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队长，让我来[电竞]》 第1页 《放开那个队长，让我来[电竞]》作者：不夜粥【完结+番外】 三年前的青训生选拔日，一个少年闯进星海战队一队训练室。 「听说，你是邵神？」 邵战松开滑鼠，屏幕上是胜利的结算页面：「你是谁？」 「弒神者。」 · 少年作为一号种子入选青训队，当晚便爬上了邵战的床，第二天早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真·事了拂衣去。 三年后，粉丝回馈赛上，看到那独树一帜的甩狙手法，邵战知道，他的少年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技能点似乎有点满。 少年伸出手指在邵战眉心轻点，微凉的指尖一路向下，从鼻樑上缓缓划过，然后是人中，越过唇线时稍稍顿了下。 然后晃了晃脑袋，忽然倾身吻了上来—— 「别……」 「别什么？」 「别停……」 * 游戏有改动，私设如海。 啥也不说了，一起游泳吧，噗通…… 第一章 被支配的恐惧 一辆银色大巴停在博时体育馆门口，从里面下来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胸前的星图标志与应援牌交相辉映。 高台之上的外场主持人介绍着战队的过往，他们的声音被场馆门口的吶喊声淹没。 原本沉寂的场馆外响起沖天的口号声：「星海，星海……」 队伍前面的少年江然然river捂住胸口，鼻头上那颗青春痘因激越的心情愈发娇艷欲滴。 「真的，即便是专业选手，每次见到这种场景我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右手边传来一声嗤笑，长手长脚的庄柏keen凑过来提醒他好好看看应援牌上的名字。 江然然戴上他的专属眼镜，沸腾的热血瞬间就凉了一半儿。 他咬着牙，没忍住骂出声：「mars，你个老混蛋，明明官宣不来了，怎么到处都是他的灯牌？」 「哪儿呢，在哪儿呢？」圆滚滚的汤圆sweet凭实力挤飞前排的队友，眯起眼睛瞭望不远处，随后肚子咕噜一声，发出愤怒的哀鸣：「我们几个大活人杵在这儿都比不上那个在自己基地都会迷路的二傻子？」 最后跳下来的战队经理秦川轻车熟路地安慰道：「有的有的，你仔细看，有的。」 胖子sweet用尽毕生眼力，终于找到了一块被挤在角落里，变了形的应援牌，激动到恨不得冲上去拥吻粉丝。 看穿其意图的秦川按住他肉肉的肩膀：「都给我老实一点，微笑，鞠躬。」 之后，带着几头不甘的巨兽进场。 体育馆围墙上巨大的电子光屏上写着pubg粉丝回馈赛，并轮流播放着明星选手的影像。 场外的主持人还在表达明星选手没有到场的遗憾，在他们踏进体育馆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抱着胸俯视着身下的一切。 霎时间，远处的叫喊声更热烈了：「mars，mars，mars……」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甫一进门，胖子汤圆sweet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他躲到江然然背后，捂着脸：「不行了，我受不了了，走到哪儿都有一种被队长支配的恐惧。」 场馆内到处都摆放着明星选手的竖牌，其中最多的自然要输星海战队队长mars，邵战。 「不怕不怕。」惴惴不安的江然然安慰着虎背熊腰的队友，「大不了我们走的时候，顺两个立牌回宿舍当飞镖靶子怎么样？」 胖胖的汤圆点头如捣蒜。 看不下去的秦川在两个人脑袋上各拍了一下。 「平常在基地没大没小就算了，出门在外注意影响，他不仅是队长，还是pubg分部的负责人。」 江然然跟汤圆sweet瘪着嘴，把委屈生生咽下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秦川凑到队员身边，压低音量说：「偷竖牌的时候记得帮我也捎上一个。」 汤圆的眼睛瞪得跟元宵似的：「经理你，你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秦川打断他，「那个老混蛋仗着自己东家少爷的身份不服从管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想揍他一顿了。」 「那你倒是揍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汤圆鼓动着说。 「那我不是，」秦川喘了口大气，「怕打不过么。」 「话说队长到底去哪儿了？」一直没说话的庄柏keen问道。 「那谁能知道呢。」汤圆sweet恨恨地瞪着mars的人形竖牌，低声骂道，「大概是去会哪个野男人了吧！」 * 两条街外的咖啡馆包间里，邵战毫无徵兆地打了个喷嚏。 对面，一双狭长的浅绿色眼眸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修长白皙的指节有规律地在浅绿色支票上点了点，然后缓缓地将票据推到桌子另一头。 邵战扫了一眼空白支票，眉角轻抬。 对面收回的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随后搁在下巴上叠成塔。 浅淡的眼眸斜睨着对手，鱼儿上钩前的一切挣扎，不过是为了待价而沽，而他自信已经给出了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拒绝的条件。 邵战端起的茶杯在嘴边稍作停留，便随手将咖啡放下，杯底在支票上印下浅浅的水痕。 松开杯壁的手摊了摊，他歉意一笑，起身离开。 咖啡馆外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第2页 邵战略一犹豫，踏入雨中。 突如其来的小雨让行人锐减，连计程车都成了奢侈品。 无奈之下，他只能顺着被水汽氤氲的街道继续走。 浅绿色的眼眸始终盯着那个瘦削的背影，对着拨通的电话报告：「他拒绝了。」 手机那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响起挂断的忙音。 绿色眼眸一抿，无奈的收起手机，同一时间，某个身影已经彻底走出了他的视线 * 在傍晚的街道上彻底迷失方向的邵战，因在群里跟组员对骂错过了今晚唯一一辆计程车。 当他想快步追上时，却冷不防踏入一个灯火通明的广场。 他下意识地想调头，对面的喧嚣忽然一滞，随后响起排山倒海的叫喊声：「mars，mars……」 从旁边大巴上下来准备接受吶喊的微光队员尴尬地垮下表情，眼看着明黄色的应援牌被整齐划一地换成红色，大大的mars在每个人头顶飘过。 微光队员面色不善地从观众队伍前快步走过。 邵战踱步过去跟微光队长牧晨moon对拳，先后致以友好的问候。 「垃圾。」 「二五仔。」 表面上却是其乐融融，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而对面的粉丝还在不知疲惫地：「mars，mars，mars……」 听出审美疲劳的微光队长牧晨收回手，用微笑掩盖咬牙切齿的口吻：「混蛋，不是说好不来吗？」 「这边唿声太高，我也是盛情难却。」邵战眯着眼睛，抬手回应，引出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不好意思，抢了你们战队的风头。」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任何愧疚的表情。 「没什么。」微光战队的队长摆摆手说，「一场表演赛而已，偶像包袱别太重。」 邵战笑得几近张狂，向着牧晨身后的队员道：「听见没，你们队长承认我是偶像。」 「哼，我们队长的意思是，我们微光靠的是实力。」微光新秀姜特tee不服气地顶道。 牧晨这次带他来也是熟悉现场氛围，同时在粉丝前露露脸，没想到在这儿掐起来。 「那你加油，」邵战说，「希望微光的实力比得过我这张脸。」 虽然神色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也是激励后辈的口吻，但听起来就是那么可气。 眼见着小字辈被自己挑起的斗志，邵战朝着牧晨打了个加油的手势，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不进去？」牧晨明知故问地加了一嘴。 「我要是进去，」邵战回头粲然一笑，「还有你们的镜头吗？」 牧晨开玩笑似的在老友肩头捶了一记，邵战没想到，就是这一捶一笑的时间，彻底断送了自己逃跑的机会。 原本在高台上的场外主持人穿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脚上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般从临时搭建的铁制楼梯上飞奔下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邵战队长，邵战队长。」女主持兴奋地把话筒推到他跟前，「早些时候星海官宣这次的活动队长是缺席的，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主意？」停了下，俏皮地反问，「这是战队的策略吗？」 邵战收起表情，沉默良久，吐出两个字：「秘密。」 在他身后，被当做背景板的微光战队成员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儿，在心里骂道：「做作。」 与此同时，外场的情况同步到体育馆内，场馆内外因这如突如其来的惊喜躁动起来。 连带着官方直播间的流量也跟着翻了两番。 而这其中最为震惊的要数星海战队自己的成员了。 汤圆sweet翻出手机给邵战发消息：「怎么回事儿，你真来啦？」 场馆门口，刚跟主持人周旋完的邵战正跟微光队员携手往里走。 走廊里的灯光和场馆内的叫喊声明显高了两度。 「拜託，下次搞这种突然袭击，能不能跟自己战队的走？」饶是冷淡如微光队长，也忍不住开口吐槽。 面对比平常高好几倍的欢唿声，却不是给自己战队的，任谁都给不出好脸色。 何况通道的提示屏上还亮着微光黄，场内的口号声却逐渐呈现整齐划一的趋势：「mars，mars，mars……」 即便还没进入场馆，已经感受到那份狂热的喜爱。 「肤浅。」微光战队小字辈姜特垂着眼皮小声嘟囔着，同时恨自己怎么没长这么好看的脸。 「星海混不下去来微光寻温暖？」有铁牛之称的突击手bull轻蔑地说，「是不是知道爸爸的二队正差个替补，赶来补位了？」 邵战扫了眼手机屏幕上汤圆发的信息，直接放进兜里，像是没听到嘲讽一般哼着歌走了。 走廊里微光队长牧晨拉下脸来，低声训斥道：「放肆。」 mars邵战是pubg公认的巅峰，其成就是不容置疑的。 况且这种自己队长同行的情况下口出恶言，无疑是给自己战队抹黑，微光不仅是输了人气，更输了气量。 能力不足可以练，技巧不足可以补，但是风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没事，没事。」邵战毫不在意地搓着手，挎着微光小队员的肩膀：「别听那个罗圈腿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传出去顶多是说你们队长御下不严，战队风气不好……」 说话间姜特不情不愿地被他揽着出了高台，享受着山唿海啸般地吶喊。 第3页 第二章 与微光结怨 末了，邵战一边朝观众招手，一边在孩子耳边补了一句：「看吧，你们队长就没有这个，要是乐意，来我战队，带你打职业带你飞。」 总之，星海队长跟微光新生代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进入场馆后，邵战很自然地随着老友的步伐走起来，在微光队长「好心」的提醒后，才在二层找到自己战队的位置。 然而全神贯注发消息的汤圆还沉浸在悲愤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化，絮絮叨叨地骂个不停：「老混蛋，老畜生，小爷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半道儿跑来搅局，你tm是个人么，但凡还有点人性，你丫就不能腆着脸站到我面前来！」 他一边骂一面把口头语转为书面用语：「不是说去办事儿了么，不顺利？都是自家兄弟，碰难着事儿也别放在心上，早点回基地歇着，保重体，一切有我老汤圆，你永远的sweet。」 还没等他按下发送键，一个修长的影子将他兜头罩住，强大的压迫感如泰山压顶。 汤圆抖抖索索地扬起双下巴：「队、队……队长？」 邵战笑着招唿其他队员坐下，自己紧挨着胖汤圆，可怜的sweet屏着唿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有一丝放肆的赘肉触到队长的逆鳞。 然而即便他用尽全身力气，腰上的三层游泳圈还是任性地现了原形。 邵战轻嗤一声，吓得sweet赶紧把嚣张的赘肉吸回来，像受气小媳妇儿一样坐好。 邵战斜了肉球一眼，开玩笑似的弹了一下：「小圆圆啊，其实好久以前咱们战队高层会上就提过，以后招队员也要考虑形象，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具体的标准就是腰围在二尺七以下，被我一票否决了。」他盯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尖，嘆了口气，「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别啊，队长！」汤圆悄悄把外设包里偷藏的零食塞给身后的江然然，装出一副人畜无害，老实忠厚的模样，握着小肉拳，「你要坚持自己的看法，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邵战感慨地摇头：「从入口到座席一共138步，为了站到你面前，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人性。」 「所以呢？」胖汤圆喉结滚动，瞳孔乱颤。 「意思是，」邵战好心地解释说，「对你，我不准备做个人了。」 话音刚落，吓的油光满脸的胖汤圆脸色煞白，揪紧了运动服领子，摆出一副战士慨然赴战，宁死不从的架势来：「你，你……你想怎么样吧！」 「想什么呢？」邵战嫌弃地转开脸，「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内减不到标准体重就去二队，再减不下来就去青训生里混。」 「再，再减不下来呢？」汤圆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心虚地问。 「再减不下来就给我滚回老家种地。」 「哎呀，好啦，你就别吓唬他了，胖胖胆子本来就小。」秦川凑过来，毫不留情地把胖汤圆挤走，「你去那边坐。」 胖汤圆从江然然手里夺回薯片，报復性地吃起来。 江然然道：「你还吃？」 胖汤圆哼唧两声：「怕什么，帮我给二队的楚灿打个电话，让他给小爷腾个地方。这玩意儿怀才就像怀孕，」他拍着自己肚子上的肉球，「小爷我到哪儿都是一球好汉……」 好汉的豪言壮语被邵战一个眼神冻住，吸着肚子小小声地喘气儿。 秦川显然没工夫陪着两个人胡闹，凑近邵战：「那事儿怎么样了？」 作为战队经理，他自然知道邵战这次出外勤跟人谈什么。 pubg分部的经营没有问题，一队配合默契，战术成熟，加上有mars这个实力与颜值并重的明星选手，不仅在国内拿了大满贯，在国际赛事上也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pubg部分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成为了俱乐部最具商业价值的存在。 只可惜分部运营得好代表不了星海俱乐部的整体运营能力。 做俱乐部嘛，在收益之前都是钱烧出来的，只是背靠的百战集团近期出现了不大不小的财务问题。 不过说到底邵家缺的不是钱，集团邵时岳只是藉机让最小的孙子收心参与集团管理，所以有意将俱乐部出手，恰巧有买家肯接盘。 这些邵战岂会不知，只是为了应付老爷子短暂跟买家见了一面而已，集团的事有姐姐打理，真有事卖俱乐部的几亿散碎银子也救不了火。 何况，他也没准备卖战队。 邵战打了个安心的手势，示意秦川把心放回肚子里，做好他的经理工作就行了。 秦川可不像他这么洒脱，金主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发话了，他怎么能不认真？ 在总部的老同学传消息给他，说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据说那边已经哀鸿遍野，业绩不好的几个负责任都在主动捲铺盖捲儿。 不过看邵战的态度，秦川还是选择相信他，毕竟眼前是跟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金主少爷。 他开心地在死党群刷屏，能传这么邪乎的，不是谣言还是什么？ 只是这边正辟得起劲儿，邵战的手机响起来，从总公司传来的买家联络方式，当时就是秦川经手的，因为他们的小爷mars不接人家电话。 不过看到mars干净利落地挂掉来电，他幸福地抱着自己有点婴儿肥的胖脸，在心田里种满了花，看来金主小爸爸还没有抛弃他们这群糟糠。 第4页 然而还没等他把情绪发挥到极致，邵战的电话又响起来，和之前的干净利落不同，他迟疑地端着屏幕。 原本悠哉悠哉的秦川在看见邵时岳三个字后，差点吓尿了裤子：「老老，老总裁？」 秦川的心又纠起来，谁家的爷爷手握百亿身家，能让自己的宝贝孙子苟在俱乐部里？ 邵战捶了秦川一拳：「别多想。」起身到走廊里接电话。 从侧门走出去的时候，还偶遇了微光的小队员，并成功收穫白眼一枚。 老人家一句战队的事儿都没提，只是说院里的杏树结果了，让他有空回去吃。 爷爷的电话刚挂掉，买家的电话又打进来。 无可奈何的邵战只能接起来，却仍旧拒绝了对方的抬价。 「pubg分部是顶尖战队，但是其他分部仍需要长时间运作才能成气候，况且这期间会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哦，不会有人比我出价更高。」 「我知道。」邵战惜字如金地回答，少爷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最不缺的就是钱。 对方还在劝，邵战能够想像的到那双浅绿色眼眸里写满了不快。 邵战打断对方的稍带儿化音的流利国语：「为什么？」 星海在集团收购之初便是机构庞杂，虽然几经精简，仍是尾大不掉，尽管有pubg分部的金字招牌，但是离一流战队还是有差距的。 对方的出价完全可以在一流战队选一只或一部分运营。 电话那头顿了下，忽略他的问题，再次提高了价码。 「邵先生，错过这次合作，你会后悔的。」 「我等着。」说完，便干净利落地按掉通话。 邵战回到座位上，安慰着快要哭出来的秦川：「安心看比赛，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怎么不用管，你是少爷，做不好大不了回去继承亿万家产，这些人行么？」秦川扫了一眼身后的吃货汤圆，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 无辜被波及的胖汤圆不明所以地瞪着眼，把错愕咽进肚里。 「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么。」为了呆在战队里，邵战就是这么一年一年熬过来的，哪年家里不闹几次卖战队，他还不习惯呢。 现场大屏幕上已经是跳伞状态，邵战问：「怎么样？」 秦川收了心：「是微光的bull和新人tee带队组了个刚註册的小菜鸟。」 所谓的粉丝回馈赛就是选手带现场粉丝组队上分，为了犒劳粉丝对新赛季的支持。 「职业选手打菜鸡局，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啊，拜託。」 秦川劝他放松，这少爷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认真这点让人受不了，明明身家上亿，偏偏要给自己拗勤奋刻苦的打工人设，弄得整个战队跟他一起演勤奋。 对身边人的想法毫无察觉的邵战微微摇着头：「微光的新秀tee跟野牛bull的组合是打法刚勐，预判精准，但是在战术运用上缺乏圆融贯通，被围后容易头脑发热踩点失误，但是这些可以在以后的比赛中慢慢磨练，不出意外，tee将是星海叠代后的主要竞争对手。」 「哎呀，你想的可真多。」秦川拍拍他的手肘，「还是个毛儿都没长齐的熊孩子，有你在，别的战队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儿。」 邵战没有理他，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是星海成立之初定下的风格，邵战也是靠着一盘一盘打出的成绩挽救了当时凋零到不行的战队。 飞机在地图上拉了个大斜线，临时队长bull还在布置战术，粉丝已经跳了下去，无奈眼疾手快的tee只能跟随队友第一波跳下去，落点是核电站。 这种情况只能兵分两路，bull带着另一名队员在近处发育，伺机汇合。 第三章 被大佬支配的恐惧 核电站位置偏僻，物资少，等级却高，地形复杂，适合双排，是比较考验作战技巧的位置。 如果遇到缩圈不友好，开车上路要过数不清的关卡。 不过这些在娱乐赛中很少见，加上打的是青铜局，基本上不会发生上述状况。 微光的tee准备找时间带领粉丝开车好好欣赏下海岛的风景，落地后随便捡了把scar—l，跳回房顶上在空中击杀了两个跟跳核电站的人。 「light—tee使用scar—l击杀了松鼠桂鱼羹」 「light—tee使用scar—l击杀了屁股朝天噗噗噗」 紧接着，tee跳到隔壁房顶击毙了剩余的两个人，这期间，bull跟微光另一名选手遭到了阻击，好在他们战术素养过硬扛了过去，而那位粉丝队友一声不吭地在房间里搜装备。 这种场面他见多了，三年前他还在网吧带打赚零花钱，那时候就有人花一小时三十的价钱和他组队，花钱的金主爸爸全程聊天搜装备，往往一局到结束放不了一枪。 tee也没准备跟粉丝掰扯，在房顶独立狙完一组整编的敌人后，跳下楼，随手捡了个头盔扣上，准备找车带队友跑图。 他刚从楼上跳下来，下落的过程中被一只从水里爬上来的潜水怪打了黑枪。 他急忙调整视线寻找反击的掩体，过程中收到了敌人被队友用载具击杀的通知。 原本战意满满的他，甫一落地，便被一辆风驰电掣的两座摩托车挡住了去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地面瞬间被二级甲二级头、m16a4、枪托、子弹跟油桶占满。 第5页 在tee迟疑的时间里，摩托车上的队友将音响调到最大。 受惊的tee立即反应过来，捡了装备迅速跨上摩托车。 可怜兮兮的tee蜷缩在后座上，怀抱着枪望着天空，在一场带路人吃鸡的青铜局里，竟然生出一种被大佬照顾的感觉。 其实刚刚的小插曲只是观察疏忽造成的，让一个专业选手打路人局，是很难调动起全部积极性的。 但是作为选手，像宝宝一样被粉丝带着走图，总不是个办法，他下定决心在下个地点扳回些颜面。 正当他们向着m城进击的过程中，路过物资匮乏的小城区并没有计划搜房，只是刚准备过街便被人打了冷枪。 对面二层的人影一闪而过，tee刚架好枪，开车的同伴已经跳下去，以车为掩体在奔跑中朝着小楼上下窗内分别丢了两颗，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现场负责解说的主持人也有一瞬间的停顿，这还是刚刚在台上看起来羞涩腼腆，说自己不太熟悉操作的青铜段位玩家吗？ 配合着尴尬的笑声：「看来，我们的玩家都很『低调』呢。不知道刚刚的发挥是灵光一现，还是实力的体现，还有我们的微光新秀tee也要加油哦，让我们期待他们的表现。」 尽管外围热闹如斯，车上的tee并没有丝毫放松，他在第一时间瞄准攻击，在确定对面没有回击动作后准备切座位去接应落单的队友。 他收枪的动作刚起，响起对内语音：「火力掩护。」 tee下意识地瞄准，在视野里寻找敌人，这个时候，队友已经做掉了从房子后面摸出来的残血，同时追上了熄火的摩托车，再次掌握驾驶位。 到这会儿，tee才弄清队友让他火力掩护的真实目的，只是不想丢掉驾驶位。 他抱着枪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生闷气，这个粉丝好像根本没弄清这场比赛的真正玩法。 不过自己很快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tee下定决心拿出一个专业竞技运动员的专注力来对待这场娱乐赛，好让这个他亲手选出来的观众感受下电竞选手的恐怖实力。 正想着，摩托车飞驰着擦过山嵴，想要从山边越过，却被山顶背坡上趴着的敌人打了冷枪。 镇定如斯的tee发挥了专业竞技选手的心理素质，在运动中瞄准开枪。 「light—tee用m16a4击倒两袖风」 之后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端着枪静待对方队友来救人。 其实在职业赛里，这种状况下作为突击手的tee应该选点跳车，以环境为掩体伺机出击才是最佳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个活靶子似的杵那儿。 只是那种操作比较吃同队友之间的配合，经过刚刚短暂的接触，他不认为自己跟这位路人朋友有什么默契，索性放开了操作。 谁能想到，他刚击倒山坡上的敌人，钓对方救援的时候，自己就被烟封住，弄得tee一时间不知道该跳车还是跑路。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跟这种没经过专业训练的玩家组队就会出现眼前的状况，尤其是当这些玩家有自主意识的时候，情况就更难办了。 因为这个时候危险往往不是来自敌人，而是队内。 tee刚想跟队友沟通的时候，驾驶位上跳上来一个人，用极冷的声音说了两个字：「来了。」 一个小黑点在山顶浮现，被tee毫无悬念地收走两颗人头，他的队友也在斜坡边清理掉另一队敌人。 战斗在瞬间结束，然而不远处的山嵴后接连传出枪声，粗略计算至少是三支队人马碰到一起的混战。 tee跃跃欲试地想要去拉架，队友难得跟他一条心，不过显然对方车技差点儿，落点贴着战圈擦出去老远，停下的时候直接怼到石头上，tee眼睁睁看着自己平白无故掉了血，忍住没发牢骚。 「给我架枪。」 队友开了进口，tee看着远处缓缓落下的空投，又扫了眼安全区的位置，琢磨着队友的速度够快的话来得及跑毒，所以也没说什么，默默地打掉想要偷袭的敌人。 摩托车回来的时候，丢下了三级甲三级头和98k。 tee在第一时间跳上车准备跑毒，而摩托车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跑了，显然还惦记着刚刚没来得及劝架的事儿。 「我们真的要去吗？」tee的问题像是落在寂寥的大草原上，始终没有回应。 在心里觉得此行太过冒险的tee在后座上默默地给自己加血打药，到位后跳车扫射，动作迅捷高效。 原本胶着的战局因为他们的加入如风捲残云般被肃清。 tee端着98k保持着两枪一个人头的速度，这场酣畅淋漓的打击是做专业选手后没有体验过的。 他作为从青训生中苦苦打出来的新人，被高手虐太久，兴奋到几乎忘记提醒队友跑毒。 好在毒雾到的时候，一辆帆布吉普车疾速驶到。 bull的大嗓子在队内语音中招唿同伴上车，tee和新手放弃舔包，齐齐地向着载具的方向跑去。 就在他们即将上车的一瞬间，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将tee打得只剩下血皮的同时，扫爆了吉普车轮胎。 本想着开车压过去的bull跳下车的时候，新人队友已经把其余的轮胎扫掉，防止敌人修脚。 同时，经过精准的跑位，打残了对方的甲头。 看那人跟地平线上扫掉的几个人是一队。 第6页 一直没出现，估计是跟在两人身后准备卡圈阴人。 bull在来之前掉了一个队友，这时候被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习惯性地骂骂咧咧，然而镜头只拍到头的嘴在动，声音却一字不漏地收进对内语音里：「什么垃圾玩意儿，会不会打，不会打滚回家去奶孩子……」 bull在平常训练赛里脏话不断，正式比赛的时候会稍加收敛，今天在娱乐赛就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本性。 bull作为light首发阵容的刚枪王，什么时候打过这么憋屈的局？ 这明显是个坑，还是他自己一头撞进来的，就为了救两个菜鸡队友。 这也就是在粉丝回馈赛上，这要是在平常训练谁敢这么坑他，估计早就身首异处了。 只听噗噗噗三声枪响，bull眼看着自己眼前的画面转成黑白色，惊愕到忘记骂人。 在冷到令人窒息的平静中，引擎声响起，只见摩托车拐了个巧妙的弧线停在tee面前。 「要跑毒了，打满状态。」粉丝队友在tee有所行动前说。 不知为什么，可怜的tee重新坐回后座上，熟悉的被支配的感觉回到身上。 频道里忽然响起炸雷般的叫喊声：「为什么狙死老子，老子来救人的，你们居然恩将仇报？」 然而任凭他怎么吵吵，场内的人始终没有回应，他摘下耳机，气哼哼地开始收拾外设。 近距离感受着队友怒火的tee大气都不敢出，他偷看了一眼旁边淡定得好像不在一个里的粉丝队友，开始羡慕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 好不容易等到bull离场，他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队友：「那个，刚你是走火了吗？」 之后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就在他以为这个话题会这样略过去的时候，对内语音响起稍显低沉的问句：「什么？」 「你刚刚把bull打掉了，是不是因为他骂你了？」tee想给自己的队友解释下，他原本就是那种性格，在基地就是个火药桶，没由头也会自燃那种。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耳机里传来悦耳的男中音：「没有。」他说，「不够坐。」 第四章 他引起的胸腔共鸣 tee的气息一滞，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人枪杀队友并未为了泄愤，仅仅是因为摩托车上没有空余的座位。 不过想想也是，bull开车过来接他们，吉普车被打爆，能保证他们快速移动出圈的载具就只有这个两座的破摩託了。 之前他们经过的房区都没有可用的车辆，而毒烟的范围还在扩大，安全区在地图最上方，同两人的位置呈一个大直角。 这边的选手还在兢兢业业跑图，但场外的解说已经疯了。 这原本是一场娱乐型的选手带粉丝吃鸡的局，谁能料到碰着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傢伙，硬生生在开局十分钟击杀了己方的专业选手。 「看来我们场上的粉丝很有主见，在载具没有多余空间的情况下，竟毫不犹豫地击杀了队友，不仅如此，还舔走了队友盒子里的急救包，下面让我们来採访下微光战队的bull，请问这场比赛打下来，你最大的感想是什么？」 bull盯眼前话筒的劲头好像盯着仇人一样。 半晌，回答说：「没感想。」 观众席上也是闹成一片，在一环欢腾中坐在原位的mars始终在脑海中回放游戏人物甩狙的动作，还有击杀报告。 「killer使用98k击杀light—bull」 「killer。」他轻抿嘴角，仅仅引起胸腔共鸣。 * 场上的队伍还在疯跑，这样跑到一半儿，顺便击倒了几个不走运的落单选手后，车速明显减慢。 「加油。」驾驶位上的人对身后的队友交代道。 那一刻，tee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种错觉，这个队友留着自己就是为了自己包里装着的油可以在途中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不是开局的时候他抱走了地上的油桶，自己可能跟老牛一起被嘣了。 不，更大的可能是自己根本活不到老牛来接应。 在安全区外围遇到了几波偷袭都被两个人解决了，剩下的伤残不足以跑赢毒圈。 当他们在晴空万里的公路上飞驰的时候，看着涛涛的河水在自己脚下流淌，tee一颗悬着的心暂时归位。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场景嘛，只不过原本的掌控者应该是自己。 队长本来是想藉机让他这个新秀练练手，也在大家面前积攒点人气。 谁能想到好好一个带粉丝上分的局被打成这样，这一局大半的时间自己就是龟缩在摩托车后座上，最大的作用就是拿了两桶油，然而现实太过残酷，留给他感慨的时间并不多。 眼前气势汹汹的大桥好像勐兽一般张着獠牙，而他们就是等待被蚕食的食物。 「我们要不要绕……」他刚起了个话头，摩托车嗖地一下子加速冲上了危机重重的高架桥。 火光从侧面亮起，tee和队友默契地从车上跳下来，tee找掩体的时候，队友已经打爆了车子，用火光当掩护跑出去，解决掉了侧面伏击的对手，同时和正面的敌人钢枪。 tee则趁机绕过去拉枪线帮队友解决掉策应的敌人，就在两人肃清桥上的守敌的同时，另一波流弹扫过来，将tee从bull那里捡来的二级头打穿。 tee不受控制地俯身寻找掩体，他想要提醒队友不要来救人，这是一支满编队，最后一个人趴在桥头十一点钟方向。 第7页 不过这些话并没有说出口，因为tee发现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同队的友人好像脑后长眼一般狙掉了隐藏的敌人，同时朝其队友的方向丢了好几颗□□。 tee倒地，敌人自然等着击杀前来救援的队友。 而他的粉丝队友却可以做到反向思维，用几颗雷试探对方的位置。 可是桥头就那么点儿地方，有几个炸点就在tee身边，本就剩下血皮的tee一边给自己打药，一边躲避着来自队友的伤害，还要防止敌人恼羞成怒赶过来灭口，处境无比艰辛。 片刻过后，队友豪无意外地清理掉了不走运的敌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迟疑。 就好像这一切是他设计好的一样，然而就算游戏到了这时候，队友也丝毫没有来救援的意思。 显然这两组选点很准，靠着桥的位置卡人的队伍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他们四个人是从不远处的房屋跑过来的，并没有用载具。 而后来的车也在队伍被灭掉前被报復性地扫掉，tee眼睁睁看着队友绕场一周没有找到载具的悲愤表情，刚想提醒他这里还有队友等待治疗，一辆越野车载着只有两名敌人的残队飞驰而至。 tee把自己卡在箱体间，在他用急救包自救的时间里，因视野受限只能听见炮弹声四起，就这样他还是被流弹扫中，让本就千疮百孔的血条雪上加霜。 好不容易等治疗告一段落，他第一时间端起枪准备掩护队友，却发现那辆吉普车已经一骑绝尘跑远了。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横七竖八的盒子，心中百味杂陈。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队友决然离去的场景，tee心中不仅没有一丝丝的不舍跟怨怼，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当他基本上收拾好状态，从桥上爬下来的时候，就迎来了吃鸡的结算画面。 好在他心态够好，提前退场的bull脸都气绿了。 主席台上，tee站在主持人身边心虚地笑着，套用常见的官方回答后忙不迭地把话筒推回去。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戴着黑色口罩，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人身上。 自从作战室通道被打开，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步入会场的一瞬间，周围的喧嚣声跟吶喊声都不存在了。 战队席上的mars眉心微微隆起，心跳不自觉地放缓，唿吸深长，指尖冰凉。 场上的主持人语速飞快：「在这里呢，我们要感谢微光战队为我们带来的精彩绝伦的表演，相信大家都看到了，这场对决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惊喜。」她转向另一边，「下面让我们来採访发挥惊艷的粉丝玩家，你的帐号只有青铜级可是现场的表现看来你的实力绝不青铜，请问你是换号重玩吗？你有没有加入职业战队的打算？」 面对主持人兴致勃勃的发问，少年只是回以冷淡的两字：「没有。」 之后，无论主持人怎么调动气氛，这个在娱乐赛里激起千层浪的少年始终保持着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 座席上的队友还在交头接耳，秦川也难掩激动，眼角的余光瞥到别的战队已经有人用笔记本电脑登陆客户端加好友了。 原本蠢蠢欲动的秦川额头上忽然青筋一跳，牙酸不已。同样不羁的态度，同样爆炸性的发言唤醒了记忆深处的影像。 怪不得眼前的场景总让人觉得似曾相识，突然闯入脑海里的回忆让他吓了一跳， 「奇怪，这个人看起来蛮眼熟的。」汤圆sweet一边吃薯片一边说。 秦川回头凶了他一记：「你闭嘴，眼什么熟，腰围不减到二尺七以下就把你从星海除名。」 汤圆哀嚎一声，用薯片塞满悲愤的嘴。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长城也不是，他身上的肉更不是一天吃出来的，他刚想跟经理掰扯，瞥见对方脸色不对，悄悄地缩回椅子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经过几轮的问话没有结果后，主持人已经放弃了和他沟通的想法，原本还想为在回馈赛上发掘个新星造一波声势回馈金主爸爸，现在却只想快点走完流程。 机敏的主持人瞄着粉丝手里的话筒：「请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少年纤细的指尖轻轻敲了下话筒，用同样冷淡的声线说—— 「我回来了，从今天开始pubg的排名要改写了。」 说完，少年潇洒离去，留下错愕的主持人和观众。 那道身影侧颜单薄，黑髮遮住眉眼，却遮不住眼眸里的不羁。 少年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来由地拨动他的心弦，座位上的mars心跳仍缓，指尖微麻，但心脏深处某个位置却没来由地温暖起来。 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心中有一个笃定的声音告诉自己，他的男孩儿，回来了。 同一时间，秦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几亿个齿轮开始运转，远处少年身上凛冽的气息让他生出熟稔的感觉。 而这绝不是好的预感，秦川忧心忡忡地偷看身边的邵战，希望他没有注意到楼下主持台上的人影，却发现后者正死盯着最危险的方向。 在职业生涯中，他曾无数次凭藉单薄的臂膀力挽狂澜，将在悬崖边上的战队拉回来。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感到莫名的不安，正如暴风雨前夹杂了暴虐分子的宁静。 直觉告诉他，现在正式生死存亡的关口。 第8页 这一次，秦川决定先发制人，不管被人拍到或是传出什么样儿的流言，他都要拉住身边的人。 三年前的经歷在他心里烙下一块经久不愈的伤疤，他绝不能让旧事在眼前重演。 然而就在他有所行动前，身边的人早以出其不意的速度沖了出去。 「mars，mars……」急忙起身去追的秦川被座位绊倒，他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发出急促的叫喊声。 然而叫声却被观众席充沛的应援声淹没。 身后赶来搀扶他的队员，又在无形间阻隔了他追回邵战的唯一希望。 第五章 我不好了，我不纯洁了 秦川短粗的手指死死地抠着地上的小毛毯，力道大到将纯手工毛毯揪秃。 好不容易把经理弄到座位上的胖汤圆把肚皮上翻上来的运动服掖好，拍着一双油手喘着粗气：「你咋沉得像个死人，一点都不配合？」 被按在座位上直瞪眼的秦川揪着头髮，一副躁郁症发的模样。 胖汤圆不安地往庄柏身后蹭了蹭：「他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吃药。」 庄柏一愣：「他有什么病？」 胖汤圆撇着嘴哼唧一声：「你身上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紧接着更加不屑地补上一句，「真不明白你这种人怎么会有女朋友。」 庄柏才懒得理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脸色惨白的秦川身上：「你怎么了？」 好像见鬼了似的秦川长嘆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 场下的高台上，之前被选中的幸运观众已经离开，而mars刚赶到场下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要知道作为联盟第一的选手，出场费可是很不一样的，他这一出现，贊助商无疑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后场导演一面通过耳返与主持人沟通流程，一面派混在观众区里的工作人员用人海战术堵住了邵战身边的所有出口。 瞧见邵战被主持人请上台，秦川才终于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幸亏没遇上，幸亏没遇上，否则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怎么了？」胖汤圆一面把薯片抛到空中用嘴叼住，一面心不在焉地问。 台上的邵战越过重重人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背影被人群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持人受到导演的提示，提取幸运观众与邵战组二人对，彻底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说到底，这就是一场娱乐性质的聚会，现场环节也随着情况调整，更何况遇到了这样一尊大神。 主办方自然想尽办法把他留在现场。 邵战与其选中的观众来到作战室，另一组的桀骜战队也由三人带粉丝的队形变成了一代一的阵容。 眼睁睁看着上场机会从身边熘走的桀骜队员怒火中烧。 感受到隔壁队员呲牙咧嘴的愤怒，微光战队的姜特跟身边的队友嚼舌头：「这回mars可得罪了不少人。」 尽管因为幸灾乐祸被队长瞪了一眼，他却丝毫不在意。 之前进场被抢风头的气还没过，只要仇视mars就是朋友。 只是桀骜战队那边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道道，看见一个穿着微光队服的人朝他们笑，只当他在嘲弄己方没有上场的队员，纷纷冷脸相对。 那一刻，对战室里的邵战虽然很想推开眼前的一切追出去，但他是一名电竞选手，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尊重比赛、尊重对手跟队友，哪怕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迷妹。 点击开始，在地图上标点跳伞，在空中观察敌情，落地后捡枪扫除射程内的威胁。 「starcraft—mars使用s1897击杀了是你瞎了眼」 「starcraft—mars使用s1897击杀了来生再见再搞基」 …… 邵战的一切动作都跟打常规赛无异，在他的世界里仿佛不存在娱乐赛这种字眼，哪怕是在直播间里，他都拿出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力。 因为在他看来，哪怕是鱼塘局里菜鸡对手的迷之操作也可能藏着令常年蝉联亚服第一的他措手不及的惊喜。 而作为专业选手，就是要将这些灵光一现，甚至是无意为之的动作融入到战术中，毕竟在专业竞技场中套路跟反套路往往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不过一般这样的表演赛里他会适当放缓节奏，毕竟要给队友时间跟上自己的行动。 他们的落点在医院，这里物资虽然量少，但等级高，且多在建筑物内部，适合躲藏的地方也多。 只是今天，他并没有给队友一步步搜房子的时间，而是眼疾手快地捡到物资丢到队友身边。 安全圈缓慢收缩，隐隐有向着左上角z城方向靠拢的趋势，虽然他们的地理位置还算理想，可以在这里卡一波敌人，但是考虑到队友的实力不明，他还是决定提前转移，率先抢占有利地形的保守策略。 他通过对内语音让队友在房间里藏好，自己则赶去跳伞时确定好的点去找车。 只是当他穿越学校赶到拼图楼边的时候，发现视野里的轿车有轻微的倾斜，而这种倾斜绝不是因为地势起伏造成的，在行进的过程中他稍稍偏离了原定路线，切到轿车旁没有停留，而是加速朝着房区的方向跑去。 就在他路过蓝色轿车的同时，房盖上人头闪动，原本空寂的房区里瞬间钻出来好几队人，混乱的枪声从四面响起…… * 「所以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9页 座位席上的星海选手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观战上，反正有粉丝会给队长吶喊助威，少他们几个也没人在意。 于是几个人将精力放在欲言又止的秦川身上，恨不得挖出点见不得人的事儿，好扳回点在面对队长时全方位被碾压的挫败感。 胖汤圆又问了一遍，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停地催促着虚弱的秦川，给他做心灵马杀鸡。 「你说你怕什么呢，那个老混蛋又不在，哥几个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么，绝对把你的话带到墓地里去。」胖汤圆竖起三根指头髮誓，瞧见秦川还是满腹狐疑的样子，把剩一口的薯片袋子塞到他怀里，语重心长地拍着对方的肚腩，「你知道哥们儿是干什么用的？说白了，哥们儿就是在你难过的时候陪伴在你左右的人，在你得意的时候跟你一起吹牛侃大山的人。所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过不去的坎儿都说出来，只有说出来咱们才能帮你想办法，实在是心疼你。退一万步讲，就算解决不了，总比你憋在肚子里，把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憋成狗强。」 秦川眨巴着六神无主的小眼睛：「道理我都懂，就是这话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你看看，已经憋坏了。」汤圆胖唿唿的手指在秦川脑袋上绕了两圈，煞有介事地说，「这就是预兆，你已经听不出好赖话儿了。」然后不管人家乐不乐意，硬生生把秦川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口中念念有词，「来胖哥哥疼，胖哥哥爱，快把你心里的小秘密倒出来！」 看不下去的庄柏上手帮秦川抢回身体的控制权，示意汤圆注意影响。 进队不满一年的江然然双手服帖地放在膝盖上，警觉地竖起两只耳朵，不放过前排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三年前的六月，青训生选拔当天，有一个少年闯进一队训练室，问队长是不是传说中的邵神。」 「哇奥。」胖汤圆的嘴张到可以塞下鸵鸟蛋，如果可以他真想看一看有人当面呛老畜生的名场面，只恨自己没早入行一年。 「之后呢，之后呢？」绷不住的江然然不由自主地凑过来。 「之后邵战问他是谁。」回想起往事秦川忍不住摇头苦笑，「那时候星海刚端回全国联赛的冠军，放奖盃的架子都快被压塌了，你们知道那孩子怎么回答的吗？」秦川环视一周，喘了口大气，「他说自己是弒神者。」 这一下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庄柏也忍不住拍手称快：「这也太狂了。」 「狂有狂的资本。」秦川倒豆子似的说起少年在选拔赛上的成绩，听得在场的几个人震惊不已，尤其是在训练营苦苦挣扎出来的江然然，忍不住连连称赞。 「光厉害有个屁用，就那个性格是能留得住的吗？」秦川恨恨地说，分不清是惋惜更多还是感慨更多。 「他现在在哪儿？」江然然给经理捶着肩膀，私心想着有机会去向前辈讨教一下。 「谁知道呢。」秦川捶打着虚胖的肚腩，「对他在场上的表现，所有教练都给了s+的分数，恨不能当场就签合同，不过签人前还是要走个流程报到总部审批。」 「他被别的队挖走了？」胖汤圆熘的大脑袋推演着各种可能。 「怎么说呢，情况很复杂。」秦川抽了抽鼻子，「选拔赛结束之后，他没走，他说没地方住，于是战队就破例借给他一个房间，当时教练组想的是这种好苗子真放出去也怕人抢，干脆留在基地里，就是个走流程的功夫，能出什么么蛾子？没承想啊……」 「哎呀，你快点儿说，」心急如焚的胖汤圆推了他一把，「一句一顿地急死个人了。」 秦川晃着一双标准的八字眉，想起往事快哭出来似的：「看起来挺踏实个小孩儿，谁能想到他就跑了？」 「跑了？」胖汤圆抠着耳蜗，「是不是你们剋扣伙食费，没给人家孩子肉吃？」 「你当谁都是你啊，一顿不吃肉就活不了呢？」秦川白他一眼，「那孩子是连夜跑的，保安都睡着了，没人知道为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邵战招唿人满基地找我们才知道那孩子不见了，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去监控室调录像，看见当天晚上那少年熘进mars的房间……」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秦川死死咬住嘴唇，他没准备把这段情节公布出来的，他不敢想被mars知道自己在背后嚼他舌根的下场，后悔到想按下核弹，拉地球给他陪葬。 其他几个人好像被扔进油锅里反覆烹炸过一般，陷入呆滞状态。 「房间……mars……连夜……出逃……」胖子抱着自己的大脑袋，百味陈杂地望着大屏幕上奋战的人影，咽下口中的惊讶—— 「我不好了，我不纯洁了。」 第六章 崩塌的队长 在赛场上奋战的邵战还不知道自己在队友心中的形象已经崩塌殆尽。 因为被多方围堵，原本的娱乐赛不可避免地被拖入巷战。 子弹从四面八方扫过来，邵战利用身边的残垣矮身封烟，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烟雾对面的二层小楼时，在烟雾中蹿出一个人影越墙而过，一头扎进如拼图一般的楼群之中。 身后，全频道的语音中响起接连的嘆气声。 他们想不透在电光火石间被打残血的人是怎么连扔两个烟做假动作，同时凭藉恐怖的决断力以及执行力向着唯一的生路奔袭的。 他们只知道那个从墙头越过的，快到看不清的身影是蝉联排行榜第一的男人，而他们在一念之间彻底丧失了将神祇拉下神坛的可能。 第10页 拼图楼，顾名思义，形似拼图碎片而得名，在这种配合生疏的围剿中，是最佳的藏身地。 虽然可能遭到地毯式搜查威胁，但是对于mars这一级别的选手，一旦闯进去就如泥牛入海，放进去再多的人手也不过是给他送人头。 所以，经验老道的对手知道，要在他进入能发挥的优势地形前劫住他的去路。 不远处的三楼房顶，一个灵敏的身影始终卡在邵战视野的死角，如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准星对准了他残血的头盔，开火。 子弹出膛的爆裂声相映成趣，在空寂的全频道里涌起激盪的声波。 在翻墙的一瞬间，邵战将武器换成汤姆逊冲锋鎗，虽然放弃了部分杀伤力，但在空中腾跃的同时向着视线死角可能藏匿敌人的位置扫射。 对局中的邵战不知道身后的人是如何集结的，但直觉上是有人在开局时说服了路人来围剿他这个大高手。 在他的资料库里，桀骜的诡才栾风storm就有着飓风一般的感染力。 所以在突出包围圈前，他不仅要考虑到路人弹道给自己造成的伤害，还要计算围墙那头狙击手可能的方位，自己的射程以及对方武器的选择，还有隐藏狙击位潜在的杀伤性…… 虽然看似繁杂，但种种数据流在邵战脑海中生成延伸只是一瞬间，作为超一流的的选手，是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高的人。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还可以推演出敌方所採用的战术策略，并针对每一个分支布局不同的反击攻略。 然而，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邵战的选择并不多，只能依照有限的地形辗转腾挪。 从墙那头翻过来的落点是一个箱子，那是在封烟的同时透过围墙的裂缝捕捉到的信息，但那并不是邵战选择的掩体。 因为桀骜的storm绝不会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将自己置于孤军奋战的境地，而仓促纠结的围堵大军又不足以取信于疑心极重的storm。 邵战在赌，在赌墙那头的众人各藏心思，在赌不惜自曝形迹的栾风会把宝押在唯一信赖的粉丝战友身上，他在赌身后的追兵失去统一化的指导后没有办法即时组织的有效的攻击，他在赌自己的反应够快，他在赌自己的运气。 越过围墙后，他并未贪恋掩体，而是以箱子为基点，向斜侧方的单层小工具房扑过去，期间一直用火力压制斜上方的桀骜队员。 还在疾驰的空中，以及诡异的身法丢出一颗□□。 而在电光火石的弹跳间，邵战也付出了被杀伤性极大的s12k修脚的惨痛代价。 事实上，s12k半自动□□也只是让他伤上加伤而已，对他岌岌可危的血条造成的伤害比他之前预想中的状况轻了许多。 如果邵战按照常规操作以箱子为掩体蹲下，那枚12ga.子弹的落点正在他只配当样子戴的二级头上。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一枪爆头，那么桀骜战队将提前锁定这一场的胜利。 但战场不相信如果，工具房里的邵战趁着栾风打药，朝着左边车库扔了一记□□。 这东西虽然杀伤性不大，但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效果也足够煳弄初级玩家了。 从刚刚阻击、追打，接连产生的状况来看，桀骜战队选中的粉丝跟另一个始终在房间里趴着躲机器人的水平差不多。 之前的混战中storm始终没有露面恐怕不是因为什么君子之仪，是趁乱教粉丝用普通枪械练习瞄准，以确保在邵战出现的第一时间，一枪爆头。 其实如果storm把满血的头甲扣在粉丝身上，让他趴在房顶上当幌子，自己蹲在车库里阴人，那么邵战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好在那股叫做飓风的傢伙没有作出那么丢格调的事儿，在胜负抉择的关头始终秉持着一个专业电竞选手的矜持。 被火焰烧到的粉丝慌慌张张地跳出来，全然将自己暴露在他的枪口下，还没等邵战打自己，怂怂地趴在空空如也的土地上匍匐前进。 假装没看到粉丝的邵战打药修整的同时，状态稳定在百分之七十的栾风storm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跑位。 两个人都是战场上的老对手，熟悉对方的思维方式跟战术习惯，甚至连开车时的小动作都一清二楚。 栾风storm深知邵战不会坐以待毙，呆在只有一层的单薄工具房里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他很有可能已经翻出房间，以墙为掩体准备狙自己。 所以他朝着工具房左右跟后面各丢了一枚□□，期望能够得到炸伤邵战的通报。 然而捷报始终没有像他期盼那般到来。 栾风storm也没有气馁，专心跑位，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制霸全联盟的男人，胜利不会来得那么轻易。 换句话说，如果对面的人那么容易被炸死，那他才要失望呢。 在跑位的同时storm也根据地形通过对内语音指导倒地的粉丝向掩体方向挪动，自己则随时提供火力支援。 邵战的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经过足以打死老师傅的乱拳围剿想必也不会太舒服。 想到这里，经验老道的storm忽然感觉到一丝冷意，周围太吵又太静，丝毫没有生死对决中的紧张感。 这时候的mars应该卡视野，应该死死盯着他和战友的一举一动，但是什么都没有，这种掩藏着巨大可能的静谧，无形中给他的心理造成巨大的压力。 第11页 与此同时，在栾风storm跟无形的压迫感对抗同时，邵战确实在「看」着他，不过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耳朵，通过楼上的脚步声分辨对手的走位跟方向。 他深知栾风对自己的了解，任何一名选手在这种状况下都不会让自己困在狭小单薄，根本没有什么防御力的小工具房内。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栾风选择的炸点都是邵战最可能选择的方位，其实如果栾风没有心疼手里的弹药多扔一枚，或是遇到一般玩家，只会往房间里丢雷的，邵战已经是公告栏上的一缕冤魂了。 可惜，绝地求生的战场上从没有如果，邵战就是针对对方是专业选手的特点加以利用，即便很想跑路，也忍住趴在房间里没动。 这一次他赌的是storm在竞技场上养成的专业素养，还有一墙之外临时拼凑的战队人心不稳。 外围混乱的枪战跟栾风的走位都在他的计划中，当二层的选手放弃地形优势跳下来准备接应队友同时以近战结束战斗的同时，已经奠定了失败的基调。 邵战趁着栾风腾空的瞬间，从房子里翻出来，越过缩在箱子旁，露出大半截身子的粉丝，跳到车库侧面找点狙运动中的敌人。 他可不怕倒地的粉丝通风报信，他怕的是栾风跑得太慢不能快点结束战斗。 然而这场原本万无一失的阻击战，被一点点的小骚乱打断。 之前围剿邵战的大队乱斗也基本告一段落，胜利的人信心百倍地翻过来找跑掉的人寻仇。 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邵战跳进假车库，用那辆根本启动不了的车子当掩体。 现在，他左边有精锐，右边有人海战术，再一次陷入围堵中危机万分。 正当他在头脑中飞速推演，现状下从哪一面突围的可能性大一些的时候，只听两声枪响，屏幕上飘过公告。 「新人求放过使用98k击倒arrogance—storm」 这个新人求放过邵战也太熟了，正说那个看起来乖得不得了的学生妹， 眼见着原本的死巷撕开一道缺口，邵战通过对内语音告诉队友：「继续扫射，不要停。」 「可是，可是我，我打不准。」新人求放过磕磕巴巴地说，之前当邵战被围剿的最危急时刻，也没忘记在语音里安慰战战兢兢的新人队友，即便她在房间里被机器人追得满世界绕圈圈，邵战还是用他的方式稳定队友的情绪。 至于这个人能够看懂地图，绕这么大一段路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打到了最具威胁的storm，他是连想都没想到的。 不过既然能够打到这里，那么邵战不吝啬交给她更多的任务。 那一刻，新人求放过心中涌起一阵不一样的情绪，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对方表述是把自己当成队友，而不是拖后腿的累赘或是需要保护的粉丝。 况且他又没有要自己一定要打多准，不停地扫子弹而已嘛，说不定自己还能做点让他刮目相看的事儿呢！ 第七章 那一夜的…… 尽管新人已经用尽全力，栾风还是被赶来的粉丝队友扶起来。 看着两个人并排奔跑的背影，邵战还是很怀念他之前的演技。 队内语音传来嘆息声，邵战安慰说没事。 事实上，新人队友的表现已经足够让邵战高看一眼的了，他当然没指望她能打掉专业选手，实际上在之前栾风storm落马时，也是没有料到有她这个意外因素的出现。 邵战用轻机枪快速扫掉右侧的敌人后，紧接着用捡来的m24击杀了跟在栾风身后的队友。 之前留着他不过是为了让粉丝有多些时间参与比赛，也起到牵制栾风的作用，谁想那些单纯不做作都是演技。 邵战刚想去追就发现右边的楼群里闪烁着人影，虽然急着去扶队友，也只好优先解决身边的危险。 栾风之前意外被冒出来的新人粉丝击倒，好在己方队友营救及时，现在他要为自己的队友报仇。 在跑出邵战的视野后，他反身翻进可以当作掩体的房间里，并且通过精准的跑位伺机打残了粉丝的甲头。 「arrogance—storm使用scar—l击倒新人求放过」 「我倒了，我倒了。」队内语音里传来女孩儿焦急的叫喊声，她见识过这个暴风的恐怖实力，占据高点的她应该给队友打掩护，给mars足够的时间找好位置的，可是她的枪法实在太烂，又不会换点，只能眼睁睁看见自己操控的人物无助地蹲下。 她本可以做得更好的，她本应该做得更好。 一时间，懊恼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 这是多么珍贵的回馈赛，多少粉丝梦寐以求的，绝好的机会却被她的菜鸡操作给搅了。 「你做得很好了，蹲好。」邵战轻声说，「我很快来。」 即便知道墙后面有无数蠢蠢欲动的尾巴跟着，知道面前有栾风准备好的陷阱，他还是开着路上捡的车怼到栾风埋伏的矮楼，跳到阳台上连封了三个烟，藉助精准的跑位跟草丛、树木为阶段性掩体，打得栾风不敢露头。 「starcraft—mars使用m416击倒arrogance—storm」 之后朝着他所在的房子扔了两枚□□，一枚从窗户飞进去逼得残血的敌人跳窗，另一枚在栾风跳下来的落点上爆炸，炸掉了桀骜战队最后一点希望。 场外也因为mars的一系列操作激动不易，主持人紧抓着话筒，语速飞快：「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尤其是最后的布雷，真的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留啊，真不愧是我们的邵神，制霸联盟者，绝地求生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第12页 无论场下的彩虹屁多响，赛场上永远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 可偏偏出现了邵战这个实力与颜值并重的选手，硬生生凭藉恐怖的个人能力让旁人只有仰视的份儿。 虽然战局仍在继续，但对于邵战来说，在联盟诡才之称的栾风落地的那一刻，一切已经结束了。 面对着从结对围虐的重围中杀出来的对手，邵战不再有所顾忌，火力全开，纵情输出的场面引起外场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唿。 然而就在邵战绞杀敌人的同时，在令人目不暇接的击杀公告中出现了刺目的一条。 「小南瓜123使用m416击杀新人求放过」 原来是有人趁着他陷入苦战中分身不得的功夫，潜入新人所在地位置补枪。 邵战心里一阵自责，要知道本次战局的最终目的就是带领粉丝享受游戏，他却在想要快速了结战斗的情绪下与栾风对峙良久，险胜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寻找脱身的方法。 不过同队的粉丝却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而是懊恼地向场上的大神队友通报：「我死了，我死了。」 邵战刚想安慰她，就听见少女用极快的语速说：「后面后面，刚杀死我的人要偷袭你！」 少女话音未落，仿佛脑后长眼的人已经用狙击杀了灭他队友的傢伙。 「抱歉，没照顾好你。」邵战淡淡地说，即便面对血雨腥风的战场，他永远保持那一份超脱常人的平和心态。 「没有。」少女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偷瞄了眼身边的人，垂着头小小声地说，「是我太菜，拖累了你。」 「你可是击倒了桀骜战队里有暴风眼之称的栾风，你要是菜，我们这些专业选手可是要无地自容了。」打扫战场之余邵战安慰短暂组过队的朋友。 小姑娘没再说话，她知道这是大神在宽慰小菜鸟，可是她很开心，她不后悔开通这个游戏，因为无论是游戏还是游戏里的人，都让她感受到和煦的暖意。 作战室里只剩下邵战敲击键盘跟滑鼠的声音，他旁边的女孩儿不忍打扰队友，默不作声地垂着头，一双闪亮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屏幕。 「我我我，我活了？」 少女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人物正从飞机上跳下来，那正是绝地求生最终胜利队伍的优待。 邵战放下耳机，习惯性地收拾外设包，收拾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组委会提供的。 一旁几乎全然陷进宽大座椅里的女孩儿兴奋地手舞足蹈，邵战被她的情绪感染：「这么高兴么？」 少女明艷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抱歉，没让你打满整局。」 邵战旧事重提，少女则连连摆手，指着屏幕说：「这样已经很好了。」 熟悉的结算页面让他想起往事，同样的场景里，孤身一人冲进战队训练室的男孩儿，飞扬的神采即便在回忆里，仍旧是那么耀眼夺目。 他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是弒神者，他说他找了邵战好久，那一晚，他熘进了…… * 「禽兽啊！」 现场激盪的氛围中，只有一小块净土保持着迥异于常的平静，那就是星海战队的座席。 「那可是青训生啊，才多大呀！」胖汤圆眼珠里红筋暴涨，满心愤怒地握着拳头，真空包装袋凭空炸裂。 周遭的队员也沉浸在同仇敌忾的情绪中，几双眼睛冷若冰霜地望着台上接受採访的人。 路过的桀骜队员感受到这非比寻常的气氛，不明所以的小眼珠在星海战队的队员跟队长之间徘徊。 不管外面多热闹，座位上的四个人依照次序轮流飙成语。 「无耻之徒。」 「衣冠禽兽。」 「人模狗样……」 到胖汤圆的时候直接卡住了，众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不许侮辱狗。」 「那换一个？」胖汤圆徵求同志们的意见，一双大眼珠子滴熘乱转，「人面兽心？」 看在他没什么墨水，只有一肚子肥油的面子上，勉强算通过了。 之后，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队伍末尾最小的江然然。 「我，我不会骂人啊。」彼时，还澄澈得似一江春水的大男孩儿苦着脸求放过。 「那怎么行，我们都骂了，就你自己例外，回头找老畜牲告状怎么办？」秦川煞有介事地说，拿出经理的架势来，「来来说一个，说一个，随便什么都行……」 为了不让江然然独善其身，秦川劝地太过投入，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诓骗新人身上，以至于根本没看到汤圆sweet跟庄柏给他发出的信号。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他肩上，耳畔响起熟悉到令人肝儿颤的声音：「说什么？」 秦川抖抖索索地回头：「老老老……」他下意识地寻求帮助，直到一双胖手仗义地握住他，秦川才凭藉这一点点义气回到阳间，「老闆回来啦，老闆辛苦。」然后跳起来让出座位把邵战安排好。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其余的三个人跟他站成一排，整齐划一地哈着腰，像练过一般重复着：「老闆辛苦，老闆万安……」 过道上正巧路过的微光队员大喜过望，点开通讯设备群发：「星海要完……」 「又骂我了是不是？」邵战冷峻的脸上写满了瞭然。 「没有。」秦川头摇得像拨浪鼓。 「绝对没有。」庄柏紧接着摇。 第13页 「真的没有。」胖汤圆两只腮帮子上的肉一甩一甩地。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人队员身上。 不会说谎的江然然憋红了脸：「谁骂谁是你爸爸……」 一瞬间，愤怒的拳头如雨后春笋般落在江然然的头上。 战况之惨烈，惊得旁边战队的队员齐齐地朝旁边挪了两排座位。 桀骜战队的队长周恆zhou跟邵战点了点头，指着他跟前的一团混乱：「这个，没事儿么？」 邵战挑唇一笑：「打打更健康。」 几个耳聪目明的傢伙立刻停下拳头，正中央的秦川扬起悲愤的脸：「你还是不是个人了，就不能拦着点儿么？」 一旁汤圆sweet抖着满身的赘肉跺着脚撒娇：「队长你怎么这个样子呢，人家被打坏了你不会心疼么，哼哼哼！」 胖汤圆就是有这种体重，每次撒娇都能引起山崩海啸般的效果。 邵战淡定地坐在位子上，指着台下的战场：「该你们了。」 江然然被人拎上台的时候还带着被打到爹妈都不认识的懵圈劲儿，称得上帅气的小脑瓜上，顶着被鸟驻窝又遗弃的巢穴。 听见台下姐姐粉的询问，胖汤圆「关怀」地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然后强行帮他把头型捋顺。 经过工作人员的「好心」提示，江然然在朝后台行进的路程间打开了战队微博，在一分钟内涌入了几千条关于自己的留言： 完了，然然的头不能要了。 同意，不能要了+1. 胖汤圆也太噁心了，让开我们然宝。 四捨五入等于被舔过了，然然不能要了。 不能要了+1…… 江然然刚想回头，就被一只深渊肉手推进了作战室。 第八章 老狐狸斗法 放任自家队员在场上奋战，秦川抽空去其他战队经理处套情报，星海的座席上只有邵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习惯了被粉丝包围，前唿后拥的日子，这个绝地求生战场上的神话几乎忘了上一次自己身边这么清冷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那一夜枕边空荡，再也寻不到埋在他颈窝里，浅浅的唿吸。 不过这份清净註定维持不了多久，八面玲珑的秦川很快跟其他战队经理配合着使用反间计、连环计等套路试探彼此下阶段的战略安排。 「怎么，不顺利？」邵战好笑地给气出抬头纹的秦川递水。 「顺利，怎么不顺利。」气唿唿的秦川没好气地灌了口水，把撸起的袖口逐一放下来，「哥们儿的能力你不知道么，秦川出马，一马平川。」说完，他悄悄地凑到邵战耳畔，「少爷，地雷的情况已经打探清楚了。」 邵战用一根手指将他推回原位：「好好说话。」 「我问银帝杯的事儿，这帮老狐狸都说不参加，说什么凋零俱乐部组织的调零比赛去了丢人，可是当我约他们下周撸串，所有人都没有时间。」 邵战不着痕迹地朝过道的方向移了移：「你确定不是因为人缘太次才约不到人么？」 「邵战！」秦川甩着干瘦的两条手臂，在座位上扭起来活像是面条儿成精。 「真是的，这么瘦的人脸上怎么这么多肉呢？」 某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击溃了秦川所有防线，他用黄轩同款的手指头戳着自己肥嘟嘟的脸颊：「这叫婴儿肥，婴儿肥懂不懂，老土！」 「面条儿怪。」邵战抱起胸口，眼睛始终盯着大屏幕上队员的操作，记住每一个失误点，留着晚上復盘用。 银帝是星海俱乐部被收购前的兄弟俱乐部，虽然已经被百战集团收购，对方组织一场荣誉赛也是要出席一下的，全当是为了接下来的季赛做热身了。 对其他战队来说，也是一场练兵，哪怕是派二队出来见见世面也好。 战队经理根本用不着为了这种事情去套话，邵战看得出来秦川的生气和之后的一切表现都是演出来的，他去打探的根本就是其他战队对那个人的态度。 其实他跟那个少年的故事没有那么复杂，但这么多年始终没人问，他也找不到机会说，久而久之就成了压在他心口的一颗硃砂痣，明明不拥有任何分量，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影响他的心绪。 秦川也学着身边的人抱起胸，使劲儿鼓着腮帮子，一双大眼珠子却骨碌乱转。 他当然不能说其他几个战队正在通过组委会联繫之前上场的粉丝，并且就谁能签到他已经开了赌局，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把一个月的伙食费押出去了。 他把希望寄托在微光的牧晨身上，虽说那个罗圈腿走路瓢，但是看人很准，尤其是战队凝聚力方面也是有自己一套办法的。 当然，微光离星海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在人员培养上，是得到了联盟第一人mars认可的。 虽然这些话，他们俩是绝不会当着那个罗圈腿说的。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那孩子收到自己旗下，可是上一次前签约的前夕那孩子自己跑了，三年悄无声息，又突然出现，虽然展现出超群的战术素养，但他可不敢自己做主签下来。 毕竟三年前那一晚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他一出面勾起孩子不好的回忆，再把摇钱树兼老闆给告了，那他还活不活了？ 偏偏这种事儿邵战不说，他也不好主动问，只能动用起所有的意志力压抑住茂盛的好奇心。 第14页 对局结束，两个演技派，同时对着下场的队员鼓掌，脸上浮现出虚伪的笑容。 一行人回到基地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正常一队的训练时间是下午一点到晚上十一点，加训到凌晨一两点钟也是常事。 今天见了粉丝，享受过山唿海啸般欢唿的队员愿本是不想加训的，拎着组委会附赠的餐盒准备吃完夜宵休息的，结果被一队的教练杜长城逮住一通骂。 原因是以胖汤圆为首的三名一队队员在娱乐赛上频频失误，在鱼塘局里被困住，好几次险些被灭队。 「哎呀教练，你先坐下消消气儿。」胖汤圆把自己特制加大号的椅子推过来放在他身后，「就是个娱乐赛别太认真了，是有几次惊险的场面，但那都是我们商量好故意演出来的，你想啊，这一场比赛有起有伏，有置之死地，有劫后余生才好看，我们就是想带着粉丝多经歷经歷。」 「你们当我瞎么，还设计好的？」杜长城扶着腰，脸都气白了。 平常谁训练不刻苦，队员间就用你把杜教练痔疮气出来了取笑。 今天老杜没有莅临现场，也是因为他趁着今天有活动抽空约了割痔疮的手术。 结果，在病床上看了官方的直播，气得拔了输液管直接杀回战队。 其实这种娱乐性的活动发挥一少半的实力就够，毕竟要注重粉丝的体验，让他生气的是他们面对战局的态度。 作为一个专业竞技选手，在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对待比赛。 尊重对手，尊重游戏本身，应该是每一个电竞选手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而今天，他在直播间只见到嬉戏，没有信仰。 邵战刚想帮队员说情，老杜眼睛一瞪将矛头指向他：「你怎么回事儿，都说好不去了，官宣当屁放了？」他单手捏着后腰眼，呲着牙问，「无组织无纪律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出场咱们签的合同不一样，这样随意参加活动，其他贊助商问起来怎么交代？这是战队，是工作，是有规矩的，不想讲规矩滚回去做你的少爷，少在这儿带坏小孩子！」 邵战想提醒他，战队里除了19岁的江然然勉强称得上孩子，其他两个都是油锅里反覆烹炸过的老油条，不过眼看着他疼出汗的样子，真怕把他气到某个部位喷血，不好打扫卫生，忍住没开口。 杜长城撅着屁股地一通输出，最后连随队出行的秦川一起给骂了。 几个出外勤的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垂着头，连邵战这个少爷都乖乖听训，更别说其他人了。 带着激越心情回来的队员们，面无表情地听着杜长城復盘，面无表情地打起训练赛，面无表情地迎来了凌晨三点半的钟声。 被骂到不好意回去休息的秦川梦游着回宿舍的时候还撞到两个青训生，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庄柏跟江然然两个人趴在宽大的电竞桌上睡着了，邵战在手机上跟连夜赶去医院做护理的杜长城确定了接下来一个礼拜的训练重点。 只有胖汤圆，瞪着两只像灯泡那么亮的眼珠子，精神抖擞地玩着贪吃蛇。 「你怎么不去睡觉？」邵战放下手机问。 汤圆sweet用指尖捏着薯片袋的角，轻轻撕开一条缝：「吃多了，烧心。」 「那你还吃？」邵战挠着头髮问。 瘫在椅子上的胖汤圆叼着薯片，虚弱地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胃：「老返酸水儿，我压一压。」 邵战惊讶地张大嘴：「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打电竞。」胖汤圆骄傲无比地说。 「除了打电竞呢？」邵战又问。 胖汤圆垂下头去，小声地：「没有了。」 邵战刚想安慰他，胖汤圆忽然兴致勃勃地问：「骂人算么？」 无言以对的邵战觉得，如果这是动漫场景，他脑袋上一定有一圈乌鸦环绕。 「都是些垃圾食品，少吃点吧。」邵战劝他。 胖汤圆则举起油乎乎的手招唿他：「老大老大，江湖救急。」 「怎么了？」邵战靠在椅背上，声音里沾染晨曦的慵懒。 「上小号，朋友想组个局，我拉你进房间。」 「不玩了，今天累了。」邵战说。 「不行，对面的是老菠萝，这会儿下了直播找到我的。」胖汤圆为难地扒着手指头。 这个菠萝头是星海为数不多的真朋友之一，战队在联赛中接连失利陷入低谷的时候，他曾在直播间里极力维护，因为言语过激不止一次地被平台处罚过。 虽然邵战直觉得菠萝头单纯是想骂人，但人家毕竟在艰难时刻为自己战队出了声，也不好意思推脱。 「什么局？」 「哼哼，那可难了，」胖汤圆煞有介事地说着，「无间道。」顺便把剩下的薯片都倒进嘴里，然后极其麻利地又开了一袋。 原来是老菠萝看上了个姑娘，夸下海口要带人家上分，另外找两个人组队，确保万无一失。 听完胖汤圆的话，邵战差点把电脑给掀了：「他好歹也是百万粉的主播，带妹子吃鸡还用找专业选手？」 「那人家不是谨慎么，」胖汤圆手捂着嘴边，小声说，「这也从侧面验证了，那个老混蛋是真上心了。」 「也没开麦，你捂什么嘴？」邵战踢了他凳子一脚，「怎么是双排？」 胖汤圆把椅子挪到他的射程以外：「无间道么，咱俩是隐藏在敌人里面的自己人，刺激吧？」 第15页 「有病。」 「哎，这位朋友，我可听见喽。」全频道里传来老菠萝特有的爽朗嗓音。 第九章 机器人的菊花 邵战随手关掉全频道，凌晨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沉寂一晚的微凉，让他想起那一夜。 邵战静静地盯着窗外，看着远处的天空一点一点被光线刷成浅蓝色，等待着，他或许永远也等不回来的男孩儿。 「老菠萝知道你关了语音，让我谢谢你，说这妹子是德国人，一句中文也不会讲，要是成了请咱俩吃水手杂烩。」胖汤圆抽了抽腮帮子，「听起来不太妙的感觉。」不过他是真心替朋友高兴，晃荡了多年的浪子，终于肯撒下心追姑娘，「看来岁月是真是不饶人，一转眼大家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 其实不管德国也罢，法国也好，只要知道那个人在哪儿，内心就是安定的。 想当年邵战把整个江陵翻了个遍，那个人却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 如今，他像当年一样突兀地站在自己跟前，却依旧从指缝间熘走。 邵战在心里想着，或许，这是真的没有缘分吧。 飞机起航的功夫，他望着天上将褪未褪的月亮想，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在同一片月光下…… * 杨飒从窗外收回视线，扫了眼屏幕上的操作，用德语说：「不，不是这样的。」 浅绿色的眼眸翻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儿，喉结抖动：「我中文水平六级，而且分数很高。」 「这跟说什么语言没关系。」杨飒帮朋友把手指安放在快捷键上，「一会儿先在地图上标点，然后按f键跳伞……我让你先标点，没让你直接跳伞。」 浅绿色的眼眸慌乱不已，嘴里冒出一串流利的国骂：「m了个xxx的，这tmd是个@#%……&*飒，现在怎么办？」 「跳啊，」杨飒按着太阳穴说，「让你的队友跟着你。」 「可是，」绿色眼眸抿成一条线，「我的队友在哪儿？」 杨飒指着屏幕上队友显着的标志：「中国人？」 「是啊，那人看了我在facebook上发的照片主动约我，说能带我上分。」max捂着脸说，「妈耶，这跳伞也太刺激了吧，我恐高。」 杨飒摇摇头，准备继续看月亮去，结果被一只大手死死抱住：「别走别走，教我怎么打。」 「你不是跟人约好了？」 「是约好了，」max扭扭捏捏地说，「但他以为我不会说中文。」 「你就说是为了跟他打游戏学的，装成老外的样子。」杨飒对真老外建议道。 「可是，」max更加扭捏地说，「他以为我是女生，要是说话就穿帮了。」 「他不是看了你照片？」 「我放的是，」max的双手夹在双腿之间，寻找一丝并不存在的安全感，「我放的是你万圣节女装的照片……哎呀，我错了，疼疼疼，脖子，脖子要断了……断了……了……」 max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双澄澈的绿眼睛盯着朋友在电脑前的操作：「你干什么？」 「退出啊。」杨飒说，难道他会用自己的女装分身玩游戏？ 他一边操作一边虎着脸：「你怎么不用自己的女装？」 「万圣节猜拳你输了。」max心有余悸地捂着下巴，期期艾艾地说，「你别退，我这一局没打，这会儿掉分是致命的。」 「新号很好练的。」杨飒用冷酷的语调安慰他。 浅绿色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在心里默默衡量了下自己跟杨飒的体重对比，max一咬牙，尥起蹶子撞过去，靠着瞬间的冲击力重新掌控了电脑的主动权，抓起滑鼠一通乱按。 「你是要，造反吗？」杨飒捏着被撞疼的额角，哭笑不得地问。 长手长脚的max缩在椅子的边角处，装作认真打游戏的模样，眼珠转到眼眶边沿仔细地观察，以防突如其来的袭击。 杨飒发现自己只是无意识的一个抬手，人高马大的max就吓得一个哆嗦。 他无奈地歪着脑袋，远远看着朋友：「你够了啊，咱俩上次打架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max用三根手指头撩起刘海儿，露出额头上一道浅色痕迹，施施然开口：「现在是北京时间三点三十三分，我今天早上准备吃三个素包子、三个油条喝三碗豆汁儿……」 「好了好了。」杨飒手掌朝下压着场面，「这把玩完不许再跟这个人组队了。」 「得令。」max开心地原地蹦起来。 「还有啊，facebook上的照片撤下来，不许往外传了……」 杨飒黑着脸，还想再说点什么，只见max竖起三根手指，像发誓似的放在耳边，默默地收了声。 电脑前的max则是一脸奸计得逞的舒畅，三年前那场架是他的杀手锏，每次都能成功压制杨飒的气势，百试不爽。 输了一城的杨飒趴在窗台上，月光下的侧脸更显单薄清冷，浓郁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丛细密的阴影，与淡青色的血管融为一体。 对局中的max一面打游戏，一面分心出心思偷看杨飒：「餵……餵……」 max叫唤了两声，见始终没人搭理自己，伸手出去扒拉身边的人：「喂！」 杨飒侧了侧身：「有事儿？」眉目舒缓，如月落微尘。 「这个，这个怎么打？」max嚷嚷着寻求帮助。 游戏不会打是真的，但他更是有意将那份慌张放大：「怎么办，你快来教教我，这怎么了，我的人物不动了你快来看看，快来看看呀！」 第16页 杨飒踱着方步过来，看清屏幕的瞬间没忍住笑出来：「你都卡骑墙里了……」 「是啊，我就动不了么。」max运指如飞，像极了蛰伏多年的武林高手，大招一个接一个的，最终的结果是人物像抽风一样颠起来，但坐标一动没动。 「你左右晃一晃，再蹲下试试。」杨飒说，语气里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我试了，」max双目圆睁，表情狰狞地吼着，「不好用！」 「不是，」杨飒单手掐着太阳穴，捂着眼不忍看，「我是让你控制的特种兵动，不是让你晃……」 「可是他不动。」屏幕前的max急得直跺脚。 终于看不下去的杨飒在键盘上敲了两下，视域里的人物终于从尴尬的骑位上下来了。 「哎呀，这两个键我按了，怎么就不好使呢？」焦虑过度的max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啃指甲。 杨飒拍掉他的手，耐着性子挨个儿给他演示快捷键的使用，末了将键盘推还给他：「会了？」 「嗯。」max认真地点头，一转眼，手上的人物又骑墙上去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已经学会了自救，重复着杨飒之前的操作，成功脱险。 然而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屏幕上亮起绿色的血雾。 「哎呀有人打我，有人打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电脑前的杨飒都惊呆了，他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种操作。 没什么杀伤性的机器人机械地射击，而他的这位朋友就围着那堵矮墙玩命奔跑，一不小心跑快了，还从背后怼了机器人的菊花…… 「不是大哥，你跑什么呀，打呀。」 「怎么打？」max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你没枪？」杨飒才发现之前自己忽略了好大一个事儿，「没枪就用拳头，砸死他你就什么都有了。」 max正要问他怎么出拳，几声枪响，机器人应声而倒。 从身后的房子里出来一个穿着明黄色小裙子，全副武装的人，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怼到max脸上，吓得他尖叫连连。 「你叫什么？」杨飒说，「那是你队友，看右上角。」 「哦。」惊魂未定的max拍着平坦的胸脯子安慰自己，「哎，这地上怎么这么多垃圾？」 「那是他给你的装备，快捡。」杨飒道，终于，他看不下去眼前的局面，推开手忙脚乱当的人，上手拾取武器。 同时音响里传来一个充满耐心的男声：「小姐姐别怕，是我，地上是我给你的装备。哎呀，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是不是，f拾取，按f键。」 见游戏人物成功武装起来，那人继续说：「小姐姐真棒，一下子就学会了，good，very good。」 杨飒调出音频，发现装伪娘的人提前把话筒调成了静音。 「嘿嘿，」max赔着笑，「我那不是怕穿帮么。」 「行，都给你装备上了。」杨飒说，「你来接着打吧。」 「啊不了，不了。」max晃着两只修长的大手，「你来吧，你来吧，太刺激了，我的心脏受不了，我得吃点速效救心丸压一压。」 杨飒不解地挠头：「要不要这么夸张？那退了？」 「别别别。」max单腿儿蹲下，双手抱杨飒的膝盖使劲儿摇，「求你帮我打完这场，拜託拜託」 杨飒重新掌握滑鼠，轻巧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max才不会走呢，他要近距离学习游戏操作，在实战中学习是最有效的方法。 杨飒实在是受不了一个大老爷们在自己身边单膝蹲着，可他又懒得讲道理，所以只能忍着。 一旁的max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他算准了杨飒拿自己没办法。 从小所有的孩子都躲着杨飒，最开始是因为他迥异于常的肤色，之后是因为他冷若冰霜的态度。 只有他，不惧艰险，勇往直前。虽然最开始是为了从老爹那里赚零花钱，让杨飒主动说一句话两芬尼，笑一次五芬尼。 说白了，他们的关系完全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 第十章 战斗绝缘体 时间久了，逗弄这只外冷内热的小狮子成了max的日常消遣。 三年前独自回中国寻根的杨飒被抓回德国，之后的几年他蛰伏着，完成了一个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今天，他终于如愿踏上了家乡的土地，计划虽然遇到了小波折，仍在稳步推进中。 从小一起长大，他见过杨飒冷酷如冰，也见过狂怒的，歇斯底里的他，甚至过极少数开怀畅饮的他。 但是像今晚这样，沉默的，让人猜不出喜怒还是头一回。 回来后，杨飒就窝在酒店的阳台上，离自己那么近，伸手就能够到，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离自己那么远，远到仿佛他的灵魂被吸入另一个空间里。 月光下的少年卸下平日里的盔甲，眼角眉梢尽是令人心碎的脆弱。 max不知道杨飒遇到了什么，只知道父亲告诉自己，要永远站在他身后，尽自己所能保护他。 游戏里的杨飒全然没有望月时的惆怅，端着一挺m49阻击□□肆无忌惮地在地图上奔跑，杀人，a爆全场的画面堪称暴力美学。 如果不是身后跟阿飘似的跟着个黄裙子，那就更完美了。 手里握着个能够轻松打穿二级头的大杀器，杨飒满地图跑总共才收了俩人头，还是从天而降的机器人。 第17页 这地图越跑越别扭，伤亡已经过半，战局也很激烈，但总是绕着自己走。 激烈战斗的圈子跟自己好像绝缘一样，抑郁到几乎想要捏雷自爆。 不过他的性格是不会放弃的，这么多年，身处异国他乡的杨飒就像一匹独狼，几乎是凭藉一腔孤勇在拼杀中活下来。 无论任何事，只要他定下目标，就一定要做到极致，哪怕只是一局无足轻重的对战。 他扛着那把大杀器朝着枪响的方向奔去…… * 「哎，你那边怎么样了？」胖汤圆问，正用吸管跟奶茶杯里最后一颗珍珠较劲儿。 邵战刚扫完山丘上的敌人正换弹夹，头也不抬地报数：「32。」 「酷啊，」胖汤圆摸出一杯没开封的奶茶，「我才16杀，手感不行，影响发挥了。」 邵战懒得戳穿他，索性顺着他：「吹，接着吹，你使点劲儿好让咱们基地空调歇一会儿。」 「我跟你说啊，队长，可别激我，算命的都说了，我这八字可金贵，命中带煞，真急眼了我老汤圆一跺脚，那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是，但凡建楼的时候偷一点工料，您这体重蹦一蹦就能酿成事故。」邵战揶揄道，随手端起手边的m14朝着老队友的方向打过去。 座位上的老汤圆还在跟吸管较劲，一抬头发现自己的人物正在枪林弹雨中接受洗礼。 「我去，怎么回事儿？」胖汤圆赶紧让自己的人物蹲下，拼了老命挤进两只箱子的夹缝间。 「你喝奶茶的功夫从背阴爬上来两个人。」 邵战趁着换弹夹的功夫解释说，弹指间战斗已经结束，他熘达到葱绿色的盒子前，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走过去。 使尽浑身解数的胖汤圆从夹缝间挤出来，抱着一把s12k吐槽盒子里的s686太瘦，然后跟随着邵战的步伐离开，期间回了好几次头，肉疼到不行。 话说回来，他们毕竟是专业选手，受人之託打这种鱼塘局也是有操守的，为了让不幸降落在这个地图的玩家绝望，他们默契地放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邵战就抱了一把常见的m14。 就是这样，两个人一路吃吃玩玩，也是大杀四方的存在。 胖汤圆看了一眼存活数：「还有三十几个就结束战斗了，你早餐吃什么？」 「早餐？」因为过于惊讶，邵战手滑走火，让对面草丛里苟着的伏地魔扑到岩石后头。 「你还吃早饭？」他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不知是感慨伏地魔的速度，还是某人旺盛的食慾。 「对啊，我一天早饭都不落的。」胖汤圆鄙夷地，「咱们做了两年队友，这点了解度都没有，真是世道荒凉，人心不古啊。」他一面提着枪假装守卫，一面通过手机上的购物app给熟悉的早餐店下单。 这期间邵战已经找机会打掉了伏地魔，同时谢绝了某位同学的早餐邀请，表示电子竞技选手不需要早餐。 「老土，」胖汤圆评价道，以养生专家的口吻教育说，「你现在还年轻，等到岁数大了，再补就来不及了，俗话说早餐是皇帝，意思是早餐吃好，人一天都精神……」 就在胖汤圆絮絮叨叨的时候，忽然倒地不起。 原本还在小笼包跟蟹黄堡之间犹豫的他悲愤地一样点了两份。 胖汤圆并没有费血躲避，因为在他身后的邵战一定会帮自己报仇的。 果不其然，两条战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公布的。 「我是你爸爸使用m49击倒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 「小红帽的狼外婆使用m14击倒了我是你爸爸」 第十一章 ，狙用的不错 邵战扶起胖汤圆的同时，看见了跟在对面倒地选手身后的小黄裙，枪口急忙调高一寸才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之后，两个背靠楼房，隔着一条公路线的两支队伍开启了乱战模式。 「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使用s12k击倒了嘤嘤嘤的嘤嘤嘤」 公告飘过的瞬间，胖汤圆有一瞬间的呆滞：「老菠萝这个有点噁心了，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嘤嘤嘤的嘤嘤嘤，是嘤嘤怪吗？」 邵战还没回话，公告又弹出他的队友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被我是你爸爸击倒。 再次把队友扶起来后，恢復的老汤圆眼前也滚过长长的公告。 「我是你爸爸使用m49击倒了小红帽的狼外婆」 「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使用s12k击倒了我是你爸爸」 「嘤嘤嘤的嘤嘤嘤使用mk14击倒了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 「小红帽的狼外婆使用m14击倒了嘤嘤嘤的嘤嘤嘤」 「我是你爸爸使用m49击倒了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 不光是正面遭遇的两支队伍，场上存活的其他玩家都懵圈了，什么状况？ 打了救，救了打，这两队是天山童姥么，还是彭罗斯楼梯？ 这么旁若无人地玩耍，真当他们这些玩家不存在么？ 倖存的玩家不约而同地朝着战火最激烈的区域活动。 再次被击倒的胖汤圆爬到石头后面用微信联络老菠萝：「哥们儿差不多了吧，多倒两次我可就真死球了。再墨迹会儿，别的玩家该摸过来了。」 嘤嘤怪菠萝的回覆是简洁明了的两个字：「收到。」因为现在跟他正面对枪的是绝地巅峰，正当他全神贯注的时候，没发现队友比他快了一步。 第18页 「我是你爸爸使用m49击倒了小红帽的狼外婆」 对面的枪声也停下来，随后想起撤离的脚步声。 胖汤圆不知道老菠萝怎么劝走小妹子的，只知道对方举枪杀人的动作才不是小菜鸟，明明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说起狼，他们队还有一只等待救援的外婆。 胖汤圆爬过去扶起队友的一瞬间，枪声再度响起，原本就是趴着的自己扑得更低了。 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数着自己的倒计时，打开全频道骂菠萝：「你妹的，临走还得补一枪，有没有人性了！」 音频里传来老菠萝特有的猥琐笑声。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该跑的时候还得跑。 邵战跟胖汤圆补充了状态准备向外沖的时候，最佳的脱身时机已经错过了。 满腹杀心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绕是身经百战的邵战跟老汤圆也不敢再懈怠，从之前被打掉的盒子里分别取出两把sks跟m24. 「进到游戏里，每个玩家都是战士，战士的天职是进攻，可以避战，但不能畏战。」在狼烟四起，被围困到四处奔袭的时候，对内语音里传来老汤圆低沉深邃的毒鸡汤，「我们星海战队，作为联盟第一，我们骄傲了么，我们自负了么，我们张狂了么？」 他每问一句，邵战就用m24狙掉一个对手。 将自己定位在突击兼防守位置上的胖汤圆自问自答道：「没有，我们还是那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星海，吃鸡蛋果子要放两根肠，熟葱、两个大袋肉松，多淋芝麻酱……」 汤圆sweet在不遗余力干扰队友的时候，顺便通过语音跟外头早餐店订下了餐点。 丝毫不受影响的邵战一面稳稳地压着枪，一面交代说：「给我也订一个，不要油条，不要香肠，不要葱花。」 老汤圆面如酱色地停了半秒钟，对着电话那头的老闆喊：「再帮我捎袋煎饼。」 在的诱惑下，击杀报告频出，尤其在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收到老闆回覆说外卖半个小时以内送到的消息后，握枪的手更稳，更有力了。 终于，绝地战场上只剩最后两队。 邵战跟老汤圆找了个隐蔽的山脚蹲好，分别摸出一颗雷握在手里，打开保险像敬酒一般怼向蔚蓝的天空—— 「老菠萝，哥们儿今天算是为你两肋插刀、粉身碎骨了，你可一定要记得我们的付出啊……啊……啊……」 砰地一声游戏结束，自动进入结算页面。 「你问同队叫了几个朋友。」杨飒放开键盘交代说，头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max依言在微信上诱供，最开始菠萝头还死撑着不说，被问急了才交代：「两个，就两个，他用他家祖宗十八代保证了。」 席地而坐的max向杨飒回报情况的时候，后者随口说了句：「狙用的不错。」 等他睁开眼准备洗漱的时候，发现电脑上正开着新局，max那个混蛋已经开了跳伞跟随。 「这怎么回事儿？」杨飒问。 「我也不知道啊。」max平摊着双手，「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在飞机上了。」 杨飒瞄了眼右上角的名字：「还是个四人队，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就说，他朋友狙用的不错。」max是照他原话转达的。 * 清晨，新一天的大幕被徐徐拉开。 星海俱乐部pubg分部的一天被鸡叫拉开，那是给战队看门的大爷当儿子养的一只鸡，名叫八哥。 原本是只母鸡，后来因为基地生活太过枯燥无聊，学起了打鸣，从此开启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如一日的报时工作。 四点一刻，八哥准点报时。 宿舍区依旧静悄悄，隔楼层训练室里通宵达旦的小朋友听见鸡叫，自觉地放下手头的事儿，从人体工程椅上站起来，闭着眼睛从机房里晃出去。 凌晨五点，悄无声息的基地大楼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上演着丧尸攻城略地的戏码。 每每看到这个场景，保安周大伯都会抱紧自己的鸡儿子，语重心长地说：「看见没，熬夜的伤害太大了，你可一定要乖乖睡觉，早早打鸣儿，还有记得千万别像上次似的乱跑，差点让这帮臭小子踩死……」 他身后的大楼里，意识涣散的孩子们像食物大战里无脑丧尸一样，缓慢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行进，偶尔有两个正面相遇的，就像游戏里的卡顿一般，陷入了无限循环的碰碰撞环节。 被活鸡闹钟叫起来的江然然跟庄柏回宿舍换了身衣服，补了一觉，回来的时候发现胖汤圆跟队长mars挺尸一样倒在电竞椅上，眼底有浓重的黑眼圈。 经过一夜好眠，神神清气爽的秦川哼着小曲儿来到训练室，迎头就撞见了两张灰青色的脸，吓得紧贴着门框：「这……」喘了好几口大气，「他俩有姦情？」 江然然白他一眼，毫不掩饰对另一位的鄙夷：「我们队长眼光很高的。」 「老汤圆是直的。」实诚少年庄柏也挺身而出。 「你怎么知道的？」秦川跟江然然同时发出质疑，「你试过？」 「好吧。」庄柏选明哲保身，「也可能是弯汤圆。」 心满意足的秦川跟江然然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邵战跟老汤圆也被外卖的电话吵醒。 胖汤圆抬起尊贵的臀部，跑下去接快递的时候，基地年纪最大的周老伯没忘提醒这个体型宽硕的网瘾少年加强运动。 第19页 他身后听懂人话的鸡儿子，还咋唿着膀子跳出来，用尖锐的喙啄咬着某人肥硕娇嫩的pp。 老汤圆一熘小跑跳回训练室，心有余悸地揉着自己受伤的位置，撅着屁股硬拉着跑图的江然然：「你帮我看看，你快帮我看看。」 江然然没好气地在肉臀上捶了一记：「没事。」 「怎么会没事儿呢，今天真的啄得特别狠，我觉得裤子都破了，你再仔细看看。」胖汤圆依旧不依不饶。 「怎么看都没事儿。」机器那头的庄柏说了句公道话，「要是八哥真的大发慈悲啄下你二两肉……」 「那我肯定带着我家十八辈祖宗给它磕头谢恩。」他捏着身上对自己不离不弃的赘肉，展开了不可能的幻想，「我觉得我要是瘦下来，就算不能成为队长那样的万人迷，起码也是然然这样的小帅哥，不然跟你老keen也是不相上下，再不济，跟秦川川也能有一拼……」 「哎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就排在最后一位？」埋脸在邵战屏幕前欣赏自己美貌的秦川仰着头，满心不忿。 「呀，你在啊。」胖汤圆捂着嘴，尴尬到起飞，交叉小胖腿儿，踩着芭蕾舞步给自己找补，「我刚不知道你在，要是知道的话，也不能当面儿说啊。」 「背后说性质更恶劣好么。」秦川瞪他一眼，对看不到自己美貌的土鳖懒得费口舌。 「队长哪去了？」胖汤圆问，降落在他的椅子上开始吃加料的鸡蛋果子。 说话间，训练室的大门被拉开，洗漱回来的邵战出现在门口。 「你……」胖汤圆张着塞满香肠的大嘴，因一时的心情激越说不出话来。 「怎么，噎着了？」秦川借着关怀他的机会从邵战的机位前起身，拍了拍胖汤圆肉乎乎的后背。 胖汤圆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舔着嘴角的不甘：「你这也太好看了吧。」 邵战只是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又清爽又精神，丝毫看不出熬了整夜样子，连眼底残存的青色也是淡淡的，像是价值连城的美玉基里中藏着的一抹淡彩。 第十二章 营养过剩的痕迹 胖汤圆拿起买鞋送的小圆镜对着自己勐照，发出痛彻肺腑的感嘆：「真是的，同样是吃基地的饭长大的，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搓揉着肉乎乎的大脸，「我怀疑掌勺的大姨给你开小灶了。」 「看体型。」邵战随口说，「是给你开小灶了吧。」 受到暴击的胖汤圆钻进秦川的怀里，指着邵战说：「他侮辱我！」 「你轻点儿，我不过喘气儿了。」秦川从肉嘟嘟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嫌弃地躲远了。 独自感慨世道艰难，人心不古的胖汤圆随手把包装袋递给邵战：「你的煎饼。」 在邵战吃起那份不加香肠，不加油条，什么都不加的蛋饼时胖汤圆仔细研究着队友的侧脸，连声说：「不科学，真是不科学，这么挑食的人还能活下来简直是生命的奇蹟，他看起来怎么一点儿也没有营养不良的痕迹呢？」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浑身上下都是营养过剩的痕迹的？」在小沙发上翻看报纸的秦川适时补刀，气得老汤圆又给自己点了两杯全糖奶茶平復怨气。 「好了，别闹了，先进行两两一组的针对性练习，下午三点约了德国burn战队进打训练赛，保持最好的状态。」 指挥兼狙击位的邵战跟突击位胖汤圆的组合击杀率跟kd都保持在很高的水准，副狙位的庄柏跟自由人的江然然配合也十分默契，在保证击杀率的同时，战术运用纯熟。 休息的时间邵战带着队员简单復盘了下训练中暴露出的问题，教练不在，自觉要担负起领导队伍责任的秦川试着张了几次嘴，都没找到能插话的地方，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先的位子上安慰自己，这种战略战术当的问题不是他的强项，专业的事就放心交给专业的队员去做好了。 正当他默默地给自己灌心灵鸡汤的时候，杜长城的电话打进来。 秦川一高从沙发上蹦下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开启前置摄像头给整个训练室拉了个全景：「来队员们，我们身残志坚，还在市中心医院的教练撅着沉重的病体打来电话，让我们向他致以热烈的掌声！」 好脾气的庄柏配合地拍着手，邵战歪着脑袋轻笑着。 年轻队员江然然后背直挺挺地，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在热腾腾的环境里扮演冷淡、克制的学霸白莲花。 独独是平日里被秦川骂得最凶最狠的胖汤圆举着一双大肉掌，拍出如海狗般热烈恢弘的掌声。 「胖胖，」秦川用拳头砸着自己心口，「从今往后秦哥独宠你。」 汤圆sweet用一双肉手比心做回应：「相信你自己，我值得拥有！」 教练杜长城在视频那头被气得够呛，偏偏没办法从屏幕里爬出去挨个敲这帮臭小子的脑袋。 减短地布置完跟德国队对战的策略后，杜教练主动结束了通话，下半截伤口处时不时抽搐般的痛让他不得不放下强撑的架势。 来换吊瓶的护士看见他挂掉电话后瘫在床上萎靡的样子嘱咐道：「你刚手术完，需要静养。」 杜长城收起手机，喘着粗气：「给家里孩子报声平安，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光担心有什么用，也不来看看你。」 第20页 「孩子们都忙。」杜长城扶着腰，艰难地挪动一小下。 护士拿枕头帮他垫在侧腰上：「再忙也不能不管不顾啊。」 说话间，门口出现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手里拎着保温桶。 「老周，你怎么来了？」杜长城招唿周正方进门，虽然两人有不小的年龄差距，但在基地颇为合得来，两个人平常最大的休闲就是趁着小崽子们没起来的时候下两盘象棋。 「邵战安排我来，让我看着你别再从医院跑了。」周正方把保温桶放在铁皮柜上，「这是鸡汤，喝吧。」 杜长城愣住：「不会是……」 「不是八哥，我炖的时候特意避开他，怕他撞见了害怕。」老周嘿嘿地笑起来，「邵战说了，等打完比赛过来看你。」 「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看什么看，又不是个娘们儿。」杜长城说着，偷偷瞄了眼手錶。 * 「老杜，老杜你去哪里了？」胖汤圆虎扑过去，奈何肚子太大被桌缝卡得死死的，饶是如此，他还是抻长了脖子对着手机屏幕大吼，「老杜，老杜你怎么黑了，你怎么……没了？」 邵战顺手拿起桌上的应援玩偶朝着宽大的腰腹砸过去，吓得汤圆瞬间老了两岁，双手抱着肚子紧紧护住自己桌面上的二次元老婆：「你干嘛？」 「开玩笑也有个限度。」邵战教训说。 宽大的肉球紧紧缩成一团，对着「老婆们」小声控诉自己经受的「非人」虐待。 小插曲过后，同德国burn战队约的训练赛正式开始。 胖汤圆只是在面对队长兼金主小爸爸的时候怂点儿，其他时候他还没有怕过谁，落地捡到武器后沖在队伍最外围警戒，随时准备跟敌人钢枪，在开始的两局里靠着出色的行动力跟生勐的打法出尽了风头。 第三局开始，邵战清理路过的小队时在对内语音里提醒队员们稳住，越是顺风局越是要控制住情绪。 清理完不小心跟他们跳在同一地点的倒霉蛋儿小可爱们，信心满满的老汤圆安慰自家队长：「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我保证今儿晚上老杜冒着血崩危险查岗的时候，让他乐得连菊花上的褶子都没了。」 「求求你做个人吧。」副狙位的庄柏在大后方搜了装备以便汇合后分配物资，找车转移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杜教这痔疮有一半儿是你气出来的。」 「哎这怎么能赖我呢？」胖汤圆拍了下桌子，气运丹田，用浑厚的声音说，「那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么？」 正说着，两辆皮卡相互配合着驶过来。 「我去，硬钢啊。」胖汤圆换好枪磨刀霍霍，其余的几名队员收到消息后立即朝着突击位的方向汇合，而此时距离开局不过五分钟。 第十三章 萌萌，站起来。 「什么情况，车上只有两个人。」胖汤圆端着把scar-l扫车，同时将状况通报队友。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地图中央的学校，这里位置好，物资量偏少，等级却高。 甫一落地，就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武器虽好，但消耗也不少burn的队员恐怕也是在之前的战斗中锁定了星海战队的位置。 只是现在仍在战斗初期，像这样以分组的形式闯过来未免有些激进。 场上的队员判断德方队员可能是捡到了大杀器，才敢在这个时候正面怼过来。 胖汤圆企且战且撤的计划被burn队配合密切的攻击阻断，被迫以矮墙为防御打起了近身战。 星海的队员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但是子弹破空的声音仍在继续。 「搞什么，他们一个拿着ump9，一个uzi。」胖汤圆嚷嚷着，「再绕下去老子要累瘦了，都说电竞坐着就把钱赚了，谁能想到到被这帮德国佬玩成体力活儿。」 邵战打掉在他们侧翼埋伏的一队，在行进的过程中通过枪声復盘前方的战局。 枪声杂而不乱，乍听起来热闹无比，却也仅止于热闹。 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并不是鱼塘局里率性而为，不按套路出牌的新手玩家，他们面对的是专业战队，谁也不会妄想在这种对局中摸鱼。 「停止前进，后撤回防。」邵战在队内语音中下命令。 身为指挥位，他在战场上有绝对的话语权。 已经准备好在二楼卡视野江然然跟庄柏利落地收回枪，前者稍显俏皮地在语音里说：「抱歉啊，不是兄弟不救你，实在是有重任在肩。」 胖汤圆不耐烦地说：「滚滚滚，赶紧滚远点儿，人多碍着小爷施展，跑慢了小心崩着你。」 邵战变换倍镜观察对面状况：「汤圆稳住，然然跟庄柏去刷车点找车，绕十一点钟方向二层，注意别暴露。」 「收到。」 队员江然然跟庄柏开始跑位，从楼梯上下去的时候遇到了正在上楼的少邵战。 彼此都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邵战嘱咐道：「路上尽量避战。」 江然然跟庄柏开车绕图的时候，邵战已经来到他们之前的房间，将枪口悄悄伸出去，只是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楼下激战的围墙上，而是盯在对面山坡上平静如常的斜顶红楼。 那幢静得像鬼屋一样的红楼二层侧边的房间窗口的阴影里，一道歪斜的枪口正悄无声息地瞄着战局背后的教学楼。 之前胖汤圆跟两名burn成员的激战引来劝架的玩家从不同方向靠近，局面在转眼间变得有些杂乱无章。 第21页 这显然也是敌方队员始料未及的，在合力击杀了两名想要浑水摸鱼的劝架者之后，还在躲猫猫游戏里的胖汤圆嚷嚷起来：「看击杀公告，看击杀公告，他们有好枪，跟老子这儿演呢。」 「burn—kilian使用s12k击杀了apricot」 「burn—mats使用s686击杀了lll」 「胖胖不发威，你都不知道什么叫爸爸。」此刻汤圆摩拳擦掌则全然是为了烘托气氛，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局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他在队内语音里发了波豪言壮语，留下一句：「记得给爸爸报仇啊！」暗戳戳捏了个雷，准备跟敌人同归于 尽。 「等等，再等等。」邵战出声制止。 吓得老汤圆一个激灵反手把雷扔在墙那头，然后立即蹲下打药。 追在他屁股后头的两个人burn队员显然没料到这手摺在半路上的同归于尽，也是伤得不轻。 直到江然然报告说：「队长，我们已经从侧方绕到了斜顶楼后边的小粮仓里了。」那正是出发前邵战交代他们寻找的掩体。 「在二楼西南的房间里，有两人。」邵战说道，顿了一下，补充一句，「这局就交给你们了。」 邵战开镜瞄准，同时敲了等候多时的队友老汤圆：「萌萌，站起来。」 「starcraft—mars使用scar—l击杀了burn—mats」 「burn—nick使用98k击杀了starcraft—mars」 两条通报几乎重叠在一起，然而在下一秒。 「starcraft—river使用s1897击杀了burn—nick」 邵战用自己引对方主狙手暴露，江然然紧紧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一枪打爆了nick的二级头。 虽然很快被另一名副狙手反杀，但也算完成了任务。 至于胖汤圆那边，被两个小妖精磨了大半局，凭着最后一点血皮带走了一个。 场上孤军奋战的keen在最后的对枪过程中通过及时变更跑位，替换防具的方式击杀了对方最后一名队员emir。 虽然最后吃鸡的不是starcraft，但是他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第四局，也是训练赛最后一场，starcraft险胜，但付出的代价同样惨烈。 「中国队，starcraft很强，非常强，当之无愧的第一。」nick用不甚流畅的中文说。 「burn，战术运用诡谲，未来可期。」邵战用磕磕绊绊的德语讲。 在两名队长完成不怎么走心的商业互吹后，这次的训练赛算正式告一段落。 虽然夺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兴奋的神色。 刚刚的比赛打得太过艰难，若不是邵战随机应变，指挥得当，队友们配合默契是很难拿下来的。 这和一年前在欧洲赛区打邀请赛全面碾压的场景相去甚远，德国burn战队的进步达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 训练赛结束临近六点，邵战并没有立即復盘，让秦川订外卖带队员吃晚餐。 「哎，你去哪儿？」秦川一把拉住披着运动服，手拿车钥匙的邵战。 邵战嘶了一声，拍掉他的手：「哪有员工盘问老闆的。」 等那道颀长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秦川暴跳起来，冲着黑洞洞的门口打了套撼天动地的组合猴拳。 秦川一个人耍得热闹，却被无人问津伤了个透心凉。 他点开外卖app：「来来来，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哥哥请客。」 往常此话一出，这帮兔崽子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然而此刻平日里像饿狼似的傢伙一个个没精打采地，完全把他当空气，赖在自己的电脑前练压枪的练压枪，练跑图的练跑图，就连有人间饭桶之称的胖汤圆也失去了对食物的兴趣，按着饱满的薯片袋子练习手肘的灵活性。 跳出来找存在感的秦川叉着腰，翘起兰花指点着几个不省心的：「干嘛，赢了飘了，绝食抗议？」 「你不懂。」胖汤圆把脸深埋进平常垫腰用的毛绒柯基pp里，抑郁症发似的不再讲话。 第十四章 趴着赢就是输 「这哪儿是赢啊。」江然然圆润光洁的眼底不知何时挂上两条毛虫似阴影，远远看去仿若身体被掏空。 唯有在役时间最长，性格稳健的庄柏用惯常的口吻解释说：「对有些队伍来说，趴着赢就是输。」 秦川直接被气出大小眼儿，掐着日渐丰满的腰围：「赢就是赢，你管趴着还是躺着呢，什么事儿能有吃饭重要，吃饱了再打回来嘛。」 浑身上下打满了鸡血的秦川用尽浑身解数缓解训练室死气沉沉的气氛时，队长邵战正在赶去医院的路上。 挨着下班的晚高峰赶到的时候，杜长城已经吃过晚饭重新摆上撅屁股的招牌姿势，发现出现在门口的邵战时忍不住连连嘆息。 心里想着要是把最后那碗汤喝了就好了，这样邵战来的时候起码能看见自己端着碗的伟岸跪姿。 现在这个造型，不知道回去怎么编排自己呢。 看穿他心思的老周收碗的同时抿着嘴努力憋笑：「邵战快进来坐，我去给你们洗水果。」 「回来回来，小兔崽子空手来看我，还给他弄吃的。」杜长城拉着老周，「餐盒放那儿，一会儿有护士收，你坐会儿，回头跟小战的车回去。」 「晚上我在这儿守着你。」老周也是个实诚人，「不都说好了。」 「昨天杜教练没忍住跑回去，相信他已经吃了撕裂的苦不敢乱动了。」邵战说，「一会儿您就我一起回去。」 第22页 「他晚上要起夜怎么办？」老周担忧着，「那可不方便。」 「我刚在楼下雇了两个护工，白天一个晚上一个，两班倒，一会儿就过来。」邵战说，「以后白天您有空过来看看他，跟他聊聊天就行。」 「可不敢这么说，我这个看门的老头子就是来送个饭，跟人家大教练能聊个啥。」无论在基地内外，老周都保留着低到尘土里的卑微。 「当然一起骂这帮兔崽子。」杜长城指着来人说，「看病人也不知道买点东西，就空着手来，真是白教这么多年了。」 无辜被波及的邵战从兜里掏出□□：「我是没给你买水果，刚给你『买的』两个看护，一共三万块，麻烦报一下。」 杜长城无视票据，脸着地哼唧了两声：「算你小子有良心。」 这个时候，老周已经收拾好了餐具，拎着外套往门外走。 「周叔，一会儿坐我的车回去，晚不了多久。」邵战挽留道。 「就是就是，」杜长城跟着说，「全基地救数他的车好，不坐白不坐。」 「不了不了，你这边没事儿我就早点回去，没有我八哥睡不踏实，回头乱叫影响孩子们休息。」 不顾旁人的劝说，老周坚持自己坐地铁回基地，邵战等也也不好再劝。 脸朝下的杜长城单眼望着老周蹒跚的背影：「多好的人啊，俱乐部要是卖了，他能去哪儿？」 「谁说要卖俱乐部了？」邵战翘起二郎腿，「没影的事儿，别老看那些小道消息，多钻研钻研业务比什么不强。」 「你是教练我是教练？」 少爷范刚起的邵战赶紧放下腿，规规矩矩地坐好。 邵战还没有接触电竞行业的时候，杜长城就是赛场上叱诧风云的人物，只是后来伤重退居二线。 不过在教练的岗位上也是光芒万丈，带出无数明星选手。 只是人们不知道，这些顶流人前不管多辉煌，人后都被这老傢伙骂得跟孙子似的。 要不是仗着自己业务过硬，早不知道被人打死多少回了。 杜长城跟老周都是前俱乐部留下的老人，邵战喜欢他们，是因为这些人从不拿自己当东家少爷看。 就算是每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金主爸爸的秦川，也只有在准备坑自己的时候才会摇尾巴谄媚，带着手下的那帮小崽子在舔狗跟高岭之花间切换，毫无负担。 没办法，这就是有钱人的怪癖，少爷就是不愿意当少爷，就是想要微服私访，深入民间。 作为民间一份子的杜长城主动问起训练赛的事，邵战如实说了，把准备好的比赛录像拿给他看。 杜长城撅着屁股，看得却仔细，尤其是最后两局，有关burn战队的操作几乎一帧都没有放过。 邵战默默地陪在床边，比照视频查缺补漏。 burn最后一名队员被打掉后，杜长城按下暂停键，拇指在下巴上冒出来的青涩胡茬上摩挲着：「你怎么看？」 「太险了。」他说的不是胜负，而是对弈时的状态。 曾经的burn平平无奇，是常年被甩在第二梯队的存在，即便队长nick实力不凡，却仍难掩整个队伍的颓势。 如今，短短半年没见，burn已经可以打出令starcraft头疼不已的战局了。 「看来这些日子，星海过得太安逸了。」杜长城说，意有所指。 邵战点头：「的确。」 虽然基地里从不缺少勤奋的背影，但是显然他们的提升速度太慢。 或者说，是对手成长得太快，太过猝不及防。 杜长城回放着关键点的影像，仔细观察burn战队的操作：「听说年初赛季欧洲赛区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教练，被burn战队聘走了。」 「erwin，德国人，据说转行前是马术教练，在队员配置跟战略谋划上有独到的建树，据说跟中国颇有渊源。」邵战回答，显然早有准备。 「看来不光是队员，连教练都要跟国际接轨。」杜长城用下巴在床垫上拱出个坑，脸怼在坑里问，「联繫上了么？」 「还没。」邵战说，「德国那边有信儿的话，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打法越来越多，战术运用越来越趋于精细化，这说明无论是绝地求生这款游戏本身，还是电子竞技，都走在加速提升的通道上。」杜长城关掉视频，「职业这条路将越来越难走。」 「这一点，我们的队员深有体会。」邵战说，「秦川刚给我发消息，说一队这帮小子正发疯似的训练，连晚饭都没吃，连带着楼下的二队跟青训队也没好意思开饭。」 杜长城摇了摇头，其实说是摇头，不过是在床垫上蹭了蹭：「这就受刺激了，看来总赢不见得是好事。」 「所以，赖我？」邵战木着一张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也不能全怪你，」杜长城思忖着说，「咱们星海能够拿到这样的成绩，作为教练的我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这跟刚刚说未见得是好事，明显不是一个语气好么？」 邵战在心里反驳他，脸上还是少不得要做点尊重教练的表面功夫。 「是啊，作为一个职业战队，星海已经安逸太久了，需要一点外部刺激激发潜能了。」 「我们也不能太过于迷恋国外的技战术，队身边出现的机会视而不见。听秦川说上次粉丝回馈赛杀出一条黑马，几乎各大战队都在招揽，你觉得那个人可能成为引发鲶鱼效应的傢伙么？」 第23页 「电竞是一个每时每刻都在竞争中的行业，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邵战回答说，照旧没有太多的表情。 被姿势卡了视角的杜长城索性放开了问：「那你认为我们星海战队，应不应该招揽他？」 第十五章 别，别停…… 入夜并没有让这座城市变得沉寂，霓虹的灯彩将夜晚照得更加耀眼。 辛苦了一天的上班族，跟学生党，终于迎来了一天中属于自己的时光。 有些雀跃地踩进那个熟悉，同时又光怪陆离的世界。 变幻的光影照侧脸上，给表情寡淡的青年身上罩上一层虚幻的色彩，只是色彩中的人往往察觉不到这一切。 在回基地的路上，邵战回想着杜长城最后的问题。 他能认出杨飒，心细如髮的秦川自然也认得出台上风光无限的少年正是当年连夜从基地逃走的男孩儿。 只是很多事邵战至今也还没弄清楚，比如当年他为什么来到星海，想方设法接近自己，又为什么突然走掉，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如今，他又为何出现，是为了三年前未竟的事，抑或是别的。 那个经年未见，在台上尽显峥嵘的少年，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初相遇？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得而知。 邵战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少年的了解太少了。 就如杜教练的问题，主动权并不在星海，有无数战队向他抛出橄榄枝，要不要接受招揽才是问题。 而这个问题的选择在于杨飒，无论当年还是现在，这个背景成迷，行踪更成迷的少年一直将主导权牢牢抓在手上。 邵战回到基地的时候，正遇上老周抱着他女扮男装的鸡儿子遛弯，可能是见到邵战太过高兴，八哥嗷嗷地叫了两声。 这两声彻底暴露了邵战回来的消息，楼下楼上训练的热情更高了。 邵战回到训练室的时候，差点没乐出来。 江然然跟庄柏头上绑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萤光色运动髮带，上面用刚劲的笔力写着奋斗两个字。 胖汤圆就更夸张了，肥肥的脸上用记号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几十个乌龟，据秦川介绍说，那是胖汤圆发下的誓愿，从今以后每输一局他就在脸上画个王八，他就不信他胖汤圆永远是趴着的。 至于秦川就更惨了，原本一个打扮时髦的小开形象，生生被几个人逼成老妈子。 端着汤捧着盒饭递到几个人下巴底下，还被人无视，被推开，饱受白眼与误解。 邵战倒是想得开，不吃就是不饿，他接过秦川手上的盒饭刚准备吃，注意力被几个人的训练状况引导。 手上的饭菜逐渐失去香味儿，最终他利落无比地拉断了电闸。 整个三楼陷入黑暗，灯光亮起的时候，原本捏着雷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胖汤圆睁着一双要杀人的眼睛准备去找捣乱者算帐，结果发现是面无表情的邵战，的火焰瞬间熄灭成一缕若有若无的烟尘。 而随着脚步声临近，连那点菸尘也被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啦，都别哭丧着脸了。」邵战随手在胖汤圆脸上捏了一把，「别说，手感还挺好的。」 「队长，你就别拿我取笑了。」汤圆sweet捧着自己的圆脸，「我很差是不是？」问完立刻竖起肉掌，做出拒绝的动作，「不，不用你说，我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有数。」 「我更差劲。」江然然加入反思大军。 「你不是，你没有，你别掺和。」胖汤圆用三个否定句拒绝他的加入，「你还年轻，未来可期，反省这种事，」他指了指庄柏跟自己，「交给我们老菜帮子。」 庄柏点点头，面色深沉。 「好了，不争了，今天就到这儿。」邵战单方面宣布，「今晚的训练取消，跟我出去聚餐……」 「好耶！」 虽然整队的气势都很弱，唯独秦川快乐地像只小鹌鹑。 邵战被快乐的气氛感染，顺水推舟说：「那就，秦经理请客。」 秦川像根棍儿似的杵在原地，耷拉着两只眉毛：「mars，告诉我你不会这样做的。」 其他队员在邵战的要求下起身离开，他嘱咐落后的秦川：「记得把没吃的盒饭送到下面青训队，就说是加餐。」顺手捡起秦川落在桌上的钱包，「给你五分钟，赶不上的话夜宵没你的份。」 「不是，你来真的？好端端的聚什么餐啊，哎你等等我，你等等……」 * 油渍渍的烤肉跟前，队员们的脸色稍缓。 秦川欢欢乐乐地抱紧了钱包，里面一张票子都没少。江然然跟庄柏已经把写满斗志的髮带拆下来了，只剩下两道被勒红的印子，唯独胖汤圆顶着一脸王八，被炭火一蒸，愈发显得活色生香。 「好了，开吃吧，还等我餵你们？」邵战指着炭火上的梅肉说。 经过多年训练的胖汤圆在队长下令的一瞬间将筷子伸向了肥美多汁的肉块，美味入口的一瞬间差点掉下泪来：「我真是，我真是惭愧，我一点儿都不想吃，可是手就是停不下来……」 眼见着架子上的肉快被吃完了，江然然跟秦川狼吞虎咽地加入战斗。 庄柏并不急着吃，慢条斯理地往架子上添肉。 胖汤圆一面吃，一面跟满腹的罪恶感抗争，但他每一次的挣扎，每一次的拒绝，都被更勐烈，更兇狠的食慾压制住了，他拉着邵战的胳膊，眼泪一簇簇地往下掉：「队队……队长，我老汤圆真是……吧唧吧唧……有愧啊……吧唧吧唧，吧唧吧唧……不是，队长你别躲，我有话跟你说……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第24页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邵战推开他的手，嫌弃似的拍着被他拉到的袖子，「也没喝酒，怎么就开始大舌头了。」 泪水在胖脸的王八上冲出两道肉色的沟，被看不下去的秦川拿两张面巾纸盖上。 胖汤圆一面擤着鼻涕，一面说：「谢……谢谢……患难……患难见真情啊……」 「好啦，别闹了。」邵战在几个小脑袋上挨个敲了一记，「长能耐了是不是，比赛打得不顺学会往脸上画王八了，还得队长来哄是不是？」 「队长我不是，我没有……」胖汤圆捂着圆熘熘的脑袋，音量渐消，满脸的王八证据确凿不容他狡辩。 「什么没有，我看就是，配合得还很熟练。」 邵战话音刚落，江然然跟庄柏惭愧地垂下头，还在啃鸡脖啃得风生水起的秦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跟着低头，嘴里偷偷地嘬着鸡骨髓。 「不是训你们，把头抬起来。」邵战单手撑着太阳穴，用公筷给队员们分烤好的肉块，「身为队长，战队状态的好坏我有直接责任。」 「队长你别停……」胖汤圆想劝邵战别自责，出口却是，「停……筷子呀，肉都要煳了！」 第十六章 老闆，再来五十个鸡翅 说完，接过公筷跟夹子，两只胖手像蝴蝶一样上下翻飞给队员们布菜，一边忙乎一边把桌上的话语权交还给邵战：「队长你说，你负责说，我负责烤肉，这样两下都不耽误。」 邵战被胖汤圆旺盛的食慾折服，忍不住笑出声。 他单手搭在肉乎乎的肩膀上：「人都说爱吃的孩子善良，不记仇，我现在真怀疑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心。」 胖汤圆眼珠乱转，撅着油乎乎的嘴，转头跟老闆要了两串鸡心，回头跟队友笑了笑：「都说吃啥补啥，我多吃点补回来。」 「对嘛，这才是我的老汤圆。」邵战在他脸上抹了一把，那斜眼儿的王八岿然不动地卧在粉嫩嫩的脸皮儿上。 邵战收回手，撑在有些灼烧的桌面上：「一个运动员的竞技生命是有限的，从崛起到巅峰再到衰落，是有周期性的。同样，一个战队从寂寂无名，到站到最高领奖台，最终也会沉寂，这是竞技体育的魅力，但我今天要说的是，星海starcraft的巅峰绝不会仅止于昨天，放奖盃的架子烂掉了，我准备让秦川找人打一个大点了，就放在大厅里一整面墙，空缺的位置我需要你们帮忙填上。」 胖汤圆夹着肉的手一抖，肉块顺着烤肉架的缝隙掉进炭火里，烧出滚滚的浓烟。 「队长，」胖汤圆用肉乎乎的手背抹着被烟燻出来的眼泪，「队长，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办到么？」 「实话说，」邵战捶了下他的肩膀，「但凡能有饭量小点的选择，我也不能带你打这么久。」 「不是，这好好儿地煽着情呢，你怎么又绕到饭量上了。」胖汤圆把嘴里的烤肉嚼地嘎吱直响。 「胖胖，听哥哥一句劝，肉要烤熟了才能吃。」没事儿人似的秦川补上一句，气得老汤圆当场又吞了两块肋眼肉。 「好了，不闹了。」邵战说，「就像之前说的，我认为我的职业生涯还远没有结束，我也相信starcraft的称霸之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走，我需要你们打起百倍的精神，起码对得起吃到嘴里的肉。」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两只腮帮子塞得像松鼠一样的胖汤圆身上。 「队长，他们很强。」胖汤圆咽下嘴里的肉，「虽然星海赢了，但我能感受到这场训练赛burn放水了。」 其实不光是汤圆sweet，连江然然跟庄柏也察觉到了。 他们如此艰难才打下来的胜利，竟然是靠着对手放水送的。 这对一直在pubg赛场上制霸的starcraft队员来说，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像这样名不副实的胜，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输掉，之后通过復盘跟没日没夜的训练研究对手的战术，寻找克敌制胜的打法。 其实杜长城跟邵战的想法不谋而合，与一场不甚光彩的胜利相比，现在的starcraft更需要一次酣畅淋漓的败北。 只有那样，才能洗刷掉队员长久以来通过奖盃跟赞誉积累起来的优越感，也只有一场心服口服的失败，starcraft的队员才能够突破陈旧的，概念化、惯常化的思维模式，去接受新思维，新的战术配比跟战略打法。 自从投身电子竞技之初，一直鞭策邵战不停成长的，就是这如影随形的危机感。 现在，这种危机感具化成一股可视的现实，让每一名starcraft队员感到坐立不安。 因为酒精不耐受，邵战举起肉串，以肉代酒：「我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就是传说中那种不好好工作就要回家继承百亿家产的人。」在战友跟前，他毫无顾忌地说着欠揍的话，「说实话，我这人不喜欢钱，我就想踏踏实实地呆在战队里，打游戏。家里的长辈都不是好煳弄的主儿，要是不拿出实实在在的成绩，我还真保不住俱乐部。」 「老总裁还没放弃呢？」胖汤圆撸着串恨恨地说，「他怎么就不肯接受现实呢，他孙子打游戏是把好手，可那么大个集团放你手里，两天半不给造地爪干毛儿净，我都不姓汤。」 「我谢谢你哈，」邵战说，「这话你要是能一字不漏地在我爷爷跟前说一遍，我叫你爸爸。」 「老总裁那儿我可不敢去。」胖汤圆赶紧摇头，「但叫爸爸这个可以考虑。」 第25页 「去你的。」邵战拍了他一巴掌，「言归正传，德国队的做法无疑是羞辱，但既然burn演了这么一场，那我们就努力，让这胜利变成现实。」 几个烤串架在一起，如起誓一般： 「为了荣誉。」 「为了burn。」 「拼了！」 几个人相视而笑，因为德国战队引起的不快暂时被搁置。 「老闆，再来五十个鸡翅。」胖汤圆喊着，心情好胃口就好，澎湃的食慾也在一瞬间恢復如常。 等脸上乐开了花的老闆带着两个伙计把鸡翅和附赠的十个鸡脖送上来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个人，胖汤圆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桌上的其他人是怎么也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消失的，当然也没人惊慌，大家开开心心吃起烤鸡翅的档口，大门突然被推开，胖汤圆三步并两步地跳进来，神经兮兮地说：「队长队长，我刚去放水，你猜我碰见谁了？」 「小汤圆儿。」江然然笑嘻嘻地抢答。 「去去去，小屁孩儿还学会开荤腔了。」胖汤圆在邵战旁边坐下，凑过脸去，胖手捲成筒…… 「你洗手了么？」 邵战嫌弃地躲开，被老汤圆毫不客气地拽回来：「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穷讲究了。」他凑到邵战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我看见那个姓牧的老罗圈腿了。」 正从门口进来的微光队长满脸黑线：「我听见了，在背后说人能不能小点声儿？」 邵战微微一笑：「我们星海有什么悄悄话从来都是当着人面说。」 「对。」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胖汤圆一拍大腿，「队长，我刚放水的时候听他们队员说今儿微光被踢馆的按在地上好一个捶。」 「倒也不用这么实诚。」邵战说，在微光队长跟其身后队员的注视下，露出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 目送微光的人走开，邵战一巴掌拍在啃鸡翅的大脑袋上：「你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啊。」胖汤圆嘬着鸡骨头说，「训练期间不许喝酒，不是你定的么，忘啦？」 邵战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我真希望你喝酒了。」 「为什么？」沉浸在美食中的胖汤圆不明所以。 「那样说明你至少还有点儿脑子。」 聚餐还没结束，邵战已经开始为自家战队的未来担忧了。 另一头微光队长面色如常地入座，点菜的间歇借着菜单的遮挡，不动声色地问：「刚刚，谁在卫生间嚼舌根了？」 「别那么大火气嘛，年纪大了要学会养生。」放着自家一堆事物不管的邵战端着杯子，不请自来地坐到微光的餐桌上，手扶着其队长，状似关怀地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大方说出来，哥们儿帮你分忧，一把年纪了，有事儿千万别憋在肚子里，憋出病来无人替。」 牧晨似笑非笑地回问他：「跟burn的对局怎么样？」 星海跟欧洲区的战队约了场训练赛，这在圈里不是什么秘密。 「挺好的，」邵战说，抿了口自带的茶水，「赢了。」 「赢了？」牧晨歪着头扫了眼星海队员的方向，「那气氛是怎么回事儿，谁家赢了一脸丧气？」 「我们啊。」邵战睁着神采飞扬的大眼睛说，「这是胜不骄败不馁的王者气度，是宠辱不惊，居功不傲的境界，你不懂。」 牧晨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慢慢喝着：「这话反正你自己能信就行。」 「星海赢了是事实，你怎么就不信呢？」邵战扫了眼对方快要见底的啤酒杯，「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也不丢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不好意思。」牧晨放下口杯，「微光是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没有瓜，也没有任何消息分享，请邵队长回你的战队。」 「都是朋友，怎么说急就急呢。」打听不出来消息的邵战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这样不好，你脾气地改，不然容易老年痴呆。」 「我谢谢你。」牧晨头也不回地送走他，半道又改了主意，「邵战。」 「嗯？」 「下周的银帝杯，微光不去了。」牧晨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少拿你们骗秦川那傻子的话套路我。」邵战毫不犹豫地回应。 然而微光队长没准备再解释，只说了句信不信由你，继续喝闷酒去了。 「这个闷葫芦，你就憋着吧。早晚被哪个妖精摘了去。」邵战端着杯子，默默为老友送上祝福。 邵战回到自家餐桌，立即分享情报：「微光输了，罗圈腿都输成瓢了。」他转向秦川，「听说微光跟哪家战队约赛了么？」 burn战队带来的震撼还没有结束，眼前的微光又是这副德行，他现在有理由怀疑从哪个时空裂缝里穿过来界的电竞狂人降维虐杀。 胖汤圆，作为唯一听过墙角的人深感责任重大，抱着头努力回想着微光队员的对话，奈何脑袋里塞了太多肥肉，一时间竟然运转不起来。 汤圆sweet抓起旁边的汽水儿，顿顿顿顿地灌了两大瓶，然后双手撑着桌子，深沉无比地打了个嗝儿。 全程围观他打嗝的众人：「切！」 「别吵，别吵。」胖汤圆仰头按着太阳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想起来了，我我好像有印象了，稳一点，再稳一点儿……对对，我听见了，我听见微光的铁牛说下一个轮到桀骜了……」 第26页 一只白嫩的手毫不客气地拍在胖汤圆苦思冥想的脑袋上：「别费劲了，来看直播。」 第十七章 条件是什么？ 江然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桀骜年轻队员蒋歌song的直播间。 通过摄像头，很明显看得出桀骜基地迎来了四名访客，这四个人真可谓是一言难尽。 一个细瘦像竹竿一样的金髮，白皮肤的男子；另一个是矮胖的黑人，胖汤圆跟他站在一起都能担得起弱柳扶风四个字，还有一个浑身涂满了油彩，远远望去就是一个行走在凡尘的阿凡达。 为首的那个是之前在粉丝回馈赛上让微光新秀吃尽苦头的男粉丝，穿着打扮倒是没什么特别，但就是因为这份不特别，站在一群特别前面，显得极其不特别。 「我们p战队，初来江陵，请多多指教。」站在最前面的亚裔男子说。 什么指教直接把自家战队拉到别人基地里去，这分明是踢馆。 不过桀骜队长周恆对这个回馈赛上的新星存了招揽之心，态度和缓地问对方为何而来。 「约场比赛。」那口气好像在说今晚的星光不错，一起去走走。 要知道，战队之间较量，就算是约一场友谊赛，也是要经多多方协调才能敲定的，总不能像菜市口偶遇的大爷约麻将张口就来吧。 「这周我们战队的训练已经排满了，想约比赛的话下周可以和我们战队经理对时间。」周恆说，这已经是破例了。 然而为首的青年还是不满意：「不过是开局游戏而已，就当是平常训练了，不用搞那么麻烦吧。」 桀骜的周恆仍旧保持着队长的气度，解释说：「你今天是带p来的，这是战队跟战队之间的协定，要按规矩来办。」 言下之意是，你以私人身份来我们战队，无论是聊天扯淡，吹牛还是打架都欢迎。 青年点头：「那加上这个，不知道够不够分量。」 他点开手机屏幕，一个微胖的白人中年男子羞涩地笑着，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大家好，我是李白，我想到中国执教，我的签约事宜全权交给飒……」 从微光回来的邵战正赶上直播，虽然的角度太偏看不清楚，但这个人他可太熟悉了，那正是他托德国朋友在找的天才教练erwin，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自己取了诗仙一样的中文名。 「一场随机赛，三局两胜，只要你能赢我erwin的工作签双手奉上，怎么样？」杨飒说，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这是个很难让人说不的条件，欧洲战队近年来的崛起桀骜怎么会不关注，只不过这期间涉及诸多法律问题，不是一场比赛就能有结果的。 「这是erwin亲口说的，已经转发到特推上了，如果他反悔你可以起诉，我来作证。」杨飒口气轻佻。 「条件是什么？」周恆问，erwin的签约权虽是诱人，但总归能从其他渠道联络上，说到底这并非稀缺资源。 杨飒想要的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一周后银帝杯的入场券。」 「就这？」周恆脱口而出，本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对方要的不过是一个俱乐部组办活动的参赛资格。 这可跟erwin的签约代理权不可同日而语：「你确定？」 「你好像在担心我，还是先想想输了怎么办更合适。」杨飒在宽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身后是那群颜色各异的朋友。 第十八章 看起来就……很野鸡 「你想什么时候开始？」条件谈好了，周恆没有拖延的理由。 「现在。」杨飒说，甩了一眼在角落里落灰的电脑。 「那是给陪练准备的。」周恆觉得不妥，「不如明天再来，我给你准备和一队一样的配置。」 「不用那么麻烦，我朋友刚从国外飞过来，反正也睡不着，打两盘当倒时差了。」杨飒用不经意的口吻说，「刚从微光那儿打完回来的，休息一晚上算欺负你们。」 此话一出，直播间里响起一阵嘘声，久经沙场的周恆还没有什么反应，他手下的其他队员早已摩拳擦掌，咬着牙准备给这几个说大话的傢伙们一点教训。 「十分钟给你们休整，也给技术人员调试机器，怎么样？」周恆问道。 「没问题。」杨飒扫了眼朋友回答说，在他身后，一蓝一黑两个人已经拿出手机进入绝地求生手游开伞了。 铺天盖地的弹幕已经开始对这个奇形怪状的队伍开始群嘲了。 「搞清楚，一会儿比赛用得是端游，手游打个什么劲儿啊。」 「前面的等等，他们可能分不清手游端游。」 「就这还来踢馆？怕不是来的吧。」 「就这+1……」 弹幕后头的观众有担心他们不会开端游的，整理了一份详细的新手指南逐条刷屏，还有的列菜谱让他们一会儿输了可以打车去吃，没有胜利，还有美味的中国菜。 更有甚者已经在弹幕里开了盘口，赌胜负，不过没人押说大话的怪物队而已。 连直播间的蒋歌也化身吃瓜群众，对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津津乐道。 「到底是三比二，三比二还是三比二呢？」蒋歌挥挥手，「那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喽，我要去准备了代表我们arrogance出战了。」 「别啊，别走啊。」 「小歌子留步。」 「谁走谁是狗。」 第27页 「给跪了，就知道你是这种无情无义的货。」 「四十米大刀都抽出来了，就给我看这个？」 「我裤子都……」 弹幕一片挽留，翻地、落种、浇水、除虫……好不容易到了收穫这步，洗干净手，拿出刀了，结果瓜被没收了，观众当然不让。 弹幕一水儿地求他别走，说他们会偷偷下注，不让官方检测到。 还有的顾不上说话，一千一个的火箭跟不要钱似的往天上放，一时间这个平平无奇的直播间直接给顶上了封推，还霸占了小时榜。 自开播以来，蒋歌也没见过这个架势，登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他低头向隔壁的老大哥栾风取经。 栾风也没迟疑，让他越过队长周恆，直接问来踢馆的傢伙。 这样，比赛开始的时候，即便周恆发现了蒋歌还开着直播，只要以对手同意搪塞过去就好。 毕竟在这一刻，现场队员，包括直播间里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桀骜会输。 除了牧晨的微光战队，还有starcraft的队长mars。 「我出2000，赌桀骜赢。」胖汤圆斗着眼睛跟手里的鸡爪放狠话。 「我出4000，赌桀骜赢。」秦川加码。 「我也出4000.」庄柏说，「有什么用，一边倒。」 「一万。」邵战轻轻开口，「p胜。」 「队长我爱你。」胖汤圆嘟起油油的嘴，此刻邵战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散财童子。 邵战无视他的嘲笑，只是叮嘱自己的队员：「准备钱吧。」 * 「上国际服？」周恆主动提出来，即便是面对踢馆，桀骜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到底是专业战队，而他们对面的这p，看起来就……很野鸡。 「无所谓。」杨飒说，丝毫没意识到对方是有意在让自己的样子。 「你挑个地图。」周恆尽最大限度表示友善。 「随你。」杨飒回答。 通过直播能看到，周恆选择的还是普通玩家最熟悉的艾格伦海岛，屏幕的右下角，透过蒋歌的摄像头还能看见某个调好外设包，翘着二郎腿，半个身子斜在椅子外的人影。 邵战微微一笑，心想这个人还和小时候一样，明明长得很正太，却从不肯好好坐着。 在歪歪的肩膀上还依稀能看见半颗亮蓝色的人头，即便透过屏幕看都很辣眼，也难怪桀骜队没把这些人当成对手。 邵战饶有兴致地看着直播，战局甫一开始p尽显张扬本色，在全频道里大大方方地用中英德三种语言向所有队伍发出挑衅。 而且还言而有信，说钢机场就钢机场。 几乎一落地就响起频繁的战报。 p—killer使用micro uzi击倒了avocado」 p—killer使用micro uzi击杀了avocado」 p—white使用ump9击倒了get lost」 p—white使用ump9击杀了get lost」 p—blue使用98k击杀了hangover」 …… 看着这样的战报，不光是观看直播的粉丝错愕，连镜头前的蒋歌也忍不住轻骂一声：「神经病。」 弹幕笑成一片，粉丝纷纷表示心疼，能把歌宝逼到骂人，对方是真人才。 以至于更多的观众把保护打在公屏上。 落在机场上p好像潜入深海中的食人鱼，张着利齿在温吞的水域中搅起一阵腥风血雨。 习惯抢机场的都是技战术过硬，枪法精准的玩家。 谁能想到很多人甫一落地就被打了个透心凉，甚至在空中就被打成盒子，根本来不及发育。 因为没有镜头切换，邵战只能根据蒋歌直播摄像头拍到背后桌面的一角还有战报分析场内情况。 lap的击杀数字接连攀升，在开局五分钟内已经达到了恐怖的33，这么招摇的战报不可能没有玩家组队偷袭，但击杀率仍旧保持在高水平这说明他们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跑位，最多只是进行了必要的转移。 如此高频率的输出消耗自然不少，邵战注意p四人满编的队伍里，在战报中频繁出场的只有三个。 最后一个隐身人自然肩负起了搜房子、运送弹药、搜查路线、带队友转移和医疗兵等等一系列角色。 邵战能想到，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桀骜队员自然也能想到。 在直播间里能够清楚地看到桀骜的战略部署，周恆带队向着安全圈的反方向行驶，四辆车急速飞驰，誓要在敌人有所察觉前解决战斗。 跟邵战打德国队一样，他们的目标不是吃鸡，这场对决中他们眼中只有对手。 开场前桀骜战队所有人都没把闯进基地的傢伙当成对手，就连有心想要招揽杨飒的队长周恆也没有提起足够的重视，只把这场赌局当成是可有可无的调剂赛，不然也不会对蒋歌的直播行为视而不见。 然而甫一开局这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队伍就开始了更加奇怪的打法，张扬、肆意到让人忍俊不禁，跳伞前期幼稚到有些孩子气的发言让他不禁对这群怪傢伙生出莫名的喜爱，然而甫一落地p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战斗力搅乱了整个战局，可以说赛场上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对安全区的追逐，转而向着机场的方向进军。 前进的路上不可避免地撞到其他战队 ，几乎是零交流的战队默契地避战，所有人的的目标很一致，制霸机场的那一只满编队。 第28页 汇入追击大部队的周恆摇摇头，不得不承认，此刻正在自己基地里拉仇恨的这个奇怪的战队里奇奇怪怪的人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魔力，即便不喜欢他们，却忍不住被吸引。 他看着身后越聚越多的队伍，加速驶向高架桥，然后公然一个甩尾，吉普车横挡住入口。 桀骜队员也默契地跟随队长的行动跳下来，扫车。 霎时间高架桥口被四辆爆炸的废铁挡得死死的，还在公共语音里商量着如何虐杀机场那一队的外国友人顿时懵了，不都商量好了么，先拿下那一队再火拼，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搅屎棍？ 就在集结成团的队伍愣神儿的功夫，桀骜战队已经火力全开。 lap是他们预定的人，谁也不能妄想分一杯羹。 此时的桀骜完全是将杨飒等人当盘中餐的心态，既然被这么多队伍觊觎，那正餐开始前就先拿这些小菜祭祭枪，全当是练手了。 「arrogance—zhou使用s12k击杀了devour」 「arrogance—strom使用m416击倒了soft cancer」 「arrogance—song使用vector击倒了bikini&7」 「arrogance—chen使用汤姆逊冲锋鎗击杀了bikini&7」 …… 被密集的击杀公告刷屏，让战场上尚且倖存的玩家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这是赶上水逆火逆加土逆了吧，难道这年头开游戏前要查一下星象？ 是何其幸运能一局够赶上两个狠人队，赛着伴儿地刷屏。 这是拿他们练枪法啊，靠虐菜满足他们变态的杀人慾啊。 这些玩家能干么，就算是菜也要站着死，就算是死也不能送人头。 游戏进行到下半场，已经有好几个玩家站着捏雷自尽了。 星海的几名队员被战场上匪夷所思的公告逗笑了，全然忘了之前的伤感。 同在一个店里的微光战队自然也在关注着战局，只是好像在某些方面有些小小的瑕疵。 当事人还没察觉，直播间里已经有眼尖的观众剧透了。 「微光战队的人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 「别挤别挤，让我看，我裸眼双5.0。」 「我5.1.」 「5.2 的我说什么了吗？」 「排队排队，我近视、远视加闪光，请照顾老弱病残。」 「都闪开，我看见了，是微光的野牛，大野牛！」 当桀骜战队在国际服横扫全场的时候，队员蒋歌的直播间了齐齐地被大野牛三个字刷屏。 野牛bull也算是半个明星选手，因为性格急，脾气沖屡屡冲上热搜。 最开始是一边倒的骂他，后来骂着骂着骂出感情了，就像碰着个熊孩子，你天天打，天天打，然后你就发现他成了你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好多人直接黑转粉，中间没有半点缓冲期。 其实是大家发现了野牛bull的性格原本如此，他不仅在场内场外怼对手，怼起队友来更是不留情面。 然而最为致命的还是他怼自己，那可真是鞭辟入里，深入灵魂。 第十九章 朋友，你在毒里了。」 网上流传最广的一段是比赛失利后野牛骂自己的视频，那用词，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杀父仇人对骂。 以至于微光的队长牧晨不得不放弃训诫的计划反过来安慰他。 喜爱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直接、枯燥且毫无道理。 所以当野牛的出现在其他战队职业成员的直播间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远处的微光餐桌上响起野牛bull砸墙的声音：「艹，忘切成小号了。」 听着野牛骂骂咧咧的声音，星海这边都快乐开花儿了。 「你还笑人家，你怎么样？」战队经理秦川指点着单臂擎手机的小队员，「安不安全？」 「放心吧，小号上的。」江然然一笑，「咱就吃个瓜，还能跟个傻叉似的把自己弄成瓜。」 饭店另一头的野牛在直播间里扔下八九个火箭，然后麻熘儿地下线跟用小号看直播的队友共用一个机器。 海岛上，光卡桥一项桀骜队就收穫了二十多颗人头，这要是在平常的局里绝对值得称颂，但是现在他们要面对的不是这些被拦住的傢伙。 想要p正面钢枪，就必须要先解决掉一部分尾巴，为了确保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他们放弃了太多。 在桀骜战队拦桥的同时，主战场也随之转移，随着上桥口杀戮升级，机场方面只响过几声零星的枪响。 有经验的老队员能听出来，货柜周围的战斗已近尾声，桀骜战队卡在安全区与毒圈的交界处，又在轰炸区，如p提前跑图，他们实在不占优势。 对面的敌人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数量众多。 他们是之前商量好围p的，只是没想到机场还没到，就被人在半道拦在这儿，寸步不能向前。 尚且存活的队伍都杀红了眼，认为自己被并肩作战的「队友」背叛了，索性放弃了之前的计划，专心围剿叛变的这一队。 长时间的战斗饶是专业战队也感到力不从心，毕竟桥樑不是物资集中的点位，可以腾挪的位置变来变去也就那么几个。 盒子虽然遍地都是，但都在敌方射程内，火力点已经架好了，就等着他们露头。 「这帮老外是不是有病啊，光认死理儿。」蒋歌边打边吐槽，「就不能用点战术么，且打且退，去山那边儿的房里等着阴我们多好？」 第29页 栾风storm放倒一个对手，嗤笑着说：「要不要在全频道翻译一下，号召还存活着的敌人围堵我们？」 「哎不用不用，」蒋歌的气势瞬间弱下来，「我就是说着玩玩的。」 「别闹了，西北方向又来两队，storm盯死了。」周恆简短地发出指令，「song、chen桥后探点，找车接应」。虽然语调冷淡，但心里已经开始焦虑。 周恆知道在落地拦桥打起来的同时，就应该安排队员逐步后撤，但当下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们逆安全区而行目标是扫清p对决的阻碍，不管怎么样，眼前的骚扰必须尽快拔除。 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在桀骜跟前赴后继的敌人纠缠不清的时候，桥后头响起了大功率的引擎声，怕他们听不到似的，来人在半路还鸣枪警示，挑衅的意味昭然若揭。 队长周恆微微变了脸色但下一秒场上的形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在前有追击，后有堵截的必死之局里，子弹越过他们，击中了桥口处埋伏的敌人。 击杀公告浮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所有人为之一愣。 p—killer使用s1897击杀cold mood」 「不会吧……」直播间里的蒋歌下意识地来了句，一双亮澄澄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 「这走火也太严重了吧，」胖汤圆把油油的指尖从嘴里拿出来，用沾了口水的手指在手机屏上丈量着，「至少偏了有……八百米。」 江然然嫌弃地收回手机，用袖子擦着。 邵战抱着手，根本没看屏幕，说出的话却和直播间里重叠。 「没打偏。」周恆一如往常的沉稳中有了一丝难得的情绪起伏，他抬眼看了下在自己基地里奇形怪状的对手，忽然起了点得失心。 蒋歌念叨了一嘴：「什么意思？」随着同队击打穷追不捨的敌人。 栾风storm在瞬间明白了队长的话，眸色深沉，在清理杂碎的同时，悄悄转动视角观察着身后的「应援」。 真是没想到，这几个表面上看起来傲慢到近似无理的傢伙，竟然没有绕路跑毒，也没有趁火打劫，反而是逆行击杀，行事倒颇有点电竞绅士的意思。 杨飒手握着杀伤性极高的□□，压枪极稳，弹无虚发。 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到仿佛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凝结。 恍惚间栾风storm有种不真切的幻觉，仿佛萦绕在那少年周身的桀骜都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用以掩饰身上的那层深到骨髓的里的淡漠。 所有落到他准星里的活物，都无一例外地变成冤魂，甚至为了绞杀敌手，不惜将自己跟队友暴露在极危险的方位。 杀戮的闸门已然开启，只能用性命来堆填。 然而任凭战场上血雨腥风，杨飒和他的队友始终松垮垮地靠在椅子上，好像下一秒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倒一般。 不得不承认，这几个傢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抓人眼球的能力。 起初是各异的肤色跟奇怪的打扮，现在是配合默契的走位，跟毫不容情的屠杀。 他们始终没有交流，打出连杀没有欢唿，偶尔失误也不见懊悔，仿佛是四尊不见喜怒的杀神，有点疲惫，又有点敷衍地进行着杀戮的事业。 那是行到极致的淡，淡漠旁人的性命，亦淡漠自己的生死，仿若世间万物都不足以萦绕其心。 察觉到空气中弥散的危险，栾风保持着对对面火力的压制，表面上做战术走位，实际上悄悄将自己的卡在后方支援的视野死角，防止被拉枪线。 在同一个训练室里的杨飒发现了桀骜自由人的行动，唇角微勾，在心里对身后这只战队的欣赏多了两分，但也仅止于两分。 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下，哪里会有什么电竞绅士，况且绅士也会咬人，剥下人皮的瞬间，就是他们血溅三尺之时。 原本杨飒还想多玩一会儿的，不过眼见着对手甦醒在悄悄磨砺爪牙，可不是能够忽略的事儿。 杨飒的处事风格一项是快稳狠，等敌人发育起来打一场硬仗才不是他的习惯。 下一秒，他调转枪口，一枪崩倒了直播间的主人。 p—killer使用s1897击倒了arrogance—song」 与此同时，成排的子弹在杨飒之前站过的货柜上扫过，但那儿哪里还有killer的影子。 原来不止是栾风，队长周恆一早对赶来支援的队伍起了防备，只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安全的防守区，而是冒着将半个身子暴露在敌方攻击视野里的危险，在第一时间发动反击，用勐烈的攻势为自己的队员争取时间。 然而虽然他回防及时，战术机敏，但不得不承认对方配合更加默契，纯熟。 在song倒地之前，早有预判的子弹扫在落点上，根本没给队友留余地，是名副其实的绞杀。 p—white使用s12k击杀了arrogance—song」 两个人的配合相得益彰，迅速解决完一个立即寻找掩体，将火力集中在周恆身上。 随着屏幕失去色彩，song无奈地接受了现实，他立即切换视角，ob队长：「9点方向上人了。」 现在的桀骜不仅要直面反水p，还要防备桥口外残存的路人，腹背受敌，情况急转直下。 杨飒却没准备给他喘息的机会，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原则，杨飒借着对面的炮火弯着腰拉枪线，在周恆腰侧扫了一记。 第30页 不过老将还是老将，跌倒的瞬间前移，从杨飒藏身处狭窄的视角中脱离，而一直潜身暗处的栾风storm突然发力，密集的子弹在杨飒周围的障碍物上扫出无数残屑。 white在换防的过程中被桥头潜伏的狙击手打到，等他消灭对方气焰赶到预定点的时候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打散对杨飒的威胁，却没有对桀骜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过程中反倒是暴露了另一名队员，让栾风扫倒后，被对面桥头的人收了人头。 「arrogance—storm使用m16a4击p—blue」 ughaway使用scar—l击杀p—blue」 在这短暂的击杀空隙里，栾风救起周恆后两人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疾速背离，丝毫没给杨飒和友人举枪击杀的机会。 如果说最开始周恆开这局多半是出于招揽的玩笑之心，现在他和队员们则完全拿出了面对专业战队时的专注力。 同理，杨飒和友人也是分别防御，毕竟现在桥那边的火力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用来消耗桀骜，也有可能打自己的黑枪。 现在双方各减员一名，胜利的天平回到中间，形势却更加严峻。 刚刚的一来一回，那头的就算是傻瓜也看清楚形式了，现在p 跟arrogance碰在一起，他们现在打掉谁都不亏。 越来越多的人放弃跑毒，这局比赛从一开始就被两个战队带偏了节奏。 周恆跟栾风在接触的一瞬间以极快的语速定了接下来的策略，栾风负责潜伏伺机除掉杨飒跟另一名队友，周恆在前沿负责自保跟诱敌，试着将杨飒跟友人通过走位调转到桥口共同敌人的枪口下。 双方都是借力打力的行家，这一局难免陷入胶着，但不会拖太久，因为毒圈已经慢慢顺着河沿爬上来。 而此刻p跟桀骜各有一名队员没有露面，而他们就在战火下的桥底两个岸边静静蛰伏着。 在两队会合之初，桀骜的陈深chen就通过战报锁定p的这名队员，率先决定先打掉这个自由人也是赶来之初队长周恆定下的策略。 lap毕竟不是专业战队，在前期能够打出那么亮眼的成绩，一个上蹿下跳的自由人是不可或缺的。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决定战场胜负的往往正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 其实宣布这项决定的周恆也是没把握的，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只全新的队伍，看起来率性而为，实则纪律严明，行动力极强。 早在两军汇合的时候，看到杀手冷峻的出枪，他就知道这一仗的重点不应该放在自由人身上。 但当时战况胶着，况且用陈深转p一个有生力量也不是没好处。 在那一刻，周恆是很想把这支队伍收入囊中的，眼下他还是收心专注于战局，毕竟看这几小子坐在电脑前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恨不得拿小棍子一个个抽起来教导他们正确的坐姿。 原本就是半躺着的小蓝人此刻更加放飞自我，把耳机掀了条缝往里面扇风，切换队友的视角帮忙查看，嘴里发出一声李小龙的专用语调：「哇奥。」 他用蓝蓝的手指戳了下身边的人：「朋友，你在毒里了。」 第二十章 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菜鸡 「我当然看得见，」被他点到的人没好气儿地说，「谢谢你的提醒。」 小蓝蓝吐了吐顽皮地舌头，手指在桌上敲出莫扎特奏鸣曲k284. 处于同样境地的蒋歌悄悄在频道内播报：「他们的人在毒里了。」灵活的小眼睛朝着陈深发射信号。 「知道。」陈深说，他和那头的人对峙良久，彼此的状况都是极限。 现在比的就是忍耐力跟恆心，准星都死死地瞄准对方的位置，只等对岸有动作。 这种情况下，谁先动，就是死。 然而挺着不动，也会被毒雾慢慢耗死。 看着自己岌岌可危的血条，原本陈深还是很焦虑的。 但是听到对方队友毫不设防的现场播报后，他沉下心来。 此刻，他只有半个身子在毒雾内，藏身的石头根本没有腾挪的地方，但既然对方已在毒圈里，那么显然状况更差。 摆在对方面前的不是被毒困死，就是被他狙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淡紫色的毒雾慢慢笼罩住陈深的周遭，对面仍旧是悄无声息，想像中的战报也依旧没有传来。 血条岌岌可危，陈深不敢再冒险，他决定先打药再一击做掉残血的敌人。 两队遭遇后，除了盯这个自由人，他还没有为桀骜做什么贡献呢。 陈深伏低身子，然而就在他打药的档口，对面跳出来一个黑影，就站在毒里一梭子子弹打过来。 p—ck使用m416击倒了arrogance—chen」 p—ck使用m416击杀了arrogance—chen」 然而就在ck准备跑毒的时候，又亮起了两条战况通报。 「arrogance—storm使用m16a4击倒p—ck」 「arrogance—storm使用m16a4击杀p—ck」 训练室里高高瘦瘦的白人推开键盘，举着细竹竿似的两条胳膊，嫌座位太窄似的，干脆摘了耳机站起来，在队伍后方做起了伸展运动，丝毫不管场上队友的死活一般，用口味纯正的伦敦音给自己喊号子：「one、two、three、four，two、two、three、four，three、two、three、four，four、two……」 在蒋歌的直播间的摄像头正好能照到这辣眼睛的操作，蒋歌斜着眼睛，默默把摄像头掰了个角度。 第31页 直播间里的粉丝都乐疯了，直言没见过这种操作。 饭桌上的胖汤圆摔着啃秃的鸡骨头，直言：「老子喜欢这段儿，桀骜那帮老小子有够受的了。」 在一片欢腾的弹幕里，观战的江然然也忍不住刷了花环礼物，请主播转交给体操哥。 然而直面这种傻乐呵的行为，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桀骜基地里的成员，不论现状如何，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队奇形怪状的傢伙，真的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不过乐归乐，场上的气氛却是史无前例的严峻。 两队都被卡在毒圈里，两两互瞄，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守在外围的敌人见捡不到便宜纷纷驱车跑毒，减轻了些许威胁。 血条在疾速下降，眼前的状况实在没有拖延的必要，毕竟憋死在毒圈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四个人几乎同时闪身而出。 如果没有意外，正面钢枪后胜利的一组只要速度够快，还有机会跑毒。 周恆的s12k对杨飒的aug，栾风storm的m16a4对white的sks。 然而就在几个人起身的瞬间，杨飒冒着将背后交给敌人的风险调转枪口，瞄准了栾风。 p—white使用sks击倒了arrogance—storm」 p—killer使用m16a4击杀了arrogance—storm」 几乎同时，杨飒倒地。 「arrogance—zhou使用s12k击杀p—killer」 剩下残血队员对枪，而在杨飒补杀倒地的栾风时，white就调转了枪口，战斗在转瞬间结束。 p—white使用sks击杀了arrogance—zhou」 战报发出来的时候，桥头上站满了盒子，而盒子跟盒子间还存在鄙视链。 「真菜！」名叫ck的盒子评价说。 「没有你菜。」white的盒子毫不相让。 「不客气，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菜鸡。」blue，最早歇息的盒子做总结陈词。 p这边且骂且怼的氛围相比，桀骜那边明显严肃了许多。 之前他们因为轻敌採用了激进的打法，以至于在中段反倒是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专业队员在心里默默復盘自己的失误，为下一场调整心态，直播间里的粉丝就不那么淡定了。 看见自己喜欢的战队败给这么几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傢伙，总有几个想不开，在直播间里开骂的。 舆论的风向在一瞬间倾倒，房管禁言的速度赶不上刷屏的速度。 心疼桀骜，心疼蒋歌的情绪化作语言的利刃朝p队员刺去。 新一局开始前短暂的休整期间也是思索下一局打法策略的时候，蒋歌原本没想要跟直播间里的观众交流的。 奈何流量爆棚的房间里，持不同观点的人已经开始了大乱斗。 说arrogance打得不好的观点蒋歌不准备反驳，桀骜毕竟输了，成绩摆在那里。 接受了别人的喜欢，出了失误也要承担得了被骂，被指责的风险。 但是对于直播间里p的攻击，他不能视而不见。 「桀骜输了，责任在我们，没得推。」蒋歌扶着外接话筒，皱着眉心，「下一局我们会打回来。」 弹幕里飘过一片指责，嘲讽专业战队连个草台班子都打不过。 蒋歌无视某些人带节奏的过激言论，做电竞选手最重要的就是一颗强大的心脏。 然而期间有一些是他无法忽略的。 「歌宝不生气，都p那帮lyb，故意出来演的。」 「就是就是，真阴险，要么就打，要么就跑，打到一半反水，真阴险。」 「同意，阴险至极，当时我都看傻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怎么不去s。」 「同意，去s去s去s……」 虽然年纪轻，但比赛打得不少，蒋歌跟着桀骜也是见过世面的。 短暂的停顿过后，他重新开嗓：「上一局是好是坏，都是桀骜自己打的，结果我们自己承担。还有p没有演，如果我们速度够快的话，能够在机场堵住他们，腹背受敌的将是他们。」 新一局开始，飞机上的蒋歌点开地图查看航线，嘴上却没停：「刚刚是一场公平的对决p走掉或者打黑枪都是合理的，他们先清理了周围的守敌，是帮了桀骜，我们是站在公平的环境里对决的，双方都利用了外界的干扰，只是他们发挥得更出色，我心服口服，不过这一局，他们要小心了。」蒋歌爽快地一笑，朝着身后一挑眉。 直播间背景里的杨飒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算是回应，倒是蓝精灵一样的傢伙很是活波，对着摄像头做起鬼脸儿。 「这小子可以啊。」胖汤圆抹着嘴说，趁着高兴又给自己点了十串鸡翅膀，「小歌子有进步。」 邵战却并不意外，桀骜的栾风打法全面，新秀也不容小觑。朝夕相处间，这个小傢伙视队长周恆为偶像，将其稳重、踏实的性格学了一半，所以能做出在战场上为敌手说话事儿一点也不奇怪。 他按着太阳穴，微微摇着头，看来星海新一代的强敌真不少呢。 场上p 队员才没有邵战一般的担忧，他们是真的在享受比赛。 仍旧是跳机场，钢枪，只不过这一局他们更快更迅速，打扫完后立即驱车转移。 lap跟arrogance在地图的两端，安全区在中间，不出意外两队人马在中期前不会见面，各自发育。 第32页 一旦碰到，就是一场硬仗。 「哎，你别说，这p有点意思。」胖汤圆一面给鸡翅做松骨运动一面说。 「你觉得你对上他们，能赢么？」邵战突然问。 胖汤圆愣在当场，手里的鸡翅忽然就不香了，转头跟旁边的江然然小声说队长的坏话。 然而同时，一个巨大的疑问之云飘荡在炭火上方，如果星海战队遭p，该怎么打？ 饭桌上，盯在屏幕上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 不过要说专注，谁也比不过场上的桀骜队员。 一个俱乐部办的比赛参不参与根本无足轻重，重要的是一个专业战队不能输得这样轻而易举。 战场上的选手无不打气十二分精神，憋足了力气要p打一场，一雪前耻。 如无意外，安全区将锁定在地图中央的学校附近，落点在s城的桀骜队在地理位置上比机场p有优势。 虽然机场的资源等级通常比其他地区高，但一路打下来消耗也不少。 桀骜队员在清理路障的时候，也在通过战报，密切观察p的动向。 他们各自使用的武器，击杀数字，可能的射击频率，这一切数据都有可能在遭遇后成p不经意的软肋。 快速清理完s城的敌人后，周恆带队转移，没有一分一毫的耽搁。 比赛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容不得浪费。 路上有卡桥收费的满编队，也有专业阴人的lyb，处处都是危险，处处都是战机。 目标明确，桀骜也不恋战，只是用最短的时间打掉正面遭遇的敌人，剩下的就留给后面的队伍。 搞不好，还能借着这些人的手消耗掉桀骜的部分战力。 他们要做的就是抢占安全圈中心的建筑，可以说只要站稳这一点，这个鸡就吃了一半。 就在桀骜战队消灭了高点的守敌，并且打掉接连的几波没有实质杀伤性的冲击，占稳了圈中之圈的时候，围绕p响起的枪声始终没有停歇。 在圈里闲到蛋疼的桀骜队员看p花样百出的击杀公告，忍不住笑起来。 第二十一章 怕了？ 各种武器，各种枪械都用了个遍，连弓/弩跟平底锅这样的近战武器都没放过，这真像p那帮怪咖会做出来的事儿。 不过笑归笑，闲归闲，桀骜战队的四个人还是在不同的楼层分守不同的方向，不论从哪里爬上来的敌人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且给予队友火力支援。 战斗打到这份儿上了，就连桀骜的蒋歌也忍不住羡慕起对手的洒脱。 他借着直播间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偷偷查看那一队人的操作，仍旧延续了上一局的欢乐和肆意，在他们身上你什么都能看到，就是看不到对战强敌时候该有的严肃。 蒋歌忽然很羡慕坐在陪练区，时不时用好几国语言对骂的几个人，成为职业选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钻研战术、策略，一连好几天保持一个动作，只为纠正压枪的一个小习惯。这么辛苦，不过是为了在战场上能够有更优秀，更精准的发挥。 他和队友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赢，也只为了赢。 在电子竞技场上，菜是原罪，所有的选手都在追求更精准，更专业的打法，但同时他们也背离了最初参与游戏的初心。 那是一颗为了快乐，为了游戏的心，可惜那样的心意是不可以存在于专业竞技选手身上的，起码是在竞技场上。 他有点明白上一p能够赢得比赛的原因了，大概就是这份肆意妄为的潇洒心态，给了他们更大的发挥空间。 不过这一次，严阵以待的桀骜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了。 「来了。」周恆的声音在队内语音中响起，安全圈几近缩到极值，剩余的存活数除了他们和满编队p只剩下两个散落的选手。 不一会儿，屏幕上亮起了公告。 p—killer使用载具击杀了misscrazy」 而随着几声稀稀落落的枪响，最后一个落单者也成p手下的游魂。 毒雾仍在扩散，安全圈继续缩小，汽车的引擎声仍在疯狂地运转，然而却始终见不p的影子。 这几个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傢伙好像完全忘记了比赛的约定，沉溺于飙车，在安全圈外围迟迟不肯现身。 「搞什么，又来。」之前吃过亏的陈深抱怨一声，不同的是这次他不会贸然出动。 占据了天时地利高点的桀骜队没有必要冒险出去找人，随着安全区调整他们总会来的，没有必要重蹈上一局的覆辙。 果不其然，在圈子还有些余地的时候p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出来了，开的是四辆最结实的铁皮吉普，浩浩荡荡地绕着圈子的边沿，像衔尾蛇一样你追我赶，全然不知道最危险的敌人正在一动不动地瞄准一般。 「我去，这什么意思？」直播间的主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操纵着车子狂飙的几个傢伙，直想接过队长周恆手里的棍子，把这几个在场上熘圈的傢伙赶到正轨上去。 说不清为什么，p打比赛，总潜藏着一种被气出脑淤血的危机。 看惯了奇葩操作的队长周恆在窗口瞄准驾驶员，在绕第二圈的时候精准射击。 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三级甲三级头，加上铁皮吉普的保护只伤了点血皮儿，桀骜的队长自信下次相遇对面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第33页 就在所有人以为转圈圈活动将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的时候，四辆铁皮吉普齐齐地朝着陈深所守的方向冲过来。 「不会吧，又是我？」陈深端着汤姆逊冲锋鎗开镜瞄准的时候，四辆吉普车开始了蛇形走位。 周边两个方向的队友听见车来了，积极布防，可是枪架好了，准星调好了，刚露了个镜子的车又没了。 陈深这边瞄准前车，后车的司机就切座位打回来，几次三番后干脆放弃倍镜用机瞄扫车。 「arrogance—chen使用汤姆逊冲锋鎗击倒p—white」 然而面对这样的成绩，陈深丝毫兴奋不起来，因为他发现场下的人完全没有扶队友的意思，三辆车绕过被打的司机，仍旧以极尽风骚的走位前行着。 而就在陈深换弹夹的时间里，视域范围几乎被烟封满了，只剩下一两处空隙能够窥p队员顽皮的操作。 无奈之下陈深只有丢雷盲射，成功击倒一个，但迟迟没有收到击杀公告，推测是被身后的队友扶了。 如果p摸上楼，那么势必要跟其打近身战，那样桀骜战队之前抢占高点积累的优势将被消耗掉。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沖势极勐的吉普车很快便行至近前，队长周恆必须作出决策：「栾风蒋歌，支援北面。」 北面正是陈深的防区，就在三挺机枪火力全开的瞬间，从烟雾里冲出一辆车，一个勐甩掉头越过窗口的射击范围，一路勐踩油门绕到毫无防备的侧面，就在司机准备跳车丢雷的瞬间，一只沉寂多时的98k突然开火。 「arrogance—zhou使用98k击杀p—blue」 然而在同一时间，两下极轻的落地声让周恆心中警铃大作。 那两颗雷是从他身后的窗里丢进来的，在他击杀突出重围的吉普车时，另一辆在相反的方向以更快更迅勐的速度冲进防守的空白区域。 等到赶去陈深防区守卫的栾风跟蒋歌想要回撤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们的腿跑不过全速前进的车轮。 楼上楼下各两颗雷，桀骜队员被迫从房间内翻出去…… 「好了。」邵战出声，让江然然把直播关了。 「什么？」江然然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还没完事儿呢。」 看不下去的秦川上手关掉直播，嘴里小声念叨着：「真是榆木脑袋。」 饭店另一头，微光队长牧晨也禁止了队员旁观的行为，直播间最后的画面截止在从二层翻出来的桀骜队员被载具撞翻的瞬间上。 邵战跟牧晨两个队长默契地给关了直播，给兄弟战队留点面子。 没有了看直播的热闹，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十几只眼睛大眼瞪小眼，莫名地尴尬。 五分钟后，星海和微光拼了桌，一起撸串，一起啃鸡脖。 lap带来的阴霾掩盖不了烤肉的快乐，两家在赛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战队其乐融融地抱在一起吃吃喝喝。 牧晨假意要给邵战倒酒，被滴酒不沾的人怼了回来。 「怎么，怕了？」牧晨问，别有所指。 「怕什么？」邵战反问，斜垮垮地靠在椅背上，一副困顿的疏懒感。 第二十二章 可别做违法的事 p啊。」牧晨抿了口酒，「那小子有点东西。」「哦，微光战队财大气粗，不准备招揽一下吗？」邵战明知故问，牧晨苦笑着摇头：「看那小子高调出场，血洗江陵电竞圈的架势，就不像是有签俱乐部的计划。不过说到财大气粗，你们星海当仁不让，怎么样，招过去吧。」 邵战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 那个人若愿意，何止是江陵，国内的电竞队任他挑选，若是他不愿意，任你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牧晨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瞧着对面那几个小子已经站在凳子上边吃边跳唱上了，两个队长一副不是很想认识他们的样子，默契地转向一旁空闲的桌前，他俩身后野牛bull跟圆滚滚的汤圆sweet抱在一起，手握鸡翅整齐划一地—— 「燃烧我的卡路里，拜拜甜甜圈，珍珠奶茶方便面，火锅米饭大盘鸡，拿走拿走别客气……」 牧晨按着太阳穴：p还没有找到星海吧。」 「还没。」 牧晨抻着一双罗圈腿，笑：「pubg要变天了。」 邵战也跟着笑起来，他才不怕变天，他只怕那个人不回来。 现在知道了那人的目标内心就更安定了。 lap会来找星海么，他不知道，他在心里期待着。 *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秦川照例缩在一组沙发上玩手机，在胖汤圆推门而入的那一个瞬间，差点没吓得直接掉到地上。 「我去，你怎么大白天出来了？」秦川揉着眼睛，「我撞鬼了？」 「是的，你见鬼了。」胖汤圆给他肯定的回答，抱着热腾腾的鸡米花机械地往嘴里塞。 他身后是几个同样目光呆滞，处于人和植物之间游离态的傢伙。 江然然跟庄柏以行尸走肉的状态进门，凭藉肌肉记忆里晃荡到自己的工位上，抓着滑鼠对着没开机的电脑一通乱点。 秦川再次确认时间：「你们有病吧，怎么都来得这么……」早字没出口，被推门而入的人打断。 神采奕奕的邵战脑袋上围着真丝领巾，把崭新的毛巾挨个丢给队员。 第34页 「干嘛？」秦川川对有人打扰自己的私人时间很是不满。 「大扫除。」邵战说，已经身体力行地作业起来。 所有队员端着生无可恋的脸，掏出手机给杜教练打小报告。 在医院撅着养伤的杜长城对着手机屏幕骂道：「这个小战，搞什么？」然而因为伤口粘连太过疼痛昏厥过去，以至于忘记给睡眠不足的队员撑腰。 同一时刻，基地里的小白羊队员在大灰狼队长的带领下，开始了十年一遇的清扫工作。 三天后，明显瘦了一圈的胖汤圆捏着嗓子：「队长，别擦了，门都快掉漆了。」 五天后，所有队员：「拜託你停一下，停一下，二层的玻璃门被你擦得跟消失了一样，昨晚上又撞了仨青训生了，拜託你停下来，清理卫生的大姨都快被吓哭了！」 一周后，胖汤圆抱着棉花糖，垫着脚尖悄悄路过基地里最大的那尊神，眯着眼睛跟对面的队员说悄悄话：「他怎么了，失心疯么？」 江然然摇头，只要不让他早起打扫卫生，怎么都行。 取快递迴来的秦川特地绕着邵战走，自两天前从清理卫生的魔咒里走出来，他整个人就陷入了呆滞状态，不说不笑，除了训练时必要的沟通，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胖汤圆翘着兰花指，拉掉邵战身上肉眼不可见的蜘蛛网：「队长，一楼的大门又被那帮兔崽子撞花了，要不你去擦擦？」 「你就消停会儿。」庄柏出声制止他，「拜託你做个人吧。」然后转向江然然，p怎么样了？」 提p，快要坐化成佛的石像眼珠跟着转了转。 「哇奥。」江然然嘴里发出怪叫，这几天一个绰号弒神者的男人已经取代了他们队长成为电竞圈里的新晋神话。 用一个礼拜时间，单挑了江陵几乎所有pubg战队，无论名声多响亮，实力多强悍，都在这帮人看起来毫无规律可循的怪异打法下吃了亏。 迄今为止，他们的战绩包括但不限于微光、桀骜、嘉禾、百铭、钢翼、轻g、nlg、hot……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江陵电竞圈前十的俱乐部都被这小子用牛轭犁过一样，翻了个底朝天，当然除了星海。 队员们早吃过队长邵战跟杨飒的瓜了，奈何其他战队的人不知道。 见初生牛犊p独独不挑衅星海战队，纷纷发来试探的信息。 就算被98k架脖子上，这几个人也不敢说那小子在他们队长房里睡过，可能那时候留下阴影才不敢来。只能反反覆覆，小心翼翼地试探。 生怕惹得队长不高兴，罚他们去给八哥铲屎。 邵战这头也郁闷着，那晚他什么也没做啊，可是又没处说。自己主动提吧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有种解释等于提示的感觉。 想问跟想说的两头都憋着，生生把江然然鼻子上的青春痘又憋出来一颗。 训练结束后，百无聊赖的邵战拉着老汤圆：「再打一把娱乐好不好？」 「不好。」老汤圆无情地说，「人家要睡美容觉。」 不想一个人呆着的邵战继续挣扎：「你问问老菠萝，还追不追外国友人了？」 老汤圆露出八卦的微笑：「我早问过了，人家女朋友最近在准备考试，写论文呢，没空打游戏。」 「还是个学生？」邵战深陷为老友担心的忧虑中，「成年了吧，他可别做出违法的事儿啊。」 老汤圆瞥他一眼，嘴角流露出不屑的情绪：「放心吧，人家是大学生，听说正在积极学习中文，下次游戏的时候就能沟通了。」 邵战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游戏，原本他没想帮忙，被老汤圆拖着组了队。 没想到一局一局打过去，打了通宵，到最后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老菠萝那傢伙绝对是被美貌沖昏了脑子，信什么那爸爸是菜鸟玩家，果然爱情让人智障。 其实这事儿邵战跟胖汤圆老早就看出来了，就是憋着不说，坏心眼儿地看着新人演，看着老菠萝陪她演。 欢乐的源泉不就是你朋友被自己的沙雕操作击穿的瞬间么。 不过这个欢乐，似乎要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 邵战转身望着天上的月亮，背景里胖汤圆趁机轻手轻脚地熘走了。 第二十三章 谢谢爸爸垂爱 「你干嘛呢？」杨飒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 一个穿着传统汉服，白衣飘飘的白人男子站在阳台栏杆上，像自由女神一样手指苍天…… 「ou，my god.」杨飒身后窜进来的小蓝人吓得一哆嗦。 再之后的小黑人拍着巴掌，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再再之后的白人小哥踩着伸展运动的节拍，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按照原有的规律，在宽大的客厅里做起第六套广播体操。 「嗨……」见朋友们回来，max本想打个招唿，没承想风太大，一个趔趄差点掉下去。 杨飒快步走过去把人扶起来，语气里带了指责：「你干嘛，跳楼迎接我们？」 「血溅三尺？」小蓝人炫耀着刚学会的成语，「这个情节我喜欢。」 「不是，你们都没回来，我闲着也是闲着，正举杯邀明月呢。」max举着手里的葡萄酒说，「对影成1234……」他数着朋友的影子，「5人。」 小黑黑依旧拍着巴掌，脸上写满了震惊：「葡萄酒也能喝醉？」 第35页 另一名小白人仍旧在坚持不懈地做着源自古老国度的神秘功法：「扩胸运动，one，two，three，four，two，two，three……」 酒精上头的max被吵到不行，指着活泼到有些脱轨的傢伙：「能把他的频道掐了吗，太闹腾了。」 杨飒抢走他的酒，把倔强到不行的max放到沙发上：「还是你先歇会儿吧，没事儿学什么李白。」 「李白？」max转着灵活过头的眼珠子，大着舌头问，「李白的转会签你你你……你搞定没？」 歪在沙发那头玩手指头的小蓝蓝笑出声：「他跟人家打赌，把门票全赢来了。」 刚刚还在玩cosy的max直接杨飒跪下了：「拜託大哥别玩了，李白刚又催我了，你赶紧的给办了，再不抓紧点女朋友要丢了。」 「我知道，」杨飒说，「我心里有数。」 「你没数。」max眨着一双大眼睛就差哭出来了，「人家准丈母娘发话了，一周之内在国内找不到工作，就不让姑娘跟他好了。」他捶着平铺直叙的胸口，「你当成事儿给办，三十好几的老处/男好不容易动回心，再让你给玩没了，他能满世界追杀你信不？」 「我信，我信。」杨飒承诺说，「周末就给解决。」 「真的？」跪在沙发上的max规规矩矩地给杨飒磕了一个，「谢谢杨爸爸垂爱！」 默默放下手指头的小蓝蓝：「他真的是喝大了。」 更旁边的小黑黑：「非也非也，最近他在学古文化，进步很快。」 max怼了小黑黑一拳：「还是老铁了解我。」然后坐正了身子，一本真经地说，「跪拜是一种交际礼节，是敬礼的意思，在中国古代祭祀或者斋戒时候用的，总之是很慎重的意思。」 「那叫爸爸呢？」忙着做转体运动的小白白见缝插针地问。 「那也是一种礼节，表示我对杨的敬重，还有对他解决朋友问题的殷切期盼。」max说，认为自己有理有据。 小黑黑转动眼珠，恢復吃惊的状态：「谁告诉你尊重人要叫爸爸的？」 「我最近看了好多史书。」max从坐垫底下翻出来一本眯着眼睛指给旁边的人看，「看见没，大人是爸爸的意思，你看古装剧里天天跟在当官的屁股后面喊大人，就是尊敬的意思。」 「这个……」杨飒琢磨着怎么开口给这帮老外解释大人不是这么个用法，电视剧不能当真，就是看个乐。 尝试了两下，他还是决定闭嘴，沙发上到处叫爸爸的人明显喝多了，他认认真真地解释才是真傻呢。 他扒拉着醉酒的人：「不跟你那个追求者玩游戏了？」虽然连打了好几局，但一闲下来还是忍不住手痒。 「不打了不打了，让我给推了。」max大袖子一摆，「你出去打比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是。」杨飒说垂着眼眸，「回来了么。」 一开始他还行不想带人玩的，后来跟max的女装追求者带来的朋友组了一把，竟然意外地合拍，然后一局一局打到天亮。 不过他也不是全然为了玩，周末过后，身边的朋友就要各奔东西。那两个人打得不错，尤其是狼外婆，他有心招揽，不过杨飒的心思旁人并不知道。 尤其是max像老妈子一样叮嘱着：「回来也不行，休息都休息。」 然后抓着坐垫当令箭的max驱赶着几只颜色迥异的夜猫子。 * 「干什么呢？」 车后座上的胖汤圆刚想打哈欠，被一只手被毫不留情地打掉了。 汤圆sweet略显幽怨地瞥了一眼邵战，把喉咙里的话咽回肥硕的肚腩里。 倒是心情不错的邵战不依不饶地骚扰着胖子：「问你话呢。」 胖汤圆放下手机：「跟微光的大野牛聊天呢。」 「他们不是不来了。」秦川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关心我呗。」胖汤圆抱着手机，「你们没有朋友，还不许人家有啊。」 「就是就是。」跑过来凑热闹的江然然扶着汤圆的胖脸说，「我们sweet可招人喜欢了。」 胖汤圆老脸一红：「去去去，老子是直的，少来占我便宜。」 一行人笑笑闹闹的功夫，车开到了海通体育馆。 一下来，明显感觉气氛跟平常不一样。 虽然粉丝群仍热情高涨地喊着星海，mars，但人员明显单薄许多。 跟观众们互动了会儿，邵战带队朝场馆内走，年龄最小的江然然忍不住吐槽道。 「这也太寂寥了吧。」 「没办法。」秦川接话说，「各家俱乐部都官宣不来了，这外头只有星海跟银帝战队的铁粉。」 胖汤圆一歪嘴：「银帝战队还有粉丝？」 「凋零是凋零，也总能有吧。」秦川心虚地说，「再不济，也能雇几个吧。」 「差不多就行了。」邵战提醒自家成员，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好歹要给主人点面子的。 秦川好像一下子想起自己的责任，拿出战队经理的架势，低声喊着：「听我口令，笑。」 于是，在外场主持人还在不遗余力地鼓吹参赛队中实力最强劲，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星海时，所有队员在银帝杯宽大的灯牌下留下整齐划一的诡异笑脸。 海通体育馆是一层，环绕式的体育场馆，邵战带队照例在台前亮相，粉丝也依次入座，宽大的室内仍然给空旷寂寥的感觉。 第36页 身边的队员卸掉嬉闹的神色，轮番摆出自认为最帅的姿势抢c位，邵战则抱着手臂，微侧着身子，薄薄得眼皮半掀着，状似无意地瞄着入口的方向。 直到那个穿着纯白色运动服的修长身影踏进体育馆，他才稍稍松了口气，眼角眉梢勾勒出舒缓的弧度。 台上的主持人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收到有关这只战队的台本。 入口处，早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迎上去交涉，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看肢体语言是请这只不请自来的队伍离场。 杨飒没有动，他身后穿着蓝白黑三色运动服，看起来和整体画面极不协调的国际友人从口袋里取出几叠入场券抛在空中。 杨飒挑了挑唇，从口型上看他在问保安够不够，随后带队走到台上。 安保人员欲上前阻止，被随后赶到的工作人员拦住。 与此同时，主持人也通过耳麦跟后台的导演进行沟通，随即以饱满的情绪介绍起搅动江陵电竞风云的新晋战p。 压轴入场的是银帝俱乐部pubg分部的成员，还有现场粉丝配合的掌声。 看着空空落落的场馆，胖汤圆暗自竖起拇指：「牛，办个比赛办成这样了，银帝都不招点野鸡战队撑场子，服了，哥彻底服了。」 「闭上你的嘴。」趴在舞台侧边的秦川连忙打手势，制止自己的队员祸从口出。 其实他自己在心里也犯嘀咕，战队找不到，观众总得雇一批吧，这零零散散的座位席，就好像天空中的星子，签署了睦邻友好协议，彼此遥遥相望，互不相干。 主持人也是专业技术过硬的，一场比赛，三个队长凑在一起的场景硬生生被他营造出盛世空前的氛围。 抽籤对决之前，三名队长互致问候，或放狠话是所有人最期待的环节。 没想到，顶plogo的杨飒越过前来示好的银帝队长，跨步走到邵战跟前，伸出左手：「久违。」 飞扬的眉眼神色灿然，与年少时的倨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邵战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復如常，伸出手掌与对方稳稳地握在一起。 第二十四章 爆血菊花 触手微凉，那一刻对方掌心的纹路在与他的连在一起。 邵战薄唇微张，却是克制地一笑，千百个问题，千百句问候都化作久违两个字，消弭于唇齿之间。 就在几名队长气氛迥异的问候声中，场馆的大门再次被拉开，几组看起来关系不太融洽的战队并排走进来。 见过世面的主持人极力控场，毕竟p颜色迥异的队伍铺垫，再诡异的场面也不足为奇。 台上的环节被迫中断，早有相熟的队长走过来跟邵战打招唿。 看得出，银帝俱乐部这次也是下了本钱的，在江陵几大战队官宣退赛后，竟然花重金请来邻省的明星战队进场。 看来沉寂多时的银帝战队，这次是准备好在众人面前高调亮相。 在脱不开的人情往来间，邵战偷时间看了杨飒一眼。 比印象中更加高挑的身影只是斜斜地站在那里，被颜色怪异的队友围着，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 抽籤结束，邵战带着星海的队员到座位席候场，抽到第一局p跟邻省的狂暴战队violent到作战室调整设备的档口，场馆外又响起一波高潮。 「这是怎么了？」秦川捂着受惊的小心口，「一个小活动而已，要不要搞得这么刺激。」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江然然伸着脖子朝门口探去，整张脸因为过分好奇扭曲起来。 他旁边的庄柏也有同样的好奇，倒是再旁边的胖汤圆稳坐钓鱼台，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挺了半天见没人理自己，主动把脸伸过去：「你们问我啊，问问我呀。」 「你知道？」江然然不屑地挑起一边眉毛。 秦川跟庄柏默契地不接茬儿，让老汤圆一个人生闷气去。 没过多久，牧晨、周恆几个队长带着各自战队走进来，分别在席位上坐好。 老汤圆早已冲下去跟野牛bull抱在一起，要不是被自己的队长盯着，恨不能当场跳一段燃烧你的卡路里。 「不是不来了？」邵战跟桀骜的周恆点头致意。 「不参加比赛，没说不当观众。」周恆说，洒脱地落座，神色坦然，丝毫没有为之前直播输掉参赛资格的经歷懊悔的痕迹。 「真是个强大的对手啊。」微光队长牧晨发出感嘆，说周恆的心态跟他的前队长有一拼。 「你们微光也不错。」周恆调笑着回应，同样是输掉入场资格的战队，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现场观p的操作，虽然不同程度地吃过亏，但是比起输比赛更重要的是在对手身上学习。 lap纵横战场，肆意而为的做法虽然惊艷，但也只能在训练赛或者关键时刻克敌制胜，专业的比赛还是要用专业的打法。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欣赏那位意气傲然的少年人，虽然已经不存招揽的心思，但是看个热闹总是好的。 p和星海还没有碰上吧？」微光队长牧晨明知故问。 在邵战回答前，周恆先笑出了声。 「两只老狐狸。」邵战骂道，输掉入场券却带队占了观众席的战队，十个有九个是来看星海热闹的。 若是星海赢了，恐怕要一片哀嚎，若是侥倖输了，这些人恐怕要拉着星海队员围着火堆跳舞了。 第37页 「你们就这么希望看星海输么？」邵战问两个没良心的。 「没有啊。」没良心一号勐摇头，「我们没想看星海输。」 「天地良心。」没良心二号竖起三根起誓的手指头，「我们只想看你输。」 一号二号手牵手：「一起输吧，剩你一个人鹤立鸡群多难受。」 「老子是凤凰，跟你们这些土鸡没有话聊。」邵战说，视线转向大荧幕，第一局刚刚开始。 风暴violent是老牌强队，曾经在联赛上也是叱咤风云的队伍，一度被星海视为战略强敌。 可惜近几年俱乐部易主，人员流动频繁，只剩下队长一人张峰一人，虽实力强劲，奈何队友配合不力，整体发挥只能勉强算是巅峰时候的七成。 中段战局焦时，violent暂时占据上风。 无论是现场的观众还是观战的队员，绝大多数人都对张狂p没什么好印象，他们也通过各种渠道知道心心念念的选手没有办法上场展示身手就是奇形怪状的这坨臭狗屎搅和的。 就连场下的队员也都忿忿不平，小声p失势叫好。 独独三名队长齐齐垂下头，默契地开始报菜名。 「我早上没吃饭。」微光队长牧晨略口吻略显焦虑，在现役的队长中他的年纪最大，已经开始了轻奢的养生之旅。 「切，做这行的哪儿有吃早饭的。」桀骜队长周恆不屑地回应。 「我，我吃。」胖汤圆举着肉乎乎的手掌发言，被自家队长扫了一眼，默默地转回去假装看比赛。 邵战毫不客气地指出问题所在：「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苟在星海的座席上。」 因为队长不在，其他两支战队正呈现出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景象。 「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交情，我们都希望星海能够赢下这一场。」牧晨语气深沉地说。 「我们是兄弟战队，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周恆连连点头，「你是我们全村的希望。」 邵战笑着让他俩滚开，电竞圈里混久了都是老混蛋，脸皮厚得能直接煳墙。 这两个都是输p的，来这儿一成是希望看到杨飒被虐，九成是希望看到他被杨飒虐。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抱着看热闹心态来的俩人都不亏。 当邵战在心里感嘆人心不古，前两年看着还洋溢着青春羞涩气息的少年郎转眼就变成了让人牙痒痒的老畜牲，惋惜之情溢于言表，直接在老友肩头各捶了一记，并下了逐客令：「聊完没，聊完了赶紧滚。」 两个久经沙场的老傢伙才不会被他唬住，头碰在一起继续之前未竟的话题—— 「晚上我想吃小龙坎，棒棒鸡也不错。」 「再来几个麻辣兔头跟、辣子鸡配川味毛血旺……」 「哇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不怕菊花爆炸？」 「怕什么，又没有痔疮。」 第二十五章 被教做人 「也是，得痔疮的是星海的老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像是手术了，不过到现在还没出院。」 「应该出了很多血，毛血旺用不用给他留一盘……」 就在两个人纵情八卦杜长城的时候，场上的比赛已经靠一段落。 让台下多数观众惋惜的是，狂暴战队并没有将优势延续到最后。 纵使violent拼尽全力，后半段仍难掩颓势p强势反扑，将观众心中希望的火苗掐得一点儿都不剩。 不得不承认p就是这样一只看起来让人提不起斗志，但真正对上局，却不得不拿出一百二十分专注力的对手。 赛前主办方的攻略做得还是算到位，在赛前将邻省参赛队伍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各队也没有官博也没有半点消息头出来。 但显然p的实力宣传还不到位，或者是当事人根本没当回事。 不管是因为什么，眼下这当头一炮打出去，接下p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邵战在台下看着，并期待着他更精彩的表现。 一场结束，两组队员被主持人邀请上台。 lap仍然是那个像是掉进兔子洞里的诡异画风，看起来令人忍俊不禁。 在採访环节，他们分别用德法俄和阿拉伯四种语言发表感言。 现场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还好粉丝里藏龙卧虎，有专攻小语种专业的学生自告奋勇上台翻译。 翻译完后，三个颜色迥异，看起来很老外的几个傢伙又用口音纯正的京片子感谢学生小姐姐的帮忙。 现场紧张的气氛被他们一波接一波的操作抵消不少，就连刚输掉比赛，气氛很压抑的狂暴队都被他们融化了。 狂暴队长下场路过三个凑在一起点菜的人头时，脚步稍停，没有特定对象，自言自语般开口：「他们很强，基本面已经达到专业选手级别，尤其是杨飒，很久没遇见这么惊艷的对手了。」 他说，视线追逐着不远处的队伍，可惜他再也没有巅峰时期的队友能够配合了。 「那小子说过，要改写pubg的排名。」桀骜队长说，完全是一副吃瓜群众的心态。 「我看过你们p的那场直播。」狂暴队长顿了顿，由衷地说，「很有勇气。」 专业战队被踢馆的野鸡战队打到屁滚尿流的视频流传甚广，甚至被精力充沛的粉丝做成了表情包，一度维持在微博热搜前五的好成绩上。 第38页 周恆也很无奈啊，他能怎么办，那视频还是从自己队员的直播间流出去的。 可当时谁也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穿越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蒋歌那个小兔崽子。 握着手机记事本仔细分析记录上场比赛操作的蒋歌只觉得后背没来由地凉起来，抓起队长落在椅子上的队服裹在身上。 目睹这一切的周恆黑着脸回怼身边的人：「彼此彼此，你这场也很精彩呢。」 输习惯了的狂暴队长丝毫不以为意，转向同为台下观众笑得极其欠揍的微光队长：「哎，你们战队怎么也在观众席，不上场吗？」 微光队长_ 狂暴队长→_→ 桀骜队长←_← 然后三个人齐齐地望向村里唯一还没有受过毒打的仔。 「祝星海旗开得胜，万事大吉。」 「花开富贵，五谷丰登。」 「六畜兴旺，新春大吉……」 好不容易送走几个磨人的傢伙，耳根清净没多久的邵战被叫上台。 上一场是两个外省战队比拼，看起来热闹非凡，战局焦灼比分不相上下，实际上是两个菜鸡互啄，在平均线下苦苦纠缠。 这要是放在上一局对p，分分钟被教做人。 看来主办方银帝俱乐部为了临时队伍撑场面，不得不请一些名不见经也不传的战队充数。 好在星海战队抽到的对手是美洲豹leopard，算是二梯队里的领头者，这也能间接保证这场比赛不会太难看。 短暂的亮相过后，朝着后台作战室走的过程中遇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银帝掌门人肖江涛，见到星海的队员很热情地迎过来：「小战啊，好久不见。」 邵战微笑，客气又不至于太疏离。 实际上，他和银帝执掌者的关系远没到对方表现出的亲密程度，不过彼此都是场面上的人，也不至于让他的面子太难看。 毕竟当年的星海俱乐部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后来因为哥哥肖江海一家遇难，他临危受命接管了银帝俱乐部，为了拯救当时摇摇欲坠的银帝，忍痛将自己的心血卖给了邵家。 并且在邵家初次接手电竞产业时给了诸多助益，不过近几年倒是星海反过来帮银帝更多。 队员们依次进入作战室，把空间留给两个老闆级别的人物。 「小战我知道现在时间紧，我只说几句话，希望你能够帮我拿下这场比赛，还有，遇到银帝队让这些小子有机会多学点。」 他在比赛间歇赶来嘱咐的不过两个意思，一是希望星海摘得冠军荣誉，他这个兄弟战队兼主办者也算是与有荣焉。 这一层意思下，也间接将教p的事一同託付。 身为俱乐部的经营者，他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将局面搅得这般难看。 二是希望星海在比赛中遇到自家战队能够留两份薄面，不至于输得太惨。 这两点，邵战都没有反驳的必要。 他不知道杨飒跟银帝或者肖江涛有什么过节，也不想问，关于比赛他会照常发挥，不会惧怕对手也不会虐杀弱者。 这一局星海赢得很轻松，轻松到战队回到座席上的时候，去而復返的微光队长跟桀骜队长打瞌睡打得两颗头都快碰到一起了，他们中间夹着的秦川则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见了邵战跟见到救星似的：「快，快把这两个老傢伙弄走。」 他没想到这两个老傢伙根本不用邵战动手，自己就晃着脑袋起来了。 因为主持人公布下一轮抽籤上场的战队正p跟东道主银帝。 睡眼朦胧的微光队长打着哈欠：「怎么回事儿，肖江涛也太大方了，把自家的战队往狼嘴里送。」 抱着胸的桀骜队长也是满面不解，推了正在落座的邵战一把：「这怎么回事儿？」 邵战坐下，盯着大屏幕目不斜视：「我只是参赛选手，想知道内幕建议你去后台蹲墙角。」 其实他心里知道整件事透着怪异，说到底这只是个地方俱乐部组织的活动，银帝又是主办方，依照肖江涛的性格抽籤环节偷偷做点手很正常。 可以说，今天银帝队上场遇到的对手多多少少会放点水，不至于让他输得太难看，当然，除p。 所以他有理由相信，银帝掌控者，俱乐部负责人肖江涛被人反套路了。 微光队长跟桀骜队长对视一眼，放过被夹在中间的秦川，将视线转向前台。 他们不知道，这时候去蹲后台的墙角真的能听到内幕消息。 第二十六章 玩花豹斑马骑大象去 作战室里，在任何时候都不放过研修中国神秘功法的瘦高个蹦蹦跳跳地来到小黑胖子身边：「white，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哦。」 小黑黑抱着自己肿胀的脸颊：「我瘦了么？」 广播体操达人认真审视了下朋友：「你戒指瘦了。」 小黑黑刚想起来打人，被标准型号的座椅困住，指着上蹿下跳的傢伙向身边的人告状：「飒，ck欺负我，你管不管了？」 「你戒指呢？」杨飒问，心中早有猜想。 white的小黑黑摩挲着手指头上比之前明显小一圈的戒指：「送人了。」 杨飒：「我已经安排妥了，不用花这个钱。」 「飒，所有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小黑黑深沉无比地说，「你安排的人还有用，不能这么早暴露。」 第39页 杨飒没有告诉他，自己安排的是个准备离职的替罪羊，并且把离职补偿金和后续的工作安排好了。 朋友来帮忙他已经很感谢了，初步估算这几个货往返一趟耽误的生意按千万计。 虽然他之前的计划是在银帝战队满怀希望的时候按进深渊里，但在一开始就被掐灭也不错，这样他就能够集中全部精力面对那个人了。 「准备好了么？」他通过队内语音向朋友发问。 其他三个颜色各异的朋友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切。」 第一局p跳在地图的中央学校，捡了装备后清理掉跟跳的敌人后，第一时间刷车跑图，一路放弃劝架的优良传统，绕过周边的小房区，直奔r城。 在r城打掉守敌，升级军备后，像尖刀一样好直插靶场。 在最近的战报里，靶场枪响的时候是银帝ge打掉敌人的位置。 为了不让目标人物跑掉，中途路过空投区都没停下来。 终于，在靶场外围赌堵到了正在驾车跑毒途中的银帝队。 三分钟后…… p—killer使用98k击倒了ge—007」 p—killer使用98k击杀了ge—007」 p—blue使用sks击杀了ge—green」 p—ck使用scar—l击杀了ge—desert」 p—killer使用98k击杀了ge—m416」 和击杀报告相配和的，是地上躺得整整齐齐的盒子。 因为手滑错失最后一个人头的小黑黑看着自己white后头的零杀，气得脸都白了许多。 他转向左手边的人，掰着手指头：「飒，我老white为了你的事业出人，出力，又出钱，最后一个人头就不能让给我摘么？」 宽大的耳麦下脸只有巴掌大小的杨飒歉意一笑：「抱歉啊，是想让给你的，手滑打准了。」 小黑黑默默转回自己电脑前，把定制加大款的耳麦扣在脸上，可还是夹得好疼。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世界太坏了，对胖胖太不友爱了。 带着对整个世界的怒火，小黑黑拿下了新一局的首杀。 p—white使用uzi击杀了青羊区苟神」 小黑黑一歪嘴：「这什么名字？」 落地后就致力于学习中国文化的学者ck的目光从战报上移开，咂巴了下唇瓣：「这个对手很符合你的技术。」 「我觉得你在损我，并且拥有证据。」 小黑黑继续扛着枪准备震慑全场的时候，耳麦里传来杨飒的声音：「来了。」 上一p追着ge打，灭队后四个人捏了颗□□当场自尽，能吃的鸡不吃，能上的分不上，让银帝队员受到了赤果果的羞辱。 所以这一局，他们不跳也不跑，就在废墟下面的遗蹟里趴着，等银帝队来报仇。没事儿就打打机器人和路过的倒霉蛋解闷，靠着吹牛和互损熬过了开局前十分钟。 直到杀气腾腾的银帝队带着刚缴获的物资，气势汹汹地赶过来。 队长007也是刚，也不减速，车怼墙才跳下来，带着队员直接翻进小房子里。 「我这边两个。」bluc兴致勃勃地报告。 「我这边两个。」ck紧跟着说。 刚刚打小机器人打得很兴奋的white回头朝大部队方向狂跑：「等一等，等一等，给我留一个……」 话没说完，随着一阵枪响，整个人趴在地上，用阿拉伯语混着英语跟德语骂脏话：「%#*&……哪个混蛋玩意胆敢在你爸爸头上动土？」 lap的队员根本没救他的意思，不仅如此，连安慰都很吝啬。 「不知道谁打你的？」场上生龙活虎的ck疑惑地说，「看击杀公告不就知道了，你是趴得太矮看不见么？」 「嘿嘿嘿。」blue正跟房间里的敌人绕圈圈互扔□□玩，劝小黑黑别生气，「胖儿，听哥一句劝，游戏这条路打不通咱就回家挖石油去，咱家有矿，不怕。」 「别啊，要回也是回非洲，玩花豹斑马骑大象去。」 脸很白的ck坏笑着说。 「你们到底要不要来扶我，飒……」趴在地上的小黑黑在孤独与寂寞中变成一个闪着绿光的盒子。 「你们这帮冷血的男人，真是无情又无义……」 小盒子卑微的牢骚被一阵枪响打断。 p—killer使用m24击杀了粥粥不隔夜」 p—killer使用m24击杀了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p—killer使用……」 「劝架的越来越多了，」负责外围守卫的杨飒在频道内发出指令，「速度。」 收到提示的两名队员同时捏雷，blue直接带走一个，紧接着补枪完成任务。 p—blue使用破片手榴弹淘汰了ge—green」 p—blue使用—m16a4击杀了ge—m416」 ck那边稍微拖沓一点，不过也很快完成任务。 战报出来的那一刻，三个人各捏了一颗雷退出游戏。 座位席上的观众已经p的操作习以为常了，根据五局三胜的赛制，这个开场谁都没瞧得起的杂牌军用强悍的实力一遍遍教专业战队做人。 干净利落的操作，赛场上率性而为，却总能出其不意。 短短的几场比赛p顽劣、张狂的形象在观战粉丝心中动摇，已经有不少人悄咪咪地在微博登记超话为其应援。 电子竞技的魅力就在这里，只要肯努力，只要够强就会被人看到，就会被人接纳。 第40页 「这行里，菜是原罪。」微光队长仰着脖子，一旁的桀骜队长也深有感触。 倒是两人右手边的星海队长问了句跟比赛无关的话：「你们两个要在这边坐到结束吗？」 第二十七章 全村的希望 两个略显尴尬的队长主动转移话题，指着偷偷摆弄手机的胖汤圆：「你，你干嘛呢？」 偷吃惯犯胖汤圆施施然将手机揣起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倒是自觉被牵连的江然然主动承认自己在註p的超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胖汤圆跟庄柏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懊悔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这么摊上这么个脑子缺根弦的猪队友，真想一棍子敲死。 星海战队里最会察言观色，拥有七窍玲珑心的汤圆sweet偷眼瞄了眼队长的神色，在座位上蹭了蹭，侧身跟其他两位队友比了个把心放进肚子里的手势，掏出手机继续p应援。 正面对着荧幕的邵战眼珠动了动，目光悄悄落在胖汤圆斜斜的手机屏上。 随后星海战队打了两场，毫无悬念地杀出半决赛。 邵战带着队员从作战室来到前台接受採访的时候，星海空荡荡的席位上站着微光跟桀骜两位人高马大的队长，举着mars的应援牌，欢唿声如潮水般涌来。 而原本应该在座席上等候的经理秦川，老早就找地缝猫起来假装不认识这些人了。 老汤圆捂着嘴躲到邵战身后：「队长，能不能让那两个神经病离开，我丢不起这个人。」 江然然也捂着额头没眼看：「太丢人了。」 倒是身负全村人希望的邵战不动如山，以简短的句式结束了採访在灯光璀璨的台上带队候场。 西面的坐席好像存在于另一个时空维度，与场馆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坐席上有两个歪着脑袋好像睡着的傢伙，另一个站在过道上蹦蹦哒地练习跳跃运动。 剩余的那个，稍显清冷地靠在椅背上，冷白的肤色隐藏在黑暗之中，远远看去就是一片模煳的色块。 但邵战知道，那个人正在看着舞台，看着台上的自己。 * 「啊嗷，」小蓝人举着手机挡住杨飒的视线，「飒，眉目传什么？」 受队友的影响，blue已经深深被中国文化折服，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来学习。 不过他找到了更高效，更好玩的东西—— 成语接龙app。 从作战室出来，他就如痴如醉地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传情。」杨飒好脾气地说，显然已经习惯了被几个老外问来问去。 小蓝人挑着幽蓝色，微微闪着夜光的眉毛，非常不确定地戳着自己两只铜铃般地大眼珠子：「这怎么传呢？」 「这个成语出自《西厢记》，古人比较含蓄，男女之间用眼神传递情谊。」杨飒说，见几个外国人还是不懂，好心地说，「就好像近代日本作家夏目漱石用今晚月色真美指代我爱你。」 事实证明杨飒不解释还好，说得多一点，几个老外就在月亮，我爱你，眉毛，说话几个词上拔不出来了。 杨飒默默地把小蓝蓝的手机推回去，重新聚焦的功夫，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眸直直地落在他的视线里。 灯光尽处的那双眼默默地看过去，只依稀辨得出模煳的色彩，却能清晰地勾勒出那人眼尾下那颗小小的泪痣。 隔着黑暗，隔着人海，在万众瞩目的台上，一颗心，没来由地跳乱了节奏。 「好，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出同样从半决赛中杀出重围的新兴战p。」 在对星海战队进行了全方位的专业吹嘘后，主持人话锋一转，邀请被遗忘许久的战队上台。 现场嘘声一片，也有观众手握其他战队的灯牌在心里暗自期待。 纵观全场，最淡定的还p本战队的成员，高个白人ck专心致志地做着伸展运动心无旁骛，小蓝蓝还沉浸在成语接龙的魅力中不能自拔，而小黑黑white哈着腰跟老婆们视频，同时将镜头旋转360度，保证自己前后左右20米内没有任何雌性生物。 关掉视频的那一刻，原本还保持着飞吻姿势的他像是被三十辆卡车碾过的肉馅一样瘫在椅背上，满眼写着可怜、弱小和无助。 「好幸福啊。」专注的小蓝蓝幽幽地说。 小黑黑臃肿的脸皮一抽：「等你娶到两位数以上的老婆就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你，只是她们高兴的时候拉出来遛的狗……」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觉得过道黑影一晃，「喂，你干嘛？」 杨飒并不回头，只是勾了勾手指：「该上台了puppy（小狗）。」 在主持人带领全场观众第五次的欢唿声中p成员施施然上台。 整个战队依旧保持着那副稀奇古怪的衰样，在台上该干嘛干嘛，一身油彩的小蓝蓝像是误入地球的阿凡达，席地而坐，畅游在自己的世界中，手机上偶尔穿出清朗的词语提示。 主持人刻意忽略掉舞台上浓重的色彩，将话筒递到杨飒跟前：「众所瞩目，我们p战队贡献了太多惊艷的操作，可谓是一枝独秀。可是，接下来要争夺的是银帝杯的总冠军。」不知是处于什么目的，主持人歪着头，颇为俏皮地问，「我们都知道，你曾公开说过要改写pubg的排名，那么我想问一下，面对的是有联盟第一人领导的星海战队，此时此刻有何感想？」 第41页 为了将就主持人的身高，杨飒弯下腰，无视对方别有内涵的言论，用惯常的口吻说：「星海很强，是有资格p一战的对手。」 「哇奥。」主持人张着过度夸张的大眼睛，将话筒移到星海队长身前。 邵战将目光从某人腰弯处收回，笑容清爽且明亮：「很荣幸能成为你的，对手。」 两名队长的发言将现场的气氛引到最高点，场下的观众异口同声地喊着：「星海，mars，mars，mars……」 然而他们口中被称为神的男人，目光却始终落在半个身位前瘦削、坚挺的背嵴上。 离开灯光照耀的舞台，和对方战队分别踏上不同的走廊后，汤圆sweet用抓耳挠腮显示自己的焦虑。 一贯稳重的庄柏 抿着嘴，一言不发。 还是江然然最先扛不住，举起了颤抖的小手手：「队队，队长，这场怎么打？」 正准备进门的邵战稍作停顿：「什么意思？」 「就是，」胖汤圆悄咪咪地凑过来，两只肉乎乎的食指不安地对点，扭捏地曲着腿，「字面上的意思呗。」 第二十八章 谁卑鄙？ 同一时间，进入临战状态的小蓝蓝，小黑黑和小白白围住领头人，颜色各异的眉毛乱飞：「这局……怎么打？」 在不同的空间里，杨飒和邵战几乎同时回应：「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怕是……」胖汤圆小心翼翼地咬着自己的衣领，胖胖的身子快扭到起飞，「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邵战不解地问，曲起修长的手指在自己队员脑门上挨个敲了一记，推门而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p不是好对付的。」 在距离星海战队十米之外的另一间作战室里，杨飒抱着手臂：「赢了再说大话。」嘴角挂着惯常的嘲讽，不过这次嘲笑的对象不是别人，「星海是很强大的对手，那个人……」 杨飒没有把话说完，他太清楚邵战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潜藏着恐怖的实力。 对战星海，他没有胜利的把握，但是战斗刚刚开始，谁规定他没有与之一博的可能？ 「开始了。」 双方队长沉着地向队员发布指令。 飞机从地图上下拉了个大直线，航线距离偏短，队伍就越发集中，战况通常也会比较激烈。 「要不要这么刺激？」胖汤圆愁眉苦脸地摆弄着耳机，小声嘟囔着，「这才第一局。」 队长邵战不为所动，静默地研究着早已熟烂于心的地图。 他善战，但并不急于求战。 他在通过航线揣摩对手的心理，几局下来p的实力有目共睹，再也没有办法靠奇诡的造型引人轻视出其不意拿下敌人了。 面对强敌，一般人都会在前期找空间发育，再伺机追着星海的漏洞打。 邵战在地图上标了点，他倒要亲自试试这个经年未见的少年到底进步几何。 同一时间，不同作战室里，一样被耳机折磨的小黑黑不耐烦地掰着麦，十根手指头上戴满了玲琅满目的宝石戒指，颇为烦躁地咂巴着嘴，把自己的脑袋摆歪：「这个航线不友好，横平竖直令我烦躁。」 杨飒并不被影响，这张地图他曾经彻夜研究，航线上的每一处资源点，每一处车库都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在引入对手的思维，因为他知道邵战此刻也一定在琢磨自己的心理。 面对强如星海者，一般的队伍都会在前期选择避战，在野区发育完成之后，希望凭藉武器优势在之后的厮杀中占据上风。 这是一般人的思维，邵战也一定能想到，他就偏不给对方这个机会，他就是要带队硬钢星海。 现场没人知道，若把这个面容冷淡的少年放在赌桌上，必定是最狂野的客人。 他熟悉邵战的策略安排，起码这一局他不会在前期主动出击，毕竟星海的队员刚从上一场上下来，需要一场缓冲调整对战的节奏。 既然星海想要休整，他就偏不给这个机会。 杨飒将点标在地图中段的防空洞，那样无论星海跳下面的m城还是反方向的y城，都可以轻松到达。 他可没空跳机场升级捡装备，他就是要和那个人一战。 接收到杨飒的指令，落地后p像是出笼的勐虎，所到之处敌人列成盒子迎接。 看着应接不暇的战报，胖汤圆暗戳戳地搓了搓脚：「那个，队长啊，咱跳的是不是有点偏？」 lap击杀公告刷屏的时候，星海队员还在万米高空上看风景。 江然然端着同款担心脸，频频点头。 倒是邵战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自己的设备，反射弧随了恐龙，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胖汤圆喘了口大气，扫到邵战的眼神儿又立刻泄掉，「没事儿，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那一瞬间汤圆sweet觉得自己就是事儿妈上身，战队好不好，标点准不准，打成什么样儿关他老汤圆什么事儿，他只是个带馅料的面团子，元宵节才用得到，平常不用带脑子，闭着眼打就是了。 倒是不言不语的庄柏将邵战的心思猜了个透。 杨飒带队把江陵电竞圈搅了个遍，偏偏绕开星海，这恐怕不单单是因为忌惮战队的实力，而是忌惮某个人。 现下正面对上，不论是计划内外，都不会让星海好过，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第42页 如果是平常人，自然要争取时间发育一番，再来应战，偏偏他杨飒不是什么正常人，想来在第一时间找星海对枪也不足为奇，况p连战连捷，气势正旺，一鼓作气或能克敌制胜。 邵战正是猜中杨飒急于求战的心思，所以选择了地图尽处的山顶废墟，这里的物资虽然不是最丰富的，但地势高，拥有天然的优势。 当然还要看缩圈的情形，不过照情况看，有些人是等不到缩圈就来找星海的麻烦了。 落地后，突击位的老汤圆迅速解决掉同跳山顶的敌人，邵战跟庄柏搜罗周遭的武器，江然然去刷车点找车。 如果不是身在战场上，老汤圆差点以为自己穿进文里了，这小日子过的，晒晒太阳，吹吹风，实在憋不住了，还能开车出去看看风景，要不是偶尔冒出几个小机器人解闷儿，他真的要睡着了。 就在胖汤圆假装自己在种田文里畅游的时候p的队员则陷入了苦战。 要从地图的中下段打上去，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 根据战报比对地图上方位的杨飒意识到自己还是失误了，他猜到邵战在前期会避战，只是没想到会做得这么彻底。 想要堵截星海的计划被迫延期p只能在一局又一局的消耗中磨练枪法，等待最终的决战。 杨飒也知道，他越是求战，对方就越避战。 这人真是…… 「卑鄙呀！」平静的队内语音里出现老汤圆的骂声。 驾驶着蓝色dicia在同大部队汇合路上的江然然轻声咳嗽着，见沉浸在自我臆想里拔不出来的汤圆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将车载音响突然调大。 被吓到的老汤圆跳着脚骂：「江然然你神经病啊。」 目的达到，江然然关掉音响，跳下车与房间里潜伏的队友汇合，同时将路过空头区捡到的武器分发给个人。 「胖胖，」伴随着江然然轻快的脚步声，队内语音传来低沉的声线，「你说谁卑鄙？」 第二十九章 基地的阿姨是在他的饭里加猪饲料了吗？ 还沉浸在拿枪瞄鸟中的老汤圆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推了一把正透过倍镜守卫的庄柏：「刚刚，我把心理活动说出来了？」 庄柏的回答只有简单直白的一个嗯。 「那你不提醒我。」胖汤圆急吼吼地说，借势斜眼捎着领队位置的男人，在心里琢磨，同样是吃基地饭长大的，人家怎么就能长得那么漂亮，又捏了捏自己肚皮上的肉。 艹，基地的阿姨是在他的饭里加猪饲料了吗？ 陷入阴谋论中的老汤圆完全忘记自己的处境，直到大魔王再度出声。 「胖胖。」邵战声线清扬，「你是现在回答我，还是等会儿回基地，深入交流？」 「我我我……」一听说深入交流，胖汤圆吓得差点没当场爆胎，「我说的卑鄙是baby的baby，就是那个眼睛特别大，演鬼片特吓人的那个……」 蹲到腿麻的邵战本想再逗队员玩会儿，却被浩浩荡荡的引擎声打乱了计划。 眼尖的江然然率先报告：「他们来了，w方向。」 话音落尽，队内语音恢復寂寞如雪的常态。 没有人动，更没有人出击，偌大的废墟仿佛一座死城。 「队长，要不要打？」眼见着敌车越来越近，最年轻的江然然有些沉不住气。 一旦让对方进入手榴弹攻击范围内，那么此刻星海战队所占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对于队友稍显急切的问询，邵战只回了两个字：「不急。」 作战室内的江然然歪了歪头，满腹不解地看向队长。 见后者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原本焦躁不已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高手过招不同于莽夫的钢枪，比的是心态、计谋跟耐性。 杨飒原本求胜心切，但在一枪一枪的进击中快速调整心态。此刻他的对手是久经沙场，带队捧走过pubg最高荣誉的傢伙，自己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而邵战也在同步揣摩着进攻者的心理，一般人一击不中，再而衰，三而竭，或是在长时间的对抗中消磨耐性，再次对敌时激进又冒失，但这显然都不符合杨飒小朋友的心理状态。 他冷静克制地控制着队伍的进击速度，循序渐进地执行着战斗之初定下的目标， 这一点，连少年带队，老成稳重的邵战也不得不佩服身p领队的心理素质。 只是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放p的车队杀进攻击范围，四处放雷吗？ 邵战透过倍镜观察着，车队原本笔直的方向却忽然有了晃动。 在对方变队形的前一刻，邵战扣动扳机。 * 「真是墨迹，这俩人玩躲猫猫么？」桀骜战队的队长周恆打着哈欠，伸手向旁边的队员要水喝。 半晌没人理会，才想起来自己坐在星海的位置上，身边只有一个同样懒惰的，习惯被人服侍的老混蛋。 想着要抬起尊贵的臀部亲自取水，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决定继续渴着算了。 他旁边的微光队长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比起亲自动手取水，还不如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再兜下去花都谢了，这两个人能不能有点竞技精神？」 桀骜的周恆难得和他意见相同：「说的对，就应该给他们按个消极对战的帽子，取消参赛资格，打回老家。」 第43页 「可不是么。」微光的牧晨连连点头，撸起袖子，指着屏幕说，「但凡拿出点打桀骜时候的劲头儿，比赛早结束了……」 桀骜周恆：「你为什么不拿微光举例子？」 提起这事儿周恆就气不打一出来，人家输了比赛只是队内消化，他输个比赛，被全网群嘲不说，还被做成表情包广为流传。 「那不是，」微光牧晨陪着笑说，「顺口么。」 「你叫桀骜那么顺口什么意思？」周恆眉眼微挑。 「你说什么意思？」牧晨回望他，眼角带笑。 角落里，一双锐利的眼睛始终观察着星海战队的坐席。 秦川拿出随身的八卦小本本，咬掉笔盖，借着扶手边沿冒出的冷光飞速写起来：「他俩一定有姦情，有姦情！」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周恆问。 「我怎么会知道？」微光队长紧张地咽着口水。 桀骜队长强势地挑起微光队长的下巴：「你，真不知道？」 「我……我知道……」 「大点声。」 * 砰的一声枪响，战报随之而来。 「starcraft—mars使用awm击倒p—killer」 战报亮起的同时，后续的车子像发疯一样冲到前面挡住受伤的队友。 随着迅速的封烟，车队很快隐藏在浓密的白雾下。 然而收到出击信号的星海队员，将早已准备好的子弹扫向重重迷雾之间。 「starcraft—sweet使用98k击倒p—blue」 「starcraft—keen使用akm击倒p—white」 p—white使用破片手榴弹淘汰了starcraft—river」 「starcraft—keen使用akm击杀p—white」 此时，双方各减员一名，战况不明，一切都笼罩在重重烟雾之下。 前台的观众关注着大屏幕，试图在引擎声，射击声，跟爆炸声之间，窥得一线战况。 「arrogance—sweet使用98k击倒p—ck」 p—blue使用破片手榴弹击倒了arrogance—keen」 之前被救下的blue驾车赶到ck身边时，keen也飞速往突击位扑。 双方队员都沉浸在进行紧张的救治活动时，一辆铁皮吉普从n方向突出重围，急速蹿到废墟内侧。 此时，枪声响起，早已预判到对方走位赶来堵截的mars冷静射击。 楼下的杨飒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当窗口枪管闪现的那一刻，他勐踩油门切换座位，同时捏雷藉助惯性加速度准确地投进目标窗户内。 邵战轻嘶了一声，为上一枪打偏了略显懊悔，他眼看着子弹在副驾驶上打出火花，而杨飒的座位切在后面一排。 当邵战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远距离击杀的对手的机会时，雷在身后的地板上滚了两滚，爆炸。 邵战反身打药的功夫，楼下的脚步声极迅速。他知道，自己免不了要跟那个人打近身战。 同一时间从窗户翻进屋子的杨飒心脏砰砰直跳，走了那么多路，打了那么多局，放了那么多枪，他终于有资格站在那个男人对面一决高下。 二层楼上的邵战仔细调整自己的位置，通过脚步声辨别杨飒的位置。 不远处，双方队员也进入近战环节，战局焦灼。 胜负对半开，在这里谁先打掉对方就取得了这一局的决胜权。 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住，仿佛知道有一挺枪正瞄准空荡的楼梯间。 邵战不觉莞尔，随手捏了个雷开始数秒，时间到了丢到楼下。 同一时间，一颗恰到好处的雷反向飞上来逼得他接连后退。 就在他回撤的过程中，杨飒顶着被雷炸死的危险，强冲到楼上。 还没站稳，便根据之前撤退的脚步甩枪射击。 速度之快，胆量之大就连场上的职业选手也要为之惊嘆。 两枚□□在他身前身后爆出耀眼的火光，然而那还不是最致命的。 令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是，早已等在那里的人。 「starcraft—mars使用awm击杀p—killer」 第三十章 逃跑术 赛场上的风云变幻，引起场下一波高过一波的欢唿。 主持人兴奋地说：「精彩，真是精彩。我们看到，在近身战中遭遇的两人并没有选择常规的钢枪打法，而是相互送雷以示敬意。」 俏皮的说辞引得现场观众哈哈直乐，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 对自己营造出的欢乐氛围很满意的主持人调侃着说：「高手过招真是招招致命，这要是放在剧里，应该是皇后跟贵妃交手的最终回，像我这样的，估计都活不过片头……」 成盒的杨飒并没有在第一时间ob队友，而是任凭画面在自己眼前慢慢变成灰色。 同一个场景里，邵战也没有动，他看着眼前的盒子，表情莫然。 废墟内，另一组对决虽未分出胜负，但公告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一p没有机会了。 两人组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三人队的starcraft，何况有联盟第一人之称的mars还在场。 这个情形下，blue跟ck这两个外国人倒是也不恋战，把身上能扔的投掷武器全丢出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楼麻利无比地开车跑了，期间没有丝毫的停顿跟迟疑，好像演练过千百遍似的。 场外的观众被这两个老外行云流水般的逃跑术逗得前仰后合，只有主持人握着话筒，眨巴着含水的双目：「队友，队友，你们就这么走了么，都不给你们队长报仇的么？哪怕犹豫一下也好啊……」 第44页 场上的队员自然听不到场外的调侃，开车的blue载着残血的队友找了处空房子停下来休整，刚准备喘口气儿，就听见身边的小黑黑拍打着自己胸膛的声音：「我的妈呀，太刺激了。」 blue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无语地转过头：「你开局就死了。」 「我知道啊。」为white的小黑黑说，「我ob飒，这边还兼顾着你们的画面，一颗心摔成八瓣都不够用。」 小蓝蓝根本懒得理他，和ck进行了基础物资的补充后，开着车提前跑毒去了。 准确地说，也不算跑毒，就是开车兜风，哪里景色好就往哪儿走。 有人就放两枪，打倒就行，也不恋战，一个战术竞技类游戏生生被两个人玩成了跑酷。 其实他们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队伍的能力担当杨飒成盒了，剩下两个人对枪那是肯定对不过starcraft那些专业队员的，索性躲远点。 只要他们不死，这局就不结束。 开车看风景，拿路人熘熘手感，同时还能舒缓下紧张的情绪，探讨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将战场让给对手，说不定starcraft一不小心被别的队打残，他们还能捡个便宜。 当然，技战术成熟的starcraft是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邵战带队以碾压的方式清扫地图上的对手。 lap的队员还是没挨到最后的决赛圈被灭队了，starcraft毫无疑问的吃鸡。 电脑上出现结算页面的时候，胖汤圆竟然有一丝丝感动，拍着小肉爪：「哇奥，终于结束了。」 旁边坐的庄柏也有同样的感想，这一局星海虽然分夺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过程一点也不轻松。 同样是打了满局，但付出的精力可不相同。 星海在攻城略地的过程中，还要时刻防备来自各个方向的冷枪。 lap剩下的两名队员也不是吃素的，经常在不经意的时间里出现，打了就走，绝不给星海反扑包抄的机会。 就是这样，也给星海场上的队员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长得像蓝精灵跟阿凡达合体的小蓝蓝，不仅在星海攻略p城的时候，从背后爬过来趁乱补掉了庄柏，还差点带走了老汤圆。 在g镇山脚下的时候p被全员剿灭，而星海战队也付出了甲头全损的代价，最后的胜利有多不容易只有星海队员知道。 第二局开始，全员整装待发。 胖汤圆趁着高空飞行的档□□动着手指头和咔咔直响的颈骨：p的小崽子们，你胖爷爷来了！」 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怎么的，航线在地图下方横着切过去。 邵战标记了核电站，这里是这条线上资源最丰富的地方，同时也是最早的着陆点。 落地后必有一番血战，作为突击手的胖汤圆眼睛里冒出了嗜血的光。 然而同人不同命，有强迫症的小黑黑拧着脖子，以物理方式让地图产生偏移，他气恼地砸着桌子：「飒，啥时候跳啊？」 为ck的小白白立刻对朋友另眼相看：「吓，你小子啥时候学会东北话了，一口大碴子味儿。」 小黑黑一脸得意之极的笑容：「我在网上找了个口语老师，专门学东北方言。」 「还有这好事儿？」小蓝蓝高冷的人设登时维持不住，拉着小黑黑文，「你那老师从哪儿找的？」 「游戏里啊。」小黑黑说，「一个小时60，随叫随到，服务可好了，最重要的是东北话说滴贼熘。」 小蓝蓝瞬间缩回座位上，转手发了条知乎：真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跟游戏陪学口语？ 下面立马跳出十几个回答： 谢邀，人在纽约，刚下飞机…… 谢邀，人在塔克拉玛干，刚下坦克…… 谢邀，人在火星，刚下飞行器…… 第三十一章 相同的起点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几个人还留着一只眼睛观察飞机上人员情况，在p城跳伞的时候，负责观察的ck精准地标记了周边敌人的位置。 小蓝蓝和操着一口东北口音的white以迅雷之势清除掉周边的威胁。 此时进行第一轮的缓慢缩圈，安全区在地图偏上，基本在一条直线上p和星海战队站在了相同的起点上。 杨飒也不耽搁，两辆车载着四名队员靠着预判开始跑图。 而在核电站的星海战队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跳这里的编队整体实力都不菜，为的就是在开局占得先机，与其给敌人时间发育，不如争上一争。 星海在一波又一波的对战中，失去了提前转移的先机，驾车离开的时候，已经落后太多。 他们经过监狱的时候p已经在靶场大肆虐杀啦。 不出意外的话，争夺的最终点将在与靶场相邻的s城。 「他们太快了，怎么办？」老汤圆忧心忡忡地问，身上的肉一颠一颠的，他真是为这个队伍操碎了心。 邵战凝神听着耳麦里飞机的轰鸣声，调转了车头的方向：「不急，这局玩点不一样的。」 「好嘞。」兴奋的老汤圆乐呵呵地跟在邵战的车后转向，嘴里哼着自创的小曲儿。 副驾驶上抱着枪的江然然冷着脸问：「你知道这局队长准备怎么打吗？」 「不知道啊。」胖汤圆乐天派的天性显露无疑。 在空头周边打掉两波送快递的，在队友的掩护下汤圆sweet开着车冲进满是盒子的区域，出来的时候开心得像是两百……呃，三百斤的胖子。 第45页 为了捡这个可爱的小空投，一行人竟偏离了原本的航线。 不过领头的邵战似乎并不着急，带队在偏离的航线上遇神杀神，遇鬼屠鬼。 星海战队像是浮进浅水区的鲨鱼，清理掉一切拦在路上的威胁。 这让身在突击位的胖汤圆杀了个痛快，江然然和一贯冷静的庄柏也是热血沸腾。 星海战队的手感跟节奏维持地刚刚好，清理掉r城的守敌，下一个目标就p所在的s城。 「小的们，你爸爸来了！」启程前胖汤圆打开全频道吼了一嗓子，虽然知道对方不见得能听到，还是喊得气势超群。 杨飒那小子带p的猴人把江陵战队屠了个遍，虽然懂得绕着星海走，但恰巧败北的战队里有他胖汤圆的朋友，今天他就是要给大铁牛兄弟报仇血恨。 然而胖汤圆的一腔热血因为邵战临时拐弯熄灭不少，他一步一回头地跟在邵战身后：「队长，队长，不钢s城了？」 邵战在山脚下捡了个没人的小房区停下，回覆说：「钢啊。」 胖汤圆想说，钢你不一脚油门戳过去，但是畏惧于邵战的气场，小小声地腹诽了一下没敢说出来。 邵战倒是不急，慢悠悠地挑拣配件配置枪械。 s城方向战况愈发激烈，想要攻城掠地占据制高点的已经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在密集的枪声中，有一道明显不同的音波。 「队长，是空投。」眼尖的江然然在全视角中寻找飞机的踪迹，「n方向，预计落点在……s城背坡。」 邵战一脚油门冲出去，原本想要用路人消p物资装备的邵战一骑绝尘，他绝不能p战队有机会去捡到空投补给，因为他知道，让那个人拿到大狙的话，又占据地形优势，即便有恼人的第三方影响，胜率恐怕要在天平的两端摇摆了。 前一波进攻者在正面攻楼，邵战就带着队伍从侧面擦进去，身后忽然被算半个友军的子弹扫到，但好在没造成致命的威胁。 冲进房区后，车就直接怼墙，邵战可没想要偷偷摸摸地进来。 他就是要p的人知道自己来了，星海来了，打消他们去升级装备的想法。 虽然被星海沖了进来，p的队形没有散，在火力压制对面敌人的同时，分兵防守，直接把身负血海深仇的勐士打残了。 p—blue使用vector击倒了starcraft—keen」 自由人江然然立即举枪还击，并在枪林弹雨中救走了中枪的队友。 副狙位的胖汤圆在车库位置冷静观察，准确出击，不仅解救了困境中的队友，还带走p的火力担当。 「starcraft—sweet使用aug a3击杀p—white」 「怎么回事儿，」两局都以第一名身份被淘汰的小黑黑捂着腮，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我反向开挂了吗，怎么子弹都长了眼珠子都冲着我来？」 「可能是，」顶着ck的小白白用火力压制住庄柏，等待队友驰援的过程中打趣朋友，「想让你早点回家陪老婆吧。」 小黑黑嗷了一声，搓着卷卷的头髮：「比赛的时候不要提那么恐怖的事儿。」他捂着胸口，「容易心脏病发的。」 「发不发病你都死了，不耽误事。」小蓝蓝幸灾乐祸地说。 嘴上说着笑话，实际上小蓝蓝哪里也是应接不暇，攻楼的敌人还在增加，另一面的队友还在死磕强敌，他是想帮忙也脱不开身。 好在ck争气，通告高点跑位打掉了落单的sweet，现场局面仍是三对三。 恨不能立刻去支援队友的小蓝蓝扫了眼队友的位置：「飒，你跑那么远干嘛？」 lap与敌人反覆争夺的是s城的制高点沿海的三层小楼，而杨飒的位置在与房区尾端的教堂附近。 那里远离队友，没有接应，一旦与敌人发生交火，队友是绝对来不及驰援的。 「别打搅他了，飒有他的事情要做。」不做广播体操的小白白ck发言的时候给人一种智者的感觉，「你没发现starcraft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吗？」 「mars。」小蓝蓝捂住嘴，勐扣扳机，期望用狂暴的枪声掩盖自己的失言。 小白白ck不知道该拿这个一惊一乍的队友怎么办，不过很快他就不担心了，因为他要自己面对星海战队两名职业队员，好在有提前退场的小黑黑ob自己，或许他们可以在后方打出点成绩给对方队长增加一点负担。 杨飒并不知道队友的想法，他在教堂二层夹角里找了个能兼顾两个方向的位置蹲好。 飞机按照既定的轨迹驶过地平线，冒着烟的空投缓慢落地。 第三十二章 跳跃的橙子 早有觊觎装备的莽夫从山脚外围爬上来，探头探脑地跑过去，正挑拣武器的时候响起两声枪响。 「跳跃的橙子使用s1897击倒了音频大怪物887」 等了半天也不见队友来救，成精的橙子索性补掉了残血的小怪物。 在橙子舔空投的过程，杨飒通过队友的战报推断邵战的位置。 算脚程他也应该到了，邵战知道自己擅狙，空投在这里没有不宰的道理，所以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此刻，他一定也在某个角落里潜伏，等待着自己暴露踪迹。 贪婪是人性的弱点，如果成精的橙子捡了武器就走，那么就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可他偏偏要挑拣装备，在空投边多停留了两秒钟。 第46页 就是这两秒钟，右下沿的树丛动了一下，一个穿着墨绿色迷彩服的人悄悄摸上来，刚准备调镜瞄准，视线里正在捡拾空投的人就在他眼前成了盒子精。 公告一闪而过。 p—killer使用scar—l击倒了跳跃的橙子」 p—killer使用scar—l击杀了跳跃的橙子」 草丛里的观众趴得更低了，他就是个路过的小菜鸡，这里神仙打架明显不适合自己。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原路退回去的时候，一支弩箭射在自己脚下。 他跳出隐藏区，慌不择路地跑起来。 杨飒看着和自己穿着同款皮肤的人在空投区现身，心想如果他不那么慌张可能就更好了。 他在赌，他在赌邵战已经到了，并且准备伏击自己，他在赌邵战的视野也有死角。 其实他本人选择高点教堂观察也是一种赌博，因为敌视问题这里很容易被敌人摸上来，但整场比赛不就是一场赌博么，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露出败绩。 又一支弩箭扎在那人脚下，杨飒的本意是帮他摆正航道，然而出手时便知道这一箭是多余了。 因为他处心积虑逼出去的人甫一露头就被击杀了。 「starcraft—mars使用mk14—ebr击倒了菜菜求放过」 「starcraft—mars使用mk14—ebr击杀了菜菜求放过」 两条战报几乎在同一时间跳出来，邵战面对这个老对手的时候，可没准备留情。 然而在战报出来前他就知道自己算错了，那个人不是杨飒，他本应再等一等，如果他提前看到对方脚下扎的箭矢，说什么也不会先开枪的。 然而高手过招是容不得半点疏忽的，邵战出击暴露身份的同一时间，杨飒破窗甩狙。 p—killer使用awm击倒了starcraft—mars」 战报一出，满场譁然。 杨飒竟然通过听声辨位精准地定到了邵战所在的区域，并精准射击。 这一下别说观众，连场上的星海队员都有些意外。 倒不是说邵战是不死之身，只是迄今为止，在一对一的钢枪中，他败北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是在这种满血的状态下。 爬上s城，邵战一枪不放朝后方奔袭他们就知道队长是去瞄人去了，谁能想到这通奔袭是千里送人头，还是最值钱的那一颗。 看距离也知道来不及救，星海的队员收拾心情应对手边的强敌。 邵战趴在斜顶房的二层，回想刚才的种种不禁哑然失笑。 从来都是钓鱼的，今天被人被钓了。 这样的失误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并不多见，却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状态在极速下滑，他考虑要不要实际一点，干脆捏个雷回去ob队友，省得在这儿趴着被人捡了人头。 不过这里区域偏僻，离主战场有段距离，想来能捡漏的人也不多。 他放弃了自裁的念头，用最后的时间在脑海中回放刚才的操作。 就在邵战做临场总结的时间里，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下直冲上来。 艹，还真有来捡人头的。 邵战反应过来取捏雷时，已经有点晚了。 伴随着尖刀一样冲进来的迅勐人影，是响亮的枪声。 邵战的电脑屏幕变暗，眼前是某人端着枪的飒爽身姿。 p—killer使用awm击杀了starcraft—mars」 面容冷峻杨飒收枪，脚下是一颗没来得及引燃的□□。 * 「我去，这也太兇残了。」老汤圆吸着肚子气不打一出来，对着电脑上队友视角的画面破口大骂，「这击倒就击倒了，还那么老远跑回来，特地贴脸收人头。」 相较于胖汤圆，邵战倒是冷静之极，短暂的停顿过后ob场上的队友。 为抢占s城的制高点，前方已经变成一场混战。 江然然跟庄柏在2v2的战斗中短暂占据上风，但随着杨飒回援，胜利这株墙头草终于坚定地确认了方向。 第二局p胜。 「嘶」胖汤圆咂巴着嘴，摘了耳机，对着屏幕的反光用胖胖的手指整理头髮，「几年没见，小朋友不简单呀。」 邵战瞧不上他臭屁的样子：「几年前在赛场上，他捶你也跟玩似的好么。」 胖汤圆甩着脑袋上被耳机压出来的呆毛儿，怒目圆睁：「队长，这会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的好吗？」 邵战手肘支在桌边，修长的手指在白皙的下颚上摩挲着，平静如常地说：「事实如此。」 胖汤圆桌下支棱着胖腿儿，气得唿唿直喘，腮帮子上的肉一抖一抖地：「没良心的，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邵战歪了下，稳住险些被闪着的腰：「你就是累赘，别碰瓷旧爱。」 「队长你不爱我了吗，你真的不爱我了吗？」闻言，胖胖拉住邵战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功绩，「我胖汤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邵战挑剔地扫视着队友身上的肥肉：「没看出来吃过苦。」 「你……」胖汤圆一噎，愤怒像漏眼的皮球一样撒了气儿，肥手捂着脸，假模假式地哭起来。 好心眼的江然然越过桌子拍拍他胖硕的头顶，安慰的话才到嘴边，画面切到游戏场景。 几个人迅速归位，隔着屏幕的江然然瞥见对面扣上耳麦的胖脸上一副睥睨四方的模样，适时地收起了多余的担心。 第47页 一旁的庄柏将一切尽收眼底，稍显落寞地将目光投到屏幕上。 邵战的视线顺着飞机的航线划过，在屏幕上标了落点，作战室内陷入短暂的静默。 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友谊赛，正式比赛里准备的核心技术并不会施用，考验的是队员间的配合、时局判断跟应变能力。 几局下来，场面逐渐明朗化。对方不是正规战队，没有经过职业化的训练，但也正因为如此，时常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杀招」。 行事风格从几个人的造型就能窥见一二，一黑一白一蓝，这配置，去动物园展览都得配个大笼子。 何况大杀器是一个敢向联盟放狠话，又有能力实现的傢伙。 邵战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眉眼较之三年前凌厉许多，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锐气息。 哪怕到了今天，实打实地交过手，他仍旧觉得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可他有预感，自己似乎快要能够触到那梦里的真实一角了。桀骜的少年，带领着奇怪的队伍高调杀进联盟，他一定要参赛的理由，他对星海俱乐部别有深意的试探，这背后的理由，或许就是解释三年前少年骤然出现，又贸然消失的关窍。 第三十三章 守卫谁？ 「机场啊，」胖汤圆蜷起爪子在胖脸上揉了揉，满眼的兴奋，「我就说嘛，这才是邵神的风范，来教小朋友们叫爸爸啦。」 江然然受到他的感染，落地后打了个挺，翻身去楼里搜物资。 倒是高飘观察敌情的庄柏淡定地报着数，邵战在三楼架起枪，卡着视野边沿打掉了两个跟跳的倒霉蛋。 「队友倒了也不来扶，」瞄好了方位的胖汤圆听着摩托车远去的音效，「一点战友爱都没有。」遂收枪换防。 庄柏捡了江然然丢下的头甲和物资，两个人找了辆吉普，开着把周边的载具扫了一遍，顺手收了一个路人编队。 两个人驱车回防的功夫，邵战和胖汤圆已经清掉了区域内动态敌人，剩下冒过头的伏地魔都被定了位，一动即死。 冒险逃走的，毫无意外地被占据高点的邵战收了一波。只有两个配合默契的残兵，相互搀扶着向地图的西南方败走。 战队内分配了物资，胖汤圆换上庄柏和江然然带回来的甲头，扛着大杀器恨不得横着走。 经过了两轮缩圈，几个人仍在圈内，虽然不是最终的决赛圈，地理位置和充足的装备也足够将这个点位卡死。 邵战一直关注着战报，他在意的部分似乎只有一处。 lap击杀不多，但枪很杂。有双人配合的痕迹，战队内其中一人一枪未发。说明他们最初的落点不理想，或战况复杂未在先期占据明显优势，且在移动中。 正想着，西南方响起枪声。 p- killer使用win94击倒正在投降中」 p- killer使用win94击杀正在投降中」 p- killer使用win94击倒决不投降」 p- killer使用win94击杀决不投降」 邵战眉心轻挑，一直等待的对手终于到了。不光是他，星海战队其他的队员也是磨刀霍霍，盯着进机场的几个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打掉几个小机器人，四周围平静得好像度假区。 「什么情况，」蹲在窗口架枪的汤圆活动着胖胖的手指，「这是机场，爸爸可不是来这儿养老的。」 庄柏眉心微皱，江然然靠在建筑物夹角轮流观察两个方向的情况。根据地图上的火力展示，有经验的队伍是不会冒冒然挺进机场的，绕路进圈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也总该有几组不怕死的和看不清形势的，这样的平静太不寻常了。 与此同时，击杀报告不时响起。 p- killer使用ump45击倒了jan」 p- killer使用vss击杀了peekaboo」 p- killer使用vss击杀了绝命大师」 p-balck使用uzi击杀了撞南墙」 p- killer使用groza击杀了histogram」 …… 不光场上的队员，连现场的主持人都忍不住调侃：p这波输出，是在守卫机场，还是守卫星海队员？」 座席上的桀骜队长周恆嘴一歪，眼毒的他早看出了端倪：「守卫个屁，分明是护食。」 旁边的微光队长难得跟他意见一致：「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秦川扭头，面露凶光得瞪视着两个窃窃私语的傢伙：「什么兔什么鳖，去别地儿坐。」 两个没脸没皮的老傢伙专心致志地盯着战场上的局势，屁股死死黏在座椅上。 * 「队长。」沉不住气的江然然叫了一声，场上的局面太怪了。 也难怪他，作为一名专业选手，他所接受的训练促使他在赛场上使用合适的策略，精准地打击敌人。 像这种围而不打，甚至给对方情场的行为，怎么看怎么不和逻辑。 这种感觉，从跟某人第一次对局就产生了。 「别慌。」邵战收枪，从房顶站起来，藉助掩体跃起，攀上侧方的建筑物，藉助高度优势观察周围情况。 lap的战绩仍在刷新，虽然星海战队的排名第一，但p的积分正在飙升。 试图从机场旁边绕路跑毒的选手，无一例外，都p收了过路费。 第48页 不过这个策略似乎并不高明，虽然仍在安全区，但下一轮的缩圈不会这么友好。 按照现在的形势推断，安全区会集中在地图东南方向，那里的电站和废墟正在展开争夺战，为占据地形卡进圈的队伍。 越晚移动，形势愈是不利。 lap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星海。在他们眼中，真正的对手无疑只有这一支。 「怎么办？」瞄着积分栏上逐渐飙升的数字，年纪最小的江然然惴惴不安地问。 「什么怎么办，」邵战浅笑一声，「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说罢，招唿队员上车。 同一时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外围引擎声大作。 马力强悍的吉普车绕着机场绕了个半圈，嚣张地放了两声空枪，驱车朝着地平线的方向跑远了。 不待队员追问，邵战下了指令：「分头追。」 仗着物资充足，邵战和江然然两个人开着车在毒圈里绕前。跟p后面的庄柏和胖汤圆，倒是没遇上大阻碍，一路上更换装备，向队里报告位置。 倒p的日子不大好过，选择常规的跑毒路线，一路上必须打掉卡位置收过路费的队伍，要防冷枪，还要防备身后星海队战队的干扰。 跑毒之路困难重重，可也正因为如此，战绩和积分仍旧高居榜首。 反观邵战这边，也不是这么顺利。靠着药和饮料挨着，谁承想离安全区还有一段距离被人打了黑枪。 车轮被打爆，两个人跳下来扫掉另一侧的车轮防止敌人修脚，然后以车为掩体，配合着打掉了趴在河堤旁的lyb。 「什么意思，」江然然的视线在地上的盒子跟不远处被扫掉的摩托上来回游走，「不跑毒也不走，就趴在这儿阴人？」他抹了把脸，这帮人都是图什么呀？ 邵战收了子弹，将盒子里的药留给他，提醒队友打满状态。 这个人，要么是临时组队落单的玩家，要么就是有队友在不远处等着他的消息打配合。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的进圈之路都不会那么顺利。 * 胖汤圆甩枪横扫，灵活地翻下车，以山石为掩体用火力压制着敌人的进攻的时候，配合默契的庄柏已经驾车绕到敌人背后打了波配合。 扫掉拦路石，胖汤圆跳上车，朝着平原上的一处移动标点进发。 「发生什么事？」邵战听着胖汤圆稍显急促的喘息声问道。 「没什么，被阴了。」胖汤圆回车打药，简单地说了情况。他们一路跟p的车走，没注意对方留了个三人编的残队堵自己。 「正常操作，」邵战叮嘱队员，「调整状态。」这一局下来，他倒是越来越欣赏对方的领队了。 「你那边怎么样？」开车的庄柏问道，甫一出口，就看到江然然被击倒的战报。 「小然然。」在车上架枪扫伏地魔的胖汤圆动情地叫了一声。 「死不了。」邵战说，同时冲上二层和对方贴脸钢枪，枪在倒计时前扶起了江然然。 这一切做完，他面色如常地打药，等江然然恢復状态，他已经开着搜来的车在楼下等候。 跳上车的江然然抽空跟队友简述了刚刚的状况，果然有个三人编在卡圈收人头毒圈的轰炸区里，在没有载具的情况下这么跑去就是白送。 结果遇到一队骑摩托的，想也不想直接飙进去。 趁着双方交火的时候，邵战贴着毒圈劝架，江然然从侧面兜进去，被高位的队夹了。 邵战解决了楼下的残血，爬墙冲上去，重新将局面纳入掌控中。 「不容易啊，」胖汤圆肥硕的脸上露出一丝邪笑，「嘿嘿，那接下来……」 「去p。」星海队长邵战盯着视域的边线，平静如常地说。 * 第三十四章 三面夹击（入v开始） 同一时间,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作战室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哈哈哈，我没死，我还活着, 飒, 我居然还活着, 哈哈哈哈……」 「oh my god，」绰号white的小黑黑捶打着脑门，用余光瞟着那一抹蓝, 「可以把这个傻子干掉么？」 绰号ck的高个儿白人劝他稍安勿躁：「古语有云, 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是说, 一个孩子生下来，是非常珍贵的……」 white一脸的便秘的表情, 刚想骂回去，幼稚的游戏被杨飒叫停。 负责开车搬运物资的小蓝人儿收起张狂的模样, 在屏幕前挺直了腰板儿，瞥了眼身边的人：「有埋伏？」 杨飒摇摇头, 他算计着地图上最近一次击杀报告和自己的位置：「他到了。」 「谁？」开车渡河的小蓝蓝, 满眼的懵懂。 杨飒把小白白放到刚打下来的 dicia轿车上, 给他规划了接下来的路线图，对司机小蓝蓝说：「掉头，我们去堵星海二队。」 负责安全守卫的white换上了杀伤率偏低的轻机/枪, 小蓝蓝也耳听八方，根据杨飒的指示绕路避战，尽可能地隐匿行踪。 一行人在p城的拼图楼周边埋伏起来，这条路是追p的最优解, 周边又没有像样的建筑物。下一步是星海的前锋包抄过来，为接下来的夹击做准备, 杨飒料定他们会在这里填充补给。 可惜运气不好，开车进p城的是一组满编队。 「飒，怎么办？」正在拿油的小蓝蓝期期艾艾地问。 第49页 「趴下，物资扔门口，往小隔间里挪。」 · 进城前杨飒特别叮嘱小蓝蓝把车停在惯常的刷车点，希望不要被星海队员看出端倪。 脚步声四起，新来的这支队伍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老手，奔走着在建筑物内搜物资，全然没有战术意识和配合。 这样的好处是，至今没有通过房间里的异常发现他们的存在。坏处是，这样盲目的搜索，很容易撞上他们精心挑选的蹲守方位。 半蹲的杨飒再一次从走廊尽头的房间绕到栏杆外，因为搜房子这个傢伙忘记这边已经搜过一遍了。他也不敢呆在之前躲避的房间里，听脚步声，对方的同伴正在向这一层靠近。 「飒，这也不是办法呀。」小黑黑嘴上嚷嚷着，操纵的人物却是灵活地在建筑物间跑酷。 杨飒提醒他别太张狂了，身边虽然是菜鸡，但是他的脚步声也太明显了。 这会儿交手，对他们的蹲守计划很是不利。 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敞篷吉普长驱直入。 杨飒开镜，点数着车上的人头。背后的房间里，搜物资的脚步声仍旧稳健如常。 这听力，也是没谁了。他按捺下心里的烦躁，对着尚有些距离的吉普扫了两枪，在对方反击前，回身钻进走廊，冲进第二个房间轻轻关上门。 得益于火力点的提醒，对方终于发现了来车。冲到阳台上准备防御，很快便上了战报。 「starcraft-sweet使用vector冲锋鎗击倒了汤姆猫」 「starcraft-sweet使用vector冲锋鎗击杀了汤姆猫」 路过走廊，杨飒扫了眼窗外绿油油的盒子，麻利地翻墙走位。 终于等来了。 * 虽然不是在打配合，但是乱杀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楼里的人得知队友的死讯，从三个方向对车上的人进行袭击，虽然命中率不高，却也足够恼人。 行驶中的星海队员在进楼前又干掉两个伏击的点位，也不减速，直接怼到柱子上逼停，两个人从车上跳下来，冲着那队最后一个人所在的假车库包抄过去。 此刻，星海两名队员的背侧全然展露p的射程以内。 杨飒向早就跃跃欲试的同伴发出指令：「打。」 三路子弹同时朝着星海队员所在方向招唿过去，加上假车库里的路人，星海一人被击倒。不等另一个去扶，换上冲锋鎗的杨飒用火力封住所有路口。 正当局面尽在掌控中的时候，一条紧跟而出的击杀报告，将掩藏的真相宣之于众。 p- killer使用groza击倒了starcraft- sweet」 p- killer使用groza击杀了starcraft- sweet」 「starcraft- river使用kar98k击倒p- blue」 没有丝毫停顿，留white火力掩护，杨飒操纵着特种兵腾跃走位，向着反方向摸过去，一面跑一面勾起唇角：「这男人，有点东西。」 「来不及了，别扶我。」小蓝蓝推开键盘，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自然，对方也没指望这边能够回援，干净利落地补刀。 「starcraft- river使用kar98k击杀p- blue」 虽然几个奇形怪状的人平日里懒散懈怠惯了，这会儿也不敢托大。幽蓝色的手掌拖着瓦蓝瓦蓝的脑袋，像鬼片漂移一样扭了扭头，主动ob小黑黑。 「他那边没事儿，ob 我。」杨飒的眼睛在屏幕的映照下，泛出点点青绿，让人看不出情绪。 颈椎咔咔响了两声的小蓝人儿，一面復原脖子，一面切换视角。 「不至于吧。」几个字涌到嘴边，这还是组队以来，杨飒第一次主动要求驰援。 不光是他，对其他几个人来说，这样的经歷从认识这个倔强的中国男孩起也是绝无仅有的。 小蓝蓝拉扯着耳麦上的扣子，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太瞧得起他们了吧。」 「不，」杨飒轻声否定，「不是他们。」 从头到尾，被他看在眼里，视为对手的。无论三年前还是现在， 始终只有一个。 那个人很强，他一直知道。 星海分头追敌，p无疑是个机会。奈何先期干扰多，地形不占优势。 摸清了对方的形势，算计某人行进到了来不及驰援的位置时，自己的「安排」却早已被看穿。 实话说，他还是很佩服星海队员之间的信任的。放任两名队员大摇大摆晃进自己的包围圈，剩下的人要打枪迷p 的先行队，又要限时迴绕。 为了不被发现，提前弃了车。再利用这边混战的枪声完美隐藏自己的脚步，等p发现的时候，自己准备的口袋反倒捉住了自己。 「starcraft -keen使用uzi击倒p-white」 「starcraft -keen使用uzi击杀p-white」 第三十五章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面色深沉, 手上的操作却没有乱，侧耳倾听着周边的脚步声。 那个人一直没有现身，己方的一举一动却始终在他的掌控之内。 「飒, 稳住。」极限飙车的小白白ck解决掉拦路的敌人, 正全速归队, 「三分钟。」 「来不及了。」杨飒心说，在这片战场上，那个人是不会犯和自己一样的错误的。他不会给机会让这一切重演的。 杨飒靠着建筑物的卡位, 灵巧地与周围的脚步声兜圈子。 可是, 那个在pubg称神的男人到底在哪儿呢？要能掌控局势, 又能够在关键的时刻给自己致命一击。 第50页 他走了几个点位，颇费时间, 毕竟在没有队友的情况下，他尽量避免跟无谓的人交手。 另一面, 队友小白白的进城之路，似乎也不如预想般顺利。 连跑了几个点位都是扑空, 身后追兵将至。杨飒捏了颗雷, 朝着紧闭的门扉一步步靠近。 是与不是, 他必须赌一把。 然而，就在开门的一瞬，零一枚手/雷划着名弧线飞出来。 来不及了！ 杨飒丢雷的同时, 没有选择常规的技战术。而是操纵着人物向前一越，那枚手/雷在自己肩头一磕，迴旋着朝身后飞去。 扑进门里的他，在炸/膛的火浪间横抢扫/射。 只可惜, 火焰后面，一直掌控着局面的男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starcraft -mars使用mk74击倒p-killer」 「starcraft -mars使用mk74击杀p-killer」 杨飒盯着灰色画面里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抹了把脸，嘱咐小白白独自发育，蜷起手指支在下颚上，在幽深的作战室里，轻笑起来。 跑毒中的小白白噎了一下，朝对面ob 自己的小蓝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某人没疯吧？ 小蓝蓝懒得理会这个傻子：「就知道做广播体操的呆瓜。」 沉浸在成语连线游戏里的小黑黑闻言抬头，提醒自己彩色的朋友，他在给傻子ob. 「这日子没法过了。」小蓝蓝不满地拽下耳机，他明白，杨飒更明白。 即便小白白能苟到最后，还有三名星海队员的情况下，这一场，已经结束了。 记分牌上，星海后面的数字正在攀升，他们早先积累下来的优势，很快就将荡然无存。 然而，p 队员来说，结束的不止是这一局。 之前去战队挑战的时候，奇特的造型，夸张的行为造出来不少笑料。对方战队或鄙夷，或不屑，情绪总会在战局中反应出来。 对面的队伍却不是，那个男人带领下的星海，像钢筋铁骨打造的巨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遵循着规划好的路线行进着。带着扫平一切的信念，毫无悬念地将优势保持到最后。 第五局结束，星海排名第一，积分也是断崖式的领先。 大局已定p的成员有一搭没一搭地收起起外设包。 小蓝蓝像玩具人偶一般伸长脖子，盯着杨飒发中的黑漩：「飒，是我失误……」 将包甩在背上的杨飒打断他的话：「好戏，才刚刚开始。」 手指搭上门把的那一刻，游戏里的场景不可避免地在他脑海里重现。 随着他推门而出，对面的门板也正缓缓拉开…… * 被迎面而来的光线扫到，邵战眼眸微眯。 在高瘦、色彩斑斓的身影后，一个身材颀长的人影缓步而出。 眉眼间还残留着少年人的痕迹，黑髮遮掩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冷寂。 有那么一瞬间，邵战很想拉住对面的目光片刻也未在自己身上停留的傢伙，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可他只是漠然地站在原地，静静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一如三年前。 「队长。」胖汤圆用肚子顶了下跟前的人。接下来还有赛后的採访环节，他们不能在这里耽搁。 邵战知道队友的意思，背着外设包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胖子，你这肚子……」 胖汤圆吸气收腹，像芭蕾舞演员一般踮着脚尖从他身边轻轻划过，像一撮没有重量的雪花，像一簇绵柔的羽毛…… 可他低估了某人的毒舌功力，只听邵战拨通战队经理秦川的电话：「某些队员的腰围更大了，知道是电竞选手，不知道的以为每天有佛祖进出基地呢。」 电话那头的人承诺立即着手联络保健师为队员制订专门的训练计划。 胖汤圆眼前一黑，只觉得前路无望。被队友安慰过后，委屈更甚：「队长不爱我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原本就排在老杜和八哥之后，现在又来这么个大杀器。他以前可从没嫌弃过我胖，你说他是不是不准备再爱我了。」 江然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有没有可能，他原来也没爱过你。」 带着三分幻灭，七分自暴自弃的心态，胖汤腆着肚子步入前台。在粉丝热情的欢唿中迷失了自我，拐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庄柏一肘子：「你看，还是有人爱我的。」 下一秒，邵战步入会场时，喊叫声齐刷刷地换成了：「mars，mars……」连灯牌都在一瞬间统一了战场。 胖汤圆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圆滚滚的牌子被丢到后排座椅上，无人问津。 偷挪到庄柏身侧，在手机上搜索：「如何不留痕迹地杀/人分/尸……」 第三十六章 不熟的相亲对象 「不至于吧。」发现端倪的江然然劝他大度。 「至于, 」胖汤圆揽着江然然和庄柏，「咱仨一起做掉那个老畜牲，然后平分俱乐部, 怎么样？」 「还挺有想法, 然后去监狱里斗地主么？」邵战轻飘飘的一句话, 毫不留情地宣告计划的流产。 「差点忘了，老畜牲有顺风耳。」胖汤圆在心里骂骂咧咧地出气。 邵战差点让他气笑了：「腹诽也别让人看出来，不然今儿晚上单独给你加练。」 胖汤圆肥脚蹭着地面, 嘬着腮帮子望天, 眼观鼻鼻观心。 lap的採访中规中矩, 除了特别感谢了主办方组织了比赛，倒是没再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如果忽略掉旁边三个致力于做广播体操的怪人的话。 第51页 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对课间操都是深恶痛绝, 大概只有外国人会对这种来自古老国度的神秘功法如痴如醉。 採访完杨飒，主持人明显松了口气。看得出风头尽出p, 给主办方带来不少压力。 主持人按台本询问邵战的比赛感想, 将话筒交给星海战队。 邵战感谢了银帝俱乐部, 也肯定了对手的实力，原本就是战队间的友谊赛，他简单说了两句, 将话筒交给身边的队员。 骤然拿到发言权的胖汤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幸运，捋了捋头髮，接过话筒瞬间红了眼圈。 在他转身抹泪的同时，听到自己队伍里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矫情。」 酝酿感情的胖汤圆瞬间哭不出来, 对着应援的方向比了个爱心的手势，抖着肚子：「真的, 这么多年走过来真的不易。这么多年他们总是嫌弃我，嫌我能吃，嫌我占地方。」说着，假装梨花带雨地抹了抹眼底，「还总骂我不长技术，光长肚子。但是今天，胖爷我用实力证明了，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拒绝体重歧视，从我做起……」 许是看不惯胖子矫揉造作的劲儿，庄柏凑到话筒跟前：「我会继续努力的。」然后，将话筒递交给了江然然。 莫名其妙掌握髮言权的江然然茫然地看了看队友，机械地转向粉丝。 无论主持人发问，还是队友发言，甚至是自己掌握话筒的时候，邵战的注意力始终专注在同一个方向。 自始至终，少年人冷淡地站在展台一角，周身写满了冷淡的疏离。令邵战意外的是，瀰漫p队员身上，微不可见的紧张。 在自己战队发表感想时，极尽所能造作的几个人，在星海队员发言的时间里，安静如鸡地立在站台的另一边。 可是，保持着低调、礼貌，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的几个人，肩膀为什么会微微收紧？ 难道是输了比赛失落？应该不至于自责至此，不是大比赛，他们又不是名牌战队。 唯一的解释是，对p，他们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聚光灯下的邵战垂眸，敛去眼底的浮光，将心思不着痕迹地遮起。 为了宣传造势，比赛的全程都在直播，包括赛后的採访环节。 虽然银帝战队凋零，俱乐部也在生死线上挣扎着，但这次比赛官方直播间开始借着比赛中的强对抗和星海战队的明星选手结结实实火了一把。 按照以往的经验，结束后还有一顿庆功宴。虽然这次来的战队少，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 微光、桀骜和其他几个战队的队长来到现场，也是为了给兄弟俱乐部一个面子，当然也有顺便观战星海战术变化的意思。 就在採访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丝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场馆的大门被人勐然推开，5-6个拉着横幅的中年男人气沖沖地闯进会场，嘴里嚷着银帝俱乐部违规辞退员工，欠薪不给，黑白色的横幅上写着银帝队老闆肖江涛是老赖。 现场银帝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立即前去交涉，看样子和冲进来的几个人是认识的。 骚乱还在继续，前来讨要说法的男人嚷着要讨一个说法，拒绝调解。领头的男人额头上缠着块白布，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血红色的两个大字：讨薪。 接到命令的保安上前试图将扰乱秩序的几个人控制起来，几拨人混在一起，冲突不断升级。 四周架起的直播摄像头，在几个人冲进来的时候切进了之前比赛的录像， 座位席上却亮起了成百上千的摄像头，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现在，连不是电竞圈里的人都知道，银帝队筹备的比赛没火，倒是被这么一闹拱上了热搜。 随后赶来的银帝俱乐部中层领导，通知后台恢復官方直播间，并亲自向直播间和现场来讨要说法的前员工承诺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他们和网友一个交代。 「真相？真相就是你们违规辞退员工，欠薪不发，偷逃税款……」 本着堵不如疏的原则，打开官方直播间的银帝人完全没料到对方如此强硬，非但不听劝，勐料一个接一个往外爆。 他们想着，这些傢伙只是想要钱而已，也不是没有经歷过。战队有专职的法务，回头看看合同，确定下有没有违规。当事人认为的合理与否不重要，要看签约时的条件。 没问题就告他们诽谤，给点钱算作诈骗回头被起诉的是他们。 真有问题的话，多给点钱，堵上嘴就完了。 事情已经闹起来了，不如趁着这波热度做出俱乐部亲民大方的形象来，想着也花不了几个钱。 谁知道这几个人油盐不进，偷逃税款的事儿可不是说着玩的。其中一个管理跳出来唱黑脸，警告他们不要胡说。 早有准备的前员工，将列印出来的证明材料丢到他脸上。 咬着后槽牙的高层忍了又忍，挥手将几个人交给底下的人料理。 争执间，材料乱飞，彩色的纸张像冰雹一样四散而去…… 「不速之客」被请出去后，主持人发挥了超强的控场技能，飞快地走完了后面的流程，结束了这场并不平常的赛后颁奖礼。 原本邀请赛后，主办方要做东请到场的兄弟战队吃顿便饭。场面闹成这样，大家默契地收拾随身包准备离开。 倒是银帝战队的老闆快步从后台走出，邀准备离席的人去准备好的酒店。 第52页 送走最后一名选手，本想靠着比赛拉一波流量的银帝队老闆肖江涛，站在空空如也的会场里闭上眼：「这回，全完了。」 宴会是自助形式，还请了当红的流量组合热场，不过比赛闹成这样，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情。秦川胃不舒服，跟大家打了声招唿直接回战队。之前还想着直播吃饭凑时长的胖汤圆，灰熘熘地滚到微博上跟大家道歉。 银帝弄成这样还直播，就太不仗义了。 不过有一说一，比赛办得不咋地，但菜还是好吃的。胖汤圆抓着夹子，一面往盘子里放一面吃起来。 正品尝着，身后传来凉凉的提醒：「自己多少斤没有数儿吗，再吃下去有合适的电竞椅吗？」 胖汤圆期期艾艾地将空中的那半扇羊排放回锅里，嘴上还硬挺地嘟囔着：「没有合适的可以定做嘛，那是椅子的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 他偷眼瞄着身后的人，趁着邵战走神儿的功夫，捡了两块羊排夹着尾巴跑远了。 正当他躲在巧克力瀑布后啃羊排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胖汤圆抖索着腮帮子回头，看见江然然正举着手机问邵战去哪儿了，教练打他手机关机。 闻言，胖汤圆撩拨了下头髮，很自然地接过电话，语调深沉：「老杜你好，我是星海一队代理队长汤圆圆，原队长失联，有事可以跟我说……」b没装完，用另一只泛着油光的手指指着电话说，「他挂了，」感慨着说，「我们战队的人，好冷漠哦。」 「别玩了，」江然然抽回手机，无视他的耍宝，「队长呢？」 「刚刚还在这儿呢，」捞着空盘子往肉食区去的胖汤圆挠头，「老畜牲指不定去祸祸谁了。」 * 一声微不可闻的咳嗽暴露了邵战的行踪，他稍显尴尬地端起面前淡蓝色的鸡尾酒，略一垂眸，将眼底的慌张掠去。 杨飒抬眼，望着玻璃上他和邵战的身影，两人之间隔着水蓝色的酒塔，有瞬间的怔愣。 饮品区的人不多，杨飒回过神来以前，这片安静的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可对方走向自己的步伐太过坦诚，目光也太过直接，让人无法忽视。 邵战在离对方一臂远的距离停下，正巧站在棱形地毯的外延，是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感的空间，酒杯略抬：p很强，」他抿了口酒，听口气像是在笑，「色彩，也很鲜艷。」 倒影里，保持着绅士距离的人正定定地望着自己，杨飒在心里嘆了口气，转过身，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语气疏淡：「星海的第一，当之无愧。」 邵战朝前探了一小步，他有很多话要问，当初为什么要走，去了哪里，经歷了些什么？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想他…… 无数个问句在心头盘旋，出口的却是：「你喜欢吃柠檬吗？」 酒水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想找个话题，偏偏盘子里只剩下做配菜的柠檬片。 对面的人歪头想了一下，认真地说：「还……行。」 模样像极了两个不熟的相亲对象，被家长按头尬聊。这会儿如果有个直播，估计屏幕那头的观众尴尬得脚趾头都缩起来了。 邵战放下柠檬，这显然不是个很好的搭讪道具：「你喜欢吃中餐吗，我看你朋友……」他略一转身，看见胖汤圆和小黑黑抢最后一扇羊排的身影，不着痕迹地转过来，「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杨飒的目光落在骨瓷盘里的柠檬片上，睫毛的阴影在他眼底扫出淡淡的暗色：「white从小长在南非，对美食很有研究。」 半晌无话，杨飒转身要走，却发现离开的通道被随意站在外侧的某人挡了个结实。如果外人朝这个角落看，只能看见两道交织在一起的颀长侧影。 莫名地，他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种说不清的暧昧。 第三十七章 一拜天地 「white钢枪很有一套。」像是没察觉到对方要走, 邵战语调轻盈，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当然，表面上的淡定并不意味着真是如此, 他在心里狠狠鄙夷了自己, 多年来跟叔叔混迹商场的伎俩, 居然用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当年，中国去南非援建，在工作人员的影响下, 孩子们也接触到游戏, 还组织了战队。white是第一批队员。」 邵战敏锐地捕捉到表示时态的用词「当年」, 追问道：「后来呢，怎么没再打了？」 「这事, 」杨飒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暗红色的酒杯上敲了下，「说来话长。」 「我有的是时间。」邵战克制着, 没让这句话宣之于口。随便指了个方向，眼睛始终没离开眼前的人, 「那个蓝色的……」 「他是《阿凡达》的死忠粉, 他有四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统, 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印第安后裔。当年美国殖民者，对印第安人发起了大/屠/杀，并强制将剩余的人驱赶至大沙漠的西部荒区。blue认为潘多拉星就是曾经的美洲, 可惜现实世界没有善良的杰克。」 「所以，他就把自己涂蓝了？」邵战比划着名问。 「也不是，」杨飒唇角的弧度上扬，「有阵子他得皮炎, 要防晒，结果发现涂蓝效果更好。」 场上卖队友是战术需要, 场下杨飒从来没有卖过朋友，这些话他也从没有跟人说过。可是，就是很奇怪，在这个人面前，他就是忍不住。 第53页 邵战顺势提及另一名成员：「那个高个子的，好像很喜欢广播体操。」 「书法、健身气功、广播体操，他觉得东方神秘国度里的一切都蕴含着说不清的力量。」 笑意还残留在脸上，注意到玻璃上自己的样子，杨飒收回情绪，眼底泛出清冷的光，侧身要走。 邵战跟在他身侧，有些急切地说，生怕眼前的人就像风一样熘走：「你呢？」 「我？」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看什么书，喜欢哪个导演的片子，喝咖啡加几块糖，不打游戏的时候怎么打发时间…… 所有的所有，他都想知道。 可他也知道，不能着急。 邵战刻意换上轻松的口吻：「对啊，你……准备打职业吗？」 杨飒透着青色血管的眼皮一挑：「这是商业秘密。」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邵战心头一跳，对着急着离开的人压低声音问：「有没有，做好善后？」 几个战队的入场券被他当场甩下来，看在粉丝眼里，就是不和银帝同流合污的证据。 邵战只是擒住他的手腕，俱乐部成分复杂，万一被查出来，后果并不轻松 他没有在乎自己的事，只问他有没有做好善后。 杨飒握拳，一点点抽回手，清瘦的颚线上扬，眉目覆着薄薄的冰：「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说完，转身欲走，却被两个宽肥的身影拦住。 更圆更胖的那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是这个，不是这样的。」 另一个稍小一号的蓝头，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牵着对方的手，殷切地招唿着：「拜天地，一起拜天地……」 「不是，」胖汤圆气结，跺着脚，「那叫拜把子，咱兄弟是拜把子，拜把子！」期期艾艾地朝杨飒投去求救的眼神儿，拜託对方给解释解释。 蓝脑袋极其认真地点了点，欢天喜地地招唿着刚认下的兄弟：「拜天地，拜天地。」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清澈的愚蠢。 「我说的是正宗的东北话，咱俩是拜把子，」气红了眼的老汤圆原地蹦了三尺高，指着邵战和旁边的杨飒，「他俩才是拜天地……」 第三十八章 烟火蒸腾下的粉颊 吓得身后的江然然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和庄柏两个人合力才把汤圆圆拖离可能伤及性命的危险圈。 唯剩下对中华文化很是着迷的小小阿凡达，亲昵地拉起杨飒和星海队长的手，三只手掌扣在一起：「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高高高……」一边说着, 一边招唿身后的好兄弟加入，被其余两个中文造诣好点的朋友麻利地捶倒，扛着熘远了。 像□□一样被拖走的小蓝蓝四腿儿朝天, 奋力挣扎着, 不明所以地朝着远处的朋友求助：「飒, 救我，救我, 飒……」 刚刚小蓝蓝丹田气十足，用震撼全场的声调喊着拜天地的时候, 杨飒很想把袜子脱下来塞他嘴里。这会儿假装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一面收手一面说：「抱歉, 我朋友中文不大好。」语调洒脱, 脸上尽力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来。 还穿着队服的邵战把和他交握的手收回兜里, 悄悄握成拳：「挺好的，」他说，「你朋友的中文, 挺好的。」 庆功宴结束得蛮早，比赛搞成这样，与会的各方也都没有多余的心情。 外省的战队还要赶飞机，和江陵的战队交换了联繫方式, 早早地离开了酒店。 星海留到最后，给兄弟战队面子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胖汤圆和他刚认下的兄弟小蓝蓝两个人实在太投缘，圆滚滚的俩脑袋凑在一起聊个不停，远看着像要亲上似的。 没办法p的人也跟在旁边干耗着，光广播体操就做了四轮了。 喜欢吃甜食的江然然，把所有蛋糕都尝了一遍，拉着庄柏说：「什么时候能完事儿啊，再吃下去我就吐了。」 像是听见他的心声，老汤圆挎着新兄弟蓝蓝的肩膀走过来，兴致勃勃地说：「这边儿菜凉了，咱们去吃烧烤吧！」然后拿着手机，安慰胃不舒服先回基地的秦川好好休息，顺便给全队请了假。 邵战跟银帝的管理打完招唿，出酒店就看见胖汤圆怀抱着他的新兄弟，热情地招唿他上车。 他扫了一眼车里的情况：「会不会数数，再上人就超载了。」留下一句，「我打车去。」拉上车门，点了下车窗示意司机开车。 做完这一切，拦了辆计程车，拉开车门站着等不远处打电话的人。 杨飒见状，放下电话踱步过来，摇摇手，示意对方自己无意续摊。 邵战倒也没说什么，略略颔首，弯腰坐进车里。 杨飒转身欲走，被身后的人叫住：「要是你朋友喝大了，我该往哪儿送？」 杨飒回首，邵战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栗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散发着狡黠的光：「他们的中文，」车上的人稍显为难地补充着，「不大灵光的样子。」 谁在宴会上夸人家中文好的？ 虽然看着不像扯皮的人，但他结结实实做了。 杨飒懒得多说，在把租住的别墅位置告诉他和去给几个不省心的傢伙当保镖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跟电话那头简单交代了两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邵战报上了烤肉店的位置，趁着杨飒拉安全带的时候问：「家里有人等？」他听见杨飒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会晚点回去。 第54页 手指按在搭扣上的人下意识地想要摇头，电话那头的是max，要他们带点宵夜回去。因为不想让私下里收购战队的事曝光，所以max并没有p一起活动。 杨飒动作一滞，在触到后视镜里提问者的眸光后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 「好。」邵战靠在座椅上，吹着夜晚清爽的夜风，觉得初秋的温度比往年凉太多了。 他向杨飒承诺，一会儿p的人早点回去。随后，整个人陷进暗色的光景中，不再言语。 沉默的车厢里，只有路边gg牌上斑斓的色彩照进来，随着车辆行驶的速度飞快变幻着。 邵战静静地看着头枕侧边，被风吹起的乌髮，回忆起髮丝在臂弯上磨蹭时候麻酥微痒的感觉，忽然觉得胸口很闷。 他将车窗全部摇下来，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面色沉沉。 杨飒的手指紧紧按在安全带的扣子上，指节微白，克制地将情绪收敛起来。 计程车缓缓停下来，后排的邵战看着杨飒熟练地扫码付款，在心里盘算对方会在国内多停留一段时间。 刚进到烟火蒸腾的烤肉店，就听见队友胖汤圆特有的大嗓门喊着：「老闆，五十个鸡翅，五十个肋条，五十个大串，两盘蹄筋，两盘上脑，一个羊腿，配菜什么的你看着上。」 「好嘞。」老闆娘端来饮料，热情地招唿着。 「再来两盘蚬子，两盘生蚝，扇贝……」到了主场的汤圆撅着胖嘴倒豆子似的点菜，末了举着四只手指，做贼似的说，「上四扎生啤。」 被邵战不客气地拍了脑袋：「喝什么啤酒，喝水去，一眼看不见你就翻天了。」 老汤圆也不恼，抱着头，乐呵呵地给小兄弟们烤肉去了。 他们点得多，后厨的师傅忙不过来。汤圆圆要来了调料，捏着孜然和辣椒面撒上去，钎子在一双胖手里上下翻飞，手法极其精湛。 「不瞒你们说，胖哥哥这手法可是祖传的。」汤圆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撸起袖子，「要不是战队离不开我，老子早就去国外开连锁烤肉店了。」 给几个老外唬得一愣一愣的。 江然然啃着鱿鱼腿儿，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你就吹吧，你家是海边的，祖传打鱼。」 「打鱼怎么了，《老人与海》没看过吗，那是与命运搏击的人。」胖汤圆好不要脸地吹唿着，「谁规定渔民的儿子不能有伟大的梦想，不能开烤肉店了？」 「你胖你有理，行了吧。」江然然催促他给烤茄子翻面儿。 「人儿不大，嘴挺刁啊。」胖汤圆在茄子上撒了把葱花，然后当着江然然的面把锡纸盘端到了小蓝蓝跟前。 给新朋友感动的，留下了两缕瓦蓝瓦蓝的泪珠：「sweet，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好的兄弟。」 「好说，」挥舞着夹子指点江山的汤圆，锤了锤心口，「胖哥哥独宠你。」 第三十九章 这胖子你们还要吗？ 小蓝蓝也不知道是真听懂还是假听懂, 乐颠颠地吸嘬着茄子馅里的汁水，张开手臂，比了个超大超蓝的心。 平常在基地训练忙, 难得放松一下, 邵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在意。坐在夸张如舞台剧演员的胖子身边, 小口小口地喝着可乐。偶尔指出某人胆固醇摄入量过高，该收敛收敛。 坐在斜侧面的杨飒，偶尔尝个素串, 大部分时间在帮朋友讲解菜色跟胖汤圆飙出去的某句俗语的意思。 不喜欢吃肉, 口味清淡。邵战默默地将他吃过的菜色, 一一记下来。 桌上的热情不减，一时半会儿吃不完。邵战起身跟店家借充电线, 一面给手机充电一面给教练老杜打过去。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身处嘈杂中的杨飒感应般转过身去, 静静注视着重重人影后面弯腰讲电话的人。 稍显清冷的光落在薄而宽的肩上，描画出好看的轮廓。 杨飒抓起可乐给自己倒了一杯, 无声地喝起来。给旁边撸串的小黑黑吓了一跳：「你不是不喝饮料的么？」 在餐桌上抽空修习成语功法的小白白一拳锤在他的肚子上：「嘘。」 「嘘什么嘘, 你打我干什么？」小黑黑咬着竹钎子, 愤愤不平地说，「飒……」 小白白拉住想要找杨飒评理的黑娃子：「这题我不会，你帮我。」他把手机上的成语连连看怼过去, 小黑黑瞬间被知识的海洋淹没。 杨飒对朋友间的吵闹一无所知，他的注意力始终专注在同一个方位。 邵战长得原本就秀气，在炭火气的蒸腾下，颊边泛起浅淡的粉晕, 站在五马张飞的店主旁边，更衬得俊逸非凡。 此刻, 侧身打电话的模样，好像茂林里一棵修长、挺拔的竹子。 随口应付着教练唠叨的邵战，眼睛和某人映在玻璃上的目光相遇。他凝眸回望，却没有找寻到那抹注视。 他自嘲般笑了笑，按着自己的眉心，感慨自己才二十出头，就已经老眼昏花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抹自嘲的笑意，也被某人不动声色地收进眼底。 饭桌上，领头耍宝的胖汤圆，脱离了老大这把缰绳，更加猖狂地造作起来。偷偷找店主阿姨要了两扎啤酒，做贼似的灌进喝干的易拉罐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拜託服务员挡住做坏事的自己，机敏地吸走冒出来的酒沫子。 看得同队的江然然和庄柏不住地摇头，看来这个傢伙对自己的体重是真没有自知之明啊。 第55页 挂着碎花围裙，打兼职的服务生尴尬地摆弄着衣服上的名牌，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可是一个他根本挡住不什么，大半拉的胖汤圆露在外面，和对面颜色各异的朋友窃窃私语，一看就在搞么蛾子。 实话说，他不画蛇添足找人挡着，还不能这么明显。 邵战回来的时候，老汤圆换上了吐鲁番口音，脸上还用碳块画了两撇小鬍子：「来来，走一走看一看，新疆的烤羊肉串，新鲜的羊肉串喽……」 邵战似笑非笑地走过来，给足了他表演的空间。末了，长手挎在胖汤圆脖子上，悄声问：「生啤好喝吗？」 胖汤圆腮帮子上的肉哆嗦了两下，冷汗眼见着就要淌下来了，邵战在他头顶拍了一巴掌，留下一句下不为例，在江然然身边坐下。落座前，往烤肉师傅兜里塞了点东西。 胖汤圆捏着那袋鲜奶，涕泪横流：「队长，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这袋奶我带回家供起来，祖祖辈辈传下去……」 邵战把眼见着要抱上来的人推开，叫他滚远点，目光落在某个安静的角落上。 杨飒忽然觉得自己手边的可乐很碍眼，抓起桌上的易拉罐喝起来。谁料到是胖汤圆给小蓝蓝准备的「饮料」，呛到的他毫无防备地咳起来。 小蓝蓝几个人专心致志地跟胖汤圆学习小蜜蜂，飞到花丛中的玩法，没注意到身边的异样。 杨飒正咳着，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背，带着薄荷清香的纸巾递到他跟前。 他略迟疑了下，接过纸巾按在下巴上。 确认他没事后，邵战回到座位上，跟身边的人有说有笑。 杨飒把纸巾握在手心里，扭头去看店门外的风景。脸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续摊的请求被几乎全票否决后，喝闷酒的胖汤圆彻底把自己喝大了。 凌晨两点半，远处灯火沉沉，整条都陷入了睡眠中。背后是店老闆打着哈欠收摊上锁的声音。星海p的队员，在萧瑟寒风中，伫立在人际寥落的街道上。 静静地注视着，赭红色的地砖上，像八爪鱼一样缠抱在一起，嘴里嚷嚷着好兄弟，不分离的两个醉到不能再醉的醉鬼。 面色铁青的邵战，用颤抖的手指指了指敞着肚皮，在地上唿唿大睡的胖汤圆：「把这玩意儿丢这儿，有不同意见吗？」 站成一排的星海队员齐刷刷地摇头，远远看过去，像是机警瞭望的猫鼬。 当指尖移向和胖汤圆纠缠不清的蓝色小人儿时p其余的成员，不假思索地—— 「完全没问题。」 「举双手贊成。」 小白白和小黑黑说，并表示如果举双手程度不够的话，他们还可以举脚。 杨飒一个人在稍远的地方抽菸，连看都懒得看地上的玩意儿。 「好，」邵战拍手，「全票通过，回家。」 修长的人影，在街道上踩出散漫的步伐，交叠的足音逐渐远去。 几个小时前还水火不容的两个战队，此刻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 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供顾客吃饭的便桌前，江然然吹着蘑菇汤上的热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的人：「那个，把人扔在那儿，真的没关系吗？」 「有什么问题？」一旁的庄柏不明所以。 「可是，」江然然心有戚戚，「我们这样算不算遗弃？」 「安啦，」邵战扒了个溏心蛋给他，「让垃圾呆在他该在的地方，有什么问题？」 「这样啊，」懵懵懂懂的江然然嗑着蛋，「可地上这么硬，再说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就他那体格。」庄柏宽慰他说，「有危险也是别人的。」 「可就算他是坨没危险的垃圾，」江然然带着哭腔说，「扔在那儿也不合适吧。」 邵战一拍脑门，刚走得太急，忘记垃圾分类了。 「而且，而且，」寻到突破口的江然然急切地说，「打扫的环卫大爷该上班了，他他……他吓到人就不好了。」 抱着手的邵战贊同地点点头：「毕竟，环卫大爷没那么大的车，装那么一大坨垃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一路上商量着这玩意儿该怎么垃圾分类，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该整个扔，还是切开扔。 果然，他们回到烤肉一条街的时候，环卫大爷正在对着两坨奇怪生物犹豫着该报警还是叫救护车。 看醉得不省人事的胖子身上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队服，把人交给他们，一熘烟儿地跑远了，生怕他们后悔接下这个麻烦似的。 邵战蹲下来，试图跟醉死的人建立起行之有效的沟通时，江然然觉得有人在关注着自己。准确地说，从便利店出来，始终有一道非同寻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抱着便利店小哥帮忙沖泡的即食蘑菇汤的江然然一扭头，冷不防撞上杨飒的目光。 那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黑暗中，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闪动着，好像是无法言说的——介怀？ 江然然舔舔嘴唇，上下打量自己，确定队服穿得好好的，自己的言行也没有哪里会冒犯对方后，努力挤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结果像踢到铁板一样毫无回应，杨飒周身依旧保持着生人勿近的风度，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比白天冷了两度。 第56页 在队里动态视力垫底的江然然隔着黑暗认真研究，发现对方看的好像是他手上的东西。 星海队老实的老么江然然，手臂平推，将还挂着牙印的溏心蛋搁到杨飒跟前：「吃点？」 杨飒听着耳边迴荡的：「吃点，吃点，吃点……」恨不能亲自动手把眼前人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抹下去。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动手，他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午夜寒风中凌乱的江然然，和午夜寒风中凌乱的溏心蛋…… 「汤圆圆……」邵战拍打着肥嘟嘟的肉脸，耐心正在飞快磨逝中。掐人中，揉脸，捏鼻子…… 结果胖汤圆非但没有甦醒的迹象，反而很受用似的哼唧了两声，跟他好蓝好蓝的兄弟，抱得更紧了。 小黑黑抽空拍了自己兄弟的蓝脸两下，同样是没有回应：「怎么办？」他一张黑脸，在黑暗中，满是愁苦。 「没关系，处理醉鬼，」邵战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用稍显轻快的语气，「我们是专业的，不过……这蓝胖子你们还要吗？」 第四十章 塞后备箱里？ 之后,p的队员惊讶地看着，在邵战的指挥下，庄柏和江然然拖着胖汤圆和小蓝蓝的脖子跟脚脖子, 在计程车司机的帮助下, 正往后坐上塞。 平常, 要把喝醉汤圆塞进后座里，总共分三步。 第一步，车门打开。 第二步, 人丢进去。 第三步, 把车门带上。 虽然费点劲儿, 但是好歹还能兜住，可这会儿两个人抱在一起, 操作难度瞬间翻了几十倍。 累到冒汗的邵战叉着腰，向司机招唿—— 「开后备箱, 塞那里面去。」 黑暗中，司机一脸震惊：「咱……是正经营运的, 不是黑车。」 好容易把人球推上车, 邵战扶着车顶壳, 客气地询p队员的意见。从这儿到基地，十分钟车程，是一起去基地将就一下, 还是明天把蓝精灵打包送过去。 小黑黑和小白白举手表示，不能把兄弟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气结的杨飒，只能跟着着上刚从街对面招揽过来的计程车。 理所当然地，塞进去不容易, 掏出来更不容易。 庄柏、小白白和黑黑在那边拽着，邵战和江然然在这边推着, 半天不动，气急的邵战一脚踹在汤圆的肉背上，对面的人顺势把人拖了出去。 计程车司机没想到半夜接这么个活儿，踩着油门嗖地跑远了。 看门的周大伯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盯着地上的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火大。」邵战说，「让他们在地上拔拔火。」 「这怎么行，着凉了要生病的。」披着衣服出来的周大伯心疼地去扶地上的人，邵战拉住周伯。 「您去休息吧，一会儿叫几个青训生来抬。」 可能是一路颠簸的，醉酒的胖汤圆眯缝着眼睛，对着门口的星海队标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到基地了？」 下一秒，两只肉手捏着小蓝蓝的肩膀，发狂一样摇起来：「兄弟，起来，哥们儿带你参观我家。」 懵懵懂懂睁开眼的小蓝蓝：「呕……」 邵战忍下心头的火，引p的几个人往基地里走。胖汤圆已经醒来了，自家门口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明天酒醒了罚他过来刷地就好。 至于那个小蓝蓝，陪他一起来的几个队友也不太想要了的样子。 在庄柏和江然然去扶人以前，胖汤圆拖着他彩色的朋友，东倒西歪地往基地里沖，像只没进化完全的大猩猩。 刚进基地的大门，众人被眼前的场景震撼，怔在当场。 之前的吵闹声，惊醒了基地里唯一的萌宠，一直把自己当作公鸡的宠物□□哥正扎着膀子在基地里乱窜。 而胖汤圆和小蓝蓝，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傢伙正上蹿下跳，把担惊受怕的八哥撵得到处乱飞，一时间红褐色的鸡毛四散开来…… 势单力薄的八哥，最终难敌两个醉汉的四只手。 怕周伯心疼，邵战也顾不得许多，去救被周伯视为亲人养的八哥。 谁知道那醉酒的胖子是喝了什么假酒，发了狠将八哥被死死扣在身下。 邵战等人也不敢用蛮力，生怕伤着八哥。周伯虽然心疼，对一个醉酒的孩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轻声安抚自己从小鸡仔一手带大的八哥。 「别怕别怕，你胖哥哥没有恶意。」 苍天可鑑，胖汤圆对八哥确实没什么恶意，只是喝大了撒酒疯，要拉着它一起拜把子而已。 那头的小蓝蓝还分不清二者的区别，大舌头地嚷嚷着要拜天地，却身手灵活地从杨飒兜里掏出烟。 这一下，胖汤圆就更来劲了，手上掐着三支烟，面上斗起鸡眼，却把不动如鸡的八哥死死地夹在腋下，忽地大吼一声：「来天地可鑑，咱仨今天就就……就结为异异异……异姓兄弟……」 小蓝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按着胖汤圆和八哥的头，用不甚利索的东北口音喊着：「一……一拜天地，二……二拜拜拜拜……」 「高堂。」站着丁字步，双手在小腹间相扣的小黑黑适时地帮伙伴提词。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他面色如常地解释说对喝醉的人，没有逻辑可讲。 眼前的情形确实是这样，不把仪式办完，谁都别想消停。 第57页 所以，当小蓝蓝喊着：「三……三三……夫夫……」的时候，小白白大无畏地站了出来：「夫妻对拜。」 其余众人也是面露坚韧，庄柏和江然然上前一步，心一横：「送入洞房……」 可怜又弱小的八哥，眼含热泪，被按着块薅秃毛儿的鸡/脖子拜了又拜。 一直没言语的邵战额头上青筋直跳，忍不住卷了地上的胖子一脚：「闹够没，闹够回去睡觉。」 吃疼的胖子伸手去捂屁股，一晚上受尽了惊吓的八哥扑棱着膀子扎进周伯怀里寻求安慰。 闹了这么一大场，又被踹了一脚，胖汤圆这酒算了行了一半，但没全醒。捂着屁股，晃晃悠悠站起来，揽着他蓝色的哥们儿睡觉去了，谁劝都不行。 众人也都懒得理会这两个疯子了，生怕自己沾上疯病。 不过胖子把人带走，倒是省了很多事儿。他们住的三楼都被占满了，为一队几个人改造了健身房和家庭影院，还有书房，不过平常也没人去，教练老杜拿那儿当训人的地方。 三楼有两个空房间，是给候补选手准备的，这会儿没人就空着，床单都是换好的，正好能住人。 还有个房间，是给老杜六岁的宝贝儿子留的，小孩儿长得水光熘滑，特别讨人喜欢。假期没有课程要补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往基地里几个哥哥这边钻。 邵战瞧着孩子也喜欢的不得了，加上老杜常年扎根在战队，鲜少能跟家人团聚，干脆从三楼拨出一个房间给孩子住。孩子开心极了，往房间里放了不少小玩意儿。这会儿正好徵用，邵战想着，等下次小小杜来的时候他再请罪。 小黑黑和小白白在江然然和庄柏的引导下，去了两个候补的房间，邵战亲自把杨飒引到贴着变形金刚海报，满柜子飞机大炮模型的儿童房。 「教练的儿子偶尔来住，床品都是换过的，这个房间阿姨打扫得最干净。」 交代完，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才想起有话忘记说了。 邵战对着房顶上奶白色的灯具，轻轻道了声：「晚安。」 杨飒的目光从棚顶收回，在床上翻了个身，目光跟《海贼王》里扛着三把刀的索隆手办对上眼：「看什么看……」 他忽然觉得身下很硌，伸手去探，从床单底下摸出一个透明的弹力球，弹力球中央有一个橙黄色的小恐龙，张牙舞爪地做着怪样。 早就过了玩球年纪的杨飒，随手将弹力球丢出去。 圆滚滚的弹力球在地板上弹了两下，顺着地板的缝隙滚到了门板旁边，摇了两下，终于停下来。 此时的杨飒还不知道，正是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这个小小的弹力球在接下来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 杨飒平日里饮食克制，食物对他而言，只是果腹的工具而已，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或者说，他没有心情去想喜不喜欢。 前一晚连续了两摊，气氛实在是好，暖融融的环境里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摸黑去上卫生间，出门时门板咔吱一声涩响，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回来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弹力球的威力。 无论他怎么推，门板都像是守护着庙宇的石兽一般纹丝不动。他趴下来，透过底线透进去的光线看见被碾到变形的橘色小恐龙，隔空向他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 他又推了两把，除了弹力球在门和地板缝隙间生涩的挤压声，什么反应都没有。 其实，用蛮力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是来借住的，给人家门板弄成这样已经很是失礼了，半夜暴力破门，这种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杨飒想去朋友房间对付一宿，发简讯过去，都没有回应。当初分房间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关到门外，分不清两个朋友跟星海队员的房间，总不能大半夜他跟个变态似的挨个房间窜一遍。 他从被橡皮恐龙嘲笑的房门前退了两步，目光落到隔壁的房间上。 那是星海队长的房间，他一早便知道，三年前的他曾……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当初推门时的颤抖，他咳嗽一声，用拳头抵着唇角，将慌乱的心跳压下去。 他来到楼梯口的休闲区，暖色调的品牌沙发旁，一人多高的架子上堆满了绿植。国内外的战队走了这么多家，盆景的数量加一起也没有这里多。 最让人眼界大开的是，沙发后面贴墙摆了一整排的自动贩售机，零食、饮料、即食食品应有尽有，在黑暗中散发着诱人犯罪的光。 然而，令人无语的是，每台自动贩售机右上角都贴了明晃晃的二维码。 这也……太抠了吧。 这么大个战队，随便拉个贊助也是千万计，怎么连包薯片还要收费？ 果然，全世界的资本家都是一般黑，哪怕他是邵战。 想到这里，杨飒忽然觉得多年来映在他心底冰冷的人影，有了世俗烟火的感觉，竟然不自觉地笑起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伸手按住唇角，将那抹笑擦掉。冷着脸绕到沙发前，仰面倒下去。 第四十一章 不好惹的人 深夜, 另一个失眠的人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路过杨飒门前时，发现门板敞开一线缝隙。想要帮对方拉上门的邵战, 在触到把手前, 讪讪地收回了手, 插着兜往外走。 第58页 茶水区睡着的人影结结实实给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青训生跑上来偷吃零食，刚想劝对方回宿舍睡, 杨飒的睡颜毫无防备地撞进眼睛里。 半长的乌髮衬得皮肤格外莹白, 半张藏在阴影里的脸, 没有了白日里的冷厉和生疏，浑身上下散发着深眠时的慵懒感。 拉开边柜抽屉, 将胖汤圆宝贝一样偷藏着的，印着草莓图案的毯子披在杨飒的身上。那一秒, 邵战忽然察觉到浑身上下被强烈的睏倦侵袭，竟鬼使神差地坐到沙发的一侧。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 杨飒垂下的头, 正一点一点地靠在他肩膀上。 秦川捂着肚子起夜时, 被茶水间的鬼影吓到半死，正准备叫人来打鬼，被邵战熟悉的招手动作拦住。 尖叫音效卡在喉咙里, 憋得他脸颊通红，白嫩肉乎的手指头上下翻飞指着靠在一起的两颗头，用口型问是什么情况，脸上的表情直逼日剧《胜者即是正义legal high》里颜艺逆天的雅人叔。每一帧表情都有被做成表情包流传的潜质。 「我去, 什、么、情、况？」穿着小熊睡衣的秦川向沙发上的人影抛出无声的问题，甩着手, 用夸张的表情发泄内心的澎湃。 只见邵战一摊手，示意自己也不大清楚，气得秦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原地打着转儿，不知是捡眼珠子还是捡甩掉的手脚。 邵战不再逗他，拖着肩上的脑袋，慢慢抽出肩膀，轻柔地塞了个抱枕。确认杨飒没被惊动后，小心翼翼地从沙发后面绕到叉腰生气的秦川跟前，带着他走到楼梯间，简述了p队的遭遇。 「岂有此理，我是战队经理，你带人回来，我怎么不知道呢？」他扎着膀子，原地蹦了两蹦，「真是岂有此理……」 人高马大的邵战抬手按在秦川脑袋上，一米七几的秦川像是被命运扼住脖子的小冬瓜，气急败坏地伸出胳膊腿儿去捶命运：「他他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三年前莫名其妙地走了。如今莫名其妙地回来，把联盟搅和地不成样子，你还跟他凑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邵战居高临下地问，「我是好惹的？」 秦川一咽，挥着拳头锤打着两人之间的空气：「混蛋玩意，想气死我是不是？」 邵战嘆了口气，无视根本打不着自己的短胳膊，手掌在秦川脑袋上拍了拍：「战队的事儿够多了，我和他的事儿，你不用管。」 听到这话，秦川像八哥一样扑扇着小短手：「我怎么能不管，你可是我的摇钱树啊！」 「用不用这么直白。」真·摇钱树邵战收回手，放任秦川在眼前炸毛儿。 秦川哪儿哪儿都好，业务能力强，人品正，遇见大事儿不虚，小事儿嘛，像炸毛鸡一样喳喳喳个没完。 邵战下楼前，好心地提醒他起床的初衷。 原本想着放水的秦川气运丹田，认真感受了下：「艹，被气没了。」扒着楼梯扶手，追着离去的背影问，「你去哪儿？」 「吹吹风。」邵战摆手，头也不回。 「吹去吧，怎么不吹死你呢。」秦川骂道，气鼓鼓地甩着脚上的熊爪拖鞋，往自己房间里走，余光扫到沙发上的人影，好看的娃娃脸皱成一团，「混蛋老畜牲，每天都不做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第四十二章 就今天 绿化带旁的小径里, 有拎着重物的黑色人影踉跄而过。 邵战快步赶过去，眯起眼睛辨认着：「周伯？」言语间伸手去接老人提着的东西。 「小战，你怎么不去休息？」周伯往旁边让着, 「我自己来, 我自己来。」 邵战接过他手里的水桶, 提着到了门口，自动推拉门边摆着长柄刷子。 看样子已经冲过两回了，邵战将桶里的水浇到深色的地面上, 抓起旁边的刷子。 「小战, 这种事儿不用你。」周伯把捣乱的八哥关到保安室里, 看见邵战在刷地，赶紧去换人。 「这事儿更不用您, 都说了等胖子醒了，让他自己来刷。」邵战说着, 手上不停。 「小胖子也不是故意的。」周伯搓着手说，「再说了, 你们是选手。怎么, 怎么能做这个呢？」 「您就别惯着了, 回头出了俱乐部，一个个成不能自理的巨婴了。」 周伯嘿嘿笑着，他没有亲人, 是真把基地里的孩子当成自己孙子疼。他就是个打更的孤老头儿，孩子们愿意跟他说说话，叫他声伯伯，在他看来那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还有, 您也别在这儿睡了。」邵战指着保安亭说，「咱这儿的安保系统都是新换的, 晚上您就去宿舍睡去，监控室里有人看着。」 「那怎么敢，我干的就是打更的活儿。」周伯拍着拎水桶时蹭上的灰尘说，「咱这儿给的工资可不低，之前一起搅马勺的老伙计羡慕死哩。」 听他这么说，邵战也不再劝：「今天晚上给您添麻烦了，回头我叫胖子给您道歉。」 「不麻烦，不麻烦。」周伯摆手说，「别说孩子了，我真没事儿，就是给八哥吓着了。」 像是听见主人喊自己的名字，跳到台桌上的八哥哒一下啄了窗玻璃。 「行，那回头就叫他给八哥道歉。」邵战曲起指头敲了玻璃做回应，仿佛知道有人给自己撑腰，屋里的八哥撒开爪子吧嗒吧嗒地跑起来。 周伯坐在台阶上点了支烟，偏头吸着，注意不让烟雾往邵战那边飘：「那个，挺俊俏的后生，是不是前几年你找的那个？」 第59页 那年周伯刚来，当班的保安请假不在，还不熟悉现代化设备的周伯连夜陪着他翻监控。 「您还记着呢，」邵战点头，「是他。」将刷子搁到墙边，也在台阶上坐下来，不知为什么，重复了一遍，「是他。」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周伯只在快抽完的时候，一边灭烟一边问：「那后生，这回能住多久？」 邵战抬起下巴，用平静如常的声音：「就今天。」 轻缓的脚步声，自午夜的楼梯缓缓向上。杨飒还是离开前的样子，半仰在沙发上，睡得很沉，连他去而復返都不知道。耳畔迴响起周伯拎着刷子离开时说的话：「那可是个好后生，那孩子心里苦啊……」 三年前，他们错过了彼此，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机会，听某人讲讲自己心里的，不足以向外人道的故事。 邵战没敢多留，趁着夜色退回房间。 他并没有睡实，侧卧倾听着夜里的声音。 不多时，有稀疏的脚步声自楼梯的方向走来，很轻，带着睡梦中特有的莽撞。 假寐的人盘算着步幅，预想中的开门声并没有从隔壁响起，那脚步声直跨到自己门口。 邵战有些惊慌地望着被推开的房门，逆光的人影正缓缓步入…… * 这一晚上，不光是人受惊，俱乐部里的宠物鸡都跟着被吓了个半死。 原本已经有段时间不打鸣了，谁知道哪根神经被搭错了，展开嗓子：「嗷嗷……嗷。」地打起鸣起来。 那声音清亮中带着青涩，浑像只还在学习打鸣的小公鸡。 被嘶哑的叫声吵醒的杨飒掀开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酒精作祟，叫他的脑子晕晕乎乎的。恍惚间凭着有限的记忆走到深色的门口，推门而入。 半睡半醒间的邵战，皱着眉起身不悦地去瞄进门的冒失鬼。 胖汤圆睡蒙了夜袭他的事也不是没有过，每次都被他踹着屁股撵出去。 他正欲发作，赫然发现那逆光的样子单薄得不可思议。细而长的眼皮眯缝着，嘴唇紧抿，惯常有些张扬的头髮贴在脸颊上，衬得肌肤格外雪白。 见对方跌跌撞撞地踢到床角，用手肘支起身的邵战赶紧躺下。半空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骂，吃疼的杨飒鼻子上的皮肤皱了皱，侧身倒在床上，反手抓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感觉到旁边的床垫凹下去的触感，邵战张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仿佛感受到他的好心情，身边的人像小兽一般拱了拱，唿出深长又安心的鼻息。 不多时，深长的唿吸声忽然一窒，对面的眼皮半掀未掀，一双淡琉璃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影中，如水般润泽。 邵战心跳如鼓，刚想解释自己并无恶意，只听一声轻笑自那薄唇间逸出，杨飒眉眼间尽是温柔，吐出自嘲般的呓语：「是梦吗？」 他扬了扬眉，伸出手指在邵战眉心轻点，微凉的指尖一路向下，从鼻樑上缓缓划过，然后是人中，越过唇线时稍稍顿了下，最后长久地停在下颚上。 邵战垂眸，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动作惊醒了梦呓中的人，只有滚动的喉结衬出心头的紧张。 指尖感受着空气中特有的情绪，只见杨飒唇角在夜雾中一点点上扬，他的脑袋晃了晃，忽然倾身吻了上来。 突然越过梦与现实的间隔，两人唇齿相依，似蜻蜓点水，又不只是蜻蜓点水。 活了二十多年，邵战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不，是从来不敢想。 三年前，某人兀自离开，他就做好了永久离散的准备。 不承想，竟会有今天，这梦幻般的场景。 梦想的人就在眼前，他想回应，又不敢回应，正纠结间，面前的人一歪头，倒在他鬓边的枕头上，嘴里喃喃自语着：「这梦，真香……」 第四十三章 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嗷…… 如果他不是老眼昏花, 或出现幻觉，那么他确定某人再次陷入昏睡前，舔了舔嘴唇。 邵战脑子里像被雷炸过一般, 恍惚间仿佛有三个字从杨飒唇间滚落—— 「对不起。」 是对他说的吗, 还是对梦里的自己？ 相比睡去的人, 邵战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一切来得那么轻，那么突然，仿佛三年前那个微雨的仲夏之夜。 邵战试着平復着唿吸, 伸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3:45.顺手调成了静音模式。 这还, 怎么睡啊？ 他望着窗外泛起微微的亮色, 轻抚跳跃着的胸膛，期盼着越过重重夜幕, 却终将要迎来黎明的希望。 * 越过最初的惊慌，邵战静静地注视着身侧的睡颜。他克制着唿吸的频次, 尽量不打搅到旁边的人。 但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的，这也是没办法的, 当你的家里有一只受了半宿惊吓, 还会打鸣的鸡, 悠悠闲的清晨，就註定跟你无缘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啊嗷……」 从没有哪一天，邵战这么想把八哥拔毛炖了的。 他想立马跳下去实施邪恶的计划, 又贪恋这一刻枕边的香甜。 伴随着打鸣的声音，还有略显慌乱的脚步声，邵战甚至能想像到周伯追在后面哄骗鸡儿子的画面。 手撑着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颈，享受着独属于他的片刻美好时, 忽然从被子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第60页 邵战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却发现声音是从被子的另一头里传出来的。 晨曦中的邵战哑然失笑, 像是抗议一般，旁边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两蹭，染上静电的浮毛儿刺猬一样扎扎起来。 邵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只听空气中接连不断的，咕噜咕噜咕噜…… 「这小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是在肚子里养了只猫吗？」 又笑了一阵子，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生怕惊扰了同室的美梦。 虽然很想多呆一会儿，可是为了不叫某人尴尬到连夜逃走，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尽管他本人内心还是很期待能有这么一天的。 还有一点顾虑，他不想让人看到杨飒跟他共处一室的画面。虽然不完全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可他直觉这个插曲对杨飒的计划不会有帮助。 他像踩了肉垫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退出来，正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就听身后炸雷似的一声巨响。 本想给自己沖点红糖水缓解胃疼的秦川，越过他的太空员限定款水杯，和水杯旁轱辘轱辘滚出去的红枣，睁着一双猩红的眼，丧尸一般伸手去掐邵战的脖子：「丧尽天良的老畜牲，老子为了你的事儿一宿没睡，差点熬成干尸，你tm给我在这儿玩金屋藏娇，你是不是想看我死，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心里有鬼的邵战吓了一跳，根本没把掐脖攻击当回事儿，单臂勾住发疯的人，顺手捂住了嘴。 邵战有心安抚受惊的人，俯身凑到秦川耳边试图解释。奈何病中的秦川更敏感易怒，双手胡乱扒拉着凑上来的人，红着脸骂道：「混蛋，不要过来呀，你个老畜牲！」 然后就听见，哐哐两声闷响。 第三声哐在他们转头后，只见江然然和庄柏正热情地向早起的白人朋友推荐中国特有的养生饮品，豆汁。 两个人吓得直接把杯子丢了，从他们的视角看来，是邵战在伏低做小，哄骗生气的小情人。 注意到秦川因愤怒/娇羞红透的脸，见多识广的小白白也掩不住震惊，豆汁哐叽一声砸在地上，竖起大拇指，发出由衷的赞嘆：「还是，你们战队会玩儿。」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邵战瞬间黑脸。 秦川也连忙摆手：「我的品味没这么low好吗？」 「那为什么你们还，」江然然指着他俩，「搭肩搂腰的。」 抱在一起的邵战和秦川瞬间分开，尤其是秦川，翘着兰花指，像碰到脏东西似的拍打起自己的熊熊睡衣。 为了缓解尴尬，江然然语调机械地给新朋友推荐起油条跟豆包。 邵战想向小白白打听杨飒早餐喜欢吃什么，又不想落得刻意，正在措辞间，基地里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啊，救命啊……大事……不好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循声冲进胖汤圆的房间，只见横躺在床上的胖汤圆看着环抱在自己腰身上的傢伙，叫得门牙都快弹出来了。 被尖叫声吵到，悠悠转醒的蓝胖子，看着身下近在咫尺的黄胖子—— 第四十四章 你们全家都是备胎 「啊啊啊啊啊……呜。」 大早上被噪音骚扰的江然然黑着脸, 把油条和豆包塞进两个大张的嘴里。 两个胖子，鼓着腮帮子，吧唧吧唧地吃起来。 吃完后, 一撇油嘴, 刚想继 续吼, 被邵战打断：「再敢叫一声，把你俩扔垃圾桶里。」眼见着胖子想耍皮，眼一凛, 「不信就试试。」 蓝胖子抖索着肉肉的腮帮子, 从胖汤圆身上爬下来, 委委屈屈地说：「我怎么，怎么在这里？」 「你还委屈上了, 胖爷，」胖汤圆拍着肉乎乎的胸脯子, 看着体恤上残留的蓝色的人形身影，用悲愤欲绝的语气说, 「胖爷爷我守了二十年的一朵娇花, 让你给采了, 你还不乐意了！」 邵战按着发烫的太阳穴，拍了自家胖子一巴掌：「醒了，就别现了。」 委委屈屈的胖子撅着嘴, 小小声地骂人。 还是好脾气的江然然，拉着他肉乎乎的小拳头，给他讲解昨夜的情形。 「怎么可能，不可能。」睡醒了的胖汤圆断然否认, 渣男气质表露无遗。 另一旁的蓝胖子，摇着有些掉漆的手指：「绝、无、可、能。」 「走吧。」邵战在自家胖子脑袋上敲了个爆栗。 「去哪儿？」胖子不甘地反问。 「去重温, 你昨夜的荒唐。」邵战咬着牙说，其实是带他们去吃饭，总不能让远方来的朋友在床上琢磨来琢磨去吧。 走廊里，保洁大姨正在清理他们一早弄出来的杂乱。 几个人正有说有笑地走着，走廊最中间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穿着整齐的杨飒走出来，依旧是一张冷脸。 在场的星海队员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秦川气红了脸，忽然觉得有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里，包含着隐晦的同情是几个意思？ lap两个没醉死的成员，也觉得杨飒出来的地方和昨天晚上进去的，好像还是有点区别，却也咬不准哪里的问题。 胖胖的汤圆一下子就醒酒了，揽着现场唯一一个不明所以的小蓝人儿，眉飞色舞地：「走起，胖哥哥请你吃饭。」 第61页 其余的人也默契地当作没看见，继续着之前的话题聊得热火朝天。 唯独被裹挟在人潮中的小蓝蓝，向兄弟伸出求援的信号：「飒，救我，飒……」 清扫的阿姨起身，发现刚出来的孩子，愣了下指着杨飒身后：「那是，小战的房间。」 四周瞬间沉默下来，邵战：大姨，可谢谢你了。 这个月的补贴没了。 胖汤圆和江然然神情紧张地挤眉弄眼，上了岁数的大姨愣是没看懂，一边用墩布拖地一边问：「你们昨天一起睡的？」口气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好像是自家孩子带同学回来过夜的感觉。 邵战咳了一声：「我昨天，」他在队伍里扫了一眼，视线定格在经理秦川身上，「我昨天是跟秦川一起睡的。」 单而纯的江然然读出手机上杜长城的留言：「队长，教练说给你打了一早上电话没人接，叫你接电话。」 「哦，那可能是我把手机落在秦川屋里了。」邵战面不改色地说，「我这就去……」 听了江然然的话，正把随手从床头上拿走的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的杨飒，石化在原地。 碰巧站在两人之间的江然然，像机器人一样接过手机，塞到邵战怀里：「队长，那你落在秦川那儿的……」 「是备用机。」 走廊里，邵战满嘴跑火车的时候，秦川感觉落在自己身上，同情的目光更深刻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邵战指着胖汤圆的肥脸，p队长说：「我们正要去看这胖子的犯罪现场，要不要一起来。」 胖汤圆盯着邵战英挺的侧脸：「你是魔鬼吗？」 各怀心事的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的时候，被气到脑子缺氧的秦川才后知后觉地跳起来：「邵战你个lyb，你才是备胎，你们全家都是备胎……」 * 在基地入口的绿化带前，散落着杂乱的鸡毛。 四季常绿的柏松树下的草皮，被扒开一块巴掌大小的土坑，土坑的松土中央，歪歪扭扭地插着三根被反覆捏过的香菸。 蹲下身的胖汤圆将那块被刨开的草皮抓在手里，觉得草皮的形状跟触感都很熟悉。 有风吹起，褐色的鸡毛在眼前起起伏伏，胖汤圆记忆恢復，不知名的泪水忽然涌上心头。 同一时间，被昨夜记忆侵袭的小蓝蓝，动情地喊了声：「胖胖……」 被哭得稀里哗啦的胖汤圆一把拽过去，抱着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小蓝蓝：「好兄弟，睡一觉我……我我我差点把你忘了……」 「好兄弟……」小蓝蓝的沙哑嗓子高声配合着。 原本在基地横着走的八哥，瞧见他们几个下来，灰熘熘地跑远了。这会儿正躲在绿化带另一头的灌木丛里，被胖汤圆和小蓝蓝的嚎叫声吓得撒开膀子狂飈，奔跑间在绿油油的青草地上啪唧落下个蛋。 胖汤圆就指着跌跌撞撞飞走的鸡背影说：「那个，是我们结拜的另一个兄弟。」 「我的鸡兄弟啊……」小蓝蓝也跟着哭，也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的眼泪。 胖汤圆抹了把泪，正式介绍说：「这玩意儿是基地萌宠，就咱这风水，母鸡都逼着打鸣了……」 第四十五章 走错房间 江然然和庄柏捂着眼睛, 没脸承认地上这团胖玩意儿是自己战队的东西。 邵战立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才没空看疯子发飙。碍于客人在，才忍着没把那混蛋踢出基地。 杨飒依旧是一个人, 清清冷冷地站着, 不和任何人接触。 lap的队员也习惯他的性格, 一白一黑抱着手，对自家的蓝胖子摇摇头，再摇摇头。 害怕杨飒因为走错房间的事儿不好意思, 邵战刻意没跟他搭话, 只是偶尔用眼角的余光偷瞥沉默不语的人影。 这一切心思, 都被背靠在树干上的秦川尽收眼底，身上被针叶松扎得刺痛, 他脑袋更疼。在心里祈祷这个老混蛋不要给自己搞事情，就听见邵战邀p的朋友共进早餐, 虽然当下的时间已经临近正午。 一大早，他就找江然然了解了情况, 昨天p成员带回来也是无奈之举。可是这个情况是不能避免的吗, 胖子喝大了丢到临近酒店完事儿, 他们也不是没做过。 好吧，就算碍于邦交吧，不能把队员和外国友人一切丢在外面, 有必要整队人都拉来吗？某人那点小心思，他连琢磨都懒得琢磨。 呸，忒脏。 昨天撞见俩人在沙发上打瞌睡他就觉得不对，这一早上, 更是气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 好端端的一个战队经理，每天为了这点破事儿, 都快把他搞成老妈子了。 好在杨飒还是个正常人，谢绝了邀约，带着一黑一白，拎着还晕晕乎乎的小蓝蓝往外走。 就是说嘛，两个战队的人是真没到坐在一个桌上吃饭的关系，要是昨天他在，拼了性命也不可能把人带回来。 心里烦，但是表面工夫还是要做的，他带领着星海队员送p成员，脸上挂着迎客用的假笑。 走着走着，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自己的这个心理活动，怎么琢磨，怎么像忌惮小妖精，急着赶人走的正房。 他在心里把邵战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两遍，银牙差点没咬碎。 秦川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走着，不用看就知道行进的队伍中弥散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第62页 胖汤圆和蓝胖子惺惺相惜，无时无刻都要抱在一起，腻歪不腻歪呀，眼神拉丝的样子，就差没亲到一起了。 庄柏和江然然眼圈底下挂着没睡醒的睏倦，是这个队伍里唯二的正常人了。他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划分正常人的时候，把自己撇出去了呢？ 他捂着心口，抬眼去看邵战。很好，不仅没有丝毫的震颤，有的只是愤怒，澎湃而出的愤怒。 在心里为自己把守住了直男的底线，跟战队经理的职业操守惊喜不已。 lap战队和他之前的印象差不多，就是没想到那个小蓝蓝跟胖汤圆是一挂的，这会儿有点掉漆的样子，看着更傻了。 小白白一如既往地沉浸在成语连连看的魅力里，好像身边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可是涉 p队员的事儿，他一件也没落下，是很缜密细心的人。 至于小黑黑……算了，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秦川摸了摸自己日渐宽肥的脸，果然，黑色才是最好的保护色。他一定是因为太白太俊俏，所以情绪才会这么外露。 走了一会儿，远远望见俩老头儿在门口下棋。是教练杜长城和看门的周大伯。 队员们起得都晚，主要活动时间是下午到凌晨。 年纪大了，觉少的杜长城总来找周伯下棋。 他俩的水平吧，在爱好者这边算是中等偏下，偏偏是人菜瘾大，经常从早晨杀到孩子们起床。 不过，今天这个景象似乎有点不同寻常，毕竟，杜长城割痔疮这事儿众所周知，他根本坐不下呀。 秦川眯起因为没睡好微微肿起来的丹凤眼，敏感地发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杜长城根本就没坐下，而是摆了个坐的姿势。屁股在椅子上空悬着，两条腿因为过度用力，肉眼可见地抖起来。 他心叫不好，杜长城跑回来肯定有事儿，该不会是，该不会是……他的眼事儿在周遭的人身上乱飘。门口跟周伯下棋的杜长城也看过来，手里握着吃下来的棋子，颇为意外地看着他们：「小飒？」 杨飒不知道，一个三年没见过面，总共只在一起呆过几天的人，一眼认出自己的概率有多大。 只知道，在教练杜长城如长辈般慈爱的注视下，应该没有那么好脱身了。 果不其然，杜长城张嘴就骂邵战不会办事，有客人远道而来，连顿饭都不请，让人空着肚子走，连最基础的礼貌都没有。 邵战乖乖低头听训，是极少见的温驯。 「行了行了，都别杵这儿了，听我的去吃饭。」杜长城夹着膝盖，气势如虹地说。 「教练，我……」 「知道知道，」杜长城打断杨飒的话，大手在少年单薄的后背上一拍，「咱们边吃边说。」 「听教练的，听教练的！」胖汤圆腆腆个肚子跳出来，挥舞着短粗的手臂在人群中间张罗着，「去县后街的早餐店，那儿的蟹汤包可是一绝。」 经理秦川凑到胖脑袋旁边，小声提醒着：「胖胖，教练刚做完手术，不能吃海鲜。」 杨飒扶住杜长城的手臂，清亮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上下打量：「教练你生病了？」 「别听那帮臭小子瞎说。」杜长城讪讪地摇了摇头，由对方的搀着一点一点挪着步子，路过门口时没忘记叫上老伙计，「老周，一起。」 周伯还要推辞，被江然然和庄柏不由分说地架走了。 「就是说嘛，」胖汤圆白了秦川一样，「就你多事，那教练吃不了蟹汤包还不能吃馒头吗？这不得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吃尽兴么。」扭头招唿着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小蓝蓝，两个胖球抱在一起，像连体婴一样蹦跳着在前面引路。 「这边这边这边儿……」早餐店门口，胖汤圆像迎宾一样招唿着身后的众人，「快点快点的，然然，你后头有尾巴吗？」挎抱在一起的小蓝随着他蹦跶着小短腿儿，国语说不熘道，蹿出来一串火星语。 「这是……」胖汤圆点开手机自带的翻译功能，「阿拉伯语？」 就在他瞳孔地震的时候，身旁的小蓝脸上扬起羞涩的笑容：「这顿，我请。」 胖汤圆拽着他进门，指点着柜檯上的菜单，气运丹田：「老闆，炒一本。」 庄柏扶着教练，江然然则热情地给小白、小黑介绍江陵的风土民情，几个人约定好去外滩玩。 杨飒双手抄兜走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的介绍，感觉那些景物既熟悉又陌生。明明只离开了三年而已，走在宽敞的马路上，却恍如隔世。 邵战照例走在队伍的末尾，注意力被在店铺外摄像头上筑巢的燕子吸引，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落在队伍的中后段。 一道别有深意的注视打乱了宁静的时光，邵战侧头，发现秦川两只眼珠子焊在自己身上似的，满脸的不怀好意。 就这把心眼子写脸上的玩意儿能当战队经理？邵战在心里嘆息，这傢伙就差把不许去搭讪，想都不要想几个字写脑门上了。 第四十六章 睡得好吗 接收到信号的人冷笑一声, 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快步追上身前的人。 听见临近的脚步声，杨飒下意识地想躲开, 又觉得果真这么做, 倒落得刻意了, 只得慢慢地走着。忽然，耳畔传来略显迟疑地声线—— 「昨晚睡得好吗？」 杨飒喉头一噎，对着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男人弯起一个不自然的笑脸：「还……不错。」 第63页 「不错？」邵战假笑了两声, 说不错就好。 给跟在后头就差给脑袋插上雷达的秦川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心说：「你不是队长, 不是挺能吗，平常骂人一套一套的, 这会儿变成哑巴社恐啦？」 想拿出手机录下这尴尬的时刻，以后吵架的时候拿出来用, 手指在兜里摩挲了半天，还是没敢。 几轮尬聊过后, 杨飒用最大的克制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得亏是走在街上, 这要是在场上, 他早就捡把s12k把对方突突了。 邵战刚想问他喜欢吃烧卖还是锅贴，就见胖子汤圆抓着门把手从店里猴儿一样蹿出来：「哎呀，队长你们快点, 怎么比做了痔疮手术的老头儿走得还慢？」 做了痔疮手术的老头忍着撕拉的疼痛，伸手拧着胖胖的耳朵把口无遮拦的傢伙拽到身边，不解气地在厚嘴唇上拍了又拍。 杨飒藉机跟着原本流连街景的几个人快步走了，邵战对着跟上来的秦川撇撇嘴：「晚上给胖胖加练。」 刚逃离教练魔爪的胖汤圆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小蓝蓝适时地递上纸巾，满眼心痛。 「没事儿, 」胖汤圆擦着鼻涕，「你请哈，咱说好的。」 小蓝手拍拍胖汤圆的胸膛，示意他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胖汤圆抖动着身上的肥肉，流出感动的泪水：「好兄弟（dei），一辈砸！」 很快，那感动的泪水就变成了澎湃的口水。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把二楼的圆桌塞得满满当当。 胖汤圆熟练地拉着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小蓝蓝坐在离教练不远不近的角落里，不引人注意，又不显得刻意疏远。杨飒被教练杜长城拉到左手边的椅子上，正小声说着话。江然然正手舞足蹈地给好奇的外国友人介绍种类繁多的早点，本应该照顾教练的庄柏，也拿着菜单补充细节。 见状，邵战悄无声息地给走在身前的秦川掰了个角度，随后，自己毫无负担地滑坐在教练身侧的空位上。 恼火的秦川凑到胖汤圆身边：「胖胖，挤一挤。」 熟料对方胖手一挥：「滚边儿去，没地儿。」 秦川眼珠转了两转：「队长说晚上给你加练。」 胖汤圆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在凳子上挪了挪，一把拉过秦川：「细说说。」 呕了一早上气的秦川，终于如愿坐在椅子上，被一左一右两颗大脑袋恭维得心花怒放，时不时用眼神偷瞄着不远处的几人。 杨飒吃的不多，口味偏淡，流转到他这边的菜色刚好合胃口，他恭谨地回答着杜长城的问题。另一侧，占据传菜口的邵战，用公筷轻巧地分食物。 老汤圆把锅贴嚼得嘎嘎响，用筷子扒拉最面上的竹蒸笼：「奇怪，我的素烧麦呢？」 杜长城轻咳了一声，为自己的队员如此失礼气恼不已，碍于客人在场没法发作，一回神，发现自己跟前的碟子里多了个蟹汤包。 「那个，」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教练我呀……刚手术……」 「海鲜是发物，您不能吃。」公筷一转，将汤包放在隔壁的碟子里，顺便将跟前竹蒸笼里凉掉的素烧麦搁在他跟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停顿。 用三根手指拈着冷烧麦的杜长城，语重心长地：「小战啊，教练的命也是命。」 「您说什么？」邵战正将热腾腾的水晶虾饺搁到他旁边，顺手把凉掉的竹笋小排跟流沙包捡到他的盘子里。 扎着马步擎在椅子上的杜长城扫视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们，有些无力地闭上眼：「这些个熊孩子，都白养了。」 「教练，您生什么病了？」吸着汤包的杨飒问，温热的汁水进腹，整个人都暖暖的。 被人关怀的杜长城虚弱地伏在桌子上：「小毛病，我……我就是放心不下，回来看看他们……」 「您还没出院？」杨飒放下筷子，有些担忧地拍着他的后背，「哪家医院，有时间我去看您。」 「小毛病，真的是小毛病，」杜长城眉眼带笑，「就在第一人民医院。」 「教练你不在二院吗？」胖汤圆嚼着刚出炉的榴槤酥，酥皮的碎渣掉了一桌子。 「连我在哪个医院都不知道，你就没想着来看看我。」杜长城竖着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 「我把功夫用在训练上了，」胖汤圆把剩下的榴槤酥抓到小蓝蓝碟子里，舔着手指头上的油花，「再说不是你不让我们去的么。」 「我不让去你就真不去？」杜长城气得鬍子都快翘起来了，指着他的一身肉，「我教叫你减肥，怎么不见你听呢？」 胖汤圆硕大的身子躲到包子笼后头，满手是油的他唿唤语音小助手：「嘿siri，帮我搜索一下，噶痔疮会引发更年期吗……」 饭桌上陷入非同寻常的静默，只有沉浸在美食中的胖汤圆不知死活地搜索着想要的信息：「嘿siri，查一下什么事会引起更年期提前……」 早餐吃完，杜长城盘算着怎么p的人带回基地，杨飒率先开口：「教练，我送您回医院？」 杜长城讪讪地摆摆手：「我还要回基地看看，一起回去吧。」见他拒绝，也不好强留，只说可惜了，看p的踢馆赛，很期待能亲眼看见他们跟星海打一场。 「比过，」杨飒摸了摸鼻尖，轻声说，「输了。」他指的是银帝杯的总决赛。 第64页 「那不一样，」杜长城的目光落在他头顶，又像是穿过眼前的人在看过去的某个时光，「看见你总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基地里还有他用过的键盘。」 「什么故人？」杨飒脱口而出，察觉到自己的表现太过急迫，收了声，扶着杜长城慢慢站起来。 在手机上回復消息的邵战抬眼朝这边望了一眼，俯身在杜长城身侧说银帝战队的老闆约他谈中秋回馈赛的事。 杜长城哼了一声：「越过教练、经理直接找队长，现在这帮傢伙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过骂归骂，还是放他走了。毕竟邵战不是单纯的选手，整个战队挂在人家名下，严格说来，他才是那个打工仔，「快去快回，」他嘱咐着，「回来记得给我带两包成人纸尿裤。」 邵战把手机收进兜里，嘱咐队员照顾好教练，p的队员点了点头，拦了辆计程车离开了。 银帝战队基地在西城区，在老队部两条街的地方建了新园区，仰赖政策和市场支持，这几年沿海地区经济腾飞，西城区已经不復当年的辉煌，只有颇具感的建筑静静地诉说着往日的荣光。 邵战刚从计程车上下来，交错的犬吠震耳欲聋，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银帝战队的经理早就等在门口，热情地迎上来。身后的铁门里，两只大黑狗是战队老闆年轻时养的纽芬兰犬的后代，也是老俱乐部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 邵战的脚步有瞬间的停顿，十三年前还是少年的他跟着爸爸去朋友的基地玩，被站起来还大的狗咬的经歷仍旧鲜明。不过是短短的一顿，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基地。 · 饭桌上杜长城试探过，被当事人不动声色地婉拒，他也没奢望能把人带回战队。 目送邵战离开，杨飒扶着杜长城的手未松，主动提出：「送您回战队。」 杜长城握住搀扶自己的人：「咱们走着回去。」 三年前杜长城计划将少年招入麾下，谁知杨飒一去杳无音讯，如今杨飒回国，尚无战队归属，他早有意招纳，又怕表现得太过急切适得其反。 杜长城没有提起当初的不辞而别和如今掀起巨浪的高调回归，自顾自讲起自己做队员时候的趣事。 「您翻墙出去打游戏？」杨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俱乐部的电脑不是更好吗。」 胖汤圆也是头一次听这故事，偏要做出过来人的姿态摇了摇胖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家花不如野花香……」 第四十七章 家花不如野花香 「去你的野花, 」杜长城一巴掌把他扇回去，「你半夜翻墙出去吃夜宵也是因为到店比较香吗？」 「那倒不是，」胖汤圆扬起一张胖脸, 「到店加餐第二轮会比较快。」 「小战跟我说过, 下一季的队服按照标准尺码做, 不再订做了，要是你连最大码都穿不上，」杜长城盯着自己的队员, 皮笑肉不笑地, 「就滚回老家去打鱼去吧。」 胖汤圆挤出两滴鳄鱼泪, 抱着他的蓝精灵兄弟痛哭流涕。 懒得看他耍宝，杜长城讲起十几年前自己退役转岗时候的糗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所指，只是觉得那些旧时候的故事, 身边沉默寡言的孩子会爱听。 那是他做助教的第一年，遇到了一位天才选手。那时候星海还没有从银帝战队独立出去, 他还记得那孩子在青训生里的样子, 那么耀眼, 才华横溢的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二队的选拔当日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几年国内的电竞事业方兴未艾，银帝这种老牌战队也是靠着老东家勉强支撑, 后来他跟着星海分部独立出去，遇到了几个好苗子，但是跟当初的那个孩子不能相提并论。 再后来他遇到了小战，资质、反应力都是一流, 只不过是东家的孙子，谁也没把这孩子玩电竞的事儿放在心上, 谁知道他不仅坚持下来，还在星海战队新老队员青黄不接的时候，凭藉一己之力带着这支名不见经传的战队一跃成为国内顶级战队，本人也成了联盟史上举足轻重的存在。 杨飒在旁边听着，他知道教练的意思，却无法回应。他有事情要做，必须去做，完成前他无法给任何人承诺。 「教练，」他缓缓开口，「再讲讲你刚做助教时候的事儿吧。」 这一讲，就讲到了基地。 好不容易p拐到俱乐部，杜长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拉着几个人和队员打一局。他只在转播时看过杨飒比赛，镜头会丢失太多细节。 可能是邵战不在，杨飒考虑了一秒钟，欣然同意，其他几p成员表示愿意切磋。倒是胖汤圆不太乐意，抱着他的蓝精灵：「我要和我兄弟一组。」 「随你。」杜长城懒得和他掰扯，扶着胯骨抬脚跨进战队大门。 等他们挪到一队训练室的时候，在战队经理秦川的安排下，二队已经把要用到的电脑装好了，杜长城随手点了一个打突击手的苗子留下来组队，给孩子乐得差点当场表演后空翻。 撺掇队员不成，胖汤圆舔着肚子蹭到教练跟前：「老杜，能开直播吗？」这个月他欠平台的时常，不补实在不行了。 「开吧开吧，」杜长城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抱着手，「别拍乱七八糟的啊。」他心里盘算着正好录下来，回头跟小战復盘用。 一双胖手抓着小蓝蓝的肩膀按在自己的座位上，贴心地把胡萝蔔抱枕和腰托调整好，然后胖胖的身躯踩着小天鹅的丁字步，挪到队长邵战的座位后边，俯下身去贪婪地盯着墨色的独版定制键盘：「这个老畜生，老子早想试试他的小娇……妻……」 第65页 在胖手触碰到键盘的前一秒，被杜长城一拳锤走，后者点了点电竞椅：「小飒，你坐这儿。」 胖汤圆做出西子捧心状，抱着生疼生疼的心口：「教练凭啥？」 「就凭你那二把刀，配不上这顶级配置。」 气唿唿的胖汤圆一屁股霸占了江然然的位置，小小声念叨着：「偏心眼，烂屁·眼儿……」 杜长城：…… 大家各自忙碌，似乎没把教练的安排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事。杨飒拉动椅子坐下来，习惯性地去拿外设包。却在手指触碰到拉链的时候收回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十指轻轻地落在键盘上。 磨砂的触感通过指尖传导到心里，只一瞬间，杨飒收敛心神，记下键盘的设定，然后按照自己的习惯设置好，在枪械库里熟悉键盘和滑鼠的操作。 二队的新人被安排在庄柏的位置上，是杜长城有意试探杨飒带队的经验。 星海的另两名队员p的黑白双子组成了临时团队，皮肤黝黑，网名小白的傢伙主动站起来和江然然、庄柏对拳：「加油，兄弟们。」 落座后他悄悄指着杨飒说，自己一直被那傢伙压制，趁这个机会一定要…… 「一雪前耻。」成语能力突飞勐进的，白皮肤，网名是小黑的同伴补充着。 「我懂。」庄柏和江然然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个男人的背影，在心里给自己打劲，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 他俩不知道，胖汤圆这会儿已经开启了直播，把几个人的小心思拍得明明白白，最后把镜头落在了想坐也不敢坐，端着枸杞茶在椅子上扎马步的杜长城脸上。 前两局杨飒并没有贪功冒进，而是根据航线谨慎挑选落点，为的是熟悉队伍尤其是小新人的打法。 奈何本队的小黑黑和小白白，像疯了一样追着他打。另一侧的庄柏和江然然也像是解除封印一般追着胖汤圆和他的蓝兄弟勐捶。 「不是，」胖汤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屏幕变成灰白色，扭头骂道，「你们是疯狗吗，一直追你胖爷，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有，」江然然一枪爆了新人的血条，笑眯眯地回復他，「超级有意思。」 胖汤圆骂骂咧咧地回过头，对着直播间里的网友：「什么队友情，队友爱，都是虚的，看见了吧，星海战队不存在的，队友之间，就是这么冷漠、无情，且冷酷……」 杜长城瞥了眼自己的话痨队员，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忍了再忍，最终忍无可忍的杜长城压着声音：「胖胖，ob队友。」 「教练，」胖汤圆辩解着，「这不一直/干/着么，虽然嘴在动，该/干/的活儿胖胖我可一点儿都没落下……哦哦，九点钟方向……」 胖汤圆话音未落，杨飒一个帅气的甩枪，打掉了侧方位埋伏的敌人。 p- killer使用vss击倒了south」 p- killer使用vss击杀了south」 两条通知自屏幕上弹出，杨飒赶紧利落地跳进河里，藉助着吊桥的阴影埋伏。 队里只剩下小蓝蓝，正开着车往这边赶，杨飒占据了缩圈的有利地形，准备收取黑白两位前队友的人头，顺便接应本队仅存的硕果。 p- blue被菠萝瓜瓜使用aug击倒」 「别费劲了，没用。」 小蓝蓝摘下耳麦，挠了挠颧骨，眼下有一小块掉漆，漏出深褐色的皮肤。 杨飒没什么表情，凭藉一人一枪，扫掉了黑白两位队友，顺便打穿了江然然的三级头。 「好兇好兇。」江然然在庄柏的配合下找到掩体打药，连连感慨，太兇了，太兇了，不过这打法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ob队友的胖汤圆两片香肠嘴一歪，瞄着刚刚退出游戏的人，默默捂住慌乱的心口：「怎么感觉，队长还在……」他在心里骂道，那个老混蛋，阴魂不散的傢伙，感觉空气里处处都有他。 · 被远处的队友腹诽的邵战娴熟地应对着生意场上的各种话术，这些事，他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比玩游戏还熟练。银帝战队太需要一场活动为自己正名了，星海虽曾是银帝的一部分，独立运营已经十几年了，平常的联动不过还是看在以往的情谊上，并不代表他会无底线地包容。 尤其这件事涉及某位曾经很可能成为星海队员的人，碍于情面他不得不来，也是想要顺便打探下杨飒同银帝的渊源。 奈何负责接待的人员并不知情，不过银帝上下对杨飒等人的敌意倒是空前的一致。 p打去星海了！」银帝战队的经理端着手机跑进来，「小战啊，快来看……」 跑得太急切，撞到了桌角，上了年纪的经理并没有在意，而是把手机举得高高的。 lap这几个月在电竞圈里挑战来挑战去，他下意识认为对方是去星海找麻烦的，一心想着把星海拉到统一战线，点开直播直接沖了过来。 邵战扫了一眼座次，即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一场，非但不p主动要求的，怕是杜长城想要藉机摸p的底细，说准确点，是探探杨飒游戏上的深浅。 邵战推开椅子站起身，离开前礼貌地向办公室里的人告别：「我是星海一队的队长，联盟积分榜第一，星海的少东家，百战集团的继承人。」他正了正衣领，眉目间浮现出凌厉的神色，「恐怕不止这个房间，连同整个银帝战队，没有人有资格叫我小战。」说完，礼貌地一欠身，转身离开。 第66页 剩下银帝战队的老闆跟战队经理面面相觑，没人敢提接下来的安排，直到酒店就菜品的调整打来电话沟通，老闆才如梦方醒地盯着闯祸的经理。 职场老油条的经理，战战兢兢地使出离间计：「老闆你说，星海p之间会不会……」 第四十八章 扶着腰眼姗姗来迟 「会你个大头鬼, 滚！」 · 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邵战并不介意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在很多人眼里, 他只是一个被家里惯坏的, 任性的少爷。 可他却靠着自己, 一枪一枪打出了联盟第一的位置。他有峥嵘，也有在乎的东西，只是不说而已。 他本以为「客人」会离开, 吃过早餐, 恐怕连杜长城也没有理由把人留下来。 不知道这算不算做奇蹟, 他的男孩儿，还在星海。 邵战回到基地, 刚下计程车发现别墅门口停着辆大奔，车胎上沾染着不易察觉的点点红褐色。微光的队长牧晨支着一双罗圈腿面色不善地拉着车门, 他旁边一向傲气沖天的选手铁牛蔫蔫巴巴地缩着脖子，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 邵战的目光从自家队员复杂的表情上掠过, 胖汤圆不知所踪p的黑白蓝三兄弟也在, 现场少了杨飒。 邵战心念一动：「谁受伤了？」 杜长城扶着腰眼姗姗来迟：「小战啊……」 「我的错。」微光的铁牛眼一闭, 心一横，「是我没注意瞭望……」 「是我不好，」队长牧晨主动揽下所有, 「快到中秋节了，队里孩子家有搞养殖的，订了些大闸蟹，想着送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邵战瞥见车胎侧边沾着的鸡毛：「八哥怎么样了。」 保安周伯眼泪含眼圈, 江然然扶他在台阶上坐着，身后站了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 「杨飒和汤圆抱着八哥去宠物医院了。」庄柏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那个宠物医院邵战知道, 就在离基地三条街外的商业楼里。路过门口肇事的大奔时，在牧晨肩膀上轻拍一下：「先回去。」 微光的铁牛提着提着装螃蟹的篮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此时的邵战可没空管那么多，追出去两条街，发现一个像熊一样的背影，像喝大了一样扶着树，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胖胖。」邵战想问问情况，老汤圆张着两只胖爪子，在空中比比划划的，气喘得紧，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邵战懒得跟他废话，顺着胖子的指引，一鼓作气赶到宠物医院。 医生给脖子歪到一边的八哥做了简单的固定，护士拿着快冲的x光片出来。 「怎么样？」 「怎么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杨飒看了来人一眼，将注意力转向医生，对手臂上的划伤浑然不觉。 医生朝邵战略一点头，对着片子深吸一口气。八哥的双翅扭伤，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它的颈椎几乎被碾断，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怎么办？」他向二人谘询意见。 「手术，」邵战平静的声音传来，他指着处置台上的八哥，「只要这孩子不放弃。」末了补上一句，「帐你先挂着。」他急着出门，没带卡。 杨飒没回头，拿着自己的信用卡缴费。 医生和邵战对了个眼神，示意护士去结帐：「费用可不低啊，」他说，「手术完后，还要给它订做一个颈托，看恢復情况，但颈托终生不能拿下来。」 杨飒只是示意他刷卡，没说别的。邵战跟护士要了棉签跟碘伏，拉过杨飒的手臂准备帮他处理抓伤。 八哥毕竟是小兽，受伤后陷入极度恐慌的状态，加上跟杨飒不熟，一路上不少挠出不少伤口。 「没关系。」杨飒收回手臂，被邵战按住。 「就当是，」浸了碘伏的棉签缓缓贴近伤口，「你带八哥看病给它付医药费的回礼。」 一旁，受伤的八哥发出痛苦的□□。 杨飒眼帘低垂，看不出表情，良久才吐出闷闷的问句：「它，会怎么样？」 眼前这个少年，曾经以蛮横强硬的姿态闯进他的生活，抽身离去时却又无比决绝。这次高调回归，掀起了不小的风浪。邵战似乎已经习惯少年锋利如刃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杨飒在清醒的时候向他展示脆弱。 少年清冷的影子落在纯白色的桌面上，不知为何，在邵战看来有种午睡的布偶猫慵懒地朝自己展露肚皮的缱绻。 收起心里的绮丽幻想，邵战俯下身，手掌在对方颅顶的碎发上轻轻揉了揉，就像对待俱乐部里其他的孩子那样，温声说：「星海，不会放弃任何一名队员。」 闻言，杨飒突然抬眼，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湾琥珀色的光晕中。玻璃反射的光线落进邵战的眼眸里，细碎的光彩绚烂着让人迷醉的柔情。 受伤的人有瞬间的出神，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间的静默，邵战翻着手机有些无奈地盯着屏幕上秦川的的名字：「我先接个电话。」 邵战在医院门口的芭蕉叶旁踱步，简述了八哥的情况。正准备安排人带周伯来这边，四辆计程车陆续停在医院门口。 「您慢点，您慢点，」江然然伸长手臂追在脚步有些踉跄的老人身后，「队长说没事就真的没事。」 邵战扶住有些失魂的周伯，扫视着车上下来的人：「怎么都来了？」 第67页 星海一二队的经理、队员几乎到齐了。 秦川轻咳了一声：「庄柏留在基地陪杜教练，」他知道邵战问的是谁，p的队员走了。」 邵战略一颔首，扶着周伯进门，宽敞的医院大厅里，除了医生和几个窃窃私语的护士，哪里还有别人。 邵战搀着周伯坐下，望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心的一角空荡如也。 可是，谁能想到填满这份空虚的竟然是某个像熊大熊二一般庞大的身躯。 汗如雨下，气喘吁吁的胖汤圆脚步虚浮地赶到医院，从众人之间生生挤出一条缝：「八八八……八哥……哥哥哥咋咋……咋样了……」 邵战从前台接了杯水递过去：「活着呢。」说话间，拖了把椅子塞到胖汤圆身后。 一屁股差点把摺叠椅螺丝坐崩的胖汤圆抹着额头上的汗对前来嘘寒问暖的江然然和秦川吐槽：「你们，你们都不载我……」 他眼睁睁地看着计程车从自己身边开走，一辆一辆又一辆，自己却只能靠着肉身艰难前行。胖胖的手抓着八哥的x光片子，哭到不能自已。 邵战把肥硕的脑袋推远些，揉着心口的位置，堵得慌。 · 团宠八哥的手术还算顺利，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胡乱吃了点，「浴血奋战」的杜长城扶着胯骨轴子拉出最近的比赛视频给队员分析技战术。 原本这些该放在半夜，他晚上得回医院换药，特地把这部分提前了。 安排完队员的专项训练，杜长城特地把邵战叫到走廊里。 「今p在基地的对战，你看了吗？」 邵战点头：「回来的路上看了回放。」 杜长城等着他的下文，菊花处的刺痛叫他失去平日的耐心：「怎么样？」 邵战知道他问的是杨飒，个人技术很全面，基本没有短板，部分技术仍需根据竞技特点加强。大局观和领导力有所欠缺，也算不上问题，只是需要更多大战磨合。 想到的点很多，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好盯着杜长城衣袖上的一块油点。 「不知道，还是说不出来？」杜长城点了点他的队员，「你呀，个闷葫芦，就没和他好好谈谈？」 「您呢，」邵战用鞋尖蹭着枪灰色的地毯边缘，「您跟他谈得怎么样？」 「我，」杜长城气结，「你家教练都快累到血崩了，屁股都没保住，这点儿小事儿还要我拉下老脸去办吗？」他把自己的脸颊拍得嘣嘣响。 「教练，」邵战示意他冷静，「脸和屁股总得要一个。」 在训练室门内探头探脑的秦川朝地上啐了一口：「邵冷血，劝得太不走心了。」 面对邵战的好言相劝，杜长城的脸色更差了：「招揽个队员，还用教练我拉下个老脸吗？」 邵战瞅着被自己踩翘得地毯边儿，心说，要是只要某人拉下脸就能办成，他现在就把杜长城的脑袋摘下来，按在地上摩擦。 「又不回话了，」杜长城按摸着腰眼说，「不知道你脑袋里想什么。」 「那孩子心里有事儿。」邵战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第四十九章 是谁爸爸 「我不知道他心里有事儿, 我不知道他心里有事儿？」杜长城的火气蹭地一下起来了，又碍于身体原因不能有大动作，像娇弱的杨柳枝一样扶着墙, 「有事儿你给他解开呀, 闹出这么大动静, 也该有个结果了。」软软的拳头怼了自家队员一下，「你说，小飒来星海当队长, 会是什么样子？」 「教练, 你嫌我老, 不想要我了。」 杜长城翻了个白眼儿，这大少爷, 是他想留就能留得住的吗？ 「去去，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杜长城一手扶墙一手扶着胯骨, 一步一顿地沿着角线走着，「有本事就把人给我找来, 管你用骗用绑的……」 「教练, 咱可是正规俱乐部。」原地不动的邵战吐槽着, 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躲在暗中观察的秦川跳出来，指着走廊里的人：「你你你你，你不对劲。」 「整个基地, 最离谱的就是你。」邵战路过斗鸡一样的秦川，「还学会听墙角了。」 「我听墙角，我听墙角我为了谁，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你们这帮没良心的……」 邵战关上门，将秦川的愤怒关在门外, 对着训练室里的人微微一笑：「练到哪个阶段了？」 星海队员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冷意，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队长的方向挪了挪。 游戏很好玩，但电竞很苦，很枯燥。 从把电竞当作事业的那一刻，电竞少年们就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有了清楚的认知。 可是苦也是分等级的，这一晚上的训练，星海一队的队员好像集体去爬了趟泰山。 「离谱啊，离大谱啦，初二那年从非法营运的减肥训练营里逃出来之后，我就没遭过这么大的罪。」胖汤圆两只手爪抱着脸，对着黑掉的电脑屏幕查看自己掉了几两肉，顺便在小群里吐槽，「老畜生今天疯了！」 训练结束，江然然和庄柏一个去看庄伯，一个打视频电话慰问病中的杜长城，鸡贼的秦川早就跑没影了，胖汤圆一个人呆在训练室里，揉揉脸，捏捏腰上的赘肉顾影自怜：「都瘦脱相了……」 「谁瘦脱相了，来让你爸爸好好看看。」 邵战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的时候，胖汤圆肚子上的肉吓得颤了两颤：「呀你……你怎么回来了？」 第68页 倚在门上的邵战要笑不笑得晃了晃手机：「不是你叫人家回来的吗，死鬼！」 「胡说，我……我什么时候……」胖汤圆忽然福至心灵，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机，忽然翻了个白眼儿扭头昏死在座椅上，临/死之前，还特意把头枕摆正。 他恨啊，发错信息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发生在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他身上呢，他不能原谅自己，永远不能！ 「离谱啊，离大谱……」像是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冷心冷肺的邵战开启朗读模式，「老畜生今天……哎，老畜生是谁？」 「没谁，真没谁。」胖汤圆一个激灵，掐着自己的人中把自己提起来，「队长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兄弟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怕是把我老汤圆做成炸丸子，我也不带眨下眼的！」 邵战拿起胖胖桌上的最新款饮料，长腿一支：「问问老菠萝干嘛呢？」 · 「鬼迷日……」 「鬼迷日……」 「鬼迷日……」 山上区的别墅沙发上，黑白蓝三兄弟在见识过中国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后，对汉文化的着迷程度飙升到无以復加的程度，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也搞不懂他们明明已经刷了俩礼拜成语app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冒出来。 「鬼迷日眼，」看不下去的杨飒关掉新闻页面，对着三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解释道，「意思是某人行为很怪异。」 「我懂我懂，」小黑黑像小学生上课发言一样举手说，「就像飒一遇到starcraft的人就很奇异地发挥不出来实力一样……」 一白一蓝两个拳头，直接给他揍到地毯上去了。 随着一声尖叫，长手长脚的max像是没进化好的狒狒一样扒拉着扶手从二楼滑下来：「飒飒飒飒飒，他他他，他约我打游戏。」 杨飒没说话，倒地上的小黑黑髮来嘲笑：「哪个鬼迷日眼的找你打游戏。」 除了杨飒和max，他们几个在交换生活动中认识，几个人凑在一起做项目，max颜值高，为人活络，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学不会打游戏。 一进游戏里，就像是撞南墙了一样。那动手能力约等于没有，打个俄罗斯方块和小蜜蜂都费劲。那年圣诞节，他们聚在小白白家的老宅，不客气地说，小白白八十岁的奶□□一次玩拳皇，都能把这傢伙打得满地找牙。 是以，几个人组队玩游戏，从来不招惹这个怨种。 偏偏怨种自己不死心，没事儿就在论坛上钓网友带自己玩，不求提高，只求把等级打好看点。 「max，听哥一句劝，条条……条条……」 小黑黑说一半卡壳了，贴心的小蓝蓝用纯正的东北话帮他补充说：「条……你，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单恋一枝花。」 一直没吭声的小白白勐点头：「别跟飒一样死心眼儿，一棵树吊不死，」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多找几棵树试试。」 max知道找那几个鬼没用，媚笑着凑到杨飒跟前：「飒你知道的，为了跟你做朋友，从小我就离开了妈妈……」 杨飒堵住他的嘴：「什么游戏，谁找你玩。」 max把聊天记录开给他看，娇羞着坐到旁边。 杨飒一边登帐号一边问他：「刚刚那些话，谁教你说的。」 「我在网上看的，有问题吗？」max睁着橄榄石般的绿眼睛，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没，没有任何问题。」杨飒说，max是管家的孩子，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虽然离开妈妈的理由不是为了他，但这么说到底也没什么不对。 一进游戏，老朋友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便拿下首杀。 「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使用s12k击倒了嘤嘤嘤的嘤嘤嘤」 「喂喂喂喂喂，」杨飒不动声色地扶起队友，他没戴耳麦，音响里传来队友在全频道里的吼叫，「你丫的，你打我干什么？」 「手滑手滑。」回他的是个含笑的嗓子，带点东北口音，似乎在吃东西，边说边吧唧嘴。 杨飒随手挂了静音，端了枪自己冲出去。 「ks使用m26a4击杀了丛林贝贝王」 「ks使用qbu击杀了honest」 「ks使用mp5k击杀了tom&jerry」 「ks使用m26a4击杀了圆圆胖胖糯糯的圆圆」 …… 杨飒眼前浮现出宠物医院的情形，似乎遇上那个人，自己的行动总是有些不由自主。 鬼迷日眼？ 屏幕冷光的照耀下，他眼底的光愈发冰冷…… 连排的击杀报告，兇残地让人不敢直视。 胖汤圆抓着薯片包，对面的屏幕变成灰白：「这还是某人连跳伞都不会的小可爱吗？」他翻开手机给老菠萝发了一段语音，「大哥，你不是撩到了掏出来比你还大的基佬吧，这什么情况，自己人也打？」他进双排是保驾护航来了，结果直接给崩了。 胖汤圆靠在椅背上，有些担忧地朝着邵战的方向瞄：「这个，我也没料到哈。」 「正常。」邵战端着枪，化身冷面阎王。 望着满屏的我是你爸爸的击杀报告，胖汤圆抱着脑袋：「你也疯啦。」 开局十几分钟，光是邵爸爸和ks就各自拿下三十多个人头，胖汤圆和组局的老菠萝兄弟俩彻底沦为壁上观。 毒圈缩到极致，躲在掩体里的邵战扫视着潜伏的点位，在对方行动的同一时刻扫射。 第69页 伴随着吃鸡页面，邵战将键盘缓缓推开：「问问老菠萝，他的小女友有没有兴趣来星海。」 哼哧哼哧吃的胖汤圆喊了声：「得令。」打开和老菠萝苟且的小频道窃窃私语。 邵战盯着局后的数据页面，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节，回忆着最后的一刻，缓缓吐出两个字：「好险。」 同一时间，变幻的光影在杨飒脸上照出阴影，他的视线落在排名第一的，一撇嘴角：「是谁爸爸？」 第五十章 鸡腿外卖 「我问到了, 我问到了。」胖汤圆抱着刚取回来的鸡腿外卖，献宝似的汇报，「老哥回覆说是外国小女友打得太烂怕拉咱们后腿, 找了个代练小哥。」 代练小哥？邵战心念电转, 表面上却不露毫分, 嫌弃地将吃饭掉渣的某人推开：「胖胖，再吃下去，真没有合适你的电竞椅了。」 胖汤圆气恼地直跺脚：「人家为你鞍前马后, 吃点夜宵怎么了, 人家还是不是你的小甜甜了？！」 邵战捂着额头：「牛夫人, 麻烦让老菠萝问问小女友，代练小哥怎么下单。」 胖汤圆脑袋上隐形的天线倏地一下子竖起来了, 在心里琢磨：「老混蛋，准备移情别恋了？」 邵战看出他的想法, 懒得理会，只是交代说在下午训练前搞定代练小哥。 「怎么搞啊？」胖汤圆一脸难色, 哼哧一口把鸡脆骨嚼得嘎吱直响, 像受气小媳妇一样抱着胸口, 「我可是直的，你不要总想着挑战我的底线，渣男。」 「一周五次, 每次两个小时，在我们训练的自由练习时间。」 交代完要求，邵战迳自离开。 剩下老汤圆在后头翘着兰花指：「一周五次，怎么不累死你个老畜生……」 第二天, 战队经理秦川听说了代练得事儿，也没说什么, 只当是找了个陪练。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他负责运营跟对外沟通，训练的事儿一直是杜长城管着。 老杜菊花残了以后，也没从二队调人，教练的活儿邵战一肩担着。一来是他能力强，平常也相当于副教练。二来是东家少爷，亏了省了钱都是他自家的。 所以不光是秦川川，连一队的队员也没往心里去。不就是多了个半固定的陪练么，枪怎么钢不是钢。 谁能想到，几天的密集的训练给这几个上过大赛战场的成员打得叫苦不迭。 「再不努力，」邵战翘着二郎腿，拿着教练的范儿，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说着风凉话，「你们连一个陪练都打不过啦……」 要不是知道这老混蛋的揍性，还以为他在外头包了小三，拿哥们送人情给情人当陪练。 不过想也不可能，对面那么厉害，除了偶尔被队友拖累，少有失手，常常是按着他们三个揍。 虽然上的是小号，但是队里年轻的孩子都知道是他们，日常研究他们的技战术，组团来围观……他们被揍。 日復一日的操练，日復一日地被捶，以至于看到午夜星光时，星海一队的某名队员常常对着月亮许愿：「三体人快来吧，这个地球，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胖胖你说什么呢？」刚做完赛后復盘的邵战放下笔，在手机上操作着。 「没，我是说，」胖汤圆转向屋内，「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在队长的带领下，星海做大做强……」 「哦呵，」邵战翻着薄薄的眼皮，「是么？」 「队长，」胖汤圆拍着厚厚的肚皮，「你可以怀疑我的脂肪层，但你不能……」他敲了敲心口，「怀疑老汤圆对你的一片真心！」 邵战皮笑肉不笑地恩了一声：「满足你。」 叮的一声响，是代理教练在群里发布了下周的日程。 一队队员看着日程表，周身散发着痛苦跟困惑，这不像是代练陪他们，倒像是他们陪代练。 一周五天，还给对面预留出两天休息，日程排的极其合理，轮流拿每个人的专长给小哥特训。 「这，」胖汤圆嚼着鱿鱼丝，操纵着电脑登录帐号，「这不太合理吧。」 「哪儿不合适？」代理教练放下身段，好脾气地建议，「这把椅子你来坐？」 「不用不用不用，」胖汤圆操纵着特种兵，心虚地说，「我爱钢枪，特别喜欢钢枪，尤其喜欢和代练小哥钢枪。」 放猴子爬树后，邵战去到大门口看周伯，自从鸡儿子受伤，周伯每天中午抽两个小时去陪着，剩余时间就呆呆地望着门口，不分黑夜白天。 训练完后，邵战每天都来陪他坐会儿，两个人也不说话，就看着街上过往的车辆，没有车就看飞虫，看黑夜。偶尔分享从杜长城房间里翻出来的烟，每天一支，不多也不少。 坐够了，邵战起身离开。两个人仍旧无话，周伯好像枯木一般坐着，好像不知道他来，也不知道他走。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一周了，邵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残留着淡淡的菸草味儿。 杜长城的病也养得差不多了，中秋前后就能回来，两个老头子凑一起，安慰能大一些吧。 走廊里迴荡着规律的唿噜声，邵战毫不意外地看见在茶水间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胖汤圆，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草莓小毯子上，脸上的笑容落寞了许多，收回往宿舍走的脚，转身回到训练室。 胖汤圆的电脑没关，游戏也没退。 第70页 邵战索性坐到他的位置上，点开游戏。 已经过了代练小哥的约定时长，对方仍旧接收了他的组队邀请。邵战掰过挂在耳麦上的话筒，对游戏里为ks的小哥说：「这把，试试指挥位？」 队内语音短暂地亮起，杨飒望着队友糯米糰子的头像有些失神。 半秒钟后，标记了落点，通知队友：「跳。」 邵战点了跟随，夜色中，有些疲惫的眉眼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 身在医院的杜长城对手下队员水深火热的情况浑然不知，对着手机上连绵不断的嘘寒问暖很是受用，抹着一把接一把的眼泪，感动不已：「臭小子们，果然长大了。」 都说生病需要静养，去过肛肠科的都知道，这边的病房可是一点都不平静。 换药的时候，整层楼都迴荡着杀猪般的嚎叫声。 在这边大家都很礼貌，没有插队加塞的。病房里一只一只脱了裤子的，仿佛引颈就戮的猪仔，对其他猪兄弟抱有极大的同情心。 是以，大夫刚一点头，杜长城就携着大包小裹，屁滚尿流地跑回基地，生怕大夫反悔似的，总算在中秋节当天回到了基地。 按照惯例，星海队员参加了贊助商准备的中秋活动和粉丝见面会，回到基地已经是傍晚。 见到久违的教练，星海一队的几个人几乎喜极而泣。 「教练，你可想死我啦……」肥肥的胖汤圆抱着教练不撒手，大脑袋朝他怀里拱了又拱，「你是不是不要你的胖胖了，你是不是不要你的胖胖了……」 期待着场面的杜长城好不容情地把人推开，又被胖胖嚎啕似的吼叫震惊了：「教练啊，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再也见不到你啦……」 杜长城满脸冰霜，换药的时候也没这么难看，冲着自己的队员招唿：「谁来给这死胖子灌点耗子药。」 胖汤圆顺手把鼻涕泡擦到杜长城衣袖上：「教练，你这也太无情了，我想你想得都吃不下饭。」 杜长城捏了捏他的腰围：「是没吃主食，但小龙虾、烤冷面、鸡公煲、五柳酸甜鱼是一顿也没落下。」 「教练讨厌啦，」胖汤圆捶出他的小粉拳头，「说什么大实话啦。」 「少废话，叫然然订几辆车。」他想了想，「再订几个果篮跟果汁。」 「去哪儿？」 「跟着就行了，」杜长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还能卖了你是怎么的。」见胖胖不忿，补上一句，「卖也卖不出去。」怼完胖胖，他朝着保安亭里的邵战一招手，「小战走，叫上周伯。」 对于目的地，邵战没多问，只是简述了自己拒绝了银帝高层的邀请。 「这事儿不用告诉我，」计程车上，杜长城像千年老龟一样趴着，「你家的战队，你做主。」 「教练，到底去哪儿？」胖汤圆不死心地问。 「你闭嘴，」杜长城握紧了拳头，「别逼我揍你！」 胖胖含泪望向窗外，唱起了最近流行的《小白船》——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胖胖在哼唱的间隙抽空问，「哎教练，你爬山吗？」 第五十一章 异夫异母的亲兄弟 同一时间, 山上别墅的院子里，小黑黑和小白白一左一右搬着烤肉架，像螃蟹一样挪着小碎步。 蹲在一旁扒碳的小蓝蓝仰着瓦蓝瓦蓝的脸：「飒, 是谁要来？」 「一个长辈, 」穿彩椒卷的杨飒顿了顿, 补上一句，「我哥哥的朋友。」 小蓝蓝没什么兴致地哦了一声，节后他就准备回国了, 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他异父异母的胖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鹅卵石敲着炭块, 院门外响起车声的时候, 头也没回：「飒，你长辈来了。」 直到一声带着兴奋跟不可思议的尖叫声响起, 小蓝蓝豁然起身，朝着他拜过天地的好兄弟飞奔过去：「my god, 圆宝贝，竟然是你。」 「蓝宝贝, 」胖汤圆被他抱了个满怀, 蒲扇似的大手掌划拉着兄弟的后背, 「是你呀，我可想死你了！」 杜长城指挥着手下的队员拎果篮的拎果篮，搬饮料的搬饮料, 扶着腰慢慢往院子里挪步：「小飒呀，不好意思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医院，回基地换身衣服的功夫被几个臭小子堵上了, 就一起带过来了，」他舔着个老脸, 「你不介意吧？」 「哪儿能啊，队员们这么忙，能来跟我们一起过节，求之不得。」杨飒看破不说破，见他还护着腰，「您的病还没好吗？」 「习惯了，」杜长城收回手，「好的差不多了，大夫嘱咐除了不能吃海鲜跟辣的……」他的眼角瞥到一排排彩椒和螃蟹时收了声，「也……也不是一点不能吃的哈。」某某人强撑着，心虚不已。 「有不辣的。」杨飒解围说，只是没来得及穿好。 星海队员也不见外，洗了手加入了穿串的队伍里，唯有胖汤圆不走寻常路，跟小蓝蓝在厨房里翻了个遍，找出个蒜臼子抱在怀里，一边唱《小白船》一边捣鼓。 跟杨飒聊天的杜长城看不下去，踹了他一脚：「你有完没完了？」 胖汤圆不满地撅着个猪嘴：「不好听么，我唱的？」见没人理他，凑到老杜旁边，贱兮兮地，「还是你不喜欢？」 「你小子非得把我送走才算完是不是？」杜长城恨得牙痒痒，偏偏碍于外国友人的在场不好揭穿他，只得挑剔他好吃懒做，「都穿串呢，你在这儿磨什么洋工，去干活去。」 第71页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烧烤好吃就在这料上。你要说别个，我不行，说到吃，」他掀开衣襟漏出大肚腩，「你胖爷爷可是专业的……哎哎哎，你怎么打人啊……」 「揍你都是轻的，」杜长城握着拳头，「你小子在谁面前称爷呢？」 胖汤圆捂着脸，挤出两滴鳄鱼泪：「教练，我错了！」此时，门外响起摩托车的引擎声，一个穿着黄的外卖小哥刚准备按门铃，只见一个胖胖的身躯把蒜臼子往面前的人怀里一塞，被鬼撵一样狂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我的我的我的，我的外卖，我订的鸡架……」 「太丢人了。」江然然下意识地往身侧的队友怀里凑，很多时候小开心果汤圆挺可爱的，但更多时候，你恨不得捏着他，把汤圆里的馅料给捏出来。 邵战进门和杨飒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唿，之后就在露天的操作台旁边给小黑黑和小白白打下手，并没有刻意去搭话。实在是来得突然，他也想到杨飒邀杜长城来有话要说，干脆给二人留出空间。 其实也是，不知道该跟杨飒说什么。当下两人的关系尴尬，说深了不合适，说浅了又没意义，弄不好把人惹恼了，像三年前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是没可能。 上次送p后，带队狠练才消散的郁气似乎一点点回来了。 他放下手上的钎子，回头去拿新鲜菠萝准备切片的时候，注意到杜长城身侧朝自己投来的有些幽深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用食指顶着江然然头顶将人推开。 杨飒收回目光，给杜长城端了杯酸奶：「教练，八哥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里，对了周伯，」杜长城招手，把在院子里忙碌的人叫过去，「老周你来，那些事儿让混小子们干去吧，你来，小飒问八哥的情况，咱们一起来说话。」 周伯也是闲不住的人，见院子里有块草坪秃了，从周边挑了草种过去。闻言，拿地上的落叶擦了擦手，躬着背走过来：「八哥呀，好着呢，嗯大夫说了，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就是脖子上那个，拿不下来，过一阵子，给它换个长期的。」周伯憨憨地说了一大堆，提起八哥的医药费是杨飒付的，说什么都要给钱。 「今天不提钱的事儿，」杜长城拉老伙计坐下，「小飒游戏打得好，我还想把他招进星海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见杨飒只是笑笑，并不答话，推了周伯一把：「你是咱战队老人了，讲讲过去的事儿，」杜长城朝他身后示意，「给那帮猴崽子们听听，还不知足呢，当初咱条件多艰苦啊……」 「你们，」周伯搓着手，不确定地，「你们，真爱听？」 杨飒点头：「您说。」 · 夜色渐浓，胖胖烧烤摊正式营业。 胖汤圆用厨房纸给自己折了个厨师帽，用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曲别针按到脑袋上，一只手握着烤串，在炉子上上下翻腾，另一只胖爪儿抓着调料，像写意大师一样挥毫泼墨。 知道的是在烤肉，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搞什么高深的艺术创作，深入灵魂的那种。 「真是有够离谱的，」秦川捂着嗡嗡的脑瓜子，「现在说我不认识他来得及吗？」 庄柏无奈地摇头，江然然把脸埋进膝盖里：「好丢脸……」 全场大概只有小蓝蓝全心配合，端着个手机，咔咔地给大师傅拍照，力图记录下好兄弟各个角度的英勇身姿。 lap的黑白二将，把目光从自己缺心眼的蓝兄弟身上收回来，对视一秒钟，生无可恋地望天。 「哎呀，不用不用，别太客气了。」胖汤圆一面在镜头下摆出自认为帅气的pose，一面口不对心地假客套着，「别给我拍，给大家拍……」 实在看不下去胖子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样子，邵战翻出口罩给胖子从身后戴上。 闪光灯咔嚓一声，记录下这个瞬间。 「哎，删了删了删了。」胖汤圆张着一双油手，用手背捋了捋不存在的秀髮，「本大爷颜值这么高，不能欺负这种长相平平无奇的傢伙。」 从四周围响起的嘘声，打破了胖子的幻想，狠狠地重复了两把给肉串加料的动作，却也只敢在心里腹诽。 老畜牲出身好，落地就是大集团的继承人。游戏随便玩玩，就打成了联盟第一人，偏偏颜值还高，一个人轻轻松松能把国内pubg颜值抬高到了国际水平。 一路被压着打，胖汤圆的心是碎了又粘，粘了又碎。好不容易碰到了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没被老畜生的颜值蛊惑，也没被他的财力折腰，此时不浪何时浪？ 不过浪归浪，肉串烤好了，先把不辣的分给教练和周伯，剩下的加了料分给兄弟们。 看着一帮小子被自己餵得饱饱的，胖汤圆心里升起无尽的感慨，简直比自己吃还高兴。 趁这会儿，他把腌制的鸡架拿出来，重点向外国朋友展示：「这可是秘方，祖传纯秘方，小时候我爸失业，带我出去练摊，靠着就是这个手艺。」 胖汤圆乐颠颠地说，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邵战的方向，脸上的坏笑藏都藏不住。 其实也不算不厚道，邵战各方面太强了，没有短处，他倒是挺乐意看见那老混蛋在杨飒这儿踢到铁板的。 在他黑猫警长一般锐利的观察下，两人除了刚进门点个头算做打招唿，没有半点互动。 第72页 虽然从另一个角度想，也挺心疼那个老混蛋的，但是考虑到某人的人设是每天早上可以从五百米大床上起来的霸道总裁，那点小小的同情心随着烤肉的烟雾很快飘得无影无踪了。 另一头，吃着加料烤串的邵战可不这么想。 他坐在周伯身后，随时准备照应着，是距离烤肉中心最远的距离。虽然杨飒全程跟他没有任何交流，可是流转到他这边的肉串都是重辣。 没人说破，联盟第一的脑子大概能猜出之前吃早餐的时候，邵战把几份辣口的早点分到自己盘子里。 他不算无辣不欢的人，严格上说，辣与不辣都没什么所谓。只是队员们普遍都不太能吃辣，但是还爱点。尤其有胖胖这种存在，菜单上有什么，他都得弄出来尝尝。 虽然出身极好，邵战却没有挑食的毛病，小时候在爷爷身边长大，学不会铺张浪费。后来住到基地，和兄弟们同吃同睡同劳动，也不会以权压人。 倒是常常倚仗着东家少爷的身份给队友平事儿，谋福利，把几个猴儿惯得就差拎着棍子上天桶窟窿玩儿了。 第五十二章 郎君，尝尝妾身的鸡架呀 胖汤圆憋着的坏笑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是自己平日里对这货太宠着了，有必要让他经歷点毒打了。 邵战想着，拿起火候正好的彩椒尝了一口, 很甜。 发现某人吃过烤彩椒后, 会像猫咪伸懒腰一样, 舒服地眯起眼睛后，杨飒把盘子里剩下的辣椒串混着肉串一起递给周伯。 周伯牙口不好，象徵性地留下一串半串的, 其余的原样转到了邵战跟前的碟子里。 烤肉炉前的胖汤圆垫着脚望着这边的情况, 满脸的疑惑。 杨飒面无表情地喝着果汁, 对远处试探的眼色视而不见。 「哎呦，着了着了着了……」曲别针掐着的厨师帽露出来一个角, 不小心被炭上的火苗燎着了。 江然然和小蓝蓝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扑火。胖汤圆眼里心里满满的是架子上的食物：「哎呀, 你过去点儿，过去点儿, 别弄着我鸡架……」 鸡架出炉, 胖汤圆才想起至关重要的环节, 抓着蓝兄弟问：「怎么样，我的颜值怎么样？」 对着他烧到捲曲的眉毛，小蓝蓝也不会说谎, 憋了半天，憋出俩字儿：「微瑕。」 「什么意思？」为中华博大精深的语言折腰的胖汤圆转向队友，抓着江然然的肩膀，「然然, 你说实话，我看起来怎么样？」 江然然咬了下舌头, 强迫自己做出庄严肃穆的表情来：「帅气、婉约、大方，女粉看了疯狂，男粉看了要嫁。」 「死·鬼，」胖子忽然羞涩起来，用手背抹了把脸，谁曾想直接抹掉了半边眉毛。然后就见那个婀娜的胖子，用娇羞不已的神情说，「郎君，尝尝妾身的鸡架呀。」 江然然瞅着鸡架，忽然有种噁心的感觉。 可能是被大家吹捧得膨胀了，胖汤圆的战斗力弱了不老少。鸡架上来后，杜长城跟周伯象徵性地尝了尝，其余的几个人也吃不下太多。 胖胖痛心疾首地守着炉子：「这真是我家秘方啊，小时候我爸就是靠着鸡架供我上学，后来又供我打电竞啊……」他的心在滴血，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剩下呢？ 不过难受没多一会儿，想起路上买的月饼忘了拿出来，满眼泪花的他一蹦一跳地把压在饮料底下的月饼找出来，煞有介事地给几个外国朋友介绍。 譬如月亮上有个嫦娥啦，嫦娥有个兔子啦，说起兔子他就不困了：「你们知道兔子怎么吃吗？最好吃的部分叫麻辣兔头，」他享受地打了个肉颤，「说起这个麻辣兔头呀，你们算是问对人了……」 「不是，有人问你吗？」秦川专注拆台二十年。 「秦川川，我发现你真的，太可爱啦！」胖汤圆张着满是酱料的手去扒拉他，一张白嫩的娃娃脸被揉搓得不成样子。 杨飒打开廊前的灯，众人嬉笑着看胖总和战队经理的爱恨情仇。 小黑黑甩开膀子，跳起满是野性气息的土着舞，小蓝蓝举着手机放着手鼓旋律配合着。 杜长城接到儿子的视频电话，给他展示国际友人的热情。电话那头，乖巧的孩子小小声地诉说着对父亲的思念。 「十一，」杜长城承诺，「国庆节的时候爸爸就回去陪你。」 闹够了的胖汤圆哼哧哼哧地凑过来，担忧地捧着心口：「教练，小心你的后门。」被杜长城拍了一巴掌，委委屈屈地说，「那玩意儿能坐高铁吗？」 「只要你小子不气我，」杜长城牙痒痒地说，「我很快恢復啦。」 「是胖胖哥哥吗，是胖胖哥哥吗？」手机听筒里传来孩子的叫唤声，胖汤圆不要脸皮地挤进去。 「嗨小杜杜，有没有想你胖大伯呀……」不大的视窗，被圆圆的大脸盘子挤掉一大半。 黑白蓝三位友人排队打了招唿，默契地把时间留给杜家父子，只有胖汤圆霸占着手机叨叨个不停。 热情大方的小黑黑主动和星海队员聊起八哥的近况，一蓝一白两人趁着众人不注意，一个抱了肉串，一个扛着鸡架朝后院跑去。 围栏外的max虚弱地靠着围墙，催促说：「快快快，快给我吃一口。」然后就着小白白的手撸了一把肉串，连竖大拇指，「中国菜，嘎嘎滴。」 「你尝尝鸡架，」小蓝蓝献宝似的登上台阶，伸长手臂，像起重机一样放下硬菜，「我兄弟家，祖传的秘方。」 第73页 max也不矫情，盘腿儿坐在地砖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之前为了买下星海，max跟这边有些接触，为了不影响杨飒的计划，商量过后，这老哥决定先躲出去。 因为在异乡，人生地不熟，加上这边其乐融融香气扑鼻，max就在周边转啊转啊转啊，给几个良心不太多的哥们儿发信息，终于在他们吃饱喝足后，来投餵这个落单的小孩儿了。 「好吃好吃好吃，」max连声赞嘆，「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香，实在是香。」又塞了两把肉串，啃着鸡叉骨的他舔着嘴唇，对栅栏里的人说，「怎么没带点饮料。」 小蓝蓝隔空扇了他一巴掌：「你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能搞来这些不惜了，」小白白抱着手臂在旁边凉凉地开口，「你自己去超市买点水。」 「那不就凉了。」max头也不太地说，他们这片是别墅区，离採买点有一定距离，靠两条腿走个来回，这点儿热量白吃了。 暗处潜伏的流浪猫趁他不注意，把地上的鸡骨头叼走。 max无精打采地吐槽着：「可惜了。」中秋过后他就要回德国了，这么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就要离他而去了，想到这里，怎么能不洒几把辛酸泪。 说到这儿，小蓝和小白也怪难受的，他们也有各自的事业，离别在即，捨不得美食，更捨不得这异国土地上的朋友。 三头惆怅之际，一声暴喝打断了发散到国际间的惆怅情绪。 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冲过来，为首的穿着碎花衬衫，嘴上叼着牙籤，二话不说，冲着max脸上挥拳头。 「餵你们，干……干干……干嘛？」小蓝和小白汉语不错，平常还能拽几句四字成语，一着急就开始语无伦次，「停停停……停……」了半天，手也没说出来，另一头落单的max被打得连连大叫，不只是谁摸出个闪着寒光的钢管，高高举起。 语言不通，正准备翻墙打回来，一个高挑的人影冲过来，翻身而出，正落在max旁边，一记勾拳揍倒了正准备对地上的人下黑手的傢伙。 「哪儿条道上的？」邵战也不正眼瞧对面的人，反手把地上流鼻血的老外拉起来。 他去卫生间回来的路上，撞见小白和小蓝鬼鬼祟祟地往后院走，好奇心驱使跟过来看看，墙外是曾经出高价要买下星海的外国人。邵战本没准备声张，正想往回走，遇见了这档子事儿。 对方明显不准备说理，叫嚷着max是小偷，另两个义愤填膺的外国人是同伙。 邵战看出对方意不在此，让两个长着嘴说不清的外国人带max去治伤，前院的队员显然听到了动静，叫嚷着往这边赶。 邵战有心防着他们，并不硬碰，拖到队友来便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阴狠的钢管从不同的方向打下来。 邵战本能地抬手去防，骨头断裂的闷响惊得星海队员心头一颤，身高体长的庄柏沖在最前面，一个消瘦的声音却比他还快，疯了一般扑在被群殴的人影前。 胖乎乎的汤圆此刻也杀红了眼，从半路捡了块石头冲进乱局中，连周伯都死死拽着想要对队员下狠手的小混混，嘴里念叨着：「可不敢动手啊，他们可是队员啊，他们是为国家争光的人啊……」 杜长城按着腹部艰难奔跑着，手里的手机公放着和110接警中心的对话。 小混混们面面相觑，叫嚣着他们是在捉贼，却很快在叫嚷声中离开了。 发现自家队长抱着手臂，满身是汗的虚弱样子，杀疯了的胖汤圆拎着石头刚准备追出去，被邵战叫停：「回来。」 邵战虽在极度的疼痛之中，头脑却是清醒的。对方善使阴招，加上来意不明，贸然追出去风险太大，亚洲杯开战在即，星海战队承受不住更多的损失了。 胖汤圆停下脚步，懊恼地在原地踱着步。在众人没注意的角落里，一个人影悄悄捡起打斗中对方掉落的钢管，快步冲出去。 「回……回来……」邵战起身去追，臂骨处的巨疼压得他直接扑倒，在地上翻了两翻，用还能动的左手朝杨飒背影伸过去，「回来……」 还残留着少年气的清瘦背影微微颤抖着，丢下手里的钢管，反身抱住地上的人，豆大的泪水滚滚而下，少年早已哭到不能自已。 「没事的，没事的。」受伤的人帅气的脸上勾勒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不疼的……」 昏厥的前一秒，邵战的头轻轻枕到少年耳畔，落下一句似有若无的：「你哭，我会疼……」 第五十三章 紧急送医 受伤的邵战被紧急送往医院, 电竞选手的手就是生命。 连看大门的周伯都忍不住悄悄抹眼泪，走廊里弥散着压抑无比的气氛。 害怕杜长城急火攻心，来一个旧疾復发, 娃娃脸的秦川发挥了战队经理的强项。安排江然然护送杜长城和周伯回基地, 让冷静下来的汤圆圆陪着黑白蓝和一个没见过的外国人去公安局报案。 「我呢？」一贯稳重的庄柏问, 两拨人老的老，伤的伤，他实在闲不住。 秦川拉了拉他的袖子, 示意他负责看住急救室门外一言不发的杨飒, 那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小伙子要是爆发起来, 他可拦不住。 「基地那边，我安排了二队的人在门口接。」秦川压低声音, 「不过胖胖那儿我不放心，他没有接洽的经验, 几个当事的又是外国人。」 第74页 庄柏看了他一眼：「你去吧，这边交给我。」 秦川撇着腿去追胖汤圆一行人的时候, 庄柏踱步到杨飒身后, 倚在半开的走廊窗口, 闭目养神。 短短的半天，经歷的太多了，他还没时间好好復盘。 初秋的夜风中漂浮着咸湿的气息, 伴随着几声气喘，是压抑到极致的悲伤：「都是……因为我……」 庄柏上前两步，手掌搭在杨飒肩头，轻轻捏了捏, 却什么也说不出。 · 右臂骨裂，加上轻微的脑震盪, 这伤，对于在役的一线运动员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第二日杜长城来医院看的时候眼泪汪汪的，邵战却没心没肺地问他是他的菊花哭还是为了队员哭。 杜长城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可长点心吧。」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邵战却没什么反应，打着石膏的右手吊在身前，懒洋洋地赖在病床上，问：「他们怎么样了？」 杜长城垂着眼：「比你好，」他有气无力地说，「昨天秦川带他们去报的警，折腾到后半夜，怕别墅不安全，打包带回基地住下了。」 「还有呢？」 「还有？」杜长城思索着，「那个p在一起的小老外，伤也治了，就是皮外伤。」 「还有呢？」 杜长城搜肠刮肚：「周伯安顿好了，怕他身体承受不住，安排在基地歇着呢。」 「还有呢？」邵战认命地开口，「杨飒呢？」 杜长城看着自己的队长，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他不在医院？」 拿着x光片和诊断的庄柏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面对两双质问的眼睛：「杨飒？」 庄柏当下也是有苦难言，从急救室到转普通病房，他一直守着邵战。后来护士来通知说患者的麻药劲儿快过了，赶上医生找患者家属商量治疗方案，他想着给两人留点私人空间，在医生办公室多待了会儿。 谁知道邵战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是来医院探病的杜长城。 杜长城以为杨飒在医院，邵战以为杨飒陪着几个外国友人去报案了，谁想到几个人一碰头，发现急救过程中一直守在门外自责不已的杨飒此刻竟然不知所终。 闻言，邵战掀开被子，直接从病床上跳下来。因为低血糖引起的眩晕，脚步有些踉跄。 杜长城扶助他：「祖宗啊，慢着点，你是要急死我啊。」 邵战稳住心神，吩咐庄柏给基地打电话，问问人在不在。 恰巧战队经理秦川的电话打进来，邵战接起来：「先回答我的问题，杨飒在你那儿吗？」 「有人知道杨飒在哪儿吗？」 「确定吗？」 出了一线战队队长被袭击的恶性事件，秦川忙的这一宿脚没沾地。太多的事要调查，要安排，看中庄柏稳重才把他放在医院的。 他和其他几名外国朋友，也都以为杨飒在医院，联繫不上也没当回事儿。 「别墅呢？」邵战不死心地问。 「不在，」秦川说，「别墅里有监控，蓝蓝刚检查过，没有。」说话间，他压低声音，将调查的过程省略，他一晚上联络各方人脉，最终找到挑事的小混混和江陵的一支电竞俱乐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不过，」他飞快地补上一句，「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推断。」 足够了。 邵战挂掉电话，配合p短短时间内在江陵掀起的风浪，不难推断出杨飒剑指之处。 他心念电转，拨通了微光队长的手机：「帮我截个人，你那边比较近。」 杜长城拖着术后需要静养的菊花，行动很是受限。 邵战本意是不想带他，怕局面不受控制，只好耐着性子让庄柏扶着走。 「不是小战，你确定吗？」牵动伤口的杜长城脸色煞白，「那孩子在那儿吗？」 「八成吧。」邵战伸手拦车，坐上副驾驶，计程车嗖地开走了。 「他这是，」疼到颤抖的杜长城望着汽车排出的尾气，「什么意思？」 「大概是，」庄柏勉强给出解释，「让我们随后跟上吧。」 「他就是嫌弃我，」杜长城气得直蹦，「我伤这么重，为了他这个兔崽子跑来跑去，他还嫌弃我？！」 「那不是，」庄柏示意等客的计程车开近点，「眼下找人比较重要吗？」 杜长城痛得扒拉着车门，气愤地：「那些人比我这个教练重要吗，那些人，比我这个教练还重要吗……」 第五十四章 言不由衷的戏码 微光的牧晨发现邵战的时候, 默默回忆了近两次大赛输给星海的惨痛经歷，才没表现得太过幸灾乐祸。 「你怎么了？」他皱着眉问。 邵战懒得给他演些个言不由衷的戏码：「想笑可以笑。」 「这话说的，」牧晨跨着罗圈腿, 绕着右手打着石膏, 吊在身前的邵战转了一圈, 「我怎么好意思嘲笑伤残人士呢，把我当什么人了。」 「在当事人跟前，」邵战打趣他说, 「笑话伤残人士的, 没品的傢伙。」 牧晨双手举高, 表示没兴趣打嘴仗，指了指身后面包车里：「人给你带回来了, 星海怎么感谢我？」 邵战不咸不淡地扫了眼车里的人，惊讶地说：「跟星海有什么关系？」他的目光在杨飒侧脸上停留了片刻, 转向微光队长，「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这人p的又不是星海的队员……」 第75页 「我可走了。」牧晨说着要去拉方向盘, 被对面的人拦住。 「承你的情, 我代表个人向你表示感谢。」邵战点了个头，丝毫不客气的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牧晨的脸青一会儿白一会儿, 点了点某人的帅脸：「你这张嘴，就交不下朋友，带上你的人快滚。」 杨飒本来不想理会邵战，奈何随后赶来的杜长城捂着肚子疼地哎呦哎呦地叫着。 原本在面包车里不理人的杨飒, 主动下了车，闷声闷气地在计程车副驾驶位上抱胸坐好。 这就完了？ 这么简单？ 在心里琢磨的功夫, 牧晨悄悄凑过来，吓得邵战一个激灵蹦出去老远：「干嘛，老色/批？」 微光队长的白眼就差把眼珠子直接翻出来了：「你爸爸瞎成什么奶奶样儿能看上你？」他凑近了点，「说正事儿。」悄悄从兜里掏出摺叠刀递过来，示意是从计程车里的小朋友身上「掉」下来的。 「谢了老牧，」邵战侧身挡住杜长城的视线，在老友背上重重一拍，「我代表星光的团宠八哥，彻底原谅你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牧晨猫腰上车，又不放心似的把车窗摇下来，脸上有担忧，出口的却是，「帮忙问问那边的小朋友，有没有兴趣来微光……」 邵战勾手进车里，帮他启动了升窗键。 · 生病的杜长城是轻伤不下火线，坚持要跟杨飒坐在一个车里，生怕那孩子半道儿跑了，邵战拉不住。 打着石膏的邵战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他挤在后座，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急抻到哪儿了，屁股刚着座儿的杜长城嗷地一声改为趴着。 座椅另一头的邵战按着生疼的太阳穴：「教练太客气了，这不年不节的，我也没准备红包给你……」 杜长城呲牙咧嘴，满头虚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邵战报出基地位置，朝着车外的庄柏递了个眼神儿，示意后者自己打车回。谁料庄柏拉开车门，客气地把司机扶出来。 怔愣的司机反应了两秒钟，顶着秃瓢髮型：「客人这不行啊，计程车可不是谁都能开的……」 庄柏给他塞了二百块钱，叫他打辆车跟着，随后把自己的计程车从业资格证书跟自己的驾照量了下。 目送自己的车远去，司机恍惚地合上嘴，不是滋味儿地伸手拦车。 跑活儿的师傅瞧见穿着制服的同事上车，调侃着：「咋了兄弟，让人打劫啦？」一面熟练地按下计价器。 「差不多吧，」秃顶师傅捋着为数不多的头髮，指着前面的环形路段，「追上我的车……」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开车的师傅拍着键盘，「你看清楚了么，那驾照，别给你处理了。」 「那是b2啊。」秃瓢师傅在脑袋里喊，比他的c照难多了。只握着安全带，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车屁股。 有人打他的车，还花钱请他坐车。 这事儿怎么听怎么奇怪，以至于傍晚交班前，他约着几个同事把计程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生怕有人利用他的车藏违禁品。 前头握着方向盘的庄柏哪里知道后车上载了这么多心理活动，他的情况队里的人都清楚，不过还是有必要向「新乘客」解释下：「我妈走得早，小时候我爸是开大货车的，我是在他车上长大的。天生就会摆弄这些，十八岁一到就把证考了。后来我爸得了癌症，我本想去开出租的，结果给星海捡了回去。」 庄柏的车开得又快又稳，比来时候的车强多了，杜长城舒服得直哼哼：「自家有个司机真好啊。」 杜长城回忆起招收庄柏时的情形：「我记得当时，你是又瘦又矮，还没方向盘高……」 庄柏哭笑不得，又瘦又矮还没方向盘高，当他是消防拴吗？ 「那你当时干嘛招我呢？」 「那不是那时候刚招了胖胖吃得太多，」杜长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时候俱乐部效益不行，寻思招个瘦点的吃少点均衡均衡。」 空气静默了两秒钟，邵战歪着腿：「教练，我们俱乐部招队员也太随意了点吧？」 杜长城横了他一样：「随谁了？」 话聊到这儿，识相的早就闭嘴了。可偏偏他邵战就不是那从善如流的人，马王爷的第三只眼和马蜂窝，他都敢拿棍子去捅一捅。连上车里的蓝牙，放了首周董的《菊花台》，特意挑着「菊花残，满地伤」两句循环播放。还嘱咐庄柏，回基地点上特辣的小龙虾点一个礼拜，看哪个队员吃不出他们杜教练这样的菊花，就地开除。 庄柏想笑又不敢笑，后座的邵战已经举着手机搜索起菊花残的等级了。给杜长城气的，又不捨得打他受伤的头，照着大腿捶了两拳头：「闹闹闹，就知道闹，都伤成这样了，不为自己想想，也为队里想想。亚洲杯就在眼前，你让我去哪儿找人？」 杜长城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迴荡，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杨飒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仍旧低着头，沉进自己的思绪里。 星海基地门口，庄柏交还了计程车。重握熟悉的方向盘，在这个命运从不由己的少年身上添了些许灵动。 杨飒跟几个朋友报完平安后，一头扎进给他准备的房间里，孵蛋一样，饭都不出来吃。 第五十五章 一队替补 第76页 秦川这两天忙得要命, 黑眼圈常挂着，褪去了肉乎乎的婴儿肥，开始朝着锥子脸的方向去了。 新闻是压了, 可是能压多久, 他也不知道。邵战是战队的金字招牌, 这次大赛如果不能上场，别说粉丝得疯，那些个贊助商不都得飞。 邵战的意思是, 等警方的处理结果出来以后, 俱乐部这边配合着发个通告, 把影响降到最低。 可就算是最低限度的影响，商誉跟整个战队的价值也都会受拖累。他邵大少爷原本就是来这儿散心, 不像他们，命都系在俱乐部上。还有二队跟青训生里好些孩子, 靠队里的资助才带着家里过好日子。根本就不敢想，老早就想把孙子叫回去继承家业的老总裁会怎么处置一个不断贬值的俱乐部。 「想什么呢, 」邵战可没想过秦川脑子里的弯弯绕, 全部精力都系在战队运营上,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一队补充战斗力。」 邵战从没想过要放弃战队，贊助商解约是人之常情，在商言商而已。他更看重的是比赛, 只要兢兢业业把比赛打好，低谷期很快会过去的。他相信，粉丝也会理解的。曾经的荣誉是他们一枪一枪打出来的，如今只是再来一遍。而这一切的原因, 并不是他们不努力造成的。 秦川川划拉着好几天没洗的头，意识到面前这个大少爷似乎根本不知道挫折跟瓶颈是怎么回事。 杜长城早就见怪不怪, 他对邵战有更深一层的认识。少年一点点从自己身边成长起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邵战的性格，是歷经世事后的坚韧跟笃定。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不羁，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秦川川不知道教练的想法，故作苦恼地捂着眼睛：「你就说得轻松，又得是技术过硬，又得打过大赛，尤其还得能镇得住一队那几个猴崽子，尤其是那胖猴儿。」他愁得直嘆气，「这样的人，上哪儿找，上哪儿找呢？」 其实都清楚，最适合的人就在基地里呢。可是，偏偏不好开口。仨人装模作样地开着会，其实是老狐狸斗法，谁都不肯先开这个口。 一直闭目养神的杜长城缓缓张口：「我说这个……」秦川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老伙计，期待他带头把话题往前带一带，结果听见他说，「这个晚饭啊，你们少点点辣的。」两手扶着老腰，「哎呦我这病啊，是真要命啊。」 秦川在凳子上蹭了蹭，就差把不屑两字写脸上了。算了，他心一横，准备把说服杨飒的事提上日程，否则他们仨人这小会，开一晚上有毛用？ 谁知他刚准备提议，吊着膀子的邵战看开了口：「准备遴选吧。」 「什么名义？」秦川问，此刻邵战受伤的事还没向外公布，「范围呢？」 「一队替补，」邵战思忖着说，「没有范围，强者。」 「就那个……」秦川隐晦地提醒他，「不再考虑考虑？」 始终在闭目养神的杜长城睁开眼，问起邵战：「家里知道你受伤的事吗？」 转换的话题，也意味着对之前决议的态度。尚有些情绪的秦川只好收起心里的想法，跟宣发部门沟通筹备招人的事宜。 他一边留言布置任务，一边不死心地凑过来，脑袋在两尊大神之间，像拨浪鼓一样左右摇摆着：「我说，就不能打个商量吗？」秦川川气恼不已地说，「你们两个老混蛋，就不能为了战队牺牲下吗？」 「牺牲，怎么牺牲？」小会议室的转椅上，邵战似笑非笑地询问着，「是献身吗？肉偿我无所谓的，关键看他要不要。」 秦川打了个激灵：「老玻璃，别乱放电！」他抱着胸气了好一会儿，在心里琢磨着，那杨飒钢枪保不齐是钢铁直男呢，不然怎么三年前跑得这么彻底呢，想到这儿，八卦之魂不顾自身死活地燃烧起来，「战，所以三年前你到底怎么他……」 「好汉不提当年勇，」因为打着石膏，邵战把能动的那只手枕在脑后，像坐摇椅似的一晃一晃的，「或许，」他眼里冒着恶趣味的光，「今晚你来我房间，给你演示下三年前的晚上……」 秦川捂着耳朵，砰地一声撞出去，一面逃一面嚷：「我不干净啦，我脏啦，我脏啦……」 见怪不怪的杜长城端起养生茶喝了一口，烫嘴，偷偷把枸杞吐回去。转头发现刚刚的小动作被邵战看在眼里，有些尴尬地点了下秦川离开的方向：「你就非得皮这么一下吗？」 邵战受伤，整个战队情绪低迷。他只敢在心头唏嘘，表面上却是不以为然。 他是星海主将，是战队老闆，更是众人的主心骨。从小爷爷就告诉过他：「一个人可以被战胜，却不能被打败。」 他孤注一掷闯进电竞领域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老人与海》里的这句话，他曾在无数个艰难的时光里反覆咀嚼。 杜长城看不惯某人的洒脱态度，出了天大的事儿，在他那儿好像只是点错了夜宵那么大点的麻烦。不过他了解自己的队长，是凡事都放在肚子里的类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起案件的调查情况。 邵战难得收起轻浮的做派：「秦川那边跟着呢，」他本意是想叫杜长城不必担心，专注养病，出口的却是，「管好你自己的菊花就得了。」 气得杜长城干瞪眼，想揍人，又轻易抬不起娇嫩的臀部。隔着桌子，刀人的心情是藏不住的。 「什么时候去你爷爷哪儿？」杜长城压下满肚子的怒火，好商好量地问。 第77页 「要不是被你拉来开会，」邵战哼了一声说，「我老早就吃上家里的饭了。」 「滚滚滚滚，」杜长城喝干了杯里的水，毫不客气地撵人，「赶紧滚，最好永远别回来！」 邵战难得展现大将风度，懒得和菊花残的病人计较，推开椅子往外走，刚一拉门，一张肥硕圆润的脸，带着惴惴不安的神情挤进来：「队队队……队长……」胖汤圆捧着心口，「你还好吗？」 离得太近，邵战被他脸皮上的油花晃了眼，揉着眼眶对着在门外探头探脑打探他情况的傢伙—— 「爸爸还没死呢，皮肉伤而已，都给我滚回去训练。」 上手拎着胖汤圆的衣领，一脚把球状人踢出门外：「胖胖加练。」他俯身对着肉乎乎的大脸，「心疼爸爸不是吗，好好训练，好好比赛……」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等待着他说出什么感天动的话时，邵战缓缓吐出九个字，「多给爸爸赚点医药费……」 那点心痛的情绪在资本家的盘算下瞬间烟消云散了，胖汤圆招唿着队员：「走了走了走了，我就说资本家没有心，你们非要来，非要来……」 第五十六章 嘴上跑火车 「等等, 」邵战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队员，「杨飒那儿……」 「怎么了？」胖汤圆闪电一般跑回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般催促着, 「你快说。」 「别去打扰他。」 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 胖汤圆抬手给自己扇风：「我都懒得戳穿你, 心里没有鬼的，谁去打扰他……」 在邵战阴沉的脸色变得无法收拾之前，江然然和庄柏, 一左一右架着嘴上跑火车的胖汤圆远离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危险的火药桶在基地晃荡着, 极其随意地绕到了厨房, 然后更加随意地问起了队员们的饮食情况，尤其是几位来基地做客的朋友。 当得知一直没出屋子那位什么都没吃过后, 让阿姨做了碗鸡蛋面，单手端过去。 在给教练儿子预留的, 还贴着咸蛋超人贴纸的房门外，邵战放轻脚步：「是我。」 无人回应的寂静里, 响起邵战锲而不捨的：「杜教练让我来, 看看你在这边有没有不适应的, 」他紧贴着门缝，里面仍旧没有半点儿回应，「我还端了碗面。」他脚下故意踩了个趔趄, 叫嚷着，「好烫好烫。」 下一秒，面前的房门开了个缝，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扶住邵战手里的汤碗，稳稳地接走了。整个过程快到让人眼花, 随即试图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关闭沟通的渠道。 奈何邵战早有准备，用一只脚抵住门缝，然后不顾对方的意见厚着脸皮挤进门去。 床品整洁干净，干净到不像休息过。房间的摆设简单，杨飒回到电脑前头敲击着键盘，头也不回，好像只有架子上琳琅满目的手办人偶对来者展示善意。 邵战歪着手腕，嘴里发出吃疼的啧啧声。另一个人却决意不在再上当似的充耳不闻，隔了没多久，一小瓶治疗跌打损伤的喷雾朝门口的方向飞过来。 邵战接住巴掌大的瓶子，有些无奈，更有些自嘲地说：「谢了，我只有一只手，恐怕用不上。」他恋恋不捨地放下喷雾，期期艾艾地说，「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 这话说得哀怨又卑怯，明知道他是装的，杨飒却没办法对这个人视而不见，虎着脸转过来，抓着喷雾瓶子给他喷药。 有些辛辣的药水味儿在狭小的室内空间里弥散开来，杨飒准备回到电脑前，被邵战抓住：「面还没吃呢。」 杨飒转动手腕，试图收回手：「我会吃。」另一只手却角力般不准备放开，邵战抿着嘴角，等待对方的回答。片刻的对峙过后，败下阵来的杨飒，「我吃，现在就吃。」 邵战松开手，并不准备离开，拉了个椅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他吃。 面条里撒了虾米皮，配合着酸甜口的汤头，意外地地鲜。浓汤下肚，让原本拒绝吃饭的人食指大动。 杨飒慢条斯理地搅着面条，并不抬眼：「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访客收敛起心神，从口袋里取出把崭新的折刀搁在桌上：「这个，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杨飒的脸，被热汤熏出微微的粉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好像涂了一层蜜色的胭脂。 「会玩刀吗？」相对于杨飒的压抑、紧张，邵战则是随意的慵懒，长指勾起刀柄，折刀在他指尖上下翻飞，好像银色的蝴蝶。 杨飒小口地喝着汤，不理会对面的花活儿。 「是因为我，才去银帝堵人吗？」银色的蝴蝶在他指间停顿，现出原本的锋利轮廓来。 杨飒垂着头，见汤水上浮现出有些仓皇的神色，很快把那一丝外露的情绪收敛干净。 见他不回答，邵战也不问，只是提醒他面要趁热吃。 直到杨飒把碗里的汤水喝光，不再会映照出他的倒影，邵战念出一串数字。将手里的折刀和早就准备好的u盘放在桌角。 在心里默默记下，杨飒却没有这没头没尾的话题是为什么。 还是邵战主动坦白：「刚是基地的开门密码，想把你的指纹录进去，估计你不乐意。记下这个，你可以自由进出，不用麻烦周伯。」然后他分别又报出两串数字，「是星海总部的进门密码和我十一楼的开机密码，配合着密钥。」他把桌上的u盘朝前一推，「你可以查询星海俱乐部创立以来所有的核心资料……」 第78页 某人的声音很近，却又很远似的在耳边迴荡着。 杨飒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安静地坐着，好像是什么情绪都没有的布偶。 邵战原本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回应，交代完后起身离开，临走前回头跟房间主人交代说：「我回去我爷爷那儿，他年纪大了，说话啰嗦，可能晚点回来。」 他完全没必要报备，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心里，对这个人不想有任何隐瞒。 杨飒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跟不懂话语间的隐藏含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跳有多迅速。 直到确认对方离开，杨飒才朝着邵战离开的门口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邵战知道，他全知道。 他剑指银帝，引对方行动，谁能想到对方的行为跟十三年前如出一辙，仍旧那么卑鄙。他曾听到秦川打电话，小混混的目标原本是他，是别墅里唯一的亚洲人。机缘巧合下，邵战成了替罪羊。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邵战被打的瞬间，虽然伤在他身上，杨飒的心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烈火灼烧般地疼痛。可是，蛰伏了十年，痛了十年，恨了十年，如今他带着满身戾气回来，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拿着刀，明晃晃地去堵银帝战队的大门吗？ 邵战受伤不在计划中，他去堵门也不在计划之中，但他清楚看似冲动的行动的背后有理智在支撑。他需要形象塑造，一个冲动的，不顾一切的復仇形象。为的是让对方放松警惕，挥出致命的一击。 杨飒在银帝杯报名时用的备用身份，原身是身患重病，被银帝战队拖欠工资不治身亡者的儿子，那孩子被人领养，辗转到了国外，和他的经歷有些许相似。 不过他并没有试图在星海战队树立这样的形象，一则是真心不想骗他们，另一方面，他觉得邵战跟杜长城不会相信。 就好像他有九成把握邵战能看穿他伪装用的行动，另外一成，他不奢望，也不能想。邵战明明看穿他的心思，却愿意配合他行动，可他想要的东西，无疑会将星海多年建立起来的声明彻底打破。 该怎么选呢？ 他放下勺子，瓷勺在碗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第五十七章 闹中取静 古拙的院子里, 花木不多，细看起来，却是被精心打理过。 这里离江陵商圈不远, 是闹中取静的意思。 老爷子盘腿坐在矮桌前, 对着桌面上一盘残局细细推敲。那桌子就摆在廊下的草坪间, 老人身下也只有一个藤编的坐垫。 邵战错过了饭点儿，就坐在廊下喝着茶水。 一刻钟后，老人伸手捻起空空如也的杯子, 放下, 又拎起轻飘飘的水壶, 放下，从棋盘上收回注意力, 对着自己的好大孙，老不客气地：「你来干嘛？」 邵战也不计较：「想您了, 来看看。」 老人家年纪虽大，反应却不慢：「光着手来的？」 见邵战大大方方地点头, 替孙子总结道：「空想？」 谁知, 邵战不仅毫无愧色地承认了, 还偷吃盘子里仅剩的两块绿豆糕。 「看过了，可以滚了。」老人摆摆手，好像没看到孙子身上的伤。 邵战耸耸肩, 告诉他爷爷不用送了，顺着长廊往外走。没多久又折返回来，没头没尾地嘟囔了一句：「爷爷，我很好。」然后, 不等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 老人身后颇具民族特色的雕花木门被拉开，是午睡中被吵醒的邵战的姑姑，眉眼间和外甥有三分神似，她有些嗔怪地埋怨老人家不关心孩子。 老人哼了一声，全部注意力都在棋局上，那孩子已经成年了，要他抱在怀里关心吗，真是笑话。 姑姑到底心疼外甥：「咱家孩子让人给欺负，您就真的忍心不闻不问？」 老人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棋盘，良久冷哼一声马走日格，目光缓缓看过来。 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如果这点小事都要找家里帮忙，那还真是没出息了。手尖点了点空壶，老人在散发着草木清香的树荫下，眼睑微合。 · 以往邵战出入并不会刻意伪装，只是这次受伤的事还没到公开的时候，从家里拿上口罩跟鸭舌帽，去了江陵排名前三的私家厨房。 这边极重隐私，如非会员，一概不接待。 邵战到时，他的客人已由侍者引到雅间安顿好。 「冯总监，」邵战摘下口罩跟鸭舌帽，捋了捋头髮，「抱歉，我来晚了。」 另一面的杨飒用邵战给的密码在基地和星海总部间畅通无阻，不知是算作管理松散还是严谨，他进到高层专用电梯时，没有任何工作人员阻拦。 十一楼的秘书室也没有人对他的出现表示异议，只是在他经过时礼貌地询问需要咖啡还是茶饮。 杨飒婉拒了穿着浅紫色套裙的美女秘书的提议，独自来到邵战位于星海总部十一层的办公室。 输入六位密码后，门锁自动弹开。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实木电脑桌和一张椅子，簇新的样子，主人并不常来，也没准备在这里会见客人、听下属汇报。 杨飒迟疑了片刻，在深褐色的真皮座椅上坐下，启动电源键。 在电脑排风扇几近静默的响声中，敲下了开机密码，空间里迴荡着键盘盖帽清脆的咔咔声。 第79页 · 「人到了。」 邵战收到了秘书的信息，言简意赅。陈秘书年纪虽轻，却是跟过他父亲的老部下调教出来的，跟了他几年，一直在总部替他处理杂事，为人忠厚，处事稳妥。 邵战没有回覆，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陈秘书会处理好的，至于杨飒，他把最大的选择权交给他。 从聊天软体中退出来，邵战放下手机。 在这边用餐的的客人极重隐私，请示过后，服务生退了出去。 因为右手受伤，行动多有受限，头髮半白的冯总监周到地将菜品搁到邵战近前的碟子里。 「抱歉，」邵战语调客气，带着歉意，「我请您吃饭，倒叫您来照顾我了。」 冯总监连连摆手，叫他快别这么说，邵战跟他小儿子差不多大，又受着伤，他多照顾些是理所应当的。套餐上的菜品上了过半，冯总监捡了个机会询问邵战的伤：「严重吗？」 邵战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摇了摇头。 「是以后都不能，打电竞了吗？」冯总监问，他是战队老人，星海没从银帝独立出去时候的资深元老，一直负责财务，前年才从职务上退出来，据说是银内部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当年的邵总，邵战的父亲买下战队，他本想跟着一起过来，结果一念之差，落得今天的下场。尽管已经离开俱乐部很久了，刚刚邵战叫他总监，总让他回忆起曾经和邵战父亲并肩战斗时候的岁月。 「谁伤的你？」他问，开门见山。完全是长辈心疼孩子的心情，见对方没有回应，换了种说法，「伤你的人，跟银帝俱乐部有关系吗？」 良久，仍旧没有回应。 冯长山放下手，定定地望着对面—— 「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五十八章 少年信仰（入v结束） 银色的u盘在修长的手指间来回轮转, 杨飒半垂着眼眸，面上没有半分表情，跌落的u盘却显示出主人的心神不宁。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流线型银质u盘, 犹豫了片刻, 推进usb接口。 他直起身子时, 电脑屏幕闪烁着浅灰色的页面，星海俱乐部的所有文件，都将展示在他面前。 原本握住滑鼠的手, 却在滚轮上方握成了拳, 心跳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平静了片刻, 他轻点滑鼠，随着他的操作, 星海俱乐部的架构呈现在他眼底。 明明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他却靠在椅子上, 尽可能地远离。 竟然是真的，对方给自己的密钥竟然是真的, 当他曾经渴求不已的东西如此轻易呈现在眼前的时候, 他忽然有些怕了。 杨飒的喉结快速滚动, 他站起身，深吸两口气，艰难地将目光从唾手可及的屏幕上移开, 抽走了闪着红光的u盘。 他步履匆忙地来到秘书室，曲指轻扣纯白色的台面：「能给我杯冰咖啡吗？」 秘书起身，脸上是职业性的微笑：「请稍等。」 · 「我没有想要从你这里拿东西，」邵战端起白茶呷了一口, 「今天这顿饭就是想跟您叙叙旧。」他坦言自己的手臂是误伤，很多事他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试图伤害他的「朋友」，不能轻易揭过。 至于银帝俱乐部，邵战没有具体介绍，只是说有牵连。接下来他的动作，可能会涉及银帝俱乐部的某些方面，希望他能有所准备。 「为什么告诉我？」冯长山紧锁着对面的人，此刻已经褪去退休老人的文雅，目光如刀，像是要剖开对面年轻人的外表检看内里。 「您曾与我父亲共事，虽然他走得早，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将您认作挚友。」邵战说完这番话，微微低头，欠身离开，不再等后续的菜品。 雅致的包房内，头髮半白的中年人维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复杂地随着门缝追随离去的背影。 · 虽然打了石膏，邵战仍然要定期到医院检查。原本走个流程很快的，结果小叔打电话过来说要去医院看过才放心。 毫不意外，在医院等来的是小叔的秘书。 爷爷家三个孩子，邵战的父亲是老大，可惜英年早逝，母亲悲伤过度一直在国外疗养。他在爷爷身边长大，跟姑姑很亲，想必受伤的消息也是姑姑通知过去的。 父亲离世时，比起儿子更放心不下最小的弟弟。对于整个家族，这个叔叔算是一个异类。大哥刚走，便接手了俱乐部的管理，理所当然地打理起邵家的产业。但实际上能力有限，爷爷年纪大退下来后，邵战不肯插手集团的业务，大小的决策都是姑姑在背后打理。 这次派人来拿邵战的检查报告，也不过是藉机打探他的身体情况，要是让叔叔知道他伤的并不重，最多是不能打比赛，并不影响管理企业，不知道叔 叔是哭多还是笑多。 一路奔波，受伤以后邵战一直在筹算各方，还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休息。一个人坐在回程的计程车上，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打比赛了，不为人知的酸楚袭上心头。 这个在绝地求生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久违的，轻轻落下泪来。 黑暗的车厢里，司机察觉到后排乘客的动作，放缓车速，不去打扰乘客幽深的悲伤。 · 在离基地半个区的商业街下车，邵战在便利店买了水和简单的三角饭糰。就坐在店门口的摺叠座椅上，静静地看着周遭的行人步履匆匆。 第80页 从决定做电竞选手起，邵战每天都很忙碌。搬到基地后，每天处理大事小情，还要管住以胖汤圆为首的那几只，一眼照顾不到就上房揭瓦的猴儿。忙忙叨叨地被琐事填满，倒也格外充实。 他极少有机会独自外出，独自享受这初秋的夜。 象徵圆满的月亮挂在天上，融融地照耀着世间的悲欢离合。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肩上，格外的寂寥。 邵战就这样静静坐着，临走前把水和食物交给在台阶上歇脚的外卖小哥，单手抄兜，一步一步丈量着自己与基地的距离。 或许，脚下的路，也将是他与电竞的距离。明明越走越近，却又那么遥远。 · 烦躁，还是烦躁。 从星海总部出来，杨飒并没有回基地，绕道在银帝俱乐部门口转了一圈，回到山上区的别墅。 明知道不会有人，他还是拎着折刀把别墅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不是怕危险，实在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情绪郁结在心里，说也说不出，散也散不掉。 max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被杨飒挂断，莫名地不想让人找到。 回来的路上买了一听啤酒，到山上别墅的时候已经喝光了。顺手点了外卖，外卖员到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已经喝醉了，手脚麻利地卸下啤酒箱，临走前忍不住提醒客人酒大伤身。 「酒大伤身？」杨飒毫不在意地拆开包装，从盒子里取出啤酒，手指下意识地在拉环上来回勾着。 空旷的客厅里，迴荡着铝合金拉环撞击瓶口的咔咔声。杨飒突然站起身，把啤酒丢回箱子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了别墅。 烦躁的情绪像附骨之蛆一般紧紧抓着他的心脏，杨飒在邻近的超市买了盒烟，出来后坐上了门口等活儿的计程车。 车上，他试图捋顺这份愤懑从何而来，无果。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星海基地门口。 付了车费，他并没有进门，更没有惊动在保安亭里打瞌睡的周伯，而是靠在基地侧边外墙上抽菸。 邵战踱步回来的时候，率先看到的是黑暗中，忽明忽然的猩红色亮点。太阳穴不由得发胀，出于电竞选手的本能，很想向标点甩个狙。 他原本没想理会，这些年来基地蹲守的私生饭也不少，自己出头反而引起对方的注意。 戴着鸭舌帽、口罩的邵战目不斜视地走过，黑暗中却伸出一只手，那手薄而韧，勾住他的手臂把他带进浓重的黑暗里。 第五十九章 少年的吻（三合一） 没有防备的邵战怒极反笑, 他是赛场上的老将，也是俱乐部的负责人，处理过无数个危机事件, 这个情况是他绝对想不到的。 难道有人组团来打他？他活了二十几年, 这些人是才想起来来復仇？ 他感慨着这帮人感天动地的脑迴路, 站稳身子，在黑暗中微微凝神，一个清瘦的, 熟悉的轮廓在暗影中浮现出来。 「是你？」邵战听见自己的尾音不受控制地扬起, 状似随意地卸下伪装。 杨飒才意识到手上还有烟似的, 丢在地上用鞋尖碾着，同时掩饰似的收回勾着某人臂弯上的手。 「怎么, 想要埋伏我？」还是邵战先开口，打趣般说, 「是想趁着我受伤，一举灭掉星海主力吗？」 杨飒觉得头很痛, 那种感觉越来越近了, 他好像快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失常了, 可是本能地拒绝接受即将到来的真相：「我没有。」他回答，声音冷得像是冰冻的铁块。 「喝酒了？」邵战闻到菸草下淡淡的酒精味儿。 杨飒点头，想着黑暗中对方可能看不到, 补上一句：「我十九了。」 邵战原本是没话找话，不想叫两人陷入尴尬，谁知道这个在国外长大的脑迴路以为自己在查他年龄。把天聊得这么噼叉的状况，他大少爷还真没经歷过。只能单手抚额：「跟谁喝的。」 「没谁, 我自己。」杨飒回答，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回答。同样地,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把人拉过来。他说不清自己反常的原因，更不清楚的是，把人拉来以后，要做些什么？ 或许，他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没等邵战回应，少年上前一步，微微仰头，像幼鹿追随信仰般在对方唇上印下留有烟气和淡淡酒气的一吻。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分。杨飒退后半步，颜面上有清冷的，自嘲的笑：「很荒唐吧，连我自己也觉得荒唐。」 澎湃的情绪在胸膛涌动，在肆意泛滥之前，邵战收敛起内心的激越，用随意的口吻：「怎么会呢，微博上达几千万的粉丝，他们都喜欢我，还说要把我栽进地里，种出无数个我，每人一个，也很荒唐吗？」 杨飒不由地点头，很荒唐，真的很荒唐。跟这些人相比，自己算是正常的吧。 用拇指摩挲着唇角，像是在回味，却找不回刚刚的触感。邵战有些痞痞地挑眉：「不过随便亲我这事儿，不能这么轻易就过去了，哪怕你p的队长。」 杨飒脸上一瞬间的慌乱被他尽收眼底，邵战上前一步，敲敲自己的嘴唇：「我是可以随便亲的人吗？」 自知无理的杨飒，小声说了句抱歉：「你想我怎样补偿？」 「当然是亲回来喽，」邵战回应，玩味儿地盯着杨飒不停变换的脸色，他探身在对方跟前嗅了嗅，很满意地发现对面绷紧了下颚线，收回试探，「不过不是现在。」 第81页 「那是什么时候？」杨飒追问，声音里有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期待。 「等我想好的时候吧。」邵战寻着他的眼睛，「从现在起，你要时刻准备着喽。」 可惜邵战的开导似乎并没有疏解杨飒的情绪，他闷闷地说：「虽然我没办法，但是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随便问。」顿了顿，他补充道，「仅限今晚。」 打着石膏的手环绕在身前，邵战保持着单手抱胸的姿势，思索了两秒钟：「配的什么下酒菜？」 杨飒着实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接着之前的话题问的，老实作答：「没配菜。」 原本杨飒也是一米八的个子，这会儿站在阴影里，更是单薄到不可思议。 邵战走出去几米，回头示意仍杵在原地的傢伙跟上。 「去哪儿？」杨飒没动，跟对方隔着一段距离，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我不饿。」 「我饿，」邵战强调着，「我没吃。」他抬了抬吊着的膀子，示意自己要补补身体，见身后的人还是没有行动的意愿，调侃着说，「你说我有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你，这会儿就不算了？」天边的月亮被云朵遮住，遮不住的是某人的感慨，「这会儿还没过零点呢。」 「你想吃什么？」杨飒跟着走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随即撞在邵战的后背上。 邵战好像没发现他的狼狈，神色如常地歪头点了点近在咫尺的店铺：「火锅。」 一半红油一半菌汤的鸳鸯锅，对方右臂受伤，杨飒正准备照顾，却发现邵战的左手筷子用得极顺熘。 杨飒只是多次了点香菇片，有些无奈地发现碟子里堆成小山的香菇：「你……」 听见召唤的邵战轻快地转了转手腕：「不用在意我，你多吃点。」然后自顾自地讲起刚来基地的时候跟小伙伴打架抻了筋，右手不能动了，结果左手筷子比右手还麻利。 端起杯子喝大麦茶的杨飒心说：「我也没问你呀。」不过鑑于对方闪着眼睛等自己回话的期待太过明显，杨飒摇晃着杯口，茶汤上泛起点点涟漪。 「那是啊，」杨飒的问题像是解除束缚的咒语，邵战斜靠在椅背上，挥舞着公筷，「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是老畜牲，想当初，我也有青葱的年少岁月……」 杨飒忍了下，没忍住，笑出来。很难想像有人能把不要脸的磊落跟清爽的市井气息结合得这么融洽。 席间，邵战讲了很多，都是打电竞后的经歷，也讲了很多队员们的黑歷史。那些过往的，他没有参与过的经歷，在散发着食物清香的蒸汽间，在邵战的嬉笑间，静静地铺陈在他眼前。 那些，他错过的岁月啊…… 不知不觉间，他几乎将碟子里的蘑菇和鱼片全吃了。 餐后，两个人步行回基地消食。 为了不吵醒年迈的周伯，邵战带他从侧门进去。在三楼走廊，道了声晚安，往房间里走。 期待的问候始终没有出现，回到卧房的邵战有些许气恼的情绪。他自认为晚餐时表现不错，周到地布菜，活跃气氛，怎么连个晚安都没捞到。 他恨恨地想：「少年心，海底针。」怎么他就捂不热呢？ 这么想着，恨不能把右手边的墙，顺带着隔在两人之间的几间屋子推倒。他盘算着两人之间隔着胖汤圆，江然然和一个老外。 对于星海一队，胖汤圆有没有的倒是不碍事。少了江然然麻烦点儿，但也不是不行。他有信心带着庄柏重整星海的雄风。 就是不知道少一个老外朋友，杨飒会不会介意，会不会跟他闹别扭…… 正当他在大脑里考虑着怎么处理事故后，国际间和平友好的关系时，响起了极轻的敲门声。 胖汤圆偶尔夜宵点多了，会坏心眼儿地把他喊起来凑数，好分担点餐费。一般情况下，邵战都不理的，不过今天他需要点能转换情绪的东西。 （工具人胖汤圆：张开天灵盖儿听我说，我谢谢你，我可谢谢你了！） 谁能想到，拉开门，站在眼前的是洗漱好的杨飒，细软的发尖还缀着一颗将落不落的水珠。 邵战忍着伸手去揉的冲动：「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杨飒挤了进来，坐在床边，踢掉拖鞋，一言不发地钻进被子里。吓得邵战喉咙里没说完的半句话彻底消声——「不能明天再说？」 还是平生头一次，邵战抓着房门，不知道该开还是关。犹豫了半晌，将房门虚掩，走进室内。他努力调整着唿吸，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毛躁。好像罚站一样，在床边直挺挺地站着，音调自主地颤抖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杨飒别过头，仍旧是一语不发。 他这样，还不明白吗？ 见床上的人不准备回答自己，邵战也不强求，几个唿吸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床头柜里拿了个毯子挂在肩上，转身欲走，被黑暗中伸出的手再一次抓住。 邵战反握住那只微凉，有些颤抖的手放进被子里，对黑暗中起伏的人影说：「我还有几个方案要跟杜教练谈。很晚了，你先睡，乖……」然后，想被地狱猎犬追着似的，逃也似的飞出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失去温度，杨飒在床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为什么？」他不住地扣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是想要献身吗？借着酒劲儿的荒唐举动，就是他的勇敢吗？ 第82页 对于这个人的感情，他始终不能明白。 他的成长中，有算计有遗弃有嘲讽，唯独没有无条件的信任更包容。杨飒抓着胸口的衣襟，任凭自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过往沉寂…… 习惯往训练室走的脚步一顿，邵战对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子摇了摇手臂上的石膏，自己这个样子，能做什么呢？ 索性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踱步，手臂受伤，这会儿也不方便洗冷水澡。想起那个霸占他房间的小傢伙，有牙痒痒想要咬人的冲动。最终，身体里的那股情绪化作走廊角落里落灰的跑步机上，养生的慢走模式。大少爷还嫌冷清似的，点击着屏幕想选一首歌配合运动，深夜的走廊里，迴响着触屏的电子音。 敏感型人格的秦川穿着他浅蓝色的小熊睡衣，顶着同款睡帽游魂一样扑到扶手上：「神经病吧，大晚上不让人睡觉的你……」混混沌沌的他忽然收口，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铛，「你房间里有人？」下一秒，他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地蹦起来，「老畜牲求你做个人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上哪儿找人去替补去，你再把人给我吓走了……」 「不是让你准备选拔了么。」有人给自己解闷儿，邵战干脆把养生模式也取消了，整个人像是没骨头的煎饼，挂在跑步机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平日里装酷战队经理髮疯。 「就是选出来了，那人能跟杨飒比吗？」秦川难得放低了高傲的身段，「我琢磨着p的人愿意留在这儿，这事儿还有戏。再说了，」他抽抽着鼻子，「说白了，你这伤是替他受的，来咱们战队帮忙打两场也是应该的……」 邵战收敛起懒散的模样，打断他：「没有什么应该的。」他要秦川嘱咐队里上下，谁也不许p成员跟前提他受伤的事，尤其不能说是替谁受伤。 「知道啦……」秦川拉了个长音，「都叮嘱过八百回了，这会儿不是没别人吗。说说都不行，真把他当心肝宝贝了。」 「别瞎说，换成你、汤圆、江然然或是老杜、庄柏碰上这事儿，我一样沖在你们前面。」邵战顺手把他脑袋上的睡帽拍扁，从灯光下看过去，活像一只脱了水的水母。 「一张嘴你就吹吧，懒得理你。」秦川抓着睡帽，打着哈哈将略显沉重的话题一笔带过。他知道邵战并不是开玩笑，从做了星海队长那一刻起，他就把战队挑在肩上。以至于，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 邵战受伤，他们比谁都心疼，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有尽快做准备把各方面影响降到最低。 秦川暂且压下心里的悲伤，打着哈欠，告别跑步机上挂着的人饼。他要养足精神，明天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临进门前，他看了一眼走廊里独自一人，显得有些寥落的背影。在心里感慨，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可怜吧，无人能分享的，跟无法宣之于口的难过，只能在深夜里，独自啜饮。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两人谈话之际，拐角处属于邵战的房门悄悄掀开一条缝，又默默合上，好像是有一串顽皮的风掠过微凉的夜。 · 左右睡不着，邵战索性到大门口去看周伯。自从基地的团宠八哥住院，周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现在担心的伤员又多了一个。 两个人依旧没话，不过看天快亮了，邵战索性就在保安亭的简易床上和衣而眠。然后一大早，踩着清晨的露珠去给基地里的崽子们买早点。九点一刻，拎着杨飒那份早点，轻手轻脚地熘进房门里，毫不意外地发现少年并没有睡，就坐在背窗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脑袋上的髮丝像蒲公英一样蓬松肆意。 邵战一时手痒，像昨晚揉秦川那样揉了两下。细嫩的髮丝在掌心，划出微痒的触感。 放下早餐，嘱咐对方要趁热吃，邵战刚准备离开，衣角被轻轻地拉住。他低头看着细而白的手指，掐在自己暗红色的队服上，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柔和的弧度。 「你……你不动我？」房间里响起细弱又迟疑的声音。 邵战回身紧紧抱住身后的人，恨自己只有一只手。他轻抚杨飒的后背，语气极淡，心却是痛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领养经歷，造成了杨飒这种以物易物的习惯。对旁人一点点的示好跟友善，就如此地不知所措。或许，邵战隐约察觉到，在眼前的人心里，自己也是不一样的存在，才会有如此的举动。只是那孩子，恐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邵战觉得有必要查一下他在国外的生活环境，原先是没有目标，现在人在身边，想要查证点信息，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 等怀里的人情绪平稳，邵战在杨飒身前蹲下，半仰望着少年濡湿的侧颜：「信得过我的话，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他的指节在对方伶仃的手腕内侧摩挲，「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把早饭吃了。」 此刻的杨飒需要时间，来试着动摇、消解为了对抗残酷的外部世界，构筑起来的防护墙。他食不知味地吃着豆沙南瓜饼跟山药蒸糕，间或抬眼看一下坐在床边的人。 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在心上人跟前也很难保持冷静。邵战在裤子上的褶皱被自己拉得更深之前，站起身：「那个，我去找秦小川确认下这周的行程。」 杨飒放下咬了一半的蒸饺，垂眸敛尽所有情绪，在邵战离开的前一刻追问：「如果我要星海呢？如果……」他有些急切地补充说，「如果我是要，毁掉星海呢……」 第83页 邵战推门的动作并没有变，只稍许的停顿过后，如常道：「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在关上房门的前一秒，对发问的人说，「你也需要一点时间。」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杨飒对着手里的蒸饺大笑起来，直笑出眼泪。他把沾了泪水的虾饺塞进嘴里，内心里一片荒凉，一个凉薄，略带嘲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看吧，没人会在乎你，没人会选择你……」继兄惹人厌的脸从记忆深处活过来，从第一面起，对方对他这副东方面孔极尽嘲笑只能事，「除了我，除了我这世上没人会选择你，你这个没人要的傢伙……」 杨飒喘息着抓住胸口，睡兜里是冷硬的密钥，他紧紧握着，脸上的表情悲伤又无助—— 「看吧，没人会领养你，除了我，没人会想要你……」克莱门斯随着年龄变化的声线，从记忆中各个角落响起。 「没人会选择我，没人会选择我，」杨飒重复着，密钥在他掌心磨出深深的印痕，「从来都是这样，从来没人选择过我……」 · 邵战在秦川门口敷衍地敲了敲，见没有回应，也不强求，转身往回走。远远地瞧见一队队员p的朋友聚在休息区吃早餐，小黑黑从零食柜里扫了袋泡菜味儿的薯片和大家分享。 直到大厅里响起：入帐，7.5元的提示音。在手机上查单词，给外国朋友介绍中餐歷史的江然然挥舞着拳头对着胖汤圆一顿揍。 从房间里出来的杨飒正好撞见这一幕，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又退回房间里。不知情的小蓝蓝和小黑黑要去扶挨打的人，被庄柏拦住，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江然然一手揪着胖汤圆的大耳朵，一手指了指薯片和贩售机，向着外国友人：「你扫钱了，是不是，是不是扫钱了？」 「我昨晚也扫了，有什么问题吗？」脸上肿了一大块的max从睡衣兜口袋里掏出一小袋封口细细扎过的薯条，他还付了夜间服务费。 「那不是战队的，那是这个猪头自己贴的二维码，是他自己的收款码。」江然然气唿唿地说，「平常骗骗刚来的青训生，被骂过多少回了，还不知悔改。」 「苍天可见，我那就是和大伙儿开个善意的小玩笑，小玩笑。」吃疼的胖汤圆肉手拍着桌面，为自己辩解着，「胖胖我呀，浑身上下，就没有半点坏心眼儿。」 「胡扯吧，我看你身上每个毛孔都透露着资本家的骯脏思想。」江然然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快把钱退回去，快点。」 贼心不死的胖汤圆试图向路过的邵战求助：「队长，队长……救救你的圆……」 邵战根本不理会他，目光在自家另两名队员身上游走：「今天不揍死这傢伙，你们这个月的奖金就不要拿了。」 「放心吧队长，」江然然挥拳保证说，「不把这傢伙打出影分身，我就跟这狗崽子姓。」 「没有团结，没有爱啊，」胖汤圆放声嚎哭起来，「我怎么摊上你们这帮没人性的傢伙呀……」 武力镇压的结果就是，胖汤圆不仅退还了货款及自己虚提的价格，每个受害者还获赔八包薯片。 「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胖汤圆据理力争，「那薯片是队里免费给的，凭啥要我花钱。」 「你还有脸说，」一贯稳重的庄柏也看不下去了，「那是队长看我们训练累给的福利，你还好意思提。本来每个楼层一台，结果这个疯子非得趁大家不注意，全搬上楼来了。」 「你搬回去几回，他搬回来几回，」江然然不忿地指控道，「也不嫌沉。」 胖汤圆推开身上的人，抢回耳朵，好像对方诉说着他的英勇事迹一般：「你胖爷身上的每一斤肉，都不是白长的！」他有些脾气地捏了捏腰上的肥膘，把空餐盒扫到桌边，「开胃小菜吃完了，我们去吃早餐吧。」 傻愣愣的几个外国友人，吓得薯片掉了一桌子：「你是猪吗？」周围的几个人异口同声。 案件的事儿都是秦川在跑，银帝俱乐部那边，应该也知道受伤的是邵战。对方看星海战队一直引而不发，也不敢有大动作，也是拿不准闹事的几个人有没有把这边供出去。 所以，表面上银帝战队全员装死，实际上涉事的几个管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买兇蓄意伤害现役电竞队员，无论银帝原本的目标是谁，这个消息一出，就足够协会发出协查函。不过银帝队原本就没有拿到参加亚洲杯的资格，处罚的力度也不是很大。 所以，邵战原本的目标就不是盯在这一块。他约了几个当记者的老同学，准备探一下银帝战队最近的风向。出门的时候碰见周伯，他要去接八哥出院，看时间还早，邵战索性先陪他去宠物医院接鸡儿子。 几天没见，八哥的精神倒不错，除了翅膀上打着夹板，脖子上多了个闪闪发亮的钢环，看起来气势昂扬。发现小战同学手臂上打着石膏吊吊着，颇有些同病相怜地在病友手腕上轻啄了一下。 八哥习惯性地往周伯怀里钻，因为受伤被拉出来好大的不乐意，不过最后还是欢欢乐乐地蹲在扎着蝴蝶结的墨绿色便携宠物箱里跟着走了。 邵战给周伯跟八哥送上计程车，正准备去赴约，接到杜长城的电话。拦了辆计程车，和周伯前后脚回到基地。 回到熟悉的地方，八哥精神更加亢奋，甩着八字脚大摇大摆地走斜线。胖汤圆p的黑白蓝三四尊大神，甚至给回归的八哥准备了彩带和拉环礼炮庆祝，给八哥撵得满地跑，周伯心疼地在后头追。 第84页 邵战没空跟他们玩，直接上了三楼的训练室。杜长城点着屏幕上银帝战队偷逃所得税的新闻，问是不是他搞出来的。 邵战摇头，他的料还没放出去，也没准备搞这么大。门神一样堵在入口的秦川满脸写着不信，语气颇无奈地：「你这样搞，我们会很被动的。」 被怀疑的邵战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转而问起之前联络的银帝队员转会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某位臭屁的同学傲娇地表示：「秦川出马，一马平川。」亚洲杯在即，兄弟战队也需要新鲜血液补充，况且银帝战队有几个苗子一直被压着，趁这个机会转出来，也不是坏事。不过他一直不明白邵战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原则上说，其他战队人才凋零，无以为继，正是星海的好时候。 不过他知道，邵战看得更久更长远。电竞事业要发展，不能靠着往底限上摆烂。只有各个战队兢兢业业，好好打比赛，才是回馈观众，回馈贊助商最好的礼物。也只有这样，中国的电竞，才能够走出去，走得更稳更长久。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秦川提出实际的问题，「你受伤的事要不要一起爆出来？」他的意思是，趁着热度，给银帝战队致命一击。毕竟雇凶伤人，尤其受害者是自家的顶樑柱，他的怒气早就憋不住了，要不是为了搜集证据，给对方来这么一下，他真想拎着兇器，带着队员们去对方基地讨个说法。 「先等会儿，杨飒呢？」邵战问。 战队经理秦川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抓到丈夫心疼小妾的正宫娘娘，摩挲着牙龈说：「还能在哪儿啊，当然在皇上您的尚书房里呀。」 邵战跟杜长城递了个眼神，往外走路过秦川时哂了一声：「没事儿别老爬墙根。」 秦川川登时给气得火冒三丈，叉着腰，对着某人飞快离去的背影，翘着兰花指叫嚣着：「有本事别来问我，再掺合你俩的事儿，我就是个棒槌，我就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棒槌！！！」 邵战在门口稍作犹豫，敲响了自己的房门。这是搬到基地，有记忆以来的第二次。头一次是胖汤圆刚招来那一年，体检血脂高逼他减肥。还是青训生的胖胖为了不参加减肥训练，跑到他的房间反锁房门，以绝食相要挟，闹了好大一通。 杨飒显然不是这么折腾的人，不过三年前这孩子在星海搞出的事端也不小。 杨飒已经换了衣服，浅色牛仔裤配上灰色的t恤，t恤的料子垂下来，有些空荡，像是挂在骨架子上。 没等邵战开口，杨飒指点着手机上银帝战队的新闻：「是你做的？」 邵战摇头，如实告知，他是托人搜集了银帝战队的违法行为，不过还没有放出去。这个新闻应该是他查资料时相关人员放出去的。他没有报出冯长山，银帝战队前任财务总监的身份。 不过，这种级别的资料，能接触到的人不多。对方这么做，无论是因为同银帝战队的私怨，还是藉机向他示好，对于杨飒即将要的做的事都是助力。邵战并不介意担下这份人情，毕竟无论是星海还是集团要发展，都少不了对人才的需求。 况且，他相信冯长山敢于这么做，已经为自己预留好了后路。看这报导来势汹汹，对方筹备这项工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而已。 「谢谢。」即便邵战表示说跟自己没关系，杨飒也能推断出对方在整件事上的推助作用。 在书桌边竹藤编制的圆凳上坐下，邵战像客人一般揉着手：「关于那天你问我，有关战队的问题，」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想，我可以回答你了。」 邵战就是这样性格的人，哪怕是对方漫不经心的一次拜託，他也不会慢怠。给一个答案，是对对方，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其实当事人的杨飒一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十三年来都是他自己，孤独地在在黑暗中行走着。三年前他来到星海，又被养父抓回德国，却从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人。 或许，他想，这个人是不同的。 或许，他想，这个人是可以站在自己身边的。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是孤独的。不过是印证了早些时候的预想，为什么心会这样痛？尽管内里如刀绞，杨飒表面上却是不肯表露出来的，硬是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架势来。这是身为一名被领养的的必修课，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负面情绪，否则你会挨饿、挨打，甚至被退回到孤儿院。 「我想了一下，还是没办法答应你的提议。」邵战的左手下意识地扶着石膏外壁，「其实无论你是要毁掉星海还是银帝我都不意外……」 「看来，我们是没有办法达成共识了，邵队长。」杨飒起身，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密钥搁在对方手边，利落地转身离去。 「我还没说完，」邵战叫住他，「五分钟，给我五分钟可以吗？」 杨飒回过身来，不知为何，邵战背光的身影多了几分憔悴，他的目光落在缠着石膏的手臂上，眉心微动，坐回原地。 「你对我，还真是没耐心呢。」见人回来，松了一口气的邵战打趣道。他活动着膝关节，试图坐得舒服点儿。即便对他来说，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知道你有要做的事，毁掉星海跟银帝似乎是最便捷的方式，但我恳请你，」邵战哽咽着，「恳请你为战队的孩子们想一想，他们怀揣着美好的梦想，准备把人生交给电竞，我们不能打破他们的梦，否则……」 第85页 邵战的话，在杨飒脑海中迴荡：「否则，我们现在做的，跟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呢？」 「是啊，有什么不同呢？」杨飒扣问自己，不甘的情绪伴随着泪水涌上心头。 「当初我不知道max是你的人，星海送给你都可以，真的。」邵战向他伸出手，「你想要做的事，加我一个，我们一起，」他补充着，「以不毁掉孩子们的梦想为底线。」 杨飒犹豫着，他想了又想，终于握住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 只是达成了初步的共识，邵战自然没指望杨飒一下子向自己敞开心扉，对方只留下一个名字便离开了，并对这几天的招待表示感谢，今天他就会带p的成员。 队长邵战当即表示理解，并承诺，星海的大门永远向朋友敞开。 杨飒离开房间前提醒道，也别对所有朋友常开，尤其开大奔的朋友。 这是重逢以来，杨飒少有的顽皮时刻。邵战稍加思索，便想到他说的是在基地造成事故的微光队长。 杨飒离开后，邵战打给总部的秘书：「帮我查一个人。」 · 杨飒苦寻朋友不到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几个外国友人，在吃货胖汤圆的提议下，正在准备享受早午餐。 「说真的，我最最最捨不得的就是中国的饭。」小蓝蓝两只手各拿一支筷子，试图把海鲜炒饭送进嘴里。 胖汤圆进食之余不忘把勺递给朋友：「在炒饭面前，我不配有姓名是吗？」 「有有有，」小蓝蓝抱歉地说，「你是我在中国，最爱的人。」 胖汤圆不信地一眯眼：「杨飒呢？」 小蓝蓝想了会儿：「他是德国籍。」 胖汤圆大方地拍在兄弟肩膀上：「放你小子一马。」 结果一句话，六个字，四个老外整齐划一地站起来，在桌子底下找东西。 胖汤圆护着桌台，保持着仅存的理智：「兄弟们，是地上有杰瑞吗？」他这么一问，给存作陪的庄柏也吓了一跳，离门口最近的江然然已经开始平行挪动了。 「我们在找，」普通话还算标准的max的发言代表了几个小老外的心声，「你放的马放到哪里去了？」 「可能，也许……」胖汤圆试着解释，但很快领悟到，自己跟这几个货彻底掰扯不清了。 「我开始领悟，上学时候老师教学生，教不会给自己气哭了的感受了。」胖汤圆举起碗，「不要管马的事儿了，我以粥代酒，敬兄弟们一杯。」 说完，豪气干云地干了，其他几个老外有样学样，吞粥如饮酒。 放下碗，胖汤圆正张罗着让老闆再上几个菜，却听见max说他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啊？」胖汤圆随口问，立马反应过来，在几张颜色各异的脸上看到了惜别之情，「你们都要走？」 max要回德国，小蓝蓝要回澳大利亚，小白要去埃及做交换生，最绝的是游戏white的小黑黑。 「white你呢？」胖汤圆一面往蟹汤包里倒醋一面问。 「我得回沙特，一大堆生意上的事儿等着我拍板呢。」他夸张地嘆了口气，「真希望当年我爹没去找我，那样我到现在还是一个快乐的小土着，我养父到死都以为我是亲生的。」 胖汤圆手一歪，一大半调料撒到桌子上，赶紧拿纸去擦，在心里合计着，就你这纯血长相，也不像是有沙特血统的呀。 不知道他们的中国朋友已经在脑海里演绎出了三百集的狗血剧情，几个外国友人蔫巴巴的。 「那杨飒？」忙着帮几个老外布菜的庄柏突然开口。 「他，他还有事情要做。」几个肤色各异的小脑瓜对视了一会儿，「所以，可不可以请星海的朋友帮忙照顾飒？」 「这个嘛，」胖汤圆有些为难地抄着胖手，「这件事的关键，是要看杨飒。」 「看杨飒让不让我们照顾。」怕几个外国人听不懂，江然然贴心地替队友补充说。 「这个好办，山上那套别墅是我租的，」max举着手机，「现在我就退租。」 「那他有钱不能住酒店吗？」江然然挠头。 「我写邮件给银行，挂失信用卡？」小白白问，这几个人来中国的证件，是他统一经手的。 「可他还有腿呀，他不会跑吗？」胖汤圆想着杨飒的脾气，觉得这种可能性更高。 即将回沙特享福的小黑黑举手：「要不，我们在他手机上装个定位软体？」 终于看不下去的小蓝蓝，揪着快要立起来的头髮：「不是朋友，你们说的这些是合法的吗？」 第六十章 不要太离谱 「我也觉得, 」庄柏劝着一桌子五颜六色的傢伙，「我们不要太离谱。」 果然，回到基地, 杨飒就要带着自己的队员离开。 终于到了展示演技的时刻, max按照原定计划把责任推给原房主。 「水管漏水？」杨飒都懒得揭穿他, 回德国定居前，这傢伙暑假在美国童子军里混得有多自在。 小蓝蓝抱着胖汤圆在半路上买给他的同色系抱枕：「我也觉得，这点小困难, 实在说不过去。」 原本想喊胃疼的小黑黑, 被杨飒一个眼神瞪回去, 站直了身子，在原地尴尬地扭了扭：「刚我stitch（岔气）了。」 看清形势的小白白, 对几个不争气的兄弟表示无语。杨飒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他们这帮孩子的头儿，那时候个子不高, 还没长开，可主意正, 对自己特狠。不过话说话来, 在那样的环境里, 不狠一点，他一个黄皮肤的小孩子，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第86页 最开始他也看不惯杨飒当头头, 见识过他打架后，就服气多了。那时候高年级有几个篮球社的白人，仗着人高马大在新生间横行了好久，挨个被杨飒的拳头教做人。那时候max对杨飒就很信服, 听说是小时候被揍老实了。 几个在饭桌上信誓旦旦的傢伙，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被杨飒催着收拾行李，十分钟后，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垂头丧气地在星海门口等车。 临近中午，还没到小队员的起床时间，今天星海基地的窗口后面，轮番闪烁着窥探的影子。孩子们年纪都不大，这几日p的哥几个玩儿得都挺好，想下来送，碍于杨飒的冷脸不敢冒头。 胖汤圆在第一时间叫江然然通知了老杜、秦川跟邵战，老杜和秦川这会儿，正在处理银帝战队相关事件，安排曝光星海队长受伤的事，邵战本人不知道干嘛去了。蔫了吧唧，一路跟在朋友身后当胖尾巴的老汤圆，一个没忍住，冲着冷心冷面的杨飒发起火来。 他说他搞不懂，杨飒为什么一定要走，一定要拆散他们的友谊，这几个人很快就要飞去天南海北了。他们几个是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决定权都应该在他们自己手里，为什么要被杨飒的意志支配？要不p搅出的事端，银帝战队不会狗急跳墙，他们的队长也不会受伤，导致星海大战前夕减员，于公于私p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你是真的铁石心肠，还是在这儿跟我装疯卖傻，不知道邵战是为什么受伤，是替谁受伤的吗？」越说越激动，胖汤圆抓着杨飒的衣领，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给星海队员一个说法。音量大到，在树根地下散步的八哥差点崴了脚，躲到一捧高草后面，伸出鸡头，探头探脑的。 其实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他清楚，是银帝战队使下三滥的招数，杨飒也是受害者。入行的时候，他也听过银帝俱乐部的传闻，那边的管理层早些年起家的经歷似乎不太见得光。杨飒这么做，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理智上，他分得清，这次混混找上门来滋事p的人是受害者。可是情感上，他就是过不去。受伤的人是邵战啊，是星海的队魂，哪怕但是那棍子打在他老汤圆身上，让他这辈子也拿不起滑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疼。 出事儿之后，他带着几个外国人去报警，又带回基地安顿。脸上乐呵呵的，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没有哪个晚上是不失眠的。甚至整个基地也是，表面上一切如常的样子，可他知道，这种正常有多不正常。杜长城和秦川反覆叮嘱他们，不准闹情绪，不能p的朋友跟前讨论事故相关人员。连吊着膀子的邵战，每天忙来忙去到处跑，好像根本不关心自己能不能回到赛场上似的。 胖汤圆觉得自己要疯了，要tmd被身边这些「正常人」逼疯了！难道每天围绕着自己的，都是些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的假人吗，只有他自己，被当初没能替队长挡下那一击，愧疚得掉了好几斤肉吗？！ 看电视剧电影的时候，觉得发疯文学好爽，那是因为影视剧属于片段叙事，不需要角色为发疯的结果善后。可现实中，当你在大庭广众下对着可能跟自家老闆有一腿，甚至老闆为了对方断了手，还甘之如饴的傢伙发了好大一通疯，应该怎么收场呢？ 胖汤圆努力维持着恼怒的气势，心里后悔得就差把十八辈祖宗请出来为自己保驾护航了，悄摸摸地搜索疑似惹火了自家老闆的小情儿该怎么办，准备参考下缺德网友的回答时，走起路来还有些顺拐的杜长城赶到现场，好像完全没看出现场的尴尬气氛，大肚地拍了拍杨飒的后背，说：「星海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随时欢迎回来。」 杨飒点了点头，抿紧嘴唇，没说话，看不出情绪。 网约车到了p 的成员也没再反抗，乖乖地拎着行李上车。临走前，杨飒绕到胖汤圆跟前，单手按在他的肩上，承诺着：「我保证，欠星海的，我会一点不差地还回来。」离开前，他朝着别墅的方向望过去，没看到人，却始终感觉着有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邵战收回目光p离开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杨飒并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但是他知道，这件事上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接下来他们会从不同的方向，促成事件的发展，他要做的，是赶在事件发酵前，协助银帝战队有潜力的队员转会，并尽量减少俱乐部丑闻对个人的影响。 陈秘书办事一贯麻利，资料晚餐前就叫信得过的手下送到邵战手里。 曲劲，十三年前是银帝战队青训生里的佼佼者，从资料上看，天资、反应和赛场上的统筹能力都是一流的。文件侧边还附带着补充资料，是陈秘书联络了当时的助教，了解到当时的教练有意将曲劲升到一队当替补，报告打上去了，不知道上面为什么没批。 就这样拖到星海从银帝战队独立出去，曲劲一直以青训生的身份呆在战队里，一个月后，申请了离队，离队原因上标註的是个人原因。 邵战从后续的处理流程上看出端倪，选手流动并不是电竞圈的专利，但是不同级别的选手合同不一样。说白了，培养一名能够上场比赛的选手，教练的心血和俱乐部的投资都不会少。从教练的调队的申请看，曲劲离队的条件不应该怎么宽松。没有赔偿，也没有竞业限制，反倒是银帝战队给对方补发了年度的奖金，尽管当时只是年中。 第87页 最重要的是，这笔款项并没有记录在曲劲离职的文件中，是作为补充资料，是陈秘书从当年的银行流水中找出来的。 事情卡在星海独立出去的时间点上，很微妙。要追查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对邵战来说，不算难，难的是，查出来之后呢？那时候，大多是和父亲共事过的兄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有一些可能还在星海挂职。真要查下去，这一层，他必须考虑。真的要为一个人，把星海俱乐部多年前的老帐翻出来吗？ 邵战苦恼的时间里，杨飒也不好过。那个人，是他和国内唯一的联繫。这么多年，都是为了这一天，他把那个人的名字交出去，如果邵战如承诺那般肯为他讨一个公道，他也不想做得太绝，连累两个俱乐部的小队员们。毕竟，那个人曾经和这些孩子一样，怀揣着对电竞的梦，和对未来美好的期望走进俱乐部的大门。 所以，邵战的提议，他同意。只是，此刻不安的情绪抓住了他的心。如果查出这件事涉及星海高层，涉及邵战父亲的旧部，他还会如承诺那般吗？还是就此，埋掉线索，封堵知情人之口，让追查者无功而返？ 杨飒发现，由于对邵战的信任，他似乎把自己放在了无比被动的艰难处境。这和多年来他所受的教育不符，可是不知为何，他想相信这一回。 也可能是夜风太柔和，也可能是单纯发了疯。 在曾经热热闹闹开party的长廊下，掌心摩挲着最终没能还回去的密钥，柔软的月躲在铅灰色的云朵后面，将一切藏得很深，很深。 「飒飒，快来快来，他上线了，快来帮我……」长手长脚的max像个大蚂蚱似的跳出来。受伤的这几天不能出去浪，在星海学了不少绝招，想要虐一虐当初撒网钓上来的鱼。 结果，事到临头，看到网友上线，还是第一时间跳出来找外援。说起来，这个老菠萝还是用杨飒的女装照勾上来的。结果他起身慢了点，还被max急吼吼地催促。 临近门，杨飒回头看了眼云层后的月亮，若有所思的样子。 · 浓重的雾气下，一辆银白色的网约车噼开夜色，缓缓驶入临山的街区。 吊着手臂的邵战从车上下来，马路上和别墅区都很静，静到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宽敞的街面上响起。 第六十一章 乖巧又温驯的大橘猫 独栋别墅的一层亮着灯, 有隐约的人影投在深紫色的窗帘上，看得出是在做着夸张的伸展运动。 邵战经过大门，在围栏外踱步。他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为什么不按下门铃, 吵醒里面的人，真实的原因连他自己也不确切知道。意外受伤，不仅仅是职业生涯受损, 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 他都必须要提前规划处理。 还有杨飒这次回来的目的, 牵扯到战队十三年前的旧事。有些人离开了星海，离开了电竞, 其余的相关人士，都已经晋升到星海中高级管理层, 一旦曝光，资方、粉丝, 商誉、上下游的合作、下阶段的人才培养都会受到牵连。 这一系列事件, 在他脑海里盘旋再盘旋。就好像每次在对战中一样, 作为星海的队长，战无不胜的mars，他必须统领全局, 迅速作出取捨判断。可这件事，他再三权衡，也始终没有损伤更小的办法。 秋风微冷，天尽处隐隐有闷雷滚过, 头顶上的阴云不知何时飘散开了，洒下稀稀落落的雨线。 邵战走到别墅的侧后方, 在距离袭击处不远，遇上了结伴巡逻的保安。 · 「打不死的草履虫使用vss射击步/枪击倒ks」 人物倒地的同时，杨飒有瞬间的失神，没有及时退回掩体等待救援，也没打药。很快，屏幕上飘过最新战报。 「打不死的草履虫使用vss射击步/枪击杀了ks」 「抱歉。」杨飒放开键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身后为自己涂颜色的小蓝蓝为队友操作中的低级失误感到惊讶，一不下心把沾了颜料的毛刷子捋噼叉了。 不太会玩游戏的max对小蓝蓝的暗示半懂不懂，安慰道：「没关系，是人都会失误的，下一局就好了。」 小蓝蓝懒得理会这个低情商的傢伙，有些时候他真的不得不怀疑这个金融、物理双学位的傢伙脑壳里面有没有脑仁儿，每天晃荡个大傻个子，该不会是个智障吧。他举着刷子去找做广播体操的小白白和在做成语连线的小黑寻求帮助去了，剩下主力飒和他根本看不清局面在旁边瞎鼓劲儿的沙雕小跟班。 「今天手感不对……」杨飒刚想说不玩了，游戏里的队友拉着他开了新的一局。 飞机拉了个直上直下的大直线，杨飒跟着队友的标记点跳伞，他看着队友的水果头像：「这个菠萝，还不知道你是男的？」 max收起刚刚指点江山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坐在杨飒身边的沙发上，浑像一只乖巧又温驯的大橘猫，小心翼翼地伸出试探的触角，温声提醒着：「是对方还不知道你是男的。」 正在房区搜装备安配件的杨飒手一抖，扫出去几发子弹。这才想起来，倒霉的max在论坛里钓鱼用的照片是几年前自己万圣节的女装照。悲愤的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透过窗子，在对面的墙体上找手感，捎带手扫掉了两个小机器人。 识时务的max立刻开启了彩虹屁模式，什么killer最棒，killer最强，全然不走心的夸赞，像是捆绑兜售的过期食品，不仅无益，还有毒。 第88页 奶得杨飒被人打了黑枪，正在角落里缠绷带的时候，来电声打断了max名为应援，实为诅咒的唠叨声。 「什么，你说什么？」从到中国以来，自以为汉语不错的max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慢一点你再说一遍，不明身份的，什么是不明身份……」 跑完毒的杨飒捡了个窗口蹲下，一面观察敌情，一面接过电话，请对方再讲一遍。 试图用胶带缠刷子的小蓝蓝正在进行精密操作的最后一步，屏气凝神地试图捋顺刷毛，然后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被挪到了电脑前。 银幕上残血的特种兵唤醒了电竞人的dna，咬着毛刷子的木柄，专心致志地跑起毒来。给一旁试图趁机取下毛刷子的max吓得一愣一愣的。 「我出去一会儿，这里交给你了。」杨飒把手机丢给max，抓着小蓝蓝的肩头按在电脑跟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墅后院的院墙外，尽职负责的保安守着鬼鬼祟祟兼来路不明的傢伙，正通过无线电对讲机在唿叫外援。 杨飒快步走到近前，打断保安的话：「不用了，我认识他。」 夜雨中，穿着浅色运动衫的邵战寥寥落落地站着，丝毫没有被抓获的窘迫。仿佛两侧严阵以待的保安，好像他花钱请来的左右护法。 「你认识？」有些虚胖的保安丝毫不掩饰心中的质疑，「真的吗？」眼珠在邵战身上转了几转，呛声道，「认识你怎么不说呢？」 好像词语烫嘴的邵战耸了耸肩膀，歪头用眼神点了下保安小胖，示意他太聒噪了。 杨飒看懂了邵战的想法，要自己处理眼前的局面。可他既不是星海队员，又不从他那儿领工资。严格上说，两个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凭什么要听他的吩咐办事。 这场雨夜的对峙中，杨飒率先转过身，顺着栏杆，一言不发地走回别墅里。 邵战倒还是老样子，倒是给两个保安给弄不会了。被喊来支援的同事顶着雨越来越近，这个屋主认识的傢伙，他们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好在，好心的房主并没有难为他们太久。 杨飒回到别墅里，给等消息的max简单交代了电话里的事，没提邵战，只是说保安搞错了，然后抓了把雨伞出门，说是要去散步。 「我我我我，」做成语连线做到头昏脑胀的小黑黑举起手主动请缨，「我也去我也去。」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实在不是他能把握住的，结果被杨飒一个眼神瞪住了。 沉浸在广播体操中，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小白白适时扒拉住冒失的伙伴，朝着杨飒摆了摆手：「快去吧。」 直到杨飒的视线消失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的小黑黑懵懂地反问：「去哪儿啊？」 「有人等。」小白白讳莫如深地说，好像修仙一般闭上眼睛，懒得看朋友的傻样子。在心里替朋友悲伤了好一会儿，这种短路的脑子，怎么能学好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化？ 杨飒没空理会朋友脑袋里的弯弯绕绕，抓着伞柄来到院墙外。 几个大眼瞪小眼的保安如蒙大赦般跑掉了，生怕杨飒反悔似的。上次出事后他们就加强了安保工作，本以为这次能立个功，谁知道空淋了一身雨，差点甩不掉和屋主认识却咬死也不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傢伙。 「真是的，」保安小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吐槽，「什么理由，连说都说不出口呢？」隔着朦胧的雨幕，他看到屋主和他的「朋友」面对面站着，正将宽大的雨伞移到访客头顶上。 「搞什么？」他捂着脑袋，迎面和来接他们的物业经理撞了个满怀。 雨伞撑起一片干净的，不受打扰的天地。小胖胖仰望着高大的物业经理，眼睛微酸，高喊着：「爸爸……」扑了上去。 保安经理脸一红，微侧着身子，还是被对方沖得后退了几步。 其余几个保安激动地挤到伞底下，哪怕只能分到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簇拥着彼此往回走，在雨伞下肆无忌惮地嬉闹着。 只有趁夜来接他们的保安经理被撞得衣冠不整，被几个年轻人拥在中间，听取爹声一片。 · 「这是年轻人的新玩法吗，」目送聒噪的一群人远去，邵战把注意力转到对面的人身上，「管送伞的人叫爸爸？」 杨飒在心里哼了一声：「要不起你这个好大儿。」说话间把伞柄往邵战怀里送，后者退了两步，并不伸手。 冷着脸的杨飒追上他，固执地将人重新纳入他的伞下：「别闹了，打着石膏呢。」 话音刚落，一米八几的邵战当真乖乖地站着，一动不动。 他这样，倒是叫杨飒不知所措了，隔着伞柄在心里嘀咕，也不用装这个乖吧。生怕对方讲出什么自己接不住的话似的，抢先开口：「你来干嘛？」 态度是不加掩饰的强硬，用来掩盖内心深处的不安。 邵战单手取出兜里的折刀递过去，是杨飒走前落在星海基地的。 杨飒接过刀，手指在刀柄上无意识地摸索着：「还有事吗？」 「顺便来看看。」被询问的人夸张地环视周围，说怕那些人来报復。 「好烂的藉口。」 邵战也觉得自己很傻，他只想来告诉对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他自己面对。 有好多想说的话，真的见面，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89页 「陪我走走吧。」他提议，然后不待对方的回答，转身顺着被雨水打湿的街面走起来。 举着伞的杨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心里和丢下一切回别墅的想法抗衡了下，终于认命似的追上去，将雨伞撑在高瘦的人影上。 有些赌气似的，闷头行走的人甩了甩濡湿的头髮，用力压着唇畔逸出的笑意。 第六十二章 是不是疯了？ 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这些年的思念跟无法言说的悲伤，一切的一切都化作轻巧的足音，落在寂寥的街角。 但这一夜, 註定是不同的。因为他知道, 自己要说的, 对方心里都明白。 从山上区下来后，邵战打车到爷爷家时已经过了零点。那正是电竞少年的训练时间，毫无困意的他把偷偷补觉的秦川拉起来, 核对线上选拔赛的相关事宜。 星海的二队队员成绩不俗, 靠的是长期以来的团队配合。团战的优势说白了, 就是个人技能没有太多亮点。况且这一次是要代替他打要到一队核心主力的位置，比起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更多的是由心底发出的慌乱。 同时，各大战队的主力队员相对稳定, 合约期将满的也没有转会的意图，况且要预备即将到来的亚洲杯, 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星海此刻需要的是个人战力强悍, 心理素质过硬, 能够统领战队的选手。所以，这次採取了邀请赛的模式。 下午三点，通过初筛的选手将聚集在星海基地, 统一参加选拔。对于胜出的选手，有需要的话，星海俱乐部也会全程协助办理其转会的相关事宜。 「不是大哥，你是不是疯了？」头戴睡帽, 真丝眼罩挂在脖子上的秦川肿着眼睛吐槽道，「几点了, 你睡不着拉无辜的人陪你熬夜，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 「完全不会啊，」邵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在在线文件上标註出需要改进的方面，「想想每个月打到你工资卡上的数字，还困吗？」 闻言，正对着镜头肆无忌惮打哈欠的秦川川立刻正襟危坐，装出一副悬樑刺股的模样来，飞快地处理起大少爷布置下来的任务。 等待线上办公系统走流程的时候，秦川偷瞄着大少爷的脸色，像古代侍妾那样试探着问：「一定……要这样做吗？」 邵战从文件上收回视线，面上是少见的深沉：「如果是你唯一的血亲，多年来一直蒙受不白之冤。而那些该负责的傢伙，却藉此平步青云，你会怎么想？」 整个调查过程，邵战特意没让pubg分部的人参与，但混迹于俱乐部多年的秦川还是通过人脉了解得七七八八。 十三年前，星海还没有从银帝俱乐部分割出去的时候，招收了一名青训生，是队内的新星，教练公认的前途无量。可惜没过多久，就传出其低调转会的新闻，从此后便不再有他的消息。那些年，电竞还属于小众范畴，社会上普遍认知还是不务正业，跟电子竞技根本不发生关系。家长闹到俱乐部把孩子揪走的事儿，也时有发生。 走了一个青训生，也是在算不上什么新闻。毕竟当时的粉丝基础是靠着同好支撑的，没过多久，这个在公开训练赛上惊艷一时的少年，便淹没在人潮汹涌的岁月里。 但是，和他在赛场上较量过的队友，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尤其是在他入队后，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不已的正式队员，还有那些曾经伤害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的傢伙们……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能理解那孩子的不容易，可是商誉、资方和俱乐部的前途，你都不要了吗……」秦川嗫嚅了半晌，试图动摇视频那头的人，「还有你的粉丝，你受伤的事已无可挽回，还要让他们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他们会受到冲击，是因为事件本身，是因为犯下罪孽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想不出揭露这件事的人有什么罪过，」接着，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更想不出，多年来默默承担这一切的人，有什么罪过。」 「可是据我了解，相关的人员不仅限于银帝战队的管理层，还有星海的高管，和集团总部那边也脱不了干系。」 秦川说得含蓄，邵战却知道对方隐晦避免提及的，是他的家人。当年父亲提议买下银帝的分部，组建自己电竞俱乐部，具体实施的却是小叔叔。 父亲还在的那些年，兄弟俩的关系总是紧张。叔叔年轻，桀骜不驯，对他这个侄子是不错的。可是常年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下，总想多点什么证明自己。在父亲提出收购计划后，抢先一步实施。 可能正是这份自证的心，让他贪功冒进，对很多问题视而不见。据邵战的了解，小叔不仅包庇纵容，甚至可能正是他主导了整个事件。只是不知道，促使他这么做的缘由，是发现了哥哥真正的注意力是进军房地产业，还是别的。 小叔个性风流，脑子转得也快，掌管俱乐部这些年，倒是意外地合拍。不过电竞事业兴起也是近几年的事儿，在那之前，管着这么个烧钱的玩意儿，还是自己买回来的，也是不易。 邵战记得，在俱乐部扭亏为盈之前，有几个董事总想藉机将转手俱乐部提上日程，小叔不知是领队多年有了感情，还是对死去哥哥的怀念，为俱乐部的孩子们守住了这方天地。 七点多，家里的阿姨起来做早餐，邵战收了文件，准备给爷爷送豆浆的时候被告知老总裁去温泉馆疗养了，走之前给他留下话，公司的事任凭邵战处理。 第90页 邵战跟小姑姑打了声招唿，没吃早餐，嘱咐阿姨随便打包几样便出门了。 宿醉的邵瑞刚在夜总会门口撞见自家侄子的时候，怪叫了两声，指着副驾驶座位前的打包盒：「你不是来给我送早餐的吧？」嬉笑间，狠狠瞪了一眼身后的秘书，转身就走。 邵战拉住浑身酒气的人：「我们谈谈。」 「谈谈？」邵瑞刚甩开他的手，收了笑脸，冷冷地看着这个他从小宠到大，却不知何时长成大人，到可以和自己抗衡的小侄子，「有必要吗，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有必要谈吗？」说完，拦了辆计程车扬长而去，留下邵战和不知所措的秘书。 面对家人，邵战还是有愧的，安排秘书回总部正常上班，看时间还早，叫司机开车去山上区，原本只想远远地看一眼，没想到被保安小胖认出来，敲开了车窗打招唿：「今天没迷路？」 邵战不知道后来杨飒是怎么和物业这边解释的，只能含煳地应承了两声。 小胖保安倒是热心，晃了晃手里的对讲机：「我刚刚叫巡逻的兄弟叫你朋友来接了，这边儿的路还挺不好找的。」 邵战没什么反应，司机如蒙大赦般请示过后，举着手机跑到路边和非要找爸爸打视频的女儿通话去了。 保安小胖是个热心肠的人，自顾自地解释起保安部加班加点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前阵子有些个流氓，流窜进来打伤了业主的朋友。听说伤得挺重的，整条手臂都废了……」 兀子讲述的小胖子倏地收了声，视线不自主地落到对话者吊在身前打着石膏的手臂上。脑子里警铃大作，嘴里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外吐噜着：「我们经理还去看了，说那人是特别有名气的电竞选手，长得特别帅，还说不让我们往外说……」 某受伤·知名且特别帅气的电竞选手反问道：「要是让你们经理知道你把这件事传出去了，会怎么样？」 设想着那一场景的小胖：「当然是扣工资、扣补助，丢工作一条龙服务……」由于想像的画面过于真实，他不得不用一连串的笑声掩盖内心深处的慌乱。 就在俩人尬聊的时候，杨飒的出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修长的身影似乎还带着昨夜的雨水气，因为走得急，微微有些气喘。 「你怎么来了？」杨飒问。 保安小胖见苗头不对，赔着笑脸：「你们聊，你们聊。」拖着同事，一熘烟地跑远了。 四下里找藉口的邵战瞄到阿姨打包的盒饭，脑子转得极快：「来找你吃早餐。」 「早餐？」杨飒收起意外的神色，拉开车门，抢在他之前拎起了食盒。 邵战原本想问他准备带自己去哪儿，斟酌了半天，还是没开口。严格上说，自己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不过他也没奢望能够见到本人。只是想着在周围转转，看看他常看的景色就好，谁知道小保安话虽然多，还意外挺善解人意的。眼下能跟杨飒走在一起，已经很不错了，怕自己多说多错，干脆不开口。 杨飒在心里盘算着来人的意图，不过考虑到对方不言语，他也不好逼得太紧。想带人去别墅，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一层的窗户后面一黑一蓝两白的四张明晃晃的面孔，当下就改了主意扭身朝着半山腰走：「山侧边有个凉亭，去哪儿可以吧。」 邵战点了点头，默默地跟他在身后。 山上的别墅区是新建的，这凉亭却意外地颇具古意。檐顶用蓝色绿色的油彩描画着捲云纹，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剥落，倒显出精緻的功底跟木材朴拙的纹路。 平日里为了照顾爷爷的口味，阿姨练就了一手精緻的中式餐点。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凉亭下的石凳上。阶边的草叶犹带着昨夜的雨水，沾湿了两人的裤脚。 第六十三章 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 吃着精緻的餐点,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任凭濡湿的风卷着沉默在两人之间捲起草尖上深绿色的落叶。 行程太满，这样的一天有太多事情要做, 放下手中的碟子便收拾起来。 「要走了吗？」 杨飒问, 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 邵战嗯了一声, 没有更多的言语。而沉默的风，又使又冷。 收拾妥当，邵战起身欲走。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扬了扬手当做道别。那只手, 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 杨飒站在他身侧, 注视着始终沉默不语的傢伙，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他名字对方在受煎熬, 也明知对方是因为自己才会陷入这两难的境地，他实在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太难的话, 就算了吧。」杨飒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哥的事, 我会自己想办法……」 邵战倏然转身, 张开单只手臂, 笑容清浅：「能抱抱你吗？」语罢，轻轻将对面愣怔的人揽入怀中。宽大的手掌在对方的脖颈上搓了搓，「没什么, 来这儿就是想告诉你，一切有我。」 杨飒微微仰头，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双眼：「为什么？」尾音消磨在两人愈发靠近的唇齿之间。 就在触碰的前一刻，邵战头一偏, 额头枕在杨飒瘦削的肩膀上。他要做的事会对不起很多人，甚至牵连到至亲之人。如果这样做, 无疑将自身上的愧疚转嫁给他人。 即便对方不是杨飒，他也不能这么做。况且越是珍爱之人，他越不忍心让对方受一点伤。 第91页 「走了。」恢復如常的邵战在他头顶一拍，像面对自家队员那般洒脱。 杨飒却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没能迈出去半步。 · 邵战特意把发布会和俱乐部招新的活动安排在一起，就是不想自家队员受到太多影响。 事实上，他这么做并非完全没有阻力。集团的负责人，从小看他长大的叔伯还是在会场后台拦住了他。 「小战啊，你的做法叔叔伯伯都能理解。但是你要知道，这种事不仅涉及俱乐部，一旦爆出负面新闻，总部集团也是难逃干系。」 「对嘛，况且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让相关部门做好家属的善后工作，最大限度保障他们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活到二十几岁，邵战还是头一次觉得和他人沟通这么艰难。 「各位叔伯也知道，我做的电竞是烧钱的活儿。一套设备，一个选手，就是行走的不动产。可并不是世间上所有事都能够用钱来解决，」他略略垂眸，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情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集团里也开始流行这样的价值观，可我并不是接受这样的教育长大的。」 沉默间，不知是谁补了一句：「现在不是少总裁在位的时候了。」 「所以呢？」邵战拉开领口，脸上尽是凉薄的笑意，「你们准备怎么做？」 · 十点四十五分，穿着黑色西服的邵战准时出现在媒体发布会现场。对面是受邀前来的媒体和面色不善的集团管理层。 就在不久前，他们言辞恳切地希望邵战只公布同自己相关的信息，表示集团总部正在筹备海外的合作项目，并希望他以大局为重。 邵战首次当着媒体的面披露了自己受伤的细节，提前闻到风声的媒体提出刁钻的问题，誓要从当事人口中印证他这次受伤同某个极富渊源的俱乐部有关。 几次交锋，邵战并没有给出正面回应，只是说：「我受伤的相关事宜，一切以警方的调查为准。」语罢，话锋一转，披露了一起年代久远的伤人案。 他话一出口，听众席末端的集团高管纷纷起身离席。有敏感的媒体人举起相机，将现场画面拍摄下来。 · 「这真是歷史性的一刻呀！」胖汤圆举起手机，对着前置摄像头啪啪自拍，顺便把训练室里站成一排的七个人当成背景拍进去，厚颜无耻地宣扬说，「你们几个好好表现，今儿个谁能胜出，就奖励他给小爷当小五……」 话没说完，被杜长城兜头拍了一巴掌：「什么小五小八的，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能靠点谱？」 胖汤圆捂着个大脑袋躲到秦川身后，不服气地说：「一队的替补不是小五还能是小三吗？」他冒着风险探出半颗头，诧异地，「吓教练，你不是想要藉机摆脱掉那个少爷队长吧？」他惋惜地劝说道，「虽然队长嘴损、心黑，外加小心眼儿，但是他在这儿咱福利好啊，有事儿没事儿可以请吃饭，再蹭个按摩啥的。你说咱训练多艰苦啊，要没有这些个福利，还让不让人活了？」 杜长城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招新的时候他不想节外生枝，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胖汤圆却像阴魂似的飘飘荡荡：「哎呀，教练你怎么不骂我了呢？你怎么不说大江没盖儿，不想活你去跳呢？」 见杜长城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抖了两抖，捂着嘴直接笑出猪声，赶紧在群里招唿江然然和庄柏来看：「快看快看，咱教练面瘫了，刚治好菊花，又摊上这个病。哎你们说这回他再住院，咱还用凑份子吗？」 杜长城点开圆滚滚的语音条，猖狂的笑声在面容阴郁的人身边游走：「我在群里。」 胖汤圆大脑当机，点开群成员的头像，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一抽抽，把杜长城踢了出去。 「好小子你，」杜长城气得牙痒痒，偏偏不肯在外人面前失了风度，伸出一根指头，一下一下弹在胖乎乎的脑门上，「浑小子你是要上天是吧？给我听好了，今儿我招一个也是招，招俩也是招……」 「教练！」胖汤圆眨巴着一双星星眼，「老柏人挺好的，就是嘴笨一点，脑子呆一点儿，打起游戏不碍事儿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要他啊！」 「谁说我不要庄柏了？！」 「然然也不能辞啊，虽然游戏打得菜，还不会做人。但是他年纪小，再培养两年看看，不让让人说你不给年轻人机会，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胖汤圆跺着脚说，一副为你掏心掏肺的模样。 「谁说，」杜长城吊吊个大驴脸，「要辞退然然了？」 「那……」胖汤圆睁着个大圆眼珠子，目光落在秦川身上，「战队经理的任免不是你区区一个教练能干涉的……」 「区、区、一、个、教、练？！！！」 星海pubg招新现场热热闹闹，在很大程度上也缓解了来访者的紧张情绪。如此愉悦的现场环境，也彰显着俱乐部大气、人性化的管理态度，不禁让人心嚮往之。就是，有些费教练就是了。 秦川看时间差不多了，和杜长城商量着请应聘者入位，气氛很是融洽。只有一个戴着口罩的男生默默坐在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 · 视频播放过后，大屏幕回到待机页面下，现场却是陷入沉寂。 「刚刚大家看到的，是十三年前的一段监控录像。当时星海俱乐部尚未从银帝分离出去，被打的人叫曲劲，是新晋的青训生。打人者，是当时银帝一队，后来转到星海俱乐部，带领星海打进一流战队的，我的前辈，姜宇。」 第92页 邵战话音未落，现场一片譁然。之前还在忙着编辑他受伤新闻的记者才意识到，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努力地挤掉同行，争先恐后地举起话筒…… · 「ks使用dbs击杀了autumn」 「ks使用dbs击杀了ppppp」 「ks使用vss击杀了雪人的信札」 「ks使用mp5k击杀了dp－28」 …… 操纵的特种兵脚下一滑，子弹沿着地平线扫出去，在对手身边划出形态圆润的弧线。 对方的队友正朝着圈内包抄过来，孤身一人的杨飒只能跳上车跑路，一边开车，一边还要防备被人打黑枪。 昨夜一宿没睡，眼底挂着淡色的眼圈。在行动中架枪，也不开倍镜，凭着感觉腰扫桥上的敌人，意外给对方躲过。 接连的失误让他心里涌上些许的烦躁，这几天手感一直不好，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挽回对自己，以及这世界的信心。 可惜，时机总是与自己背道而驰一般。 一个大意，杨飒被房间里丢出的手榴/弹扫到，特种兵倒地的瞬间，他的覆在键盘上，轻轻将其推远。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他想，纯黑色的运动口罩盖住了在他脸上流淌的悲伤。 「我去，老畜牲疯了！」胖汤圆抱着手机惊得连蹦了两个大跳，地面也跟着颤了好一会儿。 杨飒的目光越过围绕在胖汤圆身边的选手，瞥到手机屏幕上播放的监控画面，闭上眼睛，轻轻地出了口气。 他真的，做到了。 一股复杂又在想矛盾的情绪缠绕在他心头，他有些烦躁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操纵的人物好好地立在院墙外，一辆深蓝色轿车横在自己跟前做掩护，旁边的队友正在扔弹药和功能饮料。 回血的杨飒换了把mk14跟在队友后面加入了战局。 · 第六十四章 为了千千万万 「这段监控会和其他证据一起, 交给警方。」 对于视频的真假，视频中人的恩怨纠葛，邵战一概不予回答。只是一再表示, 星海俱乐部会竭尽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 也会就最终的调查结果, 给相关人员应有的补偿。 「错误已经铸成，我想说的是，星海绝不会推卸责任。既然家长选择把孩子交给俱乐部, 我们就有责任, 也有义务保护好孩子的人身安全。虽然迟到了十多年, 但我还是要代表星海向曲劲及其家人说一声抱歉。」 邵战起身，深鞠一躬。 记者的提问更加尖锐, 也更加实际。经过不懈的努力，星海俱乐部已经晋升为国内一流的团队。在电竞事业上, 尤其是pubg分部，成绩斐然。这会儿主动爆出十几年前的丑闻, 是否暗示着领导层和经营权上有变动。亦或是被知情人威胁, 逼不得已选择了主动爆料的方式, 同违法行为割开，藉此挽回企业形象。 「星海是一个整体，过去的星海造就了今天的星海。作为pubg分部的现任队长, 我很感谢前辈们在艰难时刻打下的基础。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星海，更没有我邵战的今天。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对过往的问题，视而不见。电竞是运动, 是体育竞技。家长把孩子交给我们的同时，孩子也把自己把梦想同时交付给我们。」闪光灯一刻不停地闪烁着, 邵战眼框微湿，「这是个很艰难的抉择，星海走到今天不容易，中国电竞走到今天更不容易。有很多亲人劝我不要这么做，但我相信更多的人能够理解我。中国电竞走到今天，能够在世界的赛场上披荆斩棘，绝不是某一个电竞人某一个俱乐部努力的结果。我要做的事，是不仅仅是为曲劲负责，为他的家人负责，更是为了千千万万怀揣着电竞梦想的孩子们，为了中国电竞事业的未来负责……」 · 屏幕上依次亮起队友被击杀的报告，只剩下一丝血皮儿的杨飒潜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毒圈还在缩小，只剩下他和对面一个三人队。 对方打掉了他仅剩的两名队友，由于距离太远，他果断地放弃了救援，卡在进圈的位置准备收人头。 他所在的位置并不是最优选，是为了避免一下子被人定位到，尤其在他这种孤儿状态，选点更要谨慎。 他听着车声，同时关注着人员报告。发现对方队伍里减员一名，应该是被毒雾收走了。 对方很谨慎，宁可冒着减员的风险也不轻易入圈。杨飒预感这一局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尤其当他发现对方的车辆在东南角不寻常的停顿后，再次启动朝着自己的方向包抄而来。 他立即断定招摇而来的车只是幌子，对方真正的杀器是被提前放下，挨着毒准备断他后路的队员。 杨飒挪动身子，冒险捡走了隔壁盒子里的药给自己打上。数秒的间歇里，他抽空扫了眼墙上星海歷代明显队员的照片，目光在姜宇脸上略作停留，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扫掉越野车的车胎。没有片刻犹豫，转身潜进毒里去打那个准备埋伏自己的傢伙。 他在赌，赌这支队伍装备没有那么精良，赌他们的额配合没有那么默契。 「ks使用野牛冲锋鎗击倒了ooooomer」 「ks使用野牛冲锋鎗击杀了ooooomer」 随后迴转枪口，将死之祝福转手送给他的队友。 · 「邵队长，邵队长，再说点什么吧，再多说两句吧……」 国内一线战队，主动爆料自家十几年前的黑料，这种事儿放在哪个行业都是爆炸性的新闻。 第93页 电竞记者里也有老粉头，当即扒出了曲劲的过往。不可小觑的天才选手，像流星一样转瞬而逝，再没一点消息。而原本的银帝战队的明星选手姜宇，却甘愿自降身价，加入从老东家分出去的年轻俱乐部。 当年姜宇转会，赔出天价违约金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谣言跟猜测满天飞，却从没有人正面回应过。不过后来星海俱乐部集中几乎全部力量，组建起了以姜宇为首的团队，一步一步，在国内，在国际上打出名号，也用实力击破了传闻。 那之后，即便国内外战队愿意出重金，姜宇都没有离开星海，直至退役。 而那些个同姜宇一同跳槽过来的原银帝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晋升到了星海管理层。很难想像，他们一路夺冠、加薪升职，是以一个孩子为代价换取的。 或许，正是窝藏着同一个秘密，才让他们的关系如此「坚不可摧」。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我愿意将一切交给时间，交给正义。相信正义会给未来的孩子一个保障，更会给过去的孩子，应有的公道。」邵战略一欠身，离开了会场。 · 战报汇总上，一排排的ks，好像学校里称霸各科的状元一样，丝毫不管别人死活的样子。 同场竞技的选手感慨着实力上的差距，其中有两名是星海二队的成员，向胜出者表示祝贺：「以后就是一个队的了。」 杨飒略一点头作为回应，他性格冷淡，倒是没人感觉不妥。 早有准备的杜长城向新成员伸出手：「欢迎加入星海。」 杨飒摘下口罩，双手握住杜长城，眸底有隐约的泪光。 得益于多年的教练生涯，杜长城敏锐的察觉到新成员的情绪波动，鑑于场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在少年肩上重重地拍了下。 经理秦川代表战队欢迎新成员的加入，并约定了谈合同的时间，帮着二队教练安排招新会的善后事宜。 虽然杨飒戴了口罩，他的身份在赛场上跑图射击的瞬间就展露无遗。战场上，从细节处辨认出对手的身份是一线选手最基础的素质。 一队惯常沉默的庄柏率先送上祝福：「恭喜。」倒是平日里蹦蹦跳跳的胖汤圆跟江然然静默地立在人群之后，面上沉沉，在欢乐的氛围中有些许的格格不入。 想着到底是新成员，江然然踏前一步，想着要不要聊表祝贺，被身边的人一把拉回来。 「干嘛，」肥嘟嘟的胖汤圆虎着一张娃娃脸，「你要叛变？」 「你说什么呢？」江然然气结，甩开他的手，烦躁地捋了捋头髮，其实他心里也忽上忽下地拿不定主意。 胖汤圆用粗胖的手指戳了戳暗掉的手机屏幕：「你站去他那边，就是跟我，跟队长，跟整个星海为敌！」在场的人都明白邵战做的事跟这个新人脱不开干系，都佯装不知，他胖爷爷可不能当这么不讲义气的人，誓要跟这些傢伙划清界线。 「干嘛呢？」杜长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雄心壮志，「还不过来跟新成员打招唿。」 随后，满脸不忿的胖汤圆，被杜长城掐着脖子提到了杨飒跟前。最开始还挺着好汉的架势，直到被结结实实地捶了两拳头，才好汉不吃眼前亏似的翻着白眼儿打了个招唿。 · 邵战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当天的练习接近尾声，正在进行个人的自由训练。 探头探脑等快递的胖汤圆率先发现了邵战，红着眼睛：「队长……」 风尘僕僕的邵战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们继续，我就是来看看新成员。」 杨飒坐在临时新加的电竞桌旁，闻言站起身，头也不抬地走出训练室。 「教练教练，你看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挑事儿的胖汤圆指着某人的背影告起状来。 「闭上你的嘴吧。」杜长城还没开口，经理秦川替他把场面按下来。他日常的工作就是在合作方、队员和总部之间接洽协调。是以，虽然年纪差不多，为人处世方面，却要比队员们成熟不少。 「队里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去吧去吧。」他颇为大度地对疲惫的队长说，又忍不住在邵战离开前叫住他，「那个，你那边还扛得住吧。」 「扛不住，」邵战装出柔弱的模样，半开玩笑地说，「急需秦经理的肩膀支援。」 秦川窒息了一秒钟，按压着胸口给自己做心肺復甦，不耐烦地说：「滚吧滚吧，别杵这儿挡光。」扭头瞧见胖子脸上不平的表情，勾起手指朝着胖胖的脑袋挠过去。 把鸡飞狗跳留在身后，邵战在走廊里找到杨飒，后者半边身子靠在墙壁上，正抽着烟。从窗口斜照进来的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衬出玉色的光泽。 听见邵战的脚步声，杨飒当即掐灭了菸头，有些尴尬地扇着烟气。 在对面站定的邵战感觉手臂有些痒，隔着石膏有些尴尬地挠着。面对着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还有事不能多呆，长话短说，感谢你选择来到星海。」 杨飒勐地抬起头，眼中的情绪来不及收敛：「说感谢的应该是我，」他顿了顿，用更加清朗的声线说，「欠你欠战队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还回来的。」 「你不欠我的，也不欠任何人的。」邵战一字一字说得清楚，「是战队欠你的，这些事，早该做的。」邵战单臂把眼前的人揽进怀里，在他耳畔说，「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第94页 第六十五章 小别扭 这是个一触即分的拥抱, 邵战可不想给队伍里的几个混蛋留下嘲笑的由头了，交代杨飒去坐自己的位子：「临时加的机子不行，密码是……」 「我不坐你那儿。」杨飒打断他, 有些执拗地别过脸。 「小别扭, 随你吧。」邵战也不强求, 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有什么需要跟秦川说, 不用跟这帮老混蛋客气。」 杨飒摇头：「没什么需要的, 我等你。」又觉得这话有歧义, 补上一句，「等你伤好了, 一起打电竞。」 「小朋友，想和我一起打比赛？」邵战明知故问, 嘴角的弧度像得宠的猫妖的尾巴，一点一点翘上天。 默默注视着邵战走出基地, 坐上计程车, 杨飒才转身回到一队训练室。准确地说, 他还不是星海队员，虽然和秦川就合同的事项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不过具体的还得等明天人事处上班定下来。 杨飒选择留下来, 一方面是想找机会，跟邵战见上一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多一点时间和团队磨合。不过即便是没签约，在训练时间擅自离开也是不合适的。 教练杜长城却没有说什么, 招唿他来开復盘会。 · 相比之下，邵战就没那么舒服了, 他包车连夜赶去了邻市的温泉度假村。 爷爷选择这个时间点去修养，是把最大的权限给了自己。可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当面跟他老人家交代下，真的说不过去。 在后座眯着眼睛思考，不知不觉睡着了，睁开眼是凌晨三点。司机贴心地把车停在路边，等他睡醒。 老年人觉少，平常在家里这个时间点爷爷已经在遛弯了。 邵战找到他的时候，老人家正对着装饰沙盘上划出的棋盘闭目沉思。 行动间带起的风搅动了盆景上的绿叶，邵战蹲坐在未落一子的棋盘旁。 良久，爷爷伸手落下一子，老人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棋盘的边角，那一处没有画好的接线处：「事情，都办完了？」 邵战没有立刻回答，默默地将断开的边线补好：「正在办，只是，」他顿了顿，在昏暗中注视着那个有些苍老的身影，「有些事，可能会涉及到自家亲人。」 老人家的声音自静默处传来：「走之前我便交代过，一切凭你。」 邵战微微颔首：「您什么时候回家？」 「我这把老骨头，」爷爷捏了捏因风湿隐隐作痛的肩膀，「也该享享清福了。这件事爷爷不助你，也不会拦你，只有一点，无论是集团还是你的俱乐部，都是要走下去的。」 邵战心里明白，下一步对集团和俱乐部都至关重要，他们不仅仅要走下去，还要走得漂亮，走得不留半点遗憾。 「对了，那个孩子……」邵战跟准备离开，又被爷爷开口叫住，「是叫杨飒是吗，三年前弄丢的孩子。」 三年前，邵战翻遍整个江陵遍寻不到的事，老人家心里一直清楚，只是隐而不发。 「是为了他吗？」 邵战细细地将墨色托碟边散落的沙子归拢，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深色的背景下根根分明：「是，」做完手边的事，他抬起头，「也不是。」 他解释说最开始接触这件事，确实是因为私人原因。在了解了真相后，他决心披露，却不是出于个人情感。他会管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应该要管。不仅要给那孩子一个公道，更要对曾经被不公对待的星海练习生一个公道。 「更何况，当年曲劲受伤被辞退，不能挣钱后，被收养他的人家丢到了深山里的老家。同在孤儿院的弟弟也被人领养，不知音讯。伤害他的人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制裁，连俱乐部的赔偿都全数进了养父母的腰包……」 十几岁的孩子，在陌生的山区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受伤的手臂得不到治疗。柔弱的，悽苦的一生，定格在了十六岁。 邵战表示自己并不只为了这兄弟俩，是为了怀揣着电竞梦想的孩子能够安心地走进俱乐部，让家长没有顾虑。他并没有做离经叛道的事，只是让这个世界回到他原本该有的轨道上。 「即便代价是你的至亲之人？」 邵战没抬头，仍旧垂着眼眸：「只要他没做，我不容许任何人给邵家人身上泼脏水。」 「若是他做了呢？」爷爷问，但似乎并不期待有所回答。老人家半垂着眼皮，气息缓慢、悠长，仿佛睡着了一般。 邵战缓缓起身，临走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他走后，老人家睁开眼，对着描绘着池塘落日的拉门：「出来吧。」 邵瑞刚的脑袋从拉门背后冒出来，俨然还带着三分酒气：「爸，你看见了，小战也太不讲情面了……」 老人家哼了一声：「你小子要是能安分守己，谁能把你怎么样？」 邵瑞刚歪着脑袋打了个酒嗝，扑上去拉着老父亲的手臂撒娇：「那您也不能撒手不管啊，您就让小战抬抬手，多赔家属点钱不就完了嘛，为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犯不上拖集团下水。」他眼珠子转着给自家外甥挖坑，「要我说，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干嘛搞得人尽皆知呢，私下里处理处理就完了。小战就是给那个小男友蛊惑了，分不清谁是外人谁是自家人了。您说咱家这家业，早晚不都是他的……」 「你住口，」老人家收回手，呵住胡言乱语的儿子。这孩子他从小看到大，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离谱，「你以为小战这么做是为了整你，为了算计财产？你太离谱了。」 第95页 「爸、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生气了，」邵瑞刚挪动双膝，跪着蹭到老人家跟前，像小时候在外面闯了祸一样祈求着家人的谅解，「爸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么？」 老人家深嘆了口气，并不看他：「我问你，你真以为你做的事能瞒得住？」 「那除了小战，谁还……」他想说除了自家外甥，谁还敢揪着自己不放。结果后半句在老人犀利的目光注视下，自动消音。 老人的手重重地落在膝盖上：「告诉你吧，你的事早被人查出来了，证人证言都完备了，只等着集团同海外的合作公布的时候……」 「不会的，怎么可能？」邵瑞刚摇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几个，他们自己也……」 「他们自己也不干净，但是，」老人替弹指之间心念电转的儿子说完，「只要利益给得足够大，魔鬼都会献上自己的头颅。你以为是你拿住了人家的把柄，但同时你的把柄也在人家手里。这样的『利益共同体』，你是想要带着它同公司一起征战海外市场吗？」 「真正的威胁，在内部……」邵瑞刚喃喃自语，忽然盯紧了自己的父亲，「您也不是通过小战才知道的这件事，在他之前，甚至在海外合作洽谈之前……您……」他艰难地诉说着自己的推测，「一直隐而不发，您是，您是想要藉机换掉我，换上您真正选定的继承人吗？」 老人家一口闷气憋在胸口，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手指着门口，气短地吐出一个字：「滚。」 人到中年，却因为沉溺于享乐身体亏空羸弱的邵瑞刚勐地站起身，瞪大眼睛怒视着父亲头上方的空气，在这天的凌晨时分，摔门而去。 老人家轻俯在矮桌上，背嵴处的起伏几近于无。他抬手拂乱了棋盘，紧闭的眼中落下一滴泪来。 计程车上的邵战接到了爷爷的电话，刚想吩咐司机往回走，被老人家制止。 「爷爷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 邵战静静地等待着，脑海中浮现出幽深的屋子里，一个深色的剪影。 「爷爷老了，很多事顾不到了。以后，你叔叔要是出事了，能帮爷爷照顾他吗？他是爷爷，唯一的儿子了……」 邵战放下手机，陷入昏沉沉的睡眠中。他本应该直接回总部，为处理后续事宜做准备，却下意识地报出了基地的地址。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临江别墅，看门的周伯正在陪着鸡儿子八哥遛弯。被其他战队的队员用车「恶意」碾压过的八哥，戴着特质的金属脖套，雄赳赳恰啊地走着八字步。 回到熟悉的地方，邵战觉得压在心上的担子都轻了许多。不过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八哥也不打鸣来了，不知道是因为钢铁脖套影响了发挥，还是因为夜训累着嗓子，总之没有它的叫唤，新的一天好像没开启似的。 被秘书电话吵醒，邵战迷迷煳煳地爬去茶水间，准备给自己沖一杯咖啡。结果撞见胖汤圆和江然然鬼鬼祟祟地蹲在自动贩售机旁边，一人拎着个半人高的兜子，往里面疯狂装零食。 因为个子矮，够不到最上边一排的山药薯片，胖汤圆哼哧哼哧地正跳着脚拔高时，一只修长的手掌替他把零食袋子抓下来。 「谢谢啊，还有那旁边的果冻……」 第六十六章 好廉价哦 「谢谢啊, 还有那旁边的果冻……」胖汤圆掐着薯片包装，刚一回头，吓得像壁虎似的直接贴墙上, 差点没哭出来：「吓老老老老……老哥, 你你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邵战摘走他怀里的薯片, 单手撕开来吃：「什么时候回来的重要吗？」 「重要啊，当然很重要。」胖汤圆仗着一身肥膘张口胡咧咧，「你是我们的千斤顶, 是我们的定海神针, 还是前进路上的指北针！」 邵战直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一般不都说是千斤坠, 你这个千斤顶……」 「哎呀队长，咱么兄弟在一起还分什么你我, 坠啊顶的都一样，都一样。」胖汤圆大言不惭地说, 「是兄弟就别在乎这些。」 根本看不下去某人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邵战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大口袋：「咋地, 这是看你们队长受伤了, 队伍混不下去, 准备卷干粮跑路了呗？」 「那哪儿能啊，你想多了。」胖汤圆和江然然心虚地靠在一起，把俩袋子塞到身后, 藏都藏不住。 「不说是么，还不说是么？」邵战绕着两个惴惴不安的傢伙走了一圈，把俩小贼吓得直冒虚汗，「再不说实话, 下季度的队服统一订小两个码……」 「队长！」胖汤圆气得鼓出了肚腩，颠簸着肥硕的赘肉说, 「这招也太毒了，胖爷我见过坏的，没见过你坏得这么超凡脱俗的。」他掐着肚皮上的双层豪华泳圈说，「你胖爷爷我虽然胖，可我是一条顶天立地的胖墩子，你觉得我能做出那种出卖朋友，出卖兄弟的事情吗？」 「到底说不说？」邵战的耐心正在急速流失。 「说！」胖汤圆跨着八字步，两根食指捏在一起，委屈地扭着肥嘟嘟的胯骨轴子：「人家说了还不行么。」 所以，当杨飒在送别友人的机场发现西装革履，一只手臂还吊着石膏的邵战时，在前一天晚上连夜组建的群里发了条语音：「谁、把、他、叫、来、的！」 是真，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对方咬牙切齿想要杀人的情绪。 第96页 胖汤圆小心翼翼地把手机藏好，拎着个兜子给自己的蓝兄弟介绍零食。 「sweet，my love.我不会忘记你的，」蓝精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传达着澎湃的不舍之情，抱着来中国后日益增长的肚腩，「我化都灰也不会忘记你的……」 给胖汤圆吓得一口气差点没续上来：「哎那个，咱就是说，化成灰的话，可以忘了，该忘就忘啊。」 「我不我不我不，你是我拜过天地的铁子啊。」蓝精灵抓着他的手，动情地说，「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胖汤圆掏出纸巾递过去，有些许嫌弃地：「擦擦鼻涕先。」 max眼眶上还有青，握着秦川的手：「一定，一定帮我照顾好飒。他……他很多事，我不知道怎么讲，总之他很不容易的。请一定，一定要照顾好他。」 「放心吧，」邵战见缝插针地保证说，「只要有我在星海一天，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欺负他的。」 好好的离别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了。给正准备发表临别感言的秦川气得直瞪眼：「你没事儿么，你没事儿么，你没事儿不能去别的地方熘达玩儿吗？」 「不能。」邵战偷瞄了眼正在和小黑黑办行李託运的杨飒，理直气壮地说。 「出息。」看不下去的秦川骂了一嘴，立刻恢復温良恭俭的模样，生怕被附近的粉丝听了去，影响自己一贯的形象。他凑到max跟前，把准备好的药膏递过去，「案子的事儿你不用操心，这边的流程我熟，交给我你放心。有需要你配合的，我联繫你。」 max点点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常联繫。」 把人高马大的max交给江然然招唿，秦川借着上卫生间的功夫把邵战拖到没人的走廊里：「说实话，你跟杨飒现在什么关系。」 邵战一句没关系，差点给秦川气噼叉了：「你你你……」他你了半天，瞪着眼睛在原地打了两转儿，「你们这什么情况，王不见王的。要是吵架了，你就躲远点，或者把人哄好了再来，这你让这帮人怎么活？」 「我倒是希望他和我吵架。」邵战捋了捋刘海，前一天晚上聊得挺好的，这会儿又躲着自己。他也知道着急没用，杨飒心理压力大，事情一出，俱乐部人心动盪，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平息的。 按照他以往的成长经歷，伤害他的，落井下石的远比伸出援手的多。所以此刻杨飒的表现表面上看起来是讨厌他，实际上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相处。 他能怎么办呢，只能给对方空间，慢慢接受自己。 邵战从口袋里取出准备好的战队徽章，要他交给几个即将离开的国际友人。 「喂，你去哪儿？」秦川不怎么走心地问。 「去工作啊，大哥，」邵战不怎么走心地回他，「你不会以为东家少爷不用打卡上班吧。」 「去吧去吧去吧，」秦川像赶苍蝇似的摇摇手，「下季度的预算记得批多一点。」 战队经理秦川，摇头晃脑地回到自己人跟前，像电视上的新闻发言人一样向国际友人颁发战队纪念品。 胖汤圆瞧不上他那副做作的样子：「川儿，你刚刚失去厕所镀金了吗？」 秦川撑着小细腿儿，在原地蹦起来，一熘烟儿地往卫生间跑：「都怨那个老混蛋，正事儿给忘了……」 送别朋友往回走的路上，团队里最活泼的汤圆也陷入了短暂的抑郁状态中。 倒是杨飒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想来是见惯了这般离别的场景。只是会不时地回头，在四下里张望。 团队里的小机灵鬼儿、核心人物，尼古拉斯秦川拐了拐一路上一言未发的庄柏：「啊，你说什么？」 年轻的庄柏挤出了因熬夜打游戏累出的抬头纹：？？？ 「你问我队长去哪儿了？」秦川像是耳聋的大爷一样放大音量，「你问队长，你问邵战啊？」 庄柏满脸的嫌弃：「我问了吗？」看他演得尽力，又不好意思驳朋友的面子，勉强道，「就当是我问的吧。」 爱凑热闹的胖汤圆不允许自己错过半点乐子：「那老畜牲去哪儿了？」 「那老畜……」秦川捂住嘴，生怕被路人听见自己祸从口出，清了下嗓子，「队长去总部开会去了，战队的事全权交给我，也就是你们的秦川哥哥了。」 「哥，咱们去吃个川菜吧。」胖汤圆也不客气，顺着杆儿就往上爬，「我这两天老上火，嘴里都起泡了，需要吃点辣椒的顶一顶。」 「嘴里起泡不应该吃点清淡的么？」江然然晃着手机上的查询结果说。 「这你小子就不懂了，」胖汤圆撸起袖子，「这叫以毒攻毒，更厉害的医生都这么治病。」 「嘴馋就直说，扯什么治病。」见其他人没有不同意见，秦川尝试着问，「那咱们顺路去吃点？」向等客人的计程车司机报了个常吃的川菜馆子，胖汤圆依仗着体型上的「优势」率先占据了副驾驶位置，秦川招唿着江然然上车，留心注意着其他成员的动作。杨飒上了辆计程车，先走了。 之前和他走在一处的庄柏在秦川的眼神注视下，主动交代说：「杨飒回基地了，他想多一点时间復盘下昨天的练习赛，好跟队员磨合。」 「这是好事儿啊，」秦川硬撑着车门，「他怎么不说呢？」 第97页 庄柏提醒他，杨飒在微信群里讲了。 「哦哦，」秦川瞅着屏幕上的未读信息提醒，「忘看了。」 说实话，无论是技战术还是赛场上的统筹能力，杨飒的素质在专业运动员范畴内也堪称强悍。星海战队需要这样的人，尤其在队长受伤无法上场的状况下。 尽管双方已经拿出诚意磨合，但心中的芥蒂仍在，凡此种种，不是能够轻易过去的。 就像现在，杨飒主动离开，虽然心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队长不在，新成员也不在，压制天性的因素全没有，川菜馆里的几个星海队员像是脱缰的野马，也像是趁着老虎不在家称霸王的猴子。 「老闆，」胖汤圆指着墙上琳琅满目的菜单，「炒一墙！」 「没有没有没有，」江然然和秦川架起疯癫的傢伙，「他有神经病，不用管他。」然后交代老闆说，「老样子炒一桌。」 等上菜的工夫，胖汤圆翻出机场分别时候拍的视频，他抱着他的几个外国兄弟哭到路人避之不及。对方明显也动了真感情，其中最明显的还是小蓝蓝，眼泪在皮肤上冲出两道明晃晃的沟来…… 「我真的受够了，」秦川一筷子贯穿了卖相十足的麻辣小龙虾，「你们总共分开还不到一个小时，至于这么思念吗？」 胖汤圆忧伤地舔着指头上的红油：「我们之间，是灵魂上的互相欣赏，你不懂。」然后一面扒瞎，一面对着相册里的兄弟痛哭，一面向老闆喊话，「再来二斤小龙虾，要蒜香味儿的！」 秦川冷哼了两声：「你们这精神上的感情，好廉价啊。」 第六十七章 情债啊 胖汤圆正组织语言骂回去, 秦川的手机响了。 「是老杜。」秦川接起电话，饭桌上出现短暂的和平景象。 半分钟后，他放下手机, 一张娃娃脸垮下来, 看上去要多苦有多苦。 「怎么了？」江然然惴惴不安地问。 「哎呀, 有什么难过的事儿说出来，让哥几个乐呵乐呵。」胖汤圆顶着一脸欠揍的怪笑，偷偷把秦川碗里扒好的小龙虾划拉进自己盘子里。 「还乐呵乐呵？」秦川快把手里的电话捏碎了, 冲着胖汤圆一头撞过去, 「都打起来了你还乐呵！」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坐上计程车后, 庄柏才腾出空问：「谁打起来了？」手上还提着极限挑战打包来的小龙虾、辣子鸡、麻婆豆腐和酸辣炒蟹。 「杨飒和和……」 · 一行人跳下计程车，和看门的周伯打了个招唿, 拎着外卖盒子，慌慌张张地往里跑。被入口处壮烈的玫瑰和粉色气球海惊得一愣一愣的。 星海基地一楼会客室内, 胖汤圆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嗷嗷叫了两嗓子，手里的粉蒸排骨跟乌骨鸡爪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肥硕的身子扑倒在横卧在沙发上的人影上：「老菠萝, 你是死了么, 老菠萝，你是，你是死菠萝了么……」圆滚滚的身子, 因为激动的情绪滚来滚去，给半死的人压得出气儿比进气儿多，「老伙计，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你睁开眼，你再, 你再看我一眼啊啊啊啊……」 染着娇黄色头髮的男人伸出手，无力地推搡着身上的千斤重物，一面喊着：「滚……滚……我还……能活……」一面因为缺氧，疯狂地翻白眼。 「这，这怎么行啊！」取回可携式吸氧仪的驻队医生看见这场景，跟一队的队员合力把哭成烂泥的人扒下来，还是死重死重的烂泥。 「他没事儿他没事儿，」医生连忙安慰着悲伤欲绝的小胖子，「我检查过了，他没大事。」 「那有小事儿了，」胖子的悲伤还是没绷住，抓着队医的手，「大夫求您一定要妙手回春把他治好了，你也知道咱们战队人缘儿不咋地，教练是个哑巴不会社交；经理是个神经病，没人理他都是好的，一出门都怕人把他抓三院里去；队长就更不用说了，他离开人类范畴已经很久了。整个队伍的社交全靠我胖爷撑着，这个小菠萝，是我们战队在江陵电竞圈，甚至世界电竞范围内唯一的朋友啊，请你一定要救救他啊，我的菠萝呀……」 「我，」喘过气儿来的老菠萝气唿唿地说，「我还没死呢。」 「没死最好，没死最好，」胖汤圆摩挲着自己的胸口顺气，「你死了我还得随礼，好大一笔钱呢。」 「好了别闹了，」秦川站出来维持局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沙发上的老菠萝翻了个身，把氧气罩扣在嘴上，指着杨飒留下一句：「你问他。」便再也不肯言语。 · 接到信息后连忙赶回来的邵战，正撞上面容冷峻的老菠萝，拽兮兮地和星海队员道别的场景。 「怎么这就走了？」邵战迎上去，对之前的事毫不知情的样子。 老菠萝嗯了一声，也懒得跟他装：「看你没死，我就放心了。」 「哦，合着你搞这么大场面，就是为了来探病？」邵战缠着绷带的手摇了摇，像是在表示感谢，也像是在发送嘲弄。 黄头髮的老菠萝捞过写着love的心形气球，砰砰砰地捏爆。然后，踩着满地的粉色碎心，歪着肩膀，气急败坏地走了。 「其实，也不能怨他生气。」江然然瞅着那脚步有些踉跄，死撑着的坚强背影，「那个过肩摔，看着就太疼了。」 第98页 老菠萝添油加醋讲了自己被杨飒背摔的场景，听得几个人一愣一愣的。 胖汤圆贱兮兮地凑到杨飒身边：「那个队友，那招就那背摔……」 同样冷着一张脸的杨飒回看他，略一抬眉：「怎么了？」 「能教教我吗？」胖汤圆捏鼓着胖嘟嘟的手指头，「人家想学点防身术嘛，男孩子一个人在在外面闯荡很危险的……」 「大哥，」看不下去的庄柏提醒他，「你出门是别人比较危险好吗。」 「老庄，你、几、个、意、思！」胖汤圆气得直蹦，「还是不是兄弟啦！！！」 「好兄弟好兄弟，」经理秦川打着圆场，「快回去吃饭吧，菜都凉了。」 原本气唿唿的胖汤圆一个激灵，抬腿就跑：「我的辣子鸡、炒蟹、麻婆豆腐……」 指使江然然把人拖回队里，秦川特地落后了两步，对着西装革履的邵战：「领导莅临寒舍，不胜荣幸。反正来都来了，要不要顺便蹭个饭？」 邵战忍了又忍，才没把他当场辞退。 几个人围坐在三楼开放的茶水间，凑在一起吃小龙虾。 不过是人家吃着，邵战看着。受伤的他忌食发物，只能抱着阿姨做的荞麦面条望梅止渴。 杜长城痔疮是好了，可是对那病痛跟羞愧仍旧心有余悸，捡了两口鸡块，算象徵性地吃了饭。就老菠萝的事儿批了几句，不过毕竟拿杨飒照片招摇撞骗的是他的朋友，不然人家也不会看到战队的官宣照片找上门来。转念一想，杨飒也是受害者，又是加入战队之前的事儿，念叨几句他就跑去跟周伯下象棋去了。 不过提起这件事儿，星海的队员也是满心八卦。胖汤圆一边拆着蟹钳一边说：「那老菠萝也是够下本儿的，那一地的花海，不老少钱呢。」 「你就只知道钱。」江然然顾及着杨飒的面子，怼了他一下。 「你推我干嘛？」胖汤圆大惊小怪地嚷嚷着，脑袋伸到当事人跟前，学着外国朋友的口音，「飒，你带人家打游戏好不好嘛？」 搞得杨飒脸黑到能直接拿去砌墙，偏偏胖汤圆还嫌不过瘾似的添油加醋：「飒，这件事可大可小，你要重视啊，今天他能拿你的照片去矇骗纯真少年的心，明天他就能拿你的照片去参加国际诈骗组织……」 杨飒咬着嘴唇，努力保持着平静：「谢谢，我会注意的。」同时，表示自己吃好了，「失陪了。」 「你小子真是的，」秦川恨铁不成钢地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到处吃瘪的胖汤圆，张着大嘴巴：「那你倒是告诉我哪壶开了呀？」 「你这熊玩意儿，」秦川在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对你有所期待的我，才是有问题……」 胖汤圆假装柔弱，倒在江然然身上，直接把后者撞了个人仰马翻。 原本还在生气的秦川赶紧去救人：「不是，你对自己的体重，是一点数都没有吗？」 把混乱留给身后的队员，邵战跟着杨飒来到训练室。 这会儿工夫，已经打完一局了。见邵战进来，杨飒关退掉了游戏，身下的椅子小幅度地转了小半圈：「那个，你的手……」 太想问邵战的伤怎么样了，又觉得对方还吊着手，这么明显的事现在来问，太刻意了。 邵战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露在石膏外的细长手指头动了动：「好得差不多了，再有两周左右就能拆石膏了。」 「两周。」杨飒默念着，两周也是亚洲杯开赛的时间点。 邀请赛採取的是积分制，在他来之前，星海战队已经取得了入场券。 「比赛的事，随缘就好。」邵战说，不想他给自己太大压力。虽然个人能力强悍，但是要在短时间内同专业队员完成磨合，并在半个月内对战世界级的一流团队，其中的困难不言而喻。 「你什么意思？」杨飒的声音冷了两度。 「你别多想，」邵战拉了把转椅坐在他身边，「战队的奖盃够多了，光荣墙已经放不下了。」 「你不相信我？」杨飒的目光落在主机箱跳跃的彩虹色光点上，「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邵战是头一次，在训练室里手足无措，「我只是不想你给自己太大压力，并不是不相信你。你有这个实力，只是队员之间的配合需要更多时间。」他的身段软下来，微微向前探身，拉住身边人的手，「我想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只是想要不辜负我，不辜负这些牺牲，所以一直在勉强自己。」他顿了顿，「我们错过很久了，别把时间浪费在互相误解上好吗？」 杨飒想要抽手，尝试了两下，没有成功。安静地在椅子上呆了一会儿，仰起头：「亚洲杯，我说我能拿冠军，你相信我吗？」 「信。」邵战失笑，伸出手去揉着对方柔软的发顶，面对这样的少年，他怎么能不信呢？ 「你哥哥的事，放心交给我。还有一些证据需要补充提交，你哥哥被领养后的情况，你都知道什么？」 杨飒摇头，那时候他还太小，哥哥来福利院看自己的时候都是报喜不报忧。 「没关系，这些事我会去查。」邵战说，年龄在十几岁的孩子很少被领养，根据知情人说对方领养曲劲是因为他能打电竞能 赚到钱。那么在他受伤，失去赚钱能力后，被抛弃也不是太意外的事。 第99页 第六十八章 二人世界 当年打电竞赚不到太多钱, 况且据他所知，曲劲的钱几乎全部被养父母领走。当时的训练记录显示在做青训生的时候，除了吃饭睡觉, 曲劲几乎把全部精力用在训练上。恐怕, 他跟养父母达成了某种协议, 才会甘愿成为养父母的赚钱工具。 只怕这其中，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弟弟。不过他并不准备把这一猜想告诉杨飒，毕竟无论是他的哥哥, 还是曾经收养曲劲的那对夫妻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或许, 以后漫长的相伴岁月中他会提起自己的推断, 但他确定不是现在。 「老大……大大大……」举着手机冲进训练室的秦川打了个转儿又灵巧地跳到房门外，隔着门框, 生怕打扰到此刻二人世界的和谐。 「什么事儿，小川子？」杨飒有些别扭地去摆弄电脑, 邵战倒是如常地朝门外的傢伙发送眼神攻击。 「总部来电话请您过去开会。」秦川举着手机说，「那边说打您的手机, 没人接。」 邵战嗯了一声：「不小心开静音了。」 经理秦川在心里吐槽：「您心真大。」表面上恭恭敬敬地, 作了个揖, 「恭送钦差大人打道回府。」 「德行。」邵战骂了一句，转向专心调试枪械参数的人，「我走了, 可能这几天都回不来，你有事儿就交代小川子去办。」 「得嘞。」小川子捏着嗓子回答，「真把我当太监了。」 「我没事麻烦经理。」杨飒脸皮薄，还不习惯, 「就是听说咱们战队在招聘教练，我可以推荐在德国时候认识的人吗, 他技术很好，我想对战队眼下的情况能有所帮助。」 「没问题，招人那边儿小川子会去办。」邵战说，「训练的事儿，你和老杜商量着来。有解决不了的，直接找我。」 杨飒点点头，将注意力转到游戏上。这会儿队员也吃完了，陆陆续续回到训练状态。杨飒设置了自定义伺服器和密码发过去：「十分钟以后开始训练，今天的主要日程发到群里了，各自查收下。」 · 顺风局越打越顺手，逆风局越打气势越低。 眼睁睁地看着本该成盒的对手被队友开车捞走，胖汤圆看着手上的gorza欲哭无泪：「狗杂你怎么了，老畜牲不在而已，你怎么变成渣渣了？」 「别玩了，」杨飒的声音通过队内语音传过来，「n港方向来送快递了。」 「好嘞。」胖汤圆跳上敞篷吉普，回拼图楼接上杨飒去和江然然庄柏汇合去了。 之前还在语音里互相嘲讽，刚到厂区就收到队友两个绿油油的盒子。 「你俩这也太贴心了，我这边装备是不多，也不用这么客气呀。」胖汤圆停下车，扫了眼自家兄弟的「残骸」，捡了两包子弹跟倍镜，顺着建筑物侧边的架子向上攀。 ob他的江然然懒得理会杂耍的小胖子，仔细搜寻着对方可能的藏身处。 提前下车潜过来的杨飒打掉了对方的狙击手，充当先行军兼诱饵的胖汤圆跳进楼里，补掉了对方一个副狙位，正准备跟杨飒汇合时，被对方倖存的两名选手堵住。 杨飒解决完新一波来犯之敌刚过来的时候，老汤圆已经以二换一的方式结束了战斗。 「抱歉。」胖汤圆切换到杨飒视角，战局打得不顺，他也没有心情多说。 死了就是死了，在绝地求生战场上没有侥倖，更没有藉口。敌人的枪不会听你的藉口，积分也不会因为个人状态有所调整。 尽管杨飒已经竭尽全力，奈何缩圈太不友好，最终的名次还是止步于八强。 被二队请去做指导的杜长城蹭蹭蹭地跑上来，盯着自家队员的侧脸是忍了又忍。他有意把训练室交给几个人，也是想让他们尽快磨合，积累对战经验。谁知道一眼顾不到，打成这个样子。 要是邵战在还能跟他呛两句，就直接开骂了。偏偏眼下带队的杨飒是个心思沉的，原队长不在他临危受命，压力可想而知。 杜长城不想给孩子增加心理负担，恰巧一直窝在单人沙发上打瞌睡的秦川迷迷煳煳地睁开眼：「老杜？」习惯性地点开外卖软体，「你那边结束啦，来点什么夜宵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战队经理，想睡觉就回房间去，天天在这儿的没个正形，孩子们都跟你学坏了！」杜长城一通输出，把一队没打过二队的怒火转化成言语的子弹统统射向了无辜的路人甲。 路人甲川抱着胸口：「咋地，那痔疮又犯了？」他痛苦地捶打着胯骨轴子，「我就说下午那川菜你吃了准坏菜，又肿上了吧？」 注意到几个方向投来的视线，杜长城捂住重要部位：「往哪儿看呢你们几个，眼珠子不想要了，是不是？」 瞅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经理秦川下了诊断：「是痔疮犯了。」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负能量的傢伙，去店里吃夜宵。 胖汤圆一张肥脸怼到杜长城跟前：「老杜，你去问问大夫，第二次做手术能不能打个折（zhe二声）？」 「再胡说你看我能不能把你打折（射二声）？」杜长城扬手在胖汤圆肩膀上敲了一下，厚实的肉直接给他的手弹了回来，「减减肥吧，祖宗。」他转向已经走到门外的秦川，「你又去哪儿？」 「吃饭啊，」灯光下的秦川挂着两条厚厚的眼袋，「这儿也没我的事儿了。」 第100页 「要做战后总结，怎么就没你的事儿了？」 秦川端着个小笔记本，端坐在沙发上，斜眼儿瞅着在光屏前指点江山的老杜，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哪儿得罪他了。 然而这份思考，只坚持到外卖电话响起的前一秒钟。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团队协作上不去，个人训练打得也不顺手。杨飒想要多练一会儿，又不想太特殊。毕竟和大家一起吃夜宵，也算是增进了解的方法。 吃夜宵的时候，顺便跟秦川和杜长城提了引进外国教练的事儿。这件事儿原本就在计划之中，杜长城让他把人约来聊聊看，就和二队的教练去商量下阶段的训练计划了。 他前脚刚走，秦川松了一大口气：「你们说老杜是不是痔疮又犯了，他自己还不承认。」 「不好意思呗，」胖汤圆一张油嘴熟练地吃着酱香猪蹄，「都是男人，可以理解。」 「思路打开一点。」撒开欢的秦川引导着。 「也可能是更年期？」吸熘着凉皮的江然然懵懵懂懂地回答说。 秦川刚准备给孩子一个有爱的鼓励，就觉得身后一股凉风颳过：「那什么太晚了，我回去补美容觉了，你们也快点。」 「走吧走吧，我们再说会儿老杜的坏话就去睡了。」胖汤圆专心致志地把猪踝骨叠成宝塔，胖手爪不住地摇了摇。 感受到危机临近的庄柏来不及阻止嘴快的胖汤圆，只能捂住正准备江然然，防止他祸从口出，扭过头：「那个教练，还有什么吩咐？」 「明天，」老杜沉着一张黑脸，「约了练习赛，提早一小时到训练室。」 「哈哈哈哈哈，」胖汤圆抽着凉气，一脸讪笑，「这么点小事儿，教练您在群里说就好了，怎么好麻烦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呢？」 杜长城的手搭在他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我更年期，就喜欢跟你们这些小年轻蹭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给你蹭，给你蹭……」胖汤圆半笑半哭地举起啃过的半只猪蹄，「教练来两口不？」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小眼珠子，补上一句，「好吃的。」 杜长城放开他：「集合时间再提早半个小时，做体能训练。」 胖宝宝·汤圆哇的一声，在原地哭了出来。 「行了，别现眼了。」庄柏在兄弟肩膀上捶了一拳，「人都走了。」 前一秒还在哭爹喊娘的胖汤圆后一秒便收了动静，脸上还挂着吓出来的泪珠，哼哧哼哧地啃起猪蹄，顺手把桌上没吃完的剩菜收进怀里，颠儿颠儿地准备拿回宿舍里吃。 筷子还悬在半空中的江然然愕然地看着食盒被公然收走，追在后面吐槽：「你个混球儿，少吃一口你能死啊！」 「你俩的手机。」庄柏捡起沙发上的电话，小跑着去追两个活宝。 杨飒默默把垃圾收好，没敢多耽误，回到训练室针对教练指出的问题做专项练习。 凌晨的走廊里，迴荡着敲击键盘的声响。 · 低调的宝马x5停在基地门口，一刻钟后，邵战才批好文件，带着笔记本电脑下车。 接手集团的管理后，应酬太多，邵战一般不回基地。一方面是事情太多，另一方面也是怕触景生情。况且亚洲杯举行在即，他也怕自己影响队友的状态。 碰巧今天应酬的酒店离基地不远，天色又晚了，才临时决定回基地住。没想到不仅周伯没睡，八哥也没睡。听说是和附近的流浪猫打架打输了，正难受呢。 邵战拍了拍被周伯抱在怀里的八哥，安慰它说：「打架打输啦，没关系的，下次叫你胖哥哥给你打回来。」 第六十九章 西装革履 同一时间, 躲在房间里跟椒盐猪蹄交流感情的胖汤圆连打了两个超级响亮的喷嚏。 周伯按住不安分的八哥，对邵战说：「快上去吧，有人还没休息呢。」 邵战抬头, 看着从三楼训练室窗口透出的灯光：「他每天都这么晚吗？」 周伯点点头, 说：「除了你以外, 还没见过谁这么用功呢。」 邵战三步并两步上到了三楼，在门后看了好一会儿，杨飒都没有发现, 直到邵战出手摘下他的耳机。 杨飒刚想质问对方, 眼角的余光扫到来人西装革履的衣角, 操纵特种兵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好。 失去通过声音辨别敌人的辅助，杨飒的特种兵很快被被满编的敌人围剿。 失败的灰□□面上, 邵战操作着滑鼠退出了游戏：「这种练法毫无意义。」 焦躁的杨飒拿起空杯佯装在喝，藉此掩饰心底里的尴尬：「你怎么回来了。」 邵战想了下：「路过。」 「一会儿还走吗？」 邵战摇头：「不走了, 这个点儿还加班，你比资本家还狠。」他扫了眼屏幕上的计时器, 「你每天都这么晚吗？」 「也……也不是。」杨飒有些别扭地放下杯子。 「换个地方聊聊？」邵战建议着, 没给对方拒绝的时间, 转身朝外走去。路过茶水间的时候，拎了瓶苏打水递给身后的人。 杨飒接过水，默默地跟着。 他还是头一次上到基地的天台, 在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突然专业素质作祟，思考着攀爬的落点，哪里更隐蔽, 哪里更适合狙击敌人。 邵战看穿他的心思，倚在看台上：「西南角最好, 好卡视野又方便回撤。西北角容易被背刺，有队友配合的情况下视野开阔，方便收快递，也方便劝架。」 第101页 「不止呢，」杨飒指着可以充当瞭望处的阳台，「在那儿架一挺mp5k，我可以拿下大半个房区……」 畅所欲言的杨飒倏然停住，和身旁的人相视而笑，清爽的笑声随着微冷的风缓缓飘荡。 「有什么烦心事吗？」邵战学着胖汤圆的口气，「说出来给大哥开心开心。」 「大哥？」杨飒嗤笑出声，「你才大我几岁？」 「小子，没大没小的。告诉你，大一天，大一个小时，大一分钟，一秒钟都是大哥，来，叫一声大哥来听听。」他伸手去抓杨飒的痒痒肉。 毫无防备的杨飒吓得直哆嗦，想还手又鑑于对方身上的伤缩手缩脚的。自知不敌的杨飒举双手投降：「大哥，大哥。」 「乖，」邵战凑到他耳边，「叫一声大哥，一辈子都是大哥哦。」 杨飒学着邵战的样子倚着金属栏杆，烦恼地抠着浮雕上的花叶。 「大战在即，你们磨合时间不够，难免人心浮躁，本来不该成为问题的点也频频出错是不是？」 杨飒不语，邵战带队称霸绝地战场多年，无论战术技巧还是统筹能力都是一流。虽然最近几天他一直在观摩星海的内部资料，研究邵战带队出征时的技战术运用，可他差得还是太远了。 准确地说，是越研究就察觉到自己的不足。依照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带队在一线战队间取得名次的可能。加上自己跟队员间配合度堪忧，如果不是已经取得了亚洲杯的参赛资格，他甚至怀疑他们组队打下入场券都是天方夜谭。 回头想想，当初放话拿下亚洲杯冠军的自己，简直幼稚得可笑。 邵战不忍心再给年轻的队长施压，可他也不会说什么宽慰人心的话。这是每一个去到国际战场上的队员的必修课，更是每一任队长要担负起的责任。他知道那有多难，他曾经经歷过，这一次，他的少年也不能例外。破茧重生前的阵痛，是每一个负重前行者要付出的代价。 可他也相信，他的少年能够挺过去。并且，能够在更高更广的舞台上，赢得漂亮。他也知道，属于自己的辉煌终究会过去的。绝地求生这片战场，终究会迎来新的征战者。而这些孩子，会带着他们的梦和观众的期待，走得更高更远。 「大战在即，杨队长准备好了吗？」邵战刻意用轻快的语调调侃着。 杨飒抓着头髮，搅乱三千烦恼丝。 「哎呀，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悲观呢，我这里有个决战的秘籍，要不要传授你？」邵战模仿着主播的夸张话术，「不要299，不要199，今天老闆吐血大放送，只要小哥哥笑一个。」他摇着杨飒的肩膀，「笑一个嘛，笑一个嘛。」 谁知道，杨飒非但不买帐，竟然冲着邵战搭在肩上的手腕咬下去。齿间微微研磨，并不用力。 邵战也不回手，夸张地表演疼痛：「我只剩一只手了，被你咬废了。」 杨飒颇为大度地松开他，不轻不重地按着被自己咬红的手腕：「说不说？」亮出牙，做出恃靓行兇的模样来。 「说说说，」邵战败下阵来，一身正装的他斜倚在围栏上，喃喃道，「真是败给你了。」 「什么？」以为对方在传授什么武林秘籍的杨飒急急忙忙地凑过来，「你说什么？」 是夜，清风朗月，伴随着夏虫的鸣叫，景色实在太好，被风迷了眼的邵战忍不住低头，在白嫩的脸颊上留下轻轻的啄吻。 一门心思谈战略的杨飒大受震撼，勐地弹起身子跳出去老远，两只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顺着半开门的走廊一熘烟儿地跑掉了。 回到训练室工位上连打了三局，期间偷跑出去抽了五根烟才冷静下来。 房间里的邵战也没睡实，房门特意留了个缝，准备找机会和他谈谈比赛的事儿。谁知道杨飒一趟趟地跑过来跑过去的，实在等不住，睡死过去。 一局比一局顺利的杨飒逐渐找回了手感，信心回升，理智也似狂兽回笼。一连串的问题在杨飒脑海里萌发，他为什么亲自己，两个人现在什么关系？即便他是老闆，自己是想亲就能亲的吗？ 从战场上收拢自信的杨飒干净利落地退出游戏，昂首阔步地来到肇事者的房门前，抬起手刚想敲，房门吱嘎一声敞开了。 微弱的光线里，邵战半卧在床上，还穿着之前见的外服，修长的身材一览无余。 原本的满腔怒火瞬间熄灭，在门口卡了半晌的杨飒轻手轻脚地从衣柜里找到毛毯，正准备给对方搭上时，床沿上的邵战不舒服地翻了个身，给不请自来的「客人」吓得丢下毯子就跑。 翻身失败的邵战迷迷煳煳地坐起身，揉着被压麻的半边身子，对着不知为何会飞到椅背上的毛毯，和上面戴眼镜的小黄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久好久。 由于要赶早会，邵战洗漱完后整个基地静得只听得到八哥到处逡巡咯咯哒啄食的声音。 作息实在碰不上，邵战在路上给杨飒留言。刚发过去，对方的电话便打进来。 「你没睡？」邵战惊讶不已，心说现在的孩子可太能熬夜了。不过想到自己刚带队那会儿，为了练一个身法，也是连轴转地熬着，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离开绝地战场，好像已经很久了。 杨飒似乎离绿化带不远，背景里还能听到八哥发出的噪音。一夜不眠的他似乎没什么耐性，直白地向前任队长讨要秘籍。 第102页 原本还想逗他一会儿，眼看着快到公司，邵战收起了玩心，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要补短处不容易，尤其在他刚接战队就要面对世界大赛的情况下。磨合尚且不够，只盯着短板会陷入困境，个人和团队很容易陷入死循环。适当地换个思路，补短板的同时努力将个人的长处发挥出来。他说：「杨队长，只要长处足够长，也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虽然眼下自己卸下重担早了点儿，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男孩儿，会给他，给战队一个惊喜的。 「知道了，」电话那头的杨飒沉默了一会儿，警告他别开黄腔，然后干净利落地按掉了通话。 「餵我，我我……」只有一只手自由的邵战气急败坏地重播过去，收穫的却只有忙音。 「行，真行。」他盯着熄灭的屏幕，「翅膀还没硬呢，就不服管了。」 另一头，基地里的杨飒调出近来的训练录像，针对每个队员的特长重新修改制定了训练计划。然后守在杜长城门口，新计划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教练员的首肯。 胖汤圆人莽枪刚，胆大却容易冒进。江然然机敏灵巧，却因为过于跳脱常有误判发生。庄柏稳重踏实，但战场风格过于老成，不擅变通，常常错失时机。 这些事在邵战领队的时候可以得到很好的弥补，是真的由个人技术带起整支队伍。当然，这并不是否认几名队员的个人技术，只是邵战的个人能力太过强悍，加上操作上的默契配合，在各大赛场上所向披靡。 如今失去了邵战的庇护，在心理上就矮了一截。杨飒自己也清楚，这种战场上磨砺出的信任，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补不上的。 好在新的训练计划成效不错，队员们的信心有所提升，可是距离在世界级赛场上取得较好的名次，一切还是遥远的梦想。 虽然没有明说，焦躁的情绪在队员间悄悄蔓延。 第七十章 中饱私囊 尽管杨飒努力调整自己, 配合队员的习惯，预期的目标仍旧遥不可及。 好在之前邀请的教练到位，新教练李白汉语不太灵通, 翻译学校临时有事告假, 沟通事宜全部交给杨飒。 在新教练来之前, 星海队员还准备了简单而隆重的欢迎仪式。其实主要是老货胖汤圆拖着江然然和青训生准备的。打完双人练习赛的杨飒和庄柏下楼的时候，瞧见空旷的园子里摆起的心形气球阵，刀人的心思是藏也藏不住的。 如果他没记错, 他正是一周前某个破菠萝把他错认成网恋对象表白时布置的场景。 步出别墅的一瞬间深埋进废墟里的记忆从地狱转生, 带着无限的恶意与嘲讽。 只有另一头的胖汤圆哼着小曲儿, 正为自己灵敏活泛的小脑瓜雀跃不已。 「你干嘛把老菠萝告白用的道具拿出来？」庄柏避开人，逮着胖汤圆质问。 「啊？」胖汤圆肥脸写满震惊,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左右探看避讳着众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 嘆着气的庄柏帮他把胖头扶正，忍不住去戳他的肿泡眼：「长眼珠子的都能看出来好么？」 「这么明显吗？」胖汤圆乖巧地抓着鬓角处的头髮, 「别声张啊, 我只告诉你哦。那啥秦小川琢磨着要给新教练组织个欢迎会, 不过集团那边事儿太多，就给了我一万叫我办这个。那既然你看出来了，咱哥俩把钱分了。」他神神秘秘地伸出三根手指, 又缩回去一根，「回头你去我键盘底下抠……哦不拿二百现金。」 庄柏冷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肉肩：「不了，这个雷, 你自己顶吧。」 「嫌少？」胖汤圆吸气，接连吹了仨粉嫩嫩的心形气球, 「嫌少我还不分给你呢。」在喘气的间歇怀念老菠萝临走时怄气摔坏的打气筒。 「这这这，」杜长城被一众粉色的心形气球惹得晃眼，「怎么又要告白，老菠萝那货你们没给说明白吗？」 砰的一声，气球炸裂。胖汤圆还是护着「心」的姿势，也不顾得被炸红的脸蛋，抓着杜长城到边角处：「分你三百，就当是第一次见这个场景……」 默默调整装饰造型的庄柏：「凭什么他比我贵一百？」 胖汤圆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咱们教练可是正直又无私的，他的良心怎么能跟你一个价？」 「别闹了，人来了。」尽管忙得要死，八面玲珑的秦川还是挤出时间亲自去接新教练，不过跳下车瞅见心形的气球和蔫哒哒的花束的时候，强忍住发作的冲动，挤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好在自远方来的朋友也不挑，大概是觉得有个欢迎仪式就很不错了，跟刚送走的几p的老外一样，呵呵地乐起来。拿出手机拍视频，发给女朋友和准丈母娘看。 尽管在资格和能力方面都考察过，具体的团队配合还要进一步看看，简单的寒暄过后进入日常训练。 杜长城带着一队的队员进行常规的训练流程，黄髮碧眼的新教练李白抱着手臂观察队员的操作，全程一言不发。 带领队员復盘完训练中的疏漏，杜长城将时间交给李白，请他点评队员们的表现。 李白针对每个人的优缺点进行了简评，还拿出了ppt，是他根据以往星海队员在国际大赛上的表现总结出来的问题和改进建议。 「mars是我很欣赏的选手，很遗憾我来到星海带队的首秀不能和他并肩作战。」李白说，杨飒做翻译的同时，将他的话缩减后录入文档。 第103页 因为邵战受伤的消息一直压着没公布，所以他做的准备仍旧是以邵战为首的四人组做的计划。 如今队首换人，训练计划和思路都要有所调整。 看了一晚上的李白指出眼下星海一队最重要的问题是队员们的心理，赛场如战场，如果一个人从心理不能完全地信服自己的队友，那么在严酷的战场上，如何把自己的背交给身边的人？ 根据他的观察，结合之前做的训练计划，他说了几点调整的思路，得到了杜长城到的首肯。 接收李白成为新教练的事基本上敲定，队领导的意思是等邵战回来走个流程，毕竟他是星海的队长，尽管受伤离队，仍旧是队伍的灵魂人物。 之前准备的欢迎会实在不走心，干脆在周末准备一场欢迎宴。经过几天的相处，队员们和李白也混熟了，虽然交流主要通过翻译软体。 纯正的外国人李白，身上有文化差异造成的，让人无法想像的心大和乐观，同时也有着不同寻常的细腻感情。主要体现在，屁大点事儿都要拍照打视频给女朋友报告。 这会儿正对着天鹅造型的糕点拍了又拍，嘴上也没闲着，条理清晰地询问经理秦川办手续交社保的相关事宜。 新来的翻译显然是粉丝，带着对选手和游戏的满腔热爱，谁知道翻译的内容是如此接地气。 胖汤圆听了好半晌，终于在等上菜的间隙对李白的问题抽空发出疑问：「你一个外国人，管社保的事儿干嘛？」 谁知一贯吊儿郎当的教练李白，掰扯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社保交够年限才能落户，只有落户才能买房，只有买了房子丈母娘才能把女儿嫁给我……」 一套推理流程，缜密且条理清晰。 听得胖汤圆忍不住竖起沾满油脂的大拇哥：「你一老外对中国文化研究得挺透彻。」 这句李白倒是磕磕绊绊地听懂了，含羞一笑，说：「来都来了，还能不娶个媳妇回家。」 听众对他这番话可不是很认可，毕竟就根据他这表现，是娶媳妇还是嫁过来，真的很难分清楚的。 欢迎会的菜吃过了一轮，邵战才摆脱繁重的事务姗姗来迟。 他一到，兼职做翻译赚零用钱的男孩子眼珠子都直了，搁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原本极其流利的口语变得磕磕绊绊，红着脸正襟危坐，连瞄都不敢朝前队长的方向瞄。 好在邵战的德语还算不错，日常的交流没什么问题。原先邵战应德国pubg组委会的要求，作为管理层去参观交流过一个月。虽然那时和李白没有接触，两个人吐槽德国队员和前同事，毫无顾虑。 贼心不死的胖汤圆睁着两只大眼珠子，偷偷拉翻译小哥的袖子问他们在说什么。小哥简单翻译了两句，后面的实在说不出口。 胖汤圆心领神会地点头，估计是老畜牲骂得太脏，小朋友不好意思译，也不强求，乐呵呵地吃他的大肘子。 邵战右手受伤不方便，平日里的杂事都是秘书处理好的。今晚是战队的聚餐，难得给秘书放了假。他也没准备吃东西，打算喝水混过去。 谁知道跟李白侃侃大山，一低头，碟子里是拆好的软炸排骨跟百合腰果。再聊一聊是无骨鸡翅、油焖莴笋跟小炒肉。荤素搭配，营养倒是挺均衡的。 邵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吃起碟子里的餐食，嘴上的中德八卦没断过一秒钟。 胖汤圆脸是黑的，心是暴躁的。从新教练李白瞅自己的眼神儿就知道哦，老王八没少说自己坏话。可他能怎么办呢，除了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肘子身上，他难道还能咬人吗？ 额……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行。 胖汤圆噗嗤噗嗤地吐出碎骨，伸手招唿服务生：「这桌，再加一个酱肘子……」 「我真是够够了，你都这样了，还吃？」杜长城捏着他肚皮上的肥膘，痛心疾首地捂着额头。 旁边坐着的秦川拆螃蟹的间歇给教练宽心：「小胖子虽胖，但是体检的结果还真没什么毛病。你就不一样啦，」他翘起兰花指点着手机上的体检报告说，「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是一个都没落下呢。」 眼见着杜长城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化，胖汤圆凑到秦川旁边：「感谢你，毁天灭地式的解救手法。」 秦川埋头进碟子里拆螃蟹腿，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新肘子送过来的时候，在桌上转了半圈。望眼欲穿的胖汤圆眼睁睁看着肘子的蹄筋跟腱子肉被卸下来。 「小队长，你不要太离谱了。」只见一胖子握着拳头仗义执言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要不是相邻的膝盖上传出来的哆嗦，江然然真的以为小胖子豪横起来了。 「听说你要减肥。」杨飒闲聊似的说，头也不抬，轻飘飘的六个字直接把准备兴师问罪的人打没脾气了。 悲愤至极的胖汤圆一头扎进正啃着炸脆骨的秦川怀里，捂着脸哼哼唧唧：「川川救命……我很胖吗，我真的很胖吗？」 经理秦川嘎巴嘎巴地嚼着嘴里的东西，翘起小拇指：「这么明显的事实就不要说出来了，好吗？」 「你们怎么这样，」胖汤圆像受气的熊包一样抱起手臂，「没有关怀，没有爱了，我们这个团队怎么变成这样了？」 对肉菜不怎么感兴趣的庄柏放下筷子上的藕片，惊讶地：「我们的团队一直这么冷漠呀。」 第104页 「想上这儿来找温暖，」抱着养生汤的江然然送上致命一击，「你是不是脑子有泡？」 第七十一章 可怜、敏感又弱小 虽然胖汤圆可怜、敏感又弱小的心脏遭受了四面八方的恶毒攻击, 他还是收到了来自新队长的肘子边角料投餵。 「我不吃，」小胖子歪着下巴，很有原则地, 「我胖了。」 「以毒攻毒, 说不定有奇效呢？」 在杨飒的「劝说」下, 眼睛雪亮的胖汤圆抱着肘子，在过于饱满的脸上挤出幸福的褶子。 · 饭店房檐的阴影下站着星海的队员，只有一颗圆润饱满的肚子顶到太阳下, 沐浴着温暖的秋日阳光。 杜长城懊恼地别过脸去, 心说自己带这队员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以前的队员顶多是打得烂, 好歹吃苦耐劳，人听话。现在这批, 嘴碎、人懒，成绩上不去不说, 还贼能吃。胖成球了不说，还总是自我感觉良好。 「胖儿啊, 去年过年我跟你爸打视频, 答应他无论如何今年让你把体重减下来。」 杜长城语重心长地开了个话头, 结果胖汤圆更加语重心长的劝他把心放开：「再食言一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秦川结完帐出来，顺手把收据甩在某个晒着太阳的西瓜肚上, 叮嘱肚皮的主人把钱转给邵战。 「干嘛，」胖汤圆跳起脚来，「以前咱不都是挂帐吗？」 「为了迎接新教练批了专项资金，」秦川靠近装傻充愣的傢伙, 警告他，「你小子别想独吞。」 胖汤圆讳莫如深地：「我可没独吞, 我分了老庄二百，老杜三百呢。」 「为什么我没有回扣？」江然然不满地控诉，「这不合理。」 胖汤圆打了个嗝，和着稀泥：「什么合理不合理的，自家兄弟能算计着点小钱吗，」接着，悠哉悠哉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吃饱喝足的胖汤圆本想回基地补一觉，然后以饱满的状态迎接当天的训练。结果刚上车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目的地是片一望无际的草场，和基地根本不挨着。 他睡醒的时候车上一个人都没有，连司机都没了踪影。 「一群老畜牲，把人家丢在这里。」他忍着便意，哆哆嗦嗦地下车，「这是哪儿啊，这是……」 直到发现远处的树荫下，一身骑装的邵战吊着手，用另一只手牵着马，为骑在上面的新队长引路，才放下心来。找了片隐蔽的草丛，解决完最紧迫的生理问题，迈开腿，骂骂咧咧地朝着队友的方向去。 原来，这是新教练建议的，星海一队队员之间当下最主要的是信任问题，单论技术，几个人在各自的位置上都是佼佼者。同台竞技的选手，技战术也都不弱。打到他们这个级别，比的是赛场上的应变能力，更是心态。虽然运气也占一部分比重，战前他能教授的东西不多，眼下心理这关比技战术磨合更重要。 在李白看来，赛场上的邵战不只是指挥位这么简单，他的存在是队员的信仰。有他在，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这一点，杨飒虽技术过硬，却远远达不到。队员间的信赖，也不是硬塞进对方脑子里的东西，所以李白提出了改进的思路。杨飒负责指挥位和主狙位，同时给其他的队员更多的权限和发挥空间。他们的打法，不能沿用邵战做主帅时的思路，应该遍地开花。 「遍地开花？」听江然然复述教练意图时，胖汤圆不由地在心里连连点赞，「我们的外国教练，竟然用上了我军游击战的策略，真是高啊。」 虽然他还是没弄懂，遍地开花和骑马有什么关系，不过能少训练一会儿，还是挺开心的。 别看几个人在绝地求生的战场上大杀特杀的老将，现实里也不过是一群二十左右的大孩子，平常难得出基地，这会儿抖擞了精神撒欢儿玩。 · 邵战跟马术教练交流的工夫，杨飒偷偷拿出手机，復盘昨晚练习赛中的失误点，在前队长的提醒下，才依依不捨地放下手机。 「瘾这么大么，」邵战调侃道，「沉迷电子产品可不是好习惯。」 晚秋的天极高远，蓬松的云彩攒成球，像是手艺人制作出来的棉花糖，散落在各处。 邵战就站在一朵棉花糖云彩投下的阴影里，仰望着马背上的杨飒。色彩浓郁的草叶伏在他脚边，随着风柔软地向不同的方向伸展腰肢。 「我没有。」杨飒嘟囔了一句，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有些别扭地别开脸。原本静谧的空间，被胖汤圆杀猪般的嚎叫声打破。 远远望着自己的队员，杨飒担忧地问：「这声音算是哭，还是笑？」 「别管他，」看出那帮兔崽子在耍宝，邵战懒得理会，牵着马，沿着小路慢慢走，「还会害怕吗？」 马上的杨飒轻轻摇了摇头，被风吹乱了髮丝，却比平常更鲜活，阳光。 「这匹马叫奶酪，喜欢偷吃，性格是最温顺的。」似乎是听懂了邵战的话，通体棕红色的小母马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响鼻。 邵战连说了几句好话，抚摸着侧颈给它顺气，对高处的杨飒说：「这会儿不怕了吧，等比赛完了，我的手也该拆石膏了，带你来玩几次就会骑了。」 在胖汤圆要死要活的嚎叫声里，夹杂着一个好听的声线：「好。」杨飒回答说。 在胖汤圆为了上马费尽心力的时候，邵战已经牵着温顺的小马沿着草场兜了大半个圈子。仗着新教练听不懂，使了半天劲儿还停在地面上的胖汤圆酸熘熘地吐槽说：「也不知道是骑马的，还是公费来恋爱的。」 第105页 跟在教练旁边的翻译煳弄了两句，默默地从手机上给自己下了一单健胃消食片。 「哎，那老畜牲怎么走了？」比起上马这件事，胖汤圆似乎更关注远处的那对有情人。他二话没说，把套上蹬子的左脚抬下来，没站稳就掏出手机播了出去。 杨飒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好一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下一秒，八卦的魂魄从听筒里传出来：「小队长，老队长干嘛去了，他怎么走了？」 「他的事，你去问他。」冷淡的声线，一如杨飒一贯给人的感受。 提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那不是邵队手受伤不方便接电话嘛。」胖汤圆眉毛乱飞地解释着，「你就告诉我嘛，总不会这是你俩的机密吧。」 闻声，原本留下来提供帮助的庄柏跟江然然对视一眼，默契地骑上各自的马跑开了，远离这个作大死的混蛋玩意儿。 杨飒沉默了半晌，见对方还在电话那头孜孜不倦地等着，只得说：「总部那边临时有事，他要赶回去处理。」 胖汤圆哦了两声，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通话被挂断。瞬间来了精神，理也直了，气也壮了，连声线都不抖了，对着熄屏的手机骂骂咧咧：「问问都不行，那是你自己的队长吗？哥们是给你面子，真以为自己……」 正说到瘾头上，只听一声长啸，杨飒单手挽着缰绳，原本悠哉悠哉迈步的棕红色小马疾驰而去，闪电一般消失在绿叶掩映的林间。 「小小……小队长这么飒爽的吗？」胖汤圆翘着一只脚，像坏掉的雕塑一般愣在原地。 德国教练嘟囔了一句，胖汤圆朝着没有开口意愿的翻译斜了一眼：「什么意思？」 「他说，」翻译认命地回答说，「坎贝尔家族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不会骑马。」 「什么家族？」胖汤圆眯着眼睛追问，被不耐烦的翻译怼回来。 「别问，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呢，」胖汤圆气唿唿地拍着马屁股，早就想去找同伴的马儿得到了许可信号，抬脚就跑，被另一侧的马术教练大力拉了回来。 原本单腿立着的胖汤圆被这突如其来的启动撞了腰，肉球一样朝着相反的方向倒下去。速度不快，临近的翻译好心好意地伸手去拉他。 结果这一拉出了问题，原本的汤圆是个灵活的小胖子，挺会保护自己的。被撞的瞬间找好了方向，蜷缩着身子背侧着地，疼点倒是会疼点，靠着厚实的肉不会出什么事故。 翻译这一手恰好帮了倒忙，重心不稳的胖汤圆在空中失去平衡，带着拉他的人一起倒下去，左腿下意识地去挡，膝盖当场就不能动了。 马场的医生拎着药箱赶过来，做了检查和简单的加固后，值班的经理亲自开车将伤患送到医院。 检查、拍片子、处置，这一套手续下来就忙到晚上九点多。 特地朝护士要了病号餐做夜宵的胖汤圆给刚歇下来的邵战打视频电话，给他看自己上了石膏，吊起来的腿，兴奋地说：「队长，咱俩现在可是病友了。」 「谢谢你陪我，」邵战应付着，「把电话给新队长。」 「怎么就不能发扬人道主义陪陪我呢？」胖汤圆吐槽着，对面直接挂断，下一秒杨飒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听着新队长回答对面的提问，胖汤圆将满腔悲愤发泄在食物上：「太没人性了，我都伤成这样了，一句要好听的都没有！」哼哧哼哧地把碟子吃了个底朝天，还不解气，刚准备按铃，一直守在旁边的翻译端起餐盘，说再去给他要一份，飞快地跑了出去。 看不下去的江然然拍了拍队友从病号服里鼓出来的肚皮：「大哥，拜託你收敛点吧。」 胖汤圆护住肚子上翻滚出的白花花的肉浪，骄矜地说：「你嫉妒我！」 第七十二章 细腰 「我嫉妒你？」江然然掐着细腰, 「对，不止我嫉妒你，我们全队, 整个基地都嫉妒你, 可以了吗？」 「承认就好。」胖汤圆裸露在石膏外面的脚趾头欢快地翘了翘, 被看不下去的同伴掴了一巴掌，疼得他嗷一嗓子直冲云霄。 在走廊里商量后续训练计划的杜长城和李白冲进病房：「怎么了，怎么了？」 邵战也在电话那边等待后续的消息, 江然然吓得脸都白了, 像个假人似的立在一旁, 连一贯冷静的庄柏都放低声调：「很疼么，要不要给你找医生……」 病床上接受万人瞩目的胖汤圆摇了摇肥硕的脖子, 又摇了摇同样肥硕暄软的脚趾头：「好奇怪哎，不疼的……」 没忍住的教练杜长城直接在那大脑袋上敲了几拳头：「不疼你喊什么？！」没见过这场面的德国教练李白, 吓得赶紧把人拉开。 胖汤圆揉着被打乱的髮型，敢怒不敢言地念叨了两句, 也不敢多说什么, 整个人像王八一样瘫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地摆烂。 「胖胖呀, 」邵战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是他让杨飒打开了公放，「我的胖胖伤得好严重哦, 很疼吗？」 只见那圆滚滚的胖子灵活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掐起兰花指：「死……鬼……终于想起人家啦……」 视频那头的邵战像吃了死苍蝇似的：「说、人、话。」 没玩够本的胖汤圆依旧死性不改：「昨天还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是牛夫人，你个死没良心的。」 第106页 邵战根本没理他的茬, 只是提起他早就眼馋的一款限量耳机：「店员刚给我发消息说黑色到货了……」 「队长队长，祖宗, 」胖汤圆差点从床上跳起来，那架势要不是吊着腿，能直接蹦到房盖上去，「我要我要我要。」 「不叫人家死鬼啦？」邵战含笑揶揄。 「义父在上，请受儿子一拜。」胖汤弯起两根手指，给他磕了一个，又凑到摄像头前套近乎，「有一个秘密，今天我不得不说了。其实，」他故作深沉地停顿了两秒钟，「我是故意受伤的，全基地都是健全人，咱不能让义父一个人残着。」 「谢谢你，医生说我周末就可以拆石膏了。」 「周末？」胖汤圆歪着一边眉毛，「我们周末要去新加坡比赛了呀，你赶得及来凑个人数吧，本主力队员受伤了呢。」 拆了石膏也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復健，以后能不能上场比赛还是未知数。不过这点伤感的情绪被小胖子的插科打诨煳弄过去了。 「队长，我也受伤了。」小胖子举着激动的小手，兴沖沖地说。 「所以呢？」 「我申请从二队调个替补，我也要休假……」 话没说完，胖汤圆又被杜长城给揍了。短短半天，减寿十年的教练气得直哆嗦。倒是离医院十万八千里的邵战劝他消消火气，说他们的小胖子一定不是因为喜欢的女团来中国开演唱会和比赛撞车了才故意受伤的。 教练的火气更大了，刚从医生那边聊完病情的秦川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胖子挨打，藉机捶了几拳头，算是把最近从小胖子这里受的气还了回去。 根本拉不过来的李白也放弃了挣扎，抱着手臂「欣赏」小胖子受难记。他的大脑飞快运转，自己来之前这支队伍取得了那么辉煌的成绩，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籍，说不定就蕴含在眼前的一幕中。 被捶到流泪的胖汤圆：「你想多了，真的想多了！」 要不是赶上护士查房，小胖子怕是还要多挨十几拳。 眼泪含眼圈的胖汤圆目送护士小姐姐离开，朝在门口一有时间就抱着手机私聊的杨飒吐槽：「还新队长呢，队员被群殴都不知道保护一下。」 邵战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胖胖啊，后续的事都给你安排好了，你虽然下半身受伤了，可是上半截还能给战队做贡献啊……」 「老畜牲你说什么，你说得是人话吗，你听听你说得是人话吗？！」听不下去的江然然捂住胖子的嘴，「队长你说吧，怎么处置这胖子。」 「先去租个轮椅推回基地，你帮我看着他，半天的训练都不能落下……」 邵战的安排被端着夜宵回来的翻译一字不落地听见，放下餐盘，说了声：「我去租轮椅。」旋风似的跑出去了。 胖汤圆含泪伸出手，试图召回那个远去的背影，在心里说：「也不用，这么积极。」 · 杨飒是第一次带队出战，又是这种情况下。有个预选赛打一打，和队员磨合下也不至于这么被动。论坛里的帖子大部分唱衰，甚至有人放言星海夺冠就像猩猩会游泳。 办公室里的邵战关掉页面，这些事以往都是秦川会找人处理，眼下战队情况复杂，只怕是他也分身乏术。邵战了解队员的能力，一个亚洲杯在他们以往的履歷上只是一个註脚而已。可是这次比赛，对当下的星海一队很重要，甚至关乎着整个俱乐部的存续。 他的状况要拆掉石膏才能确认，以后能不能打职业还是个未知数。可以说，从现在起，星海的每一场比赛里的失误跟落败，都会被人在网络上无限放大。 队员们的压力可想而知，他最担心的是杨飒，那个孩子似乎把太多东西背在肩上。杜长城身体不好，邵战做队长时会多分担一点，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这次这么急着招外教，也是想要新队长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不过似乎用处并不大，在医院里杨飒还是抓着打视频电话的机会细抠每一个战术点，并且预设了赛场上突发事件，询问邵战的解决办法。 邵战耐心解答，但结论就是四个字，随机应变。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任谁也不可能将一切考虑到万全。好在有小胖子插科打诨，团队气氛还算轻松。 如果可以，邵战真的很想飞回基地，和队员们一起分担风雨。可是他不能，他的责任不允许，只能困顿在这方寸之地的办公桌前，任凭窗口处的夜色愈来愈深。 · 「人家是病人，人家还打着石膏呢。」一楼大厅里，胖汤圆抱着轮椅撒娇，试图唤醒队友的同情心。 「胖啊，」教练杜长城语重心长地掐着他后脖子上的肥肉肉，「你要理解，大家不是不心疼你。」 「实在是你这体重，让人疼爱不起。」气喘吁吁的经理秦川哐哐往外撂大实话。 不夸张地说，把这傢伙从车里搬出来已经费尽了星海战队的心力，这会儿小胖子耍赖想被抬上楼，无疑是痴人说梦。 好心却帮了倒忙的翻译半蹲下，主动要背汤圆上楼。被同龄的江然然一把拉起来：「吓，你不要命啦，你这体格子你背他？」 「我这体格怎么了？」胖汤圆摇着打了石膏的脚，转向杨飒，期期艾艾地，「小队长……」 杨飒刚跟教练李白对完今天训练的重点，闻言微微颔首，正色道：「大赛在即，尤其是上场队员的健康问题，要格外注意。从今天起，星海一队，」他的目光在同伴身上划过，「不能再有非战斗减员了。」 第107页 「放心吧队长。」庄柏和江然然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经理和两位教练也请注意身体，」杨飒看了看表，「现在是22点45，给大家一点时间休整，一刻钟后训练室见。」 说完，带头走了。队员和教练紧随其后，经理秦川走的时候还顺便捞走了想留下帮忙的翻译。 「喂，你们真走啊，你们走了，」胖汤圆急得在轮椅上直打转，「我么怎么办啊？」 「一刻钟后没到训练室的，扣工资……」 杜长城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胖汤圆才不在乎呢，他有代言、有直播的分成，不屑地撇了撇嘴：「幼稚，哥是这点小事儿就能拿捏的人吗？」 「扣晚饭……」 老杜尾音未落，胖汤圆已经从轮椅上站起来，身残志坚地开始「爬」楼梯。是字面意义上的爬，秦川送来杜长城手术时买来没用的拐杖时，仿佛望见一个巨型毛毛虫在楼梯间蛄蛹。吓得他丢下拐棍就跑了，生怕被变异体传染了。 「你们真是……没有人性的啊……啊啊啊……」 那晚，星海基地的楼梯间迴荡着如泣如诉的哀嚎声。 好不容易在规定时间内爬到训练室，胖汤圆远远就望见立在自己桌上的包装盒。拄着拐棍跳了几步，几乎哭着拆开了包装，仿佛捧着圣物一般，把最新款的限量耳机扣在脑袋上。 「队长，我爱你，爱你一万年，么么么么哒。」胖汤圆激动地翻出手机，给金主爸爸邵战发出连串的吻。 尽管有新耳机的加持，在训练里小胖子还是被虐到爆哭。考虑到队员的身体情况，杜长城以最快的速度復完盘，放队员去休息。 在他们练习的时间里，翻译已经把轮椅抬上了三楼，在训练室门口等着，自动自觉地担负起了照顾伤病患的职责。 第七十三章 独宠我 杨飒照例留下来和教练讨论第二天的日程安排, 杜长城有心想劝说，却也无从下口。他清楚，自己的新队长正处在大赛前的焦虑状态, 简单的安慰是起不到作用的, 只能尽量维持平常的日程, 静观其变。 每当看到少年过分努力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起邵战，那个浑小子再忙, 难道就不出一点时间回来看看吗, 真是不省心。然而这点带着怨气的心理活动, 是半分也不敢在新队长跟前露出来。 开完例会，两个电竞事业里的「老人家」忙不迭地去补觉, 剩下杨飒在位子上加练。 凌晨完成了自己制定的任务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失眠趴在茶水间沙发上敲平板的秦川, 他在做比赛和下季度的预算。天知道，接管战队这么多年以来,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精打细算。 杨飒从柜子里拿了瓶冰可乐坐在秦川对面：「他, 还好吗？」 「谁？」秦川的视线在报表间徘徊, 寻找可以减缩的项目，甩了甩手里的电容笔，示意他尽管放心, 「小胖子没事儿，就是嘴上喊得厉害。很抗造的，那一身肉可不是白白……」话说到一半的他，忽然福至心灵, 意识到对方问的可能不是胖子。在尴尬的沉默里舔了舔嘴唇，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老邵那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集团里的傢伙倚老卖老，一把老骨头了总跳出来搞点存在感玩玩。从前老爷子在的时候可不敢，这会儿邵家叔叔不在，总有不开眼的想跳出来分一杯羹。不过你尽管放心，老畜牲这几年可不是吃素的，他只不过是不愿意去管集团的事儿，不是没能力。要我看啊，他的手段比他叔叔还高一筹呢。」 杨飒扭开可乐，平静地将满出来的泡沫吸进嘴里：「我想问的，就是汤圆。」 气得秦川好想抽自己两巴掌，在心里暗暗发誓，再管他俩的事儿，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棒槌。 两个人对着坐了会儿，一向惜字如金的杨飒没头没尾地开口：「他的事儿我不担心，他……他会处理好的。」 秦川还是为自己的多嘴懊悔不已，头也不抬地提醒新队长时间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 「我这就去睡。」杨飒承诺着说，略带踌躇地问明天白天可不可以请半天假。他联繫了一家做机械的加工厂，想去看下能不能做个轮椅改造。 单是胖汤圆每天从轮椅往电竞椅上爬就够叫他受的了。 「行啊。」秦川说，就胖汤圆那体格子，不定制还真没有合适的轮椅。出国比赛也能用得上，回头他跟主办方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在日程上给伤病员提供些便利。 「还有，」将靠枕端正摆好的杨飒不经意地问，「比赛穿的队服是用现在穿的还是定制的？」 「定制的，工厂已经送过来的。」秦川说，「贊助商有变化，比赛前会统一发放。」 「能不能先给我？」杨飒问，「我第一次带队参加这个级别的比赛，想先适应一下。」 「没问题，」对于这个蹩脚的解释，秦川没有多想，「队服就放在器材室，你自己去拿就好了，背后都绣着你们的。」 杨飒道谢后离开，沉浸在字符跟表格里的经理秦川对着空掉的沙发发呆，总觉得今天的新队长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 新的一天，首先敲开星海基地大门的，是穿着黄色马甲的闪送。 没拆包装，杨飒带着连夜下单的轮椅直奔工厂。商量好了改造的计划，将轮椅交给师傅。出了工厂，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起来。 第108页 肯接这种小活的工厂更像个手工作坊，不过时间紧迫，杨飒也没空挑拣。厂子在老旧的城区一隅，中小学旁边布满了配套的文具店。杨飒背着墨色双肩包，随便套的休闲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眼看过去就是逃课出来的孩子。 杨飒选了款实木耳机架，付款的时候，才没好意思直接提醒他逃课不是好习惯。 直到杨飒问他附近有没有做喷印的店，正打包耳机老闆没留神把心里的想法出熘出去：「你一个学生，怎么连复印店都不知道……」 杨飒按照老闆的提示跑了一圈，真找到能够在木质器皿上做喷绘的店。 他背着耳机，在学校周边简单吃了顿盖饭。杨飒很小的时候就被领养到国外，像这种在学校周边悠闲吃饭的记忆几乎没有。或许哥哥在的时候有带自己吃过吧，不过他实在是记不得了。 没空把时间浪费在感伤上，杨飒把位置让给刚下课的学生，自己按照约定时间去加工厂取了轮椅，直接回了星海基地。 基地门口，杜长城正跟周伯下象棋，外教李白抱着脖子上套着钢脖套的基地萌宠八哥认真观摩博大精深的汉文化。 已经拥有老年心态的杜长城见了轮椅乐得合不拢嘴，亲自上去试了试。杨飒买的是电动轮椅，操作盘就在扶手前端。 「这要是我手术的时候有这轮椅……」 想起自己的病灶，感慨着的杜长城讪讪地住了嘴。从轮椅上抬起屁股，让给周伯：「老伙计，你上来试试。」 周伯推脱不过，坐上去兜了一圈。给鸡儿子吓得够呛，扑腾着翅膀在后头直追。 试驾结束，轮椅被抬上三楼。 原本还在补觉的胖汤圆，被杜长城拎着耳朵提起来了。没睡醒的胖子翘着脚，哼哼唧唧地从床上挪下来。到了轮椅上却像是开了挂，嗖嗖嗖地在空荡的走廊里飙起车，还特别贴心地把仍在睡梦里的庄柏跟江然然叫起来观摩自己的新座驾。 洪钟似的大笑声，在基地别墅里魔障般迴荡着，给当天所有仍在睡梦中的选手增添了味堪称鬼魅的梦魇。 「这轮椅，」胖汤圆咋咋唬唬展示他的新款「飞毛腿」的时候，睡眼朦胧，还穿着睡衣的秦川一针见血地指出，「是不是有点瘦了？」 「瘦什么瘦，哪里瘦了，哪里瘦了？」胖汤圆用力吸着气，试图把从边侧溢出去的肥肉吸进腹腔里，「这里明明很宽敞嘛。」结果一说话，破功分肥肉噗地窜了出去。 众人嘻闹间，只有杨飒一脸认真地解释说，他问过客服，定制版的轮椅从採集数据到建模到手，时间太久了。工厂那边也是，要修改框架结构破坏整体的工程力学不说，调试花费的时间他们也等不起。 「小队长你别听他们的，这轮椅正好 ，正正好。」胖汤圆眨巴着残留着水肿的小眼睛急唿唿地说，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了。 杨飒将他转了个方向，推着椅背后的扶手推他进了训练室：「轮椅还能调整高度，我们试一下跟电脑合不合适。」 「可是可是，」轮椅上的大脑袋费劲地扭过来，「我还没吃饭呢。」 「工厂师傅等着呢，他们答应我，晚饭前给出修改意见，今天加班就给赶出来了。」 「你是认真的么，小队长？」开始还试图反抗的胖汤圆像是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尖叫鸡，稍稍反抗了下，发现自己无力跟命运抗争，只能默默接受。 翻译老早就把胖汤圆的位置清出来，并且按照本人的要求把传家宝似的电竞椅搬到了杂物间里的c位。 胖汤圆点开游戏，在训练场里试了常规的操作。杨飒在旁边讲需要调整的地方记录下来，跟工厂的师傅沟通过后，发现都是细节上的小问题，明天上午送到厂里，下班之前就能送回来，不耽误使用。 「小队长，这东西挺好的，不改也行。」小胖墩人如其身材，属于心宽体胖的类型，赛场上是负责前锋的突击手，赛场下边秉持着差不多得了的信条。最怕人认真，奈何杨飒属于那种心细如髮的类型，为了他这个伤员忙前忙后的，也不好说什么。以至于之前因为邵战对他的那点子介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如果不影响今天训练，那么就按照师傅说的，明天再改？」杨飒俯下身，询问当事人的意见。 轮椅上的小胖墩忙不迭地点头：「这个真好，我特满意。」说罢，还闪了两下侧边上的车灯以示感谢。 「你喜欢就好。」杨飒说着，从背包里取出耳机架递给星海队员。 电竞选手没什么讲究的，一般耳机就挂在桌板或者显示器上，这款棕色实木的和桌面颜色很搭，上面还印着星海战队的logo跟队员的。 庄柏跟江然然乐呵呵地接过来，从柜子里取出新耳机挂上。 「这这，你们都有啊！」胖汤圆抱着昨天亲了一晚上的耳机，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我们都有啊，」江然然把换下来的耳机仔细整理好，「昨天我们先上来，寻思送你个惊喜，让你高兴高兴。」 「我是挺高兴的，以为被老畜牲独宠了。」胖汤圆捧着好像被扎了一刀似的心脏，暴躁起来，「你们倒是多演一会儿啊。」 「乐呵半天就知足吧，」秦川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杜长城在旁边补了一句，「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第109页 「是我傻了，」胖汤圆开启了祥林嫂的碎碎念模式，「我早该知道，那个老畜牲，是不会独宠我的……」 第七十四章 你不爱我了 杨飒把给邵战准备的耳机架规规矩矩地放在对方桌子上, 谨慎地没拆包装。 倒是秦川看不下去，三下五除二地拆了包装，把新耳机按上去：「你说你矜持个什么劲, 邵战原先就让你用他的机器, 他的不早晚是你你你……」眼见着杨飒脸颊飞红, 舌头打结生硬地转换了方向，「你是新队长，训练室里的事儿, 你你你你……你说了算。」 「对对对, 小队长, 」缓过来的胖汤圆贼眉鼠眼地插进来，「趁着那老畜牲不在, 咱夺权篡位吧……」 结果被忍无可忍的杜长城按着头，揍了好久好久。 「教练你不爱我了吗, 」小胖砸抱着肚腩，痛心疾首的唿喊, 「难倒你真的, 不爱我了吗？」 「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 就是把你个混肉蛋子招到队里……」 · 吵也吵了，闹也闹了，赛前的时光就这样飞速而过。 胖汤圆适应了轮椅的操作, 常常熘着轮椅横行乡里。还因为半夜睡不着，在走廊里超速驾驶被通报批评。 队员们的配合也日趋默契，虽然仍有不足，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他们已经不能做得更好了。 唯一遗憾的是，跑马场之后, 邵战一直在总部忙碌，没有时间回来看一看，连电话都很少打。 临行前的晚上，一贯睡眠质量良好的杨飒不可避免地失眠了。这些日子，不仅和星海队员混熟了，连同基地的萌宠八哥，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睡不着的杨飒在大门口抱着鸡望天，周伯在保安室里打着鼾，天气微冷，恍惚之间几乎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墨色红旗轿车停在基地旁，穿着深棕色套装的邵战自黑暗中快步走来。 最先动作的是八哥，扎扎着两只膀子飞冲过去。 只是离开基地几天，却仿若隔世的邵战低头看着稳稳踩在手工皮鞋上的萌宠八哥，露出久违的笑容来。 被引擎声吵醒的周伯赶过来打了个招唿，抱起八哥跑回宿舍补觉了。 剩下似乎仍在梦中的人，呆呆地仰望着那个高瘦的身影。 受伤的手臂仍吊在身前，石膏里的皮肤不可抑制地痒起来。邵战伸出空闲的手，在杨飒头顶抓了抓：「傻了？」 如梦初醒的杨飒几乎跳起来，前后摇摆着手臂，矛盾的情绪展露无遗，此刻他很想上前一步，却跟想要退后。 星海队员坐早上八点的飞机去新加坡，邵战看出他的心思，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呆不了那么久。不远处，红旗车上的司机歪在座椅上，睡不安稳的感觉。 「去保安室坐吧。」邵战拉开了贴着警卫的玻璃门，周伯离开前还特地打开了空调的热风。 「那帮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很累吧？」邵战轻车熟路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将周伯专用的椅子留给身后的人。 「还好。」杨飒不太适应过分柔软的坐垫和加厚的腰枕。 看出端倪的邵战抽走多余的靠枕：「你哥哥的事不要急，还有几个人在接受内部调查，结果会如实地提交给公安机关，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 邵战发现，今晚的杨飒似乎格外地惜字如金。 「亚洲杯也不用担心，队长因伤退赛，突击手事故致残，你这个临危受命的小队长，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一向口齿伶俐的杨飒似乎语言表达能力一般，踌躇了半晌，试探着问：「你的手，还能打比赛吗？」 邵战表示没那么快：「要等拆了石膏看。」被石膏裹着的手指俏皮地跳了跳，「不过我觉得没问题。」 杨飒的头埋得很深，让人看不见表情，传出来的语调很低：「希望如此。」 邵战忍不住在他头顶上敲了敲，夸张地反问：「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医生？」 狭小的保安亭内，空调吹出的暖风里似乎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半晌没有回应，邵战勾住身边人的下巴，强迫对方抬头。 不知何时，杨飒已经满脸泪痕。引得邵战一阵心悸，为何他的少年，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经歷，在他本该肆意挥洒青春的年纪罩上了如此深重的阴霾。 邵战认真地帮他把泪擦干净：「流泪也没关系，对我发火也没关系，但起码告诉我为什么哭吧。这样，我会心疼的。」 不只是那句话说的不对，杨飒哭得更凶了。手足无措的邵战只能笨拙地帮他擦眼泪，用一只手将对方抱在怀里。 许久，杨飒才停止哭泣，不好意思地拍拍眼前人的肩膀：「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这可是定制的。」说着，邵战还特意将衣领上的滚边的痕迹翻出来。原本他就不是在乎外物的性格，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 杨飒几乎立刻领会到了对方的意图，捂着哭肿的眼睛，鼻音严重，问要不要他赔。 「要。」邵战立刻回答，怕对方反悔似的，说自己的衣服很贵，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要很贵很贵的东西赔才行。 「我什么都没有。」杨飒空抬着手，声音扁扁的。 「用你来赔吧，」邵战埋头在对方脖颈间，细嗅着久违的温度，「一辈子。」 第110页 · 飞机上，坐轮椅的胖汤圆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贴心服务。 以往团队出行的时候，因为有颜霸邵战，其他人想不逊色都难。他这头肉肉憨憨的小胖墩，只有退回背景板的待遇。 这回颜值上的风头虽然被杨飒预定了，可因为腿上有石膏，空姐空少会格外关注他。连一贯对他没有好脸色的杜长城，一路上也收敛了颜色，生怕给粉丝拍到，落下「虐待」伤员的名声。 行进中，小胖子是吃的也好，睡的也好，唯一感觉不太好的，是座位旁边主动肩负起照顾伤患职责的杨飒。 对方一路上和自己形影不离，一有空闲就抱着平板钻研技战术。 胖汤圆抽空朝经理秦川吐槽，能不能不把这么勤奋又帅气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好不容易因为生病搞了个c位，这让他很有危机感啊。 眼看着胖胖开启第三份飞机餐，戴上眼罩的秦川由衷地说：「你还是，有点危机感吧。」 北京和新加坡都在东八区，没有时差需要调整。下飞机直奔酒店，秦川强调了第二天个人赛跟双人赛的赛事安排，宣布剩下由队员自行调整状态。 最欢乐的莫过于胖汤圆，把早就做好的攻略图拿出来，给队员展示来新加坡必吃的美食。 星海战队的众人已经看惯了他的伎俩，默契地提着各自的行李去前台办理入住。 「小队长小队长，」不死心的胖子操作着特制的轮椅跟在杨飒身后，「我们去吃肉骨茶跟叻沙吧，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吃好怎么有力气比赛呢？」 没等杨飒回答，杜长城冷着一张老脸接茬：「是啊，不吃饱，等输了比赛怎么有力气爬回家呢？」 「哎呀，呸呸呸，快呸呸呸。」胖乎乎的汤圆固执地拉着教练一起呸，「说这么不吉利的呢，咱们星海，在小队长的带领下，一定会蟾宫折桂、拔得头筹、一举夺魁、衣锦还乡的！」 办好了手续，将房卡分发给众人的秦川冷冷一笑：「要是输了比赛，就把小胖子杀/了祭天，谁有不同意见？」 半天没见着有人反驳，小胖墩抄起小手手：「你们好冷酷、好残忍、好不是人啊……」 因为碎碎念太烦人，江然然直接把这货连人带轮椅推到电梯里，然后全员退到门外对胖汤圆摇手道别。 「这里的路很好走，没有障碍的。找不到房间记得找服务生哦……」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经理秦川「亲切」的叮嘱被一半夹在门里，一半夹在门外。 电梯里的胖汤圆愤怒地翻出秦川给的流量卡激活，激情打字在微博上吐槽冷血无情的队友时，经理秦川和工作人员去跟主办方沟通细节，杜长城、李白选择在酒店开小会研究战术，其余的队员各自休整。 放完行李，杨飒找网吧练手感的路上碰到了同样想法的江然然和庄柏。 相遇瞬间的错愕，很快便释然了。尽管他暂代了队长职务，他们对战队的感情比自己更深。在原队长因病缺席的时间里，在邵战在另一个战场上为大家周旋奋斗的时候，星海的队员们也默默扛起了星海的旗帜。他们压在心上的担子，并不比杨飒轻。 几个人相视而笑，对彼此的想法心照不宣，遂结伴而行。 新加坡在2022举办了国际邀请赛 ti 11 、英雄联盟手游全球冠军杯、valorant冠军巡迴赛（亚太区）、dota2 major等赛事，第一届的奥林匹克电竞周也在2023年6月在这个新晋的电竞之都登陆。 这边年轻人对电竞的热情极高，网吧大多在商圈周边，几个人选的店离酒店有点距离，但机器好，几个人也乐得走一走。 闲聊间，一贯思虑周全的庄柏有些担忧地说起胖汤圆：「我们出来练习不带他，胖胖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谁伤心，那胖子？」江然然不要太怀疑自己的耳朵，想摸摸队友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 第七十五章 不伤心，伤胃 「谁伤心他都不会伤心, 那胖子只会伤胃，吃撑的。」说着，江然然翻出手机给队友看胖子的微博。 打了几百字吐槽队友「薄情」的小胖墩, 下一条微博就是点个外卖犒劳下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自己, 配图是一个胖胖的身影被外卖环绕。 「放心吧, 放心吧。」乐天派的江然然语调轻快地给队友吃宽心丸，「没有我们，小胖子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希望如此吧。」庄柏仍是忧心忡忡, 另一边的杨飒则是沉默不语。 「哎呀, 你们干嘛呀？」江然然急得原地蹦哒了两下, 「我们不在的时候，小胖子活得生龙活虎的, 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说话的时候，几个人正往选定的网吧里走, 最先进门的愣在当场，扭头对江然然道：「你说得对。」 「啥？」队伍最末尾的江然然疑惑不已。 紧随其后的杨飒也跟着停住脚步, 默默朝着身后的人竖起大拇指。 「你们怎么了？」好不容易越过出门的客人, 江然然一脚踩进科技感十足的网吧, 下一秒就见着正对着他们的电脑前一个肥硕的身影戴着耳机，颇有老大风范地招唿着身边的人进入游戏。 几个人来到熟悉的轮椅跟前，三个人默契地抽轮椅、拔耳机, 切掉游戏，三件事几乎同时完成，骤然从飞机上抽离的胖汤圆眨巴着小眼珠子，愣了两秒钟才回到现实世界。 第111页 面对现实世界里熟悉的面孔, 他选择先发制人：「你们几个，你们几个, 也太不够意思了。」胖手轮番点着眼前的人，「你们来上网吧都不带我，都不带我这个伤残人士，欺负残疾人啊，瞧不起我哦是不是！！！！」 杨飒对汤圆临时招募的队友解释来龙去脉，庄柏按住试图混淆视听的胖子，江然然则翻出某人的微博点给当事人看：「你不是在酒店吃外卖吗，不是要吃遍新加坡的美食，不死不休吗？」 「实际上呢？」庄柏低下头，状似亲昵地靠在队友旁边，「实际上呢，自己在这儿练习，提升技能，妄图弃队员于不顾。」 「那人家，人家……」小胖子窘得不小心，翘着小拇指擦虚汗，「人家不是想偷偷努力，然后惊艷你们所有人吗？」 假笑了好一阵子，反应过来，掐着腰：「你们呢，来网吧也不带老子！」 江然然学着他扭起来：「人家也只是想偷偷努力，然后惊艷你们所有人呢！」 「小队长，你来评评理！」被左右夹击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胖汤圆拉人来评理，谁料杨飒直接把手机怼到他跟前。 就在几个人热火朝天掰扯的时候，邵战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本来是想嘱咐杨飒好好休息，别太辛苦的，结果意外目睹了战队出征前的纠纷现场。 「来来来，」江然然瞬间来了精神头，「就让老队长来给咱们评评理。」 「评什么呀，老队长那么辛苦，不然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你小子安的什么心，这帮子贼子野心。」胖汤圆对着屏幕媚笑着，「前队长您老辛苦啦，这边儿的事儿有我老汤圆在，您老就尽管放心地就寝去吧……」 胖汤圆突突突突地说了一通：「哎这屏幕怎么黑了？」 将手机交还给杨飒，后者检查了下：「掉线了。」 「哎呀小队长，你这不，」胖汤圆咂巴肥嘴，遗憾地，「浪费感情了么。」 「你那叫感情？」江然然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你那就是虚情假意。」 · 在庄柏跟江然然撸起袖子跟小胖子掰扯的时间里，邵战的通话请求再次打过来。杨飒换上蓝牙耳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接起来。 「刚刚怎么掉线了？」杨飒问，之前还想检查插卡情况。他们都在外面，要是收不到经理跟教练的通知，还是挺麻烦的。 「我挂的。」邵战大言不惭地承认，说根本就不想理胖子。 「你，」杨飒刻意压低声音，「大家都挺想你的。」 他没撒谎，战队主力兼前任队长，以往哪次出征都是战队的灵魂。 「我知道，」邵战松了松领带，眼神微眯，注视着屏幕里的人，「那你呢？」 「我？」杨飒有些不自在地在凳子上挪了挪，尽可能的远离手机，小小声反问，「我怎么了？」 邵战突然靠近屏幕，不放过对面人任何一点反应，声音不可思议地柔软下来：「你呢，」他问，「你想我吗？」 「我……」杨飒喉头一噎，拳头抵在唇边，堵住了外泄的情绪。 「嗯，」邵战单手撑在额角，追问对面的人，「想我吗？」 激得杨飒倒吸一口冷气，眼睛不受控制地四处乱飘，生怕被旁人看出端倪。 「问你话呢，」邵战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开口逗弄，「想我没有？」 「你、别、问、了！」几乎是咬着牙，杨飒略带警告似的瞪眼睛，坐直了身子，像是课堂上专注听讲的优等生。 「你怕什么？」邵战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不苟言笑的侧脸，触到的只有生硬的光屏，却不由得在空旷的办公室笑出声。 「你、笑、什、么？」杨飒用口型警告对方，又发觉自己似乎太严肃，有些别扭地抽了抽鼻头。 「笑你啊，」邵战指出他可疑的样子，「明明戴着耳机，说句体己话却总要四处看，小朋友你很危险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接爱人电话吗？」 「什么爱人！」杨飒急得站起身，注意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视线，弯下腰，打着抱歉的手势缩回角落里的座位上，警告对面的人，「你真是够了，不要乱说话。」 不远处，电脑桌终端的打闹三人组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一个个化身特工，朝新队长的方向瞄。 受伤的胖汤圆是占尽了不利因素，抢不上位置的他在轮椅上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把其他俩人拍成肉饼煎了。 「什么乱讲话，」邵战做出恼怒的样子，手指在两人之间绕了绕，「咱俩这样不上不下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什么不上不下的，」大窘的杨飒脑袋狂摇，顾及着左右，压低声线，「你真的，不、要、乱、讲！」 邵战发觉杨飒的反应很有意思，稍微闹一闹，像只抓狂却不知所措的小猫咪，脑袋上的头髮丝都炸炸起来了。 这也就是隔着手机，隔着一条航线的距离，否则这炸了毛的小猫，绝对一脚掀翻自己，然后扬着蹄子绝尘而去。 「好了，不跟你闹了。」邵战恢復说正事的神色，把人暂且安抚下来。 杨飒半信半疑地坐好：「对于亚洲杯，你有什么要嘱咐的？」 「就……」邵战捏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面容肃穆地开口。 精神高度集中的杨飒竖起耳朵倾听着赛前秘籍，只听对方的声音缓缓传来：「等比赛结束，咱俩的事儿，也该定下来了吧。」 第112页 紧迫的杨飒不只是因为气恼，还是害羞，白嫩的面皮浮上绯红：「咱俩有什么事？！」 邵战举双手投降：「这次真的结束了。」 被捉弄了好几回，并不准备原谅他的杨飒听见对方说起亚洲杯的事儿，不由得收敛起情绪。 「就明天的比赛呀，」邵战刻意拖了个长音，瞧着对方全神贯注的样子，忍住笑，「要说的呢……」他咳了一声，给自己倒完咖啡，又收拾桌子，最后在对方的催促声中回到屏幕前，一边品味咖啡一边说，「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在杨飒开口辱骂自己之前，打手势止住对方的动作，用安抚的声线倾诉着，「至于我没说的，你也都懂。」 「我懂什么，我什么都不懂。」杨飒恼怒地揉了揉头髮，焦躁的情绪无处发泄。 赛前的紧张谁都会有，每个经验丰富的老队长也是从新人阶段磨砺过来的。如果可以，邵战真的很想守在他身边，陪着他一点一点成长，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 可是他做不到，千里之外的自己，只能在这边尽可能地用杂事转移对方的紧张情绪。 不过，虽然有些担忧，邵战也不会过分忧虑，他相信新队长能够处理好这些。他也知道，这些情绪，杨飒一直藏在心底，在其他人跟前，他依旧是那个像是刚出鞘的利刃一般，所向披靡的电竞新生力量。 「我在国内等你们回来。」邵战看了下时间，接下来他还有两个海外会议。 杨飒点头：「你去吧。」 倒是邵战有些不舍地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虽然有点唠叨的嫌疑，我还是再说一遍，现在的星海，不需要用一个亚洲杯证明什么。你这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队员们，包括老弱病残安全地带出去，然后安全地带回来，我在这边等你们。」 不过，在挂掉电话前，邵战对于战队的赛前集训还是提出了建议。于是星海队员，在打了几盘《绝地求生》，保持了手感之后，四个在国际赛场上叱咤风云的竞技选手，在新加坡充满现代化装饰的网吧里，组团，打起了《糖豆人》。 第七十六章 能不能行了？ 「哎呀, 不是，你别挤我呀，你能不能行了！」胖汤圆操纵着选手, 在赛道上横冲直撞。 生活中照顾这个小「瘸腿儿」已经耗尽了星海队员全部耐性, 平常作威作福就够讨人烦了, 这会儿庄柏跟江然然联手把胖子按在地下捶。 直虐得小胖子怀疑人生，泪眼婆娑地抱着杨飒的手臂，吐槽那些不做人的傢伙。 恢復了惯常状态的杨飒对于突如其来的亲近没有拒绝, 没什么表情地提议他们两个復盘下出战之前最后一盘邀请赛。 胖子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 直言：「小队长, 不是吧。」他呲着大牙控诉着，「那视频都叫你盘包浆了, 这一路上不是自己盘，就是拉着我们盘。小队长, 你听我小胖的一句劝，文玩核桃也没有这么盘的。」 「文玩核桃？」 见外国生长的杨飒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胖汤圆点开购物软体给他看自己收藏的宝贝。 杨飒看了一会儿, 忍不住开口：「也没见像你这么圆润的核桃啊。」 胖汤圆深吸一口气：「小队长你, 」他不可置信地说，「你你，你学坏了。」 痛心疾首的胖汤圆向看起来心情不太愉快的苍天控诉：「我的小队长啊, 你从前可从来没嘲笑过我的，你什么时候学坏了，跟谁学坏了……」 对了下时间，是该回酒店休息了。庄柏、江然然收拾完东西, 默契地跟着杨飒往外走。剩下不明所以的胖汤圆，开了新局左撩右探地搞着无效社交, 等待队友入场，一回头却发现人早就走没了，只能驾驶着轮椅往门外去追—— 「餵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呀，等我一起走……不然给人看见，要说我们星海战队没有情谊，没有爱啦……」 「歇歇吧胖胖，我们队本来就没那玩意儿。」新队长一句话，打破了胖汤圆全部幻想。 「那个啥，咱真的不用等他吗？」到底是年轻，江然然心有戚戚地问。 「安心啦，」庄柏拦过他的肩膀，「你想啊，按道理来说，一个人能坐着轮椅来到网吧，那么他就能坐着轮椅，再回去。」他按着年轻队员的头顶，「你想想，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江然然说，「这不是马上要比赛的关头了么。」 庄柏跟杨飒被说服了，同时停住脚步转身朝回走，来到因他们回头手舞足蹈笑成花的小胖子身边，在心里不约而同地达成默契，比赛完后，扔了这胖墩儿。 邵战原先就知道自家的小胖子容易满足，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 只不过是队友顺手接他回来而已，就这事儿也值得他发十几条语音留言吹嘘？ 看起来，还是他这个前队长对队员们的关心不够，爱护不周到，不然那小子怎么敢在他开会的时间里用语音留言轰炸自己。 想到这里，邵战默默地在自己的回归计划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给小胖胖加练。 赛事开启的第一天是个人战跟双人战，成绩说不上不好，只能用非常拉胯来形容。 个人战的名次都在十名开外，双人战还好点儿，胖汤圆和庄柏靠着最后一局力挽狂澜，挤进了前八。 第113页 整场直播，星海战队除了跟排名前几的队员有短暂交集时，基本上就没有镜头。 给憋着劲儿骂人的粉丝都给整无语了，成绩烂是明摆着的，可是你真想找他毛病，还真找不到，毕竟人家没转播，看不到。 就这，骂人、带节奏的帖子还是满天飞。 以往带队比赛上蹿下跳的秦川也彻底熄了火儿，摸着队标旁边仅有的几个合作方的标识，心里在滴血，怕是这趟新加坡之旅完后，除了队标，是一个都剩不下了。 杜长城跟新教练李白，也是面色沉沉，带着队员上了主办方准备好的车，回酒店休息。 所以，等在外面的媒体，拍到的是星海战队，从上至下，统一的如丧考妣的模样，知道的是比赛输了，不知道的以为是千里之外的前任队长遭遇了什么不测。 以至于在媒体的照片传回国内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然而网络上的风声跟雨声，没有影响到正在比赛中的星海队员分毫。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论坛上的风言风语，毕竟在比赛之初，他们就预料到了眼下的情况。 回酒店的一路上，星海队员鲜少交流，直到几个人来到杜长城的房间里，沉默的星海队员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抓起房间里的笔记本跟签字笔，疯了一样书写起来。 由于肢体原因抢不上的胖汤圆在轮椅上干嚎着：「给我张纸，谁给我匀张纸，匀根笔呀！」 「哎呀胖胖，这会儿你就别闹了。」江然然推他一把，「你就用手机写吧。」 抢不上场的胖汤圆心念电转，点开流量，牛哄哄地用语音输入。 结果，还没等其他队员抗议他的干扰，就被杜长城捂住了嘴：「安、静！」 瞅着他生怕打扰到其他队员的紧张劲儿，胖汤圆气得都快哭出来了，拿眼神质问教练：「我还是不是你最在意的队员了，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胖汤圆了？！」 不出意外，被杜长城一拳头捶在千层褶的肚皮上，咬着牙说：「我爱死你了，我真是爱死你这个小胖墩儿了！」 另一边，新教练李白也在奋笔疾书，一直守着的翻译将笔记翻译成汉语。 原来这一切都是战前制定好的战术，对于星海队员，今天的比赛是难得的预习时刻。邵战在的时候他们可以跟专注自身能力在战场上的应变及发挥，眼下的状况，他们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去熟悉、了解对手的身法及技战术变化。 并且根据掌握到的信息，做出针对性的应对策略。新队长还太过稚嫩，没有国际赛事上的经验。此刻，星海战队每一个人，都肩负起了队长的责任。在这里，战队的荣誉，就是每个人的荣誉。 杜长城带队的经验不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了，不由得让他想起建队之初的艰苦和不易，他拍下现场队员们苦心冥想的画面发给邵战，让他不用担心，可以在另一个战场上毫无顾虑地驰骋。 就在所有人奋笔疾书的时候，胖汤圆转了转打字快打到抽筋的手指头，向杜长城吐槽：「教练啊，这些都是队长的活儿，你说我们都干了，这个季度的补助是不是能适当升两个档……」 「小胖子别废话，」杜长城也在抓紧时间记录下根据现场局面总结出来的技术点，警告说，「再多说一句，你那半只好脚也别想带回国了。」 小胖子当场吓出斗鸡眼，肉掌挡住嘴：「教练，那我要说半句呢……」结果，还没等杜长城反应，被嫌他哌噪的星海队员一人一拳头怼到抑郁。 也只有在这为数不多的时刻，他才会想起前队长的好，哭唧唧地吐槽说：「老畜牲虽然嘴损、心黑，但他在的时候从来没有体罚过胖胖我，」他做出梨花带雨的姿态，「队长啊，你不在的时候，胖胖真的好可怜啊，就好像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儿……」 虽然小胖子嘴上不停地巴巴，手头可不慢，飞快地打下赛场上的总结。 单人战跟双人战，其他战队也不一定会用到最新的战略战术，不过在他们的配合及单兵作战的方式上，还是能揣摩到部分情况的。 首先是对选手个人技术点的总结跟突破，除了杨飒，其他几位都是跟邵战驰骋过联盟的老将，移动的赛场上，盯选手的能力一流。 几乎每提起一名选手擅长的方面，都能立刻想到应对的方式。虽然《绝地求生》的赛场上不能像篮球场上有固定的盯守，他们还是可以选择用自己的长处去应对对方的技术。 而对于其他战队战术上的升级变化，他们採取了更加灵活的处理方式，可以说，在杨飒带领下的星海战队，似乎已经慢慢找到了他们的节奏，交流也愈发融洽了。 杜长城跟李白掐着时间结束了分析会，毕竟再多的总结也都是纸上谈兵，明天才是检验这只队伍的终极时刻。他们也不想把时间搞得太晚，要给队员留足够空间恢復状态。 吃过夜宵，星海的队员去到邻近的网吧摸了两把枪试手感，小胖子手滑失误了两次，又因为点子背，选点不慎，被对方选手包了饺子。 回程的路上，遭到了星海队员无情的嘲笑。 郁闷的小胖墩捂着头，缩在轮椅上，任由江然然推着走，愤怒地控诉：「我警告你们不要笑了，这是霸凌，对我小胖子赤·裸·裸的霸凌……」 杨飒正从口袋里翻出准备好的巧克力棒，准备分给队员补充体力，在胖汤圆眼前晃了晃：「不要了？」 第114页 胖胖的脸上洋溢起满足的笑容，一把抱住杨飒的手臂，把其他队员的零食护在自己怀里，像超大号加菲猫一样亲昵地蹭了蹭：「义父，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啊……」 第七十七章 星海，战必胜 远在天边, 被「抛弃」的原队长邵战，正通过手机查看比赛录像，白天行程太忙, 实在没有时间, 只能晚上抓紧碎片时间加班加点。 「你也喜欢电竞？」检查完刚拍的x光, 确定了伤处癒合情况达到要求，医生用医用剪刀剪开石膏外围的纱布，进行拆卸的前的准备工作。 邵战把时间轴拖回星海队员出现的几秒钟反覆观看, 他注意到大夫说的也喜欢, 便随口问：「医生会看电竞？」 「我没时间, 我女朋友喜欢。」一边说，一边手法熟稔地拆石膏。说起女友的事, 医生话不自觉地多起来。说女友最喜欢的战队，因为队长缺席, 今天的比赛打得稀巴烂，女友气得在论坛上骂了一下午, 还不解气, 用他的手机开了新号继续骂。 「很幼稚吧。」医生说着, 脸上尽是宠溺的笑。 眼前的人西装革履，一眼看过去尽是职场精英的范儿，没想到跟他女友有同样的爱好, 忍不住多说两句：「对了，你喜欢什么战队？」 邵战用能活动那只手摸摸鼻子：「星海。」 「星海？」医生只觉得这名字很熟，专注地拆解最后半寸石膏，「对了, 这次亚洲杯，你觉得哪个战队能赢。」 大言不惭的邵战毫无犹豫地报出了自家战队的名号：「星海。」 事实上, 不管能不能赢得最后的奖盃，在队长缺席的高压情况下，带着一个小瘸腿儿出征，星海在他心里已经夺冠。 「为什么？」医生越说越觉得这名字很熟，终于在灵光乍现之际想起来，星海不就是自家女朋友又爱又恨的战队，他们的，这次因伤没有出战的队长叫什么来着，两个字，好像刚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医生思索着，直到目光无意间落在病歷单上患者名一栏，「你叫邵战？」 患者点点头，放大屏幕仔细观察技术点。 「哈哈哈，」医生心说不会这么巧吧，一定是个巧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名字好像跟星海队长一样……」 「就是我。」邵战点下暂停键，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请问我的手，还能打电竞吗？」 收拾着石膏残骸，脱下手套的医生几乎倒吸一口凉气，努力稳住心神。他是真没想到，对面身上一股职场精英气息的人竟然是电竞选手，还是在世界赛场上为国争光的人。 真是，吐槽吐到正主跟前，这会儿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他跟着石膏一起混进医疗垃圾的袋子里也好。 可谁让他是医生，只能硬挺着，抓起桌面上的x光片仔细研究：「这张片子看，恢復还不错。不过谨慎起见，我建议再拍一个x光，跟核磁共振看下情况。之后，我们再来商量后续的復健事宜？」 邵战点点头：「检查今天能排吗，明天我有事。」 医生愣楞地点头：「科室那边我去协调。」然后嘱咐护士带患者去检查室领号。 邵战临走前特意托大夫给他女友带句话，请她更加大力地骂星海，他说那帮臭小子经得住，也请无论如何，不要放弃关注战队。 邵战离开，等下一位患者进门的间隙，大夫抽空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刚说到遇见了邵队长本人，电话那头传来土拨鼠尖叫。 「有照片吗，有照片吗，有拍下他的照片吗？」还问他邵战是不是和视频里一样帅。 「是很帅。」大夫有些无奈地承认，「我是大夫，上班时间不能拍照。」他看着桌上没来得及收的片子，「我这儿只有他的手骨x光片。」 「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 尽管女友在电话那头尖叫连连，他还是守住了医生的底线，患者的病情是不能外泄的。 「知道啦，知道啦，我家医生是最尽责的了。」女友在电话那头大度地说，「邵队长还什么时候会去医院，在检查吗？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接你下班，等着我，我不到不准走啊……」 平常在家里，连起身倒杯水都嫌麻烦的女友，平生第一次要来接他下班，医生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总之，」他对着x光片上的修长手骨说，「感谢啦。」 · 「我叫不紧张，我叫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推着轮椅的江然然实在受不来那尊胖佛的唠叨劲儿，等电梯的时候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有完没完了？」 胖汤圆拉着杜长城告状：「教练，他踹我，踹我唯一的一条好腿。」 最近这两天，被几只猴折腾到没脾气的杜长城懒得给他们打着瞎眼官司，继续在手机上核对比赛流程，根本没接茬。 胖汤圆还准备再说，被庄柏捂住嘴：「你这张嘴真是够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胖汤圆拉下队友的手：「你懂什么，我这是能量转移法，说出去我就不紧张了。」 「嗯，然后你把紧张的情绪转给我们了呗？」庄柏不轻不重地拍了胖子一巴掌。 「哎呀你这人，我说你的想法怎么这么狭隘呢？」胖汤圆在轮椅上扭过身跟他掰扯，「你把心放大，往大了想，我在这儿一发功，把紧张的情绪传给其他队伍，让他们去紧张，咱不就可以坐收渔利了么？」 第115页 终于听不下去的翻译吐槽说：「有那能力，你发啥紧张情绪，你直接让他们窜稀缺席多好？」 「哎呦，」胖汤圆手指捏了个心，朝翻译发送过去，「小朋友，你的想法很有创意哦。」 正说着，迎面撞上了微光的队员，自从上次基地萌宠的事故，两队队员没有过多的接触，这次遇见，少不得问下八哥的恢復情况。 两家的教练是老熟人了，相互间说了些场面上的客气话，表示微光很期待星海新队长带队首秀。 两家的休息室离得不远，没耽搁多久，各自休整。 一进休息室，胖汤圆骂骂咧咧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后面的话被杜长城一眼睛瞪回去了。 杜长城点着轮椅扶手，面色严峻地给自家队员打预防针：「国际赛事，你们现在代表的可不仅仅是星海战队，而是中国电竞。平常在家里没大没小的不管你们，出来谁敢闹事儿，看我收不收拾你们。」 一直坐着肠胃蠕动不畅的胖汤圆打了个饱嗝，顾及着杜长城的眼色，又悄悄地咽回去了。 「这一次我带队，大家辛苦了。」临近比赛，杨飒背靠着休息室的窗口，向着队员伸出手，「因为我，害得星海弄丢了队长，也逼得大家一直在承担额外的责任。但是今天，我想说的是，我们好好打一场吧，打一场，属于星海的战斗。」 星海的队员握着拳，凑在一处，郑重地碰了碰彼此。 国际间的比赛，按照惯例参赛的队伍要拍宣传片，也要拍几句话的感言，一旦夺冠好在大银幕上播放的画面。 以往星海战队是夺冠的热门，这些採访都是很隆重的。邵战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这一次，星海的队员明显感受到工作人员对杨飒这个新队长的怠慢，他自己或许不知道，但这一切都看在队员眼里。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这一切的一切，他们只能在赛场上靠自己，一枪一枪地拼回来。 每个队员眼中，迸发出蓬勃的野性。 随着工作人员的引领，队员们走向属于他们的舞台。 教练看着队员们的背影，想起无数次带队出征的经歷，那是镌刻在队员灵魂里的印记—— 星海，战必胜。 · 越是面对大挑战，越是能够谈笑风生。这不仅是对自身实力的认知，更是对对手精神上的压制。 胖汤圆兴奋地在轮椅上挪了挪，高调地宣布：「不管今天成绩怎么样，我胖汤圆都创造了联盟的首创。」 「第一个坐着轮椅上场的选手，」调节外设装备的江然然适时地泼来凉水，「也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你就是嫉妒，要我说小然然，你就是嫉妒我。」胖汤圆那边打着嘴架，手上却不慢，飞快地调整好了设置，开始给自己找同盟，「小队长，咱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等回去，能让我……」 「嗯？」杨飒抬了抬下巴，「什么事。」 「当两天队长过过瘾吗？」 「行啊，」杨飒忍着才没笑出来，「回头输了比赛，叫秦川把你队长的名字挂微博上，给粉丝骂着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想趁着老畜牲不在，体验一把在基地作威作福的感觉。」 四面尽是摄像头跟工作人员，不好动手打人，庄柏不动声色地提醒自家的胖子，平日里他在战队够作威作福了，不然那一身肥膘怎么来的？ 胖汤圆刚想回嘴，队长开始，他只能把满心的愤怒发泄到对手身上。 「小子（zei），你胖爷爷来啦！」 第一局，飞机沿着地图拉了个六十度的斜线，杨飒带队落在卫星楼，落地便打掉了一支队伍。 「可怜人的啊，去哪儿不好，偏偏要跟你汤圆爸爸落在一个区，嘿嘿嘿，祭天了吧。」 第七十八章 亚洲杯 熟悉了就知道, 小胖子就这样，越是紧张他话越多。相处久了，星海的队员也都被迫习惯了这份唠叨。 整个过程中, 选点、打围, 技战术配合都没有问题, 奈何缩圈太不友好。 星海几乎是一路挨着毒遭遇了一个又一个强队，最先下场的前锋胖汤圆迅速切换视角ob队友，同时根据战报报出强敌所在的位置, 并且根据实战情况剖析出对方下一步的行动路线, 准确度极高。 可以说, 此刻的星海战队，不再是邵战带队时的无坚不摧的重型坦克, 而是拆卸后重新组装的变异机甲，每一个部分都是战力强劲的杀伤性武器。 陆续被撕下战场的庄柏跟江然然, 切换到队长杨飒的视角，瞭望的同时根据枪声引擎声在脑海中判断对手的意图跟技战术变化情况, 每个人都集中起全部精神, 为接下来的战局做准备。 第一局结束, 排名十五。 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休息室里的杜长城跟秦川苦笑着对视一眼，一直压在肩上、心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点又重了一点。 「这个, 情况……」秦川犹豫着问，「以前有过吗？」 杜长城试图调动起遥远的回忆，未果，含混地：「也许吧。」 「也许是个什么答案？」秦川没说话, 用不善的眼神传递情绪。 「就，」杜长城拧开矿泉水瓶, 喝了一口，「你心里想的。」 秦川转过头，直视老搭档：「老杜你跟我说实话，这种情况，邵战在能翻盘吗？」 第116页 杜长城注视着大屏幕上新开的战局，思索片刻，给出回答：「可以，」他加上补充条件，「有那混小子的气势加成。」 经理秦川瘫坐在椅子上，抓着队服上仅剩的商标，戴上了痛苦面具：「那不就完了。」他旁边的外籍教练李白跟翻译也是一脸严峻。 杜长城盖瓶盖的手一顿，鹰一样的眼睛像发现猎物一般，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一举一动，忽然从口中逸出一声轻笑：「那可，不一定。」 不知道是最近输多了心态好，还是第一局的成绩太烂解除了封印，彻底撇开了心理上的包袱，场上几名星海战队的队员好像无痛无惧的钢铁变异兽，顺风局要打，逆风局也照打不误。就算被撕碎了，扯烂了，哪怕只剩下半条命，剩下最后一丝血条，也要拼着咬下敌人的一口肉。哪怕牙齿咬烂了，骨头碾碎了，也在所不惜。 可以这样说，邵战带队的星海是一支无往不胜的劲旅，杨飒带队的星海，像是个发狂的勐兽，彻头彻尾的疯子。 其他几支队伍也是亚洲顶级的战队，什么打法都见过，大家都知道其实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疯子有理智，有战术，更有团队配合。 第二局，星海第十三名。 第三局，星海第十一名。 第四局，星海突破前十，跻身第九。 第五局，星海第八名，积分稳步提升。 中场休息，杜长城跟秦川根据说好的准备了最饱满的情绪迎接他们的队员。 「辛苦了辛苦了，擦擦汗，擦擦汗哈。」平常在俱乐部里酱油瓶子砸脚面上都不带动弹的经理秦川，殷切地给队员们送水，递毛巾，脸上的笑容要多不值钱有多不值钱。 「求你别笑了，」胖汤圆抓挠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不就是成绩不理想，就算是输了比赛，经理你也不能这么吓唬队员啊，这属于精神攻击了啊，太过分了。」 殷切地好像第一天上岗的餐厅服务员的秦川下一秒立刻展示了川剧变脸的绝活，又想到之前商量好的战略，假笑一下，被臭小子刺激垮脸，再假笑，再垮脸，好像陷入了卡死机前的无限循环，最后实在受不了自己的分裂，抹了把脸，顺便抹掉了虚假的情绪。 拎着水瓶子，在队员中间的沙发上给自己挤了个位置，咕噜咕噜地喝起来：「我就是多余，心疼你们几个臭小子我就是多余，我活该的！」 「切，谁用得着你心疼了。」小胖子翻着眼睛，流露出三分讥笑，七分不屑，「不懂了吧，爷爷这是战术，战略战术知道不？」 「战术个屁啦，你骗鬼吶，技不如人就直说，少在这儿嘴硬……」 恢復毒舌特质的秦川开始了基地最日常的斗嘴活动，身残但一点儿也不影响嘴活动的胖汤圆是一句不让话落地上。 托这两个活宝的福，休息室的氛围还算活跃，只怕更活跃就要把房盖顶开了。 以往中场休息，杜长城会拉着队长邵战商量战术跟接下来的打法，不过今天，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在这期间负责说话的倒是外籍教练李白，不过他说的并不是比赛的事儿，而是家乡的俚语故事。 这操作，可是把翻译难得够呛。从选定专业那天，他也没想过有一天要翻译这些方言跟俚语，还是在这种国际大赛的场合上。 休息时间结束，翻译舒了长长，长长的一口气。接了活儿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电竞专业辞海里起起伏伏，学了个昏天黑地，谁知道今天一脚，不，是两只脚都陷在了中场的故事会环节。 幸好只剩下最后半场了，不然他真的要和负责人聊聊加人工费的事儿了。 杜长城本想说点什么，又怕哪句话说重了给队员增加负担，掂量来掂量去，始终没能开口。 杨飒跟其他队员默默领了他这份好意，独独队伍里的显眼包不知好歹地啃着偷藏的无骨鸡抓：「吧唧吧唧……教练你说你这也……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太见外了……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闭上你的嘴吧，祖宗！」杜长城抽走胖汤圆手里的鸡爪，撒气似的咬起来，「给我滚，打不出前三，别让我看见你，还有你们！！！」 气势如虹地吼出这段话，旋风一样关上门，下一秒被辣到扭曲的杜长城抻着舌头勐灌矿泉水。 三瓶下去，没见缓解。他流泪打着手势叫秦川再搬几瓶，正喝着，休息室外响起敲门声，快辣到不能自理的杜长城泪眼婆娑地拉开门，大着舌头：「%&*%###，肿么四泥？」 · 此刻的星海队员可没空管杜长城的舌头跟菊花，他们集中全部精力投入到战局中，选点、技战术配合都在第六局完美发挥，星海战队跻身排行榜第七名。 原本对辣椒敬谢不敏的杜长城，抓着剩下的藤椒无骨鸡抓，像抱着传家宝一般，老泪纵横。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秦川冷静地提醒他，「第六局，第七名。」同时扫了一眼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发了老大的善心没把吐槽的话说出来。 第七局，开局不好不赖，看几轮的缩圈规律，他们虽然不在中心，却也离得不远，进退之间算得上从容。 小胖子活动着手腕，高调地吹嘘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手感上来了。」 杨飒自动屏蔽了来自队友的废词，组织队员做防守：「n港方向，来送快递了。」 第117页 杨飒占据高点统筹着全局，负责前哨跟冲锋的胖汤圆跟江然然准备就绪，在后方负责搜集物资的庄柏按计划回防。 「听声不太对啊。」胖汤圆的眉毛皱起来。 「nw方向还有一队。」杨飒提示道。 「哦吼，那不是他们在外面就遇上了？」胖汤圆晃了晃腿，「上赶子送快递，要说不说，这些战队还是太客气啦。」 杨飒却没有被他的乐观感染，听着城外的引擎声熄火，却并没有交锋。 能预料到的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sweet顶住，keen去隔壁楼盯s方向，river跟我走。」 「什么，什么意思？」胖汤圆不解地问，眼睛死盯着自己的任务点。 庄柏跟江然然一刻也不敢耽误，根据杨飒的安排迅速行动。 城外的两队来者不善，恐怕是看着之前的战报特地赶来的，不仅不是来送盒饭的，只怕是打算来吃盒饭的，星海战队就是他们选好的菜。 同样严峻的情绪瀰漫在星海战队的休息室，就算是这里最不懂游戏的翻译也能察觉到异常。 星海战队很强，准确地说，是重组之后的星海，像一匹黑马，一柄利刃，在硝烟瀰漫的疆场上杀出了一片天地。 比赛打到这里，没有人再质疑这支队伍的实力，也没有人会小瞧新队长带领下的星海。 这支队伍的技术方面，仍有提升的空间，但他们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当然，这也是招致这场危机的最重要的原因。 真正强悍的敌人，不会给你时间发育完全，要在劲敌形成真正的威胁之前将危险消灭于无形。 「哦吼，」胖汤圆频频点头，「我懂了，他们是来掐尖了。」 经过大战洗礼的队员，人越多越兴奋，情况越急迫，越是淡定从容。 「终于意识到你爸爸的厉害啦，」胖汤圆撸起袖子，打掉了一个前哨，只是被队友扶起来了。 胖汤圆也不气馁，更不恋战，抓紧时间换了个位置警戒。 藏身地点都是提前选好的，负责后勤的庄柏于有限的时间里在固定点尽可能地备下了不同型号的子弹。 胖汤圆换了枪，头狼一般逡巡着他的领地。 配合了这么久，他隐约摸到了杨飒的意图，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他们的新队长胆子很大，很狂，超级狂。 第七十九章 内心的创伤 庄柏的脚步声暴露了位置, s方向率先开火。 杨飒带着江然然赶到房区外围的刷车点，队内语音询问队员的情况。 「掉了点儿血皮，问题不大。」庄柏回答的同时, 灵活地变换着方位。 「胖爷没问题。」伴随着胖汤圆的大话, 是一行starcraft- sweet的击杀报告。 杨飒辨析着外围的引擎声：「一分……至多一分十五秒, keen挺住，sweet……」 「胖爷这边儿不用你操心，」胖汤圆瞄着准星开火, 「爷爷忙着教这帮孙子做人, 你们放心一边儿玩儿去。」 · 「他要, 干什么？」休息室里，外籍教练李白率先绷不住了, 飒飒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倒是蹦了一堆又急又快的德语，不过翻译私下觉得这几句不用翻译, 听情绪其他人也该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他疯了, 他疯了, 」秦川勐拍自己的额头，笑容有些悽怆，「我们的新队长是个疯子, 这可是国际大赛啊，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杜长城双臂抱胸，绷着脸没说话, 只有不请自来的访客翘脚坐在沙发上，冷笑一声：「疯子？」 ·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江然然在心里念叨着，却不敢说出来。在这种级别的比赛上，在被围堵的情况下不保证有生力量，而是分头行动，在被干扰、被打黑枪的情况下，去绕路反堵追击者，怎么想都不可能，这可不是粉丝回馈赛可以秀花活的时间，这是大赛，正正经经的大赛。 虽然心灵深处在咆哮，江然然手上仍旧一刻不停地遵着杨飒的计划。他是队里最小的选手，杨飒的技术是公认的，在他心里没有新队长老队长的分别，可是这个计划实在太大胆了，在国际比赛的战场上，连邵战都没有採用过，叫他怎么能不担心？ 「然然，然然？」 因为杨飒没喊，精神高度集中的江然然着实反应了五分之一秒：「怎么了？」 「nw方向。」 得令的江然然调转枪口，扫了两圈没发现移动目标，嗓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虑：「在哪儿呢？」 「那边的地平线，」杨飒掌握着方向盘，云淡风轻地开口，「好美啊。」 「没什么……」过分紧张的江然然还是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截住了鲁莽的话，这比赛呢，讲什么景色，景色的，现在是看景色的时候吗？ 他调整手下的特种兵，眼睛从准星上移开，看着陪伴过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游戏场景，远处青色的草地随着微风缓缓摇曳，似乎正是难得的安静时刻。 不知不觉间，一颗躁动的心逐渐平復下来。 杨飒的面色却逐渐深沉，有拦路的队伍来找茬了。星海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实在没有精力把时间花在这里。星海分兵行动，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极限回防，能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赶回去关乎着这一局，也关乎着战队整盘的荣耀。 第118页 「不要急，不要急。」远处的子弹扫·射·而来，杨飒找了个掩体停下车，嘴里念叨着，像是在安慰江然然更像是在安抚自己。 终于等对方到了射·程以内，杨飒一个点·射扫掉了对方的车轮，跟江然然配合着打掉了大半只队伍。 他们实在不能把时间花费在围剿剩余隐蔽的敌人上，只能驾车去援助水深火热中的星海队员。 冒着被打黑枪的风险，杨飒跟江然然突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终于在极限的挑战中赶到了庄柏的房区外围，救下了苦苦支撑的队员。 庄柏看了下时间，一分十三秒，他已经坐上了队友的车。打药回血，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找最后一名落单的星海选手。 可惜的是，胖汤圆没有等到队友的救援。好在杨飒几个人动作够快，在那一队人选好隐藏地点之前，灭了队伍，替祭天的队友报了仇。 「苍天啊，苍天啊，」虽然屏幕暗了，看着队友的操作，胖汤圆还是激动得直握拳头，「小队长你怎么敢啊，你怎么敢？」 要不是他腿脚不方便，还有裁判看着，他真想抱住杨飒狠狠地亲一口。 这胆子也太大了，恐怕其他队伍也没想到星海敢这么干。所谓富贵险中求，星海这一路杀过去，战队积分在极速攀升中。 第七局，第五名。 连一贯以悲伤情绪主导的经理秦川也不由得握紧了双掌合十，祈祷满天神佛保佑：「拜託拜託，前三前三，保个前三就好 ，不管金锅银锅，有个锅就好。」只要拿个奖盃，他有信心凭藉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来更多的投资商。 连外籍教练李白也被他的虔诚劲儿感动，抱着拳头默默祷告。 休息室内，一阵肃杀气氛，直到一声轻哂打破沉寂：「前三？你们也太小瞧现在的星海了吧。」 · 「第五第五第五啊……」胖汤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脑子飞速轮转，计算着要得奖牌需要的名次跟积分。 「不用算了，」杨飒打断他的自言自语，「接下来的战局必须每场名次第一，积分第一。」 「小队长，你这是天方夜谭……」国际赛场上的胖汤圆即使截止住自己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生硬地转变话头，「谈得挺深刻的。」 飞机上，杨飒标记了落点：「那我们，让他们更深刻一点。」 胖汤圆看着坐标机场，认命地跟着跳下去：「小队长，我现在真的很佩服你，真的，你比那老畜……老队长可疯多了。」 每支队伍身后都有裁判员，关键时刻，他可不能因为飙脏话被罚下场。 「是么？」杨飒调整着空中姿势，寻找合适的降落地点：「我们好好打一场吧，说不定，他正在看着我们呢。」 提起邵战，胖汤圆瞬间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不由得在轮椅上坐直了身子，开伞落地，利落地在建筑物内搜集武器装备。 好死不死的，又是天谴圈。 星海的休息室里，响起一片嘆息。场上的队员却浑然不觉，胖汤圆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在快速移动的吉普车上架枪警戒。 一路上，他们都在劣势的情况下压圈跑毒，遭遇追击堵截，却每次都能克敌制胜，这无疑大大增强了星海队员的信心。 第八局吃鸡，第九局吃鸡，星海战队的积分也在爬升中。 休息室内，经理秦川瘫在沙发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稳了稳了稳了，前三稳了，这下回去可能交代得过去了。这一天天的，可吓死你爸爸我了。」 另一边，教练杜长城跟不请自来的访客却没有片刻放松下精神。他们的队员仍在疆场上驰骋，他们也相信，星海的队员，会带来更多的惊喜。 「这不科学，这不科学，这不科学。」胖汤圆一枪放倒了日本选手，在周围埋伏的庄柏跟江然然顺势打掉了前来扶人的队友。 也可能是逆风局打惯了，这局无论是选点还是缩圈都对星海非常友好。 胖汤圆换弹夹、调整枪托，准备围堵随后进圈的队伍，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也有他老汤圆占据天时地利的时候。 就在他怀念着被无良教练抢走的藤椒无骨鸡爪的时候，杨飒的面色越来越严峻。胖汤圆无意间瞄了一样，吓了一跳：「吓，小队长，你的脸色怎么这样，痔疮犯了？」 「你这嘴就没个把门的呢？」连一贯沉稳的庄柏也忍不住吐槽，这是在国际大赛上，他们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小队长现在也有死忠粉了，要是讹传出去杨飒有痔疮，叫粉丝们怎么面对这个旭日朝阳般的青葱少年？ 不过教训完猪队友，庄柏也发现杨飒情绪不对：「小队长，你怎么了？」 杨飒正用gorza放倒从开局就一直追在星海身后的韩国选手，手指在键盘上虚点着：「还不够，还不够。」 庄柏扫了眼积分榜，下意识地轻轻摇头，否定那不切实际的想法：「金锅吗？」 「不是小队长，你不是开玩笑哒？」胖汤圆扶着耳麦，「教练的期望就是前三，一路从吊车尾苟到前三名太可以了，非要金锅是不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痴人说梦吗？」杨飒将视线锁定在远处飞机落下的空投上，收了手上的枪，「如果是梦，不妨做大点。」 听着队友狂飙的脚步声，胖汤圆大眼珠子差点瞪出了眼眶：「你、在、干、什、么！」 第119页 「不不不，我觉得我们还是该慎重点，」驾驶着吉普车的胖汤圆，仍旧在试图劝说同车的傢伙，「小队长，我知道你胆子大，可是这是不是有点儿太虎了。」 就是做梦，也要有现实基础啊。 他们现在做的事，就很不现实。不，准确地说，是超现实。 怎么能丢了易守难攻的位置，下场跑毒？ 这是人干的事儿？ 这是星海战队正在干的事儿，就算是平常闯祸不断的无脑胖胖，此刻也能想像到教练、经理脸上整齐划一地出现便秘表情的表情。 「真是不敢想啊。」他感嘆着，身后响起引擎声。 那是庄柏跟江然然驾驶着轿车跟着保驾护航的，这也就意味着，星海全队放弃了顺风局的好日子。 「果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遇到呢。」胖汤圆强撑着咧开一个苦笑，「五十个鸡腿儿，小队长，没有五十个鸡腿儿不能抚平我老汤圆内心受到的创伤。」 第八十章 鸡腿姑娘 「好的, 我的鸡腿儿姑娘。」杨飒说着，架枪打掉了正在捡拾空投的选手。 结果没想到，是老朋友微光的选手。 「starcraft- killer使用vector击倒了light- bull」 杨飒显然没准备给对方救人的机会, 点射补枪。 「starcraft- killer使用vector击杀了light- bull」 此刻的微光, 暂居排行榜第一, 这次遭遇，无疑也是将金锅争夺战拉到了最前线。 「排名这么靠前，还这么拼呢？哎小队长, 你等等我。」胖汤圆吐槽着老对手的时候, 杨飒已经跳下车。他赶忙怼着掩体停下来, 对正在封烟的杨飒说，「我去我去, 你掩护我。」 虽然比赛前杜长城强调要最大限度调动起所有队员的主观能动性，但杨飒是指挥位, 这些事本来就该由他这个突击位来做。 「等我等我。」江然然驱车正朝这里赶，身居自由位的他身法灵活, 况且有微光狙击手虎视眈眈, 去吸引火力的事情非他莫属。 「来不及了。」冲进硝烟前, 胖汤圆跟杨飒换了头甲，义无反顾地沖向空投。 几乎是小胖子冲出去的同一时间，微光的主狙击开枪扫射, 杨飒几乎在同一时间辨明了其位置，用s12k连击。 同时，微光的副狙位也瞄定了杨飒的方位，好在开车的江然然吸引了部分注意力, 提前下车埋伏的庄柏配合杨飒打掉了微光的选手。 「starcraft- killer使用mp5k击倒了light- moon」 「starcraft- killer使用mp5k击杀了light- moon」 「starcraft- keen使用98k击杀了light- tee」 负责冲锋陷阵的胖汤圆被队友扶起来的时候甲头全残，最让他遗憾的是微光队全员下线。 「哎呀, 你胖爷爷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虽然嘴上说着遗憾，最先猫到副驾驶上打药的也是他。 庄柏把捡回来的药跟甲头丢到他跟前，开上车开始跑毒。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放弃安全区贸贸然来抢空投都是不明智之举。意外的是，和微光遭遇，将其名次和积分固定下来，也算是意外之喜。 恢復状态的胖汤圆靠着超强的动态视力扫掉埋伏在树丛里的lyb，望着前方的桥，和隐藏着准备向他们收取过桥费的队伍：「又来了，又来了。」 好不容易赶上把顺风局，结果出走一趟，回来还是老样子。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场面。 这次亚洲杯，他们一大半时间都在跑毒，都在被围追堵截。 这下更好了，放弃了卡圈收快递的舒服位置，名次跟积分飙升到第二位的他们，成了全场追杀的目标。 最后半局，战场上呈现出白热化的态势。 因为星海战力飙升太快，争夺战在第三四名之间展开，所以不存在苟名次的情况。 剩下的战队，都是搏一把的心态，尤其是落后的战队，恨不能逮着排名靠前的战队捶一把，无论是为了排名还是出口气都好，所以，星海战队所到之处，尽是些不要命的打法。 以往莽得不要不要的胖汤圆，此刻被打得只剩下一丝血皮儿，抱着枪，半哭着说：「太可怕了，这帮孙子太可怕了，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送你胖爷爷归西呀。」 杨飒人狠话不多，用野牛冲锋鎗扫倒了废墟上的两名狙击手，带着星海队员冲进房区。 给队员留下打药恢復的时间，自己拎着枪去刚防守的残队了。 「小队长，你你……」胖汤圆想嘱咐他注意安全，又觉得这个时候说这废话太煞风景。 进到房区的杨飒很快去而復返，将刚刚缴获的医疗箱丢在队员跟前，给胖汤圆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杨飒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只告诉他快点恢復—— 「接下来，我们一枪一枪，打出个未来吧。」 几乎同一时间，一枚手榴弹从门口飞来，眼疾手快的胖汤圆飞扑过去将门带上，将爆炸波关在门外，顺便也把门外的庄柏送走了。 转换视角o b队友的庄柏吐槽说：「卖掉我，你是一点也不带犹豫的啊。」 「客气客气，」胖汤圆干笑两声，「真是的，你胖爸爸歇口气儿的工夫，真当我是hello kitty呢。」 「你不是一直自称爷爷么？」跟在后头的江然然问，「怎么降辈分了？」 胖汤圆也不恼，慢悠悠地说：「赢了这局，才是真爷爷。」 第120页 此刻的星海战队，在最后的圈里开启了新一轮的战斗。从空投里拿到m24的杨飒，化身绝地杀神，在废墟里展开了一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战斗。 这一刻，星海这支由新人带起的队伍，完成了他的转变，像钢铁巨兽般行进着，带着不可撼动的威压，碾压着敌人每一处栖身的土地和心脏。 第十局，星海战队第一，总排名第一，总积分第一。 新的星海，用成绩，用战场上的表现屠榜。 也再一次，证明了自己。 · 大屏幕上轮番播放着星海战队最后吃鸡的画面，之前拍摄的短片也被拉出来。年轻的队长杨飒，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被採访的工作人员调侃是不是没睡好。 杨飒没有太多表情，只浅浅地摇了摇头，当工作人员提醒他要录赛后用的宣传片时，他只说了一句话：「星海，不会输。」 「小队长太帅了，太帅了！」胖汤圆用那条好腿撑着站起来，抓着杨飒又抱又亲。 没什么经验的杨飒显然受不住他的热情，还是庄柏跟江然然两个人合伙把清纯的小队长从大魔王怀里救了下来。 「干嘛干嘛干嘛？」意犹未尽的胖汤圆怒斥左右护法，「就抱一抱，也不会少块肉，小队长好好抱的。」 江然然朝他心口捣了一拳：「小队长不能抱，有个老畜牲，你回去随便抱。」 胖汤圆斜着眼，立马歪了歪嘴：「谁要抱那个老畜牲，我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下一秒，他眼巴巴地看着新队长杨飒脱下队服，将内侧展示给观众区。 队服的外侧印着杨飒的，内侧印着队标和邵战的。 随着短暂的停顿，场馆内响起一浪高过一浪吶喊声—— 「mars，mars，mars……」 被队友架起来的胖汤圆坐也坐不下去，捂着脸：「哎呀我去，这地球上，到底哪里能离了那杂毛老畜牲的影响啊……」 下场的过程中，胖汤圆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你胖爷爷我带着伤腿打赢的比赛，姓邵的什么都没干，凭什么全场喊他的名字。」他驾驶着轮椅追到杨飒跟前，「小队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要印把我老汤圆的也印上啊，这也多花不了几个钱……」 「你可别丢人了，」庄柏打断满嘴胡话的队友，「你自己没有吗？」 「那不一样，那能一样吗？」胖汤圆气得直翻白眼儿。 按照惯例，前三名的队伍要接受採访，等候区的杜长城在队员肩上挨个拍了一巴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小子。」 经理秦川喜笑颜开，接各大赞助商的电话接到手软，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唿。 外籍教练李白连同翻译也兴奋得不行，然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位星海队员意料之外的访客。 「队长！」年纪最小的江然然冲过去，一把抱住邵战，「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们几个猴儿，怎么上房揭瓦。」邵战忍着手臂上的冲击，叫孩子把兴奋劲儿收一收，和庄柏对了一拳，然后越过伸手求抱抱的胖汤圆，来到杨飒跟前。 伸手在他被耳麦压歪的髮丝上拍了拍：「好久不见。」 杨飒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工作人员请星海队员移步採访区。 邵战示意他们先去接受採访，有什么一会儿再说，不言不语的杨飒却拉着他来到採访区。 「完了完了，这下连赛后採访都没我镜头了。」坐在轮椅上的胖汤圆趁机转身跟身后的江然然吐槽说，结果被眼尖的杜长城按着脑袋掰回到镜头前。 「别闹。」 结果确确实实完全在胖汤圆的意料之内，尽管邵战没上场，可是问题和闪光灯仍旧像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 胖汤圆心里蛮不是滋味儿的，自己瘸着腿儿，带伤出战，打了十几局，都没有人关心过他腿疼不疼，能不能长好。那个人只是露了个脸，啥也没干，凭什么把所有风头都抢走了？ 就算他长得好看，难道就可以这样做吗，这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胖汤圆趁机撺掇聚光灯之外的杨飒：「小队长，你这样不行，是你带我们出征亚洲杯，你该接受採访接受採访，该露脸就露脸，不用不好意思。」说着，他贱兮兮地加了一句，「那都是你应得的。」 杨飒将目光从镜头环绕的人身上收回来，平静地说：「我和他，不争这个。」 「小队长，你可别怪我胖胖多嘴。」胖汤圆压低音量，「你说你现在就被他压得死死的，那以后你可怎么翻身啊……」 跟官方工作人员协调后续流程的经理秦川路过时，吓得几乎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捂住胖子乱飙的嘴，照着肥硕的腮帮子弹了几下：「夭寿啊，你个死胖子什么都敢说的吗？」 第八十一章 放开那个队长，让我来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小胖子一身凛然正气, 「我帮新队长发声有什么不对的，只许你们州官放火，就不许我们仗义执言吗, 你看看这哪有我们小队长的镜头？」 「你你, 你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秦川指着胖子, 气得肝颤。 他也懒得跟小胖子掰扯，亲自去跟现场的负责人协商採访时间分配的问题。 杨飒原本是不在乎这些事的，他只想打好比赛, 不辜负身边人的期待就好。不过, 经理秦川代表战队去沟通, 他也不愿意拂了对方的好意。 第121页 只是在秦川沟通出结果之前，正在接受採访的邵战伸长手臂越过记者, 将他拉到镜头中央：「这次比赛，我是没有出力的, 都是我们星海的队长跟队员们的努力。」他招招手，把其他队员拖进採访区, 「可不能因为队长是新人, 什么问题刁钻就问什么哦, 拜託你们手下留情。」 邵战调侃着，绅士地将採访区让出来，退到幕后。 忙了一下午, 终于闲下来的秦川趁机调侃他：「怎么样，准退役选手，看新队长打比赛什么个心情？」 邵战哪里会听不出他的调侃，注视着在记者面前落落大方的人, 回答说：「挺好的，这次回基地, 我就准备收拾收拾退休，过躺平收租子的日子。」 「啊呸呸呸，才多大就想着退休的事儿，不吉利，呸呸呸。」 退役的话题明明是他提起来的，嫌不吉利不让说的也是他。跟这货相处久了，邵战也就见怪不怪了：「说说怕什么呢。」 秦川戳了戳他用护托托在身前的手臂：「还没好吗？」 邵战也没多说：「还要看恢復，恢復好了就打比赛，恢復不好，」他说，「就退役呗。」说话间，拎着响铃的手机去处理国内的工作了。 只留下秦川在原地气得鼓鼓的：「你个老畜牲，还有那几个嘴碎的小畜牲，一天不气我能死是吗？」 一转身，发现负责沟通联络的主办方工作人员就在跟前，原本暴躁的经理立刻换上了满脸的笑容。 邵战电话一接就停不下来，敏感时期集团的事儿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挤出时间安排这样的行程实在太过奢侈。 星海的众人没指望他能跟满全程，庆功宴也没赶过来，确实让人有些失落。 不过失落是属于星海的，其他战队的选手可是挺开心。採访的时候瞅见星海这边的架势，就知道那个老混蛋来秋收了。这会儿不见他人，正好抓紧时机跟新队长拉拉关系。 杨飒在国外长大，外语不错，跟几个外国战队也能说得上话，客气了没一会儿，就被国内的桀骜跟微光队长团团围住。 「小飒啊，去我那儿坐。」 「小飒，去我那儿坐。」 对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不肯退步，最后选取了折中方案，俩人拉着杨飒一屁股坐在了马来西亚战队桌上。 打比赛累坏了的队员取餐回来，发现家被占了，对视几秒钟，挤到了韩国队桌上。语言不通的几国人，鸡同鸭讲讲了一通，带着尴尬的笑容碰杯。 两个人精队长都是老谋深算，打听杨飒的合同签了几年，这也不是秘密，杨飒就照说了。 「这个事儿是这样的，」桀骜的周恆推心置腹地分析着，「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你最需要的就是像这样的，大赛的舞台。你还年轻，可不能埋没了，我至多再有两年就退役了，你看……」 「我还有一年退役。」微光的队长牧晨转着罗圈腿插话道。 周恆嘶了一声：「我再半年就退役。」 牧晨一拍桌子：「我回国就退役。」 不肯服输的周恆一咬牙：「我今晚就可以宣布退役，只要你肯来桀骜。」 「没你这么玩儿的，你不得回去跟教练、跟队员交代清楚。」牧晨拉着杨飒，「听你晨哥哥的，别理那个满嘴跑火车的老混蛋。你该好好为自己想想，那邵战那手眼瞅着就好了，你的队长也就当到头儿了，你不如……」 「来我这儿。」桀骜队长把斟满酒的杯子递过去，「来我这儿当队长，我保证待遇翻倍。」 「去你个周傻子，我们小飒是看重钱的人吗？」牧晨替微光承诺说，「你来我这儿，不光待遇翻倍，贊助商的提成额外给你，我单独去跟俱乐部谈。」 「都是煳弄人的，」周恆毫不客气地拆台，拖着杨飒喝酒，「别听他吹牛，我这边可都是实实在在的。」 「小飒，咱俩喝一杯，就凭咱们这关系……」 「一个星海队长，一个微光队长，你俩有啥关系，小飒别管他，咱俩碰一个……」 刚处理完公事的邵战还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松开领口的深蓝色领带，截住了两个心怀不轨的傢伙：「放开那个队长，让我来。」 他取下杨飒手里的酒，仰面喝光，拉着他的新队长离开，临走前留下警告：「你们趁我不在，撬星海队长的事儿，没完。」 「哎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手都好了，你扣着人干什么？」微光的牧晨也不惧，当面挑拨。 「就是就是，星海也用不了俩队长。」桀骜队长见风使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好的孩子，你再给带坏了，不如放我这儿……」 果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邵战不理会两个作大死的老混蛋，当面问身边的人：「你怎么说，想跟他们去打比赛吗？」 杨飒摇了摇头：「我，只跟着你。」 「这不算这不算，」桀骜队长去扒拉邵战的手，试图解除威胁，「你这样拉着他，小朋友是没办法说真话的。」 私下里跟星海战队有过几次联繫的微光队长牧晨见此情形不再言语，歪在一旁喝闷酒。给同桌的桀骜队长气到不行：「再说两句，就这样让人带走啦？」 「别费劲儿了，」微光队长帮老朋友斟满苦酒，「咱俩这回，是真的game over了。」 · 邵战带杨飒来到取餐区的角落里，有些吃味地说：「小队长，这才是你的位置，别出去乱跑。」 第122页 一直在忙，这会儿两个人才有功夫闲下来聊聊天。 「你怎么有空来，国内的事忙完了吗？」杨飒随口问，很自然地帮手臂受伤的人选餐。 邵战享受着杨飒对自己的照顾，跟在他身侧：「生意上的事忙不完，」顿了顿，他说，「你哥哥的事，集团内部已经完成了自查，相关证据已经提供给警方了，包括银帝战队那边，有关系的一个也跑不掉。」 「谢谢，」杨飒放下碟子，双手撑在深棕色的大理石檯面上，重复着两个字，「谢谢，谢谢……」 十年了，十年，帮哥哥报仇这条路一个少年，独自走了十年。十几岁时，他偷偷从国外跑回来，就是为了搜集证据，结果被养父抓了回去。没想到，却结下了这样的缘分。 这些年他很累，也很孤独，幸亏有max的友情支撑着。 收养他的人家很有势力，可是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养子曾经的家人动用哪怕一点资源。一路走来，杨飒一直是孤立无援的，直到他们重新遇到彼此。 「怎么了？」眼见着深色檯面上落下滴滴泪水，邵战将面前的人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对方微微颤抖的背嵴，安慰着，「有我呢，有我呢，不哭了。」他贴近杨飒耳边，打趣说，「这会儿让人看见了，以为星海新队长挨训了呢。」 杨飒破涕为笑，从他怀里退出来，只不过眼角仍旧红肿着。邵战摘下眼镜，给对方戴上：「防蓝光的，没有度数。」 杨飒低下头，手指在碟子边沿捏了又捏，似乎是说了些什么，邵战凑近才听清楚，杨飒说：「幸好，遇见了你。」 · 两人所在的取餐区距离坐席略远，但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听见微光跟桀骜队长吐槽邵战的时候，本着看眼不怕乱子大的精神，由胖汤圆牵头，拖着星海队员寻找两个队长。 「你是不是有病，你找他们干嘛？」后头推轮椅的江然然不情不愿地念叨着。 「不找着他们，」胖汤圆照着碟子里的鸡翅啃了一口，「不找着他们我吃不下饭啊。」 江然然指着他碟子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菜啊，」胖汤圆大言不惭地说，「这里一粒米都没有，有问题吗？」 在一旁假装闲庭信步的秦川说着风凉话：「要是有不要脸比赛，咱们胖胖肯定能得第一名。」 「并且蝉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胖汤圆笑嘻嘻地补充道。 几个人发现俩队长的身影后，经理秦川一个箭步冲上去：「真是服了你们两个老六了，藏的够深的。」 这次的亚洲杯算是杨飒的首秀，战队经理秦川私下里对接了几个媒体，准备做一场短暂的採访，给战队宣传，也是给杨飒积累人气。 这会儿瞧见杨飒红肿的眼睛，直接跳起来，差点给自己搞到岔气：「你你你，这这这，」他指着邵战，「你这也太不做人了，什么事儿不能回基地说，实在不行回酒店说，你这当场就给我队长整哭了，一会儿还有採访呢？」瞬间得了自闭症的经理秦川抱着头，「这可怎么办啊？！」 第八十二章 偷看不道德的 见他耷拉着肩膀, 垮垮着一张娃娃脸，邵战没忍住，吹了个轻佻的口哨：「多大点个事儿啊。」 「多大的事儿, 天那么大！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新队长的首次亮相？」他指着始作俑者, 「祖宗, 你就不能给我少惹点事儿吗？」 「经理，我能去。」杨飒擦干了眼泪，重新戴上眼镜, 只是眼底跟鼻翼微红。 「是啊, 我看着也没问题。」胖汤圆端着从旁边盘子里捞来的披萨像武器一样摆弄着说, 「在赛场上大杀四方的小队长，私底下是一个抱着队友偷哭的嘤嘤怪, 这反差萌，很难不爱啊……啊……」 在队里说垃圾话一贯肆无忌惮的胖汤圆在接触到新队长刀人的眼神儿后, 自动消声闭麦，用披萨给自己的破嘴塞得满满的。 「惹事儿怕什么呢？」邵战是一点儿也不憷摸到经理秦川的逆鳞, 满不在乎地说, 「给你平了不就完了？」 打听到了媒体的位置, 他抬步准备去招唿，临走前嘱咐秦川照顾好新队长：「他刚打完比赛太累了，这边差不多你就带他们回酒店休息, 媒体那边我去处理。」 「不採访啦？」 「回国找机会再安排，」邵战看了他一眼，「有秦经理在，咱们星海, 还愁找不到个曝光的机会？」 被前队长的马屁拍得通体舒畅的秦川翘着看不见的小尾巴，肩负起保护队员的重任, 招唿自家选手跟紧自己，好避开媒体。 回国的飞机上，不知道是打比赛透支了，还是因为多年困扰的心魔终于被放下，星海新队长杨飒一路上睡得很沉。 下了飞机，被队友领着坐上车，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说起来，在绝地赛场上惊艷四方的他，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等着接人的时候，司机就察觉自家少爷对这个青年的关心很不一般。不过多年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过度窥探僱主的隐私，按照邵战给的地址设定好了导航。 终点在隔壁市的郊区，司机也不问为什么，平平稳稳地开过去。 到了地方，按照邵战的安排去买水，填上了车上的补给后，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个棋摊，看人下象棋。 杨飒从后座醒来的时候本以为到基地了，却被四周围清秀的山色所吸引。 第123页 晚秋的黄叶落在深褐色的泥土上，被风一刮，发出沙沙的响声。 「抱歉，没跟你商量就带你来了。」副驾驶上的邵战，目光在近前的山景上流连，杨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沉、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你哥哥，就葬在这里。」 杨飒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邵战赶忙补充说：「我觉得，或许你会想来看看。一路上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不过如果你没准备好，或许我们下次再来……」 邵战没说完，杨飒起身，隔着座椅抱住他。 「谢谢。」杨飒将额头靠在他耳后，瞥见了插在副驾驶车门内侧的花束，悄声说，「谢谢你。」 邵战把准备好的外套给他披上，两个人踏着斜照的夕阳上山。 曲劲的墓在来之前，邵战已经托人清理过。虽然是孤零零地立着一块细长条的大理石碑，杨飒倒也没有预想中的感伤。 他对着哥哥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挑挑拣拣，似乎都是些值得高兴的事儿。 「哥你放心吧，总之这几年呢，我在德国吃得好，睡得也好……哦不对，吃得不算好，外边的食物就那样，没有国内的好吃，现在有外卖了，好方便的……」 杨飒讲着讲着说到眼下的情况，自己刚从新加坡回来，去打比赛了，赢了，冠军。讲起有个队友腿受伤了，他们一路推着去，又推着回来的。 终于把这些讲完了，话题避无可避地转到身旁的人身上：「他，他……他叫邵战。」交代完名字，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只是默默地牵起对方的手，羞涩地笑着。 混迹于联盟多年，邵战的脸皮早练得比地皮还厚，此刻顺着杆子爬上去：「大舅哥好，我是小战。」被杨飒横了一眼，嬉皮笑脸地补上一句，「也是你弟弟俱乐部的老闆。」 闹了一会儿，邵战收起笑脸，郑重地说：「我一定会对他好的，请放心把他交给我。」然后，正经了两秒钟的邵战，指着墓碑旁随风摇曳的细长树苗说，「快看，你哥哥答应了！」 「你，」杨飒捏着他的手，「你还能更无赖一点吗？」 「能啊，」邵战凑过去，在对方惊慌失措地推开自己前，转向无辜的「第三人」，以警告的口吻说，「大舅哥，偷看可是不道德的哦。」 气得杨飒大窘：「你胡说什么呢？」 邵战也不恼，抬了抬挂在身前的右手：「大舅哥你放心吧，我的伤很快就会好了，不会让你弟弟受苦的，放心好了。」见他身边的人，正用脚尖蹭着脚下的碎石，趁机对方不注意，照着面颊亲了一口，转身承诺说，「大舅哥，我会对小飒好的，要是不好，你就把我带走……」 「你别胡说了。」杨飒捂住他的嘴，怕他乱说，更怕他偷亲自己。 邵战握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下：「走吧。」 两个人下山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隐匿在群山之后，夜晚的轻纱轻轻落在万物之上，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走了很久，很久。 杨飒还惦念着俱乐部的事儿，秦川似乎给队里约了练习赛，憋着劲儿想把之前被邵战搅合黄的採访补上，他想要回队里跟队员们再磨合下，否则发挥不好，反倒是辜负了经理一番安排。 比赛场上歷练出来的老油条邵战则不以为意：「秦小川那傢伙你不用太在意，习惯了小题大做。平常有事儿找他，没事的时候他就是个事儿妈，听我的，这事儿别放心上。」 地点偏，周围没有什么好吃的，选了个还算像样的馆子，吃了点炒面，回到江陵市区已经是凌晨了。 饶是邵战也累了，到地方后，也缓了好一会儿，才叫醒杨飒：「起来，去房间里睡更舒服。」 晕晕乎乎的杨飒被人拖着，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隐约察觉到这不是回基地的路，寻思着可能是就近找了家旅店住下，也没多想。 「真是的，这会儿把你卖了都不知道。」牵着迷迷煳煳只会跟自己走的人，邵战嘴上吐槽，表情可完全不是一个样儿。 四零六门口，邵战脚步稍顿，用钥匙打开门，顺手点亮了室内的吊灯，对杨飒说：「欢迎回家。」 前一秒还不明所以的小杨飒，下一秒却几乎愣在当场，这里……这里，是他曾经的家啊。父母健在时，他和哥哥无忧无虑生活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室内，米色的壁纸因为年久泛黄开裂，竹质的藤椅也掉了漆，原本母亲亲自织的坐垫也不见踪影。 邵战解释说，这房子当年在他父母离开后，被银行收走，几经转手，只剩下这几样老物件，他要是不喜欢，可以重新装修。 「我喜欢，我都喜欢。」杨飒这儿看看，那儿摸摸，每一处都有能唤醒曾经的记忆，老房子的每一个转角，似乎都有他成长的痕迹。泪眼婆娑的他，抱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邵战，「我都喜欢，可是这房子里，我最喜欢的，是你。」 「去洗漱吧，时间不早了。」邵战在他头顶揉了两把，「床品都换过了，回头你有什么需要的再添进来。」 杨飒点头答应，态度倒是好，行动上却依旧我行我素，在房间里东看看西看看，最后直接在他和哥哥的房间里睡着了。小卧室里已经没有两兄弟俩在时的布置了，却依旧让他安心。 邵战洗漱完回来，帮他关了灯，自己拿了毯子在客厅的藤椅上躺下。 第124页 面积不大的两室一厅，另一间房是杨飒父母的卧室，即便是他出钱买下来的，也不好去主卧休息。 · 第二天，杨飒起来的时候，客厅的小圆桌上放着早餐，邵战已经赶去公司处理业务去了。 邵战留言叫他好好休息，这两天星海全员放假，他不用回基地。 看时间还早，杨飒去周边的家具城，买了几样轻巧的家具搬回家里，简单地收拾过后，下午就赶回了基地。 甫一进门，穿着睡衣，追在八哥身后强行餵食的经理秦川吓了一跳：「你不是请假了吗？」 坐在轮椅上，一马当先撵鸡玩儿的胖汤圆回过头：「小队长请假了？」 「病假。」反应过来的秦川一把抓下头顶上的睡帽，「老畜牲，我&%#**%*#@&#@」 杨飒也不好直接戳穿邵战的话：「我昨晚是不太舒服，可能是最近跑来跑去水土不服，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经理，练习赛跟採访你尽管安排。」 闻言，基地男妈妈秦川露出欣慰的笑容，假模假式地关心着：「身体真的没关系吗，用不用再休息两天？」 第八十三章 掰开揉碎？？？ 「不用经理, 我真的没事了。」杨飒保证说，他朝着在院子里遛弯儿的杜长城招招手，「教练。」 杜长城点点头, 示意他们年轻人自己玩。 堪称工作狂的经理秦川, 三下五除二地安排好练习赛的事儿。他们是刚从亚洲杯得胜回来的队伍, 能在这时候和星海打比赛，也是难得的提升机会，时间就定在周末。 「咱们呢, 刚从新加坡回来, 队伍也需要休整休整, 咱们头天呢也是单排双排熟悉熟悉手感，第二天四排, 可以吗？」 胖汤圆看不惯他假惺惺那样子，捏着嗓子喊：「不、可、以。」被经理秦川薅着狠踹了轮椅几脚。 「该说不说, 」胖汤圆躲到队友身后，拍着肚皮拿出发哥征服《上海滩》的气势来, 「你这属于虐待伤残人士啊。」 「就你那胖样儿还跟发哥比, 」秦川忍着噁心说, 「你还是去跟金龟子比比吧。」 「哎呀经理，你这就不对了。」江然然头一个站出来控诉他的不人道行为，「那金龟子是益虫, 咱们胖胖怎么配跟它站在同一条基准线上？」 「我谢谢你啊。」胖汤圆转着轮椅去挠江然然、秦川的痒痒，几个人在绿化带前闹做一团。 杨飒注意到，以往在队伍里负责拉架的庄柏，抱着手臂安静地站在一旁, 察觉到新队长在注意自己，略一颔首, 转身默默离开。 日常的练习晚饭后开始，除了杨飒跟两个教练沟通训练事宜，上下午时段极少有队员出现。尤其是某位胖选手，不卡在最后一秒，是不会进到训练室的。 经理秦川想趁机落实下练习赛的细节，先到三楼的杨飒发现在训练室电脑前的庄柏，在门外看了会儿，将地点改在小会议室。 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总觉得当下的庄柏需要独处的时间。就像是曾经的自己，在暗夜里，走着一条很孤独的路。每当这时候，他都不由得想起邵战，如果是那个人在的话，队员们不会把所有心事都藏着不说吧。 不管怎么样，他正一点点朝着想要到达的方向努力着。 一个练习赛，实在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会议结束后，杨飒端着盒饭敲响了三楼训练室的房门。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庄柏一直在打鱼塘局。杨飒见状，上了小号，两个人边吃边打，偶尔因为操作失误被反杀，相视一笑，心情倒是格外的轻松。 不知道是不是亚洲杯胜利的加持，这一天的训练都格外顺利，做完日常的復盘，杜长城拉着外籍教练李白去门口找周伯喝酒下棋去了，经理秦川一早就回宿舍补眠。 亚洲杯的后劲儿还没缓过来，星海队员盘算着回宿舍休息，胖汤圆点的外卖就到了，几个人胡乱吃了一通，各自回房间休息。 多日来的奔波疲劳化作浓重的困意，不久，基地里只有风声和隐约的鼾声传来。 杨飒没睡，他注意到回宿舍没多久，有一名队员又趁没人注意，悄悄回到训练室。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邵战噼头盖脸地质问他不在家，人在哪里？ 「你在我家？」杨飒几乎从床上跳起来，「我我……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逗你玩的。」邵战忍俊不禁，「我在外面应酬，猜你就在基地。」 「真的？」杨飒将信将疑。 「真的，怪远的折腾一趟干嘛。」邵战说，自己还要忙一阵子，过段时间，等姑姑忙完离婚的事，集团的管理她会接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一起……」 「好了好了，别说了。」杨飒及时打断了他的虎狼之言，生怕他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这就害羞啦？」邵战只觉得好笑，「以后我们住在一起，可怎么办啊？」他已经可以想到他的「小妻子」为躲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情形了。还真是，伤脑筋呢。 「谁要，谁要跟你住一起了！」杨飒嘴上说着，心里却不由得雀跃起来。 他有家，他曾经有过家。可是因为意外失去了，后来被领养过几次，都是临时的「家人」，他一直在被退回福利院，直到被坎贝尔家族选中，领养到国外，有了很多很多的家人，可是再也没有人在乎他的心情，在乎他愿不愿意。 第125页 三年前，他趁机熘回国，试图寻找哥哥遇害的证据，却被拎回德国。他用了三年时间证明自己，并且试图摆脱对方的控制。 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这些年，他都像孤狼一般存在着，从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次拥有家人的幸运。家这个词，从邵战口中说出来，是很亲密的，小小的存在，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一切以他为主导的星球。 邵战有意逗他开心，缠着杨飒说了好些有的没的，惹得他一会儿笑一会儿气，直想把人从电话里薅出来揍两顿才解气。 「说真的，等忙完了这阵子，咱俩都闲下来，咱俩干脆就搬到你家吧，反正床也够大……」 「床什么床，说什么床的事儿？」杨飒急得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一激动嗓门太高泄露了秘密似的，「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我还不正经？」三年，他整整等了这个人三年，现在肉到嘴边还不让吃，真是反人类了。 不过这会儿的心理活动，是绝对不能叫杨飒给知道的，不然依照他的鸵鸟性格，不知道又把头埋哪个土堆里了。 「小哥哥，你倒是展开说一说，我哪里不正经了？」不得不承认，邵战打定主意不要脸的时候，恐怕全联盟都没有敌手。 气得杨飒直接飙了段德文的脏话，那头的邵战显然听懂了，怪叫一声：「哦吼，星海队长骂人啦。」然后乘胜追击，「小哥哥你倒是说话呀，你给说说咱到底哪里不正经，哪里流氓啦……小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怎么没声了，小哥哥……」 邵战眼看着电话被对方挂断，笑倒在杨飒的小床上，他的少年脸皮儿也太薄了，以后找到机会要多说说贴心的话，好让对方快点接受自己。 他拉上被子，安心地睡了，周围都是爱人的味道，为这一天画上圆满的句号。 · 挂掉电话还不解气，杨飒对着黑屏的手机骂了好一阵子，才肯放下手机去充电。 斟酌了又斟酌，杨飒还是没把队里的事拿出来说。一来他暂领队长的职位，队员的问题自然在他职责范围内。二来是集团那边的麻烦肯定也不少，邵战不说是不想他担心，这次的事情涉及的方面众多，作为集团掌舵人的邵家承受着各方的压力，这些只有邵战孤身去面对，杨飒私心也不忍再拿战队的事儿去麻烦他。 好在亚洲杯他们扳回一城，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那些质疑的声音，这一次，邵战帮他守住了正义，而杨飒也帮对方守住了荣誉。 或许，杨飒想，这就像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吧。他们不会把太多时间花在情情爱爱上，而是实打实地做出成绩。因为只有自己变更好，才能够帮到对方，也才能够更有底气地，站在彼此身边。 · 练习赛的头一天，像预料之中那样，没什么太大的水花。比赛之前，星海战队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研究四排的攻防上，惯性使然，单双排是没有那么容易恢復上来的。 其他战队实力不弱，平常的训练的重点也都放在四排上，头一天的单双排打下来，倒是意外有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瞅着自家小子不争气的样子，眼不见心不烦的杜长城干脆跑去底下的训练室躲清闲，顺便看看二队跟青训生里有没有可用的苗子，拔上来，也好让几个臭小子紧张紧张。 练习赛的现场他倒是不担心，利用了教练李白一根筋的心态，放他在训练室，记录臭小子们的操作。 白天的赛况邵战也找时间看了两眼，晚上通话的时候，杨飒一开口就拿掉了原队长对练习赛的评价资格。 「我没看，」邵战面上不红不白的，堂而皇之地撒谎，「很精彩吗，回头我补一补。」 「不不不，」杨飒双掌合十，对着正在通话的手机，「拜託不要看，千万不要看。」 「看来打得不错啊，」邵战欣慰地感慨，「有新队长在，星海战队真的是前途无量，身为老闆的我，也就放心了……」 杨飒在电话这头笑弯了腰：「还能跟讽刺一点吗？」 「能啊，」邵战大言不惭地说，「你来我这儿，我好好的，掰开了，揉碎了，一条一条，细细地跟你说……」 邵战也只敢对着被挂掉的手机吐槽：「真是的，老闆的电话说挂就挂吗，真是不听话，改天给我抓到你，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另一头的杨飒对着床腿狠踹一脚：「什么，掰开了，揉碎了？」他握紧拳头，脸上露出瘆人的微笑，「下一次就让你瞧一瞧，是谁把谁掰开了，揉碎了……」 第八十四章 朦胧的吻 第二天的练习赛, 呈现出白热化态势。可以看得出来，各家战队都把宝押在四排上，其激烈程度, 一点也不亚于大赛。 「哎呀呀呀, 哎呀呀, 不要命了吗，这帮混蛋居然来真的！」胖汤圆虽然嘴上没把门的，手上那把98k可是一点也没闲着, 轰掉了两个百铭队的选手, 开着他的小破皮卡, 载着江然然去下城区收拾仅剩的两名微光选手，放心地把身后交给队友。 屏幕上不断飘出战报—— 「starcraft-keen使用scar-l击倒了 tameless -storm」 「starcraft-keen使用scar-l击杀了 tameless -storm」 「starcraft-keen使用bsb击倒了 tameless - neution」 「starcraft-keen使用m249击杀了 tameless - neution」 第126页 「starcraft-keen使用vector击倒了 lg - formal」 …… 「我去, 我家小柏柏雄起了啊。」胖汤圆吹了声口哨， 回过味儿来的庄柏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小, 小队长……」 杨飒干净利落地扔下枪托、倍镜跟止血绷带：「九点钟方向，来送快递了。」然后身法敏捷地赶去另一个方向架枪守卫。 「早知道小柏柏这么刚, 我应该带你出来的。」一心想着躺平的胖汤圆颇为遗憾地说。 无缘无故被嫌弃的江然然, 一脸竖线：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呗。 胖汤圆怼墙停车, 跳下来朝队友说：「走然然，哥带你勇闯天涯。」 江然然两枪放倒了正准备偷袭队友的敌人，封了个烟雾弹, 给胖汤圆报了行进的点位：「还是让然大哥带你，勇闯天涯吧。」 这会儿胖汤圆也没什么羞耻心了，抱着头，连滚地趴地跟在队友身后。 · 庄柏惯常负责辅助, 一下子打勐了，加上杨飒有意让出主狙位, 动态视力上的疏忽是有的。好在接手了自由位的杨飒能力超群，搜索装备、负责其他方向来敌的警戒之外，仍有余力帮他填补上主狙位选手的疏忽。 可惜的是，胖汤圆和江然然在追空投的时候不幸牺牲，他和杨飒也没能坚持到最后，导致排名榜上错失了前三。 新的一局，飞机上杨飒点了庄柏的名字。他刚想反省自己莽撞犯下的错误，就听杨飒说：「这一局，试一把指挥位？」 庄柏扭头看了一眼新队长，飞快地转回原位，隐藏掉所有的情绪，在地图上标了落点。 可惜，天不佑星海，几个人落在大毒圈里，装备也算不上精良。 「是我的问题。」庄柏主动揽责。 其他几名队员正在房顶分配下一步跑毒用的资源，闻言一愣。 一贯心宽体胖的汤圆想打个哈哈，就是个练习赛，他们可是刚捧回亚洲杯金锅的王牌战队。 谁料，杨飒率性出声，肯定了庄柏的说法：「是你的问题。」 「哎呀，不至于吧。」胖汤圆敲着边鼓，心说这小队长也太恐怖了，就算是老邵畜牲也没有在比赛中训人的先例。 结果听见杨飒的声音凉凉地响起：「我从不知道，我们星海要靠选点取胜。」 是啊，顺风局要打得漂亮，逆风局更要打得漂亮，星海的成绩，是这么多年一局一局，一枪一枪拼出来的。 前队长邵战在时，就从不会为选错落点道歉，因为他的能力强，因为他有信心，无论在什么环境中，都有办法将队伍带出困境。 如果天不佑我，那就逆天而行。 这才是星海战队克敌制胜，屡屡在绝境中能够逆天改命的法宝。他们每一个队员，就是星海的底气和魄力。 「天那边的风景……」驱车跑毒的星海队员顺着杨飒的所指看过去。 「好美。」江然然想起亚洲杯的时候，杨飒也是如此安慰浮躁的自己，禁不住心生嚮往。 融融的气氛毫不意外地被一贯没什么审美情趣的胖汤圆打破：「什么美不美的，我们打过去吧！」句尾，还加了串敌人来了闻风丧胆的哈哈哈哈哈哈。 江然然抱紧了枪：「队长，快点结束这一局吧，我已经忍不住想暴揍这混蛋玩意儿的冲动了。」 「不能更同意了。」跳下车的庄柏，打响了攻城战的第一枪。 憋了一口恶气的星海队员一路吃鸡，比分逆袭，最终固定在排行榜第一，积分遥遥领先。 战局结束，总成绩出来后，星海队员的摄像头集体黑屏了五分钟。 没人知道那五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队员们重新回到屏幕中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营业性质的笑容，尤其是小胖墩，笑得是梨花带雨，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流。 原定是在赛后进行採访的，结果战况太过激烈，秦川跟宣传部门商量过，先带到场的媒体朋友去吃饭，饭桌上边吃边聊，採访能完成一半，剩下的给队员补录几段就行了。 谁知道把人拉到酒店，是怎么也找不见杨飒了。 电话也不通，火急火燎的秦川一路杀回基地满场找人不见，好不容易逮到躲在绿化带边角里跟着视频做《八段锦》养生气功的杜长：「老杜，知道杨飒在哪儿吗？」 「他不是，」杜长城摘下蓝牙耳机，「找小战去了吗？」 「这，我这边儿练习赛的流程还没走完，他去找那老畜牲……」气到转向的秦川拍打着脑袋，「不对，一定是那个老畜牲勾引我的队长，我水水嫩的队长啊，啊啊啊啊！」 秦川用最后的理智拨通邵战的电话，刚准备兴师问罪，发现接电话的是杨飒，给新队长讲事实摆道理，虽然亚洲杯夺冠了，可现在是他的上升期，可不能因为其他人影响事业，任何人都不行，他强调：「包括那个老畜牲，不对，尤其是那个老畜牲！」 「可是，」杨飒看着倒在怀里的人，心有不忍，「他喝醉了。」 「他怎么不喝死呢？！」秦川对着手机上窜下跳，恨不能直接把他的队长抓出来，熊熊的怒火烧干了所有理智，「你让他死，让他死，别理他，立刻回来，回来！！！」 杨飒握着手机，在秦川跟跪在卫生间里的人之间稍稍犹豫了下，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比赛结束后，杨飒接到司机的电话，邵战喝多了，闹着要回他家，司机的女儿生了急病在住院，问他能不能过来照顾一下。 第127页 当时基地事情很杂，匆忙间杨飒只来得及跟杜长城请假，就急急忙忙赶过来。 邵战心情不错，亚洲杯夺冠，练习赛也很顺利，集团也慢慢走上了正轨，应酬的时候多喝了几杯，人一放松，醉得格外厉害。 当然，最后受累的，还是收拾残局的那位。哄着他换了衣服，刷了牙，洗脸是怎么也不肯配合了。费劲吧啦地把一米八几，趴在自己身上的傢伙扔到床上，已经是杨飒的极限了，某人要是再不配合，恐怕他忍不住要拎着拖鞋打人了。 喝醉的傢伙对周围的危险却是浑然不觉，抱着枕头唿唿大睡。 累出了一身汗的杨飒去洗澡，老式的热水器忽冷忽热，只能凑活用。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凌晨了，他经过父母的卧室，从过年冰箱里拿出罐早些时候放进去的冰啤酒，坐在沙发上。 啤酒喝到一半，他勐然起身。这里是他家，他凭什么睡沙发，况且那个人喝得那么醉，应该没什么吧。 酒劲儿和困意一同涌上来，他搓了搓半干的头髮回到次卧。睡熟的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杨飒爬上床沿，试图从某人手里抢回枕头，却被对方推开，将枕头整个压在身底。 无奈的他，只能平躺在床边，抓了被子一角盖，也很快被夺走。 没有枕头，没有被子的小可怜缩在角落里，一边骂人，一边陷入沉沉的梦乡。 「水，水……」半夜口渴的邵战本能地伸手去床头柜上找水杯，却扑了个空。 他不耐烦地坐起来，揉着脸，眼前的情形让他有瞬间的失神。这不是他的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杨飒小时候的房间，这几天他都住在这里，司机也下意识地把他往这儿送。 「要是他在就好了。」邵战有些吃味儿地说，睡了他的床，却睡不着他的人，正想着，准备下去倒水的人像被施法一般定在当场，缓缓，缓缓地转过头。 身后，一道很轻很浅的唿吸，却叫他如遭雷击。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我一定在做梦，」邵战倒回床上，伸出手抱住身边的人，像没骨头一样靠过来，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一定是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被他吵醒的杨飒，不耐烦地睁开眼：「梦你大爷……」被身上的醉鬼捂住嘴，「嘘，小，小孩子不许说脏话哦。老师，老师不给你糖，糖吃……」 「谁要吃你的糖。」睡眼朦胧的杨飒说，结果下一秒，邵战就吻上来。 是那种浅浅的，小猫啄食一般的吻。完事后，只见轻薄自己的傢伙支起身子，帅气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看吧，是在梦里吧，你都没打我。」 「我讲文明，有礼貌，倒是我的错了呗？」被困在怀里的杨飒哭笑不得，刚想把人推开，随着那身影落下来的是跟密集、热烈的吻。 第八十五章 眼下的绯红 梦里的人, 好乖，好柔软，黑暗中传来微微的喘息, 半醉的邵战顺着喉结, 绷紧的脖颈, 吻到颤抖的胸膛，当他顺着胸膛上的肌肤向下吻的时候，被人握住了手。 杨飒眼下绯红, 沙哑着嗓音问：「知道, 我是谁吗？」 静谧的空间里, 暧昧的情愫在游走。 手机的震动打破了这一刻的氛围，杨飒转头去看, 却被邵战按住下巴，下一秒, 非同寻常的，热烈的吻带起的火苗从唇齿之间一路烧灼开来。 不知趣的手机不断震动着, 却再也无法打搅到, 属于两个人的静谧、热辣的夜晚。 · 翌日清晨, 邵战醒来时身侧空空如也，他回味着昨晚的情形，拉起被子捂住脸：「又做梦了……」 虽然是成年人, 也是互相喜欢的关系，擅自做这样的梦，总觉得对不住那个人。 尚未从宿醉中缓过来的邵战，急需工作转移愧疚的情绪, 正准备打给秘书询问当天的日程安排，秦川的电话率先打进来。 那小子一张嘴, 像机枪一样突突突，噼头盖脸地：「你个老畜牲，你丫还是不是个人了？」 被骂得不明所以的邵战把手机移远一些，按着发涨的太阳穴：「好好说，我怎么就不是个人了。」 「你还问，你丫还问？！」把自己关在基地会议室的秦川穿着豆荚绿色的连体裤，气得像跳豆一样，「你手受伤了是吧，上不了场了是吧，好不容易搞来这么个宝贝，才刚拿下亚洲杯，我还没捂热乎呢，就让你这个採花贼给采了……」 「什么，你说什么？」邵战停下手上的动作，眼镜停留在床单另一侧的凌乱上，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什么不可能，你这个老畜牲、老流/氓，小飒身上的痕迹，盖都盖不住啊，你这个天杀的！」 「等等，他身上的……痕迹，你怎么知道的？」邵战问，不自觉地起了解僱人的心思。 「看到的呀，我看到的。」不知情的秦川依旧暴躁如雷，「昨天的採访没采成，我给改成今天啦。结果小飒一来，那脖子，啧啧啧都没眼看，你说你就不知道克制点吗，他是星海的队长，今天还要採访的呢！」 邵战眼角染上星点笑意，嘴上却拿着老闆的架子：「採访改今天，你跟谁请示了？」 也不知是蹦到岔气儿还是给气到岔气儿，秦川捂着肚子嘶吼：「我昨晚打电话，你也不接啊，你你，你光顾着自己happy，根本就不接啊！！！」 第128页 邵战啧了一声，心说知道他晚上来找我，还打电话，寻思着这小傢伙是不是不想干了？干脆大手一挥：「推了都推了，让他好好休息。」 「用你说，用你说，我心疼他，我不比你心疼啊他！」经理秦川像咆哮帝一样吼起来，「亚洲杯刚打完，现在正是他树立威信的时候，我拜託你不要出来捣乱好不好。大早晨的，发现，发现他他他，他那样儿，我把整个基地都翻了一遍，保洁大妈都给吵醒了，结果整个基地都翻不出一瓶粉底液。我刚刚亲自开车去24小时营业的药妆店买了粉底跟遮瑕，结果根本就盖不住，竖起你的狗耳朵给我听着，根本就盖不住，你这个老畜牲，我以星海战队经理的身份警告你，你丫从现在开始，离我的队长远一点。」 「要多远啊？」邵战悠哉悠哉地问，心情不明所以地好起来。 「有多远滚多远%#&*%%@%&&*」秦川对着手机骂空了这辈子攒下来的脏口，丝毫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帅气地挂掉电话，理了理被蹦乱的髮型，从会议室出来，走到杨飒门口敲了敲，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小飒呀，怎么样啦？」 看见新队长的那一刻，秦川想死的心从未有过的强烈。 「怎么样，是不是很明显？」杨飒声如蚊蚋地问。 「没有没有。」经理秦川怕孩子脸皮薄，赶紧否认。杨飒皮肤白，这会儿天光亮了，那一道道的痕迹就更明显了。也不知道是他买的粉底色号不对，还是什么的，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作用嘛。 秦川拿着粉饼按了又按，最后实在装不下去了，脱力地歪在椅子上，欲哭无泪地说：「小飒呀，要不咱穿个高领毛衣吧……」 杨飒接受採访的时候，秦川拿着他的手机，邵战打一次他按掉一次，打一次，按掉一次。每按掉一次，都会附送问候对方十八辈祖宗的贴心服务。 结果，不死心的老混蛋给杨飒发消息，任务栏不断跳出信息提醒： 「怎么走了呢？」 秦川翻着白眼儿：「不走干嘛，留下杀你吗？」 「渣男吗，小队长，睡了就跑？」 秦川连翻了几个白眼儿：「你才渣男，你们全家都是渣男。」 「这么不负责的，人家可是白纸一张呢……」 秦川翻的眼珠子都快回不来了，见杨飒的採访刚告一段落，忙不迭地把手机塞回去。 「经理，你怎么了？」毫不知情的杨飒问。 「没事，」虚脱的秦川，「就是再也不能直视白纸了。」 「白纸？」 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的秦川将媒体后续的对接工作交给宣传部的同事，拉着杨飒来到会议室，仔仔细细地锁好门，酝酿了好半天，还是杨飒先开口：「经理，你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我浑身上下到处都不舒服！」秦川气得都快哭出来了，「小飒啊，你年纪小，听我一句劝，和老闆谈感情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别让影视剧给误导了。你说你全部身家都捏在人家手里，好的时候星星月亮都摘给你，万一不好呢，万一他喜欢上别人呢，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不会喜欢上别人的。」杨飒说。 「小队长你，」秦川苦笑，「你是个恋爱脑，你知道吗？」 杨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恋爱脑，只是清楚自己的能力：「就算他移情别恋，我也有能力自保。」 队员的经歷，在入队前都经过背调。杨飒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他哥哥曲劲的事也从集团总部的同事那儿听说过。他当然知道杨飒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甚至清楚地知道人家十几岁的经歷，可能比基地里其他人经歷的都多。 可他还是不放心，语重心长地说：「可是感情的事真的不一样，他，他……」 杨飒按住秦川的肩膀：「经理，我真的喜欢他，也考虑清楚了。」见对方还想要劝，他说，「我考虑了三年，我喜欢他，也接受未来的挑战。」 杨飒表示自己来的时候，跟胖汤圆约好了打双排，就先离开了。 剩下秦川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捂着脸喃喃自语：「完了，我完了，下半辈子就交给一个老畜牲，一个恋爱脑，这下，彻底完了……」 · 和秦川通完电话，身上的宿醉症状似乎突然不翼而飞了。邵战交代秘书，无论如何在晚餐前给自己空出两个小时。 然后，他就用这时间飞奔到星海基地，刚和教练组研究完下一阶段训练内容的杨飒被他堵了个正着：「你来干什么？」 邵战坏笑了一下：「我家的俱乐部，我的队长，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说话间，他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了对方的腰肢，被杨飒灵巧地跳开了，对方在走廊里前后勘查的模样，好像《人与自然》里负责望风的猫鼬。 「你看什么呢？」大概是那模样太可爱，邵战忍不住出声取笑。见杨飒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稍微收敛了表情，将准备好的消炎药膏递过去。 「你就为送这个来的？」杨飒把药盒捏在手里，还也不是，丢也不是。 「也不光是为这个，」邵战难得害羞一回，摸了摸耳朵，「要不，我帮你擦药吧，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也没个轻重……」 窘迫不已的杨飒转身欲走，被身后的人拉住。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自知理亏的邵战赔着笑脸，「你别走，别走，跟我说几句话嘛。」 第129页 「没有话。」杨飒颇为冷酷地回答，一抬眼，发现有个人影正站在邵战身后的拐角处，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邵战顺着杨飒的目光看过去，端着保温杯的庄柏机械地摆了摆手：「队……队长……」 · 好不容易哄出来的一点热乎劲儿，被闯入者一搅和，瞬间又熄灭了。 发现庄柏后，杨飒跑得比兔子都快。 有些不知所措的庄柏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是我做错了。」邵战将目光从杨飒背影上收回来，转向老队友。 庄柏的脾气他是清楚的，如果不是有要紧的事，是不会来打扰自己的，而这个傢伙，真的给自己出了道难题。 邵战召集战队领导层开会宣布庄柏退役的事，杨飒丝毫不意外。 杜长城跟外籍教练李白也是经过了无数次人员替换的老教练，问了庄柏的情况后，沉默下来。 经理秦川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安慰着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新队长已经成长起来了，况且老畜……我们老队长的伤也快好了，不是吗？」 「还有另外一件事，」邵战抬了抬被吊着的右手，宣布了一件比庄柏退役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原本还对战队老闆有些意见的秦川整个人如丧考妣，像挂面一样趴在椅背上，谁哄都不好使，甚至连对方的嘲笑也不以为意了。 第八十六章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别这样, 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嘛，手术完了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显然，邵战的开导没起到应有的作用。秦川红着眼圈：「那是一个小手术吗, 那是一个小手术吗？」他重复了两遍, 嘴唇颤抖着, 哇地一声哭出来，「你的手，你的……手……素素素, 素我的下半辈子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 乖宝不哭了, 不哭了啊。」邵战把人抱进怀里，哄了半天不见起效, 威胁着说，「你最好哭得再狠点, 我当着我男朋友的面抱你，你不哭倒一座山, 很难收场啊。」 「你胡说什么呢……」反应过来的秦川静置了一秒钟, 见鬼一样逃脱某人的怀抱, 背嵴像钢筋一样绷得笔直，眼睛在两名当事人间来回游走。 杜长城跟教练李白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况且这会儿是战队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谁也没心情胡闹。因为事关机密，这次的会李白连小翻译都没带，捧着个翻译app正襟危坐。 被耍宝的两个人无辜牵连的杨飒面上没什么表情，在心里早把两个满嘴跑火车的傢伙揍了八百回了。碍于身处的场合, 没办法走，更没办法发作, 只默默地给某人记上一笔。 邵战的手臂是常年累积下来的旧伤，趁着这次受伤做了全面检查，如果不进行干预，会对以后的职业生涯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趁着恢復期间做手术，尽量缩减手术及復健所需要的时间成本。 这也意味着，他不仅仅要克服骨折造成的伤害，还要在同一时间承受手术可能带来的后遗症。 沉默间，杨飒率先开口：「我同意队长做手术。」 「什么你就同意啊，祖宗。」秦川苦口婆心地劝他，这可不是个小决策，紧接着的是世界盃邀请赛，庄柏走了，邵战再不能上场的话，恐怕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秦川甚至怀疑，上辈子自己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面对这么大的困难。 「可以的，」杨飒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世界盃的名额只要赛区的前三，我们不争第一，只要名额的话……」 「你疯了，四排缺人怎么办？」秦川真想把这孩子的脑子打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新队长有点反社会人格，否则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呢。 体育竞技，高手的对决往往在一线之间。这也就意味着，选手的身体状况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尤其邵战这种王牌选手。这次受伤，已经造成了很大影响，这一次，无论是从商誉还是从震慑对手的方面考量，手术的事都不可以再泄露出去，也就意味着…… 「从二队选人上来，打庄柏的号。」杨飒冷静地叙述着自己的安排，「算好队长骨折的恢復时间，由我上他的号。」 「那你呢？」秦川问，对于带队捧回亚洲杯金锅的临时队长被顶下来，不可能没有说法。 「那期间，我会联络其他战队，谘询转队事宜。」杨飒说，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其他战队摸清星海的底牌，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在世界盃邀请赛中博得一席之位。 「这也……」秦川不停摸索着下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说话间，他转向杜长城，始终一言未发的后者，点头表示同意。 「行吧，那暂时就这么定了。」秦川望着天花板说，「我这半年，经歷的挫折够多了，希望别再有考验来了。」 杨飒说：「那回头我就把我社交帐号的密码都发给你。」 秦川瞬间就来了精神，虽然有私人感情这方面牵着，可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他也怕对方条件太好，接触着接触着，真把他的宝贝新队长给接触走了。帐号在他手里，那可就不一样了，不仅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动心，还有机会捉弄其他战队的经理，这简直不要太快乐啦。 「那就这么定了，」邵战用那只健全的手拍了板，「我们给老庄准备一个简单的送别仪式，我手术的事，先不要公开。」 第130页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队员退役都是伤感的事，他不想在队友走之前，给他增加更多的心理负担，这是他们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 庄柏离开，反应最大的是胖汤圆。 他自己轻伤不下火线，带病参加了亚洲杯，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实际上独自一人承受很多病痛及压力。 但是听说庄柏是去当兵，一腔愤怒顿时哑了火。 「老柏你真是，我就是再不讲理，再胡搅蛮缠，也不能跟国家抢人啊。」 此时正是年末，正是新一年的招兵时间。庄柏来打电竞，大学那边办的休学，他准备先回学校，然后参加徵兵。 「哎呀真是的，我本来以为老畜牲伤好快回来了，也该轮到胖爷爷我休假了，结果让你小子抢先一步。」 秦川心虚地咳嗽一声：「瞎胡说什么呢，你伤的是脚，耽误训练吗？」 「那这话让经理你说的，我伤的是脚，可是我心灵上的创伤不需要时间来治癒吗？」胖汤圆说得振振有词，连带着腰上的赘肉也震了两震。 「鑑于战队现在的情况，就不准备公开的仪式了，咱们队内小型的聚一聚。」秦川安排完送别会的事儿，一熘烟儿地跑掉了，他生怕再跟这帮臭小子待一会儿，自己也要工伤致残了。 杨飒可不准备给小胖子表演伤春悲秋的时间，敲了敲键盘：「训练。」见庄柏在座位前踌躇，主动凑过去说，「别担心，队长回归前教练会从二队选择合适的队员上来做替补。不过在邵队完全康復前，可以让新人打你的号吗？」 「当然。」庄柏说，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自己这个时候离开给战队添了好大的麻烦。如果自己最后还能给战队做出些贡献，他求之不得。 杨飒设置好自定义伺服器，将密码发到群里：「虽然是最后一次并肩战斗，对你的要求可不会放水的。」 手指轻轻落在键盘上，庄柏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临别在即，当晚的训练没出什么大纰漏，教练杜长城做完简单的復盘后，下去二队监督临时组织的对抗赛。 队员们也为离愁感伤，连胖汤圆都不提夜宵的事儿，在轮椅上拖着庄柏在奖盃墙前回忆往昔峥嵘岁月。 杨飒特意把时间留给他们，去二队盯了会儿比赛，回房间洗漱，结果发现换了队服的邵战大咧咧地躺在自己床上。 「你怎么在这儿？」杨飒砰地一声关上门，生怕给走廊里的队员听见。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邵战拿出大少爷的架势，伸长手臂，「来抱抱。」 「抱你个大头鬼呀。」杨飒拖了椅子，在离入侵者最远的对角线坐下。 他身上还疼着呢，这个人太没有节制了。现在战队事情这么多，他打定主意远离这个干扰项。 「人家，人家来给你擦药。」邵战一副委屈的模样，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房间里的人。 他受伤是因为谁？ 杨飒懒得戳穿某人的假面：「到底有事没事儿，没事就滚。」 「滚不了。」邵战坐起来，两只手交叠在膝盖上，做出乖孩子的多模样，「我周末就要出国做手术了，我们好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杨飒依旧不为所动：「今天周一，离周末还有六天。」 「那不是那么算的，」邵战掰着手指头说，「这几天我要处理集团的事儿，你也不能天天陪着我呀，就这会儿，你还躲那么远。」 「走，」杨飒的声音又轻又淡，「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那这样，那我那我们各退一步，这几天你别在基地，完事儿了就回家睡，我在家里等你。」星海的前主力队长说，灯光下，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 杨飒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人弄走：「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邵战怕他反悔，急切地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那你可以走了吗？」杨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邵队长？」 「走啊走啊，要走的。」邵战像拉磨的驴一样在原地墨迹着，最后翻出手机连上二队的比赛，厚着脸皮生生以了解新队友的名义拖着杨飒看完全场。 他终于找不到藉口离开的时候，一队的队员已经陷入沉沉的梦乡，只有熬夜处理相关事宜的秦川顶着黑眼圈，直挺挺地瞅着他鬼鬼祟祟地从新队长的房间里出来。 那周身弥散着怨气的人影给邵战吓了一跳：「你是鬼啊。」 「你才是鬼呢，你个不要脸的老色鬼。」他加班加点，忙得快散架了，结果这个老畜牲居然居然在搞他的新晋摇钱树，他激动地说，「这是基地，你能不能收敛一点，你那些龌龊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战队的正常日程。」 他可不想在明天收穫一个被折腾到不成人形的新队长，尤其在这种被迫减员大的情况下。 「那我也不想在基地呀，」闻言邵战为难地，「关键是他也不跟我出去啊，要不，」他说，「你帮我劝劝？」 「你神精病啊。」经理秦川彻底炸了，加班加到半夜也就算了，这大少爷把他当什么人了，正正经经的经理，被他当成拉皮/条的了。 他警告某人离新队长和他的房门远一点，回头他就在杨飒门口贴上，邵战和狗不得入内。 「你贴你贴，」邵战全然没放在眼里的样子，「你爸爸被全网黑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撒尿和泥玩儿呢。」 第131页 第八十七章 y的一环 庄柏的送别会定在第二天下午, 因为还有训练任务，也没人张罗着喝酒。吃完饭，几个人把庄柏送到车站, 胖汤圆把打包好的食物一股脑塞到老队友手里, 嘱咐他车上饿了吃。 庄柏动了动嘴唇, 最终什么也没说，将一切的不舍，都留在这有些清冷的夜色之中。 跟一队一起训练时, 二队队长赵岩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趁人不注意偷偷掐了自己几次。 不过一天的训练下来, 他就不掐了，直想扇自己。 实话说, 每一个二队队员都有个一线梦，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是真轮到自己上场了, 才知道自己跟人家的差距。 听说被选上一队当替补，赵岩上三楼的时候都是跳着的, 那兴奋的劲头儿, 好像买彩票中了几千万。结果半局就熄火了, 出来被锤，苟着也被锤，身法、枪法、战术意识, 是全面的跟不上。 训练赛刚开始就给孩子闹自闭了，后半段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凭藉着残存的意志在坚持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是战局没结束不能退缩而已。 当队长宣布当天的训练结束的时候, 倒在椅子上的赵岩有种原地升天的虚脱感。 队友们也知道他是赶鸭子上架，对这只鲜嫩多汁的小「鸭子」格外体贴。尤其是小胖胖, 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把压箱底偷藏的麻辣兔头分给新队友两个：「吃吧吃吧，以形补形，别客气，千万别跟你胖哥哥客气。」 杜长城跟李白做赛后復盘的时候，也特别顾及了孩子的感受，心里想着这会儿把人吓跑了，战队可就真危险了。不过该说的，还得说，挑挑拣拣地根据当下他的情况选了几个急需补充的技术点。 赵岩也不是不懂队友跟教练的好意，只是打击太大，抱着身后的墙柱子，饿鬼一般再三确认：「我就是个替补的是不是，就是补充个位置和大家一起训练的是不是，等邵队回来我就滚回去了是不是？」 「是是是，」胖汤圆偷摸从他桌上把兔头偷了回来，安慰孩子说，「你就是个死替补的，等老畜牲回来了，一脚就给你踹回二队了。」 一番不像好话的话，听在赵岩耳朵里却像是如蒙大赦，极大地安抚了孩子深受创伤的心灵：「不用踹，我自己就滚回二队，不用麻烦你们动手……」 ·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到宿舍，邵战照例掐着时间打来问候电话，被杨飒毫不犹豫地按掉了。 基地一堆麻烦，他倒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今天晚上他不准备跟那个混蛋说半句话，他要集中精力总结出一套方案，一套适合新队员的训练方案，还要调整队友间的配合。 他越忙，邵战就越打，最后逼得杨飒直接关机。 然后，战队经理秦川就端着某人的视频电话敲开了他的房门，虎着脸：「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这大晚上的，我是你们y的一环吗？」 杨飒满面愧色地接过电话，经理秦川抓着把手，把自己关门外了，一脚踢在墙砖上：「我就说了，我就说了，别轻易跟老闆谈恋爱，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杨飒简单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找出来的时候，秦川正一个人窝在零食区，插着个吸管喝罐装咖啡。 杨飒坐到他旁边，还了手机：「抱歉。」他知道是自己给秦川添麻烦了，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秦川闭着眼睛喝饮料，腮帮子一涨一涨的，他是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受伤的铝罐子被捏得嘎嘎直响，他敲了敲膝盖，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下面：「飒飒呀，不是我多管闲事，听哥一句劝好不好。」 深夜里，杨飒静静地坐着，秦川是真心为他好：「跟老闆谈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说今天，你不理他他能找我，能找其他人，甚至把整个基地吵翻天……」 哪怕跟邵战共事多年，知根知底，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当这个人是你老闆，当他掌握着你全部身家及前途的时候，你的一切都系在这个人的人品上。哪怕他是邵战，哪怕他身上没有以权压人的恶习，也不能任由他去，尤其在感情初期，要为以后的交往立下界限。 「经理我知道，我相信邵战。」杨飒说，「而且我有能力，也有转身的资本。」 「这些我都知道，」秦川握住他的手，「可是你现在，不能只考虑自己。你现在也有粉丝群了，随着时间积累，也会慢慢壮大。你和邵战在役的时候是不会公开的，退役后就说不准了，你知道粉丝的年龄都不大，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给他们造成影响，会给他们造成错觉，像影视剧里演的，和霸道总裁恋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杨飒回我握秦川的手，捏了捏：「我，会好好考虑的。」 当天晚上，杨飒就给邵战打去视频电话，定下了交往的规则，其中一条是，他们两个人发生冲突，不可以牵连身边其他人。 「惹你生气，你不接电话还不许找别人？」邵战委屈到不行，「普通情侣也可以找朋友劝劝。」 可惜浮夸的演技并没有骗到对面的人，杨飒严正地指出来：「普通朋友可以拒绝委託，他们是你旗下的员工。」 邵战想了下，接受提案，虽然跟星海的几个猴儿一贯以兄弟相处，杨飒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通过星海的人去找他，难免有以私之嫌。 第132页 以往，他是有名无实，混日子的小少爷，如今掌握集团的命脉，似乎更应该谨慎自己的言行。他很喜欢杨飒这种有话直说的性格，跟感激他能够指引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说来有些不可置信，这个时候，他才有真切的感觉，杨飒是爱着他的，是准备同他在这人生路上走下去的。 「yes sir.」视频里，西装革履的邵战懒懒散散地敬了个礼，「以后，我绝不会因为咱俩的私事波及到星海队员的。」 「还有呢？」杨飒边说边在计划书上画出重点。 在对方契而不舍的追问下，邵战像是被霜打过八百回的蔫巴茄子：「再也不会，动用职权擅自进入你的房间。」一米八几大个子，用浑身上下所有细胞表达不情愿，「以咱们的关系，这个条件是不是有点过于苛刻了。」 「咱们是什么关系？」杨飒一句话给对面的人怼到哑口无言。 邵战瞬间醒悟，虽然两个人度过了很奇妙、火辣的晚上，但是杨飒好像还真没答应做他男朋友：「你这样不对，你这是耍赖！」 「还有，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擅公开我们的关系。」说完，杨飒干净利落地挂掉电话，继续完善给新队友量身定做的计划。 另一边的邵战只敢对着挂掉的手机质问对方：「我们什么关系，你都说我们没关系，我能透露什么？当年撩完就跑，现在睡了就不承认的傢伙……」 秘书进来送资料的时候，邵总理着衣领恢復了平常的颜色，看接下来的会议提纲时，忽然福至心灵，抱着手机露出反派的经典邪笑：「这点儿困难能难倒你邵爸爸？」 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杨飒提前给邵战设置了不提醒，却不断有新消息通知接连响起，高度集中的杨飒不得不停下手上的事儿，关掉网络。 刚试图回到思路中，紧接着，是一刻不停的通话请求。 杨飒刚点开公放键，max像被驴咬了一般用德语问：「飒，你跟星海队长睡了？？？」 当邵战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投入工作中时，杨飒正遭受着外国朋友海量的信息轰炸。 如果某人杀来质问的话，邵战只能摊着手说，他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能就这种情况问问他的外国朋友，在国外的环境里，他俩到底算什么关系？ 清晨时分，越想越气的杨飒冲到训练室，对着前任队长的椅子又捶又打。 ·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的日程安排都很满。 邵战不仅要处理好集团的大小事务，还要给自己手术和术后恢復留出余地。 杨飒不只要适应庄柏离开的现状，更要肩负起为战队培养新人的职责。 真忙起来，两个人甚至连一通问候的电话都很难保证。 忙碌的间歇，邵战忍不住怀疑，他俩之间，被名为工作的小三插足了，并且隐隐有小三即将上位的担忧。 不过，谁叫他爱上了一个比自己还沉浸于工作的人，他能怎么办呢？ 就在邵战打点行装，准备出国手术的时候，接到了秦川的求助电话：「杨飒的哥哥找来了，怎么办？」 「别闹。」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邵战，一心以为这傢伙跟自己闹着玩儿。 「是真的，他说自己叫，叫……」秦川躲在围墙跟别墅的夹角里，「叫克莱门斯。」 「现在人在哪儿呢？」邵战问，那应该是德国收养杨飒家庭中的一员。 「我让他在门口等着呢，」秦川挠着下巴，「怎么说呢，就不是那种来看家人的感觉。」虽然对方隐藏得很好，他却仍旧能感受到绅士外表下传达出的情绪，那感觉，绝对称不上友善。 邵战略微沉吟：「你先问过杨飒本人。」他说了解的星海新队长，绝对不是任由旁人拿主意的，连最亲近之人都不行。 是他的独立人格，更是他的魅力所在。 秦川答应后，邵战嘱咐他：「无论什么情况，先通知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因为我跟他的私人感情，作为老闆，维护队员是职责所在。」 「这件事情上，」秦川说，「即便完全出于私心，我也站你。」 第八十八章 算你头上 克莱门斯在门口, 瞧见之前应付自己的傢伙，抻着小短腿儿晃晃悠悠地朝楼里走，心气儿不顺, 却不肯露出来。 偌大的基地, 只有萌宠八哥拐着膀子往这边来。 那克莱门斯似乎怕鸡, 小跑着往保安亭这面躲。 周伯在经理与访客的交谈间感受到来者不善，这会儿瞧着八哥也没吃亏，在保安室里装作老眼昏花的样子, 对外国友人的明示暗示视而不见。 秦川趁着杨飒跟杜长城开会的间隙询问他的意见, 然后大摇大摆地来到门口。 基地萌宠八哥正兴奋地展开膀子, 和这个新朋友玩躲猫猫的游戏。经理秦川的到来，简直是他的救星。 他正准备往基地里走, 被抱着鸡的秦川一把拦住：「抱歉，战队在集训, 不接受访客。」 「我是，我是杨飒的哥哥。」克莱门斯重复了一遍, 生怕对方听不清楚似的。 秦川点头：「亲属的访问时间定在周六上午九点到下午九点, 你先登记。」说着, 从保安室里拿出登记簿示意对方填写。 「我是杨飒的哥哥，我要见他。」 见克莱门斯坚持着，秦川的态度软下来：「其实, 也不是不能通融。」他说杨飒现在是星海的队长，是有会访权限的，建议他打个电话叫他弟弟亲自下来。 第133页 克莱门斯还想要辩驳，秦川怀里的八哥却突然发难, 伸长脖子去啄人。 原本愤愤不平的傢伙受了好大的惊吓，屈臂挡在脸前连退了好几步, 叫秦川管好那只尖嘴。 「尖嘴？」秦川抚摸着八哥流光溢彩的尾羽，「这是斗鸡你懂不懂，是登过记的，按你们的话血统高贵着呢，要是你弄掉了它半根羽毛，星海的法务部会向你提起诉讼的。」 孟克莱斯拉平衣服上的褶皱，不愿失了风度，强撑着说：「我还会回来的。」 「等一等，」秦川叫住心存不甘的傢伙，指尖夹了张名片，「星海的队长你见不到，星海的老闆要不要见一见。」 · 机场旁的咖啡厅里，左右尽是抱着电脑工作的社畜。邵战特意将机票延期，就是为了会访早些时候冲去星海俱乐部的外国友人。 让人遗憾的是，这个德国友人不尽不实，言语之间总在檯面上漂浮。 赶时间的邵战没空跟他兜圈子，提出对方正在收购的项目。 克莱门斯一愣，不过很快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隐藏起来。 「你调查我？」 邵战不置可否：「你来中国前，难道没调查过星海？」 「那又怎样？」克莱门斯抱着手臂，「我来这里谈生意跟见我弟弟，并不冲突。」 「如果……」邵战问他，如果他正在收购的项目是百战集团的，对方有没有耐心跟自己谈谈。他推出另一张名片，星海是百战集团旗下的俱乐部，而他正是集团的少东家。 「你，你这是作弊。」 「生意场上，何来作弊？」 邵战假意起身要走，倒是同桌的人慌了神：「请等一等，」克莱门斯急切地说，「我们来聊一聊我弟弟的事。」 不过可惜的是，邵战并没有跟他闲聊的打算。而就在刚刚，邵战也拿下了对方一直想要的连锁企业的经营权。 「你没有跟我谈判的筹码。」邵战开诚布公，他只告诉克莱门斯不要试图接触杨飒，否则他在这片国土上的一切商业活动都会是今天的下场。 跟秘书确认过相关情况属实后，克莱门斯阴沉着脸：「你也太嚣张了。」 邵战没有回话，绝对的实力无需言论的支撑。 「忘了说了，」临走前邵战留下话，他出国这段时间，不希望有任何坎贝尔家族有关的人联络杨飒，「是任何人，」他强调着，「否则，我都会把这笔帐记在你头上。」 克莱门斯没有试图反驳，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说得出，就办得到。 做完该做的事，邵战马不停蹄地赶赴机场。 坎贝尔家族一贯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哪怕是家族里的孩子也难逃这样的考验，不难想像，杨飒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想要获得今天这样的自主权，付出了多少。 他暗下决心，杨飒受过的伤，吃过的苦，他会一点一点讨回来的。他会让杨飒知道，那孩子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任何时候，任何人和事，都可以来依靠自己。 这些，他相信即便不说，杨飒也是能够感觉到的。现在，他们都在不同的位置上，用自己的方式拼搏着。 · 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通讯设备出问题。 飞机起飞前，邵战想给某人打电话告个别，没人接。 下了飞机，想打个电话报平安，依旧没人接。 于是，邵战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手机坏掉了。给秘书打电话说给自己查一下附近的手机维修点在哪儿，他有个很重要的电话。 秘书也是身经百战的，当初邵战的父亲陷入爱情的时候和他的症状差不多。于是冷静地提醒他，先去医院做检查，好安排后续的手术时间，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 「真是无情。」 在邵战吐槽秘书不近人情的时候，杨飒如水泥封心一般，正将全部精力耗费在新人的特训上。 「这会不会，会不会太草率了？」二队队长赵岩，也是临时选拔上来的一队替补不安地搓着手掌。他被选上不到一周，技能跟团队配合都没打好，就上场比赛啦？ 虽然只是个线上赛，可是对借调到一队这件事，完全没有真实感。 这短短的一周，好像在地狱里滚过似的。 能力的差距，实力的差距，天分的差距，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些绝不是他从二线上到一线就可以弥补的。 简单来说，对一个各项技能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来说，让他跟天才共事，尤其是有天赋又肯下苦功不断奋进的天才在一起，简直是虐杀级别的惨事。 「哎呀小岩岩，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胖汤圆哼哧哼哧地啃着菠萝包，拍了拍自己突出的肚腩，「咱们打线上，借了二队的号，又不露脸，别怕。」 「可是……」赵岩将视线移动到屏幕上，他是二队的啊，登的自己号啊。 胖汤圆一副乐天知命的模样：「都是小问题，别介意。」 原战队里最晚入队的江然然最理解新人的心情，只能默默送上杯果茶以示鼓励。 可他哪里知道，紧张到憋尿的赵岩，此刻最怕看见的就是饮品了。 杨飒没说什么，只是在赛中新人频繁失误的情况下安慰对方不用气馁，在对方ob自己的时候，讲解选点、走位及身法，简直是贴身教学。 第134页 搞得胖汤圆都有些嫉妒：「我也好想死一死啊。」 「你个不着调的死胖子！」在外头听墙角的经理秦川骂了一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以往大大小小的赛事都是他亲自带队，线上赛也会提前给队员们做做赛前的鼓励，虽然队员们一再表示不需要他。这次，是真的没敢上来，就怕给新人添压力，连教练组都在二队看直播。 「sweet是联盟最好的突击手，」杨飒对赵岩说，「你ob他，让他给你讲讲突击位的战术意识。」 突然被戴了高帽的胖汤圆感觉责任重大，挺直了腰杆：「来来来小老弟，到我这儿到我这儿，胖哥哥带你……」 话没说完，被人打了冷枪，训练室里同视角的两台电脑同步变成黑白色。 「没关系没关系，问题不大，问题不大。」胖汤圆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旁人，拉着新人一起ob江然然，「他是副狙位，平常跟自由位的庄柏配合最多，哥给你讲解他的操作哦。」 「我自己会讲。」 江然然说，被胖汤圆打断：「你不会你不会，这时候还是要看你胖哥哥的。」 一场下来，胖汤圆嘴就没停过，花里胡哨地讲了一通，知识点有多少不敢说，但赵岩是真心佩服这位的心态。 怎么能有人在自己拖后腿，打飞了优势的情况下，依旧那么乐观，那么向上，人的脸皮，真的能比地皮还厚？ 赵岩是一边感慨人类脸皮的多样性，一边感慨自己怎么能菜得这么彻底。 五局，他把把都是头一个下线的，那成绩简直是没眼儿看，比他在二队时候还不如。偏偏在比赛中，没地儿躲，没地儿藏的。 第六局，他终于打完了全场，虽然各项数据仍是惨的一批，好歹跑完了全场。 队友们非但没嫌弃他，甚至胖汤圆还在第七局开始前牵头帮他鼓掌庆祝。 表面上强装镇定的赵岩，在心里都快哭出来了，这点儿小事儿都要拿来庆祝一番，自己果真是菜到没眼看了。 不过他知道队友都是好意，让他别太紧张。 比赛还没有结束，他很快调整心态，将那些小情绪抛到九霄云外，全神贯注地投入接下来的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开局打得太菜了，后半段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原则，打得倒是意外地顺手。 因为用的是二队的号，主要为了锻鍊新人，有些技术不适合用，所以成绩不上不下，维持在日常的水平线上。 胖汤圆的外卖，是卡着比赛结束的时间送到的，照例拖着一队的酒肉朋友去开席。 赵岩藉口换衣服脱队，杨飒要去跟杜长城商量晚上的练习项目，只有江然然陪着他吃吃喝喝。 胖汤圆抱着江然然的手臂：「然然，哥只剩下你了，在哥腿好之前，你可不能抛弃哥啊！」 第八十九章 身体被掏空 「腿好之后呢？」推着轮椅的江然然问。 「哥腿好了, 谁在乎你这么个玩意儿。」胖汤圆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地，「哎妈呀,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情绪极其稳定的江然然, 把胖子和他的轮椅留在走廊里。 胖子转着轮椅跟在他身后：「哎你别走啊, 我开玩笑的……」 · 成绩这样，也是早有预料的。 杨飒在杜长城那里没花多少时间，回来的时候训练室、寝室都没有赵岩的身影。 找了一大圈, 才在临近储藏室的楼梯拐角隔出的夹角里找到抱着基地萌宠八哥谈心的赵岩。 八哥明显是被他絮叨烦了, 掀着膀子想跑, 奈何这傢伙抱得太紧，想咬人又不忍心, 转着脑袋想办法的时候见到了杨飒，像看救世主一般伸着脑袋唿救。 这是杨飒第二次, 从鸡的身上看到求救的信号，头一次, 是它被胖汤圆逼着拜把子的时候, 那以后, 小八哥每回见着胖汤圆，都追在他屁股后面啄人，半点儿都不客气。 「累了吗？」杨飒坐到他对面, 刚沖的咖啡分给他一杯。 赵岩摇摇头，接过杯子：「不累。」 累是不累，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了，这会儿他的生存意志跟求生意志都很低。 「队长, 那个，」赵岩尝试着问, 「我能回二队吗？」 杨飒没回答，只给了个眼神，大意是，你觉得可能吗？ 「要不，」赵岩说，「咱这回也搞一次公开遴选？」他记得，新队长就是这么招来的。 实话实说，他清楚自己在技术上并没有太多亮点，能做到二队队长，一个是稳扎稳打，第二个是在队年头长。 最开始邵队长受伤招人，他们还很不忿，看了杨飒的比赛，尤其是在亚洲杯中绝境完成反杀，一个个都是心服口服。 本以为，这回庄柏离队是他们这些老队员的机会，真正和一队上场比赛才知道，这简直堪称是毁灭他职业意愿的机会。 他不是不爱电竞，是实在撑不住了。从上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份差距，是怎么都补不过来的。 杨飒沉默了半晌，对他说明了邵战的伤和战队的现状。 「邵队手术？」赵岩紧张到不行，「严重吗，手术顺不顺利？」 杨飒说，手术的事不是眼下的星海队员最该关注的。 赵岩自然也知道，他们最该关心的是战队的成绩。 「那也就是说，你们调我上来，不仅仅是临时替补，根本就，根本就……」赵岩越想越怕，抱着八哥的手臂越收越紧。 第135页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将作为一队的首发选手，参与比赛。」杨飒替他说完。 虽然心里有了预警，闻言，赵岩还是受不住心灵上的冲击，和放弃挣扎的八哥一起，当场呆若木鸡。 杨飒很清楚，这种压力对于赵岩来说，不亚于当初自己带队出征亚洲杯。正想着如何安慰才好，倒是新人率先开口。 「队长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打的。」 这一下，他总算明白队里这么安排的用意，也知道，邵战的身体情况是绝对不能流露出去的机密，所以这一次，星海不可以通过公开遴选的方式选拔队员。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低调，不能让外界看出斑点端倪。 有邵战坐镇的星海，永远给对手难以言喻的威压。 赵岩站起身，放开怀里抱着的八哥：「队长，我知道我的能力不是最好的，技术也不出众。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我不会再退缩了。我会一直坚持，坚持到邵队回来的。」 说完，深鞠一躬，转身离开。 之前，教练通知他来一队的时候，都说的是替补，他真的以为是临时占位几天，不知道是这个情况。 在战队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肯让他来补位，就是最大的信任。 一直以来，赵岩都不是很自信，尤其是在赛场上观摩过一队的操作后。 现在的他，仍旧不自信，可是既然教练和队长愿意相信他，那也就是说，他身上一定有自己都没发觉的潜力。 这是一个机会，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的机会，他想要抓住，想要不辜负其他人的信任。 说起来赵岩刚健朴实，稳扎稳打的习惯，正适合补位。看着队员离去的背影，杨飒相信过些时日，重整之后的星海战队，不会畏惧任何强敌。 其实，邵战的状况开会的时候杨飒跟秦川、杜长城等人商量过，对外保密，但是对于自己的队员，则可以适当地透露。 和新队长谈过之后，赵岩就一头扎在训练室里没出来过，晚餐都是二队的队友送过来，对付吃了一口。 仗着伤病作威作福，被队友推着来的胖汤圆抱着头：「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怎么好像看见了刚来的小队长？」 杨飒初进星海，为了亚洲杯也是没日没夜的加练，搞得他压力很大。 胖汤圆还想安慰他，该训练训练，该休息休息，就被赵岩抓着问技术。在那之前，这个替补位置的小新人，可从来都是畏畏缩缩，动不动就抱着柱子打退堂鼓的。 在当天的训练开始前，秦川简述了邵战的病情，给悠哉悠哉准备等老混蛋回来混日子的胖汤圆吓了一跳。 「你，」他的目光在杨飒跟赵岩身上划过，问，「你们都知道？」 秦川按住想要发作的胖子：「这件事，是我跟教练组一起决定的。」 「为什么呀？」胖子转不过来弯，他们是上过战场的兄弟，他想不通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我胖汤圆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没这个意思，你知道的。」秦川说，这么做是为了庄柏，不想在他离开的时候给他添太多的负担。 「什么是负担，这怎么是负担呢？」胖汤圆分辨着，拉着江然然给自己助阵，「老柏去徵兵，也不用走那么早，明年也能当兵，咱们是一个队的，老邵手术，难倒咱们不应该一起扛吗？」 「就是因为知道邵战的情况，庄柏就不会走，才刻意没说的。」秦川说，抑郁的情绪聚结在眉心，「老柏的爸爸病了，他怕我们分心也没说。当初他加入战队，就是为了给家里分忧，老人家想亲眼看见儿子穿上军装，完成小时候的梦想，我们不能拖累他。」 「老柏真是，你们，你们……」胖汤圆念叨着，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闷着头，擦掉眼角的泪水，打开游戏界面，还带着鼻音：「今天练什么呀？」 「训练内容早发到群里了，」背着手路过的杜长城正好听见胖汤圆的话，噼头盖脸骂了一顿，「你这个小胖子，一天到晚的，除了吃就是吃，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的东西？」 被杜长城痛骂一顿，那点难过的小情绪瞬间不翼而飞，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通畅无比：「正经的东西？」他眼珠子转了两转，「我还知道麻辣兔头、麻辣鸭脖、麻辣香锅……教练你要不要尝一尝？」 被戳中痛点的杜长城想起手术时候的「酸爽」，某个部位不由自主地痛起来，扭着膝盖，气唿唿地找地方做今日份的养生功了。 敞开心扉聊过之后，队员们的用功程度大大出乎了教练的意料，最后杜长城不得不将一队的几个人赶出训练室：「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成绩也不是一天能提上来的，都给我去好好睡觉。」 结果，还是有一名队员，趁着教练休息的时间偷偷去练习。 赵岩的压力太大，心理上的问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缓解的。杨飒带新人打比赛，小比赛也去，主要是为了磨练心性。 时间长了，赵岩的能力，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逐渐积累起来。 · 地球的另一边，手术还算顺利，经过相应的检查，邵战很快进入復健环节。 秘书室拨了个新人从国内飞过来，根据他的口述处理业务，也帮他打点生活上的细节。 新人的第一感觉是，自家老闆谈恋爱了。他生活里的每一个环节都要拍下来，发出去，包括吃了什么，接受了什么治疗，路上遇上只流浪猫，连被雨淋了，都要拍下湿衣服的特写图，其他酸臭的小细节，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第136页 可是，相处久了，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老闆得了妄想症。其实一早他注意到，老闆发信息，却极少收到回復，他以为是有时差，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昨天夜里，邵战开视频会，他跟着做会议记录，闲下来的时候某人又翻出手机做记录，然后百无聊赖地划起「恋爱记录」。 秘书透过他背后的玻璃上的影子看得清清楚楚，全是绿色的语音条，半句回復都没有。 他实在是有点关心老闆的精神状态，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旁敲侧击提到相关话题。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傢伙笑开了花，说他的另一半可体贴了。然后又立刻虎着脸，否认说，不对，他没有爱人，他爱人不让往外说，神神秘秘地，那状态，要多不正常有多不正常。 逼得小秘书躲在卫生间里，疯狂搜索：老闆得精神病了，怎么保住这份工作…… 第九十章 谁都别想好过 好在, 没多久，邵战就决定回国继续復健。 小秘书总算松了口气，有种总算能把神经病老闆移交给其他同事的轻松感。 真是的, 现在的就业环境这么难, 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 结果老闆却先不行了。他暗暗下定决心，要赶在老闆发病前，努力磨练技能, 再考几个含金量高的证书, 为以后跳槽打好基础。 跟小秘书同班机回国的「神经」老闆邵战, 倒是不知道身边人的心理活动，在手机上查阅秘书报上来的当日安排, 东挪西凑，给自己腾出45分钟的空余时间。 他就用这个时间, 飞奔到星海基地，留给他们相聚的时间也不过十分钟。 不凑巧的是, 俱乐部正在组织商务活动, 作为星海队长的杨飒, 正在镜头前配合主持人进行直播。不用看也知道，这是秦川那小子趁自己不在搞的花活儿。 杨飒带队夺取了亚洲杯初露峥嵘，但他的资质和影响力还是差得太远, 这也是秦川安排活动，增加品牌黏度的意义所在。 说到底，他必须尽快养好归队，才是真正为战队好。 邵战转身, 撞上了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经理秦川：「你躲这儿干嘛？」他颇为嫌弃地说，顺便把被撞歪的人扶正。 「你问我？」秦川瞪圆了眼睛, 用口型问他，「你回来干嘛？」 「看你啊。」邵战随口逗弄他玩儿，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并肩战斗时「其乐融融」的岁月。 「屁啦，」秦川不屑地，「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这儿玩聊斋。」说完，撞他一下，远远望着人群里最出众的傢伙，试图诱惑身边的人，「来都来了，要不要去直播下……」 结果被邵战干净利落地拒绝：「再会。」 那样耀眼的人，只要看上一眼，就满足了。 去医院做检查，排復健之前，邵战趁人不注意偷偷熘进训练室，离开的时候，除了被八哥发现，基地里的其他人各自忙碌，并没有发现这个「闯入者」。 原定两个小时的直播，生生拖长了一倍，直播间里的数据好，主播跟品牌方兴致都很高。 下了播，已经临近训练时间。杨飒抽空扒拉两口队友特地留在保温箱里的饭菜，这才有空看了眼手机。 邵战新发的信息只有两个字：「键盘。」 杨飒不明所以，随手关掉了手机。训练前，忽然福至心灵，心里感嘆着不会吧，悄悄把键盘抬起来。 键盘下面粘着的便签纸上写了四个字：等你回家。最后面，跟着一个实心的心形图案，看样子是描画了好久。 「小队长，怎么了？」见他抬键盘愣神儿，胖子汤圆机敏地凑过来。 「没什么。」杨飒慌忙按下键盘，悄悄地把便签纸收进兜里。 尽管很想知道那傢伙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星海的现任队长，还是选择将此刻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团队合作上。只有在训练的间隙，会不自觉地拍一拍衣兜的位置。 日常的训练结束，杨飒照例给新队友赵岩做特训。 过程中，赵岩注意到今天的队长似乎特别注意时间：「队长，要是有事儿，你就先走，我可以自己练。」 杨飒收回发散出去的心神：「没有事儿，我们继续。」 为了少给战队拖后腿，赵岩卯足了劲儿努力，结束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杨飒叫他快回去休息，自己在训练室里取出便签看了又看，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想着这会儿人应该已经睡了，实在不忍心打搅倒时差的傢伙，简单洗漱了下，回到房间休息了。 战队的训练安排很规律，所以导致队员的休息时间也很规律。杨飒一方面要维持自己的状态，备战接下来的比赛，另一方面考虑到邵战的身体状况，一直没抽出时间回去。 他并不知道，自以为「体贴」的举动，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每天处理完公司的事，就要赶去医院做復健，恢復肌肉的力量，防止筋膜粘连，因为是电竞选手，他的职业对復原后手臂的灵敏度要求极高。因为同时要做力量性的训练，以保持身体的机能，每次回到家都累到虚脱。 就是这样，他也要抱着毯子坐在门口等人，日復一日，他的影子落在墙上，人好像凝结成瞭望夫石。 可能是身体受伤的原因，搞得他很容易在深夜emo，每当这时候，他就给外国友人发去海量的信息，抓着远在大洋彼岸的傢伙们陪自己聊天挨过孤独寂寞的漫漫长夜。 第137页 然后，他就成功地把emo的情绪传播开去。 「大哥，外国友人的命也是命，」max试图挽救失足的青年，规劝道，「你把我和朋友们聊倒了，那可是外交事件，很容易影响两国友好关系的。」 「那怎么办？」邵战抠着毛毯的毛边儿，「男朋友太懂事了，我好难过哦……」 邵战正准备拉着对方好好聊一聊自己这几天的心路歷程，下一秒，杨飒的电话打进来：「你能不能别再骚/扰我的朋友了？」 这几天，他的朋友轮番找他告状，小黑黑刚吐槽说，自己被邵战聊出黑眼圈了，max就发来语音留言，要跟他绝交。 「能啊，」好宝宝邵战，通情达理地说，「那我能骚/扰你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杨飒说：「开门。」 · 略带疲惫的嗓音响起，邵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拉开门，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怎么傻了？」杨飒注视着眼前直愣愣站着的人，刚想取笑他，被邵战进怀里。 「我还没换衣服呢。」 「就抱一下。」邵战说，带上门，下一秒用赌气的吻封住某人的声讨。 攻城略地地亲吻过后，邵战选择战属性休息，在对方喘息的时间替杨飒拉开队服的拉链。 「干嘛？」杨飒按住某人的手。 「是要换衣服吗，」邵战趁机吃豆腐，摸了个够，「我在帮你。」 杨飒想要推开他，却顾及着对方的伤病：「你的手，小心。」 「没关系的。」邵战贴着他的耳廓说，再度吻了上去。 「别，」杨飒按着他的肩膀，「别，别……」 前一刻还emo到不行的人，此刻生龙活虎地问：「别什么？」 「别……停……」 · 从国外手术回来后，邵战从没有睡得这么沉。 九点一刻，他睁开眼，准备欣赏爱人的睡颜，开启新的一天，却发现身边早已空空如也。 他伸手去探，旁边的被子里已经完全没有温度。 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场面。 那天以后，杨飒偶尔回来，只是偶尔。然后照例会在邵战睡醒之前离去，没有半次意外。大少爷很是不爽，这搞得自己是□□丫鬟似的，走那么早，他这么见不得人的吗？ 不过生气归生气，他也没敢真找杨飒问，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把这偶尔的晚上也给搞没了。同时暗自感慨，还是年轻人，体力真好。 很快，疗程过半，邵战恢復的很好。按照眼下的情况，距离完全康復，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最困扰他的，就是时间问题。 杨飒最近带领星海打了不少比赛，对外只是称 庄柏休息，带着赵岩只当是临时顶缺。 只不过胖汤圆的腿见好了，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几乎同期受伤的邵战似乎也该回归了。队内练习赛前任队长的号在打，怎么比赛就不出场呢？ 慢慢地，关于邵战伤情的流言扩散开来。为了给邵战打掩护，胖汤圆不得已又坐回轮椅上到处熘。在微博上发布教练给他熬骨头汤的图片，配文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电竞选手的身体可是很金贵的，要好好养着。 一时间，真假消息满天飞，其他战队不约而同地保持谨慎观望的态度。 这期间，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是，姑姑终于办好了离婚的手续，回归到集团总部，正式接手管理。 当天，要不是为了堵住某些阴谋论者的嘴，邵战连董事会都懒得去。 象徵性地走完了流程，把准备好的资料，连同秘书一股脑地交给姑姑。 「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姑姑问，不是她挑剔，实在是这种交接方法，好像他再也不准备回来了似的。 邵战松开领带，到现在他也不习惯系这劳什子玩意儿：「自古有木兰从军，我从小是看着姑姑长大的，知道您的能力比我爸都不差。往后老邵家这爷仨，就全仰仗姑姑您了。」 「去你个混小子，还你看我长大？」邵战的父亲走后，是姑姑带着他走出阴影。她极喜爱这个侄子，宠得无法无天惯了，见他那猴急的样子，挥手叫他走。 得令的邵战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哎，」姑姑叫住那只放归山野的猴子，「元旦别忘回家吃饭。」 「知道啦。」 · 离开了这么久，电竞选手邵战，终于有机会回到他心中的圣地。 想着熟悉的基地，熟悉的队友，连路边被风吹得有些潦草的晚霞，都格外可爱起来。 当然，晚尖峰时段，在市区里赶路，少不了熟悉的堵车环节。 每到这会儿，归心似箭的人恨不能有一只神之手，将左右两边挡路的车纷纷移开。 想着想着，又觉得幼稚得可笑。到底是什么经歷，让自己在白日梦里也这么拘谨，如果有这样的神之手，就不能直接把他或者爱人送到彼此的身边吗？ 梦做着做着，就到了星海。基地萌宠八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上次被冤家战队的瞎眼选手开车给撞了留下点歪头的后遗症，不过除此以外，套着钢制颈托的活泛到不行，生龙活虎，吃嘛嘛香。 邵战陪小傢伙玩儿了一会儿，回到队伍里，没想到，他在星海，得到的最热烈的欢迎，就在门口了。 第138页 第九十一章 团宠 「哎呀, 让一让，让一让大哥，没看见我水洒裤子上了吗, 你挡我路啦！」胖汤圆拎着裤腰, 单脚跳着回寝室换裤子。 小胖子惹事情搞场面是一贯手到擒来的, 原本只是洒了点水儿，他一蹦，带倒了整个壶。习惯了给莽撞队友擦屁股的江然然抱着拖布任命地拖地, 对着门口保持着打招唿姿势的傢伙说：「让一让, 让一让, 抬脚抬脚，另一只, 另一只，另一只……」 身形修长的邵战, 术后在训练室的首次公开亮相，是像大猩猩一样单腿蹦, 细看还有一丝微妙的不协调感。 忙着给新人搞特训的杨飒没空理他, 赵岩倒是有心问候问候他的伤情, 却被新队长死死拖在位置上。 本以为，按照他的段位会受到热烈欢迎的邵战，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所以当他看见闻讯赶来的秦川时，高兴地差点哭出来，正准备张开手臂，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时, 被战队经理秦川抬手制止—— 「非战斗人员，请立即离开。」 「非战斗人员, 请立即离开。」 「非战斗人员，请立即离开……」 邵战无语，这帮小子是真想翻天了。他刚想问问秦川，这个月工资是不是不想要了，就被开着轮椅回来的胖汤圆撞了个趔趄。 所以，前任队长兼战队老闆邵战，回到基地的第一项事务是，去医务室治疗扭伤的腰椎。 作为友情附送，对方还帮他检查了手臂：「恢復的不错。」 「片汤话就省了吧。」邵战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收回手，「我只问你一件事……」 队医转身，干净利落地打断他的话。邵战的问题，实在不必说出口。 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自己身上的情况，是最清楚不过的。 世界盃亚洲区的选拔赛还剩下最后一场，星海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才能站上想要的舞台。 可就是这块敲门砖，因为最短板的存在，也变得岌岌可危。 邵战很急，所有关心星海的人都很急。尽管如此，医生还是给他下了禁赛的诊断。 就在邵战跟队医软磨硬泡的时候，庄柏的电话打进来。 「老庄啊，你那边怎么样了，还顺利吗？」邵战承诺他入伍前，在星海组织一场，也算补上他的送别会。 「体检合格了，还在等政审。」庄柏试探着问，「别光说我，你怎么样？」 作为星海的老将，虽然人离开了，可心依旧牵挂着战队跟队友。 星海队的比赛，他一场没落下。前期杨飒带二队队长补他的位置，可是算日子，邵战的手也该恢復了，难倒这次的伤已经严重到无法上场的地步了？ 「集团的事很忙吗？」思量再三，他还是没法直接开口，只能旁敲侧击。 多年的队友，邵战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庄柏就是个老好人，考虑事情最周到不过，在队伍里也甘心为队友打配合。这要是换做老汤圆，电话接通的头一句就是问他：「你行不行，你是不是不行了？」然后附赠免费的嘲笑。 因为对方是体贴的庄柏，所以在他离队的时候，选择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所以这一次，他仍旧坚持之前的选择。 「集团的事会杂一点，很快会好了。」邵战没有说谎，叔叔的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当年对曲劲的事知情不报，并坚持任用相关人员。不过因为态度良好，主动交代了相关事实，正在办取保候审手续。 「那就好。」庄柏说，然后绕着圈地打听选拔赛的情况。 「你就把自己跟叔叔照顾好，」邵战说，「接下来的比赛，你就等着看星海的表演吧。」 「我挺好，我爸也挺好。」庄柏说，「谢谢你给我爸找的护工，这下我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 「都是一个队的，不说这样的话。」邵战说，从来没有因为庄柏离队而疏远队友，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那些岁月，是永远忘不掉的。 「好，」庄柏说，「我会期待星海的表现，起码，起码比我在的时候更强吧。」 「强的都没边儿了。」 邵战用惯常的调侃结束对话，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发现杨飒等在门口，刚刚的对话不知道听了多少。 邵战举着手机，为证清白主动交代说：「是老庄，关心队里的情况，我没跟别人瞎聊。」 「问你了么？」 「那你来干嘛？」邵战倚在墙上，冲着来看自己的人笑。星海的新队长，战队的大忙人总不至于是来看队医的吧？ 不过想想队医还挺帅的，好像还是单身。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在这儿，保不齐发展点什么奇奇怪怪的感情线。 现在辞退队医应该能把不安的苗头掐死在萌芽期吧，不过，会不会引起反作用呢…… 「想什么呢？」杨飒招唿正天马行空的人回神，「老庄怎么样？」 「有没有搞错，当着你男朋友的面儿，问别的男人怎么样？」邵战双手插兜，扮出混不吝的模样来。 杨飒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对方开黄腔耍宝的机会。急的邵战赶紧去拦人：「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走了，跟我说句话嘛。」 到底是害在心软上，杨飒停下脚步：「我来是告诉你，选拔赛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在基地好好养伤。」 第139页 邵战下意识地反驳：「这……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他瞬间想到了队医，朝医务室的方向骂道，「叛徒。」 他实在是搞不清楚，跟了自己几年的队医，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 「我的伤没事，真没事……」 前任队长还想狡辩，被现任队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医生允许前，不许摸键盘。」 「可是……」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星海新队长，态度强硬。 不占理，也说不过杨飒的人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趁着新队长不注意，偷偷亲了一口，然后蹦哒到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对方来收拾自己。 来关心伤员，半道却被眼疾手快的秦川拉近隔壁房间，听门缝的星海一队队员脸上一副吃屎的表情。 「他贱不贱，他说他贱不贱。」沖在吃瓜最前沿的胖汤圆吐槽着，偷偷拿出手机想要拍下走廊里的画面。 然后，咔嚓一下，快门声跟闪光灯齐亮。 收回手臂缩成球的胖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完球了，被发现了。」 门外随即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 接下来的日子里，邵战真的没机会摸键盘。他从不知道，星海上下能团结到这种程度。 不仅他桌上的键盘被拔走了，这些兔崽子结束了当天的练习，还会锁上训练室的大门。连同楼下的二队跟青训生的训练室，可谓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防备。 就在这种严防死守中，世界盃亚洲去选拔赛最后一场，正式拉开帷幕。 原本杨飒是坚决禁止前任队长参与的，但禁不住某个脸皮厚的傢伙软磨硬泡。再加上秦川和杜教练的求情，勉强把他安排在工作人员队伍里。 即便没有上场任务，邵战还是背了外设包，也算是给其他战队有一些气势上的威慑，当然，顺便把键盘要回来，对前队长本人来说，是最最微不足道的小福利之一了。 赛前採访环节，记者将镜头推到邵战跟前，问他恢復的情况，以及这次比赛的战术安排。 「我很好，大家都看到了。至于战术策略，要看现任队长怎么安排。」阔别绝地战场许久的邵战，在镜头前仍旧游刃有余，顺水推舟地将话筒推到杨飒跟前。 大战当前，杨飒没什么心情做访问，按照以往的话术应付了几句，没有什么亮点，也找不出毛病。 队员们热身上场，邵战就端着保温杯，跟后勤部门呆在一起，抽喽着保温杯里自带的热水。 比赛开始，赵岩一个失误，暴露位置祭天。 邵战抱着热水：「唿噜唿噜唿噜。」 第二局开始，杨飒靠着和胖汤圆的配合，稍稍稳住的颓势。 邵战抱着热水：「唿噜唿噜唿噜。」 第三局，最短板赵岩过分紧张，让原本必死的敌人有了翻盘的机会。 邵战抱着热水：「唿噜唿噜唿噜。」 第四局刚开始，秦川转向身边的人：「你有完没完了，就那点儿热水，你就不能一口气抽喽完了？」 「烫，」邵战心安理得地说，继续，「唿噜唿噜唿噜。」 直到成绩直线下滑的第五局完事，邵战还在不紧不慢地喝水。 以至于，中场休息回来的队员们在门外就听见：「唿噜唿噜唿噜。」 「老队长是你啊，」最先进门的胖汤圆嘴贱贱的，「在外头听见，我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施工方，在街上挖坑呢。」 尽管有胖子竭力调节气氛，队员们的情绪也没多大变化，尤其是头一次在一队参加大赛，连连失误的赵岩。 他清楚地知道是自己拖了战队的后腿，却不知道如何弥补。 「岩岩，听你胖哥哥说，比赛就是有输有赢，男子汉大丈夫，别太放在心上。」 休息过程中，杨飒始终一语未发，只是在离开前，在邵战绷紧的肩膀拍了拍。 回到灯火闪耀的赛场，杨飒调整着耳机：「还有五局，」他对队友说，「享受每一局对战就好。」 第六局，由于过分紧张，落地的赵岩擦枪走火，暴露了位置。 杨飒立刻安排队友补防，借着地势和诡异的走位打掉了两波送快递的。 「哎呀不得不说，这些兄弟战队，就是客气。」胖汤圆乐呵呵地跑去舔盒子，一整个的大满足。 第九十二章 没有保守的打法 赵岩在另一头舔盒子补装备：「抱歉, 抱歉是我……」 「做得好，诱敌深入。」杨飒打断他的自责，「正是现在需要的打法。」 「小队长, 这大可不必……」胖汤圆话说到一半, 明白了杨飒的用意, 立马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向，「岩岩好样儿的，现在的星海, 就需要这样的奇招。」 在名次积分落后的情况下, 星海只能主动出击, 遭遇越多的敌人，只要不被打掉, 就能收穫更多的人头。 最后半场，没有保守的打法。 当然, 其他战队也是这么想的，一时间整个地图全面开花, 战况前所未有的激烈。 杨飒带队, 一路钢到机场, 江然然被打掉，杨飒跟胖汤圆都是残血，打药恢復状态的时间里, 赵岩肩负起守卫队友的责任。 「starcraft -rock使用mp5k击倒了light- moon」 「哎呦呦，是来老熟人啦。」胖汤圆竖起大拇哥，「小岩岩做的不错。」 第140页 可惜，倒地的微光队长被队员打配合救走了, 引得当事人心里一阵唏嘘。 「刚刚那一下，」杨飒罕见开口, 「就当是给八哥报仇了。」 其实，是为了掩护队友，赵岩被限制了行动，否则之前的那下，未必不能拿下人头。 「电竞就是这样，你的短板我们会补齐，我们的血条，也由你来守护。」 重装上阵的杨飒在经过赵岩时这样说，这也给了不算新的小新人，无限的鼓励。 赛场上的击杀报告不断更新，江然然忍不住感嘆：「微光真行啊。」 现在的排行榜，微光断崖式领先，明明是最有资格躺平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杀入战局之中。 「瞎搅和，本来就烦。」胖汤圆也跟了上来，「队长，我们去打掉他吧。」 杨飒正根据击杀报告判断位置，闻言道：「好啊。」 微光是眼下排行第一的队伍，打掉他，团队的气势无疑会提升许多。打不掉，就继续打，想要一点风险都不冒，那就不要站到绝地战场上来。 「先灭掉眼前这一队，给微光的罗圈腿报个信儿。」胖汤圆打掉来犯之敌，「告诉他们，星海爸爸来啦。」 山重路远，在追上微光之前，星海的选手们将面对重重困难。可这正是这些重重阻碍，将成为阶梯，护佑他们，登上更高，更强的舞台。 过桥的时候，胖汤圆被人收了保护费，遇上微光的时候，星海二对四，用极其惨烈的打法换掉了对方三名队员惜败，可是路途中，队员们刚勇无比，拿下了，他们能打掉的所有分数。 星海的战斗结束，没有人说话，也没人离开，静静地，静静地在座位上看着积分榜。 最后一局还在继续，星海的名次却已经固定。 第一名是微光，第二名日本队，星海锁死在第三名的位置上。 第四、 五名的战队，积分仍在纠缠攀升中。 杨飒表面不动声色，手心里却在冒冷汗，六十分、四十分、二十分、十分…… 休息室的众人也屏住唿吸，将注意力集中在展示牌上，连邵战都放下了水杯。 全部比赛结束。 最终，第三四名的差距，锁定在十分。 星海，出线。 · 「耶耶耶！」胖汤圆蹦起来，兴奋地捶键盘，抱着杨飒转圈圈，「小队长，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 新人赵岩躲在一旁抹泪，按照星海的实力，这枚入场券原本该如探囊取物一般。可是因为他的加入，却打得如此艰辛，险些丧失了出线的机会。 江然然像原先的庄柏一样，温柔地安慰着哭泣的人。队友间就是这样，一起上阵杀敌，一起经歷高峰跟低谷。 不过，回到休息室，胖汤圆还是被杜长城骂了。 「以后要庆祝，砸自己的键盘！」 胖汤圆嘶了一声：「您怎么看到的？」确实，在庆祝的时候，他偷偷捶的是江然然的键盘。 那不到半秒钟的转播，居然都被发现了。 不过反正战队出线了，他心里高兴，就悄悄原谅这个找茬的老头子了。 当然，至于老头子原不原谅他，就不在胖汤圆的思考范围内了。 比赛后的採访环节，尽管镜头依旧习惯性地追着邵战，星海的新队长，也逐渐拥有了更多的话语。 有自诩为秘密武器的邵战在媒体前面插科打诨，将很多带有攻击性的提问化为无形。当然，赛后其他队长也没有再试图跟星海新队长建立友谊，毕竟有邵战那个老混蛋全程贴身保护着，他们想插根针都费劲。 「不是，跟那么紧，他有病吧。」桀骜队长周恆开腔吐槽着。 「他是有病，」路过的微光队长指着镜头前像花蝴蝶似的邵战，搭话说，「你才知道？」 桀骜队长站远了些：「我记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一起讲八卦的地步。」 「没有么？」微光队长惊讶地捂住嘴，然后，像特务接头一样凑过去，「告诉你个秘密，微光出线啦，微光是赛区第一名……」 微光的年轻队员姜特拖着自家队长离开，不混成兄弟战队，也没必要非得搞成敌人。 桀骜队长额头上青筋凸起，一瞬间甚至分不清跟讨厌花蝴蝶似的邵战，还是更讨厌像兔八哥一样上窜下跳宣传战绩的微光队长了。 · 选拔赛第三名，压线出现。虽然这成绩对以往的星海来说，不算什么。 可眼下，在缺了两名主力队员的情况下，能打成这样，也是可喜可贺的。 车还没开到星海基地，就见门口里里外外聚了好几层人，是二队跟青训生来祝贺了。 「这帮猴崽子，真是心急。」经理秦川乐呵呵地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队员，还没特意嘱咐胖子，「不能私藏啊，这都是给小队员的。」 胖汤圆一把抓过红包，两眼放光：「哎呀经理，你想什么呢，我胖汤圆是那样的人吗？」话说得漂亮，手却悄悄地往自己兜里去，被看不下去眼的杜长城打了两巴掌才作罢。 当然，青训生跟二队队员不知道这个小插曲，只看见海量的红包朝着自己奔过来。 令杨飒惊讶的是，一众青训生里还夹杂着一黑一蓝两白几个外国兄弟：「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小黑黑用流利的普通话说，他们来找他过中国传统的节日元旦的时候，小蓝蓝已经和胖汤圆抱在一起了，一时间，也分不清这两个球型身材，哪个肚子跟大一点儿了。 第141页 小蓝蓝哭诉着他回家后被妈妈嫌弃的遭遇，胖汤圆则手舞足蹈地给他讲解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脚，还轻伤不下火线，带领队伍攻克亚洲杯，勇夺世界盃入场券的英勇事迹。 杜长城照旧没什么话，只是给几个外国友人，每人分了个大红包。搞得几个没见过这场面的傢伙，激动到不行。 好像是拿了红包，不说几句吉祥话过意不去似的，什么花开富贵，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多子多福，早生贵子之类的，给杜长城搞得哭笑不得，扬扬手，让年轻人去玩，自己跑去周伯那儿躲清净去了。 当然，在一片祥和之中，也难免杀出一两个不和谐的音符。 电竞主播，也是星海战队的朋友老菠萝，抱着花从车上下来，走过来的一路，用生动的表情诠释了什么叫做笑里藏刀。 最先发现危险的经理秦川第一时间冲过去：「你怎么来了，这大晚上的，家里人会担心的。」同时在背后给新队长打手势，让他把人弄走，预防接下来的冲突。 「我来蹭蹭战队的喜气，」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表情，「秦经理不会不让吧。」 然后，没等秦川回话，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大跨步来到星海队长跟前，皮笑肉不笑地：「恭喜，恭喜。」 邵战可不惯着他，接过他手里的花，敷衍地回了声：「同喜、同喜。」紧跟着一句是，「你可以滚了。」 老菠萝也是千年的狐狸，根本不受影响，转向新队长：「你承诺过，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的。」 杨飒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这会儿装傻充愣没有任何意义，背着手问对方：「你想认识哪个？」 老菠萝的目光在一行外国人中间挑挑拣拣，最后落到了max身上。 杨飒在心里说了声抱歉，但这怎么说都是max那傢伙自己惹出来的，他还能怎么办呢？ 这会儿，二队教练已经把孩子们带回基地了，剩下一队的几个跟外国朋友。 完全没意识到即将到来的修罗场的胖汤圆招唿着许久未见的朋友们：「我们去吃火锅吧！」 邵战跟杨飒熟练地安排车，然后，不约而同地把max留下。 老菠萝踱步走到落单的外国朋友身边，挠着头建议说：「坐……坐我的车吧。」 此刻，毫不知情的max大大方方地坐上了副驾驶，他只觉得后排座位上的花束很是眼熟，完全没想起来那是当事人把之前送给星海队长的花抢了回来。 老菠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藉故打开了话题…… 第九十三章 把猪塞后座里，总共分几步 不光是邵战, 星海的老队员也看傻了眼。混不吝，打起游戏脏话满天飞的老菠萝，居然还有温文尔雅的这一面。 那架势, 跟上次和杨飒打架的时候可是大相迳庭。 max吃不了辣, 鸳鸯锅里清汤的那面混进了几滴辣油, 他直接招唿服务生换了锅底。期间风趣幽默，听他介绍，自己简直是星海在主播圈里最好最好的朋友。 「要点脸。」看不下去的胖汤圆在微博上@他本人。 那老菠萝也不生气, 一口哥哥长, 一口哥哥短, 在微博上给胖哥顺带着星海队吹嘘了一通。 给一贯小心眼胖汤圆吹得是通体舒畅，多喝了两瓶酒。 然后呢, 然后，然后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情节再度上演。 醉到不成人形的胖汤圆和小蓝蓝抱在一起，深情地唿唤着彼此的名字, 好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任谁也分不开俩人。 星海队员和外国友人已经见过一次, 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倒是老菠萝受了不少惊吓：「就就就，就让他俩这么, 就这么睡马路，这不会生病吗？」 邵战给出解决办法：「你要是心疼他俩，你带家里去。」 几句话，激得老菠萝登时哑火了, 他要这俩货干啥，能干啥？ 秦川看了下时间：「太晚了, 我们回基地吧。」 星海众人跟外国友人默契地转身就走，只有老菠萝指着地下的傢伙：「这这这，你们，你们真不要啦？」 闻言，邵战转过来，颇为为难地说：「既然你强烈要求，就只有借用你的车了。」 这一晚上，老菠萝算是开眼界了。想来，把猪塞后座里，也不过是这个流程了。 俩猪头睡他后座，花就暂时交给max保管。还贴心地让他去坐别的车，别让俩醉鬼把他跟花熏着了。 开回星海门口，照旧的卸车，不过有之前的磨合，这次还算是顺利。 只是原本在门口玩耍的八哥见到这个场景，吓得一勐子扎进绿化带里瑟瑟发抖，生怕被某人抓去拜把子。 好在，这回的胖子还有点羞耻心，没乱吐，也没满院子抓鸡。 送完人，老菠萝就开车走了，剩下也是第一次看这场景的max，只觉得新奇。回顾神儿来的时候，发现新朋友已经没影儿了，抱着失去主人的花不知该如何是好。 房间也是照着原先安排的，星海队员跟外国友人轻车熟路地回房休息，只剩下特意被杨飒留下的max。 离开前，邵战特意嘱咐杨飒委婉点儿，先问问max对老菠萝的印象之类的。 不过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新队长觉得这件事，不用这么费劲绕弯子，直挺挺地通知了老朋友事实。 他相信max，他从小到大的朋友，是能够面对这鲜血淋漓的真相的。 第142页 谁知道当事人max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是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沖回房间但鸵鸟，谁劝都不开门。 而且，这鸵鸟一当就是好几天，除了吃饭，基本上不露面的。 大家也都对这个，有胆子搞网恋，没胆量面基的傢伙保持长久的嘲笑态度。 就这样，连当了两天鸵鸟，第三天max还是出门了。 这天是元旦，约好了星海队员要去邵战家吃饭。 连猫了两天的max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饭他可以不吃，但邵战家人他一定要见一见，毕竟那是小飒以后的婆家。 就这样，憔悴的max混进了出行的队伍里。 几个外国友人，自认为是杨飒的娘家人，原本想要给他撑点面子，结果通通拜倒在中国美食下。 不仅仅是中国菜好吃，连中式糕点也这么雅致，每一道都有典故，都有传承，搞得他们那点汉语知识，完全不够用了，深陷在知识和美食的海洋里，拔不出来了。 傍晚，飘起零星的雪花，星海的队员陪着外国友人品味中国的美食，邵战跟杨飒陪着老爷子在迴廊里闲话家常。 爷爷提起集团最近发生的事务，问杨飒，如果是别人，邵战会这样做吗？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孙子，这一次，他想听一听这孩子的回答。 杨飒认为，邵战并不是被感情沖昏理智的人。他爱战队，爱到可以退出，去做维持战队的事。为了星海，为了电竞场的未来，他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爷爷的目光落在少年坚毅却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脸上，好一会儿，指着院子里的柿子树对邵战说：「果子熟了，摘果子给孩子们吃。」 天晚了，姑姑扶父亲回房休息：「这下，可以把产业交给小战了。」 老人家默许，到底是心疼：「那个战队，他喜欢，就再做几年。」 姑姑假装嗔怪着说，扶着老人上床休息：「到底是心疼孙子，您就不怕累着我？」 老人闭目养神，好像睡了一般。姑姑准备离开，老者的声音梦呓般响起：「这世上，女孩子要独立、受人尊敬，要付出得更多……」 · 国外也有柿子，不过这现摘现吃的少见。 跟新队长沾光的星海队员，也是一整个大满足。 胖汤圆一口气连吃了仨，被邵战叫停：「再吃下去，胃胀要难受了。」 胖汤圆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也知道自己该控制血糖了，只是嘴上不肯饶人：「看看看看，不就是吃他家几个破柿子吗？我胖胖今天，」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子，「可是为了新老队长的幸福，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立下了汗马功劳。」 「别拽词儿，你肚子里那点儿墨水，不够现眼的。」邵战熟知这小子的尿性，「捞干的说。」 「干的就是，」胖汤圆连喝了两杯茶水，拿起说书先生的派头，「干的就是，我刚刚吃多了，去了卫生间……」见众人要散伙，赶紧招唿回来，「别走别走，我在回来的路上，遇上老爷子了，我就问老爷子对小队长有什么看法……」 胖汤圆还想拿桥，被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蓝兄弟一巴掌唿面门上了：「快说，别卖关子！」 「你也打我，」胖汤圆捂着脸，抽抽嗒嗒地，「我就，我就问老总裁，你怎么看他俩的事儿。老爷子，老爷子说，孙子好就好，他早就想开了，这是你们的时代。」还从兜里掏出糖块，「老爷子给的。」 邵战把胖子那儿的糖收回来，放到杨飒手里。 「喂喂，那是我的，是老总裁赏给我的……」众人合力，捂着嘴，把还想要分辨的小胖子抬走了。 · 原本，邵战是该留在家里休息的，不过有朋友从远道来，他干脆随众人一起回到基地。 本想趁着机会，跟杨飒一起回房，却被关在了房门外。 「怎么回事儿？」邵战隔着门板跟里面的人商量着，都得到家人的许可了，怎么还这么矜持。 杨飒给邵战发消息叫他离开，他可不想叫远道来的朋友看出端倪，而且，下了禁令，在基地，禁止对方闯自己的房间，连想都不要想。 「嘿，连想一下都不行啦。」邵战不轻不重地砸了下门，「管的真宽。」不过，之前他们聊过，他愿意尊重杨飒的决定，就是这一刀切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了。 自己到底是喜欢了个什么人啊？大少爷不住地心疼自己，他想着干脆找机会把俱乐部转给杨飒吧，这样自己再对他酱酱酱，就不算仗势欺人了。而且，对方再拒绝自己亲热的话，就是仗势欺负自己…… · 等啊等啊，等啊等，整个星海战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前任队长邵战正式回归的日子。 医生开了金口，从今天起允许他参与训练，不过只能打半个小时。训练中有任何不适，立即终止，每天都要接受检查，防止伤情恶化。 这些日子的折磨，大少爷的脾气好了很多。面对大夫的嘱咐，态度好得像是假人。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一句也没往心里去。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能打电竞了，能打电竞了，能打电竞了！ 得到医生的首肯，好像是接到圣旨的邵战冲到寝室，翻出外设包里的键盘狠狠吻了一口：「宝贝儿，可想死我了！」 选拔赛回来后，邵战就把键盘藏在房间里，生怕给新队长收了去。 第143页 夜里睡不着，抱着键盘按着键位，跟看不见的敌人对抗。 今天，他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抱着它走上战场了。 等邵战抱着老情人（键盘）冲到训练室的时候，赵岩早就收拾好装备准备滚回二队了，却被胖汤圆拖住不肯放他走。 「我是二队的，我本来就是二队的，是被借调到这儿的。」赵岩小小声强调着，一门心思想着滚，生怕再被扣下。 胖汤圆可不管那么许多：「不行，你不能走。」他说，「老子脚骨折了，带病徵战沙场，我病假还没休呢，轮也该轮到我了。」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仗着体格子把人按在自己座位上。 「好了，别闹了。」杨飒叫胖子坐回去，说邵战只能打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依旧由赵岩接替。 短短一句话，把原本热情似火的俩人搞熄火了。 闹了点儿小脾气的胖汤圆不情不愿地坐回去，人体工程椅被他摇得嘎嘎响。 赵岩战战兢兢地挪到前队长邵战身后，屏住唿吸，尽量减少存在感，想要观摩下老队长的操作，毕竟半个小时后，自己要接替绝地战场上的神话。 选点、战术选择依旧由杨飒制定，邵战暂时接替庄柏的位置。 「无所谓，」邵战表示遵从安排，点开跳伞高飘，「反正，你邵爸爸到哪儿都是爸爸。」 第九十四章 拽哥落跑 当然, 邵战到哪儿都是邵战，认为他因为一场手术就会转性，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落地搜到枪后, 这傢伙第一件事, 就是把本队队员打掉了。 还在哼哧哼哧跑位的胖汤圆眼见着屏幕变成灰白：「什么情况。」 「不是受伤了么, 」邵战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眼皮都懒得抬的样子，「给你休病假。」 胖汤圆嘿嘿了两声, 从桌子底下偷偷摸出虎皮鸡爪啃起来：「还是老队长, 心疼俺老胖儿。」 气得场外的杜长城直喘粗气：「你就非得皮这么一下吗？」偏这臭小子才刚伤愈归队, 也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动粗。 不过下一秒，邵战就带队完成了首杀。 之后的邵战, 犹如杀神附体，带领着队伍, 好像无坚不摧的铁甲。身法、枪法、个人技术挑不出半点毛病，自然而然地接领了场上的指挥位。 这次练习用的都是小号, 一来考虑到邵战首次回归, 状态不稳定；二来, 也是出于保护信息的目的，这样对手在训练时会将攻击的目标集中在杨飒身上，如果状态好, 邵战的回归将是星海的必杀技。 战场上的邵战，开着车，像疯了一样找敌人。短短半个小时，生生让他打了三场。 结果第四局刚开伞, 就被掐了网。 「不是，」邵战向新队长讨饶, 「我们是专业选手，开局就要打完，这是专业选手的态度。」 谁料杨飒回他：「我没素质，我只要你回去休息。」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个场面的秦川摩拳擦掌，喊出响亮的口号—— 「非战斗人员，请立刻立场。非战斗……」 于是星海前队长，制霸联盟的神之手，就被这样「请」出了训练室。临走时还想顺走他的宝贝键盘，被眼疾手快的秦川拦下来。 其实，经过这么天的摔打，赵岩的承受能力有了极大的提升，结果今天，亲眼看见邵战的操作，才知道自己差得太远了。人跟神的差距，别说练不出来，就算他现在立刻去投胎，也赶不上的。 他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团队，却没想到，自己拖累到如此程度。 即便他拼尽全力，也打不出邵战十分之一的水平，队友和教练的鼓励，叫他感激又羞愧。于是，当天晚上又给自己加了额外的训练量。 同一时间抑郁的，还有另一个人。 虽然知道那是医生的嘱咐，可是他的小男友也太不近人情了。自己可是好久没摸到绝地页面了，回到房间里的邵战抱着枕头生闷气。 训练中途的休息时间，杨飒偷偷熘进前任队长的房间。 「你怎么能随便进我房间呢？」邵战控诉着不请自来的人，「杨队长，你这样做算不算以权谋私？」 杨飒扑倒在他身上，吻住他的唇：「我就谋了，怎样？」 邵战浅笑着回应，按住他的腰，主动加深这个吻。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杨飒起身问：「是谁？」 邵战面色阴沉沉的，满脑子里只有杀人的念头。 · 集团的事情都移交给了姑姑，偶尔有需要邵战拍板的，秘书会将文件送过来。 这段时间，邵战在基地里度过了最闲的时间。不是搞恶作剧捉弄队友，就是找八哥掐架，给整个基地搞得鸡犬不宁。 然而，经过医生允许，在训练时间飙升到两小时的这天，基地里安静得仿佛让人打憷。 胖汤圆心有余悸地摸摸键盘，又抠抠座垫，确定没有水球和放屁玩偶，豆大的眼睛里放/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老畜牲转性了？」 「他不在。」江然然说，有理有据地指出来，「院子里的八哥都不叫唤了。」 「邵队去哪儿了？」赵岩问，训练室里，唯独杨飒一言不发。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街边小店里，邵战把白嫩的豆腐递过去。 叔叔邵瑞刚沉着眼皮，抓起豆腐狠狠地摔在地上。 第144页 因为情节轻微，到案后又主动交代了问题，邵瑞刚被获准保释，不过他可不准备和这个侄子和平相处。 邵战拒绝了店员的帮忙，用纸巾将碎豆腐收进垃圾桶里。 重新回到座位上后，抿了口蛋花汤，说起曲劲受伤离队后的遭遇。因为能打电竞赚钱才勉强被领养的孩子受伤后被养父母丢到老家，语言不通，受的伤有没有得到该有的治疗，那孩子最终孤独地客死在他乡：「十几岁的孩子，连一句话，一张纸条都没有留下。」 「那又怎样？」邵瑞刚问，「又不是我打伤了他，更不是我把他丢进大山里的。」 「可是你纵容了他们。」邵战说，「不仅纵容了，你甚至还利用了他们，间接导致了那孩子的悲剧。」 「你都说是间接了……」 「拜託，」同桌的邵战打断他，拳头不自觉地收紧，「拜託你不要把人命关天的事说得这么轻巧。」 从小到大，邵战一直很喜欢这个叔叔。也知道，作为爷爷最小的儿子，叔叔一直想跟父亲争个高下，想在家人面前出个风头，谁知道，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觉得，」邵战笑得悽惶，「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那天，邵战回来得很晚。杨飒在基地的围墙外找到一根烟接一根烟的邵战：「邵队长这是要把基地烧了吗？」 丢下菸头碾灭，一贯口齿伶俐的邵战罕见地没有回嘴，只是抱着他的杨飒，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杨飒轻抚着爱人的背嵴：「没事了。」 · 之后的家宴，邵战照例带了杨飒去，完全是把他当成自家人，丝毫不管邵瑞刚的脸色。 可惜时间紧，他们俩都忙着备战比赛的事，没空回去气他。 这次世界盃在举办地定在巴黎，上飞机的前一刻，抓着护照跟机票的赵岩还在向邵战确认：「邵队你是首发吧，我就是去打个酱油的是吧？！」 「对对对对对。」被他吵了一路的邵战，不耐烦地回应道。 暂且把心放回肚子里的赵岩，脸上浮现出虚弱的笑容。 到了指定酒店，完成了赛前短片的录制工作，杨飒照例带队打比赛维持手感。不过没多久，就被邵战打电话催着回去：「有我在，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谢谢你多余的安慰，」杨飒说，「我的心，本来就在肚子里。」 「嘿小孩儿，不听话了是不是？」邵战还想拿拿前任队长的威风，就被挂掉电话，「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他对着黑屏的手机说。 「呵呵，」正在战队超话签到领积分的经理秦川皮笑肉不笑地怂恿他，「有能耐你倒是打过去，对他本人说啊。」 「我就没能耐了，关你什么事儿？」邵战没好气地说，为了贯彻战略，团队组团练手都没带他，这会儿正好把火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滚滚滚，躲我房里让人看见还以为咱俩有见不得人的交易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战队经理秦川发出无情的嘲笑，「就你这样的老混蛋，我还看不上呢。除了能骗骗纯情少男，还能骗得了谁……」 想起稚嫩又可爱的小队长，秦川只觉得心梗。 这会儿，微光战队也到了，本着出国在外都是兄弟战队的原则，邵战拖着秦川去接，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垃圾话给对方添堵，结果刚到大厅，迎面遇上几个外国人，克莱门斯就站在其间，以挑衅的姿态面对邵战。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宽额虎睛，不怒自威，正是坎贝尔家族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埃里克。 邵战刚相以比赛期间，谢绝家属探望将人拦住，就看见星海的队员抱着不知从哪儿买的煎饼果子往里走。 每次带孩子们出门都很放心，大家是怎么样也不肯亏待了自己的中国胃。至于煎饼果子什么时候打开国门，走向世界，还真是个未解之谜。 邵战还是头一次为这班小子如此听话头疼，这回来的也太巧了。 后赶到的微光队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差了两个人办理入住，剩下的来到星海队身侧。 出人意料的是，杨飒很平静，跟埃里克聊了两句，离开前用饱含警告的目光扫了眼克莱门斯。 回到房间，邵战安心地吃着新队长带回来的小吃，倒是杨飒先呆不住了：「我不会回去的。」 「我知道，」邵战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用下巴点着鸡蛋果子，「这儿的薄脆不地道，下次记得给我加鱿鱼丝。」 杨飒靠在他对面的椅背上：「我被领养后发生了挺多事，不是大家以为的融洽关系，这些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邵战放下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对着自己咬出来的月牙笑了笑：「小队长，眼下我只好奇一件事。」 「你说。」 「你爱我吗？」 简单的四个字，把大厅里像拽哥一样的傢伙搞得窘迫不已，头也不回地破门而出。 「别走啊，小队长，」邵战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起码跟我讲讲这两天的战术安排啊……」 第九十五章 拴裤腰带上 头天的单双排, 完全没有邵战的事儿。由于害怕他搞出什么么蛾子，秦川基本上属于给他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儿都得安排人看着。 杨飒的单排打了第八, 双排属于好兄弟手拉手式的全军覆没。 第145页 习惯了这场面的秦川, 都懒得打开论坛, 并在队员下场的时候准备了极其饱满的情绪安慰自家孩子。 「别说，哥都懂。」胖汤圆一甩肉乎乎的小猪手，拽出二五八万。 秦川撑着脸笑了下, 实在憋不住, 在休息室跳起来对着几个人一通骂。 骂完了, 他是舒服了，星海队员也是通体舒畅。 「对嘛, 这才是星海的王牌经理。」胖汤圆搂着小秦川说，「你刚刚那个假笑的样子, 噁心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我那不是为了维护你们的情绪吗？」 「那谁让你笑的跟恐怖片里的女鬼似的！！！」 星海的队员陆陆续续往外走，留下掐成一团的胖汤圆跟秦川川。 正巧路过的微光队长牧晨朝兄弟战队竖起拇指, 赞嘆道：「比赛打成这样还能这么开心, 星海心态就是好。」 邵战干笑了两声：「谬赞谬赞, 希望明天成绩出来后，微光的心态也能这么好。」 「呀，臭小子, 」牧晨队长提醒他，「微光可是亚洲区第一。」 「啧啧啧，这就急了。」邵战安抚老友躁动的情绪，「你这第一的风度, 怎么也得维持到明天比赛之前啊。」 两个队长的恩怨，一路烧到比赛第二天。 意外的是, 微光队长并没有在星海首发阵容上找到上场前还和在自己互飙垃圾话的邵战：「不是吧，」他下意识地说，「牛皮吹得满天响，结果连场都上不来？」 「星海队长的伤真的这么重吗？」小队员姜特略显疑虑地问，「难倒他这次来只是当吉祥物，还是说星海的四排已经厉害到不需要他下场的程度了？」 一切，只能到赛场上去感受了。 · 第一局，微光和星海落在相邻的房区，在跑毒的两条路中，特地避开了在前期对战星海的可能。 因为微光队长牧晨怀疑星海的四排没有强到不需要邵战的地步，从二队调上来的新人，是这支队伍里，最大的短板。 如果他们贸然冲过去，和星海硬碰硬，对方占据地形优势的情况下，很难做到一举全歼。而打掉星海的新人是最不划算的做法，有他在场上拖累，反而会限制住其他队员的手脚。 不过，叫微光队长侧目的是，新人的提升速度还是挺快的，大概是原先缺陷太过明显的原因，第一局星海排名第八。 赵岩放开握住滑鼠的手，手心微汗，是他紧张的表现。 邵战恢復的状况不差，只是不能打满全场，作为星海的王牌，不能只为了这一场比赛的输赢将他的未来赌进去，作为星海新队长的杨飒不能同意，杜长城和秦川更不能同意。 原本杜长城想安排他打前五局，打好打坏压力没有那么大，可邵战绝不是让队员背锅的人。坚持要打后五局，所以此刻场上队员的任务就是，保持状态，尽量让排名稳定在中上游，不至于叫邵战上场的时候太过被动。 赵岩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实力的天花板，不稳定的心态还是让他送了敌队几个机会。加上第三四局尽是天谴圈，第五局超常发挥，才止住不断滑落的名次。但进入中场休息时，也只将排位稳定在第九。 回到休息室的朝阳一语未发，道歉的话已经说过太多次，他真的无颜面对队友。 邵战却拍拍他的后背，安慰着说：「放心啦，接下来让你邵爸爸去教他们做人。」 果然，眼见着邵战出场的时候，其他战队的坐姿都不一样了。 换下来的赵岩坐在休息室里，心中五味杂陈。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参与这种级别的国际大赛，但是能跟这样的选手同队，能有机会被一队的选手带着，荣幸之余，也感到莫大的遗憾。 「牧队，怎么打？」微光队最年轻的队员姜特问道。 「沉住气，静观其变。」微光的积分一直在三四名纠缠，没必要因为星海人员变动有所改变，「维持着就好。」 对位于积分榜前茅的微光，保住优势地位，稳步前进是最好的策略。而对于处于劣势地位的星海战队，就不得不兵行险招，敢拼敢杀了。 邵战的归队，不仅仅给其他战队心态上造成影响，也大大提升了星海战队的气势。熟悉的打法，熟悉的配合，那个纵横在绝地赛场上，所向披靡的星海，回来了。 得益于星海的保密工作，其他战队针对星海制定的战术都是以杨飒为主的，毕竟近几个月无论大小赛事，邵队长并没有任何回归的迹象。 在这一次遭遇中，星海几乎吃掉了所有与之遭遇的队伍，积分骤然上升，第六局，星海飙升到榜单第四位。 「耶。」胖汤圆对着摄像头卖萌，自从邵战受伤，就没打过这么痛快的比赛。这一瞬间，他觉得这小半年的磨砺，都值得了。 「稳住，」邵战出声提醒，「真正的难题，现在才开始。」 果然，由于星海下半场的出色表现，逼得其他队伍调整了比赛策略，生怕给这只老牌强队翻盘的机会。战场上，最好的攻击，就是将敌人绞杀在幼苗期。 赛场上，没人会想给星海发育期，也没人敢给，所到之处，各家不约而同地将炮火转向星海。 然而有邵战坐镇的星海队，非但没有畏战，更没有因为被左右夹击畏首畏尾。队员们越大越兴奋，反而激发起了全部斗志。 第146页 可惜的是，战场状况太过胶着，星海的名次滑落，来到第五名。 后面还有两局，除非把把吃鸡，并且拿下足够反超的积分。 第九局开始，杨飒细心地数着人头，对名次的抢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好消息是，不会再有针对星海的行动，坏消息是，各家队伍都拿出看家本事在场上杀疯了。 不过有邵战跟杨飒坐镇的星海也不是吃素的，此刻他们不只是一支超强的队伍，更像是双头的怪兽，途径的各个点位吞噬撕咬，接连啃下几个强队，积分终于挤进榜单前三甲。 一局结束，胖汤圆趴在键盘上，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此刻，场上的镜头，不约而同地转向在后半场接连创造奇蹟的队伍。 只见胖汤圆宽圆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抬起头来，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他脸上的不是泪水，而是极致的兴奋。 「稳住了。」这次换作杨飒，提醒自己队员不要得意忘形。 最后一局，杨飒开场就在心里默数人头。赛程过半，胖汤圆甚至不敢抬头看积分板：「还差多少，还差多少？」 杨飒刚想开口，邵战便报出了数字，和他仔细计算的分毫不差。 片刻后，邵战报出了另一个数字，杨飒略一思索，明白了，那是在战局行进中，想要拿到金锅的保底分数。 杨飒盘算着战局内正在骤减的人数表，喃喃道：「太慢了。」 恰此时，一架运空投的飞机从房区上唿啸而过。 「队长。」胖汤圆喊了一声，多年的队友，早已洞悉彼此心中所想。 邵战根据航线，判断空投落点，跳上车接上江然然去追。留下杨飒跟胖汤圆压着毒圈跑，尽可能地收割人头。 杨飒和胖汤圆也真的没有辜负所望，但因为是压圈的打法，又只有两个人打配合，难免遇上腹背受敌的情况。 好在两个人身手足够灵活，通过跑位避开交火的中心点，虽然风险大，但收益也足够丰厚。 邵战分兵两路的另一个原因是，想要在高手如林的局面里突出重围，不仅仅要有过硬的技术，和默契的配合，装备的精良度也是出奇制胜的重要一环。 最后一局的空投争夺战，必定陷入白热化的境地。 赶路的过程中，邵战问江然然怕不怕，后者习惯性地将视线移到远方地平线的位置上，心情奇异地轻松起来：「不仅不怕，还很期待。」 邵战勐地调转车头，江然然已经熟练地打掉了灌木丛里埋伏的敌手，并且同时很好地照顾到了队友的安全。 这无疑叫邵战大为欣慰，曾几何时，星海的小队员，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 邵战将车停在背坡，借着山势观察地形。山的另一侧，有一名选手在捡空投，星海队员却没有选择贸然出手。 捡空投讲究速度，最忌讳因贪心错失时机。 按说高手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邵战观察了会儿，给江然然报了两个点位，两个人分别从山侧边绕上去，打掉了两个埋伏的敌手。 剩下一个交给江然然处理，邵战在第一时间打掉了那对日本队当作诱饵的选手。准备开车扫空投的时候，另一队三人编制从侧边摸上来，听引擎声，其他队伍正在全力奔来中。 必须以快打快，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掉这一队。 解决完最后一名日本选手的江然然甲头全残，却毅然跳上车：「我的。」然后，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了邵战。 第九十六章 沸腾（大结局） 哪怕他知道, 二对三，自己去做诱饵的情况下处于绝对的劣势，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沖了出去。 哪怕用尽全力奔跑, 邵战也只来得及解决两名选手。 自愿拼空投的江然然跟对方最后一名选手对枪被击倒, 等不及队友来扶。倒地的他, 却给队友争取了最后的时间，邵战解决完地方最后一名选手，开着车向反方向冲出包围圈。 为了搞到装备, 他一直靠打药挨毒, 此刻他必须抓紧一切可以抓紧的时间跟队友汇合。 杨飒那边收到了邵战的消息, 和胖汤圆一人开了一辆车，向着邵战的方向汇合。 可惜过桥时遭袭, 两个人果断地放弃了常规打法，胖汤圆一脚油门冲上去, 将车一横，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队友搭建起了快速通道。 杨飒没有半刻犹豫, 踩着油门轰过去, 被对方扫中车胎也没有停下, 而是随着车子跌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最近的刷车点，不顾身后密集的枪声, 一路向前。 终于，ns侧毒圈的最外围，一辆红色的dicia从地平线上出现。这一刻，两个人拼尽全力向对方奔赴, 然而跟在红色dicia的追兵也紧咬在身后。 在毒圈边沿交汇的那一刻，邵战跟杨飒同时跳下车, 分别将医疗箱跟大杀器交给对方。 邵战治疗的时间里，杨飒将铁皮吉普一横，在辆车的交界处用空投下来的武器亲切地问候各国朋友。 尽管装备精良，但双拳难敌四手，来犯之者众，即便是杨飒也是左支右绌。 邵战打满了状态，替队友打掉了侧边的敌人，得到暂时喘息的两个人却并不恋战，而是驾车朝着杨飒来时的方向开去。 他们会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但绝不是在这里。在毒圈缩到最终点前，他们必须想方设法抢占先机。 第147页 一波极限跑毒，邵战跟杨飒配合默契，在绝对的实力下，将左右夹击的敌人扫在枪下。 过程中，他们不断遭遇强敌，不断挑战着自己和队友的极限。 他们遇到了微光，他们经过了微光。 最终—— 星海，战斗到了最后！ 当新一届的世界盃冠军出现，全场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杨飒跟邵战握住彼此的手，高高举起，这一刻，整个世界为星海，为中国电竞沸腾。 · 下场后，星海和微光分别接受採访，星海队长抽空对邵战说：「最后一局，漂亮。」 邵战捂住心口，做出受惊吓的样子：「你别这样，我害怕。」对他身后的微光队员说，「快把你们队长送医院治治，打游戏打傻了呢，搞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花活儿，噁心。」 「你才噁心，装病不上场，最后半场跑出来装逼，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超级有意思。」邵战夹着嗓子，「打败了兄弟战队，从对方手里抢走了第一，超级有意思呢。」 「谁tm跟你是兄弟战队？！」 「那是抬举你，前期我就是想练练兵，给小朋友个发挥的空间，你别不识好歹。」 「到底是谁不识好歹……」 在竞技体育口号的标语下，两名战队的队长，进行了亲切、友好、又不失稳重的交流，两边的队员嫌弃自家的队长实在有够丢人的，默契地无声离开。 当天晚上，黑黑、白白和胖汤圆的好兄弟小蓝蓝齐聚巴黎给星海战队庆祝。 max因为继承了杜长城的意志，在吉隆坡某个部位做手术遗憾缺席。 不过好友们，还是将海量的美食图片发送给病中的朋友，希望他能够感受到他们殷切的关心，和深沉的爱意。 胖汤圆切换着软体给max控诉朋友的脸书点赞的时候，发现星海战队的朋友，电竞主播老菠萝连续三条微博的定位都在吉隆坡，不禁感嘆：「老菠萝这老sp，有点东西啊。」 事实证明，在某些方面，max意外地单纯。叫杨飒唬了几句，就全招了，拉着朋友说：「要不我们一起官宣吧。」 「我们？」 「对啊，」max认真地说，「我跟菠萝哥，你跟邵队长。」 「你有病，我还是在役选手。」杨飒嘱咐他，「好好养病，别瞎想些有的没的，小心血崩。」 max的汉语还不太灵光，满以为杨飒是关心自己，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还跟陪床的男朋友显摆呢。 「宝贝，」陪床的老菠萝亲了他一口，哭笑不得的说，「那可不是关心人的话。」 「什么意思？」max问，一场汉语教学，在热烈的吻中间展开。 · 大赛过后的兴奋，冲散了些许疲惫。 下了飞机，邵战安排秦川带队回基地休息，自己开车带着杨飒回爷爷家跟长辈打个招唿。 赶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爷爷已经睡了。 邵战对来开门的阿姨说：「这我就没办法了，就当见过爷爷了吧。」然后毫无负担地，顺路将杨飒拐带到属于他俩的二人世界。 「你早就盘算好的，是不是？」杨飒坐在副驾驶位，不肯出来。 邵战探过身去想吻他，被杨飒推开：「你疯了，这是大街上。」 「那你跟我回家。」邵战死皮赖脸地把人拖出来，杨飒半推半就地跟着走。 看着身边的人羞红了耳朵，邵战突然问：「一会儿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你说，你说什么呢？」杨飒顾及着左右，好像从晚自习偷偷熘出去上网的学生，恨不能把他的嘴堵上。 「要不，我们一起洗吧。」邵战笑呵呵地说，拉着杨飒朝他们的家跑去， 推开百叶有些生涩感的大门，黑暗中，两具火热的躯体抱在一起。 唿吸交错，温热的气体在彼此身上烧灼出高频的颤抖。 「等一等，等一等，」黑暗中，杨飒推开身上的人，「还记得第一次，我跟你说什么了？」 邵战叼住他的手指，在犬齿间轻轻撕咬：「我要的人，一直是你，」他扑到杨飒耳边，情话伴随着亲吻一齐落下，「也只有你……」 感受到浓烈爱意的杨飒，反身将爱侣压在身下…… · 对于情意绵绵的爱侣，假期总是不够用的。 被秦川的电话吵醒，大少爷很不耐烦，想着用什么藉口炒掉他比较好时，秦川在那头都快蹦出来了：「大哥，我队长呢，你把我队长藏哪儿去了？！」 比赛后在机场安排的宣传活动，到点儿了才发现，新队长电话不通，根本联繫不上。 「宣传都就位了，火烧眉毛了大哥，求你行行好高抬贵手救救我。」 邵战换了个耳朵接电话：「正式通知你啊，他现在是我的人了，以后没有批准的行程，不要报上来。」 秦川在电话那头大叫：「这样好吗，你觉得这样好吗？」 「哪儿不好了……」邵战说着，低头抵在爱人额头，接下来的话音，淹没在两人交融的唇齿之间。 电话那头的秦川还在声嘶力竭—— 「大哥，经理的命也是命，配角的命也是命好不好！」 （全文完） 番外（完结） 「当时, 在银帝战队门口的孩子是你？」杨飒摩挲着爱人手腕上的痕迹，原来两个人的初相遇，要追溯到那么久以前。 第148页 那时候他还不是孤儿, 还有哥哥可以依靠。 「想什么呢？」邵战的手指在对方鼻尖上轻点, 他很喜欢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对方的清晨。 杨飒不想提伤心事, 故作俏皮地逗弄对方，说：「老实点儿，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虽然是哥哥从恶犬口中救下的他, 不过自己把这份恩情揽在身上, 哥哥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是是是, 救命恩人。」邵战伸手把人抱住，在他身上蹭了又蹭, 「怎么偿还你的恩情呢，救命恩人？」邵战爬到他身前, 意有所指地说，「以身相许好不好啊？」 「还来？」杨飒转身往外跑, 却被身后的人拦腰抱了回来。 邵战按住大惊失色的人, 温柔地安抚着：「再来一次好不好, 宝贝，再来一次，就一次……」 . 早餐计划和当天的行程, 全部泡汤了。 然而，被邵战坑得最严重的，并不是星海战队的新队长。 昨天晚上开始就蹲在温泉馆，准备惊喜的星海队员, 收到了邵战第三次延期通知。 「老畜牲真是，真是不做人了。」胖汤圆冲着电话那头的人骂道, 「我们小队长容易吗，那小体格子，经得起这么折腾么？！」 手上却在飞快打字：「知道啦队长，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哦。」 秦川读着胖胖发在群里的消息，骂了两个字：「谄媚。」然后再群里敲下三个字—— 「臣复议。」 「能不能有点儿风骨了，你们都？」看不下眼的江然然跳出来说，然后复制了经理的话，还在后面添上了焦黄的小脸儿。 「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呢？」胖汤圆抠着肚皮问，跟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 另外几个黑白蓝色的外国人，还在捣鼓群里博大精深的中国话是个什么意思。胖汤圆抱着他的蓝兄弟：「走，哥带你泡温泉去。」 那原本可以是个平静的傍晚，直到邵战接到工作人员的电话：「您的朋友，污染了温泉池……」 然后，他就收到了给温泉换水的帐单。 自己给自己灌高了的胖汤圆拉着邵战解释：「东家，东家你听我胖胖说，这事儿，这事儿真不怨我兄弟。」他拍了拍旁边腼腆的白胖子，「那谁知道那池子里有，有矿物质呢……」 邵战压根没准备费劲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对旁边有些眼生的友人点点头：「blue？」 对方用标准的东北话说：「可算瞅着你了。」 「吃好玩儿好。」邵战客气地说，转头唿了胖汤圆一巴掌，「教点好的。」 小胖子斗着一双鸡眼，沿着地上的天蓝色瓷砖走直线：「好……好看的，都让你圈……圈屋里了。」 邵战有种不好的预感，拉住小胖子：「都准备好了吗？再有十分钟，人就下来了。」 「好好好，好啦。」小胖子不耐烦地扒拉他，「你胖爷我办事儿，有什么……什么不放心的。」说完，好像要吐似的蹲在背光的犄角里，嘴上念念有词，「你不信不信，我我我，我我表演给你看看……看看……」 「其他人呢？」邵战转身去找人的工夫，胖汤圆点好了烟花的引线，一时间，温泉馆的六个角烟火璀璨。 盛大的烟花秀过后，电子智能启动了弹射程序，伪装成巨型南瓜的箱子被掀开，飞出气球，彩带跟和平鸽，同时婚礼进行曲响起，温泉馆的工作人员拉着小提琴，推着蛋糕车走进来，灯光聚集在蛋糕塔最顶层两个穿着白色西装的新郎玩偶上。 一片祥和的混乱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成年拉布拉多，撞翻了蛋糕，沾着奶油的身子在精心维护的草坪上蹭出一片狼藉。 「东家，我我我我，我给你介绍下，我我我我的，新新朋友……」胖汤圆试图起身失败后，干脆手脚并用地爬到拉布拉多身边，抱着狗，一口一个兄弟，要跟人家拜把子。 一旁褪了色的白人小蓝蓝，脸上流露出懊悔地神情，不动声色地朝着远离兄弟的方向挪了一大步。 秦川带人赶回来的时候，邵战正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央：「你们干什么去了？」 「交罚款啊。」秦川说，「你胖兄弟的兄弟，给人家池子洗掉色了，那瓷砖都蹭不出来了，这不是想着我们去出点力，给你省点钱吗？」 「川儿啊，你邵爹差的是这点钱吗？」就在邵战无语问苍天的时候，毫不知情的杨飒走到院子里。 不说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好，但看这场地，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要求婚，还是不准备继续过了。 砰……砰砰…… 在地上和狗摔跤的胖汤圆，和他的狗兄弟接连压碎了几个心形气球。 邵战眼一闭一睁，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戒指：「别看他们，看我，只看我就好……」 从认识以来，杨飒从没见过星海队长如此狼狈。努力保持严肃的嘴角压了又压，还是忍不住翘起来。 「你笑什么？」灯光下的邵战眼泪汪汪地问，杨飒用一个深情的吻，回应了策划出这场盛大又混乱的主角。 绝地战场上的神话，制霸联盟的星海队长，在掌声、狗叫声跟醉鬼的吵闹声中，完成了一生一次的求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