小酒壶里倒出来了一点,又封上了酒瓮,「王军医说了,如今你能喝一点,这还是从兆京带过来的,就这么多。」 祁丰看着谢满月递过来的小酒杯哭笑不得,这都是海碗喝着才痛快,就这么一只酒杯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解酒瘾了。 「丫头,把那一瓮都给留下。」祁丰和谢满月打着商量,谢满月一听,直接把端过来的酒壶都拿走了,祁丰赶紧喊住她,「行行行,就这几口,几口也行。」他都好几个月没有沾酒了。 王军医笑着出去了,屋子里就谢满月和祁丰,谢满月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端到了床边放好,拿起碗要给他喂饭,祁丰摆了摆手,「丫头,我自己来。」 第21章 「你的手还不能动。」谢满月让他坐好,「谁让你这么挡箭的,你就不会躲?」 「那时情况多紧急。」祁丰拿她没法子,张口吃她喂过来的。 谢满月哼了声,「是啊,把命都搭进去就不紧急了,左右你战死沙场,还有个功勋在,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胡说,我怎么会把命搭进去!」 「你这么拼死的次数还少么。」 听到谢满月这么说,祁丰抬头深看了她两眼,谢满月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舀起汤为他,又不知道怎么做余下的补救。 屋子内的气氛一下沉浸了下来,谢满月喂完了饭和药汤,把东西都端到另外的桌子上放好,背后传来了祁丰的叫喊,「丫头,来,到这儿来坐。」 谢满月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祁丰看着她好一会儿,叹气着,「听定王爷说,你还为了大公主驸马的事和大公主闹的不轻。」 「嗯。」谢满月点点头,「他本就不是大公主驸马,受伤一事都还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安排的,这也不是我要和她闹不清。」 「以前她刚认识桃花庵里的人时,时常往外跑,带回来的酒也是一坛接着一坛,那时我受了些小伤,喝不得烈酒,她还拜托桃花庵里的人酿了药酒给我解馋。」祁丰陷入了思绪回忆里,谢满月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捏着并未说什么。 「她的脾气像我,像她娘亲的少,小的时候觉得她这样长大了不会受欺负,等她长大了,我就担心她这么直来直往的,会被别人看不惯。」祁丰的视线在谢满月身上听停了停,「行侠仗义的事她喜欢做,打抱不平的也喜欢,还好骨子里还像她娘亲,聪明的,也不冲动。」 「我呢一直愧对她们母女俩,她娘怀有身孕的时候,我一直在外头,毫安环境不好,她娘的身子又不大好,都怪我,那时还要她来操心我的安慰。」祁丰的声音颤了些,带着些许鼻音,「她生阿玥的时候我都没能陪在身边,等我赶回来,她的身子已经不行了。」 「阿玥那时候才半岁多,她娘亲就走了,我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怎么样孩子,当时阿玥又是不好养,整日整日的哭闹,我又得在丧事结束后赶回去毫安,夜里她睡不着,我就这么背着她,一路把她背到了毫安。」 眼泪掉了下来,滚烫的掉在了她的手背上,谢满月微低着头,声音里也带着一抹鼻音,「干娘和祁姐姐都不会怪你的。」 祁 丰说着笑了,「一路上你祁姐姐特别的闹腾,给面子,没生病,就是闹腾,夜里不睡,白天不醒,马车太颠簸了不行,声音太大了也不行,到了毫安时候她就大病了 一场。一岁都不到,还得喝药,当时都是一口一口灌下去的,她在床上躺不住,我就背着她在军营里走,走了一个营又一个营,等她会走路的时候,已经混熟了这 儿。」 祁丰是怎么养大这个闺女的,五粗的老汉一个,什么都不会,本来一路过来是带了奶娘的,可到了毫安之后,一路颠簸之下,奶娘 都没奶了,照顾她的妈妈和丫鬟都在,人手也足,但不能都放在军营里,只留个一个妈妈照顾,又在毫安请了个奶娘,结果闺女又闹脾气了,不喝奶,还不肯离他 身。 祁丰当时是半点都舍不得闺女哭,她要有哭的迹象了他就不会勉强留下她,都要带在身边,而奶娘和妈妈不能时刻跟在军营里走来走去,这孩子,就等于是他自己养的。 五岁之前祁玥都是要跟祁丰一起睡,要么趴在他胸膛上睡,要么让他抱着,总之都不肯和奶娘睡,也不肯一个人休息。 「直到你祁姐姐五岁生日过了,有一天她忽然跟我说男女有别,她要一个人睡觉。」那个时候,祁丰真的是有种闺女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了的感觉,特别的伤感。 谢满月听的哭笑,哽咽着,「祁姐姐她,可真是个不安分的。」 祁丰不是没有看到她不断落下的眼泪,叹气,「这中途时常在回兆京,她和孙家的小子玩的好,还尽欺负人家,我当时想着,等她长大了嫁给孙家那小子也不错,能给我闺女欺负一辈子也好。」 「可后来,带她回了兆京没几年,齐老夫人上门来提亲了,齐家老太爷在的时候和我家老爷子关系还不错,我看那齐家小子虽然身板欠了些,人看起来不错,温文尔雅的,我当时心里是动了那念头,我们阿玥嫁一个书生,往后不必提心吊胆的担心也不错。」 「我什么都想过,唯独是没有料到会出那件事。」祁丰说完,屋子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祁丰转头看这个已经哭凶了的丫头,眼眶微湿润。 「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下辈子,我闺女一定要活的好好的,可别随去了我的眼神,再看错了人。」 「要是她还有机会重活一世,走这一遭一定要顺顺利利的,投个好人家,找个好人嫁,别的我不求,只要看着她过的开心,我什么都知足了。」 第22章 谢满月抬起头,对上了祁丰的视线,她哭的像个泪人,压抑的啜泣着,看到同样红了眼眶的祁丰,谢满月失声扑在了他的身上,「爹~」 「你说我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别那小子娶走了,我这当爹的也心不甘情不愿。」祁丰拍着她的后背,喉咙一哽,也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他的闺女,这一个月来他都像是在做梦,这真是他闺女。 「爹,爹。」谢满月哭着喊,要不是在相公面前能够这么自如,谢满月也不敢把这些展露在老爹面前,「是我啊,爹。」 外头守着的谷雨和霜降对看了一眼,霜降轻努了努嘴,轻声,「去打些水来,等会儿要洗。」 谷雨点点头,「那你在这儿守着。」 …… 屋子内谢满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巴巴的看着祁丰,又怕弄疼了他,刚刚趴那一下子,如今又担心起是不是压到了他的伤口,祁丰抬手给她抹了一把眼泪,谁说不是他闺女,早就上门来认了,他和孙赫明两个人都不信。 确实是太离奇太古怪了,祁丰当初是想都不敢想这种可能性,托梦一事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是这个。 祁丰见她还掉眼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越大越爱哭了,和爹说说,岐山镇的事。」 谢满月收了收情绪,嘟囔,「忽然醒来,以为自己是到了阎罗殿,看清了才发现是一间黄泥屋,那时头疼的很,从山崖上滑下来的,养了好一段日子才恢复过来。」 「我也想过要回兆京,可那时连山都出不去,半年后我第一次去岐山镇,本想一路跑去毫安找老爹,怕没人信,也怕我丢了之后陈叔和陈婶要活不下去。」 谢满月记得很清楚,当时她醒来后陈婶那神情和她说过的话,要是她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去兆京得准备许多盘缠,去毫安要准备更多,陈家几乎是家徒四壁,只有谢满月一个孩子,她要是就这么走了,也放心不下。 「我想着,等我再大一些,赚点盘缠再去毫安,后来四叔来了陈家村。」谢满月就直接被带回了兆京,成了谢侯府家的嫡小姐。 谢满月福低身子,避开他的伤口靠在了他身上,不说话了。 祁丰微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头,父女俩就这么安静的在那儿,谁都没有开口。 下午时乔瑾瑜来接她,谢满月的眼眶还微泛着红,出了五营之后,谢满月指着五营后面上山的一条路,「我们去那儿。」 「好。」乔瑾瑜牵着她往山上走,许多年过去,这一条青石板的小路已经不再是刚刚搭建上去时的模样,泛着淡淡的青苔,如今的时节里,只稍等雨季过来就能变成一片翠绿。 「入了秋,山上可以摘不少东西,城中吃的没有兆京来的多,有时候就会偷偷跑上山来。」走到高处,谢满月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笑着指给乔瑾瑜看,「那儿,漂亮么。」 乔瑾瑜转头看去,接近傍晚的时辰,太阳西下,天边是被日光染透了的晚霞,无风的天里,一整片在天际,美的不可思议。 乔瑾瑜在她身侧坐了下来,谢满月怔怔的看着那一片云彩,半响,笑意淡了几分,转头看他,「你现在还不问问我吗?」 抬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乔瑾瑜的声音笃定的很,「不问。」 「为什么不问。」谢满月就是觉得他的情绪看起来从不知道到知道,都显得很淡定,淡定到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 乔瑾瑜低下头,脸上露出一抹温柔,声音略显清冷,「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她就是那个他认识的她,要娶的她,这些就够了。 谢满月心跳快了一拍,四下无人时,飞快的抬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亲,亲完后也不害臊了,「我就喜欢你这样!」 乔瑾瑜一愣,脸上的余温还没散呢,转而,低下头去一下攫获了她的嘴唇,加深了那个她刚刚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 谢满月轻锤了他一下,乔瑾瑜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以防她后仰,谢满月闭上眼,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棍棒敲打草丛的声音,谢满月忙脱离他的桎梏,面红耳赤的转过头去,却见两个小孩子,一大一小站在那几步远的地方,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男孩子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小姑娘才三四岁,梳着冲天辫子,可爱极了。 见他们分开了,小姑娘转头看小男孩,「哥哥,他们在做什么,羞羞红脸了。」 男孩子看着谢满月越渐泛红的脸颊,一副苦大深仇的神情,转头看妹妹,「爹和娘经常这样。」 「为什么我没看到。」小姑娘嘟着嘴,还是好奇的很。 「那时候你还小。」男孩子一副语重心长的神情,自己还是豆丁呢,反过来教导起她来,「每次爹和娘这样亲亲的时候,爹都要我带你出去玩一会儿。」 第23章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男孩子也乖巧的很,牵起妹妹的手转身回去,远远的,谢满月听到了他们这样的对话。 「哥哥,那我可以和隔壁的金元哥哥亲亲么,金元哥哥说长大了要娶我。」 「不行,以后他近你三尺距离你就要大喊找我。」 「为什么啊。」 「他要是敢亲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哦?那爹和娘亲亲,你怎么不打断爹爹的腿?」 「……成了亲就可以了。」 「那金元哥哥娶了我之后,就可以亲亲我了对不对?」 「不对,他不行。」 「为什么啊?」 「反正不行,你听哥哥的,以后那小子再敢说这儿样的话你就来告诉我,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兄妹俩的声音渐渐远去,谢满月倒在乔瑾瑜怀里乐不可支,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眸,谢满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你说,我们也先生个哥哥,再生个妹妹,好不好?」 一阵微风拂动,谢满月红着脸从他身上起来,转头看远处缓缓落下的夕阳,背后有一双眼眸,一直在灼灼然的看着她。 忽然一双手拉住了她,把她从草坪上拉起来,谢满月转头,「怎么了?」 乔瑾瑜的声音微哑,「太晚了,回府去。」 「不是还没看完呢。」谢满月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很快就下山了,我们坐到天黑吧。」 乔瑾瑜神色从容的很,一手搂住她的腰身,把她扶上了台阶,牵着往山下走,一面走着,一面道,「抓紧时间。」 谢满月好半响才回味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末了有些诧异的看他,只见他神情淡若,好似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谢满月可没他无耻,红着脸,一路被他拉回了王府。 …… 第二天谢满月去五营看老爹时候,有些腰疼。 自从认了闺女后,祁丰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本来谢满月还遮掩一下,不论是吃的还是说的,都还惦记着要瞒着,可如今认完了后,谢满月直接就把祁玥的本事给拿出来了。 喝酒,不许贪杯;吃饭,不许挑食;要下床去看练兵,绝对不行;老实在床上躺着,出门都不允许。 这真是两个丫头附身的,念叨不停,祁丰看她在那儿倒煲好的汤,不免抗议,「丫头,推着轮椅让我出去走走。」 谢满月把汤端过来,「再半月就行了,您再熬一熬,要是骨头没长好,回头胸口凸了一块,那多难看,就算是您自己不介意,我还介意呢。」 「好了,什么骨头没长好,又没伤着。」祁丰喝着肉汤都觉得乏味,「都两个多月了,事儿多的很,你以为外头那些就安分了。」 谢满月给他添了饭,凉凉的说了一句,「是啊,他们都等着看您死呢,要是出去让别人看去,到处一传,他们还不得怎么骄傲,能把大周朝的威武将军伤成这样,也值了。」 「你这丫头!」祁丰吹胡子瞪眼。 「您就歇歇吧,不然我们做什么来的,相公就是来帮您的,好歹是您自己带出来的人,这还不信?」 祁丰笑了,「你就舍不得爹,舍得丈夫了?」 谢满月含糊道,「喝汤喝汤,反正不许您出去,再熬半个月,到时候我再推您出去走走。」 「不行,明天我就要出去。」 「一个月。」 「后天!」 「两个月。」 祁丰等着她,谢满月摊了摊手,无辜的很,「你要明天出去,得多养上一个月,这天儿也渐渐热了,到时您躺着受不了,雨季一来,又潮热的很,您要是受得住,我这就给您准备轮椅去。」 昨天还满头热着闺女没死,高兴的一夜没睡着,现在就让这丫头给气的,祁丰双手交叉在胸口,不吭声了,气煞他也。 谷雨进来送热水,盘子里还放着胰子和刀,谢满月拿着布巾放到热水里,放久了后捂在祁丰的下巴上,「爹,我给您剃胡子吧。」 谢满月从小到大给老爹剃过很多回胡子,小时候的都是以失败告终,通常她下过刀之后,老爹的下巴要伤上好几天,后来渐渐熟练了,谢满月还刮的一副好手艺。 捂软了胡子,胰子搓出了些泡沫,谢满月把这些抹在胡子上,等了一会儿,拿起刀片从左侧上至下给他刮胡子。 祁丰看她一脸认真仔细的样子,瞪眼归瞪眼,脸上都是笑意,有闺女好啊。 那都是攒了不少时候的胡子,谢满月好一会儿剃干净,祁丰该休息了,谢满月带着谷雨出了屋子,正想去二营那儿看看时候,在五营门口,谢满月遇见了许颖。 这一个多月没见,谢满月还这没在军营里看到过许颖,似乎是专门等她的,谢满月走过去,「怎么,又要比?」 第24章 「我才不是和你比试来的,我愿赌服输,绣完之前不碰马。」许颖比谢满月还小了两岁,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委屈,这一个月,简直是生不如死,到现在为止,她连个边角都还没绣完,等绣完整一幅,别说半年,给她一年都不够。 「那你来做什么。」谢满月也没停下,朝着二营走去,许颖跟上来,有些犹豫,之后快步跑着到了谢满月面前,拦住她把一封请柬塞到了她的手里。 等谢满月回过神来,许颖跑走了。 哭笑不得的低下头去,谢满月看到请柬上写的许家,原来是许家夫人邀请她明日前去许家做客,这又有什么值得跑的。 谢满月进了二营,从一营上来就是这儿,下午的时辰操演的士兵很多,谢满月从过道走去,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二营的厨房,那儿是并排的四间屋子,左侧是厨房,中间是放菜的地方,右边两间屋子一间是放杂物,另外一间厨子住。 她走到左侧的厨房时就有发现她了,一个胖嘟嘟的厨子走了出来,看到她在这儿,也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没好气的驱赶,「走走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呗。」谢满月自顾着绕过他走进左侧的厨房里,如今中午刚过,还没到时辰开始准备晚食,所以厨房里空得很。 谁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夫人,梳着妇人发髻,怎么像个丫头,胖厨子进了厨房,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口气凶巴巴,「要吃什么。」 「我想吃肉馍饼子,肉多放一点,你再给我煮一碗羊肉汤好不好。」谢满月笑眯眯的看着他,胖厨子瞥了一眼她的衣服,转头从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大盆子,掀开纱布在里面割了一点发好的面下来。 扔到了板子上,那儿好似是上了一层油光,蹭亮。 胖厨子看着一旁的谢满月,「你是跟着定王爷过来的定王妃?」 「你真聪明啊。」谢满月看他大力的揉面撒粉,提要求,「我要吃六个,这些不够。」 胖厨子手抖了一下,「你吃两个就饱了,要六个这么多做什么。」 「我借公徇私啊,两个给我相公,两个给我老爹,你要是也喜欢,多做两个呗。」谢满月看他又从盆子里割了一点发好的面团子,指了指一旁的肉,「要多一点。」 「不 多放,借公徇私也不多放,这儿最稀罕的东西,你要是想吃,以后自己牵牛牵羊过来。」胖厨子把揉好的面分成了七八团放在板子上,把压着的火吹燃,掀开锅盖往 锅子里添了一勺子水,刷锅扫出去后又舀了一勺猪油淋在上面,拿起羊肉飞快的切了薄薄的二十来片,放到锅子里汆了一下,捞起来放在一旁沥干水份,在那汤底里 又舀了一小勺子的蒜,高汤一勺,把切好的土豆块放下去,再扔下一小块牛腩肉,盖上盖子,小火慢慢炖煮。 做完这些,这边醒了第二回的面团子好了,一个一个压成饼子,继而掀开另一口大锅子,烧热了之后刷上一层油,把饼子贴在锅子旁边,继而把剁好调味过的肉末放在底部烙熟。 一 股洋葱和蒜香飘散开来,谢满月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到掀开锅子把饼取出,肉到盛到了一旁的大盆子里,胖厨子手起刀落,从中剔开了饼子,舀起往里面塞,谢 满月忙出声,「多一点,多一点。」自打从兆京离开后沿途过来,她三餐都离不开肉,养成了她现在就算是已经到了毫安,她还是想吃肉。 「够了。」胖厨子说归说,还是给她做了一个,自己也做了一个,打开锅盖准备了两个碗,把羊肉片分到两个碗里,继而在大锅子里舀起已经炖烂入了五味的汤底舀到碗里。 冲起来的一股香气,勾的谢满月味蕾齐齐绽放,胖厨子捞出了牛腩,几刀子切碎了装盘,继而把两碗汤端到了外头的桌子上,做了八个肉馍饼出来,没好气的招呼谢满月,「吃吧。」 谢满月坐下来,先是喝了一口汤,继而迫不及待抓起一个肉馍子饼咬了一口,见他也过来,谢满月含糊不清的问,「成亲了没啊,都一把年纪了。」 「要你瞎操心。」胖厨子拿起一个饼子蹲在厨房门口吃,「吃完赶紧走。」 「那就是没有喽。」谢满月不怕死的顶了一句,胖厨子黑脸等她,谢满月摊手,「这也是正常的事。」 「走走走。」胖厨子赶人,他是疯了才会给她做吃的,果然是个那丫头一个路数的人,难怪将军会认她做干亲。 谢满月偏不走,满足的吃了两个肉馍饼子,把其余的四个都包起来这才打算要走,「那我下次还来找你啊。」 胖厨子蹲在那儿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谢满月嘻嘻笑着,带谷雨去找乔瑾瑜。 …… 在二营的后兵团中找到了乔瑾瑜,正在和部下商量风沙天听了之后的安排,见谢满月来了,走出营帐看她,「你怎么来了。」 第25章 谢满月拎了拎手里的袋子,「给你送吃的,刚出锅,你赶紧尝尝。」 谢满月话刚说完,乔瑾瑜身旁就冒出来了一个人,许晟一点儿都不客气,朝着袋子里瞅了一眼,被这香气被迷到了,「真想啊,嫂子你特地带来给老大吃的么。」 「没有啊,我在厨房里让胖厨子做的。」她可是吃完了才过来的。 许晟脸上一惊,继而是不可思议,「嫂子,你是怎么让他下厨替你烙饼子的,这时辰他可见了谁都要赶人,更别说做吃的了。」二营的厨房,里面的厨子脾气很坏。 谢满月忙催着乔瑾瑜尝尝,得意的很,「那是你们啊,我就行。」 乔瑾瑜咬了一口,发现里面的肉还很结实,一旁许晟可忍不住了,从谢满月这儿讨了一个,第一口下去就大呼不公平,他在这军营里从小长大,怎么就不给他这么厚的优待。 「去旁边的营帐内休息一会儿,等事情商量完了我们就回家。」乔瑾瑜见她嘴馋,大半个都留下来给她了,要是他知道她事先已经吃了两个,此刻就不会是这样的神情。 谢满月带着余下的去了隔壁的营帐,让谷雨把余下的送去给老爹,她在大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旁是沙堆做出来的毫安全貌,包括了外面如今已经知晓的一些地方,小旗子标注的到处都是,谢满月走了一圈,再抬头的时候,门口那儿多了两抹身影,很快闪过,像是偷看似的怕被她发现。 走出去一看,远远站着好几个士兵,还真朝着她这儿瞅,被她发现了之后连忙装作巡逻走了过去,谢满月失笑,好奇她就好奇她呗,看一下都这么偷偷摸摸。 …… 过了好一会儿乔瑾瑜回来了,才下午,谢满月坐在那儿昏昏欲睡,和刚刚的状态判若两人,乔瑾瑜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谢满月拨开他的手,「困~」 「那我们回去。」乔瑾瑜牵着她出去,走出营帐时,刷一下,很多人的视线朝着这儿投过来,又刷一下,这些视线飞快的散开去,各做各的,佯装什么都没看到。 还有几个偷偷摸摸看着的,被乔瑾瑜冷眼一扫,顿时都嘘声了,等他们过了帐篷出二营要回王府,此时的二营这儿炸开了锅。 「天啊,我看到王爷笑了。」 「你那算个屁,我看到王爷牵着王妃从帐篷里出来的。」 「就你看到啊,我们都看到了,关键是王爷他笑了啊。」 士兵甲:「好可怕。」 士兵乙:「原来王爷也会笑,很早以前认识,还不知道他身份这么尊贵时,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士兵丙:「不止是个哑巴,还不会笑,连人都不理睬。」 刚说完就响起了甲乙丙三个士兵的哀嚎声,许晟瞪了他们一眼,所有人顿时作鸟兽散,他转身看着那儿王爷王妃消失的方向,叹气,「你们以为,老子当年是顶着多大的风险才敢站在王爷身边。」 「许副将你那是输了。」 许晟抬手就给了一拳,「给老子闭嘴。」 军营里吵吵闹闹的,谢满月这儿,回了王府之后,她昏昏欲睡了一整个下午,等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有点暗了。 这天晚上,谢满月吃了一海碗的面,看的乔瑾瑜都惊呆了,命人去城里请了个大夫过来,一把脉,大家都惊呆了。 谢满月,竟然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迷迷糊糊的女主人还在那儿发怔,一旁何妈还证实了,自家姑娘上月的确是有来月事,虽说比过去的少,但那样子不太像是有了身孕。 大夫乐呵呵的解释,人有特别,确实有这样的例子,怀有身孕后并不知,临近月事的日子来了些潮红还以为是月事,见少着也不会太在意,如此要再等一个月才会知晓。 「夫人放心,您这身子,怀胎稳妥的很。」大夫把脉出来,并没有小产的征兆,谢满月能吃能睡,一切都好的很,「不过还得注意,这头三月,可千万得忌讳同房。」 听完了大夫所言,愣了半响的谢满月终于回神了,她抬头看了乔瑾瑜一眼,很快低下头去,那昨晚他们还…… 乔瑾瑜反复询问了大夫需要注意的事情,何妈还在惦念上月时谢满月的月事,直呼自己没上心,这事儿几个没成亲过的小丫头不清楚,王妃自己没生过孩子不清楚,她怎么也能弄糊涂了。 老大夫看起来很和善,「尚且有夫人怀胎十月,头三月隐隐有月事迹象的,虽说不寻常,并不是没有,如今王妃脉象稳妥,大可不必过于担心。」 若再往回去想,这孩子在刚到毫安的时候就有了,那时谢满月的就有些异常,沿途过来本来是为了补充体力多吃的肉,到了毫安后她还没停这习惯,不止爱吃,食量还大了,又常常睡着不醒,何妈还想着是一路奔破劳累的,怎么都没想着王妃是有了身孕。 第26章 等送走了大夫,何妈心有余悸,还有些自责,这事儿说到底还得怪她不仔细,前几日王妃和王爷还同房,要是伤着腹中的孩子如何是好。 屋子内谢满月低头看着尚未有任何动静的小腹,还有些恍恍惚惚,这就有身孕了? 乔瑾瑜走进来时候看到她在发呆,到她身旁坐下,谢满月抬头看他,微嘟着嘴,「怎么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大夫说差不多时候要害喜,如今你没觉得不舒服自然是好事。」乔瑾瑜看她还迷迷糊糊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有没有哪里难受?」 谢满月摇摇头,钻到他怀里嘟囔,「不难受,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前几天她还心心念念着孩子,昨天夜里又那样,今天大夫却告诉她已经有了身孕,她是高兴,还觉得惊奇。 「你不是想先生个哥哥,再生个妹妹。」乔瑾瑜搂着她,脸上的神情虽淡,但眉宇间尽透露着喜悦,「如今正好。」 谢满月仰头看他,昨天她看着那哥哥带着妹妹觉得可爱的很,心想着要是有这样的两个孩子该多好,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见她怔怔着神色看着自己,乔瑾瑜把她抱紧了几分,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的抱着她。 谢满月愣了愣,抬手环住他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轻声道,「若是女儿怎么办?」 「那就我保护你们娘俩。」 谢满月乐了,「那要是儿子呢?」 「那就我们父子俩保护你。」 谢满月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了。 小夫妻俩就这么傻呵呵的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何妈敲门,谢满月这才起身。 …… 得知王妃有身孕了,何妈是这府里资格最老的,自然管束的多,头一件事儿就是王爷和王妃不可以再同房睡,可这屋子内,入夜后,谢满月可怜巴巴的坐在床上看着何妈,不肯答应她说的,「何妈在屋里守夜,王爷也可以留在这里。」 「仔细伤了腹中的孩子。」何妈妈不同意,「之前没有发现,您和王爷还不忌讳,如今可不能这样了。」 不做什么不就没事了,谢满月不乐意一个人睡,正巧乔瑾瑜走进来了,谢满月投给他一个求救的眼神,乔瑾瑜轻咳了声,「何妈不必担心,你在屏风外候着就行了。」 何妈能劝得住自家姑娘,可对着这冷面的王爷,何妈可指挥不动了,明知道是王妃故意让王爷这么说的,何妈也无奈的很,望了一眼谢满月,「那我再去给王爷铺一床。」 这会儿谢满月不反对了,等小夫妻俩躺上床,吹熄了灯,乔瑾瑜睡在外头盖一床被子还老实,谢满月睡着里侧不安分了,抬脚钻到了他的被窝中,直接蹭到了腿上,被乔瑾瑜一手抓住。 谢满月蹬了蹬没松开,身子一挪一挪的,到了他的被窝里面。 屏风外何妈轻咳了声,谢满月抱住他的胳膊,闷头轻笑着,抬眼看他,乔瑾瑜无奈的很,口型道,「不要闹。」 谢满月哪里能听他的,故意着抬脚往他小腹上勾,特别的不老实,乔瑾瑜伸手去抓,她就用手摸摸他的胸口,惹的俩人都没睡意了,何妈在屏风外也睡不着,这屋子里这么安静,床上有点动静她都听到了。 何 妈起身,重重的咳了声,帷帐内安歇了下来,她满意的躺下去,殊不知此时帷帐内,乔瑾瑜的眼神早就不对了,谢满月引火烧身,嘴角扬着笑意,朝着帷帐那儿努了 努嘴,笑嘻嘻的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亲,感觉到抱着她腰的手收紧了几分,这才满意的窝在了他的手臂中,冲着他口型,「睡觉!」 乔瑾瑜此时就憋了这一股血气,好半响确定怀里的人是睡了这才松懈下精神,闭上眼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谢满月起来,乔瑾瑜已经赶早出门去了军营。 谢满月也想去军营里看老爹,但这一回,何妈的态度强硬的很,头三月是关键,别说去军营了,出门都得尽量,军营里刀光剑影的容易冲煞到腹中的孩子,万一有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谢满月只好让霜降去一趟五营报个喜,还得派人去一趟许家,收到的请柬恐怕短时间内是没办法赴约了,只得再等等。 下午的时候谢满月先收到了许家那儿的贺喜礼,傍晚乔瑾瑜回来还带了一个大箱子,说是老爹让他带来的。 「岳丈说是送给还没出世的外孙。」乔瑾瑜打开箱子,里面都没整过,也不知道老爹是打了哪家的寨子留下的赏钱,满满一箱子金银珠宝,往里头看,成串的珍珠项链绕在一块儿,拎出来都是一团。 何妈命人抬下去,谢满月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不太相信,从大夫诊断后到现在她都没觉得哪儿异样,坐下后望着他,「你说,大夫是不是诊断错了,大姐姐有身孕的时候,快两个月的时候就害喜的不行。」 第27章 她能吃能睡,都没觉得哪儿不对劲。 「大夫都说了人各有不一。」乔瑾瑜看她这傻傻呆呆的样子,抬手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也有不一样的,胖了点。」 谢满月嗔了他一眼,心里头还惦念着呢,结果没出两天,这腹中的孩子,献给了她铺天盖地的存在感。 …… 一早起来乔瑾瑜轮着休沐,本来是要陪着她在府中走走,好不容易求得了何妈应允,她可以出门去隔壁的将军府看看,可这早食才刚下肚,前几天她琢磨着没动静,一晃,动静来了。 谢满月抱着面盆吐的昏天暗地。 似乎是这腹中的孩子不满意当娘的这么忽略他,又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的存在,谢满月念叨自己不吐不难受,没过两天,什么都来了。 谷雨送了温水过来,谢满月刚下一口没漱完,胃里一阵难受,涌上来又是干呕,她把早上吃的都吐了,都没什么可吐,本来精神熠熠的要出门,如今只能靠在床上恹恹然的委屈。 谢满月可怜巴巴的看着坐在那儿的乔瑾瑜,屋子里谷雨和霜降几个小丫头看在眼底,偷着乐,王妃自从有了身孕,整个人都娇气了,偏偏王妃自己一点儿没知觉,王爷乐在其中任由王妃撒娇,她们这一群伺候的,都赶着陪两个主子。 「难受。」谢满月靠在他身上,如今不吐了,可胃还难受,总是一阵一阵的泛着恶心。 「何妈煮了青柠茶,喝了解腥。」乔瑾瑜把茶端到她嘴边,谢满月就低头抿了一口,撇过脸去不要了。 「那我们躺会儿?」乔瑾瑜看她实在不舒服,抱着她到床上休息,谢满月娇气的要他陪着,「你不准走。」 这娇憨的语气,饶是谷雨她们听着都觉得有些受不住,乔瑾瑜一脸淡定,嗯了声,一手搂着她让她靠着,一手拿着一本书翻看。 何妈端着粥食进来的时候,王爷和王妃同看着一本书,王爷拿书,配合王妃的速度,一页页慢慢翻过来。 何妈把碗放下,乔瑾瑜端过来,「再吃点。」 谢满月摇头,闻着那味儿就更不舒服。 最后乔瑾瑜还是哄着她吃了小半碗,快点中午时,谢满月又吐了一回,躺在床上恹恹的睡着了。 …… 谢满月这一吐,一直吐到了快四个月的身孕,毫安这儿七月,雨季来临。 每年到了雨季是军营里最闲的一段日子,虽然只有短暂的一个来月时间,有时候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但对于每日需要操练的士兵来说,这也是不可多得的。 往年这个时候,毫安周边的村落里,百姓们都很高兴,期盼着雨水能降多一些,而毫安之外总是喜欢小动作闹的那些外族,雨季到来的时候,他们也忙着农作。 一年到头要是都光顾着打仗,岂不是要饿死。 所以大家都似是有共识,七月八月这段日子里,各地都会太平一些。 祁丰终于在这雨季的时候可以下床了,是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闺女,祁丰决定回将军府一趟,再来王府这儿小住几日。 谢满月让何妈额外收拾出了一间院子,祁丰来的第一天就偷偷拉着乔瑾瑜在前院那儿喝酒。 等谢满月赶过去看的时候,那儿桌子上已经有两个空坛子了,祁丰是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被谢满月现场抓包了,命人把酒都抬下去时还不忘记端着碗里的两口喝干净,一面劝着谢满月,「现在动不得气,你爹我都多少日子没碰酒了,你还不让我喝个痛快。」 谢满月从他手里夺了婉,眼尖的瞥见他的桌子旁还偷偷藏了一壶,朝着他伸手,「自己拿来。」 祁丰红着脸肉疼的很,不情不愿从桌子旁把偷偷留下的一小壶酒拿出来,谢满月夺过给了身后的谷雨,数了数桌子上的碗,「一个月的分量都喝没了,这一个月都不许喝酒!」 「那怎么行!」祁丰不答应,「这都好几个月了,不能再一个月。」 「军 医怎么说的,他可有答应了一次能喝这么多的,您如今只是行动自如,可没说内里的都已经恢复了,您看您现在举刀子还不行,还喝这么多的酒。」谢满月把桌子上 的都清干净,连祁老爹藏在自己屋子里的都给找了出来,一坛都没放过,看的祁老爹欲哭无泪,他说什么来着,早就该在军营里喝个痛快再过来的。 祁老爹在王府住了半月有余,还真是滴酒没沾到,多少年没有人这么管着他了,祁老爹尽管总是和谢满月拌嘴,但听着她碎碎念时,也总是乐在其中。 酒没的喝了,翁婿俩坐下来,谢满月命人给他们沏了一壶普洱,祁丰觉得味道太淡,谢满月即刻让人送来了一罐子的盐,嫌淡啊,多加点盐就不淡了。 祁丰看的哭笑不得,对面的乔瑾瑜一脸正经相,端着杯子喝茶,权当什么都没瞧见。 第28章 这些天祁丰住在这儿,多是讲过去的事,有些事不记得了,讲了前面才记起后面,来来回回的,几个故事说了三两遍,祁丰不觉得腻,乔瑾瑜听着也不会不耐烦。 「你说的大木山,当年进去过一回,没有熟路的带进去,根本是找不着,我们进山的当天晚上就遇袭了,地利人和,他们把能占的优势都占尽了,后来各自退了一步,当时还和几大寨子约定,他们不出山闹事,朝廷这儿也不会进去大力清剿。」 祁丰喝了一口茶,转了口风,「不过依我看,皇上也不会多等了,最多再两年,大木山那里必定是要肃清干净,否则养虎为患,滋长成了灾可就棘手。」 「也许不用肃清,诏安也可以。」乔瑾瑜想起云岩寨那几个当家,「他们之中也有能人之士,若是能加以诏安就不会有所伤亡,里面住着的人,有一半是普通的百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抵挡的过这些。」 「就算只有一半,你可知道这些人当年都是犯了事才上山当土匪的。」祁丰摇头,「瑾瑜啊,你还嫩着,这人心不是你一面看着这么简单,他们助你和满月找到了人,可不代表他们就是什么善类。」 「当 年的案子,有几个我也看过。」乔瑾瑜有着另外的想法,「就说那陈恒,云岩寨的三当家,以前还是过了应试的人,殿试之前相依为命的亲姐姐被夫家害死,连同腹 中的孩子都没了,死的很惨烈,但当时没人给他们做主,那家人甚至对外传言,是他姐姐不守妇道,腹中的孩子也是孽种。」 「他都是过了应试的人官府如何得以不受理,倘若等他殿试归来,此时还能不做主?」 「不仅是杀人,还要拦着他前去殿试,天高皇帝远的,官府衙门和地头蛇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后来,他夜闯姐夫家,手刃了他姐夫和那狼狈为奸一同污蔑的妾室,一把火烧了主屋,其实并没有烧全家,那不过是官府为了加重他的罪名后而胡添的。」 祁丰听的直皱眉,这要是发生在他军队管辖的地方,非活抽了那官员不可,「那也不过就一人而已,大都是烧杀抢掠过的恶人,瑾瑜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朝廷若是能诏安,那里的百姓也不会有事,但你想过没有,他们肯不肯被诏安,一个寨子肯,十个寨子都肯?」 「毫安这儿这些年流寇土匪少了,前些年多的时候,朝廷不是没想过诏安,可这些人啊,自由惯了,朝廷给他一缸的米让他安安分分呆着,他都只愿意留着一勺锅底,跑出去打劫别人的,那是骨子里的暴虐,有这样的人在,这诏安啊,不太平!」 祁丰这么多年和土匪打的交道还少么,不可否认其中是有太平的,可大都是视人命不当回事,乔瑾瑜忖思半响,「若是有一个寨子把别的寨子都收整了,再行诏安,会不会顺利一些。」 祁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看来你和太子是已有主意了。」 「初初有此想法,您也说了,如今肯定不是好时候,还得再等上几年,大哥是仁厚之人,为百姓想得多,大木山里这么多寨子,住着的也不少,他们在里面过惯了也是安居乐业,朝廷若是担心会养虎为患,不如早早有决策。」 乔瑾瑜确实和太子商量过这件事,真要肃清,少不得打一场,这死伤的还不是百姓。 「如今皇上是不主张这些。」祁丰提醒他,「这条路,将来是一定要扫清的。」 …… 没有酒,茶过了三巡,两个人聊的投机,也没觉得时间过去的快,转眼天色渐暗,傍晚又起风,好了两天后开始下雨,祁丰看着磅礴落下的雨水,叹了声,「今年这雨水,可是喜人。」 「入了秋应该有好收成。」 祁 丰喝了一口茶,「那丫头三岁那年,毫安临了干旱,雨水就像是半空中给收回去了,半个月的时间都没下到,河道干涸,百姓们种的东西一半儿收成都毁了,我当时 命人加急去兆京求援,这时候苦的不止是毫安这儿的人,还有毫安外的那些,人要为了一口吃,打起来会特别的拼,阿玥那孩子,,省着水不肯洗澡,只让丫鬟给她 擦擦身子,到了傍晚,她就把那些省下来的水抬去操练场上给那些士兵喝。」 说着说着祁丰就笑的开怀,「那时她就要指挥人了,一人喝半碗解渴,谁也不能多喝,还命令这些士兵慢慢喝,喝的快了不解渴反而是浪费,我那时不知道,她省了好几天的水,那天傍晚操练场上的士兵都喝了半碗。」 乔瑾瑜都能想象到迈着小短腿的人儿,严肃的鼓着小脸颊在那儿下命,谁都得遵从,都得按着她说得来。 想着,乔瑾瑜不禁莞尔,她就是有一副古道热肠,又是爱憎分明的脾气,有时候傻里傻气的,他就想跟在她的身后,就算是有收拾不完的事,他都觉得高兴。 「从 她端出那一碗水开始,这毫安城里别的一些夫人小姐们就不好意思了,三岁的孩子懂事成这样,洗澡都不肯,说脏几天又没什么,那些府邸中这炎炎夏日还要给鱼池 换水的,更加说不过去。」祁丰越说脸上的笑意越甚,「后来还真有有人往军营里送水,送去百姓那儿,粮食收成少了一半,还能有人送吃送穿。」 第29章 那会儿才三岁的祁玥哪里能深刻想到什么长远的计划,她就是单纯的觉得她少用一点水,练兵的就不用这么辛苦,她呆在屋子里还有丫鬟扇扇子,那些士兵可没有。 「每天练兵完回来,她还会从军医手里接过药膏给我涂,当时我就想,别人家养十年就养出了的闺女,我祁丰三年就养出了。」祁丰说着,眼神又有几抹晦涩,「当时军营里可有不少人被她收买着,在她出了那事后,消息传到这儿,那些个人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回忆是说不完的,他自己养大的闺女,当爹当娘,有多少事能说的,祁玥什么时候长了第一颗牙,什么时候喊的地一声爹爹,什么时候学走路,什么时候认字,祁丰心里头遗憾的事情多着,可他还是知足的人,如今这样,已经比之前好的太多了,起码人还在。 「怪我,当爹的没有好好护住她。」祁丰捏着杯子,最后叹气道。 乔瑾瑜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声音的泛着一抹沉,「祁玥的死,并不是意外。」 太子来的时候吩咐过他,有些事不能和祁将军说,可在乔瑾瑜看来,凡事,都该有个结果。 祁丰抬头看他,「什么不是意外,不是意外那是什么?」 「当 时那贼匪从天牢里窜逃出来并不是意外,有人收买了狱中的官差,故意助那几个贼匪逃出来,他们出来之后按着窜逃的路径,如今再看,就是冲着祁玥去的,当时误 伤了三人,连同祁玥在内,死了三个,唯一不同的是那两个死的是因为伤的太重,撑不过半日失血过多过世,而祁玥是一刀致命,当场死亡。」 乔瑾瑜说完,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外面的大雨声更显得突兀,半响,祁丰的声音低哑了很多,「这件事可是确信?」 「贼 匪逃出来的事那个收买官差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人世,当时因此受牵连被处置的人不少,满月和我去查过,贼匪的事本来就有蹊跷,包括桃花庵当年的洗劫,还有疑 点。」乔瑾瑜说的算是含蓄了,偏偏在这方面,牵扯到打斗这回事儿,祁丰的脑子转的很快,从桃花庵的云殊想到了大公主驸马,继而是大公主。 祁丰有些不置信,「这件事和大公主有关?」 「当初的山贼也都已经死了,祁玥埋了云殊之后大公主出现的时刻太蹊跷,亦或者,她比祁月早到了那里。」如今还没有证据说明大公主和山贼有必然的什么联系,但是祁玥的死,和大公主脱离不了干系。 祁丰的脸色由红转青,继而是盛怒,他一拍桌子霍的站了起来,横眉怒目,「到底是不是大公主指使人这么做的。」 乔瑾瑜摇了摇头,「如今尚且不能肯定。」证据不足,光靠猜是没有用的,就算是猜的十之八九都对了,那也无用。 「满月都知道?」 乔瑾瑜点点头。 祁丰又拍了一下桌子,「你们这!这些事怎么当初不告诉我。」 「满月想等大木山那边有消息了再做打算,当初山贼抓了一批,还有逃走的,有几个逃进了大木山里,有些逃离开了兆京,若是能找到这其中知情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乔瑾瑜说着,忽然祁丰抬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乔瑾瑜顿住看他。 「小子,这事关皇家颜面,你可想好了,查清楚了,可是要得罪皇上。」祁丰神情闪着,透露出一抹危险气息来,想到那些事,祁丰都能透出杀气来。 乔瑾瑜酷着一张脸,「只论是非对错。」 「好!」祁丰拍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些笑意来,「老子这回算是没看走眼,过几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谢满月都不知道老爹和相公在商量什么,神秘兮兮的,总不让她知道。 入夜把乔瑾瑜抓起来,非要他说个明白,呵,还学会和她打马虎眼了,谢满月鼓着腮帮子看着他,「你说不说,你是不是要带他偷偷喝酒去。」 「你说了不让他喝,我一定替你看紧他,是山头上出了些事,得过去看看。」乔瑾瑜安抚她,「就商量了这些事。」 谢满月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不信,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山头是寨子,你们去寨子里做什么,又不剿匪,这几年他们也挺太平的,早就被老爹打怕了。」 有个比自己还知道多的媳妇,一点儿都不好蒙骗,要不是岳丈再三嘱托不可以让满月知道,乔瑾瑜这会儿早就全盘托出了。 「就是因为这个,那里发生了一点事,他如今还没恢复,我得陪着过去才行。」乔瑾瑜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她。 「这理由勉强还可以用,是老爹教你的吧。」谢满月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骗人,打什么主意,还不肯说。」 儿媳妇近来娇气的很,乔瑾瑜搂住她哄道,「怎么会骗你,有什么事能骗得到你。」 这句话很中听,谢满月点点头,「那倒是,下回你们编个能信的理由,老爹这方面不擅长,你别跟着他一块儿说,山头那儿寨子都废了,你们要往上走的话,多带点人过去。」 第30章 …… 蒙骗不成,最后还让谢满月套出了一半的话,第二天一早,谢满月送着祁丰和乔瑾瑜出门,还挥手笑着,「老爹,去个山头半日就够了,我等你们回来吃点心。」 祁丰上了马车略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女婿,「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乔瑾瑜摇头,一张脸也就那表情,「都是按着您吩咐说的。」 祁丰嘀咕了声,这丫头的反应有些怪啊。 不过祁丰并没有想很久,很快思绪转到了别处,和乔瑾瑜商量起了去寨子里的事,「等会儿你跟着我进去,一般情况是不会动手,不过也有意外,到时候你着些。」 乔瑾瑜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既然是已经平定过的,又是打过交道的寨子,怎么会动手呢,可等他跟着去了寨子里,一行人见到寨子里的当家时,乔瑾瑜终于知道为什么岳丈大人要自己盯紧了。 这才刚进去不过半刻中,岳丈已经他们的大当家给压在了身下,拿着一支细鞭子往人家屁股上抽,一屋子里的人全怒了。 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疤老三,老子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你要是没办妥,我就把你整个寨子给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寨子里的人在山下做的偷鸡摸狗的事。」祁丰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啪一下抽了鞭子,被他坐在身下的疤老三哎呀了声,场面滑稽的很。 「祁将军,您这这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不办妥,你连事儿都还没说,这么一来我多没脸面,咱以后还要在这一带混的。」 听底下的人这么说,祁丰还不肯歇,「不对。」 「您尽管吩咐,咱有什么事,赴汤蹈火,赴汤蹈火!」 祁丰这才松开了他,这疤老三直接从桌子上跌到了椅子上,好不容易坐稳当了,不忘记撩一下自己中间那一撮头发,两边都是剃光的,脸上一道刀疤,名副其实的疤老三。 疤老三谄媚的看着祁丰,「将军,您今日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小的去办,您尽管说!」 这恭候的词都给放到最后面了,也是有苦衷的,谁一进来就直冲大厅,二话不说把人老大压在了桌子上动弹不得,整个寨子没和他干架已经是很镇定了。 「你在寨子里头也有十几年了,以前流窜的,呆过不少寨子,你替我打听些人,有没有九年前从兆京那边过来的山贼,以前是什么虎寨的,打听到一个,这个数。」祁丰伸出一只手,疤老三眼前一亮。 「找到一个,确信了,一百两。」 「那我要是找到了十个呢。」 祁丰斜了他一眼,疤老三即刻会意,「这有没有名字,知不知道男女,有年纪也好啊,打听起来方便点。」 「没有,就这几样,以前是山贼,从兆京来的,在兆京外镇上的时候,是大木山虎寨里的山贼。」祁丰这么说完,疤老三一张苦瓜脸,银子不好赚啊,一百两一个,光是找找都不知道得花多少精力下去。 「你好好找,不会亏待你的。」祁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你要是找不到,我就去里头那个寨子。」 「我们找找,谁说不找了。」看着祁蒋军一脸暴虐的样子,疤老三也有些后怕,这毫安城里的人最惹不得的就是祁丰了,一帮子兄弟在他的军队下吃了多少苦头,可没法啊,人家就是耍流氓也有一手,拼人数有比不过,当山贼的十个里面一个识字就不错了,人那是什么水平。 「那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祁丰拿出两百两银票拍在了桌子上,环看了一下四周,最后看着疤老三,「你记住了,让你找人,不是让人到处去传,要是惊动把人吓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年头谁威胁谁了啊都是,在毫安外讨生活太不容易,疤老三自从当上了寨主就有一把的辛酸泪。 送佛一样把人送出了寨子,疤老三即刻命人去查,后头的手下拥上来,眼馋的很。「老大,一百两一个,咱要是瞎编几个送过去,这银子不是白赚了。」 「蠢货!」疤老三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不要命想要数冥币过日子,老子给你烧个几万两都可以,还不快去找!」 回到毫安,乔瑾瑜他们自然是迟了,到王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跑那么远,快马加鞭回来都赶不及。 进了府后祁丰就觉得不大对了,进了自个儿院子,谷雨正在外头候着,看到将军回来了,谷雨把食盒给放下,笑眯眯的传话,「将军,这是王妃吩咐我给您带来的,都是您爱吃的,王妃还给您备了一壶酒,说您辛苦了一天,要好好慰劳您。」 祁丰听着怪怪的,进了屋子,那儿桌上果然放着一小坛的酒,丫头转性了?不可能啊,她那脾气,估摸着是生气了。 但是祁丰特别的没心没肺,生气这回事儿,交给女婿去安慰就成了,闺女准备了一桌的吃食,还备了酒,先吃了再说。 第31章 …… 这头主院内,果真的,乔瑾瑜看着笑眯眯望着他超过半刻中的媳妇,心底里涌上来的除了后悔,没别的了。 谢满月笑眯眯的看了他好一会儿,「饿不饿?」 乔瑾瑜抬手要去拉她,谢满月转头看守在门口的霜降,「去给王爷下碗面,让何妈多加两个蛋。 「满月。」乔瑾瑜无奈的喊了声,「这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你们瞒着我什么了?」谢满月扭头看他,依旧是笑眯眯的,还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和老爹出去这么久,下午的时候城里下了雨,你们淋着没有。」 「岳父找到毫安外的一个寨子,问了一些事。」乔瑾瑜拿她没办法,「是为了虎寨那时逃走的土匪。」 谢满月也没有露着生气的神情,外面霜降把煮好的面端进来,谢满月推到他面前,筷子轻轻一放,「哪个寨子。」 乔瑾瑜这会儿哪里还敢瞒着媳妇,没问的都交代了,「封寨,寨主叫疤老三。」 「你可知道老爹为什么让你一起去么。」 夫妻俩就这么互看了一会儿,谢满月叹气,「他可不是为了让你壮声势去的,他啊,是为了等受伤了,你能把他安全带回来。」 乔瑾瑜一愣,随即想到了当时他们进寨子时岳丈做的事,直接把那疤老三给压制住了,换言之,当时若是没能压制住岂不是要打起来,而岳丈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受伤极有可能。 「对那些土匪,老爹是从来没有客气过,所以那些人对老爹痛恨的很,受伤的事肯定是没传到外头,否则那些人会时不时来毫安城外挑是非。」谢满月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再往下说,她自己不怕死,可又很怕老爹和他会出事,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哪个都不愿意失去。 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乔瑾瑜伸手过来把她搂在怀里,「我答应你,下次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瞒着你,这一次是怕你会担心,以后不会了。」 「就算是明着担心也比不清不楚之下担惊受怕好。」谢满月顿了顿,微嘟囔着语气,「万一惹怒了他们,打起来老爹现在肯定是要吃亏的,他的伤才刚刚好一点。」 谢满月说着说着就委屈上了,也不生气,乔瑾瑜只得哄着,答应了往后再也不会瞒着她什么事儿,谢满月还抬头看着他,确认了三遍才放过他。 乔瑾瑜哭笑不得,半个时辰不到,情绪变了好几个样,这是故意在这儿等着他的,她都猜到了他们可能去哪里。 …… 等躺下睡了,谢满月又从头到尾问了他一遍,也是来了兴致,说起了以前老爹剿匪时的样子,靠在他怀里一直说到了睡着。 黑暗中乔瑾瑜摸了摸她的长发,看她睡的憨然,她时常在问自己,为什么都不问她,其实最开始,他是有很多的疑问。 疑问她的身份,疑问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祁家小姐的事,可再多的疑问都抵不过她在自己面前,乔瑾瑜分的清楚什么对自己最重要,她在一步一步拉着自己了解她,总是期盼的希望他多问了她一些,每当这个时候,他总喜欢去享受着她那跃跃欲试的神情。 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日子一天天数,他们往后是多少个手指头如今都数不过来的,只要有她在,他就觉得满足。 睡梦中谢满月嘟囔了声,乔瑾瑜转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眯上眼。 祁丰找人打探消息的速度很快,不受朝廷所制,余下的几个寨子平日里互通的也多,就算是为了那百两银子的人头,疤老三他们也是拼了命的在找。 八月中的时候毫安的雨季过去了,天气没有热多少日子就凉快了下来,谢满月的肚子有些大了,穿着衣服露出的明显,何妈不允她去军营里,许家那儿,许夫人又再度发了请柬给她。 这次谢满月是欣欣然前往,家里实在是太闷了,前后脚都有人跟着,也没什么事儿可做,雨季过去后老爹的身子好了,回了军营后又要忙碌,谢满月知道,这秋收在即,事儿特别多,乔瑾瑜也常常是忙到了天黑才回来。 十八这天,谢满月及早出门,半个时辰不到的马车到了许府。 许夫人并没有请别的夫人前来,也是担心人多了会让定王妃不自在,在门口迎了她进府,到了后花园内的小阁楼里,里面都准备妥当,「前些日子下雨,再往前一些你身子也不利爽就没去你那儿。」 「还是许夫人你给我送的帖子才得以出门,府里妈妈看的紧,我都快闷着了。」谢满月笑眯眯的看着许夫人,论着年纪,许夫人都能当她娘了,和许家两兄妹不同的是,许夫人看起来十分的和善。 「毫安这儿是没处可去的,你有着身孕更是不能出门,这几月还太平些,到了九月十月,恐怕那儿又要乱上一阵子。」许夫人在这儿很多年了,老早跟着丈夫前来,两个孩子都是在这儿生的,呆习惯了也没想要回去。 第32章 许夫人拿了不少东西出来,都是些小孩子用的,虎头鞋虎头帽,红肚兜,还有十分可爱的小兜袜,用的都是最柔软的布料,许夫人一连拿了三身出来,「这些你拿去,府里兴许是不缺的,就是我一点心意。」 也许许夫人对谢满月的好里面也有因为自己儿子跟着定王爷在做事,但她那好脾气的模样,任谁听着心里都觉得舒服,一针一线自己缝出来的,用不用心谢满月看得到,她拿起一件小衣服,忍俊不禁,「府里妈妈倒是有准备,我绣了一件肚兜,只一半就搁在那儿了,没这些好看。」 「颖儿他们小时候穿的,也都是我自己做的,刚到毫安时这儿什么都缺,这些年才慢慢好起来。」许夫人说起以前,她跟着丈夫过来的时候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官职,而是慢慢从下往上走的。 两个孩子小的时候还过了一段苦日子,所以谢满月见到的许颖并不是娇气的姑娘,她反而是瞧不起兆京来的大家闺秀夫人,受不得一点苦,娇气娇气的还来这儿。 许夫人正和谢满月聊着,派人去请许颖,过半响,后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到了后花园,看到谢满月的时候神情闪闪,最后坐在了许夫人身旁,一言不发。 许颖的心情不太好,从她开始绣什么大河江图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这都快四个月了,小半年时间,别说半幅,小半幅她都没解决,可她又是不肯服输的性子,比试的时候已经输了,这时候再要说不会绣岂不更丢人。 「以前她都沉不下心来学,前些日子却破天荒让我给她请绣娘来教,后来问了她大哥才知道是王妃和她有这么个约定。」许夫人笑着,轻拍了拍许颖的手,「这回你还说女红容易了?」 「我要是从小就学着,不早就绣完了。」许颖犟嘴,不愿意和谢满月坐着多聊,「娘,我回去学了。」 「你这孩子。」许夫人拍了她一下,「没规矩!」 「我哪里没规矩了。」许颖抗议,面朝着谢满月,轻哼道,「等你生了孩子我肯定已经绣完了,到时候我们再比试。」 谢满月笑了,「好啊,那下回赌什么?」 「你少得意,我不会输给你的。」许颖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就不服气,运气好罢了,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呢,等生下孩子,这么久时间不练她怎么可能会输给她。 「颖儿,不得无礼!」许夫人微肃脸呵斥,有些抱歉的对谢满月说道,「这孩子,都被她爹和我惯坏了。」 「不碍事。」谢满月还是挺喜欢许颖这脾气,直来直往的,没什么坏心眼,「许小姐是真性情的。」 许颖微勾了勾嘴,轻哼了声,起身道了别出去,许夫人满脸是担忧,「真是被我们给宠坏了,如今我和她爹担心她往后的日子,在家这样无事,谁都让着,可等她出嫁,这脾气还不得起争执。」 光是在军营里敢对着谢满月说那些话,换做是别人,早就把这事儿惦记上了,许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就像当初祖母对她的担心,出嫁了,在夫家哪儿还能如此顺心如意的,凡事也不能都按着自己情绪来。 许夫人说着,冲着谢满月笑了笑,「我们夫妻俩是被她给吃准了脾气,她大哥更是拿她没办法,我还得谢谢王妃您,这一顿收拾过后,她能收敛不少。」 谢满月当初就是抱着要教训她的心思才提了一个让她绣大河江山图的条件,没想到在许夫人这儿看着成了大好事,谢满月有些哭笑不得,「许姑娘自有她的福气。」 …… 两个人在阁楼里聊了一会儿,外头丫鬟来禀,说是隔壁的姜家夫人带着孩子过来了,许夫人笑看着谢满月,「巧了,本想改天介绍王妃和姜夫人相识的。」 没多久丫鬟就把人带来了,谢满月一看,乐了,还真是巧,那跟在姜夫人身后进来的一大一小,不就是那天她和相公在山上遇见的兄妹么。 三四岁的小姑娘先看到了谢满月,圆圆的大眼睛机灵的很,一下就看到了谢满月隆起的肚子,等到了旁边坐下后,歪着脑袋一直在想,一旁姜夫人提醒她要行礼,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哥哥,稚气道,「哥哥,你看,亲亲过后肚子变大了。」 五六岁的男孩子,半稚气半懂事,屋子里都是长辈,他有些脸红着低声道,「看见了,娘让你行礼呢。」 小姑娘似懂非懂点点头,乖巧的朝着谢满月喊了人,末了,有些苦恼的低头看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怎么办呀,金元哥哥昨天和我亲亲了,哥哥,我的肚子好像是有点大啊。」 童言童语,小孩子养得好,这年纪圆鼓鼓着身子都是正常,谢满月没忍住笑出了声,男孩一听妹妹被人亲了,又是隔壁那个小子,顿时有些恼怒,可这屋子里连自己娘亲都跟着笑了,男孩一把拉过了她,虎着脸教训,「不是和你说了,不许和他走这么近。」 「可是,金元哥哥给我糖吃了。」小姑娘小声辩解,不敢看哥哥。 第33章 许夫人她们听着,更是笑的开怀。 姜家住在许家隔壁,姜家小闺女姜婉婉口中的金元就是住在姜家对面的金家少爷,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金元和姜仁的年纪差不多大,可他没有妹妹,于是在姜家小闺女出生时金元有事没事就往姜家跑。 当哥哥的姜仁不乐意了,尤其是在金元偷偷亲自己妹妹后,他还听到金家夫人和自己儿子说,妹妹没有,可以把她养大了娶来当儿媳妇时,姜仁就更不让金元来姜家。 都是小孩子,为了这事儿闹出了不少笑话,两家关系好,大人们也这么瞧着。 姜婉婉还坐在那儿盯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脸无措,看到谢满月笑的高兴,十分羞涩的低下头去跟着笑了,末了,抬起头好奇看谢满月,「那王妃之后还有亲亲么。」 谢满月抿着笑意,一旁许夫人逗她,「我这儿有糖,你亲亲伯母好不好。」 姜婉婉看了哥哥一眼,嘟着嘴,「哥哥不让我吃糖。」 姜仁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时常在她耳边唠叨,有点效果。 可下一秒姜婉婉说的话又让他崩溃的很,姜婉婉到了许夫人身旁偷偷道,「等哥哥走了伯母再给我吃。」 屋子里又笑成了一团,许夫人赶紧让丫鬟去拿些糕点上来,半大的孩子就惦记吃了,瞧把她给嘴馋的。 …… 从许家回王府后,入夜天黑,乔瑾瑜回来了,洗漱过后谢满月坐在那儿看今天许夫人送的小衣服,笑着和乔瑾瑜说起了姜家兄妹俩的事,「姜夫人好福气,那两个孩子特别乖。」 「嗯,以后再生个女儿,让他带。」乔瑾瑜指了指谢满月的肚子,谢满月失笑,「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是儿子。」乔瑾瑜斩钉截铁的说。 喝了半口水,谢满月轻咳了声,拿起帕子掩了掩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 乔瑾瑜替她擦了擦嘴角,「他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能如此坚定的把这不确定的是说的如此肯定也就他了,谢满月手里捏着那小巧的鞋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小时候也想有个哥哥,孙家少爷只比我大了一岁,小的时候经常跟着我想当我哥哥呢,可我不承认。」 乔瑾瑜替她在后背垫了个垫子,「为什么不承认。」 「他打不过我啊。」谢满月说的理所当然,「他飞剑比不过我,当时骑射也比不过我,那怎么当我哥哥。」 乔瑾瑜笑了,谢满月微红着脸,来了兴致,「骑射是老爹教我的,我本来就比他练的好。」 以 前在毫安,军营里没人会欺负她,都只有被她欺负的份,谁让她爹是将军,她就是横着在军营里边走也没人会说什么,「那时候啊,隔壁的小胖子被我打哭了,跑回 家告状去,他娘可凶了,跑来军营里找老爹要说法,我就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明明是他自己要和我比试,输了还怪我打人。」 谢满月笑得很开心,「谁都不信我打他的,两个我才比一个他,我哪里欺负的了他啊是吧。」 乔瑾瑜宠溺的搂着她,十分配合她,「嗯。」 谢满月哼了哼,「老爹那时也不信呢,可是次数多了,他就觉得他们不是说谎,可能是真的被我欺负了。」 乔瑾瑜笑看着她,谢满月说了许多以前的事,她被老爹关在屋子里学女红,最后险些把屋子拆了;她独自一个人出关,回来的时候被老爹揍了一顿;她小的时候还有一帮小弟呢,一块儿闹着玩。 这晚上聊的有些迟,后来谢满月都不记得是什么时辰睡去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乔瑾瑜早早出去。 临了快八月末,毫安的天渐渐转凉,正午时还热烘烘的,到了傍晚天将要黑的时候气温骤降不少,这时最容易生病。 毫安城的冬日会来的额外突然,短暂的秋之后也许一夜之间就冷了,谢满月让何妈她们多备一些厚的褥子,丫鬟们住的屋子里多添了一床,虽说有炕,第一年来这儿还是会有些不适应。 到了九月初时,第一阵入秋的大风刮过,正午没这么热烘烘时,祁丰那儿有了疤老三送过来的消息。 找了两个月终于有消息了,祁丰很快带着乔瑾瑜去城外,这一回乔瑾瑜没有瞒着谢满月,一早出门,他们还是到了疤老三的寨子。 疤老三找到了七个人,花了两个月的功夫这么多寨子要找人出来的确不容易,有些还瞒着身份的,一听是什么虎寨,话都还没多说半句人就已经溜了,疤老三追着把人逮回来,自己还折了两个人进去,「祁将军,我这折了的兄弟该怎么算。」 「人没错,按着他们这价算给你,要是人错了,老子一两银子都不会多给你。」祁丰啪一下先甩了五百两银票在桌子上,催他把人带上来。 疤老三也爽气的很,按着说好的,一个一个往上带,有两个见到祁丰时神情还惧怕的很,明明还没去过他们所在的寨子,活似和祁丰认识很多年似的,不等多问就能确定这俩人一定是从虎寨里出来的。 第34章 当年虎寨是祁丰亲自带人去剿的匪,进了寨子之后抓了不少人,从他手底下运气好溜走的那几个,指不定也在这里头。 云岩镇桃花庵的事,其中五个听了神情未定,只有两个显得迷糊不解,祁丰干脆的很,确定了哪几个再继续问,给了疤老三八百两银子,带走了五个人。 这样的买卖自然是越多越好,就只是找找人都有大笔银子拿,还不用拼命,疤老三别提多高兴了,拿着银票收好了,生怕下一刻祁将军会出尔反尔抢回去,送到了门口,还不忘记多问几句,「祁将军,还要不要找啊,这样的好买卖往后还找我疤老三。」 「你要是能找到,老子这里照付不误。」祁丰把这五个人绑上了马车,疤老三目送着他们离开,乐呵呵的从怀里掏出银票,一遍遍数了几回,后头一帮兄弟都围了上来,疤老三直接抽出五张银票交给一旁的手下,「去兑了,出过力的兄弟一人二十两。」 「老大,你说他们找这些人干什么去,虎寨那不是兆京那边的,和咱们这儿八竿子打不着边,祁将军怎么知道人逃到这里来了。」一旁尖嘴猴腮的一个没有跟着去拿银子,而是站在疤老三身后打听这事。 疤老三低头数了数剩下的银票,塞到自己怀里,抬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蠢货,说你蠢你还不信,他祁丰原来不就是兆京城里的人,人家官家要做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来多嘴,今天吃的了大米明天就没鸡屁股了,你还瞎操心这些,你没看到祁将军身后跟着的那人。」 「那不就是他祁丰的手下。」尖嘴猴腮的兄弟笑的惺惺,疤老三斜了他一眼,「蠢货,那是刚来毫安的定王爷!」 「定王爷。」这人默念了一遍后卑躬屈膝看着疤老三,满脸的谄媚,「老大,你真是聪明绝顶啊,除了你之外咱们谁都想不到这还是个王爷。」 疤老三笑了,拍了拍他的脸,「慕老七,你这拍马屁的功力欠涨啊,说来说去就这一句。」说罢,他转身回了堂内。 慕老七冲着他背影哼了声,转身朝着山下跑去,看着像是赶去拿银子的,到了半山腰无人之处,慕老七一个猫身,进了山林小道,窸窸窣窣着消失在了树丛中。 祁丰把这五个人带回了五营,本来这九年多的时间里就过着背井离乡的日子,以前做土匪是怕被官兵清,后来不仅怕被官兵清剿,还怕被祁将军找到,更怕被杀人灭口。 躲了这么多年,躲这么远现在还被找到,祁丰把他们关到牢里之后,这五个人神情里皆是对未知的恐惧,这是要被砍头了么。 祁丰威胁完了他们才换乔瑾瑜进去,脸孔是一个比一个更黑,还不让人跪着,五个人是蹲在地上的,乔瑾瑜从第一个审问到最后一个,前四个说的话都差不多,他们当时是听三当家的过去打劫,跟的很后面,都是收尾的工作,前面是大当家和二当家打的最凶。 等问到了第五个才得知有关于二当家的一些事,当时二当家似是收了人不少银子办事,还是很了不得的人,但是后来,大当家二当家都被杀了,逃的时候大家都是四处逃窜,谁还能回去。 「你们二当家收的那些银子在何处。」乔瑾瑜听出了点意思,都是些底下混日子的,能逃出来实属不易,这份上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有用没用的全掏了。 「都逃了,谁还记得二当家的东西,就算是有人惦记着现在也早该没了。」那人嘟囔着,蹲在他旁边一个反驳,「那也不一定,二当家敛财的本事不小,最小气的也是他了,他要有点银子,藏起来谁都找不到。」 「他哪有命享受啊,一箭毙命了。」 乔瑾瑜眉头一皱,「等等,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开口说话的抖了抖,小心翼翼看了乔瑾瑜一眼,「二当家他是被一箭毙命,我亲眼看见的,那箭来的快,嗖一下,直接就射穿他脑袋了。」 乱箭射死还能说是岳父当时带去的人剿匪时动的手,可目的性这么明确的一箭毙命,这是连把他带回官府审问的机会都给掐灭了。 「说说,你看到的所有,那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有没有看到谁动的手。」 …… 五个人叽叽喳喳说了一下午,等乔瑾瑜从牢里出来天都已经黑了,祁丰就在外面等着他,「怎么样了。」 乔瑾瑜想了想,「看来得回一样兆京,找一找虎寨二当家留下的东西,当初那些人当场所杀的,尸首都在何处?」 「就在虎寨外头挖个坑都埋了。」 「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是没有人会再去那里,还得回去一趟看看,这些人知道的也不齐全。」乔瑾瑜心中大概的有了数,有那身手这么远距离射箭杀人的,又是一招毙命,整个兆京城算下来都是屈指可数。 乔瑾瑜回王府后一说,谢满月当即就想起了一个人,那还是当年她回到兆京的第三年,十四岁时,和齐皓轩的亲事都还没定下来,当时秋狩,宫中邀请各家女眷前去参加,谢满月本来就喜好这些便欣然前往。 第35章 「不过当天出尽风头的是卫侯爷的孙女,她自小跟着卫侯爷学武艺,在女子之中她的骑术算是过人,只不过最后拔得头筹的并不是卫家小姐,而是大公主。」 谢满月想了想,「那时大公主是有亲自上场,不过射靶是由她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代劳,那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本事不小,隔着比我们多了几倍的距离,直中了靶心还把卫家小姐的箭给从中劈开了。」 有大公主参与的比赛,这第一名肯定是没别人的份,谢满月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当天那卫家小姐因此还讽刺过大公主,又要这第一,自己又不上场的,找个有本事的侍卫来做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侍卫。」谢满月这么说乔瑾瑜也有些印象了,「父皇在她满八岁的时候送了她两个贴身侍卫,那两个侍卫当时也不过才是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保护了她不少年了。」 「那现在呢?」谢满月后来就没再见到那几个侍卫了,按理来说,这样的人不应该随时跟在大公主身边么。 「她成亲之后那两个侍卫就没有继续留在她身边。」夫妻俩对看了一眼,人又没死,去哪儿了?还不是被皇上召回去,难不成转暗处替大公主办事。 乔瑾瑜还是不想让她多操心这些事,「等回去再说。」 如今尚处在‘证据不足’的状态,谢满月也不急,总是能水落石出。 斜靠在他身上,谢满月忽然微皱了下眉头,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乔瑾瑜一怔,那是从她腹部传来的响动,很轻很轻的一记,顶了下他的手心。 尚未细细品那感觉,谢满月拉着他的手又朝着另一侧挪了挪,这回好似范围大了些,动的时间也长了些,柔软的撞入了乔瑾瑜的心底,像是一双小手在触摸他。 「顽皮的很呢。」谢满月轻笑,「大夫说四月多就会动了,如今这样算是动的活跃。」 乔瑾瑜反手握住她的手,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也没说话,谢满月抬起另只手摸了摸他的脸,转头看他,「你说,取什么名字好。」 「大哥和二哥的孩子父皇都赐名了。」 「那我们取个小名。」谢满月不担心孩子的名字,皇家大约是天底下最好面子的家族了,「你说叫什么好?」 谢满月就这么盯着他,乔瑾瑜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男孩子就叫遇儿。」 「那女孩子呢。」 「如果是女孩,就叫悦儿。」 谢满月转了个身,默念了这两个名字,脸颊微微泛红,乔瑾瑜搂着她,在她耳边轻解释,「遇见你,留住你。」 有了身孕后谢满月这五官都敏感的很,他的话闹了她脸颊通红,身子都跟着有些热了,微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坐在床上看着他,抿了抿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乔瑾瑜又把她搂了回去。 「瑾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看到我心里想什么呢。」谢满月有些无聊的伸手捏他领子上的扣子,漫不经心的问。 她猫一样每每从他脖子那儿挠过,就像是挠到了他的心里,乔瑾瑜呼吸有些乱,「从哪里忽然跑出来的姑娘,还非要和我呆在一个山洞里。」 乔瑾瑜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看到她的时候是很抗拒的,他素来不喜欢和人亲近,尤其是女子,那时谢满月直接挤进山洞里来了,狭窄的空间里满满都是女孩子独有的清新香气,他就更不习惯。 「我那时是被马茹嫣她们坑的。」谢满月嘟嘴,「就你哪儿有亮光,四周黑漆漆的。」 那她的胆儿得多大,一点都没有受惊吓的样子,他不理她,她还坦然的从怀里拿出了零嘴吃,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眼中这个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点印象。 真正印象深刻的是后来惠明宫他祭奠母妃那天,太子大婚,她又是迷了路到冷宫,她和他遇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都不一样。 一旦对一个人上了心印象深刻了,今后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多在意一些,福国寺中的赏花,宫中相遇,祁将军府的嘱托,还有她千里迢迢送到毫安的天珠。 乔瑾瑜还为此特地去打听过关于这天珠的事,大都是假的,传闻中有的也得靠机缘巧合,他拿这东西当宝,她信中要他随身带着他便随身带着。 再度回到兆京时,她长大了。 远远看着她,乔瑾瑜动了想要把她娶回家的念头,也就是差那么一个时机,道观中看到她坐在墙上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时,乔瑾瑜自然的走到了墙角,而她落在他怀里的那一刹那,他那念头直接滋长着席卷了他的所有,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谢满月听着听着,手下一顿,扣子被她给抠开了,领子敞开一些,露出了挂着天珠的绳子。 谢满月红着脸,假借着手上有事儿做,把那天珠翻了出来,在手里轻轻把玩着,殊不知这几个简单的东西,把乔瑾瑜的呼吸又挑深了几分,他握住她顽皮的手,声音低哑,「何妈今天怎么还没进来。」 第36章 「何妈她早上的时候路滑扭伤了腰,谷雨要来守夜。」谢满月的声音轻了很多,「我让她去外头守着了。」 乔瑾瑜神情一闪,握着她的手紧了些,「她们不来屋子里守了?」 谢满月点点头,乔瑾瑜当下就意会了她的意思,把她扶了扶侧压着低头问她,「何妈这伤,得养多少日子。」 「大夫说,约莫半个多月吧。」 下一秒,乔瑾瑜已经抬手去拉帷帐上的钩子了。 谷雨她们是不敢和何妈说,也是奇了,何妈的腰伤本来是半月的药,后来大夫来过之后,又给何妈多配了几种,还额外嘱咐她不能躺在地上,容易着凉,年纪大了得躺着休养好,尤其是晚上,于是何妈这腰伤,就整整养了一个半月。 等她伤好了,这会儿都已经十一月初,毫安这儿虽然还未下雪,天已经很冷了,王府山下备足了过冬的,谢满月临盆的日子是在开春一月,这时毫安还很冷,到时下着鹅毛大雪,再备东西也麻烦,何妈就一次着都备齐全,稳婆也多找了一个。 十一月中后毫安开始下雪,这儿的天奇怪得很,还没下雪时冷风凌厉,出去一趟都能刮出一脸的冰渣子,等到了下雪天,风停了,这天儿还没之前的冷。 毫安城并不大,每年虽然下雪的日子久,但不至于封道,那些山林里的路并不似兆京那样的郁郁葱葱,所以积雪也就是如地面一般铺着,马车是过不去,但是牵着狗拉板子还能出行。 每年军营里要去外面的镇上拉物资都是这样来去,一到下雪,军营里又要忙上一阵子,祁丰带人一天两趟在城内和山上巡逻,乔瑾瑜这儿则是被分派去镇守城门,谢满月呆在府中无事,十二月初的时候,许家那儿许颖前来王府拜访她。 几个人抬着的大框子进来,谢满月到了前厅,许颖站在那儿让人把框子驾到桌子上,掀开了上头的布,就是谢满月和她的赌约,大河江山图。 她绣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把这东西绣好了,绣完之后许颖还让人给裱成了框亲自送过来,她扬眉看着谢满月,「行了,东西我已经绣完了。」 谢满月上下看了一遍,笑眯眯着,「看来许夫人是不了解你,在这上面你也是极有天赋的。」 许颖哼了声,「等你顺利生下孩子之后我们在比试,为了彰显公平,你没法练,我这段日子也不去练习了。」 要不怎么说谢满月觉得她有趣,许颖的心眼实着呢,还不愿意占谢满月的便宜。 「那你恐怕得等上好一阵子了。」谢满月命人给她倒茶,「也许明年我们就回兆京了。」 「我娘说大哥要跟着王爷一起去兆京。」许颖皱着眉头看谢满月,「我才不想去。」 按着许夫人的心思,大约是希望女儿能嫁一个顺心如意的,毕竟兆京那里选择也多,她们夫妻俩是在毫安安家落户了,但是自己的孩子,当爹娘的都希望这路是越走越好。 许颖问完了这一句,又忽然问了好些关于兆京的事,还问了谢满月其中几家人的情况,等她离开口谢满月才缓过神来,她问的那几家,似乎也都是习武的,其中有一家谢满月还熟悉一些,经常和孙家在走动的,家中有尚有两个在适婚年纪的少爷。 谢满月也只是猜测着,过了几天后,腊八前夕,借着送年礼,许夫人亲自来了一趟王府,和谢满月提及之前许颖提到过的那几家,证实了谢满月心中的想法,许夫人是想把女儿嫁回兆京。 许夫人在王府内留了半日后离开,外头的雪越下越大,何妈名人清扫出一条小径,搀扶着谢满月从走廊里过去了库房,这儿清点完送去各府的年礼,外院的管事匆匆入内,说是宫里头的赏赐来了。 不论是谁负责送过来的,宫中的东西谢满月怎么都得亲自去前院看看,谷雨和霜降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到了外院,雪地里放着的漆红色箱子额外显眼,林林种种的有十来箱,其中不止是宫中的分例,还有皇后和恭妃准备的,太子妃另外备着一块儿送来的。 谢满月就是占了这一年的便宜,东西都是定王府那边备了送过去,她这儿没操什么心。 负责送东西过来的是毫安城里的官吏部下,宫里头的人还被拦在城外山下,大雪的天这些人受不住,还是城里派人去把东西接上来的。 谢满月让谷雨封了红包,又命外院的管事跑一趟山下,送些银两和吃食过去,算是对那些宫里头来的答谢。 这厢何妈带着白露清点这些箱子,皇后和恭妃几乎是准备的差不多,知道谢满月快生了,准备的都是孩子穿的衣服,皇后娘娘还为此派了一个宫中的嬷嬷过来替谢满月接生。 让何妈把人带下去安排着住,太子妃这儿还多了不少月子时的补食药材。 就在前几天,谢侯府那儿谢老夫人命人送来的年礼早一步到了毫安,深知孙女缺什么,谢老夫人也给谢满月送了个稳婆过来,算上何妈在毫安城里找的,一下就有三个。 第37章 「那些衣物都放起来罢。」谢满月让谷雨去把皇后和恭妃送的衣服放到耳房内去,孩子的衣服有很多,那边的暂时还穿不着。 这头刚刚吩咐完,何妈匆匆过来,见她要自己出屋,忙到身边搀扶着,一面道,「那宫里来的管嬷嬷架头不小,不愿和关妈妈住一个屋,中间还得隔着一个空屋子才行,说是嫌吵。」 皇后把宫里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派过来,这做派也不小,这个管嬷嬷还带着一个伺候的小宫女,进出端茶递水都有人候着,宫里这待遇差就是这么明显,谢满月摆了摆手,「由她,既然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何妈你去问问她缺什么,缺的都给添上,这儿比兆京冷,别病了才好。」 …… 半日过去,到了傍晚的时候,这管嬷嬷来了谢满月主屋这儿,身上穿的还是大氅衣,脱下后上衣脖领处还厚厚的搭着一层狐绒,年约三四十的嬷嬷,看起来挺年轻的,不苟言笑,进来就说要给谢满月看胎位。 「王妃还有一月左右的日子将要临盆,如今这胎位该正了。」管嬷嬷洗干净了手,谢满月靠在那儿解开外衣,管嬷嬷的神情很严肃,抬手仔细的摸着,到了肚子下方神情有一抹松动,半刻钟的时辰,管嬷嬷起身,「如今是差不多。」 说罢了,管嬷嬷又嘱咐了好几件事,连带着谢满月这一月内的吃食都过问了一遍,此后她每隔三天都会过来看看。 很快是年三十,谢满月身子重,没法去将军府拜年,祁丰也爽气的很,大年三十团圆饭是在军营里和众将士们吃的,年初一就到了王府这儿,谢满月也不用走亲戚,祁丰住到了初三,初四傍晚才回将军府。 初五这天下午,谢满月午睡起,正准备命人去将军府请老爹过来吃晚饭,才刚下床人就不对了,肚子一阵一阵隐隐作疼,一旁伺候的谷雨见此赶忙去请何妈,又命人到前院那儿请管嬷嬷和关妈妈她们过来。 主院这儿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 初始疼的不厉害,谢满月还能在屋子里走动,管嬷嬷一张严厉的脸,还不许谢满月休息,让她吃了大半碗的甜面下去之后,时不时看谢满月的肚子,倒是一旁关妈妈和毫安请来的稳婆秦婆子没什么事做了,只在一旁打个下手。 后 来谢满月实在是疼的没法子,话都说不出来了,管嬷嬷见羊水未破,让谢满月先坐下休息,半个时辰过去后才让她躺下,床上支起了薄被遮盖,谢满月只觉得身下一 阵的胀,一股热流淌了下来,管嬷嬷扶住她的腿严肃道,「蓄着力道,别都喊漏气了,往下压,等会儿疼的时候用力。」 关妈妈过来搭把手,在前面替谢满月推肚子,下一刻那疼痛就来袭了,谢满月两辈子加起来也才是头一回经历这事,疼极了的时候下腹垂涨的像是要把盆骨给挤碎开来,全部的疼都集中在那儿了。 屋外乔瑾瑜站着,祁丰也从将军府那儿赶过来了,过了半个时辰后,许夫人和姜夫人闻讯而来,特地到这儿外头来陪着,王府中没有长辈,她们都是生过孩子的,倒时候有什么要紧的事也能跟着应急。 白露把她们都请到了一旁的耳房内,乔瑾瑜并不放心,凝沉着脸站在走廊下,看到屋子里端盆子出来,他这一眼扫过去,还把进出的两个小丫鬟吓到了,王爷绷着一张脸的样子好恐怖。 殊不知乔瑾瑜心里比谁都紧张,握着的手心都快出汗了,祁丰在二房门口看到女婿如此,也不拦着他,当年他是没临着那机会回去陪阿玥的娘,否则也该这样站在门口,踱步着担心。 谢满月终于是忍不住痛喊了声,外头乔瑾瑜心跟着一提,屋子内管嬷嬷拍了一下她的腿,「忍住气!」 谢满月深皱着眉头,这都一个时辰多过去了,怎么还是原来那样毫无进展。 「王妃你还不够用力,都见着孩子的头了,差一点!」管嬷嬷提醒她,自己也是紧张了一额头的汗,谢满月依照她所说的用力,每每到了最后的关头,谢满月总是提不上劲,力虚了。 外头天已经黑了,谢满月在屋子里生了快两个时辰,她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她用力到了最后的时候两条腿总是会没有力气,上半身鼓足了气,下半身没知觉了,不知道这力使到了哪里,像是泄气了一般,谢满月的腿都跟着抖了抖。 她看了管嬷嬷一眼,分身出力直接把盖在膝盖上的遮挡给扯了开去,深吸了一口气要用力,谢满月只看到那管嬷嬷伸手去接时,就那么极轻的触了一下,谢满月那一股子的气直接泄了,管嬷嬷抬手弄高她的腿,神情越发严厉,「王妃,你再这样下去不使劲,孩子可就要保不住了!」 谢满月神情里闪过一抹难堪,「管嬷嬷,你出去!」 「王妃你说什么胡话,紧要关头,来使劲!」管嬷嬷又拍了一下谢满月的腿,要她集中精神用力,谢满月扭头看向门口,吸了一口气,力道全用在了喊话上: 第38章 「瑾瑜!」 外头乔瑾瑜身子一震,听到满月这么叫他,当即就推开了门口拦着的丫鬟直接进了屋,就在外屋和内屋之间的门口,谷雨见王爷进来了,忙提醒,「王爷,里面血气重,您不能进去。」 屋子内管嬷嬷眼神越发凌厉,「王妃,您这是生孩子不是儿戏,此时怎么能叫王爷进来,这血气重的王爷呆不得。」 谢满月看了她一眼,「本王妃替他生孩子,他还要和本王妃讲血气重,霜降,过去开门!」 知道开门不对,霜降还是听王妃的,三两步跑过去把内屋的门打开了,乔瑾瑜跨进来两步,谢满月冲着他看过去,满头是汗呵斥,「你就站在那儿,把……把管嬷嬷给我带出去,她累了,需要休息!」 谢满月眉头一皱,又是一阵的疼,最后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管嬷嬷听定王妃如此吩咐,顿时也生气了,「王妃怎可如此儿戏!」 「那也是我自己生孩子,瑾瑜,带管嬷嬷下去好好休息。」谢满月哪有多余的力气说,吩咐完了之后没再看,而是朝着关妈妈看去,使了个眼色便无力再说,而管嬷嬷这儿,乔瑾瑜霜着一张脸看着她,逼的她不得不出去。 「定王爷怎可闯入产房,这冲了血气该怎么办,竟然还儿戏到答应了王妃的要求让老身出来,老身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来帮你们的。」管嬷嬷十分气,双手还脏得很尚未清洗,她是要再进去替定王妃接生的,但是乔瑾瑜没让。 也没有放多少情绪在脸上,乔瑾瑜就是冷冷淡淡的看着她,「两个稳婆也够了,管嬷嬷还是先休息一会儿,若是屋子里再不行,到时候你休息够了再进去也无妨。」 「胡闹!这是能休息的事,再拖着时间,定王妃和腹中那孩子都要性命不保!」管嬷嬷一脸笃定,这天底下哪有生孩子的时候叫稳婆先休息一下,休息过后那可是一尸两命的事。 只是管嬷嬷这句话才刚说完,忽然,内屋中谢满月闷哼着痛喊了声,紧接着就是关妈妈欣喜的声音,「生了。」 管嬷嬷那怒意的脸色还摆在脸上没有放下去,此时不知有多么难堪,乔瑾瑜没有看她,转身两步跨到了门口,屋子里又片刻时间过去,秦婆子推门出来恭喜,怀里抱着襁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公子。」 折腾着等谢满月这边屋子里清理干净换过了一身衣服,她才肯让乔瑾瑜进来,孩子就放在她里侧,睡的很沉。 乔瑾瑜进来的时候谢满月正看着里侧的孩子,喝过米酒汤后她没什么睡意,转头见他来了,询问,「老爹走了?」 「孩子抱出去看过后他就回去了,让你好好休息。」乔瑾瑜坐到她旁边,抬手替她理了理垂下来的头发,看了一眼躺在里侧的儿子,一瞬有些晃神。 谢满月顺着他的视线,笑了,「很像你。」 长的像乔瑾瑜多一些,浓眉大眼的,肉嘟嘟的小脸上就是那鼻子随了谢满月,乔瑾瑜又仔仔细细看了儿子好一会儿,神情柔和了几分,「也像你。」 「女儿像我就行了。」谢满月勾着嘴角,抬手轻轻摸了摸遇哥儿浓密的黑发,「他啊,醒着的那会儿可活泛了,如今倒是安静,以后肯定也不是什么停歇的主。」 瞧着爹和娘,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生出来的孩子能安歇到哪儿去呢。 「报喜的书信已经发去兆京了。」这一来一去,等那儿回讯,估摸着这儿都得办弥月宴了。 谢满月顺了一下盖着的小被子,「管嬷嬷人呢。」 「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乔瑾瑜说罢眉头微皱,「她说要帮忙带孩子。」 鼻息中重重的哼了声,「带孩子?她恐怕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真是皇后娘娘派她来的还是另有所图。」 关键是这事儿还抓不到把柄拿捏不到错处,生孩子的时候她一没有拿刀子架着她脖子要杀人,也没有拦着不让她生,说的都是稳婆该说的,做的也都是稳婆该做的,要不是她自己有所察觉,再多给两天两夜她也生不下这孩子。 乔瑾瑜就算是没经历也知道女子这鬼门关,想到妻子因此会丧命,他的脸色也不好,「皇后娘娘不应会做这么明显的事。」 「我若生不下孩子,屋子里三个稳婆,都瞧在眼里的,那多半是我自己没用,难产了。」谢满月这些年听得也多了,要在产房内动手脚也是极容易下手,最多折一个稳婆被迁怒而已,实打实的追究证据,真不容易。 折一个管嬷嬷,舍了定王府两条人命,这买卖,不知多少划得来。 「管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乔瑾瑜细想了一下,「好几位皇子公主都是她接生的,大公主和六皇子出生的时候她还照料过一段日子,当年十一出生,她还在淑妃娘娘那儿留了半年。」 有威望的接生嬷嬷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下作的事情来呢,谢满月要不是亲生经历,她也不信。 第39章 「如今孩子生下来了,恐怕更难追什么责了。」谢满月都能想的到过些天那管嬷嬷会说什么,「毫安这儿也不缺人照应,过几天就派人把她送回兆京。」 「你先好好休息。」乔瑾瑜见外面天色已晚,便是精神好也该好好休息,谢满月点头躺下,乔瑾瑜又陪了她一会儿,等她睡着了这才去了隔壁休息。 第二天时这管嬷嬷又过来了,她那是奉旨前来,皇后娘娘命她照顾定王妃和出生的孩子,如今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她总不能就留在自己院子里什么都不做。 谢满月中午时接见了她,命人给她看座,又倒了茶,也算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对她足够敬重了,但是语气里满是疏远,「嬷嬷说的这件事就不劳费心了,这儿不缺人手,我也使惯了熟的,嬷嬷若是喜欢就在毫安多呆几日,过几天让王爷派人送嬷嬷回兆京。」 这话乔瑾瑜那儿还没传达到,所以谢满月这儿是第一回听到,管嬷嬷的脸色有些沉,「老身也是奉了娘娘之命前来,若是没有照顾好王妃,老身也难辞其咎。」 「说起来,你早就该难辞其咎了。」谢满月轻飘飘说了句,管嬷嬷蓦地抬头看她,谢满月脸上的笑意更淡,「本王妃是头胎,以前从未生过孩子,不过这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管嬷嬷此等尽心尽力,这几天就在毫安城里好好走走,来一趟也是不容易。」 在宫里周旋惯了的,说起什么来都面不改色,谢满月这些话说完,管嬷嬷的神情里甚至还是一抹恼怒,略带着指责教训的口吻,「老身虽说不是宫中最好的,但接生过的皇子公主也不少,像王妃昨日的行径,出了事谁担当的起,您这是在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儿戏。」 「出了事自然是我自己担着。」谢满月懒得和她周旋这些,她何必和一个宫嬷嬷绕着说话,「当然你一个宫嬷嬷也脱离不了干系,我若出事,你这条命绝对不保。」 管嬷嬷神情一黯,又要张口说皇后娘娘,谢满月不耐的打断了她,「天高皇帝远,我出事,你没走出这个门定王爷就会要了你的命,管嬷嬷,到底是宫中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你分不清尊卑了,你何必在这里和我打太极,难道本王妃还多你一个解释?」 要她死,说三天三夜解释那都是死的命,王爷和她什么时候还要为了皇后顾忌一个差点要害死她的宫嬷嬷的性命。 没料到这定王妃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管嬷嬷印象中的定王妃在宫中对太后娘娘和皇后都是尊敬的很,如今一看这般凌厉的气势,和传闻中的皆是不符。 只不过管嬷嬷哪里肯承认,她尽心尽力接生,口碑都实在的,否则皇后怎么会派她来,遂管嬷嬷的神色也不好,「王妃这是生子虚乌有的事了。」 「我哪里有这么多的闲工夫还生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你一个宫嬷嬷。」谢满月神情里浮现一抹不屑,「就算是你回去了死在路上,皇后娘娘也不会追究我半句,更不会派人过来查。」 谢满月哪肯轻易算了,人是非让她回去不可,还得平平安安回去了才行,不是皇后那也有别人,她倒是要看看谁在背后捣鬼。 管嬷嬷脸色更不对了,都直截了当说了弄死她都不成问题,她脸孔上哪里还能摆的镇定。 「趁着时候好好在毫安走走,过几日就回去了,沿途也得小心了,这儿最多的就是土匪流寇,可不管什么老弱病残。」谢满月低下头去,至于皇后那儿,她想怎么复命就怎么复命。 …… 对管嬷嬷来说,这一顿话谈的丝毫都不愉快,孩子那儿王爷和王妃根本不会让她插手,这是人家的王府,四下都是王妃的人,管嬷嬷惦念着王妃说过的话,还真有点怕死。 她要是出什么意外都推到流寇土匪的身上,皇后娘娘也不会大老远派人到毫安这儿来追查。 想到这儿,管嬷嬷就想赶紧回着兆京了。 洗三过后第四天乔瑾瑜就派人送管嬷嬷回兆京,等她出发半日功夫,乔瑾瑜又派了两批人前去,一批快马加鞭到兆京关注管嬷嬷回去后的一举一动,另一批则是乔装成小商队,到时还能搭在一块儿回去,沿途也能时刻注意。 毫安的初春来的慢,这儿的天,年底刮风,下雪后又风平浪静的,等雪都融化了,初春乍现时这儿又要起风好几个月,所以融雪的日子会显得额外漫长。 二月初时宫中的赏赐送到了,一块儿来的还有遇哥儿的赐名,皇上赐了个彦字,按着辈分,遇哥儿要叫乔洐彦。 皇上的赏赐,皇后的赏赐,太后娘娘那儿,恭妃的,还有马太妃命人送来的,合着到了弥月宴前一天,谢侯府的贺礼也到了。 他们夫妻俩背井离乡的在这儿,弥月宴也办不大,最多的宴请的就是军营中下属的夫人家眷,倒是乐坏了祁将军,他那抱孩子的姿势,可比女婿要来的熟练,闺女都是自己养大的,抱个外孙完全不是问题。 第40章 遇哥儿是挂满了红包回来的,不太给面儿,抱出去的时候睡着了,抱回来的时候却醒了,安静的在谢满月怀里,好奇的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谢满月。 「看什么呢。」谢满月笑着轻点了点他的额头,遇哥儿忽然咧嘴笑了,肉嘟嘟的脸颊两旁露出了小酒窝,谢满月被他逗乐了,「多笑笑好,可别像你爹,上哪儿找你娘我这样的嫁给他啊。」 当着儿子的面埋汰丈夫不手软,谢满月把他交给奶娘询问,「王爷呢。」 「王爷被祁将军请去了。」谷雨端着鸡汤进来让她喝,这时外头招待完了客人,祁丰和乔瑾瑜站在前厅门口,正说起回兆京的事。 「圣上的担心无不道理,不过现在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们也不必留在这儿,多此一举。」祁丰想让他们早点回去,虽然有女儿陪着好,可这儿到底是毫安,又不是能舒坦过日子的地方。 「过半年,等雨汛过了再回去。」乔瑾瑜已经和谢满月商量过,「如今遇哥儿也还小。」 祁丰心系着还有一件事,「等老子揍过那帮孙子,也能回去一段日子。」 翁婿俩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着这事儿,祁丰抬手拍了拍乔瑾瑜的肩膀,「沉住气,那几个人暂时就留在这里。」 二月底时毫安的天渐渐有了暖意,风吹不到的墙角里还有没化干净的小雪堆,那些初春的嫩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冒出来,扎根在一小片白色中尤为的显眼。 园子里到处是一副生机,清早谢满月起来,抱着遇哥儿在窗台上站了会儿,小家伙裹在襁褓中也透不着风,只看着谢满月,眼睛都一眨不眨。 外头谷雨带着姜夫人过来,一旁还牵着姜婉婉。 四五岁的小姑娘打扮起来正是机灵可爱时,扎着简单的小辫子,身上一件斗篷披风,看起来毛茸茸的。 进了屋子后姜婉婉跟着姜夫人温水净了手,她好奇的看了看谢满月的肚子,再看看躺在那儿蹬着小腿的遇哥儿,张口惊讶的很,「王妃生的呢。」 前段时间见到还是大着肚子,不过现在过去了半年,她不会盯着自己的肚子发愁里面也有宝宝了。 「之前许夫人给你送了几件衣裳,我这儿也做了一套,你这边肯定是不会少,图个吉利。」姜夫人拿出来的这一身是大红色的,上头绣着可爱的娃娃图案,活灵活现。 这样的衣服谢满月这儿好几身,恭妃送来的,祖母送的,还有孙家那儿姑姑亲手绣的,谢满月自己做的都还没轮着机会穿。 不过谢满月还是欣然收下了,「说的不错,是图了吉利。」 谢满月脑海一转,想起了年前宫里送过来的几箱子衣服和布料,看婉婉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错,「我这儿有几匹不错的,你拿回去给婉婉做几身。」 「那怎么好意思。」姜夫人婉拒,谢满月让何妈去耳房内,不多时,何妈便拿着几匹布回来了。 抹在手上都是软料子,做里衬的舒服,外穿的颜色和适合,谢满月见她不肯收,拉起她的手握着,「拿着罢,都说是图个吉利,我这疼一下婉婉,你还要拒绝不成?」 说罢了,谢满月哄着姜婉婉,「等你娘做好了衣服,你第一个来传给我看,好不好?」 姜婉婉笑的羞涩,往姜夫人怀里靠,轻点了点头,「好。」 谢满月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乖。」 …… 谢满月送着姜夫人她们回去,到了前院大门口,她看到了姜家的少爷,身旁还站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生的很俊俏,看到姜夫人她们出来时候,两个人都显得很高兴,尤其是那俊俏的男孩子,视线一直在姜婉婉身上。 只见姜仁瞪了男孩子一眼,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上前把妹妹拉到了身旁,「我们走。」 姜婉婉还高高兴兴的和男孩子打招呼,「金元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呀。」 金元毫不在意姜仁的做派,笑着回她,「我与你哥哥一起下学,来看婉婉的。」 姜仁哼了声,「是你厚脸皮非要跟着一起来。」 金元笑而不语,目送着姜婉婉上了马车,自己这才上金家的马车,带着随从离开。 下午乔瑾瑜回来,谢满月说起初见金家少爷,说着说着便笑了,「我说啊这金家小少爷本事不小呢。」 乔瑾瑜把儿子轻轻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头上,父子俩一块儿转头看她,「怎么说?」 「你看,姜家小子把妹妹看的这么牢都还能让他钻了空子,我看婉婉是很喜欢他呢。」谢满月倒是头一回见着目的这么明确的孩子。 乔瑾瑜失笑,「这才多大。」 谢满月轻哼了声,「你不信啊,看着吧,再过个十年,说不准他就一门心思想把婉婉娶回家去。」 第41章 「你可知晋城金家。」乔瑾瑜见遇哥儿睡着了,把他抱下来交给奶娘,谢满月点点头,乔瑾瑜继而道,「姜家和金家如今是住着对门不错,但他们并非是门当户对,这金大人是晋城金家金老夫人的幼子,金家到了孙儿这一辈仅仅金大人生了个孙子。」 虽然晋城距离兆京也得有一两日的马车,但是晋城金老夫人的名声,饶是以前并不怎么回兆京祁玥都略有耳闻,这是个奇女子,丈夫死的早,一个人执掌金家养大几个子女,还得防着那些金家族里对他们孤儿寡母之下家产的觊觎,十分的不容易。 也是凭着她雷厉风行的性子和手段,这才有如今的金家,谢满月听闻这几年来金老夫人的脾气是越发的古怪,这么大的家族和姜家比起来,加上嫡长孙的身份,姜家的确是难攀得上。 谢满月瘪了瘪嘴角,不肯服输,「那也未必。」她就直觉看着有戏,虽然还只是豆丁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大的肯定,谢满月就觉得他所说的家世这些未必。 …… 正说着,外头何妈忽然急匆匆入内来请她,像是发生什么大事,谢满月跟着她出去到了耳房内,几个箱子里送来给遇哥儿的衣服都被放在了坐榻上,霜降正在把箱子里其余的衣服拿出来查看,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了?」谢满月没看出什么来,直到何妈把一件红色的肚兜拿来给她看,反过来,在肚兜的下边儿,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在上面,好似是血迹。 谢满月眉头微皱,「这是怎么一回事。」 「拿 了布匹后箱子里有些乱,我就带着霜降一起来收拾一下,打算放到那柜子里去。」那些赏赐的东西拿到之后只是粗看着登记,留在箱子里因为没用到,按着谢满月的 吩咐也就搁在那儿了,今天拿出来一件一件细看时才察觉不对,两个箱子里的衣服,有三件都沾着点已经干涸掉的血迹。 三件衣服都拿出来放在谢满月面前,这么一看就突兀的很,宫里头送来的,谁会拿穿过的,还沾着血迹,何妈她们顿时起疑,赶紧去叫了王妃过来,又细细的一件一件看,还有没有漏下的。 「都是在哪个箱子里翻到的。」谢满月跟着皱起了眉头,何妈指了指那个大的,那又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豆忽然想到了送给姜夫人的布,「那几匹布在哪个箱子里。」 豆何妈脸色一闪,惊呼,「也是这个箱子里。」 小谢满月神色一凝,「去库房里那几匹差不多的即刻送去姜家,把那匹布换回来。」 说何妈赶紧让谷雨去办,这边乔瑾瑜走了进来,看一屋子放乱的衣服,谢满月又是沉凝着神色,「出了什么事。」 谢满月直接拿起小人衣给他看,还是一件内衬的小衣服,后背上拳头大的血迹,早已经干了,皱巴巴的在上面,颜色还是深黑。 「拿去给大夫瞧一瞧。」 谢满月点点头,他和她想法一样,但即便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满月心里已经笃定,绝不是什么好事,姜家那儿得尽快换回来才行。 谢满月把找出来的几件衣服都送去了大夫那边,大半个时辰后谷雨回来了,把之前送给姜夫人的几匹布换了回来,谢满月让她们把整匹布打开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当谢满月剪开最里面的纸时,那一丝丝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藏在里面的布条令她惊呆。 那都是直接从血里浸透过才塞进去的,寻常人家用了布之后里面的东西就用不着了,要么扔了,要么回卖给铺子里,并不值钱,铺子里收了也是直接用着再卷别的布,要不是捡开来根本无从发现。 这时谢满月已经感觉到一阵由脚底泛上来的冷意,乔瑾瑜当即下令,「把那些宫里送来的衣服东西全部集中到后院里。」 除了里面的布条送去给大夫看,其余的,点了火,乔瑾瑜一把将这些衣服东西全烧了。 何妈也觉得有些不妙,这些衣服放在箱子里太奇怪,宫里头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精挑细选查清楚才往外头赏赐,怎么会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乔瑾瑜烧的十分干脆,又命人把耳房里的东西清理赶紧,铺床的,斟茶的,烧的烧,扔的扔。 此时天将黑,这些小孩子的衣服烧起来很快,火光有些熄下去的时候乔瑾瑜又往上加了油,务必是烧的干干净净了。 半刻钟之后,拿去外头看的大夫直接来了王府,怀疑着几件小人衣是生了病的孩子穿过的,衣服上还隐隐有脓疮留下的痕迹,比血迹淡很多又因为衣服的颜色难发现。 听闻乔瑾瑜把其余和衣服接触过的别的衣物都烧了,大夫点着头,「怕是不好的害病,但是就此也瞧不出,在还有一件衣服的领子那儿发现了药迹,若是分辨的出来大约也能知道治的事什么病。」 过了几天后才有消息,王府这儿该清的衣服都清理干净了,为了以防万一,一个马车运送过来,摆在一起的箱子里那些衣服也都烧了,大夫来了一趟王府, 说是那几件衣服上的药渣,初看似是治肺痨的处方,因为不能把所有的药都分辨出来,如今也不能很肯定的说就是肺痨病人穿过的衣服。 第42章 那都是会传染的病,小孩子得这个更是没什么活路,兴许是一家子都被传染了,蔓延到了孩子身上,撑不过多少日子。 「这其中还有沙参玉竹冬桑叶这些药。」大夫顿了顿,缓缓道,「应该是沙参麦冬汤的药方。」 乔瑾瑜神色微凌,「那是开治何种病。」 「清养肺胃,生津润燥之功,口疮肺炎之用,此药还用在一病关键。」 「什么病?」 「天花之症,前驱发热时,桑菊饮加减,发疹初期,升麻葛根汤加减,形成脓疱时,可用沙参麦冬汤加减。」大夫自己说的都有些沉重了,「衣服上有脓疮,若是天花之症,应当恰好是在脓疱时服用此药方。」 其余的就不用大夫再解释了,天花之症,十得九死,病症极易传染,病好了之后所用之物,所住之处都要大肆清理,穿过的衣服用过的器具埋的埋,烧的烧,否则,体弱着沾染到这些,也会被传染。 大人尚且都抵挡不住的,更何况是孩子。 乔瑾瑜的脸色沉凝,要查肺痨不易,这兆京城中谁家的孩子得过天花总不难,一年半内之内的都可查。 …… 送走了大夫,乔瑾瑜即刻派人回兆京调查此事,这厢谢满月听乔瑾瑜说了之后,错愕半响,随即就是盛怒。 「要对我做一些事也就罢了,对孩子还下的去手。」谢满月寻思着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皇后送过来的箱子里动手脚,思来想去,也就那么几号人物而已,除了宫里头的人,还会有谁。 不是谢满月小心眼,她第一个想到的的确是大公主,但是大公主如今还在禁足,一年不得入宫的命令是太后娘娘下的,到如今还未满一年。 「毫安也不太平,还不如回了兆京。」谢满月想到她还把布匹送给了姜夫人,险些酿成大错,她心里就越发的戳,「回去了好歹什么事都能及时应对,总比在这儿丝毫不知那儿发生着什么的好。」 「八九月是要回去,雨季过了之后就要启程。」乔瑾瑜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已经派人去查了。」 「要害我的,还狠的连带我孩子都一起,一个手数的过来。」也不用一只手来数,他们夫妻俩一块儿算,也不会过这一只手的数目。 乔瑾瑜知道她说的是谁,「若是虎寨的事情水落石出,父皇和母后再不会罔顾无辜受灾的老百姓。」 为了这事,王府内闹腾了好几天,幸运的事姜家那儿并未察觉到这件事,否则谢满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乔瑾瑜派去的人在四月时有了回应,一年半载内兆京城中有两家人得过天花,兆京城外就不止这数了,往近的日子推算,兆京城中那两家日子都不远,一个在去年十月,一个在去年十一月,贫苦的那家人一家五口人最后都被传染,只活下来了一个人。 不用乔瑾瑜吩咐,派过去的人着重的往条件好一些的人家查,这几件混进去的衣服都不是贫苦人家能支撑的起,既然是贴身穿过的衣物,按着穿衣物孩子的年纪,最后排除下来,也不过两家人符合。 一家在兆京城中,一家在城外几十里路远的一个小城内。 三四月毫安这儿迎来了风沙天,刮的大的时候人都难走过,去年谢满月来时就轮着这个了,今年不知为何,风沙尤为的大。 等到了四月中,风沙渐渐小下来时,院子里已经积累了一层厚厚的灰,何妈每天都有在洒水,但并不见效,只能等风停了一块儿清理。 所以等到了五月初,这风沙天过去了,何妈赶忙带着大家把府邸里里外外好好收拾了一遍,屋子内刚刚会翻身没多久的遇哥儿趴在床上高兴得蹬腿,也不知想着什么心情愉悦的事。 谢满月刚刚收到兆京送回来的信,三妹的婚事定下了,二伯娘这回是发了大力,因为二伯官职再升迁的关系,三妹定下了镇西侯府任家长房的幼子,虽然和爵位无缘,但是长房嫡出,将来没有意外,亲哥哥就是未来的镇西侯爷,这也是一份殊荣。 为着这桩婚事,二伯娘可真是费劲了心思,但是祖母给她回信时情绪却不如二伯娘那般的高兴,镇西侯府的亲事谢老夫人没说不看好,但也没有很中意。 只是像当初二哥的婚事一样,二伯娘一力要的,倘若过得去,祖母都不会去拨弄这事儿。 谢满月把信收起来,遇哥儿犯了个滚到她身旁,小手搭在了她的腿上,趴着想要动又动弹不得,憋着一口气,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她。 谢满月失笑,抬手把他举起来,举到高处了他就高兴的蹬腿,咧嘴笑着,还要谢满月举的再高一些。 …… 玩闹时谷雨进来了,说是许家那儿送来了一筐新鲜的丹荔,还是从南运送过来的,一路压着冰,送到王府这儿时底下还铺着一层,谢满月把遇哥儿交给方妈妈,走出去一瞧,许家客气,送了好一筐。 第43章 「把进贡送来的望果给他们送去一些。」谢满月低头看了看,「拿一半去五营。」 谷雨出门去许家,这时天色有些暗,看似是要下雨的征兆,霜降带人把院子里的东西收了收,没多久,磅礴的春雨便落了下来。 打开的窗户,一阵清风飘进来,舒爽的很,谢满月抱着遇哥儿走到屋檐下,雨声清脆,敲打在屋檐瓦片上,顺着缝隙落下,在台阶下的小水沟中汇聚成了一条潺潺的流水。 遇哥儿好奇的看着那如线串落下的雨水,趴在谢满月的肩头上,看着看着,忽然在雨水里看到了一抹身影,小脑袋一扬,看起来很高兴。 乔瑾瑜回来了。 披着蓑衣匆匆赶回来,到了屋檐下脱下衣服,淋了半湿,谢满月赶紧让他进去先换一身衣服。 这才中午过去没多久,谢满月跟着进屋,让霜降去烧一壶水泡点姜茶给他暖身子,乔瑾瑜换好了衣服出来,遇哥儿还眼巴巴的望着他。 乔瑾瑜意会过来儿子的意思,从谢满月手中接过了他,一等举起来,遇哥儿蹬腿就攀上了他的胳膊,小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想要一路往上,还要再高一点。 举了好几回还不满足,兴奋的睡觉都忘了,最后是方妈妈抱回去哄了好一阵子才安歇下来。 乔瑾瑜这才得空说起提早回来的缘故,城外山谷里出事了。 「疤老三连夜逃到了城外,受着重伤,恨不得立马有人把他带进城关起来,说是有人要杀他。」乔瑾瑜是今早去军营里才得知此事,在牢房内看到被从衙门里带来的疤老三,一身的伤。 「除了官兵就是寨子内的私斗,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知道上这儿来保命。」谢满月轻笑,「他还替老爹办事了,上这儿总不至于丢命。」 「他查到的那几个人,外头也难保还有遗漏的,追杀他的是寻风寨的人。」 谢满月一愣,寻风寨可是毫安外这一带最大的寨子了,和老爹过节还不小,但是他们寨子里规矩严,外人进出不宜,他们要打听虎寨的人做什么。 「听说很多年前这个大当家有几个兄弟死在了兆京。」 谢满月初始还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转念一想,神情就有些不对了,寻风寨的寨主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是那一个没有变过,他的兄弟也都是土匪,死在兆京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官府所杀,这么多年来除了当初的那两件大事,并没有再出现过贼匪。 谢满月声音有些抖,「多少年前?」 「十年前。」乔瑾瑜吐露着这三个字,十年前,祁玥死的那天,刑部天牢里有三个贼匪潜逃,这三个是重刑犯,并不是兆京城外的山贼,在兆京城外作案杀了别人一家五口人,本来判的就是砍头的罪。 「十年前,这些寨子还有行私买私卖的事,伸手长的,走私皮毛,从关外进再把把大周的东西倒卖出去,来钱快赚的也多。」乔瑾瑜回忆了一下,「当初那三个贼匪,听大哥说是犯了两重罪,私运在前,杀人在后,但是他们私运的货官府并没有找到。」 要不是那三个人其中一人作大死,看上了别人家的年轻媳妇,欲行不轨还杀了人,官府要追查他们也不容易。 谢满月真不知道杀她的贼匪背后还有这么一桩罪名在,「既然他知道人已经死了,找疤老三又有什么用,他们和虎寨有什么关系。」 「这买卖,虎寨说不定也有沾手。」官府没找到私运的那些东西,说不定虎寨潜逃的人当中有人知道,买卖就是钱银,这些年私运的买卖越来越少,有消息就不会放过那么一批东西。 「光是那几个人怎么可能知道私运的下落,虎寨的几位当家都死了。」谢满月是不信几个小罗罗能知道东西的下落,连他们二当家的财宝在哪里他们都找不到。 只是谢满月这么想,寻风寨的大当家未必是这想法,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他要的是线索,蛛丝马迹也好,所以才亲自前去抓疤老三,要从他嘴里知道虎寨那些人的下落。 疤老三被留在了军营里,命是保住了,军营里的待遇可没有好到哪里去,在寨子里的时候祁丰都不会给他好脸色,如今到了别人家的地盘更是没什么了。 牢房内乔瑾瑜第三回过来,疤老三养伤大半个月,精神好了人就开始活泛,和他们打起商量来,只要毫安这里派人把他的寨子夺回来,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你这是在和我们谈条件?」乔瑾瑜坐在那儿看着他,疤老三手臂上的伤还没好,人显老实神情还狡猾的很,坐在那儿赔笑。 「王爷,咱哪儿敢和您谈条件,这不,外头那些个寨子可没我们老实,这些年祁将军没少下功夫,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咱也知道做的不过分了祁将军有些也睁眼闭眼的过去了,可有些实在是太过分了,您看那寻风寨,私底下那活儿可还没停,见缝插针的钻。」 第44章 受了不轻的伤,疤老三是仗着现在自己安全的,可劲儿的说寻风寨的事,神情夸张的很,「要是有我帮你们,岂不更容易些,再说了,那寻风寨的大当家明摆着是瞧不起祁将军,我这都说了是替将军办事,他还不肯放过我。」 乔瑾瑜似笑非笑,「你是土匪,我们是兵,这土匪都被策反了,他还能放过你?」 疤老三眼神讪讪,他那么说是自寻死路。 「他到底问了你一些什么。」乔瑾瑜神情沉了沉,疤老三自知他比祁将军还不好对付,只能老老实实的说。 「问我找到了几个人,问这几个人在哪里,没交给祁将军的两个打听的怎么样了,人在何处,还问我十年前他那兄弟怎么会被人这么斩首,这我哪儿知道啊,我都不知道十年前他那几个失踪的兄弟原来早就死了,天高皇帝远的,兆京发生了什么这里怎么知道。」 疤老三也冤的很,赚点银子不容易,这下子来了个狠的,命都差点没了。 乔瑾瑜眉头一皱,这个寻风寨的大当家想知道谁杀了那几个劫匪,当初那三个人当街被逮住后是祁将军亲自监斩的。 疤老三看了乔瑾瑜一眼,「王爷,您说寻风寨大当家坝子那人,听说他都不是大周人。」 乔瑾瑜瞥了他一眼,「哦?」 「咱们这儿的人哪里生的出这种买卖的想法,那都是他们寻风寨想出来了大家才跟着去的。」疤老三说的还一脸信誓旦旦,乔瑾瑜看了他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 「这是兆京外大木山外山口附近的地图。」 疤老三一愣。 乔瑾瑜指了指中间画着圈的,「这是虎寨的位置。」 「真的?」疤老三没去过兆京,看图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假的。」乔瑾瑜冷冰冰吐露两个字,「但是你要把这图记到脑子里去。」 疤老三心里头涌起不大好的感觉,「王爷,记这图做什么,我可没去过兆京,去了也没用啊。」 「如今是六月,下月放你出去,你去找寻风寨的大当家,告诉他,人是没有了,但是在军营这里你和这几个被关的人呆了这么久,得到了一点消息,是关于虎寨二当家生前藏宝藏的事。」 乔瑾瑜刚说完疤老三的神情便垮了下来,他坐不住了,直接给跪了下来,「定王爷,您可别害我啊,怎么要我去找他,他可是要杀我的!」 「你说你知道藏宝的消息,他就不会杀你。」乔瑾瑜示意许晟带人进来,两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子走了进来,乔瑾瑜指了指疤老三,「这是你的手下。」 疤老三都快哭了,这都什么啊,「您都说这是假的,坝子能信么。」 「他信不信不是本王说了算,而是你说了算。」乔瑾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是愿意一直留在这里本王也不介意,不过你那寨子肯定是毁了,这辈子也不会太长,几十年过去,最多就在牢里等死。」 「我这么一出去也是被他杀。」疤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都摊上什么事了。 「他信了你就不会杀你。」乔瑾瑜也不会听他一面之词,「你会受这么重的伤有一半是你自找的。」 疤老三脸色一黯,有些挂不住,变了好几回才转过来,他死死盯着这地图,半响,牢房内响起他沉声,「要我带他们去兆京做什么。」 六月末的时候毫安迎来了雨季,到了八月初雨水下了一个多月,王府这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虽然舍不得老爹,谢满月并不希望下次再接到旨意匆匆前来,这意味着毫安这儿又要出事,说不定老爹会再受伤。 带着遇哥儿去了一趟五营,最近在长牙,整个人显得恹恹的,夜里也睡不好,祁丰把他抱起来时也不要求飞飞了,趴在他的怀里异常安静,倒是把祁丰给心疼的,抱着他在军营里溜了一圈,就如很多年前他抱着祁玥在军营里走时那样,回来的时候遇哥儿情绪高涨了许多。 祁丰还给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看到站在那儿的谢满月,神情里涌现一抹叹息,随即抬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头,「路上小心。」 「老爹在这儿才要小心。」谢满月不太喜欢到了分别时泪眼汪汪的感觉,嬉笑着嘱咐他,「少喝点酒,冲锋陷阵的事儿你这么大年纪了就别献身板了,军功领不完,给他们年轻的机会,回来还有我和弟弟给您养老。」 「什么一把年纪。」祁丰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说他老了,偏偏谢满月总爱这么说,「阿靖的亲事你这个做姐姐的上点心,孙家那儿虽然是托付了,但都不如自己看的满意。」 谢满月摇头,「我看看罢了,到时候还的您回来商议。」 祁丰不善这些,「那小子自己主意大着呢,说不定自己有中意的,你回去问问他,要是看上谁家的姑娘告诉你,你送信回来直接能定下。」 第45章 说罢,祁丰又直接把话题给岔开了,说起乔瑾瑜之前的计划,「回去之后这些事交给瑾瑜来做就行了,坝子那人不是省油的灯。」 谢满月哼了声,「他不省油,别说老爹您斩了他那几个弟兄,他那几个弟兄杀人在先,说起来是先对不住我们的,谁给谁赔不是?」 当爹的脾气倔,闺女的脾气也倔,谢满月是打定主意这回要把这事儿给查个透彻,她死一回好歹死的明白些。 …… 八月初七这天,他们出发回兆京,祁丰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山谷下的镇上,在镇上过夜后送他们上了官道祁丰才回去,而谢满月他们这一路回兆京,多了不少人。 许晟带着许颖回兆京,一个任职,一个说亲,一路回去,许颖都是不情不愿的很,她还念着谢满月生完孩子后要和她比试一场,沿途问的最多的就是兆京城中哪里有赛马的地方。 问的无奈了,中道在驿站休息,谢满月无奈的看着许颖,「那你就没想过这一趟去兆京是为了什么。」 和谢满月有些熟了,许颖便不再像之前那么对她,如此一来更显得她有些孩子气,把遇哥儿往自己怀里一放,说的十分随意,「知道啊,说亲呗。」 许颖拿起遇哥儿丢下的玩偶捡起来送到他手上,抬头看谢满月,「我娘说的那关家少爷,我知道。」 「印象中小的时候好像见过,记不太清了。」许颖想了想,太小时候的事情真的不记得了,这还是大哥告诉她的,小的时候见过关家的小少爷。 谢满月笑着,许颖脸颊有些红,低下头去声音也轻了不少,「娘有交代大哥的,我不用管。」 屋子里的氛围一转,谢满月轻巧带到了兆京城中一些圈子的相处习惯,许颖一开始听着还很抗拒,后来渐渐也听进去了,时间过的非常快。 八月末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兆京,这时兆京正好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大公主府里养的男宠出游时走丢了,大公主正满城的派人找,说得好听是迷路走丢,偌大的公主府难不成走丢后还找不回路了,怕是这男宠直接要逃走。 所以谢满月他们一行人到了城门口,还因此被拦下来了一会儿。 出城的人要受巡检,入城门的速度自然也慢了,乔瑾瑜派人前去守城那里,过了一会儿一队士兵前来,替他们开了侧边的城门,让他们直接通行进去。 谢满月拉开帘子还能看到出城门那儿排着的长队,都能动用到守城门的人,找一个男宠,大公主的做派还真是一如既往。 在集市岔道口许家兄妹俩和他们分道,一路前往定王府,沿途在外的谷雨她们还打听到了不少这一年多的事情,等回到定王府,谢满月坐下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大概知道了大公主府的事。 年初的时候大公主解了太后娘娘下的禁止令后几乎是每隔两天都会入宫,去过皇后那儿请安又去过太后娘娘那儿请安,把这认错的姿态摆到最低了,而男宠的事是从去年年底大公主半年禁足结束后发生的。 ‘驸马过世’后的大公主伤心欲绝,又对‘过世’的驸马难以忘怀,所以她就到处找和驸马相似的男子回来收做男宠,如今都快一年了,大公主府里被大公主看中带回来的男宠,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 回到兆京后谢满月连续忙了半个月,入宫拜见,回谢侯府和祁家,还有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林林种种府里的事,一晃就到了九月中。 大公主那些事的详情,谢满月还是后来在在断断续续的听闻中拼凑起来的,最详尽的还是在赵王府中听赵王妃说的。 赵王妃看着趴在谢满月腿上的遇哥儿,进门到现在小半个时辰,小家伙又是坐又是爬,玩累了才在谢满月的怀里休息,睁大的眼睛似乎是能听懂她们说什么,赵王妃看着喜欢得很。 谢满月手拿着杯子抿了一口,「前几日我进宫,太后娘娘的身子好像是不大利爽。」 赵王妃笑了笑,「你那是刚从毫安回来,许久不曾入宫了太后娘娘才接见你一回,如今寿康宫那儿谁都不见,太后娘娘这样有一阵子了。」 即便是深居简出着也没有人会小觑太后,谢满月更是不会,「只不过一年多没回来,事儿还不少。」 「可不是。」赵王妃淡淡着,「估摸着也有被大公主气着。」 皇家公主是什么样的典范,大公主也算是做了个特例,谢满月放下杯子,「人好似是找到了。」 「前几日刚刚找到,否则那守城还得巡检。」赵王妃冷哼了声,「我那王爷还说既是皇家,诸多束缚,大公主情根深种如今难以释怀,她做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王爷这么想,恐怕宫中皇上和皇后也是这么想的,到底是疼女儿,罚了罚了,再没出杀人放火的事,只不过是养几个男宠罢了,也没妨碍别人不是? 第46章 谢满月呵呵笑了声没有说话,赵王妃似乎也是心中有气,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干,「过些天入宫你就能见到她了,以前是拥着驸马,如今是几个男宠拥着她,这兆京城中清伶早就被她挑了个遍,男人啊,姿色太好也要被祸害。」 赵王妃最后半句是揶揄着口气说的,谢满月一愣,随即笑了。 …… 傍晚时谢满月带着孩子回府,在路过集市的时忽然前头一阵喧杂,外面谷雨拉开帘子进来,「王妃,是大公主的行车队。」 谢满月摆了摆手,「靠边,让她们过去。」 李江驾车停靠在了巷子口,谢满月拉开小帘看出去,不远处,前后四辆马车正过来,前面那一辆尤为的大。 大公主府的马车并不是经过,而是停靠在了小巷子斜对面的一间酒楼,几个侍女在马车前迎接,一抹褂青衣裳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谢满月愣了愣,这五官乍一看有些眼熟。 男子站在马车旁殷勤的看着马车,半响,纱幔内伸出一只手,男子如获珍宝一样的握着,轻轻一拉,云珠从马车内出来,穿的和过去一样,还是那般奢华,瞧她的面色是越发的好了。 云珠下了马车后没有急着要进去,而是站在马车边上,后面几辆下来两个青衫男子,云珠的神情看起来温柔的很,朝着马车内说了几句,没多久,那纱幔再度拉开。 那男子从马车内出来时谢满月又怔了怔,若说刚刚青衫男子是略微眼熟的话,这个从马车内出来的白衣男子简直就是像了,和云殊起码有七分相似。 云珠对他的态度和对其余几个青衫男子完全不同,大都的温柔和耐性都给了这个神情里带着一抹不愿的少年,对,没错,他看起来是和祁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云珠已经抬手牵着那个少年下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酒楼,后面鱼贯而入侍女和侍卫,外面马车如此停靠,酒楼里基本是不能再迎客。 谢满月如今是能断定那走失的男宠是哪一个了,能让大公主这样满城搜的,除了那白衣少年外,估计再也寻不出第二人,可这几乎是到了变态的情衷光是想想都令人觉得害怕,云殊和合香走了,大公主还能找到这么多的替代品。 …… 等他们都进去后李江才驾马车回定王府,遇哥儿睡着了,谢满月正在看铺子里送回来这一年的帐,天色微暗时乔瑾瑜回来了。 在营里呆了一整天,风尘仆仆的,谢满月让他先去洗洗,简单吃过夜食,谢满月说起了白天在街上看到大公主府马车的事,转而问他,「半个月了,疤老三那儿找的怎么样。」 「他们一路找过来,现在已经到了大木山外了。」乔瑾瑜让疤老三把人骗来是为了私运的事,朝廷禁令后私底下还是有人在做,如今有了源头,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看能牵扯出多少了。 乔瑾瑜正说着,外头管事匆匆来禀,虎寨的事有消息了。 夫妻俩对看了一眼,乔瑾瑜换了衣服跟着出去,谢满月不放心,让谷雨去找了李江一同出去。 此时已是夜里,乔瑾瑜骑马前去,到云岩镇也得两个时辰,所以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黑漆漆的夜里镇上一个人都没有,乔瑾瑜一路朝着大木山那儿去,到山脚下已经是黎明。 虎寨的位置在大木山的外围,乔瑾瑜让疤老三记的地图位置正好是虎寨的另一面,他们就算是能找到这儿来也得不少时日。 乔瑾瑜带人上山,半个时辰不到的路,天已经蒙蒙亮,许晟带人在后跟着,不多时,一座废弃的寨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十年过去,原先那寨子门口用竹子缠绕搭建起来的门如今已经满是青藤。 走入寨子,许晟他们跟上来,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指着前面已经被杂草树丛掩盖的小路,「王爷,就是在那里。」 当初掩埋虎寨死去那些人的土坑如今都已经杂草丛生,为了掩人耳目,找到坑的时候周围的杂草都没有处理,要走过去才看到那儿已经被挖开来的大坑。 几个人在底下忙碌,蒙蒙亮的天里,一旁用油布铺着的地方,满是挖出来的骸骨。 这些都是当年在寨子里被斩杀的土匪,包括那个被飞来的箭直接射死的二当家,当时祁将军命人把他们全部都埋在了此处,加上那一个月多的时间巡逻搜寻,这里应该是不会有人过来再挖。 「王爷您看。」侍卫带着乔瑾瑜到了油布前,收拾出来的几具骸骨,头上都着一支箭,「找到三具尸首都是如此,不过箭端都烂了。」 乔瑾瑜蹲下身子看,接过火把凑近那几具骸骨,十年过去早就已经腐烂干净,就是骨骼四肢也都断了,要分辨那个头骨和哪个身子是连在一起的,十分不容易。 抬手把断了的那一支箭拿下来,箭头戳在头盖骨上,乔瑾瑜摇摇头,「这还不至于一箭毙命。」 第4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听那几个找到的土匪招供,当时二当家是侧面被箭射中,直接倒地不起,乔瑾瑜想着,视线落在最后一具上面,这上头还有没有腐烂干净的衣碎挂着,手骨都压没了,腿骨还在,头颅侧面一支箭,木质的箭尾烂了,箭头整个穿入了头骨中,牢牢钉住。 拨弄之间诸多骨骸内忽然窜出了几只老鼠,喳喳着冲入了土坑中去,乔瑾瑜把火把往骨骸内一照,里面闪着的是一只银光箭头。 也不嫌脏,乔瑾瑜直接把箭头拿了出来,一旁许晟凑过来,一看便知,「寒铁箭头。」 乔瑾瑜点点头,「普通的箭头那么远的距离没办法伤到这程度,一看这里。」乔瑾瑜把箭头反面给他看,这么多年过去都没生锈的箭头尾端刻着一个不起眼的符号。 许晟对这些是不熟识但是乔瑾瑜清楚的很,父皇养的那一批人中脖子后面都烙印有这个符号,当初岚妃出事,十弟受伤送去福国寺,父皇派了四个侍卫保护他,都是从这批人中选的,而皇上赐给大公主的两个人,也是其中。 给了谁就为谁所用,除了听皇上的之外就是听他们跟着的主人,这些人所用的武器也是惯手。 「寒铁的箭头并不多见。」许晟在背后添了一句,乔瑾瑜起身,把箭头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声音沉沉的,「更不多见的还有这个,这些寒铁箭头民间有私造,工艺并不精良,朝廷对这些都有管控,一查便知。」 …… 两个人正说着,坑里忽然有侍卫出声,「接着。」 走在坑边的人一接,拿过来给乔瑾瑜看,是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盒子,触感冰冷,就这么大小的一个黑色盒子中间还上了锁,只有一个细小的孔,中间还被泥块填满着,底下黏着一块破布,轻轻一扯就掉了,许晟指了指二当家身上挂的,是一样的布料。 乔瑾瑜神情闪了闪,逃命拼杀的时候随身携带的东西总不会没有缘由。 乔瑾瑜回兆京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去的是那样的污秽之地,又碰过死人骸骨,何妈这儿早早准备好了沐浴的水,上了清柚叶浸泡,又去佛堂里取了观音水过来净身,进屋的时候遇哥儿正在抓着九连环玩,抬头看到他,啊了声,伸手要他抱抱。 乔瑾瑜走过来亲了亲谢满月的额头,从她身旁抱起了儿子。 抱起来之后遇哥儿就不肯松手了,一个是累了一天没睡的,一个是午睡过后精力充沛的,遇哥儿小手指了指门口,他要出去玩。 儿子的要求乔瑾瑜向来是有求必应,抱着他出了屋子,遇哥儿还想去院子里玩,外面天黑,乔瑾瑜就把他抱到了书房里。 把儿子放在书桌上,乔瑾瑜抬手从架子上取下书,一手搭着遇哥儿的腰以防他摔倒,一手翻着手里关于印记图案的书。 遇哥儿无聊,抓起一旁的笔捏在手中揉着。 乔瑾瑜和谢满月并不介意儿子弄脏,他喜欢抓的,只要不往嘴里送,脏了最多是换一身衣服。 有了这么大自由空间的遇哥儿,看着什么都在捏在手里玩一玩,乔瑾瑜翻书的空挡,他已经找到了刚刚乔瑾瑜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 小手正要抓过去,乔瑾瑜看到,往旁边挪了挪,遇哥儿抬头看他,乔瑾瑜笑着替他擦了擦手背蘸到的墨汁,「这个不可以碰。」 也就是乔瑾瑜转个背去拿书的功夫,等他转过身,遇哥儿挪了两寸拗着身子在那儿,小手抱着那盒子,而盒子被他一整个放在了砚台里,沾满了墨水。 看到乔瑾瑜回头了,遇哥儿还特别高兴,抬起满是墨水的手,咧嘴冲着他笑,露出几颗小乳牙。 乔瑾瑜无奈的很,「给我。」 遇哥儿献宝一样把盒子递给他,墨水滴滴答答的顺着滴落在桌子上,没等乔瑾瑜接到,遇哥儿抱不稳,盒子从他手上滑落下来,吭的一声砸在了还未合上的书。 看到盒子掉了,遇哥儿捏了捏小手,啊了一声,要伸手往自己嘴里塞,乔瑾瑜赶紧阻止他,把他抱回了主屋。 …… 谢满月看到这父子俩满身是墨的回来,乔瑾瑜的脸上还有两个遇哥儿印上去的墨巴掌,失笑的命人备水。 「怎么弄成这样。」方妈把遇哥儿抱走清洗去了,谢满月替他脱下外套,再看他脸上的印子,忍俊不禁,「这是撒了墨了。」 听到里屋传来儿子欢快的玩水声音,乔瑾瑜无奈的很,简单擦洗了一下,「他抓着那东西脏,给他好好洗洗。」 谢满月点点头,「早点休息吧,明日再看也不迟。」 「我去去就回。」乔瑾瑜换过一件衣服又回到书房,桌子上都是遇哥儿打翻的墨水,那个盒子还印在书上。 乔瑾瑜拿起盒子放到一旁正要擦,低头看去,神情一顿。 墨汁印过的地方呈现盒子的四方,因为沾的墨水很多,模模糊糊的只依稀有一个标记的样子,像是什么图。 第4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乔瑾瑜很快反应过来,拿起盒子浸在水里洗干净地步,用笔淡淡的刷了一层墨上去,取来干净的纸放在下面,按着刚刚掉落的方向印下去,再拿起来的时候,一张清晰可见的图出现在乔瑾瑜的面前。 九月底十月初的兆京城连日无雨,天气利爽的很,十月宫中有宴,除了皇亲之外就是官员女眷,太后娘娘身子好了一些,隔了大半年才出寿康宫,所以这一场秋宴举办的十分热闹。 可就在秋宴的第三天,本是要迎来秋试后的公榜,万众期待之时,傍晚晚霞刚隐,大公主府内发生了不小的动静。 此时大公主府内的花园内正是奏乐时,云珠躺在云毡上,半靠着一旁还有男宠陪着,前面几个歌姬在跳舞,晚霞之时显得格外美妙。 其中一个男宠替大公主捏着肩膀,偶尔摘一颗切好的果子送到云珠嘴里,「公主,今晚您想留在哪儿。」 云珠看着他的侧脸,神情有片刻的迷离,转身那男宠转头过来,云珠又恢复了神色,情绪淡了几分,「你问得太多了。」 男宠也知道公主最喜欢他哪个角度,很快调整过来,轻替她锤着肩膀,「我只不过想多陪陪公主,上回公主提的那诗句,还欠着一半呢。」 云珠又是片刻闪神,里面诸多情绪,她微微张开红唇,这么多个唐礼却都不是他,只是像而已。 云珠有多爱唐礼,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偏偏再也得不到了,她派人前去找,一个桃花庵好找,一个大周朝呢。 抬手轻轻勾了勾他的下巴,纵使也是俊秀的脸,可还不是他。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再找一个唐礼回来,云珠松开手,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来人啊,去把唐礼请过来。」 侍女躬身出了花园去请人,男宠的脸色微有变化,他抬头看着云珠,委屈着神情,「公主,您不喜欢我伺候您么。」 男人和女人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是伺候人,撒娇和讨好都是必不可少的,受不受宠,被不被疼爱那都得靠本事,男宠时刻关注着大公主的神情,这府上,撇开那个叫唐礼的,他才是最懂公主心思的人,有谁比他更能摸得透公主心里想什么么。 「本宫怎么会不喜欢呢。」云珠笑着,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不屑,抬头看向花园入口,很快的,那儿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天色将暗不暗时衬着那一抹白更加的显眼,云珠撑起身子看过去,匀步而来的画面犹如是再年轻些的唐礼,参着半点念想,半点真实,在她眼里那就是唐礼。 一旁男宠见此顿时心生妒忌,等他走近了,见他就杵在那儿也不行礼,语气酸的很,「进府这么久,怎么连规矩都不懂。」 苏笙微皱着眉头忍着,疏远的请安,「公主殿下。」 却不料云珠吃的就是这一套,在她眼里,会拒绝她会皱眉的才是唐礼,像身边这样只知道贴上来的,怎么可能是唐礼,所以她一点都不介意他的反应,反而是投过来更加柔和的神情,「来,到我身边来。」 苏笙并不情愿,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当初进府的原因,走了两步到云珠身旁,云珠转头看他,这个角度真的很像。 云珠想着过去那八年的生活,她和唐礼是如何相处的,想到深处,云珠眼底的他们都成了唐礼,转头看跳舞的歌姬,要她们跳过去她和唐礼一起经常看的,忽而,花园那儿一阵嘈杂。 歌姬受了惊吓纷纷躲在了一旁,云珠抬起身子,一队的侍卫直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当初禁足时前来看管过的侍卫长,云珠神情一抹厉色,「大胆!」 「没本宫的命令你们怎敢私闯公主府,来人,把他们赶出去!」 花园里一瞬又多了很多护卫和他们对峙了起来,在男宠的搀扶下云珠站了起来,冷笑看着他们,「怎么,今日又是颁什么圣旨来拿人。」 「我等奉命前来,是为十年前云岩镇下村落被土匪打劫一事,刑部搜查到证据与大公主有关,特来请大公主前往刑部。」 云珠脸色微变,「胡说八道,十年前云岩镇打劫的案子和本宫又有何关系,本宫凭什么要跟你走。」 「虎寨埋骨之地发现了线索,与大公主有关,倘若公主不信,可前去刑部亲自对峙,我等只是奉命,公主若是不从,下官唯有不敬了。」侍卫长看着云珠,神情凛然。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对云珠来说早就也是抛诸脑后的,被侍卫长如此一提,回忆蜂拥上来,云珠强镇定着,「好,本宫就跟你走这一趟,来人啊,好好招呼几位大人。」 侍卫长亲自要跟着云珠去主院更衣,云珠也不再呵斥,快步回了主院,关门由两个侍女替她换衣服,随即吩咐,「去把严九找来,他知道该怎么做。」 「公主,您一个人去刑部我们不放心。」侍女替她换好衣服,精心挑着首饰给她戴上,两个侍女眼底都有担忧。 第49章 「采莲跟我走,彩屏你留在这里,看紧唐礼。」云珠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即便是要被审问也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侍女欲言又止,驸马早就走了,公主何必要留一个根本不是驸马的人在府上,还几番想要离开这里。 云珠见她走神,神情厉色,「听到没有!」 「是。」 侍女送着她出了屋子,采莲跟在她身后,彩屏则直接从侧屋后面的窗户出去了,屋外的侍卫长下意识朝着那边的墙边看了一眼,只是他没有动作,而是抬头看出来的大公主,按着刑部那儿的命令,直接把大公主带离开了公主府。 …… 此时天色已暗,街上人不多,一辆马车从公主府这儿出发前往刑部,路过集市的时候有人看到这样的阵仗都多看了几眼,得知是去刑部,这才有人碎碎开始说起马车是从公主府出发的。 只是引起的注意并不多,这边马车到了刑部后,云珠被请下马车,盛装进了刑部,堂内灯火通明,站在那儿的是刑部尚书和定王爷。 看到乔瑾瑜,大公主脸色一肃,顿时怒意横生,「九弟,是不是什么事你都要搀和一脚,怎么你寻我麻烦寻的还不够是不是!」 「只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何来寻你的麻烦。」乔瑾瑜淡淡道,「若是和大姐姐无关,谁能寻的了你的麻烦。」 「你!」云珠犹如是被人扼住了脖子,气的脸色铁青,她转而笑了,「很好,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找了些什么证据来污蔑本宫,非要闹的本宫不安歇。」 云珠站在那儿,一身烫金纹线的长裙,在明亮灯光下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抢眼,从来都是风头无两的大公主,即便是在这儿依旧气势不减,她冷冷的看着乔瑾瑜,眼底闪着不屑。 刑部尚书也没有要她跪,命人呈递上来证物,一个寒铁枪头,两箱珠宝。 「虎寨二当家死于长侍卫的箭下,而在这二当家私藏的财宝中,发现了这两箱东西。」 云珠瞥了一眼那寒铁枪头,「怎么,宫里宫外这么多的长侍卫,一支寒铁枪头,还不知是不是宫中武器司中所造。」 抬箱子的侍卫打开,两箱子满满都是珠宝,两个人抬着把箱子倾倒在地上,里面还有放的凌乱的银子,这些都是在那个地下室中找到的,云珠冷眼瞧着,金银珠宝,难道还刻着名字。 到最后面,另外一个箱子的底部才倒出来一个木盒子,因为砸在地上了,里面的信全部都倒了出来摔在地上,其中一封容虎亲启摊开在了云珠不远处,云珠的眼眸微缩,不动声色的看那侍卫把信都放回到盒子里去。 几样东西摆在了云珠的眼前,玉佛,贡珠,藏在袖口底下的手紧了几分,她坦然看着他们,嘴唇微动了动,最终趋于平静。 「这 些都是贡品,加上这互通的信件,大公主,当初你命人买通虎寨的二当家,揣使他们下山打劫村落,前去桃花庵洗劫一事,你可认罪。」刑部尚书指了指桌子上的信 件,云珠哼笑看着他们,「就这几封信,几样贡品能定本宫的罪?杨大人,你这刑部尚书当的是越活越过去了,定王爷说什么都信,劳师动众把本宫请到刑部来,就 是为了给本宫看谁都能得了的赏赐贡品和一堆不知是谁临摹的信。」 刑部尚书杨大人也显得很镇定,似乎是没打算今天要出什么结果,「案子牵扯到了大公主,本官是无能为力,明日这些东西会呈交给皇上过目,由宫中司刑审断。」 云珠脸色一黑,「既然交由司刑审断,今日为何请本宫前来。」 「刑部尚书不过是想确认一些事情罢了。」乔瑾瑜指了指地上那些金银珠宝,「毕竟,这洗劫的案子后面还有祁家大小姐枉死之事,听闻祁将军正在回兆京大的路上,要亲自查办此事,揪出杀害她女儿的幕后黑手。」 云珠一路过来本就压着气,被乔瑾瑜这么一说更是怒气中烧,「随口污蔑的本事不小,你是要诚心和我作对是不是,本公主倒是要看看,明日入宫你要怎么和父皇交代这些事!」 说罢,云珠甩手转身出了屋子,上马车直接离开了刑部。 这儿堂内乔瑾瑜和刑部尚书杨大人还站在那儿,杨大人轻咳了声,「王爷何必触怒大公主。」 乔瑾瑜脸上没什么情绪,转身看着桌子上那放信的匣子,「触怒了才好。」要是不触动,这些功夫不就白下了。 此时回到公主府的大公主又遇到了另外一件麻烦事,她要彩屏牢牢看住的苏笙不见了。 云珠铁青着脸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屋子里什么都没缺,唯独就是缺了个人,转身看跪在那儿的彩屏,怒不可遏,「不是让你看紧了,人呢!」 「公 主恕罪,您吩咐过后奴婢就一直守在这里了,苏公子说累了想休息,奴婢就在外候着,之前小菇还送了茶进去,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就不见了。」彩屏跪在那儿解 释,她是真的不知道苏公子为什么会不见,明明是在屋子里的,明明已经歇下了,小菇出来还说苏公子睡着了,可等公主回来进去看人却已经不在。 第5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彩屏正说着,那边护院匆匆过来,说是半个时辰前有个侍女从后院那儿离开出府,几个男宠听到动静声也纷纷赶来,得知是苏笙又跑了,有两个脸上是了然,有几个则是窃喜,那在大公主身边留的最久的男宠反而是有些担心,「公主,这么晚了是不是该派人去找找。」 云珠看了一眼跪在那儿的彩屏,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这怒意发出来,「采莲,派人去找,先去城门口看有没有人出城,有出城的即刻去追,搜,搜到人为止。」 原本她平息下来的心此时被搅合的很乱,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烦事来了一件就接连不断的出现。 「还有,去把十七找来。」 …… 到 了深夜还是没有苏笙的消息,酒楼客栈里全部都找遍了,还有守城那儿,确认没有人出城的,云珠就派人在苏笙可能去的地方一个一个的找,她的情绪快要癫狂,坐 在那儿时刻都安宁不下来,「这是第几回了,他真这么不喜欢留在公主府里,就算是无牵无挂的,他都不愿意留下来,他真这么喜欢留下来。」 云珠喃喃低语,一旁的男宠小心的端了一杯云珠爱喝的茶过来,「公主,就算是担心苏笙的安危您也应该好好休息。」 云珠抬头瞥了他一眼,她休息?她要怎么好好休息,一天没有找到苏笙她就一天没法好好休息,这才几日的功夫他又要走。 脑海中闪过什么,云珠看他的眼神里添了一抹威胁,「是不是你和他说了什么。」 男宠微怔,随即脸上一抹受伤,「公主,平日里我们要和他说上一句话都难,我能和他说什么,您这,是怀疑我让他走的么。」 云珠没有敛去那一抹怀疑,「他来这里不过半年时间,三个月前才离开第一回,如今越是频繁。」 此时男宠的脸色也变了,有些难堪,「倘若公主不信,我多说无益,熬夜辛苦,还请公主喝了这杯养生茶,我先行回去。」 男宠出了偏厅,云珠还沉着脸坐在那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屋外有侍卫匆匆进来,在云珠的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云珠啪一声拍了桌子,神情里的一抹狠劲,似乎是要把这屋子里的人都杀光。 只是她刚拔身要出去,那儿又是护卫出现,说是在城南那边打听到了苏公子的下落,云珠站在那儿,一旁还是那等着的护卫,一咬牙,云珠看着那侍卫,「你去刑部。」 随即又吩咐,「去城南。」 此时的刑部内,乔瑾瑜看着潜伏进来被制服的黑衣人,转头瞥了一眼那沙漏,还有半个时辰,差不多也该到了。 黑衣人被几个人制住,拉下了面巾,乔瑾瑜从身后抽出一沓的信放在他的面前,「是不是找这个,严九。」 侍卫冷着一张脸,即便是被制住了也没有丝毫的退却,乔瑾瑜直接翻开着看了他的左手,抓着弓时手上的后茧,还有右手上拉绳和夹箭羽的粗糙后痂处。 「你 应该是这么多侍卫里面箭术不错的,父皇派你们保护公主,不是助纣为虐,这一支寒铁箭头大公主也许不知,本王可清楚的很,你们几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你拿的一 手好弓,自然是有傲气,兵器司中还能有专门为你们几个打的箭头。」乔瑾瑜把那一支箭头扔在了他的眼前,大公主不知道的不代表他这么在军营里混了这么多年的 人不知道,宫里的这些侍卫,太子比大公主清楚的很,「也正巧是大公主不清楚才会留下这么个箭头无所谓,否则,早就取回来了。」 谁会去翻十年前的案子,可偏偏有人还活在这世上,不过是一箭毙命,这么多年下来杀的人估摸着也不在少数。 「王爷是故意引我前来。」严九声音微哑。 乔瑾瑜起身,「还差一个,你和十七到齐了,也不差人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了动静,刑部尚书杨大人推门进来,后面几个侍卫拿下的正是大公主派来的十七,严九的神情里一抹微动,他们两个被抓,大公主身边没人了。 按理来说大公主不该让十七过来,他若半个时辰没回去就是出事了,怎么会。 严九想不透的也是十七想不透的,而此时的云珠公主正火急火燎的前去城南找人,天将黎明,很快就是二更天,再过不久三更天多时,街上就会有前去上早朝的官员马车,所以更是要加紧。 城 南这儿一片的屋舍,这时辰很安静,看到的也是在巷子外的小集市,因为大晚上实在是没什么人,被巡逻的官兵看到了,可要到巷子里面去找人又是一番功夫,巷子 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内,没有灯,贴着窗户的地方两抹身影,苏笙躲在这儿已经大半个时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会让他刻意在巡逻兵出现时在外晃一下再 躲回来,可只要是永远离开公主府,他做什么都愿意。 正此时,外面忽然有喧杂声,还吵醒了附近的邻居,苏笙下意识的往墙角藏,李江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进来这里。」 第5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要找遍这个地方,起码得耗费上一两个时辰,那时天早就亮了,藏人越发的容易。 苏笙是有疑问,就躲在这儿到天亮,真的就能离开了?如今的城门口怕是守卫森严,当初他就是没能逃出城去。 正当他不解时,忽然外头声音大了几分,是有人说话,「人在那。」 这儿的动静随即小了下去,似乎是所有人都朝着那边前去,外头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从家里出来好奇的百姓几声低语。 苏笙此时才明白过来这巷子里还藏着不少他的替身,用来掩人耳目,吸引大公主府来找他的人的注意力。 等那些声音完全散去,李江这才回头看他,王妃想的果然没有错,不用他们想办法公主府里也会有人把这个和驸马长的最相像的苏公子放出来。 只要他把这个苏公子藏上一夜,拖延过这个时辰,刑部那边王爷估计也已经抓到人了。 一个和大公主驸马长的极为神似的人对大公主来说有多重要,那是极其的。 云珠为了要得到云殊做过多少事,谢满月料的准这个苏笙的失踪会让云珠多慌张,这不,连刑部那儿的两个侍卫她都不要了,一心只为了那点出没的线索。 等到天要明时正在找人的云珠才发觉晚了,天已经亮了,刑部那里没有丝毫的消息,严九和十七更像是石沉大海的两个人,一去不回。 此时云珠想要再去刑部时已经来不及,宫中的人清早就住大公主府候着了,云珠大半的心都系在尚未召回的苏笙身上,入宫时她都还牵挂着。 直到皇上让她跪下,云珠这才如梦初醒。 …… 乔瑾瑜不在,殿上只有刑部尚书和魏王爷,早朝是及早结束的,云珠惶惶然抬头,那一叠的信还在桌子上,云珠心思转的也极快,即刻辩驳,「昨日儿臣已经去过刑部,那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儿臣身上。」 皇上是真的气急了,铁青着脸,云珠从未见过父皇这个样子。 就算是当初苏合香的事皇上的脸色也不是这样。 侍卫,信件,杀人灭口的箭头,买凶的金银财宝,及时出现救人的声音,假死充数让祁家大小姐误以为云殊死了,埋藏好后又把人挖出来救治,蒙骗,下药,杀知情之人。 不知悔改。 那都是一旁的刑部尚书再说,皇上气的说不出话来,这就是皇后带大的孩子,这就是大周朝的公主,这就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过的孩子。 和土匪相勾结,想杀就杀,两个村子的百姓,几十条人命。 当然这些,云珠拒不承认。 金银财宝人人都有,寒铁箭头也不是独有,救人那是凑巧,蒙骗是因为爱,至于杀祁家大小姐,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那些和虎寨二当家的通信,捏造的,反正不是她经手的笔迹。 就是料想到有一天也许这些东西会是把柄,云珠才没有自己动手去做。 …… 而最后让云珠神情崩塌的是最后押上来的两个侍卫和贿赂刑部衙役那个小官的一封信。 云珠她是真的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严九若是被抓,十七要做的不是救他而是杀了他,可她当时慌张着要找苏笙的下落,一晃神,没等反应过来这两个侍卫都被抓起来了。 而他们除了听公主的话之外,他们还听皇上的话。 皇上到底有多疼这么女儿,此刻脸上就有多难堪。 云珠出生时因为母妃难产,洗三那天母妃就过世了,当时因为皇后生下的女儿早夭,皇上就把云珠抱到了永福宫给皇后抚养,还记在了皇后名下。 失女之痛,皇后对云珠格外疼爱,女儿早夭时因为大师推算,不能给予称号以免影响孩子转世轮回,所以云珠就成了大公主,就像是皇后嫡出一样被养着,皇上也格外的喜欢她。 按理来说,这个孩子应该养的和太子一样的秉性,温和善良,识大体又懂得照顾弟弟妹妹。 可这些云珠都没有,撒娇讨好,投其所好,哄的皇上和皇后的本事有;但兄友弟恭却在她身上并不彰显。 云珠也不是对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如此,她的好坏分明的很,骄纵的脾气是这么多的公主当中第一的,即便她不是皇后亲生,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儿,有骄纵的资本,高过其她公主。 若非这些,皇上大概也不会这么气了,若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犯了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时,绝无二话是要贬为庶民,革去皇姓任其自生自灭。 然云珠并不是什么不受宠的公主。 …… 大殿之上出奇的安静,乔瑾瑜当初用作诱饵的信已经不尊重要了,皇上铁青着脸色坐在那儿,云珠原先是站着的,如今是跪着。 奇的是,她那一半的心居然还牵挂着逃离开公主府的苏笙。 第52章 大约是觉得父皇不会怎么惩治她,也许是觉得当初天牢里放人的事情太后娘娘也仅仅是让她禁足半年,不入宫一年而已,这一回能有多重呢。 魏王和刑部尚书杨大人不是没瞧见大公主脸上那不知悔改的神情,转而看皇上,果真,皇上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半响,皇上沉声问,「你自己说。」 云珠抬起头,乱糟糟的心绪顷刻间平宁了下来,「父皇,这件事是个意外。」 刑部尚书杨大人神情微微闪,想起了定王爷之前所预测的,看大公主的眼神里更添深意,只不过这殿上也没有他插嘴说话的份,他和魏王爷站在一起,两个人皆是无话。 皇上的脸色没有变化,也瞧不出到底藏着什么情绪,「如何意外?」 「最 初儿臣只是想让那虎寨的二当家带人去吓唬一下人,并没有想让他们伤人,村子里性命无辜,说来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没有想到虎寨的人如此凶狠,竟然抢掠村子 杀害无辜老百姓,事后儿臣心中有愧,又怕被父皇责骂,所以才隐瞒了下来,但儿臣有命人去送银子给那些无辜受害的百姓人家。」 云珠张着无辜的神情,她是真的没想到最后虎寨的人会这么凶残,她只是想让他去教训一下桃花庵的人,也没让他取谁的性命。 「这么说,不是你让他们杀人的。」皇上看着她,淡淡发问。 云珠点点头,「父皇,儿臣是有错,也酿成了大错,可儿臣从未让人去对村民做什么,儿臣当时是意气用事,想以此来教训一下云殊,只是没想到那些土匪不仅是洗劫了村子还重伤了云殊。」 提到云殊,云珠又是泪盈盈的神情,「儿臣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儿臣心中有愧。」 「既然不是你所命,为何要让严七杀人。」 「儿臣已经酿成大错,不能再让他们伤人,那二当家是凶残之人,只要他死了,官兵们都能少受伤害,所以儿臣才让严七把他就地正法。」云珠张口之言,那都是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又是极为诚挚,严七这般杀人也没什么不对的。 魏王爷眉宇微挑了下,他太了解皇上的脾气,大公主的这一番言论,皇上怕是已经怒火中烧,不论什么理由和土匪参合就是大罪,难道是几句不懂事和酿成大错可以回避过的? 大殿内又沉默了一阵,皇上的声音沉沉的响起,「这么说来,从刑部那里放贼匪出来,杀害祁家大小姐一事,你也是要为了让人少受伤了。」 云珠心中一怔,随即辩解,「此时儿臣有冤,从未做过,祁家大小姐的死不过是意外。」 皇上深看了她几眼,随即吩咐,「来人啊,把齐夫人带上来。」 …… 云珠下意识转身看去,陆雪凝走了进来,神情里还带着一抹畏惧,她朝着云珠看了眼,很快低下头去,走过来跪在了云珠右下方,「臣妇拜见皇上。」 皇上抬手,按在了一旁的龙身扶手,魏王爷这才开口,「齐夫人,十年前你约祁家小姐出行,为何中途忽然离开,而据本王所知,你并不是回了陆府,而是还留在集市当中,只是进了一间茶楼。」 陆雪凝微抬了抬头,她是看向前面的云珠,转瞬又低下来,「我……我是受人之托,把祁家小姐约出去的,也是依照吩咐留她在铺子里我先提早离开。」 「受谁所托。」 陆 雪凝片刻犹豫,抬手轻轻指了指云珠公主的方向,随即就接收到了云珠投射过来的一抹警告,陆雪凝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咽了咽口水,张口声音轻了许多, 「大公主命我去找祁小姐出来,也是她命我在那个时辰离开,我……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没有回陆家而是偷偷进了茶楼在上面看着。」 所以说,陆雪凝是亲眼看着那三个贼匪窜逃到了这里,把走出来护人的祁玥一刀杀死。 云珠扭头看她,陆雪凝有些仓皇的避开她的视线,大公主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她偷偷躲在茶楼里看着祁玥被杀,等到街上的人都散去时她才从后门离开,从她那个角度看下去,那几个贼匪说是窜逃,不如说是在找人。 也就是那时陆雪凝才意识过来大公主让她约祁玥是为了什么,可她太怕死了,意识到那一点之后她就不敢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更别说告诉大公主。 「血口喷人,本宫何时让你去约祁玥了,当初不正是你对齐少爷心怀不轨,这才另辟径路接近祁玥,怎么反过来说是本宫让你去的。」云珠敛去眼底的一抹怨毒,哼声反驳。 陆雪凝涨红着脸看着云珠,随即朝着皇上磕头,「求皇上明鉴,臣妇所言句句属实,若有隐瞒,不得好死。」 云珠脸色一变,袖口下的拳头死死的握着,这个贱人! 「阮 大人一个小官吏哪里来的银子去贿赂刑部衙役,这一大笔银子,在阮大人时候于其家中地窖里还藏有三百两,并且其妻儿皆不知,当时阮大人有一封手信留在其夫人 那里。」魏王爷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就是在叙述一件事罢了,「自知要出事,嘱咐夫人留好手信,阮夫人把手信缝在了孩子的荷包内,阮大人死后,家中曾被翻找, 而阮夫人和她的儿子不知去向。」 第53章 那两个人本来也是该死的,云珠当时吩咐的要痛下杀手,只是奉命行事的人心软了,带回的只是阮夫人的尸首,放过了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线索早在乔瑾瑜去毫安之前就已经找到了,但当时太后娘娘中途拦了一截,乔瑾瑜就把找到人的事瞒了下来。 手信里的是什么,是当初云珠公主命他办的事。 而前一天云珠去刑部的时候,乔瑾瑜故意让她看到了的,所谓她和虎寨二当家之间的通信,不过是诱饵而已,为的是把大公主身边两个走到暗处办事的侍卫引出来,而真正互通的那些信,当年就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没有一封留下来的。 云珠神情里一抹苍白,魏王爷念完了手信的内容,她跪在那儿再也无暇顾及什么陆雪凝。 山贼洗劫村子的事还有可辩驳的余地,杀祁家大小姐这件事,上哪儿都没有别的道理可循。 她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有关于驸马的任何事,更不许驸马醒来后心里还有惦念祁玥的可能性,为了以防万一,直接杀人灭口。 大殿内依旧是安静,最后,皇上低垂眉宇看了一眼云珠,起身后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内殿,刑部尚书和魏王爷面面相觑。 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谁都不敢出声,内殿中忽而有轻微的动静,云珠下意识的看过去,只看到桂公公进了内殿,半响,桂公公出来了。 云珠的心跟着提了提,桂公公走到了她面前,看她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怜悯,正巧是被云珠抓捕到了,她的神情跟着狠狠一震,紧张的等着。 「皇上有命,大公主革去皇姓,贬为庶民,不日送往青灯寺,收回大公主府一切,遣散奴仆。」桂公公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却如一记一记的重槌,直接敲打金进她心里,第一下就击出了鲜血。 「不可能。」云珠难以置信,就这么在殿上问话,没有再出现任何人就要定她的罪,「我没有,我杀人,父皇我没有杀人。」 云珠看向紧闭着的里殿那边,想去冲过去到那儿求情,两个侍卫当即上前拦住了她,云珠跌了一下跪在地上,砰的声音,她头上的一珠串应声落地,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了一地。 「在前去青灯寺之前,暂且关在刑部。」桂公公看着大公主失控的样子,出言劝了一句,「公主,如今切莫不可再如此,皇上正在气头上。」 那她要怎么办,云珠看向魏王爷,「皇叔,你查到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祁玥的死是意外,是个意外啊。」 「云珠啊,你是没有杀人,都是有人替你动了手,两个村子几十条人命,还有祁家大小姐,哪一样你父皇都没法饶恕你。」魏王爷看着她这样子,没有把后头的话说出来。 她刚刚殿上的话,皇上恐怕是半句都不信,若是云珠进来是认错,有悔改之意的,皇上也不会如此。 魏王爷最初还不解小九那边为什么会如此决绝,可等一样一样的证据从小九那里拿过来,交到他手上,由他过目交给皇上时,魏王爷自己都镇住了,没有这些东西他都不会信云珠会做出那些事。 「皇叔,我都是为了驸马,我都是为了云殊,我不想的,我没想过要杀人。」云珠想要朝着皇上那边去,两个侍卫直接拉住了她要把她往外拖,云珠的声音越来越大,「父皇,我知道错了父皇,父皇我不想这样的。」 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淡了下去,云珠被带走了,陆凝雪也被带下去了,殿内就剩下魏王爷和刑部尚书杨大人他们,一旁桂公公轻声道,「皇上累了,余下的事就交给魏王爷和杨大人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连出来见一面多说几句都不肯了,恐怕这已经是定局。 出了乾清宫,杨大人请示魏王爷,「牢房那里是否要给公主安排一下。」 魏王爷摇摇头,「如今是桂公公传达的口谕,明日这旨意就颁布,到时……牢房里就让她住的好一些罢了。」 皇家的事杨大人是不搀和的,他原先以为还要去司刑所那里,结果到了皇上这儿只此一个多时辰就结束了,大公主伸手皇上皇后宠爱,这结果快的,杨大人也是没有预料。 魏王爷却清楚的很,今天这一个多时辰的问话,在这之前,皇上和皇后那儿知晓的事情却不少,有些事都无需问了。 杨大人愣了愣,魏王爷这话的意思,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也是夜里,刑部牢房内,一间有别于其余的牢房,里面的床和被子都是新换的,旁边还竖着屏风,后面是洗漱的盆子和接手的马桶,昏暗中走廊里传来一阵大的动静,云珠抬头看去,有人过来了,背着光看不清样子。 这是她被关在这儿的第二天,根本没有从这意识里回转过来,甚至都有些模糊她为什么会在牢房里,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养尊处优半辈子的云珠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甚至是牢房内的衙役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 第5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别人也许会做出自残的行为来吸引注意力,可云珠不是那样的人,她再等,好似是等这个梦过去,是噩梦的总会过去。 她抬头看了一会儿,总算是看清楚了来人,被关的第二天,前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定王妃,云珠眼底一瞬是不屑,直接转过头去不再看站在外面的谢满月。 这样的反应预料之中,谢满月看她两天没换了的衣服,命谷雨把衣服塞进去,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让她听清楚,「难道你不好奇,别人是怎么查到桃花庵的事,又是如何得知祁家大小姐的死不是意外。」 「不论别人怎么得知,和你们脱离不了干系。」云珠瞥了一眼那衣服,「这些东西你拿走,本宫不需要。」 「看来还是没人告诉你,今早大公主府就被查封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抬空,你被贬青灯寺的消息也没瞒着。」谢满月顿了顿,「你如今,已经不是公主了。」 「放肆,本宫乃父皇亲生,生母是父皇心中惦记之人,又在皇后膝下养大,你说我不是公主。」云珠冷哼,甩手看着谢满月,「你们想方设法要掰倒本宫,竟然还问本宫缘由。」 「大公主乔云珠,革皇姓,贬庶民,送往青灯寺此生不得再离开。」谢满月忽然高声宣读了今早外放的旨意,随即,谢满月嘴角微勾,看云珠的神情里一抹深意,「我不是要掰倒你,我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罢了。」 牢房内安静了些许,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谁的仇?谁的怨? 云珠抬眸看她,「我与你什么仇。」 谢满月笑了,「说说最近的,皇后娘娘派遣毫安的管嬷嬷,也是给大公主你接生的人,因为大公主出生时就没了生母,管嬷嬷还多照顾了你一段日子,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你们的关系是不错。」 「那又如何。」云珠轻哼了声。 「并不如何,管嬷嬷回兆京后王爷派人跟了她一段日子,几番前去公主府见你,大约也是为了和你禀明失败的缘由,我这一胎能顺利生下来想必你很失望吧。」谢满月抬手搭在栏杆上,缓了缓,「你说我们什么仇怨。」 「那你大可以前去官府告状,证据确凿的何必在我这儿说。」她不说云珠倒是真的不太记得这回事,生平做过的事多了,没成功的显然不会往心里去。 谢满月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扔进了牢房内,「你的罪,多这一桩也没什么改变,少这一桩更不会有什么转机。」 云珠低头看向那玉佩,脸色一变,看谢满月的眼神里添了一抹恨意,「是你把苏笙放走的,谢满月,我究竟和你什么仇,云殊的事和你无关你也要多此一举,如今又是,怎么,你这是好人当上瘾了,这天底下这么多苦难的人你怎么不去救,合该揪着我不放!」 谢满月笑着,嘴角扬起一抹讽刺,「你可真是蠢,我哪来的本事进到你公主府里把人带走,你怎么不想想是谁把他从公主府里放出来的,否则我怎么有机会命人把他藏起来。」 「你!」云珠犹如是毒兽剜目这么盯着谢满月,倘若她身后有人,此时应该是要把谢满月直接嗜杀才对。 谢满月的笑意渐渐敛去,剩下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乔云珠,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精心布局的事为什么到头来会功亏一篑么,就连陆雪凝都会跑出来指认你,你不是好奇云殊的事外人是如何得知的。」 云珠抬头看她,谢满月与她对视,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诡笑,「你不是在公主府里办了好几场法事,要打的我魂飞魄散么。」 谢满月是背光站着的,侧边的光昏暗的打过来,一半的脸孔隐于暗中,神情显得格外鬼魅。 云珠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神情一怔,身子下意识的朝后一缩,挪开了视线不去看谢满月的眼睛,厉声呵斥,「你到底是谁!」 「你先是怂恿陆雪凝去和我爹说,要做法事,再让人在我墓地里设阵法,几番请人做法要打的我魂飞魄散,怎么,让人杀了我一回还不够?」谢满月缓缓地蹲下身子,双手扶着栏杆,冲着里面的云珠笑了,「你说我是谁。」 一股惊恐浮上心头,这时云珠才觉得怕,可又不信,这怎么可能呢,祁玥早就已经死了! 可有些事,再想想确实细思恐极。 最早的开始,要从陆雪凝和祁家的事情说起,而当初爆出这件事,说陆雪凝诓骗祁家时,偶尔出没的不就是那时被谢家认回来并没有多久的谢家二姑娘。 此后便是云殊的事,避暑山庄见面,宫中私见,大木山找人,乃至如今,祁家大小姐的死因被揭发出来。 云珠的视线再度落在了谢满月的身上,脑海里全是陆雪凝当初狼狈哭泣的样子,托梦,鬼上身。 …… 牢房内静谧一片,忽然,云珠滕然起身,呵斥,「妖言惑众!」 第55章 谢满月也不讶异她会不信,这个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觉得全世界都欠着自己的人,怎么会信她就是祁玥。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什么祁玥,这些事不过都是你杜撰出来的,陆雪凝心中有鬼,这才受了蒙蔽。」云珠话音刚落,低头看脚下滚到的东西,脸色大变,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几分,「啊!」 谢满月抬手扔了第二样东西进来,声音很低,「那这些呢。」 那是被装在罐子里东西,滚过去的时候盖子有些松了,从里面倒出来一团黑黑的东西,还渗出一片的红色,看起来像是什么死物,可怕极了。 云珠直接朝后跳了一步,两样东西在她脚下,罐子里还往外渗着红。 「十一年前开春,汝王府宴会,汝王府小郡主养的一只猫不小心挠到了你的裙摆,勾起一些丝,事后,你趁着无人,直接把那只猫用筷刺死,四肢折断成团扔在了草丛中,你看,是不是这样。」 谢满月幽幽的说道,那一团的黑真的就像是死去的猫,云珠根本不敢细看,啊了声抬脚踹开去,抬头瞪着谢满月,「你想怎么样。」 「后来汝王府的小郡主难过了好一阵子,祁家大小姐与她交好,就送了一只差不多样子的给她,哄她高兴。」谢满月顿了顿,指了指第二个罐子,「孰料,在避暑山庄那一回,那只猫被人从中剖腹,惨死的挂在了阁楼外的树杈上,当场吓晕了小郡主,你看,是不是这样的。」 云珠微苍白着脸色看她,嘴唇微颤,双手冰冷。 谢满月轻笑,「当时你是怎么警告我的,我若是敢把看到的说出去,你就不让我好过。」 「你到底是谁。」云珠忽而觉得背后一冷,明明是在外面的人,她却感觉她已经逼近到牢房里面。 「你已经信了。」谢满月微扬了扬眉,「现在你该关心怎么从这里出去。」 「你们以为这样父皇就真的会论我的罪,父皇不会这么对我。」云珠不屑,神情慢慢镇定下来,是人有何可怕,知道又能如何。 「圣 旨已经下了,大公主府已经查封,明日过后你就会被送去青灯寺,怎么,你不信?」谢满月环看这牢房,说的漫不经心,「皇上和皇后若是真的想要饶恕你,怎么会 不派人来看你,祁大将军已经到兆京,他要为自己女儿的死讨一个说法,你说,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祁大将军的忠心重要。」 云珠紧咬着嘴唇不肯信,神情却已经出卖了她,她在害怕。 「我 是这几日第一个前来探望的人,之后也不会有人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帮你。」谢满月把公主府如今的情况告诉了她,什么情深意重,走的走,散的散,好笑的 是,其中还有男宠问侍卫讨遣散费,好歹服侍过大公主一段日子,现在要走了,怎么能一点好处都没有呢,他们可都是尽心尽力的在伺候大公主。 云珠铁青着脸站在那儿,「你会帮我?」 「有条件的。」谢满月敲了敲栏杆,「你帮我做一件事,后天他们押送你去青灯寺的路上,我会派人救你下来,给你足够的银两,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足矣让你安享的过下半辈子,要是你喜欢,再养个男宠也不是不可以。」 云珠笑了,语气里满是对她的不屑,「你救我?你想尽办法要我一败涂地,如今你会生好心来救我,怕是救了之后连命都没了。」 「如今就算是你死在牢里,传出去最多也是畏罪自杀,我为何要等到押送的时候再要你的命。」 云珠脸色一暗,谢满月又道,「你可以不信,不过青灯寺那样的地方,你身娇肉贵的怕是呆不住,宫里送过去的,十有八九熬不过一年,死的死,疯的疯,在那个地方谁也不会顾忌你过去是什么身份,更不会有人救你出去。」 半响,云珠闷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无人可信,谁还会出手帮你?」谢满月轻笑着,云珠脸上一抹愠怒,「放肆!」 谢满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片刻,云珠果真问了要她做什么。 也是,青灯寺那样的地方,真的是没有活路可言,不管云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谢满月都不在意,「当年关于岚妃的死。」 云珠一怔,随即脸上一抹嘲讽,「怎么,想为方昭仪翻案,洗清他身上罪妃之子的名声,别做梦了!」 谢满月低头看了看脚下,让谷雨把食盒里的纸笔拿出来交给她,「这条路怎么走,全凭你自己。」 云珠看那一叠的纸还有早就研磨好的笔墨,这都是早有准备的,她这一趟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些。 「岚妃的死宫里宫外都是一个说辞,你还要知道什么。」云珠没去碰那纸笔,她细细打量起谢满月来,谢满月摆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给她看,云珠一愣,随即眼底闪过一抹怒意,「你是什么意思!」 第5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谢满月却不愿多说了,慢慢起身,「东西留在这里,你应该很清楚我想知道的是什么,好好想想,明早就会有人来取,你若不愿意也没人逼你。」 谢满月转身朝着牢房门口走去,几步之后,背后幽幽传来云珠的声音,「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兑现。」 「你没得选。」谢满月站定,淡淡的回了一句,头也不回离开了牢房。 …… 长时间的静谧,似乎是黎明将至,很快是第二天到来,兆京城里都在传大公主的事,实在是瞒不住。 祁大将军是从毫安特地赶过来,进宫跪求皇上给自己的女儿做主。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大公主被剔除了皇籍,夺皇姓贬庶民,收回公主府邸以及过去所有赏赐,不日送往青灯寺受罚。 圣旨在前一天就到了刑部,只是刑部尚书一直没有进牢房内宣读,而在隔天清晨,对于云珠来说,那个谢满月所说的噩梦才真的实现。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来把她押了出去,也没有梳洗,关了两日她都觉得腻味了,直接扔上了马车,外面是齐排的两队护送的侍卫。 云珠有些慌张的掀开帘子去看,帘子是掀开了,可小窗户上都是钉起来的,只有看的缝隙,并不能伸手出去。 马车一动就磕的她不舒服,马车内的褥子不够厚,她的衣服还没换,她最后连母后都没见到。云珠想要去门口看看,身后两个婆子即刻又拉住了她,动作粗鲁,云珠怒瞪着她们,其中一个竟然拿起布直接塞在了她的嘴里堵住她要说的话。 青灯寺,父皇真的要把她送去青灯寺,那个根本就没有活路的地方,这和斩首示众又有何分别。 云珠一路想着,马车很快出城,距离青灯寺还有小半月的行程,到第五天的时候云珠已经受不了了,她的心里开始惦念起谢满月说过的话,到了第七天,傍晚过官道进小路的时候,路过峡谷,这一护送的队伍,忽然被人拦下。 【卷五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萌妃嫁到》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萌妃嫁到》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萌妃嫁到》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萌妃嫁到》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萌妃嫁到》卷五 作者:木子苏 06、《萌妃嫁到》卷六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