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山藏锋》 第一章 雪曼城 雪曼城,一颗巨大到世所罕见的雪曼树矗立于广阔的岚泽上,作为城邦,却无箭楼女墙,一众雪漫树如草芥之于参天般拱卫着那颗大到离谱的雪曼树,巨树只能见到百丈粗细的血红色树干耸于天地之间,树冠直入云端,空中时而见到展翼五丈开外的黑鹤往来,大泽间不时有滑船依着绳索移过,空中飘满红霞,印得那黑鹤格外清晰。 “将这黑鹤烤了怕是够我等一月行路干粮了。”一面色稍黑的红色锦袍青年站在滑船船头盯着空中静谧的景色缓缓言语道。这青年面容俊朗,双眼细长,眼瞳却是微微有些绿色,狡黠中捎带一丝彪悍之气。“这等话要叫雪曼城的天卫听到了,将汝献祭了黑鹤吾便以此作画一幅,让云小道题诗一首也是美事一桩。”另一青袍面如冠玉,面色平淡的儒雅青年嘴角略有讥诮之意。红袍青年没有再言,盯着一只黑鹤不语,突然咧嘴一笑:“我他娘又打不过!饿了看到了便想烤了。”“倒也是,有次打猎无果也曾想烹煮了吾父那条细犬来着,饿了什么都想吃倒也真实。”青袍青年也笑了起来。“这主树可真是大啊,隔着两日的路程便看得那么真切,劈了柴也不知能烧多久。”红色锦袍青年愣怔了半晌又喃喃道。“方才汝胆大妄为要吃这神鹤,现在又想砍了这树,谁人不知此树乃是数万年前便有之神物,大陆为此得名神木,这要教人听见,那汝可是天下皆敌了。不过这神木烤黑鹤倒也应景。”青袍青年亦是乐不可支。“你二人再胡言乱语,不需天卫,滑船梢头便会将吾等三人扔到这岚泽喂了绿蛟。”一穿着灰色道袍的青年钻出了船舱,此人观之超尘脱俗,仿佛不似世间之人。“云小道,可是做好了吃食?”红袍青年转身,一脸希冀。“端木邪,我且问你,我包裹内那半只烧鸡呢?还有,为何我的琴弦断了一根?”红袍青年额头见汗,作势欲跑,却已然晚矣...... 不多时,船上飘来琴声,洞箫和鸣,悠扬飘洒,隐约中夹杂零星痛苦的呻吟,被唤作云小道的青年道士灰袍素净,全身上下别无他物,一根檀木簪随意将头发盘起,小道士双腿盘膝,双手正在抚着膝上一架伏羲,看上去颇为净雅,唯一煞风景的,便是那小道屁股下面面色青肿,呻吟着的红袍青年。 青袍青年放下嘴边洞箫,只剩琴声袅袅,从袖中取出一绢白色丝绸,擦拭着墨竹所制,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洞箫,轻笑道:“已经到雪曼城中了,汝将他放开吧,要登树冠了”。“寒江雪,既然已经到了雪曼城,待得办完师父嘱托事宜,你我便一同回南雒,之后我便回山了。”“何必如此急切,听闻这雪曼城主树被称为天下第一树,不游历一番岂不可惜?听闻那鹤神祭就在近日,若有机缘还可一睹那雪曼城的城主大人。”“到此便已知足,何必执着近观,那雪曼城主不是外出游历便是常年在那主树之顶不问世事,如何得见?何况还有这货在。”小道士嫌弃的撇了眼自己身下。便听得那小道士身下有人叫道:“云观,我知错了,你等要去我自当奉陪,不过你起身说话可好?你一道士何处修来这千斤坠的功夫,再不起身我便要去见那金乌神了。”“自然是朱雀山南脊的那净宗禅师教于我的,专克你这等碧眼的邪祟之人。”“那自然是无上上等妙法,吾等邪祟自然是服气的!” 又过一刻钟,在艄公的号子下,众船员齐齐拉着绳索将船拉到了一颗巨大的雪曼树下,只见十丈有余的树干上影影绰绰,树干之上有若干绳索吊笼上下往来,将人送上送下,好不热闹,树干之上也有数个树门,外有凭栏,上有卫兵把守,树洞之内修有楼梯盘桓而上,三人也是不再笑闹,移步进入吊篮之中,又过了些许时辰,吊笼终是到了树冠,本已渐渐黑沉下来的天空又亮了些许,三人在树冠见到已然落到地平的斜阳,转身向着树冠中心望去,又是感叹唏嘘不已,原来这雪曼树冠竟似菜花一般,下粗上密,树冠之上好似平原,亭台楼阁尽皆建于树冠之上,而树冠又在云端,看似仙境一般,每一颗树便似一座岛屿城镇,只是这些岛屿之间是茫茫云海,三人初上树冠,移步前行却发现地面居然是坚实的土地,这让三人又是惊奇不已。细问之下才得知这乃是逐年累月从碧落海彼岸的响蛇沙漠经由海风吹来的砂石累积而成,雪曼城的百姓在这树冠之上耕作生活,极少去往其他地方,为感念上天馈赠的沃土,人们便将每年春分之后的一日定为节庆,这便是此间最为热闹的‘鹤神祭’。“原来这便是鹤神祭的由来。”青袍那叫做寒江雪的青年恍然道。“要不我们来此作甚?”红袍的端木邪背着小道士的琴,抱着一个装满画卷毛笔的书箱,脸上说不出是自得还是憋闷,云观袖着手与背负着双手的寒江雪悠悠走在前面,无视了后面跟着的端木邪。“酒足饭饱矣,是否寻家客栈?”寒江雪看着云观试探的问道,“既已到城中,倒也不必拘泥。”端木邪和寒江雪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这一路游来,云观每每到一处地方,荒郊野地的便就地打坐吐纳,连累这二人一路跟着吃风饮露,让这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的二人受尽了苦楚。“你说这云小道他师父作为炎阳帝国国教掌门也算是养尊处优,云观幼时便跟随他师父,怎的就成了一个如此穷酸的小道?”端木邪凑到寒江雪耳边嘀咕,“这云小道乃先天净体,哪像汝这等海盗妓女堆里混大的邪教私生子,天生污秽之人。”寒江雪戏谑的望着端木邪,言语丝毫不客气的回道。端木邪一把将怀中的书箱抛还给了寒江雪,浑不在意提了提腰间的白玉缎带道:“若是我那便宜爹没去龙蜥岛寻我,我到现在可不就是个没有爹也不知娘是哪个的野货么。”“言及于此,汝父与汝初次会面之时予以汝何物,在南雒听汝提起却再无下文。”“一把破刀,叫什么‘藏锋’。”“......”“世上皆言唐刀藏锋乃无上快刀,出鞘无光,刃不沾血,藏于鞘内,严丝合缝,仿佛朽木一截。如此奇物被汝这脏货说成一把破刀。”“可不就是一截子破木棍么?”“吾首次见汝时腰间系的那截朽木果然便是藏锋!?”“噫!他娘的!那便就是,想换副金刀鞘,拿去南雒城最好的铁匠铺,谁成想那截破木棍不知是何树之木,那刀柄崩碎了铁锤都没有取下来,带着这刀在城内时常被人笑话,我便藏于罩衣之内了。”说着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腰腹。“啧,宝物蒙尘。”寒江雪无语的看了眼端木邪便不再言语。 几人边走边聊,不多时便瞧见一家客栈,此客栈高约十丈有余,分为九层,外观却像是一座木塔,抬头望去鹅黄横匾着墨三个大字‘观星楼’,“倒也别致,便是这里吧。”寒江雪看了眼横匾言道。“上床不陪小娘早些休憩观的哪门子星?又不是南雒的钦天监。”端木邪笑着对寒江雪指着牌匾胡言乱语。待得走近,门外并无跑堂相迎,店门大敞,三人径直走入大堂,只见正前柜台上一锦衣老者袖手眯眼,站的端正,见三人进来,也不招呼,只嘴唇微动:“用膳请早,住店二两。”“够贵的。”端木邪撇了眼身后二人,似是肉疼的说道:“三间,剩余银两明早送些吃食上来”。说着上前随手放下十两银锭一枚,随即老者呼来一跑堂,三人便在伙计带领下上了楼层,“三位上宾可是到此观礼鹤神祭?”跑堂伙计带路的同时试探的问询道,“正是。”云观走在头前,便随口应道。跑堂伙计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殷勤说道:“每年这个时候,咱雪曼城的客栈基本都是无有空缺,放在平日里住店一晚四百文便足矣。”三人了然。“若是三位上宾明日出行需要向导,明早可向小的言语,小的自会安排。”到了房门口,端木邪拿出一吊钱赏了伙计,伙计欣然接受,便道谢要离去准备热水。这时端木邪一把拉住了伙计,云观见他此举,心无旁骛的随意进了一间客房随手便关上房门,端木邪盯着寒江雪,表情神妙,寒江雪还以神妙的表情,端木邪还未开口,伙计看过二人,便是心领神会,小声说道:“喝花酒的地儿离着这不远便有一条街,只是也需得一刻钟的脚程。”“是何方向?”端木邪笑模样看着伙计,似是很满意这伙计的眼力劲儿。这观星楼拔地而起,极为适合远眺,伙计抬手遥指楼东面一片有着亮光的喧闹柳巷,还不待说话,只见端木邪拉起寒江雪的胳膊径直从窗户跳出,直惊的伙计急忙扶窗外观,只见两个身影在黑暗中缓缓下落到邻屋房脊,只几个起落便离那巷子剩不到两条街的距离,伙计直愣愣半晌才道:“噫!真乃高人也!喝花酒都是用飞的!” “为何有路不走!吾还想去采买些狼毫磨石朱砂丹青,却被汝这脏货直接跩到了这里!”寒江雪微有愠色却转瞬不见,接着便笑骂道。“又不急于一时,我听闻这雪曼城每颗能住人的巨树之顶也不全然相同,吾等三人如今在的这株正是烟花柳巷所在,你要去寻那文房之物明日里问那伙计径直去买,黑灯瞎火在此时你去寻个卵!”“原来如此,吾此时才知汝这脏货为何舍近求远非这颗树冠不去。”寒江雪脸上恍然似笑非笑道。“嘿!你这厮脏货叫的可是忒顺嘴!哪次喝花酒不是你我二人?你这臭鱼就莫要再说我这烂虾的是非。”“......” 第二章 城主大人 ‘臭鱼烂虾’二人回客栈已是黎明时分,街上晨雾袅袅,偶有早点摊贩支起招牌,更夫睡眼蓬松敲打着竹梆,缓慢行走欲要归家,身后隐约跟着浑身酒气的两个青年,此二人间或小声言语着什么,然后痴笑。路旁早餐摊上一小道士面容颇为满意的喝着豆汁儿,吃着炸油圈,看着俩酒囊饭袋路过也不言语,二人却也看到了小道士,随即又折身回来坐在了小道士左右小札之上。“有的吃食尽管端些来,这小道士的也一并算了!”端木邪随手扔几枚铜钱到小桌之上,抬手揉着眉心一脸憔悴,小摊贩满脸带笑麻利儿的端来包子稀粥油圈豆汁儿,二人也不顾其他便唏哩呼噜喝了起来。“今天便是鹤神祭了,也不知是怎么个行情。”“几位小哥是来参加鹤神祭的?”小摊贩收拾着桌子,随意笑着热情的询问道。“是啊,你可知道这鹤神祭几时在何处开始?”端木邪也笑着问道。“哦!那几位可要抓紧赶路了,我们这颗树冠为东四丁株,鹤神祭可是在南一甲株,滑船也得需两个时辰才能到达,这鹤神祭正午便要开始了。”三人道谢后随即赶回客栈带了行李便径直赶往吊笼,三人一路不言语,直到上了滑船,端木邪才忽的叫道:“噫!我的四两纹银!娘的!我说客栈那棺材脸的掌柜看我们走的时候怎笑的那般鬼魅!”“汝缺那些许银钱怎的?”寒江雪不禁笑道。“在龙蜥岛的时候,四两纹银能够我乐乐呵呵过小半年的!云小道你也不知要回来。”云观无视气急败坏的端木邪,正用松香擦着古琴的弦轴。“云小道头上的檀木簪都能换百两黄金,在朱雀山时平日里一概事务尽皆不需他上心,能管汝四两纹银?”寒江雪愈发笑的灿烂。看着一个家中有钱到没念想,一个对钱没念想的二位神仙,端木邪坐在甲板上,一脸愁苦,再不言语。 临近正午,三人所坐滑船已看到南一甲株的树冠,船上其余乘客逐渐出了船舱,向着前方张望,不时的聊着鹤神祭的事情,“据说今年鹤神祭城主大人也会亲临!”“咦?以往不都是被称为雪曼十二卫的城主大人的徒弟们分三人轮流主持么?若是这样莫不是今年的鹤神祭十三人均要到来?”“上次城主大人参加鹤神祭已然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吧?”“若如此,那今天可是荣幸之至!”“都说城主大人武功盖世,却也从未见过大人出手,真是好生向往!”“莫说城主,便是十二卫随便一位也是盖世的武功!”“莫忘了那些骑黑鹤的天官们,那可都是高手!众天官手下那近千天卫个个威猛无匹,知道这岚泽里的绿蛟为何从不敢袭击过往的滑船么?我可就见到过一头正在袭击滑船的绿蛟,一位巡视的天卫骑着黑鹤俯冲而下,只一下那身长四五丈的绿蛟就被黑鹤捉走了!”“大惊小怪!黑鹤可不就是天性喜食绿蛟么?”端木邪听到此言再看看一只刚好飞过头顶的黑鹤,不禁哆嗦了下。想起昨日这小子的狂言,寒江雪和云观俱是撇了端木邪一眼,笑而不语。“瞧咱这雪曼城防守如此严密,别说城主大人在,就是外出云游我也不信谁敢来这撒野!”“也不尽然,如今天下纷争不断,若不是城主和大人们尽心守卫,何处还可寻到雪曼城这般安宁的净土?”“是啊,就连那跋扈惯了的大荒帝国派来的使者也不敢在雪曼城内造次!”听着众人言语,三人对视后也是满眼的希冀和敬服。“这雪曼城主果然是很强!”端木邪感叹道。“天下高手榜前十,如今雪曼城独占三席,那城主蛮飞羽便是高手榜第四位,大徒弟郎白高手榜第八位,城主的小儿子,同时也是十二卫的蛮印雪,现今乃是高手榜第十位,此人是年前新晋高手榜,据说只用了几招便让曾经唯一一位入驻高手榜前十的女子,海盗头子蛇手娘湛曼兰双手颤抖不止,之后因湛曼兰受伤不轻,手下众海盗要么被杀,要么另投他人,湛曼兰只得无奈离开龙蜥岛去往荒沙大陆,其后才得知这湛曼兰实乃大荒帝国的人。至于这剩余十人,高手榜百名内不好断定,一则是因为这几人不常出手,从未离开过雪曼城,二则便是百名内向来变化极快,也不好推断。但吾敢断定必然都在列境之上。”寒江雪一口气说完,也是满脸尊敬的神情,“你我三人也就云小道才是者境,要说列境那还差得远呐!”端木邪一脸苦笑。随即面有得色道:“不过我不一样,我那便宜老爹说我像他是个他娘的人才来着!”“汝这脏货实实是天赋异常,吾自四岁起便有三位师傅助吾入临境,一路顺风顺水如今也才斗境,云小道也是自小由他师父那等高人亲自讲习,汝十岁才开始修武,却也已然入了斗境。” 说起这境界之分,便要从这?曦大帝创立烈阳帝国说起,在烈阳大帝统一神木大陆之前,习武者自然也是存在,然而并没有如此具体的境界划分,三百余年前,?曦大帝崛起,用短短十数年便统一了神木大陆,建立烈阳帝国,大帝统一时天下武者出力极多,也是凋零极多,其中包括当时被封为武神的天下第一轩辕神木,导致大陆一时间许多门派功法失传断绝,大帝深感遗憾,便命人收集天下武功,在大陆东南一孤岛建立武神殿用于埋葬轩辕神木的遗体,此岛自此名为‘神地’,其后的年月里,大帝命人将天下武功收集于此,在世间寻找根基较为优秀的孩童送往神殿学习各派武功,作为帝国武备。从此,大陆武者便分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个层次,其中“临”代表身心的稳定,意为稳住气息在体内,形成修武的条件,便算是入门;“兵”代表能量,意为内气的累积,内气累积到一定阶段可以以气御身,御物,便算是到了兵境;至于斗境,“斗”代表与天地共鸣,这是一个比较玄妙的境界,此境界内气继续增长,武者会切身感受到天地之间的气息流动;“者”代表复原,意为到了此境便可借助天地元气自主进行吐纳恢复。在入此境之前,武者只能由着身体自行恢复,乃是武学瓶颈;“皆”代表危机感应,意为可以微弱的感应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如此便可以感应到杀气,料敌于先机;“阵”意为心电感应或隐身,乃是皆境的提升,此境界可以让武者隐藏自己的杀气以及自身的气息,比之皆境更加灵敏的感应到危机和动作,据说此境界修至极点,便是神妙,对于一些天赋之人,甚至可以预知到部分未来之事,江湖之中占卜大师便是因为对此境感悟极高,此等人物极为少见,称为阵之“极”;“列”意为时空控制,此境之人已然可以控制周身内外的真气,做到临空飞行,身法将会大幅提升,传说修到极境便可缩地成寸,移天遁地,称为列之“影”,此等修为者也是世间罕有;“在”意为金、木、水、火、土五种自然之物。修到此境便可利用自然、改变自然,修到极境移山填海也不在话下,称为在之“巅”。随着人内心不同而所控之物也不尽相同,其中也有其少数人可以做到控多种自然之物,甚至有控五行之人,此等境界已是即将突破前境之预兆,世间之人几乎无人可以达到。“前”代表光明,此为世间一切力量之融合,修到前境便是天人合一之境,前八层境界之能皆入巅峰,已不可想象。超过此九境,便是未知之境,此境只是人之臆想,自有史以来从未听闻有人超过九境达到究极之境。当年那世间第一的轩辕神木靠燃尽心血也才堪堪破入前境,只刹那便灭杀三位在境高手,其最终也是油尽灯枯而死。这九境每上一层,内气便会增长两倍有余。如此,前境武者所蕴内气便是临境五百倍有余,世间大部分武者都在斗境终其一生,进入者境便算是登堂入室,皆境和阵境已是高手之列。进入列境那已是宗师级别高手,加上自创武技和所持兵器,便是遇到一支军旅也是不惧,如果无心对敌,转身飞走也是让对手无可奈何。 “这雪曼城的城主蛮飞羽乃是在境,虽说我师父比这城主大人还要略逊一筹,我却未曾见过师父出手,这雪曼城主一战成名的故事,却是听师父给我讲过,烈阳历317年因三王并立天下大乱,烈阳历323年正是烈阳帝国四分五裂,连年征战之时,大荒帝国举兵从荒沙大陆北港出发入侵神木大陆,欲要先取雪曼城,刚到得红月岛便看到城主大人早已悬空等在岸边,要与大荒帝国主帅当面一叙,当时大荒帝国主帅贺德源率二十五万精兵自冰螺海峡而来,浩浩荡荡大小战船五百余艘,当真是狂傲至极,竟连蛮飞羽的面也不见,直接下令进兵登岛,结果便是看到半空之中的蛮飞羽全身鼓荡,向着自己所在旗舰方向推出双掌,便再也不知后事如何了,当时正值盛夏,凡是掌风掠过的海面却瞬间结冰,天降暴雪,然后这片海域的暴雪便下了一夜,等天亮后,海上一片死寂,只有零星哀嚎,贺德源所在旗舰以及后方一百余艘战船全部被冻挺在海面上,船上皆是冰雕,足足五六万人,无一人生还,其余战船也尽皆动弹不得,而蛮飞羽却早已离开,剩余残兵不知所措,只好整理同僚遗骸,又等了近半月时日,等到海面坚冰消融才得以回还,众人皆称大荒国攻打雪曼城实为蚍蜉撼树也,从此红月岛改名为蚍蜉岛,大荒国在荒沙大陆南岸建龙脊港,再未从北港派出一兵一卒。熄灭了大荒熊熊燃烧的野心,这也便是雪曼城为何在此乱世中还如此超然物外受各国尊敬的缘故。”云观也来了兴致,向二人说起这段震撼的往事。“此为神力,非常人可为矣,吾父曾说,列境尚能以计策谋之,而在境若现,吾等计谋都是小儿手段,不足道也!”端木邪走到舷边,眼观已近在咫尺的巨树,不发一言。 第三章 时局 烈阳历324年,辽王?承辉兵败,流放至北地,病死于途中,凌王?承略占据阳帝城旧都之地并青龙涧广袤沃土,建立青阳帝国,屯兵龙牙港用以防备大荒入侵,祁王?承甫占据大陆南部富饶之地,建立炎阳帝国,辽王麾下残兵被其部将李青郎收拢并占据白虎岭,自立门户建立黑虎国,烈阳帝国附属国飞熊国与北蛮国脱离管辖,各自起兵争夺北地,妄图吞并对方,占据北部大陆。唯有雪曼城因浮游岛之事无人敢踏足,遂置身事外,从此脱离烈阳帝国,成为中立之地,自此,烈阳帝国彻底分崩离析,神木大陆陷入连年征战之中。 “三王并立之乱已过五十余载,听闻青阳帝国不知为何年前又起了刀兵,四十余万大军三路并进杀向炎阳帝国都城南雒,然而其右路军在炎阳帝国边境腹蛇谷被炎阳帝国左都督中郎将南岭王世子寒青峰设计埋伏吃了大亏,青阳帝国的骠骑将军拓跋余率领的十万铁骑只得回归十之二三,左路军青阳水军大都督柳公济率领十二万水军从海上绕道龙牙港奇袭南雒,却被赶来救援的平远将军姬庆安和镇南将军陆兴国困于南雒城下,而青阳皇帝?元湘御驾亲征的中路二十万大军被炎阳帝国绥王?元禧挡在北进关月余不得寸进,正值寒冬,兵士缺粮少衣,中路二十万人马只得撤回,现在正与炎阳帝国谈和呐,估摸着南面又能消停些时日了。”“只是雪曼城北邻的北蛮与那飞熊不死不休,这都打了几十年了也不见消停,那北面的生意可都是提着脑袋在做了。”随着靠近南一甲株,滑船越聚越多,其中夹杂着小型私家船只不计其数,吊笼处人满为患,需排队才可登顶,三人默不作声跟着队伍听着周边排队过往之人聊天,也不算是太过煎熬。“打得可真快啊,我等到达龙湖尚未进犯,才离开三月不到,这便要结束了,你大哥又有军功了,待得回去你爹那性子又定会与你絮叨。”端木邪轻戳寒江雪,小声嘀咕道。寒江雪也不着恼,只是笑笑。 若问这寒家是何等家世,就要从这神木大陆五大门阀家族说起。这五大家分别为龙湖柳氏、南雒姬氏、雀山凌氏、南岭寒氏以及隐世不出的陶氏,这五大家族都是经营数百年的门阀贵族,不论天下何去何从,五大门阀均是屹立不倒,其中,这柳氏家族世代祖居大陆东部青龙湖畔,家族文武之才多不胜数,又因靠着大陆东岸沿海,家中海运往来世间无人能及,水战更是天下无可匹敌,据说碧落海以南的不法之地龙蜥岛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中最强大的几群海盗团伙背后的主子便是柳家,甚至远在世界极北,以海战文明于世的拉普兰岛也有柳家势力渗透,柳氏家族为青阳皇室外戚,在青阳帝国朝中地位无二,算是与青阳皇室绑在一根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说起这姬家,家族祖祖辈辈都在这南雒城,祖上曾助?曦大帝东征西战,建立不朽功勋,?曦封姬家先祖姬玄策为怀安王,世代承袭王位,为烈阳帝国唯一异姓王,经过多年经营,姬家人才济济,在朝中人脉颇广,在军中的威望也极高,家中子弟可谓是渗透到了每一处角落,家中仅是旁系在各国朝中为官的也有不少,是炎阳帝国乃至整个神木大陆最强盛的家族,炎阳帝国开国后,观南雒城城廓雄壮繁华,便建都南雒,皇帝?承甫为补偿姬氏,将炎阳帝国最富有的城池襄化封给姬家作为封地,改封姬家家主为怀襄王,世代承袭王位,并在临终时留下遗言,教其子当今皇帝?元道要时刻防备姬家但又万不可动其分毫,留下一脸为难的太子便撒手人寰。雀山凌氏之凌家世代居于雀山城中,相比于姬家的如日中天,却是格外低调,宛如一条阴影中的毒蛇。凌氏家中多培养死士间客,家族中高手极多,高手榜天下第一被称为无影剑的凌承安便是凌家之人。被称为天下第一刺客,高手榜排行第六的凌空空乃是当今凌家家主养子,因其刺杀手段无常,排行第六一直为天下武人争论不休,皆以为如果非正面厮杀,天下无人可敌,如今世间第一刺客组织山海楼背后也是这凌家,因此有着“凌家一门霸天下,至此天下无第一”的说法,凌家被称为炎阳帝国的影子家族,世间的武林至尊,除此之外,炎阳帝国情报全部系于凌家之手,其暗子明桩遍布于世。凌家之人并未过多参与朝中政事,看似大权旁落,实则深不可测。而寒江雪的家族寒氏却是外来家族,寒氏祖地位于现今黑虎国南部山岭地区,因寒家先祖寒尚麟与先帝?曦私交亲如兄弟,为?曦第一谋士,寒家素有谋略兵法天下无双之贤名,数代都作为?家皇室内阁辅臣,三王并起时寒家看好祁王?承甫,商议后便决定举家搬迁辅佐祁王,现如今寒家家主之女寒言兮为?元道之后,掌管后宫,寒江雪长兄寒青峰为炎阳帝国左都督兼中郎将,寒家家主寒言畅身为国丈,又兼丞相之职封南岭王,权倾朝野,可谓?元道最为信任的家族。若不是寒家从中制衡,怕是这炎阳帝国早已改名换姓。寒江雪父兄关系融洽,并非像外人所想深宫豪门那般勾心斗角,全宗全族四百余人同心同德对内辅佐皇室,对外不问贵贱开办学堂教授天文地理,奇门经略,所教之才遍布天下,因此也被称为寒门学宫。至于这隐世的陶家,其宗族上下也并非神秘莫测,其世家可谓深谙大隐之道,家族于南雒城、阳帝城、黑虎国都双虎城、雪曼城、北蛮寒霜城、飞熊玄武城,甚至大荒国都盘龙城都有家族成员分布,其家族世代为商,天下商号十之五六皆为陶家所有,富可敌国已无法形容。这世间如有战起,而陶家欲要作梗,甚至可以影响战局走势。如那常年敌对的飞熊与北蛮,一场战争中甚至会发现双方对战所用箭矢弓弩皆为陶家所制。五大家互不侵伐,相互制衡利用,各取所需,时日久了便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势,一直保持着很难打破的平衡。 然而这茫茫世间,最多的,还是穷苦众生。人生苦短,众生庸碌,无教化无以为。上古蛮荒,凡见天象必然恐惧,这便有了宗教。?曦大帝时,神木大陆信奉太阳神千年有余。奉金乌为神鸟,烈阳帝国皇家徽章所绘便是太阳金乌。远在荒沙大陆的大荒帝国千万年来供奉荒古大神,相传荒古大神于混沌中初开天地,造万物,方有世界初始。从此二教皆为世间正统。世道变迁,人心思变。随着大陆分分合合局势变化,荒沙大陆以南逐渐盛行佛教。又分密宗、禅宗、净土宗,后均尊称为佛。与此同时,神木大陆朱雀山出现一夫子。于山巅建观名曰清净,着书立说,建立道家。烈阳历183年,烈阳帝国皇帝?淳焱南巡至朱雀山,与夫子夜谈,深以为然。回阳帝城后奉道为国教,大力推行道家教义。后道家又出一天师,在玄武山建观立派。自此道分南北,共尊大道为上。此时烈阳帝国因天下常年太平,百姓年年丰收安居乐业。国力日益强盛达至顶峰,国内盛行读书从文,儒学之风大盛,天下读书人奉儒学为尊。烈阳帝国以儒治国,以道教化众生。自此天下教派儒释道各领春秋,各小众及分支教派不计其数。从此荒古神庙逐渐没落,太阳神殿也日渐荒废。但太阳神教教徒信众仍占半壁天下,终于神教内部出现分歧。部分教众认为该与天下三教共处,并研习其教义。大部分教众则认为该灭佛屠道,推行太阳神教,以此证道,重现太阳神光。最终辩论变成一场内乱,太阳神殿血流成河,成为炼狱。剩余之人皆已被杀戮蛊惑心智,一群偏离方向的罪人建立新教,名为‘血火教’。以表“诸神黄昏,金乌浴火涅盘”之意。其后百年,教内诞生一嗜血之魔:兀突宣珲。此人天赋异禀,功力高超诡谲。其利用太阳神殿所藏之天下秘籍,创世间极恶邪功“金乌圣典”。血火教占据了曾经的圣地神地岛,并改名为金乌岛。自此到处散播新教教义,屠杀异教徒。蛊惑众生,犯下滔天罪孽,成为天下第一邪教。众多正派及侠客尽欲平之,其后有许多人聚众南去金乌岛讨逆。却是尽皆被屠,无人归还。烈阳帝国也多次派兵围剿直至烈阳帝国崩毁也未有成效,传至今日已是四代。如今的教主端木赤羽,人称“血狱魔君”,是天下少有的武学奇才,金乌圣典已练至化境,天下高手榜排名第三,此人正是端木邪的生身父亲。 吊笼缓缓落下到了三人面前,“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以后再也不来这劳什子鸟神祭了!”端木邪走向吊笼,看着寒江雪,面有不耐之色,“也不知是谁说要来此瞧热闹的。”云观也不瞧他,不冷不热道。“吾记得汝可曾说过一句颇有机锋的话语,用于此处倒也合适。”“何语?”“来都来了......”“你这厮,用小爷自己的话来堵小爷的嘴。可这都已然临近正午,怕是上去也没有好位置了。”“吾等倒是不怕被人叫破身份,倒是汝这邪祟如果被人认出,吾等可是爱莫能助了。汝可莫要忘记,汝及冠那日,汝父将汝之身份公布于天下,还到处派教徒张贴画像,汝这少魔头还是低调些为妙。”寒江雪笑呵呵与端木邪谈笑着。“休要再提那老混蛋干的此等蠢事,是嫌老子命长怎的?你不提我险些忘记了此事。”端木邪说着话便从怀里掏出一块不知是哪里来的香帕绑在了脸上。“噫!这小娘的味道可不要太销魂!”寒江雪和云观一同斜撇他一眼,然后二人侧向移了几步,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此人。 第四章 鹤神祭 随着吊笼到了树冠之顶,众人逐渐看到了上面的景象,这南一甲株不似其他树冠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反而是空空荡荡建筑极少,而且地面极为平整,整个树冠比其他树冠要稍显广阔一些,方圆估摸约有十里,一眼望去视野极为开阔,远远便可见到树冠中心乃一祭台,祭台如圆形柱石一般,整体似是白玉所砌,四面皆有楼梯,高约十丈有余,祭台高处环而修有凭栏,下宽而上窄,周边占地二十丈许,四周按河图点位栽种帝屋四十九株,明堂点位在祭台地面刻十字五星,阵法布置颇为神妙。端木邪第一个下了吊笼,环视四周后恍然道:“难怪要在此地举行,此树之上竟是如此宽阔!”此处虽宽阔,但此时已是人山人海,极为热闹,在这树冠的边缘建有围墙,依墙而建的除却供吊笼上下的通道。皆是矮小棚户,寒江雪与云观此时走到端木邪身旁,二人左右环顾一番,便是了然,棚户内皆为做各种买卖的小商小贩,绫罗绸缎、兵器书籍、鲜果小吃一应俱全,几人便顿时来了兴趣,“一大早的折腾到这个时辰,早就饿了,小爷要去看看有什么本地特色的吃食。”端木邪径直便向着一面走去。“我且去看看有何书籍。”云观说着便向书籍摊子走去,“吾也同去,这偌大的地方,可莫要走失了谁。”寒江雪急忙跟上,“那个吃货怎么办?”云观皱眉望向端木邪走去的方向。“吾等且去,汝大可放心,就算吾等走的再远些也无妨,等回到此地那脏货也依然会在那里,呵呵。”寒江雪笑着看向云观,二人面上尽皆无奈之色,却也相顾默然。 端木邪从小无父无母,没少过忍饥挨饿,与野狗夺食的日子,就连这名字也是十岁之后才有,如果问这端木邪有何不能忍之事,那便是叫他小杂种,为此称呼,端木邪不知和人动过多少次手,在以往的日子里,他与人动手各有输赢,但因年少孤苦,自然是挨揍的时候多一些,因其性子狠烈,也未曾吃过大亏,从此龙蜥岛便多了这样一个独行的狼崽子,在这人命如纸,血如墙漆的地方,成为一具尸骸比活着更容易些,这样的小野种在这女人都是抢来的蛮荒岛上可不止一两个,这些孩子将来的道路无外乎两条,要么伴随各种折磨早年夭折,要么长大成为刀口舔血不知何日便横死的海盗,除此便无他路。然而事有例外,就在这小狼崽十岁那年,一艘帆侧绘有血红色的三足金乌的艨艟靠近龙蜥岛,一群穿着黑袍的修士便在这海盗窝里到处寻找着什么,见到岛上的活口逮住就走,海盗岛顿时如同捅烂了的马蜂窝,众人不知为何那群诡异的血火教的疯子会来此地,一些杀人如麻的海盗却也不想自己的老窝让这群诡异的家伙横行无忌,但是经过几次试探后,海盗们悚然发现那些蛮横强绝的同伙都杳无音讯,过了些时日便传来在岛上某处发现了这些人尸骸的消息,据说皆死状凄惨,在这艘看去极为霸道凶猛的艨艟停靠的这些日子里,出海去劫掠的海船竟无回还,终有一日,几艘破破烂烂的海船在深夜里趁着暴雨泊入港口,看到港口内这艘黑帆艨艟,吓得面无人色,跳船就跑,据逃回的海盗讲,海上如此的战船在龙蜥岛附近海域及小岛不下百艘,船上全是黑袍修士,这群修士武功高的吓人,见着海盗就捉拿讯问,但凡有些许不如其意,便出手灭杀,岛上的海盗们也吓破了胆,竟是让这不法之地安宁了些许时日,一日,这些瘟神终是找到了这个小狼崽头上,隔日便带着这个崽子驾船离去,海盗们也不敢出海,只偷偷在岛上观望,发现这些煞神是真的走了,于是陆续驾船出海,这才发现附近海域的那些黑帆战船也已退去,这才慢慢恢复了昔日的猖獗,同时也开始讨论这小狼崽的身份,为何如此一个小杂种竟引来了金乌岛那群行事诡谲行为狂热的疯子,但是一直无有头绪,此时便不了了之,直到九年后金乌岛举行少主及冠大典,大魔头端木赤羽大告天下,并让信徒大肆宣扬此事,龙蜥岛众海盗自然也看到这画像,赫然便是六年前被带走的那个小狼崽子,虽然面容稍有变化,但那事在海盗们心中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自然都不会认错,如此海盗们终是明白了九年前这群煞神来此到底是为何事,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心中便也是后怕不已,一些老海盗随即又想起许多年前某个明眸皓齿的青年,顿时两股战战,裆间倏然淌出黄色的液体来。 临近正午,太阳已逐渐升上当头,这祭典广场人流也到达了顶峰,只听沸沸扬扬,嘈杂无比,就在这时,早已准备好的雪曼城兵士在祭台四周呈北斗七星态势立在当地,手中号角齐齐吹响,人群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又来了精神,“快!快!祭典要开始了!城主大人就要来咯!”“孩他妈!别买了,快过来!”“爹爹!我看不到,你抱我起来好不好!”“快往前走走!等祭典开始可是挤不过去的!”人群开始逐渐向着祭台聚拢过去,广场上若干身着银甲的雪曼城兵士在祭台四周站定,阻挡着还欲继续向前的百姓,整个广场就在这种嘈杂的氛围中缓缓安静下来,就在这时,一个孩童大喊:“娘,你快看那面天上,好多黑鹤啊!”众人齐齐转头望向天空,只见数百只黑鹤黑压压向着祭台方向飞来,看似不快的黑鹤只刹那便到了南一甲株上空,一众黑鹤中脱颖而出三十六只开始盘旋下落,待到落定,从鹤背上跳下三十六名黑甲银翎的持枪卫士,人群中便有人惊呼:“是天官大人们!竟是都到齐了!”一众百姓皆是兴奋难抑,这三十六天官可是仅次于雪曼十二城卫和城主的高手,平日都带领着一众天卫分布于雪曼城内巡查管理,很少难得如此齐聚,也不怪众人惊讶,这三十六人身材各异,个个散发出彪悍至极的气息,手中骑枪长约丈许,众天官按照位置站定,将长枪伫立在地,三十六人的队列望去却好似千军万马,让人不敢直视,“这众天官真乃人杰也!”寒江雪也是不吝赞赏道,一旁的云观也轻轻点头,两人站在众人中,时不时左右张望,“也不知这吃货在何处。”云观语气平淡,却可听出心中不耐,寒江雪笑着摇头,眼中却有忧色。就在这时,号角声戛然而止,正北空中突然出现十几道人影和一只比寻常黑鹤还要大出些许的黑鹤,都是向着此处飞行而来,“城主大人和众诸位大人们来了!”只见这十二人尽皆穿着白色长袍,面色淡然,皆是空手而来,未带任何兵器,“城卫竟还有女子?真是如仙子一般的美人儿!”“这十二城卫中穆晓和叶飞花两位大人皆为女子,其中这穆晓还是少城主的妻子。”“少城主?是同为十二卫的蛮印雪么?”“非也,这城主蛮飞羽育有二子,少城主乃是蛮印雪的大哥,名唤做蛮泊詹。”“哦?!可是那天下之才独占三分的阳山泊詹?”“正是,这蛮飞羽虽武功高绝,却不免被天下文人所轻,然而其子蛮泊詹却不敢使天下文人轻视了雪曼城,这蛮印雪年前又入了高手榜,这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也算是雪曼一绝!我也是游历至此在本地人口里才得知其中缘由”“原来如此!这可真乃虎父无犬子也!”寒江雪离着这也是游历而来的二人不远,将此二人言语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也是沉思起来,待到这十二人落地,那只巨大的黑鹤也缓缓落下,看其身背竟是有两人,一人身高八尺,一身白色锦袍,头发用束带绑在脑后,面上长须随风而动,鼻梁高挺,双眼眼廓深沉,脸颊轮廓坚硬,看去略显消瘦,此人观之虽是年入甲子,却依然风度翩翩,一双褐色眸子精光曝闪,不怒自威却无傲然之色,赫然便是雪曼城主蛮飞羽。蛮飞羽身旁,一位面容普通,身高不在蛮飞羽之下的中年人面带笑容,站在当场毫不起眼,但众人却毫无轻慢之色,此人笑容和煦,同样褐色的双眸神色温和,让人心生亲近之心,此人便是被天下文人称作阳山先生的蛮泊詹。在场百姓皆是山呼城主大人万岁,随即跪倒在地,剩下游历至此的众人不知所措,有些人不明就里便也跟着跪下,本来还乱乱糟糟的人群此刻安静的落针可闻,这时还站着的只有寥寥数人,除去在场值守的兵士和一众高手,便是立于场地中央祭台旁侧前来观礼的各国使节和达官贵人,还有一些人群中自视甚高或大有来头的家伙也不曾下跪,比如寒江雪与云观,再比如还在广场边缘一刻不停啃着烤肉的某个吃货。 第五章 看了一眼 二人此时便毫无阻碍的看到刚刚到此的众人,随即同时转头看向角落某人,便又似未曾见到一般偏转回头继续矗立当场,此人背对广场,闻听广场动静,再看看已经在旁跪下满脸虔诚的烤肉小贩,随即转头望去,突觉视野开阔,一眼便望到了场中央的情形还有离着不远的那二人的后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观口中的那个吃货端木邪,见此情景,端木邪转身便要过去,随即又想起什么,折身回来在烤肉摊上抓了好几根已熟的肉串,似是颇为满意的拍了拍腰间不知哪里来的酒葫芦,便向二人方向走去,临走时还不忘从胸口掏出几个大钱扔到小贩摊前。小贩此时正跪着朝拜他心中犹如天神的城主和一干城卫,听到钱响还不忘向端木邪作揖道谢,端木邪看着这一脸崇敬跪在地上仍不忘作揖的小贩,不由觉得好笑:“这人有趣,看到自己的神仙了还记得生意,倒也实在的很,可这感觉就像在拜我一般。”说着便哈哈笑出声来。此时广场上尽皆不语,这声笑仿佛夏日里清晨将过那第一缕蝉鸣一般惹人瞩目,只见众人皆向此处看来,目光中有疑惑,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愤怒,只见这始作俑者忙用手中肉串遮住脸面,一脸贼贼兮兮看向众人,那雪曼城主此刻也望向此处,看到此人做派,微一愣神便爽朗大笑,众人见城主大人雅量并未有怪罪之意,便面有不忿的瞪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 寒江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色微微发白,云观眯起眼睛,像极了前日里问责端木邪时的表情,这一幕其余众人并未察觉,只是怎能逃过城主大人的眼睛去,蛮飞羽看了此二人一眼,眼中神色意味深长,微笑自语道:“云老道的爱徒,寒家的小辈,还有老魔头的独子,这组合也甚是奇妙。”随即嘴唇微动对着大徒弟郎白说道:“叫人看好了这三人。”郎白疑惑道:“观此三子修为最强不过者境,是否有些......?”郎白太过小心四字并未出口,只是不解的看着自己师父,“非是此三子会惹出什么事端,只怕别有用心之人做些什么,这三人若有一个出了纰漏,怕这雪曼城也会受此牵连。”“我亲自去做这件事。”之前听见师父自语,郎白神情也凝重起来,这郎白身材单薄,面色苍白,看似如久病之人,其实深得蛮飞羽真传,郎白年岁五十有余,四十岁时便入列境,外人认为郎白已到列境后期,其实此人早已在数年前突破在境,只是这些隐秘之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若是此刻有外敌入侵雪曼,怕是不用老城主出手就能再下一场雪。所以这郎白怕是早已超过了高手榜名列第七的大荒国龙骑首领碧鲁高卓,只是郎白行事低调,平日里更像是老城主的仆从,蛮飞羽云游不在城中时,城内一应事务皆由郎白打理掌管,城主二子亦视其为长兄,若有一日老城主作古,这雪曼城城主之位怕也是逃不过去。郎白转身欲走之时,想起一件事,又走到自己师父身边小声道:“师父,是否将那端木家的小子...”蛮飞羽皱眉看了眼郎白,眼神之中似有不悦:“当年旧事非他之罪,此等下作之事莫要去做!”郎白恭身说道:“是徒弟糊涂了。” 经过这一插曲,场内算是真正安静下来,树冠正东处高耸的钟楼开始敲响,声音悠长绵远,其余树冠钟楼也在此时开始敲响,顿时整个雪曼城钟声大作,三十六天官骑乘黑鹤扶摇直上,带领空中数百天卫在广场上空盘旋不息,数百只黑鹤齐声唳叫,钟响鹤鸣不断,却毫不让人感觉糟杂,反而顿觉内心一片祥和,蛮飞羽转身缓缓走上祭台,蛮泊詹跟在其后,待二人走上祭台,蛮飞羽站定祭台当中,蛮泊詹站到祭台正前,从袖中取出一枚卷轴打开,缓缓朗诵:“振鹤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真乃高才也。”寒江雪听着蛮泊詹诵读祭文,不吝赞道。“确实好文。”云观也少有的附和了一句,“这可是要念到天黑去了。”已经回来的端木邪吃着肉串,含糊不清道。“吾等需得结束才能离开此处。”寒江雪见端木邪回来,也不念其他,抓着他的胳膊急切说道,“已然盯上我们,离开更加不妙。”端木邪却笑着看向寒江雪,顺便将手中的葫芦递了过去,寒江雪接过葫芦抬手轻饮一口,思绪转动。“吃货说的有理。”云观沉思片刻,夺过端木邪手中肉串,捏下一块放入口中,看向寒江雪。寒江雪略一思量,也抢过一串烤肉,心下大定,对二人说道,“吾等无忧矣。”“这又是为何?”二人同时开口,又看了眼对方,转回头等待下文。“吾观那蛮飞羽看吾等眼神,想必已是知晓吾等身份,他怕有人会在城中对吾等动手,定会派出得力之人护吾等周全。”“说的是!我和云小道在城内出了什么事,依着我爹那性子,雪曼怕是真的会焚树煮鹤,云小道师父又护短,必然也会亲至问责,而你若有不测,那便是捅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这雪曼城主不得不暂时给我们当一回老妈子了,嘿嘿!”端木邪越想越觉得有趣,不禁乐出声来。“可待得我们出城又该如何?总不能长久居于此地。”云观踹了端木邪一脚,看向寒江雪的眼神隐有一丝忧色。“你二人便走吧,有我师父那一层缘由,若有人寻事那多半也是找我,这一路能从炎阳平安到达此处,全因你二人一路谨慎,我惹得祸端怎的你二人还想一起。”端木邪抢过酒葫芦倒了一口,无奈对二人说道。二人看向端木邪,也不说话,三人默不作声看着祭典,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 祭典按步就班,没有任何差错的落下帷幕,待得雪曼城一干大人物离去,广场上又开始热闹糟杂起来,三人心中有事,也不多待,便随着第一批人上了吊笼离去,这时天已经慢慢黑沉,雪曼城所有的树冠之上华灯初上,近日祭典算是雪曼最热闹的日子,所有树冠张灯结彩,人们皆是欢天喜地热闹连连,三人坐在滑船之上,商议后便又回了观星楼,其中有个很大缘故,便是端木邪还惦记着的那四两纹银。水中滑船逐渐稀少,这雪曼城到了夜间,黑鹤栖息于树冠之上,水中绿蛟便开始出水捕食换气,常有滑船在夜间被绿蛟袭击,三人所乘滑船回到东四丁株便也就歇息,加之今日鹤神祭,滑船因来往人流较大,比之往日收工要晚些,看着逐渐黑沉的天色,也想着早些回去与家人团聚共度佳节,船夫们此刻拉纤的手都快了些许,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快回吧,今日在南一甲给闺女买了一个纸鸢,这几日风头最好不过了!”“你那闺女也是生的水灵,我多次让你和我说个娃娃亲你却是看不上我家虎子,怎么的,你家闺女要嫁给少城主的儿子不成?”“哈哈哈哈哈!”众船夫麻利的拉着纤绳,听着二人对话皆是笑,此刻船上已无几人乘船,余下船夫便只有端木邪三人和一对小夫妻,小夫妻在一旁听着船夫们玩笑话也跟着笑,三人一言不发,站在船头,滑船在这大泽上行进非常之稳,端木邪却来回摇晃,似是酒醉,一旁的寒江雪脸上微有醉意,看着逐渐深沉的大泽,出手扶稳一旁站立不稳的醉鬼,云观此刻站在一旁,闭目凝息,一动不动。“退!”云观猛然睁开双眼只来及拉住身边的寒江雪,寒江雪被这身大喝惊出冷汗,还未动就被云观拉着向后跌去,却还是慢了半步,端木邪转身一把推向寒江雪,寒江雪与云观二人这才脱离了危险,仅一瞬功夫,端木邪便和船头齐齐消失,断裂处离寒江雪双脚仅不到一尺距离。事起突然,船上众人也未作出任何反应,这时才因一声巨响看到船头断裂,一头巨大的绿蛟已闭合大口向水中落去,船头有二人跌坐在地,生死不知。众人这才大声呼救叫喊,艄公毕竟年长,强自镇定后,急忙呼喊所有船夫向船后跑去,随即众人一齐拉动纤绳,向前倾去的船身逐渐平稳,这时艄公吹起甲板之上用于告急的鸣号,声音尖细清脆,这种声音黑鹤十几里外都可听到,此时的寒江雪和云观二人面色发白向船后跑的同时拉起不能起身的小夫妻二人,云观趴在船后,望向已经因天黑而看不太真切的大泽,不知如何是好,寒江雪双眼通红,攥着船舷的双手指骨发白。“你们两位小哥的命可真大,就差一点,便被那绿蛟给吞吃了,哎,可惜你们那位同伴,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已经没了性命,还请节哀啊。”夫妻俩这时软倒在地,那小娘子突然哇的一下大哭出声,原来是刚才吓得闭了气,这时才缓过劲来。“完了。”寒江雪面无血色,不知是为端木邪还是为这雪曼城的未来。 第六章 端木家事 端木邪十岁那年被接回金乌岛后,便被岛上那些疯子当神仙供着,从小吃尽苦头的端木邪仿佛从狗窝进了皇宫,愣是好久没有适应,每日里开始吃饭,便吃的倒地不起,深怕这些都是梦幻,可每次吃饭都是几十个盘子叮呤咣啷,又哪里吃得下,终于有天吃到吐出来以后,便明白以后的日子大抵就是这么豪横了,话说由俭入奢易,没过多久便也就习惯,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到处闲逛,岛上之人见到他都恭敬的尊称为少主,端木邪自小在海盗堆里混迹,思绪很是活泛,大概一联系便想明白其中关节,却也是开始咒骂这个让他在海盗窝里当了十年野种的便宜爹,不过一切供应照样接受,按他的话说,只有蠢货才会说那种我不要你管我的屁话,谁不想有个有钱还很厉害的爹呢?他说我姓端木那就姓端木好了,叫端木邪就叫吧,总比小杂种好听些,就这样混吃等死在金乌岛过了半年,逐渐的熟识了岛上生活和众人,倒是端木赤羽这个爹一直不愿露面。端木邪每日消遣便是吃撑之后游手好闲,可是觉得岛上众人好似都有些疯癫,整日里神神叨叨,不知所云,端木邪渐渐出现百无聊赖之感,直到某日走到海边一个礁石洞,看到里面有个穿着黑袍的枯槁老人在洞内打坐,尤其是看到这个老头竟是离地浮空后,着实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端木邪吃惊不小,端木邪在旁观看,老人也不理会,从此端木邪便日复一日到洞中观看老人练功,每日里还会给带些吃食水酒,如此过了半年,端木邪便有了一个叫做卜一的师父,他不知道卜一二字在这江湖上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此人江湖悬赏令的赏金金额有多骇人。 说起端木邪的父亲端木赤羽,此人早年间外出历练。游至龙蜥岛时,遇到海盗劫船,这未来恶名远扬的家伙屠了一船的海匪,随着船进入了海盗窝子,在那不法之地浪了半月有余。一日清晨,端木赤羽宿醉未醒,心情不爽利,杀了一人后坐在海港喝粥,却看到一群刚从海上回来的海盗,这群家伙明显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只见海盗船拖着整艘的商船进了海港,船上到处都是血迹,却空无一人,显然这些人已然喂了海鱼,只见这艘商船从舱内搬上甲板的粮食金银瓷器玉帛都有不少,海盗们大呼小叫往下搬运,就在这时船舱里发出一声大笑:“哈哈!老大,这里还藏着一个婆娘呐!”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端木赤羽此时正坐在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上用自己的刀在面前一颗人头上画着什么,瞧着热闹便也抬头向船上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衫,小脸煞白的女子被一海盗拖出船舱,此女面目清秀,身材娇小,长得是颇为可爱怡人,看到此女人众海盗也是眼前一亮,于是便大笑起来:“好一个规正的女子!先给老大,你们看这眼睛还真是碧绿的嘿!也不知这荒沙大陆的女人是何滋味?” 一众海盗笑声连连,嘴中满是污言秽语,就在此时,无意中有人看到一旁正百无聊赖的端木赤羽,众海盗也是一愣,都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可是为何这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诡异?观此人并无彪悍气息,皮肤白皙,竟是比小娘们也不遑多让,众海盗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各各黝黑光亮,看着这唇红齿白的俊俏青年若无其事的坐在当场用一把如长尺一般的短小唐刀在面前一个头颅上写写画画,身下还坐着一具尸体,烈阳下众人竟有种心底发寒的感觉,就在此时一个海盗小头目突然惊声叫道:“老大!他坐着的是老大!”青年从耳侧一刀贯穿头颅,眯起眼微笑着问众人:“哦?这是你们老大,啊呀糟了!我看这头不错就拿来赏玩一番,这可如何是好?”这青年说话很慢很轻柔,此时缓缓站起身,众人才发现此人身长九尺,穿着一身紫锦长袍,腰间一枚血色金乌翡翠熠熠生辉,肤色白皙似无血,微笑时皓齿明眸,煞是好看,再看那颗头颅,额上刻了一只金乌,脸上似是刻了繁复图案,只见此人轻抖手腕,那头颅的面皮便像是熟透了的柿子皮一般掉到地上,只剩下白森森的骷髅,刻在额头上的金乌力透入骨,栩栩如生。此时再看那女子却是早已被此景吓得昏死过去,众海盗顿时炸锅,有种被耍了的憋闷和愤怒,海盗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抛去内心生出的些许不安和恐惧拔刀便冲上前去。冲在头前的一个海盗也不见这青年有什么动作,举起环刀就向青年头上招呼,忽觉鼻梁到耳后一阵清凉麻痒,随即感觉似有热水入脑,眼前黑沉,便再也不知后事。众人眼中却是看到他上前冲杀,而青年只是手腕微动并未抬起,那海盗的半个脑袋就像切开的西瓜一样缓缓滑落到地上,人居然还随着之前的冲力向前迈了两步才缓缓跪倒... 等这黄衫少女醒来,看到眼前如炼狱一般的情景,又昏死过去。所有龙蜥岛的海盗,都记得那日里清晨,一个紫袍青年在港口无故杀人,似是在取乐一般,只听他杀一个便笑一声,那笑声在众人听来犹如九幽寒风,因为每一次冷森森的笑便代表一条人命的终结,饶是这些杀人越货惯了的贼匪们看着港口的情景都吓得动弹不得,当夜下起一场很大的暴雨,直到次日清晨,如此大的雨也未将港口这血腥气彻底洗净,海盗们出来观望,青年早已不知去向,怕天热尸臭,海盗们将尸体都收敛了起来,期间不少海盗皆是呕吐不止,至于前日里死了多少人,听闻后山的乱坟岗可是挖了足足七百多个坑洞。 说回端木赤羽,此时正在一个离龙蜥岛不多远的无名小岛看着面前的女人发愣,前日里此女当场醒转昏死足足四五回,端木赤羽在一旁玩的乐不可支,等这女人好不容易再醒来,他捧着一颗头颅放到脸前,柔声细语缓缓问道:“猜猜我是谁?”这回黄衫女子许是已经适应此间种种,随即鼓足勇气一把攥住端木赤羽的衣角,端木赤羽满脸调笑双手捧着人头蹲在其间,一位清丽却又无助的女子趴在他面前死死抓着他的衣角,血水随着头颅切断的脖颈滴到女人小脸上,画面诡异,不可捉摸。女人一句话也未说,只是盯着他,过了良久又昏死过去,只是抓着衣角的手却未曾松开,端木赤羽站起身子,丢掉手里的头颅,面色平淡的将手中那把居然没有沾染丝毫血迹的唐刀微微抬起,欲要斩断这女子手腕,不知为何又未落下。片刻后,将佩刀插回腰间一截如朽木般的刀鞘之中,俯身将女人扛在肩上,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此时在这岛上,端木赤羽看着这瑟瑟发抖却又异常倔强看着他的女人,不知道如何言语,“我,我叫旃灵,谢谢你救了我。”“...”“我是荒沙大陆之人,随家中之人去往龙牙港,船队在碧落海遇到暴风雨,我们的船只落单,吾等只好返回荒沙大陆,却在途中遇到海盗。”“哦。”“嗯?”“没什么,我走了,再见哦!”“恩人!”“还有何事呢?”“呜..我不知这是何处,烦请恩人带我一起,我、我日后自当报答你的恩情!”“其实我也不知去何处,此地为龙蜥岛,听闻被叫做不法之地,我便来此游玩,却是好生无趣。”“...”二人文不对题的聊了几句,“还不知恩人姓名?”“端木赤羽。” 待到年关将至,端木邪的便宜老爹终是见了自己这位私生子,二人见面,端木邪看到这个身高九尺的瘦高男人也是吃了一惊,这俊俏的不似男人的脸,只能用美来形容,“其实你是我娘?”“咳!”端木赤羽险些一口茶水喷溅出来,随即悠悠回到:“是爹,至于你娘...”端木赤羽沉吟片刻,“你有机会的话会见到的。”“便不和你废话,只问你当年为何把我扔到龙蜥岛?”端木赤羽让几个随身伺候退出门外。喝了一口茶水,看着端木邪,无奈叹气,“只是一不小心把你给丢了。”“...”端木赤羽看了眼双瞳微有些碧色的端木邪,更加笃定,沉思片刻说道:“你娘叫旃灵,是大荒帝国之人,至于家世,待你见得你娘自会知晓,如无缘再见,告知于你也是枉然。当年我和你娘在不法之地相识,朝夕相处渐生情愫,于是在龙蜥岛附近的一无名小岛没羞没臊的生活了一段时日。”“啊呸!别说这些没用的!”“咳!直到你出生那年,我离开小岛去蚍蜉岛做一些事。等我再回来,你和你娘皆不知所踪,我在龙蜥岛和附近岛屿用尽手段寻找未果,直到去年你娘给我寄来一封书信。”端木赤羽转身到屋内角落打开一个玉盒,拿出一封用丝帛所写的信件,对着端木邪扬了扬,“我他娘的不识字啊!”端木邪此刻也听得认真,骂完便不再插话,双眼直勾勾盯着端木赤羽,静待下文。端木赤羽叹气说道:“我会为你找最好的老师,听闻你与卜一那倔老头甚为投缘,我会和他说说顺带教你识字。”“先不扯这些,然后呢?”端木邪摆摆手,指着信急切问道,“信上说,当年你娘被海盗掳走后,她家中也派很多人一直在龙蜥岛附近海域寻找,我差人在此建好屋舍后,你娘在屋顶插上家乡独有的飞龙旗,聊表思乡之情,一日你娘家人无意路过无名岛时远远便见到屋顶龙旗,于是停船靠岸,进屋后就看到了你的娘,她本不打算马上回去,差此人回去报信,此人乃家中近臣,怕不能完成嘱托遭到责罚,索性便偷偷在水中下药,直接带走了你娘,你当时正在侧屋熟睡,你娘亲还未曾说及此事便昏睡过去,待得你娘亲醒转便已在茫茫海上,你娘亲急忙将你之事说出,待船队折返回来,却哪里还有你的踪影。后来船队又在周边诸岛寻了将近一月有余也未找到你。”“那你便怎知我是你所亲生?”“把你右手给我。”端木赤羽伸出左手。端木邪奇怪道:“一年前来龙蜥岛寻我之人也是要看我右手,我右手并无任何痕迹,这又是何故?”端木赤羽说着话按住端木邪右手,半晌后笑着说道:“只因你是吾儿,是我金乌岛之血脉,在你出生那一刻我便在你右臂种下金乌脉种,此乃是修炼金乌圣典的根基,若未种下脉种之人擅自修炼金乌圣典,那结果只会是全身筋脉萎缩断裂而死。而种下脉种之人,探查者催动金乌真气便可感知到体内脉种的存在。况且你的眼睛特别像你娘亲。” 说完,端木赤羽似有些追忆,温柔的双眼愈加柔和,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茶杯道:“事情,便是如此。从今日起,你便是这金乌岛少主,在此岛有着一切生杀大权,这把佩刀乃是我常年使用,名为藏锋,今日便给你罢。你识字后,岛上武功秘籍随你阅览。待你及冠,我便将你送去炎阳帝国寒门学宫跟随我的好友寒言胥,他便是你今后的老师。”尚还年幼的端木邪听完,愣怔了好半晌,似有一事不明,便开口问道:“所有大荒人的眼眸都是绿色的么?”端木赤羽有些意外的说:“非也,只是你娘亲比较特殊,至于这缘由,日后见得你娘亲自会知晓。”“龙蜥岛那些混蛋老是因为我双眼颜色和他们不一样,便骂我是异类杂种”端木邪说着随即哭出声来。端木赤羽却是不言语,眼中思念的光芒更甚。端木邪从小被人凌辱殴打,一直想变强以后为自己讨回公道。如今师父秘籍一应俱全,端木邪是个果绝的性子。自此,便在岛上勤学苦练,不问世事。 时光一晃即逝,九年转眼过去,端木邪已成为一个颇有些看头的青年,一双碧绿的眸子显得愈发邪异,只是这皮肤比起老爹却是黑了不少,在金乌岛行过及冠之礼当日,端木赤羽就将端木邪送到一艘看似普通商船的神火教船只上面,面带贼笑对端木邪说道:“邪儿,这便去吧!为父可是劳力费心为你准备了大礼在等着你。”端木邪腰间别着一根朽木,听此话语随即一个哆嗦,满面狐疑的盯着端木赤羽:“必然无有好事!”“莫要如此说,为父可是会伤心的。” 第七章 小雪郎白 “砰!”正当二人绝望之时,船后一声巨响引起众人警觉,“快拉!绿蛟又来了!”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条偌大的青绿色蟒蛇自空中横飞而来,众人吓得六神无主,连那小夫妻都赶忙上前帮忙拉纤绳,“不对。”云观看着那绿蛟的动作,似是被人托起一般,动作极不自然,就在这时,天空中一个穿着白袍的纤弱身影翩翩而来,此人一手负后,一手呈爪状向前平伸,待此人靠近,众人顿时放松下来,“是郎白大人!”一众船夫和小夫妻都激动地跪倒在甲板上。“都起来,没人伤着吧?”随着郎白话语,那条绿蛟就这样平平的飞到了船身上方,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绿蛟从中一分为二,硬邦邦的掉在大泽之中,扑通两声各自沉了下去,似是金石一般,而那断裂处恰好在船身上方,只听见哎哟一声,一人从断裂处掉落出来,哐当一下掉在甲板上,此人坐在甲板上浑身颤抖,口中直直念叨:“冻冻...死小爷我、我了!”寒江雪一听到熟悉这声音,也松了口气,便转身施礼道:“寒家小子寒江雪多谢郎前辈出手相救吾友,寒家欠雪曼城一个人情!”这时空中一只黑鹤盘旋而下,待到近前。一位黑甲天卫看到空中之人,愣了一下,随即肃声道:“郎大人。”郎白挥了挥手对这位赶到的天官说道:“是一只袭击滑船的绿蛟,我恰好路过此地,已经无事了,你回去吧。”“是!”天卫行过礼便骑鹤离去,郎白随即转头,语气平缓:“你便是寒家老二?”“正是。”“不错,这小道士也是奇才,竟就在方才危机时刻破了境。”寒江雪和哆嗦的端木邪二人此刻看着云观,惊喜之余满脸艳羡之色。“前辈谬赞,我本已到了瓶颈,方那一瞬,心中似有一丝明悟闪过,体内气息瞬间暴涨,便感到有物快速从水下袭来,想也未想便向后退去。”“嗯,刚入皆境便可如此熟练运用,云玉子前辈真乃是名师出高徒。”郎白笑着缓缓落到甲板之上,口中难掩赞誉之情。“这船不能用了,我助你等回去。”郎白说着跳到船头,轻伸手指点向水面,只见空中轻柔漂浮着些许雪花,洋洋洒洒,众人感到丝丝凉意却不觉寒冷,却见那水面出现一道两人宽的冰凌小道,众人看的瞠目结舌,船夫们又是跪下连声道谢,郎白客气一一回应,又慢慢浮空,“如此,我便回去了。”“等等!”这时已缓过劲儿来的端木邪挣扎着站起,突然向着郎白跪下便拜,语气坚定道:“救命之恩不敢忘,雪曼城与朗前辈将来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必当来助!”自始至终从未看端木邪一眼的郎白表情也认真起来,临空看着端木邪默默点头,然后轻声说道:“我记下了。”随即化作一道白影远去... 等到郎白走远,众人下了已经冻在原地的滑船,随着冰凌小路缓缓前行,看着脚下的路,寒江雪不由赞叹道:“想到会有人护吾等周全,却未曾想到是城主首徒亲至,这郎白果然强悍,观其方才施为,怕已是在境无疑!”端木邪也是感叹不已,随即又看向云观,表情古怪道:“云小道非人哉!”“可莫要如此说,云小道现在揍汝可是更轻松了。他天赋异禀,非吾等可以比拟,倒是汝无大碍吧?”寒江雪笑着在旁拍了拍端木邪的肩膀,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轻松。端木邪手塞进衣袍之内,摸索半天将一截朽木从袍中取了出来别在腰间,郁闷说道:“再不敢将刀放在内里了,当真憋闷至极!”寒江雪暗笑,却知道端木邪受此挫,必然心中不爽。便出声安慰道:“这绿蛟也算是上古活至今的异兽,如果蛰伏不出,如有一朝便可乘风化龙。方才那条绿蛟,观其怕是已然蜕变三次,且那额头已有双角,阵境以上方能将其灭杀,汝莫要妄自菲薄。”“听你如此说,我心中也是舒爽不少。”端木邪脸上彷徨之色一扫而过,搂着寒江雪乐呵说道:“今日救你一命,待回到树冠之上,请我喝酒可好?”“本该如此!”寒江雪一脸轻松,笑着回道。 说起三人此次游历,并非邀约同行,实乃机缘巧合。三年前,端木邪及冠之后,被其父端木赤羽送到炎阳帝国南雒城,师从寒言胥学习兵法韬略,天文地理。这寒言胥乃是寒家家主寒言畅兄长,寒江雪的大伯,被人称为兵法大家,谋略之道天下无双,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若是依照高手榜一般排名,天下谋士怕是无出其右者。寒江雪深得寒言胥喜爱,从小视如己出,寒江雪又天资聪颖,将寒言胥的一身本事学了个八九成,寒江雪十八岁那年某日,寒言胥收到一封来自更南边的信,看过内容寒言胥便带着寒江雪即刻动身离开南雒,几日后便出现在雀山城的雀儿港,二人到了此地,便住在了雀儿港旁边一个小渔村内,白日里就去雀儿港岸边垂钓,似在等什么,寒江雪想问,却没有开口。过了几日,清晨海上薄雾渐渐散去,一艘毫不起眼的商船夹杂在来往不息的船只当中默默的停靠在雀儿港,船上下来一个少年,便再无人下船,这艘商船随即拔锚离港,这少年皮肤黝黑,身着红色锦袍,腰间戳着一截朽木,背上一个黑布包裹鼓鼓囊囊,寒江雪见到此人瞳孔泛着绿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看向自己的大伯,寒言胥缓缓收起鱼竿,径直走向这个少年。少年满脸迷茫之色,正左顾右盼之时,提着钓竿的寒言胥便微笑着走了过来:“汝可是端木邪?”“正是,为何老伯知我姓名?”“呵呵,吾便是你的老师。”“您便是寒先生?”寒言胥笑着缓缓点头,端木邪随即跪下磕头便拜:“老师。”寒言胥扶起端木邪,笑着转身说道:“这便随吾走吧。”三人回到渔村收拾包裹,坐上一架黑色门帘上绘有白色猛虎的马车,向着南雒城缓缓驶去。 三人坐在宽敞的马车内,端木邪也不拘谨,和寒言胥客气几句便不再说话,寒言胥喝了一口刚沏好的茶,放下茶碗开始闭目养神,随即看向与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寒江雪点了点头,寒江雪报以微笑,两个年轻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二人一问一答,寒江雪为端木邪讲炎阳帝国的风土人情,南雒趣事,端木邪则为寒江雪说起岛内诸事,海外趣闻。很快的便熟络起来。寒江雪似是想起什么,便看向端木邪,忽的问道:“端木兄,恕在下冒昧,敢问令尊大人是否便是那金乌岛岛主端木赤羽?”“正是。”端木邪也不在意,点头应是。寒江雪一脸恍然,又似是担忧的正色小声说道:“额,有件事兄台需得知晓,就在前几日,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南雒城内到处张贴榜文,榜文内容皆是令尊宣称为独子举办及冠之礼,并张贴有兄台画像,听闻其他城池和别国亦有此事出现,似有公告天下之意。吾也是今日才得知吾与大伯所等之人便是你,怕是为此大伯才亲自来接兄台回城,待得入城,兄太还需谨慎为妙。”“什么?!这老混蛋!原来所谓大礼竟是如此!这是要整死我啊!”端木邪听闻顿时抓狂。“...”“咳...”寒言胥咳了几声,二人看向老头,再不言语,端木邪皱着眉头,手中紧握腰间那截木棍,一脸愤愤之色,寒江雪拿起一卷书,偷瞄一眼寒言胥和端木邪,便默不作声的看了起来。 马车行了三日,约莫在第三日晌午,前方不远便依稀看到一座雄伟的城廓,灰白色的城墙绵延数十里,竟似看不到边,端木邪撩开马车侧帘探出头去,好奇的向城池方向张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随即赞叹道:“好壮阔的一座雄城!”“这便是炎阳帝国的都城南雒,一会到了城门,可不要如此行事。”寒言胥淡淡对着端木邪交代到。“这是自然,我可不想一进城就人人喊打。”端木邪经过这些年,素知自己父亲和那金乌岛的恶名,感激的看了眼自己的老师,无奈又坐回车厢,待得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行驶到南雒城城门口,守城士兵军容整肃,一看便知训练有素,看到这辆行来的马车,正欲上前盘问,待看到马车正帘上的徽章,便不再向前,顿时站直身姿,向着马车肃然行礼,同时对着手下士卒喝到:“放行!”寒江雪撩起窗帘,微笑对着守城校尉客气回礼:“有劳了。”校尉看到寒江雪和他声旁的寒言胥,眼神便再也不去打量车内,回以微笑便站回原位。待得进城,端木邪对着寒江雪说道:“这些士兵可真是精锐。”寒江雪也笑道:“这便是姬统领的功劳了,这姬家在军中颇有威望,虽说有家族的原因,与姬家带兵有方也脱不了干系,这守城的卫戍统领便是姬家三爷姬庆成。”“姬家。”端木邪默默自语,想起父亲曾与其说过的五大门阀家族,转身问寒江雪:“那与你寒家相比,谁更胜一筹?”“吾寒家向来与姬家无过多交往,在朝中向来也是一文一武,互不干涉,这孰强孰弱,倒也不知从何说起。”寒江雪看了眼正在看书的大伯,小心说道。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前面马夫对着车内恭声道:“大爷,二少爷,咱们到啦。” 第八章 身法刀意 待得众人下了马车,端木邪环视四周,正前方廓门亮瓦,一对丈许高低的石制麒麟一左一右立在宽阔的红门两旁,台阶之上的红门两旁各有一名铁甲侍卫,门上的熟铜铆钉海碗一般大小,端的是豪门大府,端木邪打量着这府门,向门府正上方巨大的牌匾望去,见到上书“南岭王府”四个大字,不由得转身问寒江雪:“不是去你寒家么?来这南岭王府做甚?”“吾父便是南岭王。”寒江雪笑着回道,端木邪瞥了一眼寒江雪,蓦得眉开眼笑道:“这么说你还是世子殿下?”寒江雪扶额:“吾乃次子。”“哦?你哥时刻想杀了你?或是你想取而代之?”“端木兄莫要玩笑,吾与大哥兄弟情深,家中并无嫌隙。”寒江雪无奈笑着后退一步,向端木邪郑重抱拳道。“还以为你们这些豪门大族都钟爱窝里斗,听你所言你家倒是安宁的很。”这时寒言胥走到二人后方,似是不悦的瞪了端木邪一眼,笑着道:“汝这竖子,初到南雒,便想让这寒家先乱起来么?”端木邪嘿嘿讪笑,也不接话。“走吧,莫要在此耽搁,吾寒家虽无内忧,但这南雒城却是热闹的很,这府门附近看似无人,此时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寒言胥说罢便向着府门走去,寒江雪二人跟在身后,随即进了府门。 经过三四重院落,三人进入中庭,院中一凉亭之下已备好午膳,三人草草用过,端木邪便在寒言胥亲自带领下来到西侧偏房一个小院,到了小院内,寒言胥对着端木邪说道:“你便在这里住下,吾自会为汝安排一个负责起居的下人,平日这东侧上院可随意进出,若无其他事正堂莫要随意闯入,更不要随意出府,若是有要紧事,可吩咐下人来告知吾。明日辰时来青珲草堂,莫要迟到。”寒言胥说罢便回头走出了小院,寒江雪对端木邪说道:“明日吾会与汝同去。”将张嘴欲要问什么的端木邪憋了回去,便跟着寒言胥走了。留下端木邪一人在院内不知何为。随后院内进来一下人打扮的利落年轻人,此人进来点头笑道:“木家少爷,从今日起,小的便是木少爷的跟班打杂,饮居起食皆由小的负责,少爷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问小人。”“你在叫哪个?我姓端木,非木。”端木邪皱眉有些疑惑道。下人似是早有准备,连忙道:“端木少爷可听小人细说,此事是大爷临走吩咐,说为避免杂事扰身,以后端木少爷您在南雒便叫做木也。”“如此也好。”端木邪想了想那满城的扯蛋告示,当下心安。“如此你去吧,我有事会叫你。”“好的木少爷,若有事小人就在外院小屋居住,您可随时吩咐。” 待得下人离去,端木邪放下包裹,左手放在腰间那朽木之上,看了看日晷,已然是申时三刻,岛上每日里这个时候便是练功的时候,这几日舟车劳顿,耽搁了好几日,除了打坐修炼内气,其他皆是未有练习,端木邪自十岁起,深知修武贵在根基,重在坚持,每日无论多晚都不会落下修行,所以此刻无事,立马开始之前每日所作练习。端木邪此刻右腿后撤,左腿前弓,身体略微俯低,右手放与左腰那截朽木顶端缓缓握实,双目微合,随即整个人气势内敛,院内无丝毫声响,空气略微凝滞。“撕!”忽听一声破空之声,端木邪面前似有微风拂过,只见一颗翠竹之上有一片竹叶缓缓落下,端木邪左手握紧朽木中段定于腰间,右手轻抖数次,那片即将落地的竹叶在空中灵动飘舞,在落地前成为六片,缓缓落在端木邪面前,此招名为白刃一闪,是端木邪在岛上众多武功秘籍之中翻看时随意找到的一套名叫白光刀法之中的招式,这套刀法只有六招:白刃一闪、如影随行、螳臂当车、四面佛光、万魔劈山、归一。此招为刀法第一式,此招胜就胜在一个快上,难也难在这个快上,此招分三个阶段,首先求准不求快,其后求快求准,最终便是心随意转,心在何处,刀往何处。翻看一堆武功刀法剑法秘籍之后,端木邪独爱这本小册,当时端木赤羽看到端木邪所练刀法也是一惊,随即说道:“这刀法很难的,我也就练到第五招而已。”端木邪哪管这些,他只是觉得这本刀法字数比较少而已。 轻呼一口气后,端木邪站定当场,随即又回复之前姿势,如此往复两个时辰后,天色渐黑,端木邪面前地上一地碎竹叶,也不管其他,就这样坐在地上,将腰间朽木横放于膝。双手结大莲花印便一动不动,没过片刻身上便有热浪开始波动。如果有旁人在便会看出这是斗境武者修炼内气时会出现的情形,只是端木邪此时的情形却极为诡异,周围气温并未上升,反而趋于阴冷。其实就在前几日,还未离开金乌岛的时候,端木邪尚是兵境,却在及冠前一日夜里突然破兵入斗。让得平日里颇有些慢条斯理的端木赤羽也是激动难抑,直言“不愧吾儿,真他娘是个天才!”十岁才开始修武,却在如此年岁破入斗境,也不由得让人为之侧目。 如此一直到了亥时,端木邪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漫天繁星,却是突然开始烦躁起来,白日里方到南雒时还未有觉察,这南雒地处偏南,夏日里极为闷热,即使到了夜里,也是闷热异常,端木邪在岛上之时,虽说也是燥热异常,但到了夜里却因海风的缘故气温会降低不少,便是最热的时日里,实在熬不住了跳进岛内寒潭也便是瞬时舒爽,可这南雒就算有湖自己也不能擅自出府前往,正在端木邪烦躁的想杀人之时,白日见到那下人端着一个大盆到了院内,端木邪上前一看,那盆里竟是满满一盆的碎冰,下人笑着说道:“这几日燥热难耐,小人怕木少爷初到此处,受不住这南雒的天气,特去地窖里凿了些冰来给少爷解暑。”说着将打一盆冰块倒进了院内一口满水的大缸,端木邪顿时来了精神,急忙脱去衣物跳进大缸内,顿时满脸的舒爽之色,随即看着下人笑道:“你小子不错,对我的路数!叫什么名字?以后也别小人小人的,以后你便是我的小弟,叫我大哥就是!”下人听闻此言,也不扭捏,手上伺候着端木邪吃水果,随即笑着说:“小的梁五,以前是二公子的书童,此次也是临时借到这别院来给木少爷当差,既然木少爷不嫌弃小的,小的也是识抬举的人,以后便叫少爷木大哥。”“你是寒江雪的书童?那小子也不错,对我脾气。”“二少爷温文尔雅,对人谦和,府上皆是赞誉有佳。对我们下人也是极好的,咱比别院的俸钱都要高些的。”梁五也是立马对着端木邪说道,显然是对寒江雪极为忠实信服。端木邪也不接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次日辰时,端木邪已是坐在屋顶调息。“木大哥,早膳备好了。二少爷已经在院外等少爷了。”梁五在院内朝着屋顶的端木邪喊道。“你让他进来,我这就下去。”端木邪轻点瓦片,无声的落在院内,又前点几步便飘到桌前坐下。这一幕恰好叫刚刚进院的寒江雪看了个真切,不由赞道:“端木兄好飘逸的身法!”“我爹与我师父皆善于身法,这与他们相比,却又不值一提!”“恕吾冒昧,不知端木兄师从何人?”“卜一,你可知晓?”“难道是四十余年前那天下第一杀手,就连当时高手榜排名第二的北地第一高手南宫鹤都拿他不住的天鬼飞魁卜一?!”“我师父还有这等风光?这老头子疏懒的很,平日也不说与我听,你且说来!”端木邪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手里端着碗,快速的喝着粥,眼睛却望向寒江雪。 “汝父乃是将列境列之影修到大成之人,只差一步便是列之影圆满境。而汝师,吾也是听祖父在吾年幼之时讲起过,当年卜一为金乌岛诸神殿长老之一,也是列之影大成之人,且其功法也是以身法见长,两两相加之下,其速之快数十年来竟是无人看清其长相,便已被拿走了头颅,真真是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那时金乌岛血影殿负责金乌岛刺杀事宜,卜一之前便是血影殿一员,为当时天下第一的刺客,血影殿也为当时最强刺客之所。后升入神殿长老后掌管血影殿,从此便再无行动,直到有次飞熊国悬赏十万两黄金刺杀北蛮将军蛮天河,汝金乌岛强大的背后,消耗钱财物资自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看到这笔巨款,便有势在必得之意。为确保万无一失,汝师便决定亲自前往。而这次悬赏事后才知是当时烈阳帝国神武殿的一次谋划,那时烈阳帝国因神火教占据神地岛多次攻打未果,于是当时的神武殿殿主凌家家主凌随波便定此计予以巨额悬赏诓骗卜一出来除之,除了当时神武殿四大列境高手齐齐出手外,还请了在飞熊玄武峰隐居的南宫鹤出手相助,这南宫鹤当时已入在境,五人便隐藏在蛮天河亲卫之中等待卜一上钩,却不想那卜一也早已到了这北蛮的寒霜城。” 第九章 家风 寒江雪说着饮了一口桌上的清茶,站了起来与已经用过早膳的端木邪并肩往外走。“接着说。”端木邪向院门口的梁五挥了挥手,接着看向寒江雪道。“那日早晨,寒霜城细雨绵绵,北蛮国大将军蛮天河走进城门准备入内城的当口,一个打更的更夫从旁路过,这个更夫面容遮在斗笠帽檐之内,因晨雾的缘故那面容更是不甚清楚。就在错过马腹的一瞬,只见这个更夫猛然间向马上之人袭来,手中短刃寒光一闪便已至近前,蛮天河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只一个躲闪便躲过这致命一击,却在这时听见有飕飕箭羽之声向着其面门直射而来,蛮天河抽出战刀快速拨开这急速射来的羽箭,只听当的一声脆响,蛮天河手腕之处仿佛被巨力压制,顿时虎口发麻。而第一个刺客见一击不中便直接将刀刺入马腹,随后服毒自尽。马因腹部受伤疼痛的人立而起,蛮天河飞身下马却也是躲过了远处劲弩射来的第二箭,就在这时路旁茶坊小楼之中急速飞出一个黑影,其声势并不惊人,甚至没有一丝响动,但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在此同时蛮天河亲卫中便有五人瞬间飞掠到蛮天河周身,空中黑影一闪掠到近前,没有一丝停滞的向着此六人快速袭来,如水鸟掠食般在人群中一点即走,毫无拖泥带水。五人正欲要追,却被远处弩手时不时射来的冷箭扰的不胜其烦,此时其中一人便让四人在此守护,自己蹂身而上径直朝着黑影追去。”“这人便是南宫鹤吧?”端木邪吃着手中不知哪里来的果子,随手向寒江雪抛了一个,寒江雪接过果子,笑了笑继续道:“正是,这南宫鹤被称为北地第一刀客,双手刀使的出神入化,这双刀一轻一重,重刀破军,轻刀...”寒江雪眼中有一丝疑色。瞄了一眼端木邪腰间别着的那截朽木,迟疑说道:“轻刀名为藏锋,而南宫鹤却可以随时换手施为,可见其在刀法上的造诣这世上怕是无人能及。”端木邪面无表情,随手一扔手上的果核看着寒江雪道:“那老家伙我倒是听师傅说起过,师父说那南宫鹤刀上的修为便如他身法上的修为一样,师父对于自己的身法修为颇为自负,连我爹也受过师父一些指点,却从未听过这老头如此高的评价过他人。” 二人说着话便已到了一绿草茵茵,沉香隔幔的幽静草庐旁边,“木兄,吾等已经到了,在此处吾便如此叫汝,汝可莫要漏了马脚。”端木邪显然因为故事没听完还有些意犹未尽,便不在乎道:“叫什么何妨,可莫要忘了等课业结束后继续讲我师父的往事就好。”寒江雪自然笑着应允。待得二人走进草庐,已是有三四人坐在其间,面前皆有一伏案,几人正正经而坐,捧书各自默读,端木邪和寒江雪二人走进草庐,在寒江雪的带领下,二人坐在靠前伏案之后,端木邪坐定便看向讲习之位,桌案之上并无书籍,只见一杯刚被书童沏好的茶水与香炉,烟气袅袅,相互缠绕。端木邪看寒言胥还未到来,又欲要找邻桌寒江雪闲聊,却见到寒江雪身后一人正在偷瞄自己,端木邪定睛一看,便是再也移不开眼睛去了。只见那人穿着白色长袍,头发用一紫晶发冠束起,肤色白净,生的是唇红齿白,而那双眼却是水波流传,大的出奇,而这双大眼却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端木邪那黑脸上噗的红了一下,想起了父亲,心中恶寒:“这小子长得这般妩媚,却是和那老混蛋如出一辙,莫不是看上我了?我可无那断袖之癖。”寒江雪发现这端木邪神情不对,转身看向后方,随即恍然道:“原来是若露妹妹,怎的今日比大伯先到了?”“女子?”端木邪一听寒江雪如此称呼,心中那股恶寒却是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却又泛起另一种莫名的奇怪感觉来。“木兄,容吾介绍,这是吾之堂妹寒若露,乃是大伯的千金。”“原来是老师的女儿,我名叫端...木也,幸会。”端木邪跪坐而起,双手作揖,似是有些拘谨。“木也。”寒若露未言语,只是直愣愣的看着端木邪那双显得与众不同的绿色眸子。此时端木邪身后一书生模样的青袍青年放下手中书卷,却是口中念叨出声,“木兄之姓名端的是有些意境。”“额,多谢,哈哈。”端木邪此时正好尴尬,随即转身与这青袍书生假意寒暄起来,此人名叫古赫,是这南雒城郊一穷苦人家的孩子,因聪敏好学,自六岁便进得寒门学堂跟读,被当时在寒门学宫教习的寒言胥看中,收为自己门徒。 又与其后二人寒暄,一人名叫郭书进,另一人名叫郑宏图,郭书进家中在城内做客栈买卖,郑宏图父亲乃是城南屠户,皆是城内普通布衣寒门之后,聊过之后才得知均是寒言胥前些年在寒门学宫任讲习时收的学生,寒家向来教学不问家室出处,凡是有意愿来学者必为其敞开大门,若有极为困难的学子,寒门学宫便不收分文,甚至还会为在读的优秀寒门子弟发放银钱以资鼓励,交钱来学者也是视其家境随意收些银钱粮食蔬菜瓜果,而所收的银钱和物资尽皆也是用于学宫学子与外来讲习的生活当中,平日里学生讲习们在课余耕种土地,自给自足,寒门学宫耕读之风兴起,整个炎阳帝国穷苦人家皆为寒家所感,许多家中竟在家中是为寒家立起生牌,每日烧香供奉,寒家美名传天下,其他国家的苦寒书生也慕名举家来此耕读,寒家曾立下家训三条:慎独而持家。教化而予民。泯躯而济国。至今整个寒家也是以此家训为座右铭,时时记在心头并以此为行事之准则。 如今寒言胥已是炎阳帝国大学士祭酒兼礼部尚书,欲为门徒者如过江之鲫,而其却再未收过一名学生,至于端木邪,却也是特殊至极,不过寒言胥却在回信中向端木赤羽明言:“若汝子乃是庸碌无能且心性不坚的纨绔之辈,休怪吾不讲故交情面。”“如此,我该叫古兄为大师兄,郑兄为二师兄,郭兄为三师兄,寒兄便是五师弟,若露妹妹便是小师妹了!”“非也!吾等乃是先于你进门,所谓达者为先,汝今日方到,该是小师弟。”寒江雪假意严肃的说道。“是也是也!”几人皆是同意寒江雪之语。“如此我也有师弟啦,再也不是最小那个。”寒若露也乐呵呵的笑道。只留下一脸郁闷的端木邪看着众人。 “想必汝等已经熟识了吧?”这时寒言胥慢慢从草庐外踱步而来,看着相谈甚欢的一众弟子笑着言语道。“吾也不再费唇舌介绍汝等认识,如此这便开始上课吧。古赫,昨日为师讲到何处了?”“寒先生,昨日说到烈阳太祖皇帝南岭一役所用排兵布阵之法,所用兵法之变化...”一直到了午时,课方才上罢,端木邪一早晨下来仿佛如坠云雾,直愣愣的看着寒言胥不言语。寒言胥慢慢踱着步走过来,微笑着问道:“汝可听明白了?”“额,这个...没有。”“呵呵,无妨,慢慢便能明白了。”寒言胥愣了一下,却又出言安慰。“一同回去吧。”寒江雪出言喊着端木邪,“哦...哦哦”端木邪还是直愣愣的样子,寒若露随寒言胥在前走出草庐,回头看了的端木邪,忍着笑走了,古赫几人也起身告辞离开。端木邪这才站了起来,跟着寒江雪走了出去,“若是讲些武功心法我倒是可以对答一二,只是这兵法韬略实实有些为难我了。”“待得回到小院,吾让梁五到吾书房内带些书到兄台屋里,内有吾讲习时笔记,兄台可利用闲余观之。”“多谢了。”端木邪作揖行礼,接着便又笑道:“午膳来我小院同用,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敢不从命?”寒江雪也笑着回答。 二人回到院内,梁五早已将午膳备好,在寒江雪的吩咐下,梁五便去书房搬书,二人坐定,端木邪拿起碗筷,夹了口菜大口的扒拉着米饭,寒江雪见到此景笑了笑也不多问,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只不到片刻,桌上的饭菜就见了底,端木邪拿起酒壶揭开壶盖就往嘴里倒了一口,随即说道:“继续讲继续讲。”寒江雪慢慢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莫要着急,且听吾慢慢道来,不过吾这说书可是要收茶钱的。”端木邪向他瞪了一眼,寒江雪似是未曾见到,接着说:“书接上文,那南宫鹤足足追了汝师小半日时间。一路上汝师出言调笑,南宫鹤听着生气,却总是追他不到。怒而向汝师父后背甩出手中轻刀,汝师父轻松接下,还反身到得南宫鹤身侧夺走腰间刀鞘。随后便突然加速飞顿不见踪影,远遁时还感谢南宫鹤“赠刀”于他。南宫鹤这才明白汝师一直是在戏耍于他,顿时气急。而四下里又不见汝师踪迹,又担心汝师另有安排刺杀蛮天河,便愤然赶回寒霜城。待得回去却得知那蛮天河早就在他与汝师二人离开时身亡。听众人说二人刚走那蛮天河就从马上栽了下来,脖颈处逐渐显出一丝血痕,头便缓缓的掉了下来。如此,南宫鹤着实被气的不轻。最终,南宫鹤丢了一个天大的人,返回玄武峰不久后,便郁郁而终。”“这糟老头子坏的很呐。”端木邪摸着下巴笑着说道。 第十章 城内奔马 旧烈阳历379年,炎阳暻楽22年。已在南雒生活一年有余的端木邪此时正坐在南雒城外凌波湖边垂钓,寒江雪在一旁抿着茶水,一副悠闲自在。“木大哥,咬钩了!”“小五子快来助我!”梁五和端木邪二人上蹿下跳,将一条二尺左右的大鱼着急忙慌的拽上岸来。“这厮可真是个大家伙,让小爷这顿费劲!”端木邪咧嘴笑骂道。“木大哥真乃福运之人,这才不到半日便钓了这许多。”“你这厮少给小爷拍马屁!把那些小的都放了吧,这条足矣。”“上天有好生之德,汝真乃大德之人,吾不如也。”“寒江雪,你二人可真乃天生的主仆!”三人笑闹着往南雒城方向走去。这一年里,木也之名已被南雒城内各府所知,加上每每出门也是易容变装,众人只道是寒祭酒破例又收的门徒,听此人名姓便以为又是哪里的穷苦书生,又听闻这木也过目不忘,又聪慧异常,深得寒祭酒喜爱,只道是寒祭酒又多了一个有大才的爱徒,至于其他,普通人也不甚知悉,故而不曾多想。而那几个大家族虽是心知肚明此人的来历,可观其在此期间也无甚举动,并未给这南雒带来什么波澜,便也不去点破。 待得二人入城,寒江雪看看鱼,笑道:“翠泉楼?”“甚好!”端木邪拎了拎手中的大鱼,也是目光一闪。这翠泉楼的糖醋鲤鱼是这南雒一绝,自从寒江雪带着端木邪来过一回,从此便成了此处常客。三人径直向那翠泉楼走去,南雒城作为百年城邦,城内繁华无比,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人声喧闹,路边小摊之上所贩之物应有尽有,三人无事,也是东瞧西逛,正在这时,城门方向传来喧闹之声,几匹烈马自城外飞奔而来,带起满地尘土,街上行人唯恐避让不及,顿时乱做一团,一个捧着烟杆的老人领着孙儿走在当街,眼看着那头前的烈马便要踏将而过,端木邪一把将手中的鱼甩向梁五,脚尖一点便冲了过去,梁五被鱼砸了个趔趄,正恍惚间便看到端木邪飞身上马一脚将马上之人踹飞了出去,随即自己稳坐马鞍,一把拉住了缰绳,马儿突然被人一拽,吃痛之下嘶叫着人立而起,待得那马儿前蹄落地,马鼻离着老人的后脖颈只差一指的距离,那烈马喘着粗气,湿热的气息喷到老人脖颈里,老人感到后脑有些异样,这才缓缓的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硕大的马脸近在咫尺,吓得一个哆嗦,带着小孙儿退了几步后呆立当场,街上一片寂静,只有那马儿的喘息和孩子渐渐变大的哭声,端木邪跳下马,走到一小贩摊前,扔过去一个大子儿顺手拿起一串糖葫芦,走到老人近前,将手中糖葫芦递给孩童,随手摸了摸孩童小脑袋,问道:“老人家无碍吧?”老人看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忙向端木邪行礼作揖:“多谢这位小哥了!”随即将烟杆别到腰间,抱起已经哭声渐止的孩童,孩童吃着糖葫芦,瞧着端木邪傻乐。 直到这时后面几匹马才赶了上来,马上之人皆轻甲负刀,此时都从背后拔出刀来,动作整齐,杀气凌然的看向端木邪,“制式马刀,军中之人。”寒江雪赶上来对着端木邪背身小声言语,“你是何人?”这时一个冰冷生硬的声音从骑兵后方传来,众人向出声之人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皮甲的青年揉着手腕慢慢走来,那手腕之上一个清晰的大脚印子格外明显,“我乃木也,到得城内还如此策马狂奔,你又是哪个?”端木邪和寒江雪并排站到一起,身后跟着拎着鱼的梁五。“原来是寒祭酒的得意门生,只以为兄台文章了得,不想身手也如此利落。”黑甲青年深深看了眼端木邪的眼睛,放下双手,阻止马上骑兵动作,不待寒江雪告知端木邪自己身份,自报家门道:“我名叫姬赛河,炎阳先锋营游骑校尉,先前却是有不当之处。还望见谅!”姬赛河又回头向众骑兵说道:“你等牵我马匹且先回去,取些银钱给那老者压惊,从我军饷内扣,我之后自己回去,你等回去时莫要骑马。给我记下二十军棍,我回来后自当领罚!”“是!”众人刀回鞘内,齐齐下马,给了老人一些银钱,随即牵马默默离开。 街上等着看热闹的闲人见无事发生,顿做鸟兽散。端木邪看到此人如此行事,面色随之缓和,旁边的寒江雪却是微一皱眉,随即面色恢复平静。端木邪上前一步,抱拳道:“姬兄倒是磊落,反倒是我方才出手重了些。”“无妨!倒是我还想再挨两脚,有机会还望木兄赐教一二。”姬赛河浑不在意的笑着说道。二人聊得正欢,寒江雪也上来招呼道:“原来是文夔兄。”这是姬赛河的表字,亲近之人平日里才会叫起。姬赛河似是才见到寒江雪,随即朗声道:“原来心水贤弟也在此,你怎的有此闲心在街上游逛?素知心水贤弟可是终日闭门苦读啊。”心水便是寒江雪的字。寒江雪随即笑着上前作揖道:“劳逸结合方能体现开卷有益,吾与木兄今日便是去城外凌波湖垂钓,方才归来便在此遇到了文夔兄。”“心水倒是好雅兴,可有收获?”姬赛河笑着看向端木邪身后的梁五,寒江雪指了指梁五手中的大鱼道:“本来是有好些小杂鱼,木兄其后又钓到一条大的,杂鱼自然是放归江湖了。”说罢眼神戏谑的看向姬赛河,姬赛河看着寒江雪,双眼微一眯瞪,二人便是大笑起来。端木邪看了眼神神鬼鬼的二人,也不管其他,便出声邀请道:“那翠泉楼糖醋鱼乃是一绝,我们正是要去那来着,这鱼忒大,我二人可是吃不下。今日如此结识姬兄,也是缘分,不如同去翠泉楼喝一杯可否?”姬赛河也是拱手行礼,笑着说道:“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几人赶到那翠泉楼,掌柜的看到两个大家族的子弟,随即亲自出去相迎:“未知二位少爷今日大驾光临!我这便马上去让人清了场!”“掌柜的不必了,吾等怎能坏了汝的生意。且说这酒楼乃是热闹之所,少了人气吃饭也不香了。”寒江雪微笑说着,“心水所言甚是,找个楼上雅间即可。”姬赛河随即附和道。掌柜看几人是当真不在意,也乐得如此,便引着几人上了楼,到了雅间之内,寒江雪让梁五将鱼交给掌柜,掌柜理会,提着鱼亲自向着后堂吆喝道:“有贵客到!马上来将我手中的鱼做了,可要用心!”“好酒尽管上来!”姬赛河向着掌柜吩咐,“文夔兄,非也,这糖醋鱼配着烈酒,那味道才是讲究,好酒太柔,可尝不出那味道来。来一壶烫过的老白干,再上几个招牌菜。”寒江雪在一旁打断姬赛河,向着掌柜道。“寒少爷真乃行家!这醋鱼就着老白干可是妙极。”掌柜的也连忙怕马屁道。“心水可是当真讲究啊!”姬赛河也是笑着摇头指着寒江雪说道。“文夔兄又错了,这也是吾这木师弟告知于吾,他自小在海边长大,对于这生鲜之物如何烹饪颇有些见解。”寒江雪指向端木邪,眼神里颇有些玩味之意。“我这今日出门却是未看黄历啊,辰时便出城打猎却未猎得丝毫,这会又是连连出错,待上得酒来我当自罚一杯。”姬赛河扶额苦笑,随即看向端木邪:“不过,有件事我却是不会错,这木兄怕也是不姓木吧?”“文夔兄既早已知晓,此间只有吾等三人,又何必再出言试探?”寒江雪面色平淡,喝了一口茶水,眼含笑意看着姬赛河,“既如此,我便斗胆称呼一声端木兄可否?”“自当如此,称呼而已,何必计较那许多。倒是姬兄不计较我这身份倒也甚是感激。”看着端木邪浑不在意的样子,姬赛河也是笑着不再言语。 席间几人风花雪月天南海北的随意闲聊,喝酒吃鱼也是颇为融洽。待得吃罢出了酒楼,看日色已是接近申时。看似微微有些醉意的三人,约好过些时日同去垂钓再来此畅谈后,姬赛河便向着二人告辞离去。待得姬赛河走远,二人脸上也没了笑模样,回身便向南岭王府走去,“这姬赛河乃是现任怀襄王姬庆珐三子,在城郊先锋营任职,军中无事时便会回南雒城内住在这姬家的老宅之中,平日与吾甚少交往,也只是在秋猎上见过几面,此人心机深沉,城府极为深厚,日后成就怕也是不低。”寒江雪对端木邪低声说道。“我知道。”端木邪也不多言,双眼看着前路,走了一段路又突然开口:“今日我向他袭去,观他眼中并无惊慌之色,看似胡乱举手格挡,双腿却是已经松开了马腹,我便多加了几分力道,他却借着我的脚沾之即走,落地之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来,我便知此人不善。再观其后行事,现在想来也是心中悚然。”寒江雪皱眉:“这姬家权势滔天,小辈之中皆是人杰,却无一人有飞扬跋扈之举,看似不争,实则所图不小。让人心中难免忧虑。”端木邪想了想说道:“你也莫要想太多,许是家中管教极严的缘故,我听闻这姬家后辈自小便要按照行伍规矩行事,家中儿郎十六时只要是健全之人皆要入军籍,进了行伍之后也无任何照拂,全部随普通军卒一同操练起居,若有过错,责罚却是超过他人。”“这便是可怕之处。”二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言语。 第十一章 世子殿下 秋雨连绵,端木邪坐在房檐之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低头翻了翻炙烤的牛肉,将一块夹入口中,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口中念念:“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下雪是何等景色,却是从未见过。”随即向着旁边说道:“听闻你大哥镇守函阳关已有三年未归,是我来的那时候走的么?”“正是如此,大哥刚走半月时间,汝便来了,朝内的规矩便是三年一轮换,如今也是将要回来的时候了。”寒江雪夹了一块肉,并未放入口中,似是思忖着什么。“我这一来也便是三年有余,也当出去走走了。”“大伯说对汝已无可教,汝父也未说过汝必须待在南雒不可。”“如此,我二人便先可同去朱雀山游历一番,随后便去那雪曼城,听闻雪曼城的雪景乃是天下一绝。”“你二人去游乐,却不带我,这是何道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尽显不满。随即一旁伸过来一双筷子,夹走小炉上最后一块肉。“若露妹妹,你要是想去,也无不可。”“叫小师姐!”“叫小姐姐可好?”“若露,大伯怕是不会同意此事。端木兄,莫要再惦记大伯那几坛桃花酿,吾也未曾多饮过。”寒江雪听着二人对话,无奈插了一句。寒若露也不再答话,悻悻然坐回去。“那我二人何时出发?”端木邪瞥了眼寒若露,贼笑着看向寒江雪问道。“待得大哥回来,见上一面咱们便走如何?”“那便如此决定了。” 寒江雪打着纸伞,站在城门外,旁边马车车帘被挑开。一张雕琢似玉的小脸探了出来道:“心水哥哥,秋山哥哥几时才能到得南雒,我俩可是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若露莫要着急,兄长说今日到,必不会有差池。”寒青峰,字秋山。是南岭王府世子殿下,官居左都督中郎将,暻楽21年替换镇北将军姬赛希镇守函阳关至今已是三年,如今又有镇北将军陆兴国去替换寒青峰。寒青峰文武兼备,是炎阳帝国闻名的儒将,暻楽14年炎阳东南百鬼各部发生叛乱,年仅19岁,当时仅是卫戍将军姬庆成手下一名校尉的寒青峰。奉命率队前往百鬼诸部边境押运粮草,在路上遇到因水土不服不识地理被百鬼番军伏击走散的抚远将军华威手下残兵,听闻华威将军误中百鬼陷阱,被乱矛射死,讨逆大军十万人死伤过半溃不成军,寒青峰当机立断,押送粮草前往讨逆军驻地,收拢败逃的残军一万余人,布下迷阵设计擒获百鬼各部中较为强大的苍耳部首领朵颜希希律,设法收服此人后,在苍耳部族人引领下,仅带三千轻骑绕道百鬼西南,一举扫平百鬼各部,一路闻风丧胆,将寒青峰奉为天将,百鬼大首领花古打尼尔跪迎寒青峰入寨,众部族发下誓言永不再反。寒青峰初出茅庐便彻底平复东南,自此一战成名。 雨越来越来大,寒江雪衣袍下摆早已被雨水打湿大半,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未察觉到湿冷,“心水哥哥,你先上马车来吧,你衣袍都湿透了。”“不妨事。”寒若露欲要再说时,马车顶轻轻沉了一下,随即便有人说起话:“这炎阳帝国威名远扬的儒将,我也想看看是何等风采。”寒若露吓得一个激灵,看着车顶上突然多出来的人,寒江雪却也不回头,笑着说道:“出门时看汝还在练武,便没有打扰。你却是生了个狗鼻,这么大的雨也能嗅着找来。”“若不是梁五那小子告知于我,我也不知你等在这。”车顶之人正是端木邪,他将手中一酒壶抛给寒江雪,滑到车厢内从寒若露手里掐了几颗葡萄塞进嘴里,含糊说道:“酒烫过,可莫要着了凉。”“多谢。”寒江雪道了谢,便拿着酒壶直接往口中灌了起来,热酒入喉,有些发白的脸色也是红润了几分。端木邪这一打扰的功夫,远处地平线缓缓出现一队骑兵,队伍缓缓逼近,不到盏茶的功夫,一队穿着黑甲的骑兵便到了近前,带头一人同样身穿黑甲,只是头盔之上的盔缨却不似他人,他人的盔缨皆是红色,此人却是白色羽翎,这群骑兵身上黑甲被雨打湿,脸上也全是雨水,却无一人用手去抹,为首的将军面目俊朗,与寒江雪有五六分相似,面色却是黝黑,比起寒江雪也多了几分粗犷,但看到双眼中散发出的神采,便是知晓此人并非莽将军,而是一位智勇双全的骁将,正是世子殿下寒青峰。 寒青峰勒马停下,看着寒江雪眼神中瞬间有了笑意,随即又看向马车中的寒若露和坐在车沿的端木邪,开口说道“若露妹妹愈发生的可人了。”寒若露也只是嘿嘿傻乐,“这位便是木兄弟吧?”端木邪跳下马车,抱拳对着寒青峰说道:“见过世子殿下,常听心水与我说起他长兄如何神勇,今日一见果然神勇!”寒青峰笑了笑回礼道:“木兄弟谬赞了。”说完还看了看寒江雪,寒江雪有些意外端木邪居然罕见的说了些场面话,奇怪的瞥了一眼端木邪,又看向自家大哥,开口叫道:“兄长。”寒青峰下马过来一把抱住寒江雪,用力捶了两下寒江雪的背脊,对着众亲卫说道:“你等先行回去,我随马车回府。”寒青峰说完,松开寒江雪转身上了马,对着寒江雪说道:“回府!”不多时,原地只留下两道车辙印,不远处依稀传来谈笑声。 到得府门,一魁梧中年人站在门口,这魁梧中年人身着紫绛蟒袍,腰佩长剑,一手握在剑柄,一只手却是怀抱一只杂毛小京巴,身侧还坐立着一条精壮的细犬,中年人了望着大路西头,狗也跟着主人张望着,一人二狗就这么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二狗似是看到了什么。中年人怀抱中的京巴蹭的一下从中年人怀里跳下地,跟随已经发动的细犬向着路西头跑了过去,甚是兴奋,看着一辆马车出现在西头街口,中年人也是咧嘴笑了起来,一匹马轻踱着小碎步从马车侧旁跑了出来,杂毛小金巴与细犬绕着马来回狂奔,马上之人也是笑着逗弄二犬,待得到了近前,马上之人一跃而下,快步走到中年人面前,双膝跪下朗声道:“父王,孩儿回来了!”这似山般的魁梧中年正是南岭王寒言畅。平日里南岭王府只有寒言胥和寒江雪以及寒若露几人居住,作为异姓王的寒言畅却是要在封地呆着的,只是偶尔因上殿述职等事务才会回来月余,此时的南岭王也是刚回到南雒不久。等到马车也到了府门前,寒江雪几人陆续跳下马车,寒言畅看了眼寒青峰这个世子殿下,眼含笑意的说道:“回来便好,到我屋中叙话,那端木家的小子也一并来吧。”寒言畅说完转身便走,众人便随着一起进入府门,端木邪愣怔一下,想了想应了声也随即跟上。 话说这端木邪来到这南岭王府三年有余,与这南岭王却是只有数面之缘,除去年关节庆,平日里都不曾见到,今日见到这南岭王抱着狗站在府门等待世子回归,也是略微诧异了一下。但更诧异的便是南岭王也叫他一同进去叙话,着实让端木邪摸不着头脑。众人一同到南岭王所住东院,进到屋内下人生起炭炉,一众人围着炭炉坐定,寒青峰脱去轻甲,向着炭火伸出手去,向着寒言畅笑道:“父王,晚膳可准备妥当?军中不得饮酒,这几年也是辛苦了些。”“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羊已烤好,酒嘛,只能是我那几坛子藏酒了,你大伯忒小气,连我这做弟弟的也未讨来他一坛子的桃花酿。”寒言畅朗声笑骂,毫无王爷那份雍容。端木邪也是偷笑点头,显然同意非常。“汝等再如此说,吾便回去了。”众人转身看向门口,寒言胥双手各拎一坛泥封的酒坛,面色微愠。转身欲要跑走,不似作伪。端木邪急忙跳了过去抓住寒言胥的右臂,就在下一秒那南岭王便也是上前捉住了左臂。一老一小互相看了一眼,伸手便夺走寒言胥手中酒坛,寒言胥有些气急道:“得知秋山今日回还,吾自然是要拿出珍藏来,汝等休要独占了去!”老头说着撸起袍袖便要上前抢夺,也没了往日那大家风范。寒江雪和寒若露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微笑,一个苦笑,却是不去阻拦。 是夜,淅淅沥沥的雨水终于停歇,夜空如洗,漫天繁星伴月,极为通透。寒若露早已扶着不胜酒力的寒言胥回去歇息,寒言畅与寒青峰勾肩搭背唱着行伍小曲,一旁一位不时笑着看父子二人的贵妇人此刻也是皱眉,此人便是青峰江雪二人的生母,没过多时,夫妻二人便和世子殿下嘀嘀咕咕小声的聊着什么。端木邪坐在屋顶上好奇细听,却是老王爷和老王妃两口子着急世子殿下婚事,欲让世子殿下去见哪家的小姐。直让那世子殿下醉酒醒了个大半,端木邪听着也是好笑不已。拿着一坛不知哪里顺来的桃花酿,拍开了泥封正仰脖灌着。“待得明早大伯醒转,定会将汝等竖子扒皮拆骨。”“要不怎的说你最阴险呢?你大哥要娶世子妃了,接下来便是你小子!”端木邪将灌了几口的酒坛扔给偷摸爬上来言语恐吓的寒江雪,丝毫不想吃亏的回击过去。寒江雪接住酒坛,似是未听见后半句,也不顾平日素雅提起就灌,几大口酒下肚,欲要叫声快哉却又憋了回去,转头看向端木邪:“如此,明早便走何如?”“何不现在就走?”“然也!”随即二人跳下屋顶,晕晕乎乎向着马棚方向摸了过去。 第十二章 游朱雀山 清晨雾气弥漫,大雾之中,隐约听到有两匹快马自远处而来。快马飞驰而过,震落道边叶子上的露水,阳光逐渐斑斑点点的洒在树冠之上,二马从林中冲将出来,惊的林间鸟振翅而上,二人经过路边一歇脚茶摊,马蹄渐停,二人下马进了茶摊,随即便有人牵住马匹。“喂些细料,记得参些豆子。”端木邪向后抛去一些碎银,随着寒江雪进了茶摊坐下。二人随便要了些素面牛肉,“这连夜狂奔酒也是醒的差不离了,歇歇马吃些东西便继续赶路?”端木邪吸溜着面条看向寒江雪,“听汝的便是,若不是汝起了这兴致,吾等二人也不会被这晨露打湿了衣服。”寒江雪脱下外袍挂在棚边,坐下吃面。 “如此赶路今日能到何处?”端木邪放下空碗看着路面,寒江雪咽下口中面条,抬头说道:“如此速度,戌时能到泉驿,吾等便住在那里,明日辰时出发不需两个时辰便可到雀山城。”端木邪点头出棚便去牵马,二人吃罢继续赶路,一路也未言语,果然酉时刚过,还未到戌时便到了泉驿,这是一个由战时驿站逐渐形成的小镇,从此便叫了下来,未再改名。二人身侧后方的斜阳将二人二马的影子拉的极长。自古泉驿作为一个路过南雒与雀山二城的中转之所,来往之人络绎不绝。镇上之人各有事情要做,自然也是无人关注两位路过的骑客。不过这小镇之上客栈极多,那些客栈里的小二站在街边,皆是笑脸迎着缓缓骑行的二人热情吆喝,‘二位爷住店么?我家干净又便宜!’‘客观可来我家住,有上好的酒菜招待咯!’‘二位爷来啊,我家可是镇上独一号,姑娘们可水灵呢!’端木邪瞥了一眼路边混迹于小二之中的老鸨,哭笑不得。寒江雪也是摇头轻笑。最终二人跟着老鸨走了。 子时已至,二人浑身酒气睡眼朦胧的站在大路当中,不知该去向何方。正迷糊间,一个精明的小厮快步从后面赶上来:“二位爷,马匹已喂细料,马鞍皆已用泉驿这温泉之水洗净,小的给二位爷带路前去镇上最好的客栈入住,马匹自有人理会得。”“有劳了。”这次换寒江雪满意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串大钱递给小厮,就像一名雅士为好友递上所写文章那般写意自然。小厮连忙上前扶住寒江雪,那串钱便到了小厮手中,再一个眨眼如同变戏法一般便无有影踪。直看的一旁的端木邪瞠目不已。小镇不大,不多时便到了一家五层的精巧木楼旁,上书‘龙泉客栈’。这客栈在这如同村庄般的小镇上确实有些鹤立鸡群,颇有些格格不入。小厮得了赏,又见二人迷惑神情,马上热情的为二人解惑道:“这泉驿在烈阳帝国初期时名为龙泉山庄,以此处温泉为湖,依山而建。是当时天下第一的轩辕神木家族之人居住之所。后来轩辕神木力拼三大在境宗师身死,烈阳先祖皇帝感念其功,责令将这龙泉山庄列为江湖圣地,赐轩辕家丹书铁券,非轩辕家人不可进入。过了许多年,轩辕家族渐渐后继无人,这龙泉山庄便逐渐没落下去,随着烈阳帝国内乱崩坏,这里就彻底毁于一场兵乱,再也没了昔日辉煌,之后便成为一个驿所,几十年过去,现在便形成这样一座小镇,这龙泉山庄便是这轩辕氏后人基业。”二人听闻了此处客栈的梗概,也是感慨颇多。 打发走小厮,进到店内,店内伙计急忙跑来热情接待道:“二位爷,小店已为二位开了两件上好的客房,马匹业已拴在棚内,小的这便带二位爷上楼歇息!”二人也不多问,寒江雪同样又递过去一串大钱,便跟着伙计上楼各自进房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寒江雪推开隔壁房门,见到刚刚打坐完毕的端木邪睁开双眼,赞道:“汝这修行却是一日不曾落下,吾不如也。”“可我入斗境已三年有余,却是一直未能破境,甚是烦恼。”端木邪站起身,有些烦闷的摆了摆手。“这者境乃是修武之人一大瓶颈,岂是说破就破。汝也莫要烦恼。”二人正聊着,头前夜里那带路的伙计跑上楼来,向着二人道:“二位爷早,烦请问二位爷可是寒爷和木爷?”端木邪奇怪道:“正是,你是何处知晓?”伙计连忙说道:“一位小姐在楼下询问二位爷是否在此下榻,听那小姐描述,怕是二位爷无疑啊。”寒江雪也是奇怪,二人对视一眼,跟着伙计急忙下楼,下到一半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对着二人下楼方向怒道:“你们是何居心?为何丢下我连夜就跑?”二人急忙看去,不是别人,正是寒言胥的千金,寒若露。 寒江雪面色变了变,急忙问道:“若露妹妹,汝是如何到的此处?大伯可知晓?”寒若露面有怒色,不去理会寒江雪,指着端木邪骂道:“定是你这小子打的好主意!”端木邪无力苦笑道:“小师姐,可用了早膳?”三人坐在客栈厅堂内,端木邪殷勤的为寒若露扯断油条,讪笑着递给寒若露,寒若露接过来恨恨的吃着,也不言语。寒江雪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寒若露问题。终是知道这丫头,夜里送自己父亲回房后便急着赶了回来,却只见到还再饮酒吹牛的南岭王父子俩,想也未想跑去马厩牵了匹快马便溜了出来向着雀山城方向追了过来。寒江雪越听越后怕,踹了一脚正翘着大拇指奉承寒若露英武的端木邪。 二人将吃了早膳便睡过去的寒若露送到客房,寒江雪便向家中写了封信告知寒若露在此的消息。端木邪看着睡熟的寒若露,一脸无奈。寒江雪看着这一幕,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笑了笑,随即又苦了下来。寒若露不吃不喝赶了一天一夜,着实累的够呛,待得醒来,已是次日辰时。寒江雪醒来看到在自己房内打坐的端木邪,笑着问道:“汝便如此坐了一夜?”端木邪睁开眼睛,坏笑说道:“不然呢?与你妹妹合被同眠?”寒江雪皱了皱眉,随即笑容玩味的看这端木邪道:“你那小师姐许是愿意得很。”“你这厮...” 几人在这泉驿耽搁了两日,终是又踏上了朱雀山之行。 太阳即将升入当空,雀山城门外,三匹马缓缓靠近。“这次出行之后汝真不回南雒?”寒江雪用袖袍遮阳向着端木邪问道。“不回了。我们到得雪曼城之后,你们便回去吧。”端木邪手执缰绳,眯着双眼看着雀山城的城门。寒江雪还欲要说什么,却是未说出口。寒若露在一旁偷偷看着端木邪,神情有些寂寥。三人再未言语,待进了城,便径直向着那看去并不高耸却格外钟灵毓秀的朱雀山走去。 这雀山城繁华虽不比南雒。却是另有一番景象,三人经过城门时便已发觉有些许异样之处,在这城内走了片刻才赫然发现,整个城池街市建筑均与大陆其他大城无异,只是这城内从城门行至此处并未见到一个担任城防的兵士,就连城内各处要地也未见到一个巡城的衙役,但这城内治安却是颇为平和,端木邪看着有趣,正欲开口询问,寒江雪却已经开口:“端木兄是奇怪这城内为何没有士卒衙役吧?”寒江雪看了眼这城内景象,接着说道:“这雀山城乃是凌家老宅所在,凌家刺客死士间客遍布天下,修武高手如云,天下第一的无影剑凌承安常年住在凌家老宅闭门不出,取代金乌岛血影殿地位的山海楼也位于这雀山城内,那如今的天下第一杀手凌空空就在此地,再有那朱雀山上清净观内的一众高手,莫说这雀山城有城墙,便是没有城墙,就算来数十万大军也不敢贸然攻城。”“恐怕还未攻城,来攻的大军就会落个诸将被诛,粮草被毁,兵士中毒倒戈无数吧?”端木邪恨恨的说道,似是有些不愤这山海楼和那凌空空夺走血影殿生意和他师父的名号,又像是不愤这些以往已被凌家人用老的狠毒招数。 此时的雀山城外一处山丘之后,一农夫打扮的精瘦老者与一位财主打扮的肥胖中年人站在一起,似是谈论着什么:“这雀山城我等是进不去了,若进去怕是第一时间就会被送去见金乌神,少主若有纰漏,可如何是好?”“纵死也枉然?”“枉然。”精瘦农夫对胖财主说道:“既如此,你我只好守在此处等候,我即刻血鸦传书回岛,等待教主大人回信吧。”“只能如此。” 三人将马匹寄存于山下一马厩,看着黄绿交替层林尽染的朱雀山,寒江雪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双眼闪动。片刻后端木邪开口问道:“可看好了?”“好了。”寒江雪也是笑。“你这技艺真是天下一奇,如你者这天下怕是也无几人。”寒江雪自小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这其中又属画功超群。他有一神乎其神的天生绝技,那便是只需观摩面前人物或风景片刻,便能牢牢记在脑中。待得日后再画出来,与当时情景一般无二。知晓此事者,皆以为奇也。当时端木邪对自己过目不忘很是自傲,自从知晓寒江雪此能,便再也没脸与人说自己那点微末道行了。 第十三章 清净观内无清净 “心水哥哥,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寒若露一副可怜相向着上方已快成人影的端木邪与寒江雪有气无力的叫喊。端木邪指着寒若露对寒江雪道:“我便是想到此节,故而不想带着这丫头。”寒江雪也是一脸无奈:“汝去背她如何?”“喊得可是你!”二人就在这里踢来踢去,我给你一拳你便还我一脚玩的不亦乐乎,似是未曾听见有人叫喊他二人。“小师弟!你来背我!”也不知是寒若露听到二人言语还是怎的,突然向着二人方向喊道,端木邪咧着嘴,一脸不情愿。“这次叫的可是汝。”寒江雪罕有的呲着牙,一副的幸灾乐祸。端木邪嘬着牙花,指了指寒江雪,快步向台阶下跑去。 于是,半山里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一个白衣的飘逸公子手中持着一截柳枝在前方石阶上一跃便是五六层,看去颇为不凡。另一位红色锦袍脸略黑的俊俏公子背着一个似画中仙一般的女子,赘在白衣公子身后,步子不大,看上去却极为灵活,竟是丝毫不比白衣的青年慢多少。“这白衣少年好轻功,咦?那红袍的小子身法更是不错,不过,我却好似在哪里见过。”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坐在山顶石墩上,看着沿石阶而上的三人,右手往嘴里丢了一把花生,左手捻着手中的酒杯言语道。邋遢的道人对面坐着一个灰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这人放下茶杯,拈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之上,随口问道:“云道长能否看出其出自何处?”老道捋了捋稀疏花白的发髻,攥了一把黑子往棋盘上放了一枚,又看了眼正在登山的几人,缓缓道:“这白衣少年功法不难看出,正是我白云道宗的逍遥游。可那红袍少年却是叫我不敢确定。”“哦?这是为何?”儒生又拈起一枚白子悬在空中,斜瞥了眼山腰的几人,看向棋盘沉思。“像是...天魁老鬼的御风行影?”老道也放下酒杯,仔细的看了会不确定的说道。“哦?!听闻那天魁卜一身法世之无双,除了那金乌岛等岛主端木赤羽略有接近以外,还未有人得其真传。自从当年他与南宫鹤一战之后,便再无踪迹,云道长怕是看差了吧?”“许是看差了。”老道也是摇摇头,又看了眼已经快接近山顶的几人,转回头来抓起酒壶倒了杯酒继续观棋落子。 “掌教,云观师弟又闯祸了。”老道和儒生对弈正酣之时,一个小道士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向着老道跪下,一脸无奈。“嗯?这死小子又做了何事?”老道将几粒花生丢进口中,把手上的油随意抹在了发梢之上。一脸的疑问,缓缓站起来看着来人问道。来的小道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老道士说道:“掌教,云观小师弟将来观内上香的香客给打了。”老道无奈回头向着儒生说道:“杨先生,不好意思,咱俩这盘棋只能是改日再下了。”灰袍儒生也站起,指了指棋盘,笑着与老道拱手:“无妨,我也与云道长同去,待处理完杂事,再下不迟。”随即二人笑着一同向清净观走去。 “如何?还是我先到得顶峰。”端木邪放下一脸笑嘻嘻的寒若露,看着缓了一步才走完台阶的寒江雪,颇有得色。寒江雪也是笑着拱手行礼道:“端木兄身法气力高绝,吾不及也。”三人不再嬉闹,正了正神情,抬头望向山门,神闲气清的山顶,因秋高气爽,如今游人倒是不少,来往穿梭于这青汉白玉建造而成的山门之下,山门上联曰:众秒无门是谓玄之主,下联写:群魔尽扫是谓武之真,横批上书‘无为太清宫’。几人看罢便也是随着人流走了进去,行了不到二里路,便赫然看到一个汉白玉铺就而成的小型广场,场中央是由一整块纯黑的玄武岩雕琢而成的一尊神龟,龟背上盘踞着一条黑色巨蛇,走过这小广场,一鼎香炉紫烟袅袅,平日里香客们便是在此处焚香祷告,而今日却是未有人在此,此时香炉之后那写着清净观的观门之内,许多香客正在仓惶的向外跑出,有的面色恐惧,有的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再细听内里,似是有男子痛叫之声隐约传出,三人也觉得好奇,不再此处多待,赶忙向观内走去。 刚入得观内,就见到这样一幕:在大殿台阶之下的院子内,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年轻小道士正骑着一个男子,小道士抡圆了拳头向着男子脸上招呼,生的颇为壮硕的男子却是一动也不能动的被小道士骑在身下,一下一下的挨着拳头,无力挣扎却只能是被打的哀嚎不已,院子里围着许多人,有其他道士,更多的便是香客,皆不知所措的看着当中的二人,二人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娘子,哭哭啼啼等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也是不动声色,院里只听得见‘砰砰砰’的拳击之声和男子的哀嚎。“这个有趣。”端木邪上前抱臂站定,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寒若露也是跟着上前,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副不明就里。寒江雪则是翻了翻白眼,一脸无奈。 “这位老哥,敢问这是为何啊?”端木邪向身旁一名同样看热闹的香客搭讪问道。“哦,这男子和这小娘子是一家人,也不知小娘子违了自家男人什么心意,男人抬手便给了这小娘子几个耳光,恰好叫这小道爷看到了,于是就发生了这一幕。”“哈哈哈哈哈,这小道士还真是狗拿...”端木邪转身向寒江雪指着小道士说道,话没有说完却见到寒江雪已经走上前去,端木邪眼睛睁的溜圆,他未曾想到一向冷静不争的寒江雪似是要上前阻拦,端木邪张着嘴瞪着眼。旁边的寒若露却开口说道:“都说道家清净无为,云观哥哥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呢。”寒江雪走到小道身边,拱手对着小道士道:“云道友,汝在做甚?”云观拳头举起,正欲落下间听闻此声,拳头猛地一滞,随即转过头来,本是一脸的怒气瞬时消散,惊喜叫道:“心水!你何故到此?!为何不先写书信于我,我也好去雀山城迎你啊!”寒江雪也是露出微笑,指了指小道身下的男子道:“可否换一处说话?”云观转过身对着有气无力的男子说道:“你这腌臜货,这么大个人还动手打自家媳妇,小娘子可不是教你打得!况且这清净观乃修身之所,你不分场合便在此逞凶,我却是看不下去的!”众人听得前半句也未觉得如何,待听的后半句尽皆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男子眼神幽怨的看向小道士,眼神之中意思明显:我不得动我家娘子,为何你便可以动得我? 寒江雪忍笑将小道士从男子身上拉起,对男子说了几句,男子竟是哭着拉着自家媳妇跑了出去,反倒是自家媳妇跟安慰娃娃似的宽慰道:“乖,不哭了啊,等回家去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肉包子。”待得二人出得观去,早就乐不可支的端木邪已是笑的蹲在地上,无力站起,一旁的寒若露也是插着腰笑的一颤一颤的,随即整个院子里便是哄堂大笑之声爆发而出。这时一个邋遢的老道人才颠儿颠儿的从侧门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柄与自己发梢差不多稀疏的拂尘,老道身后跟着头里去报信的小道和一位中年儒生。老道看着院中大笑的众人,一脸莫名其妙。众人见到出现的几人,皆是一愣。随即跪下行礼道:“掌教!老神仙!师父!”场中乱七八糟叫什么的都有,却皆是颇为尊敬,看着一旁跪下叫师父的云观,寒江雪也是转过头,随即恭敬行礼道:“见过云掌教。”老道看此间事已毕,松了一口气。定睛看向行礼的寒江雪,随即也是笑着说道:“原来是心水,我说方才那登山的少年身形为何看着如此熟悉,几年不见,当真是长高了不少。”老道说完又转头看着云观,怒而骂道:“你个死小子!来时路上听你玄成师兄说了原委,我教你的清静经可有习诵?!为何总是克制不住自身的戾气?”说着撸起袍袖,抡圆了拳头就向着云观头上砸去... 众人再次无语,玄成等众弟子皆是苦笑,灰袍中年儒生也是忍俊不禁,端木邪一脸了然的悄声对旁边的寒若露说道:“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师父,便有什么样的徒弟,古人诚不欺我。”寒若露掩嘴偷笑,瞧了眼贼贼兮兮的端木邪,也小声回道:“我爹可不似你这般没正形。”看这场内再次上演先前的一幕,跪着的众香客也是神情古怪,想笑却又不敢,便慢慢站起身来四散走开,烧香的烧香,祭拜的祭拜。众弟子更是视若无睹,该干什么便继续去干什么。众人见怪不怪,场内只余下一老一小两个道人转圈圈。老的一拳一拳的专心揍着,小的双手抱头鼠窜,还时不时回身辩解几句。端木邪看着场中的二人,斜瞥了眼大殿之上的题字,说道:“屁的清净观。” 第十四章 道士下山 待得二人闹够,寒江雪将寒若露和端木邪二人拉到身侧对着老道士试探叫道:“云掌教?”云掌教这个时候也是打的爽利了,回头慈祥的看着寒若露笑道:“你这丫头也来了啊。”“热露妹妹。”鼻青脸肿口齿不清的云观也在一旁跟着叫道。老道士瞪了眼一旁的小道士,面含深意的看向端木邪,又继续开口道:“心水,你还未向我介绍你这位小友是何人呢。”“云掌教,这位乃是...木也。是我大伯的学生。”寒江雪迟疑片刻如此说道。“哦?”老道士未开口,那灰袍儒士却是先开口道:“有道兄竟然又收学生了?”说完不由得又打量了端木邪一眼。寒江雪也是略有错愕,看着灰袍儒士躬身行礼道:“这位前辈,您认识吾伯父?还未请教前辈名讳?”老道士插口说道:“心水,这位便是被称为秋野山人的杨树安,秋野先生。”寒江雪略一思索,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又重新行大礼道:“原来是秋野先生!听闻大伯说先生大才犹如山中之叶,不可数记,今日一见,教晚辈荣幸之至。”“有道兄与我也算是同道故交,虽不经常会面,但我二人却是时常书信往来,或是切磋兵法或是探讨时政,大才之说却是谬赞了,倒是听闻有道兄子侄寒江雪有大才,尽得有道兄真传,便是小友你吧?”端木邪瞧着二人互相吹捧的热闹,对二人所聊内容也不再细听,略微向中年儒生行过礼之后,便转身向老道士作揖道:“晚辈木也见过云前辈.”老道士也不答话,却是忽的向前掠出一步,一把捏住行礼的端木邪手腕,拇指与食指轻捻,端木邪却是完全不及反应就被老道捏住脉门,一旁叙话的杨树安和寒江雪等人皆是一惊,寒江雪正欲开口,却被老道抬手阻住,随即老道松开手,场内瞬间犹如凝固的空气猝然松弛了下来。 “方才便感到这清净观内有一股违和至极的阴邪气息,虽不强盛却稳若溪流。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子,你是那家的后人吧?”云掌教看了眼端木邪,又继续笑着说:“都别在这站着了,进去说话罢。”云观看了眼端木邪,皱了皱眉,跟着自己师父前面走了,端木邪直面感受到那老道士纯净强大的气息,此时冷汗已然浸透了后背,打个了冷战,有些怯怯的跟在寒江雪等人身后,小声对寒江雪道:“这老道太强了,方才那一瞬,我只觉得连眼皮子都眨不了。”寒江雪也小声道:“不妨事,云玉子前辈与吾寒家关系甚厚,方才也未当众揭穿汝之身份,便不会对汝怎样。而汝有此等感觉,却是因为道家正宗专克天下邪祟,也是正常。”端木邪无语凝噎。 几人随云玉子到了内殿,早有小道士将茶水泡好,待得众人落座,云玉子看向寒江雪开口道:“你说是你大伯收的新学生,我便猜测到了几分。”端木邪站了起来,重新向老道行礼:“端木邪见过云掌教,谢云前辈手下留情。”云玉子也不在意,摆摆手道:“坐吧,你不必拘束。在这后殿你可不要乱跑,毕竟山里向我一般的老家伙还是有些的,虽然不常出山,却是容不得你这气息扰了他们清修。且不说那些老头,我有几个徒弟也能感应到你。”端木邪听得一头冷汗,表情就像一只坐在群猫中的老鼠。“吾等来此只是为游山,既如此,明日便下山离去。”寒江雪好笑的看了眼坐立不安的端木邪。云玉子说:“下山后欲往何方?”寒江雪恭敬说道:“欲要去雪曼城游历一番。”“如此甚好,恰好我这里有样东西需得带去雪曼城交给一位名叫须臾散人的散修道人,我向来不喜乱跑,心水可否代劳一趟?” 寒江雪神情认真道:“云掌教嘱托,晚辈一定竭力完成。恕晚辈冒昧,却不知是何物?”“是一部经卷。”云掌教抚须淡然道,随即又看向寒江雪:“记住了,地址是在北六丙株树冠三排四街戌字号。”待得寒江雪点头应下,一旁的云观站了起来,跪在云玉子面前,郑重道:“师父,我也想同去。”云玉子意外的看了眼云观,皱眉思忖了片刻,随即说道:“也好,你与心水自小一同习武,却是多年未见,去年也已及冠,这次就算是外出历练吧。”云观听师傅如此说,也是兴奋的看了眼寒江雪,马上跪下连连磕头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云玉子看了眼云观,又没好气的瞪眼说道:“下山之后,可要记住为师平日里的言传身教,可莫要再如山上一般!”云观看了一眼师父的拳头,嘴角抽搐了几下,连忙应是。云玉子随后似是想起什么来,又看了眼端木邪,开口问道:“小子,你与卜一是何关系?”端木邪闻言心中一紧,却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卜一,乃是晚辈的师父。” 云玉子看了眼中年儒生,二人对视之下一副原来如此的了然神色,云玉子也突然郑重道:“此去雪曼城可要小心那城主蛮飞羽,当年被你师父刺杀的蛮天河,便是蛮飞羽同父异母的大哥。我与此人甚无往来,也不知他脾性如何。”端木邪一脸苦涩,向着云玉子躬身行礼道:“多谢云前辈提醒,晚辈记住了。”此时的端木邪心里却是一股邪火蹭的升起,心中兀自怒道:“混蛋爹也就罢了,师父也挖了坑让我去跳,都什么人性?!”他想起头前在南雒时,在一封信中告诉师父将要去雪曼城游历之事,师父回信说那里有份机缘在等自己。原来这份机缘与混蛋老爹那份大礼,并无区别。 几人叙话片刻后,云掌教站起身来,向云观说道:“你好生招待心水他们。”说着看了眼杨树安,杨树安也是一拍脑袋笑道:“走,咱们这盘棋还未下完呐。”二人随即便一同出了后殿会客厅,端木邪此时一副半死不活的疲懒样子,有气无力的对着几人摆摆手道:“你们去吧,莫要管我。”几人看了看,便也真不管他,笑着一同出了后殿,只留下端木邪一人盯着茶杯发愣。 翌日清晨,老道士站在山门处,阳光洒在老道士一头花白的乱发之上,若不是浑身油污破烂,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老道士走到一个向着山门跪着的小道士面前,随手折了一截树枝,替换下自己头上的檀木簪插在小道士发髻之中,看了看小道士背着的古琴,一抬手便听得身后仓啷一声,一柄长剑便到了老道手中,此剑剑身长三尺有余,在阳光下呈幽蓝之色。老道挥了几下,又挥手取来了一古朴黑色剑鞘,将长剑插入剑鞘。小道士看到此处,眼中惊讶不已,随即取下背上所负古琴递给老道,老道接过古琴,翻看琴身,蓦然笑了出来:“你这死小子,怕是馋我这把‘行山’久矣,连这琴身上都刻好了藏剑的凹槽,拿去吧!”小道士也是笑,但身体却猛然又跪在地上,砰砰砰的三个响头便磕了下去。抬起微微泛红的额头,看着老道,眼中隐隐有些水气。 “去吧!”老道将古琴递给小道士,小道士背起古琴,又是磕头道:“师父保重。”这云观师徒二人,看似师徒,却和父子无甚差别。老掌教早年间育有一子,却不幸夭折。直到掌教大人成为掌教,也再未有子嗣。旧烈阳历344年,炎阳帝国太子?元道继承大统,国号暻楽。自炎阳帝国建立,便立道教为国教,清净观为圣宗。掌教离开朱雀山,前往南雒主持册封仪式,因新旧皇帝交替之时,炎阳东南时常不安分的百鬼又闹起了幺蛾子。掌教随大军前往平乱,没用月余便平定了小撮造反的蛮族。老掌教从此地径直回朱雀山,在路过一个被蛮族洗劫过的村庄时,老掌教看着这满目疮痍,不禁心生恻隐,便住了下来,为此地百姓诊治伤病,做些法事道场。 某日,一位产婆慌张的跑到老掌教住所,一脸惶急的喊着老神仙,说有家在蛮乱中被屠了全家的妇人难产,求老神仙救人。此妇人与丈夫新婚不久,便遇到此等塌天之祸,丈夫与公婆被蛮人砍去了头颅,妇人因躲在后院枯井内躲过一劫。本想随着丈夫同死,却发现自己怀了夫家子嗣。无奈便苟且活了下来,却未曾想到会难产。待得产婆带着老掌教来到妇人家中,以老掌教高超的医术,却只能救下妇人腹中的孩子。待得老掌教回到朱雀山,怀中便多了一个婴儿。老掌教说这孩子以后就叫云观。 端木邪带着个大斗笠随寒江雪等人站在一旁,看着师徒二人告别,待得小道站起,寒江雪领着一行人也上前向老道士行礼告别:“云掌教,吾等便走了。”老道士也不说话,只是点头微笑,随即便转身回山去了。看着老道士走的很慢,却几步就不见了踪影,众人也转身往山下走去。 第十五章 刺客竹翮(上) 日上三竿,几人已是到了城中,云观也不言语,双眼看着前方,眼中清明,背好古琴后双手捅在袍内。端木邪看着这稳步走道的小道士,那脸上的淤青还未好透,愣是坏了这本有些仙气的小道士气场。端木邪在一旁偷笑,却被小道士看了满眼,有些疑惑问道:“我可有何处好笑?”“无有,甚好。”端木邪有些尴尬的回道,“那你笑个狗卵子。”“...”小道士一句话愣是噎住了平日里跋扈惯了的端木邪。此时的端木邪也是跳将起来,回口骂道:“你这厮!昨日被你师父打成了这副尊荣,却不许别人笑了,好生霸道!”“端木兄,莫要...”还未等寒江雪说完,端木邪出手阻住他,与小道士二人对峙起来。 这二人就像那市井之中多看一眼便开始动手的泼皮无赖一般,说了没几句,便跳到一处动起手来。寒江雪此时才将未说完的话默默道出:“莫要动手,汝非云观对手啊。”旁边的寒若露虽不紧张,却是一脸担忧道:“不会被打死吧?”寒江雪郁闷的揉了揉脸道:“希望云小道下手轻些。” “云道人!大哥!大爷?饶了小的吧!嘶...!”寒江雪和寒若露二人在路边树荫下坐着,寒若露将手中的水壶递给寒江雪,寒江雪倒了一杯,拿着过去递给云观,云观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对屁股下面说道:“现在你也和我一样了,若还想笑,你便可以去照照铜镜,保管比我有花样的多。”只见一个面色略有淤青的小道士屁股下面坐着一个面色淤青更甚的红袍少年,这少年一脸的苦楚,生无可恋的看着地上两只衔着草木枯叶从自己鼻子前面缓缓经过的蚂蚁,时不时的抽抽嘴角,发出嘶嘶的声音。 日头逐渐高抬,看去已接近午时,烈日下有四个年轻人从一个酒楼之内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红袍的身形似是腿脚不便,走路不甚稳健,旁边一少女小声问着:“小师弟,还疼吗?”这少女语气中略有些笑意,却是强忍着。这红袍少年也不答话,只是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还时不时偷瞄一眼旁边身着灰色道袍的一名小道士。四人三匹马,小道士骑着寒若露来时骑着的一匹温顺的小母马,一脸的认真,端木邪又想笑,想了想却是没敢再笑出声来,只是咧了咧嘴看着寒江雪,寒江雪却是笑着问道:“云小道,汝这马术实在是不敢恭维。”“屁话,见天儿的待在山上,我去往何处骑马来?”小道士皱着眉,正襟危坐在马背之上,绷的僵直。双手死死扯着缰绳,却是头都不敢回一下。端木邪与寒若露同乘一匹枣红烈马,端木邪也不复方才狼狈模样,在马上环着寒若露,很是得意的看着歪歪扭扭的云观。而在端木邪怀中的寒若露却是一脸得逞,只是这得逞中又略带着一丝扭捏。寒江雪看罢云观,又看这二人,轻笑一下。几人就这么各怀着心思出了雀山城的城门。 城外土丘之后,一个精瘦的农夫对一个身材臃肿的财主说道:“少主已然出城,看上去似是与人动过手,不过并无大碍。”胖财主道:“如此便好,教主大人已有回信,信中写道:‘非将死,莫要出手’。”“教主大人是否严厉了些?”农夫拢了拢怀里的锄头看着胖财主皱眉,胖财主随意扒拉着手中的算盘,一脸不解道:“谁说不是呢?”话毕,二人身形便似鬼魅一般,就这么消散在光天化日之下。 “刚才那二人,便是‘农夫和地主’么?”“若我等是敌对之人,恐怕早已死在此处了。”七名穿着黄色褂子的刀客和一位青衣的剑侠,站在城门附近的小树林内,看着土丘方向,皆有些心惊。七人中领头的刀客对剑侠恭敬说道:“裴剑仙,有这二位护着周全,吾等还需跟着么?”青衣剑侠手中摇着一把纸扇,摇头说道:“各为其主,各尽其责,若有凶险,我等还需得力保二少爷和小姐脱离险境。至于那金乌岛的少主,却是不需要我们费心了。” 几人在城内吃过午膳后,一直向着南雒方向赶路不停。行进了近半日,云观的骑术明显大进,在泉驿租了匹马后,四人四马在黄昏将近时,便已进入了南雒西南那片不小的黄狐森林之内。待进入林中,已经昏暗的天色愈加黑沉。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端木邪看了看已不太清晰的路径,勒住马匹,随即拨转马头在附近转了一圈,回到寒江雪身边问道:“今日便在此过夜吧?”寒江雪也看了看一脸倦意的寒若露,看到不时摸着大腿内侧呲牙的云观后笑了笑道:“也只好如此。”说罢翻身下马。端木邪从马鞍右侧的马褡裢之中取下水壶羊皮毯子,又从左侧取下一张角弓,背上半壶锤头箭,对着几人说道:“你们速速生火扎营,我去猎只野猪来。”说罢不等想要跟着的寒若露,便提弓窜进了树林。 “若露妹妹,可曾想过若是汝二人在一起的结果吗?”寒江雪想起一路种种,见到此景,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只知我倾心与他,其余也未曾细想。”一旁的云观突然开口道:“那个家伙身份特殊,人又邪祟,若露妹妹你可要想清楚。”寒若露捂嘴笑着看向云观,开口说道:“多谢云观哥哥关心,其实我这小师弟很好的,只是平日里有些不羁,性子跳脱了些。”几人说着,手下却没停歇,几人将枯木捡回后放在一处,用火折子引燃。待得围坐火旁,寒江雪接着说:“端木兄脾性与吾颇为相合,这几年同窗下来,吾也是从未在意过他的身份,也未曾想以后...如何相处。”几人看着闪动的火苗,不再言语。 端木邪在这林子内,持弓闭目细听,窸窸窣窣各种声响不绝于耳,秋虫鸣叫,蛇行于地,山鼠咬碎爬虫甲壳的脆响,猛然间听到有动物慌忙蹦跳离地,端木邪睁眼笑道:“野兔也不错。”说话同时一箭向着声响方向便射了过去,弓弦弹响,箭簇破空。就在这时,一声机簧弹响伴着更加急切的弩箭破空之声自野兔那方向急速射了回来,没有尾羽的钢弩箭头直指端木邪左眼,端木邪只来得及微微偏头,一只弩箭便随着端木邪头皮擦了过去,带断了几缕头发自空中飘落。端木邪身形还未站稳,又听得噔噔噔的声响伴着更多的破空之声而来。“连弩!”端木邪心中大惊,手伸向衣袍之内,抽出一截墨色如短尺般的唐刀在空中划了几下,未见有何物却听得铛铛的脆响之声,这时才听得之前那只弩箭剁的一声射进了身后的树干,这钢弩箭贯穿树干,只漏出一个刻有尾槽却比普通弩箭要粗大不少的钢钎。端木邪看的瞪眼,手又被之后那几只弩箭震的猛烈颤抖。忽的张嘴大骂:“大爷的!这他娘的是什么弩?!好大的力道!”端木邪嘴上骂着,脚下却不停歇,扔下箭壶和角弓,将脱下一半的罩袍往腰间一绑,右手短刀藏于左肋,左手抽出腰间剥皮刀,借着月光快速切砍周围树枝,向着弩箭射来方向快速掠去。 寒若露看着已经黑透了的夜空,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林子,不禁向着寒江雪的方向缩了缩身子,然后缓缓说道:“小师弟怎的还不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凶险了?”寒江雪往火堆里扔了几块干木头,拍拍手说道:“这靠近王都的黄狐森林向来是城内纨绔们打猎玩乐之所,莫说猛虎,就是大些的野猪都被屠尽了,除非...”说到此处,寒江雪眼眸倏然一闪,一个不详的预感在心中浮现出来。猛然站起看向端木邪所去方向,云观此时也是站起走了过来,说道:“你在此护着若露妹妹,我去寻他。”云观从古琴内取出长剑背在身后,接着用脚一踩身旁的树干便到了半空。在即将落下之时又踩了脚树干上端,便一跃上了树冠,再一个闪落,便不见了人影。 端木邪冲到方才弩箭射来之处时,却未见到任何人,就连地面的痕迹都被人清理。就着月光看着周围的环境,细瞧之下发现正东方向有些灌木的细小枝叶似是有折损,正欲向东追时又是听见噔噔的钢弦作响,随即便是三支弩箭伴随着破空之声自正东方而来。端木邪左右闪躲,却终是有一只弩箭没有完全避开,弹开他左手的剥皮刀后直接贯穿了掌心,血顿时从手上涌了出来。端木邪疼的一颤,用牙咬住刀柄,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打开将止血药粉倒在手掌心伤口。接着又从衣摆上扯下一块来,快速的裹住伤口。将刀拿回右手后,端木邪用鼻子细细嗅着,却毫无头绪,心中也是骂着这刺客狡猾。风是东风,自己在下风口,根本无法判断此人位置。 第十六章 刺客竹翮(下) 就在此时,又听到噔噔几声机簧弹响,端木邪急忙举刀准备格挡,又是铛铛两声脆响。此时端木邪的右手已经是剧痛难忍,在挡第二轮弩箭时,端木邪的右手虎口就已被震的血肉模糊。最后一支弩箭已经无力荡开,端木邪只得尽全力侧身,却还是射在了他的右肩之上。弩箭射穿了端木邪的肩胛,带着端木邪向后抛出丈许。连弩十支箭,终是射完。端木邪一个趔趄,双腿弯曲着借力向后又是滑行了一丈距离,右手反手持刀向后斜插入地面。接着松开刀柄的同时左手过来抓住刀柄便向前挥了出去,恰好与一杆四尺长短的短小铁枪磕在了一处,一声刺耳的响动后,铁枪便从上头压了下来,于此同时,从面前黑黝的空气中又直直刺来另一支同样的短小铁枪,端木邪忙用右手握住枪柄,枪尖已是堪堪顶在自己腰眼之上。 也是在此刻,端木邪才看清面前那紧随着弩箭杀来的人影,若非刚才看到一个急速袭来的黑影后又退了一步,自己的头颈和腰腹此时怕是又会多两个新鲜的血窟窿。端木邪抬头,借着月光看到面前一个面容硬朗的青年。此人身高七尺,体型匀称。用黑色段带将一头黑发束在身后,背上背着一把五尺有余的大弩,弩尾一直延伸到此人的膝弯。端木邪看着这人背上的弩,怒叫出声道:“娘的!你是哪里来的怪物?!这比那床弩也小不了多少了!” 这人身着一身墨色紧身布衣,腰间扎着一条红色步腰带,上面零零碎碎的挂满了杂七杂八的一堆小玩意儿。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端木邪,也不答话。松了劲儿向后跳了一步,将手中双枪对接一拧,快速舞了几个枪花。随后侧着身子下压成弓,左手搭在枪身之下,右手高抬紧握枪身,两柄短枪变成了一柄双头的长枪。这人看了眼端木邪,说道:“吾名竹翮。”说完眼神一变,似是要下杀招,随后猛地向前扑了过去。端木邪支起身子,紧了紧左手的唐刀,手上缠着的布条上慢慢渗出血来,右手无力的垂落着,血顺着右手拉成丝线缓缓滴在草坪上。 名叫竹翮的青年一眨眼便将枪头扎了过来,端木邪左支右绌,只剩下招架之功,不由心中想道:“完犊子了,可惜还没拉过我那小师姐的手呢。”一脸苦笑的端木邪看着这一副死人脸的竹翮,心中却是佩服起此人来。从一开始便稳扎稳打,先在远处让自己失去对敌能力,随后抓住机会便揉身上前缠斗,根本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若不是自己刀快,之前那轮劲弩攒射就能结果了自己性命。心中如此想着,脚下却不停下,躲着连绵不绝的枪影。端木邪不胜其烦,向后连跳几步,忽觉左腿一疼,低头一看,左脚脖子上缠着一圈带着倒刺的铁钩蒺藜,这铁索在脚脖上缠了几圈,铁刺狠狠的扎进肉里,渗出细密的血滴来。端木邪抬头向前一看,那竹翮左手持枪,右手正牢牢的攥着一截铁索。 竹翮右手向自己怀中拉着铁索,左手举枪蓄力,端木邪随即举刀劈砍铁索,这铁索也不知是何物所制,坚韧异常,几刀下去,铁索随着刀刃弯曲变形,就是不见断裂。竹翮越拉越近,已经蓄力很久的左手猛然向前一刺。端木邪举刀欲要阻挡,就在枪尖快要磕到刀上的时候,一柄泛着青蓝色的长剑自半空中斜刺而下,挑开刺来的枪尖。竹翮眼中一闪,迅速向后退开。看向半空,一个灰袍的小道士持剑从树上跳了下来。竹翮看到一击不成,卸开两柄短枪,双手一拧分开插在自己腰带上,看了看小道士和端木邪二人,往树丛中一闪,不见了踪影。 来人正是去找端木邪的云观,此时云观也不追击已经远去的竹翮,只是看了眼坐在地上正在龇牙咧嘴取着脚脖子上铁刺的端木邪,谈谈问道:“没事吧?”端木邪端详着已经取下来的蒺藜铁索,抬头看了眼云观,感激道:“多谢云道人相救,你再晚来一刻我就死挺了。”云观也不答话,将长剑插入背后剑鞘,俯身扶起地上的端木邪,开始帮他处理右肩的伤口。 不远处的树干上一个财主打扮的胖子手中拿着两颗大钱,啪塔啪塔的丢着玩,对旁边说道:“那小子是山海楼的人吧?手段真是不错。”旁边一个老农擦着汗,有些心虚的说道:“这玩儿的好悬呐,若不是看到那小道士已经摸了过去,我都准备出手了。不过那帮人,也真就这么看着啊。”“那些家伙,只担心他们家少爷和小姐。况且已经知道你我二人在此处。又怎的会紧张?”胖子看了看侧后方一处,笑了笑说道。而侧后方那群人,是一位青衣剑侠和七名穿着黄色褂子的刀客。这青衣剑侠感受到前面散发过来的一些气息,摇头苦笑说道:“这二人在城门处便发现我们了,我等索性就厚颜跟着吧,如此这一路上也能轻松许多。” 云观扶着端木邪,回到营地后,寒若露见到脸色有些发白,衣服凌乱的端木邪,看到肩膀及左手已经处理过的伤口,不由得眼神慌乱起来。急忙跑了过去,她看着微微咧嘴向她笑着的端木邪,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然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端木邪看到寒若露这样,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上前一把将寒若露抱在怀中,用手摩挲着寒若露的小手,低声说道:“再不拉拉小师姐的手,怕下次真拉不着了。”寒江雪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神色变换,看了眼遍体鳞伤的端木邪,用眼神询问云观。云观走向寒江雪,二人离着这对终于不再藏掖的男女远一些,云观这才将方才遇到的情形说给了寒江雪听。 待得几人坐下,随意吃了些干粮,皆认为不可再此处耽搁,收拾妥当后就继续摸着黑赶路了。众人一路再也不敢停歇,连夜向着南雒赶去。堪堪天亮时,已是到了南雒城南郊。寒江雪看着隐约可见的城墙,终是松了口气。“我们还要回王府么?”端木邪趴在马上问道。“汝这伤势也不算轻,还是回去将养几日再走不急。”寒江雪转头看着他说道。端木邪坐了起来,无力的动了动右臂说道:“也只好如此。”随即又看向寒若露,将她叫到一旁,二人下了马,咬着耳朵不知在说些什么。云观看着这二人,对寒江雪说道:“你这妹妹怕是不保了。”寒江雪苦笑不语,看着二人深思起来。 寒若露和端木邪似是在争论着什么,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忽而端木邪又嬉皮笑脸,寒若露是一脸不情愿,随后端木邪又上前抱住在耳边说着什么,寒若露笑着笑着又留下眼泪来。寒江雪和云观二人看着心焦不已,骑马转身便向前走去。不多时,端木邪骑着马赶上寒江雪,寒若露一人在后面慢慢跟着。寒江雪也不回头,对着旁边说道:“汝这脏货,又说什么诓骗若露妹妹呢?”端木邪讪笑,不好意思说道:“只是担心之后路上还有凶险,便想劝她留在府中,莫要继续跟着我们。”寒江雪笑了笑,回道:“汝这事儿办得倒还算得当,吾也有此意。奈何若露妹妹不听,现在却是一物降一物了。不过这以后,汝可要称吾为兄长了。”端木邪指着寒江雪,憋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还未到午时,几人便已到了南雒城内。二话不说径直就朝着翠泉楼走去,前日连夜赶路,又未曾好好吃饭。进去便点了一大桌子菜,也不顾其他,落座就开始大快朵颐。待得酒足饭饱,寒江雪看着端木邪问道:“昨晚那刺客是向着汝去的,却不知是何人雇佣。”端木邪吸溜一口茶水,沉思片刻道:“若是向着你去,那便好查得多,可是冲着我来,实在猜不到是何人动的手。”寒江雪也是沉吟不语,过了半晌开口道:“此行路上怕是凶险更甚,汝执意要继续行程,吾等还需得谨慎行事。”“那是自然,昨晚我可是险些丢了性命,那刺客真是个硬茬。”端木邪轻轻握了握自己的左手,向寒江雪问道:“听他自报名号竹翮,你可知此人?” 此时云观也插口说道:“我与那刺客交手,也觉得不俗,此人怕是已到者境许久,他见事不可为,转身便走。端的是干脆利落。”寒江雪想了半天,皱眉道:“竹翮...吾只知此人是山海楼近些年新晋的刺客,手段刁钻,不达目的犹如跗骨之蛆,一直到灭杀目标才会离去,此人怕是还会回来。”端木邪想想也是头疼不已,随即向二人讲起竹翮那把大弩的厉害,几人听得也是咋舌不已。寒若露更是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听着,端木邪转身看了眼寒若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像心水说的,我们低调些也是无妨。男儿自当纵横天下,我若是一直躲在这南雒,又算得什么?”云观点头,看着端木邪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第十七章 三骑北上 转眼过去半月有余。是夜,南岭王府灯火通明。正堂大厅内,寒言胥一脸心痛的坐在当中,怀中抱着一个酒坛,悲愤的看着周围大呼小叫撒着酒疯的老头子和少年们。这时一只缠着布条的手贼兮兮的向他手中的酒坛伸了过来,老头子拿起桌上的筷子就是一下,随即大骂道:“受伤了就少喝酒,汝这竖子已然喝下两坛了!”那只手哆哆嗦嗦又收了回去,听到俩人异口同声道:“该!”随即说话二人又起身向着寒言胥挪了过来,寒言胥见状,双手抱起酒坛子,竟是咕咚咕咚自顾自灌了起来。 寒言畅大笑着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不到月余功夫便喝完了兄长几年时间存下的佳酿,待得你等走了,我喝什么去?”寒言胥站在桌上灌了一阵,丝毫不见昔日儒雅之风,开口骂道:“说的像是汝未曾喝一口似的,看吾作甚?汝可莫要打吾去年春里刚埋下那几坛的主意!”寒若露皱眉看着这闹闹腾腾的一屋子大大小小的男人们,起身看了眼已经睡倒在寒言胥脚下的端木邪,回了厢房。 半月时间,端木邪的伤已无大碍,三人约好明日便启程继续之前的旅途。寒言畅听说此事后,吵嚷着要为儿子和子侄送行。众人却是知道其实这老王爷醉翁之意正是酒。想法设法的想敲诈自己大哥的好酒,加上近日里无事,正愁没有好由头。只说是上回二人去朱雀山未来得及送行云云,说什么也要补上。加上众人也是馋得紧,便有了这一幕。寒若露出了这闹哄哄的屋子,路过花园小院时却是看到了站在荷塘边上凉亭内观鱼的云观。 云观自小荤腥不忌,然而却是滴酒不沾。那屋内此时正是乌烟瘴气酒气熏天,云观自然是无法再呆的下去。今天白日里是个好天气,所以夜里也是月明星稀,借着月光看那荷塘,几尾红鲤正冒着头嘴巴一张一阖的换着气。云观看着鱼,愣怔着不知在思量什么。“云观哥哥,你想什么呢?如此的入神。”寒若露走到云观近前,随口问道。云观回头看了一眼,微笑说道:“若露妹妹,你也呆不住了么?”寒若露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二人一同看着池中的鱼儿,一同愣怔起来。寒若露突然开口道:“此去,还望云观哥哥照拂我那小师弟一二。我那小师弟生性倔强,劝他也是无用。”云观看了看寒若露,眼神中有些不解,却终是没问出口,遂开口说道:“放心。”寒若露极为认真的行礼说道:“多谢云观哥哥。” 寒若露陪着云观站了会,因酒意上涌有些感到困倦,告罪一声后便回自己闺房歇息去了。云观又继续看着鱼儿发呆,不多时也是离开此处,回去歇息去了。待得云观离开,亭子上面轻飘飘的跳下来一个人影,这人站在方才云观站着的位置,看了看已经沉头的红鲤,叹了口气。月光西斜,照出此人脸颊轮廓,正是本已醉倒的端木邪。他抬头看了眼月亮,又低下头看着荷塘里的月亮,缓缓说道:“这可让我如何是好?”他本是发现寒若露离开,怕早间匆忙,便想跟出来单独与她道别,没成想却听到方才二人的对话。心中难免又是一阵起伏。端木邪在此处立了片刻,向着院外走去。待走回东院,他望了望下院的位置,向那方向走了几步,又转身走了回来。没走几步又转了回去,如此往复几次后,他站在院里,逐渐颓然下来,往自己住的院落走去。脚下每走几步,却是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院墙边上响起:“出息!在那磨磨唧唧跟坊里的蠢驴似的,有何话语速速去说,明早我们可不等你。”端木邪也是吓了一跳,抬头细看,却是云观双手捅袖,站在那里。端木邪罕见的脸红了一下,向云观抱了抱拳,又转身向下院走去。 这次端木邪不再犹豫,快步走到下院一个别致的小庭院内。进了院他也不停步,径直走到尚亮着烛光的窗户跟前,低声叫道:“小师姐?小师姐?”很快屋内便传来脚步声,待到了屋内窗边,一个女声也小声的说道:“小师弟?”端木邪这时候感觉自己居然莫名开始紧张起来,有些犹豫的说道:“我,我我就是想和小师姐道别,明日走得早,怕是没有机会说的。”屋内沉默片刻,半晌后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有声息。端木邪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夜越来越深,周围的虫豸也不再叫唤,端木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呼吸,也似是听到了屋内那人的心跳和呼吸。端木邪站在窗外廊檐下,转过身坐了下来靠在门板上,将门板靠的向内走了一些。不多时却是感受到身后的门板轻轻一动,又顶回来些许。自己靠着的位置也渐渐感受到一丝温热。俩人就这么隔着门背靠背坐着,谁也不说话。 端木邪突然想发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矫情了?随即坐直了身子,蹲在地上。转身用手附在门上,轻轻对内说道:“我会回来的,你莫要担心。”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却听得里面说道:“我等你回来。”端木邪愣了愣,不知怎的,鼻子一酸,有些想哭。随即他又转身回去,解下腰间一个血色的金乌翡翠玉佩放在门前,说道:“这是我爹在我及冠之日送给我的,烦请小师姐代为保管。”说完这些话,再也不做停留,转身直接上了院墙,几个起落便消失了。待他前脚离开,这院内的小门便忽的打开。寒若露探出头来,早已是泪流满面的盯着地上的东西,急忙上前拾了起来。她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手中玉佩,然后取出一块丝帕小心的包了起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回屋关上了门。 还未等晨鸡打鸣,三人已经将行装收拾妥当,天已微微发亮,空气中断断续续飘来一些薄雾,远远传来更夫敲竹梆的声音。几人整理牵过马匹,看着尚一脸醉意的世子殿下和祭酒大人,寒江雪恭敬说道:“大伯,吾等这便出发了,兄长,父王宿醉未醒,还请替我转告父王要保重身体安康。”“老师,学生这便走了,您要保重身体。世子殿下保重。”端木邪有些心虚的看着寒言胥,低头向二人行礼道。寒言胥瞄了眼他的腰间,眼神复杂的望着端木邪,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挥挥手道:“去吧,凡事小心。”“寒祭酒,世子殿下,告辞!”云观也向二人行礼,三人跨上马背,梁五在前引路。待出了大门,三人回头又向几人招了招手,便策马在这无人的街道上跑了起来,后面远远传来梁五的喊声:“二少爷,木大哥一路保重!” “此方向径直向北,今夜露宿霞帔山,吾等明日一早便赶路,酉时应该能到北进关。此地乃吾炎阳帝国北上主要路径,出了北进关便是一马平川的辽川平原,跨过这广袤平原便到了青阳帝国的都城,也就是烈阳帝国的旧都,阳帝城。”寒江雪执着马鞭,虚指着前方大路说道。离开南雒第二日,几人一路未遇到什么意外,马不停蹄的跑了整整一日,歇了歇马之后,便一鼓作气到达了南雒北边的大城花都。这花都文如其名,城内鲜花灌木丛生,香气扑鼻,是炎阳帝国重要的香料产地。每年这里经各路商贾和帝国专卖的香料为炎阳帝国带来了整整一成的税收。此地督城太尉名叫陶祥德,此人颇通经商之道。将此地香料生意在其上任短短五年内扩展了近三成,成为炎阳帝国屈指可数的税收进项。同时,这也为他的家族在此带来丰厚的利润。这人正是五大门阀最神秘的陶家出来的嫡系门人。这陶家但凡是有人烟的地方,便有着他们的生意。而此时三人正在用膳的酒楼也是那陶家的生意。“所以,这陶家到底有多少钱?”端木邪从进城门,就听寒江雪为他讲这陶家的传奇故事,一直到了这酒楼,却还是没有说完。寒江雪也是非常佩服这陶家的经商之道,想了想说道:“若是换成黄金,估计也能将南雒城南郊那凌波湖给填成一座大山,就这还没折算他们在这天下各处置办的良田和房产。”端木邪听得直吐舌头,就连对银钱不甚感兴趣的云观也是有些惊讶的神情。 几人未再此处多做歇息,吃完午膳便继续向着北边赶路。又是风餐露宿两个夜晚后,第四日下午,疲惫不堪的三人终是看到了沿山拗口而建,易守难攻的雄关:北进关。这北进关也并没有过多的士卒把守,便是战时,这北进关却也只是当地边军镇守。只因这关外平原广袤,来犯之人无险可依,而这关隘又是墙高河深,且无围城之险,若非大军来攻,只需万把人便可将此处守到老死为止。非战时,此地官军便在这关内开垦屯田,与当地村民结合安家。于是,此地的村庄逐渐连接成片。北进关关内就在这三代人的努力下,形成了一个名为北宁的小镇。 第十八章 北进关 到了北宁军镇,路上行人比起那南雒的风情万种,明显是彪悍了许多。这些百姓,背着锄头,拿着爬犁,腰间却皆是带着刀剑,有些还穿着皮甲挎着弓箭,端木邪几人看着路过行人,好奇的东观西望。“虽说这些年吾炎阳与青阳未有过大的干戈,但小仗却是一直打个不停,逐年累月的加下来,消耗也是不小。就说这北进关,因此地乃炎阳大军北上的门户。进可攻退可守,楔在边境让青阳帝国坐立不安。青阳这些年时刻不敢大意的盯着此地,时不时就会小规模进行扰袭。许多年过去,想的法子层出不穷,却一直未拿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几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城关下面,端木邪看着这厚实的城墙,撇嘴说道:“也非青阳帝国无能,炎阳必然也明白北进关的重要性,若是丢了此地,青阳的铁骑不消五日便能杀到南雒城下,且随时可以对整个炎阳帝国境内各处进行掠夺,看似平日只有一万守军,真有危险,一路烽火传递,南雒的援军也能快速赶来,就这屁大点地界儿,五万人便能守得如铁桶一般。” 正说着话,一位小校尉打扮的军官骑着马向几人奔了过来。到了近前随即下马,对几人恭敬行礼道:“寒公子,云小天师,木公子,将军在城头便见着了几位,还请上去一叙。”端木邪有些疑惑的看着这小校,不动神色的看了看寒江雪。云观面无表情看着城墙不语,寒江雪回礼道:“如今守北进关的,可是金老将军?”寒江雪也是开始疑惑,他家与这金姓的老将平日里也未有过什么交往,也不知为何会找他叙话。小校也是笑笑,连忙回道:“金老将军前些日子已换防回南雒了,老将军年事已高,一回去便解甲归田。将军说,等寒公子你们上去便知。”几人交换了下眼神,云观一脸无所谓,端木邪与寒江雪对视一眼,随即寒江雪开口道:“汝在前带路吧,有劳了。” 小校也不客气,翻身上马带着几人向着城墙走去。这北进关左右皆是高山峻岭,只有这处隘口犹如一线天。虽说远观似是细如针线,到了近处却赫然发现,这隘口距离两边山崖的宽度也有着将近二里的距离。此关方方正正的陷在这隘口当中,城墙厚度两丈有余,墙头可容骑兵来往通行。几人跟着小校从内城门上了城墙,到了城墙之上,赫然看到这四方的坚城南北左右十几座塔楼作为节点嵌在这城墙当中。塔楼之上摆满了床弩石车,每座塔楼间背着钢弩的兵士持矛来回巡逻。再看正面方,正对着北面的城墙似是比周围这些墙还要厚上些许。北面城楼共有四座大型塔楼,正中一座堡垒似的门楼赫然矗立在几人远点视线当中。环着这堡垒门楼,又是一圈瓮城。四面瓮城皆是孔洞,明显都是箭楼。再看城内,虽是如其他小城一样酒楼茶肆齐全,来往小贩商客叫卖不断。但在这些民房当中,间或便有一座直挺挺的塔楼杵在当中,塔楼之上又是剑拔弩张。看完这番景象。端木邪忍不住道:“便是强如列境那般,飞进来也会被射成刺猬。”小校听到此话,也是颇有些自豪说道:“北进关有这般规模也非一次建成,早些年这北进关也只有正面那堵在隘口的城墙和一座小瓮城而已,之后一直未有大的战事,而这北进关周边山上多石,陛下便下令驻军征民夫就地取材完善北进关防卫,经过了十来年便有了现如今这番光景。”寒江雪和云观听完看着这雄关也是不由感叹。 几人随着小校到了北进关南门楼,小校下马行礼道:“二位公子,小天师,从此处上去便可,马匹可交给我手下兵卒,必当精心照料。”几人闻言下马,寒江雪摸着马鬃,对小校说:“草料还请干些,吾这黄棕前些日子有些下痢。劳烦校尉了。”“是,寒公子。”小校领命,交代几名士卒牵马而去,行过礼自顾自便走了。几人也不顾其他,便向着城门楼上走去。 “心水!木兄!别来无恙乎?”几人刚上台阶,一个熟悉的声音朗声招呼道。三人一并抬头,便见到眼前一个身着炎阳制式轻甲的小将立在当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几人,正是两年之前在城内遇到的姬赛河。“文夔兄?汝为何在此驻防?”寒江雪也是有些意外的问道,姬赛河看了眼和他行礼的端木邪,上前一把拍向端木邪右肩,端木邪立马呲牙咧嘴,姬赛河似是一脸惊讶道:“木兄受伤了?!可有大碍否?”端木邪一头冷汗,动了动右肩,看向姬赛河道:“无碍,姬兄功夫又见长啊。”姬赛河却是笑道:“木兄却是谬赞了,我军中有治伤的神药,我立刻叫军医来给木兄敷治,这伤也能好的快一点。”端木邪皱了皱眉,向姬赛河行礼道:“有劳姬兄了。”姬赛河笑着摆了摆手又转身看向云观,笑着行礼道:“小天师可是云掌教高徒云观?”云观奇怪道:“你认识我?”姬赛河似是惊讶,随即又行礼道:“原来真是小天师到此,我父常与我说起掌教大人高徒云观天资高绝,每每说起皆是赞不绝口。我便以小天师为榜样,可说是神往久矣。”云观有些不自在的回道:“令尊,谬赞了。”姬赛河还欲说什么,想起先前寒江雪问话,随即回头道:“心水贤弟,我此次正是与家叔替换金老将军来驻守北进关的,前些时日听闻世子殿下已回京,只可惜无缘一见,我却又是离了南雒。” 寒江雪了然,随即也笑道:“话说平远将军也在此处么?吾等还需上前拜访为好。”“非也,在此镇守的,是家中五叔。我如今已是镇北军的先锋官,二叔现在在临祥城驻防呐。”“哦?恭喜文夔兄高升。”“心水贤弟客气了。”姬赛河笑着回礼,寒江雪紧接着又问道:“文夔兄,敢问镇北将军现在何处?吾等应先去拜访才是。”正说话间,一个身着布衣身材壮硕的武将从门楼上的殿内走出来,手中持着书卷,一手挠着胡茬道:“心水贤侄莫要多礼,先前我正在读书,就听得赛河这小子说城下有一人颇像心水,我便让校尉去查实。现在一看果然是贤侄,赛河与你交情是真不错啊,一眼便能认出来。”这人看着憨厚,话中却隐着些东西,寒江雪连忙上前行礼,云观二人一看也跟着上前行礼。镇北将军姬庆烈挥挥手向属下说道:“去城内小醉坊摆一桌,我要为寒家二公子几人洗尘。”说完也不和几人客气,说还有要事交代姬赛河几句便骑着马向着北门去了。季赛姬看着自家小叔走远,也是转过头笑着说:“我五叔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最不喜别人磨磨唧唧的。”几人苦笑,也不再说什么,便跟着姬赛河下了城墙向城内走去。 席间自然又是天南海北,寒暄打屁。季庆烈因军务繁忙提前离席回了营中,姬赛河又是陪着几人喝到了尽兴。端木邪扶着摇晃的姬赛河,云观背着已经睡着的寒江雪。到了一家客栈后,姬赛河便被亲兵搀扶着离去。等几人进了房间,寒江雪便从云观背上跳了下来,看着端木邪,表情严肃的说道:“吾等今晚就离开此城。”端木邪点点头说道:“若是我没猜错,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云观起身背好古琴道:“我去牵马。” 几人也不啰嗦,出了客栈直奔北门而去。待到了北门之后,端木邪拿出白日里姬赛河交给他的路条,几人顺利的便出了这北进关。黄昏已过,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北进关夜间宵禁,此时已是黑沉沉的一大片。三人策马飞奔,端木邪回头看着身后的雄关。此时看去就像一座大型的陵寝一般,不禁让他打了个冷战。寒江雪也不看他,缓缓说道:“若不出所料,那竹翮...”“这姬家怕是脱不了干系。”端木邪恨恨的接上寒江雪的话茬道。云观此时似是想起什么,也插口道:“我师傅说,若你寒家还如此虚与委蛇,不出十年,姬家必反。”寒江雪也是担忧道:“可他们为何要先针对端木兄呢?这其中必有更深一层的缘由。” 说完这话,寒江雪捋了捋思绪,说道:“若真有动荡,姬家众人必然会让这炎阳乃至这神木大陆乱成一团,姬家五虎,皆为人中龙凤,大爷正是如今姬家的家主怀襄王姬庆珐,兼任炎阳帝国大将军,平日里在那怀襄城深居简出,若无有大的事项,对朝中政事也是不闻不问,只在每年年关朝中大典时来南雒述职,大将军统领炎阳兵马,却并不跋扈,朝中大臣们都对这大将军也是颇为敬重,怕是有一部分朝臣已然暗暗效忠与他了。二爷平远将军姬庆安,此人骁勇善战,率领着炎阳最为精锐的破棘军,经营了这么些年,这破棘军也怕是早已成了姬家的家兵。” “这三爷姬庆成。”寒江雪看了眼端木邪,接着说道:“汝方来南雒时吾与汝说起过,他统领防卫着京畿重地,若果真是有异心,南雒哪里还有城防可言?好在那姬家四爷炎阳水军大都督姬庆化在暻楽七年死于龙牙港海战,他是这姬家唯一通晓海战的将军。暻楽七年,姬庆化奉皇帝命率领二十万水军与二爷姬庆安率领的三十万大军水陆并进欲要攻占青阳龙牙港。龙湖柳家在此盘踞多年,不需青阳皇帝下令也必然会死守。而那姬庆化却是海战的奇才,一路上杀得青阳海军闻风丧胆,直逼青阳龙牙港。柳氏从未在海上吃过如此大亏,花了很大的代价请来了两位列境的宗师,就在双方在龙牙港海上准备决战之时,伪装成普通士卒的两位高手突然发难,直接飞到姬庆安旗舰之上,在拼死一名列境高手的情况下,旗舰之上无一人生还,也包括那位姬家的四爷。吾炎阳海军大败,一路逃遁龟缩到南海雀儿港,从此一蹶不振。虽说是吾炎阳的损失,可若此人健在,那更是麻烦。不过,炎阳的水军仍在姬家掌控之中,这如今的水军都督便是姬赛河的二哥姬赛栾。”几人此时已远离北进关,骑马的速度也慢下来不少,寒江雪看周围未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至于五爷镇北将军姬庆烈,今天汝也见到了。狡诈如狐,那姬赛河简直是得了此人真传。” 第十九章 阳帝城演武会 寒江雪说完,端木邪和云观也不说话。借着月色,三人就这么不疾不徐的向着青阳帝国的都城阳帝城方向行去。天微亮,一座两眼望不到边的雄城赫然出现在几人视线当中。朝阳逐渐升起,金色镀在城廓之上,将这座古城映的熠熠生辉。早间微凉,马鬃上一些露珠随着马儿奔跑震落在大地上,马蹄溅起草屑泥花,随着逐渐升起的太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端木邪闻着清新的空气,振奋的紧了紧缰绳,夹紧马腹一挥马鞭加速冲了起来。寒江雪见状也跟了上去,云观看着策马的二人,依旧是慢慢的骑着。眼中却似是有些羡慕的神色,于是伏低了身子,抓紧缰绳也试着提起些速度。 端木邪见状,轻拉了把缰绳,对着赶上来的寒江雪向云观努了努嘴。寒江雪看了眼也是偷笑,随即放慢了些速度。待到得近前,这城外早已是人影绰绰,到处都是起早赶集的农夫和集镇早点摊子。端木邪三人到了近前便牵马步行,看着这颇有些烟火气的早市,也是感觉腹中空空。随便寻了个摊子,吃了些粥饼。几人便随着已经开始排队的人群缓缓的走向阳帝城那大的吓人的城门。“安定门,咱这...”端木邪有些嫌弃的指了指城门题字,似是有些不愿进去。“你若视自己是坨牛粪,便有此虑。”云观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我...”端木邪一口气没上来,看着云观却也不言语。寒江雪看着好笑,开口说道:“此门本为‘朱雀门’,青阳立国后,因此门方向朝南,南边又是吾炎阳帝国,故改名安定。”“这小心眼劲的,起名都要占着别人一腚眼儿的便宜。”端木邪撇嘴说道。 寒江雪轻轻用马鞭抽了下端木邪的腿面,示意慎言。端木邪看了看四周熙攘的人群,闭嘴不语。片刻又忍不住道:“这大清早的,为何这许多人已然开始进城?”寒江雪也是有些疑惑道:“这城内,怕是有什么盛会将要举行。”前面排队一青年听到二人对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行礼道:“几位公子是其他地方过来的吧?”端木邪看了眼说的的青年,回礼道:“正是,敢问这位兄弟,这城内是在做什么,为何有这般早便有如此多的人入城呢?”这青年很是谦逊,也不端着,笑笑对着端木邪几人说道:“几位来得正是时候,恰好是赶上咱青阳帝国一年一度的盛事了。每年里将近年关之时,咱青阳帝国都会在这阳帝城举行演武会。各地的守将都会派遣或直接带领部分受训的兵马回城在这西郊马场进行演武,之前演武只是王朝内部举办,用来表彰各地将领的年关会而已。百姓们喜欢热闹,年底休市,农活也少,便有许多的百姓也跑到西郊去看那军阵演武。军士们家中老幼多在其中,便也无人去驱散周围百姓,久而久之。每年演武伊始,便就有众多百姓在周边赶集。咱皇上听闻此事,便定年关演武为举国同庆之事。自此,每年到了此时,便会有大部分周边的百姓甚至外国游人赶来这阳帝城一观。” 寒江雪听完恍然道:“只听得这青阳演武颇为热闹,原来便是年关这几日。”炎阳帝国年底各地官员也会回南雒述职,却不曾有演武等活动,寒江雪也只是听过大伯讲起过一次。端木邪听着有趣,谢过这青年后转头看着寒江雪说道:“既然赶上了,可得去看看,听闻青阳帝国铁骑凶猛,却是从未见过,听我爹说就算那大荒的龙骑不仗着坐骑凶猛也未尝是青阳铁骑的对手。”这下轮到寒江雪吃惊说道:“这大荒国的龙骑可是残暴的很!记得幼时,水军在海上截下的几艘大荒战船。说上面皆是铁笼,笼内都关着作为龙骑坐骑的响蛇鲨齿龙,父王便带吾去校场参观,听闻因这畜生不习水性,在船上便已死了大半。仅仅有二十三头存活,帝国怀疑此船有可能是大荒国用来试探龙骑可否跨海之用。见到如此场景,判断此事必然失败。吾炎阳向来是步兵为主,骑兵羸弱,而海战又被那柳家克制。先皇在世时国力强盛,却一直不敢北伐青阳帝国,便是因为国无利器。此时得到二十三头活着的鲨齿龙,自然是欣喜若狂,随即下令培育鲨齿龙。然而这畜生生性暴虐,虽培育成功,但根本无法驯服。陛下让凌家多次派遣间客或密令大荒内应套取大荒国龙骑驯养之法,付出几十条人命也未得到一丝有用的消息。当时还未成为天下第一的凌承安便亲自横渡碧落海,越过响蛇沙漠,到达了响蛇鲨齿龙生存的南部山谷。潜入大荒国的驯龙场后得知,这大荒国将驯龙归为最高机密,连驯龙师都是出自大荒国皇室,外人根本无法得到丝毫。凌承安无奈动手擒住一名驯龙师后遭到上万兵马的追杀,搞得遍体鳞伤,实在无法便在逃遁过程中不停折磨驯龙师逼问内幕。在那驯龙师奄奄一息之时方才逼问出缘由,大荒皇室有一种神秘的药剂。自鲨齿龙出生后一月内每日灌入口中,如此长大的鲨齿龙才会配合驯养。此种药剂配方,只有大荒的皇上在临终之时才会与玉玺一同传与下一任的皇帝。如此,凌承安无功而返,吾炎阳帝国也暂时放弃了这个计划。现在南雒皇城内还保留着鲨齿龙的驯养之所,据说已经培育了不下千头。可这畜生食量极大,帝国在未得到驯养之法以前,也不敢再多豢养。此事作为炎阳帝国的机密,父王也只与吾和兄长讲起过。” 端木邪听寒江雪讲完秘辛,也是惊讶不已的说道:“也难为你如此信任,将这等秘密告知于我。我倒是从未见过那什么鲨齿龙,只听我爹说他年轻时在大荒国地界斩杀过几头这畜生。他说鲨齿龙异常强悍,头似蜥,尾似鳄,前蹄短小锋利,后蹄却是如犀牛一般粗壮有力,跑起来比起马儿只快不慢,且口生利齿。他当年初入阵境。全力一刀下去,也只是能够破开这畜生的表皮和内脏而不能一刀两断。若是有一群扑将上来,他也只得转身逃跑。骑兵冲锋的时候,这畜生上前便用前爪牢牢的抓住对面的马匹。或是对人,或是对马,一口撕咬下去便是血肉横飞,与之对战过后的敌人基本就没有囫囵的。大荒龙骑认为被战死后被鲨齿龙吞食是无上的荣耀,每每打完一场仗,这些恐怖的骑兵便将自己人的尸体与敌人的尸体甚至俘虏伤兵都扔在战场中供鲨齿龙啃食。”寒江雪听闻也是感叹道:“若不是这碧落海的阻隔,吾神木大陆必将生灵涂炭。” 几人思绪回到此处,云观突然说道:“如今神木大陆各自为政,打得乱作一团,单论谁也不是大荒国的对手,若有一日大荒寻到龙骑渡海的方法,那这神木大陆,也就完了。”寒江雪和端木邪闻言皆是点头,霎时没了去看演武的兴致,端木邪率先开口道:“寻间客栈,休息到午时便离开吧。”二人看着他,应和一声,便一言不发的进城去了。 阳帝城作为烈阳帝国旧都,却是在战乱中得以完整的保存。青阳帝国建立后,作为圣都,炎阳甚至还出重金与青阳共同将阳帝城重新修葺一番。几人进城走了半个时辰,随便找到一家客栈后,端木邪将马匹交给店中下人,看着这屋舍俨然,古朴雄壮的大城,说道:“这城都有两个南雒那么大了,便是遇到今日这种盛会也不嫌拥挤。”几个人随意聊着进了客栈,连夜赶路,早已是困倦不已,各自进房片刻后便没了声息。此时的端木邪却是没有睡着,只见他慢慢取开左手缠着的布条,看着手心已经愈合却狰狞异常的伤口,沉默不语。又过了一刻钟,端木邪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开始调息运行。没过多久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汗珠也逐渐从额头流了下来。随即一泄气,颓然的靠在墙壁上,一脸沮丧。隔壁房间的云观坐在榻上,微闭着双眼,似是感应到什么,睁开眼睛自语骂道:“蠢货,者境怎可强行突破。”随即用肘向着墙壁一撞,隔着墙对着隔壁说道:“重新运气,调息稳妥后不要再做这等蠢事情,伤了经脉根基就可都是你自找的了。”端木邪听到这生硬的骂声,无奈重新坐直身子,喊了句多谢道爷便继续调息,不多时却传出呼噜声来。云观听闻此等响动差点从榻上掉下去,却听得隔壁的隔壁传来寒江雪发癫大笑的声音。 午时已过。睡了个舒爽的端木邪泡在木盆里晒着太阳哼着小曲儿,寒江雪在门口说道:“吾与云小道先下去用膳了,汝可要快些。”随即旁边传来云观没好气的声音:“等这蠢货作甚,吃的多废的多,我二人吃完马上赶路!”随即二人咚咚咚的下了楼梯,端木邪听闻急的大喊莫要如此,却半晌也未曾听到屋内什么声响。而此时的端木邪,实是依旧懒洋洋躺在木盆里,手中拿着几片花瓣放在太阳下面看,丝毫无有慌乱的表情。 第二十章 竹翮再现 ‘咚咚咚。’端木邪在那澡盆里玩兴正酣,忽听有人敲门,正欲转头询问,却听门口说道:“客官是否还需添些热水?小的给您提上来了。”端木邪也不疑其他,随口说道:“如此甚好,你进来吧!”这小二随即推开门,走到近前,从端木邪身后将水桶中的热水倒进木盆里,新添的热水让端木邪舒服的直哼哼。正在此时,这小二突然扔下木桶,将肩上搭巾快速取下,往前一抖,再往回那么一拉,顺势就勒向端木邪脖颈。待得即将勒紧之时却是听到金铁相交的声音,原来这小二的搭巾之内隐有一条软尺铁绳,而即将勒紧之时,端木邪右手握刀自水中直直向上刺出,从自己脖颈右侧先一步塞进了圈套之中,而刀尖却是向着后面小二的下颚刺了过去,这小二见一击不中,松开绳索向后跳了一步,后退之时从腰间摸出来一堆东西向着端木邪抛了过来,端木邪在水盆中站起向后猛然一蹬,整个澡盆连水带盆的就那么立了起来,盆内的水瞬间成了一个帘子,而那澡盆底部却是传来‘噔噔噔’的数声脆响。 随着澡盆反过来扣在地上,那小二已经是脚尖点地冲了上来,双手中已经多了两把快速转动的峨眉刺,端木邪看了眼扎满盆底的柳叶镖。扯了一件衣服就从窗户跳了出去。跳下去的时候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和慌乱骂道:“又他娘的是你!”不远处一座茶楼里,一个财主噗的一声喷了对面一个老农一脸茶水,老农擦着脸也是神色精彩道:“这下可热闹咯!”此时俩人对面还坐着一个茶楼掌柜打扮的老者,这人磕着瓜子对着二人笑眯眯的说道:“教主是让你二人来看热闹的么?”胖财主掏出一份信来,茶楼掌柜看了一眼又还给胖财主,继续嗑着瓜子对着楼下道:“栓子,续茶!” 正在吃面的寒江雪和云观听到楼上的响动也是倏然一惊,二人急忙跑上楼先是看到楼道里被剥光衣服生死不知的店小二,闯进门去又看到屋内凌乱不堪,此时又是空无一人,二人看着大敞着的窗户,急忙跑向窗口,虽是担忧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家伙将一件袍子绑在腰间,赤脚在当街奔跑,随风带起的衣袍时不时露出这家伙两瓣屁股来。而后面却是一个穿着小二服饰的青年死命的追着,时不时还向前丢着什么。当街只听得一路嘈杂,有女子的尖叫,孩童的哭闹,还有一些老者的唾骂。 二人这才急忙从窗口跳了出去,追着前方跑路的二人,在途经的一个包子铺里。一个青衣剑客拿起一个包子,想吃却是抖动不止,而旁边一群黑衣的刀客早已是笑的前仰后合。青衣剑客放下手中包子,用筷子指着那狼狈逃窜而去的端木邪,忍笑说道:“难道这少爷家里那位大人就由着这么胡闹也不管管?”黑衣刀客中领头一人也是止住笑,用略带着笑腔的声音回到:“那位大人向来如是,若非将死,是不会管这位爷的。” “你他娘的那把大弩呢?继续端着来射我啊!你他娘的大枪呢?你个狗东西!”端木邪在前逃窜,随手用短刀挡着后面扔来的暗器,嘴上还不忘损对方几句,那刺客虽是手段狠辣,奈何却是怎么的都追不上这可恶的碧眼混蛋,直气的一张棺材脸都微微有些表情起来。此人正是在黄狐森林内突袭端木邪的刺客竹翮是也。竹翮看无法追上目标,眼见着身后二人也逐渐到了近前。恨恨的看了眼前面的端木邪后,向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没入人群中便不见了踪影。端木邪感觉后面已经没了威胁,急忙停下身子裹住屁股,看着远处似是不认识他一般在人群中对他评头论足的寒江雪和云观,急忙躲进道旁小巷无人处警惕的看着四周整理着身上的袍子。待得人群散去,寒江雪和云观二人缓缓走进旁边小巷内,寒江雪将一柄普通的七尺长剑慢慢放入腰间的刀鞘,端木邪听得刀入鞘的声音,转过身看着二人,咧着嘴傻笑,随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二人急忙上前查看,随即便看到面朝黄土的端木邪屁股上直愣愣的插着一枚柳叶镖。寒江雪阻住欲要拔出飞镖的云观,云观却摇手表示无碍,随即取出一个小布片捏住那枚柳叶镖缓缓拔了出来。拿在手中后,云观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枚飞镖,又凑上前去闻了闻。随即一脸轻松的说道:“这竹翮还算磊落,上面所焠之毒不过是些麻药而已,不消片刻这家伙便能醒转。” 二人架着端木邪回到客栈,待得端木邪醒来,三人也不愿继续呆在城中,用过膳便立马出了城。路上,几人商量着应对刺客之法。却是一筹莫展起来,那竹翮神出鬼没,地形复杂或者人多杂乱之地他皆可以寻着机会就动手。前些时日几人一直在那南岭王府,出了城未在花都城多逗留便直接到了北进关,这竹翮在关上假扮守城士卒,愣是在塔楼上盯了两天,三人未在此过夜,他又是寻着几人的足迹到了这阳帝城,逮到机会便立马出击。“这竹翮可是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了,愣是从炎阳一路追到了阳帝城来。”端木邪有些头疼的说道,似是对之前自己闹市裸奔屁股中镖毫不在意,只是骑马的动作有些怪异。云观看着这额头见汗却又没皮没脸的东西,一脸的复杂表情,说不上是佩服还是嫌弃。寒江雪接话茬道:“也许还有其他刺客也未可知,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针对汝的刺客最强不会超过皆境,他们也得考虑如此做的后果。那些自称名门正派侠客若是找上门来,也是不屑偷袭的,吾三人倒能应付一二。”“之后的行程,我们还是绕开大城,走荒野大泽比较好些。”云观摸了摸马鬃,看着二人说道,似有商量之意。二人也没有意见,便点头答应,三人随即拨转马头,向着西面青龙湖方向快速奔马赶路。 就这么的,三人一路马不停蹄终于是在即将入夜时赶到了一个叫茶山的小镇,这茶山镇因山丘多为茶田闻名,此地土壤适合绿茶生长,其中又以青龙毛尖和蒙顶甘露出产最多最好,茶农茶商长期在此地聚集,逐渐便出现这么一个镇子来。三人也不多逛,随意在路边找了家茶社,胡乱要了些吃食歇好了马就准备赶路。后来经云观提醒,又多采买了些容易携带的干粮后便继续马不停蹄的继续向着青龙湖方向赶去。随着三人马匹离开小镇渐渐远去,镇子上一间客房内,看着三人三骑离开的青年把玩着手中的柳叶镖。这人眼神中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只是就这么看着。这时身后突然传出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子声音:“竹翮,我能不去嘛?难得有空出来游逛,你却要我去陪你杀什么小魔头,我还想去花都买些胭脂水粉呢!”将手中的柳叶镖塞到红腰带中,一身黑衣的青年转过身走到一个竹箱旁边,缓缓打开了这只箱子。箱子里零零碎碎一堆长枪短棍,看去似是钢弩小件。在这堆东西里,却是很扎眼的多了那么一个花花绿绿的丝质锦囊。这青年取出锦囊,有些讷讷的递给先前说话的女子,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给你买了的。”女子却是轻笑出声,接过他手中的锦囊打开查看。过了半晌却是笑骂起来:“你这个憨货,这么艳的胭脂我能用么?这都是青楼女子用的,不不不,青楼女子都不屑如此俗粉,这种东西老鸨子才会用!”“不一样么,我以为最香的便是最好的。”黑衣青年正是竹翮,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女子,双手还保持着先前递过去的样子还空中虚捧着。而那一脸的老实像,完全似是换了个人般,与之前那冷面的棺材脸刺客似乎很难交叠重合。 女子上前来,用拳头在竹翮脑袋上轻轻磕了磕,笑道:“还算你小子心里有我这个师姐,我便陪你去一趟吧。不过等这面事情完毕你得陪我去花都。”竹翮听闻此言,露出一副痴傻一般的笑容点了点头。自称竹翮师姐的女子也是一袭黑衣,身材高挑,似是比竹翮还要高些头影,她走到窗边,月光映出一张干净好看的小脸来。她的眼睛很大,此时却是笑的弯成了两朵小月牙。她看了看身侧啃着肉干的竹翮,又是出声说道:“也就你这偏执性子的傻小子如此执着,这费的功夫都够别家买卖做好几单了。”竹翮却是在旁边恢复了冷面认真说道:“这个不死,不接下一单。”“那若是一直杀不死呢?”“那就一直杀。”二人就这么看着月亮渐渐被一片云雾遮盖。待得云雾散去后,月光又洒进了二人所在的屋内,而此时的屋内却已是没有了人影,只有一锭银子在桌面上被月光印的氤氲四散。 第二十一章 游青龙湖 夜里的大泽,不知何物在水中翻动,时而哗啦作响,时而水泡上浮。远远望去偌大的一片湿地被月光映照的星星点点,似是有无数的月亮被困在大泽之中无法返回天宫。在这平坦广阔的大泽中,一颗老树显得格外孤寂。而在那树下,隐约有一团火光跳动,这火光不似大泽那蓝色幽火般居无定所时隐时现。火光映出三个人影,时而听到干柴劈啪作响,伴随着时有时无的对话,在这空荡的夜里传的格外悠远。 “明日差不多便能走出这大泽。”端木邪啃着手中的鱼,看着面前从向导手中花重金购得的羊皮地图,含糊不清的说道。“过了大泽,便是淩州境内,北上便要渡水,这青龙湖可是不小。”寒江雪看着不远处的水泡浮动,慢慢说道。云观闭着双眼,打坐不语。端木邪看着眼寒江雪所看方向的水泡迸裂,对着寒江雪说:“这神木大陆一多半的河流汇到青龙湖周边又随着青龙湖流入碧落海,形成了这偌大的岚泽,我们从这岚泽的边缘借道而去,这图上看似只有小指粗细的部分我们就走了九日有余,却还未走出,明日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淩州的霄湖镇,这泥泞不堪的破路可是不想再走了。”这几日里,几人在这大泽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却是走的极为缓慢,每日里弄得人困马乏,夜里听着这大泽内哗啦作响的声息,又是不敢大意,三人便商议轮流休息,需有一人时刻警惕这周围的动静,所幸有惊无险,终是走到了这大泽的边上。几人虽是嘴上不说,但就连那风餐露宿惯了的云观都有些面容憔悴。 寒江雪躺在地榻上,也不回话,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待得端木邪凑上去看时,却是已然睡着了。端木邪笑了声,拿着手里刚刚烤得的鱼,又坐回了原地。随即拧开一个装着酒的皮囊便灌了起来,喝了一大口,拿起手中的烤鱼啃的不亦乐乎。正在满足的当头,一颗流星随着天际斜侧着划了过去,端木邪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流星划过的夜空,喃喃自语:“我娘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说着又开始喝酒轻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自懂事以来,便有师傅和师娘一直在我身边,也许父母不外如是。”“云老道...你师父居然有老婆?!”端木邪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也是惊讶说出的内容。“这有何问题?”云观转头看向端木邪,有些莫名。“是我孤陋寡闻了。”端木邪继续喝酒,不再言语。 天边逐渐发白,晨雾袅袅,依稀有人影走在宽阔的大泽之上。不多时便看清来人,是一男一女,身材修长。女子身着红衣,在前面拿着一串柳枝,一荡一荡的走着,看着甚是荡漾。后面跟着一个板着脸的黑衣青年,青年背着很大的一个箱子,似是书生一般,却又不似书生那样羸弱。“师姐,我有感觉,我们快追上他了。”青年站在原地闭眼皱眉,似是在感应着什么。“你这小子说赶上了,那一定是快了。”女子一脸轻松,眯缝着眼看着天边即将越山而出的朝阳,继续行走。 离着二人前方四百里,三个人影不急不缓正在行走。一个红袍黑脸青年走在头里,忽的奔跑起来。“昨夜已到凌州境,速度些赶路,也许中午便能到得霄湖镇。”黑脸青年脚下不慢,没有回头,声音飘向后方。后方二人并未答话,只是脚下速度又加快了些。随着日晒三竿,几个快速赶路的身影逐渐慢了下来,看到平坦的大泽中依稀有房屋错落。月牙般围着一片广阔的看不到边沿的大湖,湖上来往白帆不计其数。“可算是到地儿了。”穿着红袍的黑脸青年正是端木邪。此时站在小镇边缘,呼出一口浊气,将手放在衣袍内。不多时,又有二人在他身旁站定。看着沿湖而建的小镇,不发一语。“听闻这霄湖镇刺身六线鱼乃是一绝,吾等又可以一饱口福。”寒江雪笑吟吟的说道。“六线鱼?那不是海鱼么?湖中何来此鱼来?”端木邪听着奇怪,不由转头看向寒江雪。寒江雪也不看他,继续说道:“这青龙湖直通碧落海,每每到了初夏时节,总有海鱼洄游。故在这青龙湖内,渔民总能捕到海鱼海产。”“如此,我们便进镇寻一处酒家如何?”端木邪笑看寒江雪,已是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不必如此,听闻这青龙湖中,有巨大的游船来往于青龙湖,这些游船可一路沿着青龙湖直出碧落海,一路北上直达雪曼城。”一直不言语的云观倏然说道。“如此更好,游湖赏景吃鱼,还不会误了行程,这便就走吧,就不在此停留了。”端木邪听得精神一振,脚下加了速度,径直向着小镇内的码头走去。 三人到了码头上,来往人影络绎不绝,离着码头几十仗的湖面上,飘着几艘超大的楼船,较之周边的白帆渔船,大了不知几许。这些楼船有五层楼榭,看去雄伟无比,周围不时有小船将人送到楼船之上。端木邪到了码头边缘,一个青阳水兵打扮的黝黑青年手中提着竹筐,码头上准备踏上小船的人均将手中的银钱放到竹筐之内,然后登上陆续到来的小船上,随着小船翩翩而去。另有几名士兵手持水戟,维持着来往行人秩序。端木邪看着此景,有样学样的从怀中掏出银钱走上前去。“每人二两纹银。”提着竹筐的兵士面无表情的重复喊着,端木邪听得一瞪眼,回头看向寒江雪,一脸惊讶。“如此行程的楼船,汝以为该收几钱?”端木邪无奈,又是伸手入怀掏出个钱袋子,拿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加之前面的碎银一并扔到竹筐之内。三人无话随着众人上了小船。到了楼船近前,雄伟的巨船更显巨大。却是发现这船两侧并无船桨,也并无桅杆。端木邪转头看向寒江雪,正欲说什么却被笑着的寒江雪的话语打断:“可是好奇此船为何无桨无帆?”端木邪点头应是,一脸指望的看着寒江雪等待下文。三人随着楼船延伸而出的木制楼梯沿阶而上。待得上了甲板,寒江雪这才开口:“这青阳帝国海军天下无双,便是因这龙湖柳家。这些楼船皆是柳家的产物,此船无桨无帆而无风自动,却是因为这船内水勇皆是兵境或者境修为,船完全靠水勇御气而行。”听到此处,面无表情的云观也是看向寒江雪,一脸的讶异。“这也太豪横了。”端木邪也是感叹不已。“吾也只是曾听大伯说起过,却是从未见得,今日一观果然雄奇。”寒江雪摸着船舷栏杆,一脸唏嘘。 随着日头逐渐西斜,三人所在的楼船开始拔锚,随着不是一般大的船锚升起,船头有兵士吹响海螺,随着一声号角,楼船无风而动。此时的三人却早已进了船舱,隔着天然水晶磨制的透窗,看向广阔的青龙湖,此时已是接近申时,湖上早已是阳光明媚,波光粼粼。碧绿色的大湖看去显得格外有魅力。三人看着青龙湖,喝着本地特有的清酒,时不时戳一筷头细嫩的鱼肉。多日风餐露宿的疲惫逐渐卸下几人的眉头。“跟着你们这俩二世子,我的道心迟早会沾满污泥。”云观嘬着酒杯,还不忘戳一筷子蟹足入口。端木邪看了眼心口不一的云小道,欲要说甚却又是闭上了嘴。寒江雪微笑不语,继续喝着杯中酒。而此时的小镇上,一个高大的黑衣青年和同样高挑的红衣女子正坐在一家酒肆里,同样吃着刺身,男子有些郁郁,默默喝着茶水。女子端着酒杯,细品着杯中酒,却是张口笑道:“你这死脑筋的,追丢就丢了呗,许是他们半道往浔州去了也未可知。”“不可能,射中他那一镖所淬之药味道极为独特,且需要月余才会散去,不会认错。”女子却也不再说话,继续喝酒,只是一脸的无奈之色无法掩饰。 天色终是暗淡,船舱内除了点起的花烛,舱顶镶嵌的萤石也随着天色暗淡发出乳白的光晕,三人看着也是新奇不已,这船舱巨大,足够容下几百人同时饮宴,船舱中央有一圆形舞台,此时已是有乐手舞姬开始在其中准备,三人此刻已是半醉,愣怔看着舞台中那些个乐手,等待这些人调试乐器。就在这时,一个手持着锆石手杖的中年从旁侧的阶梯走了上来,右腿明显是有暗疾,走路时微微拖地,却又马上抬起向前。此人身着黑色大氅,上半身内里却是未着寸缕。坚实黝黑的胸膛泛着光,对着场内一番打量,似是在寻找某人。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紧忙走到这中年旁侧,行过礼后小声说着什么。 第二十二章 柳二爷 寒江雪在此人出现后第一时间便看到此人,眼眸中倏然一闪。随即转头小声对着端木邪说道:“莫要抬头。”端木邪闻言手中的筷子一滞,又把头往低压了些,随即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这家伙借着喝酒用袖袍挡住脸,小声问道:“你认识此人?”“此人便是柳家负责柳家海上生意的二爷柳元汋。““柳元瘸?这名字,当真会起。”端木邪斜眼瞧了眼寒江雪,眼中戏谑。“汝这厮,这话若是教那柳家二爷听到了,定会将汝喂了那碧落海的血鲨。”正在二人嘀嘀咕咕之时,却见那柳二爷拖着残腿向着这面走了过来。“莫不是听到了?这也太耳顺了些!”端木邪看到这一幕,吓得缩了缩脖子。虽说这柳元汋看着有腿疾,但身上似是有股铁血。且呼吸间气息平稳,方才见到时,三人便就有种很直观的感觉:他们仨加起来用尽手段去偷袭怕是也干不过。 寒江雪见已无法避开,便大方站了起来,双臂齐胸,双手高于头顶郑重行礼道:“寒江雪见过柳二伯。”“心水侄儿,我方一进船舱便看到了你,你这是去往何处啊?”柳元汋双手拄着拐,笑吟吟的看着寒江雪,眼神瞟了眼云观随即停在了端木邪身上然后又看回寒江雪。“吾等几人欲往雪曼城游历一番,却不知柳二伯也在此船之上,当真是巧得紧。”寒江雪也是笑着看向柳元汋。“你等可是去看那鹤神祭?”“正是。”端木邪听着二人对话并无劳什子干货,又低下头开始喝酒。“年关将近,在海上飘荡了大半年,也该回族内一趟不是?如此,我便不打扰几个小友的雅兴了?”柳元汋从方才云观起身让出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眼管家老者,老者会意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来递给柳元汋。柳元汋走到寒江雪身边,将牌子又递给寒江雪道:“既然见到心水贤侄了,我这长辈也不能少了礼,此船是我柳家的营生,你们需要酒菜客房尽管去挑些如意的,待得下船之时将此牌交还给我这老伙计便可。”“寒江雪也是不客气,笑着将木牌揣到怀里,随后行了一礼道:“如此,吾便谢谢柳二伯的好意了。”端木邪看到这柳元汋如此爽利,也放下手中酒杯站了起来还了个礼,却是嘴中还有些鱼肉,也听不清在嘟囔什么。 柳元汋看着这货如此,也是哑然笑了笑,提起手杖随便回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去时却又突然回过身来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端木邪说道:“这位小友,在这船上我柳家不敢说完全护你周全,保你性命还是无虞的。但你若是这般大喇喇的就去那雪曼城怕是有些不妥。”端木邪听闻此言也无法掩饰惊容,差些让那鱼肉呛到。随即又是认真向着柳元汋行了个礼。身份既已被识破,索性也不啰嗦:“小子端木邪,多谢柳二伯提点。”柳元汋嗯了一声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又侧过头来说道:“方我年少时,带着水军在这碧落海中巡弋,却不想与那不法之地的海盗群相遇,我们一艘船被八艘围的如铁桶,我带着数百水勇与数千海匪从初晨拼到了正午,直到我青阳海军驰援而来之时,只剩下十七人还活着,我身后这老伙计也是当时活下来的。”柳元汋说着指向那老管家样的老人,老人也是一脸唏嘘模样。“我当时身中二十余刀,还被射了几箭,我这条腿就是那时废的,小友可莫要再取笑我这老瘸子了。”柳元汋说着这话,脸上带着笑容,似是回忆往昔。随即恢复了先前那一丝铁血,背影看上去森冷入刀。忽的又似是佝偻了下来,拄拐慢慢走远了。再看身后那端木邪此刻,头上豆一样的汗珠终是滚落了下来。一脸骇然的看着寒江雪,神情中意味清晰:“还真听到了?”寒江雪一脸无奈,苦笑着向柳家二爷的背影行了一礼,待得柳元汋走了方才站直身子,嘴中说着:“这柳家一门双龙,家父都是有些敬畏,你这厮...”看那端木邪擦着汗,也是再未有下文。 一路一帆风顺,再未起什么干戈,楼船平稳在青龙湖中行驶了将近半月有余,终是到了青龙湖北方与那雪曼城接壤的月泉港。“从这月泉港再往北走数十里,便是岚泽。”港口上,老管家指着北方对几人笑着说着去往岚泽的方向。“这些时日叨扰张老哥了,待再有机会我在陪您喝几盅!”端木邪呲牙和老管家客套着,这几日俩人可是天天醉着,俩酒徒愣是喝成了往年交。寒江雪和云观也是向着老人行礼告辞。三人目送老人回到小船上,转身进了镇子。路上并未有什么异样,也再未遇到刺客袭击。倒是在将近到达岚泽之时,遇到一伙大泽上的小贼,这伙小贼提着朴刀,光着膀子,领头的贼寇贯口都还未说出就被端木邪一脚踹晕了过去。云观与寒江雪二人甚至都未曾拔出佩刀,饶有兴趣的看着前面的端木邪一拳一个的教他们做人,众贼寇看着端木邪逞凶,却是也未漏出胆怯,一个小喽啰从怀中掏出一捆冲天炮,啪的一声朝天拉开。不多时,只见远处地上跑来数百衣衫混乱的贼寇,有的像猎户,有的像农夫,有些又是穿着残破的军甲,似是逃兵,只见这批人个个佩刀,此时正不要命的向着这面跑来。本来看戏的寒江雪看到这一幕眼皮一跳,依然准备拔剑,然而云观却按住了他欲要拔剑的手,指了指那群人身后。端木邪本来也是看着瞪眼,却发现这些人并无多大战意,不是冲锋却似是逃跑一般,端木邪极目远眺后方,忽的咧嘴一笑,再看那群人的身后,一条庞大的绿蛟也是没命的追着他们,在那大泽之间时隐时现。可是这绿蛟也是无意吞吃前方的人群,正拼了命的逃窜,那对拳头大小的双眼还时不时向着后方天空撇去。就在这时,一声悠长的鹤鸣响彻天际,从远处天边一头巨大的黑鹤快速飞了过来,一个轻巧的起落便将那条长约十仗有余的绿蛟捉走了,这时众贼看着黑鹤,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贼寇大喊:“天官来了!此处已是雪曼城边缘,快退!”端木邪看着黑鹤又转身远去,地平线上隐隐可看到一株的树干的影子,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寒江雪道:“这便到雪曼城了?”寒江雪摇头说道:“还未到,大伯说过,若是到了这月泉港,还需要坐三日的滑船才能到。” 几人看着鸟兽散的小贼,端木邪也失了和这些贼寇玩闹的乐子,撇了撇嘴三人再次踏上路程,一直又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比之月泉港相对要小的村落看到一些不似江河湖海所用行船的类似船只的大船,这船底部平坦,前面有数十个纤夫拉着绳索,此刻除了已经出发的船只,还有些未曾离开的,众纤夫坐在村落边缘的棚屋内吃着干粮,时而聊上几句。三人走到村落又是用了一刻钟,一个身着白甲的士兵正和几个纤夫随意的聊着什么,时不时还有笑声传来,一个拿着竹筐的兵士在旁听着,也是跟着笑。见有人来,一脸堆笑的走了过来问道:“几位小哥可是要乘坐滑船?”“原来这玩意儿就叫滑船。”端木邪一脸了然的说道,随即也是向着兵士拱了拱手,点头应是。几人缴纳了银钱之后便走向离这最近的一艘滑船,前方的纤夫们已然开始走动,这滑船比之前那楼船不知小了几许,也只有五丈长短,宽约三丈。十几个纤夫就在头里拉着,船已经是慢慢动了起来,随着大泽之水逐渐湿滑,头里的纤夫开始小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唱着欢快的号子,三人站在船头也是看的有趣。 到了夜间,滑船逐渐停止滑动,纤夫们以最快的速度爬上船舷,从船内取出一些药粉,洒在了滑船的周边,然后又迅速上船,拉开篷布盖住甲板上的火光,做完这一切,一个领头的老船工似是松了一口气,开始招呼纤夫们吃饭。老船夫此时又走到端木邪几人身边,笑着说道:“几位客人,还请进船舱休息,内里有吃食酒水招待各位,这天一黑绿蛟就要出来了,我们方才洒在船周的便是阻那绿蛟靠近的药粉。”三人听得如此,也是道谢后进了船舱。“这东部大泽如此广袤,为何只有靠近雪曼的岚泽会有绿蛟出没呢?”云观很好奇的问寒江雪,寒江雪却也是摇头。三人见没有头绪便也不再去想,走到舱内随意吃喝了些东西便早早休息...... 时间回到鹤神祭当夜,差点被绿蛟吞了的端木邪此刻却是已然在某个树冠之上热闹的花楼里,“来来来,今日可是我救了你,你可得陪我喝好了!”端木邪看了眼已经喝倒在桌下的云观,摇了摇头看向寒江雪,寒江雪揉着额头,也是即将倒地的模样:“吾...已然...是不能再喝了。”端木邪斜眼看着面红耳赤的寒江雪,撇了撇嘴,直接提起酒壶喝了起来。正当此时,北进关一只鹞鹰背负一封插着血羽的信件,急速飞向南雒。 第二十三章 战局 次日,三人临近正午方才走出房间,前日里受了惊吓,又是打算今日办完云掌教所交代之事便离开雪曼南归,夜里着实放开喝了一场,就连刚沾了酒的云观都喝下去一壶,寒江雪红着眼睛看向满眼血丝的端木邪,似是想给这厮来几下。相比此时头痛欲裂的二人,反倒是云观未有何异样。“今日便去那北六丙株树冠三排四街戌字号找那须臾散人。”端木邪拍了拍云观的肩膀揉着眉心说道。云观皱了皱眉,却也是未说什么,应声点头,便独自出发。二人在身后也是急忙跟上。 不多时,三人随着便到了北六丙株,按着门号找到三排四街戌字号以后,云观上前叩门,许久也未有人应门。云观欲要再敲时,邻里房间走出一个年轻人,看着云观行礼问道:“烦请问这位道爷可是云观道长?”云观怔然,随即点了点头。那青年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跟着还有一把铜钥。青年又是行礼,笑着说:“就在月余前这封信便是到了,一封是给我,一封是给小道爷的,我是受须臾道人嘱托帮忙看管这房屋。说若是再来信便让我将信和钥匙一同交给云观道长。”云观此刻早已一头雾水,道谢过后急忙打开信封读了起来。端木邪拿出一锭纹银给了那青年,青年拒绝不过硬是被塞到手里后便道谢回了自己屋。而云观已经看完那信。一脸释然。寒江雪和端木邪一脸疑问的看着云观静待下文。“是师傅,这须臾散人是我师傅年轻云游时用过的别号,他说已将平生所会尽皆教于我。师傅说这世间有诸多感悟还需我自身去寻,那本书便是我之书,或是感悟,或是心得,亦或是功法,经典,便看我领悟多少。寒江雪听闻忙掏出那本云掌教代为保管的书籍打开观看,果然空无一文。 “原来你师父早就想把你赶下山了。”端木邪说道,忽的也是笑了起来,看着云观又说道:“天下如此之大,哪里都可去得,仗剑天涯,行欲行之事,观天下万象,平天下不平,何其快哉!?”云观此刻眉间那一丝微微的褶皱也是平顺,同样笑着对端木邪点了点头。“这云小道可是头回给我好脸看呐!”端木邪指着云观对寒江雪笑道。 三人坐在屋内,一言不发,此前因为这封信。本欲南归的三人顿时不知该去往何方。“继续北上去那飞熊如何?”端木邪忽的张嘴提议。“我无异议。”云观说完看向寒江雪,“如此,吾便陪汝二人前往。”寒江雪也是笑着点头道。已经决定出发的三人随即便开始收拾行囊,出得门直奔吊笼处。几人无话,等着吊笼的同时,听着旁人聊天,却是谁也没想到听到了一些骇人的信息:“听说了吗?那黑虎国竟倾其全国之兵三十余万从蝮蛇谷右侧突然杀出,而那败退的拓跋余竟又率领十五万铁骑杀了回来,近五十万人将寒家世子寒青峰围的如铁桶一般,怕是吃掉炎阳右路军也不需多少时日了!”“为何那黑虎突然会如此?”“听闻是年前这黑虎国便悄无声息向青阳称臣,至于具体为何却是不得而知。眼下这一开春,青阳那中路军也是又兵临北进关城下,之前谈判怕也只是为了拖延时日等待粮草与这天气回暖罢了。不过咱倒是不用担心,有老城主少城主和天官天卫在,咱这雪曼永远都会远离这天下是非之外。” 此刻的寒江雪早已失了平时的稳重,脸色泛白的看着云观,双手微微颤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莫要着急,此时可不能失了方寸。”云观看着寒江雪,出言安慰。端木邪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此刻也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寒江雪深吸一口气,情绪逐渐平复。“吾要回去。”“我陪...”“吾自己便可。”一向平易近人的寒江雪打断了端木邪的话。“好吧。”端木邪不再坚持,三人不多时又回到了云观师傅的小屋。桌上随意摆着些吃食和酒水,端木邪默默地喝着酒,听寒江雪二人分析战情,时不时插几句。“此刻最需担心的反而是在南雒的柳公济,南雒城防目前虽不空虚,然姬庆安与陆兴国二位将军麾下士兵驻扎所需军粮却是拿不出多少的,此前青阳中路军进犯北进关,南雒城里粮草多调与北进关,城内并无多少存粮,三年前那场大旱使得炎阳全年粮草欠收,相反炎阳却打开粮仓用于赈灾救民。此次青阳进犯到了目前才看明局势,那青阳中路军只是摆设而已,而右路军作为诱饵以误导我炎阳,使我方松懈于此。”寒江雪用筷子敲着桌边,用碟碗摆放成沙盘用于讲解。“为了这目的,竟是白白葬送了七万精锐铁骑,真是好大的手笔!”端木邪咂舌感叹,随后抓起一个花生,本要丢进口中却突然停下,将那颗花生丢到代表南雒的碟子旁边说道:“而奇袭南雒的左路军,是真正插入炎阳心脏的尖刀。”“此次青阳的行动可不是一朝一夕随随便便制定的,怕是三年前就已然开始谋划了,这关不好过。”云观也是面色有些沉重的看着同样脸色不好看的二人。端木邪有些头疼的看着桌子,不知在想什么,忽的说到:“也不是完全没得打,炎阳地形复杂,且气候相对于青阳有很大不同,青阳也不敢持久对峙下去,想的便是速战速决。且那北蛮子和飞熊也不是傻子,青阳几乎把所有的棋子都放在南边,北边边军怕也是有所调动,此刻说不定也是握手言和准备南下夺取一些青阳的好地界用来脱离那苦寒之地。“北蛮和飞熊虽常年互相征伐,但是北地之人皆彪悍无比,青阳这些年是使了不少的手段平衡消磨北地,然青阳此次行动全部摆在明面上,不可能不有所防备,很有可能此次大动作的幕后之人会直接镇守青阳那极北的河山郡。”寒江雪看着端木邪,面色认真说道。“你是说缪河风?”端木邪也是正色问道。想起老师寒言胥讲课时提起的这位青阳帝国的首席参军缪河风,也是沉思起来。“此人极为擅长阳谋之道,纵然告诉你全盘谋划也教你无可奈何。”端木邪想起寒言胥此话,无奈说道:“若是如此,那北蛮和飞熊纵然再胆大也要好好思虑一番能否打破此人的防守。”“若是此刻父王已然从百越之地动身,此次困局还尚有回还的余地。”“无虎符调动,擅自率军离开封地可是死罪吧?”端木邪看着寒江雪,一脸的无奈。“此次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勤王,已经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了。” 次日清晨,三人很早便起了床,几人打了个照面,一脸无精打采,显然是夜里都没有睡好,随便弄了些吃食,吩咐了看顾房屋的小哥几句,便真的离开了住所,待到了吊笼,因为时间尚早,吊笼处并无多少人等待,几人很顺利便坐上了下去的吊笼,待得到了滑船之上,几人才有了些许话语,端木邪首先开口道:“如此,就依着昨晚所言,心水你回南雒,我和云小道北上去那飞熊,顺路观看局势。”寒江雪无言点头,向着云观和端木歇举手作揖,缓缓说道:“如此,汝等保重。”二人无言,同样回礼作揖。端木邪从怀中摸出一袋子金叶,递给寒江雪,寒江雪难得回复以往玩笑口气笑道:“汝也忒土豪了些,这袋子金叶能让普通百姓度过半生有余,作为盘缠可就太多了,不过汝这厮给予吾等,不拿白不拿。”“嘿你也是真不要脸了些。”端木邪也是笑骂道。二人说罢同时上前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同时捶打了各自的后背几下,寒江雪便转身上了等候多时的黑鹤背上。因此次事情紧急,几人也顾不得许多,既然已经知道有郎白跟着几人,便也不客气的直接寻找到城内的守卫报上家门,不多时,一名骑着黑鹤的天卫便依着郎白的命令到了此处,见到三人一脸严肃行礼说道:“奉郎大人令,将寒家二公子寒江雪送往月泉港,不知是哪位?” 寒江雪上前一步行礼道:“有劳这位天官了,吾便是寒江雪。”天卫回礼,恭敬说道:“寒公子客气,城主大人有令让朗大人关照几位,我们自然也要多关照些,但是我只能将寒公子送到月泉港,再远便是逾矩了,还望寒公子体谅。”几人点头言谢,心中也是了然,这雪曼城之所以屹立于乱世不倒,除了城主的强大也是因为向来中立不参与任何一方势力的腌臜事,若是明目张胆直接将寒江雪送入南雒,定会让各方势力生出各种心思来。如此已然是破了例,就从此刻周边人们羡慕敬畏疑惑猜测的目光看来,这已是很大的殊荣了。 第二十四章 竹翮叒来了 待得寒江雪在鹤背上坐定,端木邪与云观同时抱拳向那位天卫行礼道:“有劳了!”天卫也不说话,只是客气回礼,二人又把目光转向寒江雪,云观率先开口:“心水,此次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是战事缓和...”云观不知想说什么,说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继而开口说道:“多多保重!”一旁的端木邪凑过去,看着寒江雪,神情有些少见的落寞,开口说道:“你我虽相识只三年有余,我却只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目前战事不明,你回南雒以后,少往那前线瞎跑,你现在还不是个,如果打完了就来找我们,我会定期给你写书信的。”“汝可莫要在言语,吾已然快要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吾有那龙阳之好。”寒江雪故作姿态,一脸嫌弃的笑着说道。寒江雪看了看二人,又继续说道:“吾此次回去,定是要到军中任职,汝也知道去年殿试吾可是中了探花的,如今炎阳这般局势,定是用人之际,此次回去吾怎能继续在那南雒逍遥?”二人听寒江雪如此说也是默然,云观不再言语,端木邪再次咧嘴一笑说道:“如此,那便祝你武运昌隆!”“哎,这才像话。”寒江雪笑着挥挥手,示意天卫可以走了,二人再次抱拳拜别,寒江雪微笑点头,然后转身不再看二人。 直到黑鹤变成一个黑点,二人才转身走向另一艘早已等待多时的滑船,二人上了船一言不发,船逐渐起动,半个时辰后,端木邪开口了:“这样不行啊云小道,等到了北蛮,我还不得憋死?”“那你就憋死吧。”“。。。”端木邪坐到船头,摘下腰间的葫芦正要喝酒,却是突然记起什么,簌的站起跑到船腰,然后松了口气坐到甲板上开始吸溜葫芦里的酒,云观看了一眼,自语骂道:“怂货。”然后走上前一把抢过端木邪的葫芦,站在船舷兀自喝了起来。端木邪坐在那里一脸痴呆,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把鱼干谄媚的递给云观,云观没有接,一把拽下端木邪腰间装鱼干的布袋拿了过来掂了一掂,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端木邪叼着一截鱼干,一脸苦闷的看着天空,叹了口气。而在远处的天空,一个飘着的人影也在定定的看着远去的这艘滑船,随即又看了眼后面慢慢缀着两个人影,转身急速飞向雪曼城。 “让少主欠这郎白一个人情真的好吗?”一个向前缓缓飘着的身影开口问道,旁边一个胖子甩着手里的金算盘,看着向雪曼急速飞行的身影沉吟了下回道:“这是少主的命数,我们不能插手。” 二人此次乘船,便是要离开雪曼城,去往雪曼城以北的灞州,这滑船是二人花重金租赁而来,船上再无他人,从这雪曼城中一路向北,雪曼城北便是这四千里岚泽的边缘,也再无沼泽,到达这边缘以后,向北的路上便再无大城镇,还要经过很大一片窄叶林,接着途径荒原戈壁,才能看到灞州以南唯一一个城镇:墨宵。“前路漫漫啊,我要是有头黑鹤那该多好,要么我是列境也好啊!”“做梦呢?”此刻的端木邪和云观又坐在船头,二人已然都有些醉意。打死再也不敢坐船头的端木经过船夫的介绍后才得知,雪曼以北因沼泽逐渐干涸消失,是不存在绿蛟的,于是某个怂货瞬间又心情大好的去船舱里抱出一坛子酒和几只烧鹅屁颠儿叫上云观跑到船头去了。 夕阳西下,缀在地平线上影影绰绰,二人牵着三匹马摇摇晃晃下了滑船,告别了船工,把一些吃食和所用之物固定在一匹马背上后,又各自骑上一匹马,小跑着奔向远处已依稀可见的名为北山坳子的那一大片窄叶林。“今晚就在那林边过夜吧,明日一早再进吧。”端木邪歪斜的坐在马背上,一颠一晃的向云观喊道。云观没有多言,“嗯”了一声算是同意。由于这些日子以来长时间走水路沼泽,总算是踏上土地的二人随即加快了速度,纵马向着前方狂奔。这马儿也是许久没有脚踏实地,奔跑的也是格外卖力,不一会儿就已经可以看到这片树林的全貌。这片林子不高,但是非常密,已经落下地平线的太阳无法再照亮这片大地,林子越来越黑,东北边天上的月牙也慢慢显现了出来。 等二人下马站定,天已然黑透。二人趁着微弱的月光,赶忙收敛了些干柴回来,点起篝火坐定,端木雪大喘了一口气,卸下寒江雪所留马匹身上的一些吃食和皮囊装的酒水,走回篝火旁后抛给云观一斛。待得坐定后开始嚼在城中小贩手里买来的肉干,却是越嚼眉头皱的越紧了:“这他娘也太硬了!还有些馊啊!被这小贩坑了。不行,我去搞一只野兔来。”云观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嚼着肉干,然后吐了出来。 端木邪拿着弓箭进入树林,正要搭弓射箭之时,想起曾经经历的一幕,额头突突的跳了几下,然后他放松了手中的弓弦,蹲在原地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动静。突然听得悉悉索索一阵响动,端木邪睁眼抬手就射,就听吱吱几声,然后再无动静。端木邪缓缓站起身,走向射中的方向,举起箭镞观看,赫然有一只肥硕的野兔插在上面。然而就在此刻,端木邪突然感到自己心中一阵悸动,丹田位置猛然一阵抽搐后微微一疼,体内真气急速运转起来,同时感受到身周的天地元气此刻也快速向体内涌来。“突破了!”端木邪内心一阵惊喜,也就在此时他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弥漫在空中。“突破了者境还能闻到香味?没听说啊。”就在端木邪正在纳闷疑惑的时候,顿感头顶有一股罡风压了下来,他也不去看,连忙变做滚地葫芦闪身躲避。等感到不再有威胁时转身一看,差点没把端木邪的小心脏吓出个好歹。只见一把将近丈五的阔背大刀斩在自己方才站的位置,而拿刀的却是一个瘦弱的俊俏高挑女子,此女身着红衣,一脸妩媚笑容,脸上两个深深的小酒窝,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端木邪看着这奇诡的一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欲哭无泪的骂道:“这他娘的又是谁啊?!” 那女子看一刀没砍到,也不着慌,只是缓缓提起那把比她还要高一倍的刀又向着端木邪的头慢慢的招呼了过来,可是那看似很慢的一刀却是突然就出现在端木邪眼前。端木邪暮然一惊急忙向后躲避,却不想身形滞了一下,竟是没有躲开,心惊之余都来不及出刀,连忙抬手用藏锋的刀鞘挡住这致命的一击。虽然已有了心理的准备,却还是没有料到这力道会有如此之大,端木邪只感到像是有一头蛮牛撞到了自己的刀鞘之上,虽说保住了半个脑袋没有分家,却被刀鞘重重的砸在了面门上,然后就向后飞了出去。此刻的端木邪脑袋晕晕乎乎,下意识双腿向后撑住地面的同时迅速拔出刀挡在身前,由于额头已然被刀鞘砸烂,一只眼也被倾注而下的血遮的不能视物。然而那提着大刀的女子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提着刀向着端木邪头上劈了下来,端木邪此刻才明了刚刚那幽香是怎么回事:“这女子好狠啊!这么猛还他娘的要下毒!这简直和那棺材脸如出一辙的手段啊,不好!”就在这时端木邪猛然想起来某个让他坐立不安的家伙,而就在想起这家伙的同时,一个让他血都凉了一半的熟悉声音猛的响起:“噔噔噔!!”端木邪看着头上即将劈下的大刀和听着身侧已然破空而来的弩箭,心道:“完料!”就在这时,只听得铛铛铛三声巨响在身侧响起,端木邪脑子急转,想也没想便用尽全力双手握刀挡住了头顶劈下的一刀。 “哐!”这一刀力道之猛烈,让端木邪双耳嗡嗡作响,头脑一片晕眩。双手臂骨也有轻微裂响,他闷哼一声,感到胸腔内有热流上涌,膝盖也跪倒在土里半尺有余。从空中劈下一刀到目前这狼狈的身影苟且偷生,堪堪只是十几个呼吸而已,端木邪内心很憋屈,非常憋屈。还没有来得及庆祝自己破境,却在短短几个呼吸里就被打成了这副惨样。他突然浑身散发出一丝阴冷的气息,帮他挡住致命弓弩的云观此刻也是被他的气息惊的停滞了一瞬。那远处抬着大弩乱射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阴魂不散的竹翮,而那大刀女子正是竹翮的师姐,曹清雪。此刻的端木邪阴冷气息愈发瘆人,这时他的左臂下竟慢慢凸显出一只黑金色的金乌来,那金乌在他臂上跳动,似是要破体而出,而此刻端木邪身上开始出现黑色火焰,他的上衣寸寸化为灰烬,露出他古铜色的皮肤,坚如磐石的肌肉上面黑色雾气流转不息。端木邪用手擦掉额头和脸上已经变成黑色的鲜血,双眼中弥漫着黑金色的光芒,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平日里懒散痞气的脸上此时没有一丝情感。 第二十五章 北上 “师姐快跑!”看到端木邪如此异象,竹翮本能的感到强烈的危机感,可此时通告已然来不及,只见端木邪突然向前一闪便不见踪影,在原地居然还能看到一缕残像。此时的曹清雪只来得及举刀格挡,起初脸上那戏谑的笑容此时也早已消失,只剩下一脸凝重,然而就在下一刻,曹清雪身形轻晃一下,然后跪倒在地,而此时的端木邪已在她身后一丈处站立,口中说出话语森冷沙哑不似人声:“看你这么漂亮,留你一命,我可做不来这种摧花的勾当。”话语落下,曹清雪手中大刀碎裂一地,而她本人则是吐出一大口鲜血,腰间出现一道细微的血线,随即扩开,血液猛然渗出。染得那红色的衣裙更加红艳。看得出来,如果这一刀再偏些许,曹清雪那堪堪一握的腰肢便会拦腰截断。“小。。。魔头!”曹清雪无力倒下,口中喃喃自语。 看着扑倒在地生死不知的师姐,竹翮红着眼睛将大弩扔到地下,从腰间抽出双龙枪就要朝着端木邪杀过去,然而此刻的端木邪又开口说话了:“他娘的真是天生的一对儿啊,不说你现在打不过我,就是能还有个云小道呢,你师姐目前没事,不代表这样放着不管也没事,你自己掂量吧。”端木邪说完缓缓把藏锋插进刀鞘,一手握在刀柄之上。身上阴冷气息随着黑雾渐散,站在原地扭头看着竹翮。云观此刻也放下长剑,平静的注视着竹翮。竹翮深吸一口气,插好双龙枪,背起大弩,快步走向自己的师姐,看了眼端木邪后,抱起自己的师姐默默离开。待得二人走远,端木邪没好气的大喊一声:“他娘的别再来烦我了!下次再来我真动手了啊!”喊完后远处那道身影明显停滞了一下,然后离开。“我若今晚下死手你会阻我么?”端木邪看着竹翮离去的方向,一脸疲惫的轻声问道。“不知道。”云观收起长剑,表情复杂的回了一句。“拜托,我还没杀过人呢!”端木邪咧嘴笑着说完,一头栽倒在地。云观急忙过去扶住,表情轻松,似是松了一口气。 “诶哟喂不得了,第一次施展金乌秘典心法,就能施为到这程度。”不远处一身锦缎的胖财主感叹道。“少主天赋不亚于帮主,咱金乌岛后继有人咯。”一旁农民打扮的瘦高个老人捏了把手中的锄头把,嘬了一口手中的旱烟杆儿,吐着烟的苍老面庞似是有些动容。 云观将昏迷的端木邪背到篝火旁,看着这货并无致命疮口,继而掐起手腕号过脉后,云观皱起眉头。此次袭杀使端木邪内伤很重,云观欲要度一道真气给他,正要施为却又停手。二人功法相克,此时若是贸然输入真气,怕将是雪上加霜。然而这家伙又刚刚突破者境,猛然间又想起若露的交代,云观很是烦闷。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面前空中却是悄无声息的突兀出现两个人,云观登时被吓出一头冷汗来。云观欲要探查二人气息,却发现自己真气如泥牛入海。那种让人憋屈压抑的气息时隐时现。云观敢肯定,这二人若是联手施为,自己的师傅也许可以阻杀,却不能阻止二人退走。二人飘落到他面前,坐在云观对面的地上,看了眼端木邪,然后又看向云观。此二人,一个锦缎富家翁打扮,这人矮胖身材,一脸讪笑,腰间别着的一个纯金算盘在火光里熠熠生辉,手中此时正把玩着两文大钱,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一个锦盒。另一个干瘦如柴,一脸愁苦,怀里揽着锄头,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一言不发。云观看清二人扮相,暮然大惊:“你们是!” 一锅旱烟的功夫,老农站起在鞋底磕掉烟锅里的灰烬,胖财主笑着向云观作了作揖,二人又是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地。云观站在原地,手中多出一个锦盒,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一言不发。“这一路上,这小魔头可是差点死上好几回,这俩传说中的杀神居然就这么跟着看了一路,此次若不是担心自己少主根基受损,怕还是不会现身吧?”云观内心如此思忖。 云观将盒中取出的一枚丹药用溪水化成液状,一点点灌进端木邪口中。这二人临走时那胖财主再三叮嘱莫要告诉自家少主此事,说是怕伤了这要强的少主自尊什么的。“就这臭不要脸劲儿的货还有自尊?”云观暗自腹诽,然后看向卷缩在地上,疼的直哼哼的臭不要脸。又过了一个时辰,端木邪满身臭汗的爬了起来,看了眼一旁打坐吐息的云观,也不顾其他,自顾自开始吐纳顺气。直到东边儿天空发白,端木邪一口浊气呼出,站起身来跳进一旁的小溪。 云观睁开双眼,看向小溪中那一丝不挂精神抖擞的端木邪,脱下一只鞋儿就朝着那厮的后脑门丢了过去:“你这脏货,弄脏了这小溪中的水,让道爷我如何饮用?!”被猝不及防的一鞋砸翻的端木邪跳将起来委屈憋闷的叫道:“云小道,欺负我也得有个限度不是?我在下游,你在上游,你莫不是要做那童谣中的饿狼?”云观脱下另一只鞋又朝着端木邪面门丢了过去:“我让你不穿衣服!” 待二人收拾妥当,已是日上三竿。由于端木邪突破,回复的速度大幅提升,二人轻身快马,在阳光斑驳的树林中快速穿行。少了竹翮这个威胁,二人感觉心头都轻松不少。其实在这一路上,除了竹翮这个牛皮糖,其他牛鬼蛇神的小刺客也是遇到不少,要么不是几合之敌,要么干脆看到几人实力转身就跑,其中不乏有些实力还算可以的,但是这些家伙见识也是不凡,首先被云小道和寒江雪就吓跑了不少。几人心中自然也是知晓的,所以对于这敢于出手的竹翮也是侧目了一把。自然也容易猜得到这家伙来自山海楼的底细。 申时堪堪过了一刻,地表的黄沙裹挟着风滚草快速掠过地面,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已然被烈阳晒得变了形,飘飘忽忽中,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几个人影在向前行进。一炷香后,二人三马逐渐清晰了起来,二人牵着马,头戴斗笠。“我爹告诉我说,戈壁沙漠应当更加体恤马力。”端木邪光着膀子,一边用皮囊喝水一边对着一旁的云观说话。此次出行刚刚学会骑马的云观一脸认真的听着,同时用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师傅说这戈壁夜间特别寒冷,我们须得快些找个可以栖身的所在。”云观给自己的马儿喂了一把黄豆,对着端木邪说道。二人牵着缰绳,加快了脚步。 “驾!”十几位黑甲骑士跟着一名穿着银色甲胄的贵公子快速驰骋在官道之上,扬起一路黄土。道边的烽燧之上,黑色的狼烟熊熊燃烧,远远望去,眼光所及之处所有烽燧尽皆燃着点点火光。这领头的银甲贵公子向身边一位脸上有着狰狞疤壑的彪悍校尉问话:“寒崔子,吾等此处离双虎城还有多少距离?”这位名叫韩崔子的校尉看了眼烽燧,简短回道:“二少爷,如果按照目前速度,还有两日便可到达。”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离开雪曼南归的寒江雪。然而此时,十几人却向着黑虎国国都双虎城疾驰而去。 “大哥,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寒江雪随着韩崔子看了眼烽燧的火焰,眼中有这些许担忧神色。 黑虎国,双虎城皇宫偏殿御书房,一个面色雪白的年轻皇帝坐在榻上,手握一卷书正在皱眉看着。首下椅子上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此人身着紫袍,手持玉笏,正拿着一只狼毫小笔,在那玉笏上匆匆写着什么,然后又用布抹去。而他的对面,则站着一位身披甲胄的将军,这将军手中端着茶碗,正在吹着茶碗中的浮沫,轻轻啜一口,接着又大大喝了一口。却是没发出多大声响。这时只听急匆匆的脚步声房外传来,门口一个内侍跪倒在地,声音不大不小:“皇上,青阳传来急报。”不多时,那椅子上坐着的中年人走到门口,将内侍手中血羽信件接过来,身后那将军急忙放下茶碗,走到中年人身边,一脸急切。内侍看到二人,起身行礼:“丞相,大将军。“那之前的中年人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这内侍行礼告退。二人又急忙关上房门。“念。”榻上的年轻人语气平淡,慢慢放下手中的书本,闭眼揉着眉心。“蝮蛇谷仍在僵持之中,寒青峰恐是撑不了多久。另外,寒江雪已经向双虎城赶来,不日便会到达。”小皇帝站起身来,皱着眉头不发一言,思考片刻一声叹息:“我这等小国,夹在这两国之间,真就犹如那风箱内的硕鼠。虽说先皇临终已传下密旨,可这戏着实不好演啊。” 第二十六章 北蛮山匪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黑虎国现任皇帝陛下李弘暨。“我黑虎国自烈阳历326年初始,历经三世,自此怕是到头啦。”年轻皇帝话语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有些疲惫。皇帝起身,手中捏着那封信,若有所思。接着又说道:“先皇新丧,朕方才丁忧完毕登基,却是又要退位了,端的是闹着玩儿一样。”紫袍中年出言宽慰道:“皇上,那大荒日益强大,整日子里对我神木大陆垂涎欲滴,我等若是继续内耗下去,怕是正中了大荒的毒计,也就是大势所趋。”一旁的将军叹了口气,心有不甘道:“若不是这些日子里看到国都内揪出来的那么多大荒密探和间客,我断不可能认同丞相所言。”说完看向紫袍中年,眼神复杂。而被称作丞相的中年也是暮然一笑回道:“你这蛮子和我不对付了几十年,亏你能认同我一次。”说完这话,看向那一脸无奈的皇帝陛下,三人互相打量几眼,忽的大笑出声儿来。 末了,皇帝陛下严肃神情,向着丞相说道:“如此,此次会盟朕便交予老师您来处理。至于大将军,除了我身边这六千黑虎军,其余所训新军十万就全交给你了,可莫要负了朕这最后的一道口谕啊。”大将军有些难过,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臣!纵死不辱君命!” 端木邪看着不远处几十间破破烂烂的矮房,用马鞭挠着头。然后再次拨马回转到路标处,回来指着镇子骂道:“这他娘的也叫镇子?比那不法之地还要破烂几分!”云观不以为然道:“要不然呢,还有谁会住到这荒芜的无名戈壁边来,看此处植被已不似那戈壁深处,此地定是有水源存在。”二人骑着马缓缓进了镇子,镇上人烟稀少,几个老人坐在镇子一颗老槐树下,眼神浑浊,眼神麻木的看着二人骑马经过,有些居民也是在屋内偷偷看着二人,眼神有不善,有冷漠。二人也不在意,骑着马穿过镇中心,看到镇子的东头有家用破烂木板作招牌的酒肆,二人对视一眼,拨马向着酒肆过去。 待到得酒肆门前,一个店小二迎了出来,不热情也不冷淡,只是用平淡试探的语气问道:“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住店,需要歇歇马。”端木邪也不在意,下马欲要把缰绳交予小二手里头。小二却是没有接过,眼神有些躲闪。端木邪会错意,从怀中掏出些碎银递了过去,小二见到碎银,眼中亮光一闪即逝,还是没有伸手去接。有些吞吐的开口说道:“二位,非是本店不接待二位,打尖吃饭可以,可是那马却是无法喂了,我还是劝二位打包些吃食即刻上路为妙。”“这又是为何?”这次轮到云观好奇,小二看到两个小青年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看了眼店内,凑近二人拉着走远了些,小声对二人说道:“二位公子爷,我劝你们还是快走吧,此刻店里全是那乌鱼山下来的响马,店后面全是他们的马匹,料草已然是不够用,刚刚掌柜还催我再去找些料草来。 “就是些山匪呗?”端木邪挑了挑眉问道,“是啊,我们这墨宵镇这些年一直被这乌鱼山上的山匪搅得民不聊生。这北蛮和那飞熊连年的征战,我们这等没油水的穷苦地方自然是管都不会有人管。”小二说着,不经意间叹了口气。此时一位路过的老人听到几人谈话,也是摇头叹气,对着小二骂道:“小兔崽子,还有闲工夫在这瞎唠嗑,想害死你家掌柜的么?我家棚里还有些草料,赶紧去!”老人说着用手中拐杖打了一下这小二的屁股,看着二人也是说道:“哎,若是早些年我们这墨宵可是出了名的北蛮商镇,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将这北地的皮货粮食送向南方,又将南方的香料丝绸送到北方,那是何等的热闹?年轻人,你们还是早些离去吧,这些山匪早就将这镇子榨干,这些年专向过路的客商下手,我还从未见过有人活着走下这乌鱼山。” 二人听完缘由,也是沉默。云观摸了摸另一匹马背上的古琴,眼中隐隐有些怒意。端木邪看着云观,笑着问道:“云道长莫不是要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云观看着端木邪:“要不然呢?”“这么有趣的事情,必须必啊!”端木邪狞笑着,表情可怖。“注意你的言行,我们又不是那章回小说里的恶人败类。”云观有些可无语。一旁的老人听二人这话,似是要管闲事,瞬间慌神道:“你们这些娃,学了几天三脚猫的功夫就出来瞎胡闹,不要命啦?!”可就在下一刻,老人手中多出一些银钱,随着还有一句话丢了过来:“大爷,麻烦照顾一下我们的马,半炷香就好!”再看看这俩青年已然到了那酒肆之内,不消片刻,也没有听到什么打斗,就只是听到几声闷哼和惨叫,然后便没了动静。 天色已黑,镇中心的老槐树周围却是火光明亮,人声鼎沸,隐约间还有乐器之声混着人的谈笑声阵阵响起。此时的端木邪那黑脸在火光下显得黑红黑红,不知是因为火还是因为喝多上了头,他搂着旁边已经喝的即将醉倒的店小二,摇晃着骂道:“你这厮可是真能吹,说什么千杯不醉,这才半坛子酒你就这样了,你这不行啊!”云观也在一旁和几个老人喝着酒,时不时聊着什么。远处几个少女看着二人,轻声指指点点,似是再比较哪个生的更好看些。先前那帮着牵马的老人此时正在云观身旁,他抽着旱烟也是笑着听云观说着什么,然后开口说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二位竟是身手如此了得的少侠,可老头子还是要劝你们一句,那乌鱼山上可不止一伙子响马山匪,这些年的仗打下来,有好些山匪都是那北蛮逃兵,抑或是一些入了绿林的练家子。只你二人闯进山去,怕还是有些凶险的。”一旁的端木邪推开旁边已然醉倒的店小二,朝着屁股踢了一脚看着老人笑着说道:“不妨事,我二人既已插手,就必须把事情做个了断,我们拍拍屁股走人,镇子可就遭殃了。”大家听到端木邪如此说,感激的同时也是有些忧心忡忡。“我二人此次出来游玩便是历练,待山上事毕,我会教镇上的年轻人一些修习内功的简单心法,并带回山匪武器。如此镇上有了乡勇保护,将来多少也能有些自保之力。”云观思忖片刻,向着镇上这些被吓怕了的居民缓缓说道。 “好好好!”年轻人们听到如此话语,也是激动异常,都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老人们和女人们也是有些如释重负之感,众人没了负担,又是欢呼着继续唱歌跳舞的热闹起来。端木邪看着这些白日里还对他们白眼相加的居民,气的笑的出来。一旁云观走了过来,看着端木邪威胁到:“今日之事我若要是在第三个人耳中听到,绝对饶不了你!”端木邪哑然:“我只知道今日你我是第一次杀了点人,至于你吐了那死尸一脑袋甚至吐了苦胆的事,那是绝对没有发生过的!我向金乌神起誓!”听着端木邪在这胡说八道,云观也没有兴致和他拌嘴,转身回酒肆睡觉去了。 日上三竿,镇子上的人气较之前日二人初到时热闹了不少。在那老槐树附近,已经有几十个年轻人操练着手中的武器开始比划。其中大部分少年手中拿着木棍,而为数不多的几个有些底子的年轻人则是拿着昨日里从那酒肆缴获的山匪手中的朴刀。云观站在树下一张八仙桌上,缓缓的舞者剑,时不时看向后方的少年,口中念念有词,表情颇为认真。然而某个角落的草垛里,却不时传出呼噜声来。云观演示完,看了眼那个草垛,又看着下面的少年,提气说道:“学会这些招式,只是有了外形而已,若没有内气支持,那只是中看不中用。若是只用气力维持,那是很难坚持长久的。”少年们听得非常认真,听到此处也是眼睛一亮,更加期待的看向云观。云观举起行山,闭上双眼开始聚气。幽兰色的剑身之上浮现出可见的透明气晕,气晕越来越小,逐渐凝实到剑体之上。最后变成一道白光,众少年看的激动异常,一个个兴奋的满脸通红。就连路过的镇民也是看的呆了。只见云观睁开双眼,看向那还在发出震天呼噜声响的草垛。轻喝一声,一剑便劈了过去。 “叮!”这刀剑光劈入那柔软的草垛,却是响起金铁相击的声音。同时夹杂着一道惊怒的声音:“我靠!云小道你他娘的疯了不成?这是想宰了我么?”漫天四散的草垛中,一个头上沾满麦草的人手持一把冒着黑气的短刀,随着那道剑光向后飞速退着。待到落地,这人红着眼睛看向众人,众人先是惊叹,随后伴着嗤嗤的偷笑看向此人,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宿醉未醒的端木邪是也。 第二十七章 道士发威 众人看着地上因端木邪后退被拖出来的两道地沟,看向云观的眼神愈加敬畏。云观也不端木邪那欲要吃人的眼神,缓缓收起剑,对着众人说道:“可这心法内功不可急于求成,你们先熟悉这招式套路,待我们从山上回来再教你们不急。”众人听闻目光有些微弱的黯淡。随即又恢复了热络,一个比较大的少年对着众少年喊道:“小道长都说了,这练功急不得,我们有这机会已经很好了,不要太贪心了!先把这招式连熟咯!”孩子们也暗暗点头,又是露出了憨厚而又坚定的笑容看向云观,云观看向那个喊话的青年,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端木邪:“你这惫懒货,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去,还进不进山了?”“你不怕...”端木邪看到云观投来的目光,把接着要说的话又噎了回去。镇子上的众人看向镇子口那绝尘的两骑,眼中全是希冀的目光。“真是好孩子啊。”一开始帮着牵马的大爷眼泪婆娑的看着二人的背影,不停的夸赞。 “这世界是虚幻的,却又真实,然而我在这虚幻的世界。如此,它便是真实的。”幽暗深邃的洞穴之中,一座单独的牢笼内,一个赤裸着的男子自言自语。山顶的钟乳石向下滴着水,‘滴答、滴答’除此之外,再无声音。距离此地数十丈高的山峰之上,一群贼寇正在烤着一只整羊,羊肉滋滋冒着油光,滴在炭火上激起一点点火光。马蹄声逐渐逼近,不多时,一个彪悍的马匪从那匹马上跳了下来。“头儿,有两匹马进入山拗口到了乌鱼山三道弯,是两个青年。”马匪对着正在翻烤羊肉的一个汉子说道。“什么样的青年?”翻烤羊肉的汉子转过头,一脸胡茬乱七八糟,一只眼睛只有狰狞的翻着陈年旧伤的窟窿,余下的那只眼,有着刀锋般的锐利。马匪看了眼快烤好的羊肉,咽了口水笑着回道:“一个红色锦袍的富家公子,还有一个是个小道士。”独眼的二当家笑看看了看他,回首用马刀砍下半条羊腿丢给他,然后继续对着周围十几个同样气息彪悍的马匪分着肉,待得分完,他自己也拿起一块来,边吃边向周边喊道:“上马!走着!”其他马匪也是笑着上马,动作整齐迅速,其中一个向着远处打了个口哨。不多时,远处一支鸣笛射向半空,划过了山林,惊起不少山鸟。 云观看向密林深处,对着端木邪说道:“我们被发现了。”端木邪笑着回话:“要不放那斥候回去作甚?”二人随即也加快速度,在山道上快速奔跑起来。不到一炷香,便听到不远处的山林中想起马儿脖铃声,那铃声密集如雷雨。伴着声如阵雷的马蹄声,轰隆隆的向着二人这边涌了过来。“阵势不小啊!”端木邪似是有些兴奋的叫道。自从在窄叶林破境,端木邪还从未有过活动手脚的机会,虽然一路上以切磋为由被云观揍了不知道多少顿,但确确实实没有真真切切放开过手脚。多少也是因为,他打不过云观,用尽全力也不行那种。 ‘嗖!嗖!嗖!嗖!’突然从四面八方射来未知数的箭羽,二人也不慌,一人持剑,一人拿刀,挡的也不甚辛苦。就在下一刻,又是一轮箭羽射来,其中还夹杂着标枪短矛。随着马蹄声逼近,便看到近百匹烈马冲杀了过来,随后滚滚的黄土漫天而起。二人挡了半天,马匪们靠近的同时还有不少的飞蝗石也朝着二人抛了过来。端木邪眼看着一块飞蝗砸向自己的马头,他一掌劈下,暗金色的内气劈碎了石块,短兵相接。半柱香不到,二人在百十多人重围下杀了个对穿,留下对方十几具尸首,而二人却是不曾有丝毫损伤,众马贼看着二人,也不发出声音,只听得见马儿打响鼻的声音。“这些马贼不简单。”端木邪用手肘擦了下脸侧不知是谁的一道血迹,看着左手中多出的一把马刀,随后甩了甩上面的血迹。“制式马刀,陶家的手艺。”云观瞥了眼端木邪手中的马刀,将长剑顺在身侧说道。“这是伙逃兵吧?”端木邪掂了掂手中的马刀,随即加紧马腹,继续冲向人群。云观强忍着什么,愤而怒声道:“身为北蛮骑兵,不保家卫国,却残杀自己的子民,该杀!”端木邪看了眼侧后的云观,大声喊道:“云小道,你要是忍不住恶心就在那呆着,省得一会又吐一身。”“放你娘的屁!”云观手中长剑剑光湛蓝,从马身上一跃而起,就朝端木邪跃了过去,端木邪看着云观过来,虽知道不是来找他,也是吓得一激灵,将手中的马刀丢向一个马匪后,也拨马继续向前冲杀了过去。那马刀刺穿了一个马匪的头颅,带着尸体从马背上侧飞了出去。飞到一人面前时,这人抄起马刀,刀身红光四起,将那尸体一刀斩裂。刀光没有停滞继续向着端木邪飞了过来,端木邪看这人厉害,紧握手中唐刀堪堪挡住那道刀芒,当啷一声爆响,端木邪的马儿被震的嘶鸣立起。即将落下之时,马头山一个身影轻点掠过。向着发出刀芒的独眼汉子杀了过去。不多时便和那人战在一起,然而却只十几个呼吸,那人便发出嗬嗬怪叫,伴随着水泡迸裂。这人捂着喉咙,手指缝隙中血水溢出,仅剩的一只眼瞪的极大,光芒逐渐消失,随即一头栽下马背。“好剑法!”端木邪咧嘴笑着,摸了摸马头抓起缰绳又向着其他马贼冲了过去,众马贼看到自家首领被一剑毙命,本是有序的阵容开始散乱,其中一人喊道:“校尉死了,撤!”众人急忙拨转马头向着山内急退而去,留下几人挡住二人去路,这伙子马贼在撤退途中还不忘朝向身后搭弓射箭。 二人砍瓜切菜一般灭掉面前几人,看向已经远去的马贼,再看看周身几十具尸体,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他娘的哪是马贼啊,这伙子是在籍的骑兵吧?”端木邪跳下马又是擦着血水,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疑惑的说道。“进退有度,确实不似散兵游勇。”“方才你刺死那人后,一个马贼说校尉死了,这里面有古怪。”二人聊了几句,也不管地上的尸首,继续向着山里追了过去。 二人一路径直沿着山路追击过去,过程中不乏遇到冷箭飞矢绊马索,皆被云观破去,同时伴随着惨叫和尸体倒地的闷响。端木邪一路几乎没有拔刀的机会,只能在一旁瞪目咋舌:“啧啧啧,云小道,你来我金乌岛得了,这世间哪有你这等暴戾的道士?!莫不是入了魔?”云观看了眼端木邪,神色如常。端木邪不再言语。 “这小子到北蛮了啊,居然破境了,不错嘛。嘿嘿嘿...”金乌岛一半山凉亭内,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俊美男人放下手中一封书信,端起酒杯砸吧了一口。男人对面一位邋遢的老头身着底色似乎是红色的破旧长袍,手中握着酒壶。此时正噙着壶嘴吸溜吸溜的喝酒,同时哼笑出声,似是对酒很是满意。“咋样老头子,你这徒儿没有给你丢人吧?”中年男子看着老头,一脸嘚瑟。“莫要废话,愿赌服输,你可是说这小子到不了雪曼便会死翘翘,如今可是已经到了北蛮地界儿了!”老头一把将喝空的酒壶随手丢出去,从亭边靠栏坐了起来,抓了一把石桌上的花生,丢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个老东西,不就是岛北岸那寒潭么?让给你便是!”中年男人没好气说道。“你个混小子,刘富贵和梅有钱离岛三月有余以为老子不知道?终归是自己的崽儿啊。”邋遢老头笑吟吟的看着男子,一只手不停的搓着脚掌的泥,眼神里全是戏谑和嘲讽。中年男子听闻尴尬大笑,然后不再言语继续喝酒。 “云小道,我俩这大话说的是否早了些?”端木邪看着不远的匪寨大门,看着偌大的山寨有些发愣。云观看着这占了半座山的山寨,也是有些懵。二人将马栓在林内,又徒步向这大寨靠近了些,待得二人到了一颗树干上,终是看清了这山寨的全貌。此山寨依山而建,左邻山壁,右边有一条不小的河流,寨前三里树木尽皆被砍阀殆尽。地面被夯实整平,大寨正门哨塔林立,还有偌大的木塔耸立其中,上面全是重型床弩,木质寨墙之上人头攒动,巡哨左右相交,几乎无时差错落。再听寨内,马蹄涌动,马嘶人沸,大致一听也知不在少数。“这比南雒北郊先锋大营也小不了多少了。”端木邪有些不可置信道。“人马怕是不下三千之数。”云观有些头疼皱眉说道。端木邪挠头苦笑:“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二十八章 洞窟怪人 “嗖!嗖!”又是箭羽破空而来,二人连忙从树干上跳下,向着箭羽射来的方向扑了过去。不多时,二人看着身边倒下的尸体,疲乏感涌上心头。二人在来的路上已经灭了不止一伙,除了有次逃脱一人,每次都是十五人。“斥候,十五人队。这是北蛮军制,可以确定前面那寨子根本不是什么匪寨,那确确实实是个北蛮的军寨。”端木邪顿觉头大如斗,先前二人血战撤走的不止五十人,这些残余人等有在来路上被收拾的,却还有些不止所踪。“我二人已经暴露,定是会有更多人向着我们这里进发。若是来的人中有高手,我二人危矣。”云观擦着手上的鲜血,小声对着端木邪说道。“怕是已经来不及了。”端木邪看着依然很亮的天色,想起老师所教兵法战策,随即又说道:“这些朝着我二人来的斥候并非发现了我们,而是碰巧发现了我们,待其他方向斥候归营,而独独不见这方人马回去,我二人必然就会暴露位置,然而已然过了这么久,现在你我除了冒险突围,再无他法。” 天色逐渐变暗,树林里偶尔有急促脚步和马蹄声快速掠过,却无一个火把点起。端木邪喘着粗气,持刀的手臂颤抖不止。他擦着脸上的血水,身上已经有了几处刀伤。端木邪将一支射在左肩的箭矢猛然向后一送,箭头便从后肩冒了出来。他折断箭杆,右手反手从左后肩挑出穿透肩膀的箭头。做完这些,端木邪脱下上衣,扯下身边一具尸体的一条衣摆。随后又从怀中掏出药粉倒在自己肩膀上。痛的一头冷汗的端木邪正欲用布条包扎肩膀,猛然挥起手中的快刀挡住一直阴影中砍来的重刀。他随着刀势向后一退,手中刀光一闪,只听得皮肉撕裂的声音伴着一声惨呼。随后扑通一声便不再有响动。端木邪起身便走,不多时又有几人向着端木邪所在的地方扑了过来。看到地上的死尸沉吟片刻又不知所踪。 “也不知云小道逃出去没有。”端木邪从一具死尸身下的一对枯叶中爬了出来,快速处理了左肩的伤口,随后又钻了回去。二人一路上且战且退,终于退无可退被二百余人的追兵逼到一处空旷地。随着众人一拥而上,二人也不顾其他,没有任何废话,林子只能听见刀兵碰撞声,惨叫声和尸体倒地的闷响。就像一个个破口袋被扔在了地上,扬起尘土和落叶。直到接近黄昏,天空猛然一亮随即暗沉,林中斑斓的阳光终于失去色彩。杀的找不到北的端木邪此刻已然开始运起金乌圣典功法,一直沉默的众人看到这异状,突然有人喊道:“金乌邪魔!势必灭杀!”待得从这群人之中突出去,端木邪已然浑身血污,当然,大部分是别人的。而此时再回首巡视,云观却不知去向。 端木邪在枯叶堆里将功法循环几个来回,又从那死尸身上摸出些肉干就着腰间葫芦里的酒水嚼了起来。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离他仅仅一里的地方,这时也有一具死尸躺的甚是笔直,双目圆睁,一脸惊骇。不能瞑目的双眼直勾勾瞪着自己上方的树干,而树干上,两个隐晦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军中居然有阵境的好手,这地方怕是有些古怪。”树上一个干瘦的老头抽着旱烟,双眼眯缝看着深沉的夜色,似是看到了什么。“富贵,你察觉到没有?那乌鱼山腹有一股很晦涩的气息。”一个很肥硕的身形跳下树干,居然轻盈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梅有钱,不要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最讨厌别人喊我富贵。”树上的干瘦老头也落了下来,瞪了眼那方才说话的胖子,继续说道:“闲事莫管,看顾少主要紧。” 云观打了打火石,点亮一个火折子,看着面前黑乎乎的山洞,又看了眼上方的天空,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与端木邪二人被围猎在林中后,云观随着端木邪一路向着来时的路突围,没成想打着打着离端木邪越来越远。云观一发狠接连用剑翻挑,周边爆起一片片血雾。就在这时,一道黄色的刀芒向着云观飞速劈了过来。云观连挑三剑,绞碎了那一道刀芒。向后退了两步,看无法退走,便准备上前拼杀,却不想脚下一空便急速下坠。对手的轻甲校尉看到欲要上前拼杀的小道士突然闪身不见,二话不说便向着云观消失处连劈两刀,刀芒所到之处,树枝齐断,野草全无。虽是黑夜,借着月光却也是无法在这处藏住一个大活人。校尉持刀正要上前,却听到不远处士兵大喊:“是金乌邪魔,势必灭杀!”然后听到那端木邪鬼叫着冒着黑光在人群里肆虐。这校尉看了眼这面,回头向着端木邪那面杀了过去。 再说这云观,一脚踩空后掉入草丛中一个天然溶洞之中。这溶洞本身还未完全通透,然而这北蛮乌鱼山溶岩众多,许多溶洞都是由于地下水长期腐蚀形成。这地面本来尚未溶穿,云观向前一踏之力,地面终于是承受不住塌陷了下去。云观见上去无望,本有些担心端木邪,想起之前某件事,又安心下来。观察四周后,点亮了火折子随着地下洞穴行走。这洞穴内钟乳石林立,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绝于耳。看着延伸不知几里,又不知去往何方的洞穴,他竟有些心生惧意。定了定神后,继续随着洞穴行走,不知走了几里,手中的火折子逐渐变得微弱起来。看着面前出现的两条隧道,云观头上逐渐出现细密的汗珠。正在此刻,那火折子猛然亮了几下,朝着左边的洞穴晃了几下后熄灭。云观想也不想向着左边的洞穴加速跑了起来。“有风!那便是有出口!”云观松了一口气,向着前方快速奔跑。由于已经没有了光亮,有几次险些跌倒。跑了一里后,空气逐渐流动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徐徐的微风。 云观深吸一口气,脸上终是有了笑容。“呼,吓死老子了!”云观用无人可查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你是谁老子啊?”云观悚然一惊,定睛看去,发现洞穴尽头是一个见方十几丈的大洞窟。那洞窟中央,赫然有一个很大的牢笼。待他缓缓上前,借着洞窟上方一个一丈大小的洞口射下的月光,终于看清那牢笼里发出声音的人。“你看你大爷呢?”这人身上未着寸缕,口中叼着一根细小木签,靠着牢笼双手抱头看着洞口。可那双显得有些狡黠格外明亮的双眼却是盯着云观。“你是何人,为何关在这里?”这人坐直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有些惫懒的说道:“我上哪知道去?本来在那什么飞熊国旅...浪荡来着,一个多月之前到了这里,这些孙子愣说我是那飞熊的奸细,剥光就扔这儿了。”“额...”云观也不知如何回答,暗暗觉得有些好笑,看着这比女子还白的男人,有些莫名其妙。“要不你顺手救我出来呗?”那男子也不客气,看着云观好整以暇的说道。云观也没见过如此怪人,被关起来还这么悠闲,当自己是住店呢? “叮!哐当!“大锁掉到地上,牢门也被缓缓打开。“谢啦!”这人走了出来,向着一处山壁走了过去。待走到近前,抬起大脚丫子就是一下。“嘭!”那面墙壁居然应声发出金铁之声来。“哎,那个小道士,你的剑不错,对着这门来几下呗?难不成你还想从头顶那洞口爬出去不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云观自到了此处,一直也不怎么生气,不知是因为从地底那乱七八糟的迷宫逃出来高兴的,还是因为这人实在是太古怪忘了生气这茬。“我叫云观,阁下呢?”云观少见的用了尊称,自己也不知是为何。“客气,小爷我叫张凡。”云观微一抱拳,算是打了招呼。上前去抽出长剑,一剑劈下,厚重的生铁门出现一条整齐的切口。下一刻,便重重的倒了下来。 名叫张帆的青年赤条条的走了出去,没走几步便听到众多繁杂的脚步向着这人力开凿的隧道跑了过来。这青年不管其他,光着就迎了出去。只听得外面想起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和惨呼的声音。云观也跟着冲了出去,却看见那堪堪两人并肩宽窄的隧道内东倒西歪躺着五六个北蛮士卒。张凡将一个还在抽搐的士卒脱了过来,窸窸窣窣几下扒了个金光,自己躬身穿上那套衣服后,又顺手捡起一把匕首插在腰间。云观看着这一套操作,有些叹为观止。“一看就是没少干这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勾当。”他如是想到。 二人又走了几步便出了隧道。看向火光点点的山寨,云观一头黑线:“我们这是在那大营内?”“要不然呢?”张凡无所谓的说着,然后又看着大营中军营帐,淡然说道:“这些鳖孙关了我这么久,也该找些乐子收些成本了,至少得把我的东西找回来。”说完一个纵跃跑了起来,速度快得惊人。“!”云观此刻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古怪且毫无愤怒:他根本看不透此人修为!面对强者,他压根就生不出那些心思来。 第二十九章 地主与农夫 “嘭!啊!!!撕拉!咔嚓!”山寨大营犹如炭炉浇水,原本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营内惨叫声,寻哨塔倒地的声音,帐篷着火后被风带起的呼呼风声,呼救声,各自物件被破坏的碎裂声,乱七八糟响成一片。云观看着这仅仅一人在一刻钟造出的动静,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人被单独关在那坚固的足以锁住最强壮响蛇沙齿龙的铁笼之内了。云观怔怔的看着已经地上不下三百具的尸体,和那些着了火凄惨嚎叫着乱跑的士兵。还有刚才还好端端现在却已经破烂不堪的大营,那人快若闪电,云观只能在这人站在某处观望之时才能看到他的身影。那自称名叫张凡的青年此刻站在左军牙帐的顶端,左手中提着一个人头,右手拿着一把已然卷刃了的破弯刀,看着逐渐向着中军主帐集结而去的北蛮兵士,向着一边啐了一口。又在原地消失不见,紧接着便又是接连十几人惨呼。 “列境!”云观和山谷外山头上蹲着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出手惊呼。“谁啊这是?年纪轻轻气息如此强横?!”山头的上瘦老头停止抽烟斗,半张着嘴一脸思索。胖子却是笑了起来:“嘿嘿,富贵,和咱俩齐名的那二位你可记得?”这财主装扮的胖子和老农模样的瘦老头正是那端木赤羽私下派遣出岛保护自家少主的刘富贵和梅有钱。这二人,被世上武人称为‘地主和农夫’。二人功法邪魅,在那金乌岛是作为岛屿守护的存在,按照端木邪的话来讲,是俩看门的哼哈二将。作为老岛主的两个徒弟,早年间着实下闯了不少恶名。而这二人来金乌岛之前,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故事。 地主名叫梅有钱,自小因出身问题,有着一个奇怪的毛病,那便是吝啬成性。他本叫梅向月,后来他自己改名叫做梅有钱,搞得众师兄弟也不再好意思向这铁公鸡借钱。而这梅有钱,却有着一个奇幻而又美满的故事。梅向月小时候可没如今这么胖,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从小在那名满天下的花都讨饭度日。好在这花都繁华富贵,总算是没有饿死这可怜的小乞丐,而这小乞丐每日里最留恋的时光还是那日头正好的时候去那戏园子看戏的时候。这戏园子内除了能多要些吃食,关键还能听听戏。日子久了,这梅向月便将这戏曲学了个七八分。一年冬日,天气格外寒冷。躲在那歇业的戏台下取暖的小乞丐即将冻毙,为了不睡过去,小乞丐爬上那戏台,跳将着咿咿呀呀唱起戏来。正在暖炉边烤着火的梅清馨听着这微弱的戏腔,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兴趣的听了起来,手指随着那曲儿敲击着桌面。这梅清馨乃是这花都名角,就连那烈阳的皇帝陛下都请此人入过宫闱。这梅老板越听笑容越盛,最后唱到妙处更是叫起了好来。终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出了房门向着那戏台子走去,看是哪来的孩子在此吊嗓。让梅老板想不到的是,走到近前以后,看到的却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惊讶之余,梅老板过去缓缓问道:“你是从何处学来我这梅派的唱腔?”小乞丐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惊的怵然,转过身看到竟是那自己心中高高在上的神仙后,惊喜又惶恐的叫出声来:“你...您是梅先生!”梅清馨一脸和煦,笑着点头道:“孩子,愿不愿意和我学戏?”小乞丐一听,立马哭着跪下说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万拜!”自此,梅老板便多了一个时时跟在身旁的徒弟。小乞丐也多了一个名字,梅向月。而故事更加精彩的地方,往往是在后面。梅向月出师,在这花都的北关戏院逐渐崭露头角。而这瘦小的乞丐,也已成为一个风度翩翩美少年。当然,现在这胖子自然是胖了点,可是谁还没年轻过呢?美少年风头逐渐盖过师傅,就在又一个日头正好的日子里。梅向月被台下一位姑娘相中了。姑娘名叫陶月儿,自从那梅向月成了这北关戏院的台柱子,姑娘就终日里跑来这里打赏了不少的银子。一日里,戏罢的梅向月坐在后院润桑。那叫做陶月儿的姑娘竟是跑到了这后场来。说是要让那梅向月去他家里唱个堂会,又说为她家的老祖奶祝寿,说着又是拿出巨额的钱财来。班主一看是大买卖来了。二话不说便代梅向月应允了下来。可谁也想不到,从此这梅向月却是再也没有回来。数天后,急疯了的北关戏院收到一封花都陶家送来的喜帖。说那陶家小姐即将与贵院的梅向月梅老板喜结连理。还请届时光顾,只留下一群人呆在当场。作为这大陆五大家之一的陶家,在这花都城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此,北关戏院永久封箱,而那花都的陶家则是多了一个入赘的女婿,梅向月。 有美好的故事,必然便有悲伤的故事。而那叫做刘富贵的农夫,则有一堆悲伤的故事。刘富贵自小家中富贵,是南雒南城的礼县是出了名的大户人家。礼县八成土地都是他刘家的土地。刘富贵还有个弟弟,名叫刘荣华,兄弟两个自小感情颇深。刘富贵一直不愿继承家业,却从小便喜欢练武,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一代江湖豪侠。“想练武便让他练罢,将来当个武状元也是能光宗耀祖不是?”刘富贵的老爹笑呵呵的如此说道。奈何家中父慈子孝,也无法阻挡未来那飞来的横祸。庄子上有一个叫张二来的佃户,因交不上租子,将自家女儿送到了刘家做了丫鬟,可那佃户并非无钱交租,而是此人嗜赌成性,将卖粮的钱全部输在了镇子上的赌庄里。卖无可卖,那就卖儿卖女罢!刘家老太爷人善,看他如此,便收了他的女儿做了妾,拿出银钱作为彩礼送给了那张二来。并告诫他好好过日子,莫要再去赌博。然而这世间之事哪里有那么多良善可言?这张二来得了这许多银钱,便是将他送上了不归路。从此荒废了田地,终日泡在赌坊里花天酒地。然而这赌坊,永远是十赌九输的无底洞,终是把那张二来榨干从赌坊里扔了出来。这张二来便开始找上门到刘家寻自己女儿要钱。说起这张二来的闺女张翠翠,出落的如花似玉,自从来了刘家府上,老太爷也没有让她干什么累活苦活,纳了小妾也只是当做女儿来养着。可这女人独守空房,向来的故事中都是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当然这里也没有其他意外。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当老太爷不再应允她给自己赌鬼老爹银钱后,这小妾便慢慢恨上了这老太爷。烈阳历315年,三王并立,烈阳帝国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刘老太爷不忍看着这流民受苦,开棚赈灾,那刘家的管家李贤,便是这时老太爷收留的一个孤儿。这李贤自小聪慧,帮着老太爷打理家中事务,总是做的井然有序,老太爷也将他视若己出改名刘旺财。然而这刘旺财听到太爷未来要将这家业交予那整日里不务正业在外习武的刘富贵,心中顿感不公:“想自己这些年为这刘家整日里奔波操劳,自炎阳帝国新立,刘家在这礼县地产越来越多,虽比不得那滔天的五大家族,然而在这礼县也算是一方土霸王。就连那县太爷也得给他刘家面子。然而自己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我这孤儿终究是外人。天不遂人愿,那便自取之!”一日里,心情郁郁的刘旺财喝的大醉,借着酒劲走向这后厢房来,正巧是看到那如花似玉的俏佳人正在那房内沐浴。只看得刘旺财血气上涌,借着酒劲冲进房间,将那白花花的身子吃了个干净。事了,这张翠翠以此为要挟,要刘旺财给予她那不争气的父亲银钱用作赌资,便不将此事告发。自此,这二人一拍即合,日日在那后厢房内颠鸾倒凤好不快活。终是一日,二人不满于这种现状,心生了歹念。 出门在外已有三年的刘富贵,此时正站在自家村口正与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说话。“师父,可否能告知您的身份?”老人一身黑袍,手中把玩着一只血色的金乌翡翠。抬头看了眼东方的天色,竟慢慢的飞了起来,年轻的刘富贵看着老人飞起来,也不奇怪,只是有些疑惑。“我叫梅清馨,就是个唱戏的,若日后有缘,自然还会相见。”说完老人也不回头,向着东方快速的飞了过去。刘富贵看不到师傅身影,便转身向着家中走去,待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门贴白对,缟素成团。刘富贵冲进家中,不见一张熟识的脸。到了后院,却听到房内有龌龊之声伴着话语阵阵传出:“啊,啊...那老东西都死了一年有余,你还不将这些晦气的缟素换了,莫非你还真要丁忧不成?嗯嗯嗯...哼嗯嗯!”“呼!呼!呼!呼!总得...做做样子不是?休说那老东西,如今小的都已经快成白骨了!你这小浪蹄子,看我今天弄不死你!” 刘富贵一脚踹开房门,那一对狗男女耸动的身体猛然一僵,刘富贵二话不说,上去便打。这对狗男女又哪里是他的对手?而这时,听到响动的家丁护院便向着此处跑了过来,众护院和家丁眼看这大少爷发难,便是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已离家三年有余的刘富贵。黎明时分,刘家后园子里,一个身形拿着锄头正一下一下的挖掘埋藏着什么,似是正在给圆内的石地松土,而刘家外墙,灯火通明,县衙的官兵和衙役早已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被抬着的家丁指着远门,恐惧的说道:“就,就在里面,刘老爷也在里面,那个恶鬼也在!”一众衙役和官兵紧了紧手中的刀柄,仗着人多冲了进去。然而随后看到的情景,却让众人此生难忘:那浑身是血的‘恶鬼’正在用一把锄头,一下下的锄着地里一个个圆溜溜的东西,而这些圆溜溜的东西,众人细细看去,几个人被生生埋在了地里,有那刘家老爷刘旺财,有那张翠翠,还有那张二来。看到这场景,众人皆是开始颤抖,有几人不停的呕吐着,似是要将那苦胆都吐将出来。刘富贵看着众人,呵呵笑道:“呵,富贵,没了荣华,破了旺财,何来的富贵?”自此刘家没落,刘富贵不知所踪,后来,江湖上便多出一个拿着锄头专锄人脑壳的可怖农夫。 第三十章 飞熊双煞 “再叫我富贵,就碎了你那颗肥脑袋。”刘富贵用拇指按了按了烟锅,续上火继续抽了起来。“啧,我可是比你先入师父门下,你也得打的过我不是?”“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也甚是好奇,你跟着那不务正业的师父学戏,何时练得功法?”“自然,那是在后半夜嘛。话说等这面事毕,我也该回一趟花都了。谁知道那些鳖孙把买卖做成了什么德行,要是赔了半颗大子儿,我绝对饶不了他们。”“你那媳妇如今也在花都,要你担心这些个破事?”“我那婆娘懒得很,还动不动就乱花钱,我却又是拿她没辙。”“怕老婆就说,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里的事情?那搓衣板子都被你跪碎了不知几何。”“嘿,你这老东西,说这些干嘛,有意思吗你。”“那可不,有意思极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唠了半天,梅有钱看越扯越远,咳了几声随即道:“白日里我感受到的那道诡异气息怕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个家伙。”“这就是飞熊双煞的灵煞张凡吧?”刘富贵抽了几口烟,问道。“应该是了。白日不敢确定,为何他会被北蛮士卒关在这里?即将列境圆满,有可能在这个时代第一个达到‘列之极’的家伙。目下除了卜一那老怪物,谁还能捉的住这个家伙呢?奇怪。”梅有钱皱着眉,思索着什么。这飞熊双煞和地主农夫,被天下人称为南鬼北煞,吝啬鬼梅有钱、索命鬼刘富贵、灵煞张凡、魁煞王小成。并称为江湖四大魔头。而此时,这小小的乌鱼山此时已聚其三。 端木邪从枯叶堆里冒出头来,听着大营内乱七八糟的响动,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语道:“什么情况,这山寨怎的突然就炸营了?云小道也没这么猛啊?”“嘭!咔嚓!哐!咚咚咚!”就在这是,端木邪身后的林中又传出震天价儿的巨响来。“嗯?”梅有钱前扑,向着端木邪的方向快速飞去,然而又在离他一里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看向那越过端木邪横冲直撞快速向大营奔跑而去的身影,对着跟上来的刘富贵说道:“这下咱四个都聚齐了。”刘富贵也是少见的笑了起来:“嘿嘿,有热闹瞧咯...” 端木邪看着从自己旁边冲过去的蛮牛一般的身影,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有些胆怯的唏嘘道:“这,这也太猛了,这还是人么?!”随即看向旁边这人行进之后的一片狼藉。只见一路上全是断木碎石,地上两个一尺深的大脚印格外醒目。再看向那还在狂奔的巨大身影,咽了口口水。“这怕是有一丈五六高吧?这世上还有这么高大的人么?”刘富贵收起烟袋,嗅着空气,悠然说道:“这蛮牛怕是快突破在境了,这空气弥漫的丝丝土劲气息已经快要收放自如了。”梅有钱也是面色凝重了几分:“这要是向着你我二人来,少主可真就只得靠自己了。为何这王小成和张凡会出现在这北蛮的腹地?” 三人前后看着那状若疯癫的魁梧巨汉如战车一般冲进了半山大营,二人还未有所动作。却看到端木邪也是兴奋大笑跟着跑了过去。“祖宗诶!”二人一看这架势,连忙偷摸跟着端木邪朝山寨跑了过去。本就很热闹的山寨此刻已经是火光冲天,有这王小成的加入,就如那火柴堆又浇了一大桶油。待到端木邪走到近前,山寨内惨叫声呼和声已经越来越弱。‘嘭...’一个北蛮士卒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了端木邪身旁,这士卒七窍出血,一动不动,胸口的铁甲凹陷下去一个钵盂大的深坑,眼看着是活不成了。端木邪也不管他,继续看向火光中的那个魁梧身影。只见他一拳便伦飞一个或几个精锐的士卒,不幸被飞出去士卒砸到的人也是继续崩飞。然后无一幸免。一旁站在帐篷顶端的鬼魅身影定在那里,对这发着疯的壮汉说道:“王小成,你干脆别来呗,老子被关了一个月,你愣是找不到。”说话语气懒散痞赖,颇有些怨气。壮汉抡起一个兵士的腿,向着远处最后一座还树立着的床弩箭塔扔了过去。只见那人被摔的四分五裂,血水漫天。巨大的冲力将那座箭塔砸的向后倒去,上面几人发出凄惨叫声,掉下箭塔便再无声息。壮汉啐了一口,对着那人说道:“张凡你他娘的少在这膈应人,傲娇找你娘亲去!”“啧啧,你这人可真没有同情心,我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了,上哪里去找我的娘亲?” 端木邪听着二人对话再看二人所为,瞳孔缩了缩,弱弱问道:“敢问二位前辈可是飞熊双煞?”“咦?金乌岛的小家伙。”张凡听到问话,瞟了眼端木邪,又斜瞥了眼山寨一个角落,笑着继续问道:“你爹可是端木赤羽?”张凡接着话轻声自语:“还有这俩家伙嘿...”“你这家伙居然无大碍,看来也没白晋级。”张凡站立的帐篷后面,又缓缓走出一个声影,语气轻松的缓缓说道。“云小道!你没事吧?”端木邪看到出来的熟悉声影,咧嘴跑了过去。云观看了眼张凡,又诧异的看了眼那巨汉。走到端木邪身边,哼了一声算是应答。端木邪偷偷拽了拽云观衣袖,悄悄说道:“飞熊双煞诶,那个人个子高吧?”那壮汉看了眼端木邪和云观,也是自顾自言语道:“奇怪的组合。”端木邪此时也是想起方才张凡的问话,连忙行礼抱拳道:“哦哦,晚辈端木邪,端木赤羽那老王八...额...那正是家父。”张凡听闻哈哈笑道:“你想骂他也无不可,哪有将自家儿子画像贴的满大陆都是的,我被这些北蛮的孙子搞到这里来的路上,连过三城隔着铁笼老远都能在那城门市上看到。”“都三年了,我的画像是他娘的墙纸么?居然还贴着呢!”端木邪欲哭无泪的说着,一旁的云观都呲牙笑了起来。少见的落井下石道:“关键是太多了,真有让那穷苦人家捡了拿家去糊墙的,你都快成年画儿了。”“哈哈哈哈哈。”场间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笑罢,张凡又看向云观说道:“云观是吧,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你可以给我一个名字,我叫他活不过今年去。”云观连忙摆手:“前辈,小道可没有仇家。”“得,等你有了再说不迟,先记着吧。”说罢,张凡看向王小成:“既然你也来了,就帮我个忙,随我到那寒霜城走一趟。这么些年,我一直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只记得几个数字和寒霜城,为了这目的,差点被这北蛮的游骑先锋营当了献给北蛮皇帝的军功,也是当真晦气。”二人也不再理会端木邪二人,与那叫王小成的壮汉边说边走向着山下走去,时不时还能听到二人传来的对话:“话说,你这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被这些小喽啰给抓住的?”“嗨,我才刚刚到这北蛮,进了一家客栈就被这黑店用他娘的蒙汗药麻翻。再醒来就被扒的一丝不挂装在铁笼里了,然后就送到这来了呗。”壮汉听闻,熊掌大小的巴掌拍的张凡一个趔趄,叹声说道:“哎!江湖险恶呀!”背后的二人听得这对话,看着这本有数千人的山寨半夜不到就变成如今的惨样,再看看一侧倒毙在地的一条狗。不由得寒了一个。“话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被个算命的江湖术士骗走过三两银钱呢。”刘富贵忆着往昔,有些憋屈道。“三两?!给我多好!”梅有钱听得一脸愤愤然,心痛不已。二人背着手聊着天,缓缓向乌鱼山的北麓走去。 端木邪二人午时回到城镇时,镇上已然是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全镇居民全部夹道相迎,敲锣打鼓,爆竹震天,端的是好不热闹。二人看着一些因山匪失去亲人的乡亲喜极而泣跪地相拜,二人急忙去一一扶起。一个比牵马的大爷还老的老者颤巍巍走上前来,热泪盈眶的对着二人说:“二位少侠当真是冲天的豪气,竟将那乌鱼山的山匪杀的片甲不留!实不相瞒,我等都已为二位少侠备好了棺木。”端木邪看了眼老者所指,翻着眼珠没好气说道:“啊呸,真晦气,大爷您可赶快烧了去吧!”“寿材寿材,添寿增财,无碍的无碍的!呵呵呵。”大爷倒是浑不在意,端木邪也只能无奈作罢。又继续听老人说话:“今日清晨,大家看你二人进山一个昼夜还未归来,都以为是遭了不测。村里几个后生说就是死也要将你们的尸首寻回来,便一起进山寻找你们二人。这几个后生里有樵夫猎户,熟悉山林小道。待到那乌鱼山内,看那山匪寨门大开,无人看守,便壮着胆进去。转了一圈发现这整个乌鱼山北麓的那百十来号山匪尽皆在这寨内伏诛,可寻来寻去却不见你二人踪迹。几人心想你等肯定已经走了大路回镇,便立马兴冲冲的跑回来报喜,从他们回来这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哩!”“北麓的山匪?”“百十来号人?”二人一脸疑惑,端木邪有些疑惑的问道:“那山南麓是?”老人一听,也是奇怪道:“这乌鱼山南麓阴冷潮湿,毒蛇毒虫甚多,一直是无人敢随意进入啊。再加上这山匪肆虐,我等百姓都已经近十年不怎么进山了。啊,我说你二人怎么这个时辰才得下山,敢情是灭完山匪后在山中迷路了。”“哈哈哈哈哈...”镇子上众人也是传来善意的哄笑。端木邪纳闷问道:“大爷您这是有多久没进山了?”“八年啦!”二人站在原地二脸懵逼。 第三十一章 酒肉朋友 镇子上的热闹一直到了深夜方才歇息,百姓们被这山匪骚扰了近十年,终于可以再次让小镇焕发生机怎么可能不开心?北蛮的皇帝陛下一心要吞并那飞熊,根本不管不顾国民生计,百姓徭役赋税沉重的根本抬不起头,而这唯一可以依靠边境商贸便可以昌盛的边陲小镇却叫这山匪扰的几乎没了活路。县官到了此地,只是做做样子,搞搞银子,然后转身就走。剿匪的事是一再耽搁,换了三任的县太爷依旧是没个结果。百姓们也对这北蛮的朝廷失了指望,倒霉的第四任县太爷到这镇上来抖官威的时候,不成想叫这些个暴民拿着犁耙锄头给打出了镇子。一路上捂着脑袋,直呼这穷山恶水刁民云云的县太爷也是因此发现这破地儿已无甚油水可榨,也失去了兴趣。自此北蛮不再派遣官员到此处,这镇子就变成了三不管的混乱之地,本来热闹的镇子搬走了大半,背井离乡的百姓们哭了一路,死了一路。但如今端木邪他们一来,重新焕发了这小镇的生机,二人此刻听着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感谢和实实在在的高兴。俩人也是有了一种满足爬满了心头,虽然二人也不知道那一百多个倒霉鬼到底是被谁宰掉的。 双虎城外,黑虎国宰相大人此时正站在道旁,黄土垫道,净水泼街。众官员站在身后,一言不发。此时都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在道旁等着什么。突然一声号角,随后便是鼓声阵阵,一个尖细却又明亮的声音喊道:“皇帝狩猎出巡!众人避让!”百姓们都跪在道旁,都静静的看着宫闱的城门。城门缓缓打开,沉重的朱门开启,发出金铁摩擦的响声。不多时,身着黑甲的数百黑虎卫持长枪整齐奔跑前进,黑甲红缨。白色盔缨随着奔跑缓缓摆动。数百人发出的声音齐整而宏大。随后黑马黑甲的数十骑身背红翎红色弓弦的角弓快速拨马前行,其中一人身着暗金色甲胄,未戴头盔,发冠将黑发高高束起,顶戴紫荆冠。再看那面庞,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的直视前方,双手捉着缰绳骑着一匹很是威武的枣红色高头大马。“皇上万岁!圣上金安!”百姓开始叩拜,官员们也陆续下跪,丞相看皇帝过去。向后给了个眼神,随即有下人牵来一匹普通的军马,丞相大人今日里并未穿着朝服,而是一身利落皮甲,轻身上马后,迅速追上皇帝陛下一行。动作利落,一看便知久经行伍。 丞相策马到了皇帝陛下身侧,皇上向后一摆手,众人散开拱卫继续骑行,只留下丞相与皇帝在中央位置。“寒家使者到了何处?”“陛下,已到城郊猎场。”“大将军走了几日了?”“回陛下,已有五日了。”不多时,一行人到了这猎场之内,以围猎为借口的出行实为与这南雒寒家人的密会。皇帝下了马,看到那猎场围挡内早已恭候的几个身影,快步走了过去。“陛下万安,吾乃寒家寒江雪,特为蝮蛇谷会盟而来。”黑虎皇帝看着面前的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寒江雪,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几人不知如何开口时,这陛下突然上前拍了拍寒江雪的肩膀,你我见面之日,朕便不再是这黑虎国的皇帝了,自此,黑虎国就不存在了。”“陛下莫要失落,这黑虎国还是这黑虎国,只是陛下自此是此地的王爷,而吾寒家出身黑虎岭,若是如此便可将我寒家举家迁回这阔别了几十年的老宅,自此吾寒家也算是陛下治下的臣民。”黑虎的皇帝陛下听闻眉毛一挑,脸上仅剩的意思落寞也一扫而去,似是有些失态的笑道:“如此我便是做个太平王爷有有何不可,你寒家回迁我这王爷可是比这黑虎国的皇帝还要风光几分哈哈哈!”众人看气氛甚是融洽,也都互相招呼着坐了下来,这时丞相大人走上前来,对着寒江雪拱了拱手,和煦说道:“小师弟,师傅他老人家可好?”寒江雪也是笑着回礼:“大师兄,伯父一切安好,还拖我给你带了一坛子桃花酿来着。”“哦?哈哈酒呢?我一直和陛下夸师傅这酒的好,害的陛下现在连我这黑虎的名酒竹叶青都喝不下去啦!”“哈哈哈哈哈!”众人又是开怀大笑,寒江雪却是表情一肃,对着黑虎的陛下李弘暨说道:“陛下,咱这酒不会长腿跑了,是否还是先谋划蝮蛇谷的战役呢?”这丞相本名姚佑春,直到黑虎的皇帝陛下下定决心后才告知其自己真实身份乃是寒言胥弟子,皇帝直呼丞相骗得我好惨,却是和姚佑春一拍即合。将此次会盟快速推上了日程。 而此刻的姚佑春却是笑着出言调笑道:“着急你家大哥了?小师弟,你这性子还需要再养一养啊。”姚佑春摸着胡须,一脸笑容,不再言语。“丞相,你就别再让你这小师弟着急了。”皇帝李弘暨笑着出言劝道。姚佑春听闻向着陛下行了礼,不疾不徐说道:“早在你们到达前五天,陛下与我商议后就已经让大将军花载宪带领十万暗中新训新军和命令向着蝮蛇谷进发,若不出所料,此时应该已然和大军回合。”寒江雪听闻顿时松了口气,看向姚佑春表情肃穆向他行了个全礼说道:“大师兄在此,定然已是定下完全之策,是吾失态了,还请师兄原谅。”姚佑春扶住寒江雪臂膀,又是出言调笑道:“既然知错了还不把师傅的好酒交出来?!”寒江雪也是笑着回道:“其实是两坛,吾本想藏一坛来着,作为赔罪都给大师兄好了。”“嘿!你小子不厚道啊。”众人又是笑了起来,寒江雪此时心下大定,也跟着众人玩笑起来:“吾这方才醒悟,此次会盟完全没有任何必要,汝等酒徒完全是在找机会等着酒喝嘛!”“啊,心水说的甚妙,你看朕...我方才再来的路上也顺手打了几头獐子野鹿,此次会盟干脆就叫酒肉之盟好了。”本来还有些端着的皇帝陛下此时也是放松了下来指着这些人和寒江雪玩笑起来。“那吾等便是酒肉之友!”“一言为定?”“君无戏言。”“哈哈哈哈哈...” “发生了什么?为何我军左侧与后方出现了骚乱?”“为什么那黑虎的黑骑按兵不动?”“什么?黑虎援军?十万尽皆向我部中军突袭而来?”“将军,那寒青峰从蝮蛇谷杀出来了!”“将军在何处?!那黑虎国的杂种们反水了!”就在黑虎国众人与寒江雪喝酒出肉的同时,蝮蛇谷拓跋余所部此时已然乱做一团,而此时的拓跋余,早已被突然出现直捣中军的花载宪率领的十万大军活活射死在帐内变做了刺猬。七八万人就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蝮蛇谷内乱窜,而寒青峰部、花载宪部和花载宪长子黑虎国左将军花不列率领的大军便开始满坑满谷抓猪一般开始收拾拓跋余那些已然溃不成军的残部。青阳右路军,全军覆没。 “也不知寒江雪那小子怎么样了,希望他家世子殿下也能平安无事,这小子当时都慌了。”端木邪坐在镇子上的那棵老槐树下,看着下面的年轻人修炼,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应该无大碍,他寒家之人素以智谋见长,若是这么一个局都破不了,那也太不堪了。”云观啃着一个苞谷,还时不时对着练功的孩子指点一二。“这场战争的节点便在这蝮蛇谷,若是此处战局明朗,那这场仗也就结束了。炎阳现在无决死的先决条件,而青阳也并无决死之心,此次大有可能只是为了蚕食炎阳的一部分东南部的国土然后将那黑虎国彻底吃掉,那黑虎国此次真真是有些与虎谋皮了。”端木邪有些不明就里。云观坐在一旁,看着端木邪,认真说道:“也不尽然,据我所知那黑虎的皇帝李弘暨虽无他的爷爷那般雄才大略,但也绝不是庸才,且那黑虎有姚佑春和花载宪这一文一武两位能臣辅佐在皇帝左右,不至于让这小皇帝瞎胡闹。加上这黑虎岭乃是寒家老宅所在,这许多年定然有着深厚的经营。现在想来,此次黑虎出兵大有蹊跷。”端木邪停下即将送到嘴边的酒壶,诧异的看向云观说道:“可以啊云小道!你这一番分析还真是颇有几分道理,以前真小看你了,眼光很独到嘛!”云观看了眼端木邪,也不着恼,有些理所应当的说道:“我自小与寒江雪习武,他大伯和他讲习时多少也是听了点。师傅常带我去寒家做客,也是对寒家有些许的了解。这有什么可讶异的?”端木邪一脸了然,自嘲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突然反应过来,其实自己才是那什么都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玩意儿。“啧,这可真是尴尬。”端木邪彻底躺倒,酒壶对准了自己的嘴,大口灌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老花和小花 “世子殿下,我等奉皇命前来助你平定拓跋余残部,此为我黑虎皇帝陛下密函,还请您过目!”花载宪下马走向正在与众将观看舆图的寒青峰,在走路的同时口中已经开始嚷嚷。寒青峰转头看向走来的将军,郑重抱拳行礼道:“花老将军辛苦了,此次战役可是多亏了您父子鼎力相助才打的如此轻松。花小将军三十余万和我左路先锋打了两日,双方伤了不到百人,那拓跋余还愣是没有察觉,小将军排兵布阵收放自如,真乃名无其实将门虎子!”“世子殿下,可别提那兔崽子了!为了与我争此次出征的军令,前半夜里把我灌醉了捆在柴房,第二日朝圣欺上瞒下说我年老体衰病倒在床。硬是说服陛下让他带领全军,我就那样在柴房不吃不喝呆了两日,待皇上来府上探望才把我解救出来!”花载宪一听寒青峰夸自家的宝贝儿子,想起这一出气的满脸通红,说话同时左顾右盼在寻找着什么。寒青峰听闻此时,表情怪异,身后看着舆图的众将低声发出嗤嗤的笑声,其中一个小校更是笑得颤抖不已。寒青峰瞥了眼那校尉,咳了几声皱眉说道:“竟然还有此等事?这小将军可是真的胆大妄为,怪不得先前打扫战场时与我说要先去避一避风头,我还有些莫名,原来如此啊!”那校尉听闻,停止了抖动,只是将头低低的埋在舆图之上,用短棍比划着。花载宪正在气头上,也没注意这寒青峰和身后众将的这些许动作。挥着手中的马鞭说道:“待我找到这兔崽子定要抽他二百鞭子,让他躺上一个月,不!仨月下不来床才能解恨!”那校尉听闻身体又是一抽,立马跑到寒青峰身后,哭丧着脸说道:“世子殿下,您瞧瞧这老头子!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花载宪听音识人,定睛看了看校尉拿起马鞭就往脸上招呼,边打是边骂:“你个孽畜!把老子拴在柱子上整整两天,你好歹给我放些好酒好菜啊!饿的老子都晕乎了!”众人一听差点没扶稳当:“是为了这个么?!”你个小王八蛋领着几十万大军在这好生潇洒,留下老子在双虎城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你给演砸了坏了我双虎的大事。”“我是小王八蛋,那您说您是个啥?”“嘿!你个混账玩意儿!”老花追着小花打,寒青峰也不阻拦,大家看着这爷俩在这闹腾,权当图一乐。 待得老将军发泄了个七七八八,寒青峰终于开口道:“老将军息怒,怎么说小将军也是为了让您看到他的本事,让您放心颐养天年,未来我等合军一处,需要打的仗还不计其数。您为这黑虎国劳心劳力一辈子,也该放手让小辈出去闯荡了。您看我年少时不也是违抗军令平了那百鬼么?”寒青峰没辙,只能将自己的陈年旧事搬出来挡镖。一旁累的跟三孙子似的花不列坐在地上偷偷朝着寒青峰作揖致谢。花载宪被寒青峰扶坐到帐边方抬出来的椅子上,那椅子还残留着先前主人拓跋余的血迹。花载宪也不嫌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看了看寒青峰沉稳睿智的眼神,再看看被自己揍得花里胡哨却英气凛凛的儿子。终究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真是老啦,我老来得子,四十出头才生下你这唯一的独子,如今我却已是年近七旬,若是我年轻时,也不至于被这兔崽子的两坛子的酒就给灌翻了去。当今这天下,局势越来越乱,我也是有些看不懂了,未来,终究是你们的天下。”老将军双手按在马鞭上,将马鞭顶在椅子上。神情微微有些落寞。寒青峰也不说话,看着打扫战场的军士们,紧紧抿起嘴唇。花不列上前跪在花载宪面前,表情严肃的磕了一个响头,然后眼神坚定的说道:“父亲,孩儿自十四岁入军籍,从一个伙头军一直做到了如今的位置,虽无过错,却因我黑虎中立,从未立有寸功。军中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我,说我乃是子承父业,父荫深厚,还有人叫我草包文案,和平将军。我也知晓,若无你的关系,我也许现在还可能是一个火头军。可是我自己清楚,我自小刻苦学习兵法,每日里都在练习骑射,若是将军叫众人负重二十,我便负重四十。别人奔袭十里,我便奔袭三十里,若是完不成,我便整夜不寐加倍惩罚自己。因我知晓,我是你子,便要更加更加努力,我即将而立,若不如此,怎能让您心安!”再看花载宪,此时他不再是那久经战阵的老将军,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普通的老头子。这老头执拗的别过头去,脸上却早已是老泪纵横,而心中却是异常欣慰。 “如此看,我家的老头也是该休息咯!”寒青峰在一旁插话道,惹得座上的老将军一阵腹诽:“如今的年轻人可真是叛逆啊!你家老头休息,你是要篡夺王位不成?”老将军站了起来,扔掉马鞭用双手抹擦了一把脸,转过头来一脚踹翻还在地上跪着的儿子,没好气的骂道:“混小子还不站起来!还要在这丢人到什么时候?堂堂一军之将,就要有直面一切的勇气,穿着一身校尉的行头在这装大尾巴狼,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花不列站了起来,嬉皮笑脸的喊道:“嘿嘿,谨遵大将军令!”众人此时也不再玩闹,看着老将军也参与到观看舆图的行列之中,顿时也不再笑闹,花载宪用马鞭指着舆图一个点说道:“你们可是在商议下一步的进军路线?” 寒青峰走上前来,看向老将军所指,笑着说道:“正是,这不正等着您老也给拿个主意。””我倒是想先听听世子殿下你的想法。”花载宪也不着急,饶有兴趣的抱着膀子看着舆图说道。寒青峰也是笑笑,看了眼花载宪,说道:“既然老将军有考教之意,在下便先说一二。我本是主张黑虎派出先锋骑兵部队迅速穿插,其余人马来此助我吃掉拓跋余那点剩余力量。在青阳知晓真相前诈开蝮蛇谷以北五百里那韩阳关的大门迅速拿下后,以此。”韩青峰说着用马鞭点了点舆图上一处,继续说道:“作为攻打青阳北守郡的桥头堡,待大军到达修整完毕后全军压上拿下整个青州,过了这青州界,这青阳便再无险可守,我等便以青州为依仗,其余两路大军进入青阳地界后开始进行扰袭,若青阳回师便紧随其后,若青阳固守我便从此处直接攻打阳帝城。可如今我们这几十万人堆在这小小的蝮蛇谷,一日吃穿用度都是极大的消耗。我以为进攻的时机已失,不可再贸然深入敌境。”花载宪听完,眼神也是忽明忽亮,再看向已然懊悔不已的花不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道:“现在明白了吧?你个混小子以后多跟世子殿下学着点,当时我一看到前方传回的战报便知晓你的意图,虽求稳,但魄力不足。起初我还担心你小子立功心切会将我黑虎三十万大军直接带到青州喂了王八,后来看到战报,虽是再无此担心,你却失去了最好的进攻机会。那韩阳关是青阳北部一颗极难拔除的钉子,与北守郡,青州首府贺阳形成三角之势,若你大军直接攻打贺阳府,韩阳关,北守郡便会出兵相助,而此处拓跋余那七八万铁骑机动灵活,随时可脱离蝮蛇谷回防将来犯之敌分割成几块然后全部撕碎。而如今拓跋余部覆灭,青阳周边烽燧的斥候早已将消息传了回去,再贸然进攻必然是损兵折将。” 寒青峰向老将军点头示意,老将军抬手让寒青峰继续。“目前局势还有上中下三种战法,下策便是目前这将近五十万大军继续向韩阳关进攻,强行吃掉韩阳,然后驻守此孤城,如此众多的数量,虽然会在过程中损失不少人马,但得到的便是韩阳这个桥头堡,为今后进攻打好了基础。中策便是我们各自撤军,二位花将军带兵回双虎,厉兵秣马再寻时机进攻青阳,而我带领本部人马绕后北进关,配合守城兵马打乱青阳中路军阵型,再伺机烧毁粮草,切断其补给,以求将这一支大军逼退。那绕路奔着南雒而去的左路水军便会不攻自破,孤军自然会撤走。而上策便是,我等整备再此所有人马,辎重补给步军全部分批撤回,将所有可战马匹集中于此,所有人休息完备各带五天干粮饮水,快速奔袭北进关,将那中路人马永远留在那北进关之下!”“过瘾!”老将军听闻,拍着桌子坐了起来:“如此甚好,虽风险不小,但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处消息传到北进关至少也需要五天,这是在和青阳对赌,比谁更快的做出该有的反应,若是同时到达,那消息也只能变成灭亡前的通告了。”花不列站了出来,一脸兴奋道:“世子殿下,此战还请允许末将出战,路上我还要跟世子殿下您学习呢,这可是我家老头子说的。”看着这本来一本正经的花不列说着说着开始胡言,花载宪一脸的黑线,面沉似水。寒青峰一脸笑意玩笑说道:“如此,就有劳小将军了,这次可不要假打啊!”众人哄笑,随即便开始按照计划开始准备。北进关的上空,黑云逐渐开始聚集... 第三十三章 蛤蟆岭 营帐里,只剩下寒青峰与一老一少二位花将军,寒青峰看着手里的密函,皱着的眉头又松开了去。“原来如此,大伯可是瞒的我好苦,就连心水也是回了南雒才得知。”寒青峰放下密函,神色轻松不少,站起对着花载宪抱拳一礼:“还请花老将军恕晚辈无礼,先前我还有些许担心这黑虎将士毕竟是别国,若是不听我号令擅自行动,战场之上政令不通,这才是我这计策最大的风险。如今看来,是晚辈多虑了。”花载宪也不在意说道:“古人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我也是最近才得知我这黑虎丞相乃是寒学宫的高足,寒学宫的计谋当真是高深莫测啊,不费一兵一卒我这黑虎就改了姓了。”听着花载宪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话语,寒青峰也是笑笑说道:“这神木大陆分裂的也是够久了,若是再这般局势任其发展,那大荒可就真的打过来了。非大伯智谋过人,贵国皇帝陛下深谋远虑,顾大局识大体,若不是陛下顺应天道,此刻也不会有如此局面。只是我所想不到的是,陛下行事竟是如此果决。居然倾全国之力为之,在下着实佩服啊!”花载宪也是感叹道:“我是这黑虎三朝老臣,跟随黑虎太祖皇帝征战南北,建立起黑虎国,又随文皇着力稳定黑虎局势,却不想文皇英年早逝,如今陛下虽年龄尚浅,都说陛下不如太祖皇帝,说句大不敬的话,依着我看,陛下杀伐果决,沉稳内定,颇有太祖皇帝当年的风范。只可惜了这黑虎国祚,虽说不是正统,但这开国四十年来,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远离征战。何尝又不是这祖孙三代的功劳?”“若不能结束纷争,这自由也只是昙花一现,就如这次青阳发难,就是你不依也要把你绑上战车,何谈长治久安?”寒青峰饮着茶,有些无奈的对老将军说道。花载宪重重一叹道:“我又何尝不明白呢,这短暂的好光景眼看着就过去了。”三人自此陷入沉默之中。 “保重啊!”“一路顺风!”“记得回来看看啊!”北蛮的边陲小镇,一群人对着骑马离去的两人大声的呼喊着,言语中尽是不舍。“看顾好我们那匹大白马,记得常喂些豆子!”端木邪回身向着人群喊道。一旁的云观瞪了一眼这小家子气的愣货,对着跟上前来的几个孩子说道:“内功剑法都要勤加练习,我前些日已经将这些写画成册交予三才,你们之中,属他最勤奋,希望将来某日能在这江湖之中听到你们的消息。”叫做的三才的青年,就是之前二人进山时最明事理的那个年轻人,后来二人失踪半晌,也属他最为捉急。此时,这个比小道士小不了几岁的青年红着双眼,一言不发的站在路旁,手中的册子被攥的有些变形。云观看向他,默默点了点头。他也坚定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册子高高举起。在这小镇呆了半月有余的二人,终是继续踏上了旅程。“嘿嘿,你刚看见了么,镇上那几个小姑娘看着我都要哭了,我都舍不得这么快就走了。”待得二人走远,端木邪贼贼兮兮的对着云观说道。“可以啊,我将你的狗腿敲断,你就常住于此。待我回去就告诉若露妹妹,你在这娶了十几房,那妻妾成群,高兴的都站不起来了,不用再等你个小王八了。”云观今日里心情很不错,少见的话多了起来。“嘿!你你你...”端木邪语结,你了半天什么都没憋出来。突然神情有些落寞道:“还别说,真有些想那丫头了。话说,咱接下来去哪?”“随你,听镇上人说再往前走越过蛤蟆岭便能到蛮河平原,人烟便会逐渐多起来,你若是怕麻烦,咱就另寻他路,亦或是打道回府算了。”云观骑着马,头也不回的随意说道。端木邪掏了掏耳朵,听闻又要进树林子表情有些不自在道:“干嘛回去啊,老在这野地里走,说实话我已经有些怕了,每次进树林子就没有过好事!”“你个乌鸦嘴。” 蛤蟆岭内,一只体型硕大的猛虎正静静伏在雪地之中,看着前方不远出正在雪地里寻找新发出嫩芽的獐子。北蛮偏北,已然开春一月有余,而这山岭之上的雪却依然没有完全消融,可林子里的动物都已经活泛了起来。猛虎慢慢伏低身子,四肢逐渐紧绷,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猎物,就在这时,森林深处传来震天的吼叫和几股骇人的气息。正欲出动的猛虎猛然一怵。看向森林深处的双眼流露出惊恐,所有动物开始四散奔逃。而这股骇人气息的源头,正对峙着四人一兽,这巨兽通体发乌,身背甲壳,鳄头龟身,高四丈有余,就像一座小山矗立在那里。这四人看着这巨兽,也不害怕,似是在观赏珍奇一般。这时一个瘦高青年首先说话:“刘兄,梅兄,还没见过这北地的凶兽玄武岩龟吧?说实话,如此大的我也是头回瞧见。”被叫的两人一人不说话,眯缝着眼睛瞅着着大家伙有些发愁的样子,另一个胖子摸着肚子,笑嘻嘻的说道:“哎呀贤弟,这可是真长见识了我还以为这玄武岩龟也就比普通江河湖海的鳄龟大一些呢。没想到是这个个头,啧啧啧!”“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一个极为壮硕高大的汉子浑不在意的说道。而就在这几人的身侧一里地外的一颗树上,一个黑衣修长青年和一位身着红衣的虚弱女子正小心的观察这四人一兽。黑衣青年有些沮丧的说道:“原来,从头到尾,人家就根本是拿我当磨刀石呢。”红衣女子不知是吓得还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她有气无力的说道:“诶哟你个木头,终是开窍了一回。若是先前那二人想要我们的命,我们连走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有四个怪物在这里,纵是师傅来了都得留下。”黑衣青年看女子有些疲惫,有些紧张的说道:“师姐你感觉怎么样?要是走不动我来背着你走,咱回雪曼养伤。”“陪你出来一回,银钱没有赚到,却是丢掉了半条性命。你可得好好补偿姐姐我。”女子说着向黑衣青年背上伏去。嘴角不经意闪过一丝笑意。黑衣青年背起女子,恨恨的看了眼蛤蟆岭南方,口中喃喃道:“端木邪,你可别死在别人手里头。”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跳下树干,一路向着雪曼方向走去。 “那俩小老鼠走脱了无碍吧?要不要我去捉回来呢?”瘦高的青年正是先前在乌鱼山越狱而出的张凡,他看向胖子,缓缓说道。”无碍,那俩年轻人是朝着我家少主来的,从那南雒到此,紧紧追了一路,也是够执着的。如今发现咱哥四个在这玩耍,估计一时半会也不太愿意回来了。”胖财主模样的梅有钱笑嘻嘻的说道。看着四人若无其事的闲聊,这已经有些通了灵性的玄武岩龟也感受到这四人的不一般。可是它却是坚持挡在路上,不愿让开道路。四人有些不明就里,壮硕的汉子率先发难。只见他脚一蹬地猛然向着那庞然大物冲了过去,一人一兽猛然撞在一起,只听得哐的一声巨响,这巨兽鳄鱼一般的巨口紧紧的咬在了那壮汉宽大的肩膀之上,然而却没有出现骨骼尽碎鲜血狂喷的场景,而是发出金铁相击的声音,那壮汉身体表层弥漫出一层似红非红似黄非黄的颜色,这颜色逐渐由气体凝实,看似就像是穿了一件透明的铠甲一般。这壮汉也没闲着,只见他双手向上环抱,紧紧箍住这巨兽的脖子,用力向下一拉,这巨兽吃痛之下便脱了口。壮汉随即将这巨大的鳄头夹在了腋下,双手环抱向前猛然一扛,愣是将那比他还大出七八倍的巨兽头朝地倒栽葱的扛了起来,随即这猛人向后那么一跩,那巨兽轰然砸下,轰咔一声将整个地面都砸的震颤起来。 再看那玄武岩龟,此时四脚朝天,正在用鳄吻顶在地面,伸长脖子努力让自己翻过身来。“嘿嘿,这天下的乌龟王八四脚朝天了都是一个样嘛!”梅有钱指着处境尴尬的玄武岩龟乐不可支的说道。随即四人也不再管它,绕过这努力想翻过身的巨兽,优哉游哉的继续向前走去。背着女子的黑衣青年听得这声巨响,正在走路的身形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淬了一口骂了句‘真他妈是怪物’便继续赶路了。而还未到的蛤蟆岭内的云观和端木邪此时也隐隐听到这声巨响,有些疑神疑鬼的端木邪勒住马匹道:吁~!云小道,这山里该不会又有什么蹊跷吧?”云观也不回话,静静听着动静,半晌回道:“还是先别进去了,我是怕了你这乌鸦嘴了。” 第三十四章 四害集结 这四个恶名昭彰的家伙是如何凑到一处的,那还得从半月前乌鱼山说起。是夜,离了山寨的张凡与王小成觉察到与自己两人背道而驰走向乌鱼山北麓的‘农夫和地主’,张凡有些纳闷说道:“这俩人又要去作甚?”王小成说道:“自从五年前在阳帝城那次会面之后,便再无交集,虽说我玄武山与他金乌岛也有些来往,但我二人与他们也没什么交情,管那许多做甚。”张凡有些迟疑,随即转身向着二人走去。“你可真是爱瞎凑热闹。”王小成有些郁闷,但随即也跟着走了过去。 不多时,四人站在已无活口的乌鱼山匪寨,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哟,二位,许久不见,不知来此有何见教啊?”地主用一块丝绸手绢缓缓擦着手上的血迹,微笑这看向两人,惬意的就像是刚杀了只鸡问候许久不见的熟人。“你们这是玩啥呢?过家家酒扮演锄强扶弱的侠客么?”张凡也笑着回应。“替我们少主做些好人好事呗。”梅有钱收起手绢,将手捅在袖筒里,表情有些尴尬。刘富贵掏出烟袋坐在一具尸体的身上,抽着烟看着张凡,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说道:“你还没想起来自己是谁?”“没呢么,这不我俩这就打算去寒霜城帮我找回一些缺失的东西。”梅有钱插话道:“此处也不是个叙话的地方,去那山下的小镇吧,整两盅,我请。”“你能请客那自然是要去的,这可太少见了。”王小成哈哈笑着说道。说完几人消失在原地,卷起一阵土尘,稍微的盖了盖寨内的血腥气。尘土落下,寨子再次回复死寂。 镇内的老槐树下,篝火通明,几人坐在先前那家被端木邪用人血抹过的小酒馆里。张凡大口的吃着肉,吃的顶了就喝几口酒。“娘的,关人好歹伙食好一些啊,整天吃的就像猪食一般,那饭都是馊的!”张凡含糊不清的嘟囔着。王小成喝着酒看向篝火边上坐着的一个肤色有些黝黑年轻俊朗的青年,那大手拿着酒碗,就像拿着一个小酒盅,他一口喝完碗中的酒,缓缓开口问道:“你家少主这是打算去哪儿啊?还需得你二人暗中保护。”刘富贵呷了口酒,夹起一筷头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然后咽下去,说道:“瞎逛哒呗,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算是入世游历吧。”“你们少主底子不错。”王小成说道。“嘿嘿,我说件事你就不会只是觉得不错了。”一旁的梅有钱搭话道。“说来听听。”张凡吃着东西,看向梅有钱,也是有些好奇。“我们少主,十岁之前一直流浪在外,十岁回岛后才开始修炼的。” “什么?!方才及冠三年便到了者境,还是十岁才开始练武?”张凡被梅有钱的话惊的不轻,王小成更是被惊的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不简单不简单,难怪你们教主能派出你二人随行保护。说起来,那小道士也不简单,这小小的年纪,竟然更是到了皆境。”张凡总算是吃饱,满意的摸着肚子,用鱼刺剔着牙说道。“那可不,那小子可是云玉子的爱徒。”“。。。。。。”张凡已经不知说什么是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看那小子所修正是朱雀正统道家心法,气息纯正宽厚。且这般年纪便到了如此境界。除了那邋遢老头,也没人能教出来了。”王小成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回又是轮到梅有钱和刘富贵惊讶了:“你已经可以通达观境了?!这么说你离破入在境已是眼巴前儿的事了?”王小成有些不好意思道:“见笑,应该是快了,最近探查他人之时便能感受到此人气息流向与属性,修炼时也总是能感到外界自然之气干扰本身,而自身之气却又晦涩难明,总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吸收自然之气,若是不能破了这层瓶颈,我可能怕是终身会滞留在此。”刘富贵一脸的原来如此:“我说呢,方才你在山上出手之时,体内气息外放之时狂暴异常,似乎有些不受你自身控制,我还以为是你体内有暗伤。哎,怕是我们几人到时候都会面临你的这些问题。”梅有钱也诚恳说道:“张贤弟你也不比王兄差多少,如今已然即将进入列之极境。如果没错的话,贤弟今年还不到而立吧?”张帆挠挠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吧,六年前王小成把我从北海捡回山门的时候,玄武山那几个老头子说观我气血之势二十出头,我除了有一身已经到了阵境的修为和一张奇怪的姓名令牌,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就知道那令牌是你的?”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张小凡也不抬头,又端起一碗面条唏哩呼噜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那令牌上有我的画像,画的真真儿的,能有错么?”“那起码这名字是不会有错了。”梅有钱抬手招呼掌柜的准备结账,顺口说道。“说来也怪,我拿着这令牌找遍了整个大陆,从未有一门派有如此精美奇怪的令牌。”张帆吃到一半,抬手拿起桌上一头蒜,说完咬了一半继续吃面。“也许你是那荒沙大陆的人也说不定。”王小成说道。刘富贵接言道:“很有可能。”张凡端起碗喝光了碗里的面汤,舒爽的叹了口气,看着几人说道:“我与王大傻接下来边想着去那我唯一有些印象的寒霜城去探个究竟,却也有些担心那北蛮五虎阻挠我等二人,这不是正发愁呢么?”“你再叫我大傻不要那北蛮五虎来阻挠,我现在就碾碎你得了。”王小成捏住张帆脖子,差点让这家伙把刚吃下去的都吐出来,梅有钱看的乐不可支,对着旁边说:“富贵儿,你看看像不像你?”刘富贵磕了磕烟锅子,将烟袋拴在烟杆上,皱眉说道:“我也弄死你得了。”“。。。”最终四人决议同行,商议好若是那二人的少主子一脚踏入蛮河平原进入那寒霜城,四人便约好了一同进寒霜城好好闹他个天翻地覆,若是端木邪去了其他地方,那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定好此事,几人便在这破败的小镇住了下来,每日里扯扯淡喝喝酒,偷偷瞄两眼端木邪和云观教小孩儿,也是乐得清闲。 而此时的北蛮武南郡的太守府内却是不太安宁,一位将军大发雷霆,抽出佩刀劈砍在桌子上,刀芒弥漫,蓝色的刀芒将这桌子批的七零八落,同时骂道:“娘的!三千多人的一个前锋营,竟是连一个人都看不住,跑就跑了吧,起码回来几个让老子发泄一番心头恨亦或是告知我事情过程也好啊,这倒好,只传回来一封急件,然后就音讯全无,不会死光光了吧?!”地上跪着一个驿差,有些忐忑的看着地面不敢抬头。将军将佩刀扔到一旁,一名卫兵急忙接住后退下,这将军也重新坐回椅子上,对着这驿差说道:“辛苦你了,去吧。”待驿差迫不及待的退出去,一旁的太守才有些唯唯诺诺的恭敬说道:“大将军,我已经将我这武南郡的斥候全部派了出去,不日将会有消息传回,您莫要太着急伤了身体。”“这大将军坐在那喝着茶水,一脸的阴霾,喝着喝着又是猛然将茶杯扔了出去,大声咆哮道:”奶奶的越想越生气!这可是坏了老子的大事,本想着捉住了这灵煞乃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没成想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当真憋屈至极!全都是废物!”待得发泄完,这将军突然对着旁边的卫兵说道:“传我军令,所有人马即刻向乌鱼山区域集结,务必在五日内赶到!由先锋军副将江信鸿带领,我要回寒霜城一趟,若是情报无误,这张帆之后一定回向着寒霜城来,我要去等他,然后亲手将他的人头送到皇帝陛下的面前!”“是!”卫兵接令而去,这将军出了太守府大厅到了院子里,倏然飞向空中,然后一闪而逝。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当回事的太守急忙跑到院子里,对着虚空遥拜不止:“恭送大将军...” “原来如此,这大王八是在护着自己的蛋呢。”走在前面的梅有钱看着被摔翻在地的玄武岩龟身后一个土包内,埋着足有西瓜大小的若干乳白色的龟蛋,有些已经即将要破壳而出。王小成听闻,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身走到巨龟的身旁,嘴里念叨着对不住,然后上手从侧面将那巨兽又给翻了过来。轰隆一声,被翻过来的巨兽看着王小成,眼中闪过灵性的光芒,也不再攻击这先前将它弄了个底朝天的壮汉,而是看向那几个绕过土包而走的人,发现并没有人对他的龟蛋感兴趣,眼中又是柔和了几分,王小成对着巨龟作了作揖说道:“先前真是对不住,我这就走了。”说着还摸了摸巨兽的头顶。这玄武岩龟看这几人离开的背影,眼神中既有着惊惧也有着疑惑。 第三十五章 遭遇大军 端木邪走在林子里,看着阳光照射在这稀疏静谧的林中,雪水逐渐融化,林中斑驳的白桦树让林中洁白明亮,天色碧蓝,显得这林子格外的美好。“这都走了一晌午了,还真没遇到什么意外,嘿嘿嘿。”端木邪骑在马上,看着林中的无限风光贱兮兮的笑着说道。云观没好气回道:“你是还想着遇到点什么呢?忘记方才听到的响动了么?”端木邪缩了缩脖子,四处东张西望。“出息...”云观不再理会他。 二人摸着森林边缘,绕开了先前听到动静的区域,无惊无险的走了一路,学聪明的端木邪就连打猎也是喊着云观一起,总算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总算是吃到了久违的烤肉。日落西山,篝火逐渐明亮起来,有些潮湿的柴禾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引的篝火一跳一跳的。端木邪看着打坐的云观,似是有些百无聊赖。然后也开始打坐呼吸吐纳,不多时,身上便开始泛起暗金色光芒,自从那次破境,又加上竹翮师姐偷袭,端木邪一直有些隐隐的暗伤,后来亏着梅有钱二人及时送来大补的疗伤丹药给他吃了下去,才没有落下隐疾。那丹药,乃是飞熊极北玄武山上的千年雪参所制,是金乌岛和那玄武山花了才重金买来的宝贝。藉由金乌岛药堂长老卜四花了大力气才混着雪蛤,朱雀山的灵兽金丝龙雀的内金又加了诸多稀少霸道的药材炼成的变态大还丹,按理说这诸多圣药混在一起,一般吃下去基本就是爆体的命,奈何这卜四爱学习,爱劳动,捉了好些个海盗关在金乌岛上药堂地牢内,整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待得这些个海盗爆体爆的差不多了,又是差人去附近的海域捉海盗回来补充,有时候要的急了便自己出去捉些回来。就这么不到几年搞得金乌岛周边海域海晏河清的,导致大陆近海的渔民和商船都愿意贴着这金乌岛过。沿海的有些渔民家家都开始供养金乌神,每日里感激烧香祈祷伟大的金乌神永远光芒万丈。有了这些个海盗的无私奉献,这大还丹终于是成功炼出,药力中的霸道气息被中和,可惜这些个材料都是珍奇之物,到最后耗完材料,也才炼出九颗而已。 如此强效的圣药,疗伤自然只是区区之事,这么些天下来,端木邪不仅觉得生龙活虎,修为稳固之余竟有不小的提升,有天夜里修炼之时发现自己气息突然间浑厚这么多,臭不要脸劲儿的又在那自吹自擂什么自己他娘的真是天才,惹得知晓实情的云观又是一鞋底子抽了过去。自此这小子便不再好好修炼内功,且这金乌秘典的神奇之处本就在于这阴寒气息无需催动便会在体内循环不息,所有修炼金乌秘典的金乌教之人都是由教内传承而来,脉种由所修炼之人决定强弱,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端木邪这家伙体内所种金乌脉种又是最高等级的天级,是由端木赤羽亲自在丹田内催动炼化了整整二十年,潜力无限,端木邪出生时,端木赤羽亲自将其种在端木邪左臂静脉之中,并催动其活化。虽说这端木邪自小没有任何修为功底,但其狠厉的性子却是刚好合了这脉种的胃口,待他十岁被找到时,脉种已然是走到心脉之中,只需稍加催动便能到达丹田之中。如今端木邪入了者境,脉种在丹田内彻底生根即将开始散播到全身各处经脉。由于这药力催化的缘故,这家伙最近的修为是蹭蹭猛涨,有些隐晦的阴冷气息已然开始有意无意开始在皮肤表层凝实,导致这一直黝黑的青年肤色逐渐开始变白。“我说这老家伙白的跟娘们儿似得。岛上那些家伙也都像是鬼一样的惨白,真是,太好了。”发现自己变化的端木邪嘚瑟的不得了,配上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气质是愈发的邪异。云观不止一次想出手灭了这个越来越像魔头的家伙。于是动不动被揍一顿就成了家常便饭,用云观的话说就是:“忍不了!” 云观睁开双眼看着浑身黑气弥漫掉着冰碴子的端木邪,看到面前的篝火即将熄灭,云观周身散出几道气息,白色的光芒随即四散开去,篝火随即恢复正常。一黑一白两种光芒以两人为点围绕着篝火,逐渐对冲成为阴阳鱼图案。就这一会功夫,周围看热闹伺机进攻的猛兽夜虫毒蛇都开始四散逃走,二人侧后方森林深处,一些巨大的玄武岩龟睁开缓缓双眸,向二人方向探探头,又缩了回去继续睡觉。如此一直到了天亮,端木邪逐渐收回气息,睁开眼睛看到云观也正在收回自己的气息。端木邪有些纳闷问道:“云小道你这是玩啥呢?”云观逐渐恢复常态,睁开双眼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拿你小子练功效果还真不错,对我来说你总算不完全是个废物。”端木邪一脸莫名其妙:“拿我练功?如何练的?”云观也不管他,一掌扇灭火堆,收拾收拾铺盖器具等物,卷起绑在马上便要上马离开。端木邪也站了起来,跺了跺有些发僵的腿,拿起篝火旁半只还未吃完的野兔,咬在嘴里收拾完铺盖也迅速跟上云观。 二人走了几个时辰,林子逐渐开始变得稀疏,一路全是下坡,二人开始快了起来。端木邪有些期待地说道:“再有两个时辰必然能走下这片丘陵,终于可以好好的策马狂奔了。”云观抓紧缰绳,一挥马鞭速度又是快了几分。路上再无言语,二人专心赶路,偶尔的交流也只是辨别方向和道路状况。一直到了接近午时,终于是到得林子边缘地带。看着越来越宽阔的视野,端木邪总算是松了口气。此次出门,就好似是没看黄历,但凡遇山逢林,总是会遇到要么凶险要么麻烦的局面,这一路上浑身上下多添了好几处伤疤,大部分都是树林内所得。搞得端木邪都想有机会找个靠谱的大仙儿来给算上一卦,这到底是为何来载,是自己被木属克制还是因为自己流年不利。就在他东想西想骑马赶路的时候,一旁的云观突然喊道:“慢,前方有人。”端木邪快速跳下马,看着已然将马拴好窜上树的云观,悄声问道:“看到啥了?”云观一招手,示意不要说话,端木邪有些郁闷了,看云观如此紧张,难不成又要遇到些棘手的家伙不成?正猜测前方是何人的端木邪被跳下树的云观拍了一下,端木邪一脸的询问意味,表情有些央求希望不要听到太可怕的消息。云观说道:“前面二里左右有几人,看着和在乌鱼山遇到的二十人队一样,都像是斥候,目前我看到的只有这一队十几人。”端木邪松了口气,却被云观接下来的话给又憋了回去。“不过林子外,我感受到的不计其数的气息,都不强大,但很多。 就在这时,那队人马逐渐靠近,他们愈发的分散,两人一组正在林中搜索着什么。端木邪悄声说道:“看来不是因为我们,他们这是被什么吓到了,你看这几人都有些草木皆兵的样子,我去捉回来一个一问便知。”待他说完,云观一把拦住他说道:“我去吧。”端木邪也不反对,索性坐在地上抬手做出请便的动作。云观悄悄摸了过去,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提溜着一个昏过去的人走了回来。端木邪上前把这人弄醒,一脸懵逼的斥候正欲喊叫,又被端木邪敲晕了过去,然后又叫了醒来,反复几次这人再也不敢闹腾,二人还未开口说什么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起来:“两位少侠饶命,我只是这武南郡一个小小的烽燧兵,这次是受武南郡太守命令去乌鱼山查探那里先锋营的情况,其他我一概不知啊!”二人看这兄弟这么痛快,也不为难他,端木邪继续问道:“那我问你,林子外那些人是什么情况?一共有多少人在这林外?”这小兵既然已经松口,索性也不瞒着了,他往地上一坐,对着端木邪说道:“外面是经由武南郡修整后向乌鱼山方向开拔的先锋军,大概有十五万人。”“十,十五万?!”端木邪听得瞪大眼睛,有些郁闷的双手抱头。云观接着问道:“那你不快速赶去乌鱼山,在此处又是搜寻何人呢?”烽燧兵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瞪着眼睛有些气愤的说道:“这些个正规军,从不把我们这些烽燧兵当人看,太守因为京城来的大官,为了显能把我们周边几十个烽燧的弟兄和城内的斥候全部派了出来去那乌鱼山查探,走的早的怕是已经到了,我们路途偏远,走到蛤蟆岭时就遇到了先锋军,听他们的人说有几个高手从他们大军头顶飞了过去,怀疑这蛤蟆岭有重兵埋伏,就派了我们进来送死。”端木邪刚刚缓过来,此时又是惊得的问道:“飞过去?还几个?几个啊?”烽燧兵想了想说道:“好像说是四个。”“四个列境!”云观和端木邪对视一言,端木邪震惊的无以复加,而云观却是有些了然。端木邪试探的问云观:“俩人可能是那飞熊双煞,另外俩又是谁呢?”云观有些不自然:“这我哪知道去?!”一旁的小兵听到竟然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飞熊双煞,吓得晕了过去。端木邪一看,撇了撇嘴:“这倒好,省得我再把你打晕了。” 第三十六章 混吃蹭喝盗马贼 蛤蟆岭边缘,两个北蛮士兵正在一颗树下探头探脑,其中一个说道:“咱是直接过去还是等到天黑借着夜色混过去?”另一个说:“再等等,也不必到天黑,避开那些烽燧的斥候,咱过去谎报军情蒙事儿也不是不行。”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北蛮士卒的端木邪和云观,起初二人本打算原路返回,不再趟这浑水,可这端木邪却是心有不甘,觉得就这么回去也太窝囊了些,嘛事没干落了一身伤,这叫哪门子的闯荡江湖?换了那士卒的衣服,将他捆起来藏在一朵灌木内,又继续向前找到另一个被云观之前敲晕的士卒,如法炮制以后,二人便牵着马向着林外走,此时二人看着临时驻扎在此的十几万人马,商议如何从其中混过去。就这么着,二人在此处潜伏到黄昏,骑着马向着大营走了过去。 一路报着从斥候口中套来的口令,终于是到达营内,二人也不紧张,一脸着急的样子,逢人便说有紧急军情,要去报告给将军。本是想着就这么混过这方圆占地五里的大营,却没成想被先锋军副将的副官撞了个正着,此时二人被这副官和一群士卒带着径直前往中军大营,端木邪一脸的郁闷,云观在一旁小声的说道:“你出的馊主意,玩脱了吧?”一路上再无言语,不多时几人到了中军营帐,副官下马进去报告,让二人在此处等待。端木邪下了马,双眼贼溜溜的转来转去观察着周边环境,云观目视前方,一脸若无其事。“你们进来!”那个副官撩开门帘,对着二人喊道。无奈,端木邪二人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帐内一名将军打扮的魁梧汉子正在帐中看着舆图,时不时在上面画着什么。看二人进来,这将军用布帘盖住舆图。在帘子拉住的一瞬间,端木邪瞄到一个地名周边着墨极多,代表大军的箭头往复于此,代表防御的关卡也是设立极多。他默默在心中记住这个叫做“巴浪”的地方,脸上不动神色的跪下叫道:“报将军,我们在林内听到异响,似是巨兽吼叫,但林中并无其他人马埋伏。”这名将军看了眼单膝跪地低头汇报的士卒,便不再看他。沉吟片刻说道:“那声响应该是这林内栖息的那群玄武岩龟所发出的,若无埋伏。”他回头看向那名副官说道:“传我军令,明日卯时大军拔营出发。你二人下去吧。”“是将军!”二人同时应命,退了几步转身出了营帐,副官也跟了出来,对着二人说道:“你们可在此等待你们的什长,不可在营内乱逛,出了什么问题我可顾不得你们。”端木邪看副官走远,长呼一口气说道:“太心虚了,哪怕再多问一句我们是那个烽燧的或者为何就我二人回营我就不知该如何编了。那将军修为怕是比你还要强一些吧?”云观偷偷抹了把汗说道:“嗯,怕是皆境即将圆满了,不过就算他不出手,被识破以后这周边的士卒吃了我俩都不够塞牙缝的。可惜了我那架琴,还在林内一颗树冠上藏着呢。”端木邪坐在地上,一脸无赖样对着营帐门口站岗的士兵笑着打了个招呼,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那琴不碍的,待得日后这大军过境再取回来不迟,目前的状况是我们如何从这脱身,此时就算只回来一个斥候那你这个王二狗和我这个刘老三就得露馅儿。话说那森林深处居然有玄武岩龟,得亏是绕着走了。” 此时过来几个火头兵,抬着大锅放在营帐前方,身后跟随几个士卒,同样抬着锅碗瓢盆开始摆放起来。“敢情是开饭了,话说我还真是有些饿了,先蹭一顿再说。”端木邪看着虽不是很美味但很抗饿的馒头米饭菜汤,有些没出息的说道。云观白了这吃货一眼,却也是跟着上前准备蹭饭,毕竟他也饿了。“你俩!去灶头那里去吃!”正要动手抓俩馒头的端木邪手又缩了回来,有些悻悻然的朝向他俩喊叫的火头伍长点头哈腰,然后大步向着锅灶方向走去,拿起两个碗递给云观一个,大咧咧的用大勺子从锅里盛了两大碗菜汤,又到一旁拿了一簸箩馒头过来。二人坐在柴火堆上,大口吃了起来。别人看二人如此自觉,也不疑其他,都自顾自开始排队盛饭。一口馒头扔到嘴里,端木邪对着云观说:“趁着此刻营内正乱,咱也该扯呼了。”“你这是哪里学来的黑话,那叫风紧扯呼。”站起身的云观放下手中碗筷,又将几个馒头塞进自己背的行囊里。端木邪有样学样,塞了几个馒头后出去对着一个在柴火堆旁正热火朝天吃着饭的火头兵问道:“兄弟,烦劳问问,这茅房在哪?”那火头兵也不抬头,指了指一个方向。嗯嗯了两声。端木邪不疑有他,道过谢以后二人便偷摸溜了过去。又拨拉了几口菜的火头兵猛然抬起头说道:“茅房?这俩孙子有病吧?行军大营哪里来的茅房?”敢情这小哥根本没在意这端木邪问的是啥,随便就指了指,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这大兄弟也不在意,撇撇嘴继续开始吃饭。 二人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马棚面前,云观有些想笑说道:“我且问问你,行军大营哪来的茅房?”端木邪也是乐不可支道:”顺口瞎诌呗,他指着这里的时候我还真的吃惊不小,以为这北蛮行军但凡驻扎还要专门挖茅坑呢。”“你这王八犊子也不怕他们识破。”云观操着在边境小镇学的当地俚语骂道。这马棚内只有四五匹马,其中一匹黄鬃烈马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凡来,端木邪指着那匹马道:“这个我要了!”云观走上前直接骑了上去,说道:“想都别想。”端木邪无语凝噎。夜色逐渐深沉,此时二人早已穿过大营跑到了后面去,看着身后灯火通明的大营,端木邪嘚瑟的就像中了状元:“太成功了哈哈哈哈哈!”云观有些嫌弃的看着这二傻子,低语说道:“狗屎运。” 平坦的地面有一些稀疏的树木和房屋,两匹马在夜色中向着北蛮首都慢慢的行进。一路上村庄逐渐开始变得密集,大片大片的田地逐渐开始连结起来,村子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逐渐的形成一个个镇子。“若是没有战争,这沃土能打出多少粮食来?”云观看着这广袤的土地感叹道。端木邪看了眼云观,忽的说道:“谈何容易?只要是有人这世间便永远会有纷争。”云观不再多言,二人趁着夜色,继续赶路。营外两棵正对着大营的小树上,两套北蛮士卒的兵甲套的整整齐齐,一件腰牌上写着王二狗,另一件写着刘老三。“你家少主真会玩。”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张凡看着如此轻易便蒙混过关的端木邪挂好兵甲,然后骑马离去,有些不可置信。“看来我俩可以陪你们走一趟了,此次出来也不算太无聊。”梅有钱也是笑着说道。“四害”随即也消失不见。 就这么的,待后半夜进入蛤蟆岭的烽燧小队带着被人剥光的王二狗和刘老三回到军营后,发现丢了马的士卒此时也正跪在大营内看着面色阴沉的将军,汗从额头上慢慢的流了下来。‘轰隆隆隆!’安静的深夜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搅的乱七八糟,一队数量不下一千的骑兵向着端木邪二人逃窜的方向快速的杀了过去。这些骑兵身穿皮甲,背着猎弓,马前还跑着几十只东山细犬。领头的正是那个带着二人进入大帐的副官,此时副官的脸上还有一道马鞭抽过的血疤,鲜血已经止住,副官表情难看,配上这道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俩“马贼”跑了一夜,天色逐渐发白。有些分不清方向的二人此时看着空中明亮的启明星,大致辨别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后,下马开始吃包裹里偷来的干粮。端木邪有些心虚的问道:“你说他们发现以后该不会追上来吧?”“难说,毕竟偷了人家的好马。”云观说道。端木邪偷偷瞪了眼云观,看了看云观那匹黄鬃马,有些眼热。“真是匹好马。”端木邪走到近前,摩挲着马鬃。“接下来去哪?”云观站起来拍拍手,一脚踹开马前的端木邪,上马问道。端木邪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的说道:“寒霜城吧,你不是说那飞熊双煞和那两个列境有可能去么?定然有热闹看。”“你就不怕被认出来?”已经起动的云观看向端木邪,用有些嘲笑的口吻问道。“那我总不能一直在野外当荒野猎手不是?寒霜城若是真的乱起来,估计也没人注意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咱这么良好不惹事的稳重少年郎,怎么可能被注意到。”端木邪自我安慰的如此说。云观眼中嘲讽意味更足:“我想丢下你独自去游历。”端木邪又耍起无赖:“别呀,咱可是好兄弟好朋友啊!”“啊呸!” 第三十七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个小牧童赶着牛走在田埂上,手中拿着半截柳条挥动着轻轻打在牛屁股上,老牛用尾巴抽动着回应,似是叫他不要再闹。池塘里的蜻蜓此时正落在池边一枝倒伏的草叶之上,晃悠的那草叶时不时沾到水中点起涟漪。就在这时水面突然出现不规则的大片涟漪,蜻蜓振翅而去。田里的稻子,田埂上的柳条都跟着晃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隆隆的马蹄声。牧童和牛一脸惊慌,急忙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然而烟尘滚滚已然看不到地平。不远处不计其数的骑兵绕过这静谧的小村庄,直直向着大陆中部插了过去。 “快,快点烽火!”离此地不远的一座烽燧顶端,正百无聊赖看着白云的烽燧伍长看到这密密麻麻声势恐怖的骑兵部队,声音有些颤抖的大声喊道,可就在下一刻,不知从何处射来十几支弩箭,烽燧之上十来人迅速毙命。一名士卒看着几十个身着黑色皮甲黑色头巾手持十字手弩的士兵迅速离去,那速度竟是不比骑马慢多少。“黑-甲-卫...”脑海中冒出这几个字后,再无任何意识。 看着一路的烽燧没有一个能够点燃,骑兵群中一个在最前列骑行的年轻将军由衷赞叹道:“都说寒家向来重教化重谋略,没想到黑甲卫也是恐怖如斯。”一旁马上另一个白甲的将军说道:“这些黑甲卫修为最低都是兵境,有部分已入斗境,而他们的统领乃是我寒家唯一一个列境的高手,此次我出来随行带了五百黑甲卫,这已是黑甲卫的半数了。”二人正是向着北进关发动突袭的花不列和世子殿下寒青峰。而二人身后,跟着整整十万精锐铁骑。这些精兵各自备着三匹马,连着三日吃饭睡觉都在马背上。而此时也都已经到了极限,花不列对着寒青峰说道:“世子殿下,我们已经连着赶了三日,看这地界,应该是已经到了南金水州,不出一日,咱们便可到达北进关外,如此急袭为我们争取了整整一日时间,又加上一路情报未被传递,今晚我们是否可以在此处养精蓄锐,明日一早整军直插北进关?”寒青峰骑着马,听完花不列的建议,点头说道:“嗯,我也正有此意,待我们赶到玉碑县,让将士们抓紧时间吃饭休息,待得黎明破晓,全军突击北进关!” 北蛮寒霜城,一个犹如白塔的巍峨建筑矗立在偌大的寒霜城正中心,这白塔建筑,正是北蛮的皇宫所在。这宫殿建立在一座山峰的峰顶,整座山峰被这宫殿裹挟,而内部的山体,也已在历代工匠的努力下,逐渐被掏空加固重建。像极了一座被放大无数倍的白蚁巢穴。所以因此得名‘蚁王宫’。烈阳帝国还未分裂之时,这蚁王宫还不叫蚁王宫,历代烈阳的皇帝陛下都将此地作为夏日酷暑之时的避暑之地,故此命名为寒霜宫,寒霜城因此得名。而如今的北蛮皇帝,正是曾经自称烈阳皇室仆人的北地?姓。然而此‘?’非彼?,烈阳帝国当初立国之时,北蛮还是一个无主的蛮荒之地,只有少数的当地土着靠着打猎为生,待烈阳帝国远征军到达此地时,北蛮还都是部落为主,各部落拥戴每隔三年狩猎大会获胜的大部落长为王。而烈阳帝国远征军到了此处,便彻底改变了如此局面。帝国远征军开荒者将各部落尊为圣山的狼牙峰作为基座,用当地蛮族作为主色的白色为底在此修建了初始的寒霜塔,各部落起初以亵渎圣山为由,对烈阳大军发动了数次袭击,在当时大陆最为强盛的帝国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经过几次残酷的镇压,当地的蛮族终于是体验到了烈阳帝国的强大,而巍峨的寒霜塔的完工无疑又是震慑了不懂建筑以草屋山洞为家的蛮夷们。自此,各族族长恭敬交出本族信物,发誓永为烈阳皇家永远的仆人。自此,北蛮正式纳入烈阳国土,当地的大部落长被当时的烈阳皇帝赐予国姓,岁岁纳贡永守北地。而大陆上最后一个国家飞熊一看大势已去,主动献上降表称臣。自此,烈阳帝国的第二位皇帝陛下,彻底统一整个神木大陆,完成了太祖皇帝生前的一大遗憾。然而此时的宫殿内,咆哮声不绝于耳,所有内侍都跪在地上噤若寒蝉。身穿白金色锦袍,头戴珠帘帽的皇帝正在砸东西,地上已经一片狼藉。而殿内站着一个将军,此人正是从武南郡赶回来的北蛮帝国五虎之一,宇文成平。此刻的宇文成平也是一脸难看,手中的信件被他捏的褶皱不已,而那手也是颤抖不已。“宇文将军,一天之内连着收到一连串的坏消息,难道就没有好消息吗?啊?!”皇帝陛下红着眼睛砸无可砸的站在御座之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烦躁不堪。宇文成平才回到寒霜城,三封急件便接踵而至。首先是飞熊双煞和不明身份的两人共计四位列境高手越过大军向着寒霜城而来,宇文成平还暗暗庆幸自己回寒霜城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然而第二条信息,宇文成平就高兴不起来了。飞熊主力七万余人已然攻破边境月尾关,向着北蛮境内进发,而飞熊的精锐飞熊军五万余人不知所踪,在博荫郡与北蛮边军对峙的万余飞熊重甲步兵不知得到什么消息,竟然于夜里开始慢慢后撤。第三个消息,无疑是更加火上浇油,因为四位列境的缘故,十五万大军于蛤蟆岭止步不前,另外还有两名不知何国细作混入大军,将北蛮准备献给青阳皇帝的黄鬃御马偷走并不知去向,现已派遣一千氏族猎骑前往寻找。加上之前便已知晓的乌鱼山惨祸。宇文陈平顿感头大如斗。硬着头皮汇报给了圣上,便有了此刻这一幕。 大殿内气氛凝固,内视和宫女一个二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圣上,此时一个内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连忙跪下说道:“皇上,几位大人和丞相大人都在殿外候着了。”平息了一下怒气的皇帝陛下示意宫女们收拾这一堆狼藉,一屁股坐在龙椅上,一手扶额一手轻挥,内侍急忙起身,跑到大殿门口说道:“各位大人请上殿吧。” 门外陆续进来四个人,一个文官打扮,一脸忧色急急忙忙走在最前。后面跟着三人皆是武将打扮,脸色都不太轻松。待得几人在殿上站定,宇文成平对了下眼神后,都看向皇上,等待下文。“想必各位都知道了吧?短短几天时间,这场仗就打成了这个怂样子。各种意外也是层出不穷。”其中一人急忙说道:“陛下,恐怕我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说出来让大家知晓。”几个武将看着这文官打扮的中年人表情难看却又很着急的模样,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不会吧?还来?”陛下气极反笑:“哼,说罢,朕已经见怪不怪了。”身为北蛮丞相的中年擦了擦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廷内檐传回信来,跟随飞熊双煞而来的两个神秘列境高手身份查清了,不是别人,正是金乌二鬼。”“地主和农夫?!”几个武将同时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声。皇帝陛下变色有些发白,有些失态的问道:“他们要干什么?!这四个人同时来寒霜城,难不成是来要朕的性命么?”几位武将马上跪地,其中一人说道:“陛下莫慌,我北蛮五虎已在此四位,只要萨柯平回来纵然是他们四人我们也能将他们挡住。”这北蛮五虎,乃是目前北蛮最高战力,宇文成平作为北蛮大司马大将军,总管全国兵马,其实力也是五人之中最强。而格鲁丁格鲁撒兄弟二人,是这皇宫内卫统领和副统领,开口说话这位名叫童远,负责寒霜城防卫,而他提到的萨柯平则是主管北蛮的情报组织‘廷内檐’。方才情报便是这萨柯平派人传回交给了丞相大人,这五人和丞相,都是这北蛮皇帝最为信赖之人,五人都已到达列境,而且五人所修功法恰巧又是分属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于是几人便在一起琢磨出一种五行相生之法用于对敌,在需要时,便可以组成一个非常难缠的五行阵,几人各自为阵眼,阵法变化多端,若是五人在一起,一个普通的在境的高手都可以将其格杀当场。多年下来,北蛮五虎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响。由于最近战事频繁,皇帝陛下干脆让几人都上了战场,若有高手出现便立马过去围杀。可自从听到声名更胜的飞熊双煞来了,皇帝陛下这心里瞬间没了谱,便连忙将几人急召回宫。要知道,这飞熊双煞若是一对一的遇上,宇文成平或许还不怕,可剩下四位都不是那俩凶神任何一位的对手。本来五人若聚齐,可能还真不会怕那二人,可没成想跟着双煞的居然是双鬼,这萨柯平又未归来,几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心中都没底。现如今,因为大将军回了寒霜,下属将领都放缓了速度,这场和飞熊从年关前打到入春的战役,这几日里都似无头苍蝇一般在那乱打一气。此时的宇文成平一想起这些破事,心中便是憋屈至极,于是在心中将这四个没事瞎捣乱的王八蛋们的祖宗好好的问候了几十遍。“哎!”一屋子人心中同时叹息,也同时在祈祷:“萨柯平,你个灰孙可要早些回来啊!” 第三十八章 惨烈的黎明 “轰隆隆隆...”青阳的哨兵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太阳,耀眼的阳光伴随着远处传来的轰鸣声,哨兵眯起眼仔细的探查,终是看清一面黑色的旗帜逆风而来,旗子上的纹徽被初升的阳光照耀的血红,一只血红色的朱雀正在随风摆动。哨兵急忙开始敲锣,打破了清晨的静谧。“敌袭!敌袭!迎战!准备拒马!”北进关之外大营内乱成了一团,北进关的城墙上,士兵们同样乱作一团:“是我炎阳的骑兵!快去禀告绥王陛下!”“不用了,前日夜里我便收到青峰这小子的急件,传我军令,城内只要是能拿得起刀的士卒,全部随我出城杀敌!”一位身披金色盔甲的白氅俊朗中年,握紧腰间佩刀刀柄,笑着吩咐道。“是!绥王!”士卒激动不已,显然这段时间也被憋的不轻。“杀敌!杀敌!”北进关内全军激昂,就连一些穿着布衣的老兵和当地青壮也是手持锄头镰刀短剑向着城门涌去。 城门大开,城内众人呐喊着向着城外不远的青阳大营不要命的冲了过去,有骑兵,有弩手,还有屯垦的农夫,看着将近七八万人乌泱泱的如潮水一般从北进关内汹涌而来,青阳大营连忙开始组织力量开始反扑。“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来的炎阳骑兵?沿途的烽火为何没有点燃?!”青阳大营内,被前呼后拥保护着的青阳皇帝?元江有些愤怒的质问道。“陛下,我大军二十万人,人数占优,如今之计应迅速击垮北进关出城接应的这些乌合之众为妙,否则腹背受敌定然得不了好。”陪同青阳皇帝陛下共同出征的青阳帝国大将军柳元决,走上前跪在皇帝面前,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皇帝陛下也是皱了皱眉眉头,厉声喝到:“大将军,你不必顾及朕,有青龙卫在此,朕在此为你挡住援兵,你只管全力攻城,务必在本阵现出疲态之前拿下北进关!”青阳皇帝陛下说完抽出腰间宝剑,对着众将士喊道:“众将听令!左右前军随大将军全力攻打北进关,中军后军随朕在此守住大营,以大营为依托,挡住来犯之敌,决战的时刻,便是今日!”众将士看着皇帝陛下士气冉冉,也都是大声吼道:“谨遵圣令!”听到青阳大营内喊声震天,又看到营内的迅速调动,北进关城墙上的绥王?元禧暗暗皱眉,忽的笑容绽放说道:“看来这?元江也不完全是个好大喜功的废物,几句话就让青阳大军士气旺盛。”说完这话,绥王殿下举起手一挥,城墙上顿时发出众多机簧的响动和投石车绳索鸣响,漫天的弩矛碎石就向着浩浩荡荡涌来的青阳军阵砸了过去。人马过万无边无际,何况这将近四十万人的战场,那些弩箭碎石坠入青阳大军阵中就犹如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没激起一点波澜。绥王看着战场,心中燃起火来。他咬咬牙,转身走下城楼,快速上马后脱去大氅,精壮的臂膀抓起一旁亲兵手中的一把八棱马槊,大喝一声骑着马便冲出城去,城头战鼓大振,众人看到绥王勇猛冲锋,再次大喝一声紧随其后,而寒青峰和花不列也已然杀到近前,大战一触即发。 城下的两军犹如滔天的洪水对撞在一处,兵铁交击,火花四溅,鲜血漫天,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北进关上空,金甲铁马的绥王,挥舞这那碗口粗细的黑铁马槊,所过之处,鲜血四溅,惨叫连连,透出皮肉的碎骨之声不绝于耳,令人牙酸。打的青阳士卒漫天乱飞,格外扎眼。后方跟着冲锋的士卒们看着战力恐怖的绥王殿下,皆士气大振,跟着便向前猛打猛冲。而对面骑着枣红大马的柳元决看着绥王径直杀来如入无人之境。也是夹紧马腹,举起手中丈五的斩马刀说了一声来的好便迎了上去。青阳的皇帝陛下看了眼北进关城下方一接触就变得激烈的战局,转身对着身边将士喊道:“阵!”重甲步兵大喝,抬着的龟盾往地上一砸,形成一堵坚实的盾墙。“御!”皇帝陛下再次下令,“呵!”盾阵缝隙之间瞬时就有长矛直指冲来的骑兵,“弓!”后排弩手弓手齐齐拉开手中弓弩,斜向前方一字排开。花不列看着青阳步军井然有序的展开防御,有些佩服的说道:“乖乖,如此短时间内便能有如此反应,这青阳皇帝也非草包。”寒青峰笑着说道:“不奇怪,烈阳帝国以武立国,虽说因三王之乱分崩离析,但烈阳皇家向来重视军阵武道,从古至今还真没有听闻有哪个皇室是个废物的,今日突袭能有目前局面,已经很好了。传我军令,散!”寒青峰说完,随即便下达军令,作为佯攻的炎阳轻骑兵左右散开,马刀入鞘,摘下弓箭向着左右运动的同时搭弓向着青阳盾阵开始仰射,而散开后漏出一些不太一样的骑兵来,这些骑兵将近两千,就连那马也是覆满了铁甲,他们手持重型长枪,披挂着厚实的板甲,一言不发的缓缓开始加速。于是更加沉重的轰隆声响起,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轰鸣声便越来越盛。 “重骑兵?”青阳皇帝皱眉,有些惊讶,随后他再次挥手,身后一名校尉应命,举起手中龙牙旗,向着阵中开始挥舞起来,不多时,盾阵打开,从中走出数百穿着重型盔甲的魁梧汉子,有的手持拒马长枪,有的手持巨斧,有的拿着流星锤,也有的抬着狼牙棒,摆开架势严阵以待冲锋过来的骑兵。“射!”嗖!弓弩手齐齐松手,一排排箭雨向着冲来的重骑兵射了过去,大部分箭枝叮叮当当的打在这些重甲怪兽的铁甲之上被弹开,只有部分箭杆插在了一些倒霉蛋的盔甲链接处和眉眼之中。“啊!”几声惨叫随即传来,可是没叫几声就被后继而来的马匹踏成了铁饼肉泥。“陷阵士!”随着轻骑兵迂回冲锋的寒青峰也是有些古怪的表情。花不列在一旁说道:“炎阳和青阳打了几十年,对方的精髓也被学了个七八分啊,只是这些陷阵士也忒壮了点。这都是哪找来的怪物?”路程不远,炎阳重骑兵与那些站着都有丈许的魁梧陷阵士终是撞在了一起,有些重甲汉子们愣是靠着极重的盔甲和体型接住了冲来的战马。“哐!”一些重骑兵硬生生被撞的停了下来,还有些一个坐不稳直接掉下了马。看到一个骑兵被这些变态的陷阵士拽下马踩碎了脑袋。花不列打了个哆嗦道:“真他妈的都是怪物,好在数量不甚多。”就如他所言,这些个壮的吓人的家伙也只是挡住了部分重骑兵的锋芒,而大部分的骑兵还是越过他们冲到了青阳军阵面前,待得到了近前第一排骑兵借着冲力瞬间就撞烂了盾阵,后排骑兵则是掏出火石点燃手中的火油瓶子向着后排的盾阵丢了过去。盾阵内登时一片火海,这些重步兵浑身浴火,喊叫声凄惨无比。一个着火的士卒慌不择路,丢下手中的龟盾痛苦的捂着脸嚎叫,好在此时一直箭矢准确的射在他的脖颈上,了结了他的痛苦,寒青峰率领的轻骑兵已然迂回到了大营左侧。 “收!”青阳皇帝见状不妙,立马让中军向着营内收缩,寒青峰看到青阳如此古怪的举动,看向前方毫无阻碍便能通向北进关的空旷地面,似是想到什么,心下大惊,对着已经向着北进关冲去的士卒喊道:“回!”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其余骑兵听到军令立马迂回后撤,而那些冲在前方已经来不及收马的骑兵就遭了殃,一些骑兵的坐骑踩到散布满地的铁蒺藜,吃痛的马匹站立不稳,将主人抛下马去,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士卒尚未站起便被营内哨塔上或是营垒内的弓手射成了刺猬。一些骑兵跌入陷坑,连人带马被坑内利刃插成了筛子,而侥幸没被插死的也被后面掉下的自己人活活压死。而花不列带领迂回包向大营右路的骑兵也没有讨到好,一些骑兵掉入陷坑内,而及时停住欲要撤回的骑兵却再也没能回去,营内弓手看到众多骑兵到了此地,一直鸣镝射向半空,只一个片刻几十支箭矢带着火苗就射向他们后方的空地,早已铺埋好的火油瞬间起火变成一片火海,近千骑兵被这火海吞噬,人马惨叫冲天,焦臭味伴随黑烟瞬间弥漫整个战场。 带领骑兵返回的寒青峰一脸难看,看着同样被挡回来的花不列,凝重说道:“看来只能通过营区才能支援北进关。”“青阳的狼崽子太狠了!”花不列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有些愤恨的说道。只这一波进攻,就有近万人马折损,虽说青阳也有数千战死,但他们守在营垒之内,骑兵根本无法完全展开攻击。寒青峰不再犹豫,下令人马撤回集结。待全部撤回,战场陷入短暂的沉寂。寒青峰看向场中,青阳那勇猛无匹的数百壮汉已然全部战死,然而中路己方的重骑兵也基本损失殆尽。遍地都是尸体,一些无主的战马在战场上胡乱奔跑,青阳大营正面一片焦黑,一些烧成黑炭的尸体还立在当场,手中持着烧成木炭的龟盾。看着这惨烈的场景,寒青峰心痛不已。而青阳的皇帝陛下,也是心痛不已。此时,烈阳初升。 第三十九章 血染的黄昏 端木邪坐在一个农家的平房屋顶,手里拿着一个大烟杆子吧嗒吧嗒的嘬着,一口烟雾直冲口中,烫的这家伙差点扔掉烟枪。“哈哈哈哈哈...”一旁一个大爷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端木邪说道:“你这娃儿,烟锅子可不是这么抽的,吸一口你要吐半口嘞,不然就会被这烟气烫了嘴。”院子里一个小脸胖嘟嘟的小姑娘的满脸通红,正在换牙的年纪,一笑起来口中参差不齐,小姑娘和奶奶看着屋顶的爷爷和大哥哥,也是跟着嗤嗤的笑。被呛得直咳嗽的端木邪呸了几口,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算了算了,还是不抽这玩意儿了。”云观坐在院子里喝着粥,用筷子指着房顶骂道:“你个鳖孙儿赶快下来,此时赶路刚好能在晚上关门之前进入寒霜城,到时候若是被你耽搁的进不去城看我不抽死你。”大爷也是笑着说道:“对对对,你们还是快走吧,寒霜城可是戌时准点关门的,进不去你们可就要在城门口凑合一宿啦。”端木邪一个翻身跳下房顶,引的小姑娘拍手叫好。云观喝完最后一口,站起身对着屋顶的老人和一旁的大娘行礼说道:“多谢二位老人家款待,我们这就走了。”正逗小姑娘玩的端木邪也是跟着云观行礼,将一锭银子硬塞到大娘的手里,迅速向着屋外跑去,待的大爷从房上下来追出门去,二人已经骑着马跑出去一小段了。大妈在一旁不停的絮叨:“哎呀,这俩娃儿,这是作甚,住了一宿而已,这么多银子都能让我老两口好好过一年了。”大爷突然想起来什么,向着二人喊道:“小娃!马一大早就喂过了,可莫要在给马儿多吃什么,会跑肚的!”“哎!知道啦大爷!”端木邪露出两排大白牙,扭过头挥手告别。俩老人一直看着二人没了踪影,才拉着自家小孙女回了院子,嘴里还不时的念叨:“真是好孩子啊。” 然而仅仅过了一个时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便打破了这小村庄的静谧。几只细犬首先跑进村庄,向着大爷的家门就厉吠起来,一群猎户装扮的骑手下马走到门前开始砸门。大爷听着外面吵闹的动静,急忙过去开门。待得打开门,一群凶神恶煞二话不说便推门而入,撞得大爷险些摔倒,狗仗人势的猎犬也是冲进大门到处搜寻叫嚷,不大点的院子没用一刻钟便里外里搜了个遍。脸上伤疤结痂的先锋营将军的亲兵走上前去,看着大爷的双眼缓缓问道:“方才来过你家的人去哪了?”大爷见多识广,发现这些猎手装扮的骑兵正是北蛮臭名昭着的“追猎者”,心底已然发虚,有些哆嗦的说道:“已经走了有,有一个时辰了。”“几个人?长什么模样?”大爷从头到尾如实回答,唯独隐瞒了二人的去向,待得这些不速之客离去,大爷瘫坐在地,后背已经被汗完全阴湿。口中不住的喃喃道:“两个娃儿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翻身上马的刀疤亲兵一脸的阴郁,内心却是松了口气:“俩兔崽子,可算是追上你们了。”确认是两个年轻人后,亲兵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崽子那日混入军营到底是有何贵干,啥都不干专门来偷马?亏得自己还像个傻子似得给这俩兔崽子带路,现在想来真是越想越气,但是转念又一想,如此大胆又肆意妄为,怕不是普通细作那么简单。亲兵有种预感,这很有可能是两条大鱼。 骑兵队待得确定二人离去方向,便继续开始追击,不到半柱香,千名猎手全部离开,村上的百姓听得没了动静,等了好半天才敢从自家屋里探头出来探查,却只看到一地马粪和凌乱的马蹄印子。从大军头上堂而皇之飞过去的“四害”混在人群中,看着远处滚滚的烟尘,地主拢着袖子,对着身后在这群村民中看着最不违和的农夫说道:“赌一把?”农夫撇撇嘴,有些不感兴趣。一旁的张凡说道:“赌什么,我来跟你赌。”“啊,就赌我家少主能不能逃脱,不不不,赌能杀几个。二两银子。”财手舞足蹈起来,满脸堆笑。“有意思,赌了。”张凡说完,就这么从原地飞了起来,在周围村民惊讶的目光中快速飞走,财主有些无奈说道:“你这也太不低调了。”随即也跟着飞走,剩下二人见状,也紧随其后。村民们顿时不淡定了,全部跪在地上磕头祈祷起来:“神仙啊!仙人!还请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啊!” 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策马狂奔的上千人,几人就这么不疾不徐的坠在后面的半空,优哉游哉好不惬意。再说提前出发的端木邪云观二人,此时还悠闲的骑着马儿颠颠儿的慢跑呢,端木邪东张西望的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北国风光,对着云观说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高俊挺拔的大山。比起炎阳那些秀奇玲珑的小山,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云观下意识点点头,自小在朱雀山长大的云观也是头一回来北方,自然也是未看过如此景色。日头逐渐到了头顶,虽说是刚入了春,但这正午的日头还是已经有些火热了。端木邪解开衣衫,一只手兜在宽大的对襟领口,另一只手轻握着缰绳,时不时轻拨马头,身体随着马匹上下轻微起伏着,竟是有些困意袭来。云观看了眼这痞赖货,本来并排前行的马匹加了些速度,然而就在这一错身的瞬间,二人隐隐听到身后似是有很多马匹向着这里赶了过来,可刚听真了这马蹄声,几支劲弩就刷刷刷的射了过来,本来眼睛半睁半闭的端木邪突然睁开双眼,抽刀一挥打掉几支向他后背射来的弩箭。再看向后面,视野内轰轰隆隆的就有几百匹马。二人也不管其他,夹紧马腹就向前窜了好大几步。云观马好,三两下就跑到了前面,但后面的端木邪的那匹花斑马也不差,不怎么费力也追上了云观。也不知道又是哪个将官的马儿,总之还不错。身后时不时有弩箭射过来,端木邪也不去看,一边跑一边挥着手中的短刀,有些懒得去接就闪身躲避,躲了几轮后端木邪有些恼火了:“他娘的为啥就射我一个?”看这些人就像跗骨之蛆一般,弩箭虽不密集,但是间或射出的几箭却是十分精准,基本都是向着自己的后背射过来。似乎对于云观那面颇有顾忌。 端木邪暂时也想不明白其中关节,便就这样躲闪格挡左支右拙的继续逃跑。如此追了将近十里路,面对后方追兵好似射不完的箭支,看了眼自己马屁股上插着的两只弩箭,马儿忍痛跑着,但是速度却是已经慢了下来,端木邪反身倒着骑在马背上,将衣服脱下绑在腰间,漏出健美的躯干,眼神渐渐狠厉起来。“云观。”云观听着声音冰冷似冰的端木邪叫自己,看了眼这准备暴走的家伙,本想说什么又住口等他说下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不敢伤你,你且去,我稍后便来。”云观又想说什么,被端木邪抬手阻止,倒骑着马的端木邪也不回头,缓缓抽出腰间的唐刀,薄如蝉翼的刀锋寒光凌冽,开始弥漫起端木邪身体上独有的黑色寒气,刀身越来越亮,而刀身周围黑气弥漫。寒光逐渐清晰,身体已经蓄好力的端木邪,从马背上跳起的同时说道:“你不该背负太多杀孽,与你道心不符。”话语完毕的同时,人已跳下马背落在地上,然后又是原地跳起,一慢追一快,一正追一反,迎着后方的端木邪只两个起落便到了追兵的马前,即将被马撞上的人影一闪,鬼魅一般出现在那匹马的背上,这骑兵惊恐的看着端木邪却无任何动作,端木邪也不看他,继续从这马背跳向另一匹,离开的同时,那人左腰到右肩齐齐裂开,半扇人啪嗒一身掉在地上,剩下的半个人骑着马跑了几步后也掉了下来。端木邪一脚踹飞第三匹马上的人,而第二匹马上那人的脑袋才向后掉了下去,无头骑士跑的比之前那个倒霉鬼还要远一些,终究还是掉下马去。被踹飞的这位手还未松开缰绳,可是人却向后远去,抓着缰绳的手依旧还在原地,只是手腕处横切面整齐,血水下一刻才缓缓渗出,端木邪抓好缰绳,摘下那只手向着身边一个临近的猎手扔了过去,这人急忙伸手去挡,可挡住的下一刻,整个臂膀却不太听话的离他而去,手中的十字弩也被骑马欺身而上的端木邪抢了过去。抢过十字弩,端木邪转过弩头对着那人的嘴巴就拨动扳机,弩箭射穿那人的脑壳,带着人向后杵了下去。拿过弩来快速拉满,从马鞍上的弩袋摸出一支弩箭,搭上又向离着不远的一个猎手射了过去,弩箭射到那名猎手的左脸颊,又从右耳后穿了出来,这人白眼一翻,本来抓缰绳的双手没有意义的摸向自己的脑袋,随即栽下马去。“你们他娘的再射啊,就你们几个孙子射的最欢实,我他娘的让你射。”就这么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混在这些猎手中间时而强行换马,时而弓弩对射,身上已经被血染红的端木邪又换到一匹马上,马上那人被他丢出去时,脖颈还激烈的喷着鲜血,一路飙血的猎手喉咙中发出赫赫的怪声,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再也摸不到一根弩箭的端木邪气急败坏的举起手中的十字弩当做暗器又是向着一个猎手砸去,然而这次却没有奏效。一柄直刀磕飞了端木邪丢过去的十字弩,脸上几道鞭痕的亲兵看着一脸凶相的端木邪,眼中迸射出欲要吃人的目光来。“三百四十七。”不远处一个小山坡的树上,几个闲人数着什么,此刻,日头西斜。 第四十章 飞剑 “这怕是一场恶战啊,你家少主初入者境,这小卒子都是皆境了。”王小成坐在树干上,拿起一个酒壶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一幅看戏的架势。“嗨,不能够,这皆境和那朱雀山的小道士可是差远了。”一旁的梅有钱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花生,刚打开口子便有一只手从一旁伸了过来,大大抓了一把的张凡看着不远处对峙的双方,又抢过王小成手中的酒葫芦,灌了两口丢了一粒花生入口,说道:“我欠你二两。”树下的农夫看着摇摇欲坠的树干,靠在树上抽着烟杆,饶有兴趣的眯眼看着不远处的战斗。突然也是说道:“朱雀山的小道士回来了。”几人又是定睛看去。几人所在的小山坡,离着那大几百人足有二里地,普通人可看不到这么老远,但这几人不是普通人。对他们来说,这和在戏园子二楼看戏没有多大区别。 端木邪下了马,拍了拍马的屁股,马儿径自走向一边,将军亲兵并没有下马,就那么居高临下的在马上看着端木邪,突然开口说道:“我果然没有猜错,还真是条大鱼,你的同伴呢?说出他的下落,保你全尸。”此时已过黄昏,天边的太阳逐渐开始落下,端木邪横刀入鞘,站定当场,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双眼一手扶鞘,一手握紧刀柄。俯下身子蓄势的端木邪正要向前狂奔,又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身后独行而来的单人匹马,一脸的无奈。北蛮的这些追猎者看到端木邪竟然转头无视他们,有那么几个脾气急的催马上前,抽出马刀抡起就砍。“叮哐!”一把幽兰色的长剑在空中飞旋,挡住砍来的马刀和射来的一直弩箭,可那骑马之人却还在几十米外,“以气御剑!”不光是在场的猎手们,就连小山坡的几个高高手都是惊呼出声。端木邪一点儿不意外,站直身子掏着之前甩到耳朵里的污血,有些郁闷的开口问道:“啧,叫你等着我怎的又回来了?”云观也不理他,对着北蛮的猎手们说道:“让他二人单打,谁要不服就来找我。”那位亲兵一脸凝重,看着云观骑着的马,咬牙行礼说道:“这位道长,可否你将所乘马匹还予我,我可为你换一匹上等良马,此前之事可以既往不咎,我们各自离开,如此可好?”幽兰色的长剑一闪既回,环绕着云观缓缓飞着。“我要是说不呢?”端木邪看着脸上有鞭痕的亲兵,一脸不屑的插话道。“如此,唯有灭杀你们!”云观说道:“我说了,你和他打,我不干涉,你的人也不许干涉,你和他谁死了我都不管。”云观指了指端木邪。端木邪有些郁闷:“喂,云小道,非要打么?你两下搞定呗,咱速度去寒霜城嘛。”云观有些没好气的说道:“都什么时辰了,现在过去也进不去了,还不如打打架看看热闹消遣一下时间。”对面余下的六百多人听着这话语,感受到深深压力和侮辱,可看着那空中飞来飞去的幽蓝色长剑,不敢多说一句话。 “还是小看这小道士了,道家的御剑心法可不是哪个牛鼻子都能领悟的。”张凡喝着酒,赞叹说道。“如此看来,这小子天赋比他师傅还要高啊,将来必定不凡。”梅有钱也赞道。刘富贵抬头问道:“梅向月,你可还记得师傅和我们说过的疯老道?”梅有钱一脸追忆,口中说道:“别叫我梅向月,你是说那玄武山的灵武真人吧?师傅说他当年一人灭杀烈阳五万边军,就只是给他那倒霉的徒儿报仇。”“同时御动十二把飞剑游走龙蛇,算得上世间第一人了,如果不是师傅年少时亲眼所见,我都有些不太相信这故事。”刘富贵也是感叹。“我在玄武山下长大,灵武真人这等百年前的人物,算是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可我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能同时御动两把以上的。”王小成有些感慨的说道。 端木邪和倒霉亲兵二人站定,云观后撤,对方几百人马也向后撤去。“小魔头,今日就算不能带回御马也要留下你的性命!”亲兵一脸坚定,双手紧握长柄直刀的刀柄,有些决绝的意味。端木邪见被识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贱样回道:“知道小爷是谁啦?嘿嘿,我倒是看看你能不能留下我。”说着话拽了拽腰间的刀带,将那把名扬天下的藏锋拽到两跨之间,将刀柄朝着对方,还很不合时宜的双手叉腰向前挺了几下,要多不雅就有多流氓。“咦!你家少主可真是个活宝,这也太脏了。”张凡一脸古怪,似是想起些曾经的事情,可恶的是一闪即逝后又是一片空白。梅有钱和刘富贵没有注意到张凡的异样,只有王小成看了他一眼,而那二人只剩一脸的尴尬:“对,我们是你们所说的邪教,可我们不淫邪啊,有这样的少主,以后我们伟大的金乌教怕是会被带跑偏的吧?”尴尬过后的二人有些担忧未来。 追猎者们此时双目冒火,云观忍住一剑捅死这脏货的冲动,闭上双眼,屏息静气。亲兵作为当事人,此时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再也不管其他,举刀上前就砍。端木邪轻轻点地后撤,土黄色的刀芒在他之前站的地面斩出一道深深的裂缝,来不及多看,第二刀又砍了过来,随即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连绵不绝。刀刀刚猛,气息霸绝。可是这大开大阖的路数虽是适合战场拼杀,可对于滑不溜手的端木邪来说,完全是人手一把号,各吹各的调。亲兵抡了半天大刀片子,毛都没砍到一根,顿时有些上火,随即动用了内气,试图用气机锁定端木邪的轨迹。可是努力了半天,却怎么也捉不住这个泥鳅一样的混蛋。王小成有些纳闷:“这是为何,这小校怎么无法气机锁定他的行动轨迹呢?”“因为少主的师父是卜一呗。”刘富贵这次率先说道,有些羡慕的意味。王小成和同样疑惑的张凡一脸理当如此的表情。 端木邪躲闪的同时也没闲着,时不时使出白光刀法的招式,‘白刃一闪’,亲兵左臂多出一道血口,“居然躲开了?”端木邪惊讶本该斩断对手左臂的一刀只留下一道伤口,‘白刃一闪’,又是一道血口。‘刀影随行!’撕拉,亲兵的胸口衣服裂开,血水喷了出来,一道巨大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左胸之上。端木邪身体之上弥漫的黑气淡化了不少,漏出已经变得十分白皙的皮肤。“咻!”端木邪猛地向右偏了一下头,一刀凝实的土黄色刀芒擦着脸飞了过去,脸上瞬间被擦破一道,血顺着口子流了下来,血液中掺杂着黑色的气丝,流出的血变成黑红色的冰晶掉在地上,然后不再继续流淌。“咔!”骨头碎裂的声音异常清脆,亲兵看一刀未奏效,反手就用刀背砸了下来,端木邪一个躲避不及,右肩锁骨直接被砸断,借着一砸之力,端木邪向后退了一丈有余,吸了口凉气,表情凝重起来的端木邪又将刀插回裆下。内力经过之前几个时辰的缠斗,此刻又是和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对手拼命,早已捉襟见肘。端木邪凝结所剩不多的内力,看了眼无力下垂的右手,用左手将已经断了的锁骨掰回原位。随后左手反手握住了刀柄,全身黑气全部向着左手凝实而去。左手逐渐现出暗金色,黑暗中透着金色的光芒,暗金逐渐均匀,不再分金色黑色。在这过程中仍是接连躲着对方的斩击,左腿又挨了一刀后,端木邪终于停下。本来后退躲闪的身形猛然向着对手迎了过去。黑光一闪,人已出现在对手面前。“螳臂当车!”端木邪有些中二的喊出招式,自己都觉得尴尬的不行,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而此时,也不再会有谁去笑话自己了。“额额额呕!”正面袭上的端木邪左手仍然反手紧握刀柄,但是此刻的刀锋已然全部没入来不及躲闪的对手胸膛,冷冽的刀锋破背而出。亲兵一大口血从口中涌出淌在端木邪脖颈上,然后再无动静。推开对手尸体,看着自己胸口横着切入的直刀,端木邪感受了一下,好像没那么疼,试探着用左手捏住刀背往外一扯,刀锋嵌入自己胸口半寸有余,移走直刀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举起左手,榨干体内仅剩的内气,封住自己的伤口。做完这些,端木邪艰难的走到已经断气的亲兵身前,蹲下身子从尸体上拔出贯穿心脏的藏锋,刀面滴血未沾,光滑如镜。缓缓收进朽木一般的刀鞘。端木邪大大喘了几口粗气,摇摇晃晃似是即将倒下。剩余的几百骑兵看着这一幕,全部抽出马刀驱马向着端木邪杀了过来。端木邪身后幽蓝长剑杀来,终是见了血光。云观不再留手,端坐马上,单手掐诀,一脸复杂意味。 第四十一章 炎阳的大杀器 端木邪坐在一堆尸体上,看着即将被屠戮殆尽的追猎者,撇着嘴看着马背上的云观,暗自嘀咕起来:“这又是何苦来哉,哪里像个头回见红就吐的主?说出来人都不信。”端木邪闪身躲过一刀,空手夺刃手起刀落,伴随着肉铺里常能听见的劈砍声,松开那把嵌进骨肉的马刀,刀随着自己主人倒地。他也不看,寻摸着那已经凉透的亲兵所骑的战马,之前的花斑马虽然快,可现如今受了伤,他也不想再折磨它了。不多时,找到亲兵的马和花斑马,开始倒腾马鞍。云观收回行山剑,一匹马上栽下一人,不再动弹。剩余的二百余骑追猎者面现恐惧之色,随着一人调转马头向后狂奔逃走,其余人马也溃散而去。二人也不去追,相视一眼,同时吐出一口浊气。 剑身虽不沾血,可剑柄上已经被粘稠的血液浸透。云观有些嫌弃的看着,伸手捏住剑身,头上大汗淋漓,第一次御剑如此久,云观感到头痛欲裂。端木邪卸去花斑马身上的马鞍,帮着马儿拔掉屁股上的两只弩箭又撒了些白色的药粉上去。花斑马似是明白端木邪好意,也不挣扎,待端木邪来解缰绳时用脑袋蹭了蹭端木邪的胳膊。端木邪笑了笑,摸着马鬃说道:“想去哪就去吧,可不要再让人捉到了!”说着话的同时用手中不知道从哪捡的十字弩射向一个还在挣扎的猎手,弩箭射穿了这人的脑袋。端木邪丢掉手中的弩,有些费劲的爬上亲兵的白色猎马。对着云观说道:“找一处小河去洗洗吧,我不比你的剑干净多少。”云观忍着头痛,点了下头,二人借着月色骑马慢慢离开此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早已空无一人。满是尸体的直道上,还站着的只有一些不愿离开主人的马儿,其中一匹没有马鞍,黄色鬃毛油光水亮,不知所措的立在当场,不知该去何方。 “云小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惜暴露御剑也要折返回来,虽说认识你不算太久,但我确定你不是嗜杀之人。”端木邪泡在一个村口的池塘里,看着池塘边烤鱼的云观不解的问道。云观一言不发,专心的烤着鱼。听到问话,眼神有些许的变化,“我本想将马还给他们,可是那带头的校尉已经识破你的身份,当年你师父刺杀北蛮大将军蛮天河,整个北蛮怕都是记恨着你们金乌岛的,如今发现你这小魔头在此,肯定不能善了,我让你和那校尉对决,也是想进一步试探他们是否已经全部知晓了此事。”少见的说了一大堆话的云观,眼神挣扎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样的话,不管结果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只会造成更多的杀孽,不如一次了结。”端木邪听完有些沉默,赤身走出池塘走到马匹旁边取出水囊和酒壶,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走回池塘边坐下,将水囊递给云观,说道:“云小道,难为你了。现在那匹御马也被丢在那里,跑了这么远,应该也不会再追踪到我二人了,若是他们再找到那匹马,应该也不太会过多关注我二人了。但是死了这么多人,如果再来,就不是追猎者这么简单了。你生猛如斯,也许北蛮还以为这里有大量的伏兵呢。”云若观也不客气,继续说道:“我只帮你这一回,若是再遇到这等局面......”不等云观说完,端木邪忙插话道:“你看着就好,要不我俩就各走各的,毕竟都是我拖累的你。”云观将鱼递给端木邪,抢过他手中的酒壶灌了一口,罕见的露出笑容说:“那怎么行,我们不是朋友么?”端木邪表情怪异看着云观,居然有些脸红。云观习惯性的脱下鞋子,朝着那恶心的表情糊了过去:“你脸红个鸡儿!” 天空逐渐发白,北进关的天空却被漫天的火光印成一片红色。“你们放开朕!朕要和他们决一死战!”两个列境高手驾着身着金甲的青阳皇帝向着青阳境内快速飞去,皇帝陛下时不时回头看向一片狼藉的北进关外围,双眼中布满血丝,一脸不甘。时间回到四个时辰之前,不惜代价对着青阳大营狂攻了七八回的寒青峰此时也已经打红了眼睛,带来的十万兵马此时已经剩下不到六万,青阳本阵也只剩下中军不到三万的兵马,以无心战有心,以五万打十万,却让素来以奇兵致胜的寒青峰损失了比自己两倍还多的人马。青阳皇帝一脸凶狠,大笑指着寒青峰喊道:“再来啊!老子怕你就是孙子!”皇帝陛下出言粗鄙不堪,却惹得青阳本阵兵马叫好起哄。寒青峰一脸阴沉,视线绕过大营看着北进关城下的战斗,口中默默说道:“但愿不要动用那东西。”柳元江率领本阵十五万人与北进关杀出的七八万军民战了整整一天一夜。又一个黎明,青阳和炎阳的许多将士,却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日出。炎阳守军已经开始收缩到城下,剩余不到四万,且基本上都挂了彩。青阳大军还有这九万多人,明显占据优势,柳元决骑在马上,看着因为被城头时不时攒射而下的弓箭扰得不能快速向前的大军,运足真气向着北进关城下大声喊道:“绥王殿下,若是要战,速速上前来与我一战,若是不战,还是快点龟缩回去为妙!”“炎阳的小娘炮们,快滚回去吧!小怂逼们,再来和大爷玩玩啊!”青阳士卒们也是各种嘲讽,因为被城头射的抬不起来,心中也憋了许多的怒火,只能如此发泄。绥王听着这些话,看着手下气的颤抖的士卒们,也不着恼,微微一笑大声喊道:“将士们!莫要中了这些青阳狗崽子的诡计,若是人数相当,这些狗崽子还能坚持到此刻吗?听我军令,迅速回城,让这些狗崽子继续吠叫吧!”“哈哈哈哈哈...”炎阳的士兵们听着绥王如此说,也是释然:“是啊,自己七七八八连军带民的凑了不到八万人,和青阳的十五万精锐打了这么久,还灭了将近六万人,怂你大爷!” 随着撤进城的人数越来越多,城墙射下的箭矢也是越来越密,而青阳大军一直不敢靠太近则是因为惧怕北进关城下还未见到动静的火油坑,如果贸然前进,成片的火油若是引燃可不是闹着玩的。柳元江看着炎阳人马陆续撤回,有些无可奈何,这北进关进可攻退可守,更何况北进关还有护城河阻挡,若不是炎阳这些家伙出来策应城外袭来的那些骑兵,也只能看着。多年来,这北进关一直是青阳的一块心病。无奈探口气,柳元决对一旁传令兵说道:“命令左军右军迅速集结,准备助陛下迅速吃掉那些炎阳骑兵。”“是!”传令兵领命而去,大军迅速开始调动。可就在此时,已经回到城头的绥王?元禧同时命令身边亲兵向空中发了一枚礼花。红色礼花在空中炸开,一只血色金乌一闪即逝。城内所有士卒看到以后迅速开始进入甬道口内,用铁制的大门由内锁死。城外寒青峰看到礼花,瞳孔一缩,对着手下大军厉声喝道:“快!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刻撤走,原路撤回三十里!”说完心中暗自叹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今却要借助如此手段。”寒青峰很自责,如若此次进攻顺利,也不会落得如此。想想那些东西的可怖,于心不忍的向后看了眼,带着大军快速撤走。 北进关下再无一人,然而吊桥未收,城门未关,看着炎阳种种奇怪的举动,柳元决和青阳的皇帝陛下同时在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吼!”一声暴戾凶残的吼叫打断了柳元决的思绪。这声响正是从那北进关城门洞子里传出来的。就在下一刻,城门内便跑出一个可怖的大家伙,这大家伙身高两丈,粗壮如象的一双后腿牢牢抓在地上,一双短小却锋利的前爪狰狞可怖,再看那形似壁虎的大脑袋,一双拳头大的蛇眼发出碧绿色的幽光,狭长暗黑的双瞳没有一丝温和的情感。这怪物对于自己突然得自由显然有些蒙圈,看了眼惊恐看着它的众多鲜活的猎物,明显有些兴奋的过了头,又是吼叫一声开始向前奔跑起来。随着这声吼叫,它的身后陆陆续续传出更多的吼叫声,咚咚咚的沉重脚步说明它们个头都不小。青阳士卒看着城门内冲出来的怪物,发自内心的惊恐起来。有许多的士卒不认识这怪物,欲要准备上前捕杀,正要上前却被老兵们用颤抖的手拉了回来。看到这些老卒眼中的绝望,终于开始恐惧。“响...响蛇沙齿龙!快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愣在当场的士卒看向一脸凝重的大将军。一个士卒正欲转身,却被已经冲到近前的响蛇沙齿龙一口咬到半空,这畜生向上扬了扬头,将这倒霉的卒子送到了满是利齿的口中,奈何这卒子太大无法一口吞下,它那强壮的下颚顿时合上,还在挣扎惨叫的士卒被拦腰咬断,本来乱蹬着的两条腿的下半身带着肠子就这么掉到了地上。可是还未落到实处就被另外几头闻着血腥冲上来的沙齿龙撕成了一堆碎肉条。愣着的士卒们终于反应过来,看着不下数千头的可怖怪物向着自己兴奋的冲过来,再也管不得其他,转身就跑。一场浩劫,就此降临。 第四十二章 响蛇鲨齿龙 “这是何处来的鲨齿龙?卑鄙的炎阳杂种,居然豢养此等凶物!给朕传令下去,全军辅助大将军灭杀这些鲨齿龙,莫要放脱一只,若能捕捉,尽量捉些回去!”惊惧过后的青阳皇帝传令给身边剩余的将士,所有大营内的士兵集中向着北进关方向前进,全力协助柳元江灭杀数千头响蛇鲨齿龙。可这畜生皮糙肉厚,普通兵器根本伤及不到根本,数千头冲进这十余万士兵群中,犹如狼入羊群一般,时不时便有士卒被撕碎吞食,偶尔也会有几头鲨齿龙被群攻倒地死去,柳元江一刀捅穿一头鲨齿龙的下颚咽喉处,快速拔出刀向着其他鲨齿龙杀过去,同时喊道:“响蛇鲨齿龙要害在下颚!咽喉部分比较柔软,对准要害攻击!”士卒们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后,看到皇帝陛下率领本部军马前来援助,总算是没有出现大面积的溃逃,又听到大将军如此说,便咬着牙试着开始攻击鲨齿龙的咽喉处皮肤较软的地方,经过这一转变,鲨齿龙倒下的速度明显加快,虽然还是没有赶上自己人被吞噬的速度。凄惨的嚎叫声弥漫在北进关上空,绥王殿下看着城下的惨烈景象,皱着眉叹了口气,不忍睹视。一旁的王府幕僚劝慰道:“殿下,若是大荒有朝一日杀过来,场景怕是比这要凄惨十倍不止,如果能早些结束神木大陆的分裂局面,此等下作手段也是没办法的事。”绥王睁开眼睛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呢?可这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可怖生物若是存世过多,便是整个大陆百姓的末日。”北进关城门关闭,吊桥缓缓收起。二人说话的时间里北进关外动静越来越弱。看着最后十几头鲨齿龙慢慢被分割包围在塔盾之中,绥王冷笑一声,说道:“?元湘,柳元江,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说罢一挥手便又有士卒向着天空打出一道信号。 城下的柳元江看到城头信号,立马喊道:“迅速结束战斗,不要管那些鲨齿龙!迅速灭杀准备防守!”可这次已经不能与前日里破晓之时相提并论了,士卒连着打了一天一夜的仗,又饿又乏,又被这些鲨齿龙攻击的即将奔溃。反应速度比前日里不知慢了多少,而此前接到信号撤走的寒青峰却是带着六万人马吃饱喝足,等待时机。撤下那些伤员驽马,整兵后虽然只有五万余人,但都是养精蓄锐完毕的精锐骑军,此消彼长,又是在平原上进攻已无力防备之力的步军,结果可想而知。战斗已经变成一场没有必要赘述的屠杀,不到一个时辰,被鲨齿龙祸害的不到五万人的青阳大军被彻底击溃,柳元江仅仅带领几十骑精锐杀出了重围,而青阳的皇帝陛下则是被更为精锐的青龙卫护送着逃出包围后,被两位宫内的列境高手架着飞走了。至此,由青阳皇帝陛下?元湘和柳元江亲率的二十万中路大军全军覆没。而炎阳此战,也付出近九万人伤亡的代价。 寒青峰目视手下士卒整理北进关战场,看着那些已死的鲨齿龙和周围残破的尸体碎片,一言不发。花不列骑马到近前,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只是听闻大荒响蛇鲨齿龙骑凶猛异常,无人驾驭的鲨齿龙便已是如此凶猛,不敢想象若是对上大荒龙骑又是什么光景,炎阳此举可真是,过分了些。”听着花不列有些不悦的话语,寒青峰将如何获得并培育鲨齿龙的前因后果对着花不列讲了一番,他也不想让初投炎阳的黑虎国觉得他炎阳卑鄙阴险。“只是我也不知是何时培育了这么多,据我所知,炎阳也只有千头而已。”花不列看寒青峰很是诚恳的向他解释,内心释然,吐了口气说道:“帝国的高层私下里做些龌龊事,总不能让所有人知道不是?”寒青峰斜撇了一言花不列,也不说话,抬头看向城头向他微笑点头的绥王,内心有些复杂。 天色彻底大亮,端木邪鬼鬼祟祟看着寒霜城的城门和告示,发现再无自己的画像后,松了口气说道:“毕竟是都城,一天天的告示通知乱七八糟没完没了,人家管我是哪根葱呢,肯定早被盖了好几层了。”“自己骗自己很好玩?”云观看着这个凌晨偷摸去撕了好几张的掩耳盗铃贼,无奈说道。端木邪似是没有听到,浑不在意的向着城门走去,云观也不再激他,跟着走向城门。城门口两个睡眼朦胧的士卒看着城外不多的几个等着进城的人,多看了两眼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云小道和这些日子里变得颇为白皙俊俏的小白脸端木邪大官人后,例行公事喊道:“进城两文,骡马一文!”端木邪看着身后几个等着赶早集和送菜拉货的小贩开始利索的掏钱,虽有些疑惑也是掏出一两银子对着云观说道:“走了一路,头回遇到进门要收钱的城池。”云观不理他,继续骑马向前走去。端木邪将一两银子丢到门口士卒备好的木桶内,拱了拱手就要骑马进城。“这位公子,下马入城!”本要厉声喝骂士卒看到端木邪丢来的一两纹银,用还算是礼貌的话语提醒道。端木邪看了眼这士卒,撇撇嘴只得下马牵着走进城去。同样下马跟上来的云观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意的说道:“先找个住处歇着吧,折腾一夜真有些困了。”端木邪看着因为时辰过早而没有开的许多商铺,指向一个卖早点的摊子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毕竟你我还不是已然辟谷的神仙。真找地方睡下了还得饿醒。”云观感受了下有些空瘪的肚皮,没有意见的跟了上去。 而此时城内某个客栈里,一个粗犷的声音小声说道:“咱们是从哪里开始找?”另一个年轻人不确定的回答:“完全没头绪,容我再想想。”这二人正是王小成和张凡,二人对面则是梅有钱和刘富贵,四人坐在一间上房内,正在商量着什么。梅有钱说道:“随意闹吧,反正那萨柯平再也回不来了。”刘富贵说道:“还是我埋的。”梅有钱接着说道:“清晨少主也进了城,可以安心玩玩了。”“要不咱去将军府里看看?”张凡试探性的问道。“看看。”刘富贵肯定的答道。 几人离开客栈不久,吃的心满意足的端木邪和云观就迈步进来这家客栈,端木邪左打量右打量,有些嫌弃的说道:“果然是大陆边远地区,都城最好的客栈都这么寒酸,该不会这客栈是那摊主的亲戚开的吧?”此前二人在早点摊上足足吃了七八人份的吃食,小摊的商贩看的瞠目结舌,一个劲的咂嘴,临走也不忘夸赞二人好饭量,端木邪付完账便向这摊主打问了几句城内客栈所在,二人便被支棱到了此处。这据摊主说是寒霜城最好的客栈只有三层小楼,一层大堂两层客房,站在门口一目了然,门口小二看二人打量此处,赶忙迎了出来招呼道:“二位客观可是要住店?我们可是这寒霜城数一数二的客栈,要是按照位置来说,我们可算是城内最好的啦!”店小二有些赧然道:“当然,和阳帝城、花都、雪曼这些大城是没法比的。不过二位若要住店还是赶早,再晚些兴许就客满了。”端木邪听着小二一顿白话,看着不似作伪,又看了眼这家叫鸿宾楼的客栈,打趣说道:“鸿宾楼,真是不知咋起名了么?整个大陆的鸿宾楼没有一千家,也有八百家了。”小二赔笑说道:“客官说的是,这不是好记么,随处都能看到,也显得亲切不是?”端木邪也笑着回道:“你倒是会说话,我二人的马可要喂细料。”说着把缰绳递给小二,一脚踏入客栈。“得嘞,您擎好!” 云观跟在后面,看了眼端木邪跨当中的那半截朽木,有些嫌弃的看着这货。自从那日羞辱过北蛮的将军亲兵后,这家伙似乎是上了瘾,除了骑马时跨在胸前,名扬天下的名刀藏锋自此就成了这脏货外露的胯下之物,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不多时那迎接二人的店小二便从后堂跑了出来,热情的说道:“二位客观,马已安排妥当,我这就带二位去客房,说着看向已经将信息登记在册的账房。”账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老头缓缓放下毛笔,打量了二人一眼,拿出两张拴着长柄钥匙的木牌,递给小二,继续低头看账本去了。二人也不多话,跟着小二上楼,年久失修的楼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端木邪摸了把扶手说道:“旧是旧了点,不过倒还干净。”可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在离着客栈不远的地方炸响了起来,震的整个客栈灰土扑簌簌的落下不少。众人皆是站立不稳,甚至有人跌倒在地。“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不对,许是什么炸了!天雷吧?”大厅内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着。只有端木邪和云观一言不发面面相觑,二人很明显感受到了其中波动而出的非自然的元素气息。“最少也是列境后期。”云观说道。“走!看热闹去!”端木邪一个闪身出了客栈的正门,只留下话语在大堂内回荡。 第四十三章 悲催的北蛮 云观无奈的看着门口,风一样的端木邪已然消失不见。想想城里闹事那几位,云观便不再管他,继续拿着自己的门牌上了楼。出了门的端木邪睡意全无,盯着方才发出动静的方向,颠儿颠儿的跑得了过去,街上的人慌乱无序的四散开去,唯独这货逆着人流跑了过去。不到一炷香功夫,端木邪看着先前发出响动的颇有些规模的府门:“大将军府,啧啧,来了个了不得的地方。”“嘭!咔嚓!”说这话大将军府内又开始出现巨响和震动,一个人影从府中升上半空,端木邪定睛一看,有些无语的说道:“看大门的?!喂!你在这干嘛呢?胖子呢?”空中的刘富贵看到府外手搭凉棚看热闹的少主,点头憨厚笑了笑说道:“哎哟是少主啊,真巧。”端木邪没好气道:“少来,我可没觉得有多巧,我在矮木林破境重伤时若不是服用了那老神棍调制的大还丹咋可能像现在这么欢实,这老王八,真是多此一举。”刘富贵听漏了最后一句,嘿嘿笑着回道:“嘿,咱少主还是顶聪明的。”这时府内又是几声巨响,就这么一会功夫,将军府内的建筑塌了差不多近一半,又是三道人影冲天而起。端木邪看着几个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靠!你们四个是怎么凑到一处的?!”梅有钱也是笑着打招呼:“少主来了啊?吃了么您?”王小成看着端木邪一言不发,张凡一脸不爽道:“没找到啥有价值的东西啊,难不成在那蚁王宫?”端木邪掏着鼻孔,看着几个人,撇着嘴问道:“前辈这是在找啥啊?动静也忒大了些。”张凡看着蚁王宫的方向,说道:“来了。”“唰唰唰”又是几道人影从那巍峨的蚁王宫飞了过来。“不知双煞双鬼齐至我寒霜城有何贵干,又是为何拆了我的府第?”为首的宇文成平脸色难看的看着自己的家宅被毁的不像样子,敢怒不敢言的问道。一旁暴脾气的格鲁丁出口道:“几位来此是想死么?我北蛮虽不是大国,但也不怕你等,若是拼了命去,恐怕几位也得不了好!”王小成一甩手向着格鲁丁投去一物,速度之快超出想象,格鲁丁如临大敌,连忙双手格挡,却发现并无暗劲涌出,便快速看向手中的物品,这一看不要紧,看过之后顿时惊怒交加的问道:“你们将萨柯平怎样了?!”宇文成平几人听闻急忙看向格鲁丁手中之物,赫然是撒柯平所持的廷内檐金令。“宰了呗。”刘富贵无所谓的回道,同时看向地面端木邪所在位置,却哪里还有这个贼种的身影。同样发现端木邪消失不见的梅有钱也是一脸轻松的笑道:“不知怎的也是巧了,在来寒霜城的路上撞了个正着,总之以后北蛮五虎得改个称呼了,叫四废也挺好的。”八人在空中对持,北蛮几人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童远头上渗出细密汗珠,体内气息愈来愈盛,随时准备与面前的大敌鱼死网破。空气如凝视一般,藏在暗处偷看空中几人对持的端木邪顿感有些上不来气。“还看你奶奶个腿啊,你看看周围。”端木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了眼旁边,一脸困意的云观蹲在地上,手握着行山剑柄,看着城内官道的方向一脸淡然。端木邪顺着云观视线望去,身着亮银甲的北蛮城内卫密密麻麻的向着将军府压了过来,长矛林立,步伐沉重整齐,颇有些章法的样子。“不能看了,走吧。”端木邪有些意犹未尽的招呼了声云观,慢慢向着战圈外溜去。 “这些士卒来了只是徒增不必要的伤亡,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的?”张凡看了眼压过来的重兵,继续说道:“我来找些东西,你们不要阻拦。”剩余的北蛮四虎听闻又气又怒,不拦不行,现在拦又拦不住,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格鲁丁几人看向为首的宇文成平,静待下文。宇文成平看此时不发话也不行了,索性开口说道:“若是你等不惊扰圣驾,东西随你等去寻,但是莫要伤我北蛮百姓,也莫要在毁坏城内建筑,撒柯平之事我等可以不再追究。”宇文成平咬着牙说完,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一国大将军屈辱到此等地步,也是没谁了。“得了吧,你们那狗屁皇帝算是哪根蒜苗,我们正打算去蚁王宫看看呢,不惹我们还则罢了,惹怒老子宰了那孙子只是顺手的事情。”张凡无所谓的看着即将暴怒的宇文成平大喇喇的说道。“那还谈什么?!我们便是拼死也不会让你们在我北蛮都城内如此肆意妄为!”格鲁丁怒声大喝,全身气息暴涨,抽出佩刀向着张凡就冲了过来。一场大战已无法避免,“格鲁丁!”宇文成平急声叫道,但为时已晚,冲到张凡身侧的格鲁丁已然是一刀砍了下去。“得手了!”格鲁丁自持速度不慢,一直听闻说幽鬼张凡速度乃是当世除了已入在境的卜一之外的列境第一,所以一直不太服气,今日快速袭击之下,看那张凡也只是了了,顿时有些小看这风头正盛的年轻人。可就在刀劈砍在张凡身上时,格鲁丁心下便是一沉,那张凡的身形,只是一个残影而已。 格鲁丁心中一紧,急忙用刀从右腰向自己身后捅去。“戳哪儿呢?”一个声音出现在格鲁丁左侧,不待格鲁丁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捉住他的脖子,格鲁丁脖颈猛烈一疼,吃痛之下连忙变招向着身体左侧挥刀,却再次砍空。而下一秒,他就被张凡带着向地面飞速坠下,巨大的推力让他失去了平衡,正欲再次反击时面部传来剧痛然后人事不知。“啪!”张凡将格鲁丁的脑袋生生的摁进了全是石板铺就的地里,顿时红白之物四溅,血水混着脑花涂了一地,扬起漫天的碎石尘土,将那凄惨的脑袋修饰的不再那么血腥。脑壳被拍碎的格鲁丁身躯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在场所有人看着张凡瞬间秒杀一名同级高手,都是怔怔的不发一言,四下里一片寂静。“卧槽!”正在溜走的端木邪恰好看到这一幕,惊讶的大喊出声,云观也是被震慑的不轻,于是两人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这不是他们这种小菜鸡该呆的地儿。格鲁撒一脸悲痛的嚎叫:“大哥!”已被悲怒冲昏头脑的格鲁撒又要冲上前去,却被宇文成平和童远同时用力拉住。张凡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浆糊。又在格鲁丁尸体后背上使劲擦了擦。直起身子轻声说道:“找死。” 一众内卫望眼睁睁望着四个可怕的家伙悠然而去,心中满是屈辱,看向自家大将军和城防将军,眼神中都有些不可名状的微妙变化。宇文成平和童远无动于衷的看着四人径直冲向蚁王宫,格鲁撒看向二人,忽的大声吼道:“你们这些懦弱的渣滓,我格鲁撒耻于与你等废人为伍,毋宁死而不屈!”说完这话,格鲁撒便追着几人而去。宇文成平慢慢落地,一脸无可奈何。童远在他身后无力的问道:“将军,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宇文成平捏紧拳头,对着童远说道:“童将军,寒霜城就交给你了。城内已无法阻止这四人横行,如今前线又是一片混乱,你且做好基础防卫,一定要护百姓周全。我不能让前线的将士们白白送死,若是让飞熊攻入腹地,那才是真正的浩劫。拜托你了!”宇文成平转过身,一揖到地。 王小成捏着格鲁撒的脑袋,他的身体无力的晃来晃去,已无任何生机。看了眼手中这个已经失去理智来送死的内卫副统领,王小成毫不在意将他的尸体随手扔向一边,看向出现在蚁王宫各个角落的张凡残影问道:“你找到没有啊?再呆一会这北蛮非得被咱灭国不可。”梅有钱咔嚓一声掐断一个侍卫的喉咙,看着一片狼藉的北蛮皇宫,不由得叹了口气。雪白的宫殿内到处是一朵或是一团的殷红血迹,满地都是尸体。看着不断疯狂冲上前来的北蛮士卒,王小成一掌将一个侍卫拍到五六丈外去,那侍卫撞在花岗岩廊柱上,又在地上弹跳翻滚了三四丈撞到墙后才停了下来。看着一滩烂肉一样的侍卫缓缓从墙面滑落而下,梅有钱也是皱眉说道:“怎的就都这么死脑筋嘞?”“不知死活。”刘富贵坐在北蛮的皇帝御座之上,开始有些不耐烦,用烟杆敲死两个上前拼命的士卒后,又拿起烟袋开始往嗑空烟灰的烟锅里添烟草。那俩可怜的卒子倒在地上,脑门上两个烟锅大小的圆孔,正汩汩的往外冒着带着烟灰的脑花和血水。而北蛮的皇帝此刻正和几个宫女一起钻在刘富贵身后的屏风下面瑟瑟发抖。刘富贵也不管他,只是啪塔啪塔的抽着烟。 “咦?这是什么?”就在几人被这些没完没了又悍不畏死的士卒扰的不胜其烦的时候,张凡终是兴奋又疑惑的叫了一声,唰的一声出现在大殿中的张凡手中赫然多出一个不知是何等材质制作而成的小箱子。“恐怕就是他了。”不多时,几个祸害终于离开了蚁王宫,只剩下一殿的王公大臣和狗屁皇皇帝被吓得趴在原地不敢动弹,不住的瑟瑟发抖。 第四十四章 纷争落幕 “寒霜城是不能呆了,等戒严结束明日一早就走吧。”端木邪躺在床上,踹了一脚墙面。隔壁并无话语传来,只能微弱的听到翻身的动静。端木邪眼睛一闭,睡了过去。城外不远的山顶上,四个人蹲着围着一个箱子一言不发。一脸疑惑的张凡摸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个似银非银,似铁非铁的箱子有些束手无策:“这是什么材质?够结实的。”王小成捏了捏拳头,也是试探的问道:“要不我再试试?”刘富贵用烟杆敲了敲箱子,发出一种奇怪的响动。梅有钱摩挲这箱子上可以转动的三个滚轮,看着上面奇怪的符号不明所以:“怕是只有破了这个机关才能打开。”“慢着,我好像是想起些什么。”张凡看着机关痛苦的思索着什么。“3-2-4”张凡在地上用木棍画出几个奇怪的符号。“这是什么?”梅有钱疑惑问道。“不知道,脑子里只蹦出来这个。”梅有钱又看向那个奇怪的箱子,滚轮上暮然便是和这奇怪符号类似的东西,只不过现在上面是‘4-7-5’。“这好像是拉普兰岛的文字,用来记数的。”王小成突然说道。张凡连忙转过箱子开始摆弄起来,方一碰触那滚轮,上面的符号便开始变化。第一个符号变成5,接着6、7、8、9、0、1、2的开始变化,然后变成3。几人见状顿时来了精神,直到最后一个符号变成‘4’,箱子咔嗒一声缓缓打开。张凡拼住呼吸,待看清箱内的东西后,几人又开始纳闷:“这他娘的又是啥?” 一只鹞鹰带着插血羽的信件急速飞旋在南雒城外,盘旋了几转后,准确的向着青阳大军的水寨大营飞去。正在皱眉看着舆图的青阳水军大都督柳公绩一脸疲惫,对着一旁的校尉问道:“可有其他两路大军的消息传来?”校尉摇头说道:“回禀大都督,已经连着有十二日未有信息传来了。”柳公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又开口问道:“炎阳的援军近日有何异动?”校尉思索片刻说道:“据细作和探马来报,姬庆安部一直在南雒城东南凌波湖背湖扎营,未有异动,但其部所余粮草怕是不多了,现如今每日口粮已经减半,即便是如此,再过十日应该就会断粮。而陆兴国部在中了我部诱敌之计后,基本已无再战之力,而我部目前背靠海岸,粮草尚够一月之用,而我军进可攻,退可走,且随时有运粮船从龙牙港出发作为补充。”校尉停了一下,又说道:“目前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炎阳的南陵王寒言畅,万一他率兵前来,我们在人数上便不再有优势。”柳公绩听完,也不发话。沉思良久后说道:“倒不用担心再来多少人,炎阳近几年大旱粮草歉收,南雒仁慈的皇帝陛下又开仓赈灾,若要说起来,此战真是不义之战。”此时传令兵跑进大帐,连忙说道:“大都督,急件!”方才回话的校尉接过信件,柳公绩挥手示意拆开。校尉也不犹豫,连忙打开这份代表着十万火急的信件念了起来:“黑虎国不知何故阵前反水,拓跋余将军战死,右路军十五万人马全军覆灭。中路军...”校尉说到此处,头上见汗,握着信纸的双手开始颤抖。“怎么了,念。”柳公绩看了眼校尉,皱眉说道。校尉擦擦头上的汗水,颤声说道:“寒青峰和黑虎国花不列率领十万铁骑奔袭北进关,与北进关守军里应外合,陛下和大将军奋力抵挡,斩获颇丰,而北进关内却冲出数千头响蛇沙齿龙...”“什么?!”柳公绩惊声站起,眼中满是惊怖。随即又缓缓坐下,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前方,示意校尉继续。“大将军只带领几十精骑撤走,青龙卫拼死救出陛下,然后被宫内的供奉带走了。” 柳公绩眼神中透出一股暴虐,随即又隐了下去。缓缓说道:“寒家,当真是好手段。”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副将说道:“大哥,就这么走了也太不甘心了,怎么着走之前也要狠狠咬一口姬庆安。”柳公绩看向作为副将的族弟柳思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来不及了,炎阳根本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若是再晚些走,恐怕我们也会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炎阳兵马留在这里,这南雒城里若是也有响蛇沙齿龙呢?虽然可能性不大。”看了眼不再说话的族弟,柳公绩大声传令:“传我军令,今日夜里全军准备撤离,将水寨内灯火减少一半,撤离士卒上船时皆持火把,后军做好殿后准备。”“这不是让那姬庆安知晓我们要走了么?”一旁的柳思源不解的问道,欲要去传令的校尉也是一脸疑惑。“姬庆安狡诈,不得不防,若是我们直接撤离叫这老家伙得知了消息,肯定会压上所有能动用的兵力将我等拖在这里。”柳思源恍然接话:“若是让这老狐狸看到我们撤军,肯定会认为其中有诈,等到了天亮,发现是一座空寨时,我们早就在茫茫的大海上了。”校尉抱拳说道:“大都督英明,我这就去传话给各营。”校尉走出营帐,柳公绩一屁股坐下,长长叹了口气。一场策划数年,从年关打到初春的战争,就这么以青阳帝国折了近三十五万人马为代价,草草收了场。 青阳战败的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一般,快速传遍整个大陆。端木邪和云观得到消息时,已是夏日将近。二人此时正在飞熊国的一个小镇上吃着面。听着旁边一桌一个飞熊边军校尉和一店家说话。而另一桌坐着两个奇怪的家伙,一个是农民打扮,另一个像是财主。二人此刻也正在吃面,农民挑起一筷头面吹了吹,缓缓吸溜进口中,文雅的就像个读书人。而那像财主的胖子却是过分的端起碗来转着舔。还别说,那碗就跟洗过一样干净。端木邪也不理二人,自顾自吃完站起就走,回头对着店家说道:“我们面钱算那桌账上。”云观看了眼二人,点了点头。胖子笑着回点,农民扬了扬头,又朝着端木邪努了努嘴。云观笑了笑,转头跟了上去。“这俩家伙是要跟到什么时候,要一直跟着我回岛不成?”“应该是了,这几人在寒霜城那么一闹腾,搞得北蛮差点让飞熊亡了国。”端木邪点头应是:“那宇文成平是真有些本事的,不单单是一介武夫那么简单,飞熊大军压境边境四处告急的情况下,他竟还能扭转局面,是个厉害人物。”说起这俩人是如何与端木邪汇合,还有这北蛮与飞熊的争斗,也是颇有些戏剧性。先是北蛮全线奔溃,攻破北蛮月尾关的飞熊主力沿着北蛮河一路毫无阻碍的向着蛮河平原挺近,而那博萌郡失踪的一万飞熊重甲兵与五万精锐飞熊军在博萌郡北部突然出现,博盟郡守军仅仅七八千人,又无坚实城墙护佑,只有逃跑的份。就这还不算完,蛤蟆岭外那十几万人分兵两处,回来策应博萌郡的六万人与飞熊军在平原上撞了个正着,无人指挥的北蛮军哪里又是飞熊精锐的对手,只余下两万多残兵败将撤到了山河关。而就在这飞熊两路大军即将汇合时,飞熊就像变戏法一般,又有五万骑兵突然出现在北蛮与飞熊北部边境的黑森林外。这黑森林广袤无边,常年积雪寒冷,林呢猛兽遍布,且地形复杂,外来人进个山都能丢了。可偏偏就在这么个天然屏障外,毫无预兆的出现五万精锐的骑兵。这三万骑兵后发先至,沿着北蛮北部村庄,一路烧杀劫掠,在飞熊其他两路大军到达蛮河平原之前,赶到一处与之汇合。近十八万人马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向着寒霜城开始进发。北蛮小皇帝之前已被四害吓的不轻,还未在椅子上坐稳,又听闻此消息,竟是脸色一白身子一挺,慢慢从那皇位上滑了下来。大臣们再去看时,自家皇帝陛下已是屎尿齐流,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还没过夜便匆匆咽了气。 大臣们顿时着了慌,这一国虽小,却不能无主啊,皇帝陛下尚过而立,子嗣最大的不过五岁而已。而陛下又没有兄弟,无奈之下,急急忙忙举行了国葬之后,便把个五岁的娃娃扶上皇位,由丞相和大将军作为辅政大臣,共同掌管国事。大将军得到消息险些晕过去,可如今国将不国,强打起精神的大将军发起动员令,另外派遣一万新军回寒霜助童远五千守城士卒誓死守住寒霜城。童远含泪接令,带着棺材上了城墙。同时,宇文成平写出一封血书用北蛮特有海东青快速送到了一个叫巴浪的属郡。做完这些准备,大将军带着动员来的剩余新兵两万余人,在蛮河平原最后的堡垒山河关与撤回的两万余残兵汇合,加上一路上收拢的边军溃兵一万余和关内一万守军共计不到八万人驻守此处。也仅仅是刚到,飞熊十八万大军就压到了城下。攻伐惨烈无比,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两边打了几十年,早已熟知对手的底细,只剩下往里填命。 第四十五章 双煞的去向 就在青阳中路军被击溃的当日,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的端木邪和云观已到了北蛮南部边境一个叫巴浪的郡县。至于北蛮和飞熊的仗打成什么样了,端木邪还是有些好奇的,毕竟在路上可是听说飞熊已然大兵压境,就快到那寒霜城了,二人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躲避兵乱的难民。待到了巴浪郡,看到官道上凌乱的脚印和被遗弃的大营,数了数锅灶,端木邪霎时明白了什么。又想起在蛤蟆岭时混入北蛮大军营中看到的那张舆图。开口说道:“将近十二万人马,人数也不对啊,当时那烽燧的卒子说的可是十五万,加上巴浪已经驻扎的近三万先锋军,怎么也是十八万人马了。”云观有些服气的说道:“你倒是好记性,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北蛮在此的部署。”端木邪还在思索:“这里的人马恐怕已经回援了,那四个祸害将北蛮五虎打杀成了北蛮二傻,打乱了北蛮国准备在此实施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的计划,也许那六万人马是作为先锋军打头阵去了也说不定。”端木邪因为在蛤蟆岭看到那地图,在前往飞熊的路径上,刻意向着巴浪寻了过来,不管云观怎么问,他也只是说有热闹可看,便不再多言。“关你屁事,不走再给撞见?”云观没好气说道。直到此刻才明了这货的目的,云观又想结结实实的揍一顿这个见天尽寻着找死的混蛋玩意儿。端木邪撇撇嘴,显然是有些失望。看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二人便离开此处,向着北蛮与飞熊的国境线方向走去。就在此时,一股极为强大的波动瞬间出现在二人近前,于是两个人影就这么突兀的显现出来。惊的瞪大双目的端木邪瞬间又恢复了正常,有些嫌弃的说道:“你俩跟来干嘛,离开寒霜城时我不是说了么,不用再跟着我,我要是死球了也是那老混蛋的锅,和你等没关系。”刘富贵和梅有钱一脸无奈,梅有钱开口说道:“那怎么行啊,万一少主你真的死球了,我俩免不了要跟着吃瓜落儿。既然都被你发现了,我们就也不藏着了,反正你去完玄武山之后就打算回岛,这一趟下来也瞧了不少热闹了,玄武山虽然与我金乌岛有些生意往来,但毕竟还有南宫鹤与你师傅的瓜葛呢,少主,我叫你声我的小祖宗,咱走完这遭就快回去可好?”看着梅有钱几近哀求的样子,刘富贵开口道:“这老小子是惦记着自己在花都的生意,想早些交差了事呢。”梅有钱无语的瞪了眼这偶尔坏起来也是真损的老农民,摊手看向端木邪,一脸的无所谓。一副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端木邪一脸无奈,差点被气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飞熊双煞呢?我看你们四个这一路好像还玩儿的挺乐呵。”梅有钱开口说道:“嗨,我俩这次也是为了让他玄武山欠我们金乌岛一个人情,就帮他去寒霜城找了样东西。”几人索性坐到地上,梅有钱将与端木邪分开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说到那箱子打开,端木邪好奇插嘴问道:“如此精巧的机关箱子,还被北蛮皇帝放在密室之中,里面到底是是啥啊?”梅有钱接着说道:“一张舆图,上面的文字完全没有见过,单看那地形轮廓,倒像是彼岸的荒沙大陆。””也就是说他俩去荒沙大陆了?”梅有钱不再说话,点了点头。就这样,四人一同前往此次端木邪出世之旅的最后一站:玄武山。 十日之后,正在飞熊国某小镇吃面的端木邪怔怔的听着小镇旁边一桌几个飞熊边军校尉说话:“哎,咱飞熊真是国运不济啊,听闻北蛮都城起了大变故,飞熊军的主将廖将军和大将军合兵一处,本来可以直捣寒霜城的一场便宜仗硬生生打成了拉锯战。”店家续着茶水,显然和这校尉相熟,有些好奇的问道:”听前面传来消息说北蛮那小皇帝听说咱大军压境活活给吓死了,而北蛮五虎又被咱飞熊双煞和两个不知名的高手给宰了三个,这又是怎么败的?”边军军官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说的是啊,好端端一场收割的仗,就因为北蛮大将军宇文成平的一个计谋给坏了大事,我飞熊此次天降奇兵,五万骑军都越过了黑森林到了北蛮北境。可不巧,北蛮也有十几万人马到了咱北蛮境内,咱国内所有人马全部压在北蛮境内,我们这些边军的士卒都驻屯到北蛮月尾关了。那些个天杀的北蛮士卒,欺我境内无兵,到我国境内居然分散成了多股人马,到处劫掠破坏,还毁了临近北蛮巴浪郡一个铁矿山,矿石被运走了无数,就连矿工都被掳走不少。咱大军深入北蛮,被那宇文成平挡在山河关寸步未进,而绕过山河关一路奔袭到寒霜的五万骑军和一万重甲兵又被挡在寒霜城外,待得大将军得到信儿,回援至边境红河滩时又被这些杂碎设伏打了个措手不及。接过北蛮境内的飞熊将士被杀了个回马枪的宇文成平打的溃不成军,只得逃回两万不到的骑军,廖将军战死,大将军奋力突围带着剩下的人马回了飞熊。嗨!当真憋屈!”端木邪听得一愣一愣的,轻声说道:“原来那些人马本来是要去占据铁矿啊!得,没占着也给你毁了,是这。”云观不理他,端着碗喝汤。端木邪起来便走。后面两人付了帐,跟着这不省心的少主继续踏上旅程。 一路看着飞熊本就因常年征战而破败不堪的房舍因北蛮的突袭变得更加破败不堪。端木邪生出一丝同情:“连年征战,何时才是个头?”后面悠闲跟着的胖子说道:“这两个冤家打了这么些年,我陶家的生意倒是愈发蒸蒸日上,只不过这兵器买卖虽说来钱快吧,但着实不如丝绸香料稳当长久。就这世道,不是个人能左右的。”“那就杀光所有人,这样就再也不会有征战了。”端木邪侧目看向梅有钱,眼神乖戾。胖子故作惊讶道:“啊呀,咱少主真是越来越有金乌岛做事的风范了,可是世间所有人都献给金乌神当了点心,哪里还有人去供奉伟大的金乌神啊?”端木邪不再装疯,嬉皮笑脸说道:“狗屁的金乌神,金乌教啥时候不逼着其他教派的教众信徒自焚了,那才真的会有人供奉。”刘富贵也被逗乐:“敢情是为了感谢不杀之恩才供奉的呗?”云观听着几人不太好笑的金乌岛笑话,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说来也怪,自从财主和农夫跟着,从北蛮到飞熊,再到飞熊境内这即将到达玄武山的路上,就这种兵荒马乱的地界儿愣是连个劫道的都没遇上。端木邪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暗爽:有这俩人跟着,起码夜里可以安心睡觉了,吃饭还不用付钱,打猎也不用自己去,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端木少主都开始考虑以后再出门是不是也带上这么几个人撑撑门面什么的,颇有那么一股纨绔少爷带着恶仆游街的味道。想归想,也总不能靠着别人,毕竟他也不是真的纨绔,真的纨绔可不会每日都去修炼几个时辰的功法,一路上有这么两个高手,端木邪对于一些武道上的问题倒是问了不少,一旁听着的云观也是受益颇多。可这些问题,端木邪和云观在自己师傅那里都是无法学到的。这就好比同样一篇经典,让大学士祭酒讲出来,那就是艰深晦涩,但意境高远。若是让私塾的先生讲出来,那一定是通俗易懂,虽不高深,但胜在实用。又好比在南雒的几年里,寒言胥堂上讲的东西端木邪经常是听得一知半解,但经过寒江雪私下里稍加解释,他也就明白了。若是换成端木赤羽,那一定就是:“啊,这个嘛,你将功法提升到元素级,运行一个大周天自然就成了,很简单的。”然后留下一脸懵逼的端木邪杵在原地翻白眼。 一路没有意外,又是平淡的过了几日,几人终于到了飞熊国的都城玄武城,而端木邪心心念念的玄武山,已经可以在玄武城内清楚的看到挺拔的峰峦。本来望着玄武山愣神的端木邪听到城内人们谈论的内容,又是来了精神。主要听到的事情汇总起来有这么几件最为重要:黑虎国已经并入炎阳国土,黑虎国皇帝称臣封黑虎王。寒家除南岭王之外,举家迁回祖地黑虎岭。炎阳帝国大破青阳帝国攻势,斩杀士卒二十余万,俘获降卒十余万。端木邪一脸兴奋看着云观说道:“世子殿下威武啊!”梅有钱也是感慨道:“这寒家果然老辣,做事如此滴水不漏,连这大旱带来的弊病都算计进来做了局让青阳跳了进去。”刘富贵也说道:“经此一战青阳怕是短期内再无南下的能力了,兴许还会受到炎阳的反攻。”“毕竟一直中立的墙头草带着墙一起砸了过去,头破血流都是小事。”云观也是罕见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哈哈哈哈!这可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走着,咱去这玄武城最讲究的馆子整几盅去!今儿个小爷我请!” 第四十六章 花开彼岸天 旧烈阳历265年,经过赫连家祖上数代祖先的经营,已经成为荒沙大陆一霸大荒国又一位国主即将继位。这就是年仅十六岁的赫连波提。此时的荒沙大陆连年征战,就只为那为数不多的耕地和绿洲,几百个部落从千年前一直争斗到了现在。一直到彼岸的神木大陆建立烈阳帝国时,终于是只剩下十几个已经自封为王的大部落。又是过了近二百年,生活在荒龙平原的大荒国不知怎么控制了一直以来对荒沙大陆人们带来恐惧的响蛇鲨齿龙,自此,大荒国猛然崛起,赫连家的龙骑们越过大陆南部的响蛇沙漠,越过中部的戈壁,一度占据北部众多绿洲,在百年时间内灭了数国。待到赫连波提继位时,荒沙大陆还剩九个国家。据说赫连波提出生之时便有异象诞生,一颗巨大的火流星划破寂静的夜空,径直砸在了大荒王宫内,那流星点照了整个内宫,犹如白昼降临,也就在这时,赫连波提降生。幼时的赫连波提,聪明异常,过目不忘,尤其对于行军布阵兵法韬略颇有天赋,老荒王赫连华方看到这大孙儿如此出色,便直接将其定为下一任王位继承人,赫连波提几个王叔和父亲虽颇有微词,也不敢忤逆自己的父王。直到年仅十八岁的赫连波提仅仅带领八百龙骑灭一国后,大荒国内再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传出。自此,再也无人可以阻挡一代传奇大荒国主的步伐。烈阳历330年,一生驰骋在龙背上的荒王终于在自己六十六岁时灭掉荒沙大陆最后一个对手,建立大荒帝国。 而此时,大荒帝国偌大的黑玉宫内,上百朝臣正看着宝座上的皇帝陛下不发一言。一袭黑色龙袍,袍上一条狰狞的五爪红龙双目圆睁,被皇帝健硕的身躯撑起,显得威武霸道。现任大荒帝国皇帝赫连同光手中拿着不知是谁传来的密报,正仔细看着。突然张嘴发声道:“大鹏扶摇九万里,却也看不见地上的蝼蚁,奈何蝼蚁却生了双翅,竟欲要追赶大鹏,可笑之极!”说完将手中密信丢了出去。看向殿内一个持剑的将军问道:“宁王,那些家伙操练的如何了?能否即日上阵?”被叫做宁王的中年将军沉吟了一下,回道:“回皇兄,目前还需些时日,且那些畜生也还需...”说到这里,宁王停住话语,似是不愿在众人前提起什么。“此事寡人已知晓,永王,那批船只铸造完成几何了?”另外一个身着华贵黑色华服的修长中年摸了把胡子,笑着回道:“皇上,共计一千二百艘已经全部完工,就等着王弟的成果了。”永王说完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宁王,宁王一脸尴尬,似是有些不悦,又对着皇帝说道:“皇兄,不出三月必定可以全部出征!”皇帝陛下看着二人,笑了笑,说道:“如此最好,再拖下去,这神木大陆怕是又会有变故,先皇当年未竟的事业,我兄弟几人一定要尽快实现,下月初一,祭祖拜天!宁王,带寡人和诸位大人去看看你现在的成果。”宁王赶忙应是,前出带领众人赶往宫闱外侧的校场,皇帝陛下走到殿外,早有几名近卫用碗口粗的锁链拉着一头体长三丈无比雄壮的黑灰色鲨齿龙候在殿外,皇帝陛下飞身骑上龙脊,轻拍鲨齿龙脖颈,那可怖的畜生低声吼叫,震的一旁地上未干的雨水出现阵阵的波纹。猛然一跳,那硕大的鲨齿龙直接跃下殿前台阶,开始急速跑了起来,沉重的脚步声震的地面咚咚作响。待皇帝陛下骑龙冲出殿前广场,众大臣也是匆忙跟上。赫连同光冲出黑龙门,又不停步的冲出瓮城,到了宫内校场,看着已经准备完毕的近万士卒和一旁的庞然大物,看向一脸肃穆的宁王赫连同岳。宁王大喝一声,挥动手中将近三丈长短的金色双头龙骑枪斜着指向半空。万人持龙骑枪整齐登上一旁大家伙的后背,同时大喝:“大荒必胜!”“吼!”那庞然大物展开双翼,飞向天空,放肆嚎叫。校场内顿时扬起飞沙走石,天色暗沉。此时众大臣才缓缓到来,看向空中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大家伙,同时咽了口口水。一个文官模样的老人一脸狂热,激动说道:“双齿翼龙!!终于驯服了么?!先皇陛下在大荒神殿看到这一幕,定会含笑!吾皇...万岁!”“万岁!!!”众人皆是跪倒在地,一些老臣涕泪横流,不能自已。赫连同光仰首大笑,却流出了眼泪,激动说道:“父皇,您就在大荒神殿看着吧,儿臣定不负重托,带领我大荒百万雄兵一统天下,让我大荒永享万世基业!”此时的神木大陆各国,仍然还在心怀鬼胎的各自策划着攻伐宿敌的一个又一个计划,却不知彼岸的大荒帝国即将带来的塌天巨祸。 玄武山山门,梅有钱与刘富贵严阵以待看着面前拦路的十几人,将端木邪和云观护在身后,似乎一场恶斗在所难免。“留下后面那锦袍少年的随身兵器,速速下山,否则休怪我们不留余地!”领头一位老者手持七尺雁翎刀,与刘富贵的鼻尖也只有寸余距离。端木邪小声对着云观说道:”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武器,这雁翎刀长的都快赶上苗刀了。“云观面色严峻,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兴趣。梅有钱转头看了眼后面的端木邪,又瞅了瞅他裤裆之中的那把刀。有些为难神色。说道:”如此怕是有些不妥吧?”要说这事,还得从几个时辰前说起。在玄武城逗留了几日的四人离开玄武城后,又是没有任何意外,不出两日就到了玄武山下。云观看着山门,有些感慨:“南有朱雀山,北上玄武门。”被一南一北称作大陆双巅的两座名山几人就算是到此一游了。这一路,从朱雀山云观同行开始,沿途经过两大帝国,一座名城和两个北方强国,途径几十个地方总共走了一万多里的路,端木邪看着比娟秀的朱雀山高大挺拔的多的玄武山,也是感慨颇多。不像朱雀山钟灵毓秀香火旺盛的场景,这玄武山明显就冷清的多。且山巅万年积雪,山上也多为险峻陡峭的石壁为主,着实没什么看头。此时玄武山山门外,就只有他们几个身影站在原地发愣。梅有钱这才慢悠悠解释道:“玄武山向来神秘,宗门就叫玄武山,对外也是如此称呼。所以大部分人提到玄武山,除却这么个地名儿之外,更多的便会想起这个神秘强大的门派。所以说,这玄武山也没啥好逛的。不如我们回去可好?”端木邪听着前半句话还挺好,可是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劲了:”嘿!亏你俩还是个列境巅峰的大高手呢,高手榜不说前三十,前五十还是有的吧?就这么顾虑这玄武山?““少主您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三十五十的我倒也不在乎,就是个虚名儿,再说这江湖也没排不是?就说那前十时不时的还会变动一下子,谁在乎我们这些稀疏平常不入流的货色啊?”梅有钱有些尴尬,腆着老脸在这和端木邪叭叭了半天。可奈何这端木邪就是一副我今天非要上山不可的架势。几次使眼色让那刘富贵帮腔,可这天杀的老农愣是装没看见。无奈,二人便硬着头皮跟着这活祖宗上了玄武山。俗话说得好:人若要找死,天都不拦着。就在几人才将将到第二层山门的时候,一群不速之客便强硬的挡在几人面前,用云观事后骂端木邪的话来说:到了这地界儿,用屁股都能想到有谁在等着你。想起寒江雪当时故事讲的是精彩绝伦,口灿莲花,和说书也就差着一块儿醒木了。这孙子可倒好,就着那日的午饭就给下了肚了。完完全全没把这给当回事儿。结果就很巧了,这些挡路的强人,恰恰就是那南宫鹤的徒子徒孙是也。这十几人中列境中期的就有五位,还不包括那隐隐已经快到后期的领头老者,而剩下的七八人都是阵境中后期的高手。也就是说,这些人端木邪一个都打不过。刘富贵也是暗自低估:“随随便便下来几个就如此唬人,难怪玄武山在这飞熊国超然物外呢,还每年向这飞熊皇帝索要供奉,飞熊国连个屁都不敢放。势比人强啊。“ 听着梅有钱好似为难实则强硬的话语。这几人霎时亮出兵器,剑拔弩张的好不吓人。端木邪右手按在刀柄上,体表黑气已经暗暗开始流转。为首的老者又继续说道:“非是吾等仗势欺人,当年你金乌岛长老卜一辱我师尊,夺我玄武镇山之宝。让我师傅无脸再见世人,回山不久便郁郁而终。今日我只不过是讨回我玄武山之物,有何不妥?”梅有钱和刘富贵向前走了半步,体内气势猛然上升,一黑红一暗金。引的身前地上的小石块都开始颤抖不已。而身后的云观端木邪却丝毫不受影响。这时梅有钱再度开口,却已不再是平日里那个点头哈腰特好说话一副市侩的奸商模样,而是犹如一尊疯狂嗜血的魔神降临:“如此,我便送你们几人去见你等的师尊好了!”一旁气息同样凌乱狂暴的刘富贵附和说道:“宰了还管埋!”后面的端木邪一咧嘴差点儿乐出声,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便准备看热闹,就差从怀中掏出一袋子花生米下酒了。只剩下云观站在原地,一脸的生无可恋。 第四十七章 公羊老头 “金乌双鬼,你们这俩混蛋小子这又是闹球甚哩?”就在几人即将动手的当口,一个声音从远处缥缈而来,就在下一秒,一个身影慢悠悠飘飘忽忽的到了近前。仔细一看,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子。这老者瘦小干枯,身着不太合身的狐皮大袄。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不过背挺得很直,就像是别了跟棍儿一般。而这人手中就真的拿着一根儿臂粗细将近一丈的玄铁棍,黑漆漆的,光照在上面都无法反射出来。这老人只有棍子一半高矮,却持着看起来就很重的铁棍一动不动。云观看着棍子有些不确定的自语道:“墨金玄铁?还这么大一根。”端木邪看了看,有些纳闷问道:“啥玩意儿?很值钱么?”云观回道:不是值钱,是不知道如何谈价钱。整个大陆的墨金玄铁恐怕也超不过万斤,且这种玄铁奇重无比,拳头大的一块就有一百斤左右。”这回轮到的端木邪诧异了:“也就是说这个老头手里那一根就能有千斤左右了?!他是怪物么??”二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时候,梅有钱和刘富贵同时看着来人,气势逐渐收敛。梅有钱又恢复了和煦模样,笑嘻嘻的行礼恭敬回道:“见过公羊前辈。”“师祖!”一种玄武山的弟子看到来人更是全部跪地就拜“还有姓公羊的?他要生个女儿是不是得改姓母羊?”端木邪继续在后面小声的嘀咕着。梅有钱听得真切,额头见汗。 老头脾气也不错,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端木邪说道:“说的是啊,我家小丫头也嫌弃这姓氏忒不好起名,便自己做主改名叫宫敏华了,嗨,名字也就一个代号,我寻思着爱叫什么叫什么吧。”端木邪一听也是笑出了声,正欲再搭话,突然想起什么来,也是有些结舌的说道:“公公...羊?前辈可是单名一个广字?”这公羊老头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又是皱眉又是含笑,看着像是有病一般,有些自语的说道:“我可不是公公,爷爷我可是还是很雄健的,至于名字,已经好久没有人那样称呼我咯。”端木邪再也坐不住了,一脸煞白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道:“爷爷诶,太爷爷,我刚才说着玩的,您就别计较我这年轻人的不是啦!”云观看着这货在那装模作样,却并没有多怕的样子,不住的咽了口唾沫,也是恭敬行礼道:“晚辈朱雀山云观,见过玄武山掌门。”公羊广细细打量了眼云观,又看了看他背上的长剑,笑着说道:“你是云玉子那小子的儿?”云观赶忙回到:“回公羊前辈,是小道家师,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师父将我抚养成人,虽不是父子,也胜似父子。”公羊广点了点头,右手捶着腰向后仰了仰身子,只听咔哒一声,却是一个不留意闪到了腰。“哎哟哟哟哟!”公羊光老爷子疼的直叫唤,引得那一群堵路的弟子们连忙上前七嘴八舌的查看:“师祖您没事吧?师叔祖扭到哪儿啦?”还在地上跪着的端木邪偷偷瞄了眼好像伤得不轻的老爷子,有些疑惑的问前面的梅有钱:“梅叔,你确定这就是那个天下排名第二的公羊广?”梅有钱一脸古怪,看着老头在那很痛苦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子是真害怕了哇,不怕也从不叫我叔的么。“诶~爷爷我唬你们的。诶,就是玩儿。”公羊老头突然直起身子,睁开双眼,斜眼看着一旁的弟子们,右手叉腰脑袋左右摆动,直晃的那头顶的发簪都快掉地上了。那群弟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端木邪更是一头囊到了地上,这次真嗑出血了。云观擦着头上的看完汗水,一脸的无所谓爱咋咋我累了的表情。 在场的只有梅有钱和刘富贵看着还比较淡定,似是早就习惯了老头子这样。老人也不再玩笑,突然举起右手向着方才带头的老者头上就是一拳,顿时把老头砸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上肉眼可见的起来一个大包。老头也不说话,只是委屈的看着老头,其他弟子也立马跪了一地。公羊老头看了眼端木邪,对着几人开始骂道:“你们这些鳖孙,在这闹锤子呢?当年鹤儿的事情,那也只能说是他自找的。我早就说过我玄武山莫要过问国与国之间的破事,偏偏不听,去了一趟丢人败兴的回来,还把自己给气死了,多大点事儿?犯得着么这小子,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又多执掌了这破宗门这么多年,你们现在又这个球样子,想让我把这烂摊子扔给谁去?”在场所有人听着老爷子一边骂着自家的徒子徒孙,一边发着牢骚不想干活云云。又是敬佩又是感慨,敬佩老人现已近百岁高龄还如此生龙活虎,感慨老人说话是真的直接。梅有钱在一旁笑着恭维道:“公羊前辈还是如此的健硕又活力四射,绝对还能再活一百岁!”“啊屁话,你这小子少拿恭维的话来哄我开心,爷爷我还是有几分自知的,要真还健硕,能让凌承安那小子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头?”被怼的无言以对的梅有钱尴尬的呵呵干笑应是。一旁的刘富贵那热闹看的,高兴的都合不拢嘴。“行了不扯淡了,都和我上山,今晚陪爷爷我喝几盅,都多久没见外人了,见天是你们这些瘪犊子玩意儿。对了,你们不许再打那小子身上藏锋的主意,什么镇山之宝,这藏锋还不是爷爷我当年抢来的?”“好嘛,爷爷真棒。”端木邪爬起来,似是佩服的小声说道。随后跟着一众人继续了上山。这些人回头看了看端木邪,脸上的不甘逐渐隐去。师父南宫鹤是师祖最喜爱的徒弟,可现在师祖都发话说不计较了,自己这些人还能说什么?端木邪看着众人如此,想了想,还是把藏锋塞进了罩衣里面。 临近正午时分,阳光射向山崖上这些刚刚从陡峭的石头缝里长出新叶的枝枝蔓蔓花花草草,似是在奖励它们的坚韧。端木邪看着玄武山最后一道山门,然后又回头看了看万丈的悬崖峭壁,感叹道:“这若是作为关隘,这辈子就别想着能攻破此处了。”公羊广笑呵呵的说道:“小子,你师父卜一那老小子近来如何啊?”端木邪不再四处观望,连忙恭敬回道:“公羊前辈,我师父他...还健在?”公羊广有些嗔怪端木邪领会错了意图,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反手就是一锤,直打的端木邪眼冒金星。端木邪缓过劲来连忙又说道:“爷爷诶,我师父他老人家好得很,好的很,劳您挂心了!”“我管他好不好呢!”公羊广说着又是一个爆栗,端木邪捂着脑袋,欲哭无泪的看着公羊光,不敢说话。梅有钱在后面乐的都快看见后槽牙了。云观更是一脸的恍然,佩服的看着公羊老头,就欺负端木邪这件事情上,特想拜他老人家为师。公羊老头不再折腾他,自顾自开口说道:“你师父可能是近几百年来这世上唯一一个将列之级修至大成的奇才,但就这一点爷爷我也比不上这小子。”此话说出口,除了端木邪几人,就连先前那些堵路的弟子也是惊得说不出话了:“列。。列之级大。。。大成?这怎么可能?人真的可以么?”端木邪心中的震动实则最大:“师父居然已经大成了?师父早已进入在境十几年,也就是说,师父现在的实力其实早就可以排进大陆前十了!这老头,藏得挺深啊。” 端木邪收回内心的惊讶,赶忙回到:“爷爷,师父他,还从未在我面前显露过此等实力,我是真不知情。”“嘿,卜一这小子还挺会装。”公羊广笑了笑,带着几人进了山门。走了大概一炷香功夫,狭窄陡峭的山路终于渐渐变得宽阔平整起来,山势也越来越缓,又走了不到二里,几人到了山顶。在那玄武城看来,犹如针尖粗细的玄武山顶峰,平整宽阔,大的出奇,就像是一座城池一般。山峰周边尽是皑皑白雪,而中心位置却是一个不小的天池,而这天池中正袅袅婷婷的冒着腾腾热气,正对着几人的地方,一片土地犹如半岛一般,嵌入这美轮美奂的天池当中,半岛之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被这缥缈的水气渲染后,犹如仙境一般。端木邪和云观看的都有些呆了,看着这天池周边种着的迎春碧桃樱花梨树,黄红粉白交相辉映,对比着碧绿色的池水,美的犹如镜花水月。刘富贵也不由感叹:“虽说来过几次这玄武山吧,可每次到了这东山之巅都会被这别致的景色吸引的挪不动步子。”公羊广有些嘚瑟又不耐烦的对众人说道:“欢迎光临寒舍。别他娘的看了,赶紧的!” 第四十八章 意外破境 玄武山顶峰的某座楼阁里,端木邪拍了拍已经喝麻了的脸,看着公羊老头敲着碗碟唱曲儿。一边的云观面红耳赤,正和一个玄武山的弟子聊着什么,先前挡路的几个玄武山高手小心的捧着云观的行山剑,膜拜一般仔细的打量着剑纹。梅有钱和带头的老者勾肩搭背,把酒言欢。靠着墙的刘富贵独自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侧耳听着旁人唠嗑。 几个人喝的高兴,聊起二鬼与双煞在寒霜城所做的诸多事情,玄武山弟子听完因果,气氛更加和谐友好。公羊广呼了口酒气,醉意弥漫的说道:“小成这小子是一根筋,他人之事向来不太关心,却偏偏对张凡这孩子的事情特别上心,说来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来各聊各的众人马上打住,转头看向老掌门,静待下文。公羊广放下酒杯,继续说道:“当初小成从山里将张凡捡回来时,那小子穿着怪异,一看便不是大陆之人,我前去号脉检查又发现他的内力已经相当于列境圆满,而当时这孩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因受伤太重,醒来后连跌两级,堪堪达到阵境圆满。记忆也严重丧失,我预感此事并不简单,便对外隐瞒压下了此事。如今时隔八年,终于还是要去解决了。”公羊广说完,又喝了杯酒,想起只身前往荒沙大陆的二人,眼中有些淡淡的忧虑。玄武山众人皆沉默不言,列境后期老者皱眉说道:“希望师弟和小凡都平安无事,师弟可是我玄武山未来的希望。”梅有钱在一旁出言安慰道:“他二人的话,定然是没有问题的,你那师弟天资甚高,我敢说我们这一辈人里,他必然会后者居上,成为第一个进入在境的强者。”众人听闻也是七嘴八舌的夸赞自家王师兄师弟师伯多么多么厉害,对于同样算是玄武山的张凡那更是大肆吹嘘,仿佛自己就是张凡一般。端木邪也插话说道:“其实张凡前辈现在已经算是列境速度第一人了,我师父,咳,我金乌岛卜一几年前就入了在境,现在列境内一个力量第一,一个速度第一。这二人在一起,除非硬闯大荒黑玉宫,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前还很嚣张的几个玄武山列境弟子听到端木歇的话此时也是一脸惊讶:“卜一已然进入在境了?现在这大陆上的在境强者,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这岂不是说卜一现在稳稳已经是大陆前十的高手了?”刘富贵显然也是才知道此事,有些羡慕的说道:“卜一长老真乃天纵奇才,年过花甲从列境踏入在境基本已无可能,而卜一长老七十破镜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端木邪很是嘚瑟的看了看众人,就好像是他多厉害似的,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觉得自己丹田处热的厉害,可头脑也是晕晕乎乎一片模糊,本欲向前走去的他腿脚一软又栽倒在自己的桌塌边上,窝成一团昏睡过去。众人看这小子喝多醉倒在地,笑了笑也不管他,有时继续吆五喝六的喝起酒来,场中只有梅有钱和刘富贵有些疑惑了看了一眼,而公羊广则是看着他微微一笑,似是有些满意。这些人一直喝到了夜半时分,该当班的几个弟子走出阁楼,外面一堆人火急火燎的要找自家老掌门,不多时便传出话来叫他们滚蛋。几个长老郁闷的蹲在楼外,听着里面杯三盏四吆五喝六的动静,不住的叹气。正打算要走的几人突然感到屋内一阵不是特别强悍但怪异的气息开始强烈波动,这几个也不算弱的玄武山长老开始大眼瞪小眼:“什么情况?喝个酒还能顺带着破境,谁呀这是?”屋内众人已然喝的醉倒一片,云观头都快塞到自己塌下了,被这股他熟悉的气息波动猛然惊醒,看着屋内场景,有些惊异。此事的刘富贵和梅有钱还有那老者正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呼呼大睡的端木邪,这小子全身上下黑气弥漫,他自己桌塌上的酒杯酒壶布满寒霜,公羊广继续在自己塌上喝着酒,但双眼也正笑眯眯的看着端木邪那边。“这小子,又破镜了!?”云观有些疑惑,也有些感叹:这才破入者镜不到俩月的时间,就皆境了?这也太快了些。而此时竟然破的比自己先前还要轻松许多,喝倒了一觉破境,这他娘的是想气死个谁?” 睡梦中的端木邪浑然不觉,甚至打起了呼噜。“喀嚓嚓...”端木邪的酒杯随着轻微的声响出现一道道裂纹,随着纹路越来越细密,裂纹越来越多,酒杯终是无法站立,啪啦一下四下散开。而里面的酒水竟然就以冰冻的状态瞬间气化消失。地上的端木邪猛然睁开眼睛,意识到什么,坐起身先是看了看周围的几人,再看向公羊广的眼神都变了。只见这小子爬起来便跪下向着公羊广磕头说道:“多谢先辈!”公羊广呵呵笑着问道:“小子,我的酒不错吧?”梅有钱也是笑着对端木邪说道:“我们还算是占了少主你的光啊,要不公羊前辈也不会拿出这等好酒来。”云观感受着自己更加浑厚凝视的内气,正欲向老人行礼道谢,却被老人拦住说道:“就别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你们几个都是天资卓越之人,我这极武寒泉酿若是给那庸人喝,就算喝一年也不定的有此等效果。”端木邪之前借助那非一般凡品的大还丹修复伤势稳住境界,但剩余的药力对于受伤其实并不重的他来说无疑便是多出来的福利,一下子让他至少减了半年的苦功,北上的一路勤勉的端木邪并没有懈怠修炼内气,而那颗药力的霸道程度远超梅有钱二人的想象,以为已经被吸收完全的药丸一直还在这小子的丹田处缓缓的散发着药力。待的几人到了玄武山,以公羊广那毒辣的眼光,一眼就看出端木邪的问题,这颗药丸可以是他的福祉,也可以是他的催命符,若是修炼不当或者在打斗时伤了丹田命门,这药丸时时刻刻可能会猛然散发出药力,药力之猛烈足以瞬间摧毁端木邪全身的经脉,轻则将他变成一个废人,重则冲破经脉让他爆体而亡。而这极武寒泉酿恰好可以通经活血,增长内气,端木邪在这颗药丸的滋养下,不知不觉间早已到了者境的极限,若是再不管他,真有可能爆体而亡。当他喝下这酒,酒水内的药力进一步的中和了霸道的药力,慢慢将剩余的药力化开冲向全身,之前被老头谈脑瓜崩的时候,公羊老头顺手打进一股自己的内气,强行助他冲开了窍穴关卡。此时内力一到全身,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笔买卖可算公道?”公羊广满脸深意的看向梅有钱,梅有钱略微有些尴尬,连忙起身回道:“前辈,这笔买卖是我们赚了,和您相比,我们那些举手之劳才是不入流的小伎俩。”“行了都别扯淡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我要下山一趟,你们若想呆几天就多住些日子,不想住了就滚蛋,总之随意吧。”老人说完有些睡眼蓬松的向外面走去,随之传来骂人的声音:“你们他娘的几岁了,什么事都要爷爷我做主吗?”为这些破事就来扰我的兴致,爷爷弄死你们信不信?”一群人唯唯诺诺,磕磕巴巴的硬着头皮小声汇报着杂七杂八的琐事,声音逐渐远去。只剩下屋内这些七八个时辰前还要打生打死的家伙,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喝酒扯淡。 第二日清晨,老头带着端木邪向着后山走去,端木邪手中拿着些纸糊的元宝和纸钱还有一坛子酒,面上无悲无喜,就是有些宿醉的憔悴看的甚是真切。不多时,二人到得南宫鹤的墓前,端木邪随着老头一同跪下,用火折子点着纸钱,嘴里也是絮絮叨叨起来:“南宫前辈,晚辈代师父来看你了,当年的事我是不太清楚,不过您也请放心,晚辈定不会辱没了手中直刀的名头。”端木邪说着将手中的藏锋放在南宫鹤墓前,碰碰碰的几个响头就磕了下去。一旁的老人擦了擦泪水,有些释然的笑了笑,跪在地上的双腿缓缓站起。对着墓碑说道:“师父,徒弟不争气,昨晚喝多便应承了这事,您可莫要怪罪于我啊。”端木邪站起身,转身又对老人行了一礼,恭敬说道:“黄前辈,我端木邪今日再此立下誓言,藏锋在我手,一不杀善人,二不折孩童,三不斩无辜,四不造冤魂。若违此誓,人神共灭之。”老人回了一礼,对着南宫鹤的墓头继续说道:“师父,您也听到了,您的爱刀并未落入奸人之手,这后生是个好后生。您可以安心。”二人说完,相视一笑,端木邪开口说道:“来一顿回魂酒可好?”老人哑然,随即回道:“那感情好。” 第四十九章 玄武山大小姐 趴在地上的端木邪哼哼唧唧的不肯起来,一旁拧转手腕的云观一脸蔑视:”以为自己和我同境便能在我面前嘚瑟了?“一旁观战的众人哈哈哈大笑,玄武山黄姓老者似是替端木邪可惜:”如果放手一搏或许还有的打。“梅有钱淡然道:”嗯,也许能撑到第十招。“看过之前从未在云观手下能过三招的端木邪今日撑过了五个回合,还有些为自家少主高兴。”“那小道也没用全力不是。”刘富贵接茬道。“功法克制,比拼个拳脚也这么惨,倒是这娃的好磨石。”公羊广缓缓飘来,看似缓慢人却转瞬到了众人身边。“掌门。公羊前辈。”老头点点头,随即说道:“敏儿那丫头又跑哪去了?”黄姓老者一阵无语回道:“掌门,宫师侄被您扔到大雪山已经一月有余了,也不知此时时不时还活着。”公羊广一拍脑门惊慌道:“哎呀,我给忘了球的!”众人再次无语,正说话间,一个小辈弟子跑来禀告:“掌门,各位长老师伯,宫师姐她回来了,一路打进山门,还把掌门您在后山的小屋给点了,您可快去看看吧!”趴在地上的端木邪转头听着,一脸的好奇:“这谁啊?这么猛?”一个和端木邪聊的不错的玄门弟子将他扶起来,小声说道:“老掌门的孙女啊,宫敏华,算是我的师妹。”端木邪又好奇问道:“不是女儿么?”那弟子也是恍然:“嗨,老掌门对师妹很疼爱,却又是非常严格,习惯叫她丫头,少掌门常年游历在外,师妹算是掌门独自带大的。”“少掌门?”端木邪有些糊涂,一旁的梅有钱接着解释道:“公羊幻旭,公羊前辈的独子,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家伙。”端木邪看向梅有钱:“咋从没听说过?”还不待梅有钱说话,黄姓老者开口说道:“师父老来得子,却因为一些缘故,在这孩子五岁时远赴荒沙大陆,这已是第十六个年头了。”端木邪眼睛瞪得更大:“是黄前辈您师父?那她的娘亲...”黄姓老者眼神有这追忆,继续开口说道:”师父当时怀抱着尚在襁褓的敏儿独自回山门,当时师父浑身是伤,就连年幼的敏儿也是额头带血,师父回来后一言不发,与掌门在屋内长谈了一夜,第二天便开始闭关,不到一载时间从阵境连破两境入在境,待得敏儿稍稍大了一些,便告别宗门离开神木大陆,再听到师父的消息便是已到了荒沙大陆,至于是去做什么,至今不知。“ ”死老头子!你是想冻死老娘吗?!“一声狮吼传来,打断正聊天的众人,同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碧潭岸边站着一个穿着绿色夹袄,却光着修长双腿的姑娘,这姑娘一张瓜子脸,杏眼圆瞪,挺翘的鼻梁显的英气勃勃,左眉上方一道狰狞的伤疤切断眉脚,却并不影响姑娘貌美如花,反倒是增添一丝不属于柔弱女子的彪悍。而她此时肩扛着一把长刀,另一手在面前地面上戳着另一把,修长挺拔的一条腿踏在岸边山石之上,显得气势凛凛。“阵境巅峰。”云观有些惊讶这同龄人恐怖的修为。端木邪却是忽略这些,看着那双丰满的大腿和露出小半的浑圆双臀,咽了口口水自语道:“冷你倒是多穿点啊!话说,这刀真白啊,啊不是这腿真霸道。”公羊广听着端木邪胡说八道,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小子,我家丫头给你说个媳妇儿怎么样?”端木邪立马头摇的拨浪鼓似得,义正言辞道:“爷爷瞧您说的,您把我当做什么人了?”公羊广循循善诱道:“别呀,你看她手上那把大刀,与你那把本身一对儿啊,多般配?”端木邪的贼眼瞟了眼姑娘不怎么严实的领口,又是咽了口口水:“挺大的,啊不是刀不错。难不成是破军?”公羊老头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样,爷爷没骗你吧?你瞧瞧这身材,这长相,哪里配不上你小子了?”端木邪咳了几声,岔开话题,指了指对面姑娘戳在地上的刀问道:“那一把是什么刀,看着也很是不凡呐。”公羊老头说道:“那把叫作秋水,是我儿幻旭的。话说你小子别他娘打岔,给爷爷说说看上我家丫头没?” 远处的宫敏华看着山上自己那不靠谱的爷爷和一个小白脸嘀嘀咕咕对着自己指手画脚,本就在气头上的姑娘举起手中长刀骂了起来:“死老头子你又在那嘚啵啥呢?老娘要饿死了!一天天的为老不尊,尽整些不着四六的破事。”玄武山众人淡然的看着,似是早就习惯了。公羊老头说道:“啊?敏儿啊,你说啥?爷爷我啊,岁数大咯,耳力是一天不如一天呐,哎,对了,你近来挺好的?吃了没有啊?”“唰!”一柄长刀破空而至,公羊老头颤颤巍巍接住,继续装傻充愣:“怎么了啊敏儿,这刀惹到你了?爷爷我替你揍它!打!打!”看着老头捏着刀锋,另一只手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刀背,就像爷爷哄自家三岁的孙儿一般。在场所有人面无表情,看傻子一样看着老头跟那演戏。尤其是宫敏华,一脸的复杂,眼神中满满是无法掩饰的嫌弃。“行了行了,老娘不生气了,老娘要吃饭,老头子你该干嘛干嘛去。”宫敏华站定,一把将破军插入背后刀鞘,也不管丢向老头的秋水,径直走向一座独栋的阁楼。只是在路过众人时,有些在意的看了眼还被老头抓着说着什么的端木邪和他裆中那截朽木。 也不用人吩咐,几个弟子屁颠儿的向着厨房跑去,争抢着给自家大师姐准备饭食去了。端木邪看那彪悍性感的姑娘已经走了,打了个哈哈拉着云观赶紧逃离了公羊老头,本不愿被拉着走的云观看到老头又向自己投来炙热的目光,赶忙跟着端木邪逃之夭夭。“我倒是挺想看看心水这小子见到此女的表情,撮合他俩在一起倒也是个不错主意,回头可以与公羊老头说道说道。”端木邪向着住处走去,坏笑着对云观说道,云观罕见的点头:“对对对,他俩还真挺不错,有那么点郎才女貌一文一武的意思。”俩人就这么把寒江雪给卖了。而此时正在返回南雒的寒江雪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脑中也是猛然浮现两个身影,微笑自语道:“也不知云小道和那脏货如今到了何处。”先前收到四害大闹寒霜城,险些导致北蛮灭国的情报之时,精道的寒江雪便推测出双鬼出现在北蛮的目的,以此知晓二人已到了寒霜城。一旁的现任黑虎王看着寒江雪,玩笑问道:“心水这是在思念远方的佳人么?”寒江雪收回思绪,轻笑回道:“黑虎王说笑了,此次吾本是与两位友人相约游历大陆,因为这战事,便独自回了炎阳。若无差池,他二人此时已然在飞熊的地界了。黑虎王李弘暨看了眼山边的景色,有些悠然神往:”心水贤弟叫我弘暨大哥就好,本王以前不行,待去南雒接受册封以后,那也是个闲云野鹤,也可以向你们一样游历天下了。不瞒你说,加上此次,我离开黑虎过境也只两回而已。“寒江雪一脸笑意,欣然说道:”如此,吾也不拘泥了,弘暨大哥,待这边事情完结,吾陪你走上一回又有何妨?“李弘暨眉间渐渐舒展,有些动容说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本王也不怕别人笑话没出息,如今摘下这皇冠,我反而是轻松不少。心水你可莫要忘了应承我的事情。”寒江雪看着终于卸下心头重担的李弘暨,郑重行礼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人相视一笑,继续策马赶路,身后数千人的随从车马蜿蜒数里,走出已然绿意盎然的蝮蛇谷,向着南雒缓缓行去。 已在玄武山待了半月有余的端木邪几人,此时站在玄武山第一道山门外,山羊老头和黄姓老者二人站在山门中,老人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几个,有空一定要来看爷爷我啊,这人老了啊,还是喜欢热闹些。”几人看着公羊老头回身的背影,还别说,真有那么一份落寞的意味在里头,端木邪上前一步,行礼道:“公羊爷爷,您放心,晚辈一定会再来陪您喝酒的,您要保重身体。”公羊广猛地转过身,一个脑瓜崩结结实实弹在端木邪的脑门上,疼的这家伙满地打滚,老头促狭道:“你小子想得美,我那酒是说喝就能有的么?你们几个倒好,半个月喝掉我存了十来年的佳酿!”端木邪艰难爬起,又跪下诚心认真的磕了个头。这半个月来,老头虽然看似不好相处且性格古怪,但几人但凡有修炼或江湖上的问题问到他,肯定是悉数认真回答,不得不说无论是双鬼还他们俩后生,在这半月时间里可是得到了不少干货,比自己捉摸几年还要强得多。老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道:“行啦,快滚蛋吧!再蹭吃蹭喝半个月爷爷我可就负担不起了。”云观和刘富贵也一一行礼,梅有钱正欲向老人说什么,“等等!”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话语。 第五十章 三人南下(上) 梅有钱被人打断话语,和众人一起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一抹绿色映入众人眼帘之中。玄武山的大小姐此时正双手环胸,站在山门之上的一级台阶上。端木邪看了眼“刀很白”的大小姐,还是那件略显单薄的绿色棉衣大光腿,腰间一把红漆黑花的刀鞘显的熠熠生辉,背后那把更显宽阔霸道的长刀却只是简简单单插在一截纯木色的刀鞘之内,而那刀柄也是疙疙瘩瘩的原木品质,端木邪看了眼自己的藏锋,除了短一些直一些,还真是一模一样的材质。公羊老头看向自己孙女儿,却是注意到背上有一个行囊。老头子表情怪异,有些试探的问道:“丫头,你这是打算干嘛?”玄武山的大小姐宫敏华看了眼老人,用手指向端木邪几人,平静的说道:“他们不是要回南雒么?我也想去转转,路上有人一起也能有趣些。”公羊老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有些激动的说道:“好好好!快去快去,不送!缺钱花不,爷爷这就给你拿!”黄姓老者赶忙道:“师祖,师侄儿就这么出去,怕是不妥吧?这孩子可从来没出过远门呐。”黄姓老者看着宫敏华长大,当爹的不在,对于师父的亲闺女他这做徒弟的自然是要多操心多一些,几乎将宫敏华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如今说走就走,这不靠谱的师祖也是说放就放,他这做伯伯的却是有些担心。宫敏华瞪了眼没心没肺的老头子,看着黄姓老者话语顿时温和了几分:“黄伯伯,您就放心吧,如今整个大陆也没有大的战事,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也就那么几号,您还担心我会被怎么着?”黄姓老者笑笑点头,内心却是叹息:“我倒没担心这个,我就是怕你把别人给怎么着。”黄姓老者看着灰白的天际,思绪也回到了五六年前的某一天。 宫敏华自小虽说是随着辈分入了玄武山门,但整个玄武山却是一直把她看做小公主小祖宗来对待的,处处依着,事事随着。尤其是老掌门和黄姓老者更是呵护备至,想着孩子自小没娘,爹又常年不着家。可怜老掌门本该早早颐养天年的岁数却跟着小姑娘东奔西颠,捉蝴蝶抓蜻蜓,再大些还想要个信天翁当家雀,可怜老人飞天遁地,搞得众人还以为老掌门又在修炼什么至高的功法呢。本来拜了个长老当师父吧,却正经一日都没有教过小姑娘什么,师父说他怕雕坏了璞玉。小姑娘这一身的武艺基本都是老掌门和黄姓老者手把手传授的。随着日子天天过去,小姑娘终是到了二八的妙龄。当然,也许是随那从没见过的母亲,小姑娘出落的是如花似玉,闭月羞花,那叫一个好看。 一日里闲来无事,早已在山上呆腻了的小姑娘又一次去那玄武城里游逛,没成想逛了个街,却把玄武城闹了个天翻地覆。像她这般天人姿色,就算放在阳帝城也是不遑多让的美人,突然出现在这偏安一隅的玄武城街面上,任谁见了也会多看那么几眼。可这世上偏偏就是有那么些不长眼还色胆包天的家伙。当时的飞熊国,太子爷也不是现如今这个,要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便是要拜这位姑奶奶那日所赐。这故事还要从这飞熊国全国海选太子妃说起,飞熊的皇帝陛下为这事可是没少费工夫,偏偏这太子爷是个什么都不懂还就爱美人的色胚子。一会嫌宰相大人的女儿太胖,一会又骂大将军的丫头太丑,多少达官贵人踏破了宫门想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内当那未来的正宫娘娘,可惜了了怪自家丫头不争气,怎么也不能入这位太子爷的法眼。皇帝陛下也没招了,此时一个内侍便出了个主意:全国选秀入宫闱。于是,由各个州郡的地方官推举,将当地出名的美人都送入宫中选秀。当然,这不包括玄武山这老虎屁股。可眼看着选秀快过了一半,许是这飞熊地界小了些,地方偏了些。见了数千秀女的太子殿下愣是一个也没看上,那是越看越生气,越想越心焦。太子爷也是恼火啊,我偌大一个飞熊国,为什么就没有个好看的女子?!自从在一次飞熊北蛮边境会谈上见过对家登基不久小皇帝的那些女眷之后,太子爷那心里就更加不爽了,于是不爽利的太子爷就带着侍卫出宫去散心去了,于是的于是便就有了后来这么一出。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一个是很少去山下游逛的小姑娘,一个是很少出皇宫游逛的当朝太子,好巧不巧的就遇在了一处。那日里,没招谁没惹谁的太子殿下在自家皇城里游荡着。东瞅瞅西望望,正百无聊赖之际,就那么一个回眸,我们的太子殿下差一点就昏过去。只见那灿烂的阳光下,一个穿着绿棉袄的小姑娘,正在吃着一串...啊不,是一只烤羊腿。姑娘吃的嘴边油亮,那粉嫩的小脸却丝毫没有被这油腻遮挡住分毫光鲜,那姑娘身段玲珑多姿自不必说,而那双诱人的长腿竟是未着寸缕,那是白花花的一大片呐。太子看的呆了,完全忽视了姑娘身上还有两把大刀片子的事实。那个谁那个谁的叫着身边身着便衣的侍从,竟是就要立马将姑娘掳回宫去,就像那山上的山大王。可太子爷毕竟不是山大王,而姑娘却是正经从山上下来的,比一般山大王还可怕的山大王。 姑娘也不管街上行人投来的火热目光,只是自顾自的吃个没完,可就在这时一群也不知是脑子被城门挤了还是怎么着的人,没头没脑就向着自己冲了过来。小姑娘哪里管那许多,你敢来我就敢招呼你,可怜这些侍卫都没能撑过半柱香的时间,便都死的死残的残。留下一脸愣怔的太子爷看着姑娘。可这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看到姑娘暴起杀人不想着逃跑,竟是更加的痴迷了。尤其是看着那名被姑娘穿着棉靴的玉足踩在脚下呕血不止的侍卫,看着姑娘轮廓精致的脚踝上用红线拴着的小金铃铛,随着脚下的侍卫挣扎一荡一荡的发出悦耳的铃声。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被姑娘踩着的是他自己。太子爷昏了头不代表这些侍卫也昏了头,还未冲上前去的侍卫顿时开始召集城卫护驾。并对着姑娘厉声喊道:“大胆!你面前的乃是当朝太子殿下,还不跪下迎驾!”姑娘继续啃着那只看着比她的小腿还要肥美的羊腿,一脸无所谓的看着面前一脸痴样的太子爷,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飞熊国的太子就长这球样?”一众侍卫听完那是更加愤怒,胆大包天啊!不多时随着侍卫亮出内卫的金牌,周边的士卒越来越多,片刻便占满了整条街道。百姓们早已跑的没影了,只剩下那姑娘面前的烤肉摊店主还没走。此时的店家抖如筛糠,跪在地上看着这架势不知如何是好。而姑娘身后一个瘦弱的青年正坐在摊上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羊肉汤,还时不时砸吧嘴说道:“我说店家,你这肉汤胡椒面放少了啊,嗯,蒜苗也少了。”店家哪还管他啊,此刻已然都快晕过去了。街上剑拔弩张,春日里和煦的微风吹过,却是带起一丝寒意。那青年起身自己抓了把蒜苗,又?了一勺胡椒粉放进汤碗里搅了搅。然后端起碗尝了口,表情满意:“这才对嘛!”太子爷此时也稍微冷静了一些,看到周边有如此多的士卒帮场,马上摆起谦逊皇族的样子,自以为拿捏到位的说道:“这位姑娘,先前是在下冒昧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姑娘却是懒得理他,看着被这满街的官兵糟蹋的乱七八糟的街市,顿时没了逛街的兴头。将手里啃得差不多了的羊腿骨随手扔到一边,又随手抓起一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侍卫擦了擦那双油乎乎的小手。对着身后那青年说道:“逛也逛了,吃也吃了,回吧。”青年端起碗喝完最后一口汤,站起身对着另一家店内喊道:“走了小成。”“咚咚咚”众人听着一双沉重的脚步声从那店里向外迈了出来,待看清猫着腰钻出来的人影,所有人皆是被吓了一跳。这人身材魁梧,身高更得高的惊人。在场的几个知晓此人来历的军中高层心里此时已经是凉了大半。此时他正扛着两大麻袋东西,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喊啥?你倒是一甩俩手好轻松,这丫头买了这么些个东西,我不得找个大点的袋子装着么?”姑娘一脸假笑,眯着眼睛对他说:“嘿嘿,王叔那自然是最疼我的!”那壮汉一脸无奈,哼笑一声,对着姑娘扮了个哭脸。太子爷看着自己被多次无视,养尊处优惯了的孩子终是憋不住火气了,于是他有些怒意的沉声说道:“看来姑娘是不给本宫这个面子了?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在我飞熊境内,尤其是在这国都内,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行事!”说道后面,太子殿下指着天空,声音都因有些愤怒的缘故变得尖利起来。众侍卫那都是见惯了大人物的主,此时知道正是表忠心的最佳时机,也不管刚才姑娘展示出的武功有多高,自己这面这么多人,他三人还能打得过一国的军队不成?可他们那可怜的小脑袋想破也想不到,面前这三人,是真的可以干掉一支军队的存在。听闻过飞熊双煞名头的校尉军官们此时已经心生退意,用屁股都能想到这二人能护着逛街的人不管是谁也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奈何又碍于太子爷和这些智障内卫在此,只能是硬着头皮命令手下士卒往上冲杀,而自己却暗暗向后退去,心里只能默念弟兄们呐,可莫要怪哥哥我,明年的今日我一定会为你们多烧些纸钱的。 第五十一章 三人南下(下) 这二男一女,正是从玄武山溜下来的宫敏华和陪着她胡闹的张凡王小成。。士卒们对着几人开始发起冲锋,还未冲到近前的几十名士卒,此生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便是那个高大魁梧的如同蛮牛一样的家伙,放下了手中的两个大麻袋后就向着自己等人冲了过来。再然后自己就到了半空中,就这样飞啊飞,看着自己的鲜血像不要钱一样从自己这个破口袋一样的身体向外飚射,眼前就这么永远的暗淡了下去。看到此人如此恐怖,其他士卒自然也知道柿子要找软的捏,不在那恐怖家伙攻击范围内的士卒便向着那柔弱的年轻人冲了过去,可还未冲到面前,那人却像鬼魅一样消失在原地。再去看时,却发现自己看东西的角度却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飞了起来还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呢?哦,原来是我的头飞起来了啊...”青年手中多出一把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柳叶长刀,站在一众士兵的身后,这些士卒有的头在空中飞了三四丈后滚落在地,而有的头就那么咕噜一下从肩膀上掉了下来,还有些士卒就那么软倒在地,随即脖颈处鲜血缓缓的汩汩流出。只一个照面,一高一瘦二人瞬间击杀近百人。这时远处射来几只箭矢,青年身影模糊,箭矢叮叮铛铛的掉了一地,随后他又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听到后方一阵血肉撕裂的声响,几十个弓弩手又化作一地的死尸不再动弹。士卒们也不傻,看到这一幕瞬间乱成了一团。可看到太子和侍卫们,他们也不敢转身逃走,若是如此连累了家人,那结果更加不妙。有些看似聪明的士兵注意到了场中无事可做,正抻着脖子傻乐看热闹的小姑娘。心中虽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但先前也能看出这二人是以小姑娘为主,就想着只要擒下这姑娘,那二人必定束手就擒。还未见过小姑娘发飙锤杀众侍卫的士卒们不再多想,朝着小姑娘就冲了过去。可这些冲上去的士卒是到死也没想到,看似很柔弱的小姑娘,那两把大片刀还真不是为了好看才带着的。一个刚加入城卫不久的年轻士卒,看着自己面前的一个兄弟身体就那么从左肩到右腰齐齐整整的斜着滑落到地面,内脏混着血肉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这一幕让这士卒顿感口舌生津,胃里阵阵抽动,还未等鲜血混着热气扑面而来,他就已经支撑不住,扔掉手中的朴刀,伏在一旁将晌午吃的饭悉数又都吐了出来。直吐得的吐无可吐,可还是止不住的干呕。他直起腰,擦了擦因呕吐和恐惧流出的眼泪和鼻涕,喉结颤抖着看向那个姑娘。却又看到两个兄弟被拦腰斩断,其中一个上半身掉在地上,拖着肠子还想要挣扎着远离那个可怕的姑娘,可没等爬多远便彻底没了气息。那死去的士卒一脸惊恐,眼中的泪水流到了嘴边,冲淡了血水又继续向下流去。刚吐完的士卒再也忍不住,双眼一翻,昏了过去。而那些老卒则是非常羡慕这个昏过去的小卒,毕竟就这么昏过去,就目前这个场景来说,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宫敏华两把锋刃舞动的密不透风,面前残肢断臂带着血水漫天飞舞。不过一刻钟时间,就腾出一大片空地。她身上的绿色夹袄被血水浸透,呈现出黑绿色。而脖颈处的白色绒领鲜红异常,雪白的双臂上也全是血迹。一脸淡然的姑娘甩了甩手上粘稠的血液,并未沾染一丝血迹的刀刃寒光闪烁。她整个人身体前倾,满是血迹的脸上一抹疯狂的笑容浮现,下一刻便向着呆立当场的太爷殿下狂奔了过去。 “住手!”远处一个青衫中年带领一群身着重甲的魁梧军士向着此处飞奔而来。这人抽出长剑,赫然腾空而起,快速的冲向正在场中行凶的三人。“飞熊军!”几个外围的士卒看着杀气腾腾冲来的数百重甲士卒,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叫一声,然而这救星的首领却连帅个三秒都没能做到,即将飞身救驾的他被一个黑影将去路挡的严严实实。抬头看去还未张口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了面部,青衫剑士慌乱之中胡乱挥舞着手中长剑,一剑劈中抓住自己脑袋的粗壮臂膀。然而并没有出现臂膀应声而断的场景,却听到一声金铁相击的声响。“这里。”此时一个声音有些兴奋的叫道。于是还未来得及惊讶的他脑袋一疼,自己的身躯便不受控制的向着一个方向被甩了出去,这人正试图让身形保持平衡,却已然来不及。他的身体只是轻轻一顿就落在地上,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不再动作。下一刻,一道血线缓缓从他的头顶一直向着两腿之间缓缓向着两边张开变大。青山剑士便像两扇猪肉一般,一左一右倒在地上,一位列境的高手瞬间被格杀当场。“马统领!”身后的一众士卒看着自家飞熊军的统领一个照面就叫人给活劈了,都愣在了当场。飞熊双煞二人走回场中,王小成看着已经将那太子殿下变成五六块拼图的宫敏华说道:“丫头,走了。”宫敏华双刀入鞘,对着地面啐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王小成过去扛起两包东西,又走回来和张凡左右架起宫敏华,很是悠闲的飞离此地。剩下的一众士卒呆立当场,目送这几个杀神离开。此时在场的众人,心中可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件事,飞熊的皇帝陛下连个屁都没敢放不说,反倒是又将供奉玄武山的贡品钱粮又增加了五成。公羊老头看着浑身是血的宫敏华在那摆弄着刚买来的玉簪,气的就是一个大耳瓜子,差点没把自己扇倒在地。自此,玄武山的小公主被老人禁足,就算离开山门也是被老头提溜着去大雪山修炼,亦或是去茫茫的北海之中的一座冰岛上闭关。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这一晃,便是五年。终于收敛了杀心的宫敏华被松了口气的老头遗忘在大雪山的山巅之上。才有了这小姑奶奶回来点了老头草屋的那一幕。如今看着孙女准备下山,嘴上应承的利索。其实老头心中也还是隐隐有着担忧,毕竟五年前那件事可不是说忘记就能忘了的。看着并不知情的端木邪和云观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孙女,公羊广暗自为这俩小子祈祷了几句。毕竟头前夜里,这不知死活的端木家的小子还嚷嚷着让自家两个看大门的该干嘛干嘛去。而那二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就同意了。云玉子的乖徒儿倒还好说,可这端木家的小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安分的主,再加上自家的这个宝贝孙女,啧啧啧。老头自己个跟那嘀咕了半天,有些后悔方才是否答应的太草率了些。“管他洪水滔天,作恶的是这世道而已。”老头如此自我安慰道。 宫敏华看着公羊老头,试探的小心问道:“老头子,那我真走了哈?”公羊广又恢复了先前那副不羁的模样,挥挥手浑不在意道:“走吧走吧!”随即想想又补上一句:“不过,你可要记着这五年里的修行,和我对你的教诲。”看着老人认真的神情,宫敏华神色认真回道:“孙儿知晓了,爷爷。”公羊老头神情稍稍有些意外,随即恢复正常,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黄姓老者则是一脸感慨的说道:“这丫头终于不生您的气了,这气性,还真像我师父。”老头看着几人缓缓走向山下,撇嘴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一家子,都他娘的是倔脾气。” 待得到了山下,刘富贵和梅有钱看着骑在马上的三人,担忧神色全挂在脸上。端木邪看到二人如此,有些郁闷说道:“梅叔,刘叔,您二位就别为我操心了可好?我这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一路走来,不说轻车熟路,也算驾轻就熟,回头我就写信传回金乌岛,父亲和师傅是不会怪罪二位的,您俩该干嘛干嘛去吧。”刘富贵别好烟袋,笑着对端木邪点了点头,说道,你别写了,我也没什么事要做,这便回岛去,就这点事儿我帮你带个口信便可。”一旁的梅有钱向着刘富贵连连作揖:“富贵啊,什么也不说了,还是你最讲究。”刘富贵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我就和教主大人说你回家去了可好?”梅有钱一脸郁闷:“好好好,您是爷,我叫您刘爷可好?”刘富贵撇着嘴扬了扬头说道:“出息!”随后转过头对着端木邪微微行礼道别,猛地又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给端木邪,郑重说道:“此次我二人出来,那大还丹一人带了一颗,为防不测,少主您还是拿着吧。”端木邪也不客气,将木盒麻利塞进怀里,这么逆天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端木邪想了想,又下马对着刘富贵行礼道别。梅有钱此时也走上前来,递给端木邪一袋子金叶,咬牙说道:“少主,您也知道老梅我这辈子最爱金银,你不希望我们跟着你,其实一开始我也是如此想的,躲在老鹰翅膀下的小雏,是无法成长的。这袋子钱你拿着,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缺什么也不能缺了这黄白之物。少主,我二人可是舍了老命不要担着风险就这么走了,您可千万要保重啊!”看着二人磨磨唧唧,宫敏华骑着马就朝着前面走了过去,一旁的云观也跟了上去。“小道士,你们朱雀山有啥好玩的啊?”“也没啥好玩的,我倒是想介绍你认识个好玩的人。”“哦?说来听听呗。”二人随意聊着越走越远,端木邪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又羞赧的说道:“行啦,叔,你就安心去吧!”“啊呸,你这小子说话忒晦气,我又不是要去死。”看着端木邪骑马追上二人,梅有钱自言自语道:“去闹吧少主,去吧,这天下,早晚都是你们的天下!”农夫和地主看着三人的背影,身形缓缓消失在原地,地上只留下三排清晰的马蹄印,渐行渐远。 第五十二章 直入青阳 端木邪看着这俩经历很是相似的山门弟子,没来由的有些想哭。去了趟朱雀山,跟了一个小道士,来了一趟玄武山,又“拐带”了一个彪悍的大小姐。而且经过几日的行程,这二人现在除了吃饭睡觉,已有了一个共同的爱好:揍端木邪。端木邪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笑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合着我就是那个豆豆。” 这一路上,经过几次提升,终于有希望可以在正面对决时与云观有一拼之力的端木邪,在经过几次不合时宜的玩笑和某位大小姐以“愁缘”为由进行过几次能动手就绝不叨叨的友好协商之后,鼻青脸肿一脸冤枉的端木邪此刻正看着这位大小姐,小心翼翼的问道:“宫小姐,不不不,宫女侠,到底什么是愁缘?”宫敏华此时心情还算不错,她一脚踩着马镫,而另外一只腿却盘坐在马背上。为了更舒服些,她扭了扭身子,将一只手按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中则是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通体翡翠打造的烟枪。抽了几口她亲自调配的花草烟叶,满意的吐了口烟,悠然说道:“就是看你不顺眼呗。”大小姐说罢,还和一旁的云观对了个眼神,互相默契的扬了一下脑袋。落后二人半个马头的端木邪,无精打采,耷拉着的脑袋已然快要塞进裤裆。 由于青阳和炎阳前些日子签订了不知该是多少道休战书后,同样被搞得剑拔弩张的青阳飞熊边境,此刻也平静了下来。不再有大量边军驻守的边境又是一副忙于春耕的场景。不管是哪个国度,这些辛勤的百姓却是出奇的相同。永远是那么勤奋,那么的不辞辛苦。三骑路过田埂,惹得地里忙碌的农人侧眼睹视。彪悍的北地男人看着马上的大姑娘,总是想来上那么几个口哨。但看向姑娘的眼神和身上的佩刀,就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背后冒出来。于是光着膀子的汉子们只能目送三人离去,又继续低头劳作。端木邪看了看经过的村落,又从马鞍一处口袋掏出舆图看起来。三人在头前夜里便商量好了南下的路线,因为战事结束,局势基本平稳。端木邪和云观因从西线一路向北而来,深知那条路线的艰辛,本想着照顾照顾玄武山大小姐的意愿,若是对方想去雪曼城看看神木便原路返回,然而宫大小姐却对被称为神木的雪曼巨树并不感兴趣。抬手直指前方要求就从此处横穿青阳回去。云观端木邪二人自然乐得如此,三人一拍即合,清晨一缕阳光微微升起之时,便向着青阳边城河山郡径直赶路。端木邪看着舆图,突然想起还未和寒江雪分开时三人在雪曼的谈话,皱眉对着云观说道:“云小道,你是否还记得心水说的缪河风?”云观想了想,回应道:“自然记得,怎么?”端木邪看出云观疑惑,继续说道:“倒不是担心青阳边军还未撤走阻我去路,若我猜测的不错,飞熊和北蛮打起来那时节,这青阳首席参军大人可能就已经带着大军回撤了。而这北蛮和飞熊为何要在冬日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大动干戈,就要问问这位参军大人了。”云观想了想,同意点头:“北蛮和飞熊和莫名奇妙便开始的战局和青阳右路军之前佯败几乎同时,这位缪参军能将局势掌控的如此细致,属实厉害。” 宫敏华对二人的对话没多大兴趣,自顾自抽着烟锅,只是斜眼瞥了眼一旁马上端木邪手中的舆图。端木邪赶忙将地图送到面前,向着宫敏华伸直双臂。他展开舆图谄媚笑着,那模样要多孙子就有多孙子。端木邪赶忙说道:“宫女侠,咱离河山郡也就不到半日的路程,也许傍晚便可以到达。”宫敏华很满意,平淡对着端木邪说道:“以后叫老娘姐姐就好,你小子也是。”宫敏华说完看了眼云观,云观一反往日蛮横做派,用故作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引的端木邪惊讶的目光投来,又被云观恶狠狠的眼光瞪了回去。“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心水啊,我预备给你小子的媳妇儿怕是泡汤咯。”端木邪心中暗自盘算,贼兮兮的看了看好像一脸平静的云观。又偷偷看了看似乎快要在马背上睡着的宫敏华,在看到她那修长的大白腿时又是眼前一晕。看着那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紧身貂皮亵裤,顿感心头一惊。抬眼一看,宫敏华正好大喇喇的叉开双腿踩好马镫,面无表情的看着端木邪。端木邪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这个神经大条的妖娆姐姐,一副专心赶路的架势。宫敏华也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双腿,有些疑惑这个鳖孙在看什么。将自己精致的翡翠烟杆随意插到自己头顶发簪,朝着一旁啐了一口。随后拽了拽缰绳一挥马鞭,她那匹血红黑鬃的雄壮马匹人立而起,唏律律一声嘶叫就开始狂奔。吃了一嘴砂石的端木邪赶忙拍马追上,口中喃喃说道:“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个女土匪。” 不远处一颗树梢之上,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动不动。一人头顶时不时冒起烟气,这人突然开口说道:“真不管了?”一旁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说道:“不跟了,咱该干嘛干嘛,若真的折了,这是命。”平日里嬉皮笑脸慈眉善目的胖子此刻一脸平静。本已经离去的地主和农夫仍是不放心,又跟了几日的路程后,终是下定决心。二人也算看着端木邪长大,之前虽然说的干脆,其实最放心不下这小子的还是梅有钱。此刻再次出现,也并非是真的担心什么教主责罚。二人对那看着整日里吊儿郎当的教主其实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几人可是一个师父门下一起长大的。自家天赋异禀的小师弟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实则内心通达。所谓关心则乱,说是指派实则委托二人出岛照拂一二之时,有钱和刘富贵都有些惊讶教主是不是转性了。在二人看来,这个性格孤僻怪异没人性的小师弟,毕竟为人父母。一辈子不曾娶妻的刘富贵倒是没有多少感慨,然而育有二女一子的梅有钱却很是理解。可是,为人必须历经的苦痛,不可回避,不能回避。梅有钱又是恢复往日笑容,扭过脑袋说道:“也许师弟还会请你喝酒呢,做爹的自己狠不下心做不了主,我二人不推一把,这艘船永远不能下海。”不多时,二个身影一西一南,各自破空而去。 还未及傍晚,日头落在河山郡城头青龙旗帜上面,晒得整个城上暖烘烘的,几个士卒背着长弓,在城头来回巡视着,一个本来坐着的士卒站起身来,手搭凉棚看着什么,突然张口说道:“嘿!好标志的小美人。”“哪呢哪呢?!”那几个本来已经路过的青阳弓兵又转身回来,极目远眺望着那个士卒所指的方向。城外平整的土地上,三骑并排向着河山郡的城墙飞奔而来,被日头晒得虚化的地面模模糊糊,人和马也显得有些影影绰绰,飘忽不定。这些目力显然不错的士卒看着这几人由远及近,由模糊逐渐清晰起来,愈发的开始感叹,甚至有几个老兵油子熟练吹起口哨来。“嘿!这条子是真展,皮肤可是真的白啊,飞熊还有这么好看的女子?许是飞熊的皇族?扣下来问问便知!”几个士卒七嘴八舌的聊着,一个士卒出了个主意,众人马上应和。城头的士卒向着城下守门的士卒招呼了几句,城下士卒会意,开始准备拒马,等那几人上前。 待得几人越来越近,城头上先前那个士卒看了眼之前并未怎么注意的其余两人,扫了眼道士装扮的青年又看了看红色锦袍的青年,似是想起什么,又仔细观望了几眼,双眼猛然瞪大,对着城下和城头几人说道:“准备警戒!那小子恐怕就是金乌教大魔头之子小魔头端木邪!发财的时候到了!”城上几人听到什长如此说,都是抽出长剑,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而正向着河山郡颠颠儿赶来的端木邪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路并无多少人认出自己是走了多少狗屎运,这下,运气终是用尽,该来的还是如期而至。三人已经可以看清城头旗帜,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听到城头那代表着战争的号角响起。端木邪一脸懵,还傻子似得看向自己身后:“飞熊派兵来攻了不成?”云观看着城头动向,霎时抽出长剑拨转马头喊道:“避开,箭要来了。”说完不过霎时,就听得叮叮叮几声脆响,再看时自己面前并无箭矢射来,而一旁的端木邪正手握直刀,皱眉看向城头喝道:“你们这是作甚?”城头才不管他说什么,又是一轮弓箭射来,而城头隐隐还有机簧响动,端木邪听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拨转马头就跑:“他娘的这是认出我来了!这...”不待他说完,河山郡城门顿时大开,几百青阳骁骑全副武装气势汹汹向着城外杀来。也就在此时,“噔噔”两声,长矛一样的两支弩箭带着风声破空向着端木邪激射而来。 第五十三章 三人破一城 “叮!铛!”随着两声刺耳的巨响,城墙上急速射来的一支巨型弩箭被打的改变了方向,而另一支则是直接被震的寸寸断裂。这一幕惊得所有人同时看向城下,只见端木邪正好端端的站在地面上。身前有一左一右两人携着刀剑站在当场。左面是个青衣小道,双手掐诀一动不动,一柄青锋长剑在他的周身环绕转动。而右边,那个方才惊艳到一众士卒身材高挑美艳不可芳物的绿袄女子单手握着一把木柄长刀,刀身此时依然震鸣不已。“那柔弱的女子居然能单刀接下床弩?那小道士还会御剑呢!”城头众人被二人这一手震慑的不再有其他动作,而那些杀出城外的骑兵微微一滞,似乎是略作犹豫,还是继续咬牙冲了上来。女子看到这一幕,缓缓抽出腰间那柄精致的狭长佩刀,脸上已是狞笑不止。通过黄姓老者大略知晓一些这位大小姐过往事迹的云观,心中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还不待小道士回神,却感到身后的天地气息阴冷凝滞,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咋把这个家伙给忘了!”来不及细想,云观有些苦闷的做好防御姿态,时刻紧盯身旁随时都要爆发的这两个祸端。这一路上,本该扶危救困降妖除魔的小道士从来没有遇到山精鬼怪,就连诛杀个山匪都是士卒假扮的。总觉得这一路,兵祸倒是从未断绝过。虽是敌对,但心中那道坎却总也过不去。究竟杀得杀不得,一路上也一直没有个定论。森林里杀心过重险些心魔生起,多亏端木邪几句话,卸下了云观的妄念。而此时此刻,说什么却也是躲不过去了。 正在云观纠结之时,端木邪跳上自己的马匹。在路过云观身旁时,淡淡丢下一句话,便向着那些骑卒杀了过去。云观也不言语,掐诀的双手松了一松,向着端木邪背身喊道:“你若敌不过我再来助你。”端木邪向后挥了挥手,加快了速度,弥漫全身的黑气向后飘散数缕游丝。同样上马的宫敏华后发先至,超过端木邪后速度不减,只几个呼吸,便和迎面而来的青阳骁骑相遇。一刀,两刀,三刀,四刀。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只见宫敏华提手挥刀,碎甲破皮的声响撕撕拉拉,却无鲜血抛洒而出的该来而未见之景象。直到这时,经过宫敏华身边的四个骑兵才缓缓从马上栽了下去,摔成八段。其中一匹军马带着一只卡在马镫里的脚,将那名骑卒的下半截身体拖着跑来跑去,鲜血带着内脏在地上画出一道宽阔刺眼的血线。端木邪快速挥刀,斩下迎面而来的二人头颅后看了眼宫大小姐。看到犹如修罗场一般的风景,暗金色眼瞳的端木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也就短短几个呼吸而已,宫敏华四周早已是血肉横飞,十七八具尸体被分尸一地,其中还有几匹受伤不能动弹的马匹倒在地上,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本来肃杀沉默的场上终是有了士卒的惨叫声传出。端木邪不再看那边,手下加快了速度,唰唰唰几刀又是数人坠马。端木邪似是还有些不太满足,持刀的手自然下垂,闭上双眼又猛然睁开,持刀的手臂肌肉隆起,臂膀上的经脉犹如土层之下的蚯蚓一般缓缓抖动。再次起手,终于不再是平日已经用老的快刀。只见他臂膀挥动,几道黑色刀气沿着刀锋就飞了出去。刀气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地面就像是被老牛犁过一般,一道道沟壑赫然出现。被刀气撕裂的马匹和士卒碎肉乱飞,血水撒到周围士卒的身上脸上,犹如雨水一般淅淅沥沥。几百骑兵与二人相遇不过半个时辰,就被二人杀穿几个来回。端木邪身上黑气暗淡了许多,头上已经见汗,看着宫敏华还兴奋不已的抡着双刀追着几十人砍瓜切菜,索性收刀入鞘看起热闹来。 自始至终没动一下的云观看着二人打崩了几百人的骑兵队,本来一直是防着城头射箭,而城头却自始至终没再射出一箭来。云观看了眼早已没人的城头。将长剑握在手中,只是并未收回剑鞘。剩余不到百人的骑兵队伍终于奔溃。看着四散奔逃的青阳骑兵,宫敏华也不去追,甩了甩两把长刃收回鞘内,摘下头上烟枪,在腰间一个形似香囊的小锦囊内填满了烟草,自顾自抽了起来。云观收回长剑,拍马跟上,三人并排向城内走去。若不是战时,像河山这等边陲小城几百人轻轻松松便可以驻守,没成想今日轻敌出城迎战,万万没想到区区竟是几人如此强大。城头的伍长本还想拼死一搏,却被后来走上城头的都尉责令保护县衙去了,而他自己看到城下完全一边倒的可怕战斗后却被吓破了胆,尤其看到那个会御剑的道士竟是压根都没有出手,这都尉就想啊:“这位定是三人之中领头的,那持双刀的恐怖小姑娘都是阵境巅峰比我还强,这道士定然是列境的世间隐修。我呸!还骑个马在这装蒜,嗯!定是这样,这位看似秀气的小道士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若是玩腻了装清净无为这一套花活,定然会飞上城头来取我性命!”都尉越想越怕,也不招呼众人,悄没声的低头转身就走,几个手下的士卒看都尉都跑球了,自然也不会呆在这里受死。城下骑兵本就打的心惊胆战,打了半天也不见城头弓弩手支援,抽出空瞄了一眼城头,不看还好,看完心里又凉了大半截。此刻的城头哪里还有个人影?得,跑吧!于是那不到一百的骑兵也就四散逃命了。只留下三人毫无阻碍的走进城门大开的河山郡内。 街头一片惨淡,百姓们也急忙收拾细软干粮准备逃命,街面上一片乱七八糟。三人骑马入城,看着城内这副光景,有些莫名奇妙。“至于么?”端木邪看着城内一副大逃荒的架势,茫然看着不熟悉的街道,不知该去何方。三人走不多久,来到主街中央位置一座院落旁边,看到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再抬头望了眼牌匾,上面赫然写着河山县衙司。 进入县衙,院落之内宽阔平整,地面的青砖石上浅浅的长着一层青苔,借着夕阳显得茵茵冉冉。绕过照壁进入大堂,屋内杀威棒扔了一地。桌上令牌散落的到处都是,出了大堂三人将马拴在县衙的马棚内,棚内马草清水一应俱全。解决完马的饮食,日头已是完全落下西山。几人走出县衙,街上还是那般冷冷清清。破席烂垫丢了一地,跑了一半的百姓发现并无追兵,又壮着胆子摸了回来,有些胆子大的开始收拾街道上被人丢弃的包裹行礼,更夫一脸睡意的走出家门,看着街上的光景,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人从北门打进来,辩了一下方向,朝着南门的方向走去,不大的县城经不住几步走。终于在邻近南门门洞子口,看到一个打着小旗的二层门楼小酒馆。 一步跨进去,就见店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显然都有些惶惶。三人看没人招呼,就找了一桌坐下,一个掌柜模样的老人赶忙上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几位,实在不好意思,下午有几个大魔头攻打县城哩!我家这没出息的跑堂跟着他当衙役的娘舅着急忙慌的溜了,几位来点什么,我这就去给几位招呼着。”“大魔头攻城?什么样的大魔头?”宫敏华有些莞尔,笑着问道。老掌柜一边倒着茶水,一边心有余悸的说道:“诶!那可厉害!听说是一个妖道控着一雄一雌两个身高八丈三头六臂的披甲魔王就杀了过来,说要我河山郡将童男儿和童女子都交出来,几百守城精锐骑军几口就被连人带马吞吃了大半,说若再不照办,就吃了我全城的百姓!”端木邪看着云观差点一口茶水喷将出来,忍住笑意又问道:“老人家,那你为何不逃啊?”老掌柜叹口气,有些索然的说道:“年头前我儿战死在北进关外,老婆子受不住先于我而去,老头子我也老了,跑也跑不掉,唯一的念想就是我那年仅两岁的可怜孙儿,再叫妖道捉去当了那炼丹的药引子,让老头子怎么活啊?”老人说着话,抹了两把眼泪,接着说道:“苍天有眼,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虽说城内的官兵和县老爷都已经逃走了,可那魔王却并没有进城来祸害,许是没找到合适的转身又走了罢。”端木邪表情有些僵硬,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老人说道:“老人家,您给看着随便上吧。”老人一看连忙摆手说道:“哟呵呵,客官呐,吃什么也要不了这么些银两的。”端木邪将银两硬塞给老人,老人有些无措的站了片刻,大大给几人行了个礼就走了。三人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吃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第五十四章 青阳武烈殿 数十匹纯黑的烈马快速掠过青阳官道,发出轰隆的马蹄响声,显得杀气腾腾。这些人马将近五十,有男有女。身着红色长袍,腰带各式刀剑,面上皆戴着黑色无面的面具,只有双眼处有两个幽黑的圆孔,却看不清双眼。官道上一个驿站在晨光之中缓缓打开大门,驿丞走出门,伸了个懒腰,招呼其他人清扫路面准备早饭。他双手叉腰,缓缓活动着睡了一宿有些僵硬的身躯。正在这时几十匹黑光油亮的马匹驮着一群红袍怪人从他面前丝毫不减速度迈了过去。驿丞看到这些人的装束,本来还有些惺忪的双眼猛然睁大,喃喃自语道:“武烈殿的常任。”看着这些人直直向着河山郡方向赶了过去,驿丞有些疑惑,却是也不再多想,转身回了驿站。毕竟,这也不是他这小小的驿丞该操心的事情。 经过前日里混乱的河山郡早就恢复了日常的模样。酒肆内烟气升腾,街边的百姓开始出摊,一缕晨光照射在升起的烟气之上,显得静谧平和。少了城门楼子上的暮鼓,百姓的日子还是照样过,日头照常升起。一个人影被阳光从城头上拉到地面上,显的瘦长尖利,一个顽皮的孩子踩着这个影子蹦来蹦去,挑衅的抬头看着影子的主人憨笑出声。城头上的人笑着指了指孩子,转身看向城外。他口中叼着油条,一只手里还端着碗豆浆。城下一个随便扎着发髻的绝美女子靠着酒肆外的一根老木廊柱抽着旱烟,一口烟气缓缓吐出。一大团烟雾冉冉飘向上空,越过城头,又越过正远眺着城外吃油条的端木邪飞向城外,缓缓消散。云观牵着三匹马,走出衙门口。他背着长剑,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更显得小道士仙风道骨眉清目秀。看这精神头,明显是夜里休息得还不错。不长的县城街道,云观几步路就走到了头,看着已经等待多时的宫敏华和已经下了城头的端木邪,将手中枣红马的缰绳交到宫敏华手中,转头对端木邪淡淡说了句:“走吧。”宫敏华接过缰绳,看了眼比高挑的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小道士,磕了磕手中的烟锅插好,翻身上马。 小酒楼的老掌柜站在店外,笑眯眯的目送几人出城。宫敏华和云观打过招呼率先出城,端木邪最后上马,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老人说道:“老人家,你大可不必再担心什么妖道魔王来抢您的孙儿,昨日从北门打进来的,就是我们仨,您多保重,走了。”老人笑眯眯点头,可笑着笑着脸上突然就僵住了。看着已经走远的几人和空无一人的城门口,有些无措颤抖着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一言难尽。 邻近正午,拖家带口的县太爷和郡守都尉官带着家当恬不知耻的又回到了城里,一脸太平无事的站在街上,一脸的感慨,不知情之人还以为是青天大老爷和都尉大人通力合作打退了来犯的妖魔鬼怪。可是这位县太爷许是犯了太岁,还未平复多少的心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几十骑狂奔至县衙,屁股还未坐热的县太爷被一口茶水呛的咳嗽不止,又是连忙和还未回府的都尉大人出来迎接上面的大爷们。街上百姓小心的躲在角落,胆大些的猫在县衙附近张望着此间情形。几十人就那么立在县衙外的台阶上,不下马,也不言语。县太爷慌忙跑出来恭敬行礼:“不知武烈神殿各位常任大人驾到,未曾远迎,还望各位大人海涵。”为首一名红袍人纵马向前踱了两步,举起手中一幅青年的画像,用嘶哑的嗓音开口说道:“可曾见过这个人?”县太爷眯起眼向前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似是想起曾经好像见过,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正犹豫间,前日里值守城门的伍长偷摸跑到都尉身旁耳语了几句什么。都尉此刻大汗淋漓,他先前只知那画像上的青年是昨日里城下可怕三人中的其中一个,却不知这人居然就是金乌岛的小魔头。红袍人见县官汝汝诺诺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都尉问道:“你可曾见过?”都尉咬了咬牙,心一横说道:“下官确实见过,昨日我率领众将在城头冒死挡住这小魔头与他的两个帮凶攻城,奈何这三人武力高强,这小魔头皆境不提,仅一名动手的女子就是阵境巅峰,还有一名道士打扮的青年更是厉害,可以御剑不说,从头至尾还未出一剑,我城内数百骁骑便死伤大半,那。。。”“那你为何还活着?”领头的红袍人打断都尉的话语,阴恻恻的问道。都尉已是衣衫尽湿,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可怜巴巴的看着红袍人。“撕啦!”还欲说什么的都尉顿觉喉咙一凉,想说的话便顺着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的喉管随着血喷了出来。他拼命捂住自己的喉咙,血水顺着指缝淅淅沥沥的流了出来。绝望的看了动手的红袍人最后一眼后,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没了生机。一旁的县太爷此时早已两股战战,裤裆里又湿又热,顿时一股骚臭气息飘散出来。那名伍长跪在地上,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大人,昨日是我发现小魔头真实身份后报与杨都尉,之后我护送洪大人离开了县衙,方才听城内百姓说这三人已于清晨从南门离去,目前下落不明。”伍长说完,看了眼已经死挺了的杨都尉,跪着闭眼等死。红袍人擦掉手中长刀上的血迹,插回刀鞘。驱马向着南门继续狂奔而去,身后几十骑紧紧跟随。县太爷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一脸颓然的看着众骑离去的背影,心想自己这官儿怕是做到头了,还是主动辞官为妙。 要说这些红袍武者是什么人,还要从青阳帝国建立开始说起。当年烈阳帝国以武立国,历经十四帝,到了三王夺嫡之时,天下武人多入过江之鲫。帝国为方便统辖江湖武人,下令废除各大武林门派,奉现如今已成为金乌教金乌岛的曾经圣地为尊。并在大陆创建专门管辖武人的武堂,到三王之乱时,武堂早已沦为当时青阳帝国初代皇帝陛下的囊中之物,后来青阳帝国建立,武堂便改名为武烈殿以区分前朝。武烈殿经过数十年经营,如今掌握的武力虽不如当你武堂强盛,但也不容小觑。不说其他,单单派来追捕端木邪的这几十人便都是者境以上强者,由一位阵境巅峰的高手带领。而这五十人仅仅是武烈殿驻守青阳东北边境某个分殿的一半人手而已。而在这青阳国境内如此的分殿便不下五十个,加上驻守阳帝城的三千青龙卫,青阳帝国手中由纯粹武夫组成的军队人数就是近万。这些武人除了平时为朝廷驻守江湖外,青阳帝国的多数情报也是来源于这些武人之手。而端木邪等人出现在河山郡的消息,便是由该分殿埋在此处的暗桩发出的。至于都尉临阵逃脱的情况,自不必多说。若是平日里与炎阳开战,坐镇大军后方的,便是这些分殿派出的武人值守,若有士卒临阵畏战,等待他们的,便是自己人的屠刀。情报,暗杀,监察百官,巡视江湖,纠察大军,种种活计,对这些武人来说,很是擅长。 所以端木邪这一趟走下来,真真是无聊至极。除却远在炎阳被当时烈阳帝国尊为国教的朱雀山,和独善其身两不相帮的雪曼城,再加上山高皇帝远,青阳无心也无法理会的玄武山。神木大陆的江湖,就那么屁大点,其实还不如一个屁大。曾以为如酒一般醇厚浓烈,走到近处一看,却像是一碗索然无味,清汤寡水的面条。想着附庸风雅,和江湖上那些侠女吟诗作对,整日扯一些琴棋书画诗酒花,看一看一旁正在用手搓着脚丫的宫敏华,嗯漂亮还是蛮漂亮的,就是自己个有些想当然了。这些日子里的种种件件,还不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生活,好歹来的实在。至于自己在岛上听说的一些所谓江湖上的传闻,故事,一趟下来,就发现尽是扯淡。就说那飞熊国曾经传说中的剑仙柳凤山,自从和宫大小姐一起上了路,听闻了当年这大小姐在玄武城的光辉事迹,总算是闹清楚一些人的名字。比如被张凡活劈的那位倒霉催的列境大宗师,就叫柳凤山。至于那些闹不起什么风浪的游侠儿,当然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故事。也许再远一些,再深入一些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端木邪有些不甘心,如此想着安慰自己。骑着马儿走在青阳平坦的国境上,心中说不上来的不得劲。原来这江湖,真的平坦的就如这青阳的滦河平原一样。很想对着老天爷大喊一声的端木邪终是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大骂出声:“去他妈的江湖吧...” 第五十五章 杀机四伏 山林间惊起一众飞鸟,宫敏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森林,若有所思。端木邪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茶水摊,几个赶路的客商和忙完地头活计的农夫正在歇脚。茶摊老板拎着大茶壶,给农人们冲上稀碎的高沫,又给过往的客商冲一些还算看得过去的茉莉。一名客商喝了口杯中的茶水,一口吐在地上,皱了皱眉却并未发火。云观看了眼那人,拽了一把缰绳,马儿慢了下来直至停住。端木邪也停住马匹,翻身跳下马来。走了一路,日头已经偏向一边,可任然炙热无比。马儿时不时打着响鼻,口中已经开始粘稠。几人将马签到马棚阴凉处,马儿见到槽中清水,急忙开始啜饮。端木邪拍了拍马鬃,转头走向茶棚时,看了眼马棚某个角落,面色似是有些无奈。 三人找了张空桌坐下,只有一个茶摊老板来回忙碌着,宫敏华又开始装起烟叶,云观双眼微阖,端木邪也不着急唤他,向着四周随意的打量起来。不多时,掌柜的总算过来,忙不迭的说道:“哎呀几位客官实在抱歉,家中犬子近日里去了私塾,我这到了人多时还真有些忙不过来。几位来点什么?”端木邪看那二人不说话,便做主开口说道:“不妨事,三碗羊肉面,一大壶清茶即可。”“好嘞,几位稍等,马上就好!”掌柜转身就走,端木邪一把抓住掌柜手臂,掌柜的身躯猛然一僵,转过头来眼神中一丝精悍的光芒一闪即逝,随即满眼疑惑:“这位客官?可是还需要加些什么?”端木邪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朝着掌柜的手中递了过去。掌柜的看清手中之物,随即一脸笑意说道:“嗨!不用着急给。”说着将碎银收到怀中,又赶忙转身去给几人准备餐饮。端木邪看了这人一眼,转过头来双手拢着袖口,又有些百无聊赖的观望四周。 不多时三碗热气腾腾的羊肉面端上桌,还附带着一小碟芸豆。几人也没有多余动作,端起碗就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三两下吃碗面的端木邪端起碗大大喝了一口面汤,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这年头,营生都不好做啊。”掌柜站在一旁用抹布擦着手,笑着点头应和。端木邪接着说道:“这味道当真是不差,就连刺客都需要多才多艺了!”说完就将碗向着掌柜撇了过去。可奈何这“掌柜”反应更快,头微微一侧就躲了过去,还顺手向端木邪几人丢了些什么。云观抽出长剑快速挥动,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再看桌沿上赫然插着几根蓝瓦瓦的长针,显然是淬了毒。端木邪抽出刀挡住自己头顶,原地跳了起来,一手拍桌向后仰了过去。此时一柄大刀才砍了下来,堪堪被端木邪用刀挡住。宫敏华继续吃着面,她捞起来几根面条款款吹了几下,吸溜进口中,看着端木邪和身后一个农夫打扮的刀客相拼。之前行商打扮的男子从袖中抽出一柄细长光亮的软剑,似一条游蛇一般抖动着向宫敏华的背心刺来。宫大小姐站起身,将坐着的长条凳向着身后踢了出去。那刺客手腕一转,长条凳被他手中的软剑快速绞成一堆碎木。可就在下一刻一把长刀就斜着削掉他半颗头颅,一个清冷声音戏谑说道:“你他娘的是个木匠么?把个破板凳砍的稀碎。”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此时周围十几个各自打扮的刺客已经从各种地方抽出长刀短剑匕首弓弩向着三人杀了过来,端木邪一脚踩在“掌柜”肩膀上,将他一脚揣倒,手中的藏锋从气息断绝的“掌柜”胸口抽出,对着云观说道:“这帮子又是朝着我来的。”云观挥剑刺倒两人,有些气恼说道:“废什么话,你这货功法特殊,沾了毒立马会触发体内气息,连你是谁都摸得门清。”端木邪手上泛着黑气,拔出桌子上一枚银针仔细的看着:“嚯,断绝散,够狠的。”云观懒得理他,继续清理着面前的杀手,没挥几刀的宫敏华又拖了条凳子,坐回桌子继续吃着碟子里的芸豆,顺手拨了拨盘子的一角,将沾了血的芸豆推出去。端木邪收回刀,身旁一个人软倒在地,隐隐可以听到血液从血管激射而出的呲呲声响。端木邪也不看他,走向马棚,看着之前看的哪个角落,拨开一堆马草,将里面一具尸体拖了出来,摸了摸脖颈,有些头疼的说道:“都凉透了,这些人怕是老早就在此处等我们,看来是藏不住了。”云观解开马缰绳,随口问道:“是谁呢?”端木邪想了想,有些心虚说道:“虽然希望不是武烈殿,但八成是他们。此时恐怕全天下要找我麻烦的家伙都朝着青阳汇聚过来了。”端木邪脑海中想起一个人,不禁打了个哆嗦,自语道:“这么好的机会,这王八羔子会不会也过来啊,太麻烦了太麻烦了。”话说越不想什么来,他还就偏偏来,就在端木邪自语头疼的当口,一支很大的箭矢便向着他飞了过来。端木邪听着熟悉的嗡嗡声,哭的心都有了,急忙抽出刀一手握紧刀柄一手横按刀身挡在胸前,只听得“哐当”一声将端木邪向后推了将近一丈的距离,端木邪双手颤抖,有些惊讶的看着被弹飞的大号箭矢,还是那熟悉的样子,可为什么,比上次的还要大上一些呢?“蹬蹬蹬!”又是数声可怖的响动,宫敏华吃完碟子里的最后一颗芸豆,终于动了。她直接抽出背后破军,向着箭来处连劈两刀。无声的剑气砍飞几支粗大的钢制弩箭,云观掐诀操控行山剑向着远处林中直射过去,一圈下来,砍倒一大片树木。终于有一个人影从中跳了出来,一身黑衣,红色腰带,正是竹翮。“我靠!”端木邪看着这家伙这回干脆扛了个床弩就冲了出来,不禁的骂出声儿来。他指着竹翮气急败坏的声讨道:“上次也不是太小的缘故好不啦?!你是什么怪胎啊?”宫敏华眯着眼睛,单刀搭在肩上,一手遮阳棚看着竹翮,咧嘴笑着说:“这小子有趣,老娘喜欢。”竹翮扔下那架大的离谱的弓弩,从腰间抽出双头枪对接拧在一起,看着端木邪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可就在此时,他身后林子突然有一道炮声响起,一道火光打上空中,轰然炸开后一大团红色烟雾弥漫开来。一个红衣高挑女子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支铁铳,微笑看着端木邪,精致的脸上还有着一丝虚弱的煞白。 还不及几人动作,周边林子马蹄声、草木折断的声响、犬吠之声、鹞鹰鸣叫、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兵器碰撞盔甲特有的声音。端木邪也不再看竹翮,站直身子,捏了捏拳头握紧刀柄,反倒冷静了下来,开始调息自身的气息。竹翮看着端木邪身上的黑色气息愈发浓烈,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忌惮。云观召回飞剑环绕周身,宫敏华抽出腰间狭刀双刀下垂,刀身逐渐开始模糊震荡。竹翮看到这二人举动,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旁的红衣女子劝道:“看到了吧?你我现在真没得打,上次都不知道这朱雀山的道士会御剑,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双刀女子,讲真,我能感受到,这女子比你师姐我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竹翮有些颓然,紧握长枪的双手突然放松,对着端木邪大声说道:“我现在打不过你!我也不想趁着人多,如此胜之不武,今日你若能活着离去,改日我定当亲自取你性命!”端木邪听得心累不已,翻着白眼不知该说什么好,趁着周围不知几路人马还未靠近,有些苦口婆心的对竹翮说道:“我说大哥,你是杀手诶,你还讲的哪门子道义?你这样我很困扰的,痛快些可好?”竹翮也不理他,低头捡起他的大弩,拆巴拆巴捆在一起,扛着就走。曹清雪看了眼提着双刀的宫敏华,又看了看差点杀了她的端木邪,转身跟着师弟走了。就在二人离开不到十个呼吸,一支人马终于从林中杀了出来。随后其他地方也渐渐杀出许多人。 三人看着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杀出来的这些家伙,装扮五花八门,有刀头添血讨生活的刀客,有山海楼的直属杀手,也有一些自以为风度翩翩的长衫剑客,甚至有些穿的乱七八糟的山中盗匪,而最多的则是穿着统一制式兵甲的青阳周边府兵。端木邪看着周围人数早已过千却还未完全到齐的人群,眼神中并无慌乱,却似是有些顾忌,随即开口:“云观,你...”“无妨,顾忌那许多,反而放不开手脚了。”宫敏华看了二人一眼,淡然说道:“上了。”“好!”云观端木邪同时应声,一步踏前向着众人扑杀过去。 第五十六章 山岗上的明月 “跟着你俩下山,当真是有些后悔了。”宫敏华反手握刀,用手背擦掉脸上一抹血迹,没擦干净不说,反而擦花了一大片。端木邪脸色难看,一个兔起鹘落,躲开几人刀剑,手中长刀转成反握,自上而下斜劈一刀,面前一个刀客帽檐被砍破,身体上呲啦一声就像破布一样扯开一道口子,血水漫天涌了出来。端木邪右手松开刀柄,刀柄落下之前左手快速接住,又是一刀横劈了出去。此刻他再次落回地面,面前两人重重砸了下来,不再动弹。端木邪瞄了眼周围情况,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才换了口气说道:“再这么下去我们得活活累死。”云观召回长剑握在手中,双手下垂微微有些颤抖。他也不说话,握住手中长剑脚尖一点地便冲进人群之中。天色已经开始变得黯淡,周围已经有人点起火把,看着周边愈来愈多的火光,端木邪对着宫敏华说道:“我俩这一路来,在乌鱼山就遇到过这么一回,要不是你们玄武山那二位,恐怕也不好过。”宫敏华踹翻一个青阳士卒,还不待那士卒起身又补了一刀,然后连忙举起长刀,磕飞不知道哪里掷过来的一柄飞斧,再一挥刀又挡住一支箭矢和一簇飞镖,动作就像一只傲娇的猫儿挥爪驱赶面前的蚊虫。她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南面这些杂鱼鼠辈,就爱使一些偷鸡摸狗的零碎,一个个娘们儿唧唧的叫人好生厌烦。”说这话又用破军宽厚的刀身打飞不知道哪里扔过来的飞蝗石。端木邪有些好笑的看了看这个快被暗器箭矢逼疯的女侠,躲开一个壮汉的狼牙棒,跳起来将这人的脑袋按进地里,然后又一刀插在这汉子的后心上,端木邪刀身一拧,汉子随即不再挣扎。他有些疲惫说道:“等你到了更南面,生石灰都能撒你一脸,注意那些穿的跟吊丧似得家伙,他们就能干的出来。”端木邪从尸体上拔出刀,想起方才走了的竹翮,心中暗笑这小子当真不是个当刺客的好材料,像他那样讲原则道义的刺客,不说他的本家山海楼,也许这江湖里都没有几个。想到此处,端木邪又回想起这小子在阳帝城的事情:“淬毒竟然不用剧毒,真不知这小子怎么想的。”不知是佩服还是怒其不争,端木邪此时的表情复杂的很。 周围士卒逐渐形成包围之势,看着这些江湖人士,一些眼尖的士卒和校尉认出不少青阳帝国境内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通缉重犯和山中贼寇。一个穿着明光铠,像是主事的将领,对一旁传令兵说道:“将四周都封锁严密,让各营士卒不要轻举妄动,今天咱苍蝇老虎一起捕。”周围士卒不再向前围杀,而是逐渐结成阵型以逸待劳,端木邪几人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然而周围这些江湖人士也不是傻子,大多都是为财,赔上了性命可不值当。这些人逐渐向后退去,其中一个独眼的老者将手中环刀插在地上,大声喊道:“同道们,先停手听我说!”一些发现青阳士卒动向的江湖人士也开始大声喊道:“都住手!先停下!”老者看着圈子中央三人,开始说话:“几位,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等都是受人所托抑或是为了钱财而来,犯不上全栽在这里。如今这局面,几位也见了,这青阳大军是想将我等通吃,我们不如先行罢战联手,一起冲出此等险境再行计较,不知三位意下如何?”云观不说话,端木邪坐在一具尸体上双手拄刀大口的喘着粗气,宫敏华也将双刀插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一堆尸体上开始装烟点烟抽烟。端木邪喘匀了气,看旁边二人又不说话,一脸又是我的无奈神情开口说道:“想打就打,想停就停,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独眼老人看没法商量,对着众人喊道:“今日想拿住这个小魔头,已然没有机会。诸位,不如先联手杀出去!”众人不是江洋大盗便是山贼盗匪,就算那些境外势力也都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家伙,至于那些正人君子,是不惜得和这一群乌合之众一起围攻的。 于是这伙子一呼百应,看独眼老人向着东面杀了过去,一众人等便都跟着向一处杀了过去。青阳府兵早就发现了这些人的动向,之前那个将领看着场中动静,轻蔑的笑出声来:“呵,到这会才想着跑,已经晚了。”将领说完这话,挥手示意众军士开始动作。士卒们持盾护卫,后面弓弩手开弦如满月。“放!”弓弩校尉沉声下令,顿时出现弓弦弹响的声音。“嗖嗖嗖!”密集的箭矢向着人群飞了过去,众人急忙挥动手中刀剑格挡。箭矢非常密集,顿时有多人中箭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宫敏华一袋烟抽罢,站起身捏了捏因为长时间的劈砍有些酸楚的小臂,像极了山贼樵夫砍柴过半,歇息片刻又要继续劳作的样子。趁这段时间又多换了几口气的云观和将自身气息调节顺畅的端木邪也重新握紧刀剑,借着此刻正好的月色观望着那些乌合之众送死。虽说这些人武功要比普通军士高出许多,但和这些训练有素又长期经过战阵和血火洗礼的沙场将士比,多少还是差了些火候。宫敏华不再张望,举起双刀向着和众人突围相反的方向杀了过去。端木邪和云观默契跟上,没有丝毫迟疑。眼尖的将领看着三人向那面跑了过去,居然没有丝毫诧异,甚至脸上有一丝浓浓的嘲讽意味:“当真会选。”三人迅速荡开射来的箭矢,宫敏华右手紧握破军,向左一横,口中大喝:“都给老娘滚开!”随着话语出去的,还有一道无形的剑芒。剑芒所致,“咔嚓”之声不绝于耳,站在最前排的持盾甲兵被劈砍的七零八落,手中的盾牌碎了一地,人也被撞飞数丈。这些人倒在地上,哀嚎不已,几个士卒持盾的手臂扭曲变形,显然已经是骨断筋折。更惨的干脆被砸的胸腹凹陷,口吐鲜血魂归天际。云观的长剑脱手而出,每每擦过一个士卒,这士卒便被长剑灵巧的挑断手筋,手中的刀剑就这样无力落下。士卒们握着手臂,疼的大喊大叫,再也顾不得其他。端木邪跟在二人后面,看到周围没有被波及的士卒又向三人涌了过来,端木邪双手握刀,猛然向着身后挥出,一道黑光便无声飞了出去。黑光急速到了士卒身前,噼里啪啦又砍倒一大片。此时宫敏华将面前一群弓弩手杀了个七零八落,一脚踩碎脚边的一把十字弩,解气的呼出一大口气。哼了一声借着月光看看路,向着一处山岗快速攀了上去。端木邪又举起藏锋对着身后劈出数道刀光,看着不敢再上前的士卒们,转身也跟上了宫大小姐和云观的步伐。士卒们眼巴巴的看着几人轻易的破开包围就这么走了,无可奈何之际,却看到无法突破东面合围的众人又朝着此处杀了过来。众士卒也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变阵合围。传令兵跑到将领身边急忙禀告将军:“将军,金乌岛的小魔头和他的两名同伙从西面破开包围,已经逃出去了,弟兄们无力追击。”将领看着眯眼看着隐约之中逃向山岗的声影,一脸淡然说道:“不妨事,继续围剿这些江湖败类,不必管那三人。”一旁一名校尉有些担心问道:“将军,若是防脱那小魔头,我等恐怕吃罪不起啊。”将领笑了笑,看着场中已经疲乏无力即将成为自己军功的江湖匪类们,对校尉悠闲说道:“昨日收到河山郡紧急文书的可不止咱们这些周边郡县的府兵,咱都能在此处等到这几人,武烈殿那些嗅觉灵敏的武夫,只能更快。”校尉惊讶的望了眼将领,随即一脸了然不再出声。将领自顾自继续说道:“这份所谓的功劳,咱想都不要想。那小魔头若被擒下,肯定会成为大人物们日后用来交换谈判的筹码,杀又杀不得,捉也不好捉。这么一颗烫手的山芋,我还真不敢接下。” 三人脱离了身后乱糟糟的混战,云观回头看了眼这些为财而死的江湖中人,不知在思忖什么。“你说说这是图个啥?钱没赚到,命全搭上了。”端木邪顺着云观目光,看着那些动静越来越小的困兽,撇嘴问道。“谁知道呢。”云观也不再观望,转头继续向山岗攀登。“等等。”宫敏华突然僵住身子开口说道。端木邪差点撞到宫敏华后背,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眼,却是慢慢瞪大眼睛,然后有些郁闷的笑骂起来:“这他妈...真没完了。”云观随着二人目光看去,方才本来空无一人的山岗之上,不是从何时开始,蓦然多出几十个身着红袍的黑面人来。为首一个身材瘦长的红袍人,向前迈出几步。这人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山岗上如瀑洒下的明月。黑暗,将三人缓缓笼罩。 第五十七章 死战 由于江湖武人和周边郡县府兵的阻拦,再加上这些青阳武烈殿的常任不舍昼夜的追击,这帮庙堂供养的武夫终于在此处截住三人。看着山岗上的一众人等,端木邪三人微一感应,面色顿时变得严峻起来。几十人境界赫然都在者境之上,且这些人并没有因为对方只有三人,就表现出丝毫的大意。作为监察武人的猎犬,在这江湖市井内摸爬滚打多年,见过不少仗着境界高超却阴沟里翻船的蠢货。所以个个都是老道出手,一上来便摆出一副狮子搏兔的架势。他们皆是缓缓抽出武器,体内气息开始剧烈波动。 “青阳的猎犬们,果然不一般。”端木邪听闻过这些家伙的难缠,好巧不巧,偏偏就让自己伙遇上。云观看着渐渐将他们三人围拢的一众好手,下意识与端木邪背对而立。“小心应付,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们。”宫敏华话语有些颤抖,可端木邪和云观都听得出来,那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兴奋。“真是个疯娘们儿。”端木邪心中暗自嘀咕。其实能提醒一声,对于宫大小姐来说,已然是仁至义尽。僵持不过一刹,随着宫敏华猛然向着那个领头的红袍人冲杀过去,周围红袍人也向着端木邪几人压了过来。这些武器各异的猛人出手便是杀招,仅仅一个照面,端木邪和云观身上都挂了彩,虽说二人都尽力躲开了致命伤,但仅仅一开始就如此凶险,二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应对。已经大致了解了三人特征的武烈堂高手针对三人,已经有了相对应的手段。几人紧逼在云观近身,打的云观手中行山根本无法脱手,且这行山剑比寻常的三尺青锋还要略微长那么半尺,所以几人将云观逼到一个狭小的战圈内,使得他手中长剑根本没有转寰的余地。而端木邪则更惨,他手中藏锋又比普通铁剑短着半尺,一众人知道他的刀快,都不靠近他的身边,围着他打的人使的又都是些长枪大戟。二人是越打越心惊,仅仅一个照面,也不知为何二人本来还能互相看护的犄角之势,顺道就被对方看破。现在二人皆是被围在中央,招招都是险象环生。 “这俩笨蛋。”宫敏华看了眼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二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可眼下她也被对方围了个水泄不通。看了眼二人方向只有干着急的份。“看剑!如此境况还有功夫看别人,真当我们不敢杀你?!”领头红袍人沙哑喝道,显然是早已得知此女的身份。宫敏华侧过脑袋,一剑快速掠过,擦破她的耳边,还不待她反应,又的一枪直刺她的心口。宫敏华横刀挡住,可横着刀的左臂却又被刺了一剑,殷红的血从她臂膀外侧缓缓流出,不一会就染红了整个手臂。宫敏华面无表情,轮圆双刀格挡开面前一切武器,口中竟是缓缓笑出声来:“嘿嘿嘿嘿嘿,老爷子,我觉得,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宫敏华在这一刻想起自己爷爷讲的一个道理,杀人的道理。自从那次事情以后,老人其实并没有责罚自家孙女,要说罚,那也仅仅是罚写自家孙女抄写了百遍清静经。至于什么流放大雪山,流放海外孤岛,都是去给自己孙女开小灶而已。天赋异禀再加上有这么一个超级大高手调教着,宫敏华境界功法在几年时间里进展神速。还是在无人小岛的某一天,爷孙俩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对坐着抽烟唠嗑。老人吐了一口烟,缓缓开口问道:“敏儿啊,你可知人为何会杀人么?”宫敏华看了眼老人,随意开口说道:“老头,你没病吧?”老人不理她,自顾自说道:“自然是因果,一国被入侵,士兵为保卫家园而杀,侵略者则为掠夺土地财富而杀。贤人大德止杀,君子圣人以杀止杀,魔头巨枭滥杀,皆有因果定数。有贤德或欲望为根。当你知道自己是自己以后,你便不再是你了。而当你知道为何而杀,那杀尽天下人,又有何妨?天道公允。若你日后成为大善之人,恶人杀你自然成法,而你为保护自己或别人而杀人抑或被杀,道理仍然不虚。又倘若你成为魔道巨擘,也自然会有人出面灭你,这便是理,可若你杀了对方,这还是理。这就是刀尖儿和拳头上的道理。”当时的宫敏华听得一头雾水,虽说转身离去不再搭理老人,却将老人的话深深的记在心里。如今面对这等局面,她终于明白老人所讲为何。原来杀人这事儿,不分黑白。只要站住了公理天道,于人于己都能问心无愧。 宫敏华将思绪拉回当下,心中那份不知何处而来却又无处安放的暴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纯澈起来,而她的气势也徒然一变。周围的红袍人明显感受到少女的转变,这转变比起方才犹如凶兽一般的少女,更加让他们不安。若刚才还是一头凶暴的困兽的话,此时的少女,完全就像一个冷静的猎人。众人不再多想,手底下又是加了几分力道,更加专注的对着少女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攻。可不同于刚才的是,饶是这次他们的进攻如何精妙,都被这少女一一化解或是躲了过去。“啊!”一个红袍人露出破绽,被少女一刀两段,短促的一声惨叫过后再无声息。“嗯哼!”又是一声闷哼,另一个红袍人脑袋被少女用刀背拍进了胸腔里面。领头人看到自己这方已经开始出现伤亡,连忙对着其他人喊:“你们速速解决那两个小子!”可天不如愿,正当他喊完这句话的时候,那两个被围攻的年轻人也出现了状况。先是那道士不知怎的突然跳出众人包围圈,然后一道亮光闪过,围攻小道的众人急忙闭眼后退,而下一刻飞剑还是如期而至,瞬间削去三人头颅。待众人目能视物,看清那小道士后,更加的大惊失色起来。只见此时的云观正单手掐着剑诀,另一只则手捏着一张冒着蓝色火焰的符箓,而他的身周三张符箓环绕漂浮,火焰照得小道士脸色异常清晰俊俏。还不待这些人惊讶完毕,身后数声惨叫又猛然传来。在场所有人都背着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跳,同时把目光投了过去,便看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那个只有者境后期看似最弱的红色锦衣少年不知何故,此刻的他竟然凌空漂浮着,少年身周黑气弥漫,双手不再握刀,他双目紧闭双手在胸前合十,就连双唇也抿的很紧。而围攻的几人却一动不动,就像雕塑一般杵在原地。少年浮空的身躯开始向前移动,而被他碰到的雕像一般的人则是化成了一地黑色的齑粉,而再触碰到他的红袍人又变成了新的雕塑,就像瘟疫一般,这少年到哪,他身上那诡异的黑气便跟随飘过。只要沾染到一丝黑气的人,就都变成了雕塑,然后化为一地黑色齑粉。这些武人虽说都是老江湖,可哪里见过这种奇幻诡异的场景:一个会传说中才能有的会御剑使符的仙家道人。一个完全不讲道理如同九幽恶魔的诡异少年。终于想通了关节的宫敏华一通爽快的拼杀后,转头看到这两个已不似凡人的少年,少女本想欣慰的说一句“这才对嘛”,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去你大爷的这都什么玩意儿?!” 领头的红袍人看到这种异象,本来还要再犹豫犹豫要不要撤,可就这一转念的功夫,自己的手下就又是四五人瞬间毙命,领头人终是不敢再犹豫,立马对着众人喊道:“走!”好家伙,再犹豫,再犹豫一下下自己这些人都不够这仨人杀了。 就这么一瞬,只剩下不到二十人的武烈殿常任们此时心里是崩溃的,恨不得自己能多长两条腿,亦或是干脆来一双翅膀。本欲追击的宫敏华看着摇摇欲坠的端木邪和面容憔悴的云观,收回双刀,转身快步走到二人近前,正要去看端木邪时被云观赶忙拉住,此时的端木邪已经失去意识,体内黑气四处流溢,二人看到地面的草叶爬虫甚至树木露水尽皆成为黑色雕塑,连忙向后跳了三丈远,小心翼翼的看着端木邪,不敢靠近。“这家伙什么情况?这也太邪乎了。”宫敏华作为后加入二人队伍的“新人”,很是好奇端木邪这是怎么回事。而云观说起来,其实也才认识端木邪不到半年时间。“也许,可能就连心水也不知道。”云观摇了摇头,既是自语也算是回答宫敏华。而山头那边的府兵将领此刻与另一个刚刚到来的同级将领骑着马立在一起,看着士卒们砍下场中死人的头颅进行清点。几百号江湖武人组成的散沙队伍,终是全部被杀。后来的将领有些百无聊赖的问道:“金乌岛的小魔头就这么让给武烈殿那帮武夫了?”头前的将领懒散说道:“这会也许还在这山岭背后呢,要不,你再去抢回来?”“啧,别扯了,今儿个已然是轻松愉快的捡了这么多军功,已经很可以啦。走吧!爷请你喝酒去。”“本就该轮到你请了。”随着两位将官离去,身后士卒也列队完毕,步伐整齐的跟着二人快步走远。林中陷入沉寂,而此时空中一抹黑云缓缓飘来,挡住了明月的光辉,再次将黑暗,还给了夜空。 第五十八章 绕道双虎 宁静的小村庄,一只大公鸡跳上村口的石台,抖了抖翅膀上沾染的露水,伸长了脖子开始打鸣。启明星西斜,天边逐渐发白。不多时,村里的炊烟缓缓升起,已经有不少百姓扛着锄头向着地头里走去。一户人家院内,一个正值壮年的汉子两口喝完碗中的稀粥,对着灶堂喊了声:“孩儿他娘,我去地里锄草了,你多备些吃食给那几位公子小姐,一定招呼他们吃好喝好才是!”灶房内出来一个面相淳朴的妇女,有些埋怨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贪财,去年是个丰年,家里粮食也有富裕,人家几个年轻人出门在外的住咱家吃几顿又不碍着什么,你倒好,收人家那么大个银锭,这人情账最是难还。”汉子一脸无辜,不耐烦的回道:“你这婆娘,我咋的不知这道理,还用你来教?那个锦袍的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长得俊俏,心地还好,我都说了不用,硬是要塞给我,我再不要就显得小家子气了,男人之间,还是直爽大气些好,说了你也不明白!”吱呀一声,不大的四合院东房的大门慢慢打开,端木邪穿戴整齐走出门,看到门外说话的两口子,行了一个礼,咧嘴笑道:“大哥大嫂早啊!”憨厚的中年夫妇立马转头笑吟吟的看着端木邪,中年汉子开口说道:“哟,对不住,声音太大吵到公子你了吧?平日里这山间地头的嚷习惯了。”端木邪笑着回道:“大哥不妨事的,我早就起来了,在屋内打坐呢。”中年汉子一脸羡慕,有些苦笑着说道:“诶,俗话说的好,穷文富武,我这倒好,将近不惑,却是文不成来武不就,半辈子就和几亩地打交道了。” 端木邪沉思片刻,有些唏嘘的说道:“我幼时流浪在外,无父无母,就想啊,要是自己能有几亩地该多好?每日里种种庄家拔拔草,悠闲于陇间,躬耕于深山,我不去叨扰世人,世人也别来烦我,那便是最美的日子咯!牛大哥,如果有一天,我在这世上走累了,再来你家中,你能否教我农事啊?”男子一听,有些想笑,开口说道:“公子莫要说笑,像你这般肆意山水间,那可是多少人想要却得不来的。”“我说真的,且就说说如今这江湖,呵,其实一点儿意思都么得。”汉子看少年一脸认真,也不再多说,叹了口气:“嗨,人啊,总想要自己没有的东西不是?”结果一旁的大嫂听不下去了:“咋,还想着刘家村你那青梅竹马的老相好呢?你倒是去啊,看人还要你不?”端木邪在一旁呲牙咧嘴,惹的汉子只瞅他:“你看看,这怎么说的,这婆娘啊我同你讲,有时候完全不讲道理的!”端木邪拉住一旁脱鞋欲要丢向汉子的妇女,连忙劝道:“嫂子嫂子,不闹了,饿了。”妇女憋着笑瞪了眼假装要逃的汉子,转头进了灶房。汉子和端木邪挤眉弄眼,招呼了几声便出门干活去了。端木邪开心的看着,坐在院内的小桌旁盯着灶房旁边一个憨头憨脑偷偷看他的孩童,用手中的一把落花生不停的逗弄着孩子。“其实,如此过完一生也挺好。”突如其来的话语惊的端木邪打了个哆嗦,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出来的宫敏华,宫敏华靠着院内一颗梨树,抽着旱烟,打量着一树的雪白明艳的梨花。端木邪赶忙起身,将手中的花生塞给孩子,对着宫敏华说道:“宫姐姐,这边坐,饭马上就得,我给你端去!”宫敏华哼了一声,满意的走到桌旁,坐在凳子上,放下烟锅袋子,帮可怜兮兮看着她的孩子拨着花生皮。灶房内的妇女往灶膛内添了一把柴,推了几把风箱后站起来用大勺搅动着锅内的疙瘩汤。看了眼外面,不由笑着自语道:“这些个世家出来的公子小姐就是长得俊俏,比年画儿上的还好看。”端木邪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云观住的南屋,这三人中最为勤勉的家伙怎得到现在还没起床。不敢多看宫敏华的怂货正要敲云观的房门,却听见大门外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就在下一刻,背着一大捆柴禾的云观推开门扉走进院内,看了眼二人就进了灶房。妇女看着这个更是俊俏的小道士背着够烧半月有余的柴禾,高兴又有些惶恐的急忙去接:“哎呀,这种粗活怎能让劳烦小天师去做,您几位都是贵客,这如何使得啊?”“不妨事,在山上的时候,我也时常去后山砍柴的。”云观将柴禾帮着码好在柴垛上,又要去帮着拉风箱。却被妇人推出了灶房,小道士也不再坚持,站在房门口看妇人做饭。阳光缓缓洒向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小院内,祥和又美好。 吃过早饭,妇人开始扫院喂鸡,三人坐在院内小桌旁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路线。宫敏华无所谓怎么走,云观也默不作声,端木邪心里嘀咕那还商量个屁,于是想了想对二人说道:“听闻心水他们寒家全族迁回了黑虎岭,如今黑虎国已纳入炎阳版图,我们是不是绕道去寒家探访一番?”云观看了看舆图,点头说道:“如此也好,既可以去看看心水,也可以避开多余的麻烦,某些人还能见见想见的人。”端木邪少见的红了脸,随即恢复正常。打着哈哈说什么黑虎岭的云山瀑布乃是天下一绝,定要见识见识云云。云观不理这货,收拾好东西便进了自己房间收拾行李。不多时,三人牵着被妇人喂得肚子溜圆的马儿,到过别后便离开了借宿两宿的小村庄,走到村口时,端木邪看了眼村口的镇妖石,上书牛家庄三个红漆大字。旁边柳树下坐着一个老汉,吧嗒着烟袋笑眯眯看着几人,端木邪向老人挥了挥手,老人乐出声,张开缺了几颗牙的嘴,同样向着端木邪慢慢招手。 三人再次踏上行程,自青阳岭南郡一路向东走去。路上再也没遇到官兵盘查,也再未有过江湖散人截杀。“青阳这些地方府兵还挺能除暴安良,倒是替我们省了不少事,大前日夜里那一战怕是将进入青阳东南几个郡地界的杂鱼都一网打尽了,也不知那个叫竹翮的小子和她师姐逃走没有。”端木邪看着一路安宁,耐不住性子又开始嘚瑟起来。“哼,你这乌鸦嘴就召吧,再来我可不助你。跟着你过了几次树林,都没好事。”云观看着面前几人即将进入的黑虎林,心里竟是有些发虚。虽说每次都没有太大的危险,但也被折腾的有些受不住了。端木邪缩了缩脖子,朝着一边呸呸呸吐了几口,双手合十对着半空道:“山神老爷,土地公,你们权当没听见,可莫要再有什么花活了。” 无聊赶路的宫敏华对二人这一路的经历好奇起来,云观指了指端木邪,笑着说道:“你问这小子,他讲起来跟说书似得,我嘴笨,可说不好。”端木邪看着平时损自己能俩时辰不重样的云观说自己嘴笨,撇了撇嘴也不揭穿,只能自觉的开始为宫大小姐免费说起书来。听着端木邪的讲述,宫敏华渐渐忽略赶路的乏味,听得也是津津有味。直讲到几人进入寒霜城时,天色已经是暗了下来。云观自觉去捡拾柴禾,宫敏华找了处干燥的坡地坐下,继续听端木邪说他二人路上的事情。白日里临走时,淳朴的妇人给几人带了鸡蛋和一条已经熏透的腊肉,端木邪又去村口张大爷家里打了慢慢六七口袋的农家自酿烧酒,待云观回来点上篝火,有酒有肉的就算是齐活了。端木邪想起什么,又去马上掏出一个口袋,里面用荷叶裹着一颗腌好的大白菜,掏出腰间小刀,切成一条一条,这泡菜酸辣可口,就着青阳南部特有的腊肉,肉不腻,菜不辣,再有几口小酒下肚。端木邪只觉得自己若要一块醒木一把折扇在手,真敢去南雒皇城里给皇帝陛下来上那么一段。 这家伙口灿莲花,添油加醋,将“四害”闯蚁王宫讲的就如他在场一般。只听得宫敏华双眼冒光,直呼痛快,一个劲儿的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双煞偷溜出去。云观也不揭穿,在一旁乐呵呵的喝着酒,看着火苗跳动,偶尔偷瞄一眼宫敏华,一言不发。三人一直喝到月色西斜,已经不再圆满的凸月挂在半空,连着喝了两皮囊烧酒的端木邪已经醉倒。宫敏华提着酒囊继续灌着酒,时不时抽几口手中的烟枪。云观也看似大口的灌着酒,其实一皮囊喝了三个时辰如今还有大半,可小道士已然面色泛红,宫敏华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喝着,和云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篇儿。二人细细一聊才知晓,原来二人竟是同一属相,且云观是润月生人,比宫敏华还要大着数月。宫敏华灌了口酒,有些小孩子气的说道:“不行,你还得叫我姐。”云观借着酒劲,本想说不,可看着宫敏华看向自己的眼神,愣了愣的小道士心里猛然慌了一下,服软说道:“好嘛,咱就算按境界排也该叫一声前辈的,何况只是叫声姐姐而已。”宫敏华撇过来一根木棍,没好气骂道:“叫个鬼的前辈,非要给老娘叫那么老?”云观接住木棍,随手丢进火堆,苦笑着连连点头应是。一旁打鼾的端木邪翻了个身,嘴角微微翘起。 第五十九章 陶子石 自黑虎国建立,生活在这黑虎岭的诸多百姓从未有过战乱侵扰,这还是要归功于李氏三代的功劳。这些年以来,整个大陆虽一直战乱动荡,黑虎国除了开国时与青阳有过一些边境摩擦争端以外,从未有过大的战争。青阳立国以来,一直对卧榻之下的黑虎国虎视眈眈,可是南边的炎阳带来的压力更大。久而久之,待得局势稳定下来再想去图谋黑虎时,却发现自己的牙口已是有些咬不动日益强大的黑虎国了。至于这到底是因为黑虎国兵强马壮,还是因为寒家祖地在此的缘故,那就不得而知了。而此时的端木邪,正站在大路当中发怔,手中拿着一张舆图皱眉不已:“这黑虎岭这么大,总不能都是寒家的祖地吧?我们几个人擅自闯进去,这寒氏数百年基业,万一触发了什么禁制陷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云观骑马赶上,看了眼舆图说道:“先去双虎城好了,寒家全族迁回这么大的事情,去双虎城总会遇到些知晓此事的人,或者干脆遇到寒家的人也说不定。”端木邪收起舆图,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宫敏华自始至终不发一言,随着二人向着双虎城走去。 一直到正午时分,三骑站在双虎城雄奇厚实的城墙下面。看着城头旗帜已然换成炎阳的赤红朱雀旗,端木邪一拽缰绳,就要进城。“虽说现在已经算是回了炎阳地界,你确定就要这么进去?”端木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立马拿出斗笠戴在头上,有些心有余悸:“谢了云小道,若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忘了这茬。”几人一路强杀硬闯,接下来又是走了一半野路,搞得端木邪又险些忘了自己老爹干的好事。好在城门口除了日常换岗的士卒以外,并无特别设立的关卡。三人下了马顺利进入城内,端木邪回头看了眼已经换装的军士,又看了看城里的热闹,有些感叹的说道:“此次黑虎易帜,如此大事能举重若轻,从头到尾未出任何纰漏,可见寒家人做事有多缜密。”云观不理他,宫敏华也不理他。每每谈及庙堂之事,计策谋划,这二人都不甚感兴趣。再次讲了个寂寞的端木邪打了个哈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比如咱接下来去哪打探消息,听城外一个公子讲哪里哪里有个什么排骨那是一绝。三人就这么在城里随意的逛着,经过四下里询问,找到号称双虎城最大的酒楼后就钻了进去。 跑堂伙计招呼几人坐下,便喋喋不休开始唱菜,三人听完除了佩服这跑堂伙计嘴皮子有两下子以外,也是有些好奇这酒楼菜品种类之繁多。宫敏华来了精神,开口问道:“你们这酒楼怎的有如此多的花样?”端木邪和云观也看向伙计,二人这一路也路过不少的大城国都,都还没有见过如这双虎城一般花样繁多。伙计也有些自豪神色:“几位客官有所不知,咱双虎城靠近奈落海,这奈落海虽不如碧落海那般广阔,可这海中凶险却胜过碧落海百倍,从未有人敢从这神木东岸的奈落海出海巡游,至于如何凶险我是没去过,那也不敢胡说。可我知道的是每年春夏时节,这奈落海沿海就是渔民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时候,好些个碧落海不曾见过的鱼虾贝类被打上岸,我们黑虎几辈子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胆大些的渔民此时也会去近海一些无人烟的荒岛寻一些山珍来,我们东莱酒楼本就是这双虎城最大的酒楼,所以说几位来的正是时候。”本来是到此处打听消息的几人也不管其他,先是七七八八的点了一桌没见过的稀罕货。按端木邪的话说,来都来了,吃饱了再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云观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有些发愁:“咱是不是要的多了些?”宫大小姐一只脚踩在长条板凳上,膝盖上搭着一条胳膊正用牙签剔着牙。端木邪喝着酒,不疾不徐说道:“急什么,咱慢慢喝着,这个点人才算是慢慢多了起来,要打听什么也能省事许多。”“褚言师兄,抱歉让你久等了。”“子石你可算来了,心水早上就到了祖地老宅,你若再不来我就只能去开一间上房等你了。”端木邪闻言和云观同时回头看向方才从店外进来的一位背剑的长衫青年,又看了看邻桌接话的一个白面书生。端木邪忙站起来问道:“二位和心水相识?”之前二人同时回头,看着端木邪,等待下文。“啊,不好意思,在下木也,师从寒祭酒,心水乃是我的同窗好友。”二人一脸恍然,随即笑着回礼道:“原来是木师弟,心水可不止一次同我们念叨过你。在下寒辉,这位是陶榭,陶子石。”被称作陶榭的年轻人向前走了一步,行礼笑道:“听闻老师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我等甚是好奇,到底是哪方大才入了老师法眼,如今一看,果然英姿不凡。”端木邪听着这不咸不淡的话,有些想笑,但注意力全被陶榭背着的剑吸引了,随即口中随便说着应付的车轱辘话,眼神却看着那把貌似不凡的长剑。心中又是想起什么,先是邀请二人拼桌而坐。二人也不推辞,既然同出一门,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寒辉坐下后,对着大喇喇的宫敏华行了礼,又多看了几眼素雅的道士云观,眼神中颇有欣赏。陶子石也看着二人,眼中却是精光一闪,疑惑的向端木邪问道:“木师弟恕我冒昧,与您同行这二位是?”端木邪拍了下自己脑门,有些不好意思道:“多喝了几杯,是我失礼了,这位姐姐是玄武山门人,宫敏华。而这位小天师可是朱雀山门云玉子前辈的关门弟子,和心水也是相熟的,怎么你们没有见过?”端木邪没有过多介绍身份有些特殊且第一次出世行走的宫敏华,倒是隆重的介绍了一下云观。宫敏华也不在意,随便和二人点点头,掏出烟杆点上又是自顾自抽了起来。“在下云观,见过二位师兄。”云观随着寒江雪和端木邪称呼二人为师兄,陶子石看了几眼长相清丽的宫敏华,微微施礼,看向云观的时候又是笑了起来,原来是云小天师,你与心水自小一起长大,我常年在外,而褚言师兄又常住黑虎岭,我二人也只是时常会听闻小天师,却是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仙风道骨。”云观也被这人的虚话膈应的够呛,看了眼偷笑的端木邪,立马又是恭敬行礼回话道:“陶师兄客气了,叫我云观就好。”端木邪叫来跑堂伙计,又挑了几样方才吃着爽口的菜品叫送了上来,复叫了一壶酒。给二人满上,就随意聊了起来。聊了没多久几人便了解了对方在此处的原因。寒辉笑着说道:“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心水清晨方到老宅,你们几人便到了此处,来路上心水还和我这个堂哥唠叨,若不是年初这场争斗,你们三人还能多在世上悠闲游逛好些日子,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恼火啊哈哈哈。”陶子石也笑道:“这可当真是缘分了,我和几位一样,对这寒家老宅不甚熟悉,此次听闻寒家举族搬迁,前来观礼。若不是褚言师兄来此处迎我,也遇不到各位。”端木邪又看了几眼陶子石,心中也是嘀咕起来:“姓陶,年纪轻轻的来观个礼还需要寒家嫡传一脉派同辈亲自来迎。”想到此处端木邪突然开口问道:“寒氏举族搬迁,此等事放在这神木大陆也不算是小事,子石师兄为何没有同家中前辈一同前来?”陶子石闻言,明白端木邪已知晓自己来历,这是在套自己的话语。也不着恼,喝了一杯酒后停顿了片刻,然后说道:“木师弟,你那把刀让我明白了你来自何处,我何尝又不是因为这柄剑露了家底呢?”端木邪闻言,愣了一愣,随即指着陶子石笑了起来,陶子石同样也是摇头笑了笑,继续说道:“嗨,早知是一家,方才我还装个卵蛋啊。”端木邪端起酒壶,先为寒辉倒了一杯,又为陶子石倒了一杯,最后又给自己倒满。然后他端起酒杯遥敬对桌的寒辉,和陶子石碰了碰杯,有些诧异的说道:“这么说,你背着那把剑真的是游龙?那不拔一毛的铁公鸡真舍得给你?”陶子石有些莞尔,靠近端木邪后小声说道:“我姑父这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啊,他不是惧内么?”端木邪听闻,又是大笑出声,继而上前搭着陶子石肩膀交头接耳的说道:“我说前些日子里看到这个看大门的怎么没有佩剑,还以为他已经牛到可以弃剑不用了呢?”陶子石听闻,有些认真说道:“你还别说,姑父说他真的已经不需要剑了。”“难怪会给你呢。”云观和寒辉看着这二人的转变,很是纳闷,寒辉首先开口问道:“子石,莫非你与木师弟先前就相识?”云观看着端木邪,也是一脸询问的意味。陶子石向着寒辉耳语了几句,而端木邪则大大方方对着云观说道:“梅叔的侄子。”云观挑了挑眉毛,端起酒杯对着陶子石遥敬一杯。对桌的寒辉表情微微一惊便恢复原样,然后又重新审视了一番端木邪,重新行礼说道:“木师弟,在外多有不便,师兄还是如此称呼吧。”说罢,便开始笑骂陶子石:“我说你小子怎的方才那般捏腔拿调的,合着是识破了木师弟身份,诚心在这恶心人呢。”端木邪和云观也是指了指一脸坏笑的陶子石,按着他就开始灌酒。此时一旁看着几人瞎闹腾的宫敏华,有些不太能理解的自语道:“男人咋就这么幼稚哩?” 第六十章 众魁云集 次日清晨,端木邪顶着一张宿醉的憔悴面庞,用猪鬃为毛竹子为柄的牙刷沾了些牙粉,打着哈欠塞进口中捣鼓着,然后迷糊打开客房木窗,看向窗外。却被天上飞来飞去的人惊得呛着了。急忙漱了漱口,跑到隔壁一把推开云观的房门:“云小道,你快看...爹?!“话说到一半的端木邪又是一个趔趄,只见云观屋内坐着三个人,首先看到坐在右手椅子上正端着茶杯吹茶叶的端木赤羽,又看到正当中坐着的公羊广,又看到左手边坐着的云玉子,云观和宫敏华眼睛还有些泛红,精神明显不是很好,但此刻也是老老实实站在二人长辈身后一言不发。端木赤羽正襟危坐,装模作样的板着脸对端木邪说道:“羲和,你这是才睡醒?还不来给前辈们问安,当真是没规矩!”端木邪皱着眉打量着自家老子,有些膈应的心中嘀咕起来:“这老王八,又跟这装。”随后却听到端木赤羽用内气暗传密音:“混小子,你又骂我呢吧?看看场合,给老爹我些面子呗?”听着端木赤羽有些协商的语气,端木邪极不情愿的直起身子,向着公羊老头和云玉子恭敬行礼道:“晚辈端木羲和见过公羊前辈,云前辈,给二位前辈请安了。”端木邪又向着端木赤羽有些刻意的故作姿态道:“爹也安康。” 云观也是头一回听到端木邪的表字,憋着笑古怪的看了眼一脸尴尬的端木邪。公羊老头此时却开口调侃道:“呵,羲和,这表字够霸道的,端木小子,你家儿子都是天上的太阳神祗,你岂不是要上天?”端木赤羽一脸无所谓,呵呵干笑几声,对着公羊广说道:“公羊前辈啊,当年那岭南王氏长子还起名叫王霸天呢,也没见他霸占这个天下,反倒是已然不复存在,名字嘛,叫着好听顺口寓意明朗就行,我也不是什么有大学问的读书人,您就莫要笑话我了。”“岭南王氏那是找死,自以为有多强悍。说动百鬼各部叛乱,全族家兵尽出,居然想推翻炎阳王朝自己取而代之。当真是想屁吃呢。”云玉子侧头看了眼因百鬼叛乱失去至亲的云观,也是缓缓说道:“转眼已然二十载,王家已成过眼云烟不复存在,如今整个大陆因寒氏全族迁移,各方势力有不少人已经到了这双虎城,看看外面阵势,可不亚于前朝时一年一度的阳帝城的观礼大典,此次这些人来,可不止是为寒家庆贺这么简单。”同样经历过前朝风雨的公羊广陷入沉默,端木赤羽摸着下巴,也不说话。但就连几个年轻人都听出云玉子话中的深意:神木大陆,要变了。“我说爹啊,现在全天下的高手怕是八成都在这双虎城了,你这又是来干甚?就不怕这些人活寡了你?”“你个混小子盼着你爹完蛋呢?”二老俩小看着原形毕露的父子二人,也不勘破,各自聊起家常。 不多时,前日里一桌喝酒的陶榭与寒辉二人走到门口敲门,然后隔着门恭敬说道:“公羊前辈,云前辈,端木前辈,我二人奉家主寒言胥之命前来接引几位前辈前往祖地。”屋内众人也不再聊,就在门边的端木邪一把推开房门,拍了拍陶榭的肩膀,扬了扬头。陶榭给几位前辈恭敬行过礼,有些惊讶的看了眼也在屋内的宫敏华,然后将注意力又放到端木赤羽身上,随后看了眼端木邪,笑着点了点头。寒辉行过礼,又对着云观和端木邪说道:“云观贤弟,端木师弟,瞧瞧我把谁带来了?”寒辉说完闪身让开,他的身后走出一个身影。“心水!”端木邪和云观同时叫出声,“你小子,舍得来啦?”这人正是和二人在雪曼城分开的寒江雪。寒江雪一脸和煦笑容,先是对几位前辈行礼:“寒心水见过公羊前辈,端木叔叔,见过师父。”公羊广眼神有些怪异,看着寒江雪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个没完。然后转身小声对着宫敏华说着什么,宫敏华一肘子将老头怼到一边,但也是看了颇有风度的贵公子寒江雪一眼。寒辉看了眼宫敏华,又是震惊的不行。疑惑的眼神看着端木邪,端木邪过去耳语几句,陶榭和寒辉顿时恍然大悟。端木赤羽笑着点了点头,对寒江雪说道:“你们年轻人聊你们的,我就不打扰了,不过我倒是有点想看看你家那个丫头。”一句话把旁边正和陶榭几人说话的端木邪给闹了个大红脸,他有些气咻咻的转过来指着端木赤羽骂道:“你这老不正经的也是忒能打听,这俩看大门的嘿!!”在场几人看着这家伙恼羞成怒的样子,都是笑了起来。寒辉表情玩味,看着端木邪,陶榭更是偷偷对着端木邪竖了个大拇指,一脸佩服的向着端木邪点了点头。云玉子走过来,对着寒江雪说道:“心水啊,有褚言带我们几人前去便可,你们几个年轻人随后跟来吧,许久没见了,多聊聊吧,呵呵。”端木赤羽随即跟着云观走出门,公羊老头撇下宫敏华,快速跟上二人,临走前还笑容古怪的看了眼自家孙女。几个江湖大佬一走,屋内的气氛陡然一松,端木邪一拳打在寒江雪肩膀上,然后上去抱住,寒江雪微微皱眉,然后笑着拍了拍端木邪的后背,玩笑说道:“羲和啊,大半年不见,汝倒是涨行市了。”端木邪一脸不乐意道:“别他娘叫我羲和,按照我在青阳学的一个词儿说,这也太中二了。” 陶榭并没有跟着寒辉一起走,跟在端木邪身后,俨然一副跟班的架势。几人又去楼下,点了一大桌子生猛海鲜山野珍馐。本来还因宿醉难受的几人经过回魂酒那么一掰,又活了过来。不多时,又将到此不到半个时辰的寒江雪灌翻当场。而寒江雪在醉倒前,只说了一句话:“云小道,汝学坏了,毁矣...” 又是一夜过去,一早醒来的端木邪再次打开窗,天上再也没有飞来飞去的高手,他便淡然走出房间,挨个去敲几人房门。在双虎城逗留了两日的几人终于向着寒家祖地走去。今日,便是寒氏回迁祭礼,不去也不行了。一群人骑着马,在寒江雪的带领下,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双虎岭寒氏祖地老宅。首先映入眼帘的,不似朱雀凌家那般依山而建宏伟壮观的亭台楼阁,却是郁郁葱葱云雾缭绕的大片森林,林中鸟鸣阵阵,看似并不像有人烟的样子。寒江雪下马看了眼路边一颗雾松,对着众人说道:“跟在吾身后,莫要走散了。”众人急忙下马,几个寒家子弟打扮的年轻人从树后走出,过来行过礼后将马牵走。众人回礼后也不多看,都跟着寒江雪向着林子一条小道走去。走了不知大概一刻钟,寒江雪向右走了一步,又向左走了两步,然后脚下步伐似八卦路桩。众人虽不解,也都跟着依葫芦画瓢。才走完一遍,面前雾气似是缓缓散开,众人面前便突然出现一条平整小路,众人皆啧啧称奇。寒江雪在前面解释道:“此乃吾寒家所创迷雾幻阵,若是走错,那就只能在这山里瞎逛了。数百年前,当时烈阳都未曾立国。天下常年动荡不堪,吾寒家就在此处隐居,作为隐世家族,不得不脱离世外明哲保身避世不出。”“如今开山,所有人都知晓了寒家的护山大阵,这又是何故?”端木邪有些不明就里:既然如此大的秘密,邀请天下人来此,岂不是全部没用了?寒江雪继续在前头带路,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如今的寒家,自然不是数百年前那个避世不出的寒家。”话语之中,少见的透露出些许锋芒和自信。端木邪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寒江雪,不再说什么。 又走了半个时辰,树木越来越稀少,几人感觉一直再走上坡山道,待到面前豁然开朗时,却都是惊叹出声。一个被阳光洒满的山谷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山谷之中黑瓦白墙的建筑鳞次栉比,周围树木郁郁葱葱,这些房舍在这些树木之中丝毫不显得突兀,仿佛宛若一体。一群人向着这庞大的建筑群走去,不多时一座三层瓦楞的牌坊就出现在面前,牌坊上书三个大字:“逍遥谷”。“住在此处当真逍遥快活的很。”端木邪想了想自家占据那个时不时台风席卷,火山喷发的破岛,有些羡慕的说道。“嗯,是不错。”宫敏华少见的说了句话,许是也想起自家那座冷得要死的白头山了。看着谷内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的寒家族人,寒江雪一一行礼问候,众人也是客气无比,不多时就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同在南雒寒家书院听讲的古赫与郑宏图,二人看到寒江雪点了点头后又马上将目光一到身后的端木熙身上,此刻端木邪还在左右打量着,没有注意到二人。“木师弟!还看啥呢?还不来帮忙!”端木邪被这一嗓子吓得一激灵,转过头看到梯子上面手中拿着红灯笼的郑宏图,也是高兴叫出声:“郑师兄!古师兄!你们也来了!”郑宏图三两下蹿下梯子,过来按了按端木邪的肩膀,憨厚笑了笑:“又结实了些,木师弟,几年不见武艺又见长啊。”端木邪也是意外到:“方才看你下梯子就觉得好生利索,现在又能看出我的修为有长进,你开始习武了?”“废话,跟着我爹在岭南王府都任职一年多了,怎么可能还是个纯粹书生?”一个清丽好听的女声赫然想起,端木邪眼神一抖,有些慌乱的到处寻找:“小师姐!”云观一脚踹翻这货,嫌弃骂道:“瞧这德行!将来又是个惧内的材料。”“啪嗒!”一根竹棍折断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啊!”一声尖叫从几人头顶传来,端木邪急忙抬头,一个起跳小心接住从天而降的白衣人影。顿觉软玉温香入怀扑鼻。待看清面容后,端木邪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儿,声音似是要哭:“师姐,我可想死你了。”怀中女子面色绯红,此刻是羞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但也不挣开紧紧抱着她的一双臂膀。再也忍无可忍看不下去的云观,终是怒喝出声:“滚!” 第六十一章 社交牛x端木邪 时间临近正午,双虎岭逍遥谷正中的一个圆形广场上,数百张座椅整齐的摆放在广场边缘两侧。广场正面一个弧形的石台之上,放着数十把圈椅,石台之后一片静谧的湖泊之中水波流传,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时有飞鸟掠过。一阵微风拂过,波纹荡荡,碧绿色的湖水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浅蓝色的光泽。寒氏众弟子仍然忙碌不停,大多数是为了夜间的酒席准备灯火和烟火,还有每张桌子上的餐具酒水。端木邪坐在一张最边沿的桌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颗一颗的剥进一个小碗里。一旁的寒若露端着一个茶杯,端到自己小师弟嘴边。端木邪嬉皮笑脸的喝了几口,加快了剥瓜子的速度。看着攒了一小碗,寒若露拿了过去,朝着嘴里一下倒完,鼓动着腮帮子一脸满足,笑嘻嘻的看着端木邪。 其他一众人离这俩远远儿的,云观更是看都不想看一眼。远处一处阁楼之上,端木赤羽和寒言胥站在一起,笑眯眯的看着。寒言胥表情复杂,叹了口气不去再看。“谡庭兄,您这是看不上我儿子还是看不上你这个学生啊,还是说看不上我这个亲家?”端木赤羽懒洋洋的在一旁笑着问道。“君回,汝且看看,那场中主座之上可有汝之座位?吾不求若露未来风光大嫁,只希望她能平安喜乐过完这一生。”寒言胥也不玩笑,转头看着端木赤羽,面色认真。端木赤羽也不再言语,坐在塌上自顾自喝起酒。寒言胥坐到对面,端木赤羽给他倒了一杯酒。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也不拒绝,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再次起身,整理好自己的长袍礼服,走出房间,吉时已到。“啧,小子,你给你师父和为父出了个难题啊。哎,不好整,真麻烦啊。”随着寒言胥走出房门,屋内的端木赤羽仰头看着屋顶,一杯酒下肚,无奈自语出声。 午时已到,所有前来庆贺的来宾都已坐在自己座位上。只剩下台上的主位虚席以待。“呜!~~”一声号角冲破天际,响彻整个逍遥谷。“要开始了!”陶榭转头看了眼已经坐满了人的谷内广场,连忙对着云观几人说道:“我一会还要和陶家人同去献礼,就先告辞了,晚上不醉不归!”云观和宫敏华向他微笑点头,另一桌的端木邪忙着站起身来喊道:“子石,速去速回啊,那劳什子观礼肯定是沉闷乏味,你可别睡过去。”陶榭对着给自己开玩笑的端木邪又比了个大拇指,转身走了。“嘿,这小子有趣,对我的胃口。”端木邪很爽快的表达了对陶子石的好感,云观也不再瞪他,跟着附和了一句:“子石是个真人。”一头雾水的寒江雪有些诧异问道:“汝二人才识得陶子石多大功夫,竟是出奇的一致评价。”陶辉在一旁对寒江雪笑答道:“我与子石相识五年有余,子石性格率真,从不作伪,且重情重义,的确值得深交。”寒江雪看了眼自家堂哥,一脸笑意:“看来的确是个妙人,待夜宴时吾可要同他多饮几杯。”号角声停下,寒言胥不疾不徐的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场内所有来人皆是站起身迎接这位已然下野归田但仍然很有重量的寒祭酒寒尚书。“端木邪走到寒江雪身边,小声问道:“心水,王爷和世子殿下咋没来?”寒江雪目视前方,小声回道:“如今这黑虎国纳入炎阳版图,但世人皆是认为黑虎已成吾寒家附庸,如今我寒家在炎阳皇帝陛下眼皮底下玩了一出金蝉脱壳,举家迁回祖地。如若此刻父王和兄长再离开封地,怕是会招来更多非议。”端木邪一翻白眼,夜宵声对寒江雪说道:“你们玩的这出,已经是脱离了南雒的牵掣,还怕那些作甚?只是这么一走,姬家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都能想到这些日子里南雒的皇帝陛下有多糟心。”寒辉在后面小声对二人说道:“谨言,那些老家伙带来的人耳力可都是不错。”随着寒辉的目光,几人看着跟在寒言胥身后的各位巨擘,首先仅落后半个身位的老人便是云观的师父云玉子,云玉子身边跟着公羊老头,此刻公羊老头正和一个身着白色大氅的高大中年聊着什么。“雪曼城主也来了?!”端木邪低呼出声。这人正是雪曼城城主蛮飞羽。下面众人看这头前这几人,已是大气都不敢喘,好家伙的,天下最猛的几个人除了都在这了。想起什么的众人又急忙看向后面几人,一个大腹便便的紫金袍中年摸着肚子,右手大拇指上一个偌大的血红扳指格外显眼,这人面色柔和,看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端木邪又对着云观忍不住说道:“你看那陶家家主陶德佑,和我家那看大门的像不像,明明是他大姐夫,却是像极了兄弟俩。”云观笑了笑没说话,寒江雪苦笑骂道:“汝这厮,子石的老爹你也不放过要品头论足一番。”端木邪干笑几声,继续看向后面的人。胖子身后两人一出现,立马引起在场众人一阵轰动:“凌家家主凌承华,还有无影剑凌承安!寒家好大的面子!凌家双雄齐至,这可太少见了。”凌承华手握一根血琥权杖,穿着一件红色的大氅,面带温和微笑向着周围熟识之人打着招呼。而凌承安则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径直走着,他穿着一件素色长衫,腰间的长剑又是吸引了云观目光,小道士直愣愣看着那把剑,喃喃说道:“承影剑。”旁边的宫敏华一挑眉毛,握了握腰间的刀柄,眼神直勾勾盯着凌承安。就在此时凌承安向着几人这面投来目光,那眼神锐利至极,仿佛一柄剑,瞬间刺穿了这些孩子的灵魂。几个人都是打了个寒颤。“......”想说什么的端木邪硬生生把话又憋了回去,额头一丝汗水缓缓流了下来。而正中心的宫敏华和云观更是险些瘫倒在地。公羊老头向后看了眼,又看了看自家孙女。凌承安罕见挤出一丝笑脸,对着老人行礼致意。公羊老头点点头转身继续和蛮飞羽聊了起来。“太强了。”缓了半天的宫敏华说出这句话,云观看了眼宫敏华,有些心有余悸的附和道:“感觉似山岳一般。”端木邪也插话道:“也就宫姐姐的爷爷给过我们这种感觉。”场内的惊呼终于平复,皆又是向着后面贵宾看去。然后众人又是惊呼:“青阳柳家竟然也来了?!而且是柳家家主柳元决亲至。”身着一袭黑色华服,上绘白色巨蛟盘腰而上的柳元决单手附后,而另一只手却只有一个袖管空荡荡的甩在空中。端木邪表情瞬间精彩,正笑着又想说什么。连忙被率先反应过来的寒江雪捂住了嘴。端木邪只得在内心自言自语:这柳家的人怎么都缺胳膊断腿的,柳氏双龙?我看是哼哈二将差不多。然而最后走着的人,端木邪却是见过,正是在北进关见过的姬家五爷姬庆烈。端木邪掰开寒江雪的手,喘了口气问道:“姬家家主为何没来?”寒江雪有些没好气回道:“愚笨,吾自家的事,父王都碍于局面不敢擅自离开封地,更何况怀襄王?”端木邪一拍自己脑门,却又是着恼骂道:“你们这些家伙,个个都是王宫贵胄,名门之后,偏偏就我是个过街老鼠,真他娘的憋屈!”一旁的寒若露偷偷捏了捏端木邪的手,端木邪挤出一个笑容,不再说话,表情发怔,似是在想什么。 就在几人小声议论时,场内众人却是议论开了:“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天下几乎所有势力全都到齐了,也就差金乌岛的魔头没来!呵!他倒是敢来,就今日这局面,来了可真就走不了了!血狱魔君又当如何?”可这些人打死也想不到,他们议论的某魔头此刻就在离他们不到一里地的阁楼里独自喝着闷酒。“嗯?炎阳皇帝也派人来了?”此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寒辉突然开口。几人看着一个很老的内侍手中持着文书,跟在姬庆烈身后,寒江雪看到这老内侍,小声说道:“竟是执笔的李貂寺亲自前来。”眉毛都花白了的老太监也不看别人,低着头只顾往前走,看似不快的步伐竟是几步就到了已经到了场中石台之上的寒言胥身旁。“缩地成寸!又一个列境巅峰的老怪。”端木邪又是兴奋的说道。李貂寺并没有让已经卸任的寒大学士跪下接旨,甚至连报旨都省去了。他只是将手中文书交给寒言胥,然后又和寒大学士附耳说了几句什么。寒言胥待他说完,恭敬对着老太监行了一个礼。老太监,同样恭敬回礼,然后也不多做停留,只是转身和与他打行礼招呼的凌家家主和姬家五爷遥遥回礼,在原地留下一个缓缓消散的残影,然后不见踪影。下面的宾客又是被老太监这一手惊得议论纷纷。“这算是提醒,还是默许?”端木邪撇着嘴看向寒江雪,不解问道。寒江雪却是笑着说道:“只为体现皇恩浩荡,仅此而已。” 第六十二章 少年游 寒言胥环视所有人一圈,郑重抱拳对着已经周围坐定的贵客揖礼道谢,然后宣布开始典礼。按照流程,首先在广场中心祠堂内祭拜寒氏先祖,已经先一步离开端木邪众人的寒江雪和韩辉已经跟着寒言胥站在祠堂之外。寒言胥首先开口:“跪!”站在场中数百寒氏子弟一齐跪倒在地。端木邪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看着周围一众观礼的来客皆是站起看着场中寒家众人。端木邪来的一路上听着寒辉的叙述,也不奇怪各家对寒家为何如此重视。古人多爱形容老师教育学生众多是为桃李满天下,而端木邪这个最后入寒门的学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多少位师兄。不说各地氏族大家,就如陶榭一般,连其余四大家都有不少家族子弟曾在寒门学宫呆过,就算不是寒言胥的学生,那也是寒家其他教习的学生,甚至个别天分高的还成为了寒门学宫的外聘教习。如今的天下分崩离析战乱难平,学点东西不容易,当学生家长的,又哪敢得罪先生呢? 而此刻的寒家祖地外围,一为青衫剑客背着长剑,遥遥望着谷内,身边几位刀客东张西望,面色严肃。此时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蒙着脸男子落在几人面前说道:“裴剑仙,东谷山阴和南谷方向均无异常。”另一名黑衣人此时也从一颗树上飞落而下:“北面和西坡无异常。”一旁一位刀客笑道:“有异常就怪了,天下最强的几人都在此处,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找不自在?”裴姓剑客点点头,右手拿着折起的扇子慢慢砸向右手的手心。裴姓的剑客名叫裴菱,字一白,是寒江雪儿时的剑术老师,是寒江雪三个师父之一,也是寒家唯一一位列境的高手,自从寒江雪从雪曼城返回南雒之后,跟着他的剑仙和几位寒家客卿刀客就都径直前往黑虎岭,带领五百寒家黑甲卫与寒青峰一路西行,在路上助寒青峰与黑虎国大军灭杀沿途所有烽燧的守军,拿下北进关外的青阳大军,又急忙返回黑虎岭老宅,可以说是丝毫未有停歇。就如那位跟随他的刀客所说,今日作为暗哨警戒逍遥谷周围,虽无太大的必要,但还是需要有人去做这事。毕竟这天下,也不只是明面上这点力量。“高手排行榜?仅供参考而已。就说朱雀山清净观,若不是那些不出世的老前辈,凌家恐怕早就将楔在自家地界上的这些道士赶尽杀绝了。”裴一白缓缓说道,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那些人的高度,我怕是到不了,自从十三年前那场大战受了重伤,境界就再也未长进,怕是就这样了。”想起在雀山城外树林时遇到的地主与农夫,虽同为列境,但当他感受到二人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有些绝望,本来差距就大,自己还有暗伤。他有一种感觉:那二人随便来一个一招就能让自己永世长眠。想到此处,裴一白暗暗捏了捏拳头。这么些年,看着身边的朋友、敌人都慢慢超越自己,裴菱很不甘心。 祭典终是结束,随着寒家管事和下人的指引,所有人按照预先指定的位置坐好。几位家主和雪曼城主,玄武山和朱雀山一南一北两个泰斗还有凌家凌承安同坐一桌。由于之前一直在进行各项流程,一直没顾上多聊的诸位大人此时才算是说上话,首先寒言胥对这种人又是深鞠一礼:“公羊前辈、云前辈、各位家主、蛮城主,感谢诸位远道而来赏光吾寒家迁居之喜,虽不是乔迁新居,可数十年未归的故乡,却更觉亲切。”这些名声显赫,称霸一方的大人物,此时却都非常和蔼。像极了隔壁搬家前来贺喜的乡亲们,一个个都是笑着回礼,就连不苟言笑的凌承安也是努力的挤出笑容,对着寒家现任家主寒言胥回礼说着客气话。此刻的凌承安心里却想的是:“嗨,谁叫吾儿修卿在学宫当教习呢,不来成嘛?”话说回来,就因为这凌真,凌修卿的缘故,凌承安还是这寒门学宫名义上的剑术外聘教习,虽说从没教习过多少东西吧。毕竟占着坑,还因此拿着一份空饷。凌家家主凌承华此刻也是适时开口:“吾侄修卿也是学宫教习,寒家之时自然也是吾凌家分内,谡庭兄不必客气。”陶家家主哈哈笑道:“焱灼兄说的是,犬子子石可不也是学宫出来的学生,您这做先生的就不要客气啦!”姬庆烈只是笑着向寒言胥抱抱拳,也不知是何缘故,平日极为圆滑城府的一号人物,今日里却是明显看着有些心事的样子。缺了一条臂膀的柳元决有些尴尬的玩笑说道:“我就不给谡庭兄行礼啦,不太方便啊。”桌上的人也是轻轻一笑,迎合了一下柳元决的笑话。公羊广咬着烟枪,斜撇了眼云玉子,抓过酒壶给身旁的云玉子倒了一杯,然后就自顾自灌了几口。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又朝着云玉子对着桌努努嘴。云玉子笑了笑,示意公羊广请便,也不动筷,只是浅浅喝了口杯中酒。蛮飞羽也不说话,同样抓起一个酒壶就要给临近自己的寒言胥杯中倒酒。寒言胥看了一眼,谢过蛮飞羽。端起酒杯继续说道:“如此,各位请自便,吾去招待一下其他桌的贵客。”陶德佑连忙喊道:“谡庭你可要快些回来啊,一会还要多敬你几杯呢。”寒言胥笑着点头,然后起身告罪离开。端木邪看着那一桌子猛人,有些心驰神往道:“这就是现如今的江湖。”他收回目光,看着已经来自己桌坐下的陶子石、寒辉等人,有些纳闷问道:“心水呢?”寒辉正欲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木’兄,别来无恙乎?”端木邪转头看去,寒江雪与一个熟悉身影并排而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一群人正呼呼啦啦的向着显得很空的自己这桌走来。端木邪看清此人容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然后起身热情喊道:“文变兄,多谢关心,许久不见,你可安好?”来人正是姬赛河,寒江雪安顿姬赛河坐好,又连忙对着桌上几人介绍身后那三人:“吾来为诸位介绍吾身后这几位。”此时他身后一个面容如刀刻斧凿般的男子站了出来,开口说道:“我就不用心水贤弟介绍了,在下凌峰,字破之!”此人声音洪亮深沉,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傲气,只见他又将一名小巧玲珑的紫裙女子从身后拉了过来,继续说道:“这是舍妹凌萧萧。”凌萧萧一脸不情愿,皱着眉头,精致的挺巧鼻梁也是一抽一抽的,端木邪身边的寒若露喊了声:“萧萧妹妹,这!”本来还噘着嘴的凌萧萧转过头来,顿时转怒为喜:“若露姐姐,我方才一直在寻你,原来你一直躲在这。”端木邪立马起身给小姑娘让了座位,看了眼左面正独自饮酒的宫敏华没敢招惹。正要让云观挪一个位置出来,又被姬赛河话语打断:“破之,修卿大哥呢?”凌峰直率的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诺,那呢!”“小雪郎白?”端木邪刚给凌峰行过礼,还未来及坐下,顺着凌峰所指方向却先是看到一个熟人,雪曼城小雪郎白。郎白身边此时正有一个文雅书生为其抬椅安座,这书生身材修长,一袭白衣,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束在身后,却丝毫不显凌乱。斯文不减不说,更是增添了几分飘逸。陶子石赶忙到端木邪耳边说了几句,端木邪有些诧异小声问道:“这是凌承安的长子?这差距也太大了。”端木邪脑海中此时又想起一个人:雪曼蛮伯瞻。这凌真比起蛮伯瞻来,同为文人,虽说名气不如阳山先生,单就外型来说,秒杀几条街。此时寒江雪再次开口,又将几人的目光引了回来:“这一位,乃是柳氏柳慎言,二爷家的公子。”寒江血说问这话,还看了眼端木邪。端木邪想起那个铁血气十足的柳家二爷,又看向这个面色清秀,似有些害羞的白面公子。一时间有些不吐不快的欲望,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儿就跟那嘚啵。柳慎言有些怯懦的站出来,说话声音不大,还因为紧张有些微微的颤抖:“我...在下柳慎言,字清泉,很高兴,认识各位。”一桌子年轻人,也不为难他,都是热情回礼。寒江雪作为主人,自然是招待柳公洐落座,待得这一桌人全部做好,寒江雪正要告罪去招呼其他客人时,一个人突然说道:“心水,你坐下陪着这桌弟弟妹妹,其他事情我和大伯应付便是!”众人齐齐转头,看到一个穿着象牙色长袍的男子,正拿着一壶酒,要去给主客桌去送。“兄长?世子殿下?”端木邪和寒江雪还有寒若露都是同时站起身,姬赛河也是侧目看去。“兄长,汝是何时到的此地?”寒江雪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大哥,寒青峰今时不同往日,身着素衣的他颇有一番儒将风范,笑呵呵的向行礼的端木邪和姬赛河点了点头,摸了摸寒若露的脑袋,缓缓说道:“今日清晨才到的双虎岭,马不停蹄的赶来还是错过了祭典。”一桌子年轻人,很快就熟络起来。几个少年推杯换盏,天南地北的扯了起来,好不热闹,本来还有些害羞的柳慎言也笑着看端木邪吹牛。就连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宫敏华都和两个妹妹交头接耳的聊起什么,三个女人果然可以自成一世界。 阁楼里的端木赤羽看了眼自家儿子,又看了看那一桌的年轻俊秀,面容温和微微一笑。随即整个人化作残影随风消散。同样注意到这桌孩子的,自然肯定是自家大人。俗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各位当爹当爷爷当师父的看着这些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不管是何身份,何等城府。此刻却都是满眼单纯柔和的笑意。公羊老头叹了一声,喃喃自语:“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第六十三章 夜谈 夜宴一直从黄昏进行到了子夜,各家家主和两山一城的几个首脑人物以及其他相比来说较小的家族陆续退场。此时只剩下寒家下人在清理打扫。端木邪与寒江雪以及寒若露此时正坐在之前端木赤羽喝酒的二层阁楼内,看着对面正在读书的寒言胥一言不发。夜深人静,屋内只能听到寒言胥时而翻动纸页的声音。寒若露困得头如捣蒜,寒江雪面色微红,喝着一旁的茶水醒酒。端木邪抓着桌上自己老爹之前喝剩下的半壶桃花酿,小心的小口抿着,生怕漏出来些许。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老人缓缓说道:“老爷,都准备妥当了。”寒言胥又翻了一页,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着老仆人脚步渐远,寒言胥对着寒江雪几人说道:“老宅的房舍之前多半空闲,仅是整修就用了一月有余,此次举族搬迁本就事务繁多,又如此匆忙,前几日便将就了。吾已告知其余人等,今晚你们也回已经修葺一新上院就寝。”寒江雪站起来,又顺手将自家妹妹也拉了起来。寒若露一听可以去休息了,打了个哈欠对着寒言胥行了个礼,就要出门。寒言胥皱了皱眉,本欲叱责几句,看了眼拿着酒壶就要跟着二人离去的端木邪开口说道:“羲和,吾有话与你说。”端木邪和投来好奇目光的寒若露对视一眼,又对着寒江雪示意让他二人先走。寒江雪施了一礼,拉着寒若露走出去将门关好。本来已经很困的寒若露似是想到什么,并没有离去,而是蹲在门口开始偷听屋内的动静。本欲阻止的寒江雪看着寒若露同他比出噤声的手势。本来要走的他一脸无奈,站在门外连廊,看着夜空若有所思。 端木邪放下手中的酒壶,看着自己的老师,等待下文。寒言胥又翻了几页书,然后缓缓放下。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啄了一口,复又饮了一大口,开口说道:“接下来如何打算的?”端木邪被问中心事,张了张口,停顿片刻说道:“先回金乌岛吧,自从学生拜入先生门下,都快五个年头没回去了。这趟出来,时时是危机四伏。”寒言胥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端木邪看着桌上的酒壶,又看了眼先生。寒言胥伸手拿过酒壶,朝着桌上的酒杯倒了一杯酒,又放回原位,语气平淡的说道:“汝觉得,汝师姐若露如何?”端木邪要去拿酒壶的手僵在半空,看向老师的眼神有些心虚。寒言胥将方才倒的一杯酒放在端木邪面前,审视着端木邪,等待回答。端木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副毅然决然的姿态说道:“小师姐啊,挺好的,温雅贤淑仪态得体...”看着大喘气的端木邪,寒言胥面色漏出些许笑容,又给这胡说八道的家伙倒了一杯酒,看着他急忙抓起就要喝,寒言胥微眯双眼嗔怒笑道:“真当吾是瞎了不成?白日里汝二人出双入对,腻腻歪歪,按照汝等后生的话来说,汝二人可是美美的撒了一日的狗粮。”一口酒没下去,端木邪也不敢喷自己老师一脸,辛辣的酒水倒灌进气管,将他呛的连连咳嗽,泪流满面。寒言胥坐直身子,看着对面的学生窘态喋出。待端木邪顺了气,寒言胥接着说道:“吾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吾只要汝一个承诺。”端木邪坐直身子,面色整肃说道:“老师请讲。”“保她无虞。”寒言胥语气沉缓,一字一顿的说道。端木邪先是一喜,随即一愣,又似是有些不解,随后也不再不多想。他板正了脸色站起退后几步,然后跪在榻上,对着寒言胥摆了下去。端木邪将脑袋径直磕在榻上,郑重说道:“学生知晓了!”而此刻的门外,寒若露双手捂着嘴,身体颤抖,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寒江雪似是从自己大伯话语中听出些其他不好的东西来,面色渐渐显出一丝忧虑。 “心水,你方才在屋外都听到了吧?”看了眼还在屋内读书的寒言胥,端木邪扶住栏杆,从阁楼连廊一跃而下径直跳下一楼,然后对着身后阴影说道。以端木邪的耳力,其实早就知道屋外这二人在偷听。寒若露怯怯的走到端木邪身边,眼神有些复杂,双眼红肿,此时还有泪水挂在脸上。端木邪从胸口掏出一块手绢,帮着自己的小师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然后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便松开。三人转身向着老宅上院走去,寒江雪和端木邪并排走着,寒若露跟在端木邪身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低头跟着步子。寒江雪这时也回头看了眼阁楼,然后转回头说道:“大伯近日时常夜观天象,白日里又在反复的推演着术式。恐怕是预见了什么。”端木邪虽知晓奇门遁甲,术式算法,却只限于知晓。于是他用不经意间的动作一把握住寒若露的小手,有些惊讶的问道:“这么玄的?”寒江雪点点头:“虽说没有江湖上的那些神棍骗子能给算出确切事件那般邪乎,但据现世所见以天道推衍,大方向基本无误。端木邪听闻恍然道:“难怪老师不顾寒氏族内反对,顶着炎阳皇族压力依然如此兴师动众的举族迁移。”寒江雪开口道:“起初大伯做出迁族决定时,就连父王也有些不解,后来大伯连夜感到岭南和父王长谈一夜。当时兄长方从北进关大捷归来,听闻此事也是担忧不已,那时黑虎国初定,基本又都是吾寒家谋划,若此时全族迁回黑虎岭,必然会遭到陛下和其他朝臣的猜忌。”寒江雪说道此处,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道:“后来怀襄王站了出来,对陛下说‘黑虎国李氏人心不稳,必需得有可靠人选前往黑虎岭,而其他朝臣又无力压制,唯有寒家迁回最好不过’说本是黑虎岭出身的寒家一能服众,二又能震慑李氏一些不甘居于人下心怀叵测之人。如此一来,陛下不再犹豫,便同意了寒氏迁族之事,可这番话若是由吾寒家之人说出,断不能有这效果。”端木邪撇撇嘴笑道:“姬家自然是有自己的算计,不过这道理还真是无懈可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穷人家孩子尝过了手中糖果的甜头,突然被人拿走,哪个不哭不闹?” 二人将寒若露送回她居住的阁楼之中,便向寒江雪的住所走了过去。沿途又遇到刚和自己师父唠嗑归来的云观,和云观半路遇到和自己爷爷唠嗑归来的宫敏华。让云观终于了了一件应承宫敏华的事情:向宫敏华介绍寒江雪,虽说好像也没什么介绍的必要了。白日里人多口杂,加上祭礼步骤繁琐,几个人没能坐下细聊,夜宴时又是闹闹哄哄的,看着已经爬上树梢的明月,四人索性又在寒江雪居住的小院内石桌上继续喝起酒来。菜是云观夜里散席时打包带回来的菜,酒是散席时端木邪从桌上酒坛倒入自己皮囊顺回来的酒。寒江雪看着二人往出掏东西,有些好笑的问道:“云小道,士别三人,怎的与那小家子气的魔道少主一般了?”云观丝毫不示弱,哼哼笑着反唇相讥:“你曾经也不是去青楼喝花酒的主。”寒江雪似是有些懊恼,当着玄武山大小姐的面话还没怎么说呢,已经就像被剥光了衣服。于是他无奈叹道:“噫!吾等都被这脏货教坏料!”“可不是,近墨者黑。”看着就这么一眨巴眼儿功夫形成同盟的二人,端木邪气的乐了出来:“嘿,我说你们俩,是谁说浪费可耻,节约是福的?那恨不得连死人的被褥都不准备放过。又是谁喝花酒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在那打赏个没完的?好家伙的,我拉都拉不住!”宫敏华看着这哥仨开始狗咬狗,悠闲的点上烟,乐呵呵的看着说道:“你们仨可真是亲生的朋友。”一句话给三人堵得够呛,寒江雪干咳一声,有些尴尬的对宫敏华抱拳道:“让姑娘见笑了。”“叫姐姐!”“额?”端木邪赶忙趴在寒江雪耳边说了几句,寒江雪看了眼云观,云观又对着他另一只耳朵耳语了几句,寒江雪表情变得精彩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眼端木邪,端木邪一脸可怜相,有些郁闷的对寒江雪点了点头。寒江雪立马叫道:“宫姐姐好。”宫敏华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些豪气干云起来:“放心,跟着姐不会让你们几个受欺负的。”端木邪立马跑到宫敏华身边,用不知道从哪搜刮来的酒壶酒杯给大小姐倒酒,讪笑着看着宫敏华,俨然狗腿子一个。几人就这么推杯换盏谈今论古的从夜半三更喝到了东方发白,从未下过山的宫敏华虽说武学造诣在几人里是最高的,可对于江湖的阅历和山下世界的风土人情却是一无所知,与端木邪云观二人赶路时就听二人说了不少奇闻异事,如今又结识了博古通今的寒江雪,更是让大小姐知道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于是,几人再一次开始讨论接下来的打算,欲要回岛闭关的端木邪听着几人的计划,暗暗叹了口气,陷入沉思之中。 第六十四章 归途 几人聊得兴起,并未注意到平日里最是活跃的端木邪此时的沉默,一旁的寒江雪看着端木邪,有些疑惑问道:“羲和,汝这是怎的了?”众人听闻寒若露问话,皆转过头看着他。端木邪左手执酒杯,右手摩挲着刀柄,分不清是困意还是醉意,他迷瞪着眼看了眼夜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撇嘴说道:“依着我的性子,可是非常想与你们继续游历大陆,可这次去不了了,我要回岛闭关。”寒江雪和云观有些意外,这小子平时放浪不羁,喜凑热闹,这次怎么转了性?宫敏华不意外,还挺认同的点头说道:“你小子是该回炉再造一番,上次与青阳武烈殿对峙那回虽然你的手段看似不凡,我却看得出来,你那些手段的代价应该是燃烧精元吧?”端木熙不置可否,只是脸色不是很好,继续默默给自己倒酒。寒江雪一脸惊讶,云观面色也不好起来。不知为何,云观脸色浮现出怒色,有些没好气的骂道:“你脑子怕是有大病吧?逞什么能啊?!如此下去迟早会根基受损殆尽,成为一个废人可是你所愿?”想起端木邪破者境时与竹翮二人对峙那次,便展现出类似功法。云观因自己没有看出端木邪的名堂,还以为是功法所致。此时他有些自责,他答应过寒若露,要护她的小师弟周全。寒江雪伸手按住端木邪肩膀,沉默片刻说道:“吾明日便安排家族高手护送你回岛,汝不可再肆意妄为。”端木邪本欲拒绝,话到嘴边却被寒江雪在肩膀上的手传出的力道给憋了回去。只淡淡说了句:“多谢。”整这么一出,冲淡了几人的兴头,云观站起身一言不发回了房间。宫敏华喝光杯中酒,磕了磕烟锅,收好转身要走,又回来问了问寒江雪回女眷所在院落的路径,了然后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端木邪依旧坐在原处,寒江雪也不管他,进屋去了。 天色微微发亮,将功法循环了几个周天的端木邪睁开双眼,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出房间,看了眼对过云观的房间,轻轻走出屋子,而夜里几人喝酒的院子里,已经有几个人等着他。寒江雪从外院走了进来,笑着对端木邪说道:“羲和,吾来向你介绍一番,此乃吾师裴一白,这几位则是炎阳西北七绝宗门人,他们乃是兄弟七人,西北本地赵氏。”端木邪正了正神情,先是看向青衫剑客,有些小心的对着这位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剑仙行礼道:“晚辈端木邪,见过裴剑仙。”裴一白谦逊一笑,平淡说道:“端木小友客气了,吾一老朽之人,你大可不必称我为剑仙,今时毕竟不同往日。”端木邪听寒江雪讲过他的剑术师父裴一白一些事情,也知晓裴剑仙受内伤之事,但具体细节就连寒江雪也不怎么清楚。端木邪不再乱想,还是恭敬行礼道:“炎阳赤华飞剑仙,沙场一剑斩三千。前辈当年以一己之力吓退青阳十万大军,这故事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可就听闻过,怎么能说不如往日呢?”裴一白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有些追忆当年,随即又是叹息:“不提也罢。” 端木邪看裴一白兴致实在是不怎么高,也识时务的闭嘴,对着几位同样持直刃唐刀的七绝宗刀客恭敬行礼:“端木邪见过几位前辈。”作为爱刀之人,几人皆是看看端木邪佩刀,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眼馋渴望。端木邪看着几人眼神,立马心领神会,这就要忙着解刀给众人观赏把玩。结果其中一位刀客反连忙出手阻拦:“端木贤弟,若是不嫌弃,叫我们几人大哥即可,有件事我当与你讲。”端木邪停下动作,有些好奇看着这刀客,静待下文。这刀客一脸的严肃,似是有些教训的意味说道:“身为一名武人,不论剑士亦或是刀客,随身武器应该作为自己的本命看待,都像你这般随便就解刀供人观赏可是万万不可的!”端木邪有些纳闷问道:“赵大哥?”应是赵家七兄弟的老大点头表示没错。端木邪确认无误便接着说道:“赵大哥,敢问这是何故啊?”赵老大看端木邪是真的不懂,又想起他手中名刀藏锋的来历,想了想继续说道:“端木兄弟,此刀在你师傅和父亲用过之后你使用时是否有异样感?”“挺顺手的啊,怎么了?”端木邪依旧一脸懵,摇了摇头,完全不明就里。赵氏老大继续说道:“此前此刀在那天下第一刀客南宫鹤手中可是有四十余年的光景,你师父卜一前辈将这刀夺走后必然并未使用过。而是肯定将此刀封禁在无人之地,然后每日里用自身内气磨炼刀身所带刀气,按照之前那人的强大,若非他回山后郁郁而终,冥冥之中那股自然之气断不会散的如此轻松。汝师散尽之前刀气,若不加以新的内气温养,此刀必然不久便会成为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刀,就算材质再出众,也不会逃出刀身暗沉然后成为死物的结局。”“他不就是个死物么?”端木邪听得迷糊,忍不住插了一句。“非也,世间万物皆有灵,若是被长期温养,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那他能被赋予灵气。”裴一白也是笑着解释道。赵老大也是跟着笑笑:“按裴剑仙所说,便是这个道理,这藏锋后来由你的父亲端木赤羽前辈佩戴游历江湖,可端木前辈也并未注气入刀,而只是以气温养,以血砥砺。只保持了此刀灵气不散而已。”端木邪看着手中这把不起眼的直刀,似是又重新认识了一回手中的家伙。赵老大又是继续说道:“方才我兄弟几人观其气象,却似是已有浑厚气息,所以很是好奇。”端木邪有些诧异:“自己咋啥都不知道?”赵老大笑着说道:“看来端木贤弟还不知如何温养刀灵,看来这气息都是无意之间注入其中,这说明此刀与贤弟契合度很高。”“契合度?”赵家几兄弟互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赵老大继续解释:“七绝宗曾经也是天下刀客向往之地,而藏锋也是由南宫鹤从七绝宗刀冢内带走的,我兄弟七人自小在七绝宗长大,机缘巧合之下竟是非常契合七绝宗的七绝刀,便成了数百年来第一次可以完整开启七绝刀阵的七人。”“七绝刀阵?!”端木邪听得又是一阵惊讶,他可是在金乌岛那曾经是烈阳帝国武库内的古籍上看过七绝刀阵的威力。可以这么说,若不是自作孽去找死,这七人开着阵法能横着走遍天下无敌手。“寒家还真是卧虎藏龙啊!”端木邪内心不由得暗暗想到。赵老大很满意端木邪的反应,毕竟这七绝刀阵可不是随便谁都听过。若是这小子没听过,那这一通讲解就太尴尬了。就像给深山村民讲半天凌承安的强大,人百姓来一句:“谁!?不认识!我只知道我们村二牛力大无比。”然后赵老大看着已经开始坐着吃下人端来早饭的端木邪,端起下人倒的茶,坐在端木邪对面说道:“端木贤弟慢慢吃,时间还早莫要着急。前路漫漫,这温养之法我们路上有的是时间为你讲解。虽说这七绝刀阵强大无匹,但也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七人目前也只能坚持半个时辰而已,若真是遇到强敌,待我们几人内气耗尽,基本还是会被各个击破而已,毕竟我们七人也才是阵境而已。倒也没有端木贤弟所想那般无敌。”端木邪了然,眼下口中食物问道:“赵大哥,那契合度又是怎么界定的?”赵老大耐心的继续解释:“这其实很简单,各自武器都有契合度测定,只是随着功法地域和武器的不同,方法也千奇百怪,唯独刀道基本一致,那就是用内气调动活刀之刀气,调动的越多,那契合度便就越高。”“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端木邪说着话一口喝完碗里的稀粥,站起一把抽出藏锋,浅黑色的内气快速注入刀内,可让人没想到的事出现了:藏锋此时竟发出嗡嗡刀鸣,似是兴奋异常。“圆满契合!!!这怎么可能?!”赵家兄弟异口同声惊呼道,就连一旁的裴剑仙也是一脸惊容。端木邪有些纳闷,说道:“自从我及冠之时,这刀便跟着我,每日修炼内气时我便将刀放在双膝之上,那时就觉得我的内气在这刀内出入顺畅自由,我还以为大家都这样呢。”赵家兄弟听闻,更是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他们自小选刀温养,三十多年来睡觉都是刀不离身,都没能做到气息自由在刀内出入。难怪方才大哥讲的时候这小子关注点那么奇怪,敢情人家早已经是悄默声儿的人刀合一了!寒江雪此时笑着摇了摇头,出来说道:“师父,诸位,这小子就拜托诸位费心了。”赵家众人有种被人打了脸的尴尬,极不自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盯着端木邪看,直到把这家伙看的毛毛的,找借口看着已经从东山钻出来的日头,对几人说道:“啊哈哈哈,都准备好了那咱便走吧!”看到寒家下人已将一众人所需干粮马匹全部备齐,几人也不再纠结此事,反正路上有的是时间问这小子。至于云观从北蛮抢来的那匹黄鬃宝马,端木邪眼馋也没用,此时已经是宫敏华的坐骑了,他可不敢去要。寒江雪看着一行九人缓缓离开山谷,想起故意不与寒若露告别的端木邪临行之时说的话,又看了眼大伯所在的阁楼,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六十五章 桎梏 寒江雪站在山谷中,看着逐渐远去的众人,对着身后一棵树说道:“若露,出来吧,已经走远了。”树后并无未有人走出,寒江雪瞥了一眼,摇摇头走了。而此时树后的寒若露早已哭的泪眼朦胧,手中不停的摩挲着一枚血色翠玉,眼泪不断线的滴落在玉佩上。二层阁楼中,寒言胥看着自家女儿,终是叹气道:“命运的桎梏,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端木邪与裴一白并列前行,时不时问些有的没的,裴一白皆是一一作答,但相比于裴剑仙,端木邪对七绝宗众人更加感兴趣,毕竟都是用刀的高手,且这七人刀法路数皆不相同。端木邪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而七人也因为端木邪之前展露的天赋对他知无不答言无不尽。端木邪想起同样用刀的宫敏华,这女人用刀狠辣果决,刀法皆是直来直去的刚猛路数,完全不似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端木邪与几人交流的过程中也逐渐对宫敏华的强悍又是了解的更加透彻。几人听闻宫敏华带着破军后同样也是有些好奇,又听说她是公羊广的孙女,更是加重了兴趣。听过几人一路的经历,经过几位大哥热烈讨论后得出的结论是:和宫大小姐比,他端木邪,差远了。虽说端木邪自知不如宫敏华,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郁闷。不过这也愈发坚定了他要回岛闭关打磨自己的决心。赵老大看出端木邪情绪有些不太好,跟上来安慰道:“端木贤弟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相比于公羊前辈的孙女你可能是差了些火候,可比我们这些看似有些天赋的庸人来说,可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端木邪善意的笑了笑,说道:“赵大哥,你也不用特意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一趟出来,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裴一白和赵家几位兄弟突然想起端木邪被刺客追的闹市裸奔,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赵老大看着几人表情,也是想起此事。他用手搓了搓脸,将脸上的笑容揉化,一本正经的对着端木邪点了点头:“嗯!”这声‘嗯’因憋笑发出有些怪异的转折破音,引得众人再也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端木邪有些奇怪的看着这帮突然失常的冷面刀客,再看看前方侧脸胡须一跳一跳身形抖动的裴剑仙,更加摸不着头脑。长得比较喜庆的赵老三突然开口说道:“好像现在没那么黑了,放到现在岂不是更显眼一些么?”众人闻言一瞪眼,又是哈哈大笑。端木邪听着这些人的‘黑话’。摇了摇头,又是问看似比较忠厚的赵大老:“赵大哥,你们这是笑啥呢?”赵老大收住笑容,将手中酒葫芦丢给端木邪,豪气说道:“尝尝,我们家乡独有的酱酒。”端木邪接过葫芦,大大灌了一口,咧嘴笑道:“好酒!”然后又将酒壶抛还给赵老大,赵老大喝了一口又将酒壶给了身边的赵老三,几人轻装良马,现在早已离开黑虎岭。看着前路一马平川,赵家兄弟猛然开始策马狂奔,然后来回追逐嬉闹,在这过程中,酒壶也被几人抛来抛去。沉默的赵老六从腰间取下一支铁笛,马儿狂奔,却丝毫不影响他双手的动作,老七随着曲子,纵声唱道:“谁人掌世间主沉浮?不曾顾袍泽万千墓。马铃儿化枯骨,黄泉碧落为英雄路。梦中日落-似刀割,神骏震天河。淡光旧歌-英雄路,快哉杀无赦。画故山河-王与侯,黄粱霸业破!城头望-故人已斑驳。”老七唱完大喝一口酒将手中酒葫芦抛了出去,即将落地时又被赵老五下马接住,然而赵老五双脚却并未挨着地面,抓起酒壶后又是回到马上。端木邪看着赵家七兄弟的动作,听着虽嗓音沙哑,苍凉,却不失豪迈的曲子,心中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起:“这他妈才是江湖该有的样子。”端木邪拍马追上,跟着赵家兄弟一起玩闹。裴一白看着这些年轻人,眼中满是艳羡:“年轻真好啊!”随即眼神又是黯淡下去。 是夜,众人正围着篝火烤着什么,随意闲谈之中时不时传来笑声。端木邪看了眼空中永远明亮的极星,又看了看周围的植被环境,对众人说道,已经进入南雒附近了,按这速度不消两日,我们就能到达雀儿港。几人点点头并无其他意见,此次护送全程都在炎阳境内,加上自己这几人,想出点状况都难。端木邪想想之前在北蛮青阳的经历,有些矛盾:又想来点刺激的,又怕太过刺激了不能收场。“算了,还是安全回岛最好。”喝了一路酒的几人此时早就醉意沉沉,只有裴一白独自坐在一旁,温养这自己体内破损的经脉,面上偶尔会浮现出一丝痛苦。端木邪看着裴剑仙,正欲说什么。却看到对面的裴一白猛然睁开双眼道:“后面!”端木邪想也不想马上伏低身子,几支长钉一般的暗器擦着后脑勺向着裴一白急速飞射而去。早有准备的裴剑仙长剑在手,叮叮当当轻松格挡这些暗器。周围又是同样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同时丢来的还有一些比丸药略大一些的圆球,端木邪抽刀去砍,圆球顿时炸开,一股黄色烟雾四散开来。知道不妙的端木邪连忙屏住呼吸,用衣袖快速挥散这些黄色烟雾。本来看似醉倒的赵氏兄弟七人几乎同时长刀出窍,快速组成阵法施展内力。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惊到:“七绝刀阵!散开莫要进入阵内!”可这刀阵展开速度奇快无比,几个没来得及撤走的人在黑暗中发出惨叫。端木邪仔细看向叫声发出的地方,却只看到一个人被无形刀气劈砍成不规则的几十块碎肉掉落一地。以自己几人为中心,方圆十丈内就连地面的草木都化成了碎屑。咽了口口水的端木邪看着赵氏七绝,心中一个大大的大拇指竖了起来。“你们守着,我去看看!”裴一白说着腾空而起,却不似其他列境强者一般直接飞走。而是踩着自己的长剑,飞掠而去。不多时,裴一白就飞了回来,手中提着一个人头,还有些许纸张和令牌。端木邪借着火光看了眼这个并未见过的面孔,摇了摇头。裴一白又将纸张给他看,上面赫然是端木邪画像,但却不是他的无良老爹贴在城内的告示。而那几个令牌,却引起端木邪的注意。“这是山海令?”端木邪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裴一白摇摇头说:“仿造的。”“那这些人是何人所派?”裴一白摇头说道:“全死了,这批人是死士。”说着话裴一白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迹。端木邪有些在意问道:“前辈你伤到了?”裴一白又是摇头,有些不在意说道:“经脉长期受损,一直是用内气温养防护,方才去捉的这人有些本事,费了些功夫,便有些压不住曾经的暗伤了,不妨事,再运功压制片刻就无事了。”端木邪听得直摇头:“裴前辈,你这一直顶着内伤硬抗也不是个事儿啊,债越堆越多,虱子越留越痒,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你会被压垮的。”赵家兄弟几个也是摇头,赵老大按着端木邪肩膀说道:“我们也劝过裴老,奈何无能为力。”端木邪突然想起临走时老师寒言胥所说的话语:“汝若不能以自身改变命运,此事如何发展也不能逃出既定的圈子,结局几乎一样,只是过程不同,可是要打破这个囹圄,何其容易,便要看你的努力了。”端木邪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梅有钱临走时留给他的那颗不是凡物的大还丹,对着裴一白说道:“前辈,有些事情我虽不能改变,但我可以改变自己,有些桎梏,可以破,有些,却还需机缘。”说完话端木邪将手中丹药双手递给裴一白。裴一白听着这小子莫名其妙的话语,又看了眼手中的丹药,也不疑其它,拿起放入了口中。 “小子!你这是什么药?!”本以为只是普通疗伤药的裴一白刚把药丸放入口中便化为乌有,瞬时就觉得一股淳厚的精元顺着他的腹腔流遍全身。之前那些破损的经脉和内腹的暗伤快速开始修复。老人本来还要问端木邪什么,此时却被药效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用心感受着这些药力温和的修复完体内破损后竟是还有余力,他常年停滞在列境巅峰的境界此刻竟是开始松动,因为这暗伤,不再有丝毫进境的内气此时明显开始逐渐壮大起来。就在此时,裴一白体外开始浮现雷火之光,火焰逐渐在体表凝实,而凝实的火焰外表又有着丝丝雷电之力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不再借用长剑,裴一白缓缓离地,突然睁开双眼的他眼中隐隐闪着电光,此刻的裴一白再也按耐不住情绪,痛快长啸一声:“快哉!快哉!”赵家七兄弟此时都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了,赵老大有些疑惑的看向端木邪问道:“端木贤弟,你给裴老吃的什么灵药?伤势痊愈了不说,这都破入在境了!”裴一白终于摆脱了常年需要压制的伤痛,还破入在境,全身的前所未有的感到舒爽痛快。待得他落地,竟是要给端木邪磕头拜谢,这可把端木邪吓得不轻:“前辈,你这是做什么?”裴一白此时老泪纵横,动情说道:“十几年了,看着那些后辈甚至是一些宵小都逐渐要超越我,内心里是说不出的憋闷!如今终于打破枷锁!如何能不畅怀?”端木邪听闻摆摆手,自语说道:“现在轮到我咯。” 第六十六章 王府别院 “端木小友你说什么?”裴一白还沉浸在身体痊愈突破的兴奋中,没有听清端木邪的自语,端木邪连忙说道:“啊哈哈,前辈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裴一白再次问道:“敢问小友方才给我的是什么圣药?”看着对自己称呼都改了的裴一白,端木邪不在意的说道:“啊,岛上药堂的四爷爷炼的大还丹。也不是啥稀罕玩意儿。”裴一白听闻差点抽端木邪一个大嘴巴子:“仙妒圣手炼的丹药你管这叫不稀罕?!”端木邪想了想,说道:“也许也不是那么不稀罕,主药是玄武山上的千年雪参,还有四爷爷捉的金乌岛紫霜雪蛤,嗯...对了,还有朱雀山的金丝龙雀的内金还混了些比较少见的的药草。”裴一白听得满头冒汗,有种方才自己吞了一座金山的感觉。随即又是行礼说道:“端木小友,不管你如何想,我欠你一个大人情。”端木邪又是笑着说道:“您这不是亲自送我回岛呢么?前辈您真不用在意那么多!”裴一白听到端木邪如此说,也是暂时压下不表,只要自己不忘,人情永远都在。他心念电转,背后长剑自行飞出剑鞘,在空中带着雷电之势一跃而去,又快速飞回,再无丝毫阻滞。端木邪看着羡慕不已,突然开口说道:“如此一来,高手榜怕是又要变了!”这次又是轮到裴一白满不在乎的说道:“自从经脉受伤修为受阻,便再也不在乎这些虚名了。”端木邪想了想此次一路经历和听闻的种种趣事,也是释然笑着说道:“嗨,排着玩呗,不然这江湖就更无趣了。”于是心情大好的裴一白又拉着端木邪和赵家兄弟几个喝起酒来,远处一些藏在暗处的人缓缓开始退走,阴影中一个黑衣人有些愤愤说道:“让所有人都撤,取消接下来的全部计划。虽说此次行动族内所派皆是死士,但面对一个在境加上七绝刀阵,全上都是白给。”另一个黑衣人沉默片刻,恨恨说道:“妈的,这算个什么事儿?这个纨绔魔头小混蛋,谨慎小心的要死。走吧,如此境地,家主也不会怪罪于你我的。” 自此,本来还有些小危险的归途变成了游山玩水。从未到过岭南的端木邪跟着寒家一众高手到了曾经野蛮荒凉的百鬼之地,看着作为岭南之地如今最为繁华的翠云镇。一行人放慢了速度,看着路边穿着异于中原的赶集百姓。狭窄的街道马匹无法快速行进,端木邪索性下马看着道旁集市上一些不曾见过的物品。当看到穿了串儿或炸或烤的蜘蛛蜈蚣毒蝎长虫,很是好奇的操着有些怪异的炎阳官话询问价格。看外表确定不大可能沟通的当地村民打扮的妇女一口流利的炎阳官话回道:“两文钱一串,小阿哥,这可是非常补身子的!”说着还要再说什么,端木邪立马明了,连忙摇头摆手离开摊子。继续看着千奇百怪的各自物件,端木邪也是觉得非常有趣。当看到一串非常精致的银制手镯时,端木邪再次停下脚步。这手镯刻满了细密的花纹,粗看之下手镯之上凹痕似山川一般沟壑纵横,但细细一看,又能发现这些细密均匀的花纹都已经将这手镯全部镂空,犹如一条银色蛟龙盘桓而成,端的是精美无比。端木邪想也不想开口便问还在摊位后一刻不停认真敲打着手中一件簪子的老银匠价格。“老人抬头,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一番拿着手镯的端木邪,单手伸开比划一个巴掌,然后继续打着银器。端木邪瞪了瞪眼睛,想还价。但看着手中着实精美的镯子,咬了咬牙,从怀中摩挲出一个五两的金锭放在老人桌上转身就要离开。老人头也不抬说道:“是五百两纹银,可不是五十两。”“啥?!”端木邪本来就有些心疼的心在此抽搐一下。“大爷,您这也忒贵了些吧?”“不还价。”老人还是没有抬头,继续打着手中的发簪。端木邪拿起手镯在阳光下看了看,阳光被细密的孔洞折射散发,氤氲明亮。端木邪又想了想这手镯若是给小师姐戴上的光景,咬了咬牙,又在胸前摩挲了半天,掏出五片金叶放在摊子上,同时收回之前那锭金元宝。老银匠也不看他,停了停手中的活,拿起簪子看了眼,然后继续忙活。这时裴一白走到端木邪身旁,小声说道:“这镯子不错,不过,小友真是舍得。”端木邪也不解释,小心将那手镯收好,有些肉疼的跟着裴一白继续走路。只是在众人离去时,老人偷瞄了一眼端木邪,嘴角有些笑意,也不知是因为他坑了人还是其他缘故。接下来,端木邪不再去关注路边的东西,深怕又被什么吸引了注意。镇子不大,穿过集市没多久,端木邪看着面前对于此地来说颇为突兀的一座府邸,有些发愣:“南陵王府?别院么?南雒一个,这又一个。”虽说这翠云镇的南陵王府不如南雒那座雄伟,但放在这小镇上,却更显得庞大阔气。这王府门外并无士卒把守,裴一白上前叫门,不多时一个寒家下人打扮的年轻人打开房门,一看是裴一白和赵氏诸位家僚,连忙恭敬行礼:“裴剑仙,诸位幕僚!”这眼神机灵的年轻人又看了眼端木邪,继续说道:“还有这位公子,快请进!”众人也不说话,裴一白笑着点头:“有劳。”年轻人连忙安排将马匹牵走,众人则是从正门鱼贯而入。年轻人面前领路,边走边说:“王爷方才小憩,不知此时醒了没有,我先带各位大人去前厅歇息,然后就去看看。端木邪跟在最后面,看着府内的亭台小榭,假山流水自语道:“嚯,内有乾坤啊,看着占地不大,内里竟如此宽敞。”那带头的寒家家丁耳力不错,接着端木邪的话说道:“当初皇上封了老爷异性王之后选址于此,可是派了修缮宫殿的那些工匠前来建造的王府,那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端木邪了然,不再言语。众人跟着家丁到了前厅,几人方一坐定就有府内丫鬟端茶倒水,还有不少新鲜瓜果。端木邪也不客气,拿起一片西瓜就吃。在寒家三年,统共见了这岭南王寒言畅不到五次,可是次次都是一同喝的酩酊,每次也都被自家老师训斥二人为老不尊为少不敬,可这二人一个不羁,一个粗犷,哪里管你这许多的破规矩。这二人勾肩搭背唱窑曲儿那德行,就连世子殿下都皱眉离去过。如今头回来这南岭王府别院。没有老师训斥,“假正经”寒江雪也不在,完全就是狐朋会狗友。 “哈哈哈,你小子咋一个人来了,心水没跟来么?”人还未出现,声音就从后堂飘了出来,一个身形壮硕的中年光着上身从后堂走了出来,正是南岭王寒言畅。这岭南王作为寒家之人,丝毫没有那股韩佳人独有的书卷气,一身反而散发出一股豪迈的铁血气息。“见过王爷!”赵氏兄弟首先站起恭敬行礼。裴一白有些迫不及待,笑嘻嘻开口说道:“王爷,你看老头子我有啥变化没?”寒言畅向着赵氏兄弟挥了挥手示意都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裴一白,仔细感应一番后惊喜的睁大双眼道:“气息稳固悠长,老裴,你的伤好了?”裴一白笑容更甚:“不止!”随即他释放出一丝气息,寒言畅本就瞪大的双眼此时瞪的滚圆,兴奋说道:“哈!你个老小子居然还破了境!这又是得了何处的机缘?”裴一白看了眼还在吃瓜的端木邪,感慨道:“家主遣我等护送端木少爷回岛,一路上没遇到多大的曲折,却受了端木少爷莫大的人情。”寒言畅疑惑的看了眼端木邪,端木邪扔掉手中的瓜皮,胡乱擦了几下手大咧咧行礼道:“王爷安康啊?”寒言畅走上前一拍端木邪肩膀,揶揄道:“你这小子,方才嘴忙,这会才顾上和我说话,西瓜大我大?”“当然是你大,啊不,自然是王爷您大。”寒言畅也不理这贫嘴的小子,看向裴剑仙。裴一白看这一老一小如此融洽,也不顾其他,放松身子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喝了几口,然后对自家平易近人的王爷讲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王爷一边听着故事,一边招呼下人准备酒菜,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等到裴一白说完,家丁已经将前厅收拾妥当,寒言畅看了眼对着几人说道:“先上桌!然后转头对着站起来的赵老大沉声问道:“这些刺客可有什么线索?”赵老大摇头说道:“王爷,这波人是冒充山海楼的杀手,可手法却拙劣的像是故意想让我等看出来,所以我也没底。”端木邪抓着一把瓜子,吐了一片瓜子皮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想杀我的多了,阴阳黑白,正邪善恶,想都查出来还不如查谁不想杀我来得快一些。”寒言畅闻言大笑,用他蒲扇一般的大手使劲的拍着端木邪肩膀笑道:“你倒是透彻。”端木邪被拍的七荤八素,差点把方才吃的瓜果又全部吐出来,连忙说道:“得得得!王爷,再拍死球了。” 第六十七章 百鬼之森 次日清晨,岭南王寒言畅和赵家众兄弟看着门口二人上马,清晨雾气浓厚,端木邪和裴一白披着蓑衣,虽没有下雨,蓑衣却是湿沉沉的。昨晚喝到了夜半时分,此时的端木邪眼睛红的厉害,正一个劲儿的打着哈欠。裴一白虽也一起陪着喝了一夜,精神头却是非常好。赵老大走上前首先开口道:“端木贤弟,裴老现在痊愈,境界也有进益。剩下的路不远,王府别院目前守备空虚,还请原谅我们兄弟不能继续送贤弟,下次再见哥几个一定再请你喝我们家乡的好酒,管够!”想起路上与赵家兄弟一同喝酒唱歌,讨论刀法武功,端木邪与赵氏七绝颇对路子,此时要走,还真有些淡淡的离别愁思。他叹了口气,对着兄弟几人拱手说道:“按照老师说法,大陆即将不再平静,几位大哥多多保重。”寒言畅站在台阶上,与马背上的端木邪平视对方,然后开口道:“小子,这算我寒家欠你金乌岛一个人情,回去可要好好练功,将来不管这天下如何,对你我还是颇有些期待的。”端木邪先是拱了拱手,然后随意说道:“嗨,王爷殿下,就我和心水的关系,咱还分那许多,我与心水可是约好了,将来若是全面开战,我可是要做他的护道人的。”寒言畅毫不客气的打击道:“就你小子那两下子,还护道人,你俩谁保护谁啊?”端木邪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冲着寒言畅嘿嘿傻乐。“如今这态势,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时间不多了。虽说入春时青阳新败,可我这心里近来也是有些惶惶。也不知是为何,到底是上岁数了,越老这胆子就越小。行了,我也不同你啰嗦了,快走吧。”裴一白对着王爷和赵家众兄弟抱拳行礼,抓住缰绳拨马前行。端木邪跟着裴一白,转头看了眼笑眯眯的寒言畅与赵家几个汉子,点点头后加快了速度。 离开王府别院,裴一白和端木邪又走在昨日那条道上,可此刻是清晨,且雾气浓重。街道上并不想昨日那般熙熙攘攘,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路人在匆匆的行走着。二人也没有下马,马儿踱着小步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踩的地面塔拉作响。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金铁相击的声音。端木邪仔细听了听,正是昨日里高价卖他手镯的老银匠又再加工银器的声响。端木邪路过摊位时看了眼老人,老银匠依旧低着头认真敲击着手中一个银盏。裴一白也随意看了眼,然后继续前行。二人走出不远后,老人看了眼端木邪的背影,口中呢喃道:“便宜你小子咯。”然而谁都不曾注意到的是,在大雾中敲着银器的老人此时并未穿着蓑衣,可他身上的麻布衣裳干燥整洁,并未沾染一丝水汽。老人手上的皮肤虽粗糙,但却异常干净,离着手背一寸不到的距离,隐隐散发着白色的微光。即将接触皮肤的水汽悄然间蒸腾干净,神妙异常。 随着太阳逐渐到了半空,雾气也渐渐散去。端木邪和护送他的裴剑仙早已离开南岭,此刻愈发的深入曾经百鬼部族的深处。此地不似青阳那般一马平川,也不想南雒雀城那样钟灵毓秀。此处的树木高大茂盛,树梢之上藤蔓垂叠而下,树林也是非常密集,林子各式奇异鸟兽叫声不绝,显得荒古神秘。端木邪四下里看着风景,马儿行走也是愈发艰难,他索性下了马,牵着马对同样下马的裴一白说道:“裴剑仙,此处你可曾来过?”裴一白看着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开始追忆过往:“彼时百鬼叛乱,我方才不惑便初入列境,正是趾高气昂的时候。世子以残兵收服百鬼,我随着王爷来此,虽说百鬼各部首领都已平顺,但这山中散落的原住民却并不顺从。且这些原住民不同于已经有了山寨田地的番民,所以这些人当时也被称之为生番。这些人凶悍野蛮,别说咱炎阳官话,就是当地人作为向导带大军来此,也是语言不通频繁遭受攻击。最后无奈,只得让当时还在王爷帐下军中任职的我带领百名高手进入此处。”说道此处,裴一白似是想起一些不愿回忆的往事。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哎,此处现在还归与林,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烟了。”端木邪从裴一白话语中听出一些血腥气,也不再追问下去。跟着裴一白向着不知处前进,看着前后左右皆是一样的树木,端木邪早就迷路了。裴一白用剑气将一条成人臂膀粗细的藤蔓打到了远处,端木邪看去才发现那藤蔓缓缓蠕动,然后转身逃走。“巨蟒?”裴一白呵呵笑着回道:“小友可要细细留心,这林中毒虫巨蟒遍布,就连一些树木都能将人活活吞食。”端木曦有些恶心的打了个寒颤,听闻又要穿越森林的他有些膈应的问道:“裴剑仙,为何我二人不从雀儿港走呢?”裴一白身后长剑出鞘,唰唰唰将二人面前荆棘藤蔓尽皆砍断,瞬间腾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路径,他继续御剑劈砍面前树藤,淡然说道:“我二人若是走西南方直插雀儿港,那路程可能还需三四天,且这一路皆是城池关卡,还要经过凌家的地面。看前番那波刺客的行动,端木小友你已经是暴露了行踪,若是还那么走定会遇到不少麻烦,这百鬼之地虽然难走,但此刻我二人在这百鬼之地百茂森林的边缘,通过这一片也就需要一天时间。而后再翻过赤霄峰,就能到达东南海域。那里沿海有一座类似于碧落海上不法之地的城池,周边住着好些渔汛打渔,歇渔为盗的‘渔民’。我们到时便可雇佣一艘海船,走海路直达金乌岛,这多省事?”端木邪一听,连连点头,对着裴一白竖着大拇指夸赞道:“裴剑仙说的是,这条路若不是您带着,我是指定走不通的。”端木邪此时也才明白为何地处神木大陆东南的金乌岛,每次要去南雒都得绕道西南雀儿港登陆。有这天然屏障挡着,若不是有如裴一白这等熟悉路径且境界高深的人带路,不熟悉路径的人当真是来多少丢多少。 话虽这么说,可端木邪内心却还是有些不爽。想起云观寒江雪和宫敏华他们领着新结识的陶榭即将再度外出游历,自己就有些心痒难耐。之前寒江雪半途离去,自己和云观二人野狐加狼,逛荡了大半个神木大陆,一路下来没见识多少江湖人物,倒是净和官军打交道了。而在寒家这些天又将这天下各势力的头头脑脑见了个遍。“想见的没遇着,不想见的见了一堆。”端木邪心中暗自腹诽,却不忘一步步紧跟在裴一白的身后。一路无话,二人一直默默赶路,就在天即将黑透的当下里。裴一白选了一处略显空旷的地面,从马鞍侧面掏出一包药粉洒在了周围。端木邪嗅了嗅,想起在雪曼时船工撒的药粉,耸了耸肩开始在周围地上寻摸干柴。 而此刻的云观等人,此时正借着月色,再次前往雪曼城。主意是陶榭提出来的,宫敏华说去哪都行,云观要去师父留的房舍内住些日子,寒江雪则没有任何异议。而在几人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马车外一位身着白色长袍面容朴实的男子驾着马车,笑眯眯看着前面几个年轻人。此时车内传出浑厚的男声:“映雪,今晚就在此休息吧。”“是,师父。吁~”几人听着身后马车停下,都拉住缰绳转头看了过去。寒江雪首先过去开口道:“郎前辈,可是要夜宿于此?”驾车的正是雪曼首徒,天官十二卫首席小雪郎白。他温和笑了笑,点头应是。比较外向的陶子石翻身下马,笑着说道:“既如此,我去捡些柴火回来。”云观对着寒江雪说道:“继承小魔头活计的人来了。”寒江雪笑了笑回道:“没了那家伙路上倒是安稳了许多。”宫敏华将双刀插在马鞍两侧,拴好马看了看马车,掏出烟斗急忙点上,大大吸了两口。一旁正要去捡干柴的陶榭突然说道:“有蛮城主和郎前辈同行,还来找麻烦,那真是嫌命长了。”“哈哈哈,你这小子,公羊前辈说的不错,陶家人果然会说话。”马车内的蛮飞羽推开车门,猫着腰钻出马车,而后长身而起显现出挺拔的身形来。郎白从马车后方取下一些物件,对着旁边搭手的寒江雪说道:“端木家那小子呢?这次没和你们一起么?”寒江雪接住一卷毛毡,恭敬说道:“郎前辈,羲和与云小道自鹤神祭离开雪曼城后又北上去了北蛮,一路乱起八糟的事是遇到了一堆。这家伙自感实力不足,回岛闭关去了。”郎白听完有些意外神色,然后点头说道:“心性倒是不错。”“阿嚏!谁又骂小爷我呢?”端木邪手中拿着木棍,上面插着被砍成段的蛇肉,在旁边的树干上摸了摸另一只手上的椒盐粉末,用手背揉了揉鼻子,皱眉说道。裴一白喝了口酒,笑呵呵看着端木邪烤肉,显然心情不错。于是他揶揄道:“许是我家大小姐想你呢。”端木邪脸色微微一红,然后嘿嘿傻乐。 第六十八章 人世间的美好 “要说清晨起来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依老夫看,莫过于站在山头看到日出。”裴一白缓步走在山路上,对着一旁的端木邪开口说道。“按裴剑仙的话说,那住山上不是更好?”“山珍吃多了照样厌烦,偶尔为之才算美妙。”二人相视一笑,看着轮廓已然清晰的峰顶,皆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二人站在赤霄峰顶,看着脚下云雾缭绕。新晨新鲜的空气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冲入心脾,端木邪深深吸了一口,心旷神怡。一轮火红的太阳不可阻挡的升起,印的二人面庞金光灿灿。裴一白抚着花白的胡须面带微笑,端木邪看着一轮红日心生感慨:“人世间的美好,莫过于能见到第二日升起的太阳。”裴一白听闻挑了挑眉毛,不吝啬的翘着拇指夸赞道:“嗯!小友这句话有水平。” 与此同时,数百盗匪在青阳苍茫的野外,围着蛮飞羽等人准备发攻势。陶榭一脸有热闹可以瞧了的坏笑,摸了摸剑柄后又将双手捅进袖子里:“还真有不要命的嘿!”看着这群非民非盗穿着凌乱兵甲的盗匪,郎白面无表情,对着车内说道:“师父,看着像是入春大战后退下来的逃兵。”“哼,不保家卫国,也不回乡耕作,却在这里做起劫道的营生,当真不懂这些士卒是如何想的。”云观骑着马向前踱了几步,有些愤然。马车内传来蛮飞羽的笑声:“呵呵,就让年轻人们活动活动手脚吧,我俩看看热闹就好。”郎白轻轻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又将下马凳放在车旁。从车后取出皮囊肉干和一些水果,又将一张皮毡子铺在地上。蛮飞羽走出车厢,郎白又将一张小榻放在毡子上,将酒壶茶盏肉干水果放在上面。蛮飞羽点了点头,乐呵呵的招呼郎白,二人席地而坐,然后一同看向一众年轻人。那神情仿佛是在说:“我们准备好看戏了,你们开始吧。”陶榭和云观被这一系列的操作看的目瞪口呆,寒江雪也是略微尴尬的笑了笑,宫敏华却是小声嘀咕:“这些老一辈的家伙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她蹙着眉头,一言难尽的样子。“得,还以为能看到雪曼城主大杀四方呢。也是,雄狮怎么可能在乎在他耳边烦扰的蚊虫呢?”陶榭握紧剑柄,仓啷一声果断抽出长剑。只见这剑身之上金灿灿的闪光盖住剑锋原有的寒芒,隐隐有着龙啸之音缭绕。“游龙剑!?”郎白喃喃说道。蛮飞羽有些意外神色:“想不到多年之后,却还能见到故人之物。陶家花下重金拍去之后不是由那梅向月所持么?怎的又到了陶家小辈的手里。”郎白看着自家师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很疑惑。随后二人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场中局势。宫敏华一脸兴奋的抽出双刀,却独独没有了之前未下山之时的那份狰狞气息。云观也不再隐藏手段,行山剑华丽的从身后剑鞘一跃而出,围绕着云观开始旋转。寒江雪少见的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不知名录的佩剑。顿时剑身之上霜华点点,意境沉静深远。“这些年轻人都不简单,还没动上手呢,光这份气势和手中的家伙就够唬人得了。”郎白面带笑意,满意的赞叹道。蛮飞羽则是多看了两眼云观,眼中赞赏之意更甚:“云玉子的爱徒,宅心仁厚啊。”郎白有些不解的看着师父,蛮飞羽喝了口酒解释道:“若方才只是抽出长剑,那面前这些兵匪仗着人多也不会顾虑许多,可他偏偏以气御剑出鞘。就在方才那一刻,这些兵匪阵容中已然是开始动摇起来,这大陆上因为疯道人的事迹,对于能够御剑的剑仙可是传的越来越玄乎,就像你师父我当年,也就冻住十几条船而已。你听听那坊间说书的讲的,什么我那就是太懒,要是直接杀过去荒沙大陆那得死绝!诶,映雪你说说,如果我当时真的带着你们杀过去,是不是真能干点什么......”郎白听着蛮飞羽叨叨叨叨说个没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扶额,偷瞄几个手持兵器回头一脸懵的看着自家师父的几个年轻人。听着自己徒儿一个劲咳嗽个没完,蛮飞羽正了正神色,将一颗葡萄塞进口中。对着几个年轻人说道:“还愣着干嘛?”几人也不再关注城主大人,转头开始认真对敌。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对于蛮飞羽的性情,其实这几个猴精早就心知肚明。只要是城主大人喝上几盅,平日里那威严高大且肃穆的大人物瞬间就会变成街坊里有点本事、平易近人,喝了酒就喜欢和街道上的小辈儿吹吹牛逼的邻家二叔。 这和蛮飞羽年轻时的经历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烈阳帝国彻底崩溃时,蛮飞羽还是一个四处闯荡的江湖游侠。在偌大的青龙湖一处,有一座柳家别院,叫做乾元山庄。可那乾元山庄,数百年前并不是柳家产业,那曾是蛮家祖上世代生活的居所。到了蛮飞羽曾祖父那一辈时,江湖争斗,利益纠葛,让这个百年山庄慢慢没落了下去。终于,蛮家的这块地被柳家看上了。蛮家又怎么敢和这个强大跋扈的庞然大物相争?柳家倒也讲理,你若认怂我便仁义,以高价买下蛮家山庄之后,蛮家举家横渡大泽,到了曾经还混乱落后的偏远地区:雪曼原林。当时,可不像现如今这般,有一座坚固的雪曼城。那时黑鹤也还未被驯服,绿蛟横行,黑鹤肆意。蛮家祖辈在付出了不少人命的沉重代价后,终于在现如今雪曼城东南部一小片区域建起一座最初的城域。攀上了荒古、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时光的雪曼树顶,蛮家的先祖们便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如此劳作了上百年的光景,终于将此处变成如今壮阔雄奇,又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雪曼城。随着烈阳帝国的分崩离析,天下大乱,大批的流民慕名而来。而此时,蛮家长子蛮天河因其母为北蛮王族,北蛮因战乱脱离烈阳帝国管辖后称帝立国,跟着被召回国的母亲离开雪曼城的蛮天河自然成为北蛮皇族外戚,去往寒霜城生活。而当时还未及冠的蛮飞羽也离开了自己长大的地方,年少的蛮飞羽醉心武学,对于城主之位颇不上心,让当时身为城主的蛮渊头疼不已。奈何儿大由不得爹娘,大的去了北蛮,小的又是如此德行,心力憔悴的蛮渊无可奈何,只得随波逐流。离开雪曼的蛮飞羽,犹如这乱世之中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飘摇闯荡,这一去,就是二十年。直到听闻自己生父病重,此时已经成为江湖头部人物之一的蛮飞羽,只得带着自己唯一的徒弟郎白,回到自己的家乡。与江湖草莽结交争斗了这么些年,使得蛮飞羽性格豪放不羁,生性洒脱。看到自家装病的父亲笑呵呵看着自己时,已近不惑的蛮飞羽并未流露出丝毫被欺骗的郁郁,而是双腿跪地,对着自家父亲磕了三个响头,以表这些年来未曾尽孝的愧疚。蛮渊激动的老泪纵横,情绪极为复杂的沙哑说道:“你兄长被刺,我担心你听闻后去金乌岛寻仇,我不想你兄弟二人都折在外面,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想用此法诓你回来。”蛮飞羽听闻,心想果然知子莫若父。他听闻此等消息后,马上去了玄武山见了南宫鹤,得知消息后,正欲前往金乌岛,却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便又折返回了雪曼城。蛮飞羽叹了口气,当即当着父亲的面接下城主令牌。随着雪曼城的日益繁荣,贪婪的柳氏又将主意打到了此处来。而就在此时,不知死活的大荒国军队便好死不死的打了过来。于是一战成名的蛮飞羽正式成为了雪曼城城主,柳家权衡利弊后便缩了回去。随着后来天官十二卫的建立,雪曼城在蛮飞羽手中愈发成为铁板一块。卸下重担的蛮渊看着愈加强大的城邦,和将城池治理的秩序井然的幼子,欣慰颐养天年,数年后安然故去。 蛮飞羽看着这些年轻人,也是想起自己的曾经,有些追忆的说道:“陶家那小子拿着游龙,我看还真有些那家伙的风范。”郎白也是微笑说道:“范八爷使动游龙可没有这般光亮。”蛮飞羽感慨说道:“若非因为谢老七当时重伤,这绝世奇才的兄弟俩不会走的那么早,可惜了。”而此时的陶子石翻转手腕挽了一个剑花,从马上一跃而起,向着面前貌似匪首的家伙就杀了过去。“那家伙是我的!”宫敏华操着两把长刀一夹马腹飞也似的冲了过去。但此时一柄飞剑急速飞掠而去,看到这些神仙一般的青年,知道自己踢了铁板的匪首早就楞了在当场。正寻思怎么找个台阶,然后逃命的倒霉蛋,只听得‘噗嗤’一声,就觉得眼前一黑,便再也什么的不知道了。“快...快快逃啊!”众匪看着被飞剑凿穿了脑袋的老大,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终于是绷不住了。 第六十九章 海面上的丑恶 看着四散逃走的乌合之众,陶榭有些无趣的撇撇嘴:“这就完啦?我都还没动手呢。”寒江雪笑了笑,收起长剑。云观啧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偷偷瞄了眼宫敏华,见宫大小姐并无异样,才算是真的放心下来。蛮飞羽看着几个年轻人,忙招呼几人过去喝酒。几人也不客气,看了看快要当空的日头,索性开始吃午饭。 一个看似平常的小渔村,几个孩子正在追逐嬉闹。一位年长些的小姑娘正帮自己的母亲晾晒着渔网。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三桅的帆船顺着海风快速的向着海边游弋。一个眼尖的孩童看到帆船后大叫一声:“是爹爹他们回来了!”一群孩子欢呼着冲向海岸,看着这艘倒挂着血色龙牙旗的帆船蹦跳着呼喊。正看着母女晒网的端木邪举目望去,有些不确定的问裴一白:“这,是海盗船?”裴一白扒拉了一口碗里的米饭,加了块鱼并没有收回手。他沾了沾碟子里的汁水,这才满意的收回手将鱼肉送进口中,然后缓缓说道:“就看他们是去做什么了。”这艘帆船泊好了位置,孩子们忙拥了上去。这时船上跳下来一个光着上半身黝黑皮肤的精壮汉子。他手中拿着大刀,刀口上显然还有些许没有擦净的血迹。他笑着摸了摸一个男童的脑袋,变戏法似的从耳后拿出一枝镶嵌着珍珠的头钗说道:“虎子,回去拿给你大姐,就说是我送的,你小子要是昧了,让我知道我就揍死你。”小男孩嘿嘿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说道:“那总也得给我点什么不是?我爹私下里可是不太同意你和我大姐的事情呐。”汉子抬手给这小子脑袋上一巴掌,笑骂道:“你这崽子,等我们卸了船再说!”说着向船上打了个口哨,船舷被几个同样光着上身的渔民打扮的彪悍男子一把推开,跳下船后开始接船上陆续递下来的箱子,最后又打开船舱,将内部的拖网提拉出来,满满当当的一网子海货呈现在众人面前:有鱼有虾,有螺有蟹。“敢情是两不误。”端木邪放下手中的碗,拿起茶杯喝了几口。看着这些不民不匪,似民是匪的渔民,想起自己儿时的经历,竟生出一丝亲切感。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大咧咧向着岸边走去,很自然的开口问道:“几位老海(海盗)青个天(白天)里回来,怕不是火穴大转(挣了大钱)?是买卖成快(抢金银)还是做老渣(贩卖人口)啊?”先前跳下船的汉子意外的看了眼一身华贵锦服的青年,做出该有的手势说道:“这位少家,出幔子本没撒鱼鹰,奈何遇到一船奔头儿海(手里有钱)的苗子(商船),顺手就收了。敢问您是哪流的少东?”裴一白听着二人的黑话,也是意外的看着端木邪说道:“敢情你小子还挺懂门道。”端木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拍拍那汉子的肩膀说道:“哈哈哈,不逗你了大哥,我幼时在龙蜥岛混迹,方才感受到船上的兄弟们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就起了玩闹的心思,还请原谅。”那汉子一听,也不在意,愣了愣后哈哈笑道:“嗨,不妨事,不过小兄弟能在龙蜥岛长到这么大,那也不简单呐!”端木邪也不解释,打了个哈哈便帮着这些彪悍的渔民拖网。 由于端木邪成功的搭讪,这些本来还有些防备的渔民对他已经毫无芥蒂,裴一白也乐得如此,几人随便谈了谈出海的价格后,又一起坐下来喝了一顿酒。第二日清晨,迎着海平面初升的阳光,一艘比起昨日里略微小一些的双桅帆船缓缓沿着平静的海面向东南方进发。船上的几个水手都是昨日里的熟面孔,为首的便是那精壮汉子。但是此刻汉子的表情有些不怎么好,有些埋怨的嘟囔道:“小兄弟,昨日里咱只是说出海,却没有说是要去金乌岛啊,那地界我们哪里敢去啊,这些年金乌岛附近海域做我们这营生的都清了场了。”之所以不敢直接拒绝二人,都是因为之前裴一白的缘故。端木邪自持有裴剑仙坐镇,完全不避讳这些不太干净的渔民,谈好价钱后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来,伸手就从钱袋子里抓出一把金叶子,数了十个后给了这些渔民。在这偏僻的海域,平日里能有一艘商船经过都是极为少见的,这些穷乡僻壤的小海盗又哪里见过如此多的金子?其他不说,就说抢一整搜船的货,也换不了五片金叶。可这出手阔绰的公子一给就是十片,手里还有那么大一袋子,几个水手看到这一幕,咽了口口水,交换了个眼神后,掩饰不住的贪婪就从那一双双狠厉的眼中透了出来。裴一白自然是注意到这种变化,看着端木邪大咧咧上了船。裴一白在原地缓缓升空,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船头。一众人看到裴一白这一手。眼中的贪婪神色和怯怯私语瞬间荡然无存。几人向着端木邪挤出难看的笑容,领头的汉子则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讪笑着陪着端木邪上了船。端木邪看着这一幕,对着裴一白笑了笑,又转头看着那个汉子,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那就麻烦大哥了。”等到出了海,待汉子知道端木邪的去处,顿时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端木邪干笑几声,凑到汉子耳边说了几句。本来黝黑的汉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大滴的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看着端木邪一脸笑意,可是掌舵的双手却哆嗦个没完。心中也是叫苦不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于是一船人就被这一老一少两个恐怖的人物胁迫着向金乌岛进发,相比于不知情已经开始绝望的众人,知道了端木邪底细的掌舵汉子在经过惊吓后反而是镇定了许多:我们看那是龙潭虎穴,船上这位大爷那是回家。难说以后我们也能光明正大去金乌岛海域捕鱼也说不定。想到此处,汉子看着端木邪,点头哈药的笑了笑,然后认真掌舵。端木邪看着这人的转变,哪里还有初见时的彪悍。不过他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于是他搭着汉子的肩膀笑道:“放心,回头我让岛上给你们个牌子,以后安分一些,专心捕鱼,一年到头的也饿不着不是?”汉子立马喜笑颜开,又是谄媚的笑着点头。裴一白看着端木邪自如的拿捏着汉子的心思,叹了口气苦笑学着端木邪之前的口气说道:“海面上的丑恶,莫过于一山还比一山高。” 龙蜥岛,这个被称为法外之地的地方,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盗们此刻却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饶,饶命啊!”一个海盗跪在地上涕泪横流,裤裆也在此时不争气的发出一股骚臭气息。他的面前,一个硕大的赤色骨冠的龙首那双金黄立瞳的大眼正饶有兴趣的盯着他,这大家伙缓缓张开嘴巴,漏出上下两排细密尖长的牙齿,口水顺着嘴边拖着线落在海盗脸上。这怪物发出低沉嘶哑的叫声,脖颈上咽喉处随之抖动。“吃吧。”龙背上一个身着金甲金盔,看不到面容的男子沉声说道。这巨大的怪物将两片巨大的展翼支撑在地面上,仰头嚎叫一声。地上的海盗双眼漏出绝望的恐惧,他抬头看着龙口,正要说话。只听咔嚓一声,一张大口将海盗大半个身体全部咬住,只有一双腿来回摆动,怪物再一仰脖,那人便顺着它的喉咙掉了下去,像极了鱼鹰吞食一条大鱼的样子。再看此时岛上各处,到处都是惨叫和杀戮。空中来回盘旋着数千头双齿翼龙,嘶哑难听的吼叫声遍布全岛。骑在翼龙背上的金盔男子驾驭翼龙飞到码头的灯塔顶端,看着港口外的场景,阳光照射到他的面庞,那头盔下面一双犀利凶蛮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残忍。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海面上不计其数的大型战舰向着龙蜥岛缓慢进发。而其中一艘高大雄伟的楼船之上,一位身披黑色大氅的高大男子扶着栏杆,眼中毫不掩饰的透着睥睨之色,他慵懒的问道:“前方这是何处?”一个将军模样的全身黑色甲胄的魁梧中年走上前说道:“永王殿下,前方乃是龙蜥岛,常年无人顾及,岛上是由这片碧落海游弋的海盗聚集而成,是个海盗窝,也被称为法外之地。”这高大的男子正是大荒帝国的永王陛下赫连野光,永王一改平时朝堂之上的温和,此刻眼神中全是不屑和傲气,他笑了笑说道:“呵,那我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功德无量了。传我军令,在大军全部登岛前,让飞龙骑肃清岛上的垃圾。房舍就不要毁了,大军以此扎营,还不知要住多久呢。”“谨遵永王令!”将军领命而去,不多时几声清脆的号角便响了起来,前方一艘战舰听到响声,又开始吹相同的号声,就这么挨着传到了临近岛屿的一艘战舰之上。灯塔上方的御龙之人听到号角,有些不忿的冷哼一声,但是却抽出举起长枪。飞龙一跃而起,金甲的男子大吼一声:“不论老少,全部杀光!”周围所有龙骑大声应命吼道:“谨遵宁王令!”而龙蜥岛周围四散逃命的海盗船只中,一艘轮板快船径直向着龙牙港快速驶去。 第七十章 风暴起(卷一终章) 空旷的海面上,一艘双桅帆船平静的行驶着。一个船员爬上桅杆看着刚升上海平面的太阳,又看了眼西面,只见西面天空之中黑压压一大片,空中的云层厚重无比,几乎与海面相接,这名水手本来还有些惺忪的睡眼猛然睁开:“暴雨云!”前日里掌舵的汉子推开舱门,一脸凝重的看着西边的天空,看到云层中时不时还闪动着的黑紫色雷电,他果断转头喊道:“关闭甲板舱!左满舵,展开风帆!舵手下仓摇浆!快!!”端木邪没头没脑的冲出船舱,当看到西面那可怖的景象后,自小在海边长大的小魔头也是立马帮着水手们拉起船帆的绳子。裴一白看着西边,眼神中满是忧虑神色。同时也在心中感叹道:“一个人的武功就算再通天,仍然不及自然之力万一啊。” 看似遥远的乌云不到半个时辰便滚滚而来,裹挟着海水瞬间吞没了帆船方才所在的位置。随着风力越来越强,海面上逐渐出现十几卷龙吸水的奇妙景观,海面上早已巨浪滔天,十数丈的海浪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朝着这艘单薄的帆船急速撵了过来。一个水手回头看了眼,恐惧瞬间沾满了面庞,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珠,他抱紧了身边唯一感觉牢靠的桅杆,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别回头看!快划!”掌舵的汉子大声嘶吼,也不顾是否有人听,管不管用,他只是死命的抓紧了舵盘,咬着牙坚持着。端木邪紧紧抓住栏杆,神色也很难看。他苦笑着看了眼在身边的裴一白,强压心中的慌乱平淡说道:“裴剑仙,实在不行了,您就自行离去,我这人高马大的,您也带不动啊,犯不着把您也搭上。”裴一白皱眉,正欲说什么,却又被端木邪打断:“渔民们说的好,该死的鱼儿底朝天。这次能不能活着就看造化了。”裴一白看端木邪呲牙笑着,也释然了。裴一白只是张口说道:“一会等浪头来了,跟紧我。”端木邪嗯了一声,抓紧一旁捆绑在栏杆上的麻绳,随着船身起伏摇摆。 空中的雨势猛然加剧,其中竟然有不少的大鱼从天而降,不等端木邪惊讶完,除了海鱼从天而降以外,又陆续出现断木、碎石、船只残骸以及破破烂烂的尸体噼里啪啦的落在帆船周围,有几次这些残骸即将砸到船只时被裴一白化去危机。众人忙活完这一波,再看向之前发现的那些吸水龙卷时,它们早已融合成为一个巨大的风眼。这圆筒一般的风眼宽约莫有数里,席卷了他所遇到的一切物件。“呲啦!”帆船的白帆终是被没有方向胡乱吹动的风给扯烂了,船身一顿,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不大也不小浪头立马到达近前,哗啦一声拍到了船体之上。众人随着撞击都是一个趔趄,有的人摔倒在甲板上。船舱里拼命摇浆的众人此刻也一涌而出,掉入海里也许还有得救,跟着船沉入海底可就真的完蛋了。奈何天道无情,还不等众人站直身子,比之前更大的浪涛便一个接一个纷沓而至,所有人死命的抓着身边可以抓牢的地方,海水在甲板上一遍又一遍的冲刷,时不时有人脱力,惨叫着被海浪卷入深蓝狂暴的大海。裴一白此刻已然拽着端木邪升入半中之中,这些之前还有些忌惮裴剑仙的盗匪渔民为了活着,此刻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都哀求呼喊着裴一白,祈求这位剑仙救救他们。领头的汉子此刻却是沉默着紧紧抱着船舵,一脸沉静的看着远处的海浪,无力叹息一声低头任命。裴一白悬停在甲板上空,一手抓着端木邪,一手掐诀控制着飞剑劈砍砸向二人的各种残骸,表情越来越难看。此刻的船身早就被这些海浪排的破烂不堪,船体已经有破裂的迹象。端木邪感受到裴一白抓着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眼看着那个仿佛要吞噬天下如恶龙一般的风眼越来越近。有些绝望了的水手看着已经到了近前的风眼,向着海中跳了下去,瞬间就被滔天的海浪吞没然后不见踪影。端木邪长出一口气,看着左支右拙愈来愈不堪的裴一白,他开口对着裴一白说道:“裴前辈,您不必顾虑太多,若是有命,回头咱再一起喝酒。”裴一白神色一变,小友你要作甚还未说出口,就看端木邪身子一拧,抽刀斩断了自己后背裴一白抓着的衣物。裴一白还要再抓,端木邪落在甲板上,豪不犹豫一跃跳入海潮之中,瞬时不见人影。“哎呀!!”裴一白恼怒的叹叫一声,似是在怪罪自己本事不济。然而此刻风眼已经到了面前,海面的浪花逐渐下降,然后呈螺旋随着风眼扶摇直上。船身受到拉扯,缓缓向着风眼飘了过去,而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船员跳入海中,只有那汉子随着船只一同被卷上了半空之中。裴一白感受着这巨大的吸力,又看了眼端木邪跳海的地方,叹了口气不再犹豫转身快速逃离了风眼席卷的范围。然后他悬停在不远的空中,表情复杂难明,眼神闪烁不定。 而此时的碧落海,却是万里无云,碧波如洗。宁静的空中此时猛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一只巨大的双齿翼龙快速掠过天空,随后鸣叫之声杂乱不堪,震天动地。一大群翼龙紧随其后快速飞了过去。而这些可怖的生物离开的地方,一个郁郁葱葱的岛上此刻也是异常的喧闹。而这岛屿周围的海面,却被染成一片红色。海中各类鲨鱼寻着血水在周围海域疯狂的游弋,岸上时不时有一些身着黑红色鳞状甲衣的士卒将一些尸体抛向海中。而大部分的士卒却是已经开始整备军需搭建军帐,而那些将校们则是挑选了一些看上去比较不错的房舍,陆续住了进去。半山腰上一处颇有些规模的府邸内,一些军士将十几具尸体搬往府外,而另一些军士正在清洗着厅堂内石板上的血迹。大厅正中铺着虎皮的宽大座椅上,大荒帝国永王陛下端着一杯茶,看着台下跪着的几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喝了口茶水问道:“这座府邸的主人呢?”这些女子似是见惯了这般场景,竟是一点也不害怕,其中一个穿着暴露的丰腴女子开口调笑道:“如今您就是我们的主人,这里哪里还有其他的主人?”永王听得哈哈一笑,然后继续问道:“这里的主人呢?”声音依然平淡,可在场的人却都感到一丝寒意,那女子又开口说道:“尊贵的主上,此前的主人乃是这不法之地的王,拥有四十艘战船的海盗头子欧薛力,早前他听闻远处有大军来袭,带着我等进入了密道,一路到了小岛的后方一处峡湾之中,途中几个被他抢来的姐妹不愿跟随他一路逃走,都被宰了,我们见了害怕,自然是四散逃走,他便不再管我们,自己带着手下驾船逃了。”永王轻嗯一声,对她的回答姑且还算满意。然后他站起身,走到那名丰腴女子身边,捏起另外一名女子的下巴,看着她碧绿色的眼眸,用大荒官话说道:“你们都是被抢来的么?”那女子连忙跪下哭诉道:“禀王上,民女几人皆是渔人子女,商贾之后,我等被海盗劫掠至此,家人又都被杀,王上救我等于水火之中,为我等报了仇,我等愿意以死谢恩!”“呲啦!”这女子刚刚说完,脸上便被溅满了血水,她愣怔了一下,看到身旁之前说话的丰腴女子捂着脖子,喉咙发出‘呵呵呵’的声音,双眼大睁着看着一袭黑衣的永王,她伸手抓住永王腰间刻有金色龙徽的腰带。永王陛下也不管她,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一柄短刀,拿起一块手绢擦拭这刀刃上的血迹。他另一只手任然端着茶杯,对着周围士卒开心说道:“见到了吧?!这就是咱大荒人的气节!”那名女子并未擦去脸上的血迹,而是缓缓跪伏下去,亲吻着永王陛下的靴面。这时那丰腴的女子才啪嗒一声软倒在地,身体抽搐不已。几名碧眼的大荒女子已经随着那名女子跪伏行礼,而那些听不懂大荒官话的女子此时却已经开始颤抖,不用永王陛下发话,那些女子皆是被士卒们拖了出去,一名女子欲要嚎叫,却被一名士卒用刀鞘打晕了过去,而这些被拖出去的这些女子,傻子也知晓他们的命运。 而此时的欧薛力呢,正一脸的痴呆表情,双眼上翻的飞在半空之中,而在他的脖颈之下,只有一根硕大的龙骑枪。一名龙骑挑着他的头颅,正向身边另一头翼龙身上的金甲将军说话:“禀宁王,之前私下逃窜的海盗皆已追绞!”宁王点点头,继续问道:“可有任何异常?”那名龙骑想了想,继续答道:“有一路海盗船只甚是奇怪,船只并非帆船,两侧皆是由水车一般的板轮推进,船上之人全部斩杀,为寻到任何书信。”宁王又是点点头,满意说道:“很好,我们就是在找这些潜藏在龙蜥岛的柳氏间客,你继续派遣飞龙军私下搜寻,不可放过此片海域任何一艘船只。”“遵宁王令!”龙骑领命而去,大荒宁王驾驭翼龙,缓缓向着龙蜥岛滑翔而去。而此时的海面,一只不起眼的鹞鹰正从海面快速掠过,向着龙湖柳氏的祖地快速飞去,它的腿上,绑着一卷血迹斑斑的书信。鹞鹰身后的天空之中,风暴骤起。 第七十一章 海港暴动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比如现如今的龙牙港。虽说整个龙湖四州十一郡,不论郡守还是衙兵,皆以柳家马首是瞻。可毕竟再严实的土墙也有鼠洞,就算不是鼠洞吧,蚂蚁蜘蛛洞总得还是会有。而龙牙港的虫鼠,便是盘踞了码头多年的地龙帮。地龙帮占据着龙牙港镇郊的一处大宅,多年来与官衙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有些时候,官衙内的捕头衙役还会对地龙帮照拂一二。要说柳家不知道,那自然是不可能。可人有人路,鼠有鼠道。没有地龙帮,那就会有天龙帮,存在自然天成。可这地龙帮能长期存在的原因便在于不会去触碰青阳抑或说是柳氏的底线,就如它的上一个帮派,便是因为对柳氏运输的财物动了心思而导致一夜被灭。可此时的地龙帮驻地内,可不想是一个深谙此道的地方帮会。在宽敞空旷的内院,此时正站着近千人,这些人一言不发,皆看着面前用来插大旗的旗台上面。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示意身边手下给下面这些人发放一些物品,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虫巢的尺蠖们,我们在此已经沉寂太久了,永王陛下已派人送来密函,就在今夜,所用龙牙港、龙湖十一郡,乃至整个神木大陆的暗桩,都将启用,是时候为帝国效忠了!”“大荒必胜!”场中所有人眼神坚定,齐声呼喊。下一刻他们将发放的短刀、弓弩、火油等物收好,又安静下去看向台上。黄脸汉子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先遣队按之前谋划分为十队,百人一队,丑时三刻同时行动,前往事先制定地点,暗号,荒芜。”“得令!”场下众人整齐应命,汉子看着这些装束各异的袍泽,挥了挥手,众人便各自散去。汉子转身走下台阶,同时开口问道:“那几个暗子解决了么?”一旁一个账房打扮的中年回道:“这些暗间都有双重眼哨,提前动手恐怕会同时惊动武烈殿执事和玲珑塔的那些番子,我已让人盯好了那几人,待动手时再处理。”“嗯。”黄脸汉子答应一声,走出厅堂大门,抓起扁担担起刚被搬空的俩框子就走,在行至龙牙港城门的时候,一个守城士卒笑着仰头喊道:“老武头,给地龙帮送菜去啦?被称作老武头的黄脸汉子一扫方才脸上的严肃阴霾,笑着点头哈腰回道:“是啊李爷,今儿个咋又轮到您值守啦?这日子可是真快!”“可不是咋滴?听说城东头的伶月楼今日新到了一批大荒的娘们,嘿!那骚劲儿,可是股子里带出来的。”守城士卒有些郁闷,可说到后面那表情却是眉飞色舞起来,引的周围几个士卒也是坏笑起来。老武头挑了挑眉毛,却是苦笑道:“嗨,那销金窟哪里是我们去得起的,您这是在馋我。”“一众士卒哈哈大笑,那姓李的领队向老武头招了招手,放他进城去了。 子夜时分,深沉的夜色笼罩了街道,可此时的柳氏老宅却是灯火通明,正堂内,柳元决坐在首座,柳元汋坐在一旁,首下的座位上,几个年轻人安安静静坐着,手中却是传看着一张小纸条。柳元决缓缓开口:“等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来了。”说罢,他抚了抚自己左侧空荡荡的衣服臂管。北进关外那场屠杀,使得青阳大军损失惨重,就连自己这个大将军都在这场战役中丢了条臂膀。自打回来,便一直在家中养伤。柳元汋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把玩着自己的手杖,皱着眉头说道:“我已让人将消息传回阳帝城,年初这场仗让我青阳损失颇大。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就在这当口大荒八十几万人马浩浩荡荡杀了过来,还有这什么飞龙骑,大哥,这次可真有些生死存亡的意味了。”柳家几个小辈传看完龙蜥岛暗桩拼死传回来的消息,神色严峻。这时,一个管家打扮的男子缓步走进来,正是当时端木邪在柳家客船上一同喝酒的张姓老者。“张伯。”几个小辈皆是客气行礼道。老管家笑着点了点头,走到柳元决身旁,俯身下去说着什么。柳元决听完后不动声色。可唯一的右手却是紧紧攥着坐席把手,手指骨节因用力过度有些发白。随后他松开手,对着柳元汋说道:“大荒虫巢撒的尺蠖都动了,还是大意了。”一个柳家小辈猛然站起身来,瞪着眼急急说道:“父亲,您是说,那些暗桩一个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就都被点了?”柳元决虽然不想承认,可还是无奈点了点头:“溪道,此时不可冒动,龙牙港是我青阳水军根基,更是我柳家的根基所在,万不可出现纰漏,你此刻就去,就现在,这种事万不敢交给别人去办。”被叫做溪道的正是柳家家主长子柳慎习,柳慎习郑重点头,向自家二叔和管家行过礼后立刻转身出了屋子。 一个时辰后,龙牙港寂静的码头上,一个更夫敲着竹片走在无人的街上。突然一个人影从身边闪了过去,更夫吓得一个机灵:“谁?!”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人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巴,更夫正欲挣扎呼叫,一柄刀尖已从他的胸前冒了出来。更夫无力的瘫软下去,身后的人和另一个黑衣人将尸体抬起来,顺手丢进一旁的海里,继续向着码头行进。与此同时,还有其他九支如此的队伍向着码头、城防、衙门、驿站还有陈列着青阳战船的军港摸了过去。到处都在死人,到处都在流血。这些黑衣人只遇到一些零星的抵抗,可都被无声无息的化解了。而在海边,数千的码头苦力在地龙帮的驱使下,正举着火把向着军港和码头走去,这些人口中还时不时叫嚷着:“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克扣我们的工钱!如今还要减少每日的口粮,还让不让人活了?!”愤怒的码头苦力们熙熙攘攘,其中有些人时不时愤怒叫骂,一个平日里面生的工人突然站到高处大喊:“年初新败,又调集我们这些农夫到了军中,家里的田无人耕作,如今已到初夏,今年的收成怕是又要完了,如今青阳暴虐,穷兵黩武,我们这些百姓是越来越没有了活路,不如今夜我们烧了军港,抢了仓库余粮,反他娘的拉倒!”人群中这些民夫,除了少数常年在码头劳作的苦力,大多数都是周边郡县征调的民夫,大家闻言皆是附和起来,人群的愤怒的呼声越来越高。终于不知是谁振臂一呼,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反他娘的!!”不多时,码头和城内多处开始冒起浓烟,随后便是冲天的火光。睡梦中的百姓们听闻走了水,急急忙忙起床提着木桶出门救火。可上街后却被街头的景象又吓得躲了回去。只见满街筒子都是愤怒的民夫,起初他们只是去抢那些仓库,粮库等地,发现抢了如此久,却仍然没有士卒出来维持,胆子就逐渐的大了起来。胆大的民夫冲进县衙,府库等地,抢走了官银,又搬出武库内的兵器铠甲分发给众人,手中有了家伙的民夫们,终于变成了无序的暴民。他们开始砸抢街头店铺,甚至冲入民宅翻箱倒柜,凡是遇到抵抗,也不管对方是兵是民,直接就动手杀人。家宅内的妇女都被奸淫,城内的勾栏院那更是凄惨,满街都是火光,惨叫和哭喊。本来宁静的海港小城,顷刻成为炼狱。 待到柳家大公子赶到时,天色已经发白。柳慎习看着一夜之间化为残垣断壁的龙牙港卫城,面沉似水。他用极为低沉的声音挤出几个字:“荒狗!召集玲珑塔龙湖分殿所有人,通知总殿,开始清剿!”嘹亮的哨声响彻上空,数十只鹞鹰带着相同的信函飞向青阳各地,甚至有数只向着炎阳飞去。随着柳慎习而来的一众人马四散而去,而柳慎习本人,抽出腰间一柄细长的柳叶刀,与两名跟随在侧的黑衣女侍向着军港方向策马急奔而去。天色大亮,一个暴民从勾栏院的床上爬起来,一个女人睁着眼睛,裸露着身子躺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这暴民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哼笑一声向着尸体身上淬了一口:“臭娘们儿,老老实实的我也不至于弄死你!”他伸了个拦腰,打开窗户,正探头看出去时,突然就像被人一脚踹在了脑门上一般又飞了回来,他仰头躺倒在地上,额头上多了一根短柄的标枪,这人还保持着方才的哈欠,然后就此定格。窗外对面屋顶一个红袍黑罩的男子也不看这面,又从背后软袋拿过一支标枪,几个跳跃便不见了踪影。而他身后数十个如此打扮的武人向着四面八方散去,顺手灭杀着还在城内作乱的暴民。“武烈殿的常任们到了,赵虎,你带一千兵马驻守城内维持城中秩序,其余人继续随我向军港进发!”一名武将向身边一名校尉吩咐了几句,带着大批官军离开城区。可就在这时,一个已经着火的火油罐碎砸在这名武将的马前,地上登时火光冲天,武将的马匹被吓得人立而起,待这武将安抚好自己的坐骑,又是十几个黑衣人从四周冒了出来,向着路上丢出更多的火油瓶,然后悍不畏死的持刀冲向这名领头的将领。 第七十二章 尺蛾金可求 看着一群黑衣人不要命似得扑了上来,武将也不含糊,拔出腰间大刀就要冲上去。“柳将军!我们料理这些杂碎,您尽快带领军马支援柳大人!”武将看着一旁屋顶快速冲来的一群身穿云锦素衣,戴着圆顶阔边黑盔的武人快速掠来,有些意外问道:“我大哥已经在军港了?”之前喊话的领头人抽出腰间长刀,快速劈落两个横身而来的黑衣人,嘴上也不闲着:“下官不知,但依着大人的性子,十有八九在那。”被叫做柳将军的武将,正是柳元决的二子柳慎行。他皱了皱眉眉头,一刀剁死一个冲杀前来的黑衣人,有些不满自己大哥的举动,嘟囔了几句后喊道:“所有人听令!此处交给玲珑塔执事,继续绕路前行!” 这些被称作玲珑塔执事的素衣人,正是柳慎习清晨时通知前来的玲珑塔众人。这些平日里负责侦缉,暗杀和刺探的番子们,此刻也不再隐藏。之所以会晚到,那是因为在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这些令青阳百官都有些惧怕的恶人,便开始清理整个龙湖域内早已放在明面的大荒暗桩,不拖泥带水,也毫无痕迹。就像如今这局面,不到一炷香时间,在场黑衣人尽皆伏诛,只留下一个重伤的舌头被众人围在当场,领头人平淡问道:“何处来,目的,人数几何?”黑衣人用手中的横刀支撑着站起身,靠在墙边,用手抹着额头上的血水。就在众人不经意见,他借着这动作将一颗药丸塞进口中,表情近乎癫狂说道:“大荒必胜!”说完这句话,他缓缓瘫软倒下,嘴角混着血水流出白沫,抽搐了几下后再无声息,只是双眼还死死瞪着面前众人。“虫巢的尺蠖。”领头的男子低沉说道,众人不再停留,几个跳跃离开此处。而就在众人全部离开以后,一间民舍房门慢慢打开。一个黄脸的汉子啃着手中的半个窝头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一地死尸,摘下腰间一个酒葫芦,拨开盖子倾斜葫芦,在地上缓缓倒着言语道:“弟兄们好走。”这黄脸汉子正是先前给地龙帮送菜的老武头。而他的真实身份,则是大荒帝国派驻在龙牙港的虫巢头目:‘尺蛾’金可求。早些年,龙牙港的有户姓武的人家,家中老父因病早逝,家中老母亲独自将家中兄妹三人抚养长大,后来战事迭起,武家大儿战死沙场,老二经商常年在外,家里的幺妹因生的好看,在距离龙牙港百里外的郡守府做了郡守老爷的小妾。这让本不富裕的武家日子也宽裕起来,郡守仁义,答应了自家妾室将她的老母亲接来府中赡养,于是武家的房舍就此空了下来,也逐渐被人忘却。可过了许多年后,武家老二又回了龙牙港,悄无声息的又住在了早已物是人非的老宅里。就这么过了几个月,不知这老二是攀上什么关系,自此便开始给城郊的地龙帮做起送肉送菜的营生。而本来送菜的张老头,心中自然有些不忿,便上武家找武老二理论。说来也巧,老张头之前住在武家斜对门,对武家几个后生都非常熟悉,可这次再上门,却见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生面孔,老张头一眼便认出此人并不是武家老二。但人老成精,这老张头也不动声色,随意应付几句话回家立马一封书信写给住在郡城已经熬成郡守正室的武家幺妹告知了此事。武家幺妹自然也察觉出一丝蹊跷,自家二哥早年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后来因沾染上了赌博恶习,将之前赚来的银钱输了个精光不说,还背了一身的债,找自己这个做妹妹的讨了几次银钱后,被自己骂了出去,自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家二哥,就连母亲过世也没见他回来,怎的过了这么些年岁,他却回了龙牙港?愈发觉得不对劲的武家三妹叫下人套了车赶回武家老宅,但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后来,郡守府的马车被人在龙牙港与舞阳郡的途中荒郊发现,车上郡守夫人以及郡守府下人尽皆被杀,二人身上银钱不知所踪,看样子便知是遭遇了劫匪。而龙牙港城内的老张头,却被人发现死在家中,经仵作验查乃是死于伤风。这两件事并没有被众人联系在一起,而这个‘武老二’到底是真是假,也再无人去关心了。而大荒帝国虫巢小头目金可求又是如何成为武老二的,已经不得而知。而真的武老二,只有鬼知道他现在何处。 正午,烈日当头。柳慎习站在军港边缘,看着一片狼藉的港内,一脸怒意已然无法掩饰。他身旁的柳慎行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口,不知如何发泄心中憋闷的将军一脚将身边一具黑衣人尸体踢的飞出三丈,尸体重重砸在地上,带起阵阵尘土。发泄过的柳慎行看着尸体,有些沮丧的说道:“大哥,我们,还是搞砸了。” 柳氏老宅堂屋内,浑身血污的兄弟二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柳元决盯着二人,忽然大声咆哮道:“你们知道吗!这是我柳家赖以生存的东西!早先我就叮嘱你们做好防务,排查码头闲杂人等底细,有谁听我劝了?!”一旁的柳元汋也不去劝,只是面色平静的说道:“数百艘战船化为灰烬,粮草仓库被毁,府库储备也被哄抢一空,看似铁板一块的外部防务港,一夜之间就被摧毁殆尽。若是没有意外,不出三月,远道而来却已然休整完毕的大荒主力就会从龙蜥岛倾巢出动。目下最为迫切的事情,是和陛下,雪曼城,还有炎阳那边,甚至整个大陆商议对敌之策。”除了跪着的兄弟二人外,一个岁数略微小一些的白袍青年和一众柳氏旁支子弟皆站在堂屋内。这个青年低头不语,似是在思量什么。然后他抬头看了眼说话的柳元汋,有些怯怯的咳了一声。柳元汋看了眼年轻人,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清泉,你有话说?”被叫做清泉的青年正是柳元汋独子柳慎言,他欲言又止,然后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我是想,如果只是商量对策,未免过于被动,荒狗如此欺我,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还在气头上的柳元决眼睛双眼一亮,指着年轻人说道:“清泉,继续说。”柳慎言向前走了几步,面色有些决然又有些狠厉的说道:“情势已是如此紧张,不如动用全部棋子。”“那些势力...”柳元决略微有些挣扎,然后猛然一拍桌案厉声说道:“我柳家在这碧落海叱咤数百年,不动用一些家底还真是让人小看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对着堂内所有柳氏族人说道:“所有柳家之人,不论亲疏,全部做好发动青龙令的准备。”柳元汋听闻挣扎站起身来,急急说道:“大哥,如此大事,是否问问宗族祠堂叔伯们的意思?”柳元决毅然决然的看着自家的二弟,小声说道:“我直接去找三爷说这事。”跪着的兄弟俩离得近,听闻后也是一脸惊讶,柳慎习小心问道:“三太爷?”柳元决叹气,上来给这小子头上一巴掌,然后无奈苦笑道:“你个混账以为我想去打扰他老人家?” 转眼已入盛夏,南雒早已酷热难耐。炎阳帝国朱雀台,一场晨议从凌晨一直持续到了将近正午。炙热的天气与焦灼的气氛纠结在一起,几方人各持己见,大人们的朝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炎阳的皇帝陛下从一旁内侍递来的面盆里捞出一条用冰水泡过的汗巾,拧了拧水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皇帝陛下本来已经有些烦躁的表情逐渐舒缓,然后他就自顾自笑了起来。本来还吵做一团的臣子们听到有人发笑,转头看到是自家皇上后都渐渐安静下来。皇帝陛下看众人都安静了,兀自带着笑意问道:“吵啊,你们怎的不吵了?我就想问问,你们不热的慌?”大臣们皆是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都有些颓然,这时一个穿着蟒袍的中年说道:“陛下,这鬼天气比之以往几年都要热上许多,谁能不慌?”陛下听着话里有话的臣子,面带笑容说道:“岭南王,朕听闻你那岭南的瓜可是不错,你就没带一些回京么?”被问话的蟒袍中年也是笑着回道:“陛下,自然是带了许多的。早前上朝的时候我就将两车西瓜交给了御膳房,交待用井水镇着,此时食用恰好是时候。”不多时,殿上已不像方才那般吵闹不堪,只能听到稀里哗啦的声音,诸位大人和皇上此时谁也顾不上谁,都蹲在朝堂之上啃着西瓜。皇帝陛下边吃边说道:“诸位大人的火气泻了吧?”大殿上众人皆是轻笑,陛下丢掉手中瓜皮,接过汗巾擦了擦手,继续说道:“我也听明白了,你们呐,就是在惦记自家那些坛坛罐罐,如今大荒大兵压境,已经不存在是战还是和的问题,至于之后该如何处置,呵,能不能度过目前的困局还难说呢。”诸位大臣闻言也是沉默,是啊,也许之后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皇帝陛下站起身,将手中汗巾甩在一旁,他仰起头,拔出佩剑指向殿外天空,然后朗声说道:“传我口谕,向大荒发出檄文,征举国之兵,全力支援青阳!”所有朝臣闻言皆是一惊,寒言畅单膝跪倒大声说道:“陛下圣明!”所有朝臣皆是跪倒在地,同时山呼:“陛下圣明!” 第七十三章 风起云涌 朱雀城,依山而建的山海楼,凌家家主站在楼顶,看着不远处的海面,一脸头疼的样子说道:“布局了五年,撒在龙湖的蒺藜,一夜过去便去了七八成,丢人败兴啊。”后面的阴影之中,一个声音极为好听的男声缓缓说道:“家主,我还是去一趟吧。”凌承华‘嘿’的轻叹一声,无奈摆摆手,他身后便再无动静。一边坐着的凌真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着凌承华说道:“伯父,小侄是否同去?”凌承华笑着说道:“修卿,莫要着急,你很少回老宅,如今局势如此紧张,你且先留在家中,我估摸着不要多久各家肯定会将自家在外的子弟召回族地。这天下,要乱了。”凌修卿闻言点了点头,继续拿起书看了起来。 “不是说大荒人都是碧绿色的眼瞳么,怎的这些探子都与我们相同,是褐瞳的?”陶子石翻开地上一具死尸的眼皮,有些纳闷的问身旁的云观。“我上哪知道去?小魔头还是碧色瞳孔呢。”云观看着地上这些死人,撇嘴说道。寒江雪站在一旁和郎白说着什么,宫敏华则是坐在一旁的树下,心烦意乱的骂道:“这天也太他娘的热了!”蛮飞羽闻言一笑,和蔼说道:“嘿嘿,小姑娘,这可不比你们玄武山,这才是初夏,待到了酷暑,那更是燥热难耐。”和郎白说话的寒江雪也是笑着插话调笑道:“宫小姐,汝这般冰雪美人,若是到了朱雀山,岂不是热化了。”看得出来,这一路上几人关系很是融洽。宫敏华本就脱的没法再脱了,几人皆是笑着看她,她不禁担忧起此次的朱雀山之旅。就在这时,远处空中若隐若现出现一只黑色的大鸟,随后又是出现四五只。众人眯缝着眼睛看着,云观突然开口说道:“黑鹤。”“这就是雪曼天下闻名的黑鹤?好大啊!”陶子石手搭凉棚,有些惊讶的说道。就连热得不行的宫敏华也是抬头张望。蛮飞羽皱了皱眉,郎白转身有些疑惑说道:“师父,莫非城内有异。”蛮飞羽摇头说道:“不会,但不是什么好事。”此刻他心中还是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不多时,几只身形巨大的黑鹤都落在地上,领头的是三十六天官之一的一位头领。他跳下黑鹤的背,快步走到蛮飞羽面前,然后单膝跪地说道:“城主,少城主派我等前来迎城主,并有紧急书信需交予大人。” 蛮飞羽接过信函,不疾不徐的拆开封套,仔细看着。一群年轻人眼巴巴的望着蛮飞羽,陶子石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眼黑鹤后,在离城主不远处抻着脖颈一副想要看到信件内容的样子。蛮飞羽看完信件,有些嫌麻烦的咧了咧嘴,竟是有些孩子气的骂道:“真他娘的惹人厌!老子还想悠闲玩些日子再回去呢,这狗日的大荒添的又是哪门子乱。”说着将手中的信件丢给郎白,那名天官看来早已习惯了自家城主大人这德行,略微有些尴尬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给郎白行个礼后退到一边。郎白拿着信看了起来,陶子石立马凑上前来一起和郎白看着信件内容。“乖乖!这是要疯啊!”不多时陶子石便大叫出声,引得另外几个年轻人不住的侧目,宫敏华再也憋不住,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陶子石手舞足蹈对着几人表情夸张的说道:“大荒倾全国之力,派出大军八十余万!其中还有什么劳什子的飞龙军,飞龙诶!那响蛇鲨齿龙就够可怖了,竟然还有会飞的!?”几人听闻也是露出惊讶神色,尤其是寒江雪,快速想通其中关节后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宫敏华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走到近前开口问道:“你们说的那什么龙,是什么东西?那些,都是从大荒来的?”陶子石有些讶异宫大小姐居然不知鲨齿龙和飞龙为何物,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云观按住肩膀,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大荒国特有的凶猛异种,鲨齿龙皮糙肉厚凶猛异常,大荒帝国以一国之力统治一洲之地,实力强大的无可匹敌,数十年前那次进犯神木大陆还是被蛮前辈挡回去的。不过这鲨齿龙我也只身听闻,却是未曾见过。”寒江雪接着云观的话语,也不再隐藏的说道:“吾炎阳因一些机缘却是豢养了一批鲨齿龙,只是这畜生生性蛮暴,吾炎阳一直也未能将其驯服。至于这飞龙,吾也是第一次听闻,相比也不会比这黑鹤差多少。”宫敏华听完几人话语,想起爷爷说起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便在荒沙大陆,自己只在幼时见过几面的父亲也是因为寻找自己母亲才离开自己只身前往那未知之地。心中不由得对这大荒添了几分恨意,她握着刀柄的手又是不由得紧了几分。 蛮飞羽此时又开口问道:“这消息是何人几时传到雪曼的?”那名天官听闻立刻恭敬回道:“大人,是两日前柳家人传来的,听信使说他柳家已将消息传遍整个大陆,且柳家龙牙港遭遇大荒暗桩夜间突袭,粮草军械及港内战船皆毁于一旦。”“柳家这次可是吃了大亏啊,呵,一朝筑起高楼,便要睥睨天下,他大荒以为这五大家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当真不知死活。”身为五大家子弟的陶榭和寒江雪互视一眼,眼神中却是有些疑惑。蛮飞羽接着说话,可他此刻声音并不大,更像是在自语一般:“就怕如此一来,被大荒这个外来者打破其中的平衡,那这局势走向,就真的不好说咯。”郎白双手捅在袖子里,面无表情站在自己师父身旁,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有些百无聊赖。那名天官看自家城主有些不愿回去的意思,急忙说道:“目前城内是由二少爷主持局面,他说您要是再不回来,他就撂挑子不干了。”“老大呢?”蛮飞羽有些头疼的问道。那名天官苦笑道:“少城主说去游历,和大人您是前后脚离开雪曼的,至于去了何处,我等却是不知。”“嘿,这俩小子!你说这是随谁了?”蛮飞羽笑着摇头,然后看着郎白笑问道。郎白无奈回道:“随师娘,随师娘。”蛮飞羽深深叹口气,站起身说道:“如此,那就回吧。你们几个孩子是跟着我继续去呢,还是各回各家?”几人从蛮飞羽先前的话语中似乎感受到这雪曼的城主大人似乎并未将来势汹汹的大荒国大军放在眼里,都是面面相觑,然后又异口同声道:“继续去雪曼。”一刻钟后,先前赶来的几只黑鹤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下地上一驾马车继续向着雪曼城缓缓行驶,驾车的正是先前驾鹤而来的天官,他有些不忿的自语道:“为啥是我驾车回去啊,难道我方才说错话了?” 南雒姬家,多数戴甲的将军坐在姬家的议事厅内一言不发。首席上,一个须发皆白的灰袍老人双手拄着一根桃木杖,微微低头抬眼看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儿孙,然后他睁开微眯的双眼,突然开口道:“都说说吧,怎么想的。”作为姬氏五虎的老二,姬庆安收敛了气势,看着老人小心说道:“爹,今日晨议得到如此结果,我以为,既然目的已然达成,不如借此机会摊牌。”老人闻言,并不看他,而是直视前方说道:“寒家以退为进,看似打破了南雒长期以来的平衡,实则只是让咱的皇帝陛下看清了他们的立场,你大哥常年不在京都,而如今陛下急召,看似无奈之举,实则早有准备,只是没有将事情做透彻,仅此而已。”姬庆成有些不以为然,开口说道:“父亲,我不觉得皇帝还能有什么手段,且现在大荒强军压境,这可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老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头,然后前后微微摇晃着身子哼哼道:嗯~,不对,不对,岩烈,别人说出如此愚蠢的话语还则罢了,你今日这是怎的了,糊涂了?”姬庆安听闻老父话语,有些涨红了脸,然后快速恢复正常,等待下文。老人不再摇晃,向后靠在圈椅里面,腾出一只手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然后将茶叶杆吐回杯中,接着说道:“柳家在青阳过家家玩了这么些年,却是没成想,熬鹰的叫鹰隼啄瞎了眼。大荒这些人,我看连龙湖十一郡都透不过去。可如此一来,青阳那面自然也是瞒不住了。瞒不住,那估摸着也就撕破脸皮了。”姬庆烈有些激动,他一改往日温和的做派猛然站起身,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老爹,我们与柳家本无仇怨,可他们不顾五家之盟,当年设计害死四哥,由着他自由行事,这仇就不管了么?”老人阴厉的看了自家老幺一眼,叹气说道:“俊灼,我知你与老四打小感情最好,外人不知其中梗概,难道你也不明?将此事做的如此明显,虽柳家与我姬家心中了然,奈何这哑巴亏还非吃不可,柳元决那小子当年亲自盖棺送回老四,允诺欠下姬家一份血契。开春那场战役,故意在北进关丢下一臂,也算是不曾违背当年誓言,当年之事何人所为,虽无所指,但基本无疑有他。行事,莫要冲动。”姬庆烈低下头,紧咬牙冠坐回椅子,不再言语。 第七十四章 汐戟岛 一片又一片的海浪拍在黑色的礁石上,空中有许多海鸥盘旋,等待这海浪退去后俯冲而下去捕捉被海浪卷上礁石的贝壳鱼虾。几个赶海的孩童笑闹着在礁石滩上跑来跑去,这里的礁石奇形怪状,有些凸起以及嵌在上面的贝壳看上去锋利无比,可是这些光着脚的孩子丝毫没有被这地形割伤脚底。一个扎着天牛辫的小姑娘提着篮筐,看着一个坐在岸边的青年,她踮着脚怯怯的走过去小声问道:“大哥哥,你在看什么呀?”那青年也不回头,只是伸过来一只手,将小姑娘手中的篮子一把夺了过去,然后将几个比较完整的海蛎子丢了进去,小姑娘眼前一亮,高兴地跳着拍手。青年将手中的篮子还给小姑娘,用手摸了摸姑娘的头,缓缓说道:“哥哥在看云啊,你看那朵云,是不是像极了一艘艨艟?”小姑娘有些疑惑的皱眉歪头问道:“大哥哥,什么是艨艟?”“额,就是打仗用的战船,可大可大呢,比十几条渔船还要大。”小姑娘惊讶的瞪大眼睛,一脸憧憬的说道:“那一船肯定能打回来很多鱼!”青年闻言,随即哈哈大笑,然后‘哎哟哟’的叫了起来。小姑娘见状立马紧张说道:“哎呀,大哥哥你的伤口怕是又要裂开了,我去喊爹爹来!” 这青年正是跳入海中然后下落不明的小魔头,端木邪。他穿着一套粗布薄衣,半个臂膀裸露在外,上面缠着厚厚的绷布,其中心位置此刻隐隐有血迹渗出。这家伙疼的一头汗珠慢慢向下滚落,想去触碰却因另一只手也被打上夹板而无法运用自如。他艰难的撑着地面,呲牙咧嘴的想要站起来。这时一个大手急忙从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一个粗犷的渔民关切问道:“大兄弟不碍吧?”端木曦点点头,然后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示意让他拉自己一把。渔民连忙摆手说道:“大兄弟你可莫要再乱动弹了,前日夜里也不知怎么的,你睡着睡着就从床铺上掉了下来,刚长好不久的伤口就那么摔裂了,看这架势,这伤口应该是还没有长住,一会让李三爷给你再上一次药,然后我背你回去。”端木邪又试了试,发现靠着自己的力气完全站不起来,只得作罢。那渔民看端木邪消停了,然后他也坐在端木邪身旁,从怀里拿出一个烟杆,压实了烟草缓缓点上,一边吸着一边说道:“哎,按说兄弟你也是福大命大,我们这汐戟岛,你可知为什么要叫这名字么?”端木邪摇头,然后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等待下文,这渔民又抽了口烟说道:“我们这里地处偏远,又常年被这凶险的海风与诸多岛屿隔离开来,而这海风就如同爬犁一般,我们这里经常可以看到许多从神木大陆东南岸飘来的船只残骸,潮汐过后除了海味,基本都是死尸破船折戟此处,所以由此得名,然而向你这样活着到此的人,我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 端木邪听得一愣,想起自己当时跳入海中,不多久就被那滔天的龙卷卷上天空,一直用手中的直刀格挡劈砍随着浪花砸向自己的残骸杂物,但人终究力有穷时,待得他终于精疲力竭,一块足有半尺多宽头部尖利的碎裂船板斜下里直直朝着端木邪的右肋插了过来,那角度比任何剑客刺出的一剑都要刁钻。端木邪刚举起右手将一块从上面砸下来的船板劈开,却是已经来不及再去挡它,正要用左手去接的那一瞬,又是一大块厚实的船板带着粗重的铁链船锚向着端木邪砸了过来。就这么的,木板直直刺入他的右肋,左手臂只来得及让那木板不再继续深入的同时,也被带着船锚的残骸砸断了小臂骨。剧烈的痛苦从这两处快速传达到端木邪的脑海之中,还未来得及反应的端木邪又被一大块木板砸中了身躯。他整个人被砸的向后飞去,跌出了龙卷的中心区域,然后随着狂风在空中摇曳,最后就像一片破布一般被甩飞出去好远,受不住折磨的端木邪一大口血吐了出来,终是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等再醒来,就已经在一艘渔船的舱内躺着了。右肋的木板已经被取出并简单的做了包扎,驾船的正是此刻和他聊着天的渔民大哥。这渔民抽完了烟,磕了磕烟锅接着说道:“尤其是我将你从海面打捞上来的时候,着实是吓了我一跳啊,那么大的一块木板子就直愣愣的插在你的身上,左手的胳膊扭的不像样子,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好地方,也亏你能活下来。”端木邪此时心思却是在想其他事情,他有些头疼的问道:“陈大哥,那你们是如何去内陆了的啊?”被叫做陈大哥的渔民名叫陈水生,他又装了一袋烟,填压着烟草说道:“每年开春就那么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无碍的穿过这风带,可过了这时节,就只能等来年开春啦,我们这汐戟岛海产有别于沿海,经常可以卖出好价钱,但换取的银钱在我们这偏安一隅的小岛上毫无用处,于是我们每年都是去内陆换取一些生活所需、粮食盐巴带回来,但这一趟航行怎么也得半月时间,基本上今年去的人明年才回得来,所以我们每年都要在春会上抓阄决定人选呢,可惜了了,今年我就没有抽到,不然还能去内陆好好的玩上一年呢。”端木邪一听,顿时着急起来,一年时间就呆在这小岛上,这不得把自己憋死?听这规矩,也许自己出岛也得参加抽签,万一抽不着呢?也许两三年都抽不着呢?自己总不能持强凌弱,拔刀逼这些渔民带自己去吧?尤其他们还是自己的恩人,端木邪扪心自问,这种事他可干不出来。端木邪有些好奇的看了眼身后的天空,于是他又问道:“那继续往那边走呢?也有风浪么?”陈水生摇头道:“那面倒是没有风浪,反而风平浪静的很,只有无尽的茫茫大海,再往深海走,就不知道天气怎样了,也许不错,也许更糟。”“那跨过了那无尽之海后是什么啊?”端木邪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再走就到荒沙大陆东岸了,你是要去寻死不成?”不待陈水生开口,二人身后一位老人的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药箱。“李大爷您来啦。”端木邪笑着招呼想站起来,结果却被老人严厉训斥:“别动!你个兔崽子,一个人可没多少血让他随便流的!”端木邪依着老人,平躺在地上,老人用手中小巧的刮刀切开之前的绷布,那如同一张血盆大口一般的狰狞伤口顿时就展现在众人面前。老人无奈叹了口气,又是轻松说道:“还好,伤口已经不怎么出血了,现在就可以试着缝合了。老人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子,取出一根弯头的钩针开始穿线,同时口中说道:“小子,忍着点。”说罢将将一个酒葫芦转过口来,对着端木邪的伤口就倒了下来,酒水混着血水流了一地,还算比较能忍的端木邪还算经不住哼了一声,血水被烈酒冲洗干净后,老人又拿出一包药粉递给陈水生,他拿起来小心对着伤口均匀的撒了下去,边撒还边说:“李三爷的白药可是很好使的,止血止痛不说还能防止伤口溃烂,李三爷就是不爱显,要是放在中原,就算不是太医院的御医,那也是名扬四方的!”“你可拉倒吧!”李三爷穿好了线,面含笑意的看了眼陈水生,然后低头开始认真的缝合起来。随着针线在皮肉里来回穿插,端木邪那是疼的满头豆大的汗水不住的往下滚,可他也是不发一言,本来在一旁看着的几个娃娃早就吓得跑开了,只有起初那个留着天牛辫儿的小姑娘还一眼不眨的看着,只是提着篮子的小手却是止不住的颤抖着。 金乌岛,犹如皇宫一般雄伟壮阔的大殿内,裴一白有些不情不愿的坐在上席。他面前的茶杯中冒着屡屡热气,阳光透过大殿的水晶穹顶照在殿内,印的整个大殿富丽堂皇。谁又能想到让所有人谈之色变的世间极恶第一邪教总坛,竟是这样一副光明圣洁的模样。端木赤羽并未坐在象征教主的三阶宝座之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坐在裴一白的对面,陪同教主大人的还有卜一和一位枯瘦的老者,这枯瘦老人翻看着一本极为厚重的法典,将手中的一些中空的鸟兽腔骨和几个铜钱抛入空中然后随他们落下,然后又撒上一层紫黑色的闪光粉尘,这些粉尘随着空中的光线柱发出美丽的光彩,缓缓的落在桌面之上,随着这些尘埃落定,这老者看了看桌上的物品,又掐着指骨细细算计着什么。不多时他缓缓站起来,用一根扭曲的灰白色木杖支撑着自己颤巍巍的身躯。他的声音苍老而微小,但却能让每个人都能清晰的听到:“禀教主,少主已躲过此劫,无大碍矣。”裴一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老者,又看了看端木赤羽,面色还是非常的自责。他欲要说什么,却被端木赤羽抢先一步开口说道:“这是我金乌岛长老卜六,阵境之极,绝无错谬,多谢裴剑仙一路的照拂,您大可不必再忧虑我家那不成器的犬子,时候也不早了,咱便一起去用午膳吧,让你尝尝我金乌岛的佳酿海味。”端木赤羽笑着起身,伸手抓住裴一白的右臂,热情的拉着裴一白就要出大殿。还有些懵懂的裴一白一脸惶恐,只能任由端木赤羽拉着他出了大殿。 第七十五章 海上荒漠 转眼又是月余,一群孩子站在海边,都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海里,似是在等待什么。突然,海面冒出一个人的脑袋来,接着又冒出来一个,这二人皆提着一个长长的竹篓。正是端木邪,和一个皮肤黝黑的半大小子。端木邪踩着水,慢慢踩实,空着的手将一个浑身都是黑刺叽叽喳喳乱叫唤的海胆恶作剧似得丢到孩子群里,这些孩子笑着躲开,然后又围上去抢夺起来。这东西,掏空了肠肚,在内里蒸上一窝嫩滑的鸡蛋那可是鲜美至极。“别抢,别抢,多着呐嘿小心扎着!”端木邪笑着招呼,竹篓里除了一些海蛎子,海肠海参虾蟹海胆都是不少。娃娃们围着端木邪,开心的看着篓子里的收获。“木哥哥,我也要!我也要!”孩子们伸出小手来,乞求着端木邪。端木邪笑了笑,将鱼篓子递给跟着他下海的半大小伙,笑着说道:“小鱼,你给大家分分吧!我先回去了。” 离开海岸的端木邪光脚踩在沙滩上,向着一片小渔村缓步走去。经过一段时日,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端木邪空握了一下还是不怎么得劲的左手,有些惆怅的叹道:“出了趟门,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就没得着好。”幼时在龙蜥岛受尽欺辱,整日里和一群野种打架撕扯,饿极了还要和野狗抢食。身上留下大大小小许多浅浅的疤痕,可是再多也没这一路下来留下的疤痕多。又是穿刺,又是刀痕,如今右肋又是一道如蚯蚓一般扭曲狰狞的疤痕。虽说端木邪不在意这些,可每次被人捅被东西砸,那是真的疼啊。他右手摸着肋下,然后又一把扶在肚子上,暗自嘀咕道:“也该吃晌午了。”还没进渔村,村口正在晒渔网的大婶看着端木邪,笑着招呼道:“木娃子回来啦,嘿,那么重的伤这么快就好了,虽说是年轻的缘故,不过你这好的也太快啦。”端木邪笑着摆摆手,随口说道:“王婶儿哪有那么玄乎啊,其实还是伤的不重,您不回去做晌午啊?张叔回来又要埋怨你了。”端木邪家长里短的招呼了一路热情的村民,终于是回到陈水生家中。进门后放下手里提着的一坛子烧酒,这自然也是热情的村民顺手给的。陈水生的媳妇是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女,同样有着健康的古铜色皮肤。她看到端木邪进来,赶忙招呼道:“木兄弟,回来的正是时候,晌午饭烧得了!”端木邪连忙去帮着拾掇,却被陈大嫂赶了回来。拗不过的端木邪只好坐在院内的四方矮桌旁的小凳子上,笑着看女人忙碌。不多时,陈水生也扛着自家的渔网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开心喊道:“看这天气,估计近来几月都是不错的光景,明天就约上金家兄弟俩一同去西边远海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赶上一波大海潮嘞!”陈水生老婆笑着端来一碟咸菜和一大盆的豆腐炖鱼,转身又进了灶房,口中还念叨着:“但愿这次能再打一条像上次那样大的马哈鱼回来。”陈水生听闻笑着回道:“你想的倒是好,那么好的鱼怎么可能回回都遇见,不过这次我要把小鱼也带上,这孩子过了年就15了,也该跟着出趟远海了。”女人又端着两个菜走了出来,有些忧虑的问道:“鱼娃子能行么?我总觉得这娃子还没长大,整日毛毛躁躁的。”“咋不行?我也是这么大跟着爹出的海,还比他小一岁呢!”女人放下菜碟,也不多说又回去将盛饭的木桶抬了出来,水生去堂屋里取来两只坡上讲究的青瓷小杯,倒上端木邪拿来的烧酒,示意端木邪起杯喝酒的同时自己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纯烈的烧酒辣的陈水生哈了一口气,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口中。端木邪也举杯示意,也是一口灌了下去,张嘴呲着牙从牙缝中缓缓呼出酒气,然后开口问道:“陈大哥,你们往西一般会走多远?”陈水生抬头望天,思虑片刻后说道:“唔,得有三百多海里了,那次是真的顺风,出海一个多月时间,没有遇到一场暴风雨,只零星遇到几次小海浪,完全是因为船上实在装不下了那才回来的。”这时妇女已经做在桌上,小鱼儿也提着鱼篓跑进家门。端木邪端起碗,大大吃了两口香喷的米饭,对着陈水生说道:“陈大哥,这次出海,把我也带上吧。虽然打鱼我不得行,但是打打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陈水生放下手中的烟杆,喝了口酒后也端起碗来笑着说道:“行啊,我看你水性不错,一看就是海边长大的孩子,反正你现在也回不了中原,闲着也是闲着。”被叫做小鱼的孩子用碗遮住大半个脸,偷偷看着端木邪,眼神中满是愉悦。 次日清晨,陈水生带着自家儿子和端木邪背着升起的阳光,向着西面的海域行驶。船上同行的,除了陈水生叫来的金家的哥俩,还有一个年轻的后生。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载着六个人,由于顺着东风,满帆的小船行驶的很快。端木邪穿着一件黑色粗布麻衣,学着几个渔民的样子,也用灰色的油布头巾将自己的发髻绑在里面,与其他几个渔民几乎没人任何区别。唯一一点不同的是,他的背后,还背着一把古朴的素色原木直刀。这倒霉的少主子被龙卷卷上天空,又被船只残骸拍了出来,一路下来身上的银钱和其他物品全部遗失,也只有这把佩刀在他昏迷之际还牢牢的抓在手中。待到得救之时,就连刀鞘上的配穗儿也不见了踪影。按他的话说:“刀不离手是一个刀客该有的态度。”渔民们虽然也有些刀枪放在船舱内傍身,但因为此处海域的特殊,还从未遇到过挥舞的机会。听老一辈的人说,西方海域曾经也是有海盗出没的。但此处海域非常宽广,海岛却又是非常稀疏且荒凉。导致这片海域几乎成为了一片真空的无人区,也被称为‘海上荒漠’。所以,这些传闻中强大的海盗似乎从未在这片海上出现过。“也许是在靠近荒沙大陆的海域出没吧,就连三爷年轻的时候出海也未曾见过。”陈水生整理着拖网,看着平静的海面对端木邪说着,显然对这片海域的宁静很是满意。 这艘小渔船毫无意外的平稳航行了多日,许是老天爱开玩笑,又或者端木邪就是一个不祥之人。这世间,总是会有一些玩笑似的事情,就会这么突兀的发生。就像此时的陈水生,正有些不敢相信透过海面层层额薄雾仔细观察着正前方海面上的一艘隐隐约约的船身,那艘模糊不清的大船随着愈发靠近,也逐渐显得清晰起来。这艘船有着三根桅杆,通体乌黑,一看便是做过特殊的防水处理。再看这艘船最高的那根桅杆之上,赫然挂着一面血红色的骷髅牙旗。陈水生顿觉有些奇怪,不由得喊着其它人一起来看。“这是哪里来的船,这样式还真是奇怪。”“你们看那船头还是个大壁虎的样貌呢!”“嗨,那哪是什么大壁虎啊,倒是有点像大荒的鲨齿龙。该不会是大荒的船吧?”“净扯淡,大荒的船能穿过海上荒漠来到这里?”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直到端木邪从船舱里打着哈欠出来,看着已经快要到近前却丝毫不准备避让的船只,顿时大叫出声:“这他妈是海盗啊!”“海盗船?!”几个渔民一听,立马就紧张起来。端木邪将背后的直刀取下,快速绑在腰间,手握着刀柄,小心的盯着已经到了身侧的船只。就在这时,本来安静的船只上面几个金发蓝眼的魁梧壮汉呼喊着向渔船抛过来几条带着抓头的绳索,将这艘渔船向着他们的船只拉了过去。端木邪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快速跃起抽刀砍断几条绳索后踩了一脚一根特意留下的绳索,几个起落就落到对方甲板上。那几个看似犹如恶鬼一般的人也被这看似瘦弱的家伙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来人,也不管其他,抡起手中的长刀板斧就砍了过来。端木邪看着这些身形高大却蠢笨如牛的家伙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他也不客气,快速转了几下已然出窍的快刀迎了上去。此时渔船的几个人早已看呆了,陈水生的儿子陈小鱼却是看的双眼神光奕奕,紧紧的握着的拳头抖动着。陈水生却是小声感叹着:“哎呀,想不到这木兄弟身手如此了得。”随着他这句话一出,本来很紧张的几人此时也逐渐放松了下来,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端木邪。可是他的刀太快了,以至于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他就已经完事儿了。几个壮汉皆倒伏在甲板上,一开始就冲上来那个光头大胡须的壮汉此刻正用左手捧着自己切口非常整齐的右手手腕,咬着牙忍住不叫出来,然后抬头惊恐的看着慢慢走上前来的端木邪,口中不住的说着什么。端木邪甩了甩刀,缓缓插入刀鞘,细细听了几句,有些疑惑的说道:“拉普兰语?这也太远了吧,这又是怎么过来的。”他也不管这壮汉,看了眼方才砍倒的几人,虽说这些人不强,但看看这身量,也不至于如此虚弱吧?端木邪打量着甲板上的一切,突然看到甲板角落地面上丢弃着一些动物骨架,他走上前,终于有些恍然说道:“好嘛,我说这些家伙眼神怎么就跟饿狼似的,这一路上看来也饿的不轻啊,连死人都啃的这么干净。”看着还在不停说话的壮汉,没由来的一股厌恶烦躁的情绪从心头升起。一束刀光闪过,从出窍刀入鞘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壮汉终于不再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他眼中光芒逐渐暗淡,喉咙处缓慢出现一道红色的刀口,随即血流外涌,跪在地上的身子面朝甲板一头栽倒。端木邪呲牙着看了眼渔船上的众渔民,金家兄弟不只是老大还是老二,眼前一黑,也栽倒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去那荒沙,去到未来 几个渔民看着端木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端木邪将佩刀插回刀鞘,有些好笑的看着几个老实巴交的渔民,轻声笑着说道:“你们莫要害怕,我不杀他们,他们可就要杀你们了。”几个渔民还是不敢动,只有陈水生大着胆子说道:“没,没想到木兄弟你这么厉害!”端木邪又跳回渔船,震的小船晃来晃去的,让几个常年在船上捞营生的渔民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端木邪看着几个不知是腿软还是真的没扶稳的渔民,没来由的觉得想笑。于是他也不遮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哥几个,你们怕什么呀。”回头又转念一想:是了,这些人常年呆在这世外桃源一般无人侵扰的小岛上,又哪里见过如此场面?然后他又开口说道:“嗨,若不是这海风,你们怕是会经常在海上见到如此场景,虽说这奇异的气候隔绝了你们世代生活的小岛,也让你们安稳了不少啊。”随后,端木邪叫着几个人跳回那些海盗的大船,一边说着大陆沿海渔民的不幸以及自己幼时生活的龙蜥岛的混乱,一边收敛着被他杀的这些异域海盗和之前就死了的海盗尸骨。几个渔民听着端木邪的讲述,想想他们与世隔绝的生活,反而是有些庆幸起来。看着端木邪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讲述着他们从未遇见的凶险,作为血气方刚的青年,同时也是有些向往,于是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几人终于是不再胆怯,大着胆子钻进海盗船的船舱,开始搜罗里面的各种物品。 待到几箱子金灿灿的印着异域文字的金币和珠宝放到甲板上后,这几个方才还吓得发抖的老实渔民再也顾不得害怕,此时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人对这种黄灿灿的金属和宝气氤氲的石头总是没有抵抗力,端木邪此刻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些死鬼的存货惊讶不已。自小在贼窝里,可是晓得哪种成色的金子才是好货。端木邪捏起一枚金币用牙咬了一口,再次惊讶说道:“这么纯的么?”他没有想到随意遇到一艘迷失了航向的海盗船,居然能载着这么多的财宝。端木邪将那枚金币又丢回箱内,转头对着陈水生说道:“陈大哥,我同你商量个事儿呗?”陈水生放下一串硕大的珍珠,笑着转头看了眼端木邪,笑逐颜开的说道:“木公子,您请说!”看着语气和话语变得恭敬的陈水生,端木邪有些无奈说道:“陈大哥,你还叫我木兄弟就行啦,干嘛呀这是。”随后他将脑袋凑了过去,将手附在陈水生一侧的耳朵上,小声说着什么。陈水生起初还是笑脸,随后脸上滞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道:“木,木兄弟,我倒不是舍不得我这条小破船,我是担心你无法到达啊,那海上荒漠就连李三爷他们年轻时都没有创过去,搭上了十几条人命后我们就再也不敢向西航行了,如今你独自驾船前往,我却是放不下心啊。”陈水生又转变了一下神情,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然后开口继续说道:“你若是下定决心要去,我驾船载你前去吧!”端木邪听闻,心中有些暖意,他拍了拍陈水生的胳膊,然后一把捏住说道:“陈大哥,您救了我的性命,这些财宝就算是作为报答,可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陪我冒这个险了。”一旁的小鱼听着二人对话,有些疑惑的问道:“木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荒沙大陆不可呢?”端木邪听闻一怔,然后有些失神的说道:“我要去找我娘。”陈水生一听,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金大,你们驾着这艘大船回去,我要陪我这木兄弟走一趟。”小鱼在一旁喊道:“我也去!”陈水生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头,不再说话。端木邪看着陈水生坚定的眼神,暗叹一口气道:“嗨,既然陈大哥敢陪着我胡闹这一次,那我便感谢大哥了!”陈水生又和金家兄弟嘱托了几句,将也想跟来的几个渔民劝了回去,几人分了分淡水和吃食,将淡水全部留给了端木邪他们,然后又将一大半的食物也留给他们,几人就勉强驾着这艘看起来就很结实的海盗船踏上了归途。陈水生和小鱼还有端木邪看着逐渐远去的海盗船渐渐走远,也驾着自家的小渔船向着他也从未踏足过的海域驶了过去,去往荒沙,去向未知。 越过荒沙大陆和宽阔的碧落海来到龙蜥岛,已经盘踞此处月余的荒沙大军一动不动的呆在此地,似是打算长久再次驻扎。空中巨龙漫天飞舞,这曾经散漫混乱的海盗岛屿,如今却是军容整肃,一派庄严气象。只见岛屿之上,遍插金色龙旗,旌旗之下二人成列,五人成行,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战士来回往返于与行伍之中。岛上某个不起眼的去处,一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营帐内传出愤怒难抑的低吼:“这都是什么扯淡汇报?派出了五万人,堪堪过了两日就损伤过半,居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已经不是颜面的问题了。”另一个声音则是阴恻恻的说道:“呵,咱大荒向来不善水战,也不知这些人是去送死还是资敌。”先前讲话的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帐篷内随即陷入沉默之中,谁也想不到,这便是大荒帝国大军的中军帐。此时帐内两位大荒的王爷陷入冷场,各自喝着杯中的酒水,几个亲兵和参将都是一语不发,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刺眼的阳光顺着帐篷顶端的圆孔斜着射进帐篷,照在面色阴郁的宁王脸颊上,他双眼如勾,紧紧盯着一旁的永王。然而下一刻,二人相识一笑,本来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土崩瓦解。而其他人却似是早已习惯了如此场景,并无任何异样的眼神。宁王站起身,走到永王身旁,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先笑了。”永王也不去看他,淡然回道:“先欠着。”宁王转过头瞪了一眼自家皇弟,笑着摇头转出军帐。 龙牙港内的海面,还残留着一些黑色的木炭碎片漂浮在港内的各处角落,而此刻的海水,却不是以往那看着很是静谧的浅绿色,此刻的港内是早已被染成了酱红色,酱红色的海面上,印出一张恐惧的面庞。还未待此人追忆完自己可悲短暂的人生,随着‘咔嚓’一声,人头随之离体,可这人头却并未落地。只见这头被一根不是很粗的麻绳扎着头发,被吊在半空中,而没有了人头的尸体则是向前倒去,一腔的热血仿佛倾倒一般流入它面前的海水。港内一排绳索绑在几根立着的木杆上,而绳索之上,则是密密麻麻悬着成百上千颗离体的人头,看着阴森可怖。龙牙港一根粗大的木杆上,墨绿底色的丝绸旗上一头狰狞的青金色巨龙随着海风摆动着。柳慎言手握刀柄,看着旗帜飘荡,大大吐了口气。一旁穿着白袍的柳慎习淡淡看着刽子手们一排一排的处死叛乱者,一言不发。柳慎言转头看着自己大哥,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大哥,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过去?”柳慎习不再看行刑,转头说道:“现在还不行,谁也保不齐大荒还有后手,况且现在我们还未有对付龙骑的经验和器械。不可贸然行动。”柳慎行又吐了口浊气,一副憋闷的样子。柳家老宅院内,柳元决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空着的袖子绑在身侧,单手握着刀快速挥舞,周边的地面上隐隐有着空气流动的迹象。柳慎言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笑着看自家大伯舞刀。待柳元决耍完,柳慎言急忙将一杯茶递过去。柳元决点点头,喝了几口,满意的看着自家侄子说道:“清泉,我叫你来想必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吧?”柳慎言点点头,小声说道:“大伯,自然是知晓的。“嗯,我们柳家算是胜了头一阵,短期内大荒帝国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动作了,但后期说不好什么时候又会杀过来,你此去,可要多多留心。”柳元决放下茶杯,拿起一块手绢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一层薄汗,对着柳慎言说道。柳慎言郑重的点头,恭敬行礼说道:“侄儿这就去准备,下午便动身。”柳元决也不多言,对着柳慎言点点头。挥手让他去了。 海上大雨磅礴,电闪雷鸣。一艘渔船在海浪中危如累卵,看似时刻都会被海浪吞没。“木兄弟,抓紧了!别再管那船帆了!”咔嚓一声,渔船的桅杆应声而断。端木邪一手抓着船舷,一手拉着船帆的绳子,突如其来的情况差点将他连同那桅杆一同拽入海中,粗糙的麻绳倏地一下从他手中飞了出去,磨得端木邪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金乌岛少主此刻一脸生无可恋,船随着海浪急速起落,他则随着船上下起落。端木邪看着擦烂的手掌,突然笑着指天骂道:“哈!贼老天,你他娘的有种就弄死我!”陈水生死死扳着舵,也顾不上再去看顾端木邪。又看向船尾死死抱着尾浆的小鱼,紧紧闭上双眼。 第七十七章 绽放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宫闱禁地!嗯!”北蛮蚁王宫,一名禁卫军刚喊完话,就被一群身穿黑袍不明来路的士卒用手弩射成了刺猬,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随他而来的几人又匆匆随他而去。这些黑衣人快速清理完宫殿外围的守卫后,部分好手快速爬上宫殿外墙,另外一些人则是快速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宫闱禁地!嗯!”北蛮蚁王宫,一名禁卫军刚喊完话,就被一群身穿黑袍不明来路的士卒用手弩射成了刺猬,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随他而来的几人又匆匆随他而去。这些黑衣人快速清理完宫殿外围的守卫后,部分好手快速爬上宫殿外墙,另外一些人则是快速打开宫殿正门,此刻天色已然发白,城外兵甲林立,数万黑甲黑袍的甲士手执冷森森的长枪,枪尖的寒芒在即将升空的阳光下显得星星点点,极为好看。兵士脚步沉重整齐,一言不发向着皇宫内进发。蚁王宫外宽阔的白玉广场中心,卫戍将军童远跪倒在地,单手握刀插在地面上。他口中缓慢留着粘稠的血液,身上皆是箭矢和断枪长矛,异常壮烈,此刻他的双眼看着前方,早已没了生机。而身边周围皆是己方和未知的来犯之敌的尸体,将这本来洁净素雅的白玉广场染的片片血红。从旁边经过的士卒也不看他,径直向着殿内走去。只是这些士卒胸前甲胄上的徽章却是让人为之诧异,这看似是像是家徽的图案浮刻在这黑色的盔甲上,金灿灿,亮闪闪,却正是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如此大俗大雅的标志性符号,正是富甲大陆的陶家家徽。随着众兵士身后,两人骑着高头大马,随着楼阶一步一抬的到了这广场之上,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挺着肚子,穿着一套镀金的合身盔甲。这一看便不是凡物的盔甲胸口也是大大的印着一个铜钱。这中年人手执马鞭,轻轻磕着自己的靴套,有些同情的看着死在广场中央的童远,不忍的开口说道:“昔日北蛮五虎将也算是整个大陆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就这么窝囊的死在了这里,嗨,我那姐夫可是忒造孽了些。”他身旁另一批马上,一个穿着长衫背负长剑的男子有些揶揄的说道:“我说家主,你也就敢在这说说你姐夫的不是,家里老爷子面前倒也还好,若是叫你姐姐听见了,还不给你收拾挺了?”这大腹便便的金盔中年听闻一窒,有些郁郁说道:“我看老爷子那里也讨不着好,我姐夫那人,说他是一介武夫吧,生意做的比我陶家本家人都要精道,短短十几载让整个花都近七成的买卖归了陶家。我看若不是外姓,我这长子都要失宠咯。你看看,这等事情如今都得我亲自出马。”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陶家现今家主陶德佑。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可是这胖子心里却是明白得很,若不是自家姐姐姐夫从中运作,陶家家主之位,哪里能轮得到他?自小在姐姐身边长大,颇受这两口子的照顾,就连自己儿子也是姐夫亲自教授武艺。陶家老太爷那冷血又暴躁的脾气,只看你价值几何,哪管你亲疏有别?一旁的长衫剑客也不挑破,无声的笑了笑。拽了拽缰绳,跟着家主进入蚁王宫内殿。不多时,插在蚁王宫高处的王旗被人扔了下来,同时从上空掉下的,还有几个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人头滚落在白玉广场上,其中一个人头更是巧合的滚到童远尸体的身边,这个人头似是一个孩童,他面带惊恐,张大嘴双眼圆瞪向童远的尸体,不明不白,死不瞑目。透过血污细细看去,正是北蛮年幼的皇帝。可怜这位才上位不久的幼帝,还没享受到丝毫权利的美妙,就这么死了。国祚不到百年的北蛮,自此灭亡。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了飞熊,这俩北地的冤家自从三王之乱以后一直处于敌对作战的状态,年下里一场大战打的飞熊偃旗息鼓。宇文成平合兵一处,直指飞熊玄武城。可没成想,就在宇文成平即将攻破玄武城的时候,斜刺里又杀来一支人马,将本就因长期作战导致损兵折将、人困马乏的北蛮大军杀的大败,宇文成平更是惨死于乱军之中,可怜一代名将就这么无声的陨落。而城内本来还瞧热闹的飞熊军中,猛然间却是开始出现内乱,部分守城将领被杀,城内四处无声起火。之前城外的战斗早就把城头上观战的飞熊士卒吓破了胆,杀败了北蛮大军的这支强军更是毫不客气的接过盘子继续攻打都城,此刻城头守军早已乱作一团。非是这些飞熊守军怂包,而是他们已经通过城下的战斗彻底了解知道了这支生力军有多可怕。虽说北蛮军队已经乏力,但与北蛮打了几十年的飞熊军内心深深知道对手的难缠。可是看着这些牲口就像大人打孩子一般狠揍自己的对家,虽然看着解气,但他们内心也升起一股无力感。这支人数超过三十万的恐怖的军队那飞蝗一般的箭羽过后又是巨大的燃烧滚石,砸完了不算,接着又是连马匹都只露出双眼的重甲骑兵冲锋,而伴随这些重甲的骑兵的还有许多身背箭斛,轻甲快马的游骑兵,这些天杀的来回穿梭与毫无防备的北蛮军阵之中,也不与人纠缠,来来回回的只是射箭,养足了马力的骑兵可不是闹着玩的,射完了箭矢他们又开始从身后抽出投矛向着人群丢去。还有些骑兵更是过分的丢出混天雷。这种火药制成的小型投弹威力极大不说,响声更是将北蛮的军马惊的到处乱跑。还不待这些北蛮人缓过劲儿来,披着重甲的骑兵又杀到了近前,所过之处便再也没有生还的迹象。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几十万大军层出不穷的手段和一副狮子搏兔的架势,将北蛮十几万人马用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彻底覆灭。城头众士卒中一个守将终是叹了口气,命令手下士卒开门投降。此时一个城头的士卒从腰间抽出一支响竹,直指天空。一道绚丽的火花喷薄而出,在空中炸开一道烟火。随着这朵烟花炸裂,城内一切动乱似乎都随之一滞,然后声息渐渐熄了下来。“二狗子,你?!”城头下令的将军看着自己身边亲兵的举动,既惊且怒的开口喝道。“对不起,将军,小人自小在陶家长大,隶属陶家天机阁,代号,玖肆。”“天机阁?!”守城主将听闻眼神一惊,随即释然暗淡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被叫做二狗子的年轻人有些愧疚的看着他,然后继续开口说道:“将军待我不薄,我违令未取将军首级。已是死人,将军待我之恩,以命还之!”说罢,也不管其他,这士卒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刃,向着自己胸口猛然自下而上刺了进去。随后身体为之一顿,倒地不起。守城将领早已泪流满面,嘴边呢喃着说道:“兄弟,这又是何必?”消灭北蛮军队的大军默默打扫着战场,然后就在城外开始扎营,并未有入城的打算。大军之中几匹马向着城门轻跑而来,很是显眼。为首的一位将领身着漆红鲜花甲,这将领面容俊秀,双眼灵动俊秀,赫然乃是一员女将。而在她身旁的一个穿着宽袖大袍的男子将一头黑发高高束在头顶,手中拿着一把漆了金扇面的折扇,他哗啦一声抖开折扇,扇面四个大字瞬间破坏了他这一副飘逸的形象。上面四个字乃是狂体所书,豪迈不羁,可内容却是不怎么狂放:招财进寳。这男人摸了摸下巴上一缕山羊须,有些懒散的说道:“大小姐,您慢些,咱是去受降,又不是冲锋斩首。”被叫做大小姐的年轻女子,稍微放缓速度,表情有些恍然。随后她将手中一杆长枪丢给身旁一个侍从,将手上沾染的血污在自己胸前甲衣上随意抹了抹,显然这位英姿勃发的女将军可不是为了好看才如此打扮的。她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他娘的,杀的兴起忘球了!”几位跟着的侍从皆是大笑出声,一点也不以为意,似乎早已习惯此女的彪悍。长衫男子也是轻笑了声:“大小姐,你从花都而来却是不告而别,若是叫你娘知道了,怕是又要将你禁足。”这姑娘毫不在意说道:“我爹见天的乱跑,也没见我娘把他怎么着,更何况是我。”要说这又是谁,她的娘亲名叫陶月儿,她的爹爹名叫梅有钱。作为陶家年轻一代唯一的小公主,却丁点儿没有个姑娘的样子。要说陶榭在陶家最怕的是谁,不是他爹,也不是他的姑父师父,那正是他的大表姐:陶凌霜。自小到大,可是没少挨这大表姐的揍,作为一个铮铮男儿,却是从来没有打赢过自家表姐。几人不再闲言,一路畅通的进入飞熊的皇城玄武城,就见到飞熊皇室成员早已随着自己的皇帝跪在城内,皇帝陛下此时身着素衣,双手托盘举起玉玺,一脸认命的沮丧模样。年下与北蛮的一番争斗,结结实实的伤了国本,北蛮将计就计一路掠杀,一直未给飞熊喘息的机会。此番知悉新来大军乃是陶家之人后,纵然纯苯如猪,飞熊君臣也是明白了这场莫名大战的前因后果又是因何而起。之前提供北蛮军情的来源以及自家军备的金主,不正是这陶家么?如今被人算计的亡了国,你又能怪得了谁去?皇帝陛下内心思虑繁杂,明白了前因后果,果断举国投降,不说能不能挡住强大可怖的陶家府军,就算是挡住了以后呢?陶家在飞熊境内经营多年,大大小小的营生早已是他陶家的囊中物,还有个屁的念想?想到此处,许是养尊处优的皇上腿也麻了,他颓然歪倒在一边,举着玉玺的木盘向下一沉。随着这位亡国之君一声沉重的叹息,飞熊的皇旗从高空飘落在地,飞熊从此成为历史。北地长达数十年的争斗,从此烟消云散。北境之地自此全部归了陶家所有。这家买卖人,终究是不再厚道。 第七十八章 凋零 深夜的青阳后宫,一道痛苦的喘息之声若有若无的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内。可是周边却并无一个内侍和宫女,幽幽传来一道女声:“?元江,这药比较烈,算是比较痛快的了,依着我大哥的意思,是要将你活活勒死,最后若是弄得裤子里屎尿齐流,怎么也不算是个体面的死法。”一个穿着雍容的女子玩弄着手中一个玉制的小壶,有些慵懒的眯缝着妩媚的双眼。她看着在龙床上挣扎扭曲的青阳皇帝陛下,眼神充满怜悯,嘴角却笑意玩味。“皇后...姑姑,此间事已了,禁卫军尽数在我柳家掌控之下,侄儿明日便回龙湖可好?”阴影中,一个青年缓步走出,语气极为平静的开口询问他对面的女子。“华服女子放下手中的玉瓶,看了眼龙床上已经不再动弹的尸体,又转头细细观瞧了片刻,然后温声说道:“几年不见,愈发出落的像个翩翩佳公子了呢,姑姑可见过不少京城内与你适龄的小姐,回头可得好好给我家清泉物色一个合适的。”青年男子正是自柳家老宅外出公干的柳慎言,他手中拿着一条锦色手帕,脸上有些微微红晕。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一层薄汗,然后默默走到床榻边上,又用手帕擦拭着已经死挺的皇帝陛下嘴角溢出的血沫。他用手缓缓合上那双不甘而圆睁着的眼睛,又将皇帝的双手手指一根根从被单上慢慢扳开,最终将这具还未凉透的尸体摆弄成一副安详入睡的样貌。做完这一切的柳慎言呼了口气,拿起沾了血的手帕,将有血的一面折起,擦着自己的手心,边擦边说道:“姑姑您又拿我寻开心,待得大伯掌管大局,我还不知道又要被指派去哪里,三太爷的意思,我可能要去大荒一趟呢,我倒是想每日里呆在都城寻花问柳,莺莺燕燕,可我哪里有这机会?”“嗯?啊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这是跟谁学的?总是不学点好。”放浪的笑声在空旷的屋内回荡,柳如烟那丰满的胸脯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安静片刻,柳慎言恭敬行礼说道:“如此,侄儿便先行离去了。” 第二日,全城缟素,举国行丧。一家酒肆内,几个文人打扮的青年交头低语:“皇帝陛下正值壮年,为何突然就崩了?”另一个青年看了看周围,声音压得更低说道:“年初陛下亲征,却被炎阳在北进关杀的大败,听闻自那回来以后,陛下月余未曾上朝,整日在后宫自饮闷酒,终是郁郁成疾,不治而亡。”“年前南下,当真是我青阳从未有过的大耻,陛下郁劳成疾,那自然是很有可能的。”说到此处,几人皆是叹息一声,看到一旁酒肆掌柜一脸苦笑向几人作揖行礼,又指了指墙上“莫谈国事”的文告,不再多言。可止住了这桌,却是捂不住那桌。另一桌几人又热烈的讨论起来:“听闻先皇子嗣很少,好在皇后娘娘为先皇诞下一子,如今先皇新毙,皇长子年幼,虽未立嗣,却也只能如此了。”“嗨,谁说不是呢,好在柳家与皇室同气连枝,如今听闻先皇遗诏召要国舅爷进京摄政,由皇后娘娘与国舅爷辅佐幼帝,社稷平稳该是无忧。”“国舅爷贵为大将军,北进关一役拼死一战,还丢了一条臂膀,当真是为国鞠躬尽瘁。有大将军辅政,相信幼帝也能成为向先帝一般的明君!”酒肆老板忍无可忍,用算盘磕了磕柜台,有些无力的对着大家说道:“我说客官些,你们可悠着点吧,你们不怕下狱,我还怕关张呢!”店内的食客大多是熟客,皆是有些尴尬的笑着向掌柜的告罪行礼。如此的情形也发生在别处,也不知是何人传出的风声,如此确切的消息仿佛插了翅膀一般,不到一日就传遍了整个都城。看似铁板一块的青阳帝国,真就是铁板一块。只不过这铁板,好像不怎么包括皇室。毫无风波的被柳家暗中把持,青阳帝国算是已然名存实亡。 此时的炎阳,天气依然是暑热冲天。可此时南雒朱雀台内的朝堂之上,温度却是降到了冰点。陆续从各地传来的几则消息让众朝臣与皇帝陛下都是震惊到了极点。陶家入主北境、青阳皇帝驾崩,柳家把持朝政、凌家失联、这一条条的消息让前些日子还意气风发的皇帝陛下心底不住的发寒,条条件件都盖过了柳家以一已之力重创荒沙大军先锋的情报,而让众人彻底慌了神的则是最后到达的一条消息:南岭王寒言畅在原黑虎国都城双虎另起炉灶,国号为永,寒言畅自称永烈帝,年号淳佑。炎阳的皇帝陛下有些厌恶的看了眼堂下似乎对于目前态势有些无动于衷的季庆烈,在众人还未察觉之时又匆匆收回目光。他站起身,身形有些不稳的朝着殿外走去。待走到大殿正门,他迈步出去,坐在门槛上,神情恍惚的看着前方大殿之外的天空,一大团乌云缓缓挡住了当空的骄阳,天色逐渐阴沉。他口中呢喃,然后猛然起身声音逐渐癫狂:“难道我?家气数已尽了么?朕励精图治,从未忘记先皇遗训,更未忘记我烈阳帝国曾经之盛,朕曾经发下宏愿,欲要重新建立烈阳的秩序与辉煌!如今一看,当真是痴人说梦矣。”他猛然转过身,有些癫狂的指着季庆烈大声吼道:“五大家,当真是好手段!陶家不藏了,柳家也不装了,凌家不匿了,如今就连寒家都雄霸一方,那你姬家何时反呐?!还打算忍到什么时候?啊?!”此时天空雷鸣阵阵,一道闪电吓的众人皆是一个哆嗦,姬庆烈马上跪倒再地,连忙开口道:“陛下,臣不敢。”虽说这季庆烈嘴上说着不敢,可语气中那种平日里的躬谦与卑微却早已不在。朝堂众臣此时早已是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去觉察这一丝微妙的变化,可唯独此时最为敏感的皇帝陛下确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季庆烈态度的转变,他瞳孔猛然一缩,随即恢复正常。待理了理情绪,皇帝陛下从跪在地上的姬庆烈身边缓步走向后堂,用不大的声音平静的开口说道:“没有自然最好,姬将军,朕命你整军备战,待知悉凌家情况后,再做打算,退朝吧。”此刻的殿外已是大雨滂沱,皇帝说完这几句话,有些轻飘的走向后殿。在进入之时,险些被门槛绊倒,多亏一位老太监将陛下搀了起来。身后的姬庆烈看着皇帝的狼狈模样,面无表情对着皇帝陛下的背身行礼说道:“臣,领命!”皇帝陛下似是从未听闻一般,他看了眼扶着他的老太监,有些感慨的说道:“有劳了,李貂寺。” 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绚丽堂皇的朱雀台御花园,经过阵雨的洗礼,晶莹的水滴顺着新鲜的花叶滑落在地面的土地上,御花园内众多酝酿已久的花朵慢慢绽放开来,而那些已经到了极致的残花经过这一场大雨的洗礼,早就已经所剩无几的花瓣几乎全部掉落,旧日里美艳不可方物的朵朵鲜花,此刻终是尽数凋零。 第七十九章 局 南雒城郊,姬庆烈骑在一匹俊俏的枣红马上,手握剑柄目视前方,并没有要抽出来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数万炎阳大军持枪而立,竟是不曾发出任何响动。这些精锐的兵士目露狂热,左臂之上皆绑着红色的布条,他们看着面前的将军,所有人皆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远处几匹马快速疾驰而来,领头的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马上面,身着蟒袍的姬家家主姬庆珐面无表情,缓缓开口说道:“此次演武,老五可是准备了不少时间。不知你的破棘军要如何动作?”身旁一批高头大马上,姬庆安笑着回道:“大哥,破棘军向来擅长奇袭以少打多,哪里会随随便便杵在这给人瞧的道理,您瞧好便是。”随行几人除了几位亲兵外,还有一位身着紫装的朝臣一言不发的紧随其后。在他的身边,一位内侍打扮的老太监双眼微眯,不紧不慢的拉了拉缰绳,跟着众人前行。姬庆珐斜瞥一眼老太监,对紫色朝服的大臣说道:“杨大人,如此安排可否妥当啊?”语气中带着客气询问的意思,可他面上却并无丝毫敬意可言。杨姓朝臣抬头看了眼前方姬家二人,有些不置可否的说道:“怀襄王既已安排妥当,在下作为此次演武督军,也只是带着双眼,却未曾带着嘴啊。”姬庆珐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说话间几人到了近前,场上几万军士握紧手中长枪,齐齐向着地面一砸,呼喊道:“大将军千岁!”杨姓朝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惊的倏然全身一抖,看着场中军士,暗暗地擦了擦额头上的一层虚汗。姬庆珐也不管他人,单手拉住缰绳,一只手虚抬,连喝三声的众军士暮然安静。老太监瞧得仔细,眼中一丝精芒闪过,随即又眯缝起眼睛。“怀襄王,为何不见卫戍将军,可是有其他安排?”老太监突然开口,沙哑苍老的声音犹如石磨磨铁一般。姬庆珐勒马,少有的露出笑容对老太监恭敬说道:“李貂寺,此次演武皆是由平远与镇北二位将军按照实战操演而来,我事先也是不知其中分毫,您方才也听到了,我这舍弟对我这个大将军也是不愿多说啊。”老太监闻言不再多话,一副继续观瞧的样子。 然而此刻,不远处的南雒城头,身披亮银盔甲的军士正在忙碌着什么,这些军士盔甲胸口位置,一柄血红色的剑型徽章格外显眼,赫然是炎阳引以为傲最为精锐的破棘军,这些士卒左臂皆绑着蓝色的布条,完全不去看城外不远处整齐树立的大军。而本该守城卫戍军,此刻却远在雀山城城外。姬庆成与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并排站立,卫戍军众人正在来来回回抬着满地的残尸,黑色锦袍男子肤色极为白皙,一缕胡须随风慢慢飘动,他捻了捻自己极为爱惜的胡须,颇有得色的说道:“景安,你们姬家这道局摆的当真有趣,南雒的君上此刻恐怕还为准备好伐谋我凌家的大军,前锋营和自家门口就已经被肃清。梦醒时分怕是得气的升天了。”姬庆成也是跟着笑,并不答话。忽的又是想起什么来,正欲开口,却又被黑衣美男打断:“二爷已经离开朱雀城好些时日了,许是有私事还未处理也说不定,至于京城那边,另有安排。”姬庆成闻言,神色有些惊悚,继而小声问道:“此刻的山海楼,怕是已经被掏空了吧?”黑衣男子也只是笑而不语,并不答话。 姬家家主怀襄王下马,向着早已备好的桌榻而去,随之而来还有姬庆安、杨姓朝臣与老太监,待得三人落座,姬庆珐示意自家二弟可以开始,复又转头看向二人说道:“杨大人,李貂寺,老夫请你们看一出好戏。”而他此刻的语气中,已然没有任何恭敬。姬庆烈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南雒城墙,大声吼道:“众军听令!杀!”大军随令而动,却不是向南雒城头方向,而是向着两侧树林冲杀过去。此刻城头之上一支穿云箭直射向空中,就好似真要射穿那压城的黑云一般,随着箭羽炸开,空中一朵极为美丽的木槿花绚丽绽放。就在此刻,原本好好坐在踏上的李貂寺突然破空消失,于此同时,姬庆珐的亲兵中一人也是快速动了起来,看那速度竟是与老太监不相上下,二人在离姬庆珐不足一丈的地方撞在了一起,嘭的一声巨响炸开那一方的空气,瞬间形成一个真空的区域。随后空气快速回流,形成的气旋将地面上的尘土搅动的四处纷飞。漫天土尘之中,两道黑影向对方快速出招,快速移动。姬庆珐根本不去看,也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是继续缓慢端起手中的酒樽喝着酒。杨姓朝臣则是早已瘫软在地,一脸死灰的看着周围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知所措。两边草丛之中早已喊杀声震天,身披红色紫金甲,胸口太阳红纹的士卒一脸赴死的表情,勇悍的向着场中几万精兵围杀而来。此刻空中的红色木槿花缓缓消散,南雒城门顿开,破棘军精锐尽数杀将而出,而离着南雒城更远的南城大营内,此刻早已沸反盈天。火光冲天,处处喊杀声不断。这些普通的军士中,不时地有些身着黑袍的蒙面人持着各式武器来回攒动,在路过左臂绑着红色布条的兵士时,看都不看,专门挑着一些并未任何特别装扮的士卒下黑手。南雒城北天际此刻烟尘滚滚,地面犹如地震一般,轰隆隆的响声不断。烟尘之中,不知数量几何的大批骑兵向着南雒城快速袭来。领头的赫然便是姬赛栾。而城北大营内,此刻所有兵士却是早已摆好架势严阵以待这些骑兵。他们的脚边,七七八八散落着还未来及收敛的尸体,其中不乏有众多的黑衣人。皇城之内,到处都是号角之声,皇帝陛下独自坐在王座上,有些意兴阑珊的听着外面的响动,自嘲说道:“呵,终于是撕破了窗户纸么?”皇城正门,一些重甲的士卒推着攻城锤,不停的撞击着皇城瓮城厚实的大门。城上箭楼内的禁卫军向着城下不停歇的射箭,可是这些箭矢射在重甲步兵那厚实的甲盾上,如同隔靴搔痒。偶尔有带着尖刺的滚木从城头砸落,才会听到几声惨叫。此刻天空一声惊雷,空中犹如撕开一道口子一般,大雨滂沱而下。大雨洗刷着沉闷的空气,洗刷着地面上已然成河的血污,洗刷着一切已经逝去或即将逝去的生命。 第八十章 炎阳落 “凌空空!竖子尔敢!”南雒皇宫里的老太监跳出烟尘弥漫的战圈,一身锦衣都成了破布条,附后的双手正在不停的抖动。顺着指尖,暗红色的黏稠血液缓缓滴在地上,然后被地上的塘土裹挟起来,滚到一边。尘土逐渐落定,一个瘦弱的少年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木柄匕首,那破烂样子还不如鱼贩子手中的杀鱼刀。少年也不答话,将手中的匕首随手一丢,转身便走。老太监还欲上前,却是缓缓的软倒在地,用仅有的气力撑住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完全倒下。他看着少年缓缓离去,欲要说什么,却只有大量的黑血从嘴里涌出。看着少年背影的眼神也逐渐涣散。这位长期隐藏于南雒深宫里的顶尖高手,死。 “终是动手了。”南雒皇宫内,陛下身边走出一道身影,声音委婉,语气平淡,似是不怎么在乎这惊天巨变,龙椅上的皇帝陛下一扫之前的颓然,有些意兴阑珊的笑着说道:“若不是你寒家提前布局,我炎阳的子民怕是要遭受更多的灾厄。”“陛下,该走了。”龙椅旁那道身影走到明处,看着龙榻上的男人,眸子里透着温柔。“哎......”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在大殿里,随即站起身伸手探向女子并开口说道:“言兮,莫要再称我为陛下了,后半身去你家老宅做几十载太平王爷也挺好,卸下这担子,以后要头疼的可是你大哥了。”被唤作言兮的女子挽住炎阳皇帝伸来的臂膀,轻笑道:“陛下做的决定,我自是不会质疑,您不愿迁都双虎,却是让我寒家走到台前,我作为炎阳的皇后,却是舍不得这泼天的权贵啊。”“你少来,如此,便是最好的安排。只是可惜了李公公。”炎阳皇帝陛下惨然一笑,随着女子缓步走下台阶。“李貂寺大义,他若不去,姬家未必入局。”女子想起这个忠诚的老人前夜里跪在地上所说的肺腑之言,眼中也是黯然。“以身饲虎。”两人的背影逐渐走出大殿,大殿两旁逐渐涌出数十位黑甲卫,黑甲卫单膝跪地,整齐开口:“奉命护送安平王、王妃离京!”走到大殿门口的炎阳皇帝陛下闻言一怔,回头又远眺了一眼高处的龙椅,眼神复杂,只是一霎便面露轻松,豪无任何不舍之意。皇帝陛下低头看了看殿内甲士,沉声说道:“辛苦各位护送了。”殿内众人一言不发,起身跟随二人离去。 众人离去不久,喊杀声便逐渐逼近皇城。没有一丝抵抗,姬家破棘军杀入皇城,姬庆安首当其冲,军令一下,手下军士快速搜索皇城内外。不多时,众将校尽皆回令:“将军,未发现城内有一兵一卒!”“将军,我这面也没有!”“报将军!府库和后宫钱粮皆是空空如也!”“哼!寒家当真是好手段!留了一座空城给我!”姬庆安笑骂,一脸理应如此的神情。就在这时!“轰隆隆!轰咔!”“啊!!”随着地面震动,周边几声巨响伴随着惨叫传到城内众人耳中,“什么情况?!”姬庆安拉着缰绳,尽力控制着胯下因受惊人立而起的马匹,炎阳皇宫烟尘弥漫,随即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报告将军!不知为何,皇城内地面和一些房屋突然发生爆炸!”姬庆安拧着眉毛,鼻子嗅了嗅。“火药?!不好!”就在姬庆安正要发令时,一种不安的感觉弥漫出来,念头还未落下,边听着整个南雒城各处“轰隆声”不断,到处都是烟尘弥漫,火光冲天的场景。南雒城南郊还在收拾战场的姬家众人听闻城内惊变,看着城墙上全部战死的炎阳军士,姬庆珐愤怒吼道:“为何还未拔下门楼炎阳军旗?!城内又是什么情况?速去查探!!”可是城内宛如炼狱,人怎么还能冲的进去?爆炸轰鸣不断,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停下来,城门楼洞子里,一个被炸懵圈的兵士,一脸茫然的看着有光的方向,脚下趔趔趄趄的向外走着,这小卒摇了摇发昏的脑袋,颤抖着用手去摸自己流血的耳朵,却是怎么都摸不到,他呆滞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却发现只剩下断裂的臂弯,小臂和手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啊!啊!。。。”看着那已经焦黑,破如棉絮的断肢。嗓子里渐渐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慢慢的,城内走出不少从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兵卒。这些士卒,缺胳膊短腿的,有瞎了眼睛的,楞是没有看到一个囫囵个的。有些士卒直接从城墙断裂处走了出来,冒着黑烟的残垣断壁看着根本不似之前那雄伟堂皇的南雒。一座雄城,就此毁于一旦。“二弟!!”姬庆珐此刻推开死命拉住他的几个亲兵,再也不顾他人劝阻,翻身上马急忙冲进城内。“破棘军,怕是不复存在了吧。”南雒西郊山上,两人看着一片火海的都城,内心复杂。“李公公,朕以此城,为你祭奠!”这二人身后,一道男声带着些许颤抖,将手中酒杯里的酒倒在面前地上,随后闭上眼睛问到:“心水,百姓都可安置妥当否?”之前两人对此人恭敬行礼,随即说道:“陛下,百姓于凌晨都到东郊,已按批踏上前往双虎路途。”这二人正是在城西接应皇宫内一众皇亲宫女朝臣的寒江雪和韩青峰兄弟二人,随自家皇上从宫内密道一路逃出的人们看着一片火海的南雒,震惊、悲伤、痛苦、不舍的情绪弥漫在众人当中,女眷们小声哭泣,朝臣面色复杂,可当看到自家陛下时,都逐渐安静下来。慢慢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拜完陛下,拜离南雒故城。?元道此时泪流满面,颤抖着向都城跪了下去,一旁的寒言兮也随着跪下,“父皇,儿臣无能!儿臣...不孝!再此,拜别。。。”至此,炎阳陷落。 第八十一章 这里是大荒? 静谧的海滩上,海浪一遍遍的摸索着沙滩,无数细小的洞穴口,密密麻麻的摆放着一堆圆形沙球,一堆小螃蟹不断地吞食砂砾,过滤了砂砾中的海藻,然后继续吐出一个个沙球。一艘破烂不堪的渔船搁浅在沙滩上,螃蟹们绕着船只,警惕着四周继续进食。“趴嗒!”破烂的渔船上掉下一块破碎的木板,惊得附近的螃蟹急忙逃回洞里。随后一道人影从船上跳了下来,这人手搭斜撇了一眼当空的烈日,接着又是纵身跃起,手中刀光一闪,岸边一颗椰树掉下来几个椰子。不多时,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扶着一个中年躺在树荫里,青年给昏迷的中年一口一口的喂着椰汁。中年逐渐转醒,虚弱的看了看周围的一切,然后哭了出来:“老天爷保佑啊!”天色逐渐变暗,一堆篝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显眼,二人坐在篝火旁,正在烤着什么。“陈大哥,咱该不会真就这么糊里糊涂到了大荒吧?”先前的青年手拿烤鱼,边啃边问道。“不瞒木兄弟,这地界儿我也是头一回来,当真是不知到了何处,可看这星象,咱应该是在西北。”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在茫茫海原的端木邪。只见他浑身摸索半天,却只摸到自己的佩刀和一个布袋,有些烦恼的开口道:“咦~这还真是麻烦,罗盘丢了,好在钱袋子还在。”说完掂了掂布袋,一脸庆幸。 一个老海盗,虚弱的向一个满眼警惕的少年求助着:“小子,能不能给我搞一些吃的,我就快要饿死了。”周围一些海盗悠闲的看着,满眼的戏谑:“老铁嘎达又要戏耍小崽子了。这老货是真的贱啊哈哈哈!”“闭嘴!小崽子听到跑了哪里还有戏看?!”少年看了看老海盗,犹豫半晌,下定决心似得说道:“一个金币!要不没戏!”老海盗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好好!我给你两个金币!”说着便从怀里摩挲出俩明晃晃的金币,然后朝少年掂了掂手中的金币,任其迸发出清脆的响声。少年转身就跑,不多时便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水囊和半截熏鱼来。老海盗满眼放光,急忙伸出手:“小子,给我!我已经没有力气爬过去了。”说着再次扬了扬手中的金币。 少年看了看老海盗,把鱼和水囊丢了过去,然后慢慢伸出手去拿老海盗手中的钱币。就在这时,老海盗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臂,然后牢牢讲少年抓在怀中,狰狞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崽子,被爷爷逮住了吧?把你卖给箭山窑子,不知道会有多少喜好娈童的杂种会好好疼爱你!啊!你这狼崽子!给老子松口!”少年死死咬着老海盗的胳膊,老海盗疼的脸都变了形,心下一狠,顺腰掏出了匕首,便朝着这少年的后脑轧了过去。少年似是有所感应,一侧头避过了匕首然后松口又朝着海盗持刀的手咬了过来,老海盗向前去的手一个收不住,又被少年狠狠的咬在了右手小拇指上,听的咔嚓一声脆响,老海盗再次惨叫,手中的匕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捂着血肉模糊的右手,一整惨嚎。“哈哈哈哈哈...”周围看热闹的海盗笑成了一片。“扑哧!”就在这时,老海盗的惨叫戛然而止,周围的笑声也为止一凝。再看那场中,少年双手持刀,正正的扎进了老海盗的喉咙上,血水就像不要钱似的从脖颈伤口喷发出来。淋了少年满脸满身。老海盗双手摸向脖颈,然后无力软倒在地上,少年随之倒下。 少年骑在老海盗身上,嘴里吐出一小截断指,从已经断气的老海盗的手上拿过那两枚金币装进怀里,再另一只手擦了擦糊住双眼的血水,然后拔出伤口的匕首,拎在手里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慢慢的离去。海盗们缓过神,不由的赞叹道:“嘿!这小狼崽子,够狠的嘿!”少年走在一片杂乱的棚户区,本来毫无情绪的脸上逐渐显出恐惧难过委屈的神情,身子往前一倾,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满脸的眼泪鼻涕,不知是刺激的还是吓得。他猛然想到那个老海盗死前泛着灰白的眼眸,像极了死鱼眼。那双眼一直盯着他,就那么盯着,突然!那眼睛胡乱的转动了起来!“卧槽!”端木邪猛然从篝火旁坐了起来,一旁的陈水生吓得一激灵:“木兄弟,怎么了?!”“啊,无事,梦魇了。”端木邪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和死在自己手里的第一个人。 海边的日出非常明艳,绯红道道铺满了海面,端木邪踩灭了篝火,看着已经整理好行装的陈水生,笑着说道:“陈大哥,你我二人怕是短时间内无法回还了,这也不知是在何处,你可要跟紧我,我定会护你周全的。”陈水生想了想之前端木邪对待未知海盗狠辣的行事,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瞬,心里也是有了计较:“我这回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回村还能给小鱼讲讲出来的游历。”二人穿过海岸的椰林,向着内陆慢慢走了过去。 “这到底是哪里?走了半日为何不见一点人烟?”端木邪握着刀柄,手腕微动,面前一些挡路的枝枝蔓蔓瞬间断裂。陈水生紧跟他身后,看着这片密林,有些无语。‘没来过啊,我不道啊!’又是这样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走出这片原始森林一般的树林。二人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从未见过样式的巨大建筑赫然就出现在面前。这建筑状若巨塔,四面皆有台阶可拾级而上,中心塔顶一个似鹰隼又像恶龙的怪兽雕像张开兽口,似要吞天。周边树木被砍伐的平平整整,地面土地发灰,非土非石,却是平整异常。端木邪蹲下摸了一把地面,随后又锤了锤,缓缓开口说到:“陈大哥,这地方透着古怪,你且躲到密林边缘,我不喊你莫要出来。”“哦!”陈水深一脸木讷,离开海面,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端木邪右手紧握刀柄,心里想着什么,小心翼翼的向着那巨大建筑摸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魔罗神殿 端木邪登上阶梯,两扇巨大的黑色石门赫然映入眼帘。他伸手摸了摸材质,表情变得丰富起来:“卧槽!黑曜石做大门!家里有金山的么?”端木邪握住门环,入手一股寒意直刺入骨,使他不由得又惊叫出声:“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地方?!用极寒陨铁做门环!日子不过了么?”这门环材质极其罕见,和他那把可斩万物的藏锋居然是同等材质。“一定要弄走!”端木邪内心一片火热,当即伸出双手,用力去拉门环,巨门一动不动。“嗯?”他当下不信邪,用上内力,使出吃奶的力气,然后,纹丝不动... 半个时辰后,“卧尼玛!?”端木邪有些气急,手握刀柄猛然出刀,“砰!”金铁相击之间,却无火花溅起。他赶忙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刀刃,再看看那门环,刀未卷刃,门环无损。思忖片刻,又是抬手一刀,只是这次并未劈砍门环,而是砍到了玄色石门之上。“嗤!”石门并无碎石屑飞出,但门上却有一道寸许的刀痕。“啊哈!草鸡了吧!”端木邪一看有门儿,瞬间来了精神。“咣当,当啷!”不多时,地上两个儿臂粗细,面盆大小的门环被撇到一旁的地上。再看那本来大气辉煌的石门,此刻却是丑陋不堪,猫挠似得的刀痕横七竖八的出现在门环本来的连接处,端木邪收好佩刀,松了松裤子,一股黄色液体随着门面流到地上。这一幕若是叫寒江雪等人看到,定是又会骂他一句脏货。这脏货提好裤子,拎起两个门环,吹着口哨,非常满意的离开了这座巨塔建筑。 陈水生左顾右盼,非常不安的看着周围,时不时又探出头看向这突兀的巨型建筑,正当他有些忧心,欲要上前查看时,突然看到一道身影从建筑楼梯上几个跳跃,向着自己快速袭来。他心下一惊,转身便打算逃跑,稳了稳心神后,再细细看了眼那人影,随即停下脚步,举起双臂向着那人悄声挥了挥。那人一顿,也是回应了一下,然后快速跑了过来。“木兄弟,你拿的这是何物?”“嘿嘿!陈大哥,这可是好东西,咱们发财啦!”端木熙贱兮兮的向着陈水生扬了扬手中两个巨大的铁环,然后扔了过去。陈水生伸手去接,却被铁环带倒在地。“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忘了你不会武功了。”端木邪赶忙上前扶起倒地的陈水生。“木兄弟,这是什么材质?!为何如此沉重?”陈水生呲牙捏着被抻着的臂膀,虽说不会武功,但常年在海上打渔,拉网提帆的也是有着一膀子力气的,却是无法接住这两个门环。“这是极寒陨铁,可是打造绝世神兵的利器,我这把刀就是极寒陨铁,别看薄入蝉翼,可是有五斤重呢,这俩大门环,我估摸三百来斤呢哈哈哈哈哈!”陈水生看着嘚瑟不已的端木邪,不知这极寒陨铁有多贵重,在世上又代表着什么,便有些愣神说道:“呦呵,是够沉的!” 二人在此地再无收获,休息片刻后又是继续往内陆赶。密林沉寂不久,树叶开始悉数作响,随后几道黑影快速略过,瞬间到达高大建筑正门。细睛观瞧,五个身着黑袍的人定定站在门口,为首的一道身影似是在颤抖,看那身影便知道是在刻意压住内心的愤怒,这道身影声音低沉道:“集结所有殿卫,速去追查,死活不论!”四道身影接到指令,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为首的人影从怀中掏出一柄翠绿色非金非玉的匕首,走到石门一侧,拧动门边一片石雕龙鳞,那鳞片装石雕咔嚓一声划开,赫然漏出一个凹槽,他将匕首插入凹槽,轻轻转动。“轰隆!”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黑袍人走到近前仔细观瞧了片刻后,呼出一口气,似是放松了不少。“内部倒是无碍,可这又是何人作为呢?竟然胆大到窃取魔罗神殿的门环,还在此便溺!”黑袍人说到此处,看着地上那泡尿,又是气愤不已。黑袍人不再多想,关好石门后从怀中掏出一把黑玉笛,吹奏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曲子。不多时,伴随着林中一声兽吼,一阵狂风夹带着落叶飞石向着神殿方向卷了过来,待到达神殿上方时,速度骤降,似是怕将风沙带到此处一般。黑袍人抬头看去,一头硕大的无比的血红色长颈翼龙缓缓落在神殿上方的龙头上,甩了甩厚实的翼膜,摇晃了一下硕大的头颅,蜥蜴般狭长的金色眼眸看了看黑袍人,然后讨好般的将长颈伸到黑袍人身旁,喉咙震动发出轰隆隆的低吼。黑袍人摸了摸翼龙脑袋,脚面点地,又在翼龙脖颈上轻轻一踩,便到了龙背上。也不等他发出指令,翼龙抬头吼叫一声,展开七八丈的双翼,用力一挥顺势腾空而起,只一瞬便远遁而去。 无知无觉的端木邪二人此刻还在林内艰难的赶路,此处常年罕有人迹,树林长得又密又多。可奇怪的是,如此大的森林却似是再无其他野兽出没,天空中也没有飞鸟。“这片森林怕是有古怪呀!这些树木植被也是未曾见过的!”端木邪呼了口气,甩了甩因开路砍酸了的右臂。陈水生看着端木邪,一脸佩服道:“哎呀木兄弟,我现在开始羡慕你们这些习武之人了,背着那么重的东西走了几个时辰,愣是粗气都不喘一口的!”端木邪笑笑也不说话,却暗自挺了挺背脊。三百斤的俩门环他背这么久,其实还是挺费劲的。自己装的杯,跪着也得走下去。“轰隆隆!”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兽吼传到了二人耳中,“什么动静?!”二人对视一眼,心下大惊。“砰!砰!”沉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是什么重物在不断地拍击着地面。端木邪此刻也不敢再托大,将绑在背上的两个门环解开放在地上。对着陈水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悄咪咪的摸了过去。 第八十三章 蛮荒世界 端木邪走到声音传来处,只是探头一看,瞬间就愣在当场:“卧槽!!!”陈水生见状,也顾不上害怕了,马上好奇不已的跑了过去:“我的个天爷!!!”二人的声音大的似是要传入天际,然后意识到情况不对,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缩到树林里一动不动。片刻后,意识到无事的二人又是畏畏缩缩的探出脑袋,看向前方。此时若是从高处看二人位置,却似是在一处圆顶高山之上,山顶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高大树木,二人所在的位置,正是在这山顶边缘。而俩人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视野。目光所及之处山岭草甸错落有致,有些林雾缥缈其中,端的是神仙住所。只是这横行其中的生物,却又是让二人一阵目瞪狗呆且不知所措。 天空中,一些双翼展开足有六七丈宽的巨型生物飞翔。“嗷!”那生物张开血盆大口尖利嚎叫,嘴里错落有致的排着两排细密锋利的牙齿。而地面上,一些仅脖颈就有十丈长,四蹄犹如巨柱的生物悠闲的嚼食着大树高处的嫩叶。而刚刚二人听到的咆哮和沉闷之声,却是离着二人不远处一处山坡上,一头长相格外凶残的生物发出的。这生物高约六七丈左右,前爪短小锋利,而后腿粗壮有力。而它的头部又是无比的巨大,这生物口中叼着一小只与它形似的另一只恶兽,粗粗撕咬几下便吞入了腹中,锋利的锯齿和口腔边缘的血液证明方才它干了什么。而它的周围,还有许多小型的恶兽恐惧的四散逃命。这恶兽低头一扫,凶暴的黄绿色双瞳中印出周边野兽的倒影。它盯住一头因慌不择路而失去平衡摔倒的恶兽,“砰砰砰”几步冲了过去,又是一口咬起,继续进食。“那是响蛇鲨齿龙!”端木邪定了定神,指着被那巨兽吓得四散奔逃的恶兽说道。陈水生咽了咽口水,这玩意儿他是听都没听过,看端木邪认识其中的生物,忍不住好奇的指着那大家伙问道:“木...木兄弟,那这又是何物啊?”“我也不道啊!”端木邪怔怔的看着前方,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那被当成羊羔一般吞食的鲨齿龙,其余的,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经过几天时间,此刻的端木邪也是开始感觉到了奇怪,二人明明是从神木大陆北面出发的,怎的就莫名其妙的漂流到了这一看气候就知道是南国的地方。就目前这情况,也是不知道二人到底在海面上漂流了多久,那天起了暴风,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一开始出发的时候,陈水生还记着日子呢,可到了后来,这昏天黑地的也逐渐失去了对时日的掌控。就目前这状况,二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总之,我们还是往回走吧,要是被这些蛮荒恶兽发现,咱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端木邪重新背起门环,对陈水生说道。“也只好如此了。”陈水生叹口气,跟随端木邪又向着来的方向返回。“跟我出来见世面吧?”端木邪看陈水生有些担忧的神色,故意开口笑问。“那可太见世面了,估计回去以后,村里人肯定会以为我吹大牛呢。”说到这,有些想笑的陈水生又担忧起来:“只是这还能不能回得去呢?”“陈大哥,相信我,一定能回去的。”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样了。”端木赤羽把玩着一支羽箭,仔细端详着雁翎,转了个角度,从箭矢尾部检查是否端直。“你家小子我见过,不错。”一旁的蛮飞羽双手扶着腰间玉带,双肩向后一展,将身上的大氅往开里抖了抖。“哎哟,陶家的工艺是愈发精湛了。”端木赤羽单手发力,羽箭“咻!”的一声飞向远处,“唳!”远处一只黑鹤鸣叫一声,尾部一簇羽毛从半空飘落而下。黑鹤有些愤怒的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看到蛮飞羽后又转回头去,但嘴中仍然鸣叫不停‘骂骂咧咧’的飞走了。蛮飞羽一脸黑线:“你他妈别乱丢!”“哈哈哈抱歉。”蛮飞羽瞪了端木赤羽一眼,忽地担忧道:“如今五大家都浮出了水面,这个当口姬家老二却死在了南雒,此局怕是不能善了了。”端木赤羽有些无语看着他:“要不我来干毛?”“你不去南岭来我雪曼城作甚?”蛮飞羽也很是无语。“嗨,找你商量点事。”“一看你就没憋好屁。” “你们说,老魔头在和蛮城主聊什么?”嘴里叼着冰草,颇有些无聊的陶榭斜身靠在窗棂上,望着不远处雪曼主树一个天台二人,好奇问道。身材高挑的宫敏华抽着土烟,看着窗外,随烟呼出一口长气。一旁的云观打坐吐纳,气息凝练,放在双膝之上的长剑发出嗡嗡的响动。收拾行李的寒江雪看无人睬他,微笑着接话:“许是再忆往昔峥嵘岁月也说不得。”磕掉烟锅,宫敏华有些烦躁:“我们已经在雪曼城呆了半月有余,再如此下去,老娘就要被憋死了!”“心水马上要随端木前辈回南岭,要不咱也跟着?”吐息完毕的云观收了架势,有些试探的问道。“早知道不下山了,当真是没意思的紧。”宫敏华从腰间抽出短刀,用一块沾了猪油的绸布小心的擦拭着。陶榭耸耸肩,无所谓的道:“当下往北也可去的,你可以回山,咱也可以去北境转转。”云观偷偷看了眼宫敏华,瞪眼看着陶榭,没好气道:“去个毛的北境,现在北境全是你陶家的天下,宫小姐也不是真想回家!有何可去!”陶榭吐掉口中草屑,随意道:“嗨,就那么一说,我不是想着好好招待一下各位么?”已经收拾完毕的寒江雪直起身,看着几人行礼道:“诸位,若无和吾等同去的想法,在下便要随端木前辈出发了。”云观思忖,又看了眼窗外远处,站起向着寒江雪作揖道:“如今局势动荡,你此去必然有诸多事宜,我就不跟着了。”宫敏华走到云观旁边,快速归刀入鞘。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伸了伸胳膊说道:“我也不去凑热闹了,我跟着他。”说完她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云观的肩头,左右转动着脖子。云观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当场。陶榭看到这一幕,想笑却是忍住,随后也是直起身子,对着云观二人和寒江雪各行了一礼:“我就也不跟着各位了,至于是去北境还是回花都,得容我再想想。”众人看了眼陶榭,都不觉意外,各自回礼后一行人走出了房间。 第八十四章 屠城 几人走出房间,郎白很自然的飘落下来,微笑面向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几人又是连忙行礼,一路走来,几个年轻人皆是知道了郎白是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加上云观和几人讲起之前鹤神祭时发生的事,大家对郎白的高度更是直接提到了和城主大人一个级别。“唰!”就在几人正欲跟着郎白去见蛮飞羽的当口,一道身影伴随着红光突然显现在众人面前,郎白满脸惊异的看着面前来人,有些疑惑行礼:“端木...前辈,这是?”端木赤羽站在众人面前,只见他面色少见的有些凝重,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不同于平常书信,这封信外封面绑着血色翎羽,信封上似是还有点点血迹。众人一脸诧异,唯有寒江雪也是少见的有些失态,他颤抖着双手,眼中也显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寒江雪整了整情绪,上前一步有些忐忑的问道:“端木前辈,送信之人他...”“已经死了。”端木赤羽面无表情,将信封交给寒江雪,然后叮嘱道:“心水,你,自己看吧。”寒江雪也顾不得礼数,连忙拿过信封打开,草草看了一遍信中内容,他似是有些愣怔,接着又仔细看了一遍内容。良久,寒江雪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端木赤羽,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平日的翩翩和淡然,双目通红的盯着端木赤羽,手中的书信也被他攥的出现了皱褶。 寒江雪什么也没说,缓缓转身回了房间。云观欲要跟着进去,被身旁的宫敏华一把拽住,云观回头看她,宫敏华只是摇了摇头。几人又将目光转向端木赤羽,一阵轻微的细风,蛮飞羽出现在端木赤羽身旁,一脸关切问道:“方才那送信之人是寒家的黑甲卫吧?可是寒家有了什么变故?”端木赤羽示意众人跟上,蛮飞羽看了看郎白,指了指房门,随着众人离开此处。 “什么?!寒家祖地遇袭?!世子殿下被刺?!”陶榭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众人也是满面惊容。随着端木赤羽的讲述,众人也是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本来端木赤羽是想直奔南岭,想到如今危机四伏,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便想着将还在雪曼城的寒江雪接走,顺便让蛮飞羽将郎白借给他做个帮手,没成想自己方到雪曼城,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南岭传来的噩耗。自寒家祭祖大典之后,所有来客都陆续离去,寒家祖地便继续波澜不惊恢复了以往的清幽。周围有黑甲卫守护,再加上双虎城的十几万大军,饶是发生大战也不至于此。距离南邻不到二十里,有一小镇,名为云来镇。自寒家回归祖地之后,小镇的人口愈发兴旺,前前后后来了不少客商和慕名搬迁而来的百姓。小镇逐渐成为一个城镇。而就在这鱼龙之中,混入了不少危险。 清晨时分,寒青峰率领百骑黑甲卫走在黑虎城潮湿的石板路上,空中弥漫着晨雾,静谧的空气里弥漫着轻轻着地的马蹄声。众人走到城门,城卫立刻开门后跪地:“恭送太子殿下!”随着局势逐渐明晰,世子殿下如今也该换了称呼。“喝!”方出城门不久,韩青峰便加快了速度,百余骑风驰电掣般快速向着寒家老宅奔去。晨雾随着阳光逐渐高举,慢慢散去,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众骑行进不到两个时辰,云来镇已肉眼可见。“殿下!镇内有异常!”一名黑甲卫急忙勒住缰绳,向韩青峰报告。韩青峰停住,出手止住马队,看着小有规模的城镇。迎着朝阳,本该热闹起来的城镇却毫无动静。家家户户也没有炊烟升起。出于长期在行伍的警觉,韩青峰下令众人拔刀,呈品字形队形缓缓向着小镇进发。 随着逐渐靠近,镇内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韩青峰眉头越拧越紧:“呈防御阵列,寒四,你带二十骑四处查探!”“是!”不多时,被称作寒四的黑甲卫面色凝重的走了回来:“殿下,云来镇,已没有活人了。”韩青峰面色一凝,急忙跳下马背:“带路!”一行人走进小镇中央长街,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凉,只见路边招牌上,不计其数的吊着死人,这些人全部都被活活绞死。路边食肆火炉还燃着文火,锅里的米粥还在咕噜噜的炖着。。。众人又走进客栈、酒楼、民家。屋内皆是尸体,死法五花八门:有被投入井中溺死的,也有七窍流血中毒而亡的,还有被拧断喉咙的,也有些被割喉,还有些被兵器捅穿心脏而亡。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且男女老少都有。更令人心寒的是,这些人,都是被一击致命。 “去衙门!”韩青峰喉头耸动,双眼赤红,攥着佩刀的手青筋凸起,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愤怒。一行人又到了县衙,一到门口,便又是见到两具被割了喉的衙役尸体,衙内遍地都是死尸,不同于镇上,此处有打斗过的痕迹,满地的尸体大都是衙役捕快的尸首,但也有少数身着黑甲的精锐武士尸体。这些尸首更是凄惨,几乎都是力战而亡。韩青峰走到一具半跪在地上的尸体面前,这人身着黑甲,面覆面甲,浑身浴血,他右臂持刀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左臂不知所踪,他的胸口被长刀贯穿,背后插着几支弩箭,脖颈处还有一柄暗器飞刀深深插入。“这是常驻黑甲卫分队的卫士长,这些人似乎比外面的百姓死的时辰还要早些。”一名黑甲卫低声对韩青峰说着,声音中透着一丝沙哑。“到底是哪股势力,黑甲卫竟连县衙都没冲出去就被全部格杀。”另一名跟随韩青峰的黑甲卫士长跪在地上,整理着战死袍泽的遗容,他缓缓拔出那名同袍身上的兵器,很是不甘心的缓缓说道。“是山海楼。”韩青峰呼出一口气,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山海楼,不好!”“轰!!”就在这时,韩青峰似是想到了什么,可就在他刚喊出不好的同时,镇上同时在多处爆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在这同时衙门后堂,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躺着在地上咧嘴惨笑。他牙缝中流出黑血的同时,手中的火折子也随着无力松开的手掉在了地上..... 第八十五章 夜鸦之殇 “轰隆!”整个衙门瞬间被冲天的火光吞噬。云来镇,就像昙花一般,在短暂的辉煌后,瞬间枯萎,只是这枯萎,比凋谢要来的惨烈。此时的云来镇整个陷入了火海之中,烈焰之花吞噬了一切,生命,城镇,还有人性。 “秋山也算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将才,着实可惜。”蛮飞羽面色沉冷,有些惋惜的说道。”端木赤羽捏了捏发胀的眉心,闭目开口:“如此,姬家和寒家可算是不死不休了,多年的平衡一朝破灭,山海楼真是什么活儿都敢接啊。”蛮飞羽有些不屑:“哼!姬家和凌家本就是一坑的蛤蟆,既然撕破脸了,何不彻底一点?”“从柳家传来的消息说,大荒的先锋军已经盘踞在不法之地,当真来的是时候。”端木赤羽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蛮飞羽:“大荒多年的谋划,不意外。只不过没想到,你这莽夫居然也学会下钉子了。”蛮飞羽也不在意,向着下方露台的郎白扬了扬下巴:“这些事都是这小子在操心,我懒得摆弄。”此时的郎白还在寒江雪房门口站着,面有惋惜之色,同时也有些担忧其他事宜。“若不是那县衙内有个菜窖,这封血书怕是也不能送出来。”端木赤羽有些感慨那濒死送信的黑甲卫,又接着说道:“寒青峰将去之时,放心不下的还是这个在外的弟弟。”蛮飞羽一手抓着露台栏杆,栏杆上面缓缓结出一层冰霜:“只要不是凌承安亲自出手,寒氏族地问题不大。” ”哗啦!”就在众人沉默无话时,下方寒江雪的房门突然敞开,寒江雪缓缓走出,苍白的脸上有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冰冷,就连平时看着有些疯魔的宫敏华看着都是一怔。他看了眼门口的郎白,又抬头看些上方的众人,然后将目光钉在端木赤羽身上,然后缓缓作揖行礼:“端木前辈,晚辈不和您一起回去了,族中,请您多多照拂。”端木赤羽也不答话,只是默默点头。云观有些着急:”心水,你要去何处?”寒江雪双手下垂,低着的头也在随着身体颤抖。突然,他快速拔出腰间佩剑,反手持剑将剑刃按在自己的右脸颊上,剑刃缓缓下划的同时,脸上的鲜血伴随着他冰冷的声音缓缓落在地上:“我要毁掉它们,毁掉让这世界混乱的一切该死之人。”郎白上前,也未夺走剑刃,他只是用手拂过寒江雪受伤的脸庞,面上可怖的一条伤口登时结冰,一道暗红色的冰碴在寒江雪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 这会云观等人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忙着急的冲了过来。“心水,你...”云观伸手想去拍寒江雪的肩膀,手伸到一半缩了回去,然后又伸出手抓住寒江雪的胳膊郑重说道:“不论你去哪,我跟你去。”陶榭抓住寒江雪另一条胳膊,坚定道:“我也不回去了。”宫敏华没有说话,只是站到云观身边,紧了紧两把佩刀的刀柄。寒江雪看看众人,双眼视线朦胧,喉头止不住的抖动,说不出一个字来。却是‘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而后直直向后倒去。众人急忙上前查看,宫敏华一个箭步窜到寒江雪身后,用手扶住他即将倒地的身体。“兄长!”良久后一声悲呼伴随着血沫从寒江雪的口中呼出。云观急忙上前搭脉,片刻后才放下心来安慰道:“心水,浊气莫要压在心底,尽快运气调息,不然会留下暗疾的。” “人总归是要经历失去。”端木赤羽看了眼下面一众青年,转身离去。蛮飞羽也不看他:“不要我徒儿打下手了?”端木赤羽摆摆手,向下几个跳跃,瞬间没了身影。 寒江雪收功,呼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恢复平静,对云观几人说道:“云小道,子石,让你们费心了。”陶榭还想要安慰几句,想想觉得多余,便开口问道:“心水,接下来,我们去往何方?”“向西。”寒江雪思忖片刻,只说了两个字。“好!那我们明日便走。”云观也不多问,应承一句扶起盘膝在地的寒江雪,走进了房间。郎白此刻已经回到蛮飞羽身旁,一言不发。“可是在担心那个暗桩传来的事情?”“对于未曾见闻的事物,不敢轻慢。”“警惕就好。”“是。” “木兄弟,这是到了何处啊?”“我不道啊!”端木邪一脸的郁闷,看着越走越不像的丛林,记得回到那个奇怪的四面塔以后,就继续向着原路返还了,结果走了很久却还不见来时的那片椰林。“那个,我俩好像,迷路了。”此刻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端木邪无所谓,可是作为普通人的陈水生早已是又累又饿。端木邪看了眼陈水生,有些歉意的说:”抱歉啊,陈大哥,咱就在此处歇了吧,明日一早在赶路。不多时,二人燃起篝火,又随便烤了些路上随手捉到的野兔野鸡垫饥。 看着繁密到挡住天空的树冠。端木写不由得一阵烦闷,几个起跃瞬间上到树顶,看了看布满天空的繁星,又看了眼极星的方向,又迅速窜了下去。“身在这等密林里,晚上反而比白天好辨别一些。”端木邪笑着说道,也不知是心大还是自信。陈水生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些怪物,一阵阵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他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希望明日里不会在撞见那些蛮荒凶兽。”“应该不会了吧。”端木邪其实也有些不确定,他现在大致知道二人确实是已经到了荒沙大陆。可是,他可从来没听说人说起过荒沙大陆的物候条件和神木大陆相差这么大。想想过去,见过的凶猛野兽也就仅仅是绿蛟黑鹤鲨齿龙之类,何时遇过如此可怕的场景?!“也不知道云小道和心水他们此时到了何处,目前又是何等状况。”端木邪躺在篝火旁,心中默默想着。和裴剑仙回金乌岛的路上,听闻各大家已经是蠢蠢欲动,他自己又亲自见证了北地的混乱,想到此,眉头就不自觉的拧到了一处,然后,就这样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