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妃嫁到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谢太夫人平日里走动最多的就是去齐家,与齐老夫人几十年的姐妹,又嫁在了同一处,谢太夫人娘家那边兄弟早早过世,如今能说得上那些老话的,也就齐老夫人。 到了齐家后谢满月跟着谢太夫人去了齐老夫人的院子,进屋后谢满月乖乖向齐老夫人问好,齐老夫人呵呵的笑着,让谢太夫人坐到她对面的榻上,命人上养生茶,又给谢满月端了一桌子的吃食,哄着她,「都是一早命人做的,你尝尝,哪个喜欢的,再让她们做。」 齐老夫人找谢太夫人过来确实有事要商量,也不多铺垫什么,给谢满月布置了一桌吃的让她自己坐,这会儿齐老夫人已经命人拿了好几张名帖出来,要谢太夫人帮忙一块儿拿个主意。 「是 我娘家那儿,你也知道,我这当姨母的有时候也没的可帮,三表弟是老来得子,一把年纪了才有这么个宝贝疙瘩,起初夫妻俩做挑选又捡的,谁都看不中意,如今那 孩子都已经二十了,这会儿开始急,找上我来拿主意。」乔夫人翻着这些名帖,其实她看着都是不错的人,可还是没让自己弟弟和弟媳看上眼。 「两年前你不是说了一回。」谢太夫人知道这件事,因着是齐老夫人母亲家那边的亲戚,虽然不在兆京,但听得多了而是耳熟能详。 「说了,那次被他们给说的,气的我再也不想管这件事,可如今求上门来了,我又不忍心,我家老祖宗过世的时候还念叨着让我能担待些就担待些。」齐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这也是抹不开面子。 齐老夫人的母亲姓任,是兆京偏北解州人氏,早年嫁到了兆京旁的卯城,后来夫家发迹,给齐老夫人倒是说了一门好亲事,齐老夫人嫁到齐家后没几年,解州任家的兄弟来卯城投奔,任家太夫人念着姐弟情谊,对任家投奔的弟弟和侄子都很照顾。 任家太夫人去世的早,在这个侄子且刚刚成亲没多久就走了,照顾的任务就落到了齐老夫人头上,这些年齐老夫人能帮的都帮了,也算是尽心尽力,别的事情她都觉得好,唯独是外甥的这婚事,着实让她头疼。 「二十年方,你那表弟又只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这孩子如今也不上不下,你看的这些,人家未必肯应。」谢太夫人和她说话也没遮拦什么,有话直说,任家这条件,娶不到高门的媳妇。 「我说了,他们还嫌不够。」齐老夫人无奈,「前些日子送信过来,说是想来兆京闯闯,看看能不能给他在兆京谋一个差事,如今我想啊,谋差事这不难,难的还是婚事。」 任家人不难相处,唯独就是把自己的儿子给捧上了天,近四十岁才得的儿子,两口子都疼在心尖,要他们说,不是空口夸奖,兆京皇宫里头的哪一位都不如自己儿子稀罕呢,这么稀罕优秀的儿子,必定是要配一个同样稀罕优秀的儿媳妇才可以。 「你那外甥的为人如何。」 「孝顺孩子,对婚事上倒不这么上心,就是听他们两口子的话,愿意顺着老人家的意思。」齐老夫人如此一说谢太夫人就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只摇头给了一个字。 难。 「除 非他自己来兆京,你表弟他们不跟来,这还有的说,否则,你也就是操了心还白费劲,指不定还要让他们说你不尽心。」谢太夫人看都没看这些帖子直截了当道, 「要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定看不上,娶个低门的还好说一些,要是还好高骛远的不肯低头,这辈子也就这么光棍着过日子。」 齐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更无奈了,她看向谢满月这边,柔声问,「满月啊,是不是呆着无聊,让人带你去府里逛逛。」 谢满月看她们似是有话要说,点了点头,「好,祖母,姨婆,我去花园里逛逛。」 命人领着谢满月出去,齐老夫人看着人走出屋子,神情微凝在那儿,长叹一声看着谢太夫人,「都是些家难事。」 给谢满月带路的是齐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叫香菱,十三四岁的模样,对府里上下熟悉的人,一面领着路,一面告诉谢满月到了哪儿,是谁的院子。 齐府人丁少,从齐老爷到如今的齐少爷都是一脉单传,所以府中的人也少,不似谢侯府,进出几步路就是一院。 香菱带着谢满月到了小池塘边,喊人拿一蝶鱼饵过来,谢满月看着池塘里的锦鲤,抬头望去,那边池塘过去一些又是一个别致小院,谢满月转头看香菱,「那儿是哪里?」 香菱寻思半响开口询问谢满月,「那儿是大少爷的小别院,如今院子里的牡丹花开的正好,表小姐可要去看看?」 「好啊。」谢满月痛快的答应,把一碟的鱼食都洒在了池塘里,一大群的锦鲤蜂拥而上,谢满月看着小别院上刻着的荣泽轩三字,迈脚走了进去。 这儿和香菱说的一样,牡丹花开的正好,齐皓轩爱花,尤其酷爱牡丹,每每到了这几月荣泽轩里像是沉浸在花海中,红粉各色绽放,十分的漂亮。 荣泽轩就只有一间厢房一座小阁楼,最大的院子,院子中央还有一个观景的小亭落,谢满月才走过第一个花坛,小阁楼那儿走出来一个人,手里还拿着笔,似乎是在思考这些花应该怎么画。 齐皓轩看到了谢满月,毕竟只是远远的看过,他有些记不得她是哪家的孩子,香菱赶紧在一旁解释,「大少爷,老夫人吩咐我带表小姐出来走走,见您在这儿的牡丹花开的正好,所以进来看看。」 低头就能看到谢满月打量自己的神情,齐皓轩笑了,善意的看着谢满月,「原来是姨母家的满月。」 这带着一些些宠溺孩子的语气谢满月尤为的听不惯,尤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后背脊一挺,谢满月仰头看着他,「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齐皓轩失笑,「香菱,去备一些她爱吃的过来。」说罢带着谢满月进了阁楼。 阁楼里就是齐皓轩平日里风雅颂的地方,写几句诗,画几幅画,墙上还挂着好些珍稀的字画,谢满月一点都不认生,踱步走过去,把他挂在墙上的所有字画都看了个遍,最终脚步停驻在了其中一幅字上。 第2章 这幅字不是最好的,确切的来说,这一幅字是这么多字画中写的最丑的,底下署名,祁玥。 字旁边简单的勾勒了一些应接她字中寓意的画,一看画的水平就知道不是她的,是后来添上去的。 谢满月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这幅字画还有个背景故事,十四岁那年祁玥刚刚和齐皓轩定下亲事,因为喜欢这个温和谦雅的少年,她当时苦下心好好练字,想要作一幅字画送给他,最后只写了字就送给了他,本是半成品,闹着玩的,没想到他最后还添了画又挂在这里。 齐皓轩站到她身后,看她目不转睛盯着这幅画,「喜欢这个?」 谢满月轻哼了声,「这是这么多里面写的最丑的一幅,还没我写的好。」扭头过来看他,见他笑的温和,谢满月说的不客气,「这么丑你放着做什么。」 「一个好友所写,即便是最丑那也是她的心意,怎么可以论字的美丑来决断。」 「是吗,那她在你心中一定有很重要的位置了。」谢满月状若无意的问,却见齐皓轩真的点头了。 「是啊,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特别的人。」 看着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情深,谢满月忽然觉得心中梗塞,进而的,一股厌恶感袭来,祁玥去世不过半年就定了亲事,现在深情给谁看啊。 「是么,有多特别。」谢满月忍着,走到了桌子旁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齐皓轩见她直直的望着自己,一脸的好奇,回头再望那一幅字画,还真的勾起了不少回忆,只是他不知道,他说的愈多,坐在那儿的谢满月越觉得恶心。 要是他今日没成亲,谢满月说不定真让他给说哭了,可他成了亲儿子都有了,夫妻感情外传十分亲密,这时再摆出一副对过往念念不忘的样子,谢满月听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放下杯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谢满月听不下去了。正要打断他,瞥见门口那儿走过来的人,谢满月淡定的问,「哦,那你怎么不多等她几年。」 背对着门口的齐皓轩看不见谁来了,见谢满月这么问,他愣了愣,继而笑着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这可时间无关,只要记得她,不论等不等都一样。」 谢满月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门口那儿,果真,陆雪凝的脸色变了。 谢 满月见她似是要进来打断,忽然笑嘻嘻的冲着齐皓轩夸道,「表叔,那您一定对祁家小姐很深情了,肯定是因为家里催的紧,你没办法才匆匆忙忙又说了亲事,否则 怎么会一直留着她的字画呢,你也挺不容易的,我们村里的老人说过,这枕边人不是意中人,同床异梦,日子过得再好,可心里头苦呢。」 「说不准,你是因为陆家小姐认了祁家作干亲你才娶她的。」谢满月见陆雪凝走进来了,最后又补了这么一句。 听到了脚步声齐皓轩回头一看,见陆雪凝面色苍白的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神情里闪过一抹尴尬,「雪凝,你怎么来了。」 碍着还有谢满月在,陆雪凝并没有发作,而是强挤出了一抹笑看着他,「你不是休沐,我过来看看,郑儿醒来一直在找爹爹呢。」 陆雪凝生的漂亮,模样又惹人怜,尤其是这一副神情,柔弱的看着他,苍白着脸色又浮着一抹强装出来的虚笑,身子微微一晃,遥遥欲坠的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心疼。 「我过会儿就去。」齐皓轩扶了她一把,不确定她刚刚听去了多少。 谢满月看着他扶她到了那儿坐下,也许是为了吸引齐皓轩的注意力,让他不再和谢满月提起任何关于祁玥的事,当着谢满月的面,陆雪凝说起了陆家。 「相公,要是毫安那边还是没有讯,小弟可怎么办。」 「年前不是说答应了你。」 「是答应了,可不知为何,又突生了变故。」陆雪凝说完这句意识到已经足够了,视线落到谢满月身上,笑道,「满月,我和你表叔有话要说,让香菱带你出去走一会儿可好?」 「表叔,你把这字画送给我吧。」谢满月指了指墙上那幅画,齐皓轩神情微变,本想拒绝,一旁的陆雪凝声音越发的柔和: 「既然满月喜欢,那就送给她吧,也不缺这一幅画。」 陆雪凝吩咐香菱把字画取下来卷起,拿了个盒子给谢满月装上,谢满月站了起来,把盒子交给谷雨,冲着他们呵呵一笑,「表叔,你也别太难过,西瓜没了,芝麻也凑合。」 谢满月口中凑合的‘芝麻’陆雪凝脸色很精彩,她看着谢满月出去,顷刻间开始泪如雨下,轻咬着嘴唇看着齐皓轩,哭的身子发颤,还不发出声音来,似是委屈到了骨子里。 「你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齐皓轩忙搂住她安慰,适才被那孩子引的说了那么多话,谁知雪凝会过来。 「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祖母和母亲都不喜欢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也想着,只要你心里有我,再多的苦我也愿意受,可你……也罢,你记得祁姐姐也是应当,她年纪轻轻就丧了命,你记得她也是应该的,我何故生这气呢。」说到最后,陆雪凝直接是泣不成声哭倒在他怀里。 「我心里怎么没有你呢,我心里只有你,娶她不过是当初祖母提起,两家人门当户对,本来还叹着你我没有缘分,这也许是上天注定的,我最后还是娶了你,至于她,我们本就不该忘记,但这和我对你的感情是不同的。」 前一秒和谢满月说的时候对祁玥还是深情难忘,后一秒就只是媒妁之言。 陆雪凝哭声依旧不减,盈盈若风被他抱在怀里,微噘着嘴,委屈的很,「我知道,不应该忘记祁姐姐,但是我就是不愿意你心里还有别人,就算是别的记得我不行,我替你记了,你只能记得我,皓轩,我要你只记得我一个人。」 「好,我只记得你一个人,我心里头本就只有你一个人。」齐皓轩搂着她,这会儿开始自责起自己刚刚的行为,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如此伤了雪凝的心可真是不应该。 第3章 陆雪凝眼底一抹得逞,柔柔的挨着他道,「要是毫安那边干爹没有消息,小弟的事就没着落了,相公,你去和父亲提一下,那步军副尉一职不是正空缺。」 提到正事,齐皓轩清醒了一些,「你小弟如今才这个年纪,做步军副尉这一职不合适,再者军中之事,从上安排下去的人容易受人挤兑,不如从城门协领开始做起,如此一来,即便是升的快他对这些也熟悉。」 「可 那位子也是千载难逢,相公,你说的话我也知道,步军副尉一职如今正是缺人,错过了这一回可没有下次了,小弟他对此也是志向勃勃,一定能做好的。」陆雪凝贴 着他,声音放低了一些,「毫安那边干爹不知何时才会有消息,若是他不同意,就得靠你了相公,小弟若是得了这差事,对你何尝不是助力。」 齐皓轩终于被她哄下,笑着替她抹去眼泪,「我去和父亲提一下。」 傍晚的时候谢满月跟着谢太夫人回谢家,一回到玉溪阁谢满月就让霜降去把剪刀拿来,又拿了个陶盆子,从谷雨手中拿过画,摊开在坐榻上,顺着字和画之间,大刀落下,刷刷刷几下把一副字画从中给剪开了。 谷雨进来看到她这样,忙拦住了她,「仔细别伤了手,我来帮姑娘剪。」 「我自己来,没事。」别人动手哪有自己剪来的畅快,已经裱好的字画剪起来有些厚重,谢满月剪到最后,只留下字的那一部分,画的那部分拆了两头的骨之后团在了陶盆子中,小手一挥,「点火!」 霜降和谷雨面面相觑,姑娘这是怎么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火。」谢满月一手叉着腰,霜降赶紧点了蜡烛拿过来把火引到陶盆子里,火苗窜到字画上,欢快的烧了起来。 「姑娘,这是谁的画,您为何要烧了它。」谷雨记得这是姑娘向齐家少爷讨来的,喜欢的话不是应该好好收藏起来,怎么回来就要一把火烧了。 「烧干净了才好。」谢满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拿起小木棍拨了拨,要烧得干干净净才行。 谷雨看了看霜降,两个小丫头的视线落在坐榻上,「姑娘,这一半也要烧吗?」 「这一半留下,再送去裱起来,挂在书房里,以示警戒。」 看着自己家姑娘脸上那深恶痛绝的神情,霜降取来一杯水,把陶盆子里已经烧成灰烬的字画浇湿,免得灰烬飘起来,又往上压了一块板子,端起来抬出去,谷雨赶紧开窗户透气,回头时候,谢满月已经自顾着把那副剪剩下的字放到了盒子中。 就算是不在意了,想起这件事她还是会来气,难过和受蒙蔽的气愤完全是两回事,陆雪凝也好,齐皓轩也好,谢满月对此的感受犹如是在嚼一块蜡,恶心的难以下咽。 坐下来喝了两杯水,谢满月静下心来把前因后果都捋了一遍,让谷雨取来纸笔,重新写了一封信让霜降送去孙家的首饰铺子,心思一转,出了玉溪阁去往四房那边找四叔。 休沐日谢仲衡正好在家,谢满月在主屋见过四婶后直接去了书房找四叔,谢仲衡正在教导儿子认字,三岁的谢远弘看到谢满月来了,高兴着喊了一声二姐姐,末了撒娇要谢仲衡放他下来,他要和二姐姐玩。 谢仲衡见侄女有话要说,差人把儿子带出去,笑着摸摸她的头,「满月,有什么事要四叔帮忙。」 谢满月笑了,「什么都瞒不过四叔的眼睛呢。」 谢仲衡命人进来给她倒茶,「说罢,什么事。」 「四叔,您从陈家村把我接回来的时候我们村子里一个阿婆拜托我帮她找个人,说是她的小孙女一家,小的时候逃难走散了,当时他们是朝着兆京过去的,十几年过去了,她自己和长子在陈家村安家落户,就是心里一直惦念着这件事。」 「阿婆帮我我们家很多回,没饭吃的时候阿婆经常让我去她那儿吃东西,四叔,您都能在钦州那么远的地方找到我,能不能帮阿婆找找孙女一家。」谢满月看着他求道。 「能找到你是这九年来积攒下的线索。」谢仲衡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毫无线索,找人谈何容易。」 「阿婆说她叫红俏,也许改了名字叫茉莉,当年就是在前往兆京的路上走散的,若是他们一直往这儿来,说不定就在兆京附近安家落户了。」 「好,我替你去打听,她还和你说了什么。」谢仲衡见她可怜巴巴看着自己,本想说逃难的,也许现在已经不在人世,可这话他也说不出口,当初谢家倾尽全力找满月的时候,不也是确信着她一定还活着才坚持下去的。 「失 散的时候她才三岁,如今应该有十七八岁了,阿婆说她小时候就长的讨喜,是个美人胚,现在一定也不难看,阿婆还说她性子活泼,爱说话,聪明伶俐。四叔,俗话 说三岁看八十,我想她现在应该也是这样,阿婆还说,她小的时候手烫伤过,手背上有个指甲大小的伤疤。」谢满月说的头头是道,谢仲衡失笑,三岁的时候模子 好,长大了好看倒是有可能,可这性子脾气可不一定。 「好,既然是别人拜托你的,四叔这就派人帮你去找。」 见四叔答应下来了,谢满月松了一口气,笑的很高兴,「谢谢四叔,要是您不帮我的话,我自己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别胡闹,你还小,找什么人,这件事交给四叔,有消息了就告诉你。」谢仲衡一听她也想去找,忙阻止她,谢满月点点头,笑的更开心了,四叔不想让她去,应该会找的更尽心才是。 她想让四叔帮忙找的是祁玥的两个贴身丫鬟,她意外去世后这两个丫鬟就不在祁府了,她们从小就伺候自己,就算是要问责,她出丧的时候她们总还在祁府,有许多事,得找到她们才能清楚。 没等四叔替她找到人,老天眷顾,过了几天,孙赫明那儿来信了,他有了红俏的消息。 就在前一天,祁玥的墓地前有人前去祭拜,前去的正是红俏。 第4章 是孙赫明留在那附近的人发现的,红俏只在山上呆了一小会儿,很快就下山了,不见她拎着篮子,后来她往兆京城外的一个镇上走去。 前一天是四月初五,她的忌日是初十,既然她没有拎着篮子前去,在初十前后,她一定会再上山祭拜。 谢满月匆匆写了信给孙赫明,心下又有些不放心,很想自己亲自过去一趟。 初十这天祁家会派人前去祭拜,陆雪凝也会去,在这之前,初八初九红俏都有可能去,谢满月让霜降去送信后出了玉溪阁前去梧桐院,她想在这几天出去一趟。 谢太夫人听她说起想自己出去走走,自然不答应,「外头许多事你都不熟悉,你想去哪儿,让远航他们带你去。」 三 哥肯定不会愿意再带自己出去了,他那么聪明,上次的事都已经知道一些端倪,这回肯定是没法拿他当枪使了,谢满月摇头,撒娇道,「祖母,大姐姐十岁的时候就 能自己带着丫鬟出去,我也可以,只要有人跟着,我不熟悉她们熟悉啊,祖母,您就答应我吧,往后总不能一直让三哥他们陪着,别人该说我长不大了。」 「这么急着长大做什么,谁会这么说你。」谢太夫人虎着神情,拍了拍她的背,她还想孙女再多做几年孩子,别这么快长大才好,这才刚刚找回来,再过几年就要谈婚论嫁,谢太夫人觉得太快了,可以再慢一点。 谢太夫人直接忘了眼前的孙女已经十岁了,长孙女十岁的时候早能独自带着丫鬟前去参加别家小姐的宴会,她眼中的谢满月,那才是几岁的年纪,要宠着,要惯着,还得护着。 「祖母,那我也会长大啊,等到以后嫁了人,不能什么事都麻烦祖母替我操心,那我得赶紧学着和大姐姐一样能自己做主,这样以后我可以照顾祖母,不能总让祖母照顾我。」谢满月仰头看她,求道,「祖母,您就答应了我,我多带几个人一起,好不好。」 「我的乖囡囡,你怎么就这么懂事呢。」谢太夫人一把搂住了谢满月,把她搂在怀里直喊着心疼,这么乖巧的孙女,又这么孝顺。 「祖母。」谢满月真心实意的喊着。 谢太夫人哎哎的应着,「好,好,祖母给你安排人,多带几个人出去,也不能去的太久,不能太晚回来。」 谢满月连连点头,只要祖母答应让她一个人出去,什么要求她都答应。 等谢满月走了谢太夫人还在感慨,怀里的孩子还没疼多少日子,这么快要学着去独当一面,一旁李妈劝道,「那儿都俗传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二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自己一番主见,可不比谁差。」 「那 可比不得,我们满月好多了,我就是在想啊,这孩子以前过的苦,如今要多疼她一些,如今这样也好,心里头有主意的,往后日子再怎么样,她都不会苦了自己。」 谢太夫人疼爱孙女,谢满月懵懂不知一些,谢太夫人大不了就更宠她一些,将来嫁了人,比别人弱上一筹了,还有谢侯府助她,如今孩子自己有主意,一点都不怯 懦,谢太夫人更替她高兴。 李妈笑着替她在背后放了个靠枕安慰,「您对她的好,二姑娘心里头都知道,前个日子还偷偷问我,您这腿骨还疼不,如今天热了,您不疼了,她就嘱咐我啊现在得好好养着,不让您吃那些寒的,到了冬日天冷了,这腿骨才不会犯。」 「这孩子。」谢太夫人笑着摸了摸膝盖上的护膝,这就是满月做的,「她的心思啊,细着呢。」 谢太夫人很快命人给谢满月安排好了马车和车夫,又另外配了一个护卫随同车夫一起,初八这日,谢满月带着夏堇和霜降两个人出了门。 只在集市上逛了片刻,谢满月见时辰差不多,要车夫带她出城,马车上,谢满月认真的看着夏堇,「夏堇姐姐,我要出城祭拜一个朋友。」 姑娘说要独自出门的时候夏堇就觉得有别的事要发生,上回跟着三爷出去,小姐还敢一个人偷跑出去,这回又要出城去祭拜朋友,夏堇的心忍不住就悬了几分,「姑娘,您出去祭拜的是哪个朋友。」 谢满月看着夏堇,她服侍自己也有大半年了,霜降和谷雨她们几个小丫头让自己收拾服帖了,至于祖母留给自己的夏堇,为自己着想是毋庸置疑,就是不知她会不会和祖母汇报,既然往后做事不能全然避开她,不如早看出来的好。 想到此,谢满月咧嘴一笑,捱到夏堇身旁,耍无赖道,「就是去祭拜一个朋友啊,夏堇姐姐,如今你照顾我了,可得替我保守秘密啊。」 夏堇无奈的看着她,「姑娘,太夫人可是吩咐我好好照看您的。」 「对啊,等会儿去祭拜朋友,你好好照看我就成了!」谢满月拍拍她的肩,「要是今天祭拜不成,明天还要来呢。」 别看姑娘好说话,心里头主意大着呢,劝不住!这是何妈常在夏堇耳边念叨的,把心里头的担忧放了放,既然拦不住姑娘出来,那就看紧了,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一早出城门的人很多,四月的天临着好天气,出去踏春访友的尤其多,谢满月拉开帘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远远的前面很热闹,快到山脚下的小集市了。 这儿不是小镇,最开始是一个休息的驿站,后来从这儿上下山的人多了,渐渐的就有了几间茶舍客栈,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起早赶集,尤其是这样的季节里,白天都很热闹。 马车停在集市最好的一间茶舍中,这儿不似兆京,没有多层的阁楼,孙赫明提早打过招呼,掌柜的领着她到了后院,那儿额外安排着一间小屋让她休息,前面的大堂内都是敞开的桌椅,并没有什么雅座包间。 「姑娘,这儿鱼龙混杂的。」霜降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把集市上的事儿说了一通,「外头还有人打架的,都没官府的人过来管,这要是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官府不管的,还有地头蛇压着,要是真的乱,到处是抢东西劫人的,这儿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来,你看进这间茶舍的时候从大堂过,有没有人喧哗闹事?」谢满月喝着带出来的花茶笑着问她。 第5章 霜降摇摇头,「是没瞧见,都安安静静的。」 「外头有人闹事,有人打架,但都惹不着这儿能开茶舍客栈的人,外头那些摆摊的百姓怎么做生意的,他们可没什么后台背景,但照样买卖,不会有人赶他们和他们闹事,这啊,里头绕着事儿多着呢。」 大家闺秀哪里知道这些,连夏堇这样在太夫人身边跟了不少时候的都不懂,霜降好奇的看着谢满月,「姑娘您怎么知道这些的。」 谢满月轻咳了声,「过去随陈家人去赶集,镇上也和这个差不多。」这些,都是祁玥随军的时候祁大将军告诉她的。 夏堇对此半信半疑,「那是镇上,不一样,如今这儿可没有什么官兵,凡事小心为好,姑娘何时上山祭拜,我让车夫去买些烛火过来。」 谢满月也不确定孙赫明什么时候会让人来通知她,「先让他去买吧。」 夏堇出去了一下很快回来了,不多时,车夫送了篮子进来,里面放着烛火和纸钱,谢满月看着厚厚一沓的纸钱,情绪很微妙。 快到中午时茶舍这边终于有人来了,怕谢满月不认得,来的是孙赫明身边贴身跟着的小厮,跟着他出了茶舍,无需坐马车,步行一会儿就能上山。 前几年这边修了路,青石板的山路走起来很顺利,谢满月确认的问了一遍,「真的来了?」 小厮点点头,「谢姑娘放心,少爷会把人留住。」 夏堇听一句少爷,又听一句留住,再看这个小厮,越发觉得眼熟。 等走上了山,前面没有石板路了,另外是别人踩踏出来的泥路,小厮在前头带路,霜降跟着,谢满月在后,走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片的平地。 比 起刚刚青石板路上来时四周的热闹,这地方很安静,谢满月抬头看去,那边正立着一座坟墓,坟墓四周铺满了青石板砖,还漆着好些石画像,后头错落的栽着不少常 青树,最后面还有立着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中间的墓旁又加筑了围墙,再大一些,这儿就得称作是小陵墓了。 谢满月看不懂那些石画像,像是古时的鬼神,曝着尖牙,神情狰狞无比,裸露着上半身,身上背着刀剑,姿势各异,随时要扑打的可能,气势庞然。 耳畔传来呜呜的哭声,谢满月顺着看去,在主墓碑的旁边,围墙包围的后面地方,露出一抹素白,似是裙摆。 谢满月走过去,在那个角落里,一个女子靠在那儿,双手摸着围墙,满脸是泪,呜呜的哭着。 她的身旁放着没烧完的纸钱,还点着几根蜡烛,女子哭的十分伤心,好似都没察觉到有人过来了,谢满月看着那张消瘦到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脸,鼻子一酸,咽着喊了声,「红俏。」 红俏一震,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站在那儿,悲悯的看着自己,红俏有些慌乱的起来,脚踢到了地上的蜡烛,她又哭着慌忙把蜡烛捡起来,小心的放好,嘴里念叨着,「小姐,对不起小姐,惊着您了。」 这 是红俏么,她印象中那个明媚机灵的小丫头,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哭的桃红的双眼,眼底时不时泛着愧疚,她那么小心的扶着那几根小蜡烛,又那么小心的还没有 烧完的纸钱收拢起来,枯黄的面容,单薄的衣衫,这一身素白的衣服,裙摆处竟然还有缝补,祁家大小姐祁玥身边的贴身丫鬟,什么时候混到这么惨的境地。 谢满月就这么看着她收拾仅有的几根香烛,见她站起来了,谢满月轻声问,「你不是要祭拜,为何不去前面墓碑前。」 红俏看谢满月的打扮当即就判断出了她身份的高低,也许是小姐生前认识的人吧,红俏擦了擦眼泪,低哑声音,「我不能去,小姐出事的时候我没有保护好她,我没脸见她,我没脸去墓碑前。」 「她不会怪你的。」谢满月心里头堵的难受,鼻子酸酸的,眼泪跟着莹在了眼底。 「小姐不会怪我,可我怪我自己,当日要是我快一点把小姐拉回来,小姐就不会出事,那天那么乱,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红俏看了不远处墓碑一眼,对谢满月恭敬许多,「这位姑娘,您与小姐相熟?」 谢满月低头看她再不细致的手,伸手牵住了她,把她拉到墓碑前,那儿的字是祁大将军命人刻上去的字:爱女祁玥之墓。 「她是我的一位故友。」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红俏想让这位姑娘放手,可谢满月抓的紧,正当她要说什么的时候,谢满月倏地回头,眼底清澈,「红俏,你为什么离开祁府。」 那红俏二字的叫法太让她觉得熟悉,红俏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这是哪家的姑娘,和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这位姑娘,你。」 「红俏,你知不知道你家小姐快气死了。」谢满月又说了一句,红俏猛的松开了她的手,神情不再如刚刚那般悲伤,透着一股凌厉,怀疑地看谢满月。 「这位姑娘,你究竟是何人,和我家小姐又是什么关系,我不记得小姐生前有过像你这般年纪的朋友。」一口一声红俏,喊的她心里古怪的很,前头已经有个陆家小姐在那儿胡说八道,难不成还要来一个! 谢满月笑看着她,这才像红俏,看她质问自己,谢满月指了指那边的墓碑,「你家小姐快气死了,有人占了她的爹,占了她的嫁妆,还占了祁家的名誉,你说你家小姐气不气,你这做丫鬟的,怎么不为你家小姐出出气。」 谢满月说了这一句,她脸上的神情更是怀疑,「你究竟是何人。」 「我家小姐是谢侯府的二姑娘。」霜降在后头喊了一声,红俏打量起眼前的谢满月,语气缓和几分: 「谢二姑娘,多谢你今日前来看望小姐,小姐一向喜静,人太多了她不喜欢,还请你离开。」红俏脸色一冷,出口就要赶人,和刚刚那样子判若两人,十分不好相处。 第6章 「你不想替你家小姐出气,眼睁睁看着陆家小姐认了祁大将军做干亲?」谢满月也不生气,笑盈盈看着她,「还是你觉得,反正你家小姐已经过世了,祁家的东西留着也是给别人,给谁都一样。」 「谢二姑娘,请您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红俏脸上一急,似乎是不愿意她在坟前多说,谢满月笑着,朝墓碑走近几步: 「你以为不说她就不知道么,人都能四处走动,更何况是鬼神,也许她看到的比你知道的要多太多,你说依你家小姐的脾气,她要是知道这些事,她会不会被气死。」谢满月哼了声,小脸上的笃定像极了一个小神棍,就差给她一身道士袍子开坛做法了。 「不可能的,小姐不会知道,所以还请谢二姑娘不要提起。」红俏黯了黯神色,「这里设了障,还请了大师过来做法,小姐的三魂七魄都封在了这里,出不去,又怎么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谢满月一怔,什么是封住三魂七魄,什么是出不去。 「谢家二姑娘,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替小姐出气,我连兆京城都进不去,更别说祁家,大将军身在毫安,他也不会信我所说,我无路可寻,怎么替小姐出气,谁会信一个护主不利的丫鬟所说。」红俏低头看谢满月,「多谢你前来祭拜,这些事与谢姑娘无关,还请你不要再过问。」 红俏的防备心比孙赫明重太多了,若是谢满月再用托梦这一招,她未必肯信,她就是好奇,她的三魂七魄什么时候被封在这墓地里了。 谢满月环顾四周,她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红俏见她不肯走,继而道,「谢二姑娘今日回去之后,还请你不要与人提起在这儿遇到我之事,多谢。」 她不走,她走,红俏收起纸钱和蜡烛,摸了摸墙壁轻声道,「小姐,我改日再来陪您。」 谢满月看着她不是从她们来的那条路上离开的,高喊了声,「红俏,如果你想通了,可以去找孙家大少爷,他会为你家小姐的事做主,别人不信你,他会信你。」 红俏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从常青树后绕过,顺着一条隐蔽的山路,离开了这里。 过了一会儿,另一头常青树那边发出簌簌响声,孙赫明带着几个人从后面出来,头上衣服上都是叶子,也难为他们了,在那儿躲了这么久都没出声。 夏堇看到忽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谢满,等看清来人,夏堇更觉得莫名其妙,孙家少爷来这儿做什么。 孙赫明抬了抬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走到谢满月面前,单刀直入,「红俏说阿玥被封在这里了,她又怎么托梦给你。」 「托梦需要出了这里么。」谢满月张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不需要吧,都做鬼了难道还没点特异功能,还要跑出去才能托梦的么?」 「那也出不去,怎么知道那些事情。」孙赫明现在知道了,这丫头最惯的就是装无辜,实际上精着呢。 「刚刚红俏说这儿设了障,请过大师做法把祁姐姐的魂魄封印在了此处不得离开,这件事孙大哥你知道吗?」来了一趟,谢满月发现还有更多她不明白的事情在,封她魂魄做什么,不让她出去又是何意。 孙赫明摇头,「这我从不曾听闻。」 「那你还不快去把红俏找来,找到她,把她带回兆京,她一定知道啊。」谢满月瞪了他一眼,要是她能出面,自己早就去了,还用得着这么迂回的做事。 「臭丫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孙赫明压低了声音,这颐指气使的样子怎么跟祁玥如出一辙,拖个梦把人姑娘都给带坏了? 「兴许是祁姐姐出事那天和我跌落山崖是同一天,这样我才能梦见她。」谢满月认认真真的胡诌,「不说封起来了么,所以她没办法托梦给别人啊,我这个是属于意外。」 谢满月眨巴眨巴着眼睛,孙赫明伸手想捏捏她的脸,一想到旁边还有谢府的连个丫鬟一个护卫盯着,伸出来的手讪讪的放了下来,「你刚刚怎么不和红俏说托梦的事。」 谢满月白了他一眼,因为你比较好骗啊,出口的话却是,「毕竟她不认识我,之前她是无处寻人求助,如今你找上门去,又因你和祁姐姐的关系,她一定信你。」 这么听着也有道理,孙赫明点点头,「你让我查的陆家小少爷一事,这两年来,陆雪凝的确是让祁家替他们办了不少事。」 「他不是想当步军副尉,那就帮他出出名。」谢满月说罢,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那数尊鬼神像,声音低了几分,「孙大哥,你若有空找个懂行的人过来瞧瞧,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我也是闻所未闻。」孙赫明微皱着眉头,他也想不透。 谢满月走到了墓碑前,让霜降把纸钱拿出来,用手轻轻抚去石板上的灰尘,抬头看墓碑上的字,神情怔怔。 这里面埋着她的身体,三年过去,早就已经化为白骨,她也曾设想过很多次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墓地前,唯独没想过是今天这样。 孙赫明走到她旁边,蹲下身子把纸钱放到火堆里,「后天就是她的忌日,她不喜欢齐夫人烧的纸钱,我明天过来给她多烧一点,等会儿我就去找红俏,若是这几天夜里梦到她了,你告诉她,她的东西,谁都拿不走,我会替她讨回来。」 他一说这样的话谢满月就想哭,扭头看他,谢满月满不在乎道,「好啊,到时候她就不会再来梦里烦我了。」 「丫头,你别总说烦,她若是找你了,你就陪她说说话,她那么爱说话的一个人,独自在这儿一定闷坏了。」孙赫明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谢满月神情微闪,不再反驳他。 从墓地回来之后到收到孙赫明的来信,谢满月心里头关于这件事整整惴了三天,在霜降眼中,姑娘那就是一目十行看完了信后急匆匆让她去备马车,又急匆匆的带上她和谷雨,快速的出了府。 第7章 孙家的首饰铺子霜降已经很熟悉了,马车在巷子后停下,她们从后门进了铺子的后院,谢满月让她们守在屋外,屋子内,孙赫明已经等她有一会儿了。 谢满月有些紧张,孙赫明在信中说大致有了前因后果的头绪,她急切的想要知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也八九不离十了。」孙赫明说了一句开场,谢满月点了点头,紧盯着他。 「按 着红俏所言,齐夫人与阿玥的关系虽然不亲近,但也算是熟人,阿玥过世之后,齐夫人不知是如何起的这个心思,到了祁府祭拜阿玥,告诉祁大将军,她是阿玥最好 的朋友,祁大将军最初自然不信,但有阿玥身边的一个丫鬟为证,齐夫人又能说出阿玥几件私密之事,祁大将军信了,后来她几度哭晕,说要替阿玥孝敬祁大将军, 阿玥出丧时,她是以妹妹的身份去送葬的。」 谢满月意欲说话,忍了下来,听孙赫明继续往下说。 「红俏和茉莉两个人在阿玥出丧期间被关在祁府,她们二人护住不利,又因愧疚,红俏说当时齐夫人哭说是她们间接害死阿玥时,她和茉莉两个人懵了。」 祁玥当时上街时是红俏和茉莉跟着去的,街上混乱,贼匪杀了好些人,眼看着已经冲到这边,祁玥因为救人而丧命,陆雪凝当时也不是责备的语气,而是对着她们哭说,为什么没有保护好祁玥。 小姐死了,两个丫鬟心中难过家愧疚,也就是那几日的功夫,她们一闪神,无人能证,陆雪凝凭借和祁玥知根知底的‘好关系’,取的了祁大将军的信任。 刚刚丧了爱女的祁大将军身边有一个乖巧会安慰人的姑娘,年纪又和爱女相符,在男人堆里扎惯了的祁大将军没这么多心思,就认了她做干亲,最初的本意是想慰藉一下丧女之痛,也想着既然感情如此深厚,他去毫安的时候,祁玥这儿还能交给陆雪凝来打理。 「齐夫人这几年对祁大将军和祁家是相当好,真如亲生女儿一样的对待,所以外头传了不少话都是夸她的,祁大将军虽然失去女儿,但又得了个干女儿,也算是弥补。」 谢满月冷哼了声,「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若是她对祁家对祁大将军不好,又怎么能蒙的人家,红俏怎么说?」 「阿玥下葬后她和茉莉就被赶出了祁府,原因也很简单,护主不利,是齐夫人做的主,包括阿玥身边伺候的所有丫鬟婆子全部都遣散打发,其中红俏和茉莉连兆京都不许进,红俏只能留在兆京外,她上山去祭拜阿玥也只能是偷偷的,山上有祁家人守着,若是发现她,会赶她走。」 赶 出祁家的时候红俏和茉莉身无分文,所求无门,她们是护主不利的两个丫鬟,而陆雪凝确实适时出现,及时安慰到祁家人的闺中密友,红俏她们的话没人信,她们告 诉别人这陆家小姐不是自己小姐的好朋友时都有人骂她们白眼狼,得了祁家这么多年的好处,连主子都照顾不好,如今还要来乱说。 谢满月紧握着拳头,好你个陆雪凝,一张嘴把她的死归错到她两个丫鬟身上,还把人赶出兆京不准回来,这是心虚的吧。 「还有一件事,你说的封印一事。」孙赫明喝了一口茶,看对面谢满月眼底露出的几抹讥讽,轻敲了敲桌子,「红俏说,那是给阿玥补魂的法阵。」 「补什么魂?」 「当 时是祁大将军命人去福国寺请的大师回来,要给阿玥超度,想让她早早投胎转世,再投个好人家,不必受苦,这个我问过我娘,她说确有其事,当时花了不小的银子 去福国寺请的人,大师来了后说阿玥死于非命,魂魄不齐,死的时候魂魄还离体了,没法超度,所以要先招魂,还在阿玥的墓地里设下法阵,魂魄召回来之后予先养 魂,集山间灵气,锁于法阵,等到养好后自然可以入轮回道投一户好人家。」 「祁大将军也信这个?既然是养魂,怎么就不能离开了。」谢满月记得老爹他是不信奉这些的一个人,怎么会想到去福国寺请人过来给她超度,就算那大师所言是真,她当时离体,魂魄不在身体里,那他后来召回来的又是谁,亦或是根本没召回来什么,只是为了安慰老爹。 「人鬼殊途,不应留恋人世,既然是养,自然要留在阵法内,我娘说当时那大师言为期五年,五年后他会再来,到时就能超度阿玥轮回转世了,如今算算,还有两年。」孙赫明说罢,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谢满月脑海里闪过这些莫名的字眼,什么超度,什么阵法,什么大师,真货假货还不知道,要真有道行,召回来的是真是假他难道会看不出来。 「我不相信!」谢满月笃定断言,「我又是如何梦见祁姐姐,祁姐姐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他骗钱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满 月,那可是福国寺的大师,宫中大祭祀请的都是福国寺中的大师,怎么会是骗钱。」孙赫明一通想下来,想顺了自然是按着自己想的意思来,「倒是那齐夫人,诓骗 的不小,怕是得知阿玥去世后她就有这想法了,祁大将军没有别的孩子,祁夫人又早早过世,一个干亲能让她得多好好处,就连和齐家的婚事都有祁大将军帮忙。」 「福国寺的大师怎么就不骗钱了。」谢满月斜了他一眼,「陆雪凝说什么哄的祁大将军,那么简单就轻信了她。」 「听红俏说,陆雪凝知道阿玥脚底有两颗痣的事,还知道阿玥六岁岁生日那年,祁大将军剿匪得了一批珠宝,把其中的透明金刚石留了下来没有上缴,花了数月的功夫打磨成了一块挂坠内嵌送给了阿玥,红俏还提过一件事,陆雪凝知道阿玥最擅的是骑马射箭,并不擅女红。」 这 件事第一件和第三件都不是什么秘密,祁玥脚底两颗痣的事只有奶娘和贴身丫鬟知道,而她擅骑射这件事,怕吓坏别人将来嫁不出去,十二岁那年回兆京时祁大将军 就不许人提起,到了说亲的年纪更是严令上下,谁说了都是军棍处置,过去伺候她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几个而已。 第8章 唯独是第二件事,在这世上,只有四个人知道,祁玥和祁大将军,红俏,还有齐皓轩。 她 记得非常清楚,剿匪所得东西必须要上缴到朝廷,但是那金刚石太漂亮了,为了哄女儿开心,平日里对这些私藏剿匪所得行为极为不耻的祁大将军偷偷把金刚石藏起 来了,打磨好送给她后更是小心嘱咐,财不外露,千万不能戴出去招摇过市,更不能告诉别人这东西的来源,连身边的丫鬟都不许说,红俏是最早陪着她的,祁玥告 诉了她。 后来她把这个秘密守到了十五岁,和齐皓轩定亲后,有一次他看到了她挂坠中的金刚石,说起九年前剿匪,那个寨子的镇山之宝金刚石不见了,皇上还派人找了不少时候,和她身上这个很相似。 祁玥见他有些猜到便告诉了他这是老爹从别人那儿买来送的,齐皓轩当时并不信她说买来的说辞,笑着安慰她绝不会说出去,再者他现在说出去朝廷也不会治祁大将军的罪,都这么多年过去谁偷拿的根本说不清。 想到此,谢满月笑了,她是真觉得太好笑,眸子里闪过一抹戾气,不提其余的,光是金刚石那件事,陆雪凝说出口,老爹必定是把她当成她的至亲好友了,至于陆雪凝如何得知,她竟不知当时已经和她说了亲的齐皓轩,能和陆雪凝亲密到这份上,连这个都告诉了她! 孙赫明见眼前的满月眼底乍露凶光,以为她气的,「你在想什么。」 「我想他们死!」谢满月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说道。 孙赫明一惊,他都没这么想过,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的凶狠,谢满月倏地抬起头看他,「祁姐姐说了,金刚石的事她只告诉过红俏和齐皓轩,要是红俏倒戈告诉陆雪凝,那她还不至于惨到被赶出去,你去查,祁姐姐和齐皓轩定亲的前,齐皓轩和陆雪凝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齐皓轩,不是你表哥么。」孙赫明有些不认得眼前的小丫头,她满脸的讥讽,又是气愤,仿佛,仿佛祁玥上了她的身。 孙赫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当初相信祁玥托梦给这个小丫头时他都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才信的,他怎么会冒出这个诡异的想法来。 孙赫明又多看了谢满月几眼,「查到了这些,你要做什么。」 谢满月重重的哼了声,「你没听么,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自然是让他们不好过了,齐皓轩是我表哥没错,所以这事儿得你去办,祁姐姐认你做哥哥,你帮她,天经地义。」 「她可没认我是她哥。」孙赫明失笑,「她这么好胜,要让她喊一声哥哥,除非是我能赢了她。」 谢满月掩去眼里的锋芒,神情缓和了些,低下头轻摸着杯子,「也许,她知道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她,心里早就认定你是她哥哥了,只不过她嘴犟,好面子不肯喊。」 要是他和姑姑的亲事成了,要她喊他多少声姑父她都愿意。 孙 赫明轻叹了声,「其实阿玥出事后,我私底下也去查过,看她是不是被人所害,但是没查到什么,后来想想,那贼匪关在天牢就等斩首示众,不料从天牢里逃狱出 来,沿途还杀了不少人,他们哪里记得谁是谁,阿玥运气不好,撞上了。这件事当时监管天牢的几个官员都受了牵连,阿玥总不至于和人结仇这么大,能花这么大的 手笔,就只为了杀她一个人。」 她自然不会与人结这么大的仇,所以她才死得冤枉,那一条街上被无辜杀害的人都冤枉。 「孙大哥,你写信问问祁大将军,谁向他建议请人超度,设法阵养魂的。」谢满月已经猜到是谁,让孙赫明写信去问,不过是为了更加确信。 「你想做什么?」孙赫明又问了一遍。 谢满月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慢慢道,「我要把她的羽翼一根一根折下来,跪在祁姐姐的墓前磕头认错。」 几天之后,兆京城中无端的卷起了一股关于齐家少夫人陆雪凝的传言。 这几年陆雪凝凭借着和祁家的关系,把自己的形象塑造的很好,即便是高嫁到齐家,外头也说她温柔贤惠,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 可如今关于陆雪凝的这传言却足以击垮她苦心经营的形象。 陆雪凝成婚前就对齐家少爷有意,当时,这齐家少爷还是和祁家大小姐定了亲事的。 陆雪凝曾与齐家少爷几番私相授受,这个由沿街茶楼里的伙计为证。 陆雪凝有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镯,未成亲前曾带出来和别人炫耀过,这镯子祁家大小姐在世的时候也有一对,是齐家少爷送的,据说,这两对镯子是出于同一块原石,这原石是被同一个人买走的。 众人纷说,这么说来,那齐家和陆家这么快就定下亲事是有前兆的啊。 可不止呢,紧接着出来的传言就是关于陆雪凝和祁家大小姐是不是真这么要好。 当初陆雪凝前去祁家哭灵的时,认亲的时候,没人站出来质疑她所说的话,可当有人开始质疑她了,说她蒙蔽祁家时。过去和祁玥有过来往,说不上亲密但也算熟的一些人也纷纷有话要说。 「祁玥是帮她过几回,但后来她们就不怎么说话了啊。」 「明明是祁玥不爱搭理她,她自己喜欢黏着人家。」 「你们都不知道,她啊,是攀上高枝了,就是那位主子。」 「她一向不爱和我们这些家世身份差不都的人说话,居高自傲的很,总是觉得自己能往上走一走,她要使了手段骗祁家人,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也亏的那祁大将军常年不在这儿,是个好骗的。」 甚至还有人说,「我早就料到她是骗人的,祁家大小姐哪里看得上和她做好朋友,早前宴会时她就盯着齐家大少爷不放了,蒙了人家这么久,呵,如今揭发出来,看她怎么收场。」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看你得势的时候再看不顺眼,都不会来说什么,默默的看着;可一等有落魄的迹象,谁都能赶着要上来踩一脚,还嫌踩的不够重,不够狠,明明没有什么仇怨的,他们就是看不惯,给自己出一口看不惯的恶气。 第9章 也多亏了这些人,孙赫明放出去的消息传到最后,才能越传越充实,越传越多。一个知道的永远比不过一百个人知道的消息来得多。 孙赫明忙着继续找人煽风点火,谢满月静观其变,这消息肯定会被压下来,陆家不动手齐家也会动手,到最后,红俏才是这次事情的最后一张牌。 而此时的齐家,听过这些传言的齐老夫人险些气晕过去,即刻派人出府去把儿子和孙子召回来,继而又叫人去孙子院子里把孙媳妇喊来。 几个人匆匆出去,很快有人先回来了,进了屋子禀报,「老夫人,少夫人她昏过去了。」 齐老夫人拍着椅子,气的连说了三声好,命人备纸笔,写了信急急的送去谢侯府,要谢家出手相助,先把外头的传言压下去。 齐皓轩一路赶回齐家,回了自己院子后进屋,床上已经醒过来的陆雪凝躺在那儿,一见他回来了,忙起身扑到了他的怀里,什么都没说,呜呜的哭了起来。 「皓轩,我不能活了,他们竟然这样说我,相公。」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只是一夜的时间,第二天早上起来世界就变了个样,到处是人在传她骗了祁家,骗痛失爱女的祁大将军,说她早就和齐家少爷有私染。 「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是胡说八道,这些传言很快就会没了。」齐皓轩抱着她安慰,「外面传言皆不可信。」 「相公,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没有骗干爹,我也没有害祁姐姐,我和你是真心喜欢的,我没有横刀夺爱,我没有。」陆雪凝在他怀里哭的伤心,精致的小脸上淌满了泪,我见犹怜。 「我知道你没有,真的假不了,我信你。」 话音刚落,门口那儿传来沉声,「你说的没有错,真的假不了,同样的,这假的她也就真不了。」 齐老夫人站在门口,一旁还有齐老爷和齐夫人,她沉着脸看孙子怀里的孙媳妇,醒的可真是恰到时候。 接触到齐老夫人的眼神,陆雪凝身子缩了缩,意欲出来,齐皓轩却把她抱得更紧了,转头看齐老夫人他们,「祖母,这件事本就是传言,雪凝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么,她怎么会去做诓骗祁大将军那样的事。」 齐老夫人见他这么维护陆雪凝,更加肯定传言中关于孙子和孙媳妇的事,和祁家的婚事定下后,他们两个果然是有私约。 感觉到齐老夫人看过来的凌厉眼神,陆雪凝委屈的哭着,忽然,眼睛一眯昏倒在了齐皓轩的怀里。 「雪凝,快请大夫过来!」 屋子里的丫鬟匆匆出去请大夫,齐老夫人看了儿子一眼,也不管孙子和孙媳妇了,三个人走出屋子,齐夫人倒是还心念着孩子,「娘,这事儿总得先压下去,不论是不是,关上门来都是自家事。」 「政儿,你找人疏通一下,别让这事儿影响了皓轩,摆平了这事后再说。」齐老夫人说罢看儿媳妇,「谢家那边怎么说。」 「谢侯爷会帮着把这事儿压下来,多是些跳梁小丑在那儿兴风作雨,不可信。」齐夫人话未说完,齐老夫人重重的哼了声: 「不可信?我看是太可信!」祁家那事儿,等祁大将军回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仅仅是两日的功夫,城中的消息从盛传到被压制,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大爆炸,把齐家少夫人的底子揭了个透,余下的,都成了街头巷尾的话题,齐家和谢家能压得住让人不乱传,可也止不住有人茶余饭后说起来,零零碎碎的断不了。 此时一直留在孙家的红俏才出面,之前的传言都没有什么确实的人证,而祁大小姐生前贴身丫鬟的话总是有理有据了。 从陆家小姐去祁府奔丧到祁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人被逐出祁府逐出兆京,再到祁大将军认干亲,陆家小姐嫁入齐家,清清楚楚,一桩一桩。 孙 赫明带着红俏回了祁家,那儿只有一个老管事在,祁大将军常年不回来,家里伺候的人不多,不过祁玥院子里的东西都还在,那些是陆雪凝想动都动不得的,红俏把 当初齐家大少爷送给小姐的定情信物都拿了出来,其中的羊脂白玉镯,其中凤雕玉镂,好笑的是,这些东西陆家小姐出嫁前都有。 红俏甚至还说了祁玥墓地里设下的法阵,但依照谢满月嘱咐孙赫明的,改口成陆雪凝做贼心虚,怕意外身亡的祁玥死不瞑目,知道她这样骗人会回来找她,特地请人把原本给祁玥养魂的法阵,改成了禁锢法阵,要让祁玥永远禁锢在墓地里,不得离开,更无法轮回转世。 陆雪凝百口莫辩。 她甚至不知道要从哪里辩起来,是从她去祁家奔丧还是从认干亲,是从她和齐皓轩互衷情谊还是还是从她嫁入齐家。 陆雪凝派人前去陆家,想让爹和娘给自己出个主意,可正值这档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家出事了。 之前陆雪凝一直想替自己小弟安排一个差事,祁大将军那儿原本是应了的,后来又回绝了,陆雪凝就让齐皓轩去和公公提,本来有些眉目的,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有人顶替了那个步军副尉的空缺,如今,那件事还没结束,陆家小少爷又出事了。 从小宠到大,要什么有什么陆家小少爷,一直不甘于从低做起,姐姐嫁入齐家后,他也想跟着踩高门,混一个好一点的职位。 陆家小少爷年纪轻轻不学好,惹出的事儿也不少,后来得知这步军副尉一职被别人得去了,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陆家小少爷气不过,派人一查这个新的步军副尉,发现家底一般不是什么大人物,于是纠集了一群人前去把新上任的步军副尉给打了一顿。 现在么,这位陆家小少爷被关在了牢里,打了三十军棍后,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那步军副尉有后台还是别人故意整治陆家,陆家怎么疏通都见不到儿子,只知道儿子现在还活着,不过再折腾上几天,离死也不远了。 第10章 本来陆家还想让陆雪凝帮忙,和齐家说一说让齐家从中周旋一下把她弟弟陆元盛从牢里捞出来,如今两头都是事儿,谁也顾不上谁了。 从乱糟糟的陆家出来,陆雪凝上了马车,苍白着脸深吸几口气,还没能缓和过来刚刚的场面,小弟出事,五六个姨娘堆在那儿嚎哭,活似出事的是自己儿子,娘又只在那儿哎哎的叹气,她就不该指望他们。 如今外面传成这样, 「夫人,您别担心,红俏说的那些也没凭据。」一旁的胭脂开口安慰,替她揉了揉太阳穴。 陆雪凝看着她,眼眸一眯,「不回齐府,去长公主府。」 马车改道去往长公主府,没多久就到了城郊那边的长公主府,圣上御赐,额外建的公主府比起其他几位公主更为的华丽,距离大门口五十米远开始就已经划入公主府的范围,两侧栽种了长青树,修的整整齐齐,矮一些的地方栽满了花,如今的季节开了一路的牡丹花,艳丽夺目。 马车到了大门口,陆雪凝下马车等候通报,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领着她进去,过了前院,走过几道回廊,又绕过了一个花园才到长公主休息的地方,侍女留下了胭脂,门口又有侍女带陆雪凝进屋。 屋子里传来几声悦耳的乐声,抬头看去,一个侍女站在编钟旁敲打,一旁还有侍女抚琴,云珠长公主坐在狐裘长榻上,身着一袭金纹绣摆的长裙,半倚着身子,眯着双眼脸上一抹享受。 陆雪凝赶紧上前行礼,云珠睁开眼,涂的红艳的嘴唇轻启,懒懒的吐出两个字,「来啦。」 抬手示意,那边的乐声戛然而止,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一旁候着的侍女扶着云珠起来,云珠低头看跪在那儿的陆雪凝,「起来吧。」 「公主,我……」 「行了,本宫又没说不帮,你这么喜欢跪,就一直跪在这里好了。」云珠脸上闪过一抹不耐,陆雪凝急忙起身,跟在她身后到了一旁的内室,那儿已经有侍女摆好茶点,云珠指了指对面的位子,「坐罢。」 云珠坐下后过来两个侍女,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云珠伸出一只手放在架起来的垫子上,侍女先是用温水洗手,再在指甲上涂抹药膏用来软化指甲边缘多出来的厚肉。云珠用空余的手端起杯子喝茶,看着神情担忧的陆雪凝,笑了,「看你急的。」 「公主,如今外头传的盛,关于祁家的事可怎么办。」陆雪凝自然急了,她要是有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何必还要为自己筹谋这么多。 「你要这么做的时候本宫就告诫过你,这件事迟早会被祁家人知道,你瞒的了一时,瞒不住一世,利用祁家嫁入齐家已经是完成你当时所想的,之后的事本宫也告诉过你,要见好就收,你呢。」 「我谨遵公主告诫的,对祁大将军也很孝顺,并没有做什么逾越之事,这一回不知怎么,红俏那个死丫头竟然找到了孙家,孙家和祁家相熟,他们追根寻底之下才会……」 「我 是说你太贪心了,不知道见好就收。」云珠看着她,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放下杯子懒懒道,「你真以为喊几声干爹将来祁大将军就会把祁家的东西都给你么,别 做梦了,他在外收养一个义子都比把家业给你好,你一个外姓,又嫁到了齐家,祁家会蠢到真把你当成祁玥不成,在嫁给齐皓轩之后你就不该再抱着祁家,当时松 手,如今还不至于变成这样。」 陆雪凝脸色一白,说得轻松,她当时怎么松手,她刚嫁入齐家,除了抓紧这样一个干爹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让齐老夫人给她好脸色,也是凭着祁家,齐老夫人才没明着说什么,哪里能这么轻易的放手。 更何况,当时不是长公主您教我,祁玥都过世了,她的东西她不要白不要,祁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可陆雪凝断然是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还要靠公主帮忙,于是她恳切的求长公主,「公主,这件事是我当时没有考虑清楚,您千万要帮帮我,我不能失去皓轩,我小弟如今还关在牢中,也不知受了多少罪。」 「当时你就应该把那两个丫鬟处置干净。」话音刚落,云珠忽然脸色一变,转头猛的一挥手,一巴掌打在了正在给她清理指甲的侍女脸上,厉声呵斥,「你想弄死本宫不成!」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侍女也不敢捂脸,跪下来求饶道,云珠收手张开五指看了看,小指周围被刮重了,划出了一道红印子,神色冷冷的喊人进来。 「修甲都不会,把她的指甲都给我拔了。」云珠神情冷酷的吩咐,两个婆子架着疯狂求饶的侍女出去了,云珠重新把手放到垫子上,换了个侍女上来修甲,她转头看陆雪凝,脸色缓和了些,「刚刚说到哪儿了。」 屋外传来侍女的求饶痛喊声,每拔一下就引来一声凄厉叫喊,陆雪凝微颤了下身子,「公主,您说应该把红俏处置干净。」 「对,处置干净就成了,也省了如今这么多事,不过现在既然发生了,你再去办就不妥。」云珠对外面传来的痛喊声置若惘然,心情看起来很愉悦,「办法不是没有,眼前就有一个。」 「公主请说。」 「你过来。」云珠冲着她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 陆雪凝越听面色越苍白,「这……」 「你这么不容易才嫁给意中人,总不至于功亏一篑,还是你觉得齐皓轩会护住你,齐家不会做什么。」云珠神情里一抹讥讽,「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当初去祁家哭灵的时候你怎么就敢了,那件事都做了,余下的有什么不可以做。」 「我为齐家生下了嫡长孙。」陆雪凝脸色一讪。 「再 多生几个又无妨,难不成你肚子里出来的特别精贵不成?」云珠看她犹豫,渐露不耐,「当初你来求本宫的时候怎么说的,你和齐家少爷是两情相悦,此生非他不 嫁,那时候他订了亲,没办法。你运气不错,祁玥命不好,无福享受,让你刚好碰上。我助你一手,嫁入齐家,如今为了能留在他身边,你竟是不愿意做了?」 第11章 云珠眸子里闪过一抹危险,仿佛只要陆雪凝的回答不合的心意便会触怒。 「不是,公主,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做梦都想和皓轩在一起,可是如此一来,岂不都让他们知晓了。」陆雪凝急忙解释。 一旁的侍女修好了指甲,云珠伸手看了看,说得随意,「你不这么做人家也知道了,倒不如先发制人,你若不愿意,本宫这儿是无计可施,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你弟弟的事,是他自己得罪人在先,还不至于闹出人命,你不必担心。」 陆雪凝苍白着脸色,门口那儿那侍女的声音忽然停了,云珠转头看去,一袭紫衣的袍子出现在门口,云珠脸上一喜,继而看了陆雪凝一眼,「你先回去。」 陆雪凝识趣的站了起来,出去的时候刚好和这个男子交错而过,就算不是第一次见面,匆匆一瞥陆雪凝还是被他惊艳到了,但她不敢多看,只微点头,匆匆离开。 云珠也没管陆雪凝有没有走出去,起身到他身边,欢快的挽住他的手臂,笑的像一个少女,和刚刚的模样判若两人。 男子如墨画一般的眉宇微皱了下,泛着红粉的薄唇轻启,「公主,你又重罚下人了。」 云珠给一旁侍奉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赶紧出去让人把跪在那儿险些痛晕过去的带了下去。 「她犯了错,自然是要受处罚,这就是规矩,你看,她都弄疼我了。」云珠撒娇的伸出手指给他看,男子看着这已经快看不出痕迹来的‘受伤处’,眉头皱的更深,这就值得她这样处罚侍女。 「别说她了,你是不是来看我的,唐礼,你是不是想我了。」一改凌厉作风,云珠在他面前就是个怀春的少女,张大眼睛看着他,眼底满是期待,「你要是想我,我今晚去你那里好不好。」 「公主,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我们是不是在桃花庵见过面。」唤作唐礼的男子专注的看着云珠求证,而在她眼底,他那乌黑深邃的眼眸,时不时的泛着迷人的色泽,已经让她痴迷。 云珠眼神一闪,捱在了他的怀里轻轻道,「怎么会呢,你忘了么,你是我的驸马,你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没关系,只要你记得我就行了。」 男子身子微僵,并没有伸手抱她,而是站在那儿,脸上的疑惑久不能散。 关于齐家少夫人和祁家小姐之间的事,传了几天之后还是被压制了下来,谢侯府内,谢满月拿着孙赫明的信,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大。 霜降匆匆进来,「姑娘,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谢满月把信收起来,带着霜降到了梧桐院,谢太夫人刚刚午睡起,见她来了,让她坐到旁边,亲昵的摸摸她的头,「等齐家的事过去了,祖母带你去福国寺上香。」 「为什么要等齐家的事过去,祖母,齐家少夫人真的骗了祁大将军么。」 「为什么要等啊,这些等你长大了知道其中利害就会明白了,至于你问的,恐怕是真的。」谢太夫人倒是没瞒着孙女,是真是假都有定论。 「村里的老人说了,不能拿死去的人说这样的谎话骗人捞好处,那是要遭报应的。」谢满月说的认真,谢太夫人笑了,也有些无奈,如今可不就是要遭报应。 「祖母,那姨婆会怎么办,表嫂不是借此也骗了齐家。」 「那就是齐家的事情了,不论如何,那都是齐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还生下了孩子,倘若皓轩坚持,你姨婆她也不会大追究,都是自家人了。」 都是自家人了,关起门解决的那就是自家事,谢满月知道祖母的意思,齐家娶了陆雪凝后,一定意义上就是拴在了一根绳上,陆雪凝不好,齐皓轩也要受影响。 可对她来说,那可不是就这么算了的,陆雪凝没有去墓前磕头认错,没有把从祁家拿走的东西还回来,这事儿才不算完! 谢满月想着,眼底露出一抹小算计,谢太夫人啪一下拍了她的额头,谢满月忙抬起头,对上谢太夫人洞悉的眼神,装傻呵呵呵的笑着,撒娇喊了声,「祖母~」 「你这几回要独自外出,就是为了见孙家少爷?」 谢满月一怔,夏堇告诉祖母了。转眸一想不对,真说了祖母能是这表情?于是谢满月继续装傻充愣,「哈?」 「孙家少爷救了你们一回,你就心向着他了?在你姑姑面前整日夸他,还偷偷出去给他出主意送东西来谢家。」谢太夫人哭笑不得,一掌拍在她的额头上,笑骂,「你这小啐碎,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 谢满月小心看祖母的反应,祖母没生气呢,她若没记错,前些日子孙夫人应该又前来谢家提起过这回事。 想到此,谢满月嘿嘿的笑着,捂着额头嘟嘴辩驳,「祖母,我打的都是好主意。」 「你打什么好主意了?」 「这 么多人爱慕姑姑,也就那孙家少爷坚持这么久,据我观察,这孙家少爷人品靠谱,他虽爱慕姑姑却没有做过逾越之事,孙家家世简单,孙家又不兴纳妾,姑姑嫁过去 了才没有那些糟心事,最重要的是,孙家少爷能保护姑姑啊,祖母您是没瞧见,那天孙大哥以一敌五呢,打的那些护卫落花流水,要不是他,我们就真的被带走了, 如今外头还不得怎么传姑姑的不是。」 此时不夸更待何时,谢满月见祖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颇有兴趣的样子,更是不遗余力的夸道, 「他把我们送进城,怕生出什么流言,只远远跟着送我们回了府,之后更是没往外说什么话,他也不像魏王世子,送个东西还四五人抬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祖 母,您不是说了么,将来所嫁的人,若是事事都能为我先考虑,那就是莫大的福气了,姑姑如今不正是有这么大的福气等着呢。」 谢满月眨了眨眼,夸的十分认真。 谢太夫人失笑,「你还真是不害臊,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夸他。」 第12章 谢满月严肃着神情一本正经道,「祖母,这么好的人不用给我好处我都会夸他的。」 谢太夫人一愣,随即把谢满月搂在怀里,大笑了起来,「好好好,你这孩子,可真是会说话啊。」 听祖母这么一说,谢满月心里有底了,嘻嘻笑着,看来祖母对这孙家观察也许久了,要不然怎么连她跑出去见孙赫明这回事儿她都不责备她了,敢情也是起了结亲的念头。 心思一转,谢满月讨好的问,「祖母,您怎么知道我去找孙家少爷了啊。」 「你去了哪里我能不知道,初八那天出城,你还跑那地方见他,真以为瞒得住我。」谢太夫人揉了揉谢满月的头发,谢满月心里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让孙赫明当幌子,总比祖母发现她山上的好。 事情又过去了三四日,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齐家,二十这日一早,齐皓轩陪着陆雪凝出来上了马车,悄悄出城。 马车上,陆雪凝已经哭开了,她趴在齐皓轩的怀里,桃红着双眼我见犹怜,「相公,你是不是会怪我。」 从公主府回来之后陆雪凝就跪在齐老夫人面前‘认错’了,她就是太喜欢齐皓轩,一心只想嫁给她,祁玥出事时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她能如愿嫁给齐皓轩的机会,不知怎么地就有了那样的想法,鬼使神差的到了祁家。 「都过去了。」齐皓轩拍拍她的后背心疼的很,「祖母生气也是一时,只要我们过的好好地,她总能放下不会针对你的。」 陆雪凝哭的更凶,「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后来会越来越不可收拾,干爹和祁姐姐人真的很好,我不应该骗他的,我就是想,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嫁给你。」 陆雪凝哭的断断续续,在齐皓轩眼里,她就是为了嫁给自己才去做这些事,所以在他心里,这些都可以被原谅,她是为了他呢。 「我知道,我不怪你。」齐皓轩越发的心疼她,捧起她的脸轻轻替她擦掉眼泪哄道,「别哭了,我们已经成亲,你就是我的妻子,去过祁玥那儿,她会原谅我们的。」 「真的吗,祁姐姐真的会原谅我们。」陆雪凝脸颊贴在他的手心里,那依赖的样子,更让齐皓轩心中怦然,轻点了点头。 「嗯,她那么善良会原谅我们的。」 马车出城后到了祁玥墓地的山脚下,夫妻两个人只带了几人上山,等他们到了祁玥的墓地时才发现,来得并不止他们,陆雪凝顿时脸色一白,这边孙赫明神情惬意的看着他们,「齐夫人,你要来看阿玥怎么也不告知我们一声。」 在场的不止孙家和祁家,还有过去和祁玥相熟的几位已嫁人生子的夫人,陆雪凝身形不稳,险些晕倒在齐皓轩的怀里,她颤抖着嘴唇,「孙少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做了这么多的事,难不成连当面和阿玥磕头道歉都不敢,还是你要偷偷摸摸的来,想私底下做些什么。」孙赫明冷哼了声,「来人,点香。」 香是红俏点的,她微红着眼眶把三支香拿到陆雪凝面前,咬字很重,「齐夫人,这几年你受着祁家的好处,你心里可有觉得对不起小姐,你可觉得受之有愧。」 陆雪凝微颤着手上前接了三支香,这些人都是孙家找来,不让她单独祭拜,他们就是为了要看她出丑。 陆雪凝眼底的神情不断闪烁,脑海里想起公主说过的话,转圜,如何转圜,陆雪凝眼睛一闭,吭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墓碑前,举起香,朝着墓碑磕头。 紧接着,她睁开眼看着墓碑,泪如雨下,哭着喊,「祁姐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这样骗干爹,我只是,我只是看他太伤心了,我不忍心祁姐姐你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所以才会想出要骗他。」 「祁姐姐,你别怪相公,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一直记得你。祁姐姐,我只是想为你尽几分孝心,你走了之后干爹常常会念叨你,我只是想替你多孝顺一下他,让他不至于这么伤怀,祁姐姐,对不起。」 陆雪凝哽咽地说着,这儿站着的孙赫明整张脸都黑了,出于好意骗人?到了碑前她还能这样堂而皇之的为自己找借口。 一 旁的红俏听不下去了,直接冲过去把陆雪凝拉扯了起来,抢走她手上的香扔在了地上大声指责,「胡说八道,你要是不诚信来给小姐道歉的,你就不要来这儿假惺 惺,说得好听你想为小姐尽孝心,小姐和你根本就不熟,你把小姐身边伺候的人都遣散了,不就是做贼心虚,不就是怕有人揭穿你的谎话,在小姐的坟前你都敢瞎 说,你就不怕遭报应!」 做错了事,赔礼道歉有这么难么。 对陆雪凝来说自然是难,这么多人看着,她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传出去,她如何能说得出口诓骗祁家人就是她的私心,只是为了能嫁给齐皓轩,只是为了占一个祁家干亲的名义行方便?她不能,她还想做好人。 陆雪凝被红俏推倒在了地上痛喊了声,齐皓轩赶紧上前扶起她,把她护在了怀里,呵斥红俏,「够了,你既然是祁玥的丫鬟就应该知道怎么做让她更安息,再怎么说雪凝对祁大将军也很孝顺,她就算是有错,现在也知道错了。」 红俏气的满脸通红,「你!」她指着齐皓轩,「小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好,你们真是,你们真是狗男女!」 红俏这辈子第一次说这么恶语难听的话,说出口了,她倒是觉得这三个字十分的般配他们两个人,恨恨的瞪着齐皓轩怀里的陆雪凝,「恬不知耻。」 陆雪凝苍白着脸色哭着直摇头,齐皓轩阴沉着脸,「歉已经道了,是你拦着不让雪凝上香,祁家的东西我们会还回去,往后即便是没这个身份,我们也会替祁玥尽孝心,不论信不信,当初雪凝并不只为了自己才这么做。」 齐皓轩话没说完,后背一股大力,他忽然被孙赫明整个的扯了过去,祁皓轩下意识的松开手,陆雪凝再度跌坐在了地上。 第13章 「你要做什么!」齐皓轩眼底一抹紧色,孙赫明咧嘴一笑,抓紧他的领口,挥手就是一拳,「你说我要做什么。」 齐皓轩一个文弱书生,根本敌不过孙赫明,来几个都打不过他,孙赫明三两下就直接把他掀倒在了地上,一点悬念都没有。 「阿玥说了,祁家的东西你们用过了,她不稀罕要,都折成银子还给祁家,这一下是替阿玥打的,这一下,是替你刚刚胡言乱语不敬阿玥打的。」两拳下去,孙赫明压制着他高举着拳头。 齐皓轩也是怒意横生,瞪大着眼眸看着孙赫明,「孙赫明,你放肆!」 只是没等他还手,第三拳已经来了,飘飘悠悠的带着孙赫明的一句话,「这一拳,是我看不爽你。」 「相公!」陆雪凝的声音几乎是凄厉的喊出口,看着齐皓轩被孙赫明压制在地上打了好几拳,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朝着他那边踉跄走去,可没等她走几步,陆雪凝脸色一变,脚步顿在那儿再没挪动。 她的身下一股热流,紧接着,她的腹部开始绞痛,好像有什么要流失。 陆雪凝低头看去,脚边裙纱处不知何时染了一抹鲜红,陆雪凝惊慌的看向齐皓轩,相公二字刚刚喊出口,一阵眩晕传来,眼前一黑,陆雪凝直接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陆雪凝小产了。 她失去了和齐皓轩的第二个孩子。 齐家,陆雪凝靠在床上怔怔的抱着肚子,一旁前来探望的陆夫人看的心酸,「雪凝,不要太伤心,往后还会有孩子的,只要养好身子,你和皓轩感情好,很快就会再有。」 陆雪凝微微一回神,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在感觉到它流失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原本,她只是要装晕过去,被诊出有孕这件事就会平息下去。可事出突然,她连跌倒两次。 「雪凝。」陆夫人看她这样子心里头越发的担心,拉住她的手安抚,「你可记住了,再怎么伤心也别垮了自己的身子,郑儿可还小呢,你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陆雪凝轻轻的捏着被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一下,没有错,她将来的路,还长着呢。抬头看陆夫人,「娘,小弟的事怎么样了。」 「你爹去看过了,再过些日子就能送回来。」陆夫人眼神闪了闪,「雪凝,要不你与皓轩再提一提。」 「这已经是转圜的事了,小弟得罪的可是都统大人。」陆雪凝说起来也有些生气,看那步军副尉没什么背景就纠结了人去打,也不打听仔细,能这么快安排上去的,背后怎么会没有关系。 「要是再说上几句,咱们送些东西赔礼道歉,你小弟也就不必受牢狱之灾了。」陆夫人闪烁着眼神,略有微词。到底是舍不得宝贝儿子受苦,觉得女婿这边没有多尽心尽力。 陆雪凝微眯了眯眼,「娘,我累了,你回去吧。」 陆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休息,先把身子养好,别的什么都别想,等你小弟出来,再安排个轻一点的差事也好。」 过了一会儿,陆雪凝睁开眼,门口那儿陆夫人已经离开了,她摸着小腹,心里一股子委屈无处发泄,恰等齐皓轩回来,她看到了他,这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扑簌的往下落。 无声的哭最是惹人怜,齐皓轩手里拿着的东西即刻交给了别人,快步到床边搂住她,陆雪凝是真真切切的委屈,「相公,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不要伤心,我们还有郑儿,孩子以后还会有的。」齐皓轩心疼的搂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泪眼,「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是祖母命人特地给你送过来的鸡汤,你快喝了补补身子,不要哭了,小月子里也不能哭。」齐皓轩替她擦了眼泪,扶着她靠好,从丫鬟手里端来鸡汤,拿着勺子轻轻吹了吹,喂给她,「来。」 「老夫人不生气了?」陆雪凝抿了一口,泪水还莹在眼角,「祁姐姐那边?」 「祖母要你好好把身子养好。」齐皓轩神情微抽了下,语气沉了几分,「孩子都没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雪凝在坟前晕倒,当场就小产了,这么多人看着,还要怎么样,难道要把人逼死才甘心?又不是她害死祁玥,她只是起了贪心撒了谎,如今孩子都没了,这罪难道还不够? 齐皓轩当时就是这么对孙赫明他们吼的,孩子都没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要他们死吗? 陆雪凝嘴角微颤,伸手去抚齐皓轩的脸,后者退缩了一下,眼角的伤淤青还没褪下去。 陆雪凝又哭了,「他们,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齐皓轩被孙赫明打了四五拳,有两拳是在脸上,没个十天半月根本退不了,他又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去公务,这两天,被同僚看到明着没说什么,暗地里早就传了很多话了。 「如今没事了。」陆雪凝心疼的很,几口喝了鸡汤扑在了他的怀里,反过来安慰他,「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不会再有意外了,相公,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了。」她都因此没了孩子,这代价,他们还有什么好说? 谢侯府内,谢满月坐在栖凤院的阁楼内,颇有些心不在焉。 柳青衣回过头来看她如此,直接从她手下把宣纸挪开了,肃着神情,「满月,练字最忌如此,你心不在焉的还怎么能写的好字。」 谢满月有些羞愧的放下笔,孙赫明一早派人送信过来,说是毫安那边战事暂歇,再过几月祁大将军说不定会回来,刚刚她脑海里想的就都是这些事,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写。 「怎么了?」谢青衣见她还如此,语气缓和了些,拉着她坐下来。 谢满月轻轻摇了摇头,「姑姑,这几天祁家发生的事你可知道。」 「略有耳闻。」谢青衣对这些事一向不在意,要不是谢家和齐家走的近,怕是她一点都不会去了解这件事。 第14章 谢满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抬头张大着眼睛看着谢青衣,最后挪了挪身子,把自己搁在了谢青衣的双腿上,趴着不支声。 「怎么了这是?」谢青衣还没见过她这样恹恹的,伸手轻轻的摸着谢满月的头发,「你也知道齐家的事。」 谢满月双脚一动,上了卧榻,继而侧了个身头搁在她的腿上,双手捏着自己腰上系着的丝带,声音低低的,「我就是觉得,不太值当。」 谢满月很难描述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得知陆雪凝晕倒,如今别人都知道她是骗了祁家的,她应该觉得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些喘不过气的不舒服,却又抓不住自己计较的点在哪里。 「人这辈子不值当的事情多了,祁家小姐死的不值当,那天街上无辜受累的那些人都不值当,这些,谁也算不清的。」谢青衣拍拍她的背,「看别人怎么活,值不值当,那的得看看自己怎么活,活的值不值当。」 谢满月一怔,她在遗憾祁玥死的不值当,可她在满月身上活过来了,享受的是关于谢满月的所有一切,这就是值当,老天爷都给她机会了,她还自怨自艾什么呢。 想明白了,谢满月眼底蹭亮,翻个身把自己的脸埋在谢青衣的怀里,谢青衣失笑,「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看你这样子,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谢满月被她从怀里挖出来,坐正之后,谢青衣刚一松手,谢满月耍无赖的又歪倒在她怀里,谢青衣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伸手往她咯吱窝下挠了一记,谢满月浑身一抖,乐的停不下来。 过了两天,临了四月底,齐家的事总算是过去了,谢太夫人带着谢满月去福国寺上香祈福。 春日里寺庙中也很热闹,无需出城,福国寺就在兆京城北的五峰山上,马车从山脚下一直跑到半山腰才停下,谢满月下了马车,抬眼望去,树荫之外那高高的庙宇,林立在了五峰山上。 大伯娘没有来,二伯娘和四婶陪同前来,谢家的马车前后四五辆,光是随同伺候的人就不少。 往上走到了山门,左右两边各有小径往内,这儿的山门特殊的日子才会开放,百姓要去寺庙里祭拜,都是从两侧的小径往内走,走上数百的拾阶,前面就是视野开阔的小广场,这儿人多了。 她们没有即刻进庙殿祭拜,而是去了福国寺后山的客房小院,后山辟出的那一片比几年前祁玥来的时候更大了,这儿时不时都在扩建,有阁楼的还有平屋小院,有些是供给香客暂时歇息,有些是用来打坐禅念的屋舍,像谢家这样的,添的起香油钱,这边后山有单独的一个小院舍。 相对于宅院来讲,这儿的院舍很小,一间小院进出只有四间,寺庙之中,出家人并不追求这些,所以这儿的院舍都很朴素。 「我带满月去前头。」稍作休息,谢太夫人要带着谢满月去前面的大殿参拜,范氏赶忙也拉着女儿起来,笑道: 「娘,我们一块儿去吧,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谢初幽不太乐意,被范氏拉了一把她才走到谢太夫人身边,笑的甜甜的,「祖母,我和您一块儿去吧。」 出了院舍,一行人到了主殿,谢太夫人主要是为了替谢满月祈福来的,拉着她进殿后吩咐李妈去一旁看管的僧人那儿取了符纸,让谢满月合在手心里,对着佛像祭拜许愿,虔诚跪拜之后,再把符纸烧在一旁的炉子中。 殿里安静的很,谢初幽和谢初涟都拿了符纸跪在那儿祈福,磕头过后,谢满月听到旁边谢初幽轻轻的低喃声,「佛祖保佑,将来让我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谢初涟也是轻轻的念叨着祈福的话。 谢满月静了静心,她其实没什么大志愿,就是希望这一世她和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把符纸贴在手心里磕头,起来之后符纸对折递给在旁的僧人,他把一枝香递给谢满月,笑盈盈的看着她,「小施主,点了香佛祖就能听到你的祈愿了。」 这个身穿袍子的僧人似乎有着洞悉世人的眼神,谢满月怔怔的接过他手上的香,忽然发现,他的笑,怎么和那尊佛像上笑看众人的慈悲如此相似。 心尖猛的一颤,谢满月手一抖,香已经触及到了符纸的角,红红的泛着火星还是吞噬符纸。 慢慢的,火苗越来越旺,谢满月抬起头看他,都快烧到手了怎么还不松开,僧人冲着她笑的和善,在那火苗就快烧到他的手时,他松开了手,谢满月看到一小团火光从炉口落下去,到底时已经燃尽,只剩下了点点火星,很快湮灭,和之前燃烧掉落下去的混在一块儿,再难分辨。 耳畔传来僧人如禅语般的话,「及时放手,就不会烧到自己。」 谢满月微微一怔,视线在那僧人的手上闪过,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步,谢初幽上去烧符纸。 谢满月抬起头看那个僧人,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和善极了,但和刚刚她一瞬看到的模样并不同。 她下意识的仰头望大殿上的这尊大佛,他还是刚刚自己祈福时候的样子,怀世慈悲,笑看着众人,恍若看破着人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疾苦病痛。 从大殿离开,谢太夫人又带着谢满月拜了几座重要的殿,临近中午回到院舍,李妈带人去福国寺的大膳堂中领了斋饭回来,院舍中没有这么大的桌子,分了两桌,上面摆着简单的素菜。 「肉肉。」谢远航看桌子上瞧不出一丝荤,不乐意吃素,转头过去看那桌的谢太夫人,可怜巴巴的看她,「祖母,我要吃肉肉。」 李妈这儿早有准备,从谢家带过来的食盒里端出两碗荤食,谢太夫人她要吃素,几个孩子不喜欢,开点荤也没关系。 范氏和杨氏自然陪着一块儿吃素,谢远航客气的很,让丫鬟夹了肉先分给姐姐们,谢满月摇摇头,笑着把肉推回去,「你吃吧。」 第15章 寺庙里的膳食并不难吃,但对于谢初幽她们来说,吃惯了细致吃食,对这些东西自然是难以下咽,谢初幽看了谢满月一眼,见她还真是一口一口把面前的菜都吃了,眼神一闪,咬牙也不吃肉了,学她,只吃素菜。 谢太夫人看过来倒是有些欣慰,除了年纪小不懂事的谢远航,几个孙女也跟着食素。 简单的一顿斋饭大家吃的心情各异,谢初幽光顾着吃饭了,结果吃的有点多,胃里沉甸甸的不舒服,又不愿意跟着谢满月一起出去,兀自带着丫鬟出去。 谢满月则是缠着谢青衣,要她带自己再出去走走。 福国寺很大,进山门过来到后山都有不少路,谢满月一路跟着,远远的看到那边幽静的小竹林时停住了脚步,双眸炯炯的看着谢青衣,「姑姑,我们去哪儿。」 谢满月一指,谢青衣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那儿是祈福求签的庙堂,「去那儿做什么,解签的大师这时辰也不在。」 「那我们去那儿。」谢满月往上指了指,那边是拾级而上的一个小山坡,桃花凋谢之后整个山坡上都显得青葱,从上看景致也不错。 谢青衣点点头,朝着那边走去,谢满月时不时还朝着那山坡上垫脚看去,最好这会儿人已经在了,否则白来了。 不负她所望,她们走上小山坡后没多久,到了第一个亭子这边就遇到了熟人,孙赫明站在亭子那边,看到谢青衣后就开始犯傻的笑。 「姑姑,是孙大哥呢。」谢满月忍着笑佯装惊奇,还冲着孙赫明挥了挥手,「可真巧呢。」 谢青衣朝前走了几步,看到他亭子里不知何时备下的茶和点心,再看亭子例外仅有的他一人,会心一笑,「孙公子在等人?」 「是。」孙赫明刚出口一个字,忙又改口,「不是,我就是看这儿景致不错,坐着喝茶观景也是乐事,没想到能遇上谢姑娘你。」 孙赫明无意识的朝着谢满月瞥了一眼,谢满月即刻虎着神情瞪他,孙赫明这才继续往下说,微闪了眼神,还不敢直视谢青衣,「不……不知谢姑娘是否赏脸,要……要不要一起坐这儿观景。」 多大一个人,说话还结巴,谢满月给了他一个嘲笑的眼神,扭头看谢青衣,笑的特别乖巧,「姑姑,这儿好像比别的亭子看起来更开阔呢。」 谢青衣何等聪慧,这要是还看不出来,她这些年也白活了,面前的孙赫明脸色渐渐涨红,谢青衣笑了,点了点头,声音如鸣翠,「好啊。」 谢满月经过孙赫明的身旁,轻啐了一句,「没出息。」 不过这会儿孙赫明才不和她置气,迎着女神进了亭子,只要是不说话,倒茶端点心这些事儿他还是做的很利索。 谢青衣身旁的丫鬟碧珠看不下去了,从他手里接过了茶壶,笑道,「孙少爷,您坐,我来倒就行了。」 孙赫明看了谢青衣一眼,坐到对面,笑的格外傻气。 从这个亭子往下看确实是最好的观景角度,谢满月走到亭子旁边朝下,不远处山坡凹角处透露出几抹红色,谢满月回头,「姑姑,我想去那儿看海棠,你在这儿等我会儿好不好。」 谢青衣转头,瞧着并不远,点头答应,「让霜降跟着你去,别走太远了,若是寻不着路,远远的看到那边的顶塔,沿着它走近就能到大庙殿前。」 谢满月信誓旦旦的点点头,「嗯。」在宫中会迷路,到了这儿她怎么可能还会不认得路。 可一盏茶的时辰后,谢满月那信誓旦旦的神情就变了。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红漆门,再看一侧蔓延去深处的小径,继而转身,来的路上还是海棠花满枝盛开的,可姑姑说的顶塔她怎么看不见。 刚刚她顺着小山坡的路下来,很快就找到了海棠花,分着三条小径,谢满月折了一条走下来,沿途也遇到不少赏景的人,福国寺很大,除了庙宇之外还有许多观景的亭台楼阁,只是她走着走着,似乎又迷路了。 「知道这儿是哪里么。」谢满月转头看霜降,霜降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跟着小姐来福国寺。」 谢满月看这个关紧的红漆门,指了指那边的小径,「那往这儿走。」 主仆俩朝着小径内走去,其实若是站在山坡上往下看,谢满月已经离孙赫明他们那边的亭子越走越远,小山坡上往下,小径蜿蜒,谢满月停留的小红门是这个小山坡下的山神庙,谢满月走的这一条小径,其实是绕了远路往后山走去。 沿途景致很美,时不时又有鸟鸣声,谢满月一点儿都不为迷路担心,福国寺再大,路就这么多,再怎么绕都能绕到各个庙宇,再者,她要是这么早回去,哪里留的时间给孙赫明与姑姑独处。 为这事她也操碎了心。 「小姐,那儿是后山了。」霜降也还是十一二岁的姑娘,瞧见路旁的野花开的正好,顺手采了一束,主仆俩正要从这儿的台阶往下,霜降指了指不远处的阁楼,很快就能到她们的院舍了。 谢满月的视线却没依着她,而是停在了阶梯下去不远处的几座单独的小别院,从上往下看,别院里的情形一清二楚。 乔瑾瑜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抬起头,不远处的靠山台阶上,两抹身影站在那儿,其中那一抹翠绿,明亮的让人无法忽视。 乔瑾瑜微抿了下嘴,看着她从台阶上走下来,朝着这边的别院走来。 院舍中的围墙很矮,简单的篱笆扎成了一圈,篱笆上蔓延了许多的藤蔓,翠绿色的绕了一圈,谢满月站在这儿,看里面的乔瑾瑜,笑着,「你也在这儿呢。」 听到有说话声,屋子里走出了两个侍卫,看谢满月的眼神略有冷意,谢满月一愣,随即笑的更无害,「我看到那边的海棠花开的很好,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春深日暖,阳光懒懒的倾斜在了她的身上,阳光透过篱笆藤,在地上洒落点点斑驳,她身上的衣服快要和这春色融为一体,乔瑾瑜看她笑的灿烂,心情没由来的好了起来,点点头起身。 第16章 他刚迈开脚步朝着门口那儿走去,身后的两个侍卫也动了,其中一个大步走到了乔瑾瑜前面,拦住了他,沉声提醒,「还请九皇子不要为难我们。」 「父皇可有明令我不得出这个院子。」乔瑾瑜静静的看着他,神情波澜不惊,却透着无尽的疏远和冷漠。 侍卫也是尽职尽守,「皇上是没有明令,但圣上有令,九皇子不得离开福国寺,也不得前往香客聚集之地。」 「我就在这附近,你们要是不放心,跟着便是。」乔瑾瑜从他身边走过,抬手打开门,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即刻跟了出去。 乔瑾瑜的话很少,少到谢满月转头看他的时候,他都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或者说一声好,但看他的神情,至少能确定他是在听的。 谢满月带着他走来时的那条路,快走到关着的漆红大门时,不远处跟着的侍卫追了上来,拦住了他们,「九皇子,不可再往前了。」 乔瑾瑜停住脚步,谢满月回过头看,看着那两个侍卫,指了指前面就在大红门不远处的一个小斜坡,「不用再走,已经到了。」 侍卫这才让乔瑾瑜往那边走,小斜坡已经是极限,再要过去,他们就要强行把人带回去。 谢满月颇不客气,指使他们道,「你们俩,去那儿守着。」 谢满月指着小斜坡上的,不让他们跟这么紧,这边的小斜坡一览无遗,又不能藏人,哪里用得着跟的这么紧迫。 等走到了小斜坡的上端,谢满月朝着乔瑾瑜招了招手,指着身下凸出的大石块,示意他坐下休息。 这儿看下去,斜坡下路径上的海棠花开的很漂亮,红的,粉的,缀满了枝头沉甸甸的开在哪儿,微风拂动,将那香气迎面送了过来。 谢满月转头看他,「你在这儿还要住多久。」 乔瑾瑜神情只一怔,继而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还要住多久才能回去,也许等父皇不生气了,也许要等大哥求情后。 「是不是云珠公主告了你的状,所以皇上罚你来这儿禁足。」谢满月没忘记太子大婚那天在宫中遇见他的一幕,云珠长公主说的那些话也都历历在目,真抓到机会,她肯定是想着法子告状。 乔瑾瑜没有否认,但他显然对云珠公主所做的事并不在意,转过头去,见她正望着在自己,红扑扑着脸颊,清澈的双眸中映衬的都是他的样子,微风拂动,带着草香和海棠花的清宜,乔瑾瑜嘴角微微一泛,「这一回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谢满月怔了怔,随即,脸上爬上一抹红晕,她不是羞涩,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半响,她嗫嗫的动了动嘴,解释道,「也不是,我就是方向感不好,第一回走容易弄不清,多走几次我就不会迷路了,你看我刚刚走回来就没有迷路。」 这解释看起来多苍白呀,刚刚从乔瑾瑜的院子那边走来,拢共就只有一条路,再怎么迷路都不可能走岔,谢满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有点心虚,每次撞见他,都是迷了路。 「嗯。」乔瑾瑜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点了点头。 谢满月眼神闪烁,肯定了语气又说了一遍,这会儿底气足了些,「真的,只要我走过三遍,就肯定不会认错。」她就是方向感不好,第一次去的地方会拎不清东南西北,但是只要多走上两趟,她就不会弄错了。 乔瑾瑜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也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谢满月神情里一抹悲愤,好么,已经落下这样的印象了。 看她脸上一会儿羞愧,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又恼羞的模样,乔瑾瑜想了想,安慰她道,「四岁那年我在宫中也迷路过。」 谢满月心中略平衡,追着问,「那后来呢。」 乔瑾瑜看着她熠熠灼然的望着自己,想摇头说后来没再迷路了,又觉得不对,「后来也迷路过。」 谢满月算是看出来了,他在安慰她呢,安慰的还特别牵强。 冲着他呵呵一笑,谢满月收回视线,低下头去看石块旁的青草,伸手揪了一根绕在指间,声音轻了些,「小的时候我就经常迷路,我爹就时常得出来找我。」 祁夫人去世后祁大将军把祁玥带去毫安,人生地不熟的,祁玥又调皮,在军营里的时候三天两天迷路找不着人,等她混熟了,还是三天两头的让祁大将军找不到人。 乔瑾瑜知道她是谢侯府家去年认亲回来的二姑娘,听她这么说,问了一句,「村子里也会迷路?」 谢满月回神,绕指的青草崩断,她转头笑着,「会啊,怎么不会呢,村子里的屋子也都差不多,可难认了,他们就得时常出来找我,有一回,我还掉沟里了呢。」 那是原来满月的记忆,年幼时身子骨差,走路都不太利索,在外玩的时候直接就溜进了水沟里,要不正好是入秋的季节,水沟里没积什么水,否则她都没这再活过来的机会。 乔瑾瑜没有接他的话,对他而来,能和她说这么几句话已经是多了,谢满月确实兴致勃勃的看他,眼底还有着好奇,又是有话就直说的脾气,「太子大婚那日你那样岂不是惹皇上生气。」 这个和谢满月想的逻辑不太一样,既是被重视的皇子,不是应该更显乖巧来获取注意力,或者低调到像个隐形人,不会做任何事来触怒别人。 乔瑾瑜深看了她一眼,声音沉了许多,「你不知道七年前方昭仪毒死岚妃的事么。」 谢满月点点头,就算过去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永 业七年,年三十,宫中大庆,碧澜宫内,岚妃被人下毒,当场身亡,凶手为与她素日里较为亲近的方昭仪,方昭仪的宫中被搜出下毒之物,她当场招认,皇上盛怒, 把她打入冷宫,还把她所出的儿子也一并打入了冷宫。后来皇后求情,孩子无辜,方昭仪的孩子被带去养在了恭妃膝下。永业七年,二月十三这日,方昭仪上吊自 尽,十七这日,方昭仪才被人发现她在冷宫中自尽。」 第17章 乔瑾瑜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语气平淡到没有丝毫的波澜,他静静的看着谢满月,说了最后一句,「他们不在意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也没有找太医来验,就把她过世的日子定在了十七,发现她的那天。」 七年前九皇子不过才五岁,多大的孩子,就算是再聪慧懂事,遇上这种事他都会彷徨无助,他的生活也是从顶端一下跌入了谷底,关进冷宫,继而母妃畏罪自尽,他成了罪妃之子,在宫中不被人喜欢,甚至兄弟姐妹之间都会挤兑。 若不是皇后和太子对他照顾有加,要不是当时的恭妃自己提出要把他养到膝下,他如今应该还在冷宫中,做一个被人真正忘记的弃子。 谢满月这个时候总是容易想起祖母说过的话,是非论断,不是只凭是非去看,而是要因时因地因人而异。 太子大婚是二月十三,大约宫中没有人记得方昭仪真正死去的日子,否则太子大婚也不会选在这样的日子。 乔瑾瑜说完,见她还是这般清澈的看着自己,不免一愣,「你……」不觉得我讨厌么。 谢满月抬手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转了话题,笑着问他,「你知道海棠花可以吃吗?」 乔瑾瑜一愣,没反应过来她这样的转变,谢满月已经起身朝着斜坡下的海棠树走去,挑了一棵开的好的,踮起脚,一手扶着树,另一只手高举着去勾那树梢上开的正好的海棠花。 她踮着脚够不着海棠花,乔瑾瑜看到她微顿了顿身子,作势一般,扶着树,向上一跳,直接把那缀满了海棠花的枝头给抓住了。 拉下来的时候扯的枝头猛抖,树上已经开熟了的花并不坚固,她这么一抖,花瓣扑簌的从树上往下掉,掉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乔瑾瑜这样看去,犹如下了一场花瓣雨,衬着她的翠绿。 谢满月终于心满意足的摘到了那两朵海棠花,乔瑾瑜又看到她对着海棠树拜了拜,摸摸树干后才回来,不免觉得有趣。 「险些忘了这儿是佛门重地,不应这么野蛮的摘花,万物有灵呢,我刚刚道了歉,它应该不会生我的气了吧。」谢满月把其中一朵海棠花递给他,「你尝尝。」 海棠花酿制而成的东西他吃过,可直接吃海棠花却没有尝试,谢满月摘下手中的花瓣往嘴里送,看他没动,托了一下他的手,「真的很好吃。」 乔瑾瑜看她连着往嘴里送了三瓣,抬手摘下一瓣,在她的眼神下送入口中,只有一股清淡的香气,等到咀嚼开时乔瑾瑜尝到了一股甘甜从花瓣中渗透出来,还透着花香,味道很特别。 「甜的,对不对。」谢满月期盼的看着他,乔瑾瑜点了点头,谢满月显得很高兴,「对呢,村子才没有零嘴呢,不过一年四季有很多东西可以找来吃,这个时候刚好能摘海棠,入了秋,山上还有更多的东西。」 「家里种的?」乔瑾瑜没有再动其余的花瓣,光是那一瓣的甘甜就已经在他口中萦绕了许久。 「不是啊,村子里别人家种的,我偷偷去摘。」谢满月冲着他眨了眨眼,乔瑾瑜抬起手伸向她的头,从她的头发上拿下了一片刚刚掉落花瓣。 谢满月一怔,乔瑾瑜拿着花瓣的手也跟着微微一僵,他敛藏的神情之下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若是她露出厌恶和不喜的神情。 「哎,掉在头上了吗,你看看还有没有。」谢满月鼓了鼓脸,转过身来给他看,乔瑾瑜脸上的神情一瞬软化了下来。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表情,只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没有了,谢满月脸上的神情也感叹,若是刚刚她有半点露出不喜,恐怕以后再难和他说上一句话了。 谢满月正要转身回去时,不远处就在他们来的那条小径上,一阵车轱辘声传来,谢满月抬起头,就在红漆门那边,一个男子推着轮椅朝着这边过来,轮椅上坐着和她年纪一般大小的少年。 谢满月认得他,只匆匆在碧澜宫见过一面,十皇子。 乔瑾昊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个黑衣侍卫推着,他看到小斜坡上的乔瑾瑜,泛着苍白的脸上笑意很无害,「九哥,原来你在这儿。」 乔瑾瑜起身,脸上适才的神情早已敛去,他低嗯了声,走上小斜坡,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准备回别院去。 「九哥,为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么。」乔瑾昊笑着朝谢满月看过来,「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都不曾见过九哥与谁相熟。」 「碰巧遇到。」乔瑾瑜淡淡说了一句,并没有要介绍相互认识的意思。 乔瑾昊不介意他这样冷淡的口气,推动了一下轮椅,命身后侍卫推开,看着乔瑾瑜笑说,「九哥,你要回去了么,我们好久没有说话,不如一起走吧。」 乔瑾瑜却不为所动,他只是淡淡的瞥了那个松开轮椅把手的侍卫一眼,「抓好轮椅,小心别摔了。」继而,直接朝着来的那条路回去了,连和谢满月道别一声都没有。 乔瑾瑜一走,这儿就只剩下谢满月和十皇子了,当初在碧澜宫没看仔细,如今这么近距离,这十皇子的身子看上去的确不大好,听闻是岚妃当时吃的东西十皇子也吃了一点,岚妃被毒死,十皇子则是大病了一场,落下病根,常年在福国寺养身,等于是住在这边。 「谢姑娘,九哥他就是那样的脾气,你千万别在意。」乔瑾昊从乔瑾瑜的背影里收回视线,转头看谢满月,笑的腼腆又亲近,让人觉得没什么距离感。 他刚刚拒绝了你,不推你回去,你才是要在意的那个吧。谢满月心里嘀咕了声,嘴上却说,「原来如此,多谢十皇子殿下告知。」 「这儿确实是个观景的好地方,可惜我过不去。」乔瑾昊略有遗憾的看着刚刚谢满月他们呆过的地方,末了,盈着那笑意看谢满月,「谢姑娘,刚刚你与九哥聊的可好,他素日里可不大爱说话,就连我们兄弟几个,他都是不怎么搭理。」 第18章 十皇子十一岁的年纪,和乔瑾瑜一样,都是像自己母妃多一些,看起来如年轻的文质书生,笑地浅浅,语气柔和,并未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反而是透着些亲近。 他的语气里不似打听,倒像是关切,谢满月摇了摇头,「也是恰好遇到,九皇子也没同我说几句话。」 谢满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朝着乔瑾昊行礼,「十皇子,唯恐家中长辈久等,民女先走一步。」 看着谢满月顺着另外一条路往上回去,乔瑾昊始终是笑盈盈的神情,他转头看了一眼刚刚她和乔瑾瑜呆过的地方,温和的神情下闪过一抹锋芒,继而,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把手,轻吐,「好久不见六哥。」 「属下这就命人入宫。」 谢满月离开了不少时间,谢青衣等急了,派碧珠在这儿找第二遍的时候,谢满月终于找回了路,出现在了他们那个小山坡上。 「姑姑,刚刚那儿风景太美了,我走着走着就走远了,也忘了时间。」谢满月嘿嘿的笑着,转头看孙赫明,后者比刚刚离开时好多了,还算是有点长进。 「孙公子,我们先走一步。」怕谢太夫人等急了,见谢满月回来,谢青衣就要带她回院舍。 「我送你们下去。」孙赫明忙起身,亭子里的这些也顾不得收拾,把她们送下山坡,在过去就是庙殿了,谢青衣笑着摆手。 「就到这儿吧孙公子,多谢招待。」 谢满月朝着孙赫明眨了眨眼,跟着谢青衣回后山院舍,孙赫明看着背影,眼神里露出一抹依依不舍,等她们人看不见了,孙赫明动作也快,即刻命人把亭子收拾干净,上马车,下山回孙家。 她们回去时谢太夫人还在大师那儿听讲经,谢初幽见她这么迟才回来,相看两相厌的,鼻息中哼了声,转头和谢初涟说道,「你猜我刚刚在后山遇到谁了?」 谢初涟才六岁,初初懂事的年纪,乖巧的接她的话,「三姐姐遇见谁了?」 「我遇到十皇子了。」谢初幽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可都在一个屋子里,谢满月哪能听不见呢。 「十皇子所住之处不是与我们不一样么,三姐姐怎么遇到的。」谢初涟好奇的看着她。 「自然是在外面遇到的,有人推着轮椅,十皇子常年住在这儿,遇见还是头一次呢。」谢初幽的神情里带了一抹自傲,倒不是说爱慕,在她看来,后山散步能遇到十皇子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偶尔朝着谢满月这儿撇过来的视线证明谢初幽这些话不止是说给谢初涟听的,谢满月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谢初幽哼了声,又扭头不过不理她。 过了一会儿,谢太夫人回来了,李妈她们收拾了东西准备回谢侯府,谢太夫人又让范氏去前头的庙堂屋舍中添香油钱。 上马车时谢太夫人问题她们去了哪儿,谢满月看祖母清透的神情,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在山坡上遇到孙家少爷的事。 这一回谢太夫人没有继续问,而是轻轻按了按她的头,微叹着声,靠在那儿眯眼休憩。 回去后的第二天,谢满月收到了孙赫明的来信,齐家那儿还没有动静,似是要等祁大将军回来,从陆雪凝小产后,这件事也不止是陆家和祁家的,毕竟陆雪凝嫁到了齐家。 谢满月不急,齐家还能替陆雪凝力挽狂澜不成,她能做的,就是为了面子上好看点,让祁家和齐家两家人的关系不会因此疏远隔阂。 给孙赫明回信过后,又过了几天,此时已经是五月初,兆京的天渐渐朝着夏日趋近,中午时的日头晒的烫人,孙家夫人再度前来谢家。 要说起这再度,为了儿子的婚事,孙夫人可是第四回来谢家了。 孙家一门的人都很爽利,孙夫人过去也是带着儿子跟随孙大人去打过仗的,不喜拘泥小节,自然也十分容易说得上话,也没有哪家的夫人为了儿子能这么数次来谢家,她就是为了求娶儿媳妇来的,这诚意,谢太夫人都挑不出错来。 「太 夫人呐,我觉得我们两家这是真要做亲家的,你看着兜兜转转两年多了,我看这就是缘分。」孙夫人坐下之后笑着说道,「我们赫明别的不说,青衣嫁到我们家来, 这孩子铁定是会好好对待,他要不好好对待,我这当娘的第一个不答应,您说这娶亲嫁人都是图个和乐好,谁能不拿他当回事儿,都是一家人。」 孙 夫人这般单刀直入,谢太夫人也不好迂回什么,眼下女儿的亲事的确是她记挂在心头身上的头等大事,都快愁白头发了,之前在福国寺时又听讲经的大师说的那一番 话,谢太夫人甚至都开始责备起自己,这么迟都没有定下孩子的亲事,都是自己给纵的,谁家这婚姻大事不是父母做主,不都好好的。 「说的也是。」谢太夫人继而笑了笑,「要真成了一家人,那也无需说两家话,以心交心的,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谁说不是呢!」孙夫人心头一喜,这话之前三回她可没听见过,难怪儿子催着自己再来,有戏! 谢太夫人和孙夫人在屋子里聊了许久,一个多时辰后,李妈送了孙夫人离开,谢太夫人在榻上做了一会儿,起身吩咐,「去栖凤院。」 栖凤院内谢青衣正教谢满月学琴,外头丫鬟进来禀报,谢青衣迎了出去,扶起谢太夫人进阁楼,「娘,有什么事儿派人过来,我去梧桐院就行了。」 「也有一段日子没来了,过来看看。」谢太夫人拍拍她的手坐下,这边谢满月忙起身离开古琴,到谢太夫人身旁捱着,生怕谢青衣要她现在弹一曲给祖母听。 碧珠端了茶进来,谢太夫人让谢青衣坐下,这边拍了拍谢满月的头,「满月,你先回去。」 谢满月朝着谢青衣看了眼,乖巧行礼后带着谷雨出了阁楼,一等出了栖凤院,谢满月就忙往自己院子跑去,一早霜降果然出去拿信过,迫不及待拆开信,谢满月看了半响,乐不可支的歪着身子倒在了坐榻上。 第19章 夏堇进来看到自家姑娘笑成这样,哭笑不得的把她从坐榻上扶起来,理了理她的头发和衣服,念叨,「姑娘,看您笑的,来试试送过来的衣服。」 夏堇牵着谢满月下来,替她脱下衣服,换上刚刚送过来的几身,走到她身后比了比,从白露手中拿过卷尺,「这是今年年初量的,姑娘长高了不少呢。」 谢满月对着铜镜踮脚,嘴角微嘟,「才不呢,现在还这么矮。」她十岁的年纪,只有人家八九岁的身高,只比谢初幽高了一点。 「去年姑娘回来到如今长高了许多呢,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姑娘吃的好了自然就会赶上去。」夏堇仔细的量了一下裙摆的尺寸,还好当时做的时候报长了一寸,否则如今是真不够长了。 「希望吧。」谢满月抬手比较了一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夏堇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笑着替她脱下衣服换另一件,屋外谷雨走了进来,说是大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请进来吧。」锡满月转过身看衣服的后背,谢初华和谢初寒走进屋,谢满月朝着她们笑了笑,「大姐姐,你看这身好看吗?」 谢满月长的并不高,但也算不上太矮,瞧着是小巧玲珑的模样,如今在谢家养润了,气色又显好,配着桃红的衣裳尤其的显肤色,谢初华笑着点头说好看,谢满月让谷雨煮茶,在桌旁坐了下来,「大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王大学士府家的小姐邀宴,祖母说我们几个一块儿去的好,我就过来问问你的意思。」谢初华十三岁的年纪,已经是要经常出入这样社交场合的时候,兆京城中的官家小姐时常会邀请别家的小姐前来参加宴会,一来能认识更多的朋友,二来,这也是闺中小姐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见谢满月不答,谢初华又添了一句,「茹嫣她们也都很想你呢,她们还额外派人送信过来,说我一定要叫上。」 谢满月本想开口拒绝的,听她这么提起,心思一转,端起茶杯抿着笑意,答应了下来,「好啊。」 第二天一早,谢初华就来了玉溪阁等她,谢满月穿的就是昨日刚刚做好的新衣服,何妈替她把后面的头发挽成了两个花苞,周边戴了几朵小巧的簪花,合着这一身桃红的衣裳,整个人都显得明媚的很。 反观谢初华的穿着素淡了很多,她从不挑选这样俏丽的花色,喜好和姑姑谢青衣相近一些,偏爱淡素雅致。 上了马车之后谢满月才知道谢初幽没来,按理来说她的年纪是能跟着一块儿出去,但是谢初华没带上她。 王大学士府距离谢家很近,马车过去只需要一炷香的时辰,她们来得早,此时门口还没停着几辆马车,带路的人把她们领到了花园里,远远的,谢满月就听到了马茹嫣的声音。 上哪儿都有马家姐妹的身影,姐姐性子活泼,妹妹低敛。马茹嫣上前就挽住了谢满月,笑嘻嘻道,「别在这儿,我们去哪儿,大学士府我也熟的很。」 「就没有哪里是你不熟的。」谢初华笑着打趣她,马茹嫣也一并都应下了,拉着谢满月去了花园那边的假山旁,指着那连片的假山群,略有得意,「看这里,是不是没见过怎么大片的。」 马茹嫣指了指外面连到的另外一处,那是大学士府的另一个花园,拍拍谢满月的肩膀,「上回在宫中让你迷了路,没找着我们,这回这儿,我们先进去,你数二十个数,进来找我们,肯定不会迷路了。」 这已经称不上是假山,像是直接挖空了小山坡,挖出这样一个假山洞来,也不知道里面怎么蜿蜒,谢满月瞧见洞口郁郁葱葱的翠绿,往内看了眼,望不到头。 她神情里露出一抹惧怕,「太黑了,我不去,再说都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 马茹嫣的眼神闪了闪,「我们先进去你怕什么,那边就是出口啊,里面不黑,这石缝里都透着光呢。」 谢满月看她指出来的地方,假山连着一体,她自然知道哪里是出口了,她还是摇摇头,显得有些胆怯,「那我怎么知道你们进去了没有。」 马茹嫣和马茹珊对看了一眼,马茹嫣保证,「我肯定进去,不然你怎么找。」 「保证不吓唬我?」 「保证不吓唬你。」 「保证在里面等我来找?」 「保证等你来找。」 谢满月眉宇一挑,「保证在里面呆多久?」 马茹嫣想了想,「你这么厉害,一盏茶的功夫早就能把我们找出来了,这样吧,我们在里面最多呆一炷香的时辰,你要是没找到我们就出来了。」 谢满月勾着嘴角,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好啊,那我开始数数了。」 谢满月答应的十分干脆,说数就数,背过身去闭上眼从二十开始倒数。 马茹嫣拉上谢初华,冲着那边马茹珊和另外一家小姐使了个眼色,四五人从谢满月身旁经过,很快钻进了假山中。 「三……二……一。」谢满月睁开眼,马家姐妹和大姐姐都已经不见了,周围只有几个小丫鬟守着,谢满月转头看霜降,「她们都进去了?」 霜降点点头,「大姑娘和马家小姐她们都进去了。」 谢满月望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洞口,哼笑了声,「进去了就好,你现在替我去找一些东西过来。」 「姑娘您不进去找?」 「不 用进去,我自有办法让她们出来。」事不过三,真当她是傻子不成,假山洞门口留着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似乎也在奇怪这谢家二姑娘怎么还不进去,谢满月顺着假 山壁沿在外看着,吩咐霜降,「你快去,王家大厨房里肯定有这些东西,要是找不齐,后院柴房再看看,府里这么多丫鬟,没人会认得你。」 霜 降点点头朝着花园门口跑去,谢满月顺着外面的假山,仔细的找了起来,马茹嫣说的没错,假山里也不是全然的黑,都是石头堆积起来的,就算是后挖的,也会留出 通风的缝隙,谢满月粗粗看的这一圈就找到了十几个,在别人看来,她像是在做准备,看准了之后随时可以进去找人。 第20章 花园里的客人不一会儿又多了好几个,谢满月挑了个人少点的,走上假山到半坡,对着三个拳头大的洞口朝内喊了一句,「大姐姐,你们在里面么,好黑啊。」 喊完后贴着耳朵凑在那个洞口,谢满月听到了自己的回声,还有洞内风声里夹杂的轻声细语,半响,马茹嫣的声音传来,「满月,你在上面做什么,怎么还不进来,我们都等急了,一点儿都不黑。」 「哦,那我来了。」谢满月低低哦了声,装似走下假山要去洞口,实际上,她直接坐在了这个缝隙旁,从这儿往远处看,一个,两个,确认了四五个石头缝隙。 既然是捉迷藏,自然得要躲的隐秘,谢满月不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的脾气就是如此,素来都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去年入宫的时候那马家姐妹俩就热情过了头,大晚上去什么碧澜宫,太子大婚还捉迷藏。 小打小闹的捉弄,她没说破不代表她是真的蠢到好欺负。 霜降很快回来了,东西拿不过,还装了个包裹,此时这儿人少,她飞快跑到谢满月这边,几步上了假山,刚要喊小姐,谢满月嘘了一声,霜降忙压低了声音,「姑娘,您要这些做什么。」 火折子,一些稻草杆子,还要面粉和水,一旁一个小瓦罐里面还放着黑黑黄黄颜色相间的东西,一打开来,难闻的粪味窜了出来。 谢满月捏住鼻子,霜降神情也纠结的很,「姑娘,您说要晒干的牛粪,咱们这儿哪有牛粪,我在厨房后院那儿看到稻草堆旁有鸡鸭的干粪,给您装了些,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用。」 「行了,没有牛粪也凑合。」谢满月让她把干粪倒一些在稻草中,再把稻草杆子捆成一小扎一小扎,洒上一些水把稻草弄的一点点湿,再撒上面粉,让霜降把火折子吹起来,用棍子挑起一小捆稻草杆子,「点!」 去年的稻草杆子,从王家厨房后院拿来的,晒的很干,就算是撒了点水很快也点燃了,又加上里面裹着干粪,火苗舔起来尤为欢快,没一会儿稻草杆团里就冒出了一股烟来,其中还隐见微火,谢满月十分利落的把这一团东西扔进了石缝中。 如法炮制,其余的四个也点燃,扔进谢满月之前看好的缝隙中,拍了拍手,谢满月让霜降赶紧把东西销毁干净,从假山的另外一头下来,顺着假山外面的小径又回到了假山洞口,等在那儿,神情紧张急促,想进又不敢进。 不一会儿,洞内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连着好几声,外面经过的人听到了,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身影从假山洞内窜了出来,速度之快,谢满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样子。 等她跑出来之后就是连着一阵的咳嗽声,马茹嫣捂着嘴巴使劲的咳嗽着,又捂着鼻子不断的用手扇着空气像是在驱除味道,满脸通红。 等她抬起头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套着一件白色的宽挎衣服,而此时的假山洞口站了好多人。 没等她转头看,假山洞里马茹珊她们也跑出来了,随后跟出来的谢初华显得尤其狼狈,还有一个谢满月不认识的哪家小姐,脸上甚至有些灰扑扑,呛的眼泪直流。 而这几个人,无一不是套着白色的款夸衣服,衣服都长到已经遮盖住了脚背,连着一体,若是再披头散发,和女鬼有什么两样。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先笑出了声,借着,看到她们这幅样子的一些人都笑了,马茹嫣赶忙把白色外套要从身上脱下来,可急急忙忙的,衣服也脱不顺利,又是焦急又是狼狈。 「咦?怎么这么臭。」走的进的一家小姐忽然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她看着马茹嫣她们,后退了一步,「你们身上怎么这么臭。」 她如此说完,围着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捂鼻子的捂鼻子,皱眉的皱眉,还有窃窃私笑,看着她们几个人如此滑稽的站在那儿,笑的也很不客气。 马茹嫣终于脱下了衣服,一旁谢初华她们在急忙过来的丫鬟帮忙下也罢白色的衣服给脱下来了,可身上那一股夹杂着灰烬又散着什么臭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去,马茹嫣意识过来,急忙找谢满月的声音,发现她就站在假山洞门口,神情不善,「你怎么不进去。」 「我怕啊。」谢满月指了指地上的白衣服,十分无辜的看着她,「马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装神弄鬼,不会是想吓唬我的吧?」 马茹嫣此时还怎么摆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她自己都觉得太臭了,又解释不清为什么要穿成这样,看谢满月的眼神越发有一抹怨。 「对啊,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呢,穿成这样还这么臭。」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落井下石之人,谢满月身旁不知哪家看好戏的小姐,捏着鼻子神情别提多嫌弃了,说罢还拉起一旁的朋友往后退了好几步。 谢初华的脸色苍白,她什么时候出过这种洋相,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待,而她身旁年纪小一些的田家小姐,闻着身上这久久散不去的臭味,直接给委屈哭了,太难闻了,自己都受不了。 「怎么回事。」人群散开来,王大学士的孙女王恬君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过来。 看到马茹嫣她们几个站在假山洞门口,其中的田家小姐还哭了,她站在这儿都能闻到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烟味和臭味,抬眸看了她们背后似是烟雾缭绕的假山洞内,王恬君柔声吩咐,「带这几位姑娘去换一身衣服。」 随即又吩咐人进假山去看看,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满月自然是跟着谢初华去了阁楼里,王恬君的丫鬟拿来了几身衣服给她们换,进了内屋,谢满月靠在门边神情惬意的很,而谢初华的神情确实尴尬的很。 换一件衣服哪里能遮掩去这味道,头发上也有呢,非要好好洗个澡才行,谢初华就是这样的想法,即便是换下那身衣服,她的鼻息下还是时不时萦绕着古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儿这么恶心。」隔壁田家小姐又哭了,从小大到她哪里沾染过这样的气味,刚刚在假山里险些臭晕过去,要不是马家姐姐让她再等等,她会是第一个冲出来的,而她又是运气最不好的那个,因为站的最里面,一路跑出来,熏的脸灰扑扑的。 第21章 「大概是鸡粪还是鸭粪的味儿吧。」谢满月洋洋的说了一句,像是在说给隔壁的田家小姐听,又像是在告诉谢初华。 谢初华脸色一白,粪味,她在假山里闻到的是粪味,那她身上沾着的岂不是。 胃里一股恶心劲涌上来,谢初华脸色更难看了,「你什么意思。」 谢满月伸手把玩着刚刚剩余下来的稻草杆子,语气特别随意,「知道怎么烧烟火最大么,用狼粪,可惜了这儿没有这样的好东西,没有狼粪牛粪也不是不错的,不过用稻草杆子添点水,烧出来的烟也很大,再加上些干粪沾点水,效果尤其的好。」 谢满月把稻草杆子从中折断,抬头看她,眼底里一抹清然,「大姐姐,我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初华抿紧着嘴唇,眼底闪过一抹愤然,很快归于平寂,「我们不过是躲在假山中想吓吓你而已,里面亮堂的很,你一眼就能看到,根本吓不到人。」 「哦?是么。」谢满月轻笑了声,「那我也不过是想把你们找出来而已,假山那么黑,我胆子小,不敢进去呢。你看这法子多有效,都不用我进去找你们就出来了,往后你们再想玩捉迷藏,我一定奉陪到底呢。」 谢满月咬着‘捉迷藏’三个字,满脸笑靥看着她,好心又添了一句,「对了,得用青橘叶子好好的泡过之后味儿才会淡,大姐姐放心,其实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 谢初华铁青着脸,打开门,直接离开了阁楼,屋子里的丫鬟匆匆把她换下的衣服抱起来跟着追了出去。 谢满月走出阁楼,看她是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嘴角的笑意越泛越大,气冲冲先回了谢侯府,把她一个人丢在王家,祖母问起来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谢初华气冲冲的走了,留下谢满月一个人在王大学士府,阁楼外面,谢满月远远看到王恬君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过来。 「王姐姐,我大姐姐她身子不适,先行回家去了,让我和你说一声,今天的事真是抱歉。」谢满月笑眯眯的看着王恬君,太子大婚时也有一面之缘,就是坐一桌的。 王恬君朝着阁楼门内看了一眼,关切起她来,「你是与你姐姐同坐一辆马车过来的吧,现如今她回去了,等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谢满月也不矫情,「多谢王姐姐。」 阁楼里田家小姐受不了了,换好衣服跑了出来,还觉得浑然难受,看到王恬君在外面,泪眼汪汪的看着她,「王姐姐,真对不住,我先回去了。」 多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周身还有古怪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去。田家小姐和谢初华一样,委实觉得恶心,再也不能继续参加社么宴会呆在王家了,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去洗,恨不得洗褪了三层皮才好。 「阿桃,送田姑娘出去。」王恬君差身边的丫鬟带田家小姐离开,屋内马家两姐妹还没出来,王恬君看着谢满月,笑的和煦,「谢二姑娘,请随我去前面,那儿的小戏台快开始了。」 王恬君吩咐丫鬟留在阁楼外,等马家姐妹出来后要走还是要留都能及时有人应接,她则是带着谢满月去了刚刚的花园里,前面小亭子侧有个小戏台,重新搭建过后是要摆人偶戏,不远处摆了数张桌椅供受邀的人坐着。 经过假山的时候谢满月下意识的朝里面看,门口几件白衣服已经被收拾干净里,里面也没有烟雾冒出来,大约是派人进去清扫过。 「厨房里的老妈妈来报,说是有丫鬟问她讨了些面粉,又去厨房后院里拿了些稻草。」王恬君的声音飘入谢满月耳朵里,淡淡的,听不出生气的意思。 谢满月回过头去,十分的坦诚,「给王姐姐添麻烦了。」 谢满月看到她冲着自己眨了眨眼,回过神,王恬君又是一幅文静的的样子,她笑了笑,「假山里黑漆漆的,我一回都没进去过呢,适才丫鬟进去打扫,发现了几个布包袱,大约是用来放衣服的,哦,还有几个怪力面具。」 马茹嫣她们来的早,早些进了假山里面,放好东西挑好位置,不就是等谢满月进去后扮鬼吓她,连面具都准备好了,若是进去个胆小的,不得当场吓晕过去,就算是不吓晕,尖叫着逃跑出来,这场面也够丢人的。 谢满月看她笑的善意,非但没有责备自己,好似还觉得她这么做也不为过。谢满月忽而觉得,这个王大学士家的嫡小姐也是个有趣的人。 人偶戏开始后过了一会儿,守在阁楼那儿的丫鬟过来了,说是马家两姐妹也会去了,王恬君只是微微点头,招呼受邀的朋友尝一尝府中今年进的新茶。 没有了谢初华在,和谢满月攀谈的姑娘倒是有好几个,其中一个施家三小姐,看到霜降过来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拉了拉谢满月的手,「原来这是你的丫鬟啊,我看见她拿了大包袱过来,假山里的东西是你丢的?」 谢满月笑着不语,施家二小姐扭头过来,扯了自己妹妹一下,冲着谢满月抱歉的笑了笑,「她看错了,谢姑娘不必在意。」 耳畔是这两姐妹的轻声细语,施家二姑娘告诫妹妹不许乱说,看到了也不许乱说,而做妹妹的,还直追问为什么。 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倘若不是关系特别亲近的,看见了都不会说什么。 这 一台戏谢满月看的无聊,演的是一对苦寒相守的夫妻,丈夫寒窗苦读后得以高中状元,而做妻子的带着一双儿女还在苦守,竟是不知丈夫高中后再娶,一直苦苦守 着,十五年后这个苦寒妻子拉扯大了一双儿女,已经是病重缠身,留下信物后撒手人寰。姐姐带着弟弟踏上了寻父之路,其中不乏遇到坏人,好心人相助,还遇到同 父异母的兄弟,结局是大团圆,飞黄腾达的父亲认回了这一双儿女,后母和兄弟姐妹人都还不错,他们也跟着过上了好日子。 谢满月觉得想这出戏的人真的是好笑至极,最后还有这个抛家弃子的父亲,携一家老小去祭拜亡妻的画面,她要是写这台戏的人,非要写哇亡妻从坟墓里跳出来掐死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可。 第22章 转头看去,谢满月竟还看到有人看哭了,一旁不知哪家的姑娘边擦着眼泪边和相熟的姑娘说道,「太不容易了,苦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团圆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还转头过来看谢满月,见到谢满月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小声问,「谢姑娘,你不觉得感动么?」 「那 姐弟小时候吃这么多苦,一路还被人又拐又骗,找到父亲发现他已经再娶,日子还过的这么好,于是他们手刃了这个抛家弃子背信弃义之人,或者让他去他们娘亲的 坟前磕头认错,再手刃。」谢满月伸手做了个‘手刃’的姿势,抬头看那家姑娘,却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泪眼都挂在那儿不会动了,看她的神情出奇的复杂。 半响,那家小姐回了神,难以置信的继续看谢满月,出口一个你字后再也没了下文,太震撼了,这谢家小姐怎么会这么想! 谢满月瘪了瘪嘴,她就说了和这群闺中小姐相处不来,这种戏有什么值得掉眼泪的,该哭的是那个被抛弃的妻子好么。 木偶戏结束已经是中午,看的好些姑娘都感动着呢,吃过了午宴,众人在花园里又散步聊了会天,下午时纷纷告辞离开了学士府。 王恬君为谢满月备了马车,送她出门,谢满月道谢,「多谢王姐姐。」 「路上小心。」王天君让身边的丫鬟也上了马车照看,力保把她安安稳稳的送回谢侯府。 王学士府和谢侯府离的近,不一会儿就到了谢侯府,王恬君身边的丫鬟下了马车把她送入谢侯府后才跟着车夫驾车回学士府,门口的婆子看到谢满月回来,「二姑娘,刚刚太夫人才差人派马车去接您呢,没想到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家大小姐派人送我回来的。」谢满月点点头,进了内院,先去梧桐院那儿和谢太夫人报个平安。 谢满月进了屋子的时候才发现大伯娘和大姐姐都在,大伯娘的神情有些尴尬,而谢初华却是低着头坐在那儿,双手紧揪着衣服,眼眶红红的十分委屈。 谢太夫人本肃着的神情,看到谢满月回来了,顿时绽开了一抹笑,招手让她过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王家姐姐派人送我回来的。」 谢太夫人拍拍她的肩膀,「下回要好好谢谢她。」末了,她抬起头看儿媳妇和孙女,语气又降了几分,「行了,既然人送回来了,你们回去吧。」 陈氏笑着替女儿认错,「是初华的错,怎么都不该把满月一个人留在王家,回来之后又不说一声,要不是您问起来,我这都还不知道呢。」 辰氏拍拍谢初华的后背,柔声道,「华儿,和满月道个歉,你这做姐姐的,怎么能把满月留在那儿呢,都没有相熟的人,下次可不该如此了。」 谢初华揪紧着手中的衣服,快要掐破了,她低着头哭腔的说了一句,「祖母,我知道错了。」 谢太夫人摆了摆手,「行了,回去吧。」陈氏这才带着谢初华出去。 见她们出去了,谢太夫人拍拍谢满月的头,「王大学士府可开心?」 谢满月点点头,看样子祖母还不知道大姐姐和马家两姐妹装神弄鬼的事,只是责备她把自己丢在王家,自己先行回来这件事。 「王姐姐人很好,今天还看了木偶戏,不过我觉得这出戏一点都不好看。」谢满月大略的讲了一下这台戏的情节,仰起头看谢太夫人。 谢太夫人却摸了摸她的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事儿就是如此。」 谢 满月不解,谢太夫人让她坐下,缓缓道,「二十几年前,兆京一个小官家中是闹出过这么一桩事来,与你说的木偶戏差不多,年纪轻时有糟糠妻,生的还是三个儿 子,后来考中了,还是有些聪明才智,得了个小官,娶了门当户对的官吏家小姐,又生了几个儿子,十来年过去,前头的妻子过世,三个儿子来寻亲。」 「那后来呢!」谢满月迫不及待问,「他们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他都未曾回去看看,太不负责了。」 「后来啊,这小官疏通关系给他三个儿子弄了差事,还派人回老家把前头妻子的坟修好,乡里乡亲的又散了不少银两,如今,怕是都已经当了老太公了。」 「可是!」谢满月张嘴合不拢,「他抛家弃子了啊。」 「抛 家弃子是不对,可谁去给那三个孩子做主,他们就算是想上官府去告,都没有这银子去疏通,怕是连门都进不去。」谢太夫人给谢满月上了一堂残酷的现实人生课 题,「反目成仇,那他们三个以后就继续过苦日子,相认之后,他们自是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娘亲的坟能再修,家中老亲戚还能受些银两,日子都跟着过好了,你 说,他们该恨还是该好。」 所求无能,民不与官斗,那自然是往高处走了,真要为死去的娘亲讨说法,门都进不去,人总得权衡利弊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过日子,你以为自己铁铮铮的是个真汉子,宁死不屈,可人家的日子,别提过的多滋润了,还能惠泽下一代。 「就 算是这样,人各有秉性,有人趋炎附势,自然有人刚正不阿,有人能放下所有只求好日子的,自然也有人持本心不为所动,祖母说的他们是择良木而栖,选择了对自 己有利的,我宁愿相信他们是为了和父亲团聚才如此,而不是只为了好日子。」谢满月知道祖母这番话的意义所在,但她无法苟同。 谢太夫人看她振振有词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愣了愣,随即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性本善,他们是为了和亲人团聚而不是为了好日子。」 谢满月在梧桐院留到了傍晚才回自己院子,天色骤然暗下来,似是要下大雨。 谷雨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谢满月脱下衣服入水,霜降拎着一小篮子的青橘叶走了进来,从篮子里拿出一把小剪子,把青橘叶细细的剪去边缘和蒂子,放到清水里浸泡了一下捞到浴桶里放着,「大姑娘院子里的人找了好多青橘叶回去,好不容易拦下这些给姑娘留着。」 第23章 谢满月低头闻了闻,特有的清新香气十分沁人,「大姐姐不是中午就回来了,怎么还要。」 「大姑娘回来之后洗了两回,又差人把青橘叶找回去,捣碎了捏出汁来和油脂混在一块儿润手用,府里的都被搜罗走了,好似还不够,派人从外头又找了些。」谷雨说罢舀起水淋在谢满月的后背上,拿起布巾替她擦背。 谢满月捏了一把青橘叶,笑的很不客气,那是真的要洗褪一层皮才罢休了,熏上去的味儿哪会持续这么久,怕是心理作祟,怎么都挡不住。 沐浴过后让霜降把其余的叶子留着,外头天已经暗了,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下,在台阶下汇成了一条小溪流,淌淌着往低处欢快的奔去。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谢满月起来时还能看到院子里从屋檐上接下来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小水池中,池子里的几片游荷叶长的格外好,已经从水面冒出,水滴落在上面,滴溜的滚了一圈落在了水中,发出极轻的声响。 荷叶泛着翠绿,一早雨停后摆出来的花开得正好,院子里郁郁葱葱正是春浓时,谢满月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泛着的青草香气激活着四肢百骸,抬头看天际升起的初阳,天空晴朗如明镜一般,这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夏堇拎来了食盒,从中取出屉盒子,里面是八角的盒子,各放着八样点心,上层还有四格中放了小菜,最后是一碗鸡丝粥,撒着磨碎的果仁和切碎的青葱,闻着香气四溢。 谢满月的吃食都是谢太夫人那儿定的,按着谢太夫人的说法,她得吃的更好点,把前些年的都被补回来,这样才能长的快。 这般喂养,大半年下来,谢满月长高的不快,人倒是沉了好一圈,手也肉了脸也润了,谢太夫人看得高兴,命人准备的吃食也就越加的精细。 早食才过半,霜降匆匆走了进来,凑近谢满月的耳畔说了几句,谢满月脸上一喜,「真的?」 霜降点点头,「真的,孙家一早就来提亲了,前院放了好些东西呢。」 谢满月笑呵呵的继续喝粥,「你再去看看,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孙夫人前几日上门,也是送了东西,今天直接就上门提亲了,姑姑那儿一定是点了头的。 夏堇抱了一束刚剪好的花束插在花瓶中,看谢满月心情高涨,笑道,「姑娘前些日子费了不少心,如今不去看看么。」 「有霜降在就够啦,祖母答应了,两家婚事要是成了,往后的事可不需要我再费心什么。」谢满月从八角盒子里夹起一块红豆酥,里面添的是新采的薄荷,吃进嘴里清新爽口也不甜腻。 夏堇把花插好,谷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十分精巧的小提炉子,周围是细细镂空的花纹,绕了炉子下半身。 「姑娘,这是大姑娘差人给您送过来的。」谷雨把炉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放的是未开封的香料匣,做工也是精巧,约莫是在外出任的大哥派人给她带来的,瞧着花样图案还不是大周流行的,倒像是毫安以北那一带人喜爱的花样。 「谁送来的。」谢满月打开香料匣,里面整整齐齐列着八支熏香料,上下两个屉,能用上好几个月。 「大 姑娘身边的秋彤送来的。」谷雨取来刀片,往桌子上铺了一层薄纸,谢满月接过刀片拿出一支香料,斜放着拿起刀片轻轻的从上刮了下来,如木屑被刮下来一般细长 的一片,谢满月又对着这个位置连着刮了十来条下来,纸上累了薄薄一层,谷雨在一旁看的新奇,「姑娘,这居然没有碎。」 平日里用的都是用剪子剪成一小块一小块,捏用力了还会碎,谷雨可没见过熏香料还能这么用。 谢满月拿起纸把刮下来的倒进这个新的提炉中,放下刀,吩咐谷雨去点起来,「真是外头的货不会碎,这般才不浪费,拿去点了看好不好闻。」 谷雨很快点了炉子,端过来放在桌子上,不一会儿,炉子里上面出烟的口子里萦绕出了袅袅白烟,卷丝似的往上冒,谢满月闻了闻,笑了,「谷雨,去把前几日买来的凝脂膏给大姐姐送过去,那东西就是味儿好闻的很,大姐姐应该会喜欢。」 这 边谢满月惬意的很,那边花韵院内谢初华委实不太好过,屋子里已经点了熏香,她的情绪还是很急躁,没别的缘故,只因为今早起来,趁着天气好丫鬟在替院子里的 几株花浇了一下肥料,里面参了一些牲口的干粪,其实味道很淡,但是被谢初华闻到后就成了无限放大的一件事,为此,那几株已经浇过的花如今连土带花都被挖掉 了。 秋彤带着谷雨进来的时候谢初华的脸色不甚好看,谷雨年纪虽小,眼色很会看,放下了凝脂膏后说了小姐吩咐的,立即就离开了花韵院,而谢初华则是看着桌子上圆圆的罐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打开了罐子,一股清香味儿散了出来,薄薄做到半透明的凝脂膏香气很浓郁,直冲了她的鼻下,谢初华的脸色却没有因此好看,这一罐的东西就像是谢满月的脸,嘲笑着她们捉弄不成自己着了道的事实。 「姑娘。」一旁秋彤喊了她一声,谢初华倏地抬起头来,挥手把这罐子扫在了地上,里面的凝脂膏撒了一地,这香味,一下散满了整个屋子。 陈氏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声音一沉,「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干净!」 进来两个丫鬟很快把地上的罐子和倒出来的凝脂膏擦干净了,但是余味还在,陈氏走到谢初华身边,看她绷着个脸,叹了声,「华儿,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这阖府上下,老侯爷和太夫人的表态已经足够明确,三房留下的这个孩子,看轻不得,「你看满月是个好欺负的?娘告诉你,那孩子比你们谁都精明着,能哄的太夫人高高兴兴的,让你们祖父都对她和颜悦色,你还想着要挤兑她?」 「娘,我没想挤兑她,就是茹嫣她们觉得好玩,想吓唬一下她。」谢初华脸上挂不住,转头语气也生硬的很。 第24章 「你知道却不拦着,还不是挤兑?」陈氏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太夫人要你这做姐姐的好好护着妹妹,在外头,你当是别人怎么想这事,你还能跟着她们一块儿搀和去?」 见女儿闷声不吭了,陈氏又说道,「你二婶为什么不让你三妹再跟着一块儿出去了,再过两年你也要议亲了,难不成要让人说你这个做姐姐的非但没护着妹妹,反而还合着伙来欺负她?」 谢初华不觉得这叫欺负,不过是马家姐妹她们起了个捉弄的心罢了,除了这个,她又没有待她不好,也没起过什么心思。 「她才欺负人,她要是怕,不进来找我们也就罢了,拿稻草混了那么脏的东西丢进假山里把我们熏出来,她不就是故意要我们出洋相。」谢初华张着眼睛微瞪,还泛着一些愤愤不平。 「那 是你们捉弄在先!」陈氏见女儿还不开窍,声音拔高了几分,语气也重了,「你将来出嫁还要不要靠着谢家,还要不要姐妹相助,人倒是多一份助力多一份好,远航 他都能待满月好,就连初寒都知道满月是自己的姐姐,出去就是谢家的脸面。你看看你四叔那边的初涟和远弘,反而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心怎么就宽不起来,别说你 们是捉弄,就是这样的心思你也不该有,自己家闹着的事,还能去别人家里丢人,往后你和马家两姐妹少走动。」 「娘,那当初二婶婶说满月是假的时候您怎么不站出来替她说话,您不也是没有把她当成是谢家人,怎么现在您又这么说。」谢初华红着眼眶不服,陈氏看她又委屈上了,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万一你二婶她说的是真的呢。」 谢初华一怔,陈氏拉住她的手拍了怕,「你要记住,做被动的那个,不如按兵不动看着,坐稳了这打算,事情也不会朝着更坏的地方去,你何必要自己冲着去被人拿捏了不是,谢侯府这么大的一个家,你且看你姑姑,你要学的还很多,许多是啊,都是此一时彼一时。」 「最初四叔带她回来的时候娘您也说了且看着,不必说什么。」 「对啊,如今看过了,你得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才对。」陈氏徐徐教导,最初她也是觉得小叔子把孩子带回来太夫人不会多看重,一个乡下来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还不好拿捏,可她是错估了谢太夫人对孩子的看重,也错估了这孩子的聪慧。 谢初华的神情里露出一抹受教,仰头看陈氏,「娘您教我。」 五月一过盛夏来的就很快了,孙家和谢家的婚事定的很快,五月提亲,半个月后六月初时就已经下定,征纳过后孙家把婚事送到了谢家,孙家急着要娶谢青衣过门呢,生怕媳妇跑了,日子就定在了今年的十月底,距离现在也不过四五月的时间。 谢太夫人这儿忙着准备谢青衣的嫁妆,虽然如今都是做曾祖母的人了,但她和谢侯爷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定是要嫁的风风光光才行。 正值六月初,赏荷的好时候,兆京城中也是热闹纷纷,对于谢满月来说,还有更令她兴奋的事情在,孙赫明写信给她有了确信,祁大将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估算无误的话,六月底七月初就能回兆京了。 玉溪阁里何妈吩咐谷雨她们刚刚把屋子里的软席换了一遍,织锦稀松柔软的席子,底下还铺着一层薄薄的锦垫,兆京六月中的天气已经是夏,中午日头热时,屋子里得添上冰盆子才不会出汗。 谢满月一早起来裹着被子不肯起来,在床上打了个滚,趴在那儿看霜降给她拿衣服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桌下已经融化完了的冰块,霜降过来掀开被子,笑着拉她起来,「太夫人昨日说要带姑娘去齐家,姑娘可不能发懒了。」 「不就是赏荷。」谢满月嘴巴一嘟,「外头池子里的荷花开的也好看。」她不太情愿去齐家。 「齐老夫人每年都会请太夫人过去,您跟着一块儿还能多认识些人呢。」霜降利索的替她换下睡衣,穿上内衬,谷雨捧着外衫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替谢满月把衣服穿好。 喝了一口花露漱口,谷雨取着毛刷给她净牙,谢满月仰头咕噜了一口,把水吐在坛子里,外头夏堇已经取来了食盒,闻着一股浓浓的豆花香气。 昨晚谢满月就心心念念着想吃豆花,天没亮夏堇就去厨房看了,端上来一碗,上头撒着碎虾肉,又放了葱花,舀上一勺油熬的酱料,谢满月光是看着就有了食欲,等夏堇替她梳好头发,迫不及待的就坐到了桌子旁喝豆花。 待这美味下肚,谢满月的心情一下就好了,去齐家就去齐家罢,如今是谢家人,和齐家的关系又这么亲密,怎么都切不断的。 家里府邸大的,都能弄一个荷花池出来,若是位置好的,说不定还能依山傍水弄一整个湖出来,差不多家世的,其实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个荷花池,多见了也不稀奇。 邀请谢太夫人去赏荷的帖子不少,因着忙于谢青衣的婚事,谢太夫人都给推拒了,要不然就是几个儿媳妇去,能出一趟门去齐家,也是看着齐老夫人的面子。 谢满月跟着谢太夫人到了齐家,邀请的客人不多,都是相熟的,花园内搭了个戏台子,前面凉亭内摆了几张桌椅,谢满月还在其中遇到了相熟的脸孔,王家大小姐王恬君。 年纪相仿的都坐在一块儿,在谢太夫人的授意下,谢满月和王恬君呆在了一起,左右看下,发现同龄的孩子没几个,王恬君指了指前面和齐老夫人正聊天的王家老夫人,悄声道,「祖母带我来的呢,幸好遇到你。」 「这儿多无聊,我们去那儿。」谢满月指了指那边的荷花池,真要她听一场下来,她都能睡着了。 王恬君看她眨着眼睛,笑了,「好啊。」 两个人带了随身的丫鬟朝着荷花池那儿走去,到了亭子旁,摆茶放点心,坐下后谢满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王恬君觉得她有趣,她和自己见过的大部分姑娘都不一样,看起来无拘无束的,性子又洒脱,太子大婚时她就觉得她十分有意思。 第25章 谢满月也觉得这王家小姐有趣呢,两两相望了好一会儿,竟还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在几个丫鬟的注视下,谢满月先笑出了声,王恬君轻捂着嘴角,也笑了。 远远的,那边谢太夫人看到孙女头一回和别家的姑娘聊的这么开心,转头看王家老夫人,「看来我这丫头和你家恬君投缘的很。」 「你快别说,可刺激了谁没个宝贝孙女好宠的。」王老夫人是个爽气的人,笑着打趣齐老夫人。 「行了你们。」齐老夫人嗔了她一眼,「你就知道打趣我没的。」 「不过娶了孙媳妇,当孙女一样疼着也好。」王老夫人瞥见远处走过来的陆雪凝,笑着又添了一句。 齐老夫人也看到了,笑意淡了几分,没有应王老夫人的话,其实也就是疼不起来,当不成亲孙女。 谢太夫人看在眼里,劝了一句,「知道你心里堵着一口气,可日子不得照样过,小两口感情好的,你这当祖母的再要看不过眼,反倒是让他们埋怨上了,看成一家人过日子,你自己心里也舒坦。」 陆雪凝走了过来,柔柔的和谢太夫人她们请安打招呼,乖巧站到齐老夫人的身后,还替她倒了茶候着,这一副恭顺的姿态,齐老夫人确实是挑不出错儿来,诚如谢太夫人所说,都是一家人了,再计较是跟自己过不去,可有时候就是过不去这些,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凉亭里的气氛有一丝变化,谢太夫人和王老夫人交换了个眼神,也都是无奈,这边亭子内,谢满月看到了陆雪凝,神情微动,转过头看亭子外的荷花池,耳畔传来王恬君的声音,「你看那是齐家少夫人呢,就在去年,陆家还派人来王家求娶我庶堂姐。」 「陆家也是庶出的?」这事儿谢满月倒是没听说。 「哪 儿的事,是陆家大房的嫡次子,我那堂姐虽说是庶出,可二婶就只有两个儿子,所以这个堂姐是养在二婶膝下的,除了嫡出的名头外,其实也是这么养过来的。」王 家也是一大家子,兄弟姐妹比谢侯府还要多,谢侯府孩子虽多并没有庶出,而王大学士府内,嫡出庶出的孩子有一群。 王恬君的语气淡淡 的,从中透出了一股看不上,「二婶不肯呢,就那陆家的家世,堂姐还算低嫁了,但是总归是庶出,二叔也没担着多大的官儿,堂姐没有什么外祖家的助力,那陆家 好歹是嫡出,还有齐少夫人的关系,远近也能沾点亲近,二婶本犹豫呢,不过今年陆家和祁家的事情一出,二婶即刻就回绝了这门亲事。」 陆雪凝蒙骗祁家这件事被众人知晓后,尽管后来事儿没人再提起来,可那陆家的名声却是一落千丈,不仅是陆家大房这边的婚事,就连陆雪凝几个庶妹的婚事也受了影响,还有陆家几个孩子当差出状况,所以说信誉这回事,坏了,那就是连带着整个家都不着好。 「难怪。」谢满月看向那边恭顺伺候齐老夫人的陆雪凝,「她也清楚如今抱牢了齐家,还算是有活路。」 「我看也抱不牢太久。」王恬君凑近她的耳朵轻轻说了几句,谢满月的眼睛蓦地睁大,继而是一抹不可思议,等王恬君挪开,谢满月还是不太相信: 「真的?」 「是我二哥说的,人在那儿出没过总是真的。」王恬君的二哥就是个风流少年,和德王世子他们混在一块儿,出入最常的就是画舫花楼,到了年纪死赖着不肯成亲,就是不愿意被管,他说在画舫里见过齐皓轩,这一定不是因为游山玩水。 印象中齐皓轩从未出入过那样的场合,甚至于他是不屑去那样的地方的。 人都是会变的,谢满月多看了陆雪凝几眼,她那样的心,不知道够不够宽,能不能容忍的住呢。 从齐家回来后又过了四五日,已经是六月二十开外,谢满月数着日子,临近月底时,孙赫明在首饰铺子里给她留了信,说是祁大将军已经回来了,让她挑个时间出来一趟,他带她去将军府,当初送信去毫安的时候孙赫明提的也是祁玥托梦的事,祁大将军也挺想见见这个小姑娘。 谢满月看着信怔了好一会儿,蓦地,回神催促霜降替她准备衣服,又觉得不对,应该是先回信和孙赫明把去的时间定下来才是。 今 天下午就去多好,也不对,回来之后要进宫面圣,没有这么快的,那明天好了。谢满月心里头算着时间,让霜降送信去孙家的首饰铺子,这厢,又让谷雨去拿几身新 的衣服出来试,接连试了三套,最终选了紫绡翠纹的长裙,在镜子面前转了好几圈,紧张兮兮的问谷雨,「好看吗?」 「姑娘这是要见谁呢。」谷雨替她把手腕上的丝带扎上笑着打趣,谢满月神情怔了怔,旋即又笑了,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侧过身让她绑丝带,最后左右看了好几遍,一锤定音: 「就这身了。」 谢满月一夜没睡好,大清早又早早的兴奋,夏堇过来拉开帷帐的时候吓了一跳,素来喜欢赖床的二姑娘,这时正坐在床上看着她,一双眼睛别提多精神了。 起床,吃早食,谢满月去了梧桐院请安后就带着霜降和谷雨出门去了,一路马车过去,可把霜降和谷雨吓的不轻。 「姑娘这是怎么了?」谷雨低声问了一句。 霜降也没见过这般,「大概是……高兴吧。」 谢满月听在耳中没有理会她们,她自然高兴,老爹回来了可以见面她高兴,还有的,事情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候,她同样高兴。齐家要护着陆雪凝,不让这脸继续丢大,这样的场合她怎么都不能缺席,否则之前做的这么多岂不都白费? 马车先到了孙家的首饰铺,没有换马车,是由孙赫明上了另外一辆在前面带路,带着她去祁家。 谢满月掀开帘子看外面,马车过了祁大将军府的围墙,直到马车停下,祁家大门出现在谢满月面前,前头的孙赫明下来扶她,谢满月一手扶着门框,一下搭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大门口的牌匾,心中的兴奋渐渐平息。 第26章 她回到兆京之后没有来过祁家,但是三年多的时间未见,她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大门口进去隔着的还是那那一副石壁画,石壁画后面是一个小花坛,花坛上的碎石假山好几年了都没换,放眼望去,前院什么都没变,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谢满月不由想笑,这个府邸是皇上赏赐的,赏赐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 孙赫明问了前院的管事,祁大将军在内院,他又带着谢满月往内院走,一面走着,一面嘀咕,「这次祁叔还带了个人回来,听我爹说养在身边已经两年了,好像是回毫安的时候路上捡的。」 「谁?」谢满月仰头看他,「带的什么人。」 「阿 玥去世祁叔回毫安,途径佘北的时候那里闹了饥荒,祁叔救了个孩子,见他无父无母没有家人,又十分的乖巧,就把他带回了毫安养在身边。」孙赫明摸了摸她的 头,「也好,阿玥过世后祁叔孤苦伶仃一个人,有了这个孩子,还能陪着祁叔,等他长大了,以后能替阿玥孝顺祁叔。」 谢满月愣了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救了个孩子,带在身边养着,那不等于是当儿子养,之前孙赫明怎么都没说。 「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孙赫明没发现谢满月忽然低落下来的情绪,比较了一下谢满月的身高,「好像和你差不多高,年纪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听我爹说,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说着已经走到了内院祁大将军的院子,远远望去,那边的亭子旁摆着一张大桌子,一大一小的身影站在那儿,走近一看,是祁大将军在教导一个男孩子习字。 谢满月看到他认真教导的神情,手把手教导他写字的姿势,初进门时候情绪一下熄了一大半,等祁大将军祁丰抬起头看孙赫明他们,视线落到谢满月身上时,谢满月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这和她来时想的不一样,她忽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丫头,你怎么了。」孙赫明看她不住往后退拉住了她,谢满月低下头去不说话。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孙赫明蹲下身子看她,愣住了,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还掉金豆子,「满月,怎么哭了。」 谢满月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嘿嘿一笑,吸了吸鼻子,「我替祁姐姐高兴啊,她终于不用再担心祁大将军了,有人陪着,总比孤孤单单好啊你说是不是。」 话音刚落,谢满月忽然被人抱了起来,抬起头迎面就看到了祁大将军的胡渣脸,只有一点点长的胡子留在祁丰的下巴上其实很有趣,这是小的时候祁玥要求的,不要都剃光了,只留一点点,蹭蹭好舒服,祁丰为了哄女儿,每次剃胡子都要留下这么一点点。 谢满月伸手抹去摸了摸他的胡子,泪水掉的更凶了,她嗫嗫了一句,「怎么粗了这么多。」 祁丰一愣,谢满月赶忙又添了一句,「我是替祁姐姐摸得,她总是念叨,我都烦了。」 明明小脸上写的是眷恋,可说出口的话却总带着傲娇和不耐烦,祁丰任由这小丫头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莫名的有一股亲近感,就好像,久违了的那种感觉,是女儿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 老了老了,老了好多,谢满月摸摸他的脸,他的胡子,又看他的头发,噘着嘴搂住了他的脖子,一面哭着,又一面笑,语气不耐烦,「这是替祁姐姐抱的,她总是吵着,烦死了。」 站在桌子那儿的男孩子仰头看过来,和谢满月的视线撞上,谢满月瞪了他一眼,男孩子却腼腆的冲着她笑了笑,那模样,谢满月居然讨厌不起来。 「姑娘家的情绪就是无常。」祁丰替谢满月擦了擦脸,他的手粗糙的很,怕擦重了,弄伤她的皮肤,轻轻巧巧的又擦不干净,谢满月推开他的手,嘟囔道,「笨死了。」 这口气这神情和闺女小时候太像了,祁丰呵呵的笑了,也不替谢满月擦泪眼,她越是哭,他就笑的越高兴,最后把谢满月举着放到了桌子上坐下,拉过男孩子也抱上桌子,看着孙赫明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赫明啊,你看这像不像。」 「像什么?」 「夫 妻相啊,你看啊,这是阿玥的弟弟,阿玥还给这丫头托梦过,那就是和祁家有缘分啊,她和祁家这么有缘,咱们祁家的家世应该也般配的上谢家,将来做了亲家,这 丫头嫁到咱们祁家来,阿玥那丫头肯定高兴啊,是不是。」祁丰摸了摸男孩子的脸,「阿靖,你看怎么样,爹给你挑的媳妇!」 谢满月整张脸都黑下来了,她的老爹,从来都没有着调过! 「丫头,你觉得如何!」 祁丰转头看祁玥,转眸,小丫头的巴掌就印在了自己的脸上,并不疼。只听见她凶巴巴的看着自己,「还不快抱我下来!」 她就不该对老爹抱有什么幻想,热泪盈眶啊,听到她说起祁玥的事感动的一塌糊涂的画面这些统统都没有,他就是个二愣的粗线条,能把自己养大已经是他这辈子中最成功的事了,除了打仗,别的都不行。 祁丰看这个一下凶起来的小丫头,呵呵的笑着,也不生气,抬手把她抱下来,谢满月瞥了小男孩一样,转头看孙赫明,「祁姐姐的东西要回来没有。」 「今天他们就应该会把东西抬回来。」女人的情绪变化太快孙赫明承受不来,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颐指气使的说话,这丫头一刻钟能换无数个神情,真是绝了。 「铺子呢。」 「会把铺子里的契拿过来的。」 谢满月眉头一皱,「不是说了么,铺子兑成银子,那样的铺子谁还要啊,还回来之后里面的人都换过了,以前的掌柜都辞退了,谁来打理,还不如兑成现银。」 「兑银子兑不清,那是本来替阿玥准备的嫁妆,把铺子拿回来就成了,干干净净,也没别的牵扯不清。」祁丰对陆雪凝所做的事情生气自然是有,但做人留一线,他也不能因此和齐家撕破脸,东西要回来,没什么牵扯了,陆家和齐家继续做他们的亲家,往后和祁家就没什么干系了。 第27章 「丫 头,你要是再梦到阿玥,你就和她说,不用担心她的老爹,死不了,还能活得下去,我答应过她的娘,不论谁先走,另一个都会高高兴兴的在这世上走完这一遭,如 今我替她们母女俩好好过,我给她养了个弟弟,即便是她老爹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也有人会替她去清理坟头,给她上香,这祁家也会后继有人,她啊趁早去投 胎,别在这人世间晃了,要是成了孤魂野鬼的,下辈子上哪儿再做父女俩去。」 祁丰语气轻松,却说的谢满月又想哭,这是她的老爹,小 的时候不懂怎么照顾孩子,能给她喂一碗的肉吃的她积食疼的在床上打滚,因为忙于军事,能把她忘在屋子里一天,快饿晕了才匆匆回来找她,娘刚去世的那半年是 她过的最悲催的,衣服穿不好,裤子常是一高一低,父女俩一个比一个狼狈,趴在一块儿经常对着娘的牌位哭,有奶娘丫鬟照顾着,他还能把女儿养的一团糟。 可 这就是她的老爹,怕她哭,怕她摔,什么都会满足她,从来都觉得自己闺女是对的,为了让她写字,跟着她一起拿笔,为了让她静下心来学女红,他一个大老粗还能 在军营里捏一根针陪她戳布,他又当爹,又当娘,却哪个都没当好,想把女儿教养的和妻子一样温柔贤惠,最后却教导出了一个野丫头,最严重的一回也就是和她红 了脸,等她眼泪汪汪的时候,他又苦哈哈的在那儿哄着她,背着她在院子里跑,给她唱走了音又听不懂的战歌。 他想让女儿像蒲苇一样长大有韧性,又小心呵护着怕她受委屈,一面放着手,一面跟着她,教她骑马,教她射击,教会她做人道理,教她怎么待人。 他 又是这世上最笨的人,他只会打仗,在毫安英明神武,别人听了闻风散胆的祁大将军,在军营里他能睿智对敌,决不让人被骗了,可出了这个军营,他就是个实打实 的大笨蛋,小的时候他错信别人,接连两次险些让她被人拐卖了,遇上了乞丐喊两句可怜,他就真的觉得别人可怜,最后还对陆雪凝的深信不疑,被人坑了这么久。 这个最笨的爹,却是她在这世上最好的爹。 他说她这世上老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娘走了还有她这个宝贝疙瘩在。 可现在,这个宝贝疙瘩在他眼前他却认不出来。 谢满月难过啊,以前没有见到他的时候,这些都能够藏在心里,可现在看到他了,听到他说这些,她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放下这个老爹,她怎么放心去投胎转世,老天爷都觉得她应该回来,好好看着他,以免他再被人骗了。 谢满月硬是压着眼泪,闷闷的哼了一声,「有你这么笨的爹,下辈子才不要和你做父女。」 「我看你这丫头挺聪明的,给我做儿媳妇正好,你考虑考虑?」祁丰揉了揉谢满月的头发,他总是想亲近这个丫头,这赌气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谢满月满腔的伤感被他这么一句话一下扫去了一半,她抬头无奈的看着他,拨开他揉自己头发的手,正要开口,那边管事匆匆过来禀报,说是齐家老夫人带着孙子孙媳妇过来了。 祁丰让管事把人带去前厅,吩咐孙赫明在这儿照看谢满月,带着祁靖去往前厅。 谢满月看着他们出了院子,拉了拉孙赫明的手,悄声道,「我们也过去吧。」 「你过去做什么,乖乖留在这儿,谢家和齐家这么熟,要是让齐老夫人看到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和谢家解释了。」孙赫明一把抓住她,不许她跟着一块去。 「你笨呐,我们又不跟着祁大将军一起,我们可以偷偷藏起来听啊。」谢满月瞪了他一眼,不就是怕齐老夫人看到自己后和祖母说嘛,不发现不就行了。 「藏什么,祁叔能解决这事。」孙赫明还是不让她走,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到时候闹出什么事儿,他兜不完啊,「你放心,祁叔不会让她们框去的,就是把东西送回来。」 「说你笨你还不信,真只是还东西回来,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的,你忘了她怎么在祁姐姐坟前哭诉的话。」谢满月一跺脚,真是笨死了笨死了。 「不能吧,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孙赫明话音未落,谢满月挣脱了他的手朝着前院那边跑去,走的还不是祁大将军离开的那条路。 孙 赫明赶忙追了上去,他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还追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说出去简直是要笑话死人了,可前面的谢满月跑的多快,熟门熟路的程度简直就像是在祁 府里长大似的。孙赫明一路跟着她到了前院,过了个小门,绕道前厅后头,谢满月得意洋洋的看着那久未被打开的门,转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这儿能进去。」孙赫明都没来过这儿,见谢满月在门旁的石墩子前后找来找去,「看什么呢?」 「钥匙啊。」谢满月没有回头看他,而是蹲下身子看着那穿着数个孔的石墩,小手往里面一抓,连着掏了四五个,微皱着的眉头忽而一亮,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铜钥匙。 孙赫明看着她熟练把钥匙插在门锁内,来回转动了好多回,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这要说是托梦,不会连祁家的路都这么熟吧,再说了,满月这丫头也是第一回来祁家,是谢家四老爷从钦州带回来的,怎么都说不通啊。 他正想着,耳畔啪嗒一声,谢满月终于把这久没被开过的锁打开了,也没管他,怕推的动了动静大,谢满月慢悠悠的把门推开一人过的空隙,猫着身子进去,这是前厅的左内间后小厢,里面堆着不少东西,但是很久没人打扫,都积了厚厚的灰。 孙赫明跟着她进去,越发觉得哪儿不对劲,看她打开小厢的门,又进了左内间,孙赫明跟紧了,两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左内间的门旁,谢满月轻推了一下推出一道缝隙来,前厅内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齐老夫人带着齐皓轩和陆雪凝前来,还带着当初祁大将军送给陆雪凝的东西,铺子的契,她是前来替两个孩子赔礼道歉的,做事儿也得做到份,亲自前来诚意才足。 第28章 祁丰差人看坐,端来茶水,「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收拾,老夫人别嫌弃。」 「怎么会,祁将军你在毫安镇守多年,谁不知道大周的安定是有你的大功劳在。」齐老夫人端着茶,笑呵呵的看祁丰身侧的孩子,「这孩子,就是祁将军所救的吧。」 「是啊,阿玥过世后我回毫安,路上遇到他,那时候他也不过六七岁,爹娘在逃难中过世了,家里又没什么亲人,都是孤身一人的,我就把他带到身边,养熟了,当儿子。」祁丰也没遮瞒什么,救这孩子时就起了要收养的心。 齐老夫人看祁靖的眼神多了一抹温和,「是个乖巧的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祁玥那孩子也是乖巧孝顺,看到这般,应当是能放心。」 祁丰的神情柔和了一些,齐老夫人又聊了几句家常,这才让齐皓轩和陆雪凝上前,直接在祁丰面前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祁丰脸色微凝。 「说来惭愧,雪凝犯了错,如今是我们齐家人,那也就是齐家犯的错,今天我带他们来给你赔礼道歉,做错了事,理应要给你给祁玥赔不是。」齐老夫人叹着气,看了跪在那儿的孙子孙媳妇一眼。 陆 雪凝面带愧色,致歉看着祁丰,「祁将军,我对不起阿玥,是我起了不好的心思,以前阿玥在世时我就很想亲近与她,她也出手相助过我好几次,听闻她出事的消 息,我和祁将军一样难以接受,只是我,一时被蒙了心,看到祁将军伤怀,再想到阿玥年纪轻轻就走了,我才出此下策,以为可以减轻您对阿玥的思念。」 陆雪凝说着就开始潸然泪下,哽咽着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我……我对不起阿玥,我本想借着和她亲近的关系让祁将军您少伤怀一些,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有为了要嫁给皓轩才这么做。」 「你没为了要嫁给皓轩这么做,皓轩却是借着我求娶了你。」祁丰的声音沉沉的,不再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你们当时打的什么心思,我之前不知道,如今也不想知道,既然你和阿玥不是亲近的关系,你把阿玥的东西都送回来,往后,祁家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陆雪凝一怔,泪水落的更凶,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求得祁将军的原谅,似乎是不可能了。 「祁 将军,孩子们做错事,做长辈的我也有责任,雪凝这个孩子是什么心性我也清楚些,最初她嫁到齐家来,确实是借了祁家,我也为这事儿气过,只是这孩子也是心善 的,她这么做,出发点必定不是为了自己。」齐老夫人叹着气,「若真是为了蒙骗,这几年何必如此尽心尽力的替你照料祁家,替祁玥那孩子打理坟头,你不在兆京 的这些日子里,雪凝也真是尽到心了,我知道这些话啊,都是自己夸自己说的,今天我也厚着脸皮讲了,盖因这外头传的风言风语,两个孩子在外都不好过。」 陆雪凝待祁丰怎么样,是好的,逢年过节派人往毫安送东西,祁家这儿的脸面也是做足了,祁玥墓地里更是打理的干干净净,祁丰痛骨着她还会派人千里迢迢送药。 骗是骗了,也没对他不好,也没对祁玥不好,是真心实意的在照顾的,陆雪凝是做错了事,但这出发点的心是好的。这就是齐老夫人想说的。 陆 雪凝看着祁将军的脸色,微啜泣着哭道,「祁将军,做了爹娘才知道养孩子不容易,舍不得孩子受苦受累,更别说没了自己的孩子。我初初有孕,因着伤心没了这孩 子时都已经悲痛欲绝,更别说您养大了阿玥,她那么善良的人,这么多年过去,就要看着她嫁人生子时却出了事,您的伤心之处我都懂,您对我的失望我也知道,我 不求您原谅,只求您往后不要推拒我来孝敬您,替阿玥再照顾您。」 这番话说下来,祁丰的脸上神情有了些变化,夸的都是自己闺女的好,说的都是她做错了,陆雪凝要拿自己没了至亲骨肉的事来和祁将军感同身受,哭的真情,也让人听着动容。 内间中的谢满月快气炸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陆雪凝能乖乖磕头认错,说就是想利用她攀上祁家嫁给齐皓轩,可根本不可能,非要再戳穿她一回,逼的她无可遁形她才会就范。 谢满月扭头过去,一把拉住孙赫明的衣服,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一长传后吩咐他,「你快,从那边出去到前厅。」 孙赫明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去不去,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出去说,要是让齐老夫人看到我,到时候告诉祖母,我看你怎么娶姑姑,你快去啊!」谢满月掐了他一下威胁道。 孙赫明还真是没办法不受她威胁,从原路离开内间,去了前厅,齐皓轩还在那儿高谈阔论着将来要怎么替祁玥孝敬祁大将军。 「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方的能说成圆的,是非黑白,总之齐少夫人做错了事,那都是有缘由,有苦衷的。」孙赫明高声说着,走进了前厅,齐皓轩和陆雪凝转头过来,脸色皆是一顿。 脸颊上被揍的那几拳还记忆犹新着,坟头那一架,不就是陆雪凝小产的那一回。 孙 赫明走到祁大将军前面,看着齐皓轩和陆雪凝,「人倒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看齐少爷膝下可真是一点都不值钱,你们是不是还有事没有告诉祁将军,比如齐少夫人 是如何得知关于阿玥的这么多事,齐少爷为何这么急急的在阿玥去世不过半年时就和陆家定下亲事,还有着,为什么阿玥身边的贴身丫鬟会进不了城,连前去祭拜阿 玥都不能。」 陆雪凝脸色顿时煞白,这些事,不仅是祁大将军,连在场的齐老夫人都不甚清楚其中原委。 她告诉齐老夫人的,是自己迷了心用这样的方式嫁到齐家,是用了手段,她可没说在这之前她和齐皓轩私底下就有联系。 而祁将军所知道的,都是孙赫明写信告诉他的,本来孙赫明是不打算说齐皓轩和陆雪凝背着祁玥做过的事,免得祁将军听了生气,只要两家人没关系就罢了,孙夫人也是告诉过他,要娶谢家的女儿,以后和齐家也不能没关系,所以都留了一线。 第29章 可没想到他留了一线,别人还得寸进尺了。 「我没有。」陆雪凝稳了稳心神,祁玥都死了,谁能证明这些话不是祁玥告诉她的,「这些事的确是阿玥告诉我的,我又何故骗你们,就算是我和她不是最亲近的,她帮过我数回,我们也算是熟识。」 「这 件事就连我都不知道,阿玥怎么可能告诉你,阿玥身上金刚石的事,是齐少爷告诉你的吧,阿玥脚底有痣的事,是阿玥的丫鬟,被你收为所用的胭脂说的吧,齐皓轩 你准备定情信物准备的不止一份啊,两份还是三份,送完阿玥还送齐少夫人,是不是还有不知道的也收了你的东西,你把红俏和茉莉赶出去,不许她们再回兆京,不 许她们祭拜,难道只是为了她们护主不利。」 孙赫明的语气很冷,他看着齐皓轩和陆雪凝,「这些话在阿玥的墓地里已经说过一回,你们 真以为到了这儿,还能再蒙骗一回,还是齐少夫人你觉得没了个孩子,大家都得跟着原谅你,我倒是想问问你,已经生过一个孩子,有没有身孕的事你竟是一无所 知?在阿玥的坟前晕倒小产,到底是别人害的你,还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孙赫明这话说完,连带着坐着的齐老夫人看陆雪凝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孙 少爷,就算是你再不信,也不能用这个来怀疑我,这些事除了阿玥之外谁还能告诉我,如今阿玥已经过世,就能任你捏造,我纵使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我没理在先, 是我蒙了心骗祁将军,可你不能什么罪都往我身上安。」陆雪凝气的浑身发抖,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旁的祁皓轩也是拒不承认。 「孙兄,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祁玥的事。」 孙 赫明笑了,脑海里是那丫头刚刚吩咐自己的,她果真猜的不错,说这些他们还是要抵赖。他低头看齐皓轩,声音忽然放低,「阿玥是不是和你说过她最恨别人骗她, 你给他的东西都得是独此一份的才可以,别人也有的她不稀罕,阿玥还为了你习字画画,她偷偷送给你,不让别人知道的那幅字,你是不是还好好留着,你忘了么, 她说要你在上面添画,你添了么?」 齐皓轩神情一变,眼底忽而闪过什么,看孙赫明的神情里透出了一抹怪异,他怎么知道这些事。 孙 赫明又看向陆雪凝,「还说你不是早就对齐少爷有意,阿玥出手助你的那一次,你是不是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关于齐少爷的事,你怎么和阿玥说的来着?」孙赫明扬了 扬声调,「祁姐姐你这般善心的人,和齐公子在一起真是般配,听闻那齐公子通巧音律,收藏了不少琴谱,能不能请祁姐姐出面,以姐姐的名义,问他借玲珑曲的孤 本给我瞧瞧,到时候,我再请祁姐姐还给他。」 前厅中陷入了一片安静,陆雪凝的眼底闪过一抹恐惧,这话一字不差的从孙赫明嘴里说出来,就像是祁玥站在面前,由他转述一般。 那是三年多以前她拜托祁玥时说的话,三年多之前,孙赫明还不在兆京,等他回来祁玥早就已经过世,他不可能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雪凝猛地抬头看孙赫明,孙赫明嘴角勾着一抹笑,关于他说的金刚石的事,关于她和祁玥私底下说过的话,陆雪凝眼前一晃,她仿佛是看到孙赫明身后站着祁玥模糊的声音,恍恍惚惚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不会的,不可能的,陆雪凝摇了摇头,她不是被禁锢在墓地里么,还是祁大将军自己去请的法师,她什么都没做,也是那大师说要养魂,把她的魂魄留在墓地里。 「后来,你没有把琴谱给阿玥,而是私下和祁少爷相约,把琴谱还给他。」孙赫明看她明显不对劲的脸色,淡淡的又补了一句,「你以为,那地方真能禁锢的住她,让她不晓得你在她过世后做的这些龌龊事么。」 这 已经不是解释和辩驳,而是让陆雪凝觉得恐惧的时候,孙赫明说的这些话,就好像是祁玥在他背后指使他,这一份隐于黑暗,让她完全没有办法琢磨和捕捉的诡异令 她怎么都安心不下来,平常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之前的辩解,刚刚说的这么多话,包括在祁玥去世后做的这些事,好似都有一双眼睛一直冷眼看着,伺 机而伏。 现在她百般出丑,无可辩解的时候,她又好像是在看着自己,透彻所有,无处遁形。 比起孙赫明之前的那些话,无形中存在的恐惧和可能才是最让人觉得害怕的,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人看着她,冷漠,洞悉,看着她狡辩,看着她说谎。 祁玥在看着她。 陆雪凝脑海中只回荡了这么一句话,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却半句都说不出口。 陆雪凝的头上密密的憋出了细汗,她苍白着脸色,摇摇欲坠的跪在那儿,脑海中混沌一片,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玥已经死了,她没有借过琴谱,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可一抬头接触到孙赫明的眼神,陆雪凝的这些话梗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假的,都是假话。 「我……」陆雪凝最后只吐露出这么一个字眼,紧咬着嘴唇泛出一抹血丝,身子一歪,倒在了齐皓轩的怀里,晕了过去。 齐老夫人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论陆雪凝之前做过些什么,现在都是齐家的孙媳妇,孙赫明这些话直接把人生生逼晕过去,齐老夫人的脸色也暗沉的很。 她转身正要说话,祁丰拉着祁靖站了起来,语气疏远冷淡,「齐老夫人,除了阿玥的东西,其余你们齐家要赔礼道歉的东西,祁某不敢收,也收不起,阿玥已经过世,关于齐少爷和齐少夫人的过往,祁某半句都不想知道,你们也不必拿来在祁家说。」 「往 后,阿玥的坟前,你们也不必去上香祭拜,我祁某受不起你们这孝敬,我祁家也受不起你们这样的好心,阿玥更受不起齐少爷夫妇二人的情谊,从今往后,祁家和陆 家没关系,和这齐家,也没什么关系。」祁丰从未在军营外和别人黑脸说过重话,如今,他的神情如霜结一般,那眼神看着齐皓轩,锐利锋芒,比看战俘还要犀利, 「齐老夫人如此关怀齐少夫人,这小产一事,还是仔仔细细问清楚的好,免得哪一天,要拿这件事来怪罪我儿。」 第30章 齐老夫人身子微晃,什么要和齐家没关系,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好歹和祁家的也是有些来往,就算是祁家老夫人在世时和她也有交际,否则当年也不会来祁家提这门亲事。 她 原想孩子犯了错,她亲自带人上门,致歉过后,这祁家和齐家之间的关系好歹是能破冰,就算恢复不到最初,往后这些日子走下去,慢慢也会缓和,谁家不是多一户 好少一户恶交。可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她不知道,费尽心思嫁给皓轩,还真是‘费尽心思’。 刚刚孙赫明那一席话,再加上陆雪凝的反应,她是把自己的老脸贴进去,还跟着一块儿丢了人,还有什么话好说,什么情面求的出。 「祁将军,老身惭愧。」齐老夫人神情一下似苍老了许多,叹了一声,由身后的丫鬟搀扶着,走出了前厅。 后头齐皓轩抱起陆雪凝赶紧跟了出来,走到大门口时,齐老夫人看着齐皓轩,再看他怀里昏迷不醒的陆雪凝,「郑儿还小,可以养在我这儿,这女人,留不得,孰轻孰重如何选,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们齐家,经不起折腾。」 说罢,齐老夫人命人把其余的东西抬上马车,先行离开了祁府。 齐皓轩的神情里满是惊愕,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里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齐皓轩不敢想的,没去想的,被齐老夫人的话被勾了出来,他低头看怀里尚未醒过来的陆雪凝,眼底还是露出了一抹怜惜,她所做的,可不都是为了自己。 齐皓轩把她抱上了马车,搂着她心里混乱一片,他看着伴随马车走动摇晃的帘子,轻轻嗫嗫了一句,「不该是如此啊。」 在他怀里的陆雪凝悄然睁开眼,如是寒霜。 祁丰坐在前厅,还未消化过来孙赫明说的那些事,他抬头看孙赫明,声音低哑,「赫明啊,你说的那些事,齐家那小子和阿玥定了亲还和陆家有往来,是真的?」 「祁叔,在您回来之前本来已经和齐家商妥,齐少夫人会把东西还回来,从此再无瓜葛,所以这事我就没告诉您,怕您再为阿玥伤神。」可谁知,她还能接着无耻。 祁丰长叹了一口气,神情里添了一抹沧桑,「明日,我带靖儿去看看阿玥,让她安安心心去头胎,别再惦念着人世间这些事了。」 孙赫明神情一闪,「祁叔,我觉得满月这丫头,古怪的很。」 祁丰抬头看他,「哦?这孩子怎么了,我看着倒是挺投缘。」 「她……」孙赫明顿了顿,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转口道,「祁叔你说这托梦托久了,阿玥会不会占了人家小丫头的身子。」 祁丰愣了愣,和他对看了一眼,「还能有这事?要真的有可损了阴德了,万万不可以,得请个大师保那小丫头的身子才行。」 还想从内间里出来的谢满月,听到他们这一席话后,硬生生的拔住了脚,不再往前一步。 孙赫明是在祁玥院子的小花园里找到她的,她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身旁也没跟着个小丫鬟,就这么趴在石桌子上,呆呆的看着祁玥的院子方向发呆。 孙赫明心里对自己的猜测确信了一分,可又觉得太不可思议,他走过去,在满月面前蹲下,从下往上看着她。 谢满月懒懒的瞥了他一眼,孙赫明抬手摸摸她的头发,「齐老夫人他们走了。」 「我知道。」谢满月拨开他的手,「以后不会再烦了。」 「丫头,你是怎么知道阿玥把要是放在那儿的。」孙赫明忖思半响,试探的看着她,「你对这祁府,怎么这么熟。」 孙赫明起疑了,就算是托梦,她这托的也太详尽了,就算是告知钥匙在哪里,告知了过往的一些事,一个从没来过祁府的人,怎么会对祁府的路这么熟悉呢。 只是越发光怪陆离的想法,越是难以置信,孙赫明望着谢满月,语气尽量的放低放柔,似乎是哄着她一般,「丫头,你是如何知道那些事的。」 「你不是说祁姐姐上了我的身么。」谢满月无所谓的看着他,「你信不信?」 他不信啊,他从托梦开始就难以置信了啊,可自从相信托梦后,孙赫明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越来越大了,什么样儿的事都吓不到他。 「丫头,这可开不得玩笑。」孙赫明看看样子也不尽然是像祁玥的,这十来岁的身板,就是谢家在外流落多年的嫡小姐,哪能摇身一变变成阿玥呢。 「你说我开玩笑就开玩笑,要是真的,你信不信?」谢满月忽的朝他靠近,张大眼睛逼着他的视线,嘴角勾着一抹笑,孙赫明心中一怔,还真像是被人给附身了的诡异样啊。 「丫……阿玥啊。」孙赫明喊出口,又觉得不太对,这丫头的眼神怎么就这么渗人,孙赫明干脆起身,直接把谢满月拎起来放在石凳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情严肃,「你要真是阿玥附了身,这也使不得!」 就是太正派的人了,看起来就显得呆板,不论做事还是下决定,有时还容易受欺负,倒不是说真的欺负惨了,而是他们总觉得,算了吧,既然已经这样了,何故在折腾呢,也就极容易让别人顺着摸杆往上爬。 谢满月看着他,不说话。 「这, 谢家人接连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认祖归宗,谢侯爷和谢家太夫人别提多高兴,满月她如今是谢太夫人的心头宝,这要是……她老人家哪里 受得住。」孙赫明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呢,莫不是被这丫头给忽悠了,当着十来岁小姑娘的面以为真是阿玥了,还试图讲一番道理。 谢满月继续看着他,不说话。 孙 赫明额头微出了汗,抬手擦了擦,「这附身是要损阴德的,还要损身子,往后也长久不了,万一上街遇到了大师道士的,把你给收了怎么办,你得早早安心去投胎。 陆家那里不用你说我和祁叔都不会轻饶的,你也别生气,心平气和的,听说做鬼的心平气和才能投好胎,要是还有怨气的,那戾气可对鬼不好,阿……阿玥啊,你 这么心善的一个人,不会去折腾一个小丫头的对不对,她也是命苦的人,你看她,千金的身子流落在外苦了九年,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咱不能做损人损己的事 啊。」 第31章 谢满月眨了眨眼睛。 孙赫明内心: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都告诉我,咱不能这样,不然那谢家该找人驱邪超度了。」 「啪。」的一声,孙赫明话音未落,那肉肉的巴掌直接挥在了他的脸上,谢满月满是怒意的瞪着他,你大爷,还想超度她! 好么,这一巴掌下来,孙赫明更加笃定自己心里的猜测,阿玥这正是托梦托着,直接要占了人家小姑娘的身子行自己方便了,那哪儿行啊。 孙赫明认真的看着她,正欲开口,眼前的人说话了,「没见过你这么蠢的,青天白日哪来的鬼,我这像是会被祁姐姐附身的样子么,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我知道怎么了,我梦里来过祁家不行啊。」 蠢怎么了,他现在连见鬼都信了,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孙赫明双手压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丫头,你好好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满月眨巴着眼睛,无辜看着他,「我梦见的啊。」 急死他了。 孙赫明觉得他要被这丫头给玩死了,往后的日子里有这样的侄女,前景堪忧。 「你既然连这都信了,你怎么不信祁姐姐和我共用一个身子呢,咱们换着用,不行啊。」谢满月仰头看着他,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孙赫明怒了,上来把她抱起架在了自己胳膊底下,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臭丫头,你真以为说什么我都信啊,你当时寄宿啊,谁来占都可以。」 「孙赫明你竟然打我!」谢满月破罐子破摔了,好么,你觉得她是被附身的,那她就是被附身了,还共用呢,看你信不信,你要真去找法师超度,那她也服了! 「我要去告诉孙夫人,你七岁那年捉迷藏躲在柜子里,憋不住尿了裤子,还诬赖是我尿的!」谢满月张牙舞爪的喊道。 「臭丫头那还不是你把我锁在柜子里整整锁了一天!」 孙赫明一说完就愣住了,脚步停在那儿,手跟着松了下来。 谢满月挣脱他的手站起来,看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理了理裙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她连这个都告诉你。」孙赫明登时变了脸,这么丢人的事也要说出来。不对,她用的是我。 孙赫明瞪大着眼睛看着她,他已经完全弄不灵清了,这世上奇人异事诸多,孙赫明到底是不敢相信。 「我 说了啊,祁姐姐和我共用一个身子,你呢,爱信不信,反正你说出去了别人是不会信的,对了,前些日子我还去福国寺祈福了呢,真要找什么法师超度,恐怕得要道 行极高才行啊。」谢满月眨了眨眼,笑的别提又多开心了,转身朝着祁将军的院子走去,留下孙赫明在这儿,兀自纠结。 他已经弄不清这丫头说的话那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她囫囵就是个小骗子啊! 孙赫明到了祁将军的院子时,谢满月已经在祁丰的怀里了,一副天真可人的模样,笑嘻嘻的摸摸他下巴的胡子,「祁伯伯,我觉得你人特别好,长的也特别高,我特别喜欢你。」 「小丫头,既然如此,那你给我当儿媳妇好不好。」祁丰早就把孙赫明说过的猜测抛到脑后了,不可能嘛,这丫头这么轻灵,哪里像鬼上身,说她鬼灵精他倒是信。 「不好。」谢满月看了祁靖一眼,回头看祁丰,笑眯眯着,「他当我弟弟比较好。」 祁丰一愣,谢满月靠过去脸颊轻蹭了蹭他的胡子,「我在乡下长大,来了谢家之后才知道爹和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祖父祖母都很疼我,可我就想爹爹和娘亲,祁伯伯,祁姐姐不在了,您要是想她的话,您可以把我当成她呀。」 谢满月了解自己老爹,所以也知道他喜欢听什么话,喜欢抱着祁玥做什么,扎人的胡子蹭在脸上痒的很,她要用这样的方式留和他亲近,是她能想到最合适的。 她也解老爹和孙赫明他们的为人,若要告诉他们她就是祁玥,他们还反着担心她占了满月的身子,会不会遭天谴,会不会损阴德,会不会身子不好,总怕会亏欠了谢家,对不起谢家那早逝的三房夫妇。 重生这回事难以置信,更何况是重生到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小丫头身上,两个人一没血缘二不是认识的,要不是她自己经历过这一回,她都不相信。 祁丰把她放在桌子上,让她站着,看着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不由的觉得亲近,「当我的闺女,可是要认我当爹的。」 「那我有好多爹爹呢,陈家人把我捡到,养我长大的是我爹爹,生我的也是我爹爹,如今我再认一个,往后出去谁都不敢欺负我,我有好几个爹爹撑腰!」谢满月一脸自豪,说的可不是要替祁玥孝顺他之类的话。 要不怎么说投缘呢,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他都爱听,听的都这么顺耳,祁丰哈哈笑了,刚走了个坑骗的干女儿,这头又送上门来一个,明晃晃的找他来当后台的,实诚! 孙赫明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祁玥走了之后,他还是头一回看到祁叔这么高兴,那丫头就是个小骗子,骗都能骗的祁叔这么开心。 「你为什么要认我做爹。」祁丰捏了捏她的脸,敛起了笑意。 「因为你厉害啊,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将来不能护着我。爹爹娘亲走的早,以后我受欺负了,我可以来您这里告状,您比孙大哥还要能打呢,一定可以为我出头的。」 祁丰看她理所当然的列举着认了他当爹的好处,这孩子,回了谢家之后即便是有人疼,往后也是有许多的难处。 哪个没点苦楚呢,即便是如此,这丫头还整日乐呵呵的,聪明又伶俐,祁丰是在她身上看到了阿玥的影子。当初他捡到靖儿的时候还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如今看到这丫头,总觉得这是老天爷看着他可怜,送了这么个小丫头过来给他当闺女。 第32章 「成,改日我亲自去谢家!」祁丰笑着摸摸她的头应道。 谢满月回到谢侯府已经是傍晚,天色渐暗,谢太夫人见她出去了一整日,心里还担心着,拉过她瞧了瞧,「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太夫人对这么孙女的宠溺超过了所有的孩子,比当年对嫡长孙还宠呢,谢满月仰起头,依赖的捱在她身边,「祖母,我出去看了一下铺子。」 「看铺子做什么,咱家不缺铺子,你爹和你娘都给你留了呢。」 「我想赚钱啊。」谢满月眼巴巴的看着她,「祖父寿辰快到了,我可不想要祖母给我银子让我去替祖父备寿礼。」 谢侯爷的寿辰在十二月,距今半年时间都不到,要是自己攒月银下来并不多,谢满月打算的是纳一双鞋子,再备一份祖父喜欢的,算一算祖父喜欢的东西可都不便宜。 「看了铺子租不起,你怎么赚钱啊。」谢太夫人有意打趣她,看了李妈一眼,让她进内屋拿东西。 「我 看铺子里什么卖的最好,我就可以挑着那卖的最好的,让李江带着霜降出去摆摊,来的时候我看过了,西琅集市那儿热闹,租个好一点的摊位一月得赶上一两银子, 我卖的东西可人家一样好,比铺子里稍微便宜点,这就赚啦。」谢满月一说完,谢太夫人乐了,被她逗的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从李妈手里接过簿子,放在谢满 月面前: 「那你看看,这几间铺子,哪间好。」 簿子里写的不是账目,而是五间铺里买卖的东西进的货,谢满月翻了翻,认真道,「布庄和首饰铺子的生意一年到头都不错,这个好。」谢满月最后指着一件卖奇物杂货。 「这间的东西可都不贵。」谢太夫人看她所指,这是以前儿子命人置办的铺子,只打理了不过两年,后来因谢仲伯过世,谢太夫人这儿抽不开身去管,卖奇货的如今变成了卖杂货。 「东西特别啊,都是这儿没见过的呢。」谢满月呵呵的笑着,谢太夫人转头看李妈: 「是不是都卖光了。」 「留下的还有不少,您吩咐的都屯着了,那些都是三老爷在世的时候命人寻来的。」李妈取出另一本递给谢太夫人。 谢太夫人翻了翻,合上后看着谢满月笑道,「既然你喜欢这间,如今交由你去打理,先试试手也好,华儿也是这个年纪就开始学这些,过两天让季管事带你去看看。」 李妈把这间铺子的账簿收拾了出来给谢满月带回去,谢太夫人摸摸她的头教导,「这在外摆摊的事儿啊不是这么容易的,你要是比铺子里卖的便宜,那别人的生意还怎么往下做,这些东西也是你爹娘留给你的,早晚要交到你手里,如今学起来也好。」 偌大的一家子,光靠那点俸禄怎么够,宅内主事的,也得会这些门道,有本事的主母,当家这么些年能攒了丰厚的家当,没本事的,合着日子得过的紧巴巴。 谢满月是个行动派,拿到账簿的隔天就要季管事赶紧带自己去铺子里看一看,这间不大的杂货铺子,地段很好,就在西琅集市这边,若是算整间铺面得四五百两银子,难怪当初贺家人能这般念想抬出去的嫁妆。 铺子里只有一个掌柜一个伙计,如今卖的都是零碎的东西,首饰铺子里的东西这儿有,笔墨纸砚的这儿也有,季管事问掌柜的拿了钥匙,打开后头院子里两把锁锁着的屋子,许久不曾开门,打开就是厚重的灰尘气。 伙计进去开窗,屋子里亮堂了许多,这儿三排的架子上放满了几年前进的货,大都没有卖出去,其实也是掌柜的不知道该怎么卖,当初负责这儿的管事跟着谢仲伯离开就没再回来过,后请的掌柜伙计又不懂这些奇货,谢太夫人那儿下了令,全都锁起来了。 谢满月看着这些积了厚灰的东西心疼的很,他们不识货,她识货啊,这些奇货,大都是从大周以外的地方搜罗回来的,其中不少价还能开的挺高。 看过库房里的东西,谢满月跟着季管事出来,她问掌柜的要了一份库房里所有东西的账簿明细,站在柜台前刚翻了几页,一旁霜降喊了她一声,「小姐,您看。」 谢满月转过头去,铺子斜对面的一间符纸店,两个人走了进去,看着背影,好似是陆雪凝。 外面刚刚停下的马车是齐家的没有错,谢满月把账簿一放,「季管事,我先出去一下。」 带着霜降出了铺子,谢满月直朝着那间小小的符纸店过去,进了门没看到陆雪凝,谢满月就在架子旁看了看,一个伙计迎上来介绍,「这位姑娘,您是想要求什么呢,我们这儿什么样的符都有。」 「驱魔辟邪的?」谢满月抬头看,符纸上都花了图,仔细看还是有不同之处。 「驱魔辟邪那是小事,我们这儿的符还能求功成,助姻缘,心想事成的。」伙计看谢满月的打扮不凡,热切的给她推荐起他们铺子里的所谓卖的最好的符。 多是姑娘家求能遇到个好姻缘的符纸,随身携带着,说是能涨运势,大大小小的符纸价格都不一样,按着伙计所说,这道行深的大师加持过的,效力也不一样。 「姑 娘只要把这往荷包里一放,您的气运自然就好了,这气运姑娘您不知道吧,气运好的人啊,做什么事儿都得心应手,出门遇贵人,走两步还能捡着银子,若是这气运 不好,那就时常要倒霉,做什么事儿都不顺心。」伙计一张巧嘴,把沈香茉眼前放在锦盒里用红线绕着的符纸夸了天花乱坠。 「涨气运的我不要,有没有损人气运的符拿来我看看。」谢满月转头看着他,笑眯眯的问。 伙计的神情一瞬僵硬,惺惺的看着谢满月,「这位姑娘,咱们开纸符点的,可不做这损人的事。」 「没有就算了,我就只想要那个,我可以出高三倍的价钱买。」谢满月甚是无聊的看向那边传来动静的楼梯口,只见一个掌柜打扮模样的人送着陆雪凝她们下来,一面走着,一面还说道: 第33章 「夫人您就放心吧,这符纸,就算是再厉害的东西找您麻烦都近不得您的身,只要把这几张贴在您的内外屋,身上再带着一张,不消七日,那东西必定是会大受损伤,到那时候,您再把这放在屋子里,底下压着这道符,三天后符纸封口,拿到我这儿来,我替您彻底解决它!」 「不能直接打散她么。」陆雪凝脸色微微发白,看上去精神并不好。 「若 是要骗夫人,那我就多卖你几张符,告诉您这能打散那东西就成了,咱们做生意也得求个心安,尤其是做这门生意的。没有这么容易,要用这瓮封住她,拿来我这里 做法后才能彻底解决。」掌柜的比这伙计能说多了,走到一楼这儿,用了个锦盒把一个巴掌捧着的金符瓮放进去,交给陆雪凝身后的丫鬟,「记住了啊,可别错了步 骤。」 「那到时候我要不要亲自过来。」陆雪凝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这儿的谢满月,脸上的神情微变,她冲着谢满月虚笑了笑。 一旁的掌柜收下银子后回道,「东西送来就行了,您要不要来都没关系,若是您不放心,到时候做法时您过来瞧瞧也是可以。」 谢满月看那掌柜收了五十两的银票到怀里,这恐怕只算是一部分的银子,仰头看着陆雪凝笑道,「表嫂,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要做什么法事抓东西。」 「没什么,只是来这儿买几道护符,满月在这儿做什么呢。」陆雪凝命丫鬟拿齐了东西,看着她笑的和善。 「表嫂,这人只有做了亏心事儿才怕,买这么多符纸,要是让姨婆知道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谢满月笑眯眯的看着她一瞬苍白下去的脸色,陆雪凝强撑着一抹笑,只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丫鬟出去了。 上了马车后她走的极快,谢满月收回了视线,转身看着那个掌柜,冲着他招了招手,低声道,「掌柜的,我教你个赚钱的好办法。」 「小姑娘,这儿可不是你随便能来的地方,小心冲撞到了自己要倒霉。」掌柜对谢满月不甚感兴趣,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教他赚钱。 「刚刚那个走的夫人是不是来买符捉鬼呢,五十两银子卖她这么些破纸,到时候做一场法事你还要收多少银子。」谢满月呵呵笑了声。 掌柜的脸色一变,啐声,「去去,把她给我赶出去!」 「我也不是来戳穿你把戏的,我说教你个赚钱的法子,保管你到时候还能比这多赚一倍,你要不要听。」伙计要来推谢满月,在门口等着的李江即刻走了进来拦住了伙计,沉着脸一威吓,那伙计也不敢再赶人。 一口一个表嫂,敢情关系也不好啊,掌柜的换了个脸,怀疑的看着谢满月,「什么办法。」 「刚刚走的夫人,等她十天后把东西送回来了,你就说作法安排在三天后,想办法让她在作法那天过来,作法的时候挑在晚上,有风最好,等快成功的时候,你把封印的瓮弄破,就说太厉害了封不住。」 「这不是砸招牌的事。」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到时候你就告诉她是不是还有事瞒着你,她若不说,你就说要再封印一次,还要请你的师傅下山来才可以。」 「她怎么会信。」掌柜觉得这小姑娘的眼神不大对啊。 「你只要告诉她,不是你本事不够,而是她没说清楚,这厉鬼之前在墓地里那次没有被封住,戾气助长,这次才更难封印,若是下次还封印不住,那就再也没机会了,会跟着她一辈子。」谢满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这银子你赚是不赚。」 纸符店的掌柜只是愣了愣,随即笑了,怎么不赚,这银子自然是要赚了,他发的不就是死人财。 「你按照我所说的告诉她,她必定对你的话深信不疑。」谢满月伸手给他示意了个数,「我要求不高,你且告诉她,下一回封印的日子得选在月圆之夜,期间她要求符你便给她,至于请你师傅下山得多少银子,那就是你的事了。」 掌柜的神情又是一变,这小姑娘的心可真够狠的,他这一回的做法就安排在月圆之夜,再等下一个,岂不是再要一个月的时间,今日看那夫人的脸色,受扰几日就已经如此,要是再来一个月,岂不心力交瘁。 把视线转到小姑娘身上,掌柜的看到了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又是一凌,笑话,他赚他的银子,还操这份子心。 「对了,掌柜的,刚刚伙计说你们这儿有涨人运势的符,有没有破人运势的,我出三倍的价。」谢满月噙着笑意看他,掌柜的刚想说不做这缺德的事,可一看到这姑娘的眼神话就说不出口,还不做呢,这不就刚刚谋算了一件。 「姑娘,咱们这儿确实没这东西。」掌柜的从柜子后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锦盒,倒是有几分奉承的意思在里面,「这是一道护身符,送给你了。」 尽管想着赚钱,其中也不乏骗的成分,不过这钟掌柜自认自己还是有点职业操守的,败坏人德的事儿不做,这儿的符不管有用没用,总之是没有害人的,败坏阴德的么,他不就是混这口饭的。 把锦盒递出去,看着小丫头那怀疑的眼神,钟掌柜打包票道,「姑娘,这真是我祖上拜师,山上求来的。」 「你这儿哪道符不是求来的,一锅儿端放一起祈福的呢,货出一批,童叟无欺?」谢满月笑眯眯的看着他,别人去庙里祈福,一人一道,虔诚祈祷,他这儿的,一大筐子一块儿求。 这小丫头! 钟掌柜脸色一讪,不免有些恼怒,「怎么就是一锅端的,这可是放在元始天尊像前诵念七七四十九天求得的平安符,拿来还给我,不送了!」 谢满月眯了眯眼看着他这副跳脚的模样,半吊子的水平还真是师出有门。遂比他快一步把锦盒收在怀里,谢满月笑嘻嘻看着他,「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掌柜的相赠。」 说罢,谢满月还真是一个铜钱都不给直接走出了纸符铺子,钟掌柜看着她出去的背影,眼角微抽搐,当下就开始悔肠子了,这丫头没说错,铺子里卖的都是大锅货,可她手里那个是货真价实的,他真是昏了头了才会拿出来送给她。 第34章 「掌柜的,那可值二三十两银子。」伙计在后头小声提了一句,就这么送人了? 钟掌柜转头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告诉我,去,给我再去买两斤朱砂来,要最好的。」说罢他蹬蹬瞪上楼去了。 回到杂货铺子里,谢满月让季管事帮忙,仓库里的东西先都收整一遍,放到前面的屋子里来,取走掌柜给的账本后谢满月上马车回谢侯府。 马车上谢满月心情格外的好,霜降看了一眼窗外经过的纸符铺子,扭头,「姑娘,那铺子怎么关门了。」 谢满月瞥了一眼,「做准备去了吧。」收服的法事不难做,要中途再出岔子的可得有一定的技术含量,怎么也得先筹谋计划着。 「姑娘,您说这世上可真的有鬼。」霜降说的时候声音轻,「我六岁时被我爹娘卖了,小的时候村里的人也常说,这顶头有神灵,地下有鬼魔。」 「要是你至亲的人变成鬼,你怕不怕?」谢满月放下账簿耐着性子问她。 霜降摇摇头,「不怕,我娘去得早,要是她的话我不怕,她那么疼我。」 「所以说你就不必去计较到底有没有,那些怕到要想法子驱邪,做法事驱魔的,大抵都是自己心中有鬼。」谢满月指了指心口,「若非如意,人本性胆小,有些人怕,躲就是了,也不至于要做到这地步。」 「那掌柜的会不会告诉齐少夫人。」 谢满月笑了,「除非他不想赚钱了,再说了,告诉齐少夫人这法子是我教的?说出去可没人信他。」 马车很快到了谢侯府,回了玉溪阁,谢满月忙着看铺子里被遗忘的那些货,她只认得其中一部分,命谷雨拿来纸笔,她把印象中关于这几件东西的来历写下来,又让夏堇出去跑了一趟,要把铺子的牌匾换一下。 三天后杂货铺子的新牌匾就换上去了,奇货可居。 关了两日门,重新开张的时候铺子里更亮堂了些,打通和院子连接的地方,墙壁做成八扇窗,光线好了,铺子里的东西自然就显得显眼。 两 侧分开的架子上放了不少东西,谢满月让掌柜的把之前价低的都收起来了,即便是杂货,那也得是有档次的杂货,谁家都能有的笔墨纸砚她这儿可不稀罕,另一侧的 架子上则是放了从库房里取出来的关外之物,稀稀落落放了十来件,每样旁边都挂了个小木牌,上面简单的写着这东西的来历,瞧着都像是稀罕物。 西琅集市一向热闹,有新的铺子开张,总会有人进来瞧一瞧,不过在看到那价格之后,基本都给吓退了,十来件关外之物,最低都要四五十两一件,隔壁和这差不多的瓶子,十两银子包一箱子。 谢满月也不急,就让他们看看,要是有人再往当笑话一样去说一说,那就再好不过了,总能有识货的上门来。 她正忙着想法子赚钱呢,过了三四日,祁大将军真带着义子祁靖前来谢家拜访了。 祁丰也是考虑了几天,又因着这一趟回来进出宫的次数多,忙完了手头的事才带着祁靖前来谢家拜访谢侯爷和谢太夫人,最重要的,还是来认亲的。 所以祁丰备了很厚的礼,平素都是和毫安的一些将士们接触的多,祁大将军说话从不喜欢绕弯子,爽快也大方,这不刚进门没多久,谢太夫人见着他还没过半盏茶的时辰,祁丰就直接道明了来意。 「太夫人,也是我与满月那孩子有缘,见她的第一面就喜欢的不得了,这孩子聪明又伶俐,我就想着,若是能给我当闺女就好了。」 祁丰话一说完,谢太夫人愣住了,坐在那儿的大房夫人陈氏也愣住了,当闺女?当什么闺女,祁大将军这一趟过来是想来认干亲? 「祁将军,满月那孩子平日里甚少出门,又是刚寻回来,不知你在那儿见的她。」还是谢太夫人镇定,半消化了他的话,笑着问起两人是如何遇见的。 「见了两回,头一天是月底那日,我也刚回来没几天呢,说是缘分可不假,只说了那样几句话就觉得投缘,太夫人,不瞒您说,我看那丫头,就像是看到了我家阿玥,这般机灵。」祁丰神情里一抹叹息,可不就是觉得像自己女儿,觉得投缘,觉得这孩子亲近他才来的谢家。 都知道祁大将军的独女出事意外伤亡,要说谢太夫人自己遇到这样的事,还不定怎么伤怀,祁大将军也是个可怜人,妻子早逝,没有再娶,自己带大了女儿,临了最后却还变成这样,兆京城中夫人们说起来,哪个不唏嘘呢。 只是唏嘘归唏嘘,要认自己的孙女做干亲,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谢太夫人没应他的话,而是看着站在祁丰身侧的祁靖,笑的慈和,「这是祁少爷吧。」 祁丰摸了摸祁靖的头,「是啊,这是我三年前回毫安的路上救的孩子,没有家人了,我就把他带在身边,将来也不指望他继承我什么衣钵,就只让他把这祁家延续下去。」能念好书的去打什么仗,性命拼出来的功绩,脑袋时刻都拴在裤腰带上,有命赚就怕没命花。 「有这孩子陪着你,也算是不孤寂。」谢太夫人命人取了个金镶玉牌过来,算是给祁靖的见面礼,「至于祁将军你说的这事,要等侯爷回来之后才能答复与你。」 祁丰也没指望自己来一趟就能把人家的闺女认作自己干女儿,毕竟祁家和谢侯府过去可没这么熟,祁丰也是抱着那小丫头父母皆不在人世,将来长大了能多几方助力的想法过来的,谢太夫人没有直接拒绝,恐怕也是想到了这点。 「那是自然,祁某今日前来也是考虑良久,这能结一户亲近的都是好,我乃一介莽夫,说话直了些,还望谢太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我确实是觉得满月那孩子亲近,若是认了这门干亲,我祁某必定是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的疼。」 祁丰临别前说了这么一番话,谢太夫人听着,也是笑着并没有应下什么,待他们出府,谢太夫人这才命李妈把祁府送来的东西清点一份礼单出来,带着陈氏回了梧桐院。 第35章 等看到了李妈送过来的礼单,谢太夫人脸上的神情说高兴不是,说不高兴也不是,陈氏观望她这情绪,在一旁开口,「娘,这素来都是家底薄弱的想让孩子找家底厚实的人家认个干亲,将来能助一力。再者,都是关系亲厚的才如此,我们和祁家可不甚熟。」 认干亲的事不是没有,出去打听多的事,关系亲厚的,相处的好的,让孩子认一份干亲,将来出去就多一份助力,但祁大将军所言,就因为看满月亲近,觉得投缘就认,也是鲜少听闻。 「再者,他已经有个养子,将来也不是无人送终。」 谢太夫人看了陈氏一眼,「祁将军要是为了有人替他送终就不会认满月了。」她也听出祁将军的意思,认干亲就是觉得看着满月想起了祁家小姐,觉得满月那丫头亲近有缘,撇开这个原因,谢太夫人也想不出其它的来。 「娘,这事儿怕是不好,年初的时候才闹了齐少夫人诓骗祁将军这事,前几日齐家姨母不是刚去过祁家,还闹了不愉快,如今祁将军来谢家说要认满月做干亲,不知齐家人怎么想。」 谢太夫人听着前半句话还好,后半句时脸色就不大登对了,「齐家人要怎么想,那是祁将军要来难不成是我们谢家赶上送过去的,他们还能怪我们不成,这事儿是陆家自己做的不地道,哪里还有脸怪祁家。」 谢太夫人是极护短的人,提齐家祁家都没事,说谢家就不行,再要说自己孙女的不是,那就更不行了,陈氏见她这意思,虚笑着,「娘,那是陆家自己不对,只是前几日才闹的不愉快,就怕姨母那儿会想呢。」 「她能想什么。」谢太夫人了然道,「她如今想的都是怎么和陆家撇清关系,还能把这事儿怪谁头上。」 谢太夫人说罢,和儿媳妇讨论的心思淡了许多,让陈氏回去,随即吩咐,「李妈,派人去玉溪阁把二姑娘请来。」 谢满月就等祖母派人来请她呢,一路去往梧桐院,进了屋子后祖母不在,李妈站在内屋门口朝着她招了招手,「二姑娘,太夫人在里边休息呢,我带您进去。」 进了内屋,谢满月看到祖母靠在卧榻上休憩,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还没到卧榻边上谢太夫人就睁开了眼,谢满月绽一抹笑意,快走着踩上木板,坐到了卧榻上挨着谢太夫人,「祖母,您找我呢。」 「满月啊,你是不是在外头遇到过祁将军。」谢太夫人让她靠过来一些,搂着她轻轻问道。 「遇到过两回。」谢满月按着孙赫明信上说的告诉祖母,随即仰头看她,「祁将军人很好呢。」 谢太夫人见她笑的开心,「哦?哪里好了。」 「就挺好的啊,感觉挺好的,要是爹还在,一定比他还好。」谢满月具体着也形同不出来,就是感觉对的,感觉特别好。 「你爹若是还在世,肯定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谢太夫人笑了,看着孙女亲近的挨着自己,心中想着,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这要是祁将军想认你做干亲,你愿不愿意?」谢太夫人心念一动,她是想的长远,她和侯爷的日子眼看着能数到头,可孩子们的日子还长着,这无父无母的,外祖家又如此,饶是她和侯爷再疼,将来也还是会有要受委屈的地方。那祁将军说的也没错,给孩子添个助力。 「认了干亲会怎么样?」 「认了干亲,往后这谢家和祁家就亲厚了,逢年过节,你也都得去祁家看看祁将军,名义上的,他是你的干爹,往后你有什么事儿,他都会顾着你。」说起来自然是谢满月占便宜,有些地方认这干亲,磕头敬茶后,将来等百年之后,还能有分家产的份。 「祖母您觉得好不好。」谢满月没说答应,只看着谢太夫人问,谢太夫人摸摸她的头,要她来说,她自然是舍不得,就算是认个干亲她也舍不得,族谱上写的她是谢家人,是三儿夫妻两个人的孩子,那就是只叫三儿作爹,就连陈家村那边她都让满月改口叫陈家大伯。 可她得多替孙女考虑一些,等她和侯爷百年一过,谢家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可左右不住了。 「祖母再想想。」谢太夫人也没有正面回答孙女,拍了拍她的背,转过了话题,「铺子那儿打理的怎么样了?」 「今早卖出了一件呢,八十两银子。」谢满月伸手做了个八的手势,笑的格外开心。 杂货铺子里平日卖些什么谢太夫人也知道,没什么东西能卖八十两这么高的价啊,看孙女得意洋洋的样子,谢太夫人笑了,「你都定了什么价。」 听孙女报着价,谢太夫人越听神情越愣,半响都没反应过来。转眸看谢满月张大眼睛看着她,谢太夫人哭笑不得,「这么高的价还有人买呢。」 「自 然是有啊,祖母您想啊,像那品鉴阁,说卖的都是珍奇异宝,价值不菲,去的客人也络绎不绝,价格再高都舍得下手,其实他们很多都不懂这到底不菲在哪儿,只觉 得是奇珍异宝,那就是好。我这铺子里的东西也就是这么个道理,物以稀为贵嘛,只卖好的,不卖多的。」兆京城中有钱人多得是,谁说没人买,到时候她这些东西 保管都被抢光。 「谁教你的这些。」谢太夫人让她给说服了,想了想自己和青衣都没教她这些。 「每次山里挖 山货的时候去镇上都能卖好价钱,新鲜的山货比晒干的卖的好,山里打来的野猪比家养的贵,就连山上挖来的野菜拿到镇上都能卖的比自己种的贵呢,不止是因为它 们好吃,还因为这些东西少,物以稀为贵,镇上那些大户人家就喜欢吃这些,都不计较价钱呢。」谢满月在陈家村的那两年,一有空就往山上跑,这其中的道理她明 白的很。 「好,都由你自己打理。」谢太夫人对孙女有这举一反三的本领欣慰的很,老四把她带回来之后,她可让她省心的很啊。 不消半日,祁将军来谢家的事在谢府中传开来了,谢太夫人这儿没让人瞒着,二房那边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第36章 恰 好二老爷谢仲仁回来的早,范氏拉着他就开始说起这事儿,「你说满月这孩子走的是什么运,还能有祁将军那样的亲自上门来说要认干亲,这要是真认了岂不占了大 便宜,你看那齐少夫人,当初也就自己送上门去认的干亲,她的亲事祁将军还操心了,出嫁时候还送了两间铺子,这几年来有的没的给了多少好处。」 她的闺女怎么轮不到这等子好事。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谢仲仁不甚在意。 「要没这回事,娘那边还能把这消息走漏出来。」范氏嗔了他一眼,「就你还迟钝着不清楚,大房那儿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可中午的时候我遇到大嫂,她都不提起半个字,瞒的这般死,我就不信她不羡慕。」 祁将军镇守毫安很多年,和兆京城中的官员都没有什么牵扯,更没有派别之分,所以也就没有不能结交这回事,若是认了,范氏自然是羡慕的很,她是有儿子的人,将来不论是走哪条道可都能使把劲。 「祁将军为什么要认满月。」谢仲仁被她这么一说,面儿上过不去,坐下来与她分析道,「他才回兆京,能见过满月几回,怎么就生出这想法来了。」 「三 年前祁家小姐不是意外身亡了,今天祁将军来和娘也这么说,是和满月有缘,看到她想起自己的女儿,所以才起了心思。」范氏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想着那 祁家小姐小的时候可是个粉雕玉琢的姑娘,满月哪里能和她比,要说起来还是我们初幽比较像那祁家姑娘小时候。」 谢仲仁看了她一眼,「你是想说祁将军要是看到幽儿指不定就认她做干亲了是不是。」 范氏一拍大腿,「对啊,我就是这意思!」 谢仲仁笑了,中肯的评价,「你就省了这份心,两个孩子出去,要我也喜欢二丫头多一点。」 范氏瞪了他一眼,「你这是觉得自己闺女不如人家了。」 「我 这是实话实说,你看满月那孩子,能哄的爹和娘高兴,那就是个机灵的。」谢仲仁说的实事求是,这儿还没等范氏开口,门口那儿传来了谢初幽的愤愤声,她不满的 看着谢仲仁,「祖母喜欢她也就罢了,怎么连您都这么说,我哪里比不过她了,你还喜欢她多一点,她有什么好的,就是一个乡下野丫头!」 说罢,谢初幽拔腿跑出去了。 「你看看她那样,像什么话!」谢仲仁微沉着脸起身看范氏,「你平日里就教她这么和长辈说话的,还不快派人把她找回来。」 「你冲着我吼什么,教女儿是我一个人的事么。」范氏白了他一眼,也是委屈的很,这丫头从小到大都这样,小的时候怎么觉得她这也好那也好,如今倒是说没教好了。 范 氏还在自己院子里和丈夫置气,只派了个丫鬟出来找人,这头谢初幽已经冲到了玉溪阁,门口白露和冬至两个丫头拦不住,她直接就冲进了谢满月的屋子。谢初幽看 她坐在书桌前写东西,上前抓起了桌子上的砚台直接甩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姑姑送给她的这块歙砚直接摔成了两半,里边刚刚研开的墨撒了漆黑的一地。 谢满月纸笔的手还顿在半空中,她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歙砚,面无表情的吐露,「摔坏了,你赔。」 谢 初幽还不解气,跟着上前踩了两脚摔坏的歙砚,可上头都沾着墨呢,她这一踩,鞋子上裙子上都弄脏了,粉白的裙摆上沾了这漆黑的一块十分难看,她越看越委屈, 干脆把碎开来的歙砚往谢满月那边一踢,直接蹲在了地上,把头埋在怀里,双手抱着膝盖大哭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连我爹都夸你,凭什么,呜呜。」 谢初幽蹲坐在那儿哭的十分委屈,守在外面的白露去找了何妈过来,谢满月摇了摇头,让她们留在外面,低头看还在哭的谢初幽,淡淡了一句,「你蹲着不累么。」 哭声一顿,随即又哭的更响亮了,一面还有委屈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凭什么,凭什么我爹也喜欢你,祖母也喜欢你,凭什么他觉得你比我好,凭什么。」 谢满月见到二伯的次数很少,说起来这谢家,她和四叔是最亲近的,大伯二伯寻常都很忙,谢满月看到地板上那泪水都汇聚成一小堆了,示意一旁的谷雨取帕子过来,「你就因为这个过来,还摔我砚台。」 谢初幽猛地抬起头,一张漂亮的小脸上爬满了眼泪,红红着眼眶那模样是受了多少委屈,她瞪着谢满月,「凭什么,我爹都喜欢你,你有什么好的。」 谢满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的问题,「那大概,是我确实招人喜欢吧。」 谢初幽一怔,这泪流的更凶了,头低下去嚎啕大哭了起来,谷雨上去送帕子她都不依,简直是要把她这书房淹了的打算。 「你真的不起来?」谢满月的问话在她的哭声中直接被淹没过去了,她何故要和一个才八岁的小姑娘计较,谢满月起身,从谷雨手中接过了帕子,蹲了下来看着她,「这么蹲着很累的。」 谢初幽抬眼瞥了她一下,哭着控诉,「你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祖父祖母都疼你,凭什么他们都夸你,你有什么好的,又不识字又不懂规矩,明明什么都不会祖母他们却还觉得你好,凭什么,祖母现在都不夸我了。」 被 宠坏了的孩子就是如此,谢满月的出现夺走了谢太夫人大部分的注意力,不只是他她,府上这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觉得祖母疼爱满月,可会跑来谢满月面前表达不满 的也就她一个了,过去谢满月还没回来的时候谢初幽才是梧桐院的常客,谢满月回来之后,谢太夫人口中提最多的就是谢满月。 谢初幽心里头跨不过去,就觉得谢满月抢走了长辈们的注意力。 「为什么我就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我也是这谢府的孩子,我流落在外九年,怎么不见你心疼我,你要祖母夸你,上我这儿来说有什么用,你要问我有什么好,我想了想,应该比你好。」谢满月蹲着有点累,起身把帕子放在桌子上,说来说去就这一句,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37章 「谢满月,有你这么和人说话的么。」谢初幽抬头霍的站起来瞪着她,「我都哭成这样了有你什么说话的么。」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谢满月好笑的看着她,「哄你么?」 谢初幽神情一滞,对啊,她哭成这样她就是应该哄她的啊,「你,反正你不能这么说话。」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你冲进来摔坏我的歙砚,我还要反过来哄你?」谢满月哼笑,「这歙砚是姑姑送给我的,你可记得再赔一块新的给我。」 「你!我!」谢初幽抬脚又踩了那歙砚一脚,抬眼看着书桌,气呼呼的冲过去把谢满月刚刚在写的纸笔全部都扫到了地上,还又补了几脚,「我就摔了。」 谢满月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一把抓住了谢初幽的手,冷声吩咐,「来人,三姑娘疯了,把她给我抓住。」 白露和冬至两个人跑进来抓住了谢初幽的左右手臂,把她拉到了一旁,谷雨赶紧把被她扫下去的纸笔捡起来,已经沾了墨迹糊成一团的,基本已经瞧不清写的是什么了。 「何妈,派人去祖母那儿知会一声,再派个人去二伯娘哪里。」谢满月看着谷雨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脸色愈发的沉,谢初幽还在那儿挣扎,呵斥白露她们不准碰她,谢满月没理会她,另外拿了一支笔,在地上沾了些墨趁着还有印象写了一些,能补救的尽快补救。 不一会儿,梧桐院那里李妈跟着何妈过来了,还没进门呢,在门口就听到了这里谢初幽惊天动地的哭声,走进书房一看,谢满月站在书桌旁写东西,地上乱成了一团,没捡起来的纸,碎了的砚台,撒了一地的墨水,还有被两个丫鬟压坐在靠窗椅子上的谢初幽。 何妈刚到,二房那边本来正寻着谢初幽的范氏带着个丫鬟也匆匆赶过来了,谢初幽见到范氏,立即大喊了一声娘,那委屈劲,好像是被谢满月从头欺负到尾。 「这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放开。」范氏上前,白露和冬至松开手,谢初幽直接扑到了范氏的怀里,身上又是墨迹斑斑,反观那边站着还在写字的谢满月,范氏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女儿受委屈了。 「满月啊,就是幽儿过来说了什么不是,你也不该这么欺负她啊。」范氏还仔细看闺女,想看看是不是被打了。 谢满月写完最后一点,放下笔,抬头看范氏神情坦荡的很,「二伯娘,你怎么不问问她过来做了些什么,一进门就说我欺负她。」 「要不是你欺负她这能哭成这样,幽儿性子是急了些,可你看这。」一个安然无恙,一个狼狈委屈的,谁欺负谁不是一目了然。 「她 的性子还真不是一点急,二伯娘您来了也好,咱们把话说明白,三妹一进来砸坏了我一方歙砚,还摔坏了我一支笔,这些纸我就不让她赔了,至于她说的那些话么, 谷雨,告诉二伯娘,三姑娘说了些什么。」谢满月示意谷雨把谢初幽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给范氏听,不止是范氏,李妈站在那儿,听的脸色都发沉。 「二伯娘,您可清楚这来龙去脉了。」谢满月不生气,她干嘛和谢初幽这样的置气呢,摔了她的砚台和笔,赔就是了,回头祖母那儿要责罚,那也和她没关系,她什么都没做呢。 「你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就算是你三妹做的不对你也不该这么对她,你看她哭的,这东西就算是她摔的,要不是你说了什么她能这样?满月啊,不是二伯娘说你,你这么 说话可不行,何妈她们怎么也不好好教教你。」范氏听自己闺女哭成这样了,就算是她错在先,心底里还是觉得是侄女不对,轻轻拍着谢初幽的背低哄了几句, 「乖,好了,跟娘回去。」 谢满月笑了,声音渐冷,「我是不会说话,那也没这道理任由别人欺负了,三妹她冲进来无缘无故摔我东西, 二伯娘竟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难怪三妹敢在我屋子里这么撒野,往后您可看紧了,别让三妹再来我这儿,院子都不要迈进来一步,免得她又哭闹,您又说我欺负 她了,何妈,送客!」 「你这孩子,说你两句你还这么和长辈说话,可不真是没教养了。」何妈进来请她出去,范氏脸上也挂不住,这要 是遇上唯唯诺诺些的孩子,保不齐现在被说哭了,比谢初幽还委屈呢,可谢满月不是这样的人,你的话怎么来她就怎么还回去,说了这么多半点便宜都没占到,范氏 听着心里头别提多堵了。 「我是没教养,那是我爹娘去的早,他们还没机会教我。」谢满月听她说完这句话,反而是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呢,硬是不肯掉下来,李妈瞧着心疼不已,看了二老夫人一眼,走过去把谢满月护在了怀里,对着范氏说道: 「太夫人刚刚吩咐了,若是夫人您也在,就一块儿去一趟梧桐院。」 谢初幽听闻要去梧桐院身子就缩在范氏的怀里不肯出来了,范氏神情一讪,轻拍了拍谢初幽的背,「我先带幽儿去换一身衣服,看她这脏的,也没法好好见娘,我们等会儿再去和娘请安。」 也没管李妈要说什么,范氏带着谢初幽离开了,走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玉溪阁,这儿书房内,李妈瞧着地上的狼藉,柔声安抚谢满月,「二姑娘放心,太夫人会给您做主。」 「李妈,等会儿您还是别这么和祖母说了,我怕她听了气坏身子。」以谢初幽的脾气,祖母再怎么责备她,只能更助长她对自己的芥蒂,谢满月可没这么多的闲工夫去应付她,一哭一闹的,头都疼了。 李妈微微一怔,她还以为二姑娘要在太夫人面前趁此机会告大状了,却没想二姑娘是让她瞒着一说,不让太夫人担心。 这会儿看谢满月的眼神更加的真心实意,哎了一声出了玉溪阁回梧桐院。 「姑娘,您为什么不让李妈说呢。」白露和冬至进来打扫,拎着一桶水把地上的墨迹擦干净,谷雨把书桌上其余还能看的纸收起来,不免替自家姑娘叫屈,「三姑娘太过分了,这么冲进来就砸东西。」 第38章 「我随便说说的啊。」谢满月转头看她,笑意里一抹笃定,「李妈是听祖母吩咐的人,祖母问了她肯定是会如实说,哪里是我这么说一句她就隐瞒的。」 谷雨阿了声,恍然大悟,「姑娘是想装一下大度。」 谢满月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纠正她,「什么装,你家小姐我本来就是个大度的好人。」 这头谢满月肯定着,那头李妈回到梧桐院后果真是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交代了清楚,只不过把范氏说过的那些话换了个方式缓和着语气说的,免得真气到了太夫人。 谢太夫人锤了锤桌子,恨铁不成钢,「我就知道她那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当初娶进门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子,如今做事真的是越来越糊涂越来越蠢了。」 李妈是看着几位老爷一路娶亲过来的,要她说,二房夫人刚进门时还真不是这样的,当初那个乖顺,天天到太夫人这儿请安,陪着太夫人说话,就是跟着二老爷外任三年后回来这人就变了。 「老二不是在府里,去,把他们两口子给我叫来。」 谢太夫人派出去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丫鬟进来禀报,「太夫人,三姑娘病了,二老夫人说是要照看她,过不来,二老爷出去了,如今不在府上。」 谢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这才过去多久一下就病了,拿这理由出来搪塞,可真是长本事了,「这是非要我亲自过去一趟看看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李妈过来扶着谢太夫人,起身要出去,门口这儿谢侯爷迈着大步进来,瞧见妻子一脸怒意,过来扶了她一把,「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生的好儿子,娶的那好媳妇,生的那乖孙女!」谢太夫人一连三句话,被谢侯爷扶着坐下后,拉着他的手语气里满是不信,「你说这九年来,为了找到这孩子,几房人都花了不少力气下去,如今人找回来了,好好日子不过,偏生是要不太平,一个一个都这样。」 「孩子是你执意要去找,除了小四之外,你看老大老二后来这些年是不是真心实意的要找到满月。」谢侯爷看的比妻子清楚,孩子没找回来之前,这家太太平平的没有什么波澜,为什么孩子找回来了,儿媳妇也好,孩子们也好,都生出一些大小事来。 「那是他们的弟弟,是三儿的亲骨肉!」 「你也说了,你是三儿的亲骨肉。」谢侯爷让李妈去倒茶来,递给她喝了一口,「满月融入这个家也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你接受了,他们可没这么快,那孩子是个聪明的,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在这家里,你疼着她,她可不会让人欺负去。」 谢太夫人叹了一声,「你说的我都知道,这些事儿一过,我心里就想着,祁将军过来说要认干亲这事儿也不坏,对这孩子来说都是好的。」 「这事等仲仁回来我会和他说,二房那儿你就别过去了。」跟儿媳妇说再多能有何用,冥顽不灵,「过两年我也致仕了,到了老大这儿还能有一袭,往下就得削,要是还不太平,过两年就把这家分了。」 忽然提到分家一事,谢太夫人没缓过来,转头看谢侯爷,「怎么忽然提这事,好好的一大家子住着。」 「我就说说。」谢侯爷拍了拍她肩膀,知道妻子是喜欢几个儿子住在一块儿,「祁将军的事我也听说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老爷也觉得好?」认干亲这一事谢太夫人是深思熟虑过的,见他似乎也觉得不错,便细说起这其中的缘由来。 「都 是以力借力,将来祁将军那养子要走仕途我们能提一把,往后满月就多一个助力,祁家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满月认了干亲,与那祁家少爷就是姐弟,旁的一个半个亲 戚都没有,他不护着满月护谁呢。」谢侯爷比谢太夫人还想深远了一些,谢太夫人一听,那这干亲就更值得认了,有出息没出息,那祁家都是在的。 这天夜里,病了的谢初幽直接被禁足了,连女堂那里都不必去,谢仲仁直接把她锁在了自己屋里,让她抄女戒,不许她出屋子。 也是这天夜里,二房那里闹腾的动静连着玉溪阁这儿都知道了,她的桌子前摆着一个锦盒,里面放着新的歙砚,是刚刚二房那边二伯派人送过来的,还有两支毛笔,比她现在用的都要好。 这个锦盒旁还有另外一个盒子,里面也放着一支笔一块砚台,那是祖父命人送过来的,还早一些,傍晚就派人送了过来。 谢满月所知道的是祖父把二伯叫去了书房里谈了一个多时辰,回去之后二房那儿就动静不断,尽管祖母没再派人来叫她过去,祖父也没让人带话,但是谢满月知道,这件事祖父替她做主了。 三天后,谢太夫人命人去了一趟祁家,应下了认干亲这件事,又过了三天,祁家派了人过来送了不少东西,谢太夫人这儿带着谢满月亲自去了一趟祁家,他们谢家的孩子认人做干亲,那是得正正经经,不是空口说白话的。 七月二十前后的天气很好,一早祁家前院摆了个祭拜的八仙桌,上头供奉了不少东西,桌子前还摆着蒲团。 祁将军手里三支香,往这八仙桌上的供奉拜了拜,把香递给谢满月,她也朝着那供奉的八仙桌拜了拜,管事把香插入香炉中,又念念了不少话,这边谢满月跟着去了前厅,祁将军坐下,谢太夫人坐在左下侧,孙赫明和也在。 祁丰面前摆了个蒲团,夏堇端了茶过来,谢满月接过杯子,走到祁丰面前,看着他乐呵呵的望着自己,鼻息一酸,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干爹,您请喝茶。」谢满月把茶奉上,喝了这杯茶,这干亲就算是认下了。 「丫头,再喊一声听听。」祁丰忙接过茶,笑呵呵的要她多喊几声。 谢满月笑了,「您比我爹年纪大,那您就是老爹,我就叫您老爹。」 祁丰一阵,随即笑的更开怀,「好,好,老爹好。」他家阿玥也喜欢这叫他,听着亲近,他喜欢。 第39章 祁丰一口喝了茶,从桌子上拿起红包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谢谢老爹!」谢满月笑的可开心了,眼眶微泛着湿润,看他那刻意留着的胡渣,又喊了一声老爹,她终于无所顾忌的喊他老爹。 「快起来,别跪着。」祁丰把她拉起来,笑着拍拍她肩膀,看向坐在那儿的谢太夫人,「太夫人,可真是要谢谢您了。」 「谢什么,我还要谢谢你,这可是我们满月的福气。」谢太夫人笑着,招手让祁靖到她面前来,从李妈手里接过一块玉牌,放到他的手里轻轻拍了拍,「这是侯爷在外得来的,当时铸了几块,满月也有,这块就送给你了。」 这块玉牌可比之前谢太夫人送出手的金镶玉好了不止十倍,玉牌后面还刻了个靖字,谢满月认得,她和大姐姐都有,当时三妹也想要,祖母却说没了,谁想还有留着呢。把这么名贵的东西拿出来送给祁靖,祖母可真是花了大手笔。 谢太夫人的心思就是如此,既然是认了,那就得把祁家这孩子的心给笼络住,否则往后怎么待满月这个姐姐好呢,左右都没亲人,谢家和满月待他好了,回过头来他不对满月好对谁好。 祁靖微红着脸说了声谢谢,祁丰看在眼底,自然也是明白谢太夫人心中所想。 等敬茶认亲之后,谢太夫人还有话要和祁将军说,几个孩子到了祁家的花园,孙赫明看谢满月高兴成那样,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下高兴了?」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高兴死了!」谢满月哼了声,朝着祁靖走过去,小手一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先叫声姐听听。」 祁靖比谢满月小了近两岁,这年纪的男孩子长的没有女孩子来的快,所以祁靖还要比谢满月矮了半个头,谢满月这么一拍,祁靖的脸颊更红了,他温和内敛的性子哪里敌得过谢满月的脾气,笑的很乖巧,「姐姐。」 「真乖,以后要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让孙赫明替你出气。」谢满月仗义许诺,后面孙赫明听见她打着自己的旗号尽给她自己做好人,也是哭笑不得。 祁 叔决定要认干亲的时候他本想反对的,前头刚吃了陆雪凝的亏,可见到这丫头了,他反倒是觉得认了也不错,祁叔见了她觉得她像阿玥,他其实也觉得像,有些事他 左思右想想不透彻,干脆也不想了,那就当是缘分,当日在二长公主府里,她在小山坡上笑盈盈望着自己的模样他还记得,他怎么都不会恶意的去想这丫头对祁家是 有别的图谋。 等他回过神来,谢满月和祁靖两个人已经走到他面前了,谢满月伸手晃了晃,「今天已经是十七了,那个事怎么样了。」 孙赫明半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陆雪凝的事,眼角微抽,「齐家少夫人病了。」 「她病了的事我也知道啊,我说十五月圆做法的事,她不是去了那钟掌柜那儿做法么。」做法得是晚上,她出不来,所以她只能让孙赫明过去看看,好回来告诉她。 「就 是因为做法事之后她才病了,还病的不轻,神神叨叨的,我塞了二十两银子说是你托我去的那钟掌柜就让我进去了,也不知道他哪里弄过来的邪风,晚上明明没什么 风的他做法事的时候院子里就起风了,最后要封印的时候罐子破了,钟掌柜说封不住要再封一次,还说齐少夫人向他隐瞒了之前已经封印过一次的事,齐少夫人直接 吓晕过去了。」 「她就没说什么别的?」谢满月微皱了下眉头,不至于吧,就为这事儿吓晕。 「那钟掌柜一口血吐的还真逼真,活似封印失败受了多少重内伤,问齐少夫人多要了五十两。」孙赫明一眼就看出来这钟掌柜是个骗子,要不然就是半个骗子,能听这丫头的话去诓齐少夫人的能是正经人么。 谢满月嗷了声,冲着他眨了眨眼,「下个月月圆你带我去瞧瞧呗。」 孙赫明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身子忽然打了个冷战,这丫头,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算计了多少东西,和她关系好也就罢了,要是关系不好得罪了她,岂不真的是惹上了阎罗王了。 偏生一面算计着,她一面还要装可爱,又不是那种犟脾气不肯吃亏的,心眼多的很,孙赫明自认根本算计不过她。 孙赫明轻咳了声,「晚上你出去做什么,好好呆在府里。」 「你带我去就行了,我自有办法出来。」谢满月嘟囔着非要他带自己一起去,这件事孙赫明却没答应,他认认真真的看着谢满月: 「夜里出来太夫人要担心你,二来万一被她发现,往后齐家那儿如何相处,不论你有没有参合,光是知情这件事就不好。」孙赫明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齐家知道我没事,是我要替阿玥做主,你一个小丫头,乖乖呆在家里就好了。」 谢满月抬手拨了一下他的手,没拨开,又拨了一下,还是没拨开,遂有些不耐的从他面前退开,嘟囔着,「不去就不去。」 前头祁将军已经和谢太夫人商量好了事,命人前来传唤了声,一路回前院,谢满月开始打听起祁靖的事,「老爹替你找好书院了吗?」、「你往后还跟回去毫安么?」、「你识字多少了?」 祁靖抬头看她满是笑靥的神情,不急不缓的回答着她的问题,「找好了。」、「在兆京念书,不跟着父亲回毫安。」 「祁靖往后住在孙家。」孙赫明在一旁添了一句,谢满月点点头,也是,老爹回毫安了这边祁家难免要怕照顾不尽心,寄住在孙家好歹凡事都能打理妥当。 一路说着到了前院,差不多时候,谢太夫人留了夏堇在这儿照顾谢满月,自己先回了谢侯府,待傍晚的时候祁府这边再把满月送回去。 送走了谢太夫人,祁丰带着他们先用了饭,继而带谢满月去了祁玥的院子。 对谢满月来说这儿是熟悉不过的地方,只是少了热闹,少了人气,尽管每隔一段日子都有几个丫鬟来打扫,但是少了许多熟悉的味道,过去在她身边伺候过的人除了红俏之外都没找回来。 第40章 「丫头,在这院子旁边我给你另外安排了个院子。」祁丰没有带他们走进去,只在外面看了一圈,出来后指着旁边的小院说道。 不论谢满月来不来住,都得在祁家给她留一间院子。 「好哇,那等老爹回来了,逢年过节我一定要来陪您的。」谢满月走进这小院落,如今的季节里郁郁葱葱的满院子都是生气,朝南的屋子刚刚收拾妥当,里面的东西也都是新添置的,屋里屋外如今是两个丫鬟在清扫。 「好!」祁丰呵呵的笑着,看她进进出出看了一圈,摸了摸身旁祁靖的头,叹道,「阿靖,那丫头也是心眼实的人。」 「父亲放心,我会和姐姐好好相处的。」视线看谢满月朝着这边走来,祁靖笑着点头。 谢满月在祁家留到了下午,傍晚时回谢侯府,祁丰让孙赫明顺道送谢满月回去,马车后又添了不少东西,在祁府的这一天,相处的十分融洽。 只不过她在祁府过的开心了,这边齐府内,经受了多日折磨的陆雪凝听闻祁家认了谢侯府家的二姑娘做干亲时,霜白的神情泛了一抹恨,全是对祁家的。 她本是半躺着休息的,如今也就是白天才能好好睡一觉,一到晚上就会做恶梦,她时常觉得有人在看她,有人在叫她,梦中又时常梦到血粼粼的画面,祁玥的脸在她面前挥之不去,天一黑,哪里都觉得不对。 这般折腾之下,她心理和身子都受不了,这不是病,请了大夫过来看,开的都是安神的药,这比病更可怕,陆雪凝甚至觉得她都有了幻听,时不时能听到祁玥的说话声,那般阴森,就算是打开了窗子让阳光全部都照射进来都暖不了她的周身。 她的床上许多地方都挂满了放符纸的袋子,她还要放的隐蔽,不让齐老夫人她们知道。 「你说,是祁将军亲自去的谢侯府,要认谢家二姑娘?」陆雪凝拽紧了手中的被子,纤细的五指被掐的几乎是青筋暴露,一双漂亮的眼眸如今四周都泛着睡眠不佳的青肿。 「是啊夫人,是祁将军亲自去的,我还打听到,这谢家二姑娘和孙家少爷之前走的很近,那些事,会不会是谢家二姑娘让孙少爷这么做的。」胭脂如今心中也悔不迭,夫人神神叨叨的觉得有鬼要害她,她在这样下去,可比鬼还可怕。 「那小姑娘如今才十岁,去年下半年才被谢侯府找回来,还是从钦州那边的小村子里找回来的,字都不识一个,就算是认得孙赫明她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陆雪凝当即否定了她的话,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指使孙家少爷做这些事,怎么可能。 「那日在纸符店见到的谢家二姑娘。」胭脂犹豫着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往下说,陆雪凝黑沉着脸色,前些日子刚刚去了祁家,如今祁家却又认了干亲到底是何意思。 屋子里正说着,门口那儿齐皓轩走了进来,陆雪凝当即收敛起了神色,委屈又羸弱的靠在那儿望着他,「相公。」 胭脂识趣的退出了屋子,齐皓轩坐到床边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苍白着脸色心疼的不行,「不要想太那些,我在呢,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你不要去信。」 妻子最近这些日子好似疯了魔一般揪着祁玥的事情不放,这哪有鬼,就算是真的有,齐家有护也不能随意进得齐家,她是想太多了,若是她还这样,祖母那儿他怎么保她。 「相公,那是真的,我看着,我看着那个瓮破了,就放在桌子上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弄破那个瓮,可它就是破了,道士还吐了血,院子里刮起一股阴风,她。」陆雪凝一说起来就害怕,在齐皓轩的怀里瑟瑟发抖。 齐皓轩只能把她搂得更紧,一面安慰着她,「那些道士多是骗人,你不能信全了他,若是真的怕,我们去福国寺求符回来,那道士的话你别信了。」 陆雪凝抓着他,「那你陪我一起去。」 齐皓轩温柔的替她拨了拨头发,看着她期许的神情,轻声劝道,「可以让胭脂她们陪你去,若是你想让我陪着一块儿,那得再等一段日子。」 陆雪凝神情一怔,「为什么要等一段日子。」 「我刚答应了爹,要随他去惠北一趟,那儿的河渠之事一直是断断续续,爹想让我随他过去看看。」 齐皓轩说完后陆雪凝的脸色就变了,她紧紧拉住他的手,眼底里闪过一抹紧张,「你要去多久。」 「大半个月,若是做得好了,对往后升隶也有帮助。」齐皓轩耐着性子安慰她,「这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大半个月他不在,这怎么可以,去三四天也就罢了,十几天的话要她怎么过。 陆雪凝摇着头,哭了,眼泪眼泪婆裟的看着齐皓轩,「相公,你带我一块儿去好不好,我不想留在家里,我如今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 齐皓轩的脸上染了一抹难色,他的沉默不语让陆雪凝渐有些绝望,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竟然要这么抛下她离开大半个月。 「我也不想,雪凝,但是我答应了祖母,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我一定能办妥,只要办妥了,祖母不会再难为你。」齐皓轩捧起她的脸亲了亲,求她,「你不要再想这些,等我回来祖母就不会难为你了,这难道不好?」 那日她昏迷中被他从祁家抱住来,他和祖母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祖母要他休了自己,所以,这就是他想出来的争取方式? 陆雪凝说不出哪里不满,可现下,对齐皓轩说的每句话都不满意,她更知道自己闹不得脾气,他要奔前程,她不能在这时候无理取闹。 她安静了下来,乖顺的在齐皓轩的怀里,不再说任何话,等齐皓轩出去后,陆雪凝强撑起了身子,洗漱更衣,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直奔大公主府。 领路的丫鬟把她带到了云珠公主院子,里面很安静,不似平日里她过来时有乐声传出,门口的侍女轻嘘了声,把陆雪凝带到了旁边的偏厅等候,命人上茶,「齐夫人,公主还未醒来,您请稍等。」 第4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陆 雪凝等了有半个时辰之多,那边才有侍女过来把她带过去,陆雪凝进屋时云珠公主正坐在梳妆台前,看侍女手里捧着的面饰微皱着眉头,似是挑不中意。从铜镜中看 到陆雪凝进来了,转头看了一眼,刚刚描好的细眉皱拧在了一块儿,语气里有些不可思议,「你是怎么一回事,憔悴成了这幅样子。」 再浓厚的妆都遮不去陆雪凝的憔悴不安,添了胭脂的双颊还显的苍白,听闻云珠公主这么说,陆雪凝直接在她侧身后的地方跪了下来,泪水从泛红的眼窝子中落下,哭的十分可怜,「公主救我,祁玥她来找我来了,公主您救救我。」 云珠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宇粥的更深了,抬手让侍女把她的头发简单挽起来,云珠转过身坐在墩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清冷,「谁来找你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公主,我没有胡说,是祁玥,是祁玥她来找我了,她阴魂不散,才来找我报仇了,连道士都封印不住她。」陆雪凝跪在那儿身子微颤,泣不成声。 「胡闹!」云珠凝着神色呵斥,「她找你报什么仇,你是杀了她还是杀了她家人,她要来找你报仇,还有,你在妖言惑众什么,她早就已经死了!」 陆雪凝摇着头,脸上恐惧未退,「不是,真的是她。」脑海中乱的很,陆雪凝不知道丛哪里开始说起来,最后终于抓出了一点头绪,她把在祁家给祁将军赔礼道歉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继而,瘫在地上神情恍惚,「公主,您说要不是祁玥告诉他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那些只能是祁玥知道的事情从孙赫明的口中说出来怎么不让她觉得恐惧,她在孙赫明面前无可遁形,仿佛她说什么他都知道真假,这样的感觉一旦有了就无法消除。 「笑 话,你怎么知道祁玥生前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别人,她有那几个贴身丫鬟,那个叫红俏的不是找回来了,她既然留在了孙家自然会告诉孙家少爷一些事情,我问你,你 真见过祁玥了?」云珠命人把她扶起来,搬来了椅子让她坐下,陆雪凝摇摇头,云珠哼笑,「既然你没见过你怕什么,他要用这个来吓唬你,你还真上当了,把自己 弄成这副样子最后可都高兴了他们。」 「不是的公主,我,我请了道士做法事,没能封住,他说我骗了他,之前祁玥已经在墓地被封印过 一回,没能封印住,破了封印之后她的戾气就更重了,若下次再不能成功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封住她。」陆雪凝对此已经深信不疑,云珠越是不信,她就越是想要 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要公主相信她。 「你可真是昏了头了,这些事孙家少爷难道一无所知,他既知道祁将军请过福国寺的大师来为祁 玥养魂,怎么就不能买通个道士来演这一出戏,雪凝啊雪凝,你可真是糊涂了,这天底下哪有鬼,若真的有,也是你自己心中有鬼。」云珠看她实在是哭的太惨了, 这才没有发怒,只是冷着声呵斥,「这件事本宫已经告诉过你,当初贪心的,如今和祁家没了关系,那就和祁玥也没任何关系,你在齐家好好过你的日子,要是再这 么下去,别说齐老夫人不满意你,连你相公的心你恐怕都抓不牢了!」 「公主,难道您就不担心么。」陆雪凝低头擦着眼泪,啜泣着,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云珠公主脸色登变,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戾气,高声呵斥,「放肆!」 陆雪凝抬起头,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她只是如实的说而已,「公主,若是驸马有一天记起以前的事,您会怎么办。」 陆雪凝话音未落,云珠忽然起身到了她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长长的指蔻直接嵌进了她的皮肉中。 抬眸正对上云珠公主的眼眸,墨色的眼底闪着一抹阴戾,她狠狠的掐着她的下巴,涂的殷虹的嘴唇微张,「陆雪凝,本宫看你是真的昏了头了,记不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也记不得你当初怎么来求的本宫,驸马的事你也敢插嘴。」 陆雪凝终于晃过神来,神情里爬上了一抹惧怕,眼神闪烁,忍着痛求道,「公主,我是说错了话,公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饶 了你?本宫是太纵着你了,是谁说喜欢齐家少爷,嘴上心里咒着祁玥最好在这世上消失,最好死了,本宫看祁玥她到死都不会知道你整天讨好着她,心里却百般求着 她赶紧去死。好了,她运气不好,被人所杀,你终于如愿了,现在到本宫面前来说让本宫救你,你告诉本宫要怎么救?」 「公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陆雪凝哀求着,她刚刚真的是昏了头想岔了,居然会说出关于驸马爷的话。 「哼!」云珠终于松开手去,陆雪凝的下巴被捏的通红,上面还有掐的极深的几个指甲印,可她哪里还顾得着疼不疼,忙跪下来认错,她真的是错了,提谁都可以,在云珠公主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驸马。 「我 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人不是你杀的,你就放心大胆的活着,看好你的相公,做好你齐家少夫人的位置,你要是心中有愧,觉得对不住她,在她生前就和齐家少爷暗中 私会。这事儿也已经发生了,你怕也没有用。」云珠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漫不经心着,「这世上,也没有咒两句就能咒死人的事。」 陆雪凝还沉浸在刚刚云珠公主的话中,对此一比较,反而祁玥的事对她造成的恐惧少了几分,眼前的云珠公主,她得罪不起。 「公主,刚刚是我昏了头,我是太害怕了,所以我才……还请公主您不要计较。」陆雪凝撇开了祁玥的事,赶着要让公主不要把她刚刚说胡话的事放在心上。 云珠斜了她一眼,本是微沉着的神情忽然阴转晴,她笑着抬手挑起陆雪凝的下巴,看着她这一张惹人怜爱的脸,轻啧了声,「本宫要是个男人也喜欢你这样的,放得下身段,求都求的令人动容。」 「公主,您和驸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天底下除了驸马之外,谁都不能和您相配。」陆雪凝顺杆爬的本事不小,云珠眼角的笑意更甚,她就喜欢这样的人,有时候能比她的侍女还奴才。 第4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行了,本宫会派人替你去打听一下,你也涨点出息,被人吓唬几句就成这副样子,丢不丢人。」云珠摆了摆手,陆雪凝这才起身,又是千恩万谢了一阵。 侍女领着陆雪凝出去了,云珠起身吩咐,「派人去打听一下齐夫人说的纸符店,要做的是装神弄鬼的事,直接让他们把那铺子抄了。」 侍女领命下去,云珠懒懒的靠回到了太妃椅上,正欲小憩,耳畔忽然传来了清冷的声音,「祁玥是谁?」 云珠神情一怔,睁开眼看到唐礼站在那儿,神情自若的起身,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了一旁的坐榻,命人上茶,柔声问,「唐礼,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唐礼抽回了手,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祁玥是谁?」 这还是他第一次抽回自己拉着他的手,云珠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悦,但脸上的神情确实极尽的温柔,「驸马,你问这个做什么。」 「公主,你怎么故意躲我的话。」 唐礼眉头微皱,他这一副绝世的容颜下,就连一个蹙眉的动作都要比别人好看上千百倍,云珠瞧愣了,恍然回神,红着脸有些委屈。 「我哪有故意躲你的话,你一过来就这么问我,我还觉得奇怪。」 唐礼见她委屈,眉头又是微蹙,解释,「是我疏忽,我刚刚在外听到的。」 「祁玥就是祁大将军的女儿,几年前过世了。」云珠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带过,看着他陷入思绪,心跳快了几拍。 唐礼脑海中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个人的样子,可并不清楚他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是男是女,就是在听到祁玥这个名字时会想起来,他是不是认识这样一个人。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云珠试探着问。 唐礼点了点头,「祁玥这个名字让我感觉很熟悉。」不仅仅是熟悉,听到这个名字,他似乎心情也变得不错。 云珠状若无意的替他倒茶,笑的温和,「你自然觉得熟悉了,她和我年纪相仿,过去有聚会也是时常见面,你听的多了,自然记得。」 这样的解释似乎也对,别的他也记不起来,就是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觉得十分熟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唐礼心中还记挂了另外一件事,抬头看云珠,「公主,桃花庵中的桃花酒应该可以喝了,下月的酒祭你要不要陪同我一块儿去。」 云珠的手一抖,轻轻放下杯子,笑着点头,「好啊,这么重要的事我自然是要陪着你一块儿去了。」 八月初时谢满月忽然收到孙赫明的来信,她铺子斜对面的那家纸符店的掌柜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铺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搜罗一空,包括这间纸符铺子后面的小院,钟掌柜不见了,他的东西也不见了。 这不像是去山上请师傅,倒像是被人给劫走了,隔了一天的功夫之后这间铺子就有别人接手,大刀阔斧的在改造,等谢满月收到信后第二天过去看,这间铺子已经变成了一间首饰铺子,没人知道钟掌柜去了哪里,连伙计都不见踪影。 看着铺子门口几个人有序的抬东西挂牌匾,谢满月心中忽而有不太好的预感,神棍掌柜该不会出事了吧。 「小姐您看。」谷雨指了指停在铺子附近的一辆马车,谢满月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眼眸微缩,这不是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侍女。 只见那侍女到了铺子前和监管的人说了什么,那监管的点点头,恭恭敬敬的又送了那个侍女离开,谢满月看着马车离去,这事儿和大公主有关? 谢满月再没有打听到任何关于纸符店掌柜的消息,钟掌柜,那个伙计,孙赫明也只是打听到了这边前来清理的铺子的人确实和大公主府有点关系,那不过也只是有点关系罢了,这条西琅集市上,哪家开铺子的背后没有点路。 一夜之间人怎么消失的,是什么人做的孙赫明无从论证的,谢满月同样没办法找出缘由,查到了陆雪凝去过大公主府,谢满月也就只能从此依稀判断,大公主插手了这件事,若是真的,陆雪凝那儿她就不能再继续穷追猛打。 几天之后谢满月又去了一趟铺子,斜对面那儿首饰铺子已经开张了,这条集市上只要是能有一间店面,不论卖什么都会有客人来,生意都不差。 谢满月看了一会儿转身进自己铺子,里面恰好有两个客人在看架子上摆着的一对扶盏瓶,看了许久都没定论,大约是觉得价格太贵了,正在和掌柜的讨价还价。 「这位客官,咱们这儿的规矩,东西是不还价,您看这许久,想必是识货之人,我们铺子里卖的这些,在咱们铺子里那都是仅此一件,这价啊,您不亏。」 「这价还是贵了,换做是在外头,连这一半都没有。」那客人摇摇头,坚持要掌柜的再便宜一些。 「这位客官,您要这么说那我无话可说了,这怎么能和外头的比,这儿是兆京,再者,这么件东西运送过来可得花不少银子,这不能比。」 谢满月瞥了一眼这客人身上所戴的东西,吩咐伙计去和掌柜的说了几句话,掌柜那边一不再和这个客人争说价格。没意思,所戴之物都不便宜,既然是赏识的,还能讨价还价上一炷香的时辰,这生意做不成也罢。 见掌柜的忽然不与他说了,客人愣了愣,转身看向谢满月这边,谢满月冲着掌柜的招了招手,淡淡的吩咐,「这里的东西也多是卖有缘人,喜欢的不会计较这价,若是遇上讨价还价的,何掌柜你也不必多解释。」 谢满月说罢出了铺子,上马车前,她朝着那铺子又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伙计热情的迎接着客人,谢满月心里头闷闷的,虽然知道这个神棍掌柜自己也是贪财才按着她的意思去做,可毕竟是她提出的,如今这样下落不明,她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但愿他真有那份料事如神的本事,早早收拾包裹自己溜走了,而不是被人带走。 纸符店的事情过后,日子过的很快,谢家这儿转眼就要到谢青衣出嫁的日子,十月底时兆京正是秋盛时,连着大半月的好天气,到谢青衣出嫁这天,清早时候太阳就照着了。 第4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谢满月也起了大早,跑去栖凤院看,谢青衣早就已经沐浴过在梳妆了,谢满月探头进去,笑嘻嘻的凑到她们后面,五福妈妈已经替她添好了妆,高高挽起的长发,把首饰盒里的金簪一支一支的往下固定。 出嫁的姑娘可不要什么弄什么清丽脱俗的淡雅,越是家世好的,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就见了真章,谢太夫人也怕戴的多了头沉,一套面饰下来,宝石的多戴在了脖子和手上,头上是镶碎了的金饰,薄薄的金衣蹭蹭叠坠,只稍一动,那些钗饰上的花儿就似活了一般,灵动的很。 新娘的闺房里不能呆太多人,换好衣服后谢满月出了屋子,谢初华也过来了,带着妹妹谢初寒,两个人在门口望了几眼,谢初寒提议去前院,一行人又朝着前院奔去。 谢家孩子多,男孩子尤其多,大房二房都有两个,三房还有个顶小个儿的,凑在一块儿商量着如何要刁难这个姑父,谢满月凑了过去,抱住谢远弘,揉了揉他的头提议,「三哥,孙家少爷是个武夫,比这些多没意思,让二哥和他来文的。」 「孙少爷不也过了应试,他虽是武身,这些应该难不倒他。」谢家二爷谢远荣想了想,「得出的更难一些才行。」 他们正商量着呢,那边客人来的多,不一会儿,远处就有了鞭炮声,夹杂着锣鼓乐声,沿路越来越响,谢远弘在谢满月怀里高兴的喊了一声,「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谢远航和谢远荣交换了个眼神,一个去找人,一个留在这儿守着。 这边吹吹打打迎亲的队伍终于到了谢侯府的大门口,穿着大红喜袍子的孙赫明从马上下来,走上台阶,被大门口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进不去。 孙赫明带了不少兄弟过来,这寻常人家娶亲不就是吟诗作对,再难一些的就是体力活,这些他都不在话下。 可他没想到的是,谢家这群孩子,可是下了狠手的整治,不挑他擅长的武,摆弄起文来了,谢远荣今年应试刚过,还进得前十,这成绩,多来几个孙赫明都比不过。 小孩子爱起哄,谢满月把谢远弘抱了起来,让他停在椅子上看,人群之内孙赫明连着被刁难了三题,后头的喜娘还往众人手里塞红包和喜糖,分到了谢满月这儿,她笑嘻嘻往嘴里塞了一颗,抱着双手就是不肯开口帮孙赫明。 他就知道,这小丫头信里说得好好的呢,肯定会帮他,一转眼,就等看着他出洋相。 谢满月无辜的眨了眨眼,搂着谢远弘以防他顽皮从椅子上摔下来,这头喜娘还帮着劝好话呢,直到前厅那儿谢太夫人派人来发话这才消停。 孙赫明也客气,破财不打紧,媳妇能娶回去才是最重要的,让喜娘又分了一回红包,大伙儿拿的高兴了,他得意顺利到了前厅,拜见谢侯爷和谢太夫人。 这边栖凤院内,谢仲衡候在门口,等着时辰到了,把妹妹从新房里背出来。 谢侯府的喜事,邀请的客人很多,齐家人自然也在列,以谢太夫人和齐老夫人的关系,齐家谢家这些年也亲厚的很,谢满月在前院小花厅这里见到了齐皓轩和陆雪凝,他们带着刚满周岁的孩子,正在和相熟的夫人聊天。 纸符店一别后差不多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陆雪凝比当初见到的时候看起来还要消瘦,尽管气色是好了,脸上也没有那种担忧惧怕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如此消瘦。 谢满月没有进花厅,转而去了后院,时辰差不多,谢仲衡背着谢青衣从栖凤院里出来,到了前厅拜别谢侯爷和谢太夫人,一直到花轿前谢仲衡把她放下,喜娘拉开帘子扶着她进去,谢满月跟在谢太夫人身侧,到了大门口送行。 出嫁哭嫁,谢太夫人拿着一块帕子擦着眼泪,孙赫明还郑重其事的向谢侯爷保证以后会好好待他的女儿,骑上马后,这儿一声铜锣,起轿声响起,八个轿夫抬起花轿,从谢侯府门口过去,要绕城再去孙家。 谢侯爷从管事手里端过了水盆,朝着花轿远去的方向一盆水泼出去,谢太夫人由儿媳妇搀扶着,哭的伤心。 这儿送了谢青衣出嫁,那边孙家,黄昏花轿到了后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傍晚时谢侯府这儿客人就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齐老夫人还迟一步离开,在梧桐院里多留了一会儿,安抚着谢太夫人,「姐姐你这是高兴着呢,孙家定是会好好待她的。」 「想着要她早早出嫁,等她真嫁了,我这心里头啊还是舍不得。」谢太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摆手,「不说这了,高高兴兴的事。」 「你能想着是高高兴兴的事就好。」齐老夫人也不安慰她了,「我也得回去了。」 谢太夫人起身送着她往外走,「你要操心的事也挺多。」 齐老夫人神情微顿,半响叹气,「都别去说它。」 两个人快走到前院时,齐老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谢太夫人,「老姐姐,那祁家要认满月做干亲,你可真答应了?」 祁将军认谢家二姑娘为干亲的事情并没有宣扬出去,低调着拜过认过,谢太夫人也不曾和别人提及,不过既然齐老夫人问了,她也不会隐瞒,「是啊,答应了,祁家那儿都已经行了祭拜礼,这都是好几月前的事了。」 「对那孩子倒是好的。」齐老夫人心中有数,点了点头。 「就是对满月好的我才答应,否则啊,哪里舍得。」谢太夫人送她到了门口,齐皓轩和陆雪凝就等在外面,齐老夫人看了一眼孙子,再看一眼孙媳妇,心中还是有遗憾,和祁家就是没这缘分。 三日回门,孙赫明带着谢青衣回谢侯府的这天,下午时谢满月跟着祁将军入宫去了,还是祁丰亲自过来接她,得了谢太夫人的应允,祁丰带着祁靖和谢满月两个人入宫。 宫人把他们带到了御花园,这儿已经备好了桌椅,谢满月看到也有长辈带着孩子过来坐在那儿的,转头看祁丰,「老爹,您带我们来做什么?」 第4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们来给老爹撑场面。」祁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多久,这儿十来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基本是一个长辈带着一两个孩子,年纪和祁靖不相上下,有几个比谢满月还大不少,除了谢满月和还有一个姑娘外,其余的都是男孩子。 耳畔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祁丰带着两个小的下跪行礼,谢满月微抬头,看到那边小径上走来一群人,揭着华盖,前面是身着龙袍之人,身后有跟了好几个,后头的是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 行礼后起身就坐,谢满月看向左侧的龙椅那边很快扫了一眼,看到了个熟人。 乔瑾瑜也看到谢满月了,见她冲着自己笑,敛着眼底的神色略有疑惑,她不是谢侯府家的二姑娘,怎么会跟着祁将军入宫。 谢满月这儿很快收回了眼神,皇上说话了。 他笑呵呵看着请来的这些人,「二皇子在外寻得了几个武士,据说是功夫了得,今日请各位爱卿前来共赏比试,瑾元啊,把人带上来。」 乔瑾元命人前去把三个武士带上来,摆放席位的桌子中间好似就是为了这武斗留出的空地,跟在那三个武士后面的是两排宫中侍卫,瞧着都是身形魁梧之人,以一敌三这种都是不在话下。 谢满月悄悄拉了拉祁丰的袖子,「老爹,该不会他们打输了,得你们上吧?」她瞧着受邀前来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问文官,再看那三个武士傲气的样子,恐怕两排的侍卫还不够他们打的。 祁丰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否认。 谢满月不再看他们,而是盯着桌子上的精致糕点,转头和祁靖说道,「你想吃么。」 祁靖是第一回入宫,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别说吃东西了,坐在那儿不紧张就不错了,他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时,谢满月伸手快速的在面前的盘子里拿来一块糕点,对半掰开,一半塞到自己嘴里,另一半,在他张口要说话的时候已经塞到他的嘴巴里了。 祁靖即刻把嘴巴一闭,抬头看谢满月,她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吃么?宫里的东西都挺好吃的。」 糕点香浓的味道在口中肆意开来,入口即化都不用多嚼,祁靖抿着嘴不敢吃的太明显,谢满月却没他这么小心,趁着大家都在看这几个武士的时候,小手又挑起另外一块糕点,一半塞给他,一半自己吃。 这一幕落到乔瑾瑜的眼底,她那偷偷摸摸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很逗趣,桌子上摆上来的东西确实是给他们吃的,皇上来了之后行礼过就能自便,只是入了宫的人都想着规矩和矜持,女孩子中更是没人会动桌子上的东西,哪里像她。 乔瑾瑜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了几分,把谢满月知足高兴的模样收入眼底,敛了回去,继而转头看退下去的武士和侍卫。 十五个侍卫,三个武士,没有武器可用,就是赤手空拳的打,点到为止。 宣布好了规矩,谢满月看着第一个上来的武士,终于不再吃了,而是铮亮着眼眸看着,比起看戏,她更喜欢看这些。 毫无悬念的,上来的头三个侍卫不过五招就被拿下了,第四个和第五个也不过撑了五六招,继而的,谢满月看到了这个武士接连着打趴下了十五个侍卫,抱拳朝着皇上一鞠躬,那神情,简直就是对这些对手的轻视。 于是,不用皇上开口,底下坐着的就有人看不惯了,起身要与这武士一试。 谢满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既然老爹知道进宫要做什么,那这些人肯定也都知道,要等着武士这般比过后再出手,难道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皇上答应了他的自荐,命人带他下去换一身衣服,谢满月转头看祁丰,「老爹,你是第几个上场呢?」 「鬼灵精。」祁丰无奈的拍拍她的额头,二皇子带来的这三个人都不是大周人士,和二皇子在麓山共同学武,算是师出同门,说是武学奇才带回来要为大周所用,但前提条件是能打赢他们,圣上自然不可能为了要收拢这几个人额外安排一场比试,心里又隐隐不悦这些人的不敬。 也不知是谁进的言,安排了这么一钞巧合’比试,先让他们尝点甜头,再由他们打败这三个武士,必不能让他们几个瞧不起。 受邀而来的将领和这几个武士比试起来看头足了许多,谢满月数着,邀请了是个将士前来,到如今第三个武士上场,这儿还有五个呢,稳赢的,也许都不用老爹上场。 谢满月正想着,就坐在他们旁边,刚刚上去的杨大人被打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在了谢满月他们的这张桌子上,祁丰一手护住桌子,起身扶了杨大人一把,后者站稳了身子道谢,「多谢祁将军。」 这算是输了。 「既然祁爱卿已经站起来了,不如就你来如何?」皇上看向这边,祁丰拱手,谢满月担忧的看着他,那个武士下手多狠,刚刚杨大人的脸都绿了。 其实也是祁丰他们占便宜,车轮战一样,先是十五个侍卫,再者一个一个轮下来打,再厉害的都有精疲力尽的时候,可谁让他们自凭武学有恃无恐,圣上的面子都敢驳,要不是碍着二皇子和麓山的脸面,这三个人早就别关进大牢里了,不识抬举。 谢满月并不知晓内情,她一脸紧张的看着老爹上场,一把老骨头了,会不会打不过这年轻力壮的人。 几个回合交手之后,谢满月觉得自己想多了,祁丰最后一下推撞,那武士直接撞在了右侧的石柱上,不知是不是有意的,祁丰冲上前看着像是要帮助着拉他,实际上是把他直接再推撞了过去,只听见嗷一声惨叫,这武士的手撞断了,正是刚刚打伤杨大人的那只手。 谢满月看坐着的这些将士,均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痛快的神情。 啧,谁说男人不小气,只是小气的不明显,还喜欢做脸面,明明是看不爽要给教训,还要装成多赏识他们。 第4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祁丰松开手,这武士捂着手臂直接跪在了地上,祁丰侧过身来朝着皇上拱手,皇上笑着说了个好字,转头看二皇子,「瑾元啊,朕看你这几个朋友也不过如此。」 乔瑾元顺着台阶下,推高了今天受邀前来的这些人,「父皇说的是,儿臣等要学的还有很多,怎么能与祁将军他们相比。」 皇上点了点头,等这三个武士上前下跪,持着半副教导的口吻,「年轻人,纵使有这才能也不可妄自菲薄,天下之大,眼光要放的更长远些才行,瑾元啊,把他们带去太医署。」 二皇子差人把这几个武士扶下去了,皇上心情甚好,看着最后给他挣了脸的祁大将军,视线看向坐在那儿的谢满月,笑道,「祁丰啊,你这是拐了谁家的孩子。」 祁丰就想带满月到皇上面前露个脸,皇上如今提起来也正合了他的意,「启禀皇上,这是臣几个月前认的干女儿,是谢侯府的二姑娘。」 「哦?」皇上多看了谢满月两眼,「还是谢侯爷的孙女。」 「皇上有所不知,她正是十年前在袁州遭民乱无辜丧命的谢道员之女,在外流落了九年,去年谢家人才把她寻回来,臣也是与她有缘。」祁丰两句话把谢满月的身世来历道明,她无父无母的,他几年前痛失爱女,这就是他所说的缘分。 提起谢仲伯皇上就记起来了,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是身子骨不大好,成婚之后受命前去出任,当时皇上还对他抱了很大的希望,以他的才能定是能把南淮治理好,可谁知在袁州那儿会遇上民乱,妻子早产,孩子又失踪,还没来得及返回兆京,夫妻俩双双丧命。 祁丰和谢家认干亲,可不是冲着谢侯府去的,为的也是这孩子罢了。 「倒是个伶俐的孩子。」皇上点了点,朗笑着调侃祁丰,「那是祁爱卿你得了便宜。」 「臣 如今也是儿女双全之人。」祁丰笑着,摸了摸谢满月的头,让她在皇上面前露个脸,知道谢家还有这么一个流落在外找回来的孩子,即便是将来谢侯爷谢太夫人过 世,谢家那儿当着面也不会怠慢她,毕竟当初谢道员出任时是皇上这儿直接定夺的,谢侯爷曾以谢道员身子不好恳请换人,但是皇上没答应。 比试过后御花园这边皇上把祁丰和杨大人他们叫去了一旁的阁楼里议事,外面这些带来的孩子都留着,几个宫人带来了一些孩子们玩的东西,丢环,投竹签,没有人看着,相熟的几个男孩子倒是先玩了起来。 还有几个年长一些的,已经懂得要趁这机会结交,二皇子离开了,在场的还有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九皇子冷着一张脸不好亲近,还是淑妃娘娘所出的十一皇子看上去好相处。 等谢满月看过去时,十一皇子身旁围了几个人,九皇子坐着的石桌子旁却没有人,也有几个人蠢蠢欲试的想要接近,但是都被乔瑾瑜一张冷脸给吓退了。 谢满月带着祁靖走过去,直接在石桌旁坐了下来,乔瑾瑜看了她一眼,谢满月即刻摆出一副笑眯眯的神情,「你从福国寺回来啦?」 一旁伺候着九皇子的小太监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们,生怕谢满月会因为福国寺三个字惹怒到九皇子,却不想九皇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刚回来的么,那可去了很久。」谢满月数了数,有大半年呢之久。 石桌子旁陷入了沉寂,谢满月兀自想着,祁靖只跟着姐姐,乔瑾瑜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倒是后面的小太监,左右看了谢满月好几眼。 半响,谢满月眼眸一亮,望着他,「如今是丹桂时节呢。」 祁靖不知道她忽然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太监也不知道,唯有乔瑾瑜猜到了她其中的意思,放在石桌上的手微微一动,乔瑾瑜张口,「那不能生吃。」 他的声音清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可不知为何,谢满月却从中听出了一抹笑意。 谢满月有些不好意思,微低了低头辩解,「我没说要生吃,可以酿起来做糕点,还可以酿酒。」她以前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陈家村的这两年过的太苦了,四月海棠十月丹桂,可以用来糖渍的,酿酒的,只要能改改口味,谢满月都知道。 乔瑾瑜淡淡的嗯了声,气氛又安静了起来,比起那一端十一皇子处的畅聊,这儿更显得安宁。 御花园那边小径忽然有动静,小太监转头过去看,脸有欣喜,「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转身看去,太子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身后跟了两个服侍之人,谢满月拉着祁靖行礼,几个走的远的没看到,近的也纷纷过来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和皇上生的有几分相似的太子殿下,笑起来的模样看着十分和气。 谢满月带着祁靖站起来,乔瑾铭看了一眼阁楼那边,「父皇还在那儿?」 「大哥,父皇和祁将军他们正商议事情。」十一皇子乔瑾文笑着走过来,有些亲热的捱到了乔瑾瑜的身旁,「九哥,你刚刚和谢家姑娘说什么呢。」 早不提晚不提,偏是这时候,乔瑾文这么一问,刚刚没在意的太子也循着他的话看向谢满月这边,自己的弟弟他了解的很,一向寡言少语,更别说与人说话了。 看她做什么呢,也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谢满月坦坦然的回看,乔瑾瑜摇了摇头,语气淡的很,「没什么。」 「九 哥你别骗我了,刚刚我明明看到你和她说话了,云葶和你说话你都不理,你和谢家姑娘是不是认识?」十一皇子乔瑾文和祁靖差不多大小的年纪,生得一张娃娃脸, 笑起来很可爱,又讨喜的很。瞧着是无害的样子,缠起人来却非一般,看了谢满月几眼后又看太子,「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想多了。」乔瑾瑜把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推下来,语气冷淡,神情疏远。 乔瑾瑜怒不怒都是这表情,乔瑾文转而看向谢满月,笑着问起她来,「谢姑娘,九哥与你之前是否相识?」 装可爱谁不会啊,谢满月即刻摆出一个笑眯眯的神情,眼神肯定,「不相识啊。」 乔瑾文一愣,「那你为何坐到九哥这边来。」 谢满月疑惑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刚刚坐过的石凳子,「空着的,不能坐么?」 乔瑾文神情一滞,谢满月却低下头去,一手轻轻的捏住了祁靖的衣角,看起来无辜又乖巧。 「好了,瑾文,别让那几个少爷久等,你们聊你们的,瑾瑜,你随我来。」乔瑾铭看他们就当时看小孩子的闹剧,拍了拍乔靖文的肩膀让他去招待刚刚和他聊天的几家少爷,若有所思的瞧了谢满月一眼后带着乔瑾瑜去了阁楼。 乔靖文看着他们离开,扭头望谢满月,这神情也没有刚刚那么卖乖了,而是上下打量了谢满月好几眼,「骗谁呢,你明明和九哥说话了,还说不认识。」 「十一殿下,我现在也与您说着话呢,可在这之前,您与我并不相识啊。」谢满月看他这问罪的样子,笑着十分坦然。 「这哪能一样,九哥从来不和不认识的女子说话。」乔瑾文小心思多着呢,只不过眼前的光是岁数加起来就比他多一倍,谢满月还能上他的当不成,懒懒的回他: 「刚刚就认识了啊。」 乔瑾文神情又是一滞,他不喜欢眼前这个谢家姑娘,说话滴水不漏的,太招气了。 只听见他哼了声,这讨喜的模样里要摆出一副我厌恶你的神情也是不容易,谢满月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等他走远了,谢满月带着祁靖又坐了回去,一旁宫女端来点心,她推到祁靖面前,「别饿着,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呢。」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萌妃嫁到》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萌妃嫁到》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萌妃嫁到》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萌妃嫁到》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萌妃嫁到》卷五 作者:木子苏 06、《萌妃嫁到》卷六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