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嫁到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宫中的事谢侯府和祁大将军知道,回了谢家之后谢侯爷也告知过谢老夫人,只不过谢家的其他人并不知晓其中的缘故,一听又有圣旨到了,人都跟着抖了一下,生怕又是什么要进天牢的事,这才过了三天呐。 石公公看着前院里跪着的谢家人,时隔三日又来宣旨,他的心情也是完全不同,手捧着圣旨看跪在后头的谢满月,轻咳了声,「谢二姑娘,上前接旨。」 一大家子的注意都引在了她的身上,又要出岔子?这皇家怎么又颁圣旨?这回是谁了? 范氏的眼底,这三房的丫头忒能惹事,一大家子都跟着心惊肉跳。 谢满月走上前跪了下来,石公公深看了她一眼,打开圣旨,眼角微抽,这圣旨就是四天前那一份,改了几个字而已。 「奉 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谢侯爷之孙女谢初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九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谢初谣待 宇闺中,与皇九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九子为皇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石公公念完,谢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是了然,可别人的确实又惊又诧,继而看着谢满月,又要抗旨了? 「谢姑娘,还不快接旨。」石公公提醒了一声,他心里头对这个谢家二姑娘着实是另眼相看,能让马太妃出手帮忙,那是谢侯府的门楣,但是能让太子说动了皇后前来劝阻,背后还有个九皇子,那就是谢姑娘自己的能耐了。 说心里话石公公是不大喜欢这样的女子,不论是放在宫中还是放在皇家就是有些出格,不谙常理,不如那些听话的大家闺秀让人觉得喜欢。 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去接圣旨,「谢主隆恩。」 整个前院的气氛都跟着松了松,接了啊。 等她接了圣旨之后李妈扶着谢老夫人起来,谢老夫人笑盈盈看着石公公,「之前的事有诸多误会,也劳烦公公再番前来,偏厅里备了些热茶,还请石公公移尊一叙。」 这九皇妃今后会是什么境遇石公公不清楚,不过谢侯府老夫人的面子还是要买的,石公公笑了笑,随着谢老夫人去了偏厅,这边前院,谢满月接了旨意之后,跟着李妈去了佛堂里要把这圣旨供奉起来。 谢满月到了佛堂之后才打开圣旨看,见到‘十’改‘九’的那几个字时愣了愣,这还是当初石公公前来宣旨的那一份,也不知道宫中是如何商议的,把赐婚十皇子改成了赐婚九皇子。 李妈让她把圣旨放上去,回到了前院,这儿谢老夫人和石公公聊了有小半个时辰,送石公公从偏厅内出来,看到这边前来的谢满月,石公公还说了一声恭喜。 谢满月跟着祖母送了石公公出去,宫中的马车离开,谢老夫人的笑意敛了敛,轻轻的叹了声,「十皇子那儿,皇上下了圣旨,赐婚了严家的三小姐。」 石公公往谢侯府这儿颁旨,那边也有宫人前去严尚书府,如今差不多已经宣旨完了,如无意外,十皇子会娶严家三小姐为妻。 谢满月一愣,严大小姐不是为太子生下了长子么,如今严家又嫁了一个皇妃,整个儿的身份是要水涨船高了。 皇上不需要做堵悠悠众口之事,但赐婚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成了一件乌龙,怎么自圆其说的呢,宫里头后来刻意传出来的说法,皇上打算为九皇子和十皇子同时赐婚,也选好了赐婚的人家,可是谢侯府这儿圣旨下的时候弄错了。 后来在兆京中认为传扬开来的说法,就是弄错了。 不管是皇上弄错的,还是颁旨的人弄错的,那都不是要紧事,连带着谢侯府家二姑娘抗旨不遵被关在天牢里都变成了谢家二姑娘是入宫去说明详情。 没有哪个官员敢在背后推波助澜皇上的不是,所以这件事很快淹没在了这两桩喜事之后,赐婚的圣旨一下,谢满月的日子定在了隔年的入秋,而十皇子的大婚则是定在了六月,比九皇子还要早好几月。 相较于皇家赐给谢侯府和严尚书府的赏赐,外眼人看是瞧不出什么名堂的,也只有两家人自己坐在一块儿比较了才会知道其中的差距,哪个更受皇上重视,哪个就更丰厚些。 皇家这儿礼部操办进行各项事宜,这一忙,时间过的很快,到最后皇宫中的聘礼抬到谢侯府,已是入秋十月,兆京的天步入了凉。 谢侯府的前院很热闹,接连着几个好消息,方家那儿大姐姐成亲一年多,终于有身孕了,孙家那儿姑姑就在前几日生了个儿子,这儿忙着清点九皇子的聘礼,再过七八日的功夫,谢家二爷谢远荣成亲的日子要到了。 谢 家几位夫人真的是忙的脱不开身,陈氏得抽空去方家看看女儿,范氏忙着替儿子布置新房,准备儿子的婚事,九皇子送过来的聘礼都是由谢老夫人一手处理,梧桐院 这儿,好不容易几个儿媳妇都在,谢老夫人把宫中送过来的聘礼礼单在桌子上一放,看着三个儿媳妇,「把你们叫来,是为了商量满月嫁妆的事。」 陈氏想了想建议,「娘,满月毕竟是嫁到皇家,我看不如按着初华出嫁时家里出的往上添,您看如何。」 谢初华当初是作为谢家嫡长孙女的身份出嫁,头一个,谢侯府内准备的嫁妆丰厚,再加上大房那儿陈氏从自己的嫁妆里头添出来的,还有谢老夫人这儿给的,算起来其实有很多。 谢满月自然没有这么多,就算是谢侯府内准备的嫁妆也不会像谢初华这么多,会略减上一些,可如今是皇上赐婚,谢满月嫁的又是皇家,嫁妆可不能少,所以陈氏才想按着自己女儿的这个例来,也不少了。 第2章 范氏在旁听着,眼角微抽,大嫂可真是爱做脸,什么时候大方到这地步了,大房三房要都是这个数,到时候她的女儿出嫁也要同等的才行,遂她笑着接话,「是啊娘,咱们谢家姑娘就是金贵,一个两个的,到时候初幽出嫁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满月这儿是不能减。」 杨氏对大嫂的建议没别的想法,往上添了一句,「娘,仲衡那儿前几日也与儿媳妇商量了,到时候我们再给满月添一些。」 范氏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说啥,神情却已经足够显露那意思了,四房给了,二房不得也要给? 谢 老夫人看着她们,对长媳的提议勉强算同意,谢侯府有谢侯府的规矩,满月的嫁妆从公中出的,最多也是和大孙女一样,「公中的,就按着你说的和华儿当时的一样 来准备就行了,当时华儿出嫁,我添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你们也别说我偏心,满月这儿,我多加一千两,也是侯爷的意思。」 谢老夫人话音刚落,几个儿媳妇的脸色都有变化,要是往上添五百两,陈氏是能接受,可在这上头添一千两,这差的也太大了。 范氏的脸色更不对劲,再过两年初幽也要出嫁了,老夫人这儿给长孙女添了一千五百两,第二个孙女两千五百两,那到了初幽那儿呢。 「这几个孩子,除了满月之外,其余的谁出嫁了我这儿都添一千五百两。」谢老夫人慢悠悠的补了一句,范氏笑的惺惺,陈氏这儿缓过神来后请示: 「娘,嫁妆的礼单上是不是就添这些。」 「还有三儿媳妇当初嫁过来的嫁妆,本来就是满月的,都添进去。」 从梧桐院里出来,范氏的脸色显得不大好,她妒忌不了当初三弟妹嫁入谢家时带进来的丰厚嫁妆,可她心里就梗塞老夫人说的添嫁,三个人出了院子之后,就要分道,范氏忽然叫住了陈氏和杨氏,「府里其他出嫁的姑娘都是如何,老夫人要独开满月一个先例,你们都没什么话?」 「那也是谢侯府的脸面。」陈氏虽然肉疼,可那是老夫人自己的钱,她执掌谢侯府中馈又做不了老夫人和侯爷口袋的里银子。 「大 嫂你说的好听,心里头就不计较,初华出嫁的时候老夫人添的那个数儿,以后还有初寒要嫁,别说是谢侯府的面子,没那两千五百两,这嫁妆也不薄了,往后说起 来,让几个孩子心里头怎么想。」老夫人那儿添了多少银子都是会记到嫁妆礼册中去的,几个孩子看着心里难免不生隙。 「二嫂,我听闻那大公主尚主的时候,皇家准备的嫁妆算起来值上好几万两,我们虽说比不得皇家,但老夫人也想给满月多一些的底气。」杨氏顿了顿,没接着往下说。 范氏瞪了她一眼,「比不得就别比了,刚刚你说要给满月另外添,你们四房打算添多少,将来我们初幽出嫁了,你是不是也按着这数给我们幽儿添上。还有,你这一起头,我们是不是也得跟着你这么来。」 杨氏的脸色微凝,「二嫂,你也不用说这种气话,添多添少都是各凭本事,谁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 「哟,说的好像就你们四房人疼满月一样,我们是没有小叔子来的有出息,也没这本事不够这底气。」范氏扬长着声调阴阳怪气的说道。 「行了,少说两句,多少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陈氏还要忙着去方家看女儿,发牢骚有什么用,这些都是别人口袋里的银子,最后还不是酸了自己,「这没几日子就要到了,是不是还有没发出去的帖子,你回去好好算算,有的事忙了你还计较这些。」 范氏哼了声没再说什么,三个人不欢而散。 …… 陈氏差人备了礼去方家看谢初华,杨氏这儿要等丈夫回来再商议一下添嫁的事,二房这儿,范氏接过丫鬟手里递过来的账册,越看心里头越是不痛快。 这时谢仲仁走了进来,看她神色阴晴不定的坐在那儿,搭了一句,「怎么了这是脸色这样。」 孰想范氏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下被激怒了似的,猛的抬起头瞪着谢仲仁,「你们谢家,可真是欺负人了!」 谢仲仁眉头一皱,「你说什么胡话。」 范氏把账本一扔,起身看着他,「我哪里说错了,大房那儿远卿成亲的时候下了多少的聘给林家的,如今远荣的才多少,咱们二房是比不过大房,这也就算了,如今三房那儿满月要出嫁,老夫人往她那儿添的银子,比长孙女还多了一千两。」 「大房要继承这侯府,四房那儿老夫人疼小儿子,给的也不会少,如今就咱这二房,合着上不上下不下,最受委屈。你那位子都多少年了,侯爷都没替你动一动,如今长孙回来了,即刻就安排上了差事。」 范 氏一股脑儿的吐露着不满,她心里受得气多得很,这也看不惯,那也觉得不公允,「好了,那天宫里头来下旨,那丫头抗旨不遵,老夫人竟然还纵着她了,要知道这 事儿惹怒了皇上,连带着侯府上下你们都得跟着受影响。是,她在外流落了九年找回来的,可也不是这么惯着法,如今又一道圣旨来了,全家上下竟没一个觉得她当 众抗旨有错,她就是个惹事精,往后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范氏说着说着开始哭了,她坐了下来在那儿捶胸,「我就是心里头委屈啊,我们远荣差着远卿哪点差的,外任的还给选了这么个地方,还有我们城儿,往后我们幽儿的婚事就更不好说了。」 第3章 她 嫁入谢家十几年,最初六年跟着他外任去了,也不是没有过少女的心,可柴米油盐的日子,往上往下的比较逐渐让她失了当初那点女儿家的心,谢侯府不缺银子,说 起日子来,各房过的也不差,可有些事就是经不起比较,长子得力幼子受宠,夹在中间的就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她恰好就嫁了这么一个男人。 「这有什么好哭的,都是要当婆婆的人了还在想着这点事,你也不想想满月嫁给九皇子后对谢家的好处。」谢仲仁气的,如今也不爱多说她,眼界是越来越窄了,心也是越来越狭小,一门心思拽着这些事,要不是她生了三个孩子,有时候气起来,谢仲仁真想休了她。 「好处,这好处还能轮得到我们?」范氏哭够了,剜了他一眼,也没指望丈夫能怎么安慰自己,「你就是什么事儿都想的太好,到最后没一样做好的。」 谢仲仁气笑了,「你再这么作弄,传到爹和娘那儿,我看你当了婆婆之后再被禁足,在你儿媳妇面前是得多丢人。」 范氏红着脸,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因为他的话恼的,瞪着他,「你这么早回来做什么。」 「你还记得问这个。」谢仲仁这么早回来是有好消息要说,被她刚刚一哭,说的兴致都没了,语气也寡淡了许多,「光禄寺卿将要致仕,推举了我。」 范氏眼前一亮,忘了刚刚那点负面情绪,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和我提一下,好让侯爷替你去说一说啊。」范氏一下拔高了音量,这都两个月了,想使劲都使不上。 「没准的事有什么好提的,再说了,傅大人已经推举过,何必再让爹去说,别人看着是官大压身。」谢仲仁看她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决定下的没有错,不告诉她才好,告诉她了,天知道她会折腾些什么出来。 「这年头什么不是官大压身,现成的不用那就是蠢。」范氏叨唠着还想念叨一句,转念一想,神色又是一喜,「这么说,现在是推举上了?」 「嗯。」谢仲仁淡淡的应了声,「下月就换上去。」 「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现在才说!」范氏哪里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六年了,终于往上动了动,这些日子也真是喜事连连,「过几天远荣就成亲了,下月正好办个宴请。」 「办什么。」谢仲仁呵斥,「远卿回来府里都没有办过,如今公文还没下来,你谁那里都不许去说,尤其是范家。」 范氏被他这么呵斥,愣了愣,又要委屈,谢仲仁却是冷冷的告诫,「你若不听,到时候几个孩子来求都没法子。」 范氏面色一白,随即想到了很多年前刚生下老二时和他大吵一架,当时写的那休书,到现在还放在侯爷那里。 见她终于安分下来了,谢仲仁离开了屋子,范氏还坐在那儿面色发青愣着呢,丫鬟进来禀报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夫人,范家那儿老夫人过来了。」 范氏精神一抖擞,赶紧收拾了一下,「去请过来。」 玉溪阁这儿,谢满月拿到了谢老夫人那儿派人送过来的一箱账本,一份旧的嫁妆单子,还有一把钥匙。 负责传话的秋彤说道,「二姑娘,这是三夫人库房里的钥匙,里面放着的是三夫人当初嫁到谢家来时的嫁妆,您何时空了,自己前去看看,这儿这些账,是三老爷和三夫人几间铺子里的,老夫人说了,如今这些都交由二姑娘自己打理。」 「多谢秋彤姐姐。」谢满月让何妈送秋彤出去,看了一眼账本,再看手里头的钥匙,起身吩咐,「霜降,你去一趟马家问问马家小姐,后日有没有空,若是有的,我与她的相约改到后日再去。」 霜降跟着出门去了,谢满月拿起钥匙,带着谷雨朝库房那儿走去。 谢满月和马茹嫣相约去了兆京城内的小阙河,这儿沿河畔早些年建了几条河上回廊,因为工期只过了一半,另一半都是后来几年城中那些富商们捐了银子往下建的。 因着出银子的人不少,各自喜欢的又不一样,所以这儿的有了多种风格的回廊。 这倒不影响像谢满月她们前来赏景,河对岸那儿 的连绵山脉才是最值得别人前来的原因,她们寻了一处亭落坐下,马茹嫣又不少时间没出门了,整个儿显得高兴,坐下喝着茶,半响忽然记起谢满月已经订了亲的 事,挤眉弄眼的看着她,「你不得了啊,都敢违抗那个,快说,后来你怎么就答应了。」 「我敢违抗第一道,不敢违抗第二道啊。」谢满月随笑着。 马茹嫣嗔了她一眼,「胡说呢,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铁定是愿意的,否则我看啊,甭管第一道第二道,来三道你都照违抗不误。」 谢满月笑而不答,这问题她还没想过。 马茹嫣看着她忍不住叹气,「要我说,那地儿的人我一个都还不上,可非要我选择,我想你这么做也是对的,那十殿下,真不是什么良人。」 皇宫和圣旨都不能明着说,马茹嫣念念叨叨着,其实马家和皇家牵扯还挺深的,但是到了马茹嫣这一辈,也是马太妃那儿一力要求,马家的姑娘别再入宫了,太折腾自己。 谢初华的事马茹嫣还记得呢,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会跟着追悔莫及。 谢满月心念一动,「你不是常在宫中走动,那岚妃娘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第4章 马茹嫣放下茶杯看她,「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你也说了,往后去那儿打交道的时候多了,许多事知道的总比不知道的好,心中有底,才好知道怎么往下做。」谢满月一手轻轻搭在石桌上,笑着回看她。 「也是。」马茹嫣跟着笑了,想了想,「宫中出事那年我还很小,对岚妃的影响很浅,小的时候见过几回,只记得她是个十分温柔的妃子。」 「岚妃的家世并不高,九皇子生母方昭仪的家世也不高,她们是同一批选秀入宫的,从初选过来关系就不错,据说,当时还是方昭仪先受宠,在选秀结束之后,时隔一年后岚妃才开始被皇上注意到,这一注意就不得了了。」 三年之内直接晋封到了昭仪,还没有生过孩子,这在一个家世身份并不高,长的又不是绝世美人的前提下,后宫中诸多妃子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皇上不是那种沉迷女色之人,当时宫中已经有好几个皇子了。 「那也是太妃说的,岚妃是个极其温柔善良的人,我想也许就是她的温柔善良打动了皇上吧,后宫中妃子不算计的能有几个,岚妃一时风头无量,当初还算受宠的方昭仪一下就被比对了下去,不过她们的关系还是很不错。」到底真不错还是假不错,人都死了,谁能论证呢。 「我听闻,九皇子能出生,还是岚妃劝着皇上去方昭仪那儿的。」谢满月总觉得人不会绝对的善良,那是吃人的后宫,真善良真单纯的,她恐怕都撑不过那一年时间再见到皇上,这岚妃,理应也是聪明的人才对。 「当时岚妃劝了皇上去很多人的宫中。」马茹嫣压低了声音,「我是偷听老宫人说的,那时候岚妃劝阻皇上的话,比皇后劝皇上都要有用,跑去奉承岚妃的人可多了。」 树大招风,怎么会不树敌,其实岚妃大大小小受人算计的次数很多,只是那些都比不过最后丢了性命,没人提起罢了。 「方 昭仪成功有了身孕,还生下了皇子,皇上直接晋封了她为昭仪,这份位不低,可有人还没生孩子就能晋封了昭仪,她们又是同时入宫,宫中按着比较的话可多着 呢。」马茹嫣是个成功的说书着,情节跌宕,埋伏有度,她挤了挤眼睛,「你想啊,就算是在家里,一样大的孩子还要争宠呢,更何况是宫中,她们一起入宫,方昭 仪还早岚妃一步被皇上恩宠,如今却样样都要被岚妃比对下去,生了儿子还只是和她平起平坐而已,若是我,心里也会不甘心。」 「九皇 子出生没多久,岚妃就有了身孕了,皇上大喜,还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就直接晋封了她为妃子,还赐了碧澜宫,十月后岚妃生下十皇子,当时那风头,宫中 几乎无人能及。」马茹嫣三四岁的时候入宫,那时岚妃还没出事,娘带着她前去碧澜宫里拜见岚妃,那宫中的一切她还有印象,太子身边不过也就那么些伺候的人, 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十皇子身后却跟着一群的宫人,岚妃的寝宫里更是不得了,看起来显低调的装饰,后来娘告诉她,那里的东西都能赶得上永福宫里的待遇。 谢满月只能想象出一半当初的情形,一整个后宫,皇后是国母的象征,岚妃却是皇上宠妃的象征。 「据 说岚妃出事那天是大年三十宫宴结束后,方昭仪亲手做了糕点带着九皇子前去碧澜宫,聊的挺晚的,等方昭仪离开后没多久,岚妃就开始吐血,十皇子也口吐白沫晕 了过去。太医赶到的时候岚妃已经断气了,太医在余下的糕点里验出了其中有毒。」这是根本不用细查的铁证,东西是方昭仪亲手做的,亲自送过来的,岚妃就是因 着姐妹情谊才没有设防。 之后的事谢满月都知道,方昭仪和九皇子被一起关在了冷宫,方昭仪的宫中搜出了毒物,身边宫人问审认罪,方昭仪在冷宫中认罪后九皇子被带出了冷宫养在了恭妃膝下,继而,方昭仪上吊自尽,十皇子在鬼门关被拉回了性命后送去福国寺休养。 谢满月听了这么多,都不见她评价方昭仪,抬头看她,「方昭仪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茹嫣顿了顿,认真的想着,想了好一会儿才看谢满月,「都是不好的,宫中方昭仪的名讳是禁止提及,不过也有人暗中说起来,都说她心肠歹毒,恩将仇报,连十皇子都不放过。」 可不是,一个杀人凶手,宫里难不成还能传出一句好听的话来。 「既然当初是那么要好的姐妹,方昭仪也不会是心肠歹毒之人吧。」谢满月说完,见她神情揶揄的看着自己,笑道,「换是我要做这件事,怎么也得先想办法让自己抽身,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的把柄让人家抓,这不是成心不想活了。」 「兴许她是不想活了呢,否则她怎么会上吊自尽。」马茹嫣说罢,察觉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眼前的好友可是未来的九皇妃。 谢满月不在意她这么说,她一直都觉得这件事太直白,「只是不想活了她何必如此,她那么疼九皇子,怎么会不替九皇子的以后考虑,罪妃之子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头衔,她难道会愿意看到自己儿子在宫中举步为艰?」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马茹嫣想着,点了点头,「但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凡事都讲求证据,方昭仪自己在冷宫中亲口认了罪,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想的。」 谢满月就是疑惑这个,方昭仪究竟是怎么想的。 …… 马茹嫣见她还想着这事儿,抬手挥了一下提醒,「好啦,别想着这些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第5章 「行行行,那我们说点别的,不如聊聊蒋府如何,说起来,那蒋家二公子我有幸见过一回,好像就是元宵灯会的时候,宋儒书院内他当初好像还被称作是四公子。」 谢满月话音未落就遭到了马茹嫣捂嘴阻止,她红着脸瞪着谢满月,「不说这个。」 「那要说什么。」 谢满月朝着后头那边的回廊看去,眼神微眯,马茹嫣也看过去了,反应比她大一些,她压低了声音一面抬眼瞥过去,一面说道,「冤家路窄啊。」 「我和她又不熟,哪里来的冤家路窄?」谢满月看着严家三小姐带人朝着这儿走过来,瘪了瘪嘴。 「你 们不熟是没错,可当时圣旨是先赐到谢侯府,就算是没有人敢编排皇家的不是,严家三小姐还能不知道第一道圣旨下到谢侯府的时候是为谁赐的婚?怎么都是你不抗 旨不遵不愿意嫁给十皇子,皇家又把她赐给了十皇子的,你说,你俩是不是冤家路窄?」马茹嫣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抹欢快,特别的没心没肺。 谢满月神情微囧了下,这事儿和她也无关啊,皇上要怎么替十皇子赐婚那也和她没有关系。 可如马茹嫣所说,那严家三小姐,看到她之后还正朝着这儿走过来了。 谢 满月很难不对这严家三小姐印象深刻,去年宫宴的时候她在花园里训斥丫鬟的话她还记得,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中的典范人物,如今这个典范人物已经走到了她们亭子 这儿了,严家三小姐身后伺候的人太多,都只能站在亭子外面,严芳悠看了谢满月好几眼,漂亮的小脸上顿涌不屑,安静的亭子内传来了她轻嗤声,「听墙角,还敢 违抗圣旨,真不愧是钦州乡下的来的,什么事儿不端庄就做什么事儿。」 呵,还挺记仇的啊。 谢满月也没站起来,坐在那儿端着杯子,一副虚心接受的神情,继而认真的建议,「是啊,这事儿只有我能做,你可千万别学。」 谢满月这句话多欠抽啊,圣旨不是人人都能违抗的,也不是人人都像她,违抗了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她笑眯眯的抬头看严芳悠,「严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违抗了圣旨后第二道圣旨你怎么就不敢违抗了,难怪能做出这么丢人的行径,原来是自己不要脸。」严芳悠就是看不惯她,尤其是在她抗旨不遵后。 本来皇上赐婚到严家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严家出了个太子良娣,如今生下了皇长子,现在又要出一个皇妃,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可偏偏这事儿是在谢侯府二姑娘抗旨不遵,不愿意嫁给十皇子之后才发生的,她严芳悠要嫁给谢满月不要的人,那感觉,无形的就低人一等。 换言之,她捡到宝一样的高兴,是别人嫌弃不要的。 若是没有第二道圣旨,严芳悠还能自我安慰,那是谢家二姑娘不是抬举,没眼光,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抗旨不遵从天牢出来后再要议好亲事就难了。 可谢满月的第二道圣旨还是赐婚,还就是那么巧合的比她快了一点点,并且她接旨了。 严芳悠就怎么都没办法自我安慰,对谢满月的厌恶程度直接上升到了最高度。 …… 谢满月不怒反笑,抬手轻轻放在嘴上吁了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可是你的嫂嫂,这么说自己嫂子可真不太好,再说了,你要说我不要脸,岂不是连皇家都骂进去了。」 「你。」严芳悠眼底里闪过一抹戾气,瞪着谢满月,「可真够不要脸的,如今还没成亲呢就敢这么说。」 谢满月的神情淡了几分,她扫了一眼严芳悠身后伺候的这些人,「原来严三小姐也知道如今还没有成亲,那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怎么,我没有成亲就不能说了么,你自己做了这些还不让人说了?」严芳悠开始显无赖,谢满月却没空和她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她和马茹嫣对视了一眼,马茹嫣先站了起来,看着严芳悠笑的十分诚恳: 「严小姐,你气什么呢,你要是气不过,你也抗旨不遵啊。」 「还有,不是我说你,我们都没请你进来,你自己不请自来,还说出这么一番自掉身份的话,你这操心的事儿也太多了。」听的差不多了,马茹嫣这就要赶人。 「马姐姐,和她呆在一块儿看来你们也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严芳悠一张利嘴,也是半句都不会饶人。 马 茹嫣听着笑了,神情冷了下来,「恐怕你也知道这个好消息,太子宫中屡传喜讯,不仅太子妃有了身孕,两个承徽也有了身孕,你有那时间不如好好祈祷一下,祈祷 她们别生下儿子,否则啊,严良娣如今这一根独苗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皇子了,一旦有了嫡子,庶出的那些算什么。」 严芳悠拳头一握,这回是真的被马茹嫣激怒了,「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太子宫的事情,不怕被人知晓割了你的舌头,皇家的事也是你能嚼舌根的。」 「哎哟喂,你现在最好赶紧跑到街上去,到处说这些话是我马茹嫣所说,你看谁会信你?」马茹嫣笑的得意,太子妃再度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那严良娣怕是一直在担忧,要是太子妃这回生下的是嫡子,这皇长子还真没什么看头,而且还会因着比嫡子年长,后路堪忧啊。 第6章 严芳悠身后的丫鬟看着自家小姐是要冲上去和马家小姐打起来的架势,忙在耳畔劝了一句,严芳悠的脸色由红转青又转红,最后恨恨的瞪了马茹嫣一眼,转身带人离开了。 目送她带着一群人离开,谢满月在后头悠悠道,「我看她对你的恨意比对我深多了。」 马茹嫣扭头过去看她,挑了下眉,并不在意,「换个地方。」 十月中谢侯府二爷成亲,娶的是范家大姑娘,紧接着十一月谢侯府又迎来了谢家二老爷升迁的公文,只在家中一大家子吃了一顿饭,为此,谢二夫人还觉得委屈了,丈夫这么多年来终于升迁了,怎么就不给好好办一场呢。 可这些事儿范氏如今不敢拿着明面上来说,她是吃了谢家二老爷一回记性,再者如今儿子娶了媳妇,明年开春就要外任,范氏一门心思为着另外一件事,儿媳妇要早早的有了身孕才好。 谢远荣夫妻俩到底受着什么样的压力旁人是无法体会,只是十二月中时,宫里头传来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小产了。 此时太子妃已经是近七个月的身孕,她是在前去永福宫请安的路上跌了一跤,初始没什么事,回到太子宫时就觉得不对了,请了太医过来也没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太子妃生下来的孩子如一只小猫,两斤多的孩子混着血水生下来,轻轻的呜了几声后只挨了半个时辰就断气了。 是个男孩。 太子妃悲痛欲绝,几番哭晕过去,而本来是热热闹闹的新年氛围,又无形中添了一份压抑,这可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嫡子。 …… 也正是临着这时候,太子妃小产过了十来天,十二月二十五的日子,太子宫中的秦承徽临盆,足月生下了一个儿子,八斤二两,刚生下来就哭声响亮,十分的健康。 宫中太子妃小产的事因着这件喜事冲淡了一些,十二月二十七这天,本该出现在秦承徽屋子里洗三的孩子,被抱到了太子妃的寝宫之中,隔了一天时间,太子这儿开口,秦承徽所生的孩子记在太子妃名下,由太子妃抚养。 二 十九作三十,除夕夜这日,宫中宫宴结束后,太子宫中本来是在坐月子的秦承徽,不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发了疯似的往外跑,连鞋子都没传,披着单薄的睡意出了 屋子后朝着太子妃的寝宫冲去,一路都是踩着雪过去,最后被宫人拦下后还哭喊着要见自己的孩子,最后晕倒在了雪地里被人抬回屋,当即就病了。 秦承徽接连高烧三日昏迷不醒,她才刚刚生过孩子,本来身子骨就虚弱的很,加上她还一路赤着脚在雪地里奔过去,受寒加出血,在初四早上,宫中喜乐融融庆贺新年的时候,秦承徽在自己屋子中安静的死去。 从太子妃小产到秦承徽病逝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近,宫中一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皇后的心绪闹的很不好,和太后娘娘商量之后,皇后决定派人去请道士前来宫中做一场法事。 谢满月是在元宵之后才得知此事,听闻宫中请的是原先祈算过的戌道子,一月二十这天,谢满月从孙赫明那儿得到了消息,大清早出城,去兆京城外的小道观堵人去了。 谢满月到了山脚下,徒步而上,很快就看到了立在那儿的山门,这个小道观不大,但是香火很旺,福国寺那儿是百姓祈福的,这边的小道观里则是经常有百姓上来求个符咒回家贴着当煞,亦或者家中有人过世,需要做法事。 推演天算,就如钟掌柜所言,这都是他们所擅长的。 谢满月进了山门后两个小道士拦住了她,「姑娘,今日道观中有贵客,多有不便,还请姑娘明日再来。」 「是戌道子在此么,我就是前来拜访他的。」谢满月望了一下里面,好似还有宫中来的侍卫,她从孙赫明那儿得到的消息是下午宫里就要来人把戌道子接进宫,所以她才赶着一大早的时间过来,希望能在此之前见着面。 「抱歉姑娘,道长不见客。」小道士拦着她不让她进去,谢满月也不勉强,干脆站在了这大门口,她进不出,他们难道还不出来了。 小道士见此,有些为难,「姑娘,今日道观中有贵客,还望姑娘体谅,等会儿客人就出来了,为免冲撞,还请姑娘先行回去。」 「小师父,我前来道观肯定是有急事,众中之急怎么可以拖呢,你们道观奉行为百姓排忧解难,如今我有忧难,你非但不帮我,还要赶我走,岂不是违背了你们道观的宗旨?」谢满月认真的看着这两个小道士,「我若是十万火急,等明日再来的话,估摸着就出大事了!」 小道士被谢满月说的哑口无言,师父是教导过要为百姓排忧解难,但是师父也说了,今日有贵客不得让人进来,这两个小道士年纪不大,又从小在道观里长大,单纯的很,谢满月这么一说,他们就开始纠结了。 「这位姑娘,您看着也不像是有急事的人啊。」半响,小道士为难的看着她,前几日一个老婆婆上山来求符,哭着跪着求的,师父都没收她钱呢,还给了她粮食让师兄送她下山去,这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急事的人啊。 谢满月瞧着他们,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脸上的神情略悲,「小师傅,这说得出口的难处它就不是难处,我也不能把苦楚都写在脸上对不对。」 小道士面面相觑,「师父吩咐了,姑娘您有再难的问题如今也不能进去,要不,您在山脚下等一会儿,等贵客走了您再上来。」 第7章 「他们是走山脚下的路?」谢满月刚刚没看到底下有停靠马车啊。 小道士摇头,「他们从后山走。」 谢满月点点头,走下了台阶,到了一旁他们看不到的位置,四处打量了一下,一旁谷雨担忧提醒,「姑娘,您千万不要硬闯,这里面还有许多道士在。」 「谁说我要乱闯了,你看那儿。」谢满月视线定在左侧上去的小路那边,那儿是围起来的墙壁。 「小姐那儿我们上不去。」谷雨看了一眼,正要劝,谢满月已经朝着那边走过去了,紧接着,谷雨看到了自家小姐撩起裙子跨进了树丛中。 谷雨和霜降两个人赶紧追了上去,天哪,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两个丫头七手八脚的跟了进去,谢满月这身手是从未有过的利落,她竟然能爬树,还能踩着两个树的中间,靠着这借力上去,谷雨和霜降两个人惊呆了,惊呆之余便是惊呼着让谢满月赶紧下来,「姑娘,您小心啊。」 树上的叶子簌簌的往下掉,谷雨赶紧出去看周围有没有人经过,一面紧张朝后看,姑娘竟然已经爬到上头了,一手攀住了墙壁,脚蹬着树枝把自己借力挂在了墙壁上,霜降惊呼了声,谢满月双手抱着终于把自己撑上了墙,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好多年没有这么做了,手脚都生疏了。 「姑娘真的爬上去了啊。」谷雨在下面看的惊诧,这起码有两个她这么高的数,姑娘竟然爬上去了。 霜降点点头,「我们赶紧去门口吧,要是姑娘在里面被人发现,肯定是往门口送啊。」 霜降已经做好自家姑娘被道观里的道士送出来的心理准备。 两个小丫头朝着山门那儿走去,这边坐在墙上,正准备下去的谢满月,忽然面色一僵,直接镇在了那里。 而朝着她坐着的墙上这边小院里走来的一群人,脸色更是精彩。 乔瑾瑜身旁是一个比钟掌柜年轻很多的道士,看这气质十分的不俗,他们身后跟了好几个道士,年轻年长的都有,还有几个侍卫。 此时,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朝着谢满月这儿看过来,看到她坐在墙上,双腿还那么悠闲的垂在那儿。 冲着他们,无辜的笑着。 …… 出师不利啊。 谢满月红着脸,恨不得自己现在和这墙壁融为一体,谁都看不见了才好。 遇见谁不好,偏偏遇到了他,可她坐在高出,头点太低了显得她心虚,只下垂吧还是能看到他,见这群人朝着这儿走过来,谢满月双手捏了一把墙上的青苔,心中悔不迭,她刚刚应该看准了再攀墙的,如今还没下去呢,就被抓包了。 乔瑾瑜越看越想笑,还是得绷住神情,眼角泛着的逾越泄露他的情绪,去年宫中那一别后到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再次见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场合。 她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能给自己惊喜。 谢满月不是没看到他的神情,瞪了他一眼,还未开口,乔瑾瑜说话了,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你在上面做什么。」 「我来找戌道子,有很重要的事,山门口小道士拦着不让我进来。」谢满月越说越理直气壮,她可是为了帮助神棍大叔才过来的。 看着她有些气鼓鼓的涨着腮帮子,乔瑾瑜往前走了几步,「所以你从外面爬进来的?」 谢满月给了他一个‘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的眼神,头一仰,没有错,我就是从外面爬进来的。 站在乔瑾瑜身后的道士笑了,谢满月看着愣了愣,长的真的像仙人一样,道服挂身,黑白相间,这气质,比神棍大叔高出很多倍了啊,就这身衣服,神棍大叔身上绝对穿不出这样的味道来。 「这位姑娘为了见贫道如此费心,想来也是缘分。」戌道子开口,声音如沐春风一般,谢满月垂下头去,别人都以为她这是不好意思,唯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这是在哀叹,同样是道士,师兄弟怎么能差别这么大呢。 乔瑾瑜走到了墙边,抬头看她,嘴角终于是支不住泛起了笑意,「你想怎么下来。」 当然是自己下来啊,谢满月这个想法才刚冒出一半就顿住了,低头一看,有了想原路返回的冲动。 这院子里面竟然连一棵可以让她攀爬的树都没有,在外面种这么多树做什么,墙角这儿竟然只有一排的矮灌木丛。 谢满月捏了捏手心,乔瑾瑜还在看她,半响,她闷闷道,「我自己跳下来。」 话音刚落,乔瑾瑜朝着她伸出手,抬起呈一个包围圈站在他的正下方,「你跳,我接着。」 「你去找个梯子过来给我。」她才不要,万一他没接住怎么办,这儿这么多人。 「你怕我接不住你?」乔瑾瑜眉宇微动,脸上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她又不能当众耍无赖,那儿站着的侍卫和道士为什么是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你就去找个梯子给我啊。」谢满月瞪着他,红着脸。 「这儿没有梯子。」乔瑾瑜神情坦然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说,要梯子没有,人倒是有一个。 谢满月朝着那些人看了一眼,心一横,眯了眯眼,冲着他喊道,「那我跳了啊。」 乔瑾瑜点点头,双手无形的使了一把力,谢满月干脆的很,眼睛一闭,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跳了下来。 第8章 心脏整个人都跟着悬空了,四肢完全没了落脚点,冷风嗖嗖,谢满月以为自己要摔倒地上了,只是一息的时间,一双手牢牢的抱住了她。 谢满月下意识的在被抱住时去寻找双手可以仰仗的东西,等她睁开眼,她正搂着他的脖子。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是凝固住了,风也停了,声音也没了,那儿的众人都不会动了,她眼底的他噙着笑意,眸子里全是她的样子,谢满月心跳猛的快了好几拍,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朝着四肢蔓延开来。 猛然一个惊醒,谢满月慌忙松开了手。 乔瑾瑜笑看着她,把她眼底的失措和窘促都纳入眼底,谢满月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笑,红着脸轻嗫了一句,「放我下来。」 乔瑾瑜把她抱着后退了两步才放她下来,一手轻托了一下她的腰助她站稳,耳畔传来戌道子的声音,「姑娘可真是好身手。」 可不是,外面的墙多高。 谢满月把不好意思统统藏了回去,心理素质分外强大,咳了几声掩饰尴尬后直接直奔主题,她看着戌道子,「道长可是有个师兄叫做钟继临。」 戌道子脸色微顿,「没错,姑娘认识?」 「认识,我是为了他的事来找你的。」谢满月把天牢里的事大致了说了一遍,戌道子沉默了半响,点点头。 「难怪好几年都没有师兄的消息,能否问一下姑娘,你与师兄又是如何相识。」 「说起来也与我有关,五年前因为一些事,钟掌柜的铺子被查封,我以为他离开了兆京,去年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他一直被关在天牢里。」她也跟着进了天牢,这是多么的机缘巧合啊。 谢满月诚恳的看着戌道子,「道长,这次入宫您一定能帮他从天牢里出来。」 戌道子深看了谢满月好几眼,眼底的那神情不再是刚刚如沐春风的样子,而是带着一抹探究。 半响戌道子收回了神色,笑道,「多谢姑娘前来告知,天牢的事,贫道会想办法,九皇子,我等还有事情商议,如今时辰尚早,不如你带这位姑娘在道观里走走。」 戌道子带着数名道士鱼贯而入进了院里的屋子中,人少了一大半,只有几个侍卫还站在那儿。 谢满月松了一口气,刚刚戌道子看她的眼神真是令她紧张。 转过身看乔瑾瑜,他吩咐几个侍卫守在这院子里,等道士们出来了随时迎接,自己则带着谢满月出了这个院子,一路上气氛安静,直到走到了道观主堂前,乔瑾瑜看着她询问,「要不要进去看看。」 「还是不了。」谢满月看摆放在外的大鼎炉,这样大大小小的鼎炉在道观中有很多,她朝着后面的广场走去,那里有着一群年轻的道士似是在听禅。 谢满月在柱子旁站定,那边广场的圆形中央坐着十几个道士,他们盘腿坐着,全部面朝着另外一个道士,耳畔传来他的声音,「这儿每天都有早晚的禅课,这些道士在听老道士历讲。」 扭头看他,他站在距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谢满月扬声,「你来接戌道子入宫的?」 「皇兄让我前来接戌道子过去。」乔瑾瑜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谢满月愣愣的回看他,下一秒他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心尖突突加快挑着,她下意识要朝后退去,乔瑾瑜伸手,从她头饰上捡下了一瓣翠绿的叶子,他说的很轻,「你怎么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面前,如此毫无症状的撞进他的心里。 谢满月细想了一下他的话,脸颊发烫。 可不是,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如此的出其不意。 「那,宫中请戌道子过去,是要做法事么。」谢满月轻咳了声,「太子妃如今可好?」 乔瑾瑜想了想,「一开始不太好,后来好多了。」 身怀六甲的时候小产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后来又抱得了一个皇孙,那也不过是襁褓中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即便不是太子妃亲生,刚出生就开始养起来也会胜似亲生。 可谢满月总觉得有些残忍,尤其是对那个秦承徽。 …… 小道观不大,没多久就看遍了,那边侍卫来报,戌道子已经准备妥当,乔瑾瑜带着谢满月到了山门口。 谷雨和霜降两个人看到自家姑娘终于出来了,还是与九皇子一起,松了一口气,只是两个小道士看到谢满月后惊奇的很,这姑娘是从哪里进道观的? 远处戌道子带着两个道士过来,后面的侍卫抬着箱子,一行人朝着山下走去,戌道子的视线每每停留在谢满月身上,转而轻轻扫开,就像是根本没在注意她。 到了山脚下,之前没看到的马车已经停靠,谢满月和他们道别,先行上了马车离开,乔瑾瑜请戌道子上马车,戌道子看着那边离去的马车,「九皇子,这位姑娘是你何人。」 「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乔瑾瑜的声音淡淡的,但却坚定无比,戌道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半响,笑着点头,「九皇子好福气。」 谢满月回到谢侯府是下午的时辰,三天后她收到了乔瑾瑜额外派人送过来的书信,正是她所想的,戌道子已经出宫了,天牢里钟掌柜无罪释放,只是貌似没有跟着戌道子走,还留在兆京。 谢满月让李江备马车,出门去了西琅集市那儿的铺子,奇货可居的斜对面就是钟掌柜以前的铺子,改成首饰铺后生意还不错,到如今都开始快五年了。 第9章 谢满月在首饰铺正对面的茶楼里找到了钟掌柜,他那满脸的胡子还没剃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人倒是清爽很多,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视线一直看着首饰铺子,偶尔抬手喝一口茶,看起来特别的寂寥。 「再开一间铺子如何。」谢满月在他对面坐下来,欢快着建议,「我给你置办铺子,你可以再开一间纸符店啊。」 钟掌柜脸上浮现一抹头疼,看着换了位置的牌匾,语气是恨恨,「他们可真是暴殄天物啊,怎么把牌匾的位置都换了,还把我聚宝盆的位置都挪动到了别的地方,这……简直就是蠢货!」 他呕心沥血的经营啊,真是! 「掌柜的,你别可惜,换个地方也能东山再起啊,这件事也是我拖累了你,这样吧,你再去开一间铺子,我替你出钱。」谢满月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叔,昨天戌道子就离开皇宫了,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回去?」 钟继临的身子猛然一抖,那个混账! 继而转头看着谢满月,「臭丫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要去找我师弟,你怎么!哎!」真的是愁死他了。 谢满月奇怪的看着他,「你也不用这么爱面子吧,自己落魄了让师弟来救你一下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这么不高兴,你现在就去宫门口大闹一场,保管你再回那牢房里去。」 钟继临给了她一个‘你不懂’的神情,谢满月耸了耸肩,「这边的铺子是没办法拿回来了,你要想再开一间,我可以帮你。」 「你有这么好心?」钟继临不信,他到现在还后悔,当初要不是贪那银子,他何至于会这样,还是被师弟从天牢里救出来的,那个混账小子! 「信 不信随你啊,按着大叔的脾气也不好意思问戌道子拿钱吧,兆京城中置办一件铺子可得不少银子,如今你一穷二白的,想要东山再起可不容易,大叔,你好好考虑一 下,若是想清楚了,在旁边奇货可居的铺子里留个口讯。」谢满月心里头还真没想很大的好处,就是想帮他一把,若非要说出个理由来,这个神棍大叔让她十分的合 眼。 钟继临想起师弟离开前说过的话,再打量这个丫头,以她的身份再以她如今准皇子妃的架势,大富大贵是必定的,这丫头居然还有气运能惠泽身边的人。 「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回去,你离那丫头近一些也可以。」 脑海中回想起师弟说过的话,钟继临再回神,谢满月已经走出了茶楼。 他起身朝着窗外看去,谢满月正抬起头,看到他探头出来,笑着挥了挥手,钟继临收回视线时候又看到了那间首饰铺,脸上的神情乍变,肉疼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这可是他辛辛苦苦赚了这么多年银子才攒下的铺子啊。 二月初的时候谢远荣准备出发前去外任,本来范氏是想着新婚的时候儿媳妇能加紧怀上孩子,这样就能留在谢侯府安胎,可三四个月过去,范婉婷的肚子并没有动静,失望之余,范氏也只能让儿子带着儿媳妇外任去了。 谢侯府内的孩子们都到了年纪,三爷谢远航已经十八了,陈氏这边为次子的婚事是头疼不已,谢初幽也已经十三的年纪,儿子外任去了,范氏就开始早早的为女儿相看起家世年纪合适的人家,如今丈夫升迁,儿子又有出息,女儿的婚事一定要好好挑才行。 谢老夫人最近总是在感概,谢满月刚来的时候孩子们都还小,最小的谢远弘才两岁,小不点一样只会抱着她的腿奶声奶气的喊祖母,如今连谢远弘都长成大孩子了。 「一个一个的都要嫁,都要娶。」谢老夫人拍了怕谢满月的肩膀,「我们满月啊,很快也要出嫁了。」 礼部那儿最后选定的日子是在十月,谢老夫人总觉得太早了,虽然已经及笄,可长孙女出嫁的时候也有十六,满月才在自己身边待了多少年,这就要嫁人。 「祖母,我出嫁了还是可以时常回来看您啊,您想,虽然大姐姐和我们嫁了人,大哥二哥他们可都给您娶了孙媳妇,还会生曾孙给您逗呢。」谢满月挨着她细数谢侯府上下的人,即便是姑娘都出嫁了,往后这儿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一定热闹。 「还是你会说话。」谢老夫人听着高兴,搂着她叹气,「祖母啊一个一个的操心过来,如今是你三哥,这挑剔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你大伯娘给他选了好几门亲事他都不如意。」 「三哥么。」谢满月脑海里忽然闪过当初在元宵灯会中看到的那一幕,转头看谢老夫人笑的很开心,「祖母,那就再给三哥多两年时间,三哥定是能选一个您满意的孙媳妇。」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三哥不得先等人家长大了。 三月,兆京的天春意浓时,宫里来人,替谢满月送来了初制的嫁衣,赐婚之后皇子妃的嫁衣直接由礼部那边差人准备,谢侯府这儿倒是省了事。 宫中派过来的宫人为她穿上衣服,前后量了尺寸需要修改的地方,前前后后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完成了,谢满月这儿也没来得及好好看嫁衣,那几个宫人又把嫁衣带回去了。 第二回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 逐渐临夏的天也意味着喜事将至,六月,十皇子大婚在即,五月底的时候宫中下了圣旨,封十皇子为晋王,赐府邸。 其实封王是早就决定的事,此时颁旨不过是讨一个好彩头,年初的时候晋王府里就已经在打理了,谢满月这儿的嫁衣是五月时才修改好,严家那边,十皇子妃的嫁衣去年年底就已经送去了严尚书府。 第10章 而这晋王爷成亲的大日子,谢满月是不会前去参加了,谢家这儿谢侯府还是要前去参加喜宴,兆京城中隐隐约约还有人传着关于这谢家二姑娘的事,不过离大喜的日子越来越近,谁都不敢提起,要是被官府里的人抓到,敢编排皇家的人,那可真的是要吃上一辈子的牢饭。 六月初十是晋王爷大婚,前几日就已经开始热闹了,谢满月这儿也忙着呢,神棍大叔的铺子又要开张了,铺子是她提供的,周转的起步资金是她给的,神棍大叔给了她四成的红利,心安理得的拿了她铺子的契约,又收了她的银子,六月初六这日开张大吉。 铺子的位置是钟继临自己选的,他虽然只有半桶水的本事,可对这些都是极为的讲究,铺子的位置,里面摆放的东西,五月的时候谢满月就为他置办好了铺子,开张这天过去,门口的招财回水的小假山都和过去那一间一样。 钟继临还在可惜,「没有我当初找来的好啊。」 「你师弟不是很厉害啊,要什么让他帮你找你就行了。」谢满月进出了铺子,开在这地方按理来说不会有多少生意,可就是有人会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风水的厉害之处。 「丫头,不要提我那师弟。」钟继临从一开始的暴跳如雷到现在,已经很无奈她总是嘴边带着戌道子,罢了,人都有缘分,他和这丫头之间,早在她进了那铺子开始就有因果了。 「掌 柜的,后院那儿还有两间屋舍,可以给你住,什么时候你把胡子剃了,以前那样子多精神,你又不是捉鬼的道士,就是个卖纸符纸的掌柜,别客人吓跑了,到时候本 钱都回不来。」谢满月指指点点,末了还上二楼看了一圈,这儿都是钟掌柜平日里画符的地方,昏昏暗暗的窗户都不开。 「怎么赚钱还用你教。」钟掌柜瞪了她一眼,「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这幅样子,你不是大家闺秀啊,谢侯府里的小姐怎么有你这样的。」 「我以前生活在乡下啊。」谢满月冲着他嘻嘻笑着,「那我回去了,要记得剃胡子啊。」 钟掌柜抹了一把自己攒了好几年的胡子,没好气,「去去去去去,走的越远越好。」 …… 谢满月又把几间铺子巡视了一通,去年祖母把铺子都交给她之后一下子就变的很忙,不过这几间铺子本来就经营的不错,到了如今细数一下,谢满月忽然发觉自己也是小富婆了,手头上能使的银子多了许多。 「小姐,前头就是城北巷子了。」 谢满月回了回神,「东西带了么。」 「都带齐了。」 李江在巷子口停下车,谢满月下来,后面谷雨手里拎着食盒,霜降手里又抱着几匹上好的布。 午后的阳光只照射在了一半的屋檐上,巷子里透着一股阴凉,好几年过去了,这一间铺子的外什么都没变,唯有那灯笼,旧了换新,新了变旧。 谢满月走进铺子,伙计坐在柜子旁打瞌睡,一听见有动静声传来,猛的一个惊醒,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看到是谢家姑娘,眯了眯眼道,「谢姑娘,我们老板娘不在。」 谷雨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谢满月环顾了一下四周,「袁掌柜可在。」 伙计朝着后院那儿努了努嘴,声音低了很多,「在那儿呢。」 谢满月让谷雨拎着食盒,从小门进了这铺子的后院,那边的葡萄架下,袁掌柜正坐在那儿呢,手里拿着杯子,也不知喝的是酒还是茶,歪歪斜斜的靠在后面的柱子上,有事没事还摘一颗葡萄架上刚熟的葡萄吃。 袁枚懒懒看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掌柜的,连姐姐呢。」谢满月自顾着在桌子这端坐下来。 袁枚神情微抽,长叹了一声,「回娘家去了。」 「连姐姐不是有了身孕。」谢满月顿了顿,嘴角一列,「你又惹她生气啦。」 袁枚给了她一眼‘你这不是废话’的眼神,谢满月却是兴致勃勃,「去哄回来啊,连姐姐家在哪里,你怎么放心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回家去。」 「你以为我不想。」袁枚又叹了一口气,「我是进不去啊。」 每次吵了架她回家,他都进不去那地方把她找回来,所以每次都只能等她气消。 「连姐姐家在何处?」谢满月好奇,哪儿是进不去的。 「云岩镇知道么。」袁枚略提了提精神,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坐正了身子看着她,「她家就在云岩镇之外三十里路远再行七八里山路,进了山之后绕七绕八的,才到。」 「这和云岩镇有什么关系。」都隔了三十里路又进了山,知道云岩镇又什么用。 「因为那地方现在我也不清楚叫什么,以前是叫大木山。」 谢满月神情微怔,大木山她知道,可那里,不是山匪聚集地么,那里地势险峻,官府的军队去了也只能进前十来里路,要再往里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再者地势关系,从来都是匪打兵。 很多年前老爹还前去剿匪过,吃过好几回闷亏,打来打去的,后来好似是签了什么协定,从此大木山里的山匪又往深山里迁了几分,云岩镇外几十里路远朝北那儿都是连绵的山脉,连姐姐的家怎么会在那儿? 「你知道那地方?」袁枚见她神情有变,心下也有些释然,这丫头知道的东西也不少。 第11章 「略有耳闻,那儿鲜少住平民百姓,你说要往里面走七八里路,岂不是已经入了山中,早年那儿打劫的多,山脚下也没什么百姓。」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我也没说她就是普通百姓人家的。」袁枚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谢满月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嗫了一句。 「连姐姐是寨子里的人啊?」 「云岩寨知道么。」 谢满月摇头。 「以前就是云岩镇上的人逃进去的,建了这么个寨子,深山老林的,朝廷派多少人去都找不到,说不定还要中埋伏,只要是她自己回去,我想再进去就找不到她。」不仅找不到,他要是被那寨子里的人发现,还会吊起来打抽筋扒皮。 谢满月看了他好一会儿,「袁掌柜,你这是拐跑了别人家的闺女才不敢去的吧。」 袁枚瞥了她一眼,「过段时间她自己会回来的,说罢,你今天来这儿是什么事。」 「给你和连姐姐送请柬来了。」谢满月把一张喜帖递给她,十月谢侯府的喜宴,她大婚出嫁的日子。 烫金的喜帖显得十分喜庆,袁枚笑了,看着她诚意十足的样子,露出了见到她之后的第一个舒心笑意,「算你这丫头有良心。」还知道发喜帖请他们过去。 「到时候一定要带上连姐姐啊。」谢满月是个记恩情的人,钟掌柜当初在天牢里的一番话,袁掌柜这儿帮她的几回她都记得,「这儿还有些补品,本来是送给连姐姐补身子的,她如今不在,你好好收着,到时给她吃。」 …… 袁枚送她出了铺子,谢满月想到了大木山的事,转头看他,「袁掌柜,大木山这么大,有多少个山寨啊。」 「那可多了,前些年剿匪清扫掉了那些小的,不过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我也说不清。」 那大概又是和这儿不一样的一个世界,谢满月虽然不能全然理解,也知道朝廷这么做的缘由,太平的年岁里,那里的人不出来惹事,朝廷要派人前去剿匪,那也是劳心劳累的事。 从城北这儿回到谢侯府已经是傍晚,天色暗的早,下马车时候已经起风了。 等回到了玉溪阁后没多久,磅礴的大雨落了下来,伴随着雷声,一日的闷热散去,迎来的是阵阵阴凉,这一场大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稀稀落落的持续了到了第二天下午,傍晚时雨停了,初九下午,天又开始下起了雨。 谢侯府内谢满月陪着谢老夫人坐在窗台旁聊天,转头看外面的大雨,「祖母,明天还会不会下雨。」 「钦天监选定的日子应当是不会有误。」不过谢老夫人看着也不确定,如今正是临着雨水多的时间,连着下了好几天了,都没半日雨停,明天一早若是这雨还没停,晋王府的大婚肯定是免不了这阴雨天。 谢老夫人转过头看谢满月,见她一脸忧心忡忡,以为是在担心自己成亲的时候会临着大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年你爹给我们送喜报的时候是那样写的,艳阳高照日,午时一刻出生,喜得一女,重五斤三两,取名谣儿。」 尽管她回了谢家之后应该要叫谢初谣,可祖母总是喜欢叫她满月,这个名字虽然是陈家人取的,可寓意很好,十五之时就是满月,圆圆满满的,一生安康。 「咱们啊有古话,姑娘家出生的时候是个好天气的,出嫁了也必定能临着好天气。」谢老夫人想起了一些旧识,神情望着那大雨,悠远了许多。 谢满月知道她是想起以前爹和四叔小时候的事,捱在她身旁也不说话了,祖孙俩就这么坐着,看看窗外,思绪走远。 六月初十这天晋王爷大婚,大雨下到了快中午,新娘子上花轿的时候才慢慢小下来,黄昏花轿到了晋王府门口时雨停了。 即便是下了大半天的雨,这儿也是能说出不少讨喜的话出来,谢满月只知道晋王府的婚宴举办的很盛大,热热闹闹的持续了好几天。 入夏之后谢满月就没空再出门了,她要忙着做女红,学规矩。 就算是今后不住在宫中,皇家的规矩也要另外学,七月时宫中派来了两个嬷嬷教导她宫规,这些比当初谢老夫人给她们请来的还要严厉。 范氏这回没有送女儿再过来一块儿学了,是那两个宫嬷嬷实在是太严厉,连着学了两个月,谢满月活似被拆了重组,从马茹嫣那儿得知皇子妃就是要这样受教导也没能平衡谢满月的心,九月末等这两个宫嬷嬷回去,谢满月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也没的休息,再有十来日就是大婚,最后还要忙着准备的事情太多。 临了最后三天,何妈这儿什么事都不让谢满月做了,早睡早起,要把精神养到最好,初八这天,成亲后生完孩子回来的夏堇回了谢侯府,又回到了谢满月的身边来伺候。 这是谢老夫人特地安排的,两年前夏堇嫁人,配给了谢侯府里的外院年轻管事,一年前谢老夫人让这个管事去孙女的庄子里替孙女打理外头的事,夏堇生下孩子后照顾了大半年,谢老夫人让她回来,往后他们一家子都跟着满月去定王府。 十 月初七这天,谢老夫人还把谢满月留在自己屋子里聊了一整天,最后说到动情处,祖孙俩抱头痛哭了一阵,李妈在一旁劝了好久谢老夫人才稳定下来心绪,末了,谢 老夫人还私底的给了谢满月一只小宝匣,语重心长的嘱咐她,「这是你祖父和我送给的私己,祖母告诉你,这儿的东西啊,不能动,最好是一辈子都不会需要去动到 它们。」 第12章 谢满月两个人生加起来都没有娘亲,是祁玥的时候祁老爹又当爹又当娘,在陈家村的时候两年的时间里她是有娘亲的,回到了谢侯府后,最疼她的就是祖母。 谢满月从来没有去比较过到底是老爹当初疼她还是如今的祖母更疼她,她只知道祖父祖母是真的待她好。 抱着匣子谢满月一面点头一面还掉着眼泪,想笑,嘴角还轻轻抽,谢老夫人把她抱在怀里,「好孩子,高高兴兴的啊,受了什么委屈也别憋着,转个身就是咱们谢侯府,你大哥他们都在,祖父祖母也都在,不怕,啊。」 谢满月抱着谢老夫人又嘤嘤的哭了一顿,谢老夫人抹着泪,一面叹气,一面舍不得,找回来这才几年,眼看着就要嫁人了。 十月初九,宜婚嫁。 定王爷大喜的日子,也是谢侯府二姑娘出嫁的大日子。 如谢老夫人所言,初九这日秋日正爽,清早的时候太阳就升起来了,玉溪阁这儿早早开始忙碌,沐浴过后净面,谢满月什么也不用动,就听指挥着,烘干了头发之后坐在梳妆台前,由全福妈妈进来给她梳妆。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谢满月都快要认不出来了,细眉粉黛,厚厚的水粉之下白皙上透着红润,眉心中添了个花钿,勾勒着牡丹花的样子。 全福妈妈拿过谷雨递来的梳子,将她长长的头发放下,杨氏带着谢初涟走了进来,听到全福妈妈一面唱着说,眼眶也是微微泛着红。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半个时辰过去,谢满月繁重的发髻才见全形,盘上去的每一缕头发都以金珠簪固定的,霜降捧过来凤冠,固定在谢满月的头上后再以几根金钗相缀,长长的金苏从上垂到了谢满月的眉心,伴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十分的漂亮。 扶着起身后这才穿上披上最后一件嫁衣,黑发如瀑,安静的垂在嫁衣之上,长长的裙摆拖拽在地,环成了一个半圆,裙摆处和袖摆处都是一样墨金勾勒的纹路,纤指从袖口内划出,白皙和红色相称,更为烈火。 系上了最后的腰封,谢满月被扶到床边坐下,过了一会儿四婶杨氏进来喂她吃东西。 该嘱咐的杨氏一样也没少嘱咐,反而还多说了许多,谢侯府门楣算高的了,可那是皇家,多嘱咐上一些都是好的,「去了定王府之后就是当家主母了,你还年轻,婶婶知道你主意大,不过凡事还是要多和王爷商量。」 母亲早逝的姑娘难嫁,当年的祁玥就是难嫁,三不出,五不娶,丧妇长子不娶,老爹自打娘亲去世之后就没有再娶,连带着她长大后的婚事也有了影响。 那时齐家老夫人是很喜欢她的,但她最终还是没能嫁入齐家。 杨氏又嘱咐了她好些话,谢满月点头听着,最后吃了她喂的饭和鱼头,讨了吉利,为她盖上了霞帔。 她的视线一下暗了许多,谢初幽她们前来看过一回,半响过去,屋子里没再有进进出出的人。 谢满月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屋外鞭炮声作震,热闹了起来,那热闹声朝着这边门口越来越近,谢满月看不清,只听见声音大了,谷雨和霜降走了进来搀扶她,「姑娘,大爷来送您了。」 谢远卿等在闺房门口,谷雨和霜降小心的扶着她出去,来开帘子扶着她趴到大爷的背上,谢远卿轻松的把谢满月背了起来。 霞帔一晃动,谢满月看到了自己绣花鞋的脚尖,那儿绣着漂亮的牡丹全花图,大红的颜色和嫁衣相衬着。 从屋子里出来时候透过霞帔眼前亮堂了许多,谢满月耳畔都是鞭炮声音,她仿佛是听到了五弟他们的说话声,大哥背着她去了祠堂里拜别,到了前厅,她还要跪别祖父祖母。 从前厅里出来谢远卿一直把她背到了大门口,这儿有喜娘迎着,放下来后喜娘和霜降两个人扶住了谢满月,耳畔是喜娘的嘱咐,「新娘子低头。」 谢满月低下头,身后的喜娘扶着轻推她入轿子,往她怀里放了一个红彤彤的平安果,「新娘子拿稳喽。」 谢满月抬起头时花轿上的帷幕就落下来了,隔着霞帔又隔着花轿,外面的锣鼓声齐响,谢满月不由的捏紧了手中的平安果。 一 声大锣鼓敲响,花轿一颠被高举了起来,谢满月身子微一歪,很快花轿就被抬稳了,耳畔那喧闹声太响,吵到谢满月根本无心去想别的,脑海里又想象不出这迎亲的 队伍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待花轿开始动的时候,谢满月轻拉了一下一旁的小窗帘,就站在花轿旁的霜降看到她,「姑娘,您快放下。」 谢满月的眼底闪着一抹期盼,「霜降,和我说说这迎亲的队伍,长么。」 霜降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笑着,「长,姑娘的迎亲队伍,长的都看不到尾了。」 …… 锣鼓声敲响,前面是举着高牌的迎亲队伍,正绕城着朝定王府的方向走去,长长的迎亲队伍,后面跟随着的是谢侯府二姑娘的嫁妆,六十四抬大嫁,齐齐的都是穿着大红衣服的挑夫抬着,后面还跟了八辆马车,从兆京的大街上经过,望不到尾。 第13章 绣鸾添妆,十里风光。 定王府在城西,从城南的谢侯府向东绕一圈去定王府已是黄昏,当鞭炮声响起时,花轿也停了。 耳畔是喜娘从外传进来的说话声,花轿门口这儿传来三记踢轿的声音,没多久喜娘拉开了帘子,周遭的嘈杂声哄抢一般涌入了花轿中去,谢满月被喜娘搀扶了出来,手里塞入了一段柔软的红绸。 只听闻喜娘说了什么,她被搀扶着朝着台阶那儿走去,快要跨上台阶的时候,谢满月的心情才有了出嫁时该有的紧张。 紧紧拽着手里的红绸,谢满月下意识的轻抬了抬头,晃动的霞帔下她看到了前面走着的红袍尾端,异样的感觉像是打翻了的水瓶,在心里流淌开来。 跨火盆,踩瓦片,谢满月都是按着喜娘在耳畔轻轻提醒下做的,再往前就是喜堂,喜娘在她耳畔轻轻提醒,「新娘子,等会儿要行跪礼。」 皇上皇后坐高堂,这新婚夫妇要行跪礼。 地上是早就备好的大喜蒲团,喜娘扶着谢满月跪下,喜堂里外面安静多了,当礼官的高喊声响起,四周都平静了下来,谢满月也看不清周遭有些什么人,听喜娘说的,拜过天地之后,谢满月起身,被搀扶着折身又跪下,拜。 如此三回之后,喜娘搀扶着她起来,一声送入洞房,前面两个丫鬟手捧着烛台,后面乔瑾瑜在前,她在后,跟着去了新房。 …… 到了主屋后谢满月被扶着坐下,耳畔周围才终于清净下来,喜娘在一旁说着吉利的话,把盘子递给新郎官,乔瑾瑜拿起那挑棒的手一顿,视线落到霞帔之上,眼神微闪了闪。 一旁的喜娘看着有些胆战心惊,这定王爷是怎么一回事,前去接亲的时候脸色还是一副冷凌的样子,如今新娘子接回来了,这可是要喝交杯酒,怎么还一副冷冷漠漠的神情。 「王爷,您该把王妃的喜帕挑起来。」喜娘笑着提醒道,新房里的事儿可都是踩着时辰来的,误了吉时可不好。 乔瑾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手里拿着挑棒,视线落在被霞帔遮盖住的谢满月身上,一旁喜娘本以为王爷会慢慢来的,却没想到她就那一眨眼的功夫,定王爷就把新娘子的霞帔给挑起来了,她这吉祥话都还来不及说啊。 喜娘忙补了一句,乔瑾瑜看着谢满月那繁重的头饰却皱了眉,视线在她脸庞上停留了片刻,拿起一旁喜娘端上来的交杯酒,转头看谢满月征求意见,「要不先把凤冠取下来。」 谢满月一怔,一天下来她的的脖子的确是压的有些喘不过气,不过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时辰,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在一旁喜娘的注视之下,两个人喝了交杯酒,泛着甜并不呛人的酒味入口,谢满月抬头,撞入了他的视线里。 他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是这样,可谢满月神奇的察觉到自己竟然能从他这样的神情里看出他的高兴和不高兴,此时的他微扬着嘴角,就像是心底里有很大的愉悦,不经意的从眼角,从脸上流露出来。 他的手刚刚在颤抖。 乔瑾瑜很想维持着这个姿势多停留一会儿,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她,她神情里的每一个小动作他都看得见。 半响,她身子往后退了退,乔瑾瑜松开手去站了起来,吩咐喜娘,「把王妃头上的凤冠摘了再吃东西。」 这……不合规矩啊。 喜娘抬头看去,乔瑾瑜就这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喜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她回过神来,这定王爷已经出去敬酒去了。 皇家的婚事可真难操持啊,喜娘心里默默的添了一句,六月的时候晋王府的婚事已经够难弄的了,这晋王爷还不是骑马去迎亲的,腿脚不便只能是坐马车,拜堂的时候又诸多难处,全程那神情都是似笑非笑的,也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如今临了定王爷成亲,又是个不苟言笑,自己大喜日子都还这副表情的人。 喜娘看了定王妃一眼,皇家的儿媳妇,果然是不好当。 谢满月是理解不透她眼神里诸多复杂的意思,既然王爷吩咐了,她此时也不会矫情,在喜娘前来喂吃食之前让谷雨和霜降两个人进来,加紧的把凤冠先摘下来,头上的重量少了一大半,谢满月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眼看着外头相看新媳妇的人要过来了,喜娘赶紧把她扶回床上坐着,这边门口这儿也拥过来不少人,大公主,二公主,还有一群小的谢满月也没见过。 喜娘端来了放着饺子的碗碟,到了谢满月身旁,笑着夹起一个送到谢满月的嘴里,大声问,「哎哟,这饺子生不生。」 谢满月咬在口里是半生不熟的饺子皮,她微低着头,「生。」 「大点声,新娘子说生不生?」喜娘朝着门口那儿看了一眼,这都是闹新房要做足的戏码,连着要听新娘说三回生,喜娘这才笑着应,「新娘子说生,来年就给我们王爷添一个大胖小子!」 门口不知谁家的小姑娘,高声插嘴,「明明说的了三声,那要添三个大胖小子才行。」 谢满月转头看去,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姑娘,长的胖胖嘟嘟的笑起来十分可爱,正朝着谢满月这儿看过来。 那是二公主和二驸马的掌上明珠蓉卉郡主,也深得大公主的喜欢。 「姨母,你看为什么九婶婶头上的东西这么少,十婶婶头上戴着的东西可多了。」蓉卉郡主盯着谢满月头上看,摘了凤冠的发饰上只有简单的几根发钗,云珠顺着她指着的看过去,看到了适才被放置在柜子上的凤冠,笑意的脸色微凝了凝,随即闪过一抹讽刺。 第14章 「还真是不懂规矩,哪家姑娘出嫁不是这样,进了新房坐下后这就嫌重了,人都还没走就已经取下来了,成何体统!」云珠的声音不轻不重的,身旁的二公主看了她一眼,神情里一抹为难,她是劝不住长姐,可别到时候弄哭了九弟妹。 喜娘真的是操碎了心,这事儿王爷吩咐她的,还得她来解释,于是她笑着朝着大公主说道,「大公主殿下,这儿啊是王爷吩咐的,王爷心疼王妃呢,这才把凤冠给摘下来的。」 却没想到云珠公主直接把这错迁到了她的身上,「上次晋王府的婚事也是你操持的吧,这点规矩你会不知道,官媒做了这么多年了,新房里新娘子新郎不懂规矩的,你都该告诉他们,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喜娘只得讪讪的点头,怎么办,她还要混这口饭吃,让大公主说两句又没关系,她又不少块肉。 「还不快去拿来带上,别等到时候母后那儿派了人过来看了还是这幅样子。」云珠最后加了这么一句,喜娘更为难了,这才刚摘下啊,新郎官吩咐说不戴,这长公主的话又不能不听。 谢满月看喜娘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笑着抬手轻轻拨了一下耳侧的头发,声音不重,但足够让门口他们听到了,「劳烦大公主费心了,母后那儿已经派人过来看过了。」 「难道你是以这幅样子见母后派人的人。」云珠厌恶九弟,她同样也厌恶眼前的九弟妹,加上谢满月还拒绝了赐婚十皇子,连着两间加起来,云珠对谢满月是没有半点好感,刚刚来时是没挑着错为难,如今有错儿了自然是揪着不会放。 「母后体恤,并未说什么。」皇后娘娘派人过来看的时候她和王爷正在喝交杯酒,来人什么都没说,只在门口留了一会儿就走了,可不就是体恤。 「什么规矩都不懂,宫里嬷嬷前来教导,真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云珠冷声斥责,「这儿是王府,明日你们还要入宫谢恩,不要摆着一副不懂规矩也就罢了的样子,身为皇家中人,别给皇家丢脸。」 谢满月嘴角一勾,呵,这一顶一顶的大高帽,可比那凤冠都沉了,「大公主放心,王爷与我绝不会给王府丢人,更不会给皇家丢脸,王爷关切,我自然是感恩在心。」 二公主多看了谢满月几眼,再看大公主怒意的神情,看来这九弟妹并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你要都记住了才好,谢侯府的教养应该告诉过你什么事儿该守,什么事儿不该说,初嫁进门,凡事还是低顺的好。」云珠若有所指的说道,谢满月给了她一个十分温顺贤良的神情,末了,脸上那一抹浅浅的笑意越来越浓。 「大公主说的是,谢侯府的家教自然是好,能被皇家看中的,哪家都不差呢。」否则,那就是皇上自己眼瞎了,赐了这么一桩婚事。 云珠笑了,笑意里满是不屑,她可不会说父皇眼光不好,她只会说也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和九弟成双成对,一样的惹人厌。 等着大公主她们离开,喜娘这儿早就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这定王妃也太强悍了。哪家娶新媳妇不是乖乖巧巧的坐在那儿,不论门口的夫家人说什么都得是笑眯眯的,即便是笑不出来,那少说总是可以的,哪里像定王妃这样,大公主那儿一句都不肯吃亏。 谢满月看了她一眼,等谷雨把门关上,吩咐霜降给了喜娘一个大红包,「今天的事辛苦你了。」 喜娘掂量着红包,嘴里念叨着,不辛苦不辛苦,心里头却想着,往后再多的银子她都不要接和皇家沾边的婚事了,一个处理不好自己都得搭进去。 等着喜娘也出去了,谢满月站了起来,这才大动作的转了转脖子,霜降过来给她捏了捏后颈,谷雨开门出去和外面的白露吩咐了声,两个丫头前去抬水,那边夏堇拎着食盒过来了。 「小姐,这是姑爷吩咐人给您准备的。」夏堇去了一趟厨房本来是想替小姐做些爱吃的过来,一天没下肚了饿着也不舒服,到了厨房之后得知是王妃身边的人,那厨娘即刻拎给她一个食盒,说是王爷早早命人准备的。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瓮鱼羹米粥和四碟子的糕点,恰到好的温度,浓浓的香气四溢开来,夏堇把糕点拿出来,只瞧了一眼,笑道,「姑爷有心了,都是姑娘您爱吃的。」 红豆酥,桂花糯子糕,水晶虾饺,薄皮煎饼,再加上一碗浓浓的鱼羹米粥,把谢满月一天没进食的味蕾整个儿勾开了,的确都是她爱吃的。 看她迫不及待要动筷子,夏堇前来把她的腰封解了下来,谢满月腹部一空,抬手夹了虾饺送到嘴里,又饱喝了一口粥,浑身上下的都跟着舒服了起来。 …… 谢满月吃饱了后谷雨她们也将里间的水添满了,过了一会儿,屋外有了动静,六皇子,如今的恒王爷和十一皇子扶着乔瑾瑜回来了。 门口这儿冬至开了门,夏堇和谷雨上前交替搭手,乔瑾然看着谢满月,「九弟不胜酒力,有些醉了。」 「多谢六哥。」谢满月朝着他们点点头,很快乔瑾然带着十一皇子出去了,这儿冬至阖上门,谢满月走到床边,乔瑾瑜脸颊泛着红,微眯着眼睛躺在那儿,确实像是醉了的样子。 谢满月吩咐霜降去把解酒茶端来,绞干了布巾的水,坐在床边替他擦脸。 布巾刚刚盖到他脸上乔瑾瑜就睁开了眼,他看着谢满月,漆黑的眸子里似是卷着一股暗涌,随时要把她席卷进去。 第15章 「把解酒茶喝了。」见他醒了,谢满月就把布巾放下了,端来了解酒茶要他喝下去,乔瑾瑜撑起身子看她,默不作声接过了碗,几大口把解酒茶喝了,这边霜降接了碗拿开,谢满月回头看他,「内间里的水已经备好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他的动作也十分的自然,看的霜降谷雨几个丫鬟一愣一愣的,小姐和姑爷这相处的模式,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是太熟了的样子。 殊 不知这面无表情的两个人心底里都紧张的要死,乔瑾瑜从来都是不喜形于色的,他敛藏的好自己脱外套的时候手还有些颤抖,谢满月更是心跳如锤击,怎么都安歇不 下来,绞干布巾的时候很紧张,看他醒了也有点紧张,末了,见他去了里间,继续面无表情的谢满月心里还想着,等会儿出来了怎么办。 夏堇叫了谷雨她们都出去了,安排了人守在外面,乔瑾瑜从内间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谢满月坐在床边和他面面相觑了好一阵,乔瑾瑜朝着她走了过来。 …… 上辈子她还没活过嫁人就死了,算起来她就是头一回出嫁,白天出门的时候她还没觉得什么,可直到他掀开喜帕,和他对视后,谢满月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崩塌了。 他越来越近。 谢满月轻抿了抿嘴,抬起头看他正要说话,突然的,乔瑾瑜把她抱在了怀里,谢满月的鼻息间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香味,他抱着她的动作很生疏,在她后背贴着的手心甚至还有些微颤,但他抱得很紧,他低头轻扣着她头顶,声音暗哑,「我不是在做梦。」 从父皇赐婚开始,从她接旨之后,伴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再在道观里见到她,乔瑾瑜总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在父皇面前承认有中意之人是他。 要不是大哥帮忙,皇后娘娘的劝阻,没能够这么顺利的让父皇下旨赐婚,他是真的娶到她了。 看着她穿着大红嫁衣被大舅子背出来,看着她从花轿内被自己牵着进了王府,和她一起拜堂,如今,他最是真真切切的把她抱在了怀里,这才敢如此的肯定自己不是做梦。 谢满月抬起手,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这个傻子,这样了哪里还是做梦呢。 良久,乔瑾瑜才松开她,手从她的后背往上到了她肩膀这儿,低头看她,柳叶弯眉,明眸皓齿,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褪了厚重妆容之后的她更显动人。 乔瑾瑜如获珍宝一般抬手捧着她的脸,他不善言语,但他此刻的情绪,都写在了他的眼底,展露在了谢满月的眼前。 周遭的气氛有了变化,窗台上的烛台跳跃着红光,烛身上还印刻着金色的喜字,衬着窗框上的大红双喜,还有这一屋子的红艳,和她身上的喜袍交相辉映。 黑发如瀑,肤如凝脂,她的脸上泛着点点的红晕,像是被他身上尚未全然褪去的酒气给熏染醉了,谢满月轻轻的眨了眨眼,面前的人脸庞越来越近,微颤着,亲了上来。 满是生涩的试探却能够涤荡出无数不一样的感觉,片刻之后乔瑾瑜便不甘于如此,一手轻轻的拖住了她的头,将她放倒在了床榻上,福身而至,便是倾巢而来的席卷。 …… 窗台下桌子上放着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中间的灯芯像是绽开的花一般,弯弯的卷着,顶端火光跳跃。 大红的帷帐轻轻晃动,偶尔似嘤咛声传来,带着一抹轻抑,勾勒着一室旖旎。 夜半时乔瑾瑜传唤谷雨她们抬水进来,等她们出去之后这儿帷帐才拉了开来,乔瑾瑜抱着谢满月从床上下来,怕她着凉,从床尾拿了一件嫁衣的内衬盖在她的身上。 谢满月虚累的很,毕竟是初经人事,乔瑾瑜小心的抱着她到了内间,把她放到了浴桶中,谢满月这才张开眼,看着他试水温的动作,抬了抬手,乔瑾瑜先反应过来,「怎么了?」 谢满月心中感概的很,看他关切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自己来。」 乔瑾瑜出去了一趟替她拿来了干净的睡衣,谢满月就看着他进进出出了两趟,末了,身子朝水里沉了沉,一张脸涨的通红。 她是想起了帷帐中的那一幕幕,谁说他不善表达,他只是不善用言语表达罢了。 乔瑾瑜倒出桶里的水自己擦了擦身子,转头看到她涨红的脸颊,视线在她高高卷起头发后的白皙脖颈上停留了一下,喉结处微微一动,似乎是有些难耐,大手撩起一旁的外套,要把她从浴桶里抱出来,声音低哑,「水凉了。」 他的身子滚烫的很,结实的臂膀怀抱着她有着莫大的安全感,谢满月还想着他怎么能镇定成这样,等他把自己放回床上,她抬头看他侧脸时,发现了他耳根子后面通红的一片。 谢满月笑了。 翻了身把自己藏在了被窝中,快手拿起了衣服披上,她盯着他的脸,再扫过他随之也通红的耳朵,嗤嗤的笑着,还没有笑的很大声,抿着嘴,一弯月牙的眸子笑的极其甜美。 乔瑾瑜是在害羞,镇定的神情里看不大清楚,但是红透了的耳根却泄露了他所有的情绪,看她笑的开心,他嘴角微微一扬,落下了帷帐躺下,伸手一拉,谢满月直接被他带到了怀里,刚刚没来得及系上的衣襟半敞开,他低下头来,谢满月慌忙伸手去遮,自己也闹了个满怀的羞。 第16章 乔瑾瑜抱着她不动了,谢满月头侧靠着他的胸膛,传到她耳畔的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比她年长两岁,却似是能在她身后撑开一把打伞,在他怀里,谢满月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安心。 他们之间的拥抱并不显得陌生。 也说不清何来这样的感觉,大抵是每次他都出现的恰到好处,大抵是她总是能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刻出现在他眼眸底下,他像是可以仰仗的靠山,她是他生命中出现的第一抹五彩斑斓。 没睡意了,谢满月偏了偏头,仰头看,他正低着头看她,眼神专注。 谢满月不甘示弱的瞪大眼睛看着,乔瑾瑜张了张嘴,轻吐了几个字,「还疼吗?」 谢满月一愣,继而是心底里蔓延开来的一股异样,她缩了缩身子低下头去遮掩,只是靠的太近了,躲不过,她的羞涩全在他的眼底。 乔瑾瑜侧身往下躺,把她纳在了他的臂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睡一会儿,一早还要入宫。」 谢满月想了想,「你娘的牌位,可在宫中?」 乔瑾瑜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半响,声音很轻,「皇家去世的妃子,牌位在祖祠旁边的供殿内,我娘她没有牌位。」一个罪妃,又是畏罪自杀,死不足惜的,怎么会给她立牌位呢。 「那我们挑个好日子,去给她立一块牌位,放在王府里就好,请人过来做一场法事,让娘知道我们在这儿供奉她,让她也能吃上祭饭。」 谢满月话音刚落,乔瑾瑜把她紧紧的抱住了,几乎是没有缝隙可言,她的身子贴紧着他,又似是要被他揉进骨子里去,良久,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好。」 后来谢满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并没有睡多久,天蒙蒙亮时夏堇带着谷雨进来叫她们起床了,此时不过四更天,收拾妥当之后五更天他们就要入宫,如果是临着要早朝的日子,三更天就得起来了。 谢满月昨夜到现在就没下床过,如今脚踩到床沿上的板子第一下还有些软,停了一会儿后起来,谷雨取来宫装给她换上。 扶着到了梳妆台前坐下,这儿屏风后乔瑾瑜衣服换得很快,他在军中那几年又素来是自己收拾的,卷着袖口的翻褶出来,看到她坐在那儿,微有些失神。 一身正红色的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边上绣着密密的金纹,优雅华贵。 侧脸上圆澄澄的眸子散着伶俐,刚刚添上去的玫瑰色嘴唇远望都泛着柔软,白皙的肌肤下添着淡淡的胭脂,一抹俏粉。高高挽起的长发用红宝石的簪子点缀,发髻后露出一段玉颈,正红的衣领更衬着白皙。 夏堇捧来了几只匣子,打开来抽屉几层都是首饰,拿出红玉珠串给她戴上,右手指尖间两枚花宝石戒指,还要戴两只金镯在手上,谢满月微皱了下眉头,这戴的也太多了。 「王妃,入宫谢恩,这些都得戴上。」夏堇最后在她的领子上系上一枚精巧的领扣,扶着站起来,谢满月本来就显娇小的身形,即刻就衬的珠光宝气。 往年入宫,有什么重要的场合,宫中妃子和王妃都穿的差不多,有些人更甚之,只恨头太小,戴不够。如今她进宫谢恩,正式列入这大军之中。 抬手对着铜镜拨了拨宝石簪的位置,「去打几套专门用来这场合出入的面饰,样儿好看就成,别打实心的,戴着沉。」 夏堇笑着扶她起来,「知道您怕沉,老夫人那儿给您备了两套。」 抬手让她们系上腰带,谢满月笑了,「还是祖母想得周到。」 …… 抬起头看到站在那儿许久的乔瑾瑜,修长挺拔的身姿,一身暗红色云翔符蝠纹袍子,袍子低端是墨金线勾勒的图纹,他穿这样深暗色的衣服格外的好看。 多的时间都耗费在她这儿了,两个人简单的吃了早食抵了饥,外面何妈有准备了一小食盒的糕点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从定王府到宫中得大半个时辰的马车,四更天过半出门,天色也才是堪堪初亮,今日是休沐,宫门口没有等到早朝入宫的官员,从侧宫门入内,马蹄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额外清亮。 到了二宫门他们得下马车由人带进去,谢满月这一身华服就显得更加繁重,要去乾清宫那儿拜见皇上,从这儿过去还稍近一些,乔瑾瑜扶着了她一手,到乾清宫时,又换了宫人领着他们进去,在大殿门口,谢满月看到了等候在那儿的石公公。 「定王爷,定王妃,这边请。」石公公笑的迎他们进了殿中,偌大殿内人并不多,只有皇上皇后坐在上面,一旁侍奉着几个宫人。 谢满月跟着乔瑾瑜下跪行礼,一样是要奉茶,谢满月在皇上面前的蒲团上跪下,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抬头敬茶,「父皇您请喝茶。」 几个月前这儿才刚喝过晋王妃的茶,对皇上而言,情绪肯定是不同,一个是自己看着爱屋及乌的儿媳妇;一个是抗旨不遵,最后还是又再赐婚娶回来的儿媳妇。 只不过在这场合刁难儿媳妇并不是皇上能做的出来的,他很快接过了谢满月手中的茶,嘴角抿了一口,从身侧伺候的太监手中拿过一个宝盒递给谢满月,语气淡淡的,「往后你们自己好好过日子。」 相比较皇上的冷淡,这儿皇后娘娘显得热情不少,她看笑看着谢满月,接了她手中的茶,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她,「本宫虽不是小九的生母,但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往后若是受了他什么委屈,你尽管进宫来,母后给你做主。」 第17章 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说着这样一番话格外的暖人心,不论最后会不会找,如今听着总是让人亲近。 谢满月送的是自己的女红,从乾清宫这儿出去,他们还要去祖祠祭拜,把谢满月的名字记到皇家的名碟中去。 如此忙完已经临近正午,他们还要去太后娘娘那儿拜见,继而要去把乔瑾瑜记在名下的恭妃娘娘那儿,这边景阳宫坐到了下午,恭妃吩咐人去马太妃那儿看看,笑看着他们,「马太妃近几日身子不适,先派个人过去问问,免得啊她睡了你们白跑一趟。」 恭妃早年为皇上生下过四皇子,养到一岁半的时候四皇子夭折了。最开始是没想要抱养孩子,后来皇后娘娘那儿吩咐,要她养着方昭仪的孩子,心想着自己身子受损,今后也不会有孩子,那九皇子年纪小小的受了这么大罪也是可怜,所以她就应下了这件事。 这些年下来,恭妃待乔瑾瑜还是不错的。 恭妃手里是谢满月送的刺绣,一副壁挂,绣的是牡丹花丛,红艳艳的十分夺目,恭妃素来是喜欢这些靓丽的东西,谢满月的刺绣算是送对了她的心意。 太子那边请乔瑾瑜过去,屋子就剩下谢满月和恭妃,「你改变了瑾瑜很多,他刚来景阳宫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谁去说话都不理睬,除了太子过来,谁都不肯见,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年。」 「本宫担心着他这样将来都不愿意与人说话,是听瑾瑜自己告诉本宫的,说是他早些年的时候就认识了你。」恭妃看谢满月的眼神暖了几分,「想来就是因为你,他才变了这么多。」 谢满月微低了低头,恭妃笑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往后你们小两口的日子过好了就成,定王府内你一嫁过来就要做主,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要添人的,本宫这儿给你挑几个送过去。」 「多谢母妃,随嫁过来的人不少,府中再添些外院的人就行了。」定王府中已经有一批皇后派下去的人,再多添一批也是不必。 恭妃轻点了点头,又问及了一些事,那边派去马太妃那儿的人已经回来了,马太妃还未歇下,定王妃可以现在就过去。 恭命人把乔瑾瑜叫了回来,夫妻俩前去马太妃那儿,一圈见下来,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等回到了定王府,天色已经微暗。 谢满月饿的饥肠辘辘,连着吃了几口何妈刚刚送上来的红枣糕,喝了一杯茶,这才坐下来让谷雨她们把繁重的头饰取下来。 夏堇带着霜降在外屋清点今天宫中赏赐的东西,等夫妻俩吃过了夜食,夏堇把清点好的册子送了过来。 …… 点灯的新房内,成亲第二天,靠窗这儿卧榻上,乔瑾瑜手执一本书看着,谢满月则是执笔在夏堇送过来的几份册子上打钩。 「都放到库房里去,按着这份你带人准备一下,明日归宁要带回去的。」谢满月把打了勾的交给夏堇去准备。 对面乔瑾瑜放下书来看着她,「明日回去,在家多住几日,你不是还要去祁府。」 谢满月一怔,归宁大都是当日就回,大姐姐她们都是当天傍晚就回去了,他的婚嫁也只有几日而已,她原本想着,老爹那儿得过两天再去。 见她发愣,乔瑾瑜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在谢侯府我也可以去早朝,你可以多陪陪祖母。」 谢满月显得很高兴,语气轻快,「那先在家住三天,我们再去祁府住几天,好不好?」 乔瑾瑜嘴角微勾,「好。」 见他答应了,谢满月即刻让夏堇再准备多一些带回谢家的东西,此时窗外的已经漆黑的夜,谢满月去了偏厅看过夏堇收拾的东西,回到屋子里,乔瑾瑜已经换下了白天的衣服准备歇息。 谷雨和冬至离开了屋子,关上门,等谢满月从里间出来,气氛有了一些些的变化,她做到了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慢慢的梳顺着长发,背后那儿有他投来的视线,并不太炙热,却没法忽略掉。 从罐子里挑起一些油脂膏涂抹在手上,起来转过身到了床边,乔瑾瑜侧了侧身让她,谢满月上床到里侧躺下,乔瑾瑜抬头吹熄了灯把帷帐放了下来,床内一下暗了许多。 谢满月忍不住抬起头来,乔瑾瑜一手还拉着被子,往上抬了抬盖住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一手环抱着她,轻轻道,「睡吧。」 看到她张着眼睛还看着自己,乔瑾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那不睡了?」 话音刚落她就闭上了眼睛,乔瑾瑜失笑,跟着也闭上了眼。 中途谢满月还偷偷睁开眼看了他,后来昏昏沉沉,因着前一夜没休息好,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时,谢满月迷迷糊糊的醒来,后背一双手搂住了她,抱着她翻了过去。 谢满月没全醒,张了张眼睛,耳畔传来他夺得叫喊声,低低应了下,温热的吐息从耳畔蔓延过来,谢满月嗯了声,背脊一凉,嘟囔着,「什么时辰了。」 「还早。」本该清冷的声音略显低哑,这儿一股热气袭来,谢满月话未出口便全数都被他吞了去。 …… 等她再度醒来,天已经大亮。 起的晚了,出门的时候就略显匆忙,但是这般赶着过去,到了谢侯府还是比预计的晚了小半个时辰,下马车前谢满月瞪了他一眼,乔瑾瑜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跟着她下了马车,看到谢侯府迎着的一大群人,还有些不太习惯。 第18章 乔瑾瑜素来都习惯和别人打交道,不擅长交流,也不擅长回应别人的话,唯独是在谢满月面前还放得开一些。 所以在进府半个时辰后,谢满月被四弟谢远城拉到了一旁咬耳朵,「二姐,怎么我爹和定王爷敬酒,他的表情那么奇怪,我看他有点凶啊,会不会欺负你。」 谢满月转头看去,乔瑾瑜正被二伯热情的拉着喝酒,他那表情哪里是凶,只是想表现的和善一点,可又不知道怎么把这表情摆出来,于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二姐我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的么。」谢满月敲了一下他的手臂,「去,别让二伯把他灌醉了,他不大能喝。」 谢远城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二姐,你不能这么护着他啊,不胜酒量没事儿,我去替你灌醉他!」 谢满月失笑,见他一副非灌醉别人不可的架势又冲了回去,也不管他们,转身进了厢房,祖母真和大伯娘她们聊着天。 「祖母,我和王爷说好了,在家住几天。」谢满月坐到谢老夫人身旁,挨着撒娇,「这几天祖母我和您睡吧。」 归宁的时候在家住着夫妻是不同房睡的,外院那儿安排了客房,谢满月想留在梧桐院里和祖母一块儿睡,一旁陈氏打趣道,「这可都是出嫁了的,说不准明年就要当娘,还和祖母睡呢。」 谢满月咧嘴笑着,脸皮子厚着,都没脸红一下。 逗的谢老夫人哈哈大笑,拉着谢满月的手拍了拍,连说三个好,「睡,让李妈去给你收拾床铺。」 看孙女的气色就知道在定王府这几日过的是顺的,正经公婆都在宫里,又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定王府内大小事务宫中还不会多插手,往后都是由孙女自己能做主,只要小夫妻过的顺,谢老夫人比什么都高兴。 厢房中的气氛和乐的很,外面才喝了一个时辰,刚刚信誓旦旦要挑倒二姐夫的谢远城已经喝醉了,谢满月出来的时候他被三哥扶着到了一侧的暖阁里休息,还不好好走路,说着胡话,要再喝上好几坛。 叫了个丫鬟过来伺候着,谢远航和谢满月出了暖阁在暖阁外的亭子里坐了下来,谢远航看着她笑道,「定王府如何。」 「还没来得及去好好看看。」谢满月摇头,入宫拜见花了一天的功夫,归宁又回了谢家,等着六天过去才有空好好收拾定王府上下。 转头看他,谢满月想起祖母说的事,「三哥,明年该不用这么躲着大伯娘了。」 看谢满月脸上揶揄的笑意,谢远航失笑,也不否认,「是啊明年就不用躲了。」 谢远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眼前出现的是一抹俏丽可爱的身影,圆嘟嘟的脸蛋,笑起来月牙弯的笑颜,她第一次跑过来说喜欢他是什么时候呢,是在他去卫家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才六岁。 …… 两个人坐在亭子里聊了一会儿,暖阁内酒醉的谢远城还时不时冒出两句酒语,到下午的时候前厅那儿就结束了,二伯喝醉了被扶回了二房,大哥也是微醺,乔瑾瑜是喝得最多的,送去客房的时候浑身的酒气,谢满月命人去端解酒茶。 乔瑾瑜眯着眼靠在那儿,谢满月进来了也只是微抬眼帘看她。谢满月接过谷雨递来的布巾给他擦脸,笑着,「二伯的酒量是最好的,上次大姐夫过来直接喝趴着往桌子底下钻,你还算好的。」 乔瑾瑜张开眼看她,抬手拉着她到自己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就这么睡了。 谢满月无奈的抚了抚他深皱的眉头,想提醒他让他先喝解酒茶,但他深睡的声音已经传来了,起身把床内侧的被子拉过来,替他脱了外套盖上被子,吩咐谷雨守在外面随时等传唤,谢满月又去了一趟厨房,准备点吃的等他醒来可以填肚子。 在谢侯府住了三日,第四天的时候清早,谢满月和乔瑾瑜离开谢侯府一起前往祁府。 乔瑾瑜在毫安那几年,来之前的半年是跟着祁将军的,一起打过仗的总有着血性,所以谢满月和乔瑾瑜一到祁家,这儿前厅内乔瑾瑜就被招呼和祁将军喝酒去了。 一直喝到了傍晚,谢满月回去看的时候,祁老爹和乔瑾瑜都趴下了,祁靖还好一些,不过也靠在那儿醉醺的很,谢满月无奈让人过来把他们都抬回了各自的屋子,第二天的时候才缓过来,能好好的坐下吃一顿饭。 在祁家留宿了两天,十六这日回了定王府,谢满月又入宫拜见过皇后和恭妃,等她真的有空打理定王府上下,已经是十月二十开外。 带 人把定王府上下好好的看了一遍,谢满月让何妈和夏堇两个人把府中所有的下人都清点了一遍,内院这儿尤其是主院,只能由她当初随嫁过来的人进出,当初谢老夫 人也是料想到王府这儿没什么能差使的人手,孙女出嫁前安排了不少的随嫁管事妈妈,这儿由金家管事夫妇俩打理厨房,庄子里夏堇的丈夫在看守,算上宫里安排的 一些人,人手是足矣。 成亲之后乔瑾瑜闲了有半月的时间,谢满月拉着他一块儿把王府上下熟悉了个遍,后而乔瑾瑜回任前的一天,他把府中一把库房钥匙给了谢满月,是这些年来的赏赐。 二十五这天一大早,季熠辰四更天不到就起来了,她还睡的囫囵,他换好朝服入宫早朝,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夏堇带着谷雨催她起床来了。 不需要晨昏定省的请安,谢满月在定王府的日子比在谢侯府还要自在,只需要隔个十天半月入宫一趟,成亲才半月的时间,谢满月就有了一种自己被惯坏了的感觉。 第19章 …… 拿 着昨天他留下的钥匙,谢满月带着霜降去了别院的库房,门口的婆子见是王妃来了,忙起来迎着,谢满月把要是交给霜降打开门,许久不见阳光的屋子里泛着一股霉 尘味,约莫两间书房这么大的库房内堆满了东西,很杂乱,几个架子上能放的都放满了,但都堆了灰尘,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了。 定王府的府邸是早就赐下来的,两年多之前毫安捷报,皇上赏赐的时候在太子的建议之下,当时就赐了这府邸,几个月前才挂上定王府的牌匾。 未娶亲时乔瑾瑜还住在宫中,这些赏赐就都放在了王府的库房里,只放不收拾,当时王府里又没几个伺候的人,于是越放越多,都没有章法。 霜降赶紧去找了何妈过来,库房里得好好收拾过一遍才行,一件一件拿出来登记清理,收拾了一整天,五六个人才把库房里的东西全部都清点清楚,零碎一些的瓷器都搬出来放在了隔壁的屋子中,其余的贵重赏赐,干干净净的放在架子上。 入夜之后乔瑾瑜回来,谢满月把清点好的册子给他看,乔瑾瑜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你清楚就好。」 谢满月见他不甚在意这些,阖上册子交给谷雨拿下去收着,白露进来布桌,两个人坐下来吃了晚饭,乔瑾瑜谈及了宫中的事,「下月初宫中有家宴。」 乔瑾瑜说了一半便没有继续往下说,谢满月抬头看他,见他神情有些恍惚,「怎么了?」 「下月初的家宴,若是有人说了什么话,你别往心里去。」乔瑾瑜很快回了神,头摇的极轻,像是负重了什么。 他在宫中这些年来的日子都过的不大好,她初见他那几面时就知道了,若不是还有太子这个兄长在背后帮他,如今的境况不知会是怎么样。 谢满月笑了,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放心吧,我不会受委屈的。」 乔瑾瑜微怔了怔,看着她笑靥的神情,跟着露出一抹舒然,娶了她,才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 洗漱过后就寝,乔瑾瑜的精力总是比谢满月要旺盛很多,过半时谢满月就受不住了,只堪堪攀着他的身子嘤咛,他像是一团被平定外表包裹的炙火,一旦爆发发出来就无比的狂热。 脑海里闪过一抹空白后谢满月身子微抽,缓缓睁开眼,乔瑾瑜低下头来在她嘴上亲了亲,半响过去,抱起了香汗淋漓的她,裹着一件衣衫朝着里间走去。 雾气潮潮的里间,因着浴桶内升上来的热气而显得有些热,谢满月懒懒趴在那儿,身后有人贴上来,谢满月哼了声,脖颈处一湿润,温热的吻从后面朝着肩头上蔓延。 又是一阵沉沦。 夜半时谢满月醒了一回,迷迷糊糊的,又觉得身后有人搂着,紧贴着炙热的肌肤。 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把进来服侍的何妈给吓着了,谢满月睁大着惺忪的眼睛看着进来的何妈,软软的喊了一声,何妈瞧着谢满月一脸精神不济的样子,不免数落已经去上早朝的乔瑾瑜,「王爷也真是的,这才多少日子,得节制些才行啊。」 谢满月被她说的满脸通红,小夫妻俩纯属于无人管教的放养型,乔瑾瑜所求过度,谢满月累的提不起精神来,被何妈这么一说,她跟着也不好意思,抬手拉了拉衣领。 何妈已经让谷雨拿着药膏过来了,掀开衣角涂抹在红印的肌肤上,清清凉凉的感觉散开来,谢满月清醒了不少,抬头打了个哈欠,迎上了何妈不赞同的眼神,谢满月软着语气叫了声,「何妈。」 「姑娘也真是的。」何妈见她低着头,心里头是替王妃高兴,却又隐隐担心起王爷这年轻气盛的,要是一直这样,王妃白天哪儿还有精神,年轻人不能不懂得节制啊,自家姑娘嫁的还早了一年,之前老夫人还吩咐了,调养着身子再过个一年半载有身孕才合适。 谢满月起来后被何妈念了一阵,面若桃红坐在梳妆台前,身上穿着一件玫红的对襟锦袄,上面绣着大朵牡丹花,按着夏堇她们所说,这新婚头几个月,是得要穿的红红火火才行。 …… 谢满月吃过了早食,李江备了马车,谢满月去往西琅集市边上的小集市,入了巷子后就到了纸符点门口,里面一个新招的伙计进进出出的端着东西,谢满月走进去,钟掌柜站在柜台前算着账。 钟继临抬头看到是她,手下的笔没有停,一手拨着算盘,「不好好在王府里呆着,你来这儿做什么。」 「想请你帮个忙。」谢满月看了一圈铺子里面,这钟掌柜还真是念旧的人,和之前那个铺子的摆设都是一模一样来的。 钟继临手下的算盘停了,合上账本锁到柜子里,吩咐伙计照看好外头,带着谢满月去了后院,一面走着,一面念叨,「你来了总没好事,说罢,要做什么。」 「想让你帮我做一场法事,你在周遭总有相熟的人,由你出面,帮我在私底下寻人刻一块好一些的牌位。」做棺材的,卖纸符做法事的,有时候吃的都是一个锅子里的饭,刻牌位的人钟继临自然是认得。 「你要刻谁的,还得私底下。」钟继临狐疑的看着她,谢满月拿出了一张纸放在她面前,钟继临拿起来一看,轻念道,「先妣乔母方孺人闺名彩娟之灵位。」 钟继临一怔,乔姓乃皇姓,这丫头是要给嫁入皇家的谁立牌位。 第20章 继而往下看,那生卒年又让他愣了愣,十二年前就已经过世了的人,姓方,夫姓皇姓,难道是九皇子的生母。 当 年方昭仪毒害岚妃的时候钟继临还没有来兆京,也是因着谢满月的关系,就去年,钟继临才知道九皇子的生母当初是犯了罪关入冷宫又上吊自尽的妃子,他常年是在 这一类的事情之间走动的,且不论是不是皇宫,寻常人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名字也是被剔除在夫家,别说有没有牌位,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冠上夫家的姓。 「丫头,你就算是真的要立这牌位,皇姓决不能加。」钟继临的神情显得慎重,「若是宫中的的确确是把她除名了的,她就不算是皇家的人,更没这资格冠夫家姓名,若是让别人知晓,这可是大罪。」 谢满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还知道连昭仪二字都不能加,替他翻过去那一页纸,钟继临看了之后神情这才松了下来,先妣方母闺名彩娟之灵位。 「要用最上好的来做,若是能先以供奉就再好不过了。」谢满月拿出一百两银子,「到时候牌位要上供时还要掌柜帮忙,做一场法事。」 「丫头,就算是这样,你们在王府中供奉也是不合礼数,这种事传到宫中去,宫里头的那位可是要大怒。」对钟继临来说那就是收银子办事,没多大的影响,可对他们来说,皇宫之中不可提及的罪妃,当今圣上深恶痛绝的人,定王爷和定王妃却要供奉,这不是打皇上的脸面么。 「没人知道就不会有人传出去了。」谢满月摇头,「这是王爷的生母,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能够受到供奉香火,地下有灵也实是难安,这已是不孝之事。」 谢满月这么说钟继临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所谓的法事不是要大场面,就是求个吉利和顺畅,「行,到时候选定了吉日我就去定王府。」 「还有一件事。」谢满月顿了顿,「有人失踪了很多年,一直没有音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得知她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钟继临多看了她一眼,怎么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不能,不过我师弟可以。」 谢满月眼前一亮,「需要些什么?」 「生辰八字,贴身之物。」 「我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贴身之物倒是可以去找一找。」 钟继临皱了皱眉,「那就难办了,此人失踪多久了?」 「八年多。」 院子里沉默了一会儿,谢满月紧张的看着他,「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只凭借贴身之物没办法得知她是不是还活着。」 「这不好说,你先寻了她贴身之物过来,多寻几样,若是能得知她的生辰八字是最好不过,若是还活着,说不定还能知道在哪里。」钟继临这一师门中,有本事的很多,可唯独他是最没天赋没本事的那个,「就算是已经过世了,能寻着尸骨入土为安也好。」 这 么多年过去谢满月其实不抱希望了,可那天在袁掌柜的铺子里听到他说云岩镇外那个大木山,谢满月心底里有又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当年老爹去剿匪,那贼匪 窝应该也算是大木山里面的,只不过不是什么深山老林,他们之所以找不到也可能是因为山林太大,也许合香还活着呢。 谢满月就是有这样的预感。当初贼匪窝被端,那寨子里并没有找到合香的踪迹,杀了人尸骨总还是有的,可就是什么都没找到。 什么消息都没有,也许恰好就是好消息呢。 十一月初三是个好日子,钟继临低调着来了定王府,等带去了后院那边已经准备下的佛堂里面,厚重的帘子后面另外安排了一间屋子,供台已经摆放好,侧边还有一扇窗透光,按着钟继临吩咐的摆放位置在窗台下放了桌椅,对面的墙上还挂了几幅画。 就在这屋子里面,钟继临换上了道士服,又让谢满月和乔瑾瑜都在旁边候着,屋子里就只留了夏堇和霜降帮衬。 画符烧纸,钟继临的嘴里念念有词,镇压鬼神这种事他不会,但这些做法事之类的是信手拈来,有些人家亲人过世都要如此办一场法事,就会请他过去。 谢满月第一次见到这么正经的神棍大叔,看他在前面的做法祭台上摆放的数样东西,谢满月转头看了乔瑾瑜一眼,后者的视线一直是看着被钟继临放在桌子中央,还蒙着布的牌位。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钟继临烧完了最后一张符纸,把蒙着的布取了下来,拿下压在牌位上的符纸放在桌子上的盆子的烧干净,一面念念有词,等火光熄下去后,钟继临看着乔瑾瑜,「你来抬过去,到那边放着。」 乔瑾瑜的神色有了变化,他听从钟继临所说的捧起牌位到前面供桌上放下,几步远的距离,犹如是灌了石沙,走的特别的慢。 谢满月跟着他走了过去,等他把牌位放下,伸手拉住他,朝着准备好的垫子上跪去,后面钟继临开口,「拜。」 夫妻俩对着牌位拜了三拜,又执香拜了三拜,最后把香插在香龛内,倒上三杯清茶,前面的小桌子上放着的是供奉的菜。 「行了,到时候每日都命人来这儿换一杯茶水,上一炷香。」钟继临脱下道士袍,把东西收拾到了箱子里。 谢满月吩咐谷雨在里面看着烛火,出来送钟继临,「推算的事可有消息了?」 「此时急不得,有消息了我就告诉你。」钟继临离开定王府,谢满月折回佛堂,里面屋子内,乔瑾瑜还在那儿站着。 第21章 谷雨退了出来守在了佛堂外头,谢满月站到他身旁,看他视线定定的看着牌位,语气很轻,「在陈家村的时候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过世的亲人每年都要祭一口饭备着,诚心诚意的供奉,泉下的亲人才会好,才能保佑在世的亲人。」 「我没想过有这么一天。」放在佛堂后的这牌位,若是让父皇知道,他这定王爷的王位可能都保不住,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要这么做,王位对他来说也不是这么重要的,但成亲之后,他不想因为这些事让她陪着自己担惊受怕。 只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个,还找了人过来真的把娘的牌位供奉起来了。 「别担心,我让谷雨每天过来上香奉茶,外面是佛堂,素日里也只有我过来祈福,这儿是何妈安排人一手清理,宫里派来的那几个,近不得这儿。」人都是有敬畏之心,佛堂这儿是肃清之地,寻常也不会有人过来。 谢满月说了一半手就被他抓住了,紧紧的握在了手中,转眸之间,他把她抱在怀里。 乔瑾瑜不说话,半响才缓缓的问了一句,「你不觉得她是恶毒的人么。」 谢满月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论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她都是你娘,她那么疼你,我们应该为她立牌位供奉她,即便是她已经投胎转世。」更何况,她真的觉得十几年前的事透着蹊跷,即便是没什么可查,这也不影响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乔瑾瑜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抱着她,屋外的阳光暖暖的倾斜进屋子,衬着立在那儿的牌位都是一片的朝阳,香火萦绕,香烟如丝升起又迷雾散入空气中,一室温馨。 宫中每隔两三个月就有家宴,多是为了增进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十一月初六这天,小夫妻起早入了宫,那边太子宫外的小花园里也早早的就备齐了,几个亭子间布置妥当,小花园里还有两座阁楼,外面搭起了遮阳的棚子,底下几张桌子上放了不少吃食。 谢满月先去了皇后娘娘那儿请安,再去过恭妃那儿,夫妻俩到了小花园内,太子妃薛氏看到她们来了,笑着迎了上来,亲切的拉住谢满月的手,「去了母后那儿又去恭妃娘娘那边,累了吧,来这儿坐。」 太子妃招呼她去前面的亭子里坐,刚好赵王妃也坐在那儿,太子妃笑看着赵王妃道,「二弟妹,九弟妹初来乍到,你可替我多招呼些。」 「行了你去吧,这儿有我。」赵王妃也是性子爽气的人,自家人之间少了那尊称,听起来亲近不少,起身迎了谢满月坐下,脸上笑的亲和,「今天晋王妃也是第一次来,都得好好认识认识。」 谢满月笑的含蓄,来之前已经听乔瑾瑜提起过,皇家这么多兄弟姐妹的家宴是太子提出来的,太子殿下素来是谦和恭厚之人,主张兄友弟恭,兄弟姐妹之间关系融洽。 赵王妃见她少语,和听闻中这个抗旨的谢家二姑娘看起来又有所不同,主动搭了话,「小九如今在健锐营中,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们王爷,王府中有什么事儿不明白的你也可以赵王府,说起来这定王府和赵王府隔着也不远。」 「营中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谢满月笑了笑,「府中如今事务也不多,若是往后有要叨唠二嫂的,你可千万别觉得我烦才好。」 「怎么会,你多来叨唠我才好,我啊快被我家那小子给烦腻了。」赵王妃说的不耐,可眼底的神情尽是对独子的宠溺,赵王妃成亲之初很顺利就怀上了孩子,如今世子也就比太子妃所出的长女小了一岁而已。 「这么烦着,二嫂也觉得烦的高兴才是。」谢满月看了一眼亭子外,那边花园门口忽然拥来了不少人,云珠公主和驸马一块儿,身后跟了十来个伺候的人,这阵仗,比定王府赵王府加起来还要多。 她们身后还有二公主府的人,几个孩子进来之后花园里一下热闹了许多,大公主云珠尚未有所出,二公主已经有一双儿女,加上赵王府的小世子,太子妃所出的小郡主,几个孩子中还是二公主府的蓉卉郡主最年长。 谢满月的视线在大公主驸马身上定了定,她还是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实在是太像了,即便是在桃花庵里知道云殊还埋葬着,谢满月每每看到大公主驸马,还是会吃惊。 唐礼也看到了这边亭子里的谢满月,朝着她礼貌的点了点头,大公主叫了他之后,他又跟随着进了阁楼里面。 大公主对这个驸马爷,看的真不是一般的牢。 …… 孩子们在花园里玩闹开了,谢满月也不好一直坐着,起身去了阁楼里和大公主打招呼,屋子内比屋外还要暖和一些,角落里摆了一个暖盆子,云珠坐在左侧那儿,本该到外面和各位王爷谈天说地的大驸马也留在这儿,什么也不说,听着她们聊天。 谢满月刚进来没多久,花园内晋王夫妇到了。 侍卫推着轮椅,晋王爷坐在上面,一旁是晋王妃陪同,在外打过招呼后,晋王爷和晋王妃一同进了阁楼。 他们到来后屋子里的气氛明显高涨了不少,大公主看到晋王后显得很高兴,她很喜欢这个皇弟,命人在自己身侧放了椅子让晋王妃过来坐,笑道,「十弟就别留在这儿了,让大哥他们等久了还是我的过错,芳悠,你来我这儿坐,正说起来呢,你们怎么还没来。」 「在母后那儿多留了一会儿。」严芳悠视线扫过来一下就看到了谢满月,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喜,随后到了大公主身侧坐下,大公主拉着她说了些别的,这边坐着的谢满月和赵王妃倒是十分聊得来。 第22章 耳畔忽然听到有人提到她,谢满月转过头去,大公主正瞧着她这边,谢满月微微一颔首,大公主看着她,「听闻定王妃和祁大将军府是干亲,那九弟妹一定和祁家的大少爷很熟了。」 「还算熟悉。」谢满月点了点头。 大公主似乎是对她这个答案满意,「能比别人早两年过了应试,想必也是个人才,再过两年也是要议亲,我看,二叔家的姑娘与他倒是正合适。」 谢满月一愣,这是打哪儿来的奇怪说法啊,什么议亲,祁靖过了应氏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现在才十四的年纪,就要议亲了? 大公主压根是没在想谢满月是个什么心理想法,只问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没有下文了,谢满月反倒是莫名其妙,见她又和二公主她们聊上了,转头看赵王妃,赵王妃冲着她笑了笑,又轻轻摇了摇头。 这屋子里,谢满月呆不下去了,她就是个蠢货也感觉的出来大公主这明显的排外,二公主晋王妃她们都坐在那边,这儿受冷落的就是赵王妃和她。 她自己不受大公主喜欢那是早就有预料的事,只不过这赵王妃,似乎也不怎么入大公主的眼,等离开后和她聊了一会儿谢满月就明白了缘由,这大公主,还看不起赵王爷是个舞刀弄枪的人,觉得粗俗了! 「这天下没有这些舞刀弄枪的人在边境守着,如今皇城中的日子还能过的这么太平?」谢满月这样反问赵王妃,赵王妃笑了,看谢满月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喜欢。 「九弟妹说的也是,天下没有这些人,咱们也过不上太平日子。」赵王妃也没有意向再回阁楼里去,而是善解人意的开解谢满月,「你也别放在心上,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初始来的那几回赵王妃连着吃闷亏,说不上受欺负,但大公主那张嘴,能把人说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回赵王府的时候赵王妃心里也不舒坦了好一阵,只是成亲三年多了,这样的家宴每隔一段日子就要入宫,时间久了赵王妃也就习惯了。 「不碍事。」谢满月摇摇头,来之前王爷就和她提起过关于家宴的事,她和这大公主,两辈子都合不来。 谢满月和赵王妃在阁楼外的亭子里聊天,太子带着几个弟弟在另一侧那儿,快到中午的时候,听闻是隔壁的花楼中请了戏台子,一行人过去那儿,谢满月对看戏素来没什么兴趣,又回了花园这儿,等王爷那边结束了过来。 恰似此时,谢满月刚从阁楼里出来,对面遇上了朝着这儿过来的晋王爷,乔瑾昊冲着谢满月笑了笑,好似是多么的不计前嫌,对她抗旨的事又没放在心上,温和着神情喊了一声九嫂。 「是在等九哥么,九哥被太子留下来,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九嫂不如去花楼里听听戏。」乔瑾昊抬头看她,瞥见她头发上的妇人髻眼神微缩,继而,这笑意更甚。 「劳烦晋王爷关心。」谢满月朝着旁边侧退了一步,神情淡淡的,并没有要多谈的意思。 半响,谢满月的耳畔传来了乔瑾昊淡淡的声音,「九嫂嫁给九哥,应该是如愿以偿了吧。」 说的好像她是为了嫁给九皇子才扛的旨意,谢满月转过头看他,轻哼,「托晋王爷的福。」 若是没有他,这皇上怎么会下赐婚圣旨。 乔瑾昊脸色微变,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带着他独有的温和,「如今九哥是在这儿,也许用不了几年,九哥又会回毫安去,今年来战事不少,九嫂和他可是要过上聚少离多的生活。」 谢满月嘴角一扬,「那又怎样,我陪他一块儿去不就行了,这些事就不劳晋王爷费心了。」 「男子打仗,女子通往可是拖累,这道理九嫂你不懂?」谢满月脸上的笑在乔瑾昊看来讽刺极了,他说的话开始变得有些尖锐,「看来真的是我成全了你和九哥。」 「那我是要谢谢十弟的成全。」谢满月微扬了扬声,「从不曾听闻男子打仗不可携妻儿,不知晋王爷可曾知道,多年来一直镇守毫安的祁将军,当年可是带着她的女儿祁玥前去。」 「那是她在兆京无人照看,祁将军不安心罢了。」 「把我一个人留在兆京,王爷他也会不安心的。」谢满月接上了他的话,抬头看到晋王妃正朝着这边赶过来,随笑,「十弟,我先走一步。」 …… 谢满月过去后直接和严芳悠擦肩而过,严芳悠朝着她投注过来一抹嫉恨,谢满月冲着她笑了笑,朝着花园旁边的花楼走去,刚进了花楼后面,谢满月就被人叫住了,转过身来看,大公主驸马唐礼站在她的身后,眉头微蹙着看她,看神情,似乎是有什么难解之题。 「唐大人。」谢满月颔首。 唐礼看着她,半响,「定王妃能否借一步说话。」 谢满月一愣,转头看四处并没有什么人,点了点头,跟着唐礼到了花楼旁边的小林子中,从这儿远看过去是池塘,背后是花楼转角,略显隐蔽。 唐礼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定王妃,你刚刚提到祁将军之女祁玥,你是否和她相熟?」 谢满月微微一怔,唐礼又谦恭的补了一句,「唐突之处,还请定王妃不要芥心。 「我认识她。」谢满月摇了摇头,「唐大人提及祁将军之女有何事?」 唐礼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在想其中的联系,半响,他看着谢满月,「不知能否请定王妃说说关于祁家大小姐祁玥的事。」 第23章 大公主驸马真奇怪。 谢满月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反应,可看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谢满月又生出一些亲近来,她甚至是觉得,这大公主驸马和云殊之间应该是有所关联的,也许,云殊在被领到桃花庵之前有亲人的呢,也许他有个一模一样的兄弟,也许,他像自己一样,也重生了? 「唐大人想知道什么。」 「这祁家大小姐,如今可还在祁家,是否出嫁。」唐礼也不知道从那儿问起来,可他脑海里就是对祁玥这个名字很深刻,深刻到谢满月提及一次,他听到了就觉得熟悉。 谢满月神情微敛,「她死了,八年前她意外过世。」 唐礼一愣,过世了,即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问及。」 「没关系,祁家大小姐是因为贼匪从牢中流窜出来而出事的,这都是八年前的事,唐大人不必道歉。」谢满月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回头去想,反而对自己的意外身亡没有这么大的芥蒂。 …… 四周的氛围安静了片刻,谢满月看他想问又不知道问什么,开口反问起他来,「不如我问唐大人几个问题吧,若是你想知道关于祁家大小姐的事,我再告诉你。」 「也好。」唐礼点点头。 谢满月朝着他身后的林子看了一眼,远处栽着的几株观景桃花,现在只剩下了叶子而已,收回了视线,谢满月问他,「唐大人是何时到的公主府?」 「八年前我被带到公主府,那时昏迷不醒,休养了几个月才救回来,又调养了近一年的身子才康复,公主说,是她发现摔晕在山脚下的我,就把我救回来了。」 谢满月一怔,大公主说?他自己不记得么。 似乎是知道谢满月的疑问,唐礼又补了一句,「受伤之后醒来,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都是大公主告知与我。」 谢满月这才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情,难怪大公主把驸马爷守的这么牢,敢情就是个失忆捡回来的丈夫。 此时的谢满月对这个大公主驸马的来历还没有过多的怀疑,可接下来往下说时,谢满月就觉得不大对了。 谢满月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问及大公主是如何告诉他关于以前的事情时,唐礼的回答让谢满月有些失了镇定。 她显得有些难以置信,瞪大着眼睛,「你是怎么知道桃花庵的!」 「我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记得桃花庵,公主也告诉我,我以前是常去桃花庵这个地方。」唐礼顿了顿,似乎有些转不过来,在苦恼什么,「我好像提起来过要去桃花庵,公主也说要带我回去看看,我到底去了没?」 谢满月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那你知道合香么,苏合香。」 唐礼想了想,直接摇头了,「不曾记得。」 谢满月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人若是云殊,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深爱的女人,若不是云殊,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桃花庵,还知道桃花酒,还有,他觉得祁玥这么名字让他熟悉。 深吸了一口气后,谢满月仔仔细细的盯着他,「那你记得一些什么。」 「听 到祁玥这个名字觉得熟悉,过去我应该是认得她,还有桃花庵,每年初春的时候总是要想起酿酒的事,这几月来我又断断续续的想到一些桃花庵的事,定王妃,你和 祁玥相熟,可知她是否认识一个在下这样的人。」唐礼的神情显得很苦恼,这一张能够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的脸上,摆着这样的神情也霎是好看。 可谢满月现在无心欣赏,换做以前,她会和托腮明目张胆的看着他,合香和云殊两个人都很宠着她。 一个人要是七八年来一直都找不到自己的回忆,明明是记得以前,可总是拼凑不全,那样的感觉一定是纠结万分。 唐礼如今便是这样,时日越久,他就越难受,有时候隔天睡觉起来,总觉得前些日子有什么要做的却没完成的,回头去想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好像每天都在失忆。 谢满月微哽着声音,「认识,她提起过她有一个朋友,住在桃花庵里,每年开春时节,桃花盛开的时候会采摘最新鲜的桃花下来酿造桃花酒,那是他独门手艺,谁都模仿不来。」 不是像的原因,不是因为像而亲近的缘由,是他就是云殊才对。 尽管这么的不可置信,可谢满月宁愿相信这前者,桃花庵里的尸骨犹在,她亲手埋下去的,可她就是愿意去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云殊,不论多荒诞的理由她都能接受,重生也好,双生的哥哥弟弟也罢。 「祁姑娘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唐礼的眉头越皱越深,记忆里有什么被拼凑在了一块儿,他记起一个舞剑的女子,模模糊糊不清楚样子,可他能想起她是在做什么,在什么环境下。 谢满月眼底闪过一抹激动,声音轻颤,「他叫云殊。」 「云殊。」唐礼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印象却没有祁玥这个名字来得深刻,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抬头看谢满月,「他就是桃花庵的主人?」 「他和你生的一模一样。」谢满月不知道他为什么只对自己的名字印象深刻,而对云殊和合香这两个名字却不甚记得,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去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他。 唐礼的眼神有一抹触动,四周又安静了一会儿,他看着谢满月,重复着他说过的话,「他与我生的一模一样。」 第24章 会不会,自己就是祁家小姐认识的那个朋友呢,他的回忆里这么重要深刻的一个人,一定知道自己过去的事。 但祁家小姐八年前过世了。 …… 耳畔似乎有寻人的声音传来,谢满月朝着里面躲去,冲着他最后说了一句,「想知道你是谁,你一定要回桃花庵一趟。」 谢满月闪身掖在了墙角里侧,唐礼朝外跨了好几大步,直接遮住了她的声影。 来人就是找他的,大公主这么久的时间没有看到驸马爷,早就急了,团团的派了人来找,找了不少时间才寻到这里,再迟一点这些侍奉的人都不好交差。 大公主身边时常侍奉着的侍女看到唐礼时整个儿是松了一口气,忙到他身侧,「驸马,您去了哪儿了,让我们好找。」 侍女一面看朝着里面瞥了几眼,似乎要确定在这儿的是不是只有驸马爷一个人,唐礼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她大半的视线,清冷着,「阁楼里太吵了,我下来走走。」 云珠公主外出就是驸马爷不离身的,走哪儿都带着,去阁楼听戏这样的事情,男子都不喜欢,就算是失忆了,唐礼也不会喜欢,以前时常会下来走走,身边都是有人陪着的,这一回是独身一人,几个侍女心中都是担惊受怕,回去要被公主责罚。 确定了这儿没有别人,侍女恭敬道,「驸马,先让她们带您回去。」 唐礼也不确定定王妃是不是已经绕着离开了,但他不能多拖,他瞥了那侍女一眼,「大公主那儿有何吩咐,若是没有,我去花园阁楼里待一会儿,不上去听戏了。」 侍 女这会儿有些急,让那几个侍女陪去花园里自己不放心,于是只得跟着过去,匆匆去阁楼里和大公主禀报了一声,等她下来再到发现驸马的地方看时,谢满月早就不 见踪影了,唯有墙角的地方留着一只巴掌大的宝蓝色锦布袋子,里面没有东西,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像是曾放过什么点心。 云珠公主是在赶去花园里找驸马的时候才从侍女手中看到了那个宝蓝色的锦布袋子,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因为驸马不在屋子里,云珠看着那锦袋的眼神,几乎是有些森冷。 「去查,这到底是谁身上的东西。」 不是荷包不是坠饰,连着绣图都是十分简单的纹路,更没有绣什么字上去,并不好打听。 只是云珠公主吩咐的,没有谁敢说个不字,侍女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个悄声开口,「公主,这样的锦布袋子,奴婢见过。」 云珠的视线即刻扫向了她,眼眸中带着一抹凌厉,「哪里见过。」 「以前公主您派我去定王爷寝宫的时候,在定王爷的屋子里有看到过这样的锦袋,不止一个。」侍女赶忙把余下的话说完了,末了,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奴婢所言非虚。」 云珠转头多看着桌子上的锦袋,看样子是区分不出男用还是女用,又是宝蓝的颜色,女子身上戴着的,不论放什么,应该要更精致一些才是。 可她就是想不通透九弟和驸马有什么关系,直觉告诉她这锦袋的主人不可能是九弟,「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戴这样的东西,再去查。」 …… 大公主的侍女在找人问锦袋的事,这边谢满月起初不知,直到她发现藏桂花酥的锦袋不见了。 那是今早出门的时候何妈另外给她准备的,只有几块桂花酥,来的路上都吃完了,本来锦袋要让谷雨她们拿着,下马车的时候忘了交给她们,只放在了袖口中,什么时候掉的也没印象了。 再听大公主的侍女在隐约打听,乔瑾瑜得知此事,前来问她了。 谢满月把关于大公主驸马的事情一说,神色也有些激动,「你还记得一年前在桃花庵的事情么,不是挖了坟明明看到了里面有人。」 说了一半谢满月意识过来问题在哪里,「那里面的人,根本不是云殊。」 乔瑾瑜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稳声安慰,「这些出宫了再说,锦袋的事,我去向大公主要。」 「这能行么。」谢满月倒不是很担心这个,那锦布袋子根本认不出来是谁的,又没人知道她有这个藏零嘴的嗜好。 「让她知道是我,总比猜忌是什么女子见了驸马的好,那段时间你又不见踪影的,到时她若怀疑到了你的头上也是麻烦。」那段时间刚好他从太子那儿回来,不就是一个锦袋的事。 …… 只是没等乔瑾瑜先过去,大公主那儿先找上他了,问他是不是丢了什么,当乔瑾瑜提及丢了个宝蓝色的锦袋时,云珠公主这才把视线定在了他的身上,语调有些轻蔑,「你去那儿做什么。」 「路过而已,有何不可?」乔瑾瑜反问回去,云珠神情微凝,她就是想不明白驸马和九弟见面的理由,才一直觉得这锦袋不可能是九弟的。 「路过?大道不走偏要行偏门,莫非九弟平日里做事也是如此。」一群侍女打听回来没有关于锦布袋子主人的消息,反倒是九皇子有好几个类似锦布袋子的事打听到了,确有其事。 「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若是可以,还请姐姐把捡到的锦布袋子还给我。」乔瑾瑜坦然的看着她,向她讨要东西。 进来的侍女在云珠公主耳侧说了几句,云珠的脸色微变,她转头看乔瑾瑜,似笑非笑,「九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嗜好。」 第25章 旧时乔瑾瑜住过的寝宫中,还真让云珠公主派去的侍女搜出了几个锦袋,花样远比如今这个宝蓝色的来的花哨。 那都是当年他和谢满月见面时候谢满月落下来的,还有谢满月把装了吃的锦袋塞给他的,算起来也有三四个,乔瑾瑜的脾气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来这原来的主人是谁,想当然的,伺候的宫人和云珠一样,都认为这是他自己的嗜好。 那么花哨的都能收藏,眼前这个宝蓝色的,还真的不算什么过分。 乔瑾瑜微动了动眉宇,没有回答她的话,侧面的承认了这件事,云珠公主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嫌弃,直接把那袋子往他这儿的桌子上扔,讽刺道,「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等子嗜好一般人谁敢有,说出去真是丢尽脸面,你还有何等阳刚之气。」 「多谢。」乔瑾瑜丝毫不在意她的话,转头看那儿进来的大公主驸马,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声音不轻不重,「看来是我在阁楼附近经过时候不小心落下了这个。」说罢,乔瑾瑜离开了阁楼。 而云珠在看到驸马进来之后,这神情即刻也转了个样,她起身朝着唐礼走去,有些委屈,「下次再要出来走走,可记得带人,你刚刚在那儿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不曾遇到。」唐礼摇摇头,对云珠公主伸过来挽着他的手心里的抵触越来越强。 他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她的手,转作拉着,坐下随之松开,抬头看着她,「等出宫了,明日一早,公主陪我去桃花庵看看吧。」 云珠手中的杯子轻颤了一下,她抬眼看他,「怎么忽然想去桃花庵看看,如今也不是开春时节。」 「之前一直没去过,不论是不是开春,都要过去一趟。」唐礼的语气肯定了许多,云珠心中却越来越担心,最近他提出要回桃花庵的此时越来越多了,过去只是半年一提而已,如今却。 半响,云珠的心思转过,抬头看他,笑着点头,「好啊,明日一早我就安排马车,陪你一块儿去。」 唐礼点点头,云珠又笑着看他出去和二公主驸马聊天,转眸之间脸色就暗沉了下来,吩咐侍女,「去关太医那里再取几贴药来。」 …… 回了大公主府后云珠即刻命人连着去煮两贴的药,一旁服侍多年的贴身侍女见此,劝阻道,「公主,上月时才给驸马喝了一贴,如今连着喝两贴药,可是要伤了他的身子。」 对于从小跟着自己的贴身侍女,云珠的态度好了一些,只不过她依旧是不肯松懈,「明日不能让驸马去桃花庵。」 「公主。」侍女苦劝。 云珠抬头扫了她一眼,眼底尽是凌厉,「不必再说。」 侍女只得下去煎药,一共从关太医那儿拿来了三帖药,两帖煎在一块儿,一碗药漆黑浓稠。 云珠亲自端着药去了驸马的屋子,唐礼的院子,挑的是公主府中最好的位置,傍水依假山,饶是如今这个月份,院子里还是打理的郁郁葱葱。 走进屋子内唐礼正在看书,侍女把药放下,云珠款款着到了他身旁,微福低着身子,「相公,您该喝药了。」 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人,这些年来自然是汤药不断,他一天要喝好几回,过去都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可今日,唐礼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药心中那一股异样又浮了上来,他隐隐约约的记得,过去似乎也是在要去桃花庵之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放着罢。」唐礼没有去拿。 云珠却替他捧了起来,「凉了可就更苦了,如今这温度正正好。」 唐礼接过她手中的碗,没再说什么话,而是直接几口喝了下来,只微蹙了下眉头。 云珠见他喝了,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松,转头看外面的天色,才不过微暗的天,这么早也不适合歇着,转头建议,「不如我们去听个曲儿如何?」 「公主,我累了,想早些歇着。」唐礼摇头,脸上一抹倦意,此时的云珠也体贴的很,命人把碗端走。 「那你早点休息,兴许是今天在宫中累着的,明早就好了。」云珠起身轻轻抱住了他,侧头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柔软,神情意味不明,明天一早起来什么都好了。 云珠的希望落空了,未等她第二天一早起来装扮好,唐礼就来了她的院子,进屋时云珠还很开心,问他是否要一同早食,可等唐礼说完之后云珠脸上的神情就顿住了。 他还记得昨天要去桃花庵的事。 「公主,昨日吩咐他们准备,可已经准备妥当,桃花庵离这儿不少路,我们得早点出发才是。」唐礼的脸色显得不太好,像是一夜都没怎么睡舒服,云珠来不及去细究他为什么是这个状态,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了他记得的事情上。 药是她亲眼看着喝下去的,为了保险起见,她硬是用了两贴,力求他不再记得自己提出过的事,可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还记得。 无心打扮,云珠摘下侍女刚刚带上去的簪子,急起身到了唐礼身旁,拉着他看着,眼底闪着请求,「今天不去了行不行,留在公主府里陪着我,改天再去。」 「要改天到什么时候。」唐礼还是替她把滑下去的衣服拉了起来,叹息,「公主,你为什么拦着不让我回桃花庵,你不是说,那是我们相识的地方,难道你不想我记起那些事?」 第26章 她当然不想。 云珠的眼神有些急切,不是她不愿意,而是他不能回桃花庵,这些年来他无数次提出来都躲过去了,为什么这次不能。 「你不想要我记起过去的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唐礼定定的看着云珠,他不是个容易触怒的人,就算是有些愠意,眼神也是柔和的很。 云珠忙摇头,冲着那儿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把他拉住,「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我们这就去,你等等,我装扮一下。」 侍女匆匆出去,云珠重新做回梳妆台前,两个侍女前来为她继续添妆,云珠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握拳,那个地方,不该出现的东西都要毁掉,即便是他真的要去,看的也只能是她和他之间的回忆。 …… 云珠整整拖了一个时辰,换了一身俏丽的粉红衣裳,裙摆处的波纹伴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荡漾,材质极好的绸面上浮着薄薄一层,是蚕丝织成的半透纱。 一向妆容繁重的她今日特地换了个简单的,待到侍女回来禀报,云珠这才笑靥着和唐礼说外面已经准备妥当,陪着他一同出了公主府。 前去云岩镇得大半天,马车快一点也要半天,等他们到云岩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本来云珠还想再拖一下,但是唐礼执意要去桃花谷,云珠没办法,只能陪着他上山去。 这个时辰山脚下的百姓们家中都是袅袅炊烟,远望过去,十一月的时节里,尽管是秋中的日子,微风还透着午后下来的一抹暖意。 而对唐礼而言,这儿的一切都充斥了熟悉感。 这是他八年来第一次踏足这里。 山上的路很不好走,又是落叶的时节,到处是灌木丛。 云珠的衣服此时成了一个大难题,蚕丝一勾就破,极容易就沾上一些灌木中的小刺,身后的侍女怎么拉都没有办法,云珠还险些让那些地上的树根给绊倒,可要她留在山脚下,她怎么都不肯。 她急着要看到唐礼脸上的神情,她心中已经隐隐觉得不对。 「相公,你等等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云珠急匆匆跟上去,到了那山洞门口,唐礼顿住脚步站在那儿,抬头看已经被藤蔓缠绕住,掩盖在藤蔓下的牌匾,脑海中忽然闪现那样一个画面。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子,脚踩凳子站在这前面,手里举着一块牌匾往那上面挂,耳畔是轻灵般的笑声,指挥着他再往上一些,再往右一些,可怎么想,他都看不到那女子的样子,只记得她是一袭粉色的衣裳,站在那儿,偏若如轻蝶。 「相公。」云珠紧张的喊了一声,见他失神,抬眼看那牌匾,这么多年过去,早就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了。 唐礼回了神,没理她,弯下腰进了山洞,很短暂的一段路,出了之后,就是桃花庵。 早前谢满月派了李江过来打理这儿,比起当初下雪那时,这儿如今干净了许多,屋子重新修缮过了,杂草清理了许多,许许多多的桃树也都剪了枝,修缮过的屋子门口竟然还放着一个聚水的小荷花池,像是昨天还有人住着似的。 云珠一早派来的人不可能把这里收拾成这样,这儿之前肯定还来过别人。 她的目光落在敞开的门上面,站着的侍女轻点了点头,云珠陪着唐礼进去,还一面轻声说道,「唐礼,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就是在这儿认识的,你弹琴,我跳舞,这儿放的都是你爱看的书,要不是你出了事,我怕你回来后又受刺激,我早就带你回来了。」 记忆是会缓缓复苏的,就像是一扇已经被推开一些的门,你要继续往下推就容易多了。 只是唐礼脑海中的片段很模糊,总是有这么一个女子出现,可他总是没办法看清和想起她的样子,就连名字都不记得。 书房内放了许多书,但更多的是云珠公主的画像,这儿好似就是云珠和他住过的地方似的。 哪里不对。 唐礼看着这一屋子的东西,皱着眉头。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屋外侍女正在和云珠禀报着来时的情况,这儿书房里的书被清空了一大半,也不知被谁搬走的,酒窖里的东西也少了很多,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好似时常有人来清扫。 「公主,这儿谁都能进来,兴许是山下的村民贪这些书的价值,偷偷拿走了。」 侍女如此分析,云珠抬头看唐礼从里面出来,笑着迎了上去,「怎么样,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若是想不起来也不用勉强,太医也说了,你要恢复还需时间。」 「我去看看桃花酒。」就算是失忆,有些路有些地方,他只凭着感觉就知道在哪里。 山坡下的小木屋,木屋下的酒窖,点了烛火后,酒窖里当初谢满月来过后空了一半,如今云珠提前派人来准备,又空了一些,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些空酒瓮和云珠名人摆上去的别的酒。 唐礼手执拉住回头,在往上走的墙沿上,看到了一朵刻上去的桃花。 底下霉湿,所以云珠没有跟着下来,也许她跟着下来了,她会即刻阻止唐礼去看这刻在墙上的桃花,可如今跟下来的时候侍卫和侍女,唐礼伸手摸了摸那刻的清晰的桃花。 这不像是以前的,倒像是新刻上去的。 「云殊,我们不如在桃花树下埋一坛桃花酒吧,你看这屋子正对面这一棵如何,来年开春,等你们新酿了酒,我就来挖这一坛喝,保管比你们藏的要好喝。」 第27章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这么一句话,这回他知道是谁说的了,是祁玥。 唐礼朝上走去,直接出了小木屋对着对面的桃花树走去,云珠见他这么快出来还愣了愣,又见他直朝着那儿走去,怔着忙追了上去,唐礼已经蹲下身子,徒手开始挖那树下略显蓬松的泥土。 「相公,你这是要做什么。」云珠看他不忌脏乱直接挖了,让侍卫在一旁帮忙,其实也是阻拦不及,那泥土松散的很,很快,一个埋的很浅的酒坛子被挖了出来。 云珠脸色一变,紧接着,唐礼已经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气飘散了开来。 那是刻在记忆深处的熟悉,一道道酿酒的工序,是谁在清晨净手焚香后迎着朝露把这些桃花采摘下来,是谁素手研磨这些桃花。 唐礼捧起酒瓮喝了一口酒,微甜入口,在下一刻,这一股酒意,像是一道开锁的钥匙,横冲直撞的在他的脑海中四处敲打那些封尘的回忆。 阳春三月,桃花树下,刚刚采过一轮的桃花酒埋下后,隔天绽放的花还很美,午后,屋前摆着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几杯酒,一旁是一架古琴,两个女子坐在铺好的席子上,半响,其中一个女子拿起挂在树上的一把剑,继而,出现了一个男子坐在古琴前。 乐声熟悉,女子舞剑熟悉,还有另外一个女子斟酒的动作,模糊的样子似乎看清了一些,等到那一口酒下去,男子的样子已经清晰入目。 只听见嗡的一声,唐礼眼前一晃,双手松了松,手中的酒瓮没能拿住,摔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坛子摔碎,里面的酒全部倒了出来,洒在他的衣服上,融入土里。 唐礼的脑海里顿时充斥了杀伐声,一群人闯入桃花谷,抢劫,杀人,那个躺在屋前的人,还有无数被摔碎的酒罐子,空气里到处都是这个味道,酒味,桃花酒的香气。 一时间太多的记忆蜂拥而至,炸开了似的,一阵头疼,在云珠的惊呼声中,他晕了过去。 此时的云岩镇外的村落中,谢满月望着那上山的路,转头看乔瑾瑜,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我就说了,放小半坛酒就好,放一整坛,肯定都没了。」 乔瑾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替她理顺,眼角带着一抹笑意,语气镇定,「他若是全都记起来了,往后你再让他酿酒不就好了。」 「对呀。」谢满月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她就惦记着从老爹那儿夺过来的最后一坛酒,还想了办法埋在桃花树下希望能被云殊找到。 「大姐她既然一次都没让他回来过,肯定是怕他回来要想起什么。」乔瑾瑜说着,把她拉着朝后了一步,两个人掩在了屋子后面,谢满月转头看去,那儿山路上,几个侍卫匆匆抬着人下来。 后面跟着的就是云珠公主,神色匆匆的朝着山下走来,乔瑾瑜拉着她往内又掖了掖身子,谢满月定眼一瞧,那送上马车昏迷过去的,不就是云殊。 看大公主那神情,不像是她命人把人敲晕,倒像是出了什么意外,云殊晕过去了。 扭头看乔瑾瑜,「你说云殊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乔 瑾瑜看着那马车离开,熬了半个钟的时辰这才带着谢满月上山去,他们很快就过了山洞进桃花庵,在书房内,谢满月看到挂在那儿的大公主画像,气笑了,提前让人 上山来就是为了这些,可她千算万算,都没能想到自己会在小木屋的前面埋一坛酒,幸好提前把书房里的东西带走了一部分,否则还不知道都被扔哪儿去。 紧接着到了小木屋那儿,桃树下是打碎的酒坛子,空气里还散开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在破碎的瓦片之间谢满月看到了一抹血迹,似乎是在酒瓮摔裂后吐在那儿的,转头和乔瑾瑜对看了一眼,此时天色已晚,担心大公主的人再折回来,他们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下山去了。 他们在云岩镇留过夜,第二天回到兆京已经是傍晚,此时的大公主府内,唐礼已经醒了。 开了窗的屋子内,纱幔层层,被风吹的拂动,一层一层等到了最里面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力道,唐礼睁着眼睛看着床榻上挂着的那一串风铃,有别于观赏之用,那风铃是用青桐做的,周围刻着繁杂的经文,过去大公主所说,这是特地求来,为他安神定宁之用。 空气里萦绕着一股焚香的味道,像是僧人礼佛诵经时那一种香气,闻着使人舒心,这屋子里的每样东西大公主都是费了心思,都是为了让他睡得好。 纱幔外的门忽然开了,才出去半个时辰,云珠得知驸马醒了,匆匆赶过来,撩开了层层纱幔,她看到唐礼醒来,心中半激动半担忧,脚步却没有停止,很快到了他的床边坐下,拉住他的手,柔声,「唐礼,你觉得好一些了没。」 被她拉着的手慢慢的挣脱开去,就像是他要从她身边抽离开去似的,云珠手下用力一抓,可他已经离开。 「唐礼。」云珠唤了一声,看着他平静的样子,终于有一些害怕。 唐礼的神情很平淡,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张口,「公主,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不姓唐。」 云珠的笑容一滞,唐礼缓缓转过头来,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那个与我朝夕相处的人,也不是公主你,是不是。」 尽管他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尽管他还对那个和自己合奏琴曲,为他摘花的女子印象模糊,可他能够确定一点,那个人不是公主。 第28章 那是朝夕相伴之下形成的默契和熟悉感,大公主身上没有。 「唐礼。」云珠最终也只喊出这么一声来,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她这辈子,唯独是对他生不起气又拿他没办法,谁让她这么爱他。 良久,沉默的屋子里响起唐礼的一句话:「我要回桃花庵去。」 云珠蓦地抬头看他,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你是我的驸马,你为什么要回桃花庵去。」云珠还想柔声劝他,「你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这并不代表所有,我们已经成亲,你养病一年,七年前我们就是夫妻,你怎么能回桃花庵去。」 「这里不是我的家。」唐礼眼眸微缩,「就当是我悔婚。」 云珠忽然拔高了声音,透露出几分尖锐来,「我们朝夕相处了八年,你怎么能说这儿不是你的家。」 唐礼眉头一皱,云珠即刻又放软了声音,求道,「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就算是我有什么事瞒着你,我也是有原因的。」 「公主,你我并非良配,还请公主另觅良人。」唐礼质疑要回桃花庵,云珠的药再也不起作用了。 她怎么肯放手,千方百计得来的人,怎么会轻易放手呢,云珠红着眼眶望着他,深情脉脉,「你就是我的良人,我怎么还要去找别人,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嫁,我们在一起八年,就算是之前的是我瞒着你了,你也不该如此狠心,要回桃花庵去,还要与我和离。」 就算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哭着,唐礼也生不出一些心疼来,他所有的感情都应该只给了一个人,只是那一块的记忆,不知怎么回事,怎么都打不开去,只记得模糊的样子。 只要是他想的深了,心便一阵一阵的抽疼,疼的他不能呼吸,好像有什么冥冥之中不想让他记起来。 「我心中已有人。」半响,唐礼轻叹了声。 云珠的眼底闪过一抹愤愤,抬头时看他的神情里已经是不平,「难道我和你相识八年,七年夫妻,还抵不过祁玥和你认识的那几年时间,你就对她这么情根深种,她早就已经死了!」 唐礼一怔,随即脸色微凝,「这和祁玥又有什么关系。」 「难 道不是吗?」云珠情绪略有失控,她一想到八年前的事就没办法让心安定下来,「你陪着她在镇上买东西,你陪着她回兆京城,桃花庵她可以进,我却不能,你为了 她拒绝我数次,唐礼,我对你的用心没有比她少,她可以帮你的,我都可以帮你做到,甚至最后救了你的人也是我,而她什么都没有帮到你,最后还定了亲事。」 这些都是唐礼不曾记起来的,但云珠一说,这些记忆便涌了上来,再看大公主时,唐礼的眼神复杂了。 那是在云岩镇上的一个丰收节,秋后,他陪着祁玥在镇上,还摆了个桃花酒的摊位,祁玥贪玩,跑到集市上去玩,那时他遇到了前来的大公主。 当时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觉得这个女子身份应该是高贵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卫。 她要他陪着在集市上逛逛,他没答应,留在那儿要继续卖酒,每年的这个时候,定点的有很多客人前来买桃花酒,而这个姑娘竟然让侍卫把他的酒全部买了下来,酒没了,他就能陪着她去逛集市。 最后他还是没有答应她,玩疯了的祁玥快回来了,他也要带着她回山上去,不能让桃花庵里的人等太久。 唐礼的眉头一皱,脸上浮现一抹痛苦,他捂了捂胸口,桃花庵里等着的人,他还是记不得她的样子。 云珠见他痛苦,即刻收敛起了神情,关切的看着他,「唐礼,你怎么了?」 不去想,似乎就不会难受,唐礼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云珠,还是刚刚的坚持,不卑不吭,「公主,还请您放我回桃花庵去。」 云 珠笑了,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她松开扶着他的手,抬手摸了一下眼泪,「你就算是恢复记忆,你总不至于忘了我们的事,总该记得我对你的好,总该记得我对你的 救命之恩,没有我,你活不下来。你的命是我的,你只能留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你是我的驸马,这辈子到死都是,我不会放你回桃花庵,你是唐礼,不是云殊, 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云珠又哭又笑,脸上那一抹深刻的眷念没有掩饰,她不会让他走的。 「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云珠微晃了下身子离开了。 三天之后定王府这儿谢满月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来信,是一个小乞丐送来的,后门出去买菜的婆子回禀到了何妈这儿,何妈就让人把这小乞丐留在了后院那儿,谢满月拿着信到了后院那边,小乞丐蹲在地上,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厨娘给的包子。 瑞珠拿了椅子过来,谢满月坐下,低头看着这小乞丐,把还未拆封的信拿出来放在他眼前,笑着问他,「这信,是谁交给你的。」 小乞丐端起碗喝了一口水,锤着胸口把最后一口包子送到口中,含含糊糊道,「我在大公主府后门乞讨,一个侍女交给我的。」 谢满月眉宇一动,「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小乞丐抬头,垂涎的看着一旁谷雨手中的碗,那儿满满的堆着五六个包子。 谢满月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你说完了,这些都是你的,我还能另外再给你二两银子。」 第29章 一听有银子拿,小乞丐说话的语速也快了很多,「她说是信送到定王府交给定王妃,说定王妃看了就知道了,还说驸马被关起来了出不来,要定王妃去救他。」 这个小乞丐说完之后就一直看着谷雨手中的碗,谢满月捏了捏手中的信,让谷雨把银子和包子都交给乞丐,吩咐他,「银子给你,若是没事你就多去大公主府附近走走,有什么消息可以来定王府,若是消息值得,你想吃多少包子都行。」 小乞丐看了谢满月好几眼,「你说真的?」 「当然不骗你。」谢满月笑着承诺。 …… 小乞丐拿着包子走了,谢满月这才拆开那封信,看到了那字之后,谢满月信了这是云殊所写。 他说他如今能想到寻求帮助的人就只有她了,是她告诉他有关于祁玥的事,桃花庵他已经去过了,记起了一些事,但是关于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他总是回忆不起来她的样子,也记不起一些点点滴滴,只知道这个人很重要。 谢满月陷入了沉思,傍晚等乔瑾瑜回来,她又把信拿给他看,「八年前云岩镇周边好几个村子遭到洗劫,桃花庵也没能逃过一劫,祁姐姐赶到的时候云殊已经没了呼吸,当时是祁姐姐亲手把他埋在屋子后的桃花林里,后来老爹剿匪后,怎么都找不到合香的踪影。」 「人被大公主救走了。」乔瑾瑜替她分析,「合香下落不明,如今驸马能想起一些事情来,但怎么都想不起他朝夕相处的人,贼匪洗劫桃花庵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云殊才会记不起自己的妻子,那样的环境下必定是痛苦万分,谢满月如今想找个人问都没办法,「当时那些山匪口中问不出关于合香的事,问多了就说都死了,后来这些人全部都斩首示众。」 「抓 到的那些是斩首示众了,也许有人带着合香进山了也说不定,如今那大木山和朝廷之间并不来犯,他们不出来,朝廷这儿也不会随意派兵前去剿匪,那么大的一个地 方,要藏人太容易了。」乔瑾瑜在毫安的时候跟着祁将军去剿匪过,那样一个山头,那些贼匪能把地理位置使用的绝妙,要攻打下来并不容易。 「如果单单是把他从大公主府带走,可以吗?」谢满月转头看他,「再怎么,大公主也骗了他。」 乔瑾瑜摇摇头,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满月,那里是皇宫,七年前大公主下嫁,父皇和母后已经觉得不妥了,若是如今驸马还想悔婚,他们断然是不会答应的,大公主也不肯放手。」 失忆蒙骗了又能怎么样,成了亲就是成了亲,风光大嫁过了,驸马的命还是公主救回来的,怎么你恢复记忆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除了谢满月之外,不会有人觉得驸马离开大公主府是对的,人还有救命之恩呢,现在就是这么回报的? 谢满月轻哼了声,「别说救命之恩了,光说着失忆一事,谁知大公主想了什么办法故意不让他记起以前那些事,八年过去这才是第一次回桃花庵,她若是诚心喜欢的,有什么好担惊受怕,她就是害怕云殊想起来。」 乔瑾瑜对小媳妇是全然的听从,谢满月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如今你想怎么办。」 大木山么。 谢满月心中闪过一个人选,继而笑眯眯的看着他,「备礼,我们去拜访一个人。」 城北的巷子内,袁枚对谢满月的到来不是很欢迎,自然的,对她的丈夫定王爷也没有欢迎到哪里去,这丫头古灵精怪,满脑子都是馊主意,嫁了个丈夫还是个面瘫,从进门到现在半个时辰,他竟然只和自己点了一下头。 两个大男人坐在葡萄藤架下大眼瞪小眼,不远处谢满月和连笑颜倒是聊的很开心,八月初的时候连笑颜挺着九个月的身子回了兆京,八月底,她生下了一个女儿,谢满月成亲的时候他们夫妻俩还去谢侯府喝过喜酒。 「连姐姐,袁大哥说你是大木山里出来的,你们那寨子,在大木山中算大的么。」 谢满月说着便提到了关于大木山的事,连笑颜点了点头,抬手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嗯,不算小寨,寨子里的人有些很多年都没有出来了,都是在山里自己耕作打猎,有时要出来换东西才会出山。」 「连姐姐,那你能替我打听一个人吗?」谢满月把关于苏合香的事情说了一遍。 连笑颜愣了愣,「这倒是不曾听闻,我们寨子里没有这样逃难来的女子,大木山大大小小的寨子有十几个,你们倘若急着要找,可以随我进山去打听。」 「可以吗?」谢满月朝着后头看了一眼,袁枚和乔瑾瑜还在大眼瞪小眼。 「由我带你们进去就没关系,孩子满月之后她外祖父也没来看看,我正好带她回去见见寨子里的人,只是你们进去时,可别说是定王府的,这些寨子里的人都怕了官府,会以为你们是来打探消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连笑颜倒是并不忌讳谢满月夫妻二人的身份,如果山里是进去一两回能摸熟的,这些年那些山寨哪里能这么太平。 谢满月也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就让连笑颜答应下来,高兴的点点头,两个人约好了时间,就在半个月后,连笑颜带着他们进山打听消息。 十一月底的兆京已经入了深秋,二十四这天,谢满月和乔瑾瑜起了大早,他们这一趟去,也许要耗费上十天半月不止,健锐营那边提前知会了祁将军,而宫中那边,只是简单的和太子说了想带王妃出去走走。 第30章 太子一向对乔瑾瑜很关照,听闻九弟要带弟妹出去走走,还让太子妃准备了些东西送过来,都是给谢满月路上所用。 和袁枚约定是云岩镇上见,出城时前后三辆马车,下午到云岩镇上,客栈内,谢满月见到了比他们早一步到的袁枚和连笑颜。 连笑颜没有请人,孩子都是自己和袁枚两个人照顾的,一行人在云岩镇上没有休息,傍晚的时候出了云岩镇,天黑的时候,袁枚带着他们到了一个村子里的农家小院。 简单的吃了饭,乔瑾瑜陪着谢满月在院子里和连笑颜谈前去大木山的事,袁枚负责在屋子里哄孩子,说了一半,屋子内传来了一阵哭声,谢满月转过头去,那边点了灯的窗户有人影走动,怀里还抱着孩子,一掂一掂地哄着。 「连姐姐,听袁大哥说,你们像样的婚礼都没办过。」他们夫妻二人的相处模式,真的是很有趣。 「你说什么是像样的婚礼呢。」连笑颜放下笔,也朝着那儿看了一眼,语气轻柔了许多,「他是个孤儿,有师傅,有一起寻宝的师兄弟,我呢,当年从山寨里跑出来跟了他,我爹和几位叔叔伯伯到现在都还没同意,有家人祝福的婚事才算是像样吧。」 谢满月张了张嘴,「你们连孩子都生了。」 连笑颜冲着她眨眼,「我爹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 屋子里孩子的哭声忽然大了起来,袁枚打开门朝着这儿看过来,神色有些尴尬,「媳妇,得换了。」 连笑颜看向站在谢满月身后的乔瑾瑜,「你进去给我相公搭把手,你看可行?」 乔瑾瑜一愣,看向那边,袁枚的表情更精彩,「媳妇,他哪儿行啊,你来吧,还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商量。」 连笑颜扭头过去脸色就变了,瞪着他呵斥,「你废话这么多,尿布都不会换,还好意思叫我。」 谢满月看着袁枚吃瘪的样子觉得好笑,转头拉了拉乔瑾瑜的袖子,脸颊有些红,「你去帮帮袁大哥吧。」 乔瑾瑜看了一眼袁枚,袁枚哼了一声进屋去了,他抬脚走向了屋子那边。 …… 院子里只剩下连笑颜和谢满月,两个人说起之后怎么走快多了,三十里的路半日的功夫就能赶到了,但是要进山得是趁着清晨天没亮的时候比较合适,带着孩子,一天之内还赶不到山寨内。 连笑颜把进山的事说了个大概,末了抬头看谢满月,「你所说的这个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连姐姐应该知道八年前云岩镇这儿发生过一件大事,山贼洗劫村子,死了不少人,后来官府剿匪,这些人被抓之后,我所认识的一个朋友一直都没有找回来,是生是死这八年来都不清楚。」 「你说的是虎寨,这事我知道。」连笑颜提起那时候的事也是印象深刻,「也是那件事之后我们才又往山内迁移,过去打劫商队的事是有,但多不伤人,连着洗劫了两个村子,这件事我爹和叔伯他们每每提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烧了半个村子,死了好几十个人。」谢满月对这人数印象深刻,「后来那个寨子清剿之后,逃走了一些人,大部分抓回了天牢里问审处斩。」 「烧杀抢掠那是战乱的时,这儿离兆京这么近,本不应该这样,虎寨的几个当家脾气暴虐倒是真的。」连笑颜说了一半没有往下说,大木山的许多寨子里,住着一些早年犯了事,逃避官府追捕进山躲藏的人。 谢满月心中还是怀抱着希望,又问了一些寨子里的事,两个人在院子里聊着。 而此时的屋子内,袁枚和乔瑾瑜两个人却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为了防止孩子着凉,屋子里的烧了暖盆,此时才三个月大的孩子躺在床上,光着小屁股,眼泪汪汪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袁枚没有给闺女换过尿布,主要还是怕的,这么小一个东西在自己手里,光是拎着她的腿起来他都把用力过猛弄疼了她,如今,他手里拿着赶紧的尿布迟迟不肯下手,而乔瑾瑜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表情。 袁枚小心翼翼的拎起闺女的双脚,才拿起来,小家伙哇的一声又哭了,袁枚赶紧放下哄,哄完了再尝试拎起来,孩子又哭了。 如此反复三四次,袁枚瞥了一旁的乔瑾瑜一眼,直接把尿布塞到了他的手里,「你是进来做什么的,你来。」 乔瑾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尿布,再看在那儿啜泣的孩子,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床沿,搓了搓双手再去替她的腿,在她哭之前很快把尿布的一端塞到了她的身下,继而另一端往上,包裹住了之后,超出的地方夹到小衣襟内。 做完这一切,小家伙的眼泪还挂在眼角,袁枚是直接看愣了,继而看乔瑾瑜拿起一旁的小被子给自己闺女盖上,半响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你怎么会这些?」 「以前看到过。」乔瑾瑜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袁枚在后面看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夫妻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等入夜休息已经很晚了,有六年没有睡村子里这样的床板,谢满月也有些不适应,窝了窝在他怀里,没睡意,仰头看他,乔瑾瑜也正低下头看着她。 谢满月抬手轻轻的摸着他脖子上的天珠,嘟囔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宁愿得罪大公主,也要帮他们。」 「为什么。」耳畔飘来了他极为配合的问话,谢满月轻轻哼了声,半响都没有支声。 第31章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中的天珠一放,「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公主不能强迫人家这种事情,再说了,云殊是早有妻室的人,大公主这么做岂不是夺别人家的丈夫。」 「嗯。」乔瑾瑜低低嗯了声。 谢满月略有些不满,对着他的耳朵轻轻掐了一下,乔瑾瑜的呼吸一下重了许多,谢满月忽然不觉,又问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对桃花庵这么熟悉。」 「你为什么对桃花庵这么熟悉?」 谢满月抬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重复我的话做什么。」 乔瑾瑜笑了,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子,「不是你让我问的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从来都没有问我啊。」谢满月喃喃着,垂下头去不看他,一张脸微泛了红。 「我相信你。」乔瑾瑜拍了拍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抚,谢满月心尖儿一颤,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我说什么你都信么。」 怀抱里传来她的闷哼声,乔瑾瑜怕她闷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嗯,你说的,我都信。」 「我告诉你哦,其实我是一个恶鬼,这个小姑娘的原身从山上摔下来,没活下来,我就趁机占了她的身子,其实我已经在人世间飘荡很多年了,你看我多聪明,一般这样年纪的哪里知道这么多,所以我肯定不是原来的谢家二小姐。」谢满月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解释。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乔瑾瑜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轻笑,「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自夸的。」 谢满月一怔,随即满脸通红的瞪着他,未等她说话,乔瑾瑜把她抱在怀里,「就算你是,那你也算是救了她,没有你,这谢家二姑娘可就死了。」 「你怎么这么好骗,我说什么你都信。」谢满月轻嘟囔了声,微翘着嘴巴,这一幕在他眼底,别提多诱人了。 莹润的小嘴微嘟着,脸颊透着透红,一双漂亮的眼眸一眨一眨着,柳叶眉轻弯着,乔瑾瑜低下头,谢满月躲闪一下不让,很快就被他反制过来压在了身下,不消说什么,心中所想的,低头攫住她微微张开的嘴唇,见她瞪大着眼睛,抬手捂上,认真的亲了起来。 好半响才送来,谢满月面红耳赤的看着他,心跳的极快,轻推了他一下,「这儿可不是在家里。」 话音刚落,乔瑾瑜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别……」 拒绝声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娇憨,乔瑾瑜认认真真的给她解衣服,暗哑着声线,「我们轻一点。」 隔天一早起来,谢满月略觉得背酸。 反 观他,神清气爽的起来,因为把伺候的人都留在了云岩镇上,乔瑾瑜体贴的替她端来了水,谢满月瞪了他好几眼,换来的都是他从容的笑,末了,她也不瞪他了,起 来后洗漱过,到前面跟着袁枚他们吃过早饭,准备好干粮,他们出发到大木山山脚下的村子,准备歇息一晚上,隔天出发进山。 腊八过后兆京会开始下雪,算起来只有十几日的功夫,黎明过后天灰蒙蒙的时候袁枚就来叫他们起来了,马车进不了山,都是简装易行。 谢 满月进山前心里所想的,也许还能记得一些路,可等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她便迷糊了,越往里面,树木长的越高,前后左右一看,什么方向感都没了,距离天亮还有半 个时辰,此时的山林里十分的安静,偶尔能听到草丛中有咕咕声,乔瑾瑜在后面扶着她,走在最后的是袁枚,还牵着两头驴。 驴身上挂满了东西,除了干粮之外就是袁枚自己送给岳父和各位叔伯的礼,谢满月曾问起过里面装的是什么,袁枚也干脆,这么多东西里,最多的就是金银珠宝还有银票,别的他们都不乐意要。 …… 天亮的时候连笑颜找了个地方落脚,谢满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的很高了,中间起起伏伏还经过了几个地方,现在让她回忆是记不全,就算是在树林里做印记,如此一大片,估摸着连印记在那儿都不清楚。 挑着小溪边休息了一刻钟,连笑颜指了指前面高起来的山坡,「那儿过去之后,再过两个小山谷就能到了,我带你们走近路,能省半天的路。」 「天黑之前能赶到吗?」谢满月抬头看了一眼,这估摸着没有半天爬不下来,袁枚在后面笑了。 「天黑之前能赶到落脚点就不错了,怎么到得了山寨,这儿天一黑就会起雾,到时候恐怕连我媳妇都分不清楚方向。」袁枚牵着驴,咯噔着朝着前面走去。 乔瑾瑜把她拉起来,「我背你过去吧。」 谢满月扶着他的手摇头,「我走的动,连姐姐还背着孩子呢,都走上去了。」这才两个时辰的路她就累了,接下来怎么办。 再往后走,谢满月不再去记这到底在哪儿,记也没有用,压根不知道。 以前只在外面看过大木山,连绵的山脉,深不见底,都有传闻这山里有野人,野兽的传闻更是不少,但如今她们过来,半天过去,这儿倒是安静得很。 「白天这儿安静,天黑就热闹了,他们也怕人,动静大了会躲着。」连笑颜走到最高处,往下就是山谷,她只给谢满月看,谢满月这才在对面的山脉树林隐隐约约看到是柱子搭建的围墙,再往内就看不清了。 「这是外沿的寨子,他们时常出寨,进出山林的次数也多。」连笑颜说着往前走,前面又是岔路口,她熟悉的朝着左边走去,跟下去之后,湿气都重了不少。 第32章 沿途过来他们经过了无数个岔路口,谢满月问乔瑾瑜,他也是摇头,记性再好的人都会糊涂,朝廷没有进来剿匪,是有它十足的理由。 下午的时候他们才到山谷的谷底,这儿没有住人,也就午后太阳照射下才能经过,入夜后尤其是到了深夜,这儿会沉淀出瘴气,吸多了对身体不好,身子骨弱的可能就直接晕倒在这儿。傍晚,天色渐渐暗下去,他们到了袁枚口中的落脚点,似乎是位于山坡上的一个隐僻山洞。 细心的谢满月在山洞旁被藤蔓遮掩的石块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袁枚后面跟着过来,解释,「山中很多地方都有山洞,是各个寨子的落脚点,洞口有寨子的符号,这是这儿的内规。」 山洞内没别的东西,就是简单的几张板床,还有烧水的火炕,一旁用石头凿出来的洞内还放着一些碗碟。 袁枚进来后就把驴身上背着的被铺都取下来,在木板上铺好,连笑颜怀里的孩子醒了,乔瑾瑜出去呆了一会儿,谢满月跟着到洞口,这儿望出去,整片山野都好像是笼罩在雾气中,尽是黑色。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的时候他们就起来了,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上了这个坡,往下还有一个山谷。 由于才是早上,山谷内的瘴气没有散,他们只是沿着山谷边缘绕过去,并未走到底,这么走,路要比昨天的难很多。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绕出山谷,找了一处平地休息,谢满月的脚底已经磨出了水泡,她闷不吭声乔瑾瑜还是发现了,等吃完了东西休息过后,他就不让她再走,而是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往上的山路很颠簸,谢满月伏在他的背上,朝前看连笑颜还走的十分轻松,不免有些惭愧,换做她当年在毫安,跟着老爹进山去,走了一天一夜都还受得住,如今却只能被他背着走。 「你累不累。」谢满月拿出帕子替他擦汗,他们已经到了坡上,到了傍晚就能到连姐姐的寨子里。 「不累。」 乔瑾瑜把她往上背了背,谢满月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在毫安的时候一定比这更累,第一营里半年的训练,新去的人都会受不了,第二营里更苦。」 乔瑾瑜神情微闪了闪,那些苦的日子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开口安慰她,「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什么样的苦难都有过去的一天,在她谢满月的眼里,将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没有过不好的道理。 …… 这 儿已经是最高处,下午,山林其实并不似外面的冷,阳光照耀下来时反而透着一股暖意,谢满月的耳畔忽然听到了如雷鸣般的水流声,抬眼望去,从上而下,她的眼 底出现了一条湍急无比的大河流,也不知道水的源头是哪里,落下的地方似乎是个悬崖,那水倾斜而下,十分的壮观。 袁枚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快到了。」 他们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的下坡路,再往后看,倾斜而下的瀑布就在他们身后,一阵风吹来,谢满月甚至能感觉到水雾扑在脸上,湿湿漉漉的,一股清凉。 要沿着这河流旁的路往下走,谢满月已经在对岸看到了一个寨子,那似乎是依着山壁而建,用巨大的木柱子构建起来的围墙,河畔还有人在浣洗,看到他们经过也不觉得奇怪。 谢满月还看到有孩子在跑来跑去,河流湍急的地方用了木桩子拦着网阻隔着,看着那些人脸上笑意,这儿就似是世外桃园,怎么都不能和那杀人不眨眼的山贼窝联系上。 快傍晚的时辰,他们又往上走了一小段,终于在一个岔路口看到了云岩寨,那是一面环山而建的寨子,往下不到一里路就是河流,用石块堆砌起来的围墙,比之前路过的寨子都要大,正前方还有大门,是木桩子拼接起来,顶端削尖。 抬头看去就能看到大门口的侦查台,上面站着几个人,老远的就看到他们了,等他们走到寨子门口,才刚站定,原本是阖上的大门缓缓打开,是七八个人合力卷着绳子拉开去的。 门才开了一半里面就冲出来了几个孩子,朝着连笑颜飞奔而来,乔瑾瑜放下谢满月扶住,这边门口还走出了三个身材魁梧的人,为首的那个,在看到连笑颜的时候是满脸笑靥,可这视线转到谢满月身后的袁枚身上时,当即就怒了。 错愕之下,谢满月看到那和祁老爹差不多年纪的大叔抡起一旁别人递过来的锤子,朝着袁枚直冲而来,嘴里的吼叫声振聋发聩。 「混账小子,你今天是讨打来了!」 袁枚丢下了拉着毛驴的绳子直接朝后要逃窜,那胡子大叔又是一声呵斥,「混账小子你敢走你试试!」 谢满月看到袁大哥硬生生的没敢再动,只是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有趣,朝着连姐姐那儿看了好几眼,最后是一幅视死如归的神情,还把眼睛被眯上了。 连笑颜高喊了一声,「爹!」 袁枚觉得耳畔一阵劲风,左侧的肩膀整个要被刮下来的感觉,他踉跄了一下愣是支撑住了没往后退,睁开眼,那本来要砸他头的锤子只砸到了他的肩膀,可就只是肩膀而已,都疼的他眉头直跳。 抽了抽嘴角,袁枚看到自己媳妇冲过来时,心里头一阵高兴,可还没喜形于色,抬头看到岳父那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袁枚即刻换了个神情,继续哀嚎,继续装疼。 连征看到自己闺女还跑上去心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粗声粗气的吼道,「装什么,有多疼,老子还没有砸了他的脑袋你喊什么喊,回来。」 第33章 「爹啊!」连笑颜扭头瞪他,每次回来都这样,次数多了他不烦她都觉得烦了,伸手在袁枚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袁枚倒抽了一口气,连笑颜怒了,「爹!你来真的!」 连征哼了声,红着脖子,「老子都要取他的命,什么真的假的,谁让你刚刚喊的那大声。」 「我要告诉娘你欺负她女婿!」连笑颜看袁枚是真的疼了,不是装的,也生气了,把孩子往谢满月怀里一放,撸起袖子就要和自己爹评理。 袁枚一看媳妇生气了,拉了拉她,「算了。」他哪次来不受点伤,没有被倒吊着起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岳父心里舒坦了,接下来的日子才能好过啊。 「算什么啊,他就是不给我面子,每次回来都这样,打残了你以后谁养我啊!」连笑颜也是气的满脸通红,孩子都有了,想怎么样,真要她当寡妇不成! 连征怒瞪着袁枚,臭小子,「什么成亲,什么女婿,你娘地下有知也不会答应这事儿,我连征没有答应的事,他就不是我女婿!」 「他怎么就不是你女婿了,我们孩子都生了。」 「孩子生了带回寨子里来养,你还能嫁给老三家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陈大哥有喜欢的人,你别老是拆别人的台破坏人家的姻缘!」 …… 谢满月站在这云岩寨的外面,足足见证了长达半个多时辰的吵架,天都吵黑了,这寨子里的人竟然也都这么看着没管。 谢满月抱着怀里的孩子,抬手轻轻捂了捂她好奇的眼睛,念叨道,「乖。」这彪悍的吵架功力,一看就知道是亲父女。 「累不累,我来抱。」乔瑾瑜扶了她一把,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小家伙乖巧的很,在乔瑾瑜的怀里竟然也不哭不闹,就是好奇的一直看向声音的来源,自己的外祖父和娘亲在那儿战火不息。 直到后来寨子内出来了几个人,这父女俩才结束了吵架,连征抡着锤子气呼呼的进去了,连笑颜也气的很,喊了一声老顽固,到乔瑾瑜怀里接过已经睡着了的闺女,说话还一点儿都不喘,「走,我带你们进去。」 袁枚身后的毛驴由寨子里的人牵走了,上头的东西都会被送到连笑颜住的地方,进了大门之后,谢满月看到沿着路点起的大火把,再上去就是依着山坡建上去的房子,透着一股粗狂感。 连笑颜把他们带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小院子,里面只有两间屋子,院子里还简单搭建了矮屋,「你们这些天就住这儿吧,旁边的屋子里可以烧水,这边睡觉,等会儿我让袁枚帮你们把行礼送过来,累了一天早点歇息,找人的事明天再说。」 谢满月点点头,没多久袁枚就过来了,带来了他们的行礼,还有用大碗装着的一碗面,左边的肩膀疼的厉害,他右手拎着篮子放下,「凑合着吃一些。」 「袁大哥你等等。」谢满月从行礼里找出一瓶药膏递给他,「这是专门敷外伤的药,效果很不错,等会儿洗漱后你让连姐姐给你涂上。」 这丫头再让他觉得不顺眼,她也总能做出几件让他觉得暖心的事,袁枚朝着乔瑾瑜点了点头,拿着药离开,谢满月拉过凳子坐下来,从篮子里把大碗和小碗都端出来,掀开盖子,一股面香飘了开来。 「嗯~好香。」谢满月招呼他赶紧过来,给他盛了满满一碗,「你多吃一点。」 把碗里的肉都夹到了他的碗里,谢满月递给他筷子,低头喝了一口汤,神情满足,「在陈家村的时候,过半个月娘就会下面,平日里可吃不起这些,在镇上,白面和米都很贵。」 「有时娘会切两片腊肉下去,有时候就是简单的葱花捞面,滴几滴猪油,我能吃上好大几碗。」谢满月会想起陈家村那两年,那段苦日子现在回味起来又是另一番感觉。 乔瑾瑜又把肉回夹了过去,静静的听她说,时不时看她,眼神里带着一抹宠溺。 吃饱了之后乔瑾瑜去了隔壁的屋子烧水,这些事儿谢满月会做,他也做的十分熟练,一炷香后拎着一桶热水过来,又端来了一盆的冷水,走到她身边,要替她脱鞋子。 「我自己来。」谢满月不好意思,三两下自己褪了鞋子,把长袜脱下来的时候撕扯到了水泡,疼的她直咧牙,乔瑾瑜却把她拦腰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布巾浸湿,绞干后过来替她擦脚。 脚底磨了水泡又破皮了,不能泡在水中,谢满月的双腿被他拉着架到了他膝盖上,谢满月微微红着脸,要挣扎,他还快了一步抓住,一手拿着布巾,从她的脚裸上轻轻的擦过。 碰到脚底的时候痒的很,谢满月双脚一缩,哈哈笑了,「不要了,我自己来。」 乔瑾瑜的神情镇定许多,不让她缩回去,重新绞了一遍替她擦好,谢满月给挠的咯咯直笑,笑大的满脸通红求饶,「不要了擦了。」 她笑的开怀,乔瑾瑜也被她给逗笑了,转头看她,双手一松,谢满月即刻就把双脚缩回去了,藏到了被子里面,红彤彤着脸颊看他,嘟着嘴,「你故意的。」 「没有。」乔瑾瑜眼角泄露出一些笑意,说的一本正经,从行礼中拿出药箱,取出一瓶药,冲着她招了招手,「来,上药。」 「我自己来。」谢满月不肯出来,冲着他伸手,要他把药给他。 却不料乔瑾瑜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把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娇小的整个人搂在自己怀里,翻身,谢满月仰躺在了床上,双脚又到了他在膝盖上。 第34章 谢满月憋着,咬着嘴唇,那凉凉的舒适感伴随着痒痒的感觉散开来,乔瑾瑜擦干净了手,欺身压在了她的身上,低头在她嘟着的嘴唇上亲了亲,语气里一些笑意,「还疼么。」 谢满月忙摇头,「不疼了。」推着他去洗漱。 等乔瑾瑜洗漱好回来,谢满月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抱着她换衣服的时候都只嘟囔了几声,实在是累坏了。 乔瑾瑜取过她寻常时涂抹的油脂,替她涂在脸上,抹在双手,上床后吹熄了灯,把她搂在怀里,这硬邦邦的床,此时似乎也不是这么的难睡。 第二天谢满月起来的很迟,连着两天赶路,她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一觉睡醒都快中午了,乔瑾瑜已经跟着袁枚一起把云岩寨看了个遍。 吃过了连笑颜托人送过来的午饭,下午的时候谢满月才见到了这云岩寨里的几位当家,昨天和连笑颜吵了大半个时辰的连征就是云岩寨里的二当家。 得知他们夫妻二人是来找人的,偌大的大木山里,大大小小的寨子,要找一个八年前失踪的人并不容易,云岩寨的大当家看着他们气质不凡的样子,心下有疑,「你们和笑颜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家做些小生意,前几年祖父生日,我在袁大哥这儿买了一块端砚送给祖父,后来又托袁大哥去寻过几样东西,一来二去就熟了。」谢满月笑着解释,不论多富贵的身份,总之是和官府没什么关系。 「那你相公在外是做什么?」后面的五当家插嘴问,锐利的双眼在乔瑾瑜身上扫了好几遍。 「他啊,他这样也不能出面谈生意,客人都让他吓跑了,他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家中常有货运,就让他带着来去,自家人放心些。」谢满月笑着给乔瑾瑜打上了一个保镖队长的称谓,那五当家的神情看起来不算信,也不算不信,就是没有继续往下问。 坐在那儿估摸着生了一上午气的连征有些不耐烦,拍了拍桌子道,「大哥你就说人好不好找吧,要是不可信的人,笑颜能带进山里来么。」 说罢又看着谢满月,「小丫头,既然是要找人,有没有她的画像和贴身之物,这山里这么多宅子,就算是还活着,要找到也得耗费上不少功夫。」 谢满月忙把合香的画像和她写过的字画拿出来,画像摊开来的时候倒是把大堂里的这些人给惊着了,再听谢满月说起失踪的缘由,其中坐在外侧些还算年轻的七当家感概了一句,「天仙一样的女子,要我也不会杀,劫了回家当媳妇多好。」 配上他那神情,大堂内哄堂大笑,坐在旁边的人你推我笑,可见谢满月手中的画像对他们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 「长这样好找。」之前被连征提到过的老三家,是个和袁枚年纪差不多的男子,生的和这些粗汉子都不同,气质中透露出一股儒雅来,他坐在那儿指了指谢满月手中的画像,「多画几幅,先派人暗着打听一下。」 谢满月听他们的意思是愿意帮忙,微松了一口气,「不论生死,找到关于我这位姐姐的消息,我都会付以重酬。」 「小丫头规矩倒是知道的挺清楚的。」七当家拿过她手中的画找人去临摹,谢满月笑了笑,她怎么会不清楚了,山贼是一家,有些规矩都共同的。 …… 而后又问了许多关于合香的事,余下的事谢满月和乔瑾瑜就做不了了,只能等。 谢满月从山坡上的小院子往下看,这儿依次有很多的院子,云岩宅中住着上百口人,加起来好几百个人。 「这儿的生活要比山外的更安居乐业。」谢满月轻轻道,乔瑾瑜到了她身侧,远远看过去,这儿的景致,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大哥提起过关于大木山的事,若是朝廷一直不管,几十年过去,这儿的山寨早晚会归同成一个,到时候免不了要伤亡。」这才七八年的时间,已经有许多小寨子归并到了大一些的寨子,也许是为了生存,也许是被逼无奈。 「以大吃小,没见的什么伤亡,若是等多足鼎立,肯定不会是心甘情愿的臣服,更不会自愿合并到别人的寨子里去。」谢满月知道他的意思,等到了最后,假若这儿就剩下三四个寨子,总有人会起异心,总有个人会挑事,到时候一样避免不了伤亡。 「等这儿的寨子全部统一,那就是不容小觑的力量了。」乔瑾瑜若有所指,朝廷肯定不会眼见着这种情况的发生。 分散的不足为惧,团结起来的才可怕,谢满月怔了怔,「太子是想要剿匪。」 「不一定要剿匪。」乔瑾瑜转头看她,「这儿的人大都淳朴善良,大哥也许会考虑招安。」 招安,那就是归朝廷所管,这儿的生活还是如此,但是会多一支朝廷派来监管的军队,掌握了他们的一举一动,朝廷才会安心。 他们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不远处袁枚过来了,手里拎着一壶酒,走进院子看着谢满月,「丫头,你去你连姐姐院子里,陪她聊聊天。」 袁枚招呼乔瑾瑜一起喝酒,谢满月往山坡上走,到了连笑颜住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走进去一看,连笑颜也是眼眶红红的,抱着孩子在那儿哄着。 「你替我抱一会儿。」连笑颜见她来了,把孩子交给她,自己出去洗了个脸又换了一身衣服,半响,这儿谢满月都把孩子哄睡了她才回来,眼眶还是有些红,情绪看起来也不太高涨。 第35章 谢满月拉着她坐下,「怎么了?」 连笑颜摇了摇头,「每次回来为的都是这些事,我心里难受。」 从那天傍晚到山寨开始,连笑颜和自己爹见面就吵,今天在院子里和袁枚也争执了几句,吵的次数多了,这么久以来,连笑颜也觉得累,想不透为什么一向疼爱自己的爹会固执到这份上,孩子都生了都不承认袁枚,还把娘的牌位藏起来,不让她带着袁枚去上一炷香祭拜。 「连姐姐,你有没有和你爹撒娇过。」谢满月看她哭闹,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连笑颜想了想,「小的时候有,长大了就没有过。」 「那你和袁大哥的婚事,你是怎么和你爹说的。」 「我就看上袁枚了,非他不嫁,我爹他答应也得成,不答应也得成。」 「难怪呢你爹对袁大哥的意见这么大。」谢满月笑了,给她支招,「连姐姐,你不如啊换个方式来,你从来都是和你爹大吵大闹,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肯服输,要是这样的话,你们俩差不多的脾气,谁都不会点头的。」 这么多年来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寨子里的男人也都是粗狂的性子,有事儿都是拳头说话,谁干架的过谁,谁就是老大,连笑颜对谢满月所说的另一个方式不太能了解。 「要是明天你爹还气呼呼的和你说,你就这样。」谢满月作了个可怜巴巴的神情。 连笑颜被她逗乐了,「这能有用。」 「最好还能眼泪汪汪的,你这么看着他,你爹肯定就软化了,你说什么不能答应啊。」谢满月点点头,「从小到大我对我爹使用这招,屡试不爽。」 「你爹不是……」连笑颜疑惑,她的爹娘不是在她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 谢满月低下头敛去情绪,抬头时笑的开心,「不是啦,我是说我认的干亲,就是祁将军啊,他常年在军营里,和你爹一样也是硬汉,可他就吃不消我对他撒娇,你是你爹的亲闺女,从小宠到大,他怎么会不动容呢。」 连笑颜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这我还从来没想过。」 她出生的时候娘就过世了,在寨子里就是个野丫头,从小到大没掉过几滴眼泪,别说撒娇了,就算是软乎乎的语气都没有过几次,都是和她爹一样的脾气,用吼的,即便是对袁枚,她也没有温柔过几回。 而袁枚从小就是孤儿,他的师傅就是个冷面的人,他就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和长辈相处才正确,以前每次见到她爹,袁枚都是撒腿就跑,生怕被揍。 「现在想也来得及啊,你就哭,对着他哭,哭的越委屈越好。」谢满月眨了眨眼,语气里一抹回忆,「你要是开始掉眼泪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的。」 以前她就是用这招对付老爹,闯祸了,装可怜;不让她出去玩,也装可怜。这样的招数永远都用不烂,他永远都会顺着自己。 父母都是心疼自己的儿女,谁又会眼见着孩子们不开心,只是长辈们有时就是碍不下脸面放不下身段,这时候小辈的就要知道放低自己的姿态,因为心里都是清楚一点,爹娘都只想自己过得好罢了。 连笑颜看着谢满月,半响,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柔了许多,「难怪袁枚说拿你没办法,要当时在铺子里的人是我,也拿你没办法。」 这么懂事又贴心的丫头,多招人疼啊。 …… 谢满月回去的时候袁枚是烂醉如泥的瘫在桌子上,让乔瑾瑜把他送回去,回来后谢满月才知道,这厢她去连姐姐那儿开解,袁大哥在这儿喝酒喝着,也吐露了不少苦闷的事。 天色已经暗了,炕床上,谢满月窝在乔瑾瑜的怀里,轻揪着他的衣襟,「等找到了合香,我们回去后再去祁家住几天吧,说不定过段日子老爹就要回毫安去了。」 乔瑾瑜摸了摸她的头,「好。」 「再进宫陪陪恭妃娘娘,她常念叨你的事,你不爱说话,我替你陪她聊天。」谢满月想了想又道。 乔瑾瑜眼神闪了闪,半响,「好。」 谢满月环抱住他,声音轻了许多,「瑾瑜,我不知道有娘从小疼爱的感觉是什么,小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别人家有娘亲,在毫安的日子里,我特别坏,我总欺负老爹下属将领家的孩子,因为他们总是和我炫耀他们的娘给他们煮了好吃的,做了新衣裳。」 乔瑾瑜拍着她后背的手一顿,片刻,轻轻的抚着她,清冷的声音里参杂着温柔,「你不坏。」 「我坏的。」谢满月吸了一口气,「我故意把他们骗到河边去,骗他们下去游泳,把他们的衣服都换了,把他们娘亲做的衣服偷换着带回家,全部都藏了起来。」 那时她做了好多欺负人的事,偷拿他们的衣服,偷吃他们的东西,还会偷偷看他们在自己娘亲怀里撒娇。 「以后不要偷别人衣服了。」乔瑾瑜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强调了一句,「偷我的就没事。」 谢满月噗嗤一声笑了,「我才不要偷你的衣服。」 乔瑾瑜低着她的额头亲了亲,叹息,「那就谁的都不要偷了。」 谢满月怔怔的看着他,他为什么都不问问她,在他面前破绽百出,知道这么多毫安的事,又说了这样一番话。 「怎么了?」乔瑾瑜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肉嘟嘟的,这段日子似乎又长胖了些呢。 第36章 谢满月摇着头,埋头在了他的怀里,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的就开始往下掉。 一见她哭了,乔瑾瑜有些慌,忙把她扶起来,双手擦不完她的眼泪,就只能把她牢牢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 屋子里都是她低低的啜泣声,哭的他衣襟都湿了,乔瑾瑜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手足无措的,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哭。 哭够了,心里舒服了,他替她擦眼泪,陪着她。 …… 过去了许久,谢满月的哭声才渐渐熄下来,她抬头看他,鼻子眼眶都是红红的,轻轻的啜泣着,吸着气嘟囔,「你说,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乔瑾瑜被她这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抱着她往上提,替她擦干净眼泪,亲了亲嘴,「我不信你信谁呢?」 情绪平定下来了,谢满月垂下头,就抵了他的额头,轻哼,「也是。」 乔瑾瑜这才把她抱下来,起身去绞干了布巾过来给她擦脸,谢满月坐在床上拿着布巾捂在脸上,热乎乎的敷了眼睛,等拿下来时,就看到他噙着一些笑意看着自己,谢满月顿时觉得羞到家了,把布巾扔给他,转身钻进被窝里。 过了一会儿,乔瑾瑜吹熄了灯也上床了,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慰,「睡吧,很快就能找到她的。」 说要找人,偌大的山里真的不容易,大大小小的寨子这么多,还是先暗地里的打听,当年因为官府清剿,退居到山里的寨子中很多人都是身份不明。 进山后的第四天才有了一点线索,是隔着云岩寨大半天的路程,还要往山里走的一个寨子里打听到的,说是见过画像上的女子,但是已经五六年前了。 见过就代表还活着,谢满月这厢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些希望来,紧接着,往后的三四天,都零零碎碎的在一些寨子里打听到合香的消息,见过,但不是自己寨子的里人,如今去了哪儿并不清楚。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初,打听到的消息拼凑起来渐渐有了个略详尽的说法,这八年时间里,有几个寨子内打听到过关于合香的消息,短暂的住过一段日子,但很快又离开了,最近的消息是在两年前,云岩寨向内一个时辰左右的山路,那儿有个小寨子,是合香最后出现的地方。 谢满月很想亲自过去找,但袁枚他们不让,云岩寨里的人和善不代表这山里所有寨子里的人都和善,他们十分的排外,又是是别的寨子中外来的人,如此又打听了两天,云岩寨的七当家在大木山的深处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但是否真在那儿,还得人亲自过去看看。 这回谢满月说什么都要一起去。 …… 已经是十二月初三,天清冷的很,入夜刮了风更是透着凉,入冬的时节,许多寨子都已经开始准备储冬的粮食,这天一大早,由二当家连征带路,拉着牛车,上面又摆了不少东西,以换粮的名义,带着谢满月他们去往那个有消息的寨子。 袁 枚也陪同一块儿去了,谢满月坐在牛车上,后面几头驴身上还挂着不少东西,按着二当家的说法,如今这时节,要是明晃晃跑去别人的寨子,会被当成是去打探底细 好抢粮,入了冬山里的粮食也匮乏的很,一等下雪基本就不能出山,这时得熬上一个多月,没有足够的粮食,撑不过去。 要走上大半天的山路,谢满月并不觉得冷,而是伴随着那寨子的越来越近,她心里也越发的紧张,后来都有些听不进去二当家说山里的事,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攀上了一个山坡往谷底走,在山谷的中断,远远的谢满月看到了一座小寨子。 大约只有云岩寨的三分之一,山坡中间开辟出了一片平底,高低都有房子,因着周边是竹林,寨子里的屋子都是用竹子搭建的,一行人到了这寨子门口,连征上去和他们交流了好一会儿别人才肯放他们进去。 若是直接言明来找人,寨子并不让人进。 也是这大木山里奇怪的规矩,之前打听的时候也是低调着来,除非是十分相熟的,大当家可以亲自去问别的寨子的当家,遇上不熟悉的,只能通过别的方式进去。 所以在进去时,三当家轻声交代了谢满月,「这寨子不大,等会儿你们三个自己找。」 谢满月的口袋里还放着不少酥糖,打算拿来哄孩子的,大人这儿不容易套话,孩子们总容易哄一些。 二当家他们到了寨子中央,带来的东西很多,对这样的小寨子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尤其是米和白面,这些以后都是算在谢满月头上的,包括那些厚厚的棉布,都让这个寨子里的人动容。 等他们的当家出来之后就要商议起交换的条件,谢满月他们这才趁着机会在寨子里走动,往高的地方,有几间屋子不能去,谢满月也不急,到了孩子们玩闹的地方,从怀里拿出锦袋子,一把酥糖抓出来放在手中,笑眯眯的看着七八岁的孩子,「想吃吗?」 嫌少见生人,几个孩子都显得胆怯,不敢来拿谢满月手中的酥糖,谢满月耐心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才凑上前来,抬头看着她,有些试探的拿了一颗。 谢满月笑眯眯的看着她,鼓励她多拿一点,这小姑娘先是拆开了手中的油纸,把那酥糖塞到嘴里后隔了几秒,这才伸手过来,在谢满月的手里抓了一把。 她这一抓,刚刚犹豫的那几个孩子都凑上来了,你一把我一把,谢满月手里的酥糖终于空了。 第37章 孩子们单纯的很,拿了趟之后有两个跑回家去了,有几个就坐在那儿,低头开始吃糖。 这儿的山寨中哪里尝过这样的,有机会出山去,带回来的也是最简单的饴糖,隔着好几个月才能吃上一次,他们也不舍得,小心翼翼的放在贴身口袋中。 谢满月走到一个小男孩的身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机灵。 谢满月跟着他一块儿蹲坐下来,见他把酥糖往口袋里塞,又拿出几颗递给他,笑着,「不要藏太里面,融化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男孩瞥了她一眼,手一顿,把她新给他的几颗拽在手中。 「你能不能带我在寨子里走走?」谢满月哄着他,「我还没看过你们寨子呢。」 小男孩不理她,谢满月从怀里拿出合香的画像,端在自己手里看。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见她久久不说话,转头过来,还好奇的瞅了瞅她手里的画。 谢满月这才开口,「这画上的人是不是很美。」 小男孩凑在画上看了好几眼,末了,抬头看谢满月,眼神里渐渐汇聚了一抹警戒,谢满月心中微颤,不动声色的把画收起来,笑着道,「这个是我姐姐。」 谢满月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小男孩盯着自己,即便是她站起来走向乔瑾瑜,后背还有小男孩偷看她的视线,谢满月转过身冲着他笑了笑,拿出酥糖剥开了放到嘴里,小男孩忽然站起来,朝着那儿山坡上的一群屋子飞快的跑去。 谢满月和乔瑾瑜对看了一眼,两个人从另外一个方向跟了过去。 …… 这儿的房子比云岩寨上的简陋多了,也足以见得这儿的条件没有云岩寨的好,入了冬也许很多人要挨饿,日子也并不好过。 谢 满月在后面跟的有些距离,小男孩真的是警惕的性子,好几回转头过来看,在找是不是有人跟着他,末了不知又绕了多少路才拐进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这儿的门都 已经摇摇欲坠了,乔瑾瑜带着她走进去,在那个破屋子的窗外,透过破掉的窗纸,谢满月看到小男孩在和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说话。 从这儿只看得到小姑娘的背影,小男孩把怀里的酥糖都给了她,声音很轻,「云灵姐姐,寨子里来了几个生人,有个漂亮的姐姐给了我们好多糖,这些给你吃。」 轻灵如鸣翠的声音传到了谢满月耳中,「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要乱拿别人给你吃的东西,小心他们不怀好意。」 「没事的,我看到小宝她们吃了都没事才拿的,你尝尝,真好吃。」小男孩催着那小姑娘吃酥糖。 小姑娘把酥糖拿在手中却没有动,而是拉着那个小男孩,「谁来寨子里了?」 「是云岩寨的人,拉着好几车的粮食过来,要和寨主换东西。」小男孩把看到的都告诉了小姑娘。 「那给你们糖吃的是什么样的人。」 「穿的比寨主夫人还好呢,笑眯眯的看起来人挺好的样子,她身旁还有个男的,板着脸孔,有点吓人。」 谢满月抿着笑意看了乔瑾瑜一眼,后者摸了摸脸,他只是没表情,哪里吓人了。 「好了,这些糖你吃就行了,我不爱吃。」小姑娘又把酥糖都还给了小男孩,小男孩不肯要,全部都塞到了小姑娘怀里。 「你拿着,婶婶每天喝药,这么苦,你把这些留给她吃。」小男孩和她推搡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云灵姐姐,那个人还拿出了一副画像,上面的人长的和婶婶好像啊。」 站在外面的谢满月一怔,里面的小姑娘听的也有些愣愣,她看着小男孩,「你是说有人拿着画像,里面的人长的很像我娘?」 小男孩点点头,「像。」 窗外的谢满月神情比屋子里的人激动很多,她转头看乔瑾瑜,张了张嘴,后头忽然传来叫喊声,「你们是什么人!」 屋子里的人也转过头来,发现了他们。 那柳叶眉下月牙弯的眼眸,精细漂亮的小脸庞,看起来与合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满月闪烁着神情,愣愣的看着那个出来的小姑娘,那个小男孩还快了一步,直接拦到了小姑娘面前,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太像了。 谢满月怔怔的看着这个小姑娘,这灵气逼人的样子,与合香太像了。 后面叫喊他们的是几个妇人,她们跟着赶进院子,有些警惕的看着谢满月和乔瑾瑜,对于外来的人又是以这样偷看的姿态站在这儿,这些人尤为的抵触。 谢满月哪里有空去安抚这些人对他们的看法,她只看着这小姑娘,声音微颤,「你娘,是不是叫苏合香。」 小姑娘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清脆着质问她,「你们是什么人。」 一听是打听人来的,其中一个妇人匆匆的要去找寨子里的人,谢满月和乔瑾瑜对看了一眼,「你问问你娘,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祁玥的姑娘。」 小姑娘漂亮的眉宇一皱,上下打量了谢满月好几遍,最后十分肯定的判断,「你不是祁玥。」祁玥才没有这么年轻。 「但是我认识祁玥,是她拜托我们来找一个叫苏合香的女子。」谢满月话音刚落,那儿就有一大群人朝着这儿涌了过来,为首的都是举着棍子的男子,怒气冲冲的朝着这儿的院子围了过来。 第38章 乔瑾瑜当即就把谢满月护在了怀里,这些人进了院子之后把他们团团的围住,刚刚跑过去报信的妇人指着谢满月喊道,「二当家,就是他们来找人,前段日子有人来寨子里打听一定也是他们。」 那妇人说话的声音很尖,看谢满月的眼神如临大敌,只不过是找个人而已,在他们眼底就是极不容许的事情,乔瑾瑜森冷着神情看着这些人,把谢满月牢牢的护在怀里。 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不见得,小姑娘就站在他们身后,被其中一个妇人拉过去,还护在怀里安慰,仿佛谢满月他们是多坏的人。 「你们不是来换东西的。」那二当家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就是整个人显露出一股阴霾气息,脸上还有一抹刀疤,看起来霎是凶狠。 「云岩寨带着这么多的东西来你们寨子里,这不算换,那算什么。」这边云岩寨的三当家陈恒过来了,笑呵呵的看着他们,「铁山,这就是你们诚意,对待特地前来给你们解难的人。」 「云 岩寨来换东西我们自然是欢迎,大当家是个好人,可这两个人,不是山里人。」叫铁山的人看着谢满月他们,穿的再像有什么用,气质都不像,尤其是这个男的,浑 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凌气息,也像是见过血舔过刀子的,铁山以前是在外混过,看乔瑾瑜的气质,觉得这人像是官府里出来的。 提到官府他们自然要警惕,要是外头的人进来打探消息,整个寨子都得跟着担惊受怕。 「不是山里人,但是我们云岩寨的贵客,我们二当家的朋友。」陈恒冲着谢满月他们示意了一个眼神,稍安勿躁,继而看着铁山,「难不成你们寨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两个朋友就在这儿走了一圈,你们就紧张成这样。」 「放屁,他们明明是进来找人的!」铁山抡着刀子看着谢满月他们,「说,你们在打听谁!」 谢满月抿了抿嘴,陈恒轻摆了摆手,笑看着铁山,「你急什么,打听个人而已,你们寨子里早年还有人往我们那儿去,也不见你们谁拦着。」 铁山直接看向妇人怀里的云灵,声音放柔了些,「阿灵,他们刚刚问你什么了。」 云灵看了看谢满月,漂亮的小脸上一抹为难,最后她抿了抿嘴不吭声,铁山以为谢满月他们吓到她了,看着谢满月的眼神更不善,「陈恒,我们这儿不欢迎你们,东西换好了,请你们立马离开。」 谢满月不依,那小姑娘明明就是合香的孩子,她刚刚都听到了那小男孩叫婶婶,合香肯定在这儿,可陈恒看她的眼底里带着一抹警告,谢满月不知这儿寨子规矩的深浅,被乔瑾瑜拉着低下头去,十分的不甘心。 她险些忘了,这儿的寨子里,住的可都是山匪,什么是山匪,打劫起村落来杀人放火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能因为他们迁移到了深山就觉得他们变好了。 陈恒带着他们走到了这个寨子的空地上,后面就是大门,连征他们都等着。 东西已经换好了,他们必须要走了,铁山他们带着大批的人站在那儿,几乎是集结了半个寨子的人数,这是大木山中诸多山寨的规矩,谢满月他们这样进来找人,还想把人带走,根本是没可能。 谢满月抬头看那个铁山,再看她身旁跟出来的小姑娘,心头一阵的疼,难道就这样放弃了,绝不可能,过了今天谁知这个寨子里的人会不会把这小姑娘藏起来,要是没看到也就罢了,都让她听到了怎么可能无疾而终的回去。 乔瑾瑜感觉到她的手越握越紧,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谢满月的视线落在那叫云灵的小姑娘身上,「你今年是不是七岁了?」 「陈恒,管好你的客人!」铁山赤红着脸瞪着他。 陈恒还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铁山,只是问一问小姑娘的年纪,你一惊一乍的作什么,别把人家孩子吓坏了。」 「开门!」铁山大吼了一声,后面的寨子大门缓缓拉来。 谢满月看着他们要把小姑娘藏回去,大喊了声,「云灵,你告诉你娘,云殊他还活着!」 云灵小小的身躯被铁山牢牢护着,铁山看谢满月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善,一群人要赶走他们几个,再不走肯定是要吃亏,乔瑾瑜不能让她受伤,拉着她往寨子外面走,谢满月挣扎着,「你放开我,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强留下别人不成,还能拆散好好的一家人不成。」 「陈 恒,你们是不知道大木山里的规矩还是仗势欺人,这几条规矩也是你们几个大的寨子想出来的,怎么,如今你们自己先不遵守了,山中各寨子不打听来往的人,现在 你们是要为了两个外来的坏了这么多年的规矩。」铁山感觉到怀里的小丫头要挣扎,看他们一行人都不善,说换东西,都是借口,大老远跑来这儿,还是为了打听 人。 「铁山,你狗屁些什么东西,老子在外面打劫的时候你还在你老娘怀里吃奶,别跟老子扯什么规矩,怎么,今天老子过来问你打听 个人你就这么唧唧歪歪,云岩寨这些年没少接济你们,现在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在这儿和老子谈规矩,什么外人,这是老子的干女儿,算半个云岩寨的人!」 连征粗着脖子说话的时候,那气势比铁山强多了,他又是个魁梧的身材,站在那儿都能抵两个人的吨位,大手一挥放在牛车上的锤子,他朝着谢满月看了一眼,「丫头,尽管问,老子给你做主。」 对 上连征,铁山的气势可没这么大了,长了他一个辈分,人家在那儿打家劫舍的时候,他还真就只会光腚的在地上乱跑,这时寨子里的大当家出来打圆场,「连老弟, 这些都是规矩,咱们小寨子都守了,你们今天过来也太仗势了,你要真想打听人,直接和我说不就行了,铁山年纪轻,不懂事,不过他也是为寨子里的人着想。」 第39章 「老子要是直接告诉你,你要不想交人,藏起来老子哪里还要得到人。」连征撇了那大当家一眼,把他们所想的直接给漏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本来就是寨子里的规矩,既然是我们寨子里的,不让打听的就不能打听。」铁山似乎是对谢满月前来打听苏合香的事十分的反感,这反感在谢满月看来是过了头了。 「如果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自然不会多打搅,还请这位兄弟让这小姑娘回去问问她的娘亲,是否认识一个叫云殊的人。」谢满月看着云灵,语气诚恳,「你认识祁玥对不对,你是合香的孩子。」 谢满月话音刚落,那铁山竟然从旁边的人手中直接拿过弓箭对准了她,电光火石之间,他拉弓直接朝着谢满月这儿射了一箭。 乔瑾瑜飞快的把她拉过去,那箭直接从谢满月的头侧飞过,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陈恒他们的脸色大变,连征沉着神情看着他们,有句话是没有错,这是大木山里的规矩,再多留下去,吃亏的是他们。 ……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那边这么多的人群之后有了骚动,之前跑走的那个小男孩挤了过来,人群分了道,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谢满月看的很清楚,就算是过去了七八年她都不会忘记,那个面色苍白,病弱到随时想要倒下去的样子,就是合香。 「娘,您怎么来了!」云灵跑上去扶住她,神情里满是焦急,「您的咳嗽才刚刚好,昨天还发着烧,怎么就出来了。」 苏合香看向了谢满月这儿,瞧见她神情激动的看着自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柔笑,「这位夫人,听说你认识祁玥。」 她只听了小男孩说起祁玥,并没有听到谢满月在大门口这儿提起云殊,她匆匆下床赶过来,就是因为那祁玥二字。只是在见到这位年轻的夫人之后,苏合香心里又有异样的感觉,这夫人的眼神,怎么看起来有些熟悉。 「合香。」谢满月要奔向苏合香,铁山的弓箭直接朝着她对准着,不准她朝前一步,谢满月站在乔瑾瑜身后稳了稳心神,「我认识祁玥,我还认识你的相公。」 苏合香的身子一晃,铁山即刻放下了弓箭扶她,神情温柔了很多,「外头风大,我扶你回去吧,别在这儿留着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我没事。」苏合香轻推着脱离他的怀抱,看向他眼底里一抹恳切,「铁山,我想跟她聊聊,可以吗?」 铁山看她推开自己,眼神一黯,但还是松开手,看谢满月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哑声,「就在这儿说吧。 在云灵的搀扶之下,苏合香朝着谢满月这儿走过来,她是和寨子里的人不同,即便是这么简单的素服,穿在她的身上都能衬托出不一样的味道,可她的脸色太差了,谢满月都不忍看她憔悴的样子,微颤着手,从乔瑾瑜身后出来,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定定的看着她。 「这位夫人,你认识祁玥?」苏合香轻咳了声,因为咳嗽,反而是让她苍白的脸色添了一抹红,这儿陈恒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张椅子给她做,苏合香冲着他淡淡一笑,又看向谢满月,「你还认识云殊?」 「你可以叫我满月,我和祁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的父亲是我的干爹。」谢满月很想告诉她自己就是祁玥,可话到了嘴边,还是这儿样说出口的。 苏合香微微一怔,阿玥有这样年纪的朋友么,还是祁将军的干女儿,「那阿玥她如今怎么样了?」 「她死了。」谢满月轻轻的嗫了一句,「在桃花庵被洗劫,你失踪后没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意外身亡了。」 「什……什么?」苏合香脸上的神情是难以置信,漂亮的眉宇紧缩在一起,是对谢满月的话满满的质疑,「这怎么可能。」 「她生前一直说要找到你,这是她生前没有完成的遗憾,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不论这个寨子里是什么规矩,谢满月一定要把人带走。 苏合香还没有从她所说的事情中回过神来,那边的铁山有些等不下去,他不能眼见着合香和这些人聊太久,因为他直觉的感受到,再聊下去,他可能要失去她。 也许从未得到过的没办法论述失去,可如今她是真真切切在自己眼前,他还有机会获取她的心,一旦她离开了,他就什么机会都没了。 「天快暗了,你们该走了。」铁山走到椅子后面,双手放在靠背上表现他的占有欲,他要赶云岩寨的人赶紧离开。 「大当家,难不成我们回不去,你们还不肯留我们住一晚。」陈恒笑呵呵的看着这寨子的大当家,意有所指,「这时辰回去,可什么都看不到了,抹黑着恐怕我们也没这么大的命能活着回云岩寨。」 「陈兄弟这话说的,既然如此就在我们这儿留宿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出发,如今这时辰山里也不太平,铁山啊,带人给连当家他们安排地方。」 那何当家过来拍了拍铁山的背,低声道,「你别拧这脾气,要是硬拼,云岩寨可不是省油灯。」 铁山看向苏合香,「我先送你回去。」 「满月是么,你们要是不嫌弃,晚上就住在我那儿吧。」苏合香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让她回家去准备准备,看谢满月的眼神还是挺亲切的,「我还想听你说说关于祁玥的事。」 铁山毕竟还是年纪轻了,沉不住气,「合香,你答应过我的等云灵长大就……」 第40章 「铁山,这件事我们现在不要提,好吗?」苏合香也是恳切的眼神看着他,他该知道的,她所有答应过的事情都不是为了她自己。 犹如是战败的铁公鸡,铁山把这些怒意都转到了谢满月这儿,瞪了她一眼,带人替连征他们安排住处去了,陈恒过来拍了拍乔瑾瑜的肩膀,「你媳妇把他惹恼的不轻,等会儿过去那边,你夜里就别睡了,有事直接喊。」 乔 瑾瑜点点头,护着谢满月,跟着苏合香去了她所住的地方,那是在这个寨子比较偏的地方,很小的一间院子,院子里并排两间半小屋,比之前谢满月看到云灵那边时 要好一些,屋子里点着幽暗的油灯,云灵已经在屋子里又多添了一床被子,如今这月份,入了夜屋子里没有暖盆子,怎么睡都冷。 「你们饿了吧。」苏合香坐在那儿,全程都是云灵进进出出,端碗,倒水,七八岁的小姑娘做这些十分的娴熟,她给谢满月和乔瑾瑜盛了粥,又替苏合香去煎药,来来回回,半个时辰后才彻底歇下来。 「合香,你……是不是嫁人了?」谢满月看着她,忍不住问。 「你是说铁山么,在刚进寨子的时候他是想娶我,我没答应,拖了几年,也是为了云灵,我希望有一天她能离开大木山到外面去看看,我答应铁山,他要是将来能把云灵送出去,我就跟了他,我已经嫁过人了,这辈子不会再嫁一次。」 苏合香在说的时候眼神微眯,似是回忆,略显苍白的脸上添了一抹神采,美丽动人,谢满月心尖一颤,鼻头酸酸的,视线落在合香身旁的云灵身上,「这么说,这孩子是……」 她早该猜到的,七八岁的年纪,不是她和云殊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只是那个想法闪过的时候她有些不敢相信,当年她可是被山匪带进山的。 …… 这应该是一个很长的回忆,八年前桃花庵无故闯进来了一群山贼,抢了桃花庵里很多的东西,当时新酒刚刚酿下,那些山贼把埋下去的桃花酒抬出来在地上砸的到处都是,当她被山贼从屋子里拉出来的时候,云殊已经受伤了。 这个噩梦一样的场景来的太快,云殊要来救她,被山贼打趴在了地上,身上知道中了几刀,浑身是血的在那儿看着她,而当时,三个山贼当着他的面,把她的衣服撕扯下来,又当着他的面把她拖回了屋子里。 她的耳畔都是云殊的嘶喊声,在那门阖上之前,她看到那高高举起的刀在他后背落下时,她也崩溃了,可笑的是,这几个扯开她衣服想要玷污她的三个山贼,又当着她的面吵了起来,为了谁先上她的问题,居然能吵的不可开交。 最后是山下的官兵追过来,这几个人终于停止了争执,其中一个带着她,这些山贼开始往山里逃窜。 她出屋子的时候,看到躺在血泊里的丈夫,苏合香扑过去时他已经没了呼吸,她被那其中一个山贼带着逃跑进了山里,这山贼聪明的很,没有带她回虎寨,而是把她藏在了桃花庵那座山上的一个山洞内。 当时这山贼,是想要‘独吞’她。 也许是觉得她逃不掉,也许是觉得这时候也没有人过来抢她,这山贼反而是不急了,把她绑在山洞内防止她逃跑,他们在山上躲藏了三天。 期间她远远的有听到过官兵找人的声音,可她被绑住了手脚又堵住了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第五天的时候,应该是那山贼窝被端,这个山贼带着她从山洞中离开,往大木山里走。 当时的苏合香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沿途去的时候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山贼,绑住她的双手是直接牵扯她走的,她无数次想过要死,可没等她行动,那山贼就发现了端倪制止了她。 进山的第二天,那山贼终于忍不住要对她下手时,她杀人了。 长长的簪子一端直接插入了那山贼的脖子里,苏合香这辈子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她使着浑身解数,捏着那簪子不肯松手。 而那山贼,最后在吐了她一身的血之后,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把山贼的尸首留在了山洞中,哆嗦着身子找到了水源,望着那河流,苏合香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把身上的血迹洗干净了,沾着水用簪子把头发固定好,继而她朝着那最高的山上走去,大半个时辰后,她到了悬崖边上。 她想死。 云殊死了,她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可当她要跳崖的时候,一阵腹痛袭来,苏合香晕倒在了悬崖上。 等她醒来,她被路过正在往山内迁移的一个寨子里的人所救,寨子里的大夫告诉她,她有喜了。 在云殊过世后的第七天,苏香发现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我跟着这个寨子的大部队进山,在这第一个寨子里生下了云灵。」 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了,除了已经不在人世的云殊之外,这是唯一他们之间还有血脉相连的存在,她还不能死,她要养大这个孩子。 苏合香在第一个寨子里生下云灵后身子骨就受了损,当时救了她的那个人想要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还想把云灵淹死,苏合香带着还没满月的孩子逃出了那个寨子,紧接着,第二个寨子,第三个寨子。 她有一张别人愿意收留她的脸,有一副别人愿意养着她和云灵的容貌,可她的身子骨却一天不如一天,她带着孩子住过好几个寨子,有好心收留她们的,也有是觊觎她容貌的而想把她和孩子关起来的。 第41章 「也许云殊的死是我这辈子遇见最坏的事情,所以之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没觉得这么坏。」她活下来了,尽管身子骨越来越差,在三年前的时候,她被铁山在外找到,和那个意图把她带走关起来的人打了一架,人被铁山杀了,她和云灵被带回了这里。 「铁山他人很好,这几年我所有的药都是他想办法找来的,云灵越长越大,铁山想要什么我也清楚,只是我不能嫁给他,也不能做他的妻子给他生孩子。」苏合香摸了摸云灵的头,她有多漂亮,就算是如此,看着她的侧脸都是无比动容的欣赏。 「所以我答应他,若是他能把云灵送出大木山,将来让她在外安家,嫁人,我余下的半辈子,就留在他身边。」 苏合香笑了,浅浅的笑在她脸上显露出一抹恬静,柳叶弯眉,明眸皓齿,也许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谢满月的心却一阵一阵的抽疼,她说的如此轻易,可这八年来,她到底经过过多少事才活下来的。 每个寨子里的人都不是善茬,他们杀过人,打家劫舍,无所不能,他们之中能有多少人是真正变好了呢,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活到现在,她却还没有埋怨过什么。 谢满月的印象中,合香是她见过最温柔善良的女子,从来都不会生气,轻声细语,待人宽厚,她极少出桃花庵,更不会伤害别人。 她的心里,永远都是原谅大过憎恨,宽恕多于报复。 「合香,你想过云殊吗?」谢满月轻轻嗫了一句,身后的乔瑾瑜把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也许要让他再等上一些日子,我放不下我们的孩子,等她长大嫁人,我就会去找他。」苏合香笑了笑,看谢满月的眼神里是暖意。 等孩子长大嫁人,她就准备奔赴黄泉和云殊相聚,想到这儿,谢满月一口气上不来,眼泪先吧嗒的往下掉。 她起身扑倒了苏合香身上,把她抱在怀里,「合香,云殊他没死,他还活着,你跟我走,我带你们回去。」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谢满月轻拭擦着眼泪,认真的看着她,「云殊没死,他还活着,他,等着你们去帮他。」 苏合香怔怔的看着她,没等她说什么,那儿门口贴身破门而入,席卷着一股冷风吹进屋子。 他森冷着脸看着谢满月,手里一柄长刀,「你想带谁走。」 乔瑾瑜很快冲到了谢满月身旁护住,凛着神情,手放在背后,那儿衣襟内别着一把匕首。 「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知道合香心中有所爱,而如今人家没死,你不就应该成全她,难不成,你当初救她们母女俩回来,也是被美色所诱惑。」谢满月也怒了,先是弓箭再是刀,她这一趟过来就是要把人带走,他是不是也要把她们囚禁起来。 「成全,那谁来成全我,这么多年过去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回来找她,我劝你们识相点,到了这寨子里就守我们寨子的规矩,否则,明天你就没这命回去。」铁山拿起刀子指着谢满月,语气阴狠,「就算是她的朋友,我也照杀不误。」 「铁山!」苏合香高喊了声,喊的急了,连着几声咳嗽,谢满月转身替她抚背,铁山的脸色微变,捏着刀子的手一紧,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你 要是真喜欢她,也该知道什么为了她好,在这大木山里,你以为光是那几贴药就够治病了么,她生孩子的时候垮了一回,这些年又从没好好养过,我敬你称你一声铁 山大哥,你要想让她好好活下去,你也该让我带她们走,在这山里,熬不过几年她就没命了。」谢满月顿了顿,朝后看了一眼,「她的相公之所以没来找她,是因为 他失忆了。」 铁山的脸色一变再变,他眼底的合香不住的朝着他这儿看过来,生怕他真的会动手,她脸色苍白,时不时的咳嗽。 有些事是其骗不了自己的,例如她的身子骨,还有她的心。 半响,谢满月看到铁山狰狞着,忽然吼了一声,举起刀子把刀剑整个插在了地上,转身离开了屋子。 而那刀子,伴随着他松开的手,刀尖那一截插在地上,刀身还微微晃动着,昏暗的油灯之下,折射出冰冷的锋芒。 彻夜未眠,对于谢满月来说,要把云殊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也是个很长的故事,几年前第一次遇见他,得知他是大公主驸马,后来在桃花庵内挖了坟墓,再后来,是他主动找上自己。 「原来我也没抱什么希望,是冰冷着身子埋下去的,怎么又能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这其中,一定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大公主把云殊救回了公主府。」谢满月看着她,苏合香眼底闪着泪,已经是无数遍在念叨那几个字。 他还活着。 「他记得桃花庵,也记得祁玥,可他说,一直想不起来一个人,在他记忆里出现过无数回但就是记不起她的样子。」谢满月微哽,「之前我不明白。」 现在她明白了,是因为云殊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那几个山贼拖到屋子里去,他在昏迷之前,脑海里全部都是这样的画面,他几乎都能想象到那屋子里会经历些什么。 这样痛苦的回忆是他不愿意想起来的,连带着,那个最让他深刻的人他也埋在了记忆深处。 谢满月的话在祁玥和自己之间转圜的并不圆滑,可苏合香此时却无心去追究这里边的另一层意义,她轻笑着,泪水掉落下来,她又赶紧擦掉了它,把云灵抱在怀里,低低的喃喃了声,「你爹他还活着。」 第42章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还活着。 「我带你们回去。」谢满月和乔瑾瑜对看了一眼,「你们可以住在我那儿,先请个大夫把你的身子看好,你们可以一家团聚。」 还有许多的问题是苏合香现在不想问的,也是谢满月如今没法说的。 大公主和云殊成亲几年了,云殊失忆后反反复复的经历,大公主的执着,还有皇家二字,是横在她们之间即便是活着也可能无法在一起的阻碍。 黎明已经到来。 山里起风了,清晨时冷风透过窗户卷入进来,吹的人激灵着清醒,谢满月出了屋子,乔瑾瑜陪着她出来,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外面还守着几个这个寨子里的人,抬起头,云层中还有没离开的月牙,弯弯的挂在那儿,等天亮时它就会彻底隐秘在天空中。 谢满月转头看他,不论别人怎么说他,谢满月总是能从他冷凌的神情里发现一抹属于他的温柔,乔瑾瑜把她揽在怀里,掀开大氅把她包裹在里面,「冷么。」 她反手搂住他,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道,「这一次,我可又要闯祸了。」 乔瑾瑜笑了,「怎么是又要闯祸。」 「上次抗旨,这一次我要帮云殊和合香一家团聚,和大公主之间势必又要起争端,你夹在中间会很为难。」 「不会。」乔瑾瑜搂着她,「你在做对的事。」 谢满月笑了,仰头看他,眨了眨眼,「那……你去拜托太子殿下帮个忙,行不行。」 白日来临后的山里风小了很多,寨子大门口这边,苏合香身上披着大氅,她和孩子所有的行礼也就只有那一个包袱而已。 她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铁山出来,笑着冲何当家点头致谢,「这段日子劳烦您了。」 何当家也不知是不是昨天夜里和连征他们又商量过什么,答应的特别痛快,能让谢满月他们把人带走。 「路上小心。」 送出了寨子,苏合香身子不好,一路坐着牛车,才刚刚走了上坡的路,铁山从草丛中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朝着谢满月这儿扔过来。 乔瑾瑜抬手一接,并不重,还瑟瑟作响,打开来一看是一些草药,铁山的视线落在苏合香身上,只停顿了片刻,最后告诫谢满月,「照顾好她,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你也没命活。」 说罢,铁山没再逗留,直接转身走下山回了寨子。 苏合香抱紧着云灵,谢满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马车继续前行,到云岩寨需要半日的功夫。 沿途在高山坡上休息,陈恒向谢满月打听起了关于桃花庵遭到洗劫的事,他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捡来的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轻轻指了指最开始那个圈,「按你所说,那桃花庵只有一个入口,底下村民知道的并不多,也不会随意说出去,那个山贼又是从何得知的。」 「当 时听活下来的村民说,是村子里有人为了保命泄露了桃花庵的所在,不过最后那人也没能活下来。」谢满月真正有疑虑的不是山贼洗劫的事,而是山贼为什么会忽然 打劫村落,「距离那件事之前几乎是没再发生这样的事,那虎寨里的人为什么会明目张胆的打劫村子,他们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又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兵管的少,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儿距离兆京城才大半天的马车,朝廷要派人剿匪也是很轻易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据我所知,虎寨的几位当家都是血腥之人,早年犯事,在外被抓时逃狱出来到山上做了山贼,担心被官府发现,虎寨的行事其实低调的很,像这样大张旗鼓的打劫村落,的确是奇,若是有活下来的山贼倒是可以问一问。」陈恒抬头看她,「怎么,你怀疑这事另有隐情。」 「方便的话还请三当家帮忙在山里打听一下,还有没有虎寨活下来的人,当时官府剿匪,有不少人逃了。」祁将军带来的人也不是全然的一网打尽,例如当时带着苏合香躲起来的山贼就没抓到,除此之外,肯定还有别的人逃跑掉。 陈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兆京城中,姓谢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名声显赫的好像也就这么几家,看夫人的气质,想来出身是不低。」 谢满月神情一顿,陈恒笑呵呵着继而道,「你那相公气质更不凡,据我所知,姓谢的那几家,可都是官宦人家,这样的人家想来官商不结亲,你这相公,家世身份与你比起来,只高不低吧。」 陈恒这个人,若是放在军队里,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军师,观察力仔细,甚至还还知道乔瑾瑜习惯的动作里所表达出来的意思。 谢满月冲着他呵呵一笑,「陈当家说笑了,我可抵不上什么家世不凡,都是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可没有这魄力进山来,普通人也没这魄力和笑颜她们做朋友,你那相公,看着像是在军队里呆过不少人,小丫头,你还想蒙人?」陈恒拿着木棍在地上写下了几个字。 谢满月咬口不承认,她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我没有蒙您啊,他就是不爱笑而已,又练过一些拳脚功夫,山寨里这么多人也会拳脚功夫,难道都是军队里呆过的?」 陈恒笑了,「丫头,就算你们是从官家出来的,是笑颜的客人,我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谢满月拍了拍手起身,「要真是那样就好啦,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调动军队,我干嘛还要托连姐姐帮我呢,您说对吧。」 第43章 不好套话的丫头。 陈恒心里这么评价,对他们的身份其实是早有怀疑。 谢满月走到了乔瑾瑜身旁,别人看不见的位置,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继而抬手替他整理领子,笑的十分甜,「那三当家起疑了,我们明天就出发回兆京。」 乔瑾瑜佯装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替她整理刘海,「好,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马上下雪了,再不走大雪也快要封山。」谢满月的笑意看起来像是在说什么甜言蜜语,害羞的模样,「先带她们回定王府,我到时候请林大哥过来看看,大公主府那儿,过了年再说,免得受了刺激合香的身子更受不了。」 知道陈恒在后面看着,谢满月可卖弄尽了甜蜜,最后不远处的袁枚看不下去了,几步走过来拍了拍乔瑾瑜的肩膀,「行了兄弟,晚上进了屋子吹了灯再慢慢恩爱,走了。」 …… 下午的时候他们回到了云岩寨,谢满月许诺的,也够客气,直接给了那大当家一千两的银子,生意人,就是这么的豪爽。 谢满月又拿出五百两银子放在桌子上,看着陈恒,「三当家,这儿是找人打听消息的定金,若是消息据实可靠,再给你另外一半。」 「你就不怕我吞了你的银两不办事。」这不知哪家高门里出来的小姐,行事作风还真有狭义味儿,陈恒敲了敲这银票,「出了这山,没人带你可就进不来了,进不来这银子也追不回了。」 「不碍事,咱家有钱!」谢满月笑嘻嘻的看着他。 要是放在以前,常年有下山打劫的,这几百两银子还真没放在眼里,可进山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洗手汤羹不再做劫活儿了,这五百一千两银子,可以很好的改善寨子里这些人的生活。 陈恒乐的收下,不介意谢满月再给多一点,和大当家商议过后,明日他们离开,这边云岩寨会派几个人送他们出去。 临着要下雪,袁枚和连笑颜也得赶紧出山,初五这天一遭,一行人离开了云岩寨。 连 征这一回没有再嫌弃女婿,来的这十来天里,也承认了袁枚这个女婿,多亏了谢满月支的招,多少年没有和父亲撒娇的连笑颜,一连两天这么和连征说话,一向粗汉 子又疼闺女的连当家是受不了了,还摆什么姿态啊,算是认了这亲事,等开春的时候再出山来兆京参加他们正儿八经的喜宴。 送他们出山的是云岩寨的七当家,和连笑颜关系很不错,一路上气氛不错,等到当晚歇下的时候谢满月才知道,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七当家,当年是要报杀父之手,手刃仇人家中五口人,最后被官府通缉后逃到了云岩寨中被寨主收留。 而那个笑面虎一样的三当家,还真是正儿八经的应试出生的人。 谢满月张大嘴巴看着她,连笑颜抬手掐了一下她的脸,「吓傻了吧你,也是陈大哥建议我们往山里迁的,当年他过了应试,快要去殿试的时候,因为相依为命的亲姐姐被夫家害死,他一把火烧了那夫家,后来,殿试也不用去了,直接被官府通缉。」 「那你们呢。」谢满月总觉得像是听传奇故事,这寨子里每个人都有一段过去,鲜为人知,不是什么好的过去,沾满鲜血的,背负命案的,可谢满月也没觉得他们多坏,比起一些人,他们真的不算坏的。 连笑颜哄着怀里的孩子,「我啊,我爹他生来就是山贼,我祖父也是山贼,上几代人就据山为王了,后来爹和几个叔叔伯伯意见不一,就带着我娘投奔到了云岩寨这儿,小时候我爹就告诉我,我是天生的山贼,骨子里就是山贼命,没得改也不可以嫌弃。」 谢满月怔了怔,想起以前老爹说过这么一段话,祁家五代单传,都是打仗的命,祁家的祖训就是:可以死在战场上,决不能活着苟且。嫁到祁家的女人是幸也是不幸,但是到了她这一代,香火没了。 收养祁靖之后,老爹又不想让他从军,大概是想改变祁家这样的命数,亦或者在她出生后,娘亲过世,老爹没有再娶,这祁家的命就已经改变了。 「我不信,我骨子里怎么可能是山贼命呢,所以啊,我小的时候总是会想方设法跑下山去,长大了更是找机会下山,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如若不然,我也不会认识他。」连笑颜低头哄着怀里的孩子,谢满月拿过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山洞内的火烧得旺,暖烘烘的也不冷,谢满月到了季熠辰身旁,躲在了他怀里,让他用大氅罩住两个人,悄声道,「相公,我和你说一个秘密好不好。」 乔瑾瑜摸了摸她的脸颊,发现只是刚刚被热气给熏红的,放心了些,「嗯。」 谢满月仰头看他,「那我下次再告诉你好了。」 乔瑾瑜笑了,揉着她的头发,把她抱在怀里,「睡吧。」 周遭是噼啪的柴火声音,靠近门口那儿绑着的牛和驴子发出哼哼声,谢满月靠在他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山洞外的冷风刮不进来,只在门口旋转了一圈。 整片山林都是寂寥,偶尔有咕咕声远远近近的响起,还有惊起的鸟雀扑腾的翅膀飞过,月牙皎洁,像是一双慈悲的眼,静静的把白光倾泻在这一片一望无垠的山林里。 黎明,很快就来了。 离开的路走的比来时的快,下午的时候到了大木山的外围,送他们出来的七当家他们不再继续往外送,原路折了回去。 第44章 余下的路由连笑颜带着,天黑的时候他们才出山。 山外并不大的村落里稍作休息,第二天清晨起来往云岩镇上走,三十里的路也不慢,很快就到了,在镇上的客栈歇下后,隔天,谢满月要和袁枚他们分着回兆京城。 十二月初六,还有两日就到了腊八,客栈内烧着暖暖的盆子,外面的天似是要下雪了,谢满月让谷雨给她们送吃的进来,走进屋子,苏合香刚刚换好衣服,云灵也换了一身衣裳,坐在那儿正喝汤。 「稍小了些。」谢满月看着她穿在身上的衣服,「明日回府了换新的,我有做着几身大的,到时候再请人回来量。」 「谢谢你。」苏合香看谢满月,像是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她知道关于他们的事情,还让她觉得有阿玥的熟悉感,可到底是进山才第一次见面,安静下来的时候不免有些局促。 「苏姐姐,你可以把我当成是祁玥。」谢满月看着她认真的建议。 苏合香笑了,拉着她的手,「你是祁玥的妹妹,你就是你,不需要当成是阿玥。」 谢满月也笑了,让谷雨留下来伺候她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兆京。」 …… 夜半的时候云岩镇这儿开始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到了第二天一早就积累了薄薄的一层。 谢满月准备了手炉给苏合香,马车上又垫了厚厚的褥子,出了客栈上马车,此时雪还不大,等出了云岩镇之后这雪就开始下大了,马车棚顶上积累着厚厚的一层,过半路时车夫还下马车清理过。 接近傍晚的时辰,他们到了城门口。 云灵从来没有出山过,一路上对外面的一切都好奇的很,但她又有戒心,即便是对谢满月,这个才八岁的小姑娘心中也还有戒心,她知道要牢牢跟着自己的娘亲,还知道随时随地的注意谢满月做什么,这些年来的经历让她很早熟,小小年纪就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娘亲,不被人欺负。 苏合香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云灵扭头过来,趴在了苏合香的怀里,「娘,要是爹爹不认得我们怎么办。」 「那你就帮他,让他认得你。」苏合香柔柔的说着,云灵抬头看她,「娘,我听到说爹爹在那个大公主府里里面,他是不是又娶亲了,他要是又娶亲了,他还会不会要我们。」 苏合香眼底一疼,伸手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你爹他失忆了,他若是记得我们,他绝不会娶别人。」 她就是有这样的笃定,就像是这么多年来,即便是认为他死了,她心中也不会再进驻别人,云灵懵懵懂懂的看着她,半响,低下头去藏在她怀里,「那我就帮娘,把爹爹抢回来。」 苏合香笑了,轻拍着她的后背,前面的马车开始慢下来,跑了一阵停了下来。 谷雨过来打开马车门,云灵先下了马车,谷雨扶着苏合香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定王府的大门口,再听门口迎着的人喊王爷王妃,苏合香愣了愣,她没想到他们的身份这么尊贵。 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他们真的只是富贵的商人而已。 「走。」谢满月扶着苏合香进去,外院的管事命人把马车拉到侧门,把东西抬进府中,到了前厅,谢满月让她先在厢房内休息,转身问何妈,「林家那儿人来了没。」 「一早派人去林家了,林大人应该快过来了。」 谢满月点点头,让何妈去另外备一身衣服过来给合香换上,又差人煮一些热食,半个时辰后,林之迁过来了。 …… 谢满月留他在内屋把脉,走到了前厅吩咐霜降去布庄里请绣娘过来,就在这时,定王府的大门口一阵喧闹,管事匆匆进来禀报,「王妃,云珠公主来了。」 管事禀报后没过多久,云珠直接进来了,不论是不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云珠出门一趟的阵仗还是很大,前院算上伺候的侍女,一下站了十七八个人,谢满月就在前厅门口看着她,噙着笑意,「大公主忽然到访,所为何事。 云珠凤眼微眯,从中透露出一股危险来,她抬手,后面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侍女过来,十分用力的一扔,这侍女跪倒在了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整个人支撑不住呈匍匐的样子。 等她抬起头来之后谢满月才看清楚,这个侍女脸上青肿着脸满是伤痕,嘴角还泛着血迹,而她的身后,那被绑住的十指竟是血淋淋的,指甲全部被拔掉了。 谢满月神情一凛,敛去笑意,「大公主这是何意。」 「没规矩,本宫是九弟的姐姐,你应该称呼本宫为长姐。」云珠甩了一下袖子,看着谢满月的眼神就不是善意。 这时乔瑾瑜从后院赶过来了,到了谢满月身旁,看大公主这样的架势,皱眉,「你来做什么。」 「姐弟之间怎么会以本宫自称,大公主如此自居,本王妃自然也是得如此称呼您了,这怎么算是没规矩。」谢满月不认识这侍女,今天他们才刚刚从云岩镇回来没多久她就上门来了,想必是他们一入城她就知道了消息。 「少在这儿耍嘴皮子,本宫问你,为何驸马会命人送信到定王府来,你和驸马究竟有何联系。」云珠看着这夫妻二人,冷哼,「送信到定王府后没过多少日子你们就出城去了,你们去云岩镇做什么。」 「大公主问的奇怪,我和大公主驸马会有什么关系。」谢满月瞥了一眼那个侍女,神情镇定,「再者,你说的信,我可不清楚呢。」 第45章 云珠示意侍卫动手,那侍卫把跪在地上的人拎起来,谢满月眼神微闪,只见那侍女悠悠晃晃的抬头看谢满月,张口,嘴唇颤抖着说,「驸马命奴婢,送信到定王府给定王妃,奴婢就找了个乞丐,把信送到了定王府。」 这就是替云殊传信的侍女。 已经被折磨的不轻,要不是因为需要拉到定王府来对峙,恐怕如今连命都已经没了,谢满月听罢了,坦坦然看着云珠,「我没有收到信。」 要是抓到了那个小乞丐,早就带到这儿来对峙了,谢满月就是没有收到侍女送出去的信,看大公主那样子,恐怕还不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 「没有收到信你去云岩镇做什么,你是不是去桃花庵了,本宫奉劝你,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好好当你的定王妃就够了。」云珠的视线朝着那边前厅看去,抬手,后面十来个侍卫没等谢满月阻拦,直接冲进了前厅。 谢满月转身跟进去,这儿谷雨和霜降两个人拦在门口,乔瑾瑜直接放倒了两个侍卫,沉着脸呵斥,「滚!」 「还没有谁能让本公主滚的,给我搜!」云珠冲到了乔瑾瑜面前,命人进去看前厅厢房内到底有谁,乔瑾瑜抬手要打大公主,谢满月快步冲了过来拦住他,把他的手紧紧拽住,她不能让他动手打大公主。 云珠笑了,「你真是长本事了,还敢动手打我,就是连你这定王府都是太子哥哥替你求来的,你算什么东西,父皇对你厌恶的很,你早就是个弃子,这一巴掌打下来,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谢 满月自然是不会让乔瑾瑜把这一巴掌打下去,打下去了就是定王府的不是了,她站在乔瑾瑜前面,扬笑,「看来大公主是很懂规矩了,既然如此你该知道私闯府邸是 什么罪,怎么,要仗着自己是大公主的身份为所欲为,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公主你说起别人来这么痛快,怎么落到自己头上,就不会做人了呢。」 「驸马写信给你说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今日本公主就是要看看你到底带了什么人回来。」大公主从他们身边过去,走到内厢房门口,抬头看去,那边桌子旁坐着一大一小的母女,林之迁不受影响,还在给她们把脉。 那母女俩看不出什么异常,就是两个弱质女流罢了,也感觉不出半点威胁。 桃花庵中许多关于合香的东西都被谢满月带走了,留下的也都是苏合香和云殊写过的字,所以大公主并不认得这个女子是谁。 尤其是她身边的云灵,和合香长得像,眉宇间像云殊的少,大公主心里是有更多的傲气在,这个女人,和唐礼一定扯不上很大的关系。 可扯不上大关系并不代表没关系,对于谢满月他们前去十几天带回来的人,大公主怎么也要追究问底清清楚楚。 说到底是怕别人的出现会对唐礼产生影响,从宫中家宴结束后,这段日子以来云珠一直在尝试劝说唐礼,可让她觉得害怕的事,他记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对她越来越陌生。 好像要陌生到了最初她遇见他时候的样子,好似这八年多的时间,都要化为泡影消失不见。 背后忽然传来谢满月的声音,「大公主,你这样跑来定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驸马给定王府送信的事?」 谢满月的声音清清冷冷,云珠转过身看她,责问,「她们是何人。」 「故友。」 「谢满月,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耍花招,驸马给你的信在那里。」云珠没有耐心看那屋子里的人,问谢满月讨要云殊托人送出来的信。 谢满月笑了,「大公主,我是真的不知道还有信这一回事,驸马也从未给定王府送过什么,说实在的,让乞丐送信过来可真不太靠谱,兴许他们看着纸张不错,直接拿去哪个铺子里,兑一枚铜钱也好,到时候信中的内容流落出来,那才不妥呢。」 云 珠森冷着神情瞪着她,数天前她还不会怀疑到定王妃的头上,可后来得知那个贱丫头竟敢帮着驸马往外送东西,还是送到定王府上,云珠就对谢满月起疑了,有些时 候只要串联起来深想就能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她认了祁玥的父亲做干爹,她在避暑山庄里和驸马撞见过,那锦袋根本不是九弟的,而是定王妃的。 等她派人过来定王府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城去了,还是往云岩镇的那个方向,她派人前去,没在云岩镇找到人也没在桃花庵里见到它们的踪迹,留了四五天后这些人才回兆京复命。 她怎么也不会料想到他们是进了大木山。 「你到底和驸马说了些什么。」云珠看着她,谢满月神情从容无比,装傻就要装到底,至少现在得装到底。 谢满月眨了眨眼,「大公主,我真的和驸马不熟,我只听闻过他是你八年前救回来的,这事儿恐怕整个兆京城都知道,驸马还能和我说什么?」 前厅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云珠看着谢满月缓缓吐露了几个字,「你和祁玥是什么关系。」 谢满月心中微惊,很快敛去了心底里的猜测,口气里是惋惜,「按理来说,我应该称呼她一声祁姐姐,可惜的事,我认祁将军干亲的时候,祁姐姐已经过世了。」 这世上,知道关于云殊事情的人,就只有祁玥一个人,她死了,还有谁知到关于桃花庵云殊的事,又是谁帮助唐礼在恢复记忆。 云珠眼前的谢满月,眼神坦然,也没有造作,她就是如此看着她,却让云珠越发的觉得不同,这个谢侯府家的二小姐,来历不明。 第46章 「祁家的干亲也不是这么好认的,你把祁将军的喜好摸的如此熟透,是谁教你的。」云珠越看谢满月越觉得不对,微缩着眼眸,云珠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却都不成立。 谢满月微低了低头,嘴角勾着一抹笑,声音低缓了很多,「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听说过,借尸还魂的传说。」 从云珠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谢满月微低着头,嘴角勾着,阴暗面的脸上闪过的神色又阴又笑,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诡异无比。 就好像,真的中了邪一般。 云珠心中猛地一颤,下一刻,再去看的时候谢满月脸上已经不是这个神情了,云珠大怒,「鬼话连篇!」 「原来大公主也知道鬼话连篇,那你还问我和祁姐姐什么关系,我来兆京的时候她都已经过世了,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谢满月顿了顿,像是在问她,她和祁玥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 云珠话语一噎,看谢满月的眼神里充斥着不满,可她还真找不出祁玥和她有关的理由来,借尸还魂,鬼话连篇。 …… 前厅中的人云珠不认识,这儿是定王府,她是大公主没错,但是乔瑾瑜的身份也不低,再不济再不受宠,那也还是个王爷。 云珠没能强行带走谁,也没能在谢满月这儿问出些什么,她找不到那个小乞丐,而她急匆匆的来定王府时,她是害怕谢满月去的是桃花庵,找到了什么回来,会让唐礼对她更冷淡。 半个时辰之后,云珠离开了定王府。 上马车后过了半途时她才想起一件事,五年前,陆雪凝跑到她这儿来求助,说是祁玥的鬼魂回来找她了,还把她认干亲时说的谎都告诉了孙家的少爷,这才被抖露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云珠掀开帘子看窗外,渐渐大起来的雪,把来时的车轱辘都已经掩盖住了,她望着奔跑而过的宅院围墙,语气轻轻嗫嗫,「这世上,真有鬼魂一说。」 「公主,鬼魂之说都是传言,并不是真。」一旁侍女回她的话,「定王妃带回来的那两个人,看似不像是山脚下的村民。」 以前桃花庵里有合香的画像,云珠不屑命人去拿来看,而如今她再想去找的时候都已经被谢满月收拾干净了,对那看似母女俩的人,云珠并不担心,这能和唐礼扯上什么大关系呢,她如今脑海中就闪过当初陆雪凝说过的片段。 云珠的眼底闪过一抹怨毒,「就算是真的有鬼魂,那也要打她个魂飞魄散。」 云珠心中笃定着的事,命人去查小乞丐,非要从谢满月这儿得到关于书信的确切消息,这一查就是大半月的时间,过了年,街上要找到小乞丐的踪影几乎是不可能。 而她最为忽略的,谢满月带回来的那两个看起来极为无害的人,却在十五元宵这天给予了她最惨痛的一击。 元宵这天,宫中有小宴,下午的时候入宫,云珠好不容易劝服了唐礼随自己一块儿入宫拜见父皇和母后。 皇上有事,云珠带着唐礼先到了永福宫,恰好遇上太子和太子妃都在,云珠十分亲近的黏在皇后身旁,说起太子妃的两个孩子,语气里也有羡慕,「不知儿臣什么时候也能像大嫂那样呢。」 「这得看缘分。」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视线在唐礼那儿看了一下,继而望着云珠,慈和着问,「听闻驸马已经想起以前的事了,你有没有问问他家人在何处,过去了这多年了无音讯的,若是有家人也应该团聚。」 「他是孤儿,并没有家人。」云珠神情微顿,继而笑着道,「如今儿臣就是他的家人,母后您们也是他的家人啊。」 皇后笑了,转头看唐礼,「当初公主救你回来的时候还不知你什么年纪,如今既然是想起来了,可还记得以前的事?」 皇后问话,云珠拦不住,这给了唐礼说话的机会,他彬彬有礼的看着皇后,「回皇后娘娘的话,之前的事臣都记得。」 「那也都是以前的事了。」云珠即刻打断了他的话,撇开了话题,「怎么不见别人呢,母后,二嫂她们人呢。」 皇后深看了云珠一眼,「他们在你父皇那儿。」 云珠忽然觉得今天带唐礼过来并不是一个好的举措,本来是想让他入宫,不要在公主府中自己瞎想,可她却没办法制止住他说什么,他的背后是藏了一个大谜团,还包括了她当时为了和唐礼成亲,瞒着父皇和母后的事。 「父皇不是有事么。」云珠虚笑了笑,刚刚她听乾清宫外的人所说,父皇是有事,不能见她。 「有人告御状,所以二弟他们留在乾清宫那里。」坐在左侧的太子说了云珠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云珠,等会儿你和驸马一起,也过看看。」 云珠对他那一抹眼神没有深究,而是扬着笑问,「谁呢大张旗鼓的来宫中告御状,今天还是十五元宵,可真不会挑时。」 「一个劫后余生的女子带着她的女儿入宫来告御状,求父皇恩典,把她的相公还给她,好让他们一家团聚,不必再受离合之苦。」乔瑾铭淡淡的说着,云珠还没有一些顿悟,确切来说,她是没有意识到劫后余生的女子带着女儿入宫,和她有什么关系。 「那该上报到官府里去。」云珠笑着转头看唐礼,发现他的神情有些怪异,出言轻唤了声,「唐礼。」 乔瑾铭和皇后对看了一眼,「这事儿官府是没办法替这母女解决了,她们要状告的人,官府也做不了主。」 第4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云珠此时才对太子的话在意了起来,她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皇后,「什么事是官府做不了主的。」 皇后定定的看着她,「云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 屋子里静谧了好一会儿,云珠脸上的神情一变,强笑,「儿臣能有什么事儿瞒着母后您呢,没有的事。」 「那你可知那母女二人由刑部尚书带到宫中时,要状告的是谁。」 云珠的呼吸一滞,「是谁?」 皇后见她还不肯说,叹息道,「云珠,她们要状告的,正是你啊。」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云珠眼底闪烁着,又是一抹执拗,她抬头看皇后,「母后,儿臣救驸马的时候可不知他是不是已经成亲,儿臣与驸马感情很好,所以也不介意他那些过去,既然唐礼是儿臣的丈夫,那么以后也还是儿臣的丈夫,这一点,绝不会变。」 她怎么知道云殊是否成了亲,她不知道,即便是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二十的年纪,云珠还是觉得他没有成亲,她才是他的妻子,不论是否失忆,不论以前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她是他的妻子。 「所以你当初瞒着我们,说唐礼是在路边所救,从悬崖上摔下来的,还不知是什么身份,就是为了不让你父皇与本宫去查他的事,是不是。」皇后计较的不是现在乾清宫中的那母女俩,而是在意八年前云珠说过的那些话。 云珠抿了抿嘴,「儿臣不是有意瞒着母后。」 「他是当年山贼洗劫村落时活下来的人你为何不说,是怕你父皇派人去查的时候有人过来认他,是不是。」 云珠仰头看着皇后,神情坚毅,「母后,儿臣倾尽全力的救他,就是因为儿臣喜欢他,儿臣并不在意他的过去是什么,也没有派人去查过,母后,这婚事是您和父皇亲自下的旨意为儿臣赐婚的。」 是赐婚的,圣旨不可废,那就是她的驸马爷。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这边一直坐着的唐礼忽然起身跪了下来,「求皇后,让臣见见那母女二人。」 皇家的一张脸有多重要,皇上自己就是一个很重脸孔的人,人是刑部尚书带过来的,后面还跟着小九夫妻两个人,那母女二人,看起来羸弱的样子,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乔瑾瑜很会挑时候,十五元宵,宫中好几位王爷都在,魏王爷也在宫中,这大殿中站了不少人,而坐在上头的皇上,那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这么多子女中,他最疼的就是这几个,太子,大公主,还有小十和淑妃所出的小十一。 太 子要严厉教导,两个小的惯着些,女儿中,养在皇后膝下的大公主自然是更疼爱些,可就是这一份疼爱,现在让皇上的心情好不起来,当初赐婚的圣旨是皇后拟的, 他下旨赐的婚,这皇家闹起了大乌龙,把有妻有女的人和公主赐婚了,如今人家母女俩告御状到了宫中来,皇上这张脸,搁不过去了。 更过不去的是,公主为了瞒着驸马的真实身份,连名都给人家改了,官府那儿查不到,都是任由公主自己说的,一晃九年,如今别人入宫来要求公主放人,不要再囚禁着自己丈夫,皇上的脸又没处搁了。 皇家的公主什么时候要做这么没脸的事情,哪家来尚主不是求着拜着要把皇家的公主娶回家去供着,那是皇家的身份。 …… 大殿中的气氛显得很凝重,谢满月站在乔瑾瑜身旁,担忧的看着合香,这跪的也太久了,冷冰冰的青石砖上,合香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但是皇上没有开口说话,无人敢支声。 良久之后,皇上终于有了动作,挥手,「去把大公主和驸马带来。」 话音刚落,云珠她们过来了。 云珠是直接奔着进了大殿,太子和太子妃还在后面,唐礼跟着她随之步入了殿中,云珠的眼神已经死死的盯着跪在那儿的合香和云灵,怎么会是她们! 转而想到了什么,云珠转头寻找谢满月的身影,在乔瑾瑜身旁看到了她,神情一抹怨毒,什么也没说,直接跪到了皇上面前,开始落泪,「父皇,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谢满月一愣,转头看跟上来的唐礼,和云珠一样,他先看到的也是跪在那儿的苏合香和云灵,但和云珠不同的事,唐礼的视线落在苏合香的身上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脑海中仿佛是有什么要炸开来,回忆里一直模模糊糊看不清样子的脸终于幽了轮廓,渐渐清晰,勾勒出眼前这个人的样子。 苏合香跟着转过身来,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眼泪就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比起云珠此刻在皇上面前的哭泣,这小小的一片地方,好像隔出了另外一个世界,只有他们三个人,苏合香怔怔的看着他,清泪从她秀美的脸庞上滑落,无声无息的表达着她的情绪。 而打断云珠在皇上面前哭诉的是云灵的一声喊叫。 大殿中响起云灵清脆的声音,云珠转过头去,看到跪着的小姑娘朝着唐礼飞奔而去,扑在了唐礼的怀里,一声一声的叫着爹。 一瞬的,云珠忘记了哭,就连呼吸都要忘记掉,她眼底里满是那小姑娘扑在唐礼怀里的画面,让令她最为崩溃的还不是这一幕,而是下一刻,唐礼微蹲下身子,把这个孩子抱在了怀里。 记起合香就等于记起桃花庵中当初发生的那一幕,那几个山贼把她拖入屋子中,而他最无能为力的那一段回忆。 第4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怀里的孩子一直在喊着爹爹,唐礼低头看去,那一张酷似合香的脸,和小时候的合香生的十分相像。 唐礼抬手去摸苏合香的脸,每碰触一寸,他对她的回忆就浮现一寸,这么熟悉的人,在他的回忆里消失了九年,他都不曾想起过她。有时只在夜深人静时,梦寐中会有人那样叫过他。 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两两相望,竟让云珠有了那样的错觉,好像任何人都无法把他们拆散。 大殿之中,皇上的脸色更难看了,刚刚自己女儿还哭诉了和驸马的真挚感情,转眼看到这一幕,真是戳心的难受。 站 在这儿的谢满月看着这一幕,心里头为云殊和合香高兴,后面还隐隐参着对后面不可预计事情的担忧,转过身看大公主那儿,云珠已经站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擦干 的眼泪,冷声开口,「来人啊,把驸马扶起来,别什么不知名的人都来这儿认亲,这孩子是不是驸马的还不知道,当初桃花庵遭到山贼洗劫,她失踪八年,谁晓得是 哪里来的野种冒充。」 苏合香神情一怔,看大公主的眼神里有了一抹难以置信,她单纯的人生中,前十七年在桃花庵中,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后九年在大木山中,也没有遇到过像大公主这样心怀歹毒,用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别人的人。 唐礼怀里的云灵可没她娘亲这么温柔,她扭头瞪着云珠,「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抢了我的爹爹,抢走我的娘的相公,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爹爹。」 「没有本宫他早死了。」云珠哼了声,「他被人埋在坟里的时候是我派人挖出来的,我救了他的命,那他就没资格选择,他的命都是我的。」 唐礼尚未记起全部的事情,但这些也够了,他拍了拍云灵的肩膀,把她送回到苏合香身边,起身看着云珠,还是那样温文尔雅的神态,只是颇冷了些,「我的命是公主救的,公主若是要讨,我可以把命还给你。」 云珠一愣,刚刚盛气凌人的气势直接掉了一半,泪水又再度涌了出来,「唐礼,你说什么?」 连着谢满月看着也为之一愣,她从未看到过大公主这样,楚楚可怜的站在那儿,望着云殊,急需要有人上去搀扶她一下才能站得住。 如果是半年前,她这样唐礼一定会上前扶她,可现在,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唐礼一脸疏远的看着她,「多谢大公主的救命之恩,若是公主想要收回,我愿意把命还给您。」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想让你死。」云珠眼泪扑簌的往下掉,「我们是夫妻啊,你怎么能这么做。」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让大公主凶狠不起来,拿他没有办法,可她又放不下。 …… 「云珠。」皇上威严着声音喊了声,简直是看不下去了,把皇家公主的脸面都丢尽了,为了这么一个人竟然还能在大殿之上哭成这样。 「父 皇,他是我的丈夫,是您赐婚的人,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亲的事实,儿臣待他真心实意,这些年父皇和母后也都看在眼里的,他只能是儿臣的 驸马。」云珠转身到了皇上面前求道,末了,指着谢满月这儿,语气里一抹愤然,「不知九弟妹安的是什么心,让小九陪着她去做这些事,找来这个两个人说是唐礼 的妻子和孩子,谁都知道九年前桃花庵被山贼洗劫,早就人去财空,怎么还会有人活着,更不能找得回这样的人,还给唐礼生下过孩子。」 谢满月忽然被点名,再听她说了这么一段,气笑了,今天在殿上,她本来是一句话都不用说的,告御状的事由刑部尚书受理的,皇上问了,由合香回答,可云珠公主忽然往她头上安了这么一个罪名,她安的什么心?她能安什么心呢。 「原 来大姐姐不是在山脚下救的驸马,是不是有什么事大姐姐忘记说了,在山贼洗劫桃花庵的之前,大姐姐已经见过云殊很多次了,在云岩镇的时候,丰收节时是不是大 姐姐第一次见云殊呢,此后你好几回在镇上拦截云殊,云殊是不是有和你说过,他是有意中人,并不能跟大姐姐来兆京。」 谢满月的声音 在殿中响起,并没有畏惧皇上的视线,她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九年前山贼洗劫桃花庵,云殊重伤,当时身子已经冷了,祁家大小姐赶到,以为他死了,把他埋在了 桃花庵内,不知大姐姐是如何及时赶到的,还就在祁家大小姐之后,把人从坟中挖出来带回了兆京,明知他是什么身份,明知桃花庵中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孤身一人 住在那儿的,借着他失去了记忆,大姐姐你为他改名,求皇上赐婚,还为他编造了一个根本不是事实的故事。」 云珠看着谢满月,袖口底下的手越握越紧,祁玥,又是祁玥,她又凭什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祁玥的事。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云殊想起以前的事,大姐姐你还数次让太医私下开方子,对他用药,让他想不起以前的事,去年他想起来的时候,大姐姐又不许他离开公主府,把他囚禁在府中。」谢满月不急不缓的说完这一切,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不卑不吭道: 「父 皇,儿臣受云殊所托,前去云岩镇找人,打听到微薄的消息,才得知云殊的妻子在大木山内,王爷冒死陪同儿臣进山,找了五六日才在一个寨子里找到了他的妻子, 当初山贼洗劫桃花庵时,她已有身孕,经历数场解难才活下来,一个人养大了孩子,身子骨还因此虚弱不堪,儿臣把她们带回来的时候,大姐姐还来了定王府责问儿 臣,云殊是否有请人送信给儿臣。」 第4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皇上森着神情看谢满月,「所以这些事,也是你安排这母女二人去寻刑部尚书,入宫来告御状了。」 「大周朝上下谁人不知,父皇圣贤,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更是主张公允之人,几年前廖国公府小公子的事,皇上也是明断是非,令百姓赞同不已。」谢满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一段赞颂的话,给皇上戴了一顶又一顶的高帽, 「儿 臣知道大姐姐对驸马的感情,可儿臣也知云殊和他的妻子这些年来的不容易,他们从小相依为命在桃花庵中,若不是遭遇那一劫,应该是还高高兴兴的生活在桃花庵 内,而他恢复记忆之后更是苦不堪言,心中对他结发妻子的思念日益加剧,如此情深,儿臣求父皇成全他们,让他们一家团聚。」 哭,谁不会呢,谢满月最后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望着皇上,「父皇,大姐姐既知云殊对她无意,强留亦是苦楚,何不成全了他们,大姐姐也一定能遇到真心待她之人。」 谢侯府家的二姑娘,生的伶俐动人,一双眼眸尤其好看,随了她早逝的爹娘。 谢满月也就是这般恳求的看着皇上,一点儿都不盛气凌人,一点儿都不卖弄聪明,就是求他成全这一家三口的可怜,夫妻分离,父女分离,人家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身为皇族中人,为何要以权压人,还要强求着不肯让人家走呢。 这会儿,皇上除了气儿媳妇没事找事外,还气自己女儿那时候这么蒙骗他和皇后,再看那端看起来这么般配的夫妻,皇上的心情很复杂。 这 感觉和当初给小十赐婚时不一样,一个是极尽疼爱的儿子,母妃被害死,自己又落了个病痛的身子,皇上恨不得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他,自然是什么都向着他了,再 者当初赐婚是谢满月抗旨在先,就是谢满月犯了错,他就有理由生气,就算是砍了谢满月的头,那也是谢满月有罪在先,抗旨不遵。 可现在,他是个明君啊。 诚如小九的儿媳妇所言,皇上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圣明的君主,朝堂上的决策哪样做的不好,满朝文武谁人不敬。 …… 大殿上又安静了下来,云珠此时对谢满月早就恨意滔天,要不是她多管闲事,唐礼怎么可能会记起以前的事,要不是她多管闲事,谁会去大木山找人,她和他们毫无关系,忽然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太子殿下饶有兴致的看着谢满月,小九的媳妇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若不是以前见过她装可怜,他还真像父皇那样,是信了她这么伤心的跪在这儿,楚楚可怜又一副见不得人家夫妻分离的样子,和云珠比起来有过不及。 这丫头和小九在一块儿,小九怎么都不会再吃亏了。 大殿之上安静了许久,皇上凝沉着脸,谢满月还跪在那儿,她的这番话皇上不是不信,而是只听了一半,另外一半的见解就是她为何要去做这件事,帮助有情人人终成眷属这事儿在旁人看来,你就是吃饱了撑着。 谢满月嫁入皇家,首先应该想到的是皇家的利益,换言之,她应该是为大公主着想,不该去做这件事。 遂,皇上的脸色并不好看。 闹开了,是云珠公主的错,她蒙骗在先,等人家恢复记忆之后又强行软禁在后,可再往前看,驸马的命是公主救的,这八九年夫妻下来,日子也不能算是白过了。 皇家有皇家的颜面,皇家的公主不至于做到要舔着脸面去求,宫外多少人家等着娶公主,更何况是皇后膝下养大的长公主,身份尊贵。 皇上的心里想过很多,这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变再变,他倒是没迁怒到驸马和苏合香母女俩身上去,但就是对小九儿媳妇略生不满。 本来就不喜小九,这个儿子长这么大,他就没过问几句,让他娶谢侯府家的嫡小姐,当初这圣旨也是阴差阳错,要是按着他的意思来,绝不可能生出这样的想法,这小夫妻俩,怎么看都顺心不起来,合着倒坑自己姐姐。 …… 谁也不知道皇上心中七七八八的绕了多少情绪在里头,许久过去,大殿上终于响起了皇上的声音,他不是问大公主也不是问谢满月,而是看着云殊和苏合香。 声音威严,「如今你可否都想起了以前那些事。」 「回禀皇上,过去的事已经想起了大部分。」云殊跪下来回禀,亦是不卑不吭。 「你们成亲,官府那儿可有记簿。」 「云岩镇县衙中有记簿。」 「如此,秦爱卿,你命人去一趟云岩镇,去看看那记簿还在不在,在山脚下打听一下,可有人知道桃花庵的事情。」 云珠神色一变,父皇这是何意,难道真的要让她和唐礼和离。 皇上瞥了云珠一眼,再度看云殊,「朕最后问你,大公主与你成亲八年,待你不薄,今日之事,你可真意决?」 「云某感谢公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这姻缘之事,本不能勉强,云某已经娶妻,当初是重伤记不起以前的事才会酿成这些事,云某有罪,公主若是想收回这恩情,云某愿意一死报恩。」云殊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他跪在那儿,语气柔和,态度确实决绝。 「你宁愿死都要离开我。」云珠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收回去没多久的眼泪又掉落下来,颤抖的嘴唇张着,「这是为什么,你宁愿死都不愿意留在公主府,我待你不薄,从未曾亏待过你什么,尽全力的救活了你,你现在却视我如洪水猛兽,有避不及。」 第5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云珠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她出生没多久母妃就过世了,当时后娘娘痛失爱女,她便被皇上交到了皇后娘娘手中抚养,她是大公主,是长女,皇后视她如亲生,太子哥哥待她也很好。 她这二十几年来是受尽荣宠,而对唐礼,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这么亲尽全力的去待一个人好,为了他的喜欢而喜欢,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就算是留在身边的手段用错了,可她如此真心,他怎么能够辜负呢。 「为 什么,我对你哪里不好,就算是你先娶了她,我和你成亲的日子都比你们来的长,你为什么宁死都不愿意留在公主府。」云珠苍白着脸色看着他,继而视线投注在了 苏合香身上,眼底的怨毒不能掩饰,「她什么都没帮到过你,也没为你做过什么,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都是我陪在你身边,她又有什么资格,可以拥有现在的你。」 云灵张开手臂护在了自己娘亲面前,抬头看着云珠,瞪着她,「我娘怎么没有资格,我娘生了我,就是最好的资格。」 七 八岁的丫头已经懂得很多了,云灵人小鬼大,又是那样环境里出来的,三四岁的时候就知道要保护自己娘亲,看着大公主那眼神,云灵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转头看 高高在上的皇上,声音青稚,「在大木山的时候我就常常听见寨子里的人提起皇上,说他给了他们太平的日子,就算是出寨子下山也不会没有饭吃,皇上派人剿光了 坏人,留下的就都是好人,不会欺负我们,我和我娘在寨子里才能活下去。」 云灵的话听起来有些怪,但这就是小孩子会说出来的话,她 没有经历过大世家教导,也不知道概要报以多大的畏惧面对皇上,她张着澄亮的眼眸看着皇上,「万岁的皇上,您能让我爹回来么,我娘每天每天都会想着我爹,要 是没有我,她早就跳崖要跟着我爹去了,您能让大公主把我爹爹还给我么,我只有这么一个爹爹,我们想要一家团聚。」 她的声音清澈的在大殿上响起,谢满月是低着头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这丫头,还真是会现学现用,咬的准皇上的喜好。 ……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 云灵生在大木山,长的大木山,对外界的事知道的少之又少,就算这一番话是别人教的,听在皇上耳朵里,那就是恭维顺耳的很。 大殿上又恢复了沉寂,乔瑾瑜过来把谢满月扶了起来,夫妻俩退到了太子身后,谢满月也不想接下来的话又引到他们身上,抬头看大公主那边,好似是孤立无援的站在那儿,云珠快气疯了,也伤透心了。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云珠在皇上面前又跪了下来,求道,「父皇,儿臣不介意他已经娶亲,儿臣可以让她们母女俩住进公主府,我与驸马尚且没有孩子,儿臣可以视如己出的待她,她可以不做侍妾,儿臣可以和她姐妹相称。」 谢满月一愣,也不止是她,连着太子都跟着愣了一下,皇上的脸色直接黑了下来,这怎么是一个公主该说的话么。 但是云殊接下来的话,让皇上的脸色愈加黑沉。 云殊面朝着云珠,肯定着语气,「公主,我心有所属,不可再托付与人,还望公主成全,公主要休还是要和离,云某悉听尊便。」 云珠脸色煞白的看着他,几乎是惨败,她抬手想要起来,四肢一阵的无力,眼前一黑,云珠的身子一歪,晕倒在了大殿之上。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萌妃嫁到》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萌妃嫁到》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萌妃嫁到》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萌妃嫁到》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萌妃嫁到》卷五 作者:木子苏 06、《萌妃嫁到》卷六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