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嫁到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这儿阁楼内,皇上与祁将军他们商议过半,太子带着九皇子走了进来。 乔瑾铭带着乔瑾瑜进来不为别的事,就为了之前父皇答应过他的,今日诸位将士都在,是个再提的好时机。 看了一眼跟进来的乔瑾瑜,皇上也知道太子的意思,轻咳了声,「祁丰啊,你和杨临跟太子过去一下。」 屋子内厢,祁丰和杨大人跟着太子走进去,乔瑾铭命人看坐,笑着说起祁将军和杨大人在外守职的事,末了,看着他们提了个恳求,「祁将军在毫安,杨大人镇守岐北,这两地如今尚算太平,孤有个请求,不知杨大人和祁将军那儿可否容九皇子在营。」 祁丰和杨霖面面相觑,对太子所言并不理解,容九皇子在营,是要让九皇子到他们的营地里去? 可这也没有皇子前去军营的先例,就算是二皇子也只是送去麓山学武,若是为了这个,也可以把九皇子送去麓山。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杨霖先开口,「殿下若有此意,臣等自然是同意,只是不知九皇子前来,是以任何职。」 「若是闲差,九皇子也不必去,毫安和岐北那儿并不知他身份,你们也无需告知他人,当普通从营的人看待即可。」 太子这么一说完,祁丰和杨霖都安静了,这是要把九皇子扔在军营里,告知他们是要加以照看,又不要别人识他身份,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九皇子如今不过也才十二岁,这年纪就去军营里,岂不太苦。 祁丰抬头看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皇上一向是不重视这个皇子,当年方昭仪毒害岚妃的事情一出,皇上甚至是想弃了这个儿子,如此看来,皇上是不可能花心思去想九皇子的出路,这件事,必是太子的主意。 「此事由殿下做主,臣等领命便是。」祁丰忖思半响,最后说道。 乔瑾铭满意的点点头,「父皇在外议事,想必还有要和祁将军杨大人谈的。」 「臣告退。」祁丰和杨霖行礼退出去。 门口的小太监把门阖上,屋子里安静了片刻,乔瑾铭转头看乔瑾瑜,笑的温和,「大哥替你做了这个主,你不会怪大哥吧。」 作为当事人,乔瑾瑜还是在刚刚才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军营里,只是他从来都是这副神情,抬头看乔瑾铭,摇了摇头,「不会。」 「九弟,这件事大哥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也是忌于父皇会不答应,前几日母后与我向父皇再三提及时他才同意,如今把你送过去,也是出于诸多的考虑。」乔瑾铭向来待这个弟弟好,凡事都替他考虑周全,犹如亲兄弟般看待。 「大哥,你想让我去谁那里。」乔瑾瑜不做犹豫,抬头看他,乔瑾铭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毫 安和岐北两地,岐北更太平一些,我是想让你去那儿呆几年,回来大哥这儿就能替你把差事安排妥当,你这性子,让你从文仕你也未必喜欢。」乔瑾铭细细和他分析 起以后,父皇诸多孩子,如今还活着的儿子就有八个,将来也不是每个儿子都能做王爷,赐封地,碌碌无为的,也是皇子做到头,最后落个郡公的身份。 而乔瑾瑜,就是最不讨喜的那个,大哥的意思他清楚不过,仕途二字不适合他,他也走不长远,若是将来想要为自己挣些东西,只能是这条路,皇家的光辉到乔瑾瑜身上只剩下了一半,父皇能答应大哥的提议已经出乎乔瑾瑜的预料。 「大哥,我去毫安。」半响,他淡淡的说了这么几个字。 乔瑾铭一愣,随即神情里一抹释然,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大哥替你去安排。」 祁丰带着两个孩子出宫时天色已经暗了,谢满月看他总是走神,抬手晃了晃,「老爹,您在想什么呢。」 祁丰回神,笑着摸摸她的头并不说话,他在想太子给他和杨霖都下了个套,要把九皇子这个烫手山芋送过来,如今就是不知道这烫手山芋到谁手上。 他自己想想,太子要做这功夫,毫安和岐北这两处,总是选岐北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毫安距离边境近,时常会闹点乱事,九皇子送过去要太太平平的,岐北比他那儿合适。 只是他这心里总是感觉不太安定。 把谢满月送回了谢侯府,天已经黑了,谢满月去祖母那儿请安后回到自己院子,何妈取来食盒,谢满月坐下后喝了一口茶,问及白天的事。 「傍晚孙姑爷就带着姑小姐回去了,太夫人瞧着高兴呢。」何妈替她脱鞋子,「您中午跟着祁将军走了,姑小姐给您留了东西。」 谷雨抱着一个小箱匣进来,手捧的大小,打开来,里面是几本谢满月还没来得及念完的书和几册琴谱。 谢青衣没出嫁前这些都是她在教导,等她出嫁后没人教她了,她就把这些东西留下来督促她好好看,不可以倦怠。 谢满月让谷雨把东西都拿去书房里放着,吃饱了之后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消食,入夜风大了,霜降过来给她披上衣服,谢满月站在院子门口,忽然听到二房那儿传来哭声,这哭声随着风声飘过来还显得瘆人,谢满月抬头看去,「怎么回事?」 「今早孙姑爷带着大小姐回门,大老爷二老爷他们都在,到了快晌午时,姑娘您那时已经出去了,二房那边说是二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忽然晕了过去,请了大夫回来,说是有喜了。」霜降说着呢,那哭声随风又一阵,谢满月转身往回走,一面听霜降说。 二伯娘身边的丫鬟有了身孕,孩子不是别人的,就是二伯的。等得知事情后,祖母这儿还不等有什么动静,二伯娘一碗汤药就逼着这个丫鬟喝了下去。 第2章 丫鬟再度疼晕过去,等她醒过来孩子已经掉了,这不,死去活来的一直在哭。 谢满月听着愣了愣,下手这么快,「祖母那儿怎么说。」 「老 夫人一开始没说什么,孙姑爷还在呢,等傍晚孙姑爷走了老夫人才问及,原来那丫鬟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该开脸了,只是二夫人迟迟不抬她做姨娘,本来好像是要保下 这孩子,只是二夫人已经……」霜降只比谢满月大了两岁,这男女之间的事,她还处在半懵懂的状态,说得清缘由说不清里面的详尽。 谢满月大概知道了什么事,三个月前不就是谢初幽冲到她这儿摔砚台那回,祖父替她做了主,二伯罚了三妹,二伯娘也有数天没有出二房,当时应该是分房睡了一阵子,这才睡了二伯娘身边的丫鬟。 「那现在呢。」 「如今抬了那丫鬟作姨娘了。」霜降阖上窗户,嘀咕着,「做姨娘有什么好的。」 「你觉得不好的,多少人觉得好。」谢满月捧着杯子靠在卧榻上,懒懒道,「若是能得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府邸里的小姐少爷,今后的路总是要比嫁个家仆,生的孩子要好得多。」 「姑娘,二夫人都给她灌了药了。」霜降过来替她捏腿,「她哪里能得一儿半女。」 「你以为她服侍过二老爷之后就没喝药?」谢满月放下杯子,神情里一抹了然,「你说她又是如何得以有身孕的。」 霜降张了张嘴,她也不笨,随即意会过来谢满月的意思,「那春桃姐姐平日里看起来人和善的很。」 谢满月笑而不语,看着吧,都能抬姨娘,往后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十一月底,兆京的天越来越冷,谢满月不爱出门了,去了祖母那儿请安后上午在女堂,下午就窝在了屋子里不肯出门。 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是祖父的寿辰,十二月初时挑了个好天气,谢满月把自己裹严实了,午后无风的天,阳光晒的微暖,她出门去早前看好的几家铺子看新到的货。 看了几家都觉得不如意,谢满月到了惠玉楼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多,谢满月到的时候正是热闹时。 走进去找到了掌柜,谢满月扬了扬手中当初付了五十两定金时写的契,「掌柜的,上次你说就这几日东西可以送到兆京,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看看了。」 「姑娘,你说的这琉璃云木我们还没到呢,再过两天。」掌柜吩咐一个伙计过来招呼谢满月,自己忙着进了里面的屋子去。 谢满月收起契看着伙计,「你们掌柜的是不是有别的客人。」 「姑娘您也是看到了,如今我们生意正好,招待不周还请姑娘见谅,您说的这琉璃云木还要过两天,不如您把府上在哪儿告诉我,等到了我们即刻给您送过去。」伙计打量着谢满月,语气里似乎是有怀疑她买不起下定的东西,反着套问起她的身份来。 谢满月笑了,「再过两天,确定是两天么,若是超过两日,坏了我的大事,按着这契上所写,你们可是要翻五倍把银子赔给我。」 伙计看向谢满月手中的契,赔笑道,「姑娘,这里头怎么写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是掌柜的写给你,我们这儿自然是信守承诺,您若实在急,没空过来,我们给您送去府上也行。」 要是送到谢家了那她还保密什么,谢满月把契收到了自己怀里,笑眯眯的看着他,「不必了,两日之后我会亲自过来。」说罢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还没迈出去,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几个字眼,谢满月转头看去,两个公子哥聊着天从她身边经过,走出了铺子。 「你刚刚瞧见没,那琉璃云木可真漂亮,要是有这个做一副四宝,可不比那些拿得出手。」 「瞧你这出息,刚刚抬进去的那个,我听那伙计说是人家早就定下的,做的是斟茶的木台!」 谢满月的脚步停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笑,转过身看着已经去忙了的伙计,再看那边内屋中一直没有出来的掌柜,迈步到那边的柜子前,抬手拍了拍面板,看着那记账的伙计,「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记账的伙计低头看了一眼账,「掌柜的如今忙着招待贵客,您需要什么您请说。」 「哪个贵客要买走我的琉璃云木,你们掌柜白纸黑字写着呢,当初我来你们铺子问的时候可听你们掌柜说了,我是第一次来下定的,怎么如今东西都到了你们掌柜的还要骗说再过两日。」谢满月高声说道,铺子里的人听见的越多越好呢。 外头闹哄哄的,掌柜的终于从里面的屋子出来了,看到谢满月还在,神情就有些不对了,语气也强硬的很,「这位姑娘,我已经和你说了,再过两日你的东西才到。」 「再 过两日掌柜的你确定东西到得了么?」谢满月抬头看他,「明明琉璃云木已经到了,别人都瞧见过,掌柜的你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做生意的本事也不小,您要是 说东西被人买走了,赔了银子不就行了,偏偏还要和我拖时间,两日之后你要是拿不出东西来你怎么办,再和我拖?」 「姑娘,您要的东西确实还没到,您要做斟茶的木台,我们还得给您另外再做上两日的工,我这铺子开了这么多年,可没欺过哪个客人。」掌柜的镇定解释,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总不能被一个小丫头驳了面子。 「是么,那刚刚出去的人口中所说的琉璃云木所做的斟茶木台,不知道掌柜的是替谁做的。」谢满月把契摊开来,「您自己写的,您没忘吧。」 第3章 掌柜的自然没忘,当初来订的人中确实只有这位姑娘一个人,但是事出忽然,掌柜压低了声音,「姑娘,我把银子赔给您,这里头的人,咱们得罪不起。」 谢满月眉宇微动,呵,还真是让人给中途截了去。 「掌 柜的,你要是把生意做给了别人,就该早些时候和我说,我另寻它处就是了,我派人来你铺子里问了好几回都不曾听你提起,你这不是得罪不起,你这是想两头吞 呢,耽误了我的大事,我找谁要说法。」余下这些天的功夫她上哪儿再去找琉璃云木出来,光是来去运送都得一个月。 「你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我把银子赔给你,五倍,就是里头写的五倍,二百五十两银子,连着你的定金五十两,三百两银子给你。」掌柜的急着要把谢满月给撵走,多亏二百五十两银都愿意。 谁稀罕他的银子,谢满月正要开口,那边内屋的门忽然开了,谢满月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继而,她看到一个年轻侍卫推着轮椅出来,后头还跟着两个侍卫,而轮椅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十皇子。 乔瑾昊一出来,掌柜的更紧张了,忙迎了上去,「十爷您放心,我立马就把人请走,您进去好好看,我这就把人请走。」 「白掌柜,这琉璃云木是别人定下的你怎么不说。」乔瑾昊看了一眼谢满月,转头看掌柜缓和着语气问。 白掌柜已经急出了一额头的汗,能是为什么啊,就算是别人定下的,十皇子要买琉璃云木,那他怎么也得给他弄来啊。 「不是,她的过两天就到了,这就是给十爷您准备的。」白掌柜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汗,谢满月轻嗤了声,两天之后他能拿出个鬼啊。 乔瑾昊噙着笑意看谢满月,「谢姑娘,在下并不知这琉璃云木是你之前定下的,既然是你的,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东西你带回去。」 说罢,乔瑾昊又看向白掌柜,声音温温和和的也不生气,「把里面的东西装起来给谢二姑娘,我这儿的不急,你再派人去买,买回来了,送到我府上,至于这银子,就当是我提前付的。」 白掌柜还能说什么,十皇子都这么吩咐了,命两个伙计进去把东西装起来,谢满月看着伙计进去,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必了。」 谢满月走到柜子旁,从那记账的伙计手里把他刚刚拿出来的三百两银两拿在了手中,继而从他手中夺过笔,在契纸上写了大大的清字。 把契纸在白掌柜面前一摊,「既然我的东西还没到,是掌柜的你违约在先,银子我收下,两清了。」 说罢,谢满月带着霜降离开了惠玉楼。 「姑娘,既然那位客人都让了,您怎么不要。如今再去找可找不到了。」霜降跟在后面问,谢满月脚步匆匆走过了好几间铺子才慢下来,转头看她: 「让什么,我要是真买下来,岂不是还承了他的人情。」东西是她先定的没错,可别人看着倒像是他客气让出来的,她可不想和十皇子有人情上的牵扯,宁愿不要那琉璃云木。 这边惠玉楼内,白掌柜见人走了,额头更是冒汗,抬手擦了擦,那边屋子里两个伙计已经把东西装进箱子抬出来了,白掌柜看着十皇子,小心的问,「十爷,您看这……」 「带走。」乔瑾昊敛去了刚刚和善好相处的神情,微凛着神情吩咐。 谢满月最后都没能找到令她满意的东西拿来当贺礼,知道有好的,再去看别的铺子摆出来的东西谢满月都是兴趣缺缺。 回到谢侯府后谢满月接连几日心情都不大好,倘若出来的那个人不是十皇子,那她凭这契也能理所当然的把琉璃云木拿回来。 十 二月十四是祖父寿辰,谢满月不死心,十一这天,外头还下着雪,她清早出门去寻宝似的在各个铺子找,兆京城中卖那些所谓宝贝的铺子很多,有些开在繁华地段 的,最喜欢敲宰客人,谢满月也是问过了孙赫明之后才知道几家僻壤些的铺子,多以收藏之好,若是遇到识货的,价高价低都不是重点。 可这些,是最难求的。 马车内谢满月抱着手炉,谷雨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姑娘,进巷子了。」 「那应该快到了,这是第几家了?」谢满月都记不清自己看了几家,缩了缩手把自己埋在了披风内,一旁夏堇好笑的看着她,替她拉好披风。 「这是第六家了。」 谢满月伸出五指数了数,咬牙,「再看两家,不满意就回去。」再循别的东西是为了锦上添花,若是一直找不到满意的她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说罢,马车停了,在外的李江打开门,夏堇先下马车,继而扶谢满月下来。 脚落在雪地里瑟瑟发响,谢满月呼了一口气,空气里凝出一股白雾来,无风的天里稍微走快一点脸颊就泛冷,谢满月抱紧手里的手炉朝着巷子里那间不起眼的铺子走去,到了门口仰头看,呵,还没开门呢。 李江上去敲门,谢满月跺了跺脚,这铺子门口两盏灯笼也不知道多久没点了,糊在外面的纸都破了洞,大大的福字中间少了一块也不取下来,这铺子的掌柜是有多不在意破福。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一个比谢满月裹的更掩饰的人打着哈欠出现在门口,和谢满月大眼瞪小眼片刻功夫,谢满月啊的惊叫了声忙撇过视线,门口那儿的人却无动于衷,只看了她们一眼,打着哈欠赤着脚,裹着被子转身走进去,语带不满,「大清早的,瞎嚷嚷什么。」 第4章 夏堇不让谢满月进去,这人什么打扮,一点都不注重礼仪,就这么出来开门了,连鞋子都没穿。 谢满月朝着铺子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瞧不清楚,示意李江先进去,只听见碰碰几声,李江把窗户打开,这铺子才敞亮一些,入眼是一张大半身高的柜台,旁边有两张桌子,架子上放了不少东西,整整齐齐的,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放了一些锦盒。 铺子里不似她刚刚进来前猜想有怪味,反而是散着一股淡淡的青檀木香气,谢满月看向屋子里边角落的屏风旁,那里立着一只炉子,炉子里正云云的萦绕着白烟。 屏风后传来乒乓声,又过了一会儿谢满月才看到他穿戴整齐的出来,二十五六上下的年纪,也许还要再大一些,一脸没睡足的神情,懒懒的瞥了一眼谢满月,转身从小门去了铺子后的院子,哗啦的水声传来,只见他拿着一块布巾擦着脸回来,头发上还沾着水。 「姑娘,我这还没吃饭呢,家里的伙计和厨娘都回家过年去了,你这后头两个丫鬟,哪个手艺好的,给我下碗面先。」男子坐在了桌子旁,拿起上头的茶壶晃了晃,没水了,抬头看谢满月,笑的十分无耻,「顺带再替我烧壶水。」 这是得多不拘小节的人才有的行为,要不是他生的面善,这铺子又是孙赫明另外托人打听来的,开门的时候她就走了。 「那也得你拿出来的东西我看得上才行,要不然我这一顿饭也做亏了。」谢满月环顾完了铺子,在他对面坐下来,看他还晃着空空的茶壶,又添了一句,「我的人厨艺堪比酒楼里的厨子呢。」 袁枚终于正眼瞧了这个小丫头,想起前两天被他气走的人,肚子里一阵咕噜,他起身转进了屏风后,不知找什么,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捧着两个木盒子,放到桌子上还积了灰。 谢满月看他打开了其中一个,里面静躺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打磨圆润的玉体在这光线不甚通明的屋子里都能折射出光来,剔透程度比祖母给她的玉牌还要好。 袁枚啪一下合上了盒子,「好了,去做饭。」 谢满月示意夏堇去后院的厨房里给他点吃的,笑嘻嘻看着他,「掌柜的,我不要这个,还有别的么,送给长辈的,老人家喜欢笔墨,也喜欢饮茶,旁的这些并不是他所好。」 「惠玉楼里的小姑娘就是你吧。」袁枚把底下的木盒子推出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方砚台。 看着是一块很普通的砚台,不似那些铺子里摆放的雕琢精致,就是椭圆形的一块,大的那一边雕刻了几枝文竹,中间凹的圆润,又像是天然形成的研墨之处,青灰色的外观,微带紫蓝色,石纹细腻,瞧仔细了还能看到石眼花纹,谢满月一愣,这是端砚。 袁枚看到这小姑娘神情有变,轻点了点盒子,「贡品。」 她当然知道是贡品,这源自大周南方的砚台稀罕的很,一整年就出这么些,基本是用作贡品进贡的,其中还要分好坏,谢满月以前在毫安的都统大人府上看到过一块,也没这个花纹名贵的,听老爹说,喜欢墨宝的都统大人花了上千的银两才买来的。 谢满月觉得自己银子带不够了,买不起这砚台。 银子揣带不够的,谢满月也没表现,而是多看了这砚台几眼,不开价,也不问价,就等夏堇把吃的做出来先。 袁枚看她沉得住气,懒洋洋的神情里有了一抹笑意,忽而眉宇一动,鼻子吸了吸,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边小门,夏堇端着两碗吃的过来,一碗是面,一碗是拌肉。 碗一放下没等夏堇说呢,袁枚拿过碗就开始吃,谢满月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等他吃完了,意犹未尽的喝干碗里的面汤,谢满月笑嘻嘻的问他,「好吃么,你这儿的东西不够,若是足的话能更好吃。」 他有两三日没好好吃饭了,自从那丫头赌气离家出走,他就没吃过一顿好的,民以食为天,袁枚这会儿真吃饱了,把筷子一放,还让夏堇给他端一盆水过来,洗干净后才从盒子里拿出砚台,笑意里参着认真,「小姑娘,那琉璃云木还抵不上这三分之一。」 她准备了三百两去买那琉璃云木,已经是破天荒的大价钱,这连三分之一都没到,至少得一千两,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谢满月换了个话题,「掌柜的,你这儿的厨娘什么时候回来,回家过年总得还要一个月,再过些日子街上可没铺子给你打牙祭的,我这丫鬟的厨艺如何,你吃的可还满意?」 袁枚一愣,随即笑了,小丫头沉得住气,心思还不少,拐着弯还价来了。不过笑罢了,他又开始愁,她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往后他真的是要没饭吃了,他一个连火都起不了的人,嘴巴还挑剔的很,也不知道那丫头何时赌气完了回来。 「一千二百两。」 「六百两。」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谢满月笑眯眯的,袁枚却被她这对半砍价的功力给惊到了,喝水的功夫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噎着。 谢满月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六百两银子,加给你送饭到你厨娘回来为止,一日三餐,我会派人来给你烧水打扫铺子,大过年的要是没人来,我还请厨子过来给你烧年夜饭,手艺绝不会比今天差,你看怎么样?」 之前有客人是这么讨价还价的,往后再给他招揽多的客人,做生意做生不如做熟,这回便宜了往后会多来光顾,还给宣传宣传。 第5章 没有像她这样的,却踩到他心眼里了。 「一千一百两。」 「六百两,外加一顿宵夜。」 「一千两。」 「六百两,再给你每日送一餐点心。」 「九百两。」 「六百两,给你送的一日三餐七天都不带重样。」 「八百两。」 「七百两。」 「成交!」 话一出口袁枚就后悔了,抬头谢满月笑眯眯的看着他,「掌柜的,你自己说的成交,七百两银子,谷雨,把银票拿来。」 谷雨把七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谢满月朝着他那儿推了推,「掌柜的,七百两,我保证,一日三餐派人给你送吃的,外加一顿宵夜和点心,过年前后这七日还给你加餐,每天都有人给你来打扫屋子烧水,要是你不喜欢,把烧好的水给你送过来也成。」 亏了亏了亏大发了。 他昨天看过黄历了啊,这几天都是好日子,好日子还会亏。 袁枚不舍的看着李江把锦盒拿走,不断的默念着,就当是买谢侯府一个面子,就当是买谢侯府一个面子。 上 了马车之后,谢满月整个儿心情就好了许多,把手炉一放,捧起砚台左右看了好几圈,傻乐着呵呵呵的笑不停了,赚了赚了,她本来是没这么多银子的,手头上满打 满算也就五百两银子,可惠玉楼的掌柜那儿还倒赔了她两百五十两,买下这砚台后还有余,谢满月一声令下,「去宝盒楼,买个盒子装这砚台!」 买好装砚台的盒子回谢侯府已经是下午,谢满月赶紧让李江驾车送谷雨出去,先给袁枚送去点心,嘱咐何妈一日三餐另外在厨房里加,菜要好,份例不足的算玉溪阁这儿自己出。 把砚台小心的放到盒子里,摆在柜子上,谢满月又傻乐了一会儿,功夫不负有心人,没了琉璃云木她还能找到更好的。 可不知铺子那边袁枚到底悔成什么样了,谢满月这儿是连着几日心情都很好,她心情越好,送过去的一日三餐就越丰厚。 几天之后就是十二月十四,谢侯爷六十大寿,清早谢家就热闹了起来,谢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在门口迎接客人,前厅这儿孩子们在给谢侯爷祝寿,除了没能赶回来的谢远外,孙儿辈的孩子都在。 从谢远荣开始最年长的给谢侯爷祝寿,谢远荣送了一幅名画,谢远航送的事孤本札记,到了年纪最小的谢远弘,才不过三岁大,过来祝寿之后,送上了自己刚刚学会的字,还有谢仲衡替他准备的贺礼。 女孩子们送的都是女红,男文女德,谢满月没有把端砚拿出来,而是命人直接送去了祖父的书房里,她纳了一双鞋子,谢初华送了一件自己亲手做的衣服,姐妹几个分着来,差不多都送了有两身的衣服。 他们送的心意,真正送富贵的是今天进来贺寿的客人,一早宫里还赏赐了一大箱子的东西,齐家早来一步,也是命人抬箱笼进来的,迟了一步的孙赫明带着妻子,带的是最多的,岳父祝寿,做女婿的必须得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前厅这儿热热闹闹的,谢侯爷接受小辈们的祝寿,过了一会儿相熟的同僚前来,谢侯爷外出迎接,大门后到了一辆马车,从中出来了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大箱笼进来。 前院的人都瞧见了,好奇的很,侍卫把箱笼抬到谢侯爷面前,压在厚厚的雪地里,其中一个拱手祝寿,「谢侯爷,这是十皇子命我等送过来,恭祝谢侯爷寿喜。」 解开红布打开来,偌大的箱笼里放着的正是谢满月当初去惠玉楼里订的琉璃云木。 跟着三哥前来围观的谢满月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后愣了愣,却听那侍卫又道,「殿下听闻谢家二姑娘前些日子在寻此物。殿下恰好得了一副,素闻谢侯爷喜欢,便命我等送来当做贺礼,送给谢侯爷。」 谢满月瘪了瘪嘴,还真是要做人情的很,她都不要了还往谢侯府送。 「你在找这个?」身旁谢远航看她一脸不屑的神情,低声问。 「本来是想送给祖父的,没了就不送了呗。」谢满月看众人看向自己这边,往谢远航身旁缩了缩身子,「三哥,那十皇子狂骗人,明明是他抢了我的东西还要做顺水人情。」 「你见过他了?」谢远航把妹妹护到身后,拉着她到前厅旁,谢满月点了点头,把去惠玉楼的事说了一遍。 「你没要是对的。」谢远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祖父收了也算是他送的,和你没关系。」 谢远航说没关系,有些人可不这么觉得,听闻那侍卫这么一说,关注的点不是谢满月去找琉璃云木,而是十皇子得知她在找,转而送来了谢侯府,这其中的关系,岂不令人随意去想。 谢侯府不与哪位皇子交好,十皇子也好,谁也罢,送了东西谢侯爷就收,今天这样的日子,谁送东西过来他都收。 「替老臣谢过十皇子。」谢侯爷笑着请他们进来就坐,两个侍卫却只是送东西而已,把东西和话都送到了,转而离开了谢侯府回宫复命。 谢侯爷命人把箱子抬进去,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的,随着前来贺寿的客人越来越多,这件事也没人再提起。 午宴过后花园里有听戏,谢满月留在梧桐院里,屋子里齐老夫人也在,大伯娘二伯娘,还有大姐姐她们,坐了一屋,聊的是姑姑嫁去孙家这几月的事。 第6章 谢青衣嫁到孙家快两个月了,谢老夫人瞧着她的面色就知道她是过的舒心的,孙家虽然算不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富余,比起那些家大业大孩子也多的,孙家这儿拢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什么都是他的,没的要操心的事,自然什么事儿都如意。 日子过的舒心着,当下最重要的是夫妻感情和和美美的,养好了身子,赶紧生一个孩子。 提到这些谢青衣微红着脸不好意思,「母亲她倒是没有催,只说让我们养好身子,再晚两年也没事。」 「亲家性子爽利,也是开明的人,不过说归说,可不能真等两年。」谢老夫人自然是希望女儿早早生下孩子,一来孙家香火薄,二来女儿出嫁本就比别人晚了,哪里还能再多等上两年。 「说起来,和青衣年纪相若的明巍郡主,这婚事似乎是还没定下。」齐老夫人想到了和谢青衣关系亲近的二长公主府嫡小姐,两年前和镇西侯府小公子婚事,临了成亲前闹出这么大一件事,整个兆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如今这二长公主府倒是没什么动静,也不急。 「那是镇西候府没那福气。」谢老夫人还是那句话,「成亲前出了这样的事,还想着瞒住了把郡主娶进门去。」 谢满月伸长了脖子还想听祖母细说,谢老夫人却只停在了那里,嘱咐起女儿在孙家该注意的事,这头外面有人来请,前厅那儿又来了客人,众人离开了梧桐院,谢满月走在前头,身后谢初华忽然喊了她一声。 谢满月转过身去,谢初华冲着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过去,谢初华的神情里一抹犹豫,低声问,「二妹,你和十皇子认识?」 「不认识。」谢满月摇头,「我就只在宫中见过他,就是去年年三十在碧澜宫里,你不是也在。」 「我不是说碧澜宫的事。」谢初华忙阻止她继续说去年的事,「我是问你呢,你要是不认识他,他怎么会知道你在找琉璃云木,还挑着祖父寿辰的日子送到谢家来。」 「这我哪儿知道,大姐姐,六皇子与十皇子关系亲近,你不是见过六皇子好几回,要不你帮我问问?」谢满月转而笑眯眯看着她,谢初华脸颊一红,抬头轻斥: 「胡说什么呢,我哪里见过六皇子好几回,以后这种话不许胡说。」 「年三十你们把我带去碧澜宫,不就是为了见六皇子,还是见人是幌子,把我丢在碧澜宫里才是真的。」瞎子都看得出大姐姐对这六皇子中意的很,翩若少年郎,生的眉清目秀,的确很吸引姑娘家的注意。 谢初华脸色微变,有些尴尬,「二妹,那几件事是我不对,当时我就是。」 「你就是想看着我出洋相,所以没有阻止范家姐妹俩想主意整我,是吧?」谢满月接上她的话,一回成了还有第二回,第二回成了之后还整上瘾了,在王大学士府里还想来第三回,谢侯府里到底有多少人打心眼里承认了她的身份谢满月也清楚的很。 谢初华的脸色越加尴尬,捏了捏袖子底下的拳头,谢初华深吸了一口气,「二妹,这几件事我和你道歉,当时是我想左了,四叔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的确瞧不起你,也觉得你不是谢家人,所以才会在茹嫣她们提出要吓唬你的时候没有阻止。」 「祖母和爹娘都教导过我,我知道我那么想是不对,你在外这些年吃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应该待你更好才是,二妹你原谅大姐,那些事是大姐做错了。」谢初华拉出谢满月的手,语气和神情都真挚的很。 这还是王大学士府的事情发生后她第一次这么‘坦诚’的和自己道歉,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还有出了汗的手心,要她说出这一番话来也挺不容易。 就像对谢初幽一样,谢满月才没这么多闲工夫对她置气,说起来都是谢家人,有什么理由放着安稳和乐的日子不过,非要生出点事情来,非要闹呢,她不惹她,她才不会对她做什么。 「满月,那些事你别放在心上,茹嫣她们一直想来谢家和你赔个不是,你若原谅她们了,我就让她们来。」谢初华松开手,试图要把这关系重归于好。 谢满月把手靠在背后轻轻捏了捏,笑着摇头,「大姐姐,赔不是就不必了,事情过去就过去,往后没这样的事再发生才好,说起来,她们自己也遭了难。」浑身上下沾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洗再干净都还有心理阴影,好两个月不敢出门,这样的教训也够她们铭记在心的了。 谢初华似乎是记了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眼角一抽,呵呵的笑着,那可是遭了大难。 「大姐姐,你还去前厅么。」谢满月转身要去前院,谢初华回了神,跟着她一块儿去了前院。 傍晚客人都走了,谢满月被请到了谢侯爷的书房内,桌子上正放着锦盒,里面的砚台谢侯爷已经拿出来看过了,见她进来,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这端砚你是从哪里寻来的。」 「一个巷子里,铺子开的偏僻,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谢满月把找铺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谢侯爷得知她买下这端砚的过程时,一向肃着神情,鲜少有变的谢侯爷笑了,他抬手,大大的掌心摸了摸谢满月的头发,神情柔和了些,「管一日三餐,那掌柜也是个有趣的人。」要不是遇上这样的人,天底下哪有几顿饭就是抵五百两银子的好事。 看起来邋里邋遢,又什么都不会,有哪个做生意的开门是这幅样子,说得好听点是不拘一格,谢满月想了想,能把铺子开在那样地方的掌柜,和惠玉楼那样的掌柜肯定是不同的。 第7章 「祖父,您喜欢么,我本来想订那琉璃云木给您做斟茶的木台,可惜了去的时候已经被人买走,不过倘若不是如此,我也没机会找到这端砚。」谢满月笑的开心,算起来可一点儿都没亏,惠玉楼里还赔了不少银子呢。 「不错,比前些日子庄太傅与你祖父我炫耀的那块好得多。」谢侯爷满意的不止是孙女千方百计寻来的端砚,还有孙女低敛的性子,她把东西找来了直接放在他这儿,却不是在今日贺寿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这样的秉性才是难能可贵。 谢侯爷的寿辰之后,这个年到来的很快,十二月二十出头,府里忙碌了起来,准备的年礼一车一车往外送,谢满月让何妈准备了不少东西,十一月的时候就已经送去钦州了,估摸着现在已经到了岐山镇上。 二十五开始停了两天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下着,一直下到了年三十,整个兆京城都掩埋在了皑皑白雪之中,这里的天气要比钦州冷多了,钦州那儿一年到头都下不了几天雪。 傍晚时谢老夫人带着她们入宫,雪天朗清的天有些转暗,谢满月跟在祖母身后走在宫墙间的回廊,墙角上积着厚雪,一段路之远还有宫人在清扫。 等 到了花园,这儿一下热闹了许多,花园里掌着灯,在天色微暗之际宫外就已经有人放烟火,偶尔能看到天空明了一阵,谢满月跟着进了花厅,坐下之后,和去年一 样,皇后娘娘过来坐了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皇后带着诸位妃子离去,受邀的女眷可以自行在花厅和花园内走动相聊。 谢满月本是跟着祖母的,后而被谢初华拉到了花园里,谢满月怀抱着小手炉子,见她有话要说,「大姐姐,咱们进去说吧,外头多冷。」 谢初华还是没有打消要做和事佬的念头,拉住她,「你等等。」回头张望了一下,看到那小偏门过来的马茹嫣她们,「她们来了。」 马家姐妹俩走到谢满月面前,马茹嫣的神情还有些尴尬,她看了看谢初华,转而看谢满月,神情里一抹懊恼,豁出去似的,拉起谢满月的手,很快的说了一堆的话,「上回的事是我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我和你赔不是,你看啊,我们也没整成你,还被你反将了一军,我们讲和。」 谢满月好笑的看着她,没整成那是她自己有所察觉,怎么还成她们亏了,上她这儿讨理说是扯平呢。 马茹嫣见她没动静,神情里又有些急,「你别不说话啊。」 「我要说什么?」谢满月语气淡淡的,「你想多了,这些事我没放在心上。」这些小整治的伎俩,她还要惦记到什么时候去。 「哎哎你看你,还说没放在心上,没放在心上你怎么不笑一笑,那事儿算是我对不住你,我们讲和,往后绝不会再这么对你了,你别这么小气嘛,对不对。」马茹嫣拉起谢满月的手开始撒娇起来,一开始她赔不是的时候还有些尴尬,如今倒是越说越顺,能屈能伸。 最开始的确是看不起她,但是被谢满月反将一军后,马茹嫣就不敢小觑她了,毕竟都还是十来岁的姑娘,心眼还不至于坏到哪个地步,马茹嫣这么缠着,谢满月脸上的神情便有些绷不住了,她无奈道,「你先放开我。」 「我们先讲和。」马茹嫣不肯松开,明明比谢满月还大了两岁,耍赖起来一点的都不在话下。 「我要是不讲和呢。」谢满月好笑的看着她,合着她才是难弄的那个。 「那 我就不松手了呗,你上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什么时候讲和了什么时候我再松开,满月啊,我都和你道歉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个面子啊,那事儿是我做的不地道,你就 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了成么。」这人也真是奇了怪,要是谢满月即刻就说好,保不定马茹嫣怎么看,可就是不答应了,马茹嫣又想方设法的求讲和。 「行了,你先松开我。」谢满月把手从她怀里抽了出来,捧着暖炉烘着,「我都说了不在意,你怎么还这么矫情。」 谢满月的语气里带着一抹不耐,却也没有生气,马茹嫣和谢初华对看了一眼,马茹嫣笑了,「那行,我不矫情,我们要去碧澜宫,你还去不去。」 还去? 谢满月瞥了她们一眼,「又去看六皇子。」 「上回也真的是去看六皇子,只是我故意挑着那后殿的路走,就是想吓吓你的,其实从前头进去就可以了。」去年她们三个把谢满月丢下之后就绕到前面看六皇子了,马茹嫣说起来语气里还挺得意的,谢满月真不知道她是心眼多还是直白的傻。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谢满月摇摇头,「上回去了之后我就病了一场。」 「这回不吓你了。」马茹嫣认真的看着她保证,「我们算是扯平,往后你可不许整我。」 「……」谢满月真是要气笑了,她们还怕她整她们,这马家二小姐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满月不想去就算了,上回受了寒,还是别让祖母再担心。」谢初华摆手,看了马茹嫣一眼,神情微闪,「茹嫣,我们过去吧。」 马茹嫣那神情简直就像是惯犯,谢满月都敢担保去年她们去碧澜宫这事儿,肯定不是第一回。 远远的看到她们从花园里离开,谢满月站在屋檐下看了不远处的碧澜宫一眼,碧澜宫的位置确实是好,后背靠着这么大的花园,只要登上阁楼就能纵览这儿的全景,这也足以见得当年的岚妃又多少受宠。 第8章 谢满月又想起见到十皇子的那几回,不论别的,那么小的年纪母妃就过世了,自己也因吃了下毒之物,落的一副这样的身子,说起来,谁不是可怜人。 想到十皇子,谢满月的脑海里浮现了九皇子沉寂毫无波澜的神情,她抬眼看那个方向,不由自主的,想要再过去看看。 皇宫开阔,下雪的天哪儿都是冷的,谢满月抱着手炉朝着碧澜宫走去,找到了去年马茹嫣她们带她进去的那个小门,她们说的没有错,从小门望出去,有好几条路。去年她们就是挑着最暗最诡异的那条路来吓唬她。 谢满月不怕鬼,在她看来,人心有时候比鬼可怕多了。这条路上就算是没有灯,偶尔天空中绽放的烟火也能片刻点亮,谢满月看着前面的路,依稀还能看到几个脚印。 飘扬的雪花覆盖在脚印上面,只留下了浅浅的轮廓,谢满月顺着这个方向往里面走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拐角处的假山,缝隙之间有光,就如去年她看到的一样。 脚踩着雪地有沙沙声,谢满月走到了假山旁,果真是看到了点在那儿的拉住,光源正事来自于它,就在假山内凹的地方,谢满月看到了九皇子。 乔瑾瑜不是没有听到动静,抬头看到谢满月探头探脑的看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她又迷路了,可见她不急不缓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错了,谢满月自顾着走了进来,蹲下来看着他,笑眯眯,「你果然在这儿。」 乔瑾瑜略去她脸上的笑意,拨了拨已经烧尽的纸钱,雪地里就剩下了灰烬一层,逐渐被落下来的雪融入进白色中去,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看看啊。」谢满月走过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他会不会在这儿,年三十是一个日子,二月十三是一个日子。 乔瑾瑜深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迷路。」 几回见面都是迷路,谢满月甚觉不好意思,她低头捡起一旁的木枝在地上划了划,底气足的很,「我说了啊,我是方向感不好,第一回去会迷路,但是再过来就不会了。」 又听见他嗯了声,假山内安静了一会儿,谢满月猜想着大姐姐她们是不是已经见到六皇子了,耳畔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我很快就要离宫了。」 谢满月一愣,这还是第一次他找话题,抬起头看他,「要去哪儿?」难道又要去福国寺。 乔瑾瑜摇了摇头,「去很远的地方。」毫安那里来一趟兆京最快也要一个多月,这应该算是很远了。 谢满月又是一愣,不是福国寺,「要去很久吗?」 「应该吧。」乔瑾瑜想了想,「三五年。」 九皇子的年纪也不大啊,如今也不是从政的时候,书都还没念够,谢满月猜着,是不是大公主又告状,皇上要把他送离开兆京,一送就是三五年,这也太狠了。 山洞里又沉寂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地,谢满月忽然冒出了一句,「你是不是每年都会来这儿祭拜。」 乔瑾瑜没有回答她,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半响才吐露出一句话,「岚妃待我很好。」 岚妃不仅待他很好,还和母妃的关系很亲近,那件事没发生之前,他和十弟也算得上是亲厚。 所以说是熟人下毒才没有防范?谢满月忍不住嘀咕了声,「那这毒下的也太明显了。」 话音刚落,乔瑾瑜直直的看向了她,谢满月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看着挺奇怪的。」下毒这么大的事,不过半日的功夫就被人查出来了,这倒是像是根本没想瞒着别人的意思。 「方 昭仪擅妒,是以自己生了九皇子才得晋封为昭仪而她生了十皇子却晋封为妃,心生妒忌,假借亲厚之由,携子前去碧澜宫避过岚妃的警惕,亲手在糕点中下毒,转而 诬告别人陷害于她。」乔瑾瑜像是在念定罪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方昭仪的宫中搜出来不及处理的毒药,辩无可辩,打入冷宫,其子,同往。」 谢满月试图从他的神情里找出点什么来,可他依旧是那样淡漠的样子,她往他这儿靠了靠,清了清嗓子,「那你信么。」 乔瑾瑜转头看她,瞥了一眼她靠过来的距离,没有出声。 谢满月觉得他不信,他若是相信自己的母妃是这么恶毒的人,就不会在冷宫里祭奠她了。 「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过了一会儿乔瑾瑜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像是在下逐客令,好似是她触及到了不该触及的地方,谢满月看了他一眼,还真是难捉摸的人啊。 谢满月从碧澜宫离开,她以为这一别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九皇子了,谁知没过几天,她又遇见了他。 初四这天谢满月去了一趟贺家,第二天一早,她前去祁家拜年,谢老夫人给她备了不少拜年的礼,装在马车后面,夏堇和霜降陪同她一起去祁府。 谢满月在进了祁家没多久就看到九皇子了,他正从前厅中出来,后面是祁老爹,见到满月来了,祁丰还让祁靖出来陪她,自己则带着九皇子去了书房。 乔瑾瑜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谢满月心里却翻起了不小的波浪,当即就想起了他在宫中时说过的要离开兆京的事,心中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 谢满月扭头看祁靖,「他来找老爹做什么。」 「九皇子要跟着父亲去毫安,好像是上回我们进宫去后定下的,今天过来是为了商议出发的事。」祁靖也不清楚来龙去脉,只知道大概的情况,谢满月瞪大着眸子看他们离开的方向,跟着老爹去毫安,那岂不是要去军营? 第9章 谢满月越想越不淡定,真要是去军营里了,那老爹岂不是得时时刻刻伺候九皇子,再不受宠的皇子放在他们面前那也是半个主子,身娇肉贵的,哪里经得起毫安那地方折腾,老爹又是个粗人,一个闪失到时候岂不都是老爹的罪。 再说了他这年纪去军营里,他不要命啦。 「不行!」谢满月觉得这是皇家给老爹下套呢,拉起祁靖跟着去了内院,等到了祁丰的书房外她顿住了脚步,又有些犹豫,她要说什么呀,让他别跟着老爹去毫安? 祁靖看她的脸色一会儿担忧,一会儿着急,一会儿又纠结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满月望了那窗户一眼,忧心忡忡。 半响书房里的门忽然开了,谢满月站在那儿身子一凛,乔瑾瑜从里面走了出来,谢满月见老爹没有跟出来,示意祁靖,「你去书房里留住老爹。」 「姐你要做什么?」 祁靖话音未落,谢满月已经走到乔瑾瑜面前了,在台阶下仰头看他,轻哼了声,「你跟我过来一趟。」 包括祁靖在内的,乔瑾瑜也愣了愣,谢满月说完后就直接出了院子,乔瑾瑜余下的目光只能看向祁靖,祁靖忙露出一个无害温和的笑意,他也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 乔瑾瑜的眼眸深了几分,本是可以不用理会的,但看着她的身影在院子门口消失,脚步一迈,第一步还犹豫,下一步却自然的走了过去。 而书房内,好不容易把东西找到,正要找九皇子的祁大将军走到门口时发现,人不见了。 只有儿子站在那儿看着他,祁丰捏着手里的书卷,「九皇子人呢。」 祁靖的回答让他有些傻眼。 「姐姐把九皇子请出去了。」 乔瑾瑜跟着她到了小花园里,见她站在池塘边上正等着他,走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淡淡的看着她,似乎是在问她有什么事。 谢满月也不待酝酿着做什么铺垫,直截了当的问他,「你是不是要去毫安军营?」 乔瑾瑜点了点头。 谢满月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你去军营里做什么,当军官?还是就去毫安住一段日子?」 乔瑾瑜只淡淡的回了她两个字,「从军。」 谢满月神情微变,他去从军?他才多大,她打小跟着老爹在军营里,见过年纪最小的就是军营里跟着老兵煮饭的,十二岁,其余的在营里接受正经训练的人都是在十四五岁以上的年纪,这是玩命不是儿戏,年纪太小连刀都举不动,还谈什么打仗。 「你要从军去,在内营里和别的士兵一起?」谢满月还是难以置信,她宁愿相信他是跟着老爹去毫安见识的,混个三五年回来就能当官了。 乔瑾瑜看着她眼底里满是疑问,嗯了一声,算是对她问话的回答。 「你!你不要命啦,你知道军营里受训有多苦么。」谢满月冲出口这句话。 训练的日子有多苦谢满月清楚,毫安那里条件并不好,多山峻岭,若是受了轻伤也就罢了,受了重伤呢,他好好的皇子不当,清闲日子不过,去什么毫安,到时候老爹头上不知道要担多少责任。 「我知道。」乔瑾瑜眼神微闪了闪。 你知道什么呀,你要是知道你就不会去毫安了,谢满月瞪了他一眼,乔瑾瑜一怔,看她气呼呼红着脸,也不知道她在为什么事生气。 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情绪,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我接下来说的,你可都好好记住了。」 乔瑾瑜不语。 「去 了毫安之后,你要是从军,想必不会告诉别人你的身份。若是不告诉别人你的身份,那就得按着规矩来,按着军营里的规矩,你得从最低的做起,这时就算是老爹在 上面看着你,也不能时时刻刻顾的到你,别人不知道你是谁,看你年纪小好欺负,你进去的第一天就会为难你,你不是常板着个脸孔么,你就继续这样,别对他们 笑,也别和他们说话,得让他们觉得你高深,后面有人,又不知道是谁,他们就不会刻意刁难你欺负你了。」 乔瑾瑜眉宇微动,谢满月轻 哼了声,「你别不信,底下这些暗着呢,你想,能出去杀人拼命的,他们的性子能柔和到哪里去,去的那些天若是没人顾着,他们还会抢你吃的,没吃饱的话第二天 就会饿晕过去,我教你,夜里实在饿了,你就去灶火的营帐,营帐后面有一排的木屋,第二间,里面住着个胖厨子,你问他要吃的,他屋子里藏着可多的馒头。」 「他们怎么会抢吃的。」乔瑾瑜问了一句,谢满月瞥了他一眼: 「你 以为呢,有些人去军营里不是为了从军,只不过是为了混口饭,毫安那个地方,等你真的去了你就明白了,当乞丐在外面是活不下去的,去了军营里,在最底下呆 着,打起来了就背个刀子跑过去装装样子,傻子才往最前面冲,保住了性命,若是有那命混个十年,还能得军营里一笔银子,算是征用了十年兵力给的补偿。」 「等熬过了那半年,老爹肯定会把你调去第二营,那里的日子能正常许多,士兵们不会起这样的暗斗,但是训练要比第一营的更苦。」谢满月顿了顿,声音轻了许多,「第二营也是更替士兵最快的地方,你在那里不要结交朋友,因为也许一场小仗过后,他就战死了。」 第10章 「第 二营里时间会呆很长,你也许要呆好两年,你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去强出头,不要和别人抢着立军功,那都是拼了命拿回来的,若是有机会出了军营去街上,不要告 诉别人你是兆京来的,那里的人并不全都友善。」谢满月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让他好好呆着,不要受伤才好,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老爹也能少操一份心。 谢满月抬起头看他,见他专注的看着自己,还是于心不忍,微叹着,「还有,那地方时冷时热,到了三四月是风沙天,你,你多带些油脂膏过去,别把自己的脸毁了,还有,多做几身薄的贴身衣物,入夜冷,若是生病了不容易好,要是吃不惯,等到了第二营,你再去找胖厨子。」 谢满月顿住,犹豫了半响,语气里带着一抹怀念,「你告诉他,你认识祁家大小姐,他一定会给你做好吃的。」 乔瑾瑜定在那儿,看着她的神情,半响,「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谢满月缅怀过半,听见他这么问,一瞬变了脸,凶巴巴的瞪着他,「全记住了,一个字都别记漏。」少给老爹添麻烦。 一记一记的看着她变脸,虎着脸凶巴巴瞪着他,还威吓他,乔瑾瑜绷着的神情松了松,眼角露出一抹笑意,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刘海上簌簌落着的雪,清冷的声音里透着缓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满月一怔,想要拍开他的手时他已经收回去了,半响才意识过来他问的是她认祖归宗后的名字。 谢满月抿了抿嘴,「腻霞远闭瑶山梦,梦仙谣。」 爹和娘取此寓意,给她取名谢初谣。 春还乍暖,二月天一过,春的足迹开始遍布整个兆京城,谢满月正在孙家看姑姑,半个月前刚被诊断出有身孕的谢青衣,如今正临了害喜阶段,吃什么都吐,还闻不得重味儿,谢满月奉了祖母的交代,给她送止吐的方子来。 回谢侯府之前还去看了祁靖,一月初时祁将军回毫安,留下祁靖借住在孙家,如今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白天在书院里,临着休沐日谢满月才看得到他。 谢 满月在孙家并没有留很久,姑姑如今害喜的厉害,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出了孙家,谢满月直奔西琅集市的铺子,在铺子里呆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出来,天色尚早, 谢满月让谷雨跑一趟明月楼,买几个明月楼厨子的拿手菜,临近晌午的时辰,谢满月上了马车,让李江带自己去城北。 融雪的巷子里泛着春意,墙角的石板缝隙里还抽着几枝嫩芽,谢满月到了买砚台的铺子门口,之前吊着的几只破灯笼换了新的,门框上还贴着对联,看起来可比去年来的时候新气多了。 走进铺子,里面只有一个在清扫架子的伙计,瞧见有客人来,又瞧见是这么个姑娘,那伙计扯开嗓子朝着小门那儿喊道,「掌柜的,有客人来了。」 说罢拎起一旁炉子上烧着的水壶走到桌子旁,拿起上头的杯子,给谢满月倒了一杯水,「姑娘您坐着,掌柜的很快就来了。」 谢满月坐下来捧起他倒了水的杯子,就是样子普普通通的一套茶器,不识货的看着像是杂货铺子里卖的一两银子好两套,识货的便知道光是她手中这一只杯子就价值了十几两,如此一套东西也就只有袁掌柜这样‘不羁’的人才会拿出来随意放着。 「这时辰来什么客人。」袁枚推开门过来语气不耐的很,可一看到谢满月,这神情就绷不住了,「怎么又是你这丫头!」 「我来给你送吃的啊。」谢满月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笑嘻嘻的介绍,「明月楼里厨子的拿手好菜,你不尝尝?」 「你又安的什么心。」吃了她几天的饭就少了五百两银子,这拿手菜他哪里吃的起,袁枚算是怕了这个小姑娘。 「我自然是安着好心啊。」让谷雨把食盒打开,菜盘子端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谢满月朝着小门那儿闻了闻,「袁掌柜,你家厨娘回来啦?」 袁枚神情一肃,刚刚哄好了那丫头,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亏了大买卖把那端砚给卖了,遂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谢满月,「要是没什么事,东西放着你回去吧,敝舍简陋,就不留你下来吃饭了。」 「我不介意啊。」谢满月眨了眨眼,「我是来谢谢你的,祖父对端砚很喜欢,特地说要光顾你的生意呢。」 「你祖父怎么能不喜欢。」袁枚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了一块炖肉送到嘴里,「那可是我花了老大的功夫找来的,找不出这样几块好的。」 「所以我今天就来感谢你来了,我还想问问你呢,你既然这么有本事,能不能帮我寻到另外一样东西。」谢满月不遗余力的夸着他,末了,轻轻带过这么一句。 「你要什么。」袁枚即刻放下筷子,他就知道没好事。 「我想让你帮我天珠。」 袁枚一愣,随即笑了,「你还知道这个。」 「铺子里那些摊头货我不要,我要真货。」谢满月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能找到,价钱你开。」等他开完,她再慢慢还价。 「小丫头你知道的不少啊,端砚你识货,天珠你也知道,那可是西北梵冈之物。」袁枚不由的要对这个小丫头另眼相看,就算是同行中也有不知道这个的,这东西已经不算是贵不贵来算,能不能遇得到,纯粹是看缘分。 第11章 「我以前有一颗。」谢满月轻摸了摸右手手腕,「有一回我落水,险些淹死,被救之后珠子就裂了。」 那还是她十岁那年的事,还在毫安,大冬天河里都结冰了,她想去河里凿冰钓鱼让胖厨子给她炖鱼汤给老爹喝,那时明明冰层厚的很,她却刚好踩到了最薄的地方,掉到河里了。 救上来时候她已经昏迷过去,后来醒来,老爹还哈哈的说她命大的很。等她养好身子时手腕上戴了两年的天珠就裂开了。 那是她八岁那年,在毫安的街上救了个老乞丐,老乞丐送给她的,说是能替她挡大灾,她不信呢,就是看着觉得好看才一直戴着没摘,后来想想,兴许真的是它替她挡了一灾。 「传言它能庇佑佩戴的人,你这么有本事,一定能找到它的吧。」谢满月看着他,他这儿既然有这么多奇珍异宝,想必找一下天珠也不难。 「你还真信?」袁枚是不信这些东西,这最能庇佑的就只有自己,要是自己不要命的往死里作,天王老子都护不住啊,贴一身的符都没用。 「你管我信不信,你去找的时候就要虔诚着心。」谢满月瞪了他一眼,「不许亵渎神灵!」 「呵,我凭什么要替你去找。」袁枚哪里还能第二回被她被坑,「端砚的事还没和你算。」 「端砚?什么端砚。」 他话音刚落,小门那儿走进来一抹身影,手里端着两碗面,正疑惑的看着袁枚,「你说的端砚是怎么一回事。」 谢满月抬头看去,好一个靓眼的姑娘,就是穿着最朴素的衣服都遮盖不住她的清丽,一双漂亮的眸子正看着这边。 谢满月很快发现袁枚他紧张了,甚至还冲着自己使眼色,谢满月转过头,换上了可怜巴巴的神情看着那女子,「掌柜的说要我出他铺子里端砚的价格才给我去找天珠。」 连笑颜放下面,一手搭在了袁枚的肩膀上,五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看谢满月的神情里噙了一抹笑意,「他胡说八道的,你要天珠做什么。」 谢 满月忽略袁枚不断的眨眼睛,吸了吸鼻子,让自己变得十分可怜,「我家有个亲人参军打仗去了,我想为他寻一颗天珠让他随身带着能庇佑他,我听说这儿的掌柜本 事很大,就想来问问他能不能帮我找,多贵我都愿意买的,我想我的亲人能平平安安,可是掌柜的说我买不起,还说要一千两银子。」 袁枚快被这丫头气死了,正要开口,肩膀上的手使了几分力,压的他疼了,袁枚忙转口,「不是,阿颜,你看这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再者要去梵冈那么远的地方,找不找得到还不一定。」 话 还没说完,肩膀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那也不是能一锤定音论价格,你有多久没有出去找东西,这回刚好。」连笑颜捏的他疼到都不敢说一个不字,转头笑眯眯的 看着谢满月,「小姑娘,这东西值不值一千两要看找到的时候我们拿什么价去换,不过不论我们换回来是什么价,我都得在这基础上再加你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太少了!」袁枚这时顾不得疼了,细算起来,「阿颜你是不知道,这来去一趟时日长短都不定,都没什么可赚的。」那丫头可是坑了他五百两啊! 连笑颜若有所思,放松了些力道,「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少了点。」 谢满月抬手捧着杯子,嘟着嘴睁大眼睛看着他,努力泛着一抹湿润是来,「掌柜的,你那端砚都值一千二百两银子呢。」 袁枚神情一僵,谢满月十分努力的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他,一千二百两啊,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这姐姐,你已经把端砚给卖了,还只卖了七百两。 「一千二百两怎么了,姑娘,你看过端砚?」连笑颜脾气爽直的很,拍了拍袁枚的肩膀,「那东西的价是我定的,不能低于这个价了,找它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呢。」 谢满月一副了然的样子看着袁枚,这就是掌柜的口中回家过年去了的厨娘吧,美娇娘还差不多呢,谢满月冲着袁枚使了个眼色,抬头眼巴巴看着连笑颜,「漂亮姐姐,我觉得那价格太实在了,掌柜的肯定还卖的更高呢。」 袁枚现在很想把这丫鬟抱起来,塞进厨房的灶台里边,一把火烧干净。 「行了,看在你为亲人的份上,这生意我们接下了,原价往上添两百两,若是这东西找回来只用了一两银子,姑娘你都要给我们二百零一两,你可记住了?」连笑颜同样没理会袁枚的表情,一口答应了下来。 「多谢漂亮姐姐。」谢满月起身道谢,从怀里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她,「这算是定金,也算是给掌柜的路费。」 谢满月瞥了一眼这女子看掌柜的眼神,放下银子带着谷雨赶紧溜出了铺子。 就在她走出铺子没几步路远时,铺子里传出来了一阵痛嚎声,那伙计早不知躲哪里去了,连笑颜拎着袁枚的耳朵,一脚直接踩在了长凳子上,拿起筷子放到他的手里,冷冷的吐露一个字,「吃。」 「阿颜,你这样我怎么吃。」袁枚侧着头被她拎着耳朵,「你你你先松开我。」 「好 啊,那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刚刚为什么一直冲着那丫头眨眼睛,什么事儿是我不能知道的,我说呢,我走了大半个月,回来的时候你非但没有瘦,反而还胖了,日子过 的很滋润啊,是隔壁的寡妇给你送的饭还是前头粮铺子掌柜的闺女,你要是嫌我做的东西不好吃,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寨子里去。」 第12章 连笑颜说罢松开手,袁枚忙拉住她的手,抓紧喽,另外一只手拿着筷子,死命的开始吃面前已经发胀了的面,塞的嘴巴胀鼓鼓了,咽不下去了,憋红着脸都快给噎死时还没停,一面还不忘抬头看她,圆鼓鼓的腮帮子里挤出一抹笑,含糊不清的说了俩字,「美味。」 连笑颜气笑了,「你是不是把端砚卖给那个小丫头了。」 「她是谢侯府的二姑娘。」袁枚好不容易咽下了面,使劲锤了锤胸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赶紧坦白从宽,「去年十二月谢侯爷寿辰,这小姑娘找了好多家寻到了我这里,本来准备好的寿礼又被人给抢了,我就……便宜了一点卖给她。」 「便宜了多少?」 「便…… 便宜了一点点。」袁枚终于顺气儿了,他其实是想说,别被那丫头给骗了,这谢侯府上下都好好的在府里,哪有人去从军啊,可他不敢说,这要是说了,不就证明他 这端砚也是被连坑带骗的买走,他必须体现自己的识大体,看那丫头孝顺才便宜的,嗯,没有错,就是这样。 「便宜的那些银子,这次出去,你就找齐了填补的回来。」连笑颜也不追究他到底便宜多少卖给人家,左右她看那小姑娘也挺顺眼的,小丫头机灵的很,又会看眼色,溜的倒是很快。 袁枚深吸了一口气,「那你不生气了?」 连笑颜嫣然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生气,只要你把银子填补回来,你便宜多少我都不生气。」 袁枚眉头一皱,继而神情纠在了一块儿,似是忍着多大的疼痛,快哭了,不是说不生气了么。 这头谢满月上了马车后正待回谢侯府,途径齐府大门口时,欣赏了好一出大戏。 午后的街上很多人,即便是府邸这边经过的人也不少,谢满月拉开帘子看,从这儿只看到许多人围着,人群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干脆跳下了马车走过去。 李江跟紧着保护她,谢满月挑了个角落处人少的,看到人群围着的中间有人跪着,抬头看一旁围观人,好奇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的人低头看是一个打扮不俗的小姑娘,身后还有人随着,也是秉着看戏的心解释给她听,「这齐家是热闹了,去年还有事儿呢,如今又出事儿了,齐家少爷在外头养了人,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瞧瞧,还挺着个肚子。」 谢满月转头看去,跪在那儿的素衣女子腹部似乎是浑圆,衣服穿的多并不明显,看起来不过也就四五个月的身孕,谢满月又看到素衣女子旁边铺着的席子,上面用白布盖着个人,还活着,就是奄奄一息的看上去快要死了的样子,「躺在那儿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这人的大哥,据说是齐家少夫人知道齐少爷在外养了人,派人去警告,还打起来了,把她的大哥打成了重伤,所以她才来讨说法。」好心替谢满月解答的人话音刚落,那儿就传来了女子的哭声。 「寒 门敌不过厚府,我也没想要进这齐府,更没想过要为奴为妾,可你们也欺人太甚,我哥哥只是个文质书生,不过是个秀才罢了,竟然能下这般狠手,打伤了他还要断 了他的手,这要他往后如何生计。」女子哭的很伤心,谢满月看到那白布底下露出的手,也是用纱布包裹,远远看过去就能看到纱布外渗出的血,再看这个女子,这 气质的确像是有些书香气。 柔柔弱弱的,生的又是一副小巧,并不是市井的姑娘样儿,虽然衣着朴素,却也透着一股清丽,哭红的双眼下素白的肤色,若是好好梳洗一番也是个美人胚,啧,这不就是和陆雪凝一个路数,若是衣服再换一换真的没多大差别。 齐府的大门始终紧闭,指不定里面闹腾成什么样子,旁边围观的人见只有这姑娘在哭,起哄着还给她出主意,「姑娘,他们打伤了你大哥,你可以报官啊。」 「来 这儿之前我已经抬着大哥去过城西的府衙了,平日里大哥还接过衙门里一些小活计,所以也认识他们几个人,本以为这件事是非对错也有公允,可,可衙门一听我们 要告齐家少夫人,怎么都不肯接这案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这儿讨说法。」女子哭的动容,怀着身孕跪不住了,只能坐在地上。 「姑娘啊,你这又是何苦,这尚未嫁人就有了孩子,要是齐家不肯认,你这今后可怎么办。」 「我 本来就没想过因为孩子到齐家来,也没想过要齐家认这孩子,我与我哥哥从小相依为命,若是这次哥哥的手好不了,我生下这孩子后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我…… 我最初并不知道他就是齐家少爷,我……我已经丢尽了脸面,已经让死去的爹娘大失所望,还害了大哥。」说到后面,女子泣不成声。 谢满月嘴角微扬,真能说呢,这一套话下来,不就是齐家欺负打伤人在先,又压着官府不敢受理案子在后,且不论齐皓轩有没有坑骗人家姑娘,单从伤人欺压这两件事来看,传出去可真的是不好听。 再说了,人家姑娘今天可不是为了进齐府才来的,她是为了讨说法,半点不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儿。 谢满月看那还紧闭着的齐家大门,她还以为齐皓轩有多深情,对陆雪凝有多不舍,齐老夫人要他休了陆雪凝他不肯,如今看来,怕是都要做脸面的,谢满月经不住恶意揣测,这要是陆雪凝主动要求和离,齐皓轩是不是得高兴坏了? 一炷香的时辰有余,人群散了些,齐府还是没有开门的迹象,谢满月走回马车,上去之后透过窗户往外看,那里一人蹲坐着,一个重伤的躺着,可即便是呆上一天一夜,齐府也不一定有反应,除非。 第13章 谢满月刚刚想到那儿,她看到那女子起身了,她似乎是想要一己之力把她哥哥抬上去,后来还是没走的人帮她把人抬上马车,女子坐上马车之后,驾车朝着城南那儿驾车而去。 「姑娘,她这样岂不是真的名声尽毁。」不消半日这事儿就会传开去,到时候别人怎么说齐府不要紧,就是这姑娘,往后是再难嫁人了。 「她有身孕而不能入齐府的时候就没什么名声了。」谢满月看着跑远的马车若有所思,城南那儿可是官衙区,难不成她想换个地儿告状? 果真呢,谢满月回到谢侯府,傍晚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女子带着她的秀才大哥,去了城南的府衙告状,城南的府衙是直接隶属刑部之下,和兆京城中其余几个小衙门不一样,说起名头,刑部之下的被人插手的机会比较小,换言之,这儿一般都是处置大案子的。 谢满月坐在谢老夫人身旁听她叹气,起不了半点同情心,抬手替谢老夫人捏了捏肩膀,「祖母,我觉得这事儿本来就是表哥做的不对。」怎么非要说是那姑娘勾搭了齐皓轩。 「你这孩子,不懂这些。」谢老夫人拍拍她的头,「那姑娘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 那可不,没主意能上演这几出,早让陆雪凝的人给逼迫的什么都不敢说了,谢满月心中嘀咕了声,「那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的。 「怎么能这么说你表哥。」 「祖母,不是我要这么说他,是他没法让我敬重。」在外养外室子这种事,齐皓轩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大跌眼镜。 谢老夫人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今天不是去孙家了,你姑姑如何?」 「姑父待姑姑好着呢,姑姑闻不得重的味道,他进屋前都换一身衣服,还找了不少方子来给姑姑缓解害喜,我看姑姑气色挺好的。」谢满月把在孙家的事和谢老夫人说了一遍,谢老夫人笑着直点头,过的好就好。 在梧桐院里留了一会儿,谢满月回到玉溪阁,着实是好奇的很,写了信让霜降送去孙家的铺子,想让孙赫明查一查齐皓轩养外室的来龙去脉,这头齐府,却是乱的很。 养外室这件事本来就是齐皓轩的不对,他隐着瞒着,心底里其实有些愧对妻子,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对陆雪凝特别好,她想要什么他都依了。可如今这事儿闹开了,陆雪凝派人把人家哥哥打伤了,告官府去的时候,齐皓轩这愧疚感就没了,反倒是隐隐责备陆雪凝的意思。 家宅之事,不论好坏,闹的人尽皆知都不是什么好事,整个兆京城中,养外室的官员还不少呢,这外室的存在他们的妻子也是知道的,可人家相安无事的啥事儿都没闹,怎么就他这儿闹了。 齐老夫人屋子这儿,她看着暗自垂泪的陆雪凝,冷着声呵斥,「当家主母没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你找人警告也就罢了,还出手打人,你可知打的不是普通人,他也是秀才身,衙门里有禄簿的。」 「祖 母,那女子都已经有身孕了,要不是有人看到,我这一辈子都可能被蒙在鼓里了,他在外养了外室,我找人去警告,这难道也是我的错,也不是有意打人,而是起了 争执才会动手。」陆雪凝已经够心力交瘁的了,祁家的事才刚刚过去,她才刚刚缓过劲来,原本以为什么事都会慢慢好起来,谁想相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什 么是外室子。」齐老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铁青着脸,「我们齐家不承认她生的孩子是我们齐家的子孙,她也进不了我们齐家的大门,自己沉不住气,你还要做 这上不了台面的事,你要气皓轩蒙骗了你,那你也是找他要说法,身为齐家少夫人做出这种事,你还嫌你不够丢脸是不是。」 陆雪凝哭 着,不禁想笑,她丢脸,她为了嫁给齐皓轩早就把脸面丢尽了,她为了他做了多少事,如今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是做错过事,可她为了嫁 给他付出了多少,她就算是对不起祁家,对不起祁玥,对不起所有人,她都没有对不起他齐皓轩过,他凭什么负她。 陆雪凝咬牙,破口从嘴巴里尝到了一抹血腥味,她低头擦了擦眼泪,敛去锋芒,抬头看着齐老夫人,神情中尽是求助和委屈,「祖母,这件事是我太冲动鲁莽,是我做错了,我往后不会再擅作主张做这些事,您教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齐家要压这么一件事,十分的快,不过三日这件事城中就无人提及,包括那个齐皓轩养在外面的女子。 孙赫明倒是替谢满月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齐皓轩在外养人的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齐皓轩竟在外养了不止一个,有身孕的这个姑娘是一个,还有一个是从画舫中接出来的烟花女子,在外购了一处幽静的宅子,玩起了金屋藏娇。 谢满月拿着信不禁要想,当初她要是没出事,顺顺利利的嫁给了齐皓轩,那么今天所发生的这些事,到晚有一天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想到这儿,谢满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把信烧了后谢满月到屋外透了一会儿气才把刚刚那不舒服的感觉压下来,不能再往下想,再往下想她都要觉得贼匪那几刀子捅死了自己,倒还是件好事了。 谢满月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不再理会,专注的关心起找天珠的事,半个月后她又去了一趟那个铺子,铺子关门了,门口贴了一张纸,有事外出,三五月归。 谢满月转而去了另外的铺子询问,结果都不如那家来的让她满意,谢满月就只好等,等那掌柜的回来,希望他能找得到天珠。 第14章 接下来的日子谢满月在琴棋书画中度过,谢老夫人为她请了几位师傅回来,她起步晚了,后头的要跟上去就要多费一些心思,上午从女堂里回来,下午谢满月就要学琴,隔天学棋,偶尔还要在祖父空闲的时候跟着他静心习字。 傍晚请安后回来还要练女红,一月一次的铺子里的账本要看,没货的时候她还要想办法寻一些各地的稀罕物回来,这一忙,谢满月真的是半点空余的时间都没有了。 谢 老夫人再怎么宠溺孙女也不愿意见着她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将来嫁了人被夫家说不是,往后可都是孩子自己吃亏,所以该请的,该学的,一样都没落下,谢老夫人甚 至还从相熟的夫人那儿托人寻了一位经验老道的教养嬷嬷来给谢满月恶补,别人还有休沐日,这下子,谢满月连睡个懒觉的功夫都没。 谢 初华过了年已经十四岁,到了说亲的年纪,大夫人陈氏早早的就开始物色起人来,如今也有人向谢侯府来打听这事儿,但陈氏都不为所动,让谢初华跟着谢满月一块 儿在教养嬷嬷这边学规矩,二夫人范氏一看,也凑着让谢初幽过来,谢老夫人干脆给这嬷嬷加了银子,全家的姑娘都跟着她一起学规矩。 谢满月是数着日子过去的,春去夏至,跨过了炎夏就是入秋,转眼半年过去,谢满月长高了不少,就连年纪最小的谢初涟都冒尖了许多,原本和谢老夫人商量好时间,只教半年的教养嬷嬷要回去了。 临别时谢满月送了教养嬷嬷好大一份礼,等那教养嬷嬷离开,谢满月急急的让霜降去找李江安排马车,她要出去。 李江驾车到了袁枚铺子那边,谢满月这半年来真是没时间出来,连自己的铺子那儿都没去瞧一眼,只命人过来看过,得知一个月前掌柜的就已经回来了。 走进铺子时袁枚正在清点东西,见到谢满月来了,扬声道,「还以为你不来了。」 「掌柜的你去的也挺久的,说三五月,直接去了半年。」谢满月冲着他哼了声,不甘示弱。 「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为了替你找东西,我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找了多少庙。」袁枚一路过去,什么都找到了,唯独是她说的东西没寻到下落,入了梵冈这地方是不能随意找人打听什么天珠,这是算是他们那儿的虔诚圣物,所以袁枚找了个向导,带他去寺庙里寻找。 偏偏那边的庙宇都喜欢建在悬崖陡壁上,说这儿上山祈福就是一种历经险境求得的福报,是虔诚,袁枚因此爬了两个月的山。 「有舍才有得,掌柜的你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呢。」谢满月听他这意思是找到东西了,好不吝啬的奉承起他来。 「算你运气好。」袁枚走进内屋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黑匣子出来,放在桌子上,「一直没找到,去了庙宇里也求不到,后来几天上山时遇到了大雨,山路泥泞的很,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僧人,他得知我要去庙里求天珠,他把这个送给了我。」 谢满月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只古旧的锦布袋子,袋子里面是一颗半指长的椭圆形珠子,黑纹为底,白色纹路,清晰的绕在珠子上,犹如是镌刻的一道符文。 谢满月小心的把珠子放在自己手上,袁枚看她慎重的神情,不免觉得好笑,「丫头,你知道那僧人是怎么和我说的,我救他,就是替他挡了一劫,他把这天珠赠与我,这东西庙里是求不到的。」合着他那一个多月,白爬了这么多山。 「掌柜的,有些事儿你不信,可你也解释不清。」谢满月把珠子放回袋子里,小心的装好,仰头看着他,神情认真的很。 「行了,阿颜说好的,原价上加两百两银子,这东西既然是僧人送的,我就不算你钱了。」袁枚挥了挥手语气里一抹不耐烦,他才是中邪了的那个,这东西私底下卖掉不知道得多值钱,他竟然在这儿只收她两百两。 谢满月让谷雨拿出银票,三百两放在桌子上,诚挚的很,「掌柜的,我不是问你买天珠,我是谢谢你替我找到这个,这三百两是你辛苦半年的酬劳。」 袁枚一怔,随即笑了,这丫头,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啊。 谢满月把天珠带回去后即刻托孙赫明找人送去了毫安,一个半月后,正值十月,毫安第二军营内,乔瑾瑜收到了一条手工编制的项链,绳索上面只缀了一颗珠子,黑白相间,纹路古朴细致。 附带的还有一封信,上面洋洋散散的都是交代他的话,把这珠子戴好了不许离身,不许冲锋出去做危险不要命的事,最后一段话似乎是临时加上去的,乔瑾瑜都能想象的到她说话的口气:「回来的时候胳膊是胳膊,腿是腿,千万别缺了,还有,老实呆着少给我老爹添麻烦。」 微凉中透着温润的质感触及在手中,乔瑾瑜的手在结绳上触过,半响,他抬手,把天珠戴在了脖子上。 凉凉的感觉沁入皮肤,他的脑海里浮现她的一娉一笑,与众不同的性子,还有张牙舞爪的模样,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印入脑海,从无波澜的心中似是有什么,如微风拂过,轻羽不经意的划过,泛着一抹微痒,久久不散。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乔瑾瑜拉了拉衣领,一个年级比他大上许多的少年开门进来,瞧他还没换衣服,催促道,「快点,比赛快开始了。」 乔瑾瑜把放在桌子上的软甲穿上,往腰上别了一把轻巧的匕首,走出屋子跟着他去外营的场地,那儿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十分的热闹。 第15章 他在第一营呆了五个月,如今到第二营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秋后军营里有比试,名次前面的有奖赏,对乔瑾瑜来说那些奖赏的银子并不放在眼里,他冲着的是另外赏赐的记功,有了这个,他才能从第二营的最低一步一步往上。 他的年纪小,入第二营时间短,安排的场次也都是差不多时间到第二营的人,祁将军没有事先打过招呼,除了出去打仗之外,第二营的里一切都按他自己当初和祁将军约定的,要自己争取。 坐 在简单搭建的营棚凳子上,乔瑾瑜拿出长布一圈一圈的绕在手腕和手背上,一旁的聊天说话他都没予理会,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准备,等到前面有人喊到他的号数 时他才起身,偌大的场地上空出的一片,分了好几块区域,他们这边人是最少的,年纪越小经验越少的,比试起来不够有劲道,大部分人都在另一边的地方看那些老 兵比试。 就连记录的人都看不起乔瑾瑜,指了指一旁的武器架子,「新来的,挑一样,自己小心点,打伤了这里可不论罪,你要是想弃权也可以。」 比试以点到为止,多用棍子和长枪,乔瑾瑜没理会他,挑了一样顺手的,这些武器对他而来都有些过大,对面是出场的是比他要大了好几岁的士兵,他认得,一起从第一营中上来的。 周遭起哄唏嘘声倒是不轻,这武力悬殊太大,根本没有怎么悬念,众人喊着让那个年长的不要欺负了年纪轻的才好,乔瑾瑜对这些至若惘然,他只是不断的用手试着棍子的位置,哪个角度,那个位置拿捏的最顺手。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少年挑起长枪,指着乔瑾瑜挑衅,「年纪轻轻装什么深沉,喂,你要是输了,往后可得叫我大爷。」 乔瑾瑜扎步在地上看了看,抬头看他,神情依旧是淡漠的很,「要是你输了。」 「我怎么可能输。」少年笑了,这神情也不算猖狂,就是觉得他的话可笑至极,末了甩了甩手中的长枪,「我要是输了,我就叫你大爷。」 裁判一声令下,不过三息的功夫,少年的神情就变了,他明明是举着长枪,却都刺不中那小子,他拿一根棍子却每每都能打到他,后背,手臂,腿上,疼不入骨就是急着想跳脚。 再看他的神情,那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样子,少年觉得这一回轻敌过度,要亏了。 最后乔瑾瑜的棍子抵在了他的胸口,裁判喊停,说了输赢,乔瑾瑜快速的收回了棍子,也没理睬他,直接走回营棚内坐下,手里的绳子解开来,因为大力握着棍子,手心已经摩红。 而记录的那边,裁判已经在乔瑾瑜的号码旁边为他记上了一个赢字。 谢满月觉得这一年过的十分的快,十一月的时候姑姑生下了一个女儿,十二月孙家弥月宴,大雪纷飞时她才察觉,旧年将过去,新年快至。 十五这天是孙家的弥月宴,上午雪停,孙家前厅摆了数桌,快过年了,更显得热闹。 谢满月呆在谢青衣的屋子内,弱弱小小的孩子在襁褓中,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谢满月凑近看,好似她的眼神也在看自己,粉粉嫩嫩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 孙赫明当爹了,喜得贵女,从孩子一出生就整天笑的合不拢嘴,当初谢满月担心的事儿一件都没发生,姑姑和姑父相处的异常好。 谢青衣也是要强的性子,只是她看着温温柔柔,不太显着。只要是她点头决定嫁了的,往后的日子就一定会去好好过,同样的,对孙赫明而言,好不容易求来的媳妇,自然要呵护在心尖里。 因为是他们的孩子,谢满月格外的喜欢,小心的抱她起来,婴儿轻轻的喃语声像是在和她说话呢,看的谢满月整个儿心都软化了,跟着咿咿呀呀的和她对话,明知她如今什么都听不懂还是想这么做。 那边该把孩子抱过去了,奶娘前来从谢满月手中接过了孩子,替她裹上一件红色斗篷,大大的帽子遮盖住挡风,抱着从走廊里过去,到前厅见客。 孙 老爷把孙女抱到手里也是爱不释手,孙家和祁家一样,香火单薄,孙老爷还有一个兄弟,孙夫人当年生孙赫明的时候伤了身子,所以没能给孙赫明添个弟弟妹妹,按 理说孙赫明这头胎得是儿子孙家人才高兴,可如今抱着孙女,孙老爷和自己儿子一样,乐呵呵的笑着,没半点儿不满意的。 按着孙夫人的说法,头胎还不如生闺女,闺女比儿子个头要小一些,头胎本就最是凶险,生女儿还更顺利着。身子养好了,夫妻感情好的,往后还怕没孩子么。 要不怎么说有人羡慕谢青衣嫁得好,嫁到这样的人家,有这样的公婆和相公,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外头天冷,孩子只抱出来呆了一会儿就抱回去了,午宴后花园的暖阁里都摆了安排了地方,相熟的夫人们聊天的聊天,年纪相仿的在外看雪,谢满月和谢初华一块儿前去姑姑那儿道别准备回谢侯府。 从姑姑那儿出来的后谢初华忽然叫住了谢满月,「满月。」 谢满月停住脚步回头看她,谢初华犹豫了一阵,眼神飘忽不定,「你说,姑姑嫁给姑父是过的很开心,那要是嫁的不是如意的人呢。」 谢满月仔细的想了想,最近大姐姐的情绪好像一直不太好,算时间是从大伯娘为她选定了亲事开始,她就一直这么闷闷不乐。 「你没嫁,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如意的人呢。」谢满月末了看着她道。 第16章 谢初华神情微滞,也不能分明是什么情绪,「喜不喜欢,是不是如意没嫁人前就能知道了额,何须要等到嫁人后。」 「喜欢是第一眼看着,或者几面之缘相处下的粗浅感觉而已。」谢满月有些猜到她的意思,大伯娘为她选的婚事很好,门当户对,又衬的起她谢侯府嫡长孙女的身份,唯独的,那方公子生的略普通,让人第一面之下无法生出足够多的好感来。 「若是没有几面之缘的喜欢,又何来往后的深相处。」谢初华好似是在说服谢满月,要她的立场站到和她一个战线上去。 「大姐姐喜欢六皇子。」谢满月也不想多迂回,看谢初华脸色微变,她直白的坦言,「喜欢六皇子的人多了,可难道都能嫁给他,换言之,和大姐姐一样喜欢六皇子,觉得他是如意的人也很多。」 「这些人,也许最后一个都没能嫁给六皇子,所以大姐姐你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什么事都该讲求两情相悦,至少在她看来,那六皇子对大姐姐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谢满月直白的话让谢初华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她动了动嘴,却是反驳不出什么话来,她是有那么点儿不甘心。 「若是你将来有了中意的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半响,谢初华嗫嗫了这么一句,如今的谢满月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临了自己身上,难道还能这么坦然说出一番话来。 「那也得他中意我才行啊。」谢满月不以为然,「如若不然,难道要女子主动?那这也太愧为他自己身为男子身份了。」 谢初华脸色微白,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双手紧紧的拽着帕子。 这种事谢满月不知道怎么劝,其实在她看来根本就不需要劝啊,皇子的婚事都是皇上做主定的,而谢侯府怎么看都不像是皇上会选儿媳妇的人家,那得六皇子自己多喜欢才会主动去和皇上提要求,除此之外,大姐姐没有嫁给六皇子的可能性。 再说了,现在和方家的婚事都在议了,说不定过完年开春就会把亲事定下来。 「我们回去吧,外头该等急了。」谢初华轻说了一句,转身朝着孙家前院的方向走去,谢满月跟在后头,长长的头叹了一口气,她要是顺着她的心意,在这儿继续说大姐姐和六皇子是般配的,那才是害了她啊。 转眼既是大年三十,在这之前谢初华的情绪还是没能好转,只是在大年三十入宫这天,谢初华的情绪忽然有了些变化。 在百花厅中晚宴的时候谢满月就察觉到大姐姐有些异样,等到皇后带着妃子离开,百花厅内各自聊天时,谢满月看谢初华跟着马茹嫣姐妹俩出去,心中微惊。 过了一会儿,马茹嫣跑进来拉她,谢满月到了屋檐底下,谢初华神情里是坚定,而马茹珊却是有些担忧,马茹嫣把谢满月叫过来,不为别的,只为劝谢初华。 这倒是出乎了谢满月的意料,当初要去看六皇子她们三个不都去了,如今大姐姐想要再去,马家姐妹俩怎么就不答应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不是去偷看,今天谢初华就想要见六皇子,她有话想说。 「哎,我劝不住你,满月你说,看归看那是另外一回事,你要说什么嘛!」马茹嫣看着比她还着急,这姑娘临了是非还是看的挺清楚的,至少比大姐姐清楚,她也爱慕六皇子,可她就不会想要当面和六皇子说些什么。 「我……」谢初华紧咬着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你们就一句话,陪不陪我去,不陪我自己去,若是被人看到了也牵连不到你们。」 「就算是我们不陪大姐姐你过去,被人看到了说起来那都是牵连着谢侯府的颜面。」谢满月凉凉的开口,「大姐姐真的想清楚了?」 「不是你说的么,要两情相悦,我……也许我主动问了,结果会不一样。」谢初华抿着嘴唇,她就是放不下这件事,让她问过之后死了心也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谢满月一愣,转而想到孙家弥月宴那天,她说可是男子主动,姑娘家主动个什么劲儿啊,又不是嫁不出去,多掉身份。 「你们要是怕我丢脸,要阻止我,现在可以马上进去和祖母说这事。」谢初华有些赌气,说罢了直接朝着那边花园门口走去。 马茹嫣一跺脚,焦急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呼呼的对着谢满月说道,「你们,你们姐妹怎么都这么倔呢。」 谢满月无奈的看着她,「什么叫都。」 「就 是都倔,你看你,得罪你一回你就记恨上了,再看她,怎么劝都没有用,认死理了啊还,我真是服了。」马茹嫣一副天下最是谢侯府家的姑娘最难弄的神情,谢满月 被她给气笑了,下一刻,马茹嫣使了个眼色给妹妹,「茹珊,你留在这儿盯着些,我和满月过去看看,哎,真是愁死我了!」 马茹珊点点头,朝着百花厅里面看了一眼,马茹嫣拉着谢满月朝着门口走去,谢满月看她神情焦急,「你可以直接去百花厅里找我祖母,这样就不用愁了。」 「我马茹嫣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么。」马茹嫣嗔了她一眼,「我之前就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要不然我也不带她过去看了。」 马茹嫣的性格很奇怪,起码在谢满月这儿是有了好几轮的认识,大大咧咧,看着心思不少,有时候又觉得她很笨,为人仗义,想起馊主意来却也一点都不手软,端的起架子也肯放得下,那次道歉之后,她还真做出了好和自己打好关系的姿态。 第17章 「你们之前偷偷看六皇子,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谢满月跟的快,有些喘,终于到了碧澜宫的小门,望进去漆黑的,每年都一样,只是今年那个地方不会有人再在那儿祭拜。 马茹嫣回头牵了她一把,「六皇子生的好看啊,其实十皇子也好看,只是十皇子还没长开嘛,要我说淑妃娘娘所出的十一皇子也很可爱,最酷的要属九皇子了,不过我不喜欢这种闷葫芦,太子殿下是最最和气温柔的。」 「……」谢满月无语的看着她轻声评价这么多个皇子,「就为了好看,所以你每年来?」 「后来是初华想来看。」马茹嫣做这些事还真是驾轻就熟,带着谢满月到了碧澜宫的主殿,绕着去了侧边,哪里有一个暖阁,灯火明着,里面有人。 只要绕到了暖阁前面就可以躲过主殿这边守着的几个宫人,远远的看到谢初华在那儿,六皇子也在,马茹嫣也不打算躲藏,她们又不是来偷听什么的,拉着谢满月过去,到了六皇子面前,笑着把谢初华往她这儿扯了扯,「六皇子殿下。」 「原来是马家大小姐。」乔瑾然冲着她们笑了笑。 「本来还询问六皇子殿下赏茶的事,如今怕是不能了。」马茹嫣一手拉着谢初华,神情恭敬的很。 「如此,改日也可。」乔瑾然不是没有看到她们私底下这小动作,只是没有说破,而是笑着要送她们出去,可谢初华都到这儿了,哪肯就范,反手捏了马茹嫣一下,抬头看着六皇子,笑的羞涩: 「六皇子殿下,初华有一个问题,还望殿下予以解答。」 乔瑾然脸上的笑意更甚,「谢姑娘请说。」 「六皇子殿下,您……可有意中人。」马茹嫣想要阻止的时候谢初华已经说出口了,马茹嫣脸色一讪,谢满月的神情也有些尴尬,唯有谢初华,期盼着,不敢直视他。 乔瑾然微微一怔,转而背后是轮椅的轱辘声传来,乔瑾然回过头去,侍卫推着乔瑾昊出来,到了乔瑾然身旁的时候侍卫退开了。 乔瑾昊看着谢满月,脸上的笑意显得很和煦,张口声音也好听,「谢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出现打断了谢初华的问话,六皇子直接避过了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而谢满月却头疼的很,她喊了一声十皇子殿下,放在身后的手轻轻撤了一下马茹嫣的后衣襟,马茹嫣即刻意会,拉住谢初华,抱歉的看着六皇子和十皇子,「百花厅那儿该等急了,两位殿下,我们先回去了。」 「谢侯爷可还喜欢那琉璃云木,没能亲自前去贺寿真是可惜。」乔瑾昊扶着轮椅淡笑着,视线在谢满月身上,笑意越甚。 「十皇子的心意,祖父很喜欢。」 「本殿下是看谢姑娘求而不得,这才转赠,最初是谢姑娘的心意,本殿下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乔瑾昊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俩多亲近似的,她要送给祖父的东西还能由他来转送。 谢满月敛起了笑意,语气淡了许多,「求而不得那就弃之不用,我早已经另外备了贺礼送给祖父,琉璃云木是十皇子的心意,祖父很感谢,这更没有借花献佛一说,抱歉,尚有急事,先告辞了。」 拉着马茹嫣,马茹嫣带着谢初华,三个人很快离开了碧澜宫。 远远看着她们离去,乔瑾然伸手推着轮椅,推进了暖阁内,替他倒了一杯茶,笑着,「喜欢谢家二姑娘?」 「我替你解了围,你还反问我。」乔瑾昊似笑非笑的看着乔瑾然,「谢侯府的婚事也不错,怎么,你看不上?」 乔瑾然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这回事,你何必把东西送去谢侯府。」 「九哥和她认识。」乔瑾昊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又放回桌子上,语气清淡,「如今九哥都去毫安了,没三五年我看是回不来,你说大哥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大哥对九哥的好,甚至超过了对他的好。 「也许是觉得他可怜罢。」乔瑾然见他肃然凛起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劝,「其实你也不用针对他。」 乔瑾昊眼眸一缩,抓着轮椅的手紧了几分,忽而他笑了,抬头看乔瑾然,笑意进不去眼底,语气也是冷的,「六哥,那你说我应该针对谁。」 好不容易把谢初华带回了花园,马茹嫣无奈的看着她,「好了,问过了,满意了?」 谢初华抿嘴,谢满月看出了她的想法,直接说破,「两情不相悦。」 「幸亏六皇子为人宽厚,又是好相处的,否则你啊。」马茹嫣戳了一下谢初华的额头,转而想到了什么,转头看谢满月,有些疑惑,「满月,你怎么认识十皇子的。」 「我不认识他。」谢满月一口否认,什么叫认识,认识是要有一定了解基础才叫认识,光知道名字见过两面怎么就能叫认识么? 马茹嫣狐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初华,继而脸上露出了一抹哭丧,可怜的挽住了自己妹妹的手,说的一脸痛心疾首,「我怎么会和你们做朋友。」 分开时马茹嫣还不放心的念叨嘱咐,别再念着什么六皇子了,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儿,直到谢初华点头答应了才放心,离开皇宫已经是深夜,谢满月在马车上昏昏欲睡,下了马车之后一阵风吹来又冷的直打哆嗦。 睡意吹散后她还多看了大姐姐几眼,见她神色如常,心中的大石放了放,回玉溪阁后何妈煮了水晶饺,谢满月迷迷糊糊的吃了六个,实在是熬不住困意,一等子时过了,忙钻了被窝,任凭外面烟火鞭炮再热闹,她是睡的深沉。 第18章 吃 的饱饱的入睡,谢满月还做了个美梦,梦见她回了毫安,冬日里老爹把她裹的严严实实的,出门时就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那是她刚去毫安的第一个新年,老爹 背着她上街玩,她嚷着想吃糖葫芦,可走遍了街上都找不到卖糖葫芦的地方,最后只在铺子里卖了点腌山楂,酸的她直裂牙,一股脑抓了几个往老爹嘴巴里凑,看他 皱眉自己才高兴的笑。 后来她知道,毫安的冬天街上没人卖山楂的缘故是一上街,那山楂都冻成冰球了,咬下去能崩了牙。 谢满月还梦到开春时农忙,那是战事最少的一段日子,老爹带着她上山踏青,其实就是巡山去,给她采一路的野花,别人能编花环,他只能给闺女编一个特大的,套在脖子上。 小时候不用学女红,不用学琴棋书画的日子十分自由自在,毫安的日子虽然苦,不如兆京来的舒坦,可那段日子是谢满月记忆里过的最快乐。 谢满月美梦做的都不愿意醒来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外头天已经大亮,神清气爽的起床洗漱,吃过了早点,前去梧桐院和祖父祖母拜年时,路过谢初华的院子,谢满月看到院子门口多了两个守门的婆子。 院子里也瞧不出什么,等到了梧桐院和祖父祖母拜年,谢满月还是没有见到大姐姐,二哥三哥他们都来了,三妹四妹也在,唯独缺了一向按时的大姐姐,谢满月抬头看大伯娘那边,发现大伯娘的神情有些微闪,而大伯的神情整个都是肃色。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辈们跪着拜年后,领了红包后几个大人留下来了,一群小的都被请到了外头,各自玩去。 谢满月走出梧桐院,拉住了谢初寒,「大姐姐人呢。」 谢初寒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身子不舒服,今早起不来就歇着了。」 「骗谁呢,我昨天夜里都听到大姐姐院子里有响动。」谢初幽怀里抱着暖炉,从雪地里走过去,跨步到了前面的亭子下,看着谢初寒哼道。 「有响动就不能是身子不舒服了?」谢初寒冲着她也哼了声。 「有响动是能身子不舒服,昨天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见得。」谢初幽是气她们昨天进宫的时候把她一个人丢下自己跑去玩。 「昨天回来没见得,早上身子不舒服!」谢初寒反驳她道,两个人年纪就差了一岁,拌嘴起来就没完。 谢满月听不下去了,朝着三哥那边走去,谢远航摇摇头,摊手,「昨天去庙会了,回来的很迟。」 「三哥去庙会都不带我。」谢满月噘嘴看着他,子时一过城里几座庙都热闹的很。 「我看你从马车上下来时都已经找不着北了,还去庙会呢。」谢远城凑过来笑嘻嘻的说,「你不是回来就睡了,今年你撑住,我带你去。」 他们在这儿聊着,谢初寒吵不过谢初幽,跑过来找援手,外面天冷,谢远航就把他们都带到了自己院子。 外屋中另外放了两张桌子,谢远航命人拿了些小玩样过来,丢沙包,猜字谜,院子角落里是一早扫起来的雪,谢远弘贪玩,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蹲在那儿扎雪人。 之 前谢初幽和谢满月凑在一块儿不对盘,总是要开口说挤兑的话,后来谢初幽连着在满月这儿吃了几回亏,不和她正面起冲突了,倒是和谢初寒两个人争执起来,玩沙 包要斗嘴,猜个字谜也要斗嘴,连着谢远城都听不惯,寻死了半响思路全让她们打断了,抬头看着她们俩,「你们怎么这么聒噪。」 「四哥你怎么说话的呀。」谢初寒娇俏的瞪了他一眼,「说谁聒噪,你才烦人。」 「就是。」谢初幽也瞪了他一眼,「自己想不出谜底笨着,怪谁呢。」 好么,他一开口她们就同仇敌忾了,他惹不起躲还不成么,谢远城抱着纸笔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谢满月正和谢初涟两个人叶子戏玩的不亦乐乎,谢远城一看,谢满月比谢初涟玩的娴熟多了,笑道,「二妹,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叫二姐。」谢满月把闷着的牌翻开一张,朝着他眨眼,「要不,你替初涟玩,这样好了,你要是输了,替我抄孤本。」 「怎么你们俩玩没有赌注,到了我这儿就要了。」谢远城不肯叫姐姐,明明一样的年纪,他就只比她小了几天啊,个头都比她高,凭什么叫姐姐。 「那可不。」谢满月把谢初涟拉到自己身旁,笑嘻嘻道,「按着你说的啊,我不欺负五妹,那和你玩怎么也得下点赌注,你说是不是啊三哥。」 谢满月扭头看谢远航找同僚,谢远航写下一副对联,把笔放下,朝着这儿看过来,客观评价,「在理。」 谢远城把纸笔一放,搓了搓手坐下来,神情里满是狡黠,「满月,输了抄孤本多没意思,上次祖父给你的檀泥笔筒,输了你把那个送给我。」 谢远城整理木牌的动作十分娴熟,一看就是常玩的,谢满月轻敲了敲桌子,扬声,「那要是你输了呢。」 「我怎么可能输。」谢远航对自己信心十足,就算谢满月学的快,她最多也才玩一两年,他也是玩了五六年了,这要是还输给他,他岂不是丢脸。 谢满月看着他,「万一输了呢。」 「条件随你开。」谢远城把整理好的木牌一放,开始分木牌,为了避免两个人玩都能猜中其中的,三十八张牌只分了十张,谢满月看了这十张牌,按着出牌顺序摆好,对面谢远城也排好了顺序,抬手阻止她翻牌,「先说好,输了可要把笔筒送给我。」 第19章 「没问题。」谢满月笑嘻嘻的看着他,「公平起见,三哥为证。」 他们玩的叶子戏还没这么有难度,就是以大吃小的玩法,三十八张牌除去两张大王,以象四时四类分别刻着九个顺序,谢满月他们的玩法,一靠运气,二靠排牌的手法,猜他手里是什么牌。 谢远城还想着她没玩多久,顶多是生手的玩法,大的放前面先炸,小的放后面,谁想从第一张翻开来谢远航就估计错误了,谢满月被他吃了最小的牌之后,他手里几张大的却都落到了她的手上,最后一算点数,谢远航差了半截。 谢满月晃了晃手中的木牌,笑的十分开心,「四弟,还玩么。」 谢远城才不信邪,放下木牌又和谢满月玩了几局,好么,都输了。 最后还是谢满月放水他赢了一局,他却更纠结,放水的太明显,赤裸裸的轻视。 「四弟,你说输了条件随我开啊。」谢满月笑着把木牌都整理起来,谢远城还不信呢,微红着眼恍恍惚惚看着手底下的木牌,没道理啊,在书院里他都没输的这么惨,敢情这二姐还是个赌棍。 「你想怎么样。」谢远城闷声。 「二哥那儿我借了一套孤本,没时间抄,这样吧,先替我把孤本抄了。」谢满月想了想,还是想要他帮自己抄孤本,「其余的我还没想好。」 谢远航看着他一脸憋屈的样子哈哈大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规劝道,「四弟,赌博有风险,下注需谨慎啊。」 「^_^」谢远城觉得这个新年的开始,一点都不美好!! 在谢远航的院子里呆到了中午,谢远航招待了一群弟弟妹妹吃饭,下午时谢满月才去大房二房那里拜年。 从大伯和大伯娘这儿拿了两个红包,谢满月还问起大姐姐的事,陈氏和谢初寒说的是一个意思,谢初华身子不舒服,昨夜回来晚,受冻了。 谢满月要去探望也被陈氏拦下来了,「免得过了寒气给你,大过年的,等华儿好些了再去看。」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谢满月知道大姐姐不是生病,却猜不透是什么缘故大伯和大伯娘不让她出来,回去的路上谢满月又看了谢初华的院子几眼,难不成大姐姐说了方家的不是? 到了初四谢满月还是没见到谢初华,初五这天谢满月去贺家拜年。 前去贺家简直就像是走个过场,头两年去谢满月根本没见着贺家其它人,今年去的时候人才多了些,可这些表哥表姐们谢满月根本不熟,在一块儿也聊不上来几句话,到了下午时谢满月离开贺家,倒是二舅母还一直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娘亲留下的几间铺子。 初六这天,谢满月去了孙家看祁靖,替他带去了不少东西。 孙家给祁靖安排了单独的院子,待他很好,谢满月让孙赫明把红俏留下来照顾祁靖,这边的生活起居也打理的十分妥当。 屋子内丫鬟倒了茶,谢满月拿出厚厚一叠书给他,「这是我从二哥那儿借来的书,这些是手抄,你有空的时候看看。」 谢远荣学识高,藏了不少好书,谢满月从他那儿借过来有空就手抄一份,这么长时间下来积攒了不少,都一并拿过来给祁靖,让他好好看着多学一些。 「父亲前些日子送了些东西过来,还有给姐姐的,本想去谢家看你的时候再给你带去。」祁靖让红俏把东西拿来,一个小箱子里放着几个锦盒,其中还有一个一尺宽的匣子,谢满月抱出来,祁靖看到补了一句,「这不是父亲送的,父亲信中说,这是九皇子让他捎回来的。」 谢满月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柄只有半尺长的匕首,「送给我的?」 「这里的东西都是给姐姐的,我想九皇子应该也是送给姐姐的。」祁靖没看过里面是什么,看到她拿起来是匕首时也愣了愣,这是送男孩子的东西吧,谁见送姑娘家匕首的。 谢满月拿在手中摸了摸,冰冷的金属感,上面没有镶嵌东西,不过浇铸的图案很漂亮,看花色,还是关外的东西。 大拇指一抬,精巧的匕首落了出来,匕鞘有半尺长,里面的匕首更短了,弯钩似的曲线,刀口锋利泛着银光,握手处是一圈镶嵌着碎玉石,手握很舒服。 谢满月越看越满意,这怎么会是男子用的呢,这就是女子用的匕首,贴身放着几乎都看不出来。 谢满月反手在空中划了一下,把匕首放回匕鞘中,「东西不错。」 继而看箱子里别的东西,祁将军送的也不是特别女儿家,只是寻了一些珍贵的珠宝送过来,箱子底下还压着一条全剥的狐裘。 谢满月没去细想九皇子为什么送她东西,大约是感谢她告诉他这么多关于毫安的事情吧,随即问起祁老爹的事。 在孙家呆到了傍晚,回到谢侯府天色已经暗了,前院似乎是来过客人,地上雪被踩出了不少人的足迹,谢满月去梧桐院请安时才知道,方家来人了,来和大伯娘议亲,两家人已经定下时日,等元宵之后挑个好日子,把亲事定了。 今天不过是初五,还在年关,别人忙着走亲访友,这时定下大姐姐的亲事,未免有些急了,谢满月抬头看祖母,「祖母,大姐姐这几天生病,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谢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咱们谢家,和那儿是沾不上关系,也不该沾大关系的。」 谢满月听明白了,那边是指皇家。 第20章 元宵之后谢满月知道了年三十那天从宫中回来大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姐姐跪在大伯和大伯娘面前,请求回绝她和方家的婚事,趁着如今尚未定亲,把婚事拒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当大伯娘问起原因时,大姐姐提到了六皇子。 也就因为谢初华提到了六皇子,谢大老爷把她关在了屋子里,一连数日都不让她出门,主屋都不准迈出去,要她反省思过。 而这头谢大老爷和谢老夫人商量过了事情之后,即刻派人去了方家,初五这天方家人上门来商量日子,定亲的日子定在了元宵之后。 元宵后一月二十三这天,方家和谢家定亲,取了谢初华的生辰八字,隔了半月的功夫,方家把婚书送过来了,日子定在了来年四月中。 谢老夫人觉得这日子甚好,事情交由儿媳妇去办,谢大夫人这儿开始忙着准备女儿的婚事,嫁妆,嫁衣,和方家之间的人情往来。 此后长达一年的时间,谢满月见谢初华的次数少了,尽管是在一个府邸中,谢初华出门的少了,前去赴约的次数也少了,偶尔在祖母那儿请安看到,谢满月总觉得她的情绪很低落。 转眼是一年,春暖花开四月至,谢初华出嫁的日子快到了。 谢侯爷的嫡长孙女出嫁,婚事自然选的不错,更何况谢初华是家中孙女辈第一个出嫁的,风光不说,名声上自然也要讨好,往后底下还有好几个妹妹,再过两年也就轮到谢满月了。 四月十二是出嫁的日子,四月初开始谢满月和谢初华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马家姐妹俩也过来送添嫁,时隔了一整年,谢初华的院子倒是热闹了不少。 只不过热闹的是谢满月她们,反衬着谢初华,她的情绪依旧是看起来恹恹的,没觉得高兴,也没觉得不高兴,一年前年三十时的事情过后,谢满月就觉得大姐姐一直是这样。 马茹嫣心直口快,原本说话也不遮掩,到了待嫁的年纪,还有什么不懂的,看出谢初华心里惦记着什么,劝道,「你就别想了,想这些有什么用,这天底下喜欢他的人多的事,你怎么就这么拧呢。」 谢初华是心里转不过那个弯,谢满月倒是不太能体会她心里的曲直,她过去就算是生活再自在,婚嫁上也是知道其中的轻重,年三十宫中那时和方家的婚事是还没确切定下来,只是私底下谈着合得来,可如今,快嫁了啊,还这幅样子,不是自己作不愉快么。 谢初华语气幽幽的,「我心里就惦记着这件事。」 「就那张脸?」谢满月插了一句话,「大姐姐你就看上那张脸了?」 谢初华脸色一讪就要摇头,谢满月也是有些气,「你还想说内在么,能多了解啊,欣赏内在,那方家公子的风评多好,你怎么不想想人家的内在,那天上的月亮我还喜欢呢,摘不下来我得成天又哭又闹不成,这么做有用?老天爷就能把月亮给我了?」 谢初华依旧是恹恹,「你不懂。」 好么,谢满月懒得说,还是马茹珊说了句话,「初华姐姐,满月说的没有错,你这样,往后自己不愉快,和方家相处也不愉快,我们又不想害你的。」 她都知道啊,什么都知道,可就是心理有道坎。 谢满月算是看清楚了大姐姐和马茹嫣两个人的区别,平日里大姐姐不言不语,看起来温和,就算是当初瞧不起她,心里也是遮遮掩掩,不会像初幽那样话出口快,可一旦有了决心的事,她就拧不回来了! 反观马茹嫣,大大咧咧什么都敢做,可真到了那份上的她,她的底线却设的十分清楚,什么能,什么不能。 谢满月整天听马茹嫣说哪家公子好,活似个花痴,也不见得她非谁不嫁。 「你们别劝我了,我就是心里头不舒坦,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的,凡事利害我清楚。」谢初华讪着神情,当初去碧澜宫问那一句话,已经把她所有的勇气都鼓足了,哪里还会再做出格的事。 回来之后在家和爹娘提出,爹一气之下直接关了她整一年,爹和娘的做法她都知道,不能给弟弟妹妹们招惹是非,只不过清楚归清楚,心里头隐隐的不舒坦,她也没法全释怀了,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心,姑娘家的情怀,就全给了他。 「你知道就好,我们就是想让你舒坦些,你知道么,方家的亲事当时也是踏破门槛的,方家公子性子儒雅,端的起诗词歌赋,跟着方老爷也是有作为。」马茹嫣称得上是尽心尽力的安慰她了,把之前打听的都告诉了她,「你想啊,你祖父参谋过的,能差么。」 「行啦,你们费了这番力气我知道。」谢初华忽然笑了,多日阴雨的脸色终于绽放了一抹舒心,她嗔了马茹嫣一眼,「我就在这儿闹心几日,你们真够烦的,生怕我不嫁啊,我傻啊,真的不嫁,我嫁了还好好过日子。」 听她这么说,马茹嫣总算是放下心来了,谢满月她们都觉得,这回总该顺利了吧,总该圆满了,可临了初七这天,就出嫁前五日,谢初华出事了。 谢满月是急急的被谢初华身边的贴身丫鬟忍冬找到的,已经是傍晚的时辰了,忍冬快急哭了,平日里稳重的大丫鬟,如今跪在了谢满月的面前,「二姑娘,大姑娘一些事儿都告诉了您,您快去找找她吧,打从下午出去,她就没回来,我……」 忍冬语无伦次,好不容易平稳了情绪,谢满月这才问出原委,一早谢初华收到了一封信,那字句忍冬也不太记得了,大约的意思就是约谢初华见一面,底下的署名是子期。 第21章 忍 冬几个当时就紧张坏了,但看姑娘情绪平平的,还把信烧了,观察了一上午之后几个丫鬟就放下心来,到了午后,谢初华说要去自家的布庄里挑布,打算趁着这几日 再绣几个荷包,可以送给方家的小姑子们,忍冬留在府中,让青芽她们陪着去了,到了傍晚时忍冬就觉得不对劲了,姑娘去的有点久,再者,她觉得那一封信来的着 实奇怪。 这时忍冬才记起来,子期不是谁的名字,而是六皇子的字。 忍冬惴惴不安,越想越不对,这事儿不能和老爷夫人说,所以急急的跑来找谢满月,生怕大姑娘真做出什么事儿来。 前去赴约见面,难道要私奔,谢满月脑海里闪过俩字,又觉得不可能,那是六皇子啊,能私奔去哪里,再者,大姐姐也没糊涂到那份上,可谢满月停下来之后浑身就开始气,气的不是大姐姐出门,而是这六皇子派人送的信。 谢满月沉着脸吩咐,「信上有没有说去哪里。」 「有,秋碧河庄。」 「你跟我走,谷雨,跑一趟马家去找马家大小姐。」谢满月当即吩咐,带了霜降和忍冬两个人出门,催促李江先去谢家的布庄,确认大姐姐确实来过这儿挑锦布,半个时辰前离开的,继而又让李江带着她们赶去秋碧河庄。 秋碧河庄是凌于河上的庄子,常做赏景之用,山庄里还有码头,靠着几艘游船,开春游河的人十分多,不过傍晚的时辰却没什么人。 谢满月下了马车后提起裙摆急匆匆的往里赶,门口有人拦着就让霜降付银子。 山庄多大,谢满月腿都要断了,也没等马茹嫣她们过来,生怕大姐姐真被六皇子给勾的做出什么事情来,沿着靠河那一面的亭子一路找过去,终于远远的看到了那儿有侍卫,扶着柱子喘了几口气,又提着裙摆急急忙忙赶过去。 这儿是码头了,几个侍卫看到有人过来就要拦,李江即刻上前护着,谢满月怒瞪着他们,「让开,再不让开,我就直接告到圣上那边去,状告圣上你们殿下是怎么把谢家大姑娘给骗到这里来的,状告你们助纣为虐!」 话 说谢满月的威胁不奏效,不奏效就直接打呗,李江一打二吃力,可得空让谢满月闯进去,霜降一个人牵制住了其中一个侍卫,不,是缠住了其中一个侍卫,量他们不 敢伤人。谢满月带着忍冬跑到码头上,远远看到那边正要上船的谢初华,谢满月凛起神情,大吼了一声,「谢初华,你疯了是不是!」 谢满月这一吼,破音了。 她 累着呢,跑了大半个山庄她容易么,见谢初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谢满月叉着腰跑过去,也不管前面是谁,船上有谁,一把拉出了谢初华呵斥,「你疯了你,你还敢 这么出来,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想要了啊,他约你出来你就出来见面,你怎么不想想他安的是什么心思,他是要害你啊!」 谢初华神情有些难堪,她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谢满月的手,看她怒火中烧的样子,自己也清醒了大半,她此番出来见面是真,但刚刚明明是拒绝了六皇子的,可怎么,又答应了他上船来。 「谢姑娘,我没有不安好心。」乔瑾然就站在那儿,笑意里也有些尴尬,温温和和的开口,「我就是想邀请谢姑娘游船而已。」 「你 鬼扯给谁听,你这还算是没安好心,大姐姐和方家少爷订了亲,再有几天就要成亲了你不知道么,你不知道待嫁的姑娘和你同坐一条船,被人看到传出去大姐姐会名 声尽毁,你不知道这样私下约大姐姐要被冠上一个私相授受的负名,你让大姐姐今后怎么做人,怎么好好嫁人,怎么好好过日子,六皇子殿下,不要轻飘飘说一句邀 请游船,你这把年纪了,是非曲折都分不清楚么,我倒是要问问,你安的是什么心。」谢满月把谢初华交给忍冬,她觉得有些奇怪,大姐姐的手怎么冷成这样。 「六哥不会安什么心,只不过是想邀请谢姑娘游船,若是毁了谢姑娘的名声也是无意,当初碧澜宫一别,六哥也是深思熟虑过此事,若是能和谢侯府共结两家之好,岂不美哉。」船舱内侍卫推着轮椅出来,谢满月眼神一眯,怎么上哪儿都有他。 身后的谢初华在听到这些话时登时醒悟,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六皇子,这番话之前在亭子那边六皇子说过的,可她,可她拒绝了啊,又怎么会…… 「笑 话,两位皇子殿下,今天你们这事儿做的可真够不地道,要是五天后大姐姐成亲当日,你们带着人马前来谢侯府门口抢亲了,那我谢满月还觉得六皇子您是个人物, 我佩服您。可如今,您要是深思熟虑,那深思熟虑的可真够久的,想了一年多才想透彻啊,当初碧澜宫一别,大姐姐定下方家的亲事是在一月底,您怎么不在那时候 来谢侯府提亲。」 谢满月扬眉,脸上口中全是讽刺,要治她的不敬之罪,好哇,别以为他们今天做的事就多光彩了,她就不信了,闹大了对他们还有好处,使这种阴招损招,真够可以的。 乔瑾昊从船上往下看,眼底里尽是谢满月浓浓不削的神情,一年多不见,她忽然似长大了,个人拔高了不少,越发的牙尖嘴利,那一双眸子灵巧的,怎么都抓不住她其中变幻的情绪。 「让谢姑娘误解了,我们没有这意思。」乔瑾然看到谢满月身后谢初华越发苍白的脸色,神情里闪过一抹愧色,不过这一抹愧疚来掩去的很快。 「没 有这意思,您就不该写什么信,贵为皇子,怎么尽做些这样的事。」谢满月一口一个您字,找不出一点尊重的意思,哪里值得她尊重了,有气质不假,生的儒雅招姑 娘家喜欢不假,这皇家出来的,怎么一个一个都这样,魏王世子除了姑姑那儿之外对别家姑娘干的缺德事也不少,这个六皇子更甚。 第22章 乔瑾昊的脸色沉了下来,「谢二姑娘,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满月冷哼了声,「我的话都是人话。」 半响是要僵持在这儿了,马茹嫣赶了过来,她忙看忍冬扶着的谢初华,担忧着,「初华你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冰。」 谢初华看到她,眼眶微红,转头看还站在那儿的六皇子,嘴唇微张,颤声,「六皇子殿下,您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此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连带着乔瑾然的脸色都变了,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十弟,心中大撼。 谢满月气疯了,转头摸了摸大姐姐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转头怒瞪着他们,「你们!无耻!」 被称为无耻的乔瑾昊,脸色黑沉着,犹如霜凝,而六皇子乔瑾然却是抱歉的看着她们,「谢姑娘,这件事,我很抱歉。」 抱歉个屁! 谢满月强忍着说脏话的冲动,让霜降过来扶大姐姐,冷着脸,「我们走!」 乔瑾然看着她们离开,半响转过身看乔瑾昊,「十弟,你在谢姑娘的茶里面下药了。」 「六 哥,我这不是想促成你的好事。」乔瑾昊敛去神色,笑了,「谢侯府这桩婚事可比母后给你定的要好得多,虽然做法是不光彩,但我亦是有安排,倘若她们不来,谢 家姑娘上了船,演一出被劫,你英雄救美,岂不两全其美,别人既不会说她与你私相授受,也能把这两家的婚事作废,还保全了你的名声。」 「你,你这是胡来啊。」乔瑾然没想到他的计划周全到这地步,连着自己都被他坑在里面。 「六 哥,我不是在利用你,我只是在帮你,皇子之中也有被父皇看好和不看好的,父皇器重谢侯爷,能和谢侯府结亲,你想这其中,你往后得了多大的助力。」乔瑾昊丝 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不妥,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完成了,绝不会让谢家名誉受损,也不会让六哥毁了名声,只是中途插出来的那谢家二姑娘,坏了他的大计。 想到了谢家二姑娘,乔瑾昊眼神微眯了眯,似是想到了别的,眼气逐渐聚起一抹危险,在乔瑾然看过来的时候转瞬即逝,恢复了那笑眯眯的神情,「如今多说无益,六哥,我们回去吧。」 谢满月她们没有把谢初华直接带回谢侯府,这事儿让大伯他们知道,这谢家真的是要天翻地覆,派谷雨先回谢侯府和祖母只会一声,说是她们和马家大小姐一块儿,挑首饰挑的晚了,让大人不必担心。继而把谢初华送到了林家的医馆,谢满月急匆匆让掌柜的去找林之迁过来。 一柱香的时辰时辰后,林之迁来了,谢满月的病都是他看的,她急忙请他进了小屋,「林大哥,我们适才在外面闲逛,大姐姐不知道吃了什么,脸色发白,手脚冰冷,你快帮忙看看。」 谢初华快要晕过去了,迷迷糊糊的被人扎了针又灌了药,吐过之后又喝了药,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人才清醒一些,等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谢初华看清了眼前的人,终于克制不住,起身抱着马茹嫣大哭了起来。 她吓坏了。 她 收到信的时候确实没打算赴约,她去布庄里挑了布打算回府绣荷包,出布庄的时候又有人等着她,一定要与她见一面,来回推拒好了几次,她对六皇子的感觉全部都 是美好的,不论如何都想不到前面挖着一个大坑,前去赴约的时候明明是拒绝了六皇子,都说清楚明白了,她明明只喝了一小杯茶而已,怎么就迷迷糊糊的要跟着他 们上船去。 要不是满月她们来得及时,后果会怎么样。 谢初华大哭了一场,在外的谢满月都听见了,可她哪里有空进去安慰人,据林大哥所说,大姐姐中了毒,催吐后又针灸,初判断是中了迷药,幸亏药量下的不算重,否则这样催吐两回一时半会还好不了。 她真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一次约不成要约两次,约去了秋碧山庄还要下药,骗上了船之后呢,是不是打算再使什么计谋,顺理成章的破坏了大姐姐和方少爷的婚事。 此时谢满月也来不及去气大姐姐没脑子真的心软前去赴约,她就是气啊,这十皇子,居然能这么不要脸。 林之迁看着她浑身散发着不属于她这年纪的凌厉,抬手本想摸摸她的头,转眸一想这都四年过去了,她也不是什么小丫头片子了,遂笑着安抚她,「气什么,在哪家吃的东西被人下了药。」 谢满月眼底里戾气当即收敛,仰头时神情里已是笑意,「林大哥,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大姐姐许久没有出门,我们一路过来吃了不少东西,也记不得到底是在哪些地方买的,这事儿还请林大哥替我们保个密,要是让祖母知道,得怪我们乱吃东西。」 林之迁又不是笨的人,看出来这丫头不乐意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一副小狡猾的样子,抬手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伙计去抓药,柔声嘱咐,「吐过后伤胃,这些药带回去吃几日,让你大姐姐好好休息。」 「谢谢林大哥。」谢满月真心感谢,要不是谢家旁边就住着林家,要不是这几年都是林之迁给她看病开药方补身子,她还不敢来林家的医馆找他。 「不必客气,你们早点回去,别让老夫人久等了。」伙计把药拿来,林之迁又嘱咐了她几句,想的周到,「你们坐着几辆马车,我再差几个人送你们回去。」 谢满月看了他一眼,林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啊,有十八九了,还没说亲呢,于是笑嘻嘻的恭维,「像林大哥这样好的男子,不知道谁家姐姐有这福气呢,林大哥你快些让我们喝喜酒才是。」 第23章 林之迁失笑,微抬了抬手,最后只是把药递给她。 内屋中谢初华哭够了,洗了脸收拾了一下被忍冬和霜降一块儿扶出来,只向林之迁道了声谢,出门扶上了马车。 谢满月又道了谢,把药交给忍冬,跳上马车,三个人坐一辆,几个丫鬟坐在后头,林之迁吩咐的几个伙计分坐在了几辆马车前面。 这一趟出来,六皇子的形象在谢初华心中彻底颠覆了,她靠在忍冬怀里,看了看谢满月,又看了看马茹嫣,委屈着,又歉疚,轻轻道,「你们想骂就骂我罢。」 谢满月让她给气笑了,没好气哼了声,「骂你做什么,你如今心里头比我们谁都难受,就该让你好好难受,识人不清。」 谢初华怔怔的看了她一眼,半响,眼底一抹诚挚,嗫嗫着,「二妹,谢谢你。」 谢满月哼声,「我是怕你把哥哥他们的名誉都给搭进去,二哥刚刚才过了殿试,这回成绩好,眼看着就要出任,能让你把谢侯府的名声败坏了?」 谢初华抿了抿嘴,眼眶红红的,她也悔,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身子还有些发颤。 马茹嫣掐了谢满月一下,安慰道,「好了好了,吃一堑长一智,回家好好养身子,我想六皇子也不会把这事儿到处去说,毕竟他们做的不厚道,那庄子里的人我都打点了,破财消灾,没人张这口,你且等安安心心的做新嫁娘,我看这回,因祸得福。」 可不,往后再不会惦记什么六皇子了,什么过去的美好,心中的寄托,全部都化为泡影,恨不得早早撇清,长什么样都不愿意记起来。嫁到方家之后也能好好过日子了,岂不安心。 谢满月背着身子不理她们,半响,一手拉住了她的衣角,谢满月撇过去,谢初华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服,可怜的哀求她,「二妹,你别生气。」 「你活该!」谢满月瞪着她,又瞪了一眼马茹嫣。 谢初华还是感激的看她,码头上那一番话,这护着她的样子,倒像是她是姐姐,自己才是妹妹,要说之前心里还有一点芥蒂,这回过后是彻彻底底的把满月当自己人看了。 马车内沉默了下来,谢满月不去看她,等回了谢家之后,把人送去院子里,又去祖母那儿请安,把前后的话圆回来,又命人把马茹嫣送回马家,这一忙,回玉溪阁时已经很晚。 只当是身子不舒服,谢大夫人说了女儿几句,养了几日,很快就是四月十二,谢侯府嫡长孙女出嫁的日子。 春日回暖,四月天的日子里说不上热,早晨的阳光照射下来泛着暖意,谢初华的院子里天没亮就开始忙碌了,谢满月起的晚了些,原因无他,昨天失眠了一夜,一早起来时眼睛还泛着青肿。 何妈赶紧让谷雨去煮一个熟鸡蛋过来,剥壳后裹上纱布,慢慢的在谢满月的眼睛周围滚着,谢满月眯了眯眼,瞥向窗外,真是一个好日子。 等她去谢初华的院子,她已经梳妆完,还未戴霞帔,安静的坐在床边,见着她来了,笑的几分腼腆。 谢家的姑娘都生的不差,看看姑姑,再看看大姐姐,明眸皓齿,添了妆之后更显几抹媚,谢满月也说不出那种感觉,总觉得大姐姐哪儿有些变了。 过了一会儿大伯娘进来喂吃的,谢满月出了屋子去前院,马茹嫣她们倒是来的早,没能来后院看新娘子,在前院遇到谢满月后拉着她到了亭子里,咬耳朵说小秘密,「昨天啊,我进宫陪太妃,听说了一件事儿。」 谢满月看着她,顺势,「什么事。」 马茹嫣和妹妹对看了一眼,还是马茹珊开口,柔柔的,「姐姐和我说了秋碧庄的事,我们入宫去看太妃,顺道打听了六皇子和十皇子的事,听宫人说,几日前十皇子回宫了,没有去福国寺。」 当年岚妃被毒死,十皇子吃了少些,却也落下大病根。后来毒是解了,可对五脏六腑的伤害却是永久的,所以这么多年,十皇子只能坐轮椅。 「我之前不是说了么,福国寺是佛门重地,环境清幽,适合养病,所以那时开始十皇子就一直住在福国寺,一年回不了宫几回,听闻这次回去后是要留在宫中,不走了。」马茹嫣顿了顿,「原来六皇子的亲事差不多也要定下了。」 常在宫中走动的,消息自然知道的比谢满月这样一年到头去不了几回的多,谢满月想了想六皇子的年纪,「是该成亲了,皇子娶亲,应该不会差。」 「什 么呀,满月你是不知道,圣上这么多的孩子,不是个打个都有出息,到如今十一皇子才十二岁,最小的十八皇子还在襁褓中,朝廷中哪有这么多的官职供他们白吃白 喝,身份是尊贵的,可到头来不是每个都能娶家世好的女子,像母妃身份低,又没有什么母族的借力,等到皇上百年一过,新皇登基,哪儿来这么多兄弟情。」马茹 嫣最后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谢满月瞥了她一眼,她可真够大胆的。 说白了,有些皇子的日子,那还不如当朝官员家中捧在手心里的独子嫡长过的快活。 权势当头,兄弟情的价值可就低了,不说皇宫,寻常人争家产都能争的头破血流,反目成仇,更何况是争天下呢。 谢满月不由想到了九皇子,母妃的身份高低早已经不重要,他的身份可比别的皇子来的苦多了,哪里还有什么母族,当初方家人可是因为方昭仪下毒的事,被牵连都贬出了兆京。 第24章 难怪他不选杨大人那儿要去毫安,往后的一切自己不争,没人替他留着。 谢满月心中隐动,情绪很快被马茹嫣接下来的话所带动,马茹嫣就是个讲故事的能手,神秘兮兮的凑在谢满月身旁,「我还知道两件事!」 谢满月笑了,「要不我给你斟茶,再给你捶捶背。」 马茹嫣扬了扬眉,「可不,就等你这句话。」 「想得美。」谢满月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快说。」 「哎哎,满月你怎么这么凶,难怪那时候我整治不过你,你可比我狠多了。」马茹嫣哎哎叫唤了两声,看远近没有人过来,这才开口,「这第一件呢,毫安那儿有捷报,具体捷报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躲在我爹书房偷听的。」 马茹珊轻咳了声,躲在书房被爹逮到已经都丢人的了,姐姐还能这副口气说。 那是密报了,散秩大臣马大人算是直属,消息到了他这儿再汇报给皇上,不消几日孙赫明应该也会知晓。 「还有一件呢。」谢满月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还有啊。」马茹嫣卖了个关子,「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谢满月没猜她说的还有一件事,倒是对这毫安来的捷报很感兴趣,毫安那边多年来一直都不算太平,但要论的上是捷报了,一定是打过一场,谢满月不担心老爹,开始担心起九皇子,他去毫安有两年了,要是冲去打仗受伤怎么办,回来万一缺胳膊少腿,会不会迁怒老爹。 谢满月心里古怪的冒着这些想法,远处似是有迎亲队伍过来的鞭炮声,谢远弘跑来找她,「二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迎亲的队伍来了,快快,我们去拦着。」 六岁的谢远弘越长大越顽皮,拉着谢满月还要招呼马茹嫣她们一块儿去,到了大门口,迎亲的花轿等到了。 方家世出书香门第,就算是二哥在也难不倒他们,谁让谢家孩子多,鬼主意也多,文的不行来武的,总能刁难住,平日里儒雅惯了的新郎官,也被闹的不轻。 前厅里谢大老夫人怕他们太闹腾了,命人前来说,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谢远弘他们让开,让迎亲的进了谢侯府。 大哥外任,来了谢家四年谢满月都没见到过他,谢初华是由谢远航背出来的,暖阳之下,大红的喜袍添着喜庆,鞭炮声肆起,背出大门口的时候,门外又是一阵齐响,夹杂着锣鼓乐声,好不热闹。 等迎亲的花轿离开时谢侯府才渐渐安静下来,宴客厅中摆了酒席,到了下午,客人都散了,前院这儿才留着许多鞭炮放过后的碎屑。 几个丫鬟在清扫,等到傍晚的时候谢满月前去梧桐院请安,谢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嫁了,再过几年,你也要嫁了。」 前两年谢满月还没怎么长,这两年犹如青葱一般,浇了水就长的飞快,褪了稚气,脸上渐有女儿家的样子,谢老夫人总说孙女长的好,像儿子又像儿媳妇,这一双眼睛,活灵活现的。 谢满月捱着她,「我不急,我还想多陪祖母几年呢。」 「现在说说,到时候你就急了。」谢老夫人朗笑着,又摸了摸谢满月的脸颊感概,「真是要长大了。」 四年前刚带回来时候那么瘦弱的一个小丫头,手背上都没几两肉,一口一个祖母的喊着,谢老夫人都还记得,回头想想,这孩子让自己操心的事儿并不多,乖巧,懂事,又贴心。 想着想着,谢老夫人是不舍得让她这么早嫁人。 「明年远卿就该回来了,一去六年,你那大哥,可是和你祖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谢老夫人还有没说的,等长孙回来,差不多也是时候给满月议亲了。 三日后方姑爷带着谢初华回门,家里又热闹了一阵,谢老夫人她们见谢初华气色不错,和方姑爷又相处的好,心下放心了不少。 此 时已经是四月中,又过了几日,谢满月这儿收到了孙赫明派人送回来的信,关于毫安的捷报,原来是毫安外的游牧族趁着农忙时前来闹事,想要占毫安外几里路的一 座峡谷,这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打了两天两夜,毫安这儿大伙全胜,而发捷报的缘故一来是夺回了地址险峻的一座倒悬崖谷,另一件就是九皇子立功,既然立 了军功,一定要上报给皇上知晓。 就是不知道这军功是祁将军送给他立,在他前去毫安这几年里添一笔好彩头。还是九皇子货真价实自己挣来的。 既然他立了功,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谢满月回了一封信让霜降送出去,这头谷雨拿了一张帖子过来,是王家大小姐邀请她前去沉湖踏春。 月底这天,清早谢满月起来,上马车去了王大学士府,继而和王恬君一块儿出城前往沉湖。 这 时节里前来踏青的人很多,谢满月还记得三年前来的那一次,就在湖畔见到了魏王世子他们,回去的路上还险些被劫持。几年过去,姑姑成亲生子,魏王世子也已经 成了亲,那个常家三少爷去年成的亲,是常家老爷亲选的儿媳妇,就为了治常家三少爷,听闻府里趣事儿倒是闹了一大堆。 下马车后找了亭子坐下,谢满月远远地看,沿山小径下过去拆除掉的屋子,又建起来了一座阁楼,王恬君见她看着,笑着解释,「前来这儿的也不止我们,那亭子是大公主命人建的,专为了来这儿赏景。」 「不常来的吧。」谢满月收回了视线,要是常来,这儿都得清场了。 第25章 「自 然是不常来,一年能来几回就不错了,我们去那儿走走。」来了这儿踏青,总不能一直坐在亭子里,王恬君邀谢满月去湖畔的山庄里面走,拆了围墙拆了屋舍,这儿 就是林立的假山和亭落,初春繁花,桃花落尽后这儿有几片地方都载着四季海棠,王恬君对这儿比谢满月来的熟,带她到了一处小山坡,居高临下看,是一片的花 海。 「这时节福国寺的海棠花也开的正好。」谢满月想到了什么,笑着轻说了一句,抬手在树梢上摘下一朵,树上开熟了的花瓣簌簌落下,谢满月摘下一瓣直接放入口中,轻嚼着,最后评价,「没有福国寺的好吃。」 那儿的海棠花瓣泛着一丝丝的甜意,这儿的虽然开的漂亮,味儿却寡淡些。 一旁王恬君听着失笑,「你可就惦记着吃了。」 谢满月脸颊微红,「也不是啊。」 王恬君拉着她继续往上走,小径上去是修缮好的山路,这儿过去可以直接从另外一头下来,山上也错落着不少亭子,她们走到另一边视野好的亭落里,霜降她们把带来的食盒放下,从里面端出鲜果糕点,摆满了石桌。 谢满月居高临下看,这一片尽收眼底,过去拆迁过的痕迹从上往下看还能辨别,哪儿是主院,哪里是花园,沉湖畔许多人在走动,谢满月视线落到之前她们呆过的亭子,神情一怔,那里多了数量马车。 王恬君也发现了,轻咦了声,「是大公主府的人啊。」 两个人视线朝下看,在那边的阁楼外看到了许多伺候的侍女。 进进出出的,似乎是在清扫屋子,又似是在换东西,过了一会儿,那边的马车朝着亭子这儿靠近了一些,谢满月看到长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公主出游,阵仗非凡,光是马车前后就有七八辆,算上沿途守着的侍卫,侍奉的侍妾,来一趟似是要把阁楼里的东西都更换一遍。 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大公主,云珠公主在皇家中也是最出名的公主,公主府里的生活奢华,挥金如土,她尚主的驸马还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是普通人,谢满月没见过大公主驸马,回兆京之后听说倒是有不少。 想着,视线落在云珠公主身后出来的人,谢满月本是笑意的神情,眼神猛然一缩,几乎是喘不过气的那种,看着那个从马车上跟随下来的男子,彻底的惊住了。 待看到从马车上下来,谢满月霍的站了起来,扶着桌子的双手微颤,眼底是满是难以置信,死死的看着那个让公主顾盼笑靥的男子,云殊,怎么会是云殊,他不是死了么。 桃花庵,酿酒庄,煮酒杯,濯美人。 云殊与合香为好友祁玥共献一曲。 玥儿姑娘的骑术甚好,改日一定要教一教合香。 玥儿,你别听他胡说,我带你去尝尝今年新酿的桃花酒。 …… 谢满月的脑海里忽然涌入很多画面,她呆呆的望着那个和云珠公主低语交谈的男子,心底里一股血气往上冲,一定是她看错了。 「满月。」王恬君喊了她数次,谢满月乍然回神,王恬君拉住她的手,担忧着,「怎么了你。」 「不是。」谢满月忙坐下来,有些慌乱的掩饰情绪,视线不自觉的飘向那跟着大公主一起进阁楼的男子,语噎,「我……王姐姐,大公主的驸马爷,是什么人。」 「这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姓唐,是大公主六七年前带回来的男子,气质不凡,样貌出众,见过的都说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至于他的来历,多方猜测,也没有具体的论 实,大公主和驸马爷的感情很好。」王恬君只远远看到过大公主驸马两次,还是在宫中,大公主似乎是很护着驸马,都不怎么带他外出,因此外面还有戏称,大公主 府里的驸马爷,是大公主金屋藏娇。 只是长得像么。 会不会可能死而复生? 可那是她亲手埋了的人啊。 六年多前,桃花庵外的几个村落遭遇山贼洗劫,有人告密,山贼找到了桃花庵的入口,等她赶到的时候,合香不见了,云殊躺在地上已经没气,屋子内外被洗劫一空,到处是打破的桃花酒的味道,去年酿的,今年新藏在地窖里的,全部都被人打破。 是她亲手在桃花庵后的桃花林里挖了坟把他埋藏起来的,还立了墓碑,她当时派了很多人去找合香的下落,可是就算是山贼窝被端,她都没有找到合香,再后来,她自己出了意外。 她亲手埋下去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 「王姐姐,一个人心跳没了,身体冰冷,呼吸了没了,一天一夜过去都没有回复的迹象,你说着这人还有可能活么。」谢满月嗫嗫的问了一句。 王恬君一怔,为她倒了一杯热茶,「人要是如此,那是死了,怎么还会活。」 是啊,那都是死透了,怎么可能还会活。 「那这世上有没有可能不是亲人,却长得一样的。」谢满月又问了一句。 见她问得认真,王恬君想了想,「是有的,虽没见过,也听闻过世上虽不是亲人,但长的十分相像,只是这样的人相遇的机遇微乎甚微,也都是听说罢了。」 前者和后者,谢满月比较容易接受那后者,只不过是长得像罢了。 「你认识大公主驸马?」王恬君见她失神,刚刚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第26章 「他……」谢满月起身走到亭子的扶手边上,看着底下的阁楼,二楼那儿打开的窗户,她看到了大公主驸马的身影,那容貌太让她觉得熟悉,恍若昨日,他和合香弹琴为自己的舞剑伴奏。 谢满月如鲠在喉,半响,看着他转身离开她的视线,神情里一抹哀伤,「他长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 …… 之后谢满月再没有在阁楼里看到过大公主驸马的身影,而接下来的踏春赏景,她显得心不在焉。 王恬君看出来她情绪的低落,两个人下山之后上了马车,王恬君回了王大学士府,李江驾车回了谢侯府,谢满月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参加宫宴时,她再度遇见大公主驸马。 宫宴是皇后操办的,今年选秀过后宫中添了不少新人,正值六月,皇后在避暑山庄操办了宴会,邀请了不少官家女眷前往,谢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有前去,谢侯府这儿是谢家几位夫人带着孩子赴约到避暑山庄。 而谢满月是在避暑山庄中的桃园里遇见大公主驸马。 谢满月是为摘桃子来的,和马茹嫣她们在桃园门口分开,她负责摘桃子,她们去游湖剪早熟的莲蓬。 身后谷雨手中挎着个篮子,谢满月挑着丰厚多汁的往篮子里放,看样子是到了桃园的中间,谢满月在一颗很大的桃树下看到了大公主驸马,只有他一个人,身旁没有人陪着,而他则是有些发怔看着树梢上的桃子。 直到听见脚步声,唐礼转过身来,谢满月还是狠狠的怔了怔,手里刚摘的桃子险些掉落下来,太像了,除了那微微皱着,添染着几分忧郁的神情外,这容貌像极了云殊,简直像是一个人。 谢满月还是禁不住脱口而出喊了一声,「云殊。」 唐礼皱了皱眉,朝着两侧看了看才确定眼前的姑娘喊的是自己,「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听了云殊这个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满月不死心,「你真的不叫云殊?不知道云殊是谁?」 唐礼笑了,礼貌的看着谢满月,「这位姑娘,我想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是她认错了吧,谢满月看着他身上穿的这一身衣服,云殊从来都只喜欢青衫白褂,哪里会穿这种富贵锦绣的衣服。 「抱歉,你长的很像我一个朋友。」自己亲手埋下去的人,谢满月宁可相信他像她一样重生到了别人身上,也不信他还能诈尸回来。 「不知姑娘是。」唐礼看她里拿着的桃子,下意识的开口,「姑娘,桃子不宜挑的过大,像也不宜选白的,像这样,表面斑点多的,更甜。」 谢满月一愣,低头看手中的桃子,圆圆大大的个头,看着十分讨喜。心底里涌起一股莫名,谢满月抬起头看他,见他笑的温和,也绽开了一抹笑意来,声音清脆,「我叫祁玥。」 唐礼眉头微微一皱,轻念着祁玥二字,未等她开口,那边小径处匆匆跑过来四五个侍女,看到驸马爷在这儿,都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直接走到唐礼身旁,「驸马爷,公主找您呢,您怎么一个人走开了。」 「我看这儿的桃树长的好,想摘几个回去给云珠尝尝。」唐礼示意手中刚刚挑的桃子。 侍女示意别人拿篮子来装,笑着劝,「驸马爷,我们回去吧,避暑山庄大的很,您怎么也得让我们跟着您才是。」 唐礼回头朝着谢满月暖暖的笑了笑,跟着侍女离开,谢满月把桃子放到谷雨手中的篮子里,那边还没走的一个侍女忽然对满月呵斥,「避暑山庄的桃园不可随意乱进你可知道,万一冲撞了贵人你担当不起!」 谢满月手一松,转头看这个侍女,笑了,「我怎么不知道避暑山庄的桃园不可乱进,我只记得来的时候迎客的宫人都有介绍,女眷可以到此来摘新鲜的桃子回去,难不成,这些宫人都记错了?」 「什么人是你可以说话的,什么人你不该说话,这位小姐你可掂量清楚,大公主府的人你得罪不起。」侍女傲气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带着拎着篮子的侍女离开。 谢满月看着,哼笑了声,那可真是大公主的标准狗腿子,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不曾见过这么大架势的。 谷雨看了看篮子里的桃子,「姑娘,我们摘的可差不多了。」 「回去吧。」谢满月转身带着谷雨出了桃园,走向和马茹嫣她们约好的亭子。 这边侍女终于把唐礼带回了大公主所在的阁楼里,云珠正和二公主聊天,见到唐礼回来了,二公主惜珠识趣的道别离开了阁楼。 云珠起身把二公主送了出去,等她走远了,回头笑着到唐礼身旁,拉住他的手牵到了窗边的坐榻上,「你去哪儿啦,忽然不见了人。」 唐礼不会知道云珠之前在知道驸马不见了时发了多大的火,他看她笑盈盈的样子,脑海里不由浮现刚刚桃园的那个小姑娘,祁玥二字一直闪现,很熟悉。 「怎么了?」见他不出声,云珠关切的看着他。 唐礼摇了摇头,刚好后面的侍女跟进来了,手里还拎着篮子,他指了指,「我看那边桃园里的桃子长的好,进去摘了几个过来给你尝尝。」 云珠一愣,随即脸上一抹浮云,她扑闪着眼眸犹如一个少女,怔怔的看着唐礼,「你,特地进去摘给我的。」 唐礼点点头,云珠笑了,笑的很开心,「来人啊,快去把驸马摘来的桃子洗干净。」 第27章 继而望着唐礼,怀春着甜甜道,「唐礼你对我真好。」 唐礼笑了笑,转头看窗外,这儿临着一个小荷花池,上面的荷花开的正好,风一吹水面就是碧波荡漾的浮动,最近他的脑海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模糊不清,零碎的很,在听到某个字眼某些话的时候又会想起什么,可转眸,这些画面又散开去再难拼凑。 云珠看着他的侧脸,百看不厌,看多少年她都不会厌倦。 屋外侍女把洗好去核的桃子端进来,托盘底下压了碎冰,上面用荷叶铺陈,雕刻的像荷叶花苞一样的桃子放在上面,用竹签挑起来,先是在剥下花瓣一般。 云珠挑起一个要喂给他吃,唐礼怔了怔,看泛着微粉的桃肉,脑海中又闪过一个片段,抬头看云珠,「公主,我是不是很久没有去桃花庵了。」 云珠拿着牙签的手一顿,笑意微僵,顷刻恢复如常,只是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试探,「唐礼,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记得之前应该和公主提起过,只是不知为何又不记得了,这是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唐礼回忆的费劲,上一次提出来是什么时候,好像很久了。 云珠放下了牙签,上一次提出来,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喝了太医开的药之后他就没有再提起来,可这回怎么又想起来了。 难道是因为去了桃园。 云珠心中猜测着,他对桃花庵的桃花念念不忘,见到桃园里的桃树,因此想起了桃花庵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此,盘子里的新鲜桃肉变的食之无味。 唐礼的视线还在盘子里,半响,他又重提了一句,「公主,今年的桃花酒不是应该酿过了,我们是不是有几年没有尝到桃花酒了?」 「自然不是了,今年的都已经带回公主府了,你如今是驸马,何须要做这些事呢,你若是想喝,我让他们去取来。」云珠嫣然一笑,示意侍女把盘子撤下去,转头看窗外的天,笑着建议,「母后她们在那儿听戏呢,唐礼,我去找一下二妹,不如你先过去?」 「好。」唐礼不疑有他,起身跟着侍女出去了,出去的刹那,这边坐着的云珠脸色瞬间凌了下来,泛着寒意,森冷的望着那边桌子上的篮子。 「公主。」一旁侍女请示,「是不是去请龚太医过来。」 云珠抬手,「不行,喝的太多,伤身子。」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她还想要和唐礼有个孩子,如今必不能伤了他的身子。 「那这桃花酒?」 「库房里不是还有余,到时候取来就行了,让那几个师傅继续加紧酿,一定要酿出一样的味道来。」 「适才在桃园里,驸马遇上了一家小姐,奴婢们过去时,驸马正与她说话。」侍女远远的是看到了,但是并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云珠看了她一眼: 「谁家的小姐。」 侍女摇摇头,「奴婢这就出去打听。」 避暑山庄里面热闹,三个人坐在亭子里,由谷雨她们把莲蓬剥好,桃子洗净,看着不远处湖面上的荷花和游船的人,马茹嫣的心情很不错,指了指那边距她们远一些的小船,上面一抹翠色,「满月,那是严尚书家的小姐。」 谢满月转头看去,耳畔又传来马茹嫣的轻语,「要是以后见里面,离她远一点,如今严家人可气盛着呢。」 三年前太子大婚,娶了薛家女为太子妃后,又纳了两个太子良娣,其中一个就是严家大小姐,两年前太子妃有孕,没几个月后严良娣也有了身孕,去年太子妃生下一女,而严良娣为太子生下了长子。 如今太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自然的,严良娣所出的长子受重视的很,母凭子贵,严良娣自然受宠,连带着严家都跟着发达,作为严良娣的亲妹妹,严家三小姐可是个刁蛮的角色。 谢满月没接触过严家人,如今听马茹嫣这么绘声绘色的说了几件事后也算是从头到尾认识一遍这个严家小姐,末了,她十分认真的点头,「嗯,我一定避而远之。」 「我啊相信她一定说不过你,也欺负不了你。」马茹嫣哼了声,「就怕她背后告恶状。」 兆京这么大,世家这么多,身份高的,贵气的人家不在少数,可不是每家出来的小姐都是大家闺秀的标准模样,人品参差不齐的可不在少数,一个教导模式下都能出十样不同来。 「你和她吵过?」谢满月转头看她。 马茹嫣一噎,有些气,一旁马茹珊笑着解释,「严家三小姐和满月你同岁呢,在宫中时和姐姐起过一回争执,最后她哭着跑去找严良娣告状了,那还是去年的事,回家后姐姐让娘说了几句。」 谢满月看马茹嫣憋屈的样子,抿嘴笑着。 「你们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马茹嫣瞪了她们一眼,拿起桃肉塞到嘴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拉了一下谢满月,「你刚刚不说在桃园里遇到大公主驸马,我远远见过两回,每次身边都有大公主府的人,怎么会一个人让你碰到。」 「你们知道大公主驸马的来历么。」谢满月还是觉得这么驸马让她觉得熟悉,天底下一样的脸,这多稀奇。 马茹嫣摇头,「好多种说法呢,你哪里知道哪个是真。」 谢满月略感遗憾,「我总觉得他长的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驸马这年纪,长的像你认识的朋友?」马茹嫣一脸狐疑的看着她,谢满月不理她,低头喝茶,马茹嫣不肯歇,「你说呀,说不定我能替你打听一下。」 第28章 谢满月不信,「刚刚你都说了不知哪个是真,我不信你。」 「万一我打听到了呢。」 「那我就告诉你是我哪个朋友。」 「好!」 马茹嫣一声好后,看着谢满月笑眯眯的样子,顿时大呼上当受骗,气呼呼的坐下来,本来是要拿桃子吃,结果手抓了莲子没注意塞到了嘴里,等到咬破了才觉得苦,深皱着眉头忙喝了一杯茶,逗的谢满月哈哈大笑。 从避暑山庄离开已经是傍晚,没听戏,就和马茹嫣她们聊天了,回到谢侯府天色微暗,谷雨准备好了沐浴的水,白露和冬至两个人抬了一大篮子的东西进来,放在了屋檐下,刚好谢满月出去,瞧见篮子上盖着的荷叶,「什么东西。」 「姑娘,这是刚刚大公主府派人送过来的,好多桃子。」白露拿开荷叶,底下是满满一篓子的桃子,个个熟透鲜红,看起来多汁美味的很。 谢满月微皱着眉头,大公主府派人送桃子过来,「有没有说什么。」 「送来的人好像有说,见姑娘喜欢吃,避暑山庄里又多的很,今天下午摘了很多送往各处,这些都是送给姑娘的。」 谁见她喜欢吃桃子了,谢满月看这满满的一篓子,按着这么送发,挨家挨户的,那避暑山庄里的桃子还不够送的。 难道是因为今天她撞见了驸马爷? 传闻公主极护着驸马,对驸马也是情有独钟,以大公主的脾气,那占有欲必定不小,谢满月可不觉得这是真好意送过来给她吃的,要送也是按着食盒的分量,送这么多又是几个意思。 「姑娘,您不是说要吃果酿,这些刚好能做不少呢。」白露挑着几个,都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叶子和蒂都新鲜的很,桃子上满是细绒毛。 「去打听一下,大公主给谁送过桃子了。」谢满月让她们把桃子分一些到大房二房四房去,蹲下看留下来的一小篮,拿起一个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左看右看,也不像是动了手脚。 消息打听回来的很快,大公主送去的府邸很多,马家那儿也有送去,还有王府,齐家,但凡是家世身份高的,多多少少都有收到大公主的人情。 就是都没有谢满月这儿多。 此时已经是天黑,谢满月看着桌子上谷雨刚刚洗好切片的桃子,没有动手吃,说实在的,大公主的东西她还真不敢吃。 就算知道她不会在桃子里动手脚,谢满月还是抗拒的很,她还在纳闷,大公主送这么多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她在桃园里遇到过驸马,又说了一句话,她就惦记上了? 这头过了半个月,马茹嫣还真替她打听到了一些不是外头传言中的,关于大公主驸马的事。 当初大公主成亲,下嫁给一个空有一副相貌的男子,引起了兆京诸多议论,人们不相信这大公主驸马就是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想尚主的人这么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给捷足先登,这多说不过去。 后来人们就开始猜测这大公主驸马的身份,猜的离谱的,竟然说这个驸马是来自隐世的什么大人物,大公主府也从来未作什么解释,后来渐渐的,说法越来越多,哪个都像是真的,又哪个都不能真判断。 马茹嫣命人给谢满月送来了一封信,洋洋散散几张纸,写的是关于大公主驸马的来历,有些是源自宫中打听,其余的,谢满月也不清楚她从哪个渠道得知。 六年前大公主年满十六,正是议亲时,皇后娘娘为了她的婚事操了不少心,只不过大公主谁都没看上。 云珠公主十五岁的时候皇上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公主府,在她十六岁那年,大公主出游,七八月的时候,大公主带了个不知身份的男子回来,带回了公主府,就是如今的驸马唐礼。 一年之后大公主与带回来的驸马成亲,此后这个大公主驸马没有在朝中任职,也没有外出应酬,就是留在公主府里,就跟金屋藏娇似的,大公主舍不得他见人,而有幸见过驸马的人,都知道这大公主府驸马生的一副好相貌,那气质,兆京中几乎是无人能及。 据悉,大公主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此人是受了伤。 谢满月的视线停驻在了那一行字上,马茹嫣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单的说了知道这个事情的来源,宫中太医署那里打听来的,当时似乎是请了不少太医前去大公主府,并不知道为了谁,马茹嫣自己猜测,可能就是为了那个大公主驸马。 大公主驸马的来历并不清楚,也是打听来的,当时大公主去的是沐阳,距离兆京得有七八天的路程,驸马应当就是那个时候带回来的。 这些年大公主府里请太医的次数明显增多,大公主极其护着驸马,不让他和别人过多的接触,宫里宫外对这个驸马都不熟悉,甚至是和大公主他们走的近的,几位公主也都和驸马不熟。 最后,马茹嫣不忘记问她,她哪个朋友长的像大公主驸马,那这样貌得多出众啊! 谢满月直接把信烧了,好些年前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合香曾告诉过她,云殊是合香的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被带回来的时候只有三岁,一直在桃花庵长大。 也许他真的有兄弟也说不定。 谢满月决定去一趟桃花庵。 兆京去桃花庵有不少路,来回得三天的功夫,而且要在桃花庵下的镇子留宿,要在外过夜的,谢满月出不去。 第29章 她怎么求谢老夫人都不肯答应让她独自出去游玩几天,这事儿一直拖到了十月份,谢满月还是没能说服谢老夫人。 十一月的时候,孙赫明忽然告知了她一个消息,祁将军已经准备启程回兆京,能赶得上回来过年,谢满月忽然有了主意,整颗心都放了下来。 十二月中,兆京已经是白雪皑皑的天,新年的气氛显露,祁将军的军队到了兆京几十里外驻扎,他带着九皇子进城。 入宫觐见,皇上赏赐,尽管这个儿子不受皇上重视,尽管之前种种的事情让皇上几乎是放弃了他,但毫安这三年,来的捷报中九皇子有功,加上祁将军的大加赞赏,皇上对九皇子的态度好了不少。 乔瑾瑜离开乾清宫,祁将军还在殿内和皇上回禀毫安的军情,他在门口遇见了等他有一会儿的太子,微绷着的脸松了松,「大哥。」 太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几年不见,快要赶上我了,来,好大哥好好聊聊这几年的事。」 太子把乔瑾瑜带到了乾清宫旁边的阁楼里,不能走的太远,以免皇上会传召,屋子里添着火盆,又煮了茶,乔瑾铭看着他,脸上那笑意,是欣喜他回来,又高兴他如今的成绩,「我就说了,你一定能做出一番自己的功绩来,这一回,父皇是没话说了。」 乔瑾瑜端起杯子,没有喝,只是拿在手中,「大哥当初和父皇约定了什么。」 「我 与父皇约定,只要你能去毫安或者岐北取的一番功绩,不是去混日子的,能确确实实得到历练,回来之后,待你议亲时,父皇就为你封王。」乔瑾铭也没有瞒着,他 如今心情甚好,从第一封捷报送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九弟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也不会辜负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二皇子已经成亲离宫,封了赵王,六皇子成亲的日子就在来年开春,到时候成了亲后也会封王赏赐府邸,过去九皇子会不会封王尚且不清楚,如今而言,对于这些毫无战功的皇子都能捞得着王位,他就算再被皇上不喜,由太子推的这一把,那个九五之尊,也不会不兑现诺言。 乔瑾瑜愣了愣,他还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封王,以父皇对自己的厌恶程度,将来有个郡爵的身份就已经不错,怎么可能封王。 「九弟,大哥心中还藏了私。」见他不说话,太子饮下一杯茶叹了声,「大哥希望你来帮大哥。」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墙角的火盆子忽然发出哔爆声,似是炭火烧的急了,乔瑾瑜抬了抬头,「大哥实乃正统,九弟不知哪里能帮的了大哥的。」 「你 可以的,你在祁将军的军营里这几年,学到了不少东西吧,祁家没有后人,祁将军收养的义子也是从文,祁将军手里的兵,今后若是不交替,也是被直接取缔分开, 若是那样,必是要大动军心,还不如有人能接他的班。」乔瑾铭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急不缓,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九弟,大哥希望你今后能立足朝廷,也 希望你能成为大哥的臂膀。」 「九弟,你还记得你从惠明宫中被恭妃带出来时你对我说过什么。」乔瑾铭看着他,乔瑾瑜不语。 「你说你以后,不会让人瞧不起。」乔瑾铭知道他要什么,也知道他想什么,他把机会都放在他面前了,选不选,在于他。 乔瑾瑜自然是清楚大哥对自己的好,选谁去毫安在父皇那儿都好说通些,大哥却为他争取到了,毫安那三年,他获取的不仅仅是那些军功。 太子的身份是嫡长,今后继承皇位也是名正言顺,如今太子的名声又是好的,从小乔瑾瑜就知道父皇最看好的是大哥,最宠爱的是十弟,二哥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了麓山学武艺,余下的,乔瑾瑜还没出生时候排行三四五的皇子就已经早夭了。 「多谢大哥帮忙。」 半响,乔瑾瑜如此说了一句,太子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他知道,九弟这算是答应了。 大年三十这天,谢满月跟着谢老夫人入宫,这一回她没再去碧澜宫,年初十皇子回宫后,碧澜宫里重新收拾过后在皇上的应允之下十皇子住在了自己母妃旧时住的地方,所以如今的碧澜宫里满是伺候的人,没像以前那样好进。 马茹嫣定亲了,今年的宫宴马夫人没有带她前来,谢满月只是和王恬君聊了一会儿,雪停了,两个人出了花厅在花园里散步。 王恬君比谢满月年长了一岁,过了年就十五了,王家人似乎是对她的亲事一点都不着急,倒是下半年,王家出了几桩事,闹的兆京传了不少日子。 王 家只比王恬君小了半岁的二房庶女被人发现和侍郎家的钱公子在屋子里私会,虽然没做什么,可就是让人发现两个人呆在一个屋子里,因为是在别人家,没能把这事 儿给掩住,传扬了出去,如今王家二房逼着钱家人来娶亲,可那钱家,硬是不肯让钱公子娶一个庶女,就在一个月前王家二房夫人还和钱家夫人吵的天翻地覆。 还有一桩是关于王恬君的嫡亲哥哥,和德王世子一样风流倜傥,这回是风流过了头,想把一个清伶带回王府,被王家大老爷揍了个半死,现在还关在家里。 反观王恬君,家里闹出这几件事,王家姑娘的名声都跟着被牵连了,她还是笑呵呵的,和谢满月有什么说什么,提起她三哥的事,她亦是不客气的落井下石,「爹和大哥一块儿出的手,不是关在家里不让出,是他自己没脸见人,肿的险些连我都认不出他来。」 第30章 谢满月笑了笑,「你三哥可真是,性情中人啊。」 「那等狐媚子。」王恬君哼了声,「后来二哥去查了,什么清伶,早前就已经服侍过人了,又不是什么清白之身,就三哥让她给骗,你说他蠢不蠢。」 谢满月不由的想到了齐皓轩,男人不就是蠢的,女人看女人一清二白的,男人看女人,多长十对眼睛都像是被戳瞎似的,什么都瞧不清。 正想说什么,谢满月脚步忽然停住了,前面是积了雪的小坡,扫出来的台阶往上,底下是大石块堆砌起来的乱景,开春的时候这儿开满了花,台阶下是潺潺流动的一条小溪,只不过如今,这儿都被雪给覆盖了。 就在台阶另一头,谢满月听到了轻微的闷哭声,她和王恬君交换了一个视线,王恬君朝着旁边走了两步,朝她挥了挥手手,谢满月走过去,从这儿看过去,她发现雪地里有个人跪在那儿,哭声正是源于那个人。 「谁让你擅作主张把东西拿走的。」一声偏尖细的声音传来,不是那哭的人。 「小姐,每年您都在那之前让我们把东西送去东宫。」跪着的人话没说完,啪一声响起,谢满月看到那人直接被打倒在了雪地里。 「你还敢顶嘴,我今年有吩咐你把东西送过去么,我没吩咐你怎么就该擅作主张送过去。」 「可是小姐,您最后还是让鸣翠送过去了。」倒在雪地里的丫鬟赶紧起身,继续跪着,一面哭着一面解释。 又是巴掌声响起来,飘飘悠悠的一句话,「我没吩咐,你就不许先把东西送过去,不论我最后有没有吩咐人送去,你都是擅作主张。」 呵,好刁蛮的小姐。 「小姐,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替您先把这事儿办妥。」谢满月这个角度,只看到她不断福低的身子,似乎是在磕头,接着她们就看到了这个丫鬟被踹倒在了地上。 凉薄的声音,「你只是想,你有什么资格想,你只有听我吩咐的份,没有自己想的权利。」 谢满月再度和王恬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在猜,哪家的小姐能奇葩成这个样子,那边台阶走上来几个人,直接和谢满月她们撞上了。 谢满月一眼认了出来,那不就是马茹嫣之前告诉过她要敬而远之的严家三小姐么。 严芳悠看到站在那儿的谢满月和王恬君,谢满月她不认得,王大学士家的大小姐她倒是认得,紧接着她的神情里浮现一抹轻视,她上下瞥了她们两眼,嘴唇微张,「听墙角的算什么东西。」 不招惹是对的,她主动招惹怎么办,谢满月没看她,而是看着王恬君,轻笑着,「王姐姐,看到没,这墙可真够高的,真是两个你我都翻不过去。」 王恬君也笑了,「可不。」 严芳悠没有想到她会反过来这么说,看谢满月的眼神更不善了,「既然知道这里有人就该避开,大家闺秀做出偷听的事还值得你说的光彩。」 「谁让我走到了这儿,姑娘你要教训下人,也该选个在隐蔽点的地方,以免是个人经过你都要责备人家说人偷听。」谢满月笑着挽起王恬君的手,不待她说什么,两个人朝着花厅那儿回去。 回到花厅后谢满月并没有见到那个严家三小姐回来,只是在离宫时有看到严家的马车,马车上她还在唏嘘,那丫鬟跪在那儿如今不知道起来了没。 初五这天,谢满月去了贺家拜年,初六,在征得谢老夫人的同意之下,谢满月终于可以在去祁家拜年的同时,留到初十再回谢侯府。 谢满月打的就是这主意,再怎么说祖母都不会答应让她出去游玩,可去祁家就不一样了,她可以求得老爹的答应,让她带着弟弟去祁玥的墓地扫墓,到时候再派人送信回祁家,就说带着祁靖去云岩镇看看,这么一来一去,就算是老爹追过来,她也能如愿。 出发前谢满月的马车后头架着的箱子里摆了很多东西,随身陪她过来的谷雨和霜降都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在祁靖上了后面的马车,祁老爹站在门口笑呵呵的和他们道别时,马车内谷雨还不安心的很,「姑娘,咱们真的要带着祁少爷去……」 谷雨还没说完就让谢满月捂住了嘴巴,她瞪了她一眼,谷雨担心的看着她,闷闷着,「小姐,那不安全。」 「不是有李江,祁靖那儿还有好几个随从,没事儿。」谢满月这倒是不怕,大半天的马车就能到镇上了,明日去桃花庵,后天再回来也不过才初九,老爹一定不会和谢家说的,就算是他来找他们,那也没事。 谷雨和霜降对看了一眼,只能暗暗想着到时候看紧小姐,千万别再做些更越矩的事了。 后面的祁靖并不知道前面马车里姐姐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旁是红俏陪着他,马车前两个随从,祁丰派的都是身手好的人,去墓地祭拜,路上怕有什么状况,还是防着些才安心。 马车出城后一个多时辰到了祁玥墓地的那山脚下,大过年,这山脚下的集市没什么人,其实年前还没下雪时祁靖就来过一回,谢满月快速的带着他上山,又很快扫了墓,等下山的时候祁靖就觉得不对了,「姐,我们等会儿要去哪里。」 谢满月一怔,她还没开口呢他怎么就先问了。 谢满月轻咳了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反正现在还早。」 「去哪里?」祁靖站住不动,转头看着她,以他这几年对姐姐的了解,这事儿有玄机啊。 第31章 「我们去云岩镇怎么样,听说那里半山腰的雪景最好看了,你一定没去过是不是?」谢满月知道不说实情骗不走他,笑嘻嘻的看着如今已经快赶上她身高的祁靖,「你跟不跟我去。」 「……」他就知道她又打主意了,刚刚扫墓那么敷衍,又是当幌子。 「你要是不陪我去,那我可真的看不到那里的雪景了。」谢满月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祁靖无奈的很,「父亲会担心的。」 「担心就让他来找我们嘛。」谢满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长姐的口味,「阿靖,你这样扭扭捏捏怎么像一个爷们,去就去,走。」 说罢,谢满月生怕他反对,径自朝着山脚下走去,和李江打了招呼,又命其中一个侍从回兆京禀报,她早就算好啦,今日初七,要早朝,就算侍从回去的再快,老爹知道也得下午了,再出发来找他们,他们已经到云岩镇了。 祁靖下来的时候谢满月已经准备就绪,红俏陪着祁靖,有些担心,「少爷,您和姑娘这一趟过去,路上怕是不好走,再者镇上也没有我们的铺子和宅院。」 「不碍事,明天一早父亲就会来找我们。」祁靖笑了笑,也惯着这个姐姐,上了马车之后,两辆车朝着云岩镇的方向奔去。 在镇上最大的客栈里留宿,这儿安全的很,如今的时节正是走亲访友,客栈里住着不少人,云岩镇上十分的热闹。 第二天一早谢满月就带着祁靖出了镇,半个时辰的马车到了一处村落,距离上一次来是六年前,那时这个被山贼洗劫过的村子一片狼藉,如今六年过去,又恢复了融融的迹象,早已经看不出当年那死伤的惨烈。 村子里有人看到他们要往山上走,好心的前来提醒,「姑娘,这儿很多年没人上去啦,前面的路都堵住的,雪天难走。」 「大叔,平时就没有人上去过么。」 那村民摇摇头,觉得他们才奇怪,「上头有没什么人,有什么好去的。」 谢满月使了些钱让李江去村子里卖了锄头镰刀,两个侍从和李江一块儿在前面开路,跟在他们身后的红俏却是满脸的疑云,谢姑娘到这儿来做什么,难不成,小姐托梦中还告诉过她关于桃花庵的事? 山 路并不好走,雪天路滑,容易踩着空,再加上许多年没有来了,村子里的人也不会进去,早已经是荆棘遍布,依稀能够看到的路中全是灌木,白雪皑皑的山上,风一 吹树上的雪就簌簌的往下掉,掉了谢满月一头,谷雨赶紧替她打伞遮挡,谢满月却没顾着这些,而是努力朝着前面看,那儿已经能够看到桃花庵的入口。 说是入口只不过是一个半身高的山洞,四五米深,外面满是荆棘,倒是这山洞里没长什么东西,就是积了些雪,挖开一些就能通过,一行人走过了山洞,映入谢满月眼帘的就是半身高大雪覆盖之下的桃林。 或许这儿已经是杂草遍地,只是厚厚的雪压住了这些,谢满月看到那边桃林中破旧的屋子,也顾不得脚下的雪踩的有多深,快步朝着那屋子走去,却没有进那屋子,而是绕过了到屋后,熟门熟路的往屋后的桃林走去,到了一座被雪覆盖的坟包前。 谢满月合着双手眯着眼,旁人听不见的轻嗫了几句话。 继而转头看李江他们,神色不明,「能不能把它挖开。」 众人皆是一愣,红俏忙阻止,「姑娘,不可以,这是小姐生前最要好的朋友的墓,您不能对他不敬啊。」红俏的目光盯着谢满月,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谢满月坦然的看着他们,「是啊,我知道,可是近日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和祁姐姐好友长的很像的人,我不得替她确认一下,万一还活着呢。」 「姑娘,这儿荒山野林的,这还是初七的日子,您可不能做这样的事。」红俏还想多劝着几句,心中又有疑惑,看谢满月的眼神里多了探究。 谢满月的话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胡扯,听着没一个信的,谢满月也没要他们信,她要一个挖坟的理由,她必须看到云殊是不是还埋在这里。 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李江,你们几个把它挖开。」 「姑娘,这使不得。」谷雨和霜降也拦住她,大过年的,可是大忌讳。 众人都劝着她,谢满月恨不得自己动手,忽然,身后飘悠了一句清冷。 「原来你千里迢迢跑来这儿,就是为了来挖坟。」 谢满月转过身去,乔瑾瑜站在身后几步远的桃树下,一袭墨色的衣着,挺拔着身姿,依旧是那淡漠的神情,三年不见,早已经褪去了稚嫩的青涩,换而的是沉稳。 眉峰如墨,五官噙着淡淡的疏离,他扶着桃树上的枝桠,低头绕过到了她面前,一下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的乔瑾瑜,在她面前时她得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他长大了。 不是五年前年三十在皇宫里看到的那个青涩男孩,也不是太子大婚时在冷宫中冷漠疏远的九皇子,更不是在祁府中被她喋喋不休教诲的少年。 他只是这么站着,无形的好似有一股气势逼近,不是凌厉的,但就是没办法忽略掉他的存在,即便是他什么都不说。 谢满月轻咳了声,脸颊因着一路爬山过来还微微泛着红,「是啊,你怎么在这儿。」 那么他眼底的她呢。 第32章 乔瑾瑜只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动作极自然,伸手抚开了她刘海上的碎雪,低眸瞧得清她眼帘上轻颤的睫毛,还有清亮的眼眸,未施粉黛的脸颊上浮着一抹俏红,女儿家的情态尽露,她长大了。 含苞待放,五官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总是噙着一抹笑意,扑闪的大眼睛是不是流露着灵巧,她就像是这冬日里延在雪地里一抹绽放的花朵,任凭多少大的雪都无法掩盖她的光芒,她就在这儿,兀自盛开。 乔瑾瑜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找上来的,但在找到她的时候,他心底里是无比的愉悦,他不骗自己,他见到她,很开心。 「我来找你。」 乔瑾瑜张口说了这四个字,谢满月怔了怔,视线朝着别处一闪,心里泛着嘀咕,他来找她做什么啊。 祁靖在旁边把这些都看在眼底,抿着笑意,「九皇子殿下是不是随父亲过来的?」 乔瑾瑜点点头,昨日初七早朝,祁将军留到傍晚在出宫,他是跟着祁将军想到祁府上去商议一些事,宫门口遇到了等候多时的侍从,这才知道谢满月带着祁靖去了云岩镇。 事情轻重缓急,祁将军还是先带他去了祁府把军中的事先商议好了,他们是连夜出城,今早到了云岩镇,打听过后得知她们出了镇去村子里,祁将军在村子里打听,他则上了山,寻着他们的脚印找到了这里。 谢满月又轻咳了声,她就说呢,老爹一定会来找他们,可就是没想到九皇子也回来,看众人都顿在那儿不支声,谢满月挥了挥手,「既然你来了,那帮我一起挖吧。」 霜降和谷雨面面相觑,姑娘让九皇子帮她挖坟啊。 乔瑾瑜看了一眼那被雪厚厚覆盖出坟包样子的地方,前面竖着碑,「为什么要挖坟?」 谢满月不看他们,蹲下了身子伸手轻轻的抚去了石碑上的雪,底下挖开来,石碑上的字迹全露,云殊之墓,旁边镌刻着几行小字,一个是日期,一个是谢满月让人刻上去的字,永远安息。 她不知道云殊是不是真的会安息,但是如今,他早应该投胎转世了,如果他真的活着,那么这坟中应该不会有人,她需要确认,若是云殊知道,他会原谅自己的逼不得已。 「不用全部挖开,挖开一角,我要看看棺木中是否还有人。」谢满月动作轻柔的摸了摸石碑,起身后指着左侧那边,「从这儿挖吧。」 背 后祁靖身旁的红俏,视线一直落在谢满月身上,她的目光盯着她抚摸了墓碑,心中的感觉一阵一阵的怪异,这谢姑娘太奇怪了,最初说什么大小姐是托梦给她,大小 姐托梦会如此详尽么,连桃花庵的事情都告诉她,再者,她去祁家认了将军为干亲,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红俏觉得奇怪。 尽管谢姑娘看起来对祁家没有恶意,对将军和少爷都很好,可红俏在观察她的一言一行时,总觉得熟悉,就像是……她就是大小姐。 难道孙家少爷说的,真的有附身这回事。 红俏不住的把眼神落在谢满月的身上,而谢满月则是转身看他们,继而看向九皇子,「就从这儿开始。」 乔瑾瑜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个字,「好。」 乔瑾瑜没再问别的理由,就这么干脆的拿过锄头推开坟包上的雪,李江他们哪能真的让皇子来挖坟,三个人忙按着谢满月指定的地方开挖。 冬日里还下着大雪,泥土结冰硬邦邦的,挖了好一会儿才挖到底下。 再往下就能挖到棺木了,李江他们回头看谢满月征求意见,「再往下要捅破棺木才可以。」如此一来,棺木就破坏掉了。 「重新翻盖一样要撬开,就从这儿破了,看清了后过几日再重新安葬。」若是里面真的还在,下山之后在镇上重新添置一副棺木回来,到时候再重葬。 李江他们继续挖,不一会儿就见到了漆黑的棺木,举起锄头在一角上重重的垂了几下,时日许久的棺木撑不住这么大力的锤击边角碎裂,李江蹲下身子去把木头掰开来,棺木中的情形显露了出来。 那是被还未腐烂干净的衣服盖住的一截腿骨,掰开来的洞口看下去,恰好是露出已经化为白骨的脚掌。 棺木中有尸首,如今已经化为白骨,起码是死了六七年以上,云殊是七年前的春时她埋葬下去的。 谢满月并不怕这些,她转身吩咐谷雨去前面的屋子里找一块木板来先盖着挖开的洞口,以免泥土滚入,再让李江他们把土盖上,轻轻道,「等会儿下山,去镇上添置一副新的棺木回来,选个好日子,请人过来做一场法事,重新下葬。」 谢满月的情绪经历的期盼,如今又跌落了下来,大公主府的人不是云殊。 她反倒是希望那是他,至少还活着,记不记得都不要紧,至少是活着的。 踩着厚厚的雪走出了桃林,到了小木屋这边,一排三间小木屋,其实再往旁边走,那儿还有两间木屋盖着。 七年过去,年久失修的门窗都已经显旧,谢满月踩上屋檐下的木台阶,老旧没有护理好的木台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谢满月推开门,沉重的阀声。 屋子里干净的几乎都没积累下多少灰尘,七年前她离开桃花庵时把这儿上下清扫了一遍,这间屋子是客厅,左侧是云殊和合香的屋子,右侧是书房。 书架上还放着许多书,不过比以前是少了很多,山贼来时把这儿弄的一团乱,值钱的东西都没了,这里的书还毁了不少,墙上的画卷撕的撕,觉得值钱的都带走了。 第33章 谢满月的脚步在架子旁的柜子边停下,那里放着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副画卷。 乔瑾瑜进来的时候她正推开这一副画卷,这上面是合香的画像,是合香及笄那年他给她画的。 「你对这儿这么熟悉。」乔瑾瑜看向画像,上面的人很漂亮,出尘的犹如一个仙子。 「是啊。」谢满月小心翼翼的把画卷起来,重新放回去。 「这地方进出也不算隐蔽,不会有人来么。」乔瑾瑜扫了一眼屋子,这书架上的书,全卖了也值不少银子。 「山下村民淳朴,他们不会上山来把这里的东西拿出去卖的,再者,桃花庵的老主人以前帮助过山下的村民,后来每年还会接济。」要不是当年山贼到来有人为了保命把桃花庵的所在泄露出去,山贼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个这样的世外桃源,更不会进来洗劫。 谢满月打听过那些泄露的人,他后来死于山贼的刀下,也没能活下来。 乔瑾瑜跟着她出了屋子,谢满月远远望着对面一片林子深处,转头看他,「你跟我来。」 乔瑾瑜跟着她进了林子,走了一会儿,谢满月停下了下坡的地方,坡下能看到一间木屋,好些年没有过来,加上大雪覆盖,她都不太记得往下走的路是在哪里。 谢满月正要试探踩下去,乔瑾瑜快她一步拦住了她,「我先下去。」 谢满月愣愣的看着他扶了一把树抬腿在雪地里尝试的踩了一处,最后定在一处踩下去,距离她这儿已经有及腰这么高的距离。 乔瑾瑜转过身来看着她,见她有些傻傻的站在上面,朝着她伸出手,「来。」 踩到了空出很容易陷到雪地里,不一小心还会直接下滑滚下坡,谢满月小心翼翼的扶着树,她犹豫着不愿意去拉他伸出来的手,自己估量着高度和他所站的地方,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砰一下落地,双脚陷在了雪地里,谢满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左脚一颤站不稳要歪倒,一直手及时的拉住了她的手臂,牢牢的给予她力量帮她支撑住。 谢满月红着脸小声说了谢谢,乔瑾瑜确认她不会再摔倒,也没有贪恋,松开手继续往下,这一回,他伸出手过来时,谢满月不知道该扶还是不该扶了。 乔瑾瑜的神情微绷着,还是那副样子,谢满月心中却锤起了小鼓,半响,她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乔瑾瑜神情微暗了一下,随即握紧,几息之间把她从上面拉了下来。 一等她站稳乔瑾瑜就松开了手,软乎乎的手从自己的手心里离开,乔瑾瑜心中微感遗憾,只是他很快就继续往下走,扶着扶着,谢满月却一回比一回紧张。 最后终于是走到了下面,谢满月背过身去快速走向小木屋,身后的乔瑾瑜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神情里泛了一丝笑意,大步跟了上去。 谢满月站在小木屋门口,推开门,这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最醒目的是往地窖下去的楼梯,谢满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开盖子吹了吹,火光微露,她朝着乔瑾瑜看了一眼,径自往下走去。 以前地窖里还会时常通风,如今七年过去,这儿闷着七年没有人来,大雪天里,虽没显得潮湿却有着一股弄弄的霉味。 闻的多了会不舒服。 谢满月把火折子往里面一探,这个地窖并不大,以前这儿藏满了桃花酒,如今这儿除了空罐子之外,还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的桃花酒。 「找什么,我进去看,你留在这儿。」乔瑾瑜闻着气味不大对,不有分说从她手里拿过了火折子,谢满月眸子一瞪: 「把火折子还给我。」 乔瑾瑜回头,神情认真的看着她,「找什么?」 对视半刻,谢满月败下阵来,「你看看,还有没有没开封的酒瓮。」 她其实没抱多大的希望,当年山贼来的时候这儿的酒都被砸的差不多了,当时她只派人清扫干净,并没来得及清点还有没有剩下的酒,如今是起了意才想来找找看看。 乔瑾瑜拿着火折子走的越来越里面,渐渐的火光都小了,谢满月朝着里面看去,只看到他的背影,弯着身子仔细的在酒瓮间看来看去,谢满月忽而觉得好笑,他怎么会跟着老爹过来呢,如今还能陪着自己来找酒。 她好像刚刚见到他都没来得及问问他这几年在毫安过的好不好,不过看他这样子,又是得了皇上的赏赐,又是得了老爹的赞赏,应该混的不差。 末了,谢满月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一声微叹,三年前他离开兆京时才比自己高了这么一点,如今都高出她快一个头了。 她正想着,乔瑾瑜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酒瓮,「里面还有几个。」 谢满月从他手里接过了酒瓮,神情里一抹欣喜,「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拿。」 抱着酒瓮到小木屋,谢满月走到门口,挑了个没被雪覆盖,干净的地方坐下,把酒瓮放在了身旁,小心的掀开上面包括泥壳。 底下是用好几层荷叶包裹起来的盖子,随着泥壳的掀开已经有酒香散发开来,谢满月抬头看他,「你闻到没?」 醇厚的酒香气息飘散开来,乔瑾瑜在她侧边蹲下身子,谢满月已经把枯了的荷叶壳掀开来,低头闻了闻,熟悉的味道,好香。 「这个桃花酒,世上再无人能酿出来了。」谢满月贪婪的闻着,所有的感官味蕾都让它给激荡了起来,如此熟悉的味道,谢满月捧起酒瓮,用袖口擦了擦边缘,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第34章 并不是很烈的酒,云殊酿的桃花酒更胜是一种美味的佳酿,明明是用桃花酿造的,喝起来还有一股桃肉的香气,熏香间泛着微甜,这一丝甜味停在舌尖上能够萦绕许久,以前她来桃花庵合香都会为她准备好几坛,还不许她贪杯,桃花酒喝着虽然不烈,后劲却不小。 乔瑾瑜的眼底,她就像是一只食髓知味的猫咪,尝了最爱吃的鱼儿,一口接着一口,再也停不下来。 她微微眯着眼睛,脸颊上尽是满足的神情,双手捧着酒坛子,抿了一口后贪婪的舔了一下嘴角溢出的桃花酒,张开眼看他,献宝似的把酒坛子递给他,笑嘻嘻着,「你要不要尝尝?」 乔瑾瑜看着她,半响,从她手里接过了酒坛,声音泛着沉,「好。」 谢满月才没有喝醉,她就是太想念这个味道,多喝了点,觉得脸有些烫。 这儿风吹过来拂面,又让她清醒了不少,谢满月转头看他,喝了几口之后他就把酒瓮放在了一旁,她拿不到的地方。 嘴角微微一勾,他是怕她喝多了么。 「你不好奇我对这儿这么熟悉么。」混着酒意,微醺,谢满月抬头看明镜的天空。 乔瑾瑜十分的配合,「你为什么对这儿这么熟悉。」 谢满月笑了,转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轻哼了声,「我不告诉你。」 乔瑾瑜微怔,半响,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明显的笑意来,也不说话,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 过了一会儿,谢满月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雪,往雪地里跨步过去,「开春的时候,这儿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三月桃花盛开,成片成片的花开着,山坡上,林子里。」 谢满月说的很高兴,只是说着说着,她的眼神黯然了下来,再美的风景,人已经不在了,桃花林里琴声没有了,跳舞的人也没有了,而她现在也握不住一柄剑,舞不出过去老爹教过她的剑术。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死而复生,有没有生的一模一样的人,有没有连呼吸都没了,他还能活过来,能不能找到失踪多年的人,还能不能找寻到她的消息。」谢满月心里其实还耿耿于怀合香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是说画像上的人么?」乔瑾瑜怕她会摔倒,起身在她侧边站定,谢满月转过身来,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伸手轻点了点他的方向: 「你真聪明。」 微醺的谢满月样子逗趣极了,她一会儿跑到树旁,一会儿在雪地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又想来抢他身旁的桃花酒,他不让,她还冲着他瞪眼。 最后,她蹲在了雪地里,有些委屈的看着乔瑾瑜,「九皇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张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彷徨不知所措的小鹿,乔瑾瑜心中狠狠的一震,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满月垂下头去,「要是你有喜欢的人,你一定能够体会到分离的痛苦,不能见面的折磨。」 乔瑾瑜这才发现她并不是要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刚刚冲上来的微薄欣喜一下又被淡淡的失落占据,乔瑾瑜素来是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他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看她低头伸着手指在雪地里画圈圈,声音沉而稳,「那你呢。」 谢满月抬起头看他,有些迷茫他问这个话的意思,半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有啊。」 「谢满月,你明年就及笄了,是不是?」乔瑾瑜忽而轻轻问出一句。 一阵寒风吹来,谢满月打了个冷战,全醒了,霍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想不到要说什么,看了一眼坡上,谷雨她们怎么都不来找她呢。 末了,朝着小坡那儿走去,只甩给了他一句话,「回去了。」 上坡的路不用他扶着就能上去,谢满月在桃林外看到了祁靖他们,谷雨和霜降都在,问起为什么不找自己,两个小丫头对自家姑娘大过年的跑来别人家里挖坟这件事倍感压力,刚刚李江他们在填土,她们则是在为自家姑娘祈祷,可千万别怪二姑娘才好。 祁靖笑眯眯的看着身后跟过来的九皇子,他可是看到姐姐和九皇子进了林下山坡的,只是他并不担心。 姐姐让他挖坟他问了一句就过去挖了,这会不会太默契了些。 谢满月看了他们一眼,吩咐李江去地窖里把还有几坛桃花酒搬出来,没什么别的好看,一行人出了山洞,下山去了。 在山脚下的村子口,谢满月和祁将军他们碰上了面,祁丰看到两个孩子都没事,也没说谢满月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下回再想出来,不准先斩后奏。」 谢满月忙点头应允,「老爹,我给你找了几坛好酒。」 祁丰还不知道谢满月他们上山是干什么去了,到了云岩镇上谢满月找了棺材铺子,付了银子,又拜托棺材铺的掌柜去寻会做法事的人过来,就挑这几天的好日子,重新安葬一下。 棺材铺的掌柜说明天就是好日子,谢满月把李江留了下来,等重新安葬过后再回去。 在云岩镇上简单吃了些东西,一行人出发回兆京,进城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回到祁府,乔瑾瑜和他们道别后回宫,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厨房内煮了些夜食,谢满月吃了许多,填饱肚子之后什么也没想,躺下就睡了。 第二天是初九,祁丰清早入宫早朝去了,谢满月睡醒之后坐起身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谷雨推门进来禀报,「姑娘,祁少爷院子里的红俏说要见您。」 第35章 谢满月起的晚了,红俏在外等了有一会儿,待霜降拎着食盒进来布桌,谷雨带着红俏进屋了,谢满月坐在坐榻上喝着粥,抬头看红俏,「红俏姑娘,这么早过来,所为何事?」 红俏犹豫了一晚上,一整夜没睡都在想关于小姐的事,后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一趟,看着谢满月,「谢姑娘,红俏有几件不明白的事想要问您,是关于我们家小姐的。」 谢满月放下勺子,「你说。」 「几年前谢姑娘与和孙家少爷说小姐托梦给您,当时您去的小姐墓地,后来齐少夫人的事又被揭穿,这些事都是小姐托梦给您,让您帮忙的么。」 谢满月轻点了点头,「是啊,兴许是我和祁姐姐有缘吧,让我替她来声张冤屈,毕竟,齐少夫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 桃花庵的事,也是小姐告诉您的么。」红俏的视线直逼着谢满月,有冤屈托梦也就罢了,桃花庵的事总不是一人一鬼在那儿聊天所说的吧,就算是真的有这样的事, 谢姑娘对桃花庵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小姐在场,她怎么知道哪里有酒窖,又怎么知道云殊公子下葬的位置,更重要的是,这谢姑娘对祁家一切的熟识,犹如是小姐本 人。 谢满月静看着红俏,脸上的笑意缓和,「红俏,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声红俏,竟是让她红了眼眶,红俏怔怔的看着谢姑娘,她和茉莉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大小姐,算是陪着大小姐一块儿长大的,大小姐的一言一行她们都很熟悉,红俏总觉得,如今在她眼前的不是什么谢家姑娘,而是她的小姐。 几年前孙家公子说小姐很可能附身在谢姑娘身上过,当时红俏将信将疑,鬼神之说她信,可这附身一事,未免也太离奇了,再者,谢侯府把谢家二姑娘从钦州那儿找回来,和兆京和祁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 可认干亲的事情后,加上这次去桃花庵,她总觉得谢姑娘在喊老爷‘老爹’的时候,就是大小姐在喊,那眼神能看错一回,难道次次都是看错么。 红俏望着谢满月,哽咽着,「大小姐,您是不是又附身在了谢姑娘的身上。」 谢满月一怔,看着她眼底里含着的念想,叹了声,「红俏,我若说祁姐姐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你信不信?」 「我信!」 红俏毫无迟疑的开口,继而泪眼汪汪的看着谢满月,「所以,现在的是大小姐,对不对。」 谢满月心中一酸,这世上她说什么都不会怀疑的人,就只有红俏一人了,她说附身,老爹和孙赫明都会不置信,可唯独是红俏这丫头,她说什么她都信。 「祁姐姐没办法出来和你说话,但是她所想的,我都知道。」谢满月这一番神棍一样的话,要是孙赫明听见了,肯定是要敲她脑袋说她胡说八道,可红俏的眼神里,都是信了。 「那……那是小姐让您认老爷做干亲的,也是小姐告诉您祁家的事对不对。」红俏有些激动,半响又期期艾艾着,「所以,其实你不是大小姐。」 她当然不是,现在也不能是,她肩负着谢满月的身子,也得承担起谢满月的责任,她现在享受得到的已经太多了,她相当于再度拥有了老爹,不能再自私的什么都想要。 「小姐她,为什么还不去轮回转世,她是不是还有未了的心愿。」红俏来的时候有过很多种假设,其实就是要一个谢姑娘怎么对小姐的事如此熟悉的说法。 「我们活在一起,我若死了,她便亡,我若活着,她便在。」谢满月认真的看着红俏,一字一句缓缓道。 红俏狠狠一震,所以说,小姐这样也算是还活着了? 谢满月下午离开的祁府,红俏没有来送行,她心中所想的谢满月也猜得到,再怎么都不是她的大小姐,而是谢家的二姑娘,而她所说的那番话,她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和接受。 回到了谢侯府后快傍晚,谢满月去了谢老夫人那儿请安,她这次算是第一回在外过夜,谢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挂念的很,见她回来了,搂着她念叨,问她在祁家过的怎么样。 老人家的心思里总是抱着那样的一点想法,谢老夫人想着孙女和祁家人熟一些,但又不想太熟了,她总归是谢家的孩子,不能把祁将军认成了亲爹,而这谢家的孩子,也不可能真送给祁家。 所以谢满月讲的并不多,哪一面儿都收敛了些,谢老夫人听着高兴,也不用太担心谢满月真偏向了祁家,成了祁家的孩子。 「咱们满月,过了年如今可是有十四了。」谢老夫人摸摸她的头,时间一晃,眼看着快要说亲,「下月你大哥他们就回来了。」 谢满月脑海里闪过在桃花庵时九皇子问自己的话,明年,明年就及笄了,大周朝的女子,及笄前后议亲,议的早的,及笄后就能嫁人。 「祖母,大哥他们回来,是不是往后就留在兆京了。」谢满月晃了晃思绪不去想这些,转而问谢老夫人。 「去了六年了,自然是留在这儿任职,本来三年够了,你祖父的意思,留个六年,该做的,能做好的,对百姓得益的做足了,外任的公文上写的也好看,先把你二哥的亲事定下,明年他也该外任一趟。」 谢 侯爷对自己的孙子没有在手软的,明明以谢家的家世,应试过后能在兆京安排一个很不错的差事,到时候家里有人提携,上去比一般人快许多,但是谢侯爷却把孙子 一个一个的往外扔,长孙一去就是六年,这六年时间里,和他当初一起过应试的早就已经提携好几回了,谢侯爷却一定要让长孙去足了六年再回来。 第36章 「祖父这么做也没有错啊。」谢满月觉得祖父这样的做法对极了,「在外能学到的更多,兆京中官职也是有限,而在外虽然官职低,但好歹执掌一方,能做主的,见过的事情也多,大哥回来之后一定能比别人做的更好。」 「我啊不担心你大哥,如今就是远荣的亲事。」谢老夫人神情微顿了顿,去年就该定下的亲事,到了如今年初都还没选定,原因无它,谢老夫人的想法和儿媳妇不一样,二房那儿,范氏是卯足了劲想让儿子娶最好的,低的都配不上自己儿子。 谢远荣的性子不像谢仲仁也不像范氏,唯有一样,谢仲仁的孝顺谢远荣全遗传过来了,所以谢远荣对范氏是十分的孝顺。 也亏的范氏能养出这个优秀的一个儿子,从小到大最能让她挂在嘴边夸的就是这个儿子,比起谢家长孙,自己儿子也不逊色。 谢远荣也是个争气的孩子,书念的好,才识深厚,殿试时还得了圣上的一句夸,范氏本来不想让儿子去外任,外头多苦啊,以谢侯府的背景安排个差事多难,只不过这件事她折腾的份都没有,仕途上的事,谢侯爷一锤定音,她要是敢多说一句就会被谢侯爷骂。 于是在这个让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婚事的选择上,范氏当仁不让的要自己做主。 儿子的婚事爹娘做主,当祖父祖母的插手多了,到时还落个吃力不讨好的名声,当初长孙的婚事也是大儿媳妇自己定下后来找自己商量,寻求自己意见,所以这一回,谢老夫人就等着二儿媳妇怎么找出一个她觉得配得上的孙女婿。 元宵这日,谢满月有幸见到了这个二伯娘口中,自己最满意的儿媳妇人选。 元宵灯会,谢满月和三哥四弟约好了,入夜后一块儿出去。白天的时候,范氏的娘家上门做客来了。 范夫人过来还带了范家的两个姑娘,所以谢满月她们也出来见了一面,而后几个女孩子到了谢初幽的院子里聊天,如今满十二岁的谢初幽俨然是小大人的模样,牙尖嘴利的程度不减,就是近年来和谢满月起冲突的次数少了很多。 范家来的是范家大房的三姑娘和范家二房的大姑娘,一个和谢满月同龄,范家大姑娘过了年刚满十六。 谢满月对范家人并不熟,每年都是范氏携着儿女前往,鲜少有范家人带着孩子过来的,奇的事谢初幽这个平日里极爱炫的也不怎么提起范家的表姐妹,所以这一次是谢满月头一回见范家两位小姐。 小阁楼里暖呼呼的,谢满月不乐意出去,几个人就坐在里面聊天,范婉婷时不时掩嘴笑着,性子看起来温婉的很,反倒是范玉婷的性子活泼一些,拉着谢初幽问了不少问题,最后谢初幽烦了,「你要是想问我三哥在不在,他不在!」 范玉婷脸色一僵,顿时有些尴尬,「我不是问你三哥的事。」 谢初幽瞥了她一眼,快人快语,「那你干嘛总是问我想去四哥那儿看看,你总不至于是喜欢四哥吧,三哥的院子就在四哥院子旁边。」 范玉婷更尴尬了,「初幽你在胡说什么。」 谢初幽闷声不说话了,只是眼神里的意思尽然,谢满月坐在一旁假装没听到这些,三妹这张嘴,可真是绝了。 「初幽,玉婷只是想知道远城在不在。」范婉婷出言解围,范玉婷的脸色还是不甚好看,谢初幽也就是哼了声,她看向范婉婷,话要出口,还是给憋了回去,起身闷闷说了一句: 「你们坐着,我出去一下。」 谢满月抬头,谢初幽已经出阁楼了,就留下她和初涟两个人啊,谢满月转头看范婉婷,笑了笑,「三妹她就是这样的脾气,风风火火的,直了些。」 范玉婷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只不过阁楼里一下沉闷了下来,谢满月和她们又不熟,没什么好聊的。 而这头梧桐院内,范氏正和谢老夫人说起儿子的婚事,说着就夸到了自己外甥女身上,「娘,婉婷那孩子您刚刚也见过了,是个温婉可人的姑娘,我那二哥刚刚任了太常寺卿,两个儿子也都是有出息的,两家人门当户对,我想着,让婉婷嫁给我们远荣啊,整好。」 谢家二老爷谢仲仁的官职并不高,说起来这婚事,和范家二房也是般配,谢老夫人见过范家大小姐几回,和范氏说的没有出入,是个温柔婉约的孩子,只是这年纪,「这孩子今年十六了吧,早两年范家这门槛可得踏破了,怎么亲事到如今都还没定。」 「老 夫人,这事儿啊说起来是孩子们投缘,远荣那孩子从小对婉婷就好,小的时候婉婷也愿意黏着这个表哥,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范家到底如何,老夫人您也清楚,门 当户对的,加上两个孩子的关系,今后小两口的日子一定是和和美美的!」范大夫人笑着,「怕是两个孩子早就心中许意了。」 谢老夫人看儿媳妇是一脸的满意,想起前些日子侯爷劝自己的话,这范家大小姐也的确不差,末了,没再对这事儿表发意见。 入夜去看元宵灯会的时候谢满月才知道谢初幽这么不喜欢和范家的姑娘呆在一块儿的缘故,那范家三小姐,喜欢三哥。 谢满月知道今天来的范家大小姐是二伯娘中意的儿媳妇人选,却不知范家的小姐们眼光这么‘专一’,全看上谢家的男孩了。 「最烦跟她们呆在一块儿,去年元宵的时候她看到三哥一面后就整日写信给我打听三哥的喜好,真是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谢初幽说了一路,都是对范家那几个表姐的不满,尤其是大表姐范婉婷,「我娘不知道什么眼神,非说表姐好。」 第37章 谢满月听她和四妹抱怨,在旁并不说话。二伯娘是二哥的亲娘,这婚事她能做得了主,那范家三小姐肯定是没戏,谢满月多少知道大伯娘的喜好,但凡是和二伯娘沾点边的人,大伯娘统统都是先排除在外,绝不可能是在选择范围内。 谢初幽真抱怨了一路,等到了西琅集市,谢满月在奇货可居留下,谢初幽和谢初涟先去了茶楼,等她在铺子里呆了一会儿前去茶楼里和她们集合,三哥和四弟已经去市尾那儿猜灯谜。 等天全黑了她们三人才出了茶楼逛集市,这儿马车进不来,来往的全是人群,谢初幽一扫马车上的郁闷,高高兴兴的逛集市,谢初涟也买了不少东西,三个人逛到了集市尾,那儿三哥他们正在挑着灯谜猜。 猜出了一定的数量可以换奖品,谢满月看上了那边台子上放着的一套茶具,央求着谢远航到时候换那个送给她,一旁的谢远城笑嘻嘻的凑话,「三哥能换更好的,这个我替你去换。」 谢满月看了一眼他手里猜出来的灯谜,不信他,「你的够么?」 谢远城现在最受不了谢满月质疑他了,上次和她玩叶子戏输得这么惨,他正愁没有机会把自己的形象给掰回来,拍着胸脯许诺,「你看着,我一定替你把那茶具换回来。」 谢满月冲着谢初涟眨了眨眼睛,转头笑着鼓励他,「行啊四弟,你要是替我换回来,我就教你怎么玩叶子戏,保管你在书院里能大杀四方!」 「成交。」谢远城觉得这交易合算,不再和她多说,换了一排灯笼架子去猜了,谢满月她们则是在一旁看猴戏。 大半个时辰过后谢远城回来了,神情有些沮丧,手里拿着一把的纸条,遗憾的看着谢满月,「猜齐了,但是去换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换走了。」 谢满月看向那边的台子,她适才看中那紫砂茶具的确不见了,之前忙着看表演也没注意,见谢远城比她还要沮丧,摆了摆手安慰,「没事儿,这么多够换别的了,你放心,叶子戏我还教你怎么玩。」 「那怎么行,我去问问谁换走的,看看能不能换回来。」谢远城不肯,这等价交换他心里才舒坦,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样屈服的。 谢满月拦不住他,谢远城挤入人群往台子那边走去,不过很快,他更沮丧的回来了。 「算了啦,没有就没有,也不缺那一套。」谢满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我们回茶楼里坐一会儿。」 回到茶楼里没多久就有伙计前来敲门,霜降前去开门,伙计抱着一个锦盒递给霜降,说是有人让他把这个送上来给谢家二姑娘的。 偌大的锦盒放在桌子上,谢满月掀开盖子一看,这赫然就是刚刚谢远城想换却被人先换走了的茶具。 谢满月一怔,忙问伙计,「让你送东西上来的人呢,是哪家的可知道。」 伙计摇摇头,「送上来的时候还在楼下。」 谢满月起身到窗边往下看,一个侍卫推着轮椅,身后又跟着两个,轮椅上坐着的人,赫然就是十皇子。 他正抬头看谢满月所在的包房窗户,四目相对,乔瑾昊冲着谢满月温和的一笑,抬手做了个举杯的姿势,意在于,既然她喜欢,这茶具就送给她了。 等谢满月跑下楼还东西,十皇子已经上马车离开了,这儿人群纷拥,等她上马车赶过去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了,谢满月气的一跺脚,真是,还都没法还了。 她一点都不想和十皇子有牵扯,尤其是去年大姐姐成亲前夕闹出的这件事,十皇子此人看起来温和好相处,心里不知道打着多少注意,还都不是什么好主意,谢满月两回遇见他都是这样转赠东西,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被跟踪了。 买琉璃云木的时候他抢先了,如今四弟想给她换一套茶具,又被抢先了,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还能是意外? 抢走也就算了,还送到自己手上算怎么回事,这样的人情未免也渗人,谢满月没法将这东西还回去,一旦她还回去,指不定要被人冠上个爱慕十皇子,私相授受的名声。 谷雨抱着锦盒喊了一声姑娘,谢满月回头瞥了这盒子一眼,「去当铺看看,这值多少钱,把它给我死当了。」 「姑娘,您不是刚刚就想要这茶具,死当了的话往后可就拿不回来了。」谷雨看自家姑娘一脸气呼呼的样子,犹豫着道。 「拿不回来才好。」谢满月催促她赶紧去当铺,转而上楼,谢初幽还盯着她看。 「二姐,刚刚底下的不会就是送东西给你的人吧,咦,东西呢。」谢初幽朝后面一看,刚刚谷雨拿下去的,怎么人没上来。 「当了,等会儿当了银子给你们买吃的。」谢满月哼了声,三妹当时没跟着马茹嫣她们去碧澜宫,她并没见过十皇子,也亏的她不认识,否则还不知道说什么闹腾的话。 「当了?」谢初幽惊呼了声,继而嘀咕,「你不是喜欢那东西,还缠着四哥给你换,怎么转手就当了,刚刚那是谁家的少爷啊。」 谢满月不理她,等谷雨回来,下茶楼前去铺子里,买了好些吃的,余下的银子也都花光了买其它的,满满当当的由谷雨和霜降两个人抱回了茶楼,每个人分了个遍。 而这儿还没回宫,远处的马车奔来,乔瑾昊知道了谢家二姑娘把他送的东西当掉的消息,马车内,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侍卫抬着轮椅下来,扶他下马车,乔瑾昊的神色才有了一些变化。 第38章 入了宫门口有公公在迎接,那是父皇身边侍奉的石公公,乔瑾昊笑着看他,「这么晚了石公公在此所为何事。」 「皇上让小的来接殿下,魏王爷给您寻了个大夫回来,如今正在乾清宫里候着呢。」石公公一面走着一面说,前面有软轿,侍卫把乔瑾昊从轮椅上扶起来上轿子,这边抬着往乾清宫走去。 乔瑾昊的神情微闪了闪,「皇叔请来的?」 「是啊,圣上托魏王爷为您去寻的,希望啊早日让殿下的身子好起来。」石公公对十皇子是毕恭毕敬的,在这宫中,即便是母妃过世了,这十皇子还是圣上最宠爱的孩子。 乔瑾昊笑了笑,「真是有劳皇叔了。」 …… 很快到了乾清宫,侧殿中入夜还点着灯火,皇上和魏王爷都在,还有一个中年人,穿着古道仙风的,和宫里的太医比起来气势的确是不一样。 皇上见儿子来了,笑着让他过来,到皇上身旁,他拍了拍乔瑾昊的肩膀,神情慈爱的很,「今日元宵灯会看的如何。」 「儿臣看的很开心。」乔瑾昊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早逝的岚妃,这可是皇上对他宠爱这么多年的缘故之一,听闻他说开心,皇上也朗笑着,让那大夫过来给儿子请脉,这头又命人去煮一些宵食过来。 魏王爷在一旁看着早就已经习惯,皇兄的孩子多,素来都是区别对待,对太子严厉教导,二皇子从小就送去了麓山,余下的几个孩子受重视的不受重视的都立着父亲的威严,唯独是对十皇子,岚妃在的时候受宠,岚妃过世之后更是把对孩子们大部分的关注都给了这个病弱的孩子。 皇上心疼爱妃的孩子,又因为儿子的遭遇更加怜疼他,即便是如此,一个常年要坐轮椅,汤药不断的皇子,再疼爱也不会引起别人太大的戒心,他这辈子是与皇位无缘。 大夫的把脉持续了不少时间,乔瑾昊抱的希望并不大,之前无数太医都看过,体内的毒是早就清干净了,可损的内腑坏了就是坏了,好不了,他要这么病怏怏一辈子早就是既定的事实。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大夫又看了他的腿,最后起身禀报,「回皇上的话,十殿下现在的情况还可以改善的更好一些。」 听到他这么说,皇上和乔瑾昊的神情都有了变化,魏王爷代替问,「罗大夫,这得如何改善。」 罗大夫恭敬的看着乔瑾昊,「十皇子殿下如今是否尚未成亲。」 乔瑾昊摇头。 「殿下的腿不能长久坐着轮椅,若是能够多走动走动都是好的,施以针灸,再以药汤为浴,先把殿下的内腑养起来。」罗大夫说的语气显得很确信,似乎乔瑾昊的病在他眼底里不值一提。 「能养好?」 「自然是能,手骨腿骨断了都能养好,内腑之害也能养好,只不过时日需长,更需要调和,最重要的还是殿下您心绪上的调养。」 「怎么调养?」 乔瑾昊对他的话来了点兴趣,抬眸看他,罗大夫只说了两个字,殿内安静了片刻,罗大夫的声音再度响起,「成了亲,阴阳之调和,殿下的心绪稳了,若是皇妃诞下孩子,殿下一定亦是高兴非常,只要殿下的心绪好起来,身子就会好的更快。」 乔瑾昊一愣,这样的说法还真是闻所未闻。 就是皇上眼底也是疑虑,而这罗大夫的脸上却更添确信,「皇上,十皇子殿下的身子,这样调养两年之后成亲,不出五年,必定是能站起来行动自如。」 还没有人敢说几年之内就让他站起来的,罗大夫此言一出,殿上安静了一会儿,皇上的神情中是有些许期望的,是希望这个大夫所说的话能成真,也是对儿子能够站起来这件事抱着期望。 当年乔瑾昊才四岁多,吃了几口岚妃喂给他的糕点,岚妃当场毒死,他则是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这些年来皇上是想尽了办法想让这个儿子的身子好起来,这是爱妃唯一留下的孩子,怎么都得照顾好,可总是失望的多,太医们束手无策。 魏王爷了解皇上的心思,笑着对罗大夫说道,「罗大夫,你这边请。」 …… 侧殿内就剩下了皇上和十皇子,乔瑾昊对罗大夫的话还将信将疑,但是皇上却抱了不小的希望,他慈爱的看着乔瑾昊,「若是这罗大夫所言不假,就算是再多用上几年,只要是能站起来行动自如,父皇就放心了。」 「让父皇担心了。」乔瑾昊坐回轮椅,笑意释然,「如今也不会觉得哪里不便,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至于儿臣的婚事,罗大人所言还是不必,以免耽误了姑娘。」 「你不用担心,父皇一定会为你选一门顺心如意的婚事。」皇上眼底闪过一抹凌然,他的儿子,再怎么样都不会到耽误谁家姑娘的地步。 「父皇,儿臣的婚事却是不急,九哥的婚事都还没定,儿臣不能先越过他去。」乔瑾昊摇头,「说起来九哥从毫安回来任职,也该是定下来的时候。」 「你也是有心了,还替你九哥的婚事上心。」皇上看着这个儿子,眉宇间神似过世的岚妃,又是一阵伤神,「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 初春乍暖,二月初,桃花开的早的地方已经是粉色一片,谢侯府内,二爷谢远卿荣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二月初正是下定的日子,前院准备了许多东西,范氏忙前忙后的,清点完了之后派人送去了范家。 第39章 要了生辰八字之后送去合,合送回来的结果让范氏合不拢嘴,三月初时选定了日子,把婚书送过去,日子就定在了入秋的十月。 两个孩子的年纪都不小了,谢远卿荣外任的事也已经定下来,公文下发后明年年初就要上任,范氏早早的想把儿媳妇娶进门。 此时在外任期了六年的谢远卿终于回来了。 三月十四这天一大早,谢家一大家子人都在前院等着,这情况比当初谢满月被带回谢家时更是热闹,当初只有谢老夫人一人高兴,如今谢家长孙回来,是合家上下都开心。 外 面管事来通禀,马车到了。前厅里一行人拥着谢老夫人一块儿出去,大门口这儿停着数量马车,正大门位置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妇人,继而是两个男孩子,谢老夫 人眼眶一湿,哎哟了声,这儿的年轻妇人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后背,大的看起来五六岁,小的不过才两三岁,朝着谢老夫人这儿奔来,奶声奶气的喊,「曾祖母~」 「哎~我的乖乖。」两个孩子一块儿冲入怀里,谢老夫人被撞了个满怀,后面有人搀扶着,乐呵呵的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当初孙媳妇跟着长孙外任去的时候才四五月的身孕,这一眨眼,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娘,咱们进去说。」谢大夫人陈氏也高兴的很,长子回来了,这六年在外不仅成绩做的好,儿媳妇还生了两个孙子,真是什么都不缺了。 「好,好进去说,进去说。」谢老夫人转过身,两个小的闹腾的很,一人牵着一遍谢老夫人,奶声奶气的说着曾祖母我扶您进去,逗的谢老夫人哈哈大笑。 前厅当中嘘寒问暖了好一番,都是些老夫人和孙子孙媳妇说话,中间还插着两个小的,这脾气不像爹也不像娘,活泼好动的很,尤其是小的泽哥儿,仗着今天回来了,往后再也不会被爹爹关在书房里,家里会有好多人帮他。他就一直黏在谢老夫人怀里,怎么都不肯下来。 谢老夫人高兴,任由他呆着,这儿前厅热闹了好一阵,谢大夫人让人把他们的行李都搬回院子里,临近中午,偏厅内摆了桌子,李妈进来提醒,一家子朝着偏厅涌了过去。 等到吃过了午饭,这儿扶着谢老夫人去梧桐院,家里大大小小的就又去了梧桐院这儿,谢老夫人这才向孙媳妇介绍满月。 「你 四叔把满月找回来的时候你们两口子才刚去一年,这一晃啊,五年过去了。」谢老夫人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有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前几年的事,女儿出嫁,去年谢初 华也出嫁了,下半年很快又要迎来谢远卿荣的婚事,谢远卿航也是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一桩一桩,谢府要连着热闹上好些年。 「娘给我们 写的信中提及过了,祖母您一直惦念着,如今能找回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相公还说满月和三叔三婶长的像,如今算是一家团聚了。」林氏笑着说道,一旁谢承泽好 奇的看着谢满月,谢满月冲着他笑了笑,小家伙还回过头来朝她扮了个鬼脸,转而又一本正经的坐在祖母身旁,谢满月看的忍俊不禁。 「说起来我们满月也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两年啊,我们谢侯府的门槛可又要让人给踏破了!」范氏坐在下面笑着,进屋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插话进来,老夫人问的都是些外任的事,大房那儿这次回来侯爷安排的差事可不低,过个三年等自己儿子回来,岂不更出息。 谢满月在那儿闷着没出声,谢老夫人其实也正有那意思,等长孙的差事安排下来,这就要准备给孙女议亲了,娘家这儿多一份兄长的助力就多一份好,按着谢老夫人的心思,这婚事必定也不会往低了去。 …… 梧桐院里聊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谢侯爷回来了,两个小的跑着又去粘曾祖父,大一些的谢承恩看到曾祖父比自己爹爹还冷凌的脸有些却步,泽哥儿却撒欢的很,天不怕地不怕的扑到了谢侯爷的怀里,一口一个曾祖父,喊的可甜了。 谢侯爷一向绷紧的神情里露出些许笑意来,把泽哥儿抱了起来,远处谢远卿走过来,泽哥儿赶紧搂住谢侯爷的脖子,生怕爹爹等会儿要教训自己,那装可怜的模样,逗笑了一群人。 入夜时吃过了晚饭,前厅那儿还在聊天,六年之中谢远卿外任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不论是祖母还是大伯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说。 反而是他们这些小辈,吃过饭后在前厅呆了一会儿谢满月就回了玉溪院。 第二天一早,谢满月在睡梦中被人催起来了。 脸颊上凉飕飕的,谢满月睁开眼,泽哥儿趴在她床边上,歪着脑袋正看着她,见她醒了,笑嘻嘻的抬手在她脸颊上一闷,「姑姑,起来了。」 谢满月被他手上这凉意给直接冻清醒了,抬眼看窗外,这天儿还没多亮呢,抬手一把把他抱到了床内侧,看他笑嘻嘻的样子,直接裹进了被窝里,「还早呢,再睡会儿!」 「起了起了,太阳晒屁股了,姑姑你快起来。」泽哥儿在她被窝里蹬腿,谢满月怎么都睡不好了,只好做起身子,看着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泽哥儿,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这么早做什么!」 「起了啊,每天这个时辰爹爹都要我和哥哥起来。」 泽哥儿看起来精神奕奕,一点儿都不像是被人催起来的,谢满月打了个哈欠,「要你们起来做什么。」 「扎马步,哥哥都练了三年了。」 第40章 谢满月的哈欠顿了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蹲马步?」就这小不点儿的样子还蹲马步? 泽哥儿翻起来站在床上就给谢满月示范了一个蹲马步的动作,呵,还别说,有模有样,只不过大哥也太残暴了,泽哥儿才多大的,两三岁就要开始蹲马步,又不是学武艺,当年孙赫明都没学的这么早。 实际上是因为谢远卿出任的地方偏北,距离岐北并不远,那儿一年四季冬日长,春秋短暂,为了两个孩子身体好一点,谢远卿特地请了个武师傅回来教导两个孩子强身之术,本来是为长子请的,也才刚学了一年,是泽哥儿喜欢凑热闹,跟着一块儿在旁蹲,蹲了一年后也像模像样。 谢满月无奈的被泽哥儿拖了起来,一问之下,原来选她这儿的理由是三哥那儿敲不开门,四弟迷迷糊糊的让他来找二姑姑,这不,她就成了第一个被他叫醒的人。 叫醒了她之后还要和她一块儿吃早点,再要她带着自己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带着他去过梧桐院和祖母请安,小家伙又缠着她回了玉溪阁,要她教她写字,还要她教他唱歌,精力充沛的似乎又永远使不完的劲。 末了,大嫂派人把他带回去时,他还开心的告诉谢满月,他明天再来。 谢满月整个都不好了,趴在桌子上看谷雨,「刚刚孙少爷说什么,你听着没。」 谷雨和霜降都笑了,姑娘可是难得遇上对手,「孙少爷说明早请您过去看孙大少爷练剑呢。」 谢满月哀叹了声,「明天要记得锁门啊。」 第二天一大早谢满月还是让泽哥儿叫起来了,大哥的院子内,才五岁多的大侄子手拿着桃木剑正有模有样的挥着,泽哥儿喜欢凑热闹,拉着谢满月在一旁坐下,如今的时辰还很早,内屋中林氏走出来,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点心和果茶。 「明天要是他还去找你,让丫鬟拦他就成了。」林氏看谢满月困乏的神情,笑着端茶给她喝,「那边没什么玩伴,回了家可就疯了。」 「大嫂,你们去了六年,真的是一趟都没回来过呢。」谢满月挺喜欢这个温婉的嫂子,和大哥那冷凌的样子比起来,大嫂简直就是温暖三月阳。 「回来一趟,来去得两个月,你大哥那儿的公务没法耽搁这么久,我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一路也不安全。」泽哥儿跑过来趴在林氏的腿上,奶声奶气叫着娘,讨了一口水喝之后又去了哥哥旁边蹲马步,林氏转头看谢满月,「好几年了,在这儿住习惯了吧。」 「嗯,已经习惯了。」谢满月点点头,「就是有时候会想起陈家村的事,陈伯家的两个孩子,如今也不小了。」她离开的时候大宝二宝才两岁多,如今有七八岁了,不知还记不记得她。 「往后若是有机会,回去看看也未尝不可。」林氏朝着她笑着,「毕竟你在那儿也生活了不少年。」 大嫂说话总让人觉得有一股舒适,不远处泽哥儿跑过来,拉起谢满月要她也练剑,还往她手里塞了一把桃木剑,那儿坐着的林氏并不阻止儿子,只是笑盈盈的望着。 「姑姑,来,我教你舞剑。」半点大的豆丁要教她舞剑,谢满月掂量着手中的桃木剑,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挑了一柄长一些的,看泽哥儿一愣愣的看着她,谢满月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姑姑教你舞剑。」 她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些了,祁老爹是个只会拿剑不会拿勺的人,还没去毫安时她总和孙赫明呆在一会儿,也没少欺负他,后来去了毫安,老爹就开始教她剑术。 男子舞剑与女子舞剑不同,女子刚中并柔,慢中致快,当初从毫安回来认识了云殊和合香,在桃花庵里时常是他们奏乐,她来舞剑。 说起来,她也有六七年没有碰剑了。 谢满月试了试桃木剑的长度,看着泽哥儿,笑眯眯着,「你看好了。」 挑,刺,转。 起初几个动作还生疏些,后来这一柄桃木剑在谢满月手中就行云流水了起来,她的剑术是老爹教的,舞剑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都深刻在脑海里的,即便是好些年没有握她都能够很快想起来。 谢承恩在一旁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和弟弟一起看着姑姑舞剑。 可真帅,谢满月每一个动作缓到快时都有一个停顿,这些动作并不华丽,看起来却很美,她也不是空舞剑的花架子,当初祁老爹教导的剑术中好歹是有些底子。 泽哥儿张大着嘴巴看着,半响,等谢满月十招结束,泽哥儿撒腿朝着谢满月奔过去,一下抱住了她的大腿,嚷道,「姑姑教我,姑姑教我,姑姑教我。」 谢满月被他给逗乐了,把桃木剑交给丫鬟,故而板着脸孔看他,「真的要学?」 泽哥儿点头如小鸡啄米,忙过去把哥哥也拉过来,拍着小胸脯,「我和大哥一块儿学,每天去叫姑姑起床。」 「……」谢满月看着他一脸的信誓旦旦,没绷住神情,噗一声乐了。 接下来长达好几月的时间,谢满月开始后悔当初在两个小的面前舞剑,她一向对这爱撒娇磨人又聪明的孩子没辙,泽哥儿顽皮,嘴巴甜,谁想大侄子也是个会讨好的,总是张着眼睛看她,不教她自己心里头都过意不去。 偏偏大哥和大嫂还一点都不担心孩子受伤,男孩子,就该多吃点苦,摔疼些算什么,所以从三月到六月,初夏来临之际,两个侄子在谢满月这儿学了一季的舞剑。 第41章 谢老夫人问起来她在哪儿学的,谢满月一并推给了祁老爹,去祁家这么多回了,嗯,跟着祁靖一起学的,至于祁靖到底会不会,祖母只是随口问问,哪里会再派人去打听这些。 过了几日,六月初八这天,谢满月陪着祖母去福国寺上香。 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去了,七岁大的谢远弘领着五岁和二岁的侄子,俨然已经是一副好小叔的模样,下了马车要走台阶,谢远弘一手拉着一个,娃娃似的脸上绷着一副‘我很成熟,我现在是长辈’的神情,后面谢满月她们看着,快要乐翻了。 一行人到了后山的院子里,男孩子的精力总是充沛很多,谢远弘领着两个小的,后头又跟了一群伺候的人,提醒不许走远了,就在后山这儿玩,谢满月她们则是陪着谢老夫人到前殿去祈福。 年初长孙一家回来,谢老夫人心想着就要来福国寺祈福上香,一来还当初长孙去出任时在这儿许的平安愿,二来是替几个孩子祈福。 谢家人丁兴旺,到了这一辈尤其的多,谢侯爷之上,已经过世的老侯爷那一辈兄弟倒是很多,但到了谢侯爷这儿,只有一个兄弟,还是庶出的,早就分了家算在了族亲内,平日里走动的也少,所以这一大家子,嫡出这一脉如今才是真的兴旺。 前殿祈福烧了之前,谢老夫人还额外带着谢满月她们去求签,求签的堂里人很多,谢满月却不想求,姻缘之事如果是天定,不会有更改的,那如今也无需知道,她只为自己求了一支平安签,谢初幽这儿在范氏的殷切要求下,倒是求了一支姻缘签。 谢满月先求的平安签,掉出来是上吉的时候她还乐了好一番,这儿谢初幽解出来之后,范氏的脸色看起来却不显得好。 谢初幽的姻缘签里标的是中吉。 大周这儿是有这样的说法,求姻缘的,上上签,上吉签都是好的,勉强一些有个吉字,可若是抽到中吉,必定是有波折和磨难在里面,这要是抽到了下吉或者下下签,此时估摸着求签的人要哭了。 以谢家的家世,谢初幽只抽了一个中吉,难怪范氏的脸色会是如此。 谢满月的签已经放在桌子上等僧人解了,回头看去,谢初幽瘪嘴站在那儿,范氏却把手里的签直接交给了守在那儿的小和尚,不打算解签了。 「施主,您这一世若是能知足常乐,定会安康和乐。」僧人把谢满月递给他的签交还给了一旁站着的僧人,谢满月微怔。 「大师,何谓知足常乐,若是日子平顺的,自然是知足常乐,若是日子不平顺,又岂容的了知足常乐。」谢满月反问他,这要是有人天天上家里来闹事,怎么知足常乐。 「凡是自有天道,要怎么做,贫僧自然不能替施主做决定,施主只要是持本心,是会安康和乐。」和僧人说话,总是这样半知半解,谢满月再问下去,保不齐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结尾,当初她烧符纸的时候,那僧人是如何说的,适时放手就不会烧到自己的手。 这几年来谢满月并不懂他说的适时放手究竟具象的哪些意思,如今这位又说持本心。 难不成,她有幸重生,也是顺应天道? 谢满月回神,还是恭恭敬敬的朝着僧人拜了一拜,「多谢大师。」 走出了求签堂,外面二伯娘和三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谢老夫人看着这个儿媳妇,「既然求了签,你怎么能再放回去,这是不信还是不愿信,难不成你还想再求一次。」 「娘,上回带初幽去别的庙里求的都是上吉。」范氏心里可接受不了自己女儿的姻缘就只有一个中吉。 「既然你已经替幽儿求过了就不该来福国寺再替她求姻缘签,既然求了,就该让大师解,就算是有什么波折,你心里有数些难道还是坏事?」谢老夫人命人去求签堂里多添几份香油钱,「这样上哪儿都是不敬。」 求了再求,求的不好还不信,是要顺心如意,非要上上签才觉得没有错,别的都觉得不对,那还求什么。 在侄媳妇的面前被老夫人这么说,范氏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最后是惺惺的笑了笑,拉起谢初幽,「娘,我们去前面的符堂里给老爷和远荣求几道平安符。」 谢初幽不情不愿的被范氏带走了,李妈那儿在求签堂里捐了些香油钱,谢老夫人不再说什么,带着谢满月她们朝着下一个庙堂走去。 …… 福国寺之大,这儿的庙宇都要拜遍得耗费上两日的功夫才走的遍,这次是谢远卿一家子时隔六年才回来,谢老夫人带着她们多走了几个庙宇,在后山那儿吃过了午饭,下午带着她们去了经楼。 谢老夫人每次过来福国寺都要来经楼里听经,谢满月带着谷雨在后山这儿走着,没消多少路,再过去就是僧人们的禅房。 谢满月转身回小院,那边小山坡上,平延下来的小路,一个侍卫推着轮椅下来。 谢满月由避不及,乔瑾昊却喊住了她,一声谢二姑娘让谢满月生生停住脚,转过身来看着他,神情恭敬疏远,「十殿下。」 「真是巧。」乔瑾昊笑盈盈看着她,好像是罗大夫的办法起了些效用,他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不巧,小女正要离开,十殿下您请自便。」 谢满月说罢转过身,乔瑾昊的声音缓缓传来,「谢姑娘你不必如此,本殿下没想对你做什么。」 第42章 「若是等十殿下您想做什么,岂还来得及。」谢满月转头,笑意里一抹讽刺,想得出下药毁姑娘名节的办法,这皇家中的人还真都是一丘之貉。 乔瑾昊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是更添笑意,「谢姑娘,那茶具你可还喜欢。」 「当了。」 谢满月不假思索直接道。 乔瑾昊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当了,可她在他面前竟然也敢这么说。 「谢姑娘是因为本宫所送的缘故。」 「十皇子殿下,还请您往后不要再送东西过来,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误会。」谢满月讨厌这种她在哪儿总能遇见他的感觉,更讨厌抢了她的东西后再做顺水人情给她,他喜欢先下手买去也就罢了,算她迟了一步,可何必再送给她呢。 「听闻谢姑娘和九哥相识。」乔瑾昊这一番怒意到了脸上成了笑意,他低下头去,轮椅下的地方是一簇一簇盛开的花,他再抬头时神情里已经是添了如沐,「谢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十皇子,我想您误会了,我与九皇子并不相识,只在宫中有过两面之缘罢了。」谢满月微仰头,语气冷淡,「十皇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尚还有事,先行告辞。」 谢满月转身直接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乔瑾昊身后的侍卫低声请示,「殿下,是否要将她拦下。」 「不必了。」乔瑾昊微眯了眯眼,抬头看下来的山坡路,她刚刚走的那条路,明明就是朝着九哥住过的院子方向,在这儿等她,没有算错。 直到谢满月的身影看不见了,乔瑾昊转头看身后的侍卫,「项杰,你说罗大夫的建议是否可行。」 「凡是对殿下恢复有帮助的,臣都觉得是可行的。」侍卫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乔瑾昊听了这么些年早就听习惯了,他轻笑着。 「那你看谢家二姑娘如何。」 谢满月怎么都没有料想到,在福国寺见过十皇子之后的结果是在几天后等来了一道圣旨。 那还是上午的时辰,她刚刚陪着泽哥儿逛完花园,拉着要去大嫂的院子里吃刚做的糕点,谢侯府门口停下了宫里来的马车,皇上身边的石公公亲自前来宣旨。 谢老夫人换了衣服携带着一大家子到前厅接旨,谢家上下谁都不知这圣旨宣的是什么,更是猜不透皇上要给谢家下什么旨意,谢满月本来是跟着谢初幽她们跪在后面的,但那石公公拿出圣旨之后却喊了一句话,「谢仲伯之女谢初谣上前接旨。」 谢满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半拍着没缓过来,前面的林氏转头过来喊了她一声,谢满月这才起身到了前面跪下,众人心中的疑惑加剧,谢满月跪在那儿,低着头怎么都想不透皇上要给她颁什么旨意。 「奉 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谢侯爷之孙女谢初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十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谢初谣待 宇闺中,与皇十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十子为皇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石公公读完之后,跪在那儿的人全都镇住了,谢老夫人抬头看跪在前面的谢满月,眼里是掩不住的担忧,而后面跪着的陈氏和范氏她们脸上也是神情各异,石公公笑呵呵的看着谢老夫人,「恭喜您哪老夫人。」 继而看向了谢满月,「谢二姑娘,还不快接旨。」 谢满月压根没有缓过神来,成亲?赐婚?和十皇子? 她什么时候要和十皇子成亲了,祖父也不曾提起任何关于她婚事的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来了一道圣旨,要把她赐婚给十皇子。 耳畔再度传来了石公公的声音,谢满月抬起头,看着他把圣旨递过来要自己接,一双手怎么都抬不起来去接那道圣旨。 她不能嫁给十皇子。 她压根没想过要嫁给十皇子。 「谢二姑娘,还不快接旨。」石公公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看着谢满月,淡淡的提醒她,「谢二姑娘,这是皇上的圣旨。」抗旨不遵,可是要砍头的。 谢满月不是没听出其中的威胁来,她看了一眼那金黄锦革的圣旨,紧咬着嘴唇,背后是一道道注视的目光,她愣是没有抬手去接。 谢老夫人已经被圣旨的内容给惊了一回,又被孙女这样子的反应给惊了一回,就算是再不愿意,这圣旨也不能不接,谢老夫人看向孙女,正要开口,谢满月有反应了,她跪在那儿,朝着石公公磕头,「臣女不愿,请皇上收回成命。」 前院里几只鸟雀飞过,停在前院的石漆背景墙上,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它们好奇的看着前院里跪着的这么多人,歪头看着,前院这儿安静一片。 石公公沉着脸看着跪在面前的谢家二姑娘,他高高兴兴前来宣旨,没想到还遇到一个抗旨不遵的,「谢姑娘,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当然知道,从上辈子到换一个人生,她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想嫁给十皇子,不愿意嫁给十皇子,一道圣旨要让她屈服了,那她还不如生活在陈家村里,当做从来没有回来过兆京,从来没有认过这亲。 谢满月抬起头来看着石公公,诚挚着神情,「石公公,臣女不愿嫁给十皇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跪在后面的范氏都快惊掉下巴了,什……什么,真抗旨了。 第43章 石公公看了一眼谢老夫人,「老夫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谢姑娘的双亲早逝,这婚姻大事应当是由老夫人和侯爷做主,这圣旨,可由您替谢姑娘接下。」 这圣旨,今天非下不可,谢满月不接,谢老夫人接了,那这圣旨也就算下了,石公公是在给谢侯府台阶下。 谢满月袖子底下的拳头紧握,她转头看祖母,谢老夫人苍白着神色,不知是跪久了累的,还是因为这件事操心的,她看了一眼孙女,叹了声,「石公公,老身那可怜的儿子和儿媳妇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希望她过的开开心心的。」 石公公脸色微变,这谢老夫人是看着自己孙女抗旨不遵了。 谢满月鼻子一酸,转过头看着石公公,伏下身子,「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真是够拧的一家子,石公公环看了一圈谢家人,沉着脸斥声,「谢家二姑娘抗旨不遵,来人啊,带走。」 后面涌上来几个侍卫,直接把谢满月从地上拉了起来扼住带出了谢侯府,李妈赶紧扶着谢老夫人起身,踉跄的追出去,那几个侍卫把谢满月押进了马车内,石公公转过身看跟随出来的谢老夫人她们,「老夫人,违抗圣旨会有什么结果,您无需我再提醒了吧。」 说罢,石公公上了马车,两辆马车,连带着本来要赏赐给谢侯府的东西,一并都带着,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老夫人!」 李妈扶着瘫倒下来的老夫人,陈氏她们赶紧围了上来,谢老夫人惨白着脸色吩咐,「快,即刻派人去把侯爷叫回来,把几位老爷都给我找回来,远城啊,你跑一趟祁家,去,把祁将军请过来,要快。」 谢满月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人生都很精彩,体会过了别人不曾体会过的事情,比如,被捅死之后还能再有活命的机会,又比如现在。 她被那几个侍卫带着扔进了天牢里面。 暗潮的环境,四周暗的很,地上铺满了稻草,后面靠墙那边一张木板床,上面胡乱的放着一床被子,墙角那边堆着一只马桶,她是被推进牢房里的,门一锁,那几个侍卫吭都没坑一声就走了,谢满月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天窗,朝着外面看去,真是哪儿都分不出是哪儿。 挑拣了个干净些地方坐下来,谢满月此时心里平宁极了,几天前福国寺的大师才说她能福乐安康,总不至于就富乐到十四岁吧,她是祁玥的时候还活到了十五岁。 这已经死过一回的人,论述起生死来,谢满月都能比一般人淡定许多。 耳畔忽然传来轻喊声,谢满月朝着那声音来源看去,她牢房的斜对面那儿,似乎有张脸靠在栏杆边上。 谢满月走了过去,仔细看着,就看到了一张满是胡渣的脸对着她挤眉弄眼,「你是哪位。」 「臭丫头,要不是你,我能被关在这东西,你还敢说你不认识我!」 谢满月一怔,听这声音很耳熟啊,再仔细一看,撇开那浓密的胡子,谢满月看了许久,乐了,这不是神棍钟掌柜嘛。 钟继临听到那笑声,差点气急攻心,他瞪着那边笑的没心没肺的谢满月,「都关进天牢里了你还这么高兴。」 「这不是有您陪着嘛。」谢满月笑嘻嘻的看着他,「神棍大叔,您不是很多的符,怎么没保您平安,反倒是把自己给折腾进这儿来了。」 「臭丫头。」钟继临骂了一句,「要不是你,我能睡得好好的被人抓来这里,我的铺子啊,我经营了这么多年的铺子啊。」 谢满月顿了顿,一夜之间纸符店易了主,她还以为他逃出去了,没想到他被大公主的人直接带来了天牢。 「臭丫头,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谢满月回了神,冲着他笑了笑,「抗旨不遵,就被带来这里了。」 钟继临一愣,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抗旨不遵啊,这可是要砍头的,这丫头,怎么能说的像没事儿一样! 相对于天牢里的安静,外面的关于谢家二姑娘抗旨不遵被关进天牢的事很快传扬开来。 宫中宣旨的石公公当时前去谢侯府的时候,那可是没有丝毫的遮着掩着。赐婚的圣旨,谁家被选上了那都是赶着要去烧香拜佛的,怎么会低调,再者也不会料到会有抗旨一说,所以石公公前去宣旨的时候很多人瞧见了。 后来谢侯府大门口,谢满月被带走的时候,也有许多人瞧见了,等谢满月被押去天牢,谢家这儿忙着找人,外头已经传开来关于谢家二姑娘的事,怎么抗的旨自然是杜撰,但最终的结果就是谢家二姑娘不愿意嫁给十皇子,所以抗旨不遵。 外面众说纷纭,谢侯府内谢侯爷因为外事还没回来,前厅内谢家几位老爷都在了,谢远卿放下公务赶回来,听闻了事情的经过,不免疑惑,「祖母,赐婚这么大的事,皇上即便是没有告知谢家,也应该和祖父提起过。」 谢家就算不是皇上眼中最得力的臣子家族,可这身份也不低了,没可能招呼都不打一下就下旨,让整个谢侯府措手不及不说,连提前拒绝的可能性都杜绝了,直接把二妹抓了回去。 「这事恐怕圣上是和父亲提过,不过以父亲的脾气,没答应的事不会回家来说。」谢大老爷还是了解谢侯爷的,也知晓一些圣上的行事作风,半点都不打招呼想来不会是圣上的做法。 「若是提了父亲没答应,圣上又怎么会。」谢仲仁说了一半没继续往下说了,这事实不是显而易见,那就圣旨一道赐婚。 第44章 「你 们就别猜圣上之前有没有提过,好好想想这事儿怎么办,满月就这么被带走,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委屈,那天牢里怎么能呆,好好的一个孩子。」谢老夫人此时哪有心 情听几个儿子分析这个,不论是不是强买强卖,有没有提前告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把孙女从天牢里带出来。 「娘,满月那是违抗圣旨!」谢大老爷无奈,「您别着急,等父亲回来再想法子,圣上那儿这回是被驳了脸面,就算是最后没事,满月也得要在天牢里受一段日子的委屈。」 「再派人去祁府看看。」谢老夫人自然知道抗旨不遵是什么后果,驳了皇家颜面哪里是这么好说的通的,「明日我进宫一趟,求见皇后娘娘。」 「娘,您看要不要派人去天牢里疏通一下。」陈氏想着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这好好的人进去,再出来不知得受什么折磨,使些银子也好。 「你去一趟马家吧。」谢老夫人眯了眯眼,「马家在宫里走动的多。」 陈氏出去了,范氏看了看自己丈夫,忧心起自己儿子外任的事,看娘他们说的那般,范氏心里可明镜着清楚抗旨意味着什么,一个不妥,谢侯府都得跟着赔上去。 这其中影响的可不止自己丈夫,还有自己的儿子,范氏抬头看谢老夫人,「娘,这事儿我看还是得劝着满月接旨才是。」 这 一回谢家二老爷是和自己妻子站在一条线上了,不过他想的不是仕途问题,而是侄女的性命问题,「是啊,娘,那十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将来与皇位也是无缘 之人,这嫡斗庶争的,十皇子都参合不上什么关系,这婚事,咱们一口回绝,皇上脸面上过不去,满月今后也不好过啊。」 「娘,往后满月就算是保下了性命,往后的婚事也再难议好的啊。」范氏说的句句在理,「满月尚未议亲这事儿瞒不住,咱们拒绝这婚事也得有个理由,这理由切莫不可以是因为那十皇子身子的关系。」 就算是他十皇子是个瘫痪在床的人,也没人可以就这件事嫌弃他。 谢老夫人神色一凌,扫向范氏,范氏脖子微缩了缩,继而又挺直着背脊,她所言可都句句在理。 「你以为满月在天牢里接了旨意这事就算结束了,那是被逼无奈。」赐婚是喜事,抓进天牢里再接旨,那是强迫,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范氏眼神闪了闪还想说,这边谢远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祖母,祁将军来了。」 天牢内。 似乎是天快黑了,天牢里越发的暗,只有过道里的墙上挂着的油灯,光亮幽暗的很。 谢满月蹲坐在门边上,侧对那边是钟掌柜,不一会儿那边大门口有了响动,脚步声随之传来,侍卫领着食盒过来,给他们送饭来了。 谢 满月这儿塞进来的是一盘子的吃食,两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碗饭。那边钟继临的伙食看起来也不算差,自然不能和外面的比,但在这天牢里已经算是不错的吃食了, 谢满月没有胃口,端起碗吃了一口饭,看到对侧钟掌柜在吃馒头,等送吃食的侍卫出去,谢满月敲了敲栏杆,「神棍大叔,你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这里都关过些什么 人。」 「丫头,你那一间可不得了,之前关过一个妃子,后来还关过妃子身边得力的宫女。」钟继临馒头就着菜吃的很快,端起水喝了一大口,咽下后继而道,「不过后来这些人都死了,这妃子是赐了一杯毒酒,那宫女么,拉出去杖责死的。」 谢满月沉默了一阵,也就是说,关在这儿的,基本没活路了。 「丫头,抗旨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有胆子拒了,赐婚做皇妃你这后半辈子可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钟继临吃饱了后看她那儿都没怎么动的盘子,「快点吃,等会儿要来收走,再怎么没胃口,你也别先把自己给饿死了。」 「说的也是。」谢满月笑了,端起碗大口的吃着饭,米粒半冷,吃在嘴里还略显生涩,谢满月喝了一口汤,没有动那鱼肉,只是汤合着米饭吃下去,没多久,侍卫过来收碗碟了。 「大叔,你说我现在的日子不荣华富贵么。」谢满月站着消食,说得坦然,「我现在的日子也是荣华富贵,用有余,过的比大部分人都富足,我又何必为了更家多的荣华富贵,嫁一个自己不愿意嫁的人。」 「丫头,叔劝你,你还是答应了的好,你看这儿的日子多难熬,你细皮嫩肉的,住一个晚上就吃不消了,那儿的颜面可驳不得。」钟掌柜指了指上面,谢满月知道他说的是皇上,是啊,驳了圣颜是大罪。 「要是我答应了,那往后这辈子岂不是比现在还要难熬,大叔,我这辈子啊没想别的,就想什么事儿都能过的让自己开心一点,让身边的人也高兴点,你说我不知好歹也没事,我就是这脾气,这婚事,我死都不会答应。」 「你真的死都不会答应?」谢满月话音刚落,耳畔传来了乔瑾昊阴测的声音。 谢满月看过去,那边的暗处十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他由人搀扶着站在那边,走到光明处,出现在了谢满月的面前。 谢满月神色收敛,看着乔瑾昊,「是,我不会嫁给你。」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我?」乔瑾昊又问一句。 谢满月笑了,「十殿下,您何必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是被逼着嫁给你,往后的日子也是鸡飞狗跳,我们谁都过的不快活。」 第4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嫁给我不愿意,倘若这赐婚的圣旨写的是九皇子,你是不是就会答应。」乔瑾昊手里拄着拐杖,手不断的发颤,是支撑不稳,也是被谢满月的话所气的。 谢满月愣了愣,沉默了几息功夫,赐婚的圣旨是九皇子,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也就是沉默了这几息的功夫,乔瑾昊的眼底是了然,他嘲讽的看着谢满月,「这么说,若是赐婚的是九哥与你,你就会答应。」 「十殿下,假设性的问题恕我没法回答,这得圣旨下过后我才能告诉你我会怎么办。」谢满月当即回了神,一手轻轻的搁在栏杆上,还没发生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去考虑。 「他有什么值得愿意,他的母妃是个杀人凶手,他的一切都是太子和皇后怜悯给他的,谢满月,你还真是不知好歹。」乔瑾昊怒极了,她三番四次辜负自己的好意,反过来不给他脸面,连着赐婚的圣旨她都要抗,好一个宁死不屈,好一个死都不愿意嫁。 「十殿下,您把这些过错推在九皇子身上,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谢满月不知道那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经过曲折是什么,但她看来,九皇子有什么错,当年他也不过是个才五岁的孩子。 「那什么对我公平。」乔瑾昊扔掉手中的拐杖,身后的侍卫即刻扶住了他,他森冷着脸看着谢满月,「是谁害的我母妃惨死,又是谁害的我变成这个样子,谢姑娘,你口口声声说对他不公平,这些事对我可公平过,你说我身上所受的这些苦,我该找谁去弥补这公平。」 他的母妃被方昭仪毒死了,他的身子垮了,他四岁那年没了母妃,从和乐有母妃宠爱的生活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他所受的委屈,谁来给过他公平。 皇后不愿意把他养到膝下,他乔瑾瑜一个罪妃之子还能养到恭妃膝下去,他就要因为调养身子远离皇宫,在福国寺住了这么多年,公平?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您 有丧母之痛,九皇子和你也一样,纵然方昭仪害死岚妃,这件事您迁怒九皇子难道就公平,十殿下,您可以责备这世道对您不公平,我也可以说这世道对九皇子不公 平,你们一样是遭遇到了不好的事,可是他却比您行事光明磊落。」谢满月不因为对九皇子有好感就偏帮,她说的也是事实,这世上不公允的事情多了,难道人人都 要为了这个到处去迁怒,去害人。这都不是理由,在她看来,十皇子就是一个心理阴暗的人。 「要不是方昭仪下毒,如今谁都还过的好好 的,他丧母之痛是方昭仪自己造成的,而我的母妃,却是她害死的,谢姑娘,你还不知道当年的事吧。」乔瑾昊怒极反笑,「当年,方昭仪和我母妃是差不多时候入 宫,入宫没多久就是好姐妹了,但是母妃受皇上宠爱,晋升的快,我母妃天真,这宫中哪有长久的姐妹。她甚至还帮着方昭仪,让父皇多去她那儿,顺利的怀上了九 哥,可人就是这么不知足的东西,方昭仪生了皇子才晋封一个昭仪,母妃却因为生了我直接封妃,她心里不知藏了多少的妒忌才会下此毒手。前一刻她还抱过我,说 往后要让九哥护着我,照顾我。下一刻就能送下了毒的糕点过来,谢姑娘,你告诉我什么是光明磊落。」 他心中有太多的愤懑,是什么造成了他今天这个样子,又是什么让他失去母妃,方昭仪死了,她儿子还活着,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活着。 害人的反倒是还好好活着,这又是凭什么呢。 「这世道本来就没有公允,我又何必去想对谁公不公平。」乔瑾昊说完了这一切,忽然笑了,与这周遭阴冷的环境混合在一块儿,更显得他阴沉。 …… 沉默了良久,谢满月放缓了神情,「十殿下,恕我直言,当年没有方昭仪下毒一事,也会有别人要害岚妃。」 乔瑾昊的神色突然一凌,含了几分杀伐,「你说什么。」 「当 年岚妃的受宠程度,可谓是惊人,我虽没有亲眼见得也听闻过一些,朝中甚至隐有微词,圣上对岚妃娘娘宠爱有加。后宫之大,妃嫔之多,只有一个皇上罢了,争宠 二字,谁不羡慕妒忌那时候的岚妃娘娘,再者,您不觉得在亲手做的糕点上下毒,派人送去给岚妃娘娘和您吃,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么。」 当初九皇子说的时候谢满月就觉得奇怪了,这得多蠢的妃子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除非是她自己也不想活了那就另当别论,若真是预谋要害人,怎么都不会用这么明显的计策。 乔瑾昊哼笑,「谢姑娘,你这是在替九哥说话么。」 谢满月神色微凝,「十皇子殿下,我没有这意思,您若不爱听,您可以当做我没说过。」 「你如果现在改变主意,这些事都可以既往不咎。」乔瑾昊看了一眼牢里的环境,「否则这件事,牵连的可不止是你自己。」 「十皇子,您究竟喜欢我什么。」谢满月气笑了,赐婚不成就威胁,拿她的命威胁,还拿谢家来威胁,恰好了,她谢满月就是个不怕死的,又不是没死过。 看着他沉默,谢满月声音拔高,「您都说不出一个喜欢我的理由,您这样的逼婚,我真的是承受不起,我谢满月何德何能让您十皇子费尽心思要把我娶进门去,十皇子殿下,多谢您前来探望,这婚事,我不会答应。」 谢满月神情里一抹愤然,乔瑾昊笑着,神色如霜结,「好,谢家姑娘好气魄,宁死不屈。」 第4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乔瑾昊扫过来的眼神犹如毒猎,那阴霾似是要笼罩住整个牢房,把她牢牢的锁住。 谢满月撑着那一抹坚定,最后看着他转身离去,直到那大门声关上,谢满月整个人虚了下来,她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不让自己跪下去,后背是被逼着憋出的冷汗,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猛烈跳动的心沉稳下来。 静谧的空气里传来了钟继临的感慨声,「丫头,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对皇子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谢满月笑了笑,到了墙角蹲下来,不再和钟继临说话。 已经是夜,谢侯府内灯火通明,谢侯爷和祁将军连夜入宫,而这儿的皇宫内也不平宁,皇后娘娘所在的永福宫内,太子和太子妃陪着皇后,屋子里还有恭妃和九皇子,几年来自己宫都没出过的马太妃也在此,屋子里坐了不少人。 听了个大概,皇后开口,「此时本宫也没有听皇上提及过,那谢家姑娘也着实是个胆大的,当众抗旨。」 「母后,十弟傍晚的时候去过天牢,听闻又让谢家二姑娘给拒绝了。」太子妃薛氏在皇后身旁侍奉,语气柔柔的,「依儿臣之见,那谢家二姑娘虽然是胆大,但的确是个好姑娘,再者,赐婚一事谢家那儿也犹如是闷雷,听宫人禀报,谢侯爷和祁大将军连夜入宫求见了父皇。」 皇后神色微凝,看向了马太妃,「天牢那儿你不来说本宫也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放心吧。」 马太妃笑了笑,「也就一段日子没出来走动了,谢家那丫头哀家见过一次,聪明机灵,和茹嫣她们关系也不错。」 有这么多人来替谢家二姑娘说话,要么的确是个好姑娘,要么,是有人拜托了她们。 皇后的视线落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乔瑾瑜身上,这个孩子从没有求过自己什么事,今天却和恭妃一块儿过来了,怕是他对那谢家二姑娘也是意属。 「母后,谢家姑娘尚未定亲是没错,如今谢侯爷和祁将军入了宫,这事儿肯定是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要给父皇一个台阶下才行。」乔瑾铭深知父皇的脾气,就算是这件事最后没成,父皇这儿也必定是要有个好的结果,圆了这话,说出去也不能是皇上下错了旨意。 「铭儿留下,天色不早,你们先回去吧。」皇后摆了摆手,让马太妃她们先回去,乔瑾瑜也跟着恭妃出去了。 这儿屋子内,皇后看着儿子和儿媳妇,就剩下他们了,说话也直接了许多,「铭儿,瑾瑜那孩子是不是喜欢那谢家二姑娘。」 「母后,九弟一向是寡言少语之人,这是儿臣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姑娘上心,儿臣也想帮他。」乔瑾铭也是坦诚,和太子妃对看了一眼,又道,「十弟那儿,恐怕不是因为喜欢那谢姑娘,才让父皇赐的婚。」 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同为男子的太子怎么会不知道,十弟这些所作所为,倒像是知道了什么事之后要抢先一步而不是真对人家姑娘家有意。 那谢家二姑娘也不是傻子,是好是坏恐怕她心里都门清的,抗旨不遵,进了天牢,父皇那儿难道真的要把她斩首示众? 「糊涂!」皇后一听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不是喜欢,那还不是为了以前那点事,「这岚妃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他一个孩子还耿耿于怀,他要什么你父皇没有给他,这么多个孩子加起来,这些关注都没有他的一半,这孩子,怎么就一点都不知感恩。」 「母后,所以这事儿还得您出面劝着父皇。」乔瑾铭笑着到她身旁扶住她,「母后,您说的话父皇他一向会听,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父皇也都清楚,要给十弟寻一门好的亲事,这兆京中合适的人家这么多,何必要娶一个已经有意中人的呢,您说是吧。」 「那谢姑娘何来的意中人。」皇后一阵,随即无奈的笑了,「你这孩子。」 「明日早朝过后还请母后您过去一趟劝着些父皇,其余的事,儿臣这儿会去办。」 皇后看他如此看重九皇子,叹了声,「行了,你们也回去吧。」 …… 乔瑾铭带着太子妃出了永福宫,在外面看到了等候多时的乔瑾瑜,太子妃轻拍了拍他的手,「你们说,臣妾先回去。」 看着太子妃离开,乔瑾铭也不作停顿,直接切入了正题,「你如今就去天牢,按着我之前说的办。」 「大哥,这不是和父皇他们一样的做法,不是选十弟,就是选我。」他不想给她出这样的选择题,更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嫁给自己。 「九 弟,你既是喜欢她的,也觉得她好的,大哥都在尽力帮你,你不是在威逼她,你是在给她更好的选择从天牢里出去,她若不肯,谢家那儿也会想其它的办法,如此一 来少不得要受皮肉之苦,谢家那儿说不定还要受一些牵连。父皇之前只是和谢侯爷略微提及,还是被谢侯爷回绝了的,就这点而言,若是她有意中人也是父皇这儿没 有查清楚,怪罪不得,你可明白?」 乔瑾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别想了,快去。」 当天牢那儿门口又传来开门声,靠在那儿发呆的谢满月被惊回了神,侧对面的仲继临笑看着门口那儿,「丫头,我猜这次又是来找你的。」 可不是,九皇子的声音出现在那儿的时候她就知道是来找她的了。 谢满月站了起来,侍卫拿着钥匙过来打开门,「殿下,只能给您一柱香的时辰。」 第4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乔瑾瑜走进牢房,脚踩在铺着的稻草上,眉头一皱。 而谢满月看到他进来,因为想到之前九皇子问她的话,此时的神情也有些怪。 「你来做什么。」谢满月看他把牢房里环顾了一周,也不说话,开口问。 乔瑾瑜看木板床上的被铺都是新的,心中微松了松,转头看她,「我去求了大哥,让他想办法早点让你出去。」 「不用了。」谢满月还不知道么,让他去求情,皇上才不会理会他吧,太难为他了。 乔瑾瑜深看着她,语气淡淡的,「你可真大胆。」 谢满月轻哼了声,「我当你是在夸我。」 她话音刚落,他笑了。 乔瑾瑜抬手在她刘海上摸了摸,没等她过去拍开就松开了,谢满月瞪了他一眼,乔瑾瑜却是笑着道,「我很庆幸。」 谢满月一怔,半响脸颊微微发烫,张口低喃了声,「我又不是为了你抗旨的。」 乔瑾瑜却并不在意她说的这句话,而是严肃了神情,「大哥想了几个办法。」 「什么办法。」 「明日父皇召见你,问及你为何抗旨,你可以说你已经有意中人,并不意属十弟,若是父皇问及这意中人是谁,你……」 「太子殿下让我说意中人是你,对不对。」谢满月抬头看他,接了他的话。 看 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乔瑾瑜摇了摇头,「你不必这么说,你把你心中真正意属的人告诉父皇就行了,到时候皇后娘娘会帮劝,父皇也能再颁圣旨。」无非是台面上 要做的好看,就算是把责任推到石公公头上,是他瞎了眼,认错了字,总之,不论什么理由,皇上绝不是有错的那个。 谢满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昏暗的环境中,他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冷漠,反而透着一些紧张,透着些局促,她张口,「倘若我没有意中人呢。」 乔瑾瑜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抹铮亮,牢房里安静了片刻,传来了他的声音,「若是你没有意中人,我现在就去求父皇,我喜欢你,我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我求父皇收回旨意,让我能堂堂正正的去你家提亲。」不是威逼,不是赐婚,就是堂堂正正的前去谢侯府,向她提亲。 谢满月在天牢里听完九皇子的话之后沉默了长久,下意识的,她觉得皇上不可能会答应他的话,以皇上对是十皇子的看中,九皇子这一番话恐怕只会激怒皇上。 可话到了嘴边,谢满月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很理性的去替他分析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做,牢房内的气氛显得很怪异,仿佛是有什么在两个人之间流窜,他的眼神太过于执拗,谢满月微侧了侧头,张口轻咳了声,「你不用这样。」 「我不会为了救你出去而说违心的话,所以我现在说的,就是我所想的。」乔瑾瑜不善言辞,他也说不出多少温柔甜蜜的话,他只是如此看着她,他想说的,都写在眼底。 谢满月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心尖犹如张了一只打鼓,砰砰砰的敲着没停歇。 谢满月可没傍晚时候和十皇子对仗时张口就来的气势,这会儿也问不出‘你喜欢我什么’这样的问题,她怕他说出来的话会让她更没办法往下接啊。 最后,他什么也没再说,外头的侍卫提醒他时辰差不多了,乔瑾瑜深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出去了。 半响,牢房里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对侧的钟继临这一天之内看了这么多的好戏,看这丫头的眼神也更出奇了,可真是一个不得了的丫头啊。 谢满月蹲在那儿,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耳畔传来钟继临洋洋的声音,「丫头啊,刚刚大叔替你算了一卦,你这一辈子啊,逃不开和皇家的牵扯。」 谢满月抬头瞪他,「你半吊子的水货,还会算命。」 「我可是师出云山道,拜师学艺多年,你可别小看我,我们师门人才辈出,我师弟他可是……」说了一半忽然不往下说了。 谢满月看着钟掌柜从高亢激动的神情一下恹了下去,继而眼神还躲躲闪闪,好奇心顿生,「你师弟是谁。」 「你不是不信么,我不告诉你。」钟掌柜往那儿一靠,不搭理谢满月了。 「你说了我才要想信不信,要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听都没听说的,我干嘛要信。」谢满月远远的看不大清楚他脸上的神情,笑呵呵着答。 过去了好一会儿那里才传来钟继临的声音,「戌道子你可有听说过。」 谢满月想了想,十分耳熟的名字,电光一闪,谢满月想起来了,张了张嘴有些惊讶,「那不是前些年请进宫祈算国运的大师。」 「那是我师弟。」钟继临看着谢满月那一脸不置信的样子,怒了,「怎么你不信!」 「虽 然没有见过那戌道子,但是关于他的传言可不少,当时宫中请他来祈算国运,皇上可是亲自接见挽留过他,他若是你师弟,为什么你还关在天牢里。」只要是说出他 师弟是谁,宫中肯定也会对他另眼相看。就算是他没这么大的本事,顶着别人师兄的头衔,好歹不会再被关在这里了啊。 「这种事怎么能自报师门!」钟继临瞪着谢满月,「我等道人是有节气骨风!」 「你是怕丢脸吧。」谢满月冲着他拌了个鬼脸,笑的十分的不厚道,「姑且不论真假,要是我是师兄,有这么厉害的师弟,自己混到这程度,我也绝不开口求他,这多丢脸啊。」 第4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钟继临被谢满月气的说不出话来,末了,他飙着胡子,「你赶紧从这儿出去,早早嫁人,少祸害别人。」 说到嫁人,谢满月神色微凛,牢房内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这边窗外夜色正好,与这儿的安静不同的是,此时的乾清宫内,正酝酿起一场大爆发。 谢满月第二天一早得知了这件事,还是马太妃身边前往探望的宫女告诉她的,九皇子昨夜去了乾清宫,恳求皇上收回成命,但是皇上并没有答应他,反而是发了一场怒火。 再详细的宫女也不清楚了,只知道九皇子触怒了皇上,说了不该说的话,谢满月听着却替他捏了好大一把汗。 他真的跑去和皇上提这件事了,以皇上对十皇子的宠爱,肯定是认为九皇子这是要抢弟弟的婚事,当年还有方昭仪的事,皇上铁定是对他更加厌恶,他应该知道这些事的,为什么还? 谢满月身子一颤,猛然想到了一点,他这么做,是想把过错都揽到他的身上。总是要有什么去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到时候她再说有别的意中人,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劝说之下,这赐婚圣旨也许就能收回来。 而他呢。 谢满月沉默了许久,外面站着的宫女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一遍,「谢姑娘,若是圣上召见您了,您可千万记得啊。」 「多谢太妃娘娘的嘱托,我记住了。」半响谢满月开口,宫女点点头,离开了天牢,沈香茉靠在那儿蹲了下来,心里乱糟糟的。 是从来没有过的乱,这世上,除了老爹之外,没有人这样为她过。 「你明年就及笄了,是不是。」耳畔忽然回想起桃花庵里他问过的话,谢满月眼神微闪,她最初是不信,可她现在信了。 …… 对侧钟继临靠在那儿也是哀叹,这年轻人啊就是拧巴,相当年他下山的时候遇见的姑娘,可比这兆京里的活泼开朗多了,哪儿来这么多的拘束,这儿的女子啊,都少了灵气。 并没有过去很久,谢满月抬着头看那窗口,好似中午快来了,天牢内的大门打了开来,进来几个宫人,打开门锁要谢满月出去,「谢姑娘,皇上要见你。」 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跟着他们出去,出了牢房,她转头看那边钟继临呆的牢房,「大叔,如果这回我能安然无恙的回去,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要不是因为她的事,大公主也不会把他关在这儿这么久。 钟继临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又是一声长叹,这姑娘的命数,可真是险中求富贵。 乾清宫很安静,谢满月被宫人带着洗漱过后,收拾的干干净净进殿拜见皇上,一进去才发现这儿的人很多,皇上在,皇后娘娘也在,太子太子妃都在,她不知道的事,外头的偏殿内,其实谢侯爷和祁将军还候着。 「臣女谢初谣拜见皇上。」谢满月在皇上面前跪了下来,微低着头。 半响都没听到那一句起来,谢满月也只能认命的跪着,当初在御花园里夸过她两句的皇上如今早不是这看法了,在他眼中,这谢家二姑娘就是不识抬举,可若要真治她的罪,侧殿谢侯爷他们还在,更重要的是,这事儿还真是皇上自己理亏在先。 他向谢侯爷提及的时候,谢侯爷是直截了当的说了谢满月年纪还小,并不急着议亲。只是他想满足儿子的请求,下这道赐婚圣旨的时候也觉得这谢家是不会抗旨不遵,哪里知道这姑娘的脾气拗成这样,说不嫁就不嫁。 想了一圈皇上的脸色不甚好看,敛起的神色里暗藏着一抹怒意,他看着跪的端正的谢满月,「朕的皇子有何配不上你,你宁愿抗旨不遵都不愿意嫁给他。」 「回皇上的话,十皇子是难得的优秀之人,是臣女配不上他。」谢满月恭恭敬敬的回答,皇上却不吃这一套,知道优秀就不该放过,不想嫁不是明摆着嫌弃他的儿子。 皇后坐在那儿看着,昨夜小九来过这一趟后,直接被关起来了,一早上朝时皇上的脸色都不好看,她劝了一上午,如今把谢家姑娘带过来了,皇上这儿又转不过弯,就觉得自己宠大的儿子没理由被别人嫌弃。 除了是君王之外他还是个爹,和天下的所有爹一样,自己能打骂儿子的,可听不得别人说儿子不是,更何况是最宠爱的儿子。 皇后看了太子一眼,笑盈盈的开口把这话题带了过去,「皇上,谢家姑娘虽说尚未说亲,也可是到了议亲的年纪,这圣旨下的忽然,说不准谢老夫人那儿已经为谢姑娘想好亲事了,这谢姑娘啊,说不定是有意中人的。」 也难为皇后了,把这话题带过去,皇上这儿还不愿意提这口,他要是提了,那这接下来的话就成了谢家二姑娘有意中人,他即便是身为皇上也不好棒打鸳鸯拆散了人家的好姻缘。 殿内沉默的可怕,过去了好一会儿,皇上阴晴不定着神色,「你是否有意中人。」 谢满月低垂着头看不到她的脸色,她微凝着神情,想到了九皇子在天牢里说过的话,她的眼神闪了闪,半响,抬起头来承认,「回皇上的话,臣女的确心有所属。」 强扭的瓜不甜,皇上明白这道理,但是她抗旨在先,轻放了皇家的颜面往哪儿搁,于是他又问,「哦,是哪家的公子。」 谢满月沉默了,她朝着太子那儿看了一眼,只见他暖暖着神色望着自己,谢满月又很快的低下头去,轻轻的说了一句,「回皇上的话,他,不是哪家的公子。」 第4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话音刚落,太子脸上是有欣喜,皇上的脸色却彻底的黑沉了下来。 皇后见此赶紧打圆场,「还不快把谢姑娘扶起来,这天牢里受了不少苦,瞧这瘦的。」 不过一天而已,能瘦成什么样呢,谢满月却必须是虚弱又可怜的样子,眼底里还带着胆怯和惧怕,她不是脾气硬也不是故意看不起十皇子,她是有原因的。 而这原因,一句不是哪家的公子,正说明了她意中人身份的特殊。 皇上怎么会听不明白,昨夜九皇子才来跪求过,这一唱一和,加上皇后和太子说的话,他都清楚。 台阶已经摆好了,要不往下走,难道真砍了谢满月的头? 「皇上,既然这孩子心有所属,待臣妾问问,赐婚圣旨已经下了不能收回,瑾昊那儿,臣妾倒是有不错的人选。」皇后给宫人使了个眼色,这头谢满月被扶起来,直接带出了主殿。 皇上转头看她,神情不明意味,「此事有皇后替瑾昊操心自然是再好不过,朕以为,十皇子的是你是不愿意插手的。」 皇后神色镇定的很,噙着淡淡的笑意,说的得体,「臣妾自然要替皇上分忧。」 并没有人来问谢满月她意中人是谁,好似大家都知道似的,她在这儿的屋子内带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人来传唤她。 好两个时辰过去之后才有人把她带出去,带到了永福宫,谢满月见到了皇后。 这件事要不是太子出手,皇后这儿也是不想理会的,但既然她这儿决定插手,必定是要办的漂漂亮亮,十皇子的婚事她得办妥,谢满月这意中人的事,皇后也得安排妥当。 皇后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而是问候了她几句,最后嘱咐她回家好好休息,进去出来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是下午,谢满月被一路往宫门口那儿带去,在宫门口,她看到了等在那儿的祖父和老爹。 远远的,谢满月觉得祖父和老爹两个人好像一瞬操劳了不少,心里头歉疚的很,走到了他们面前,低低了喊了声。 谢侯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凛着的神情里露出一抹温和,「上马车,你祖母在等着你回去。」 谢满月鼻头酸酸的,心里难受的很,昨天要不是祖母说的那番话,那圣旨就真的是再无回天之力,转头看祁老爹,铁汉子的祁丰拍了拍她的后背,却是笑着夸她,「不愧是我祁丰认的干女儿,有魄力。」 被他这么一拍,谢满月这泪珠子直接就掉了下来,谁说她不幸福呢,她如今这般,真的是幸福死了。 …… 一路回谢侯府,到了谢侯府门口,祁丰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与谢满月他们道了别。 他揉了揉谢满月的头,朝着谢侯爷看了一眼,上马离开。谢满月目送了他一段,直到消失不见了,这才跟着祖父进了院子。 才进院,李妈和何妈先走了上前拦住她,前厅那儿陈氏搀着谢老夫人出来,谢老夫人神情激动的很,眼底也是有泪,「快,跨了火盆,去去霉气!」 两个婆子抬来烧的烫红的炭火盆子放在谢满月面前,何妈扶了她一把,谢满月跨了过去,带起来的风把火盆子里一股热气卷上来,谢老夫人口中说着好好,上前了两步把谢满月搂在了怀里,「好孩子,回来了,咱回来了。」 她是回来了,毫发无损的,就只是在天牢里关了一天一夜,可也就是她经历过了才知道这其中几次起伏经历的凶险,这一天一夜,她真的是随时都能掉脑袋。 「去,先去沐浴,好好洗洗这晦气。」谢老夫人没有抱她多久,催着她回玉溪阁好好清洗一番。 谢满月跟着何妈回了玉溪阁,几个丫鬟瞧见她回来了,一个一个抹着眼泪都高兴的很,霜降拉着谷雨去抬水,冬至忙把剪好的柚子叶送来,换下的这身衣服,何妈做主拿出去烧了干净去晦气,连带着她身上带过的首饰,玉的浸在柚子叶浸泡的水里,金的拿去首饰铺子里重新打一回。 …… 三日之后,宫中那儿石公公又来谢侯府宣旨来了。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萌妃嫁到》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萌妃嫁到》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萌妃嫁到》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萌妃嫁到》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萌妃嫁到》卷五 作者:木子苏 06、《萌妃嫁到》卷六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