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生》 第1章 账号1 午夜,废弃的公园里,两名穿校服的学生正聚在那里。 他们中间摆着一把破旧的椅子,椅子上则放了根蜡烛和一张白纸。孙傀手里正握着一支红笔,他按照网上教的方法,和同伴对视了一眼后,便开始召唤笔仙。 手背交错,红笔被夹在之间。食指和小指在前,中指和无名指在后,他伸直手臂,轻声念出了那句咒语。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夜晚的风穿过公园的滑梯来到了两人面前,掀起了椅子上纸张的一角。孙傀默默地等待着,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吧,我就说是假的吧。”同伴有些扫兴地道。 孙傀又等了一会儿,然而被夹在两人手背之间的笔却还是没有半点儿反应,他失落地叹了口气,又对他的同伴道,“那今晚就到这儿吧,我们先把笔仙送走。” “怎么送?她都没来。”他的同伴小声抱怨道,但还是配合他做完了送走笔仙的行动。 “我要回去了,这么晚不归家,我妈待会儿非骂惨我不可。” 孙傀将蜡烛吹灭,一边收拾着面前的东西,一边朝他的同伴挥了挥手。 路旁的灯光闪烁了两下,公园外的街道上驶过一辆汽车。 他看着他的同伴走上了回家的路,他也带上挎包往相反的方向去。 没想到第二次尝试也失败了,难道还是场合的原因,或是时间不对? 他正这么想着,身后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以及物体被撞飞的声音。 汽车的远光灯越过他往前方的街道照去,那里躺着一具尸体,刺眼的红色一下就填满了他整个视野,他呼吸一窒,不敢相信地往身后的汽车看去。 然而那辆车的主人却并没有从车上下来,而是重新启动汽车,一脚油门地离开了原地。 孙傀完全愣住了,他的大脑似乎被什么给卡住,努力了好久才重新转动过来。他将肩上的挎包扔下,飞速地冲了过去,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尸体。 怎么也止不住的血很快就染红了他的手臂,对方的呼吸和脉搏都像是从不存在一般,轻易地就宣判了死亡的事实。 …… 那是他初二时期的经历了,后来警察通过监控找到了肇事逃逸者,而那家人也举办了丧礼。对方的父母都没有责怪他,反而还安慰他让他不要自责,说是谁能料到会发生意外呢?他的父母也为他找了一位心理医生,毕竟看到了那血腥的画面,不好好治疗的话是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的。 …… 一间普通的四人间,孙傀的床靠近阳台。同宿舍的人有一个特别喜欢看恐怖片的,经常在周末的晚上拉上他一起看,而今天正好是周六。 “这块平板被发现的话是会被没收的吧。”孙傀道。 那位室友已经找好了影片,闻言朝孙傀炫耀道,“收了就收了呗,又不是买不起下一个,正好我也想换换其他款式了。” “……”他闭上嘴,决定今晚不再说任何一句话,以免自己的自尊心被无情践踏。 另外两个室友都翻墙出去上网了,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孙傀将自己的板凳搬了过来,上床下桌的好处完美体现了出来,至少不用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看。 那是一部真实事件改编的“恐怖片”,当时网路上有很多关于这件事的报道,但都被相关政府给控制住了,现在再想找到那些报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听说直到最后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玄乎得很。”他的室友增添恐怖氛围道。 孙傀也对这些事很感兴趣,但他已经决定今晚不再多说一句了,所以他并没有配合他的室友。 而他的室友也不觉得扫兴,反而自顾自地说了很多,也算是不那么无聊了。影片看到最后,果然一切都是人为制造的假象。孙傀已经很熟悉这些套路了,但他还是看得很尽兴。 “啧,下周找部国外的来看吧,虽然血腥的成分更多,但至少能看。”他室友道。 孙傀在心里赞同了这个观点。 时间也不早了,他准备把板凳拿回自己的位置。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左腿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往后一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板凳,是一开始就在这儿吗? 宿舍里没有开灯,因为他的室友更喜欢有恐怖氛围地观影。孙傀只是愣了几秒,便拿着自己的板凳放回了原处,并迅速洗漱好上了床。 “你今晚这么早就睡?明天周天耶。”他的室友不是很理解。 “有点儿困了,早睡一下也好。”孙傀最终还是没忍住说话了。宿舍中间的桌子上开着一盏台灯,他悄悄地往那张板凳看去,同时也听到他室友骂了两句,“卧槽,谁的板凳这么乱放?每回还得我来收拾,等他们回来非得骂死他们。” …… 这是高二时候发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反而比运动会、元旦表演等这些活动留得印象更深。 …… “这位小伙子,要不要来算上一卦啊?”一位蓄着白胡子的算命老先生看着他道。 孙傀已经高中毕业,正享受着没有作业的暑假。他考上的大学就在省内,所以也不需要提前准备太多东西。 这一片地区有着悠久的历史,所以政府便把这儿打造成了旅游区,他这次来便是为了去山上的庙里替亲人祈福的。 那个算命的老先生很热情,但孙傀其实不信这些骗术,不过既然对方的横幅上写着“免费”二字,他也不是不能配合对方一下。 “是要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之类的吗?”孙傀道,他以前看过别人去算命,所以对相关的流程还是有一点儿了解的。 算命的老先生笑着看他,将一张黄纸递到了他面前。 孙傀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所以他又问了句,“我只把我的出生年月日写下可以吗?” 算命的老先生看着他,“具体是哪个时辰呢?” 孙傀停住笔,摇了摇头,“我妈没告诉过我,我也没问过她。” 那张黄纸被算命的老先生拿了过去,对方扯了扯胡子,边看边道,“这样啊。” 也不知道是指哪方面。 良久,那位老先生把黄纸放下,道,“你以前经历过血光之灾啊,这可不好,那人———貌似就没离开过啊。” 孙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老先生,你别骗我,我很容易上当的。” “哈哈。”那位算命的老先生笑了笑,将一只绿色的手镯拿了出来,“这样,你买下这只手镯,它能替你挡灾,还能延命。你要是不喜欢绿色的,我还有其他颜色,一只六百,划算吧?” 孙傀往后一仰,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来,搁半天原来是推销镯子的啊!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走啊,便宜卖你也行,三百,三百怎么样?”那位老先生还在他身后吆喝,但他不会再上对方的当了。 …… “这位学弟,要加入我们书法社吗?”进入大学后,社团招新的日子也近了,寝室里时不时就有人来推销社团。 孙傀已经有了想进入的社团,所以对其他社团的招新兴趣不大。倒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是奔着那个社团来的,毕竟其他的大学都没有那种社团。 “不了。”拒绝了又一个学长后,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填写两张社团入社表。 这个社团叫“灵诡社”,是专门为喜爱恐怖元素的学生开创的,孙傀也是在网络上看到了有关这个社团的视频,才决定来这所大学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提交两份入社表,但他不介意再填写一遍。 到了社团正式招新的日子,他带上入社表来到了一间教室。会有人来对他进行专门的提问,只有通过了才能进入社团。 “好的,可以说几个你熟悉的恐怖故事、恐怖传说,或者恐怖民俗吗?”一位戴眼镜的学姐拿着他提交的入社表问道。 孙傀站在那里,十分轻松地回答了对方。他可是从小就对这之类的东西感兴趣,甚至都不需要回想,直接张口就来。 “嗯,可以。那么,你曾尝试过这个领域内的一些做法吗?”戴眼镜的学姐旁边,一位瘦高的学长又问道。 孙傀脑海里浮现出一片红色,他扯了扯衣角,略微垂下头道,“尝试过,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学姐和学长听完了他的回答后,又互相交流了几句,最后那位瘦高的学长站起来道,“很好,你成功加入‘灵诡社’了。” 对方伸出了手,孙傀连忙走过去回握住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位学长好像还往他身后看了几眼。 …… “介绍一下社团里的人吧,今年可就只招到了你一个。”进入社团后的第一次活动,是专门为他举办的迎新会。那位戴眼镜的学姐他已经知道了名字,叫郑莱娣,听那位叫王学意的瘦高学长说,学姐名字里的“莱”以前是没有草字头的,只是后来有了弟弟,她的父母才将草字头给添上了。 这是常有的现象,孙傀也不好揭人伤疤,平时都“学姐”“郑学姐”地喊。 桌子旁加上他一共围着六个人,郑学姐先指向她旁边坐的那个人道,“这位是李桦,不是英语作文里的‘李华’,而是桦树的桦。” “怎么还开我玩笑呢?我还想着在学弟心里立威呢?我不要面子的吗?”脖子上有颗痣的李桦学长抱怨道,随后又笑着看向他,“我经常帮社团里其他人跑腿,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买的都可以告诉我,我就喜欢被使唤的感觉,有种想死的无力感。” 孙傀不怎么和人打交道,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好在郑学姐没有选择继续浪费其他两人的时间,打了下李桦学长的肩膀后,又指向她对面坐着的两人道,“扎麻花辫的是李燕,她和李桦只是同姓,可没有血缘关系。留短发的则叫张小春,小大的小,别看她长得帅,其实是个女孩子呢。” “而且还是学长我的女朋友。”王学意仿佛炫耀般地道。 “切,要不是打赌输了,谁愿意做你三个月的女朋友?”张小春嫌弃道。 “好了,这次主要是为了欢迎新社员,你们都安分点儿,别把人给吓跑了。”郑学姐控场道。 “那这位新社员是不是该来个详细的自我介绍啊?”李桦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对啊,也介绍一下自己吧,毕竟接下来的一年或两年,都要一起度过。”王学意跟着道。 孙傀一下就成了视线的集中点,而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过都已经进入这个社团了,他也不能辜负了大家的热情,“我,我叫孙傀,傀儡的傀,来自北奇市,性格有些内向,喜欢吃臭豆腐,爱好一切恐怖元素的东西,没,没了。” “哈哈,这是什么大学生自我介绍环节吗?啊!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笑的,我这人笑点低,控制不住。”李桦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 “你别理他,他那人就这样,不要放心上。”一直没说话的李燕开口道。 “好了好了,快开吃吧,锅里的肉也差不多要熟了。”郑学姐拍了拍手道。 之后就要轻松许多了,孙傀只是听着其他人的聊天,就多少对每个人留下了印象。 …… 大二最后一学期,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孙傀拖着行李走下了地铁,看到了来地铁站迎接他的父母。 “这次要放几天啊?”回家的路上,他母亲问道。 “放一个月多,具体多久返校还不知道,应该后面会在群里通知。”孙傀回道。 “哦哦,这样啊,那我们趁放假去哪个景区里逛一逛吧。”他母亲又道。 “好啊。”他回道。 行李箱在地面滑出声响,周围的人声也很多,他父亲道,“你加入的那个社团招到新社员了吗?不是说不足五人就无法继续开下去吗?” 这是他之前在学校和他父母通过电话聊过的话题,郑学姐和王学意学长都已经大四了,都不经常在学校里待了,所以现在社团就剩四个人,除了他,还有李桦学长、李燕学姐和张小春学姐。 张小春学姐最后还是和王学意学长在一起了,并且是已经互相见过家长的程度了,估计小春学姐毕业后他们就会订婚了吧? 孙傀想到了社团里的大家,笑了笑,回道,“没招到,不过,就算社团解散了,大家还是会聚到一起玩的。” “是吗?那就好。”他母亲替他高兴道。 回到了家,刚在社团的群里报了平安,就看到了郑学姐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 莱宝:我家这边发现了一个废弃的隧道,还有人没回家的吗?速来! 莱宝:@全体成员 学意不精(王学意):好像就孙傀回去了,李桦他们都有事留下了。 桦而不实(李桦):哎呀,那可真是太可惜,只能我们去了,要丢下孙傀学弟独自在家无聊地看电影了。 燕过拔毛(李燕):学弟别听他的,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带上你! 桦而不实(李桦):噗哈哈哈哈。 春意(张小春):…… 莱宝:那就三天后出发了,都准备好啊,相机啥的,别到时候拖后腿。@全体成员 学意不精(王学意):好勒! 群里又安静了下来,孙傀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作为万年潜水王,他可不会发失落的消息,不然多扫兴啊,只能期待下一次他们能带上自己了。 第2章 账号2 距离放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周,孙傀忽然收到了高中同学发来的邀请,说是想大家一起聚一下。 到了饭店后,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有些已经开始觉得面生,有些都一时叫不出名字了,但他的那三位室友他还是能认到的。 “王宇佳呢?他还没来吗?”这是那位爱看恐怖片的室友的名字。 “王宇佳?啊,对了,你高中毕业后就直接退群了来着,你还不知道吧,王宇佳上个月出意外,被人给捅死了。” “!”孙傀眼前又看到了那片红色,他被这个信息给震惊到了。 “唉,人各有命,也都过去一个月了,班上就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班长还记得你qq号把你重新加了回来,不然今天都见不到你。” “就是啊,这小子可真无情啊,一毕业就把所有人都删了,群也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地球另一边上大学呢。” “不过王宇佳的事确实可惜,我记得他家挺有钱的吧?真是太可惜了。” 交谈的声音逐渐离他远去,孙傀拿起面前的杯子倒了杯热水来喝。 这顿饭吃得特别难受,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道别的了。回到家,他扑上床,一股倦意袭来,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总之就是难受。 就这样躺了会儿,社团的群里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学意不精(王学意):快看,小春丑照。 学意不精(王学意):照片.jpg 春意:啊啊啊啊啊,王学意!给老子删了! 桦而不实(李桦):噗,笑死,保存了,可以更新表情包了。 莱宝:看到你们这么有活力就太好了,昨天爬那个山路都快把我给爬死了。 燕过拔毛(李燕):已经看到隧道的影子了。 燕过拔毛(李燕):隧道.jpg 燕过拔毛(李燕):合照.jpg 燕过拔毛(李燕):合照2.jpg 燕过拔毛(李燕):快看,孙傀学弟,这是拍的照片。@傀 桦而不实(李桦):本来说想举着你的照片拍的,但其他人居然都不同意,这多好玩啊。 ———桦而不实已被群主禁言——— 莱宝:之后再拍几张日出的照片发群里,下次再一起玩吧。 傀:嗯。 孙傀退出群聊,刚吃过晚饭,他居然又饿了。去客厅拿了颗苹果来吃,孙傀洗漱了一下又回到了房间。 …… 定下日期后,孙傀的父母带他去了一个景区游玩,不过这个景区孙傀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就是山上有寺庙的那个景区。 “我和你爸再去那边看看,你先在这儿歇会儿吧。”他母亲道。 他父母的精力比他都还好,上山又下山的,他都快累得不行了。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他在四周逛了起来。 “哎,那位小伙子,要来算上一算吗?”一位蓄着白胡子的老先生看着他道。 孙傀可认识他,几年前,对方还拼命向他推销镯子来着。不过,每当他看到“免费”二字,都忍不住想好好地“配合”一下对方。毕竟也没什么损失,他只要忍住不买就行。 对方再次递给了他一张黄纸,他还是只写下了自己出生的年月日,具体的时间段他是真不知道。 老先生接过他写完的黄纸看了几眼,遂又将黄纸放下,深深地叹了口气,“小伙子啊,你身边又有人死了吧?” 孙傀瞳孔一缩,浑身冒出冷汗来,问道,“您怎么知道?” 老先生笑了笑,从一旁拿出一串银色的铃铛来,道,“我一看便知!小伙子你命不行啊,你身边的人也都会沾染你的‘死气’的。这样,这串铃铛能替你挡灾,还能延命,要是你不喜欢这个颜色,我还有金色的和紫色的铃铛,或者你多买几个也行。” 孙傀往后一仰,合着又是来行骗的! …… 假期已经快结束了,社团的群里也已经很久没人发消息了。自从那天他从高中的饭局回来后,就没有再看到群里有人活跃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可他又不好在群里问,这不符合他的作风,而且,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晚上,久违地全家人都坐在沙发上点开了新闻频道,孙傀还挺喜欢看新闻的,只是很久没看过了。 “……即将为您播报下一则新闻。今日凌晨,有人在绵岩市市郊发现了五具尸体。据相关人士调查,这五人均死于食物中毒。详细情况还在调查中……” 大脑深处发出“嗡”地一声,那五人的照片,那张合照,正是李燕学姐在群里发过的那张! 孙傀浑身都陷入了僵硬的状态,他呼吸一窒,眼前被红色的血液填满。 一只手触碰上他的肩膀,他猛地看过去,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 “孙傀,你怎么了?”他听到了他母亲的声音,眼前的脸又变回了正常,但因为大脑承受了过度的惊吓,他的意识逐渐飘远。 “孩子!别吓妈妈啊……” …… 意识回笼时,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他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现在冷静下来后,情况就要好多了。 “傀儿,没事吧?多躺会儿吧。”他母亲从病房外走进来道。 “不用了,我想现在就出院。”孙傀道。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他母亲求助地看向了他父亲。 “唉,想出院就出吧。”他父亲妥协道。 休息了有一周,期间他父母又找来了心理医生给他进行疏导,这让他感觉好多了。 “妈,我想自己出去走走。”离学校开学的日子也近了,但他似乎产生了逃避心理,不想回去。 “那就出去走走吧,晚饭前一定要回来啊。”他母亲担忧道。 “嗯。”走出房间,这次他主动来到了那个算命的摊位。 “哎,小伙子,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那位算命的老先生似乎并不惊讶他的出现。 “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孙傀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其实只是拿“受骗”的事逃避现实罢了。 老先生观察了他一会儿,将一部手机递给了他,“这部手机既不能打电话也没有任何其他功能,就只有一个网站,你在上面注册一个账号吧。” 这些年来,他经历的一些异事他隐隐约约也有所察觉,他本来就对那种事感兴趣。 “注册了账号后,就可以摆脱现状了吗?”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因为和他有关才死的,那他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天机不可泄露。”老先生卖了个关子道,“手机你就收着吧,这次算你免费了。” 孙傀将那部黑色的手机揣进了兜里,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好。” …… 以上便是到今天为止的所有经历了,详细的细节他也记不住太多,总之印象深的就那几件了。 孙傀将那部手机摸了出来,确认房间的门反锁后,才点亮了屏幕,点进了桌面上那唯一的图标,进入了网站,获得了自己的账号。 「昵称:用户 性别:男 年龄:20 服务器:华夏区」 「网站介绍:你可以在这里写下关于你的故事,也可以是别人的故事。你会结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也可能沾染不幸。总之,请努力活下去吧。」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但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选项了。 …… 很快就到了入学的日子,因为社团的事,他向家里提出了想在校外租房住的决定,他的父母也没多问,都答应下来了。 “还有两年就大学毕业了,熬一熬就过去了。”他母亲安慰道,尽管她并不擅长安慰。 “也都大三的人了,该学会自己赚钱了。”他父亲道。 “哎,你这人……” “怎么?难道还要养他一辈子吗?” 他母亲将他父亲推回了车里,又对孙傀道,“你爸其实是想让你打起精神来的,但他那人嘴笨。总之,要是缺钱了就尽管说,妈转你。” “嗯。”孙傀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母亲脸上的皱纹已经比他记忆里要深很多了,而父亲的白发也渐渐增多,“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目送走他的父母后,孙傀拉着行李箱来到了租房处。那栋居民楼很旧,但胜在便宜。六楼的距离,没有电梯可坐。 废了好些时间才来到608号门前,他用从房东那儿得到的钥匙打开了面前的蓝色铁门,一股灰尘味袭来。 他不舒服地捂住了鼻子,将行李拉进门,开始收拾。收拾了快一上午后,他才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疲惫感涌来,他抬手挡住了眼睛,慢慢放松身体,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他连午饭都没吃。收拾了一下后,他便准备出去吃顿晚饭。 距离最近的饭店要通过一个十字路口,他今天想吃点儿简单的,于是选择了直接拐进另一边的小吃街上。 这条路段还是很热闹的,很多小吃摊都还没有开始正式营业就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等到了晚上,应该会更热闹吧。 他在一个炸臭豆腐的摊前停下,滋滋冒油的臭豆腐很好地勾起了他的食欲。他看了下旁边标注的价格,点了个小份。 “老板,这臭豆腐好吃吗?我还没试过呢。”又有其他客人来了,孙傀往旁边挪了一步,尽量不妨碍小摊的生意。 “这得你吃了才知道啊,会吃的都说好吃,吃不来的连第二口都吃不了。”摊主一边做着他那份,一边回答另一个客人道。 “那我来个小份好了。”那人道。 “好嘞。”摊主高兴地应道。 他那份炸好后,他便拿着臭豆腐往下一个摊位走去,钱自然也是提前给了的。 “哎,等会儿啊,学长你也是绵岩大学的吧,我是今年的大一新生,一起聊会儿啊。” 孙傀往那人看去,对方长得和他一个认识的人很像,特别是脖子上的那颗痣。 “来,你这份也好了。”摊主将第二份臭豆腐递过来道。 李枫伸手接过,付了钱,跟上了孙傀,“学长应该不认识我吧?我叫李枫,是李桦的妹妹。我哥跟我介绍过你,我还看过你的照片。” 血色的黏液攀上他的大腿,似乎要将他拖向另一个世界。他神情恍惚了几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哈哈,我哥说得果然没错,学长你很不擅长聊天呢。”两人在小吃街上逛了起来。 “你……你哥他……”孙傀努力想找一个话题,但却难以开口。 “我哥的事对家里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打击,但学长你没必要用这种表情看我的,人各有命嘛,死亡是常有的事。”李枫试了下手里的臭豆腐,果然吃不来。虽然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但对她来说确实不算美食。 “学长他很好,经常帮社团里的大家跑腿,还会买零食给我们。”孙傀道。 “嗯。”李枫应了一声,又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学长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很像男孩子啊?” 孙傀看了她一眼,“确实。” “嘿嘿。其实是我妈怀我的时候遇上了地震,街旁的枫树替她挡了灾,所以我爸就给我取名叫李枫。”李枫侃侃而谈,就像和自己熟悉的人聊天似的。 两人已经走出了小吃街,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前停下了。 李枫等他把臭豆腐吃完,又把自己的那份递给了他,“我咬过的那块我自己解决了,剩下的着实有些吃不下了,学长你可以帮我解决了吗?浪费了也不好,算我请你了。” 孙傀大脑反应了一下。街边的路灯照亮了扎马尾辫的李枫的脸,对方的相貌可以算得上是高中校花级别的了,但对方手里的臭豆腐要更吸引他。 “下次我会请回来的。”他道。 两人背靠着居民楼的墙,路边的车辆不时发出车鸣,这次李枫没有再等他吃完,看向自己的鞋尖道,“学长,那个账号你还不会用吧?” “咳咳……”孙傀被呛了一下。 “哈哈,有这么激动吗?”李枫偏过头笑着看他,“赵老把账号给了你,却忘了教你怎么用,本来是派另一个人来教你的,但正好我考上了我哥考上的大学,所以就和那个人交换了。” 她顿了一下,“学长,你租的房就在这附近吧,不请我去做客吗?” …… 二十分钟后,李枫十分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学长,你怎么租在六楼啊?还没有电梯!” 孙傀也走得有些累了,他停下来歇了会儿,道,“只有六楼还剩一间了,其他地方太贵。” “话是这么说……”李枫靠在六楼的楼道上,往身后的梯阶看去,居然还颇有成就感,就当久违地锻炼一下了。 “哎,孙傀!”两人站在608号房门前,这栋楼的房东却端着一盘蛋糕走了过来,“你小子,才来第一天就带女朋友过来了,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孙傀看了看身旁的李枫,反应过来,但李枫比他还急,“大叔,我是孙傀的妹妹,你这么说可就不礼貌了昂。” “啊,抱歉抱歉,因为你们长得不像来着。哎,你看我,我这嘴就是管不住。对了,我是来送蛋糕来着。”房东将一块点缀草莓的蛋糕递了过来,“我儿子今天成年了,我就想和别人分享一下这件高兴的事。这不孙傀你正好今天搬进来嘛,我就想送块蛋糕过来。” 房东又拍了拍孙傀的肩膀,道,“别让其他人知道啊,拿回去悄悄地吃。” 孙傀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谢过了对方,“等下次我生日也送蛋糕过去。” “哎,这小子,我就喜欢这实诚的性子。行了,不打扰你们兄妹俩了,我先回去了。”房东道。 孙傀目送他离开,这才拿钥匙打开了面前的铁门。 客厅的灯被打开,李枫坐到了沙发上,“学长,你以后少和那个房东接触吧。” “为什么?” “因为学长你命不好,和你接触太久是会沾染上不幸的。本来像你这样的存在都是活不久的,学长身边的亲人也是。”李枫说着看了看他身后。 “可我父母都很健康啊……”孙傀道,他下意识反驳,但随即眼前又浮现出淌了一地的血液来,想到那些他身边死去的存在,又沉默了。 看到他的反应,李枫眼底也升起淡淡的悲伤,她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学长的父母能活到现在,主要是因为学长身边的背后灵吧,他应该属于守护灵一类的。” 背后? 孙傀往身后看去,但只看到了客厅的家具。 “啊,对了,学长才拿到账号不久,应该还看不见那些存在吧。我本来就是来教学长如何去使用那个账号的,差点儿都忘了正事了。”李枫抱歉道。 孙傀又将视线移了回来,看向李枫问道,“那个背后灵认识我吗?” 李枫“啊?”了一声,回道,“等学长你自己能看到了,自然就知道是不是认识的人了啊。” 孙傀随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他不自在地扣了扣裤缝,视线从沙发移到茶几又移到茶几上放着的蛋糕上,道,“这块蛋糕给你吃吧,我不怎么喜欢甜食。” 李枫却摇了摇头,“我也不喜欢。” “……” 孙傀垂下脑袋,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了,他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揉了揉,又将那部黑色的手机摸了出来,道,“我们来说说账号吧,我还不会用呢。” 李枫没忍住笑了出来,但她很快也抬手止住了嘴边的笑意,凑到孙傀这边,看向了孙傀的账号。 第3章 选择验证 “一开始是连昵称也修改不了的,用户名后的数字代表着同一时间和学长同时注册账号的人数。”李枫先简单地介绍了几句。 “我还以为是到目前为止注册的人数呢。”孙傀道。 “哈哈,怎么可能?这个组织可庞大着呢,几乎覆盖了全世界。”李枫笑道,她又将界面调回了一开始打开的状态,“看到左边这个‘分享区’了吗?里面一共有三个分区:传说、民俗和案件。写上去的都是已经被证实过的,学长可以选择按上面写的去重新验证,那么实力就会上涨。” “就像按上面的方法玩笔仙游戏真的招来了笔仙?”孙傀问道。 “对,可以这么理解。”李枫道,她又切换到了用户信息界面,“学长的昵称下面有一排白点对吧,每完成一个,白点都会被其他颜色的点取代,等到白点全变成了其他颜色的点,就代表学长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下一个阶段又要做什么?” 李枫又切换回主页面,道,“看到中间这个‘故事集’了吗?等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以及之后的阶段,学长都可以选择在里面挑选一个‘故事’去解决。这个‘故事集’里的故事大都来自现实中的普通人,也就是他们理解的灵异现象、灵异事件等等,但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都是真的,也会出现努力了半天结果闹乌龙的情况。当然,学长也可以选择继续通过‘分享区’来提升实力,只是进度会比通过‘故事集’来提升实力慢上许多。” 听完,孙傀陷入了思考。李枫已经把手机完全还给了他,并在一旁坐下,等待着他的一切提问。 “流程我都清楚了,理解起来好像不难,那为什么那个算命的老先生……赵老不直接当场跟我说清楚呢?还要专门派人来教我?”孙傀思考了半天,确实只有这个问题他更想问。 李枫眼皮抽了抽,有种想骂但又觉得骂不出口的无力感,她摊了摊手,叹息道,“你现在不是连自己的背后灵都看不到嘛,学长以及学长的亲人能活到现在,还都多亏了你的背后灵在暗中保护你。所以,我至少也要教到学长能看到那些东西的存在啊,不然学长你是要和空气打吗?” “……”看来今晚不宜讲话,孙傀拿起茶几上的蛋糕,将上面的草莓塞进了嘴里。 李枫又长叹了口气,她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当初带她的人会经常骂她了,也理解了为什么老手都不喜欢带新人了。 “学长今晚先从‘分享区’那三个分区里选一个出来吧,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往宿舍赶了,不然被关外面就不好。对了,刚开始的时候随便选一个来验证就好,并且要是运气足够好,还会触发‘奖励’福利,到时候会有奖励包裹主动找上学长。当然,包裹里的东西对学长有没有用就是另一回事了。”李枫道,“顺带一提,我拥有账号已经很久了,但到目前为止也就触发过两次福利。” 孙傀已经将蛋糕吃完了,他将盘子放下,看了眼阳台,外面已经黑下来了,“那今晚就到这儿了?” 李枫看了眼他身后,回道,“嗯,一下子讲完学长肯定记不过来,今晚就先消化一下这些内容吧。明晚我会再过来把剩下的说完的。” “好。” 送走了李枫,孙傀又泡了桶泡面来吃。现在小吃街上肯定很多人,他也懒得走了,干脆就先用泡面应付一下了。 进浴室洗了个澡,孙傀躺在房间的床上,将那部黑色的手机举到了面前。 他那天在得到账号后,其实已经逛过“分享区”和“故事集”了,里面有些内容是上锁的,他当时还以为是要付费阅读,但现在看来是他的实力还没到能阅读那些内容的地步。 视线在用户界面的昵称上扫了扫,他忽然反应过来,似乎忘了问李枫要到什么程度才能修改昵称了,得消除多少个白点?还有,白点过后的那些颜色又是怎么排布的? 孙傀脑子里一下就乱了起来,太多冗杂的信息涌入脑海,让他的大脑容量超出了负荷。 果然一动脑就头疼。 他闭上眼休息了会儿,在脑中简单整理了一下获得的信息。 他的童年玩伴、高中室友以及社团的学长和学姐,都是因为接触他太久才染上不幸而死的。 只有这个事实,能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得提前确认好自己的目的———他获得这个账号不是为了提升在这个圈子里的实力,而是为了不再有人因为他死去。 孙傀又放空了大脑,把脑中多余的信息都去除掉。良久,他重新看向手机,点开了左下角的“分享区”,开始挑选他要验证的目标。 …… …… 周围的人渐渐少了,李枫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正好收到了她母亲发来的微信消息。 阳光正好(头像荷花):乖女儿,吃饭了吗?到了另一个城市过得还习惯吗?我和你爸最近有很多事要忙,可能得下个月再来看你了。 枫叶(李枫):吃过了。最近过得挺好的。下周才正式开始上课,我看了下课表,比高三的时候少多了,就是每节课的时间变长了,不过还好。 阳光正好:那就好。到了另一个地方,也要记得多往家里打电话啊。 枫叶(李枫):好,会的。 道路上驶过的车辆带来夜晚的冷风,刚过完暑假,四周的温度还有颇高。李枫扯了扯衣领,又开始在键盘上打字。 枫叶(李枫):您和爸爸要注意身体啊。少熬夜,多休息。 阳光正好:嗯,你也是。 时间就这样流逝了,不过是陪家人简单聊了几句,她就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街边的行道树投下阴影,她在路旁的一张长椅上坐下了。 阳光正好:要是你哥还在那所大学,说不定还能照顾你一下。那孩子向来热情,交的朋友也多。 枫叶:妈,不是说好了最近不提哥的事吗?我可是考上大学了,您该为我感到骄傲啊。 阳光正好:对,妈给忘了,不提了。 阳光正好:我们女儿这么聪明,肯定也会交到很多朋友的。 枫叶:嗯! 阳光正好:那早点儿睡吧,熬夜对皮肤不好。 枫叶:好。 枫叶:晚安。 阳光正好:晚安.jpg(玫瑰花背景) 退出微信,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06分了,点开手机桌面上的地图软件,她往搜索栏输入了“绵岩大学”四个字,下面就出现了对应的抵达方案。距离最近的公交车站点要走十多分钟,貌似花不了太久,于是李枫从兜里掏出一根有线耳机戴上,边听歌边往那个公交车站点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家倒闭的饭馆,巷口里突然滚出来一块纸做的黄色铜钱。那块铜钱在她脚边停下,直直地立在那里。 李枫往身前和身后看了两眼,没人注意到她脚边的纸做铜钱。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往灯光没有照到的小巷口看去。 路边驶过一辆三轮,借着三轮车前面的灯光,她看到一个穿粉色寿衣的纸人正站在那儿等她。 李枫将耳机取下,那块黄色的铜钱滚回了纸人手里,她跟了上去,身影消失在小巷里。 “不是已经说好了让我来负责孙傀的事了吗?你又来做什么?难道反悔了?” 小巷尽头,站着一个黄袍道士样的男人。那个男人额头上贴着一张大大的黄符,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只露出说话的嘴。 在男人腿边,还跟着一个穿蓝色寿衣的纸人。那两个纸人都五十厘米高,此刻正一左一右地站在男人身旁。 “在下并没有反悔,只是已经办完了和李姑娘交换的那件事,所以才来确认一下李姑娘这边的进度如何。”男人态度礼貌道。 “最好是这样。”李枫对眼前的人并没有好感,有些不耐烦道,“既然你确认完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男人很快回道,“那可不行,在下得保证孙傀的安全,毕竟一开始接到指导新人任务的是在下,只是在下不擅长拒绝别人,才和李姑娘交换了任务。” 李枫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但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存在,她妥协道,“放心吧,我不会做得太过分的,我只是想利用孙傀的体质引出杀害我哥的恶灵,不会让他出事的。” 男人却道,“你让孙傀参与进了你的因果,这就已经是在害他了。” “谢雨堂!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不了自己的因果,现在便开始管别人的因果了是吗?”李枫骂道。 谢雨堂只是站在那儿,因为黄符挡住了他的眼睛,李枫甚至看不透他的情绪。 “抱歉。我哥不久前才出了意外,我现在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冷静了一会儿后,李枫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她还是态度坚定道,“我不会停手的,但我也不会害学长,他是我哥的朋友,我哪可能害他呢。只是,如果不利用他的体质,是引不出那个恶灵的,我会给他足够的时间提升实力。” 谢雨堂没做评价,他将一串赤色的铃铛抛了过来,李枫接住后,他道,“如果在下真想阻止李姑娘的话,早就已经动手了。但毕竟孙傀一开始是交给在下负责的,在下就不得不关注李姑娘的动向了。这串铃铛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李姑娘拿着吧。” 李枫试着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铃铛,没有传来任何声响,看来不是普通的铃铛。她将那东西系在腰间,道,“谢了,刚才是我失礼了。” 谢雨堂朝她拱了拱手,“那便日后见了。” 李枫做了挥手的动作,看着谢雨堂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走出小巷,外面的车辆不断在她眼前滑过,她吸了口气,又整理好情绪往公交车站点赶去。 …… 第二天早上八点,孙傀被定的闹钟叫醒。今天星期一,没有早八,但第二节是思政课。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往公交车站点赶去。下到三楼的时候,还碰到了昨天送他蛋糕的房东。 “去上学啊?我儿子明年也要高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省内的大学。”房东和他聊了起来。 孙傀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并且昨晚李枫也让他少和房东接触,于是他想了想道,“考不上省内的去省外也挺好的,只要有大学上就不错了。” 谁知房东却不生气,反而很赞同他的想法,“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要是实在考不上,让他来跟我一起收租也不错。” 孙傀觉得对方是在炫富,他又想了想,道,“我还要赶去上课,先不聊了。” 房东朝他挥了挥手,笑道,“那快走吧,被扣平时分就不好了。” 孙傀结束了聊天,迅速下了楼。得早点儿找机会回那个蛋糕的人情了,不然早晚得和房东熟络起来。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他死去,为此要减少交际。 赶到学校后,孙傀来到了教室。他在教室门口被人叫住,是李枫。对方今天换了套浅蓝色的短t,搭配深蓝色牛仔短裙,以及一双米色的帆布鞋,肩上还挎着白色的斜挎包。对方没扎马尾,长发披在肩上,只露出了右耳,上面有一颗蝴蝶状的银色耳钉。 “学长,没想到我们星期一的第二节课都在c教呢,还就在隔壁。”李枫打招呼道。 孙傀手里还抱着思政课要用的书,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嗯,确实巧。” “那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学长都在这儿待了两年了,肯定知道去哪儿有好吃的。而且,还可以继续聊聊我们昨晚的话题。”李枫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又撩回了耳后,嘴角上扬道。 “好。但我一般都在食堂吃,不贵,但食堂的饭不好吃。”孙傀道。 李枫被他的话逗笑,看到周围一群吃瓜的同学,挥了挥手,“那就下课后见了。” “回见。”孙傀也回了对方一句,进入了要上课的教室。 “卧槽牛啊!这么快就拿下了一个大一学妹,深藏不露啊!”刚坐下,他以前宿舍的室友就连忙凑了过来,围着他开始八卦。 “以前在宿舍也没看出来你是这款啊?难道搬出去住就是因为交到了女朋友?该不会是从高中开始的吧?”另一个室友道。 “不是。”孙傀回了一句,“是社团学长的妹妹。” “社团?”有个室友反应了过来,连忙压低声音道,“学校好像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毕竟一下死了五个人,不过新闻大家都看到了。孙傀,你也不要太伤心。” 见气氛慢慢沉重起来,另外两个室友也都开始转移话题。马上要上课了,他们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靠着看网文和走神撑到了中午,老师喊下课后,大家便开始收拾东西,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有的人甚至都没带书来,只拿了部手机。 “我们刚才已经点外卖了,先回宿舍了。”他的一位室友对他道。 孙傀站起来,点了点头,“再见。” 今天过后,他和他那三个室友的关系也会越来越远吧。不像高中,他到大三了甚至都还没认全班上的人。 “学长,快走吧。”李枫已经出现在了教室的门口。刚进大学,她还没有交到新朋友,虽然有三个室友,但她刻意与那些人保持了距离,就和高中一样。 孙傀也收拾好了,闻言跟了上去,两人走出了教学楼,李枫配合他往食堂走去。 食堂分一楼和二楼,孙傀一般都吃一楼,因为便宜。两人排队打了饭,李枫挑了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因为他们上课的教学楼足够近,所以现在食堂还没有多少人。 “学长,你昨晚选出来了吗?是哪个分区的啊?”李枫尝了口食堂的菜,没她想的那般难吃。 孙傀则刨了口饭,回道,“民俗分区里选的,有关禁忌方面,说是晚上不能让鞋尖冲床头。因为鞋头是尖的,会为鬼指路,躺在床上的人就会被鬼找上。” 李枫从挎的包里拿出一根橡皮圈把头发扎上了,她道,“学长租的地方好像很旧的样子,说不定会引来厉害的鬼呢。” 孙傀喝了口打的菜汤,道,“其实我小时候尝试过了,但没见到鬼,不过晚上做噩梦了。” 李枫看向他身后,笑道,“那可能是学长你的背后灵保护了你吧。” 孙傀想了想,“可我更像看到鬼长什么样。” “……”李枫脸上的笑凝固了两秒,看向餐盘里的菜道,“还是先安静吃饭吧。” 两人之间一下就沉默了下来。 将餐盘里的菜都一扫而光后,孙傀便拿起餐盘对还没吃完的李枫道,“我下午没课,先回去睡午觉了,晚上见。” 李枫握筷子的手一顿,虽然她和学长只是普通朋友,但怎么说呢,学长好像有点儿过于直男了。但很快她又理解了对方,因为她也是这样拒绝着周围人的靠近,学长应该是无意识养成了这种态度习惯,她看向孙傀,又扬起一个笑脸,“那晚上见吧。” 目送孙傀离开后,李枫顿时没了食欲。她拿到账号后第一个选择验证的好像也是民俗分区里的,说是晚上不能剪指甲。 她又埋头将菜吃完,离开了食堂。她下午可是满课呢,还有一节晚课要上,看来以后要忙起来了。 第4章 清醒梦 睡午觉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不仅有利于心脏健康,帮人集中注意力,还能美容,不过最好不要超过一小时,也不能刚吃完饭就睡。 从学校赶公交回到租的地方,再走上一段,正好能运动消化下肚子里刚吃进去的食物,更别提还要走楼梯上六楼了。 背后灵———他的背后灵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今天李枫也提到了他的背后灵,按对方的说法,那个家伙一直都跟在他身后,明明离得那么近,他却从来没看到过。 孙傀越想越好奇,连走到了六楼都不知道,还是看到上锁的天台门他才反应了过来。 这时,这栋楼的保洁大爷拿着扫把出现在了他身后,“听说这栋楼的天台以前是没上锁的,不过十年前有个人在这里跳了楼,自此也就上了锁。” 孙傀从楼梯上下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大爷,不过他昨天才刚来就是了。 “那个人跳楼后,有发生什么奇怪的现象吗?”不然为什么要锁天台? “我咋知道?我才干了两个月,就是个扫地的。”保洁大爷道,又继续收拾垃圾。 “……”孙傀抬头又看了眼上锁的那扇门,昨天他都没注意。他回到自己租的那间房里,看了眼客厅挂钟上的时间。今晚如果要验证那个民俗禁忌的话,会不会就招来十年前跳楼的那个人啊? 不过那个保洁大爷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还在那么巧的时间里。 孙傀晃了晃脑袋,将多余的想法甩出了脑海。一切等到今天晚上就知道了,到时候说不定他就能顺利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他从小就对这类东西感兴趣,虽然多少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激动。 带着激动的心情,孙傀躺在床上眯了五十分钟。五十分钟后,他从床上爬起,准备出门去逛一逛这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卖冰糖葫芦嘞,冰糖葫芦———” 跟着手机地图上的路线走,孙傀还真找到了一条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巷。 卖麦芽糖的老人手里敲着铁从他面前走过,路边居然还有磨剪刀和擦鞋的地摊。 脚下的路由鹅卵石铺就,两旁是有着斑驳墙体的建筑,上面甚至长着植物。明砖青瓦述说着逝去的沧桑岁月,飞檐雕窗饱含着精益求精的匠心。 孙傀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时代。他在古巷里转了起来,五颜六色的油纸伞摆成好看的风景,古桥下也盛开着鲜艳的莲花。 孙傀继续往前走,他居然渐渐觉得这里有点儿眼熟,就好像自己曾来过这里一样。走过莲花池,有两个小孩正围着长廊的柱子嬉闹,其中一个戴长命锁的小孩撞上了他,整个人顿时往后一倒。孙傀连忙蹲下将那个小孩扶了起来,并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孙傀。”面前的小孩忽然指着他并叫了他的名字。 孙傀愣住了,看向小孩脖子上戴的长命锁,又仔细看了看小孩的脸。这时,有四个大人走了过来。 “孙傀,要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晚饭了,明天再继续玩吧。”他的母亲道。但并不是看着他说的,而是看向了长廊上的另一个小孩。 那也不是他现在的母亲,而是要更年轻一些。 “孙傀。”戴长生锁的小孩又叫了他一声。 孙傀瞳孔一缩,记忆里的画面顿时浮现眼前。怪不得他总觉得这里越看越眼熟,原来是他小时候来过。也因为是小时候的记忆了,所以他到现在才回想起来。 初二那天晚上,陪他玩笔仙游戏的同伴就是面前这个戴长命锁的小孩,对方也是他的童年玩伴。 “!” 眼前的景象瞬间褪去了颜色,逐渐被白色的天花板取代。他浑身都冒了冷汗,看看窗外,还不到黄昏。 他居然做了个清醒梦,还是参杂他童年回忆的清醒梦。而且十分神奇得是,明明那个梦的内容并不可怕,但他现在却因为心底升起的恐惧而身体一时无法动弹。 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后,孙傀用手臂遮住了眼。 他的童年玩伴叫徐安顺,小时候经常生病,身上也随时备着各种药。徐安顺的父母因为担心徐安顺不能长寿,还特意让徐安顺认了他的父母做干爹干妈,并获得了由他父母送出去的长命锁。但即使这样,徐安顺还是经常生病,徐安顺的父母也经常带着徐安顺去华夏各地看病。 本以为对方会因为体质弱的原因无法长寿,但没想到最后却是被他害得死于了车祸。 要是那天没有带徐安顺去那个公园就好了。那天他本来也是打算自己去的,但徐安顺却一定要跟着他一起去。如果他当时拒绝了对方,那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车祸了? 孙傀从那个清醒梦里缓了过来。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居然睡了两个小时多。 起床去客厅饮水机接了杯水喝,孙傀在沙发上坐下。他又拿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点开网站点进了故事集。 虽然他现在连那些脏东西都还看不到,但故事集里的某些故事他还是能点进去阅读。 他在上方的搜索栏输入了这条街的名字,而在关键词的检索下,他居然还真找到了一条写于十年前的故事。 发布者的昵称叫“喵桂”,内容没有上锁,他就点进去看了。 「震惊!跳楼者跳楼的原因竟是——— 各位观众老爷们好啊,我是一个灵异爱好者,最喜欢搜集与灵异现象有关的事件了。而我今天要讲的,是发生在我朋友的朋友的邻居身上的故事,可千万别不信啊,内容保管真实。下面,我将用小a来代指我朋友的朋友,小b来代指我朋友的朋友的邻居,来讲述这个真实的故事。 小a刚搬家一个月,其邻居小b是个正准备上大学的高中毕业生,两人平时也就是碰上会问个好的关系。据我朋友说,那天晚上,小a在阳台上晾衣服,忽然听到隔壁阳台传来争吵的声音,小a好奇地看过去,居然发现是小b在冲着空气吵架,而只被客厅的灯照到的小b的身前,居然有三个影子! 这还只是个开端,在后续有意无意地关注中,小a又发现了很多小b身上出现的反常行为。比如一边抽烟,一边对着空气骂“不要抽烟”,一边喝酒,一边对着空气说“少喝”,一边在工地搬砖,一边说“以后要好好学习”。而每当小a注意到小b的身下的影子时,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会看到三个影子。 最劲爆的来了,那天小b说要请小a吃饭,就约好了在小b家吃。到了晚上的时候,小a如约来到了隔壁的房间。刚开始两人还是正常地聊天,但到了后面,小b一会儿说“不要打扰他学习”,一会儿又说“救救他”,就跟喝醉酒了一样。小a察觉到不对劲,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小b房间的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小b用提前准备的刀捅死了小a,还把尸体藏进了冰箱里。但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小b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的尸体没了,而锅里似乎正煮着什么肉。 观众老爷们,小b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怎么救他?」 孙傀将整个故事看完,又看向了下方的评论区。 匿名1: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逻辑性呢?后面视角怎么变了?小a咋还死了?小a死了,这个故事又是怎么来的?莫名其妙,拉黑了。 匿名2:看不懂,但我觉得事情不简单。 匿名3:让我仔细分析分析。 匿名4:这种故事居然让我看到了,是在考验我的智商? 匿名5:这不就是精神分裂加自言自语吗?送精神病院去吧。 …… 孙傀将评论区翻到底,大部分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评价,于是他找到了里面最长的一条评论来看。 匿名197:故事发布者就是小b吧?这样就能解释后面为什么会转到小b的视角了。而中间关于小a观察小b的描述,是小b察觉到了,才借小a的视角来描述小b身上的事。人在某种情况下,会因为光线的原因呈现出三个影子,但在故事中,小b的影子一直都是三个,所以寄生小b的鬼至少有两个。而从那些矛盾的“自言自语”来看,寄生小b的鬼应该就是小b的父母。小b知道自己被亲生父母的鬼寄生了,他也能保持清醒,所以才能知道那两个鬼借他的身体说了什么。但到了后面,小b逐渐出现记忆断片的情况,故事后面也描述了他发现冰柜里的尸体不见的情况。那两个鬼已经从借他的嘴说话发展到借他的身体杀人了。小b觉得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控,所以发布了这个故事来向别人求救。 这条评论下面,有很多赞同的声音。而这条评论发出四天后,又更新了一条。 匿名284:大家不用在这个故事上费心了。三天前,这条街上一栋居民楼里,一个住六楼608号房的人跳楼死了。而这个故事发布于四天前,懂的都懂。 匿名285:没人去收了那恶灵吗? 匿名286:墓三角遗迹解封,大家全凑热闹去了,最近谁还管其他地方的事? …… 后面的评论孙傀就看不懂了,似乎是在讨论这个圈子里一件重要的事。不过他在看完那条很长的评论时,脑子里倒是冒出了“原来看故事集里的故事还要动脑吗?”的疑问。 他又将整个故事以及评论区看了一遍,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他租的这间房就是608号房! 怪不得只有这间房的租金要便宜很多,房东还对他那么热情,又是送蛋糕又是聊天的,原来是他租到了死过人的房间。 看来他也不用还那个蛋糕的人情了,从租下这间房开始,反倒是房东欠了他人情。 时间来到晚上七点,孙傀从饭店出来,接到了他母亲打来的电话。 “喂?妈。” “喂?傀儿啊,吃饭了吗?在外面住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会不会觉得不习惯啊?” 电话一接通,他母亲就连问了他好几个问题。孙傀心里一暖,往人少的地方走,“挺好的,没有不习惯的地方。我刚吃完晚饭,正在外面闲逛。” “哦,这样啊,那也不要逛到太晚,万一出意外了就不好了。我和你爸还没吃呢,他今天和工地的人去钓鱼,钓了好多呢,今晚就准备弄鱼吃。”他母亲高兴道,“他现在正在厨房里忙呢,先等会儿,我去把手机给他。” 电话另一头传来走动的声响,他父亲接过了手机,“忙着呢,打电话干吗?” “哎,你这人,都不关心儿子在外面的情况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而且才过多久就急着打电话了?把我锅里的鱼弄糊了咋办?” “行行行,下次儿子来电话你别听,你就弄你的鱼吧。”他母亲又把手机夺了回去,“真是,你爸就没让人省心的。” 孙傀在电话这头听着他父母斗嘴的声音,在一棵行道树旁停下了。 “妈,我在这边过得很好,你们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孙傀道。 “哎,那是自然,妈就是担心你。” “我没事的,这里的房东昨晚还送了我一块蛋糕呢。” “是吗?那也要多个心眼,万一那蛋糕里混有奇怪的东西呢。” “嗯,会的。”孙傀道。 “行了,快来吃饭了。”电话那头又传来他父亲的声音。 “知道了。”他母亲回了一句,又对他道,“我们先吃饭了,下次再打过来。” “好,拜拜。” “拜拜。” 电话被挂断,孙傀看了眼时间,又逛去了不远处的菜市场。菜市场九点关门,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在外面吃果然还是太贵了,还是自己买菜来得划算。正好租的那间房里有一个冰箱,可以多买点备着。 买了菜又买了肉,还准备了些调味品,孙傀几乎是满载而归。但当他站在一楼楼梯前往上看时,他顿时就后悔了。 “你咋买那么多东西?”正当他犹豫要怎么上楼时,白天见到的保洁大爷又出现了。 “我来帮你提上去吧。”保洁大爷道。 “这……不好吧?”孙傀看了下保洁大爷的身板,迟疑道。 “有什么不好?帮完这次就满三次了。”保洁大爷道。 “什么三次?”孙傀问道。 “白天提点了你,还帮你打扫了门前的卫生,现在再帮你把东西提上去,就满三次了。”保洁大爷把手伸过来道。 孙傀不太理解他说的话,但既然有人帮自己,他也不好拒绝。提着在菜市场买的东西,两人从一楼上到了六楼,保洁大爷将东西放到了他门口,擦了擦额角的汗,对他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孙傀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六楼,按理说该道谢的应该是他才对。 拿钥匙准备开门的当口,李枫走了过来,“学长,我来找你了。” 孙傀将门打开,看向了身后,“你没上晚自习?” 绵岩大学的晚自习要到九点十五才上完,但他接个电话买个菜的功夫,应该不至于就过了两小时多。 李枫冲他笑了笑,帮他提上放在门口的东西道,“晚自习太无聊了,我就向辅导员请假了,说我身体不舒服。” 孙傀抽回钥匙,和李枫一起进了门,“是吗?那昨晚没讲完的内容是什么?” 李枫将东西放到了茶几上,坐进客厅沙发,“这个不急,我想先和学长聊聊这间屋子的情况。学长可能不知道,这间屋子里有不干净的存在,我昨晚就注意到了。” 孙傀进到厨房,将买的菜和肉都塞进了冰箱,又回到厨房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调味品,“原来不是看到了就要解决的吗?” 李枫摇了摇头,“鬼分恶灵和善灵,而有些灵只是被困在了原地。我们一般要解决的都是恶灵,至于其他的灵,都有专门的人去处理,比如这个圈子里的赶尸人之类的。而学长房间里的灵,是三个灵混在一起的集合体,既不算恶灵也不算善灵,所以昨天我没有选择动手。” “那为什么今天想动手了?”孙傀将调味品放到了灶台旁,从厨房出来道。 “我这不是去网站上搜了下吗?不过,学长的反应没我想得大啊,难道你早知道这里死过人了?”李枫问道。 孙傀倒了杯水给她,“今天中午回来的时候,遇到的保洁大爷告诉我的。” “保洁大爷?”李枫疑惑地歪头,她拿出手机,点开了和一个人的聊天记录,“可我托人查过这里,这栋楼的物业今年并没有招男性保洁人员啊。” 孙傀一脸疑惑地看向她,“可他还帮我提东西上来了。”如果是假装成保洁人员的坏人,那为什么还要帮他? 李枫问道,“对方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孙傀于是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李枫。 “什么嘛,学长你居然遇到了黄大仙。”李枫有些兴奋。 “黄大仙?” “对啊,学长应该知道关于黄大仙讨封的传说吧?但它们只会找普通人讨封。拥有人身后,有些黄大仙会选择继续在人间做善事,看来它应该是被学长你的体质吸引过来的。” 孙傀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这么说来,我以前为了看黄大仙讨封,还让我父母带我去找,结果他们把我带去了动物园。” “哈哈……”李枫被他的经历逗笑,“那只黄大仙选择了学长做善事,以后学长说不定还能遇上它呢。不过因为人身是可以变的,所以学长应该不会第一眼认出来。” “我很期待。”孙傀喝了口杯子里的水,转移了话题,“你打算先解决这间房里的……灵?还是先来说账号的事?” 李枫也润了润嗓子,道,“我其实有个想法,反正学长今晚也要验证一个民俗禁忌,不如就让学长来试着处理那个灵好了。但这样可能会有一些危险,所以我想问问学长的看法。是由我来解决?还是学长你尝试来解决?不过学长也不用担心那个灵会伤害到你,学长的背后灵足够强大,不会让学长有生命危险的。” 孙傀放下杯子,看向杯子里的水,问道,“如果交给我来处理,我的实力是不是会提升得更快?” 李枫顿了顿,随即又点了点头。 “那先来讲账号吧。” “好。”李枫表示赞同,她往后靠去,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首先是一些注意事项。如果学长遇到了圈子里的其他人,千万不要轻易透露自己的账号昵称。还有,账号下面的圆点,是以白、赤、橙、绿、蓝、紫、黑的顺序来排的,我目前正处于赤级。啊,对了,这个也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不过对方是学长的话,知道了也没问题。” “等学长进入下个阶段后,还有一些地方要讲一下,那些就等之后再说吧。” …… 城市夜灯下,一只黄皮耗子顺着管道爬上了天台。它往远处瞅了两眼,随后身体一阵扭曲,散作了一地铜钱。 一旁穿粉色寿衣的纸人翩然落地,将那些铜钱都悉数捡起,并收进了寿衣的衣袖里。 “雨堂大人,孙傀不是交给李枫管了吗?为什么还要暗中提点他啊?”穿蓝色寿衣的纸人站在天台边缘问道。 谢雨堂从阴影里走出,看了眼脚下,随后又看向远处道,“毕竟组织交给了在下这个任务,在下的因果就已经和孙傀的因果有所交叉了,帮他也是在帮在下自己。” 蓝色寿衣的纸人又问道,“那为什么要用黄大仙的方式?直接告诉他不就行了?” 谢雨堂仰起脑袋,那张黄符隐藏了他的情绪,“如果直接告诉他,就会被李枫察觉到,在下可并不想沾染她的因果。” 穿蓝色寿衣的纸人不再发问,跟随它的主人消失在了原地。而那个穿粉色寿衣的纸人却没有立马消失,而是留了一张字条在天台上。 等到那个粉色寿衣的纸人也离开后,月光渐渐暴露出字条上的内容:「别看了,刚才的对话就是故意说给你们这些偷听的存在听的!」 “嘭!” 字条化作铜钱顺着管道往不同的方向滚去,最后却都回到了同一个地方,被收进了纸人的衣袖里。 今夜还长,还有不少乐趣呢。 第5章 经历 六楼608号房,只有客厅里的灯亮着。解决了账号的事后,两人又聊了许多题外话,比如学校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学校周围有哪些好玩的地方等等。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晚上9点43,李枫起身,朝孙傀道,“学长一定要好好使用自己的账号啊,努力提升实力,才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我就先走了,期待明天能看到不一样的学长。” 孙傀将她送到门口,把门一关,轻轻地呼了口气。已经很久没尝试过这样和人聊天了,还是和认识没多久的人,也幸亏刚才的气氛没有出现突然尴尬的情况,不然今晚真会睡不着。 来到卫生间,孙傀捧了把水洗脸,并拿手用力搓了搓,大脑一下就清新了许多。 看着面前的镜子,他脑中又冒出了许多问题:这间屋子十年前死过人,而那个死于十年前的人也杀死过人,如果人死后会留下灵,那为什么李枫看到的灵却只是三个灵的集合体而不是四个?那个被刀捅死的人的灵呢? 脸上的水珠顺着重力往下滑去,孙傀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又开始刷牙。思考问题实在不适合他,还是想想今晚要做的事吧。 埋头将嘴里的牙膏沫吐掉,漱漱口,又拿花洒冲个脚,孙傀关上灯,回到了睡觉的房间。 他将脚上的拖鞋脱下,让鞋头对床而放,随后便将房间的灯关掉,躺上了床。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他既没有脱衣也没有盖被,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上方。 在黑暗中盯久了后,渐渐还能看到天花板的轮廓。窗外不时响起车声和人声,孙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想着难道要等到午夜以后? 手机的灯照亮了他的脸,周围一片漆黑,他又关上手机,选择了闭眼等待。如果真的被鬼找上的话,他应该会被吓醒的吧?那这样睡一觉也好,反正李枫也说了,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隔绝了视线后,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窗外的人声渐渐变大,吵得他心里一阵烦躁。但每当他忍不住要睁眼看看的时候,那些声音又会一瞬间消失。 孙傀眉头紧皱,他稍微偏过了头,想确认周围是不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周围果然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一切都处于了静止状态,就连他扭头都没有引起任何响动。 不对! 孙傀顿时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他想睁眼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完全无法撑开,就连身体都像被禁锢了一般。 这和梦魇的症状类似,但又有些不一样。 孙傀无法摆脱这种感觉,干脆也不挣扎了,冷静下来接受了现状。 在他呼吸平稳下来后,耳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就在他以为接下来响起的会是脚步声时,又是一阵开门的响动,但这次接着响起的关门声却比第一次要大许多。 “嘭!” 随着门的一开一合,床下面也响起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尽管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还在耳边放大,但他仍然能感受到身下的动静。 “嘭!” 就像是有人被困在了床底,正一下又一下地捶击着床板,努力求得挣脱。 孙傀背后渗出冷汗,感受着背部传来的震动,他等待已久的脚步声也接着响起。 脚步声响起后,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立马消失,但孙傀察觉到此刻他房间的门是处于打开的状态。 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围着床绕了一圈,孙傀身下的响动也渐渐平息。然而下一秒,房间各处都传来节奏不一的脚步声,不止是地板,还有墙上,天花板,最后,来到了床尾。 “嘎吱。” 他感觉腿边某处塌陷了下去。 “嘎吱。”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折磨着他几近断裂的神经。 恰在这时, 上方的灯忽然发出异响,闪烁了几下后突然就自己亮了起来。所有的异常都瞬间褪去,孙傀猛地从床上惊醒,他大口呼吸着,就像是溺水的人刚被救醒。 “咳咳……”他连忙往房间四周看去,只有房门是打开的状态,外面一片漆黑,但那些黑暗都被房间内亮起的灯光驱散。 他又看向放鞋的地方,那双拖鞋保持着原样。周围似乎也恢复了正常,他松了口气,闭上眼平复心情。然而这时,耳边突然又听到电灯关上的声音,房间瞬间就失去了光亮。 孙傀浑身一僵,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有接触未知的害怕,又有一些兴奋。 他慢慢将双眼打开,还有些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他搓了搓眼,又往周围看去,当视线来到打开的房门处时,一团黑色的人形物质出现在了那里。 孙傀连忙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往那边照去,然而在光线的照耀下,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他复又将手机的光关上,那道身影果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比之前更靠近他了。 不对啊,不应该直接到他床上来吗?怎么还是从门口开始走的啊? 走神的功夫,那道身影已经来到了床边,孙傀跌下床,忽然意识到了问题:验证的时长是多久?他该如何保命?对方又真的是来要他的命的吗? 他冲向房门,然而门板却突然朝外一摔,直接牢牢地固定在了墙上,无论他如何扭动门把,都再也打不开面前的房门。 孙傀又将手机打开,点开手电筒往身前照去,背后则紧靠着房门。 他的视线在房间各处乱转,而没被光亮照到的地方,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握上了他的手腕。他手一抖,连带手里的手机也摔到了地上。 视线被什么东西给挡上了,孙傀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抬手朝眼睛的地方摸去,慢慢地,他摸到了覆在眼上的冰凉手指。 “!” 又一次从床上惊醒,心底的恐惧牢牢拽住了他的心脏,并迅速往全身蔓延开去,让他连动弹身体的勇气都没有。 冷汗顺着他太阳穴滑落,就连他的心跳都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 意识慢慢回笼,窗外透进了阳光,并伴随着车辆的声音。天亮了,他抬起手臂,盖住了眼,心情冷静下来后,恐惧也消散了大半。 今天上午没课,他可以再好好地躺会儿。呼吸平稳下来后,孙傀从床上撑起,他伸出右手,将衣袖往上撩起,一个黑色的手印出现在了他手腕处。 看来昨晚的经历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噩梦。 起身将窗帘拉开,窗外阳光正好。随即,他又像想到什么一般,急忙往卫生间的镜子跑去。 洗漱台前,他仔细看向自己的脸,还好,脸上没有留下痕迹,不然都不能去上下午的课了。 拧开水龙头冲了把水,孙傀将那部黑色的手机摸了出来。 “叮!” 打开的瞬间,一个弹窗就弹了出来: 「恭喜用户首次完成验证,实力得到了小幅度提升。24小时内账号的拥有者会收到一个包裹,里面装有开启“阴阳眼”需要用到的东西。还请注意,一旦选择开启,将永远无法封闭,所以还请用户谨慎选择。」 「注:如果想退回(指用户为天生拥有者),直接无视包裹即可。如果不想开启,还请将包裹扔进垃圾桶里(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孙傀将弹窗叉掉,喜悦瞬间就爬上了他的脸。尽管昨晚的经历十分惊险,但却得到了他想要的回报。 他又点进用户中心,昵称下面的白点果然有一个变成了红色,但他还是无法修改昵称。 在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孙傀打开了饮水机的开关,他在沙发上坐下,想了想,又站起来绕着608号房逛了一遍。 昨晚的经历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他到最后都没搞清事情发展的逻辑。那个灵被他消灭了?不,不对,更像是有其他的存在强行干预了验证的过程,就比如他的背后灵之类的。 还是今天去学校问问李枫吧,她应该能判断他手腕上的手印是属于那个灵的,还是属于他的背后灵的。 这样一想的话,李枫今天还得来他这儿一趟了,得确认那个灵最后遭遇了什么,有没有消失之类的。 饮水机里的水烧开,孙傀接了杯温水来喝,浑身顿时暖和了不少。看看时间,现在才早上八点多,他回房间找了部恐怖片来看,又逛了逛“分享区”和“故事集”。到了中午,他用昨天买的菜做了午饭,又睡了个午觉后,就拿上下午上课的书去了学校。 下午第一节课和计算机有关,要到机房去上。孙傀认真做了课堂笔记,接着又去了下午第二节课上课的教室,一直到下午5点35,他才结束了今天的学习,可以自由支配时间了。 “孙傀,吃了饭后要去运动场打球吗?那些大一新生从下周开始就要进行军训了,整整持续两周,之后又有迎新晚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用到场地,这周得打个尽兴啊。”他以前的一个室友走过来道。 “不了,我还要找人。”之前忘了问李枫联系方式,现在都不好找到对方了。孙傀婉拒了他的室友,收拾好后,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在食堂逛了一圈,没看到李枫的身影,孙傀便先自己打了饭坐到了角落里。正吃到一半,对面有人端着餐盘也坐了过来。 “学长,我就知道你会在食堂。”李枫打着招呼道,“今天这节课老师拖了会儿堂,我还担心吃不上饭了,幸好没耽搁太久。” 孙傀抬头看了她一眼,跟对方聊了起来,“这样啊,对了,你们下周开始要进行军训了吧?这个学校的军训还蛮严格的。” 李枫轻轻地“啊?”了一声,顿时感觉面前的菜不香了。两人又安静地刨了会儿饭,李枫便装作闲聊般低声问道,“看学长的样子,昨晚的经历肯定很精彩吧?因为学长的体质,验证的过程肯定会比其他人要难上许多,不过学长还有背后灵,所以应该也没有太难,不然今天都看不到学长了。” 孙傀闻言,拿眼看了看周围吃饭的人,他小心掀起了自己的衣袖,将那个黑色的手印露给了对方看,道,“这是昨晚留下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背后灵留的了。” 李枫朝他的手腕看去,又看了看他身后,笑道,“学长为什么会觉得是你的背后灵留的呢?” 孙傀将衣袖拉了下去,并将昨晚的经历粗略告诉了李枫,他将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就算被旁边的人听到了,也只会以为他在讲什么电视剧情或者游戏内容罢了。 李枫听完,垂下头思考了一阵,道,“那个手印确实是学长的背后灵留下的。看来那个出租屋里的灵已经吸收了很多周围其他的灵了,但它实在太善于隐藏,我才一时没看出端倪。不过我也就只是个赤级罢了,换做其他人来,应该一眼就能发现的。” 孙傀摇了摇头,“你又没有收到要解决那个灵的指令,只是来教我如何使用账号的而已。” 李枫闻言一愣,低下头用筷子挑着餐盘里的菜叶,嘴角微微上扬,“今晚我可能去不了学长那儿了。9点多下课,来回赶个公交就差不多要到关宿舍门的时候了,只能周末再去了。不过学长也不用担心,那个灵目前还伤不到你。” 孙傀心里松了口气,那个灵果然拿他没办法,只是简单吓唬他一下而已,况且还有背后灵保护他呢。况且,要是连续几天都有人来他住的地方打扰的话,他的不自在感也会成倍增长,李枫的决定对他来讲是能接受的。 “哈哈,新手教程早就教完了,之后不会太麻烦学长的,毕竟我自己也要继续提升实力,只是偶尔会带上学长去见见世面。”李枫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之前因为看学长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就一直没敢问,但果然还是加了要更方便。” 孙傀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于是便和对方加上了微信。 “有什么问题尽管发微信问我,我都会给出解答的。不过,要是超出了我的知识储备,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李枫道。 “不会,这样就很感谢了。”孙傀将手机收起。两人一起出了食堂。 “那么,我要继续去上晚课了,周末见,学长。” 孙傀:“好,周末见。” 告别了李枫后,孙傀就搭上了回出租屋的公交。对方的微信名叫“枫叶”,倒是比李桦学长要正经太多了。 想到这里,孙傀点开了社团的群聊。这个群里只剩他一个活人了,就连聊天记录都恰好定格在他的那句回复那里。 不,不能再多想了。 孙傀退出群聊,关上手机,往公交车外看去。路过的景象纷纷往后退去,红绿灯控制着车辆的行进。回到那栋居民楼后,孙傀又开始了每日一锻炼,从一楼爬到了六楼。 站在608号房门前,孙傀注意到了脚边多出的包裹,他还以为要明天才到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 心情一下就激动起来,他速度极快地将门打开,然后就抱上包裹进入了屋内。 第6章 阴阳眼 回到房间,孙傀坐到了床上,他先是将手里的包裹拿起来看了一遍,上面写着寄件人为“赵老”,收件人则是他自己的名字。 做好心理准备后,他小心将包裹拆开,里面有一张叠起来的黄纸,以及一个檀香木盒子。 他展开黄纸,上面用黑色的墨迹写着: 「请按步骤进行,一旦出错后果由个人承担。」 「步骤:用檀木盒子里的炉灰写出八卦阵,并将12根蜡烛摆放到相应点位,阵中放一小碗,碗盛净水,待到午夜三时,盘腿坐于阵前,拿针取无名指一滴血与净水搅拌,喝下后,默念“天地乾坤,眼见阴阳”,等待片刻,阴阳眼便会开启。」 「注:并非你获得了阴阳眼,而是阴阳眼选择了你。」 黄纸另一面,则是八卦阵的画法以及蜡烛的摆放方式。 孙傀的手都跟着抖了两下,看来选择注册账号是他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他又将黄纸重新叠好,并将包裹小心地放到了枕边,打算先去卫生间洗个澡。 “哗啦”的水声很快响起,这时,一枚纸做的铜钱从客厅门外一路钻进了卧室,又顺着卧室床的床腿滚了上去,然而又立马像被什么逮住了一般被提到了半空。 安静的卧室里,两者之间小声交流了一阵,纸做铜钱才重新获得自由,钻进了檀木盒子里。 孙傀洗完澡又小睡了一会儿,等到闹钟将他叫醒,已经是午夜2点45了。 他来到卧室地板,将包裹里的檀木盒子取出,打开后,里面有一罐黑色的炉灰,一只银色的小碗,一根银色的针,12根白色蜡烛以及一盒火柴。孙傀将东西都取出,先按黄纸上的图案和文字说明在面前的地板上画了起来,等到八卦阵画好后,他又将蜡烛摆放到了相应的位置。 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碗纯净水,马上也要到午夜三点了。 孙傀点燃了蜡烛,又将房间的灯关上。烛光照亮了八卦阵四周,他盘腿坐下,用银针扎破了自己的无名指,血液冒出,他用拇指挤压伤口,一滴血很快被挤出并滴进了面前的纯净水里。 血液在水中扩散,孙傀用银针搅拌,烛光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曳,有渐渐熄灭的趋势。然而卧室既没有开门也没有开窗,这阵风来得怪异,在八卦阵周围盘旋着不肯离去。 孙傀的心跳声也渐渐放大,他搅拌到一定程度后,将银针收回了盒子。看着面前的碗,他喉结上下滚动,心情既激动又紧张。 烛火重归平静,他将碗端起,仰头将里面的混合物一饮而尽,并闭眼默念起那句话来。 “天地乾坤,眼见阴阳。” 默念了好几遍,一股奇怪的感觉在他眉眼间升起。眼角开始发热,不一会儿又切换成发冷。他眉头紧皱,有什么顺着他眼角滑落。 耳边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那阵风再次升起,将他面前的蜡烛一根根吹灭,就连那些炉灰都被吹散。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了三清铃的铃声忽远忽近,听到了铜钱与地板间的碰撞滚动,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低语。 “……天地乾坤,眼见阴阳。” 等到耳边安静下来后,孙傀才慢慢撑开了眼。眼前一片黑暗,但隐约能看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的轮廓。 那个轮廓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从他眼前消失。孙傀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脸,摸到了一阵温湿。 他将手机打开,照向了八卦阵的方向,白光照亮了一只伸过来的手,他手一抖,面前的幻觉又消失了踪影。 是他的背后灵? 孙傀这般想着,面前的炉灰忽然自燃,蓝色的火焰升起,将八卦阵里的东西都烧了个干净,连带那个檀木盒子都被一起烧掉,连灰烬都没留下。 他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爬起来去将卧室的灯打开。来到卫生间,他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不过从眼角流出的却不是眼泪,而是一些灰色的浊液。 他打开水龙头将脸洗净,孙傀还没有什么实感。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迈入了另一个世界,正式成为了圈子里又一批新鲜的血液。 “呼。” 他呼出一口浊气,低头看着洗漱台里的水。 阴阳眼———他以前也在网上尝试过各种方式,但要么不满足条件,要么就没什么效果。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这些东西,但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第二天,孙傀有一节早八,李枫便约了他下课后在运动场见面,正好两人第二节都没课。 “学长才获得阴阳眼不久,所以昨晚上才只看到一个轮廓。等到今晚说不定就能看到那些灵了。”运动场,两人绕着跑道边缘边走边聊道。 “那我白天也能看到灵吗?”孙傀问道。 李枫:“能的。灵并不受白天和黑夜的约束,只是在黑暗的环境下,它们的行动轨迹更容易被捕捉,所以大部分人才会在晚上进行探灵行动。” 孙傀想了想,“无论什么灵我都能看到吗?” 李枫摇了摇头,“只能看到符合自己实力以内的灵,不过在某些情况下,还是能看到一些强大的灵的。”她顿了一下,又道,“圈子里有这样一句话,当你觉得是你发现了鬼时,其实被发现的反而是你。但学长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是看不到的灵,一般情况下也是无法直接攻击到人的。就像那些普通人,因为看不到,所以不会受到灵的伤害。反之,因为我们能看到,所以才要对付那些恶灵。” 孙傀点了点头,两人绕着运动场安静地走上了半圈,他又道,“我今晚能继续选择验证吗?正好我也获得了阴阳眼,说不定能加快提升实力的速度。” 李枫偏头看向他,脚步放慢,“当然可以,不过学长要注意安全啊。” “嗯,会的。” 聊天结束后,李枫回了寝室,他则往校门外的方向走。坐上公交,他在最后一排坐着,于是便摸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开始在“分享区”里挑选下一个目标。 「分享区-案件(事件): 曾经有这样一条地铁广告,明明拍摄时只有四人,但播出后画面里却多出了两人。 午夜12点,停运的地铁站会为你重新开启,等待着你的到来。」 距离绵岩大学不远就有一个地铁站,正好这辆公交也会经过那里,不如今晚就选这个好了。 决定好后,孙傀提前下了车。这个站点挨着人民公园,可以先在这里打发一下时间,等到晚上后,再去地铁站看看情况。 人民公园里有许多好玩的游乐设施,也有很多卖东西的小摊。孙傀在里面逛了逛,差点儿没找到出来的路。 午饭买了桶泡面来吃,那家超市还免费提供热水。最后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就找到了一家网吧想靠上网度过。 “一小时8块,你来几块的?” 孙傀点开微信看了眼,又从网吧里退了出来,还是不要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钱了吧。 既如此,他就在街边随意找了个地方来坐,打开手机看起了网文。 …… 晚上11点半,孙傀打开了手机桌面上的地图软件,搜索了地铁站的位置。手机电量还剩26%,应该能撑到回家。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意识到晚上该怎么回去的问题了。如果实在不行,也只好在网吧将就一夜了。当然,得找个便宜的网吧。 跟着地图上的导航,孙傀花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了地铁站。此时街上还有不少人,但因为地铁站已经停运,倒是没多少人关注这边。 顺着入口的楼梯往下,两侧挂着许多海报广告,有关于食品类的,也有关于游戏宣传的。他来到地铁大厅,里面还亮着灯,但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乘客。 墙上张贴着许多静态广告,孙傀一一看过去,寻找着动态电子屏。 他走到自动售票机前,机器还亮着光。他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差五分钟就到午夜了。 顺着头顶的指路箭头,孙傀找到了1号线的安检门,在安检门旁边的墙壁上,就有一块电子显示屏。 上面每隔3秒就切换一张风景照片,孙傀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那些图片的同一个位置,都会出现两个模糊的人影。他慢慢靠过去,没发现那些图片的切换速度变快,当他意识到这点时,模糊的人影已经变得清晰起来。 “哈哈。”身后响起孩童的笑声,一阵跑动声也从他身后掠过。孙傀连忙往后看去,也就一张眼的功夫,地铁大厅就陷入了黑暗。 所有灯光都在顷刻间消失,就连身后的电子显示屏也被切断了电源般沉寂了下去。孙傀立马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功能往周围照去,但除了那些张贴着广告的墙壁,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眼角微微发热,他将手中的光移到了身后的电子屏上,照片上的那两个人影已经消失了踪迹。孙傀往后撤了两步,让手机散发出的光亮照亮了整块显示屏。忽然间,显示屏自己亮了起来,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条广告在他眼前上演。 地铁隧道往上,时间来到还只是一片空旷草地的时候,有四个孩子在玩手搭肩开火车的游戏。 最前方的男孩领着身后的三人顺着道路往前,当他们排成一列,摄像机也从男孩的正面照过去时,队伍的后面忽然多出了一颗脑袋,画面里出现了第五个人。 摄像机转动,很快又来到了队伍最后一个孩子的后背视角。最后一个孩子扎着羊角辫,穿着红色的小裙子。但如果孙傀没有记错的话,最开始站在队伍后面的,应该也是一个男孩才对。 摄像机视角往下,又出现一定的倾斜,孙傀注意到跑动的腿变成了六双,而队伍的第一个孩子也变成了一个短发的女孩儿。 摄像机被固定,那群孩子逐渐跑远。孙傀还在想这个广告奇怪的地方,突然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后背。 他浑身一颤,举着手机往身后看去,可还是只看到那些海报广告。 身后的电子屏出现故障,画面一闪一闪地飘起了雪花。孙傀心里一阵发毛,他又看向了屏幕,画面每闪一下,队伍最后一个孩子的背影就离得越近。 到了后面,屏幕上渐渐显示出一张人脸,是那个短发女孩儿的的脸,她的表情逐渐变得诡异,最后直接占据了整块屏幕。 画面里的人脸微笑着看向孙傀,电子屏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只剩下手机散发着唯一的光亮。 白光照到的地方跑过一双苍白的腿,孙傀连忙照过去 ,却只照亮了墙壁。 他想了想,往那双腿跑去的方向走,渐渐地,他察觉到每当他走上一步,身后就会响起一声慢他一拍的脚步声,不,仔细去听的话,应该是许多脚步声,就像这里挤满了来乘坐地铁的人一般。 手机跳出提示,显示剩下的电量只剩19%。他不该什么都不准备就来的,起码该提前买支手电筒。 听说透过手机的摄像功能能照到人眼看不见的东西,孙傀停下来,他打开了照相机,往周围照去。因为四周漆黑一片,所以他无法将镜头照向自己。 手机自动对焦,满屏幕都是白色的边框,说明在这个地铁站里,确实站满了其他存在。 孙傀思考起下一步举动来,旁边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打掉了他的手机,对方又蹲下去替他捡起,并顺带关闭了手机散发的光亮。 “你不要命了?站在一群鬼中间还敢开相机?”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性声音。 孙傀心里冷静了不少,他试着喊了一句,“背后灵?” 对方似乎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但还是立马拽着他的手腕往一个方向跑去。孙傀听到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有什正么在追赶他们。 等到将那些脚步声都甩掉后,那个人才松开了他的手腕,边喘气边开始骂道,“真是服了,居然会出现一个白级的傻子来这里。要不是遇到了我,你刚才就被那些鬼给吃了。” 看来对方并不是他的背后灵,而是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 “喂?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那道声音不耐烦问道。 孙傀回了句“没有”,又问道,“原来验证过程是可以两个人一同进行的吗?” “验证?什么验证?我是来驱散那些灵的。”那人诧异道。 孙傀心里冒出一个问号,“可我是奔着‘分享区’来的啊?” 那人稍微冷静了下来,但随即又立马拉上孙傀往另一个方向开始跑。那阵脚步声又在身后响起,孙傀跟着他下了楼梯,又到了一个地方停下。 再一次甩掉身后的脚步声后,两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古怪。 五分钟后,经过双方之间简单的信息交换,孙傀才明白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7章 地铁站 每年,世界各地的地铁站都会随机出现有人自杀的情况,而那些在地铁卧轨自杀的人都会留下各自的灵继续在地铁站里徘徊,当那些灵达到了一定的饱和后,圈子里就会有人被派去处理那些过饱和的灵。不然要是放着不管的话,就会酿成十分可怕的后果,而面前这个人就是这次被派来处理那些灵的。 “我就说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白级的新人来,原来是我们的地点和时间撞了,所以两个不同的空间才融合到了一起。”那人道,“不过主要的错还是在你。一般来说,两个不同的空间是不会轻易融合的,一定是你的体质把我这边的鬼吸引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体质有问题?”孙傀问道,刚才交换信息的时候他可没提这点。 “那不废话吗?我好歹也是个橙级,你的体质就连赤级的人都能看出,我怎么可能看不出?”那人说罢又道,“这下可麻烦了,又不能临时中断进程,只好同时进行了,这都怪你!” 孙傀闻言心里一阵愧疚,要不是他今晚选择了这个来验证,也不会打扰到对方了。他心里不是滋味,刚想向面前的人道歉,就听到对方忽然提高音量叫了起来,“哎!你背后灵居然揍我?wc,我一个橙级还怕你一个白级的背后灵?” 一片黑暗中,孙傀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能听到一些打架的动静。 “啊!错了,错了!哥,轻点儿,别打了,再打下去,我就要和那些鬼成一伙的了。都是我,错的是我,是我行了吧!” 虽然孙傀什么都看不到,但画面一定精彩极了,并且颇具喜感,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耳边的动静才小了下去。 “md,这背后灵也忒凶忒可怕了,起码得绿级了吧。”孙傀听到对方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清了清嗓子,对他道,“反正我也要处理那些灵,就顺便帮帮你好了。你接触这个圈子应该还没多久吧?开阴阳眼了吧?” 孙傀道:“昨天才开。” “什么?!”那人惊叫一声,“昨天才开?你咋不说你昨天才拿到账号呢?教你的人是干什么吃———咳咳,我是说,你现在肯定还不怎么熟练阴阳眼的使用方法吧?我来教你吧。”听着像被人揍了一拳肚子。 虽然孙傀还不知道他的背后灵是谁,但对方生前肯定是个行侠仗义的好人。 那人继续道,“听着,不要期待那些灵会被你看到,而是要想象你看到它们的情况。是你想看到那些灵,而不是你能看到那些灵。” 孙傀按他的引导去做,黑暗中,一些白色的微光逐渐汇聚成人的轮廓来,那些微光无法照亮四周,只是一片黑暗中出现了许多微小的白点而已。 正在他继续努力尝试的时候,那个人形轮廓却突然躲到了他身后,就像是不想被他发现一般。 “看来你和你的背后灵关系也没那么好嘛。不过也差不多了,你现在应该还看不清你背后灵的具体模样吧?那是因为他的实力反而在你之上,等以后就说不定能看清了。”那人说道,接着又话锋一转,“现在,地铁站不仅有那些自杀的人留下的灵,还有你招惹来的那两个恶灵,你看它们还是看得清的。唉,来吧,商量一下该怎么同时解决两件事吧。” 听着对方的叹气,孙傀心里又是一阵愧疚涌出。 “哎!我可没骂他,你揍我就是你的不对了啊。”那人往后跳了一步,“md,你俩啥关系啊?动不动就要揍我。” 孙傀往身后看去,那个人形轮廓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他又收回视线,对面前这个人问道,“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那人道,“你的体质不是会吸引到那些灵吗?你先把那两个恶灵引出来,我来想办法解决它们。不然,要是等它们吸收了那些自杀的人的灵,肯定会变得棘手起来。” “要该怎么吸引它们?”孙傀又问道。 那人想了会儿,道,“你放点儿自己的血出来,那两个恶灵肯定第一时间冲过来。” 孙傀抬起自己的手,道,“我身上没带刀。”而且,他还是有点儿怕疼的。别看他开阴阳眼的时候直接一针就扎了下去,只是当时特别兴奋而已。 “没刀就用嘴咬呗,只要能弄出血不就好了。”那人道。 孙傀皱了皱眉,手指一阵幻痛,但目前好像也只有这个方法是最快的了。 无名指昨晚上才刚被扎过,现在伤口肯定还没好全,他将指腹放到嘴边,用牙齿咬了上去。 稍微用了点儿力,指腹上的肉便被牙齿向内挤压,他又左右磨了磨,皮肤被牙齿磨破,无名指一阵刺痛,渐渐能尝到一点儿血腥的味道。 真不知道那些写血书的人是哪儿来的勇气,都说十指连心,他现在光是咬破了一点儿皮就疼死他了。 孙傀松了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之前一直觉得,他的背后灵认识他的可能性要更大,不然为什么要保护他以及他的亲人?但现在看来,说不定那个背后灵也只是被他的体质吸引,顺带做做好事而已,保护他也只不过是不想让其他的灵抢走他。 “来了。”对面那人突然严肃起来。 孙傀回过神来,连忙往四周看去,一阵风被带起,远远地就听到了两个孩童嬉笑的声音。 初步掌握了阴阳眼的使用方法后,孙傀渐渐能看到两个冒绿光的身影在靠近。它们的皮肤苍白得不像话,一看就死了许久。血腥味儿吸引着它们极速往这边赶来,孙傀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两双脚是踮着脚在走。 衣领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孙傀往后退去,那人跳到了他身前,拿出了什么东西,那里两个鬼就分别朝两旁散去。 “这个坛子也不好用了,下次得重新订两个了。”那人叹了口气,又带着他往某个方向冲去。 眼前时不时就晃过几道鬼影,跑的途中,他的脚腕还被抓了几下,不过都被他挣脱开了。 墙壁上的海报开始在他眼前显现,只是上面的画面都变成了逐渐靠近要来抓他的恶灵。 孙傀越看,越觉得那两个鬼离自己越近,竟有了直接要凑到他跟前的趋势。 “别看!”那人喝道,又从兜里掏出了什么往那些海报洒去。海报里的鬼影被那洒出去的东西所灼伤,纷纷发出刺耳的尖叫。孙傀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耳,但鼓膜还是一阵刺痛,似要流出血来。 “不妙了啊,地铁里的灵已经被吞噬大半了,再这样下去,明天说不定又会出现死人的情况了。”那人停了下来,语气焦急道。 “不能让我的背后灵去对付它们吗?”孙傀揉了揉耳朵,问道。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你的背后灵居然都不愿意吞噬其他的灵,真是怪异。他一直在帮你挡其他伤害,哪儿还有闲功夫去对付那两个恶灵。”那人道。 墙壁上的海报又散发出绿光,里面冒出两道身影,“找到了,找到了……” 孙傀手臂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他总感觉周围全是一堆垂涎他的存在,要将他活活吞吃下肚一般。 “你手上还能挤出血来吗?”那人凑过来问道。 孙傀伸出右手无名指,他看不到,但用拇指去搓了搓,还能感到一阵湿润,“能吧。”他还是不太确定。 那人已经夺过了他的无名指,并用力挤压他的指腹,顺利挤出了一滴血来。 “看来之后一个月能慢慢养蛊了。”那人竟高兴地笑了起来,“你手机还在我这儿来着,我先借来一用了。” 一束强光亮了起来,照亮了那人手中拿的铜色坛子。周围的黑暗粘黏向突然闯进的白光,降低了光照的强度。 坛子里有他的一滴血,那人将坛子往前一伸,周围的一些灵被吸入了坛中。 那两个恶灵顿觉不妙,但鲜血的诱惑又让它们留了下来。或许,只是稍微尝一尝,尝上一点儿就可以了呢。 两道鬼影从海报里钻出,垫着脚小心地往那个坛子看去。 那人又将手机的光关上,把手机递还给了他,“接下来的操作得两手配合,手机就还给你了哈,不过还是不要打开,不然那些光会吸引那些灵靠近。” 之后的画面孙傀只能凭耳朵听到的声音去想象了,那两个恶灵被收进了坛子,想逃却已经失去了机会,封盖的声音传来,对方应该还贴了张黄符,将坛子里的两个恶灵都给封印住了。 “这两个恶灵虽然很弱,但吸收了那么多其他的灵,营养价值还是很高的。”那人自言自语了几句,又朝他的方向道,“虽然我帮了你,但这次的验证肯定还是算你过了的。既然你来这儿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快从地铁站退出去吧,我也要开始处理我的工作了。” 孙傀还有些发愣,“这就结束了?” 那人没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不然你想受点儿伤还是咋的?那两个恶灵本来就不强,要不是我今晚没准备好,早就收服它们了好吧?” “谢谢了。”孙傀道谢道。 “……”那人又被他噎了一下,遂开始赶人道,“行了行了,快走吧,别影响我接下来的工作,快带着你那该死的背后灵离我远点儿,我怕他一个不高兴又开始揍我。”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孙傀道。他不想欠别人人情,得找机会回报对方。 “没名儿!快走吧你!” 孙傀还想说些什么,但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他不适地闭了闭眼,这才发现地铁站又亮起了白光,而他正站在一个自动售票机前,这里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了。 到头来不仅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也没看到对方长什么样,看来以后是不会见面了。 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孙傀又看向自己被咬破了的无名指,拿出纸张包了起来,走出了地铁站。 明天没课,他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但今晚只好住网吧了。打了个哈欠,孙傀揉了揉眼睛,连那部黑色的手机也懒得摸出来看了,搜索了最近的网吧走去。 街上还有车辆驶过,明天还是坐公交回去吧。 …… 黑暗的地铁站里,一个坛子被打开,里面钻出来两个恶灵。 当那两个恶灵钻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想解决了面前这个将它们抓起来的人类,但那人只是将手轻轻一挥,就跟赶苍蝇似的,那两个恶灵就尖叫着消失了踪影。 “得到好东西了。”那人看向坛中的血液,笑了出来,“可惜了,要不是谢雨堂发出警告,我还想多取点儿血的。” 随后,他解下腰间的紫色坛子,那坛子只有手掌般大小,接着又往空中一举,整个地铁站的灵都被吸入了进去。 坛中传来轻微碰撞,那人抱着坛子安抚了起来,“别急,只是先让你开开胃,等会儿就去抓更好吃的给你。” 铜色坛子里的血他要留着炼另一个灵,至于这个紫色坛子里的,就先继续养一段时间吧。 地铁站重新亮了起来,那人摸出了一部黑色的手机,用户昵称下面,有一排绿色的点,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个绿点有一半被染成了蓝色。 “嗡———” 另一部手机传来震动,那人接通了电话,“喂?爸啊,我没在外面鬼混,和朋友在网吧开黑呢,天一亮我肯定回去。” “……” “班主任不是让我回来反思几天吗?我下次月考肯定考个好成绩。真的,不骗你。”他边打电话边往地铁站外走去。 …… 第二天天一亮,孙傀从网吧醒来,感到双眼一阵酸涩。他到网吧的卫生间沾了些水来擦拭眼睛,努力了一会儿后,才感到那股酸涩感减轻了一些。 他又撩起衣袖,右手手腕处的手印颜色也变浅了不少。无名指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应该很快就会结痂,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去药店买了根创口贴贴上。 早饭还是一桶泡面,他忽然思考起自己买菜的意义来,但随后他就释然了,决定以后都尽量在租的地方选择验证,比如夜晚上楼道的时候不要回头看之类的。 掏出黑色手机,又是“叮”的一声,一个弹窗出现在屏幕中央。 「考虑到用户目前的实力,昨晚的过程实在过于凶险。虽然最后用户的验证过程被打乱,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给予用户奖励。实力得到提升,再消除五个白点就能修改用户昵称了。」 孙傀叉掉弹窗,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点进了用户中心,昵称下面,已经有两个白点变成红色的了,这种明显的变化让他内心颇具成就感。 将手中的泡面桶扔掉,顺带清醒了一下大脑后,孙傀便搭上公交回到了居民楼。 站在一楼的楼道处,孙傀先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接着才开始了爬楼梯。 一口气爬到三楼,他停下来歇了歇,接着才继续往上。没走几步,一个四楼的住户出现在了他视野前方,那是一位满头灰发的老人,头发用一根木簪固定着,臂弯处还挎着一个竹编的菜篮。那个老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很淡的恶臭,还混着香炉点香后留下的气味。 孙傀往一旁退让开去,那位老人朝他笑着点了点头,从他身旁走过。 两人身影交错的瞬间,一股寒意在孙傀心底升起,双眼间的酸涩感加重,他往老人的背后看去,似乎隐约能看到一个婴童正骑在老人肩上。 孙傀心中一惊,正要叫住那个老人仔细再看看,骑在老人肩上的那个婴童突然就扭过头来看他。 孙傀瞳孔一缩,浑身都被定住了一般,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散不了内心的寒意。等他从恐惧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老人的身影了。 他按住心口,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如果他猜的不错,刚才路过他的那个老人,正在这栋楼里养小鬼! 第8章 敲门声 下午,孙傀点开了李枫的微信,先是简单说了一下昨晚的情况,接着就讲到了上午在楼梯处碰到的那个老人。好几条消息发了过去,对方一时没回复他,孙傀就以为对方还在上课,谁知一分钟后,李枫直接就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看着手中不断响着铃声的手机,孙傀呆住了,犹豫了好久都没有接。直到铃声挂断,他才小松了口气,但接着又有一个语音通话被打了过来。 “……” 没办法,孙傀只能咬牙接通了。 李枫:“喂?学长?你刚才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没接语音通话?” 孙傀将手机拿到耳边,回道,“刚才在上厕所,没接到。” 李枫:“这样啊,你没事就好。不对,事可大了!你怎么能轻易相信突然冒出的人来呢,万一对方是恶灵冒充的该怎么办?也怪我,我还以为学长会选难度不高的去验证,结果居然跑地铁站去了。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然我会愧疚死的。要是下次学长再这样,我干脆搬过去和学长同居算了。以后选好后一定要提前给我看一眼啊,太危险的我会排除掉的。” 对方的语气十分焦急,看来是真的很担心他。 “抱歉,下次不会了。”孙傀道。 李枫缓了缓气,又说回了那个老人,“关于那个老人,学长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看来这周末有得忙了。对了,学长你可别尝试着自己去挑战啊,这次一定要等我空出时间了再行动啊,不然什么时候成了那个婴灵的养分都不知道。” 孙傀想了想,问道,“那我今晚可以继续去‘分享区’挑选验证吗?当然,就在居民楼周围,不会尝试太危险的去验证的。” 李枫又急了,“那怎么行?按学长的意思,那个婴灵肯定已经盯上你了,周末前就好好在608号房待着吧。608号房有那三个灵的集合体,学长暂时应该不会受到婴灵的伤害,一定要安静待在自己的房间啊!要是那个老人带着婴灵来找你,你也不要开门见她,装作自己不在就好。” 孙傀应下了,他还是很听劝的,不会轻易作死。 “明天周五,没有晚自习,晚饭后我就立马去找学长,要是事情太麻烦,应该还会在学长那里待上一晚。”李枫道。 孙傀犹豫了,他小心问道,“不能周六再来吗?” 李枫音量一下又提了上去,“那怎么行?学长是对自己的处境没什么认知吗?当然是早解决早放心了。” “不是还有我的背后灵吗?撑个两晚应该没问题吧?”孙傀道。他自小就不习惯和周边的人接触,性子也十分慢热,有人花一周或一个月就能成为朋友,而他至少也要花上一年。这还只是仅限于普通朋友,如果是那种交心的朋友,能互相诉说秘密的朋友,那就得花上好几年了。 不过,他身边的人也总说他是藏不住内心想法的那种人,很容易就被看透,有时候也表现得十分木讷,在他们眼里就像一块透明的玻璃似的,根本不用劳神费心地去探听他的秘密。 对面沉默了几秒,李枫应该也是反应过来他还有个背后灵,叹了口气道,“如果学长实在不方便,那就周六早上好了。唉,我也是太着急了,没考虑到学长的想法。” “没,是我麻烦你了,还要拜托你教我有关账号的事。”孙傀道。 李枫又被他逗笑了,“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啊。”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枫才挂了语音通话。下午的阳光正好,孙傀躺在沙发上,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良久,他伸出右手,视线沿五根手指游走,愣了会儿神,衣袖突然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了手腕上已经快消失的手印。 要是学姐学长他们还在的话,此刻他应该正在社团的教室里听他们分享那些不吓人的鬼故事吧。两年的时光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而现在也只剩他一个社团成员了。 孙傀又将右手握紧,朝向了天花板。如果人死后会留下名为“灵”的残留,那学长和学姐他们是否也会在那个隧道外漫无目的地徘徊呢? 李枫找上他,应该是想用他的体质去做什么事吧?是为了李桦学长吗?那他得努力提升实力才行啊,这样才能帮上李枫,不过也不能给李枫添麻烦,要是妨碍到别人就不好了。 阳光过于温暖,渐渐地孙傀就困意涌上了大脑,眼皮打起了瞌睡。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今早上也醒得挺早,干脆趁这个时间补个觉好了。 右手被放下,孙傀在沙发上换了个侧躺的姿势,背朝里蜷缩了起来。 光亮逐渐远去,意识沉入了梦乡…… 他这次又梦到了过去的回忆,只是梦里换了个场景。 北奇市的寺庙,他第一次去的时候还只有八岁,当时正值过年,他们家和徐安顺家一起去的。 “孙傀,等等我。”徐安顺落后了他几个台阶,正在他身后喊他。他们的父母走在更后面,正在聊跟过年有关的话题。 “徐安顺,你好慢啊,跑快点儿,不然赶不上活动了。”他停下来催促道。 当时寺庙正在举办新年活动,爬到山顶能看到一棵榕树,榕树旁则有专门卖祈福带的摊位,而前一百个到达山顶的人可以免费得到一条,然后写下自己的愿望挂上去。 “等我,我马上就追上了。”徐安顺又跑了起来,他身上的羽绒服极大限制了他的速度,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慢点走,小心摔下来了。”孙傀的母亲在后面喊了一声,但两个正在兴头上的孩子根本听不进去那句话,手拉手往山顶上跑去了。 “你们两个孩子运气还真好,免费的祈福带就剩俩了。” 孙傀和徐安顺举起双手接下,然后就跑到一旁,趴到地上用摊位提供的笔写起了各自的愿望。 “徐安顺,你写了什么?”他当时写得很快,梦境里也看不清他写的内容,这么多年过去了,孙傀也早忘了当时写了什么了。 “先给我看看你的。”徐安顺把写好的祈福带藏在了身后,朝孙傀说道。 “我才不,你先给我看。”当时的他们都还很幼稚,经常在一些小事上发生争执。 徐安顺不爽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孙傀的右手手腕,想强行看他手里的祈福带。而孙傀也不甘示弱,两人很快就扭打了起来。 “哎,这两孩子,咋还打起来了?”他们的父母也终于走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立马跑过来拉开了他们,然后开始了说教。所以直到最后,他和徐安顺都不知道彼此写了什么。 将祈福带绑上树枝后,孙傀看向了周围。很奇怪,第一次清醒梦他还是第三者的视角,但这次却直接是他小时候身体的视角了,他好奇地打量着一切。 “孙傀。”这时,徐安顺却凑了过来,用手指着他喊道。 这个动作在第一次做清醒梦的时候好像也见过,孙傀指了指自己,心里有些疑惑。 梦境中的徐安顺点了点头,又喊了他一声。 孙傀遂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并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刚才抢祈福带的时候,徐安顺抓了他的手腕一把,而现在,上面恰好留下了一个黑色的手印。 “!” 周围的景象又立马褪去了颜色,整个梦境都黑了下来,他开始挣扎自己的身体,又是和梦魇类似的症状。 “叩叩。” 他好像听到了门被敲响的声音,这道突然闯进的声音也帮他摆脱了梦境。他从沙发上弹起,注意到他的睡姿从一开始的侧躺变成了脸朝上躺着,身上还压着一个抱枕。 心跳还静不下来,孙傀缓解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他将右手举到眼前,上面的黑色手印已经变得特别淡了。 他还记得,那天回去后,徐安顺又发了一场高烧,在家里躺了好久,长命锁也是那之后他的父母送给徐安顺的。 徐安顺———他的背后灵,就是徐安顺。 孙傀将手臂压了下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童年玩伴在出了车祸后就成为了他的背后灵一直跟他到现在。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刚升起的情绪,刚才的动静并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在敲608号房的房门。 难道是那个老人? 孙傀一下警惕了起来,他先是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此刻正是下午四点,离黄昏都还有一段时间。 会不会来得太早了? 孙傀心中疑惑,他来到门前,敲门声又响了两遍。门上有猫眼,他先是凑上去想先看看外面的情况,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房东。 又仔细看了看,似乎除了房东确实没有其他人在,他悄悄松了口气,这才将门打开了。 总不可能这栋楼的房东要害他吧? “终于开门了。”房东道。 孙傀还扒着门板,只探了一半身体面对房东,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走廊上的光似乎并没有光顾608号房门口,房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孙傀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他的不安很快就得到了验证,房东的脸一下就化开了,并且开始扭曲变形,逐渐被一张七窍流血的婴童的脸取代。 “找到了。” 孙傀一下瞪大了眼,他想立即将面前的门关上,然而身体却完全不听他的使唤,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找到了。” 婴童的嘴角诡异地向上翘起,有血不断地从它的眼角冒出,逐渐和他记忆里的那片血融在了一起。 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孙傀回过神来,眼前的门一下就消失了,他再次从沙发上惊醒了。 刚才……是梦? 都说梦是毫无逻辑的,他在经历了一场清醒梦后,紧接着还做了个预知梦? 他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 “叩叩。” 当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孙傀这次连猫眼也不看了,直接出声问道,但随即他又想到李枫让他装作不在家来着。可这张嘴反应得实在太快,都没来得及让他大脑先思索一番,就喊了出去。 “我,肖闲。”对方却很快回了他。 肖闲是他一位比较聊得来的大学室友,不过对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记得自己并没有把租的地址告诉班上的任何人啊。 “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这次孙傀留了个心眼,没急着开门,凑过去问道。 门外也很快响起了他室友的声音,“你还说呢,搬出去住都不带提前告诉哥们儿我的。要不是那个大一的学妹,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哪儿呢。” 李枫?孙傀有些疑惑,“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肖闲回道,“当然是来送东西的啦。那个大一的学妹让我把一个快递带给你,她今天满课没时间,就只能找哥们儿我来了。不过,你能不能先开个门啊?这让我很尴尬啊,站在门外说话。” 确认了是自己认识的存在后,孙傀又掐了掐手心,能感受到疼,应该不是做梦。他小心将门打开,只露出一条门缝,“什么快递?” 肖闲的耐心也差不多耗完了,他直接推门而入道,“你咋跟防贼似的?哥儿们把你当朋友,你却当哥们儿是跑腿的,还当贼来防,这就不厚道了啊。” 看到他的室友踏进屋内也没有变脸,孙傀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他探出脑袋又左右看了看门外,这才将门给关上了。 肖闲已经把快递盒子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了,然后就跟脱缰的野猴似的在608号房逛了起来,一会儿出现在卫生间,一会儿出现在卧室,一会儿又进了厨房偷了他之前的剩菜吃。 “行啊,你小子,住的才舒服啊。不过,这里怎么没有妹子住过的痕迹啊?难道你们发展不顺吗?”肖闲在沙发上坐下了,舒服地瘫了起来,还抱起沙发上的抱枕揉了两下。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不是那种关系。”孙傀解释道,“她只是因为她哥哥是我认识的学长,所以才和我走得这么近。” 肖闲又起身给自己接了杯水,喝了口,一脸“我都懂”的样子,随后分析起来,“你和你那个社团的学长认识那么久了,他肯定早在你面前提过他有妹妹了吧,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卧槽,孙傀,你搞早恋,我要举报你。” “……”孙傀说不过他,干脆就不和他理论了,视线放到了茶几上那个快递盒上,“你东西也送到了,可以走了吧?” 肖闲闻言往沙发上一瘫,看向孙傀,“马上都要吃饭了,留我一晚呗。我和眼镜儿吵架了,现在回宿舍肯定是不行的,去网吧太费钱了,你这儿就挺不错的。” “不行,会有危险。”孙傀道,但他仔细一想,肖闲肯定是看不到所谓的灵的,所以好像也不会有危险,好像就他最危险。 “啥危险?你指查寝吗?没事的,我们查寝有多松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候把厕所花洒打开,门一关,说有个室友在洗澡不就行了。” 孙傀弄不走他,只好作罢,反正608号房有两间卧室,让肖闲住一晚也不是不行,“那你住吧,别弄乱东西就好。” “好勒孙哥,那我点外卖了啊,你要吃什么,我帮你一块儿点了。”肖闲掏出手机道。 “不了,我冰箱里有菜,自己做就行。”孙傀拒绝道。 肖闲想了想,又退出了点单界面,“那就麻烦孙哥多煮一个人的饭了。对了,你这儿有充电线吗?我想打个游戏。” 孙傀指了指自己卧室的方向,“房间里有,去吧。” “好勒,吃晚饭叫我。”肖闲道,很快就占领了孙傀的卧室。 孙傀叹了口气,带上快递去了另一间卧室,将门反锁了。这是李枫要给他的快递,里面应该是和保命有关的东西,涉及了圈子里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好。 他拉上房间的窗帘,将面前的快递拆开了。 第9章 夜半 盒子里有一张黄符和一串风铃,以及一张文字说明。 孙傀将那张文字说明拿到面前,阅读起上面的内容来:「符贴门框,挡鬼入;铃挂楼道,引鬼驻。切记不要弄错,否则风铃招鬼,入屋行煞,后果自负!」 大致搞清了使用方法后,孙傀在微信上好好地感谢了李枫,然后便安静等待黄昏的到来。 下午六点,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肖闲玩了一个小时多的游戏,闻到菜香就从卧室里逛出来了。 “哟,茶几上的那个风铃就是那个大一学妹送你的?”肖闲凑到厨房门口八卦道,“看着挺漂亮的啊,该不会是对方在追你吧?” 孙傀往菜里放了点儿盐,抽空看了眼肖闲,道,“再乱说就不做你那份了。” 肖闲连忙做投降状,往客厅退去,“别别别,不说了不说了。我去看会儿电视,遥控器在哪儿啊?” 孙傀回忆了一下,回道,“就在电视柜里,左边第一个抽屉。” “好勒。”肖闲于是打开了电视,客厅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电视广告的声音。 等到两人解决完晚饭,已经是下午七点多了。肖闲瘫在椅子上,一个劲儿地夸赞孙傀的厨艺,他拿眼角余光瞥了眼厨房冰箱的位置,又看了看孙傀,满足道,“下次月底没钱吃饭就来你这儿蹭几顿好了。” 孙傀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边拿进厨房,边回道,“那你得付钱。” “别啊,谈钱多伤感情啊,哥们儿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哥们儿当人民币,这种观念要不得啊。”肖闲也不想白吃这顿饭,忙跟进厨房帮孙傀一起洗了碗。 “这饭也吃饱了,要不放个电影来看吧。”将厨房也收拾好后,肖闲接了杯水道。 “你不玩你的游戏了?”孙傀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刚想把风铃拿出去挂好,闻言停下来问他道。 “唉。”肖闲则叹了口气,“新更新的版本我已经把剧情过完了,活动限定角色也抽到了,现在正处于贤者期。” 孙傀反应了一下他的话,道,“电脑在我卧室,你应该看到了,拿到客厅来吧。” “好勒。”肖闲立马开心地跑进了他的房间,孙傀则趁这功夫拿上风铃走了出去,在走廊尽头的楼道窗口处挂上了风铃。 在挂风铃时,他心里还有些发怵的,害怕挂到一半楼梯上就多出个七窍流血的婴童来。但所幸的是直到他返回608号房都没有碰到什么异常情况。 “你去外面干啥了?有人找你吗?”肖闲已经打开了他的电脑,并熟练地点开了一个免费的观影网站,开始在上面找起了电影。 “没,就出去放空了一下大脑。”孙傀道,他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是吗?”肖闲也没再问,他指着电脑上他找好的那部电影道,“这个怎么样?以纪录片的手法来拍摄的恐怖片,最近挺火的。你不是很喜欢跟恐怖元素有关的东西吗?” 孙傀看了下上映时间,是今年才出的新片,又恍然道,“你该不会是害怕一个人看,所以才来找我的吧?你其实没和眼镜儿吵架吧。” 肖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坦言道,“其实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但那个大一学妹不是让我帮她送东西嘛,所以本来中途是想送完东西就回去的,毕竟不好打扰你们嘛,但是———”他说着下意识瞥了眼孙傀的身后,继续道,“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后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孙傀没怎么听明白,不过既然都答应对方让他住一晚了,现在改主意也不好。 其实大一的时候肖闲是很害怕跟恐怖搭边的东西的,甚至晚上都不出去玩,只会缩在宿舍的床上打游戏。后来有天王学意学长来他们宿舍找他,认识了肖闲,就跟肖闲灌输了很多跟恐怖沾边的东西,而在学长的影响下,肖闲好像也没以前那么怕了,就是变得爱经常来找他聊一些恐怖故事,看一些恐怖电影,让孙傀被动和肖闲熟了起来。 “先看电影吧,有两个小时多呢。”孙傀道。 “那我可点播放了啊。”肖闲操纵鼠标箭头,点击了屏幕左下角的播放键,这部电影的背景音乐很快就响了起来。 一部电影看完,孙傀还觉得颇为新奇,因为他还从来没看过用纪录片的拍摄手法拍出来的恐怖电影,夹杂了一些真实感,还挺不错的。不过再看一旁的肖闲,他因为害怕,在电影播放两分钟后就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甚至直到现在都不敢把整张脸露出来。 “你今晚还敢一个人睡觉吗?”孙傀想起了之前在宿舍看恐怖电影结果半夜被肖闲喊起来一起上厕所的不好经历。 肖闲尬笑两声,看着孙傀道,“打地铺行吗?” 孙傀摇了摇头,“不行。”今晚说不定会有鬼来找他,要是肖闲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说不定会引发什么不好的情况。 “那行吧。”肖闲也没坚持,“看来今晚我要开灯打一晚上的游戏了。” 孙傀朝他伸出一只手,摊开道,“那先结一下电费吧。” 肖闲将抱枕扔给了他,站起来道,“等哥们儿啥时候有钱了再说。”然后就迅速钻进了一间卧室里,顺带将门给带上了。 孙傀收回手,将电脑合上,朝那间卧室的方向喊了句,“洗漱完再睡啊!” 对方没有回应,孙傀也不管了。他看了眼客厅挂钟上显示的时间,又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才拿上李枫送来的黄符,打开608号房的房门将黄符贴到了门外的门框上。 楼道和走廊都还没有熄灯,但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孙傀看久了居然还觉得有些诡异。他定了定神,小心靠在了门框上,往挂在走廊尽头的那串风铃看去。铃铛没有丝毫晃动,楼道墙壁旁的窗户不知是被谁给关上了,也可能一开始就是关着的状态吧,没有放进来一丝外面的风。孙傀想不起来了,他晃了晃脑袋,将不安都压回了心底,没有选择作死地上前查看,又把门给关上了。 而就在他把门关上的瞬间,那串风铃也轻微地晃动了两下,却没有传来铃铛碰撞的声音。风铃后面的窗玻璃上,逐渐出现了一些血色的手印和脚印,那些痕迹沿着规划好的路线,一步步从窗外面爬到了窗里面,又一步步来到了608号房的房门前。 608号房门的门框上还贴着一张黄符,那些脚印和手印都停了下来。但这时,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清风,将那张黄符给吹歪了一些。于是那些脚印和手印便汇集了起来,渐渐形成一滩血迹染红了门板的底端。 而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却没有成功将这些画面记录下来,且监控室里的监控画面也一片正常。 晚上12点4分,玩了好几个小时游戏的肖闲撑不住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困意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大脑,只要他想,只要他稍微闭上眼等个几秒,梦境就会将他拖离现实。 他打了个哈欠,退出了游戏界面,因为房间一直开着灯,窗外也有车辆驶过的声音,所以他反而没一开始那么怕了。仔细想想,那个恐怖电影也不过如此。 真正让他怕的,是这间屋子里的某样存在,就比如此刻正站在他旁边看他打了好几个小时游戏的鬼魂。 肖闲吞了吞口水,又点开了另一款游戏。幸好他从小就面对这些,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抗性,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被吓哭了。 而且这个鬼魂好像也没有要吓他的意思,反而是对他正在玩的游戏要更感兴趣。不过只要他装得够好,那个鬼魂说不定也发现不了他能看到它。 不妙!想上厕所。 肖闲想起了他吃完晚饭后接的那杯水,早知道就不喝了。虽然孙傀就在隔壁,但说不定人早就睡着了,他也不能打个电话把人叫醒不是。 努力憋了憋,肖闲都想找个东西装一下了,但想了想这好歹是别人租的房子,还是不要行这种肮脏之事了。再说,旁边还有个鬼盯着呢,他总不能真脱了裤子给鬼看吧。 虽然———有些厕所里也能看到鬼晃悠的影子,但起码是厕所啊。 肖闲忍得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最后实在受不了,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冲了出去。按着记忆,他迅速将客厅的灯给打开了,灯光照亮他的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人都好了。 急匆匆地又去上了个厕所,肖闲冲了冲手,浑身轻松地从卫生间出来了。 “嘭嘭!” 突然,一道声音在肖闲耳边炸开,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忙往四周看去。 “嘭嘭!” 又是一道不耐烦的敲门声。 夜半敲门,不是人就是鬼。肖闲手都开始抖了,他看向客厅门的方向,又看了眼旁边的鬼壮胆,好歹这个鬼魂也看他玩了那么久的游戏了,四舍五入也算是朋友了。 壮完胆后,肖闲走到了凑近门的地方,他没敢看门上的猫眼,直接大声问道,“谁啊?” 他这一声也是想将孙傀叫醒,有个活人朋友总比鬼来得要好。 “我,604号房的,你邻居,我想问一下楼道那儿挂的铃铛是你的吗?这东西吵了一晚上了,睡都睡不好,是你的就出来收一下。” 铃铛?肖闲刚想回句“不是”,但他仔细一想,万一不是铃铛而是风铃呢?之前孙傀突然出去了一趟,说不定就是去挂那串风铃的,虽然不知道孙傀为什么要把风铃挂到楼道那儿去,但吵到邻居总归是不好的。 他又凑到猫眼那儿看了下外面的情况,是个穿着白背心且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对方手里正举着一串风铃,而肖闲几小时前还在客厅茶几上见过这串风铃来着。 “是我的,不好意思哈,挂外面忘收回来了。”肖闲将门打开,从那个男人手里接过风铃道。 “下次注意就是了,我都敲了好几扇门了,大晚上这么一折腾,觉都睡不好了。”那个男人又抱怨了几句。 “抱歉抱歉,下次不会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肖闲熟练地道歉道。 那个男人闻言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肖闲目送走了那个男人,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孙傀也真是的,怎么能把别人送的东西随意忘在外面了呢?肖闲晃了晃手里的风铃,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 还是快还给孙傀吧,让他好好收着。 他心里这般想着,便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刚来到孙傀的卧室门口,客厅处却又传来几道急促的敲门声。 难道是刚才那个男人忘什么东西了? 肖闲脑子愣了一下,收回要敲门的手,又来到客厅打开了刚才关上的门。 走廊上刮过一阵冷风,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黄符从门框上掉了下来。 肖闲心底立马升起一股惧意,他刚才应该没听错啊? 风铃在他手中发出一阵细微的铃音,肖闲自然也被地上躺着的那张黄符吸引了注意。视线顺着黄符来到了他的右脚,从刚才开门起,他就觉得腿边多了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来着,现在低头看过去,一个七窍流血的婴儿正抱着他的右腿,还顺着他的视线扬起了脑袋。 “……!” 手中的风铃突然发出一阵杂乱的铃音,肖闲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儿就往后坐了下去。 “小心。” 一双手扶住了他,孙傀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见到眼前的现状后,孙傀直接将肖闲手里的风铃拽过来扔向了楼道的方向,又一脚踢开了抱住肖闲右腿的婴童,将肖闲往后一拉,手把着门朝外一推,顺利将那个婴童关在了门外。 但门缝下面还是有一些血液渗了进来,孙傀看向了那三个灵的集合体,道,“你就不能拦着一下吗?” “……” 那个集合体没有反应,孙傀也懒得理它了,看向了坐在沙发上发抖的肖闲。 “原来你也能看到那些东西?”他问道。 肖闲还没缓过神来,一时没什么反应。孙傀于是接了杯饮水机里的水递给他,“没事的,那个恶灵今晚是闯不进来的。” 喝了口冷水冷静了一下后,肖闲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你……你也能看见?” “嗯,不久前才刚能看到,你也有账号吧?”孙傀转头看了下客厅门的情况,又回过头道。 “账号?什么账号?我从小就能看到这些东西了啊?”肖闲疑惑道。 孙傀眉头一皱,感觉对话的内容好像并不是他预想的情况。对方只是天生阴阳眼,并没有账号,这可就糟了,他还指望肖闲能帮上他呢。 “嘭嘭!”急促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但这层楼能听到那道声音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肖闲不安地往客厅门看去,尽管他也有不少问题想问孙傀,但还是眼前的情况更要紧,“你刚才说今晚那个鬼……恶灵,不会闯进来,真的吗?” 孙傀眼带不忍地看向他,最后选择了做个诚实的人,“不,骗你的,想让你冷静下来而已。” “……” 没想到李枫送来的风铃和黄符都没有起到什么大用,但也有可能是李枫小瞧了那个恶灵,而且对方都没见过那个恶灵,只是听他描述了几句而已。 “你今晚选择留下是因为这屋子里有灵存在,而你注意到了对吧?虽然我还不知道那个在这间屋子里死去的灵是好是坏,但它还没伤害我们,所以应该可以试着信一信,你先让它保护你吧。” 敲门声愈演愈烈,孙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徐安顺身上了。 肖闲已经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孙傀说一句他就听一句,“你刚才也看到门口有张黄符了吧?等会儿我打开门冲出去,你就去捡那张黄符,不用等我,拿到后就立马贴在卧室门外的门框上,然后安静待到早上就可以了。” “那你呢?”肖闲问道。 “我死不了。”孙傀看向他,眼神复杂,又移开视线道,“不用管我。拜托了,别死。” 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他死了,他也不想再害死身边的人了。 肖闲不知道孙傀后面那句话的深意,但他觉得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孙傀了。早知道他就不留下了。 做好准备后,两人来到了门口,敲门声还在继续,门缝渗进的血液也越来越多。孙傀和肖闲对视了一眼,前者立马拉开门冲了出去,后者则去捡那张黄符。 如孙傀所料,那个恶灵果然直奔着他来了。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为了不牵连他人,他刚才把无名指上的伤口又弄出血来了,恶灵想不追他都不行。 顺着楼道往下跑,血色的手印和脚印逐渐爬满了墙壁各处,紧紧追着他不放。 第10章 逃跑 身后的光逐渐被黑暗吞噬,就像有个巨大的阴影正对着他穷追不舍,孙傀边跑还边时不时回头确认一眼阴影的爬行进度,直到累得满头大汗,他才逐渐意识到某些地方不对。 脚下的楼梯就像没有尽头一般,无论他如何加快速度往下跑,视线的尽头都是另一层楼梯。 这种情况就像遭遇了鬼打墙,前方只有无止境的梯阶在等着他。孙傀咬了咬牙,身体的疲惫加深了心底的恐惧,他一时没注意,脚下一空往前摔了下去。 幸好前面只剩两个梯阶,他的膝盖被磕了一下后就摔停在了地上,没有继续往下滚去。然而庆幸的情绪还没染上他的眼底,他就猛地往身后看去,满脸还带着害怕和恐惧。 身后的阴影已经跟着他下了楼梯,然而却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一个由白点组成的人形轮廓站在他面前,将一只手递了过来。 “徐安顺?”孙傀试着喊了一声。 那只由白点描绘的手颤了一下,又往前伸近了一分,算是回应了孙傀。 孙傀心里一下就有了底气,恐惧也跟着消散了不少。那个人形轮廓将他拉了起来,接着又迅速消失了。但孙傀丝毫不在意这点,因为背后灵是不会离开他太远的。 悄悄地松了口气,孙傀镇定了下来,往四周看去。那些追在他身后的阴影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取他性命,应该是有什么限制之类的,不然这层楼的人早就被杀光了。 至于那道限制是什么,只有去四楼找到那位老人才知道了。尽管李枫之前还让他不要尝试自己去挑战来着,但先开始行动的可是那个恶灵,他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不去都不行。 孙傀抬头往墙壁上标的楼层数看去,此时他正处在三楼,而他不可能只下到了三楼。往后走是不行的了,只能顺着往下看看了,至少得先验证一下他是否遭遇的是循环式的鬼打墙。 摸出那部黑色的手机,孙傀先在楼梯上坐了下来,知道身后有个背后灵保护他后,他自然就安心了不少。虽然还不知道徐安顺为什么只以白点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但这些就先留到熬过今晚再说了。 点开左下角的“分享区”,孙傀一连找到了“鬼打墙”和“养小鬼”这两个民间传说,并想全点进去同时验证,然而手机屏幕却像提前知晓他想法似的,在他纠结该如何给网站新开一个网页时,弹出了一条红色的提示。 「注意:“分享区”里选择验证只能挑选一个进行,不能同时进行,不然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没办法,孙傀只好先选择“鬼打墙”来进行验证了。虽然他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但有时候危险也伴随着机遇,不趁机捞点儿好处就太说不过去了,他还得努力提升实力帮上李枫的忙呢。 搞定那部黑色的手机后,孙傀又摸出了另一部自己已经使用了两年多的手机,给肖闲发了条微信过去。 傀:你现在还好吗? 屏幕上方立马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但孙傀等了好半天,都没有收到对方发来的回复,他感到有些奇怪,又退出去看了看对方的微信昵称,确认没发错人后,才又点了进去。 屏幕上方仍然显示着那六个字,但聊天背景却突然浮现出一个血色的手印来,孙傀瞳孔一缩,一股酸涩感涌上眼角,他脖子上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骑在他肩膀上和他一起看着面前发光的手机屏幕。 孙傀一下就窜了起来,忙往自己的后脖颈摸去,但并没有摸到恶灵的实体。他又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心里安慰自己道,那个恶灵都骑他肩上了还杀不死他,肯定还有破解的余地。 安慰了好一阵后,孙傀才将这部手机也收了起来。看来是他过于放松的态度引起了对方的不满,才招致了这样的对待。 既然鬼打墙的验证已经开始了,就先不管肖闲了吧,对方应该没什么问题,有危险的反而是他。 孙傀继续往下走去,楼层数也从“3”变成了“2”再变成了“1”,而当他继续再往下走了一层时,数字却从“1”变成了“-1”。 他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这栋居民楼有地下负一层来着吗?要说那些新建的居民楼有个地下停车场他还能理解,但这栋楼都旧到可以说是二十多年前的产物了,难道也有一个地下停车场?可他还没见过啊? 而且———孙傀在这层楼简单走了两步,这里的构造根本也不是停车场的构造,而是也供人住的一层楼。 右手无名指处突然传来一股钝痛,孙傀抬起手臂一看,他无名指指腹上的伤口已经渗出了足够多的血液,汇聚成满满的一滴往地上掉去。 血液如梅花般绽放,孙傀却感到十分的不妙。耳旁果然传来门开的声音,还不是一声,而是这层楼所有的门都被打开了,但因为打开的时间不同,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开门的声音。 前方的光亮也被吞噬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隔绝他的视线,而是像阴天那般还能看到眼前的景象。 那一扇扇门后走出各种奇怪的灵来,不是缺少了一条胳膊,就是缺少了一条腿,有的甚至直接缺失了下半身,只剩一个腰杵在地上。 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朝他盯来,有的眼珠都从眼眶里脱落吊在了脸上。 类似的场景孙傀还只在电影里看过,他顿时就被吓到了,哪儿还敢继续在这层楼待着,立马就顺着楼梯往下一层楼跑去了。 在路过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孙傀还是没忍住停了下来,他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灵已经都堆在了楼梯口,都纷纷往下注视着他,但却并没有离开那层楼。 孙傀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往下走去,这次墙壁上的数字终于变成了“6”。 突然多出来的楼层,以及那层楼堆满的灵,都让他觉得十分怪异,看来得找时间问问房东关于这栋楼以前的历史了。 来到六楼后,孙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绕着楼梯周围找那串之前被他扔出去的风铃。走廊上的灯居然还是发光的状态,但地上却没有半点儿风铃的影子,看来他仍然被困在“鬼打墙”里,这些他经过的楼层只是虚构出来的假象,并不属于现实的产物。 他又继续往下走,直到又一次来到了地下负一层,身体已经逐渐感到疲惫了,甚至开始出现了口渴的症状。 这层楼的所有门还都是被打开的状态,但那些灵却都不见了踪影,孙傀小心地往四周看了几眼,除了身后穷追不舍的阴影,似乎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危险。 他又看向那些被打开的门,尽管心里十分好奇,但他还没大胆到要进那些房间里看看,毕竟他现在开了阴阳眼,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存在,会死的几率也比以前大了。 不过,如果只是站在走廊上悄悄往里瞅一眼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不能只会盲目地下楼梯,这样是找不到出口的。孙傀咽了咽口水,将拳头攥紧,给自己打气。他小心朝离他最近的一扇门走去,那扇门似乎有被烧过的痕迹,他慢慢挪动脚步,门内的景象也终于呈现在了他眼里。 客厅的家具几乎都被烧焦,门板朝里的那面还印有几道黑红的手印,甚至从厨房到客厅门口的地面上,还有一条爬行的血色痕迹。 看过不少恐怖片和新闻的孙傀心底立马有了当时的画面:因为某些原因,厨房失火,火焰一下就蔓延开来,在厨房里的那个人也被火焰吞噬。情急之下,那个人想用厨房的水龙头灭火,但却因为另一个原因,水龙头无法出水。浓烟已经大大妨碍了那个人的正常呼吸,厨房的门应该也是关上的,所以当那个人费了些时间走出厨房时,身体已经被烧到了一定程度。眼前这扇门的门板下方还有一些杂乱的手印,对方应该是想撑起身子来开门,但还是失败了。 孙傀眉头一皱,还有几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没人来救那个人呢?就算是晚上,火都大到连客厅的家具都烧着了,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如果注意到了,地上那条血色的痕迹肯定不会有厨房到客厅门口那么长。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并在脑中不断模拟当时的情况的时候,屋内厨房的门忽然传来了响动,孙傀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 “嘀嗒。” 有血液溅在地上的声音,不过并不是他右手无名指冒出的血,而是来自屋内的某个存在。 脚步声也逐渐近了,地上那条血色的痕迹上逐渐出现了一串鞋印。孙傀瞪大了眼睛,努力发挥着他阴阳眼的作用。 不是它们被他看到了,而是他想看到那些存在。 视野内逐渐勾勒出一个被烧焦的人来,那是在这间屋子里死去的人所留下的灵。 巨大的视野冲击让孙傀的心跳都短暂停跳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早已冲向了楼梯。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追他,并且好像还变多了。也根本不给他回头看一眼的时间,孙傀脑中只剩下往前跑这一条指令。 “跑……” 耳边渐渐能听到一些声音。 “跑……”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年龄段的声音都响在了他耳边。而他也如那些声音所喊的那个字一般,只顾往前跑去。 “!” 左边的腿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抱住了,孙傀身体失去了协调,往前方摔去,幸好这时有人从身后拉了他一把,才避免了他摔死在楼梯上。 他停了下来,就连呼吸仿佛都不属于他了,心脏的跳动也比以往都要快。 “咳咳……”他这时才意识到,如果他不停地跑下去的话,说不定在某个时间点,他也会突然倒下去并再也起不来。 “跑……” 身后还有声音传来,孙傀擦了擦脸上的汗,还有些没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往后看去,那些灵就追在他身后,只是现在也跟他一样停了下来。 孙傀闭上眼,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了下来。不对,他这样漫无目的地下楼梯,肯定不是正确的解法。先冷静下来,然后仔细思考。 他的左腿还被那个七窍流血的婴童抱着,但孙傀连这个也不想管了。只要一时没有生命危险,那就不算危险。 镇定下来后,他摸出了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多了。 这栋居民楼不可能这么晚还开着走廊和楼道的灯,所以那些被光照到的地方反而才和现实不符。 只是因为光亮会带来安全感,所以他才下意识往有光的方向走,但如果往后才是正确的呢? 孙傀抿了抿唇,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赌局,而他手里的牌只有徐安顺一个。对方应该还在恨他吧,毕竟是他害死了对方,所以才一直不跟他说话,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多现身。但不管怎么说,徐安顺一直都是他可信赖的朋友,而他选择相信对方。 孙傀深吸口气,双腿还有些疲惫,但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往楼梯上方迈出了步伐。 那些灵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往后退,而是仍然念叨着“逃”这个字。它们让出了一条道,孙傀走入了它们之间,黑暗一下就夺走了他的视野。 “叮!” 一片黑暗中,手机屏幕光在他裤兜的地方亮起。孙傀还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他紧张地看向四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他也看不到什么,但好像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他动作很轻地摸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弹窗。 「“鬼打墙”已验证成功,用户实力得到提升,还请继续努力。」 他成功回到现实了。 刚松了口气,孙傀又立马掏出另一部手机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往四周照去,那个七窍流血的婴童似乎也不在了。 难道是时间到了? 孙傀心下疑惑,那个恶灵应该被什么限制所困,不仅一时无法杀死他,出来活动的时间也有限。这也是当然的,不然就太超纲了。 总之,一个惊险的夜晚总算是安然度过了。 浑身放松下来后,孙傀这才感到身体这疼那疼的,手疼,膝盖疼,脖子也疼。也亏得他尽力奔跑的时候没岔气了,不然就太可怕了。 借着手机的光,他回到了六楼,那串风铃就在六楼的地上躺着,孙傀也不敢拿回去,干脆就等它留在这儿吧。可如果不拿回去,被别人捡了怎么办?岂不是间接在害人了。 孙傀内心争斗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拿回去。 打开608号房的房门,幸好钥匙他一直带着,就连睡觉也揣兜里。打开了客厅的灯后,他将门关上,孙傀才终于彻彻底底地放松了下来。 他瘫在沙发上开始休息,想着等休息够了再去和肖闲聊聊,结果身体的疲惫感太重,躺着躺着他就直接睡死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中午12点多,他才被肖闲叫醒。 “昨晚到底是什么?”客厅沙发上,肖闲打开外卖盒子,将菜摆到两人中间,并递给孙傀一双一次性筷子道。 这个人因为胆子小特意挑了中午12点才从卧室出来,而让孙傀不理解的是,肖闲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叫了外卖。 他先是喝了口水,才跟肖闲慢慢解释了起来。 第11章 聊天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也没有账号,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没关系吗?”两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肖闲理解得也很快。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和他一样的存在,和他一样能看到那些恐怖的东西,他还以为是少数呢。 心里小小地感概了一下,他又看向孙傀,这才发现对方完全已经是愣住的状态了,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内容是不能告诉他的。 “没事,我不会到处乱说的,你还信不过哥们儿我吗?”肖闲拍着胸脯保证道。 孙傀看向他,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信任对方的话来。他将面前的塑料盒子收到了塑料袋里,想了想,道,“抱歉,这次的事本来不会牵扯上你的,早知道昨晚就不让你留下来了。这顿饭也结束了,你快回学校里去吧。” 肖闲听完,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我可回去了,垃圾就交给我帮你扔了吧。” 虽然他是有把孙傀当朋友看,但也只是做了两年的室友兼同学罢了,昨晚他肯留下来已经是花足了他的勇气了,还是不要再继续给自己找麻烦了。 “嗯。”看到对方这样的反应,孙傀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要是对方听完后还想留下来继续帮他的忙,他反而会更愧疚。 将肖闲送走后,孙傀躺到了沙发上。昨晚的经历于他而言无异于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但梦中的情况却是完全真实的。 他盯着眼前的天花板,没多久就发起了呆来,时间在他眼前消逝,而他脑中却浮不起半点儿思绪。就这样放松了好一会儿,孙傀又想起下午还有一节课来着,又连忙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周五下午第一节课是思政课,孙傀来到教室,没看到肖闲,问了同寝室的人后,才知道是对方请了病假。果然,选择搬出去住是正确的,以后也这样慢慢和其他人划清界限吧。 上完课,孙傀便找李枫去了,对方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直接去运动场找对方就行。 而当他赶过去时,李枫已经在自由活动了。因为是开学的第一节体育课,所以那位老师只是简单介绍了自己并讲了下体育课的一些规矩。加之下周开始大一也要进行军训了,就没怎么让他们运动,直接宣布了解散。 “学长!”李枫正独自坐在跑道的边缘,见他来后,就立马起身过来了。她又看了看周围同样上体育课的人,朝孙傀道,“去那边吧,那边没什么人,好说话。” 孙傀点了点头,又跟着对方过去了。 运动场这个角落果然人少,两人又坐了下来,李枫问道,“怎么样?我昨晚给学长的东西有派上用场吧?” 孙傀不是很想打击对方的热情,但还是把昨晚的事详细讲了出来。可李枫听完,就立马把他给凶了一顿,“那串风铃不是那样用的啊!学长那么早就挂到楼道去,这不是正好给了那个恶灵找过来的时间吗?” 她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周围果然有人看了过来。李枫连忙朝那些人露出个抱歉的表情来,又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道,“怪我,该再写清楚一些的。昨晚太忙了,也没在微信上进行详细的说明。” “抱歉。”原来不是那些东西没用,而是他没用好而已,差点儿就误会李枫了。 “没,都是第一次,出错很正常。”李枫已经冷静下来道,“我今晚果然还是得去学长那儿看看才行,那个恶灵都做到那种程度了,说不定今晚就要来取学长的命了。” 这次孙傀没有再拒绝对方,而是道,“我打算先去找房东聊聊,了解一下有关地下负一层的事,然后再去解决那个恶灵的事。” “嗯。那———学长是等我下课后一起回去,还是现在就走?”李枫也对那个突然冒出的地下负一层很感兴趣,那种特殊的领域空间都是要满足某些条件才能开启的,学长会闯进去,应该也是和学长的体质有关,而那栋居民楼以前肯定也发生过什么大事。 “我现在就回去吧。”孙傀道,出门的时候忘收拾屋子了,还是先回去整理一下比较好。他站起来,刚想走,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坐了下来,把肖闲的事也告诉了李枫。 刚才只讲了他个人的经历,差点儿都忘了不小心把账号的存在告诉了肖闲这件事了。 “……”李枫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她现在的情绪了,她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一些骂人的话,但话到嘴边又被她给忍住吞了回去。良久,她眼底带上明显的疲惫看向孙傀道,“那位学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毕竟昨天也是我让他替我给学长送东西的。” “……抱歉。”孙傀双手合十举到头顶,就差给李枫磕一个了。 “唉———”李枫长长地叹了口气,竟然还有种要被气笑的感觉。但她也没多怪孙傀,她的哥哥以前跟他讲过很多关于社团里其他人的事,而孙傀则是社团里最藏不住事的那个,所以她其实比孙傀想得要更了解他。 对方以前本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如果不是她找上了孙傀,对方的人生也不会突然变得这么忙。而且,其实谢雨堂要比她更适合带新人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哥哥突然离世——— “我以后会特别小心的,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孙傀见她情绪低落了下去,还以为是被他给气的,连忙作保证道。 李枫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对孙傀道,“没事,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我还有很多要教学长的呢。” 而且,据孙傀所言,那位学长还是个天生的阴阳眼,大不了让肖闲也混进圈子里就是了。 两人又互相安慰了对方几句,孙傀才离开运动场往公交车站去了。 坐在车上,孙傀看向了车窗外的风景,脑中想着,一定要把居民楼的事尽快解决了,李枫下周就要开始军训了,不能再耽误对方的大学生活才是。 公交车到了一个站点,又有几名乘客上来了。孙傀这次没坐在车后面,而是比较靠中间的位置,此时车上的人还不是特别多,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养小鬼的老人提着袋苹果走了上来。 车上的座位已经全坐满了,孙傀站了起来,将位置让给了那个老人。对方谢过了他,在他旁边坐下了。鼻尖果然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恶臭,但似乎并不见那个恶灵的影子,可能它还待在居民楼里吧。 如果一个人要养小鬼,得把婴尸装进坛子罐子里保存,所以恶灵的活动范围也不会太广。上次孙傀看到那个恶灵的时候,也是在居民楼的楼梯上,而不是在居民楼外。 公交车继续往前行驶,孙傀还在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站着,毕竟那个老人身上的味道虽然不浓,但闻着还是有些难受的。就在这时,那个老人却从袋子里拿了一颗很红很大的苹果出来,递给了孙傀,“小伙子,我看着你面熟,我们是住一栋楼的吧?你还给我让座,真是个好孩子。这颗苹果你拿着吧,我去买过很多次了,他们都说挺甜的。”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吃力,孙傀不好拒绝对方,于是便收下了。他眼神十分复杂地看向了对方,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位存在居然背后会养着一个恶灵,于是便尝试和老人聊起了天,“您是住四楼的吧?我叫孙傀,前不久才刚搬到六楼。”反正他住的那间屋子已经被恶灵锁定了,现在告诉那位老人自己住在六楼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样啊。”老人点了点头,“你是在上大学吧?外省来的?你父母呢?” 孙傀想了想,道,“不是外省的。省外的大学离家太远了,我不想离父母太远,而且他们也会担心的。” 老人于是笑了起来,“这样呀,看来你父母很爱你呢。” 孙傀点了点头,“嗯,所以我也想好好孝顺他们,多回去看看。” 老人抬手理了理头发,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神情一下就悲伤了起来,她道,“我马上就要到站了,小伙子,你一定要多陪陪你的父母啊,他们养你这么大,肯定很不容易的。” 公交车停了下来,孙傀扶着她站了起来,又看着她走下了车。他的视线还跟在对方的身后,看着那位老人提着那袋苹果走向了医院,直到视线被公交车带走,他才又坐下了。 又坐了半小时多,公交车才到了终点站,孙傀下了车,手里还拿着那颗苹果。房东应该也住在六楼,但具体是那间孙傀就不知道了,随意去敲门好像也不太好,要不还是等李枫来了再说吧。 站在居民楼一楼,孙傀又叹了口气,只是这次的叹气还包含了其他的情绪。昨晚他可就是在楼梯上遇到的鬼打墙,感觉这辈子要走的楼梯都栽在这栋楼里了。 “哎,孙傀?今天下午的课上完了啊?”房东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道,孙傀转过身去,对方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房东又介绍道,“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才把他从他班主任办公室那里领回来。” “嗨。” 那个年轻人脸上似乎并没有愧疚丢人的情绪,一看就是闯祸的惯犯了,还有心情和他打招呼。 “你好。”孙傀也礼貌道。 “爸,我都说了是那群人先动手的了,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只是防卫过头把他们揍进医务室了,我才是受害者啊。” 房东听得眼皮一跳,作势又要打他儿子一顿,但可能碍于孙傀在场,又硬生生忍下了,“回去再收拾你。” “嘿嘿。”那个年轻人完全不怕的样子,朝房东笑了笑,就立马往楼上跑去了。 “唉,就没让人省心的时候。都高三了,还不懂事。”房东道,又看向孙傀,“一起上去吧。” “嗯。” 走到二楼,孙傀吸了口气,终于生硬地开启了话题,“这栋楼看起来似乎很旧啊。” 房东疑惑地“嗯?”了一声,接过话题道,“还好吧,上次翻新重建也就二十多年前吧,除了没有电梯,还是挺好的吧。”他顿了顿,又道,“其实之前我也想再翻新一次的,但住这里的也没几个年轻人,那些老人都住习惯了,翻新对他们来说反而麻烦,会有噪音异味儿之类的。” 孙傀抓住了最关键的那句话,问道,“重建?是发生什么事吗?为什么要重建啊?” 房东又看了他一眼,孙傀顿时就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但好在对方也没有追究他这样问的理由,反而耐心地回道,“因为遭遇过地震余震。” “余震?” “嗯。你平时看新闻的吧?” 孙傀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二十多年前云水市发生的那场地震吗?” 孙傀想了想,道,“知道,当时我父母就在云水市打工,不过因为离震源较远,就没有出什么事,那时候我都还没被怀上,是我妈讲给我听的。” 房东“嗯”了一声,看向前方,继续道,“当时‘云水市’的余震传到了这里,本来还不足以搞垮一栋楼的。但是当时四楼的一个厨房忽然炸了,冒出了火舌,一下就引起了恐慌。原本只要躲好就没事的,但因为那场火,发生了楼梯踩踏事件,又因为太多人一起往楼下跑,这栋楼突然就跨了。后来也发现这栋楼的地基有一些问题,就进行了重建。” 孙傀想起了昨晚他见到的那间被火烧过的屋子,以及那些灵来,一下就沉默了。 这时,房东拍了拍他的后背,“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打听这干啥?课程问卷调查?” 孙傀摇了摇头,“不是。” 两人已经来到了六楼,房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我还要回去教训我儿子一顿,下次再一起聊会儿吧,和你聊天还挺舒服的。” 孙傀没怎么听懂对方最后那句,但还是应下了。 他看着房东打开了601号房的房门,默默记下,这才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 绵岩大学男生宿舍楼楼下,李枫一下课就急忙赶过来候着了,她又进不去男寝,只能等着肖闲自己出来了。 恰好今天肖闲也不想点外卖,就被李枫逮了个正着。 “哎?我赶着去吃饭呢,我可不知道孙傀在哪儿。”肖闲被她拉出了宿舍楼,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而李枫则不管他在说什么,直接先拉到人少的地方再说。 “干吗?孙傀欺负你了?那你找他去啊,我可不背锅。”肖闲将胳膊挡在身前,一副要正当防卫的样子。 李枫看着他,没有说话,等他冷静下来后,才道,“孙傀今早上不是把账号的事告诉你了吗?我是为这件事来的。” “账号?”肖闲先是一愣,然后立马狂摇起脑袋,“什么账号?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枫嘴角抽了抽,示意他小声一点儿,然后道,“我不是要找你麻烦,只是账号的事确实很重要,你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要是单纯因为知道圈子的存在就遭遇了不测就不好了。” 肖闲终于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他紧张地往周围看去,道,“可我真不知道账号啥的,孙傀也没详细告诉我,我就是和他,和你们一样能看到那些鬼之类的。” 李枫见他终于能正常对话了,便道,“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这件事啊。” “那我具体要做什么?”肖闲立马问道。 李枫:“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等我军训完了,就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个人孙傀之前也见过,账号就是他给孙傀的,只要你也拥有了账号,在圈子里就有自保的手段了。” 肖闲皱了皱眉,“那也太麻烦了,第二个选择是啥?” 李枫道,“第二个选择就是抹去有关你昨晚的记忆,因为需要对你身体里的灵动手,所以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也说不定。” “灵?那是什么?嗯……那我还是选第一个吧,感觉第二个选择很不详的样子。”肖闲道。 李枫悄悄地在身后比了个耶,天生拥有阴阳眼的人在圈子里都混得不错,她这次可是捡到宝了。 “灵就是人常说的灵魂、鬼魂之类的,它于你生前的体内存在,于你死后继续停留世间。第二种做法就是对你的灵魂下手,除去那部分记忆的停留。”李枫道。 肖闲摇头,“听不太懂,但我选择拥有账号就可以了吧?” “没错。”李枫高兴道,“那今晚的行动你也一起来吧,虽然你还没有账号,但打个下手还是可以的。” “!”肖闲立马又往后退了两步,“不去!打死都不去。”说完他就直接跑了,都不带再留个几秒的。 “喂,你!”李枫被他的胆小给惊到了,虽然之前孙傀也讲到过肖闲胆子很小,但没想到居然直接跑了。 她生气地愣了几秒,才收拾好心情,找孙傀去了。 没事,反正对方也答应要加入这行了,她还是没亏的。 第12章 简单驱灵 晚上12点,李枫和孙傀走出了608号房。此时走廊和楼道上都没有灯光照明,光源则来自于他们手上的蜡烛。那两根蜡烛还是李枫带来的,燃烧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 “你昨晚遇到的那些灵都不算恶灵,只是生前遇害后停留在了此处。不过,如果长期放任它们不管,它们死前的各类情绪也会逐渐混在一起,持续发酵和膨胀,直至影响这栋楼里活着的人。”李枫已经从孙傀那儿了解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她走在孙傀后方,分析道。 孙傀一直注视着前方的情况,闻言脚步微顿,“就像之前我在地铁站遇到的那群灵一样?” 李枫轻轻晃了晃脑袋,她看向周围的墙壁,回道,“还是有些不同的。地铁站里的灵大部分都是自己选择的死亡,但这栋楼里的却是被迫死亡,死前爆发的情绪是不同的。所以不是有‘凶宅’的说法吗?死过人的屋子一听就不想住,但像地铁站这类地方还是要正常使用的,除非发生的死亡事件太过恶劣,才会被封。” 孙傀将这些话也记了下来,他举起蜡烛往周围照去,忽然道,“外面是不是太安静了?” 凌晨12点多,街道上还是会有车辆驶过,但此刻耳边却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以及火焰燃烧的轻响,甚至就连楼道窗外都只剩一片浓稠的黑色。 李枫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异象,但她心里却并没有感到恐慌,反而语气平静道,“说明我们手中的蜡烛起到了它该有的作用。” 下至一楼,面前果然多出了通往更下层的楼梯,孙傀又虚心问道,“为什么那群灵会出现在地下负一层呢?这栋楼以前也没有地下负一层啊。” 李枫拿着蜡烛往后照了照,回道,“那个房东不是说这栋楼重建过吗?那些被压死在废墟下的人,自然不会待在新建的建筑里,因为那是它们生前没有接触过的地方。你昨晚遭遇鬼打墙时经过的那些楼层,也不过是属于二十年前它们的记忆残留。而那个所谓的地下负一层,也只是凭借它们的记忆形成的异空间而已。” 孙傀又将那些新出现的名词记下,和李枫成功下到了负一楼。 面前的走廊如巨兽张开的血口,散发着危险且不祥的气息。远处有风袭来,将两根蜡烛的光都吹得左右摇曳似要熄灭。 李枫来到他身旁,将她手中的蜡烛也递给了孙傀,然后取出一张黄符,放到了烛火上点燃。 白色的烟升起,孙傀闻到了一股他从未闻过的气味,很臭,但细闻似乎又有点儿淡香,很新奇的体验,他就不免多闻了几口。 “好闻吗?”李枫将点燃的黄符往周围晃了晃,直到整张符都被燃尽,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说不上来,很臭,但又觉得很吸引人,我形容不来。”孙傀道。 李枫又从他手里拿过了一根蜡烛,照向前方道,“形容不来很正常,毕竟也不是正常的造物。”李枫看向他,又不免逗他道,“不过里面有个成分是尸油来着,就是从人的尸体上取的那种尸油,你闻到的恶臭就大部分来自于它。” 闻言,孙傀手指微顿,顿时又感到一阵反胃,脸色难看起来。 李枫则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别担心,对人体还是无害的,只是会将那些灵都吸引过来。” 孙傀空着的手握紧,他看向李枫,认真问道,“那些尸油都是怎么来的?” 李枫被他认真的眼神看着,都不好意思继续逗他了,也认真回道,“来自那些圈子里死去的人,以及一些……你以后就会懂了,放心吧,不是什么不好的渠道。” 孙傀眼里还有些不信任,李枫只好将手一摊,无奈道,“好吧,其实我是骗你的,只是想吓吓你啦。” 孙傀握着的手这才放松了些,心里松了口气。 “你这人一点儿都不好玩。”李枫小小地抱怨道,接着又神情严肃起来,“符也烧了,那些停留此处的灵马上就会于此地现身,我们要做的就是平复它们生前的怨气,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进行驱散。但也要小心,它们可能并不会好好配合。” 她说着又将一把桃木制的小刀递给了孙傀,道,“用桃木触碰到那些灵,自然就能做到驱散它们了,但也要注意不要被它们抢去了。之前圈子里有个前辈在驱鬼的时候,使用的青铜剑就被那只恶灵给抢去了,结果就惨死在了自己的剑下,不过学长也不用太担心,那些灵应该还没有变成恶灵。” 孙傀并不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昨晚他可是被那些灵追着跑了好久,差点儿腿都跑废了,虽然也没有死,但还是很惊险。 “我会小心的。”他道。 李枫朝他点了点头,遂看向走廊被黑暗笼罩的地方。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她挡在了孙傀前面,将蜡烛举过去道,“来了。” 一双被烧焦的腿首先出现在了烛光照亮的范围,李枫和孙傀对视一眼,前者小心地靠了上去。 突然,那双腿直直地朝他们冲了过来,李枫也看到了一个被烧焦的人形,她还是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蜡烛也被一只烧焦的手给碰倒。 那个烧焦的人直奔着孙傀去了,李枫情急下推了孙傀一把,另一根蜡烛也掉到了地上。 光亮瞬间远去,周围也安静了下来,孙傀稳住身体,连忙朝一个方向喊道,“李枫?” 李枫也站稳了身体,回应道,“不用担心,那些灵没有恶意,多半是因为学长的体质才会如此。” 孙傀闻言,右手拇指扣向了无名指的指腹,上面的伤口还没有好,难道是这个原因? “用我的血能平复它们的怨气吗?”他忽然问道,耳旁顿时就传来了李枫的喊声,“怎么可能?学长的血只会让那些灵变得更强大,到时候就更不好驱散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孙傀又问道。 李枫回道,“没事,我有经验,学长在原地好好待着就行,要是感到身体被什么东西给碰到了,就拿桃木去刺它们就行。” “好。”孙傀应道,看来他只会给对方添麻烦。 耳旁的动静逐渐变小,李枫似乎是去了别处。 “跑……” 这时,一道空灵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孙傀才刚放松下去的神经立马又绷紧起来,他握紧手中李枫给他的桃木,在黑暗中朝四周警惕着。 “跑……” 那道声音又从他左边传来,似乎是个小女孩的声音。而右方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带着他快速跑了起来。 刚开始孙傀还想挣脱开那只手,但渐渐地,他就冷静了下来,对方似乎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徐安顺?”他喊了一声,那个人顿了一下,又带着他继续往前跑去。 看来确实是对方了。 孙傀一下就安心了不少,完全放心地跟上了对方。没跑多久,对方就带着他停了下来。 手腕上的力道消失,孙傀也缓了缓气,这几天的运动量太超标了,明天早上腿肯定会痛。 黑暗中,一道亮光在前方出现,孙傀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两旁的门都是打开的状态,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灵的样子,应该是都去李枫那儿了。 前方的光就像是来自一个安全的地方,孙傀朝那儿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还是乖乖在这里等李枫解决完那些灵吧,要是他又闯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不就又给对方添麻烦了吗?那可不行。 孙傀朝周围看去,他已经决定不去探寻前方的光亮了。徐安顺带他来这里肯定也是有什么原因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在周围找一找的话肯定就能知道了。 正这么想着,旁边的一扇门内走出来了一个女孩,孙傀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举起手中的桃木对准了女孩的方向。那个女孩大概就八九岁的样子,右胳膊似乎因为地震被压断,只剩一只空荡荡的袖子,以及身上的大片血迹。 那个灵看了一眼孙傀,抬起左手指向了前方光亮起的方向,嘴里念叨道,“跑……要跑……” 孙傀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李枫之前告诉过他要驱散那些灵的话,就用桃木触碰到它们就行,于是他小心靠了过去。 那个灵眼珠转动,视线移向了他,又大声喊了起来,“跑,快跑,好可怕,好疼!地震来了,好疼!” 随着那个灵的声音落下,这栋楼似乎也震动了起来,孙傀脚下不稳,直接就摔了下去。 “好可怕,好疼!”那个灵看向他,身上的血迹蔓延的更多,脸上也全是痛苦之色。 孙傀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站稳,于是他直接在地上躺下,滚到了墙壁旁,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举起手中的桃木,朝那个灵靠了过去。就在即将碰到对方的时候,孙傀的视线移向了对方身上被血染红的衣物,那片红唤醒了他脑海深处的回忆,就如好几年前躺在他面前的徐安顺一样。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立即驱散那个灵,而是蹲在了对方面前,“别怕,已经过去了,不用再害怕了。” 说到底,这个灵生前也只不过是地震的受害者,而且还是在那样小的年纪就丧失了性命。 那个灵冷静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了孙傀。良久,她伸出手,指向了身后的门内,“妈妈还在里面,她被砸到了,弟弟从肚子里流出来了,流了好多血。” 孙傀被她的情绪感染,眼角一热,居然有泪留下。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反常,耳边就又传来刺耳的喊叫,“救救妈妈,救救弟弟,好疼,好疼!” 耳内一阵刺疼,而他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可他浑身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完全没有挣扎的样子。 “喂!”这时,李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并揪着他的衣服将他从那个灵的身边拽开,“你疯了吗?虽然那些灵不是恶灵,但到底不属于人类了,你怎么能还靠近它们呢!” 孙傀终于回过神来,他不舒服地捂住了耳朵,感觉大脑深处就像被针扎了一般。 李枫松开了他,动作利落地又解决了身后围过来的灵,对他道,“快用你手中的桃木,总不能全靠我啊,学长以后也要独自行动的吧。” 周围的震动早已停下,孙傀还有些站不起来,他握紧那把桃木,再次看向了眼前不住流泪的灵来。 李枫是怎么找到他的?那个灵说的话又代表了什么?他刚才是被灵的情绪感染了吗?要怎么做?果然还是因为他的体质吗?但他的体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加入这个圈子真的是正确的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灵也朝他走了过来,孙傀立马紧张了起来。李枫暂时不会帮他,他只能靠自己解决。 他扶着墙站稳,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手中的桃木扔过去,那个灵就已经来到了他面前,速度十分地快。 “!” 孙傀手一抖,一时愣住了,然而那个灵却没有攻击他,而是自主握上了桃木的尖端,她的身体顿时就如泡沫般瓦解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孙傀还有些没理清现状,而这时李枫已经走了过来,“看吧,我就说那些灵不是恶灵吧。有时也会出现这样的灵,它们只是想寻求解脱。” 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孙傀一下就瘫了下去,脸上冒出不少汗来。 “这就解决了?”他问道。 李枫点开了手机,照向周围,回道,“不然呢?因为想让学长积累一些经验,所以才处理得比较麻烦。一般来说,这种不属于恶灵也不属于善灵的灵,处理起来都特别简单的。” 孙傀不解,“那之前是?” 李枫蹲下来道,“自然是演的啦,而且带着学长跑的也是我,结果学长却把我认成了别人,我好受伤耶。” “……”孙傀脸上有些发红,“所以你一个人就能轻松解决的吗?我还以为会给你添麻烦。” 李枫笑了笑,将孙傀拉了起来,“所以不是说了吗?想让学长积累一些经验。学长现在才白级,就算不是恶灵,都能对学长造成伤害。而学长的体质肯定会吸引来各种各样的灵,我总得提前训练一下学长嘛。” “那我刚才岂不是像个傻子?”孙傀道。 两人已经回到了现实,在原地休息了会儿后,才往608号房赶回去。 “哈哈。”李枫又笑了两声,“这是白级都会经历的事啦。当初带我的人甚至还拍了视频,我可想揍他一顿了。” 孙傀想了下,心里又平衡了。李枫则又对他说道,“不要试图去了解那些灵的情绪,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不要陷得太深。” 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有关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那些死去的灵已经全部从这栋楼消失了,不会对活着的人造成影响了。 回到608号房,孙傀打开了客厅的灯,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来整理一下线索吧。”李枫道。 “不是该睡觉吗?”孙傀道。 “等整理完线索再睡不就行了,又耽误不了太久。” 孙傀:“所以是要整理什么线索?” 李枫怒了,“当然是关于那个恶灵的啊,你之前没听那个灵说吗?她妈妈被砸中了,弟弟流出来了,所以我猜测那个恶灵就是二十多年前死在地震中的胎儿。” “你怎么分析出来的?”孙傀有些好奇。 李枫则将茶几上她带来的草稿本拿了过来,开始在上面写字分析。 “那个老人肯定在这里住了很久了,那么那个恶灵,也就是那个婴灵是怎么来的呢?如果要养小鬼,那些死在母亲肚子里的胎儿就是最佳的,而如果母亲在怀着胎儿的时候也死了,那她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自然就变成最优选了。” “我之前本来猜测,那个老人是在类似公共厕所这种地方捡到的死婴,但这时却又出现地震这个线索来了。而且,学长是在被那个恶灵找上的情况下接触到那些灵的,所以说不定那些灵里就有和那个恶灵有关的灵。” “让我们来假设一下,那个死婴其实是那个老人还没出生的孙子或外孙呢?” 孙傀听到这儿,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而李枫还在继续,“不过也只是个假设。所以我今晚才把学长也带上了,本来我一个人就能轻松解决的。但如果有学长的体质在,说不定就能引出和那个恶灵有关的灵来,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假设有一半是成立的。” “为什么是一半?”孙傀又问道。 “因为还不知道那个老人是不是独居,她的女儿或者儿媳是不是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地震。现在只能确定那个恶灵是死于二十年的地震,而且还是死在母亲的肚子里。” 孙傀脑子变得有些乱,他理了理思路,忽然想到昨天下午在公交车上见到了那个老人,而对方是往医院的方向走的。 他将这件事也告诉了李枫。 “那就决定好了,明天先去问问房东,然后再去医院看看。”李枫道。 孙傀又看向了站在厨房冰箱旁的那三个灵的集合体,道,“那它呢?” 一开始好像只是想处理掉十年前608号房跳楼自杀的那个灵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突然就变得如此复杂了。 李枫也看了过去,道,“今晚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嗯。” 洗漱好回到卧室,孙傀感觉今晚还是收获颇丰的。他掏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点进用户中心,用户昵称下面的白点还剩三颗了。看来光是被卷进和灵有关的事里,实力也能得到提升,只是不会有弹窗弹出来。 躺到床上已经是快凌晨三点了,孙傀定好了明早八点的闹钟,闭上眼盖好了被子。 第13章 梦中之人 另一间卧室里,李枫坐在床上,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她点进了一个微信头像,开始打字。 枫叶:哥,明天就是进入大学后迎来的第一个周末了,但还有好多事要忙呢,下周也要开始军训了。 她曾想过,就算大学也交不到朋友,至少还可以和她的哥哥去学校周围玩。听她的哥哥讲关于学校的事,认识她哥哥的朋友。 她的哥哥不会将她的事告诉别人,因为她哥哥是知道她是账号拥有者的,为了省去一些麻烦,她特意拜托了她哥哥不要和别人提起她。 枫叶:孙傀学长果然直到现在也没问我你为什么没跟社团的人讲过我的存在呢,从某一点来说,他比我还孤僻呢。不过,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呢,虽然有时候比较气人就是了。 枫叶:一般作为刚拥有账号的新人,学长应该是要先跟在我身后看我操作几次的,等到他看我驱散了几次灵后,再在我的监督下自行驱灵一次。但因为学长的体质,这点反而变得不好实现了。之前他还说在地铁站遇到了圈子里的其他人,那简直太危险了,还好对方没有要对学长下手。 那三个灵的集合体也是她刻意留着没有驱散的,就是想看看孙傀的体质对灵的影响会有多大多明显。 就结果来看,孙傀的体质对恶灵的吸引最大,而对普通的灵影响最大,而且还是坏的影响。不过,她相信,随着孙傀实力的提升,对方也能逐渐掌控自己的体质。 枫叶:今晚我们还驱散了一些过去受害者之灵。以前我刚入圈子的时候,也会想去了解一下那些灵生前的事,但到了后面,我就觉得是没有必要的了。想着那也只不过是人死后留在这个世间的记忆残留,只有那些恶灵或善灵,才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需要驱散。 枫叶:但孙傀学长果然不是个冷漠的人啊,只是性子比较冷淡。他今晚还差点儿被一个灵给害了。因为他的体质,让那个灵短暂陷入了混乱,差点儿就朝恶灵的方向发展了。不过没出问题的,因为还有我在呢。我可是很厉害的! 枫叶:我现在还只是赤级,等我到了橙级,就会去那个隧道找哥哥了。要引出隧道里的恶灵,靠我一个是不行的,还得加上孙傀学长。不过我不会害他的,只是利用一下他的体质把那个恶灵引出来就好。我会教他如何自保,然后等隧道里的那个恶灵被引出来后,后面的事就全由我来解决了。 枫叶:我果然不适合带新人。等学长反应过来我利用了他后,肯定就会跟我保持距离了吧。但是没关系,谢雨堂会替我继续教他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放着学长不管,毕竟一开始就是指定他来教学长的。 枫叶:爸妈最近过得也挺好的,我不久前还跟他们通过电话呢。妈还是时不时就会想你,估计还会难受好一阵吧。 将想说的话都打完后,李枫往后靠在了枕头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否正确,可能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把孙傀牵扯进来,但她确实需要孙傀吸引鬼的体质。 脑子里许多想法同时混在了一起,李枫感到一阵疲惫。突然,她抬手摸向了人中,摸到一片湿润,居然是流鼻血下来了。 外套兜里备着纸,她拿出来擦了擦,又想办法止住了血,才一脸倦意地躺下了。 学长的实力确实有在提升,她也得再加把劲儿,更加努力才行。 …… 孙傀这几天好像特别容易做奇怪的梦,有两次是梦到了徐安顺,有一次是被那个恶灵找上,而这次,好像又有其他的存在闯进了他梦里。 这是一个有些昏暗的房间,面前摆着一张木桌,而桌上正点着三根黄色的蜡烛。烛火轻轻摇晃,将周围照亮了许多。他坐在一张长凳上,而对面同样坐着一个人。对方的脸被黑色的兜帽罩着,只能窥见其下巴,而对方的身高让他看起来似乎也不大,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但在来到这个房间前,他先是梦到了有关二十年多前那场地震的事。 那是一个十分荒诞的展开,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摔在了一个客厅的地板上。他的衣物被地板上的血液浸湿,而那些血则来自旁边的一位孕妇。 对方被落地灯砸中了,因为地震以及其他的原因,她隆起的肚子被尖锐物划开了,震动将她的内脏翻了出来,看起来十分瘆人。 恐怖的梦他也不是没做过,所以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逃离现场,而是打量周围的情况,于是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哭声,以及一个熟悉的女孩。 那个女孩的胳膊还没有被砸断,只是身上受了些伤,又被眼前的情况给吓懵,只能瘫坐在地上哭泣。 “跑……” 仅剩一口气的母亲对她唯一的女儿道。浓烟已经从客厅门外钻进来了,震动的频率也一直未停。 他想去帮她们的,但是梦中的他只是个无法触碰梦中之物的旁观者,除了躺在一旁安静注视眼前的一切,什么都做不到。但那个女孩比他想得要坚强许多,也可能是突然升起的求生欲吧,总之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最后再看了眼母亲,就跑去打开了客厅的门。 门外跑过无数双腿,有人被人绊倒,有人被火吞噬,也有人被烟摁倒,他们都在往楼下跑,都想离开这危险之地去往安全的地方。 楼道实在是太拥挤了,随后发生的踩踏事件更是带走了好几条人命。但好在女孩凭借着自己娇小的身材从人群中挤了过去,顺利来到了一楼。 前面的大门似是冒着白光,只要她再冲进那道光里,就能远离死亡的威胁了。可惜幸运女神却并没有关注她,倒塌下来的墙壁砸中了她的胳膊,血一下就冒了出来。 女孩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她已经没了继续挪动身体的勇气。有人从她身旁跑过,也有人在慌乱中踩中了她的脚,孙傀就蹲在她面前,他很想帮助她,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在震动中,这栋楼终于还是塌了,很多人都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而活着的人也承受着失去亲人或朋友的痛苦。各类情绪在他眼中上演,逐渐化作黑色的粘稠物攀上了他的身体。 明明这些都是和他无关的情绪,但还是在他梦里重现了。 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强大,所以他并不了解地下负一层那群灵遭遇的真实情况,只是脑中有个大概的猜测。而这场关于过去的梦似乎是因为他曾受那个女孩死前的情绪感染,所以才于今晚构筑起来的。 他真的有帮到那些灵吗?明明是一群早已死去的人,为什么还要选择继续痛苦地徘徊二十余载呢?只能等到某天被圈子里的人发现,才能有机会挣脱噩梦寻求解脱,这也太折磨精神了吧。 不对,痛苦并非它们的选择,而作为账号拥有者,就是要做这样有意义的事才对啊,就像之前在地铁站遇到的那个人一样,对方也是为那些因自杀而留下的灵来的。 他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不止是为了不再伤害到身边的人,他以后也想尽可能去解救那些因痛苦而死去的人。 “看来你的烦恼已经自行解决了啊。”木桌对面,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 孙傀回过神来,他现在还在梦里,只是这个梦比以往都要真实。 “这是哪儿?”他问着眼前的人道。 “梦里。”戴兜帽的少年认真回道。 孙傀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逗他,于是又重新问了一遍,“我是说,为什么我的梦里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还有,你又是谁?” 那个少年脑袋一歪,似乎是在尝试理解他提出的那两个问题,最后他答非所问道,“你的体质太特殊了,成长太快是不行的,不然一定会招惹祸端。” 少年又伸出左臂,拿起中间那根蜡烛,将其倾斜,用蜡油在桌上作画。 那是一个奇怪的符号,孙傀不知其意,疑惑地看向少年。 “记住这个符号,然后———远离它。”少年道,又趁蜡油没有完全凝固之际用蜡烛将其抹平了。 “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孙傀问道。 少年一拍手,将一条腿抬起踩在了长凳上,又将胳膊搭了上去,“注意到你的人太多了,而属于这个符号的存在也都太危险了,我是在提点你。” “可这不就只是个梦吗?梦里的东西也能信吗?”孙傀问道。 少年被他逗笑,又支起脑袋道,“对,只是个梦而已,醒来后你就会把一切都忘记的。” “那岂不是没有意义?” “不,那个符号会留在你的潜意识里,等到你在现实中遇到它,你的潜意识就会警告你远离它。” 孙傀陷入了沉思,今晚上的梦似乎还挺有趣的,他又看向面前坐姿洒脱的少年道,“我们之前也见过吗?我是说在梦里。” 少年很快回道,“当然,第一次见还是在你朋友去世的时候。” “可你看着比我小很多啊?” 少年抬起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再次答非所问道,“时间要到了,下次见面估计又要很久了吧。” “你要离开了?” “是的。” “可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少年用食指指节抵住了下巴,突然一副大人的口吻道,“我可以是任何存在。但一定要推出个身份来的话,你可以把我理解成是你的心理医生。” “我不懂。” “哈哈,你当然不懂。为了不让你成长太快,我特意拿走了你的一些天赋、一些记忆和一些情感。” “……” 这个梦开始有点儿诡异了,孙傀不想进行下去了,而少年也终于起身了,“给,这是你小时候的一段记忆,你可以查看,不过醒来后照样会忘就是了。我得走了,那群家伙在催我了。对了,这次的账号你可一定要好好使用啊,不要再像之前那几次一样给再给弄坏了。” 孙傀看向面前的镜子,又有许多问题想问对方,但当他再看过去时,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当真是个奇怪的梦啊。 他拿起桌上的镜子,镜面是灰蒙蒙的,连他的脸都照不清晰。可当他再凑近去看的时候,一段记忆就浮现在了他脑海里。 那是徐安顺去世后的第七天。 “傀儿,今天也要出去玩吗?”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母亲这般担忧他的样子了,不对,之前还在放暑假的时候,因为社团的事,他母亲也用那种眼神看过他来着。 “对,我和徐安顺说好了,每天都要出去玩的。”镜子里的那个他表情太活泼了,并不是他记忆里的他自己。 场景发生了转变,变成了那个公园。 “徐安顺,为什么他们都说你不在了啊?明明你就跟在我旁边啊,就是不怎么说话了。” 他小时候就能看见徐安顺来着的吗? 浮现在镜子里的徐安顺,额头上凝固了大片血迹,身上穿的校服都被染红了一半。 镜中的他又掏出了一部黑色的手机,对身旁的徐安顺炫耀道,“有了账号后,我就能看到真正的鬼了,你也一起来吧。” 不对,这不是他的记忆,他的回忆里没有这段剧情。 镜子里的徐安顺忽然抬起了头来,看向了镜子外的孙傀。他好像确实记起了什么———他的体质会引来恶灵,而他必须更小心低调。 这个念头开始在他的潜意识里扎根,即使醒来后会忘记一切,他也完全不用担心,就像那个留在他脑海深处的符号,会一直提醒他。 面前的蜡烛熄灭,手中镜面破碎,梦境迎来了结局。 …… “嗡———嗡———” 早上八点,孙傀被震动的手机叫醒。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大脑还一半迷糊一半清醒的,昨晚似乎一夜无梦,倒是睡得挺舒服的。 眼前由模糊变得清晰,孙傀大脑启动成功,但他还有点儿不想爬起来,视线往某处移去,居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站在他旁边。 那个人脑袋烂了一半,肩膀上还各长着另外两颗脑袋,三双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孙傀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他看到的并不是人类,而是这间屋子以前的住户,那三个灵的集合体。 虽然之前获得阴阳眼后他就能隐约看到一些灵了,但视野从未如此清晰过,高清得都有些吓人了。 “叩叩。”这时,李枫站在门外敲门,“学长,你起床了吗?我看你冰箱里有菜,就做了早饭,起床一起吃吧。” 孙傀冷静下来,应道,“好的,马上出来。” 那个集合体又走开了,直接穿过了门板离开了卧室。孙傀瘫坐下来,他掏出手机,用户昵称下面的白点还剩四颗,原来这就是实力提升所带来的显着效果吗?那是不是就说明,以后他无论去哪儿,都能随时看到那些灵了,而不是还需要花费些功夫才能看到? 心情一下就激动起来,孙傀嘴角上扬,遂又往身后看去,他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也能看到徐安顺了,但很可惜的是,视野内仍然只是一个由白点构成的人形轮廓。 看来徐安顺真的很恨他啊。 孙傀激动的心情又一下蔫了下去。他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出了卧室。今天还有得忙呢,哪儿有时间激动和伤心?尽早解决那些麻烦事吧。 第14章 有用的信息 来到客厅,桌上正摆放着一锅蔬菜粥以及一碟他母亲塞在他行李里的腌萝卜,李枫已经替他盛好了一碗,正等着他坐下来一起开饭。 这种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吃上一顿饭的场面,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出现,这让孙傀有种自己被李枫当儿子养的感觉,就像他母亲每天早上也会准备一天的早饭一样。而午饭和晚饭就是他和他父亲换着来了。 “快来坐吧,昨晚上折腾了那么久,今早得吃点儿好的啊。本来还想煮两颗鸡蛋的,但冰箱里似乎并没有。肉也没剩多少了,我就没动,不过早上吃清淡点儿也好。”李枫道,她坐在餐桌另一边抬头望着孙傀,脸上带着微笑,那颗蝴蝶状的银色耳钉隐隐闪着亮光,就像活过来了似的,衬得李枫更显活力。 孙傀打了个哈欠,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了。面前的粥还冒着热气,但表面已经结有一层透明的皮了,看来这碗粥已经准备有一段时间了。 “你今早多久起的啊?”为了不让气氛显得尴尬,孙傀问道。他又舀了一口面前的粥放进嘴里,温度正好,米粒软糯可口,煮烂的菜叶也平添了一股清香。蔬菜粥滑过口腔进入胃里,很好地抚慰了他昨晚累积的倦意。 李枫等他喝了一口后,见他一脸满足的样子,不仅笑了笑,遂回答了孙傀的问题,“大概六点多吧。因为大一还有早练,所以都起得挺早的,五天下来也习惯了。而且,高中时候的生物钟也还在呢。” 孙傀又用放在碟子上的筷子夹了几根腌萝卜放进碗里,顺着成功开启的话题聊下去道,“高考完后不是有三个月的假期吗?你每天也起得很早吗?” 李枫接道,“高考一结束我爸就让我去考驾照了,哪儿还能睡上懒觉啊。而且,高三太忙都来不及提升实力,放假了肯定要努力起来啊,所以那三个月反而经常晚睡早起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呢。” 孙傀又点了点头,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问道,“那你拿到驾照了吗?” “当然。”李枫就像是特意在等他这句一般,孙傀话音都没落完,她就已经抢先回答了他。然后,就开始跟孙傀讲起了练车时的经历,比如教练请过他们吃饭,一起练车的一个姐姐人如何好,以及第一次练科二的时候脚都在发抖等等一切好玩的事情。 看着对方一脸开心讲着过去回忆的样子,孙傀则松了口气,看来不用生硬地将话题进行下去了,他只需要边喝粥边耐心地听对方讲就好了。 用过早饭后,李枫将他推进了卫生间,道,“学长快去洗漱吧,等我把碗筷收拾好后,就马上动身去往学长昨天见到的医院,养小鬼的事最好这两天就解决。不然下周军训开始,学长可就很难见到我了。” “我可以去运动场找你。”孙傀道,李枫则对他露出一抹浅笑,进了厨房。 站在卫生间里,孙傀注意到洗漱台上多出了一个人刷牙要用的东西,应该是李枫昨天带来的吧。昨天对方将她的斜挎包也一起带来了,当时他就觉得那个包鼓鼓的装了很多东西来着,看来李枫准备得确实很齐全啊。 他这般想着,又拿过了自己的杯子,拧开牙膏挤在了牙刷上,盯着面前的镜子开始刷牙。那三个灵的集合体就坐在马桶上盯着他刷牙,又时不时和它左右两边多出来的两颗脑袋进行对话。孙傀也听不到它们在说什么,于是便没多管。 他含了口水漱了漱嘴里的牙膏沫,又低头吐掉,再抬起头时,他通过镜子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形轮廓跑到了马桶那里将那个集合体驱赶出了卫生间。驱赶完后,那个人形轮廓又自己坐到了马桶上,开始盯他。 “……” 孙傀将杯子放下,心里想道,原来徐安顺还有这样的一面啊。因为小时候徐安顺身体不好,他就总觉得会有人欺负徐安顺,把徐安顺当弱者来看的。没想到成了他的背后灵后,反而能欺负其他的灵了。 发现了童年玩伴这没见过的一面后,孙傀嘴角没忍住往上翘了翘。然而很快,一道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徐安顺就是你害死的。” 上扬的嘴角立马又收了下去,孙傀手指微缩,移开了视线,即使只是镜子里的徐安顺,他也觉得自己没脸见对方。 弯腰捧了把水浇到脸上,孙傀捂住了脸,脑中各类想法又升了起来。要是徐安顺一直都不跟他说话该怎么办?如果徐安顺只是因为恨他才成为了他的背后灵,他又该如何面对对方?徐安顺的父母又如何呢?虽然他们没说过一句责备他的话,反而还安慰过他,但他们真的不恨自己吗? 心脏处隐隐抽痛,孙傀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搓了把脸,将腰直了起来。 坐在马桶上的那个人形轮廓已经不见了,孙傀看向身后,有个明显的影子正连接在他脚下,但灯光也在他身后,所以那不是他的影子,而是徐安顺。 “学长,你好了吗?”李枫来到卫生间门口,探进一颗脑袋问道。 孙傀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回道,“好了。”然后便走出了卫生间。 出门前,两人还就那家医院简单聊了几句。因为孙傀还记得那个老人是在那一站下的,所以李枫很快就托人查到了那家医院的信息。 站在客厅门口,李枫看着手机上的内容道,“那家医院始建于九十多年前,存在的历史还是蛮久的。‘故事集’里也有不少关于医院的故事,其中就有这家医院。” 孙傀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要怎么查?” 李枫看了他一眼,将手机收起来,“当然是直接去问房东啦。那个老人应该在这里住很久了,房东肯定多少也了解对方的情况,毕竟二十多年前还发生过地震嘛。” 孙傀反应过来,道,“房东住在601号房。” “嗯,走吧。”李枫打开门,两人于是来到了这层楼601号房的门口。 现在也就早上九点多的样子,孙傀看了看李枫,有些不好意思敲门,但想到昨晚经历的那些,想到那个女孩的灵,他又鼓起了勇气,抬手敲响了面前的门板。 “谁啊?”屋内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孙傀觉得有些耳熟。 门被打开了,一个穿黄色小熊睡衣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门口,对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似乎是刚醒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脸上还带着一些起床气。 而孙傀也认识对方,毕竟昨天他才见过,就是房东的那个儿子。 “干吗?”那个年轻人皱着眉朝门外的两人问道,和昨晚跟他打招呼时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孙傀不自在地握了握手,回道,“我们想找房东。” “房东?”那个年轻人头往后看了一眼,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孙傀和李枫道,“我爸出去锻炼去了,他每周有几天都会这样,现在估计也快回来了,你们往楼下走说不定就能在楼道上看到他了。” “好———”孙傀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门就又被关上了,看来对方确实被他们打扰到了。 孙傀有些尴尬地看向李枫,对方则道,“走吧,既然已经得到想要的回复了,也就没必要继续缠着那个人了。不过对方的态度确实不太好,学长你别放心上啦。” 孙傀摇了摇头,“要是我睡觉的时候有人吵我,我肯定也会觉得难受。不过谢谢你安慰我。” “哈哈。”李枫不知是被他的哪句给逗到了,笑了两声,又道,“确实是学长会说出的话呢。” 孙傀也跟着尬笑了两下,两人这才往楼下走去。 果然就如那个年轻人所说的一般,在他们下至二楼的时候,就碰到了满脸热汗的房东。 “哎?孙傀?你和你妹妹这是要去哪儿玩吗?我跟你说,绵岩市有个动物园来着,你们去那儿肯定好玩。”房东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道。 孙傀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个动物园可去,下意识就点了点头。而他旁边的李枫已经和房东搭起了话,“有机会我一定让我哥带我去。对了,我这不是刚来绵阳市吗?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前几天就不小心感冒了,还挺严重的,都被送去医院了。我哥还挺担心我来着,幸好昨天好了。”李枫说着还笑着看了孙傀一眼。 而房东一听,果然就和他们聊了起来,“那可得注意了啊,都送去医院了,得多难受啊。” “就是啊,下周还有军训,想想就累。”李枫道。 房东用毛巾扇了扇风,和李枫聊起了有关军训的事。孙傀则完全融不进他们的对话,被他们挤到了一边。 聊了好一会儿后,李枫才终于聊到了那个老人的事,“说起来,当时在医院的时候还碰到了一个人很好的老婆婆呢,她送了我哥一颗苹果,我就和她聊了几句,她说她也是住这儿的呢,就住在四楼。” 房东一听,似乎是在脑子里检索了一番,道,“你说住在405号房的那个人吧?唉,那个老人家也是命不好,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带走了她的家里人,仅剩的儿子也成了植物人,要不是政府和那个叫什么,爱心志愿还是公益捐赠啥的,反正就是愿意给她儿子捐钱住院,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撑过去呢。” “啊?居然还有这种事吗?当时是在走廊上碰到的,我都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当时问她,她也没说具体的情况,我就没在意。” 房东又立马道,“谁说不是呢?唉,她每天下午或晚上都会提一袋苹果去看她儿子,但那些苹果估计也送给其他病人或医生护士了吧,总之,现在全靠她儿子在支撑着她活下去了,也不知道她儿子还能不能醒过来,都睡了二十多年了。”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唉,先不聊了,我和我哥还没吃早饭了,正要去吃顿好的,就先不聊了啊。”李枫道。 “那行吧。以后有时间再一起玩啊,我儿子小不了你们几岁,他这人就爱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什么时候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我都觉得比考上大学还要好。” 李枫和孙傀对视了一眼,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多评价,只好笑着应和了几句。 终于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两人便又往公交车站点去了。本来李枫一开始是想打车去的,但考虑到孙傀肯定会说公交车更划算,她也就选择了赶公交。 “到时候我们去医院,就说我们是慈善组织的,去向前台的护士打听一下有没有一位经常提苹果来的老人,不过估计也问不到具体的病房,直接去植物人躺的那几层看看。” 去往公交车站点的路上,孙傀闻言,问道,“我们是要找到那个老人的儿子吗?” 李枫回道,“当然不是。房东不是说那个老人每天都会去吗?我们只要等着她来就行了。在医院人那么多的地方,她肯定不会搞出什么大的动静,何况她儿子还在那儿了。” “有道理。”孙傀道,“但那个婴灵不是被她养在居民楼里吗?在医院是解决不了那个恶灵的吧?” 李枫笑了笑,解答了孙傀的疑问,“确实。不过那个婴童的来历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果然是她没有出生的外孙,那我们只有先说服她才能去解决那个恶灵了,不然她那么大年纪,万一情绪激动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我们可只做驱鬼的事,可不会害人。” “这样啊。”孙傀感觉又学到了什么。 两人来到站点,他们要赶的那辆公交也正好来了,于是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家医院。 那家医院的外墙看起来确实有上了年代的样子,但走进里面后,还是能感受到翻新了不少的样子。此时来医院的人还不算太多,外面的走廊上还没有多少病人或病人家属的存在。 医院一楼还有几名来自附件大学的志愿者,他们身上穿着红色的志愿者服装,十分好认,于是李枫干脆也不去找医院的护士了,直接去找了那几个大学生。 “你们好,我们是慈善机构来的,负责给这家医院的植物病人捐赠爱心。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那些病人目前的情况的,请问你们知道该去哪楼吗?” 有几名志愿者一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看着她,而有一名志愿者则指了指楼上,道,“我来这家医院很多次了,如果你们真的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可以上五楼问问,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好的,谢谢啦。”李枫道。 进入医院的电梯,没有其他人进来,李枫便小声和孙傀聊了起来,“现在离中午12点还有一段时间,那个老人要下午或晚上才来,要不学长先和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先去五楼吗?”孙傀看了下对方按亮的电梯楼层,确实也是去五楼的。 李枫则道,“是要先去五楼看看的,但看完后,就去其他地方逛逛。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故事集’里也有关于这家医院的故事,我怎么可能会放过提升实力的机会呢?不过只是先去看看情况而已,如果很麻烦的话,等军训完了我自己来就好了。如果不麻烦,学长跟着我一起也能捞到好处的。” 孙傀想了想,对方说的挺有道理的。他早就感觉到李枫是为了李桦学长才找上他的了,而对方如此着急地想提升实力,他怎么会不帮对方呢? “好。”他应道,电梯也传来“叮”地一声,医院五楼到了。 第15章 医院故事 李枫和孙傀走出电梯,五楼的走廊上还没多少人,两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李枫道,“先简单在这层楼看看吧,等下午那个老人来后,再说后面的事吧。” 孙傀没有异议,于是两人便各自绕着这层楼逛了起来。 这家医院还挺大的,孙傀拐进另一条走廊的时候,旁边的长椅上正有一个在叹气的男人。那个男人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脚上还打着石膏,但旁边却不见他的拐杖。周围的人也像没看到他一般,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唉。”孙傀凑近的时候,那个男人又叹了一声,他面有难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想叫身旁路过的人帮他,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孙傀很难不注意到那个男人,但他也不敢把视线放在那个男人身上太久,怕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唉。”那个男人又叹了一声,而这次明显是朝着孙傀来的,似乎还有着些许责怪和无奈的意思。孙傀隐约感到良心在作痛,他犹豫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做好了去和一个陌生人搭话的准备。 “您好,请问,您是需要帮忙吗?或者要我帮您把护士叫过来吗?”孙傀转身走过去道,而旁边有个上了年纪的病人家属向他投来了奇怪的眼神。 孙傀顿时觉得骑虎难下,脸都红上了几分。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太冷漠了,我都坐在这里多久了,都没人要搭理我的。小伙子,还是你好啊。”那个病人看着他道。 孙傀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了,而那个病人家属也靠着墙打量起了他。 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孙傀顿时后悔了自己搭话的举动,他不喜欢这种被注视或被关注的感觉。 “需要我帮您去拿拐杖吗?是落在病房了,还是被别人拿走了?”孙傀现在只想快点儿解决那个病人的麻烦,然后立马抽身走人。 “唉,拐杖?我不需要拐杖,没有拐杖我也能走!”那个病人说着还情绪激动了起来,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还在孙傀面前来回走了几遍。 “既然你不需要帮忙,那我就先忙自己的事去了?”孙傀还有些不放心,看着又在自己身旁坐下的那个病人道。 那个病人一时没回复他,而这时,一旁观察了他好久的那位病人家属也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小伙子,你———是和你家里人一起来的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孙傀不知道为什么又会多出个人来找他搭话,他愣了愣,见那个病人仍然没有要回他话的样子,就先回复起了那个病人家属的话,“我是和我朋友来的。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病人家属看了他好几眼眼,又道,“小伙子,你刚才一直在自言自语,是不是,就是,走错楼了?或者,和你朋友走散了?” “自言自语?”孙傀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样呆呆地愣着,然后,他突然猛地往自己旁边看去,这才意识到他刚才都是在和一个死人对话。 气氛忽然就凝固了,孙傀满脸尴尬起来。 “哈哈……”突然,那个病人大笑了起来,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而站在孙傀旁边的那位病人家属也崩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小伙子,你咋那么好骗呢?” 孙傀又呆住了,他已经不知道该信什么了,就这样任由那两个人嘲笑了自己好久。 “学长?”一道熟悉的声音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李枫已经从其他地方过来了,她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孙傀,又注意到了他身旁的两个存在,立马就走了过去。 “学长,你咋还和两个灵聊起来了?万一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学长是从精神科来的呢。” “灵?”孙傀疑惑道。 “对啊,没有影子的自然就是灵了啊。”李枫将他从长椅上拉了起来,然后左右的看了下周围的人,见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心里才松了口气,幸好没人注意到孙傀的异样。 孙傀也看向了那两个人的脚下,果然没有发现他们的影子,那他刚才岂不就是被这两个灵给耍了? “哈哈,小伙子,看来这就是你那位朋友了啊。抱歉啊,我和我老头子实在太无聊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看到我们的活人,就忍不住逗了你一下,你别生气啊。”那位病人家属道,不,应该是那个女性的灵道。 “好了,学长,该陪我去其他楼层看看了。”李枫则很好地无视了那两个灵的存在,对孙傀道。 而孙傀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现状,他看向坐在长椅上朝他友善微笑的那两个鬼,心里既难过又欣慰的,难过他们的双双逝世,又欣慰他们死后也能在一起的处境。 看来他以后也要注意自己遇到的陌生人究竟是人还是鬼了,不然可就麻烦了。幸好这次遇到的这两个鬼没有要加害他的意思,只是单纯想逗逗他,不然后果可不堪设想。 告别了那两个灵后,孙傀也注意到这层楼确实有不少人没有影子,而大部分没有影子的人都穿着病号服,要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要么就在病房周围随意地晃悠。它们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和致命伤,如果不仔细看它们的脚下的话,确实难以分辨。 阴阳眼果然是个好东西啊,他以前简直都不敢想象有一天他能看到这么真实的鬼。而且随着他实力的提升,能见到的鬼也会越来越多,并越来越清晰的。 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李枫也终于松开了他的手,然后一脸严肃地说了起来,“学长,你以后可一定要注意了啊,在有人的地方,千万不要和鬼搭话,不然一个不小心被送进精神病院了也说不定,圈子里有不少前辈就遭遇过这种情况,那老麻烦了。不过,没人的情况也尽量不要搭话,谁知道那些灵是带着什么目的来接近你的呢,学长的体质又会吸引它们,以后可一定要注意啊!” 孙傀发现李枫越来越像他母亲了,就是这种唠叨的地方尤其像。不过他知道,这都是对方关心他的表现,于是他很听话地应下了,“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后一定小心。” “那就好。”李枫放心了不少,又悄摸看了眼四周,见没人过来,才拉着他到了一个角落,拿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我在‘故事集’里找到了有关这家医院的故事,学长先拿去看看吧。” 孙傀没有立马接过,而是道,“账号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直接给我看可以吗?” 李枫则一脸完全相信他的样子道,“没事,我相信学长。而且,就算学长不小心看到了我的账号昵称也没关系,学长总不能害我吧?” 这份没来由的信任反而让孙傀倍感压力,他拒绝了对方,然后道,“我用我的账号搜索就可以了。” 李枫则道,“学长现在的实力是搜不到的,学长不也知道有些内容是上锁的吗?不然我怎么会让学长看我账号呢?我可没那么容易轻信别人。” “不能用正常的手机截图吗?”孙傀又问道。 “如果能截图就不会有专门为网站服务的手机被创造出来了,直接建个网站谁都能登上去不就好了?学长能想到的我肯定也能想到啊,难道学长是在小瞧我的智商吗?我可是靠自己的实力考上绵岩大学的。” “没有,抱歉,我这就看。”孙傀有些慌了,他是真的很不擅长和别人独处。 从李枫手里接过那部黑色的手机,孙傀小心地看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偷看到什么不能看到的信息似的。不过渐渐的,他就被那个故事给吸引住了。 发布这个故事的是一名普通人,以前就在这家医院工作,是一名夜班护士。 「揭露医院人流室的异象——— 最近几年,绵岩有家医院有许多女性来做人流,听护士长和科主任说,每年都有不少人来,而这几年来的尤其多。最小的孩子才十一二岁,有些还在上初中的,都有结伴来的。现在的世道,简直可怕! 我从上个月开始值的夜班,同事也跟我提过,晚上千万不要去挨着人流室的那间厕所,就算憋不住,也到走廊另一头的厕所去上。但我是不信这些的啊,虽然像医院这类的地方多少都会传出一些灵异事件,但我觉得都是跟周围的磁场有关。 那天晚上,我实在憋不住想去上厕所,蹲下去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外面有什么东西在爬,但我觉得那肯定是心理作用。上完后去洗手台洗手,旁边的水龙头也自己拧开了。这种情况我遇到过,应该是水龙头出了故障,我洗完后也顺带拧上了。 我可不信那些啊,我真不信那些。我连大体老师都见过,也见过那些因为人流被弄出来的胎儿,我怎么可能会怕?但那天我是真的怕了,从厕所出来后,我隐约听到人流室里传来了响动,就想看看里面的情况,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那些被肢解的胎儿尸体在房间里爬动。那可不是一整个胎儿,大部分情况下,弄出来的过程中是会伴随肢解的,那些尸体的残肢都在各爬各的。有关节的就弯曲支撑着爬,没关节的都直接在地上滚,可是,可是人流室明明没有开灯啊,但我却看到了。那些胎儿的头都还没有睁眼,但是有好多双眼睛都在看我,到了后面,一个房间甚至已经装不下了,来做人流的这几年真的太多了。 我现在已经从那家医院辞职了,那天晚上的经历可能就是个可怕的梦吧,但我对人流室已经有阴影了,连医院都有些不敢去了。 我现在看着我的女儿,都很庆幸我当年没有选择打了她。我嫁的人是个人渣,在我怀孕两个月出轨了,还带着那个小三消失了。我当时有想过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但还是没忍心。可能我心里还是膈应的吧,宁愿在医院里忙些,也不愿意在家多带带她,但现在我已经辞职了,也终于有时间陪她了,我以后不会放弃她了,那个人渣犯的错为什么要让一个孩子来替他还呢? 总之,大家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落入人渣的陷阱,在要孩子前也要多想想,让人流室死去的胎儿变少吧!」 评论区——— 匿名1:这几年打胎的人确实多,有人要去挑战一下的吗? 匿名2:都是些还没见过世面的灵,放着不管也没坏处吧,只是对这个世界感到好奇才到处爬的,只要看不到也无所谓啦。 匿名3:吓得我都不敢谈恋爱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恐怖故事啊。说不定那些人流室的灵就是故意为之的,因为故事发布者不是还有个曾想打掉的女儿吗?所以那些灵肯定是故意在她面前现身的。 匿名4:有道理。 …… 匿名41:我妈为了不让我祸害女孩子,让我喜欢男人去,这是可行的吗? …… 匿名121:看来是没人去了,那我也不去了。不是,你们咋知道是绵岩哪家医院的? 匿名122:因为住在绵岩啊?或者借助了什么法器之类的,反正用心一查自然就知道啦,楼上的该不会是新人吧? …… 孙傀将手机还给了李枫,这么一看,这个故事的危险性好像确实没多高的样子。前提是评论区里的分析是对的,而那个故事也没有掺假。李枫可说过,有些故事看着真实,但其实是别人瞎编的也不一定。 “怎么样?学长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李枫接过了自己的手机,重新揣回裤兜道。 “你打算多久去,妇产科好像在三楼来着。”孙傀道,算是答应要一起去了。 李枫又拿出平时在使用的那部手机看了眼时间,道,“本来想在午饭前去的,不过看那个故事的样子,去了估计都吃不下午饭了。所以我们还是先去外面把午饭吃了吧,然后等那个老人来医院看她儿子的时候和她聊聊,至于人流室,就明天再说吧,今晚上肯定也是处理那个婴灵的事。” “好。”孙傀全听她安排了。 两人又坐电梯回了医院一楼,那几个大学生志愿者还没去吃午饭,之前同李枫搭话的那个女孩走过来道,“你们了解到想要的信息了吗?那个五楼的护士姐姐还挺好说话的。” 李枫看向她,笑道,“算是了解到了吧,不过具体的内容可不是能随意打听的喔,毕竟这属于慈善机构和这间医院间的合作事项。” 那个女孩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走吧,吃饭去了。”李枫又对孙傀道,只是这次没有喊他学长。 两人走出了医院,又在附近找了找,随便挑了家面馆进去了。 “我要一碗小份牛肉面,不加香菜。”李枫对店里的人道,孙傀则点了碗大份的杂酱面。 因为店里人还不多的样子,两碗面很快就端上来了。吃面的时候两人也闲聊了一些学校里的事,比如男生宿舍死过人,女生宿舍发生过捅人事件的。 李枫对于这些事自然也很感兴趣,时不时就问孙傀几句,而对方也很耐心地回复了她。 “我也是听王学意学长讲的,他和李桦学长还有我都是一个社团的,李桦学长应该也跟你讲过吧?” 李枫点了点头,将嘴里的面咽下,又道,“关于那个男生宿舍死过的人,说不定肖闲学长就见过呢,他不是天生的阴阳眼吗?” 对方的声音压低了些,孙傀也不自觉放低了音量,“说起来你已经处理好肖闲的事了吧,怎么处理的?” 昨晚上他就想问了,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后面就忘了。 李枫道,“当然处理好了,我是谁?我可是李枫啊。等我军训好了,就带他去见赵老,也给他一个账号。” 孙傀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吃完面后,两人又再次回到了医院,在五楼的椅子上坐下了,专心等待老人的到来。 第16章 进展 下午三点过五分,一位老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孙傀立马就看了过去。那位老人手里提着一袋又红又大的苹果,脸上的皱纹特别多,背也驼着,正是他们在等的那个人。 李枫显然也识别出了对方的身份,顺着孙傀的视线看了过去。尽管她此前从未见过对方,但那个老人脸色苍白的同时,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隐隐发黑的,身上还缠绕着不祥的气息,也就是所谓的阴气,和医院里的其他人明显区分了开来。 “学长,等会儿你先上去跟那个老人搭话,就说是来医院看望生病的妹妹的,你们聊起来后我再过来,这样就不会显得我们的出现十分突兀了。”李枫道。 孙傀立马会意,他站起来,朝那个老人的方向走去。因为他并不知道对方姓什么,所以只好先拐进另一条走廊,假装是在拐角处偶遇的。 “哎,小伙子,你怎么也在这家医院?”如他所料,那个老人先同他搭话了。 “我……我是来看望我生病的妹妹的,她生病了,然后,我就来医院看望她了。”孙傀说得磕磕巴巴的,就像是在背几段不熟的台词一般,一听就很假。但那个老人也上了年纪了,家里没人聊天的她也很难分辨出孙傀是在撒谎,于是她立马关切了起来,“严不严重啊?医院这边怎么说的?” 对方由衷的关心让孙傀感到很难再开口说一句假话,他的良心就像被针贯穿了一般,特别是看到老人脸上因为担心而堆起的褶皱时,他就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人。 “哥哥?”幸好这时李枫出场了,从尴尬和良心不安这两种混合的情绪中解救了孙傀。 “这位是?”李枫的演技显然要比孙傀好很多,她的脸颊发红,就和感冒发烧时的症状一样,并且语气也虚弱了许多。 “哎,小姑娘,你就是他的妹妹吧,感觉怎么样啊?要不要来几颗苹果啊?”那个老人看向李枫道,她的关心来得太过容易,反而像是一位行骗的老手,让人忍不住揣测她的用意。 “谢谢这位婆婆,我其实已经好多了,就是感冒严重了些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对了,看您一个人来医院,是来复查还是做什么的?”李枫已经顺利和老人搭起了话来,孙傀知道后面就没他什么戏份了,于是便把舞台让给了她们。 旁边正好也有一张长椅,他就在上面坐了下来。这种情况他很熟悉的,从小到大,只要他母亲在外面遇到了认识的人,就会停下来和对方聊很久,而每当这时,他只要找个地方乖乖等她们聊完就好了。 长椅的另一端还坐着一个没有影子的病人,是个被剃光了头发的小男孩,年龄大概就五六岁的样子,孙傀没有过多关注它,望着李枫和老人的方向发起了呆。 她们已经从绵岩大学聊到了居民楼,现在正在聊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地震,老人眼角隐隐有泪花闪过,孙傀又移开了视线。 望着面前的地板,偶尔有活人走过,而那些灵似乎也十分喜欢跟在那些活人身后偷听的样子,时不时还自言自语几句,装作是在和那些活人对话似的。 “大哥哥。”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小男孩突然又在他面前蹲下了,指着他的身后道。 孙傀一愣,还以为是在和他搭话,但很快一个白色的人形轮廓就从他身后的影子里走了出来,和面前的小男孩玩了起来。 “大哥哥,我们来玩跳房子好不好?我以前都只能看别人玩。”那个小男孩对着徐安顺说道。 孙傀一时有些恍惚,似乎在那个小男孩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以前他也经常和徐安顺去公园里玩,而其他的孩子都嫌徐安顺身体不好玩不了太激烈的游戏,所以通常都不带徐安顺玩。但他不一样,因为只有徐安顺肯和他玩找鬼的游戏,所以他会和徐安顺一起玩。久而久之,好像除了徐安顺,他就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了。 “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能说话吗?那你和我一样都生病了啊。” 孙傀感到徐安顺看了他一眼,但那个人形轮廓却摇了摇头。 果然是不想和他说话吗? 孙傀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他又动了动手指,无名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如果以后再出现需要用到他的血的情况,又要咬破一次才行啊。 “哥哥,你怎么还坐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刘婆婆的儿子吧。”李枫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起头看向李枫,对方正满脸微笑地看着自己,眼里还有计划成功后的得意之色,他深吸了一口,也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从长椅上站起了。 去往病房的途中,孙傀了解到那个老人姓刘,叫刘群芳,而她仅有的一位儿子叫王成,以前是帮人搬砖的,但自从二十多年前因地震被砖砸中了脑袋后,就成了个植物人。而在昏迷之前,王成还不知道他的妻儿遭遇了什么。 至于老人的外孙,李枫就没打听到什么了,对方也有意在避开这个话题的样子。 进入病房,孙傀顿时就感到周身的温度下降了许多,尽管病房的窗外有阳光照进,但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更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就连里面的空气都是阴冷潮湿的。 这根本就不正常。 老人走过去,将那袋苹果放在了床头柜上,又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将床上那人的手拉过来握在了自己手里,眼底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我儿子已经躺了二十二年了。这二十多年来,我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得不再年轻,看着他的头发逐渐被岁月染白,然后啊,就盼着他有一天能醒过来,可又怕他醒来后无法接受他现在的模样,也无法跟上如今社会的发展。但我又怎么能放弃呢?我只剩他了啊。” 孙傀走到老人的身旁,想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试想着,如果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他的父母得该有多难受啊。他母亲会为他流多少泪呢,他父亲又会为他借多少钱呢,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里一阵难受,于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李枫则回头往病房外看了几眼,见护理人员还没来,便急忙走了过来,将孙傀拉到了一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学长,这个房间显然有古怪,你的体质特殊,很容易就会受到这房间气氛的影响,剩下的还是让我来吧。学长在门口放哨就行,要是护理人员来了,就走过来知会我一声就好。” 孙傀看了眼老人驼背的身影,大概也猜到了老人养小鬼的原因,他有些于心不忍,但又觉得不能任由恶灵作恶,于是只好偏过头应下,来到了病房门口站着。 “刘婆婆,您儿子一定会醒过来的。”李枫走到病床前,先是朝对方说了几句客套的话,然后就道,“但是,如果您儿子知道您是在用害人的偏方救他,醒来后肯定也不会开心的。刘婆婆,我家里就是学这些个的,我能感受到,您身上缠绕着不好的气息。” 老人浑身一顿,似是被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般,语气慌乱起来,“小姑娘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让我儿子醒过来,可没害人的。” 李枫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类事了,立马便安抚起来道,“刘婆婆您别怕,我也相信您不是会害人的人,但是,就算您不想害人,但您养的那东西就一定不会害人了吗?” 老人顿感无言,她看向病床上的儿子,握住对方的手握得更紧,李枫又继续劝道,“刘婆婆,我也不是让您放弃救您的儿子,只是,生病了就交给医院来治,其他的方法我们就尽早放弃吧。您想啊,就算最后您儿子醒来了,但您却因为养那种东西去世了,您儿子不也成一个人了吗?而且还没有了盼头,那这还不如一直睡着呢,难道您不觉得吗?” 老人埋下头,她其实是能听进李枫的话的。但是,那坛子里的是她的外孙,而她又供着那个鬼养了二十多年了,如今要叫她如何放弃呢? “刘婆婆。”李枫见老人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还想继续劝几句,但孙傀却从门口走了过来,于是她止了话头,道,“刘婆婆,我和我哥会在居民楼等您的,等晚点儿我们再继续聊聊吧。” 老人还是不发一言,她的视线只盯着床上那人,就像一颗固执的石头,不容许任何其他想法形成的洪流带走她。 “走吧。”孙傀对李枫道,两人于是离开了这间病房。 外面走廊上的温度果然要比那间病房暖多了,李枫叹了口气,她也不是什么冷漠无情的人,自然知道老人固执的原因,可恶灵不得不除,只有这点绝不能让步。 “看来进展不顺啊。”李枫道。 两人进了电梯,孙傀问她道,“晚上我们是要在405号房等那个老人吗?就不能,就没有其他方法吗?” 李枫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学长之前可就差点儿被那个恶灵给害了,所以是一定要除的。放着它不管,对那栋楼也会形成影响的。” 电梯在三楼停下了,是三楼有人要上电梯。两人默契地停止了这个话题,并不约而同地往三楼的走廊上看去。走廊的灯光下,有几颗没睁眼的胎儿脑袋正在地上随处乱滚,白天尚且如此,到了晚上简直都不敢想会是怎样惊悚的场景了。 电梯门又关上,两人离开了医院。 …… 五楼某间病房,护理人员离开病房后,身后的门突然就关上了。老人被关门的声音吓到,连忙回过身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奇怪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那个男人脸上戴着一副很黑的墨镜,身上则穿着一件黄袍,像是庙里见过的道士,但又显得十分奇怪。 “你是?”因为是在医院,老人心里并不是十分警惕,只是依旧握紧床上之人的手道。 那人闻言,先是礼貌地朝她鞠了一躬,然后也不走近,就站在门那里道,“在下是资助您儿子的那家慈善机构里的人,这次本是想来和您聊聊之后资助一事的。但不巧听到了您和那两个人的对话,恰巧在下也是干这行的,所以就想就那件事也聊几句。” 老人只觉那人不像个正常人,直到那人又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家慈善机构工作人员的工牌,她才信了那人的来历。 “我们打算让您儿子住到更好的病房里去,他能享受的待遇自然也会比现在要好,至于能不能醒过来,还是得听天由命。不过,在下此前算过一卦,您儿子离醒来其实也不远了。只是您家中的恶鬼与您儿子有着血缘关系,它正在妨碍您儿子醒过来,继续留着可不好。”那个道士样的年轻人道。 先是抛出对方能享受到的好处,然后再用谎言编造一个坏处,自然就能让面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打开自己的内心,对他的话产生松懈,进而掉入他的语言陷阱。 所谓话术,就是要好处和坏处一起上,才能轻易动摇一个人的想法。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个坛子里的东西,真的在妨碍我儿子醒过来吗?”老人果然焦急地问了起来。 “当然。您外孙还未出生就死在了母亲腹中,您之后捡回去养的,自然也不是您真正的外孙了,而是其他的脏东西。您用血喂养它,它便熟悉了您血液的气息,而您儿子是您的血亲,那脏东西自然也就盯上了您儿子,说不定在您看不到的地方,还在偷食您儿子的血液也不一定。” “!”老人一下就松开了她儿子的手,来到那个道士样的男人面前,一脸求助地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我儿子的,我不养了,我把那东西扔掉行吗?我只想让我儿子醒过来。” 那人摇了摇头,扶稳了面前的老人,道,“其实刚才那两个人是在下的同事来着,只是他们业务不熟,还不太会处理这类事。但他们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您只需要拜托他们帮您把那恶鬼除去,您儿子就不用遭受吸血之苦了。” 对于这些连养小鬼的想法都会产生的人,正常的劝导是不一定会起作用的,只能顺着他们的想法,用他们能接受的劝法来劝,这才是最优解,李枫的经验比起他来还是太少了。 “真的吗?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让他们救救我儿子。”老人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东西会对她儿子有害,哪还能冷静下来。 那个年轻人却示意她不要急,道,“那个东西要到晚上才会彻底现身,您也别急,他们不是说会在您住的地方等您吗?那您晚上再去找他们就好了。”他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串绿色的珠子,道,“等到了晚上您把这串珠子戴在手上,那个恶鬼就不会上您的身了,这样在下的两位同事也能更好地帮您了。” 老人立马就将珠子接了过来,又道,“能给我儿子也戴一串吗?” 谢雨堂感觉袖子都要被面前的这位老人给扯烂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对方太过于担心自己唯一剩下的亲人了,于是又拿出了第二串珠子,递给了对方,“当然可以。” 老人连忙感谢起来,就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手都止不住在抖。 “对了,在下和那两位同事关系不合,还请您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起在下,不然说不定都不愿意帮您的忙了。如果他们有哪里觉得疑惑,您就说是您突然想开了就好了。不然,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您儿子可就不保了。” “好好好,我一定,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谢雨堂看向老人,虽然很想纠正对方对他的称呼,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最后道,“那在下就先离开了,您儿子明天就能换病房了。” “好,好。”老人连忙应道。 谢雨堂接着便离开了病房,而外面的走廊上,无论是人还是灵,都像看不到他的存在般,纷纷无视着从他身旁经过了。 电梯自然也是不会进的,谢雨堂选择了走楼梯。这时,两个打扮不一的纸人出现在了他两旁。 “雨堂大人,为什么又要帮他们啊?就算我们不出手,李枫和孙傀肯定也能靠自己解决啊。”蓝衣纸人不解道。 谢雨堂脸上的墨镜已经变成了一张黄符,他道,“是能解决,但时间拖太久也不好。在李枫能帮助孙傀加快提升实力的前提下,在下也只是为他们铲除障碍罢了。毕竟———” 谢雨堂没将后面的话说完,一人两纸人已经于原地消失,但也有可能只是突然无法捕捉到他们的身影了。 第17章 寻恶灵 晚上八点,李枫和孙傀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在四楼的楼道处等着。 “你连续两天都不在寝室没问题吗?大一周末会查寝的吧?”要等的人还未出现,孙傀便和李枫聊天打发起了时间,不然干等着他总感觉会有些尴尬,虽然聊天对他来说也挺尴尬的,但和李枫也认识差不多快一周了,已经没有一开始的不自在了。 李枫刚退出微信的聊天界面,闻言回道,“周天晚上才查,不要紧的。而且我其实不怎么习惯住宿舍的,以前读高中都是租房住,但学长也知道的,因为我哥的事,有很大一部分钱都用来办葬礼了,我爸我妈也希望我上大学后能多交交朋友,所以就没在外面住了。” 提到自己哥哥的时候,李枫的表情总是会染上些许悲伤,头也会不自觉地低下去,视线移向鞋尖。 “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了。”孙傀道。自从徐安顺因车祸去世后,他的父母也经常鼓励他去多交几个朋友,不要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从而封闭自己的内心。大一那会儿,当他打电话把自己加入社团的事告诉了他的父母时,他们还特别高兴来着。 李枫轻轻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孙傀的背后,扫去脸上低落的情绪,道,“话说回来,学长已经能看到自己的背后灵了吧?怎么也得跟我介绍一下吧,毕竟学长在的地方他也会在,既然都能看到了,也算是朋友了,认识一下也好打招呼嘛。” 孙傀眨了眨眼,徐安顺已经从他身后走到了他旁边,并朝李枫招了招手,一副认真想介绍自己的样子,可随即他又回过头来看向了孙傀,嘴里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孙傀内心又胡思乱想起来,但他很快就挣脱了那些想法,对李枫介绍道,“他叫徐安顺,是我……朋友,小时候一起玩的朋友。但是,因为我的原因,被路上的车……” “原来是学长你的朋友啊。”李枫很好地打断了他,“那我岂不是也要叫一声学长了。话说,徐安顺学长比孙傀学长长得还要高啊。” 这句话引起了孙傀的疑惑,他看向面前的人形轮廓,之前都没怎么注意,但对方好像确实长得要比他高。不过这不应该啊,徐安顺死的时候才初二的年纪,变成背后灵后肯定也会是死前的模样,但为什么还要比他高几厘米? “学长?”因为徐安顺挡在两人之间,所以李枫并没有看到孙傀脸上疑惑的表情,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触发了孙傀悲伤的回忆,不免担心自责起来,“你还好吧?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啊?” 孙傀收回视线,徐安顺则坐了下去,没有再继续阻挡他们的视线。 “没。”他摇了摇头,李枫则突然笑了起来,“刚开始还是学长安慰我来着,没想到突然又变成我安慰学长了啊,哈哈。” 孙傀也跟着笑了几声,然后就是一段诡异的沉默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身旁不时有这栋楼里的住户走过,那些人要么是出去吃饭的,要么是下楼散步的,要么就是在外面办完事回来休息的。 两人站累了又改成蹲着,蹲麻了又靠着墙继续等,直到快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那个老人家才终于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刘婆婆。”李枫先是凑上去喊了一声,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切,这样之后劝起来才不会那么麻烦,但谁知之前还一直固执己见不愿配合他们的老人却一改先前的态度,抓住李枫的手焦急地求了起来,“好孩子,婆婆知道你们是想帮我,婆婆突然想开了,我现在就想让我儿子平安无事,醒来后也健健康康的,那个坛子里的脏东西,你们替我收了吧,我不养了,我当初就不该尝试这种法子。” 对于老人态度的转变,李枫其实是心里存疑的,但现在也不好追问对方经历什么,只好道,“婆婆您先别急,我们本来就是为这事来的,不过,您真的没问题吗?那坛子里的东西,也是您儿媳肚子里的孩子吧。” 老人一听,连忙晃起脑袋,道,“我儿媳都死那么多年了,她肚子的孩子早跟她去了,我就是想救我儿子,才把那东西捡回去的,婆婆求求你们了,快把那东西弄走吧。” 李枫回头看了孙傀一眼,她显然也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对老人道,“婆婆您放心,我和学长会尽量在今晚搞定的,但是我们需得进入405号房看看情况,婆婆您今晚可能得在外面睡了。这样,正好我学长也是住这楼的,您先去608号房将就一晚怎么样?” “好好。”老人就等着他们同意帮自己了,连忙点头应下。 “那,学长,我先把婆婆送到六楼去,可以把钥匙借我一下吗?”李枫扶着老人走上来,对孙傀道。 “嗯。”孙傀没有异议,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了她。 目送两人上楼,孙傀又和徐安顺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尽管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但气氛却并不显尴尬。 “好了学长,我们走吧。”李枫又从楼上下来了,手里还多了个袋子,里面鼓鼓的,应该都是她提前准备好带来的东西。 将钥匙还给孙傀,她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了地上,然后蹲下去将袋子解开,开始翻找起里面的东西。 “这是阴阳盘,能穿透鬼气锁定来源。在目标不多的情况下,是新手最好的选择,不过一旦目标多起来,就会显得很鸡肋了。”孙傀接过,放到眼前看了看,上面有很多指针和表盘,和他以前见过的很不一样,看起来极为复杂,看久了还有些眼花缭乱的。 “学长只需要注意最细最红最短的那根指针就好,它指的方向便是目标所在的方向。而且,晃动的幅度越小,代表目标离你的距离也越短。”李枫又补充了几句。 孙傀果然在盘中央找到了符合李枫描述的那根指针,而除了红颜色的指针外,还有黑色的指针和白色的指针,并且有着不同的长度和宽度。 李枫又在那堆东西里挑了挑,最后找出了两根红色的绳子,一根递给了孙傀,道,“考虑到是在居民楼,用桃木剑或铜钱剑的话有些不好施展身手,就先用这两根血绳将它捆住再说吧。” 孙傀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好奇问道,“这绳子是用血染红的?” 李枫仰头看向他,不禁又升起了逗他的心思,但想到上次失败的经历,她又收敛了下来,道,“用处不同而做法不定。有些血绳是直接取自尸体之上的,那些绳子浸染了死者之血,附上了生者之怨,用来养鬼或害人是最好的,但也要看使用者究竟要如何来使用了。” “那我们要用的这两根呢?”孙傀道。 “是用黑狗血泡的,还有一些炉灰,蜡油之类的,具体的做法我倒是不清楚,反正还蛮贵的。”李枫回道。 孙傀点了点头,李枫又挑了个铜色的小香炉出来,检查了一下里面还有没有剩的盘香,这才将其他东西都收回了袋子里装好。 “好了,钥匙也有了,我们走吧。”李枫提着栓好的袋子站起来道。 楼道的灯在十点的时候就灭了,走廊上的灯倒是持续到了十一点半,可能也是考虑到周末晚回家的人吧。 李枫将那个小香炉放到了405号房的房间门口,用火柴点燃了,一片黑暗中,孙傀看不到升起的炉烟,但是鼻尖倒是闻到了一些香味儿。 那股香有种以前就闻过的感觉,但却无法想起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味道了。李枫由站起来,动作很轻地边开门边道,“这股香会将那个恶灵困在405号房里,让它无法跑到外面来,这样也会省去不少麻烦。” 孙傀记下了,和李枫一起行动总能学到不少东西,以后他自己尝试捉鬼的时候也要把这些经验用上才行。 进入屋内,身后的门关上,一股淡淡的恶臭很快就钻进了他的鼻腔,让孙傀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李枫也闻到了那股恶臭,她将手上提着的袋子放下后,就连忙想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因为都是差不多的结构,所以她很快也就摸到了客厅灯的开关,手指轻轻按下去,客厅的灯立马就亮了起来。 视野内没有看到供桌,两人便分开寻找了起来,李枫先去了卧室,孙傀则进了厨房。 手中的阴阳盘还没有反应,看来那个恶灵还比较沉得住气,没有开始行动。 厨房的冰箱里冻着些剩菜,还有米饭苹果等供品,孙傀没敢动那些东西,又将冰箱门给关上了。 灶台旁边放着一堆调味品,有些瓶子上都发霉了,孙傀拿起一个发霉的瓶子看了看,里面还剩四分之一的醋,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不仅能看到底端的沉淀物,还能看到有蛆虫在里面蠕动。 他又将瓶子放回了原处,将手放到洗手池里搓了搓。 走出厨房,孙傀又进了一旁的卫生间,尽管他觉得老人不会把供桌放在这种地方,但还是忍不住想进去看看,这也让他有种在做小偷的背德感。 一进去,孙傀就注意到洗漱台上方的镜子被一张破布给蒙上了,而镜子下方的水龙头也跟坏了一般,每隔几秒就往下滴一滴水珠,富有节奏的水声响在了耳边。 手中的阴阳盘忽然有了动静,孙傀看过去,那根红色最短的指针轻轻摇晃了两下,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方向指向了面前拉起的帘子。 帘子后面是洗澡用的花洒,孙傀不自觉紧张了起来,他往后看了一眼,徐安顺就待在他身后,于是他胆子大了一些,小心往那张蓝色的帘子走过去。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牵动帘子轻微晃了一下,孙傀已经拿着阴阳盘来到了帘子面前,接着他抬手抓住了帘子的一端,深吸了口气,猛地就将帘子拉开了。 银色的花洒躺在地板上,出水处正朝着他的方向,但除此外就一切正常了。 “学长,我找到供桌了。”卫生间外传来了李枫的声音。孙傀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那个躺在地板上的花洒,这才离开了卫生间。 卫生间内,被拉开的帘子又往上提了一下,花洒的开关自动拧开了,出水处的水流很小,发出的声音也很轻,但流出的却是红色的液体,还带着一些头发。 循着声音,孙傀来到了一间卧室,李枫就站在供桌旁等他。房间的灯开着,温度明显要低很多,鼻尖的恶臭也浓郁了几分。 供桌上摆着一个土色的坛子,恶臭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坛子面前还有个盛米饭的碗,上面有凝固的血迹,应该是老人在用自己的血喂养坛子里的东西。 放在桌子左边的香炉看起来还挺新,李枫拿出那根血绳,边尝试着去打开那个土色的坛子,边道,“这些东西最喜干净,看这桌面也经常被擦拭的样子,看来那个老人是真的很想救她儿子。” 坛子被打开了,孙傀受不了地往后退了几步,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李枫倒是还能接受,她将坛子倾斜借着光往里面看了一眼,一个蜷缩一团已经成型的胎儿就静静地泡在里面。她又将盖子盖上,刚才只是为了确认婴尸是不是真的就储存在这个坛子里,既然情况已经确定好了,就没必要再继续开着了。 “学长,接下来我要用血绳将这个坛子绑起来,但在绑的过程中,那个恶灵肯定会借机逃走,将我们拖入异界,到时候就拜托你用手中的阴阳盘寻其踪迹了。”李枫道,“坛子是承载它的载体,只要事先封印了坛子,剩下的就不会太难了。” 孙傀点头应下,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李枫操作。那根血绳绕着坛身缠绕了三圈,李枫打了个死结,又拉着两端一上一下竖着绕了三圈,正当她又要打上一个死结的时候,房间的灯忽然闪烁了几下,孙傀手中的阴阳盘传出动静,供桌上的香炉也摔到了地上。 周身的温度又下降了不少,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暴露在外的皮肤就像是被泡在了冰冷的水里,明明还没到冬天,就冷得如同被塞进了冰柜里一般。 一呼一吸之间,空气也潮湿了起来,更像是吸入了一层层柔软的薄膜,口腔也粘黏起来。 阴阳盘表面,红色的荧光亮起,那根指针也偏向了某个方向。孙傀没花多久就冷静了下来,毕竟类似的经历不久前才重复过几次。红色的荧光将他的脸照亮,他看向了李枫的方向,然而眼前如同实质般的黑却限制了他的视野,让他的视线无法穿透其中。 “李枫?”他试着喊了一声,然而耳边却只响起了他的回音,不闻任何回应。 指针的晃动幅度一下变大了许多,这代表那个恶灵正在逐渐远离他。没办法,孙傀只好先自己去看看情况了,他手上还有李枫给他的血绳,徐安顺肯定也跟在他身后,不会有问题的。 顺着指针所指,孙傀摸黑走出了卧室,耳边响起细微的水流声,他一步步走近,手中指针的晃动也逐渐稳定。 按着记忆里房间的结构来看,他现在应该是在卫生间内,耳边的滴水声以及水流声都很好地验证了这点。他伸出手去触摸眼前的黑暗,手下摸到了一阵冰凉,是不断有水滴落的洗漱台。一张破布也顺势掉到了他手上,他反射性地往回缩了一下,借着阴阳盘上的光,孙傀认出了是之前蒙在镜子上的那张。 视线往上,他朝眼前的镜子看去,明明之前还只能看到手中散发的红光的,但此刻,镜子却反射着他的影子,以及骑在他肩上的婴尸。 视线往下,阴阳盘上的那根指针也指向了他的方向,并且丝毫不见晃动。 “!” 第18章 伤口 恐惧让他浑身一僵,瞳孔止不住轻微颤动。那个恶灵就牢牢盘踞在他肩上,七窍流出的血液沾染了他一身,刺红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具二十多年前死在胎中的婴尸,连眼睛都无法打开,但此刻于面前镜中显现的,却是一双眼皮撑开内里空无一物的漆黑眼眶。 孙傀握紧了手中的血绳,他的身体尚在他大脑的掌控中,而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肾上腺素的飙升反而放大了他的胆量,让他抬手往那个恶灵抓去。 右手无名指上的伤口才刚结痂不久,那个恶灵似乎也是被他指上的血气吸引,乖乖地任由他提到了半空,没有挣扎。 “嘀嗒。” 水滴溅开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孙傀只觉得自己的右臂像被冻过几天几夜一般,连感知都在流失。 时间刻不容缓,他将阴阳盘放到了洗漱台上,拿着血绳小心朝那个恶灵靠近,但他一个新手显然还不了解恶灵的可怕之处,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婴尸就拧断了自己的脖子并反转脑袋咬上了他的虎口。 “嘶!”疼痛一下就蔓延上了整条手臂,血液也很快冒了出来,顺着他的掌心不断往下滴落。他手指一下就松了力道,然而那个恶灵却并没有松口的打算,孙傀又连忙用另一只手托住了那个恶灵的身体,不然要是一个不小心让那个恶灵悬在了半空,那么在重力的加持下,那个恶灵非得将他的一块肉扯咬下来不可。 掉在地上的血绳被另一双手拿了起来,孙傀看不清眼前的情况,但他的手腕确实被另一个人握住了。咬住他右手虎口的恶灵被掰开嘴取走,耳边还能听到其嘴里发出的呜咽。 “李枫?” 因为上次认错了人,所以孙傀一时无法确定现在是谁在帮他。不过徐安顺一直都跟在他身后,要是帮他的人就是徐安顺的话,为什么还要等到恶灵咬上他之后再帮呢?不对,徐安顺还在恨他,估计还真不会阻止恶灵咬他。 “……” 对方没有回应,倒是能听到恶灵掉到地上的响动,放在洗漱台上的阴阳盘指针晃动起来,并且偏移了指向,这代表恶灵已经离开了这里。几根修长的手指出现在了红光照到的范围中,但那不是李枫的手,而对方也是将那根血绳放到了阴阳盘上,就又收回了手。 孙傀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是又认错了人了,嘴里便小声念叨了一遍徐安顺的名字,以示歉意。 虎口的疼痛还没有减轻,孙傀疼得额头都冒出冷汗了,嘴唇也止不住发抖。他只好先打开面前的水龙头用水冲了冲伤口的表面,然后就紧紧握住伤口不放,想避免血液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但这样根本不是个办法,伤口处的血液一直都无法成功凝固起来,最后还搞得面前的洗漱台活像个凶杀现场似的,看着就瘆人。 “学长?” 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烛光让卫生间内涌动的冷意都被驱散了不少,孙傀连忙看了过去,就见李枫正一脸担忧加疑惑地看着自己。 烛光渐渐照亮了洗漱台,李枫也终于明白过来鼻尖的血腥味来自哪儿了。她立马走上前去,将蜡烛放到了阴阳盘上,拿过孙傀的手放到了自己眼前,又是心疼又是感同身受地来回看了好几遍。 接着她又将手伸入了自己衣兜,也不管手上沾染的血会不会将衣服弄脏,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抓了满满一把大米了。 “这些大米都是从供桌上的碗里抓的,因为我身上没带其他驱散阴气的东西,就只能先将就一下了。不过学长不用太担心,只要驱散了阴气,伤口肯定很快就会止住血的。”李枫将大米抹了上去,立马就感受到了对方因为疼痛而不自觉颤抖起来的手,内心一下就自责起来,“都怪我,应该再多准备一下的。我都习惯一个人捉鬼了,还没有和别人一起行动的经验,都是我连累学长了,如果是谢雨堂的话,肯定就不会出现这种失误了。” 孙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他的注意力一大半都被手上的疼痛夺去了,现在就连安慰李枫都做不到。 这还是他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以前骑自行车不小心摔田里的时候都没这么疼过,看来下周向辅导员请假的理由有了。 他尽量在脑中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直到李枫将手中的大米抹完,伤口流血的情况才变好了一些。 “接下来就全部交给我吧,学长你好好待在卫生间就可以了。要是那个恶灵又找上了学长,学长的朋友肯定会帮你赶走它的。”李枫看向了一旁的徐安顺,刚才就是对方指引着她找到学长的。 但她隐约能感觉到徐安顺和孙傀之间奇怪的氛围,就像是吵架多年的好友,想和好却又互相拉不下面子的感觉。 不过她也不清楚孙傀和徐安顺两人之间的过去之事,也只能等他们自己解决了。 “我留在这里会不会妨碍到你?”孙傀按住手上的伤口,认真问道。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刚拿到账号不久的新人,能力有限,能办到的事也少,因为体质原因,说不定还会帮倒忙。既如此,与其继续待在这里,还不如先暂时撤退,让李枫能专心对付那个恶灵。 见李枫还有些犹豫,孙傀又道,“我的血应该能派上用场,可以引诱那个恶灵再次来到这里。但我本人还并没有什么本事,留下来估计也只会添乱。”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尽管因为受伤导致他现在说话的声音十分虚弱,但李枫能听出对方是在进行十分理性的分析。而且孙傀的伤口也必须尽快进行处理,不然光是暴露在这周围的空气中,都会引发伤口发炎等不良的症状。 “好,我明白了。是我太急切了。”李枫道。她太急于找到她哥哥的灵了,居然差点儿就害了学长,不过对方也已经受伤了,这是她的失误。因为下周就要军训,所以她才想趁这两天努力提升一下她自己的实力的,是她操之过急了。 周围的冷空气让两人都冷静了下来,李枫将蜡烛塞到了孙傀手里,然后又自己拿上洗漱台上的阴阳盘和那根血绳,道,“这根蜡烛有一定的驱鬼效用,学长应该知道客厅要怎么走吧?” 孙傀点了点头,手上的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而卫生间地板上的血却还没有被恶灵完全吸收。 他拿着蜡烛走出了卫生间,并顺着脑中的记忆穿过了客厅,然后打开客厅门离开了屋子。 门口的香炉还在燃烧香烟,周身的温度正常了起来,孙傀顿时就感到没那么冷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重新关上的门,接着就在一旁的墙上靠着闭上了眼。脑中无数混杂的想法和情绪撕扯着他的理性,但他都很好地安抚了下来,只剩下右手伤口处传来的阵痛牵扯着他的思绪。 睁开眼,低头掏出那部黑色的手机,屏幕中间果然弹出了一个红色的弹窗:「用户目前还不具备挑战“故事集”的实力,还请谨慎对待此场景!」 前两次遭遇的鬼打墙都是那些地震遇难者的灵将他拖入进去的,所以才没有弹出类似的警告。他不禁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心底反而踏实了许多。这才对嘛,覆盖面那么广的网站,怎么会出现揠苗助长的情况呢?他既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唯有跟着账号的指引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才能慢慢累积实力强大起来。而且,一开始他就并非是为了强大,而是为了不再害死更多身边亲近他的人,才选择了拥有账号。但他还是不小心被李枫的热情感染,渐渐就沉浸在了其中,不过所幸在陷得更深前清醒了过来。 这种突然清醒的感觉其实来得十分诡异,不过既然没什么坏处,孙傀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种心境的转变,相信李枫也会很快明白过来,不再受她死去的哥哥影响。 移动大拇指叉掉了那个红色的弹窗,一个正常的弹窗又弹了出来:「用户与超出实力范围的恶灵长时间短距离接触,实力得到不正常提升,再消除三个白点就能修改用户昵称了。」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孙傀觉得伤口都没那么痛了。 他将黑色的手机收回了兜里,又将蜡烛从右手递到了左手,沿着走廊和楼梯回到了608号房。 李枫应是将那老人安顿在了她昨晚过夜的卧室里,孙傀没有开客厅的灯,动作极轻地穿过客厅回到了他自己的卧室,他将蜡烛放在了卧室门口,打开房间的灯光,蹲下身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了一个小巧的医药箱来。 这是他父母为他准备的,因为怕他受伤了也只会自己忍着,以及应对一些突发的情况,就塞进了他的行李箱里,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伤口处还沾着李枫抹上去的大米,孙傀想了想,既然阴气已经除了,那后续的处理就按正常的做法来吧。 打开门举着蜡烛来到卫生间,孙傀也带上了那个医药箱。他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尽量不打扰老人的睡眠。 伸出手试了试水温,等到水龙头放出的水变得温热后,他才将伤口放到了水流下冲洗起来。等到右手虎口冲洗干净后,又有少许血液渗了出来,打开医药箱,他用干净的纱布轻轻按压止住血后,孙傀又拿出碘伏,镊子和医用棉球进行消毒。 伤口微微刺痛,但比起一开始已经要好很多了。棉球上也沾上了血迹,孙傀停下来单手撑住洗漱台缓了缓,才继续拿出绷带缠好了伤口。 一切都弄好后,他又看着白色的绷带发呆了一会儿,才收拾起一片混乱的洗漱台来。 将医药箱扣好,孙傀正发愁要怎么处理那几团医用棉球,毕竟上面沾了他的血,要是处理不当招来了其他恶灵岂不是会很不妙。 余光突然瞥到了卫生间门口,这间屋子里以前跳楼自杀的那个灵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正伸着三颗脑袋盯着洗漱台上那几团棉球看。 实力提升后,孙傀能看到的细节也就更多了。那长着三颗脑袋的灵应该和他差不多高,跳楼落地的时候应是左边脑袋先着了地,从额头到耳垂的地方都是一团糊的,左眼球也往外凸着。身板很瘦,肩上的两颗脑袋似乎都能把它压倒一般。而那两颗脑袋都闭着眼,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五官很模糊,但不至于看不清。 孙傀还是被吓了一跳的,他也往那个灵看过去,想探清对方的目的。 碍于蜡烛的烛光,那个灵没有贸然接近,只是一直盯着那几团棉球不放。 “你想要?”孙傀尝试和对方交流。 那个灵迟钝地点了点头。 “不行,万一你想害我怎么办?” 那个灵一怔,接着晃起了脑袋,满脸期待且真挚地看向了孙傀。 被对方的视线所注视,惊悚之余,孙傀还有点儿于心不忍,到底只是个跳楼的可怜人,“要不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血分给你。” 见有机会,那个灵连忙点了点中间的脑袋,认真看向孙傀。 孙傀道,“我想要这间屋子绝对安全,不会再出现上次被其他的灵闯入的情况,你能办到吗?”李枫之前说过他的血能让灵变强大,那他也不能白白把血喂给面前的灵。 那个灵明显犹豫了起来,不过最后还是轻轻点了下脑袋应下了。 “好。”孙傀松了口气,幸好对方还算能交流,没有直接冲上来抢,不然他还不一定能挡住对方,徐安顺也不一定会帮他。 他将那几团棉球用镊子夹了起来,却没有给这间屋子里的灵,而是给了他身后的徐安顺,“虽然你答应了我,但我还信不过你,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表现,我再分给你我的血。” 因为小时候被骗过,所以孙傀还是有基本的警惕的。并且,徐安顺现在也是灵,那么还不如喂给徐安顺。 那个灵也没有不满他的做法,只是脸上突然就被失落的情绪占满,慢悠悠转过身穿透门板离开了卫生间。 看着它离开,孙傀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半。他撑着洗漱台站稳,紧绷后又放松的神经立马被倦意席卷,让他很想就这么躺地上睡过去。 不过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拿着蜡烛和医药箱回到了卧室。 今晚不想洗漱了,直接脱鞋躺到了床上,孙傀看向天花板,脑中想法冒出。 李枫现在怎么样了呢? 没有了他对方应该就能专心对付那个恶灵了吧? 好像快点儿成长起来,帮上李枫,但又怕再次受伤,甚至不小心连命都赔进去。 不,他不能按照别人的步调走,也不能完全跟着别人安排好的路线走,他得用更适合自己的方式成长。就把今晚的经历当作是一次失败的经验吧,不要操之过急。 想着想着,意识就逐渐飘远。凌晨三点多,孙傀才顺利进入了梦乡。窗外的月光被黑云遮挡,而街道上的路灯还在散发着光亮,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夜晚。 第19章 苹果 居民楼四楼,孙傀离开后,洗漱台上的阴阳盘指针就慢慢稳定了下来,并朝着卫生间门口的方向指去。 李枫将那根血绳拿到了手中,又从兜里掏出了另一根蜡烛点上,这才警惕地望了过去。一个土色的坛子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她的视野,从门外滚了进来,上面还绑着红色的血绳,内里本应是被封印之物,然而那东西却隐隐有突破之势。 不亏是养了二十多年的恶灵,灵体已经无限接近实体了。再加上它刚才还吸了孙傀的血液,对付起来就没那么好办了。 周围汇聚而来的阴气如同无数双手臂拢来,身后的水流声放大,一团头发缠上了李枫的脚腕。她低头看去,那团头发大都呈灰白色,一看就是那位老人平时脱落下来的发丝。 “哼,看来你吓人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嘛。”李枫不屑道。恐惧是饲养恶灵的养分,她可不会那么轻易被吓倒。没了孙傀后,她心中的顾虑自然也随之消散,能专心对付起那个恶灵来了。 蜡烛的烛光似要熄灭,旁边的镜子里,墙壁和地板都布满了手印,但镜子外却还是一片干净。李枫放下蜡烛,左手托起洗漱台上的阴阳盘,右手则食指和中指并拢起势,一股白烟随她手上的动作而来,牵引着那根血绳朝恶灵所在之处袭去。 阴阳盘指针所指,便是那恶灵藏身之处了。 放在门口的香炉可不仅仅是为了堵住恶灵,盘香燃烧所得的香烟自成一阵,将那躲在暗中的恶灵给逼了出来。 耳边响起空灵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瘆人。手臂上不免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枫咬了咬牙,目光紧随指针所指,操纵着那根血绳往恶灵而去。 血绳穿透了镜子,往镜中的坛子刺去,镜中坛被刺穿,发出破裂的脆响。血色的液体随之溢出,恶臭也钻出镜面扑面袭来。李枫抬手捂住了鼻子,血绳复又从墙壁里钻出,镜子下面渗出黑红的血迹,浓稠又带着不祥的气息。 周围再次恢复寂静,李枫站定,眼神朝门口看去,那个土色的坛子再次轻微晃动起来,绑在上面的血绳被解开,里面的婴尸随血水流了出来。 没给那个恶灵挣扎的机会,李枫操纵另一根血绳绑上了那具婴尸。哭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却是从那婴尸嘴里发出的。 她成功将那恶灵缚住了。 身体一下就卸了力,李枫长呼口气,手臂自然放松了下去。 “因果早已天定,小鬼,你该离开了。”她朝那恶灵走去,鞋底却被血水沾湿。她朝身下看去,原来不知何时,卫生间的地板已经被血水裹满,而身后的花洒还在不断往外淌出血水。 “看来这片空间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坛子。”李枫感叹了一句,却没有升起过多的怜悯。 她一步步朝恶灵走去,指尖缠绕的炉烟已经凝聚成了锋利的剑尖,过不了多久就会除掉那害人的恶灵。 “姑娘,姑娘!等等,这孩子没害过人!”阴影里又走出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将那恶灵护在了身后。 “你是……它的母亲?”李枫脚步一顿,昨晚她虽没有见过对方,但对方应该也和那些灵一起被驱散了才是,怎么还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这孩子还未出生就已死去,之后更是被塞进了坛子里,哪懂什么害人之理?只是今晚没有进食,才咬了姑娘的朋友,它没害过人的,真的!” 李枫眉头一皱,并没有被女人的话打动,她暗中继续操纵炉烟,面上却批判道,“我怎的知道你是否撒谎?你抛下女儿选择了儿子,却又想凭一面之词让我手下留情,这楼里的活人又当如何?” 要知道,恶灵之所以是恶灵,就是即便它什么都不做,其存在本身也会破坏周围的阴阳平衡,让活人受罪。 “我没有抛下女儿,也没有撒谎。姑娘,我知道这孩子的存在是错误的,但那也不是它自己的选择啊。我已经失去过这孩子一次了,怎么能接受再次失去的感觉呢?姑娘,失去亲人的感受,你应该懂的吧?” 李枫瞳孔一缩,重新看向了手中的阴阳盘,上面的指针仍是晃动的状态,这说明眼前的那具婴尸并不是真正的恶灵,而她也只是陷入了阴气所化的幻境中。 “居然还戏耍起我来了,算你有点儿本事。”李枫笑道,重新警惕起来。 眼前的幻境顷刻间消失,她看向一旁的洗漱台,水龙头滴水的节奏颇有催眠之意,而那面镜子,此刻却没有照出她的模样。 看来哥哥的死对她而言确实是不小的打击,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完全从悲伤中走出来,让那恶灵抓住机会放大了她的情绪。 她抬手砸向面前的镜子,镜面破碎,周围的阴气都被吸了进去。耳边传来坛子破碎的声音,她从困住她的“坛”中走出来了。 接下来的事就十分简单了,早已有不少捉鬼经历的李枫很快就抓住了恶灵的真身。她拿出一张黄符贴在了恶灵的头上,恶灵发出刺耳的尖叫,阴气遭到稀释,恶灵已除,婴尸也成了普通的婴尸。 结束了。 李枫靠着墙坐了下去,她缓了口气,才将那部黑色的手机掏出。 她的实力果然得到了提升,等级从赤级变成了橙级。她高兴地笑了起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休息了一会儿后,她才站起来继续收拾残局。首先要让专门的人来处理掉这具婴尸,然后就是让这间屋子恢复干净。 打开客厅的灯,李枫点开微信坐在沙发上和一个人聊了起来,对方答应她今晚会过来进行处理后,她才退出微信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半,也不知道学长睡着了没有。不过明天也是周末,睡个懒觉也不是不行。 耳朵捕捉到细微的脚步声,李枫知晓来者是谁,便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直接道,“刘婆婆的事也有你暗中帮忙吧,这次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谢雨堂靠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回应道,“在下并非是在帮李姑娘,而是在帮孙傀。这次的经历会让他明白捉鬼的危险性,也就不会再轻易去尝试与自己实力不符的挑战了。” “呵。”李枫轻笑一声,但也赞同谢雨堂的用意,“那我就欠你两个人情了。” 谢雨堂没有接话,岔开话题道,“李姑娘军训期间,在下会替李姑娘照看孙傀的。”说完也不等李枫回话,直接就走了。 “……” 真是的,明明谢雨堂比她还要小两个月,但说话的方式却像个长辈似的,让人不爽。 收拾好拿来的东西,李枫没有再碰这间屋子,熄灯关上门离开了。 她已经决定好了,这学期结束放寒假的时候,她就去她哥哥死掉的那个隧道里看看。到时候孙傀肯定也是赤级了,不过,如果学长不愿意去的话,她也不会勉强对方,她已经想明白了。 周六的夜晚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第二天,孙傀九点多就醒了,他想上厕所。 起床打开卧室的门,厨房的方向传来了响动。他疑惑地凑了过去,就看到李枫正在厨房里做早饭。 清晨的暖阳照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光辉似的,孙傀越来越有种自己在被别人当儿子养的感觉了。 “啊,学长,你醒了。”李枫往粥里放了一些肉沫,那是昨晚冰箱里还剩下的一点儿,用来炒菜显得太少,放在粥里煮就正好。 旁边的碗里还盛着三颗煮好的鸡蛋,那是昨天离开医院后两人一起去买的。 “昨晚还顺利吗?”孙傀揉着眼睛问道。 李枫将锅盖上,调到小火,又开始夹酸菜坛里的酸菜,回道,“挺顺利的,最后那个恶灵也除了,我的实力还提升了不少。” “恭喜。”孙傀由衷祝贺道,然后他实在憋不住了,又急忙丢下一句,“那你先忙,我洗漱去了。” 李枫:“好。” 早餐煮好后,李枫又敲响了另一间卧室的门,把老人叫醒。 “孩子,那屋子里的脏东西,已经除掉了吗?”老人被搀扶着在饭桌上坐下,一路还焦急地寻问着。 “已经解决好了,您儿子的情况就安心交给医院吧。”李枫道。 “好,好。”老人摩挲着手腕上的翠绿色珠子,俨然一副放心下来的模样。 虽然也不知道谢雨堂究竟跟这老人说了什么,但好在最后也没出什么意外。 三人用过早饭后,孙傀和李枫将老人送回了四楼。405号房已经恢复了正常,唯一不同的是,那间卧室里的供桌以及供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踪迹,就像从来不曾有过一般。 “刘婆婆,要是您以后有什么不便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就上六楼来找我们吧,我们会尽量给您提供帮助的。”李枫道。 老人又感激地看了他们两眼,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让他们再等上一会儿,自己则进了厨房里去。 孙傀已经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毕竟昨晚他还进厨房里看过。果不其然,耳边传来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等老人再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两颗被冻过的苹果了。 那两颗苹果看起来既大又红,形状也挺好看,应该是老人精挑细选过的。 “我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们。你们帮我解决了这么大一件事,我自然得感谢你们啊。我儿子还清醒的时候,最喜欢吃苹果了,这两颗本来是想留着等他醒来后再给他吃的,就送给你们了,还请千万不要嫌弃啊。” 孙傀伸手接过,因为苹果已经在冰箱里冻过一段时间了,所以表面很快就结了一层水珠。 “谢谢婆婆。”他道,又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影子,可能是为了不妨碍到他和别人交流吧,徐安顺经常就藏到他影子里去。对方现在也是他的背后灵了,根本吃不了苹果。 “学长,等会儿陪我去买衣服吧。”李枫看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忙出声道,又转头对老人道,“刘婆婆,那我们就先走了啊,您最近也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什么的。” “好。”老人搓了搓手,目送他们下了楼梯。 走出居民楼,街道上人来车往好不热闹,这块地段也算是比较热闹的了。 孙傀将苹果擦干塞进了外套兜里,感受了一下照在脸上的阳光,遂看向李枫道,“你打算买了衣服后再去医院吗?需要我做些什么?” 李枫笑了笑,拉着孙傀往和医院相反的方向走去,并回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道,“昨晚才刚解决完一件大事,今天我打算就这样好好地玩一天,医院的话等军训完再去也一样的。到时候学长肯定也提升了不少实力了,我们一起去呗。” “嗯……”孙傀倒是没什么意见,倒不如说他的意见也没什么卵用,他并没有什么长期的目标,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 “等会儿我们就打车去房东之前说过的动物园那儿,中午先随便吃一顿,然后就买票进去玩。攻略我都查好了,就放心交给我吧。”李枫道。 孙傀却有些犹豫了,他张了张嘴,小声地问了一句,“贵吗?” 李枫表情怔愣了一下,差点儿都忘了孙傀是个省吃俭用的人了,但随即她又笑起来道,“不贵的,成人票20,儿童票10块,学生去的话会打折,15块,偶尔潇洒一下也是好的嘛。而且,学长的朋友肯定也想去呢。” 提到徐安顺,孙傀才勉强答应了。他的童年玩伴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的缘故,似乎还真没去过所谓的动物园之类的场所,带他去见见世面也好。 “那晚饭可以回来吃吗?”孙傀走到李枫身旁,表情轻松了不少道,并且还隐隐激动起来,眼神时不时就瞟向身后的影子。 “那可不行,明天就周一了,军训开始都吃不上什么好的了,晚饭我也要吃最丰盛的。” 孙傀被她逗笑,忙点头应下了。 打车费九块,平摊一下还算便宜。车上的司机是个话唠,两人还没上车就和李枫聊了起来。 “去动物园啊?最近这段时间去动物园玩的人不少呢。” “就是啊,老早就想去看看了。” 孙傀先进了车,本想挨着车窗坐下的,但徐安顺却突然从他影子里冒出来抢了他想坐的位置。对方以前也晕车来着,所以自然坐不了中间。他愣了一下,很快也上车坐好。 “我女儿小时候也经常让我带她去动物园玩的,但现在长大了,忙着搞学业,都很少回家看看了。” 车门关上,李枫坐稳继续聊道,“她也在上大学吗?” 司机打开了音乐,出租车上路,“在复读呢。她想考省外的大学,但差了几分,就重新回去读高三了。” “这样啊。听他们说,复读还挺累的。” 司机看了下右边的后视镜,超过了前方的一辆车,又道,“我和她妈也是这样想的,其实她高考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但那孩子就是犟,一定要考上她看上的那个大学才行。”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着,孙傀则完全注意着旁边的徐安顺。虽然目前还是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形轮廓,但这种死去的朋友又再次回到身边的感觉还是让他挺开心的。 毕竟他最要好的朋友目前也只有徐安顺了。 而徐安顺好似是被司机和李枫的聊天内容给吸引到了一般,一直在认真倾听的样子。这么想来,他是在初二去世的,连高中都没经历过呢。 不过对方死后也一直跟着他,说不定学到的高中知识比他还要多呢。 孙傀往后靠去,大脑中回忆了一番高中时的经历。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有天晚上和室友一起看恐怖片的经历。 当时身后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板凳,该不会就是徐安顺吧? 出租车又拐过了几个十字路口,大概二十多分钟后,终于在动物园的路边停下了。 李枫和司机又聊了几句,两人这才下了车,当然,徐安顺也跟着下来了。可能因为他是第一次来动物园吧,徐安顺并没有再回到孙傀的身后去。 去售票口处买了票,两人又去吃了顿午饭,才在动物园里玩了一下午。绵岩的动物园比孙傀以前去过的动物园要大不少,里面还有熊猫,老多人在那儿排队了。 顺着李枫规划好的路线,一趟逛下来,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学长,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来玩一趟吧。”李枫道。 “好。”孙傀应道。 两人又在外面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一个愉快的周末就这样接近尾声了。 大一的军训开始了,孙傀也要继续独自提升自己的实力了。晚上回到608号房,孙傀将老人给他的苹果洗来吃了,又掏出那部黑色的手机看了起来。 第20章 林海洋 「故事集-鬼楼科普: 山庆市有一栋民国洋楼,建于民国初年,第一任主人死于暴毙,死因成谜,其妻子也在某天突然消失,不知其踪。几年后,一位富豪买下了洋楼,其与军阀之子订婚的女儿此时却看上了江边的渔民,被其歌声吸引,而军阀的儿子得知此事后,便派人毁了那渔民的容貌,渔民不堪受辱跳江而死,富豪之女也随之殉情自尽,富豪伤心欲绝搬离此地,洋楼再次成了一栋空楼。再后来,有人想拆除这栋洋楼,却于当天被突然掉落的砖块砸死,此后,便无人敢再打洋楼的主意。 这栋洋楼坐实了鬼楼之名,华夏第一部恐怖电影也是据富豪之女的故事改编。 夜半歌声起,欢迎您来此处挑战!」 当然,孙傀只是先看着玩玩,他还差三个白点才能修改用户昵称,“故事集”里的故事只能先当普通的故事来看了。 不过关于这栋洋楼,孙傀之前还是有所耳闻的。前几年华夏有部恐怖片也是在那儿取景,电影一经播出后,很多年轻人或探灵主播便都到那儿去探险,有关洋楼的视频也铺天盖地。 但是那股热潮也没有持续太久,拍的人多了,人们对于那栋洋楼的兴趣反而也逐渐下降,很快就被其他事件的热度给吸引了注意。 退出故事集,点开分享区,孙傀选择了一个民俗禁忌———夜半走路不要回头。 正好明天没有早八,只是上午第二节有堂思政课,十点二十才上课,除去坐公交和走路的时间,他可以睡到八点半左右才起。 看看时间,现在才晚上十点多,可以先睡两个小时,等午夜十二点到了后,再去验证这个禁忌。 那个跳楼自杀灵还待在这间屋子里,因为和对方有了约定,所以孙傀便没让李枫除掉它,而李枫似乎也没什么意见,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一般。 孙傀摸了摸下巴,打量着在卧室门口徘徊的那个灵,决定尝试和对方聊聊。 “嗯……你,你以前也住这儿,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吗?”刻意开启话题对孙傀来讲一直是不小的挑战,每次都会磕巴那么一下。 那个自杀灵往他看了过来,神情还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孙傀会跟它主动搭话。 “呃,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孙傀莫名怂了起来。而且他试想了一下,如果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存在的话,那看他岂不就跟在看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样,好像还有点儿丢人的样子? “林海洋。”那个自杀灵也有些内向,丢下自己的名字后就迅速离开了卧室。 海洋? 孙傀倒是对它的名字更感兴趣,你还别说,它父母倒还挺会取的。 得知了那个灵的名字后,孙傀也没继续纠结它的存在了。只是不知道刚才和他对话的究竟是不是林海洋了,毕竟那是三个灵的集合体,林海洋生前也被它父母的灵附身操纵着,死后也是共用着一个灵体,估计还是会换着使用,谁知道他面对的会是其中哪个灵呢。 定好午夜十二点的闹钟后,孙傀关上灯躺下了。今天在动物园玩了一下午还是很累的,于是他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两小时的睡眠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成功睡着,但却不会睡得太饱。孙傀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大脑内部的神经就跟被车碾过一般,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最近他的生物钟被打乱了不少,会头疼也不是没理由的。 揉着太阳穴在床上坐起,孙傀关上了闹钟,并打了个哈欠,心里忽然就有点儿不想起床去验证了,而是想就这样继续睡下去。 不行,都已经计划好了,怎么能还没开始就放弃呢?时间刻不容缓,他得打起精神努力提升自己。不对,是为了能帮上李枫而努力提升自己。 坐着又慢慢清醒了一下大脑,等他觉得没问题后,便下床走出了卧室。 验证分享区里的内容很简单,孙傀第一次尝试后就已经弄懂了。根据标题或主题来进行挑选,然后点开选中的目标,浏览完里面的内容再退出来,就可以在恰当的时间开始验证了。 如果点进去后不想进行验证,只要睡过那段时间就行,或者在那段时间不按点开的内容来做,也就不会遭遇什么了。 孙傀走出了608号房,外面一片漆黑,验证的内容是不要往回看,那他先沿着楼梯往下走好了。 这栋楼没有电梯,每天这样往返地走一趟,感觉体力都被迫得到了提升。耳边隐约还能听到居民楼外的声音,但渐渐地,周围就只剩下他自己下楼的脚步声了。可他心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或恐惧,可能是这几天晚上的经历让他有了一定的免疫吧。 楼道里没有灯,孙傀眼前一片漆黑,不过在黑暗中待久了后,就能隐约看到一些周围的轮廓了。 他忽然又想起一些小时候的经历,在他还小的时候,遇到的老人都告诫他晚上走夜路时不要回头。说是一个人身上有三盏灯,左肩一盏,右肩一盏,头顶还有一盏,要是夜晚走路时急回头,那这三盏灯便会熄灭,周围的邪祟就会欺身。 特别是要小心背后突然出现有人搭肩的情况,因为你不确定搭肩的那东西究竟是不是人,如果猛地回头,可能就会被鬼咬掉脑袋。即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也不要轻易转身,等那个熟悉的人自己走到前面便好。 那时候他大概十二岁吧,徐安顺也在,正是放暑假回乡下的日子。一天夜里,两家人相约一起去夜钓黄鳝,就一直到很晚才回去。 他当时好像是和徐安顺闹矛盾了吧,就一个人走得老快,将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后,只顾猛冲,慢慢地路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等他冷静下来回头往身后看去时,隐约看到了一个影子,比路边的树都还要高。但他当时却没有太关注,因为徐安顺已经撵上来了,他便又连忙再次往前冲了起来。 “孙傀!” 追上来的徐安顺一直在身后喊他,他也不往回看,直到有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才被迫停下了脚步。 “孙傀,慢点儿。”他还记得当时他停下来后徐安顺对他喊的这句。 为什么是喊的呢?因为当时他回头看去时,徐安顺离他至少还有十米。 后来回去后,两人都发了高烧,一直烧到第三天才好,从那以后他们的父母也很少晚上带他们出去了。 至于那段经历,徐安顺只说是他发高烧时做的一场糊涂梦罢了。因为徐安顺经常生病,所以那时候的他也信了对方。现在想来,他那天晚上回头看到的那个高大的影子,以及将手搭在他肩上的存在,说不定都并不是梦里的产物,而是真实存在的。 回忆结束,孙傀也已经来到了二楼,正当他继续往楼下走时,身后却传来了房东的声音。 “孙傀?” 他下意识就想回头,但好歹还是忍住了,目光仍然直视着前方。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睡不着?”那道声音离近了些,可身后分明没有脚步声响起。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梦游了?”一只手搭上了他肩膀,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那五根手指显得十分冰凉,而且从肩上的感觉来看,那五根手指也极细,反而更像是没了肉一样。 后背安全感被击碎,孙傀心里一阵发毛,他没敢停下,脚上速度加快,很快就来到了一楼。 “孙傀,孙傀。” 他已经走出了居民楼,肩上的力道也已消失,但耳边却又传来徐安顺的声音。 这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勾起了他脑中无数的回忆,一下就击溃了他的心底防线,让他不敢置信地往回看去。 楼内,无数道影子挤在一起,有从天花板吊下的,有从地里长出的,也有完整地站在那儿的,那些影子都由黑色的线条勾勒而成,漆黑的旋涡似要带走他的意识般流动游走着。 然而孙傀却并不怕,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正挡在他身前。楼里的影子貌似都十分畏惧徐安顺的存在,不敢从楼内出来。孙傀看着它们从眼前消失,周围的声音又回到了他耳旁。 马路上有汽车开过,一些店铺也还亮着灯,人的气息逐渐回归了他的世界。 叮——— 验证结束了。 “徐安顺……” 嘴边的歉意还没有说出口,徐安顺就又回到了他身后,不发一言。 “……” 孙傀苦笑地勾了勾嘴角,在路边蹲下,掏出那部黑色的手机看了起来。 「恭喜用户验证成功,还需消除两个白点,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届时网站会新增交易功能和“钱包”,通过挑战和解决“故事集”里的故事,用户将会得到现金收益,可提款至银行卡、微信、支付宝等。这些收益皆来自网站的投资人,属合法渠道,所以用户不必存疑。」 看到这次弹出的弹窗信息,孙傀属实是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账号还能用来赚钱,李枫之前都没提到过。不过想想也是,驱除恶灵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还得花钱去买,万一有些账号拥有者特别得穷,岂不是连恶灵都驱不了,反而还会影响了日常生活。 好好地消化了一下这条信息后,孙傀就打算回去睡觉了,明天第二节可还有课呢。 “嘭!” 也就是在这时,有个人在他眼前坠落,血液和脑浆一下就蔓延至了他鞋底。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孙傀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如七年前徐安顺突然死在他面前一样。 呼吸一下急促,孙傀的视线被一片红色占满,粘稠的血液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往他身上束缚而去,心跳声也如鼓鸣般响起。 不一会儿,月光突破黑云往面前的人影照去,然后一件神奇的事发生了,那个人影居然撑着地站了起来,地上的血液和脑浆也被它吸了回去。 “林海洋?” 看清那个人影的模样后,孙傀的表情可谓复杂,有疑惑,有震惊,有不解,还有纳闷。对方怎么突然就跳下来了呢?而且还是那副惨样。 “……” 林海洋也是没想到自己自杀的样子会再被人撞见,而且对方还是能看到它的孙傀。 “每晚,要重复一次自杀,体会死去时的痛苦。”它解释道,肩上也再次冒出那两颗它父母的脑袋。 孙傀反应过来,好像以前是听过这样的说法,死前极度痛苦的人会在死后继续重复痛苦的滋味,直到灵魂得到解脱。 那晚李枫驱散的那些灵也是这种情况,只是孙傀还没亲眼见过有灵在他面前重复死去,所以一开始才会没反应过来,觉得新奇。 林海洋见他似乎没有其他疑问了,于是又往楼里飘去。 孙傀又往身后看了一眼,如果徐安顺没有变成他的背后灵的话,是不是也会不断重复被撞死的经历呢?他不敢再设想下去,跟上林海洋一起回了楼里。 回到608号房,孙傀将客厅的灯打开了,并接了杯饮水机里的冷水来喝。 林海洋死去的模样还一直徘徊在他脑里,把他脑中的困意都挤走了。 他润了润嗓子,随后在沙发上坐下了,一口气爬六楼还是一如既往地累,他需要先坐着缓缓。 “你想问什么吗?”林海洋还以为他是准备和自己聊天,于是便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了。 孙傀看向它,本来没打算问什么的,但既然林海洋都开口了,他不问似乎也说不过去,“你……你是因为杀了邻居受不了才跳楼的吗?” “……”没想到对方居然一上来就抓住它的痛点来问,林海洋愣了愣,小幅度摇了摇头,“杀了他的不是我,是被操纵的我的身体。” “嗯。呃……”孙傀一下就卡了,不知道还能怎么聊下去。 他和林海洋并不熟,甚至就连这场对话都显得十分莫名其妙,气氛突然尬住,让他忍不住脚趾扣紧。 林海洋:“……” 孙傀:“……” “嗯……所以,你为什么要跳楼啊?”不妙,这问题问得他都想抽了自己了,哪有这样低情商的提问啊! 林海洋看他的视线似乎都要将他洞穿一般,不过好在对方没有计较此事的打算,反而呼了口气,耐心解释起来,“因为我触碰了禁忌。高考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我父母在接我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我活了下来,我的父母却死了。我一时无法接受,就用禁忌的方式将他们的灵留下了,但是,怎么可能成功呢?于是就变成了后面的情况,甚至还发展到了杀人的地步。” 它说着还看了孙傀一眼,“你那天看手机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小b确实就是我。但我本来是打算去自首的,尽管杀人并非是我本人的意志,但我还是得对那条死去的生命负责啊。可是,当这个想法出现在我脑中时,我又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后,我已经在半空了,坠落的时间并不长,但当时周围的一切都像被慢放了一般,还给了我回顾一生的机会。头坠地的一瞬间真的特别的痛,我甚至能感受到头骨在一步步被粉碎,然后———我就死了。” 孙傀对它的经历谈不上同情,毕竟是林海洋自己的选择所导致的结果,他反而抓住了一条关键的信息,“灵?”他问道,并疑惑地看向林海洋。 林海洋肩膀上的那两颗脑袋挣扎起来,它抬手安抚了一下,遂看向孙傀道,“厨房那个很脏的橱柜里,有一部黑色的手机,房东和其他住过的住户都没有找到,那是我的账号。” 孙傀又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他连忙起身去厨房的那个橱柜里找了起来,果然摸到了一部手机的形状。 “你……”孙傀想问它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件事,而林海洋已经学会了抢答,“这件事要保密,对你朋友也一样,因为我们有约定,所以我信你。” 孙傀于是不再多问,他试着开机,没想到那部黑色的手机居然还真被打开了。不过这类手机也确实不需要充电的样子,他就从来没充过,上面也不会显示电量。 确实手机还能使用后,孙傀没有再偷看其他的信息,又将手机锁屏,拿到客厅用纸将手机表面擦干净。 “需要帮你保管吗?”孙傀问道。 “随你。”林海洋道,不再和孙傀聊天,起身在屋子里逛了起来。 孙傀于是把那部多出的黑色手机收进了床头柜第二个抽屉,安心熄灯睡觉了。 今晚的意外收获实在太多,他还是在梦里慢慢缓一缓好了。 第21章 噩耗 第二天天一亮,孙傀被噩梦惊醒,梦中的经历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导致即使他梦醒也仍然残留着紧张和恐惧。 而随着他清醒程度的恢复,他的心跳和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并感到了一种释然感,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梦中的细节已从他意识里消失,等他从床上坐起时,孙傀已经记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了。 八点二十的闹钟还没有响,孙傀又躺了下去,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后,他又睡了个回笼觉,才关掉闹钟起床洗漱。 早餐简单下了碗面来吃,配上酸菜和鸡蛋,既有食欲又足够饱腹。孙傀享用完后,又收拾了一下厨房,才拿上书搭公交去了学校。 “孙傀。”刚进校门,他就遇到了正往教室赶的肖闲,对方是从他身后出现的,应该是才吃完早饭。 肖闲之前因为吃食堂吃进过医院,自此后就很少去食堂了,一般都在外面的餐馆里吃或者直接点外卖,具体情况依时间的长短来定。 “好巧。”孙傀站在原地等他过来,两人便并排一起往教学楼走去。 思政课的教室在三楼,两人一路上也闲聊了不少话题。 “听说上周末李枫没在宿舍,该不会是去你那儿了吧?”肖闲向来喜欢八卦,更别提八卦的主人公还是自己好哥们儿了。 孙傀也没藏着掖着,将周末发生的事都简单告诉了肖闲,毕竟李枫也说了,军训完后要带肖闲去见赵老了,所以让他知道这些也不是什么坏事。而碍于楼梯上还有其他人,孙傀说话的声音便不是很大,足够肖闲听清就是了。 “什么?”然而肖闲的反应倒是比他想得还要大,这一声顿时让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肖闲反应过来后,忙赔笑了一声,接着就急忙将孙傀拉到了一旁。 此时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两人也已经来到了三楼,于是孙傀也就由着自己被对方拉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是拥有了账号,还得和那些神神鬼鬼的打交道?并且还要专门处理那些东西?” 孙傀点了点头,面露不解。 肖闲则一下就挎起了脸,表情还带着一些恐惧,“我从小就怕那些东西,以前都不敢把头露出被子睡觉,你却告诉我拥有账号就得接触那些脏东西?!不行不行,等李枫军训完了,我就窝在宿舍里不出来了,账号是肯定不能要了,大不了把记忆摘走算了。” 孙傀明白过来对方是在打退堂鼓了,他问,“我之前不也告诉过你一些事情吗?你难道就没反应过来?” 肖闲蹲下去抓了抓头发,埋着头道,“我十岁才能分清人和鬼,一直都活得不明不白的,哪儿能那么快就反应过来。我还以为拥有账号就是变得能看到那些玩意儿,然后时不时遇到那些东西的骚扰,再想办法逃掉就行,谁知道竟然会是这样。” 孙傀往身后的墙靠去,看了眼肖闲,道,“要是你不想要账号的话,我帮你跟李枫说一下吧,反正我有她微信。这个圈子应该不会强迫你加入的,我都是被推销……被,呃,第三次才收下账号的,主要还是看自愿吧?” 肖闲仰头看他,表情轻松了不少,“那就麻烦你了,我是真不行,哥们儿的命可就握在你手里了。” 即使是到了现在,肖闲也只是能做到无视那些鬼而已。之前在孙傀那儿遇到的那个脏东西差点儿就把他吓晕了过去,更别提其他的玩意儿了。 这件事揭过去后,两人便一前一后进教室里坐好。肖闲自然是要坐最后一排的,他今天可还没登游戏呢。而孙傀则坐在了第三排,这次进入教室后,他也看到多出来的“人”了,那些灵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飘来的,一开始还在教室里大闹,然而等老师进门开始讲课后,就全部逃离了教室。 原来就连死掉的人也不怎么爱听课啊,不过,还是有少数会喜欢听课的吧? 孙傀想着想着思绪究竟渐渐飘远了些,等他回过神来后,台上的老师都已经讲到下一章了。他甩了甩头,打起精神认真听了起来,并在书上做好了笔记。 思政课结束后,肖闲就回了宿舍,他今天中午打算点外卖吃,而在离开前,还反复请求孙傀帮他搞定李枫,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不想入圈。孙傀也郑重地答应了,接着就去了运动场,大一的学弟学妹们也正好结束了上午的训练,一窝蜂地都往食堂里冲,不过也有不少聪明的人提前订了外卖,往相反的宿舍楼去了。 孙傀在路边的一棵银杏树下等着,他已经提前发微信告诉了李枫,所以他不用混进那堆墨绿色的人群中找人了。 “嗨,学长。”李枫穿着一身军训服出现在了他面前,对方的头发被盘了起来,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全然没有被军训折磨的样子。 孙傀上前招了招手,也和对方往食堂的方向而去,他找李枫,一半是为了肖闲的事,一半则是想和对方分享自己账号的事。 周围的人还很多,孙傀便带着李枫拐进了一条人少的道,这条道也通食堂,只是路程会变长,所以人确实少了许多。 “也就是说,肖闲不愿意拥有账号?”李枫确认般地反问了一句,见孙傀十分肯定地点头后,她又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妥协道,“那就只好放弃了。天生拥有阴阳眼的人可不多见,我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不过既然他本人不愿意的话,那也就不强求好了。” 说来也神奇,要是换做之前的她,哪儿会管肖闲愿不愿意的,直接先拉去见赵老就是了。不过,和孙傀经历了一些事后,她的性子倒是被磨平了不少,也有会这样换位思考的一天。 “我会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孙傀道。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这条道上,路旁还有一排花架,花架上缠着几根玫瑰花的藤蔓。这个品种的玫瑰多在夏季开花,而现在已经快入秋,所以花架上多是接近枯萎的叶子。 不过又往前走上几步后,一朵还盛开着的浅粉色玫瑰迅速闯入了两人的眼帘,那朵玫瑰独绽,最外一圈的花瓣有些焉巴,但还是挡不住它在阳光下释放的美丽和花香。 李枫眼前一亮,凑了过去,用鼻子闻了闻花香,然后看向孙傀道,“学长,你会拍照吗?” 孙傀犹豫地摇了摇头,以前在社团的时候,王学意学长教过他来着,不过他并没怎么学,所以拍照的技术也就勉勉强强。 “没事,随便拍两张吧,这可是我第一天军训,总得纪念一下嘛。”李枫道,随后便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点开照相机功能递给了孙傀,并摆起了姿势。 孙傀有些不自在地往周围看了两眼,然后就帮李枫拍了起来。通过照相机的滤镜,孙傀又一次认知到了对方的美。 没加任何修饰的脸,但应该擦了一层防晒霜,明明衣服也只是一套墨绿色的军训服,却将对方的身形勾勒得很好。 李枫的皮肤不算白皙,但那双眼睛里却像是盛着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一般,灵动深邃。 孙傀按下拍照键,照片定格下了对方的美,这一瞬间是唯一且永恒的。 “学长。”李枫接过手机看了下孙傀给她拍的照片,嘴角没忍住抽了两下,“下次我来帮学长拍几张好了,这两张我会收藏下来的。” “嗯。”孙傀应道。他看向前方的花架,心里突然想道,以后有机会,也给他母亲和他父亲拍几张吧,家里的相册已经很久没有放进新照片了,下次回去就去拍几张吧。 终于到了食堂,排队的人还挺多,两人就安静地也排起了队,并和其他人凑一桌吃完了午饭。 “学长。”吃完午饭后,李枫就又要回运动场了,即将道别的时候,她偏头看向孙傀道,“其实上次解决掉那个恶灵后,我就已经是橙级了。本来想瞒着学长的,毕竟圈子里的人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等级,不过既然学长也把自己账号的事告诉了我,那我也选择继续相信学长了。” 孙傀心里由衷地替她高兴,决定之后也要加倍努力起来。等帮完李枫的忙后,再慢下来也行。 告别了李枫,孙傀搭上了公交。望着沿途的风景,孙傀心里异常平静。 眼里的景象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白天眼前能捕捉到的灵不多,但还是让他的世界拥挤了不少。 回到居民楼,孙傀又补了午觉,下午四点多,他点进“分享区”寻找起下一个目标。 「分享区-传说 这是一条有关猫的传说:用猫来做蛊,老猫最佳,越老越好,被称为“猫鬼”。而人一旦被\"猫鬼\"缠上,身体和心脏都会像针刺般疼痛,因为此时那\"猫鬼\"正在吞噬其的内脏,不久后那个人就会吐血身亡,而死者的所有财宝将转移到用蛊者的家中。」 这还是孙傀第一次知道这个传说,从小到大,他也接触过不少民间传说,而有关猫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黑猫了。 不过在以前,黑猫是驱邪的存在,在古代也被称为玄猫,黄眼黑猫能招财,绿眼黑猫能镇宅,不过到了现在,黑猫反倒成了不祥的象征了。 其次就是猫能使尸体诈尸。在民间,人死后会在灵堂呆上一段时间,这时候守灵的人一般都不会让猫靠近尸体。因为猫拥有九条命,靠近尸体的时候就会借给尸体一条命,让尸体复活,但因为猫属于兽类,所以尸体复活之后并不能像人一样有意识,只能像野兽一样存活。 而这件事还有科学解释,猫靠近尸体的确可能会让尸体活动,这是因为猫的毛发带有巨大的静电,当猫靠近尸体时,静电会影响尸体周围的磁场,从而让尸体产生诈尸的表现。 总之,有关“猫鬼”的传说,孙傀确实是第一次得知。 这栋楼外也有流浪猫来着,不过,如果他要选择验证这个,就得先找到用蛊者才行,也就是杀猫的人。 孙傀想了想,遂决定放弃验证“猫鬼”的传说了。这件事做起来太麻烦了,而且,他总不能去做了那个用蛊者不是。 不过,如果之后碰到虐猫的事件发生,他就多了一个阻止他们的理由,谁知道那群人是不是在做什么更坏的事呢? 否决了一个内容后,孙傀又点进了下一个。 「分享区-传说 午夜12点,拨打十二个0,会接通来自地狱的通话,还请耐心且谨慎地接听。」 这个传说他曾经还尝试过,也是和徐安顺一起尝试的。 当时拨打出去后,没一会儿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又惊又喜,还以为是和鬼通了话。结果对方反手就来了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搞得他好一段时间都不相信有关电话号码的传说了。 没想到居然会在网站的分享区里又看到这个,孙傀都有点儿怀念那个时期了。 那么今晚就选这个来验证好了。 打定主意后,孙傀又给自己找了其他事情来做,比如丰富一下他的冰箱。虽然不久前他还和李枫去买过鸡蛋来着,但蔬菜和肉类都快见空了,他得提前再买回来一些了。 而且,顺便也买些速冻食品和方便面好了,这样懒得做饭的时候就煮几颗汤圆几个饺子来吃,懒得洗碗洗锅的时候就直接烧热水泡泡面来吃。 只是要把那些东西全部提回六楼会特别吃力,但正好当作是一场锻炼来看好了。 来到超市,孙傀还碰到了刘婆婆,对方正在挑土豆,他就过去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没了恶灵后,刘婆婆身上的恶臭也全消失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那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啊,我儿子现在住进了更好的病房,前天我还看到他眼皮挣动了几下,就跟要醒过来似的,真的谢谢你们了。”两人一边挑菜,一边聊着。 孙傀也是才知道她的儿子搬了病房,送上了几句祝福后,又道,“看来您最近过得开心了不少,这是好事。” 刘婆婆笑了两声,连忙拉过了孙傀的手,郑重道,“就是啊,这二十多年,我每天都过得很煎熬,而现在,终于轻松下来了,悬着的心放下了,感觉日子也有盼头了。” 孙傀感受着老人饱经沧桑的掌心,又看了看对方高兴的脸,忽然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使命感压在了他身上,或许,这就是大多数账号拥有者们想看到的表情吧。 买好了想买的东西后,刘婆婆已经先一步离开了超市,孙傀则将那两大袋东西一口气全提回了608号房。 该说不说,他以后或许都住不惯有电梯的楼房了。 晚饭之前,孙傀通过微信将之前和李枫的对话告诉了肖闲,对方好一阵开心,直说下次要请他吃饭。 然后又向他要了李枫的微信号,说是要和李枫再聊一聊有关账号的事。因为之前李枫还说过要除去肖闲记忆来着,所以肖闲现在更担心自己被除去记忆后会不会变成弱智。 孙傀便任由他们聊去了,反正他也插不上话。 煮了碗黑芝麻汤圆当作晚饭来吃,孙傀便耐心等到了午夜12点,反正明天上午也没课,今晚想弄多晚就弄多晚。 他提前输入了十二个0,在12点刚到的时候就拨打了出去。不出所料,电话另一头先是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背景音很嘈杂,还伴随着模糊的电流声。 孙傀耐心且谨慎地接听着,同样的话重复了十二遍后,电流杂乱的声音突然一下就盖过了人的声音,这种声音带着天然的魔力,让他头皮一阵发麻,明明卧室的灯还亮着,他却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了起来。 “……您……空号……滋滋……再……滋滋……” 某个瞬间,电话那头传来了挂断的声音,接着是重新被接通的响动。 “孙傀……” 背景音还是十分嘈杂,但孙傀却辨认出了那道声音,因为下午的时候他才刚和对方聊过天,是刘婆婆的声音。 “孙傀……是你害了我……” “是你害了我……滋滋……” 估计又是和昨晚一样的情况,他突然还有点儿好奇,那些其他的灵是怎么会模仿他熟悉的人的声音的呢? 电话那头一直都在重复同样的话,也是重复了十二遍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这次的经历完全没有一点儿危险,甚至还有些索然无味。孙傀心里小小地失落了一把,连那部黑色的手机也懒得摸出来查看了,直接就瘫到床上闭上了眼。 这样看来,都不用到这周周末了,他就能成为赤级了,那这周末就试着去挑战一下“故事集”里的故事吧,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一夜无梦,孙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他草草地泡了一桶泡面来吃,便打算提前到学校里去。 他还挺想知道肖闲和李枫聊了什么的,通过微信来问肯定说不清,还是直接去找肖闲打听要来得方便。 走出608号房,孙傀在一楼碰到了房东。 “哎,孙傀啊,你妹妹的病好点儿了吧?” 没想到对方还记得,孙傀只好尴尬地回了句“病已经好了”,帮人撒谎真的很要他命,特别是一段时间后还要帮别人圆谎的瞬间。 “对了,你妹妹之前不是还说你们在医院碰到了四楼的那个老人家吗?”房东突然一副严肃的神情道。 孙傀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点了点头,遂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位老人家,昨晚上去世了。” 轰——— 脑海深处仿佛突然被炸了一下似的。 “还是住她隔壁的人今早上发现的,因为客厅实在太臭了,臭味儿都钻进隔壁的房间里了。说来也奇怪,明明才死了一晚,尸体居然就这么臭。”房东也是觉得奇怪,“哎,不好说,讨论这个也不吉利,你别放心上啊。” 一大片红色充斥着他的视线,孙傀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昨晚听到过的电流声,滋滋的声响,让人一阵头皮发麻的声响。 “她……是昨晚多久……” 房东本来打算走的,听到孙傀的声音后,先是一阵疑惑,然后反应过来道,“听他们说,大概八九点吧,厨房里的菜都还没切完呢,应该是累了想在沙发上休息的,但谁知道就这样没了。” “都是你……害了我……滋滋……” 孙傀感觉双腿失了力气,差点儿就倒了下去,就像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社团的学姐和学长死去时一般。 “嗡———嗡———” 外套兜里突然传来电话来电的响动,孙傀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将手机掏了出来,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是十二个0。 他按了接通键,并缓缓放到了耳边。 “滋滋……滋……” 电流声持续了很久。 “滋……滋滋……咔……你,害死……滋滋……咔……” 这段莫名其妙的来电结束了。 叮——— 而那部黑色的手机才弹出弹窗。 第22章 电话 周四,今天一整天都没课,肖闲看着手机上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的微信聊天界面,打算直接去孙傀那儿看看。 对方居然连续两天都没来上课,还一直都联系不上,这让他有点儿担心孙傀是被绑架了还是咋了。虽然辅导员有说他是请了假,但肖闲还是不放心。而且,问李枫也是一样的情况,对方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因为军训的原因她一时还无法走开,所以只能他自己去看看了。 午饭随便点了个外卖来吃,外面阳光正好的时候,他披上外套出了门。 去的路上,他脑中已经脑补了不少场景了,而等他来到那栋居民楼楼下时,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可能的准备。 这栋楼没有电梯是最不方便的地方,肖闲没被鬼吓到,倒是被楼梯给硬生生折磨了两分多钟。 他喘了口气,接着就敲响了608号房的房门。 “孙傀?孙傀?你在吗?”他边敲门边喊道,就这样又等了一会儿,面前的门才被人打开了。 但开门的却不是孙傀,而是这间屋子里住着的那有着三颗脑袋的鬼。常人所见的灵异现象便是指此了,明明看不到面前的鬼,但那些鬼却能影响到现实世界的东西,就比如开个门,发个声之类的。 “呃,你好,我找孙傀。”因为之前有和这个鬼待过的经历,所以肖闲倒没怎么被吓到,只是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林海洋默默地看了他几眼,然后就转过身离开了门口。肖闲走进客厅,将身后的门关上,又来到了孙傀的卧室门前。 面前的门紧闭着,他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刚抬起手想敲响面前的门,那扇门却自己打开了,只是这次开门的同样不是孙傀,而是从入学以来一直跟在孙傀身后的那个鬼。 肖闲:“……” 搞得跟进了鬼窝似的。 见那两个鬼都不怎么搭理他的样子,肖闲也就不自讨没趣了,他进了卧室,直奔床上的孙傀而去。 刚靠近那张床,就见对方正缩在被子里,跟小时候怕鬼的他一样,即使是白天,也不敢把头露出来。 “孙傀?”肖闲将被子掀开了一点儿,就见孙傀正一脸痛苦地侧躺在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貌似正在做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一样。 “孙傀?”他又伸手晃了晃孙傀的肩膀,也不见对方有要醒的样子,又继续用手背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不高也不低,这也没发烧啊。 心里正疑惑着,那个有着三颗脑袋的鬼突然出现在他身旁说道,“他被恶灵缠上了。” “啥?” 林海洋没理他的反应,继续道,“周一晚上的时候他和恶灵通了话,就被寄宿在那个号码里的恶灵的情绪影响了,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是,孙傀遇到了鬼压床,他的意识可能是清醒的,但就是睁不开眼,身体也无法动弹。” “情绪?”肖闲不解,“那我要怎么叫醒他?不对,他是从多久开始这样的,辅导员还跟我说他请过假来着,所以周二上午的时候他还是没事的吧?” 林海洋看他一眼,视线又移向床上的孙傀,点了点头,“这栋楼前不久死人了,而他就接到了那个死人的电话,但也不全是。总之,要叫醒他的话,得今晚12点重新拨通那个号码。” 林海洋又看向他,似乎是在进行某些方面的考量,然后他叹了口气,道,“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就跟李枫联系吧,让她来解决这件事。不过,会影响到她军训就是了。” 肖闲眉头一皱,对方的视线里充满了嫌弃,就像十分不待见他一般,这让他幼小且逞强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什么话?哥们儿我可是把孙傀当好兄弟来看的,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可你之前不是还走得挺干脆的吗?”林海洋反问道。 肖闲一下就失了声,但他反应过来后还是替自己辩解了几句,“我那不是害怕吗?而且,我又什么都不懂,留着肯定只会添乱啊,还不如离开呢。” 见他这样,林海洋反而笑了起来,“没错,这种心态是正确的,帮得上忙就帮,帮不上就离开不添乱,你的做法完全没有问题。” “那你刚才还那副语气?” 林海洋:“我只是试探一下你是否可信。”他又往孙傀凑近了几分,“本来和鬼通话也不是什么太危险的事,但孙傀的体质实在特殊,就引来了恶灵从中作梗,让他被梦魇缠住。” “梦魇?你之前不还说是鬼压床吗?怎么又变成梦魇了?”肖闲多嘴了一句道。 “……”林海洋都懒得看他了,“梦魇和鬼压床在常人的理解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肖闲:“……” 合着是骂他不像个正常人啊。 “好吧,那我今晚就留下来吧,不过,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啊?”肖闲好奇地看向他道。 林海洋回道,“只需要准备一部手机就行。毕竟你目前也做不到除鬼,但能和恶灵通上话的也只能是活人,你拨通电话后,剩下的就全交给孙傀的背后灵好了。” 肖闲闻言往房间的一个角落看去,“背后灵?原来那个鬼算背后灵啊,我说怎么一直跟在孙傀的身后。” 林海洋无言,不再理他,又去其他地方晃了。肖闲则将被子重新给孙傀盖好,坐在床边掏出手机点开了游戏。 反正也要等到晚上12点,那他先玩会儿游戏好了,这样时间也走得快些。 玩了会儿后,他又发微信告诉了李枫孙傀的情况,没想到对方还挺担心孙傀的,直接一个语音通话就打来了。 “学长真的没事吗?你能搞定吗?你不是连账号都没有吗?要不还是我来吧。”李枫的着急可不像是装出来的,肖闲冷静地安抚了她的情绪,本来有点儿打退堂鼓的,但现在说不干好像显得他有点儿不像个男人似的,于是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交给我吧,我能做好的。这间屋子里的鬼好像也会帮我的样子,而且我只需要打个电话就好,剩下的会由孙傀的背后灵来解决的。” “行吧。”李枫冷静下来,但似乎不是很信任他,“要是今晚尝试过后学长还是醒不来,就让我来吧,我向辅导员或教官请假就好了,大不了被人说闲话就是了。” 肖闲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儿了,怎么一个个的都信不过他呢?他不就胆子小了点儿吗?怎么就搞得他跟个废人似的? “放心吧,我肯定会解决好的。”肖闲又强调道。 “嗯,那我们晚点儿再聊吧。对了,虽然你还没拥有账号,但你毕竟也能看到,所以今晚一定多加小心啊,我可不想到时候还得救两个人。” “知道了,会小心的,你就安心军训吧。哥们儿我靠谱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李枫静了两秒,“你说这句话就挺不靠谱的。” “……”肖闲又和对方聊了几句,才连忙挂断了电话,又投入到了游戏里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肖闲在厨房冰箱里找到了汤圆和饺子,给自己简单煮了顿晚饭来吃,结果不小心就煮多了,而且饺子的皮也煮化了,里面的馅全漏了出来。 “……”肖闲将吃不完的用碗盛好放进了冰箱里,打算等孙傀醒来后热给他吃。对方应该也挺饿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很感激他呢。 手机也充了不少电了,肖闲又小睡了一会儿,时间便来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 “记住了,你只需要拨通电话就好,无论电话那头传来谁的声音,都不要搭理,不然会发生十分可怕的事。”林海洋不放心地嘱咐道。 肖闲正坐在卧室的地板上,他已经上网查了一下那串号码了,好像说那是一串打往地狱的号码,他也不怎么信。 肖闲抬头看向身旁的鬼,语气轻松道,“放心,哥们儿我胆子小,拨通后肯定不敢接听。” 见他那样,林海洋反倒放心了不少。 提前输入那串号码,等到12点降临时,肖闲立马就拨了出去。 “嘟———嘟———” 电话还没有被接通,肖闲就已经把手机拿得远远的了。但一直等了许久,电话都没有被接通的样子,肖闲便有些奇怪地看向了身旁的鬼。 然而林海洋却无法解答他的疑惑,每天重复一遍死亡的时间到了,这个时间是晚上12点到凌晨6点随机被触发的,而今天恰好就在此刻触发了。 肖闲奇怪地看着它离开了,又将目光移向了孙傀的背后灵。那个背后灵一直都待在这个房间里,但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孙傀,却从来不发一言。 “你该不会是哑巴吧?”肖闲没忍住问道。 徐安顺抬头看他,疑惑地偏了偏头。 “算了,和鬼交流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了。”肖闲道。 他将手机拿到了面前,一直重复的“嘟嘟”声反而像是厉鬼索命的前兆似的,让他心里一阵发毛。 要不重新打一遍吧? 肖闲想着,便想先挂断这通电话。然而手机屏幕上的按键却像是失灵了一般,任他怎么按都无法挂断,一直都是同一个界面,退出和关机也完全不起作用了。 肖闲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他的游戏账号会不会出事,然后就是有些害怕地把手机扔了出去。那部手机滑出了一段距离,肖闲又有些心疼他的手机了。 爬过去将手机重新捡起,屏幕闪烁了一下后,突然冒出“滋滋”的声音。 不会是坏了吧? 肖闲担心起来,早知道就不给手机充满电了,现在关也关不上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一直无法接通的电话却又突然被接通了,然后他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肖闲?” 他一下就愣住了,他是绝对不会听错的,这道声音,分明是属于他死去奶奶的声音。 “肖闲?是你吗?” 肖闲抿了抿唇,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但没有去搭理这道声音。他只需要拨通电话就好,剩下的就不用他管了。 没错,都是假的,一定是那些鬼在模仿他奶奶的声音罢了。 “肖闲啊,奶奶过得很好的,你不用自责的,是奶奶自己不小心摔进了河里,和我们家肖闲没有关系的。” 手机里的鬼似乎是演上了瘾,居然还模仿出了他记忆里的奶奶会说出的话来迷惑他。肖闲又看向卧室里剩下的那个鬼,对他道,“你不是还要救孙傀吗?那就快行动起来吧,万一电话被挂断就不好了。”只是说出那些话的语气变得哽咽了起来。 徐安顺反应过来,连忙来到床边进入了孙傀的梦里,卧室里一下就变得冷清起来,明明孙傀就在床上躺着,但肖闲却觉得自己正身处一个空荡的地下密室,耳边也只听得见那部手机发出的声音。 “我们家肖闲考上大学了啊,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交到朋友啊?在学校没受到欺负吧?奶奶一直都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以后也一定要幸福啊。” 手机的背景音还有些嘈杂,却显得那道声音十分真实了起来,就像他真的跟他死去的奶奶通上了话一般。 “今晚上打电话的人好多呢,大家都抢着想和自己的亲人说话呢,还好奶奶抢到了。肖闲啊,让奶奶听听你的声音吧,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呢,肯定和小时候的声音不一样了吧?” 肖闲一直按着音量键,但声音却始终降不下去,他突然后悔答应帮孙傀的忙了,早知道就直接交给李枫好了。 “肖闲啊,和奶奶说句话吧。” “……”按着音量键的手指松了力道,肖闲闭上眼冷静了起来。 他的奶奶怎么会和他通上话呢?明明灵魂还留在那条河里,尸体也土葬了。 “嘟———” 房间的灯有些刺眼起来,肖闲回过神来,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你做得很好,我还以为你会晕过去,或者直接逃走呢。”林海洋重新回到这个房间,日复一日的坠楼已经让它对疼痛麻木了,之前还要留在原地缓一会儿的,但现在坠楼后已经能做到马上再回到这间屋子里来了。 “你刚才做什么去了?”肖闲抹了抹泪,情绪已经恢复了过来,语气都轻松了不少。他看向手机,关机开机,音量加减也完全没问题了,还好没坏。 “我刚才跳楼去了。”林海洋如实回答道,“徐安顺已经进入孙傀的梦里了,接下来就只需要等了,明早上孙傀就能和你一起去上学了。”想当初他也已经考上了大学,但却没机会进入大学上课,所以他还有点儿羡慕孙傀呢,徐安顺肯定也和它一样羡慕孙傀这点。 “跳楼?为啥跳楼啊?”肖闲不是很理解。 林海洋则在他旁边坐下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死前极度痛苦的灵死后也会继续重复痛苦的过程,也就是重复死亡。” “?”肖闲确实不知道。他低下头,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又急忙问林海洋道,“那溺水而亡的人呢?” “溺水而亡?”林海洋奇怪地打量了肖闲几眼,回道,“人们害怕的死法都算,无论是勒死、跳楼、溺水还是中毒什么的。” 肖闲一下就睁大了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那串号码———只会被恶灵接通吗?” 林海洋:“理论上如此,但说不定也会有特殊的情况。”它看向肖闲,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恶灵可不会温柔地跟你说话。” “……” 卧室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第23章 棺木 “孙傀,孙傀?”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面前的迷雾随之驱散了不少。他往四周看去,被血肉覆盖的墙壁如同心脏般颤动着,无论是脚下还是头顶,都被一层粘黏的血液污染。 孙傀尝试着站起,他看不到自己的双脚,血液一直没过了他的脚踝,鞋底就仿佛于此地扎根了一般,他根本无法向上拔起。犹豫了一阵后,孙傀将鞋脱掉,赤脚走了起来。 脚下的触感十分难受,如同踩在一堆尸体上一般。孙傀忍住了呕吐,继续往前方走去。 这片空间貌似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无论他拐向哪方,视野前方永远都是同样的红色岔路。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出去,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而他又是如何误入这里的。但如果他停下脚步的话,他的心里就会十分不安起来,仿佛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死亡的气息始终如影随形。 “嗒!” 上方的血液汇入下方的血海,孙傀伸手摸向旁边的墙壁,质感如同棺木,但又仿佛活物,让人产生生理的不适。 呕吐感又升起,孙傀连忙收回了手,视线向下方移去。在这片空间待久了后,愈发感到压抑和恶心了,但眼前可视之物也逐渐丰富了起来。 身下的血泊里有无数红色的线状物飘过,就好像人体内的血管一般。那些线状物始终和他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孙傀移动双脚,那些线状物也随之游开,不愿触碰到他半分。 孙傀反倒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被这些奇怪的东西缠上。 继续往前,血泊的表面泛起涟漪,指引着他往一个方向而去。孙傀跟了上去,想看看究竟有什么在等着他。 前方变得宽阔,他进入了一个房间,所有的岔路口终点也都指向了这个房间,而在房间的中央,则摆放着一口红色的棺木。 那口棺木被黑色的线缠绕着吊起,上面还贴了不少黄符。黑线一直往上蔓延,孙傀抬头望去,竟无法寻到黑线的尽头。 而棺木的下方则一直往外溢血,就好像这片空间内所有的血液都来自于那口棺木一般。 串在黑线上的铜钱随他的靠近轻轻摇晃起来,孙傀止住了脚,他可不想轻易作死。虽然他确实对那口棺木十分好奇,但像这种一看就十分危险的存在,他还是避而远之好了。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孙傀又继续拐进了其他的岔路。 空气越发沉闷起来,孙傀咳嗽了一声,突然想不起自己是要来这儿做什么了。不对,他本来就没来过这儿,又怎么会要来这儿做什么呢? 那他是怎么进入这里的呢?又该如何离开? “哗———” 身后响起另一个人走在血泊中的声音,孙傀一愣,立马就警惕了起来。 要回头吗?万一回头就遇到回头杀该咋办?那不回头吗?可这样只会加深心里的恐惧。 耳边的水声越来越近,孙傀不再犹豫,他一边转身,一边猛地往身后退去,和身后那个存在拉开了距离。 “李桦学长?” 孙傀脸上顿时爬满了疑惑,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但都没猜到居然会是李枫的哥哥。 可对方———不是已经死了吗? 面前的李桦却没有搭理他的疑问,孙傀又仔细观察了几秒,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死人,一具尸体,身上甚至还散发着尸臭,只是因为这片空间本身就有股独特的气息,他才没有一开始就注意到那股尸臭。 拐角处又接连冒出他熟悉的存在———郑莱娣学姐、李燕学姐、张小春学姐,他以前高中的室友王宇佳,以及住在四楼的刘婆婆,还有站在最后面的,初二时期的徐安顺。 “!”他想起来了,他之前本来是在验证一串号码的传说的,却和四楼已经死去的刘婆婆通上了话,对方也一直在重复是他害了对方的话语。于是心理上的打击让他暂时不想去学校了,就向辅导员请了假,之后也不敢再触碰手机了。本来只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困在了这里。 他好像也已经在这里游荡了许久了,只是每次过不了多久他都会重新陷入困意,再醒来后又会忘记一切继续游荡,而这片迷宫也游荡着他身边早已逝去的人。 孙傀不知道要如何称呼那些尸体,也不知道那些尸体是否真的就属于那些他熟悉的人。只是那些尸体仿佛都十分恨他一般,每次遇到都要追在他身后撵,想将他也永远留在这儿似的。 孙傀反应过来后,那些尸体也全都冲了上来,根本来不及伤心或恐惧,脑子里只剩求生的欲望带着他往前迅速逃了起来。 不断穿梭在那些岔路之间,孙傀时不时也回头看一眼,而那些尸体的影子也总出现在他视线的范围内,根本就甩不掉。 拐来拐去,孙傀最后还是回到了那个有着一口红棺的房间,那些尸体也终于停下了追逐,徘徊在房间外不敢进来。 “哈……”孙傀喘了口气,表情十分复杂地看向那些尸体,总觉得自己十分对不起他们,但这种莫须有的感情也只会让他的内心更加煎熬。 这么想是不对的。人各有命,他不是杀人凶手,他只是过着自己的人生而已。可他的体质也确实和常人不一样啊,那些人的死真的就和他无关吗? 两种矛盾的想法在他脑中互相碰撞冲击,让他觉得自己像快疯了一般。但随后他就冷静了下来,决定暂时摒弃那些想法,只专注在如何离开这里的问题上。 周围陷入一片静谧,但很快这种压抑的氛围就被外物打破,铜钱互相碰撞发出轻响,孙傀的注意也被吸引了过去。 那口棺里到底有什么?他数次来到这里,是棺里的某样存在促使了这种情况的产生吗? 孙傀想不明白,他脑中没有一点儿线索,只有对这片陌生空间的无知和畏惧。 他双手握紧,决定咬牙尝试一把。如果那口红棺就是破局的关键的话,那他也不得不去探清那口棺的真实了。 一步步朝棺木靠近,那些贴在棺身上的黄符也飘动了起来,“哗哗”的声音响起,似乎十分抗拒他的接近。 十步、九步……离那口棺木只剩最后一步的时候,棺盖上的黄符也终于飘落了下来,被棺木下方的血泊吞噬。 孙傀伸出手,小心地摸向棺盖的表面,指腹感受到一片湿润,就连棺盖上的红色也都是未干的状态。 黑色的丝线自动断开,但棺木还保持着飘在半空的状态,孙傀抵上盖沿,用了不少的力道才将棺盖推动。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孙傀感到一阵牙酸,他继续推动棺盖,终于移开到了能窥见其中一角的地步。 周围的光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孙傀低头往里一探,一只手却突然抓了出来,他迅速往后一仰,很好地避免了自己的脸被抓烂的可能。 不太妙,这棺里的东西貌似不像个好的。 孙傀又连忙跑到棺盖另一端,想将棺盖重新移回原位。先不管这破局的关键究竟在不在这口棺内,他都还是选择谨慎为上,先再想想其他办法好了。本来也只是一个尝试罢了,既然效果不太好,那就先撤回这条尝试好了。 那条伸出的手臂卡出了棺盖,孙傀又跑过去用外套包住手将那手臂塞了回去,然后继续移动棺盖,将棺木恢复了原样。 “……” 隐约感受到一股幽怨的视线,孙傀也只当是一种错觉,在离棺木较远的地方靠墙歇了起来。 房间外的尸体不敢进来,棺木里的东西也无法自己出来,总得来说,他目前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一股困意又席卷上来,孙傀努力睁大双眼,又用手撑住眼皮,但还是抵不过这汹涌的倦意,手一松脚一软就顺着身后的墙壁滑了下去。 但他还没有被身下的血泊包裹,一双手就从他身后伸出将他架了起来。终于进入这片空间的徐安顺拖着沉睡的他来到了那口棺木前,将他抬上了棺木躺着,还十分贴心地用孙傀的外套叠了个简易的枕头来用。 他往周围看去,看到了房间外的那些尸体,以及那个小时候的他。疑惑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驱使他朝那具尸体走去。 但在走出五六步后,他又折返回去重新守在了孙傀身边。无论他是否好奇,他现在的首要身份都是孙傀的背后灵,他得确保自己宿主的安全,才能放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脚下升起漩涡,徐安顺便坐到了棺木上,将脚抬了起来。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后,那些漩涡也平静了下去,他这才注意到,孙傀的脚上是没穿鞋的。 可是他脚上的鞋子都还在,孙傀的鞋又是怎么不见的?难道是掉在了什么地方吗? 伸出手试了试孙傀的额头,他能直接确认孙傀身体的状况。除了精神有些虚弱外,并没有其他危险。 不对,还有长久没进食的饿意。从孙傀昏迷到现在,起码也有两天了。这两天 里,现实的孙傀都是未进食的状态,昏迷前也只简单吃了点儿,再这样下去饿死都有可能。 他还是太弱了,无法离开孙傀太远,遇到孙傀昏迷的情况,也只能指望别的活着的人。明明他都吸收了孙傀的血,却还是办不了太多事,死人终究还是比不上活着的人啊。 徐安顺又看向房间外,他从棺木上下来,往那些尸体走去。 …… 大脑深处还是一片混沌,许多想法都粘黏在了一起,孙傀挣扎着摆脱了梦魇,从黑暗中挣脱了出来。 “徐安顺?”一道白色的人形轮廓正站在他身旁低头看他,孙傀惊讶地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复,看来确实是徐安顺没错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和之前遇到的那个初二时期的徐安顺不同,这个是成为了他背后灵的徐安顺,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而且对方既然能走进这个房间,那就已经说明了面前的徐安顺和那些尸体不同了。 “是你把我移到这儿的吗?”孙傀又确认起周边的情况,他还在那个房间内,只是变成了躺在棺木之上。 徐安顺点了点头,便安静地待在了一旁。孙傀从棺木上下来,脚下的触感明显不一样了,他又抬起自己的一条腿,这才发现他的鞋子又回到了他脚上。 都不用多问,他便知道是徐安顺做的。虽然对方还不愿意跟他说话,但两人相处的模式似乎也在一步步变好,这让他紧绷的情绪里又混入了一点儿开心。 这次醒来后孙傀没有再忘记自己是如何来到的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其他灵的闯入。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要如何离开这里,身下的这口棺木似乎并不是通往这片空间外的出口。 徐安顺走了过来,双手朝他比划了几下,孙傀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宁愿朝他打手势也不愿意和他说话,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还是以离开这里为最优先目的。 “你是说让我闭上眼跟你走就好?”孙傀尝试解读他的手势道,“而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 徐安顺点了点头,他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好。”清楚了徐安顺的要求后,孙傀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答应了。就算对方要害他,那也是他罪有应得的,所以他总是不会拒绝徐安顺的提议。 将眼睛闭上,意识顿时就陷入了黑暗,徐安顺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小心带着他往某个方向移动。 孙傀还是有点儿不安的,闭上眼后,耳边的声音就被放大了不少,就连脚下的血泊也变得冰冷了许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就觉得四周拥挤了起来,肩膀紧挨着两侧的墙壁,让他的行走都变得艰难了起来。这是一条无法转身的路,前方由徐安顺带着,但后方却空无一物。 不知何处响起的哀嚎传入了他耳内,身后仿佛有无数双手臂伸来,想将他挽留下来。 外套被系在了腰间,此时身上就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那些自身后伸来的东西不时滑过他的后背,让他又怕又惧,好几次都没忍住想睁开眼。 要是徐安顺肯跟他说话就好了,这样至少他还不会被沉默的气氛勾起恐惧。 “徐安顺?”他喊了一声,内心的不安被放大,让他甚至怀疑起了现在抓着他在走的究竟还是不是对方。 “……” 没有回应,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只是用力握了一下。孙傀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但很快又有另一手伸过来捏了捏他的虎口。 不知道为什么,孙傀突然就放松了下来,继续跟着面前的人往前走。 那股困意又涌了上来,但他本来就闭着眼,两边又有墙壁支撑着他,所以即使他很困,也只是往前继续走。 但他最后还是抵挡不住那股困意,孙傀又一次晕了过去。 …… “他怎么还没醒?” “我咋知道?昨晚上我真的已经尝试过了,今天下午的课我还请假留下来了,但他就是不醒啊。” “果然还是要去拜托谢雨堂。” “所以谢雨堂究竟是谁啊?” 两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聊天,孙傀睁了睁眼,他刚看到一点儿天花板的影子,视线就被两颗脑袋给挤满了。 “学长,你终于醒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嘞,你要再不醒,哥们儿我就真成废人了。” “我……”他刚打算开口,就感到喉咙一阵干涩,浑身也没什么力气般。 “啊,学长,先喝点儿水吧,你都快三天没吃饭了。”李枫连忙递了杯水过来,肖闲扶着他坐起,于是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孙傀注意到了自己的右手虎口,上面没有半点儿伤痕,他觉得十分奇怪,于是问李枫道,“我的……咳,手之前是不是受过伤啊?” 李枫和肖闲对视了一眼,后者疑惑地偏了偏头,又摇晃了几下脑袋,前者则道,“你之前无名指受了伤,伤口不是都结痂了吗?喏,都快好得差不多了。” 她之前只是没有过问孙傀那根无名指的情况而已,反正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估计就是那个在地铁站孙傀遇到的那个人搞的。 孙傀又看向自己的虎口,他总觉得自己的虎口处也受过伤来着,但既然上面没有伤口,那应该就是他的错觉吧。 “先别管伤不伤口的了,你这次可把哥们儿我担心坏了,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吧,幸好你醒来了。”肖闲道。他冻了一天的饺子汤终于要派上用场了,孙傀再不醒恐怕就得变质了。 房间里一下就只剩孙傀和李枫了,不对,还有徐安顺。 气氛一时还有些尴尬,但孙傀心里很快就升起了其他的情绪,他看向李枫,问道,“刘婆婆,是我害死的吗?” 李枫认真地看向他,她来之后也已经从肖闲那儿了解了不少情况了,自然也知道了刘婆婆的死讯,她回道,“学长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所有人的死都跟学长有关了?如果只是因为接触了他们,就觉得他们的死和自己有关,那岂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是杀人犯了?” 孙傀竟然还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他低下头,深呼吸了一口,表情释然。 这次的经历让孙傀再次意识到了这个圈子面临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他也决定不再轻易被逝去之人的情绪影响了。 晚饭孙傀喝了一碗饺子汤垫肚,他还不能一下子摄入太多食物,李枫留下来照顾他,肖闲则借口自己有事离开了。 “抱歉,又麻烦到你了。”晚上,孙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道。 “怎么会?”李枫有些不满他的态度,“既然是由我来负责教学长,当然要负起应有的责任啦。” 孙傀笑了笑,他没将自己昏迷后的经历告诉李枫,对方也没过问,就像保持着某种特有的默契般,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 “学长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啊。不对,我不是说了以后学长要选择验证的话,得提前告诉我吗?你看,果然出事了吧。”李枫道。 “抱歉,我给忘了。”孙傀道。 “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可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了啊。”李枫认真道。 “好。” 对方在这里睡了一晚后,第二天就回学校了。孙傀则继续在房间里静养,这种情况又不能去医院,只能靠自己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了。 到头来居然请了差不多快一周的课,落下的内容得自己看书学了。 第24章 昵称 周日下午,孙傀午觉醒来,简单活动了一下后,就出门下楼去超市买了一袋苹果。 昨天他已经问过房东了,刘婆婆死后,是一家慈善机构里的一位工作人员来处理的后事。采用了火化的方式,骨灰则葬在离这不远的玉奇山公墓里。 从超市出来后,孙傀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这次的司机倒是比较沉默,他说明了目的地后,车内就只剩音乐声环绕在耳边了。 徐安顺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扒着车窗一脸好奇地往窗外张望着,就跟上次和李枫一起去动物园一样。毕竟他从北奇来到绵岩后,也一直没怎么坐过除公交车外的其他交通工具,更没在绵岩怎么逛过,徐安顺会觉得好奇也是十分正常的。 孙傀观察了一会儿后,就收回了视线,紧了紧怀里的苹果,也不知道刘婆婆会不会喜欢。他也不会挑,全是又大又红的来,甜不甜就是另一回事了。 出租车穿梭在城市街道,经过了一个又一个交通信号灯,在下午四点到来之前,出租车也终于在玉奇山公墓外停下了。 孙傀付好钱下了车,公墓外的人倒是不怎么多,但等他进去后,视野内就不仅只有那些来扫墓的人了,还有那些葬在这里的人所留下的灵。 不过有些墓碑旁却是空的,可能是圈子里的人来处理过几次吧。孙傀一排排看过去,按着房东说的位置走去。梯阶旁都栽着灌木,这里的绿植倒是都长得不错。 “喵~” 前方突然有只黄色的小猫拦路,孙傀往一旁让去,那只黄猫才起身继续往梯阶下走去。 阳光下,那只猫没有影子,它在一座墓碑前停下了,墓旁一位同样没有影子的小男孩则蹲下去将那只猫抱起,然后坐在梯阶上和那只猫玩了起来。 “大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啊。”玩了一会儿后,那个小男孩将猫举到了半空,朝着徐安顺的方向笑道。孙傀一下就想了起来,那个小男孩之前在那家医院的五楼碰到过的。 原来那些下葬后的人,不仅会出现在自己生前待过的地方,也会回到公墓啊,这或许也是墓地存在的价值之一吧。 徐安顺从小男孩手里接过了猫,抱在怀里摸了几下后,就蹲下去和小男孩一起玩了起来,孙傀一时也看入了神,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玩,并且心里也总有种自己想加入进去的冲动。 “喂,这位先生,你没事吧?”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孙傀受到了小小的惊吓,视线迅速往身后那人看去。 那是一个打扮很酷的女孩,上身一件黑色的短衬衫,下身则是一条同色系的束脚工装裤,马丁靴的细节设计充满了个性,手上还戴着黑色的半指袖套。 她留着富有层次感的狼尾发型,眼影和口红都显黑色,下巴处还打着一颗唇钉。 孙傀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拍他的肩膀,但随即那个女孩就继续道,“你刚才一直盯着那个梯阶的方向看,是触景生情了还是悲伤过头了啊?” 孙傀立马反应过来,周围的普通人都是看不到灵的,那他的行为也确实会显得古怪了。 “没……没什么,我很好的。”孙傀有些慌乱道。 “这样啊,没事就好,主要是你站在这儿也会挡路,所以我才想来了解一下情况的。”那个女孩道。 孙傀连忙又往旁边退了两步,同时心里十分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单纯走神了而已。” 那个女孩没再说什么,耸了耸肩,又朝他笑了笑,这才往公墓外离开了。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孙傀顿时就松了口气,看来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万一被当成精神病抓去精神病院就不好了。 徐安顺走了上来,那个小男孩已经抱着猫去其他地方玩了。孙傀转身又继续找了十来分钟,才终于在一堆灵之间看到了刘婆婆的影子。 对方看起来状态挺好,甚至比活着的时候都要好。孙傀走了过去,犹豫着要如何开口。 “哎,小伙子,你怎么来这儿了?”刘婆婆本来正和其他同样上了年纪的灵聚在一起聊天,看到孙傀走来后,就连忙招呼了起来,“你旁边那位是你朋友吗?我之前还没见过呢。” 孙傀先是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才压低声音和死去的刘婆婆聊上了天,“我是来看您的。他叫徐安顺,是陪我长大的朋友。抱歉,直到现在才来看您。” 他将那袋苹果放在了墓前,充满歉意地看着刘婆婆道,“也不知道这袋苹果甜不甜,希望您能喜欢。” 刘婆婆立马笑了起来,走到孙傀面前道,“你说说,来看就来看吧,怎么还带礼物呢?呵呵,小伙子,我们本来也认识没多久,你肯来看我就很好了。” 孙傀眼角有些湿润,他突然又感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虽然他早有了能和死去之人对话的认知,但面对此刻的刘婆婆,这种认知就像被重塑了一般,又是另一种新奇的体验。 之前验证的那串号码果然是一些恶灵的恶作剧,虽然刘婆婆也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但她肯定算不上什么恶人,只是想救自己的儿子罢了。 “您儿子会由慈善机构的人好好照顾的,您完全可以放心。”孙傀不擅长安慰别人,他只能尽量说一些他所认为的好消息给对方听。 刘婆婆则笑着牵起了他的手,孙傀感受到了一阵冰凉,这和之前带着体温的手是完全不一样的。 刘婆婆道,“嗯,我知道的。我还去医院看过几次呢,看到他受到了那么好的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孙傀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聊到后面,刘婆婆又道,“我就是突然觉得之前一直压在身上的那些东西都消失了干净,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我那天一点儿都不痛苦的,切菜的时候我就隐约有种预感了,我最后还是在沙发‘睡’过去的不是吗?真的很谢谢你们了,愿意帮我,我最后的那段时光,一定是足够幸福的。” “嗯。” 孙傀半垂眼眸,心里还有些悲伤的情绪,过不了多久,刘婆婆留下的灵也会在这个世上消失的吧?但他很快又释然了,就如对方所说,他们也不过是认识几天的关系而已,甚至都没说过太多话。 看来上了大三后,他反而还感性了不少。 “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来看您的。”孙傀道,接着就离开了公墓。 刘婆婆最后也只是笑着朝他挥手,然后就和其他灵聊天去了。 离开公墓,孙傀又搭出租车回到了居民楼,还剩一个白点待消除,只要今晚再验证一次,他就能修改用户昵称了。不过这次挑选完后还得先问问李枫才是,不然说不定又要被唠叨了。 看看时间,还不急着弄晚饭,孙傀便打算先去洗个澡。自从得到账号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晚上洗澡了,都是白天找机会洗。 洗完后从卫生间里出来,孙傀还收到了他母亲发来的短信。 「最近几天好像会降温,家里昨天才下了雨,你记得穿厚点儿,别感冒了!你爸也是不小心发烧了,他还不愿意去买药,怎么说都不听,唉。」 孙傀似乎都能想到他母亲打字时的表情了。自从上了大学他很少回家后,他母亲也经常发来类似的短信,而孙傀也从来都不会嫌烦,甚至每天都期待着这些短信的出现,而他也总会回上几句:「知道了,我们这儿还好,没怎么降温,你和爸爸才是,要注意多穿点儿啊,不过也要小心爸爸把病传给你啊。」 短信发出,一时没有得到回复,可能是正在忙着做晚饭吧。孙傀关上手机,也进厨房准备起了自己的晚饭。 徐安顺跟上他,不发一言。 吃完晚饭后,孙傀便开始了今晚的准备。 「分享区-民俗禁忌: 不要在屋内撑伞———相信大多数华夏人小时候都有差不多的经历,如果在屋内撑伞,就会遭到老人们的警告:“这样会长不高。”但其实这只是吓唬小孩的说法,真正的原因是——打伞招鬼。 据古代明清时期传下来的说法,鬼魂是怕阳光的,所以必须躲在伞下才能四处走动。而从风水学上来讲,长期在屋内放置打开的伞,或是使用伞类装饰品,也会影响屋内的阴阳平衡,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屋主人的情绪,因此是不被提倡的。 当然上述第二段说法只是针对那些看不到脏东西的普通人来说的,如果是拥有账号或天生阴阳眼的你,就会看见有鬼与你一同撑伞了。」 孙傀拿出另一部手机,打算拍下来给李枫看看,但当他打开手机照相机功能时,屏幕画面却是一片空白的,他这才想起来,李枫之前也说过差不多的意思,看来网站的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就是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了。 拍不了,孙傀于是只好打字问对方了,而李枫也回得很快,表示他可以尝试验证这个,毕竟只要徐安顺或屋子里的那个鬼往他打开的伞下一站,说不定就能轻松解决了。 决定好后,孙傀就去卧室找了把雨伞出来,要验证这个似乎并没有时间的限制,那他这次也不需要等到晚上12点了。 看向手上的伞,孙傀想了想,觉得必要的氛围还是要有的,于是他去把客厅的灯关上了。 外面已经黑了下来,但街道上的灯光还很亮,孙傀撑开手中的雨伞,将它架在肩膀上,静静等待着手机发出验证成功的声音。 “你在干吗?”林海洋走了过来,它可不像徐安顺,会随时随地关注孙傀,所以见到孙傀撑着把伞站在没开灯的客厅里,它还挺好奇。 孙傀看着它靠过来和自己一起站到了伞下,便和林海洋说了他要验证的内容。林海洋点了点头,从伞下退出去,又到其他地方逛去了,“祝你好运。” 孙傀收下它的祝福,他拿出手机,却没有看到弹窗弹出,难道他认识的鬼还不行?还得是他不认识的鬼站到伞下才行? 又举着伞在客厅里走了走,孙傀似乎都没有看到其他鬼的影子。这栋楼里的灵确实都被李枫驱散过了,但他之前验证晚上不要回头的那个民俗禁忌时,不也引来了其他的鬼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林海洋又来到了客厅,似乎是听到了他心里的疑问一般,道,“我被你撞见跳楼的那晚,你看到的那些灵是从我体内跑出去的,毕竟要重复死亡,它们就借机逃出去了,不过后来还是乖乖被我吸收回去了。” “被你吸收的灵还能逃出来的吗?我还以为是那种吸收,就是类似消化那种。”孙傀道。 林海洋在沙发上坐下,“得分情况。因为我不想消化那些灵,所以只是简单吸收了那些灵,就跟我肩膀上的这两颗脑袋是一个道理。” 孙傀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一点,他突然又莫名其妙来了句,“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哥啊?毕竟按时间来算,你也二十八九岁了吧?” “……”林海洋沉默了。它抬头看向孙傀,对方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在打趣它的样子,于是它只好道,“随你。”说完就又离开了客厅。 孙傀也在沙发上坐下了,他仔细想了想林海洋刚才说的话,按对方的意思,是不是所有靠近这栋楼的灵都会被林海洋吸收啊?那林海洋说不定比他想得要厉害呢。不过还是徐安顺更厉害吧? 一道白色的人形轮廓出现在了他旁边,孙傀将伞往上举了一下,将徐安顺罩在了伞下,这时,那部黑色的手机却传来了“叮”的一声。 “?” 孙傀点开,熟悉的弹窗弹了出来: 「恭喜用户升上赤级,可前往用户中心修改用户昵称了,不过还请谨慎取名,毕竟一旦确定就无法进行修改了。另外,用户界面还更新了交易功能和“钱包”功能,还请用户继续好好地使用账号吧!」 心情激动起来,孙傀点进了用户中心,那一排白点果然都变成了红色,而下方也新增了一个交易的图标和一个钱包的图标。 孙傀先是点进了交易界面,里面的东西很杂,不过上方有个搜索栏,方便了用户寻找指定的用品。 他又点进了钱包,里面显示余额为零,并且似乎只能将钱转出微信,而不能将微信的钱转入进来。 看完这两个新增的功能后,孙傀又注意到了故事集里的变化,每个故事内容最下方,也就是评论区上方,也多出了一串数字,那是解决了某个故事后会获得的对应的钱的数额。 最少的十块,最多的———有些故事目前还是上锁的状态,不过他点进了之前看过的那个有关山庆市洋楼的科普里看,数额是一万。 孙傀激动得手都在抖了,他将伞放下,又思考起自己的用户昵称来。 他的微信名是“傀”,要不用户昵称也叫“傀”好了。输入好后,他点击了确定,但下方却冒出了“不得重复”的红色警告字来。 好吧,是他太小瞧取昵称了。 孙傀又尝试了几个他想到的昵称,但都显示是已有的昵称,让他不要重复。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竟隐约还有种要被气笑的感觉。输到第五个,孙傀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他想着下一个估计也会重名,就想随便输个“社交悍匪”看看,但因为盯屏幕太久,客厅也没开灯,加上莫名的情绪上头的原因,他把“匪”点成了“妇”。 “叮~取名成功。” “……” “?” “!” “?!” 今晚是没有危险的一晚。 第25章 请客 “孙傀,你身体还好吗?”去教学楼的路上,他又遇到了从校外返回的肖闲,“我还以为你今天也请假呢,但看样子似乎恢复得不错。” “嗯,已经没事了。对了,你之前和李枫聊得怎么样了?”孙傀问道,他之前就一直想知道来着,但却拖到了现在。 “也就那样吧。”肖闲耸了耸肩,他又扭头看了眼周围同样往教学楼赶的人,凑过来刻意压低声音道,“她之前还骗我说要是我不愿意加入的话,就要把我的记忆给弄没的,结果居然也只是吓吓我而已。不过,她也让我做了保证,不能把关于账号的事告诉别人,我肯定也同意啊,毕竟谁愿意招惹祸端呢?” 孙傀点了点头,觉得对方这样的选择也挺好。他这几天下来,逐渐也发现了拥有账号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了,反而还会遇到不少的麻烦和危险,这次和恶灵通话就是一个例子。 可他拥有那样的特质,根本就无法选择走其他的路,但肖闲不一样,对方只是天生的阴阳眼罢了,要不要加入圈子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 有时候他也挺羡慕对方的。 “对了,你之后是不是还要和那些脏东西打交道啊?不会又突然晕过去吧?”两人上了楼梯,肖闲有些担忧地问道。 孙傀轻轻摇了摇头,道,“之后会在‘故事集’里进行挑选,也就是那些发布到网络上的灵异故事之类的,我只需要去解决故事里提到的灵或去故事里提到的场所看看就好,太危险的不会去尝试的。而且———”孙傀将书举起,挡住脸道,“每完成一个故事,都能拿到相应的钱呢。” “嗯?!”肖闲猛一偏头,声调都变高了不少,“这玩意儿还能拿钱?” 孙傀在教室门口停下,道,“是的,只是故事不同,获得的钱也不同。而前期我打算都只挑战那些钱少的故事,等我实力变强了再去挑战钱多的。” 肖闲的表情突然就变得有些犹豫了,要说缺钱的程度,他肯定是不比孙傀低的。至少孙傀还有父母愿意养他,但他上了大学后,学费什么的就全只能靠自己去赚了,所以听到孙傀说有钱拿时,他一下便心动了。 犹豫了好久,上课铃都要响了,肖闲才咬牙道,“算了,我还是继续去做兼职吧。下学期也要开始实习了,我就不去危险的地方晃了。” “嗯。” 孙傀完全尊重他的意愿,两人进了教室,一个去了后座,一个则坐到了前方,听老师讲起了课。 下课后,肖闲本来想回宿舍点外卖的,但却被突然出现的李枫给拦了下来,对方说是要请他们吃饭来着,一来是为了庆祝孙傀身体好转,二来则是想向之前吓他那事给赔个不是。 能省下一笔饭钱,肖闲当然是一百个乐意的,立马就同意了。就是一旁的孙傀似乎不太能接受一般,还有所犹豫,但在他和李枫的“挟持”下,也只能乖乖地被他们拐走了,三人一同来到了校外的一家饭店里。 “之前我跟着她们来这里吃过一回,味道还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了。来,这是菜单,甭客气,尽管点,想吃啥就点啥。”李枫在一张不大的圆桌前坐下,将菜单递给坐她对面的两人道。 肖闲接过,直接就点了起来,也不管另外两人要不要吃,反正请客的人都说了随便点了,那他把晚饭一起点好等会儿打包带走也不错。 孙傀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有什么事吗?” 李枫“嘿嘿”一笑,没说,反而安抚孙傀的情绪道,“先吃再说。学长你肯定也饿了吧?饭桌上就不要谈其他的事了,谈吃的就好。” “就是啊,有人请客多好的。”肖闲也应和道。 然而李枫越是这样,孙傀的心里就越是不安,仿佛正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在等着他被卷入一般。但既然对方目前还不想说,那他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逼迫对方吧,说不定他都还打不过李枫,于是只能先享用面前不花钱的午餐了。 但他显然忘了一句老话———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不,饭刚吃完,也就肖闲打包剩菜的当口,李枫就一脸邪笑道,“学长,你肯定已经迈入赤级了吧?我可是在心里计算过的,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孙傀心底的不安顿时被放大了不少,他看向李枫,如临大敌,“所以……你想让我做啥?” 肖闲还有些不在状态,他眼里现在只装得下面前的剩菜,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抬头朝两人看去。 这家饭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生意还不错,其他座位上也都还有人,而李枫则是特意挑选的这个靠角落的位置,对孙傀和肖闲道,“学长之前不是跟我说过,男生宿舍也发生过死人的事吗?肖闲学长有天生的阴阳眼,大一的时候肯定也在宿舍里见过不少鬼了吧。这样,肖闲学长将宿舍里那些鬼的故事写下来发布出去,然后再由孙傀学长去解决那些故事,前期孙傀学长就能以一个相对安全的方式来提升实力了。” 孙傀和肖闲都反应了一会儿,前者翻找了一下记忆,才想起之前去医院的时候好像确实和李枫聊过,没想到对方居然记下了。而后者则是完全没回过味,愣愣地问了一句,“故事?发布?发布到哪儿?” 他已经打包完了,为了不影响到饭店的生意,三人先从饭店里出来了。挑了个人少的道走,李枫回答肖闲的问题道,“随便发布到哪儿都行,微信朋友圈、qq动态,或者短视频微博啊之类的都可以。只要你发布了出去,网站就会自动收录,出现在‘故事集’里。不过也正因为来者不拒的原因,所以那些胡乱编造的故事也会出现在‘故事集’里。” “这么智能?”肖闲露出一脸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了李枫的提议,道,“那我岂不是还要知道那些鬼是怎么死的,然后生前有哪些不公的经历之类的?” 李枫摇了摇头,指正道,“只需要写明那些鬼在男寝几栋几楼,然后大概再描写一下它们的外表就行。毕竟它们确实存在,网站对这些也没有过多的要求。” “哦,这样啊。”肖闲明白过来,然后视线又在李枫和孙傀间来回看了几遍,突然贱兮兮地笑道,“学长~学妹这么帮你,你是不是该适当表示一下感谢啊。” 孙傀看向他,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对李枫道,“那我下次也请你们吃一顿吧。”说完又觉得不够诚意,于是便补了句,“会选好吃的店请你们的。” “嘶———”肖闲闻言立马嫌弃地看向孙傀,身为对方的好哥们儿,他表示,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但李枫却还挺满意这句承诺的,激动道,“真的啊?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正好下个月就是我生日了,不如学长再给我买件生日礼物如何?” 当然,最后那句纯粹就是打趣的了,但李枫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对方,又看向肖闲道,“肖闲学长肯定也要一起的吧?这样我就能收到更多的礼物了,哈哈。” “礼物?什么礼物?我年纪小,不识字,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提到钱,肖闲立马就装傻充愣起来,他提着自己打包好的晚餐,拐进另一条路道,“我就先抄近道回寝室了啊,明天见了。” “回见。”孙傀和李枫道。 少了肖闲后,两人间又突然沉默了下来。今天仍旧是多云天,不热也不冷,偶尔还有一阵风吹过,带来能让人心情变好的感觉。 孙傀看着脚下,鼻尖隐约能闻到一股清香,而那股香味儿便来自于一旁的李枫。对方今天应该是在身上喷了香水吧,或者是擦的防晒霜的味道也说不定。总之,那股香味儿极淡,却十分好闻,有种橘子的清香,但又夹杂着更多其他他形容不来的味道,挺适合李枫的。 两人的步调渐渐一致,快走到运动场时,徐安顺突然挤到了两人中间,面向李枫指了指自己。 李枫停下,疑惑地偏过头向孙傀看去,后者也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徐安顺比划的手势后,道,“徐安顺说他也想变强。” “是吗?”李枫也不知道孙傀是怎么解读出来的,但见徐安顺似乎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她便道,“抱歉,我并不懂让灵变强的方式。不过,圈子里也有一部分人在研究炼尸化傀之类的法术,如果你们以后遇到了,说不定能试着寻求一下帮助,但这类人脾气都十分古怪,不怎么好说话就是了。” 徐安顺有些失落,但还是对李枫表示了感谢。当然,那份谢意也是由孙傀传达给对方的。 “那就之后见了。唉,这周过后还得准备迎新晚会,虽然也可以不参加,但我想多拍些视频给我爸妈看,让他们了解一下我在学校的生活。所以,之后学长还是得先自己努力着了。既然学长已经能挑战‘故事集’里的故事了,那之后也不用问我了。”李枫道。 “好。谢谢。”孙傀朝对方挥了挥手,接着就离开了,但他并没有去乘坐公交,而是往男生寝室的方向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好要和肖闲合作提升实力了,那趁今晚多解决几个灵也好,他还挺好奇宿舍里都有哪些灵来着的。 晚上十点,另外两位室友都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不过这也方便了孙傀和肖闲行动,两人打算从一楼开始慢慢处理。 “其实大一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换寝的,但又觉得麻烦才一直没换。”一楼寝室,正是他们住的那间寝室里,肖闲和孙傀坐在寝室中间,前者对后者道,“你现在也能看见那些脏东西了,所以肯定也注意到阳台上的那个鬼了吧。” 孙傀顺着肖闲指的方向看去,透过阳台的门看向了外面的阳台,一双腿正吊在那里。 “我也是听王学意学长跟我讲的。听说是王学意学长还在读大一的时候吧,男寝有个人从四楼的阳台上摔下来了,没摔到地上,反而是被吊在了一楼这间寝室的阳台外面。当时也很晚了,睡这间寝室的人也只是隐约听到了外面有响动传来,而一楼往上四楼的那间寝室里,那个吊死的人的室友甚至都没有发现房间里少了个人。” 肖闲搓了搓手臂,他有些害怕了,“而那个人在被吊了一夜后,还是早上的时候,有人去阳台取衣服才被发现的。而更可怕的还是这个,当时那个人已经吊了一会儿失去生机了嘛,然后有人起床去上厕所了,他没开灯,外面也不亮,当时有血滴在他脸上,他还以为是有人衣服没拧干,抬头看去的时候,也只觉得是晾的一条裤子,而那个人也在一个月后出车祸死了。” 孙傀听了半天,只发觉了一件事,那就是肖闲并不擅长讲故事,至少他没觉得对方讲得很吓人就是了。 “你先把故事发出去吧,我到时候通过搜索栏检索,一下就能看到了。”孙傀道。 肖闲于是不再废话,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发出去。反正他的微信上也没几个好友,发出去估计能看到的也只有孙傀和李枫了。 他一发出去,孙傀就立马开始搜索有关绵岩大学的灵异事件,果然没多久就找到了肖闲发出去的那条。 评论区还没有人发布评论,孙傀将手机收好,慢慢朝阳台走去。在即将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朝身后的肖闲看了过去。 “咋了?”肖闲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孙傀道,“我好像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李枫没教过我驱灵。”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没什么驱灵的经验来着。 肖闲:“……” 孙傀:“……” “!”肖闲突然又一脸恐惧地指向孙傀身后,“灵……鬼,鬼……” 孙傀疑惑地皱眉,他回过头去,一张鬼脸正扒在门上方的玻璃处看他。 那是一张因窒息而亡的脸,舌头外吐,面部青紫,瞳孔放大,孙傀有一瞬间被丑到,然后他就反应过来灵是可以做到穿墙而过的事的。 “呃,你不是恶灵吧?”孙傀尝试和对方交谈道。然后他就看到那个灵突然睁大了眼,仿佛眼球都要鼓出一般,裂开嘴朝他袭来了。 “卧槽!卧槽!”肖闲比他反应还大,已经跑到门口的地方狂拧门把手了,但寝室的门却像被锁死了一般,根本拧不开。 孙傀往后退了好几步,那个灵从门外穿进来后,他才发现对方的脖子是断的,而看断裂的痕迹,应该是坠楼的途中受重力影响被一根绳子给勒断的。 “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冤有头债有主,别搞我啊,我就是个无辜的路人啊!你怎么能无差别攻击啊!”肖闲觉得他的力气从来没这么大过,但还是搞不定面前坏掉的门锁,再回头一看,孙傀已经退到他旁边了,而那个吊死鬼脑袋正成直角歪着,还紧贴着天花板飘了过来。 “哥们儿我还没活够啊,饶了我吧。”肖闲腿一软直接顺着门跌坐了下去,而孙傀就要镇定许多了。 头顶的灯熄灭,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肖闲惨叫了声,然后就抓着孙傀的腿不放了。 “别担心,这应该是那个灵展开的特殊空间,我们只要找到那个灵就可以了。”孙傀安慰他道。 “空间?”肖闲脑子已经被吓懵了,他紧闭着眼,根本不敢睁开半点儿。 “嗯。”孙傀想了想,又抛出了一个猜想,“我的体质特殊,说不定这处空间其实是整栋宿舍的灵一起组成的,毕竟也不能打扰到活人,不过接下来的行动反而不用担心受限了。” “啊?”肖闲疑惑了一声。 孙傀继续警惕着四周,并小心扭动身后的门锁,宿舍的门果然打开了。 第26章 宿舍 关于宿舍,每所学校或多或少都有其灵异事件传出,而当那些灵异事件都汇聚于一处时,一栋特殊的宿舍楼便组成了。 孙傀打算先去阳台上看看,毕竟拉他们进来的那个灵就死于阳台,而肖闲发布的故事也是关于那个灵的。他弯腰拍了拍肖闲的后背,目光却直视前方,仿若要在一片黑暗中将那个灵揪出来一般。 安抚好肖闲的情绪后,他就让对方在角落待好,自己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朝阳台处走去。 低头看了眼手机的电量,孙傀决定今晚搞定后就去买支手电筒备着,不然要是遇到手机没电的情况就不好了。 宿舍中间有一张长桌,他从左侧绕过,桌下隐隐有细微的响动,他便将手机光照向了脚边,然而什么也没有出现,就仿佛那些瘆人的响动只是他的幻听罢了。 继续往前走,孙傀又朝宿舍的其他角落照去,偶尔会捕捉到一些鬼影,但一眨眼的功夫过后,那些存在就又消失了踪迹。要说心底不怕那肯定是骗人的,但他更多的是兴奋,而且还和验证分享区时的那股兴奋不同,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清晰响在耳旁。 “怦!怦!怦!” 通往阳台的门来到了他面前,但和他记忆中的不同,这扇门要老旧许多,并且还虚掩着,门后的黑暗正张牙舞爪地向他龇牙。 孙傀咽了咽唾沫,在门前站定,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肖闲,因为没有灯光,他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感觉如何,只是觉得这个回头的举动能让他稍微镇定一点儿。一想到还有人在陪他,他就没那么怕了。 “吱———” 小心推开面前的门,手机的灯光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将阳台的地板照亮,孙傀小心迈入其中,外面没有月光,只有一阵冰凉的风从阳台栅栏外吹进,带来犹如冬天刺骨寒风的感觉。 孙傀始终警惕着,他往周围照去,又仔细查看着被光照亮的一切,暂时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然后他又将手机的光往头顶的方向转去了,一抬头,眼前的画面顿时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阳台原本挂衣服的地方,此时却有好几双腿在上方吊着,不对,晃眼一看的话好像确实就只是几双腿的样子,但如果透过那些腿的空隙往更上方看的话,就会看到藏在更深处的地方还有好几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嗒!” 从尸体脖子被勒的地方流下新鲜的血液,滴在了孙傀的脚边,他往后跌去,手机的光也脱离了那些尸体的视线。 孙傀努力让大脑保持冷静,他靠着身后的墙稳住了身体。虽然他知道现在不是往上看的好时机,但他脑海深处全是刚才看到的那骇人一幕,让他下意识就想再抬头确认一番。 他将手机锁屏,手电筒功能也关闭,周围重新陷入黑暗,看来阳台没有出去的线索,还是先退回去吧。 孙傀一直低着脑袋,尽量让视线落在面前的黑暗,而不是上方的尸体。拉开身后的门,孙傀没有转身,就这样倒退着往回走。 耳边安静得可怕,孙傀已经退回了一条腿,但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上方传来骨骼摩擦的声音,就像是僵直了许多的躯体重新活动了起来一般。 内心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孙傀猛地就朝上方张望而去,但既没有月光也没有灯光,他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 “咚!” 有东西落到了地面,骨骼摩擦的声音还在继续。孙傀呼吸一滞,迅速返回宿舍就将那扇门给关上了。 不对,如果那些东西是灵的话,怎么还会以尸体的形式呈现?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着。 老旧的门遭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外面的那些东西无法像灵一样穿过门板,但却都想闯进来。 “孙傀?孙傀,那是什么声音?发生了什么?”身后,肖闲的语气里充满了害怕和恐惧。 孙傀也无法回答他,因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尸体活过来的情况。他循着声音将肖闲拉起,打开寝室的门就冲了出去。 脸上似乎粘上了蜘蛛网之类的东西,孙傀也不管了,先按着记忆冲出宿舍楼再说。幸好他们现在位于一楼,要离开也花不了多久。 “不行,门关上了。”肖闲跑得比他还快,两人即使是在黑暗中,也准确跑到了宿舍的大门处,然而上锁的大门却像是在嘲笑他们一般,还在肖闲拼命晃门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响。 “先去其他地方。”孙傀迅速做出了决定,然后就拉上肖闲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跑着跑着,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孙傀向前跌去,幸好身后有肖闲拉他一把,才避免了他摔倒的事情发生。 “你没事吧?咋了?”肖闲还当他是不小心的,焦急问着。 孙傀则拿出手机重新放出了光亮,往地上的东西照去。 宿舍的走廊上,一具婴儿的尸体抬起了它断掉一半的脑袋,望着光亮发出的地方。它身上还沾着母体的血液,嘴一张,就是一阵刺耳的哭闹。 “卧槽卧槽卧槽,这可是男生宿舍啊,为什么会出现弃婴啊?这合理吗!”肖闲在看清地上那物的瞬间,就立马抛下孙傀跑了,嘴里还大叫着。 孙傀之前在居民楼碰到过婴尸,所以恐惧感远没有肖闲心里的大,他反而蹲下去仔细照了照那具婴尸,然后就听见前方响起了很多脚步声。 婴儿断掉一半的脑袋和他同时往那个方向看去,手机光亮照到的地方,姿势诡异的尸体正一步步靠近。 “我滴妈,哥们儿我都要跑出地球了,你咋还在原地杵着呢?”之前逃走的肖闲又原路折返,拉起孙傀就又是一顿猛冲,也难为他一个常年待在宿舍点外卖的人了,这运动量都快赶上他之前两年运动量的总和了。 当然,得减掉体检时候的跑步量。 “不是我说,你遇到那些脏东西也就算了,我一个没有账号的,为啥也跟着进来了啊?”他心里那叫一个苦啊,但凡他胆子再小点儿,就真的会抛下孙傀头也不回地逃走躲起来了,“也就是哥们儿我仗义,你以后可得十倍回报回来啊。” 孙傀被他拉着跑的同时,还点着手机的光往身后照着,突然,他发现身后就只剩下空气了,原本的那些脏东西全都不见的身影,连脚步声都只剩他们两个的了。 他扯着肖闲停下,在对方不解且害怕的目光中,往走廊上的寝室门照去。一楼的走廊不可能会那么长,他们跑了那么久都没到楼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遭遇了鬼打墙。 “这不是我们寝室的门吗?”停下来后,肖闲就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剧烈的运动摧残着他的身体,让他连喘气都觉得累。 孙傀眼眸微垂,他看向下方寝室的门把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万一开门就发现阳台的那些东西跑出来了呢?可是刚才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万一是那些灵的恶作剧呢?孙傀拿不定注意,就看向了肖闲,“要进去吗?” 肖闲才缓过来一些,他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还抓着自己心口的地方,听到孙傀的询问,他先是反应了一会儿,随即就立马晃脑袋道,“不进,我可不进,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呢,要是遇到开门红那可就精彩了。对了,你不是还有个背后灵吗?你就不能问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背后灵? 孙傀疑惑地看向肖闲,“什么背后灵?进来的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吗?” “啥?” 肖闲立马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道,“就是你那个背后灵啊,他一直跟着你的啊,你不记得了?” 对方一脸警惕的模样也引起了孙傀的警觉,他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背后灵什么的,他明明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难道面前的这个不是真正的肖闲? “嘭!” 就在双方互相警惕的时候,面前的这扇门突然传来重物敲击的声音,孙傀将手机的光亮对准了门的方向,就见铁制的门板往外突出了一部分,似乎一个十分强大且可怕的存在正要突破束缚从门内冲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心底的怀疑都还没有消散,于是一个往前方跑了,一个则转身往后方跑去。 孙傀借着手机光一路往前冲着,他忽然又将光对准了一侧的宿舍门,看着门上的数字一点点变小,直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出现在他面前。 他摆脱鬼打墙了? 虽然心底多少还有些不信,但面前确实只剩一堵干净的墙了,而左手边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晚上不要靠近拐角的地方,因为鬼不会转弯,所以会停在拐角处。” 孙傀脑中回忆起这句话,他又往身后看去,无尽的黑暗在他脚下铺开蔓延,一直到他无法窥见的深处。 他可不想轻易尝试往后走,只能咬牙往上了。 手机的光驱散了拐角处的阴影,孙傀慢慢转过身去,往楼梯的上方照去。每当这时,他都无比希望身边有个信得过的存在能陪着他,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连唯一值得他信赖的徐安顺也在很多年前死去了,自此之后就再没交过什么知心朋友了,除了社团里的学长学姐,但那些存在也在不久前离去了,他果然只会给周围的人带去不幸。 抬脚迈上楼梯,孙傀不敢往身后看,只能关注自己的脚下。 “一步、两步……十步、十一步……” 快数到尽头时,孙傀才想起晚上也是不能数梯阶的。尽管具体的内容他忘了,但他还是记得有这个禁忌的。 手机的电量快见底了,因为所剩无几,所以手电筒的功能受限,一大片光从他眼前逝去,只剩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 孙傀停下脚步,也来到了楼道的拐角处。 他还是不敢朝后回望,只好先抬头往上方望去。但失去了手电筒功能提供的帮助后,这片空间于他而言就显得太黑暗了。 靠着墙边走,他将手机伸向了前方,孙傀拐过了拐角,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脸,墙上的一张蜘蛛网不小心粘到了他脸上,让他的脸感觉十分不舒服。 “啊!卧槽,我的肉不好吃的,别追我!”还没走上二楼,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内,是肖闲声音。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微弱的光芒,才往这边跑来的,而身后也跟着另一个存在。 “肖闲!”孙傀不知道他被什么追赶着,只是适当喊了一声,就感觉面前吹过一阵强风,对方已经跑到他前头上了三楼的楼梯了。 适应好这份黑暗后,孙傀也能借助手里微弱的光芒看清许多了,那是一个腹部被捅了一刀的灵,一截肠子都顺着破开的口滑了出来。 孙傀看清的时候对方已经离他十分近了,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身后就有人扯着他的衣领往楼上拽了。 “我说兄弟,遇到鬼你是真不跑啊。哥们儿我都能去跑马拉松了,你还在蹒跚学步是吧?”肖闲都要急哭了,孙傀不怕,他都都替对方爬。刚才跑的时候尿都要吓出来,要不是他努力憋着,都像就地解决了。 那个腹部被捅了一刀的灵似乎没有要追他们到三楼的意思,于是一到三楼,肖闲立马就瘫了下去,他已经不管面前的这个孙傀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孙傀了,至少有活人在身边的感觉总比被一群死人追着要好。 “你怎么比我还容易招鬼?”孙傀还挺好奇的,他对肖闲还是了解太浅了。 “什么?”肖闲还没缓过来气,他躺在地上,连头都不想抬起来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李枫的,不对,就不该和你们混在一起的,我真是……我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才会过得如此凄惨,等我出去了,你们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孙傀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那些危险似乎是隔一段时间才会出现一次的,所以他们现在还算比较安全,他用手机的屏幕光照亮了肖闲,疑惑又认真地问道,“李枫是谁?” “啊?”肖闲支起脑袋一脸惊惧地望向孙傀,但见对方似乎没有异变的样子,他又安心地把头放下去了,“哥们儿我已经不会被你吓到了,让我先歇会儿再跟你说。” 他喘了几口气,又抓住孙傀的手腕道,“不对,你还记得我们在做什么吗?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了。” 孙傀本来打算起身的,但被对方这么一拉,他又跌坐了下来,道,“我们在过‘故事集’里的故事啊。”依对方刚才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他进来后就开始逐渐遗忘一些事情了,可他没感觉自己的记忆有漏缺啊? 而听到他的回答,肖闲顿时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个没忘。卧槽,等我出去了,你拿到的钱一定要一九分,你一我九,不然我可亏大了。” 孙傀干脆也先这么坐着了,他看向肖闲,道,“所以我是忘记了什么?这个空间看来有古怪,不知道那些记忆还能不能回来,不然就麻烦了。” 肖闲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他站了起来,以便那些脏东西出现的时候好第一时间跑掉,“那我先从李枫开始讲吧,不过我讲了你又会忘,那哥们儿我不就白讲了?” 孙傀点开了手机备忘录,看向肖闲道,“我写下来就好了。” “行吧……”肖闲总觉得这不靠谱,但目前也只有这条件了。 “李枫是你之前加入的那个社团里的一位学长的妹妹,你还记得那位学长叫谁吧?” “李桦学长?” “对,他应该也有跟你提过自己有个妹妹吧?” “没印象,应该是忘了。” “是吗?那就……” 肖闲一边讲着他“陌生”的记忆,他也一边在手机备忘录上认真记着。两人顺着墙停在了一间寝室门前,只因那扇门是这层楼唯一一扇没关紧的门。 “要进去吗?”肖闲问道。 孙傀收起手机,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肖闲看不到他点头,又“嗯”了一声。 “那你开吧,我躲你身后。”肖闲怂道。 于是孙傀推开了那扇没关上的门——— 第27章 解决 周围一片黑暗,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恶臭,孙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后脑勺处还传来被重物击打过的钝痛感。 他扶着一旁的板凳站起,又坐在上面缓了缓,才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往四周照去。 让他想想,他今晚打算挑战一个“故事集”里的故事来着,然后就被一个吊死在宿舍阳台上的灵给拉进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他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又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脑中没有半点儿关于进来这里后的记忆? 脑后的钝痛让他无心再继续思考下去,冷静下来后的决定是先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这对他来说并不难,毕竟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打开阳台,外面没有月光,这代表他现在处在非现实的空间。接着他又来到了洗漱台前,拧开水龙头放了点儿水沾在手上。 一个不该出现的伤疤却出现在了他无名指上,孙傀皱了皱眉,没有去探究伤口的来历,而是用牙咬开自己的食指在面前的镜子上写画了起来。 他的血液顺着镜面往下滑开,让他画出的符号显得格外扭曲。画完后,他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接着将食指含进嘴里止血。 陷阱已经布下,就等那些猎物上钩了。 周围吹起诡异的寒风,孙傀往后退去,将阳台的门关上,又在这间寝室里翻找了起来。 他在一张床上找到了一包纸,于是便抽出一张将手上的伤口包住。他的血对那些灵有着致命的吸引,通常情况下他都是靠这个方法将他寻找的目标引出来的,但这片空间实在诡异,他还是先不要太浪费他的血好了。 长桌上还有一个黑色的笔筒,孙傀在里面又找出了一支红色的钢笔,白纸红字,用来画符虽效果不好,但起码还算能用。 一共画了八张,他将那些纸收好,又凑近阳台听了听外面的响动。刚开始时还十分安静,但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风刮过门板的声音。他放轻自己的呼吸,继续安静地等待。 “嘭!” 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外面的镜子,镜面碎裂的响动透过这扇冰冷的门传到了他耳内。 孙傀心知猎物已上钩,但他还不急着验收成果,而是耐心等待那个猎物先发泄一下被陷阱捕捉后的怒意,这才慢悠悠打开门出去了。 那是一个中毒身亡后的人所遗留下来的灵,身上虽看不到外伤,但嘴唇却泛着紫色,所以孙傀的初步猜想才是中毒。 “嘿,虽然这么问很不礼貌,但你确实是被毒死的对吧?”孙傀尝试和那个灵沟通交流,但对方显然不是很配合,尽管它的手臂被镜面吞噬了一半,但它还是挥舞着另一只手想抓伤孙傀。 “别这样啊老兄,配合一下,你好我也好啊。”孙傀虽然嘴上这般说着,但却从他画的那八张符中抽出了一张贴到了那个灵的手背上。 霎时,一股白烟升起,明明只剩灵体,但手背上却传来清晰的腐蚀声。 一条手臂就这样被腐蚀了个干净,而那张贴在手背上的符也一同消失了踪影。 孙傀见那个灵明显虚弱了许多,才举起另一张符微笑着晃了晃,道,“现在可以和我好好谈谈了吗?” 那个灵被吓得往后缩了缩,才老实下来点了点头。 经过和它的交谈,孙傀初步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这片空间是由那些在宿舍里死去的灵所构成的,因为圈子里的人处理得不及时,才导致了这片空间的形成,这么说来也算是他倒霉了。 “孙傀?”寝室外有人在喊他,那道声音对他来讲十分熟悉,然而也正是因为熟悉,才让他瞬间警惕了起来。 “看来你暂时没用了。”孙傀道,接着便将一张符贴到了那个灵头上,将它给驱散了干净。 走出寝室,走廊上呼唤他的那个人还没有走远,孙傀将手中的符握紧,小心跟了上去。 “奇怪,那个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肖闲摸着身旁的墙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说来也是后怕,谁知道那些脏东西居然还会物理攻击呢,他们一进门就都被打了个正着,现在他的脑门都还一阵疼呢。 “孙傀?”他又朝前方喊了一声。同时也警惕着那些脏东西的出现。反正就算他不喊也会被追,那还不如先找到孙傀再说。 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吓得他一下就跳了起来,想都不想就要开跑。 “是我。”孙傀按住了他的肩膀,将手机按亮道。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灵在打什么主意,居然化身成他熟悉的人来骗他,他就陪对方好好玩玩好了。 看清是他后,对方果然放松了不少,还抓着他问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除了后脑勺有点儿疼,其他就还好。”孙傀道。 肖闲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道,“没事就好,我是被揍了脑门,你都不知道有多痛,我醒来的时候都感觉不到我的鼻子了。” “脑门?” “对啊,你该不会以为就你被袭击吧?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你走前面我走后面,怎么被敲后脑勺的是你,被走脑门的却是我呢?” 手机的光暗了下去,孙傀看了下手机仅剩3%的电量,决定还是先收起来好了。 “对了,你知道要怎么出去了吗?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没把我忘掉,那李枫和你的背后灵呢?你有记起什么吗?”没了光后,肖闲便将后背靠到了墙上,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怕了。 “你……为什么这么问?”孙傀往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贴符。 肖闲疑惑地“嗯”了声,道,“你之前不是记不到他们了吗?难道你连自己忘了他们这件事本身也给忘了?可你怎么还记得我啊?难道哥们儿我比他们还重要?”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肖闲还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孙傀将符揣进了外套兜里,他消化了一下对方话里的意思,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现在是多久?” “多久?”肖闲疑惑,“不知道,反正是晚上,但具体晚上几点就不知道了,你不是有手机吗?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我是说我现在读大几。”孙傀纠正对方的理解道。 “大几?”肖闲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两个字,突然有些慌了,“大三啊,你该不会把整个大学的记忆都忘了吧?不对,你还记得我啊,难道你的记忆停在了大一的时候?卧槽,哥们儿,这可不妙啊,再不出去,我是不是要带着一个外表成年心理却三岁的存在到处跑啊?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孙傀已经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看来由于某种原因,他的记忆被打乱重塑了,也可能是他的存在本身出了问题,而不是他的记忆。 “先别慌,我知道该怎么出去,李枫和徐安顺我也还记得,当然———还有你。”孙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却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也不知道这次梦醒后又会难受多久,但至少先解决眼下的事吧。 “什么?原来你知道啊?那你不早说?”肖闲又有些气了,“这次出去你赚的钱可必须跟哥们儿我分了,不然我也太亏了,这一晚上的运动量都要把我给累死了。” “嗯,全给你都行。”孙傀道,又拉着他往宿舍楼顶走去。 一路来到六楼,这里便是最顶层了,途中他们还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灵,但都被孙傀给驱散或吓跑了。 “来这儿干吗?”肖闲不解。 孙傀打开一间寝室的门,将他带进阳台,道,“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回去了。” “啥?”肖闲都快破音了,他合理怀疑面前的孙傀并不是真正的孙傀,而是某个灵要弄死他才进行的伪装了。 “没骗你,带我们进来的那个灵不就是跳楼不顺利挂阳台上吊死的吗?所以我们只要按它死前的方式来,就能再重新回去了。”孙傀道。 “可那个灵不是在四楼跳的楼吗?这里可是六楼啊。”肖闲往后挪动,他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了。 “没错,我在骗你。”孙傀十分干脆地承认了。 “啊?”肖闲又不懂了,周围黑暗的环境放大了他内心的情绪,却让他脑内齿轮的转动变慢了许多,一晚上也不知道疑惑了多少次了。 “抱歉。”孙傀举着一张符靠近,在肖闲还没反应过来时,迅速贴到了他脑门上。 被他的血吸引过来的灵顺着这张符进入了肖闲脑内,按下了他脑中的睡眠开关,让肖闲眼睛一闭就往后贴着墙滑了下去。 那张符上的血是他刚才才弄上去的,那个灵只是让肖闲暂时昏迷过去,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严重的危害,顶多是做个噩梦而已。 弄晕了肖闲后,孙傀又拿出另外两张符贴到了镜子上和阳台的门上,这可以保证其他的灵不会来打扰肖闲。 做好这一切后,他就走出了这间寝室,来到了四楼。 他只记得自己是被一个灵弄进了这个空间,但却不知道那个灵是几楼的,肖闲给他提供了线索,那之后的事就还是不要让对方参与进来了。对目前没有账号的肖闲来讲,那太危险了。可如果把肖闲一个人丢在这栋楼的其他角落,他又放心不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再次咬破食指,孙傀在一间寝室的门上开始写画,寝室里的东西被他的血液吸引,直接撞到了门上。 “别急,你冲不出来的。”孙傀收回手,他打开手机照向门板,门上的血迹很快就开始凝固,并泛起微弱的红光。 这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不依靠桃木和铜钱剑,只用血液驱灵。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门板被撞得向外突起,但里面的灵却始终摆脱不了束缚,还偶尔有哀嚎声响起。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走廊两端朝他靠近,孙傀拿出剩下的符,分别贴在两头的地板上。 血液被他挤出滴在了面前的地板上,很快就顺着那两张符涌去,白纸上的红色痕迹被血液点亮,警告着那些靠近的灵。 随着撞击门板的声音变大,地板也开始变软,就像成了没有凝固的水泥,孙傀的脚完全陷了进去,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紧盯着面前的门。 没有徐安顺果然还是不太方便,只是他现在这副身体的实力太弱,所以才没有成功把徐安顺也一起带进来。对方是受到其他灵排斥的存在,如果无法借助他的实力,也是不被允许进入其他灵存在的空间的。 面前的门板下方渐渐渗出黑色的血液,孙傀的脚已经被固定无法动弹了,也只能看着那些血将他包围。 右侧放置的符燃起蓝色的火焰,孙傀看过去,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 “就是你打乱我记忆的吧?”孙傀冷静道。 那个人影往他走了一步,孙傀眯起眼认真打量,但还是看不清对方的面孔。直到那个人影消失,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他心里也有一些大致的猜测,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方的嫌疑要更大了。 幻象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眼前就正常了起来。而他手机的电量也终于见底,只剩那两张符燃起的火焰照亮着四周。 孙傀坐下去,等待着事情的结束。看来已经不用等圈子里派人来处理了,这些灵已经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这片空间已经摇摇欲坠,顷刻间便会倒塌了。 不过要是换做还在读大三的他来处理的话,估计还得费一些功夫才行。 火焰还在继续,孙傀望向自己的手,无名指上的伤疤已经变浅了很多了,只是食指上的伤口要严重许多,得用绷带包扎一下才行。 虚幻的景象正沿着蛛网般的痕迹裂开,孙傀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靠向墙道,“谢雨堂,你在这儿吧?” 一枚铜钱坠落地面,贴着墙滚到了他脚边,脸上贴着黄符的少年出现在了他右侧五步远的地方。 “在下好像没在你面前露过面啊。”谢雨堂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却没有疑惑,反而是些打趣的意味。 “知晓因果的你怎么会不知道此刻的情况呢?”孙傀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偏过头去,蓝色的光亮里,一身黄袍的谢雨堂看着十分违和。 谢雨堂没将话题延伸下去,略微偏了偏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在下的师姐和师弟在未来过得好吗?” 孙傀低下头,脑中想起不好的回忆,只得轻声叹道,“抱歉。” 谢雨堂愣了一秒,随后又笑起来道,“看来此处空间让你回到了过去,也就是现在,是过去的你在这里留下了记号吗?” 孙傀摇了摇头,道,“不是过去,是回忆。” 谢雨堂明白过来,不再询问,“那就祝未来的你一切好运了。” 孙傀又想起之前看到的人影,对谢雨堂道,“我知道过去无法改变,所以我不会说些无用的话,但我还是想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谢雨堂朝他拱了拱手,消失在了原地。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可能是因为他在这里度过了四年吧? 手上还残留着蜘蛛网的触感,孙傀顺着身后的墙坐下去,意识回到了他该在的时间点。 阳光照亮走廊,寝室里,闹钟的声音叫醒了两个躺在地板上的人。 “孙傀?孙傀?”肖闲刚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幸好现在不是冬天,不然躺一晚上地板给他躺出问题来了都不一定。 旁边的孙傀还没醒,看来昨晚的经历更像是他们被拖入了那些脏东西的梦里,不然他本来是在六楼的,怎么还会在自己寝室醒来呢? 食指的刺痛是孙傀最先感受到的,他挣扎着爬起,有关昨晚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他只记得他被一个灵袭击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抱歉,把你卷进来了。”孙傀被肖闲拉起,坐到了下铺的床上,寝室里的另两个人都还没回来,不过也幸好没回来。 “别提了,我现在是懂了,没要账号果然是明智之举,不然光是跑上跑下的,我就遭不住。”肖闲吐槽道。 孙傀掏出手机,他经历的第一个“故事”显示的完成结果是完美,但他真的没有半点儿关于被灵袭击后的记忆,难道他还是失忆了? 问肖闲,对方也说不清,孙傀也没纠结太久,反正好像影响不大的样子。不过一旁的徐安顺表情却十分得不对,可对方又没有要和他交流的意思,只是那样看着他而已。 看来之后还是去问问李枫吧。 “不行了,今天下午的课我得请假了,不然就该折寿了。”肖闲道。 孙傀收起手机,道,“我请你吃饭吧。” 他刚才收到了一笔钱,虽然只有一百块,但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真的?那快走吧,我得好好跟你摆摆昨晚的事。”肖闲揽过他肩膀道。 孙傀于是和他一起走出了寝室。 第28章 探灵主播 “嗡———嗡———” 夜晚,手机的震动打破了四周的寂静,他心下一惊,迅速将其从兜里掏出。眼前的黑暗被屏幕发出的光亮撕碎,一切富有节奏的事物都被扰乱,也引来了蛰伏于黑暗深处的旁观者的目光。 “喂?”男人接通了电话,一边向四周观察着,一边也认真听着对方的抱怨,然而很快他就变得十分不耐烦了,冲电话那头道,“我不是都说了我今晚不回去了吗?只要今晚的直播弄好,还会少得了你去医院打胎的钱吗?听话,直播结束我肯定立马就回去。”说罢,也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反应,便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长满杂草的山路上重新恢复了寂静与黑暗,他原本正站在原地修理出了故障的手电筒的,谁知他的妹妹却突然在这时来了电话,还让他现在立马回家,不然就不给他开门。但他来都来了,哪儿还有返回的道理。更何况三天前他已经告诉了粉丝今晚他会开直播的,总不能食言了不是。 手中的手电筒在他的努力下闪烁了两下后,又重新照亮了脚下的山路。落叶铺就的地面上完全找不到有人踩过的痕迹,只有被光照亮的尘埃为他指引着前路。拾阶而上,那是一座废弃的洋楼,曾有不少人来此地拜访过它,只是那股热潮已然翻页,只留下不变的荒凉和恐怖的传说。 杨勇志咽了咽唾沫,将内心的害怕吞进了胃里,低头看一眼时间,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又清了清嗓,才点开手机开启了直播。 “各位观众老爷们好啊,我现在就在这山庆市洋楼的外面,可以看到,不远处就是那座废弃的洋楼了。这条道上全是杂草,还隐约能听到旁边江河流动的声音。哎,关于这座洋楼,我就不详细介绍了啊,大部分进来的观众肯定多多少少都听过它的传说,我就先继续往前走了啊。” 直播的画面从人脸转到了脚下,那是一阶阶由土形成的楼梯,手电筒的光循着指定的路线前进,落叶和枝条被踩踏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被放大,而手机屏幕上也逐渐开始出现弹幕。 “这座洋楼都被多少人找过了啊,你们都不嫌腻的吗?” “扣1给主播加勇气~” “路过,进来看看。” “山庆洋楼啊,我之前也去看过呢,不过是白天去的啦,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呢。(屑笑)” “” “抱紧我自己﹥_<” “主播不要把自己玩没了啊!” “卧槽,我好像看到旁边的草堆里有鬼脸!” “周围好绿啊,怎么这些杂草都这么绿啊?” “……” 直播画面从山路变成了一堵垮掉的墙面,杨勇志停下来,将镜头对向自己,道,“主播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大家也给送送礼为主播加点儿勇气啥的哈。” 说完,他也不看那些弹幕,将镜头切换至了自己的前方,边走进洋楼里面,边嘴上说道,“大家可以看到哈,这些墙面上都爬着藤蔓,地上也长了很多草,特别荒芜。房梁啊什么的都垮下来了,二楼的地板也是塌的,往上是没有遮盖物的,可以直接看到夜空啊。” 这座洋楼的历史已经很久远了,因为没人敢碰的缘故,它里面的很多东西都已经随时间自然消失了。 “这个地方之前是楼梯的啊,顺着往上就是二楼的一扇门了,但现在二楼已经全塌掉了,所以只有一楼可以看了。” 镜头的画面一直顺着墙面往上,杨勇志又来到一楼的一扇门前,指着上方的玻璃道,“那时候都是这种一块一块的小玻璃啊,大玻璃都是不怎么常见的,很少有人能用上吧。大家也可以看到,这些玻璃都碎了一些地方,但还是挺耐用的。” 他又继续在那些房间里穿梭,因为门全都消失或垮掉了,所以也就没怎么触碰到洋楼的墙体。 观看这场直播的人数成功破千,这已是杨勇志开直播以来收获的最大人数了,而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些手持账号的存在,他们总是无法避免地就会被这些有关灵异的事件吸引。 “你今晚不赚钱了?怎么在看直播啊?”绵岩市一栋居民楼内,肖闲边啃着从厨房冰箱里拿的苹果,边凑到坐在沙发上的孙傀身旁问道。 因为昨晚的经历,他说什么都不敢在寝室里待了,至少短期内是不会在寝室里住了,于是只能先来孙傀这儿“将就”几天了。 孙傀将手机屏幕往肖闲的方向倾斜了几分,道,“我本来是打算今晚继续完成一个‘故事集’里的故事的,但是———”他往另一侧看去,徐安顺也好奇地盯着他手机上的画面,于是他又将手机倾斜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徐安顺一直在阻止我挑选里面的故事,所以我只好先休息一晚了。白天的时候我也问过李枫了,她说是因为我实力不够,所以昨晚才没有成功把徐安顺一起带进去。嗯,总之,我打算先再混几天‘分享区’,等实力足够后,再转‘故事集’。” 肖闲又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看那什么‘故事集’里的故事都特危险的样子,昨晚差点儿就栽了,还是稳重一点儿好,继续挑战那些不难的,钱一时不赚又不会跑,但命没了可就赚不到钱了。” “嗯。”孙傀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两人一鬼继续盯着手机的屏幕,而直播的画面里突然也出现了一面镜子。那是一面老式镜子,刚好能照够一张脸的那种。 孙傀一下就来了兴趣,他将手机往眼前凑近,透过直播的画面仔细打量起那面镜子来。镜子的镜边被红色的塑料包裹着,镜面上还有一道裂痕。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墙面上挂着的藤蔓都有意无意地绕开它,似乎它是什么十分可怕的存在一般,而镜子的前方还插着三根燃烧过的红蜡。 开这场直播的人显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画面,镜头拉近,沾染尘埃的镜面被放大,停留的时间也足够他看清镜面的所有细节了,而盯得久了,孙傀恍惚间似乎还透过镜面看到了一双藏在镜子里的眼睛,一道直视向他的强烈视线。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脑中炸开,孙傀手指一缩,视线迅速移向面前的茶几,他平复了一下内心翻涌而起的情绪,再次看向屏幕时,直播画面已经离开了那面镜子,而那双模糊的眼睛自然也没了踪迹。 幻觉? 他猜测着,内心却升起不安的预感。这场直播还在进行,但他已经失去了继续往下看的兴趣。 “早点儿睡吧。”虽然周四没课,但熬夜总归还是不好的。虽然这句话由他来说会很没有说服力,但能不熬夜还是尽量不要熬夜得好。 孙傀退出了直播间,又将手机收好,对肖闲道,“你洗漱完了吧?我打算去洗个澡,你要是还没洗漱完的话就先去吧。” 肖闲将吃剩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回道,“就剩牙没刷了,稍等。” 夜色渐深,孙傀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从客厅门外进来的林海洋,对方应该又是跳楼完回来的,脸上还挂着些许麻木的表情。 孙傀将手中的毛巾甩到肩上,迟疑了一秒,道,“有没有办法……能摆脱重复自杀的痛苦呢?” 林海洋抬头看他,又撇向他身后的徐安顺,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了。倒不如说,这样反而更好。我肩膀上的那两颗脑袋每天都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还全是一些重复且没用的话,吵得我耳疼,从天台上跳下去后,它们反而会安静不少。” 孙傀捏了捏手指,移开直视对方的视线,看向客厅的饮水机道,“你……嗯,抱歉,我不该问的。” 其实他更想问对方会不会后悔用禁忌的方式“复活”了它的父母,因为从刚才林海洋说的那些话来看,对方多少还是有些生气的吧,而操控它跳楼的也是它父母之一,心里的想法肯定也是十分复杂的。 可那毕竟是林海洋自己的选择,他要是问出来的话反倒会显得奇怪,还是及时打住得好。 “没事。”林海洋似乎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道,“本来我们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你会对我感到好奇也是无可避免的,人类本就是因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才发展到现在的不是吗?” 对方说得在理,孙傀也就没那么纠结了,但他还是不打算再继续提问,点点头结束了对话,他就回卧室去了。 眼前的光被挡回了门内,只剩黑暗与它作伴,林海洋眼眸微垂,耳边又传来混乱的呓语,它抬起双臂,捂住耳在客厅的地板上蹲下,等到脑中的混沌重归平静后,它才松口气将手移向了脖子。 “抱歉。”它轻声道,肩膀上的那两颗脑袋却没有消停下来,而是继续扰乱着它的思绪。 “……” 林海洋站起来,它早已习惯了这般折磨,只要忍过一开始的痛苦,后面就只会剩麻木了。它来到卫生间,将自己缩在了洗漱台下面,闭上眼安静地等待起来,那两颗脑袋总有说累的时候,只是现在,就任由它们继续在自己耳边抱怨吧。 卧室的灯接连熄灭,孙傀和肖闲都已准备入睡,而那些所谓的脏东西,才刚迎来活跃的时刻。 “呜呜……” 风声卷着啜泣而至,正在直播的杨勇志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他往身后看去,手电筒的光照射向身后斑驳的墙面,除了地上的杂草以及墙上的藤蔓叶子被夜风吹得轻微摇曳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他心下奇怪,耳边的啜泣却时远时近,让他无法分辨那究竟是不是风声。 作为一个探灵主播,他之前也去过不少有着恐怖传说的地方,比如上次去过的红月幼儿园,门口的地方就写着“快走”两字,进去后更是在建筑的墙上看到了“死”和“救我”等字样,恐怖的气氛直接就拉满了。 而且,他们都说那里夜晚的时候会传来小孩嬉闹的声音,但他上次去的时候根本就没经历什么灵异事件,只是回来后不小心发烧了几天而已。 不过有过红月幼儿园的传说只是来自于二十多年前的一起恶性伤人事件,因为那次事件导致了十多个学生死亡,才有了后面被荒废的剧情发生。但这里的恐怖传说却是起源于民国初期的,时间的跨度明显就多了好几倍,这点儿倒是让他有些心里犯怵,不过来都来了,总得把直播播完了不是。 而且只要他不怕,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杨勇志将手机举起,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了直播的画面里,和直播间里的观众聊了起来,“了解这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洋楼的旁边是有条江的,有关洋楼的传说里,那个与富家女相爱的渔民就是跳江死的。” 那些观众也都没闲着,纷纷通过弹幕和他聊了起来。 “什么传说啊?我不知道啊,我就一路过。” “主播难道想带我们去看江吗?也不是不可以。” “看了这么久,感觉有些无聊了啊,退了。” “主播主播!你身后有人!” “卧槽,真有,主播快往回看!” “笑死,一群人在这儿唬人呢,我才不怕!(瑟瑟发抖)” 和人聊了会儿天后,心里的恐惧果然就驱散了不少。距离开启直播已经过去半小时了,虽然送礼的人不多,但也足够了,感觉今晚可以收工了。 “看江就算了,万一有人上这儿来抛尸了,我可会做噩梦的。”心情放松下来后,他也能开些玩笑话了,适当地活跃下气氛也是很重要的。 “主播别吓我啊。” “我有个朋友是钓鱼佬他有天夜钓的时候还真遇到了从上游漂下来的裹尸袋不过为了不惊扰他的鱼他硬是等到鱼上钩天亮了才报警” “卧槽,细说!” “这就是钓鱼佬的实力吗?长见识了。” “不打标点符号就是你的不对了哈。” “怕太长你们看不过来。” “666” “……” 眼见弹幕的画风已经偏向了其他地方,杨勇志连忙咳了一声,将话题拉了回来,“听说那个渔民跳江后,富家女就是在这座洋楼自杀的。而在这之前,洋楼最初的主人死因却成迷,而当时他的妻子就抱着他的尸体在洋楼里哭泣,路过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是白面女鬼在哭。” 弹幕也聊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那个人的妻子也死了,而且尸体都不见了。” “是吗?怎么跟我听到的传说不一样?” “都是传说了,管它是真是假,都有人信就对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科学至上,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哈哈~” 又聊了一会儿后,杨勇志就决定结束直播了。他刚要说些类似于“下次开直播再见”的话,就听到一阵歌声从他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那阵歌声就像是从老式收音机里发出来的一般,很模糊,歌词都听不清,而且背景还夹杂着一些细微的电流声,不像是阳间的音乐。 难道是手机后台的音乐软件不小心被点开了? 他还是被吓了一跳的,毕竟这荒山野岭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想想都吓人。 “各位稍等一下,我手机好像出问题了,我退出去看看。” 直播画面上的弹幕突然被卡住,杨勇志眉头一皱,点了好几下退出键,手中的手机都没有反应。 还真坏了? 他又去按关机键,但屏幕的光始终都暗不下去。更糟的是,从他手机里发出的歌声反而愈来愈大了,后面甚至都发展到了他都觉得是有人在他耳边唱歌了。 “怎么回事?”他不自觉说道。 关机键和音量键都要被他按烂了,手机屏幕的画面才终于出现了一瞬的扭曲,接着便退回了桌面,好似是终于反应过来恢复了正常一般。 那阵歌声也停了下来,杨勇志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他还真以为碰上什么灵异事件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只是这手机是该换一部更好的了。 冷静下来后,杨勇志就想点开他开直播的那个软件看看,顺便给那些直播间的观众道个歉,手机不给力,他也没办法啊。 但是被点开的却不是那款软件,而是手机自带了照相机功能。 “啧。”这让他有些烦了,又连点了好几次返回键,但手机的照相机功能就是关不上。 杨勇志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照相机的人脸识别系统也被打开,白色的方框将他的脸罩了起来,他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正打算把手机收起来直接先下山再说的,就看到镜头里显示他的旁边突然多出了另一个白色的方框来——— “呜呜……风~凄~凄~雨~淋~淋……” 那是1937年华夏上映的第一部恐怖片《夜半歌声》的插曲,而这部电影当时还吓死过人…… 刚才杨勇志手机里传出来的,正是这首歌。 第29章 爬山 “叩叩。” 敲门声搅碎梦境,将房间内熟睡之人的意识拉回现实,孙傀一脸迷茫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都还没聚焦,全是模糊一片的虚影。 “孙傀!”而卧室外敲门的人早已等不及他清醒,推开门直接就冲了进来,“你看到群消息了吗?思政课老师生病了,周五下午的课就延到了后面上,也就是说我们这周要连着放四天诶!” 孙傀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他搓了搓酸涩的眼睛,从床上撑起,“所以?” 肖闲已经来到他床边了,一脸迫不及待地道,“我们去爬山吧!” “……啥?”孙傀本来即将清醒的大脑又陷入了宕机,他掐了掐自己的脸,又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肖闲,对方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可也说不上什么认真,更像是突然心血来潮。 大脑内部的齿轮终于开始灵活运转,孙傀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早上五点多,他又看向一旁期待他回答的肖闲,问道,“你昨晚该不会打了一晚上的游戏吧?”不然怎么可能起那么早? 问这个问题的同时,他也翻出了qq思政群,群里面果然多出了好几条新消息,都是凌晨接近一点发的。 肖闲:“也没有玩那么久啦,就是有些失眠没怎么想睡,后来我就刷视频去了,然后就刷到了他们去登山看日出的视频,就想着也去登山看看。那个,你看啊,反正离这儿不远不就有座山吗?之前坐公交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们就去爬一爬嘛。”他现在可谓是激动得不行,虽然多少也觉得自己有些脑抽,但都上大学了,去爬个山不正是青春洋溢的体现吗? “唉———”所以才说凌晨不要刷视频啊。 孙傀叹了口气,看一眼窗外,外面的天都还是暗的,他又搓了搓脸,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你就说去不去吧!”肖闲催促他道。 “唉。”孙傀又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可别到时候爬到一半就喊累啊。” “好诶!哥们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去。”肖闲道,“以咱哥俩的交情,不对,是咱仨的交情,就没有什么是征服不了的,你说对吧,那个……徐安顺?” 突然被点名,徐安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对了,房间里还有个鬼叫什么来着?把它也一起带上吧?”肖闲道。他已经开始脑补之后登上山顶看日出的画面了,只是他美好的幻想很快也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给打破,“容我拒绝。” 林海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肖闲身后,而肖闲也被它突然的登场给吓了一跳,林海洋又道,“我无法离开这里太远,就不去了。”解释完后,它便转身离开了。 这时,孙傀也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整理了一下床铺,走过去拍了拍还有些没缓过来的肖闲,“我先去做个早饭。” 早上六点过六分,两人一鬼已经收拾好了一切。肖闲洗了两颗苹果出来,将其中一颗递给了孙傀,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边啃边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苹果了啊?我印象里你好像就没怎么买过水果啊。” 孙傀将门关上,闻言盯着门愣了两秒,这才跟上去回道,“不是说‘每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吗?我就买了。” 肖闲又啃了一口,对这个回答倒是不怎么意外,很快就换了个话题,“你说我们要不要把李枫也叫上啊?或者把眼镜儿和6哥一起带上,他们在寝室估计也待腻了,出来爬爬山正好也锻炼一下。” 孙傀笑了笑,他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肖闲的脑回路都是打哪儿来的,道,“李枫就算了吧,她这周不是还在军训吗?下周也要准备迎新会,肯定没时间。况且,现在才六点多呢,他们肯定都还在睡觉,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嗯……”肖闲于是打消了要再叫上别人的念头,专心啃起了手中的苹果。 两人走出居民楼,路上还遇到了晨起锻炼身体的房东,对方果然把他们给叫住了,“诶?这不是孙傀吗?怎么起这么早?是学校那边有什么活动需要早起去做准备吗?还有,旁边这个小伙子是?” “不是去学校,而是去爬山。”孙傀停下来道,虽然之前房东的儿子就有说过房东每周会有几天要早起去锻炼,但也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叔叔早啊,您认识孙傀?”肖闲还是第一次遇上面前的人,不免有些好奇。 “嚯嚯,这小伙子还挺会说话啊,我肯定认识他啊,毕竟他租的地方就是我在管啊。”房东道。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通宵了一晚,但肖闲现在完全没有疲倦感,反而大脑正处于兴奋状态,他坏笑地看了眼孙傀,随即回答了对方一开始问孙傀的问题,“我是孙傀他哥,就在这附近工作呢,好不容易放假就来看他了。” “……” “诶!”房东倒是没那么容易上当,但也不拆穿,反而揶揄道,“我懂我懂,前几天那个女孩子是他妹妹,而你是他哥哥,年轻人嘛,花样还挺多。” “……” “哈哈。”肖闲笑了几声,他就喜欢和有趣的人打交道,“其实我是孙傀室友啦,今天没有课,就想去爬个山,正好也锻炼一下。” “那感情好啊。我也才出来没多久,还要再跑上几圈呢,就先不聊了啊,去晚了你们说不定也赶不上日出了。”房东道。 “那我俩走了啊。”肖闲挥了挥手,结束了聊天,而房东也继续晨跑去了。 街上的路灯还亮着,时不时也有车辆驶过,只是街上的人相对要少些,两人往公交车站点而去,去的路上,肖闲自然也不会让嘴闲着,将苹果核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后,他看向一旁的孙傀,道,“刚才那个人提到的‘妹妹’是李枫吧?还是说你真有一个妹妹?” 对方的表情就跟村口聊八卦的大妈似的,孙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回道,“那是李枫第一次上我家做客,在门口遇上了房东,当时他的儿子过生日,还分了我一块蛋糕。” “诶~”肖闲,“那也太巧了吧。” “……”总觉得再说下去对方的表情就会越发猥琐下去,孙傀于是连忙将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而肖闲也没怎么为难他,很给面子地顺着另一个话题聊了下去。 到了公交站,两人等了几分钟后就顺利上了车,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看日出估计是来不及了,但并不妨碍肖闲想爬山的热情。 “对了,你跟我讲讲徐安顺呗,他是你朋友对吧?那肯定也是我朋友了。”肖闲道。 孙傀表情一怔,但很快也收拾好了情绪,开始讲起他和徐安顺小时候的事情,当然,关于徐安顺是如何死的这件事,他刻意选择了避而不谈。 公交车又到了一个站点,两人下了车,看着不远处的山头,总觉得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成就感了。 “感觉不是很高嘛,我们走吧。”肖闲道。 “嗯。”孙傀紧随其后。 沿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走,周围的店铺逐渐被他们落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种着一些农作物的土地。 再往前走一段,一根电线杆旁边出现了一个小卖部,两人走过去,小卖部门口的摇椅上正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位奶奶好,请问,要上山的话该怎么走啊?”肖闲上前礼貌问道,毕竟也是头一回来这里,路线什么的都还不熟,还是得找人问问。 “啊?什么?”那个老人侧过头支起耳大声问道,显然她的听力已经大不如年轻的时候了。 肖闲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眼孙傀,又提高音量重新问了一遍,这次他的声音足够大,而那个老人也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听见了,随后便往一个方向指去,大声道,“要上山的话往那个方向走就好,不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一条上山的路,不过已经很少人上去走了,要小心山上的蛇啊什么的啊。” “谢谢奶奶!”肖闲努力表达谢意道,那个老人则摆摆手回应了他。 朝着老人指的方向走,果然不久后就看到了路边多出了一条建在山上的小路。路是由石板砌成的,并且果然就如那个老人说的一样,因为很少有人走,所以那小路上面堆满了落叶。不过两人都没有要打道回府的意思,互相对视一眼后,就踏上了那条山路。 周围的树都还很茂盛,杂草也生长得极好,耳旁不时传来的鸟鸣以及落叶落地的声音等,都让他们有种回到乡下的感觉。 “这山明明看着不高,怎么一爬就这么累人呢?”肖闲已经落后了孙傀好几个梯阶了,这可比爬那六楼要累多了。 孙傀停下来等他,回道,“这条路不是笔直朝上的,绕着走是要多走些路的。” “完了,我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刷完视频就直接睡了的,但我一看那时间,早上五点多,这不正好?”肖闲边说,身体还边跟着比划着,都有些要把孙傀给逗笑了。 “我们应该已经爬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了,再努把力吧。”孙傀为他打气道。 肖闲喘了老大口气,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咬咬牙道,“等我爬到了山顶一定要拍张照下来,好跟他们炫耀一番,我可是成功登顶的男人。” 孙傀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但他掩饰得极好,没让肖闲察觉出来。 两人又爬了一段,距离成功登顶已经没剩几步了,肖闲看着旁边的杂草,忽然累到笑了起来,“我感觉我们两个就像是半夜发疯的人才一样,当然,主要的神经还是我先开始发的。” “……”这话说的,孙傀还有些接不住,他拉了肖闲一把,两人来到山顶的一块空旷处,纷纷坐了下来,孙傀道,“偶尔发疯不也挺好的吗?”至少山顶的风景确实不赖。 在原地歇了会儿后,肖闲就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而他拍照的技术和孙傀不分仲伯,拍完后就立马发了朋友圈,并配文道:“虽然没看到日出,但登顶的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这时,时间已经来到上午九点多了,肖闲发出朋友圈还不到两分钟,就有人来留言了。 国服眼镜:哟,登顶哥~ 6在你心里:好家伙,登山不带我,小心拉裤兜。 国服眼镜回复6在你心里:笑死,根本不押韵。 肖闲也懒得回他们,直接就把手机收 了起来,看向远处,闭眼享受起凉风吹在脸上的感觉。 孙傀还坐在旁边的一块石板上,他也拍了几张,不过并没有把自己拍进去,然后就发给了他母亲。 妈:这是哪里啊?最近有没有感冒啊?钱还够花吗?要是不够一定要跟妈说啊。 傀:离学校不远的一座山上,风景挺好的。没有感冒,钱也还够花。 妈:嗯,还是要多穿点儿衣服,早做预防。 傀:好。 收起手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肖闲朝他走了过来,在另一块石板上坐了下来。 “孙傀……”思虑良久,肖闲还是决定了开启那个话题,“你还记得那串电话号码吗?” “哪串?”对方突然就一脸严肃了起来,于是孙傀小心问道。 “就是那十二个0,你通过那通电话,肯定也和逝去的人聊上了吧?”肖闲看着远处道。 “……嗯。” “那天我打算叫醒你的时候,你屋子里的那个鬼也让我打通了那串号码。”肖闲道,他撑在身后的手缩紧,手指甲和身下的石板摩擦,反倒更坚定了他的想法,“那时候电话里传出来的,是我奶奶的声音。” “……是吗?” “嗯。”肖闲继续道,“因为我从小就能看到那些东西,我周围的人就不怎么跟我玩。我没见过我爷爷,听我奶奶说,我爷爷是在我爸爸懂事前死的,而我妈妈,则是在我上初中前和我爸爸离的婚,我小时候就只有关于我奶奶的记忆了。” 孙傀没有插话,安静地倾听着肖闲诉说他小时候的故事,“我奶奶是很厉害的人,我爷爷死后,她独自抚养了我爸爸和他三个姐姐长大,只是因为我的存在,无论是村里的人,还是那些亲戚,都逐渐远离了我们家,甚至最后只剩我和奶奶了。” “孙傀,你都不知道,你父母来学校看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羡慕。” 孙傀:“……” 孙傀:“……所以你是要把我推下山吗?” “?”肖闲:“哈哈哈哈,什么鬼,明明我都把气氛营造好了哈哈哈……” “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有那种感觉倾向。”孙傀道,他都想好等会儿要怎么逃了,并且连逃跑的姿势都已经做好了。 “不是,哥们儿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形象吗?”肖闲本来都要把自己说哭了,被孙傀这么一打乱,反而觉得没那么伤感了。 肖闲:“我怎么可能把你推下山呢?我朋友圈都发了,证据都留下了,怎么还可能做那种事?” 好像也是。 这么一想,孙傀才安心了下来。 “我是想说,既然你也能看到鬼了,正好这周也要连着放四天,能不能就陪我回一趟乡下,我不敢一个人回去,我怕那些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哥们儿我可是很脆弱的。” 闻言,孙傀低头看了眼手指上的伤,连着放四天,他也是可以回去看看他父母的,不过要是让他母亲看到他手上的伤,肯定会很担心吧?想了想,他看向肖闲,“好啊。不过,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先来爬山呢?” 肖闲十分勉强地笑了笑,他看向不远处的草堆,回道,“明天是我奶奶的忌日,但我却不敢回去看她,昨晚睡不着,今晚也会睡不着,我怕,就想先来爬个山消化一下脑里的情绪。” “嗯。” 两人又在山上坐了会儿,这才下山吃了个午饭。肖闲的老家在盆谷市,坐地铁四小时到,为了赶上明天的忌日,肖闲昨晚就订好了今天下午三点的车票了,一共两张。 孙傀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行动力了,他回居民楼打包好洗漱用品后,就和对方去了绵岩市地铁站,正好也是他之前去过的那个地铁站。 …… …… 「故事集(六小时前更新) 前几天我心里就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昨晚我哥去了那个出了名的鬼楼,也就是山庆洋楼后,那种预感就更强烈了。第一通电话他还是接听了的,但后面就再也打不通了。我早上四点就报了警,但警察去了后却没有找到人,只找到了我哥的手机,上面还沾了血,我好怕,我该怎么办?」 “李枫,教官让集合了,你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心?”旁边一个室友凑过来道,“居然还是防窥屏,不愧是你。” 李枫连忙将手机收了起来,道,“没看什么,小说罢了,快去集合吧,不然又要罚军姿了。” “那确实得跑快点儿了,我可不想再罚站了。”于是两人便朝自己班的队伍飞快跑去了。 第30章 回村 进入车厢,在对应的位置上坐下,肖闲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窗外,同时心里还有些紧张。 自从上了大学后,不对,是自从他奶奶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回过村了。一来村里没人欢迎他,二来他也不敢面对他死去的奶奶,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绵岩市待了五年,终于又要再一次回去了。 有时候他都很庆幸自己考上的是绵岩的高中,而不是盆谷的高中,而至于他为什么会考那么远,就跟他父亲有关了。 当时他初三,他父母已经离婚有好几年了,母亲从来没回来看过,倒是父亲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家一趟。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奶奶求了他父亲好久,他父亲才愿意给钱供他上高中。不过由于对方工作的地方在绵岩市,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花销和麻烦,他也不得不来绵岩的高中读了。 虽然来到绵岩市后,他父亲也只是给他交过学费,其他生活费书费之类的都是他自己打工做兼职挣来的,他还是很感谢他父亲。 当然,上了大学后他父亲就没管过他了,甚至肖闲就连他父亲是在绵岩哪里工作的都不知道,面也没见过几次。 记忆中,他已经完全没有关于母亲的印象了,父亲的模样也愈发模糊了,唯有他的奶奶,他总是时不时在梦里见到对方,或者在某个愧疚的瞬间记起对方,这么久了,还是忘不掉对方的长相。 “你待的那个村子叫什么啊?”孙傀坐在靠过道的位置,转移肖闲注意力道。 肖闲回过神来,收起来了脸上悲伤的神情,笑了笑,回道,“叫祥羊村,祥瑞的祥,羊群的羊,还有些拗口呢。” 孙傀跟着念了一遍,确实有一丢丢的拗口,他又道,“回去后你打算睡哪儿呢?”其实在他收拾洗漱用品的时候他就很想问了,毕竟据肖闲所言,对方在乡下的住处已经是很久没人的状态了,那么那栋房子搁置了那么多年,肯定也是积满了灰尘了,除非他家还有亲戚住在那里,不然是一定无法过夜的了。不过当时肖闲的情绪还有些低落,他就没问,后面也完全忘了这回事了,直到现在进了车厢,他才又想了起来。 肖闲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只见他愣了几秒后,眼睛就一下睁大了许多,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凝固,声调都忍不住往上扬了几分,“我都忘了有这个问题了!” 太久没回去,他早就忘了要考虑这些基本问题了,反应过来后,他的情绪变化比孙傀都大。 “……”两人面面相觑,因为走得急,身份证什么的也没带,就带了些洗漱用品了,这下跟回村当野人有什么区别?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至少野人之所以为野人,是因为他还能做到野外生存,但孙傀和肖闲不会啊!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呆了数分钟后,车厢的门缓缓关上,随着缓慢的加速,地铁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而等到地铁加速至正常行驶速度时,那股震动已经接近于没有了,窗外的画面不停变动,去往盆谷市的旅程正式启程。 “等会儿!不急,让我想想———”肖闲率先摆脱了呆愣的状态,他仔细回想着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以期望找到一个突破口,孙傀安静地看着他,已经开始幻想野外求生的路线了。 地铁驶出隧道,沿途的风景在窗外铺开,孙傀看着外面的事物发起了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突然传来肖闲拍手的声音,以及对方一副找到出路的模样,“我想起来了,当时村子里不全是讨厌或害怕我的人的,有一个和我奶奶同岁的老人,她是村里和我奶奶走得最近的存在,我小时候生病了,我奶奶也时不时会带我去找她烤鸡蛋。” “烤鸡蛋?”孙傀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抓住关键词问道。 肖闲则道,“就是一些农村里会有的土法子啊,烧蛋治病。在我记忆里,每当我感冒迟迟不好的时候,我奶奶就会带我去见那个老人,村子里的人都叫她王婆。刚开始我去看病的时候,王婆会事先准备一个铁盆,里面放着些烧红的木炭,接着她也不问我生了什么病,将我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纸上后,直接就用那张纸包住一颗鸡蛋放进了铁盆里烤。等到鸡蛋烤好,蛋壳变黑,她就会取出来敲开,然后根据蛋壳或蛋黄的状态来判断我的病况,这时候我再把那颗鸡蛋吃下,没多久病就会好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当时我特别爱吃辣条,不小心就吃太多了。但我奶奶并不知道,她只是见我状态不好,就又带我去找了王婆。当时王婆已经懒得准备铁盆了,直接就在厨房的灶台里烤。她还是把我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纸上,和一颗鸡蛋一起烤。我当时也就在旁边看着,鸡蛋烤好取出来敲开后,王婆就将蛋壳剥掉,直接将鸡蛋分成了两瓣,而蛋黄最里面是还有些没凝固的,王婆一下就看出来是我那时候吃了太多辣的了,还让我奶奶以后少给我零花钱去买辣条吃。”肖闲讲完,一脸神奇地看向孙傀,接着将音量降低了些,“你说,王婆会不会也是有账号的人啊?” 孙傀还有待反应,一旁也在听这个故事的徐安顺立马就将手伸到了两人中间,孙傀于是朝他看了过去,就见对方激动地比起了手势。 “呃……他在说什么?”肖闲可看不懂徐安顺的手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他说他小时候也遇到过跟你故事类似的事。”孙傀已经解读完了,并解释了句,“徐安顺小时候身体不好,他父母为此也找过许多方法,烧蛋治病就是其中之一。” “卧槽,还真是啊?我还以为就我们村有呢。”肖闲惊奇道。 孙傀又掏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点进了分享区,通过搜索栏检索,果然查到了跟烧蛋有关的习俗。 “这上面说,关于烧蛋,按目的来分的话,一共有两类,治病一般是采用红绳烧蛋,会将鸡蛋用红绳绑起来放到灶台的柴火上烤,如果鸡蛋烤熟后绳子没断,那么把鸡蛋吃了就会痊愈了。而看事算命的话就跟人的生辰八字相关了,还会用点燃的香在鸡蛋上画圈和字符,念几句咒语,通过烤好后的鸡蛋的纹路或鸡蛋的状况来判断那个人的运势和现状。嗯……和你记忆里的好像对不上啊。” “啊?怎么可能?”肖闲说着就想瞅一眼孙傀手机上的内容,但什么都看不见,只好蔫巴巴地坐回去,“难道是我记错了?不应该啊。” 孙傀将那部黑色的手机收好,道,“也有可能那位叫王婆的并不是圈子里的人,只是单纯会烤鸡蛋而已。” 肖闲还想反驳几句,但对方掌握的账号肯定才是对的,他也只会认可对方的观点了,“不对,我一开始提这个是想说什么来着?啊,对了,我们回村后,可以去王婆那里住两天的。虽然很久没见过对方了,但王婆应该还记得我,我小时候把我能看见鬼的事告诉过她,而她好像也相信了我的样子。” “真的靠谱吗?”孙傀道。 “当然靠谱了,你还不相信哥们儿我吗?放心,肯定不会让你睡野外的。”肖闲拍胸脯保证道。 孙傀看着他一脸自信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但还是泼了个冷水道,“万一那个王婆已经寿终正寝了呢?” “嗯?”肖闲歪了歪头,随即又拔高音量道,“对喔!” “……” 两个人再次面面相觑。 …… 晚上7点32分,地铁顺利抵达终点,孙傀和肖闲提着包走出了车厢,后者带着前者往离开地铁站的出口走去,道,“总之,先去吃个晚饭吧。” “好。”孙傀应道。 地铁站里有卖东西的超市,旁边也有提供热水的机器。孙傀和肖闲于是各自泡了桶泡面来吃,怕更晚的时候肚子还会饿,就又买了些面包和零食揣进包里。解决了食物的问题后,肖闲就带着他离开了地铁站,于路边拦了辆车,告诉车上的司机把他们送去公交总站。 “现在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趟公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夏天最后一班车是八点半截止,而入了冬就是晚上十点截止。”肖闲道,说着他也掏出了手机,“稍等,我还是再上网查一查,要是没公交了,嗯……走路也不是不行。” 孙傀则一脸诧异地看向他,“你是说走路回祥羊村?” 肖闲已经查到了那趟公车的时刻表,道,“放心,我以前走过的,也就一小时多。而且,我没记错,现在去还能赶上。” “……”孙傀看对方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想确认地问道,“你真尝试走过?” “对啊,我骗你干吗?”肖闲关上手机看向孙傀,一脸认真,“那次我从我们那儿坐公交来城里玩,不小心把钱坑光了,最后没办法就只能走回去了。虽然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脚很酸,但现在不是长大了吗?估计不会酸很久啦。” 孙傀略感无言,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肖闲很像小说里的主角,不仅天生阴阳眼,还有着坎坷的过去,以及一些特别离谱的经历,显得他很普通诶。 “真没骗你。”肖闲见孙傀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强调道。 “嗯,我信,只是有些惊讶。”孙傀道,“从地铁站到公交总站要多久啊?我想先眯一会儿。” “大概二十来分钟吧,你要眯就眯吧,到地儿了我叫你。”肖闲道。 “嗯。”他应了声,随即就闭上眼眯了起来,坐了四小时多的地铁,感觉精神也有些疲惫了,今晚应该还有事要忙,睡会儿也好。 到了公交总站,果然还剩最后一班车了,两人坐上去,这次肖闲也忍不住眯了起来,等到了终点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接近十点了,还是公交车司机来提醒他们下的车,不然说不定又把他们给载回去了。 “这儿就是祥羊村?”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而路边却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孙傀摸出了他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往前方照去,成片的玉米杆遮挡了他一大片视线,而乡间特有的泥巴小路就贯穿于那些玉米田之间,再往前,隐约就能看到一些农家小院散发出的昏黄微光了。 肖闲也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去,回道,“嗯,五年过去了,这里还是有些变化的,不过也不算陌生。” 接着他就接过孙傀手里的手电筒在前方带起了路,“我们先去王婆家看看吧,要是那里没人的话,今晚也只好在我奶奶家将就一下了。” “嗯。” 穿梭在玉米田之间,田里还立着高大的稻草人,虽然孙傀看不太清那些稻草人的具体模样,但却能看到附着于其上的灵。 而走了没多久后,他们还在路边的一处角落看到了一座坟包。 农村采用土葬的方式安葬逝去的亲人,孙傀老家那儿,后山上就有好几座坟包,有些坟包还建在菜地的旁边或上边,坟包上也长满了杂草。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村里的一些小孩在山上的一个竹林里玩躲猫猫,那片竹林遮住了天,里面就显得有些暗,当时我跑到一个地方藏好,身后就是一块坟,但因为坟上面长了竹子,所以一开始还没意识到那是一块坟,只觉得那些石块堆得很整齐。”孙傀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这总比两人一直沉默地赶路要好,“因为许久都没人来找我,我就在原地玩了起来,突然就注意到身后的石堆上裂着一条缝,那些石堆上方的竹子的根都能一眼看到,我就忍不住好奇凑过去看了眼。” “然后你就看到里面躺了具白骨?”走在前方的肖闲猜测道。 孙傀摇了摇头,回道,“没,应该是棺材吧。我当时也没放心上,但那天晚上的时候我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个人在骂我,好像是在说我打扰了它休息,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印象还挺深的。” “那你小时候胆子还挺大的嘛。”肖闲道,“我小时候都不敢靠近坟包的。我奶奶带我去烧纸的时候,我全程都是半眯着眼的,那些死去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跟我奶奶吵过架,我是真的不想去,但我奶奶却一定要我跟着去,说是每年到了清明的时候就得上山烧个纸才行。” “那你还挺惨的。”孙傀认真评价了一句。 两人已经从玉米地里出来了,前方种着的都是些较矮的农作物了,丝瓜、黄瓜、茄子之类的,虽然有些农作物还搭了架子,但也不怎么妨碍视线了。 “对了,我印象里还有一件记忆特别深刻的事。”肖闲举着手电筒继续照向前方道,“不是都有头七的说法吗?当时村子里有位老人去世了,他们家养了条狗,不怎么爱叫的那种。无论是摆席的那天还是过年放鞭炮的时候,都没怎么叫过几声。但偏偏是在那个老人死去后的头七,那天晚上一直都在叫,村子里好多狗都还配合它叫上了几声,我听着那就一个瘆人,一晚上都没睡着,结果就是第二天上学迟到了。” 那时候,家里的长辈都要早起务农,要上学的小孩子大部分都是结伴或打个手电筒自己去上学的,肖闲可没人结伴,他奶奶有时候还会忘记给他准备手电筒,所以关于小时候的经历还是吓人的比较多。 两人就这样互相分享着小时候的经历,一路来到了一座老房子的门前。前院的门是被红漆刷过的,但是由于年代已久,上面的漆都被蹭掉了许多。房顶上的瓦片看着也很有年代感,门口还挂着两盏掉色的红灯笼。 肖闲心里又紧张起来,他回头看了孙傀一眼,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犹豫了一阵才抬手敲响了面前的院门。 第31章 王婆 门刚一敲响,院里就传来了好几声狗吠,两人心里皆松了口气,看来今晚是不用凑合着过夜了。 “谁啊?”肖闲又敲了几下,门内才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他往后退了一步,安静地等待着面前的院门打开。 孙傀也来到了他身旁。 “吱———”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举着根蜡烛将头探了出来。 她先是看向了孙傀的身后,一双浑浊的眼睛仔细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几秒,才将视线聚焦到了孙傀和肖闲身上。 “你们是?”老人面露疑惑道。 “王婆,是我啊,小时候经常来找您看病的那个,我奶奶叫徐翠霞。”肖闲有些激动地道,他已经很久没回村子里看过了,也很久没和村里的人说上过话了,一时竟还有些想哭的冲动。 “徐翠霞?”王婆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住在村头的那个徐翠霞吗?那你是石头咯?” “对,王婆,原来您还记得我小名啊。”肖闲立马熟络地接上话道,“我小时候还经常来您这儿玩呢,您还记得吗?” “哎呦,哪儿可能不记得呢?我还记得当时你偷过我菜园子里的菜呢!” “诶?有吗?”肖闲有些不自在地瞅了孙傀一眼,果然对方撇过头在憋笑。 “对呢,我记得可清楚了。”王婆认出来的人是谁后,便将院门打开了一半,招呼他们进去,牵着肖闲的手聊了起来,“你都多久没回来了,王婆我上了年纪忘性也大了,差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走在后方的孙傀帮忙把院门重新关上,而旁边拴着的一条小黑狗正摇着尾巴冲他大叫。王婆似乎也不怎么管它,只顾着和肖闲叙旧了。 “抱歉。”对于很久没回来这件事,肖闲诚恳地道歉道。 三人进了堂屋,王婆将蜡烛摆到了桌上,坐下来问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来看你奶奶的吗?”问完她又看向孙傀,“这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朋友吗?” 肖闲也拿了根凳子坐下,回道,“嗯。我奶奶说过,每年都应该至少给逝去的人烧一次纸,但我却一直都不敢一个人回来,就带上了认识的朋友一起回来。”之前他走在田间小路上的时候,也根本不敢去看路上遇到的那些鬼,他怕在那些鬼的眼里看到嫌弃和害怕的情绪,就跟小时候村子里活着的那些人一样。 王婆没再多问什么,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肖闲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表情带着些欣慰道,“你奶奶肯定会很高兴的。” “嗯。”肖闲吸了吸鼻子,又道,“对了,今晚我们俩能在这儿过一夜吗?当然,不会打扰太久,就一夜。” 王婆露出慈祥的微笑,看着肖闲道,“当然可以。这房子就我一个人在住,我孙子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我待会儿就把他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们睡一晚。” “谢谢王婆了。” 孙傀也跟着谢了一声。 王婆将那根蜡烛留在了桌上,起身又问了句,“你们饿不饿啊?要不要我去拿些馒头出来?” “不用了,我们吃过饭了,就不麻烦您了。”肖闲道。 “好,那你们先等一会儿啊。” “嗯,需要帮忙吗?”肖闲道。 “不用,我来收拾就好了,不然有些东西搬到了其他地方我就不一定能找到了。” “好。”肖闲只好妥协。 于是王婆顺着堂屋外的楼梯上了二楼,孙傀和肖闲则来到了院子里站着。 夜晚的风吹动着屋后的竹林,带来一阵“簌簌”的轻响,院子里的那条小黑狗也已经停止了吼叫,转身就钻进了它那由木头搭建的小窝里,但偶尔还是能听到别处传来的狗叫。 身后二楼的走廊被点亮了,昏黄的灯光将院子照亮了一些,飞舞的蛾虫便循着那道光而去,耳旁也还能听到其他虫鸣。 孙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也待在乡下的原因,或是今天坐了太久的车,又坐地铁又转公交的,困意就来得特别得快。 “这里感觉很不错啊。”他感慨道,“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般。” 肖闲忍不住吐槽,“所以你是把所有的乡下都当自己家了吗?” 孙傀笑了笑,随即换了个话题道,“原来你小名叫石头啊,是不是每个乡下出生的孩子都会有一个别名啊?” “或许吧。”肖闲蹲下去,捡起脚边的一片叶子,边撕边道,“我奶奶养的第一条狗就叫石头,是我爷爷在路边捡回来送给她的,当时他们都还没结婚呢,只是同一个村子的,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是吗?” “嗯。”肖闲将叶子的碎片丢掉,又看向远处道,“听我奶奶说,我爷爷还是个文化人呢,不仅会识字写字,还能背诗呢。而我的名字就是我爷爷取的,是哪句来着?‘浮日’?不对,嗯……啊,那个,‘偷得浮生半日闲’,就是那个‘闲’字。嘛,本来应该我爸爸来取就是啦,但因为那个名字是我爷爷死之前取的,所以最后还是定了这个。” “你爷爷是在你爸爸懂事前去世的吧?”孙傀想起上午在山上的经历,小声问道。 “嗯。”肖闲点了点头,“他在我爸爸出生前,也就是我奶奶生完第三个孩子后,就突然决定要给我爸爸的儿子或女儿提前取名,具体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是听王婆给我讲的,王婆以前也做过接生的活,当时交通不便利,也找不来医院的人嘛。” “这样啊。”孙傀没有追问更多的事,就他目前所听到的来看,肖闲的人生就十分不简单。 “害,说了这么多,还是头一次有勇气把那些事讲出来,总觉得心里一下就顺畅了许多。”肖闲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双腿,说道。 孙傀看向屋外的玉米地,他也是头一次知晓那么多除徐安顺外其他人的事,总觉得心里有种新奇的感受。 两人又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王婆收拾好房间后就下楼来喊他们了,“快去睡吧,明天要早起呢。” “知道了王婆,我们先去洗把脸冲个脚,倒是您老人家,大晚上的还麻烦您为我们收拾房间了,快去歇着吧。”肖闲道。 “好、好,正要去睡呢。”王婆将堂屋桌子上的蜡烛拿了起来,走回了房间。 “走吧,没有热水,就在院子里冲一冲吧。”肖闲道。院子里接有水管,水龙头就在厨房的外面,虽然他许久没来过了,但肖闲都还记得。 “嗯。” 用冷水简单洗漱了一番后,两人来到了二楼的房间。这间屋子里堆了不少杂物呢,看来王婆的孙子确实很久没回来了。 “床有点儿小呢,我去看看柜子里有没有多的被子,我今晚就打地铺吧。”肖闲道。 “你睡床吧。”孙傀道。 “别,来者是客,我好歹也算是这个村子的,怎么能让客人睡地板呢。行了,你就安心在床上睡好吧,不然就是不给哥们儿我面子了。”肖闲打开面前的衣柜,里面一股浓厚的灰尘味儿,他忍不住捂住鼻子咳了几声,又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张旧铺盖。 “幸好最近的天气还不冷,今晚就不脱衣服了,枕着背包睡还是能睡着的。”肖闲喃喃自语道。 趁着他在那儿翻箱倒柜,孙傀也来到了床边坐下。这张床两面靠墙,仅有的一张床头柜上则堆满了跟学习有关的书籍,孙傀仔细辨认了一下,都是些小学奥数、英语速成等之类的书。 床头对着的那面墙上还挂着一幅用针绣出来的山河日出图,床尾的地方则摆着一张红木梳妆台,上面搭着一块灰色的布,但还是不小心露出了一部分镜面,镜面上也沾满了灰尘,一看就很久没用过的样子。 孙傀想了想,走过去将那张灰色的布扯了扯,把镜面完全盖住了。 “对了,要是晚上你想上厕所的话还得到院子里去,就在厨房的旁边,用布挡着的那里。”肖闲已经打好了地铺,对孙傀道。 “嗯。”孙傀表示了解,于是肖闲便走过去拉了下房间门口处的一根绳子,房间里的灯便灭了。 “晚安。” 两人互道了晚安后,就各自躺好闭上了眼。 夜半,村子里还能听到几声狗吠,外面田地里的虫鸣也从未停歇。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受陌生环境的影响,做噩梦的机率也会变高。孙傀就是如此,本来他的梦还是模糊且杂乱的,但从某个时刻开始,就逐渐偏向恐怖的清醒梦了。可当他从床上惊醒时,有关那个梦的内容也只记得一点儿了。 背后惊出不少冷汗,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这更加重了恐怖的残留。孙傀咽了咽口水,抬手将头发往上撩,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内心的情绪,一只手就突然盖住了他眼睛。 “……”他浑身猛地一僵,但很快又冷静下来,猜到了对方是徐安顺。 等到徐安顺再将手移开,孙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并且借着房间窗外微弱的月光,也能大致看清屋内的情况了。 不妙,想上厕所。 孙傀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凌晨三点多,他叹了口气,将被子掀开又放下,如此重复了三遍,才咬牙从床上下来了。 手电筒被他放回了包里,还是只带手机好了。 小心跨过躺地上的肖闲,孙傀轻轻地将门打开,点亮手机的屏幕光走了出去,徐安顺就跟在他身后,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来到院子里的厕所,掀开门口的布,里面异味儿很重,孙傀又退出去深吸了口气,才一脸决然地进去了。 从厕所出来,孙傀打开一旁的水龙头用水冲了冲手,将湿掉的手在外套上擦干后,正想再掏出手机来照亮,就听见前方有人走路的声音传来,他动作一愣,先是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既不陌生也不熟悉的人影,再仔细辨认了一下,孙傀终于认出了那是王婆的身影。 “睡不着?”王婆也注意到了他,于是轻声问道。 孙傀走了过去,回道,“没,下来上厕所的,尿急。” “呵呵。”王婆轻声笑了笑,又猜测道,“是做噩梦了吧?” “……嗯。”这下孙傀不得不承认了。 王婆又抬头往二楼的一个房间看去,道,“那个孩子过得很不容易呢。” 孙傀有些尴尬地又“嗯”了一声,他现在挺想回去睡觉的,倒不如说,是他不怎么擅长和不熟的人聊天。 王婆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不过却没有轻易让孙傀回去,又道,“那孩子跟你提过我吧?” “嗯,有提到过,说了一些他生病时经常来找你的事。”孙傀道。 王婆不再作声,而是拉起孙傀的手把他往厨房的方向带。孙傀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两人在灶台前坐下了,王婆往灶台里添了些柴,接着又擦亮了一根火柴,几番努力下,一堆火在灶台里燃了起来,将两人的脸照亮,两道影子也在身后的墙壁上成型。 等到火势稳定下来,王婆又起身去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了一颗鸡蛋和一根香,“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吗?” 孙傀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想干吗了,他有些紧张,同时又有些激动,“只知道哪年哪月哪日,不知道哪时。” “哈哈,无妨无妨。”王婆重新坐了下来,她又添了几根木柴,将手中的香点燃后,就将灶台里的或弄灭了。 在知道了孙傀出生的年月日后及孙傀的姓名后,她就用点燃的香在鸡蛋的表面点圈画符起来。 “不用问我烧蛋的目的吗?”孙傀问道。 “呵呵,那也要你有想问的才是啊。”王婆道。 孙傀想了想,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于是又安静了下来。 王婆已经将手中香放下了,并将其在地上按灭,嘴里念了几句孙傀听不懂也听不大清的咒语后,就将蛋放进了木炭中闷烧。 “烧蛋其实是巫医方式的一种,追溯源头,最早来自于部落时期的巫医或祭师。这两种存在一般都是部落时期具备权利地位的人,也是最早的‘知识分子’。”王婆说着看了孙傀一眼,“现在,这种方式已经很少见了,而大多数还在用这法子的人也是像我一样的老太婆了。我现在做的,是烧蛋算命。” “就和看手相差不多吗?”孙傀好奇问道,他以前倒是被一个老中医看过手相,而且还特准。 “哈哈,那可差太多了。”王婆道。 周围有些昏暗,她又起身去取了根蜡烛来点上,顺便将熄灭的香放回了柜子里。 把亮起的蜡烛放到灶台上后,她又坐下了道,“小娃娃,你以后可不能轻易跟别人走啊,即使是认识有一年以上的人,也不能轻易相信啊。” 孙傀不解,王婆于是进一步解释道,“肖闲是个好孩子,所以你这次运气好没有被拐到山沟里,要是换了别人,可就说不定了。被拐到山沟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更多的是对女娃娃下手,但还是要警觉些啊。” 孙傀反应过来,心里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了点儿后怕。是啊,就像王婆说的,要是肖闲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的话,估计他现在已经被拐到哪个山沟里做苦工或者被摘了器官横尸野外了吧。 “我以后会注意的。”孙傀认真道。 半小时就这样过去了,王婆搓了搓手,拿起一旁的火钳将灶台里的鸡蛋取了出来。 第32章 纸钱 将鸡蛋小心敲碎,王婆拿到眼前仔细端详起来,孙傀不免有些紧张,但又不敢细瞧老人的表情,只能粗略瞥见那几抹时而皱起又时而舒展的皱纹。 “小娃娃,你的来历不简单啊。”王婆将鸡蛋整个剥了出来,又掰成两半仔细看了看蛋黄的凝固状态,遂看向孙傀道,“太多的我也不好说出来,毕竟像我们这种存在,最怕的就是因果报应了,天机也不是那么好泄露的。” 王婆将鸡蛋递给了孙傀,等他接过后,又将火钳伸进灶台里拱了拱,将还散发着余温的发红木炭给完全弄灭,“但也不必太担心,你人生的贵人已经提前布好局助你了,王婆我就只有送你一句话的份儿了。” “贵人?”孙傀只觉疑惑,心里的猜测对象也只有赵老和李枫,而王婆却已经拉起了他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放到了他手里,“切记不要陷得太深。” 那认真的眼神直直地盯向他,让孙傀都不免跟着严肃了起来,虽然还不知道王婆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但孙傀还是把那句话好好地记下来了。 “好了,快回去接着睡吧,早上还得早起呢。”王婆颤巍巍地站起,孙傀下意识就想伸手帮她,但却遭到了王婆的拒绝。 对方只是朝他丢了个笑脸,孙傀便只好作罢,悻悻地收回了手。 灶台上的蜡烛被一只布满沟壑的手拿起,那抹火光也随着移动的动静轻轻摇曳起来。王婆离开了厨房,孙傀则先将鸡蛋和花生吃完,将花生壳丢进了灶台里后,才重新回到了二楼的那个房间。 肖闲没有被他惊醒的迹象,只是盖住房间内那面镜子的灰布耷拉了下来,将整个镜面都暴露了出来。 孙傀警惕着靠近,又点开手机照向了镜面,这才发现那面镜子不仅表面沾灰,最中央的地方也缺了一部分,像是曾有人一气之下狠狠地抬手重击过那个地方一般,缺口也带着裂痕向四周蔓延,形如蛛网一般。 孙傀松了口气,他才想起晚上是不能照镜子的,虽然他今天还没有点进过分享区,但一切还是得尽量小心。 没有其他异常,孙傀又将那张布重新拉上来盖好,又轻轻地拍了拍手,才上床盖好了被子。 脑中里还回放着刚才在厨房里看到的画面,他都忘了问王婆是不是圈子里的人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想着想着,困意也涌上了头,意识终究还是被睡意卷走,飘向了远方,沉进了梦里。 …… 这边,手持蜡烛的王婆并没有回到自己在堂屋的房间,而是放下蜡烛,在堂屋的桌前坐好。 屋内一角放着一个柜子,她歇好后,就去到那一角将柜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生锈的铜钱。 铜是一种比较稳定的金属,在常温下不易生锈。要经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生成氧化铜、碱式碳酸铜等。 而这枚方孔铜钱,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辈了,而下一个拥有它的人,应该就是她那个几年都见不着一面的孙子了———原来应该是这样的。 王婆仔细摩挲着手中铜钱的表面,似乎是透过那些锈迹忆起了许多往事一般,就这样看了好久,直到远处的一声狗吠响起,她才回过神将柜子盖好,来到桌前重新坐下,“雨堂啊,我的眼睛还没瞎,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一个脸上贴着大大黄符的黄袍少年也很快自门外走进,他身后的那两个纸人则没敢进来,都留在了门口把风。 “师奶。”谢雨堂唤了一声,在王婆对面坐下了,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木簪,轻轻放到桌面,“这是师弟托在下送来的,他说今年有要紧事缠身,暂不得抽身返乡,只得提前将过年礼送回来了。” “哼,他那小子,别下次把自己的遗体送回来了。”对于自己的孙子,王婆的嘴上可就没那么饶人了。 “哈哈,师弟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让师奶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谢雨堂又从另一只袖子里掏出了一大把瓜子,放到桌上和王婆一起嗑了起来。 “最好是那样。” 两人就那样安静地嗑了好一阵,王婆又拿出那枚生锈的铜钱道,“雨堂啊,师奶我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尽头了,估计是见不到我那在外面的孙子了。知晓一切因果的你,肯定也早已看到了吧。” 谢雨堂一顿,没有回复,也没有否认。他只是看着手中的瓜子,尽管他的眼睛被黄符盖着,但他还是低下了头。脑中浮现的,是十年前被王婆捡回来时,对方递到他手中的那一捧瓜子。 “这枚铜钱,我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你最好。那孩子只对桃木和养狗感兴趣,交给他我不放心啊。”王婆说着也将那枚铜钱放到了谢雨堂面前,微微侧着头道。 “不了,这是属于师弟的东西,在下没有拿到它的缘分。”谢雨堂站起来,几枚纸做的铜钱也从他身上掉了下来,帮着将地上的瓜子壳给堆到了一起,他又对王婆道,“在下还有自己的事要办,就先离开了。” 王婆也不留他,看着那孩子离开后,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说陷得最深的,除了谢雨堂还有谁呢? 可惜,可惜了。 堂屋内的烛光熄灭,王婆将那枚铜钱重新收回了柜子里,回房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孙傀是被外面的狗叫声叫醒的,醒来后便看到了在地上翻来覆去的肖闲,他打了个哈欠,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儿,完全没有睡踏实的样子,看来还是不习惯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觉啊。 肖闲还在与睡魔做抗争,想醒又不想醒的样子,孙傀穿好衣服,走过去打算将人给彻底弄醒。 “肖闲,该起床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还在挣扎着要不要起床的肖闲一下就坐了起来,“起床,对,起床,现在几点了?我该不会睡到下午了吧!” 孙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回道,“才早上7点42分,还早。” 肖闲又躺了回去,同时松了口气,“还好,我还以为又要赖床了。” 两人在房间内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院中洗漱。王婆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是一盘被蒸热的馒头和三碟子酸菜,本来她还想煮个稀饭的,但昨晚折腾了那么久,早上就起得有些晚了,不过对孙傀和肖闲来讲,馒头和酸菜也算是顶配了。 “王婆,这酸菜是您自己腌的啊?感觉好下饭啊,我可以带一点儿去学校里吃吗?”对于肖闲,就算是几年没见过的人,他也能迅速再熟络起来,所以这种日常的对话都是小意思了。 “当然可以,好吃就多吃点儿,我腌了很多,等会儿找个罐子给你们每人装一罐,带回学校慢慢吃。”王婆笑道,还给孙傀和肖闲多夹了几个馒头。 虽然她是想让他们多吃点儿吃好点儿,但孙傀和肖闲也吃不了太多,所以最后还是剩下了一些馒头。 而这没吃完的馒头,自然就是喂给了院子里的那条小黑狗了。 “你们打算现在就去烧纸吧,村里卖纸钱的还是那几家,肖闲你还记得吧?”王婆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问道。 提起村里的人,肖闲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脸上有些害怕,但他也没有沉浸在那种情绪里太久,很快也回了王婆,“当然记得。” “好,你们可要赶在午饭前回来啊。”王婆道。 孙傀和肖闲于是离开了这里,而在路过院门口的时候,那条拴在院门口的小黑狗还朝着孙傀叫了几声。 王婆住的地方算是比较清静的了,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路边聚在一起的房屋。 此时早已结束了农忙期,但秋天也有属于它的秋种和秋收,因此那些田间小路上还能看到几个背锄头的农民。 肖闲在看到其他人的那刻起,就有意无意往孙傀的身后靠,头也低着,颇有种要把自己完全藏起来的感觉。 童年的阴影不是那么好消除的,特别是来自人为的阴影。孙傀也清楚这点,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要由他这个第一次来祥羊村的人走在前头,有些搞不清楚方向罢了。 “要往哪儿走?”面前的路突然岔开分别延伸向了两个不同的地方,孙傀于是停下来问道。 肖闲对周围的情况始终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从孙傀身后探出脑袋仔细瞧了瞧,凭着过去的记忆,做出判断道,“往左拐。右边的路会经过其他村子,还会通向镇上的市集,那里人多,我们就不去了。” 孙傀点了点头,又带着肖闲拐向了左边。路前方是一片枇粑林,此时早已过了果实成熟的时期,树上只剩下深绿色的叶子,但鼻尖还是隐约能闻到枇粑熟透的甜味儿。 两人行至枇杷林中心,奇怪的是,左边的枇杷树普遍都要比右边的枇杷树高大些,这貌似涉及到了地理知识,孙傀也只是疑惑了两下,注意力就很快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还未走出枇杷林,一个人就从左边的枇杷林里走了出来,对方年纪接近中年,手里拿着把镰刀,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看到孙傀和肖闲,抬头皱眉瞅了他们几眼,没说什么,又默默钻进了右边的枇杷林里。 “刚才那人你认识吗?”等到不见那人背影后,孙傀朝后问道。 肖闲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又不是把村里每一个人都记下来了,除了几个印象深的,就记不到其他人了。” 枇杷树被甩在了身后,左边出现几条泥巴路通向山上,右边则是一条河沟。河里的水不清,但也不很深,有些地方能看到河底的石子,河边上还有两个坐着钓鱼的人。 他们打窝的地方摆脱了浅水区,因着有风的缘故,浮漂也晃晃悠悠的,这让孙傀很好奇他们究竟是如何分辨那是风吹还是鱼咬的。 走过这段还算安静的路后,前方终于热闹了起来,有几个村里的小孩正在路边的田地里捡田螺扣泥鳅,而带他们的大人则在一处空地上摆了张麻将桌打麻将,围观的人也有几个。 孙傀停下了脚步,因为混在那些人之间的,还有几位坐在小板凳上的老人,她们手里都捧着一把瓜子,似乎正在聊着什么八卦,脸上的表情之丰富,语言之激烈,是孙傀看一眼就会绕着走的存在。 交谈声完全混在了一起,就连路边凑热闹的大狗和小狗也混迹于其中,时而晃晃尾,时而张大嘴叫上一声的。 “我们真的要走过去吗?”孙傀询问身后的肖闲道。 “呃,我在思考。”肖闲也拿不定主意,直走肯定是最短的路线,但这种情况绕着走好像才是最优解。 当两人还举步维艰的时候,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注意到了他们,而且还认出了孙傀身后的肖闲,“哎呀,这不是肖家那小子吗?长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围观打麻将的中年女人,她的头发被随意盘起,身上还围着一个旧围裙。 肖闲吓得往孙傀身后一躲,倒是把尴尬的情绪都留在了孙傀脸上。听到那女人的声音,其他人也把视线聚集了过来。而一下被那么多陌生的人看着,孙傀感觉呼吸都不畅了。 “这娃娃,和他小时候一样,害羞着呢。”旁边一个中年男子道,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哄笑。 原本孙傀还在犹豫要不要先带着肖闲返回去的,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那些人脸上并非是嘲笑和害怕,而是一种出于对小辈的玩笑心理。 “是肖家那娃娃吗?”老人说的方言就要难辨认一些了,但孙傀还是能勉强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他把肖闲拉出来,推到了前面。 “……”肖闲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里汇聚着遭到了背叛的悲痛情绪,但孙傀才不管他,还推着他往前走了好几步。 “哎呦,翠霞没了后,这娃娃就不回来了,大学上的怎么样啊?今年过年不如回来吃个年夜饭,到时候村委会还会给大家放露天电影哩。”一位老人拉着肖闲坐了下来,正好还有几根多出来的凳子。 “这你朋友啊?会打麻将吗?过来搓两把?”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中年女人招呼道,还从围裙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递到孙傀手里。 孙傀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下,摇了摇头,局促道,“没学过。” “哎,那有什么,看几遍就会了,肖家那娃娃也是不怎么跟村里的人玩,还是头一次看他带朋友回来。不过看他的变化还挺大,差点儿就认不出了呢。” 孙傀很快就混进了打麻将的队伍里,听着村里的那些人说肖闲“坏话”,自己则没发几言。而当事人也被一群老人围着聊天,路边的大黄狗也摇着尾巴在他们腿边蹭来蹭去。 “唉,那娃娃小时候过得也是不好。又是母亲闹离婚的,又是父亲不要他的。他爷爷去得也早,就剩他奶奶一个人拉扯着他长大了,结果也没撑几年,他奶奶就被村口的河带走了。”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道。 “少说几句吧,孩子还在这儿呢。”那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女人警告地捶了把他的肩膀,又扭过头对孙傀道,“那娃娃估计也是心里被伤到了,经常做些奇怪的举动,我儿子和女儿小时候都还很怕他呢。” “你这……不让我说,你自己还不是在说?”那个中年男子揉着肩膀道,很快也得到了中年女人的一记白眼。 “对了,肖闲那娃娃这次回来,是要去给他奶奶烧纸吧?”那个中年女人问着,还回头看向了坐在老人堆里的肖闲。 “是的。”孙傀替他回道。 “那上我们那儿去买吧,正好也不远,也省得多走那几步路了。”围着旧围裙的中年女人道。 孙傀于是将肖闲从老人堆里解救了出来,跟上了那个好心的中年女人。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村里的其他人,都无一不朝肖闲打招呼的。 “你不是说这个村里的人都对你不好的吗?感觉还挺热情的啊。”孙傀落后几步,凑到肖闲身旁小声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啊。难道是我小时候胆子太小,就导致我对身边的环境产生了误解?”肖闲也小声分析道,“你看啊,带着阴阳眼出生,自有意识起就能看到那些脏东西,还以为身边的人都一样,结果奇怪的就只有自己,肯定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啊。而且那些鬼只会吓我,还说要把我吃了,我小时候又分不太清鬼和人的,说不定就搞混了呢。” 孙傀看向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分析有点儿道理。 所以其实村里的人并不讨厌肖闲,只是小时候的肖闲自以为他们讨厌自己? 想了想,孙傀便不再纠结了,毕竟那是肖闲自己的事,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两人很快就买到了纸钱,有两大捆,被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装着,还有三炷香、两根红蜡和一个打火机。 “真的不要鞭炮吗?”那个中年女人拿着一卷红色的鞭炮道。 肖闲则摇着头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对方,于是对方也只好作罢。 “再带些糖和苹果吧,你奶奶最爱吃酥糖了,多带点儿,不要钱。” “谢谢。”肖闲有点儿别扭道。 “哎,都是一个村的,谢啥,中午不如上咱家吃饭啊。” “不了,我们烧完纸还要去王婆那儿呢。”肖闲道。 “王婆啊?也是,她和你奶奶关系最好了,那下次再来我家吧,尝尝我的手艺。” “好,有机会一定。”肖闲道。 买到了纸钱,孙傀和肖闲便朝山上肖闲奶奶的坟墓而去了。 第33章 烧纸 路过枇杷林,转走泥巴路,又绕过几丛道旁的杂草,两人终于是来到了这座山的山顶。 肖闲靠着路旁的一棵树歇了口气,又将装纸钱的袋子递给了孙傀,这才走到路边去将那些缠在低矮树木上的藤蔓给扯开,回头对孙傀道,“我奶奶的坟就在下面的斜坡上,你小心别摔倒了。” 说完,又将袋子拿回自己手里,踩着脚下的草堆和一些突起的石块向下而去。孙傀紧跟其后,前方有不少树枝挡路,枯叶也有些打滑,只能靠拽着旁边的细长树干稳住身子。 艰难地往下走了几步后,一块勉强还算能站人的平坦路面仿佛救星一般迎接着孙傀的到来。而那座坟则完全融入了山体,上方全是扎根的小树,周围也都被藤蔓和灌木围着,要不是肖闲带他下来,他都不会知道这儿还能建坟。 视线移至前方,那块坟最外面是一块刻字的石碑,寥寥几字便简单概括了那人的一生,却没有留下哪怕一张完整的照片。石碑上面还有些许青苔的痕迹,但那些痕迹也呈现着干枯的状态,坟前的空地上更是杂草和落叶堆积,显然已经好几年没来过人的样子。 肖闲盯着石碑上的字看了会儿,各种情绪在他眼中汇聚,最后又都被他敛入眼底,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袋子挂在了一旁的灌木上,又折断一根树枝开始清理起坟前的空地。孙傀见状也效仿着帮起了忙,这种情况总归还是保持沉默得好。 没多久后,坟前的空地终于被清理出来,孙傀看向肖闲,对方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声音有些伤感地道,“我奶奶以前就盼着我能多交几个朋友了,她肯定不会介意我带你一起来的。谢谢你愿意陪我回来,不然我可能这辈子都不敢回来一趟了。” 孙傀没问对方不敢回来的原因,只是带着鼓励意味儿地拍了拍肖闲的肩膀。对方稍微振作了些,去将那个红袋子取下,将里面的纸钱拿出几张来在面前的空地上摆好,以便到时候火能顺利燃起来。 孙傀蹲下来,他将袋子里的糖和苹果拿出来摆到了石碑前,然后就安静下来不再插手。 打火机点燃一张黄色的纸钱,肖闲将那两根蜡横到了火苗上,借着火苗燃起了烛光。 还冒着火焰的纸钱被他放到了他事先摆好的纸钱堆里,火势很快升起,一时半会儿也熄灭不了。于是肖闲便先将手中的两根蜡在坟前插好,红色的蜡油顺着淌下,在地面砸出了朵朵梅花。肖闲又迅速将那三根粉色的香从袋子里拿出,等红蜡上方的火苗将其点燃并开始冒出白色的香烟后,肖闲才将那点燃的香插在了坟前最中央。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红蜡和香点好后,肖闲就将红袋子放到了他和孙傀的中间,道,“你要烧点儿吗?” 孙傀一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们这儿允许外人烧纸吗?” 肖闲往火堆里又扔了几张纸钱,回道,“不知道。虽然我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但我还真不了解这些。” “那我还是在一旁看着好了。”孙傀道。给不认识的人烧纸,多少还是有些不好的,更何况他已经是圈子里的存在了,在某些事上,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肖闲也反应了过来,不再多言,重新看向了面前的火堆。 周围突然有风吹起,将火苗带向了肖闲的方向,火势渐大,白烟熏人,离得近了脸上还会有轻微的灼痛感。 肖闲手上动作一顿,接着便往后退了一步,而孙傀也十分默契地跟着他往后撤。 周围的风忽有消失,火苗稳定下来,肖闲便继续往火堆里扔黄色的纸钱,同时还自言自语起来,“奶奶,您在那边过得还好吗?这些钱您都收好了拿去用,要是不够的话就托梦给我,我再给您多烧点儿。” “您的儿子和孙子都是不孝的啊,这么多年了都没给您烧过一次纸,您肯定也觉得很难受吧。” 周围的风再次升起,那股白烟也再次朝肖闲而去,只是这次的风势不大,没有逼得两人再次后移。 孙傀看着面前的火堆发起了呆,之前他逛网站刷视频的时候,也遇到过很多关于农村烧纸的内容,也就有意无意记下了一些。其中便有关于这种情况的说法,在给亲人烧纸的时候,如果遇到燃起的火或飘起的烟往人的方向吹,那其实是已经逝去的亲人在向你传达内心的思念。所以有时候也会遇到明明换了个方向,但风的吹向也会跟着改变的情况。 想到这儿,孙傀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疑惑的情绪很快就冲破束缚塞满了他的整个大脑,他随即抬头往四处看去,周围有树有墓,有燃烧的纸钱和点燃的香蜡,却唯独不见属于肖闲奶奶的灵。 是被圈子里的人给驱散了吗? 孙傀自内心猜测道,而他皱眉的表情也被一旁的肖闲尽收眼底。 “……” 两捆纸钱很快就烧完了,肖闲拍了拍手,趁面前的火还未灭,他又将那个红色的塑料袋铺到了脚边,成功盖住下方的尘埃和沙砾后,他便跪到了上面,双手合十朝前方的墓碑拜了起来。 一共要拜三下,腰弯下去的时候还需将并拢的双手打开,在额头碰地时置于脑袋两侧。虽然不知道这种方式是否正确,但他奶奶确实就是这般教他的。 弯腰三下后,肖闲又盯着面前的坟看了好一阵,才站起来将面前已然熄灭的火堆彻底弄灭,至少不能造成烧山的大祸。 孙傀也站了起来,他将那个红袋子揉成一团捏在了手里,没有催促肖闲,也没有开口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肖闲做完一切。 “走吧。” 两人走上了下山的路,在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孙傀才尝试着利用开启话题来转移肖闲悲伤的情绪,“在我们那儿……纸钱烧完后也会拜三下的,只是不会到磕头的地步,而且一边拜一边还会将自己的愿望说出来,希望逝去的亲人能保佑愿望实现。” “是吗?”肖闲果然被勾起了兴趣,“我还以为每个地方都一样呢,原来还是有差别的啊。” “今天之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孙傀道。 然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孙傀:“……”在他觉得自己会因气氛的凝固导致窒息而死的时候,徐安顺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卧槽,吓我一跳。”肖闲往一旁跳开,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毕竟刚才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然而这时身边却突然出现第三个人,换个人都得被吓。 “怎么了?”孙傀看着突然凑过来的徐安顺,问道。 那个白色的人形轮廓连忙比划了几个手势,而他也完全明白那些手势的意思。 “你是说我向你许的愿你都记着?” 徐安顺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肖闲,继续比划着手上的动作。 “能看懂那些手势的估计也只有你了。”肖闲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凑了过来,见徐安顺还在比划,他便朝孙傀道,“幸好哥们儿我不是个内心敏感的人,不然我都要以为是你们在排挤我了。他在说什么啊?” 孙傀一边解读一边道,“徐安顺说,他昨晚在村子的其他地方逛了一圈……嗯,和村子里的灵聊了天,然后……然后———”孙傀看向肖闲,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后面的话也说出来。 而见他那样,肖闲也隐约猜到了一些,先一步问道,“然后,见到了我奶奶……对吧?” “……嗯。”孙傀道。 其实徐安顺还比划了另外几句来着,比如对方一开始就想把昨晚的经历告诉他的,但却被某个存在阻止了,让徐安顺在肖闲烧完纸之后再说出来,而那个存在徐安顺也不方便透露。 还比如,徐安顺是在一条河里见到肖闲奶奶的,而那个葬身于河道的老人,留下的灵也是被禁锢在那条河的状态。 前面那几句是不用说给肖闲听的,而后面那几句对肖闲来说似乎又有些残忍,这肯定是属于肖闲的秘密或心理阴影吧,所以还是保持缄默要好。 在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后,肖闲突然哈出口气,抬眼时眼里也多了一份先前所没有的情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腐烂往事告诉了孙傀。 “我奶奶是淹死的,被我淹死的。” 那时候他也只是个读高二的学生,因为暑假回到了村子。那时候的他还是怕鬼,也怕村子里的其他人。其实他隐约也能察觉到村里的人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讨厌他,但长期封闭的内心让他始终都无法驱散大脑深处的胡思乱想,所以他还是和村子里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有奶奶能让他安心。 那年暑假,在第一个月快过去的时候,天上突然来了暴雨,倾盆的大雨接连下了五天,下到河水溢上了岸,田里的庄稼被淹,每家每户的堂屋都被水侵占。 不过还好第六天的时候雨停了,之后的第七天第八天,雨也没有要再落下的样子,于是村里就召集了一部分人去疏通河渠和田地,而身为年轻人的肖闲自然逃不脱被选中的命运。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田里的水导向外面的河,再将河里堆积的淤泥和其他杂物清理干净,让停滞下来的河水再次往远方流去。 一开始也提到了,他和村里的人单方面相处不来,所以往往都是去人少的地方独自清理河渠。 如果有人和他搭话,就当作没听见,如果一定要和别人合作,也尽量少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时候的他真的既内向又自卑,肯响应村委会的号召来帮忙疏通就已经是极限了。 “喂,你是徐奶奶的孙子吧?”他还记得,当时第一个大声朝他搭话的是个比他要小几岁的初中生。 “我是王秀花的孙子,也就是王婆的孙子,我马上也要读高中了,高中好玩吗?宿舍里可以养狗吗?我之前带到学校里的狗都被老师撵出来了,他们也太没爱心了。我才不想读书呢,要不是我打不过我爸,我早离家出走了。” 这段对话没有下文,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回对方的话,而王婆也很快来把她的孙子给拉回去了。毕竟河里的水还是有点儿深的,要不是他会游泳,村委会都不一定会用他。 清理河渠的工作是很累人的,一般只有早上和晚上是在家里吃,而中午便只能等家里的人带着做好的饭菜来找他们了。 ———明明是不会有意外的。 那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刚好把最后一处地方疏通,踩的石板却因为水流晃了一下,他一个没站稳就滑进了河里。河底的淤泥会吞人,他想借力站稳都做不到,不过好在他会游泳,内心镇定下来后,他也重新浮出了水面。 这时他的奶奶已经拿着饭菜找来了,而他本来想快点儿重新爬上石板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得太久,或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其他什么的,他的右腿抽筋了。 村委会也想过这种情况的,所以一般都是两三个人组队清理,遇到突发情况也能互相照应。可当时其他的人都已经去其他地方吃饭了,而他自己也走得太远。 腿抽筋后,他的视线很快就被河水模糊了,意识也被搅乱,只剩内心的求生欲。扎挣中,他抓到了一只手,然后就把希望全寄托在了那只手上面,他奶奶的力气又怎么比得过他? 耳朵里进了水,他完全被死亡的恐惧主导了,一想到那些死人,想到那些所谓的鬼,想到自己也会成为它们的一员,想到很多有关的无关的,就那样扎挣着,拼命求生着,终于成功地爬上了岸。 “不好,淹到人了!肖家孙俩儿被淹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肖闲趴在岸边回头往河里看了去,就看到铝制的饭盒飘在了水面,里面的饭和菜大部分都沉到了河里,只剩几片炒熟的菜叶还在河面飘着。 而他的奶奶,也在河里。 “快捞人!快把人捞起来啊!” “嗡———” 耳鸣,头晕,心脏停跳了一拍后跳动的速度便出奇得快,浑身的血液如同凝固般堵塞了血管,恶心和反胃这两种感觉充斥在他胃里,手脚冰凉的他完全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而他却被人拉起来了。 “奶奶的葬礼上,我根本不敢去看那口棺材。无论别人问我什么,我都闭口不言。” 两人已经从山上下来了,不远处就是那片枇杷林,而之前看到的那两个钓鱼佬,腿边已经蹲了几只农村的小猫了。 肖闲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冷静得有些可怕,“但我不敢回来的原因还不是这个,是在我奶奶的头七那天———” 因为能看到鬼,所以肖闲对生与死的理解是很模糊的,他不敢看棺材,只是怕变成鬼的奶奶会责怪他,会骂他,会恨他。 而等他处理好自己内心的情绪后,他才发现,自从他奶奶死后,他还没有看到过哪怕一次他奶奶的鬼魂出现。 他心里起疑,于是便在他奶奶头七的那天重新去了那条淹死他奶奶的河里寻找。 说不定是黑白无常把他奶奶勾走了,所以他才没有见到他奶奶,而头七这天他奶奶肯定就会回来呢? 为了再次见到他奶奶,他还特意挑了晚上的时间去。而等他来到那个淹死他奶奶的地方的时候,却看到河里站着一具被河水泡得腐烂发胀的尸体———他奶奶的尸体。 不,不对,他奶奶没淹死多久就被捞起来了,怎么会泡得发白发胀? 所以他又一次逃了,无论身后传来的是不是他奶奶的声音,他都头也不回地逃了。 他害怕,他怕鬼,从小就怕鬼,无论看多少遍,都会怕。 他就是个胆小的混账,他将他奶奶永远留在了那里,并且一直过了五年都没有再回来过。 “那段时期我每次闭眼,脑海里都会浮现我奶奶被泡得发胀的尸体。孙傀,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胆子,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我真的怕啊。一想到那是我奶奶,一想到她可能会看向我的表情,我就怕得觉也不敢睡,眼也不敢闭的。” “我是不是特别混账?” 孙傀看着已经蹲下去将头埋起来的肖闲,嘴张了张,想安慰对方,又不知道要从哪点入手。 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肖闲的做法多少还是有些不妥的吧。但是,旁人毕竟是旁人,除了嘴上说几句发表属于旁人自己的见解,也只是个旁观者了。 他不是肖闲,不是那个一出生就能看到脏东西的存在,也不是父母闹离婚被村子里的人害怕的存在,所以他无法带入肖闲的视角,也无法作为旁观者去批判肖闲,可他也做不到安慰,因为他的安慰是无法帮上肖闲的,因为他是不善言辞的孙傀,是没几个朋友的孙傀,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的孙傀。 “呀!这不是肖家那娃娃吗?怎么哭了?”正当孙傀想着要如何让肖闲振作起来的时候,一个肩上杵着锄头的老爷爷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 孙傀看了过去,那个老爷爷将锄头放下,笑呵呵地用肩上的帕子擦了把汗。 “刘爷爷?”肖闲擦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道。 那位刘爷爷应了声,又看了下他们下山的方向,道,“今天是你奶奶的忌日啊?你们烧完纸下来的吗?” “嗯。”肖闲嗓音略显沙哑道。 “嗯……小娃娃都长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晚上要尿床的啊。”那位老爷爷打趣了一句道,“没什么是看不开的。爷爷我活了这么久,身边也去了不少人了,但我自己还活着啊,而且还要活很久呢。” 肖闲情绪稳定了些,他擦干净眼泪,笑道,“让爷爷看笑话了。” “哈哈,为这种事哭不丢人的。好了,我还要去干活呢,就先走了啊。” “嗯,刘爷爷再见。”肖闲道。 等那位老人走远了些后,肖闲呼出口气,睁着发红的眼睛看向孙傀,“孙傀,你可以再留一晚上吗?今晚,我想再去那里看看。当然,如果你不想留下来也可以,只是,如果那个灵真是我奶奶的话,你应该可以好好地驱散她吧。” 孙傀没有多言,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他心里,肖闲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遇到这种事,他当然要帮忙了。 “谢谢。”肖闲感激地看向他道,“哈,说出来后,心里果然要痛快不少。”他又过去揽住了孙傀的脖子,“不过哥们儿可是很要面子的,你可不能把今天我哭了的事捅出去,就算对方是李枫也不能说,就当我们俩,我们仨儿的秘密了,嗯?” 孙傀再次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有些疑惑,肖闲之前说以前的自己既内向又自卑的,该不会也是他自以为吧? “好了,快中午了,我们还要去王婆那儿呢,走吧。” “嗯。”孙傀应道。 两人离开后,一道身影也从枇杷林里走了出来,蓝色的纸人站在他腿边,粉色的纸人则坐在了树梢。 “等会儿,去跟刘爷爷道声谢吧。”谢雨堂道。 “可是那个老人不是雨堂大人您找来的吗?他能帮上雨堂大人的忙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干嘛还去感谢他。”蓝色的纸人不解。 粉色的纸人从树上跳下去给了它一脚,看了谢雨堂一眼,便跟着地上滚动的铜钱去找那位已经走远的老人了。 谢雨堂背过身去,对那个蓝色的纸人道,“自然也要消去对方关于在下的记忆啊。” 蓝色的纸人爬起来,挥舞了两下双手,“不亏是雨堂大人,想得就是全面。” 纸做的铜钱带着粉色的纸人重新回来了,一人两纸人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了枇杷林里。 第34章 黄符 在王婆家解决了午饭后,肖闲便带着孙傀去了他在祥羊村住过的那栋房子。 那个已经闲置了五年的地方果然积了不少灰尘,一进屋便是满满的霉味儿,呛得孙傀好一阵咳嗽。 堂屋墙角的蜘蛛网上粘了好几只苍蝇的尸骸,蛰伏其上的猎手也静静打量着推门而入的人类,仿佛是对陌生生物闯入的一种警惕。 “这儿的东西果然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肖闲眼神有些黯淡,这也就代表着自从他奶奶死后就再没有人回来看过了,无论是他,还是那些所谓的亲戚,甚至就连他离婚的父母也没一个回来看过。 “还好吗?”孙傀揉了揉鼻子,他已经差不多适应这里的气味儿了,只是有些担忧地看向肖闲。 “没事。”肖闲摇了摇头,随后打起精神般拍了拍孙傀的肩膀,道,“我上二楼看看还有没有相册之类的物品,你先随便逛逛吧。” “嗯。” 目送肖闲上了楼梯,孙傀便左右张望了起来,堂屋和一楼其他房间都被一扇门所隔着,他也不好独自开门进去乱看,于是便从屋内退出,来到了院子里耐心等候。 五年的时光,院内的地面已有些开裂,裂开的缝隙间则长出了低矮的杂草,鼻尖萦绕的新鲜空气让他的大脑清新了不少,视线也慢慢定格在了一口缸的表面。 孙傀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那口缸已被雨水注满,水面还飘着几片落叶。缸表面则覆了一层薄薄的青苔,一部分被水浸湿,颜色便要深上一些,这也是他感兴趣的地方。 抬手将水面的落叶悉数捡起,孙傀往缸内看去,水面不仅倒映着他的影子,也能看到他旁边的徐安顺,这让他觉得新奇。 一阵轻风,水面泛起涟漪,将两人的影子打乱,孙傀双手撑在水缸的边沿,视线透过不太清澈的雨水,隐隐约约间似乎看到了有其他的色彩沉在缸底。 孙傀双眼一眯,正要仔细往下探究,徐安顺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将一张老旧的照片送上了水面,那多余的色彩也正来自于此物。 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彼此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孙傀本想道一声谢,但心里却觉得别扭,于是干脆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张照片上。 那是一张属于一家三口的合照,母亲穿着旗袍,坐在右边的椅子上,手里则抱着一个孩子,父亲站在照片左侧,一身正装,神情严肃。因为被水泡过的原故,照片的某些地方已经模糊变形,位于照片中间的那个孩子更是失去了面孔,只留一片黄白。 但既然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这里,那也代表了肖闲的一段回忆吧。恰巧这时背后也响起了肖闲的声音,孙傀便小心将这张照片从水面捞起,看向了向他走来的肖闲。 “你咋了?表情突然就严肃了。”肖闲手里已经多了一本相册,上面还有没有被擦干净的灰尘,他现在心情还蛮不错的,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孙傀抿了抿唇,虽然手里的照片已经不再完整,但他还是能猜出一些有关照片的内容,于是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递给肖闲。 “看来那张照片被你捞到了啊。”光是看着那口水缸,肖闲就已经明白了过来,于是不等孙傀开口,他就已经抢先说了出来。 孙傀怔了怔,将藏在身后的照片拿了出来,肖闲从他手中接过,表情有些复杂。 “我还以为已经被泡烂了呢。”肖闲将那张照片摊在相册上,指着上面被母亲抱着的孩子道,“当时我父母正在闹离婚,每天都在吵架,奶奶被他们吵得心烦,甚至都被气倒了两次,我一气之下就把这张照片扔进了这口水缸里,看来就只有我的脸被泡没了啊。” 孙傀没有经历过这些,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但他现在倒是有些懂了肖闲为什么会嫉妒他了。 气氛似乎又低沉了下来,肖闲也不想再继续被过去的情绪所困扰了,于是便将那张照片揉作一团,又重新扔回了水缸里。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活在当下嘛。对了,这本相册可是记录了我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你们要看吗?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要不是哥们儿我把你们两个当朋友,你们可也没这个机会。”肖闲又恢复了一贯的态度,揽着孙傀的脖子往大门外走去。 等他们再次回到王婆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路上肖闲还带着他去了祥羊村其他地方逛,所以回来得就有些晚了。 两人推开大门,拴在院子里的那条小黑狗不出所料地开始了吼叫,但这次却没叫几声就被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给制止了。 “村霸!” 被这么一喊,那条叫村霸的小黑狗果然就垂下尾巴停止了吼叫,随即又朝着那道声音的方向摇起了尾巴。 两人也朝前方看去,那个年轻男人身上还套着校服,看绣在校服上的字,那似乎是一套高中的校服。 “你们就是我奶奶说的客人吧,快进来吧。”那个年轻人道,然后就跑到一旁逗起了村霸。 孙傀和肖闲对视一眼,后者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凑到孙傀耳边小声道,“那是王婆的孙子,好像叫杨……呃,还是周什么的,我也没咋见过就是了。” 孙傀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也正在看他,见他看过去,也不避开视线,反而还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接着才埋下头疯狂揉搓起村霸的脑袋。 一股奇妙的情绪在孙傀心底升起,那股视线,如果他猜得没错,那应该并不是投向他的视线,而是投向徐安顺的。 某些事情经历得多了,自然也能察觉出同一个动作不同的含义了。 对方应该也已经察觉出他是圈子里的人了吧,李枫曾提醒过他,不要轻易相信圈子里的人,也不要在圈子里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账号,但既然对方是王婆的孙子,那应该还算可以信赖,而且他现在遇到的,都是可以称得上好人的人了。 “你们回来啦。”屋内,王婆正在择菜,旁边的板凳上还堆着花生和瓜子,地上也有没来得及打扫的瓜子皮,看来在他们回来之前,王婆已经和她孙子聊过一会儿了。 “王婆,外面那个是您孙子吧,介绍一下呗。”肖闲将相册放到了桌上,拉过一旁的板凳坐下,帮王婆择起了菜,也顺带问问外面那个年轻人的情况。 “你说他啊,那个孩子,从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就随了母姓,你们叫他周天竹就行。” 听着老人的介绍,孙傀也拉了根板凳来坐下,边帮忙,边仔细听着。 “那孩子,还以为今年也不会回来的,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一面,唉———”王婆叹了口气,篮子里的菜已经差不多快择完了,她便起身去拿了扫帚来扫地,嘴上还道,“也怪我,若不是我将希望都压在了他身上,他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跟在他父亲身后东奔西走,连高中都没有读完了。” 孙傀和肖闲又彼此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要细问的打算,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多过问。 将地扫干净,王婆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孙傀和肖闲道,“你们还要待一晚对吧?那孩子应该也是明天离开,不如互相认识一下?年轻人多交个朋友也是好事。” 孙傀有些犯难,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了,至今为止,都是主动接近他的人较多,他还没怎么主动过几回的。 不过肖闲就要外向多了,他拍了拍胸脯,十分自信道,“没问题,其实我以前也见过他几面的,只是没怎么说过话。” “是吗?那就麻烦你们了。”王婆道。 等王婆带着择好的菜进了厨房时,那个年轻人也牵着狗链来到了堂屋门口,他先是往屋里看了几眼,见只有孙傀和肖闲后,就大着嗓子往厨房的方向喊了起来,“奶奶,我带村霸出去逛逛,晚饭前回来。” 王婆也不知道在厨房里忙些什么,过了几秒才回道,“好,注意安全,把肖闲和孙傀也一起带上吧,论年纪他们可要比你大个几岁呢。” “啧。”那个年轻人以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声音发出了自己的不满,但又不好拒绝来自自家奶奶的提议,只好又大声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对话完后,周天竹朝外侧开身子,示意屋内的两人道,“走吧。”随后就牵着狗链往外走去。 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孙傀对那个叫周天竹的年轻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对方并不是什么性格恶劣的存在,只是不喜欢有人打扰他遛狗罢了。现在在肖闲努力尝试下,双方已经如同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开始互相打趣了。 “话说这条狗为什么叫村霸啊?”肖闲不解问道。 周天竹挑了下眉,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将狗链递给肖闲,有些不确定地解释了道,“因为跑得快?” “?”肖闲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就突然感到手中的狗链一紧,之前一直在慢慢闲逛的黑犬猛地就朝前方冲了出去,丝毫不顾狗链另一头牵着的人的意愿。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了。”等人被狗拉走后,周天竹便转身看向了一直跟在身后不发一言的孙傀,表情也严肃了几分。 孙傀停下脚步,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两侧,两边都是注水的田地,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那他就只有身后一条退路。 “别紧张,我不会做害人的事,不过嘛,你也知道圈子里的人都是做什么的,所以———可以和我聊一聊跟在你身后的那个灵吗?”周天竹显然不是个新手,至少看起来比孙傀还要早进入圈子,气势上就压了他一截。 “徐……”孙傀差点儿就将徐安顺的名字说了出来,他很快反应,掐了掐食指道,“跟在我身后的灵是我朋友,他没做过害人的事。” “呵。”周天竹轻笑两声,随后态度缓和下来道,“下次如果有人这样问你,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回答了。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装作不理解对方的话,带着不解地看向对方就好。毕竟圈子里也不全是闲人,会对不清楚来历的灵下手,而且———跟着你的那个灵很强,贸然出手说不定还会遭到反噬,我可不蠢。” 听到对方这么说,孙傀终于松了口气。 “你松气的样子也太明显了,这样也会被盯上的。”周天竹挠了挠耳朵,小声嘟囔道,“看来教你的人也还有很多要学的啊。”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孙傀就已经被挑了一堆的错出来了,但他也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在圈子里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甚至比李枫混的时间还长。 “按进入圈子的顺序,你得叫我一声前辈吧,其实我对跟在你身后的灵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招灵的体质。”周天竹说着从校服兜里摸出了一张黄符,他将那张黄符叠成三角的形状,走过去递到了孙傀面前,“你们今晚要去找一个溺亡之人的灵吧,晚上可是灵最活跃的时间段,更何况这里是乡下了,所以最好把这张黄符带上,它可以让你招灵的体质失效一晚。” 孙傀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对方,一时间没有接过。 “虽然我是让你谨慎点儿没错,但你还是收下比较好喔。你背后的灵不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见他这么说,孙傀才将那张被叠成三角的黄符收下了。将黄符揣进自己的兜里后,孙傀又反应过来了某些不对劲儿的地方,重新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要做什么?” 周天竹笑了笑,没有回复,而是用另一个孙傀绝对会感兴趣的话题岔开道,“与其问我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多寻问我几个跟你身后那个灵有关的事情,比如———他其实并不是背后灵之类的。” 孙傀眉头一皱,他再次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心底居然升起了淡淡的恐惧,仿佛在直视一个神秘莫测的存在,而对方也确实在等待他的提问。 孙傀张了张嘴,内心被对方勾出的疑问已经来到了嘴边,却在即将说出口的瞬间被突然冒出的徐安顺给截断。 徐安顺就拦在两人之间,他仍旧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是那些疑问都随着对方的出现而重新咽了回去。 “看来你朋友并不想让现在的你知道。”周天竹耸了耸肩,将视线从孙傀脸上移开,望向身后道,“村霸他们回来了,我们去其他地方逛吧。” 狗链又回到了周天竹手里,肖闲已经累到腿发颤了,他弯着腰不住喘气,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遛狗了。 走过灌水的田地,三人带着狗又去河边溜了几圈,终于在黄昏将近的时候回去了。 王婆早已做好了晚饭,可能是因为许久没见自己的孙子,今晚的菜都要丰盛不少,孙傀和肖闲也能饱个口福。 “都多吃点儿,你们一走,家里又只剩我这个老人了,今晚就不要跟我客气,能多吃几口就多吃几口。”王婆脸上笑道。 周天竹坐在一旁,没有多言,和遛狗的时候不同,此刻倒是比孙傀还沉默不少。 肖闲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婆聊天,时不时也让孙傀说几句,桌上的氛围也挺好。 “对了,你的房间我昨天收拾出来给他们睡了,今晚你就在一楼睡吧。”饭后,王婆边收拾碗筷,边对周天竹道。 “知道了,奶奶,我来收拾就好,您去歇着吧。”周天竹回道。 孙傀和肖闲也不便打扰他们,于是道了声晚安就去院子里洗漱,没多久就回来房间。 门一关,肖闲立马就往床上躺,此刻离晚上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可以先睡一会儿。 “早知道该带个充电宝的,数据线也忘了,我手机都快没电了。”肖闲看着只剩23%的电量,长长地叹了口气,还不忘添上一句,“我居然要两个晚上都不碰游戏,我简直太伟大了。” 一旁的孙傀摇了摇头,十分自觉地坐到了铺在地上的被子上,道,“我调好了十一点五十的闹钟,先睡一会儿吧。” 没有得到回复,孙傀扭过头一看,才发现肖闲已经闭上眼躺好,显然累到了的样子。床头柜上多了一本相册,孙傀还没看过,他总觉得还是等今晚过后再看为好,今晚过后,肖闲的心结才会彻底被打开。 这般想着,孙傀也躺了下去,周天竹的话还萦绕在他脑内,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徐安顺会主动将谜底告诉他,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天还没暗,屋内的两人却是已经沉沉睡去。屋外,周天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房间,又很快将视线移向了院外,只见那里多了道穿黄色道袍的身影。 他走过去,村霸朝两人都摇了摇尾巴,周天竹先道,“我送你的那两个小纸人呢,不会弄掉了吧?” 谢雨堂朝面前的人作揖,语气温和道,“在下让它们去别处玩了。”回复完后,又笑了笑道,“在下还以为师兄不会回来了。” 周天竹神色一暗,往屋内的方向看去,“奶奶她……命数将近,我总不能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见吧。况且———”他又转过头看向谢雨堂,“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要回来?说不定我怎么死的你都已经看到了。” 谢雨堂不置可否,两人就站在院门处聊了起来,一直到太阳下山,夜晚降临。 第35章 河水 晚上11点23,宿舍熄灯,结束了一天军训的李枫十分疲惫地躺在床上,手机画面是她和别人的聊天界面,她打了个哈欠,想睡又一时睡不着,脑子里便冒出各种想法来。 这周过后便正式结束军训了,不过下周一应该还会拿一上午的时间来验收军训成果,之后便是投入到迎新晚会的准备中去,估计又是一周的时间过去。 唉。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李枫关上日常用的手机,摸出床头的数据线开始充电。她闭上眼,脑子里又突然浮现出那天在医院看到的画面,成堆的残肢,仿佛恶灵祭祀般荒诞又可怖的画面。 虽然放着不管也迟早会有圈子里的其他人来处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下周周末还是抽空去那里再看一眼为好。 有人提前去处理自然是好,但就怕那些人各个都嫌麻烦,最后一个去的都没有,时间长了反而给那家医院带去一些不好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去的时候那些灵还没有被驱散,由她来做还会提升经验,运气好的话还能一口气直接从赤级迈入橙级。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昨天在“故事集”里看到的故事,反正现在也睡不着,李枫干脆又掏出那部黑色的手机点开看了起来,距离那个故事发布已经过去一天多了,但好像还是未完成的状态,往下翻评论区,果然又多了好几百条评论。 热度最高的是匿名523的评论,字数还挺多,李枫便看了起来。 匿名523:又是跟鬼楼有关的故事,前几年本来就因为一部电影的原因导致鬼楼的热度飙升,那些不怕死的也一窝蜂全去了那里,有不少人都折在了那儿。还以为最近几年热度下去就不会再升起祸端,没想到又没了一个。咳咳,不过话说回来,关于住在鬼楼里的恶灵也已经有不少猜测了,今天就不讲恶灵,来讲讲受害者和故事发布者吧。首先受害者是名男性,而且还是一名探灵主播,估计这几年探灵的经验便就是他被恶灵盯上的原因了。各位也都知道的,出现在同一个地区或者同一个市,同一个省的灵异场所之间都被某种神秘的能量联系在一起,虽然各处发生的灵异事件不同,但因为是同一个地区发生的,那些恶灵也就带有相同的“气味”。那个探灵主播这几年估计都是在山庆市的各个灵异场所进行探灵,身上携带了浓厚的属于山庆市的“气味”,便导致了他被山庆市恶灵盯上的概率变大,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他活下来的机率肯定还是有的。如此推测,那个探灵主播绝逼是本地人不会跑了,而故事的发布者也一定是本地人没错了。故事发布者的亲哥被恶灵吞噬,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故事发布者本人了,各位去解救的同行可以从故事发布者入手,寻到恶灵的机会自然也就来了。 这条评论分析得确实有道理,而点开回复这条评论的评论,除了少数几条比较严肃正经的评论外,其他便多是活跃评论区氛围的评论了。 匿名641:阁下的分析固然很有道理,但若是我拿出“不去”的想法,阁下又该如何应付? 匿名596:这些老古董级别的恶灵,去了也就当长长见识了,谁闲了没事去寻思。 匿名602:楼上的注意错别字啊,请叫我红领巾。 匿名625:完了,此时一个爱闲逛的山庆市本地人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同城私聊:vx149xxxxxxxx) 匿名666:还以为是电话被屏蔽了,居然还真他x是一串x,受教了。 …… 李枫又翻了其他几条评论来看,眼皮终于开始打架。其实这个故事也不是不可以接,只要保护故事发布者的安全就可以了,毕竟故事发布者已经叫了警察去处理受害者的事,应该会得到一个下落不明的回复罢了,也不是非得去把尸体找回来才行,而且说不定也找不回尸体了。 关上这部手机,李枫翻了个身,隐约间透过床帘下方的缝隙看到了一双仰视的眼睛,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一下,让她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也被驱散,又陷入了睡不着的困境。 “……”她冷静下来,抬手掀开床帘,果然看到有一个在宿舍自杀的灵站在那里,对方意识到李枫能看到它后,还移开视线低下头转而去看李枫下铺的室友。 睡她下铺的室友买的床帘还没到,虽然对方也看不到这些东西,不过试想一下睡觉的时候有鬼站在床边盯着自己,感觉还蛮刺激的。 除灵要用到的东西都放在下面,李枫此刻还是赤级,还做不到不借助那些工具就把灵给除了,见那个灵也没有要害人的样子,李枫便把床帘放下,翻个身重新酝酿起了睡意。 …… …… 晚上11点50,孙傀定的闹钟准时响起,他抬手将闹钟关闭,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刚摆脱梦境的脑袋也还有些迷糊,他坐起身缓了一下,等到大脑彻底清醒,才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往房间的床上照去。 房间床上,肖闲完全还是熟睡的状态,被手机的强光照到,也只是烦躁地翻了个身。孙傀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将房间的灯打开,黑夜的村庄里,突兀的白光亮起,不仅叫醒了肖闲,也吸引了无数陌生的视线。 两人都起来后,便开始了各自的准备,孙傀兜里还揣着周天竹给的黄符,手上则拿上了一支手电以及之前李枫给他的那把桃木制小刀,这把小刀原本是之前去解决楼里的那些灵时李枫给的,后来也没有再收回去,他这次索性就一并带来了。 相较之下,肖闲的准备就要简单太多了,他光顾着带洗漱用品了,连充电用的数据线都没带,所以就只是把衣服穿好,拿出勉强能当武器用的牙刷杯握在手里,就坐下来耐心等待孙傀结束准备工作了。 “你那把木刀是哪儿淘来的啊?都不带到学校里炫耀炫耀。”肖闲抱着杯子凑上来道。 虽然只是把小刀,但做工精良,也就很难让人不感兴趣了。 孙傀拿刀在空中挥了两下,回道,“李枫给的,用的是桃木,可以驱鬼。” “喔~”肖闲立马又是一副吃瓜的表情,不过想到今晚要做的事,他又立马正经了起来,拍了拍孙傀的肩膀,道,“走吧。” “嗯。”孙傀点了点头,两人将房间的灯重新关上,打开房门,小声下了楼。 路过睡在院子里的那条小黑狗时,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还支起脑袋看了他们一眼,不过只是摇了两下尾巴,便又重新躺了回去。 等出了院门,孙傀回头看了一眼,经过前几次事件的洗礼,他对某些事的看法似乎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浅显了。 或许无论是今天下午时周天竹提出要去遛狗,还是王婆让他们一起去,都是为了今晚能让他们安静地离开王婆家吧。 乡间小路,手电筒的光束在田间穿插,肖闲走在前方带路,孙傀则安静地跟在其后。昨天夜里没现身的萤火虫此刻在两人周围游荡,偶尔也与路过的孤魂窃窃私语,微光点缀着乡下。 鞋底摩擦地面,时不时也发出落叶或石子被踩到的声音,肖闲放慢了脚步,略微侧头道,“等会儿要是遇到危险,你看准时机逃走就行,这毕竟是属于我们肖家的事,你也没必要拼命。” 孙傀没有立马回复,他看着浑身都透着不安的肖闲,沉默了几秒后,以朋友的口吻道,“既然都答应要帮你了,那自然要帮到底的。” 肖闲扭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接着带路。 耳边水声放大,今晚的月亮虽然不大,但河面反射的月光也省了他们继续浪费手电的电量。 进入竹林,独属此地的静谧和幽寒顷刻间便围困了两人,肖闲咽了口唾沫,将手电还给孙傀,转身借着月光继续往他记忆深处的地方而去。 这条河带走了最爱他的人,也在他心底刻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而他时隔了五年才重新鼓起勇气回来。 破开河面的几块石板就在眼前了,然而肖闲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他不安地用手扣着怀里的杯子,脚趾蜷缩,视线也移至了鞋尖。 “要我先过去看看吗?”孙傀走了上去,声音不大地问道。 而听到来自他的询问,肖闲却心安了不少,微微摇头,不再错开视线,往前迈开了脚步。 两人来到河边,徐安顺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河面十分平静,孙傀招灵的体质并没有发挥作用,看来那张黄符还是有用的。 肖闲蹲了下来,高中时经历的噩梦似乎还在水中上演,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孙傀,勉强地笑了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带几张纸钱过来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孙傀也蹲了下来,并用眼神鼓励肖闲。后者勾了勾嘴角,由蹲着变为了跪着。 “奶奶,我回来看您了。昨天还烧了钱给您的,您都收到了吧?前几天还接到了您的电话,抱歉没有回复就给挂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您可以最后再陪我说几句吗?” 月亮的位置正好到了这片竹林的上方,竹林也贴心地给出了空间,让月光能顺利照到河面。 三两片竹叶被风刮落,飘至了肖闲面前,河面泛起涟漪,异象开始显现。 水面脱离了平静,有种即将烧至沸腾的倾向,孙傀心头一紧,忙将手里的小刀握稳,眼神寻着漩涡形成的方向望去,渐渐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奶奶?”肖闲出声问道。那个人影转过身来,被泡到发胀腐烂的面孔也在两人面前展露无遗。 极具冲击的画面让孙傀感到不适,比起恐怖更应该说是恶心。但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并往后挪了挪身子,将对话的空间留给了肖闲。 “你……” 面前的灵顺利发出第一个音节,肖闲面露喜色,还以为接下来会是亲人重聚的感人发展,但对方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心头一凉。 “你不是,你不是我孙子!” 河里的水掀起水花,将周围其他的灵也吸引了过来。肖闲瞳孔一缩,他还以为他的奶奶已经原谅他了,但看对方的反应,果然还是在记恨他吗? “奶奶,您不认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和您最后再说几句话,若是您真不想再见到我,今晚过后我就不再来了。” “不是,你不是!我孙子不是你!” 面前的灵却还在否认肖闲的身份,孙傀隐隐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但还没等他想清其中的关键,靠近河边的地方就突然从水中伸出一双手臂,将肖闲给拖进了河里。 事情眨眼间便发生,又在一瞬间结束,孙傀连肖闲的衣角都没有抓到,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活人消失在河里。 肖闲奶奶的灵也消失了踪影,河面重归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假象一般。 孙傀脸上升起不安的情绪,他往河面看去,月亮隐没了身影,黑暗侵袭视线,阻止了他进一步探究。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下河看看的时候,身后突然被一个力道袭击,连给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重重摔进了河里。 窒息感和溺水感共同折磨起他的身体,孙傀想调整姿势游上去,但身体却如同灌铅一般沉重僵硬。 死亡的临界点到来时,脑中浮现出无数怪异的画面和声音,孙傀努力睁大双眼,除却一望无际的黑暗,一抹微不足道的亮光也飘到了他面前。 那是一张被叠成三角形状的黄符,此刻被水泡开,慢慢在孙傀面前展开原形,并往他脸上贴近。 …… “哈……”被空气包围的感觉从未如此好过,孙傀咳出肺里多余的河水,勉强撑起身子往周围警惕。 对他而言陌生的竹林,不见月光,但手电筒却出奇的还能打开。 孙傀从地上爬起,手里的桃木小刀没有丢失,徐安顺也护在他身旁,暂时没有危险的样子。 不过,周天竹送他的那张黄符却是毁了,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只是无力地摊在地面,上面红色的字样还被河水泡发,一些地方也都泡烂。 至少没被淹死———孙傀庆幸地想道。肖闲估计也掉进了这里,对方甚至没有可以照明的东西,得快点儿找到他才行。 简单整理了一番后,孙傀打着手电在这片竹林中寻起人来。不过黄符失效,他招灵的体质也藏不住了,周围渐渐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所幸徐安顺一直跟在他身边,那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接近,孙傀便加快了找人的动作。 “咚咚……咚咚……” 在往某个方向走了一会儿后,耳旁忽然传来击鼓的声音,火光在左前方摇曳,模糊的咏颂声接着响起,隐约还混着哭声。 孙傀警惕起来,他将手电筒关闭,借着竹林的掩护,小心往那个方向靠近。 火光越来越大,孙傀低下身子,前方开阔的路面上,一群穿着麻衣的男男女女正在河边祭祀。 两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是哭声的来源,他们被摆在祭桌上,一个赤脚的男人正围着他们跳大神。 这不是孙傀所熟知的祭祀场面,但也有可能是他见识不广,所以在看到的瞬间才会觉得奇怪。而且,一些错误的祭祀方式应该也不会被记载下来,就比如他现在看到的这个。 赤脚男人停下动作后,嘴里又说了几句方言,孙傀听不懂,但他隐约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果然,鼓声停止后,铜锣敲响,两个仆人打扮的壮丁上前去将那两个婴儿举起,作势就要投进河中。 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尽管眼前的一切尽显荒诞,但孙傀却纵身跃入其中,穿过挡在面前的其他人拦下了那两个壮丁。 他的闯入显然打乱了祭祀的流程,赤脚男人怒声大骂,周围的男男女女也都朝他围上来。就在孙傀以为自己会被这些人大卸八块的时候,眼前的男男女女却又同时消失了踪影,只留赤脚男人还举着唯一的火把看着他。 火光照亮了河面,河中却只有孙傀的倒影。 徐安顺挡在了孙傀面前,但那个赤脚男人却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反而恢复了冷静,并示意孙傀跟上。 孙傀陷入了犹豫,火光却已经往另一个方向移动,他往自己手中看去,手电筒不知何时丢失,只剩一把桃木制的小刀还被他握在手里。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选择了跟上那个赤脚男人,暗中窥伺的恶灵也紧跟其后,一个奇怪的队伍开始在竹林里穿行。 第36章 祭祀 陌生的男人举着火把在一处洞窟前停下,他侧过身,瞳孔的颜色呈现出诡异的红斑。 孙傀也停了下来,他跟那个男人之间保持着五步远的安全距离,此刻正防备地将小刀举在身前。 “阿吉。”火光照耀下,一个女人从洞窟内走了出来,她像是呼唤了一声男人的小名,然后就用方言对那个男人说了几句,接着便从男人手里接过了火把。 在这期间,那个女人没有看孙傀一眼,甚至就像根本没注意到他一般,只是在聊他们能听懂的事。 火光又朝洞窟内移去,赤脚男人将腰间的鼓取下拿在手里,又示意孙傀继续跟上。 犹豫仅仅只浪费了他两秒的时间,孙傀抬手安抚了一下徐安顺的情绪后,就脸色凝重地跟了上去。洞窟内,气温差变得尤为明显,水雾混杂着空气往孙傀体内输送,让他不舒服地捂住了鼻子。 湿润的石壁上,有用刀刻下的潦草壁画,孙傀借着火光一一看去,大致讲述了一个以活人祭祀平息山神怒气的村庄的故事。 ———用来祭祀的活人年纪越小,山神就越是满意,而故事里经常被淹的村庄也能多度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这简直是荒谬!”洞窟的尽头是个比较大的空间,里面有几块天然的石板可供坐人,此时就有五个人聚在那里。 “现在怎么还会有活人祭祀的事情发生?城里的人吃人血馒头,山里的人竟然直接就干杀人的事,难道就没人管吗!”正在大骂的是一个稍显年轻的男人,他的穿着和其余四人完全不同,像是个在外探险却偶然闯入这里的旅客,并且家境优渥的那种。 孙傀他们进来后,这片空间就变成八个人了,当然,如果把徐安顺也算上的话,就是九个人了。 “阿吉,你正好回来了,快帮我把这些话翻译给他们听,告诉他们不用再做活人祭祀也会有能阻止这个村子被淹的办法。” 拿火把的女人在另一块石板上坐了下来,而那个被叫做阿吉的手里拿着鼓的男人则走过去将鼓放下,在那个旅客对面的石板上坐下。 孙傀试着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却发现好像除了阿吉,其余的六人就完全看不见他,于是他也大了胆子,凑过去了解目前的情况。 阿吉也回复了那个旅客,不过更像是在为孙傀解释目前的事情,他道,“你前天破坏了祭祀,现在村里的人都在抓你———”说到这儿,阿吉顿了顿,纠正了一下措辞,“除了我们六个都在找你,他们可不会听你的。你说你叫徐允是吧?我可以帮你逃出去,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孙傀知道了第二个名字,而那个叫徐允的年轻男人在听到阿吉的话后,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并低声问了两句,“那两个婴儿都带回去了吧?没出什么问题吧?” 阿吉轻轻晃了晃头,回道,“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河水泡病了,而且十天后,也会被拿去投河。” 孙傀和那个叫徐允的男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后者想了想,忽然低下头小声自言自语起来,“十天,十天……说不定我能找到河水泛滥的原因,如果从源头开始解决的话,那就不会再有活人祭祀了……” 呼! 洞外闯进的风将唯一的火光掐灭,周围重新陷入黑暗,孙傀反应慢了半拍,等他将手中的刀举起时,那抹被灭的火光已经重新燃了起来。 场地发生变化,竹林跑到了身后,洞窟也变成了灌木丛。 “就是这儿,这里明显要比其他地方要窄,而且还堆了这么多树枝淤泥,只要把这里清通,上游积起来的河水就能降下去了。” 这次阿吉穿上了草鞋,他听到那个男人的话,虽然不理解,但却打算帮忙。 加上之前的那几个人,一行七人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来清理河道。孙傀一直在一旁看着,他本想上去帮忙,但却发现他的手根本就触碰不到那些沉在河底的杂物,于是便只能看着,而一天的时间却比他想得要短。 后面又经历了几次同样的事,孙傀大概明白过来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了。他所看到的那些都是祥羊村以前发生的事了,具体是何年代不知,只是现在的祥羊村却没有了活人祭祀,他也没听肖闲提过。 十天后,虽然河面降了下去,但活人祭祀却还是如期进行。那个叫徐允的男人冒着生命危险又一次破坏了祭祀流程,不过却没有再好运地逃掉。 他被村民抓了起来,也没能救下那两个婴儿。祭祀过后,阿吉找了个机会将徐允放跑,没留下痕迹,也没人知道是他做的,而协助徐允逃跑的还有其他六人,这也算是埋下了一枚种子。 此后又经过了数十年,活人祭祀渐渐从祥羊村的历史上消失,村委会成立,而当初逃离了这个村子的男人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现在想想,当时的经历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感觉都不够真实。”发丝花白的男人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感叹道,而同样上了年纪的名叫阿吉的男人也顺着他的话笑了笑。 “唉,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回去重新念书了,当年还是太年轻了,也没有什么话语权,我爸我妈甚至都不相信我有过这么一段经历。”老年的徐允调侃了几句,将一杯茶推到了阿吉面前,“对了,其他几人最近还好吗?找个时间我也想再去见见他们,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可还都留在我记忆里呢。” “那我过几天带你去吧。正好两天后我孙女也满月了,你也过来喝一杯。” “是吗?你都有孙女了,叫啥名字啊?” 阿吉望向窗外,回道,“徐翠霞,她父亲也姓徐呢。” “哈哈,这么巧?那岂不是可以认个干孙女了……” 徐翠霞? 听到熟悉的名字,孙傀有些疲惫的精神猛地一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肖闲奶奶的名字。 视线重新被切断,等再看清周围的景象时,却是一座着火的房子了。周围有人救火,有人崩溃大哭,而离孙傀最近的一个老人却像中邪般失神看着面前失火的场景,嘴里还念道,“山神……是山神,山神重新发怒了,一定是当年的事被发现了,不该放跑那个人的……” 满月宴变成了火灾现场,当年的那七人有五人都葬身火海,其中便包括阿吉和徐允,而阿吉的孙女徐翠霞倒是活了下来。 眼前的场景越发模糊起来,孙傀心底的那股不现实感也终于破除,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看来肖闲小时候被村里人讨厌的情况不假,对于老一辈的人来说,肖闲的奶奶徐翠霞便是被山神诅咒一般的存在吧,而肖闲会被老一辈的人讨厌,也不全在他,还有他奶奶的原因吧。 不过,那时候的封建迷信当真有这般离谱吗? 孙傀虽然了解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但亲眼见证后,还是会觉得不现实。 “你都看到了,难道还觉得有假?” 身后突然闯入另一个人的声音,孙傀回过神来,他正站在竹林河边,坠河后一开始醒来的地方,而徐安顺一直都安静地待在他旁边,手电也回到了他手里。 孙傀猛地转身,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是老年时期的阿吉。说起来,最初也是阿吉带他进入那段回忆的,他早该意识到不对的。 老年阿吉在河边坐下了,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孙傀也坐下来。 孙傀照做,他心底还有不少疑问想问对方呢,不过对方却抢先开了口,倒是先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觉得祥羊村有山神吗?” 孙傀一愣,下意识就摇头否认,但想到自己开启阴阳眼后看到的那些灵,又对自己的答案不确定了。 老年阿吉看着他的反应,往河中抛了块石子,拍拍手道,“我觉得没有,但年轻时候的我却看到过。” 孙傀顿时被勾起了兴趣,这代表着对方很可能也是圈子里的存在,而阿吉笑了笑后道,“山神只会于河面行走,模样十分丑陋,面部扭曲,身材高大。因为能看到,所以我才去学了跳大神,参与了祭祀。对于从小耳濡目染的我来说,活人祭祀并不是恐怖的,反而是神圣的。” “所以,你就一直看着他们把活人丢进河里?”孙傀无法理解,但又不好指责。 老年阿吉看向河面,被他的话弄得沉默,但没过几秒他又继续说了起来,“或许我会把一生都献给祭祀吧。但却有个叫徐允的男人闯入了当时的祥羊村,虽然经过后来的了解,他只是单纯迷路了而已,不过,因为他的闯入,我眼里的世界忽然就发生了改变。我开始意识到,那所谓的山神不过是那些因祭祀被淹死在河里的人所留下的鬼魂,而那些鬼魂都融合在了一起,所以看起来才十分的巨大。” 孙傀放在地上的手一紧,没有打断男人,而是继续安静地听着。 “放走了徐允后,我和剩下几人也开始思考祭祀的事究竟正不正确,等想清了那是件错误的做法后,我们就开始试着阻止祭祀的发生,后来我们也成功了,祥羊村也一步步变好,但我还是能看到鬼魂。它们夜夜哭泣,似乎是在诉说心底的不公,祭祀虽然没了,但死去的人却也回不来了,而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它们的怨念。” “没有其他的外人来处理吗?”孙傀忍不住问道。看来阿吉和肖闲一样,都是不知道圈子存在的人,只是天生阴阳眼罢了。 老年阿吉摇了摇头,嘴里叹出口气,“我本来以为不管它们也没问题的,但没想到居然会发展成后来那样,而我死后,也变成了和它们一样的存在,这都是命啊。” 孙傀垂下眼眸,倒是没想到祥羊村居然还有这样一段历史,不过他也没忘了自己心里的疑问,道,“所以你让我看到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老年阿吉看向他,回道,“我想告诉你,祥羊村的河是清不干净的,一旦沉入了河底,就无法离开了,这是偿还罪孽的方式。翠霞是我孙女,它们就更不可能放走她了。所以———告诉那个叫肖闲的孩子,不用觉得是自己的错,这便是我们的命。”他说着忽然又笑了起来,“呵呵,没想到死后还能看到自己的曾外孙,眼睛像他奶奶,挺好。那孩子跟我一样也能看到那些东西,带他离开吧,不用回来了,他不该被困在这里。” 那些话过后,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形,一阵眩晕涌上孙傀的大脑,梦魇结束,他睁开眼,回到了现实。 …… …… “咳咳……”从河底游回岸边,肖闲痛苦地大口喘气,同时也把肺里呛到的水咳了出来。 他能理解他奶奶不认他的表现,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被拖进河里,如果不是他会游泳,刚才说不定就被淹死了。 只是他上岸后还没多久,耳边就又听到了坠河的声音,偏头看去,这才发现是孙傀被人推下了河,而推人的却是周天竹。 孙傀好像也不会游泳的样子,半点儿要游上来的动静都没有,于是肖闲顾不上骂周天竹几句,就又重新沉进河里,将坠河的孙傀捞起,并拖着昏迷的他一起上了岸。 幸好河不深,不然今晚非得死一个不可。 上岸后,肖闲还是顾不上骂周天竹,又是拍脸又是心脏复苏的,见孙傀还没醒,下一步就要来个人工呼吸了,一直站在旁边的人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没事,我给他的黄符会保证他的安全的,我只是送他去见一个灵,这也是那个灵拜托我的事。” 肖闲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但想到自己的初吻不该给一个男人,便勉强相信了。 “你说得最好是真的,不然我可要去警察局告你杀人未遂了。” 周天竹摊了摊手,道,“放心,没骗你。他要真出了事,都不用等你去警察局了,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灵就已经把我解决了,虽然他打不过我就是了。” 肖闲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你,你也能看到?!” 周天竹走过来,指了指河面,转移话题,“或许你还有自己的事没解决?”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肖闲看到他奶奶还没离开,却早已没了和对方搭话的勇气。 周天竹又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仔细盯着他眉心的位置看了看,而后道,“你奶奶没认你或许不是因为怨恨你,而是你现在对她来说确实是陌生人。” 肖闲往地上一坐,想着衣服已经打湿,便没那么讲究,坐姿豪放道,“啥意思?” 周天竹站起来,又往河面的灵看去,回道,“你被鬼附身了,而且还是我以前封在我房间镜子里的鬼,有点儿不好解决啊。” “被鬼附身!那我岂不是有可能会死!” 周天竹安慰道,“那倒不至于,就是会一步步吞噬你的记忆而已。不过不是让你的记忆消失,而是把你的记忆当作它要挟你的工具。” 肖闲从地上爬起,看了眼他奶奶,又看向周天竹问道,“怎么个要挟法?” 周天竹掏出一张黄符贴到了他额头上,道,“如果有人要除去附在你身上的灵,那被它吞噬的记忆就会在它被除掉的瞬间一起被带走,并且永远找不回来。”他说着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笑道,“当时我刚入圈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就没能彻底解决掉,后来又忘了它还被我封在我房间里了,没想到现在却跑到你身上去了。” 肖闲恨恨地咬了咬牙,很想揪着对方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会把这样的隐患遗忘,但对方却突然一脸严肃地看向他,并问道,“所以,你现在怎么选?是要以肖闲的熟人身份和你奶奶聊天,还是以被鬼附身的陌生人身份和你奶奶做最后的道别,选择权在你手里。” 肖闲一怔,随即低下头去,那张黄符就贴在他脸上,对方随时都能为他除去附在他身上的灵,但是,万一那个灵已经吞噬了很多他的记忆了呢?就算被吞噬的记忆不是很多,但万一里面包括了有关他奶奶的记忆呢? 他想了很久,最后抬头问周天竹道,“这个灵除了会吞噬我的记忆,还有什么危害吗?比如偷走我的寿命,让我变得倒霉之类的。” 周天竹对他的选择很满意,抬手扯下了对方脸上的黄符,道,“没有其他危害,不然也不会让只有七八岁的我去处理了。” “那就好。”肖闲松了口气。 “不过,也不排除这个恶灵会随着时间变强的可能,你还是打算要保持被鬼附身的状态吗?”周天竹最后问道。 肖闲点了点头,自嘲道,“估计也没几个人会担心我的存在了,比起某天因为这个恶灵死亡,我更害怕丢失记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不过你奶奶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虽然看起来只是安静地待着,但稍微被刺激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你注意点儿,我可不想回家了还加班。” 肖闲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方耸了耸肩,不再多言,跑到孙傀旁边守着去了。 河边一下又安静下来,而肖闲也同他奶奶做了最后的道别,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以及最后的“再见”,肖闲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其实能见到他奶奶最后一面就已经很好了,接下来就是拜托孙傀结束他奶奶的痛苦了。 肖闲背过身去,来到孙傀面前,正要询问周天竹有没有把孙傀弄醒的方法,孙傀就自己醒了。 “孙傀,你没事了?还好吗?能认出来我是谁吗?” 孙傀刚醒,一下接收那么多问题,大脑险些运转不过来,但看到肖闲没事,他倒是放心不少,就是对周天竹的出现有些怀疑,想到自己是被人推下河的,也忍不住有了不好的猜想。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昏了过去。对了,有人让我告诉你,你奶奶其实并不怨恨你,你也不用觉得是自己的错。” 肖闲将他扶起来,道,“我知道,我刚才已经和奶奶聊完了。孙傀,你能……你能让我奶奶解脱吗?” 孙傀站稳,一时陷入沉默,他想了想,决定答应肖闲,本来来之前两人就已经约定好了,现在也只是履行约定罢了。 最后的收尾工作也顺利结束,因为孙傀手里就只有那把桃木小刀,所以肖闲也就没敢去看他奶奶消失的画面。 不过,出来一趟,孙傀丢了手电,肖闲没了牙刷杯,两人的衣服都还被弄湿,说是一次糟糕的经历也不为过了。 “好了,该回去了,你们有带多的衣服来吧?总不能穿着湿透的衣服回去吧。”周天竹一手揽一个道。 “……”孙傀则和肖闲对视了一眼,感觉心都凉了。 “哈哈,不要那么情绪低落嘛,大不了我把我以前的旧衣服送你们好了。而且,明天会出太阳,订下午晚点儿的票,衣服自然就被晒干了。”周天竹又开始活跃气氛道,肖闲甩开他的胳膊,也和他聊了起来。 孙傀则落后了两人几步,回头看向河面,那是他第一次主动除灵,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但考虑到不远后的未来,他又收回视线,表情坚定地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这只是开始,以后也不会是结束。 第37章 熟人 这天下午一点,刚吃过午饭,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孙傀和肖闲便带着各自的洗漱用品准备返程了。 周天竹比他们还要早走,天还未亮就起身离开了,连王婆准备的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 “那孩子本来就忙,这次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现在想想,这支簪子……”王婆适当地停顿了两秒,又将话题引到了孙傀和肖闲身上,“以后有空你们也过来玩几天吧,要是不方便就算了,这两天家里热闹,忽然没人了反而不咋习惯,但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啊。” 肖闲连连点头,并道,“下周要是有时间我还会来的,这次都没带什么礼物过来,下次一起补上。” “哈哈,有这份心就够了,买礼物多浪费钱啊。”王婆笑道。 “拿来送人的能叫浪费吗?您就放心好了,不会买那种又贵又没什么用的礼物的。”肖闲道。 “那我可要期待起来了。”王婆脸上的笑已经被肖闲逗得收不拢了,孙傀在一旁看着,想插话又找不到机会,只好埋下头安静地待着。 告别王婆后,两人便离开了祥羊村,等到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七点了,因为路上堵了一会儿,所以就比去的时候多花了几小时。 “那我就回寝室睡一觉了,下周见。不对,还要记得买牙刷杯,不然今晚刷牙都不方便。”肖闲自我提醒了一句,便朝孙傀挥了挥手,走进了寝室大门。 孙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才往学校运动场的方向走去,反正也来到学校了,不如晚饭就在食堂吃好了,也能省省钱。 刚到运动场,一群穿军训服的学弟和学妹们就一窝蜂全涌了出来,纷纷抢着往食堂跑。 要在一堆统一着装的人里找到李枫似乎还挺难的,但因为他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所以反倒是李枫先发现了他。 “学长,怎么过来找我了?是遇到不懂的地方了吗?”李枫本来正打算和她新结识的朋友一起去食堂的,不过既然孙傀来找她了,也只好和那个同学说声抱歉了。 校园广播响起,两人挑了人少的路走,孙傀便将这几天的经历告诉了李枫,当然,他也没有全说出来,只说了王婆烧蛋为他占卜、王婆的孙子周天竹以及坠河后看到的那些画面,至于为什么要去祥羊村,以及有关肖闲的过去,他都“巧妙”地避开了。 但也因为是第一次说那么多,还要注意不暴露一些内容,所以就说得破绽百出,让人一听就知道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不过李枫也不细究那些细节,只是分析了一通他讲的内容,然后就有些不确定道,“我倒是知道可以通过烧鸡蛋来治病或占卜,不过那个叫周天竹的,我却是没在圈子里听过这个名字,当然,我也只认识几个在圈子里特别有名的存在罢了。至于你坠河后遭遇的事情,倒蛮新奇的,有机会我也想经历试试。总之,学长没事就好,还有,下次要是觉得事情很危险,即使不是有关账号的事,也请学长告诉我一声,不然哪天学长要是死了,我这个做学妹的都不知道。” “……”看来李枫对他冒险的行为还是生气了的,以后得小心点儿了,“嗯,下次会的。” 校园的广播开始播放音乐,两人沿着路安静地走了一段,却在即将拐弯的时候被一只从花坛里窜出的黑猫拦住。 这只黑猫孙傀以前遇过几次,不是被人喂着,就是围着人讨要食物,这次反倒胆大不少,直接装都不装了,拦着他们就不让走,不得到食物不罢休的样子。 “这只猫好乖啊。”被猫拦路“打劫”,李枫倒是盯上了“劫匪”,蹲下身就开始了撸猫。 孙傀则在回忆里搜寻了一番,这才想起以前郑莱娣学姐和王学意学长都喂过它,学姐更是为此买了一大袋猫条,就等着有空的时候去学校各处有猫的地方进行投喂了。 比起他们,李枫的哥哥李桦学长貌似就对猫没什么兴趣了,有时候看到还要绕开,这般操作一度引起了孙傀的好奇,要不是某天郑学姐告诉他李桦学长是猫毛过敏,他怕是直到毕业都会好奇了。 毕业———想到这儿,孙傀眼底又涌现悲伤的情绪,之前有次社团活动的时候,那几人还半开玩笑地说毕业后要一起成立一家公司,然后把他也招进去,给他公司的股份还给他花不完的月薪。 虽然当时只是半开玩笑,但那时候真的很快乐,可惜如今…… “喵~” 黑猫的叫声唤回了他的思绪,李枫站了起来,想去不远处的超市买根火腿肠来喂喂这只猫,便让孙傀先继续在这边等了。 剩下一猫一人的组合似乎也很吸引其他人的视线,特别是在人不理猫,猫不理人,但同时双方又不肯各自离去的情况下。 火腿肠的出现很好地打破了这个僵局,黑猫围着李枫疯狂叫了起来,而当李枫喂完了一整根火腿肠后,它才舔舔爪十分高冷地跑开,朝着下一个愿意投喂它的人而去。 “还以为能多摸几下的。”李枫有些可惜,但她肚子也已经饿了,于是也没有可惜太久,就开始和孙傀讨论起了食堂的饭菜,比如哪个菜好吃,哪个菜不划算之类的。 去了食堂,里面的人还挺多,排队的时候两人也聊了些日常,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李枫在说,孙傀光安静地听着了。 “这周你有什么打算吗?”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后,李枫问道。 孙傀先喝了口汤,顺便思考了一下,回道,“用来赚钱吧?大三课少,作业也少,周末时间充足,用来完成一些简单的‘故事’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有关第二课堂的积分他也拿满了,志愿时长被郑学姐带着做满了24小时,英语四级则在李桦学长的帮助下顺利考过,没来得及尝试六级,计算机二级和教资则是王学意学长催着他去考的,并且也都拿到了证书,普通话勉强拿了个二甲,就剩下实习和毕业论文了,时间对他来说还蛮充裕的,反正他父母给的标准是只要他能养活自己就行,甚至都没有考虑老了后让他养老,大学生活是一眼便望到头了。 “那挺好的,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还有很多没教学长呢。等我忙完这几周,就教学长如何轻松正确地除掉一些不厉害的恶灵,这几天学长就先尝试着自己摸索一番吧。”李枫道。 “嗯。”孙傀应道。 一起在食堂吃了晚饭,李枫继续军训去了,孙傀则坐上公交回了自己租的地方。 离开两天,林海洋再见到他的时候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简单问候了一句就又自己待着去了,孙傀也不指望有人会对他说一句“欢迎回家”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并换掉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后就躺进了自己熟悉的被窝。 …… …… 周天上午,因为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街道路面上便还很潮湿,去往医院的路上,李枫刚下公交,就看到候车亭正坐着一个她熟悉的人。 “伊依!”李枫高兴地喊了一声后,对方也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了她脸上,短暂的茫然过后,就是一双充满惊喜的眼睛了。 “李枫!”韩伊依从凳子上窜起,三步并两步地就来到了李枫面前,完全就不管她那双褐色的鞋子是否会沾上泥泞。 两个女孩拉着手又激动地跳了两下,这才在旁人一脸奇怪的目光中离开了候车亭。 医院对面还建有供行人锻炼的小公园,李枫和韩伊依便找了个稍显安静的小亭子坐下,开始了久别重逢后的面对面聊天。 “我们都有五年没见过了吧?虽然也在手机上聊过几次,不过真的很久没见了。”李枫还有些激动,导致说的话就显得乱七八糟的,不过对于没什么朋友的她来讲,韩伊依确实是十分宝贵的存在了。 “唉,别提了,之前不是跟你说我也进了这个圈子吗,然后一开始带我的那个人直到现在都还在给我派任务,忙都忙死了。”韩伊依摸着她新做的黑色美甲,皱着眉抱怨道。 “那你这次来绵岩市也是有什么任务吗?虽然我对这里还不熟,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都会尽力帮你的。”李枫道。 韩伊依却摇了摇头,道,“帮什么帮啊,你自己不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吗?不过,我听说谢雨堂也来了绵岩市,好像是来指导新人的,你有见过他吗?” 李枫努了努嘴,凑过去小声回道,“其实———我把他要指导的新人抢了,但他也没要离开的样子,估计还在绵岩市吧。” 听着她的回答,韩伊依忍不住捂嘴大笑起来,等她笑够了,才一脸敬佩地看向李枫,“行啊你,连谢雨堂负责的人都敢抢,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你就别打趣我了。”李枫脸颊有些发烫,一脸无奈地看向对方,随后,她又忍不住问韩伊依,“你找谢雨堂干吗啊?他那人无趣得很,也就是在圈子里有些名气而已,难道是你遇上什么麻烦了,想要找他帮忙?” 韩伊依又笑了两声,察觉到自己有些崩人设后,才咳了一声冷静下来,“我就是问问,没想找他,遇不上才好呢。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他,圈子里的人可都当他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呢。” “那些人就是夸大事实罢了,现实里估计都没和谢雨堂这个人聊过。”李枫不服道,随后转移了话题,“聊别人干吗?说说你啊,你刚才是在等公交还是等人啊?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亏我还把你当朋友呢。” 韩伊依连忙认错,表示自己以后一定多跟李枫报备行程,然后就回道,“没在等人,也不是等公交,赚外快罢了。前几天我刚把绵岩市的墓园都逛了个遍,足足赚了一万多呢。这不又被派来处理那些医院里的灵了嘛,我正打算等到晚上的时候行动呢。” 对方的行程居然和她的目的地撞在了一起,李枫拨了下耳旁的碎发,打着商量道,“那这座医院可以让给我吗?之前因为某些事我去那家医院看过了,三楼的灵最多,我还想用来提升我的实力来着。本来也是打算下周来的,但昨晚下了雨,今天上午总教官就特意让我们休息半天,下午才接着军训,我就提前来看一眼了。” 韩伊依眼神一眯,又带着打趣意味儿地道,“你是想提前来看看那些灵有没有被圈子里的其他人处理吧,那你想用什么来‘贿赂’我呢?” 李枫嘴一扁,拉着韩伊依的手晃了起来,“你就让给我呗,看在我实力这么弱的份儿上,让我好好提升一下自己嘛。” 韩伊依抽回手,没忍住在她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你也知道你实力弱,还敢去带新人,也不怕对方被你给带残了?” 李枫心里也清楚自己错误的行为,但她意识到那本身是件不好的事时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又不能求着谢雨堂再回来接替她教孙傀,万一被孙傀认为是她抛弃了他呢,两人就在一个学校,到时候见面得多尴尬啊,不过,她也在努力弥补了,所以才想先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再想方设法让孙傀成长起来。 “唉。”看到李枫一脸认错地低下头,韩伊依也不好继续再说她,便提议道,“要不这样,我把这家医院让给你,相对的,你带的那个新人我也来带几天,总得让对方对这个圈子有更全面的了解吧。” 这根本就是笔不划算的买卖,李枫感动地都要落泪了,她握住韩伊依的手,感谢道,“你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韩伊依被她逗笑,装作嫌弃地甩开了她的手,“噫”了声,“你中二病犯了吧?可别传染我啊。” “什么嘛,我这是在表达感谢好吗。”李枫也装作抱怨道。 “那我就先走了,正好有别的事要忙,等着我联系你吧,到时就能知道是哪个幸运儿被你从谢雨堂身边抢走了。” 李枫也站了起来,外面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幸好她们都带了雨伞,不然说不定还会被困在这里,“嗯,等你联系。” 两人道别后,李枫就撑起伞往医院去了,她这次确实只是来看看而已,知道没人和她抢后,心里就轻松了不少。 要解决那些灵果然还是得提前准备一下,说不定下周周五的时候她就能成功升到橙级了。 …… 空中的雨果然还是下大了,韩伊依举着伞穿过人群,走进了巷尾的一家烧烤店,因着天气原因,此时店里的客人不多,她拣好了自己喜欢吃的几样后,就在靠墙角的一张桌子上坐下。 外面的雨声渐渐被烤串的声音盖过,等她的那份上来后,店外又走进来了三位客人。 三人中有一男一女明显是一对情侣,女方挑了个离门近的位置坐下,男方则先去挑东西了。而第三个人,和另两个人其实完全没有关系,只是碰巧一起进来而已。 这第三个人长得瘦瘦高高的,身上套着件纯灰色的薄毛衣,朝着韩伊依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韩伊依咬了一口烤鱿鱼,看向来人,语气冷冷道,“你迟到了。” 那人勾了勾嘴角,丝毫不在意韩伊依语气里的责怪,只是十分随意地就在韩伊依对面坐下,然后扭头看向店外道,“又不是第一次迟到了,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我还以为我们关系挺不错的。” 韩伊依看着他就倒胃口,连忙进入正题,“我已经提前和孙傀接触过了,之后也有正当理由带他去山庆市了,你最好能拖住谢雨堂,不让他来破坏我们的计划。” 那人敲了敲桌面,笑道,“若谢雨堂看到的未来是我们计划失败,那我拦住他也没用。” “……”韩伊依闭上眼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再废话,“东西留下,你可以离开了。” 那人也不再继续挑战韩伊依的底线,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搁到桌上后,就起身离开了烧烤店。 那个玻璃瓶只有五厘米高,韩伊依拿过来收进兜里,就去找老板要来了袋子打包。 雨过天晴,隐约还能看到一抹彩虹挂在天边,韩伊依融入了人群,很快也消失在了街道上。而在她消失后,一枚纸做的铜钱也从巷口消失,回到了它主人手里。 第38章 出发 大三生活顺利迎来了第四周,上周周末,孙傀在那部手机上找了八个看起来不太危险且距离又近的“故事”去解决,但却没想到其中足足有五件都是假的,要么是闹了乌龙,要么就是人为,不仅白跑一趟,还浪费了他不少打车钱。 而剩下的那三个,虽然最后都在徐安顺的帮助下顺利解决了,但没想到用户名下面的那七个红点居然一个变色都没有,还是清一色的红。 唉! 孙傀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但又不得不拿上书去上课,中途还差点儿在公交车上睡过去。到了学校,肖闲的状态看起来就比他要好太多了,明显是周末好好玩了两天。 两人一起进了教室,趁着未上课,孙傀通过微信将这两天的事告诉了肖闲,也成功收获了对方的一大波“嘲笑”。 而到了中午下课,肖闲依旧点好了外卖,铃一响就跑出去了,更重要的是,他玩的所有游戏中一款两年都未更新的游戏终于于今天上午十点更新,所以他溜得比冲食堂的大一新生都快,就等着回寝室边吃外卖边过剧情了。 教室里的人眨眼间就走得差不多了,孙傀收拾好从座位上站起,果然在教室门外看到了李枫。两人周一第二节课是相邻的教室,所以对方就如上次那般在门外等着,这却让孙傀有些犯难。 “以后不用专门等我的。”去往食堂的路上,孙傀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李枫偏头不解地看向他,而孙傀也作出了解释,“这样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在……”他努力了一下,脸都憋红了,却还是没能说出后面两个字,于是只能强装镇定地将话继续说下去,“这也会给你带来困扰吧,就算解释说只是普通的异性朋友,也会被说闲话的吧?” “哈哈……”李枫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用手肘怼了怼孙傀道,“你怎么会思考这些?这不像是我认识的学长啊?” 孙傀清了清嗓子,抿了抿唇,道,“周天的时候我去了一个地方,‘故事集’里是这样写的,本来只是觉得对方成绩好想让对方辅导自己的,却因为那个人是男生而自己是女生就遭到了校园欺凌,而那个男生也没有帮她说过一句话,故事发布者的女儿就在流言蜚语中跳楼了。” 这是他解决的三个“故事”中的其中一个,死者甚至只是一名初三生。 尽管孙傀的表达有些问题,但李枫还是听懂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尖,突然问道,“学长,你以前和社团的那些学姐们相处时会觉得不自在吗?” 孙傀歪了歪头,认真回道,“不会。无论是郑学姐,小春学姐还是李燕学姐,她们都是很好的存在,不仅在大学生活上帮了我许多,还教会了我很多为人处事的道理,不然……我现在估计就只是个缩在寝室里的存在了。” 李枫朝他露出个微笑,转而继续问道,“那我呢?学长和我相处的时候会觉得尴尬吗?” 孙傀摇了摇头,“初次见面的时候确实有点儿,但后来就不会了。” “因为我是李桦的妹妹吗?” “……”孙傀被问住了,心里想了无数句话,却都组不成一个标准答案。 李枫不再逗他,看向前方道,“既然回答不上来,那就说明学长还是把我当朋友的吧?学长放心,没人说我闲话的,我也会努力不妨碍学长的日常。如果有人误会我们的关系,那就在事态严重前澄清好了,反而藏着掖着才显得可疑不是吗?而且———”李枫停了下来,略微低下了她的视线,“大四后也很少会有见到学长的机会了不是吗?无论是实习还是找工作什么的,我们也都会过上各自的生活。不过,我会努力在大三结束前帮助学长提升实力的,因为学长也是我哥哥看好的学弟啊。”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枫将头抬了起来,两边嘴角也勾起了相同的弧度。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当这个比他还小两岁左右的女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种奇特的情绪就塞满了他的心脏,甚至直到很久之后,当他回忆起今天的这几段对话时,也搞不清楚当时的自己究竟想脱口而出些什么了。 在食堂打到饭后,两人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孙傀小声描述着自己这两天的经历,李枫则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边时不时解答他提出的疑问,周一一半的时间便这样在校园日常中度过了。 “真羡慕学长啊,不用上那么多的课,看来我也要忙起来了。军训就只是累而已,但上课真的既累又困,早知道就该选个轻松点儿的专业了。” 孙傀现在才有了对方是自己学妹的感觉,脱离了圈子,脱离了账号,李枫果然也只是个刚上大一的学生罢了。 “那我就先回去睡午觉了,你……努力?”孙傀跟肖闲待久了,也学会打趣逗人了。 李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推着他就往校门的方向撵,“快走快走,别打扰我学习,我还要准备迎新晚会的节目呢,这周周末有时间了再修理你。” 孙傀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并承诺自己一定会去看迎新晚会后,才从李枫视野里消失。 接下来的三天孙傀都过得十分滋润,因为上周周末白跑了五趟,所以他打算奖励自己一周时间的假期,等他休息够了才继续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肖闲这几天也“安分”不少,甚至都到了失魂落魄的程度,据同寝室的室友说,肖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那款时隔两年才更新的游戏新剧情里死了好几个老角色,并且后续剧情还会继续死角色的样子,让肖闲那天晚上崩溃了一晚,差点儿连游戏账号都给删了。 “所有策划了角色死亡的游戏策划都该死,我要给他们寄刀片,不,我要想办法混进那些游戏公司,把他们都给抹杀了……对,就是这样。” “……”总之,孙傀很担心肖闲的精神状况,但又无从安慰,看来只能再观察几天了。 周五下午,思政课结束后,孙傀正在公交车站等公交,车还没来,倒是先收到了他母亲的微信消息。 妈:傀儿啊,最后过得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啊?气温好像又升上去了,你注意着点儿,别中暑了。 傀:嗯,最近挺好的,大三课少,挺轻松的,没人找我麻烦。 妈:妈跟你说啊,妈学会网购了!是安顺妈教我的,我就在网上给你买了双鞋,已经到了,地址用的是你们学校的收货地址,你抽时间去拿一下,看看合不合适。 妈:要是不合适就退了换双合适的,卖我鞋子的人说可以这样操作呢。 傀:好。 对方又发来了一张图片。 妈:妈也看不懂这些,你爸说截张图给你就行,上面那些数字好像是快递号还是什么的,要是找不到就打通电话过来吧,妈到时候帮你问问快递员。 孙傀点开那张照片,上面标着取件码,还有那双鞋子的价格。 傀:我现在就在学校,马上就能去拿。 这条消息发出后,孙傀又输下了几个字,但又在要点下发送键的时候全部删掉,重新编辑了一段文字。 傀:其实我最近找到了一份兼职,很快就能拿到工资了,您和爸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吧。 自己去买的话,估计他父亲就会骂他乱花钱了,还是问清楚他们需要什么后,再决定买什么吧,现在先努力攒钱吧。 妈:我们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日子凑合着过也能继续。找到兼职是好事啊,不过也不要累到自己,把身体累垮了就不好了。 孙傀已经重新回到了校门,他停下来打字回复。 傀:不是什么很累的工作,不用担心。 妈:好,不累就好,想找工作大学毕业了再找也行,活得健康才好。 妈:先不说了,我和你爸忙去了,一定要照顾好身体,要是觉得生病了就去医院看看,妈等你健健康康地回来。 傀:嗯,你们也多保重身体。 退出微信聊天界面,孙傀呼出口气。想到他母亲学会网购后就为他买了双鞋,而自己通过账号赚到的第一笔钱却是用来请了客,就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徐安顺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孙傀回过神来,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收拾好心情后就去学校快递站拿快递去了。 接近饭点的时候,孙傀回到了608号房,一进门将迫不及待地将快递拆开。里面是双白色的运动鞋,他上脚试了试,踩着很舒服,大小也正合适。 他将装鞋子的盒子收进了房间的衣柜里,并把之前穿的那双洗了,打算这几天都穿他母亲给他买的这双了。 晚上,林海洋出了门,孙傀小心将鞋脱下,就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等他洗完回到房间,就看到徐安顺正踩在那双鞋的上面,似乎也是在试合不合脚,但对方的脚显然要比他长,大拇指直接露在了外面,这让徐安顺浑身都散发出失落的情绪来。 毕竟对方长得也比他要高,不合脚很正常。 孙傀简单安慰了一番徐安顺,拿吹风机吹干了头发,临睡前又分别收到了李枫和肖闲的消息,都是让他明天去学校一趟。 不过前者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他,而后者则只是想让他再陪着去祥羊村一趟。 孙傀答应了前者,却拒绝了后者,他已经下定决心这周末也要拿来赚钱了,就不能陪肖闲去玩了。不过肖闲也没坚持,还向孙傀抱怨了好久有关游戏剧情的事,后面还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一直到半夜才消停。 临睡前,孙傀还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算,上周因为解决了三个“故事”已经攒下了三百了,不过那三百要先用来给李枫买生日礼物,以及请李枫和肖闲吃饭。 礼物大概要花五十块的样子,请客控制在一百块以内,那就还能剩下一百五十块左右了。 嗯……一百五十块,可以留到国庆节回去的时候带父母去动物园玩。 然后……这几周再多挣几笔,父母每个月就可以少给他生活费了,等他能依靠那部手机养活自己时,就把攒下的钱用来孝顺他父母以及———徐安顺的父母。 …… 周六,孙傀睡了懒觉,直到中午11点20才醒。午饭简单吃了桶泡面,然后就收拾好出门了。 “小孙啊,最近都不怎么能见到你呢?是在忙什么事吗?”几天没见,房东还是逮着他就聊,并且称呼还亲昵了不少。 孙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道,“没忙什么,就是陪朋友出去玩过几趟。”关键时刻,只能把肖闲拖出来当借口了。 房东却是一脸不信的样子,但也没有要多过问孙傀的意思,他先是不太自然地左右看了看,这才说了他的目的,“唉,这不是我儿子都高三了吗,但这个学习却一直都搞不上去,本来觉得他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的,但这几天我想了想,感觉还是得考个大学来上上,我这……请家教不是要花钱嘛,所以我想着不如找你试试,房租减半,水电全免,你看怎么样?” 对方提出的待遇十分诱人,这让孙傀有些心动,不过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答应对方的时候,房东的儿子却突然介入,“爸!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学习了,工作什么的我也早就找到了,不用你管!” 于是,到手的好处就这样告吹了,孙傀则找机会在两人吵起来前溜走了,就怕到时候被夹在中间,两头挨骂。 一个小插曲,最后他还是顺利来到了学校,并碰上了正要去赶车的肖闲。 “难道……你改主意要陪我去了?”见到孙傀,肖闲下意识就觉得孙傀是为他而来的,一脸感动且夸张地捂住了嘴。 “不是……”孙傀还以为对方会订上午的票,不过果然这样才像是肖闲的作风。 “不是?”肖闲的感动立马就收了回去,他正要问孙傀来学校是要干吗,结果就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李枫,以及李枫身后带着的人。 “卧槽孙傀,孙哥,你艳福不浅啊,居然都不带上哥们儿我。”肖闲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估计是还没从游戏的打击中缓过来,然后就变得有些疯了。 孙傀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搭理他。不过,李枫带来的那个人他却总觉得在那里见过,看来那件重要的事也就和那人有关了。 “啧,不跟你说了,我赶车去了。我这次聪明地把数据线也给带上了,还买了充电宝,这下去了乡下也能尽情玩游戏了。”肖闲道,接着就背包走了。 孙傀朝他说了句祝福的话,也往李枫的方向走去,而李枫带来的那个人却在李枫开口介绍前先张了嘴,“没想到会是你啊,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来着,就在一座墓园里,还记得吗?” 墓园? 孙傀仔细回忆了一番,果然在大脑的某处角落找到了有关对方的画面,是那天他去墓园看刘婆婆时,遇上的那个打扮很酷的女孩。 因为对方那充满个性的打扮,所以直到现在他都还留有有关对方的印象。 “什么啊,原来你们认识啊?居然都没一个告诉我的,也太见外了吧。”一旁的李枫抱怨道。 韩伊依则晃了晃她的胳膊,笑道,“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他的体质这么特殊,我会忘了才奇怪吧,只是没想到李枫你在指导的人会是他。” 孙傀感到有些不自在了,就跟第一次遇上李枫的时候一样,想找话题却不敢开口,而现在也融不进她们两人的对话。 韩伊依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于是主动伸手介绍自己,“叫我韩伊依就行,我知道你,你叫孙傀是吧?刚才李枫跟我讲过一些关于你的事了。” 面对对方的热情,孙傀也只能伸手回握,但那股不自在却更膨胀了。 “不用这么紧张,伊依是我朋友,完全可以信得过,我找你就是想把你托付给她几天。”李枫往孙傀身旁凑近,道,“之前不是说要去解决医院的那些灵吗?因为我也想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就无法带上你一起了。不过,伊依会代替我教你几天的,她可比我厉害多了,虽然她要晚我几年得到账号,但现在已经是绿级了,是比我厉害很多的存在呢。当然,要是学长不想接受也可以,我不会再强迫学长做任何不乐意的事的,除了遇到危险时必须得联系我之外。” 虽然孙傀还不怎么熟悉韩伊依,但却相信李枫,他不想辜负李枫的好意,便勉强应下了。 “那么,我就先去排练了,迎新晚会定在了下周三,这周周末就各自忙各自的事吧。”李枫说完又凑到了孙傀耳边,说了几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等这周过去,我还有件事要跟学长坦白,就先留个悬念了。” 她离开后,韩伊依就主动和他交换了电话,说是用短信联系更为方便,也省了以后删微信的麻烦。 照顾到孙傀内向的性格,韩伊依也没和他多聊,交换了电话号码后就跑去看李枫彩排了。 孙傀也想去看李枫彩排,但想到会有一大堆他不认识的人在那里,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赶公交回去了。 下午,他带着徐安顺去解决了一个恶灵,钱包里又多了一百二十,接近黄昏的时候,韩伊依给他发来了短信。 韩:准备准备,明天带你去山庆市。李枫今晚要去医院,明天估计会睡一整天。放心,不是要把你拐卖了,是一笔赚钱的生意,到时候完成了我们一人拿一半的报酬,那每人至少都是两千元往上。 出于谨慎,孙傀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问了对方会不会遇到危险。而韩伊依也不骗他,直接让他去“故事集”搜“鬼楼”的故事来看,然后就让他自己选择。 韩:下个月李枫生日,我想用那笔钱给她办一个生日派对,这是我的私心。至于你做出的选择,我都会尊重。 孙傀原本是挺犹豫的,因为他之前看过有关山庆“鬼楼”的故事,但对方搬出了李枫,他心里的天平就顺利偏向了“去”的答复。 韩:好,明天八点的票,地铁站见。 第39章 找人 山庆市某个逼仄的小巷内,一位怀孕的女人朝着某扇破旧的铁门而去。周围发霉发臭的空气无不刺激着她的嗅觉神经,让她几欲呕吐。 阳光难以穿透这片空间,只有两旁矗立在墙壁上的空调外机默默注视着她的行动,将她脸上的紧张尽收眼底。 哐! 铁门被人从内部撞开,与门框相碰,惊动了女人,让她慌忙朝身后望去,就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这不堪之事,但好在巷口一片安静,就如这条没什么人走过的窄道一样,根本无须担心与在意。 “进来吧。” 开门的那人道,他的容貌完全藏在了阴影里,且全身都被衣物裹住,就连手上也带着手套。女人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五步之远的被打开的铁门,沉默了许久后,才鼓足勇气踏进了门内。 门后是一条长廊,塞满垃圾的垃圾桶和铺着发黄报纸的凳子立在长廊尽头,而左侧还有别的空间。 “因为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会给你打个九折,你哥哥上次只付了一半的钱,剩下一半就要由你来填上了。” 身后的门重新关上,这里再不见一丝阳光,只有一颗不怎么亮的灯泡勉强照亮着这里。 女人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包,掏出两百递给了对方。 那个男人脸上也戴着口罩,女人不敢盯着那人的眼睛太久,交完钱就匆匆移开了视线。 “走吧,手术前还得先填张表。”男人带着她进入了一个房间,里面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脸上还戴着眼镜,露着慈祥的笑意。 “小姑娘别怕,手术的时候会打麻药的。虽然我们这儿不是什么正规医院,但帮人堕胎还是挺拿手的,毕竟也做了十多年了。” 女人在凳子上坐下,看着对方递来的表,稍稍安下了心,没一会儿就填完了。 “嗯,我看看,许爱梅是吧?准备好后就进手术室吧。”那个老人颇有耐心地道。 走进长廊拐角处的手术室里,一张床被摆在了中间,旁边放置着各种手术要用的工具,她躺了上去,不安且害怕地等待着手术的开始。 麻醉剂顺利进入了她的体内,一张蓝色的帘子隔绝了她的视线,让她无法知晓下身的情况,但好在虽然意识清醒,却没有明显的疼痛感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闻着周围渐渐出现的血腥味儿,女人有些犯恶心。想到那个离她而去的男人,想到下落不明的哥哥,眼角就不禁滑泪,一直压抑的委屈与害怕也涌了上来,主导了她情绪的走向。 “好了,手术已经结束了,胎盘也顺利取了出来,你看这些是你自己带走还是交给我们来处理?”蓝色的帘子被撤走,为她手术的老人将装在袋子里的东西提起来道。 女人擦了擦眼泪,看着袋子里血肉相混的情况,忍着想吐的冲动,道,“给我吧,我自己处理了就是。” “那你再躺会儿,等麻药药效过去或者身体好转了些后再离开这里吧。”老人将袋子擦干净放到了女人手边,便带着沾血的手术用具退出了房间。 稍显安静且昏暗的空间反而让许爱梅冷静下来,她闭上眼眯了会儿,才尝试着从床上坐起。 换上自己原本的衣服,她带着那袋子东西重新来到了铁门面前,一开始接待她的那个男人也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虽然第一次会打九折,但希望不会有第二次了,还是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吧,那四百算是从你那儿买了一条人命了。”打开铁门送走许爱梅的时候,那个男人低声说了几句。 许爱梅看着又重新合上的铁门,眼泪又忍不住开始往下掉,她将那个袋子藏进了自己衣服里,就像那些孩子还在她体内一般,从这个巷子离开,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 “唉,又收了三个。”长廊尽头左侧的房间,老人掏出一个瓶子将扒在他腿边的灵装了进去。瓶子只有手掌大,但收进去的灵也会跟着变小,里面已经训好的灵会照顾今天刚收的这三个,只是不知道这种事还要重复多少次。 …… “嗡———” 刚出地铁站,韩伊依的手机就传来一声震动,她掏出来一看,是某人给她发来的有关鬼楼“故事发布者”的信息。 故事发布者名叫许爱梅,22岁,山庆市本地人,目前正住在山庆市潭安县逢夕镇顺函街48号,有个哥哥叫杨勇志,虽然不同姓,但确实有血缘关系,推测为一个随了父姓,一个则随了母姓。 这些基本信息下方还附赠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存在便就是许爱梅了。 王:这种事本来应该是你的专长,但既然我们目标一致,偶尔互相帮一把也挺好,下次记得还回来喔~ 看着短信最后的波浪线,韩伊依差点儿把手机捏碎,她平复了一下激动情绪,转而冷酷地对身后的孙傀道,“先去吃个午饭吧,然后再带你去接触这次的关键人物。” 孙傀没有异议,安静地跟上了韩伊依。坐了那么久的地铁,他现在是又累又饿,比上次陪肖闲去祥羊村还要吃不消。 午饭吃的是炒菜,两菜一汤,不贵,反倒还挺实惠。在两人都满足了口腹之欲后,韩伊依又带着他去周边各处逛了逛,一直到下午三点,韩伊依才按照查到的地址带着孙傀找上了许爱梅家。 “叩叩。” 刚到门口,韩伊依就察觉到门内的情况不对,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从门缝里透出,但又无法从中读取到有关血液主人的情绪。她微微蹙眉,心底有了不好的猜想,可又不能直接闯进去,便只好等门内的人亲自来给他们开门了。 “谁啊?”一道带着怯意与谨慎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门里的人只露出三分之一的脸,小心又疑惑地看着外面敲门的存在。 “你好,我们是你哥哥的同事,他之前不是开了一场直播吗?结果直播过后就失踪了,这给我们平台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所以便想着来他家里看看情况。”韩伊依的口才还比不上谢雨堂,无法让人彻底放下戒备,且语句中还有些明显的破绽。 但许爱梅却并没有直接将他们撵走,而是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问道,“你们真是为了我哥哥的事来的?”这个还没有深入接触社会黑暗面的女人还保有内心单纯的一面,半信半疑地问着。 “是的,虽然警察已经来过一趟了,但现在不是还没查出什么吗?就当是协助调查了,还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们。”韩伊依继续攻陷着对方名为警惕的城池。 许爱梅还有些不放心,但对方这时却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正是她哥哥入驻的那家平台的名字。 孙傀在一旁早就看傻了,对比李枫的手段,韩伊依明显要高明许多,连名片都提前准备了。 许爱梅接过名片,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嘴唇抿紧。她又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犹豫了好一阵,才将韩伊依和孙傀放了进去。 一进屋,屋内的那股血腥气明显重了不少,但许爱梅看着又没有外伤的样子,这就勾起了两人内心的好奇。 “我去给你们倒杯水吧,你们先在客厅里坐坐。”许爱梅道。 韩伊依点了点头,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目送那个女人进了厨房。 孙傀也在沙发上坐下,还有些不适应韩伊依的节奏。他以为能和不认识的人搭话套信息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进到屋里来了。 他紧张的情绪完全就暴露在了脸上,让韩伊依都顾不得去寻找血腥味儿的来源了,忙给他做心理建设,“别紧张,以后会习惯的,看来李枫没教你这点呢。总之,不能让那个人察觉出我们之前是在撒谎,不然说不定会以诈骗罪的名义被拷走呢。” 孙傀仅有的良心在对方酷似恐吓的安慰下隐隐作痛,他深呼吸了几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们具体想问些什么?还是说想进我哥的房间里看看?”许爱梅端着两杯温水走了出来,分别递到两人面前道。 韩伊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冷静道,“这些警察都已经查过了吧,我们倒是想问问其他的事。” 许爱梅紧张起来,视线下意识往某个方向瞟,她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捏着自己的衣摆道,“想问什么?” 韩伊依将杯子放下,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脆响,她交叉起手指搭在自己翘起的腿上,道,“我们想知道,这屋子里的血腥味儿是从哪里来的?” 她直奔主题,看起来或许不够谨慎,但对于面前这个不安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进攻方式。 果然,许爱梅一下就将紧张的情绪暴露于全身,她埋下头,咬了咬下嘴唇,双手还有些发颤。 孙傀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忍,但在这场类似审问的交谈中,他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只是个安静的旁观者罢了。 “女士,可以请你认真回答我这个问题吗?如果你选择沉默的话,那我可以认为你哥哥的死其实和你有关联吗?”韩伊依态度强硬,不容后退,一定要将对方的心理防线推毁才罢休,不然是得不到正确答案的。 “我怎么可能会害我哥!”许爱梅心底的防线很快就坚持不住倒塌下去,她情绪激动起来,眼角沁出了眼泪,“我哥虽然脾气不好,但父母离婚后,他独自带大了我,无论什么工作都尝试过,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许爱梅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嘴张了好几次又合上,直到孙傀给她递来了一包纸巾,她才接过纸巾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我高中的时候早恋,被他发现了,还闹到了学校,导致我被退学。因为这件事,我心里一直记恨他,也就没听他的劝,和那个男人跑了。” 她擤了擤鼻子,情绪上头的后果就是会让人不再顾忌周围的人以及周围的事,只想将心底所有压抑的东西全倒出来,连后果也不想去思考,“后来我怀孕了,那个男人却丢下我跑了,我回来找我哥,他将那个男人找出来揍了一顿,就开始攒钱要我去把胎打了。” 听到这儿,韩伊依已经明白了过来,她打断许爱梅的话问道,“你没去正规医院?” 许爱梅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两人,只能轻轻地点了下头,随后解释道,“家里没那么多钱,我哥便找了认识的人先交了一百,然后就又去赚钱了。我那天……我那天其实劝过她的,但他就是要开直播,谁知道……谁知道他就再也没回来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人。” 韩伊依没有再继续说话,等面前这个人冷静下来后,才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孙傀有种自己融入不进她们之间对话氛围的被排斥感,只好偏过头去,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视线在客厅内无处安放,看着看着,又看到徐安顺白色的身影停在一扇门前,并有种示意他将那扇门打开的意思。 他悄悄回头看了眼许爱梅,见屋子的主人此时正靠在韩伊依怀里哭泣,没注意到他的样子,就抬脚轻轻地走了过去,将那扇门打开。 门后,一个捧着血袋子的人与孙傀面面相觑,而徐安顺已经扑了上去,却在接近那个人的时候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扑到了墙上。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孙傀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他还是下意识启动了身体,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那个人拿下了。 那人也不挣扎,就这样乖乖地被他带出了房间,连同那个血袋子一起带了出去。 “这是?” 韩伊依早听到了响动,她已经安慰好了许爱梅,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许爱梅已经打开了心结,她抹了抹眼睛,冷静道,“他是来买胎盘的,我知道这不是正经买卖,但我堕完胎后已经没多少钱了,只能将我的胎盘卖出去了。” “听……听到了吧,是她找的我,可不是我找上的她,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那个人从孙傀手里挣扎出来,这也是刚才他很配合孙傀的原因。 韩伊依也拿这种情况没有办法,又不能叫警察,不然说不定还真把自己送进去了,孙傀就更不必说了。 “还请你们不要报警。”许爱梅也请求道。 韩伊依态度软了下来,对许爱梅道,“既然是你的意愿,我们也不好插手,孙傀,让那个人离开吧。” “……”有种憋屈感涌上心头,但又不得不放过那个人。而目送那人离开后,韩伊依又同许爱梅聊了几句,确认得不到多余的信息后,就带上孙傀走了。 “关于你哥的事,我们会尽力而为的,你现在养好自己的身子就好,一有消息我们就立马联系你。”离开前,韩伊依还和许爱梅交换了号码。 许爱梅已经彻底放下了戒备,欣然答应交换号码的事,并笑着送走了两人。 混在人群中沿路走了两分钟,韩伊依忽然又将孙傀拉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找了个监控死角,道,“我刚才在那个买胎盘的人身上做了标记,那个血袋子里不止有胎盘,还有堕胎后留下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买卖,你明天有课吗?如果有课我们就先不管那个人了,直接去鬼楼解决‘故事集’上发布的内容,如果没课,我们现在就跟上去,那个人移动的速度很慢,应该不是在车上。” 孙傀倒是没想到韩伊依还留有一手,他想了想,回道,“明天上午第二节有课……我可以请病假。” 韩伊依点了点头,“好,我们走吧。” 孙傀努力跟上对方,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在许爱梅家时一个奇怪的细节———如果那个人看不到灵的话,那徐安顺为什么一开始会扑上去呢? 徐安顺绝对不会是什么莽撞的人,至少他印象里的徐安顺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个人能看到灵,和他一样是圈子里的人,只是借助了什么东西才避开了与灵的触碰,导致了徐安顺行动的失败。 “需要我放慢速度吗?”韩伊依回头看他一眼,问道。 为了避开人群,她都是挑人少的路或者狭窄的巷子跑,这也就加快了体力的消耗,对于孙傀来讲,应该会是不小的挑战。 孙傀摇了摇头,回道,“没事,跟丢了就不好了。” “嗯。”韩伊依回过头去,保持着原本的速度继续带路。 第40章 意外收获 “货都带来了吗?” 某间废弃的工厂内,戴着一顶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怀中抱着一个血色的袋子,神情小心翼翼地回道,“带来了,一个月25天,三胞胎。” “好,这是十二万,没人跟着吧?”对面一共有三个人,为首的是个模样年轻的女人,其他两个则一副打手作派。 “我都是挑没什么监控的路来的,也没有打车,没留下痕迹。”一大笔钱近在咫尺,中年男人咽了口唾沫,手不自觉靠近。 “等会儿,还得验货。放心,只要不是滥竽充数,钱少不了你的。”那个女人将装钱的箱子拿远了些,示意两个手下开始验货。 血袋子被打开,其中一个男人将手指伸进去沾了些血出来放进嘴里,等待几秒后就朝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却道,“少了些东西。” 女人微垂眸子,视线在那个血袋子上停留了三秒,然后就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抱歉,看来货不对板,只能付你八万了。” 钱一下减少了四万,那个中年男人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八万也行,八万挺好的,下次还有这种生意再找我就行。” 要知道,一个人类的胎盘只用花一百元左右就能买到,而卖给面前这伙人,却能得到好几万,所以别说是少四万了,就算少个十万都行。 “呵。”女人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将八万块钱递给他后,就示意他可以走了。 看着到手的钱,中年男人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他连忙朝那个女人鞠了一躬,就提着箱子往工厂外离开。 然而“哐”的一声,工厂门口堆着的铁桶却都被外力所推倒,拦住了中年男人离开的路,也将工厂的大门给堵住了。 在场的四人都是能看清发生了什么的,分明是个男人的灵在作祟,而那个中年男人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作祟的灵是谁,正是在卖家住房里遇到的那个。 “你不是说没留下痕迹吗?”交易现场被发现,女人有些恼怒地质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哪儿出错了。”中年男人慌了,他怕到手的钱被拿回去,情急下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试图通过废弃工厂复杂的地形躲藏自己。 “你!”女人被气得不轻,只好派一个手下去将那个男人追回,自己则和另一个手下留在原地对付突然闯入的存在。 徐安顺没有在门口多停留,他也追着那个中年男人去了,而那个女人也没有管,她清楚自己要对付的是另外的存在。 工厂外,韩伊依带着孙傀藏在一堆木板后,透过一面特殊的镜子看清了工厂内部的情况后,就对孙傀道,“你留在这里守着,要是有人靠近就给我发条短信过来。等我处理好这件事后,再叫你进来。” “好。”孙傀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留下来替人把守也挺不错的,就目送韩伊依往工厂内走去了。 韩伊依将挡在门口的铁桶移开了些,慢悠悠走了进去,她完全就不担心自己会被袭击,毕竟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是圈子里的人,而只要是账号拥有者,比起杀人就更擅长驱鬼一些,所以在与人类起冲突时,用对话解决才是上上策。 那个女人是做交易的生意人,看她愿意拿钱做交易而不是用圈子的手段骗人这点,就知道会是个好说话并且还留有底线的聪明人了。 “大家都是同行,没必要插手彼此的事业吧?我又没做杀人的事,不如今天就当互相没看到好了。”周素玉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套,对出现在门口的“熟人”道。 韩伊依扬了扬唇,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停在离门口三步远的地方道,“按理说我确实不该插手你们的事,但我朋友的朋友却是个热心肠,我正在帮我朋友带他,也要教他一些关于这个圈子的规矩不是吗?” “行了吧程仙儿,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估计又是和任务相关的事吧,你要扮演一个正面角色我管不着,但你坏我的买卖就太不厚道了吧,我们与你们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周素玉其实也只是听她爷爷讲过这个女人几次,论在现实中见面还是第一次,所以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拦下对方,只能先让自己自己显得较为弱势,好借机捞点儿“好处”。 “不不不,我现在叫韩伊依,韩伊依的为人关程仙儿什么事?所以,不如我们都敞亮点儿,你陪我演场戏,稳固我的人设,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韩伊依提议道。 周素玉咬了咬右手拇指,看了眼那个血袋子,又看了眼面前的程仙儿,心里万分纠结,也只能选择更为保险的处理方式,向对方妥协道,“好,怎么演?你说。” 韩伊依满意地笑了笑,遂抬起手朝她勾了勾,示意她过去。 周素玉面露犹豫,但还是咬咬牙过去了。 工厂其他角落,中年男人抱着装钱的箱子四处乱窜,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人一鬼。但所幸的是撵他的人身上没有带枪,而追他的鬼也没有要置他死地的样子,于是他的举动就更大胆了些,专往障碍物多的地方跑,也时不时用捡到的废弃物向身后抛。 但饶是如此,怀里的那个钱箱子也是个不小的累赘,大大消耗了他的体力,让他好几次都差点儿被逮到。 就在他快要放弃挣扎打算不要这八万块钱的时候,一扇破开的窗户宛如救世主般降临在他的视野内。 他回头看了眼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男人,踩着木板和其他堆砌物爬上了那扇窗,将那些堆砌物用脚弄倒后,就纵身一跃,离开了废弃工厂。 顺利甩掉身后的人,中年男人一时松懈,他抱着装钱的箱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个突然闯进他视野的年轻人却将他吓得不轻。 那个年轻人生得极好看,都让人惋惜他为何会死得那般年轻了,但长相是一回事,有没有威胁却是另一回事了。 中年男人猛地就往后挪了好几步,并将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一块骷髅形状的石头握在手里,这块石头可以让自己免受恶鬼的袭击,他已经用它躲开过一次攻击了,这次肯定也没问题的。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那块石头只能用一次,也就是说只能躲开一次来自死去之人的触碰,而现在效果消失,也就是块普通的石头罢了。 “你……你放开,这八万我不要了,别杀我,我还有个女儿要养,饶我一次,我以后都不做这种事了。”中年男人开始在徐安顺手里挣扎,但徐安顺却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拖着他往孙傀藏着的地方而去。 孙傀还在无聊地盯梢,老远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求饶声,他不明所以地探出脑袋,就见一个人被扔到了他面前,而徐安顺还扯着那人的衣领示意给他看。 “?”孙傀一时没有反应,那个中年男人却已经挣脱开徐安顺的手,爬到孙傀脚边开始替自己求情,“这位爷,这位大哥,我就是个跑腿的,工厂里面的人跟我没太大关系的,你抓了我也威胁不到他们,我不知道你们是敌对关系,就饶了我吧。” 孙傀被他的话给绕了进去,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脑补了些什么,居然会表现得如此害怕。 而见孙傀没反应,,中年男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表现不够令人满意,又连忙将那个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两万,然后把剩下六万都推到了孙傀面前,“这是他们给我的八万,这六万就当孝敬给大哥你的了,不,八万,这八万全都给你,别杀我,我还得赚钱养家,我要是死了,我唯一的女儿就没人照顾了,这位大哥,要不以后我替你卖命,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唯你马首是瞻,无论什么活我都会尽量办到的……” 在事情发展到更为混乱之前,孙傀连忙阻止了男人继续向下脑补,走过去将他扶起,并努力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人畜无害道,“既然你和里面的人没关系,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不过,你能告诉我里面的人是谁,而你们之前做了什么吗?” 孙傀的话听在男人耳里却是另一种意思,这是在威胁他要是不好好将之前的事说出来就要把他弄死的意思啊! 而孙傀脸上的笑也是笑里藏刀,如果他仅仅就因为那抹笑而放松警惕,那他连怎么死的可能就不知道了啊! 不愧是身在高位多年的人,尽管如此年轻,心机就到了这般田地。 男人已经认定了在这次交易中,背后操盘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了。原来对方早就在卖主家里的时候就盯上他了,不然也不会靠着他找到这里了。 不,不对,对方肯定在更早之前就盯上他了,不然怎么会挑今天这个时候找上他,要知道,他为了完成这笔生意,可是往那个卖主家里跑过三趟,而只有今天这趟对方找上了门,这说明什么,说明面前这人城府深啊! 中年男人心里越想越怕,脸上都渗出冷汗来了,他抬手擦了擦,在孙傀将他放开后,他才哆嗦着将这几天的事全抖了出来。 “是他们先找上我的,而且应该还不止找了我一个人。他们在做的生意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给我的任务是让我去找那些愿意堕胎的女人,让她们去指定的地点堕胎。而等她们堕胎完后,又让我去回收那些胚胎。”中年男人说到这儿自己都觉得事有蹊跷,但又不好妄加猜测,只好继续往下道,“我盯上的就是那个叫许爱梅的女人了,她哥哥也同意她堕胎,而且也是他们先找上的我。事情一直都挺顺利的,我得到那袋子婴儿胚胎和胎盘后,就来到这儿把东西给他们了,卖了八万,剩下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孙傀听得也是半懂不懂,他想了想,反正韩伊依已经去处理这件事了,那他不管是了解还是不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貌似也没那么重要,于是他决定换个轻松点儿的话题,“你叫什么名字?你之前说你有个女儿来着,以后就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吧。” 来了,对方已经开始打探他的身份了,而且还用他女儿来威胁他,他这辈子已经彻底栽在这个人手里了,如果不好好回答的话,那他和他女儿肯定都难逃一死,“小的叫刘显,显示的显,两个月前刚满58,是外省来的,目前住在山庆市,我女儿……我女儿只有五岁,是老来得女,我妻子没扛过死在手术台上了,我就剩这唯一的女儿了,大哥你把我收了,我以后一定会对组织尽心尽力,绝不叛出组织。” 孙傀不明白为什么话风又偏到了奇怪的方向,但还不等他解释,刘显就又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黑色手机,点开用户界面给孙傀看。 只有五个点变成了红色,而且他还看到了对方的用户昵称,这下他想不管男人的事都不行了。 “……”孙傀求助地看向徐安顺,但徐安顺比他还懵,他只是因为之前在孙傀面前丢了脸,想重新证明自己才抓来的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刘显却还在展示自己的忠心,他道,“小的以前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黑客,收集情报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留小的一命比除掉我更划算,毕竟处理尸体也挺麻烦的不是吗?” “……”原来对方才是个有能力的大佬,孙傀已经想到要是他不顺着刘显的话说下去,明天早上的新闻就会出现他的家庭背景信息之类的画面了。 “咳咳,我……我知道了。既然,既然你这么努力地推销自己,那组……组织就收下你了。”有种回到中二时期的感觉,孙傀忍不住脸一红,都不敢直视面前的刘显。 相比于他的羞耻,刘显却是松了口气,暗道自己是保住了一条小命,接着又掏出自己日常使用的手机,加上了孙傀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事尽管安排小的,无论是做卧底还是去拼命,小的一定尽量办到。” 孙傀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好像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按上了一个厉害的形象,这让他有些惶恐,可又不得不顺着对方的脑补演下去。 “咳,既然联络方式也有了,你就先行离开吧。”孙傀道,他想他或许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好好调整一下思路。 “好的,小的这就离开。”刘显十分恭敬地弯腰道,随后又看向地上的那笔钱,“那个,这八万块钱……不用说!小的明白,我就拿一万,剩下的就上交组织。” 接着完全不给孙傀说话的机会,抓上一万块钱就跑了,徒留孙傀和徐安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 …… 回到属于自己的房子,刘显整理了一下着装,接着露出微笑打开了客厅的门,迎接朝他跑来的女儿。 “爸爸!”扎着辫子的刘兰兰扑进了她爸爸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拥抱道。 “哎我的宝贝女儿,有没有想爸爸啊?”刘显将女儿抱了起来,一边脱鞋,一边道,“今天爸爸搞到了一万,等兰兰生日的时候,可以带你去游乐园玩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游乐园!想去!”刘兰兰高兴地欢呼了起来。 “好,到时候一定去。”刘显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又将刘兰兰放下,道,“爸爸要先忙一件事,兰兰就自己在客厅玩,晚上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好!”刘兰兰举起自己的双手,又冲到沙发上玩了起来。 刘显笑了笑,然后就进入自己的房间,来到了一台电脑前。 孙傀。 他开始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所有信息,比起在圈子的做法,他还是要更适应普通人的做法。 然而他搜出来的信息却十分普通,对方只是一个在绵岩大学念书的大三生,北奇市人,今年20岁。 但这只是对方在日常生活中的身份,圈子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他抬手敲了敲桌面,一个u盘凭空出现,他将那个u盘插进电脑接口,然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搜索。 只是他刚输入一个名字,电脑屏幕就陷入了卡住的状态,一枚白色的铜钱顺着桌腿滚了上来,慢慢滚到了他面前,并在键盘上跳了起来。 “不-要-留-有-多-余-的-好-奇” 打完这串字,那枚铜钱就顺着桌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滚了下去,消失了踪影。 这下刘显是彻底确信了,自己这是搭上了一条不得了的贼船啊! 而风险往往与丰厚的报酬挂钩,他心里担心的同时,刘显也暗自庆幸自己的脑补没错。他关上电脑,往后靠上椅背,长长地松了口气,接着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终于———终于有一个固定的工作了。 第41章 演戏 废弃工厂,刘显离开后不久,一个人就被从工厂里面扔了出来,孙傀还没来得及掩藏自己的身体,就看到从工厂里面走出的韩伊依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并点了下头。 “你们……你们别太过分,圈子里可没那么多不成文的规矩,我们做生意又没妨碍到你们的事,凭什么捣乱!” 被扔出来的是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被摔得不轻,到现在都没能从地上爬起。而他旁边正站着一个身披黑色外套的女人,此刻正怒气冲冲地和韩伊依对峙,想来她就是和刘显做交易的主要人物了。 韩伊依没有搭理那个女人的话,而是提起捏在她手里的那个血袋子道,“如果只是普通的生意我当然也就不会管了,但这袋子里装的可不止是胎盘,还有不足两月并未成型的婴儿胚胎。大家都是在圈子里混的,你可别告诉我这些胚胎你只是想拿来当收藏用的。” 周素玉搭在手臂上的手一紧,咬了咬牙,面露不喜,“就算是收藏用的又如何?这你也要管吗?” 韩伊依“呵”了一声,将手中的袋子晃了晃,摇了摇头,“我倒是听说,如果用婴儿胚胎做成饺子吃下去,有让人永葆青春的效果,即使真实年龄是九十岁,看起来也会是十九岁的样子,你这么年轻,该不会也是借助这袋子里的东西达成的吧?” 周素玉恨恨地将指甲嵌进了肉里,手臂上顿时便出现血迹,她眼里的愤怒已经不像演出来的,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陪韩伊依继续演下去,“那不过是谣言罢了,你该不会也相信了吧?那些脑子不正常的人总是会编纂出一些不合事实的假话来迷惑那些无知的人,所以才会有封建迷信的说法啊。” 韩伊依偏了偏头,显然没有全信她的话,而是把孙傀叫了出来。 孙傀已经在一旁观察许久了,通过两人的对话也了解了一部分情况,见韩伊依让他过去,他也就不再继续躲在后方,而是绕过那两个人站到了韩伊依旁边。 韩伊依警告地瞥了眼周素玉,将血袋子交到了孙傀手里,道,“你也听见了,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拿这里面的东西做什么,你打算怎么做?” 孙傀双手合拢将血袋子捧在手里,勉强能看到泡在血水里的一些东西,他一想到此刻在他手里的还代表着生命,他就觉得喉头一紧。 沉默了几秒后,他看向面前不知姓名的两个人,表情十分不好看地问道,“怀孕28周算一条生命,那人身上的灵也是被怀上28周后才有的吗?” 周素玉表情松动了几分,她在看到孙傀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人体质的特殊,只是没想到对方还没有被程仙儿带坏,便忍不住暗松了口气,回道,“不是,怀上的瞬间就已经有灵的存在了。虽然生物学上是一种说法,但圈子里却是另一种说法,还是有人相信轮回的。” 孙傀捧着血袋子的手一顿,语气突然冷了下来,“那这些孩子的灵呢?” 关于面前这个女人的说法,他并不知晓其中的真实性,但他和李枫去过医院,也在电梯里看过那荒诞的场景,所以他愿意接受女人的说法,但这也正是他生气的点。如果怀上的瞬间就已经有灵形成了,那为什么这里却只有这个血袋子装着的东西,那些灵呢?难道还留在那个它们被取出来的地方吗?那也太残酷了吧。 周素玉低下了头,没有回复,在韩伊依的剧本里,她不需要给出回答。 对方的沉默已经代表了许多,孙傀还是第一次亲身接触这么黑暗的事情,感觉手里的重量都变大了几倍,同时反胃感也涌了上来。 韩伊依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方关切的眼神让他好受了些,孙傀呼出口气,看向手中的血袋子,心里犯难。 这是许爱梅自己的决定,他又不能再把这袋子东西送回去,不然不就搞得跟恶心人似的了吗?可交给面前这伙人也是绝对不行的,于是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凑到韩伊依耳边小声道,“我想把这个袋子埋在这里,你能让这些人先走吗?” 韩伊依表示赞同,她欣赏地看了孙傀几眼,接着就毫不客气地对周素玉道,“你们可以走了,以后也别做这种缺德的事了。” 周素玉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受到的委屈和误解认下,看了眼孙傀,不做声地离开了。 等到那两个人走后,孙傀在工厂周围转了转,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用断裂的木板挖了个相对较深的坑,将血袋子放了进去,“这样做会不会显得既幼稚又让人无语?明明是和自己无关的事,却还要插手,装作自己是个好人的样子。” 韩伊依在一旁看着他,见他一脸认真地做这些事,回道,“怎么会?什么时候做好事反倒变成了丢脸且幼稚的事了?只是那些不敢伸张正义的人看不惯那些敢站出来的人,而为了让自己不显得无用才发表的错误见解,你只要做自己不就好了。而且,要不是我把你带过来,你也不会掺和进来不是吗?” 孙傀将土拍平,抬头望向韩伊依,笑道,“有时候会觉得你和李枫很像呢,就是,会鼓励我这点,还有那些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 韩伊依一愣,随即打了个哈哈,“可能因为我和她认识很久了吧,性格什么的就忍不住互相模仿了。” 孙傀拍了拍手上的泥,站起来道,“那也能模仿的吗?” 韩伊依见他没有察觉的样子,连忙接话道,“你和跟在你身后那位不会这样吗?我可听李枫讲过你们的事。” 顺利转移了话题,韩伊依便带着孙傀离开了这里。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可以去鬼楼了。正是因为李枫已经和孙傀相处过一段时间,她才会按照李枫的性格调整自己的人设,让孙傀放下戒备。 毕竟对方和自己相处不久,李枫也没有和他们一起来,“韩伊依”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是由程仙儿说了算。 两人很快就从废弃工厂离开,天色也逐渐接近黄昏,不过夜晚也更适合与那些恶灵接触,所以韩伊依就先带着孙傀去吃晚饭了。 “晚饭就让我来请你吧,毕竟因为我把你带来这里的原因,你明天还得缺席上午的课不是吗?”韩伊依道。 孙傀打算回绝,但他拗不过对方,就只好先答应下来,“以后有机会我会请回来的。” “哈哈,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韩伊依道。 …… 黄昏终于降临了山庆市,夕阳的光辉也让这座废弃工厂更为萧条。一袭黑衣的男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在与对方聊了几句后,就挂断手机耐心等待起来。 他是一开始被派去追回八万块钱的人,在跟丢了那个中年男人后,就又收到了原地待命的指令。所以他一直等到废弃工厂没人的时候才联系了给他下令的那个人,接下来就只要再将那个血袋子刨出来就好了。 “动手吧。” 周素玉带着另一个手下折返,命令他们将东西找回来。 孙傀挖坑的地方也并不难找,没一会儿那个血袋子就又回到了周素玉手里,只是变脏了些。 “啧。”看着血袋子上沾染的泥污,周素玉用外套袖子小心擦干净,就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辆车就停在废弃工厂外,周素玉上了车,司机很快上路,经过几个红绿灯并转过几个弯后,那辆车在一条巷子口停下了。 “小姐。”戴着口罩,全身被裹了大半的男人不合时宜地举着一把伞站在夕阳下恭敬道。 周素玉捧着血袋子走过去,示意其他人先行离开,才和那个男人一起进了巷子。 推开面前的铁门,周素玉抿了抿唇,心里的委屈重新升上来,她眼圈发红,脚步飞快地就朝一个房间走去,想在自家爷爷面前好好哭诉一番自己今天的经历。 然而打开那个房间的门后,里面却不止他爷爷一个人,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不对,如果算上那两个纸人的话,就是三个不速之客了。 “谢雨堂?你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找麻烦的吗?”周素玉眼眶里的泪水已经不争气地流下来了,但她好面子,又偏过头去迅速擦了个干净,眼神恶狠狠地看向那个脸上贴着黄符的男人。 谢雨堂朝她拱了拱手,语气温和地回道,“在下只是来找周老商量一些事的,并没有找麻烦的意思。不过看周小姐的样子,貌似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周素玉吸了下鼻子,扭过头去,同时语气不好道,“不用你管。” 谢雨堂又面向周老,鞠了一躬,道,“那这件事就麻烦周老了,日后在下会带上相应的谢礼再登门拜访的。” 周常笑着摸了摸下巴,回道,“那就日后再见吧。” 穿黄袍的男人扬了扬嘴角,带着自己的两个纸人离开了房间。 “爷爷。”等到身后的门关上后,周素玉就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了,捧着血袋子语气撒娇地走了过去,“您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我遇到程仙儿了,她还威胁我演戏,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但她居然给我扣上‘坏人’的帽子,您孙女都被人误会成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存在了。” 周常先从周素玉手里接过了那个血袋子,然后才不走心地安慰了几句,“是吗?毕竟程仙儿是个不好惹的存在,你活着就好,把东西带回来了也好,先下去吧。” 周素玉瘪了瘪嘴,她又过去拉着她爷爷的手晃了几下,道,“我不管,您孙女受了委屈,如果不补偿点儿好处的话,我就跟我妈打小报告,说您不关爱我这个孙女。” 周常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从他儿子入赘了李家后,他的寿命就跟着减少了好几年,沦落到现在还得看自己儿媳妇的脸色的地步了。而面前这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孙女,倒更像是李家用来折磨他的存在了。 想到这些,他又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来打发了周素玉,“这里面的小鬼都是一年前收的,还没认主,你好好待它们。” 顺利拿到了好处,周素玉立马就不再缠着她爷爷了,拢了拢肩上的外套,心情颇好地道,“那我就不打扰爷爷您了,您继续忙。” 房间的门再次传来关上的声响,周常叹出口气,凭空取出了一个瓶子,将它放到了那个血袋子旁边,然而打开上面的塞子,并拢食指和无名指指引里面的灵从瓶子里出来。 三团蓝色的小火花跟随他的指尖在空中游荡,接着又慢慢附到了那个血袋子之上,将其完全包裹了起来。 “提供营养之物,世间残留之物,皆归灵身,皆随灵去。以后,这里就是你们新的起点,安住罢。” 被蓝色火焰包裹的血袋子没多久就被吞噬了干净,纠缠在一起的三团灵火又互相拉扯着分开,顺着他的指尖重新回到了瓶子里。 周常从衣服上取出一根针,扎破了食指,往瓶子里挤了三滴血后,才又将瓶口封上。 “唉。” 这声叹息过后,周常瘫坐在了椅子上,他闭上眼,一片黑暗中却又有无数灵火飘过,这些都是被抛弃的孩子,而他能做的,也只是给这些孩子一个能成长的地方罢了。 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不知过了多久,周常恢复过来,他起身收起瓶子,打开了房间的门。 “走吧,该去下一座城市了。”他对站在门口的戴着口罩的男人道。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跟着那个老人走了。 这个巷子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铁门消失后,对应的位置只剩下一面灰色的墙壁,矗立在墙壁之上的空调外机注视着一切变化,但也只是如此。 巷子暗下来后,谁又知道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 晚上9点11分,孙傀和韩伊依坐上了一辆车,司机开车很稳,放的车载音乐旋律舒缓,中途孙傀差点儿就睡了过去。 到地点后,韩伊依和孙傀平摊了车费,接着就往山庆鬼楼的方向而去。 同一时间,李枫才刚吃上晚饭。她精神还不是很好地动着手里的筷子,觉得吃进嘴里的饭简直无味。 昨晚,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医院三楼的灵驱除,顺利升到橙级后,原本看不到的灵也找了上来,追着她在医院里撵了好久。 要不是特殊的磁场空间让她和普通人互不干涉,都不敢想象会变成怎样混乱的场面。 勉强填了填肚子,觉得没那么饿后,李枫才离开饭店,往学校里赶去。 最近忙,室友周末都不怎么回寝,只有晚上的时间会回来应付一下查寝,所以她躺了一天也没人发觉。 回到寝室后,果然还只有一个室友在,她打了个招呼,拿上脸盆去洗漱了一番,接着就躺回了床上。 睡意已经淡了不少了,但她就是想在床上躺着,想到明天又有早八,她就一阵头疼。 翻了个身,之前在寝室里看到的那个灵还在,李枫就又爬起来把它解决了,这才在床上靠着玩起了手机。 「故事集(九小时前更新) 哥哥仍旧下落不明,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却安定了不少,可能是因为那个一直困扰我的事顺利解决了吧。 我又上网搜索了很多关于山庆市鬼楼的传说,没想到那里居然会有那么多可怕的事发生,希望我哥能顺利回来。」 如果一件事一直得不到解决,那么故事内容也会因为故事发布者的更新而更新。这个“故事”的报酬还挺丰厚,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去将这件事解决,反正还轮不到她就是了,毕竟级别不够,她说不定连鬼楼里的灵都看不到。 李枫又点开日常用的手机,刷起了视频。 第42章 命运 山庆市鬼楼,还未上山,孙傀心里就隐隐有毛骨悚然之感,似是能透过那层层黑幕与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对上视线,但又不知道那股视线是否只是对方随意抛出的诱饵,除了不安,就只剩下对未知的兴奋了。 “还以为你会表现得更害怕来着,也不知是无知还是胆大了。”韩伊依在前方带头,打破四周的寂静道。 因为手电筒的光只会引来没必要的关注,所以两人之间便由一根黑色的线联系着,既方便了孙傀跟上她的脚步,也不用担心走散或调包的情况发生了。 孙傀现在才刚适应黑暗没多久,还不能完全看清周围的环境,听到韩伊依的声音,出于礼貌,他也张口接过了对方的话,“小时候无知,做过更胆大的事来着,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没开启阴阳眼,估计都不一定能活这么大了。” 韩伊依发出了一声笑,脚步放慢,稍微歇了歇,又聊起了一些日常中的话题,“你现在是大三生了吧?有想好毕业后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吗?还是说,你就想待在圈子里靠完成‘故事集’来赚钱?不过这条路也挺好走的,就是容易丢命。” 孙傀还真没认真想过,此刻被问到,反倒一时无法给出回复,“我……还没想好。” 韩伊依这一刻才体会到了逢年过节时那些亲戚的快乐,赶忙“教育”起来,“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是该提前想一想了,李枫倒是跟我提过她长大后想当个摄影师,拍遍全世界的风景,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弄台能在圈子里使用的单反,把那些常人无法看到的画面也拍下来。” 说着说着,她又猛地“啊”了一声,声音激动道,“我知道该买什么礼物给她了,到时候她肯定会比我还激动的。既然你还没想好毕业后要做什么,那不如先想想该送李枫什么礼物吧。虽然这么说有点儿不好,但这是她失去哥哥后经历的第一个生日,我们总得把她哥哥那份也补上去吧。” 孙傀脑中出现有关李桦学长的画面来,在他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李桦学长是最关照他的那个了,想到对方曾经帮过自己那么多,他也对李枫的生日更上心了,“我会尽量挑个能让她开心的礼物的。” 韩伊依忍不住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领路道,“但肯定还是我的礼物更让她满意,在这点上我可是不会让步的。” 孙傀“嗯”了一声,没有反驳,安静地跟上。 上山路一旦静下来,周围的响动就再也藏不住了,孙傀还看到林中有鬼火飘过。虽然已经有人证实了“鬼火”是人骨中磷化氢因燃点低自燃形成的,但孙傀可以肯定他看到的鬼火不是现实中会产生的化学现象,而是只有圈子里的人才能看到的存在———因为那些鬼火还有着人的五官。 韩伊依自然也看到了,她微微蹙眉,扯了扯手中的黑线,提醒孙傀道,“不要注视太久,虽然你现在只有赤级的实力,但如果注视久了,还是会被鬼火夺智,最后连身体也被夺去。 孙傀闻言,连忙就移开了视线,但又耐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可以详细说说吗?” 韩伊依保持着注视前方的姿势,道,“你知道人身上有三盏灯吗?头上一盏,肩上两盏,而这三盏灯也代表了有三团火。那些四处游荡的灵火最喜欢的就是偷吃人类身上那三盏灯的火了,所以以前不是有这种传说吗?夜晚久不归家的孩童无意间看到了蓝色的鬼火,回去后就会变得像失了了魂魄一般,麻木失智。” “原来是这样吗?”孙傀又积累了一条新知识,感觉还挺激动的。 他的情绪通过那根黑线传达给了韩伊依,后者忍不住笑了笑,又补充说明了几句,“其实,即使是没有阴阳眼的人类,也会因为磁场的原因看到真实的鬼火,不过,只要不注视太久,那些灵火也偷吃不了他们身上的那三盏灯就是了。” 孙傀点了点头,却是忍不住好奇又回头偷看了一眼,而那几团蓝色的灵火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好像也燃烧得更激烈了些。他又赶忙收回视线,心虚地低下了头,不再作死。 又走了一段后,手中绷紧的黑线突然一松,孙傀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就见走在前方的韩伊依停了下来,并且还往后退了一步。 在他的视角内,前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挡路,所以他并不理解韩伊依此刻的举动,而在韩伊依的视角下,她的前方却有一个吊死鬼拦路,不让她过去。 “前方……危险……生人……勿入……” 因为是吊死鬼,所以说起话来也十分艰难。韩伊依偏头看了眼孙傀,又在脑中想了想,这才不得不改变一开始的计划,将孙傀拉到一旁,把黑线的另一端也递给了他。 “级别越高,看到的鬼也就越多,不然这个圈子也不会有人成长起来。你现在还是赤级,那鬼楼里的鬼反而奈何不了你,这就是我一开始带你来的目的。” 孙傀也不是什么很蠢的人,稍微一点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遂对韩伊依道,“我先到鬼楼去等你吗?还是先找人?” 韩伊依将想好的更多的解释吞下,道,“找人,毕竟‘故事发布者’是希望她哥哥回去。” 孙傀目光坚定地点了点,他将黑线缠在了手上,韩伊依又道,“这根黑线必要时候说不定能保你一命,你先拿着,等我解决完面前的恶灵,就过去找你。” “好。”孙傀还不清楚这根黑线其他的作用,不过对方让他拿着,肯定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他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停在了那个吊死鬼下方,又回过头不放心地问了句,“那个故事发布者的哥哥,还活着吗?” 韩伊依神色一暗,摸了下耳垂,回道,“不确定。” 见对方没有给出肯定回答,孙傀反而松了口气,这比欺骗要好许多了,而且,“不确定”的意思就是有一半的机率还活着,他最后看了眼韩伊依,就转身往鬼楼的方向去了。 一路来到鬼楼,除了还跟在他身后的那几团鬼火,孙傀确实没看到其他灵的影子。 毕竟有关“鬼楼”的传说已经存在许久了,这里住着的灵肯定也不会容许其他的灵来侵扰此地,而他区区一个赤级,估计也不会被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不知道他的体质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了。 没有手电筒,视线受阻,孙傀小心将桃木小刀握在手里,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之前通过一个探灵直播了解过鬼楼,他对这里的地形也就有点儿印象,现在想来,当初他看的那场直播说不定就是故事发布者的哥哥开的了。 进入鬼楼,二楼的地板缺失,抬头便是一片夜空,孙傀摸索着往里走,脚下时不时就被藤蔓绊一下。而在他无法注意的角落里,这些藤蔓也非静物,而是缠绕着残破的墙壁步步紧逼着孙傀,仿佛一个不断缩小的绿网正待猎物自己走进去。 “!” 一块砖导致孙傀重心不稳,脚踩进了被刨开的坑里,身子则往前重重摔去。危险关头,徐安顺伸出胳膊拦在了他倒下去的路线上,从而避免了他的脸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人果然还是不适合在夜间行动,特别是在还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孙傀重新站稳,他克制住想掏出手机照亮四周的欲望,低下身往地上摸去,绿色的藤蔓完全占领了这里,他的指尖拂过叶面,很快就寻到了那个害他摔倒的砖头。 孙傀将砖捡起来,隐约感到手指一阵刺痛,他也没怎么在意,举着砖又继续往前走去,只是这次他要更小心一些,避免意外再次发生。 或许是他行进的速度实在太慢,又或许他其实只是在原地打转,乖乖待在一旁的徐安顺终于看不下去,握上他的手腕就将他往某个方向带。 孙傀仔细感受了一下握住他手腕的力道,确认确实是徐安顺而不是某个他不认识的恶灵后,才放心地任由对方拉着他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也没五分钟的样子吧,徐安顺就停了下来,拉着他蹲下,又带着他的手往地上摸。 周围的黑暗实在有些不正常了,孙傀能感觉到这更像是失去视觉后的体验,只是徐安顺到现在也没有要和他对话的样子,他也只能接受这股黑暗,然后等待徐安顺帮他解决黑暗。 手里的砖被放下,孙傀将一面镜子拿到了手里,冰凉的镜面,让孙傀又想起了那场直播,当时直播的镜头在对准鬼楼里的一面镜子时,他就已经有种被盯上的感觉了。 只是后来一直没管,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自然也就慢慢消失了。现在想来,说不定那时起,他早晚就有会来这里的一天了,就算韩伊依没邀请他,他也会有此一劫。 这种猜测出来真相的感觉很奇妙,有种自己的命运一直在被牵着走的无力感。 孙傀脑中想了许多,直到徐安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从那些杂乱的想法中回过神来。 “我没事。”孙傀道,随即从地上站起,用手研究起这面镜子来。 缠在他手上的黑线悄悄立起了头,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吸入了镜中,孙傀还未察觉,徐安顺却是已经目睹了一切,不过他没有制止,而是跟着孙傀一起被黑线带入其中,来到了一个奇怪的领域。 眼前顿时明亮,孙傀还花了些时间来适应,这里的环境和鬼楼一模一样,但却少了些生气,多了些死气。 这种环境的突变让他内心紧张起来,孙傀看向一旁的徐安顺,又握紧手中的刀,在鬼楼里继续寻找起失踪的人。 …… …… 祥羊村,这座被水淹没的村子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气,经不起折腾的老房子早就被河水吞噬了个干净,而稍微坚固点儿的房子此刻也在大水中摇摇欲坠。 举着手电的村民站在山上不安地看着,他们有幸逃过一劫,但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小孩却是永远在大水中失去了踪影。 “是你,这场祸事肯定就是你带来的!我早就说了把他赶出村子,一个爹妈不要的孩子,还回来干吗?” 年龄接近九十的一位老妇人指着幸存人群中的一个年轻男人大喊道,她的财产都被大水吞没,家人虽然安全地待在城里,可她还是失去了很多,在她眼里,这场大水就跟当年的火灾一样来得突然,来得离奇,而事件的引起者,肯定就是这个徐翠霞的孙子。 “……”肖闲浑身还是湿透的状态,大水来之前,他还和王婆在院子里吃饭,聊着关于学校里的趣事。 首先察觉到异样的是拴在王婆院子里的那条小黑狗,但当时两人都以为是那条狗在表示对肖闲的不欢迎,就没有多管,结果水扑进来的时候,两人一下就被掀翻,浑身也裹进河水里。 “行了!天灾人祸,这都是命,怎么能怪到一个孩子身上!与其在这里吵,还不如安静等救援。”套着围裙的男人控制不住脾气地吼了出来,他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随后望向山下被水淹没的村子,道,“肯定还有活着的人,我要下去把他们都捞上来,等救援是等不到了,你们谁敢去的就跟我走,不敢去的就老实在山上待着。” 肖闲捏着手里的簪子,他想跟那些人一起去,却发现双腿还没有摆脱发软的状态,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他将头埋进臂弯,泪水全混在了身上,下唇也咬出了血来,他从来没觉得死亡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又是离他如此近的一件事。 同时,莫须有的自责情绪也在他内心逐渐膨胀,让他的心情更沉重了几分。是不是他昨天不来,是不是他没有把车票订在明天,就不会发生水灾了。 “别多想,活了好几年的人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你的存在就一夜全死了呢?那些人都是在乱说,别听,别理。”当初卖他纸钱的女人蹲在他面前安慰道,虽然身上狼狈,但眼里却闪着光。 肖闲吸了吸鼻子,紧绷起来的肩膀放松了些,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声音还有些发颤道,“他们会没事吗?” 中年女人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背,鼓励道,“肯定没事的。等天亮了,希望就来了。” 明亮的月光下,祥羊村的命运迎来了转折,以及一个名叫“肖闲”的男人。 第43章 想做之事 蓝色的鬼火游荡于身后,虽然已经适应了四周的环境,但光有月光还是无法看清鬼楼的全部面貌。 孙傀已经在这儿转了十多分钟了,但他既没有等来韩伊依,也没有看到除他以外的其他活人,甚至就连死人也没出现。 他有些泄气,随便就找了个墙角蹲下,希望能吸引到来自恶灵的注意。 刺痛感还游走在指尖,他将食指凑近,拇指轻轻一按,少许血液就自伤口处沁出。想来应是去捡那块砖的时候弄出的伤口,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被病菌感染的风险,他苦恼地盯着,突然就察觉到了来自脑袋上方的重量。 “!” 孙傀猛地抬头,后脑勺都磕到了身后的墙上,但头顶却只有一片片藤蔓的叶子朝他招手,似乎是在向他解释那不过是来自大自然的一个玩笑。 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但他才松了一口气,就察觉到了另一处不对的地方。 “徐安顺?” 他的童年玩伴似乎失去了踪迹,而他现在才发现对方的消失,孙傀又喊了一声,却仍旧没有收到回应,难道是找到了什么线索?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不对,他记得,不止一个人在他面前提过,徐安顺是很厉害的存在,那他看不到的恶灵徐安顺难道也会跟着看不到吗?答案肯定是否定,那徐安顺现在岂不是有危险。 这个认知让他内心一慌,导致的结果就是起得过猛,脚一时没稳住便往前方扑了去,但就在他快倒下的时候,一条手臂又恰到好处地接住了他,给足了他安全感。 孙傀好险没喊出声来,下意识地也将那条手臂当成了是徐安顺伸出的援手,所以当他在月光下看清那个陌生的面孔时,他内心顿时就警铃大作。 “你……你是谁?” 那是个被割去舌头的男人,而动手割他的人也将他的嘴划得不成原样,近距离这么一看还蛮吓人。 孙傀也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没有回复他的能力,只能举起手里的桃木小刀节节后退,寄希望于身后的墙壁能带给他属于后背的安全感。 蓝色的鬼火飘了过来,似乎是在驱赶那个被割了舌的男人,而失去说话能力的他则朝孙傀靠近,孙傀这也才发现那个人是飘着走的,脚尖并没有沾地。 那个男鬼穿过了孙傀背靠的墙壁,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墙壁之后。蓝色的鬼火往别处飘去,孙傀还在试图理清现状,见那几团鬼火也要离开,便不管不顾地跟了上去。 他暂时不知徐安顺去了哪里,就算找到估计也帮不上忙,那还不如先跟上那几团鬼火,反正之前也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现在互换一下角色也挺不错。 离开了被称为鬼楼的建筑,耳边渐渐能听到一点儿河流的声音,绕过缠绕藤蔓的大树,眼前被一条不宽的河占据了视野,想起之前在祥羊村河边发生的事,孙傀忍不住内心一阵恶寒。 之前那个被割了舌的男鬼也在这儿,对方正弯腰站在河里,似乎是在河中摸索着什么东西,孙傀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站在一旁旁观着河中发生的一切。 河边不时吹起的凉风带动着孙傀恐惧的神经,特别是在这只有水声的环境下,莫名其妙地就感到恐惧在被一点点放大。 风声停,河中的鬼似乎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之物,胡乱摸索的动作停止下来,紧接其后的就是一具人类的尸体被从河中拖了出来。 孙傀一下瞪大了眼睛,那具尸体他曾见过的,就是那晚来鬼楼开直播的那位博主,也是许爱梅一直在找的哥哥。 尸体被捞出后,那个被割了舌的鬼就将那具尸体的嘴撬开了来,并用手扯出尸体里的舌头按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就将那具尸体重新抛回了河里。 眼前这骇人的一幕让孙傀都忘记了逃跑,这还是孙傀除了徐安顺外近距离见到的第一具尸体,一个几天前还活着的人的尸体。 而那个得到了尸体舌头的恶灵这时也注意到了孙傀,重新恢复了说话能力,它看向孙傀,被划烂的嘴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道,“留下来,留下来……” 孙傀拔腿就跑,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虽然那是他能看到的恶灵,但并不代表就是他能打得过的恶灵,除了逃他也想不出第二个方案了,并且刚刚恶鬼拔舌的画面还残留有不小的冲击,让他边跑也边犯恶心。 “留下……留下!” 身后恶灵嘶哑的吼叫仿佛催命符般紧贴孙傀身后,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孙傀又回到了鬼楼。 那是个能穿墙的恶灵,不对,应该说只要是死去之人多半都能做到穿墙之事,所以鬼楼反倒成了困住孙傀的陷阱。但他也别无选择,要是跑去其他地方迷了路,那下场说不定比在鬼楼被鬼捉住还要惨,好歹韩伊依还会来鬼楼找他,现在也只能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了。 手里的黑线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用处,被那个恶灵找到前,孙傀打算赌一把。他借助藤蔓将黑线拴在了一面墙上,然后就等着那个恶灵自己往上撞了。 逃跑路线一共有两条,如果那个恶灵没有选择穿墙而是从门外飘进来,那就相应少一条,不过,都不至于被抓住,就堵会是什么情况了。 “留下……”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恶灵的声音竟会直接自他身后响起。 孙傀浑身一颤,身体才转过一半,地上生长的藤蔓就移动起身体将他绊倒,脑袋狠狠砸在了地上,孙傀脖子也被勒住,窒息感和钝痛感同时升起。 飘着的鬼又怎么会有走路的声音?而靠两条腿跑的人又怎么会跑得过飘着走的鬼,这个恶灵只是刻意制造了一种它离自己很远的假象,其实一直都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设下陷阱,又看着他自作聪明地等待它上钩。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不该来的,他连地铁站的灵都应付不了,又怎么应付得了能待在鬼楼里的恶灵。 一双手扣向了他的脸,孙傀能感受到对方突然长长的指甲戳破了他的脸皮,直奔他的舌头而去,而他的牙根本咬不断嘴里的异物。 舌头也感受到了痛意,死亡仿佛正透过冰凉的地面拥抱他,要将他带去一个十分可怕的地方,而拔舌之痛就是他要经历的第一关。 “孙傀……孙傀……” 将死前,耳边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面前的景象也不知是被泪还是被血模糊,渐渐地,后脑勺的钝痛离他远去,脸上的刺痛也不复存在,恶灵消失,只有韩伊依担忧的眼神和他脖子上自己掐住自己的手。 意识恢复清明,手上的力道减弱,空气就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身体,让他的心跳逐渐趋于平稳,血液流速也慢慢恢复正常,身体回温,恐惧感变淡。 “你怎么了?我一找到你你就躺在这儿了,还自己掐住了自己。”韩伊依将他扶起,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孙傀还有些没缓过劲儿,他咳了两声,遂将之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对方。韩伊依听完,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这应该是厉鬼作祟的一种手段,一些住进发生过命案的房子里的人,不也会受噩梦之扰吗?你刚才应该就是被做了同样的事。” 孙傀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解,“可我刚才感受到的痛意很真实,就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韩伊依又安抚了他几句,提出建议道,“要不我先送你下山吧,这里太危险了,继续待着说不定会出人命。对了,我之前给你的黑线呢?” 孙傀没有拒绝韩伊依的提议,因为相信李枫所以也选择了相信韩伊依,结果就被带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如此一想,他都忘了要提前和李枫说一声了,明明再三保证过之后再去危险的地方要跟她打招呼的。 “黑线就缠在那面墙上,你送我下山的话会不会耽误时间啊?”孙傀问道。 韩伊依摇了摇头,走过去将黑线取下,道,“离天亮还早呢,不碍事。对了,你不是还带着一把小刀的吗?可以借我用用吗?感觉对恶灵挺有用的。” 孙傀皱了皱眉,他低下头,手里确实拿着一把桃木做的小刀。可是,之前他明明是双手掐住脖子的啊,这把刀又是什么时候回到他手里的? 说起来,徐安顺怎么还没回来?还有,韩伊依怎么没问他有没有找到在鬼楼失踪的人? 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而“韩伊依”已经将黑线缠在了手上,正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在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几团鬼火便已经聚到了他面前,其中一团推着他往某个方向跑去,剩下几团则留在了原地。 孙傀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去,那个“韩伊依”已经卸下了伪装,露出原形,是个浑身惨白的女鬼,模样瘆人。 蓝色的光又挡住了他的视线,让孙傀不得不放弃继续观察那个女鬼,认真逃亡。 虽然不明白那些鬼火为什么要帮他,但也总比孤立无援要来得好。 跑出鬼楼,孙傀还想去那个河边看看,毕竟许爱梅的哥哥就在那里,只要找到那具尸体,关于鬼楼的故事就能顺利结束,也不用再面对更可怕的存在了。 但领着他的那团鬼火却不希望他那么做,而是执拗地要带他往山下去,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孙傀有些犹豫,他一面想帮上韩伊依,一面又害怕丢掉自己的小命,但他也只迟疑了两秒,就做出了选择,往河的方向去了。 那些鬼火来得诡异,谁知道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危及性命的陷阱?还是及早完成“故事集”里的故事,再带韩伊依离开这里。 等他离开鬼楼,徐安顺肯定也会跟着他离开,毕竟徐安顺目前还是他的“背后灵”,既然是背后灵,那无论他去哪儿徐安顺肯定都会跟上来。 顺利来到河边,孙傀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那个男鬼不在,就要往河里跳。但刚迈出右腿,他心底的不安就骤然增大,直接便愣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小了下来。 不对,这样不对,虽然他一直都对灵异之事很感兴趣,但还不至于为此搭上性命,之前已经体验过几次死亡的恐惧了,如果再犯一样的错,不就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了吗? 再仔细想想,那个男鬼明明能制服他,为什么还要等拿到了舌头才对他下手?又为什么会让他目睹拔舌的过程,甚至连那具尸体都像是刻意为他准备似的。 会不会,其实那个男鬼根本就做不到杀人,而是只能引诱猎物自己跳入河中,让这条河来杀死猎物? 有没有可能,其实杀人的并不是恶灵,而是这条连恶灵都杀死过的河呢? 一直堵塞大脑的异物顿时消散,让他思维活络起来,孙傀甩了甩脑袋,重新打起精神,再看一眼面前的河,他收回迈出去的右腿,转身往山下跑去。 反正已经知道了尸体的位置,那白天的时候再来也一样,或者报警说自己找到了尸体让警察来也行,没必要自己冒险,他当初加入这个圈子可不是为了要害死自己,难道王婆提过的“不要陷得太深”就是指现在的这种情况? 得到账号后,他是不是太执着于这个世界的事了?好像除了学习,就全是跟那部手机有关的记忆了,这样真的对吗? 脑子里的问题一下又多了起来,关键信息一直无法加载,让他一时陷入了思维混乱。 蓝色的鬼火一直围在他身边,右侧突然伸出的手终于顺利拉住了他身后的衣领,将他拉向了一个怀抱。 直到此刻,孙傀才发觉他的呼吸过于乱了,以至于喉咙都在发痛。而脚下原本通向山脚的路,不知何时也指向着面前不足两步的河,他究竟怎么了? 孙傀揪住衣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睁开眼,头顶的月光没有丝毫变化,但眼前的场景似乎不再令他感到烦躁。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孙傀抬眼看去,一道白色的身影正跪在他旁边替他揉捏虎口的位置。 “徐安顺?”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道白色的身影也点了点头当作答复,之后四周便都安静下来,被一团白雾笼罩。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孙傀道,其实他还不太能理解目前的情况,但先认错总没错的。 徐安顺放开他的手,在空中比划起来。 “是吗?因为这里是镜子里的世界,所以才毫无逻辑,类似梦魇啊。” 原来是鬼楼的级别太高,而他的体质太过特殊,所以才在被恶灵抓到前,反倒先被一面镜子给困住了。 “这面镜子是某个恶灵生前用过的?” 徐安顺点了点头,因为用这面镜子的恶灵不算太厉害,所以他才放心让孙傀进来的,想着这样反而要安全些,但没想到光是一面镜子对现在的孙傀来讲都太勉强了,这倒是他的失策了。 “那我们该怎么出去?”孙傀站起来,不安地看着周围道。 那团蓝色的鬼火也不见了,可能是因为他明白过来目前的处境,所以那些不真实的东西才被浓雾遮去,只剩他和徐安顺。 徐安顺碰了碰他的手,孙傀举起来一看,韩伊依给的那根黑线还好好地缠在他手上。感受到他的视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忙抬起一端充当起箭头指向了某处。 孙傀先是看了徐安顺一眼,见对方没说什么,就安心跟着那根线所指的方向走去。浓雾中,一面镜子出现在孙傀脚下,他捡起来一看,是之前在直播中看到的那面镜子。 黑色的线率先穿透了镜面,孙傀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就被切断了一瞬,再睁眼时,他是躺在地上的状态,天已经有些发白了,而韩伊依正焦急地蹲在一旁晃他的肩膀。 “孙傀?孙傀?” “……”有种自己还在镜中世界的即视感,孙傀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看向韩伊依,不确定地问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韩伊依被他问得一愣,连忙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没察觉到不对,才松了口气道,“你可算回魂了。我已经找到杨勇志的尸体了,也报了警,你再不醒我都要把救护车也叫来了。” 孙傀爬起来,左右看了看,是他一开始捡到镜子的地方,而那面镜子已经碎成了好几片,徐安顺正蹲在那里试图把镜子拼回去。 是真实的世界,不是假的。 “看来我好像没帮上什么忙。”孙傀有些惭愧,他虽然知道自己还很弱,但没想到会弱到这种程度,对方已经把事办完了,而他才从一面镜子里脱困。 韩伊依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并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活着不就好了,而且不是有收获吗?” 孙傀不解,韩伊依接着道,“在见你之前,李枫已经跟我说过好多关于你的事了,其中就包括你很多作死的举动,不是还为此约好去危险之地前都得跟她说一声吗?所以要处理这件事可不简单。与其一直监督你,还不如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实力的差距,这样你反倒能自己醒悟。” “……抱歉。” 韩伊依又笑了起来,“都是小事啦,而且,能帮上李枫的忙我也很开心的。” “嗯。”孙傀努力露出一个笑来,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毕竟这次又是什么都没帮上。 “好了,事情顺利解决了应该是好事的,现在就下山去挑李枫的生日礼物吧。”韩伊依道。 孙傀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徐安顺,那面镜子最终还是废了,但在镜子里面经历的那些事却让他想通了许多。 或许,他可以开始考虑毕业后该做什么工作了,而不是怎么让红点变成橙点。他又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想到他的父母,又觉得还是这边的世界好。 第44章 后续 坐上返程的地铁,孙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看着手中挑选好的礼物,他的精神又振作了许多,并且已经开始期待李枫拆开礼物时的表情了。 韩伊依没在地铁上,而是留在了山庆市,说是李枫生日那天再见。孙傀也没有多问对方要留下来做什么,只是礼貌地道了别,就独自坐上了离开山庆市的地铁。 这节车厢上的人比来时的要少,但在车厢内游荡的灵却不少,他旁边的空位上,此刻就坐着一个死去的中年男人,并且还是个很爱唠叨的男人。 “真好啊,现在的地铁都可以跨省跨市了,连提前预约都能做到,放在以前,可是没那么方便的。” “唉,早知道就多活几年了,要不是老板拖欠工资,家里又那么多债务,谁会想卧轨自杀啊?” 安静了一会儿后,那个因卧轨自杀而腰部以下缺失只靠内脏撑在椅子上的灵又道,“也不知道我的腿还能不能找回来,早知道死后会变成鬼,就不该躺着的,肠子都露出来了。” 孙傀很难不去在意那个自言自语的男人,对方死去的模样固然可怕,但他说的话却像有种神奇的魔力一般,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还想继续往下听之后的内容,于是孙傀便不自觉地就往那个灵的方向偏了偏。 “唉。” 那个只剩一半身体的男人独自叹了口气,忽然往孙傀的方向看去,道,“小伙子,你能看见我吧?” 孙傀猛然一惊,手不自觉握紧,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跟上他的反应,导致他看起来就只是因为累才往一旁歪去,而不是因为注意到了那个死去的男人。 那个死去的男人也没有期待他的回复,问完后就又回过了脑袋,盯着对面车窗外的风景,自顾自又说了起来,“其实,我会卧轨自杀也不全是因为生活上的不如意,还因为一个软件。” 孙傀来精神了,他感觉一夜未睡的自己现在也根本不困,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个男人的话里,期待着男人接下来会展开的故事。 “也不能说是软件吧,但确实是软件的形式,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没有听过,是只有在暗网上才能获取的软件。” 一个不算陌生的词汇撞进了孙傀的脑中,他当初为了搜集各种有关灵异事件的信息,也闯进过不少未知网站来着,甚至还爬过墙,但他还是有法律底线的,只是听说过有暗网的存在,倒没有亲身作死接触过。 孙傀悄悄支起了耳朵,等待着男人的下文,但对方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一个音节,就连叹息声也不再传出。 孙傀没忍住扭头看了眼,就见那个只剩一半身体的男人此刻正戏谑地看着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见自己暴露,孙傀也不再犹豫了,往那个男人的方向挪了挪,成功获得几个来自其他乘客奇怪的眼神后,孙傀低下头轻声问道,“可以再多说几句吗?” 那个男人翘了翘嘴角,向后一瘫,道,“小伙子,可不能知法犯法啊。”说完,就真的闭上了嘴,安静欣赏起外面的美景。 免费的八卦没了,孙傀一下就蔫了下去,他坐正身子,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阖上了双眼。 车厢上的氛围还算安静,无论是人还是灵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没有去打扰除个人世界外的其他存在。 地铁驶入绵岩市,进站,开了车门,孙傀被人拍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还好,没人偷他准备的礼物。 打了个哈欠,孙傀向拍醒他的那个灵道了声谢,成功又收获了几个来自其他人类奇怪的眼神后,他走出了车厢,往地铁站出口的方向走去。 但走着走着,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直到那辆地铁又沿着轨道行驶起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还没到该下地铁的站口,而是在一个陌生的站口提前下来了。 “哎呦小伙子,本来是我要下地铁所以想跟你道个别的,怎么你也跟着下来了啊?难道你就是在这儿上的地铁?” 孙傀回头往下看去,那个只剩一半身体的男人正抬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像是故意说出来气他的,反倒还有遇到有缘人的喜悦之情溢于脸上。 “……”孙傀一下就呆住了,要不是徐安顺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说不定还会在原地站许久。 没想到他也会有下错站的一天,而且还是在一个陌生的站口。 “看来你遇到麻烦了啊。”那个灵也反应了过来,支撑着他上半身的内脏在地上留下湿漉的滑痕,朝某个方向移动,并对身后的孙傀以及徐安顺道,“反正都下错站了,不如跟我逛逛这里,顺便留下来吃完午饭再走。” 孙傀看了看提在手上的礼物,又看了看已经滑出有段距离的灵,最后不安地向徐安顺寻求起意见。 徐安顺很快会意,抬手指了指那个灵,又比划了几个手势,才走在孙傀前面跟上了那个灵。 那个灵滑出很长一段距离后,之前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也逐渐消失,他将孙傀以及徐安顺带到了上地铁的某处站台,看向下方道,“这里就是我卧轨自杀的地方,而这也是那个软件最后的一项任务。” 孙傀顺着那个灵的视线看去,隐约还能看到一些散落在地的内脏碎片,黑色的血液自男人身下溢出,那些内脏碎片便就顺着血液滑回了男人的体内。 眼前诡异的一幕让孙傀感到兴奋,昨晚残留的挫败感也很快从他脑中消失,他果然还是庆幸自己开启了阴阳眼。 “让你见笑了。”那个灵道,随后抬起被碾碎了手掌的手臂,指向孙傀衣兜的方向,“你兜里的东西有我同类的气息,可以结束我卧轨自杀的痛苦吗?内脏被碾碎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虽然疼,但渐渐地还有些上瘾,我想趁脑子还正常的时候去看别处的风景。” 孙傀摸向右侧衣兜,里面除了一把桃木小刀,还有韩伊依送他的一根黑线,他先是掏出了那把桃木刀,见那个灵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才又换成了那根黑线。 “就是这个。”那个灵道,“我以前的一位朋友有一部神奇的手机,虽然我看不到他说的那些鬼啊灵的,但我还算了解一些,那根黑线的黑色是被血浸泡染上的颜色,上面有很多同类的气息。” 孙傀没想到这个灵还有这样一段人生经历,拿着黑线蹲下来道,“可是我不会用这个。” 那个灵笑了笑,对蹲下来的孙傀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说罢,就释放出自己体内的血液,那根黑线嗅到血液的气息,便支起一头扎进了地上多出的血水里,血液被黑线吸收,那个灵也跟着被吸进了黑线里。 孙傀觉得这一幕既诡异又神奇,而手中的黑线也在空中勾勒出一张嘴的形状,发出刚才那个灵的声音道,“以后需要帮忙就把这根黑线拿出来吧,不过要注意,一定要紧紧抓住黑线的一端,不要让黑线脱手。” 说完注意事项后,黑色的线又仿佛死物般落回了孙傀手里,耳边多出了人声,孙傀往周围看去,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一批要乘坐地铁的人了。 走吧。 徐安顺向孙傀比划道。 “嗯。”孙傀回道,只是心疼他那多付的地铁费了。 …… 午饭在一个面馆解决的,韩伊依边划手机,边从店里出来了,今天手机上的热搜全是关于一个被水淹了的村子的,而那个村子她居然还并不陌生,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相信这几条热搜很快也会被另一个新闻挤下去了,那便是关于在鬼楼发现的尸体的报道。 韩伊依收起手机,穿过几条巷子,顺利来到了一扇门前,她抬手敲响了面前的门,门里的人很快就走过来给她开门,并把她请进了屋里。 “计划很顺利。”韩伊依喝了口温水,语气冷冷道。 她放下杯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几滴红色的血,是从孙傀手指上挤出的血。 “你没直接除了他?”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道。 韩伊依皱了皱眉,不是很满意对方的问法,道,“喜欢杀人是你的事,孙傀可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们只要得到他的血就够了。” “呵呵。”那个人发出几声轻笑,从韩伊依手里接过那个玻璃瓶,并收进了一个奇怪的盒子里。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镜子将那人的脸照了出来,正是刚得知哥哥死讯的许爱梅的脸。 不过,却并不是许爱梅本人。 “既然你能附身别人的身体,那就不能每次都用别人的身体来见我吗?看到你的脸就觉得晦气。”韩伊依十分不客气道。 “许爱梅”耸了耸肩,随意往沙发上一瘫,没理会韩伊依的挖苦,继续问道,“你那根黑线就这样送出去了?明明之前还怎么都不肯拿出来分享的样子,难道亲自接触过孙傀后就愿意放弃自己的底线了?” 被对方挖苦了回来,韩伊依发出一声冷笑,翻了个白眼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李枫了,她是我第一个朋友,但我却不能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就只能拜托她身边的人替我保护她了。” “许爱梅”眼睛一眯,顿时脑补了许多,但最后却岔开了话题,道,“把在鬼楼发生的事情一并讲给我听吧,我还得告诉另外几个人呢,不然他们都不会相信这玻璃瓶里装的是孙傀的血。” 韩伊依微垂眼眸,又拿起杯子喝了口,这才把天亮前经历的事说了出来。 她在去往鬼楼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吊死鬼后,就让孙傀先去了鬼楼等她。 当然,区区一个吊死鬼还拦不了她多久,但她可没蠢到要在孙傀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杨勇志的尸体也是她揍服那个吊死鬼后对方带她找到的,只是没想到那里居然还不止杨勇志一个人的尸体,有的甚至已经死了好几年连骨头都腐烂了一部分了。 “找到尸体后,‘故事集’里的那篇故事就算完成一半了,之后我便去鬼楼的建筑里找他了。” “你也知道的,我现在实力还不够,那些住在鬼楼里的恶灵可对我没兴趣,全围着孙傀去了。那个小子,居然保持着手指受伤的状态就被扯进了镜子里,要不是我去的及时,恐怕他的血早被那些恶灵吸干了。”韩伊依说着就来气,脸上的表情都裂开了几分,但还不至于丢了理性,缓了口气继续道,“不过也多亏他手指受伤,我顺利就取到了他的血。那根黑线也沾到了他的血,我干脆就直接送给孙傀了。” “可你之前还说是为了李枫。”“许爱梅”忍不住插嘴。 “你闭嘴!”韩伊依最烦别人挑她的错了,警告了一声后,继续把接下来发生的事告诉了对方,“我可懒得帮他从镜子里出来,就扔他在那儿去别处逛了逛,顺便下山吃了个夜宵。等我再找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要醒了。” 讲到这儿,韩伊依没忍住笑了声,“我玩了一晚上,他醒来后却觉得给我添了麻烦,圈子里好久没见这么单纯的人了。” “许爱梅”敲了敲沙发表面,没有插话,韩伊依则又补充了一些内容,“当然,我也懒得把黑线的使用方法告诉他,不过管他的呢,黑线里封印的灵会自己看着办的,全是一群比我老好几岁的灵,没了它们耳边还清静。” 短暂的会面就这样结束了,韩伊依清理干净自己来过的痕迹,看着许爱梅脱离被附身的状态后晕倒在沙发上,用仅存的良心给她盖了条被子,随后就彻底离开了。 其实刚才还有一件事她没跟那个人讲,就是关于他们在山上碰到的那几团鬼火,如果她猜得没错,那应该是周常收养的灵。 没想到居然还有其他人插手,但就算周常知道孙傀的存在,按那老爷子的性子,应该也是不会管的才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的计划到底还是被谢雨堂“看”到了,幸好当时她没有真的对孙傀下死手,不然山庆鬼楼就真成她墓地了。 “啧。”事情变得麻烦了,不过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之后也轮不到她来烦恼了。 韩伊依整理好情绪,又看了眼那部黑色手机钱包里的余额,心情顿时好上不少,给李枫准备生日礼物去了。 …… 下午两点,孙傀回到了出租屋,上楼的时候还遇到了房东,对方表情不是很好,应该是和自己的儿子又吵了一架,不过,该聊的还是得聊,孙傀都快习惯了。 “你受伤了?”林海洋坐在茶几上看着他,肩膀上的两颗脑袋却失去了踪影,孙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问,林海洋就抢答道,“最近找上这栋楼的恶灵少了许多,我就把多余的脑袋收起来了。” “嗯……还能收起来的吗?”孙傀很好奇。 林海洋眨了眨眼,回道,“嗯,收进我胃里了,你要看吗?我可以掏出来。” 对方回答的表情很正经,但孙傀还是忍不住觉得这是一个冷笑话,他摇了摇头,把话题扳了回去,“只是手指破了,贴了个创口贴,明天估计就会好了。” 林海洋又看向他身后,“你还带其他东西回来了?” 孙傀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就看到有几团蓝色的灵火飘在半空,被这么一瞧,还有些害羞地聚到了一起,缩成一小团。 这可把孙傀吓得不轻,他原本还以为林海洋指的是他兜里多出的黑线,没想到居然会是藏在他视野死角的几团灵火,他还以为这几团灵火也是镜子里的东西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吗? “算了,既然是你认识的,那我就不把它们给吞了。”林海洋从茶几上下来,没什么兴趣地飘远了,留下孙傀独自面对出租屋里多出来的灵,而且还是他跨市带回来的灵。 第45章 再梦 很快又到了晚饭时间,孙傀已经确认那几团灵火对他没有威胁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要一直跟着他,他想了想,除了他的体质,估计也没有其他原因了。 “喂,学长!” 才刚吃了两口,就接到了李枫的电话,孙傀放下筷子,打算先通完话再接着吃。 他起身来到茶几前,电话那头也传来李枫满带激动的话。 “你看新闻了吗?昨晚有个村子被水淹了,明明没有下暴雨,河水却突然上涨,整个村子都被淹了。” “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的,这件事都出现在‘故事集’里了,肯定是恶灵作祟,居然还是性质这般恶劣的事件,圈子里肯定也会派特别厉害的人去处理,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被指点一番。” 听着对方的叙述,孙傀却有种不妙的预感升起,熟悉的几个词汇在他脑中放大,逐渐串联出一个可怕的事实,“那个村子……是不是叫祥羊村?”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一顿,随后说道,“原来学长你知道啊?你已经看到新闻了吗?” 孙傀顿时觉得大脑一阵眩晕,眼前都覆上了黑红的色彩,他嘴唇颤抖了两下,对另一头的李枫道,“肖闲昨天就是回了那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良久,李枫的声音才从手机里又传了出来,“学长,你有肖闲学长的电话吗?不对,你现在打过去可能还打不通,总之,先不要急,我看了后面的内容,救援队已经赶过去了,肖闲他应该会想办法联系他认识的人,我们先再等等。” 孙傀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对方说的那些话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有关自己会给别人带去不幸的事实,李枫还在试图安慰他,他张了张嘴,最终问出了一个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因为我吗?” 那天在祥羊村的经历孙傀是告诉了李枫一部分情况的,也包括了有关祥羊村那条河的事情,那么,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和肖闲一起去了那条河,所以才发生了村子被水淹这件事呢? 拿到账号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看着身边的人离自己而去的无力感,如果之前的那些人都是被他害死的,那祥羊村的灾难是不是也是由他引起的呢? 他的呼吸一下就乱了,许久未见的粘稠血液又顺着他的鞋底往他身上攀爬,染红了他的视线,也弄脏了他母亲买给他的新鞋。 “学长!” 李枫突然的一声大吼让他勉强回过神来,孙傀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试图让自己冷静。 “肖闲学长肯定会没事的,你现在除了担心也做不到其他的事不是吗?那就不要去想是不是学长你的错了,只专注于肖闲学长的安危不就好了。” 说完,还忍不住吐槽了几句,“真是,为了说这几句话我还从寝室里出来了,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了。” “总之,你不要太纠结于自己的原因了,我在圈子里有个认识的人能看到世间所有人的生死,等会儿我就去找他问问肖闲学长的情况,到时候再回复你。” 孙傀安心了不少,他扣了扣手心,道,“那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学长你先忙自己的事吧,等会儿聊。” 李枫挂了电话,客厅便又安静了下来。 回到餐桌,孙傀没什么胃口地吃了几口,一边等待李枫的电话,一边也将剩菜放进了冰箱。 简单洗漱了一下,他又握着手机进了卧室,坐在床边放空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十点的时候,他的手机终于响起了来电铃音,孙傀立马接了起来,却没注意那根本不是李枫的号码,而是一串陌生来电。 “喂?”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出声,孙傀便先开了口,随后他又拿下手机看了眼备注,发现不是李枫后,表情便一下又变得低落。 “别急着挂嘛,我不怎么用手机,还有些不适应。” 就在孙傀决定挂掉这通电话的时候,对面却传来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可又想不起具体是谁,只能继续听下去。 “是我,周天竹,之前见过的,虽然只相处了半天不到,但我对你的印象还挺深的。” 孙傀扯了扯床单,想开口但又不知道问什么,努力了好几次,终于成功收获了对方的一声轻叹。 “哈,你想问肖闲的情况吧?那家伙没事,不如说,是我奶奶和村霸救了他一命,现在大概还没醒吧,毕竟受了那样的惊吓。” 孙傀心头又是一紧,略显尴尬与结巴地道,“王……王婆她,没事……吧?” 对方沉默了几秒,语气忽然变得淡漠,“死了,估计连尸体也捞不回来了吧。” “抱歉……”孙傀咬紧下唇,感觉嘴里多了些铁锈味儿,同时一种懊悔的情绪反复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的心脏也隐隐作痛。 “都是天命,怪不得别人。”周天竹却反过来安慰他,语气里没有过多的悲伤,“他们已经让我去处理这件事了,好歹我也在祥羊村待过几年,派我去总比派其他人去要来得顺利。” 安静的环境下,孙傀还听到对方小声嘀咕了几句,“早该处理的,啧。” 几声听不太清的抱怨过后,周天竹又道,“我先挂了,你以后也别来祥羊村了。啊,不是说你的体质是个麻烦,而是那些东西已经盯上你了,我也没把握把它们全处理掉,说不定就放几个跑了,所以你就别瞎管了,安心地睡吧。” 孙傀松开牙齿的力道,“嗯”了声,又忍不住问了句,“是我害的吗?” “哈?”周天竹一时没听清,等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两声,道,“这是祥羊村好几十年累积下来的‘债务’,就算你不来,早晚也会爆发,你不过是让爆发的时间提前了而已,该死的人还是会死的,逃不掉的。” 对方的话明明称不上是安慰,但孙傀却不知为啥冷静了下来,他长呼一口气,心脏的抽痛也停止了发作,他冲电话那头道,“如果你也能联系上肖闲的话,就跟他说不用担心学校这边,我会帮他请假,让他好好休息。” “没问题。”周天竹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也十分痛快地就挂断了电话。 孙傀垂下手,看着逐渐黑屏的手机屏幕,疲惫感一下就包裹全身,让他往后倒去,闭上眼继续放空。 就这样不知道躺了多久,久到孙傀都快睡着过去的时候,李枫又打来了。 “学长,你没事吧?之前给你打电话一直都是占线的情况,是肖闲学长联系你了吗?” 孙傀还是躺在床上的姿势,大脑稍微清醒了些,回道,“不是,是一个不怎么熟的人,我没事的。” 李枫松了口气,随即语气激动起来,“我刚刚已经问了谢雨堂了,他说肖闲还没死,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肖闲学长现在肯定就还活着,学长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嗯。” “对了,你也不要再觉得是自己的错了,这样下去可是会得病的,你的体质固然特殊,但还不至于会影响别人的命啦,只是会带去不幸,类似让人倒霉之类的。” “嗯,我知道。” 话题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李枫又道了声晚安,才挂断电话,让卧室恢复了安静。 头顶的灯还亮着,孙傀却不想起身关灯,他想就这样睡过去,反正明天下午才有课,睡到中午再醒也完全没问题,可想到开灯会花掉的电费,孙傀又挣扎着爬起,走过去摁掉了开关。 脚下踩着的地板好似变成了一滩死水,纠缠着要把他拉下潭底,孙傀费劲儿来到床边,将被子掀开,躺了上去。 点开手机,钱包里的钱已经突破了两千,那是韩伊依答应分给他的钱。 再熬熬吧,等到了国庆节,回去陪父母玩几天,心情应该就不会这么沉重了。 但是,他该回去吗? 虽然有徐安顺在身旁,但他的父母真的就不会和其他人一样遇难吗? 要是又因为他的情况导致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到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他该如何面对父母遭遇的不测?他又能承受得住失去双亲的痛苦吗? 夜晚是个容易情绪上头的时间,一旦苦恼起来就无法停下,孙傀想着可能发生的未来,眼角一时湿润,带着这些不好的情绪,他来到了一个房间,一个梦里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还是和之前一样,一张木桌,桌上点着的三根黄色蜡烛,以及坐在一张长凳上的脸被黑色兜帽罩着的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里是?” 孙傀疑惑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就像是在做一场十分清醒的梦,可又能清楚感觉到这并不是真实的场景,违和感特别明显。 “看来你又忘了,不过这样才对。这次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因为你的身体和心理都出了问题,所以我便又出现了。” “心理医生?”孙傀疑惑地皱眉,但他没感受到危险的迫近,既然只是场梦的话,那也不必太担心吧? “唉,你没把我的警告记在心里啊,虽然你醒后也会忘记这场梦,但没想到你还是和他们接触了。”少年敲了敲桌面,烛火摇曳,让孙傀紧张了起来。 “他们?谁?” 少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一根黄色的蜡烛,用蜡油在桌面画出一个符号,道,“你应该确认那个人身上有没有这种符号的,不过去掀别人的衣服也不太好,总之,这次是我的失误。” 孙傀完全跟不上对方话里的内容,想开口询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问,只能继续沉默。 少年将蜡烛放回去,蜡油凝固,烛火暗了些,他又道,“你的手受伤了吧,看来那个小偷得逞了。上次你虎口受伤的时候也是,要不是有人帮你治好,可是会有一大群恶灵蜂拥而至的,幸好治好了。” 孙傀闻言看向自己的两只手,除了指尖上的伤口,并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孙傀不解,那个少年也不期待他提问了,道,“看来他把你有关受伤的记忆也一起收了啊,不过这样也是,毕竟这样才能继续待在你身边,伺机而动。” “那个……从刚才开始,你都在说什么?如果是梦的话,我应该也能听懂一些内容的吧?”孙傀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而且一问就是好几个问题。 少年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的疑问,而是拿出了一面镜子,推到他面前道,“你已经很累了,今夜不宜长谈,看完这段回忆后,就做个好梦吧。” 桌上的烛光熄灭了一瞬,少年跟着失去了踪影,让孙傀失去了继续提问的机会。他低头看向面前的镜子,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随之突起,感觉要是再经历几次跟镜子有关的诡事,他就永远都不敢照镜子了。 透过镜子,他看到了一段被扭曲的往事,一段关于徐安顺葬礼上发生的事。 “傀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那是一片竹林,其他的人都在放棺材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抱着一颗皮球跑到了竹林,而他的母亲找到了他。 不对,在他原本的记忆里,他并没有跑去竹林啊,而是被他母亲牵着守在徐安顺棺材的旁边。 “妈,我能看到鬼了。”那个他笑着对他母亲道。 “……”他母亲抬手捂住了嘴,满脸担忧,却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啊,徐安顺现在就在我旁边,只是不爱说话了,我们正要去玩呢。妈,你也能看到对吧?” 他看到他的母亲跪了下来,将他抱进了怀里,“傀儿,妈能看到。所以,我们先回屋里去好不好,徐安顺的父母还在那里,不去的话会被说闲话的。” 果然是他母亲会说出的话,无论他做出怎样奇怪的事,说出怎样奇怪的话,他的母亲永远都是一副担忧他的样子,可又不会明显的表现出来,而是哄着他,迁就他。 但是,他确实没有关于这段对话的记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面镜子展现出来的才是他真实的记忆? “我才不要回去,他们都说徐安顺死了,却不像我能看不到徐安顺,我要陪徐安顺去玩,才不要待在那个无聊的房间。” 他的母亲放开他,没有责备,而是顺着他的视线展开双臂,把徐安顺也抱进了怀里,道,“安顺,你帮阿姨一起劝傀儿好不好,我们回屋里,嗯?” 镜子里的那个徐安顺点了点头,却发不出声音,而是朝小时候的他比划了几下,随后他就跟着他母亲回去了。 画面切换,棺材入土,人群将散,几个他并不认识的徐安顺那边的亲戚忽然走到了小时候的他面前,道,“这孩子,朋友都死了,居然一滴泪都没流,也太坚强了。” “唉,小孩子懂什么。” “都初二了也该懂了。” “啧,你管别人干吗?晚上吃了饭就回去了,走吧。”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吗?他倒是记得棺材入土后他就被他母亲直接牵回去了来着。 “徐安顺只是死了,又不是消失了,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呢,我才不伤心。” “瞧瞧,这孩子都开始说胡话了,怪瘆人的。” “这可不能开玩笑啊,会遭报应的。” “我……” “傀儿。”母亲担忧的话让小时候的他闭上了嘴,“抱歉,傀儿受到了惊吓,我先带他回去了。” 那段记忆里,他母亲牵着他离开的背影显得十分单薄,不过很快,他的父亲就来了,安慰地拍了拍他母亲的肩膀,没说什么,拉起了他的另一只手。 画面就此结束,孙傀脑中充满了许多疑问,但还不等他想个明白,他的梦境就变得杂乱无章,意识也不再清醒,真正地陷入了梦境。 第46章 复归 第二天一早,孙傀被窗外刺耳的警笛声叫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大脑还处于游离状态,直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他才猛然从床上弹起,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上午8点12分,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孙傀打了个哈欠,肚子便发出一连串“咕咕”的声音,看来昨晚确实是没怎么吃饱。 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孙傀从床上站起,打开房间准备为自己做顿丰盛的早餐。 昨晚入睡之前还以为会一觉睡到今天中午的,倒是没想到会就这样被窗外的动静给吵醒。不过昨晚似乎还做了一些很混乱的梦来着,只是现在也一个都想不起来,但睡醒后的精神状态还蛮不错的,梦里的内容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吃过了早饭后,孙傀尝试着拨通了肖闲的号码,果然没人接通,看着熄屏的屏幕,他又试着联系了辅导员,想替肖闲请一周的假。 “一周?他是遇到了什么事吗?如果没有具体的理由,可是无法批准的。” 孙傀之前请假的时候就已经领会过辅导员的厉害了,此刻不得不放低声线,以求情的态度道,“他家里出了情况,手机也坏了,我现在联系不上他,只能先替他请一周的假了。” “家里出了情况?什么情况?手机坏了不能找人借吗?不是本人请假可无法批准。你不是有手机吗?要是情况严重你拍一张照过来也行,总之不能随便请假。” “……”孙傀一下便词穷了,他要是告诉辅导员肖闲是祥羊村的,让对方去看新闻报道,对方估计也不会信。 因为肖闲被父亲接来了绵岩市,并且他父亲也不是盆谷市人,所以肖闲的家庭地址也就不是填的祥羊村,辅导员一查就能知道,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在撒谎,把他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好的,我之后会尽快让他联系上你的。”孙傀没辙,只能先这样说了。 “嗯。对了,你刚才说你是6班的吧,叫什么名字来着?你之前好像也找我请过假吧,是昨天还是前天来着?你在班里的成绩如何?有没有补考或重修过?” “呃……”他果然还是被盯上了。 最后,这通电话一共打了二十多分钟才挂断,孙傀觉得他以后都无法顺利请假了,不过还好这学期课不多,以后就尽量避开上课的时间再搞账号的事吧,反正他现在也不觉得账号比日常生活重要了。 请假没成功,孙傀看了下时间,放弃了给李枫打电话的想法,明天就是迎新晚会了,对方现在应该正忙着上课或排练节目吧,他还是等对方先联系他吧。 放下手机,一下便无事可做了,孙傀坐到了沙发上,无聊地刷起了视频。 刷没多久,他又按捺不住地摸出了那部黑色的手机,点开了左侧的分享区,里面能点开的内容都差不多是他了解过的,孙傀随意点开了几个,又逛起了故事集。 「故事-赊刀人 你们知道赊刀人吗?就是在民间传说中一群可以预言的人。这些人身上通常会背着一把刀(这里的刀指菜刀或镰刀),那把刀只赊不卖,赊出去的时候还会向对方留下一句非常高深莫测的类似预言的话,而一旦这个预言实现,赊刀人就会前来将刀重新收回,必要的时候还会拿走一部分钱。 我上个月就遇到了一个赊刀人,当时正在自驾游,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背着背篼在走的老人,本着热心市民想做好事的天性,我下车就跑过去问他要不要搭个顺风车。咳咳,只是出于好心,不是人贩子之类的哈,各位可别误会。总之,我就是下车去问他了。结果他不但拒绝了我的好意,还把背篼放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布包,好家伙,布包一展开不是菜刀就是镰刀,我都以为要被打劫了。结果那个人只是挑了把菜刀给我,然后还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是看我善良才赊刀给我,然后就走了。 你们猜他说的是什么话,他居然说我女儿会遭遇不测,嘶,幸好我是个有素质的良好市民,不然我都动手了,当然,我绝对不打老人的哈,除非对方先动手。 本来事情到这儿也就没什么了,大不了就是个自驾游奇遇。可是,自驾游回去后,我女儿好像真就被诅咒了似的,做什么都倒霉。 后来我就上网去查了嘛,没想到居然还真被我找到了赊刀人的存在,好家伙,幸好那个菜刀我没扔,不然都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唉,好像不小心说太多了。总之,最近不是人贩子又出来活动了吗?我女儿才十岁啊,我都不敢让她去上学了,经历了那件事后就更不敢了,已经向她班主任请了一个月假了,但赊刀人还没来收刀,我合计着要不要继续请假算了,但那个班主任居然以学业来威胁我,周围的人也说我精神不正常,我妻子也因为这件事和我吵了架,各位,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孙傀看了眼发布时间,是一周前,既然故事还能被看到,那就是事情还没被解决。再翻看下面的评论区,大部分都是关于人贩子的讨论,但评论点赞最多的果然还是很专业的分析。 匿名11:赊刀人啊,入了圈子后多少也见过几次,挺神秘的,不过还比不上那群家伙来得神秘,估计算分支吧?总的来说,这个故事里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灵异元素,但却暗藏玄机。各位试想一下,会不会故事发布者的女儿也是我们这边的人啊?突然变得倒霉?不对吧,倒不如说是故事发布者经自驾游一事后更关注他的女儿了,所以才发现了他女儿身上的倒霉特质。在那些看不到这边世界的普通人眼里,我们的一些奇怪举动可不就是倒霉的体现吗?更关键的是,这个故事出现在了故事集里,那便说明肯定和这边的世界有关啊!但是,感觉没什么吸引力啊,既然赊刀人都留下预言了,那无论怎么保护故事发布者的女儿都会遭遇不测了。但是,是否跟人贩子有关就不知道了。给的报酬也不多,谁想当冤大头谁去吧。到时候预言一定会实现,既讨不到好,说不定自己还会被误会成人贩子,啧,溜了溜了。 匿名40:同意。圈子的事我们来管,人贩子的事真就爱莫能助了。上次我接触了一个人贩子,他身边全是被害死的小孩的恶灵,看着就瘆人,那些恶灵还一直哭,吓得我撒腿就跑,一个月都不敢出门了。 匿名111:你都看到人贩子了,也不报个警? 匿名122:怎么报啊?被通缉了还好说,没被通缉警察怎么信你?难道就说你在路上走着走着碰到个人,然后你觉得他是个人贩子就报了警?会被当报假警处理吧?要不就是被送精神病院,谁想当冤大头啊。 匿名131:确实。跟着那个人贩子的恶灵也无法沟通,也找不到那些人的窝点,难道还去跟踪那些人不成?反手就扣你个跟踪逛的帽子让你被警察带走,根本就不好说啊。圈子里的人管好圈子里的事就好了,不然为啥不是所有人都有阴阳眼呢?对吧。 …… 孙傀又看了几条,随后就关了手机。 说起人贩子,他小时候还遇到过一次,当时他正和徐安顺在公园里玩,突然徐安顺就抓起他的手跑了起来,跑到了一个人多的地方。 他问徐安顺为什么要跑,徐安顺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说因为看到了一个人贩子,所以才带他跑的。 不过现在想想,徐安顺当时是怎么判断出那个人就是人贩子的?而且,当时的他完全就没注意到有人在靠近,全是后来徐安顺告诉他的,但徐安顺肯定不会骗他的,所以应该也算是碰到过人贩子吧。 白色的人影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孙傀抬头看向对方,想开口问一下,但又选择了闭嘴,毕竟也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了,对方说不定早就忘了。而且,他直到现在也看不到徐安顺的脸,只能看到一个由白点勾勒而出的人影,对方也完全不打算和他说话,他也不好意思问以前的事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儿担心肖闲,你说我要不要坐地铁去祥羊村看看?但我只去过一次,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而且,也不知道肖闲还在不在祥羊村。”孙傀将脸埋进了手里,想到周天竹昨天来的那通电话,又为王婆以及祥羊村死去的那些人感到悲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正这么想着,客厅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孙傀将头抬起,有些犹豫要不要问问门外的人是谁,或者干脆装作没人在家的样子。 “咚咚!” 敲门声还没有停止,孙傀咽了咽口水,起身小心地走了过去,趴到门上凑近猫眼查看。 肖闲? 门口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肖闲。现在是白天,徐安顺也没有阻止他靠近客厅门,孙傀便没有犹豫太久,伸手将门扯开。 迎接他的是一个十分用力的拥抱,孙傀愣了两秒,抬手将门关上,等对方缓过来后,才安静地将肖闲带到了沙发上坐下,并给他倒了杯温水。 “孙傀。”肖闲的嗓子有些沙哑,手里还握着一根木簪,眼圈发红地看向他,“我是不是不该回去?” 孙傀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在一旁坐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保持沉默。 “我听他们说了我奶奶的事,河里的那些鬼也吵着要杀了我,我给我爸打了电话,但他说要忙工作,就没来接我,后来我又打给了我妈,打了好几通,都没接。我已经跟辅导员请了假了,她说你之前也打给过她,我就没回学校,找过来了。”肖闲的手有些颤抖,但他抹了抹眼泪,竟笑了出来,“唉,哥们儿我就知道,出门还是得靠朋友,就算真被水淹了,也不能妨碍学业哈哈。” 孙傀低下头,没敢看他。 肖闲却揽住了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捶了下他的肚子,“害,能活着不就好了,反正我也已经离开祥羊村五年了,至少最后在那里留下了开心的回忆。虽然爹不疼娘不爱的,但这不是还有你这么个朋友吗?对了,李枫呢,她有没有问过我被淹死了没啊?不对,她还不知道我是祥羊村的呢,总之,哥们儿我捡了条命回来,以后还做你俩朋友,不过,还得加上徐安顺才是。” 这次轮到孙傀掉眼泪了,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他身边的人出事后还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第一次有人没有因为他的体质而被死亡带走。 “谢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前不久还在担心对方的事,为此也通过看手机转移注意,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他完全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情绪。 “谢什么?我又没给你带礼物回来。” 孙傀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情绪,摇了摇头,视线扫过对方手里的木簪,眼泪便又忍不住往外流,“王婆她……” 尽管已经从周天竹那里得知了王婆的情况,但他果然还是需要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 “好了,别哭了,我都要觉得烦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就不能聊点儿开心的事吗?”肖闲并拢五指狠狠地捅向孙傀的腹部,道,“尸体都找回来了,我确认了是王婆的尸体才回来的,也和那些死去的人的灵聊过了。他们说不怪我,王婆也让我转告你不要当成是你的错,逝者安息,她说不希望我们因为她的死以及其他人的死过度悲伤。而且,他们居然还让我们搞好学习,让我不要请太久的假,好好想想毕业后找个什么工作,这是死去的人该说的吗?也太破坏氛围了对吧!” “……”孙傀捂着肚子,刚才那一下有点儿过了,他得好好缓缓,不过确实没有刚才那么伤心了。 是啊,因为有阴阳眼,所以还可以和死去的人好好做个道别。 他抬头看向站在两人面前的徐安顺,不禁想道,要是他早点儿接触到圈子的话,是不是也能和当时的徐安顺做好道别了呢?是不是———徐安顺就不用被困在他身边了呢?不对,一定是徐安顺心里憎恨着他,所以才没离开,会缠他到现在的吧? “唉,带去祥羊村的东西全没了,手机也得买个新的,前途堪忧啊。”肖闲将那根木簪揣进了衣服兜里,随后看向孙傀,“我要回学校拿衣服,然后洗个澡。手机没了,身上也没带钱,你先借我坐公交的钱怎么样?我之后做兼职还你。” 孙傀终于缓得差不多了,他松开捂着肚子的手,道,“下午不是有课吗?要不我替你去拿好了,你先穿我睡衣,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肖闲点了点头,“也好,这样我也不用还你钱了,果然还是你够讲义气。” “嗯。” 之后肖闲便在他这里洗了个澡,躺进了另一间卧室,孙傀则给李枫打了通电话,告诉了对方肖闲的情况。 “是吗?没事就好。那你帮我问问他明天能不能来看大一的迎新晚会,要是不想来就算了,毕竟经历了那样的事,还是安静待几天好。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们一起拍几张照片,留个回忆。” 孙傀“嗯”了声,道,“我会帮你问他的,迎新晚会见。” “好。” 李枫挂了电话,孙傀便去睡了个回笼觉。有关祥羊村的事便到这里了,未来这座村子会经历重建,有人搬走,有人留下,不过这些都已经和孙傀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的命运轨迹已经通过了一个重大节点。 第47章 坦言 迎新晚会那天,下午六点便陆续有人来到运动场,节目表演完后,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还以为只有学长会来呢,你现在好多了吗?”李枫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三人正聚在一个还算清静的角落,躲避着多余的视线。 肖闲摸了摸鼻子,顺便比了个很帅的姿势,道,“早就没事了。虽然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回忆。真要说的话,我也已经花了五年的时间从我奶奶的离世里走出来了。现在,也就是觉得对不起王婆了,但我也已经和死后的她聊过了,所以不用太担心我的,明天我还得继续上课呢,游戏也更新了。” 见他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孙傀和李枫倒放心不少。 运动场很快就没多少人了,李枫这时便从身后掏出一台相机来,道,“这是我跟学校借的,用来抓拍好看的画面,说是也能放到招生简介上去。反正明天才还呢,我们就来拍几张吧,到时候我把照片洗出来一人一份。” 说到照片,徐安顺连忙举起自己的手挥了两下,孙傀立马会意,对李枫道,“可以多给我一份吗?我想烧给徐安顺。” 李枫“哼哼”了两声,一副吃瓜的表情,回道,“当然。等我以后有了自己的相机,就添一个能把鬼也拍进去的功能,到时候我们四个再一起拍张合照吧。” “这主意好啊,到时候可要把我拍帅点儿,我也能在我未来女朋友面前炫耀一番。”肖闲表情期待道。 但李枫却一脸嫌弃,“谁会喜欢这种炫耀啊?你懂不懂谈恋爱啊?” “我怎么不懂了?你看着不也没多会的样子。”肖闲可不甘示弱,转眼就和李枫怼了起来。 “说的好像你谈过似的。” “我当然谈过了,游戏里谈过也算谈过。” “是和游戏角色吧?那也能算吗?” “怎么不算?游戏里的她是绝对完美的。” “结果现实却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 “你过分了昂,我好歹牵过我奶奶的手的,我妈也牵过几次。” “呵……” 孙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只好抬起手将两人分开一段距离,道,“还是先拍照吧。” 可谁知这两人却同时朝他看了过来,并异口同声道,“孙傀,你说,你站谁那边?” 孙傀一个头两个大,万般无奈的他只好把徐安顺供了出来,道,“徐安顺小时候说过他有一个喜欢的人,你们可以问问他。” 李枫:“什么?” 肖闲:“卧槽?” 见两人的注意力都成功被转走,孙傀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抱歉地看了眼徐安顺。 好在徐安顺貌似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缩回了他的影子里,避开了李枫和肖闲。 “好啦,不是还要拍照吗?到时候太晚我都出不了校门了。”孙傀又安抚了下两人激动的情绪,指了指李枫拿着的相机道。 “行吧,为了不让学长留宿街头,还是先来拍照吧。” 肖闲也没有再多嘴,三人找了个光线还算不错的地方,一连拍了十几张才罢休。 “拍个照不就半分钟不到的事吗?怎么拍了这么久?”肖闲看着只剩寥寥几人的运动场,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这不是要拍好看点儿吗?难道你不想在你未来女朋友面前炫耀了?”李枫边看相机边回怼了对方。 “这不是累吗?”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的架势,孙傀连忙揽住肖闲的脖子,把他往运动场出口的方向带,“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照片周末的时候再来找你拿。” 李枫抬头朝他们挥了挥手,道,“那就周末的时候见了。” 踩着点走出了校门,已经没有回去的公交了,只能选择打车了。孙傀有些犹豫,打一次车虽然不贵,但到底是比坐公交要多花几块,尽管已经靠那部黑色的手机赚了两千多块了,但还是无法说服那个想省钱的自己。 “要不直接走回去算了。”就在他万分纠结的时候,懂事的肖闲已经向他发出了徒步邀请。 孙傀轻咳一声,还没有退出打车界面,道,“可是坐公交都要坐一个小时多啊。” “但是明天没课啊?就当是一次徒步旅行好了。夜晚冷清的城市街头,时不时路过的车辆和四处游荡的鬼魂,不觉得很刺激吗?” 孙傀犹豫地看向他,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儿心动的。要不是小时候他母亲不让,说不定这种事他早拉着徐安顺做过好几回了。 “那……就走回去吧。”孙傀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打车软件,并将手机桌面上的地图软件打开,输入目的地后,两人就照着语音导航的路线沿街前行。 街上的人一点点变少,又经过了一个公交车站点后,肖闲忽然看向他脚上穿的鞋子,道,“这双鞋是新买的吧?以前没见你穿过好像,之前都没注意。” 孙傀也低头看了眼,嘴角的笑完全就藏不住,道,“这是我妈给我买的,她之前刚学会网购,然后就给我买了这双鞋。” 肖闲眼神微暗,将视线从那双鞋上移开,语气酸涩,“你妈果然很爱你啊。” 孙傀十分幸福地“嗯”了声,没注意到肖闲的情绪。 又沉默地走了一段后,两人来到了一处比较冷清的路段,肖闲逐渐落后孙傀,眼底的情绪也随着他的影子逐渐浓郁。 “累了?”孙傀停下来等他,并寻找着可以休息的地方,但肖闲却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注视着脚下的影子,叹了口气,“要是我也有你这么单纯就好了———”自嘲的话过后,就是直视对方眼睛的坦言,“我果然还是会看不惯你,在某些方面,或者因为某件事。” 对方陌生的眼神刺痛着孙傀的心脏,让他一时怔愣,仿佛在直面一个仇视他的陌生存在般,手也跟着不自觉握紧。 嘴唇发干,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他最终只憋出了两个字,“……抱歉。” 诡异的气氛在这条街上蔓延,肖闲不自在地移开了眼,心里顿时就后悔了,“呃,就是说,我就是怕我一直憋着会在某天酿成大错,才选了这个时机说出来,并没有真的要怪你的意思,毕竟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是我单方面的嫉妒而已。” 孙傀试着带入了一下肖闲的视角,很快也明白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朝对方走近两步道,“那国庆节的时候要来我家玩吗?” 肖闲心里还有些尴尬,没跟上对方的节奏,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不是说嫉妒我吗?那要和我的父母见一面吗?他们一直都希望我能多交几个朋友,要是看到我带你回去,肯定也会很高兴的。”这是孙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案了。以前他和徐安顺闹矛盾的时候,他的父母也会牵着他去串门,说是要和徐安顺父母一起聚餐,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他和徐安顺重归于好。 人际关系什么的他一直都觉得很麻烦,但肖闲是他朋友,朋友间有了矛盾,一起想办法处理了不就好了。 肖闲忽然低声笑了出来,背在身后的手一下握紧,将逸散出来的阴气都收回手心,“那可就说好了,国庆节那天我就去你家蹭吃蹭喝了。” “嗯。”孙傀十分认真地点头。 沿着街一直走到凌晨三点多,两人才回到了608号房。一进客厅,肖闲立马就瘫进了沙发里,等到孙傀洗漱完后,他才慢吞吞进了浴室。 将浴室的门关上,肖闲打开洗漱台上的手龙头,捧了把冷水浇脸,然后就盯向镜子里的自己,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朝着镜子里的自己质问道,“为什么要牵动我情绪?” 镜子里,一团黑气从他的脑门处冒出,并逐渐在他头顶汇聚成一双眼睛和一张嘴,那张嘴道,“我只是推了你一把,你一直都很不满不是吗?” 肖闲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扣住洗漱台的边缘,才没有冲动地朝镜子砸过去,“我是很想发泄心里的情绪,当我父母都不管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想好好地发泄一下,但不是用这么幼稚的做法啊!” 最后一句是他小声喊出来的,肖闲攥紧拳头,放到自己面前,一想到他在大街上叫住孙傀说的那番话,他就好想狠狠地揍那时候的自己一顿。 这是什么幼稚的场面!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黑历史了好吗?也就是孙傀心思单纯,没有在听完他的话后狠狠嘲笑他,换做是他自己,估计都拿出手机把画面录下来当作一辈子的黑历史“要挟”对方了。 “啊———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你不知道这种闹矛盾的方法放到现在就是被拿来嘲笑的笑料吗?虽然在游戏里估计还能接受,现实里发生只会让人觉得好笑好嘛!” 肖闲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可是看到了,孙傀虽然被他唬住了,但站在孙傀身后的徐安顺一直都在那儿无声地嘲笑他,他好险没当场羞愧至死。 “你在干吗?”肖闲还沉浸在尴尬的情绪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吓得他边跳边往后看去。 对方是待在这个608号房里的灵,肖闲也认识的,好像叫林海洋还是什么来的,只是此刻对方肩膀上少了两颗脑袋而已。他道,“你,你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林海洋靠在冰凉的墙上,瞥了眼肖闲身后的镜子,回道,“在你进浴室前就一直在了,不过一开始我在浴帘后面,听到你的声音后才出来的。” 肖闲脖子都跟着红了,那岂不是刚才他的所作所为都被对方尽收眼底了,没想到仅仅才一个晚上,他的黑历史就足足增加了两个。 林海洋没在意他的表情变化,扬了扬头道,“你体内似乎多了一个恶灵,要我帮你吞掉吗?我之前就注意到了,但孙傀那时让我不要打扰你,我就一直没说。” 肖闲缓和了一下内心的尴尬,道,“不用了,它好像害不了我,留着也没什么危害。但要是除掉它,我反而会丢失一部分记忆,所以就不用麻烦你了。” “那我先出去了,你早点休息吧,孙傀还挺担心你的。”林海洋道。 肖闲连忙点了点头,目送对方从浴室离开。 和体内的恶灵说不清楚,肖闲也就放弃和对方对话了,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进了孙傀为他准备的那间卧室。 新手机是昨天买的,他之前兼职存的钱还够买一个二手的,只是内存有些小,只能下载他常玩的那几款游戏,其他都只能云玩。 最近的运气都挺霉,但好在还有游戏支撑着他,今天又有一款游戏更了新,他可是期待了三个月了。 尴尬的事就留在以后慢慢尴尬吧,还是玩游戏更重要。 卧室里,孙傀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明明走了那么久的路,现在也到凌晨了,但困意却好像并没有找上他,让他只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干瞪眼。 “你不打算赚钱了吗?”房间里多出了一个恶灵的存在,孙傀略微支起脑袋,朝门口的林海洋看了眼,随后又躺回去,道,“最近没有这个想法,等我哪天来兴趣了再出门赚钱。” 林海洋偏了偏头,感受到来自房间内另一个存在的视线,道,“如果你接触的恶灵变少,跟在你身后的那位也会一点点消失,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吗?” 突然的信息让孙傀精神为之一振,猛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向林海洋,语气严肃地追问,“什么意思?” 徐安顺还想阻止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孙傀却很好无视了他,继续盯着面前的林海洋,等待着对方为他解答。 林海洋却勾了勾唇,往身后的门板上靠去,道,“你应该已经知道徐安顺不是单纯的背后灵了。如果他不是背后灵,那他就也不是靠你才继续以灵的形式存在的,而是和我一样靠吞噬恶灵来满足强烈的饥饿感,充实灵身。” 孙傀看了眼放弃抵抗的徐安顺,又问道,“饥饿感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儿。” 林海洋耸了耸肩,继续道,“之前因为你的体质,无数恶灵都对你趋之若鹜,那你又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呢?那是因为那些恶灵都被徐安顺给吞噬了,所以你才能平安活到现在。而徐安顺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也是靠吞噬那些被你的体质吸引而来的恶灵。你们的关系可以说是相辅相成,也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你需要徐安顺的保护,而徐安顺需要你引来的恶灵。” 一下说了那么多话,林海洋感到脑中又响起了无数来自其他地方的低语,它晃了晃头,勉强维持清醒继续对孙傀道,“这栋楼因为我的存在已经很少有恶灵扑过来了,而你开启阴阳眼后,因为能看到灵,所以和你级别匹配不上的恶灵也无法近你的身,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可对徐安顺来说就是件坏事了。他长久吞噬不到恶灵,自己也会朝恶灵的方向发展,不如说他本身就是恶灵般的存在,只是因为你才一直忍着想害人的饥饿感。” 孙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内容,他看向徐安顺,想从对方眼里看到答案,但他却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那里没有答案,空无一物。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因为徐安顺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存在,所以我才提醒你的。我失去过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懂那种感受,我不希望你再经历一次同样的感受,这是对你没有除掉我的回报。”林海洋说完,就急忙离开了房间,它能感受到那些回荡在他脑中的低语正在不断压迫它的神经,让它往丧失理智的方向发展。 孙傀坐在床上,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彻底失去了睡意。 第48章 狗阿祟 周日晚上11点20,一道人影在废弃的烂尾楼里穿行,他身手矫健毫无难度地跨过了地上的一个个障碍物,很快便从一楼爬到了五楼。 追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葬身于此地的恶灵,施工时不小心被卷入了混凝土搅拌机,血肉完全融进了水泥,直到施工到一半才被发现,这座楼也就跟着停止了施工。 五楼往上便有倒塌踩空的风险了,他在靠近楼道尽头的那扇窗前停下,取下腰间的黑色坛子,将盖子掀开,另一道黑色的影子便从坛中钻了出来。 “养了这么久,也得看到点儿成效啊。”那个人背对着窗外的月光,视线越过地上的影子直视着面前的两个恶灵,其实一个是想取他的命的,另一个则是要保护他的命的,但他对自己养的恶灵有十足的自信,此刻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风动,声起,恶灵与恶灵的拼杀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黑色的血液粘稠物覆盖了地板和墙壁,将那个完整的恶灵围困在了它所构建的领域里。阴气甚至直接穿透了墙壁缝隙逸散至建筑物外围,但那个人根本就不带慌的,甚至还有闲情掏出手机将面前的一幕拍下,当成是一幅杰作来欣赏。 这个举动毫不例外地激起了恶灵对他的杀意,粘黏在墙上的血肉残渣活动起来往他身体涌近,墙壁上刺出的黑色粘液也阻断了他的逃跑路径,一个对它而言十分完美的杀阵。 “别这么激动嘛,手机本来就拍不到你的啦。”身处险境,那个人还有心情继续挑衅,将手中的手机屏幕晃给它看。 血肉构筑的容器已经将这条楼道完全封锁,除了那个人身后的那堵墙,对方的脚也已经被它缠住,得手的喜悦化作诡异的小声回荡在这座烂尾楼五层,刺激着人的听觉神经。 那个人也配合着发出一声冷笑,将手机收起,伸手接住一滴从天花板掉落的血珠,道,“你是不是忘了这里不止我们两个的?” 难听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伴随着啃噬声的惨叫呜鸣,对付这种只靠视觉效果吓人的低级恶灵,根本就没什么难度,轻轻松松地就给拿下了。 解决掉这里最厉害的恶灵后,他便重新盖上坛子要离开此地。夜色下,另一道人影也冲进了烂尾楼。 身后追着的恶灵都是被他手上的伤口吸引而来,孙傀按住伤口上方,视线寻找起可供躲藏的地点。 自从得知徐安顺必须靠吞噬恶灵才能继续待在他身边后,他内心就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争斗。 说不定徐安顺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跟着他呢? 说不定只是因为他能吸引恶灵所以才没有去找其他人呢? 徐安顺也一直不肯和他说话,会不会也是因为一直满足不了的饥饿感让他无法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呢? 既然徐安顺会保护他,但他也没必要谨小慎微,连他能对付的恶灵也避开走吧? 无数问题在他脑中重复升起,却都因得不到解答而一直生长膨胀,让他连饭都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了。 “既然这样,那就去找没那么厉害的恶灵,一次性喂饱他不就好了。”在周六的聚会上,肖闲给出这个提议道。 上次李枫请了他们一顿,孙傀原本是想后面再好好安排一次请回去的,但积压的烦恼太多,他就提前请了这两个他信得过的朋友来火锅店聚餐了。 “虽然我不想让学长陷入危险,可如果徐安顺不在了的话学长反而更会遭遇不测,不如我先问问几个我认识的人,看看有没有他们了解的恶灵汇聚地,学长也能轻松应对的程度,最好还是绵岩市本地的。” 而那次聚餐后,李枫很快也重新联系了他,将这座烂尾楼的情况发给了他。 打车两个小时不到就来到了烂尾楼附近,周围还有其他建筑,白天的时候也有人在四周活动,孙傀便一直等到晚上才行动。 一开始的打算只是想等那些恶灵来找上他再慢慢让徐安顺去解决的,但夜晚视线受阻,烂尾楼外面的路灯也是坏的,月光不明显,他一个没注意就被地上的一根钢筋绊倒,手臂划伤,从手心一直到小臂,留下了一条破长的痕迹,衣服倒是没什么损失,只是伤口冒出的血直到现在都没止住。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伤口太严重的原因,反而感受不到明显的疼痛,就是提不起劲儿,只能被另一只手握着。但也好在血管没破,不然就得打车去医院了。 追在他身后的恶灵暂时由徐安顺去应付,孙傀在一堆砖块后面坐下,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自己受伤的手臂。 这还是他开启阴阳眼后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已经隐隐能感受到四周席卷而来的阴气了,仿佛成了被屠夫窥伺的猎物,死亡的恐惧正一步步蔓延迫近。 血液已经染湿了他的衣袖,并顺着他另一只手的缝隙往地板掉落。昏暗的空间里,几团蓝色的火光忽然从地板冒出,并顺着他血液的痕迹覆上他的手臂。 关于这几团灵火,他先前也已经和李枫聊过了,李枫说从它们身上感受不到威胁,反而是对疗伤有所帮助。 不过目前还太弱了,只能处理一些较轻的伤口,如今遇到孙傀血流不止的手臂划痕,就只能简单做到止血了。 “谢谢。”出于礼貌,孙傀朝那几团灵火道了声谢。蓝色的火光膨胀了一瞬,接着就害羞地躲到了他身后,熄灭自身隐藏自己。 孙傀试着活动受伤的那条手臂,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困难了。他垂下手,心里的防备刚出现松懈,他背后的砖堆就传来异常的响动。 砖堆最上面的几块砖凭空浮动起来,并纷纷朝他的方向砸去,孙傀连忙往旁边一躲,那堆叠好的砖便应声倒塌,在这座烂尾楼里砸出巨大的响声。 是他看不见的恶灵,虽然看不见,但对方却能通过影响周围的环境来给他造成伤害。孙傀咬了咬牙,迅速从地上爬起,徐安顺被引到了其他地方,他现在只能靠自己摆脱困境。 身后不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他躲进了三楼的一个房间,听着那些动静越过他继续朝更高的楼层而去,不禁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外面的动静似乎已经停下来了,也不知道徐安顺解决了其他的恶灵没有,孙傀蹲在地上,趴着门框往房间外看去。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外面的楼道没有异常,只是有几根从天花板垂落的透明塑料带子被风吹得四处飘动,营造了一种恐怖的氛围。 孙傀顺着那些塑料带子往上看去,一颗惨白腐烂的头颅顿时就映入他眼中,吓得他一下往后跌坐而去,被一双小手按住了肩膀。 无声的尖叫过后,孙傀猛地就朝一旁滚去,待他重新稳住身体,就看到这间空房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四个孩子,正手牵着手好奇且害怕地看着他。 那四个灵似乎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反而会因为他的靠近而往后退。孙傀站起身,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来,房间的墙壁上有残留的血液痕迹,角落则扔着烟头和打碎的酒瓶。 他又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那些东西,发现有明显的处理过后的痕迹。这个房间曾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而之后就被人匆忙清理过一次,可因为清理得不够仔细,就还留有一些来过的痕迹。 不过来这里的人应该不止一批,烟头和酒瓶像是街头混混带来的,流浪汉应该也住过这里,但墙上的痕迹就是更早留下的了。 孙傀还想细究这里的环境,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明显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那四个灵正不安地挤在离他最远的角落,而门口则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孙傀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可以肯定那并不是恶灵,而是和他一样的人类。他捡起地上的酒瓶,警惕地看向门口出现的不速之客,对付人类,还是现实世界里的物品更有用,就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好是坏了。 “别紧张,我们之前见过的,就在绵岩市地铁站里,你忘了吗?就那个地铁站啊。” 孙傀在脑中回忆了一番,竟然还真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只是和上次在地铁站完全看不清的情况不同,他这次能确定对方的身高和体型,以及对方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但是,他却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这就十分奇怪了。 “几周没见,你居然已经是赤级了啊。可以把酒瓶放下了吗?我要是想害你,上次在地铁站就动手了。”那个人道。 孙傀迟疑地放下酒瓶,却没有再盲目地相信面前的人,道,“你在这儿是在做什么?” 那个人摊了摊手,回道,“当然是来除灵的啦,不然还是来自杀的吗?不过这里确实挺适合自杀的,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尸体腐烂了估计都不会有人知道。” 孙傀眉头一皱,上次在地铁站的经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又握上身后的酒瓶,想着怎么离开这里。 “开个玩笑啦,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没意思。”那人道,“对了,上次跟在你身后的那个背后灵呢?他该不会突然冒出来揍我一顿吧?我可不会再中招了。” 也就是那个人说那些话的同时,徐安顺还真从那人身后冒出来了,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就跑进房间和房间角落的那四个灵挤在了一起,瑟瑟发抖。 “……”既然徐安顺回来了,他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简单整理了一下现状,孙傀站了起来,朝那个人走近,问道,“你也是来这里除恶灵的,那你能看出这个房间的古怪吗?” 那个人扯了扯衣领,十分骄傲地回道,“当然,我好歹也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没有什么是能逃得掉我的眼睛的。”自吹自擂过后,他又稍微正经了一些道,“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都是六到十二岁的孩子,而且,看起来像团伙作案。” 孙傀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但他没有把这点表露于面,转移话题道,“我的事已经解决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手上的伤还没有得到处理,待在这儿只会引来更多恶灵,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了白天再打车回去处理。 夜晚的医院和白天的医院对现在的他而言都是危险之地,只能自学包扎和伤口应急处理法了。 见他要走,那个人却急了,忙跑到门口的地方用身体拦住他,搓了搓手道,“看你的样子,应该还做不到熟练除灵吧?你也总不能依靠你身边那位不是?要不这样,你给我几滴你伤口处的血,相对的,我来教你如何使用你兜里的那把桃木小刀,这样,以后再遇到危险,你也能靠自己渡过了。” 孙傀停住脚步,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用我的血做坏事呢?” 那人摸着脑袋叹了口气,在孙傀警惕的目光中,突然就从兜里掏出了一部黑色的手机,边点边凑过来道,“这是我的账号,如假包换,你现在可以信我了吧?” 昏暗的房间里,明亮的屏幕光略微刺痛着孙傀的眼睛,他适应了一下,才发现面前这人居然已是绿级,并且用户名下面的七个点中已经有一个点完全染上了蓝色。 是目前的他完全招惹不起的存在。 但这还不是让孙傀最为害怕的地方,而是尽管有着屏幕光的存在,他仍然无法看清面前这人的脸。 “你就直接叫我的用户名吧,反正我取得挺像网名的,你呢?该如何称呼?” 孙傀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回话,而是冷声道,“你上次说你是橙级。” “……”没料到对方有个好记性,那人顿时就被噎住,陷入语塞。 “不过,我认识的人说过,账号是很重要的存在,既然你把你的账号给我看了,那我……”孙傀原本是想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把他的账号也给对方看的,但一想到他的用户名,又连忙拐了个弯换成了其他内容,“……暂时就相信你吧。”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就叫我‘狗祟’或者‘阿祟’好了。这里的恶灵还没有除完,正好可以给你练练手。不过,还是先来处理一下你的伤吧。” “嗯,叫我孙傀就好。” 彼此交换了称呼后,两人间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那个用户名叫狗祟的男人示意孙傀将受伤的手臂伸出,接着就从腰间取下一个塑料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开始为孙傀包扎,“像我们这种单打独斗的,随身都会带一些治疗用品,特别是像我这样惜命的,保命的手段可不少。” 孙傀能听出对方话里明显的自豪,感觉他的年纪应是要比自己小个几岁。 包扎好后,狗祟将盒子重新盖上,对孙傀道,“也就是你对我还有用,我才会拿出我的东西给你用了,休息好后就开始吧,我可还要回去睡觉。” 孙傀点了点头,看向房间角落,那四个灵还待在那里,几团蓝色的灵火正贴着天花板朝它们靠近,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0点6分,夜晚才刚刚开始。 第49章 练手 “这把桃木小刀是别人给你的吧?”烂尾楼外面的空地上,狗祟一边用断掉的木板在地上勾画,一边对孙傀道,“上次地铁站的时候你身上还什么也没有,现在却多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看来确实有许多人在关注着你啊。不过依你的体质而言,也不难解释他们对你的接近。” 孙傀看不懂他在地上画的是什么,便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道,“就像你需要我的血所以才愿意教我除灵,和这是一个道理对吧?” 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顿了一下,狗祟略微将腰直起,笑了声道,“大概吧,但也有单纯只是想和你做朋友的不是吗?就像你身后跟着的那位。” 孙傀依言看向身后的徐安顺,脑中又浮现出李枫和肖闲两人的模样,心情顿时好上不少,就连语气也跟着轻松了起来,“嗯。不过,徐安顺是特别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原本孙傀还想用更多的形容词来形容徐安顺的,但一想到那晚对方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他嘴里就再也蹦不出其他的词汇了,只剩浓郁的愧疚感重重地压在他心上,让他每想起时就觉得窒息感夺走了他的呼吸。 “朋友吗?那估计挺好的吧,不过我也不怎么需要就是了。”狗祟道,地上的符他已经差不多画好了,孙傀安静下来后,他就将最后的一部分给补上,接着就将木板一扔,拍了拍手,叉起腰面对着孙傀道,“好了,就让本大爷来指点你一番吧。你那把刀呢,拿出来看看吧。” 孙傀还不知道对方在地上画的东西有什么用处,但他也没有多问,十分乖巧地将那把桃木小刀给掏了出来,举到两人中间,耐心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指示。 “你有用这把小刀除过灵吗?”狗祟边观察着孙傀手里的小刀,边问道。 孙傀迟疑地点了点头,回道,“之前用过几次,但不怎么熟练,只是拿着乱挥一通罢了。” 狗祟抬头看了眼他认真的表情,却摇了摇头,并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他身后的存在道,“乱挥可除不了灵,你根本就没用对方法,又怎么可能真正使用过这把小刀?之前那些恶灵估计都是被你身后那位解决的,他不想打击你的自信,才一直没说罢了。” 孙傀回头看了一眼,倒挺赞同狗祟的说法的,他以前有上网了解过桃木驱灵的方法,确实没有乱挥一通就能做到的道理。他还一直疑惑自己是如何做到如此简单地就把恶灵给除掉的,却是没想到居然都是徐安顺在暗中帮助他,还一直瞒着他没说。 “过度保护可不行啊,不过也不关我的事就是了。”狗祟收回食指,绕着孙傀转了起来,“在许多文化中,桃木都被认为是具有驱邪避邪作用之物。而在华夏,人们常用桃木制成的符咒或剑等物品来驱除邪灵。制成符咒,就是将桃木刻成符咒的形状,并于上面写上一些咒语或者符号,挂在门上或放在家中以驱邪。制成桃木剑,就是将桃木制成剑的形态,剑身上同样刻画上符咒或者咒语,对邪灵最为有用。而佩戴桃木做成的饰品,如手链或项链等,也可以起到保护作用,避免受到邪祟的影响。” 朝同个方向转了几圈后,狗祟又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转了起来,“种植桃树在家中或者墓地周围,也可以起到驱邪的作用。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虽然桃木被认为具有驱邪的作用,但是并不能完全消除邪祟,只是会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如果情况严重,还是建议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如道士或僧侣等。” 最后一句说完,狗祟重新在孙傀面前站定,道,“以上都是我上网查资料后背下来的,你觉得如何呢?” 孙傀张了张嘴,正要回话,狗祟又自顾自往下说了下去,“关于桃木小刀的用法,首先需要准备一把没人用过的桃木小刀,并在开始使用之前先对其进行清洁和净化,也就是用清水清洗后再于阳光下晾干。准备工作完毕,接下来就是制作符咒了,你需要在桃木小刀上刻写下任何你认为可以驱鬼的文字或符号,这就算符咒制作完毕。等你到了有恶灵出没的地方,当感到有鬼出现,你就用桃木小刀指向那个方向,并念出你的符咒,恶灵就会得到驱散。并且,结束后还要记得把桃木小刀收好,避免被其他人误用。” 孙傀垂下眼,心里一时感到钦佩。他虽然对这方面的东西都很感兴趣,但也不是每一个方面的知识都记下了的,更别提直接背出来了。 而见他不发一言,狗祟也忍不住骄傲地抬起了自己的脑袋,道,“我爸还总说我不爱学习,我只是对学校里教的那些知识不感兴趣而已,记性好着呢我。” 孙傀一下又被拉回了现实,忍不住“说教”起来,“我觉得学校里教的东西最好还是学一下为好,毕竟总不能一辈子都与鬼打交道,早晚还是得融入人类的社会。” “啧,你怎么还学起我爸来了?还用不用我指点你了?”狗祟嘴角直抽抽道。 孙傀沉默了几秒,选择了转移话题,“那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咳咳。”狗祟也不再谈关于日常的话题,握拳抵住下巴轻咳了两声,道,“关于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有找到什么共同点吗?” 孙傀仔细回忆了一番对方刚才所说的内容,道,“你重复了好几次‘符咒’二字,但我用的这把桃木小刀上却并没有刻画符咒。” 对方的回答超出了他的期待,狗祟又轻咳了两声,道,“没错,就是那个,所以我才一眼就看出你没真正使用过那把小刀。而我先前说的那几个方法,是连普通人都有机会成功的做法,不过你不一样,先不说你体质的特殊,光是你拥有账号这件事,就已经与常人区分了开来,也代表着你可以用更适合你自己的做法来使用你手中的那把桃木小刀。” “具体呢?”孙傀忙不迭问道。他此刻就像是一个求知若渴的学者,等待着属于未知知识的大门为他敞开,灌溉他贫瘠的大脑,以长出新的大树,结出新的果实。 狗祟被他突然亮起的眼神吓得一怔,愣了愣道,“我觉得这个还是得询问一下专业人士,毕竟要是符咒不小心画错了,那后果可就十分严重了。” 对方的话顿时就让孙傀燃起的兴趣熄灭了大半,他看向手中的桃木,一时失落,“可我认识的人中没有这种存在啊。” 狗祟就等他这个反应了,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放心吧,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但我还是记下了一些常见的驱鬼符咒的。像什么九字真言啊,六字大明咒啊,五雷咒或七星咒啊,我都有背下来的。” 虽然对方看起来很有自信,但孙傀却还是轻飘飘地给了他一击,“可是这些符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正确使用吧?轻易尝试的话,还是会有麻烦的。” “……”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孙傀也并不是有意要打击对方的自信,只是他也不完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地作死。 “保险起见,我可以问个问题吗?”良久,孙傀出声打破了沉默。 “什么?”狗祟有气无力地问道。 孙傀犹豫了两秒,道,“你刚才在地上画的符,是用来做什么的?” 狗祟活动了一下自己站麻的腿,垂下脑袋看着地面回道,“避免被鬼发现用的,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之前一直都有在用,没什么问题。” “有持续时长吗?”保险起见,孙傀又问了一句。 “嗯……你想听实话吗?” 听到对方的反问,孙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回道,“还是不必了。” 烂尾楼外面的空地上,夹杂着鬼哭狼嚎之声的阴风一阵阵刮过两人的发顶,趁着没人注意,一道有别于风声的纸片滚动声也很快混了进去。 与此同时,狗祟腰间的某个坛子也随着那道声音的加入猛地颤动,提醒着它的拥有者,也传达着它的害怕。 察觉到腰间的异样,狗祟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并支起双耳仔细倾听着周围的细小变化。 一枚白色的铜钱顺着风刮的方向先找上了他,而看到那枚铜钱,狗祟也知晓了来者是何人,于是便对面前的孙傀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地上画的符还没有到失效的时间,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好。”孙傀也不是什么没有眼力见的存在,没有过多询问对方。 离开原地,狗祟便跟着脚边铜钱滚动的方向往烂尾楼后面走去,顺利离开孙傀的视野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果然就正在那里等着他。 “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是要教我符咒的用法,然后再让我教给孙傀,对吧?” 面前的男人勾了勾嘴角,从衣袖里抽出了两张黄符,让身旁身着粉衣的纸人转而递给了他,“直接将符贴在那把桃木上就可以了,上面的符咒会自己刻上去。一张给孙傀,一张则是在下送你的报酬。” 狗祟毫不客气地接下,道,“报酬还讲送的?不过正合我意。” 谢雨堂将地上的那枚铜钱收起,笑着戳破对方的心思道,“你不就是在等在下把这张符送到你手上吗?孙傀的血是一回事,在下的符又是另一个好处了。” 狗祟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顺带安抚了下他腰间的坛子,也毫不客气地回了对方,“谁知道呢?我不过是失眠出来除了个灵,结果就同时收到了两个好处,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呢。” 谢雨堂没打算和他逞口舌之争,待那个粉衣纸人重新回到他脚边后,就拱了拱手,朝烂尾楼离开的方向转身走了。 狗祟目送他离开,风声小下来后,他就将其中一张符收好,并对着谢雨堂离开的方向竖起了中指,道,“不就是个橙级吗?老子还是绿级呢。” 逞了个嘴上威风后,狗祟就慢跑回到了孙傀面前,将谢雨堂给他的黄符掏了出来,道,“你运气可真好,我刚才把一个厉害的恶灵引到了后面去处理,结果居然就触发了‘奖励’福利,奖励包裹里就是这张黄符。” “福利?”孙傀一时疑惑,他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 “不是吧?李……你居然连福利包裹是什么都不知道,教你的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啊?”狗祟忍不住吐槽道。 “我知道有这个,只是从来没触发过,所以才一时忘记了。”孙傀连忙回道。他现在才想起李枫之前是有跟他提过这个的,但他也确实从来没触发过。 “好吧,你知道就好,这个确实很难触发。不过这也正说明你运气好啊,这张黄符可是大有用处。”狗祟将话题拉回了手中的黄符上,道,“你快把这张黄符贴到你手中的桃木小刀上,上面的符咒会自动刻上去,这样就不用担心会招致不好的后果了。” 孙傀从对方手里接过了那张黄符,看了一眼,随后就将小刀横在了眼前,小心将黄符贴了上去。 符与桃木彼此接触后,前者就化为一滩丝状物缠绕包裹上了桃木,并于桃木之上刻下了奇怪的花纹与文字。孙傀感受着手中的重量,居然比之前还要轻上几分,而他受伤的手臂也传来一阵轻微的瘙痒,就像是他的血液被这手中的桃木吸引了一般,要脱离他的身体融进这把刀中。 “还好吗?能适应吧?”狗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孙傀试着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小刀,手臂处的异样已经停止,没有再传来难受的感觉。他看向狗祟,郑重道,“嗯,谢谢。” “哈哈,那你多给我几滴你的血好了。”狗祟道,感受到来自某个人的视线,他又连忙改口,“算了,就给我一滴吧,我怕你给多了吃亏的反而是我。” 孙傀没太理解对方的最后一句话,不过他知道,从此刻起,他不必再过度依赖徐安顺的保护了。并且说不定这还能成为缓和他和徐安顺关系的契机,让对方不再那么恨他。 “我在地上画的符差不多也快失效,你现在可以试试手里的桃木了。”狗祟往一旁退了几步,期待着孙傀的表现,“第一次可能不太顺利,但等你习惯了用桃木驱灵后,一般的恶灵就拿你没办法了。” 孙傀点了点头,走出地面画的符的范围,顿时就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阴气侵袭,太阳穴一阵抽痛。 这些恶灵全是被他的血吸引而来,有些甚至还无法看到实体,孙傀喉结上下滚动,举起手里刻上符咒的桃木,对准一个方向伸了出去。 先前缠在桃木之上的丝状粘稠物又从桃木表面抽离,并不断延展,往孙傀周围网去,紧紧缠绕住靠近的恶灵,将它们全吸进了桃木里。 呃……怎么说呢?好像和他设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会是那种散发白光带来温暖,看起来十分正气的场面呢,怎么就搞得如此黑暗呢? 难道他的角色定位其实是反派? “没想到居然一下就成功了,你还挺有天赋的嘛。”狗祟不怎么走心地鼓了两下掌,顺便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道,“也不早了,既然你已经学会了,那可以给我一滴你的血了吗?” 周围的恶灵好像都已经消失了踪影,孙傀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随后就将受伤的手臂伸了出去,“给。” 对方表现得这么大方,狗祟也就不怎么客气了,取下腰间的一个坛子,掀开盖子,从孙傀的伤口里取出一滴血收进坛里。 “你刚才只是除掉了你能看见的恶灵,其他的恶灵都还躲在暗中窥伺着你,要是不想被恶灵蚕食,就快离开这里好好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出于良心的考虑,狗祟决定做一做好事。 孙傀也感到有股寒气重新袭来,道别了狗祟后,便带上徐安顺离开了烂尾楼。 第50章 理由 周一早上六点,孙傀打车回到了出租屋。一进门,见肖闲还没有醒来的痕迹,他便直接先回了自己的卧室,打开衣柜拿出里面的医药箱准备处理手上的伤口。 经过一夜的时间未处理,伤口处的血已然变黑凝固,还隐隐带着痛意,孙傀忍痛咬住下唇,小心地将染红的绷带扯下,放至一旁,接着就用镊子夹起医用棉球蘸了几滴碘伏进行消毒。 手臂上残留的血迹被一点点清除,最后就只留下那条丑陋的伤痕还暴露于视野了。孙傀放下镊子,伸出手去触摸那条不浅的划痕,比起思考该如何进行包扎,他更担心这条划痕被他的父母发现,从而再次在那两张脸上看到过于担忧的神情,这是他最为害怕的一点。 就在他走神之际,卧室里已经闯入了另一个存在,林海洋随意在床边坐下,看向孙傀手上的伤口,捏紧身下的床单,神色微暗道,“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你说只要我保证这间屋子绝对安全,不再出现上次婴灵闯入的情况,你就会分我几滴你的血液。而如今,这里早已没有什么恶灵敢闯进来了。” 孙傀视线重新聚焦,偏头往林海洋的方向望去,不安地摸了摸伤口道,“你要拿我的血做什么?” 和林海洋做约定的时候,他还不清楚自己血液的价值,约定的内容就十分随意了。可他们到底还是做出了约定的,现如今他也不能突然就单方面反悔,唯一的“反抗”就只能是问一问对方的目的了。 孙傀不安的表现完全映入了那人的眼里,林海洋脸上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低头继续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孙傀,见孙傀一脸犹豫,便忍不住叹出口气,道,“那些恶灵只是现在还不敢闯进来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还会出现上次的情况,我也不想强迫你,等你出于自愿地想把血给我的时候,就再说吧。” 对方的让步让孙傀紧绷的神情一松,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席卷而来的困意根本就挡不住,甚至让他产生了直接就这样在地板上睡过去的想法。 见他精神恍惚,林海洋从床上站起,慢慢走至了孙傀身旁,犹豫两秒,他又蹲下去从医药箱里翻出了一卷干净的绷带,开始为孙傀包扎伤口,“累的话就到床上去吧,我让肖闲给你请一天的假。” 孙傀勉强打起精神,回道,“睡一个小时就好,能赶上上午的课的。” 林海洋闻言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缠好绷带后就离开了房间,交由徐安顺把他扶上了卧室的床。 睡吧,我叫你。 比划了几个手势后,徐安顺就替他盖上了被子,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过去将房间的窗帘拉上,营造出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 而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孙傀也很快就睡了过去,他的意识完全就被光怪陆离的梦境吸引,已经无法被普通的动静所吵醒了。 确认他熟睡,几团蓝色的灵火突地就从徐安顺身后冒了出来,并慢慢飘至孙傀的额头上方,燃烧起温暖的火焰,舒展开他紧皱的眉头。 “这次也要拜托我吗?”去而复返的林海洋站在房间门口的位置道,而他询问的对象则是站在卧室床边的徐安顺。 徐安顺没带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很快就从自己体内剥离出一部分送至了林海洋面前,答应了这笔交易。 林海洋也不拒绝对方的报酬,将那团鬼气吞噬进自己体内后,就来到孙傀身旁,将手覆上了对方受伤的手臂。 蓝色的灵火被它的举动所吸引,慢悠悠飘离了原来的位置,温暖的白光照亮了略显昏暗的房间,大概十分钟后,林海洋收回手,小心将孙傀手臂上的绷带拆下,向徐安顺展示它的治疗成果道,“这次我还是抹去了他有关受伤的记忆,剩下的就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安顺点了下头,抬手覆上孙傀的额头,做着善后处理。 对方的血对于恶灵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而伤疤则会引起他父母的怀疑,于是与其让孙傀为难,还不如就直接抹去他受过伤这件事的存在,这样就什么麻烦也不会有了。 “他太依赖你了,不过昨晚似乎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了。”林海洋道。 徐安顺摇了摇头,收回手,看向它,不发一言。 蓝色的灵火隐匿了自己的存在,林海洋忽然闭眼笑了一声,道,“都不知道是谁依赖谁了。”调侃完,就彻底离开了房间。 周一上午8点25,肖闲准时被闹钟吵醒,他抬手关掉了手机,又在床上躺了五分钟,等到耳边再次传来闹铃的声音后,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 但这还不算完,坐起来后,他又抬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接着放空脑袋发了会儿呆,才算完全醒了过来。 换好衣穿好鞋,顺带整理了一下床铺,肖闲便拿上手机走出了卧室。孙傀已经在厨房里开始准备早饭了,他便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来到客厅的餐桌上坐好,等待着早饭被呈上来。 “昨晚睡得好吗?”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被端上了饭桌,孙傀喝了一口,顶着明显的黑眼圈问道。 肖闲也用勺子舀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声音,边打哈欠边道,“别提了,我昨晚躺床上过剧情,正到关键时刻突然就没了,我都怀疑是游戏策划突然暴毙,没把剧情写完就嘎了。然后我就被气得失眠了,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孙傀将酸菜碟子往肖闲面前推了推,笑道,“那今天下午的时候就补个觉吧。我也正好没怎么睡醒来着,一起补个觉,晚上就找部恐怖电影来看吧。” 肖闲夹了一筷子酸菜送进嘴里,边嚼边道,“你这么一说,最近好像确实有几部新上映的电影还没看来着,不过还是感觉在电影院看着安逸,之前一直都是在电脑上看,我还挺想去电影院看看的。” “那要找个时间去电影院吗?”孙傀问道。 肖闲摇了摇头,回道,“算了吧,到时你肯定会叫上李枫,然后又是买票又是约时间的,还不如等以后我有了女朋友再单独带上她两个人去。嘿嘿,背着你们偷偷去,羡慕死你们三个。” “那今晚上要找哪部电影来看呢?”难得给自己放个假,孙傀已经开始期待了。 肖闲想了想,掏出手机开始上网搜索,“就这部叫‘灵尸鬼影’的吧,看封面还挺不错的样子。”他将手机推给孙傀,又喝了一口粥。 孙傀接过手机一看,也觉得挺不错的,就将手机重新推回给肖闲,道,“那我再买点零食回来吧,要酒还是要饮料?” 肖闲放下勺子,回道,“当然是酒啦,你看着买就行,要度数不高的。” “好。” 晚上一起看电影的事就这么敲定了,孙傀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肖闲则坐到沙发上刷起了手机。 时间来到上午10点5分,两人走进教室,一个去了前排坐下,一个则去了后排。两个小时多的课很快也在认真听课和走神中度过,下课铃一响,肖闲立马就冲了出去。有家奶茶店和他喜欢的游戏联动了,他也是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才突然想起的,虽然很对不起孙傀,但他已经决定替孙傀和李枫也各买一杯了,先不说奶茶好不好喝,联动的礼品先拿下再说。 肖闲冲出去后,孙傀就带上书来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站在隔壁教室的门外开始等人。这次他比李枫要先下课,所以就换他来等着了。 “学长。”气温突然下降,李枫今天便在外面套了件浅驼色的大衣,看起来既温暖又时尚。对方浓密的头发被白色鲨鱼夹简单夹起,露出了耳垂上的两颗星形耳钉。 她出来得较晚,走廊上已经没多少人了,互相打过招呼后,两人就顺着楼梯慢悠悠走出了教学楼。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李枫才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递到孙傀手边道,“因为学长说周末忙,就一直没有给到,幸好还有每周一的课是相邻的教室。洗照片的钱就不用给了,也没花多少的。” 孙傀将三人份的照片收好,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总觉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但又记不起具体是什么事了,只记得李枫送他的桃木那把小刀终于能为他所用,不用再依靠徐安顺也能做到除灵了。 莫不是昨晚他其实受伤了的?可身上也没有伤口啊? “学长?”李枫发现孙傀走了神,眉头还跟着皱起,就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吗?”孙傀看向她,将疑惑都抛之了脑后。 “没什么,就是觉得学长又变强了。”李枫道,“我都没教上学长什么,想想还挺愧疚的,不过看到学长的进步,我也很高兴。为了弥补这份愧疚,不如我以后单独请学长吃一顿吧。” 孙傀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他看向食堂的方向,道,“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 李枫笑了笑,“嗯”了一声,道,“可不能太贵喔。” 孙傀闻言看向她,感觉积压了一晚上的消极情绪都消散了不少,想到不久后李枫的生日,也隐隐激动起来。 在食堂解决了午饭后,李枫叫住了孙傀,并将他带到了图书馆后面人少的地方。这条路很少有人经过,用来谈严肃的话题再合适不过了。 “学长还记得上周我说过的悄悄话吗?”李枫走在前面,慢慢踱步道。 孙傀跟在她身后,回道,“记得,你说要跟我坦白件事,是什么不能在手机上说的事吗?” 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并转过身看向孙傀,轻风吹起她的碎发,她道,“其实我并不是圈子里派来教导学长的,本来学长应该由更厉害的人来指导的,但因为我的任性,严重妨碍了学长的成长。抱歉,我应该早点儿跟你说的,但我怕说了学长会恨我。” 孙傀沉默了几秒,问道,“是因为李桦学长吗?你……想查清李桦学长的死因,所以才找上我的吧?” 李枫呼吸一顿,低下头,踮起右脚用鞋尖摩擦地面,道,“我哥哥是被隧道里的恶灵害死的。他去世后,我就托人调查过那个废弃隧道,里面住着一个十分厉害的恶灵,起码有橙级往上了。要是在隧道里动手可能会遭到限制,我便想把它从隧道里引出来,而学长的体质正巧合适,我就找上了学长。” 孙傀想起那则新闻,脑中瞬间就浮现出两个猜测。 或许学长和学姐他们不是被恶灵害死的呢? 新闻上说是死于食物中毒,会不会这就是真正的死因呢? 他很想把这两个猜测说出来,但他做不到,因为李枫已经认定李桦学长是被恶灵害死的了,那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可他还是想劝劝李枫,“不是说普通人看不到恶灵,也就不会被伤害到吗?为什么学长和学姐们还会死在那个恶灵手上呢?” 李枫浑身一愣,垂下眼道,“只是触摸不到,不代表弄不死。” 孙傀没有多余的理由了,而且他也无法确定究竟哪个死因才是对的,也只是想劝劝李枫而已。 “抱歉,我可能无法帮上你的忙。我……”孙傀不敢去看李枫的表情,也将头埋了下去,道,“我怕死。隧道里的恶灵很轻易就能把我弄死,我不想父母见我的最后一面是通过电视上的新闻报道,真的很抱歉。” “哈哈,明明是我对不起学长,怎么反倒变成学长跟我道歉了?”李枫抬起头,朝孙傀走近了两步,直视他的眼神道,“这只是我单方面的个人请求罢了,学长完全有权利拒绝。而且,为了对付那个恶灵,我也努力提升了一番自己的实力,已经是橙级了,所以,学长只用等我的好消息就可以了。” 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不少,孙傀瞥开视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了,只是,现在也没关系了。光是进入圈子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好了,实力提不提升的都无所谓,我想活得轻松点儿,除恶灵也有一半以上是为了徐安顺,我还是想活在这边的世界。” “是吗?”李枫不清楚他和徐安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不过听到他这么讲,一直压在她心上的负担也减轻了许多,“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孙傀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徐安顺也没说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两人正要离开,提着三杯奶茶的肖闲又突然找上了他们,“你们在这儿啊?我还想发消息把你们都叫来的呢。正好,一人一杯奶茶,我请你们啦。” “这怎么好意思?”李枫摆摆手道。 肖闲却强硬地将奶茶递到了她手里,道,“反正我是为了我自己啦,而且,还不一定好喝呢。” 见他这么说,李枫才勉强接过。 孙傀也接过了一杯,并道,“那晚上还喝酒吗?” “喝,当然喝啦。” 李枫:“酒?什么酒?你们晚上要喝酒?为什么?” 肖闲:“就是一起看电影啦。我和孙傀都很爱看恐怖电影,之前在寝室也一起看过几回,倒是好久都没这样了。” 李枫:“真的啊?我也是恐怖电影爱好者耶,哪次周末我们三个人一起看啊。不对,还得算上徐安顺,我们四个一起看。” 肖闲:“那感情好啊,要不就约这周周六好了。” 聊天的声音从图书馆后面一直来到了女生宿舍楼楼下,李枫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就回了寝室。 “今天开始我也回寝室住吧,不能老麻烦你不是。”肖闲拍了拍孙傀肩膀,道。 孙傀一愣,反问一句,“那今晚不看电影了?” 肖闲一怔,又跟上了他离开的步伐,“我刚才脑抽了,明晚,明晚再回寝室住。” “嗯。” 第51章 直播 正午,山庆市,刘显离开了医院,沿街道往回家的方向散起了步。 九月份马上就要过完了,接着而来的便是国庆节十天长假了。说起这十天的假期,以往他都是在家里陪他的女儿刘兰兰过的,这次他也是一样的打算,只是增添了一个计划,那便是用上次挣到的钱带他的女儿去游乐园玩一趟。 正午的阳光下,他脑中已经浮现出他女儿开心的笑容了。尽管作为一个父亲他还不够称职,但他还是努力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得更幸福一些。 也算是一种自我满足的弥补了。 当然,要是他的妻子还活着的话就更好了,这样一家三口都能去游乐园玩了。一起坐旋转木马,一起看电影,一起拍照,直到累到走不动,再乘上摩天轮从上空欣赏城市的夜景。 美好的幻想治愈着他连续几天劳累的疲惫心灵,刘显拐进一条街边小巷,嘴里哼起他妻子生前喜欢的歌,脸上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条巷子里有家花店,里面的老板是一对夫妇,平时没事就搬两张椅子在外面晒太阳,要是来了客人,就轮流为客人仔细介绍店里的花。 三十六年前,他向他妻子求婚那天,就是去那家花店买的郁金香,当时那对夫妇看出了他的用意,还贴心替他准备了卡片用来写下表白的话。 粉色郁金香代表永远的爱,正好也是他妻子喜欢的颜色,所以他当时就把店里全部的粉色郁金香都给买下了。 现在想想,也是当时的他太过年轻气盛,才会做出那样冲动的举动。但他却并不觉得丢脸,就是花买得太多冰箱有点儿塞不下,一连好几周家里都是郁金香的味道。 而到了现在,每当他看到郁金香花开的时候,都还是会想起他妻子答应他求婚时害羞的脸,以及那双泛着爱意的眼睛。 正这么想着,他已然站在了那家花店的外面。各种花香混在一起,其中就有他熟悉的郁金香花香。 “是要买花吗?”花店门口的椅子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抬着头看他。对方的老伴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儿子女儿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时间在她脸上留下刻痕,而这位老人却仍然固执地卖着花店里的花。 “能给我来支郁金香吗?要粉色的。”刘显将手里的病单叠好放进装药的袋子里,从衣兜里掏出钱包问道。 那位老妇人从椅子上站起,脸上的皱纹随着她的笑向两旁绽开,她道,“是要送爱人的吗?” 刘显跟在她身后,苦涩地笑了声,回道,“嗯,我妻子很喜欢这种花,连带我女儿也喜欢上了郁金香。” 老人从花堆里抽出了最鲜艳的那支,拿出好看的带子进行包装,顺着刘显的话聊了下去,“那你们一定很幸福吧?” 刘显怔愣了一秒,接着十分肯定地点了下头,边付钱边从老人手里接过了那束花,道,“我妻子最爱唠叨我的工作了,女儿也不爱上学念书,但我却觉得有她们真好,毕竟平时我也会惹不少麻烦。” “哈哈,这样啊。”老人搓了搓自己的手,似是被刘显的话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笑道,“我老伴也经常提醒我吃药呢。我从小便身体不好,干不了太劳累的活。他就说在这里一起开家花店好了,就算不怎么赚钱,但过着也会很舒服的,于是我们就开了这家花店。” 刘显扶着她来到店外的椅子上,安静倾听着老人的话语。这件事他已经听过好几回了,但却总不会觉得腻。 买好了郁金香,又听老人讲了好久她年轻时候的往事,刘显便起身告别了,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巷子,旁边有三个垃圾桶,他想了想,将装药的袋子连同那张病单一起丢进了其中一个垃圾桶里,只带着那支郁金香混进了人群里。 “爸爸!” 一打开家门,刘兰兰就急忙跑进了他怀里,并紧紧抱住了他。 刘显将她抱起,来到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放下,然后将郁金香藏到了身后,抬手摸了摸刘兰兰的小脑袋,道,“猜猜爸爸给你带了什么?” 刘兰兰好奇地往他身后望,但刘显却将郁金香藏得更紧,最后,这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将手高高举起,闻着空中的花香兴奋地道,“是妈妈喜欢的花,兰兰也喜欢。” “猜对啦!”刘显伸出一只手和他的女儿击掌,接着将郁金香从身后拿了出来,放到茶几上道,“那今晚要奖励我们兰兰才行啊,下午一起去街上买蛋糕怎么样?” 刘兰兰却将双手放下,有些不安地道,“可是爸爸说外面很危险,不能随意出门。” 刘显又轻轻扯了扯刘兰兰的脸,道,“所以爸爸陪你一起出去啊,难道兰兰不想和爸爸一起出去玩吗?几天后还要去游乐园呢。” “游乐园?好耶。”刘兰兰又高兴起来,并兴奋地挥起了双臂,“那我紧紧地牵住爸爸的手,就不怕走丢了。” “……嗯,不会走丢的。”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刘显做了他女儿最爱吃的土豆烧肉,但最后还是剩下了很多,就放进冰箱打算留到晚上再吃了。 吃饱了后,刘兰兰便回了自己的卧室睡觉,刘显就收拾了一下客厅和厨房,提着两袋子垃圾袋出了房门。 他家就住在一楼,就没让专人来处理每天的垃圾,正好也省下一笔。 出门的时候,还碰到了见过几面的邻居,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好像是做会计还是什么的,反正比他有钱就是了,有一辆很贵的车。 对方也是出门倒垃圾的,既然碰上了,也意思着互相打了个招呼,并聊上了天。 “最近过得还好吧?好像也没有再半夜回家了,是找到不错的工作了吗?” 因为刘显家的门每到晚上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墙也不怎么隔音,就和对方吵过几次,但吵着吵着反而还变熟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刘显看向他,回道,“是啊,找了个厉害的老板,之前通过电话联系了一次,让我去取七万块钱,感觉人还挺不错的。” 上次卖胎盘一共卖了八万,他取走了一万,剩下的七万本来是用来上交给组织的,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把那笔钱带走,甚至还让他去废弃工厂再取回来了自己用,看来那个组织还挺好的,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组织。 “七万?这么多?月薪还是年薪啊?”邻居来了精神,追问道。 “不是固定的,事情办成了就会给工资,但就是不知道下次的工作会什么时候开始,但给的钱确实多。”刘显回道。 “啊?这样啊。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企业吧?那最好还是尽快辞职的好,不然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邻居认真地提醒道。 刘显轻轻一笑,回道,“不奇怪,而且也没签合同,还算不上正式入职,顶多算实习期。” 听他这么一说,那位邻居反而更担心了,但见刘显一脸满足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可是有一定机率会沾染上不幸的,他只管顾好自己就行。 “那我先继续忙去了,下次碰到再聊。” 刘显也打开了自家房门,同对方道了别。 下午三点,刘兰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有睡着时被枕头枕出的印子。刘显早就已经做好出去买蛋糕的准备了,接了杯水让刘兰兰喝下,等她清醒过来后才牵上她的手走出了客厅。 “爸爸,兰兰想吃有草莓的蛋糕,我们去买草莓蛋糕好不好?”蛋糕店还没到,刘兰兰就已经期待起来了。 刘显看着街上不多的行人,又低头看了眼他的女儿,回道,“嗯,就买草莓蛋糕好了。” “好耶!” 父女俩又安静地走了一段距离,终于来到了最近的一家蛋糕店。刘显挑了块足够他女儿一次吃完的蛋糕,向店员结了账,就牵起他女儿的手准备回去了。 “抱歉。” 走出店门的时候,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撞上了他的肩膀。对方先道了歉,刘显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朝那个年轻人看去,想回一句“没事”,但眼前所见却让他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剩下一张颤抖的嘴。 那个年轻人周身围了许多的鬼,有小孩有老人,当然也有和那个年轻人差不多同龄的人,那些死去之人留下的鬼魂互相纠缠在一起,冒出的鬼气甚至让他无法看清那个年轻人的长相,只有下意识的害怕盘踞着他的内心。 “我撞得太严重了吗?大叔你没事吧?”见刘显愣在了原地,那个年轻人一脸紧张地问了起来。 他周围缠绕的厉鬼也随之发出刺耳的尖叫,刘显又往后退了退,声音发颤道,“没……没事,不严重,不用担心。” 那个年轻人仍旧觉得奇怪,但也没纠缠刘显太久,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后,就回到蛋糕店挑选他要买的蛋糕去了。 “爸爸?”刘兰兰握了握刘显的右手,仰起头担心地看向他。 刘显深呼吸了几口,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视线却又忍不住往蛋糕店里的那个年轻人看去。 那些缠绕在年轻人周身的鬼中,也有好几个小孩,它们就像遭遇过虐待一般,惨叫声一直无法停止。 刘显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他移开视线,想掏出手机报警,但又怕那个人不在通缉名单上,这样反而会变成报假警。 可是,那个人的情况明显是杀过很多人才会出现的现象,他该束手旁观吗?可如果他看不到那些鬼,也只会当对方是个普通的陌生人吧。 内心的纠结让他更难受了,背后都跟着渗出了冷汗。不过,耳边重新传来的属于他女儿的声音又让他很快放松了下来,刘显蹲下去,将手搭在他女儿肩膀上,道,“爸爸只是突然不舒服而已,我们回去吧。” 别人的死又关他什么事呢?反正他已经失去得够多了,也是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周围的人还在用奇怪的视线打量他,但刘显只是将自己女儿的手握得更紧,提着那块蛋糕回去了。 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夜晚降临,提着蛋糕在外面吃过了晚饭的年轻人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他将蛋糕放进了冰箱,打开客厅的灯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一个被绳子紧紧绑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在看到那个年轻人进来后,就剧烈挣扎起来。他的手腕已经被绳子勒青勒紫,嘴里绑着的布条也全是他的唾液,看起来狼狈至极。 这已经是他被困在这里的第三天了,这三天里,他没有进过一次食,房间的门也从来没被人打开过,只是被困在这个轮椅上,无法逃脱。 “看来你尿裤子了啊。”那个年轻人嫌弃地看向他的下体道,“也是,上不了厕所,就只能憋屈地原地解决了。呵,别害怕,今晚过后你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也不会感到耻辱了,那边的人早就催着我开直播了,一定能赚好多钱呢。” 三天前,这个年轻人从身后敲晕了他,现在,即将死亡的念头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可饿了好几十个小时的身体也只能最后再挣扎几下,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直播的设备被那个年轻人好好地架起,午夜12点的时候,一条链接在多个地方被点开,无数匿名的看客同时进入了他的直播房间,等待着一场好戏。 “各位好啊,这次还是一样的玩法,打赏金币就能点单,项目都在旁边标着呢,等到点赞数超过二十万的时候,就给大家表演头身分离。” 简单的开场白,弹幕已经活跃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此时正戴着一张面具,全身也被衣物裹紧,声音做了处理。 直播会用到的东西都被他放在一张书桌上,他看了眼弹幕,面具下的嘴微微勾起,从书桌上拿起一根还残留着血迹的扳手,回应弹幕道,“那就先来热个场,给大家表演拔牙好了。” 中年男人嘴上绑着的布条被解开,他刚想呼救,下巴就被面前这个年轻人给暴力卸下,扳手伸进他的嘴里,让他只能发出一连串含糊的“呜呜”声。 “记得叫好听一点儿。” 年轻人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就开始拆他嘴里的牙,一颗、两颗,门牙被敲烂,智齿被掰下,血液混着唾沫顺着他下巴一路流到他身上,年轻人嫌弃地“噫”了一声,又在每拔下一颗牙的时候都举到镜头前给那些直播间里的看客仔细欣赏。 弹幕已经完全疯狂起来了,年轻人又换上了钢针,插进他指缝里将指甲硬生生撬下来。 带着味道的尿液再次沾湿了他身上的裤子,惨叫声成功超过了那些纠缠在年轻人周身的灵。 这样的折磨让他晕过去了两次,但无论是那个年轻人还是观看这场直播的匿名看客,都十分有耐心等他醒来后再继续进行下一个项目。 轮椅下方已经积了不少血了,年轻人脸上戴着的面具也被血完全染红。 点赞数终于来到了二十万,看着再也叫不出声只剩一口气还吊着的中年男人,年轻人笑了笑,从书桌上拿出一把极钝的刀,横在他脖子上道,“你该不会觉得能解脱了吧?放心,这把刀够钝,如果是要把整颗脑袋割下来的话,能磨上好一阵呢。” 但是很可惜,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年轻人又看向直播镜头,对那些弹幕道,“还请多打赏打赏,下次游戏才能继续进行啊。” 说完,就将视线从镜头上移开,开始表演最后的项目。 凌晨五点,他将直播设备收好,看了眼轮椅上绑着的尸体,从卧室离开,进入浴室打开了花洒。 浑身清理干净后,他又穿着浴袍来到了客厅,打开冰箱拿出他下午买的蛋糕,吃起了早饭。 尸体等会儿再处理就好,这栋房子已经用不了了,看来得换个地方了。不过,幸好昨晚赚得不少,能找个稍微好点儿的地方休息一阵了。 年轻人满足地笑了笑,在沙发上躺下,开始补觉。 第52章 请求 下周二就是国庆节了,他已经提前和他父母说好这次放假会带一个朋友一起回去。他父母的反应也很好,甚至还要了肖闲的微信和电话,和肖闲视频通话过几回。 但是却出了一点意外,从绵岩市到北奇市并没有直达的地铁,而是中途要在一个叫椿须的地点下站,坐客车去另一个站口,然后才能乘另一趟地铁回到北奇。 而他这次也太过于小瞧放假回家之人的手速了,没抢到国庆节当天需要换乘的客车票,只抢到了周六早上的票。也就是说,即使到了放假,他也要在绵岩市待个四天才能回到北奇市。 虽说还可以让他父亲驱车上高速直接从北奇来到绵岩接他,但不巧的是昨天那辆车才刚被借走,等到还回来的时候估计也要国庆节往后了,所以就只能等下周六了。 “晚回来几天也没事,能看到你就好。”电话那头,他母亲语气温和道,“对了,肖闲那孩子好像抢到了周二下午的票对吧?那看来要提前招待他才行了。” “嗯,他肯定会很高兴的。等我回家了,就带你们出去玩一趟,我最近做兼职挣了很多钱的。”孙傀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在听到他母亲的声音后就平复了下来,道,“好在返程的票是抢到了的,你们就不用太担心我了。” “好,我和你爸会等你回来的,你在外面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劳累了。”他母亲又唠叨了几句,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他父亲催人的声音后,才匆忙挂断了电话。 “不过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你这个亲生儿子都还没回去呢,我就先去了,会不会很尴尬啊?”见他挂了电话,肖闲就端着手机凑过来道。 孙傀摇了摇头,回道,“我爸妈不介意这些的,他们都挺随和的。” “那我就放心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邀请我去他家玩呢,在外面租的房子不算哈。我是不是也该准备些礼物去见你爸妈啊?不然也太没礼貌了。你爸妈都喜欢什么水果啊?或者牛奶饼干什么的?” 孙傀关上手机看向一脸认真的肖闲,回道,“买点儿苹果就可以了,其实只要你人到了就行,送礼的话他们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那我还是多买几袋苹果带过去吧,不然不送礼的话我也不自在。”肖闲道。 孙傀笑了笑,在校门口告别了肖闲,就坐上公交往租的地方回去了。 因为是从下周二开始放假,正好周四也没课,下周一那节思政课就提到了这周周四上。等到明天再上完下午的那节课,就已经算是开始放假了。而再算上周末的那两天,他们其实总共能放十三天来着,只是后面会有连续一周都不放假全用来补课的情况,不过也算是过得很滋润了。 爬六楼回到了租的地方,孙傀为自己做了顿丰盛的午饭,吃完后就在沙发上躺着休息了起来。 午觉睡醒,他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了无聊,这种没什么事可做的空虚感反而比忙起来的时候还要折磨他,他便登上电脑做起了国庆节假期安排下来的作业。 总共有三门课程发布了作业。其中一门需要他完成一张有关国庆节的海报和有关假期的视频剪辑,第二门课程则是构思关于广告创意比赛命题的三个创意,第三门思政课程则是需要完成一些选择题和简答题。 相应的软件大一的时候就已经下载进电脑了,孙傀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终于将海报给画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又不擅长绘画,就只能先上网找素材,再用钢笔工具一点点勾画了,虽然最后的成品不怎么样,但总归还是完成了一个作业的。 而关于广告比赛,需要两到三个人组队,他和肖闲组了一队,创意构思的截止时间是一周后,那就先不急着管了。 又用搜题软件搞定了思政课的作业,孙傀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便关上电脑准备晚饭去了。果然做起作业来时间就过得飞快,身体饿得也快,整整吃了两碗饭才将肚子填饱。 “你国庆节要回去吗?”在他洗漱完进入卧室躺下的时候,林海洋却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问道。 孙傀又坐了起来,揉着疲惫的双眼点了下头,道,“不过我没抢到国庆节当天的票,要下周六才能回去。” 他说完,就见林海洋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实在说不出口的样子,孙傀便直接反问了对方,“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的反问,林海洋果然迟疑了一瞬,但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他的问题,“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孙傀态度认真起来,继续问道,“什么事?” 林海洋低头看向房间的地板,回道,“我想请你带我回山庆市看看。”将诉求说出口后,它又仔细解释了起来,“我父母都是山庆市本地人,因为工作原因,才带着我一起来到了绵岩市,还在这里租了房。但每到放假的时候,我们还是会回到在山庆市的那栋房子里过,虽然现在因为我父母离世那栋房子估计也租给了别人住,可我还是想再回去看看那个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我死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绵岩市了,我想最后再回一趟山庆市,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 “我要如何帮你?”孙傀没有拒绝林海洋的请求,反正距离他回家还有挺长一段时间的,光用来夜间除灵貌似也挺无聊,能帮上林海洋的忙就再好不过了。 听到他愿意帮自己的忙,林海洋十分感激地看向孙傀,回道,“让我附身在你随身携带的某件物品上就行,那样就能带我离开这栋楼了。”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孙傀摸了摸衣兜,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打火机道,“这个行吗?” 林海洋点了点头,孙傀便又将打火机揣回了兜里,道,“那我们后天就出发吧。” “嗯,谢谢。”林海洋道完谢后,就离开了卧室,它今晚还没有重复自己自杀的过程,但想到时隔十年终于又能回到它曾经熟悉的地方,心情也就没有那么不爽了。 周五在眨眼间就过去了,坐上从绵岩市到山庆市的地铁,孙傀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地铁上看到的那个卧轨自杀的男人。 说起来,那根黑线的作用他到现在都不了解,而且为了不弄丢,他那次回去后就收进了衣柜的抽屉里。他也想过要不要通过短信问一问韩伊依,但又不好意思联系对方,毕竟都送给他了,他要是再问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反正李枫送他的那把桃木小刀他现在也能用来除灵,那根黑线就以后再研究吧。 下午2点12,孙傀从地铁站走出,林海洋告诉了他那栋房子的地址,他便在地图软件里输入了目的地,跟着导航往浮溪路88号佳木小区而去。 坐了半小时公交,又走了四十五分钟左右的路,孙傀终于来到了佳木小区外。但现在却有了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他并不是佳木小区里的住户,所以貌似还进不去里面。 “要不晚上我们翻墙进去吧?”耳边传来林海洋的声音,孙傀沉默了,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放低声线道,“那样不好吧,要是被保安抓到了,还会误以为我是进去偷东西的,到时候被警察带走就不好了。” “那要不等到晚上我自己去一趟吧,我就进去看一眼,然后就立马出来找你。”林海洋道。 想着它能穿墙,也不会被常人发现,孙傀便同意了这个提议,随后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手机,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就想着先去哪儿逛逛。 林海洋也是同样的想法,朝关上手机的孙傀道,“这附近有个公园,你跟着我说的方向走,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到。以前我父母最爱带着我去那个公园散步了,也不知道还是不是记忆里的模样。” 重游旧地向来如此,会让人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往事,追寻以前见过的事物,而那种怀念的思绪,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了。孙傀跟着它的提示来到了那座公园,里面有不少人在,因为今天出了太阳,草坪上躺了许多来晒太阳的,路边的椅子上也坐着附近的居民,狗啊猫啊之类的宠物或小流浪在这座公园也随处可见,满满的生活气息。 不过除了这些活着的生物,孙傀也能看到在阳光下四处游荡的孤魂,因着白天的缘故,它们的身形有些透明,数量不多,一眼便能与活人区分开来,不用担心会引来奇怪的视线。 孙傀还挺喜欢狗的,他在一个没人坐的椅子上坐下,正好旁边就有一只柯基在散步。它的主人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正牵着狗绳遛它,见孙傀坐在那儿,便好奇地往他脚边靠近。那个男主人还朝他点头微笑了一下,孙傀回以一个微笑,那对情侣就牵着那只柯基继续往前方走了。 孙傀对于陌生人一直都挺内向的,也不好意思叫住对方并问一句能不能摸一摸他的狗,就只能目送那只柯基离开了。 而等那条狗离远了后,一只脏兮兮的小三花突然从他坐着的椅子下窜了出来,并翘起尾巴绕着他的腿蹭了起来。 看着被猫蹭脏的裤腿,孙傀有些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再坐,他手上也没有猫粮,根本就喂不了这只小流浪,或许不管它的话它自己就会跑开了。 “喵~” 那只小三花叫了一声,可能是察觉到孙傀并不吃它这套,就停止了继续拿身体蹭人的行为。可它也不跑开,就那样蹲在了孙傀面前,抬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还用前爪梳起了脸上的毛。 徐安顺倒是挺喜欢猫的,此刻就蹲在那只小三花身后,装作能碰到那只猫的样子,不断抚摸着猫的脑袋和后背,孙傀没选择离开的原因也正是这个了。 一人一猫一鬼就这样保持着稳定的“阵型”,谁也没有离开,直到太阳倾斜,孙傀才意识到该吃晚饭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起身往不远处的小吃摊走去,那只三花便也跟上了他。简单点了份儿凉面,孙傀想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吃,低头注意到那只三花还跟着他,就犹豫着又去买了两根烤肠,没让老板蘸辣椒。 回到椅子上坐下,孙傀将装烤肠的塑料袋铺在地上,然后再取下烤肠上的签子,等烤肠差不多吹凉后,才放到了那个塑料袋上,算作是请那只猫的猫粮了。 下午六点多,离夜幕降临还早,孙傀将垃圾捡起去一旁的垃圾桶扔掉,又回到椅子上掏出手机刷起了文章和视频。 最近关于人贩子的报道特别多,被拐的儿童主要就集中在山庆市和盆谷市,当然,外省也有同样的事件发生,只是这两个市被拐的孩子尤其多。 而除去关于人贩子的报道,还有关于一个杀人犯的讨论。大概是从三年前起,就有一个杀人犯在四处挑人残杀,警方总能在下水道、河边或者垃圾桶里找到被害人被分尸的尸体,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抓到那个杀人犯,甚至就连那个杀人犯的长相都没确定,悬赏金倒是一直在上涨。 孙傀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不知不觉也看入了迷,连有人靠近都一时没有察觉,还是那只小三花扒了下他的裤腿,他才猛地往侧方看去。 “大哥?” 那人还是个眼熟的,对待孙傀的态度十分恭敬。而孙傀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有关那天废弃工厂的记忆也一股脑儿地全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使他忍不住脚趾扣紧。 “叫我孙傀就好,我比你小很多岁的。”孙傀语气尴尬道。 刘显却是一脸紧张地左右看了看,才特别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就装作偶遇般地十分自然地在孙傀旁边坐下了。 那只小三花跳上了刘显的大腿,他一边撸猫,一边压低声音朝旁边坐着的孙傀道,“您,不对,你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吗?” 孙傀头上缓缓冒出个问号,迟疑地问道,“什么事?” 刘显却一副“你不必瞒我”的表情,道,“就是关于那个杀人犯的事啊?我刚才不小心偷看到了你的手机屏幕,只是不小心,不是有意偷看。其实不瞒你说,我前几天还真就碰到了一个符合这个杀人犯描述的年轻小伙,对方的行踪我都查到了,前两天刚搬到一个叫佳木小区的地方。” 那天他从蛋糕店回去后,就上网查了有关“杀人”这个词条的资料,果然让他查出了一点东西,而他也用了一些技术手段黑进了那个年轻人的电脑里,虽然很快就被对方发现了,但还是让他确定那天在蛋糕店遇到的那个人就是警方找了三年的杀人犯了。 今天他原本只是想来佳木小区附近逛逛的,毕竟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也拼不过一个年轻气盛的二十多岁男人,何况警方还没查出对方的长相,要不是他用上了圈子里的技术,他也查不到什么,贸然报警反而会不小心把自己送进去。 可他要是不管又总觉得良心不安,就只能先来看看附近有没有遭到抛尸的受害者了。 这不正巧,他刚逛到这个公园,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孙傀,对方还拿着手机在看有关那个杀人犯的文章,这不就是在给他传达“工作开始”的信号吗? 这个深藏不露的组织老大肯定早就知道那个杀人犯的真面目了,并且也时刻关注着那个杀人犯的行踪,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以及时机出手。 这不,他刚和那个杀人犯有了接触,对方就立马行动起来了,找来了佳木小区,甚至猜到了他会逛到这个公园来,就提前坐在这个椅子上等他了。 而对方肯定也是故意让他看到手机上的内容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就是关于那个杀人犯的文章呢? 刘显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他们今天碰面的真相,并且不管事实究竟是不是他脑补的情况,他都已经先说服了自己了。 不过,有一点他却想不明白,既然他们是圈子里的人,为什么还要去管一个杀人犯呢?难道是因为杀人犯经常杀人,为了不让世上的鬼变多,所以才要来除掉对方的? 想到这儿,刘显看孙傀的眼神更尊敬了。 “……”孙傀却跟不上对方的脑补,甚至还在想要不要找个时间买张防窥膜来贴贴手机。 第53章 巧合 趴在刘显腿上的小三花张嘴打了个哈欠,孙傀跟着叹了口气,对上刘显期待的眼神,为了不让自己的电脑被对方黑进,他只好先顺着对方的话聊下去,“所,所以你打算,嗯……怎么混进佳木小区?” 刘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像是猜准了孙傀会这样“考验”他一般,挺直腰板道,“佳木小区是允许业主带外来者访问的,只要业主提前办理访客登记,就能合法进入里面了。” “嗯……所以,你有认识的人住在那个小区吗?”孙傀问道。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毕竟不管是人贩子还是杀人犯,都不是他一个大三学生能轻易搞定的。 而对方刚才说的那个杀人犯现在就住在佳木小区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或是对方又脑补了什么,总之他也只能先顺着对方的“剧本”进行下去了。 刘显轻咳了一声,看着孙傀十分自信地回道,“没有。” “……” 气氛略微尴尬起来,虽然孙傀一直都没搞懂过对方的脑回路,但这种无法将话题进行下去的情况才更加让人煎熬。 “喵~” 趴在刘显身上的小三花突然叫了一声,就在两人干瞪眼的时候,它突然支起身体朝某个方向望了过去,孙傀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居然又是一个他认识的人。 “孙傀?”韩伊依不确定地打招呼道,看到旁边的刘显,一时也没想起对方是谁,于是就跳过刘显继续问孙傀道,“你怎么又来山庆市了?是来赚钱的?还是和朋友来玩的啊?” 韩伊依不记得刘显,可刘显却一眼就认出了她,于是他闭嘴不再插话,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尽量不妨碍到另外两个人的对话。 孙傀和韩伊依也并不是很熟,语气干巴巴地回道,“是和朋友来玩的,它说想回家一趟,我就和它一起来山庆市了。” “朋友吗?”韩伊依看向刘显,像是认准了对方就是孙傀口中的“朋友”一般,又道,“那你是要在他家住一晚吗?毕竟都这么晚了。” 孙傀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迟疑了两秒,回道,“它之前出了些意外,在山庆市的房子已经租给别人了,但因为某些原因,想最后再回去看一眼。可是……我们却遇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目前还没找到进去那个小区的办法。” “小区?”韩伊依蹲了下去,抬手抚摸着来到她脚边的三花,问道,“是佳木小区吗?这附近好像就那一个小区离这里近了。其实我就是里面的住户来着,你要是想进去,我可以帮你。” “真的?”对于对方的好意,孙傀却总觉得有哪个地方显得违和,可又实在找不出违和的点,只好提前谢过对方,道,“那就麻烦你了。” 韩伊依笑了笑,不嫌脏地将那只小三花抱进了怀里,站起来道,“这有什么?你是李枫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朋友之间互相帮个小忙本来也就没什么的,下次你再找机会还回来就好了。” 孙傀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笑,道,“一定。” “那我先打电话给物业说一声了,我今晚还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派对,约好了要在这里碰面的,就不陪你们过去了。到时候保安会打电话找我确认,你们填一下访客登记表就行。顺便,直接在我那儿住一晚也可以,不然在外面订酒店也麻烦,还得花钱。喏,这是我房门的钥匙,明天走的时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就可以了。” 这下孙傀是真的很感谢韩伊依了,对他来说,钱是第二重要的东西,第一重要的当然就是他的命了。 总之,能省下一笔,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以后会加倍请回去的。”孙傀接过对方递来的钥匙道。 “客气。”韩伊依道。 顺利解决了无法进入佳木小区的问题后,孙傀就带着刘显离开了这个公园。 在去小区的路上,刘显落后孙傀几步,激动地握了握拳,总有种在拍电影的不真实感。 刚才那两人在公园对接暗号的时候真的就跟聊家常一样,他也要好好学习一下这种技巧,方便以后为组织卖命。 这趟果然没有来错,对方其实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还找人提前打入了佳木小区内部,撒下网,就等那个杀人犯自投罗网了。 唉,也是没想到他都五十多岁了,还能过上这么刺激的人生,当初加入这个组织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孙傀也挺激动的,不过他激动的是自己终于能好好帮上林海洋的忙了,而不是只能在小区门外等林海洋再出来找他。而且,还能省下一笔住酒店的钱,这也都是托了李枫的福,毕竟要不是李枫把韩伊依介绍给了他,他今天也不会有这么走运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韩伊依会这么巧的就住在佳木小区里,他还以为对方是住在绵岩市的呢,上次不过是因为故事集里的故事才来这个市的。 继续纠结这些也没有用,还是先专注于林海洋的事情上好了。而且既然都再次来到山庆市了,不如今晚再找个地方让徐安顺填一填肚子好了。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刘显,还是先那么放着不管吧。对方是山庆市本地人,估计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巧的机会再偶遇了,等到对方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脑补后,估计也不会再缠着他了。 回到佳木小区,向门口的保安说明了来历后,对方果然拨了通电话出去,然后就从保安亭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登记表让他们填写各自的信息,要填的都是一些很基础的内容,也就没花费太长时间。填好后,那个保安就将他们放进去了。 “大哥,我们现在是要去找那个杀人犯?还是等明天再动手?”进来后,刘显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孙傀一看就不像是很会打架的样子,他们又不能报警,他便实在想象不到制服那个杀人犯的画面。而且,万一到时候孙傀直接让他冲上去动手,他都怕那个杀人犯反过来把他制服了。 “……”没想到对方还沉浸在那个“剧本”里,孙傀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先去我们过夜的地方看看吧,然后再试着……找一找那个杀人犯的行踪,要是找不到,今晚就先这样算了,你回去等消息就好。” “好。”刘显会意道。 这个小区一共有五栋楼,两人靠着钥匙找到了韩伊依在3号楼的房子,位置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听说走廊尽头的房间一般都是阴气汇聚之地,经常发生一些灵异现象。”孙傀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刘显在他身后冷不丁道。 房间门被打开,孙傀下意识就觉得门内有冷气冒出,直刺激得他浑身鸡皮疙瘩冒起。他回头看了眼一脸真挚的刘显,表情微妙。 这间房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生活气息,但到底是一个女孩子住过的地方,孙傀没有过多打量,把钥匙放在客厅茶几上后,就站在客厅中间,对刘显道,“你不是说你还有个五岁的女儿吗?你今晚不回去没问题吗?” 刘显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道,“我把她哄睡后才出门的,只要明天中午前回去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时陷入慌乱,又改口道,“明天早上五点前回去就没问题。” 孙傀也不好过多询问对方的家事,看了眼客厅的沙发,道,“那今晚我们就睡沙发吧,你没问题吧?或者要是睡不惯沙发的话,去外面找家酒店也行。” 他对刘显的了解还不够深,自然要多为韩伊依考虑,万一对方做出什么偷东西的行径,他可就不好交代了。 “睡沙发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这个报酬怎么算?”刘显搓着手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参与进组织的计划里,总得捞点儿好处不是。 孙傀知道他又在讲关于那个杀人犯的事了,忍不住抬手揉了下左边的太阳穴,道,“如果真的抓到了,警方给的悬赏金就全归你了。” 他记得那个杀人犯是“a级”通缉令来着,悬赏金已经到了二十万,那么大一笔钱,够花好久了。 刘显双眼一亮,上次是八万,这次直接就是二十万,这待遇那叫一个好哇,“要不还是平分吧?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孙傀也没真想过会抓到那个杀人犯,敷衍地回了一句,“可以。” 讨论好这件事后,孙傀就将兜里的打火机掏了出来,附身于其上的林海洋很快便带着两颗多出的脑袋出现在了客厅里。 这突然现身的恶灵吓了刘显好一大跳,但在搞清那是孙傀认识的鬼后,他也很快镇定下来。 孙傀看了看刘显,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只好当着他的面和林海洋讨论另一件事,“你想等到12点过后再行动还是我现在就带你去?” 林海洋偏了偏头,没在意刘显的存在,回道,“12点过后吧,那时候人比较少。这里有监控,你送我到房间门口就行,我穿墙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好。”孙傀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问道,“你不是每天都要……嗯,今晚上会不会出意外啊?” 林海洋摇了摇头,道,“你把我带出了那栋楼,那栋楼对我的影响自然也就消失了。只要不离开你太久,就不会有问题的。” “嗯,那就12点再说吧。” 距离行动还有三四个小时的样子,孙傀便提议先在沙发上睡一觉,时间一到徐安顺自然会弄醒他,完全不用担心会错过时间。 午夜12点,客厅的灯还没亮,孙傀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只是感到有人在推他的肩膀,将他从梦境带回了现实。 眼睛有些发涩,他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打了个哈欠,掏出打火机点亮火光。 自从上次有了在祥羊村的经历后,孙傀就觉得与其买手电筒还不如买打火机了。 首先,打火机比手电筒小巧,携带更方便。其次,打火机不仅可以照明,还可以点火,要是哪天被困在了荒郊野岭,还能用打火机生个火而不是就地取材钻木取火。最后,打火机比手电筒更容易包裹,要是不小心落了水,修理起来也更方便,而且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最后再打燃一次,点燃木柴照样也能照明。 最重要的一点,他对比过了,最便宜的打火机比最便宜的手电筒还要便宜,所以综合来说,打火机更实用! 就在他自豪自己的选择时,一阵微不足道的风突然袭来,一下就将他手中的火光给吹灭了,客厅顿时又陷入了黑暗。 孙傀:“……” 他默默地又掏出了兜里的小型手电筒,一束很小的光线又顺利将客厅照亮了一角。 自从有了上次在祥羊村的经历后,他已经学会多准备一手了,所以,无论是手电筒还是打火机,他其实都有准备的,而且网上的手电筒也很便宜。 “……” 徐安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替他打开了客厅的灯。 白光瞬间就吞噬了黑暗,将还沉浸在梦里的刘显给成功照醒。他皱着眉抬手不舒服地揉了揉被白光摧残的眼睛,看着早已醒来的孙傀,还以为是对方开的灯,立马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态度恭敬道,“大哥,要行动了哈?” 孙傀关上手电筒,重新揣回兜里,点了点头,“你不用跟过来也行。”反正他又不是要去找杀人犯,而是送林海洋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带不带刘显就没那么重要了。 刘显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将腰又往下压了压,道,“那哪儿行呢?我保证不添乱。” 孙傀又问了问林海洋的意见,见它没说什么,孙傀便没有再劝阻对方想跟上来的意愿。 离开这个房间,林海洋在前方带路,两人从3号楼一路来到了5号楼,走楼梯上至了十楼,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 因为走惯了没有电梯的六楼,所以孙傀倒没怎么觉得累,不过刘显就不一样了。他再一次觉得孙傀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爬个十楼就跟走平路似的,根本不带喘一个的,不像他,爬到四楼就要死不活的了。 “就是这里了。”林海洋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那扇门,对孙傀道,“谢谢。以后,就没有留念了。” 它穿墙而过,孙傀便靠上墙安静地等待了起来。刘显也学着他的样子背靠墙而立,但是因为刚爬完楼梯的缘故,他又从站改为了蹲,这样便要好受许多了。 走廊上的灯还亮着,不过因为是声控灯的缘故,所以没一会儿也熄灭了。楼道里的灯也同样是声控灯,只有在有人通过的时候才会照亮脚下的梯阶。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在黑暗中待了一段时间,忽然耳旁传来的一道电梯抵达楼层的声响将十楼走廊上的灯唤醒。 孙傀和刘显看过去,电梯门开,一个年轻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随着那个年轻人的靠近,一股酒味儿也钻进了两人的鼻腔里。刘显完全就僵住了,因为这个年轻人他之前才见过,还黑过对方的电脑。 孙傀也同样愣住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如此多的灵,并且还都是遭受过残忍待遇并且一直发出惨叫声的恶灵。 那个年轻人脸上还带着喝醉酒后的红晕,却径直来到了两人面前停下,意识清醒且语气危险地问道,“两位,是在我家门口等我吗?” 第54章 绑架 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星期几了。只是大脑完全清醒过来之时,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身体正被紧紧束缚在一把椅子之上,手脚全被粗粝的绳子捆着,嘴上也缠了胶带,既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 徐安顺和林海洋不安地站在他身侧,因为被人注视着的原因,而无法帮上他一点儿忙。毕竟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在常人面前表演灵异现象,那是圈子不允许的,也是生与死两边世界互相钳制的限制,除非它们有要害那人的打算。 “你醒啦?我药放得不多,昏个半天蛮正常的。不用担心,才过了半天而已,今天周日,还不到失踪的地步。”那个年轻人此刻正反坐在一把椅子上,嘴里含着棒棒糖,将胳膊枕在椅背边沿上笑着看他道。 脑海里隐约闪过几个片段,因为当时走廊上有监控,三人便都没有什么过火的举动。但这个年轻人却以“他们是小偷得报警”为要挟将他们“请”进了这间屋子里,然后双方互相聊了几句,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犯起了迷糊,接着稀里糊涂地又喝下了对方递过来的水,之后就彻底与现实世界断开了联系。 孙傀连忙朝四周看去,除去他看不到的身后,并没有在客厅其他角落看到属于刘显的身影,一个不好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使得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既无助又慌乱。 这种表情对于某些人来说无异于是很好的调味剂,能勾起他们的兴致,让他们“着迷”。而反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也颇感兴趣地注视着他的神情,随后用一只手将脑袋支起,又用另一只手将嘴里的棒棒糖取出,眯起一只眼指向孙傀皱起的眉心道,“放心,那个大叔已经被我放了。他急着要回去照顾他的女儿,便只好把你一个人丢下自己回去了,并且还答应了我不会报警。” 得知刘显没有遇害,孙傀顿时就松了口气,本来他和刘显也不是什么很熟的关系,这样丢下他一个人逃掉反而更好。只是,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幸运能从这个杀人犯手里逃脱了。 橙子味的棒棒糖又重新被塞进了嘴里,那个年轻人起身跨过椅子来到孙傀面前,蹲下去盯着他的腿看了半天,又伸手握住他右腿的脚踝,仰起头笑眯眯道,“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脚筋挑断,是不是就可以省下一截绳子用来绑其他人了。” 孙傀右脚一阵幻痛,由于被绳子牢牢绑着,他根本就无法挣脱对方伸出的手,只是害怕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年轻人看着他的表情不解地歪了歪头,将手松开道,“骗你的啦,只是常规的恐吓罢了,你该不会是第一次被人绑架吧?” 虽然流泪也有眼睛太干的原因,但孙傀果然还是无法摆脱害怕的情绪,如果这样对待他的是鬼,他反而还不会这么害怕,可偏偏绑架他的是个看不见鬼的人,那他可要替自己的小命担忧了。 “嗯……看你的反应,该不会真就是小偷吧?”年轻人站起来道,“我还以为你是警方派过来的呢?不过昨晚你的表现那么蠢,我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可还是要保险一点儿啊,万一你是为了打消我的怀疑才故意中计的呢?” 孙傀仰头看向他,对方的脸还是被那些恶灵冒出的鬼气紧紧藏着,他试图从那一团浓郁的鬼气中去找准对方的眼睛,但也只能靠着大概的感觉去直视那双眼睛的位置,想将自己的诉求通过眼神传递给对方。 他会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会解释自己昨晚之所以出现在这间屋子门口的原因,即使被当成精神病,那也总比这样无法沟通得要好。 浓郁的鬼气之下传出一连串低低的笑声,那个年轻人抬手将嘴里的棒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摊了摊手,道,“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能就这样放了你。那个大叔就住在山庆市,我随时都能拿捏他,可你不一样,你的父母在北奇市,只要你提前报警,我就无法威胁到你了。所以,在我解决那件事之前,你都得继续待在这里。我已经提前和物业沟通好了,你会以我朋友的身份在这个小区多住几天,不会有人怀疑。” 孙傀眼神黯淡下去,在对方说出了他父母所在后的瞬间,他就已经放弃逃跑的念头了。唯一的反应就是将双拳握紧,下意识地就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了林海洋身上,但他又很快松了拳头,只是呆呆地盯着地板。 “这样就对了,放弃抵抗,老实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威胁完后,年轻人抬手看了看手上的儿童手表,道,“你肚子饿了吧?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再给你松绑,这段时间,你就先自己消化一下吧。对了,自杀也是不行的喔,你也不想你父母伤心吧?” 在说完这些话后,年轻人就拿出一根布条绑在了孙傀的眼睛上,并在确保他确实看不到后,就打开客厅的门出去了,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脑子里乱糟糟的,孙傀的害怕到底还是应验了。如果他面对的是鬼的话,那他完全只用担心自己的命,可如果对方是人,那他的亲人说不定就会比他还要先遭遇不测。 眼下就是这样的情况。 “抱歉。”旁边传来了林海洋的声音,因为眼睛被遮上,所以孙傀只是往大概的方向偏过头去,接着就又听对方用认错的态度继续说道,“要是我早点儿出来,你也不会遇上这种事了。” 面对它的歉意,孙傀却摇了摇头。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觉得所有的错都是因为林海洋,但他也很快清醒了过来,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属于对方的责任。 谁都会有遭遇不幸的时候,而他恰好是不幸的“常客”罢了。 徐安顺正试着去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但却无济于事。能做到与恶灵缠斗的他此刻却还比不上一个三岁的孩子,帮不上孙傀一点儿忙。 “这是没有办法的。如果死去之人还能无限影响活着的世界的话,那这个世界早就乱了。”林海洋道,“不过我看刚才那人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目前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做了。” 孙傀闭上眼仔细思索了一番,也认可了林海洋的说法。要是那个年轻人真想杀他的话,也不会给他清醒过来的机会了。当然,也不乏有那种喜欢折磨猎物的变态存在,但现在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外,他也做不到任何自救或反抗。 这到底是他第一次被杀人犯绑架,对方还是警方花了三年都没抓到的罪犯,他可不想仅仅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害死他的父母,只是先选择适当妥协了。 无法出声,也无法视物,如果没有林海洋在他耳边说话的话,孙傀估计会紧张不安到又昏过去了。昨晚吃的凉面早就消化完了干净,肚子在那个年轻人离开后没多久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饿意,但饿着饿着,孙傀反而没那么想吃饭了。 并且,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昨天没怎么大量饮水,不然哪怕是一天不到的时间,他也完全无法憋住能不往厕所跑。 “这里好像没有监控,一直让你这么待着也不是个办法,我简单向你介绍一下这里的构造吧,你就用耳朵来分辨试试都是哪里传出的声音,这样总比我一个人在这里说话要好。”林海洋道。 孙傀点了点头,从药效中清醒过来的他此刻完全就无任何困意,可如果大脑一直保持清醒而身体又无法动弹的话,他可做不到冷静下来。 将眼睛闭上,眼前的黑暗更为浓郁。孙傀听到左前方传来冰箱门开的声音,在双眼被遮住之前,他也记下了一些客厅的画面的,所以他能肯定那就是冰箱被打开的声音。 “冰箱上层的冷藏室里是一些蔬菜和肉类,不多,看起来也很新鲜,证明那个人确实没搬来这里多久。” 孙傀又听到冰箱门被对方关上的声音,接下来就是下层的冷冻室了,林海洋没怎么用力地就打开了,但却迟迟没有传出说话的声音。 孙傀疑惑地抬头,尽管他看不到,但还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可林海洋却只是又轻轻地将冰箱门给关上,没有多说其他的话,又向孙傀介绍起了别的地方。 身后的阳光一点点倾斜,颜色也从白色逐渐变成暖黄,直到那抹暖意再也无法触及孙傀所在之地,只剩客厅的阴影完全将他笼罩其间的时候,客厅的门才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门打开后,耳边传来的不仅是那个年轻人的脚步声,还有那些恶灵混杂在一起的声音,折磨着孙傀的神经。 坐在孙傀腿边的徐安顺顿时就警惕了起来,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个进门的存在。对方周身的恶灵还在不断哀嚎惨叫,他虽然也能应付,可他总觉得还是留着那些恶灵要好,这样说不定还能给那个年轻人带去麻烦,如此才好。 手提蛋糕归来的年轻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给孙傀解绑,而是先来到了客厅的冰箱前,将手里提着的蛋糕放进了冰箱上层的冷藏室里。接着又背对着孙傀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他一眼,抬脚进入了厨房,打燃了灶台。 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的食物香气让孙傀的肚子发出了反抗,他眼巴巴地往厨房大概的方向望去,脑子里除了吃饭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的想法了。 所幸做菜也没花去太长时间,那个年轻人很快就端着菜出来了,孙傀咽了咽口水,却有种自己即将被饿死的恐惧感。 “是辣椒炒茄子。”林海洋在一旁道。 把菜端出来后,那个年轻人又从厨房里拿出两只碗和两双筷子放在了餐桌上,并满意地拍了拍手,来到孙傀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高兴的情绪道,“为了让你好好吃饭,我就没有放肉进去,不然要是你怀疑那是人肉感到恶心不吃了就不好了。” 说着他绕到孙傀身后,开始替他松绑,并道,“按理来说我应该杀了你的,但我已经快完成我想做的那件事了,所以最后有个人一起吃饭还挺好的。嘴上的胶带你就自己撕吧,不过眼睛上的黑布还得继续戴着,千万别想着能逃出去喔。” 被绑了快一天的手腕估计已经被勒出了红痕,孙傀坐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就摸向了蒙在眼睛之上的黑布,他的手顿了顿,才离开那根黑布往下去撕自己脸上的胶带。 “呵,好丑。” “……”孙傀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是在笑他什么,不过比起在意对方的嘲笑,还是嘴上传来的刺痛更让他难受。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那点儿不适才消散了许多。 “来吃饭吧。”年轻人站在他前方道,“你就自己摸到餐桌那边去吧,还是说要我带你过去?” 孙傀摇了摇头,将两只手抬起,脚下慢慢摸索着前行,他按着记忆里的画面以及林海洋的提示顺利来到了饭桌前。接着,他感到有人替他拉开了一张椅子,然后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拉着他的手扶上冰凉的碗以及一双筷子道,“菜都已经在碗里了,开始吃吧。” 闻着菜香,孙傀犹豫地吞了吞口水,将碗端起,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耳边传来笑意,孙傀突然就感到一股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着那些恶灵的惨叫,被人摆布,自己简直就像是个被轻易操纵的傀儡,只是供人玩乐。 一顿饭吃完,饿着的肚子好歹是得到了解放,孙傀将碗放下,不安地等待着杀人犯的下一步指令。 “明天我要开直播,今晚你就帮我把冰箱的冷冻室清理一下吧。那个冰箱好像有点儿问题,里面冻的东西都化了,用抹布把上面的水擦干净就可以了。”那个年轻人对他道。 孙傀接过了对方塞进他手里的抹布,又被对方指引着来到冰箱前,直到耳旁的惨叫声离远,孙傀才蹲下去打开了冷冻室的门。 里面冒出的寒气让他的心脏直突突,孙傀伸出手,摸向冷冻室里的东西。 那是被塑料袋包裹起来的一块一块的东西,孙傀粗略都摸了一遍,手上很快就沾上了不少水珠,果然就像那个杀人犯所言,这台冰箱出了些问题。 孙傀迟疑着先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然后才一块块拿起来仔细用抹布拭去上面水珠。这些塑料袋包裹的东西很硬,被一根绳子简单固定着,孙傀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总觉得萦绕在周身的冷意正一步步加重。 他先是清理干净了四根摸起来像圆柱形的,然后便是一颗椭圆形的,但在擦拭的过程中,缠在塑料袋上的绳子却不小心被他弄开,里面包裹的东西也脱离了他的掌控往地上滚去。 “这也太不小心了。”一堆惨叫声中,杀人犯的声音却尤为清晰,并朝着孙傀的方向靠近。 孙傀紧张起来,已经在思考要如何求饶了。但对方却没有要对他做什么的意思,只是将他弄掉的东西重新塞回他的手里,然后绕到他身后解开了一直绑在他眼睛上的黑布,待孙傀看清那究竟是何东西后,才笑着道,“得跟它道歉才行啊。” 手上的血,被血染红的白布,以及一颗被冻硬的脑袋,还有……这颗脑袋的灵,被分尸的身体…… “所以啊,为什么要放松对我的警惕呢?”那个年轻人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孙傀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自然的眩晕也很快让他视线变得模糊,受限的视野里,是徐安顺和林海洋担忧的神情,以及被害者充满怨恨的表情。 “……” 第55章 对话 山庆市某栋楼里,刘显坐在房间的电脑前,手指不安地一下又一下敲击冰凉的桌面。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还放着那个杀人犯的信息,他陷入了犹豫,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爸爸?”门外传来他女儿的声音,刘显抬手捏了捏眉心,起身来到卧室的门前,将门打开,把门外焦急等待的刘兰兰抱进了怀里。 “肚子饿了?”他问道,刘兰兰点了点头,他便又抱着刘兰兰来到了厨房,将冰箱打开,从里面拿出昨晚的剩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爸爸,你是在烦恼什么吗?妈妈说了,一直皱眉是会长皱纹的,那样不行。”刘兰兰担心道。 刘显往后靠在厨房的墙上,看着他怀里的女儿,道,“爸爸遇到了一件事,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感觉……感觉无论怎么做都不是正确的选择。” 刘兰兰疑惑地歪了歪头,她不懂所谓的大人的烦恼,只是扬起自己的笑脸,给自己的爸爸加油打气,“只要是爸爸选择做的事,那一定就是正确的是。所以,无论是加班还是让兰兰一个人在家等爸爸回家,都不是爸爸的错。” 一夜未闭的双眼终究还是抵不过干涩的外因,让他眼圈泛红,呼吸也跟着加重。脖子上多了一种被一双小手握紧的窒息感,使他心口发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良久,他重新将眼睁开,是刘兰兰带着灿烂微笑的笑脸。 “叮。” 微波炉加热完毕,刘显将刘兰兰放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去桌上坐着吧,爸爸把菜端出来。” “嗯。”刘兰兰用力地点了下头,往客厅跑去,给了刘显冷静的空间。 女儿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刘显一下就撑不住地顺着身后的墙壁坐下去,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呜鸣,将这些年深藏的情绪都发泄了个彻底。 停止落泪,刘显来到客厅,和刘兰兰食用了加热后的早餐。 昨天被放回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报警,对方拿他女儿的命来威胁他闭嘴,可他又不能真就将孙傀一个人丢在那里,这样他岂不是一点儿用都派不上,组织说不定就会把他给撵出去。 “兰兰,爸爸要去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可能会搭上这条命,你愿意相信爸爸吗?”刘显摸着他女儿的脑袋道。 刘兰兰用头发去蹭他的掌心,道,“无论爸爸选择做什么,兰兰都会支持爸爸的。” 刘显勉强勾起嘴角,将女儿抱进怀里。客厅电视柜上放着一张十年前的合照,那时候他的女儿两岁,被他妻子抱在怀里。两张脸上都是温暖的微笑,而现在,光是看到刘兰兰的笑脸,他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报警说不定会害了孙傀,现下只能先靠自己的能力去跟踪那个杀人犯的行踪,然后再找机会把孙傀救出来。顺便也要收集那个杀人犯杀人的证据,之后才能成功让警方将那个杀人犯逮捕进狱。 刘显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在电脑上插入一块奇怪的u盘,开始锁定杀人犯的位置。 …… “嗒!” 房间里的灯被人按亮,孙傀脑子晕乎乎的,耳旁还传来混乱的杂音。他不适地皱眉,还没有从梦境中完全脱离,直到一根棒棒糖被递到他眼前,他才猛地瞪大了眼睛,从床上坐起。 “你醒啦?昨晚你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被吓死过去呢,幸好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这个房间站着很多人,应该说是那些受害者死后留下的灵。床边,门口,天花板,甚至没关紧的衣柜里,都是被弄得不成人样的尸体。 孙傀抬手将嘴捂紧,低下头闭上眼,才没有在那个杀人犯面前吐出来。 “你还在介意昨晚的事吗?只是个玩笑啦。”年轻人将手里的棒棒糖拆开,放进嘴里,然后变魔术一般从床底拿出了一颗椭圆形的物体,抛给了孙傀。 栩栩如生的人头再次出现在视野里,孙傀再也忍不住,在床上吐了出来。 “我雕的果然很像真的吧?”年轻人拿着手里的棒棒糖看向孙傀道,“我妹妹喜欢木雕,我就也去学了,教我木雕手艺的师傅也说我很有天赋呢。不信你试试,手指的触感和这颗脑袋的重量,真的就只是一块木头啦。” “?” 孙傀止住了反胃的感觉,徐安顺也坐在旁边拍着他的后背,他重新看向被抛到他面前的那颗人头,伸出手拿了起来。 看来昨晚是受了气氛的影响,才会产生这是真的人头的错觉,现在仔细一看,确实只是普通的木雕作品。 倒不如说在知道了这只是木雕作品后,看起来也有些假了。 孙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仍然警惕地看着对方。那些纠缠在年轻人身边的恶灵可不会撒谎,何况还有这堆满了一房间的恶灵,都在时刻提醒着孙傀他面对的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看来你不信呢。”年轻人站起身扯了扯外套,突然将孙傀从床上拉起,拉着他来到了客厅,将冰箱冷冻室打开,道,“这些‘血’也是现买的西瓜汁,只是恶作剧啦。因为很好奇普通人看到尸体的反应,所以才会那样捉弄你的。” “为什么好奇?”话一出口,孙傀顿时就后悔了,他抬起手背捂住了嘴,不安地看向面前愣住的存在。 爬满年轻人脸上的恶灵发出更加刺耳的惨叫,他将嘴里的糖咬碎,将棍子扔进垃圾桶道,“你觉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呢?”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孙傀浑身直冒冷汗,他往后撤去,摇头移开了视线。 客厅的气氛一下就凝固成了一团,年轻人关上冰箱,从餐桌旁拿来一把椅子反坐上去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只是用砖块敲碎了他的后脑勺,看着他无力地倒下去。他的尸体让我感到恶心,我吐了好久,但他流的血却让我兴奋,所以我又笑了出来。那时候我还做不到分尸,所以只是挖了个坑将他简单埋了进去。我害怕极了,一直不安地等待着警方来将我带走。但是,一直过了好久,久到我都快忘记杀人是什么感觉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将我带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啊,原来我杀的那个人,根本就没人在意他的存在啊。哈哈,早知道当时就该多砸他几下的。” 孙傀往后跌坐在了沙发上,他看向地板,脑中突地就浮现出徐安顺躺在他怀里的尸体。好多的血,根本就擦不干净,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失去生气,直到手中的血液也失去了温度。 “哈,看你的反应,难道有和我同样的经历?啊,不对,你有个叫徐安顺的朋友吧?他当时是被一辆车撞死的吧?那个司机还肇事逃逸了,不觉得很可恨吗?” 继他的父母后,又是有关徐安顺的情报,孙傀越发觉得眼前的人可怕了。 “不用紧张,我说了我不会杀你的。现在也不早了,还是先吃早饭吧。你想吃什么?说不定冰箱里有材料呢。”年轻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活跃气氛道。 孙傀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没有回话,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他再谨慎一点儿,再聪明一点儿,是不是还能找到自救的方法呢? 可他只是个愚笨之人,没经历过社会毒打之人,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单纯的人。话说回来,他身上带的东西也全都被对方藏了起来,只有身上的衣物还留着,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打开过他那部黑色的手机,不过普通人也看不到上面的内容,还算比较安全。 呵,就算到了现在,他脑子里也只有对付恶灵的手段,却没有对人的手段。 问出的话没有得到答复,年轻人也不生气,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进入了厨房。这些鸡蛋是他早上醒来后去外面的超市买的,算是提前犒劳自己,好准备今晚的直播。 早饭孙傀也没吃,他现在完全就吃不下任何东西,那个年轻人也没管他,只是独自解决了所有食物,然后将碗筷洗干净,对孙傀道,“我要出门一趟,大概下午才回来,你先好好待着,手机就在刚才的那个房间里,那个床头柜里,只有一部手机还有电,你就用它来打发时间吧。不过,千万别想着求救或逃跑喔,不然我就把你分尸后的尸体寄给你的父母。” 对方的威胁让他一阵胆寒,孙傀点了点头,不敢反抗。 客厅的门关上,他也一下瘫到了地上,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想法。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如果不想杀他,那是要绑架他到多久?那件事又是什么事?对方说过完成了那件事后就会把他放了,又会是什么十分恶劣的计划吗?他该怎么做?要怎样才能不让他的父母为他担心。 肩上搭上一只没有温度的手,徐安顺在他旁边蹲下,用另一只手在地板上画写起来。 孙傀收到他的安慰,稍微冷静了些,道,“没事,再看看吧。” 林海洋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它肩膀上的两颗脑袋一直在它耳边说话,太久没回到自杀的地方,它感觉自己都有点儿要失控了。 “我去门口守着吧,那人一回来就通知你。”它道。 孙傀点了点头,扶着沙发从地上站起。来到刚才醒来的房间,顺利于床头柜里找到了属于他的东西。 一打开日常用的那部手机,就看到了二十三通未接电话的通知,其中有一通是他父亲打来的,两通肖闲打来的,剩下的便全是他母亲打来的了。 孙傀咬了咬唇,将眼泪憋回去,拨通了他母亲的号码。 “喂?傀儿?是出什么事了吗?一直都没接电话。” 熟悉的声音让他挤出一个笑来,回道,“就是手机没电关机了,然后睡了懒觉,才没有接到。我没事的,马上不是要国庆节了吗?还是期待出去玩的事吧。” “真的没事吗?”他的母亲还有些不放心道。 孙傀“嗯”了一声,继续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见到肖闲了吧?该不会让他睡在我房间的吧?里面可乱了。” “你的房间肯定是给你睡的啦,是另一间客房,你和安顺都没睡过的那间客房,我和你爸收拾出来了,还在杂物堆里找到了你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呢。” “是吗?是什么玩具啊?”孙傀靠着床坐下,继续和他母亲通话。 徐安顺则走出了这个房间,顺便将房间里的其他恶灵也赶了出去。他没有选择将那些恶灵吞噬,只是把它们都赶到了客厅的一角,随后就不再管它们去了客厅门口。 “你也注意到了吧?”外面的走廊上,林海洋背靠着墙壁,看向走出来的徐安顺道。 徐安顺点了点头,却没有多余的话从他口中说出,而林海洋则继续道,“我还以为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孙傀带走的,即使让那个人看到所谓的灵异现象。” 徐安顺看向自己的鞋尖,仍旧沉默。其实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解决那个杀人犯。但他不想让孙傀再过度依赖他了,他能解决圈子里的事,但属于现实世界的事就必须靠孙傀自己解决,并且独自承受,只有这样才能让孙傀完全承受他的存在。 “真搞不懂你们。希望这件事确实能让他成长一些吧,早点儿锻炼出一个强大的内心也好,不然以后可就不好承受了。”林海洋笑道。 徐安顺皱眉看向它,要不是他无法说话,他真的很想询问对方究竟为什么会缠上孙傀。明明它有时候表现得很胆小,有时候又表现得很有城府,孙傀却完全没感受到这种反差一般,已经把林海洋当成是朋友了。 也说不上是出自朋友的嫉妒,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在一步步接受林海洋的存在,没了一开始的敌意。 而林海洋身上的那种反差感,看在对方是三个灵的集合体的份儿上,有那种精神分裂的情况也就不奇怪了。 短暂的对话,甚至也算不上对话,徐安顺重新回到了孙傀身边,看着他又在地板上睡了过去,便安静地待在一旁守了起来,不让其他恶灵靠近。 第56章 出门 下午四点,孙傀在房间里醒来,那些恶心的恶灵已经退出了他的视野,只有徐安顺陪在他身边。 他小心地将属于他的东西都重新揣进了兜里,并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生怕搞出大动静吸引了某个存在的注意。 客厅里不见活物,只有一堆恶灵挤在某个角落。他来到沙发上坐下,松了口气,抬手摸向自己的腹部,一阵饿意侵袭,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接一杯温水来润润嗓子了,还是吃不下任何食物。 阳台外的空气比早上还要潮湿,天空灰蒙蒙的,气压偏低,预示着一场大雨的降临。 “他出电梯了。”林海洋穿墙而入,提前告知了孙傀有关杀人犯的行踪。 孙傀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随即看向杯中剩余的温水,心底下了某种决心。 不能只顾着害怕,在那个杀人犯暂时无法威胁到他的亲人前,他得想办法套出点儿有用的信息,以此来牵制对方。 “咔。” 那个年轻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孙傀往他的方向看去,还是看不到对方的脸。 “你休息好了?”年轻人语气轻松地问道,就像是刚散完步回来一样,聊天的内容也十分普通。 孙傀捏了捏纸杯,稳定自己的情绪道,“好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 他大胆的提问让年轻人来了兴趣,边在玄关换鞋边道,“事情顺利的话今晚就能放了你了,不过,总有意外嘛。” 孙傀紧张地捏紧身下的沙发,又道,“你真的不会杀我?” 年轻人换好了鞋,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就着新闻报道和恶灵惨叫的背景音道,“自然不会,我不是都说过好几遍了吗?” 孙傀咽了咽口水,抿了抿杯中的水,让大脑保持清醒,继续问道,“为什么?” 年轻人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来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边剥茶几上的橘子边道,“杀你没有乐趣,就这么简单。你这种性格的人我以前杀过一两个了,他们害怕的表情几乎一致,我都看腻了。” 杀人犯说着,将一半剥好的橘子递给了孙傀,而孙傀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才伸出手小心接过,没吃,又开始思考自己下一个问题该问什么。 “不用想那么复杂,警察早晚会抓到我的,我只是想在死前多杀几个人而已。” 点开的新闻频道正在播报有关人贩子的报道,那个年轻人简单填了填肚子,就将电视关上,让孙傀在客厅沙发上好好等着,自己钻进了卧室。 收拾东西的声音很快从那间卧室里传出,年轻人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着一个被塞满东西的黑色行李包了。 “走吧,你不是想从这里逃出去吗?那就和我一起出去吧。”行李包被递到了孙傀手里,重量还挺重,孙傀背到了肩上,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这是口罩和鸭舌帽,你还是提前戴好比较好。”年轻人又递给了他这两样东西道。 孙傀虽然心里存疑,但也只好先照着杀人犯的指示去做。成功遮住一半的脸后,和杀人犯一起出了门。 离开佳木小区,杀人犯从地下停车场开出了一辆面包车,示意孙傀坐上副驾。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雨的原因,街上的人并不多,一路开着也很少遇上红灯,很快就从城里开至了郊区。 车在一间废弃的仓库前停下,孙傀从车上下来,透过阴阳眼看到了停留在这里的灵。 那是五个六七岁的孩子,有两个分别失去了左手和右手,还有两个则分别失去了左腿和右腿,有一个失去了头,有一个失去了躯干,将他们失去的身体部分再组合起来,就又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不再被困在一个杀人犯的房子里,孙傀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至今为止,他还是接触过不少灵的,只是待在佳木小区总是受一种死亡的气氛影响,就跟人进了鬼屋一样,到底是比在正常情况下看到灵还要恐惧几分的。 年轻人去将后备箱打开,孙傀看到他从里面拖出了一个被捆起来的女人。那个女人在被抓之前显然还激烈反抗过,脸上残留着被揍后的痕迹。杀人犯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见那个女人不配合,又直接抓着她的头发往前方的仓库拖行。 “你……”孙傀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即将目睹杀人现场。害怕让他僵在了原地,但女人同样害怕的眼神却使他往那个杀人犯走去,用尽全身勇气道,“你是,想让我成为共犯?” 那个女人已经被年轻人用水管绑在了仓库的门上,他闻言看向离他不远的孙傀,突然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妙招。不过,放心吧,不会让你动手的。你背着的那个行李包里是我直播要用的设备,你可不能破坏我的直播。” “什么直播?”有了第一次成功开口的经历后,孙傀又继续问道。 年轻人这次却没有回话,而是又越过孙傀来到了面包车后备箱前,从里面拿出一把椅子放到了离仓库门大概五米远的地方,笑着询问孙傀,“你是想被绑起来,还是乖乖待到仓库里去?到时候我会把门带上,这样直播镜头就不会把你也录进去了。” 那张被拖出来的椅子上还残留着黑红的痕迹,上面罩着一层鬼气,孙傀不自觉退了两步,感觉连呼吸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了。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想坐嘛。”年轻人道,遂放下手里的椅子,来到孙傀面前,抢过行李包,将孙傀送进了仓库。 那五个孩子也挤在仓库里,看到他被推进来,还用力往墙角躲去。门“啪”地一声就被从外面关上了,并且还落了锁,孙傀只能通过一条裂开的缝隙窥探外面的风景,而绑在女人身上的水管也经过了这条缝隙。 “你想做什么?你这样是犯罪!你不得好死!” 门外很快就传来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看来是那个杀人犯将缠在女人嘴上的胶带给撕开了。 孙傀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咒骂和求饶交替着从那个女人嘴里发出,他又离开了那道门,在仓库里寻找起有用的东西来。 如果能找到什么比较锋利的工具,说不定就能把那根水管割开,协助那个女人从杀人犯手里逃脱。当然,能报警就最好了,这样他也能获救。 这间仓库原先应该是用来堆放汽车维修用具的,孙傀找到了一堆轮胎和一些用来组装汽车的零件。那些零件都生锈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上,在寻找其他可用工具的途中,他又翻到了一个纸箱子。 “别开……”之前一直沉默的灵忽然都凑到了孙傀面前,抖着身体看着孙傀找出来的那个纸箱道。 仓库外还响着那个女人的声音,孙傀看着纸箱底部沁出的液体,仿佛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了,他一时僵住了手,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哥哥也是被抓过来的吗?”那五个灵中,身高最高的男孩站出来道,他失去的是自己的右手,身体还有些颤抖地问着孙傀道。 孙傀轻轻地将纸箱放下,有些脱力地跪到了地上,小声回道,“嗯,你们……被抓来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妈妈和爸爸也没有来接我们,不知道过了多久。”回答他的是一个短发的女孩儿,孙傀看向一旁的徐安顺,才有了继续对话的勇气。 “那个人用刀砍了你们吗?”或许他不该问得这么直白的,可是他现在完全做不到理智清醒。 “是柴刀,我帮爷爷砍过柴,能认出来是什么刀。”失去右手的男孩将其他孩子护在身后道。 孙傀听着外面那个女人的惨叫,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离。那个杀人犯身边就跟着好几个孩子的灵来着,没想到还有没被带走只是留在了死去的地方的灵。 难道,那个杀人犯还是个人贩子吗? 孙傀心里有了这样一个猜测。 “哥哥,你想逃出去吗?我们可以帮你。”失去右手的男孩拍着胸脯道,“被砍很疼的,那把柴刀就在这个仓库里,我们带你找到它。” 孙傀掐了掐大腿,从地上站了起来,耳边已经听不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了。估计杀人犯就是这样的打算,先让猎物自己耗尽力气,然后才开始进行一些惨不忍睹的事。 外面还没有彻底暗下来,他也不清楚对方会在几点开启直播,只能默默祈祷那个被绑来的女人能多坚持一会儿了。 柴刀就混在那堆轮胎之中 ,虽然表面生了绣,但打磨一下的话还是可以拿来用的。孙傀往四周看了看,仓库的墙都是铝制板,只有那扇门是木制的。到时候他先用柴刀割开那根水管,再想办法劈开木门。只要那个杀人犯手里没有带枪,那他逃掉的机率还是有的。 “你们就在这里躲着吧,等我逃出去,就让警察叔叔带着你们的父母来接你们回去。”孙傀道。 那五个灵都乖乖地点了点头,并跑去了其他的角落。孙傀这才找来两颗生锈的平头螺丝,一手拿一颗用顶部摩擦起柴刀生锈的刀刃。 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费时,但如果不好好打磨的话,别说劈门了,连水管都不一定能割得破。力气大的人或许确实是没必要多此一举,但他对自己的力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磨点儿锈迹下来,他还真用不好。 就在他磨刀的时候,仓库外的年轻人已经在空地上架好了自己的直播设备了。背景用一张白布简单盖着,好避免直播间的人通过某些技术手段找到他。 直播镜头外,一台笔记本电脑被放在一把带血的椅子上,年轻人在电脑前蹲下,给某个人发去了消息,让对方在八点的时候就生成一条链接发送出去。这是今晚的开胃前菜,等处理了这个女人,他才去料理今晚真正的目标。 “没问题。” 得到答复,年轻人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距离晚上八点还有五分钟。因为是在户外,他就没怎么打灯,光线较暗,反而更能刺激那些涌入他直播间的人。 将提前准备好的面具戴上,又在外面多套了几件衣服,年轻人就来到那个女人面前,从行李包里又掏出了一些他会用到的工具,笑着对那个女人道,“你应该庆幸你的父母都先你一步死了,不然我还得把他们也找出来处理掉。你也不用担心,没人会在乎你的命的,除了你。” 女人眼角沁出眼泪,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了,只能呜呜地哽咽。 距离直播还剩十秒不到,年轻人又拿出胶带将她的嘴封上,等到链接顺利发送出去,他也准时开启了直播。 “各位好啊。这次挑战点儿好玩的,直接就到户外来了。请来的嘉宾是名幼儿园老师,直播间里某些有孩子的观众说不定还见过这位老师呢。” 伴随着镜头的自动推进,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了镜头里。 弹幕已经开始点单了,都是些很疯狂的项目,不过那个年轻人却摇了摇头,道,“由于这个嘉宾只是开胃小菜,所以就不支持点单了,随机项目也很好玩的啊。” 虽然有几条弹幕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但大多数还是期待着他的表演。 女人疯狂地摇头,她感觉正有无数双眼睛透过那冰冷的镜头肆意打量着她,要将她的内脏都看个清楚。 年轻人拿起了一把剪刀,先是抓起她的头发一刀剪下,黑色的秀发掉落在她的脚边,她感觉头皮都要被剪破了似的。 她的挣扎完全就起到了反作用,年轻人给她弄了个十分糟糕的发型后,又将剪刀横在了她的脸上,笑着道,“先划烂你的脸,然后再把你的眼球挖出来,接着顺着你的发缝将你身上的皮剥下来怎么样?” 这些话同样传入了还被关在仓库里的孙傀耳里,他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此刻正在费力用柴刀去割断那根水管。 胶质水管磨起来十分费力,徐安顺和林海洋都帮不上他,他便只能自己努力了。 属于活人的鲜血吸引了鬼的注意,尽管那五个灵生前也只是遭到残害的小孩子,但死后却还是会对活人的血有所反应。 “哥哥,外面有好香的味道。”一个失去了右腿的灵抹着嘴角不存在的口水道。 孙傀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伤到了手,但反应过来后就加快了割水管的速度,还对仓库里的那些灵道,“外面正在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你们先往里躲躲,不然会变得不幸的。” 外面那些恶灵的惨叫一时盖过了那个女人的嚎叫,孙傀被吵得耳疼,又不能停下手里的动作,只好勉强无视那刺耳的声音,紧张地用着手里的柴刀。 那个杀人犯已经开启了直播,直播镜头就对着这扇门,他又不能砍门吸引那个杀人犯的注意,万一要是惹得他不高兴,让自己暴露在直播里就不好了。 血腥味儿已经强烈到连门内的他都闻到了,孙傀突然看向徐安顺,道,“你有办法让那些直播设备失灵吗?” 这荒郊野岭的,突然断开信号也是常有的事,算不上是百分百的灵异现象。 徐安顺点了点头,穿过仓库的门走了出去。 第57章 雷声 胶质水管被磨得发烫,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割开了一半。 而徐安顺的捣乱也起到了作用,女人惨叫的声音产生了停顿,想来是那个杀人犯去检查直播设备了。 趁着这会儿功夫,孙傀更加卖命地动着手里的柴刀,终于是将那根水管给彻底割断。 他悄悄将门缝推开了些,虽然上了锁,但也比之前裂开的缝要大。现在也管不上那个女人听不听得到了,孙傀趴到门上,道,“绑在你手上的水管被我割断了,你能自己逃跑吗?” 孙傀听到那个女人发出一道意义不明的呜声,然后门板就猛地被震了一下,是那个女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并挣脱开束缚着她的水管跑了出去。 然而出乎孙傀意料的是,那个年轻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追那个女人,而是来到仓库前将锁打开,把里面的孙傀揪了出来。 他到底还是不敢对人下手,拿着把柴刀也劈不下去,还反被身手较好的年轻人给制服了。 “你果然会这么做。”年轻人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把孙傀带到了面包车副驾驶上,发动汽车开了出去。 “你该不会觉得人能跑得过车吧?”年轻人猛踩油门道。 孙傀被安全带紧紧束缚在副驾驶位上,夜色里,他只能通过面包车的前灯看清路上的景色。 那个女人并没有跑远,甚至因为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而摇摇欲坠,听到身后的车声也只是无助地回望了一眼。 远光灯照亮的范围里,孙傀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辆车就猛地冲过去将那个女人的身体狠狠撞击了出去,而年轻人却没有立即将车停下,而是直接又开着车从那个女人身上轧了过去。 “现在,你真的是共犯了。” 这句话狠狠地敲在了孙傀的头上,让他双唇泛白,止不住颤动。 “哈哈,开玩笑啦,你不过是被我胁迫的,不用担心蹲牢。”年轻人拉了手刹,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将失魂落魄的孙傀拖了下来。 “怎么样?是不是跟徐安顺的经历有点儿像了?”年轻人将他拉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前,声音盖过那些恶灵的惨叫声道。 孙傀一下就跌坐下去,看着眼前被碾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以及淌到他面前的混合着肉沫的鲜血,心脏承受不住地抽痛。 在即将昏过去的时候,一只手却突然温柔地遮上了他的眼,隔绝了他的视线,将他从那片鲜红中解救出来。 只余心跳的节奏声中,林海洋代为转述的话语轻柔地传入了他的耳里,“别看,别听,调整呼吸,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傀闭上眼,内心浮现出他自我安慰的声音:那不过是具陌生的尸体,又不是第一次见死去的人,他连鬼都不怕,又何况是一具失去温度的尸体呢。 尽管脑子还是一片混乱,但他也尽力避免了再次在杀人犯面前晕过去,呼吸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困难了。 年轻人却在这时走到了他旁边蹲下,混合着恶灵的惨叫在他耳边笑着问道,“你现在更恨谁?是我,还是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 孙傀双唇轻颤,将徐安顺的手轻轻拉下,看向手上失去温度的血液,情绪出现了失控,他将手猛地攥紧,看着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滴落,重新汇聚到他的身下,又捂住胸口带着明显的哭腔问道,“杀人对你来说是有什么好处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年轻人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站起来,却也答非所问道,“看来你更讨厌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啊。” “……”内心的想法被看穿,孙傀放下手,愣愣地注视着眼前沾血的地面。 雷声比闪电先要降临山庆市的天空,但雨却迟迟未下,仿佛只是个单纯的恶作剧,又或是一个善意的提醒,驱散着在夜间游荡的人群。 那具尸体有部分粘在了路面上,年轻人便从后备箱里拿来了一把铲子,简单处理了一下,才拖着那具尸体往那间废弃仓库而去。 这是个好时机,对方并没有拔掉车上的钥匙,他随时都能驾车逃离。然后找机会报警,让那个杀人犯落网。 可那声“共犯”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没有监控,他身上沾了血却又没有伤口,如果杀人犯一口咬定他就是帮凶,那他还是有很大的概率会被冤枉入狱。 再者,就算不会无辜入狱,他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他的父母担心,也害怕学校里传出关于他和杀人犯的谣言。所以他只是看了那辆面包车一眼,就起身跟上了杀人犯。 但他也没打算彻底妥协,借着身后面包车亮起的灯光,他从兜里摸出了他的手机,悄悄打开相机录像功能,将背对着他的那个杀人犯给录了进去。 尸体拖行的痕迹一路往仓库门口蔓延,孙傀将手机收起,不再靠近。而那个杀人犯却转身朝他勾了勾手,让他过去。 孙傀不安地看了他一眼,紧张地捏着衣角,抬脚走了过去。 “你觉得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才好呢?”年轻人将尸体放下,靠着仓库里的货架歇道。 孙傀不明所以,暂时保持着沉默。但杀人犯却一直盯着他,连带着那些恶灵也将视线全部集中在了他身上,让他压力骤升,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要问我?” 杀人犯摘下一只手套,将面具掀开一半,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嘴里道,“因为你也在车上嘛,你觉得把这具尸体对半劈开怎么样?那把柴刀你刚才有在用吧?” 孙傀往一旁看去,那把柴刀就躺在那里,他道,“那把柴刀很钝了,劈不开的。” “哈哈。”年轻人被他的回答逗笑,将嘴里的糖咬碎咽下后,变魔术般从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屏幕界面显示正在录音。 “你怎么还是那么单纯呢?光是这条录音,就足够坐实你共犯的身份了,要是再加上我的口供,你下辈子不保了啊~” “……”被对方威胁得多了,孙傀都有些习惯了,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年轻人耸了耸肩,突然没了兴致,朝孙傀伸出另一只手道,“下次录像时记得再表现得更自然点儿,你以为是谁把手机再还给你的?” 孙傀眉头一皱,看着杀人犯手里的录音,将手机交了出去。 “想法是好的,就是太缺少经验了,希望你能从我这儿学到足够多的经验。”年轻人一边笑着对孙傀这么说,一边又将手机里的那段视频删除,重新递回给孙傀,“你的相册还真干净啊,有机会不如和亲朋好友拍几张存着,留个回忆也好。” 孙傀将手机拿了回来,上面也沾上了血污,想着衣服已经脏了,他就不嫌弃地用外套擦干直接又揣回了兜里。 “等价交易。”那个杀人犯也将那条录音删除,然后又抓起地上的那具尸体往仓库更深处拖去。 孙傀安抚了一下身旁的徐安顺和林海洋,也抬脚往里走去。 “哥哥?”那五个灵从仓库角落钻出来喊道。 为了不让那个杀人犯起疑,他只好闭上嘴继续保持沉默,装作看不到那些灵的样子。 “哥哥,你没逃掉吗?我们的爸爸和妈妈呢?还是没来接我们吗?” “哥哥,你身上怎么弄上血了,也是被砍到了吗?” “会不会痛啊?给哥哥呼呼就不会痛了。” “好了,不要让哥哥为难,我们会回去的,先安静下来吧。”失去右手的小男孩站出来道,顺利解救了孙傀。 仓库最里侧,杀人犯将那具尸体扔到了空地上,他回头看了眼孙傀,没说什么,又去将那把柴刀捡过来,对着那具尸体一顿比划。 “是那个姐姐。”一个失去了右腿的孩子指着那具尸体喊了出来。 没想到居然还是认识的人,孙傀内心更加煎熬,想出声阻止那个杀人犯,但又怕那把柴刀会挥向自己,只好偏过头去,承认懦弱的自己。 杀人犯将面具彻底拿了下来,他蹲下去,对准那具尸体的手臂就砍了下去。 孙傀不忍直视,所幸还有徐安顺挡在他面前,不然他连睡觉都不敢了。 “哥哥,你和那个蹲着的哥哥认识吗?”失去右手的小男孩凑到孙傀身侧道。 孙傀小幅度摇了摇头,抬手将嘴捂上,往后退去。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足以应对面前的情况,光是忍住不吐就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还有砍肉的声音一直往他耳里钻。 “原来不认识吗?”小男孩有些失落。 孙傀退到了一个货架后面,无力地坐了下去,手臂上全是凸起的鸡皮疙瘩,他却只能任由恶行在他身后上演。 “哥哥,你没事吧?”一个小女孩凑过来关心道。 孙傀摇了摇脑袋,慢慢调整呼吸。 “哥哥不用害怕的,坏姐姐已经被打倒了,好人哥哥会保护我们的。”站着比孙傀坐着要高的小男孩抬手搭上孙傀的肩膀,安慰道。 孙傀却被他的话搞懵,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他下意识就问了出来,问完还心有余悸地往后看去,深怕他奇怪的举动又被那个杀人犯收进眼底。 “哥哥你不知道吗?大家都这么说的。有个戴着面具的好人哥哥会替我们报仇,帮我们把所有的坏人全都打倒!”有个小女孩激动地跑到孙傀面前道。 孙傀更懵了,他看向不知何时全聚到他面前的那五个小孩子,不安地又回头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可以再跟我说说好人哥哥的事吗?” 这个话题开得不错,爱八卦的可不止是大人,还有小孩子,其中那个失去躯干手脚都粘在脖子断口处的男孩道,“好人哥哥是英雄,会惩罚那些四处作恶的坏人,然后把我们送回家,让我们能去天堂。” “是的是的,我们被砍下来的身体就是好人哥哥找回来然后好好放进纸箱里的,他还跟我们说,要帮我们把纸箱里属于我们的身体还给我们的父母,这样我们就能被领回去了。” “但是好人哥哥却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不过就算看不到听不到,好人哥哥还是愿意帮我们。” 孙傀心里有了个颠覆他认知的猜测,这个猜测太过震撼,让他始终无法承认,而那些小孩子还在尽力赞美着他身后的那个杀人犯。 “坏……坏姐姐是什么意思?”孙傀感觉嗓子眼一阵发痒,似是心脏卡在了那里,让他产生了血液倒流的错觉。 “坏姐姐就是在这个仓库里砍我们的人,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好多人在,他们把我们绑起来,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然后就砍断了我们的身体。” “但她那时候还很小,就比我高一点点,现在已经完全是大人的模样了,但我们还是能认出来。” “嗯,能认出来。哥哥居然不知道好人哥哥吗?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孙傀看着那五个孩子发自内心的微笑,却感觉浑身都被寒气包裹,寒意顺着他的脚踝一路往他的脑袋袭去,让他一时都忘记了呼吸。 “孙傀!”林海洋猛地喊了他一声,让他从那种异常状态中脱离出来。 徐安顺拍着他的背帮他慢慢平复下呼吸,孙傀看向身后,透过货架的缝隙看着那个杀人犯的背影,脑中复杂的情绪却让他连“站起来”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柴刀劈砍的声音停下,孙傀回过头,看向地面,整理着脑中纷杂的思绪,但却越理越乱,只有一个名为“真相”的猜测在层层障碍中呼之欲出。 后面发生的事都像是在经历一个模糊又清醒的梦境了,那五个孩子笑着送走了他和那个杀人犯,脸上全是期待见到自己父母的高兴表情。 杀人犯将他带上了面包车副驾驶,帮他把安全带系好,又去做后续的处理。直播设备和其他的用具都被收回了后备箱里,路面上的血迹也被用特殊的手段清理干净。 汽车重新上路,孙傀看了看车上的时间,晚上10点24,离12点来临还有一小时多。 车窗外还是时不时响起闪电的声音,孙傀无神地看向车外车灯照亮的路面,脑中忽然浮现出疑问,对方有清理车上的痕迹吗?好像有吧。当时他在做什么来着?那些痕迹会不会还有残留啊? ———被发现了怎么办? “!” 混沌的大脑因为这最后一个冒出的疑问暂时清醒了过来,他刚才是在想什么?难道是在替这个杀人犯考虑?不,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清醒确实只是一时的,他不过是从一个思维泥潭又跨进了另一个思维沼泽里,却是更容易陷进去了。 “你在害怕?”年轻人的声音穿过车声和鬼叫声传入了他耳里,孙傀抿了抿唇,埋下头,犹豫了好一阵才道,“我在那个仓库里发现了一个纸箱。” “你打开了?”年轻人很镇定,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他预想的走向。 “你杀的那个人……是谁?”孙傀开始了新一轮的答非所问,但年轻人这次却好好地回复了他,“一个幼儿园老师,怎么了?你见过?” “……” 气氛冷了下来,面包车驶入城里,孙傀靠着车窗,感受着车窗传来的震动,脑袋一下又一下地轻叩在车窗上,反而让他清醒,不至于睡去。 第58章 罪恶 面包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那个年轻人将面具戴上,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晚上十一点多,伴随着阵阵雷鸣,狂风也从远处刮起,一路席卷至孙傀站立的地方,将垃圾和树叶一股脑儿地全糊到了他的身上,却反倒遮盖了衣上带血的痕迹。 “恭喜你,马上就能自由了。不过这次可不能再破坏我的直播了,不然都赚不到钱了。”年轻人只拿了一部分直播的设备,还将平板电脑递给了孙傀抱着,这信任程度,活像他们是团伙作案似的。 “我不会帮你。”孙傀低头看向车轮,犹犹豫豫地道。 年轻人无奈地看他一眼,从后备箱里又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举到孙傀脖子上道,“那如果我威胁你,你就乐意帮我了?” 孙傀脑子没对方灵活,怕又被对方套路着录音,索性不再发言,只是默默将电脑抱紧了些,并非出自本愿地帮起了忙。 “今晚过后我自然会去自首,杀人也杀腻了,老是藏着躲着也逐渐觉得心累,睡一个长觉也好。”年轻人将匕首收起来,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筒子楼,示意孙傀跟上。 夜晚的宁静很容易让人放低心理防线,稍不注意就是一个情绪上头使人做出一些傻事,说出一些蠢话。孙傀咀嚼着对方刚才话里的内容,分不清究竟有几分真假,但对方遵守了承诺没杀他,那也应该会在今晚过后放了他。 趁夜混入筒子楼,一条长廊串连着许多个单间,垃圾堆在楼梯拐角处,鼻尖便是那些垃圾袋收不住的气息。 错综复杂的晾衣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物,栏杆上摆着鞋子,即使打雷了也没几户人家出来收的。 两人很快来到了三楼,长廊上挂着的旧灯泡还散发着昏黄的光线,指引着前进的路线,也吸引着空中飞蛾扑火的虫子。 “叩叩。” 礼貌的敲门声在筒子楼里响起,孙傀将鸭舌帽拉低,顺带扯了扯脸上的口罩,好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 要不是他腰间抵着一把匕首,他也做不出在夜间敲响一扇陌生人的房门这种事。 徐安顺已经先一步穿墙进入了屋内,拖鞋磨擦地面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而被孙傀吸引来注意的却还有在楼梯拐角处探头的灵。 “吱嘎———” 陈旧的铁制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长叹,一个满脸疲惫的男人手把着门警惕地探出了脑袋。他的眼里有疑惑,有警惕,有好奇,布满着血丝,却没有选择在开门前提前出声询问。 孙傀还想再仔细打量一下面前的男人,身后却突然被人重重地给推了一把,身体撞上面前的铁门,连带着门后的那个男人也被这股力道逼迫着往后不稳地退去。 “嘭!”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孙傀下意识就护住了怀里的电脑,见没摔坏,才慢慢从地上爬起。 很拥挤的一个屋子,房间角落里不仅堆满了各种杂物,还塞着好几袋散发着异味儿的垃圾。泡面是屋子主人的主要吃食,但吃完后却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导致有些泡面碗里剩余的汤汁上都发了一层霉菌。 男人慌张地跑到了房间的床上摸出一把菜刀,手臂颤抖神情紧张地用刀指向夜间突然闯进的不速之客。 孙傀拉了拉头上的鸭舌帽,退到年轻人身后,将视线移到了房间的其他角落去。他看到了站在一台电脑前的白色身影,那台电脑屏幕是黑色的背景,孙傀看不太清上面显示的内容,而年轻人接下来的话却又将他的注意给吸引了回去,“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线下见面来着。有个词是怎么说的?面基?哈哈,看你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发一言的样子,原来现实世界里还是个哑巴啊。” 孙傀看不清眼下的局势,只能偷偷往徐安顺的方向靠近。索幸那台电脑被摆在离房门不远的位置,小心点儿的话,男人手中的刀也构不成威胁。 “我12点要开直播,你懂的吧?帮我生成一条链接吧,主菜就是我带来的这个。” 悄悄移动的孙傀突然被年轻人指了出来,感受着落到他身上的视线,孙傀被定在了原地。 那个男人一时的松懈也导致了他被年轻人夺刀制伏在地,他狠狠地抬头,那抹敌意却是朝向孙傀的。 “别看了,他不是混我们这边的,你还是乖乖地按我说的去做吧。”年轻人提起床上的一个垃圾袋,将里面的垃圾倒出来,绑住那个男人的手道。 孙傀摸了摸鼻子,看着被年轻人带到电脑前的男人,又往门口的位置退去。 “你来看紧他。”年轻人突地将菜刀伸到他面前道。 孙傀猛地摇头,那个年轻人却又道,“其实我有好几个帮手来着,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到北奇市了吧,所以先按我的话来做会比较好喔。” 孙傀看着纠缠在年轻人身上的恶灵,伸出手接过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安顺侧开了身子,让他看清了电脑上的东西。 一些不堪入目的视频和文字,充满了血腥和暴力的气息,让他想起了之前从山庆市返回绵岩市时下错站的经历。 暗网,一个卧轨自杀的男人在他面前提过这个词。 年轻人松开了绑在那个男人手上的垃圾袋,又拖着孙傀的手将菜刀架在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上,道,“你们两个都打不过我,就不要耍小聪明了,做好各自的事吧。” 孙傀还处于一种十分震撼的状态,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从他怀里拿出那台笔记本电脑,忙着弄他的直播设备去了。 各种线索串联在一起,孙傀脑中的猜测几乎已经得到证实。 他该怎么做?这个问题重新困扰了他,但却不是同一种含义。 直播设备在这个拥挤的屋子里架好,年轻人拖来一把椅子,用自己带来的绳子将那个结束工作的男人绑到了屋子中心。 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有十来分钟,链接已经生成,就差发送出去。孙傀丢掉菜刀,看向一旁的徐安顺,尽管只是一道白色的身影,但孙傀却能感知到对方和他是一样的想法,于是他鼓起了勇气,问着坐在床上休息的年轻人道,“这个人又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支起头看向他,藏在面具之下的嘴笑着回道,“你指哪方面?无业游民?还是与那台电脑上的内容相关的?” 孙傀不敢靠他太近,看着坐在椅子上拼命挣扎的男人,掐了掐食指关节道,“你这样做不是和他一样了吗?直接交给警察不行吗?” 年轻人闻言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随即又带着自嘲意味儿地道,“不管你想到了什么,我可是杀人犯,杀人犯杀人还得通知警察来抓我吗?” 孙傀的话被堵了回来,他又掐了掐食指指腹,道,“那为什么是我?如果你不杀我,为什么又要抓我?你像威胁刘显一样也威胁了我,却不放了我,为什么?” 他的质问对年轻人来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都勾不起对方的兴致,只是得到了一个冰冷的反问,“你是在试图了解一个杀人犯的脑回路吗?” 孙傀再次顿住,他看向年轻人身上的恶灵,张张嘴只说出一句干瘪的话语,“杀人是会偿命的。”那些死去之人的灵魂会带着恨意监视那个罪人余下的人生,直到那个罪人迎来死亡的终局,等待着ta的也只有被恶鬼蚕食的下场了。 “所以我不是说了会去自首吗?”年轻人游刃有余地回道。 “……” 这场对峙他完全就占了下风,孙傀松开握紧的手,用着最后的手段道,“你其实……只杀坏人对吧?所以才没有对我动手。无论是仓库里的那个人还是现在被绑在椅子上的这个人,都是以前害死过人的对吧?” 年轻人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稍微来了点儿兴致地道,“你果然和警方有关联吧?不然怎么会知道这点?那些新闻报道可不敢公开死者的身份,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些被我杀死的人其实都是有人恨的存在,警方怕我杀人的行为被冠上‘正义’一词,才会找了我三年都没找到。而一旦公开死者的信息,说不定还会有人替我打掩护,就是那些没有受到公正处理的受害者家属。” “但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孙傀反驳道,他的父母教给了他正确的三观,让他有着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所以他绝对无法认同年轻人的做法。 “那你现在是要报警吗?在知道我不会对你下手后?”年轻人却没有任何畏惧,也没有被孙傀的话扰乱思绪,语气十分冷静道。 见到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孙傀眉头皱得更紧,他看向被绑在屋子中央的男人,张嘴想继续劝说,却被年轻人打断,“你现在,是要帮一个罪犯说话吗?” 距离十二点还剩五分钟不到,孙傀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了,愣在了原地。 而年轻人见他沉默后,起身走到一旁的垃圾堆里捡出了那把菜刀,并再次递到了孙傀手里,边拉着他往门外去,边道,“等会儿我会把镜头对准门口,如果你真的打算阻止我的话,就拿着这把刀冲进来威胁我吧,前提是你不介意自己的存在被镜头背后的人发现的话。” “嘭!” 门再次被关上,走廊吹来的风轻拂着他的后颈,雷声落下,狂风夹杂着夜晚的呜鸣往筒子楼袭去,衣物翩翩起舞,带来更多的杂音。 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孙傀感受着兜里轻微的震动,将手机拿出放至了眼前。那条短信是刘显发来的,说是通过街头的监控锁定了他和年轻人的位置,正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孙傀眼里倒映着屏幕的光亮,想起刘显曾提过一嘴他是黑客的信息,便将菜刀放上护栏,蹲下去打字道,“你能把有关那个杀人犯的信息传一份给我吗?” 对面也很快给出了答复,但说会费些时间整理,让他再耐心等待一会儿。 孙傀回了个“嗯”,便在地上坐下,头往后仰去,看着面前的门不知所措。 十二点已到,黑色的鬼气从门缝底下泄出,徐安顺就站在他身侧,也没有任何举动。 孙傀将手机重新打开,往里输入了“110”三个数字,指尖却迟迟没能按下通话的按键。 仓库那些孩子的笑脸是干扰他判断的主要因素,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他却还是陷入了犹豫与纠结的情绪, 他闭上眼,摒除脑中多余的杂念,睁眼再次看向手里的手机屏幕时,他想也没想地就按了下去。 “滋……” 但奇怪的是,那通电话并没有打出去,反倒是他的手机出现了问题,像是受到了某种信号的干扰,屏幕完全变成了雪花屏。 “为什么要救他?” 不知何时,他已经被一群恶灵包围,黑色的鬼气直冲天际,里面还夹带着愤怒与害怕的感情。 徐安顺护在他身旁,却没有阻止那些恶灵的靠近。直到孙傀握手机的手被一双小小的稚嫩的双手包裹住,孙傀才从眼前的状况中回过了神。 “不要报警好不好?枪毙太便宜他了。为什么我们就非得遭受非人的待遇,而他却只是被一颗小小的子弹轻松带走?” 越来越多的灵在他耳边进行着劝说,并各自诉说着发生于自己身上的悲惨经历。它们都没有选择伤害孙傀,只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那些埋藏的恶行宣之于口。 筒子楼外面的路灯下,头顶黄符的男人背靠着路灯,也静静倾听着那些罪恶的话语。 孙傀下唇咬出了一道口子,嘴里顿时就尝到了铁锈味儿。有几个恶灵动摇地看向他血液流出的地方,但却还是安分地待在原地,只希望面前这个还活着的男人不要去打扰房间里执行的“正义”之举。 几团蓝色的火光从孙傀影子里冒出,将他嘴上的伤口疗愈,孙傀将手机放下,抬起手捂住了双耳,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了,就好像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错误的一般,为什么就是没人来告诉他这种情况要怎么做呢? 透过一道门板,里面的惨叫似乎正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几近窒息。 如果这栋楼不隔音的话,为什么却没有其他房间里的人来阻止这扇门里正在发生的事呢? 因为他们也觉得那是正确的事吗? 明明他已经知道那个年轻人威胁不到他了,可他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将那扇门撞开呢?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逃,对,他该逃的,这不是他能插手去管的事情,他只是个普通的大三学生,面对杀人犯也只能逃跑了不是吗? 这个想法很快就占据了他的大脑。孙傀将手机揣回兜里,想撑着地板站起,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他的腿却发出了抗议,无法再支撑起他的身体。 孙傀有些崩溃地将脸埋进了手心,他已经亲眼见证了两起杀人案件,却还打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般的回去。 无论他如何为自己开脱,至少此刻瘫坐在走廊上的他已然成了罪恶的帮凶。 “别进去,我们受的苦总要有人帮我们讨回来的,你只需要继续旁观就可以了。” “好痛,好痛啊,就算死了还是会感到痛苦,为什么要选择无视?” 孙傀拼命捂住耳朵,不知那一刻起,耳边突然又安静下来,他迟疑地抬头看去,那些恶灵已经被徐安顺赶到了离他较远的地方。 放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刘显传来的有关杀人犯的信息。他放下手,深呼吸了几口,将手机拿起来,指尖轻轻点开了那个文档。 第59章 转折 他在北奇市出生,父母也都是北奇市本地人。母亲经营着一家叫“阳光小店”的小卖部,父亲则在职场上打拼。 他很喜欢他的家庭,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为民除害的警察或教书育人的老师,这并不是他父母强加给他的愿望,而是他对那类无私奉献之人的向往。 可天不遂人愿,他的人生却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顺遂,反而正等待着他一步步跌至深渊——— 他人生的第一次转折来自他的妹妹。 他有一个小他五岁的妹妹,长得很可爱,又十分乖巧,不仅他的父母喜爱她,连小学班上的老师也夸她听话。 当然,他也时常因为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而感到自豪。 “听好了,今天爸爸会晚点儿回来,我们就在路边边卖苹果边等他。要是渴了就跟哥哥说,哥哥去妈妈的小卖部帮你带水过来。” 马上就要中考了,趁着周末的时光,他不仅要复习学校里教的知识,还要帮父母卖苹果。这些苹果都是爷爷奶奶种的,乡下卖不完就带了些到城里来。往往妈妈的小卖部放不下的时候,他都会带上他妹妹来到离小卖部不远的路边摆摊,希望路过的大人或车辆能光顾他们的摊位,买上几颗。 “哥哥也会渴吗?”在等人来买苹果的时候,他的妹妹也会和他聊各种话题,而他对此也总是乐此不疲。 “当然了,是人都会渴的。” “喔。”妹妹的小脑袋点了点,又道,“昨天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明天要去公园玩,哥哥会一起来吗?” “还是上次那几个人吗?” “嗯。” “哥哥还要念书,就不去了。你记得早点儿回家就行,不然妈妈会担心的。”妹妹口中的朋友是她班上的一个同学,之前他和他母亲也见过他们在那个公园玩,不是什么坏孩子。 而且,那个公园离这里也不远,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那我回去的时候帮哥哥带冰淇淋好了,哥哥想吃什么口味的。” 他摸了摸妹妹柔软的头发,回道,“和你一样的就行。” “好。” 正聊天的时候,摊位也来了客人,于是两个孩子停下了话头,开始做生意。 将客人送走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的儿童手表,道,“马上就到六点了,再过两个小时妈妈就打烊了,你要吃零食吗?我让妈妈带。” “不用了。爸爸说高中的学费会变贵,还是卖出去给哥哥攒学费吧。” 他的妹妹总是十分乖巧懂事,在一些人因为二胎问题而感到心累的时候,他总是庆幸于自己有一个幸福融洽的家庭。 父母很少吵架,甚至就算吵起来了也都是因为一些很小的家庭琐事,矛盾也很快得到解决。他也不会觉得他的妹妹会从父母那里抢走那份属于他的爱意,因为妹妹也很爱他。 “要是不想吃零食的话,我去拿水过来吧,你脸上流了好多汗了。”五月份的天,气温已经逐渐上升了,之前带来的水早喝光了。烈日下,不及时补水的话,还有中暑的风险。 “那我要喝加了蜂蜜的。” 他抬手擦去他妹妹脸上的汗,看了看四周没多少的行人,道,“那你先自己坐着等一会儿,要是有人来买苹果,你就告诉他一元一斤,如果遇到麻烦,就大声喊哥哥的名字,小卖部就在前面拐角的地方,我能听到的。” 苹果摊并没有摆太远,这条路也靠着一片芦苇地,街边的电线杆上装着监控,很少会发生意外。就算有要紧的事发生,顶多也就是来往的车辆不小心产生了刮蹭,连车祸都没出现过的地方。 “嗯,哥哥快去吧,我会守好摊子的。” 脚下的拖鞋在路面的尘土上留下鞋痕,少年穿过街道,来到属于他母亲的小卖部,拿起收银台上的一个水壶去角落接水。 打开保温瓶的塞子,里面的热水往外冒气,他将水壶放在一张凳子上,提起保温瓶往里面倒了一半的热水。 “拿两根冰棍去吃吧。”他的母亲坐在收银台后面笑着道,“这么热的天,今晚就早点儿收摊吧,卖不完的苹果留着你爸来吃也可以。” 他将木塞子重新塞回保温瓶瓶口,找来开过封的蜂蜜瓶子往里面舀了一勺蜂蜜兑进去,道,“妹妹说卖苹果的钱要给爷爷奶奶买空调,她想多卖几颗出去,妈妈你就让我们继续摆吧。” “唉,你们就是太懂事了。” “哈哈,等我长大找了工作,也把工资都给你们用。”他盖上水壶盖子晃了晃,等里面的蜂蜜化开后,就朝他母亲挥了挥手,找他妹妹去了。 “哎,带根冰棍去啊,水都是烫的,怎么喝啊?”身后传来母亲的喊声。 他扭头回道,“不用了,她就想喝蜂蜜水,放凉了就好。” 摆苹果的摊子就在前面了,破旧的遮阳伞下,却没有了他妹妹的身影。 应该是去公厕上厕所了,不过摊位没了人,也不知道苹果有没有被偷。他将水壶拧开放到一旁放凉,坐上了小凳子,等着他妹妹从公厕回来,也期待还有客人来买他们的苹果。 少年就这样等啊等,十分钟过去,来了两个客人买走了五颗苹果,二十分钟过去,面前的公路开过了五辆汽车以及一辆自行车,三十分钟过去,他的妹妹还没有回来。 少年终于按捺不住,丢下苹果摊子往不远处的公厕跑去,他不能进女厕,就叫住了路边的一个大人,对她道,“能帮我进去看看我妹妹有在里面吗?个子小小的,剪了短发。” 第一个大人拒绝了他,认为这是新型诈骗,第二个大人也拒绝了他,因为她有自己的事要忙,第三个大人还没听完他的话就走了,留下他不知所措。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第四个大人主动找上了他,并询问了他的烦恼。 “我妹妹应该在里面上厕所,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你……您可以帮我进去看看吗?”他脸上的担心让那个大人放下了警惕,同意了帮他。 “里面并没有符合你描述的人。”然而情况却比他想得要严重许多。 他又去了小卖部,把妹妹的失踪告诉了他母亲,而之前那个帮过他的大人则报了警。 “抱歉,警方说失踪了二十四个小时的人才能按人口失踪来立案,不过他们还是会提供一些帮助。” 他的妈妈先是把他的情绪安抚了下来,接着谢过了那个帮忙报警的大人,就向他父亲打去了电话。 很快,他父亲开着车来到了他母亲的小卖部,一家人开始在附近找人,一些热心的群众也加入找人的队伍提供帮助。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通过公安机关调取的街边监控录像找到了他妹妹的行踪。 监控录像里,他离开没多久,芦苇地里就冲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捂住他妹妹的嘴将她带进了那片芦苇地。 那个男人是附近游荡的流浪汉,好像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因为没钱去医院,也没有家里人管他的原因,就一直在这一片捡垃圾为生。 平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大家都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向他妹妹下手。 凌晨十二点过两分,他妹妹的尸体在芦苇地里被找到。身上的衣服被撕碎,尸体被流水冲刷,很多伤痕,把那一片都染红了。 他的母亲捂上了他的眼,却没有捂住他能听到哭声的耳,也没有成功阻止他妹妹死亡的画面侵入他的大脑。 “……” “精神病人侵害行为是指精神病患者在发病期间,丧失或减弱辨认事物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常常出现危害自身或侵犯他人的违法侵害行为,多为杀人、伤害、纵火、强x、抢劫和盗窃等。按华夏刑法规定,精神病人的侵害行为不负刑事责任。” “……” “什么?” “……” 嗡——— 这个故事的后续是什么呢?后续是他的父亲因为极度的愤怒酗酒,结果开车上路出了车祸,瞬间就丢失了性命。 再之后他母亲因为承受不了妹妹和父亲的双双离世而精神出了问题,趁他出门打开家里的煤气灶自杀。 而他则在中考的前一天晚上,找上了那个流浪汉,用砖头砸死了他,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对自己还不是个大人而感到庆幸,因为未成年杀人也不用判死刑。 …… 他人生的第二次转折来自他失败的爱情。 失去了家人,也错失了中考机会的他干脆放弃了读书的打算,因为迟迟没有警察找上他,他也没有自首的勇气,就找了各种兼职来做。 一开始还并不好找到会要他的地方,因为未成年的缘故,也很少有人会用他,但偶尔也有几个善良的老板愿意让他在店里帮忙,避免了他成为一个只会捡垃圾的流浪汉。 或许这样安定下来也好,就这样作为社会的底层人士,用一辈子干苦工来向上天赎罪,以减轻他身上的罪孽。 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在作为一个最底层的人士来经历这个社会的时候,他看到了因为老板拖欠工资而走上绝路的工人,看到了因为惨遭剥削而来讨钱的老人被按在地上活活打死的过程,看到了因为没钱而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看到了因欠钱而走上不归路的年轻人…… 原来他所经历的悲剧并不是只在某一刻突然就发生的意外,而是无时无刻都在这个世上重复上演的类似的剧情。 有了第一次杀人的经验,第二次和第三次还会远吗?他第二次杀人甚至还受到了受害者一方的掩护,第三次杀人则收到了来自苦难者的谢礼。 某天他坐在夕阳照不到的角落,看着自己用来杀人的双手,一个直击他灵魂的反问出现在他心里,牢牢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他身上所背负的,真的就是杀人的罪孽吗? 这个问题一出现,他就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但他还是没有打算停止杀人的举动,直到那天去花店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天是他妹妹的忌日,他想挑一支他妹妹喜欢的百合花去看她。而花店的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女性,一个充满了故事感的女人。 他被她身上那股成熟的魅力所吸引,或许是见惯了这个社会的黑暗,突然一个光鲜亮丽的人猛地就闯进他的视野,他的心一下就被抓住了。 没错,他一见钟情了,而坠入爱河的心动来得太快,根本就不留余地,连退路都没为他准备。 那时候他十九岁,刚成年不久。 那是一个失误,一个很明显的失误。自从爱上了那个女人后,他一半的精力都放在了观察那个女人的事上,甚至还被当成了跟踪狂。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报警,并在听了他的解释后,还决定了和他从朋友做起。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他最幸福也最痛苦的时光,哪怕是虚假的甜蜜,也让他甘之如饴。 “我爸明天出差回来,你就不要来我家了,我怕你被他发现”。 女人脸上的表情他读不太懂,他们只是牵过手的朋友关系,所以他答应了对方。 但第二天他却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他答应的事,带着象征纯洁的百合花找上了那个女人的家,却在上楼的时候听到了一件令他感到震撼的事。 原来开花店只是一个虚假的谎言,为地下器官买卖生意挑选人选才是真正的目的。而他爱上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伙人抛出的诱饵,吸引像他这样渴望爱情的男人。 得知了真相的他选择了报警,并提供了那伙人买卖器官的录音和证据。但他却想办法将那个女人摘除了出去,让她避免了被警方带走。 “为什么骗我?” 他绑架了那个女人,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明知真相却还是想从女人嘴里听到的答案。 然而那个女人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你以为我想做这种事吗?一开始和那伙人有关联的是我的父亲,他经常家暴我的母亲,还对我做了禽兽行径,甚至把我卖给了那伙人,还带着钱跑了。我一开始也是反抗的,但他们却威胁我,还逼我做了很多恶心的事。我能怎么办?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看你绑人的手法,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吧?你就是什么很高尚的存在吗?还不是一样要对我做很恶心的事!你接近我难道不就是为了上我吗?” 他哑口无言,之前一直困扰他的那个反问又重新浮现出来,让他陷入了茫然。 他把那个女人放了,并在第二天的新闻频道里看到了她跳楼自首的报道,他的爱情连带着他对生的渴望也一同熄灭了。 …… 他人生的第三次转折来自一条链接。 茫然的心让他度过了一段煎熬的时光,浑浑噩噩地就来到了人生的第二十个岁月。 自杀和自首两种不同的选择都通向同一个结局,他却迟迟做不出选择。 而在那段茫然的时期,杀人成了他唯一发泄的方式,但他还是只对那些十恶不赦之人下手,做着虚假的“正义”之举,却享受着受害者发自内心的感谢。 自杀吧。 某天他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看新闻的时候,有了决断。 但在自杀之前,他想好好喝一顿,体验他父亲死前酗酒的感觉。 打定主意后,他出门买了一箱啤酒,并将房门反锁,打开了“斥巨资”买来的平板电脑,点进了一个免费网站,打算找个电影来看。 在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五罐了,原来他酒品还算可以,只是有些微醉。 后来喝了十罐往上,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原来也不是很能喝的体质。 电影画面出现幻影,他的手指不知道在键盘上点到了哪几个按键,突然一条链接就出现在了电脑左下角。 他费了点功夫才点中那条链接,然后就跳转到了另一个网址。 一些不堪入目的视频,逐渐虚幻的文字,他趴了下去,鼠标被带动,某个按键也被选中,一个视频被点开了。 他听到有个小女孩在喊他的名字,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很耳熟,又很陌生,像是来自很久以前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将眼睛凑近,勉强能看清一些。 没花多久他就反应了过来,那个瞬间,大脑一下清醒,放大的瞳孔让他看清了整个画面,血液顿时便凝固成冰。 那是他妹妹遭受侵害时被录下的视频。 被他用砖块砸死的流浪汉完整的出现在了视频里,而录像的另有其人。 那个流浪汉是被人指使的,而他妹妹死前的录像便被那个人卖了出去,被人观看,被人评论,被人转卖,被人交易,供人娱乐。 那个瞬间,他期待着一场灾难带来世界末日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 如果不是酒精麻痹了他,如果不是他提前反锁了房门,他可能会直接提刀到大街上杀人,无差别的犯罪。 冷静下来后,自杀的念头便被藏了起来,他要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找到这个网站背后操盘的存在,找到生成这条链接的罪人。 也是从那天起,他不再掩盖自己杀人的痕迹,并且还录下自己杀人的过程,找人卖出去,顺利搭线上了暗网。 这个过程很漫长,但他有足够的耐心,而他也成功了。但他不会只满足于为自己的妹妹报仇,他要找出更背后的存在,哪怕是些微不足道的线索,他也要死死咬住。 但他做不到把那个生成链接的人交给警方处理,就算破坏线索他也要自己动手。而他也放弃了自杀的选择,打算向警方自首,然后把那些他收集到的关于暗网的线索都提供给警方,让他们继续追查下去。 在处理了害死他妹妹真正的凶手后,他打算先休息几天再去找那个生成链接的人。 休息的地点选在了一个叫“佳木小区”的地方,他就是在那里重逢了孙傀。 没错,重逢,他妹妹上的那个小学,班上有个和她同岁的男生,那个男生会找他妹妹一起去公园玩,而他也见过那个男生。尽管他早已忘记,但在那天他用药迷倒对方并查了关于对方的信息后,就想起来了有这么一个人。 可能是他还无法在他妹妹那件事上释怀吧,他没有选择放走孙傀,而是绑架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看着孙傀,好像就能再寻到一些他妹妹曾活过的痕迹。 不过,今晚一切都将尘埃落定,等到天亮,他就会自首了。 “轰!” 外面响起雷电的巨响,他关闭直播,摘下面具来到床边坐下,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60章 天亮 染血的芦苇地,杂乱的手电筒光,这是孙傀通过面前这个小女孩的灵所看到的画面。 这个小女孩被害死后,灵魂就留在了原地,她看着自己破烂的尸体,颤抖地蹲下去,无助又茫然。 她的父母和哥哥要是看到了她死去的模样该多伤心啊,她的爷爷奶奶要是得知了她死亡的消息该悲伤成什么样啊?她哥哥还要中考,要是害得他念不成书了该怎么办啊?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她担心的也不是自己。 很快夜晚降临,她听到了母亲的哭泣,父亲的怒吼,感受到了他哥哥身上散发 出的复杂的情绪。但她却无法告诉他们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她的家人都看不到她,但她还是跟着他们回了家,上了法庭,然后又回了家,接着就目睹了父亲的车祸,父亲能看到她了,又目睹了母亲的自杀,母亲也能看到她了,就剩她的哥哥了。 她和她的父母一直都跟在她哥哥身后,看着他麻木地杀人,做着一些十分危险的事。 会因为他坠入爱河而感到高兴,又担忧这份爱会毁了那个女人的一生。而在知道那个女人是在欺骗后,又觉得生气,最后却又因为那个女人的自杀而觉得她可怜。 孙傀也是同样的心历路程,在那些回忆中,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充满黑暗的一生。而在那段漫长的人生里,他居然也短暂地出现过,作为面前这个小女孩的小学同班同学。 刘显发来的文档并不是全部,却也写尽了一个少年人悲惨的过去。 “抱歉,我不知道他原来还经历了这些。”孙傀低下头道。要是同样的经历出现在他身上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么危险的事,只要一想到他父母可能会死在他面前,他就根本承受不住。 “你没有错,反倒是哥哥,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小女孩责怪着她的哥哥道。作为灵游荡在这世间也过去十一年了,尽管身体还是死前的孩童模样,但她其实和孙傀是同岁的,并且还要比孙傀大上两个月。 “我替哥哥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他。不过,可以请你不要报警吗?让哥哥自首吧,这是他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小女孩看着他道。 “……嗯。”孙傀点了点头。 那些被年轻人杀死的存在是犯下了罪行的恶人,而纠缠在年轻人身边的恶灵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它们聚在年轻人身边,保护着年轻人不被那些死在他手里的灵伤害,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妈妈说,做好事会上天堂,可我哥哥做的事,到底算不算好事呢?”小女孩在他旁边蹲下,烦恼地问道。 孙傀也思考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但他还是觉得,应该把那些坏人交给警方处理,而不是选择自己动手这般极端的方式。 “里面的事好像已经结束了,你要进去看看吗?”小女孩偏过头看他道。 孙傀的腿软已经缓解了许多,他扶着身后的护栏站起,看了眼放在护栏上的菜刀,想了想还是拿在了手里,打开面前的门进去了。 直播设备已经被年轻人收起来了,地上是一堆混乱的尸块,口罩完全不起作用,刺鼻的血腥味儿还是让他不适地抬手捂住了鼻子,他移开视线无视了那堆肉块,拿着菜刀来到年轻人面前。 “你现在打算动手了?”年轻人扬着一张笑脸,语气轻松地问道。 孙傀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一部分灵并没有离开他的身边,其浓郁的鬼气严重妨碍了孙傀的视线。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孙傀持刀的手垂下,没了一开始的害怕道。 年轻人对他态度的转变也不甚在意,想了想道,“等天亮吧,运气好的话还能看一场日出。” 其实孙傀随时都能自行离开的,根本就不用来询问年轻人的意思,但他还是选择了开门。 孙傀听着外面的阵阵雷鸣,点开了手机自带的天气软件,看了看道,“上面说今天会有暴雨,可能看不到日出了。” 年轻人撑着床头往后仰,道,“看不到就算了,让我好好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吧。” 孙傀垂下眼,房间里沉闷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他抬手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多,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小女孩,拿了把干净的凳子坐上去道,“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某天,班上有个女生转校了,老师是这样说的,后来也再也没见到过了。” 年轻人身子微微一顿,语气冷了下去,但又不是那种带着威胁意味儿的语调,“哦,是吗?” 孙傀捏了捏手,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接。在那个手机还没得到普及,信息还稍显闭塞的年代,已经是成年人的老师选择了用善意的谎言来掩饰一个恐怖的事实,而转校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其实对他来说,有关小学时期的记忆已经模糊到连班上有几个人都记不住了,甚至班上的班主任是男是女都想不起,但转校却也不算是件小事,所以只有仔细翻一翻回忆,还是很轻易就能找到相关的画面的。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话题跳跃得太快,年轻人一时都没能反应,他从兜里摸出几颗水果硬糖,拆了颗红色的塞进嘴里,轻“呵”一声道,“你是想说那些被我杀掉的人会变成鬼来向我索命吗?那你大可放心,我也没那么想活着。” 这是个不小的赌注,但其实也对他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于是他看了看坐在年轻人身边的带着微笑的女孩,接收到对方点头同意的信号后,深吸了口气道,“不是。我是说我能看到,那个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转校的女生,现在就坐在你旁边。” “喀。” 房间里传出硬糖被咬碎的声音,坐在床上的年轻人抬头直视着孙傀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哪怕半分的心虚。然而孙傀完全就没有撒谎的必要,他的言语里只有真挚和诚实,而不掺杂任何谎言的气息。 “……我都不知道你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年轻人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被单,他第一次这般害怕谎言得到证实。 ———他在逃避。 孙傀也垂下头看着摊在腿上的手心,果然对正常人说出真话也只会被当做是患有精神病,但他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你的妹妹死后就一直跟在你身后,还有你的父母。尽管你杀了人,他们也不怕你,只是很担心你。” “……” “会上天堂的。那些受害者都很感激你,并且一直留在你身边保护着你。”孙傀道。如果可能的话,他其实想让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亲自和他的妹妹对话的,但他手边既没有能帮对方开启阴阳眼会用到的东西,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 “……”在长达了很久的沉默后,年轻人松开了紧握的手,放松姿态道,“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间告诉我呢?反正只要等我死后不就能看到我死去的亲人了吗?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孙傀以问回问道,“你绑架我却不杀我,不也一样多此一举?” “……” 年轻人撩起刘海,想让自己冷静,对孙傀的话也只是半信半疑。他之前放走的那个叫刘显的男人以前是名黑客,很轻易就能在网上找到关于他的信息,这说不定也只是他们共同编织的一场局,一场审判他内心的局。 虽然孙傀看不到年轻人的表情,但也能体会此刻对方纠结的内心,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声音渐小道,“我也经历过身边的人永远离我而去的悲痛之事,有些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而有人却就在我眼前丧失了生命。你之前不是问我恨你还是恨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吗?我两者都恨的。恨你在我眼前重现内心的阴影,也恨那个司机带走了我朋友的性命。但无论是他还是你,最后都是由警方来处理不是吗?年少的我做不出杀人的事,成年的我也做不到。所以,比起恨,我反而更佩服你的勇气,尽管那份勇气用错了方向。” 年轻人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却仍然嘴硬地道,“怎么?打不过我,现在就要通过话疗来感化我了?” 孙傀摇了摇头,继续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我从来就不觉得你杀人的行为是对的,尽管你杀的都是坏人。就当是———你入狱前的一场普通的聊天好了,反正都睡不着,当然要聊天打发一下时间了。” 他进来前也已经告诉刘显不用过来了,也不必报警,只需要耐心等到今晚过去就好。只是杀人犯选择自首的话,他们也拿不到悬赏金就是了。不过刘显说他不介意这些,只要活着就好。 只是一场普通的对话。年轻人将手里的水果硬糖扔了颗给孙傀,正中对方手心,自己也剥了颗放进嘴里,一下放松下来,道,“这样最好,不然我都有些良心不安了。洗白反派什么的还是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个乐子就好,现实果然还是需要公平和正义的。不过,我的悬赏金可是已经涨到二十万了,你现在报警的话说不定还能拿到这一大笔钱,你就不心动吗?” 孙傀迟疑了一秒才给出了回复,“总要尊重你最后的选择嘛。”二十万的吸引力还是够大的,但孙傀忍住了。 年轻人却伸出手笑道,“我不信,除非你先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保管,谁知道你中途会不会反悔呢?” 孙傀犹豫了一下,才不情愿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年轻人点开来看了眼,随后收进自己兜里道,“你还是设个密码吧,不然哪天落到别人手里,手机里的东西全被人看光了都不知道。” 孙傀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比较松懈,于是点点头应下了。 “真是,你话也太少了吧,这样还能聊个尽兴吗?”年轻人吐槽道,仿佛这场对话真成了朋友间的一次日常的聊天,“我要厕所一趟。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不然明早上叫个外卖再去公安局自首算了,啧,也不行,凶杀现场被发现就不好了,多吓人的。” 年轻人边说边往这间屋内的厕所走去,似是在向孙傀吐槽,又像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孙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厕所的门后,一时瘫在了椅子上,揉起发胀的太阳穴。 不管怎么说,和杀人犯同处一室还是很令人不安的,更何况这地上还摆着一具新鲜的尸体,也就是他胆子大才没有被吓晕。这样看来,从小对鬼感兴趣还是有好处,至少他不畏惧死人的尸体。 “今天真的看不到日出吗?”年轻人还没从厕所里出来,那个小女孩却凑到了他面前问道。 孙傀还能听到门外传来的风声,这种天气,不下雨根本说不过去,他心有不忍地道,“看运气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细节,问着面前这个散发着鬼气的灵道,“这里的房间根本就不隔音,是你们阻止了惨叫被其他人发现的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将身体全部放到了床上盘坐着,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这些呢,毕竟看起来很迟钝的样子。” “……我不蠢。”孙傀替自己辩解。 “嗯,看出来了。”小女孩继续笑道。 冲水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来,他们结束了对话,孙傀看向厕所的方向,年轻人甩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他迎着孙傀的视线,问道,“你也要上吗?” 孙傀本来没有尿意的,被这么一问反倒有了想进厕所的想法,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边点头边进了厕所里。 完事后,两人又都在房间里坐下,年轻人正在那台平板电脑上敲敲点点,孙傀日常用的手机被对方没收,就只能点开那部黑色的手机来打发时间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傀逐渐来了睡意,他摘下脸上的口罩,打了个哈欠,正要将手机收起,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更新通知:自今日起,橙级或橙级以上的用户将享受到“好友”功能,通过结交好友来分享彼此的升级心得以及更好的组队。那么,请还没有升到橙级的各位用户们,努力起来吧!」 孙傀默默看了眼自己的用户名,决定这辈子都不去碰那所谓的“好友”功能。不过,倒是没想到这部手机居然还能更新,倒挺让他感到意外的,睡意也被驱散出他的大脑。 “你不困吗?”前方年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已经结束了最后的收尾工作,今晚点开了链接的人都被他反向锁定,只要把这些地址交给警方,相信很快就会给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带去毁灭性打击。 这些技术都是他半偷半学来的,包括木雕手艺也是。喜欢木雕的是他的妹妹,但家里爱省钱,就只交了一个月的学费,为了不让他妹妹伤心,他后面都是趴在窗外偷偷学来又教给他妹妹的。 早知道……早知道就开个卖木雕的小店了,或许卖不到多少钱,但日子还是能过下去,也不会遭受意外。 面对年轻人的疑问,孙傀摇了摇头,“离天亮没多久了,感觉雨也要落下来了。你要是自首的话,警方估计还是会带我回去盘问,我不想撒谎。” “嗯,我知道。”年轻人却并不感到意外。 隐约间能听到外面的警笛声靠近,孙傀眼皮一跳,看向对方,“你自首了?” 年轻人关上电脑,将手机抛还给孙傀,道,“不,我用你的手机联系了警方。我想了想,既然我这条命值二十万,何不用来花在更有价值的事上呢?” 孙傀点开手机,短信里果然多了几段对话。 “在不方便电话语音报警的紧急情况下,可以发送短信至这个号码,这是我以前遇到的一个语音障碍人士教我的,最好再加上电话区号后三位。”听着逐渐接近的警车笛鸣,年轻人却并没有丝毫害怕,他起身来到一脸懵的孙傀面前,道,“获得的这二十万,多给几万给那个大叔吧。或许你可以找时间去那个大叔家里看看,你就会明白了。” 孙傀捏紧手机,年轻人已经捡起他放下的菜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把他往门外推去,“现在不撒谎都不行了,不然真成共犯了。不过也不用担心,警方会看着办的,不至于拘留你。” 孙傀被他推出了门外,雷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狂风还冲刷着这栋筒子楼的墙面,远处的地平线,太阳的光芒却在一步步驱散阴翳的乌云。 天气预报通知的暴雨没有得到应验,警车已经停在了楼下,孙傀看向身后,随着阳光降临在这片大地,年轻人的面孔也从浓郁的鬼气之下显露。 浓密而柔软的头发,微微散发着金黄的光泽,轮廓清晰的脸庞,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他的双眼下还点缀着两颗不对称的黑痣,嘴唇微微勾起的时候,看起来既阳光又帅气,完全就跟“杀人”这件事对不上边。 但孙傀也很快回过了头,心里清楚一个优秀的外貌并不就能洗白对方的恶行。 两方对峙的场景很快发生,年轻人手里的刀并没有伤到他的脖子,但警方打出的一颗子弹却成功击中了对方的肩膀。 他获救了,而年轻人则被警方逮捕,却以胜利的姿态坐上了警车。 暴雨未下,孙傀抬头看去———天亮了,很美的日出。 第61章 症状 年轻人被警方带走后,便有两名警察上前来询问他相关的细节。孙傀在他们的安抚下冷静下来,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清楚自己不能说谎,但又不好向他们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年轻人过去的经历的,毕竟总不能把刘显也供出来吧,光对方黑客的身份就已经很麻烦了。 “我来吧。秦郝还有一会儿才到,你们先去楼上帮忙,注意不要让人破坏现场。”旁边走过来一个穿便衣的男人,头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头发黑灰相间,满脸沧桑。 “祁队。”穿警服的两名警察连忙点头意会,各自看了孙傀一眼后就跨过警戒线往筒子楼三楼上去。 周围已经围过来不少吃瓜群众了,有些人手里甚至还举着手机在录像,而那个被称作祁队的男人则抬手往街边的一辆灰色吉普车指去,对孙傀道,“不如先一起去吃个早饭吧,要是你现在吃不下的话,看我吃也行。” 孙傀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不该称赞一声男人的幽默,但转头见对方一脸疲惫的样子,还是选择了暂时性的沉默。 那辆吉普车上放着一盒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车上的挂饰则是个红色的护身符,孙傀有些紧张地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位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随车速变化,最后在一家早餐店前停下。 这家早餐店坐落在一条冷清的街道,两边的其他店更是都倒闭关门了,叫祁队的男人招呼着他下了车,领着他进了那家面馆。 “老样子。给这个人先来碗豆浆,之后就看着上吧。”孙傀跟着那人在店里坐下,除了他们两个还不见其他客人。 老板是个秃头,见到有客人来反而还露出一副十分麻烦的表情,一脸不情愿地去了后厨。 “他人就那样,想开个店来玩玩,顺带享享清福。但手艺还是不错的,吃不出问题。”祁相峰将车钥匙甩到桌上,懒懒地解释了几句,随后就进入了正题,“你比我想得要冷静很多,不是第一次见尸体?” 孙傀紧张地捏着手指,回道,“小时候朋友出了车祸,就在我面前,没救回来。” “嗯……”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击着桌面,祁相峰抬手又摸了摸长着胡茬的下巴,道,“你知道那个杀人犯叫什么名字吗?” 孙傀表情微顿,在短暂地犹豫了两秒后,点了点头。 “认识?” 孙傀用力掐中了自己的食指,脑袋左右晃了晃又迟疑地点了下头,随后将头埋得更低,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 别说撒谎了,他感觉自己早就被面前这个人给全部看穿,连替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半句。 “嗯……不用紧张,只是简单地聊几句而已,不会冤枉无辜市民的。” “哼!”老板端着碗豆浆以及两个包子和两根油条过来,将盘子和碗统统重重地摔到桌上,瞪了眼便衣警察,又用可怜的眼神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孙傀,就看回祁相峰道,“就知道唬人,倒是把之前欠的饭钱结一下再说。” 祁相峰将豆浆推到孙傀面前,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啃上了一口,扭头对老板道,“记得再上两碗稀饭,还有酸菜,饭钱下次一定结。” “啧!”老板恨得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是又瞪了他一眼,接着便转身迈着步子重新钻回了后厨。 “先吃吧,看你也饿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对话嘛。”祁相峰道,三两口就解决完了一个包子,又拿起一根油条啃了起来。 老板又上了两碗稀饭和两碟酸菜,孙傀摸了摸肚子,这两天确实没怎么正常进过食,如今也确实是饿了。他抬头看了眼正吃得很香的祁队,随后就小心端起面前的碗喝了口稀饭,感觉味道是挺不错。 祁相峰笑着看他,又将装油条的盘子推到了他面前。孙傀小心看了祁相峰一眼,才拿起盘子里剩下的那根油条泡进豆浆里吃了起来。 两人将桌子上的东西都一洗而空后,老板便上来将餐具都收了下去。祁相峰抬手看了眼右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视线往店外看去,道,“你觉得该怎么处理那个杀人犯才好呢?就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杀人的事仍在发生,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杀人,还有心理层面上的杀人。” 祁相峰收回视线,看向孙傀,不期望对方的答案,又道,“那个杀人犯我们已经通缉了三年了,但他被带上警车时的表情却像是在说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你觉得在这场博弈中,赢家究竟是谁呢?” “……是……受害者吗?”孙傀尝试去回答对方复杂的问题。那个年轻人杀的都是犯下过杀孽的坏人,尽管也用的是罪恶的手段,但那些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就等着报应会降临在那些坏人身上了。 祁相峰叹了口气,手指又在桌面上点了起来,似是喃喃自语道,“所以才说难办啊。” 早餐店的老板搬着一把躺椅到外面晒太阳去了,店里现在真就只剩两个人了,祁相峰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取出一根含进嘴里,却不点燃,片刻后又将烟拿下举到孙傀面前,问了句,“有火吗?” 孙傀一愣,随即想起林海洋附身的那支打火机,边从兜里掏出来边道,“有的。” 打火机燃起一束火花,祁相峰却又将烟收了回去,笑道,“这家店禁烟,下次吧。” 孙傀不明所以,但也只是将打火机重新收了回去,感觉自己遭到了戏耍。 现在才天亮没多久,外面连车都没经过几辆的,孙傀坐立难安,但又不敢主动说话,直到祁相峰悠悠地来了几句,“你是那边的吧?怎么说的来着?能看到死去之人的灵?” 孙傀瞬间疑惑,他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迟疑且小心地问道,“您也是圈子里的?” “哈哈。”祁相峰顿时笑了出来,脸上的疲惫感都减轻了许多,却摇着头道,“我不是,我要真是,早抓到那个杀人犯了。你知道异案调查局吗?就是由你们圈子里的人组成的非人类研究非官方承认的组织,我师母就在那个组织里。但我不是,我一开始还想把我师母送进精神病院的,结果被她狠揍了几顿,我就信了。” “……嗯。”孙傀抓住了他感兴趣的点,“异案调查局?原来真有这种组织吗?” “大概吧,我师母不让我进去参观。但她也同我讲过很多关于那个组织的事,主要就是处理一些和民众相关的诡异杀人事件。但也不轻松,有些需要真相的普通人,又不能直接告诉他们是鬼做的,就只能找各种线索来拼凑出一个不算真相的真相来给他们一个交代,也很累。” 祁相峰说着抬手揉了揉眉心,他也连续有两周没怎么睡过觉了,完全是靠一颗事业心和奉献心强撑着在办案的,看来等会儿不能开车走了,不然疲劳驾驶撞到人就不好了,到时候局里再传出他被同行拘留的笑话来可就不好笑了。 孙傀双眼发亮地看着对方,亲切感一下就来了,但想到对方警察的身份,又将激动的心情藏了回去,不安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开展。 “现在让我们来坦诚地聊一聊吧,警局那边交由我处理,不会再派其他人来问你话的。”祁相峰将烟给收回烟盒里,并拿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黑色的中性笔放到了桌面上。 孙傀双手搭在一起,深呼吸了几口,将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他还是有些偏向那个年轻人的,可杀人到底是犯罪,他能做的也就是为那个年轻人好言几句,剩下的就全交由面前这个警察来判断了。 “好,我大致明白了。”祁相峰盖上笔,重新梳理了一下本子上记录的信息,眉头紧皱,“就怕那些受害者家属会找到局里来闹事了。嗯……还有关于暗网的事……那间废弃仓库也要去一趟,佳木小区的那套房子也是……” 越是往细了的看,就越觉得接下来会变得很忙,看来一时是很难休息得上了。 “这是我的个人电话,以后要是遇上类似的事就直接打给我吧,我来处理。今天就到这儿了,非常感谢你所提供的信息。”祁相峰撕下写有他电话号码的一页递给孙傀,起身道。 孙傀也站了起来,并从对方手里接过了那张纸,点了点头。 “对了,有关悬赏金的事后面会通知你的,二十万不会少。还有,这顿饭就算我的了,我让老板记我账上,你先回去报个平安吧。”祁相峰笑道。 孙傀点头应下,从早餐店里出来了。 早餐店的老板还在躺椅上躺着,祁相峰出声将他叫醒,两人又一起进了店里。孙傀则点开地图软件,输入了佳木小区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现在不是很想立马就离开山庆市,便想着先去佳木小区那儿的公园再待上一会儿。 “大哥!” 才走了没多远,刘显突然就从一条巷子里冒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汗,“我看到你被警察带走了,那个人不简单,你没事吧?” 孙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又奇怪地看向刘显,“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在家待着就好了吗?” 刘显擦了擦脸上的汗,回道,“我这不是担心大哥你吗?而且,只在家待着我也不放心,总想着过来看看,然后就来了。” 孙傀“嗯”了一声,想起那个年轻人被逮捕前说的那些话,突然对刘显道,“我能去你家待一晚吗?杀人犯落网,新闻肯定也会很快报道出来,我想在山庆市待到结果出来。”反正离这周周六还有几天时间,能赶上回去的车就可以了。 来了,这才是真正考验他的时候。刘显却一下紧张起来。看来这就是决定他会不会正式加入组织的最后一道关卡了,他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孙傀看到他对组织的忠心。 “我马上就叫车过来。”刘显道,并连忙点开了打车软件。 孙傀和他a了车钱,两人在街边等了一会儿,一辆车就在他们面前停下了,确认了手机号后,司机就开车上路,往刘显在山庆市的家驶去。 “你女儿还没睡醒吧?我要不要买箱牛奶去啊,不会吓到她吧?”坐在车后座,孙傀也忽然紧张,刚才完全是心血来潮,冷静下来后就发觉了自己行为的冲动,顿时后悔了起来。 “不用的。家里很少来客人,也没有同龄的人跟她玩,她会很高兴的。”刘显道。 孙傀想了想,五岁的年纪,要么是在上幼儿园,要么就是在上小学一年级,为什么会说没有同龄的人和她玩呢?难道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没有送学?还是——— 尽管过问别人的家事会显得十分没有礼貌,但孙傀也找不到其他话题,只好小心又谨慎地继续道,“明年……明年上小学吗?你的女儿。” 刘显搓了搓手,回道,“之前因为一直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她母亲又去世得早,在幼儿园被人欺负了几次,我就把她接回来在家里学。还在考虑要不要让她去学校,这不是上次的钱还剩很多吗?想着请家教也好。还有,过几天也会带她去游乐园玩,她一直盼着呢。” “是吗?我觉得还是去学校比较好,有一起玩的同龄人,也可以接受同等的教育。不过,要是对学校留有阴影的话,请家教也挺好的。主要,还是你女儿的意见最重要。”孙傀道。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长辈们都喜欢聊和学习相关的话题了,确实比较能聊得下去。 那个年轻人让他多分点儿钱给刘显,就是这个原因吧。单亲父亲独自照顾自己的女儿,在某些方面是挺不好办的。 聊着聊着,刘显住的地方也就到了,两人下了车,孙傀还在犹豫要不要带点儿东西进去,但刘显却一直表示拒绝,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和对方进了屋。 “先坐吧,我女儿应该还在睡觉,我先去热一下早饭。” 孙傀拘谨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视线无处安放。 客厅电视柜上摆放着一张彩色合照,上面是稍显年轻的刘显以及他的妻子和女儿。而和照片里的刘显对比,现在已经五十多岁的刘显明显就衰老了许多。 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支粉色的郁金香,叶子和花边都已经呈现枯萎的状态。孙傀闻着淡淡的花香,心情舒缓了开来。 刘显又从厨房里出来,他注意到孙傀放在郁金香上的视线,道,“我正要放到阳台上去呢。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懂,搞了很多冻在冰箱里,结果导致了掉发。上网一查才发现是不能和郁金香长久接触的,幸好也没变成秃头。” “这样啊。”孙傀也不懂那些花花草草的,根本就接不下去,便只能尴尬地接了一声。 “你吃早饭了吗?要和我们一起吃吗?”所幸刘显也很快换了个话题,并敲响了他女儿的房门。 孙傀坐在沙发上,回道,“已经吃过了,我在这儿坐着就好。”早知道就不该来的,幸好还有徐安顺和林海洋陪着,不然他会更尴尬。 “好吧。”刘显将房门拧开,刘兰兰正揉着眼睛从里面出来,他将刘兰兰抱起,转身对孙傀道,“看,这位大哥哥是爸爸的朋友,要在这里待一晚,兰兰和哥哥打个招呼吧。” 刘兰兰还有些没睡醒,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孙傀,眼睛半睁半闭的,声音小小道,“哥哥好。” “?”孙傀偏了偏头,往刘显怀中看去,满脸问号。 “那我们先吃早饭吧,明天爸爸再带你去游乐园玩怎么样?”刘显道,抱着他五岁的女儿来到餐桌上坐下。 “嗯!游乐园,兰兰要去游乐园!”刘兰兰一下就来了精神,手舞足蹈起来。 “那先乖乖吃饭吧。”刘显摸了摸她的头道,接着在刘兰兰旁边坐下。 孙傀从沙发上站起,他脸上的情绪已经从最初的疑惑变成现在的恐惧了。因为从他的视角来看,刘显旁边根本就没有坐着活人,甚至———甚至也不是死去之人残留在世间的灵,就只是一团空气。 “那个人,是精神病患者。”林海洋不知何时从附身的打火机上脱离了出来,语气冰冷道,“他所看到的女儿,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存在。” …… 精神分裂症的其中一个症状就是出现幻觉:患者可能会听到、看到或感受到实际并不存在的事物,如听到不存在的声音或看到不存在的人。 第62章 失控 幸运———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所谓的不幸之辈,相反他从小到大都十分好运。买刮刮乐会中奖,买饮料会中奖,甚至就连买雪糕也会在雪糕棒子上看到再来一根的中奖字样。 这些平常人很少能遇到的小幸运让他过往的人生十分风顺,直到他成年。 就像某些人说的,一个人的一生中总会经历起起落落,不会一直幸运下去,也不会一直倒霉下去,等到好运撇弃他之时,厄运也就趁势缠上他了。 他妻子和他是高中三年的同学,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之后也一起谈了恋爱,结了婚。但他的妻子却因为小时候的某件经历导致很难怀上孩子,可就算这样,他也老来得女,有了个可爱的女儿,这难道不是幸运的体现吗?所以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然而紧紧抓着他不放的厄运却让他的妻子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在某天永远地困在了梦境,不再醒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感到自己的不对劲儿了,因为他所谓的记忆告诉了他他的妻子其实并不是死在了浴缸里,而是手术台上,这是来自大脑的欺骗。不过同样是死去,后者要显得正常点儿,所以他接受了,至少他妻子是“正常”的死亡,而不是因为“得病”。 后来他三岁的女儿又被查出了肺癌,当时他刚被公司辞职,正在找下一份工作,没有足够的看病钱,感觉天都要塌了。 向父母借钱,向亲戚借钱,向所有他认识的人借钱,但还是凑不够。每次看到他女儿在病床上笑着安慰他时,他就更加心疼。 多打几份工吧,他可是被幸运眷顾的人,于是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凑齐了所有看病的费用,虽然他的身体被搞得很累,但一看到他女儿的病情在逐渐好转,他就觉得所谓的厄运并没有打倒他,他还是能扛下去的。 他女儿的肺癌好了,又成了健康的小孩。他很高兴,但他自己的病情却又加重了,他发现他不敢让他的女儿出门了,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暗中打着他女儿的主意,要对他女儿不利。 而他的记忆再一次自动修正,变成了是因为他女儿在幼儿园里受了欺负,所以他才不想让他的女儿继续待在学校。 他清楚自己的病情,知道他的大脑欺骗他的部分,知道现实本该正确的真相,但他却还是选择了谎言的那部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觉得自己能抗下去,不被残忍的现实打倒。 就这样过下去吧,等到他女儿长大了,可能会一边大喊着他脑子有病,一边狠狠摔门而去吧。但也没关系,至少现在他只想保护他尚且年幼的女儿,不让缠上他的厄运盯上刘兰兰。 而那场名为肺癌的病也让他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在如今的世上像个人而不是像牲口一样活着的话,就必须要有钱。于是他找了很多份兼职,明明都没有时间陪自己的女儿,却还是不许他女儿出门。从早到晚,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就为了多挣那几角钱。 可惜命运却跟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让他一直以来自认为的虚假幸运彻底支离破碎,连渣子都不剩。 那天,他早早地结束了兼职,因为想给自己的女儿买块蛋糕回去,就被一场雨困在了蛋糕店里。 他的女儿很孝顺的,也很聪明,看到外面下了雨,就猜到他可能会被困在雨里,于是给他打了电话后,就拿上家里唯一的一把雨伞出门了。 刚才提过的,他的女儿很聪明,所以在通话的过程中他完全就没料到他的女儿会来接他,还以为只是说几句担心的话就耐心在家里继续等待。 是他错了,他不该把自己的女儿关在家里的。这导致了五岁的刘兰兰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于是一得到机会就找了个借口说服了自己出门。 那场雨并没有到暴雨的地步,却给了那些人贩子机会,一个拐走他女儿的机会。 那天回到家没看到他女儿的身影,他就发了疯地把周围找了个遍,也报了警 最后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他女儿的尸体。 警方说,那些人贩子在转移他女儿的途中因为他女儿的强烈反抗才直接在那条巷子里动了手,摘去了他女儿所有的内脏以及取走一条手臂后,就把他女儿的尸体扔在了那里。其嚣张程度甚至到了都没有把他女儿的尸体藏起来,就任由其暴露在又黑又冷的巷子路面。 “后来我就接受了自己的病,去找了心理医生看病,但却总是治不好。因为我表现得还算正常,所以在医院没待几天他们就让我回家了。”刘显坐在沙发上,摸着身旁刘兰兰的脑袋,对孙傀道。 孙傀垂下眼,最近的经历完全就是在跟绝望打交道,连带他此刻的情绪也低沉了下去。 刘显起身将茶几上的那瓶郁金香拿到了阳台上放着,又坐回沙发上,道,“在我得到那部黑色的手机时,还以为是我的记忆又欺骗了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获得了能看到亡者之灵的眼睛,也得到了除灵的能力。” 他抚摸着自己女儿的笑脸,看着她也饶有兴趣地听着他口中的故事,苦涩的笑爬上了他的脸,他移开视线,继续道,“我除掉的第一个灵就是我的女儿,我在那个巷子里又看到了她。她就躺在血泊里,大声喊着疼,她说她想找回自己失去的手臂,可我却做不到。我做不到一路跟着痛苦的她找到那些人贩子,做不到看她痛苦,所以我选择了结束她的痛苦,我太懦弱了。” 刘显擦了擦眼角的泪,对一旁担心的女儿道,“回房间睡个回笼觉吧,中午爸爸叫你。” 刘兰兰闻言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跑回了房间,站在门口的时候还调皮地朝她的爸爸做了个鬼脸,接着就消失在门口。 刘显走过去将房间的门关上,这些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经历他原本是不想告诉其他的人的,但他却觉得孙傀能理解他,并且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去,于是他也想一吐为快,将压在他心里多年的压力发泄出来。 “我知道是我精神出了问题,他们也想帮我治好。我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我也选择了同时接受虚幻和现实。在我看来,我得的病并不是类似诅咒的存在,而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刘显看向孙傀,双眼真诚,“因为这份礼物,我还能继续和我的女儿生活下去,而她永远五岁,不会被人伤害,也不会对我埋怨,就只是,好好地活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所以,你不再看心理医生了吗?”孙傀问道。 刘显轻轻地点了下头,左手拇指指腹与右手食指指尖相互摩擦,他看向电视柜上的那张合照,道,“前几天我去看了一次,他们给我开了药,但我还是把药扔了。并且经历了有关那个杀人犯的事后,我决定接受生病的自己了。只要不妨碍到别人,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也造不成什么危害,不是吗?” 孙傀看着对方认真又自嘲的脸,别开视线,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组不成一句完整的回答,只能沉默地看向自己的搭在腿上的手心。 “总而言之,只要你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幸福的不就没问题了。”林海洋也是听完了全过程的,它站在靠近阳台的地方,阳光让它变得透明,没有在地板投下阴影。 孙傀感激地看了它一眼,也对刘显道,“是啊,为什么一定就得治好呢?过得幸福不就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件事上得到别人的支持,心里一阵发暖,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在组织里效忠的,剩下的人生也全权交给组织了。” 孙傀听得又是一阵头皮发麻,脚趾都扣累了。虽然这么想很不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对方迟来的中二和逆天的脑补该不会也是因为精神分裂吧? “所以你真的组建了一个组织?”林海洋也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它其实老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眼下倒是挺合适的。孙傀也不是一直都待在绵岩市那个出租屋里,说不定在它看不见的地方还真做了些让它料想不到的事,它还挺感兴趣的。 孙傀连忙朝林海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猛地扭过头对刘显道,“这件事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处理,我先出去联系我认识的人了解一下目前的进展。” 刘显自然不会妨碍孙傀办事,抬手往门的方向指去,“那您忙?” 孙傀点了点头,起身带着林海洋和徐安顺出去了。只把身后的门虚掩上,他来到楼道处,随意安抚了下胡乱跳动的心脏,确认周围没人后,与徐安顺对视两眼,便小声开始向林海洋解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和刘显的相遇,以及在废弃工厂的所见所闻等。 “所以,因为刘显是黑客,你怕暴露了反而会导致自己的信息流传到网上,才干脆一直将错就错的?”林海洋表示它不理解,但尊重孙傀的选择。 孙傀也是没办法,现在再来坦白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组织也太迟了,还不如就让错误的发展继续进行下去,就像刚才刘显说的,只要不妨碍到别人,也造不成什么危害。 而且,账号本身就是能赚钱的,要是刘显缺钱了,那去“故事集”里再找个故事来完成就好了。目前为了养徐安顺,他也暂时放不下账号的。 “嗯……”林海洋却陷入了沉思,孙傀看着它一脸认真思考的样子,还以为对方想出了什么更好的决策,却听林海洋道,“不如把这个组织变成真的好了。” “什么?” “你大三之前不都是灵诡社里的一个普通社员吗?那你来当社长不就好了?”林海洋说着还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奇怪的钥匙递到孙傀面前,道,“这把钥匙给你,你以后就是社长了。” 孙傀越听越迷糊,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还是林海洋因为体内同时有三个灵而一时陷入了混乱? 最终他没有从林海洋手里接过那把钥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把钥匙的形状看起来特别得不舒服,让他下意识就想躲远。 “那算了,这种社团在华夏确实很难再组建就是了。”林海洋又将那把奇怪的钥匙收了起来,道,“那你现在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那二十万悬赏金你打算分刘显多少?这两天你遭了那么多的罪,拿钱来孝敬父母也是好的。” 孙傀却认真道,“这二十万我打算全部都给刘显。毕竟,要是被我的父母发现我突然就赚到了那么多钱,他们肯定会担心那笔钱的来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被杀人犯绑架过,我会用靠自己挣来的钱来孝敬他们的,这样就好。” 林海洋耸了耸肩,表示尊重,“你们一家子还真奇怪。” 孙傀笑了笑,也这么觉得。在将事情都说清后,他们就又一起回到了客厅。 因为一晚没睡,孙傀向刘显借来了一间客房,刘显说不会来打扰他休息,他就爬上床安心地闭上了眼。 …… 在刘显家借住了一晚,孙傀已经习惯刘显在家的表现了,而早间的新闻报道却并没有报道关于那个年轻人的事,反而是另一件奇怪的现象冲上了热搜。 星期二的下午,国庆节当天,山庆市某公安局门口站满了举木牌的人,他们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当然也有一部分年轻人,甚至就连小孩子都混在其间,他们在逼迫警方放人,要从为民除害的警方手里保下一个杀人的杀人犯。 “我儿子被杀的时候,你们以对方是精神病为由放了她,现在有人替我儿子报仇,你们却反过来要杀那个替我儿子报仇的好人,你们这群假正义!” “我孩子才不是自杀,他是被校园欺凌害死的,当初那些害死我孩子的真凶反而过得顺风顺水,你们不治那群畜牲,有人帮我们治他们,但你们现在连这唯一的希望也捉走了,是不是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你们也只会冷眼看着那些孩子死去。” “假正义!伪君子!真正的恶行不去管,却要伤害那么善良又可悲的一个孩子,你们这群与恶为伍的畜生!” 垃圾,烂菜叶,臭鸡蛋,这些东西都被往里扔,而只要有人出现来阻止他们的行动,他们就直接坐到地上大哭大闹,大喊警方对无辜市民动手。 “唉,所以才说难办啊。”祁相峰坐在警局对面的面馆里,看着一大早就聚集到公安局门口的群众,头疼地捂住了眼,结了账后就跑到店外点了根烟来抽。 “他杀的都是你们不敢杀的恶人,凭什么抓他!” “你们默许了那些混蛋办的混账事,你们没有给出满意的结果,就不许有真正正义的人来帮你们善后吗?” “放人!放人!” “……” 事情越闹越大,甚至都造成了交通堵塞。而那些闻着味就来的记者也举着麦克风逮人就问,并且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把文章写出来后就直接发表了出去,内容完全不同的文章几乎在同一刻发布到了网上,导致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造成的影响也更大。 第63章 矛盾 “这是咋了?咋还有人闹到了公安局呢?还是那么多人?” 网上,关于这件事的看法也纷纷汇聚到了相关贴子和文章的评论区里,只是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事件的脉络,也就是跟风者最多。 “乐死,一群找存在感的人类罢了,连警方的麻烦都敢找。” “不会是什么邪教组织吧?类似法伦功那种的?” “太吓人了吧,就在我家楼下,一大早就被吵醒了。” “希望政府能尽早处理吧,那条路都被封起来了,想走近道都开不过去了,烦不烦啊!” “无语,一群缺爱人士。” “我觉得还是再观望一下比较好,到时候反转了在座的各位都是小丑了。” “哈哈,头一次吃这么不明不白的瓜,有没有哪位大神来顺理一下事件的全过程啊?” “都不知道发的是啥?我看那些文章和贴子都不像是在讲同一件事,这个世界出bug了?” “在这里讨论的我们果然只是这个世界的npc罢了。” “屎。” “点击头像进我主页,有惊喜喔~” “留下一个句号,有后续踢我———句号。” “为什么这么有趣的事我却发不了表情包?「kuso」” “……” 事情持续发酵,原本孙傀打算今天先回绵岩市的,但地铁运行却也出现了问题。外地的和本地的,想凑热闹的和想来打卡的,孙傀连地铁站都挤不进去,想着离周六还有几天,他便继续在刘显家住了下来。 “唉。”他叹了口气,网上也传出了那天在筒子楼逮捕杀人犯的视频,不过幸好有给他的脸打码,不然感觉会变得更麻烦。 客厅内,刘显刚把女儿哄睡,他端来一杯茶递给孙傀,在沙发另一端坐下道,“这件事我们还要继续跟进吗?是要帮警方,还是就这样放着不管?” 孙傀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警方会处理好的。”这本来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事,他甚至一开始就只是为完成林海洋的心愿而来,后来因为各种巧合才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其中而已。 “好,我知道了。”刘显依旧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道。 两人又在客厅里安静地坐了会儿,孙傀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问道,“杀人犯落网了,但那些人贩子还没有。你……有什么打算吗?” 刘显将茶杯握在手里,看向杯中平静的茶水,语气也带了一种释然,“当初绑架我女儿的那伙人现在还在监狱里服刑,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其他孩子痛苦的脸了,我受不住的。” 当然,要是当初的那伙人此刻还逍遥法外的话,他现在可能也会在公安局门口一起闹事吧。不,在得知人贩子只是会被判有期或无期徒刑以及没收财产或处罚金的时候,他还是想大闹一场的。但他很快也从网上得知了那是没办法之举了。 如果给人贩子判死刑的话,那么逍遥法外的其他人贩子就会成为更加猖狂的亡命之徒,会有更多的孩子和家庭遭殃。 并且,如果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得知被抓住会判死刑,那么被拐卖的人除了自身自由受到侵害,也会面临相当大的生命威胁,因为人贩子在得知难逃一死时的第一时间会做的就是处理掉手中要贩卖的人。 更重要的是,拐卖人口问题的根本其实并不在人贩子的存在,而是因为有卖方市场和买方市场。有报道也称,人贩子贩卖的儿童有一半左右是亲生父母主动抛弃了孩子。 另外,刑法上有一个原则叫做罪责刑相适应的原则。刑罚的轻重不是单纯地与犯罪分子所犯罪行相适应,而且也与犯罪分子承担的刑事责任相适应,也即在犯罪与刑罚之间通过刑事责任这个中介来进行调节。 所以,人贩子是不能简单地直接枪毙的,至少在华夏是这样。 “是吗?”孙傀垂下头,他完全尊重刘显的选择。而且,既然害死刘兰兰的那伙人已经得到了法律的制裁,那他也没有继续深入下去的理由和资格。 喝完那杯茶,孙傀便回了客房,将门关上,他掏出林海洋附身的那只打火机,担心地问道,“已经离开绵岩市有一段时间了,你真的没问题吗?” 打火机周身冒出黑色的鬼气,林海洋声音有些虚弱地回道,“没事。一般情况下,灵是不会轻易就消散的,只是会变得不稳定,不会惹出乱子的。” 孙傀还是有些担心,但他现在确实没有能够回去绵岩市的条件,只能等明天再看看了。 “出来这一趟还是挺有收获的不是吗?虽然曾经住过的地方已经不是记忆里的模样了,但还是很感谢你能带我回来,或许和你成为朋友也不是件难如登天的事。”林海洋散发出来的鬼气缠绕上孙傀的手指道。 那道鬼气十分冰凉,不过却也温和,孙傀皱起的双眉舒展了些,嘴角微微上扬,道,“相处了这么久,不早就是朋友了?” 他的性子一直都十分慢热,结交朋友的速度也就特别缓慢,大一的时候因为运气好能遇上社团里热情的学长和学姐,因此便有了愉快的两年生活。而到了大三,身边也多了其他的朋友,无论是人还是灵,他都很感谢这些降临在他身上的缘分,以后也会一直珍惜下去。 在他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感慨中时,却没有留意到林海洋的沉默。那冰凉的鬼气又重新收回了打火机里,林海洋透过附身之物看向孙傀道,“今晚喝了茶应该不会很快睡着,但还是早点儿熄灯吧,毕竟电费要别人来出。” 孙傀回过神来,再次意识到自己是在别人的家里,连忙就起身去将客房的灯给关上,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爬上床盖好被子,大脑还很清醒,但孙傀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梦境的降临。 …… 北奇市,坐落于老城区的一栋公寓已经熄了夜灯,肖闲躺在客房的床上,对网上正在发生的热议没有丝毫兴趣。 他点开自己常玩的那款游戏,上线花光了体力后便又退出了软件,接着抬手揉了揉在黑暗中略显发涩的眼睛,又点开了第二款游戏,上游戏邮箱领了这次的周年奖励。 游戏的背景音乐还响在耳边,他的视线却离开刺眼的白光移向了头顶的天花板,望着那沉寂在黑暗中的墙壁,肖闲打了个哈欠,精神也接着疲惫起来。 这次的国庆节放假之旅他特别满意,除了身边此刻没有一起玩的同龄人外,孙傀的父母对他可说是十分亲切。几天相处下来,也让他有种重拾自己缺失的亲情的感觉,由此再想到之前还暗自嫉妒孙傀的自己,莫名就觉得有些幼稚了。 放空的大脑神游了几秒,他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也该是睡觉的时候了,于是他将手机熄屏,拉过一旁的充电线插进了手机充电口,就翻过身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一道铃音又将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吵醒。肖闲烦躁地在床上挣扎了几下,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拿过手机放到了耳边接听。 他并没有去看来电备注,只是单纯不想继续被铃音打扰,所以才下意识选择了接通,并且就连接通后也照样是闭眼的状态。 “喂?”他接通了电话,对面却不出声了,肖闲更加不耐烦起来,他拿下手机想看眼号码的备注,但还没适应亮光的双眼就只是让他看到了模糊的一坨,于是他又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想着要是再没什么声音就直接挂掉算了。 “喂。” 对面终于舍得出声,是个男人的声音,肖闲听着还有些陌生,于是翻了个身道,“不买保险,也不借高利贷。” 既然不是他认识的人,那他也没必要继续接听下去了。 “是我。” 肖闲的手指离挂断键就剩几毫米的距离时,对方莫名其妙的两个字又让他产生了犹豫。 他从床上坐起,稍微让脑袋清醒了几分后,才重新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备注,然而就在他看清备注的下一秒,他的大脑就瞬间停止了思考,并下意识地就挂断了电话,同时将手机反扣在被子上,睡意完全从大脑中清除。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肖闲就又听到了那阵来电铃声,他纠结地将手机拿到眼前,害怕和犹豫同时侵占着他的大脑,让他再无法思考其他。 “喂。”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接通那通电话,并十分别扭地喊了对方一声,“……爸。” “……”对面沉默了,过了足足两分钟,肖闲都以为对方会先一步挂掉电话的时候,他名义上的父亲终于舍得开口打破沉寂了,“你在哪儿?我明天去学校接你。” “……”肖闲也沉默了,这个男人虽然给了他继续上学的机会,但丢下年少的他不管也是不争的事实,并且奶奶死后,这个男人和他名义上的母亲也没有再回去扫过墓烧过纸,这让他对他父母的好感皆都消耗殆尽。 “如果你是想说国庆节一起过的话,那就不必麻烦你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好。”肖闲紧紧攥住身下的被子,想尽快结束这无聊的对话。自从他上了高中后,无论过什么节日这个男人都没有再来过电话,他现在也实在想不出对方这通电话的来意,也不想听。 “不是关于国庆节的。”那个男人却提了另一个话题,“……祥羊村被淹的事我都知道了,那时候你也在村子里对吧?之前忙着工作都没来得及联系你,趁着国庆节放假,你跟我再回去一趟吧” “回去?为什么?”肖闲完全就搞不清男人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抗拒。 “唉。”他名义上的父亲叹了口气,道,“我和你母亲复婚了,她两个月前还怀了孕,你还不知道吧?你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了。但是因为她怀孕需要在家养胎,我工作上也不顺利,所以手上的钱就有些不够了。你跟我回去,那么大一个村子被淹,政府肯定会给相应补助的,社会上的那些爱心人士也会往村子里捐钱,总要有我们的一份不是吗?” 从男人说到“复婚”的那句开始,肖闲就完全听不下去了,长久以来始终盘踞在他内心的愤怒情绪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爆发,“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你和那个女人有没有复婚关我什么事?我才不会有弟弟或妹妹。你难道还要说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得赚钱供他们读书不是?你们不要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奶奶?奶奶她,不也是你的母亲吗?你现在是要来恶心我吗?” “缺钱你不会多找几个工作来做吗?就像我找很多个兼职一样,多打几份工不就行了?你……” 肖闲还想再多骂几句,但他突然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好发泄的场所,隔壁还睡着的人,而他的声音说不定早就到了扰民的程度。 “……不管如何,血缘是斩不断的,我明天下午去学校找你,要是见不到人我就问你班上的辅导员。” 肖闲手心抠出明显的印记,嘴唇也被牙齿咬破,他抬手捂住眼缓解了一下心中的烦闷,止住眼泪道,“北奇市,我把定位发给你,别去学校。” “那就下午两点左右吧。”定下了时间后,对方就挂断了电话,肖闲将新买没多久的手机扔了出去,但到底还是舍不得再花钱,便没用多大的力,只是砸中了他的小腿。 疼痛也让他转移了一部分情绪,摸着身下被泪打湿的被子,他只觉得自己又添麻烦了。 “每个人的出身都没有错,但如果有个人和你的家庭完全是两种情况,你真的能继续无所谓地相处下去吗?” 偏偏这种时候脑子里还有一个寄宿的恶灵在引导他将情绪发泄在孙傀身上,肖闲徒劳地将耳朵捂住,手指抓进发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剥夺他呼吸的权利。 …… 半夜两点多,孙傀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那杯茶的威力还是有点儿大的,这都是他第三次尝试入睡失败了。 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亮光,反正也睡不着,孙傀就拿到了眼前,是来自肖闲发来的微信消息。 他又点进去仔细看了看,原来是关于对方国庆节假期安排的事。 肖闲说他想趁国庆节放假的时间多赚几笔,毕竟假期逛街的人会增多,需要帮手的店铺也会跟着变多,他就想趁这个时机赚够下学期的学费,就不跟孙傀他们一起过国庆节了。 不过,在那些发来的消息里,对方也说到了很感谢他的父母,觉得他的父母很亲切之类的,以后有机会也会再来他家里玩。 孙傀回了个“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国庆假期快乐”的祝福语,然后就收起了手机。 离天亮还太早,于是孙傀尝试起了第四次入睡,只是他眼睛还没闭上,余光里就看到了房间里多出的几道阴影。 那些阴影在的地方黑暗更为浓郁,还冒着森森鬼气,想不注意都难。 孙傀立马进入警戒状态,但他能用上的武器都还塞在他外套里,而睡觉是不用穿外套的,于是也只能干瞪眼。不过幸好还有徐安顺在,他也就稍微放心了些,并大着胆子去拿他扔在床脚的外套。 “跟它们走吧。” 林海洋透过打火机提醒孙傀道。 孙傀穿好外套,有些犹豫,“不会有事吗?” 林海洋沉默两秒,道,“不会。” 孙傀又看了看徐安顺,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也看清了徐安顺点头的动作,于是孙傀不再犹豫,起身跟上了那几道阴影。 第64章 句号 穿过街道,孙傀跟随着那几道阴影拐进了一条小巷。巷子里寂静无声,连微风经过的影子都没有,仿佛空气停止了流动,连时间也不再按规律前行。 “你来啦。”熟悉的声音在巷子尽头响起,孙傀拨开周围的阴影,借着几团蓝色火光的照明,他朝前方走去,不明所以。 发出声音的是他小学时期只相处了四年的同学,对方还是死前的模样,需得他低头才能看清。 “是你找我?”孙傀疑惑问道。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没有他的戏份了,不过看样子也还没到他可以脱身的时候,就是不知道还需要他做些什么了。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等待着她的回话。 风声渐起,小女孩仰着脸笑了笑,周围的温度一下就降低了许多,孙傀跟随着她抬起的手臂移动视线,接着便看到了穿墙而过的又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以灵的形式出现着实把他吓得不轻,但他也很快冷静下来,瞬时间许多复杂的情绪在脑中纠缠翻涌,让他只能干瞪眼而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怎么了?见到我是件很惊讶的事吗?你之前不也说了你能看到鬼吗?难道还在怕我?”年轻人笑着对孙傀道,随后蹲下去将自己停留在九岁的妹妹抱进了怀里,又站起来道,“没想到最后我还是选择自杀了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如果再不死,围在警局门口的那些人说不定明天就冲进来劫狱了,哈哈,开个玩笑。” 孙傀双手握紧又放下,如此重复了三遍后,才将混乱的情绪都彻底压回了心底,他看向年轻人脖子上的伤痕,道,“你……变成鬼后,打算去做什么?” 年轻人靠着墙闭了下眼,周身散发的鬼气透出点点白光,他道,“要是可以,我希望能和父母还有妹妹去环游世界,反正都变成鬼了,连旅途需要的费用都省下了不是吗?”他眼底的憧憬不似作假,但话锋接着又拐向了稍显严肃的气氛,“但是,像我这种作恶多端的杀人犯,要是死后还得了善终,就说不过去了不是吗?所以,在我得到应有的惩罚前,我想先来跟你道声歉,因为我一时的冲动害你也被牵扯了进来,你一定很怕吧。” 被对方真挚的眼神所触及,孙傀低下了头,将双眼藏进了头发的阴影里,情绪也很好地敛进了眼底,“你杀的反正也是……”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心中名为正义的天平已经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倾斜,他在挣扎,在犹豫,甚至试图去美化年轻人杀人的恶行。 在他以往经历的那些人生大事中,没有一件是如此动摇他内心的,也没有一件是让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的。毕竟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回忆,心底多少都会留下阴影,而这件事必会对他往后的人生产生十分深远的影响。 “你看,你会说出这种话,就说明我已经做了件很大的错事了。”年轻人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对陷入自我怀疑的孙傀道,“坚持你的本心就好,无论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说是无辜人,都不是评定正义的标准。重要的是杀人这件事本身就是绝对的恶行,不要美化,也不要洗白,保持自己最初的见解就好。日常里提到有杀人的事情发生,第一个反应就该是害怕啊。” 孙傀勉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突然一个奇怪的疑问也在他脑中成型。好像每一次,每当他陷入思维误区的时候,身边就总会出现一个人来将他点醒,学姐学长是,李枫是,韩伊依是,肖闲是,面前这个年轻人是,甚至他母亲也是,他上大学后遇到的每个亲近起来的人都有说不完的大道理讲给他听,是巧合,还是他足够幸运? 不过这短暂的疑惑也没有持续太久,孙傀环顾了一圈围在他周围的灵,道,“你想怎么结束?那些被你杀掉的人都等着你死后能将你蚕食了,你要遂了他们的愿吗?” 年轻人轻笑一声,回道,“这本就是属于我的报应。我对他们来说,不也是结束了他们一生的罪人吗?” 孙傀眉头拧起,唯独对方的这句话他心底是百分百的不赞同,但既然对方的选择如此,他也不好多劝说什么。 “这件事不会再持续太久的。我在狱中自杀一事一经传出,网上那些不清不楚的讨论也会跟着慢慢消失,只希望这个社会能借这次民众矛盾的爆发做出一点儿改变了。”年轻人垂下眼道,他承认自己的罪,同时也希望世间能变得更美好。 孙傀点了点头,道,“会的。” 年轻人又抬头朝他笑了一声,然后将他妹妹重新放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会上天堂的。只是去的方式不同,答应哥哥,不要哭好吗?” “嗯。”墙壁后,又穿出来两道身影,年轻人依次朝他们道了别,就目送他们离开了这条巷口。 孙傀感受着周围逐渐下降的温度,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道,“结束后,那些恶鬼我会处理的。” 其实如果可以,他想以自己的方式送走对方,但他不确定用桃木来驱灵是不是就会比恶鬼蚕食要来得温和,便只能先给出一个承诺了。 “好。”年轻人看着他,随后收起自身泛着白光的鬼气,等待着自己的终局。 孙傀往后节节退去,看着无数黑色的阴影向年轻人所站的位置涌去,厉鬼哀嚎,阴气四散,黑色的鬼气逐渐向里收缩,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充斥着巷口的尽头,又渐渐往下缩小,凝聚成一个人形。 孙傀将兜里的桃木小刀拿出,身旁的徐安顺却抢先一步上前将那个融合后的恶灵拿下,并不顾其反抗地拖到了孙傀面前。 孙傀看着徐安顺比划的那几个手势,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便用双手举起手里的刀往下狠狠扎去。 与上次在烂尾楼不同,眼前的画面不再是自刀身抽出的黑色丝状物,而是自刀尖逐渐往灵身蔓延的白光。就像是往一滩污浊的浑水中滴入了一滴带有净化效果的圣水,白色反而吞噬了黑色,让那污秽的灵身逐渐溃散成白色的光亮,最后也如萤火般消散。 而在除去了眼前的恶灵后,那些有关恶灵活着的记忆也一下全涌入了孙傀的大脑,让他感到一阵恶心,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呕吐的感觉。 “还好吧?”林海洋关切地问道。 孙傀蹲在地上点了点头,又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往巷子外面走去,并看向自己手中拿着的那把桃木小刀,心中思绪万分。 那条巷子又安静了下来,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支起前肢往某个方向嗅去,接着被一道靠近的身影惊扰,撒开四腿往隐蔽的地方躲去。 谢雨堂来到孙傀刚才除灵的位置,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往地上一指,符箓与地面贴合,他嘴里又念叨了几句,隐藏在地下的黑气才彻底得到了清除。 “根本就是个三流新人,果然还是得雨堂大人来教。”蓝衣纸人脸上画着的表情变成了诡异的笑脸,围在谢雨堂腿边道。 谢雨堂抬头看向天边的月色,将手拢进袖子里,轻声道,“快了。” 随着声音落下,那人的身影又从巷子里消失,没留下来过的痕迹。 回到刘显家,孙傀躺上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徐安顺确认他没什么大问题后,才重新返回了那条巷子,打算收拾残局。但等他到了后,却又发现在此地残留的恶灵已经被人清除,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也省去了他亲自动手的力气。 眼下孙傀还只是触及到了这个圈子最外围的部分,慢慢来就好了,考虑到孙傀的心理承受能力,一些小麻烦就还是让他来收拾吧。 残余的恶灵被人抢先一步清理干净,徐安顺也很快又回到了孙傀身旁,安静地守在一边。 第二天一大早,年轻人在警局自杀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而他在监狱的墙壁上留下的遗言也跟着流传到了网上:「正义是属于受害者的,而不是我这个杀人犯的。不要美化恶行,也不要再‘包庇’恶行了。」 最终,他以自杀为自己的一生画下了句号。 因着这四句话,堵在公安局门口的那群人也纷纷离开了,他们将自己的经历都通过手机发到了网上,一时间发出的帖子和评论过多,平台根本就来不及立马删除,一直在吃瓜的网友也终于明白了这次事件的所有来龙去脉。 “不是,这个真的很难评啊。要是我身边最爱的亲人死了,凶手却还逍遥法外,不受法律制裁,换我比那个杀人犯还做得过分。” “虽然我的家人都不爱我,无法感同身受,但这个真的很过分啊,怎么能因为年龄和精神问题就让受害者寒心,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啊?这合理吗?” “点击头像进入主页,有惊喜~” “说实话,我都有点儿崇拜那个杀人犯了,留下的遗言也太帅了吧。” “我的三观都一次出现了矛盾,这就是社会的黑暗面吗?好可怕!” “干得好!” “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吧!” “寒心,太寒心了。” “……” 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并没有因年轻人的自杀而消失,反而越发激烈,最后甚至到了平台出面禁言的情况。 孙傀收起手机,他今天终于是坐上了返回绵岩市的地铁,可眼底的疲惫却还紧紧纠缠着他不放,让他轻松不了一点儿。 那二十万他也已经全给刘显了,对方好好谢过了他,并表示以后有用到他的地方一定要联系他,这让孙傀倍感压力。 回到608号房,孙傀将自己扔进了沙发,这几天的经历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残留在脑中的来自恶灵的记忆也是。 “你国庆还打算回去吗?”林海洋站在一旁道,回到熟悉的地方,果然就要好受许多了。以后还是不要离开这里太久,这次差点儿就忍到极限了。 孙傀看向头顶的天花板,抬起一条胳膊压在额头上,道,“当然要回去了。”已经说好要陪父母出去玩了,怎么能食言呢? 林海洋又弯下腰,遮挡了孙傀一部分视野道,“我劝你还是别回去了。” 孙傀不解,林海洋又直起身体解释道,“你应该也知道你的体质有吸引恶灵的效用,也就是之前来过这里的那个女人说的,你会给身边的人带去不幸。现在你已经接触到了圈子,恶灵能伤害到你,自然也能对你身边亲近的人下手了,但徐安顺可护不过来了。” 孙傀眼睫颤动,习惯了账号的存在后,他确实已经很久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了,现在听林海洋提起,也觉得不妥了起来。 “而且,随着你进入社会,接触到的人越多,注意到你体质的来自圈子里的人也会变多。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李枫那样单纯,他们会用尽手段得到你,然后利用你的体质来做些十分恶心的事。也就是说,在你强大起来之前,你的父母就是你的弱点,人杀人可比鬼杀人容易多了。”林海洋继续道。 孙傀从沙发上坐起,陷入了沉思。想到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甚至就连这次的杀人犯也是和他有过接触的,他就极度不安起来。 徐安顺也不得不赞同林海洋的观点,光是要拦住那些觊觎孙傀的恶灵就已经很累了,如果保护的人再增多,那肯定就会变得十分棘手。 不过说来说去,其实就只需要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就好,那就是强大起来。他之前还想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到日常的生活中去,偶尔处理一下涉及账号的事。可经此一行,他也清楚了自己在真正的危险面前是多么的无能了,这样的他别说是保护身边的人,就连自己也需要别人的保护。 “那个……要是你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努力试试的。”林海洋的语气忽然又怯懦起来,这种情况孙傀并不陌生,毕竟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对方也是这副内向的模样,后来相处久了也会时不时就换个态度,考虑到对方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两个灵,这种性格的转变就不奇怪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林海洋了。 孙傀又看了眼徐安顺,暗自握了握拳,道,“我会加油的。” 决定好后,他就给自己的母亲打去了电话,说是临时被一些事给缠住脚脱不开身,就不回去一起过节了。 孙母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多注意身体,有什么烦恼说给她听也行。另外,也把关于肖闲的事告诉了他,只是稍微省略了一些细节。 “嗯,我知道了,下次过节我一定会回去的。”孙傀保证道。 “那就这样了,你一个人也多出去玩玩,别总是窝在出租屋里,多出去晒晒太阳也好。” “嗯,会的。” “好,那就挂了。” “嗯,拜拜。” 第65章 来客 挂了电话,孙傀便把网上的那张票给退了。而等他再刷新一次页面的时候,那班车次的票便又是售空的状态了。看来还是有比他更惨的存在的,根本连票都没有抢到。 他这样也算是积了一次善德了吧? 将手机熄屏,他又躺在沙发上眯了会儿,等到快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又爬起来给自己准备午饭。 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还没有炒好,就听到客厅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孙傀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到那阵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才抬手将灶台的火调小,放下锅铲,洗了个手过去开门。 开门前,他还小心透过猫眼看了眼门外,便看到了戴着一顶黑色帽子的肖闲正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口。 孙傀心下疑惑,边开门边道,“你不是去找兼职了吗?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肖闲先是弯下身捂住脸钻了进来,等到转身将门彻底关上后,才露出一脸轻松的表情对前方往厨房走去的孙傀解释道,“我去找兼职的路上遇到我爸了,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不想跟他走,就躲着他来你这儿了。” 其实是他半路说要回校拿身份证,然后趁着那个男人在校门口等他的时候偷偷从学校后门溜出来的。想到这儿,他还挺感激学校不让外面陌生的车进校这一制度的,但其他方面就只能说可圈可点了。 呵,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他辅导员的电话,连他辅导员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他也是昨晚上脑子睡迷糊了没清醒才一时被对方唬住的。对方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学校门口闹?估计只会狂打电话来骚扰他,不过他也已经把对方拉进黑名单了,连带那个女人的号码也是。 他还得谢谢对方把他从北奇市送回了绵岩市,不然还真就只能乖乖被拿捏了。 鼻尖飘过一阵菜香,孙傀将火调到合适的大小,一边继续翻炒,一边对身侧的肖闲道,“那你还找兼职吗?我这次过节也不打算回去了。前几天去了趟山庆市,遇上了些事,暂时还是选择继续待在绵岩,你要是不想找兼职,我们这几天找个时间一起出去玩一趟也不错。” 肖闲凑到锅前仔细闻了闻,盯着锅里的西红柿炒鸡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兼职还是要找的,不过我想找那种长期工,反正这学期课也少,之前赚的钱也差不多要见底了,总不能一直赖在你这儿。当然,等我大赚一笔,在你这儿的住宿费也会补上的,哥们儿还不至于那么厚脸皮。至于玩嘛,自然还是得玩的,毕竟是放假,不玩可说不过去。” 孙傀看他一眼,抬手将火关灭,边往菜里放调料边道,“那就后天吧,我想明天睡个懒觉。” “好啊,要叫上李枫吗?她不是说这次不回去要待在绵岩市办一些事吗?要不你问问她办完那件事了没有?多个人也好玩嘛。”肖闲的视线就没从那道菜上移开过,早上胃口不好就没吃早饭,现在一放松下来肚子就撑不住的哀嚎反抗,感觉米饭都能多吃两碗了。 “下午的时候我发微信问问她吧,现在就先吃饭吧,不过我饭煮得少,你就多吃点儿菜吧。”孙傀端出来两副碗筷,和肖闲一起享用了午饭。 吃完后,他还从冰箱里拿出了两颗苹果,放到水下洗了洗,将其中一颗递给了肖闲。 而他则继续将厨房清理了个干净,接着才啃起了那颗解冻后的苹果,随后就和肖闲一起坐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话说最近网上好像在讨论一件特别火的事,我没怎么关注,感觉还闹得挺大的。” 孙傀浑身一怔,拿遥控器将电视调到了电影频道道,“是吗?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吧?” “或许吧。”肖闲耸了耸肩,对他来说只要能好好过好每一天就足够了,社会上发生的大事也不是他能管的,眼下还是他自己家里的情况最为紧要。不过,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要自力更生了,哪怕那个男人之后想从他这里要回以前替他交的那些学费,那他做兼职赚够还给对方就好了。 幸好现在的他还有一个朋友可以依靠,也有一个随时可以进来的地方,不然他的人生真就算是要彻底玩完了。 两人安静下来,客厅便只剩电视里发出的声音。 下午三点多,孙傀在微信上问了李枫的近况,对方表示正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不过空出后天一天的时间还是可以的,并且还保证会好好制定出一个游玩攻略来,让他和肖闲好好期待就可以了。 “想玩的话随便逛逛不就好了,反正就在绵岩市,居然还要弄一个攻略,又不是去旅游。”只是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肖闲就忍不住吐槽道。 孙傀瞄他一眼,庆幸李枫听不到这番言论,不然真怕他们又吵起来。 之前明明也没这样的,两人的关系虽然不熟,但好歹还能正常相处,好像就是从迎新晚会那天开始吧,总觉得他们一个看不住就能立马大吵一架,这就是所谓的感情一深,嘴上就不饶人吗?真是搞不懂。 “总之我们也好好准备一下吧。”孙傀关上手机道。 肖闲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熟悉的游戏软件,对孙傀道,“我先玩几把游戏。昨晚上没睡好,现在也睡不着,还是游戏对我好,想来一局就来一局,想玩就玩,除了抽卡爆率不好,简直就是我的精神食粮。晚饭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就好,我就去客房待着不打扰你了。” 孙傀现下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忙的事,便对肖闲道,“那你去吧,我简单收拾一下屋子好了,住了这么久有些地方也该落灰了。” “好勒。”肖闲兴冲冲地进了房间,将门一关,完全沉浸到了游戏的世界。 孙傀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撸起袖子从厨房开始打扫,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多,才满意地放下袖子,洗了个手去卧室床上躺了一觉。 天色渐暗,孙傀被定的闹钟叫醒,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整,也差不多是时候起来搞晚饭了。 打着哈欠来到客厅,肖闲还没从另一间卧室出来,估计是打着打着就睡过去了,也没定闹钟,就等着他做好饭去叫他了。 孙傀接了杯冷水来喝,醒了醒神,正要去淘米做饭,就听到客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还来敲门,孙傀一下就紧张起来,谁知道外面是人还是鬼呢?但他也不能放着不管,于是只能大着胆子凑到了猫眼前,往门外看去。 走廊的灯是亮着的,一对夫妇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候在门外,孙傀一眼就认出了是他的父母,忙打开门道,“爸,妈?您们怎么来了?” 孙母将手里提着的东西举到孙傀面前晃了晃,表情兴奋道,“前几天把你爸的车借走的那个人提前来还车了,想着你不方便回来,那我们就来绵岩市看你好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孙傀从他母亲手里接过那些东西,将他父母接进门道,“怎么会?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来呢?我都没准备。” “哎,父母来看孩子怎么还能让你准备呢?一家人好好聚一下不就好了。” “哼,反正还不是花我们的钱,准备个啥?来回一趟又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油钱,反正过年还不是要回来的。”孙傀的父亲将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放,嘴里抱怨道。 “你这……当着孩子的面尽说些扫兴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你家孩子呢。”孙傀的母亲怼了几句道。 孙傀连忙将二老的情绪都安抚下来,道,“我也还没吃晚饭呢,先准备晚饭吧,这么晚了,辛苦您们跑一趟了,下次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吧,我也想多高兴一会儿。” 幸好今天下午打扫了一下屋子,没让这里看起来很乱,不然估计他母亲还得帮着他给这里来个大扫除,这多不好的。 “好,晚饭我和你爸来做吧。你不是说你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吗?应该很累吧,家都回不了了,就坐在沙发上好好等着吧。”孙母道。 他们带来的东西里也有很多菜啊肉的,除此就是生活上会用到的一些物品了,比如沐浴露洗衣液之类的。 孙傀拦下他母亲,道,“你们开车来才叫累呢,我来就好了,先在客厅看会儿电视吧。对了,肖闲也在这儿呢,他找兼职不顺就在我这儿借住一晚,我去把他叫醒吧。” 孙傀的父母对视了一眼,很好地掩盖了各自眼底的情绪,孙母道,“哎,那孩子原来跑你这儿来了,我还担心会出事呢,没事就好。他是在睡觉吗?要是真在睡就让他继续睡吧,等饭做好了再叫他吧。” 孙傀见话题转移成功,忙往厨房钻道,“好,你们也先看电视吧,遥控器就在茶几上放着呢。” “嗯,随便做两道就可以了,我和你爸不挑的。”孙母朝厨房喊道。 灶台开火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孙傀的父亲坐在沙发上将电视打开,调到了戏剧频道。 孙母则暗暗叹了口气,看了眼身旁的丈夫,两只手互相搓着手背道,“昨晚那孩子房里传来的动静应该是家里遇上事了,我看今早上来接那孩子的人给人的感觉也不好,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过问,还好有我们家儿子能帮得上忙,你说,这出门在外果然还是得靠朋友啊。” 孙父将电视音量调大了些,接着对方的话道,“他能交到朋友自然是好的,只要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就好,你以后每个月就多打点儿钱给他吧,我看那孩子还是住这里安全,总比学校的宿舍好,有些家长不是会上学校里闹吗?住在我们儿子这儿还安全点儿。” “你啊,要是在儿子面前也这么实诚多好?每次跟吃了火药似的,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家庭不和呢。” “哼,都大三了还过得这么浑浑噩噩的,我不多骂他几句,以后进了社会怎么抗压?哪天自杀了都不知道。”孙父嘴上还是不那么客气道。 孙母闻言抬手给了他肩膀一下,道,“说什么呢?多不吉利的,快呸掉,让儿子听到了多不好。” “我又没说错,现在的社会压力本来就大,骂几句就扛不住,还怎么混?”孙父吃疼地往旁边躲了躲,嘴上却不想落个下风。 孙母拿他没辙,只好瞪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饭已经煮好,孙傀还想煮碗青菜汤,便先将干煸四季豆和肉沫炒茄子端出了厨房,将锅洗干净后重新打燃灶台。 他的父母还带了一盒鸡爪和一盒凉拌皮蛋过来,等会儿装碗里就好,四菜一汤,够四个人吃了。 而在孙傀还在煮汤的时候,肖闲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当他看到客厅里多出来的两个人时,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直到孙母同他搭话,他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在现实。 “您二老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肖闲之前还在孙傀家里待过,和孙傀的父母也混了个熟,就像是跟两位很亲的长辈相处一样 ,也就没那么拘谨,往沙发上一坐就是唠嗑。 “这不放心不下傀儿嘛,正好借车的人提前来还车了,就上高速从北奇来到了绵岩,一起过才叫好嘛。”孙母道。 孙父在旁边咳了一声,孙母才察觉到自己话里的不妥,忙不安地看向肖闲。 肖闲面上却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笑着道,“一起过好啊,我也喜欢热闹呢。那你们要待多久啊?我和孙傀约好了后天要出去玩,您二老要是想来,我们一起出去玩一趟啊。” 没在肖闲脸上看到异样,孙母悄悄松了口气,接过话茬道,“我们明天下午就走,厂里还有工作要忙,你们后天玩得开心就好。” “嗯。”肖闲点了下头,看到了出现在阳台的林海洋,对方正像打量不速之客一般打量着这个屋子里多出的两人,肖闲立马小幅度摇了摇头,又不能说话,只能透过眼神来提醒对方这二位不是坏人,所幸林海洋也接收到了他眼里传达的信息,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肖闲松了口气,孙母却因为他的“走神”也往阳台的方向看去,而林海洋虽然移开了视线,但却还在阳台那里站着,不过孙母也只是疑惑地往那个方向看了眼,就转回了头道,“刚刚阳台那儿是有什么东西吗?看你一直盯着那儿的。” 肖闲猛地晃头,道,“没什么,就是走了个神,对了,要开饭了吧,我们先到饭桌上坐着吧,肚子都快饿扁了。” 孙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又扭过头对还在看电视的孙父道,“该吃饭了,把电视关了吧,省钱。” 孙父乖乖照做,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了后,就和他们坐到了饭桌上。 孙傀将青菜汤端出来,往里放了点儿盐,让肖闲尝了下咸淡后,就又回厨房端了四副碗筷出来。 四个人围坐在餐桌上,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期间徐安顺也出来围着他们转了几圈,然后就跑到林海洋那里,不知聊什么去了。 孙傀也没管他们,吃过饭后,就和母亲去洗了碗,时间也一下来到了10点15。 “早点儿睡吧,明天带我们在这附近转转,来一趟也不容易。”孙母道。 孙傀点了点头,目送他的父母进了房间,才进了浴室开始洗漱。 “那我先去打地铺了,你记得关灯啊。”肖闲道。因为这间出租屋只有两间卧室,所以今晚只能和孙傀挤一挤了。 “好。”孙傀应了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是幸福的。 第66章 卡片 “嗡———” 伴随着震动,祁相峰摸出手机,接通了来自他师母的电话。 距杀人犯在狱中自杀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们一面按着杀人犯留下的线索追踪暗网的信息,一面也继续处理着有关人贩子的案件。 但在成功缉拿到两伙人贩子的时候,警方却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其中一伙人贩子不仅会取走孩子们体内的内脏,而且还会砍掉相应的肢体来重新组成一个完整的“人”,就像是在举行什么邪恶的宗教活动一般。 后来祁相峰也调取了相关的卷宗,果然看到了同样的记录,只是之前的记录里也没深入查下去,并且无论是在网上搜索还是去问那些在这个领域有些名气的人,都无法找出有用的信息来,所以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将此案进行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师母打来了这通电话。 “喂,相峰?跟‘宗教活动’有关的那部分会由异案调查局接手,你们只要继续追查人贩子的事就好,那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接触的领域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祁相峰将嘴里的烟拿下,看着在路灯照耀下躺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道,“我在之前的卷宗里看到了同样的记录,那个时候也是由异案调查局来接手的吗?” 对面似乎是没料到他还会进行反问,稍微停顿了五秒后,那人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嘈杂的背景音消失,他师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说的那次应该是二十一年前发生的了,那时候我还没加入异案调查局,所以那次是不是由异案调查局接手的我也不知。不过,这次发生的确实会由我们接手。” 祁相峰吸了最后一口,走到一个垃圾箱旁将烟摁灭,垂下眼掩饰眼底的疲惫道,“会很危险吗?” 对面又沉默了两秒,回了他一个不确定的回答,“我不知道,不过圈子里参与进来的人会很多,不一定会死人。” “参与的人很多,不就说明了会很危险吗?”祁相峰靠在垃圾箱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路灯,飞蛾在明亮的灯光下飞舞,正为一场注定死亡的盛大演出做着准备。 电话那头的人吸了口气,语气冷下来,道,“如果今天死的不是我,那一定会是世上存活着的另一个人。如果今天一定要死人,那我希望会是我。你师父不怕死,所以他死在了我们前面,你不怕死,我难道就会怕死吗?” 祁相峰深深地叹了口气,视线从飞蛾移到了鞋尖,闭了下疲惫的双眼,低声道,“……要是我怕呢?” 而他的声音放得太低,以致于根本就没有透过手机传达到那人的耳里,他又调整好失控的情绪,手指紧紧握住放在耳边的手机,眉头皱了皱,最后却也只能说一句“小心”。 “嗯,你也是。”对方冷漠的态度踩在通话挂断的忙音上,让他的心也跟着变冷了几分。 祁相峰将手机收好,回到一开始的路灯下,等着和他接头的线人按时出现。 月光渐渐收束,漆黑的夜空不见一颗星星,打着前照灯的汽车行驶在夜间的街道上,它也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并且早晚会抵达既定的终点。 …… 「故事集—人贩子(一小时前更新) 赊刀人的预言灵验了,明明我都把我女儿看得那么紧了,为什么还是会灵验? 今天他来找我要刀,我怀疑他就是那个拐卖犯,但是警察却说不是,我该怎么办?」 匿名122:看来之前的分析有些地方没对上啊,我就说报酬怎么一下变那么高,原来是和那伙人搭上联系了,这下没得玩了,只能靠圈子里的大佬去处理咯。 匿名95:那伙人是指哪伙人啊?新人求指教。 匿名101:有些组织的名字是提不得的,一提就被锁定,离死就不远了。不过关于那伙人,你只需要知道那是一群疯子就好。他们想打造自己的“神”,也可以说是让信仰变成实体,反正,复杂的不说,简单来讲就是他们痴迷于用孩子纯洁且完美的尸体去缝制出一个让他们的信仰降临的容器,每隔个十几二十年的都会搞一次。并且,每当你以为他们已经被全部消灭的时候,那伙人又会像死而复生的小强一样再次出现,根本就杀不完啊! 匿名233:听说这次还是由异案调查局接手,不知道又会花多长时间来处理,希望不会死太多人吧。 匿名154:上次发生这种事还是二十一年前吧?谢雨堂还没满十九吧,能看到他出手吗? 匿名455:得了吧,就算天赋再高也就是个橙级,能翻起多少浪啊? 匿名246:人家敢公开自己的等级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好吧。敢问这里还有谁敢公开自己等级以及用户名的?不过谢雨堂估计对这种事也没兴趣吧。他是能看到一切结局的存在,这种事对他来说也只能算“小事”了吧。 匿名25:异案调查局会接手,□□团会参与吗? 匿名74:上面那位老兄你还好吗?你发的字被屏蔽了耶,不会死了吧? 匿名69:估计悬了,都说了不要发组织名了,除非你就是那个组织里的人。 匿名111:养鬼人不是最喜欢小孩子的灵了吗?周老应该会去帮异案调查局的忙吧,真希望我也能当周老的徒弟啊。 匿名555:陆散人和白叔呢?好像很久没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了。 匿名876:陆散人忙着找谢雨堂呢,我之前在哭延海岸见过他来着,那把红伞太具标志性了,感觉他一个眼神就能把我带走。不过白叔是谁啊?不认识。 匿名60:哈哈哈,白叔忙着成人高考呢,都考几回了还没考上,我都替他急了。 匿名901:卧槽,这个评论区全是大佬啊,你们像唠家常一样谈论我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存在,显得我很呆诶。 …… 又是一个周天的早上,孙傀早早地便起来准备早饭。之前送走他父母后,他又和肖闲以及李枫去了绵岩市的一座古寨玩。当然,徐安顺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那座古寨应该是被圈子里的人提前清理过的,里面的灵并不多,而且都是刚死没多久的,有些死相惨壮,有些则是被疾病带走,还能看出生前完整的模样。 总之,那天玩得还挺开心的,而在好好地放松了一阵后,残留在孙傀脑中的有关恶灵的记忆也全部消散,这代表他可以继续用夜晚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了。而徐安顺也需要进食了,昨天看着明显要变得“虚弱”几分的样子。 肖闲也找到了合适的兼职,并且昨天就离开了这里,说是暂时回学校寝室住就好,毕竟交了住宿费,总不能让钱白白没了不是。 而孙傀还不知道肖闲找上他的真正原因,也放心地让他离开了,还同对方约好了收假的前一天来完成组队的作业,肖闲也答应了。 吃过早饭,孙傀简单洗漱了一下。他对着镜子伸了个懒腰,拿上桃木小刀就出了门。他这次找的都是些很容易就能完成的故事,虽然报酬低,但胜在数量多,并且除灵地点就在城里,连照明工具都不需要带。 他先是走路来到了一座天桥底下,这里曾有三个人结伴自杀,其中两个自杀成功,剩一个则被救护车带走活了下来,而那个活下来的人醒后也写下了这个关于自己的故事。 今天的太阳不大,天桥底下还有些发冷,一个流浪汉裹着报纸睡在那里,孙傀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在不吵醒流浪汉的前提下将其中一个灵清除了干净,另一个灵则喂给了徐安顺。 反正都是已死之人了,他也不需要考虑他们死后的想法,被徐安顺吞噬也是一种除灵的方式。 不过,仅限于恶灵。 “等会儿。” 虽然孙傀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了,但还是把那个流浪汉给吵醒,并且还叫住了他。 孙傀尴尬地转身,他有对付恶灵的手段,但对人的却没有,要是和别人打起架来的话,那输的肯定就是他了。何况还是一个流浪汉,他都不敢想自己会被抢走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许连衣服都不会给他剩吧。 不对,不能以偏概全,他完全就是被自己的主观意识给影响了,又不是所有的流浪汉都是这样活的,也有那种颇有礼貌的,或者只是走投无路的。 就看他遇到的是哪一种了。 “这里是俺的地盘,把你的东西都留下。”那个流浪汉顶着一个十分糟糕的发型,浑身发臭地对孙傀道。 “……”看来他的运气向来不好。孙傀拔腿就跑,那个流浪汉也紧追着他不放,直到他跑到一个相对人多的地方,才摆脱了身后的威胁,可以坐在路旁的椅子上歇息一下。 旁边摆水果的摊位上正用喇叭循环播放着洗脑的吆喝声,而马路对面一块写着“禁止封建迷信”的牌子前则坐着一个算命先生在替人算命,孙傀休息够了,走过一个十字路口,一张有关防身术的传单便发到了他的手上。 孙傀边走边看,觉得自己目前很缺那种防身的能力,上次被杀人犯绑架就给他提了个醒,不能光有对付灵的手段,和人打架不落下风的本事也要有。 可是再一看价格,他又犹豫了,或许可以上网找免费的教程来看看,学个大概应该也成吧?他也不是一定就得和人打,能逃掉也算是一种本领了。 那张传单很快便进了垃圾桶,孙傀则去往了下一个地点。 第二个地点是在一座学校后山,之前有几名学生夜晚来后山探险,结果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后来报警查到了这里,才发现是那几名学生都掉进了同一口枯井里摔死了。 但是,怎么可能会全部都掉进同一口枯井里呢?井口明明也只够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并且,井底的水也并没有到能淹死一个一米以上的人的程度,所以肯定是井里的恶灵在作祟。 孙傀只是用那把桃木小刀解决了那几个学生的灵,而井底的恶灵就交给了徐安顺去处理。 正好这口井也被封了,孙傀也进不去,让给同样是灵体的徐安顺去处理就再好不过了。 后面又相继解决了其他两个地点的恶灵,孙傀就进了一家饭店,简单解决了午饭。 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一张有关跆拳道的传单又塞进了他的手里,孙傀又心动了,但只要他看到后面标注的价格,他就总是会犹豫。虽然通过账号赚来的钱对他来说也挺多的,但一想到毕业后可能会用到钱的地方,他就想先把钱给存起来,留到以后再用。 于是,第二张传单也进了垃圾桶。 “……” 谢雨堂已经跟了孙傀一路了,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孙傀对钱的节省程度。不过他也并不着急,因为他早已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属于孙傀的“未来”。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六点,在赚了足足两百块后,孙傀也打算回去休息了。虽然夜晚的灵会更多,但有了一次被绑经历后,他就觉得晚上最可怕的不是恶灵而是人类了,所以他还需要好好地再缓一缓,等到杀人犯给他留下的阴影消失后,才重新开始夜间的活动。 话说他现在经历了一些可怕血腥的事都不需要去看心理医生了,果然人还是会成长的。不过,他以前看过的心理医生都长什么样来着?时间太久也都忘了,连是哪家医院的都想不起来了。 距离他租的地方还有两条街,孙傀在街旁的一家面馆里解决了晚饭,又进了一家药店买了些医用酒精和棉签,绷带和创口贴也买了不少。 走出药店,前方的十字路口需要过到对面后再拐弯,孙傀便抬头看了看路口上方的红绿灯,马上也要红灯了,便渐渐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红灯亮起,孙傀和其他要过马路的人一起停下等候,在还剩五秒就要变灯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孙傀扭头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熟人的面孔,是打着唇钉的韩伊依。 “嗨,好巧啊,居然真的会遇上你。”韩伊依同他打招呼道,两人边往对面的街道走去,边聊了起来。 “你来绵岩市是为了找李枫吗?”孙傀问道。 韩伊依勾了勾唇,走在他身侧回道,“毕竟放假了嘛,总要找人一起玩啊。不过,她倒是拜托了我一件和你有关的事。” 孙傀脚步微顿,疑惑偏头,“什么事?” 韩伊依也不卖关子,拿出她日常用的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道,“这个视频里被杀人犯绑架的人质是你吧?李枫说她见你穿过这套衣服,而且身形也和你差不多,就托我来问一问了。” 孙傀停下脚步,往周围看了看,将人带到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道,“还以为这个视频会被下架。” “哈哈,之前确实下架过几次,但架不住发的人多啊。”韩伊依看向他,遂将手机收起,道,“所以你是承认画面里的人是你了吧?” 孙傀捏紧手中的塑料袋,犹豫地点了点头。 韩伊依则往后退了一步,给了他足够冷静的空间,继续道,“李枫因为她哥的事正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一时忙不过来,所以才让我来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从小就在和人打架的过程中长大的,虽然一开始只有被打的份儿就是了。” 孙傀轻轻皱眉,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要教我打架吗?” 韩伊依笑了笑,回道,“当然不是,我也是很忙的。不过,我可以推荐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老板是我认识的,看在我的面子上,它会给你打折的。” 听到打折,孙傀就来兴趣了,厚着脸皮问道,“打几折啊?” 韩伊依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随即从衣服内侧摸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递到孙傀面前道,“它也是圈子里的,你只要带着这张卡片,便能见到它了。至于打几折,这得看它的心情来定了,不过保证会很便宜的。” 孙傀迟疑地接过卡片,回了句“谢谢”。 韩伊依则不再同他多聊,道,“是李枫求我我才帮你的,要谢就谢她吧,我先走了,晚饭还没吃呢。” 孙傀感激地朝她挥了挥手,道,“还是谢谢你了。” 目送走韩伊依后,孙傀将卡片收进了兜里,决定回去后再仔细研究研究。 一口气爬上六楼,天还未完全黑下来,孙傀便将买的东西放进了医药箱,接着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摸出那张黑色的卡片,认真看了起来。 第67章 贩梦馆 这张卡片上只写有“贩梦馆”三个红色的字眼,除外就只是一片反光的黑色,既没有标明地址,也没有留下号码。孙傀又反复翻看了好几遍,正想摸出手机问问韩伊依该如何使用,就看到卡片上附着的黑色物质化为一团烟雾升上了半空。 孙傀被吓了一跳,但好歹忍住了把卡片扔出去的冲动,接着他就看到那团烟雾逐渐拼凑出一张半透明的说明书呈现在了他眼前。 「梦里的真实会全部返回现实。只要带着卡片入梦,就能进入特定的梦境。这些梦皆来自已死之人,馆主买下他们的灵魂,并贩卖他们的才能,代价是入梦的勇气。」 孙傀刚看完最后一个字,那张半透明的说明书就又化作烟雾附上了他手中的卡片。感觉还蛮神奇的,原来圈子里也有这样的存在啊。 得知了使用方法后,孙傀便将卡片收回了兜里。他先是在微信上同李枫道了声谢,然后就早早地进浴室洗漱去了。 回到卧室关上灯,孙傀紧张地躺到了床上,虽然现在天色尚早,但他却忍不住好奇想快点儿见识这张卡片会贩卖给他的梦境,于是也没脱衣服和袜子,就这样闭上了眼。 夜幕降临,昏暗的房间里,那张卡片逸出墨蓝色的烟雾,将携带着它的人完全包裹了进去。 徐安顺就守在一旁,看着那团烟雾在孙傀周身游荡,忍不住抬手去触碰孙傀被墨蓝色所包裹的肩膀,而那团烟雾也没有排斥他的靠近,反而把他一起吸了进去。 “呵呵,看来今晚来的是两位客人啊。” 睁眼的功夫,孙傀和徐安顺就一同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身前是一张长桌,上面铺着一张底色为褐色的毯子,红色的丝线在毯子上编织出复古的花纹,显得诡异又朴素。 这张毯子一路垂到了桌脚,让人无法窥清桌下的情况,而这长桌也足够长,一共摆了十张凳子在朝外的一侧。 朝内的一侧则站着一位老人,他身后的墙壁上挂满了系着黑色绳结的木牌,木牌上也雕刻着不同的文字。 孙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头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身后则围着幕布,隐约有白色的光亮从幕布外透出。 很像是占卜时会用到的环境,而点亮这里的光也只是从长桌两端各摆着的两盏蜡烛上传来的。明明这张长桌够长,但仅仅两根蜡烛就足以照亮这里的一切,也不知道是构建出的幻象,还是蜡烛的烛光足够亮了。 那位老人并没有催促孙傀说明今晚来这里的目的,而是耐心等待着孙傀从好奇中收回心神。与此相反的,一旁的徐安顺倒是表现得挺冷静的,就像以前也来过这里似的。 “那个,这是我朋友给我的卡片。”孙傀终于收回了视线,将韩伊依给他的那张卡片递出来道。 老人抬手接过,而孙傀也注意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的地方。明明对方的脸是长满皱纹的脸,但从黑色长袍中伸出的手却更像年轻人的手,手部肌肉细腻如此,完全就没有一丝老化的痕迹 。 孙傀又悄悄地盯着那双手看了几秒,直到那位老人把卡片重新放回桌上,才不着痕迹地将打量的视线变为了盯向老人眼睛的好奇眼神。 “原来是她介绍来的啊。”老人巧妙地避开了那人的名字,转身从身后的一众木牌里挑了块刻着“韩”字的下来,随后放到桌上推直孙傀面前道,“拿着这块木牌从这里出去,就能到指定的梦境了。” 孙傀抬手拿起木牌,感受着手中粗糙木质的触感,又扭头看了眼幕布外透出的光亮,想了想,厚着脸皮没动,继续看向老人好奇地问道,“我可以问一问这个所谓的梦境是如何实现的吗?和鬼压床差不多吗?” 老人呵呵笑了几声,半掀开的眼皮又往上抬了几分,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回道,“你知道拥有阴阳眼的人和未拥有阴阳眼的人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对方答非所问,孙傀也只好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仔细思索了一番,不确定地回道,“前者能看到鬼,而后者不能?” “呵呵。”老人掀开的眼皮彻底闭上,微微摇了下头,“在某些特定的磁场下,未拥有阴阳眼的人也能短暂看到鬼的。而二者之间最大的区别,是在死后。” “死后?”孙傀不是很能理解。 “对,死后。在圈子形成之前,有一群人打着除鬼的旗号行走于世间,他们把自己的能力想做是已死之人的诅咒,甚至更偏向于是一种枷锁。而要解除这种诅咒,便要除尽天下鬼,清尽身后怨。然而,在他们迎来年老之际,却都萌生了一个矛盾的念头,那便是如果他们的一生都是用来行除鬼之事的,那等他们死后又是谁来除去他们呢?而这世间,真的也只有他们几个背负着这种诅咒吗?呵呵……你也知道的,那时候的人们连海的彼岸有什么都不知晓,所以这种念头一旦升起,带来的就只是无尽的恐慌和不安了。” 孙傀听得津津有味,而徐安顺也认真地侧耳倾听着,不肯放过老人说出的一字一句。 老人将闭上的眼半掀开,看向坐在它面前的二人,继续道,“就在这时,其中某个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把他们死后的灵全都封印在某个物件上,虽然不能再于世间行走,但却可以避免自己死后也被清除,只是相较于外界,他们的时间会完全静止下来罢了。而刻在物件上的封印,也会在某天因为遇到有缘人而产生松动,将里面的灵再放出来。” “对于这个想法,有人表示赞同,有人则表示反对,赞同这个想法的人开始了实验,在又经历了几年的时光后,却并没有完全成功。并且因为其他的一些限制以及后来圈子的形成,他们理想的情况并没有实现。只是慢慢地,‘贩梦馆’出现了。这些木牌就是用来封印手持账号之人死后的灵魂的。当然,也并不是每个拥有账号的人都能有幸获得木牌,更多的是遭到账号的反噬,沦为黑色手机的养分。” 孙傀一顿,手下意识就往裤兜里摸去,道,“也就是说,如果哪天我死了,并不会在世间留下灵,而是在死亡的瞬间就被我身上的黑色手机清除?” 老人双眼一眯,头往孙傀的方向偏了偏,道,“每个得到账号的孩子在获得那部黑色手机前,给他们账号的那个人都会提前说明这点,毕竟总不能强迫他们进入这个圈子。嗯……按理说,并不会有这种失误的啊,难道……” 老人并没有再说下去,孙傀也识相地没有追问,想着等哪天他回到北奇市的时候,再亲自去问问赵老好了。 “说回一开始的话题吧,也就是你问的关于梦境实现的问题。”老人将话题转移开道。 孙傀点了点头,就听老人又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道道家入梦术吗?” 孙傀在回忆里翻了翻,随后摇了摇头。 “哈哈。”老人笑着给出解答道,“关于这个,在现实里的说法是,那是一种古老的修炼方法,能够帮助修行者进入梦境,探寻潜意识,甚至达到与神灵沟通的境界。这种方法源自华夏古代的道家哲学,融合了阴阳五行道、呼吸吐纳等元素,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修炼体系。” “不过嘛,入梦术其实包括两种,一种是自己造梦和思念之人梦中相见,一种便是作为旁观者进入别人的梦境———关于‘贩梦馆’具体的运作方式我只能给你透露这么多了,你只要知道你在这里得到的一切也会在现实里实现就好了。有关神神鬼鬼的事不都跟神秘带点关系嘛,没必要追本溯源。” “嗯。”孙傀点了下头,谢过了面前的老人,随后就带上那块木牌掀开幕布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是暗沉的,雨似下非下,脚下的土地被一层草皮覆盖,歪七扭八的墓碑分散于各处,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有些甚至都残缺了一半。 缠绕着白色布条的十字架插在前方不远之处,没有乌鸦,没有鸟叫,也没有树木,只是一片寂静,死亡的气息弥漫了整片空间。 孙傀往后看去,身后照样是四散分布的墓碑,这片死寂的旷野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徐安顺并没有跟上来。 “咔。” 手里的木牌发出断裂的声响,孙傀拿到眼前一看,刻着“韩”字的木牌正虚化成点点荧光脱离他右手的掌控,并于那根十字架前重组成一个黑色的人影。 “学武?”那道人影用着雌雄莫辨的声音坐在一块墓碑上问道。 孙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先是礼貌地喊了声“前辈”,随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道人影又凑到了他面前,突然裂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他道,“你属于哪派?” 孙傀往后撤了一步,有点儿回答不上,嘴张了半天,才用极小的声音回道,“能防身就好。” 那道人影又围着他转了两圈,有时抬起他的胳膊捏捏,有时又蹲下去抬手敲敲他的小腿,随后在他身前站定,道,“你资质太差,不教,滚吧!” “?” 孙傀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猛地一阵眩晕,被从梦境里踢了出来。 “……” 昏暗的房间里,林海洋刚将窗帘拉开,就看到孙傀从梦中醒了过来,于是有些心虚地问道,“是我……弄醒你了?”说着又把窗帘重新拉了回去。 “……”孙傀抬手捂住双眼,心里还有些发懵,但也摇了摇头回应了林海洋。 “是吗?那你,你继续睡,我就是看房间太暗,才拉开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林海洋边说着,边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孙傀又摸出兜里的卡片举到了眼前,并默默地叹了口气。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 贩梦馆的长桌前,徐安顺的视线从那些木牌上一一扫过,随后又返回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臂上。无法说话的他只能干坐在那里等孙傀解决自己的事,而这样的等待往往都是十分无聊的。 “要选块木牌吗?虽然你不在客人的名单上,但好歹也到了这里,来都来了。”老人看向他问道。 徐安顺眨了眨眼,又扭头往后看了看,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要选哪一块呢?” 徐安顺扫视了一遍,又突然垂眸,手指敲击布面,抬头朝老人比划了几个手势,而老人也顺利解读了他的想法,回道,“你是指打折的事吗?呵呵,今晚那个孩子不会有收获的,既然没有收获,我又为什么要收费呢?” 徐安顺眉头一皱,也不再继续挑了,起身便想离开这里。然而,就在他刚起身的瞬间,老人便将一块刻着“孙”字的木牌递到了他面前,并道,“那孩子好像并不了解他父亲所在的孙家,不如你替他去看看?” 徐安顺眉头皱得更深,但却耐不住心底升起的好奇,犹豫地拿起了那块木牌。 对于孙傀的父母,他只知道那两位都和各自的原生家庭断了关系,所以就连孙傀都不知道自己有哪些亲戚。 “那块木牌里并没有寄宿过往之灵,只是会让你看到某个人的残缺记忆,也就是在梦境里寻找有关现实的过往。”老人道。 徐安顺视线下移,感受着手中木牌的质感,转身掀开幕布走了出去。 等面前的长桌前又无人坐着的时候,一枚纸做的铜钱又顺着长布滚上了桌面。 长桌两端的烛火猛地晃了下,一个脸上贴着黄符的男人就出现在了长桌外侧,和他一同来的还有一蓝一粉两个纸人。 老人眼皮跳了跳,看向面前突然闯入的客人道,“我可不记得今晚有第三个客人。” 谢雨堂起身致歉,将两枚铜钱递到了老人伸出的手里,道,“在下只是偶然路过,还请前辈不要介意。” “不是路过而是躲人吧。”老人收下那两枚铜钱,毫不客气地戳穿谢雨堂道。 谢雨堂轻叹一声,又朝对方鞠了一躬,道,“还望前辈替在下保密。” 老人望着他思索了两秒,又将手伸出去道,“两枚铜钱可不够,至少也得五枚吧。” 谢雨堂笑了笑,又递出三枚交到了老人手里,然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而就在谢雨堂离开的后一秒,贩梦馆又迎来了第四位客人,老人将手中的铜钱收进了长袍里,眼皮一合,替谢雨堂打起了掩护,几句话便将对方送走。 “唉。” 再次空下来的长桌前,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68章 红绳 那天过后,孙傀也尝试了几次再次入梦,但都没有再进入过贩梦馆。那张卡片则被他塞到了枕头底下,只有夜晚睡觉时才会揣进兜里,以避免日常活动的时候弄掉。 又是一个周一,上午第二节课下课,肖闲识趣地先行离开了,说是没什么胃口,买袋泡面吃就好。 孙傀收拾好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本,起身先是往门外一看,果然看到了候在门后的李枫。 天气转凉,她换上了一件柔软的学院风针织衫马甲背心,颜色由淡雅的米白渐变成柔和的淡粉,仿佛春日里初升的朝阳,轻轻洒落其柔和的光辉,将原本纯净无瑕的白色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嫩色彩,既保留了白色的纯净与清新,又增添了粉色的甜美与浪漫。 而马甲里侧,则是一件白色的宽松长袖衬衣,李枫将袖口往上挽了一小截,便露出她干净好看的手腕来。 一条高腰牛仔裤作为搭配,看着既舒适又显瘦。脚蹬一双小白鞋,鞋带上还点缀着几缕流苏,会随着步伐的摆动而轻微摇曳,为这双鞋平添了一份灵动与优雅。 而李枫今天选择的耳钉则是银色五角星模样的,在阳光下闪着亮光,衬出她脸上无限的青春活力。 “学长。”看到孙傀走出教室,李枫高兴地打着招呼道。 两人一同走出了教学楼,往学校的食堂走去。 “这周周四就是我生日了,我会提前给辅导员请一下午的假,学长想好要带我去哪里吃饭了吗?”李枫主动提起自己的生日,看向孙傀的眼神里盛满了期待。 这次生日,韩伊依也会来,所以她恨不得明天就是周四了。 孙傀脚步微顿,这几天一直不在状态,差点儿就忘了还有这回事了,幸好李枫今天又提了一嘴,不然他连自己买回来的礼物放哪儿都该忘了。 孙傀扭头看了满脸期待的李枫一眼,又目视前方回道,“韩伊依说过她也会参加你的生日,所以想先和她聊聊要把生日宴定在哪里,嗯……会挑家好吃的饭馆的。” 李枫闻言,轻笑出声,应道,“我知道学长舍不得花钱啦,而且还是别人的生日。所以,好吃不贵就好,生日蛋糕我会自己看着搞定的,你们只要定好地方,然后人和礼物到了就行。” 孙傀脸颊略微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是羞愧于自己花钱吝啬,还是别的什么了,只是面对李枫话里的笑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食堂里的饭菜早在大一的时候就吃腻了,不过和人一起用餐总是个不错的体验。两人在饭桌上又聊了许多,李枫问到了那个他被当做人质威胁的视频,孙傀则避重就轻地和对方讲了一些有关那几天的经历。 李枫听得那叫一个专注,脸上也时不时露出担忧的神色,等到孙傀的故事讲完的时候,食堂里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两人又走出食堂,孙傀陪着李枫往她下午要上课的教学楼走去,脸上带着抱歉地道,“害你都不能午睡了,下次我会讲得再简短些的。” 李枫抱着书摇了摇头,道,“没事,反正我现在也不困。倒是学长你,说什么还有下次呢!干脆我们来定个暗号吧,这样以后你再遇到这种事,打电话或是发微信说出那个暗号,我就能立马反应过来你是遇上了危险,然后替你报警。” “那要定什么暗号呢?”孙傀问道。 李枫埋头想了想,然后便踮起脚凑到孙傀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完又抬头看向孙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孙傀也配合地勾起了唇,边走边道,“这样会不会很容易被发现啊?” 李枫佯装生气地看向他,道,“怎么会?明明很自然的好吗?总之以后你再遇到现实中的危险,就这样给我发暗号懂了吗?” 孙傀不得不懂地点了点头,在某栋教学楼下停下,道,“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上课,并期待周四的生日吧。” 李枫收起“生气”的表情,笑着道,“嗯,我会好好期待的。” 目送李枫的背影消失,孙傀离开学校,坐公交回到了608号房,他先是睡了个午觉,下午三点多才醒,然后就点开日常用的手机给韩伊依发去了一条短信。 对方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都还没回他,应该是正在忙着处理什么事情,孙傀也就先收起了手机,来到卧室打开了衣柜。 他给李枫买的礼物是一面便携式化妆镜,原本他是想买个毛茸玩偶或者一顶帽子的,但当店员得知他是要送异性生日礼物的时候,就极力向他推荐了这款便携式化妆镜。 说是才刚上市的新品,里面内置有led灯,可以模拟自然光线,确保化妆效果自然无瑕等。并且设计精致,轻巧便携,方便随时使用。 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向他推销产品了,但每次遇到都无法从中挣脱,每次也控制不住就买店员推销的物品。 虽然当时他内向挣扎着想自己选的,但转念一想,店员也是一名女性,那肯定就会比他这个男性更懂女人,所以他便二话不说就买下了。 嗯……话说李枫有在化妆吗?他好像看不出来。但网上不是说男人看不出女人的淡妆吗?那应该只是他没看出李枫化了妆……吧? “……” 不管怎么说,有面镜子总是好的,就算不用来化妆,日常生活的时候掏出来照照还是可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孙傀越往深处想,反而越发心虚和紧张起来,装礼物的袋子都要被他手心冒出的汗给浸湿了。 一旁蹲着的徐安顺适时拍了下他的肩膀,孙傀回过神来,看向手中的礼物,想了想,决定今晚上的时候再出去买个礼物盒来装着,至少要显得有诚意些。 晚上吃过晚饭,终于收到了来自韩伊依的回复。对方说她对绵岩大学周边不是很熟,所以定地方的事就全权交给他来处理了,还安慰他只是吃顿饭而已,不用想那么复杂。 孙傀也想冷静下来,但他总觉得心里卡着一个气球,就算他不往里面注气,那颗气球也会自发膨胀,让他迟迟无法静心。 “你定就好了,只要有吃的我都没问题。”就连肖闲也这么说,这让孙傀真觉得头顶上压着一块名为“压力”的巨石了。 他挂断和肖闲的电话,深呼吸了几口,调整好情绪,接着就点开手机开始搜索绵岩大学周边好吃的饭馆。 而在手机上挑好后,还得找时间线下去看看,确认那个地方是真如网上说的那样好吃。孙傀认真浏览着手机上搜索出的信息,看来直到周四那天到来前,都不会感到无聊了。 初步挑好了几个地方后,孙傀又套上外套出门挑礼物盒去了。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不大的礼品店,孙傀找到那家店,在夜色和霓虹灯的衬托下,店内的灯光显得温馨又柔和。孙傀走了进去,一众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礼品,从精美的首饰、时尚的包包到创意十足的玩偶,琳琅满目,营造出一种轻松愉快的购物氛围。 这家店不大,但往上还有一层,孙傀踩着厚重的楼梯走上去,在摆放着复古音乐盒的货架旁边看到了他想要的商品。 从大到小依次排列,各种款式和颜色也应接不暇。孙傀也不知道李枫具体喜欢哪个颜色,便挑了个和化妆镜颜色相衬的方形礼物盒。 回到一楼结完账,又看到徐安顺站在店门口的一排首饰架前没动。孙傀提着袋子走过去,虽然他看不到徐安顺的脸,但扫眼一看,也知道对方在看哪一列,对哪个感兴趣。 他回头确认了一下此刻店里的情况,发现人不多后,孙傀便凑到徐安顺身侧小声问了句,“喜欢那个葫芦吊坠的红绳手链?” 徐安顺迟钝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收回视线,看向他,小幅度摆了两下脑袋。 孙傀又仔细瞧了瞧那条挂在首饰架上的红绳手链,抬手取下一根,看向一旁的徐安顺,却似在自言自语地道,“我烧给你应该可以吧?” 在他的了解中,某些信仰里,红绳手链是具有一定灵性的,如若烧掉会破坏其中的能量,所以一般并不建议这么做。 但是,如果徐安顺真的很想要的,除了烧给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徐安顺又摇了摇头,朝孙傀比划了几下手势,然而孙傀这次却选择性屏蔽了他想传达的信息,转身回到收银台,将那条红绳手链买了下来。 “……”徐安顺缩回他身后,既然孙傀都结了账了,那他再怎么劝也没用了,早知道就不站在那里了。 一人一鬼就这样沉默地回到了六楼。时间也不早了,孙傀来到卧室,将袋子里的化妆镜小心地装进了刚才新买的淡金色礼物盒里,随后又用礼品店送的包装口袋将礼物打包,放进衣柜小心收着。 做好这一切后,孙傀又坐到床边,将裤兜里揣着的打火机摸了出来。那条红绳手链此刻就被他拿在另一只手里,只要他轻轻一按打火机的开关,火焰就会顺利攀上吞噬手链。 嗯……晚上玩火貌似会尿床来着。孙傀想了想,决定先放那条手链一码,明天白天的时候再处决也不迟。 打好主意后,他就将那条红绳手链放到了枕头上,进浴室洗澡去了。 哗哗的水声隔着一扇紧闭的门传了出来,徐安顺来到床边,将那条红绳手链拿到了手里。 在华夏传统文化中,红绳手链通常代表着祝福和好运。它常常被作为一种吉祥物送给亲朋好友,尤其是在生日、节日或特殊场合时,表达了对收礼人的祝福,希望收礼人能够拥有好运和幸福。 而红绳本身也象征着保护和驱除邪恶,人们相信佩戴红绳手链可以带来平安和健康。此外,红绳手链也常作为友情和爱情的象征,表达了赠送者对收礼人的深厚情感和美好祝愿。 在他小的时候,家里的亲戚就经常送他类似的礼物。而他也曾经收到过孙傀赠予他的一根生肖吊坠,那根吊坠从他收到起就一直戴在身上,可惜那场车祸后,那根吊坠就随着他的尸体一起入了土。 徐安顺脑中又浮现出在贩梦馆拿到木牌后看到的画面,心里泛起一阵刺痛,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加重,将那根手链捏得更紧。 “再捏下去说不定会破坏里面的灵性,你没忘记自己是恶灵吧?”林海洋出现在房间里道。 徐安顺回过神来,猛地便松了手上的力气,将那条手链小心地放回了原处。 “看来比起你自己,还是孙傀更为重要。”林海洋感叹了一句,对他们以前的事也没多大兴趣,很快便又离开了房间。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孙傀又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孙傀拿起洗漱台上的杯子又开始了刷牙。 明天下午才有课,那就花上午的时间去那些饭馆里具体看看吧,争取明天一天就把饭馆定下来,然后周三再抽空去买点儿糖果和饼干啥的,等到了周四,就可以给李枫一个生日惊喜了。 只是,也不知道在对方知道的前提下准备的这些算不算得上惊喜了。 埋头将嘴里的牙膏沫漱掉,孙傀又用毛巾搓了下脸,便关上灯回到了卧室。 那条红绳手链还躺在枕头上,只是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孙傀也没在意,走过去将手链移到了床头柜上,然后就关灯盖上了被子。 夜色渐深,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孙傀感觉自己的右手手腕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搔痒,他想睁眼看看究竟是什么在作怪,但眼上覆盖着的一只手又阻止了他睁眼的举动。 那只手有着冰凉的触感,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让他放松了下来,于是孙傀翻了个身又继续沉入了梦乡,而那只手也在他翻身的瞬间就抽离了开去。 一夜好梦。 虽然又没能成功进入贩梦馆里,但孙傀却睡得格外踏实。 第69章 名字 第二天早上八点,闹钟准时响起。孙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将手机铃声关上后,便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孙傀眼里突然出现一抹红色,他身子一愣,举起右手手腕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他昨晚在礼品店里买的那条红绳手链。 抬手摸上手链上串着的葫芦吊坠,又顺道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经历,他判断是徐安顺趁他睡着的时候绑在他手上的。 疑惑一下就盘踞上他内心,孙傀抬起头奇怪地往两旁看了看,没看到徐安顺,坐着等了会儿后,也不见对方出现,他便先默认了那条红绳的存在,起身做早饭去了。 今天得先把生日要去的饭馆定下来,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应该也足够解决了。晚上的话,反正他暂时也进不去贩梦馆,那干脆去“分享区”里逛逛好了。 毕竟夜晚能看到的灵更多,总不能只逮着白天会遇到的那些灵不放吧。这几天下来,周围一片都快被他给逛腻了,也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将煮好的面条盛进碗里,孙傀放调料的时候,徐安顺从厨房外小心探进了一颗脑袋。 孙傀转身端碗出去的时候注意到了他,朝他晃了晃手上的手链,边出去边道,“这条手链原本就是想给我戴的吗?” 孙傀在饭桌上坐下,看着面前的徐安顺道。 徐安顺点了点头,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抬手朝着吃面的他比划了几下。 孙傀先是吃了口面垫肚子,然后看着徐安顺比划的那几个手势仔细回忆了一下,脑中闪过一激灵道,“你是说小学三年级我送你的那根生肖吊坠吗?” 见徐安顺点头,孙傀又继续道,“那其实只是我玩砸地鼠游戏赢的礼品而已。那时候不就流行这种游戏吗?没想到你还记得。而且因为我们同岁,所以才是同一个生肖。” 徐安顺歪了下头,在他的记忆视角里,孙傀并没有告诉过他那根生肖吊坠的来历,只是因为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同龄人的礼物,所以才高兴得一直带在了身上。 孙傀又往嘴里吸了几口面条,咽下肚后,笑道,“那这条手链就是回礼了吧?虽然花的是我的钱,不过,也算打平了。” 徐安顺也跟着扬起了笑脸,他看向孙傀,就像对方曾祝福他平安一生一般,他也希望孙傀的一生能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解决了早饭后,孙傀就出门了。他挑的那几家饭馆离绵岩大学都不是很远,坐公交下站后再步行几百米就能到了。 他一家店一家店地看过去,先是站在店外看了下墙上贴着的菜品价格,依次比对,然后又认真观察了一下店内的环境和周边的情况,最后顺利选中了一家自助火锅店。 价格亲民,服务周到,环境很好,最重要的是,因为刚开店没多久,里面还免费送饮料以及每桌多赠一盘牛肉。 孙傀看了看手机上对这家店的评价,又问了李枫他们的意见,最后如愿确定了下来。 下午的课两点开始,孙傀在路边吃了一碗米线,然后就坐上公交往学校赶了。 下午的那节课是节计算机课,教科书就放在教室里,倒是省了他再回去的功夫。在去教室的路上,孙傀就遇上了同样往教室赶的肖闲。 “哟,听说这次会有四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啊?说给哥们儿听听呗,不然多尴尬的。”肖闲边挥手边道。 孙傀也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回道,“就是那天……上次和李枫一起的那个女生。” 肖闲神色一僵,随后立即恢复正常道,“原来是那天那个啊。叫什么名字啊?我看她打扮挺酷的,感觉会很好相处。” “叫韩伊依。”孙傀道,“对了,我也得提前向她介绍一下你,不然周四的时候确实会尴尬。” 肖闲“嘿嘿”一笑,道,“对吧,看来我周四得穿得帅气一点儿才行了。” 两人又一路聊了几句,进入机房后,就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了。 这节课的老师早就到了,等上课铃打响后,她便先挨个点了下名,然后用放在桌上的麦克风道,“上周分组的创意已经都提交上来了。前两节课先来讲书上的知识,然后后两节课你们就调一下位置,同组的人挨着坐,我会一个组一个组地叫上来和你们谈论各组的创意。好了,开始上课吧,上次讲到了书上52页的事例,今天我们来讲第四章的。” 孙傀将电脑屏幕分屏,右边是老师的投屏,左边则是他打开的上课软件,一面听着老师讲课,一面也按照投屏上的操作方式一步步练,两节课的时候还是过得很快的。 中间休息了半小时,后两节课的时候,肖闲把他叫到了老师看不到的那一排去,让他和他旁边的人换了位置。 “唉,你都不知道,这个老师的声音对我来说有多催眠,明明我昨天下午还睡了那么久,她一讲课我就犯困,根本清醒不了不点儿。不过你放心,小组作业我还是很负责的,一起加油吧。” 孙傀拿着自己的书在他旁边坐下,笑道,“你学习要是有你玩游戏一半认真的话……” 肖闲连忙打住他,道,“孙傀,你变了,你不再以前高冷的你了。以前咱哥俩同宿舍的时候你都没跟我开过这种玩笑,果然人还是善变的。再说,你以为我游戏就很厉害吗?天天抽卡非死我了,我没把那几款游戏卸载纯粹是因为我老婆还在他们手里捏着了,不然我早卸载了。” 现在是下课时间,孙傀也不介意和他交头接耳,道,“那上次你不是还买了联动奶茶吗?” 肖闲眯眼瞅他,嘴里发出一阵“啧”声,道,“不对劲儿,不管你是谁,先从孙傀身上下来。我告诉你啊,我也是有阴阳眼的,小心我找人把你除了。” 孙傀实在忍不住继续配合他表演了,轻笑出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明天我还打算去买些糖啊饼干之类的,你要一起去吗?” 肖闲也不继续发癫了,认真思考了一下道,“反正最近我也无所事事,那就一起去吧。” 约定好后,后面两节课两人也认真上完了,而那位老师对他们想出的创意也挺满意的,只是给出了一些小建议,稍微调整了一些小细节,大的方向还是没变的。 “明天上午第一节大课后离午饭时间还有两小时,下课后我们就去挑吃的吧。”肖闲道。他还不确定他名义上的父亲有没有放弃在校门口蹲他,所以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想在学校里度过。 孙傀欣然答应,和他道了声“再见”后就走出了校门。 晚饭还是回了608号房吃,冰箱里的菜也不剩多少了,有时间还得再去菜市场一趟。 将碗筷洗好,孙傀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摸出那部黑色手机,点进很久没有光顾的“分享区”看了起来。 「分享区—传说 在一些民间传说中,夜晚对着镜子呼唤自己的名字被认为是一种召唤灵魂的仪式,可能会导致镜子中出现另一个自己,或者触发一些灵异现象。现实世界中,在某些恐怖故事或电影中,这样的行为也常常被用来制造紧张的氛围,暗示即将发生的恐怖事件。 当午夜降临,选择屋子最阴的地方,点燃一根白色蜡烛举在手里,除外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亮光。接着,对着面前的镜子喊十二遍自己的名字,如果喊到第十三遍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给出了回应,那么你将面临两种选择。其一,将手中的蜡烛吹灭,再将镜子反扣,一直保持清醒待到天明。不过是死是活就看个人的运气了。其二,不要移开视线,也不要吹灭蜡烛,就那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它“你是谁”。至于会得到何种回应,也看各自的运气了。」 这个民间传说看起来还挺刺激的,不过孙傀此前也只了解过前半段,后面详细介绍的操作方法倒是就没在网上查到过,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忘了或者压根就搜不到。 白色的蜡烛他房间里有,是他之前网购来的,而且不仅有白色的蜡烛,还有红色的蜡烛,甚至连彩色的那种都有。 就是,得挑屋子最阴的地方,他也不懂风水,实在不知道该选哪里才好。孙傀一脸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徐安顺,对方立马会意,起身朝阳台那里指去。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尝试,换一个比较好。”林海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道,“而且要验证这个传说只能保留烛光,就算拉起帘子也会有月光投进来的。” 这还是林海洋第一次想借口来阻止他做某事,孙傀朝它看去,面露不解。 林海洋神色一暗,对他投射而来的视线感到不适,轻叹了声道,“算了,反正有徐安顺保护你,那条手链应该也能替你挡一挡,实在好奇就尽情去试吧。” 孙傀仍旧不解,但也不敢再多过问什么。心底升起一丝犹豫,但同时又有一根名为“好奇”的羽毛在不断挠着他的心口,让他忍不住选择尝试。 带着激动的心等到了晚上11点57,需要准备的东西他都已经翻出来了,将阳台帘拉上,关好灯和门,孙傀按着徐安顺指的地方坐了下去,面对着墙壁点燃了一根白色的蜡烛,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镜子。 阳台的玻璃门他也提前拉上了,蜡烛亮起的黄光直直地燃烧着,只是会因为他手臂的动作而产生轻微晃动,没有一丝风的入侵。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午夜十二点了,孙傀将熄屏的手机反扣在地上,然后直直地看向了举在他面前的镜子。 “孙傀。” 自己喊自己就算是放在日常生活中也会觉得奇怪,何况是这种安静昏暗的环境。 孙傀又连喊了四遍自己的名字,越往后喊,越觉得那两个字的发音变得陌生,变得难以出口。 “孙傀。” 喊到第十遍的时候,孙傀的眉头已经完全皱紧,心脏也似被什么东西挠着一般,牵动着他混乱的呼吸,心跳的节奏也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 对着镜子第十二遍喊出自己的名字,大脑顿时就传出一阵耳鸣,举着白蜡的那只手也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烛光摇曳,孙傀却觉得有风吹过自己的脸庞。 “孙……” 心脏强烈的跳动打断了他第十三次喊出自己的名字,孙傀瞪大眼睛,总觉得身后的黑暗里藏着什么东西。在这片空荡的客厅里,有完全陌生的存在在直视着他的后背,让他背后一阵发麻。 “孙傀……” 第十三遍对着镜子重复自己的名字,如果成功的话,他就会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镜子里的自己的回应。 然而,当他透过白蜡燃起的光亮看向冰冷的镜面时,镜子里的自己却双眼泛白,从眼眶中流下了血泪。 那温热的血水透过镜子底部一路沾湿了他的左手,并顺着他的手心滑落到地板。 孙傀手一抖,差点儿就将那面镜子直接给扔了出去。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这和“分享区”里的描述完全就不一样,让他的大脑暂时陷入了死机状态,不知该如何应对。 冷汗顺着额头流进了他一只眼里,孙傀控制不住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看向镜面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却完全消失了踪迹,只剩下烛火的光亮被无边浓郁的黑暗所吞没。 孙傀大脑彻底宕机,脑中只剩下那部黑色手机上的内容,烛光的摇曳已经完全不正常了,他整个身体都止不住颤抖,看向只有烛光的镜面,道,“你、你是、是谁?” 虽然没有完全按着手机里的描述发展,但意外的是,他却得到了回应,并且那道声音就响在他脑海深处。 “……孙傀。”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声音,一道十分陌生的声音,第十四次响在他脑中的声音。 呼! 一阵风掠过,将蜡烛的火光熄灭,也让孙傀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这次没有人来救他,他完全就感受不到徐安顺或林海洋的存在,只有无边的寂静和黑暗包裹着他,仿佛五感都被夺去,整个人一度陷入窒息。 “咔!” 黑暗中,一道轻微的细响解放了他害怕的情绪,孙傀将镜子反扣在地面上,掏出打火机又重新点燃了白蜡,庆幸的是,那根白蜡被顺利点亮了,而他的手上和地面也没有血液。 客厅的灯也接着亮起,林海洋站在茶几旁看着他,脸色凝重,“你运气不错,不过那条红绳也完全废了。” 孙傀的呼吸还很混乱,他将蜡烛小心放下,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红绳上串着的葫芦吊坠从中间断开了一条裂缝,好险没断成两半。 而徐安顺的手不知何时也一直捏着他的左手手腕,孙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今晚的经历太过诡异了,不对,要是不诡异的话也不需要去验证了。但是,关键是事态的发展根本就和手机上显示的内容对不上,这才是让他感到害怕的地方。 林海洋偏头注视着惊魂未定的孙傀,心里憋着一件事,那便是熄灯后,孙傀根本就没有顺利对着镜子喊出过一声自己的名字。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先不告诉孙傀,反正最后也平安无事,没必要再吓他。 经历了这可怕的存在,孙傀摸出那部黑色手机来看的时候,上面的内容还是没变,仍是他一开始看到的描述,只是他用户名下的那七颗红点中有一颗变成了橙色。 第70章 生日 周四上午,李枫早早地便来到了教室,管理他们班的辅导员是位很好说话的人,所以她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已经顺利请到假了。 挑了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坐好,寝室里一位和她关系不错的室友也在她旁边坐下,并扭头看向她道,“李枫,等会儿十点下课你就去图书馆把资料打印好吧。你下午不是请假了吗?到时候我帮你带回去,这样晚上你就不用再多跑一趟了。” 李枫将这堂课要用到的课本拿出来放到桌上,应道,“好啊,那等会儿下课你提醒一下我吧。” 唐茉洁轻笑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眼镜盒来,将眼镜戴到脸上,又朝李枫道,“今天是你生日吧,需要给你买块小蛋糕吗?真是的,要是晚上没课,我们就陪你出去吃一顿了。诶,要不这周六我们去ktv唱歌吧,你都没和我们一起出去玩过,这次就一起去吧。” 李枫看着对方眼里闪烁着的期待光芒,有些为难,拒绝和答应的话同时堵在了嘴边,不知道该选择哪个说出口。 而唐茉洁也看出了她的犹豫,摆摆手道,“要是实在不想去就算了,改天一起去逛街也是好的,你最近周末的时候不是都没怎么在寝室吗?应该也不是室内派吧?” “嗯,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出去玩吧。”李枫回道。 她其实都知道的,因为她周末都不怎么在寝,所以寝室里的室友也怀疑过她是不是在外面钓男人的。上次被她们看到她和学长走在一起,就拉着她八卦了好久。 不过她也清楚,这群人虽然会在背后猜测她的周末生活,但平时也十分照顾她,并没有传她奇怪的谣言,反而还让她小心外面不怀好意的男人。 好奇是人的天性,是她一直没将自己的事说给外人听罢了。 上午的课全是高数,李枫听得头都大了,好不容易挨到了中间下课的时间,李枫起身就逃离了这个散发着沉闷和哀怨气息的教室。 中间下课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李枫拿着日常用的手机来到了教学楼旁边的图书馆,在馆内的打印机处打印了之后会用到的资料。 想着没吃早饭,她便又去了超市买了袋面包来吃。 “祝我们女儿生日快乐!每天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度过!” 面包刚吃到一半,她就收到了来自父母两人的生日祝福,并且还获得了双份的生日红包。 李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几口便将剩下的面包解决了,然后便拿起手机在微信上回复起了他们。 回到教室,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头看一眼时间,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将复印好的资料交给唐茉洁后,她又翻出孙傀的微信点进去聊了起来。 对方说会在校门口等她,让她不必着急,慢慢走过去就行。而肖闲和韩伊依也都会来,并且也已经提前订好了位置,不会出现客人太多坐不下的情况。 “还是那位大三的学长吗?”唐茉洁用手撑着下巴,虚着眼一脸八卦地问道。 李枫抬手朝自己的嘴摸去,才发现自己的表情太不收敛了,于是轻咳一声应道,“嗯,还有我以前认识的朋友以及另一位学长,加上我一共有四个人来着。” 唐茉洁又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之前说你和那位学长只是朋友来着对吧?” 李枫点了点头,回道,“嗯,他和我哥是一个社团的,我哥也经常提起过他。” 唐茉洁却摇了摇头,忽然将手搭上李枫的肩膀,郑重道,“小李啊小李,这样轻信男人可是不行的,就算你对他没有多余的意思,但万一他看上你了该怎么办?” 李枫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上课铃也在这时候响起,她便将唐茉洁的手扒下来,看向前面的讲台朝对方凑近道,“学长不是那样的人。说实话,我都想象不出他谈恋爱的样子,感觉特别违和。” 唐茉洁也觉得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还是忍不住替李枫担心,“这样最好。现在的世道可不安全,你还是注意一点儿比较好。” “嗯,会的。”李枫笑着回应道。 上午的课就这样过去了,李枫将带到课上的东西都交给唐茉洁后,就踩着帆布鞋往校门口走去了。 “……你的这位朋友怎么还戴口罩啊?感冒了?”还没出校门,就听到门口正站着三个她认识的人在互相聊天,李枫先是和看过来的孙傀挥了挥手,就跨过校门凑了过去。 “我有特殊情况,没感冒,嗯……我们快去坐公交吧。”肖闲躲在孙傀身后,一脸警惕地环顾着四周,活像被什么人盯上了一般,连帽子都备上了。 “你该不会是背上什么命案了吧?”李枫一看到肖闲紧张警惕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上去犯贱,但转身又一脸惊喜地抱住了身旁的韩伊依,道,“伊依!感觉要见你一面也太不容易了,这次你会在绵岩待多久啊?” 韩伊依挽上她的臂弯,走在了两个男人面前道,“看情况吧,我最近闲下来了,还打算去北奇市看看赵老呢。你要是舍不得我,那我就多待几天,这周周末和你出去玩好了。” 李枫迎着阳光笑了笑,应道,“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我有很多地方想去玩呢,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韩伊依顺着她的话聊了下去,两个女孩就这样互相聊着天把另外两个人撂在了身后。 “喂,她刚才出校门说的第一句话是同我讲的吧?咋转眼又跟别人聊去了?”肖闲不是很懂女生的聊天回路,只是拉着孙傀的袖子一脸紧张地左顾右盼道。 “嗯……先上公交吧。”孙傀道。 在去那家火锅店之前,李枫先是带他们去了一家蛋糕店拿她订的蛋糕,然后才一同跟着孙傀进了火锅店里的一个角落坐下。 点的是鸳鸯锅,食材区和甜品区都离得挺近,选好各自想吃的东西后,众人又去拿了免费饮料放到桌上,接着就是去酱料区调蘸料了。 “这些糖和饼干你就带回寝室吃吧,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菜熟之前,孙傀将一个纸袋递到了她面前,李枫伸手接过,纸袋子里面沉甸甸的,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 “谢谢。”她展开笑颜发自内心地谢道。 这家店的味道还挺好的,食材都很新鲜,量也多,免费的饮料更是一绝。 而在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店里的一位店员又端上了一碗长寿面,并赠了盒饼干道,“你是第一位在我们店里过生日的顾客,希望这碗长寿面能让你满意,这盒饼干也是免费送的。” 李枫伸手接过,心里的激动完全就掩饰不住了,忙道,“真的很感谢你们,这是我过得最有意义的一次生日了。” 其他三人趁着这个气氛,也纷纷送上了生日祝福。 一顿饭吃下来,李枫饱得不能再饱,感觉一段时间都不想吃火锅了。 “快来许愿吧。”韩伊依在一旁催促道,“就算吃不下蛋糕,也要来许愿才是啊,还是你想带回寝室再许?” 李枫将面前的碗筷都移到一旁,边解蛋糕盒上的丝带边道,“肯定是要现在许愿啦,这块蛋糕本来就是要分出去的,少不了你们的。” “好好好知道了,我来解带子吧,感觉你越弄越紧了还。”韩伊依站起来道,从李枫手里接过了蛋糕盒,耐心地将丝带解开了。 她买的是水果蛋糕,上面有草莓、猕猴桃、香蕉之类的,从袋子里取出数字蜡烛插在蛋糕中央,李枫先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然后才点燃了蜡烛,将手并拢闭上眼在心中许了个只有她知道的愿望,随后便睁眼吹灭了蜡烛。 “好!”韩伊依带头拍起了掌,考虑到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就没有拍得太响。 李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塑料刀开始划蛋糕,算上寝室的室友,李枫一共划了四刀,将其他三份装上盘子后,就分了出去。 “我要草莓的哈。”肖闲道。 李枫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依言给他换了一盘。 “接下来就是送礼物了吧。”韩伊依早就等不及要展示她的财力了,拿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递到了李枫手里,道,“里面装的是一台运动相机,花了我不少钱呢,你可得好好使用它。” 李枫感动地捂住了嘴,又听一旁的孙傀道,“我不知道该选什么,是店员向我推荐的一面化妆镜,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以后上班会用上的。”李枫将这两份礼物都接下,并已经开始思考以后要送什么回礼了。 “干吗?我像是不会准备礼物的吗?”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肖闲身上,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绑了蝴蝶结的木簪给李枫道,“最近缺钱,还真买不起。不过,这根木簪我拿着也没用,你是圈子里的,应该能看出这根木簪的奇特之处,所以还是放在你那儿比较好。” 李枫好笑地看着一脸窘迫的肖闲,将那根木簪收下,道,“谢了,我会珍惜这件礼物的。” 各自送完了礼,又出了火锅店后,就都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那我周六的时候再来找你。”韩伊依笑着朝她挥手道,李枫送走她的背影,又看向肖闲。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校吗?”孙傀在外面有租的房子,所以不会和他们一起走,但肖闲也和她一样住寝室,却也没有和她一起回去的打算,于是她又问了一遍。 “不了,要是被你室友或我室友看到,还以为咱俩有什么呢。”肖闲道。其实他更怕在路上遇到那个男人,坐公交的时候就一直坐立难安的,还是打车保险。 “那我先走了。”李枫也不强求,提着剩下的蛋糕和礼物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一路回到学校,室友们都还在上课,她便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上了寝室的长桌,爬到床上躺了起来。 肖闲送她的这根簪子确实不简单,但她还无法透过一件物品看到相关的记忆,只能先收在身上,等以后她实力变强了再来仔细探究一下这根木簪。 而孙傀和韩伊依送她的礼物她想等到晚上的时候再拆,现在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连拆礼物的兴趣都提不起。 “叮~” 手机又收到了一条生日祝福,李枫先是感到一阵高兴,然后点进探出的弹窗仔细一看后,她就猛地从床上坐起。 “生日快乐”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发来的人却顶着她哥哥的微信头像。 李枫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情紧张地点进了那个头像,但无论是朋友圈还是微信号,都确实是她哥哥原本的微信。 但是,这怎么可能?她哥哥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给她发来生日祝福?而且仔细一捋今天的经历,她居然都没有想起她和她哥哥一起过生日的回忆。 恐怖的气氛在她内心蔓延,李枫手指颤抖地将手机拿到眼前,点开键盘打字问道,“你是谁?” 屏幕上方几乎是在她发出信息的瞬间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这六个字,然而她等了半天,那六个字都没有消失,且也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 “你究竟是谁?盗号?恶作剧?还是认识我?”李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愤怒和悲伤同时包裹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生日快乐” 然而在她的一连串提问下,对方只是又回了她一句生日祝福,并且还是没有任何标点符号和表情。 李枫头皮发麻,她觉得自己是遇上了灵异事件,就比如是遇上了爱恶作剧的手机鬼,但她却看不出任何异常,无论是她周围还是捏在她手里的手机,都没有任何诡异的地方。 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视频聊天通过她死去哥哥的微信号打了过来。 铃声催促着她,李枫选择了接通。 对面没有开摄像头,而她也习惯关上摄像头,所以他们谁也看不到谁,只是打来视频聊天的那方却没有选择沉默,而是用着她熟悉的声音道,“生日快乐……庆祝,我死后你的第一次生日……” 李枫似乎听到那道属于她哥哥的声音里还夹杂了笑声,她浑身一僵,瞳孔放大,大脑深处“嗡”的一声,让她的眼睫也跟着颤抖起来。 “!” 额头上还残留着冷汗,李枫看着头顶的床帘,心有余悸地闭上了眼。 是梦? 她伸手举过头顶,看着自己的手背,受到惊吓的心才慢慢冷却下来。 看来是她躺下不久后就在床上睡着了,不过,生日这天却做了个噩梦,还是在白天做的,总觉得有些不吉利。 李枫撑起上半身靠上了床,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没有开灯的宿舍里,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十分显眼。 她抿了抿唇,点开微信软件,最近收到的消息里没有来自她哥哥的,反倒是微信步数排到了第一。 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她将手机关上,又反扣在床上。 睡是睡不着了,那就起来拆礼物好了。李枫踩着梯子下了床,却没有注意到原本熄灭的手机屏幕又将枕头照亮,她的微信里多了条新发来的消息。 第71章 舞台 在华夏,南方的雨季是4-9月,北方的雨季则是7-8月,然而那天陪李枫过完生日后,十月份的绵岩就迎来了长达一周的连续雨天。 因为这场持续不断的雨,孙傀这周都没有再见到过李枫,并且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也无法出门除灵。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末,外面的雨仍旧不见停歇的样子,孙傀便待在卧室里,摸出手机打发起无聊的时间。 「分享区—过阴人 过阴,各地民俗叫法不同,又称摸吓、摸瞎、驱鬼、下神、下阴、走了等,意思是从阳间过到阴间。 传说中能够过阴的人,生下来是不会哭的,但按照常理,如果新生儿在出生后没有哭泣,表明他们的身体存在着某些健康问题,如呼吸困难、感染、先天性异常或其他紧急医疗状况等。虽不致死,却是十分严重的情况,需要立即进行医疗干预。但是过阴人却不同,他们不仅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且还比其他人要聪明。只是他们从懂事开始,就知道了自己何时会死去,于是对待生死也与常人不同。 过阴人的第一次过阴往往是无意识的,多在睡梦中发生,这个就像是身体发育到一定时候的自然反应一样。当然,并没有确定到具体的年龄段,往往因人而异。 过阴人对自己的梦记得十分清晰,也会逐渐意识到自己在过阴。而这些能游走在阴阳两界的特殊存在,一部分会选择对这件事保密,一部分则会利用这个做些别的事情,比如通过帮人联系阴间的亲人来获取钱财等。 鞋子的摆放决定了过阴人的生死状态。过阴时,鞋子必定有一只是翻过来的,如果全部弄正,则过阴人会苏醒过来,如果全部翻过去,他们就会被困在阴间从而死去。但如果离开了出生地,过阴人就无法再预测他人的死期,于是也会渐渐过上平常人的生活。 在某些说法中,“过阴人”是一个源自华夏传统文化中的概念,它通常与阴阳五行学说有关。也可能指那些在特定时间(如夜间或阴天)出生的人,或者是性格、生活方式偏向于阴柔、内敛的人。 而在以前,过阴人也指巫婆一类的存在。」 继赊刀人后,孙傀又了解到了圈子里另一个特殊的存在。 然而无论是赊刀人还是过阴人,他都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见过,估摸着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碰上,想想还怪可惜的。 不过在这里刚住下不久的时候,他也是有幸遇到过变成人形的黄大仙的,也算是满足了小时候的自己的一个愿望了。 孙傀又在分享区里翻了翻,有些内容还是“上锁”的状态,但却并不影响他翻阅下去的兴致。 时间就这样在安静的环境下溜走,屋外的雨声变小了些,孙傀抬手揉了揉看得发酸的眼睛,随后又换成了日常用的那部手机,点进手机自带的天气软件里一看,明天仍旧有雨,不过今天的雨会在半小时后停歇大概两小时的时间,然后才会接着下。 孙傀想起冰箱里变少的存货,又看了眼软件上对未来十五天天气的预测,决定半小时后就出门去不远的超市一趟,多买点儿菜回来。 雨伞还晾在阳台上,表面都没有干,孙傀换了双耐脏的鞋子,披上外套坐到客厅沙发上耐心等外面的雨停。 “你要是想出门的话,最好还是穿一件雨衣吧。我刚刚算了一卦,你今天会触霉运。”林海洋靠在电视柜旁,偏头看着外面的雨丝道。 孙傀看了眼身上的衣物,回道,“我没有雨衣。” 见林海洋看了过来,孙傀又另起话题道,“原来你还会算卦的吗?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林海洋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雨天是我主导,那两个人当然不会。” 孙傀沉默了半晌,直起腰板看向没有明显外貌变化的林海洋道,“你们……谁才是真正的林海洋啊?” “……”林海洋叹了口气,又将头扭向阳台的方向,语气不快道,“你知道你刚才的提问和询问笔仙是怎么死的没区别吧?要是不想死就注意点儿。” 孙傀蔫巴巴地闭上了嘴,没敢再搭话。他现在大致弄清林海洋体内三个灵的不同性格了。一个比较胆小内向,出来的时候不怎么多,一个表现得很冷静很成熟,大部分时候都是它来主导那副灵体,剩下的一个就是只有在雨天才会出现的灵了,总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虽然不耐烦,却会算卦。 孙傀又看了眼脚上的鞋,决定还是要出门一趟。既然都说了他今天会触霉头了,那无论他出不出门都会遇到倒霉的事了。与其继续无聊地待在房间里,还不如让他填充一下没有多少存货的冰箱,这样也算是抵消一次霉运了。 半小时后,外面的雨果然停了。孙傀拿上晾在阳台的雨伞,收拢捏在手里,打开门出去了。 “哎!小孙啊。”多日未见,房东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随意热情了,以致于孙傀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就觉得是霉运降临。 “嗯……您也出门啊?”说来惭愧,孙傀到现在都记不住房东姓什么,说话的语气都弱上了几分。 “说什么您啊我的,多生分啊,叫我赵叔就好。”房东一把搂上孙傀的肩膀,往前走上几步后才妥协般放开了他,边下楼梯边道,“不瞒你说,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特别顺眼,多好的一个小伙子,真的不想赚外快吗?” 前面说那么多,最重要的还是这最后一句,孙傀有些尴尬地撇过了头,看来对方还是没放弃要他当家教的想法啊。不过介于上次房东差点儿就和自己的儿子打起来,孙傀便觉得还是自己安静地待着较好。 “大三下学期就可以开始实习了,虽然我家里对我考研和考公都不做要求,但我还是想把精力都暂时放在自己身上,总要有吃饭的饭碗才是。”几周不见,孙傀也圆滑了不少,知道怎样委婉地拒绝别人的请求了。这种进步完全就是被那次绑架给刺激出来的,但也少不了身边接触到的那些人的帮忙。 “这样啊,那确实不好麻烦你了。”房东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仿佛错失了一个亿一般,不过他很快也收起了负面的情绪,对走在身后的孙傀道,“其实我儿子吧,就是性格不好,讨人嫌,没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成天都在外面鬼混,学习也一塌糊涂。但我这当爸的吧,也希望他未来能过得好,不说大富大贵,养活自己的能力还是要有吧。只是,光自己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人这一辈子总是会和另外的人建立联系的,我希望他能走上一条不会后悔的路,但绝不是是一条孤独的路。” “这栋楼里住着的也没几个年轻人,我也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你比我儿子也就大个两三岁,看着也老实,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有共同的话题可以聊上一聊,这样在我无法帮上忙的领域,也能有人为他指点迷津。唉,年纪大了就喜欢说些有的没的,人还是要以自己为重,就像你说的,把时间和精力先放自己身上吧。以后叔就不找你麻烦了。” 两人已经下到一楼,孙傀看着面前一脸感慨的房东,道,“不麻烦的,我挺喜欢聊天的。” 房东又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哈哈,就说你这孩子讨喜。行了,你带着伞出门是有事要忙吧,那就快去吧,耽搁了就不好了。” 外面的天还是阴的,但雨确实停了,孙傀朝房东挥了挥手,边往外走边道,“那下次再一起聊吧。” “哎,再聊。” 客套的告别语结束后,孙傀便提着伞来到了最近的超市。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连一周都在下雨的缘故,这家店暂时休业了,要到下周周二才重新开张。 没办法,孙傀只好往另一家他熟悉的超市走去。另一家超市距离这条街有几百米远的距离,走路也就五六分钟,也不是很远。孙傀踩着湿润的地面,走在偶有车辆经过的大街上往目的地走去。 第二家超市还在正常营业,孙傀将带来的伞放在店门口的储物柜里,接着就直奔蔬菜区和肉食区而去。 这次采购总共花去了他七十二块五毛,因为带的是现金,所以店员直接给了他一根棒棒糖做为找零。 孙傀也欣然接受,虽然他并不怎么爱吃糖就是了。 提着买好的东西出来,外面又飘起了丝丝雨滴,不大但密,砸在路面还溅起一层朦胧的水珠。孙傀撑开带来的雨伞,踩着脚下的雨珠往出租屋返回了。 “啪嗒啪嗒……” 细密的雨珠顺着伞面汇聚成水流顺着伞骨滑落,形成一道道水帘。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使远处之景若隐若现。 雨越下越大,响在耳边的声音也越发密集,而每一滴雨珠都带着某种强烈的力道般重重冲击着他举在头顶的伞面,而伞下的世界却仿佛被隔绝了开来,带着不真切之感。 手上提着的塑料袋已经沾上了水珠,孙傀稍微往右侧看去,徐安顺就站在那里,隔着一层雨幕陪他共同行走在被大雨侵蚀的街道之上。 而对方已经不再需要和他同乘一把雨伞了。两人一起在大雨中撑伞前行的画面永远地停留在了他过往的记忆中,不再重现,也不会重现。 听着耳边的雨声,孙傀又回过了头,名为“落寞”的情绪牢牢地攥住了他的心,让他低头往伞外的世界看去,只看到抓不住也踩不住的流水。 “嘀———” 同行的一辆汽车突然在他身后加速,轮胎轧过地面的积水,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看来林海洋所算到的霉运就是指这个了,孙傀的半边身子都被地上的积水打湿,买的菜和肉也混进了雨水,孙傀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到那辆罪魁祸“车”,他才反应过来往远离街面的方向移去。 也幸好还在下雨,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窘境,不然他会因尴尬而社死的。孙傀来到一家关门转让的店铺前站好,头顶的棚子可以接替雨伞的作用避免他被雨水浸湿。 将伞放到脚边,孙傀将袋子里的水倒了出来,看向一身狼狈的自己,只想快点儿回去换一身衣服。 简单拧了几下外套和裤子后,孙傀举起伞又继续往出租屋的方向赶,只是这次脚上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啊!”低头快速赶路导致的后果就是在拐角的地方撞上了人,孙傀惊吓出声,一副做错了事般猛地往那个被撞的人看去,道,“你没事吧?我急着赶路就没注意,真的很抱歉。” 那个人也没有被撞倒,只是因为孙傀突然从拐角冒出而被迫往后退了几步,现在已经重新站好,也举着一把纯黑色的雨伞看向孙傀,道,“没事,我也在赶路,没怎么注意。” 对方的声音听着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而因为厚重雨幕的缘故,孙傀并不能太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简单分辨出是一位背着什么东西的男人,年龄的话应该也有他爷爷辈那么大了。 还好没撞出个好歹来,不然说不定还得赔医药费。 “小娃娃,你身上湿了一半,感觉很不舒服吧?”孙傀还以为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所以听到对方又隔着一层雨幕出声,一时还没反应。 “这把剪刀跟了我好几年了,总共就赊出去了两回,这次就赊给你吧。”对方的手穿过厚重的雨幕,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孙傀看着入侵到自己伞下世界的手,沾满雨珠的手背下握着的是一把被打磨得锃亮的剪刀。 孙傀不敢置信地瞪大自己的眼睛,想再仔细看看面前之人的脸,但却实在无法看清,只能激动又紧张地抬起提着东西的左手,颤抖着接下了那把剪刀。 “等这把刀上沾血,我就会来找你收回。”老人将自己空了的手收回属于自己的伞下世界,不再多言,举着伞背着背篓消失在了拐角。 沾血? 这两个字似乎并不吉利,甚至让孙傀停止了追上去的想法,直接定在原地打量起了手中之物。 “阿切!” 刚淋雨不久,孙傀就打了个喷嚏,再想下去也没任何意义,孙傀便将那把剪刀收进了放菜的塑料袋里,又花了十分钟才回到了出租屋。 将买的东西先放到厨房的水龙头下,孙傀便去卧室从衣柜里找出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孙傀又将菜和肉都洗了一遍,才擦干放进了冰箱里。 他拿着那把剪刀回到了卧室,将遇到赊刀人的事通过微信告诉了李枫,因为是周末,所以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他。 枫叶:沾血的话也不一定是指人血吧?既然那位赊刀人前辈都做出预言了,那预言中的情况迟早都会发生,学长也就没必要太紧张了。 孙傀对于命运啊因果啊之类的还是一半存疑一半相信的,他既想反抗既定的命运,同时又期待着命运降临时所带来的刺激感。 这种矛盾的念头同样让他激动兴奋,以致于直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实感。 不过,既然李枫都让他不要太紧张了,那他也没必要那么过于害怕命运了。 傀:嗯。 回复了对方后,两人又互相闲聊了几句,便各做各的事去了。 孙傀吹干头发,为了不让自己感冒,掀开被子就缩上了床盖好,准备直接睡一觉就起来做饭吃。 …… …… 雨幕覆盖了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行人退散,连街上行驶的车辆都因此变少了许多。 在某条因偶然作用而出现无车情况的街道上,举着纯黑色雨伞背上背着背篓的老人和撑着纯白色雨伞脸上贴着黄符的年轻人碰上了。 但两人只是在短暂的擦肩而过后就继续往各自的方向走去了,互不干涉,也互不过问。但由他们……以及更多其他势力所共同编织出的一个舞台已经彻底成型,就等早已定好的演员按时上台演出了。 …… …… “滴滴!” 那个导致孙傀变成了半只落汤鸡的车辆在绵岩大学前门停下,车门打开,里面的驾驶人举着一把伞靠近了校门,等着他名义上的儿子出现。 他的妻子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只要以儿子失踪为由把寻找肖闲的事完全交给警方就好。毕竟户口簿上肖闲还是他们的儿子,而肖闲也确实是在进校门后就彻底“失踪”的,警方又怎么会详细过问他们的家庭细节呢? 并且只要通过监控一看,就知道确实是他驱车将肖闲送回学校的,而他也确实是肖闲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不一会儿,一个举着伞的年轻人冒着大雨从学校里走了出来,他紧闭着唇,不用猜都知道他心底散发着怎样无限的怨念。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学校,做着最后的道别。 他之后要办理休学了。 一个大三生,因为家里的原因,要向学校提出休学。 关上伞坐进车的后驾驶座,肖闲垂下眼,耳旁只剩雨滴敲击车窗的声音。 绵岩市上空倾斜而下的雨珠中,一个属于未来的舞台也正做着初步的准备,为了迎接另一场精彩的“演出”。 第72章 通话 距离获得那把剪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孙傀直到现在也无法从肖闲休学这件事中缓过来。 虽然两人之间偶尔还会通过微信联系,但孙傀却完全不知道对方现在正在哪儿做着什么,不过从那些聊天的只言片语中,孙傀也察觉不出对方有什么生活上的麻烦,所以也只能适应一下再次一个人融入学校的感觉了。 不过说是一个人,但其实每周周一还是能在学校遇上李枫的,对方正忙着提升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也搬出去的打算了。不过目前还不急,想等到大一下的时候再搬。 “唉,虽然大一的学业任务重,但搬出去总归是要比继续待在寝室好的,这样周末晚上出门也不会在意同寝室其他人的想法。虽然我也知道她们不是那样的人,但还是会忍不住去在意,学长应该也能懂那种感受吧?”两人坐在学校食堂,李枫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有些疲倦地看着孙傀道。 孙傀点了点头,虽然他搬出去的原因和李枫的不尽相同,但他也明白那种担忧和顾虑,于是表示了对她想法的支持,“如果要搬出去住的话,学校周围的房子还挺贵的,有些虽然比较远的,但就挨着公交站点,租金也便宜,感觉可以考虑。” 李枫勉强笑了笑,眼底的倦意却并没有被笑意所取代,她道,“再过两个多月就要放寒假了,我们大一生要到第二十周的时候才开始考试,学长你们呢?” 孙傀回忆了一下老师在课堂上提过的考试时间,道,“我们这一学期就只有一门考试课,其他便全是考查课了,而且那一门考试课也是在第十八周的时候考,所以放的还挺早的。” 听他说完,李枫眼里瞬间亮起羡慕的情绪,唉声怨气道,“这也太赞了吧,竟然比我们还要先两周放假,早知道选个轻松点儿的专业了。” 孙傀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每个专业都有每个专业的难处的,还是先想好以后的出路吧。” 李枫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消极了,她埋头将最后一口吃完,起身和孙傀去放餐具,又道,“对了,学长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大四就要实习了,之后又是找工作,要同时兼顾好圈子里的事的话,得找轻松一点儿的工作吧,不然还没得提升自己的实力,先猝死在工位上就不好了。” 孙傀觉得对方的话言之有理,不过他还真没想好要干什么,虽然很早之前就有了要规划未来的打算,可总是会因为一些突发事件而打乱思绪。久而久之,他都有点儿想自暴自弃,随便找个工作来干了。 “以我学的专业来说的话,跟新媒体有关的工作都能去尝试一下吧,比如平面设计、游戏策划之类的。但我对这些也不是很擅长,顶多中规中矩的样子,实在不行,去街边开个路边摊也能过活吧?” “……”李枫觉得这很符合孙傀的个性,并且还想加入其中,“那以后我开个水果店好了。或者,虽然我也很喜欢摄像,但也就是会拿着相机随便拍拍,那要不我开个账号记录你摆路边摊的生活发到网上赚流量好了。” 孙傀:“一边开水果店一边经营账号?” “哈哈,也不是不行。”李枫笑道,“你想啊,开路边摊,想多久收摊就多久收摊,反正通过圈子里拥有的账号也能赚钱,那还不如选这种能自由安排时间的工作呢。” “那以后我开路边摊,你开水果店,我的摊位就摆在你开的店的旁边,平时没事也互相串个‘店’,帮忙照顾一下生意?”孙傀也忍不住幻想起以后的生活,发散思维道,“还得加上肖闲。他喜欢游戏,不过应该会选择去做各种兼职。等哪天我们都得去除灵的时候,把摊位和店铺都交给他来看管,也给他兼职费。” 李枫脸上消极的情绪随着孙傀畅想的未来而一步步消失,她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接话道,“感觉这样的未来既有趣又自由,真想立马就实现啊。” 孙傀侧头望着她的笑脸勾了勾嘴角,遂看向前方的路道,“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短暂的停顿,两人相视一笑,李枫在一栋教学楼前停下,对孙傀做着道别道,“下周一再见了。” “嗯,下周见。”孙傀朝她挥了挥手,继续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时间转眼又来到了周六。最近气温骤降,孙傀在里面套了件毛衣,手机又收到了来自母亲发来的消息。 妈:最近天气冷,穿厚点儿,不要冻感冒了。妈在网上给你买了两件毛衣,明天就到,到时候我截张图发给你,你抽时间去取一下,看看合不合适,要是大了或者小了,妈再给你换。 孙傀看得心头一暖,于是打字回道,「嗯,你们也多穿点儿。爸不是每年都会生冻疮吗?我在网上买支冻疮膏送到家里去吧。」 妈:冻疮膏楼下超市就有卖的,你爸去年买的那支都还有剩呢,不用再到网上买了,多废钱的。 虽然他母亲说的有道理,但他也想好好孝敬自己的父母,正想着换个其他他们会用上的东西,就又看到他母亲发消息来问他多久放假的事。 傀:快的话一月份就会放了,也就是元旦假期后一两周的样子。这次我会提前订好票的,就不用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妈:那上次那个孩子会一起来吗?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的事,还是他有其他的安排吗? 孙傀双手一顿,不知道该不该把肖闲休学的事告诉他们,犹豫了两秒,打字道,「他有其他的事要忙,过年就不来了。」 妈:是吗?那孩子看着挺实诚的,话也多,我和你爸都喜欢得紧,有时间的话就多带到家里来玩吧。看到你身边有那样好的朋友陪着,我和你爸也放心不少。 傀:等以后会结交更多朋友的,你们就放好心吧。 妈:嗯。 妈:对了,你爸让我问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没有,他说要是一开始找不到工作的话,他可以拖工地上的人帮你介绍一下岗位,不至于为找不到工作而焦虑。 没想到他的父母连他找工作的事也那么上心,孙傀眼眶一热,忽然就很想听一听他父母的声音,于是主动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 “喂,妈。”接通电话后,听到属于他母亲的声音,孙傀心里顿时就放松下来。 “怎么还打电话来了?果然是在焦虑吗?妈跟你说,你现在还大三,没必要着急,我和你爸都会在背后支持你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工作,只有能养活你自己就好。你爸还说了,他攒的钱足够我们养老的,你赚的钱就自己用着好了。你只要把自己养得好好的,我和你爸就开心了。” 眼眶一涩,孙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对电话那头的母亲道,“以后找了工作,我每年也都会回去过年的……会养活自己的。” 他母亲笑了笑,孙傀又忽然听到了手机被夺走的声音,接着就换成了他父亲来接听他的电话,“每年都回来,也不嫌累。万一公司老板让你跑业务,你也放下工作偷溜回来不成?我都不指望你赚大钱了,你的人生你自己过着就好,别说些有的没的,搞得我们没有自理能力了似的。” “哎,怎么跟儿子说话的?”背景音里混进了他母亲生气的声音,而他父亲则拿着手机走远了些。 “听好了啊,要是找不到工作,你就跟我干工地去,等你搬几天砖,你自然就会想去办公室里坐了。但那些不能干的事你也别去干,不然等你坐牢了也别指望我和你妈会去看望你。” 这么多年下来,孙傀早习惯了他父亲说话的习惯,也摸清了他担心自己时的语气,于是回道,“违法的事不会干的,找工作前还要实习的,会积累经验的。” “你最好是,不然……” 他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就又被他母亲给抢了回去,孙傀一时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笑,不过心底涌起的幸福感也是不假的。 “唉,你们这两人,都不让我省心。”他母亲感叹道,随后又把语气放软,对着电话这头的他道,“总之最近都穿厚点儿,就算出太阳了也不能忘了穿毛衣。那就先聊到这儿吧,话费也要钱呢。” 孙傀“嗯”了一声,随后等他母亲挂断了电话。 一通电话打完,孙傀顺势就躺到了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大脑一时陷入了放空。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有如此爱自己的父母,也有一个好的童年玩伴,并且那个玩伴还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现在。 他的人生里路过了许多人,有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抬脚拐向了另一条路,而有人却选择了与他同行,陪他跨过了一段又一段回忆,而有人……也因为他永远地停留在了原地。 积极和消极的情绪总会在不经意间就完成对调,让原本还沉浸在开心中的孙傀一下就脸色凝重了起来,并让他脑中冒出了一个令他担忧的想法来。 要是……要是李枫在那条隧道里遭遇了不测,也能说成是因为他才造成的吗? 其实那天拒绝了李枫后,孙傀一直都在纠结那个决定是否正确,就像心底卡了一根鱼刺,想不在意都不行,但要是把那根刺拔出去,他就觉得对不起李枫了。 李枫一开始找到他,就是希望他能帮上忙,而他却选择了不去,李枫虽然尊重他的选择,却也更执着于提升自己的实力了,连国庆节那么长的假期都选择了继续待在绵岩,而不是陪家里的人一起过。 他现在也是赤级了,并且也有一颗半的红点变成了橙色,而李枫已经是橙级了,并且也说了他只用把隧道里的恶灵引出来就好,那他———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去帮对方了呢? 视野里突然探出颗头,孙傀正在想事情,猛地看到这么一张恐怖的脸,还是被吓了一跳的。 林海洋也察觉到自己把他吓到了,于是委屈地往后退了两步,手指交叉脸上无措地问道,“今晚你们要出去除灵吗?” 是那个有些内向的林海洋,孙傀由躺变为了坐,道,“嗯,之前一直都是在‘分享区’里挑内容来验证,虽然也有成果,但还是选‘故事集’里的故事去完成更有性价比,提升实力的同时还能赚钱。” 林海洋沉默了一会儿,才低着头继续道,“那你们选好故事了吗?” 孙傀摇了摇头,道,“现在还早,晚饭前选好就行。”反正也不会选太危险的故事去解决,并且就算挑了个钱多的,估计李枫也不会让他去。 他现在已经养成每遇到危险都会下意识向李枫“打报告”的习惯了,除非是没机会或者不方便,不然他都会提前过问一下李枫的。 “那个……呃……刚才,不是,之前,它算了一卦,说,说让我告诉你,去你之前去过的医院背后蹲点,有,有人会死……” 孙傀听它磕磕绊绊地说完,没能完全理解它话里的意思,于是问道,“医院背后是指背后的那条街,还是医院里面?” 林海洋缩了缩脖子,道,“是,医院围墙后面的那条街。” “嗯。”孙傀点了点头,听到对方说会有人死,他就知道是和活着的人有关的事件了。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海洋要在这件事上算上一卦,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不过对方应该是希望他今晚过去一趟的吧。 那他该告诉李枫吗?不过虽然他会去,但也不一定会遇上危险,远远地看上一眼应该也行。反正报警是不可能的了,毕竟还没死人,是会按报假警算的。 但是既然都说会有人死了,总归还是要去看一眼的。要是他到了没看到尸体,就再看看情况。要是真发生了杀人事件,阻止不了的话帮忙报警也是好的。 他好好注意点儿的话,肯定也没有危险的,就先不跟李枫说了。 合计好后,孙傀就决定今晚去医院背后看一眼了,至于故事集里的故事,就等明晚再说了。 第73章 现场 晚上十点,孙傀带上两部手机,并拿上桃木小刀以及一只打火机便出了门。考虑到今晚不是去赚外快,他便只打算在医院后面蹲到凌晨十二点左右就返回。能救下人自然最好,但如果救不了,作为目击证人向警方提供线索也是好的。 来到公交站点,孙傀正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车,他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上了公交,只剩下最后一排还留有几个位置。 孙傀在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旁边刚好空了一个人的位置出来,而坐在最后一排正中间的则是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 公交车重新起步,孙傀扭头看向窗外,多姿多彩的城市夜景正向他展示着绵岩的魅力。他感受着身下的晃动,一股睡意也开始在他脑中酝酿,但他强撑着没有入眠,反而借着前面开了一条缝的车窗醒神。 就在这毫无规律的轻微晃动中,孙傀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小手给拍了一下。他面带疑惑地往另一边看去,这才发现是那位母亲将自己的孩子给放到了座位上站着,并且此刻也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这孩子调皮了点儿,没打疼你吧?” 孙傀摇了摇头,下意识就打量了几眼面前的母子。那位母亲盘起的头发有些凌乱,衣着单薄,并且穿过很久的样子,模样年轻,就是脸上的疲惫和黑眼圈看着很重,貌似活得很累的样子。不过,那个孩子身上倒是穿得挺暖和,头顶一只可爱的毛绒帽子,衣服和裤子都很新,像刚买没多久的样子,一双小脚被裹在厚厚的袜子里,正仰头瞪着明亮又清澈的双眼直视着他,一副既可爱又很有活力的模样。 孙傀收回打量的视线,他还没无礼到要一直盯着他们看的地步,纯粹是养成了某种小心又谨慎的习惯罢了。 那位母亲劳累地闭上了眼,抬起的一只手却还一直护在她孩子身前,而孙傀则完全沦为了那个孩子好奇的对象,让孙傀想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都不行,完全无法招架来自一个孩子的“骚扰”。 “啊。” 尚且年幼的孩子还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来,只能用一些单调的音节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兴趣。孙傀看着对方抬起并指向自己的一只手,忍不住心底想和他互动的冲动,也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来去和那个孩子的手心对碰。 “啊呜。” 面前的孩子头往后一仰,交叉着双腿更感兴趣地看向孙傀。 那位母亲被这小小的动静给弄醒,抬眼朝他们的方向看来,大致也明白孙傀不是什么坏人,心里放心地对孙傀道,“我实在困得紧,想眯一会儿,你可以帮我看着点儿他吗?我在医院下,你要是到站了要下车,把我叫醒就好。” 孙傀能看出对方是真的很疲惫,不然也不会拜托他一个陌生人帮忙照看自己的孩子了,于是孙傀对她道,“我也在医院下,您先安心眯一会儿吧,车上这么多人看着,不会把孩子弄丢的。” 那位母亲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慢地阖上了眼。 孙傀以前是很怕麻烦的一个人,也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但这个社会并不需要他这种性格的人,所以尽管他的父母没说什么,但他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他表现得大方一点儿话多一点儿了。 人总归还是会变的,为了适应如今的社会,孙傀在种种事情的磨练下也丢掉了一些“怕人”的“坏毛病”,与陌生人正常对话还是能做到的,并且也能答应帮忙照看陌生人的孩子这么一件需要勇气的事了。 怕那个孩子会一个不稳从座位上摔下去,孙傀用手护在了那个孩子身前,脸上也带着笑意地逗着他玩。 只是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还没一起玩多久,那个小的孩子就表现出深深的疲惫和乏力来,手上的温度也上升了许多,脸上还挂了一层汗。 孙傀还以为那个孩子是易出汗体质,并且也理解小孩子容易累的情况,就没有再逗他,而是让他坐了下来,看着他靠着身后的椅背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距离医院还有三个站点,孙傀打了个哈欠,都说睡意会传染,此刻自己旁边有两个人都闭上了眼,于是连他自己也觉得眼皮沉重了起来。 不行,要是坐过了站就不好了,而且也答应了那位母亲要把她叫醒一起下站了,所以他不能睡。 孙傀又扭头看向公交车窗外,夜晚的风吹拂着他带着睡意的脸,将他眼底的疲倦也卷走了一些。 车内陆续有人下站,现在已经有一半的位置是空的了。孙傀还是更乐于欣赏窗外的夜景,所以也只是大致扫了一眼此刻车上坐着的乘客。大部分是和他一样的年轻人,估计都是趁周末时光出来玩的大学生,少部分则是其他年龄段的人,互相交谈的声音也不大,车内的氛围还是挺融洽的。 又过了十多分钟,公交车终于在靠近医院的前一站停下,孙傀提前将那位母亲给叫醒了,对着没睡尽兴的她道,“下一站就是医院了,可以做下车准备了。” 那位母亲抬手揉了揉自己发涩的双眼,点头朝孙傀道谢,又低头看向一旁靠着椅背睡着的儿子,伸手将他抱到了怀里,对孙傀道,“这孩子的父亲在外地打工,我平时都一个人带他,总是会觉得心累,还好身边遇到的都是好人,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撑下去了。” 孙傀安静地听着,等到对方说完,觉得要是不搭话的话反而会让气氛显得尴尬,于是便接过话茬道,“是吗?那有没有想过搬到孩子父亲工作的地方呢?或者让孩子父亲在离家近的地方再找一个工作?” 那位母亲露出苦涩的笑意,察觉到车快停了,于是抱着孩子站了起来,边往车门的方向走,边对身后跟上来的孙傀道,“工作哪儿会那么好找?我们都是没什么文化的,有地方要我们就算不错的了。” 车门打开,那位抱着孩子的母亲下了车,回头看了身后的孙傀一眼,迎着继续往前行驶的公交车对孙傀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地方会要我了?这孩子可能患上了白血病,今晚上就是带他来医院仔细看看的,要是真得了那种病,到时候就会需要一大笔钱了。” 孙傀浑身一怔,脑中闪过各种想法,最后只是看着面前这位母亲的脸,小声道,“这样吗?” 无力且苍白的一句,但也无法询问更多。 双眼覆上一层阴翳,孙傀低下了头,心中质问自己,为何他总是会遇上这些遭遇苦难的人呢? 但他也没有被这突然而至的消极情绪缠住太久,身后的徐安顺走到了那位母亲面前,仔细看了眼她怀中的孩子,然后就转身朝孙傀比划了起来。 “抱歉,看你很善良的样子,就忍不住将这些事说了出来,可能我也想找人倾诉一下吧。”那位母亲道,并一脸歉意地看着孙傀。 然而孙傀却很快扬起了一张笑脸,对那位母亲道,“说不定只是误判呢?相信医院会给出专业的解答的。” “嗯,希望吧。”那位母亲道,也勉强地勾起了唇。 两人在医院门口道别,那位母亲抱着尚在睡梦中的孩子走进了医院内,而孙傀则转身往医院围墙后的那条街走去。 医院后面的那条街是非商业区域,可能是想为住在医院里的病患打造一个相对安静且舒适的环境吧,街道旁还设有小型公园。 这里的遮挡物并不多,路旁设置的摄像头很轻易地就能将这条街的全部情况给录下来。所以如果真发生什么性质恶劣的事件的话,孙傀也只需要远远地掏出手机报警就好。 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现在这条街上也只是偶尔有车辆路过,孙傀便小心翼翼地跨过街道来到了对面的小型公园,在里面一个健身器材上坐下了。 小型公园里的灯还亮着,这让孙傀想起了他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公园,也就是徐安顺发生车祸时他们玩笔仙游戏的那个公园。 悲伤的往事让周遭的气氛都低沉了许多,孙傀原本紧张的心却也静了下来,他趴在那个健身器材上,一直缠着他不放的睡意又重新涌上了他的脑海,让他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最后实在撑不住,孙傀看向一旁安静守着的徐安顺,心底的最后一个顾虑也被打消,手往前面一枕,脑袋那么一放,就安心地闭上了眼,将周遭的环境都给屏蔽了个干净。 …… “站住!” 隔了医院两条街的巷口里,一场追逐战正在进行。 跑在前面的是个脸上带疤脖子上还缠了一圈绷带的男人,他神色慌张,一脸惧意地找寻着逃脱之路,并且还将怀中的一个包裹护得很紧,仿佛其价值高过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完全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个被布条所缠绕的方形包裹上隐约有血迹渗出,一路上也都留下了属于血液的痕迹,这致命的“失误”也是他始终无法摆脱身后之人的主要原因。 紧追着男人不放的,是个神情严肃并且身着黑色冲锋衣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根略显弯曲的合金制棒球棍,一路脚下生风地朝跑在前方的男人追去。她在享受“狩猎”的乐趣,也为了引出背后更多的人,才迟迟没有将那个男人拿下,而是像抛出诱饵似的没有使出全力。 可她的心思早已被那个逃亡的男人所看穿,对方一路也都是往错误的方向奔走。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拖延不了身后的女人太久,于是便想找个人多的地方甩掉对方。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包裹,脑海里也浮现出和这周围有关的地图。眼下这种情形,跑去医院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包裹只是他在路边的某个垃圾桶里捡到的,并无法证据证明他就是包裹的查收人,而闹到医院的话,就会引来警察,他的过往经历也完全经得起警方调查,但追在自己身后的这个女人就不一定了。 并且,就算对方和警方的某个人有关系,他只要趁警察抵达医院之前再想办法逃走就行。 有时候,混乱便是最好的掩护。 穿过两条街,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医院后面的小型公园里,街边果然没有闲逛的路人,而路上路过的车辆也很少,除了一个在健身器材上睡着的男人…… “……?” 睡着的男人? “?” 这与现实割裂的奇特画面让本在一追一逃的两人皆是脚步一顿,还以为是突然误入了某个恶灵所栖息的领域,纷纷停下脚步警惕地往周围投去打量的视线。 然而,除了守在那个睡着的男人身旁的那个恶灵外,就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了。 这里还是现实,而那个男人也真的只是在健身器材上睡着了而已。除了男人身旁守着的那个没有恶意的恶灵外,完全就没有需要格外担心的地方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拿着棒球棍的女人,她在不知不觉间就悄悄绕到了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身后,现在趁那个男人比她晚几步缓过来的时机,她提起手中的铁制凶器就狠狠地朝对方的后脑勺砸去。 “啊!” 响亮又凄惨的一声惨叫,让原本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孙傀突然就如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般惊醒,他的脑袋猛地往上一抬,大脑还没彻底清醒,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朝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转了过去。 一个男人倒在了一片血泊中,那片鲜血便来自他被开瓢的后脑勺,孙傀瞪大了双眼,视线被那根带血的棒球棍吸引,接着就是手持凶器的杀人犯。 脸上戴着墨镜的女人稍微抬头看向了他所在的方向,眉头一皱,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也拥有账号,那就识相地当做没看见,赶紧离开此地。” 孙傀还没能从面前突然出现一具尸体所带来的剧烈冲击中缓过来,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报警,而第二个想法则是想尝试和面前的那个陌生的女人交谈。 “那个……你为什么要杀他?”孙傀从健身器材上下来,边往后退两步,以确保自己能安全逃离,边一脸紧张地看向女人问道。 “杀?”女人闻言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孙傀道,“看来你拿到账号还没多久,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了。” 孙傀无法反驳,但见女人没有再威胁他,就勉强镇定下来继续和面前的女人聊天,道,“那……前辈可以解答我的疑惑吗?” 女人双眉又是一皱,完全就不想搭理孙傀,但碍于孙傀目击了这个“凶杀现场”,也就不能放任他不管了。 第74章 gamd “你知道最近有许多小孩被拐的事情吗?”那个女人用手中的棒球棍挑开脚边的尸体,边朝孙傀问道,边蹲下去将某样物品捡起来护在了怀里。 因为夜晚月光不显以及街旁路灯昏黄的缘故,孙傀并没有看清那件物品是什么,只是点头回应着对方的话,道,“知道,新闻上也有很多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那你一定不知道在那群犯罪团伙中,还混进了某个邪恶的宗教集团,他们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存在,正在收集能完美创造属于他们神明的肢体,而尚且没有被世俗污染太深且也明事理的小孩就是最符合他们下手的对象。”那个女人垂下手中的棒球棍,看向不远处的孙傀说道。 孙傀心底觉得神奇,好奇心也完全被勾起,忍不住就往前挪了几步,道,“那地上躺着的……嗯,这个男人,就是属于那个宗教集团里面的吗?” 女人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嘴角微翘,发出了一声冷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追他?本来还想用他做诱饵引出今晚和他接头的那个信徒的,结果谁知半路冒出个你来,为了保护你不被当做人质对待,就只能我先下手为强了。” 孙傀嘴一抿,合着这命案还是由他间接导致的,心里颇觉抱歉地看了眼地上被开瓢的那具尸体,继续问道,“那我是不是该报警啊?” 那个女人一愣,随后摆了摆手,回道,“不用,异案调查局虽然不是官方认可的组织,但也有处决异端分子的权利,街边的这些摄像头也不会记录下今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的,我们有专业的人员会去交涉处理。” 异案调查局? 听着这熟悉的名称,孙傀一下就联想到了那位姓祁的警察,道,“或许,你认识一位姓祁的警员吗?” 对方又是一怔,回道,“如果那个人还是位爱赊账的刑警的话,那我倒确实认识。” 孙傀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对方果然是有和那名刑警有所关联的人,于是他心里的警惕便彻底放下了。 不过,虽然确定了对方和警方有关系,但孙傀还是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尽量忽略有人死在眼前这件事道,“我是不是不能问太多啊?这个人,这具尸体会被怎么处理啊?” 那个女人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孙傀。她明白现在那些个小年轻正是精力旺盛且好奇心强的时期,但对方未免也太“大胆”了。面对一具新鲜的尸体不害怕不说,还饶有兴趣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了。 “也不是不能问,不过我们先去那边坐着聊吧。”女人指了指一旁的秋千,正好有两个位置。 孙傀也觉得站着聊天很累,便犹豫地同意了这个提议。 而在初步的聊天中,孙傀也得知了对方的名字,姓秦,名昭荷,并且虽然无论是对方的声音还是那被墨镜遮住了双的脸看起来都十分年轻的样子,但对方却已经是接近四十岁的人,和他母亲同辈。 “说回正题吧,我虽然给那个男人开了瓢,但并没有彻底解决他,一会儿他的尸体就会重新动起来了,也可以当做诈尸来看待。” 孙傀闻言往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瞄了一眼,道,“那现在就这样放着不管他吗?” “呵,不是不管,而是在等人,等今晚和他对接的那个人来亲自解决他,我则找准那个机会将她一举拿下。”秦昭荷回道,她又偏头好奇地看向孙傀旁边站着的恶灵,也颇有兴趣地问道,“你是修纵鬼术的?可你身上又带着桃木?实在是奇怪?难道同时有两个人在指导你吗?除了我认识的那个人,你是第二个由多人指导的新人了。” 孙傀却摇了摇头,回道,“教我的只有一个人,旁边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的。” “呵呵,背后灵?不对?嗯……果然还是很奇怪,无论是你还是你身边的那个恶灵。不过,这些也与我无关就是了。我每天要处理的信息已经够多了,你干嘛还要告诉我这些无用的信息?”秦昭荷眉头一皱,语气带着责怪地道。 孙傀整张脸都跟着一皱,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逻辑,可又不好去反驳一个比他大差不多二十岁的长辈,于是只能岔开这个话题,问道,“您可以告知我一些有关那个宗教集团的事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在他十分感兴趣的事面前,他的脸皮也总会突然变厚,忍不住就想知道更多。 秦昭荷用脚轻轻踢着脚边的棒球棍,道,“那个宗教集团叫gamd,也就是god as man defines———人定义的神,而圈子里知道他们存在的人都叫他们造神者,他们的宗教理念便是人类操控肉身的灵魂都来自于世间唯一的神死后的尸体,是他们所信仰的那个神的真身,而躯体不过是由真身操控的傀儡。他们想重新创造出他们的神明,可他们又十分挑剔,觉得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早已玷污了神明的真身,便只对孩子下手。” “大概五十多年前吧,他们成功造出了一个‘神’,其实就是把取自五个孩子的一部分躯体组合在了一起,缝制成了一个尸体怪。而为了解决那个非人非鬼的怪物,当时圈子里还死了很多人来着,可惜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不然说不定还能亲眼见证那个所谓的‘神’,不过那到底只是一堆会动的尸块罢了。”秦昭荷一口气说完,又猛地看向孙傀道,“你可别误入歧途,跑去当那个宗教集团的信徒,不然下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就是你了。” 孙傀咽了咽口水,他可不敢苟同那个什么宗教集团的宗教理念,他就是他,一个完整的人类,一个由自己父母所共同孕育的生命,才不是什么所谓的某个存在的一部分。 “你告诉我这么多真的没问题吗?毕竟我也不是异案调查局的。”孙傀再一次岔开话题道。 “这有什么,到时候把你有关这部分的记忆清除就好了。我们局里有专门的人来处理这种事的,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被无辜的人目睹办案现场了,还是有经验的。”秦昭荷道。 “……也就是说之前聊天的内容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之后都会全部忘记。” 面对孙傀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秦昭荷道,“不然?你觉得知道这些信息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顶多满足满足你的好奇心。有时候知道的越多也越危险,这样的处理方式可是在为我的安全考虑。就算你也是圈子里的,现在不也只是个新人吗?” 孙傀偏过视线,又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徐安顺,问道,“那他呢?恶灵的记忆也能被删除吗?” 就算觉得遗憾也没办法,孙傀只能接受记忆被删除的现实了,但他还挺好奇对方会怎么处理徐安顺的记忆的,虽然后面也会跟着被删除就是了。 “恶灵是被清除的对象,怎么可能还会好心地删除他的记忆?不过你肯定也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了。”秦昭荷看着明显警惕起来的孙傀,道,“但我相信他也不是个愚蠢的,在明知道你可能会陷入危险的情况下,还将你被遗忘的记忆告诉你。不过也说不定,朋友也可能变成敌人嘛。” 孙傀抿了抿唇,其实徐安顺甚至都不愿意和他说话,就只是用手比划他能看懂的手势罢了。 “那个,有没有人活着的时候会说话,但变成鬼后反而不会说话的情况?”孙傀突然想到这点,问道。 秦昭荷摇了摇头,回道,“除非他死前被割喉,或者是受到了某种诅咒从而限制了他的某项能力,又或者……”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听到一旁的草地上传来了奇怪的响动。 两个坐在公园秋千上的人都朝那个方向看去,才发现是那具被开了瓢的尸体又颤巍巍站了起来,并且还朝秦昭荷的方向走来,目标直指秦昭荷怀里的那个包裹。 居然真的诈尸了。 孙傀瞬间紧张起来,仔细打量着那具诈尸的尸体,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看不出眼球转动的动静。还未凝固的血已经全停留在了地面,不过因为他站起来的缘故,倒是有白花花的脑浆混着残留的血液一起往下淌。 很瘆人,也很可怕。 “他们对接的地点就是身后的这家医院,只要带着孩子进入医院,那就算长时间没有再从医院出来,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秦昭荷还在跟他分享有关这件事的细节,并道,“看在你是由谢雨堂来指导的份儿上,我才跟你说这么多的。” 谢雨堂?孙傀总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而李枫也承认过其实她并不是被指派来教自己的,那么,那个叫谢雨堂的才是一开始被派来的咯。 不过,面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又为什么要告诉他? “可别小看异案调查局的调查能力。”秦昭荷道,不过却是看向徐安顺的方向。既是炫耀,又是警告。 原来刚才那些信息全都是说给徐安顺听的啊,他只是顺带长长见识,之后便会被清除相关记忆。 果然他遇到的每个人都对徐安顺要更感兴趣,这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那具脸上带疤的尸体并没有再朝秦昭荷接近,而是抬手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绑带,一条丑陋的伤疤便又映入了他们眼里,看着像是被割过喉的样子,不过还不至于要人命的程度。 周围的路灯都出现了不规律的闪烁,终于在某个时间节点完全熄灭,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过黑暗也没有持续太久,那些路灯轻微地又闪烁了几下后,便又发出了红色的灯光。那些光犹如活物,又似雾状一般地紧紧将在场的四个存在都围绕其中,而远处仍旧是一旁浓郁的黑暗,带来恐慌,带来刺骨的寒意。 “是鬼化。”秦昭荷道,“加入那个宗教的人都会接受灵魂的洗礼,他们已经无法正常死亡了。” 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孙傀现在才觉得有些害怕了。他的实力貌似还不足以应对当下的情况,可要说逃走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逃离,只能往秦昭荷身后躲去。对方毕竟是长辈,应该还是能保护一下他的吧。就算不行,自己也能试着破一下局,或者依靠徐安顺的能力出去。 不对,他又下意识依靠起徐安顺了,果然还是得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不然再遇到这种情况,徐安顺又正好不在的话,难道就只能等死了吗? “这不是你能应对的情况,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得引出藏在医院里的那个人。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好了,别拖我后腿。”秦昭荷警告他道。 孙傀将手里的桃木小刀放下了,他还是很惜命的,听从前辈的指挥总比他自己想办法要来得可靠。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周围弥漫的雾气也随着他的动作而飘动。那个扯下绑带的男人将眼皮撑开,眼里只剩眼白,脑后的血液无视重力往上淌去,形成一把刀的形状,又将他脖子上的那道疤给划开,引出他体内更多的血液来。 地上原本汇聚成一滩的血水也涌到了他脚底,并以他的脚心为中心往四周蔓延,不断变细变长,渐渐描绘出两个重叠的圆形阵法来。 “花里胡哨。”秦昭荷不屑地说了句,接着就提起手里还残留血迹的棒球棍冲了上去,当然,在她冲上去,她已经提前把那个包裹放到了地上,并在上面贴了张符,以免被突然夺去。 由红色雾气以及灯光投射下而产生的阴影所共同组成的无实体怨灵皆朝秦昭荷冲去,带着足以唤醒人类内心恐惧的尖啸,朝着那同一个目标咬去。 然而秦昭荷只是举着手里的棒球棍往那些怨灵砸去,原本还一脸可怖的怨灵就纷纷发出更凄厉的惨叫消失了踪迹,仿佛只是不具任何危险性的普通雾气罢了。 孙傀挪了挪脚,他对眼前的打斗场景并没有太多兴趣,反而是那个放在地上的包裹更吸引他。 那个包裹上缠绕的布条还带着血,很有故事感的样子。孙傀蹲下来仔细查看,但也没有去碰,保持着一步远的安全距离。 他不经意地抬头,眼中又是棒球棍狂砸尸体的画面,有些血腥,于是他又垂下了眼,继续看着面前的包裹。 第75章 收获 周围诡异的变化并没有持续太久,红色的雾气渐渐从眼前消失,孙傀后背一冷,危险预警在他脑中大作,他猛回头,暗处射来的某个尖锐物成功掠过他的耳侧直奔那具尸体而去。某个瞬间,眼前模糊的场景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而身后的响动消失无踪,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路灯下,他身下的影子逐渐往远处拉长,秦昭荷抬脚踩住来到她面前的那道阴影,但还是无法阻止其吞噬尸体的举动。不一会儿,地面恢复了干净,无论是尸体还是血液啥的,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孙傀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在徐安顺的干涉下,那道影子分裂成了两半,其中一半还停留在原地,另一半则脱离他的脚往前方医院的围墙而去。 秦昭荷取下脸上的墨镜挂在身前,接着就用两只手紧紧握住那根棒球棍,双脚一前一后岔开,对准那道阴影离去的方向就猛地投掷过去。 棒球棍的顶端狠狠将那道阴影定在了墙壁之上,并且稳稳地停留在了半空,孙傀现在才反应过来,回头一脸敬佩地看向秦昭荷。 “看来猎物上钩了。”秦昭荷露出一抹微笑,走到孙傀面前将那个包裹拿上,拍了拍站起来的孙傀道,“从现在起你就耐心躲在一边吧,接下来要应付的那个人可不是好对付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跟刚才那具尸体一样的下场。” 孙傀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对方并没有让他逃离现场,应该是说他已经逃不了了,那现在也只能祈祷自己的存在感足够小,不会被秦昭荷口中的那个存在给盯上了。 围墙之上,散发着红色鬼气的怨灵从里面爬了出来,那个怨灵身上长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眼睛,里面的瞳孔正有节奏地晃动着,不仅有种视觉上的冲击之感,还隐藏着类似催眠的作用。 孙傀连忙移开了双眼,光是和那个恶灵身上的其中一只眼对视,他就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一般,心底的贪念和恶念也不受控制地升起,让他产生了轻微的杀欲,并渴望起血腥的画面发生。 徐安顺站到了他面前,利用身高挡住了来自恶灵的一部分视线,随后抓起孙傀的手,往公园里的小型滑滑梯后面躲去。 顺利来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蹲下后,孙傀握了握手,看着眼前被握紧的拳头,又抵住脑门闭上了眼,将他所经历过的那些血腥画面都从脑海中驱除,并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之前他见到的灵至少都还有属于人类的地方,但刚才看到的那个却不一样,就像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产物,却找不出半点儿属于人类的东西。 要知道,就算是融合成一体的灵,也能从中看到属于人类的四肢或鼻子嘴巴之类的象征物,但那个恶灵却完全找不出来,并且不仅找不出像人的地方,甚至就连那些眼球也都长得不尽相同。 这让孙傀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害怕的同时还有对未知物的好奇。他放下手,视野里出现几团蓝色的灵火,照亮着他脸上出现的不正常红晕,但也使他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耳边隐约能听到秦昭荷说话的声音和那个恶灵的哀嚎,他不敢探头去看外面的情况,便只能坐着耐心等待,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12点15了,看来今晚又要熬夜或通宵了。 幸好明天周日,暂时也不用担心上课的问题。 医院围墙外,秦昭荷取回了自己的棒球棍,她将手中的包裹向前一举,打着商量道,“虽然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但对你们来说应该很重要吧。我的同伴已经将这条街成功封锁,不会有无辜的人出现来打扰我们,不如就出来谈谈如何?” 回应她的是来自恶灵的袭击,那个恶灵从围墙上翻了下来,轻盈地落到地面后,就猛地朝秦昭荷扑去。 谈判失败,秦昭荷也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后就提起手中的棒球棍往前一指,借助恶灵袭击的力道往后一跳,顺利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真是,还想着十二点之前解决的,不知道后面的六个小时都属于加班时间吗?现在的社会啊,净会压榨我这种老实人。” 秦昭荷一面抱怨着自己的工作,一面也寻找着面前那个恶灵的弱点。由于这里并不属于那个恶灵所诞生的地盘,所以攻击的方式也不会太复杂多变。而且,她也能感受到周围其他恶灵的苏醒,要想擒住背后之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解决面前的恶灵再说其他了。 那个恶灵一次袭击不成,便扭曲变化着自己的身型如无形的液体一般融进了地面。 秦昭荷无奈地发出一声轻笑,接着就朝地面看去,虽然那个恶灵很好地掩藏了自己的身形,但在她的右眼面前,这种方式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她往后跳了两步,手中的棒球棍也在地面上点了两下,那两下都是奔着那个恶灵去的,不过好像也没多大用,并不不足以将它从地下逼出来。 这种“鬼抓人”的游戏一旦时间延长就会显得无聊了,秦昭荷光是在地上跳来跳去都觉得小腿酸痛了。 一想到这些浪费的时间本可以用来睡觉,她的额间就暴起青筋,心底一股无名火烧起来,将手中的包裹往上一抛,就举起棒球棍挥了上去。 既然那个恶灵的目标是这个包裹,那她就不信砸了这个包裹还逼不出它了。 果然,就在棒球棍即将砸上那个包裹的时候,一直藏在地下的恶灵突然就冒出来再次朝她的方向扑去,秦昭荷露出得逞的笑意,轻轻改变手腕的用力方向,棒球棍就带着那个包裹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她手中。 接着,她眼神一厉,右手发力,将手中的棒球棍狠狠地掷了出去,之前她在地面上轻点的那些痕迹也同时发出亮光,并彼此连接成一个大型的阵法将那个恶灵紧紧地困在了其中。 那根棒球棍就是位于中心的阵眼,无形的锁链从里面抽出,不过压缩着恶灵巨大的身体,直到它变得只有手心大小,发着黄光的阵法才停止了运转,棒球棍缠着那个恶灵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小家伙,可以出来了。”秦昭荷对着藏在滑滑梯后面的孙傀道,并过去将她的棒球棍捡了起来,从衣服里侧掏出一个布袋,打开袋口将那个缩小版的恶灵给装了进去。 一个包裹,一个恶灵,就算没有揪出这背后之人,今晚的收获也足够多了。对方应该就是藏在那家医院里,不过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在医院里找人,不然闹出灵异事件就不好了。 孙傀已经从滑梯后面出来了,秦昭荷看向他,带着善意的微笑朝他招了招手,两人又在公园的秋千上坐下,秦昭荷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都会一一解答的。” 孙傀扳着手指,道,“可是之后我不是都会忘掉吗?那问了也没有意义了啊。” 秦昭荷摇了摇头,道,“其实那种方式并不会夺去你的记忆,只是会让你的大脑把那段记忆当成是无关紧要的事从而藏到潜意识里,等到某天你再见到我的瞬间,脑海里又会重现今晚的场景。” 孙傀听得一愣一愣的,沉默了几秒,问道,“你之前说你是看在那个叫谢雨堂的人的份上才乐意回答我的疑惑的,那么,谢雨堂是个怎样的人呢?” 既然谢雨堂才是一开始被派来指导他的,那他也有权知道对方是怎样的吧。 秦昭荷一愣,似是没想到孙傀竟然会提这个问题,往远处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后,才垂下头看着脚边的棒球棍道,“他其实是个比你还小两三岁的孩子,但天赋却很高。不过因为某些原因,目前还停留在橙级。可即使是这样,也不会有人觉得他弱小。毕竟在圈子里,自己的等级可是十分重要的秘密,但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却都知道他是橙级,所以,有多厉害就不用我说了吧。” 孙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徐安顺,他原本还想问对方有关徐安顺的事的,比如徐安顺不是背后灵的话又是什么,不过他却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想亲耳听到徐安顺告诉他这些。 “那个……我可以问一下,您为什么会使用棒球棍吗?”对于这点,孙傀还是满好奇的。 秦昭荷则笑了笑,语气里还带着些微怒意地道,“还不是因为官方不肯承认我们的存在,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用其他东西来代替枪支。要是有枪,朝人的大腿开一发,都用不着追那么久了。而之所以会是棒球棍,是因为我丈夫喜欢打棒球,这是他留给我的遗物之一,我就拿来用了,果然会显得奇怪吗?” 虽然对方脸上没有显露悲伤的情绪,但孙傀也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连忙道,“抱歉,不奇怪的,看着很飒。” “哈哈哈,你这孩子果然有趣,不过今晚你怎么会在这个公园里睡着?是出来除灵的吗?然后累了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秦昭荷又问道。 孙傀陷入了沉默,总不能说是突然困了就直接在这里睡了吧,好像还挺丢人的,他脸皮薄,可经不起来自长辈的嘲笑。 “呃……嗯,是的。”最后,他顺着对方的疑惑撒了个小小的谎,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出来他明显的撒谎行径了。 秦昭荷自然知道他是在顺着自己抛出的梯阶下,不过她也没想为难对方,岔开了话题道,“既然都问完了,那今晚就到这儿了吧,你快到人多的地方去吧。” 孙傀“嗯”了一声,随后起身又看向秦昭荷,问道,“那我的记忆……” “等你离开了这里自然就会忘了,不然我为什么要和你聊天呢?当然是趁聊天的机会耍些小手段了。”秦昭荷怕孙傀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还贴心地又解释了一句,并笑眯眯地看着孙傀。 孙傀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被动了手脚,但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只能接受了。 感觉今晚完全就没有任何收获,孙傀心里有些气馁,但没多久又重新振作了精神,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望着逐渐离开的那道背影,秦昭荷将包裹收进了衣服内侧,随后往与孙傀相反的方向离去。 “那个叫孙傀的孩子资质还算不错,你为什么却要交给另一个人去教呢?”秦昭荷看着隐匿在阴影里的谢雨堂,笑着问道。 谢雨堂歪了歪头,语气十分恭敬地回道,“在下并不太懂前辈所问之意,反正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好的因果,为何还要多此一问呢?” “呵。”秦昭荷冷笑了声,又道,“最烦和你们这些人聊天了,你那个叫周天竹的师兄还是师弟什么的也是这样的说话方式,果然不愧是一个师父教的,还有你那个师姐,我都不兴说她的了。” 谢雨堂礼貌地拱了拱手,道,“天竹师弟是顽劣了些,师姐也有些脾气不好,但他们毕竟是在下的亲人,所以还请前辈慎言。” 秦昭荷眉头皱了皱,摆摆手,道,“行了,懒得和你多聊了,我要归队去了,既然你不想参与此次的事,那就也不要来妨碍我们,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在下明白。”谢雨堂礼貌道。 秦昭荷又皱了皱眉,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捉摸不透的性格了,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冷哼一声离开了。 谢雨堂目送走了她,接着也消失在了阴影里。 公交车站点对面,医院门口,孙傀往身后看去,他今晚要来医院干什么来着?好像是林海洋让他来的,不过是要做什么事来着? 脑中的记忆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但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怪异,反而还顺利地接受了记忆的缺失。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于是也不再纠结,往街对面的公交站点走去。 第76章 善缘 不对,现在都已经凌晨了,就算去公交车站点等着也没有车可乘坐的了。孙傀反应过来,将抬起的脚又收回,并左右看了看两旁还有不少人在逛的街道,思考起究竟是选择打车还是步行回去。 身后一道脚步声靠近,接着便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在等谁吗?” 那道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孙傀转身看去,发现是之前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位母亲。 对方怀里抱着的孩子已经熟睡,而女人脸上的神情虽然还很疲倦,但其中也隐约藏着庆幸之色,看来是最终诊断结果出来了。 “没等谁,就是天太晚没赶上公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孙傀回道。 那位母亲神色一顿,又抬手轻拍了几下怀中孩子的后背,看向孙傀问道,“那要不我们拼车吧?正好我也要回去。”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孙傀也完全感受不到对方藏有什么恶意,有时候太过警惕也不好,于是他便举起自己的手机道,“那我来叫车吧,到时候你再转一半的钱给我就好。不过,目的地就定在我们上车的那个公交车站点好了,这样也不会暴露各自的住处了。” 那位母亲感激地点了下头,等孙傀叫好车后,两人又来到路边人少的地方站着。 不过只是干站着的话也挺尴尬,于是那位母亲便先起了个话题,道,“幸好只是简单的发烧,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了。因为这孩子的爷爷就是患白血病去世的,所以我一直都十分担心那个病会遗传下来。不过医生也已经跟我说了,大多数白血病并不直接遗传,通常与遗传和环境的相互作用有关之类的。总之,这孩子之后只要按时吃药身体就会重新健康起来了。” 孙傀也替她感到高兴,看着对方脸上发自内心的微笑,让他不免也想起了徐安顺的父母。小时候的徐安顺经常生病,徐安顺的父母也就会找各种方法来治他的病,而等到徐安顺又健康地和他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徐安顺的父母也会露出同样庆幸的微笑,庆幸他们从小体弱的儿子还能健康自在地奔跑和玩耍。 “这一定是因为上天垂悯,所以才庇佑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孙傀道。这是徐安顺的母亲以前常挂在嘴边的话。 虽然病被治好感谢的对象应该是医生来着,但对于找各种偏方以及求神拜佛的手段都用上了的徐安顺的父母来讲,他们更感谢来自上天的垂怜,并且只有保持这种虔诚的心,他们才能继续坚持下去,而不是每日都以泪洗面。 “是啊,这个孩子一定会健康长大的。”那位母亲看着抱在自己怀里的孩子道。 “嘀!” 他们叫的车已经到了,孙傀核对了手机号后,便拉开后驾驶座的车门让那对母子先上了车,之后自己也跨了进去,将车门重新关上。 汽车上路,驾驶座上的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乘客中有熟睡的小孩后,便将车上的音乐给关掉,并升上车窗,以平稳的速度往前行驶。 “平摊的打车钱是多少来的?我用身上带的现金付给你吧。”那位母亲调整了一下怀中孩子的姿势,看向孙傀说道。 孙傀打开手机仔细确认了一遍,道,“您给我三块就好。” 那位母亲笑了笑,接着从外套兜里摸出了一些散钱,拿出一张数额为五块的现金递到孙傀手边道,“多的两块就当是之前替我照看孩子的费用了,真的很谢谢你。” 出于礼貌,孙傀婉拒了两次来自对方的好意,但最后到底还是拗不过对方,只能将那五块钱收下,道,“您真的太客气了。” 那位母亲却摇了摇头,拿手戳了戳自己孩子的睡脸,重新看向孙傀说道,“一般人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并还答应帮忙照看孩子这种事,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是骗局呢?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能看出来你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作为母亲,我也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就当是用那两块从你那里换来一些福气了。” 孙傀心底淌过一阵暖流,他看向窗外的风景,道,“希望这些福气能让你们过得更好。” 那位母亲笑了笑,车内的气氛一时显得十分融洽,那位司机也并没有打扰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是安静地全程不说一句地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车在路边停下,孙傀打开他这边的车门,先一步下了车后,就抵着车门让那对母子也从车内下来。 礼貌地朝司机说了句“再见”,孙傀看向那位母亲,道,“那我就回去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这么晚了,外面难免会有危险。” “嗯。”那位母亲应道,却朝着孙傀鞠了一躬,表达着自己最后的感谢。 孙傀觉得自己完全就受不起对方的一拜,连忙上前要将对方弯下的腰抬起,不过碍于身份原因,他的手并没有碰到对方的肩膀,而是等她自己直起了身体。 “今晚结的善缘,会在以后开出善果的,一起努力地活着吧。” 孙傀心底涌起不知名的情绪,对方的话像是踩着他的心脏蹦出的似的,只是用的力道很轻,所以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还觉得心口痒痒的有种感动的情绪在酝酿。 “嗯。”他只能发出简短的一声来回应对方,彼此又互相对视了几秒后,才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街边的路灯还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孙傀心情颇为不错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却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徐安顺暂时离开了他的身旁,往那位母亲离开的方向跟去。 “你果然跟上来了。”街与街之间产生交集的地方,路灯隐匿了光芒,形成一片树的阴影,而在那棵树旁边的一张石凳上,树的影子覆盖了那个女人脖子往上的地方,而脖子往下,则完全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同时投下了四五道不同的影子。 徐安顺在距那个女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被抱在女人怀里的那个还在熟睡中的小孩,脸上露出愤怒的情绪。 “呵。”之前还一脸疲惫的女人已经收起了她出色的演技,用指尖划破怀中孩子的脸蛋,看着黑色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脸上露出不正常的兴奋之色道,“真是可惜,在你还有他都还是小孩的时候,就该把你们都抓回去的,要不是那个姓赵的一直在暗中阻拦,现在躺在我怀里的应该就是你和他其中的一个了。” 徐安顺浑身冒出浓郁的黑气,却也不敢轻易地朝面前的人动手。不是他打不过,而是如果他动手的话,那么实力还不足的孙傀就会因此受到反噬,所以他只能先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愤懑,仅仅眼神不悦地看向那个女人。 “怎么办呢?这一路上你本可以戳穿我的,可要是你那么做了,我也只能把你藏在心里的秘密抖出来了,你也在顾忌着我不是吗?”那个女人又冷笑几声,身下的那几道影子也随着她的笑晃动了两下,她挑衅地看向徐安顺,道,“那个异案调查局的都出手封印他的记忆了,就是不希望他掺和进来,你也应该是同样的想法吧。所以,不如今晚就让我安全离开如何,我只是教团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罢了,除了养孩子就不会其他的了。” 徐安顺双手捏紧,要不是小时候自己和孙傀也差点儿被他们抓去,他也不至于那么生气和警惕了。 思索了半晌后,徐安顺最终还是将溢出的鬼气收了回去,但也警告般地瞪了那个女人一眼,抬手在半空留下一行黑气组成的文字:「别打孙傀的注意」 那句警告其实对那个女人来说不痛不痒,但她还是十分给面子地回应了徐安顺,“我们对成年的孩子没有兴趣,今晚真的只是碰巧遇上。” 尽管对对方的话还半信半疑,但徐安顺也只能暂时选择相信。而且,他也不能离开孙傀太久,万一有恶灵趁他不在对孙傀动手就不好了。周老送来的灵火只能治愈伤口,一旦遇上恶灵厮杀的情况就只有被吞的份儿,所以他现在也不得不离开了。 徐安顺走后,一路跟过来的那枚铜钱也跟着消失,她终于能松口气了。虽然刚才的那个恶灵不容小觑,但谢雨堂才是她主要害怕的对象。 不过看他只是暗中监视却并没有插手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参与进这次的造神宴了。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个好消息,今年姓赵的和姓周的也不会跳出来阻拦,也就是异案调查局的一直追着他们不放了,不过也就到今年为止了。 那个叫秦昭荷的,估计到现在也不会知道那个包裹就是他们为异案调查局准备的“礼物”,只要时机一到,就能给异案调查局造成重创,说不定还能就此彻底解决那方势力。 想想都开心。 “该回去了。”她朝着空气自言自语了一句后,就起身离开了原地,并带走了她曾来过绵岩的所有痕迹。 …… 出租屋608号房,孙傀脱下鞋简单洗漱了一番后,就疲惫地躺上了卧室的床。 他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的了,不过是下楼去逛了一转,居然就已经累到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虽然他也是因为睡不着才想出去逛几圈的,但也没成想会逛到这么晚。 不过今晚还挺幸运的,居然在路边捡到了五块钱。虽然他也很想交给警察寻找失主,不过都这么晚了,而且五块好像也不是很大的数额,所以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保管一段时间了。 脑中想着想着,孙傀很快也合上了眼,他翻了个身,很快便睡了过去。 今晚的种种都藏到了他的潜意识里。人的记忆不会遭到删除,但却能自己在脑中藏起来,至于什么时候再想起来,就要看运气了。 第77章 自杀圣地 “学长。” 转眼已入秋,李枫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站在教室门口朝着孙傀招手。 孙傀起身,穿过一排排课桌,一面回应李枫,一面也走出了教室。 每周周一一起吃午饭已经逐渐成了两人共同的习惯了,而在去食堂的路上,因为难免会聊到和账号有关的话题,所以他们也一般会挑人少的路线走。 “我决定在复习周的那几天就去那条隧道看看了,毕竟我已经把最后一科的考试时间告诉我父母了,他们肯定会在我全部课程考完的当天就来接我的,也只能挑那个时间去了。”脚下踩着落叶,鸟类在草丛中蹦跳的声音也同时响在耳旁,这段属于深秋的旋律,为李枫说出的那些话染上了一抹悲伤的色彩,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情。 孙傀脚步放慢,扭头看了眼她垂下的双目,道,“如果……如果你去的那天我有空的话,那我送你到山下吧。” 李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偏过头打趣似的看向孙傀,语气暧昧道,“我还以为学长要说和我一起去的呢,看来那时候说的话也并不是在作假啊。” 孙傀触及她的视线,猛地便往一旁扭过头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对方的这几句。而李枫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重新看向前方脚下的路道,“这样挺好的。学长的父母也很爱学长吧?所以,即使是为了他们,也千万不要为了别人去涉险。朋友不会一直是朋友,但学长的父母会一直在学长的身后注视着你吧?所以,一定不要让他们带着悲伤的情绪举办你的葬礼,一定不要。” 她脑中浮现出半年前她参加自己哥哥葬礼时的画面,那时的气氛太压抑了,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止了跳动的错觉。 然而比起哥哥的死亡,她父母脸上绝望又悲伤的情绪更刺痛着她的心脏,那是比面对死亡时还要害怕的感受,以至于每当她回忆起那幅画面的时候,她的双手都还是止不住轻颤,并且血液也像凝固在血管里了似的。她绝不会再让她的父母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所以她也必须知道自己哥哥死亡的真正原因,只有为她的哥哥报了仇,她才能不再被过去束缚,并带着她的父母继续往未来前行。 “对了,我生日那天还收到了赵老的消息,他也赞同我去那条隧道走一遭的决定。赵老是圈子里的老前辈了,既然他都那样说了,那我哥哥的死肯定就和那条隧道有关了。”李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换了个话题道。 孙傀也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赵老的话原来这么可信的吗?”他脑中只有那个叫赵老的前辈努力向自己推销各种镯子玉佩啥的记忆,但从对方只用他不完整的生辰八字就算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这件事上,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厉害了。 只是,不完整的生辰八字,真的能用来算上一卦吗?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通这个疑问的答案,并且抱有深深的怀疑。 “当然可信了。你还不知道吧?在以前,有几个家族是专门管理着账号的运行的,他们不仅会负责挑选账号的拥有者,还严格约束着圈子里的所有人。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圈子变得比以前自由多了,那几个家族的名号也渐渐从众人脑中消失。但是,还是有三个家族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的,并且听说只要是出生在那三个家族里的人,都是特别守规矩并且有股古人味的家伙,而剑南道赵家就属于那三个家族其中之一。” 不了解的历史又增加了一个,看着离他们还有百步远的食堂以及周围渐渐聚集的人群,孙傀稍微压低声音问道,“那剩下两个家族又是哪两个?” 李枫卖关子地笑了笑,见孙傀实在藏不住内心的好奇,便“勉为其难”地回道,“除了剑南道赵家,还有中京周家,以及云诏孙家,这三个家族至今还管理着有关账号的一部分事情,而我们通过完成故事集里的故事来获得的报酬也多半来自那三个家族。毕竟都存在那么久了,家族产业之类啥的应该也挺来钱的,都是很富裕的存在呢。” 孙家? 听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姓,孙傀心情还挺复杂的。但看自己父亲那嘴上不饶人的样儿,估计他那些素未谋面的亲戚也都只是和圈子无关的存在了。 进了食堂,两人吃完饭后,又在某栋教学楼下分开。孙傀乘公交回了自己租的地方,想着明天下午才有课,便掏出那部黑色的手机点开了屏幕下方的“故事集”,在里面挑选起感兴趣的故事来。 「故事集-风门村 一座立于山间丛林之中的村庄,具有明清建筑风格的房屋,其高低不一的位置加上周边大树的掩盖使得这个村子布满了阴森恐怖的气息。据传,在古代,风门村就正坐落于古时的战场。 在风门村,晚上睡觉的时候,时常会听到“唦唦”的声音,就像是有人走到门口欲开门进来一般。除此之外,村子里各种留存的东西也非常恐怖,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太师椅事件”了。这个椅子摆放在房子中间正对着门口的地方,就好像有人坐在里面欣赏门外的风景一般。据说,每个尝试坐上这个椅子的人最后也全都会因为意外事件去世。 更加恐怖的是,风门村周边还布有大量的坟墓,这也造成了风门村“人鬼同居”的局面。」 …… 「故事集-悬棺 悬棺是华夏南方古代少数民族的葬式之一,属崖葬中的一种。是一种在悬崖上凿出数个孔洞并钉以木桩,并将棺木置于其上的方式,或将棺木一头置于崖穴中,另一头则架于绝壁所钉的木桩上。 悬棺葬式是一种处置死者尸骨的特殊方式。这种富有深厚文化的悬棺葬式,存在着许多令人无法解释的困惑之处。比如,远古时代的人们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装有尸体和随葬物品,以及那重达数百公斤的棺木给送进高高的崖洞里去的?虽然对此也有许多猜测,但具体的答案是什么始终无法定夺。」 …… 「故事集-自杀圣地 绵岩有一座废弃的福利院,听说十多年前因为某件事院里的小孩全都失踪或死亡,可院里的大人却都平安无事,只是都因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从五年前起,那个地方也沦为了自杀圣地。无数自杀爱好者选择在那里结束自己的一生,有选择从三楼坠亡的,有选择溺亡在露天游泳池的,更有甚者,直接在室内上吊的,并且墙上还留下了他们的遗言。 看到这里,我知道你们肯定都要说一声跟红太阳幼儿园发生的事件很类似,但我今天要讲的重点不是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离奇事件,而是它沦为自杀圣地的事实。 我今晚便要在那里结束我的生命。」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离自己近的,但最后一句却打了孙傀一个措手不及,他看了看这则故事发布的时间,才过去十分钟,评论区里还只有两条评论。 介于这则故事被收进了故事集,孙傀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要么对方已经如林海洋一般死了,要么就是因为故事里提到的这个自杀圣地本就属实。 要搜索一个自带关键词的地点并不是很难,孙傀偏头看了眼阳台外阳光明媚的天空,咬咬牙还是决定现在就冲过去了。 …… …… 天气晴朗的午后,唐少余提着一袋猫粮走出了屋门。这里位于老城区一条十分落后的街道,周围的房屋已经完全呈现出一片死气了。斑驳的墙体,杂乱的电缆线,随处可见的涂鸦以及小广告,无不述说着这里的陈旧,甚至有些屋子都已经空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地方,也存在着像猫这般可爱又充满着活力的生物。 “咪咪!” 他提着猫粮在路边的一个角落蹲下后,便朝某个方向大喊了一声。而随着他打开猫粮的袋口,不一会儿周围也响起了大大小小的不断朝他接近的猫叫。 那些猫竖着尾巴朝他跑来,唐少余将猫粮倒出来一些,跑在最前面的几只橘猫和狸花便争先恐后地抢起了食物。 “别急,都有的。”他挪着步子又在其他地方倒出来了一些,确保每只猫都能吃上后,他才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伸出带有伤疤的手抚摸起那些把他视为朋友存在的生物。 “唐少余,你小子果然在这儿!”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唐少余浑身一僵,头也不敢回地拔腿就跑,但没跑几步,他就听到身后又传来几声猫的惨叫,那凄厉的叫声让他想起了一个月前在自家阳台上看到的被分尸的猫的尸体,于是他又强迫自己停下来,眼底还带着几分恐惧地往身后看去。 “果然抓住猫就相当于抓到了那小子,还不快把他带过来。”一开始喊出他名字的那个人脸上带着狰狞的微笑看着他道。 唐少余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乖乖地选择了被另外两个人带过去。 其他的猫都已经跑了,地上的猫粮还没有被吃干净,看着就像没人要的垃圾似的,只会让这条杂乱的街道显得更加肮脏。 “你跑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昨天让你上交的一百块你现在都没补上,那今天的一百块估计也交不上了,所以我干脆就直接来找你了,用别的方式补齐也不是不行。” 唐少余始终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三人,他握紧自己的手腕,牙齿咬得很紧,害怕地等待着即将落在他身上的拳头。 然而,却只是一击轻拍降临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听那个人道,“别这么紧张嘛,不一定要用打架来解决啊。你不是养了很多猫吗?我们想摆个套圈的摊子,把这些猫作为奖品展出,那些人套圈技术很烂的,肯定能赚不少钱。怎么样?你要是愿意配合我们,赚到的钱就分你一半。” 唐少余抿了抿唇,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抛出的好处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的罢了,可一想到反抗后会挨揍,他便只是小声地回复道,“不是,我养的。是,是流浪,猫。” “啊?”那人露出不悦之色,将手里的猫狠狠砸在地上,又抬脚踩上那只猫的尾巴道,“你还真以为跟你商量几句就能把自己当人看了,在我眼里,你和这些只知道摇尾巴的畜生没什么两样,食物都摆到眼前了,你只管吃不就好了,还敢挑三拣四,是想连续一周都旷课吗?” 唐少余将头埋得更低,视线却一直紧紧地盯着被对方踩在脚下的那只猫,那只狸花是他新认识没几天的朋友,年龄还很小,根本就经不起那么一摔,现在连惨叫都叫不出了。 “喂,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衣领被人猛地攥起,唐少余被迫与面前满脸鄙夷且愤怒的人对视,眼底的恐惧之色却显得有些骇人了。 “猫……不是我的。”他能发出的反抗也就只有这点程度了。 对方额间青筋暴起,猛地又把他推开,看他向后倒在地上后,又露出不屑的神情道,“不是你的当时就是我的了。好心好意和你商量,还真当自己有那个资格了,呸,晦气。” 直到最后,唐少余都不敢抬头去直视那三个人,只能默默地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然后才有勇气爬到那只狸花的面前,将还残存一口气的它给捧进了手里。 路边并不是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只是在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持冷漠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喵~” 有几只大胆的猫又折返回来继续吃地上的猫粮了,唐少余捧着手中的猫站起来,感受着逐渐在掌心汇聚的血液,在原地沉默地站立了几分钟后,才举着猫往某个方向走去,来到了一栋住宅的后面。 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他将那只猫放到了地上,看着它居然还努力喘着气想活下去,便咬了咬嘴皮,捡起旁边的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猛地往那只猫头上砸去,一下便夺去了一条生命。 这条街没有宠物店,他也没有足够的钱,治伤用的东西他也没有,所以与其让那只猫继续痛苦地挣扎着活下去,不如用死亡的方式来结束它的痛苦好了。 手上全是鲜血,他突然又一脸害怕地扔掉了自己手里带血的石头,捂住脑袋崩溃地趴到了地上。 没关系的,今晚自杀就好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但又不会觉得孤单的地方了结自己的生命就好了,遗书和遗言也不需要提前准备,今晚就能结束一切痛苦了。 闭上眼冷静下来后,他又抬起头重新看向被自己杀死的存在,用手在地上刨了个足够深的坑出来,垫上一层柔软的草,接着才将还散发着余温的尸体放了进去。 想了想,他又去拿来那袋猫粮往坑里倒,怕倒太多会被其他猫刨坑,于是就只是倒了几颗而已。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把坑重新填上,继续喂其他还活着的猫去了。 第78章 福利院 周一的下午,孙傀拿起日常用的那部手机,开始搜索故事里提到的那家福利院。可如果只是搜索绵岩一共有几家福利院被废弃的话,完全就得不到他想要的内容,于是他又往搜索栏里输入了绵岩被称为“自杀圣地”的福利院之类的字样,网页果然就顺利跳转出了他想要的信息。 那家福利院叫希望之家,坐落于市中心老城区地带,网上已经很难找到关于那家福利院的照片了,甚至就连有关这家福利院的内容都大部分遭到了屏蔽,只留下一些基础信息。 虽然知道了地址,但孙傀还是有些犹豫,于是他便翻开了自己的通讯录,找出备注为“刘显”的号码拨了出去。 对面很快也接通了这通电话,并语气十分紧张地对他道,“是有什么指示吗?” 虽然紧张,但刘显也十分高兴,天知道他等这通电话等了有多久了,就怕自己没通过考验,得到的固定工作又不翼而飞。不过幸好,经过他长达一个多月的焦急等待,终是又有任务降临到他的身上了,就是不知道这次能得到的报酬有多少了。 也不是他贪心,毕竟谁让前两次都是好几万好几十万来的呢,尝到了钱的甜头,心里难免就会有所期待。 “我想知道关于一家叫‘希望之家’的废弃福利院的信息,越多越好。”孙傀同样也很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拜托刘显去帮他做一件事,导致话都还没说完嘴里就已经尴尬地发干了。 虽然吧,也并不存在什么所谓的以他为首的组织,但能用上的人总还是得用吧,毕竟对方的联系方式都存在手机里了,也总不能一辈子就扔在通讯录里堆着积灰吧? “好的,您稍等。”对面比他还要激动,匆匆挂掉了电话后,没一会儿就发来了一个压缩文件包。 孙傀在浏览器上解压缩后,就点进去粗略看了几眼。 里面不仅有那家福利院各角落废弃前后的对比照片,还有长达五十多页的有关那家福利院被废弃后所发生的事件。 孙傀望着那接近三位数的数字,感觉头都大了,可偏偏刘显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发了条信息来询问他要不要再发一些街边的监控录像过来。 孙傀连忙制止了他,表示文件里的信息已经完全足够了后,对方才停止了继续查下去的举动。 “谢谢,事成后会分你一半报酬的。”孙傀打字道,得到了对方的回复后,他就拿上一些他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出了门。 文件留在路上的时候看也完全来得及,重要的是能不能救下一个求死的人了。要是靠他的劝阻无法阻止对方的话,就只能报警让专业人士来处理了。 孙傀下了楼,路边正好就有一辆空位的出租车驶来,他抬手拦下了那辆车,报了目的地后,就认真看起了文件里的内容。 希望之家———这家福利院存在的时间比他活着的时间都长,里面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有的设施都有,尤其是里面的那个露天游泳池,占地面积比他租的房子都大了。 在废弃前,这家福利院也获得了许多慈善机构的资助,可惜,如果不是十多年前发生的那次事件,如今应该也是绵岩发展得最大的福利院了吧。 而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后,这家遭到废弃的福利院里也传出了许多离奇的事件。并且不知从何时起,也有许多人前往那里自杀,据数据显示,平均一年下来,在里面寻到的尸体都有好几十具了。 且更为诡异的情况在福利院被废弃的第二个月发生了,明明昨天才在一个地方发现了一具死了两小时的尸体,第二天就在同一个地方发现了另一具尸身遭到腐烂的尸体。 去查监控,街头的监控录像里也根本就寻不到有人趁两具尸体被发现的间隙进入福利院的画面,而且那些录像也没有被动过手段的痕迹。后来警方也展开了地毯式搜查,并没有发现地下通道之类的存在。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网上有关这家废弃福利院的信息便越来越少,同时也被冠上了“自杀圣地”的称号,并且直到现在,也仍有人前往那里自杀。 孙傀看着这些被提炼出来的信息,脑中进行了一番思索,关于那两具尸体的事,应该是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吧。毕竟就算恶灵的本事再大,尸体到底不是死后的灵,如果进行移动,肯定是会被拍下来的,不可能就会突然出现或消失。 但好像也并不绝对,万一恶灵中有可以将吞噬的尸体再吐出来的存在呢,那这个对常人来说的复杂谜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是,如果真是恶灵所为,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只吞噬人类自杀后留下的灵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移动尸体呢? 孙傀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也就不想了,继续往下翻看文件。 下午五点过五分,孙傀顺利抵达市中心老城区地带,付完车费下车,街边一片冷清之景完全就对不起“市中心”这三个字。 不过他也提前查过了,好像是因为某些无法外传的原因,政府才迟迟没有动这片地区的,而如今还住在老城区里的人已经连原先一半的人数都没有了,要么是太穷搬不出去的,要么就是已经上了年纪懒得搬的。 孙傀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外套,点出地图软件搜索好福利院的位置后,就按着导航抬脚沿街道走去。 进入一条相当安静的街道,孙傀甚至能看到一些摆在路边已经从市面上消失的玩具或用品,就连报纸摊都有,就是人少,少得有些窒息,而他遇上的那些住民还都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他这个外来者的不满似的。 “咪咪。” 旁边的一条小道里突然窜出一只橘色的大猫,并停在了他面前拦着。 那是一只瞎了右眼的的大橘,嘴边一圈也全是脏的,但拦住他的气势却不小,颇有种他要是再敢动一下就会立马冲上来揍他的架势。 “抱,抱歉,它没有恶,恶意的。”跟在大橘身后出现的是一个穿校服的少年,他穿得很单薄,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的手指和耳朵都在发红。而其脸上和露出的四肢上更是布满了被打的痕迹,周围的其他人却见怪不怪。 “你……”孙傀本想问那个少年经历了什么,但见对方一脸惶恐又害怕的表情,便先将原本想问的话吞了回去,声音轻缓道,“没事,应该是它没在这条街上见过我才这样的,反而是我这个外来者的错才是。” “真,真的很抱歉。我马,马上就把它,抱,抱回去。”那位满身伤痕的少年却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连孙傀的脸都不敢直视,弯腰抱起那只橘猫就跑。 孙傀还有自己的事要办,便没有多在意那个奇怪的少年,跟着导航继续往福利院的方向赶。 可能因为这里是老城区的原因,周边又缺少人打理,路旁长出的杂草都快有他人高了。而前方沐浴在夕阳中的,是一座破败萧条的老建筑。大门上方的“福利院”三个字已经全然褪色,墙壁上也涂着各种涂鸦,有的地方甚至连那一整片墙皮都碎了满地。 这个曾是孩子们避风港的地方,如今也只剩下断壁残垣,诉说着过往的沧桑。 孙傀退出地图软件,将手机收回兜里,并拿出一支手电筒和那把桃木小刀握在了手上,小心翼翼地朝面前的建筑靠近。 生锈的大门上挂着一把被暴力拆开的铁锁,孙傀伸手推上门去,随着“吱嘎”一声,门上的锈迹掉落了部分,露出门里面寂静的风光。 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抬脚走入了门内。余晖照耀下的建筑,风从破碎的窗户穿进穿出,带来阵阵悲寂的风声,仿佛孩子们的哭泣。 院内同样杂草丛生,旁边旧了的秋千已经断了一根锁链,无力地垂拉在半空,被风挑逗着轻晃。 好像没什么其他人的样子,但孙傀也不敢放松警惕,打算把这里全逛上一遍再说。 这里面一共有三栋大楼,最中间的那栋外面落了锁,孙傀走过去看了看,发现没有钥匙的话是根本进不去的,于是他只能先去另外两栋大楼看看了。 他抬脚走向了左边的那栋,徐安顺却还停留在中间那栋大楼的前面,其实如果孙傀想提前了解这里面的情况的话,完全可以拜托身为恶灵的他先进去打探的,不过孙傀好像也从来都没有在这种事上依赖过他,而他也不想离开孙傀太久太远,所以在孙傀主动寻求他帮忙之前,就先装作自己也没意识到还能这样帮忙的样子好了。 徐安顺收回望向这栋楼门内的视线,抬脚也跟上了前方的孙傀,一人一鬼就这样安静地走入了福利院左侧的三层楼建筑里。 进入楼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摆满玩具的大厅。地上的玩具杂乱地摆放着,有玩偶,有积木,也有水枪之类的东西,但看上去都十分破旧,并且有一股很大的霉味和潮湿气息,让人不禁掩鼻。 孙傀抬头看向大厅天花板正中间的吊灯,上面绑着一根断绳,粗糙的绳面上还留有黑红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尝试上吊。 但那根绳子的粗细应该也不至于会把人的脖子勒破,上面的血迹究竟从何而来就有待考究了。 孙傀收回视线,又将脑袋转向楼梯对面的书柜,里面塞着很多儿童读物,全是熟悉的书名。 另外,这一层还有厨房和储藏室,靠近这栋楼大门的地方也还有一个房间,上面注明是值班室,孙傀看了眼落灰的门把手,没有进去查看。如果今晚决定自杀的人真的来到了这里,那么门把手上就不会是落灰的状态了,所以他又继续往二楼走去。 二楼是提供儿童住宿的区域,一个房间里放有四张床,可能是为了安全考虑吧,那四张床并不是上下铺,而是都单独地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 每张床的床头还都标有一个名字,只是有些名字已经看不清了,有些则被人为划去了。 孙傀忍不住待在一个房间里仔细打量了起来,床与床之间还放有衣柜,每两个人共用一个。 其中有个衣柜是半开的状态,下方有类似人类头发的发毛露出。孙傀紧张又激动地凑了上去,用手中的桃木小刀挑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柜门。 “嘎。” 经不起活动的柜门又倾斜了几分,但也让孙傀看清了衣柜内部。里面还塞着被叠好的衣物,而脚边类似人类头发的东西则来自一个被藏在里面的洋娃娃。 孙傀蹲下去将那个洋娃娃捡起来,瓷白色的皮肤上面有一块沾上了褐色的污渍,它的眼皮是可以拉上又撑开的款式,里面的眼球十分逼真,就像是真的人眼似的。而那头乌黑的头发,也像是用真人的头发做的一般,极致得不像话。 看得久了,孙傀甚至产生了一种被它所直视着的错觉,于是连忙又将其塞进了衣柜里,并贴心地关上了柜门。他拍了拍手,看着手上沾染的灰尘,决定还是不要碰这里的东西为好,遂走出了房间。 关门的动静又让那扇柜门往一旁倾斜了不少角度,正好就露出里面那双漆黑的眼睛来。可能是由于孙傀放置洋娃娃的举动太不走心,让那个洋娃娃又顺着倾斜的柜门所留出的空隙摔了出来,以侧躺的姿势继续看向房间门的方向,并且,眼皮还微微颤动了一瞬。 三楼仍然是提供住宿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情况要比二楼更为严重,能明显看出有人在这里自杀过的痕迹。走廊的窗户被打碎,孙傀顺着洞开的地方往下看去,这栋楼背面的花坛里就有人跳楼后留下的痕迹。 明明只是三楼,但砸在地面留下的溅射痕迹却像是从十楼高的地方摔下去才造成的一般,孙傀又往上看去,这栋大楼没有天台,可能也是怕孩子们不小心从天台上掉下去吧。不过当他抬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有件小孩子的衣物被挂在了上方的墙壁上,并随着风轻微晃动着衣袖和下摆。 身后突然出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的感觉,孙傀后背一紧,还不等他转头看去,一只手就已经先拍上了他的肩膀。 在无声的呐喊过后,徐安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孙傀猛地又松了口气,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都忘了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了。幸好还有徐安顺跟着他,虽然对方是灵体,但也是他认识的存在,所以他完全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对方。 等等! 脑中忽然意识到了某个不对劲的地方,孙傀瞪大双瞳,又往这栋楼的内部看去,外面的天已经带点儿灰了,风从窗外吹来,推着他的后背往前探了几分,好像———从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见到除徐安顺以外的其他灵了,可是,这里不是“自杀圣地”吗?那怎么会——— “嘭!” 耳旁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孙傀又转回身往楼下看去,一具腐烂的尸体就倒在楼下的那个花坛里,面部朝上,没有眼睛。 第79章 追与逃 夜幕降临,唐少余放下手中没有封袋的猫粮,最后再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竖着尾巴的流浪猫后,便起身借着路灯的光亮往与家不同的方向走去。 这里白天的时候就没多少人散在路旁,到了夜里就更显寂寥了。冷风“呼呼”地刮在他身上,又顺着衣领和袖口钻进他本就没多温暖的怀里。他双臂抱紧,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获取温暖,然而夜间的风却一刻不停地摧残着他的内心,带来刺骨的寒意。 不过,尽管他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可怜,但他却尤为喜欢这种独自一人待在世上的感觉。不像困在家里时那样逼仄窒息,也不像混在学校人群里时那样孤独无措。在这一刻,夜晚的星光是属于他的,脚下的影子是属于他的,连耳边吹来的风也为他一人而起,整个世界都独属于他。 愉悦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哼起歌来,但夜间突然升起的响动又揉碎了他的嗓音,让他一脸担惊受怕地看了过去。 原来只是一只游荡在大街上的老鼠啊。 他略微松了口气,又神情紧张起来,加快了脚步,放轻了动作,往远处继续前行。 他又何尝不是老鼠的同类呢? 冒着夜色,地面突起的石子儿透过鞋底磨向了他的脚底,旁边杂草堆里发出虫鸣和异响,他害怕地搓了搓手,没带任何照明工具就来到了这家福利院门前。 如果他身上有刀,那他反抗的时候刀尖对准的肯定就会是他自己,因为对方一定会想办法从他手里抢走那件危险的武器,所以他什么也没带,只是把他自己带来了。 也因为听说有很多人死在这里,所以他才带着“从众”的心来到了这里,他坚信死在这里的人会理解他,并且也不会遭到嘲笑。 走进院内,能见度十分低,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弄死自己,于是便想先找找周围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 “轰。” 寂静的夜晚里,突然传来一声很大的响动,唐少余被吓了一跳,连忙就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虽然他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这里毕竟死过很多人,他多少还是有些对鬼的恐惧的。 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在前方的那栋大楼里,唐少余小心凑过去,发现原本挂在门上的那把锁如今却是被砸开的状态,不免心中一惊。 早一个月前他就已经来这里看过了,只是那时候他养的猫还没被分尸,所以才强撑着想等他的猫自然老死后再自杀。 不过对方的死亡却来得太快了,并且还不是衰老死的,于是一个月后的今天,他才终于放下心底最后的一丝念想来到了这里。 然而,原本挂着的锁现在却坏了,就表明这一个月内至少已经有一个人先他一步来了,不然,就是和他一样今天才来到这里的。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今下午看到的那个人来,对方并不是住在老城区的居民,看起来也不像是回来探亲之类的,而老城区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那么一个外来之人的到来,多半就只能是和这个比较出名的地方有关了。 难道真是对方? 唐少余垂下眼,不管那个人来的目的如何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自己痛苦的一生了,别人如何又与他何干呢? 想着想着,他心底的害怕忽然就消失得没影了。他连死都不怕,还怕鬼干啥呢?反而要是死前能遇到鬼,都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件幸运的事了。 唐少余正要转身离开,门内突然又晃过来一道属于手电筒的光束直射向他的眼睛,他被白色的光亮晃得双眼一涩,抬手就迅速挡在了眼前。 反应过来时,他耳边也听到了急速奔跑的声音。 那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唐少余刚把手放下,一个人就带着一束光从楼内直冲了出来,不仅顺利地撞上了他,还带着他的身体狠狠地往地面上摔去了。 后背吃痛,压在他身上的人却又迅速起身,急匆匆往身后望了一眼后,还来不及互相确认身份,就拉起他也奔跑了起来。 身后,在孙傀的视角里,一团模糊的黑影正紧追着他不放,以他的等级来讲,能感知到那个恶灵的存在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是驱散那个恶灵了,能不能把命保下来就已经是个天大的难题了。 然而就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一个活人闯了进来,他想也没想,拉起对方就跑。先不说对方是不是圈子里的存在,就拿面前这个他对付不了的恶灵来讲,跑就对了。 如果对方确实是圈子里等级较高的前辈的话,那应该也会及时甩开他的手转身去对付那个恶灵,所以,逃就对了。 手电筒的光为他开路,他对这里根本不熟,所以即使是在知道灯光会吸引恶灵注意的前提下,他也不得不依靠手电筒的光亮照路。 这个时候,要是有夜视眼镜就好了,这样就不必如此狼狈又“大胆”地寻求安全之地了。 经过他坚持不懈地逃亡,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就在露天游泳池堆着的泳圈后面。孙傀关上手上的手电筒,并朝另一个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探头向外仔细看去。 很好,黑暗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又只好把头收了回来,在心底默默祈祷自己顺利躲过了一劫,不会遭到恶灵毒手。 就这样安静地待了几分钟后,还没有危险的降临,孙傀才终于放心下来,身体向后一瘫,顺着墙壁就坐了下来。 “……你,你是来干嘛的?”意识到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孙傀放低声线,朝面前看不清容貌的活人问道。 唐少余被问得一愣,他十分害怕和陌生人相处,现在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就再糟糕不过了,可他更怕要是不回答对方的问题的话会挨很痛的揍,于是便朝着孙傀小声回道,“自,自杀。” 对方应该也和自己是同样的目的吧,不然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如果要说是探险的话,那应该也不会像这样乱跑,而是慢慢地逛一遍吧? “……”没想到对方还真是今天要自杀的那个人,孙傀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让话题进行下去。 而他的沉默却也带动了对方的沉默,在没有月色的晚上,陷入沉默会让周围显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这可比被鬼追赶更为难熬,于是孙傀又小声问了句,“……为什么想自杀呢?” 这句话响在唐少余耳内,却比辱骂来得更为刺耳,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自卑地低下了头,心里想着原来就连自杀也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吗? 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孙傀还以为对方是被恶灵抓走了去,于是猛地就朝周围摸去,而他一时也没收住力道,拍在唐少余肩上的手就显得像是在打他了一样。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故意,不回答的,只是,只,只是……”唐少余将头埋得更低,害怕地蹲在那里,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是孙傀在欺负他,而什么也看不清的孙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要朝他道歉,等到明白过来后,对方却已经发出了低低的啜泣,让他既内疚又害怕那阵哭声会引来恶灵,于是便无措地呆在了原地。 “嘘———”没办法,他只好抬手捂上了对方的嘴,并安抚起对方的情绪,“别哭,刚才是不小心的,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好了。不过,还请你先冷静下来,这里不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还有……还有一个十分危险的存在也在这家福利院里,你要是发出太大的响动,会把它引来的。” 唐少余慢慢冷静下来,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带着他跑后,心底升起的却并不是感激而是怀疑。他早就不信任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了,被骗的次数过多,心里麻木的同时警惕性也跟着被锻炼了出来。 但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揍,他也早就看开了,于是即便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在骗他,他也渐渐收了哭声,按照对方所指示的话安静了下来。 耳旁只能闻见风声,孙傀松了口气,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在脑中思索起下一步行动来。 既然已经找到今晚想自杀的目标了,那把对方安全带出福利院就算解决了那个故事了吧? 当时见那个故事下方标的报酬金额还挺大的,孙傀默默算过了,和刘显平分的话一人能有一千多呢。 不过,报酬越多,也就越说明了这里的危险度很高,对方应该也不是属于圈子里的人,那要是和他待在一起的话死亡的概率说不定还要更高,于是孙傀闭上眼又仔细想了下自己身上有的东西,想找出一个能突破目前困境的办法来。 孙傀越是沉默,唐少余的内心就越是煎熬,这让他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中,并且不断在脑中想象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悲剧。 内心的不安在漆黑的夜里被放大,并随着他单薄的身体被冷风侵袭而加剧。唐少余额间流下了几行冷汗,他惶恐地摆动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想让自己的双眼适应眼前的黑暗,以祈求找到一条逃生路线。 “我们先去儿童宿舍楼一楼的值班室里待着吧。”孙傀忽然出声道。 唐少余身子微颤了两下,顺从地点了好几下自己的脑袋,嘴里磕磕绊绊地说着附和孙傀的话,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孙傀握上对方的手腕,将头探出,确认眼前还是看不清脚下的路后,便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身后的人道,“等会儿你跟着跑就对了,不要半路停下,我们一口气跑过去。” 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对方晃动的轮廓,孙傀又深呼吸了一口,握紧手中的手电筒,猛地打开开关就冲了出去。 远处的那团黑影果然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手中的光亮,时不时就出现在灯光照射的范围内。 孙傀带着唐少余左拐右拐,原本直线奔跑就能抵达的目的地,硬是花了十多分钟才有惊无险地躲进去。 而一进值班室,孙傀就迅速将身后的门给关上,并打开了值班室里的灯,见那团黑影果然没追着进来后,才长松了口气,瘫在一张板凳上喘了起来。 看来他在中间那栋楼里看过的那本日记并不算陷阱,而是真的记录了有用的信息。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看几页,那本日记就被那个恶灵给撕碎了。 并且,在他不靠谱的记性下,他也就还记得这个值班室是安全地以及绝对不能在满月的时候去露天游泳池了。 唉,早知道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就不该在上了大学后产生松懈的,知识和记忆都留不住,完全养成了看完就忘的习惯了。 缓过气后,孙傀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于是他稍微坐端正了些,认真看向了值班室里并不陌生的少年。 对方也在偷偷地打量他,触及到他的视线后,就连忙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并往后缩了缩身体。 孙傀看着他脸上的伤,斟酌了一下语气,问道,“你……你来这里是想轻生的吗?这里是自杀圣地对吧?你……” 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他在说什么了,于是“你”了半天,也没有所谓的下文,所有的问题全卡在了喉咙里,还彼此纠缠在一起,找不出完整的一句来。 他果然还是不习惯和一个陌生的存在交谈。 “那个……你,你也是,来这,这里,自杀的吗……”唐少余见他迟迟没有下文的样子,心里不禁都替对方感到尴尬,于是下意识就替孙傀解围起来。 “不是。其实———”孙傀对上唐少余既害怕又单纯的眼神,默默咽下了提前准备好的借口,实话实说道,“其实是我在手机上看到了你今天白天发的内容,才想来这里阻止你的。” 唐少余沉默了,要说他今天有发过什么内容的话,也就只有被他写进手机备忘录的事了。 可是,他在自己手机备忘录里写下的内容,又为什么会被一个陌生人看到呢? “你,你是,是黑客?”唐少余不解地问道。 孙傀下意识就想摇头,但反应过来后,又重重地点了下头。 唐少余再次沉默了,他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来阻止他自杀,明明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对方是能从阻止他自杀这件事里获得什么好处吗?比如所谓的救下了一个人的成就感?还是其他什么的? 不过,他就是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要不,和我谈谈?”孙傀道。 他并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但除了谈话外孙傀也想不出第二个了解对方的方法了。虽然也可以拜托刘显调查一下有关对方的信息,可他并不想那么做,他想试着自己去了解对方的过去,然后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开对方的心结,让对方放弃轻生。 唐少余看向孙傀,他能感受到对方与其他人的不同,不像是会欺负他的那种存在。可是,他也并不想和对方谈话,这跟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有什么区别?何况还是个陌生人。 “如果不想谈的话也无妨,我并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只是,我会看好你不让你自杀成功的,毕竟要是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也会留下很深刻的阴影不是吗?所以,我会竭尽全力阻止你的。”孙傀道,视线却透过面前的少年看到了一个更年少的人,一个死在他回忆里的人。 第80章 玩偶 这个值班室并不足以让他们撑到天亮,何况即便到了天亮孙傀仍然还是能看到恶灵。所以,在值班室里的电再次耗尽之前,他要先保证对方的安全,然后再另找方法从这里逃出去。 之前他已经尝试过从福利院最外面的大门跑出去了,但每当他即将要触及到那扇生锈的大门之前,他的记忆就会出现两秒的断片,然后再于这个值班室里醒来。 并且他也经历过值班室断电的情况了,当时要不是有徐安顺,恐怕他早就沦为恶灵的食物了吧。 “这里再过十分钟左右就会重新陷入黑暗,我打算等会儿再去中间那栋楼里看看,你呢?”孙傀问道。 其实不把对方带上也完全没问题的,毕竟也不像他那样能看到恶灵。可是,考虑到对方有自杀的念头,孙傀还是想把他放在身边好好看着。 唐少余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迅速挪开视线,手指纠结地纠缠在一起,怯懦道,“如果,不去,你,你会揍我吗?” 孙傀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对方脸上的伤疤青一坨紫一坨的,却还是掩盖不住那褐色的雀斑,他道,“这里对你来说还是有危险的……”毕竟恶灵也不是伤不到看不见它的活人。 孙傀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猛地一握,道,“那这样吧,看在今晚这里不止只有你一个人的情况下,就先将轻生的念头往后捎一捎怎么样?要是你死在这里,我还得叫警察来给你收尸不是吗?———既然你会来到这儿而不是选择在人多的地方跳楼,就摆明了你不想被别人发现你的尸体吧?那么,今晚你就听我的指示努力活到天亮如何?” 唐少余浑身一顿,将头埋得更低,他完全无法反驳孙傀的话,因为他确实就是那样的打算。 夜晚的福利院只有这一处地方有光,唐少余抿了抿唇,迟钝地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自己的提议,孙傀稍微松了口气,他觉得今晚的自己比平时要聪明许多了,居然能想到这么正经有说服力的理由去说服一个陌生人,果然人还是会被迫成长的。 “你喜欢听歌吗?”孙傀忽然又问道。 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要是带上对方一起出去的话好像也会不利于他的行动,而且也会让对方误以为他有精神病,所以还是让对方继续待在这个值班室里好了。 唐少余不解这个提问背后的深意,于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孙傀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已经有些疲惫了,所以可能就无法照顾到对方的情绪,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友善地道,“我用我手机放歌给你听吧。等会儿我不是要出去吗?外面都看不见,我怕你会趁我不注意跑掉,所以就想着让你继续待在这里好了。可干坐着也会无聊不是吗?就想问一下你爱不爱听歌,要是爱听的话,就把我的手机留下来放歌给你听,打发一下时间。” 最重要的是,手机要是放着歌的话,还能屏蔽掉一些他出去后会搞出来的动静,不然让这么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待在一个既安静又空间有限的地方,总有种他在折磨对方的感觉。 “……我,我没怎么,听歌……”唐少余回道。他还是第一次接受别人毫无理由的善意,有些惶恐,有些不安,也有些如风般抓不住的喜悦。 孙傀也不怎么听歌,但他的手机里有自带的听歌软件,所以随便点进去放几首应该就可以了吧。 于是他摸出了那部日常用的手机,点进了音乐软件,大致搞懂了里面是什么配置后,就点了个标有“温馨”二字的歌单来放。 舒缓的音乐在值班室里响起,却有些诡异。但孙傀也顾不上这些了,将音量又调大了一些后,就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对唐少余道,“你要是听累了也可以睡一觉,我马上就要出去一趟了,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唐少余感觉整个脑子都是晕乎乎的,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般,让他觉得不切实际,又害怕背后藏着另外的陷阱。 他瞄了眼孙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点了点头。 “好,那我先暂时离开一下了。对了,这个值班室之后会停电半小时的样子,不过半小时后又会重新来电,你不用太担心。”这都是孙傀反复经历过几次后才得出的经验,他提前告诉对方一声,也能避免出现意外情况。 在看到对方又一次点头后,孙傀才放心地打开门出去了。 那个恶灵不会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这也是他毫无顾忌地从值班室里出来的原因。不过,他的存在肯定也会很快把它吸引过来。孙傀看向手中的手电筒,双眼还没重新适应黑暗,所以他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摸黑走一段再说。反正他身边还有徐安顺,如果那个恶灵突然出现,徐安顺也会带着他往安全的方向跑,所以他稍微在心里打了个气,就鼓足勇气迈开了腿。 从这栋楼里出来,孙傀已经隐约能看清外面的情况了。背后有徐安顺在,于是他也就不回头瞄一眼了,弯着身子就朝中间那栋楼而去。 顺利抵达门口,孙傀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入其中。 大厅中央,一排排破旧的木椅整齐地摆放着,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椅子之间也散落着一些破旧的玩具和书本,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孩子们的归来。 这栋楼是给孩子们提供学习的地方。一楼和二楼都摆放着许多木椅,并且除了卫生间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房间了。而上至三楼,一间间被墙壁分隔开来的教室就是为文化程度不同的孩子们所准备的了。 换句话说,三楼往下是集体接收知识的地方,应该都是十分简单并且很杂的内容。但三楼往上,就是符合学校教育体系的配置了。毕竟,并不是每个福利院的孩子都能成功入学的。 孙傀之前在这栋楼里找到的日记来自三楼的一个小抽屉里,一楼和二楼是没有课桌的,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资金问题,另一方面可能就是觉得没必要了。对于一些还小的孩子来说,课桌反而会妨碍他们好动的天性,没必要让如此小的孩子就失去童年的快乐。 孙傀将身后的门半掩上,蹑手蹑脚地穿过身下的一张张木椅。这里肯定有破局的关键,总不能会是个死局。如果是死局,就不会有值班室那样能提供短暂安全的地方了。 有些椅子是倒在地上的状态,孙傀努力让自己的动作变慢变轻,以免不小心弄出什么动静。 然而,即使他已经足够谨慎,但还是不小心磕碰到了某张椅子的椅背,木制品与带灰的地面摩擦碰撞出轻微的响动,孙傀浑身一僵,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侧耳倾听,没有听到来自恶灵发出的声音,一旁的徐安顺好像也没有要带上他跑起来的样子,于是他悄悄松了口气,还提在半空的右腿也慢慢地放了下去,踩上了空地。 离楼梯已经没有几步了,孙傀再次挪动起自己的双脚,往一旁的墙壁靠去,并借助墙壁稳住身形,在一张张木椅间穿行。 这是他之前冲出去的时候弄倒木椅才造成的局面,所以他也不得不承受由此所带来的后果,艰难并谨慎地前行。 顺利抵达前往二楼的楼梯,孙傀感觉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明明也不是什么特别远的距离,但就是觉得很累。 一阶,两阶……直到数到第八阶的时候,孙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以前曾看过的某个民间禁忌。 那个禁忌里提到了半夜不要数楼梯的内容,他现在都还能依稀记起一些。据传闻,晚上数楼梯的话,楼梯会比平时要少一层,而当数楼梯的那个人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入到了有鬼的空间,他的身体会变成那个消失不见的楼梯永远留在与现实不同的空间里,而现实中的他则会永远消失。 并且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关于梯阶数。第一遍数下来的时候明明是十三阶,但第二遍再数就可能出现只有十二阶或者变成了十四阶的情况,而导致这种现象发生的原因孙傀倒是记不起来了,由此招致的后果也忘了。 不过,他现在本就身处恶灵的巢穴中,还是不要作死去挑战那些民间禁忌了。之前因为要躲那个恶灵并且还打着手电筒,就没有刻意去关注脚下的情况。 但现在四周静悄悄的,他也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就忍不住会去在意周围的情况。所以即便他此刻已经意识到了不能去数脚下的梯阶,他的脑海里还是会随着迈脚和抬脚的动作而浮现出对应的数字。 一般来说,楼梯的梯阶做成单数会更好,这样不仅更符合人爬楼的习惯,人的第一步落脚与最后一步落脚的脚跟是同一个也更符合人体的工程学。但孙傀走到最后,脑海里却浮现出“16”这个数字。 虽然梯阶数是单是双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但那也只是对常人而言,孙傀浑身惊出了一层冷汗,16———这个数字好像也太大了些。这栋楼的楼梯是没有拐角平台的,直接就通往下一层楼,如此算来,十六个梯阶会不会也过于多了。要说是考虑到孩子们腿短才把每个台阶做矮了的,但他走着也并不觉得别扭啊,难道还能是他数错了? 孙傀根本就不敢仔细去回想自己究竟是走过了多少梯阶,他的视线直视着前方,穿过眼前的黑暗描绘着二楼的轮廓,危险却似乎并没有如他想象般降临,于是他便试着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周围还是静悄悄的,并没有意外发生。他放松下来,正要继续往三楼走,忽然就感到自己的小腿处被什么东西给抱住了。 孙傀猛然一惊,瞳孔放大往下看去,适应了黑暗的视野里,他的脚边却什么都没有,就连刚才的感觉也只是他过于紧张才产生的幻觉般,消失了个彻底。 只是自己吓自己吗? 孙傀不敢细想,也不敢回头,举起手中的桃木就继续往三楼而去。这次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数梯阶的冲动,顺利从二楼来到了三楼。 然而摆在他眼前的,却是和二楼一样的场景,随处散乱的木椅,一些堆起来的纸箱子之类的方形物品,以及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吊灯上还挂着一层薄纱,被从破碎的窗外吹进的风带动着在孙傀眼中飘荡。 并不是少了一层楼梯,而是多了一层与二楼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楼层,孙傀被这一现象给定在了原地,但他很快也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遇上了鬼打墙,他从二楼又走到了二楼罢了。并且,一旁的徐安顺也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十分危险的情况。 不过,徐安顺原本就是一团黑色的影子来着吗?不应该是白色的影子吗?从走出值班室后,好像就一直是黑影的状态了,当时他还没有适应黑暗,就没觉得多奇怪,现在仔细一看,对方的身高和体型好像也完全和平时对不上。 这个发现让孙傀的心跳又加重了许多,如果一直跟在他旁边的不是徐安顺,那会谁?对方又为什么没有攻击他,而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旁?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的一张木椅无端地朝地上倒去,就像是一个信号,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蹬蹬蹬……” 耳边突然冒出许多踩着楼梯跑动的声音,不止是身后,上方也传出同样急促的脚步声。 孙傀的神经完全紧绷起来,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而面前的那道黑影却已经握上他的手腕把他往面前的木椅上带。 “孩子们,该上课了。” 那道黑影中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温和又亲切。 就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孙傀的心居然慢慢地就平静了下来,并和其他涌现出来的较矮的黑影一起乖巧地坐上了一张带灰的椅子,仿佛回到了幼儿园时期。 “好了,上课之前,先让我们来欢迎一下今天新加入的小朋友吧。”年轻的老师热情地欢迎着坐在人群最中央的那个孩子道。 周围掌声鼓动,那个孩子腼腆地笑了笑,随后站起身介绍起了自己。 窗外阳光明媚,没有课桌的的大厅里,孩子们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随意地坐着,时不时也和旁边的人嬉戏打闹。而最前方的老师却没有制止他们扰乱课堂的行为,反而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拍拍手道,“孩子们,今天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 “好———” 新来的孩子和其他人一同回道。 得到了回复后,那位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从一旁堆着的纸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等人高的玩偶,成功收获了来自孩子们惊喜的眼神后,道,“这个小熊生病了,我们来给它治病怎么样?” 那位新来的孩子在这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得到老师的允许后,他不解地问道,“要怎么治啊?” 年轻的老师看向他,回道,“很简单,把里面塞着的旧棉花换成新的就可以了。”说着,他又搬来了一个不大的箱子,里面装着的是满满一箱崭新的棉花。 第81章 值班室 值班室里,轻柔的歌声还在进行,唐少余已经有些犯困了,他将脚抬起并拢在自己坐着的板凳上,双手伸出紧紧抱住,头则往膝盖上靠,整个人完全就缩在了一起。而他的后背则抵着身后的墙壁,感受着这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眼睛一闭一睁之间,突然某个时刻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他的心猛地就慌乱了起来,但很快脑子里又记起了刚才那人说过的话。 对方离开前曾说过的,这里之后会出现暂时停电的状态,不过半小时后就会再次重新亮起来。 唐少余冷静下来,但情绪却又逐渐低沉了下去。明明他连死都不怕,也想好要在这里自杀了,可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心底却还是会产生恐惧,他果然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 耳边仍能听到歌声,虽然值班室里的灯已经灭了,但那个陌生人留下的手机却还在继续播放音乐。 他又往后缩了缩身体,借着他从未听过的歌来慰藉着自己残缺的内心,脑中也开始浮现出一幕幕他曾经的过往经历,却是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多少关于幸福的画面。 改嫁的母亲,他已经记不起那人的模样了,记忆中只剩下对方离去的背影。 在工地劳作的父亲,对方一辈子都直不起来的腰,也只会在出事的时候同样压着他的腰向施暴者低头,最终,也因为生活上的压力选择了在家服毒自杀。 他父亲自杀的那天,原本还想带上他的,可那天他却出奇地获得了一个好成绩,于是他父亲在鼓励完他即使独自一人也要继续努力活下去后,就留下攒了一辈子的钱毅然走向了死亡。 那时候他还不懂,觉得父亲的行为很不负责,但长大后,他才发现他的父亲比他要有勇气多了。 至少他就完全坚持不到高中毕业,也做不到靠体力劳动来养活自己,而他的父亲却还独自养了他那么多年。 所以,比起他,他的父亲已经称得上是伟大了。 人的一生中会与多少人产生联系呢?只是他遇到的大部分有所关联的人都带着恶意罢了,而直到现在,他也想不出那个陌生人会关注他的原因,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对方到底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如果不是像他一样是为了自杀而来,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可能真就是为了阻止他自杀才来的吧? 脑子里乱糟糟的,唐少余支起脑袋,晃了晃头,摒除脑中多余的杂念,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双眼摸索起周围的一切来。之前他都没仔细看过这里,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后,手脚上的束缚感终于才减轻了许多,于是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还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都已经犹豫一个多月了,今天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过来,怎么能因为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就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呢? 不,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来找上了他,就算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好事砸中了他,他也再升不起半点儿对生的渴望了。 反正他的命是属于他自己的,死后也不会有人为他伤心,那他为什么还要去顾虑那些他死后才会发生的事呢? 在他又一次说服了自己后,孙傀原本留在他脑中的话也消失了个干净。 唐少余从板凳上站起来,摸着黑来到了那个属于陌生人的手机面前。 他反复回头观察了好几遍位于他身后的门,确认没有其他动静后,才伸出手摸向了那件不属于他的物品。 虽然他一直用的都是他父亲不要的旧手机,但开机和关机这种简单的小事他还是知道该怎么操作的。 等那部手机的屏幕被点亮后,唐少余又迅速跑过去将值班室的门给抵上,以免手机的主人突然折返闯进来。 手机的光照亮了他带着伤痕的脸,唐少余滑动屏幕,惊诧了一瞬手机的主人没有设屏保的事实,然后就稍显笨拙地把一直播放个不停的音乐给关上了。 耳边清静下来后,唐少余又点进了下方的通讯录,往键盘里输入了“110”三个数字。 要是他死后的尸体会给对方带去麻烦的话,那把警察叫来是不是就要好上许多呢?反正他是自杀,警察也不会将那人误抓。只是,网上可能会出现有关他自杀的文章,毕竟这里好歹是被称作“自杀圣地”的地方,要是又有人死肯定会再次引发讨论。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也早已无所谓了,他只是不想直到最后还给别人添麻烦罢了,至于其他人会如何想他,他也从很久开始就没有在意过了。 可是,他却迟迟拨不出去。 他害怕和人交流,即使是隔着一部手机,他也会害怕。在平时,光是听到电话铃音响起,他就会忍不住想找个安全的地方钻进去,何况这次还得由他亲自来拨通呢。 要不还是干脆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偷偷自杀好了,这样他死后的尸体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也能让那个人提前缓冲一下了。 唐少余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还算可行,于是便退回了主界面,将手机又放回了它原本躺着的地方,不再发出任何歌声。 总之,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那个人之后肯定还会再回来一趟,希望他出去后不会倒霉地就撞上对方吧。 唐少余抬手摸了摸鼻子,缓解好内心的紧张后,就来到值班室的门前,想打开门离开了。 可就在他的手离门把手只剩一厘米距离的时候,值班室里的视频监控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监控显示屏足足占据了门对面那面墙的一半,亮起后,微微泛绿的屏幕光就直射向唐少余的背后,将他整个人都照亮。 他脖子僵硬地转回头去,视线对上了显示屏上一个个被平等划分的方形屏幕,每个屏幕的上方还都有一个标识牌,清晰地标注着对应的监控区域。屏幕下方则是一排控制按钮和接口,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完全就不知道哪个按钮控制的是什么。 那部陌生人留下的手机又开始播放起了音乐,却成了一首耳熟能详的儿歌,演唱歌曲的稚嫩孩童音充满着活力和欢乐,但听在此刻唐少余的耳里却显得十分诡异了。 占据了他一半视野的雪花屏发出“滋滋”的轻响,在其反应过来之前,雪花屏又恢复了正常运转,只是上面显示的视频却是来自很久之前的画面了,来自福利院被废弃前一片温馨又幸福的画面。 唐少余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般诡异的灵异现象,心底除了害怕就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了。 耳旁的音乐无限放大,浑身如坠冰窟的同时血液却又加快了流速,让他的大脑陷入了彻底的空白。 “叩叩!” 偏偏这时,身后靠着的门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唐少余被吓得往前一跳,视线紧盯门把手的同时又颤抖着声音问道,“……谁,谁?” 没有应答,唐少余便又大着嗓子再问了一遍,门后的那阵敲门声在他的询问下顿了两秒后,接着就更加用力地响在了他耳旁。 “滋……滋!” 值班室里的视频监控又出现了短暂的故障,唐少余捂住耳朵蹲了下去,将眼睛也紧紧闭上,企图为自己带来些微的安全感。 可是周围的动静却没有半点儿要消停的样子,反而越演越烈,每个音节都重重地敲击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一直闭眼也不是个办法,唐少余大着胆子将眼皮撑开,眼前的光红得骇人,他又猛地皱紧眼皮,平复了下惊魂未定的情绪后,才重新小心地抬头往面前的屏幕看去。 只见其中一块视频屏幕上,出现了他吊死在吊灯上的画面。他的尸体随着吊灯的晃动而左右摇摆,脖子处还不断有血液渗出。 对上画面里那双紧闭的双眼时,视频里原本已经被勒死的他又猛地将眼皮睁开,露出里面全黑的眼球来。 唐少余重重地往后跌去,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一时忘记了闭眼,而面前的显示屏上,一块块方形的屏幕里都出现了同样的画面,是那颗透过视频屏幕紧盯着他的眼球。 第82章 好奇心 教学楼二楼,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男人拍了拍手,等到面前的孩子们都安静下来后,便语气亲切地道,“孩子们,今天我们去外面上课,可以和其他的小朋友们一起玩了,开不开心啊?” 下面响起齐刷刷的回应,“开———心———” “哈哈,既然这样,那我们赶快出去吧。”随着他这句话说完,原本还端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子们都一拥而起,朝楼下跑去。 然而新来的那个孩子显然还没有适应福利院里的教学节奏,不仅反应慢了一拍,起身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倒了身旁的另一张木椅。 年轻的男人伸手扶住了他,语气关切道,“要小心一点儿才行喔,不然摔倒了会很痛的,和老师一起走吧。” 新来的孩子仰头看向了扶住他的人,眼神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从教学楼出来以后,院里的空地上,比之前见到的还要更多的孩子们全聚成了一团,有的蹲下玩着泥巴,有的摧残着院中的植物,有的则和他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傻愣愣地站在一旁。 “去和他们一起玩吧,只要小心不要受伤,衣服脏了也没事的。”牵他出来的那个男人说道,接着就松开他的手转而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把他往人堆里推。 新来的孩子扭头又回望了那个男人一眼,在对方带着鼓励的笑容下,终于鼓起勇气混入了其中。 这是他来到福利院的第二天了,而被带到这里之前的所有记忆现在都已经成了一个模糊的梦境,只要他不仔细去回忆,就不会记起梦境中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温暖的阳光照射之下,院里充满着欢声笑语,可他还是无法顺利找到想和他一起玩的朋友,于是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后,就在院里那唯一一个秋千上坐下了。 “要一起玩吗?”无聊地发了会儿呆,身旁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新来的孩子扭头看去,视野里出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来,那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银色的平安锁,正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好啊,那我们去玩什么?”新来的孩子还没有养成基本的警惕,看到有人愿意和他玩,就屁颠屁颠地凑过去问道。 看到他满脸期待的神情,那个男孩眼底的笑意更甚,谨慎地向周围望了一圈后,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偷偷去那栋楼里玩吧,就是他们不让我们进去的那栋楼。” 新来的孩子疑惑地看向他,随后就见对方又抬起一条手臂往某个方向指去,而其手指指向的地方就是位于福利院右侧的那栋只有两层楼高的建筑。 “现在就过去吗?”新来的孩子问道。 那个戴着平安锁的小男孩摇了摇头,回道,“我们晚上再去那里,现在还是先去和其他人一起玩吧。” 新来的孩子认真思索了一番对方的提议,最后抱着不想错过他第一位朋友的想法,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之后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也都一起行动,直到午饭的时刻到来,所有孩子才都被带进了食堂,在大人的帮助下洗好了手,坐下来准备吃饭。 两人还是坐在一起,并且还互相交换了名字。 “你叫我安顺就好,院长见我身体不好,就给我取了这个象征平安顺遂之意的名字。” “那你的姓呢?”新来的孩子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忍不住侧头好奇地问道。 “秘密。”安顺举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道,“等我们今晚去了那栋楼,明天天一亮我就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新来的孩子放下手中的勺子,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指道。 安顺笑了笑,也同样伸出右手小指和对方拉了勾。 “那你叫我阿傀好了,我也明天再告诉你我姓什么。”新来的孩子心里不服输道。 “嗯。”戴着平安锁的孩子笑着回应了一声。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记着和安顺的约定,所以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并没有立马就闭上眼睡觉,而是等房间里其余的三人都睡着后,才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约好要晚上几点见面,但只要提前去右侧那栋楼的下面等着应该就没问题。而且,说不定等他到的时候,对方反而早就已经到那里了不一定。 夜晚的福利院静悄悄的,走廊上也没有灯,所有的一切都沉寂在黑暗中,仿佛随时会有可怕的存在冒出。但出乎他自己所预料的,他的心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害怕,反而还有些兴奋,就像他生来就更适合探索黑暗似的。 按着记忆里的路线顺利走出了左侧的大楼,外面还有提着手电筒在巡逻的工作人员,他停下来,凭借着自己低矮的身体小心躲过了他们的视线,接着就加快脚步往右侧那栋大楼跑去。 “嘘———” 在他全力奔跑的过程中,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把他给拉向了中间大楼的侧面,拉进了一旁更深的黑暗里。 “你跑得太大声了,会把那些大人引过来的。”耳旁传来今天新结交的那个朋友的声音,他放松下来,等到束缚着他的人站远了些后,才不好意思地双手合十比了个致歉的姿势。 “愿意陪我这么做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要是你被抓了,他们肯定会惩罚我们两个人的。”那个孩子边说着边从墙壁的阴影里探出了头去,没见到有哪道手电筒的光束往这边扫后,才又缩回身体对没什么经验的他道,“等会儿你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便好,我刚才已经去那边看过一遍了,那栋楼的大门没上锁的,我们就先去一楼看看好了。” 他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虽然他也觉得挺好玩的,但不知道原因和目的的话,又有种会玩不尽兴的感觉。于是他好奇地看向了面前的人,尽管在一片黑暗中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视线究竟有没有落在对方脸上。 “因为从来没去过里面啊,你就不好奇里面有什么吗?”在如今这个年龄段,正是他们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所以对方的回答听在他耳里就显得十分有理有据了。 “那我们快进去吧。”他激动道。 “好。”那个孩子回应他道,接着就拉起他的手腕小心朝右侧的大楼靠近。 两分钟后,在那栋楼一楼巡逻的人正好也巡逻到了门口,他们提着手中的手电筒往外面随意晃了几下后,就继续往其他地方走去。 又过了十多秒,两颗脑袋从门后面探出往里面望去。两个孩子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刚才巡逻的大人已经彻底走远后,才悄悄混进了那栋楼里。 福利院右侧的大楼,二楼是护工宿舍,一楼则是办公处理事务的地方,而院长室也修在其中不怎么起眼的位置,靠近一楼厕所,和通往二楼的楼梯处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想上厕所。”在一楼摸索着走了几步后,他忽然有些尿急地说道。 明明直到刚才他都还沉浸在面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中,现在却突然感到一阵急促的尿意,想忍都忍不住。 “那我们找一下这里的厕所吧。”另一个孩子也不觉得他事多,反而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道。 “嗯。” 没有灯光,要想看清脚下的路都十分困难,更别说要找到厕所了。可偏偏一楼的厕所灯却还亮着,不仅让人很容易找到,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也显得十分突兀。 “我陪你进去吧。” 解决了想上厕所的问题后,两个孩子又从厕所里出来,明亮的灯光下,旁边插着钥匙的门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扇门的锁孔里就插着对应的钥匙,只要他们轻轻一拧,就能顺利打开那扇门进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两个孩子都忍不住朝那扇门接近,戴平安锁的那个孩子看了他一眼后,道,“我来开吧。” 他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一步。 “咔。” 面前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两人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耳旁的心跳声渐大,就在那个孩子想继续将门缝推大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门里面探出,扒着门框猛地就将门打开了。 第83章 院长 房间里没有开灯,那只手的主人就站在灯光照不见的地方。 两个孩子皆害怕地往后退去,好险没惊叫出声。 双方彼此沉默着对峙了两秒,那个戴着平安锁的孩子才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护到他身前用身高遮住他道,“你是谁?” 孩童稚嫩的声音显然无法从言语上形成压迫,那道身影更是发出了几声轻笑,随后也不再逗他们,抬手将一旁的开关打开,使面前的房间被灯光填满,也顺带照亮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我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你们可以叫我院长。”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慈祥的笑意蹲下来道,“你们就是最近新来的两个小家伙吧,还没来得及互相认识呢。不过,现在也算是见过面了。” 简单的招呼过后,又是一连好几个疑问从面前这位老人嘴里问出,“那么,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呢?又为什么会这么晚了还在宿舍外面闲逛?是一起出来探险的吗?” 护在他身前的那个孩子还没有放松心里的警惕,只是眼里的敌意减少了许多,平视着面前的那位老人,道,“如果我们说实话的话,你就能让我们不被那些巡逻的大人抓走吗?” 老人笑了笑,回道,“当然可以,在这里睡一晚都行。只是,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做了,不然说不定会被什么脏东西给捉走的。” “说话算数。”站在前面的孩子伸出了右手小指,选择性忽视对方的后半句道。 老人也很给面子,伸手拉完勾后,就起身低头看着他们道,“我要去上趟厕所,你们就先进去坐会儿吧,可不能再乱跑了喔。”说着还晃了晃刚刚拉过勾的小指,一副比他们还要幼稚的样子。 “嗯,不会乱跑的。”那个孩子应道,随后就拉起他的手一起进了那个房间。 院长室的门大开着,而外面的走廊却塞满了来自厕所的灯光,不会使人感到害怕。他们抬头打量起面前的新环境来,只见房间中央简单放置着一张木桌,木桌后则是一张有靠背的椅子,除外就只有位于椅子左侧处于墙角处的一个书柜了。 书柜的旁边,还有另一扇门,那扇门也是打开的状态,里面开着灯,透过门缝,能隐约看到里面有张白色的木床。 由此可见,刚才那人确实没有欺骗他们,这里也确实有能满足睡觉的条件。 两个孩子都十分好奇这里的东西,左看看右瞧瞧,直到那个去上厕所的老人重新回到了这个房间,他们的视线才落到了同一处———那个老人的脸上。 “看来你们有好好在等我啊。”老人将身后的门关上,见面前的两个孩子都还离他远远的,便来到了那个书柜前,从中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堆糖果,伸出手面向那两个孩子的方向道,“要来几颗吗?吃起来很甜的喔。” 尽管他们心里都还有些怀疑面前的老人,但又有几个孩子能禁得住糖果的诱惑呢?于是其中那个戴平安锁的孩子独自跑到了老人的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那堆糖果后,就又连忙退了回去,将获得的糖果分享了一半给另一个人。 属于糖果的甜味儿在嘴里炸开,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水果的滋味儿,老人在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看着他们吃糖的画面,等到他们又把视线落到他身上后,才放大脸上的微笑道,“好吃吗?” 两个孩子浑身皆顿了一下,面对老人认真却充满慈爱的眼神,才不好意思地点起了头。 “是吗?你们喜欢就好。”老人打了个哈欠,他本就是半夜尿急才从床上起来的,没想到打开院长室的门后还有意外收获,要不是他上了年纪,说不定还真会误以为自己是见了鬼而吓出毛病来。不过,还好是两个孩子啊,看起来也很有精神的样子,没受伤就好。 “那个,院……院长,你,您刚才说的脏东西是什么啊?这里还有很坏的东西吗?”嘴里的糖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他看了眼旁边的朋友,对方的视线始终都落在他身上,于是他别扭地拧过了头,抬头看向前方的老人问道。 老人神情严肃起来,但又很快替换成微笑,看向提问的那个孩子道,“要听睡前故事吗?明天早上再继续探险如何?” 没有得到直接答复,他也只是疑惑地歪了下头,然后就猛地点了点头,道,“要听!” 另一个戴平安锁的孩子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那个老人便把两个孩子带到了里面那个房间的木床上坐着,自己却拖来外面的那把椅子坐着道,“那我可要开始讲故事了。” 两个孩子眼睛都亮晶晶的,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似的紧盯着那个老人。老人笑着看向他们,将某个带着神话色彩的故事讲述了出来。 “在很久以前,所有的人类都生活在同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那个山洞能满足他们想要的一切,所以他们便从未想过要走出那个山洞。然而不久之后,一群特殊的人类降生了,他们能看到其他人类所看不到的存在,但也仅限于山洞之中,并且也并没有多少人相信他们,于是他们反而遭到了驱逐。” “从未有人去过山洞外,他们是第一批,足够倒霉,也足够幸运。他们见证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一个与山洞内全然不同的世界。那个世界充满了危险与未知,却也足够迷人。” “于是,世界被分为了两部分。山洞外的一些人选择了将他们的发现分享给山洞里的人,而山洞里的人也有一部分选择了相信山洞外的人,一来二去,特殊的人类不再特殊,而世界的风景也不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山洞。” “在你们听来,这算是一件好事吗?”院长忽然问他们道。 戴平安锁的孩子抢答道,“当然算啦!” 另一个孩子则还在思考问题的答案,于是院长笑了笑,继续往下讲故事道,“是好事,也是坏事。在最初遭到驱逐的那批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以德报怨的心的,其中一部分人彻底恨上了人类,于是他们便利用自己的能力于世间行恶,直到生命耗尽,也没有停止对人类的报复。” “他们设下了一个阵,一个随时都能带走世间所有人的阵。而这个阵由九口棺组成,其中一口,就在这个福利院的下面。” 不知何时,院长口中的故事已经逐渐变得现实起来,他看向面前新来的两个“孩子”,垂下眼继续道,“我已经守了那口棺六十多年了,我的祖上也一直都在做着守棺的工作。然而十年前,棺上的封印却出现了松动,里面的东西跑出了一部分,才造成了十年前的那场悲剧。靠我的能力已经完全阻止不了它了,不管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最好都不要打那口棺的主意,以你们现在的能力,是不足以进行封印的,也带不走里面的东西。” “嘭!” 一个小小的梦境因为突然的外来之力而彻底破裂,孙傀清醒过来,还没适应梦境与现实之间的转变,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由白点组成的徐安顺带给了他勇气,孙傀直视向面前陌生的存在,尽管脑子还有些混乱,但也给出解释道,“我们并不是冲着那口棺来的,您不用担心。” 老人收敛了眼中的情绪,没有为难孙傀,道,“是吗?那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孙傀先是从床上下来,站到了一旁,迟疑了两秒,才不安地点了点头。 第84章 九口棺 在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解释后,孙傀也逐渐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了。他重新环顾了一遍四周,见面前的老人不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后,才大着胆子提出了那个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个,既然前辈已经知道我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的了———那么,可以顺便请教一下前辈该如何离开这里吗?” 那位老人闻言,发出了“呵”的一声轻笑,抬眼扫了一旁的徐安顺一下,接着才重新落回到他身上道,“要想离开这里,只需等到天亮即可。那棺里的东西生前所修之路便是于夜间驱鬼害人,久而久之,便成了那畏惧阳光之物。所以,也没有像其他七棺一样被迁至人少之处,而是一直被封印在原处。” 孙傀一听,原本已经努力克制下的好奇又忍不住冒了出来,问道,“之前不是说有九口棺吗?怎么又变成八口了?” 老人见他来兴趣的模样,脸上俨然一副得逞的微笑,轻咳了一声清嗓,又端着一副正经表情道,“因为那九口棺里始终有一棺无法寻得,直至今日也没有任何线索。而剩下的八棺,除了墓三角的那口,其他七口也都还没有明确的消息,只是知道大致的方位,但却还没有人能顺利从找棺的路上安全返回,当然,更多的是选择了半途而废。” 孙傀听得似懂非懂,因为存在的信息差而无法完全消化老人给出的信息,但好歹是满足了他的一部分好奇,随后,他又突然想起之前在贩梦馆的经历,看向面前的老人道,“前辈……也是圈子里的人吧?那,前辈也有账号的吧?” 年轻人话题的跳跃度一向很快,倒是难为他这个上了年纪的存在了,在足足愣了三秒后,才迎着面前这位年轻人求知若渴的眼神回道,“当然,只不过因为我十年前身死,账号无法继续使用了罢了,但也被我保存在一个安全之地。” 孙傀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问道,“那个,之前我听另一位前辈说,获得账号的人如果死了是会被那部手机吞噬的,难道除了获得贩梦馆的木牌,还有其他办法能避免被吞噬并继续作为灵而存在的吗?” 那位老人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并有意无意地瞥了徐安顺几眼,眼神晦暗道,“自然,不过那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能成功逃过账号的反噬,而那个代价往往不会很轻。就拿我来举例吧,自从死后,我就无法离开这层楼了,并且身体还会维持生前的状态,会饿,会渴,会感到无聊。但因为我本身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即便只是靠喝厕所的水来缓解饥饿,我也不会再经历死一次亡,而是会一直被巨大的饿意和空虚感所困扰,直到这地下的棺中之物吞噬我的那天来临。” 孙傀试想了一番老人的处境,不禁心生同情,但他也没资格安慰对方,于是转移话题道,“那口棺,圈子里没有人来处理吗?” 可能是他的发言太过天真愚蠢,惹得那位老人哈哈大笑了几声,直笑得他脸颊一红,后悔起自己下意识的好奇。 “要是真那么容易处理,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了。你觉得政府是为什么一直不敢动这处的呢?自然是因为里面也有圈子里的存在了,并且他们也知道这处地方封着一口十分棘手的棺。” 孙傀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不敢再轻易发言。然而他不问,却并不代表面前的那位老人就不会继续说,于是他又听那位老人道,“其实真要处理这口棺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会牺牲很多活人的命。那口棺里的东西也饿了很久了,如果突然有很多灵被送到了它面前,它肯定会不管不顾地进行吞食。只要抓住它专注于进食的时机,除掉它虽暂且做不到,但再封印起来也不是没可能的,只是,没人会愿意去实施这个方案。相信我孩子,只要还保留有正常的饥饿感,那么即便死后,也会被饿意所逼疯的,没人能拒绝长久的饥饿后摆在面前的丰盛美食,即使那是一个陷阱。” “可是,这口棺的封印不是松动了吗?如果一直不管,里面的东西早晚还是会跑出来的不是吗?可封印都松动十年了,圈子却也没派人来过吗?”孙傀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那位老人带着可怜的眼神看向他,耐心解答他的疑惑道,“十年的时间,馆里的东西也只是能在这废弃的福利院里活动而已,等到它能逃出福利院,说不定得是几百年后了。几百年的时间,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想不开去挑战一个绝对无法战胜的存在呢?人的寿命终究有限,与其去为无法触及的未来担忧,还不如把麻烦就扔给长久未来之后的人去烦恼,越是看透生死的人,就越会产生这种想法,所以,不会有人来的。更何况,圈子里知道这九口棺存在的人本身也不多,大部分还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谁会把仅剩不多的时间平白浪费在一口棺上呢?” 这个答复无懈可击,让孙傀找不到可提问的点来。换成是他的话,也不会想去挑战十分危险的存在的。他只想和家人平安地度过一生,如果不是他本身就对鬼感兴趣,以及徐安顺需要靠吞噬恶灵才能存在下去的话,他肯定会过着再普通不过的人生了,更别说是这种他死前绝对不会爆发的灾难了,干嘛多管闲事? “感谢前辈愿意解答我的疑问,既然已经知道要如何正确离开这里了,那我就先不继续打扰前辈了,有个没有账号的人也在这里,我得回去找他了。” 孙傀朝面前的老人礼貌地鞠了一躬道。 那位老人也不强留他,看向他道,“既然这样就快去找他吧,这里还是挺危险的,万事小心。” 孙傀点了点头,行至这个房间的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回道,“其实晚辈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他顿了两秒,等到那位老人看过来后,才继续说下去道,“既然这里的地下封印着一口如此危险的棺,那为什么还要在这上面建一座福利院呢?” 那位老人似是早已料到了他会提出这个问题,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回道,“因为被送来这里的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就算哪天全死了,也不会有为他们伤心的父母。我的爷爷想通过这种方式再次封印地下的棺。只要福利院一直存在,那无论是多久之后,需要牺牲的就只是一群没人要的孩子,而不是绵岩市乃至全世界的人。” 一种难言的情绪在孙傀心口炸开,他张了张嘴,无数话语在他脑中汇聚,然而却说不出指责对方的话来,因为他并没有那个资格,也从来都不是能给出第三个选项的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新人罢了。 “……但这里,还是成了‘自杀圣地’……只是需要牺牲的人从没人要的小孩子变成了自愿求死的另一群人……”孙傀突然觉得有一颗巨石压在了心头,让他难以呼吸,他看向面前问心无愧的老人,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道,“这个局面,也是人为创造的吗?” 良久,他看到面前的老人给出了点头的回应,于是他垂下眼,安静地离开了房间。 从右侧大楼出来的时候,孙傀整个人还有些发晕,如果不是徐安顺拉了他一把,说不定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恶灵的视野内了。 那个恶灵还在找他,孙傀便暂时躲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与那位老人的最后几段对话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的,他需要先冷静下来缓缓,不然肯定是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 闭上眼深呼吸几口后,孙傀甩掉了内心多余的情绪,脑中只剩与父母度过的幸福时光。 有时候自私一点儿也不是坏事,与其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不如只专注于自己的人生好了。 等成功离开这里,就暂时不去碰“故事集”里的故事好了,他可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去面对圈子里黑暗的一面,还是活得无知一点儿比较好。 第85章 灵火 彻底冷静下来后,孙傀的视线也落到了一旁的徐安顺身上。其实刚才和那位老人对话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徐安顺也是持有账号的人的,而所谓的代价,估计就是对方说话的能力了。 可是,这个猜测却是不成立的,毕竟在他们两个都同时陷入福利院设下的幻境中时,对方不仅以小时候的样子出现了,还同幻境中的他搭了话,那么就只能是徐安顺还不打算原谅他了,开口提醒他也只不过是不想他那么快死罢了。 如今的徐安顺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因为一直都无法看到对方的脸,所以他也总是猜不透,不过,无论是念在小时候的情谊上帮他,还是因为他的体质才帮他都不介意,只要不伤害他身边的人就好。 初二到大三也有七年之久了,他完全无法想象徐安顺长大后的模样,有关童年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或许只是他一个人比较念旧而已。 夜晚最适合胡思乱想,孙傀的情绪又变得有些混乱,他垂下眼,重新适应起眼前的黑暗,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趁恶灵暂时离开,找准机会就往值班室的方向跑。 虽然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值班室里究竟安不安全,但也总比继续待在外面要来得好。并且既然都已经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了,那之后还是好好地待在那个人身边看着他要好。 孙傀回到左侧的大楼,漆黑的视野里突然就多了条白色的直线,他振作精神定睛一看,没多久也反应过来了那并不是来自恶灵的陷阱,而是源自值班室泄露的灯光。 看来他返回的时机正巧,不用担心会遭遇恶灵的偷袭,悄悄松了口气后,他也安下心继续朝值班室的门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入时,大脑深处却突然传来象征着不好预感的信号,让他整个人都顿了一下,足足呆愣了两秒才从意外的走神中回过神来。 他咽了咽唾沫,紧握着门把手的手心都不自觉渗出了一层冷汗,并且脑中也持续浮现出不好的画面。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耳旁安静得可怕。可是,他明明留下了自己的那部手机的啊,为什么却会连一点儿动静都传不出呢?之前离开值班室的时候尚且还能听到一些模糊的音乐声的,但此刻他都离门这么近了,却还是一点儿声响都没听到,这完全就不正常啊! 孙傀渐渐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出于对遇上“开门红”的害怕心理,有些求助地看向了一旁的徐安顺。 而徐安顺也顺利接收了他眼神里暗藏的情绪,点头回应了他后,便直接穿墙而入。 值班室门下方透出的光亮不似作假,但孙傀还是变得谨慎了不少,耐心等待着徐安顺再从墙那头穿回来。 没过多久,面前的门板上就穿过来了一条手臂,孙傀看着对方比划的手势,稍微放心了些后,才不带顾忌地开门进去。 一进门,便发现地上躺了个人,而他的手机则完好无损地放在原处,只是单纯不再播放音乐了而已。 “他这是怎么了?”孙傀将身后的门关上,不解地询问徐安顺道。 徐安顺也站在那个少年的面前,蹲下去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又翻开少年的眼皮看了看,才重新站起来朝孙傀比划起手势。 “你是说他被鬼拖入了梦境?如果强行叫醒的话,反而会有死亡的风险?”孙傀解读对方的手势道。 徐安顺点了点头,随后又告诉了孙傀解决的办法。 “如果要救他,就只能进他的梦境一探究竟吗?不能用其他办法吗?他应该,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以前的处境吧。”孙傀有些犹豫,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位少年的名字,就这个贸然闯入对方的回忆,会不会太不厚道了? 徐安顺也看出了他的顾忌,垂下头又想了想,随后猛然记起什么一般又抬头看向了孙傀的脑后,并抬手指了过去。 孙傀还以为对方是在指他的身后,便回头望了一眼,不过身后的那道门外,就没有其余的东西。于是他又转过了头,正要询问徐安顺想到了什么,就见空中突然多出了几团飘着的灵火来。 “它们能帮上忙吗?”孙傀有些怀疑,目前为止,这几团灵火就只是给他治愈过几次外伤而已,所以他并不是很相信那几团灵火。 并且,虽然圈子里的叫法是灵火,但也不过是常人口中的鬼火罢了。而在华夏的古老传说中,鬼火也被称为“鬼灯”或“幽火”,它常常被赋予一种神秘而阴森的色彩。 并在他的认知中,鬼火也就只有以下几点传说。 黄泉引路:在一些地方民间传说中,鬼火被认为是连接阳间与阴间的火种,它可以引导亡魂找到通往黄泉的道路。因此,人们有时会在葬礼上放置鬼火,以帮助逝者顺利地前往另一个世界。 冤魂的复仇:另一个传说是关于冤魂的复仇。据说,有些人因为遭受冤屈或不公而死,他们的灵魂无法得到安息,会在夜晚变成鬼火出现在生前经常出入或有特殊意义的地方。这种鬼火通常伴随着阴冷的气息和不详的预兆。 宝藏的守护者:还有一些传说将鬼火与宝藏联系起来。相传在古代,有些地方埋藏着珍贵的宝藏,而守护这些宝藏的则是一群凶猛的怪兽或幽灵。当有人试图接近宝藏时,这些守护者会发出鬼火作为警告,阻止入侵者的靠近。 所以他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过,而灵火的存在感本身就足够低了,用处不大确实也不容易想起。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徐安顺却点了点头,并放下手,朝孙傀解释起来。 “只要我下令,它们就能让这个人醒过来吗?”孙傀朝徐安顺确认道。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孙傀就看向了仍飘在空中的那几团灵火。 “你们真的能行吗?”孙傀还想再确认一遍。 那几团灵火抖了抖,接着就直奔那位少年的眉心而去。 蓝色的火焰没入少年的眉间,连带他的额头都散发出一层荧荧的蓝光。 孙傀好奇地蹲下去,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探向了少年的鼻间,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自己指上后,他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将拯救少年的希望全寄托在了那几团灵火上。 少年的性命暂时无需担心后,孙傀便来到了自己的手机面前。 第86章 雨声 点亮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的电量还余54%,他又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少年,确认音量不是静音模式后,就手动调成静音并关机收进了兜里。 看来要想知道关于他离开值班室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只能等昏迷的少年醒来后再进行询问了。 手机上的时间他刚才也顺便看了眼,此刻正是凌晨三点多,离天亮也还有差不多四小时左右的时间,而要安全熬过这四小时,就不能只待在值班室里,不然很容易就被恶鬼偷袭。 孙傀倒是觉得右侧大楼的院长室里就挺安全的,不仅有一位前辈守在那里,还能开灯,估计恶灵也不敢怎么接近。如果能带着那位少年平安躲到那里去的话,说不定就不用那么担惊受怕的了。 值班室里的灯也差不多要到熄灭的时候了,孙傀蹲下伸手碰了碰少年的肩膀,见对方完全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就将视线望向了徐安顺,请求道,“这里的恶灵不是我能对付的,不过那位前辈貌似很厉害的样子,我们带上他一起去院长室躲到天亮吧。” 徐安顺也同意他的想法,点了点头,和孙傀一人抬一只胳膊地将少年架起,打开值班室的门就走了出去。 值班室的视频监控里,黑掉的屏幕又重新亮起,不过大部分都还是雪花屏,只有最中央的那一块显示着清晰的画面,并且还随着被监控对象的移动而不断变化着视角,就像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为那一块屏幕服务了一般。 “滋……滋滋……” 雪花屏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并淌过屏幕下方的按钮和接口,顺利流至了地面。天花板上,原本还亮着的灯泡突然一下就熄灭,随着“嘭”的一声,值班室的大门重新被关上。 而那声在寂静夜晚里显得足够巨大的声响立马也引来了飘荡在福利院里的恶灵的注意,一道浅浅的黑影于中间大楼的三楼玻璃上显现,接收到来自同类的信号后,就往今夜闯入这里的不速之客的方向快速袭去。 孙傀同样也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巨响,视线不由自主地就对上了徐安顺的脸,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也在看他,总之,简单确认了一番后,就同时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尽可能往安全的方向跑。 那道黑影已经追到了他们的身后,孙傀能明显感受到来自身后传来的阴气,那股寒气时近时远,即使他穿着不薄的衣服,也感觉自己的脊椎要被寒冷的冰针刺透了般,一点点失去温度。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有被抓住的风险。他之前就应该再谨慎一点儿把门给带上的,可当时光顾着扶稳自己撑着的少年了,完全就转不过身再去关门,谁成想就导致陷入这般险境了呢?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孙傀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前排,一边犹豫着看向徐安顺道,“你可以暂时拖住身后的恶灵吗?撑到我把他带进院长室就好。” 话刚说完,孙傀就隐隐有些反悔了,要是徐安顺不愿意接受他的提议该怎么办?或者那个恶灵比徐安顺厉害要怎么办? 可徐安顺只是点了点头,就停下脚步将少年的重量全部托付给了孙傀。 孙傀脚步微顿,但根本就来不及回头去确认身后的状况,只好拖起肩上的少年继续往右侧的大楼猛冲。 一直追在他身后的阴森的寒气果然没有再缠着他不放,孙傀完全不敢放松下来,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杂物绊倒了,冲进大楼后,就按梦境里的路线走,索性走廊上也没有太多的堆砌物,他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出现的光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厕所里的灯也是亮着的情况,但院长室如今也是重新关上了门,孙傀心里还担心着徐安顺的情况,所以也就没有去开院长室的门了,而是直接把少年安置在了厕所的光能照到的范围内,接着就起身又往外面跑去。 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虽然能救下人也是好的,但他却也不想再体验一次失去朋友的滋味儿。 他的父母和徐安顺的父母本来也是要好的关系,要是得知了他又再一次害死了徐安顺,那徐父徐母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说不定还会被以失望的眼神看待。 心里越急,越觉得脚下的路难行。眼前隐约又浮现起一道血红的身影,耳边也降下雨声。 那天车祸发生之后,好像也来过一场雨的。雨水让地面的红色变得更多,一直漫过他跪着的腿,仿佛真要将他拉入绝望的深渊似的。 孙傀猛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甩掉脑中不好的画面,走出大楼,外面居然真的有雨在下,不是幻听,而是真有一场细雨。 这场雨来得十分突兀,并且砸在地面所带起的也不是灰尘的气息,而是一股很浓郁的血味儿。 孙傀意识到这场雨的奇怪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被雨淋湿了一半了,然而他也仅仅只是停顿了一秒,就继续在雨中寻找起徐安顺的身影来。 他之前还觉得徐安顺没有用人的样子来面对他是件可惜的事,但此刻却只觉得庆幸,因为对方是由白色组成的身影,所以即使是这般浓厚漆黑的夜里,只要他没瞎或受到恶灵干扰,他就能迅速锁定徐安顺的方位。 “没事吧!”孙傀朝着徐安顺的方向大喊道。对方回望他一眼,一个闪现就来到了他身后,拉着他的手腕往楼里钻。 看来对方没事。 孙傀松了口气,任由对方拉着他进了右侧的大楼。 身上没再淋雨后,徐安顺又看着他愣了几秒,随后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一股热流在身上乱窜,很快就烘干了他的衣物,连带头发都脱离了淋湿的状态,只觉得浑身清爽。 眼前又能视物后,徐安顺放开了他,有些满意自己的杰作,点了下头,接着就站到一旁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耳边的雨声很快就小了许多,不过鼻尖的血腥味儿却更浓了。孙傀有些忍不了地抬手捂住了鼻子,也没问徐安顺发生了什么,抬脚往院长室的方向走去。 第87章 醒来 “看来你也不算太笨,还能想到上我这儿来躲。”院长室门外,头发花白的老院长负手而立,看着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孙傀道。 那位少年则还是昏迷的状态,安静地靠在那里。孙傀走过去,先是礼貌地朝那位老人点了下头,接着才和徐安顺一起将少年给架起,对老人道,“这里的恶灵实在过于危险,所以,还请前辈收留我们一晚。” 老人眼神微眯地瞥了眼徐安顺,然后才看向孙傀道,“当然可以。虽然我早已在十年前身死,但那些恶灵暂时也拿我没办法,想留一晚的话就进来吧。” 得到许可,孙傀原本皱着的眉头才终于舒展了少许,高兴地偏头看了眼徐安顺后,就拖着肩上的少年跟上面前的老人一同进了院长室里。 小心将少年交给了徐安顺,孙傀吃一堑长一智地转身去将门给关上。室内的灯是开着的,徐安顺将少年安放在了有靠背的椅子上,接着就来到孙傀身后,一副不愿离他太远的样子。 这里就只有那一把椅子,被少年占用了后,那位老人也只能陪他们站着了,孙傀深感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耳后,没话找话道,“呃,前辈……对睡觉也有需求吗?” 问完,孙傀脑中又自动浮现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时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今晚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导致脑子有些混乱,前辈完全可以不必在意我的胡言乱语,我也没有要冒犯前辈的意思。所以,那个……呃……” 和长辈相处果然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何况还是个陌生的前辈了。之前也是因为有感兴趣的话题才勉强聊下去的,现在无事可做,还叨扰了对方,孙傀又陷入了手足无措的状态,不知道是该保持安静还是继续尬聊了。 “呵呵。”见他那副怕生的样子,那位老人反倒眯眼笑了起来,道,“不必拘谨,你忙你自己的事就好。人老了觉反而变少了,你要是想睡,里面那张床你拿去用就行,年轻人还是有个良好的作息比较好。我也是混圈子的,还不了解圈子里的人吗?都是些夜间活动不要命的存在,作息完全就是乱的。所以,要是无事可做的话就先睡一觉养精蓄锐吧。” 听对方这么一说,孙傀确实感到眼皮沉重了起来,今夜不是被鬼追,就是想办法避鬼了,期间还不小心陷入了恶灵的幻境,精神早就扛不住了。 可是,那位少年还未醒,他也不是完全信任那位老人,如果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过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的想法完全就暴露在了自己的脸上,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佯装生气道,“我要是想害你,还用等你醒吗?小娃娃警惕心倒不小。” 孙傀被那么一说,连忙道歉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赶出这里,“不是那样的,只是,只是我带来的人还没醒,我有点儿担心他的情况。不过既然前辈都那样说了,那我就睡一觉好了。” 意识到精神的疲惫后,孙傀也有些撑不住,眼皮开始了打架。他打了个哈欠,半拉着眼瞅了那位少年一眼,犹豫地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这才对嘛。再不济,你身边不还有个‘守护灵’吗?他又不需要睡觉,我还能找机会干掉你不成?”老人又道。 在他走出院长室之前,就隐约察觉到这里有个强大的恶灵失去了联系,而这里除了他,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只有那位新人带来的灵了。不过那个灵隐藏实力的能力居然会那般完美,导致他看到的第一眼都未曾探清。但这种事也无关紧要罢了,只要不搅乱这里的封印,他也不会多加干涉在这个福利院发生的事,自然也指那些来这里自杀的人类。 孙傀躺上床后,梦境很快也找上了他,将他带离了现实。那位老人将房间的门关上,站在门外看向屋内另一个已死之人,神情稍微严肃了些,道,“那个年轻人的体质可不得了啊,这里对他来说无异于是‘餐桌’,只不过被端上来的食物是他,之前见你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像是要加害他的样子,为什么却没阻止他来这里呢?还是———你的目的就是那口棺?” 徐安顺没太理解对方的最后一句,但他还是选择了解答对方的第一个问题,不过并不是以说话的形式,而是用他周身浮现的浓郁鬼气来组成笔画,“我不知道这里埋着一口危险的棺,如果提前知道,那我肯定不会让他来的。不,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阻止他来,我不想用我自己的经验来束缚他的思想,他需要自由成长,而我只要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保护他就好。” “呵呵,是吗?”老人并没有质疑他的回答,而是走到了一旁的书柜前,抬手抚摸一个个染灰的书名,感叹道,“圈子里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存在了。” 徐安顺的视线跟随着对方抬起的手而移动,对方的注意不再投向他这边,那他也没有继续维持鬼气的必要了,将周身的黑气散尽后,他就来到那位少年面前。 徐安顺伸手盖向了少年的额间,不过并未触碰,而是隔着两三厘米的距离。一点蓝色的荧光从少年额间探出,少年皱了皱眉,将醒未醒的模样,徐安顺又移开了手,蓝光消退,少年眉间恢复平静,脸上的气色也好上了许多,就仿佛困扰他许久的噩梦被另一个要好上许多的梦所顶替。 “你看过这本书吗?《命运与因果》,一本关于人之命运与因果联系的哲理书。命运通常指的是一种预先设定的、无法改变的生命轨迹。因果则是描述事物之间相互关联和相互依存的哲学原理。将命运与因果相联系,可以理解为命运是由过去的行为(因)所积累的结果(果),而未来的命运又将由现在的行为所决定。”老人从书架中取出一本书,看向徐安顺道。 徐安顺扭头看过去,那本书的封面很老旧了,而书页也有着被经常翻阅的痕迹,发黄泛皱。 他摇了摇头,算是回复了老人的问题。而老人却走过去将书递到了徐安顺手上,道,“你放任他自由成长没问题,但是,你真的可以承受由此带来的‘果’吗?” 这是一种侧面的提醒,但徐安顺显然还无法理解其中的深意,于是只能先将书给收下,并陷入了沉思。 “唉,因果因果,终究是逃不过的,就像我在这里守了数十年,最终还是落到了这个下场。”老人垂下眼,没有再给徐安顺更多的提示,而是抬脚来到了那位少年面前,伸手抚摸了一下对方的眉心。 “这个人快醒了,他看不见我们的,你去把里面的那个小娃娃叫醒吧。” 徐安顺停止往更深的方向思考,低头看了眼少年的情况,抿了抿唇,用黑色的鬼气将老人赠予的书烧尽后,就穿过墙去摇醒孙傀了。 孙傀才刚睡没多久,被这么一晃,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大脑清醒了一些后,他才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打开门出去了。 而他打开门的同时,躺在椅子上的那个少年也清醒了过来。 第88章 意外 “喂?” 绵岩市某栋烂尾楼里,一通电话被顺利接起。 祁相峰靠着身后的墙壁,窗外的月光拉长着他的身影,而他半个身子都还隐没在阴影里,心里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声音。 “你现在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我都没说了这件事不是你们能处理的了,你还多管闲事干吗?”秦昭荷语气里全是质问和不满,她已经努力尝试着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一想到祁相峰还追着这件事的线索不放,她就忍不住想狠狠地骂对方几句,从而将他彻底骂醒。 祁相峰眼睫微垂,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视着漂浮在月光中的灰尘,沉默两秒并重新在心里组织了一遍措辞后,才叹口气对着电话那头尚在生气的人道,“我没有要妨碍你的意思,也不是想添乱。只是,不想再重蹈师傅的悲剧,连尸体都无法寻回。” 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一滞,似是被他的话勾起了什么悲伤的回忆,但静默了几秒后,还是带着强硬态度地道,“如果你只是出于对我的担心才继续追着这件事不放的,那大可不必,圈子里的人早就有了相应的觉悟了,不仅是你师傅,我也一样。” 祁相峰持手机的手微微一颤,头往阴影处偏去,视线却透过没安窗玻璃的窗框往外望去,语气执拗道,“可我并不是圈子里的人,我没有那份觉悟,也没有能面对再失去你……失去师傅唯一剩下的亲人的勇气。” “……”秦昭荷倒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回复,一时语塞,想说些更绝情的话来阻止对方“逾矩”的行动,可又忍不下心。 “我不会过多调查这件事的,以我的人脉和能力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只是,如果你们哪天要去往某处执行某样任务时,可以请你,您,告诉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您吗?”祁相峰终究还是先一步做出了让步,他将投向远处的视线收回,有些疲倦地轻轻合上眼皮道。 “我办不到。”对方的回复还是那样冰冷,仿佛要将他的心脏透穿,“如果提前泄露行踪,说不定会影响到计划的进行,所以我不会告知你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信息的。” 对方公事公办的态度就跟他那固执的师傅一样,祁相峰忍不住发出一声苦涩的笑意,又连忙掩饰心里的失落道,“是吗?那下次我请您喝杯茶吧,就当是为我的冲动赔礼道歉了。” 秦昭荷想了想,倒是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回道,“那等这件事过去,就久违地聚一场吧,只是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要是放在以前,还要加上祁相峰师傅的。他们三个只要一有空就会一聚,不过自从祁相峰的师傅死后,秦昭荷和祁相峰也没有再怎么聚过了,就像是三人中少了那个活跃气氛的人,剩下两个就只会觉得尴尬了。 “我会期待的。”祁相峰道,心情倒是没那么压抑了,并等着对方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收回兜里,他闭闭眼定了定神,接着就继续进行刚才未完成之事去了。 这里是烂尾楼三楼的某个房间,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墙壁下堆砌着的一些空酒瓶,连一扇门都没有。 祁相峰在正对着门的那面墙前蹲下,仔细查看着墙壁上残留的痕迹。他也出入过不少凶杀现场了,对于某些特定的血液痕迹也已经有了熟练的判断,而如今被他手中灯光所照亮的区域,明显就有鲜血迸溅上去的痕迹。 作案的人走得十分匆忙,甚至都来不及清理干净,所以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他又将视线移向了脚边的几个空酒瓶,其中一个酒瓶上有被人再次动过的痕迹,凑上去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上成功留下了几道明显的指纹。 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些指纹属于谁,祁相峰便摸出兜里的透明胶,将那几道指纹给粘了上去,并好好收进了兜里。 虽然他说过自己不会深入调查太多,但一旦开始寻找线索,就无法再轻易停下来了。不过他也已经做好随时停止这种危险行径的准备了,不会真的置自己于死地。 祁相峰移动手中的手电筒,继续寻找着自己可能遗漏的信息。而就在他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几个空酒瓶上的时候,危险也悄然将至。 黑暗中,一道身影正穿过烂尾楼的走廊朝他接近。不一会儿,背着手电筒光的地方,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而由于祁相峰是背对着门蹲下的,所以他根本就没察觉到不速之客的降临。 那道身影完美地隐藏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走近祁相峰的同时,还将手中的利器高高举起,而房间内唯一的光亮也只是继续包裹着地上的那几个空酒瓶。 月光产生偏移,那道身影手中的利器划破周围的空气,直朝祁相峰后脑勺而去。 然而,就在那道身影以为自己即将得逞的时候,一直埋头查看地面的祁相峰却突然偏头转身,用手臂挡开第一下攻击后,就腿下发力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往那道身影扑去。 那个人反应不及,很快就被他卡着脖子扑倒在地,手中的凶器也被一股巧劲儿卸掉。 祁相峰感受着手下的粗糙,借助倒在地上的手电筒光亮,看清了身下那人的模样,以及缠了那人一脖子的绑带。 “追了这么久,总算是主动上门了。”祁相峰道,声音里隐约透露着一丝激动。 那个人被按住后也尝试着想挣脱祁相峰的桎梏,但力气却像被抽走似的使不上劲儿,只能眼神凶恶地瞪着祁相峰。 “别急,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祁相峰又加重了手上到了力道道。 而那人的脸上却并没有升起害怕或恐慌的情绪,反而扯起两边嘴角往祁相峰身后看去。 等到祁相峰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那根撬棍已经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脑袋…… …… …… “你醒了?” 山庆市某家废弃福利院里,孙傀将头探到唐少余面前,仔细查看他脸上的表情道。 唐少余下意识便往后躲去,但后背却磕上了坚硬的椅背,他小心打开眼皮,确认眼前的人没有要揍他的意思后,才缓缓将护在身前的手放下。 “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的,只要待到天明,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孙傀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道,用着还算温和的声音安抚着唐少余的情绪。 唐少余还没有完全从噩梦中醒过神来,闻言只是呆愣地点头,又用手臂将自己给包裹了起来。 第89章 态度 几团蓝色的灵火自唐少余眉心剥离,孙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只觉那火焰的颜色深上了少许,还在空中一跳一跳地朝他接近,貌似颇有所获的样子。 “那个,你不问我是怎么把你搬到这儿的吗?”孙傀靠向身后的木桌,将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其上,抬手揉了揉眼,看向一旁缩在椅子上的唐少余,问道。 考虑到对方刚从梦境中清醒,估计现在让他去里面睡觉也是睡不着了,这种情况下,他又不能扔下对方自己去睡,就只能靠着和对方聊天来强撑眼皮了。 唐少余略微支起自己的脑袋,拿眼小心地再次环视起周围的一切,随即配合孙傀问道,“这,这是,哪儿?” 孙傀见对方还不到无法对话的地步,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下去,尽量用着较为轻松的声音道,“这里是院长室,也就是进福利院大门后右侧的那栋大楼里,这里的灯还能好好使用,比值班室要安全许多。” 唐少余点了点头,抬眼看了下门的方向,又低头陷入了沉默。 院长室再次安静下来,孙傀用食指关节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眯了下眼道,“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四小时左右,干待着也无聊,要和我聊会儿天吗?” “……”唐少余捏了捏袖子,他本身就不怎么爱说话,孙傀的提议对他而言无异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压迫了,他抠了抠手心,直到掌心发热,才顶着孙傀炙热的视线小声回道,“要,要聊什么?” 见对方答应,孙傀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但也小心着避开了几个可能会引起对方反感的问题,问道,“昨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已经见过了的,当时有一只橘猫在路边拦住了我,还是你来将它抱走的,那只猫,是你收养的吗?” 唐少余眯了眯眼,回道,“不是,不是收养的,是附近的,流浪猫。我,我有在喂它们。” “那看来你很受它们信任呢,明明叫得那么凶,但还是乖乖被你抱走了。”孙傀努力将话题进行下去道。 唐少余闻言,用力地掐了下手臂,害怕自己不做出回应就会让对方感到尴尬,便只好也继续道,“这里的人,不,不喜欢猫。以前,以前有个养猫的人住在,这里,经常发生一些不好的,的事,半夜也常听到猫打架的叫声,所以他们都很讨厌猫的。” “是吗?不过也有例外的嘛,你不就挺喜欢它们的吗?不然也不会喂它们了吧。”孙傀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有把天聊死的潜质。 唐少余果然又陷入了沉默,但安静下来后,耳边的死寂又催促着他继续发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偏了下头,双眼放空地看向地板道,“我,我并不是,特别喜欢……” 猫的寿命相较人类而言实在是太短了,有时候喂着喂着,就会在路边突然发现一只自己曾喂过的猫的尸体。一开始,他还会因为眼前失去了一条生命而感到悲伤,但渐渐地就产生了麻木情绪。 并且看着那些被自己养得很好的猫,他还会产生嫉妒心理。要是自己也是猫的话就好了,那样是不是就不用活得这么累了?诸如此类的想法也一直折磨着他的内心。 “……都说猫有九条命,可死了还是不会复活,要是哪天我死了的话,会有猫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孙傀有些跟不上对方跳跃的思维,试想一下少年描述的画面,愣愣道,“那样会不会有些诡异?” “……” 孙傀确实挺有把天聊死的天赋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不久前他可还是个只要见到陌生人就会丧失说话能力的社恐,现在这样已经是他努力过后所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唉。”一旁的老院长叹了口气,走至孙傀面前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并用着怜悯的眼神鼓励他道,“孩子,任重而道远啊。”说完,又转身进了里面的房间,不再旁观这场尴尬的对话。 “……”孙傀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飘忽,不敢再轻易开口,怕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诡异的气氛将整个院长室堵得水泄不通,孙傀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凌晨四点半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撑过后面的时间。 “你……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良久,唐少余也耐不住周围寂静的环境道。 听到他的声音,孙傀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连忙回道,“当然是为了———为了来这里看看的了。这家福利院不是被称作‘自杀圣地’吗?我对这类情况都挺感兴趣的,于是便来了。” 刚才他差点儿就把自己真实的目的给说出来了,好险改过了口,不然说不定就被当成疯子看了。 “那你……为什么却要阻止我自杀呢?”唐少余问出了他一直感到好奇的问题,并且莫名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孙傀的回答。 孙傀组织了一下语言,看向少年的双眼,回道,“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阻止一个想在自己面前自杀的人吧。” 唐少余却摇了摇头,“可是,有些人就是因为路人的鼓动才跳楼成功的不是吗?只要是个正常人,难道这个世界上不正常的人反而更多吗?” 是啊,要是那些欺压他的存在才是正常人的话,那他曾遇到过的帮助他的人反而才算异类吗? 孙傀被他的话给问住了,这种深奥的话题他不是很想进行讨论,于是便道,“那就当我不正常吧。会半夜摸到这里却并不是为了自杀,估计除了那些热爱探险的人,就只有像我这样的存在了吧。” 唐少余抬起脑袋,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警惕,道,“所以,你不想我死?为什么?这样,你,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孙傀没有避开少年投来的视线,回道,“我希望你能继续活下去,至少不该这么年轻就死去。积善行德,救一条命,积一次德,这就是我会获得的好处。” 唐少余将头重新埋下,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只是过了几分钟后,他抬头又看向孙傀,说道,“那我会试着再活一次的。” 「叮———」 只有孙傀能听到的声音接着少年的话尾响起,孙傀摸向了那部黑色手机所在的方位,眼神却看向少年道,“那我们约定好了,再努力尝试一次,那些猫也还等着你去喂它们不是吗?” 少年将真实的情绪掩藏在眼底,态度忽然发生转变,笑起来道,“就是说啊。” 而孙傀急着想确认手机的情况,于是便没有注意到对方身上的不对劲儿,也配合着少年笑了几声后,就道,“我出去上趟厕所,你先眯眼休息会儿吧,我很快回来。” “嗯。”少年脸上的笑还没有收回去,目送孙傀开门离开这里。 等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后,唐少余才换回了正常的表情,并低头看向自己被掐出了血的掌心,眼神晦暗。 最后一次,他再相信这最后一次,如果这次还是如之前一样,到时候就……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和对方一样的人了,自从他第一次在社交软件上写下关于自杀的宣言后,他就先后遇到过好几个想阻止他自杀的“陌生人”了。 那些人身上都有两个普遍相似的点,那就是会对他展现莫名其妙的善意以及确实是为了某个想得到的“好处”才行动的。 而一旦他被这些人找上,他也会经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就比如之前在值班室的遭遇。 唐少余将手收紧,埋头闭上了眼,不管如何,这都是最后一次了,他已经不想再接收更多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了,这让他觉得恶心。 第90章 离开 院长室旁边的厕所门口,孙傀靠在墙上,点开手中的那部黑色手机看了起来。 上面显示他已经成功解决了今晚的任务,并获得了故事完成后的两千一百块报酬。 将那笔钱转入微信后,孙傀便找出了刘显的微信,转了一千零五十块给对方。 而他的钱才刚转过去,对方就立马接收了。 刘显:谢谢头儿! 刘显:我刚才通宵看了部电影,忽然觉得“头儿”这个称呼叫起来更顺口,您觉得呢? 孙傀手一抖,眼皮猛跳了好几下,憋到耳廓都明显红了一圈,才打字回道,「随便。」 刘显:诶,头儿!下次有什么事还请继续使唤我,我随时在线! 看来对方完全就带入到了电影的场景中去,说话风格都不像正常时候的他了。 傀:早点儿睡吧,兰兰该被你的动静给吵醒了。 既然对方清醒地觉得自己的女儿还活着,他也就没必要刻意避开这点了,这样随意地对待反而更好。 刘显:哎,马上就睡了。明天我还打算带兰兰去以前去过的花店看看呢,之前因为不放心便一直把她放在家里,现在想多带她出去走走了。 傀:嗯,她肯定很高兴吧。 刘显:嘿,那可不。 刘显:那我就不继续打扰头儿了,祝您一切顺利。 傀:嗯,一切顺利。 结束了短暂的聊天后,孙傀便将两部手机都重新收回了兜里。 他瞥向一旁,徐安顺果然也跟着他一起出来了,只可惜他还是看不到对方的容貌,只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孙傀眼里又浮现出几分落寂,不过他也很快就收敛起了这份情绪,撩起衣袖看了眼缠在手腕上的红绳,呼出口气,抬脚又走进了院长室里。 之后几个小时便在孙傀和唐少余的闲聊中消磨了过去,期间两人也没有互相提及各自的姓名,一直到远处的地平线泛白,阳光照射进这家废弃福利院里,孙傀才起身走出院长室看了几眼,然后回头对坐在椅子上的唐少余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这句话不仅是对唐少余说的,也是对那位院长说的。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解决‘故事集’里的故事,离开后,估计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再来的了,所以还是得好好道个别的。 并且,他也很感谢那位老人收留了他们一晚的恩情,让他们不必四处躲避恶灵。至于院长说的关于那九口棺的故事,等他回去后再问一问李枫好了。 走出大楼,孙傀隐约还能看到萦绕在这四周的阴气,虽然其所带来的寒意并没有晚上的时候那么刺骨了,但光是其本身的存在也足够让人感到畏惧。 不过,在远处阳光的照射下,那些阴气倒是安分了不少,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并且随着太阳升起,那些阴气也渐渐开始往地下消散,逐步退出了孙傀的视野。 “吱———” 空地里,那断了的秋千被风牵动着发出一声哀嚎,孙傀咽了口唾沫,没在上面看到任何恶灵的影子。不过,站在他旁边的徐安顺却明显有些警惕地望向了那个方向,于是他便带着身后的唐少余远离了那个秋千所在的范围,加快脚步很快来到了福利院的大门口处。 “你,你现在要离开了吧?我,我知道,一条回家的近路,就不,不和你一起走了。”唐少余小心观察着孙傀的表情道。自从对方出去一趟又回来后,身上给人的感觉明显就不一样了,有种达到了目的的喜悦感。所以,他现在也十分体贴地给对方找好了离开的借口,就像之前那几次一样。 孙傀还没想好要几点回去,反正今天是周二,他下午才有课,中午打车回去也来得及。垂眼想了会儿后,他忽然道,“那我和你一起走近路吧,我还没来过老城区呢,就想在这里多逛一会儿。而且,也不知道这里哪里有卖早餐的,不如你介绍几家给我好了。” 唐少余微愣,眼神闪烁了两下,埋下头回道,“那好……” 商量好后,唐少余就在前方带起了路。 旭日东升,一阵诡异的风忽然从身后袭击了孙傀,他回头看去,发现不远处大开的铁门里面,一个洋娃娃正坐在了断开的秋千上,用那双好似活人的眼睛望着他。 孙傀脊背发凉地停下了脚,双眼一闭一睁之间,那里又重新变得空无一物,就像只是他出现了短暂的幻觉一般。 “怎,怎么了?”唐少余有些不解地问了他一句。 孙傀回过神来,忙回复道,“没事,就是……之前在里面的时候,貌似有遇到几具自杀的尸体,在想要不要报警什么的。” 唐少余也往废弃的福利院里看去,沉默了几秒,道,“刚开始确实经常有人来回收尸体,但从几年前开始,就没人来收尸了,那些尸体的亲属会自己来把它们领回去的。” 孙傀回头,视线落在唐少余身上,对方脸上的表情既麻木又冷漠,他走上前去,道,“看来你确实不是口吃。” 唐少余浑身一怔,将头低下,脸上又爬满了不安和害怕。 孙傀则又岔开了话题,看着前方的路,道,“这路边有很多杂草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蛇窜出来。” 唐少余悄悄松了口气,继续在前方带路,回道,“应该有吧。” “嗯,那看来我们都得小心点儿了。”孙傀接过话道。 头顶的太阳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拉在身后,让他有种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赶路上学的感觉,而徐安顺就走在他身旁。 既然故事已经完美解决,那他就还是不要再深究和福利院相关的事了,不然牵扯得越深,他反而越不安全。 回到有人住的地方,孙傀再次感叹周边时光留下的痕迹,就像是进入了某部很老的电影场景,于眼中上映的全是带着复古风格画面,使人怀念又新奇。 “喵~” 街边的猫早早地便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见到有熟悉的人踏入它们的领地,便纷纷从街头小巷里窜出,往唐少余所在的方向一拥而去,并翘着尾巴讨食。 “看吧,总有其他的生命在等着你出现。”孙傀在某个不远的距离停下来道。 他可还记得昨天刚来时有猫冲他哈气来着,尽管现在那些猫都顾不上来管他这个外来者,但孙傀还是礼貌地保持着一个对双方都比较合适的距离,将画面的重心都腾给了唐少余。 第91章 好意 唐少余蹲下去回应着那些猫的热情,一旁的徐安顺也混了进去。孙傀在那些猫中也瞄到了不少死去的猫灵,有些猫灵浑身都散发着惨死的鬼气,但在面对唐少余时,却还是闪着友善和信任的眼神。 孙傀垂下眼又看到了唐少余脖子上的痕迹,那是被绳子勒过的证明,他悄悄往前挪了两步,忽然道,“你身上的伤,都是被人打的吗?” 唐少余手上的动作一顿,表情复杂,低着头小声地回道,“我向老师求助过的,但就连警方也觉得难办,所以就没有再管过我了。” 孙傀脑中突然就闪过一道杀人犯的身影,他移开视线,望向街对面倒闭的店铺,道,“不能转校吗?” 唐少余自嘲地笑了声,已经明白过来孙傀的目的了,于是脸上恢复如常道,“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现在上学的钱都是我爸留给我的遗产。都说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果然即便是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有人想劝人退学。所以,你是觉得你能改变我的人生吗?” 孙傀无言,他能做到的事果然还是太少了,不过他也不想再“冷眼旁观” 了,“我有个朋友和家里关系不好,也是一个人生活,但他活得很自由,你要脱离学校试着从兼职做起吗?” 唐少余摇了摇头,说出了绝大部分在读生都会说出的回答,“我不敢退学,你敢吗?” 孙傀再次被眼前的少年问住,脑海里只有一个回答,那便是他也不敢。要知道,哪怕只是得知了肖闲休学的这个消息,他就已经十分佩服肖闲的勇气了,但果然还是不理解的占比更多。 “我要回去拿猫粮了,你也该离开了吧?”唐少余将某只较小的白猫抱进了怀里,站起来道。 孙傀僵硬地点了下头,无法承担因改变别人的人生而带来的代价,于是只能放下心中的助人情结,安静地回归到自己的人生中去。 唐少余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臂,他何尝不希望能有个较好的人生呢,可命运如此,除了接受还能如何呢?他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只不过是世界随机刷新的一个npc罢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销毁呢? 初升的太阳拉远了两人的影子,孙傀低头看向脚边,完全没了在老城区逛一圈的兴致。望着地面又发了会儿呆后,他长长地叹出口气,接着就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去了。 另一边,唐少余身后跟着好几只猫一同拐进了一个长满青苔的小巷子里,鼻间涌现潮湿的气息,他感受着怀中的呼噜声,带伤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来。 “真的是最后一顿了。”他极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得知那些陌生人接近他的真实目的,只是看着他们为了那个目的而散发出的无用善意,就让他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的。 或许他也不是那么想死吧,不然也不会将自己每次要自杀的消息都给写下来了,不过既然已经是最后一次了,那下一次自杀就在家里安静地进行吧。 在这里,说不定他的尸体还会在很久之后才被发现,并且理由还会是他发臭的尸身让周围的人受不了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莫名有种自己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的感觉。 走出巷子,潮湿且阴暗的气息从他身上消退,外面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在这个寒冷的早上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只是这短暂的温暖很快又被世界收了回去,旁边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了过来,带着要刺穿他耳膜的气势传了过来。 “唐少余!你小子,居然敢一晚上都不回家,让我白白等了那么久,你要怎么赔我?”那道身影很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将周围的猫连带他怀中的那只白猫也一起吓走,独留他一个人被拽起了衣领。 “我……我没……对不起……”唐少余语无伦次地道,看着那些他平日养得很好的猫十分轻易地就将他给抛弃,眼里的害怕反而更多地被麻木所代替。 “支支吾吾说什么呢?前天和昨天加起来的两百块你都没交上,再加上今天可就是三百了。你的那些猫我们今天下午就会带走,要是交不上那三百,就用你的命来还吧。”那个人力气不小,一边放着狠话,一边还收紧着手里的力道,活像要将唐少余给活吞了似的。 “我,我没钱……” “没钱不知道去偷去抢吗?再说,没钱你哪来的机会上学?那些教材是免费还是咋的?你吃的饭穿的衣服也是别人免费给你的不成?没钱?开什么玩笑!” 唐少余被对方的声音给震懵,眼前的画面都模糊起来,他用的都是他父亲自杀前留给他的积蓄,省吃俭用才换来了读书的机会,但现在那群人却平白让自己每天都上交一百块,还美其名曰是保护费,他当然拿不出来。 “呵。”那人见他脸上既害怕又带着反抗的表情,不免又嘲笑起来,“你该不觉得自己能出人头地吧?以你的成绩上大专都难,除了进厂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不对,说不定那些大厂都不会要你。” 唐少余张了张嘴,对方的话却并无道理。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堆没人要的垃圾,既没有好运降临,也没有来清扫他的工具。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敢退学,但其实学校的老师早就劝过他退学了,因为他的处境以及他差到没底的成绩,留在学校就只是浪费资源。 见他沉默,那人一脸不耐地将他给扔了出去,等他狠狠地栽到地上后,又抬脚走过去俯视他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要是今天内没搞到三百块钱的话,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学校的操场里去。对了,现在早就已经过了上第一节课的时间了,估计老师还会罚站你,你就趁那个时间去偷钱,懂吗?” 唐少余不敢反抗对方,却也不敢点头,于是只能选择沉默,他怕丢脸,但也怕做坏事,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在今天结束前先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们在干吗?” 就在那人想进一步威胁他的时候,巷子里又走出了另一道他熟悉的身影,对方一脸气愤地走过来将他扶起,丝毫不畏惧地瞪向欺负他的那人道,“你刚才是在怂恿他去偷钱吗?我可认识警察局里的人,你最好老实点儿。” 孙傀是被徐安顺给拉过来的,而徐安顺则是被一只死去的猫给带过来的,没想到一来就会撞见这种画面,他还有些紧张,几乎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希望能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 “警局?呵,大不了就被关几天呗。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怂恿他了?我还说是你把他揍成这样的呢。”那人也完全不怕孙傀,仗着自己的身高,连带孙傀也威胁起来道。 “这……”孙傀可没怎么和别人吵过架,自然知道自己吵不过对方,但他还是将唐少余护到了自己身后,又道,“我是他的监护人,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们用对话来解决吧。” “监护人?唬谁呢?我还是他爸爸呢。不过,既然你要管他的事,那就先把他欠的一千块交出来吧。”那人狮子大开口道。 一千?孙傀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又回头看向唐少余,问道,“你真的欠了他一千?” 唐少余想摇头,但视线在对上那人瞪过来的视线后,又立马变成了点头。 “……行吧,那一千我替他还了,之后你不能再纠缠他了。”孙傀道,掏出了自己日常用的手机。 “当然,欠的钱还清了,肯定就不纠缠了。”那人点开了微信,点出二维码收款功能道。 孙傀有些心疼地扫了码,努力一晚上的钱就这样付之东流,虽然也留了五十。 “得嘞,你们聊,我先走了,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一千元进账,那人别提多高兴了,插上裤兜就潇洒地离开了此地。 等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后,孙傀看向身后的唐少余,小心问道,“你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吗?” 唐少余低下头,扯着自己的衣摆,不答反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明明只要他死了就能解决一切了,但是,一千块,他得还多久才能还清? “是我自己想帮你的,那一千块你完全不用还。”孙傀道。 “……”唐少余将头埋得更低,突然释怀般地收起了脸上的表情,道,“谢谢……” 孙傀扶住他的肩膀,又道,“我们还是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怕你又想不开。” 唐少余也很配合他,“我没带手机,但我记得自己的微信号。” “好。” 成功发送了好友邀请后,孙傀见他叫的车也快到了,于是又急匆匆说了几句,“我会帮你的,直到你能自力更生为止,我会为你放弃自杀后的人生负责的。”就当是为了积德,也为了一条生命。 唐少余浅浅地笑了一声,道,“那我可以向你借钱吗?” “当然,等你有赚钱的能力后,再还我就行。”孙傀道。 “好……” 打的车还有一分钟就到了,孙傀也不好再多留,只能再嘱咐了几句就匆忙离去。而他离开后,那个威胁唐少余的人又重新出现,唐少余看着对方脸上不怀好意的微笑,知道自己即将过上一个更为苦难的人生。 那个陌生人一看就生活在美好的环境中,所以他不会理解自己的处境,也不会知道他随意施加的一个“善意”会在未来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第92章 一些琐事 距离第十六周的到来就剩两天了,而等下周周五的课一上完,后面的时间就全都是用来复习和完成各科期末作业的了。也就是说,孙傀即将迎来更多提升自己的机会,也能就此攒下一大笔钱给自己的父母买新一年的礼物了。 “喂?妈。” 周六的下午,孙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决定好今晚要去的场所,就接到了来自他母亲的电话。 “喂?傀儿啊。你们是不是快放寒假了啊?具体是哪天啊?到时候我和你爸开车去绵岩接你吧,也省得你买票了。”同一时刻,孙母也坐在自家的沙发上说道。 孙傀想起了上次国庆假期自己没买到票的事,明白了他母亲的担忧,于是回道,“1月28号,上午考完,你们29号的时候再来接我吧,我先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哎,好,29号下午吧,我和你爸吃完午饭就出发。”孙母难掩心中的高兴道。 “嗯,好,要注意安全啊。到时候高速路上应该也会堵,你们再准备点儿吃的在车上吧。”孙傀道。 “知道啦,会准备你喜欢的零食的。”孙母语气含笑道。 “妈———”孙傀于是拖长声音喊了一句。 手机里传来孙母的笑声,她又道,“最近冷得很,你可要注意保暖啊,要是缺手套了就跟妈讲,妈在网上给你买一套。我看你爸的那双手都快被冻疮给冻烂了,还死倔地不肯戴手套,半夜痒起来就一直在那儿唉声叹气的,说几次了也不听劝。” “这么严重吗?那喊爸每天煮生姜水来泡一泡吧,我之前上网查了,煮生姜或者白萝卜什么的来泡,能好得快一些。”孙傀关心道。 “不管他的,买的冻疮药都还没涂完了,让他痒去。”孙母置气道,随即又话锋一转,“对了,今年你徐阿姨他们也想和我们一起过年,说懒得走亲戚,干脆和我们跨年好了,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徐阿姨也让我提前来问你一声,到时候就不来我们家了。” 孙傀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徐安顺,心中微微刺痛,回道,“那就一起过吧,我也好久没见过徐阿姨他们了。” “哎,行,我后面再跟你徐阿姨好好聊聊,到时候家里五个人,也热闹些。”孙母长松了口气,不免又想起了过去的回忆,“那时候你和安顺那孩子玩得最好,每次都玩到很晚才回来,我和你徐阿姨都担心得紧,也就你爸和你徐叔心大,说要是半夜也不见人再打着手电出去找,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孙傀既苦涩又开心地笑了笑,回道,“那时候还不懂事,让你们担心了。” “唉,现在长大了,倒是想在外面待多晚就待多晚了,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管着咯。”孙母道。 孙傀垂下眼,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觉得再这样聊下去的话会让气氛显得沉重,便道,“我下午还有事要忙呢,要不先挂了吧,28号考完我再回一个电话,不然忘了就不好了。” 孙母也意识到话题不对的走向,忙道,“行,到时候回个电话给我,我让你爸提前准备,你也认真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嗯,拜拜。”孙傀应下来道。 “拜拜。” 挂了电话,孙傀放下手机,却脸带愧疚地看向徐安顺,动了动嘴唇,却只敢小声在心里自责道,「要是那天提早回去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车祸了?」 仔细想来,自从那天后他也渐渐和徐安顺的父母断了联系,而这么久以来徐安顺也一直跟在他身后,应该也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了吧。这次过年,就让徐安顺和自己的父母好好聚一聚吧。就像以前那样,两家人再一起过———虽然也只是对他而言。 一只由白色勾勒出的手伸到了孙傀面前,并小幅度晃了晃,成功将孙傀跑远的意识给拉了回来。孙傀眼神重新聚焦,并顺着那只伸出的手偏过了头去,见徐安顺朝他比划起了手势,「我从来没怪过你。」 孙傀心跳一顿,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道,“可你为什么从不开口说话而只是用手比划呢?” 这个问题一出,不仅徐安顺,就连孙傀自己也愣住了。前者是因为无法给出回答,而后者就是觉得自己的提问本身就带着问题了。 明明错在他,但这样问出来好像就错在徐安顺身上了一样,于是孙傀努力平复下心里的情绪,没等徐安顺回复,又道,“手势也挺好的,干脆之后我们去学手语吧,这样只花一个人的学费还能同时教会我们两个呢。” 徐安顺脸上的表情也重新镇定下来,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这个话题被成功止住,但客厅里的气氛一时也有些凝固,安静下来后就更让人感觉不自在了。 好在住在这里的也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错过了一出好戏的林海洋从阳台外冒出来道,“感觉最近几天会有一场雪要降临,你们到时候要玩雪吗?” 气氛得到缓和,孙傀忙接话道,“当然要,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几场雪的,就算下了也是那种很小的雪,脚一踩就没了。” 林海洋奇怪地看向他,语气淡淡道,“你怎么了?情绪怎么那么激动?都不像平时的你了。” 孙傀也反应过来,猛低下头道,“没,没什么,就是刚才和我妈通了电话,想着快回家过年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是吗?”林海洋的视线在孙傀和徐安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最后也没说什么,继续那个话题道,“说到下雪天,你们应该也知道把尸体填在雪人里的案件吧?” 孙傀闻言严肃起来,点了点头。 “说不定今年也会发生类似的案件,不过是在那些雪多的地方了。”林海洋道。 孙傀又有些失落,但同时又觉得会感到失落的自己很奇怪,于是便甩了甩头,转移话题道,“再过几周我就要回北奇了,到时候这里可能就只剩你一个了,不过差不多一个多月后我就会返校的。” 林海洋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没来之前我不也一直都一个人?不对,是一直都一个鬼。” “嗯。”孙傀没有深入那个话题,而客厅门口也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我去看看。”孙傀道,起身很快来到了门口,并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去。 门外,围着围巾身着白色羽绒服的李枫正提着一袋东西等着他开门。 第93章 准备 将人请进客厅,孙傀又去厨房接了杯温水来递给李枫,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后,就听李枫说起了来找他的目的,“我打算下周周末的时候就去那条隧道里探探了,正好下周也正式结课了,周六晚上也不查寝,两天的时间应该也足够我查明哥哥的真实死因了。实在不行,周天查寝的时候我让我室友给我打个掩护也可以。” 孙傀听完,垂眼思索了一番,接过话道,“就你一个人吗?” 他脸上的担心完全不似作假,可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不足的实力,就说不出阻止对方的话来,只能象征性地多问几句。 李枫勾唇摇了摇头,回道,“本来是打算我一个人去的,但我昨天把这个计划说给韩伊依听后,她就吵着要陪我一起去了。所以,学长可以稍微放心些了,伊依很厉害的。” 孙傀又沉默了半晌,道,“那我还是把你们给送到山脚吧。郑学姐的家就在那座山的下面,我想借此去看看他们。” 李枫点了点头,遂又问道,“学长口中的‘郑学姐’是和我哥一个社团的社员对吧?” 孙傀回道,“嗯,当时他们五个人都去了那条隧道,就我一个人没去,谁知道就……不过,那时候我也不怎么放得开,估计就算他们提前计划好了要去,我也会找借口推脱着不去。” 李枫试想了一下最后那个画面,不免脸上泄露出几分笑意,她连忙捧起手中的杯子抿了抿,平复下脸上的情绪后,又看向孙傀道,“那看来学长开朗了许多嘛,肯定也有我的功劳吧?” 孙傀笑着点了点头,确实也很感谢李枫,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也都是从接触李枫开始的。 虽然如果没有账号的话他也不会遇不上这些事,但如果不是李枫截胡了那个真正要来教他的人,故事的走向估计也会是另一个画风了。 所以,他很感谢和李枫的相遇,尽管对方一开始也只是奔着她哥哥的事才找上他的。 “对了,我这次来可不全是为了和你聊天的,还为了把一些我觉得有用的东西送给你。”李枫将手中捧着的杯子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拎起身旁的袋子放到腿上解开,从里面拿出几样物什摆到了孙傀面前。 孙傀好奇地探过身去,视线一一扫过那些物品,等待着李枫的介绍。 李枫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拿起其中一串赤色的铃铛晃了晃,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串铃铛有什么作用,但毕竟是谢雨堂给我的,想必用处很大就是了。他说这串铃铛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我想就是指我去那条隧道的时候吧。” 她说着又侧头看了眼孙傀,见对方一脸新奇,又偷笑着毫不客气地将铃铛收进了自己兜里,道,“这串铃铛是给我的,我就是想跟你炫耀一下,可不是要送你喔。” “……”孙傀刚想伸出去的手一顿,默默又收了回去,脸上笑容僵硬道,“是,是吗?” 李枫见恶作剧得逞,再也忍不住地放肆大笑了出来,道,“学长还是太单纯了,看来磨练的力度还是太浅了啊。” 孙傀尴尬地将视线移向了茶几的边沿,转移话题道,“谢雨堂就是原本要来教我的人吧?” 李枫止住笑意,偏头问道,“学长怎么知道的?难道我无意间提过这个名字吗?” 孙傀也皱了皱眉,不确定道,“好像是,不过我记性不好,有点儿记不太清了。” 孙傀又仔细翻找了一下自己的回忆,从那天第一次接触李枫到今天李枫来找上自己为止,一幕幕画面在脑中重现,他又不确定地问道,“好像你第一天找上我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你不是一开始被派来教我的人了……” “是吗?”李枫陷入沉思,但随即又用力地晃了晃脑袋,道,“那可能是我后来忘了吧,我一直都对欺骗了学长……” 咔哒。 脑中某个被隐藏的开关发出了摁下的轻响,有关记忆的齿轮重新运转,李枫猛地睁大双眼,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一旁的孙傀道,“对啊!我第一次见到学长的时候就已经说过我是和另一个人交换的了啊!虽然有关交换的理由我是撒了谎,但我那天为什么还要为……” 李枫又强行回忆起了有关那天的经历,当时她是怎么道歉的来着? “其实我并不是圈子里派来教导学长的”———可她明明第一次找上孙傀的时候就已经事先解释了一句了啊!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茫然,这种细思极恐的恐怖才是最直击人脆弱的心灵的。 孙傀又在脑中仔细复盘了一遍升上大三后的所有回忆,发现奇怪的地方不止一点两点,就比如,在他刚拿到账号不久的时候,他不幸遇上了一只小鬼,当时李枫让肖闲给他送来了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张黄符和一串风铃,后来那两样东西又去哪里了?他怎么想不起来了?被他随意扔到这间屋子的某个地方了吗? “难道真是我后来忘了?”李枫小声喃喃自语,也陷入了和孙傀同样的自我怀疑。 “唉———”一旁,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的林海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里饱含着无奈和麻木,将两人的注意同时给吸引了过去。 “难道你们会记得三天前吃过的晚饭吗?”林海洋问道。 孙傀和李枫都想了想,前者点了点头,后者则摇了摇头。 毕竟孙傀是自己做来吃,而李枫是吃学校的食堂,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怎么可能还会记得? “你记得三天前吃过的晚饭,那你还能记得三天前刷过的所有视频吗?”林海洋看向孙傀问道。 孙傀这次便只得摇头,如果让他重新刷一遍他看过的视频他可能还会想起自己以前刷到过,但如果仅凭回忆,他还确实想不起他三天前都刷过哪些内容。 “所以这不是很正常吗?况且,越是心里有鬼,反而越会陷入到混乱的情绪中去,本来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就不是什么大事。”林海洋继续开导。 它之前为了治孙傀身上的伤可是也“删”过对方的记忆的,可不能再让孙傀想下去,不然到时候对方又从潜意识里把那些记忆给翻出来了可怎么办? 并且——— “好像也有道理。”李枫点头应道。 “唉———记性不好就少动脑,本来就没什么的,反倒自己先把自己给吓得半死。”林海洋又道,并偷偷和徐安顺交换了一个眼神,遂将手一摊,道,“还是快说正事吧,马上也要到晚饭时间了。” 李枫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果然,都要五点半了,于是她不再纠结过往的记忆,继续向孙傀展示起她带来的物品。 孙傀也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李枫带来的东西上,虽然心里还有些存疑,但一时半会儿也觉得没什么了。 林海洋见他们各自打消了心里的怀疑,便往身后的墙壁上一靠,浑身松了口气。他眼中翻涌的各类情绪也逐渐平息下来,随后他又垂眼看向脚下的地板,屏蔽掉耳边传来的疯狂低语后,穿墙离开了客厅。 “对了,我们再来对一下暗号吧。暗号还是安全词来着?我们之前定过的对吧?是为了保障学长的安全,会在学长遇到危险的时候要对的暗号。”李枫将她带来的东西都通通介绍了一遍后,突然又对孙傀说道。 那些东西都是一些黄符啊,护身符啊之类的,孙傀带着感激地收下,也和对方再确认了一遍他们之前定下的暗号。 “我还以为学长已经忘了呢。”李枫确认这次的暗号也和上次的一样后,才放下心道。 “不会忘的。”孙傀保证道。 “那我先走了哈,今晚我可还要继续提升自己的实力。”李枫边起身边道。 孙傀将她送到了门口,道,“那就下周一再见了。” “嗯,下周一见。”李枫挥挥手朝孙傀道别,很快也离开了六楼。 第94章 摊位 “嘟———” 这已经是她打过去的第五通电话了,其中甚至有两通还是在昨天下午打过去的,可是,直到今天晚上,对方也没有任何回电或是接通她又打过去的三通的意思。 不对劲儿,对方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不然不可能会连续两天都是失联的状态。 秦昭荷心底升起一抹淡淡的不安之感,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后,就起身来到了工厂背后 ,找到她那位同伴道,“我有个朋友失联了,失联前他也在查跟那个宗教团体相关的事件,我怀疑是里面的人下的手,得去确认一下。” “啥?失恋?谁失恋?你失恋?”她那位耳背的同伴立马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虽然你能从上一段爱情中走出来是件好事,但你这新找的小男友是不是———啊!卧槽,你咋还动手打人啊?更年期来得也太早了吧!” 秦昭荷提起拳头作势又要再揍上对方几拳,被对方巧妙躲开后,才改为去扯她头上的帽沿,稍微放大了些声音道,“是失踪,失联,不是失恋,一天天净知道‘造谣’了。” “嘶,我这耳朵你又不是不知道,迟早聋了的命,就不能多留点儿耐心吗?”唐茉洁揉着自己被捶痛的手臂,扶了下脸上的眼镜道,“尊老爱幼啊秦女士,我可是你小辈,你得多爱护我才行啊。好不容易请两天病假陪你出外勤,要是伤着了我还得找借口忽悠我室友和辅导员,体谅一下当代大学生啊!” 秦昭荷懒得去管对方的私事,表情依旧严肃道,“今晚这工厂里会来一条大鱼,你仔细看着点儿,别跟丢就好,收网的事自会有别人来做。”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家秦女士可是个大忙人呢,还是快去解救你那小男……朋友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唐茉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骄傲道。 秦昭荷眼角抽了抽,还是有些不放心,便从兜里掏出了根白色的粉笔,递给对方道,“有危险就捏碎它,能保你一命。要是有人问起你我去了哪儿,就说我是‘出差’去了,懂吗?” 唐茉洁将那截不足她一根指节长的粉笔收下,道,“懂的懂的,局里的行话我也是学过几句的,你就安心去吧。” 秦昭荷抬手又是一个脑瓜子敲下去,道,“叫你咒我。” 唐茉洁吃痛地连连后退,眼角都有些泛红了,语气含酸道,“你对别人都不这样……” 秦昭荷无奈地叹出口气,像看傻子一般地最后看了眼唐茉洁后,就转身挥手走了。 唐茉洁目送走对方的背影,随即又放下手对着手心哈了口热气,放到身前搓了搓,等到双手变暖,才从工厂背后走出,穿过马路坐到了街对面的一个路边摊上。 “老板,一碗凉面,不要香菜,麻辣的,越辣越好。”她点单道。 “好勒。”回应她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现在街上的人也不多,这个路边摊上更是只有她一个顾客,唐茉洁就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路灯下,对方的面孔居然还隐约有点儿熟悉。 今晚的大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唐茉洁便换了个离对方近的桌子坐下,用手撑起下巴,自来熟道,“这位帅哥,这么晚了还出摊啊,是身上没钱了吗?要不我多点几份好了?” 正在放调料的肖闲闻言动作一顿,也抬眼看过去,便看到摊位上那唯一的顾客正打趣一般地看着他,并且还一副要调戏良家妇男的样子,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收回视线继续拌调料道,“浪费食物可不好,我宁愿少卖几份。” 唐茉洁不满地努起了嘴,暗自责怪对方不懂她的风趣,取下脸上的眼镜,道,“好歹也是同校的校友,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校友? 肖闲的动作再次停下,偏头看向那位客人,实在想不起来记忆里有什么和对方相关的画面,便摇着头道,“没见过,真是校友?” 唐茉洁皱起的眉都快拧成一块儿去了,她道,“非得我把李枫的名字抬出来你才肯相信吗?我可是和李枫一个寝室的。” 肖闲双目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扭开头语气冷下来道,“还是记不起来,你长得再有特色一点儿我说不定就会有印象了。” “啥?”唐茉洁觉得自己的长相有被冒犯到,差点儿就忍不住要起身抬桌揍人了,强行忍下心中的愤怒后,她勉强扬起笑脸分析道,“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之前为了李枫的安全着想,我暗中观察过那个叫孙傀的学长,自然也没放过你。你该不会被鬼附身了吧?咋人设都变了?” 被鬼附身?他身上确实附有一个镜鬼来着。不过它的存在还不至于让他变了个人,只是因为想着他那两个不省心的亲人,他才像是换了个人设一般。 肖闲又瞄了一眼唐茉洁,也是头一次觉得一个外向的人是多么令人心累的存在,感觉比他都还自来熟了,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走过去将拌好的凉面放到了唐茉洁坐着的那张桌上,道,“五块,记得吃完给钱。” 唐茉洁小声地“啧”了一声,但还是拆开筷子先吃了起来,又拍了拍旁边的小板凳,道,“反正也没其他客人了,你也来坐啊。” 肖闲晃着脑袋左右看了几遍,确认周边确实没什么人后,才在一个离唐茉洁有点儿距离的位置坐下了。 坐下后,他点开手机无聊地划了几下,微信上又收到那两个人发来的信息,于是他摁了手机的开关键,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视线移向吃面的唐茉洁道,“不对啊,你们大一不是都有早八吗?你怎么还会到这儿来呢?从这里打车到绵岩大学至少要一小时多吧,宿舍可是十一点关门啊。” 唐茉洁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回道,“对啊,晚上十一点关门,现在才九点多啊。”说完又继续埋头消灭面前的凉面。 肖闲微眯起双眼,拿手摸着下巴,道,“还是不对劲儿,嗯……你们大一还有晚课啊,晚课就是九点多放,现在才九点零五分,你怎么就从教室闪现到这儿来了?” “咳咳……”唐茉洁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或哪个词踩中了她的笑点,轻咳了几声后,回道,“不逗你了,其实是我向辅导员请了两天病假,后天才重新开始上课呢。” 听对方这么一说,肖闲才认真地点了点头,嘴上却道,“没意思,还以为是逃课呢,真没意思。” 唐茉洁已经消灭完自己的晚饭了,闻言不服气地瞪向肖闲,“你以为拍电视剧呢,还逃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学校查得多严,上次隔壁寝就有个人夜不归宿被查到 了,直接给记过了呢。” “那是你们不行,我大一的时候直接一招瞒天过海,让别人给我喊到,顺利旷了两天课呢。”肖闲谈起自己的风光往事,脸上的表情都自豪了起来。 唐茉洁擦干净嘴角的调料,一脸嫌弃,却又故作配合地拍了拍手,“那你可真厉害。” “那是,要不是后来改成了手机定位签到,我还能多逍遥几天呢。”肖闲颇为可惜地感叹道。 唐茉洁掏出手机付了款,揭过话题道,“我可不想听你继续吹下去,我还有事要忙呢。不过,我听他们说你休学了,这是真的吗?” 肖闲脸上顿时覆上一层阴翳,将头低了下去,沉默不言。 唐茉洁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于是朝着肖闲的方向大声喊道,“不说就不说嘛,干嘛拉着个脸,谁都有各自的难处,我向你道歉好了。” “……”这姑娘果真比他还大大咧咧,让肖闲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也转移话题道,“我没事。你刚才说你有事要忙,是什么事啊?还得特意请两天病假。” 唐茉洁微垂眼,偏过头道,“休想套我话,我只是看在李枫的面子上才跟你聊几句的,可别就以为我是信任你了。” “行吧,那你忙,我换个地方摆摊去了。”周边的人确实在变少,为了今晚上能再多挣几块钱,肖闲也是时候要换地儿了。 “走吧走吧,别妨碍我。不过,你手艺还挺不错的,下次有缘我再点点其他的。” 肖闲开始收桌子和板凳,闻言笑道,“别了,我们可不熟,别想让我请你吃饭。” “谁说要你请了?我有钱。”唐茉洁不服气地瞪眼道。 肖闲好笑地摇了摇头,收拾好就推着他的移动摊位走了,而填饱了肚子的唐茉洁也一脸正色起来,朝着街对面的工厂看去。 第95章 外快 周三上午的课一上完,便只剩下这周周五的最后一节思政课了。孙傀简单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顺着人群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一月的天气寒风凛冽,更不用说昨天才下了场小雨了,刮来的风活像要将他的魂也全给刮跑了似的。 好在今天的课已经全部结束,下午就不必继续待在外面受罪了,就是还得完成各科留下的期末作业,想想就一阵头疼。 回到出租屋,孙傀接了杯热水暖手,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了会儿,然后就进厨房做起了午饭。 一下午的时间也很快过去,光是找参考图以及查资料就费了他不少时间,但好歹是赶在晚饭前将其中一科的作业给完成了,迅速打包上传后,孙傀关掉电脑,又开始准备起今晚的晚饭。 “你今晚也要出门吗?” 孙傀正在切菜,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林海洋的声音,他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道,“反正明天没课,睡到下午也没事,熬个通宵还是可以的。” 说话间,林海洋已经凑到了孙傀旁边,看清他在切什么后,就又往一旁移了几步,问道,“这周周末你当真要陪李枫去那条隧道吗?” 孙傀将切好的辣椒盛到一个碗里,回道,“只是送到山脚而已,不会进那条隧道的。” 林海洋却道,“那你就不想知道那群人究竟是不是被鬼杀的吗?” 孙傀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陌生地看了林海洋一眼,道,“那天的新闻已经报道得足够清楚了。而且,就算真是鬼下的手,以我现在的实力也只是会拖后腿罢了。” 林海洋眼神略带可惜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孙傀切菜的手,又道,“那根红绳是你自己买的?” 孙傀轻轻晃了晃脑袋,回道,“原本是想买给徐安顺的,但他却替我戴上了,我就一直戴着了。” “原来是这样……”那天看到这根红绳出现的时候,林海洋就已经知道之后会出现在孙傀手腕上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徐安顺“怂恿”着孙傀买的,这倒是颇为有趣的发现。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是觉得我快回家过年了,所以有些舍不得了?”孙傀打趣般问道,点燃灶台起火烧油。 林海洋立马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但配合着它脸上的伤却显得有些恐怖了,它道,“我只是不想破坏你的人生轨迹才问的,我还怕你是因为我才回不了家的呢。” “我怎么可能不回家呢?就是觉得不能把你一起带走有些可惜了,那天我父母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吧,他们很好相处吧?”孙傀指的是国庆假期的那天,当时林海洋自然也在场。 “嗯,看起来确实是一对很好的父母。”林海洋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孙傀闻言,脸上也露出自豪的笑意,但他脑中又忽然想起林海洋的死因,便觉得自己的提问有些冒犯了,连忙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肖闲休学后去了哪儿?要是可以的话,说不定你们还能一起跨个年什么的。” 林海洋却连连摇头,道,“我和他可不熟。” 孙傀笑道,“我可不觉得。” “……”林海洋也不再继续跟他扯皮,收起脸上的表情后,很快便离开了厨房。 而孙傀也差不多要起锅盛菜了,简单解决了晚饭后,他就坐到沙发上挑选起今晚的目标了。 「故事集-红伞 前几周这条路上出了一场车祸,有个女人被撞了,当场就死亡了。这条路本来来往的车辆就挺少,也就是从乡下到镇上,路灯肯定是没有的,黑漆漆一片,估计就不小心给撞上的。 但说来也奇怪,那天晚上也没下雨,但那个被撞死的女人手里却举着一把红色的雨伞,大晚上怪渗人的。而听那个撞死了人的司机所说,他在撞上去前根本完全就没看到路上有什么人的,突然就多了个死人,你说奇怪不奇怪,不过人还是让公安局给带走了的,具体咋判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的是,那把红伞不见了啊!真的,当时我正在夜钓嘛,然后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也正好准备换地儿了,突然就撞上了车祸现场。反正也钓到了条约莫半米长的鳜鱼了,就想留下来看看。警察来之前我还看到有那把红伞的,后来突然就不见了,也不是被人收了,就是突然不见了。 后来我又去那里钓了几回,都是晚上去,结果有天晚上刚到钓鱼点的时候,那河对面就飘着一把红色的雨伞,是飘,飘在空中的那种,咱也不知道伞下面有什么,但看着还挺吓人,那天晚上我是一条没钓上来啊,然后我就没去了,也不知道现在那里还有没有红伞在飘。要是有那个好心人能替我去看看就好了,那河里鱼还怪多的,都被那伞给吓跑了。」 评论区: 匿名1:分享遇到的灵异事件(x)炫耀自己钓到的鱼(√) 匿名16:我感觉他是因为害怕才没有再去那里钓的,就是想让我们去给他探风,等鬼被捉走了他才好继续回去钓。 匿名55:空军就直说,别说什么鱼是被鬼吓跑的。(不是) 匿名69:我还以为钓鱼佬已经进化到能和鬼并排夜钓了,原来还是怕鬼的吗? “……”孙傀又往后面翻了翻,总算是看到了有在认真讨论的评论。 匿名108:说起红伞,我只想到了那个男人。不过,这事确实诡异,大晚上的,也没下雨,突然就抱着把红伞冲出来了……会不会是逃婚的啊?在华夏传统的婚庆中,新娘会用红伞遮头,寓意“挡邪避凶”,虽然现代的婚礼已经更倾向于西式的婚礼形式了,不过既然提到了那条路是从乡下到镇上,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刚举行完传统婚礼的新娘带着把伞趁夜逃跑了? 匿名111:有道理,不过也不一定就是新娘。毕竟真要逃婚的话,干嘛还抱着把伞走啊?除非那把伞是有心之人送的。有没有谁离那里近的去探探真实啊?我还蛮好奇的。 匿名125:那把红伞之后又出现在了河边,说不定是那河里还沉着一具尸体什么的,水性不好的人就不要轻易去尝试了,最好多叫上几个人一起去,到时候一部分人下河,一部分人留在河边应对突发情况,这样存活的机率也大些。 …… 孙傀又看了眼那则故事后面的定位,以及那五百块钱的报酬,决断带上徐安顺去尝试一下。 虽然徐安顺也不是人,但可比人要安全多了,淹死他都淹不死徐安顺的。 周五的课在下午,差不多一天半的时间,已经足够充裕了。 但在去之前,孙傀也在微信上告知了李枫一声,不然真淹死了也没个来收尸的,那可不好。 枫叶:既然有徐安顺陪着学长,那学长就放心去吧。报酬的多少一般也和危险程度挂钩,五百的话应该也不是太危险。而且,学长之前在祥羊村不是已经有了被河淹的经验了吗?这次小心点儿就好。要是感觉太危险,大不了也不要那五百了。 傀:嗯。 报备完后,孙傀便开始准备去赚外快会用到的东西了。 他来到卧室翻了翻自己的床头柜和衣柜,分别找到了韩伊依送他的那根黑色的丝线以及之前用来应付婴灵的符箓和风铃。 原来是被他收到床头柜里了啊,他还以为被他不小心给丢了呢。 除了这些外,还有原本那部属于林海洋的黑色手机。如果拥有账号的人想继续以灵的方式存在,就必须付出一部分代价,那林海洋付出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孙傀摆了摆头,将注意力重新收回,拿上了那根黑线和那把桃木小刀,以及那两部手机。 “走吧。”他对一旁的徐安顺说道,接着就一起出了门。 第96章 合作 打车来到故事的所在地,孙傀摸出一直揣在兜里的手电小心往四周照去,此刻月光不显,路边见不到一辆车,只有旁边的芦苇荡里传出奇怪的虫鸣。 孙傀又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会儿,前方手电所照的范围内突然又出现一块向内凹陷的芦苇丛来。孙傀走上去,手电的光束穿过空中漂浮的尘埃往河对面照去,脚下,是一条被许多人踩出的小道。 孙傀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青纱帐”这个词来,而周围高大的芦苇丛再结合这少有人来的环境,确实也挺危险的样子。 孙傀将手中的光熄灭,停在原地侧耳倾听着周边的一切响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才举起桃木小刀小心走入了其中。 来到河边,鼻间顿时涌入一股猛烈的鱼腥味儿,虽不至于犯呕,但却也让人难以接受,甚至到了恨不得立马离开此地,并将全身都冲洗一遍去去味儿的程度。 这个现象很不正常,就像是这条河里葬着许多死鱼的样子,孙傀又打开了他手中的手电往河面照去,但所见的也不过是缓慢流动的水面,无论是那被光照到后所呈现出的一部分水面的情况,还是那河水的颜色,都没有任何异样,只除了鼻间那股让人难以接受的鱼腥味儿外。 “嗒。” 一块石子儿从河对面被抛了过来,在孙傀耳旁留下清醒的痕迹,他猛地扭动手腕,操纵手电的光束往河对面照去,照到了一个朝他挥手的男人,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你t……疯了!快把光灭了!”那个男人勉强忍下嘴边的脏话,冲河对面的孙傀大声喊道。 听到那并不陌生的声音,孙傀也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是已经见过两面的“狗祟”。 孙傀立马也关上了手中的手电筒,耐心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危险出现后,才将手电筒收回了兜里,抬眼看向河对面。 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并不能带给他多余的信息,只是一些模糊的轮廓,孙傀刚想出声,就听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而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跑动声朝他的方向袭来。 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孙傀拔腿就跑,但很快他就听到狗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跑啥呢?不要命啦!” 原来那个落地的重物是狗祟啊,孙傀渐渐停下来,并不解地转身看去,犹豫着问道,“你刚才……怎么做到的?明明之前还在河对面,河又那么宽……” 回答他的是一只伸过来堵住他接下来话的手,狗祟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便拉着孙傀躲进了一处芦苇丛里,并按着孙傀的肩膀蹲下,才稍微放松了些小声道,“商业机密,你别管。不是,咋又遇上你了?你该不会是我的跟踪狂吧?” “……”孙傀扒拉下自己嘴上的手,道,“你也是来赚外快的?” “昂。”狗祟应了他一声,又道,“这条河两年前死了个人,河里的一部分鱼食了人肉,便养出了个稀罕物来,我就是为那稀罕物而来的。虽然比不上你的血,但好歹也算得上美味了。” 懂了,果然这次也是不同的目的,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地铁站时遇上那样,实力不同所要处理的事自然也不同。 “哎,你又是为什么来的?要不我一并帮你解决了吧。不过可不是白干,报酬就要你的一滴血,就一滴,怎么样?够划算吧。”狗祟扯着身下的杂草问道。 孙傀却摇头拒绝,回道,“我要积累经验,也要提升实力,靠别人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 “嘁,小气。” 旁边传来狗祟小声抱怨的声音,孙傀垂眸又看向对方在黑暗中的轮廓,道,“你来这里多久了?有看到一把红色的雨伞吗?” 狗祟稍微调整了一下蹲着的姿势,看向孙傀回道,“伞?嗯……那看来我不帮你都不行了。展开说说吧,我只知道关于河里死的那个人的事,倒确实是有一把伞在这附近游荡,你看到的故事又是什么?” 孙傀回忆了一下在评论区看到的评论,道,“好像是有个出嫁的新娘跑了,她怀里就抱着一把红伞,不过却出了车祸,被车撞死,然后那把红伞就飘到这条河边去了。” 狗祟沉默了几秒,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确定是新娘?” “……不确定,但被撞死的确实是个女人。”孙傀又回道。 “……”狗祟又扯了扯身下的杂草,道,“那难办了,红伞也不一定就是代表结婚,感觉也推导不出什么。死河里的那个也是个女人,自杀,被发现的时候尸身都被啃烂一半了,如果不是积压了怨气,也养不出河里的东西了,还以为能找到突破口呢。” “不能直接除掉吗?”孙傀下意识就以为对方是想用爱感化,但马上也听狗祟回道,“就是直接除掉啊,但我一动手它就哭,它一哭我就烦,我一烦我就想摆烂,要不你来?” “……”孙傀一怔,不确定地用手指向自己,“你确定?” 狗祟无奈地将手一摊,道,“死河里的可不会只有一个人,但像这种人不多的地方,圈子里可不会派人来专门处理,河里的灵都互相纠缠在了一起,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可除不干净。” 孙傀摸了摸鼻子,妥协道,“那你陪我一起找出那把红伞吧,我给你我的一滴血。” “嘿嘿,放心,合作解决也能提升实力,你现在是赤级还是橙级啊?河里的恶灵还挺难搞的。”狗祟搓着手道。 “橙级。”孙傀下意识就应答,但随即便反应过来,“你套我话?” 狗祟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道,“反正你不也知道我是绿级吗?彼此彼此啦。” “……”这倒也没错,孙傀便不好说什么了。 “哎,之前不是也更新了加好友的功能吗?要不我们干脆加个好友好了?” 孙傀“蹭”地一声便站了起来,道,“那还是算了,我比较喜欢单打独斗。” 狗祟不是很明白他应激的点,但也尊重他的意愿,道,“不加就不加,先去找那把红伞吧。” 孙傀:“好。” 第97章 红伞 顺着这条河一直往下游的方向走,感觉浑身都像被死鱼腌过了一遍似的,孙傀实在受不了持续萦绕在鼻间的腥臭,渐渐地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对身后的狗祟道,“虽然渐渐也能看清周围的轮廓了,但要想找到一把伞好像也挺难的,你就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手段吗?” 狗祟佯装思索般地偏了下头,接着将视线投向河对面的芦苇丛,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道,“要不我们来钓鱼好了。” “啊?”孙傀不解。 “不觉得这里的味道越发浓郁了吗?说不定能钓到什么十分有趣的东西呢。而且,既然那把伞的主人和死在这河里的人有所关系,那说不定就能用河里钓到的东西将那把伞引出来呢?”狗祟解释了一番道,接着又看向孙傀左边的衣兜,“反正你身上也带着能用来充当鱼线的东西不是吗?周围的芦苇杆也有比较结实的,不觉得正好吗?” 孙傀摸向自己装黑线的衣兜,有些警惕地看了狗祟一眼,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相信对方,道,“那要用什么来作饵呢?普通的蚯蚓能钓上来吗?” 正好他也不想继续被鱼腥味儿包裹,如果能从源头解决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定也能将那把伞钓出来。 “普通的蚯蚓自然是不行的啦,不过,如果是沾有你血液的蚯蚓的话就说不定了。” 孙傀垂眸仔细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采取狗祟的方法,蹲下身用桃木小刀刨起了河边湿润的土来。 狗祟站着盯向他的头顶看了几秒,接着也跑到一边挖土去了。 而由于徐安顺是灵体,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偷起了懒,没有陪孙傀一起挖土,而是往芦苇荡更深的地方走去了。 孙傀抬头看了眼那道白色的身影,浓厚的夜色下,那抹白色十分显眼,于是他也由着对方去了。 土腥味儿逐渐盖过了鼻间的恶臭,孙傀掏出打火机往挖的坑里照了照,没有发现蚯蚓的身影后,便又放下打火机继续更为卖力地往深处挖,也没想过要换个地儿什么的。 夜间的芦苇荡,风一吹就倾倒了一大片,徐安顺穿过一层层屏障,终于是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空地前。那处空地呈现圆形,周围还是密布的芦苇杆,他抬脚跨入其中,脚下倒着的也不是杂乱的杂草,而是被精心编织而成的一串串铜钱。 淡黄色的芦苇丛中,一道黄色的身影也渐渐显露出来,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了,但也算得上是双方的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谢雨堂考虑到对方的情况,于是便出于好心地先开了口,而在他张嘴的瞬间,周围的风也立马停止了流动,仿佛时间为之凝固,他道,“河里的东西在下会看着办的,那个年轻人也并无恶意,阁下不必担心。” 徐安顺不是很信任地瞥了对方一眼,浑身冒出的鬼气代替他将对话进行了下去,「那样最好。」 谢雨堂勾了勾唇角,脸上的黄符又被风牵动着晃了两下,他侧过头往徐安顺的身后望去,就像其他人第一眼见到孙傀时会做出的反应一般,只是他看向的对象并非是徐安顺,而是远处的孙傀,他道,“虽然将外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你的身上确实是不错的保护,但这样会不会有点儿太抢风头了呢?毕竟圈子里多得是别有用心的人,要是有人为了得到你而选择杀害孙傀,不就本末倒置了。” 徐安顺眼神不善地瞪向他,可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起对方话里的意思,于是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谢雨堂适时发出一声轻笑,打断了对面之人的沉思,又道,“在下只是站在旁人的角度提出建议罢了,是非因果皆是已定之事,就算过程做出了改变但结局终究也只有一个结局,何必思考那么多呢?” 徐安顺眼神一暗,看向对方的视线又带上了些许茫然,有种被扯进矛盾陷阱的感觉。 但他也只是来确认对方今晚的目的罢。虽然他也知道对方并没有做出过伤害孙傀的事,但同样的对方也并未出手保护过孙傀,所以他才想先来见对方一面,以此来考虑那河里的东西该交由谁来处理。 「就算结局只有一个结局,但不也有故事结束后的延续剧情吗?」 谢雨堂两手作揖送走了对方的背影,又为这段对话添了最后一句结束语,“那倒是令在下受教了。” 这边的对话刚刚结束,那边的聊天却还在进行。狗祟先一步从土里挖出了两条蚯蚓,小心将其捏在手心后,就让孙傀折一根杆子来绑鱼线了。 “没有鱼钩也无所谓,毕竟那根黑线也不是普通的丝线,只要河里的鱼一咬钩,肯定就逃不了了。” 孙傀也清楚手中之物的厉害,于是很快便做出了一根潦草的鱼竿,狗祟帮着将两条蚯蚓都缠上去后,孙傀便用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抹了上去。 “嘿嘿,不如以后你也随身带一根针好了,这刚挖了土的手咬起来多脏啊,不过这多余的血也别浪费了,多给我几滴如何?”狗祟打着如意小算盘道。 但他的笑容很快也僵在了脸上,因为空中突然出现的几抹蓝色火光很快也治愈好了孙傀破开的手指,连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 “……嘁。”他也只能是不满地在心里骂上几句,接着就移开视线往河里看了去。 蓝色的光亮很快也消失了,孙傀拿着简陋的鱼竿来到河边,将手中的饵轻轻往下一抛,黑色的线紧紧缠着芦苇杆向下拉伸,但很快就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往孙傀的手臂蔓延,甚至都没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手中的芦苇杆很快就脱离了他手心的掌控,孙傀正要做出挽救,原本缠在芦苇杆上的黑线却突然松开并转而往他的一只手腕缠去。 情急之下,孙傀又连忙扯住了一旁的狗祟,连带着两人都被那巨大的拉力影响,朝河水的方向滑去。 “看,那把红伞果然出现了。”在这种情况下,狗祟却还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河对面看去。 孙傀完全就看不清对面的具体情况,但也隐约能瞧出多了一把伞的轮廓,转身对狗祟道,“那河里的东西咋整?我感觉我的手腕要被勒断了。” 狗祟掰开他的另一只手,往身后的芦苇荡里瞧上了一眼,一阵轻微的响动后,孙傀顿时就觉得手腕上的力道一轻,那根黑线又摆脱束缚重新回到了他手中。 “河里的东西就先别管了,我们去把那把伞拿下吧。”狗祟道。 孙傀还没搞清状况,他手里的黑线就又自己飞了出去,不多时,那根黑线就又绑着一把红伞回来了。 “看来也用不上我嘛。”狗祟还颇为可惜地感叹了一句,孙傀看着脚边突然就多出的红伞,感觉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反应。 就在他试图理清现状的时候,深入芦苇荡的徐安顺也回来了。 第98章 经过 “你这根黑线还蛮好用的嘛,都不用你做出指挥就自己行动了。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狗祟将那把伞提溜到手上,随意朝着半空挥舞了两下以试手感,便等着孙傀接下来的回话。 孙傀将黑线重新缠回手上,低头看向狗祟手中的那把红伞,道,“这把伞上附着着一层鬼气,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和它进行对话的呢?” 狗祟摊了摊手,语气里透着不可置信的无奈,“你该不会真想弄清它们的关系吧?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了解了情况后就能改变已定的死亡吗?干嘛自讨没趣?” 孙傀有在认真思考对方话里的道理,但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见解,“虽然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但通过询问的方式了解别人的过去不也是种有趣的经历吗?况且你就不好奇它们的关系吗?” 狗祟一时发愣,他承认孙傀抛出的反问极具诱惑,但他也是很嫌麻烦的那种人,于是只能勉强做出妥协,“行吧,好奇是正常的。反正在你抓到它的时候就已经得到报酬了,后面的事也就无所谓了。” 孙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同对方继续讨论该如何和伞上的灵对话,身后的徐安顺就突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并用手指向了自己。 “那就拜托你了。”孙傀会意地看向他,并从狗祟手里接过那把伞转而又递到了他手上,随后就耐心等待起徐安顺来处理。 “既然有关红伞的事已经差不多完成了,那我们还是先远离这条河吧,里面的味道太恶心了,再待下去我都想褪一层皮下来了。”狗祟捂向自己的鼻子,实在受不了地发着牢骚。 孙傀也是同样的感想,但他还是往河面看去,问道,“那河里的东西呢?你不留下来处理吗?” 狗祟已经开始往后撤退了,他道,“缓一缓再来也一样的,反正这条河就在这里杵着,一时半会儿又不可能突然逃跑,等会儿来也一样啦。” 说着,不等孙傀再提出其他问题,拉起他的手腕就往马路的方向跑。孙傀也由着自己被拉着,只是也抽空往身后看了眼,见徐安顺有跟上来后,才彻底迈开步子闯过了面前的芦苇丛。 回到马路边上,周围还是一片寂寥,两人皆弯腰大喘着气,感受着周边的新鲜的空气,彻底闻不到鼻尖的腥臭后,才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那么,说好的,可以给我你的一滴血了吗?赖账可不行的。”狗祟缓过来气后,就理直气壮地朝孙傀身后道。 孙傀直起腰,处理了一下身上沾着的芦苇花絮,看向面前狗祟的轮廓,道,“我没针。” “……”狗祟抽了抽嘴角,将伸出的手又往回收,道,“你该不会是在用我之前说过的话呛我吧?真够无语,明明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不这样的,果然人就是不能混得太熟。” 而在他小小地抱怨了几句后,话锋就又接着一转,“嘿嘿,想不到吧,我带了。自从那天得到了你的血后,我就食之未遂了,天天盼着能再有免费的机会,所以那天后我也随身带着一根针。上次只是没机会用上,这次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孙傀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思考“食之未遂”用在这里合不合适,然后才是对对方提前准备一根针的无语。不过既然是他自己答应下来的事,那也不得不兑现承诺。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会扎你的动脉的。” 听对方这么一说,孙傀原本不担心的心脏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深怕自己今晚就交代在一根针上了。 孙傀伸出了自己的手,狗祟则取出身上的那根针往孙傀的食指上刺了两下,鲜红的血珠顺着刺破的皮肤冒出,他又取出腰间的一个坛子将孙傀的一滴血挤了进去,当然,也没有浪费针上残留的些微血迹,一并喂给了坛中的东西。 “嘿嘿,多谢款待。” 孙傀收回手,手上的那个细小伤口很快也止住了血,并且完全就用不上那几团蓝色的灵火,过一会儿就能好了。 交易结束后,徐安顺也走了过来,将他所得知的一切都通过比划的手势告诉了孙傀。 两年前死在这河里的女人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刺中要害后抛尸到河里的,只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尸身已经遭到严重损坏,周围的村民也都打掩护说是跳河自杀,事件才以自杀收的尾。 而那天夜里被车撞死的女人则是被杀害那人的女儿,那把红伞就是她母亲出嫁时用到的伞。母亲死后,她父亲便想把她卖给村里稍微富裕的人作媳妇,媒婆刚给两家说完媒,她就不甘心地抱着那把伞趁夜跑出来了。 那个司机也不是普通开车经过,而是追着那个女人出来的。对方是她未来的公公,想把她抓回去,才开车追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会直接将人给撞死。 确认人真的被撞死后,原本那人还想逃的,但是车的轮胎却突然在这时出了问题,没有办法,他就只好选择了报警。但这可并不是他良心未泯才报的警,而是因为自首能减轻刑罚而已。可即便如此,那人在警方到达现场后却还是选择了撒谎。 车祸,致人死亡,事后逃逸未遂…… 这几个词重重地踩在孙傀头上,他看向徐安顺手上捧着的红伞,又看了看狗祟,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中的愤怒,开口道,“那群人怎么还会帮着打掩护?杀了人的人可还逍遥法外啊。” “呵。”狗祟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耸了耸肩道,“所以都说了别多管闲事了,知道后难道就能改变什么吗?你又不知道死的人是谁?又来自哪儿?就只知道这里是抛尸地点,而死者的女儿也在这里被车撞死,难道你还想告诉警方有鬼向你申冤吗?” 孙傀垂眸看向路面,他好像还确实拿此事没办法,但要是不管他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仔细斟酌下他又想起了某个人的号码。 “警方说不定还真会相信我的话。”孙傀连忙摸出了自己日常用的手机,在联系人界面翻到了一个他还从未打出去过的号码,那是来自一位刑警在他手机里留下的联系方式。 眼前豁然开朗,孙傀也不在意现在究竟有多晚了,点进号码就播了出去,很快,等待电话接通的彩铃声就在寂静的夜里响了起来。 第99章 警告 “嘟———” “嘟———” 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一部手机发出的动静终于是吵醒了那个被绑在椅子之上的男人。 隐约还能感受到来自脑后的钝痛,他勉强撑开眼皮,入目却是一眼黑暗,随之而来的便是内心慌乱的开始。不过那个男人也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所以他很快也回归了平静。 之后,从感受到的面部触感中,他确定自己是暂时丧失了视觉和说话的能力,于是他支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的一切,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你醒了?” 带着倦意的女人的声音顺利传入了他的耳内,他猛地往那个方向侧头,而那个女人也再次替他挂断了电话,并将手机甩回桌面,重新看向被捆绑在椅子上的他。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略显失礼,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暂时冷静下来倾听我们的条件,啊,因为你的嘴被我们用胶带绑起来了,所以可以请你用点头或摇头的动作来回应我们吗?”那个女人应是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他判断了一下大致的方位,迟疑地点了点头。 “感谢你的配合,毕竟我们也不希望和警方扯上联系,你能如此配合可真是我们的荣幸。”那个女人就差抬手为他鼓掌了。 祁相峰分析着她话里的内容,目前只能判断出这里不止他们两人在场的事实,除外就完全是在迷雾中找路,需要他集中精神努力判断了。 但他还是有个微小的收获的,至少知道了袭击他的果然就是那个和宗教有关的团体。 在祁相峰消耗自己的脑细胞分析现状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再度开口,而语气中还是带着浓浓的倦意,“是这样的,我们都对浑浊的成人躯体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并不会杀害你,袭击你只是这场谈判的前提,你当时没带枪算是我们的幸运了。毕竟前不久才刚迷失了一个孩子,在最终日到来之前,可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祁相峰渐渐有些跟不上对方说话的节奏了,不过除了沉默他也做不出其他反应。 “你追查我们是出于个人还是组织呢?”女人回归了正常的对话模式,问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道。 祁相峰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而那个女人也从他的反应中得出了答案,笑道,“瞧我,说着说着就忘了你无法进行对话了。看来是出于个人啊,那可以请你停下你的个人好奇了吗?毕竟你也不是属于我们这边的人,再追查下去可就无法保障你的安全了。在这里,我得重申一遍,我们对成人的身体没有兴趣,所以并不会杀害你,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无法预知了。” 祁相峰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点头,毕竟他的师母也警告过他让他收手了,他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哈哈,聪明的选择。” 那个女人拍了拍手,祁相峰又听到耳边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个人逐渐向他走近,最终在他身后停下,将他脑袋上的眼罩给取了下来。 眼前重新恢复光明,他用力眨了下眼以适应周围的灯光,接着就看到面前正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以及,身处的房间和无第三人的处境。 “为了不吓到你,才特意弄出脚步声的,我这人还算体贴不是吗?” 女人盘起的头发十分凌乱,眼下的黑眼圈也特别明显,相比之下,被抱在女人怀中的孩子看起来就精神多了,白白净净的,也没有被虐待的痕迹。 “胶带的话就你自己撕下来吧,如果可以,还请继续保持这个距离。” 祁相峰感觉手上的束缚一轻,绳子顺着他的手腕滑落,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用力扯下嘴上的胶带后,警惕地看向女人道,“你就这样把我放了,就不怕我———” 他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某个他看不到的东西给钳制住,窒息感瞬间就席卷了他全身。 “你看,就算你看起来比我强壮,但对那些你无法触及的存在来说,你也不过是只能轻易被捏死的蚂蚁罢了。” 祁相峰放弃了反抗,乖乖在椅子上坐好,脖子处的窒息感终于减轻不少,他重新审视了一遍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随后看向女人怀中的孩子问道,“那孩子……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女人哄睡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面前的男人,随后又垂下眼,带着病态的慈爱眼神看着怀中的孩子道,“是呢,很干净吧?为了生下他我可吃了不少苦呢,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为他的诞生做着准备了。” 祁相峰皱了下眉,想进一步从对方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但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打断了,“闲聊就到这儿吧。虽然你们把我们归类于宗教团体,但我们不过是群怀抱着同样一个理想的污浊之人罢了,造神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只是,想尝试没人敢踏足的领域而已,从这点来说,我们反倒很有探究精神不是吗?” 祁相峰仍旧皱着双眉,尝试跟上对方的话题,“你话里的内容我倒是第一次得知,算是对我的警告?” 女人轻笑了声,继续哄着怀中早已沉入梦乡的孩子。 祁相峰继续道,“无论你们的目的为何,杀人就是犯罪,没有任何理由能美化杀人时产生的罪孽,说是探究,但确定不是一条歧路吗?” 女人没有在意他的挑衅,反倒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般,轻声道,“如果杀人就是犯罪,那圈子里的所有人都是罪犯了,甚至包括你那位师母,你也要将她缉拿归案吗?” 祁相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彻底败下了风,低头沉默起来。 “圈子里判定善恶的标准可和你们不一样,既然你不属于这边,那就不要多管闲事,并不是每个圈子里的人都像我们这般善良的,趁早回到你该待的位置才好。” 女人起身绕过面前的木桌离开了这个房间,祁相峰又坐着静了会儿,才渐渐找回属于自己的力气。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绑到了哪儿,于是平复下内心翻腾的情绪后就拿起桌上属于自己的手机出了房间。 踏出房间的瞬间,身后的光亮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门外,走廊上没有灯,外面也是一片黑暗。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踪影,就像从来没来过此地一般。 他又在周围逛了逛,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身处那栋烂尾楼里,点开手机看了下日历,距离他被敲晕居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他一摸自己的肚子,却并不感到饥饿,难道这也是属于那个女人的“把戏”吗? 翻看来电记录,没想到光是这几天的功夫,他就已经错过了来自他师母的五通来电。祁相峰正要回对方一个电话,但备忘录里存的另一个号码却先打来了。 “喂?” 他没有备注的习惯,只知道不是骚扰电话,于是便想等对方先开口。 “喂?祁警官?”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祁相峰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脑中浮现出了一张脸,他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对面那人语气带着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虽然打第二遍很不好,但这里确实有件麻烦的事需要你的帮忙,你之前说要是遇到类似的事可以打给你的。” 祁相峰想起了自己给出的承诺,还是没想起对方的名字,只是回道,“行,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虽然那个女人才刚警告了他不要插手圈子的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管,何况失信也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得知了地点后,祁相峰又给自己的师母回了个电话,说明了自己失联的原因。他的师母也没有追问多余的细节,确认他无事后,很快也挂了电话。 祁相峰抬头看了下夜空,调整好情绪将手机收起后,就离开烂尾楼坐上了自己的车。 第100章 芦苇地 “牛批啊兄弟,居然连警局的人都认识。”孙傀通完电话后,一旁的狗祟就向他投来了崇拜的眼神,虽然他也不是特别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崇拜的视线,但从对方充满激动的语气中,也是能完全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的。 孙傀不好意思地摸向自己的脖子,一边将手机屏幕按灭,一边低头看向徐安顺手中的红伞道,“其实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当时的局面更为复杂,那位警察虽然不是圈子里的,但他却知道一部分关于圈子的事,所以,刚才就想到了他。” 接受别人的赞美向来不是他所擅长之事,说话的语序就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不过好歹还是表达清楚了自己想传达的意思。 狗祟轻微偏了下脑袋,孙傀顿时就感受到了对方投射而来的视线,从脚底到头顶,仿佛正被人重新审视一般。就在他不解地回望向对方的时候,狗祟却以轻松的语气道,“那看来我得暂时先回避下了,毕竟向外人介绍自己的身份也挺麻烦的,我也不想暴露自己在圈子外的生活,所以,我就去处理河里的东西了,如果你们聊完我还没回来的话,那就当作是合作的时间到期,各回各家好了。” 孙傀表示理解,目送对方的身影重新钻进了芦苇丛里。半人高的芦苇地,可一旦人走得够远,身影也会被完全吞没进去。 孙傀收回了视线,一旁的徐安顺也将那把红伞递到了他手上。 浓郁的鬼气因为他的靠近而猛烈沸腾了一瞬,但最终也在徐安顺的视线下平复了下去。徐安顺朝他做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就拍拍他的肩膀也走入了芦苇荡里。 路边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虽然孙傀不知道徐安顺是要去做什么,但也按捺下内心的好奇专心等待起祁警官的到来。 河边,来自死鱼的气息已经成功消散了大半,那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存在也不在了原地。狗祟顿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迅速将挂在腰间的坛子取下,揭开盖子将周围还未消散干净的鬼气都收集起来送给了坛中喂养之物。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喜欢跟我谈话呢?那个叫孙傀的真的就有这么重要吗?以至于继谢雨堂后,又来了个死人要警告我。”狗祟卸下伪装后,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将盖子重新封上,转身微笑着看向了身后的徐安顺。 徐安顺还矗立在芦苇丛里,白色的花絮衬托着他白得吓人的肌肤,仿若被群星围绕的圆月,但那却是失血过多才导致的皮肤苍白的症状。 “之前两次不都装作不知情的吗?干嘛这次就要来找我谈谈了呢?虽然我确实很馋他的血,但要是一下就杀死也太得不偿失了。再说,我前两次的表现不也很优秀吗?还教了他怎么除鬼。这次也可圈可点不是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狗祟的心情完全称得上愉悦,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就没像平常那样咄咄逼人了。 「你已经从孙傀那儿获得三滴血了,该知足了。」徐安顺皱着眉道。 狗祟闻言晃了晃手中的坛子,权衡了一下利弊,回道,“说实话,他的血太顶用了,我感觉自己还想多要几滴。” 徐安顺脚下的黑雾忽然就浓郁起来,他警告般地瞪视着对方,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听到一个令他满意的回复。 “呵。”狗祟却发出一声轻笑,根本就不畏惧对方的警告,反而还挑衅道,“不过就是个已死之人,干嘛还死皮赖脸地缠在活人身后,要不我替孙傀把你除掉好了,也省得你吸取他的生机了。” 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随着耳边传来的水声逐渐清晰,某个瞬间也突然爆发了更为激烈的响动。 但那股动静却传不到孙傀耳里,甚至都出不了这片芦苇地。 「孙傀不需要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朋友。」 “那你又算什么?无时无刻都无不提醒着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朋友吗?” 徐安顺瞳孔一缩,掐住对方脖子的手也不免加重了力道,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压制住了内心歇斯底里的杀人欲望。 “啧,还以为能有个正当理由除掉你的。”狗祟将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用力掰开,反拽住徐安顺的手道,“放心,我也没想发展成跟踪狂什么的,只是大概知道关于你们的事,别这么充满敌意地看着我嘛。” 徐安顺甩开他的钳制,主动往后退了两步,稍微收敛起周身散发的敌意。 “这就冷静下来了?也太无趣了吧。”狗祟颇感可惜道,他还想趁机测试下自己精心喂养的鬼强大到什么地步了来着,没想到反倒是对方先收起了打架的心思,害得他也不得不停手了。 「我会保护他……」 徐安顺的话还没有显现完,狗祟就不耐烦地进行了打断,“得了吧,其实是为了继续存在于世才反过来利用他的体质的吧。还说什么不需要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朋友,搞得好像你们在玩什么互帮互助的游戏似的。哪有没有利益的关系?所谓亲情友情,不也是为了获得爱和关心才建立起来的吗?” 徐安顺垂眸看向面前的花絮,内心自我纠结了一番后,他又抬头看向面前的狗祟,道,「总之,你以后离孙傀远点儿。」 狗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本来也只是想逗一逗对方罢了,况且,他也确实该知足了。 “反正我也懒得演一个好人了,这时候收手也挺不错的。不过,你之前离开的那会儿是去找谢雨堂谈话了吧?我还蛮好奇你们谈话的内容呢。”狗祟朝徐安顺走近一步道,虽然他身高比不过对方,但在给人的感觉上却明显也不输对方的,反倒此刻问话的气势还要压徐安顺一头。 「没聊什么。」 狗祟轻“呵”一声,绕到了徐安顺身侧,突然道,“反正也是和孙傀有关的内容对吧?不过,我很好奇呢,孙傀究竟知不知道你生前也是圈子里的人呢?” 徐安顺猛地侧头看向对方,在这场对话的博弈中他毫无疑问已经获得了“败者”的称号,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便是——— 「你是怎么……」 “嘘。”狗祟打断了他的提问,并道,“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目前的你斗不过我就对了。唉,淹好装深沉的人设可太难了,所以我们就彼此各退一步好吗?” 徐安顺也没有混乱太久,毕竟关于圈子他可了解太多了,有的是办法能撬出别人的账号,但他还是稍微提高了一些对对方的警惕,并点点头回应了对方。 “这样才对嘛,把关系搞僵可没有好处的。”狗祟道,随后就朝芦苇荡另一个深处走去。 第101章 欠债 凌晨两点多,道路延伸的黑暗尽头突然就多出了两道白点。孙傀不安地往后退去,还不确定来人的身份,直到那个略显熟悉的车身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时,孙傀才放下了心中的警惕,并抬手试着拦下了对方。 车灯发出的光亮笼罩着路旁的孙傀,那辆灰色的吉普车也渐渐开始减速,最后于孙傀面前停下。 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清晰地响在孙傀的耳边,而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也弯腰从车内走出。车灯仍旧亮着,祁相峰也没有将车门关上,绕过车身几步便来到了孙傀面前。 “详细说说吧,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尽量帮上你的。”祁相峰垂眼看向抱在孙傀怀中的红伞,突然就想取根烟来抽,但仔细摸了把自己的衣兜后,却只摸到几颗之前同事给塞的薄荷糖,于是他干脆掏出了两颗,并抛了一颗给面前的孙傀。 孙傀不明所以地接住,见对方已经塞了一颗在嘴里后,他才也用牙咬开将其含进嘴里。薄荷的味道顿时在嘴里炸开,一下便将他脑中堆积的困意给驱散了大半,于是孙傀再次整理了一下脑中的信息,边将那把红伞举起,边条理清晰地将自己所知的所有内容给说了出来。 而就在他交代事件过程的同时,徐安顺也悄无声息地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并恰好就处在了祁相峰的视野范围内,但由于祁相峰根本就看不到已死之人,所以对方现在的注意也全都在孙傀手中的那把红伞上,没有向他投来半分视线。 身后的风带起身后的芦苇,徐安顺悄悄抬眼瞥了眼孙傀,没有打扰面前两人的对话,只是借着车灯的照耀与孙傀脚下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暂时选择了沉默。 一通解释下来,祁相峰也大致弄清了这里曾发生过的两起劣性事件。他点了点头,随后从孙傀手中拿过了那把红伞,却也只是能看出那是一把普通且破旧的红伞。 “明天我把这把伞带去局里的鉴定科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上面找到受害者的血液残留,到时候就能以在现场没有找到这把红伞的踪迹为由把那个司机再喊到局里喝茶。那个写下案发过程的人也可以作为人证带到局里,就是还得费些功夫把他找出来,不过既然对方喜欢来这条河里钓鱼,那应该也不会很难。嗯,我会还死者一个公道的。”祁相峰抬手拍了拍孙傀的肩膀,又带着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不合时宜地问了句,“话说你小子叫啥来着?我给你备注一下,这样每次你来电话的时候我都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孙傀见对方已经掏出了手机,于是交代了自己的全名后,也询问了对方的名字。虽然之前两人已经配合过一次了,但他也就知道对方姓祁,也没好意思问对方的全名。 不过既然这次对方先开了这个头,他也就不客气了。 互相备注好后,祁相峰又环顾了一遍四周,接着便道,“你在这里还有其他事要办吗?如果都已经解决了,那就上车我把你送回去吧。” 孙傀先是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芦苇地,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有些不对劲儿后,他才放心地回过头对祁相峰道,“那便麻烦祁队了。” 祁相峰笑了笑,转身坐回车内,带上那把红伞和孙傀一起离开了此地。 那两道白点又沿着来时的路消失在道路尽头,芦苇荡内,两个纸扎的小人也重新回到了谢雨堂脚边,随他一同看向了河里面的东西。 “看来我们圈子里有名的人物都喜欢做偷听的龌龊事啊。怎么样?那个被孙傀叫来的人值得信赖吗?不会也是像我一样是带着不纯目的接近孙傀的吧?”离谢雨堂两步远的地方,一道坐着的身影也低头望着浑浊的河面。他的腰间挂着一个铜色的坛子,被封着的坛口还不时有黑气冒出,就像是里面封着的东西正在试图挣脱桎梏一般。 谢雨堂没有理会他的提问,只是专注地继续看着平静的河面。大概五秒后,一枚白色的铜钱冒出水面滚回了他脚边,谢雨堂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眼铜钱上沾染的黑气,随后袖袍一挥,又往河里撒入了更多的铜钱,随后才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狗祟,回道,“那该由孙傀自行来判断,不管是何目的,那都是属于孙傀的因果,在下可无法介入。” “嘁,没意思。”狗祟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看着面前逐渐沸腾起来的水面,又道,“既然无法介入别人的因果,那你干嘛又对河里的东西赶尽杀绝呢?那不是会扰乱未来可能跳河自杀之人的因果吗?” 谢雨堂将手背至身后,视线没入河对面的芦苇荡,回道,“世人的因果本就互相纠缠,在下所行之事便是在下的因果。不改变,不扰乱罢了。” 狗祟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用手撑起下巴,见河面又逐渐平静下去,颇觉无趣地摇了摇头,道,“最讨厌和你们这群人玩了,装作离开又重新回来,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怕不是也要被你给骗彻底了。还是逗那些新人要来得有趣,说实话吧,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关注孙傀的?我可不信你是最近才开始跟着他的。” 谢雨堂将撒入河里的铜钱尽数收回,又拢起袖子道,“在下与你年纪相仿,彼此彼此罢。” 狗祟又抵牙“啧”了声,改坐为站,转移话题道,“马上也要过年了,那一个多月你最好能离绵岩远点儿,我可不想再见到你师弟和师姐。上次他们从我这儿偷的坛子可还没还我呢,这次要是敢再偷一遍,我可就要暴起伤人了。” 谢雨堂表达歉意地对着他的方向拱手作揖,语气里却藏着偷笑,“在下会将那两个坛子要回来的,先在这儿赔个不是了。” 狗祟却朝他摆了摆手,还是有些气不过地道,“算了,估计坛子里的东西早已经被除尽了,要回来也不顶用了,就当是你欠我一笔了,以后可要还的。” “一定。”谢雨堂道。 这条河里的东西也已经除尽,两人也没有了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于是狗祟干脆利落地就转身离了去,连道别的话也没说。 谢雨堂送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也带上自己的那两个纸人消失在了河边。 第102章 转校 周五最后一节课上完,李枫收拾好东西便往食堂的方向走。身为一名大一新生,她的课程表不仅被安排得满当,每周周一到周四的晚上也必须在教室里待到九点多才能回寝,除非是遇上运动会或放假,不然直到升上大二,都得按这个要求来。 但值得庆幸的是,今晚过后便是长达四周的复习周了,不用再每天都被七点多的闹钟吵醒,而属于她的自由的时间也会变多。 等到明天早上,她也要动身前往她哥哥死去的地方,去查明她哥哥的真实死因。 至于为什么不是今晚动身,原因便是今晚十点的时候会有一次查寝。负责她们的辅导员在某些方面也挺严格的,其中就包括了查寝。 听她的某个室友说,之所以查寝查得严,是因为之前有过学生在校外自杀未遂的情况发生。当时就是因为查寝不够严,那间寝室的其他人也没有及时上报那名学生的去向,才导致那个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割腕的行为,差点儿就抢救无效出现死亡事故。 那次之后,校上查寝就变得严格了起来,但到底也只是坚持了一段时间,后面查寝的要求虽然也严,但频率却也是减下来了。 不过,为了今晚不被查到,她也只能选择明早上再动身了。韩伊依和孙傀也没有异议,她便也只好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再多等一晚了。 “李枫!” 眼见着就快要到食堂了,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李枫停步回头看去,就见脸上挂彩了的唐茉洁一脸微笑地朝她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茉洁?你的脸怎么了?不是生病去医院挂点滴了吗?怎么还伤到脸了?”对方和自己的关系算比较亲近的了,李枫自然地就挽上了她的胳膊,带着她一同踏进了食堂。 唐茉洁抬手扶了下脸上的眼镜,又用手去触摸留在左脸上的痕迹,回道,“本来今天中午就要回来的,但却在回寝的路上被突然冒出的一个人给撞倒,脸上就挂了彩,脚也扭到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医生说不会留疤的,就算留疤了也没什么关系的。” 李枫听她这么一说,堵塞的心才舒畅了不少,又看向她手上提着的袋子,问道,“那袋子里装的是你的药吗?你怎么没先回寝啊?从校门到寝室要更近一些吧?” 唐茉洁俏皮地笑了笑,跟着她一起排起了队道,“我回过寝啦,这袋子东西是我买来送你的啦,你这周末不是打算去找朋友玩吗?这些饼干和糖你就拿去和他们一起分了吧。” 前面的队伍还很长,李枫颇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略带犹豫地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送我糖啊?还是这么一大袋子。” 唐茉洁藏在眼镜之后的双目一暗,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道,“你生日那天不也送了我很多好吃的吗?既然接受了别人的好意,那自然也要还回去的。我平时那么忙就老是会忘了去挑选零食,正好这两天有空,就去买了一大袋回来,寝室里的每个人都有份儿的。” “是吗?”尽管李枫心底还是有些怀疑,但面对对方给出的好意她也不能拒绝了不是,而且对方给出的理由也无懈可击,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等她回寝了再给她了。 唐茉洁见她收下,又朝她露出一抹复杂的微笑,回头看了眼排在自己身后的队伍,道,“其实我今晚要去参加我一位亲戚的婚礼的,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和辅导员请好假了,我怕你回来得晚,就先来找你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这样啊,那你抢到的红包也不介意分我一份吧?”李枫恍然大悟道。 唐茉洁见她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自己漏洞百出的说辞,有些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拍着李枫的肩膀道,“像你这样单纯的人估计也不好找了。总之,要是肚子饿了,就拿里面的东西来充饥吧,我亲戚还在校门外等我,我得快走了。” “嗯,拜拜。”李枫朝她挥了挥手,心底雀跃的情绪始终无法消散,她又低头打开袋子往里面看了眼,里面的饼干和糖看起来都十分好吃的样子。 “都处理好了?” 校门外,秦昭荷靠在身后的车门上,问着自校内走出的唐茉洁道。 唐茉洁点了点头,又带着不舍地回头看了眼校内的风光,小声嘟囔道,“就不能再多待半年吗?” 抱怨完后,她又走至秦昭荷面前,将眼镜取下,视线移向一旁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命吗?” 秦昭荷垂眸扫了眼她脸上挂彩的地方,将手中的一沓材料递到了她手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说道,“怎么?读半年书忽然还是觉得正常人的生活更好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校方取消你的转校申请?你继续读大学,我来替你保管账号?” 唐茉洁坐进副驾驶座,低头看着手中的转校材料以及获批的申请资料,回道,“那还是算了,就像赵老说的,不要过多干涉别人的因果,我还是按照既定的人生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好了,秦女士可甩不掉我。” 秦昭荷无奈地发出一声轻笑,将副驾驶的车门轻轻关上,自己则绕到驾驶座上坐好,系上安全带,边启动发动机边道,“那你可要想好了,这些资料都是上面的人帮你办的,以后你就只能和我们这群上了年纪的人一起共事了。” 车辆起步,很快就汇入了主干道,唐茉洁将手中的材料叠起丢到一旁,偏头看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心中下定决心道,“说的好像局里不会来新人了一样,以后我可就是老幺了,也算是有工作有身份的人了,秦女士可得多关照我才是,不然哪天惹出祸了都没人‘包庇’我的。” 秦昭荷瞥了她一眼,忽然笑道,“那我可要好好传授你经验了,不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后来局里的新人全被你带歪了可就不好了。” “我哪儿有?我平时还是很听话的好嘛,我室友都夸我安分守己呢。”唐茉洁不服气道。 “是是是,我们家老幺最乖了,今晚可得大办宴席欢迎你的正式加入了。”秦昭荷无奈地摇头。 “哼!”唐茉洁傲娇地甩头,又将视线投向窗外的风光,直到双眼发涩,才闭上眼假寐起来。 而身下的车也载着她驶向了全新的道路。 第103章 联系人 夜晚,孙傀躺在卧室的床上,正翻看着社团群聊文件里的照片。他没有拍照的习惯,但社团里的学长和学姐却都喜欢将各自拍下的照片分享到群里一起观看,而这也成了他唯一能怀念过去社团生活的凭借。 而理所当然的,这些照片上都没有徐安顺的身影,甚至就连合照里也没有给他留出的空位,就完全是独属于他和学长学姐们的回忆。 “你明天不是要送李枫去那条隧道吗?不收拾一下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吗?”林海洋坐在床尾,边看着手上的书,边问着床上的孙傀道。 手上的那本书是它从徐安顺那里借来的,听徐安顺所说,书的来历源自一座废弃的福利院,是里面某个充当守墓人角色的前辈赠予的,里面的内容也颇为有趣,它便也借来看了。 ———虽然,它也并不是第一次碰这本书了。 孙傀放下手机,拉长视线望向头顶的天花板,过了会儿才回道,“我只是把她送到山脚,并不会去那条隧道,也就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吧?” 林海洋翻至下一页继续阅读,头也不抬地继续回道,“我之前算了一卦,你最近几天都会特别危险,还是随身带着保命用的东西为好。” 孙傀拧了拧眉,从床上坐起,看着林海洋问道,“这几周也没下雨,这卦是什么时候算的?” 林海洋依旧埋头看书,回道,“昨晚算的,并不是只是下雨天我才会算卦,而是遇上雨天我会算得更准罢了。” 孙傀又狐疑地盯了它几眼,最后还是选择了起身收拾东西。而在他翻床头柜的时候,他的视线也成功被里面的一把剪刀给粘住。 那把剪刀是好几周以前一位赊刀人前辈赊给他的了,一直到现在对方也没有来要回去。孙傀想了想,顺手就将那把剪刀给揣进了羽绒服的内侧口袋里,想着关键时刻也能拿来当武器用。 简单收拾了一番后,孙傀又重新缩回床上,定好明天六点的闹钟,将灯一关就开始闭眼睡觉。 房间内只余下翻书的声响,片刻后,林海洋起身将书收起,望着床上的孙傀,发出了微不可察的一声轻叹,摇着头安静地离开了。 一夜无梦。 周六,孙傀在闹钟响起前便醒了,等到眼前的景象不再模糊后,他便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五十分,也差不多可以从床上起来了。 今天的气温似乎比昨天还要冷上几分,孙傀艰难地穿好衣服,顺便还点进手机自带的天气软件看了眼。今天的平均气温在5c,而最低气温整整低至了-4c,对于南方人来讲,算是特别寒冷的一天了。 孙傀又在里面多套了一件毛衣,感觉浑身顿时就臃肿不少,就连抬手这一简单的动作也变得有些笨拙了起来。不过,为了不让身体受冻,也只能暂时先忽略这点不方便的地方了。 起床洗漱完用过早饭,孙傀又在沙发上坐着等了会儿,终于等来了李枫发来的消息。 枫叶:学长,我已经在公交车上了,伊依说会把车直接开到你住的那里,你就先下去等着吧,要记得穿厚点儿哟。 傀:好。 拿上钥匙出门,孙傀远远地就看到了早起出门晨练的房东。对方是背对着他的,于是为了避免聊天,孙傀便先在门口停下,打算等对方离开后再下楼。 然而他开门的动静还是将房东的注意给吸引了过来,对方原本都走到一半了,接过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到是孙傀,就立马又走了上来,十分热情地道,“小孙啊,也出门晨练啊?最近天气这么冷,起这么早不容易啊。” 眼见着逃不掉和对方的聊天了,孙傀也只好挂上勉强的微笑,迎上去道,“不是晨练,是和朋友约好了出去玩,得早点儿出发才起这么早的。” 房东过去一把拦住他的肩膀,将人往楼下带道,“是要去哪儿玩啊?不方便说也没事,就是这不快过年了嘛,你多久收拾行李回家啊,叔想着在你回去前一起去搓一顿的,反正也这么熟了。” 孙傀直到现在也无法应付来自房东的热情,他摆摆手,回道,“我28号那天就走,下午家里人开车来接我,吃饭的话———” 他刚想拒绝房东的好意,但对方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推辞,道,“28号是吧,那高低得留下了吃个午饭啊,你爸电话多少?我存个号后面和他聊聊。” 孙傀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徐安顺,但对方也只能是回复他一个无措的眼神,摊手表示无法帮上孙傀任何忙。 “咳,不方便吗?哎———都相处半年了,总不至于还是陌生人吧?”房东还反过来责怪了他几句。 孙傀无法,迫于长辈的“淫威”,只能选择出卖他的父亲,将号码给了出去。 “哎,这不就对了,等会儿你也存个我号码吧,这样要是你出了事,我也算半个能联系上的监护人了。以后你父母联系不上你的时候,也能打电话来问我,多好。” 孙傀在心中捋了捋,居然发现对方的话还颇有道理,于是在两人下至一楼的时候,孙傀的手机备忘录里也顺利再添了个联系人的号码。 “这楼里也就你和儿子没差几岁了,趁着这次吃饭咱两家也互相认识一下,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我们这些大人也顺带扩展一下关系了。”房东拍了拍孙傀的后背,看着路边明显停着等人的汽车,又道,“去吧,玩得开心点儿啊。” 孙傀看着房东脸上坦荡的微笑,不自觉地抬手朝对方挥了挥,开心地“嗯”了声。 其实除去对方过于热情的一点,孙傀觉得房东这人还挺好相处的,至少也不是太尴尬。就是比肖闲还要来的自来熟一点,让人有时候无法招架。 “刚才那人是谁啊?你父母也来绵岩为你陪读了?”面前的的车窗摇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韩伊依仰头问道。 孙傀回头确认了一眼,回道,“是这栋楼的房东,我刚搬来没多久的时候他还请我吃过蛋糕,挺好的一个人。” 韩伊依的视线透过他看向那逐渐走远的背影,道,“是吗?那看来你人缘挺好的嘛。先上来吧,李枫还有一会儿才到呢,外面那么冷就别干站着受冻了。” 对方这么一说,孙傀也意识到了周围异常的冷气,朝手心哈了口气后,这才拉开后座的门把手坐进了开着暖气的车内。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车啊?”望着外面的街道,孙傀努力找话题道。 韩伊依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回道,“高中毕业那会儿学的,光科二就挂过两次呢,拿到驾驶证后也一直没摸过车了,这不,这辆车都买好几年了,也一直没动过,今天要不是为了李枫,可能还得继续在车库里吃灰呢。” “呃……你来这里的时候没闯红灯吧?”孙傀突然有些后悔上这辆车了。 韩伊依没忍住笑了出来,道,“放心,也就不小心闯了一次,扣三分罢了。” “……”孙傀默默进行纠正,“违反道路交通信号灯是扣六分……” “……”韩伊依又轻咳了一声,努力找回面子道,“逗你的啦,没闯红灯,拿到驾驶证后也开过几回。” “嗯……” 气氛一下就凝固了,虽然车上还开着暖气,但孙傀却觉得浑身有点儿冒冷汗起来,那是被尴尬所刺激的。 “哎,你们久等了吧?路上还有些堵车呢。”宛如救星般的李枫出现在路旁道。 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一下就让凝固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孙傀悄悄松了口气,这辆车也顺利朝着目的地起步。 “先谢谢你们愿意陪我跑一趟了。这袋子里有糖和饼干,是我室友送的,你们要是觉得饿了就拿出来吃吧。”李枫这般说着,却是将袋子递向了后座的孙傀。 孙傀先是看了眼韩伊依,见她没什么反应后,这才小心地收下了。 “我记得伊依你在减肥来着,那些高热量的食物就先让学长来保管了。”李枫回过身坐好后,又看着韩伊依解释了一句。 韩伊依有些皱起的眉霎时就舒展不少,并笑着看了眼李枫,注意着周围的车流道,“我还以为我不受宠了呢?都想重考一次大学当你的室友了。” 李枫“嘿嘿”一笑,又和韩伊依聊起了其他。 孙傀将手中的袋子放到了一旁,确认没什么可介入的机会后,才放心地扭过头看向了窗外。 第104章 分头行动 “……学长,学长?”朦胧的意识被重新唤回,孙傀睁了睁眼,来自车外的寒风也将他从梦境里彻底带离。 “看来我开车的技术还蛮稳的嘛,居然都睡着了。”韩伊依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同样站在车门外道。 孙傀反应过来现状,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发烫的脸,拿过一旁装糖的袋子边下车边道,“抱歉,车上太暖和了,就不小心睡着了。” 闻言,李枫握拳轻轻地捶了下他的胳膊,笑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本来也只是来送我一程的罢了,倒是难为学长你起这么早了。不过,这附近的建筑很少呢,学长以前有来过这里吗?” 三人皆将视线投向了四周,这里更接近乡下环境,道路两旁规律分布着低矮的行道树,树后则是种有小麦的农田,几栋类似别墅的建筑矗立在农田之后,近处和远处则都连接着绵延的山体。 “郑学姐很少聊她家里的事,并且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一趟,上次暑假应该也只是因为发现了那条隧道才会邀请大家来这里的。”孙傀环顾完四周后,便回答了李枫提出的疑问,他见另外两人脸色都不是很轻松的样子,又补充道,“当时李燕学姐还在群里发过几张隧道附近的照片,或许能派上用场,等会儿我转发给你们看看吧。” 韩伊依的车停在道路与山体之间的空地上,既不会妨碍来往的其他车辆,也不用担心被交警贴罚单,李枫抬头又望了眼前方通往山上的路,遂看向孙傀道,“这里好像不好打车的样子,学长要在这里找地方过夜吗?” 孙傀摇了摇头,看了眼身旁的徐安顺,回道,“我打算先去郑学姐家看看,虽然我没来过这里,但之前学姐录过过年的视频在群里,所以我大致知道她住在哪儿。如果圈子里的人还没有来过这里的话,那她死后的灵也有一定概率会在家门外徘徊。要回去的话,我在地图软件上搜一下就好了,或者直接叫车来接我也行,你们不用在意我。” 李枫扬起唇笑了笑,又与韩伊依交换了个眼神,看向孙傀道,“那我就放心地往山上去了,学长也不用太担心我的情况,如果太危险我会见好就收的。” 孙傀点了点头,将手中装东西的袋子又递回给李枫,分别看了眼面前的两人后,便挥手道,“那就下周一再见了。” 李枫接过袋子,微笑着朝他点了下头,就和韩伊依往那座山上而去了。 孙傀看着逐渐走远的两人,其实心里还有不少疑问的,就比如她们是如何知道这座山就是有那条隧道的山的。不过他转念一想,且不说李枫了,韩伊依的实力肯定是要比他们强上不少的,那么,光是靠眼睛去锁定目的地好像也不是什么无法实现的事情了。 他又摇摇头甩掉脑中浮现的疑问,对徐安顺道,“走吧,早该来这里看看的。” 一人一鬼沿着柏油路往未知的方向走去,孙傀先是将那几张有关隧道的照片发给了李枫,这才点进他刚才提到的视频寻找起郑学姐的住处来。 三人分开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孙傀在走了快一小时后,看着周围更为陌生的环境,与一旁的徐安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十几秒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迷路的事实。 话还是说得太满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方向感还不错来着,但光看着视频来找方向果然还是有些不现实。首先出发点就不对,只是因为视频里的环境和一开始的环境差不多才让他产生了自己能分辨方向的错觉。 “唉。”孙傀叹了口气,心里倒是没怎么焦急,毕竟只要手机没阵亡,那就可以通过地图导航来找到回家的路。就是,他还是想去郑学姐家看看,说不定还能碰到另外几个学长和学姐的灵,即使只是渺小的概率,他也想去尝试。 并且,如果他真的先一步在山下找到了学长和学姐的灵,那就可以提前告知李枫避免她与隧道里的存在对上,这样说不定李枫也能早一步从李桦学长的死亡中走出来。 孙傀停在路边歇了起来,自从昨晚林海洋和他谈过话后,他今早醒来时心里就一直隐隐盘踞着不安,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不安也时显时隐地纠缠在他心脏周围,让他发烫的脸都染上了一抹异常的红晕,无法彻底心安。 走了这么久,视野内的建筑还是少得可怜,孙傀见旁边有块平滑的石头,就顺势走过去坐下,并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盲目地找下去好像也不是个办法,但现在放弃也有些可惜,最重要的是,马上就要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而他身上却没带食物,说不定在累死前得先是被饿死。 冬日的冷风狠狠地刮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衬托得他更可怜了。 果然,他外出的经验果然还是太少了吗? 在他忍不住泄气打算自生自灭的时候,他的视线突然又移向了在一旁漫无目的游荡的那些灵身上,反正四下无人,他也就没必要表现得像在城里那般看不到身边的鬼了,就算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也不会引起混乱。 想通这点后,孙傀便物色了一个他满意的目标,起身来到它身前,向它询问有关这里的情况。 那个灵看着像是寿终正寝,对附近的情况肯定也更有了解,孙傀对话完后,果然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你说莱娣那孩子啊,她家就在往那个方向再走八里路的样子,看到一栋白色的建筑就是了。”那个灵指向某个方向道,又抬头望向孙傀,可能是没想到死后还能被活人搭话,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那孩子很少回这里来看看呢,和父母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不过,看她的父母给她取的那个名字,也就不奇怪了。那家人的儿子倒也孝顺,就是被溺爱惯了,有些没什么礼貌,还是莱娣那孩子要更懂事一些。” “唉,可惜了,居然会因为食物中毒早早地死在山上,那天尸体被抬下来的时候她家里人都不想上前去认领,你说这像话吗?我也是两个月前才死的,那孩子倒比我先走一步了,怪可惜的。看你和她关系不错的样子,怎么想到这时候来找她了?” 孙傀神色一暗,回道,“之前……因为受了一些打击,一直不敢来这里找他们,现在已经适应许多了,希望也不会太晚。” “是吗?那快去吧,说不定那孩子也在等你呢。”那个灵露出欣慰的笑容道。 孙傀回以一个微笑,往对方所指的方向走去。 第105章 死因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色的建筑终于出现在视野可及之处,孙傀仔细查探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没多少人在附近闲逛后,才敢继续朝那栋房子靠近,希望能寻到那抹他熟悉的身影。 “孙傀?”预想的重逢要比他想的来得更早,孙傀刚走到一片竹林,里面就传来了一道既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完全就缠住了他的脚步。 孙傀停下来,偏头往竹林深处看去,那抹身影又往他的方向接近了几分,逐渐也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正是死去快半年之久的郑学姐。 “你居然真能看见我……” 面对突如其来的重逢,孙傀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但一见对方的反应比他还大,内心倒是抢先镇定了下来,尴尬开口唤道,“学姐……” 郑莱娣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也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幻象,有些诧异地望了眼他身后的徐安顺,便拉上孙傀的手腕往竹林的深处走,嘴上还严肃道,“外面不好说话,你先跟我到僻静地儿去,有什么疑问等到了再说。” 孙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望了眼身后的徐安顺,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才接受现实般地任由对方拉着他走。 竹叶刮在脸上的滋味儿很不好受,并且越是往深处走,周围的空气就愈发冷上几分,让他裸露在外的双手都逐渐被冻得发红。 “就这儿吧,他们应该都在弄午饭,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郑莱娣松开孙傀的手,随意挑了个地儿坐下,顺道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仰头对还傻站在那里的孙傀道,“坐吧,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先来一场久违的对话吧。” 孙傀在郑莱娣对面盘腿而坐,先是花了一些时间来适应目前的现状,才斟酌着开口问道,“学姐对于我能看到你这事,就没什么想问的吗?还有,关于我旁边这位……” 郑莱娣用手支起下巴轻叹了一声,反倒也提出问题道,“你忘了我们社团是做什么活动的了吗?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事给吓到?虽然我也有很多好奇的地方,不过还好你适应得不错,我就先挑重点来说了。” 孙傀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人死后居然真的会变成鬼,你知道我发现这点的时候有多激动吗!不过看着自己中毒倒下的尸体,果然还是有些瘆人的。”郑莱娣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一如活着的时候那般开心地和孙傀分享着自己的发现。 孙傀抓住重点,有些急切地问道,“所以,学姐学长你们,真的是因食物中毒才死去的对吧?” 郑莱娣眼神一眯,换了只手来撑住头道,“不对劲儿,学弟你很不对劲儿,居然会问一个死者这么失礼的问题,以前那个说几句就会忍不住脸红的很是纯真的你去哪儿了?” 孙傀反应过来,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对方,道,“学姐倒是还和以前一样。” “那不是当然的吗?距离我中毒身亡才过去一天而已,我还纳闷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找我了呢。” 孙傀手一紧,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道,“距离你们中毒身亡……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学姐,社团里的其他人呢?你又为什么会等在这里?可以都告诉我吗?” 原来对方没有对自己产生生疏感是因为对方还停留在死后不久的异常状态,孙傀这才有了社团里的大家早已死去的实感,而见到熟悉之人残留的灵,居然会是这般新奇的体验。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脑中全是过去两年的回忆,仿佛和社团里的大家相谈而笑的日子还在昨日。 郑莱娣垂下眼,眼前覆上一层阴翳,她坐直身子,视线却还是不敢去看前方的孙傀,于是只能死盯着地面的一片竹叶道,“看来我死后的状态很不稳定呢。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她深吸口气,闭眼放松了一下,这才将那天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那天晚上,我们打算简单睡一觉就趁天未亮的时候进那条隧道看看。我定了凌晨四点的闹钟,王学意和我先醒了过来,就……拿了一些吃的,填了填肚子。” 郑莱娣又压低了脑袋,继续道,“我们进入了那条隧道,那时候天没亮,就靠手电筒的光来照亮。里面很冷,还很潮湿,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一直也没看到尽头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安的时候,李燕突然拉住我说自己的肚子很疼,我以为是她来生理期了,就提议我先带她出去,其他人继续往深处走。” “然后你们就分成了两路?”孙傀忍不住插话。 郑莱娣咬了咬嘴皮,因中毒而发紫的嘴唇此刻却显得有些泛白,“本来是要分成两路的,但刚走没多久,李桦也肚子疼起来了。我和张小春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但王学意却拦住了我们,让我们不要往回走。” 拦住? 孙傀脑中有了一个猜测,但也只是猜想,他继续盯着面前的郑学姐,不肯放过她说的每一句话。 “张小春因为王学意拦住我们不让走的举动和他吵了起来,那条隧道很空,很大,吵架的声音形成了空灵的回音,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不过他们也没有吵太久,因为我们手中的手电筒都在同一时刻熄灭了,黑暗的降临让我心头一紧,从未有哪个时刻如此害怕过。” “后来,我也觉得腹部一疼,胃像烧起来了一样,喉咙也发涩,感觉浑身血液都沸腾逆流了,止不住地冒冷汗。” “只能靠声音来确认彼此的位置,这个情况很不乐观。好在王学意做出了让步,我们便依靠着彼此往隧道外走去……孙傀,你知道那种感受吗?就是,感觉身边的人数不对,不像是只有我们五个人,而是还有更多的人走在我们周围,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当然,也不排除是中毒后产生的幻听。” “你们走出隧道了吗?”孙傀声音有些沉重地问道。 郑莱娣皱了皱眉,略微抬起脖子,道,“不知道,天没有亮,那天晚上月亮也被遮住了,隧道内外其实没有多大差别的,所以,不知道有没有走出隧道。” “后来,身体实在是太重了,浑身也很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在了地上。隐约间,我听到了磨牙的声音,还有进食的声音,脑子太乱了,我也不清楚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了。只是,等到天亮后,我看到了倒在一旁的自己的尸体,另外几个人的尸体也都在,但没看到他们死后变成的鬼,就只有我一个。” 孙傀大致了解了是什么情况,那个隧道里潜伏着一个恶灵,说不定其他人的灵就是被那个恶灵吞噬了,不过,学长和学姐他们果然不是被恶灵所杀,而是食物中毒。 他摸出手机,点开了李枫的微信头像,正要将自己获得的信息告诉李枫,就又听见坐在自己对面的灵用极度痛苦的声音道,“孙傀,是我做的。不是食物中毒,是我下毒害死他们的。” 孙傀刚在聊天框里打下李枫的名字,闻言极度错愕地往郑莱娣看去。 对方脸上流下了两行血泪,但语气却十分坚定道,“是我故意把他们叫来的,毒也是事先准备好的,是我杀了他们。” “……什么?” 孙傀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发出了疑问的声音,只是双手有些颤抖地看着对方,差点儿握不住手中的手机。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预谋的……”黑色的鬼气翻涌而出,面前的恶灵终于也露出了最真实的模样。 第106章 迷失 山上,头顶的太阳隐藏在白云之后,使周围逐渐呈现出一片死气。前方突生雾气,白色的一片仿佛为整座山都蒙上了一层窒息的纱布,扰乱着人的视线,也无法判断脚下前进的路线。 李枫又点开那几张照片看了看,发现照片上的景色和周围的环境完全就对不上后,心里不免染上了焦急。 “还是先在原地休息会儿吧,盲目地前进只会更迷失前行的方向,既然脚下只有这一条路,那就暂且相信这确实是通往那条隧道的路吧,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吧。”韩伊依解下脖子上的围巾,随意挑了块干净地儿,就用作野餐垫直接铺到了地上,招呼李枫也过来坐。 越是往山上走,手机接收到的信号也越微弱,李枫轻叹口气,妥协地将手机揣起,来到韩伊依身旁坐下,心里直犯难受道,“你不觉得这雾气来得实在诡异吗?还越走越浓了,会不会是山上的那个恶灵在作祟啊?” 韩伊依从带着的行李里摸出一个保温杯,倒了杯热水给李枫暖手,视线移向前方道,“这说明你哥的死确实蹊跷,不然那个恶灵为什么要提前作祟呢?估计就是怕我们去收拾它吧。” 李枫双手捧着水杯,垂眸望向杯中平静的水面,心底同时涌上悲伤和愤怒道,“不管我哥死因为何,就算不是那个恶灵所做,除了它也算是行了件好事了。” 韩伊依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摸出两盒自热米饭摆到两人中间,拍拍手唤回李枫走远的注意道,“这么冷的天还是吃热的吧,我带了矿泉水,先吃饭吧。” 李枫勉强扯起嘴角,和韩伊依一起解决了午饭。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要冷不少,不过吃了点儿热的后身体也舒服了许多。 “谢谢。”李枫拿出袋子将垃圾都塞进去,又看向面前的韩伊依道,“本来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却把你们都牵扯起来了,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韩伊依盯着她冻红的手皱了皱眉,接过话道,“这有什么的?咱俩啥关系啊?你一直瞒着我才是不对的吧,亏我还……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有点儿不讲义气了啊。” 李枫没在意对方异常的停顿,搓了搓手往前方蔓延出去的路看去道,“就是知道你肯定会陪我来,之前才一直瞒着的啊,要不是你那天套我的话,我今天就一个人来了。” 韩伊依有些烦躁地捏了捏耳垂,偏过头有些气闷地道,“其实在你入学前我就已经来过绵岩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来这座山探查你哥哥的死因,当时还想着提前来帮你解决的,可一想到那牵扯的是你哥,就忍下来了而已。后来也一直有意无意地假装和你偶遇,就是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独自行动,接近孙傀也是觉得你会打他体质的主意,不然我才不想加不认识的人呢。” 那些话里有几句带有谎言的气息,但韩伊依确实是把李枫放在首位的,即使上面的人不是派她来绵岩接近孙傀,她也会另找理由来绵岩见李枫。 李枫弯着眼微微一笑,拉起韩伊依的手道,“还是你最疼我。” 感受着手心对方传来的温度,韩伊依手指不可避免地轻颤,有些不自在地又别过了头,随后又反握住对方的手为她温暖手背,道,“就这两天,一旦知道了你哥哥的死因,你就答应我以后不再做类似这般危险的事,就算是想提升实力,也要循序渐进地来。” 李枫看向她略微拧起的眉心,又撞进她带着真挚感情的双目,郑重地点头道,“嗯,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做特别危险的任务,就算有人强迫你去做也要拒绝,我们可要做一辈子的好闺蜜。” 韩伊依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松,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后,又扬起勉强的微笑道,“好。” 聊完天后心情果然就要好上不少,感觉之前一直累积的倦意和烦躁也一并消散了干净,李枫拉着韩伊依站起来,重新收拾好行李道,“这片雾肯定有古怪,我们得小心点儿才是。” 重点提醒了一句后,李枫见韩伊依正在叠地上的围巾,又有些担心和抱歉道,“那个,你围巾被弄脏了,不要紧吧?要不我把我的给你戴上吧。” 韩伊依摆了摆手,将那条围巾搭到手臂上道,“不用,我本来也不喜欢戴围巾,总觉得有种束缚感,只是觉得会派上用场才戴上的,现在看来也算是没白带来了。” 李枫了然,看了看周围的雾气,忽然又道,“既然这样,不如用这条围巾把我们绑在一起吧,这样也不怕走丢了。” 韩伊依理解过来她的意思,觉得那条围巾不够长,还特意扯成两半结了个死结,才分别系到两人的手腕上道,“要是我把锁鬼绳带上了就好了,用那个更方便,但这样也不赖。” 李枫没有询问有关“锁鬼绳”的下落,只是确认绑在手上的围巾不会轻易解开后,才看向韩伊依道,“很像我们第一次‘离家出走’的那晚呢,那时候害怕走丢,也是这样绑起来的。” 韩伊依的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李枫身上,笑道,“就是说啊。” 第一次“离家出走”,也是第一次一起度过的盛夏,原来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吗? 闲聊的话就到此为止,李枫重新打起精神看向绵延在脚下的路,和韩伊依交换了个眼神后,就并肩继续往前走去。 周围安静得出奇,没有其他活人的气息,甚至连游荡的鬼魂也没有遇到一只,仿佛这座山就只有她们两个一般。 那些雾气也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直纠缠在她们身边不放,仿佛连脚下的路都是它们伪造出来的似的。 “李枫!” 韩伊依突然大喊了她一声,她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她,见到对方脸上担忧的神情后,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朝着偏离主路的方向离去,急切地要往林中深处而行。 “这些雾气里掺杂着微弱的鬼气,你刚才完全就是被魇住了,幸好被我及时发现了。”韩伊依是故意的,她想让李枫更依赖她,才故意没一开始就识破恶灵耍的小聪明。 李枫后怕地往前方看去,不知何时浓郁起来的雾气完全罩住了林中之景,里面未知的气息随时都有可能把她吞掉。 她感激地看了眼韩伊依,同样也没戳穿对方的小心思,举起缠着围巾的手腕道,“这不还有我们伊依在吗?看来山上的恶灵实力还是要强于我的,仙儿,再迁就我最后一次,直接带我去见它吧,我想自己解决。” 听到那声久违的称呼,韩伊依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花了好久才忍下内心肮脏的幻想,无可奈何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这座山的恶灵对李枫来讲或许还很棘手,但对她来说不过是随手就能除去的存在,她有意带着李枫在迷雾转,就是不想让李枫去面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想着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偷偷去解决的,没想到还是这么快被对方识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亲耳听到恶灵承认,无论是不是我所想的答案,都让我自己来动手好吗?你肯定是想先威胁那个恶灵不对我下死手吧,但这样,不就不能保证我听到的答案正不正确了吗?” 的确,如果真相对李枫来讲过于残酷的话,她肯定会威胁那个恶灵撒一个善意的谎言,韩伊依抿了抿唇,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垂下了眼道,“抱歉……明明是和你哥的死相关的事,但我就是担心你。” 李枫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抚平她皱起的眉间道,“或许是我太死脑筋了,明明赵老也提醒过我不要陷得太深,但我哥哥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一定得知道他真实的死因啊。如果哪天我死得不明不白,你会就那样接受现实吗?” 韩伊依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我知道了,我会在隧道外等你的,但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就算惹你生气我也要介入此事。” “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为了这天我可是准备好久了。”见对方松口,李枫也安下了心道。 两人又往山上而去,只是这次变成了李枫走在韩伊依身后,对方带着她游刃有余地在迷雾中行走,很快,头顶的太阳刺破了笼罩的白布,将某个在照片上见过的场景于两人面前照亮。 那条隧道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第107章 隐情 “接下来就我一个人进去好了,伊依你要是等得无聊了,就别管我尽管下山便是,只是之后还得麻烦你来接我一趟。”李枫查看了一下身上的行李,确认没落下东西后,才朝一旁的韩伊依说道。 韩伊依抬手理了理李枫脖子上的围巾,随后也解开了缠在两人之间的束缚,回道,“等你怎么会无聊呢?该说担心才是啊。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李枫瞧着她脸上的担忧,遂牵起她的手稍微用了些力道,“真不用啦,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那我一定会愧疚一辈子的。再说,也当是锻炼我的能力了。” 韩伊依还是有些放不下心,但感受着从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也只能强忍不安,勉强扯起嘴角道,“你从以前开始就是会把每件事分清的性格,也就我会迁就你了。这次之后,要是再遇到棘手的事,可一定要找我一起解决。” 李枫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面前的围巾,道,“好啦,都念叨一路了,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韩伊依垂眼看向面前的女孩,最后替对方理了理头发后,就挥挥手送走了对方。 李枫紧了紧肩上的行李,也挥了挥手,转身朝隧道而去。 隧道外面还是看不到任何灵的状态,而隧道里的那个恶灵她也不一定能立马找出来。 一味地依靠别人是得不到成长的,何况还是涉及她哥死因的事。李枫低头看向脚下的阴影,隧道内也同样阴暗,她回头又看了眼站在身后之人,朝对方露出一抹微笑后,就脚步坚定地踏入了恶灵的巢穴。 …… …… 山上的情况对山下的孙傀来说自然是不可知的,而身处竹林的他甚至还没有从精神恍惚中缓过神来,只是表情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恶灵。 那个昔日相处融洽的学姐,此刻看起来却尤为陌生。对方周身散发的鬼气正是她害死过人的象征,而她却又用着极度悲伤的眼神望着他,这极具反差的一幕,让孙傀无法顺利从对方那矛盾的表现中做出理智的判断,只是那样望着。 “抱歉……”郑莱娣再次重复那两个字道。 而徐安顺已经站到了孙傀面前,一副随时会出手的模样。 孙傀彻底放弃了思考,他从地上站起,轻拍了一下徐安顺的肩膀以安抚对方的情绪,然后低头看向仍坐在地上的人道,“学姐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吗?是怕我上山会遇到危险才这样说的吗?那学姐大可放心,我没上山的打算的。毕竟……” 毕竟和他们相关的人都已经接受了他们是食物中毒的事实,那他再去寻求真相也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这样说会显得他无情,但在实力不如隧道内那个恶灵的情况下,他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尝试。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对方摇头的举动,郑莱娣抬头看着他,脸上还有血泪的痕迹,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复杂到孙傀只能从中分辨出悲伤这一个情绪,随后他就听到对方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我无法告诉你全部,但确实是我下的毒,我是个杀人犯,也杀死了我自己。”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仰头的动作让她的脖子很不舒服,尽管她已经死了,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于是她缩小仰头的角度,却又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我是在五岁的时候才知道我父母的长相的,因为他们都去城里挣钱了,我由我外婆养着。他们从来没打过电话,也没留一张照片,第一次他们回老家过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邻居的亲戚走错了。” “他们也是在城里生下我弟弟的,因为早熟的原因吧,我从小就很讨厌我弟弟,也轻易有了自我了断的想法。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甚至还因为嫉妒偷偷掐过我弟弟的手,并谎称是被蚊子咬的,这件事我一直记了好久,总觉得愧疚,但我还是讨厌他们。” “进了大学,我以为人生终于是属于我的了,于是便和王学意一起创建了‘灵诡社’,明明这种性质的社团是不会允以创办的,但也不知道王学意耍了什么把戏,校上居然也同意了。” “能认识你们我一直都觉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可是……有些事却不得不做,并且必须要有人来做,我也不喜欢这种打谜语式的说法方式,但我真的无法告诉你实情,只是,至少要把真相告知你,也为了上山的那个女孩。” 孙傀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他找重点的能力向来很强,立马急切地朝对方问道,“学姐,也知道李枫的存在?” 郑莱娣没有回答他的提问,但她眼中流露的情绪却已经暴露了答案,孙傀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就没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人,就连另外几位学姐学长也是,只是知道他们在学校里的那一面,而在学校之外的生活,又完全是“陌生人”了。 “如果长期出入灵异事件频发的地点,身边也无可避免地会遭遇灵异现象,我并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然也不会对那类事感兴趣了。孙傀,那次放暑假的时候,我在梦里看到了一些‘现实’,是有别的存在侵入了我的梦境,将那些不合常理的事告知了我,我不得不做出选择。” 郑莱娣每说一句,她眼里流出的血水就更多,这是一种警告,警告她不得再继续透露更多。 然而孙傀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处境,只是为对方含糊其辞的表现产生更多的疑惑和不解,甚至还渐渐生出了一种烦躁,一种因为无法触及真相而产生的烦躁。 孙傀眯了眯眼,他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都有些不正常起来了,他强打精神,看了眼身旁的徐安顺,又将视线投向郑莱娣,试图将话题厘清道,“既然无法说那学姐也不必勉强自己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的真相———李桦学长他们,真的是因你下毒才死的吗?你不是被恶灵威胁而在撒谎对吗?” 郑莱娣点了点头,不敢直视孙傀的眼睛,别过眼看向了一片被风吹动的竹叶,仿佛自己也成了一片被寒风拷打的存在一般。 孙傀深吸口气,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他心间,最后都归为了平静。或许是他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了吧,又或许是受环境或身体情况影响,他看向面前明显藏着其他隐情的郑莱娣,道,“学姐隐瞒的那件事,我会有知道的那天吗?” 郑莱娣无法给出确定的回答,但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嗯。”孙傀移开视线,又道,“决定要不要原谅你的不是我而是李枫,既然学姐也知道李枫来了这里,那不如和我一起去见她吧。” 郑莱娣沉默了半晌,最后同意了孙傀的提议。 孙傀又问道,“那件不能告诉我的隐情,李枫能知道吗?” “……嗯。”郑莱娣又是一个点头。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孙傀觉得眼前突然就模糊了一瞬,他的身体似乎在不觉间发生了异常,但现在不是停下来查探身体状况的时候,得去山上找李枫,让她面对面和郑学姐交流一番。 换做之前,他肯定是会想刨根问底的,但突然袭来的头疼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凭感觉办事。 徐安顺似乎也发现了这点,离他的距离更近了几步,似乎是做好了随时扶住他的准备。 一人两鬼离开了竹林,也朝隧道的方向走去。 第108章 包围 隧道内,李枫已经往前走了许久了,然而除了时不时感受到的阴气外,根本不见任何恶灵的影子。并且,她回头又再望了一眼身后的情况,那抹来自身后的光已经缩小到了指甲盖那般大小了,这代表她早已步入了恶灵的陷阱,并且这条隧道也可能不是一条直线。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不知何时能抵达终点。李枫有些累地停下了脚步,往周围看不清的隧道内壁投去了疲惫的视线。 为了尽早引出恶灵,她一开始是没拿出手电筒进行照明的。但既然恶灵迟迟不上钩,她也打算换一种方式逼出对方了。 李枫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支黑色的手电筒,并打开光束往内壁上照去。 绿得发黑的青苔大面积且十分粘稠地附着在墙壁之上,水滴滑落地面,逐渐形成延伸的水面,李枫往水面靠近,带着点儿浅蓝的手电筒光直射向黑色的汇聚物,照不出异常的情况,却朝她的眼睛猛地反射回去了一道强光,使她不适地闭上了眼,手腕也朝上扭,移开了手电筒光,让光束又往墙壁上的青苔照去。 空中的漂浮物反射着白光,李枫揉了揉眼睛,又往那些青苔看去,无数微小的细节在她眼中成几何倍放大,而她仿佛能看到青苔呼吸的举动,一收一放,逐渐也和她的心跳重合了节奏,让她一时失了神智。 “!” 手电筒的光再次转换了照亮的对象,只是那照不透的黑暗却完全吞噬了那抹白光一般,还是照不清前方的尽头。 李枫往后猛退了几步,不再招惹隧道内的墙壁,她又左右看了几眼,似是在苦恼究竟该选择哪个方向。 片刻后,她终于做出了选择,打算往她来时的方向返回,而不是继续朝未知的黑暗深入。 当然,这并不是她打算放弃的决定,而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她就不信那个恶灵会白白送走到手的猎物,总会在某个时刻露出马脚被她捉个现行。 但是,尽管她一副自信满满的姿态,心里还是存在担忧的。不过这份担忧的情绪很快也被眼前的事实击碎,那便是无论她往前走了多久,入口的白光离自己还是同样的距离,就像是她一直在原地踏步一般。 并且某个瞬间,那个缩小的白点还自她的身前移到了左侧,只是很快又移了回来,让她分不清究竟是入口发生了改变还是她迷失了方向从直线行走变成了拐弯。 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如果不是她的内心足够强大,估计早被眼前的情况弄得崩溃了吧。 不过,她也确实觉得累了。自从进入这条隧道后,耳边就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来自她自己的脚步声,连一点儿杂音也没有。 而无时无刻无不包裹着她的黑暗也诱发着她无限的想象,仿佛黑暗中正有什么东西在与她并行一般。 可是,这也仅仅是来自于她的想象而已,因为她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恶灵的存在,当然,也可能是她实力不足,无法感受到更多的缘故。 但总之,无论那个恶灵想如何玩弄她,她现在都是发自内心地想靠近入口的光亮了。 虽然提升实力往往也是在夜间进行,但如果在一个半封闭的空间里待得过久,她也是会承受不住的。 手电筒的光笔直地朝向着前方的白点,可无论她多么努力地往前奔走,那个白点也没有要朝她靠近哪怕半分的意思,仍旧固执地和她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背上的行李让她觉得小腿发痛,李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原地盘腿坐下,放下背包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她记得她往里塞了许多东西来着,不过具体都塞了什么倒是记不太清了,就好像记忆的某处被强行封印了一般。 翻找东西的动静也在隧道内无限放大,李枫尽量忽视耳边的声音,不多时也从一众物品中找出了一个她目前急需用上的东西,那个她曾借给过孙傀一用的阴阳盘。 是之前为了解决孙傀所住那栋楼里养的小鬼所用上的东西。 表盘上那根最细最红且又最短的指针会为她指明恶灵的方向,而晃动的幅度越小,也就代表那个恶灵离她的距离越近。 李枫将其他东西重新塞回背包,就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用手中的手电筒往那个阴阳盘照去。 上面分布复杂的指针都按既定的规律转动着,而那根她最需要关注的红色指针,却在匀速转动了一圈后又继续锲而不舍地维持着匀速自转运动,其他指针也是同样重复着相同的运动。 李枫后背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这隧道内的恶灵超出了她手中这个阴阳盘所能承受的范围。 另一种便是,此刻她周围正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个她感受不到的恶灵……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现在的她所能应付的。 她现在还能勉强保持冷静,有些僵硬地移开手电筒光后,李枫不再去关注阴阳盘的情况。她想站起来继续往入口处前行,然而双腿却有些软了。 在她努力尝试着支撑自己饱受折磨的躯体站起来时,她揣在羽绒服兜里的手机却轻微地振动了一下。 李枫被这动静吓得一顿,深呼吸了好几口后,才慢慢地自兜里掏出了那部日常用的手机,点开快熄灭的屏幕,成功看到了来自她死去哥哥的信息。 桦而不实(李桦):跑!!! “……”被手机屏幕光所照亮的那张脸顿时呼吸一滞,而她手中的屏幕却又自行运转了起来,退出微信聊天界面后,自动地就跳转进了手机自带的相机软件里。 而前置摄像头所照到的范围内,密密麻麻地全是人物识别的白框…… …… …… 孙傀跟着郑莱娣来到那条隧道面前的时候,韩伊依正在纠结要不要进去帮李枫。 她一看到孙傀也上了山,就立马走了过去,有些不善地看向孙傀身边跟着的陌生恶灵,道,“她是谁?你不是去找你学姐了吗?难道她就是你学姐?” 孙傀能明显感受到韩伊依焦虑的情绪,他点了点头,也反问了对方一句道,“你没跟着李枫一起进去吗?” 韩伊依皱起的眉拧得更紧,回道,“她不希望我介入她的私事,你以为我就想留在外面等她吗?” 孙傀额头都有些泛红了,他挪眼看了下韩伊依身后的隧道,又朝一脸担忧与不耐的韩伊依道,“学姐知道李桦学长真正的死因,但只能她们聊,我陪你继续在外面等吧。” 隧道里面就是属于恶灵的地盘,虽然孙傀心里十分好奇隧道里的情况,但他也能明显感知自己逐渐异常的身体状况,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等待一场谈话的结果。 “我怎么能确定你学姐不会伤害李枫,她身上浮现的鬼气,明显是杀过人之后才形成的。”韩伊依目光刺向孙傀身后的那个恶灵道。 郑莱娣被她看得往后缩了缩身子,随后努力证明自己的无害道,“李桦也跟我聊过他妹妹的事的,他很少在学校里聊起关于李枫的事,就连孙傀也是上了大三后才知道李枫的存在的,但他还是选择了信赖我,所以……如果你不放心我进隧道后的举动,大可以现在就除掉我。” 韩伊依烦躁地扯了扯头发,做出了让步,“我会在你身后画一道符,以此来约束你的行为,所以,你最好是没在撒谎。” 郑莱娣认真地点了下头,任由面前同样陌生的人类在自己身后留下印记,就也走入了隧道里去。 第109章 回复 “咕———” 孙傀还没有吃午饭,这会儿被风一吹,由他肚子传来的动静就清晰地响在了两人一鬼的耳边。 韩伊依还很担心隧道里的情况,但她一偏头注意到身旁明显虚弱的孙傀,就也不得不把注意力分给他一些了。 “之前李枫带来的那袋子饼干和糖还装在我的包里,我给你找找吧。” 孙傀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也低头摸出手机看起了时间。 头顶的太阳又躲到了云层里去,尽管他已经往自己身上多套了一件毛衣了,也耐不住冬日的寒风顺着衣领和裤腿往里钻的冰凉。 此刻正好是下午两点,进去隧道的学姐也不知道会和李枫聊多久,孙傀估摸着今晚是下不了山的了,便只能寄希望于今天夜里的温度不会过低,不然要是把身体冻坏可就得不偿失了。 将手机收起,韩伊依也朝他递来了一个袋子,孙傀伸手接过,又小声道了声谢后,就拿出里面的饼干撕开吃了起来。 饥饿感终于得到了缓解,孙傀就势往地上一坐,抬眼又往隧道四周看去。他早已通过社团群聊里的照片提前熟悉过周围的情况了,但真当自己身处其中的时候,才会发现实际的场景带给人的又是另一种新奇的体验。 冷风刮着他泛红的脸,孙傀望着远处的景象渐渐也失了神,而等他重新找回意识的时候,原本还站在他身旁的徐安顺已经往远处的草丛里钻去了,很快也消失了踪影。 “你那个朋友似乎是有了什么发现呢,不过他也是够心大的,居然敢让你独自一个人留下来面对我,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韩伊依也站得有些累了,靠着身后的隧道就坐了下来,同孙傀搭起话道。 孙傀扭头看向她,沉默了半晌,脑子差点儿没转过来弯,回道,“说明徐安顺足够相信你。不过,你现在是因为担心李枫才找我发泄情绪的吗?为什么不多信任她一点儿呢?” 韩伊依闭上眼调整了一下情绪,又睁眼看向他道,“你说的对,是我不够相信李枫的实力了。她要是没那么死脑筋就好了,我又不是不会帮她。” 孙傀没再看韩伊依,而是把视线重新投向徐安顺消失的方向,搓了搓手道,“李桦学长是她的亲人,而我们只是朋友,她是不希望我们被牵扯进她的私事吧,换作是我,也不会想麻烦我的朋友去解决属于我自己家里的事的。” “包括刚才离开的那个灵也是?”韩伊依却反问道,“你也不希望他介入你家里的麻烦?” “……”孙傀张了张嘴,居然无法立即肯定地点头。 “对我而言,李枫也是特别的。就像你和那个灵不是只相处了半年的关系,我也认识李枫很久了,虽然她到现在也仅仅只是把我当朋友来看待而已。”韩伊依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是掩饰不了的落寞,她扭头望了眼身后的隧道,又道,“其实我完全无法理解她对亲人的重视和依赖,既然有想施以援手的朋友,为什么却不想来麻烦我呢?就因为死掉的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吗?” “……抱歉。”孙傀垂下头道。他好像有点儿不在状态,说出的话也失礼了些。 韩伊依却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道,“该说抱歉的应是我才对。你和你父母的关系肯定也很好吧,我刚才的话对你来说也很失礼了。” 孙傀看向握在手中的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比起对李枫的了解,他和韩伊依也就是能顺利聊上几句的程度,而现在气氛变得沉重了,他也就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 …… 隧道内,一场紧张的追逐战正在进行。 在清楚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隧道的入口后,李枫就放弃了以黑暗中的那唯一一抹白光为目标,改而盲目地在黑暗中奔逃。 而在她的亲身验证下,她果然没有遇到过一次撞上墙壁的情况,这代表她之前所见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包括她现在正在经历的,说不定也是一种虚假的幻觉。 可如果停下脚步,身后的那些存在就会重新将她包围,她可以十分确定自己的处境是虚幻,但却无法轻易判断那些存在的真假。 若那些东西真是她目前无法凭实力感知的恶灵,那她随时就会丢掉自己的小命。她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所以即使她肩上的行李变重,李枫也不会轻易停下脚步。 手电筒的光早就无法穿透眼前的黑暗了,李枫索性连那束光也一同抛弃,将手电筒和行李都纷纷扔向身后后,身上一轻,她便加快了脚步,一边在脑中思索接下来的行动,一边也注意着脚下的情况。 也不知又跑了多久,原本平坦的路突然就冒出了障碍物,但她心中早有预料,只是轻轻被绊了一下,就立马稳住身形拾起地上她扔掉的行李又往前冲了起来。 果然,无论往哪儿跑,最后都不过是原地转圈罢了。 李枫脚步不停,打开背包又伸手往里摸去,从中掏出了个香炉,又摸出个打火机试图去点燃那炉香。 鼻尖飘起香烟的味道后,李枫便试着放慢脚步去试探身后一直追着她的那些存在,没有感受到来自恶灵的攻击后,她才渐渐停下来喘气。 将香炉放到地上,李枫也瘫坐了下去。早知道就该多做一些准备的,不然也不会这般狼狈了。 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哥哥真正的死因,为什么就是没一件事是顺着她的预期进行的呢? 是她过于心急了吗? 可如果一直拖着她又怕隧道里的恶灵会提前遇到圈子里的其他人,那到时候不就彻底无法知道真相了吗? 李枫拭去眼角有些崩溃的情绪,将手机重新摸出来,屏幕还能按亮。 那条来自她死去哥哥的消息并没有消失,李枫手有些抖地点开了键盘,往聊天框里打字。 枫叶:哥? 上方并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但她却还是收到了回复。 桦而不实:为什么要来? 李枫抬头往四周看去,没有感知到她哥哥的存在,就连这两条消息也可能是来自恶灵的玩弄,可她就是想聊下去。 枫叶:新闻上说你是食物中毒,我不信。 没有再收到回复,炉子里的香也快燃烬了,李枫失落地收起手机,正要收拾好继续寻找出去的办法,左边的手臂就突然被某个存在拉住了。 她心下一惊,正要挣脱,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是你哥的朋友,别怕,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可能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影响了她的判断力,李枫居然真就和对方走了。不过她的第六感也没有提醒她危险的降临,她便一边警惕着黑暗中的那个存在一边也任由对方带着往某个方向跑去。 第110章 不幸的开始 关于半年前的那个暑假,虽然新闻上报道的是食物中毒,但真相却远非如此。 周围只剩下黑暗了,就连来自入口的那抹白光也于某一刻消失。 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被收了回去,李枫弯腰撑着腿喘气,耳边又再次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也不知道你哥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我叫郑莱娣,是大你哥一届的学姐。虽然你可能还对我抱有警惕,但还是希望你能先冷静下来,并接受你即将会看到的一切,因为那便是你哥真正的死因。” 李枫缓过气来,接着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语气半信半疑,“我要如何相信你?” 郑莱娣发出一声轻笑,却也带着无奈的语气,“你哥就在这里,你大可以直接问他。” 李枫心脏狂跳,转头就朝周围看去,但在一片黑暗中,别说是人或灵的影子了,她就连自己的手也看不到。 慌乱中,她揣在兜里的手机又振动了两下,李枫连忙掏了出来,点进屏幕查看。 原本结束的对话又重新开辟了话题。 桦而不实:回去吧,不必为我冒险,爸妈也会担心你的。 李枫鼻子有些发酸,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往某个方向望去,一道身影也走入了光所能照到的范围之中,那张脸确实是她在哥哥手机里的合照中看过的一张脸。 “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说,我都能承受。”李枫看向郑莱娣道。 “用说的不行,我死后被动了手脚,说出的话都是假的,这个我之前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验证过了。”郑莱娣道,随后无视李枫眼里的好奇,转而举起自己的右手道,“你知道打开一个鬼生前记忆的方法吗?” 李枫摇了摇头。 郑莱娣于是松开握起的拳头,将掌心所握之物展示给李枫看,并道,“有人愿意帮我……确切的说,应该是愿意帮孙傀。我也不知道我的决定究竟正不正确,但如果能让孙傀轻松一点儿的话,那你就握上我的手吧。” 手机屏幕光有些太暗了,李枫又点开了手电筒功能朝面前的手心照去,一枚白色的铜钱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还有红色的刻痕,李枫立马就明白过来是何人在帮他们了。 她哥哥也没有再发来消息,似乎是已经放弃了劝说她回去,李枫咬了咬牙,有些紧张且害怕地将手抬起,很快便握上了郑莱娣伸来的右手。 被两只手夹在中间的铜钱轻微颤抖了起来,李枫感觉还有某些其他的东西在她掌心游走,手机发出的白光下,红色的线条将一人一鬼的手紧紧缠在了一起,最后又猛地发出一道强光,迫使李枫闭上了眼,也带来更加怪异的感觉将她全身包裹,并将周围一切的动静和感知都通通从她耳边抽离。 …… “莱宝,快起来继续赶路了,你咋还睡着了呢?”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她睁开眼,头顶的太阳烈得吓人,视线里也多出了四个人的身影,其中就包括她的哥哥李桦。 她的哥哥? 不对,李桦比她还要小一岁来着,怎么就成她哥哥了? “郑莱娣”晃了晃头,从地上爬起,距离黄昏还有段时间,为了尽快赶去那条隧道,得继续加快脚程才是。 “你还好吧?不会中暑了吧?我包里还有一瓶矿泉水,要给你拧开吗?”将她摇醒的李燕在一旁担忧地问道。 “郑莱娣”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就听到前方的张小春用力捶了下王学意的手臂,骂道,“都赖你,要不是你乱带路,我们早就找到那条隧道了,你之后可得请我们吃一顿大餐补偿回来。” 王学意被骂完了才想起来跑到李桦身后躲起,一脸无辜道,“我哪儿知道我方向感差得离谱啊,你们和我待了这么久不也没发现吗?咋就突然开骂了呢?” 在张小春面前,王学意永远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不过谁让他俩是情侣呢?也就没人上前去劝架了。 “哎,别带上我啊,我可不吃狗粮。”李桦将身后的人拖了出来,几步就远离“战场”,凑到了李燕和她身旁。 她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顺着山路又往前方的路况看去,遂放大音量道,“翻过前面的坡好像就能看到那条隧道了,我们再走一会儿就开始弄晚饭吧,还得扎几个帐篷过夜呢。” 听到她的话,张小春也就不继续和王学意闹了,李燕则拧开手中的水杯喝了口解渴,又顺势递给她道,“还剩一口,你喝了吧,别到时候真中暑了。” “嗯。”身体接收了水分后,果然就“活”过来不少,“郑莱娣”将水杯还给李燕,抬手擦去脸上的汗,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翻过坡后,远远地便看到了山体间坐落着一条废弃的隧道,而隧道的入口就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这时,一直十分细心的张小春也注意到了山下的情况,于是又狠揍了一下王学意的肩膀,“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山下不远处的那栋房子不就是莱宝她家吗?一天不到就能抵达的地方,硬是被你带得绕了两天的路。” 这下王学意不得不接受那一揍了,但嘴上却倔强道,“又不是我提议的由我来带路……” 眼看着他们真要吵起来了,李桦忙站出来道,“反正也找到了,好好把路记下来就好了。不过,提议由你来带路是因为之前你都没主动承担过这个角色,总得让你也体验一把吧。” 前半句是劝张小春的,后半句则是回王学意的。 “那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主动承担了吧?”王学意见机又躲到了李燕身后,默默道。 “……深有体悟。” 成功阻止了两人吵架,李桦又将手横到眉眼上遮挡阳光道,“这太阳也太大了,明明都快下午六点了。我看那边树下就挺不错的,要不我们先歇会儿,天暗下来了再进隧道一探究竟如何?” “我同意。”李燕早就走累了,只是因为她的性子才一直等着别人来说而已。 其他三人也都同意李桦的想法,于是便都背着行李往树下走去。躲到树荫下后,也没在阳光下那么难受了。 随后,王学意和李桦拿出帐篷开始扎营,“郑莱娣”和张小春则开始准备晚上的食物。李燕则往返于他们之间,见那里需要搭把手的,就上前去帮他们一把。 如此解决了晚饭,黄昏也到来了。 “先睡一会儿吧,我手机还有电,定个晚上十一点的闹钟差不多了。”王学意提议道。 反正也决定了要晚上进那条隧道,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异议。 三个帐篷,“郑莱娣”和李燕一起,王学意和张小春一起,李桦则幸运的有个单人间。 虽然帐篷透光,但爬了两天山路的她躺下没多久后也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李燕已经不在身旁了,是张小春来叫醒的她。 她走出帐篷一看,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这时,李燕提议先来拍几张合照,然后再进隧道。 合照拍好后,他们又在群里和孙傀聊了几句,虽然期间王学意还差点儿因为发小春丑照而惨遭“掐死”,但笑过了后众人又都收拾好心情往远处的隧道冲了。 而这只是不幸的开始。 第111章 崴脚 来到隧道入口,潮湿和阴冷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五道白色的光束杂乱地朝里探照,将内部废弃已久的场景真实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你们谁打头啊?反正我不走第一个。”李桦扭动手腕将右侧的四人全照亮道。 王学意眼珠子转了转,用灯光扫过隧道内部倒塌的石块,道,“我来断后吧,不然我都怕一条笔直的路能把你们给带迷路。” 张小春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他的腰,随后自告奋勇道,“我来探路吧,莱宝和李燕走中间就好了,至于你们两个,就老实在后面帮忙提东西吧。” “嗻。”王学意适当活跃了一下气氛,同时也缓解了不少从刚才起就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的紧张。 队伍很快成型,张小春将背上的包递给了王学意拿着,接着就举着手电筒抬脚踏入了其中。 森冷的风却是从隧道内部吹向外面的,虽然夏季的夜晚足够凉快,但这里面却显得有些寒冷了。 脚下的沙砾摩擦着众人的鞋底,连带着发出一阵“沙沙”的细响。“郑莱娣”仔细观察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那墙壁之上,覆盖着一层厚重的青苔,隐约还能闻见滴水声。 墙壁下,因为风化原因从墙体脱落的石块一点点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座座“小山峰”。 石块下,也让人不禁好奇里面有没有掩藏的宝藏,但因为首要目标是抵达隧道的尽头,所以她也只能暂时收回视线,往队伍前方照去。 “这条隧道的另一端该不会是堵起来的吧,根本就看不到来自外面的亮光。”走在最前方的张小春判断道,灯光所及之处还有不知名的虫类爬行,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废弃了好几十年的样子。 “说不准呢。不过,要是堵起来了还能早点儿原路返回不是吗?”走在最末尾的王学意回她道。 众人又安静下来,相似的画面看久了后,逐渐也有点儿适应隧道里面的情况了。“郑莱娣”打了个哈欠,身旁的李燕不小心踩到石块崴了一下,但好歹是被她给扶住了。 “这里太黑了,落脚小心点儿。”她提醒道。 李燕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喉咙处轻轻“嗯”了一声。 继续往更深处走,耳边渐渐也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五道光束各照各的,只是被笼罩之物都是一些小虫子之类的活物。 但从某一刻开始,耳旁的呼吸声也变大了许多,就像是有人凑近了他们刻意用力呼吸一般,可要是仔细去分辨一番,又会发现那不过是因为紧张而自己加重的呼吸声罢了。 “前面好像还真的堵上了。”李燕举着手电筒直直地照向最里面道,而那道屏障上也留下了张小春一半的影子。 众人的视线终于统一,彼此间也凑得更近,来到那堵由土和石块堆积而成的“墙”前,五道光束将上面的细节纷纷照亮。 “郑莱娣”凑得最近,鼻间似乎还能闻到浓郁的土腥气儿,以及某种奇怪但不陌生的味道。 “你们快来看,这里有把生锈的小刀。”李桦蹲在地上,从一堆土块中捡出一把十厘米长的小刀来。 那把小刀上面覆盖着灰尘和锈迹,就像是被人随意扔在这儿的一般,无法探清它的来历和过去。 “你好歹用纸包着啊,万一被钝刀割伤了,再感染个伤口啥的,那得多严重啊。”张小春走过去用手电筒的光亮仔细查看那件物什道。 王学意也凑了过去,但他的兴趣显然没那两个人大,不一会儿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面前的屏障上,试着用手去扣动上面的土或石块。 “莱宝,我的脚腕好像疼起来了,刚才你及时扶住我还以为没被崴到,但现在隐约有丝别扭感了。”李燕走到认真观察面前墙壁的“郑莱娣”前,用手电筒照向自己发疼的脚腕道。 “郑莱娣”不得不收回注意,关切道,“不要紧吧,要不我们先出去吧,我好像有带跌打损伤药,到时候给你揉一揉应该就要好多了。” 李燕咬了咬下唇,视线扫过另外的三人,随即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提前说一声,我还能忍的。” “郑莱娣”还是有些不放心,用手电筒的光束在周围照了照后,眼前一亮道,“你先到那儿坐着休息吧,我用外套给你垫着,也不用担心弄脏。” “嗯。”李燕点了点头,然后便被她带到了一旁坐下,伸手揉起了崴到的脚腕。 “朋友们,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前方又传来王学意的声音,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节节后退,就像是被眼前的发现给吓到了一般。 “郑莱娣”抬头看过去,又不放心地确认了一下李燕的情况,才慢慢走了过去,将第四道光束打在了那堵由土和石块堆砌的墙壁上。 原本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墙壁却因为被王学意抠掉了一部分表面,而露出了里面一些红色的痕迹来。 四人纷纷交换了一下视线,接着就几步上前合作继续将那堵墙最表面的那层“皮”扒下,使一个刻画好的符咒露于了眼前。 “伙计们,我们可能遇到真东西了。”李桦紧张又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张小春却道,“说不定只是涂鸦呢。” “郑莱娣”直接抬手就摸了上去,表面还有一些沙砾,蹭到指腹上便留下了一抹红色的痕迹。 她又拿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后脸色有些不好看道,“没有油漆味儿,但有一股铁锈味儿。” 王学意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从李桦手中拿过那把小刀,举到那个红色的符咒前,并进行比对,随即也眉头皱起道,“刀身上也有红色的痕迹,和墙上的一样。” 而占满了差不多一堵墙的符咒图案貌似也需要耗费不少的血液,更不用说符咒下的墙壁内会不会存在更多的符咒了。 “喂,不觉得身后很没有安全感吗?”李桦感觉后背传来一阵痒意,直通入口的空间让他的后背没有任何遮挡物,也就没有任何保障。 张小春用手电筒晃了下他的眼睛,威胁道,“你再多说一句就把你一个人撂这儿了。” “别,我闭嘴。” “郑莱娣”无瑕顾及他们的打闹,满眼都是面前的这个奇怪符咒,视线仿佛就跟粘在了上面似的,根本就扯不下来。 “那个……你们有人看见李燕吗?”一道不合时宜的提问插入了进来,王学意往他们身后照去,从左边照到右边,从上面照到下面,就是没发现第五个人的身影。 “!” “郑莱娣”猛地抽回视线往身后的某个方向照去,但除了她铺在地上的外套外,就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身影了,就像那里原本就没人存在过一样。 她身后顿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四道光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后,也纷纷往彼此的脸上照去,然而,除了慌乱,没有更多其他的情绪了。 第112章 视线 “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李桦努力想活跃气氛,但他颤抖的声线却完全暴露了自己害怕的情绪。 而在这空荡的隧道里,声音反弹墙壁形成的空灵回音反而将气氛推至了死寂,引起无数情绪反应。 “先别管身后的符咒了,找到李燕要紧。这条隧道不过是一条笔直的路线,原路返回肯定就能找回她。”王学意沉下声,躲在灯光之后的表情稍显阴翳。 其余三人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 在以前的社团活动中,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因为磁场问题而触发的灵异现象的。 虽然他们都相信并期待着这世上有鬼的存在,但遇到这种状况,内心反而更偏向唯物主义了。 “学意说的没错,不管怎么说,还是找到人要紧。”张小春也紧张地附和道。 她抿了抿唇,极力控制着手中颤抖的光束,同时往前方无限延伸的黑暗深处照去,又在其他的光亮下看向另外三个人的脸道,“我们并排着走,总能寻到人的,说不定李燕是自己回去了呢。” “郑莱娣”已经拿回了自己的外套,她下意识就想反驳张小春的最后一句,毕竟李燕的脚崴到了,怎么可能勉强自己走回去? 但是,她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点了下头,回应道,“我走最左边吧,你们呢?” 四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最后以李桦在右,王学意、张小春在中,她在左为一条线前行。 为了防止不小心走失,张小春还从带来的包里摸出了三条冰袖,将四人的手都绑在了一起,而之所以不是提议拉手,则是考虑到中间两人也要举手电筒了。 “郑莱娣”确认了缠在手腕处的松紧,要离开最里面的这处空间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墙壁,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手电筒晃过去的瞬间,她在光照里还看到了半个人的影子,但也只是晃眼间,所以她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略微有些皱眉。 “走吧。”张小春催促道,与身旁的王学意交换了一个互相安抚的眼神,四人才依照来时的路往隧道外走去。 脚下的沙砾磨擦着鞋底,“郑莱娣”一会儿照着前方,一会儿也照向身侧的墙壁,那些青苔明显就处于缺水的状态,和灰尘一并干巴巴地压成了一层,但奇怪的是那些干巴的青苔之后却有湿润的水往下流,并在地面形成水洼。 “郑莱娣”扯着张小春的手往墙壁走近,一时倒忘了为李燕的失踪担心,视线好奇地往青苔与墙壁形成的夹缝中窥去,手电筒发出的白色光束下,那些混着泥沙不断往下滑的液体渐渐也暴露出了它本身的颜色,以及越发浓郁的铁锈气。 “!” 意识到自己脑中的猜想后,“郑莱娣”猛地就往后颤了一下,手电筒的光束也脱离了墙面朝地面砸去。 她侧过头看了眼身旁的张小春,对方还是一脸害怕的模样,于是她又收回了视线,伸手往墙壁上用力地摸了两下。 鼻间蔓延的是属于血液的气息,但她不得不承认,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中,她升起的不仅是害怕的情绪,还有激动和紧张。 四道光束不放过前方的任何角落,可一直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李燕的身影,并且,对时间向来敏感的张小春也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声音颤抖着道,“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吧,早就比进来时要花一倍多的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走出去?” 王学意垂下眼,灯光往脚边的路照去,敛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后,他安抚地拍了拍张小春的肩膀,道,“别担心……” 安慰的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王学意低下头又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就将光猛地照向了张小春的侧脸,似乎是想将这个人的模样用力刻进自己的脑海里般。 “你照哪儿呢?我都看不到路了。”张小春连忙拍开了他的手,从强光中解救下了自己的眼睛,又忍不住骂道,“找死吗你?要不是还要找李燕,我早撸袖子揍你了。” 王学意突然又笑了起来,将视线从张小春脸上移开道,“你揍我的时候还少吗?” 两人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了,走在最右边的李桦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脸色十分难看,手中的光也直直地往他的鞋面照去。他想起了他妹妹曾跟他分享过的话,再结合他们现在的处境,他几乎已经认定了他们五人是被恶灵缠上,而李燕,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咋了?我们就是闹一闹,没有不严肃的意思,还得找李燕呢,快跟上吧。”王学意收敛起放松的情绪,脸上又一副严肃担忧的神情。 李桦张了张嘴,没能将他妹妹的秘密抖露出来,但他还是放低着声线道,“你们不觉得这次的情况很不一样吗?” 他这是在跟以前的经验对比,站在两束灯光下的他又抬起头往三人身后看去,遂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提议道,“后面的路,我们往隧道上方照着走怎么样?” 在他话落的瞬间,三道光束已经不约而同地同时往上照去了。 白色的光照下,是一双双泛白的眼睛。 张小春大脑顿时死机,连尖叫都发不出一声,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但当她的手腕往其他方向继续照去的时候,人头攒动的画面又深刻地印进了她的大脑。 这些站在隧道上方的存在,难道从他们一进隧道开始,就一直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了吗? 那之前又是为什么没被手电筒照到的呢? 无数道陌生的视线袭来,张小春勉强定了定神,正想确认眼前的虚实,就猛地注意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些投视而来的视线里,有一道是来自李燕的。 “小春!”王学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几乎快晕厥过去的她,但换来的代价却是手中的手电筒于慌乱中砸向了地上,并且失去了光亮。 四道光束只剩下三道,“郑莱娣”大脑深处只听的见嗡鸣,她下意识地就排斥着自己所看到的画面,而她所以为的冷静也只不过是惊吓过大而带来的身体僵直反应罢了。 可这时,她的耳边却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一道来自李桦的声音,“你们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呆住了?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那一双双接近腐烂的眼睛没有任何眨动的趋向,王学意也是同样疑惑的语气,“该不会真是整蛊吧?你们女生联合起来骗我和李桦?” 在他发出勉强笑意的同时,倒立站在隧道上方的存在终于也有了其他的行动,纷纷眨巴着眼睛仿佛活过来般地继续透过白色的光瞪视着浑身发僵的“郑莱娣”。 “莱宝……”张小春根本就不想确认李桦和王学意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了,她抓上“郑莱娣”的手,将手电筒的光从头顶上方移开,照向本是隧道入口的方向道,“我是在做梦吗?” 被那样惊恐的视线所盯着,她短暂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身体不自觉发颤的同时,比她的回复先一步降临的,却是手电筒的全部失灵,四周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113章 半个人影 “呼……”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得头,视线受阻的瞬间,貌似是王学意喊了句“快跑”吧,她的大脑在反应过来这句话之前,身体却抢先拉着其他人一起往隧道入口的方向跑去了。 而因为手腕上缠着冰袖的原因,她的左手也一直被后面的人扯着,虽然极大限制了她脚上的速度,不过由此也不必担心会与自己的同伴走失了,能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力气向看不见的前方奔逃。 “你们都没事吧?” “郑莱娣”缓过了气,小声又害怕地问着其他三人道。 她现在还保持着弯腰用手撑着大腿的姿势,就怕一个直起身便碰到头上的诡异存在。 周围静得出奇,静到只能闻见她一人的声音。她奇怪地扯了扯手上的束缚,往拉力指向的方向投去视线,虽然看不见,但她就是觉得那里没有活人的存在。 紧张又害怕地咽了口口水,“郑莱娣”一边往后退,一边也勉强笑着问道,“小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嗯?” 响在她耳边的只有从身后吹来的风声,但她的手腕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拉扯力。 “郑莱娣”依旧弯着身子,但双手却从大腿上移开,用右手去解左手上的死结。 “莱宝……” 一道熟悉的声音终于在黑暗中响起,但她脸上的笑却没有停留太久,而是被恐惧的情绪所代替。 因为那声音不是来自张小春的,而是来自李燕的。 啪嗒! 她似乎能听见血滴溅在脚边的动静,而她的手腕随之也被湿润的液体圈住,带来难受又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在怕什么?”李燕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这次还变本加厉,用手也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你带我们来的吗?为什么却在害怕?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对不对?所以才提议晚上进来的?” “郑莱娣”努力想解放自己的左手,害怕的情绪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开始走遍她的全身,而她还下意识想反驳,“不是,是李桦,他……” “你们平时就玩得最好,就我一直在努力想融入你们,所以第一个死的才是我对吗?害我崴脚的也是你吧!” 质问逐渐尖锐,“郑莱娣”眼角沁出眼泪,她一面摇头,一面也用力往身后挪动着自己的双脚。 对方手上的力道似要将她的手腕捏碎,更别说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了,她甚至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场噩梦,但手腕处传来的痛感却提醒着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现实。 李燕的质问还在继续,“郑莱娣”尽力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些伤人的话语,终于也将自己的手腕解救了出来。 “你要逃去哪儿?你不该对我的死负责吗?还有其他三个人,你也要一一害死他们吗?” “郑莱娣”抬手捂住了双耳,转过身就不管不顾地又跑了起来。 现在比起头上的东西,身后的李燕是她更为害怕的存在。 不,她甚至都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李燕,只是一味地逃跑,想将这现实也遗弃。 “!” 就这样又不知道跑了多久,脚下突然被某个东西给绊倒,“郑莱娣”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突如其来的冲击也让她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撑在地上的手摸到了一片湿润,就连脸上也蹭了点儿铁锈的气息。 膝盖似乎受到了重创,但她忍下了那剧烈的疼痛,强撑着从地上撑起,并慌乱地确认着自己四周的情况。 虽然还是看不清,但却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郑莱娣”冷静下来,浑身突然就放松下来。 她往旁边一倾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呼吸了几下后,又从身后的背包里摸出了备用的手电筒。 一道白色的光束重新在隧道内亮起,但那打在墙上的光亮中,却清晰地印着半个人的影子。 她手一抖,差点儿就要把手中的东西扔出去。但她好歹忍住了,只是眼角又挤出两滴害怕的眼泪,接着就确认起自己身上的情况。 她的身下果然是一滩血迹,而被磕破的膝盖也沾染上了地上的血液,看起来更为瘆人。 绊倒她的存在就在离她不远的前方,“郑莱娣”不敢将手电筒的光照过去,因为她隐约透过白色的光束瞄到了一人的手,并且光束照亮的范围仍然存在着半个人的影子。 上面不敢照,前面也不敢照,那个用李燕的声音和她对话的存在似乎还没有追上来,她用手臂干净的地方擦去脸上的眼泪,从地上撑着站了起来。 继续往外走吧,她刚才跑的方向应该还是朝着隧道外的。虽然还不知道其他三人的情况,但她现在却自私地不想去管他们,只想自己先走出去。 说不定已经有人跑出去了呢? 出去后叫警察来的话会有用吗? 不过她真的能出去吗? 因为绕了两天山路,手机早就电量见底了,在群里和孙傀聊了会儿天后,更是连信号都接收不到了,所以她也就没带在身上。 总而言之,还是继续往外走吧,能出去一个算一个。 “郑莱娣”经过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仍还站在原地。于是她手腕猛地往上抬起,白色的手电筒光就这样将躺在前方的半具尸体给照亮了。 她先是觉得害怕,猛地又移开了手电筒的光,但那半具尸体却越想越熟悉。 良久,“郑莱娣”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又往前走了几步,并大着胆子看向了脚边的尸体。 只有一半的尸体,也与她手电筒照出的那半个人影拼合出一个完整的人。 体内的肠子混着肉渣淌在地面,白色的脑浆也混着鲜红的血迹,“郑莱娣”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并念叨出一个人的名字,属于那半具尸体的名字。 “小春……” 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双脚无力地跪了下去。 眼里的泪终于止不住溢出,混着她手心沾染的血液也往地上砸去。 鼻间强烈的血腥气这时候才敲击着她的意识,让她除了哭和反胃就做不出其他的反应了。 但很快,她的意识又被来自身后的一只手给唤回,手电筒的光没有照向那人的脸,但“郑莱娣”还是从一些细节上分辨出了那是属于王学意的手。 “继续走吧,别停下。” 他的声音里没有太大的悲伤,不过可能也是悲伤到了极点反而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了,声音十分低沉。 “郑莱娣”抽泣着,也用最后的力气点头回应着对方。 王学意将她从地上扶起,手电筒的光照中也不再存在半个人影,“郑莱娣”脑子还十分混乱,但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跟上前方王学意的背影。 李燕和张小春都遭遇了不幸,李桦不见踪影,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汇合,然而能不能走出去还是一个未知数,但除了继续走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耳边的风声不知何时变成了低低的呜咽,“郑莱娣”双目失神地看着地面,还没有接受现实。 手电筒的光照亮着王学意的下半身,通过光的反射,她突然也注意到了王学意手腕上多出的头绳,一根点缀着水钻的头绳。 但在进隧道前,不,对方根本就没戴过这种东西,张小春也不是长发。 第114章 不作为 似是注意到了身后停顿的脚步声,前方的王学意也略微侧过了身体,他举起右手,将手腕对准“郑莱娣”照射过来的光束,道,“这是小春送给我的,她说……如果我成功走出隧道,就再把这根头绳扔了。” “郑莱娣”偏过视线,沉默在两人间徘徊。 王学意于是又放下手,声音依旧低沉,“要是你信不过我,我们就分开走吧。说实在的,这条隧道已经完全打破了我们的常识,我也不是很相信现在站在我身后的你。” “郑莱娣”皱起了眉,她不喜欢这种紧张的氛围,于是暂时按下内心的怀疑,重新抬起视线道,“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发生的一切。” 王学意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子,摸了摸头道,“说不定李桦就在前面等我们呢,还是先继续往前走吧。” “郑莱娣”收拾好悲伤的情绪,几步走到了王学意身侧,将手电筒的亮光照向两人前方,道,“走吧,逃出去要紧。” 两道脚步声从一开始的杂乱逐渐同步了节奏,王学意低头看向手腕上的头绳,不知道内心涌现的究竟是何情绪,于是便想通过聊天来排解这陌生的体验。 “我们分开后你遭遇了什么?李桦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郑莱娣”的视线跟着手电筒的光推进,回道,“我只听到你喊了一声‘快跑’,然后就不管不顾跑了起来。等我跑累了停下来歇息时,就发现冰袖另一端绑着的变成了李燕,不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李燕,只是声音一模一样,她说……一切都是由我引起,一直不停地质问我。” 她的声音停顿了两秒,又用手擦掉眼角的泪花,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后来我摆脱了她的束缚,便又继续向前跑。接着……就绊到了小春……冷静下来后,又想起来包里有备用的手电筒,就拿出来用了。之后,你也都知道了。” 王学意沉默地点头,他看向身侧的墙壁,抬手在墙上抹下一层沙,手指一捻,视线又投向前方道,“那看来一开始我们就彼此分散了。我喊了那声‘快跑’后,本来想拉着小春的手腕一起跑的。但来自两边的拉力突就同时消失了,不仅李桦不见了,小春和你也没了踪迹。” “一开始带进来的手电筒也打不开了,我只能摸黑寻找你们的身影。在往前跑的过程中,突然又和小春撞到了一起。” “她说,她也是往前跑的。我们的方向明明应该是一样的,但却突然撞在了一起。这条隧道,似乎能让人迷失方向。要不,就是这里的内部结构发生了改变。” “没有光,我也不确定遇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小春,但还是选择了和她一起行动,一边想走出隧道,一边也想找到你们。” “郑莱娣”认真且安静地听着,心里的害怕倒是消散了不少,只是一想起张小春的尸体,她还是忍不住想呕吐。 身侧,王学意还在继续说着他和张小春的遭遇,也就是张小春遇害前的经过。 “我和她也没有带上手机,联系不上其他人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未知的。就这样走了有一会儿吧,她突然开始跟我说头顶有倒立的尸体。” “我本来不信的,但她说完后,上方果然就传来了走动的声音,就像真的有很多人在倒立着走一般。” 耳旁忽然没了下文,“郑莱娣”奇怪地偏头朝王学意看去,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也知道接下来的事会是怎么残忍的经历,于是她道,“要不就讲到这里吧,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少说话的好吧。” “嗯……”王学意点了点头,但脑子里却还是自顾自地“播放”着后面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在头顶传来动静后,身后也突然传来了很多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就算不回头去看也能知道后面究竟是何种场面。 而张小春显然也听到了那阵脚步声,捏着他手的力道不断加重,甚至都有了要将他的手给捏碎的感觉。 “学意,你听到了吗?那些尸体,那些尸体来抓我了……” 他还能想起那些既害怕又慌张的话语,然而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等着对方先拉着他往前跑。 但活人又怎么能跑得过已死之人呢?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罢了。 张小春还是落后了他一步,很快便被身后伸来的无数手臂给抓住了。 他听到了对方发出的尖锐惨叫,也感受到了对方从相握的手心处传来的对生的渴望。 可他还是没有任何作为,只是呆愣在那里,思考着是继续带着对方跑,还是抬脚朝那些尸体踹去。 “学意……”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逃不过一死了吧,张小春的语气里居然带上了对死的释然。 那一瞬间,他突然慌了,不自觉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他还是不能将对方从那些手臂中拽出。 “你背着的包里有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是我在实体店买的。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欢留长发,头绳什么的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们说,谈恋爱的话,男方戴上女方送的皮筋儿就是一种关系的证明,本来想着,要实习的时候再送给你的……” “……” 那些手臂紧紧地拽着张小春的另一只手,却没有进一步行动,但那股拉力已经足以将她的手臂扯断了。 “要是你平安出去了,就把它扔了吧。我妈他们应该会很伤心吧,阿姨也说想看我穿婚纱的样子来着……学意,我不想死,你不要松开我的手好不好?” 都说人死前会提前有所预感,这个即将迈向死亡的女孩儿也一样,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想在最后再多和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说几句话而已。 “……”王学意手心沁出殷红的液体,他的脚往前迈了一步,但也仅此而已。 如果他继续往前的话,张小春就会失去拉住她的力道而被身后的手完全拖走。 ……不,这只是借口罢了。 很快,撕裂声也在黑暗中响起,但却不是来自手臂处,而是从对方的眉心开始。 带着心脏的那半边身体留在了他这边,而另一半身体则永远消失在了黑暗中…… 嗒! 石子撞击墙面的声音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明亮的白光照亮着前路,王学意又将手垂了下去,继续往着他所以为的正确方向前行。 第115章 石板之后 “怎么会……” 安静的隧道内部,被“郑莱娣”所控制着的光一路也描绘着前进的情况,但此刻却突然碰壁,将一面刻画着血色符咒的墙带到了两人面前。 “郑莱娣”心跳一停,差点儿又往前瘫了下去,还是王学意抢先反应了过来,抬手按下她的手腕,将手电筒的光移至了近处的地面,道,“别慌。这里本来就不正常,说不定就算我们选的是相反的方向,最后还是会走到这里,那些恐怖电影里不就是这样演的吗?” 王学意的手又收了回去。“郑莱娣”稍微冷静了些,她现在根本不敢去直视那堵奇怪的墙,于是便偏过头询问着身边的同伴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难道就出不去了吗?” 所幸他们都没有因为之前的遭遇而丧失思考的能力,王学意将脑中关于张小春的画面暂时屏蔽,垂眼仔细琢磨了一番,遂提出自己的想法道,“会不会出去的关键就在那面墙上所刻画的符咒上呢?李燕失踪的节点就在那个符咒完全显现的时候,如果我们能破解那个奇怪的符咒,说不定就能顺利出去了呢?” “真的能破解吗?社团里研究过符咒这方面内容的也就是李燕了啊,但她……” 沉默再次在两人间蔓延,只是这次还特别掺杂了一点儿各自对生还感到绝望的情绪。 说不定李燕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她是他们五人中唯一懂符文符咒类的人呢。 那么张小春呢?她又是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呢? 不对,去思考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难道鬼杀人就一定要有什么理由吗? 等等! 那个符咒是谁留下的呢? 为什么隧道尽头会是一面墙呢? 这条隧道究竟有多长,被堵上的部分又有多长呢? 会不会……继续往深处挖的话,就会发现里面其实埋葬着很多尸体呢? 不然为什么要有符咒呢? 刻画在墙上,一般也跟封印有关吧。 不多时,“郑莱娣”脑中就逐渐摸索出了找到问题答案的线索合集,而通过隧道内壁渗出的水也混杂着血腥气这一情况来看,她的思考方向应该也不会有错。 可还是有一个问题,他们该继续往下挖吗? 如果继续往下挖会落得更惨的下场呢? 既然都被封印起来了,那不正说明里面的东西反而更可怕吗? 还有之前没有走散的时候,她和张小春都看到了头顶上方倒立着的那些尸体,但李桦和王学意却没有。 这又是为什么呢? 有时候想多了也不好,特别是在这样压抑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陷入名为思维的死胡同里,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但情况也不算太糟,因为在进行思考的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旁的王学意,而对方也足够擅长提出自己的想法,不至于让沉默彻底淹没他们。 “你应该也想到了吧?”王学意只是偏头朝她这般问道。 “郑莱娣”也立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活下去的出路,那还不如去尝试一番,万一就找出来了呢。” 这话有点儿矛盾,也有她现在还很害怕的缘故,但并不妨碍他们的想法同步到一起,于是“郑莱娣”努力克服了一下心中的畏惧,将手中的光束重新照向前方的那堵墙,并和王学意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同走了上去。 “用手抠的话估计会很费时费力,你包里有能拿来用的工具吗?我也找找我背着的这两个包。” “郑莱娣”刚在一块碎石上放置好手电筒,就听到一旁的王学意朝着她问道。 “我找找。”她应了一句,遂蹲下去将包放下打开翻找了起来。大部分东西都还放在隧道外面他们扎营的地方,这个包里也就只有一些吃的零食,帽子和小风扇之类的东西,都不怎么能派上用场。 王学意也翻找着他面前的两个背包,但都没有适合用来挖土的工具,倒是在张小春给他的背包里找到了一张两人的合照,他浑身一愣,将照片又塞了回去。 手中空无一物,动作忽然就停滞下来,王学意内心经历了一番争斗,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那张照片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并把那根头绳也取下来和照片揣在了一起。 “之前李桦不是找到了一把小刀吗?应该可以用吧?你还能记起来那把小刀的去向吗?”“郑莱娣”忽然问道。 王学意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从另一边的裤兜里摸出了一把生锈的小刀。 李燕会死是因为懂符咒,那小春的死会不会就是和这把刀有关呢? 最先接触到这把刀的是李桦,或许对方已经死在张小春之前了也不一定,不然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那下一个…… 王学意握紧刀柄,朝“郑莱娣”的方向挥了挥,道,“我力气大,先用着这把刀吧,你看看周围有没有比较锋利的碎石,用来凿墙应该也可以。” 他对这条隧道还不是特别了解,今晚上也是第一次正式进入这条隧道内部,所以对于隧道里会出现的东西也没有提前了解。 但如果这真就是张小春死亡的原因…… 内心又涌现出无数陌生的情绪,王学意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已经沁出一丝殷红的血迹了。 他按捺住脑中莫名的冲动,起身借着手电筒的光往墙壁更深处开挖。 虽然这堵墙看着很像那么回事,那其实不过就是泥巴和碎石的混合物,还掺杂着少部分沙砾罢了,所以挖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要是等会儿情况不对,我们就立马转身开逃,谁也不用等谁,用尽全身力气跑就对了。”“郑莱娣”好歹找到了一块能用上的石块,从另一边开挖道。 他们这样肯定会破坏符咒本身,就是不知道由此带来的后果会是什么。如果没有奇怪的事发生倒还好,但一旦情况不对,就只能各自保命了。 王学意脸色不是太好地应了声,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没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不小的坑。 那个备用的手电筒所发出的光在时间的流逝中也渐渐黯淡了下去,在两人手指发疼快挖不去的时候,终于是挖到了些什么东西。 那堵墙正中央出现了一块方形的石板,旁边的泥还能继续往深处挖,大概两厘米的深度后,就正对应了那块石板的厚度。 “郑莱娣”和王学意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就放下手中的东西合力将那块石板抬了下来。 而在石板后面凹进去的深坑里,埋着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郑莱娣”辨认了出来,那是李桦的尸体。 一股巨大的悲哀突地就砸中了她的大脑,让她又一次瘫坐了下去,只是这次和面对张小春死亡时不同,这股情绪变得更大更沉,几乎要将她的背也给压断了去。 第116章 一场噩梦 咔哒! 生锈的刀砸落地面,王学意勉强扶稳了身旁的石板。来不及去确认“郑莱娣”的情况,他将石板放置到一旁后,就又捡起了地上的小刀沿着那具尸体的轮廓开挖。 耳边是再也止不住的哭声,他抿了抿唇,双手加快了速度,将那具尸体从墙壁内挖了出来。 尸体表面看不出任何外伤的痕迹,但嘴唇也并没有泛紫,所以中毒的概率也不是很大。 而让他更在意的是,这具尸体已经有一定程度上的腐烂了,但他们不过才进来没几个小时,按理说不该如此才对。 想不通,王学意便停止了继续往下深究,他将尸体小心地放到地面上后,就又抬眼往那堵奇怪的墙看去。 相较于他的冷静,一旁的“郑莱娣”就显得要崩溃许多了。 她眼前的景象完全被泪水模糊了去,就连站起来的力气也全被抽离,只剩下巨大的悲哀将她紧紧压在原地。 “你说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王学意坐到了地上,看着放置在眼前的尸体,也失去了寻找活路的想法似的。 回应他的仍旧是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不时刮过脸颊的冷风。 他忽然又心生了烦躁,想将那烦人的哭声撕碎,以获得一个安静的空间。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那股冲动,抬手揉了揉耳朵,稍微放大音量道,“已经死了三个人了,继续浪费时间说不定就会多出第四具尸体,想哭的话,就等活着离开后再哭吧。” 这点安慰勉强起到了作用,“郑莱娣”的哭声小了下去,只是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哭腔道,“真的……能离开吗?” 王学意扣了扣后脑勺,低头思索了一番,忽然带着警惕意味儿地看着“郑莱娣”道,“这座山离你家并不远,你真的是最近才发现有这条隧道的吗?从你同意让我带路这件事来看,你一开始也并不知道通往这条隧道的路线,那你又是从谁那里知道这条隧道的存在的?” 嗡——— 一连好几个问题让她的大脑短暂陷入了短路状态,“郑莱娣”怔愣地看着他,几秒后瞳孔又猛地放大,道,“你怀疑是我想害你们?” 矛盾似要迸发。“郑莱娣”又想起之前一片黑暗中来自李燕的质问,现在面对王学意的一连串疑问,她的情绪一下就失去了掌控,仿佛只要对方点头,她就会做出很疯狂的举动来。 “你先冷静一下,我这只是正常的提问,你只要把知道的答案告诉我就行了。”王学意试着稳住她的情绪,将声音放软道。 “郑莱娣”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努力平复下内心不断翻涌的情绪后,睁眼回道,“是我弟弟告诉我的。我是被外婆带大的,小时候,她不许我去太远太危险的地方玩,所以我也就只去过后山。我父母生下弟弟后,也舍得分我一点儿爱了,但他们却只关注我的成绩,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我也很少出门。直到上了大学,才逐渐活成了自己的样子。” 眼角还有残留的泪顺着往下流,“郑莱娣”抬起手臂擦了擦脸,又道,“虽然我从小就不喜欢我弟弟,但家里跟我关系最好的却还是我弟弟。他知道我在大学加入的是什么样的社团,所以一周前他找到了我,告诉我这条隧道的存在。但他只说是在这座山上,没告诉我具体的方位。”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郑莱娣”忽然抬头望向坐在对面的王学意,不可置信地猜测道,“难道是———不,不可能,我弟弟没理由要害我,更不可能害一群和他无关的人。等等,说不定他也是从别人那儿知道这条隧道的存在的,但是……谁会想害我们呢?”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又将面临一次崩溃,王学意连忙出声打断她的思绪道,“社团里就六个人,我们都有彼此的社交圈,如果只是单独针对一个人的,那根本没必要要把我们五个人都害死。知道社团的存在,并且还和我们五人都有联系,还有杀死我们的手段……” 随着对方将一个个线索抛出,“郑莱娣”脑中逐渐锁定了一个人的存在,但她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可置信起来,嘴里轻声念道,“孙傀……” “……” 更长久的沉默,耳边似乎连虫类爬行的声音都被放大到了一定程度,王学意深吸了一口气,闭闭眼,打破僵局道,“可孙傀根本就不可能认识你弟弟啊,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我们都知道的,就像你不知道我们每个人家里的情况,孙傀也不可能了解你家的情况啊。” “郑莱娣”也反应过来自己怀疑错了对象,声音变小道,“也是,这个猜测也不过是建立在我弟弟是从另一个人那儿得知这条隧道的前提上,但我可以保证,我弟弟绝不是那样的人,尽管我们的关系并不像普通家庭那样亲密,但我还是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的。” 王学意点了点头,试着从另一个方向引导“郑莱娣”道,“这座山离有人住的地方不远,山下的人就从来没提过有这条隧道的吗?” “郑莱娣”摇了摇头,回道,“这座山是荒山,没有种庄稼,也就不会有人闲得无事来逛,除了……像我弟那样的年轻人。他说他也只逛过一次这座山,所以路线什么的就没有怎么记住,只知道有条隧道。” 混乱的情绪终于在一步步顺理问题的情况下变得有逻辑起来,“郑莱娣”又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提出另一个可能道,“会不会,这条隧道并不是针对我们的,只是有人提前在这里布下了一切,而我们恰好踩中了那个人布置的陷阱。” “不无可能。”王学意附和了一句,却又反问她道,“那你弟弟进来过这条隧道吗?” “郑莱娣”又是一愣,回道,“他说……他进来看过,不过那时候是白天,因为这里面的氛围一看就很恐怖的样子,才告诉我的。” 又是一条思维的死路,无数线索拼接到一起,还是得不出一个解答。 “还是那句话,鬼杀人不一定有理由。虽然带着你胡乱分析了一通,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现在终于冷静下来了吧?”王学意望向她道。 “郑莱娣”看向他,居然有种无奈的情绪升起。所以,刚才那些不过是让她镇定下来的手段吗? 看来自己不小心就陷入了累赘的角色啊。 “确实冷静不少了。现在想太多也没有任何意义,活下来才重要。”“郑莱娣”道。 王学意脸上的情绪也缓和不少,张嘴正要再说些什么,手电筒的光照下,那堵奇怪的墙忽然就往外开始大量渗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没有给两人反应的时间,眨眼功夫血液就漫过了王学意的脚踝。 “郑莱娣”神色一慌,还来不及从地上站起,从血水里冒出的无数手臂就连抓带拽地把她往那堵墙壁里带。 王学意瞪大了双瞳,他伸出的手堪堪擦过“郑莱娣”的食指,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墙壁吞没。 放置在地上的手电筒也被血浸湿,白色的亮光消逝,隧道内重新陷入了黑暗。 窒息感———“郑莱娣”浑身挣扎起来,却无法动弹自己的身体。 有种陷入了梦魇的既视感,但却还带着巨大的恐惧。 “莱宝,莱宝。”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又睁开了眼,脸上是害怕的表情,后背也被汗水浸湿。 但是眼前的场景,却是其身处在帐篷内部的画面,而和她同一个帐篷的李燕此刻正探头奇怪地看着从噩梦中苏醒的她。 “!” 第117章 又一次 梦? 怎么可能? 如此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她硬生生忍住了到嘴边的尖叫,根本来不及朝探头注视着自己的李燕做出反应,就抬手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 疼痛将她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带离,却也残酷地告诉着她虚假的梦境与真实的现实间明显的差别。 但是,在那场噩梦里,她也曾感受过受伤后的疼痛啊,并且就连此刻她膝盖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李燕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是和她脑中有关那段质问的记忆重合到了一起。“郑莱娣”猛地就弹起了身子,却是一个不小心又和李燕发生的碰撞。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两人都吃痛地捂住了各自的额头。 “郑莱娣”彻底清醒了过来,而一旁的李燕则更为担忧地看向了她。 “我没事,就是做了一场噩梦。”“郑莱娣”赶忙解释,并仔细感受着从额头处传来的钝痛,她垂眼又往自己露出的膝盖看去,没有伤口,连道红印子都没有,那看来她确实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原来是做噩梦了啊,我还以为你身体突然不舒服呢。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了,我们也快出去吧。”李燕将手放下,额头处果然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郑莱娣”又再次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歉意,接着就起身和李燕一起钻出了帐篷。 外面,其他人也都还好好活着的样子,看到她们出来还催促着要赶紧进那条隧道里一探。 “郑莱娣”越发觉得那不过是一场噩梦了,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她的状况,她很快就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还残留着那场噩梦的影响,当那条隧道的入口不断接近他们的时候,她的心跳也一点点加快了节奏,甚至都不敢抬脚踏入里面了。 “怎么?难不成都到这儿了才开始说害怕了?”张小春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趣她道。 一旁的李桦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默认了自己的害怕,他就会立马咧嘴开始大声嘲笑一般。 “没,就是觉得里面的风吹着有点儿冷。”“郑莱娣”继续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道。 说起这风,她在那场噩梦里好像也感受到过从隧道另一头吹来的寒风,但是噩梦里的那条隧道明明就被堵上了的,怎么可能还会有风从另一端吹来? 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已经跟上前面的人一同进入隧道里面了。 而这些矛盾的地方也恰恰证明了那不过是一场没有逻辑的梦,现在她在现实中感受到的风,肯定就是从隧道另一头吹来的了。 她不断说服着自己,也加快脚步赶上了前面的人。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五道光束将隧道内部的场景完整地暴露在他们眼前。 而越往里走,周身果然也越发寒冷起来。 “郑莱娣”脸色也难看起来,因为进入隧道后的所见之景都和她梦里的情况十分相似,这让她内心升起难受的情绪,对隧道更深处也产生了抵抗心理,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转身逃离。 思绪一下就飘远了,连带周围的情况也变得有些模糊。“郑莱娣”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忽然某个瞬间她又猛地抬头往前方看去。 其余四人也都停止了脚步,前方,一堵墙拦住了他们继续前进的脚步。 恐惧感陡然升起,“郑莱娣”连连后退,但其余四人却都像有了什么新奇的发现一般激动地围了上去。 “你们快看,这里还丢着一把小刀,都生锈了。”这次也是李桦第一个发现。 “啊!”急着过去凑热闹的李燕因为没注意脚下的情况差点儿崴到,但一旁的张小春扶住了她。 不,不对! 不该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在与她梦中的情景发生重合? “这堵墙好像能往深处挖,说不定我们早就走到尽头了呢,只要再动动手就能看到隧道另一头的风景了。”看着面前堵起来的通道,王学意跃跃欲试道。 “还是算了吧,万一塌了怎么办?”张小春却有些担心。 四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只有李燕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儿。 “莱宝,你怎么了?怎么站那么远?” 还不及她答,又是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该不会真怕了吧?不应该啊,一般这种时候你不是最激动的那个吗?” 说这话的是李桦,他手里还把玩着那把生锈的小刀。 “郑莱娣”皱着双眉,似乎都能透过四人的身影看到刻在那堵墙里的符咒,她立马冲了上去,像个疯子一般从李桦手里抢过了那把小刀,并朝着他们大喊起来,“这里不对劲儿,我们先出去好不好?等到白天,白天的时候我们再进来。” 她异常且激动的反应让其他四人都收起了想继续打趣的想法,转而不解地看着她。 “你到底咋了?该不会被鬼附身了吧?”李桦说着还有些害怕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郑莱娣”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很不正常,但她就是有那种感觉,那种噩梦里的一切会重演的感觉。 手电筒的光混乱地堆在了一起,张小春站到了离其他人较远的地方,忽然感受到奇怪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举起手电筒往周围胡乱照去,当光亮聚集到隧道上方她的头顶时,她立马就尖叫了起来。 “郑莱娣”停下与李桦的对峙,循着声音打着手电筒看去,先是看到惊吓过度的张小春,接着就看到头顶一具具倒立的尸体。 “跑!” 喊出这个字的仍然是王学意,“郑莱娣”立马就冲过去拉上了李燕的手,不顾一切地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但很可惜,这次她还是没能找到正确的方向,不仅和其他三人失去了联系,被她带着跑的李燕也不知何时失去了下落,只剩下一条断臂留下她的手心。 令人崩溃的局面再次降临,而这次她甚至看不清周围,就被周围的黑暗给吞噬了干净。 “哈!” 猛地惊吓出声,“郑莱娣”再次看清了眼前的场景,是熟悉的帐篷内部。 究竟是怎么回事? 梦? 又一场噩梦? 这可能吗? 难道她精神出问题了不成? 这次醒来身边没有任何人在,她缓了好久才终于接受了现实。 首先第一步要确认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感受到疼痛,接着就是怀着忐忑的心走出帐篷。 “莱宝,就等你一个了,我们快进那条隧道里一探究竟吧。” 熟悉的声音,“郑莱娣”心跳都猛地停了一拍,这种感觉几乎要让她大脑晕厥过去。 而那条隧道,还等在那里。 第118章 确认礼物 看着其余四人期待又激动的眼神,“郑莱娣”却浑身冒出了一层冷汗。 迎着那些目光,她抬眼又往远处的隧道看去,突然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握紧了双拳,忐忑不安地商量道,“要不,我们白天的时候再去吧。这两天一直在赶路,我现在还打不起什么精神,好好睡一晚再去也可以的吧?” 李燕细心地注意到了她眼底掩藏不住的疲惫,扭头见其他人还有所犹豫,于是便站出来附和道,“其实我也觉得没怎么睡够。反正那条隧道就杵在那里,又不会跑了或消失了,白天去也一样啦。” “可是,白天的话就没有那种氛围了啊。又不是第一次组织这种活动了,进去了后肯定就会把疲惫忘在身后的,而且也不一定会花多久,到时候再回来补觉不就好了。”李桦则反过来劝说“郑莱娣”。 张小春靠在身后的树上,还在考虑要不要同意“郑莱娣”的想法,一旁的王学意偏头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样子,脸上笑了笑,遂扭过头看向李桦道,“隧道本来就是半封闭的空间,白天去也一样很阴森潮湿的,既然她们还想继续睡觉,那今晚便算了吧。 五个人中有三个人都选择了白天去,李桦也不得不做出让步了。 他佯装自己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语调怪异道,“好好好,合起伙欺负我一个人是吧?搞得我都像个反派了。” “可不是嘛,比起我带错了路,还是你来请客才对。”王学意连忙配合地将气氛重新活跃起来道。 张小春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道,“别想用这种方式‘逃单’,该请的客一个都不能少,大不了你们轮流请两次不就好了,正好我也有很多想吃的地方想去。” 周围的空气又顺畅地流通起来,“郑莱娣”皱起的眉稍微舒展了些,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看向那四人道,“那就这么说好了,可别有人偷跑啊,明天天亮了再五个人一起进去。” “偷跑多没意思啊,还是和你们一起才好玩好吗?可惜孙傀没来,不然就多一份乐趣了。”王学意说着还露出了一脸可惜的表情,只是那表现里有没有掺杂演戏的成分就不好说了。 商量好了,李燕也由衷地感到了困意,虽然才刚醒没多久,但也只是小眯了一会儿而已。既然今晚上的行程取消了,那她也打算回帐篷里继续睡觉了。 “郑莱娣”还有件事要确认,就先让李燕自己一个人进去。 她走到张小春和王学意面前,看看后者,又看看前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道,“我先借你女朋友一小会儿,你和李桦要是不困的话就先到一旁玩去吧。 王学意耸了耸肩,语气欠揍道,“行吧,反正你也抢不走我女朋友。” 张小春再次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这次难得再抬手揍他了,用眼神警告了他一眼后,就立马又换上灿烂的微笑挽上“郑莱娣”的臂弯道,“莱宝是要给我什么惊喜吗?别管他那破嘴,我们到安静的地方去。 “郑莱娣”本就想找个隐蔽的地方确认这件事,于是便配合道,“那就去那边吧,行李等会儿再放也可以吧?反正也不走远了去。” “害,一个包能有多重,看来我们家莱宝很急切呢,那就快走吧。”说完还朝王学意扮了个鬼脸,就像是个幼稚的青春期孩子似的。 王学意就是喜欢她这种反差,配合着露出了个伤心的表情后,就默默目送着她们离开了原地。 但当视线里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后,他脸上的表情又尽数收了起来,垂眼看了下脚边的杂草,转身进了帐篷。 “我呢?”李桦有些懵逼地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这里转眼间就也只留下了自己,对着空气又将抬起的手放下,挠了挠脸,也进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另一边,“郑莱娣”把张小春带到了一棵树后,她转身瞧见没人跟上,心里放松下来,但又很快神色严肃地看向对方,压低声线问道,“小春……你,就是,有没有给王学意准备什么礼物,比如橡皮筋之类的东西? 张小春偏了偏头,一时没有反应,片刻后她突然捂嘴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怎么知道我偷偷买了根橡皮筋想送给学意?难道,我买的时候你看到我了?” 事情得到确认,“郑莱娣”的脸色却骤然泛白,但好在有夜色作掩护,所以也没让张小春察觉到她的异样,她又紧紧捏着手道,“嗯,看到了。” 撒谎的滋味儿很不好受,特别是一想起对方那半具尸体,一股呕吐感也猛地袭来,让她缓了好久,才在对方一脸无措的表情中继续开口道,“我只是问问,没有要插手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那种行为和你有点儿不搭而已。” 勉强找到了一个借口,也幸好对方顾不上来看穿,反而还急忙朝自己解释道,“我那是……我好歹也是有占有欲的。不对,别人能送我当然也能送。而且,他平时也送过我不少礼物,仔细想来我都没怎么给他送过,才想着要买的……”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张小春脸会有多红,“郑莱娣”闭眼发出一声轻笑,又一脸“欣慰”地看向张小春道,“好啦,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要是王学意敢嘲笑你,我就帮你揍他。” 张小春安静下来,激动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平息,她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什么,只得抿嘴轻轻地点了下头。 树的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帐篷里摸出来偷听的某人眼神暗了下去,怕被发现,又只好结束偷听,回到了和张小春的帐篷里。 那一切居然都不是梦。 但这样又怎么解释她所遭遇的一切? “郑莱娣”一边想着,一边也钻回了她和李燕的帐篷里。但是里面却没有人,应该是去上厕所了吧? 不对? 第一次也是李燕最先消失,难道,就算不进隧道也会遭遇相似的事情? “郑莱娣”头皮发麻,她还只有半边身子钻进了帐篷里,现在身后空无一物,连带着她后背也泛起一层痒意。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在她耳边放大,“郑莱娣”脖子僵硬地转过了头,却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吊着两具尸体。 是李燕和李桦的尸体。 大脑传出嗡鸣,“郑莱娣”流下两道鼻血,第六感催促着她回过头再朝帐篷里看去,但她的眼中的世界却出现了颠倒,后脑勺也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脑袋在地面滚几圈停下后,看着头顶的月亮,她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是她的头掉了啊。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她也彻底陷入了死亡的状态。 …… “……” 可惜这不过又是一场噩梦,再次睁眼的时候,身旁是还未睡醒的李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得下山。 也来不及确认张小春有没有买礼物。 得离开这座山,远离那条隧道! 她瞪大着双眼,精神几经折磨,已经不想去判断所谓的现实与梦境了。 第119章 下山 “李燕。” 打定主意要离开这座山后,“郑莱娣”脑子里也立马想出了一个点子。 她捂住肚子脸色痛苦地在帐篷里翻了几下,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后,才哑着嗓子喊了好几声仍在睡梦中躺着的李燕。 一声声呼唤也在某一刻成功叫醒了还没睡多久的对方。 见她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郑莱娣”又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让表情尽量显得更自然,语气虚弱道,“我胃有点儿不舒服,好像是吃坏肚子了。” 朦胧的双眼终于看清了“郑莱娣”痛苦的神色,李燕猛地就清醒了过来,并坐起身子,有些不知所措但十分担忧地道,“很严重吗?怎么办?带来的药都是治外伤的,顶多也就治治感冒,是还能忍的程度吗?” “郑莱娣”见她上钩,将身体蜷得更紧,紧闭着眼虚弱地摇了两下脑袋。 她这般反应,倒是把李燕急得不轻,本来就是处于刚醒的状态,大脑还不够活跃,又一下碰上这种事,脑子瞬间就短路了般憋不出其他的话来。 “郑莱娣”又抬手摸上李燕的手臂,咬了咬嘴唇,声音沙哑道,“没事的,说不定多躺会儿自己就好了,也不一定非得吃药。” “那怎么行!”李燕一下没控制好音量,声音直接透过帐篷传到了外面。 “郑莱娣”收回手,将脸埋下,不敢去直视李燕的双眼,怕不小心就露了馅。 而李燕却已经差不多整理好了头绪,看向蜷缩在面前的“郑莱娣”道,“我出去问问他们,说不定有人多带了其他的药呢。要实在不行,这次就先放弃好了,反正路线也清楚了,下次来也一样。” 说完,对方就拉开帐篷的拉链钻进了外面浓郁的夜色里。 她的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一半,接下来只要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应该也能骗过其他人。 这样下山便好,就算之后被戳穿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被嘲笑“临阵脱逃”。 比起接连在“噩梦”中死去,还不如被嘲笑呢。 “莱宝,你还好吗?是不是很严重啊?” 在“郑莱娣”思考其他的时候,李燕已经带着张小春过来了,两人都是一脸担忧的神色。“郑莱娣”佯装虚弱地缓缓抬头看向她们,怕多说多错,就只是狠皱了一下眉毛,又将头缩了回去。 “怕是有点儿严重。带来的水也全都冷了,你等会儿,我让他们去做一把简易担架,把你抬下山去。”张小春迅速判断好目前的情况,又转身找王学意和李桦去了。 李燕重新钻进了帐篷里,想帮她揉一揉肚子,但看她将肚子护得很紧的样子,又只能将还未伸出的手放下,道,“胃痛可不是小事,特别是你还这么痛苦。你家就在山下对吧,到时候开车送你去医院看看,你就再多忍会儿吧。” 思考了半天,她也说不出更多关心的话了,没有应付这种情况的药,又还处在山上,无异于雪上加霜。 偏偏她又不是个脑子灵活的,就连想办法也是交给了张小春,李燕低下头去,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地扣了扣手心 “郑莱娣”悄摸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心知她这是又陷入了自责的情绪,连忙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伸手制止了她的举动,道,“李燕,别担心,其实也不是特别疼,说不定到了山脚就突然又好了呢。你又没错,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嘴上这般说着,脑子里却又回想起第一次做“噩梦”时李燕拽着她手腕发泄的那些话语,“郑莱娣”痛苦的表情又真实了些许,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平时都是怎样看待自己的,但社团里的大家都把你当好朋友看待,就算毕了业,我们也是一辈子的朋友。所以,不必为不存在的情况烦恼,也没人会责怪你。” 李燕笑了笑,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自己的力量,并道,“你之前就犯过几次胃病,有次甚至还在医院躺了一周,咋叫我不担心?” “是吗?”“郑莱娣”也笑了几声,顺着她的话聊下去道,“那时候也是你陪我一起去的医院,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李燕脸上的笑容一僵,似是想到了某种亏心事,但又很快敛去那份异常的情绪,紧紧握着“郑莱娣”的双手道,“所以这次也会挺过去的,下了山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郑莱娣”一时也没察觉到她语气的不对,满心满脑都是远离那条隧道的想法。 大概又这样安静下来待了十多分钟后,张小春从外面掀开帐篷道,“担架已经做好了,我和李燕把你扶过去躺着吧。 “郑莱娣”点了点头,保持着精湛的演技,被从帐篷里扶了出来,借着手电筒的光,也看到了停在她脚边的简易担架。 “幸好我提议先睡会儿,不然要是进了隧道,就得多走几步路了。”李桦试着用这种方式转移“郑莱娣”的注意,但其实“郑莱娣”根本就用不上他们做到这种地步,不过为了下山,她也不得不昧着良心欺骗他们。 躺在担架上,李桦和王学意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赶去,张小春叫住李燕,又对担架上的“郑莱娣”道,“我和李燕把东西收了再追上来,你再忍忍,嗯?” “郑莱娣”犹豫了一会儿,想让她们别管那些留下的东西,但又怕谎言被戳穿,只好不安地说了一句,“那你们快点儿。” “嗯。”张小春点了点头,接着就和李燕目送走了他们。 心里始终还是有些不安,她应该想个更好的借口劝说他们放弃那条隧道的,或者直接强硬地带他们下山,但现在都已经发展到这儿了,她也只能期待这次不会有意外发生了。 只有走在最前方的李桦头上绑着一支手电筒,“郑莱娣”看着眼前犹如实质般的黑暗,不安地闭上了眼。 下山的路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她都不小心睡了一觉,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下的担架还没有被放下。 她觉得也是时候可以装作胃疼慢慢得到缓解的状态了,于是勉强扬起脑袋朝上方的王学意看去,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脸,但她还是尝试着打破周围的沉寂道,“那个,我好像要好点儿了,要是你们累了,要不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无人应答,“郑莱娣”又往自己双脚的方向看去,前方的光亮不知何时也消失了,李燕和张小春貌似也没跟上来的样子,好像……好像有哪里不对。 “李桦?” “郑莱娣”心中不好的预感再次升起,她浑身都僵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们怎么不说话?为什么要摸黑赶路?你们倒是说话啊!” 到了后面,她的情绪已经再次崩溃,只是这次,死亡却没有降临到她的头上。 黑暗中,一枚圆滚滚的硬币滚到了她右手手心,头顶上方也终于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闭嘴!雨堂大人好心要救你,你安静待着就对了。” “郑莱娣”心升疑惑,但如今的局面早就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了,于是便也安静了下来,心情紧张的同时,也因为新的展开而隐隐有些激动? 第120章 预知梦 夜色渐浓,不远处忽然也多出了一抹光亮。 借着那光,“郑莱娣”也终于看清了头顶和脚边所替换的陌生“人”,只是目光刚触及那两“人”时,她差点儿就惊叫出声,但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大脑更快,及时便抬手止住了她内心的慌乱。 “雨堂大人已经在前面候着了,你最好表现得礼貌点儿,不然———”位于她头顶的那个蓝色纸人说着比了个割喉的动作,“郑莱娣”连忙点头,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在她冷静下来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她发现那两个纸人根本就没有触碰到她躺着的这个担架,而是用着一些她不知道的方式运送着她。 另外,她现在也还处在死亡的边缘,并没有真正摆脱危险。 眼下的情况,不过是在又一场“噩梦”里新登场了陌生的角色罢了。而如果不好好按这两个纸人说的来做,那她说不定又要在帐篷里醒来了。 担架在燃烧的火堆旁停下,火光将周围的场景照亮,也勾勒出不远处那条给她带来恐惧的隧道。 两个纸人放下她后,就自动站到了一旁的某块巨石边。 火光照耀着她疲惫的面容,“郑莱娣”又在担架上躺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巨石上,一位奇怪的少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郑莱娣”打眼看去,下意识就眯起了双眼,用眼光仔细描绘起那夜色包裹下的少年。 然而她却总是无法透过浓郁的黑暗看清那少年的全部容貌,只是隐约觉得有点儿熟悉,却完全无法想起和对方见过的细节,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你现在应该很苦恼吧?”那个少年装逼似地往那条隧道看去,营造出一副高深莫测的人设,却又用着极为温和的语气道,“在下近日下山,正游历于人间烟火中,途径此处发现姑娘正被恶鬼玩弄,便出于好心想帮上一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对方表现得那么客气,但“郑莱娣”却更想撸起袖子往对方脸上来一下。 不该这样啊? 她什么时候是这种人设了? 甩甩头抛掉心里的疑惑,“郑莱娣”视线朝面前的火光望去,谨慎道,“你说的真是真的吗?这世间当真有恶鬼存在?那它又为什么盯上我们?” 那少年静默了一会儿,只听得耳边传来火柴“噼啪”的声响。 一枚由白纸做成的铜钱顺着少年的袖口一路滚到她脚边,她又听到少年发出了一声轻叹,语气却淡漠道,“姑娘会因为想吃苹果而去思考自己为什么想吃苹果吗? “郑莱娣”摇了摇头,那少年便在石头上坐下来道,“鬼杀人也不一定都有理由。但姑娘之所以会想吃苹果,是因为苹果本身就存在于这世间。而鬼想杀人,也只是因为它的地盘上存在活人可杀。 “郑莱娣”的情绪得到了放松,但也没彻底放下戒备,抬头继续看着少年,语气不解,“但我弟弟也进过那条隧道,为什么他却没事?” 少年有问必答,回道,“因为你弟弟并非它的目标。” 这句话就有意思多了。 她弟弟不是目标,而他们是,那就是说隧道里杀人的鬼是人提前安排的了? 不然,也有黑夜和白天的影响? 但“目标”一词,可是把上面的那个理由给排除了出去啊。 那么,真是有人想杀他们? 为什么? 又是谁? 那她之前经历的那些,又是什么情况? 除她以外的其他四个人现在又在哪儿? 是死了,还是遭遇了和她一样的情况? 心情放松下来后,脑中的疑问却更多了。 “郑莱娣”又抬头看向火堆之上的少年,希望他能继续解答她的疑惑。 而对方显然也有此打算,一见她疑惑的表情,也不待她问,就主动说了起来,“姑娘之前的遭遇都不过是恶鬼的捉弄,包括现在正在经历的,都只是一场清醒梦罢了。而姑娘的同伴,还好好地活在这场梦境之外,不必过于担心。” “郑莱娣”松了口气,虽然她无法判断眼前的少年之言是真是假,但总比她一个人独自摸索要好。 不过,旧的疑问得到了解答,新的问题就立马又盘旋脑中,让她忍不住发问,“那我要如何离开这场梦?梦醒了后那个恶鬼就会放我们安全下山吗?又是谁想杀我们?” 少年的回复穿过夜色响在她耳边,不过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这是个死局,在下无法提供太多的帮助。而关于这场梦的实质,其实也是个预知梦。” “郑莱娣”对对方说话的方式感到烦躁,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将眉头皱得更紧,道,“预知梦?就是说,那些死法总有一个会在现实中实现吗?” 少年不置可否,视线扫过她的头顶,忽然抬手朝那条隧道指去道,“或许你进去多看几眼,就能得出自己的选择了。” 呼——— 火光摇曳,眨眼的功夫,“郑莱娣”再往前方看去时,无论是少年还是纸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耳边火柴燃烧的声音提醒着她刚才经历的“现实”。 总归也要再死几遍才能摆脱这场梦境,“郑莱娣”从火堆里挑出一根火柴,用着照明用的又朝不远处的隧道而去。 尽管心里仍有不安,但她也不得不进去一探究竟。 周围安静得可怕,而当她的右脚率先踏入隧道时,手中的火柴就立马失去了照明的作用。 因为,天亮了。 同阳光一同到来的,还有如冬季般寒冷的环境。 “郑莱娣”冻得浑身冒了鸡皮疙瘩,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对,那个女孩她并不认识。 “郑莱娣”搓了搓手臂,对于又一个新登场的人物展现了足够的好奇,但对方貌似看不到她,只是错开她的身影继续往隧道深处前进。 预知梦———难道是之后会出现的角色? 是安排恶鬼杀他们的那方,还是又一个被当作“目标”的人物? “郑莱娣”跟了上去,反正对方也看不到她,她也不用思考如何掩藏自己。 “哥!” 走了好一会儿,那个女孩忽然朝最里面大喊了一声,“郑莱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了被埋在墙里的李桦。 对方呈现着七窍流血的死亡状态,是她曾见过的画面。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不由地心下一颤,一股巨大的悲哀从她心底蔓延。 她看不到鬼,所以眼中的画面就只是那个女孩的独角戏,但她透过这个预知梦知道了那个女孩的结局。 这条隧道里的恶灵太强了,女孩根本不是它的对手,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尸体,“郑莱娣”心脏又是一颤。 会死。 那个女孩会死。 不对,那具尸体是她的,她会死。 从角色扮演中脱离,李枫有些痛苦地捂上了自己的脑袋。 她哥果然不是单纯的食物中毒,而她也将死在那个恶灵的手上。 意识过来后,李枫立马便朝周围警惕。 然后这场梦却还没结束,她先是感到疑惑,但低头又看向脚边躺着的两具尸体时,她又反应过来这个结局也已经被那位叫“郑莱娣”的学姐见证过了,可她哥还是死了。 所以,被改变的未来究竟是什么? 第121章 切入口 在她心下疑惑的同时,这场梦境似乎也感应到了她的情绪,将周围的场景替换成了别的画面。 时间来到五人上山之前,也就是决定由谁来带路的时候。 李枫这次不再是代入郑莱娣的视角,而是处在一个不远的距离观看着眼前黑白的“录像”。 “要我说就该莱宝来带路啊,我们也没来过这里几次,而且也是莱宝把我们叫到这儿的。” 黑白的画面里,就连人说话的声音都仿佛掺杂着刺耳的杂音,听着很不舒服,但也还在能接受的范围。 李枫仔细辨认着面前的几人,因为已经通过郑莱娣的视角见过这几人好几面了,所以辨别起来也不是很难。 刚刚说话的叫“王学意”,他和那个短发的叫“张小春”的学姐是一对情侣。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接着开口的果然也是那位学姐。 “莱宝不是说那条隧道就在身后的山上吗?反正来都来了,多待几天也没问题,干嘛又让她带路?之前几次不都是莱宝走在最前面吗?这次换个人吧。” 李枫的视线移到了他哥身上,尽管她已经见证过许多生离死别,但还是不由地双眼发涩。 “我也这么觉得。反正都放暑假了,时间也多得是,不如这次就由你来带路好了。你不是没体会过当队长的感觉吗?这次满足你好了。” 讨论还在进行,突然,那位叫李燕的学姐抬手扯了下郑莱娣的衣角,李枫连忙将视线投过去,接着就听李燕道,“莱宝,我忽然想上厕所,这里有地方能上厕所吗?” 挨着山的地方还建着几栋房子,郑莱娣抬眼扫视了一圈,对李燕道,“我记得这儿有个茅厕来着,不过很久没人用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带你去吧。或者,去我家上。 李燕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似乎是在内心经历了一番争斗,声音小下来道,“就去茅厕吧,回你家也麻烦。” 郑莱娣点了点头,然后朝另外三个人说了一声,就带着李燕往某个方向走了。 剩下的三人最后敲定了由王学意来带路,李枫想了想,抬脚跟上了离开的李燕和郑莱娣。 沿着山脚绕进一片竹林,果然有间很旧的茅厕摆在那里,石头砌的墙上已经落满了灰尘,角落还结着蛛网,隐约又有异味传出。 “这里以前有座幼儿园,不过后来人搬走得多了,也就没继续开了,但建的厕所还留在这儿。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要是太脏了,还是……去看不见的草丛解决一下吧。 “……”李燕的脸刷一下便红上几分,她将带来的东西留给了郑莱娣看管,就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那间破旧的厕所。 李枫跟在她身后也钻了进去,虽然这种行为多少有些变态,但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也只得当一回变态了。 厕所里面的环境果然不容乐观,感觉都不好找地方下腿,李燕脸上的表情也很为难,但她却没有进入厕所隔间,而是摸出了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往门口看了眼没发现人影后,就用手在屏幕上操作了起来。 李枫眉头一跳,赶忙凑了上去,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燕过拔毛:我已经顺利混进他们中间了,果然没人发现真正的李燕被调了包,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看清那条消息的瞬间,李枫悚然一惊。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所取代了,而最熟悉那个人的朋友却都没有看出异常,那便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不同的存在来自圈子,还是借用了圈子里的手段才达成这件事。 不然,难不成李燕还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行为习惯也一样的妹妹或姐姐? 她的心跳一下就加快了节奏,继续往屏幕看去,但她却无法看清那个和假的李燕联系的人的微信名,只是能看到两人交谈的内容。 燕过拔毛:只要这剩下的四人一死,那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到时候,别忘了你们承诺的东西。 李枫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但面前的“李燕”已经结束了聊天,将手机收起走出了厕所。 她正要抬脚跟上,耳边忽然就传来了一道清脆的铃音,声音就来自她的身上,她低头朝腰间看去,将羽绒服的拉链拉下,那串挂在她裤腰上的赤色铃铛此刻正轻轻地晃动着身体。 那是谢雨堂给她的,在她找上孙傀的第一天送给她的东西,并且还说会在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 这么一想,她还没脱离角色扮演的时候,也遇上了谢雨堂。 不对,应该是郑莱娣遇上了他。 但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因为谢雨堂本就能看透世间所有存在的因果。不过她不解的是,为什么谢雨堂会插手?而且,即使他插了手,她哥和其他三个人也还是死了。 想不透,她便也不想了,只是将那串赤色的铃铛取下来握在了手里,继续跟上那个假的李燕。 铃铛的晃动在她凑近“李燕”的过程中越发剧烈起来,李枫也不是什么愚钝之人,立马就反应过来这段铃声想向她传达的信息。 那个冒充李燕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某类恶灵。 大脑深处立马检索起相关的信息,不多时,她也隐约想起了她曾在那部黑色手机上浏览过的某个片段。 圈子里有部分存在被称为养鬼人,他们养鬼为蛊,下蛊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一种便是将活人杀掉,趁着尸身还留有余温的时候让鬼附尸。 而一旦附尸成功,那具尸体就会再次“活”过来,以自己原本的身份行动。 那个蛊会完全代入到它附身的那个死人的角色中去,甚至会产生自己原本就是那具尸体的主人的想法,只是,无法抗拒来自养它之人的控制。 但说是完全,其实也只是指那些被炼得很成功的蛊,一般也很少会有养鬼人炼成。 而面前这个,恐怕是相当成功的一个例子了。因为她在代入郑莱娣视角的时候,“李燕”就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她甚至都看不穿“李燕”在计划中起到的作用,对方就只是不断地重复死亡,还是计划里第一个死去的对象。 不过,也算是终于被她找到了切入口了,只要继续看下去,肯定就能知道是谁害死她哥哥的了。 第122章 无解 画面再次切换,李枫又回到了扎营的地方。 时间从郑莱娣又一次在帐篷里醒来开始,只是距离五人约好一同进入隧道的时间要早上半小时。 对方没有惊动帐篷里躺着的另一个人,而是悄咪咪钻出了帐篷,来到了他哥哥独自睡着的帐篷前。 “李桦。” 郑莱娣蹲下身在外面喊了起来,同时也注意着其余三人的动向。 但好在她足够幸运,只有面前帐篷里的李桦发出声音回应了她。 “怎么了?距离闹钟响起不是还有一会儿吗?其他人呢?”李桦眼皮还有些睁不开,虽然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但处在旁观者视角的李枫却能看清面前的所有细节,仿佛戴上了夜视镜一般。 “嘘,我有事要问你。其他人还在睡觉,先跟我来。”郑莱娣又回头看了眼另外两顶帐篷,遂拉上李桦的手摸着黑来到了一棵树后。 李枫还放心不下被冒充的李燕,但这也已经是之前发生过的事了,过去无法更改,她也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留下来观察“李燕”,要么跟上她哥一起过去。 最后,她还是偏向了后面的选择。 树后,郑莱娣又松开了李桦的手,小心又谨慎地扫视了一遍四周后,单刀直入道,“你是不是有个妹妹?而且还能看到鬼?” 这是很无礼的发问,但郑莱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突破口,自然不能白白浪费来自别人的帮助,即使会显得十分冒犯,她也要顺利摆脱来自那条隧道的“捉弄”。 李桦脸上的表情一下就精彩了起来,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震惊,他轻咳了一声,双眼也不自在地往周围扫视了几眼,随后努力镇定下来道,“你怎么知道?我应该……没说过我妹妹的事才对。难道是哪次我喝醉酒说漏了嘴? 果然! 郑莱娣眼里冒出名为“希望”的亮光,有些没控制住音量道,“那些果然都是真的,这个世界真的有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存在!” 李桦被她的反应弄得更疑惑,都想伸手去试试她额间的温度了。 但郑莱娣也很快冷静下来,朝李桦解释了起来。 “其实,在帐篷里躺下睡着后,我就一直在重复死亡的噩梦。但每次在梦里死去后,又会重新在帐篷里醒来。有人告诉我,那是预知梦,就是梦到未来可能发生的走向。” 李桦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但可能是联想到了他妹妹,又稍微收敛了一些,望着郑莱娣的方向道,“所以,你在那些梦里都经历了什么?” 郑莱娣于是将那几次梦中的场景尽数告知了李桦,并且还详细说明了梦中他们各自的下场,无论是进入隧道,留在山上,或是尝试下山,都无法逃脱死亡的结局。 可以说,从他们上山开始,就注定逃不脱死亡的命运了。 而在她上一场梦里,有个神秘人伸出了援手,让她看到了更远的未来,也就是关于李桦的妹妹的画面。 “你的意思是,我,我们,都会死在这座山上,而我的妹妹会因为我的死进入那条隧道里找我留下的鬼魂,最终也落得死去的下场?” 李桦感觉自己还没有睡醒,虽然在他第一次得知自己的妹妹能看到鬼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想法,但他妹妹也向他证明了她确实能看到鬼。但郑莱娣刚才说的那些,就有些玄乎了。 能看到鬼他还能理解,毕竟他也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通过梦看到未来才会发生的事,这和鬼有什么联系?已经不是人能做到的事了吧。 “我知道你还在犹豫要不要信我,但那场梦里确实也出现了你妹妹,再不然,我们把张小春也带来,她买了根橡皮筋要送给王学意,这也是我通过那些梦知道的,把她找来对峙的话就能知道我说的那些究竟是真是假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桦也不得不选择相信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皱眉,问道,“既然在你做的那些梦里我们都逃不过一死,那现在是有什么办法能避开既定的发展吗?” 郑莱娣脸上的表情一下又愣住了。 是啊,既然都逃不过一死,那不断确认梦里经历的一切不止是梦又有什么用? 而且,虽然梦里的那个神秘人说了会提供帮助,但好像也帮上什么,她还是在山上,还是在帐篷里清醒,除此外,难道又有什么不同吗? 李枫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她很想大声告诉面前的这两人那个“李燕”有问题,但她也知道那只是徒劳,而且她哥还是死了,所以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要不,我们把其他人也叫醒好了。把你刚才对我说的也告诉他们。不是还要找张小春确认吗?正好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了。这次我们一起努力,说不定就能活着下山了。”李桦提议道。 在以前的社团活动中,也不是没遇上过灵异现象的,虽然这次太过离奇,但也不是不能相信。 这么一想,感觉还有些激动呢。 “有道理。之前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尝试,但这次大家一起努力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成功。再不济,这次说不定也还是一场‘噩梦’,醒来再想别的办法就好了。” 圈子里的人会被认为是精神病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李桦就用着“你脑子真没事”的表情看着郑莱娣,只是黑暗中谁也看不着谁,就只有一旁的李枫将她哥的表情尽收了眼底。 说干就干,郑莱娣很快也将其他人都叫醒了。 李枫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李燕”的表情,果然,对方的演技无懈可击,完全就看不出是另一个存在。 虽然由她这个外人来说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看其他人的表现,就能知道对方的演技究竟有多好了。 李燕:“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这次就不管营地,一起下山?” “不是,这真的不是恶作剧吗?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王学意道。 张小春没发表意见,只是低头深思着。刚才郑莱娣单独将她叫到了一旁,而她也确实为王学意准备了礼物,要说是恶作剧就太不真实了。 “还是先尝试下山吧,反正也没有损失,你们就当是被我和莱宝骗了好了。”李桦道。 他心里还有些存疑,但如果郑莱娣说的都是真的,为了改变他妹妹的未来,他也不介意配合对方。 五人统一了想法,东西也不收拾了,拿上手电筒就开始往山下走。 五道白光照亮了下山了路,后面还紧紧跟着一道来自未来的身影。 只是越往山下走,眼前的景象就越发离奇。 周围逐渐升起一团白光穿不透的雾来,连带周身的温度也骤降,仿佛真有什么存在在阻止他们离开这座山一般。 “!” 走在最前方的王学意忽然脚步一顿,手中的光直直照向某个方向。 其余四人也不得不停下,纷纷疑惑地看向他。 而他也没让他们好奇太久,道,“各位,前面好像有人。” 五道光束打到了一起,将雾后面一道深色的身影勾勒了出来。 深更半夜,起雾的山,突然冒出的人影,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不是鬼,就是出了什么幻觉。 难道这雾其实是瘴气不成? “要……要过去吗?”李燕紧紧缩在郑莱娣身后,不安地问了一句。 郑莱娣同样也心生害怕,紧紧盯着那道影子道,“它怎么不动?要不,还是绕过它吧。” 在他们思考要不要去招惹那个存在的时候,李枫已经走上前去一探究竟了。 白茫茫的大雾中,那道身影是一具干瘪的尸体,身上带着许多土和沙,衣服烂得不成样子,应该是遭遇了塌方。 李枫迅速有了判断,和那条隧道展示的尽头对应了起来。 如果不是人为堵上的,那肯定就只能是隧道塌方了。 之后的结局显而易见,有非人的存在出现,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人又怎么能逃过? 李枫再一次看到她哥死在了自己眼前,而她还没有从这个回忆里脱离出去,说明她哥最终的死法也不是这个。 帐篷里,郑莱娣再次睁眼,她眼下的疲惫让她又重新合上了眼皮,一股委屈感砸中了她,使她彻底爆发,抬手抱着脑袋低声地哭泣起来。 “莱宝。” 旁边,李燕小声地叫了她一声。 郑莱娣又连忙收拾好心情,擦干净脸上的泪,勉强笑道,“抱歉,就是做了个很真实的梦,没忍住情绪。” 李燕却没有表现出不解的情绪,反倒问她道,“是在下山途中被杀死的梦吗?” 郑莱娣一下就瞪大了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情绪,激动?惊喜?茫然?总之,她一下就拉上了李燕的手,急忙问道,“你还记得?” 李燕脸上也有激动,但更多的是对面对死亡的后怕。她用力点了下头,同时说道,“其他人说不定也记的,我们去问问他们吧。” 事情出现了不一样的转机,这次居然五个人都还记得在“梦”中经历的事。 然而李枫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还是逃不过一死。 并且,还会在一次次死亡中升起绝望情绪。 而事情果然也朝着她预想的发展进行。 第123章 决定 “我们不进去真的好吗?” 隧道外,孙傀朝手心哈了口气,眼睛时不时也转向身后的场景。只是过于幽暗的环境中使人无法看清内部的全貌,也找不到进入里面的李枫和郑莱娣两者的身影。 “你一开始不也没想淌这趟浑水的吗?干嘛突然发问?”等待的时间越久,韩伊依担忧的情绪也随之加重,说话的语气也就连带着不耐起来。 虽然她很想不管不顾地就闯进去看看,但一想到她都已经答应了李枫不插手了,就只得作罢。 她不想破坏两人之间的约定,所以除了选择相信李枫的实力,也帮不上其他忙了。 孙傀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没怎么在意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坏情绪,安静了几秒后才回道,“我进去也只会添乱,并且,我的体质说不定还会置李枫于险境,所以比起一同进去,我待在外面反而要好些。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又抬眼往徐安顺消失的方向望去。都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对方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去了,只希望对方能尽快解决,不要让他等得太久,不然他肯定会忍不住去找徐安顺的。 “……抱歉。”一旁的韩伊依忽然又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孙傀移回视线,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我这人其实性格特别扭曲,导致也没几个交心的朋友,刚才只是太担心李枫了。” “嗯,你之前解释过的。”孙傀表示理解道。 韩伊依又抬手撩了下头发,想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但随即她又用手捂住了脸,语气颇有些自责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不讨人喜,不止一个人说过无法忍受我的脾气了,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别人。之前你看到我正常的那一面,也只是装出来的罢了,不然你肯定也受不了我。” 安静的空间,同样担忧的情绪,一旦话题顺利进行下去,也无法轻易停下来了。 “但李枫却接受了这样的你对吗?”孙傀道。 韩伊依放下手,脸上的表情好上了不少,她道,“是啊,她接受了我。所以,如果她出了意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它们? “隧道里不止一个恶灵吗?”孙傀又往身后看去,但别说是恶灵了,他就连里面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所以听到韩伊依这般说,他顿时心下一紧,也不由地更担心起来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了。 韩伊依也往那个方向看去,眉头又皱到了一起,朝孙傀道,“我能看到里面不止一个灵的存在,像这种会发生灵异现象的隧道场地,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交通事故,就是遭遇了塌方埋了许多人了。我之前查过这条隧道的信息,有一年,大雨连着三天没停,又受到来自其他地方地震的影响,从隧道偏中间的那一段就突然垮了下去,当时正遇上隧道维修,许多人都埋在了那里。虽然是意外,但那时候也怕传出去会有不好的影响,也怕事情闹大赔偿的钱会花得更多,就将信息给压了下去。并且因为那段时期也禁止其他人再上山,久而久之就也成了座荒山。” “不过那也已经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了,现在住在山下的那些人中,也鲜少有人知道此事,更别说还搬走了不少人了,你学姐他们能发现这条隧道都已经实属不易了。”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种过去,孙傀又看向韩伊依道,“你是从哪儿查到这些的啊?李枫也知道吗?” 韩伊依一愣,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孙傀更多关于她的事,但对上孙傀那天真又好奇的眼神,她心里的防备便一下就崩塌了近半,道,“其实比起捉鬼,我更擅长收集情报,因为我想在这方面帮上李枫。在拿到账号前,她也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我想看她脸上出现惊喜又崇拜的表情,就往那个方向努力了。也幸好我努力了,现在每当她需要情报的时候,我也都能帮上忙了。” 孙傀觉得韩伊依貌似过于喜欢李枫了,但他也不好评价别人的感情。不过,对方似乎也忽略掉了他的第二个问题,他又不好再问一遍,于是只得另起一个话题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难道也是从小就认识的?” 韩伊依垂下眼,回道,“也没那么久,不过,对我来说,她确实占了我人生的很大一部分。” 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孙傀也知道那不是他该多问的事情了,视线又再次看向徐安顺消失的方向,感觉都有点儿不习惯独自待着的感受了。 虽然旁边也有其他人存在,但如果徐安顺在的话,他会更自在一些。 隧道内,红色的丝线紧紧缠绕着一人一鬼相握的手,而在二者脚边,由白色铜钱彼此串联所形成的一个圆也将她们好好地保护在里面,防止周围肆意窥探的恶灵接近。 李枫双眼紧闭,脸色难看,额间也冒出一层薄薄的汗,而站在她对面的郑莱娣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关于这段过去的回忆也快要结束了,所以这份痛苦也不会再持续太久。 “难道真就找不到活路吗?” 黑白的“影像”里,王学意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双手紧抓着头发道。 这场针对他们五人的同一场噩梦已经持续并重复了好多遍了,但无论他们怎么挣扎,最后都难逃一死。 “我们不会要一直重复死亡直到精神崩溃吧?”李燕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用惨白来形容了,她不安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将头埋得比任何一个人都低。 郑莱娣难受地将唇一抿,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或者说,她现在更怕五人间出现矛盾,就比如通过将矛头指向她来发泄各自压抑的情绪。 但也确实是她将他们叫来的,只是,她还是想尽量避免那样的情况出现。 “与其这样,还不如真死了算了。我现在经历的真的是现实吗?会不会是我在山上吃了毒蘑菇才陷入了幻觉,只要再坚持一下就会发现我正躺在医院的床上?”王学意认真思考着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脸上的表情竟然不似是在玩笑。 第124章 真相 张小春叹了口气,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唤回他的神智,道,“怎么?和我死一起就这么不安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都把我带歪了,与其烦恼这些,不如再想其他办法摆脱现状。” 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虽然被死亡的痛苦所折磨确实很让人受不了,但如果真有生路,谁又想真的死呢? “哼。”一旁的李桦没忍住哼笑出来,还有闲工夫开玩笑道,“至少我们都知道了这世上真有鬼,也算是小有收获。” “何止啊,这收获可不小呢,我都想亲眼看看要害我们的鬼长什么样了。”王学意也苦中发笑道。 等等! 郑莱娣却从两人的对话中得到了灵感,双手一拍道,“要不,我们再进那条隧道里看看?之前都只有我一个人能记得被杀死的经历,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五个人都记得。你们从我这儿知道隧道里的情况后,也没有尝试过再进隧道里看看了,但或许,突破口真就是那堵画着符咒的墙呢?” 李燕慢慢将头抬起看向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破碎道,“万,万一,又死了呢?” “可也没别的方法可尝试了不是吗?继续待在这里也还是会死,还不如趁着大家都还没疯努力寻求生路,山下还有其他人在等我们回去啊。”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郑莱娣的语气明显不足,或许其他人还有担心他们的亲人存在,但她…… 张小春捕捉到了郑莱娣的情绪,开口道,“要是你不愿意一起去,就留在这儿吧,毕竟就像你说的,进去也是一死,你害怕的话就算了。你们也一样,要是不想去也不用勉强自己,但我要去,死了那么多回,我还不知道隧道里长什么样呢,本来就是奔着它来的,不进去看一眼多对不起我自己。” 或许是被她话里的情绪所感染了吧,最后大家都决定了再一起进去试试。 郑莱娣感激地看了张小春一眼,幸好社团里有她在,不然或许都不会这么团结。 再次进入隧道,除了郑莱娣,其他四人都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隧道里的情况,眼里好奇的同时也担心黑暗中会随时冒出奇怪的存在杀掉他们。 但好在一路来到尽头,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发生。郑莱娣将手电筒的光照向了地面,对其他人道,“那把生锈的小刀最好不要碰,也尽量不要往头顶照。” 提醒了两句后,郑莱娣又照向面前的那堵墙,道,“挖开表面的一层就能看到下面画着的符咒了,要动手吗?” 五人纷纷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站在最前面的李桦往前踏了一步并朝他们做了个拦人的动作,道,“说不定这个举动就会招来死亡呢,那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其他人也认同这个想法,于是便站在了原地没动,李桦独自走上前去,不一会儿后,一个由人血刻画的符咒也再次暴露在众人眼前。 李燕不由地朝墙上的符咒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道,“这个跟道教的封魔符很像,但又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对。” 她又忍不住往地上的那把小刀看去,辨别出上面也有残留的血迹后,做出猜测道,“恐怕,这墙后面埋着很多死人,而画下这道符的说不定也用的是自己的血。” “那这样不会失血过多吗?我看这符还蛮大的。”李桦问道。 “不至于。只是看着像用了很多的血,但其实也就一碗的量。”李燕道,随后思索了一番,看向其他人继续道,“我在想,这个符是不是被第二个人给修改过,所以才有些地方对不上,如果我们把错误的地方改过来,是不是就能重新将那些存在给封印回去了。” 其他人不太懂这方面,于是便觉得李燕的想法有几分道理。 但一旁的李枫却扣紧了手心,双目紧皱地看向她。 要知道,符咒的每一笔都是有其特定的作用的,画错了就是画错了,最好是作废重新绘制,哪有在错误的符咒上直接进行修改的道理。 哪怕这种方法可行,在修改的时候必然也是有潜在的危险存在的,就连赵老都不提倡这种做法,这群连圈子都不了解的人又怎么可能成功? 可是她根本就阻止不了,只能眼看着他们在错误的方向上进行尝试。 “死两个不如死一个,这次还是我来好了,也就是流几滴血罢了。” 李桦捡起地上的那把小刀,语气洒脱道。 李燕开始指挥他要如何修改,其他三人便都站到了一旁。 李枫浑身僵在了原地,甚至都不敢继续往下看。 她之前还在想那个假的“李燕”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明明只是和其他人一样被杀,却不想是在这儿开始使坏。 光芒再次退出隧道,黑暗中,只有李枫能看到的画面里,她的哥哥变成了一团血雾被墙上的符咒吸收,而在其他人反应过来都朝外逃去的时候,那个“李燕”却站在原地精准地将目光投向了她,并且,还嘲讽地笑了一下。 “!” 她能看到。 它能看到! 它能看到她。 它现在就在这儿! 害死她哥哥的就是它! “咳!” 嘴里咳出一口鲜血,李枫猛地甩开郑莱娣的手,她一脸痛苦地捂上心口,情绪有些失控地蹲了下去。 那枚铜钱掉到了地上,成功撞上了一支不知何时便掉到地面的手电筒,没有光照出,郑莱娣也蹲下了身,抬手按上李枫的肩膀,安慰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李枫可怜的眼神看向郑莱娣,尽管后者看不到她的脸,但也通过她的声音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尽量放柔声音道,“李桦就是在那次彻底死亡的,而我是最后一个。” “我知道了李燕是假冒的,但那具身体本身就是属于真正的李燕的,我下不了手,我本来也打不过它们,这就是你哥,我们,死亡的真相。 李枫闭上眼缓了缓,又抓上郑莱娣的手,问道,“背后策划一切的是谁?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郑莱娣不忍地看着她,又偏过头去,将回忆里没展示出来的其他真相也一一道了出来。 第125章 棋子 “他们的目标是孙傀。” 郑莱娣在黑暗中点亮一团蓝色的鬼火,和李枫相对着盘腿而坐,表情严肃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往下诉说。 “李桦被墙上的符咒吸收后,小春也紧接着被突然冒出的干尸给拖走,连尸体都找不回。在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我提议放火烧山,毕竟总归是要死的,如果大火引来了山下的人,说不定还有一定几率能活下去。” 李枫擦干净嘴角的鲜血,心脏处还隐隐作痛,她抬手捂着心口的地方,强撑着疲惫的精神耐心倾听对方的故事。 对于已死之人,有一定概率会出现生前记忆缺失的情况,所以,这种时候只能耐心等待对方一边回忆一边将整个故事描述出来。 尽管她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耐心,但也不得不按着对方的节奏来走。 “可能是无法面对小春的离世吧,王学意也很快同意了我的提议。至于李燕,那时候我已经隐约觉得奇怪了,毕竟之前几次她都是第一个死的,虽然这样说不好,但经历了那么多次,我也早就记下了每个人的死亡顺序了。只是那时候第一次遇上醒来人数会减少的情况,于是我也就下意识忽略了这点。” 李枫看着她手中的火焰产生了轻微的摇晃,连忙安抚对方的情绪道,“你别急,慢慢来就好。你能告诉我我哥死亡的真相我就已经很感谢了,不然说不定我早死在这条隧道里了,所以,你也不必勉强自己。” 虽是这么说,但她真正想感谢的反而是谢雨堂。毕竟就连现在她们能这样面对面相坐而谈,也是因为谢雨堂在她们周围设下了保障。 郑莱娣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不受生前的记忆影响,继续道,“李燕没有发表意见,我们就开始找烧山的工具。我想起我带来的包里放有打火机,就带着他们回到了营地。但就在我钻进帐篷找打火机的时候,那个假的李燕却对王学意下了手,等我出来时,只看见王学意躺在地上血泊里的尸体了。然后,她就开始追杀我。” “我朝着山上的树林里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大脑发胀也没有停下来。但我就是甩不掉她,也找不到机会放火。她手里拿着那把来自那条隧道的生锈小刀,她说,墙上的那个符咒就是用李燕的血画出来的,他们早就将李燕调包了,只是我们一直都没看出来,我们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说着,她手中的火焰再次剧烈摇晃起来,但这次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没给李枫开口的机会,稳住火焰继续往下道,“在她要将那把刀插进我脖子的时候,有两个纸人突然冒出来撞开了她,并引开了她。之后,那个神秘人就再次出现了。我不太能看清他的脸,只是能从他的声音来判断出他年纪并不大。他跟我说,那伙人的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和我们同一个社团的孙傀。” 听到这儿,李枫已经反应过来直接去问谢雨堂要来得更快了,但她还是没有打断郑莱娣,对方也需要一个可以诉说一切真相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我也就是个普通人。他说,孙傀的体质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虽然也不是找不出第二个,但确实是里面最显眼的,而那群人就是想利用孙傀的体质去达成某件事。我们只是用来刺激孙傀的棋子,他们的第一步行动就是借你哥的死让你‘合理’地替代他去担任指导孙傀的任务。” 心跳又是一顿,她明知道谢雨堂早已知晓一切,但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原来———原来她的一切行动早就被暗中的某个存在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郑莱娣忍不住抬头看了下她的表情,才斟酌着继续往下说道,“这一步是为了让孙傀不会成长得太快,好让他们的第二步行动顺利。” “第二步行动是什么?”李枫紧盯着郑莱娣的双眼道,如果她才是棋盘上重要的一子,那她哥的死不就成了她间接造成的了吗? “他说,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想让孙傀喜欢上你,然后再在孙傀的面前杀掉你,虽然我也不懂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好像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 李枫立马回忆了好几遍她来到绵岩后的经历,有些地方记不清了,有些片段却互相出现了矛盾。 她此前还觉得是自己记性不好才导致的,现在一想,她的记忆,以及孙傀的记忆早就被人暗中动了手脚了。 那么,是谁想撮合他们,又是谁让他们不要在意记忆的误差的? 李枫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两个人的名字。不对,是一人一鬼。 肖闲和林海洋。 急促的呼吸似要将她的大脑摧毁,过量的信息同时涌入她的脑海,让她不敢置信地放大了瞳孔。 “不过,即使孙傀没爱上你,但只要杀掉你,就能让他陷入巨大的自责,从而找机会控制他。那个神秘人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孙傀曾因为自己的体质失去了身边的某些人,这是导致孙傀很少和人接触的原因,而我们就是因为和孙傀相处太久才被选中的。” “所以,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孙傀孤立无援?” “如果这件事成功,那按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我不了解你们那边的事情,但如果身边的人都是因为我天生自带的体质才一个个死去的话,我肯定会封闭内心,不再与任何人往来。” “那是不是,孙傀没有接触我哥的话,我哥就不会死了?” 郑莱娣看向她,面前这个女孩似乎是因为打击过大而丧失了基本的判断,于是她握上对方的手,道,“你现在这么想,就正中他们下怀了。” “!”李枫猛地清醒过来,连忙用力掐住自己的虎口。 虽然她现在还是不知道那些暗地里的存在想利用孙傀做什么,但他们才是杀死她哥的凶手,她不该迁怒孙傀。 “谢雨堂……我是说,那个神秘人,有告诉你他们要利用孙傀做什么吗?” 郑莱娣摇了摇头,道,“他说他只能告诉我这些,更多的,就不能说了。” 李枫脸上出现失落的表情,既然谢雨堂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即使她之后再去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到底是泄露天机,能看到世间一切存在的因果所要承受的东西就已经很重了,而将某个人的因果泄露给另一个人,肯定也是要承担“责罚”的,谢雨堂肯提醒到这份儿上已经算是帮了她很多了,她不能再贪心了。 “那个神秘人将这些告诉你后,就离开了吗?” 郑莱娣点头,道,“嗯。他说,我一定会死在那天,是无法改变的命运。而他无法介入别人的因果,所以,我总归是要死的。而我的尸体,还在山上的某片树林里。” 李枫又疑惑地看向她,“可是,新闻报道的时候,你们的尸体不是……而且我哥……” 郑莱娣看向她,道,“那五具尸体是假的,这世上都有鬼存在了,伪造尸体也不是不可能了不是吗?” “抱歉……”李枫心下又是一疼,她下意识就想道歉,并且很快也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具被他们下葬的尸体根本不是她哥的,而她身为圈子里的存在却根本没看出来。 甚至这条隧道里也没有她哥的尸体,她的哥哥尸骨无存。 “先离开这里吧。”郑莱娣不忍见她伤心的表情,却也不得不打断她的眼泪,“你哥确实是死于这条隧道,但你应该也明白,就算毁了这条隧道也不算报仇。或者,你有信心对付这隧道里的存在吗?” 李枫摇头,也只能摇头,她强迫自己停下眼泪,撑起身子站起来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既然那场梦里也出现了她死亡的画面,那也就是说…… 不过,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死在这里,就算是要求韩伊依保护她她也要成功下山,然后,找到害死她哥的真正凶手,再迎来迟到的属于她自己的死亡。 至于这条隧道里的恶灵,既然谢雨堂“插手”了这件事,那肯定也不会放任这条隧道不管。 她还是太弱了,她得变强。是她太过自信和愚蠢了,应该更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才对。 第126章 分别 寒冷的冬季,临近黄昏,天边忽有雪花飘落。 孙傀抬头欣赏着这少见的风景,视野的角落忽然也有两道人影出现在隧道的入口。 “李枫!”韩伊依已经先一步迎上去了,她脸上的神色虽然缓和了不少,但仍然夹杂着担忧的情绪。 孙傀将视线投向前方的三道人影,注意到李枫身上出现的血迹,微皱了眉,却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得将眼神移向另一旁的学姐,想知道她们在隧道里都经历了什么。 郑莱娣好歹也和孙傀相处了两年,自然也读懂了他眼里想传达的话语,正好她也觉得待在那两人身旁比较尴尬,便走到了孙傀面前,低声道,“她需要冷静,正好也有人能安慰她,我们就到一旁去聊吧。” 孙傀偏头又朝李枫的方向望去,确实,比起他,还是由韩伊依来安慰更合适。 于是他点了下头,和郑莱娣一同往前走远了几步,站到了更靠近草丛的地方。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大部分真相都告诉李枫了,但还有一点没同她讲明,那就是我死后被某个存在下了禁制,无法对你说出实情。”郑莱娣道。 孙傀偏了下头,脑子里消化着对方话里的意思,转而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确实不是食物中毒死的对吗?” 郑莱娣用点头的动作代替了回答,又道,“孙傀,他们的目标是你。为了不让我妨碍到他们的计划,所以才会对我设下禁制。但他们却没有除掉我,而是让我把真相带给了那个女孩。也就是说……” “他们?”孙傀有些跟不上郑莱娣的思路,毕竟他到现在也还是对真相一无所知,而郑莱娣显然也忘了这点,于是他不得不打断对方,道,“他们是谁?学姐不是说是你下毒害死李桦学长他们的吗?难道当时在山下果然是在骗我?” 郑莱娣抬头望着他,明明自己已经死了,但还是不由地浑身发寒,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道,“抱歉,面对你,我无法说出真相。” 孙傀表情一僵,随即又反应过来,低下头晃了晃脑袋,“不,至少我知道了学姐确实不是杀人犯,更多的,我之后问李枫就好了。” 郑莱娣勉强扯出笑容点了下头,接着说道,“我不了解你们那边是怎样一个世界,但李桦却从来没有向我们提起过他妹妹,所以,如果你们在那边的身份被暴露的话,会引来麻烦的对吗?” 孙傀“嗯”了一声,道,“确实会有麻烦。” “是吗?那你一定过得很累吧。”郑莱娣道。 她曾从那个神秘人口中听说过孙傀过去的事,也有和孙傀相处两年的记忆,她之前还以为孙傀之所以那么内向是天性使然,但没想到背后还藏着这样的原因。 孙傀沉默下来,他感觉自己肯定是生病了,因为温度太低而有些发烧,不然也不会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了。而且,他确实也觉得自己的体温有些不正常了。 “好啊你,合着你本来就能看到鬼啊,居然还瞒了我们这么久,之前开展社团活动的时候你是不是都躲在角落里看我们丢脸啊?太不厚道了吧。”郑莱娣突然又话锋一转,拿手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就像是回到了半年前,大家都还活着的时候,只是在进行某个日常的午后互相调侃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场对话。 孙傀也稍微振作了些,不再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道,“其实我也是大三开始才正式能看到鬼的。” 郑莱娣又笑了下,看向孙傀,表情落寞,“还好,还好那天你没有同我们一起来。既然都大三了,肯定也要开始准备毕业了吧。唉,我们社团最先毕业的反倒是年纪最小的你,我这个学姐都要嫉妒了。” 虽然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但还是控制不住会说出一些刺痛心脏的话,于是她又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抢在孙傀接话之前道,“既然真相都已经存在那个女孩脑子里了,那你们就赶快下山吧。这座山并不安全,只是还不到取你们性命的时候。而且,天色也不早了,还下起了雪,该回去了。” “……那学姐你呢?”孙傀道。 他既不知道隧道里有什么,也不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他不会多问,但是,他至少想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熟悉的灵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郑莱娣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时的画面。 那个神秘人离开后,被两个纸人引开的“李燕”也重新找到了她。她的喉咙被一下捅破,鲜血跟不要钱似的直往外冒。 失血过量。 她真正的死因是失血过量。 而她死不瞑目,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仍旧紧紧地盯着那个杀死她的存在,要将她的模样紧紧刻在脑子里。 但对方用的是李燕的脸啊,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她不再是人类后,就看到自己的尸体呈现着这样的模样。 而那个存在也没有就这样放过她,而是将死后的她摁在了地上,咬破手指用血液在她额头处画了几下,之后,就将她带下山扔进了那片竹林,并告诉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她根本反抗不了,一看到孙傀的瞬间,她就本能地行动了起来,她的行动早就已经是被设定好的,而她无法反抗,也无法说出来。 她的尸体还躺在山上的某处,半年过去了,肯定也已经发臭腐烂了吧。 就为了被伪造成食物中毒,连下葬的机会也失去了。 久久得不到回答,孙傀已经猜到了什么,心里一阵难过翻涌。 悲伤的气氛往四周开始蔓延,但就在这时,离开有一段时间的徐安顺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孙傀于是抬手悄悄抹去了眼泪,看向他,压下悲伤的情绪,道,“你去哪儿了?” 徐安顺朝他走来,视线于一人一鬼间来回转换,忽然又抬手指向郑莱娣,朝孙傀比划起了手势。 还在山下竹林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郑莱娣身上的古怪了,但他也知道对方暂时不会伤害孙傀,才一直放心地让孙傀和对方接触。 而他也向来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孙傀开心。 “你是说,你找到了学姐的尸体?”孙傀急于求证道。 徐安顺点了点头,要在一座山上找到一具尸体对他来说并不难,只是途中遇上了某个人,同对方多聊了几句才回来得有些迟了罢了。 郑莱娣同样瞪大双眼看着徐安顺,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李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一人两鬼又同时往李枫看去,她已经恢复了精神,只是眼角还微微泛红,她道,“总不能任由学姐的尸体在山上继续腐烂,入土为安才是。” 没人提反对意见,徐安顺便在最前面带起了路。 而在此期间,李枫也将郑莱娣告知她的内容朝孙傀简单复述了一遍,只是有些部分用了别的话来代替。 “孙傀,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接近你的人,灵也不行。” 她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肖闲和林海洋就属于害死她哥哥的那一方,只是持有怀疑,而这份怀疑说不定也只是多虑,所以,她只能先这样提醒对方。 “嗯。”孙傀点头应道,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热衷于交朋友的性格,自然会多防备陌生人一点儿。 然而听了李枫朝他转述的真相后,他却也垂下了眼,心里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句他说过无数遍的话,「果然又是因为我吗?都是因为我带来不幸的体质。」 李枫见他如此表现,却偏过了头选择了沉默。 她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是没有用的,一旦再发生相同的事,孙傀还是会产生自责的情绪。 而她此刻也是需要安慰的那方。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很快也找到了郑莱娣的尸体。 没有棺材,不会立碑,没有下葬的仪式,也没有亲戚朋友,一切都是按最原始的来。 “孙傀,伊依,我哥的灵还留在那条隧道里。但我现在还太弱了,还需要更多的磨练。不过,总有一天,我还会回到这里,再次进入那条隧道,解放我哥哥的灵魂。到那时,你们能陪我一起进去吗?” 将郑莱娣的尸体下葬后,李枫看着他们道。 韩伊依没有犹豫地点头,并道,“我会帮你提升实力的。” 孙傀也很快接道,“我也会努力的。” “谢谢。”李枫笑道,但她也立马补上了一句,“我现在情绪还有些不对,如果到时候你们不想去了,也尽管告诉我,不必勉强自己。” “好啦,你现在最需要休息,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还得先找出那伙人的身份不是吗?”韩伊依道。 “嗯。”李枫重重地点头,又擦了擦脸上的泪。 众人坐着休息了会儿,见气氛得到缓和,郑莱娣又道,“你们快下山吧,天已经要黑了。我离不了这座山,就想守在我下葬的地方,下次你们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再见一面。” 孙傀有些不舍,但也不得不接受分别。 而下次来这里的时候,对方也有一半的可能被圈子里的某个存在给驱散了。 可他也只能接受。 回去的路很漫长,上车后大家都闭口不言,各自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孙傀回到608号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接近12点了,顾不上洗澡和脱衣服,他一沾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徐安顺替他脱了鞋盖被,但第二天他还是发烧了,并且还持续了整整一周。 第127章 幕后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风也很冷,山上的整片林子都挂了白,这在南方并不常见。 孙傀一行人往山下去的时候,山顶上也站着两道人影一路注视着他们离去。 其中一个席地而坐的男人始终用手撑着下巴,目光就没怎么收回来过。他从孙傀上山起就一直盯着他了,当然,也是借用了某种手段,毕竟以人类的能力也做不到看清远处的细节。 “看来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呢。”那个男人道,还仰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女人。 那个女人扎着马尾辫,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明明手臂上已经冻得起鸡皮疙瘩了,但却完全无法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其很冷的体现。 而那张脸孙傀也不会觉得陌生,正是李燕的脸。就连那副身体也是李燕的,除了衣服有些发皱,并没有尸臭传出。 她拧了下眉,看着视野里也并不陌生的男人的脸,道,“他会回来的,而李枫也不会活过这个冬天。我们的计划就从来没失败过,你不是也知道的吗?” 穿着单薄的男人笑了一声,又似是觉得很无趣般地收回了视线,用手去揪脚边的一棵杂草,道,“没意思,你还是活着的时候有趣。不过,那个人倒是把你炼得挺好,你现在已经完全适应李燕的身份了呢。” 闻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反应就跟害羞的李燕一模一样。但她也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意识里还残留着从上一具尸体上所融合的脾性。 于是她又抬起头往某个方向锐利地看去,道,“林子里的那个灵已经没用了,我待会儿就去除掉。那家伙之前还说了我活不过今晚,看来我是无法见到计划成功的那天了。” 男人拔草的手一顿,却并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只是短暂地愣了几秒,就很快又挂上他一贯的笑脸,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替你见不就好了,之前替我算卦的人可是说我能长命百岁呢。” “李燕”不想在无意义的话题上多聊,旋即将话题拉回正轨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孙傀心里种下了,而市中心还埋着我们提前准备好的‘炸弹’,你最好多管管程仙儿,别让她太妨碍计划的进度。” 男人做了个举手投降状,道,“我哪儿管得住她啊,她一见我就跟吃了火药似的,我都怕她冲上来给我一拳了,只要不影响计划,她想怎么折腾就让她怎么折腾呗。反正———她也不知道李枫会死,一切不过徒劳罢了。” “李燕”眯了眯眼,她有时候实在无法看清这个男人的内心,明明整天都嬉皮笑脸的,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城府颇深。 一阵风掀起空中的雪花朝两人后脑袭去,男人打了个喷嚏,又用手搓了搓手臂,道,“既然监督的任务已经做完了,那我就下山了。虽然这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或者你有什么遗言,我替你转告那个人?” “李燕”皱了皱眉,语气不快道,“没有。” 男人随即耸了耸肩,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得对方生气了,但他一向大度,所以也懒得追问,转过身就离开了原地。 碍眼的家伙消失后,“李燕”也顺着路找到了守在自己坟前的郑莱娣。 对方一见她就面露惊惧,下意识想远离她,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逃跑的冲动,站在原地面向她道,“李燕已经死了,她的家人也知道这件事,你还要利用她的身份到何时?” 郑莱娣知道自己完全就处于弱势,对方找上她肯定也是来彻底抹去她的。但她还是无法容忍对方占据她朋友身体的这件事,尽管她也做不了什么。 “莱宝……”“李燕”脸上露出悲伤的情绪,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这般对她,明明她们是好朋友才对,怎么能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呢。 郑莱娣捏紧了拳头,不敢上前,但却也无法压制心底的怒气。对方居然直到最后都还要来这般恶心她,这怎么能不让她生气。 “你别担心,我不会留下自己继续在这个世上苟活的,彻底除掉你后,我就会追上来了。虽然……”悲伤的语气忽然一停,转而换上了嘲讽的语调道,“虽然真正的李燕也追不上你们就是了。” 郑莱娣将拳握得更紧,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击穿了她的心底防线,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 “先别急着生气,我还没说完,你难道就不好奇自己身上的浓郁鬼气是打哪儿来的吗?那可是杀过人的证明。你再仔细想想,李燕到底是被谁杀的?” 看着她那怀疑自己的表情,“李燕”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她从上一个附尸的身体那学来的坏习惯。 “不用担心,刚才只是唬你的,你身上的鬼气是被其他恶灵附上去的,你并没有杀过人。” 郑莱娣脸上的表情却没变,她很快就看出了对方不对劲儿的地方,皱着眉问道,“你说这些话到底是想做什么?如果你是来除掉我的,干吗还说那么多废话。” “李燕”收起脸上的笑,又再次确认那个碍眼的家伙没在后,才瞬移到郑莱娣面前,压低声音道,“莱宝,我就是李燕啊,虽然你不信,但我脑子里却记得我们相处过的所有记忆。尽管有另一道声音不断在我脑中说话,也会时不时顶替我来做出伤害你的事。但我真的就是李燕,我不仅有和你们的记忆,也有关于那群人的记忆,我想帮你。” 郑莱娣悄悄后退了两步,她实在看不透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但对方的表现确实让人无法分辨她究竟是不是李燕。 不,不对,她已经被骗过一次了,怎么还可能被骗第二次。 “李燕”又神色慌张地往周围看了看,趁着她的理智没有被另一个存在抢夺,猛地又拉起郑莱娣的手道,“操控这副身体的人想除掉你,而且他们的计划远没有那么简单。我会把更多的细节告诉你,你带着这些信息下山找孙傀,一定要救他。” 郑莱娣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在演戏,但她选择暂时配合对方,道,“那你告诉我吧。” “李燕”见她不再那么戒备,脸上的情绪也缓和了些,将她所知道的关于那群人的记忆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其实“李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李燕,但她脑中的记忆不会骗她,从她“复活”后她就一直配合着那群人顺着计划进行,偶尔也将身体交付给体内的另一个存在。 她害怕着她脑中多出的记忆,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但她很快也选择了接受,并耐心等待着一个时机。 今晚她会死去,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但至少在最后一刻,她想帮上她的朋友。 郑莱娣满脸震惊地听完她讲述的一切,正要询问更多的细节,一蓝一粉两个纸人突然就从树林上方冒出,直奔“李燕”而去。 “一定要告诉孙傀。你身上的鬼气能暂时让你摆脱这座山,一定要成功。” “李燕”说完这最后几句,就带着纸人消失在了郑莱娣视野。 而郑莱娣还处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第128章 发烧 夜晚的风呼啸而过,穿透了她的身体,也在她耳边留下杂乱的风声。 漫天大雪纷飞,郑莱娣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手心,没有疼痛的感觉升起,但却能让她从失神的状态中重新提起精神。 她得下山。 这次不再是为了逃生,而是得把她刚才得知的一切信息告知孙傀。 虽然她还是无法信任那个“李燕”,但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必须得告诉孙傀。 来不及搞清关于那两个突然冒出的纸人的情况了,郑莱娣转身就往山下跑去。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人类,所以也不用担心追不上孙傀。 就算追不上,并且走的路线也不同,但只要他们都是往学校的方向行进的话,就总会再碰上孙傀的。 当然,她并不知道孙傀已经从寝室搬出来了,但这也不是问题,毕竟孙傀总要来学校上课,只要她耐心等在学校里,也迟早会遇上他。 今晚的月光倒是十分明亮,不过一晃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接近山脚了。 然而,道路的尽头却不是分岔路,而是拦在路中央的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躲在一棵树的阴影内,郑莱娣停下来,有些警惕地看着那道身影。 “唉。” 一道熟悉的叹息。 郑莱娣顿时瞪大了瞳孔,无数话语同时哽在了她喉咙,反倒让她发不出一个音节。 站在阴影里的男人也拿视线对准着眼前的存在,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我都那样暗示她了,没想到还是发展成了这样。不过这也正说明那个人的实力见长,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郑莱娣因为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而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也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发颤,“你……真的是你……” 那道身影又重新看向她,见她脸上的表情,还忍不住笑出了声,摆摆手道,“抱歉,刚才只顾着自言自语倒是差点儿冷落了你,别这么震惊嘛,反正你不也都从那个‘李燕’那儿知晓了一切了吗?不过,你好像并没有完全相信……无所谓啦,反正你也见不到孙傀了。” 郑莱娣镇定下来,她用力地握了握拳,视线往那道身影身后看去,思索着逃脱的可能。 不过面前的男人却早已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根本没给她逃脱的机会,甚至连给她说遗言的时间也没有,只是一挥手间,就将郑莱娣最后留于世间的灵给彻底抹去,没有丝毫留手。 “都说了计划没有失败的可能了,干嘛做多余的事?不过,倒是看了出好戏。”男人收回手,目光却顺势移向了另一边。 他所站的那棵树旁,此时正立着一位少年。少年脸上贴着一张黄符,脚边却没有那两个纸人的存在。 男人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呢?果然在你所能看到的未来里,我们的计划是成功的吗?” “……” 谢雨堂没有出声,他抬脚来到刚才郑莱娣所站的位置,将滚落于地面的一枚白色铜钱收回。 这是他之前暂借给对方使用的,现在也到了回收回来的时候了。 “在下不会介入任何人的因果。至于你们的计划,在下并不能推算出成败,只是能看到你们各自的终局罢了。”谢雨堂拢了拢手,也觉得这个夜晚十分寒冷。 “是吗?那你又为什么要帮孙傀呢?”那个男人真心想知道答案道。 谢雨堂又轻轻地笑了声,道,“因为在下的因果如此。赵老让在下来指导孙傀,在下自然要多上心些。” “啧,跟你说话果然费劲儿,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你们那一派了。不过,我还挺同情你的。不然,我帮你把周天竹杀了吧,先杀了他,然后再杀了你。”男人挑衅道。 但谢雨堂显然不吃这套,摇了摇头道,“在下与师弟无仇,为何要杀他?况且,师姐也不会想看到那一幕的。” 那个男人又耸了耸肩,颇感无趣道,“行吧,反正你们那一分支也就只剩你们三人了,确实还是不闹矛盾得好。” 谢雨堂始终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却没有同对方继续聊下去。 而他派出去的那两个纸人也在此时顺利返回了,他倒不是想阻止“李燕”和郑莱娣,而是基于另一个原因才不得不选择今晚出手。 并且,无论他出不出手,面前的这个男人都不会让她们如愿。 孙傀还是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行。 “雨堂大人,借伞的找上来了,要帮你拦住他吗?”重新回到谢雨堂身边,那个蓝色的纸人立马出声道。 谢雨堂脸上的笑压了下去,抬眼往山上某个方向望去,皎洁的月光下,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间,一抹红色突兀地出现。 不止是他,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同样也发现了远处山上冒出的不速之客,并且也透过那把红色的伞认出了对方。 “虽然不是来找我的,但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期待下次碰面。”男人道,还颇有礼貌地做了个拱手礼,接着就立马转身混入了夜色,仿佛再迟一步就会触上什么霉头一般。 “走吧,你拦不住他的。”谢雨堂对他那个蓝色的纸人道。 蓝色的纸人不服地抬了抬手,但也只能随谢雨堂一同离开。 而被白雪所覆盖的山上,那抹红色也消失了踪迹。 至此,有关隧道之事才暂且告一段落。 而天边不断飘落的雪花也将这次众人所留下的痕迹完美掩盖。 唯有风声还在继续进行,似是要将那未尽的话继续诉说。 …… …… 孙傀发烧的第二天,他已经很努力想从床上起来了,但身体就是不听他的指挥,连睁眼都十分艰难。 “幸好我来看你了,不然学长死床上了都没人知道。”李枫替他换了额头上的湿巾,又拿起孙傀的手机道,“学长没设密码吧?我帮你把辅导员的电话找出来,你把周一的课请了吧。” 孙傀迷迷糊糊地点头,明明今早上还没有这么严重的,但中午吃了饭睡了个午觉后,就再也无法从床上起身了。 起先他还以为是遇上了鬼压床,但没过多久就反应过来是发了烧。 也好在今天还是周日,不然说不定他都会在公交车上晕过去,想想就可怕。 成功请到假后,李枫又替他理了理被子,接着就将徐安顺叫了出去。 周围安静下来,孙傀也不必继续强撑着眼皮了,迷迷糊糊地又睡死了过去。 那几团蓝色的灵火只会治伤无法治病,所以,也只能靠孙傀自己熬过这一回了。 第129章 怀疑 房间外,李枫将徐安顺带出去后,就立马蹲下身从兜里掏出她提前准备好的一根黑线在地上围了个圈。 她示意徐安顺也踏进圈内,想了想,还是不怎么放心,于是又拿出一张符贴在了黑线两头重合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稍微安下心来,遂看向徐安顺解释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说,最好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是关于学长的事。” 徐安顺点了点头,又悄悄在那张符上做了些手脚,这下,绝对不会有第三个存在偷听到他们接下来的话了。 李枫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稍微组织了下语言,才继续往下说道,“昨天在山上的经历你也是知道的,那群人盯上了学长,但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想利用学长的体质去达成什么目的。虽然我已经拜托伊依去查那群人的身份了,但应该也查不出什么线索。” 徐安顺始终观察着她的表情,又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李枫垂眼又看向旁边的茶几,道,“昨天郑学姐还跟我说了一些其他细节,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我也就没有告诉学长。不过我觉得可以让你知道,毕竟学长最信任的也就是你了。” 对于李枫的话,徐安顺不置可否,但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孙傀就一定完全信任他。虽然他死后也一直跟着孙傀,但对于孙傀而言,却是初二到大三的长达六年之久的时间跨度了。 那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让彼此相熟的两人变得陌生了。 只是,他目前还没有从孙傀的表现中看出来。 “在聊接下来的内容前,我还得先确认一件事。”李枫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浅黄色的玉石,举到徐安顺面前道,“这块玉石是我之前完成了某个任务后所得到的‘奖励’福利,与等级无关,只要判定为撒谎,它就会从中间裂开。一共能使用三次,我之前已经用过两次了,正好还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你如果问心无愧,就把这块玉放在手心握着,不然,我无法做到信任你。” 看来对方早就做足了准备,而徐安顺也没有犹豫,从李枫手里接过了那块玉,捏紧在手心等待着李枫的提问。 “我只问你一句,你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伤害孙傀吗?”李枫道。 其实一开始她是想问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徐安顺的,毕竟“李燕”就是个被顶替的例子,但这样问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她也无法保证孙傀就会选择相信她而不是徐安顺。 所以,她最后只想确认一件事,那就是面前的这个恶灵,究竟会不会背叛孙傀,以及会不会在某天伤害到孙傀。 徐安顺握着玉石的手一顿,面对李枫的提问,他坚定地点了下脑袋。 而当他将手展开向李枫展示他手中的玉石时,那块玉石的表面也完好无损,并没有从中间断裂。 “嗯,我没问题了。”李枫松了口气道。 最后一次机会用完,那块浅黄色的玉石也逐渐碎成粉末消失在他们眼前。 而徐安顺却还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块玉石的内部其实是出现了裂痕的,就是不知道是因为玉石被使用了的原因,还是他刚才给出的答案有掺假的部分了。 他又握了握拳,脸上的表情一时显得凝重。 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做过伤害孙傀的事,但却也无法保证未来也会如此,难道这是在向他传递某种信号,提前告知他他会在未来的某天背叛孙傀? 不,不会的,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而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做出这种事。 徐安顺脸上变化的表情却并没有引起李枫太大的反应,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确认的答案,此刻已放下心里的戒备,待徐安顺放下手将目光又重新投向她后,她又接着道,“我会来绵岩是因为我想查清我哥的死,而因为我的到来,原本被安排来指导孙傀的谢雨堂就被我所取代了。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他们肯定也提前安排了其他的角色来监视学长或者推进他们的计划。” 徐安顺神色一凝,已经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 “我目前有两个怀疑对象。”李枫伸出右手两根手指,道,“一个是肖闲,一个是林海洋。” 她又给出了自己怀疑的理由,“昨天回去后,我就拜托伊依先帮我查了这两个人。先来说说肖闲吧,他在大一和大二的时候虽然和孙傀是室友,但关系也说不上很熟,可偏偏到了大三,我为了我哥的死来找上孙傀的时候,他就突然也和孙傀变熟了,不觉得有些不正常吗?而且,一个多月前他还突然休了学,离开了学校,虽然伊依有查到他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休学的,但还是不排除有被那群人利用的可能。” 徐安顺眉头一皱,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用从掌心冒出的鬼气打断对方道,「韩伊依,可信吗?」 “当然可信啦。我和伊依认识很久了,也一直有通过手机保持联系。难道你会觉得孙傀不可信吗?”李枫回道,并反问了他一句。 徐安顺于是压下内心的怀疑,示意对方继续。 “肖闲有很大的可能是和我一样被他们给利用了,并且直到现在都蒙在鼓里,说不定他休学的原因就是那群人给搞出来的。”李枫说罢看向徐安顺,道,“总之,若是之后肖闲又找上了孙傀,你多注意一点儿就是了。或者,你直接找机会和肖闲聊聊,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把那群人找出来呢。” 「万一肖闲就是那群人中的一员呢?」 李枫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从伊依查到的那些信息来看,肖闲被利用的可能更大。并且说不定,他就没有被那群人注意到,只是恰巧就在这个时间点和孙傀熟了起来,是属于他们计划外的。” 徐安顺用点头代替了回答。 确实,肖闲一直以来的表现就不像是冲着孙傀招鬼的体质而来的,甚至连账号都没有,也只剩被利用的可能性更大了。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就放下内心对肖闲的怀疑,毕竟,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演技过好呢? “再来说说林海洋吧。” 李枫先是抬头看了一圈客厅,没找到林海洋的身影,才放下心继续道,“之前我带着准备好的东西来找上孙傀的时候,不是还发现彼此的记忆出了问题吗?那时候林海洋却出面让我们不要多想,虽然当时没觉得奇怪,但现在一想,我的记忆和学长的记忆可能都被他们动过几次手脚,不然也不会觉得有些地方接不上或者产生逻辑矛盾了。” “而林海洋也没有立场来劝说我们放下怀疑不是吗?” 关于这点,徐安顺却不得不替林海洋辩解几句,「孙傀之前有几次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便拜托林海洋帮他进行了治疗。因为怕他产生就算受伤也会立马痊愈的想法,进而放任自己的身体受伤,我便也拜托林海洋抹去了他有关受伤的记忆。上次它站出来开导你们,恐怕只是因为怕孙傀强行想起那几段被抹去的记忆。」 “你是说,孙傀的记忆并没有问题,那……”李枫还是觉得奇怪,但仔细一想,她连三天前自己吃了什么都记不起了,那确实有可能是她想多了,不过,这也并不代表林海洋就没有嫌疑。 “或许确实是我太纠结于记忆的问题了吧……”李枫道,又看向徐安顺,“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会拜托它做这种事,就不怕出什么问题吗?” 「我有在用其他东西和它进行交易,也有在威胁它。」徐安顺回道。 “好吧,只要你能确保学长的安全就行。” 有关记忆的问题先放一边,李枫回头看了眼卧室的房门,道,“我目前怀疑的对象就是他们两个了,你有要补充的吗?” 徐安顺脑海中顿时划过了几个人的名字,但他也并不完全相信李枫,便摇了摇头,没有让对话延长下去。 “嗯,我会找到害死我哥的真正凶手,对方之后说不定还会亲自找上孙傀,到时候,就有劳你保护学长了。” 聊的天也够久了,李枫还有别的事要做,便不打算多留,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收好,又对徐安顺道,“还请你替我转告学长一句话,告诉他我们周一的时候再见。” 这是他们之前定的暗号,表示接下来有事要忙,可能会有危险,但不用太担心。 虽然用在这里完全就没必要,但李枫也习惯说这句话了。 徐安顺点了点头,遂目送对方离开了客厅。 第130章 承诺 李枫离开后,客厅便重新安静了下来,徐安顺闭了闭眼,又侧过身往卫生间的方向望去。 「你应该也能猜到我们聊了什么吧?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卫生间门口,肩膀上顶着两颗脑袋的林海洋从门后面走了出来,它神色不明地望了眼李枫离开的地方,又将视线聚焦到徐安顺身上,不解地偏了偏头道,“为什么?” 徐安顺抬脚朝卧室紧闭着的房门挪了两步,挡在门口回道,「虽然我和你之间有着彼此交易的关系,但我也并没有信任过你。之前在山上时,我遇到了谢雨堂,便和他聊了几句。虽然他无法说出更多的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你并不会做出伤害孙傀的事,所以,你最好也真的是和那群人无关。」 林海洋看着那些漂浮在半空的文字,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而它肩膀上那多出的两颗脑袋似乎也是被它的笑声给吓到了一般,连忙缩了回去,反倒让它稍微显得正常了一些。 “和孙傀待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话可没那么多。” 「你第一次现身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性格。」 徐安顺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而林海洋又哪儿会听不出他的画外音,表情正经了些道,“看来谢雨堂还告诉了你很多其他事,不过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不会做出伤害孙傀的事,这点我还是可以向你保证的。” 最开始孙傀见到的那个恶灵也确实不是它,而它是通过将这栋楼里的其他灵给逐一吞噬才一步步取代了一开始的那个灵的位置的。 它也没有想刻意隐瞒孙傀,毕竟它也给出过不少暗示。比如它不会将那些吞噬掉的灵给消化掉,以及它也被孙傀的体质所吸引想要孙傀的血之类的。 徐安顺肯定也都知道这些,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易才没有戳穿它罢了,而它也确实只是想得到孙傀的一滴血而已,其他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你最好没有在撒谎。」徐安顺不放心地又警告了它一句。 林海洋耸了耸肩,道,“孙傀最多还会在这里待半年,只要这半年里他有遵守约定给我他的一滴血,我就也不会缠着要离开这里。” 徐安顺无法辨别它话中的真假,但他选择相信谢雨堂,于是也不再多说其他,结束了这段对话后就转身进入了卧室,并走至了卧室床边。 他将孙傀头上沾湿的毛巾取下,又拿起床头柜上的碗在床边坐下,用棉签蘸水往他嘴唇上点。 这场病来得并不突然,但却没有给孙傀去医院的机会。 虽然刚才李枫来的时候有提议过让孙傀上医院输液,但却被孙傀拒绝了。 至于孙傀给出的理由,自然就是和他招鬼的体质有关了。 之前孙傀看不到鬼,去医院也就没什么问题。但对方现在已然拥有了账号,能看到鬼,自然也会反过来被鬼找上,生病的时候又恰巧是身体最虚弱之时,李枫不能在医院陪同,孙傀也不想在医院引发灵异现象,就只好选择继续待在卧室里了。 但还好,李枫可以替孙傀去药店拿药,现在床头柜上就摆着那些药,只要等孙傀熬过这一阵起身把药吃下就好了。 卧室床上,孙傀浑身都在发烫,他现在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能勉强感受到嘴上的湿润,但喉咙却还是渴得难受。 他皱起的双眉就没舒展开过,一会儿处在现实,一会儿又沉进梦里,但这种来自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也没有持续太久,至少他不觉得久,就猛地又感到浑身一阵轻松,仿佛来到了盛夏的凉夜,只剩下耳边凉爽的风和大脑清爽的体验。 呼。 蜡芯被点燃的声音揉碎了他脑中的幻想,孙傀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昏暗的房间,面前是摆着三根黄色蜡烛的木桌,以及桌对面坐着的一个戴黑色兜帽的存在。 “距离上次梦中相见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了呢,这期间你也成长了不少啊。”来自十三四岁少年的嗓音,但孙傀却觉得那不过是对方的伪装。 “你这次不好奇这里是哪儿了吗?”戴兜帽的少年用手撑起下巴道。 孙傀依旧不言,他抬眼环视着四周,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却总觉得有种熟悉感,就好像同样的梦已经重复过几百上千遍了似的。 而且,听刚才少年话里的意思,他貌似也确实不是初次来这儿了。 “这里真的是梦中所构建的场景吗?”孙傀收回打量的视线,目光朝桌对面的那个存在看去,心里带着警惕地问道。 桌上的三道火焰皆轻微摇晃起来,那个少年脸上露出笑意,道,“没错,一场梦,但坐在你面前的我却和你同样来自现实。” 孙傀皱了下眉,遂看向桌面摆放的三根黄蜡,又道,“那这是你的梦,还是我的梦?” 说罢,孙傀又想起来之前他去过的贩梦馆,虽然成功在那里拿到了木牌,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去过了。 那张卡片最后也被他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时间久了他都有些忘了。 “为什么不能是属于第三个人的梦呢?”少年的话将孙傀飘走的注意重新吸引了回来,“其实,是谁的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正身处在这场梦里的我们,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梦里找你吗?” 孙傀当然好奇,但他也忍不住问了对方一句,“你和贩梦馆有关吗?”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不甚在意对方的几般无视,反而耐心回道,“有些关系,但不多。一段时间未见,你接触的人和事也变多了啊,不过并不是件好事呢。” “怎么说?”孙傀满脸疑惑地问道。 少年却没有再立即回复他,而是伸出右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根黄蜡横在了桌面上。 那根蜡烛燃烧升起的火焰陡然变大,蜡油滴落桌面,逐渐勾勒出一个奇怪的符号,而火焰的颜色也从暖黄变成了淡蓝。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属于这个符号的存在吗?” 孙傀晃了晃脑袋,回道,“不记得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哈哈,那倒也确实。”蓝色的火焰回到了它一开始的位置,只是比另外两道火焰要低了那么半截,少年又往他的方向探了探身,道,“那伙人的计划已经正式开始了,你接下来会很危险。” “那我该怎么做?” 少年被他的反应逗笑,伸出食指指向他道,“为什么问我?我又不是你,他们的目标可是你而不是我。” 孙傀表情严肃,不是很喜欢被人用手指着,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来见我?如果不是为了帮我,难道是想害我?” 少年放下手,倒是反问了孙傀一句,“介入别人的事就一定非得是帮忙或迫害吗?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我不信。”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孙傀一顿,停下嘴边的话转而在脑子里认真思索了起来,片刻后,他道,“你认识那伙人?” 少年不置可否。 于是孙傀又道,“那你告诉我他们都是谁?” 少年连忙晃起了头,终于有些招架不住地道,“这可是作弊啊。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或者都叫什么名字,我只是知道他们的存在罢了。” 孙傀无法透过对方头上的兜帽看到他藏在兜帽之下的表情,但也没有继续逼问,视线往下转而看向了桌面上的那个符号,道,“那你是谁?这个符号又是什么?” 少年抬手向下扯了扯兜帽,回道,“我是你的心理医生,这个符号就是那群想害你的人的标志。” 孙傀于是又在脑中细细刻画出这个符号的形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觉得这一切不过都是徒劳。 醒来后依旧会忘。 “这次的会面就到这儿吧,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孙傀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一块镜子也被甩到了他面前 少年站起来朝他礼貌性地鞠了一躬,很快也消失在孙傀的视野里。 孙傀低头,看向面前的镜子,另一个准备好的场景也迅速在他眼前搭建。 第131章 亲戚 那是一个有雨的早晨,父亲早早去了工地,家里便只剩他和母亲了。 孙傀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的自己,年龄貌似还不到十岁,正因为无聊而尝试用报纸叠一只纸船。 母亲将冰箱里的冻肉拿出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并嘱咐他肉变软后再叫她。 还不到十岁的他认真地点了下头,接着又继续埋头去折纸船了。 家里的打扫工作也从这时候正式开始,上周是父亲打扫的,这周便轮到母亲了。 时间在这平凡又无聊的日常中流逝,直到一道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碎了这份平静。 孙傀朝客厅的门看了过去,门已经开了,他的母亲将门外之人迎了进来,是一个双鬓发白的男人。 “爸……”他的母亲轻轻地唤了一声,遂又将门关上,言语中夹杂着不安与慌乱,“您怎么来了?” 那个男人先将沾湿的雨伞靠在了玄关处,一面拿眼扫视着客厅,一面才回道,“后天是家族祭祀,今年你和那个孩子也一起来吧。” 面对突然冒出的陌生男人,不仅是坐在沙发上的他,就连站在客厅角落的孙傀也同样好奇。 从他的母亲对那人的称呼以及态度来看,对方很可能是他爷爷。 不过,家族祭祀? 那又是什么? “可是,那孩子和我一样……去的话会不会不好?”他的母亲将那个男人引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又走过去将小时候的他搂在怀里,道,“傀儿,乖,快叫爷爷,你三岁的时候爷爷也来看过你呢。” 手中折好的纸船掉到了沙发上,他满眼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并没有轻易地喊出对方的称呼,反而有些害怕。 “称呼什么的就算了,本来也不是能经常见面的关系。趁那小子回来之前,你做好决定便是。若你想来,不会有人拦着,但若你不来,那小子今年估计也不会来了。” 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孙傀在他母亲脸上看到了短暂的纠结和挣扎,但答复也只能是“想去”。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爸也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吧?傀儿他就没怎么跟家里其他亲戚接触过,突然要去见那么多人,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傀儿会受不了了。” “这你不用担心。在那种场合下,不会有人犯蠢的。”那个男人轻轻地咳了一声,又道,“至于我为什么会亲自来,当然是为了来看这孩子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又落到了他身上,他不自在地挣扎了两下,却始终无法从沙发上抽离,百般无奈下,只好继续乖乖地坐着,并拾起沙发上的纸船佯装自己不存在。 “傀儿这几日确实很不对劲儿,貌似是被什么给魇住了,总是半夜从床上爬起,将家里的门都给敲一遍再睡,话也少了许多。” 那个男人眼神依旧平静,只是从身上的衣服兜里摸出了一个黄纸剪成的小人,并递到他母亲手里,道,“晚上睡觉的时候贴在他后背就好,我只是单纯想来看看你们母子,不是什么大事。” 他母亲脸上因担忧而蹙起的眉毛顿时舒展了许多,将东西收下后,又问道,“我可以问问,今年为什么会允许我和这孩子参加祭祀吗?” 那个男人垂下眼,显然不想正面回答他母亲,只是低声道,“如今时局不一样了。最近年轻人也多出不少,若是表现得太过古板可就要被时代给抛弃了。” “但其实也是有另一个原因的,你知道周家的那个小儿子吗?就是和那小子同岁的那个。几年前不是离家出走自立门户了吗?在外面不仅多出个儿子,还收养了两个外姓孩子。其中有个姓谢的孩子,虽年纪尚小,但天赋极高,几个月前还偷偷一个人下山跑来了北奇,如果不是半路被发现又被强势给带了回去,说不定早就和这孩子见上一面了。” “周家?”担忧的情绪再次爬上他母亲的脸,只是想说的话想问的事都恰好溶解在了短暂的沉默中。 许久,他母亲才转换了脸上的表情,朝着那个男人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身为父母的我们能替他挡下一劫。” “唉———”那个男人闭上眼叹了口气,解决了此行的目的,便也没了继续停留的理由,他起身道,“那便后天见吧。” 孙傀眨了眨眼,同他母亲一起送走了那个男人。外面的雨还未停,路上人很少,但男人的身影却很快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天夜里,他母亲也将此事告诉了他归家的父亲。 他父亲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好,不过第二天也开始收拾起行李准备去参加那个家族祭祀。 可意外却突然降临,就在他们一家准备离家出行的那天,他却突然发起了高烧,这下不仅他母亲没去,就连他父亲也留了下来。 “是这张纸人的影响。” 房间内,发着高烧的他还处于昏睡状态,根本无法听到父母的讨论,但这些话却是被现在的孙傀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怎么会?”他母亲就坐在他床边,一脸诧异地抬头望着他站着的父亲。 “应该不是想害傀儿,而是今年的家族祭祀需要一个无法去的理由。” 孙傀站在房门处,只觉得眼前的父母根本不像是他记忆里的那对父母,太过陌生且严肃了。 “无法去……”他母亲又低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他,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似是想弄清楚这三个字背后的深意。 “想那么多干吗?既然今年去不了了,那以后干脆也都不去了,本来我也不想看到那群人。”他父亲的话很快又将他母亲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并恰到好处地转移了话题,“明天我发工资,与其烦恼这些,不如想想明天去哪儿吃饭,还是买条鱼回来我们自己弄?” 话题成功被引到了其他事上,他母亲也不再纠结,转而蹙眉道,“傀儿还生着病呢,不得吃清淡点儿,自然也是在家自己弄了。” “清淡点儿?那给他随便煮碗豆腐汤喝着呗,我们吃我们的,还能少张嘴跟我抢。” “你啊你,能不能对自己儿子好点儿?” “咋不好了?吃我的用我的,学费也是我来出,我小时候过得还不如他呢。” “唉……”回应他父亲的便只有他母亲无奈的摇头了。 然而看到这幅画面,孙傀却是满意地点起了头,毕竟这才是他记忆中父母该有的相处模式。 不过,关于家族祭祀和他的爷爷,全是他以前不知道的信息,根本也不存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倒不如说这镜中所展现的一切都不是他过去所经历的,更像是一场梦,一场十分不真实的梦…… 睁眼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还是模糊不清的,但没多久眼前的画面也逐渐清晰。 他好像是发了一场高烧,还迷迷糊糊地梦到了过去,只是关于梦里所见之景皆在醒来时便已忘记,连具体是什么类型的梦都不知道了,就只清楚自己确实是做了场梦。 视野里很快也挤进来两颗脑袋,分别属于徐安顺和林海洋。前者只有一个白色的轮廓,后者则用那张略显可怖的脸关切道,“你,你还好吗?烧已经,退,退了吧?” 是那个性子有些怯懦的林海洋,孙傀笑了笑,回道,“感觉好多了,明天可以继续去上学了。” 听到他的话,那两个非人的存在显然都松了口气,林海洋继续道,“要先吃点儿什么吗?肯定,很,很饿吧?用手机点外卖吧,点清淡的来吃。” “嗯。”用手机替自己点了碗粥,孙傀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起身下床收拾自己。 期间也通过微信联系了李枫,告诉她自己已经退烧,让对方不用再继续担心。 枫叶:那就好,我还以为这学期已经无法在学校里见到学长了呢,病好了就行。 傀:嗯,也谢谢你之前照顾我了。 枫叶:毕竟是跟我们出去后才生病的嘛,而且,照顾你最多的也不是我,要感谢就感谢徐安顺吧。我还要加油复习,便先不聊了,总不能第一学期就挂科吧。 傀:加油。 对方也回了个“加油”的表情包,话题便到此结束。孙傀将手机收起,随即看向一旁的徐安顺,总觉得很难说出“谢谢”这两个字。 而对方显然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忙比划起来。 孙傀得知了对方的意思后,也用点头来代替了感谢,接着,就去门外拿外卖了。 今年的冬天以大病一场开始,后面估计就会开始转运了,考试后,也能回家和父母过年了。 想到这儿,孙傀便觉得这场病不算什么了。 第132章 各自 「故事集-夜半猫叫 我出生在山庆市,也一直在山庆市生活,但户籍却在绵岩。问了我父母后,才知道我奶奶以前住在绵岩,是位于绵岩市中心老城区的地方。而我奶奶死后,我父母才转而来到了山庆市定居。 去年,我父亲因为车祸去世了,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我发现奶奶在绵岩的那座房子一直都还没卖出去,上网查了后才发现那片区域虽然已经很少人住,政府却一直没有进行开发,这就导致那里的房子要么闲置,要么就成了无主的建筑,于是,我便带着想看看父亲以前生活的地方长什么样的想法,按户籍上登记的地址找到了过来。 不过说真的,这里确实冷清过头了,明明位于市中心,却这般冷清,路上偶尔会看到的人给我的感觉也很不舒服,倒不是什么地域歧视,就是,那种看人的眼神,很诡异,大多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还一直这么盯着你看,真的很诡异。 那座房子也已经不能住人了,我还上手去试了一下,发现门根本就没锁,一拧便开,虽然很惊讶,但也省了去找开锁师傅的功夫。 因为无法住人,当天到的也比较晚了,我就想去附近找旅馆来住,结果就没有一家是开着的。而走在路上的时候,耳边就一直传来猫叫的声音了,因为偶尔能看到路边有猫,所以一开始我还没有发现不对劲儿。但渐渐的,我发现猫叫声越来越尖,更类似于是遭到虐待后的惨叫,我就想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结果这时候我反而一只猫都看不到了。 你们能懂吗?明明视野里看不到一只猫,但耳边却清晰地传来猫的惨叫,还越叫越惨。晚上的时候路边的人也更少了,几乎就遇不上几个,遇到了还一直盯着你看,吓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想掏手机打个电话,又不巧遇上手机没电。太不正常了!我今早出门还是满电的状态,因为赶车也没玩手机,到了后也光顾着找房子,根本就不可能没电。 我只能尽量往光很亮的地方跑,没有地图,也忘了带充电宝,眼泪都要吓出来了。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我又发现自己迷了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倒安静了下来,但我还是慌。 不小心拐进了一栋住宅的后面,那里特别臭,几乎要把我臭晕。一个没注意我又被某个东西绊倒,等爬起来后,才勉强辨认出那是什么,当时我就被吓懵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居然是一只死掉的猫,当然,我被吓懵的原因自然也不止这么简单,而是当我注意到脚边躺着一只猫的尸体的时候,我的视野里便很快堆满了猫的尸体,有些骨头都露出来了,有些还刚死没多久。 后面发生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医生说是受到过度惊吓后大脑采取的保护举措,可是,如果是保护措施的话,那我为什么还记得那些猫的尸体和猫的惨叫呢? 唉,我妈还说我是因为爸的突然去世受到了打击才这样,可我确信那不是假的,那段记忆肯定是真的。 他们居然还想把我送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我才不要!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了,现在饭也吃不上了,有看到这个故事的好心人私信v我50呗。虽然你失去了钱,但你却填满了别人的肚子啊。」 评论区: 匿名2:我也有精神病,快来个好心人v我50。 匿名6:我都多余点开这个故事。 匿名11:最后一段是精华,因为你读完后就会发现你读完了。 …… 绵岩大学女生宿舍楼的某间寝室里,李枫结束了今天的复习,正点开故事集挑选故事。 虽然期末考试将近,但抽空赚个外快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找看起来不难,距离她不远且处理起来不麻烦的就行,她现在在看的这个就挺好。 就是,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了,毕竟故事集里的故事也不全都是真的,如果碰上假的,那就算白干一天苦力了,得不偿失。 但不管是真是假,总会有人去验证那个故事的真假,这也正是处在这个圈子里的他们所应尽之责。 继续往下翻评论,李枫明显注意到这个评论区经历过删评。 会发生这种现象,要么是评论区里的某些人发表了不当言论,要么就是那些评论涉及一些只有圈子里的少数人才掌握着的情报。 但无论哪种,李枫也不想深究就是了,有时候知道得越少反而活得越久。既然那些评论都被删干净了,那剩下的评论便都是她可以看的了。 李枫又反复下拉了几次,才终于看到了一条有用的评论。 匿名99:首先,关于政府为什么没有动那片地区,希望大家能及时收住自己的好奇心。其次,这个故事本身的难度并不难,看给出的报酬便能确认,但最好还是离得近的人去处理,这样拿到报酬后就可以立马抽身离开那里,从而避免要留下来过夜的情况。最后,近期天象有异,各位同行过年的时候接任务定要小心,有能力的最好提前算上一卦。 李枫关掉手机,决定期末考到来前就去那儿看看好了,虽然给出的报酬不多,最后也不一定能拿到报酬,但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能提升一点儿实力也是一点儿。 而且,今年过年便只剩她一个人陪着父母了,往年不走亲戚的时候,家里都是四个人,以后却都只会是三个人了,这将会是无比陌生的一年,也是她第一次如此害怕过年的到来,所以在放假前,她需要一个机会来调整自己的情绪。 而对于身处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和鬼打交道更适合用来转变情绪的了。 打定主意后,李枫便将身上的被子往上一拉,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天,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蛇出现,有蜘蛛爬过,有乌鸦飞旋,也有黑猫跳到她身前。 蛇将她吞进了肚子,蜘蛛则爬进她胃里并破开了她的肚子,乌鸦绕着她逐渐冰冷的尸体低飞,黑猫踩上她滑出的的肠子,将她还在跳动的心脏给叼走了…… 梦醒后,除了满头的大汗,却是无法回忆起梦中的种种细节。李枫先是嫌热地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会儿后又觉得身上发冷,忙把被子再盖了回来。 定的闹钟还没有响,但也没差几分钟了,如今毫无睡意,李枫也不想继续在床上躺着了,索性提前关了闹钟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洗漱去了。 后天周六,孙傀好像也不忙的样子,虽然大病初愈,但两天的时间应该也足够养回来了。那到时候把他也一起喊上好了,毕竟考试周一过,就得有将近两个月见不到对方了。 过年期间也不可能把对方再叫出来一起去赚外快,等这次顺利解决了这个故事后,就把肖闲也叫上三个人一起去吃顿大餐好了。 当然,这次该轮到肖闲请客了。 …… “咳,咳……咳咳咳咳……” 山庆市,某家奶茶店里,原本只是想打个喷嚏,但因为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就突然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肖闲连忙弯下身子,深怕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会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尽管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不幸被客人找上了。 “哎,我说,你之前不还在绵岩市卖烧烤吗?怎的又跑来山庆市卖奶茶了?该不会是你偷偷跟踪我,知道我会来山庆市,所以便也跟着来了吧?”唐茉洁已经点好了奶茶,见店里有她认识的人,便立马自来熟地凑了上去。 所幸现在店里人不多,肖闲缓过来后,一边手上制作奶茶,一边回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不在学校念书,怎么也跑来山庆市了?” “我早退学了,现在已经正式踏入社会了,自然不用去学校念书了。”唐茉洁一开口便是一个重磅信息,搞得肖闲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要知道,迫于家庭的原因,他都只是休学呢,对方居然直接就退学了,背后的原因根本不敢想。 气氛一时有些冷了,但店里很快也来了第二位客人。 “你好,我想要杯草莓的,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有草莓就好,小杯,热的,给我女儿喝。”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时不时还低头往一旁看几眼,就像他女儿此刻就跟在他身边似的。 但无论是肖闲还是唐茉洁,都没有看到类似灵的存在,索性也只当是这个男人有些奇怪了。 “好的,先去那边坐会儿吧。”肖闲招呼那位奇怪的客人道。 而那个男人在看到店里的沙发后,也做出了抱着孩子入座的动作,唐茉洁和肖闲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却使店里的温度更冷了。 做好奶茶送走那位奇怪的客人后,唐茉洁又留下来继续逗了肖闲几句,这才喝着奶茶满意地走了。而店里又陆续进来了其他客人。 至少在过年前还能找到事干,不用去面对那两个恶心的存在,他已经很满足了,尽管也只有他一个人。 第133章 打赌 “让你发的那张帖子有顺利发出去吧?” 绵岩市位于市中心的老城区内,临近期末,却还是有学生在上学期间逃课跑出校门,而在逃课的那群人中,也有被强行一起带着离开学校的。 唐少余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能拼命点头,以此希望不会出现被揍的情况。 “总算要结束了,从进入学校并和你安排到一个班起,我就一直欺负你,现在终于是变得听话点儿了。等到事情结束,也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对方这次没有带其他人在身旁,而是单独把他叫到了这条巷子里,这让唐少余又是高兴又是害怕的。 高兴的是今天最多只会挨一个人揍,害怕的则是他怕旁边没人看着,对方反而会揍得更狠,甚至不小心把他给揍死。 虽然他不怕死,但他却还是害怕被打,尽管也习惯疼痛了。 “呵,不用那么紧张,叫你来只是想和你打个赌而已。”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戏谑地说道。 “什,什么赌?”唐少余更为紧张起来,但这恰好是对方想看到的反应,于是那个男人的语气反倒放缓了一些,“还记得你之前遇到的那个人吗?你就不好奇他出现在这儿的真正原因吗?说不定只是在利用你呢?随意地给予你希望,然后就把你丢在这儿不管,他还是过着和平常一样的生活,身边有不少朋友陪着,而你却只能在这里发臭发烂,过着比之前还要煎熬的日子。他这样不负责的行为,就是在拿你取乐啊,本质上跟我是同一类人呢。” “我……”唐少余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第一个字小声道,“我不懂,你在,在说什么。” “哈哈,所以才说要打赌嘛。那个人显然对这里感兴趣,接近你估计也只是为了及时掌握这里的情况,我之前不是让你到网上发了张帖子吗?就是夜半猫叫那个,你信不信,过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联系你了。” 唐少余捏紧衣服下摆,找不出反驳对方的话,只有身上多出的伤提醒着他最近噩梦般的遭遇。 “那些过得幸福的人,就是喜欢在你这种苦命人身上找乐子,便跟我一样。我同你打这个赌,同样也是为了取乐罢了。要是三天内那个人没联系你,我就保证以后不再欺负你,毕竟那也算失败了。但若是三天内那人联系了你,你就得按我说的去办一件事,并且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然我就把你揍得退学。”那人道。 唐少余埋着的头变得更低,却也只能应下这个赌,但还是想再反抗一下,“如果……如果他联系我不是因为,因为看到了那个编出来的故事,只是,是闲聊呢?” “啧!”那人有些不耐烦地咂舌,语气不爽道,“那便也算你赢,行了吧!” 唐少余被吼得浑身一哆嗦,但还是为自己争取来的答案高兴,或许更是为如今敢反抗的自己高兴。 “行了,单独叫你来主要就是为了说这事,可以把其他人叫进来了。” “那,那我可以走了吗?”唐少余小心问道。 “呵,你说什么呢?沙包没了还怎么练拳呢?” 一句话又将唐少余的心打入了谷底,他条件反射地就浑身抖了起来,耳边又听对方说道,“对了,今天还有人带烟来了,你再久违地当个免费的烟灰缸好了。” 那人说着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唐少余的肩膀,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妄图逃跑后,就去巷子外叫其他人了。 “喵~” 原本在暗中看戏的几只猫这时才走了出来,亲昵地蹭着唐少余的裤腿,想从他那儿得到食物。 而唐少余却只觉得耳边的猫叫难听,忍不住抬脚轻轻地踹了一下,而那被踹的流浪猫立马就朝他哈起气来,并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看到这一幕,唐少余内心的愤怒第一次战胜了害怕。 “呵,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人还能被猫欺,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 “就是,瞧他那害怕的样子,我都替他的父母丢脸。” “行了,都去网吧玩吧,让他自己一个人在那担惊受怕地罚站好了,本来逃课就得受罚嘛。” 原本出去叫人的人却并不打算再回来了,正如他话中所说,不过是为了取乐罢了。 但唐少余还是不敢离开,因为他无法确定那群人究竟是真的走了还是正躲在暗处观察他。于是尽管他精神上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也还是站到了晚上才决定走出那条巷子。 夜里较寒,回家的路上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倒是偶尔能看到几只猫在月下行走。 唐少余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和对方的聊天记录已经是好几天前了。 这么久没联系,如果最后对方真的是因为看到了那个胡编的故事才再找上他的话,那…… 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他胃里使劲翻腾,最后也成功演变成了胃疼,唐少余捂着肚子靠在一旁的路灯上休息,路灯下他被拉长的影子反倒比真实存在的他还要高大。 唐少余皱了皱眉,视线从那道高大的影子上挪开,强忍着胃里的不舒服,一步一步回到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 …… …… 进入复习周,已经不需要再去学校了,孙傀这两天都只待在租的地方修养身体,一面巩固着学校学到的知识,一面也久违地享受了一把过去正常的生活。 阳台外的天再次暗了下来,孙傀将洗好的衣服晾好后,就打算回房间睡觉了。可就在他正准备关灯躺下的时候,李枫却通过微信找上了他。 枫叶:学长,这周周六的时候陪我去一趟绵岩市市中心的老城区呗,那里好像因为死了很多猫而发生了诡异现象,难度并不高,虽然相应地报酬也少,但我还是想在过年前最后再三个人一起聚一聚,当然,还得加上徐安顺。你要是复习得差不多的话,就陪我走一趟呗。 孙傀还是坐着的姿势,只是放弃了关灯的动作,点出键盘回复起李枫来。 傀:不再叫上肖闲吗?我有他的联系方式,可以把他也一起叫上。 枫叶:就是我们三个啦。那天回来后,伊依就因为有事离开了绵岩,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明年再四个人一起吧。 傀:嗯,我明天就打电话问问肖闲,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枫叶:好。 这个话题貌似也无法继续往下推进了,孙傀正要道声晚安,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晚安”二字删除后,重新在聊天框里打下了新的内容。 傀:你提的那个地点我之前去过的。是一篇有关自杀的故事,也是位于市中心的老城区,地点在福利院,我还和那个原本想轻生的人加了微信,说不定我可以通过微信提前问一问他关于那些死去的猫的事。 枫叶: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吗?学长你居然都没跟我提过。难不成就是在我决定去那条隧道前发生的事? 孙傀回了个“嗯”,又加快手速在聊天框里打下了一行行文字,将那天晚上的经历都发给了李枫,但因为也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其中的某些细节他也已经想不起来了,便只是大概地讲了一遍。 枫叶:那就拜托学长提前问一问那个人了,也省了些调查的功夫。 傀:好,我明天再问他,也会打电话叫上肖闲的。 枫叶:嗯,晚安。 孙傀同样回了句“晚安”,接着就放下手机,熄灯睡觉了。 第134章 出行 周六,温暖的阳光再次照向了这座寒冷的城市,不仅驱散了天上接连几日不散的阴云,也给了身处这座城市的人一天美好的开始。 而就在昨天,孙傀已经通过微信联系了唐少余了,虽然对方有时候回复消息的速度很慢,但还是让孙傀得知了不少信息。 比如那里最近确实死了很多猫,并且半夜能看到奇怪的人影之类的,他好好感谢了对方一番后,就将那些打听到的信息全分享给了李枫。 李枫也根据这些信息制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并提醒他带上一些必要的工具以及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而就在昨天下午时分,孙傀也给肖闲打了好几通电话过去,但对方都没能接到,要不是快半夜的时候对方又回了个电话给他,他都要以为肖闲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了。 但肖闲却表示自己无法来绵岩陪他们,所以最后还是只有李枫和他两个人,以及徐安顺一个鬼。 相约见面的地点就在绵岩大学门口,李枫抬手在路边拦了辆车,两人一鬼便成功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出发,目的地便是位于绵岩市市中心的老城区。 …… “既然我赌赢了,那你就该履行赌约了。” 孙傀等人坐车出发的同时,一个黑色的袋子也被扔到了唐少余的脚边。 唐少余立在那儿没动,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指腹上同时多了好几个凹陷进去的月牙印。他低头看向被扔到脚边的袋子,眼前眩晕了好一阵才蹲下去将其捡起。 打开袋子,里面是他不曾接触过的东西,很多,并且都是同一个款式。他看到了那些东西裸露出来的红蓝线,也看到了上面显示倒计时的电子屏,心里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有些发懵又有些震惊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收起你那恶心的表情吧。我也没什么具体的要求,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无论是扔进垃圾桶还是丢进下水道都可以。只是,最好不要太密集了,不然———”那个男人说着又晃了晃他手中的遥控器,笑着接道,“———可就不好玩了。” 唐少余呼吸一滞,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袋子,脚下却迟迟不敢行动。 “你不做也行,我让其他人来做也是一样的。不过,你想好反抗的后果了吗?”那个男人笑着说出了威胁他的话来,虽脸上不见愤怒的情绪,但却比愤怒起来的模样要更可怕。 唐少余浑身一颤,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 …… 下午两点多,孙傀一行人顺利抵达了目的地。因为孙傀之前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于是下车后便也由他在前面带路。 而位于他们身后的那辆出租车却并没有立即调转车头离开,反倒是坐在驾驶位上的那名司机从一旁拿过了一部手机,随着“咔”的一声轻响,手机屏上很快便显现出三道清晰的背影来。 那名司机接着又点击那张照片按下了分享键,顺利将那张照片给分享出去后,才驱车离开了这里。 “这里也太冷清了吧。”还没走几步,李枫就对这里的环境做出了评价,但也正如她所言,街两旁别说是人了,就连鬼也不见半只,除了偶尔会响在耳边的猫叫声外,就只剩他们自己的脚步声了。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能看到几个人的。会不会是这几天太冷了,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出来走动了?”孙傀放慢了脚步,一边朝四周望去,一边也猜测着导致眼前现象的可能。 “可今天不是出太阳了吗?这种天气更适合出来晒一晒了吧?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呼! 突然刮起的冷风很快便卷走了两人的对话,左边传来一道类似易拉罐滚地的声响,两人同时停步看了过去,却还是没瞧见半个人影。 四周顿时陷入冷寂,李枫立马警觉,和孙傀对视了一眼后,便从左手手腕上取下了一条手链。 那条手链是由一根红色的绳子串着一枚铜币组成,李枫将系扣解开后,便提着那枚铜币朝前方伸去,还不时转动身体调整方位。 终于,在某个无风的瞬间,那枚铜币也朝某个方向飘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连带着那根红色的绳子也差点儿从李枫手中脱落。 “看来是撞上什么其他邪门的东西了,从这枚铜币反应的情况来看,那东西是比那些惨死的恶灵还要棘手的存在,我没有把握能百分百解决掉它,你怎么说?”李枫将那条手链重新戴回手上后,走到孙傀身边问道。 孙傀又看了眼一旁的徐安顺,见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才对李枫回道,“反正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去解决那个棘手的存在,还是绕开它的好。” 虽是这么说,但孙傀脑中却不断闪过上次在希望之家遇到的那个黑影。虽然那家福利院的院长曾说过要再等个几百年那棺里的东西才能顺利逃出福利院,但若是提前出了什么意外呢?又或者是那棺里的东西只分出了自身的一小部分,瞒过封印顺利溜出来了呢? 孙傀还想再仔细回忆一遍那天的经历,但李枫说话的声音却是将他的思绪从沉默中给带了出来,让他不得不先将注意放到李枫身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实力强大起来之前,还是不要再去做危险的挑战了。而且也快过年了,还是安全回家陪父母更重要。”两人达成共识后,见徐安顺也没什么意见,便朝着那枚铜币所指方向的反方向出发,远离那危险存在的同时,也在找机会回到正常的世界。 两人走出了两条街,路上还是碰不到一个活人。这时,李枫又从穿着的羽绒服兜里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布袋子。她将布袋子打开,示意孙傀伸出一只手后,就往他手里倒了一捧红色的大米,接着,她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捧,并道,“等会儿我们朝那个方向并肩而行,每走几步就撒上几粒染红的大米,顺着这些大米继续往前走,要不了多久就能顺利走出去了。” “好。”孙傀点头应答,有样学样,果然没过多久眼前的画面就扭曲了起来,接着,停滞的空气终于重新开始流动,他这才意识到自从下车后感受到的阳光都不是带着温度的。 只有属于现实世界的阳光,照在脸上才是温暖且明亮的。 “本来那个方法是用来破解鬼打墙的,但用在这里也是可行的。只要不是被那个恶灵给专门盯上了,刚才的情况也可以用鬼打墙来解释。”李枫道,又扭头看向身后,原本地上洒的米都还在,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又招呼孙傀蹲下来和她一起捡,边捡还边道,“这些米也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只要注意大米的红色没掉或是没染上其他颜色,就可以继续使用的。” 孙傀默默记下这些以前可能看过但现在完全忘了的知识,忍不住问道,“那要是身上没带这些染红的大米呢?” 其实他也挺好奇这些大米是被什么染料染红的,但一想到之前李枫拿尸油开玩笑,他也就没那么想了。 地上撒的米也不多,两人很快就捡完了,李枫将布袋子重新收回去后,才回答孙傀的问题道,“若是身上没带米,最重要的是要先冷静下来,接着大声喊出以下话语:‘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往日无冤,今日无仇。若有冲撞,还望海涵。’,接着原地顺时针转三圈,逆时针转四圈,然后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出去了。” 孙傀点了点头,道,“后面这个方法我倒是在网上看过。不过不包括前面要喊的那几句话。” “毕竟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很难看到鬼的,但我们就不一样了,如果不小心遇到鬼打墙,就算是误入,也会立即被那个恶灵给注意到,喊那几句也能表明一下我们的诚意嘛。”李枫又道,“除非你已经到了能在恶灵面前隐藏自己的程度,那不喊那几句还是可以的。又或者你直接去解决了那个恶灵也行,条件好点的话甚至还能通过法器化解鬼打墙。但是嘛,我们现在也就是实力平平的圈内新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撒米好了。” 孙傀点头记下,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身后却突然窜出了一只猫来。 那只猫身后共长着两条尾巴,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的猫,孙傀只得暂时把嘴收住,看一眼李枫,见对方朝他点头示意,便立马提脚朝那只猫追了上去。 第135章 猫尸 两人跟着那只猫很快便来到了一栋住宅之后,周围的建筑普遍不高,阳光直射向这片区域,却并未带来冬日暖阳般的温暖,反而是那地下升起的冷气直将人冻得浑身哆嗦。 隐约地,一股恶臭也猛然袭来,并十分强硬地钻进了两人的鼻腔,又似是要勾起他们呕吐的欲望,气味还在逐渐浓郁。 孙傀捂着鼻子皱起了眉,想起了之前去处理有关红伞的故事时所闻过的鱼腥气,那股腥臭虽也叫人犯呕,但两相对比之下,此刻闻到的臭味反倒是要更胜一筹,是那种会让人渴求清新空气的程度。 李枫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她用袖子挡住口鼻,一边朝那只奇怪的猫看去,一边也退到了孙傀的身旁,“学长,你可以帮我去确认一下这周边有没有人吗?因为是白天,所以要是不小心吓到人了可就不好。而且,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凶手往往会返回作案现场。如果你碰到什么可疑的人的话,也拜托学长拖着点儿了。这边便交给我吧,这点程度还是没问题的。” 比起以前遇到过的那些恶灵,眼前的那只猫算是比较可爱的存在了。 孙傀稍微愣了一下,却也点头退出了这里。那股恶臭他实在是接受不了,不像是单纯地由尸体所产生的气味,还混入了其他什么东西的样子。可若要问他到底是混入了其他什么,他也闻不出来就是了。 不过,既然李枫都说她没问题了,那他也就安心交给对方好了。 还是先按照李枫交代的话去周围好好确认一下,说不定就找到那个杀猫的人了呢。 孙傀带着徐安顺离开后,李枫便朝那只早已在眼前蹲下的猫走去,那是只唯独右耳上的毛是黄色的白猫,一双翠绿的双瞳紧紧盯着这里的某处,连李枫在它身旁蹲下了也没有挪开视线。 李枫陪它看了一会儿,接着就尝试着伸出手去触摸那只白猫,而对方非但没有被她吓跑,还发出了一连串咕噜声朝李枫的手心蹭去,就这样连续蹭了好几下,才又重新看向了一开始紧盯的地方。 果然,在某些地区中,有传说幸福死去的猫会长出第二条尾巴,眼前的这只猫灵就是类似的情况,只是以往的人生中,她还没有亲眼见过这种现象,现在也算是增长了一下阅历了。 但如此一来,故事集里的那篇故事便失去一部分真实了,至少也不是所有埋在这里的猫都是被虐杀至死的。 脑子里想了一连串可能后,李枫最终还是决定动手去确认,她又来到那只白猫一直盯着的那处蹲下,伸出手便挖了起来。 好在这里的土还算松软,没一会儿就被她挖出了某样东西。那是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鼓鼓当当的,却形不成一个完整的个体,周围的土壤也有被血浸湿的痕迹,李枫的动作一顿,双唇微抿,在心里做足了准备后,她才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给捧了出来。 耳边又响起几道细弱的猫叫,李枫抬头看去,原是周围不知何时又多出了几只死去的猫灵,有着两条尾巴的只有那一只,其他便都还是死前的模样,要么脑袋被砸烂,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缺尾巴和折断脊椎的也有。 愤怒和悲伤同时席卷了她的大脑,李枫深吸口气,直到那股恶臭又要将她的午饭逼出,她才稍微冷静了些。看着周围的那些猫都凑到了眼前这个塑料袋前,李枫也不再继续耽搁,直接就伸手扯开,同时也看到了里面被分尸的那些尸块。 …… 下午的太阳稍微被云层所遮挡,没有正午的时候暖和,却也比前几天的温度要高。孙傀对这里的路并不是很熟,所以逛起来的范围也就不怎么大。 除了偶尔能在路边看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门前晒太阳,就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存在了。 又往前继续走了几步,就在孙傀打算返回李枫那里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独属巷口的阴暗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浑身还带着新伤旧疤的唐少余,尽管他此刻身上的衣服足够遮挡他大部分身体,但脸上的痕迹却怎么也藏不了。 孙傀微微皱起了眉,朝唐少余的方向又走上了几步后,才发现对方这是被一张渔网给缠住了脚。 渔网的另一端紧紧连着一旁的窗户外框,看起来不像是能被轻易解开的程度,所以唐少余也只是低头专心在缠住他脚的那部分。 “需要帮忙吗?”孙傀走了过去,同时左手还伸进了身上穿着的那件羽绒服内侧里,寻找着某样存在。 这件羽绒服是上次去那条隧道时所穿的那件,因为回来的时候发了高烧,所以丢进洗衣机里洗的时候也就没怎么注意搜里面的东西,便导致了之前放进去的那把剪刀还揣在这件衣服的内侧口袋里。 这次出门他也懒得再拿出来,索性便也带上了,虽然脑中也预想过很多情况,但也没想到会先在这儿派上用场。 听到他的声音,唐少余先是浑身一震,整个人直接就愣在了那里,随后反应过来后便将头垂得更低,还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相反的地方偏去,似是在躲避他的出现一般。 但孙傀却觉得对方是羞于被看到这副窘态才避着他的,于是又放低声线道,“是那群人又欺负你了吗?我这里正好有一把剪刀,你拿去剪开吧。” 唐少余捏了捏手,直起身来看他,视线却又在接触到孙傀一脸善意的表情时迅速挪开。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是特意出现在此刻来嘲笑他,还是想继续将戏演完来取乐他。可望着对方手里的那把剪刀,他也只能选择接受那份“好意”,因为他不敢想拒绝后会是怎样的下场。 “不,不是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小心就被缠上的。”剪刀被接了过去,唐少余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才蹲下身去处理那张缠在他脚上的渔网。 孙傀往一旁挪了一脚,尽量不挡住属于对方的阳光,这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不小心所导致,但既然对方不想说,他也没理由继续往下追问,两人的关系也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只是,他打心底里觉得对方可怜。 尽管他知道这种同情算是另类的伤害,可就是无法克制住这种情绪的浮现。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帮,该怎么正确地去帮。 缠在脚上的渔网被顺利剪开,唐少余正要将那把剪刀还回去,就听见前方传来了好几声猫叫,抬眼望去,一个陌生的女人也出现在那里。 “学长,我已经处理好了,报酬也微信转你了。” 李枫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她已经除去了那些停留在原地的灵,但一想到这里还存在一个虐猫的人,她心里就特别难受。 不过,就算住在这里的人不多,但死掉的猫也不少,还都埋在同一个地方,不可能不被察觉啊? 她一路走来也碰到了很多活着的流浪猫,那股尸臭也不是只有她和孙傀才能闻到,但为什么就是没人管呢? 难道就没人担心杀猫的人有一天发展成杀人的存在吗?杀了那么多猫,足够称得上心理变态了啊。 “是吗?但我也没做什么,还是不拿报酬了吧。”孙傀的注意力也被李枫吸引而去,但也没忘了介绍自己旁边的人,“对了,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叫唐少余。” 向李枫介绍完后,他又低头看向唐少余,道,“这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学妹,李枫,枫叶的枫。” 经他介绍后,两人也互相打了个招呼。 那几只流浪猫竖着尾巴跑到了唐少余面前,他将剪刀放下,用手抚摸起那些毛茸茸的存在。 冬日的暖阳下,一派温馨之景。 孙傀到底还是没有收下李枫的转账,并且两人聊了几句后,也决定要把那个杀猫的人给找出来。 虽然故事集里的故事已经解决,但反正是周末,离天黑也尚早,趁着眼前也有个熟悉这里的存在,再多待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第136章 异象 “你们,需,需要我做什么?” 唐少余将一只猫抱进了怀里,有些警惕和害怕地问道。 李枫先是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才道,“你别害怕,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些流浪猫最常活动的区域,我看这些猫和你很熟的样子,应该是有在经常喂它们吧,那你在喂猫的时候有看到过什么可疑的存在吗?” 他很想说“你们就挺可疑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及时止住了,他又看了眼躺在他怀里的橘猫,犹豫地继续问道,“你们问这些,是要做什么?” 他刚才可是听到那个女人说了“处理”二字,难道也是跟那群人一样,要打这些流浪猫的主意?若孙傀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处理这些流浪猫,那他肯定是不愿配合的。 李枫没想到他警惕性会这么高,不过见对方一脸伤疤的状态,也很快理解了,她也不是会揭别人伤疤的存在,所以没有从这点出发而是继续选择忽视,采用起半诚实的态度来,“其实,我一直都挺好奇这里的。毕竟好歹是市中心,却这般冷清,心里难免就升起想来看一眼的想法了。之前也拜托学长先来探了下路,正巧也遇上了你。而我之所以选在今天来,一半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今天会出太阳,一半便是由于突然在网上看到了一篇关于这里的帖子。刚才我也去看了那篇帖子里提到的地方,虽然没有经历帖子上讲到的灵异现象,却发现了很多死掉的猫,就想着,再把那个杀猫的人也找出来。” 最后一句话让唐少余心头一紧,不小心就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惹得怀里的猫很快弃他而去。不过也并没有走远,还是还待在他脚边徘徊。 “找到杀猫的人,然后呢?”唐少余眼神躲闪着问道。 李枫顿了下,回道,“当然是送到警察局啦。” 这句话又触动了他内心不好的回忆,唐少余将自己的身体缩进了巷口的阴影里,声音明显变低了很多,“这些流浪猫没有固定出没的地方。” “怎么会?如果是流浪猫,肯定会分地盘的啊。而且,你不是在喂它们吗?经常出没的地方肯定就是那几处吧?”李枫继续引导道。 “我……我没喂它们。” 气氛逐渐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在李枫忍不住要生气时,孙傀往前一步加入了他们的话题,“那个,你应该是有自己的原因吧?如果实在不方便,那就先聊到这儿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枫才注意到了对方微微颤抖的手臂,以及他脸上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表情。刚才她还没从愤怒的情绪中抽离,现在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了自己问话的不妥,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才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如此道歉后,李枫也不再继续追问,转而对孙傀道,“我们就分头行动吧,这样也来得快些。要是下午七点的时候还是没什么收获的话,就再说吧,太晚了也不好。” 孙傀也同意这个安排,又扭头对一旁的唐少余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如果你之后遇到了什么可疑的存在,也请你通过微信告知我吧。” 唐少余迟钝地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了原地。他又蹲下去抚摸那些在他脚边乱蹭的流浪猫,从兜里摸出了一把猫粮撒到地上,见它们翘着尾巴欢快地吃了起来,心情才好上了一点。 …… “这袋子染红的大米就给学长拿着吧。要是又不小心被拉入了异常的领域,也好借助这个脱困。至于我嘛,有的是其他办法脱困啦。”分开之前,李枫把之前收起来的那个布袋子交到了孙傀手里,还不忘提醒他几句,“虽然不知道那个恶灵是从哪儿来的,但既然出现在了这儿,肯定也会吸引来圈子里的其他人,学长如果在找人的过程中碰上了,也尽量无视对方吧,毕竟并不是所有圈子里的人都是好人。也有可能不是来祛除恶灵,而是想利用恶灵来做坏事的人。” “嗯。”孙傀收下后,就带着徐安顺拐上了另一条路。 天边的云被风吹远,阳光再次照向街头,孙傀将手中的袋子打开,边走边从里面倒了几粒红色的大米在左手手心。 悄悄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没什么刺激性的味道,也没有血液风干后的铁质味和腐败味,倒是隐约能闻到酒精发酵时微妙的果香。 心里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孙傀又将那些大米装了回去,系好袋子,顺手就揣进了兜里。 路边的人时不时还好奇地打量他几眼,孙傀感到有些不自在,又朝前走了几步后,突然想起来某件他所遗忘的事。 他连忙走到一旁停下,急忙地伸向了自己的羽绒服内侧,果然没有摸到剪刀的存在,倒是摸出了一张五块钱的现金。 奇怪,他兜里原本就有这张现金的吗?而且看起来也不像被洗过的样子,明明之前羽绒服还拿到洗衣机里去洗了,也没有将兜里的东西翻出来。 不对,现在重要的应该是那把剪刀。那可是别人赊在他这儿的东西,如果不小心给弄丢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呢。 孙傀将那张现金又塞进了羽绒服里,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遍后,才想起来是他借给唐少余后忘了拿回来了。 剪刀的去向找到了,孙傀连忙掏出手机,想发条消息让唐少余在原地等他,可当他掏出手机后,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开机了,明明出门的时候才充满了电,现在却像是所有电量都耗尽了般自动关了机。 等等,电量莫名其妙地耗尽,这不就跟故事集里的那个故事给对上了吗? 出发前,李枫也有让他去故事集里搜索那个故事来看,所有一些值得注意的点他还是知道的,其中就包括手机电量的描述。 可是,李枫不是说她已经将那些恶灵给除掉了吗?而且这里也不是在那栋住宅的后面,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现象? 除非——— 孙傀虽然算不上什么绝顶聪明的人,但也不傻,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种可能,那便是那篇故事里描述的现象并不全是那些死去的猫所造成的,也有其他恶灵的参与。 而说到这儿,目前就只有一个怀疑对象了。 就在他意识到的瞬间,一旁的徐安顺猛地就推了他一把,街边的人刹那间消失,阳光一点点染上红色,地面,原本孙傀站立的地方,生出了许多黑色的瞳孔看向他。 异变陡生,孙傀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徐安顺就已经拉上他往远离那些眼球的方向逃离。 空气中逐渐浮现出许多黑色的物质,眼里所见也不再真实,无数酷似人类的虚影从建筑中冒出,它们紧紧盯着孙傀的方向,却又没打算追着他离开那些房屋。 身体逐渐变重,呼吸也不再规律,如果不是还有徐安顺拉着他的话,他早就跑不动停下来了。 现在这种处境也找不到机会去确认身后的情况,更不必说他连眼前的画面也快看不清了,模糊的视野,只能勉强分辨出大量黑色和红色的色块,甚至连该恐惧的点都找不出。 可他到底是个人类,再继续跑下去的话身体也会出故障的,徐安顺也清楚这点,于是他又带着孙傀拐了个弯后,就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下。 将呼吸稳下来费了他不少时间,眼前终于重新清明,再仔细辨认一番,这不正是之前散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的地方吗? 只是现在,这里已经没再散发出恶臭了。 第137章 视频 沿街边漫无目的地行走,李枫感觉自己有种身处动物园的即视感,只不过她不是游客的形象而是被围观的动物的角色。 但她也没有内向到孙傀那种地步,还是找着机会就逮着路边的人问,一会儿问问关于路边的流浪猫,一会儿又问问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或可疑的人出没。 而那些人虽然都表现出警惕的态度,但也没选择忽视她,反而努力想回答上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只是给出的答案往往都不尽人意。 也不知道孙傀那儿进行得怎么样了,这样没有线索地找下去,估计也很难找到目标吧,果然还是该报警交给警察吗? 可是,要如何说明他们是怎么找到那些死去的猫的呢?他们也不是住在这里的,埋猫的地方也很隐蔽,要说是好奇才走到那儿的,那就太凑巧了。 不过,好像也可以从那股尸臭味儿出发,说是来这里游玩的时候闻到了那股恶臭才发现的,似乎也还说得过去。 之前的她就是太钻死脑筋了,啥都想自己处理,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 李枫想通后,就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在打电话报警前,她还是想先联系一下孙傀,只是刚点开微信,旁边就有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朝她凑近。 那人一靠近,先不放心地望了眼四周,才捂着嘴用很低的声音道,“哎,小姑娘,你是其他地方来的吧?我看你刚才一直在问有关猫的事,我说不定能提供上一些有用的帮助。” 这人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导致李枫的第一反应就是被狠狠地给吓了一跳,她放下手机,扭头看向那人,尽量礼貌道,“真的吗?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那个中年女人又不安地左右看了看,才道,“我这里有关于虐猫的视频,我之前拍到了。”说着也不等李枫反应,拿着手里的手机就往李枫眼前凑,就像有什么在催促她一般。 “稍等,我先联系一下和我同来的朋友再看。”李枫没有立马接受对方的好意,而是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机,退出微信点开电话,拨打了110。 说明了报案的动机和报案地址后,李枫才挂掉了电话,重新看向那个女人,道,“好了,你想给我看什么视频?” 见她没有借机跑开,那个女人显然兴奋不少,又走到李枫身旁道,“喏,就这个,我前几天才刚拍到的。” 手机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从拍摄的视角上来看,确实是偷拍。 画面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那是属于唐少余的身影。虽然她对对方不熟,但前不久也才刚见过,所以肯定还是能一眼认出的。 那一瞬间,李枫瞳孔微张,似是没料到视频的主人公会是唐少余。 接着,她便看到唐少余走到了一只躺着的流浪猫面前,蹲下去伸手掐死了那只猫。 视频不长,却有好几十秒都是关于掐猫的画面,李枫眉头皱起,愤怒和悲伤肯定是有的,但她却先是质问起了给她看视频的中年女人。 “这段视频是你无意间拍到的?” 那个女人还举着手机,听到李枫问她,连忙点头应答,“肯定啊。其实,还不止这一段视频,我拍了好几个呢。你要想看,我给你翻出来。” 闻言,李枫的眉皱得更紧,语气有些不好道,“那你就没拿着这些视频去报警吗?如果真的拍了好几个类似的视频,为什么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报警?还是,这些视频根本就是合成的,或者,是你逼他这么做的?” 她可不会仅凭一段视频就冤枉了好人,除非寻根刨底,不然就不会轻信。 “你这……我把虐猫的证据给你看,你咋还冲我凶呢?什么合成啊?我根本就不懂那些。”那个女人一下就激动起来,视线还不时往某个方向瞟去。 李枫心道果然,正要再继续刺激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就见她突然抬手指向自己的身后,道,“他来了,虐猫的就是他,不信你抓来问问。” 李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身后看去,就见一手拿着一把剪刀的唐少余出现在了那里。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正一脸享受地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那,那个,这把剪刀是孙傀的,他忘,忘拿了。”唐少余声音有些害怕道。 倒不是怕李枫,而是怕站在李枫身旁的那个女人。 “是吗?那先谢谢你了。”李枫对唐少余还算有好感,毕竟会受流浪猫欢迎的,又怎么可能是虐猫的人呢? 但她身旁的那个女人却几步走过去将唐少余给强硬地拽了过来,嘴里还念叨道,“就是他虐的猫,我真的亲眼看到了,那些被埋起来的猫都是他弄死的。” 唐少余浑身都止不住抖了起来,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她们,而他怀里的那只小猫也在女人靠近的瞬间就跳下去跑了。 “你先冷静。他被你吓到了,也说不出什么了,快把他的手臂给松开吧。”李枫也走了过去,试图稳定女人的情绪道。 但女人却没有轻易放开唐少余,而是点开手里的视频,逼唐少余看道,“你快说视频里的就是你啊,难道你还不想承认吗?” 手机的音量被放大,来自猫死前的惨叫清晰地传入了他们耳中,唐少余眼角沁出泪花,一脸十分崩溃的表情。 “好,就当虐猫的是他吧,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被弄死的猫是被埋起来了而不是随意丢进垃圾桶了?”李枫试着将两人隔开,当那个女人松开手的瞬间,她也将唐少余护到了身后。 如果女人的话不假,她自然会把唐少余送去警局。但一切真相还未可知,她总要先解开那些疑点的。 “当然是我偷拍他时知道的啊,他都埋在一个地方不是吗?”那个女人也有些急了,那表情倒不似作假,可就是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还是那个问题,既然拍到了,为什么不报警?既然不打算报警,为什么还选择将视频给我看?既然不报警,为什么还保留虐猫的视频?”这个女人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她很难相信对方。 “这……这……”那个女人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有想出要如何回答李枫的问题。于是她又将目标对向了李枫身后的唐少余,“这些视频里的都是你,你还打算不承认吗?那些猫得多可怜啊。” 唐少余捏紧了手里的剪刀,却只是低头不语,他的沉默又激怒了那个女人,伸手就要去拽他。 而李枫只能一边尽量护着唐少余,一边试图再次稳住女人。 街边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不一会儿,警笛声也由远及近。 虽然她刚才是报了警,但警察会不会来得也太快了? 警车在三人面前停下,很快也有两名警察从上面下来。 李枫稍微松了口气,正想上前说明有关虐猫的情况。就听其中一个警察道,“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目睹了炸弹投放现场,你们,谁是报警人?” 迈出去的步子一顿,李枫愣在原地。炸弹?那又是什么?原来不是她叫来的吗? 唐少余的心再次慌乱起来,正想悄悄离开这里,就被一只手被抓住,拖拽着走向了那两名警察,“是我报的,是我。我看到了,是这个人投放的,我还拍了视频,就是炸弹。这人还虐猫,杀了好多猫呢。” 突如其来的展开不仅是让李枫,也让周围所有围观的人都一时陷入了怔愣。直到那几段投放炸弹的视频给放了出来,众人才渐渐回神了不少。 “不,不是……是他们……” “你看啊警官,他还不想承认,明明我都看到了。有块炸弹就被放在那个垃圾桶里,去翻一翻肯定就能找到。还得给他搜身,说不定遥控器就带在他身上呢。”那个女人及时打断了唐少余的话,又指向一旁不远处的垃圾桶道。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垃圾桶的方向,就连李枫也难以避免。 两名警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便开始搜身,果然在唐少余的裤兜里搜出了一个类似炸弹遥控器的存在。 那个女人的语气一下就变得得意了,“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小子就是个坏种,还想炸死我们呢。” 见遥控器到手,另一名警察也小心朝那个垃圾桶靠近。这时,唐少余却一反常态,朝那个警察喊了起来,“别,别过去!不能,不能过去……炸弹,炸弹是我放的,猫也是我杀的,都是我做的,我承认,我跟你们去警局。” 听到他承认,李枫却还是觉得奇怪。 但下一秒,一阵响在她耳边的巨响就打乱了她的思绪。 那个垃圾桶居然突然爆炸,威力直接就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掀翻在地,有几个靠得近的,还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第138章 见血 “爆……爆炸,死人了,死人了!” 巨大的响动也惊动了附近其他的居民,纷纷朝震动和巨响发出的方向望去。而就在爆炸点处,距离炸弹不算近的已经有几个从地上爬了起来,神智缓过来后就边喊边朝其他方向跑去。 李枫捂着脑袋从地上站起,眼前还有些眩晕,但却盖不住那几片刺眼的红色。 在场的人中她唯一有点儿熟悉的便是唐少余了,所以恢复神智后也立马扭头去确认唐少余的状况。 好在在炸弹爆炸的时候,有名警察及时护住了身旁的几人,其中就包括唐少余,所以对方看起来也并无什么大碍,顶多就脸色有些发白,难看了些。 虽然刚才唐少余大声承认了自己虐猫和投放炸弹的事,但那神情却根本就不像是在自首,反倒更像是被什么给逼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才不得不全自己揽下。 视线中,一直紧抓着唐少余不放的那个女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起身,就立马打开了手机的录屏功能,朝着唐少余拍了起来,“快说,那些炸弹是你放的,地上这些人也都是因你倒下的。” 一双大手挡在了手机镜头前,比唐少余要后醒几秒的那名警察连忙安抚起在场所有人的情绪,“先离开这里,尽量不要拍视频放到网上,不然会引起恐慌。我会联系局里加派人来,也会呼叫救护车,大家先到安全的地方去。” 在他试图稳住现场的同时,唐少余却无法听进他的指挥,表情十分恐慌地往某个方向跑去。 那个举着手机的女人哪儿会就这么便宜放过他,提起脚也追了上去。 有了他们的进一步煽动,其他醒转过来的人也立马失了冷静,各往各的方向跑去,一路还将这恐怖的消息四处传播。 虽然还不知道目前具体的情况,但李枫也清楚这所有事件的突破口在唐少余,于是她匆匆看了眼地上躺着没醒来的那些人,一咬牙,也暂时先丢下那些尸体跟了上去。 由于起跑晚了好几步的原因,李枫差点儿就跟丢了唐少余和那个女人,但还好她平时有在锻炼自己,也经常因为赚外快而四处奔走,所以最终还是在一个死胡同里堵住了两人。 “别,别过来,不然,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唐少余双手握着手里的剪刀,将尖锐处对准面前的两个女人,但主要还是对准着那个正在拍他的中年女人。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无论是关于那些猫的事,还是关于投放炸弹的事,都确实是他做的。虽然也全都是别人逼迫他做的,可是,只要那些视频还在,就能直接指明他是凶手,最后还是得去坐牢,甚至是判处死刑,既然如此,还不如先逃了再说。 “我就知道你藏不住,现在都打算亲自杀人了对吧?我可都好好拍下来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肯像之前那样付钱给我,我就把这些视频给删掉,甚至是给你做假证。”那个女人已经将手机收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贪婪的神情,一脸恶心地道。 然而唐少余的情绪却变得更加激动,他将剪刀的尖端紧紧对准了女人的方向,一副会随时冲上去刺伤那个女人的样子。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李枫先一步按住了那个女人的肩膀,皱眉询问道。 她大概是听懂了一些,但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唐少余来告诉她,现下稳住面前的这个女人更为重要,“利用偷拍来勒索别人,可是绝对的违法行为。” 像是没料到李枫会替唐少余说话,那个女人先是眼神慌乱了几分,接着很快也恢复了冷静,“那些可都是证明他犯法的证据,偷拍也情有可原。” 李枫松了手,看向眼前的女人,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用偷拍的视频去卖钱,就是在犯法,这跟那些视频的内容无关,完全就是两码事。” 其实她也不是很懂,但要想唬住面前这明显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也只能先这么说了。 而她强硬的态度也顺利起了作用,那个女人一改原先的表情,伸手就拽住了李枫的胳膊,力气之大活像要将她的手臂给折断,“姑娘啊,你看,我这也是一时糊涂,没想闹成这样。要不,我把这视频发给你,你来处理?” 李枫可不会上她的当,连忙拒绝并转而逼问对方,“你好像偷拍了他不少视频,那你应该也知道导致今天这起爆炸发生的原因,只要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可以选择不知道。” 这些话当然也是假的,她可不会放任这种败类逃脱法律义务,但她要先知道真相。 “哎,那敢情好,我都告诉你,你可别举报我。”女人脸上又露出讨好的笑意,只是这笑根本就不达眼底,反而显得虚伪。 “稍等。”李枫扯下对方抓着她胳膊的手,又朝唐少余接近,搞定了一个,自然还有解决第二个。 光靠那个女人的陈述应该还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她还需要唐少余的配合。如果那些事真的都是唐少余一人所为,那她不会心软。但若不是,她也会想办法证明唐少余的清白。 “你先冷静。我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但看你身上的伤,应该也过得不好吧?学长有跟我讲过关于你的事,虽然他的做法有失偏颇,但你也选择了再活一次不是吗?我不是那种会好好劝解别人的人,所以希望你能主动配合我,不然我就只能强行让你冷静下来了。”李枫看了眼那把对准她的剪刀,又抬头看向唐少余的双眼,并没有流露太多的同情,“那把剪刀也不是你的,你想让它变成杀人的凶器吗?”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唐少余,又或许是现在的他不适合被以这样强硬的态度对待,他眼里泛起委屈和苦涩,嗡鸣声让他暂时与外界的杂音失联,心跳仿佛要从他胸口掉出,快得可怕,一下又一下从内部砸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大脑也无法理智地思考,甚至快到呼吸临界点。 终于,在左脚成功往前踏出了一小步后,他再也管不了其他,举着剪刀就朝李枫身旁的女人冲了上去。 其实这里也不完全是李枫的问题,因为就在她面向唐少余说出那些话的同时,站在李枫身后的那个女人也一直拿一脸不屑的表情看着他,眼神里甚至暗藏有挑衅。他只是,接受了对方的挑衅。 那是一把被打磨得锃亮的剪刀,在唐少余的全力奔跑下,尖端甚至会划破空气带来阻力。 这条死胡同也并不深,所以三人一开始的距离就也没几步,在被打乱后,顶多也只是让唐少余和那个女人之间多出了两步。 事情的发生还是有些突然的,李枫根本就没有想到那把剪刀不会是冲着她而来,所以她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几秒。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血液顺着那把冰冷的剪刀往下滴落,唐少余顿时就清醒了,那些压抑在他内心深处的情绪一下就被惨叫声带走,转而被恐惧和后怕代替。 他松开了手,那把剪刀顿时插进了身下的地板裂缝,接着,一前一后的倒地声响起,一个是属于中年女人的,一个则是属于唐少余的。 李枫则是低头看向地上的血,表情略显狰狞,她收回了手,看着被剪刀刺破的掌心,强忍疼痛道,“现在你们都冷静了吧?死亡可不是儿戏。” 虽然事发突然,但好在没人因此死亡,虽然她动作慢了几秒,但李枫还是成功阻止了一场意外的发生,不过若是她能反应再快点儿,就能顺利抓住剪刀刀身而不是被刺破她的右手了,也不知道这样期末考还能不能写字,只能希望没伤得太重。 视觉上的冲击有时也是很好的镇定剂,因腿软而跌坐在地上的两人想不冷静也不行。可能是劫后余生所带来的影响吧,两人在安静了一阵后,就对着李枫将所有事件的经过都说了出来。 第139章 转校生 高一下学期,班里转来了一名转校生,从此,便开启了唐少余噩梦般的人生。 那个转校生先是以热情乐观的性格和班上的人很快打成一片,接着又以优秀的成绩取得了老师的青睐。不止是班上的同学和老师,就连其他班的人也处得很好,甚至是门口的保安,食堂的打饭阿姨。最后就连学校门口的几个卖早餐和晚餐的摊主也成了他的朋友。 但是,那不过是对方营造的假象罢了,为了隐藏他真正的面目所特地打造的人设而已。 唐少余知道对方真面目的时候已经是在高二了。那天,他在厕所的隔间看到了对方正逼迫班上的一名同学吞下烟蒂,还用放在厕所的拖把给那个人洗脸。 当时有老师进来,那个转校生又立马换了副态度,举报那个被欺凌的人上课躲厕所抽烟。 因为转校生在老师眼里就是彻底的好学生,所以即便当时那个人身上一脸的水,老师也没有怀疑转校生的话,立即便对那个被欺凌的人进行了全校批评。 于是之后,班上成功少了个人,而他,也成了那个转校生的新同桌。 “那天,你也在场吧?” 周末放学,转校生来到了他家门口堵他,唐少余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也尽量稳住情绪,道,“什,什么?那天是哪天?” 当时的他真的很不擅长撒谎,轻而易举地便被识破了谎言,于是他顶替了那个被退学的人成为了新的受害者。 来自身体上的霸凌一直持续到了高二末,那个转校生也很聪明,从不在学校里欺负他留下把柄,都是专挑人少的地方下手。 因为当时的他已经完全沦为一个人了,所以在老师和同学眼里,他身上的伤就是和校外的人打架才导致的。 而他,没有足够优秀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啧,我觉得有些腻了,你呢?”高二的寒假,转校生逮到了在外面喂流浪猫的唐少余,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似乎是终于对欺负他一事失去了兴趣。 当时的他愣神了许久,直到转校生离开,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长达半年之久的欺凌会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他的人生又拐入了另一个悲惨的剧本。 那个转校生仍然是他的同桌,只是上了高三后,就忽然把他当特别好的朋友对待。一开始他每天都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对方是想做什么,但渐渐的,他居然习惯了对方的态度,不再表现出害怕的情绪。 而这,也是一切的开端。 从那天起,班上开始传出转校生和校外人员斗殴的消息,并且还出现了对方旷课的情况。 一改之前的形象,完全就变成了个不爱学习的混混。 但当老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时候,转校生的手却突然指向了他。 “老师,是唐少余教我这么玩的。” 一句话直接就宣判了他的“死刑”。 他成了更坏的孩子,更坏的学生,一个满嘴谎言、表里不一的小人。 他成了全校的霸凌对象。 “发现没人愿意相信我后,我就和流浪猫做起了朋友。它们跟我一样没家,时不时也会遭到别人驱赶,甚至是下毒。我开始同它们倾诉,用攒的钱买猫粮喂它们。我以为只要我再撑过几个月就好,但现实却给了我一棒。” “我在自家阳台上发现了我喂大的小咪,它被分成了好几块,装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它是我第一个埋下的小猫,我也不敢再将猫带回家养了。” “后来,那些被我喂养的流浪猫开始出现问题,有些嘴上出现了残留的血迹,有些则断胳膊断腿,这肯定是人为的,而会做出这种事的肯定也只有他。” “就算我想办法把那些出现问题的流浪猫治好,但第二天还是会看到它们一脸痛苦地出现在我面前。无论我治好多少次,那群人都会再次去伤害它们。久而久之,我发现我治好它们的做法反而成了一种折磨,所以我不再选择治好它们,而是结束它们的痛苦。” “那些被埋掉的猫确实都是我杀的,那群人只是把它们弄得奄奄一息,但最终夺去它们性命的,却是我。” 唐少余在述说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时,语气里满是疲倦,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儿愤怒和悲伤吧,但更多的是麻木。 李枫听得很不是滋味儿,她很想问对方为什么不举报,可转念一想,她又为什么会觉得对方没举报过呢? 可若对方已经举报过了,那失败的原因又是什么? 她看向一旁的中年女人,对方一脸平静,似乎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能扯动她情绪的点,见李枫看过来,还露出一脸讪笑,道,“呃,他说完了,那是不是该我了?小姑娘,我们可说好,只要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就保证不举报我。” 李枫皱了皱眉,不怎么情愿地点了下头。于是那个女人又开始了她的阐述。 “我拍下的第一视频,就是他被人,呃,就是那个转校生吧,被那个转校生欺负的画面。原本吧,我也想拿到警察局举报的啊,或者,发到网上吸一波流量。但那个转校生发现我了啊,他找到我,说要花钱买下我手里的视频,有钱赚,我当然乐意啊,所以收了钱后我就当着他的面把那个视频删了。” 女人刚说这么几句,李枫就忍不住想撸起袖子揍人了,但她好歹还是忍下了,又听那个女人继续往下说。 “这可是大好的商机啊!那天后,我逮到机会就拍视频,又拿视频去换钱,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但很奇怪啊,那个人,那个转校生,一个学生,哪儿来那么多钱啊?我想了想,对方肯定是个什么富贵人家,白送的大腿,不抱白不抱,于是我主动问他需要我做什么,然后———”她的视线看向唐少余,就像是在看什么香饽饽,“他就叫我,去拍这个人虐猫的视频。刚开始我还挺怕的,毕竟那惨叫声可不小,但有钱赚不上也得上啊,所以我还是拍了,并且又让他,勒索这个人花钱买那些视频,不然我就上传到网上,让网上的那些人网暴他。” “我这么一吓,他果然就把钱给我了。可这个人也太穷了,有时候根本就拿不出钱,我又想到那个人,那个转校生还没告诉我拍这些视频有什么用,去问他,他没回,又让我去拍这个人投放炸弹的视频,还顺便报警。” “虽然一开始我不想做,可对方花钱是真大方啊。而且,若是我的视频帮上了警方,说不定还会被送奖金送锦旗呢,这谁不心动?” “报完警后,那个转校生接着又吩咐我去做一些事,也就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了。” 李枫花了些时间来整理情况,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无论是虐猫还是投放炸弹,最大的主谋都是那个转校生,唐少余只是被推出来挡枪的,而且,还是长期受到校园欺凌的对象。 “你应该有报过警吧,针对你被霸凌一事?”李枫看向唐少余脸上的伤,问道。 “报过,但没人替我说话,报了也没用,有时候甚至还会被警方反过来教育,让我不要找校外的人打架,也不要再恶作剧报假警。这个世界天天都有坏事发生,我经历的不过是其中影响最小的事。” “校园霸凌怎么可能会是小事?” “可每年都会有很多学生在学校里死去啊,那时候就该期盼放假了。” 李枫一时语塞,找不出反驳唐少余的话来,最后她只能深吸口气,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现在就去找那些警察说明情况吧,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投放那些炸弹的地点吧,或者,你手机里都录下来了?” 最后那句是对那个女人说的,对方立马摆头,回道,“那咋可能?我又不勤快,难道还跟着他四处走吗?就只有一小段视频。” “……”她有时候真的会很想骂人,但这并不符合她的人设,所以她还是忍了。 “走吧,警察应该都来了。”她又说了句,站起身就往胡同外走。 可下一秒,她却感到自己的脖子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有什么十分锐利的东西扎破了她的颈动脉。 “死……你……你……”大量喷薄而出的血液很快便让那个女人两眼一翻昏死倒地。 李枫捂着脖子,缓缓回头,就见唐少余正手持着那把剪刀一脸微笑地看着她,那抹笑十分耐人寻味。 第140章 暂离险境 “啧啧,你都去过一趟隧道了,怎么就没多长个心眼呢?还是‘李燕’那家伙没给你留下太深的印象?” “那家伙的演技虽然尬,但对那个叫郑莱娣的人来说还是满有效的,可惜了,要不是突然冒出个谢雨堂,你根本也活不到今天。但好在计划还是有按步骤进行。” “看你表情这么惊讶,我就再多免费说几句吧。其实那天转来的转校生并不止一个而是两个,只是在我转来的当天,真正的唐少余就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不觉得这个安排特别巧妙吗?我还挺喜欢这个新身份的。” 腰间的赤色铃铛此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李枫瞪眼看着面前的存在,不停在脑中思索着活下去的可能。 不,她不能死,她还没替她哥报仇,怎么能就死在这里! 还有她的父母,马上就要过年了,她哥才刚走不久,要是现在连她也死了,那两人该多么伤心? 要想办法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李枫狼狈地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因呼吸困难而面临休克的风险,巨大的恐惧裹挟着她,但除了指尖的温热外,却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她的身体逐渐脱力,意识也渐渐剥离。 脑中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便是谢雨堂,如果对方一直都有在“注视”的话,肯定也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但对方并没有现身,是在孙傀那儿吗? 还是说,她今天的死早已是注定? 不等她继续想下去,耳边又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那来自一枚被投放在不远处的炸弹。 “放心,不会给你留全尸的。” 面前的那个存在一脸微笑地看着她,随即又扔掉手中的那把剪刀,朝她靠近。 “你也不必感到遗憾,甚至应该觉得荣幸,自己的死能成为一切事件的导火索,就是可惜晚了那么几天。” 李枫试着挪动自己的身体,努力想让自己的目光追上那人,但很快地,一枚事先埋在这里的炸弹就带走了这里的一切。 …… 黑色的浓烟不断从那些房屋里冒出,不远处,一道高大且模糊的身影也朝着他的方向逐步逼近。 孙傀抬头望向那扭曲的存在,心跳止不住加速,浑身的温度也升高不少。 他只知道自己是又一次误入了恶灵的领地,其他便全是未知。刚才他还试着用之前的方式往地上撒米,但却没有任何效果,他还是被困在这里,被身旁的徐安顺和一群死去的猫所保护着。 得想办法出去,总不能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不是。 可又该如何出去?从他无法完全看清那个恶灵的情况来看,对方应该是个十分棘手的存在,以他现在的实力,别说是除掉对方了,甚至可能连那个恶灵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而他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器可用,除了一柄桃木小刀和韩伊依给他的一根黑线外,就只有徐安顺能指望一下了。 不过,之前他在地上看到的那些眼球又是怎么回事?虽然当时因为事发突然没仔细观察过那些眼球,但他也勉强分辨出了那些眼球的分类,有部分是属于人类的,有部分则是属于猫的。 死去的猫应该就是现在聚在这里的这些,那死去的人呢?孙傀脑中顿时划过一道闪电,脑海里也浮现出一座福利院的模样来,那是被称作“自杀圣地”的地方,死去的人可能就来自那里。 那么,他之前的猜想就得到了验证,那个恶灵果然就是从希望之家溜下来的。 他还记得福利院里的院长说过,如果想处理掉埋在福利院之下的棺,就需要一口气牺牲许多活人的命,趁被封在棺里的那个恶灵在大量进食的时候出手,就能顺利除掉它了。 可是,如果那些活人的命并不是一口气送上的呢? 不对,之前也讨论过这个了。十年的时间,死在福利院的人肯定也不少,但也只够棺里的东西将活动范围扩大至整个福利院。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孙傀视线下移,重新看向脚边的存在,心里猛然升起一个猜测。 这些猫并不是死在山上的福利院,但死掉的地点距离福利院也不是太远,并且,死掉的数量也多到了一定的程度。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因为这些猫不是死在福利院,所以才给了福利院里的存在一个溜下山的机会呢? 杀掉这些猫的存在并不只是因为变态心理作祟,也可能是奔着棺的封印而去。而他现在眼前所见,便正是ta想要的结果。 以棺为目的,如果想一口气撼动其上的封印,那么还需要献上更多活人的性命。虽然住在这里的人们已经有很多搬出去了,可是,如果有什么手段能在短时间内带走这里的所有人,那么…… 孙傀心头一跳,先是想到了和他一起来的李枫,接着又想到了他自己。 这里所有人的命,再加上他特殊的体质和他的命,山上的那口棺,还真有可能于今日之内被打开。 不行,他必须从这里出去。如果他刚才的猜测都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那么他就不是因不小心而误入的这里,而是被有意拉进来的。 孙傀再次抬头,原本不远处的那个恶灵却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将他完全困在了原地。 这个恶灵,一开始就是奔着他的命来的。 冒着红黑气息的巨大手掌从天而降,直朝孙傀所站的位置袭去。 那个恶灵十分聪明地挡在了入口处,没给一点儿间隙。而他身边,也只有属于建筑的墙壁,并无半点儿逃跑的可能。 但孙傀却并不觉得恐慌,反倒是出奇地冷静。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就像他原本并不十分聪明来着,却突然脑筋灵活转动起来,还对目前的处境进行了一系列推理。 但相对地,他也感到心口某处空了一个缺口,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存在永远且彻底地离他而去。但还不及他多想,徐安顺就已经拽上他的手往与恶灵相反的方向跑去。 半空,一座由死去猫灵所搭建的桥在两人面前成功落成,徐安顺带着他踩了上去,软趴趴的质感,就像踩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般。 孙傀心里一阵恶寒,手臂控制不住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就跟直接踩在活猫身上一般,唯一的不同便是它们不会叫了。强忍住生理的不适,一人一鬼成功脱险,从房顶又回到了地面。 但那座由猫灵所搭建的桥也被那只落下的大手残忍摧毁,耳边顿时响起无数刺耳的惨叫,孙傀只能勉强抬起一只手捂住右边的耳朵,脸色难看地继续被徐安顺带着往前跑。 那些猫果然在保护他,为什么? 孙傀往后看去,只见被摧毁的桥化作了浓烟消散,而在那浓浓的黑烟之中,又有几片白色的圆点往下坠去。 从这个距离根本无法看清那些圆点是什么,孙傀心下奇怪,脚下又是一个不稳,差点儿往地面摔去。 徐安顺及时把住了他,带着他在街边停下,蹲下去又确认他没有把脚崴到后,才伸手往某个方向指去。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一家开着的水果店正对着他们,店内,一只黄皮耗子正偷拿里面摆放的苹果往嘴里面猛塞。 孙傀疑惑地皱眉,却见那只结束了偷吃的黄皮耗子几步就跑到了他们面前,开口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上次犯了个错导致人形被打没了,这次又来拜托你了。” 一个会说人话的黄大仙,孙傀立马就翻到了对应的回忆,那还是在他刚拿到那部黑色的手机时发生的事,当时对方是以保洁大爷的身份找上的他。 “且跟我来。”黄皮耗子支起上半身往空中嗅了嗅,就又四肢着地在前面带起了路。 孙傀看向身旁的徐安顺,虽然有很多想问,但又怕不小心跟丢了那只来帮忙的黄大仙,于是只能先将那些疑问咽下去,和徐安顺一起追上了它。 一条驱散了浓烟的路在两人脚下展开,而开辟这条路的便是在最前方领路的一只黄皮耗子,恶灵的领地与现实相接,房屋间诡异的身影褪去后,眼前所见却又是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事已办成,有待日后相见。” 那只黄色的生物就这样自他眼前凭空消失,孙傀却无暇去管,他呆呆地看着眼前已经被炸弹摧毁过一遍的街道,仿佛还没从梦中醒来。 第141章 确认死亡 天空被浓厚的灰烬与尘埃遮蔽,褪去了冬日的色调后,便只剩黑白一片的混沌与绝望。 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不断跳动的心脏提醒着他眼前所见并非虚幻。孙傀朝更远处望去,房屋如破碎的积木般倒塌,散落在路边的碎玻璃也如同泪珠般诉说着面前的惨境。 街道边,汽车的残骸零星散布,轮胎瘪塌,金属车身被烧得焦黑,失去了往昔的模样。 电线杆歪斜断裂,电缆垂落,随风发出凄厉的哨音,宛如鬼魂叹息。 这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场景让孙傀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直到那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响起,他才从这不切实际的现实里回神。 这种时候,他该做什么?这里又是发生了什么? 在他被恶灵拖走的时候,外面究竟是如何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从这片区域被损毁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源自炸弹的威力。建筑间还有火光冒出,发焦的味道实在刺鼻。孙傀却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急忙拿手捂住了鼻子。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街边的拐角处,下水道也惨遭破坏,井盖直接被弹飞到了一辆车的车盖上。 可能是因为这里原本就人不多吧,也没有出现车辆互相撞在一起的画面,只是,孙傀眯着眼仔细往一辆车看去,似乎隐约能透过碎掉的挡风玻璃看到一道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影。 他连忙跑了过去,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双腿有些发软,但他还是得去确认一下具体的情况。 这辆车的后半截已经完全被倒塌的建筑给压扁,孙傀还能看到自地面溢出的血液,反胃和恐惧同时冲击着他的大脑,他虽然不怎么怕鬼,但对于可能死在自己面前的一条生命,他却是止不住的害怕。 因为那会让他想起曾经死在他面前的徐安顺,当时也是血流不止的画面,怀里那冰凉的触感,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驾驶座上果然坐着个男人,他的额头破了一道口子,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孙傀敲击着车窗,试图将那个男人叫醒。 但这很显然只是徒劳,于是他不得不上手去扯车把手,或许是他运气好吧,居然没扯几下就顺利将车门打开了。 孙傀又将上半身探进了车内,抬手去拍男人的左脸,手上不免染上了红色,他又焦急地喊了几声,但对方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 这时,他突然觉得心头一凉,浑身都僵硬了两秒,颤巍巍地用手指去试男人的鼻息,果然没有感受到风打在指尖的感觉。 对方已经是一具逐渐走向冰凉的尸体了,但周围却不见男人的鬼魂。孙傀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些因爆炸而死去的人,都被那从山上溜下来的恶灵给带走了。 可是,恶灵若是想害人,绝不可能是通过现实的炸弹来实现大规模的爆炸,那就一定是人为的了。 那么,究竟是谁在打棺材的主意? 又为什么能如此狠心地用炸弹炸死这么多人? 孙傀有些呼吸不畅地退后了几步,眼前又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同样冰凉的触感完全遮挡了他的视线,孙傀知道那是来自徐安顺伸过来的手,心里便也没那么紧张,而对方大概也是想让他先冷静下来吧。 看不到那些令人恐慌的画面后,孙傀的呼吸果然逐渐平稳了下来。双眼重新恢复光明,他强迫自己无视了那具坐在车里的尸体,又往其他地方走去。 他现在的位置应该离第一个爆炸点不近,不然也不会一路走来都只是一动不动的死物了。在被警察或其他从外面来的人发现前,他还有一件事得做,那便是找到和他失去联系的李枫。 他刚才试探性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发现居然又是满电的状态。之前无法开机果然是受了那个恶灵的影响,现在从恶灵的领地出来后,手机就又能正常使用了。 但是第一个通过微信发出去的消息却是带红色感叹号的情况,孙傀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首先对方不可能会把他删了,那么就只能是手机处于无网络的状态了。 他又点开了流量,消息果然顺利发出去了,可蹲在路边等了又等,直到双腿有些发麻,对方都没有回复。 难道也是被拉进了恶灵的领地? 还是手机没开流量? 若是前一种可能孙傀心里还挺担心的,毕竟李枫说过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除掉那个恶灵。但如果是后一种,那他就只需要耐心等待对方发现这个问题了。 噼啪! 街边的路灯突然炸开,吓得孙傀直接就跳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还差点儿往前栽倒。 鼻间烧焦的味道又浓了几分,孙傀心里顿感不妙,急忙又跑去了其他地方。果不其然,有某样东西在火势的蔓延下再次发生了爆炸,余威直接将地上的那些碎石块弹向了周围。 孙傀很不幸地被其中一颗石子儿砸中,顿时额间一麻,一抹温热的液体也顺着他的眉心往下滑去。 血…… 他伸手去擦拭脸上的血迹,却弄得袖子上手上都沾上了红色,这时他又想起了自己招鬼的体质,猛地又朝四周看去。 幸好,除了明显能看出有些激动起来的徐安顺外,没有其他恶灵的影子。 他记得他的血也能帮助恶灵提升实力来着,于是他朝一旁的徐安顺伸了伸手,一副要将流出的血送给对方的样子。 徐安顺也不跟他客气,抬手握上了孙傀的右手,血液从衣服里挤出,成功流向了徐安顺的手。这时,一根黑色的线也从孙傀衣兜里冒出,想去抢夺孙傀额头上的血。 不过它并未能得逞,而是被徐安顺牢牢地抓在了另一只手里。 孙傀脸上的血也归了徐安顺所有,然后他就看到徐安顺将那根黑线缠在了手上,并带着它钻进了他脚下的影子里。 抬手朝额头处摸去,被石子儿划出的伤口已经不见了踪影,孙傀这才松了口气,将手放下,往脚边看去。 这里之前应该是一条巷子,因为炸弹的原因,墙壁完全倒塌,两旁的房屋也往内倾斜,好险互相支撑着彼此才没有给底下巷子的废墟又来一击。 吸引他视线的是一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剪刀,上面盖着不少灰尘,如果不是他眼尖,可能都还发现不了。 从地上捡起那把剪刀又胡乱在衣服上擦拭了一遍后,孙傀才确认了那确实是自己带来的剪刀。 不过,要说这把剪刀可能在的地方,应该是在他借给唐少余的那条巷子才是,可这周围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唐少余被渔网缠住的那里。 而且,剪刀的尖端摸起来也黏糊糊的,应该是沾上了什么液体,可那张渔网也不是湿的。 应该是唐少余发现他没拿走剪刀后,想带着剪刀来找他。 等等!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把剪刀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而且,那黏糊糊的地方越看也越像是被血沾过。 难道…… 孙傀往那堆废墟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看,心里就越觉得烧得慌。 此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趴在地上就挖了起来。 手指不小心破皮,他也管不上疼不疼了,只是不断往下挖着。 他总觉得被埋在这堆废墟下的会是另一个他认识的存在,一个对他来说认识更久的存在。 这完全是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想,但孙傀就是停不下担心。 一块石板被搬走,一块石板又被挪开,废墟之下,另一块方形物也逐渐显露身形,那是一部屏幕裂开的手机,外壳呈现出黑色。 在看到那部手机的同时,孙傀的心就彻底沉到了谷底,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他将手机从废墟里扯出,试着去开机,却看不到屏幕亮起。 但孙傀还是能确定这就是属于李枫的,因为这部手机包着的手机壳上还串了一条链子,链子的另一端则扣着另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便是之前李枫生日时肖闲送她的那根木簪。 “感谢款待。”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语,还不及孙傀转头确认,就感到脖子一凉,一股微妙且细微的疼痛突然升起。 顿时,眼前的画面整个都天旋地转起来,耳边也嗡鸣不止,他脱力地倒了下去。 就着这个姿势,他的视线也穿透了一块石板的缝隙,有一条手臂被压在了那块石板之下,但手臂的另一端却空无一物,袖子的颜色,是李枫今天穿的那件。 第142章 回溯之瞳 被黑暗所吞噬的思绪勉强摆脱了混沌,但眼皮的沉重却仍让他无法睁开双眼。 感官似乎被剥夺了那所谓的方向感,逐渐也分不清时间和空间的概念,甚至连自己的站着还是躺着都无法去感知。 这里的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窒息,但与之相对的,他的听觉也变得异常敏感,来自自身的心跳和呼吸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般响在耳边,渐渐的,也多出了别人的声音。 “这里的发展会不会也太突兀了些?感觉看着不是很通啊。” 这来自一位年轻女人的声音。 “伏笔不是早就提前埋下了吗?问题也不大吧?” 这则来是一位年轻男人的声音。 “算了,故事有在好好进行就好,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抗住这关了?” “类似的事以前也不是没遇过,肯定能撑过来的啦。而且,不是也已经撑过来了吗?” “唉,说的也是。这小子的命格就是太黑了,也亏得他能撑这么久了。” “害,可不是吗?要换了我早崩溃了,还是这么接二连三的发生。” “啧,接下来的事还是照常交给你办了,我就先退出去了。” “那自然,替我向□□问好。” 交谈声到这里便结束了,他听得云里雾里的,思绪也忍不住悄悄发散。 黑暗中,一抹昏黄的光亮突然出现,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他的双眼。 原来他根本就没将眼皮给合上,只是周围的黑暗过浓,才给了他自己是闭着眼的错觉。 一张木桌凭空出现,又或许他才是那个闯入这里的存在吧。总之,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面前的木桌上摆放着三根蜡烛,其中一根是红色,另两根则都是白色,三根蜡烛的火光之后,还有一道戴着兜帽的少年的身影。 “你醒啦,我们又见面了。总觉得距离上次见面还没过多久的样子,我倒是很开心能和你对话啦。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需要警惕的人吗?” 那个少年用手支起下巴,藏在兜帽里的双眼也看向了孙傀的方向,俨然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孙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看着眼前的环境,心里作出猜测道,“这是在做梦?” 少年随即笑了两声,又用手指向他的心脏,道,“如果不是梦你又当如何?” 孙傀低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出现了缺失,那原本该存放着心脏的地方此刻却一片空洞。黑色的物质攀附在他的体内,很好地挡住了血腥的画面,可是,这根本也没什么用,因为他的心根本就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别担心,这正是你目前有在经历的现实。不过,此刻还在梦中而已。” 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谜语人,可他也清楚,就算他刨根问底,对方也不会给出一个他满意的答案。 况且,这可是在做梦,问那些问题的答案也没有任何作用。 “好了,闲聊的话就到这儿吧。为了应付接下来的故事展开,你最好还是好好思考一下我最开始的问题吧。”少年又笑道。 最开始的问题? 孙傀往前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在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需要警惕的人。但他身边应该没有这种存在啊?不对,肯定是有的,就在他突然昏迷之前,脖子被袭击之前,他听到有一个人在他身后说话来着。 虽然他和那个人的接触也不深,但他还是听出了对方是谁,正是他在福利院结识的名叫唐少余的人。 然后呢?他倒下去了。看到了什么?似乎是一条手臂。谁的手臂?谁的?他也认识吗?是认识的。那是认识的谁?貌似是大三才认识的,那么对方的名字又是什么? 好像姓李,叫李枫,是个女孩子。对,就叫李枫,社团里李桦学长的妹妹,那条断掉的手臂就是属于李枫的。 思绪再次陷入混乱,桌面上那燃烧的烛光随即也摇晃了起来,当火光重新稳定,孙傀这才透过了气,贪婪又急促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好奇怪,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 李枫的死吗? 还是关于唐少余? 不,不对,都不是,现在他最觉得奇怪的,应该是完全升不起悲伤的自己,明明已经知晓了李枫的死亡,为什么他却一点儿也不伤心? “因为这是在梦里啊。” 面前的少年就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疑问,好心替他送上了解答。 对,因为这是梦……肯定就是梦境的原因,所以他才没有感到伤心,一定就是如此。 可是,等他醒来后呢?他有信心独自去面对那汹涌的情绪吗? 应该不可能吧。 当初光是从新闻上得知社团里的人都死在山上时,他就直接晕倒在了家里。刚才更是亲眼确认了李枫的死亡,他会变成什么?会因为觉得窒息又再一次休克吗? 可是,他已经昏倒了啊,难道还要再昏倒一次? 他又是怎么昏倒的?似乎是被什么扎了脖子,脑袋就突然发晕了起来。 是唐少余扎的? 对,就是他扎的,之前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就是来自唐少余,所以肯定就是他扎的,但是对方又为什么这么做? 想不通,想不明白,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实在是太过无知,做什么都要依靠别人。 不过,要说有没有什么需要警惕的人的话,那就只有唐少余了吧。 如果醒来后对方的状态不是死亡或送来医院,那就只有他可怀疑了吧。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少年的声音将他混乱的思绪拨回正轨,孙傀透过面前的烛光看向他,情绪居然逐渐偏向平静。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接近你的人,因为那可能都是恶灵的伪装,就连以前相识的朋友也不要相信。当然,徐安顺和谢雨堂除外。他们一个已经变成了恶灵,一个则无法进行扮演,所以,你在这世上唯二能相信的,就只有这两个了。” “如果你说的是假话,那是不是就连那两个也不值得信?”孙傀却突然问道。 少年一愣,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回道,“那就得看你自己了,说到底,能做出判断的也只有你自己,旁人都只是建议。” 孙傀又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他,可碍于兜帽的原因,他根本就无从分析,最后也只得作罢。 气氛稍微有些冷场,但面前的少年很快又抛出了别的话题,他道,“虽然这是在属于你的梦里,但也并不只是能看到你一个人的过去,怎么样?要试试吗?” 一面镜子被推到了他面前,与普通镜子不同的是,这是面背面刻着“李枫”二字的铜镜,且镜面根本照不出他完整的脸来。 “这是什么?”孙傀有些好奇地看着手中的东西,却找不出更多奇怪的点来。 “这是能窥视过去的‘回溯之瞳’,你之前拿到的那几面也是同样的东西。”少年回道。 “之前?”孙傀面露疑惑,他应该是第一次做这么奇怪的梦来着?为什么会提到之前? 少年笑而不语,几秒后又抬手指了指还拿在孙傀手里的铜镜,道,“不试试吗?” 孙傀看向镜子,照出来的却还是模糊的一坨,他微微皱眉,正要抬头去问问那个少年该如何使用,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改变。 他看到一个女婴在一家陌生的医院里诞生,并被父母取了“李枫”这个名字。 看到三岁的她追在哥哥身后要糖,五岁又在饭桌上说要成为母亲那样的存在。 他看到七岁的她第一次给母亲买母亲节礼物,却用的是从父亲那儿借来的私藏。 看到八岁的她说要当一名老师,却又在九岁的时候改口为了医生。 他看到十岁的她拿到了那部黑色的手机,又很少去用,只是更多地陪在家人的身旁。 看到十二岁的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就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那个被叫做“程仙儿”的女孩。 看到十六岁的她第一次遇到心动的人,却又选择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学习。 看到接近十八岁的她失去了哥哥却也只是偷偷的哭泣,就为了不让父母担心。 看到上了大学的她头一次认真使用那部手机,却又在另一个新人面前强装老手。 看到十八岁的她为了死去的哥哥而逼迫自己努力,甚至远远超过了有着更多时间的孙傀。 看到了被刺破脖子又惨遭炸弹伤害没有全尸的李枫。 她还没有为哥哥报仇,还没有过回想要的人生,就这样草草结束了生命。 第143章 问话 “……” 距离绵岩市市中心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五天了,而他是在昏迷后的第四天醒来的。 当时刚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不仅是陌生的天花板,还有一脸担心的父母和肖闲。 他的父母是通过医院的通知才赶过来的,当天晚上就来到了绵岩。而肖闲则是因为在手机上看到了新闻,并在刘显的帮助下才找来的。 “傀儿,有没有好些了?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妈妈,我帮你按铃。” 孙傀手上还扎着输液管,闻言小幅度地晃了晃头,脸上也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他又看向坐在病房角落的肖闲,对坐在床边的母亲道,“妈,我已经没事了。有些话……我想单独和我朋友聊聊,您可以先出去等着吗?” 孙母有些心疼地看向孙傀,虽然没问原因,但眼底的疑惑还是有的,她又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嗓音沙哑道,“嗯,妈先出去,你爸去给我们买饭了,别聊得太久。” “好。”孙傀朝她又露出一个让她别再担心的表情,随即便目送她走出了病房,直到病房的门也被关上。 病房内先是安静了几秒,随后就有脚步声响起,肖闲走过来坐到了孙母一开始坐着的地方,嘴张了好几下后,才犹豫着问道,“是意外吗……” 问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忙解释起来,“我并不是在说你体质的原因,毕竟会一次性引爆那么多炸弹的肯定只能是人类吧?就算不是人类,也需要人类先去把炸弹安放好吧,所以,就是……” 他又偏头去确认孙傀的表情,努力了好几下,才尽量委婉地问道,“那个,你们在混的那个什么圈子,是会发生人取走人性命的事情的吗?要不……你就趁这个机会退出那个圈子吧。李枫她,肯定也会希望你这么做吧?” 无论是李枫还是孙傀,都是他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虽然因为他家庭的原因不得不离开学校,但他还是当心底里把他们当最要好的朋友来看待,所以,他不想再在新闻上看到朋友出事的消息了,更别说是死亡的消息。 孙傀却并没有回应他的那些话,只是双目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好半晌才朝坐着的肖闲道,“可以帮我把一旁的手机拿过来吗?” 没有得到回应,肖闲也只能无奈地叹气,他原本还想再多劝几句的,但一接触到孙傀此刻的眼神,就只好选择暂时先将那些话给咽下,起身来到床头,看着床头柜上的两部手机,问道,“是要帮你拿哪一部?还是两个都要。” 没有听到来自孙傀的回答,就见对方又强撑着想从床上坐起,吓得肖闲连忙伸手来扶住了他,又听孙傀道,“我的那部。吊着木簪的是属于李枫的。” 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些东西在他被紧急送来医院时都交给了医院代为保管,直到他父母找来才被领取回来。那部属于李枫的手机原本也应该还给李枫的父母的,但在李枫父母来认领李枫尸体的时候他还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也就错过了归还的时机。 肖闲将手机递给了他,孙傀也不避着,直接当着他的面就点开了微信,给某个人发去了消息。 傀:你做的 因为心急漏掉了标点符号,反倒让人看不出是质问还是肯定。 但对方居然立马也回复了消息,并且也不打算装傻或掩饰。 唐:下次可就是你身边亲密的朋友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孙傀的呼吸也随之一滞,他已经分不清内心涌现的究竟是愤怒还是悲伤了,只是又以极快的速度在输入框内输下了几字。 傀:为什么 发出去的对话框前却带上了红色的感叹号,孙傀又点了个“?”过去,但还是同样的情况,没想到居然会抢先一步被对方给删掉,孙傀双手一紧,喉咙处立马也涌出一股腥甜,他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肖闲连忙去接了杯水来递给孙傀,嘴上还道,“该不会就是那人做的吧?你还有对方微信?” 喝了水后,孙傀渐渐缓和了过来,他又靠着休息了一会儿,才对着肖闲将之前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我休学的时候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吗?那个叫唐少余的,肯定一直都只是在演戏吧?他接触你就是为了杀死李枫?可市中心全炸了啊,那他不是多此一举?而且,为什么偏要挑那天实施呢?动机又是什么?”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但孙傀也同样不知。 就当两人想继续推测下去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几道敲门声。 接着,孙傀的父母带着另一位他并不陌生的人进来了。 “傀儿啊,这人说是警察局的,要来问你几句,那个,你要是身体还不适,就晚些再开始吧。”孙母一会儿看看孙傀,一会儿又看看眼前穿便装的警察,有些为难。 孙父则是手上还提着几个塑料盒子,里面装着够四人份的饭菜,他左看看右瞧瞧,愣是没找到机会去放着,光傻站在那儿了。 “没事,就是问几句话而已,我可以的。”孙傀看着突然出现的祁相峰,也知道换了别的警察来不行,于是安抚了一下他母亲的情绪后,就让对方留在了病房里。 片刻后,病房内又只剩两个人了,孙傀看向已经掏出本子准备记录的男人,道,“这不是意外,我也有怀疑的对象,但我还不确定,对方可能也并不是出于我想到的那个目的才做出这件事的,但我会尽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祁相峰拖了把椅子在孙傀面前坐下,又拿笔在本子上敲了敲,仔细观察着孙傀的表情,道,“在这场恐怖袭击里活下来的人可不多,就连还留有全尸的也没几个。死者中有个叫‘李枫’的大一学生和你认识,那天你们也是一起进去。但奇怪的是,对方被炸得没了全尸,而你却完好无损。并且一个只是受了皮外伤的人,居然还会在医院里昏睡四天,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孙傀捏了捏身下的被子,只是道,“因为……可能是圈子里的人做的。” 祁相峰很快接道,“问题正是出在这里。首先,干你们那一行的并没有获得国家的认可,其次,正常人也看不到鬼,更不知道你们这一行的存在,尽管我想相信你,大众也很难不怀疑你,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那些人让我一个人来的,不然现在门口就该再站着一名警察了。” 孙傀低下头,手中的手机早已息屏,他又道,“现在警方最怀疑的对象就是我吗?” 祁相峰抬头去看他,微微地点了下头。 “……我可以协助调查,也有怀疑的对象。”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孙傀承认自己有些慌了。 他又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恶灵的原因才避开的爆炸,毕竟对方到底也不是他们这边的人,肯定也无法理解那些非正常的情况。 而且说实在的,如果让他站到旁人的角度去看待这次事件,没怎么受伤且无缘无故昏睡四天的人他也会忍不住去怀疑。 同伴的死更像是为了给他摆脱嫌疑,并且,他总共就去过那里两次,前一次完全可以被看成是去安放炸弹,后一次就是去引爆炸弹了。 无解。 如果不知道这一行的存在,他完全就是完美的替罪羊了。 可能也会有线索或动机不足等问题的存在,但还是没有比他更值得怀疑的对象了。 等等! 怀疑的对象…… 孙傀就像是抓到了什么突破口,连忙询问面前的警察,“这次事件中存在什么失踪的人吗?有没有一个叫唐少余的是下落不明的情况?” “我确认一下。”祁相峰一脸严肃地走到了窗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一分钟不到,他又关上手机回头对孙傀道,“这次事件没有人员下落不明,但是在死者名单上,倒确实有这个名字存在。” “什么?”孙傀一脸不可置信。 死者?对方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 孙傀又连忙点开手机,这才发现他微信的通讯录里早就没了备注着“唐少余”的存在,就连那些对话,也一起消失得一干二净。 “尸体似乎还保存在医院的停尸间里,或许,你想去确认一下吗?”祁相峰脸上的表情也不算好看,经过刚才和孙傀的对话,他也初步推测出了什么。 但在涉及那个他并不是很了解的领域时,总是显得有些吃力。 “可以吗?”孙傀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满脸焦急。 “我不是说了,今天就我一个人来吗?”祁相峰朝门口走去道。 孙傀连忙模仿电视剧里演绎的内容将手背上的东西全部扯下,下床跟上了对方。 “你……我还想着先给你把护士叫来的。”祁相峰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感觉黑眼圈都加深了不少。 “……”孙傀觉得手背还蛮疼的,但也只是倔强地回了句,“这样更快。” “行吧,到时候医院有人找上门可别说是我导致的。” “……嗯。” 第144章 认识的人 走出病房,空气中满是压抑又悲伤的气息。尽管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五天,但那份属于死亡的沉重却还是弥久不散。走廊上,仍能看到那些崩溃大哭的家属,又或是将头埋进臂弯,尽量不让自己的哭声被旁人听到。 除了哭声,就只剩沉默了,孙傀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才勉强稳住了自己内心不断涌现的情绪,他不想让一旁的父母担心,却也说不出什么值得庆幸的话来,因为那会让他觉得那是对别人死亡的一种亵渎,所以,唯有沉默。 “那个,问话已经结束了对吧?傀儿,你怎么从病床上下来了?” 孙傀回神,简单和门外的三人说明了情况后,他又折返回去将李枫的那部手机给带上了。 原本他还想把那根木簪归还给肖闲的,但对方却说那已经是属于李枫的东西了,所以最后还是暂由孙傀来保管。 “走吧。”祁相峰对着他催促道。 另外三人被禁止跟上来,孙傀又安抚了一下他母亲的情绪后,才抬脚跟上了对方。 去往医院停尸间的路上,孙傀还看到有原本存在医院的灵在试着安抚死者的家属,但对于那些看不到鬼的人来说,不过是徒劳罢了。 进入电梯,从三楼到负二楼,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湿寒的气息顿时就缠上了孙傀。门外伸出了几条黑色的手臂往里探,孙傀咽了咽口水,在做足了准备后,才在祁相峰一脸奇怪的表情中走出了电梯。 手臂化作黑雾消散,和常人眼里所见的不同,原本停尸间该是个十分安静又阴森的存在的,但在能看到鬼的孙傀眼里 却热闹得不行。 可能那些鬼并不属于恶灵吧,除了身体很冷之外,根本就感受不到来自死者的威胁。 “有时候我会很好奇你们眼里的世界。那些通过电视剧或电影才能展现出来的有鬼存在的世界,究竟和正常的世界有多大的不同?”虽然祁相峰是这么说的,但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羡慕的情绪。 孙傀跟在他身后,尽量无视周围的存在,道,“加入圈子的也并不是从小就能看到鬼,我便是在加入之后才获得能看到鬼的能力的。要我告诉你做法吗?” 祁相峰脚步顿了顿,回头朝孙傀看了眼,却只是摇头,“或许有了那项能力后,我就能更快的破案了吧。但是,比起死者,活着的人更需要我。我得保证我看到的世界和这世上大多数人看到的一样,才能交出令他们满意的答案。要是案件的犯人是一个死人留下的鬼,难道我就要对那些死者的家属说杀人的也是死人吗?这根本就不行吧。而且———” 前方出现了一扇打开的门,已经有人候在那儿了,祁相峰将后面的话补完,“关于那个圈子有多危险,我早就已经见识过了。只有自己先活着才能继续替死者鸣不平,在惜命这方面,我自认还是不输别人的。” 候在门口的人走过来了,孙傀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将两人的话题深藏于心。 祁相峰和那人说了几句,接着他们就被带入了门内。面前是一排排的抽屉式停尸台,孙傀一眼看去,房间里还游荡着几个死者的灵,但数量也并不算太多。看来,有些人死后确实不会徘徊在自己尸体的周边,而是留在死亡现场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就和林海洋一样。 三人来到了一个贴着“唐少余”名字的停尸台前,孙傀捏了捏拳,心里隐隐涌现不安。 只见祁相峰同那人点了点头,一具冰冷的尸体就里立马被从里面拉出,暴露在了房间的白光之下。 孙傀连忙也往那具尸体的脸看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那具尸体确实就是属于唐少余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明明不久前他还和对方通过微信互发了消息,当时肖闲也在的,所以肯定不是他出现了幻觉,那么,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具尸体有作假的可能吗?”祁相峰朝另一个人问道。 那人沉吟了几秒,随后回道,“可能需要进行解剖,但是,这人的父母都不在,也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所以会很难办。而且,这也是在爆炸中死去的人。” 祁相峰轻叹了声,又看向孙傀,问道,“你能看出有哪里不对吗?” 孙傀低着头摇了几下,情绪低落。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具再正常不过的尸体了,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难道唐少余真不是凶手?一切都不过是他多想? 那之前通过唐少余的微信和他聊天的就可能是另一个人了?那个人又会是谁? 对方聊完后不仅把他删了,还连带着把所有的聊天记录也给删得一干二净,他根本就拿不出所谓的证据来。 等等! 他脑中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能对目前进展有所帮助的人。 于是他又看向了一旁的祁相峰,道,“我认识一名黑客,他或许能帮上我们。其实在你找上我之前,有人通过唐少余的微信和我进行了聊天,那个人明显知道这起爆炸事件的全部经过,只是聊完后也把所有的记录从我手机里删了,如果能在找回记录的同时再锁定他,肯定会对这起案件有所帮助。” “你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祁相峰问道。 孙傀肯定地点了点头,并道,“当时肖闲也在场,他可以为我作证。” “可你们本来就认识。” “这……”孙傀顿时又蔫了回去。 祁相峰没忍住叹气,又道,“这样吧,由我来跟踪监视你,直到你摆脱嫌疑。” “祁队……”一旁的人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祁相峰给打断,“就这样吧,反正目前嫌疑最大的也是他。” 对方都那样说了,那人也不好再劝什么了,只是眼神不善地看了孙傀一眼。 协商好后,三人走出了停尸间,孙傀又往身后看去,感觉另一人明显和祁相峰很熟的样子,也像是警方派来的存在,“你不是说今天就你一个人来吗?” 祁相峰偏头去看他,从满眼的疲惫里稍微挤出了一些笑意,道,“稳住你的借口罢了。” “……”原来直到刚才,对方就没信过他。 不对,说不定直到现在也是,根本就没解除过对他的怀疑,看来他必须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停尸间重新安静下来后,那具属于“唐少余”的尸体才恢复了原样,倒不是尸体的容貌发生了改变,而是尸体的腐烂程度不再是呈现出死后五天的状态,而是,已经死去了一年之久。 …… 哗! 摆放在桌面上的酒瓶全被人扫到了地上,只是这个包厢的隔音效果极好,包厢外的音乐也足够吵闹,所以知晓那响动的也只有存在包厢内的那几人了。 “你们没跟我说过李枫会死。”韩伊依咬牙切齿地看着坐在面前沙发上的男人,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捏断对方的脖子。 “别这么生气吗?要是提前告诉了你,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了。”望着地上摔碎的酒瓶,那个男人却丝毫不觉得可惜,又从果盘里拿了块苹果来吃。 “你们突然调走我,就是不想我妨碍你们的计划?”韩伊依神色中流露出受伤的情绪,她不可置信地又看向一旁缩在包厢角落的存在,想从他那儿得到一个答复。 “哎,别这么说嘛,怎么能说是‘你们的计划’呢?应该是我们的计划才对啊。毕竟对那条隧道动手脚的一半也出自你嘛。”吃完了苹果,那个男人又拿了两颗葡萄塞进嘴里。 抢在韩伊依又想质问他前,男人咽下嘴里的东西道,“上次你不是从孙傀那儿收集到血液了吗?瓶子还是我带给你的,你还记得吧?这次他也好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吧。” 韩伊依满脸愤怒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毕竟,她确实也参与进了他们的计划,在那条隧道的尽头刻下那道符的,用的还是她体内的血。所以,她也是害死李枫的凶手。 “呵,没了牵挂,以后你会走得更远的。”男人拿着一个空酒杯朝她做出了举杯庆贺的动作,脸上的笑根本就收敛不了一点儿。 “你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存在。”韩伊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对方的名字,“王学意!” 听到这个名字,王学意整个人突然就愣住了,双眼也看向一根戴在右手腕上的头绳,但他很快又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朝韩伊依道,“你还要继续留下来庆祝计划的成功吗?毕竟就我们两个男人还挺无聊的,其他人也不来。” 韩伊依怒瞪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包厢,关门的时候其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包厢的墙壁摔碎。 “啧,无趣。”王学意又往嘴里塞了两颗葡萄,然后就重新为自己点了两箱酒。 第145章 突然登场 回到医院的三楼走廊,孙傀注意到在他病房的门口明显多了三个人的存在。其中两个是互相搀扶的夫妻,剩一个则是穿着护士服的护士了。 “傀儿。”孙傀的母亲第一个迎了上来,她先是一脸担忧地将孙傀给打量了个遍,然后才看向一旁站着的祁相峰,语气不安道,“警官,我们家傀儿是无辜的吧?这孩子肯定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嫌疑都解除了吧?” 祁相峰下意识就想从兜里掏出根烟来点上,但摸了又摸,却也只是碰到几颗糖果,他无奈地又将手从口袋里抽出,对着面前的女人道,“暂时是这样吧。” 孙母的眉头皱得更紧,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站在她身前的孙傀给打断,“妈,我们先进病房吧,之前输的液还没有输完呢。” 说到这儿,孙傀又有些抱歉地看向了那个站在他病房门口的护士,不过对方却除了疲惫的神色外,再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了,或许,是最近这几天被送到医院的伤者和死者太多了的缘故,导致待在医院的人都暂时陷入了麻木的状态。 “好,先回病房。”孙母放弃了追问,带着孙傀又走进了一开始他醒来的那间单人病房里。 等到那名护士重新给他扎上针后,孙母才又介绍起了另外的两人。 “这两位说是你朋友的父母,他们的女儿不幸死在了那场爆炸里,所以……想……单独和你聊聊。” 孙傀这才看向了那对站在病床另一侧的夫妻,女方的脸上还有些湿润,双眼通红,面部表情简直疲劳到了极致,全靠自己的意志撑着才没有倒下去。男方的情况则要稍好一些,但也是一副将垮未垮的模样,似乎只要再受到一点小小的打击,就会立马出现在医院的病床上。 从刚才他母亲的话中,他已经猜到了这对夫妻的身份,应该就是李桦学长和李枫的父母了吧。 他们是来质问他的吗?又或是要朝他身上发泄情绪?孙傀低下头,双手紧张地扣进被子里,他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会好好接受的。尽管,死去的人不会因此复活。 “我也留下来吧。”祁相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证件展示给新来的那对夫妻看,又道,“可能会有什么对案情有所进展的收获,但如果你们实在介意,我也可以放弃这个机会。” 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由男方朝祁相峰做出了点头的动作,随即祁相峰又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孙傀,道,“你也不介意吧?” 孙傀当然也是给出“点头”的回复。于是两分钟不到,这间病房里的人又削减到了四人,倒是和一开始的人数是对上的了。 祁相峰拖着椅子坐到了靠窗的一侧,手上也备好了用来做记录的笔和本子,他抬头朝那对夫妻点了点头,为接下来的对话拉开了帷幕。 李枫的母亲先是吸了吸鼻子,又埋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接着才坐到了孙傀的正前方———那里刚好有一张椅子,她看向病床上的人,嗓音沙哑且肯定道,“我儿子和女儿,都不是意外身亡,对吧?” 对方的眼神虽然透露着一股疲惫,但也十分坚毅。那句“对吧?”也不像是在朝他求证,更像是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等着他来拿出证据。 李枫的父亲就站在自己妻子的身后,并将手轻轻搭在她一侧的肩上,很信任他妻子的模样。 孙傀却因为这而犯起了难,他该说实话吗?如果说了,对方要是又追问他真正的凶手是谁该怎么办?可要是不说,那不就是撒谎了吗? 醒来后也不见徐安顺的身影,他一直十分不安,在父母面前也不过是强撑镇定罢了,他果然还是需要一个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存在。 明明之前看不到徐安顺的时候,他也好好地活过来了来着。但一旦又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就还是忍不住依赖。 思绪有些偏了,孙傀及时拉了回来,但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作答。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就在孙傀即将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时,李枫的母亲又用手按向了自己的心口,道,“以前,我常听儿子说,他所在的社团来了个有趣的学弟,也偶尔会给我们分享社团的照片。后来女儿进入和他同样的大学后,也说结识了一个很好的学长。有天她给我发来了照片,我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学弟”和“学长”其实都是同一个人,而我女儿肯定也是知道你的身份才接近你的。其实之前我也怀疑过你会不会就是害死我儿子和女儿的真凶,但刚才在走廊上和你母亲聊过后,我就打消了这个怀疑。” “同样是母亲,所以我很清楚,那样好的一个女人,是绝对养不出一个杀人犯的。所以,如果你知道背后的真凶是谁的话,可以拜托你透露给我听吗?只是一个名字就好,至少,我得知道害死我儿子和女儿的是谁啊。”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又再次沸腾起来,孙傀看向坐在一旁的祁相峰,对方脸上倒没什么想表示的,于是他又低头苦苦思索了一番,才强撑着看向面前的那位母亲道,“抱歉,您的儿子和女儿……确实只是死于意外。那次社团团建只是因为我考完就回了家,所以才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而李枫,因为我之前已经去过那里一次,感觉很有趣,就提出考试前想带她去那里散心,结果没想到会就这么遇上恐怖袭击。抱歉……食物中毒的并非只有李桦学长,在爆炸中死去的也并不仅仅只有您的女儿,还有其他的人同样也死在了这两场意外里。我想,关于爆炸案的真凶,应该只是单纯想报复社会,并不是冲着李枫来的,她只是……意外被卷入而已……” 从孙傀说完第一句话开始,李枫的母亲就满眼的不可置信,两道温热的泪痕又出现在了她疲惫的脸颊上,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浑身都缩成了一团,就仿佛有什么一直支撑着她走到现在的东西被突然击得粉碎,只留给她一个残酷的“真相”。 “意外?”因混杂着哭腔而显得支离破碎的声音,“真的只是意外?那两个孩子……都是死于意外?” 就连李枫的父亲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但为了埋在他怀里哭泣的妻子,还强撑着没弯了脊背。 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先后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后者更是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当时她去认领的时候,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盘肉碎,这让她怎么认?她甚至还当场吐了出来,就因为爆炸的缘故,尸体的其他部分根本就找不回来,她如何去承认那是她的女儿? “抱歉……”孙傀又小声地说了一句,他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为自己的决定感到煎熬。其实无论的是李桦还是李枫,都确实是遭人杀害,但对方很明显是属于圈子里的存在,他不能再让李枫的父母也陷入险境了。 一道突兀的敲门声却在此刻响起,祁相峰敲了敲手里的本子,正要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人却先一步闯了进来。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在下这里有十分值得一听的线索,是跟食物中毒和爆炸案都有所关联的线索。”一个戴着墨镜的陌生男人就这样光明正大且恬不知耻地走了进来。 门外,孙傀的父母一脸担忧地望了进来,而肖闲似乎是和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认识,不停地朝着孙傀比划。 “什么?”李枫的父母原本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但一听到那个男人的话,就满脸诧异和惊喜地看了过去。 谢雨堂却朝他们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并对门外的三人说了句“抱歉”后,就又将病房的门给重新关上。 祁相峰站了起来,他满眼戒备地看着面前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可没打算要相信对方。 但随即谢雨堂就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张“异案调查局”的证件来出示给房间里的所有人看,并道,“在下是秦队派来的,那边那位警官肯定也认识秦队吧?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祁相峰还有些不信,他又走到谢雨堂面前,从对方手里拿过了那张证件仔细查看,而孙傀则完全愣在了病床上,因为从他的视角去看,对方脸上可不是戴着墨镜,而是贴着一张老大的黄符。 第146章 合作的目的 确认眼前的男人暂时无害后,祁相峰才将手中的证件给还了回去。 李枫的母亲神色焦急,却又带着一点点期盼,她双目执拗地看向那个陌生的男人,嗓音沙哑又有些颤抖地道,“你刚才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我儿子和女儿的死,并不是巧合对吗?” 谢雨堂礼貌一笑,先是走到了病房的窗边,抬手往干净的窗玻璃上按了一下,接着才转身面向病房里的其他四人,主要是朝着孙傀道,“在下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天方夜谭,但那确实便是那两起案件的真相。” 简单说完了这两句后,孙傀明显能看到有三枚白纸叠成的铜币出现在了这间病房的天花板上,并以反重力的姿态沿着洁白的墙壁滑动,直到所在的位置分别位于李枫的父母和祁相峰三人的头顶上时,才停止滑动静静地立在了那儿。 当那三枚铜币滑动的时候,孙傀耳边也是能听到响动的,可被那三枚铜币锁定的对象似乎却并没有注意到那奇怪的现象。由此孙傀可以确定,那个陌生的男人确实就是属于圈子的存在了。 而对方口中的“秦队”,应该就是和祁相峰差不多职位的存在吧? 还不等孙傀继续想下去,谢雨堂就拢了拢手,开始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道出。 “民间有一个邪教组织,他们试图用人类幼儿的尸体去创造一具属于神明的躯体。虽然至今仍未成功,但那个组织里的人也没有放弃过对神的向往,所以每隔几年,他们还是会展开一次造神计划,直到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成果。” 那三枚纸做的铜币忽然像是真正的铜币一般反射太阳的光线,孙傀被那光弄得不舒服地眨了眨眼,再抬头望去时,便见铜币下方有白色的碎屑散下。 那些碎屑掉落在李枫的父母和祁相峰的头上,却又在下一秒似雪般融化,于是那些听在孙傀耳里的话也被替换成了其他内容。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都是因为犯过大大小小的罪被送进了监狱的存在。但在离开监狱后,他们却并没有选择回归人类社会,而是聚集了起来并打算组织一场恐怖袭击来好好地报复这个社会。” 孙傀并不知道另外三人和自己听到的内容不同,只是隐约觉得这些话有些熟悉,可仔细一想,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听过。于是只得放弃,听那人继续讲下去。 “有人行恶,便也有人行善。每次他们想造神的时候,圈子里就会派不少厉害的人去进行破坏,而今年也是如此。” (“您的儿子不是加入了一个叫‘灵诡社’的社团吗?据在下所知,那个社团在展开社团活动的时候往往会去往一些十分偏僻且危险的地方,发现您儿子尸体的那条隧道,其实也是那群恐怖组织的据点之一。”) “如今造神计划还没有正式启动,那个组织里的人为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失败,就提前和另一伙人达成了合作,合作的目的便是用另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来吸引走圈子里大多数人的视线。这样,被派去阻止他们的人就会相应减少许多。” (“他们自带的食物肯定不会有问题,而只要他们不傻,也就不会轻易去尝试来自野外的食物。那么会给他们下毒的,就只能是另一群人了。所以,您儿子确实是死于食物中毒,但这个毒却是被故意下在了食物里的。”) “李桦的死只是为了让李枫加入这盘棋局,他们一直都在暗中引导,就为了在炸弹爆炸那天让你们出现在现场。” (“虽然警方给出的回应是死于意外中毒,但您的女儿却并不相信不是吗?所以她选择了来到她哥哥就读过的大学念书,想靠自己的力量查明真相。”) “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九口棺的故事了吧?在同一时间死去的人过多,就会对棺上的封印形成一种有效的冲击。你被选中的原因就是你那会吸引恶灵的体质,李枫一死,你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肯定就不会去注意自己有没有受伤。那个地方刚死了那么多人,这时候空气中又多了一股特殊的味道,那些原本在其他地方的恶灵就通通被吸引到了那里。你本来是活不下来的,可那口棺里的东西却抢先一步吞噬了那些恶灵,所以你才能有幸活下来。不然,你现在就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出现在医院的停尸间里了。” (“在这个过程中,李枫确实查到了什么,但同样也被那些恐怖份子给盯上。他们原本就计划进行一次恐怖袭击,于是在安置好炸弹后,也设计让李枫前往了那里。于是,您的女儿就不幸地死在了那场爆炸里。”) “现在,埋在福利院地下的那口棺已经松动了一半封印,那是比造神计划还要危险的存在。他们合作的目的已经顺利达成,原本被派去阻止造神计划的大部分人也都被紧急召回。大概再有两天的样子,就会定下被派去处理那口棺的具体人员。孙傀,你便是其中之一。在下这次来的目的,也包括了来提前通知你一声,虽然那是一个一不小心就会丧失性命的行动,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次爆炸的成功无疑是让那群人尝到了巨大的甜头,而为了不被警方察觉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也从受害者里面挑了一个人来当做替罪羊转移警方的视线。或许在不久后,他们就会展开第二次恐怖袭击,到时候,会在袭击中死去的人可能就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区域了。”) 谢雨堂一口气讲了老大一段,现在也停下来等待着来自他们的提问。虽然他的话以两种不同的内容传达给了面前的四人,但这也正是他们各自想听的。 “这些线索,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祁相峰靠墙望着他,表情严肃。 谢雨堂先是看了眼李枫的父母,然后才道,“祁队可能有所不知,混这行的,不仅能听到活人的话,也能听到死者的话,是那些在爆炸中死去的人告诉在下的。” 天花板上的三枚铜币中,有两枚稍微转动了一下,于是听在李枫父母耳里,就变成了另一种回答,“是那些混在平常百姓里的线人告诉在下的,他们当时就在爆炸的那片区域附近。并且,在下所在的队伍也一直在追踪那群恐怖分子,对他们的行动还是有一定掌握的。” “所以,害死我儿子和女儿的,其实是同一伙人对吗?”李枫的母亲看向谢雨堂,急于求证一个答案。 谢雨堂朝她点了点头,并回道,“是的。并且那伙人的运气也不算太好,根本没想到孙傀会是被派去的线人之一,他受伤不重也是因为接受过专业的训练。” 这段回复没有经过加工,所以孙傀就同时感受到了来自李枫父母眼底的恍然和祁相峰脸上的怀疑。 他自己也没料到对方会这样面不改色的撒谎,明明自己也同样疑惑,却又不得不配合谢雨堂将这个谎给圆上,“嗯,确实如此。刚才欺骗你们也只是不想把你们也卷入进来,对于撒谎的事,我很抱歉。” 终于听到了他们想要的回复,李枫的父母激动地抱在了一起,两个成年人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哭声是否会被听到。 “在下掌握的线索目前就那么多了,并且还有些话要单独向孙傀交代,所以可以请祁队和您二位先离开病房吗?” 祁相峰点了点头,打开病房的门前又对谢雨堂说了句,“之后也请和我具体聊聊。” 见谢雨堂给出了同意的答复,他才满意地走出了病房。 之后,李枫的父母也退了出去。 天色稍暗的现在,病房里只剩坐在病床上的孙傀和站在窗边的谢雨堂。 第147章 无法推拒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雨堂朝前伸出右手,原本立在天花板上的那三枚铜钱便都重新坠回了他的掌心。 孙傀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道,“李枫……好像跟我提到过你。好像……好像还说过,原本要来指导我的就是一个叫‘谢雨堂’的男人。” “是吗?她连这些都跟你坦白了啊。”谢雨堂放下手,朝后靠到了墙上,因为他脸上贴着黄符的原因,所以孙傀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否在看他,只是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转移话题道,“你之前说的,我没有权利拒绝的那件事。要是我死活都不愿去的话,是会有人来收拾我的意思吗?” 谢雨堂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部手机,食指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后,孙傀就听到自己的手机传来了收到短信的提示音。 奇怪,他之前明明都把手机调成静音了,为什么还会听到短信的提示音。 孙傀感到疑惑的同时,也点开了自己的手机来查看。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里面的内容是一张照片,一张将徐安顺也照下来的三个人的背影照片。 “这是……” 从照片拍摄的角度来看,只可能是将他们载到那里的那名司机了。但是,拍摄这种照片对那名司机来说是有什么好处吗?到底为什么会连徐安顺也给拍下来了啊?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这张照片被发到网上没多久就已经被一个叫刘显的男人给全网删除了。当时第一起爆炸还没有发生,虽然处理起来还挺简单的。”谢雨堂朝他安抚道,“拍摄这张照片的,即那名出租车司机,其实就来自那个邪教组织。你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了,只是你自己没意识罢了。如果去问你的背后灵的话,或许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孙傀心底的疑问又增多了,但他还是选择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来问,“徐安顺他,也就是我的背后灵,我在医院醒来后就一直不见他,虽然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但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你……你知道是原因吗?” 他脸上的紧张不似作假,但谢雨堂却是语调轻松道,“你之前不是一次性喂了他很多血吗?你也知道那些血对恶灵来说有多么的宝贵,他现在就是在想办法完全吸收你给他的那些血液,所以暂时藏在了你的影子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现身。” 听到徐安顺没事,孙傀才放下了心,又转而问道,“你和刘显,又是怎么认识的?” 谢雨堂整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拉得太远了吧,于是在匆匆带过了一笔后又将重点重新拉了回来,“这个你之后问站在门外偷听的那位就好了,还是先说回你目前正在遭遇的事吧。在这个圈子里,只要使用某些手段,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甚至是改写死期。而要确保所有事情都按他们想要的来发展,就需要借助类似的手段来实现。你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张五元现钞,就是他们用来‘引导’和‘控制’你的媒介。在下之前也说过了,你早已和他们打过交道,而那群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创作神明的人,用的就是人类幼儿的尸体。” 孙傀往身上病服的口袋里摸去,居然真的摸出了一张五块钱的现金。但是,他醒来后就从未往病服口袋里塞过东西,而医院提供的病服,又怎么可能会遗漏现金在里面,甚至这张钱貌似也没有遭遇过洗涤的摧残,可它,就是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 人类幼儿、五块钱现金、出租车司机…… 孙傀在脑中将这些线索重新串联了一遍后,思绪渐渐回到了某天晚上。 那是他听信了林海洋的占卜于是去了一趟医院的一晚,他在一座公交车上遇到了一对母子,其中那个看起来很小的孩子好像还生着病,而那个扮演母亲角色的女人也一脸的疲倦。 之后下了公交后,他又跑去哪儿忙了些什么来着,后面要回去时,他又在医院的前面碰到了那对母子。 他叫了车,那位母亲原本也只用给他三块钱的,但因为他在那辆公交车上帮忙照顾了那个孩子,所以便收到了一张价值五块的现金。 记忆里的画面逐渐和现在重合,他手中拿着的这张钞票,就是当时那个女人给他的。 原来在那时候,他就已经落入他们的圈套了吗?不对,应该还要更早一些,那两伙人达成合作的时机应该是在李桦学长死亡之前,超过一年的时间,那群人居然如此有耐心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布下一个完整且复杂的局。 那他的闯入,对于那群人来说应该就是一场意外了吧,毕竟他是在李桦学长死后有一段时间才收到这张钞票的。 “那可不是意外。”谢雨堂就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将他的思绪拉回来道,“虽然想创作神明的那伙人是想用更严重的事件转移视线,但和他们合作的另一方可就是冲着你来的了。你是他们早就盯上的猎物,因为你的体质可能会派上用场,所以双方才顺利达成了合作,不然,都无法布下这局了。” “我?”孙傀抬手指向自己,这完全是他没想过的回答。他的体质真的就有那么宝贵吗?不仅恶灵感兴趣,就连人类也同样觊觎。 “另一方的人可不单单只是因为你的体质才盯上你的。”谢雨堂再次看破他的内心道,“虽然你的体质也很特殊,但在圈子里却并不乏体质特殊的存在,你最多也就是吸引一下恶灵的注意,而有些人,可是特殊到和这世间的一切万物都存在因果关联。” “那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盯上我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的?”孙傀着急询问道。 而谢雨堂只是拿眼看了看病房的门,就说出了一句万能的拒绝话语,“天机不可泄露。” 就像是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吞下去难受,却也呼不出来,于是只能浑身刺挠地僵持着这种令人焦躁的状态,无法得到疏解。 “言归正传,你出现在名单上的理由也和那群打你主意的人相关。他们也都是圈子里的人,所以最是了解要如何利用其他人来实现借刀杀人。如果你不去,这次事件爆发的所有责任就全会落在你身上,不仅你特殊的体质会泄露出去,来自社会的谴责也不是你或你的家人能承受的。可别忘了,目前爆炸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的你,他们有的是方法进行陷害。”说到这儿,谢雨堂又偏头看向了窗外,似喃喃自语道,“引爆炸弹的那群人本来也是将你视作目标,如果那天你没去的话,说不定也不会发生爆炸。那些炸弹原本就是为了你而准备的,所以,那些死在爆炸中的人,也可以看作是因你而死的。” 闻言,孙傀将头垂得更低,双手也死死地捏紧,掌心隐约传来刺疼之感,但他又不得不注意着不让指甲刺破手心,以免他体内的血溢出。 谢雨堂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又伸手拉上了病房里的窗帘,随后走到床边,从袖子里抖出了一堆白色的铜钱在孙傀的床上。 那些铜钱很快组成了一只黄鼠狼的模样,一簇蓝色的火光自脚底烧到头顶,白色的死物也变成了黄色的活物。 “哎,小兄弟,咱又见面了啊。” 孙傀认出了那只黄鼠狼是之前帮他的那只,于是又抬头看向谢雨堂,眼底含着疑惑地问道,“之前出手帮我的就是你吗?” 谢雨堂点了点头,那只黄鼠狼也顺着他的衣袖爬到了他肩上,他又道,“当时在下也在场,但却没能救下任何一个人,所以那些人的死也有在下一份责任。两天后的行动,在下也会和你一同参加。虽然在下现在也只是个橙级,但也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孙傀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好歹没一开始那么严重了,他看向自己的掌心,明白已无法逃脱既定的命运,于是只好做出妥协,“我知道了,那就两天后见吧。” 谢雨堂又将肩上的那只黄皮耗子提溜到了孙傀手里,嘴角微微上扬,“这两天会由它来保护你,在下就先行离开了,还请你好生休息。” 他离开后,孙傀手中也只剩下一枚铜钱。 他用力攥紧那枚铜钱,随后又看向另一张钞票。 第148章 顺利出院 一抹淡淡的黑气正从那张钞票上脱离,没一会儿后便也全溶解在了周围的空气里。 这代表他摆脱那群人的控制了吗? 之前也察觉到过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也是跟这张钞票有关吗?但李枫的记忆也同样出现了故障,所以这是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受到这张钞票影响的意思吗? 不敢再往下多想,孙傀伸手将那张钞票捏做了一团,然后便投向了病房的垃圾桶里。 门外,他的父母本就担心着病房里的情况,现在不速之客走了后,他们也一下全涌了进来。 “傀儿,感觉还好吗?先吃饭吧。”孙母没有问他和那些人交谈了什么,只是满脸心疼地望着,又转身从孙父手里接过了饭菜,打开递给了他。 沉默着吃了晚饭,孙父借口要丢垃圾离开了病房,肖闲却没什么眼力见地过去把门关上,也拖了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孙母瞧了他一眼,顺利收获了一个傻笑,她没说什么,又看向孙傀,道,“医生说你明天早上就能出院了,虽然很想将你接回北奇,但之前已经和你租的那里的房东说好要在29号一起吃饭了,所以这些天我和你爸就留在绵岩陪你吧。” “阿姨,我呢?”肖闲突然指着自己插话,“其实我这次也是偷溜过来的,我爸估计早就气疯了,我可不敢在这时候回去,所以,嘿,我能也住下来吗?” “……”很好,是他熟悉的肖闲。 孙母原本都酝酿好眼泪了,但被他这么一打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再哭出来了,于是赶紧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扭头看向肖闲,“当然可以。你是傀儿的朋友,我和他爸一直也很感谢你,就是怕房间不够,要不我和你爸住酒店好了,这样你们两个孩子一起住也不会觉得拘束。” “没事的,房间不够我睡沙发就好了,要实在不行,沙发让给叔叔,我睡地板都可以。”肖闲做出一个秀肌肉的姿势,但因为此时身上穿着的是羽绒服,所以做出的动作就难免滑稽了。 这下不仅孙傀无言,连孙母也一并沉默了。 最后,孙母还是决定让两个孩子在出租屋里住,她和孙父就找个附近的酒店将就几晚,等到1月29号和房东一家吃了午饭后,再带着孙傀返回北奇。 “今晚就好好睡一觉吧,但要实在睡不着,也少去病房外溜达,我和你爸就先去找酒店了,至于肖闲……” “啊,不用担心我,我今晚会留下来陪着孙傀的,这样也不会让他无聊了,您和叔叔就放心地离开吧,也就分开一晚的事。”肖闲笑道。 孙母对于他的存在完全是放一百个心,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徐安顺一般,就是除了性格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外,也算是个很好的孩子了。 “嗯,那我就先走了。” 孙母走出病房,正好也遇上了赶回来的孙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孙父提着一袋子零食进来了,“看着买的,晚上睡不着,饿了就拿来吃吧。” 这些话十分生硬地从孙父嘴里说了出来,孙傀接过一看,两袋威化饼干和两瓶矿泉水,看来是猜到肖闲会留下来了。 “谢谢”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孙傀最后也只是朝他父亲点了点头,就目送他离开了病房。 在他不知道的某刻,父亲的背影已不似以前那般宽广,脊背也更弯了。 但他父亲也同样爱着他,只是不同于母亲表达爱的方式,要更“含蓄”罢了。 病房里只剩两人,肖闲也不用继续维持脸上的微笑了,都说夜晚是一个人情绪最不受控的时段,这不,孙傀还在想办法开启话题,就见对方已经红着眼沉默地留下了眼泪,并且垂着头也没看他。 压抑的气氛再次填满了这间小小的病房,孙傀也垂下了头,满脑都是李枫的身影。 似乎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了吧,肖闲抬手抹了抹眼泪,看向孙傀搭在被子上的手道,“我还以为会同时失去三个朋友,还好你活了下来。早知道那天我就该和你们一起去的,说不定就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了。” 孙傀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话里的不对,虽然很抱歉打断他悲伤的情绪,但孙傀还是忍不住去纠正,“徐安顺只是因为得到了我的血,暂时藏在了我影子里……那天,是我不对,我应该直接带着她离开的,而不是继续停留在那儿。”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具死在汽车驾驶位上的尸体,孙傀抿了抿唇,双手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对,就算那天他带着李枫离开了,炸弹还是会爆炸。那两伙人合作的目的就是要用更严重的事来吸引注意,所以即使可能无法伤害到他或他身边的人,那场爆炸都是早有预谋且无法阻止的。 可如果其中有一伙人的目标不是他,那么可能也不会有爆炸发生了,所以,造就这一切就是他,是他将这巨大的不幸带给了那些人,那些在爆炸中死去的人。 “你现在又在怪自己了吧?”肖闲反过来安慰道,“李枫以前就总给我吐槽,说你哪儿哪儿都好,就除了性子闷了些,还有将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外。其实她也跟你说过了不是吗?人皆有命,生老病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影响全天下所有人的命运呢?所以,不如想得轻松些吧,就从庆幸自己活下来了开始,你的父母也能更放心一些。” 至少孙傀还有一对爱他的父母,而不是像他一般,从小就被父母嫌弃,还因为天生阴阳眼的缘故,不被村里其他人喜欢。 不,不对,其实祥羊村里的人也不是特别讨厌他,只是小时候的他无法去正确分辨,觉得有一个人厌恶他,就所有人都不待见他了。 但其实不是的,之前时隔五年回去的那一趟,误会也早就顺利解开了。 只是,没想到后面会突然来了场洪水将整个村子都给淹没。 “为什么你就是不承认那是孙傀造成的呢?”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恶心的声音,那次回村后,他也被一个镜中鬼给缠上了,时不时就要在他脑中说些恶心的话来调动他的情绪。 之前他就差点儿因为这个讨厌上孙傀,这次居然又冒了出来试图再一次操控他的情绪,但肖闲可不会乖乖仍它摆布,他也不是以前那个自卑又敏感的自己了。 “闭嘴!” 在脑中呵斥了一声后,肖闲又看向了孙傀的脸。刚才他说完那些话后,对方也一直没有回他,现在一看,估计还在进行着内心的纠结吧。 “我说,明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就当是庆祝你成功出院了。不对,刚出院还是吃清谈些好,那还是留到后面再请吧。对了,之前李枫的父母从这间病房离开后,我也过去和他们聊了几句。他们说直到爆炸案的犯人被缉拿归案前,都会一直留在绵岩。你之前和那个便衣警察究竟都聊了什么啊?还有谢雨堂,我还没跟你说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呢?”肖闲一连抛出了好几个话题,倒是成功转移了孙傀的注意。 他本来就挺好奇的,而且,肖闲也说过是在刘显的帮助下才找来这间医院的,那么,肖闲和刘显又是怎么认识的? 今夜还长,两个同时失去了共同好友的男人正试图用各自的方式走出悲伤。 而经肖闲一一道来后,孙傀也清楚了那三人是如何认识上的了。 一开始是患有精神病的刘显老是光顾肖闲所在的奶茶店,肖闲因为他每次都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而记住了他。 之后有一天,肖闲主动跟刘显搭话,两人却因为性格不合的原因发展成了吵架。就在局面逐渐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那个男人登场了。就如同今天在医院突然登场时一模一样,谢雨堂那时也是突然就出现在了店里,并从两人中间隔开了他们。 他先是将刘显拉到了一旁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又走过来找到了肖闲,并告诉了他一个足以惊掉他下巴的消息。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一个组织的老大,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新人在你们那个圈子里最多就是打杂的存在,没想到你居然都是一个组织的老大了。” 没错,那天谢雨堂将刘显拉到一旁后,就表明了自己是组织的二把手,还告诉刘显肖闲是孙傀的朋友。 搞定一个人后,谢雨堂又将同样的话告诉了肖闲,只是将最后一句改成了“刘显是孙傀认识的人”,并添了句“也是孙傀新认下的小弟”。 “看不出来啊你,我都不知道我朋友是这么有地位的人,完全深藏不露啊。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也不亲自告诉我,我还得从别人那里得知。” 孙傀整个人都石化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刘显沉浸在自己想象的剧本里,但组织的二把手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叫谢雨堂的,他今天也才刚见过第一面啊?怎么就成了以他为老大的组织里的二把手了? 肖闲的视线已经从孙傀脸上移开,所以也就没注意到他此刻呆若木鸡的表情,还在继续说着那天的故事。 “虽然一开始是很惊讶,甚至都以为是什么恶作剧,但之后刘显就又跑过来一脸激动地握住了谢雨堂的手,说自己何德何能还能接触到组织的高层,又一脸歉意地看向了我,说是通过网路查到了我和你的关系,确认了我是你朋友的事实。我之后也就和他和解了嘛,他对我的态度也变得特别好。后来他们也经常来奶茶店找我,一回生二回熟,久而久之就混成朋友了。不过刘显还真挺厉害的,居然连你被送到了哪家医院都查得出来,明明他也没在现场,不亏是混组织的。” 这天晚上,肖闲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自己休学后的故事,而孙傀也一直没从自己莫名其妙就坐实了组织老大身份的冲击中缓和过来。 一夜过去,孙傀的父母再次走进病房,孙傀也顺利出了院。 第149章 事前准备 从医院离开后,孙傀就回到了608号房,也不知道房东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提着一盒蛋糕就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小孙啊,我从电视上都看到了,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么大一件事。你也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了,果然当时就在现场吧。没事就好,活着才最重要。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才出院吧,这块蛋糕你拿去吃了,就当是庆祝你出院了。” 孙傀从对方手里小心接过了那盒蛋糕,又见对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得好,犹豫了老半天,也只从嘴里憋出了一句话,“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才是啊。” 提着蛋糕的手一紧,孙傀差点儿又没忍住红了眼眶,他抬头看向房东,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谢谢,我会好好吃完的。” “嗯,吃不完也没关系的,最重要的还是那份心意啦。”房东拍着他的肩膀道,随后也不打算继续多聊,转身就又回了601号房。 孙傀不太怎么喜欢吃甜食,所以那块蛋糕大部分还是进了肖闲嘴里。 徐安顺现在也还没从他影子里出来,看来确实是他一次性喂太多血了,以后得注意点儿才是。 “没……没事吧。”林海洋也有些天没见到孙傀了,此刻正缩在一张沙发的后面,只探出头问道。 “不是很好。”孙傀回道。 他又看向手中原本属于李枫的那部黑色手机,屏幕还是呈现龟裂的状态,尽管上面的灰尘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看起来还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 他又尝试去开机,与之前在市中心不同,这次屏幕很快就亮了起来。虽然画面看起来很破裂,但里面的内容还是能分辨出来。 「昵称:枫回路转 性别:女 年龄:19 服务器:华夏区」 昵称下面是已经有两颗染上绿色的橙点,只有当那七个点都染上绿色的时候,才算是正式踏入了绿级,所以李枫也还只是橙级而已。 手机新添的好友功能也完全没派上用场,望着那空荡荡的好友列表,孙傀有些后悔没加上李枫了。 ……不,还是不加最好。 明明都出了加好友的功能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出个改昵称的功能呢?哪怕有次数限制也好啊。 “这就是你们在用的手机?看着和普通手机也没两样嘛?”肖闲将半颗脑袋凑了过来,勉强辨认着手机屏上的字道。 “你之前没见过李枫使用这部手机吗?”孙傀偏过头去看他,倒是被转走了注意。 肖闲摇了摇头,道,“你也没在我面前使用过啊。不对,好像使用过吧?记不清了,我连前天吃的早饭是啥都不知道了,哪儿还记得了发生在更早之前的事呢。” 孙傀微不可察地皱眉,要放以前,他肯定不会对肖闲的话有所怀疑,但经历了这么多,他就忍不住会多想了。 究竟对方是忘性大才记不住还是受了什么东西的影响才导致记不起以前的事呢?孙傀可不敢再轻易下定论。 “你那么看我干啥?搞得好像我在撒谎似的,可别跟哥们儿我玩这个啊。”肖闲将手护在胸前,一脸“警惕”地往后退道。 孙傀随即才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对肖闲道,“没,就是,之前在医院忘了把这部手机还给李枫的父母了,我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想着,要怎么再给他们送过去。” 肖闲随即放下“戒备”的手,又往孙傀走近几步,嘴里嘟囔道,“这种事找刘显不就好了,以他的本事要找到某个人的话根本就不成问题吧。” 孙傀双眼睁大,就像是在看什么绝世天才一般看着肖闲。 这眼神又把肖闲给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满脸惶恐,“不管你是谁,先从孙傀身上下来。他那么闷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快说你是谁!” 孙傀没理会他夸张的表演,而是转手又掏出了另一部手机,给刘显发去了消息。 傀:在吗? 一来便是习惯性用语,对方默默地回了个“?”,似乎是没想到孙傀会在这时候联系他。 孙傀突然也有些紧张起来,他刚才受到肖闲的启发,就想也没想直接联系了对方,但此刻看着那被框在对话框里的问号,就又忍不住去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打扰到了对方。 但就这么晾着对方的话貌似也不好,于是孙傀只得斟酌着用词打字道,“我想知道李枫父母目前的去向。有东西要还给他们,但却忘了问联系方式。之前来医院看我的另一对夫妻就是李枫的父母。” 既然刘显是名黑客,那他肯定也早就查过他的家庭背景了,所以应该也知道他的父母长什么样。 对方连他住进了哪家医院都能准确查到,那要查两个曾在医院监控里出现过的人的下落,对他来说应该也不成什么问题。 孙傀还在心里这么想着,对方就已经发来了他想要的答复。 “李枫的父母目前住进了一家酒店,五楼,就和老大您的父母在同一家酒店,果然这也是老大您安排好的吧!” 孙傀头顶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随即对方就又发来了一个文件,里面装着关于那家酒店的信息,以及李枫的父母和他的父母分别住进的酒店楼层和房间号,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几张走廊的照片。 “这家酒店还蛮不错的,至少没在房间里安装隐秘摄像头。”刘显又打字过来道,“老大,您还需要那个警察的行踪吗?顺手的事。” 孙傀似乎能透过手机屏幕看到刘显一脸骄傲的表情,脑海中顿时也浮现出对方家里的情况,他之前本来也去过那里一次,一想到对方的女儿,孙傀就又忍不住心脏一阵抽痛。 屏幕上方又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孙傀很快也收到了刘显发来的另一条消息,“这次是要干笔大的对吧?我都从二当家那里听说了,老大老大了。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报酬什么的不要也罢。” 看来谢雨堂也跟刘显说了这次的行动没报酬了。不过也对,他现在几乎是戴罪之身,更像是被强行拉去赎罪,连即将要面对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还有可能会死在这次行动中。 虽然他之前也已经去过一次埋着棺的福利院了,但那时候棺上的封印还没松动太多,他也就是能看到一团黑影而已。 但这次去可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以他橙级的实力连接触到福利院的大门都办不到了。 那个叫谢雨堂的貌似也是橙级,那对方的实力估计也就强不到哪儿去了。 “以后会用到你的地方应该会很多。”孙傀打字道。 “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对我寄予的厚望!”刘显也很快回复了他,一看就特别激动。 结束聊天,孙傀嘴边的笑意也立马消了下去。他还没认真想过,要是他在这次行动中死了会如何。 他的父母肯定会十分伤心吧,就像徐安顺的父母和李枫的父母一样。 可他逃不了,他连那群针对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是反抗自己的命运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孙傀的心就猛地沉入了谷底,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最原始的恐惧。 “你还好吧?”肖闲忽然用手推了他一把,“我看你发完消息后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难道是李枫的父母出意外了?” 孙傀回神,摇了摇头道,“没,只是,对未来很迷茫。” 肖闲稍微正了神色,坐到孙傀旁边道,“迷茫是对的,是个人都会迷茫,哥们儿我以前也特别迷茫,但现在不也这样烂活着。所以,你也放宽心好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的,就算过不去,换条路走也一样能活。” 林海洋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完全插不进两人的对话。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孙傀连忙收拾了一下情绪,放下手机过去开门,门外,韩伊依正耸拉着脑袋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第150章 正式出发 “木簪。”对方并没有要进门的打算,只是伸出右手朝前来开门的孙傀讨要一样东西。 孙傀垂眼看向对方的手心,良久才给出了自己的回复,“那根木簪是肖闲送给李枫的生日礼物,我打算同那部手机一起还给李枫的父母。”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虽然还并未询问韩伊依想要那根木簪的理由,但却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拒绝之意。 他觉得,就算最后木簪不是被李枫的父母收下,那也应该是还给肖闲,毕竟那一开始就是王婆所留下的遗物,而韩伊依应该和祥羊村没什么密切关系。 “我能先听一听你的理由吗?”想了想,孙傀还是做出了退让道,就像之前说的,他并不了解韩伊依心里的打算,那根木簪毕竟也不是寻常簪子,听一听总没错的。 韩伊依收回手,没什么气力地叹了口气,随后望向孙傀的脸道,“你还是不太了解这个圈子,我也知道死者的遗物应该交还给亲人的道理,但是,那根木簪并不是普通的木簪,如果是被普通人拿在手里,难免会被一些有心之人给盯上,最终酿成惨祸。那部手机我劝你也自己收着,说到底,就是它吞噬了李枫死后的灵魂,是绝对的不详之物。” 孙傀花了点儿时间来思索韩伊依的话,最后问道,“那根木簪不能也给我拿着吗?” 韩伊依望着他,忽然又别开了视线,咬了咬嘴唇,沉声道,“可我也是她的朋友啊。” 孙傀心头一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韩伊依又道,“而且,那根木簪现在的归属者是你。你把它借给我后,就算是我欠了你的债了,而在这笔债还清前,你便不会轻易死去。孙傀,那件事发生后,你也被选中去善后了对吧?你得活着。” 对方眼里蕴含的情绪实在过于复杂了,孙傀被她看得一愣,同时也很想知道对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韩伊依没给他提问的机会,只是表情极度认真又略显癫狂地看着他,“孙傀,你一定要替李枫报仇。” 言外之意,对方似乎知晓害死李枫的是谁。不,应该说是清楚一直都是谁在针对他。 可她同样也没有要说出来的意思,就像是有所顾忌。 孙傀看着她,眼神已不像之前那般和善,问道,“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其实他更想问对方究竟是谁,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更为含蓄的表达。 “至少……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李枫。” 经历了一场生死,孙傀好像也变得聪明了些,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一字一句保证道,“会的,报仇,我会的。” 说完后,孙傀就返回客厅将那根木簪取下交给了韩伊依,对方在离开前,似乎还小声说了句“抱歉”。 …… 从楼上下来,韩伊依很快也坐回了一辆黑车里,车内的后视镜中照出了两个人的身形,一个坐在驾驶位上,一个则坐在车后座。 “那根木簪拿到了吗?”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开口问道。 “韩伊依”先是俏皮一笑,接着就薅下了头上的假发,露出她原本如瀑般的长发来。然后,她又边回边扯下了自己脸上的特殊假皮,“当然拿到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我可是周素玉诶。” “……”坐在前方的高大男人沉默了一瞬,十分不放心地又对周素玉交代了几句,“那根木簪出自王婆之手,也就是出自你奶奶之手,所以由你们周家来保管最为合适。而因为那场爆炸,现在那根木簪上也已经沾染了不少因果,虽然这就是周家想要的,但你也千万小心不要在返程的过程中遭到反噬。” “知道啦,爷爷都跟我说过这些了,我又不聋。而且,我对这些根本也不感兴趣,要不是他们说会奖励我,我都不想来呢。”周素玉撇了撇嘴,佯装不高兴道。 男人也不打算哄她,顿了顿,又忍不住看向女人手中的那张假皮,问道,“你直接说你是王婆的孙女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假扮成程仙儿的模样?” 闻言周素云又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就连回话的语气也满是得意,“谁让她上次欺负我呢,还差点儿害我毁了一单生意,我当然得还回去啦。不过那个叫孙什么的人,居然完全没看出我是易容了的,实力也太弱了。上头居然派那种人去善后,能行吗?” 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因为其全身都被包裹得十分严实,所以周素玉也看不出他的无奈就是了,只听他道,“他是谢雨堂负责的人,谢雨堂这次也在善后的名单里。” 身下的车重新发动,很快也汇入了车流,周素玉看向车窗外,忍不住嘟囔,“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黑车逐渐驶远,一枚立在车顶上的白色铜钱也顺势沿车尾滚落,回到了它主人的身边。 …… 是夜,一张铺着毯子的长木桌在孙傀眼前展开,其两端各燃着一根长蜡,那是在梦中才有的景象,而他也确实处在一场梦里。 桌后,一位脸上长满皱纹的老人将一块木牌推到了孙傀面前,并道,“这块木牌你还要继续使用吗?如不再使用,贩梦馆将按规进行回收。只是下次再想租借时,就不会是免费的了。” 孙傀看着眼前那块刻有“韩”字的木牌,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回道,“我再试这最后一次吧。” 老人闻言笑了笑,掀开眼皮去看他道,“有时候现实不一定比梦中真实。靠耳去听,靠眼去看,所得也不一定为真。年轻人,你得有自己的主见才行啊。” 孙傀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收下了老人的教诲。随后他拿上木牌,离开了面前的长桌。 一片长满墓碑的天地,雨似下非下,周围安静得针落可闻,那根缠绕着白色布条的十字架仍位于他前方五步远的距离。 一道黑色的人影就站立在那根十字架旁,孙傀居然能勉强分辨出那道人影的轮廓了,看情况应该是个女人,但具体的样貌他还看不出。 黑色的人影一瞬间就来到了他面前,先是将他好好地给打量了一番,接着便语气无波道,“资质仍然不行,但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就勉强教你几天吧。” 被惊喜砸中的孙傀并没有开心多少,只是重复着那道人影的话,“可怜?” 那道人影又看向孙傀的身后,摇了摇头,“你背负的东西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多太多了,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生前的影子。但话先说好,你现在的资质仍是不行,所以能承受多少便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只教你两个晚上,之后便别再来找我了。” 两个晚上,正好就赶在他动身之前,孙傀点头应下,已经做好迎接一切的准备了。 但他的准备显然有些少了,直到天亮都只有挨打的份儿。而且,明明在梦里一点儿也感受不到疼痛,但梦醒后就哪儿哪儿都痛,一直躺到了下午才有力气从床上起来。 “你这……要不再回医院多躺几天?”肖闲手上拿着一袋薯片,站在房间门口边吃边道。 孙傀谢绝了他的好意,从卧室来到了客厅阳台,展开双臂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 而肖闲和林海洋则都站在他的身后,表情十分难言地望着他,前者甚至还在思考把孙傀送去脑科看看的可能。 然而孙傀也没享受多久,耳边就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这次来的是一个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也就是那个在大雨天借给他一把剪刀的老人。 “前辈,我可以再向您借一把刀吗?”孙傀将清洗干净的那把剪刀还给了那位老人后,又冲着打算离开的老人喊道。 “不急,以后会有机会的。”对方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以后? 孙傀脸色难看,关上了门,又重新躺回床上,准备将昨晚的觉补回来。 一直到晚上九点,睡醒后的他又给自己的父母打去了电话,说是要和肖闲一起去外面玩一玩散心,让他们不必担心,会在29号赶回来。 电话那头,他的父母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句他有没有吃晚饭,孙傀回了句“没有”,他们就没再说什么,匆匆挂断了电话。 十多分钟后,提着一袋子新鲜食材的两人便出现在了门口。 “傀儿,今晚你爸下厨,炖条鲤鱼来吃,不耽误吧?” 孙傀忽然有些委屈,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摇着头道,“不会,你们快进来吧。” 在这儿住了一晚上的肖闲也不好继续吃白食,于是便到厨房里给孙父打下手去了。客厅内,林海洋离开了608号房,便只剩下他母亲和他两个人。 “傀儿,妈也不问你是要去哪儿。妈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个地方真的是你自愿想去的吗?”孙母拉过了孙傀的一只手握着,还不等孙傀回她,就又添了几句,“如果不是,你就告诉我们,我和你爸会带你回家。你不想做的事,我和你爸也会替你拦着。所以,妈想从你那儿听到实话。” 孙傀一下就眼热了,但他不能说。他的体质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就连他的父母也不意外。所以,至少不能让他的父母知晓圈子的存在,只是作为一对普通的夫妻活着。 然后长命百岁,不留遗憾且幸福的老去。 “就是普通地去散散心而已,会平安回来的。” 孙母看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他,只是不断轻拍着他的手,在厨房变得更吵闹起来时,认真地对孙傀道,“妈妈希望你从来没后悔过出生在这个世上,所以也不要把意外都当成是自己的错,要是累了,就回北奇吧,其他都不重要。” “嗯……好。”孙傀点着头应道。 母子俩又在客厅聊了许多,比如因为孙傀住院没能赶上考试所以不得不申请了缓考,比如孙傀的父母在住的酒店里碰上了李枫的父母,又比如过年回家的时候想一家人去寺庙祈福之类的。 一直聊到今天的晚饭被端上饭桌,两人才笑着止住了话头。 而就在四人一起吃饭聊天的期间,徐安顺也从孙傀的身后重新冒了出来,恰好就赶在了今晚。 “咳,吃完饭后你到阳台外来一下,我有话说。”桌上的菜差不多要被洗劫一空时,孙父轻咳着对孙傀道。 孙傀抬头望了眼他的父亲,点点头应下了。 收拾碗筷时,肖闲又进厨房帮孙母洗碗去了,孙傀则依言和他的父亲来到了阳台。 落地窗被关上,孙傀先是示意徐安顺离开,才一脸紧张地看向了他父亲。 而孙父却并没有去看孙傀的脸,而是一直低头看着旁阳台角落的绿植,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绣着平安福的香包,“你妈让我去求的,拿着吧,别死外面了。” 孙傀有些意外,毕竟在他以往的印象中,通常都是由他母亲来扮演这个角色的,现在忽然换成了他父亲,还有点儿不自在。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收下了,并十分别扭地说了句“谢谢”。 孙父似乎是被那句“谢谢”给噎着了,忙咳嗽了几声,又从身上掏出了一条黑色的手链甩给孙傀,“卖香包的师傅送的,你要是另外想送人也可以。” 孙傀稳稳接住,没忍住扭头看向了落地窗另一端的徐安顺,想到之前对方送了自己一条红色的手链,孙傀便决定等会儿就烧给他。 “好了,进去吧,你不是明天就要走吗?今晚便早点儿睡吧。”孙父说完就打开落地窗走了,全程就没看过孙傀几眼。 回到房间,一只黄皮耗子正在他床上撒欢,孙傀连忙就将身后的门给重新关上,走过去问道,“果然就是明天吗?” 那只黄皮耗子立马停下来看他,并道,“谢雨堂大人刚才联系我了,说是明天上午九点的时候他会在这栋居民楼楼下等你,要你不要迟到。” “好。”孙傀应了一声,那只黄皮耗子便又支着上半身往徐安顺看去,就这样盯了许久,才转身跑去熟练地扒开了房间的窗户离开。 将那条黑色的手链烧给徐安顺后,一夜无眠,梦里的那个存在也对他手下留了情,没让他醒后起不来。 昨晚他父亲也带着肖闲去住酒店了,所以便是他母亲留下来住了一晚。早上走出房间的时候还不见他母亲的身影,直到吃完了自己下的面才见对方从另一间卧室里出来。 “这么早就要走了吗?”他母亲满脸担忧道。 “嗯。”孙傀回道。 “傀儿……” 见母亲还想问他什么,孙傀没忍住选择了逃避,借口躲进了浴室。 因为门关得太急,便导致徐安顺还留在外面,他正要钻过那扇门去找孙傀,就听身后的人喊了他一声,“安顺……” 徐安顺回头,看向了孙傀的母亲。 “……傀儿就拜托你了。” 对方也看着他,原本就能看到他。 徐安顺点了点头,孙母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下了楼,明明才八点不到,但谢雨堂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两个人不怎么熟稔地打了个招呼,随后便一同上了一辆灰色的吉普。 驾驶位上,祁相峰脸上带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朝孙傀的方向看去,道,“其他事都处理好了吧?现在还有一点儿时间,可以再多等你一会儿。” 他说着便往车窗外示意了几眼,孙傀扭头看去,便见他母亲不知何时也跟着下了楼,此刻就站在楼内看他。 “不用了,我已经保证过会在29号赶回来了。” 祁相峰耸了耸肩,又坐了回去,却还是按下了孙傀那一边的车窗。 窗外,孙母立马抬手朝这边挥了挥,孙傀则也抬手回应了对方。 接着,这辆吉普车才正式上路,往某个方向驶去,留下一位母亲担心的背影。 第151章 前来善后之人 再次来到绵岩市市中心老城区地带,隔老远便看到了一条被拉起的黄色警戒带。 路边站着不少因好奇而努力伸长脖子往里探的人,但在这个位置也只能看到一些远处倒塌的房屋,当然那群人中也有一些举着摄像机看起来或专业或业余的人,却也只是被拦在了警戒线外,只能徒劳地在附近徘徊。且因为每个路口都有专门的人在把守,所以还没有人成功溜进去过。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车停好。”祁相峰踩下刹车,转头对车内的另两人道。 孙傀点了点头,很快也跟着谢雨堂来到了路边站好。灰色的吉普车再次发动,孙傀目送着它驶远,也忍不住扭头朝警戒线的方向看去。 那仿若末日降临般的场景还清晰地显示在他的脑内,或许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那天带来的冲击,那同样也是他目前为止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不是当时被 突然拉入了恶灵的领域,那他…… 想着这些聚焦的双目也逐渐失神,直到身后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孙傀才回过神来并收回了放在远处的视线,同时转身看去。 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也就二十岁左右,戴着一顶黑色的头纱,那头微卷短发中则掺杂着几缕雪白的银丝,眼妆浓烈却不素艳。 她身穿一袭流线型的黑色长裙,裙身由柔软的绸缎与硬朗的锦缎交织而成,十分贴合她的身形,裙摆自腰间自然垂落至脚踝。 因为天气较冷,她的外面套着一件厚实的羊毛大衣,内搭则是有着蕾丝花纹的黑色上衣,整体风格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但孙傀看着却只觉得冷,那件羊毛大衣最多也只是温暖了女人的上半身,而下半身的黑色裙子却看着十分单薄,在这冬日的冷风下,他都能想象到对方被冻得双腿打颤的场景了。 还是羽绒服和长棉裤好,虽然会让人显得臃肿且影响一部分行动,但却足够暖和。 那个女人似乎是和谢雨堂认识,此刻正用着不怎么流利的中文同谢雨堂搭话。 孙傀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那个女人的瞳孔颜色是绿色,并且貌似还是重瞳。 “亲爱的谢,没想到这次会有机会和你一起行动,实在是我的荣幸。我因为来华夏旅行去爬了这个国家的一座雪山,但我并没有挑战成功,实属遗憾,有机会真想和你一起去尝试一下。我是昨天下午到的,本来还有几个和我同行的人,但他们却都被叫回去了,所以便只有我一个人来了。毕竟也涉及了九口棺,应该还有不少其他国家的人会来,不过名单人数有限,估计大部分还是华夏本国的人,再次感谢,能和这么多优秀的人一起行动,只希望愚笨的我不会拖了你们的后腿。” “阿黛琳女士是圣母加冕修道院里杰出的人才,怎可能会是拖后腿的存在?倒是在下级别不高,被塞进去才属实幸运。” 孙傀有些起鸡皮疙瘩,就好像是自己的英语作文被人给当面念出来了一般。而谢雨堂说话的风格也带上了一种奇怪的腔调,似乎是在配合眼前的那个女人。 “啊,瞧我,都冷落了你身后的小家伙了,亲爱的谢,还请互相介绍一下,好让我们彼此认识。”阿黛琳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踩着黑色的长筒靴来到了孙傀面前。 对方居然比他要高了半个头,而且凑近一看,对方的那双眼睛里果然盛着的是一对绿色的重瞳,只是人们往往会被她脸上浓烈的眼妆所吸引,反倒是注意不到那特殊的存在了。并且,对方眼里瞳孔的分割也不是特别明显,如果不凑近仔细了看,远远看着也十分正常。 “这位是刚加进来不久的新人,名叫孙傀,此次爆炸案发生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所以也是不幸被选上了。站在他身后的则是他的背后灵,对人类还算友好,所以阿黛琳女士也不必太过戒备。” 谢雨堂介绍完后,面前的这位女士才冲孙傀扬起了一个不带任何算计的微笑,并暂时收起了对徐安顺的敌意。 然而这些孙傀都还看不出来,只是被对方的那抹笑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谢雨堂倒也没让他尴尬太久,转身又介绍起了面前的这位女士来,“这位是阿黛琳女士,来自圣母加冕修道院,偶尔会来华夏旅行,要是在除鬼一事上有什么不会的也大可以请教她。” 孙傀尝试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有些腼腆地说了句“您好”,对方也同样伸出右手来回握了他,嘴上还道,“这个我知道,华夏的握手礼。我们那儿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会用上,而在非正式的场合,我们更习惯用贴面礼,所以每次都还是会觉得神奇,这种感觉可真是奇妙。” 对方握手的力度显然要比他大,但也不至于弄疼他,并且在有了这个开场后,周围的气氛也顿时融洽了不少。 “亲爱的孙,我对你的经历表示深深的同情,没想到那么大的灾难居然会降临在你面前,你肯定吓坏了吧?”阿黛琳女士嘴角仍然挂着浅浅的微笑道,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疼爱的孙子。 谢雨堂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尽量不再引起那位女士的注意。 孙傀挥了挥手,连忙表示自己没事,但阿黛琳女士却还是用着慈祥的眼神看他,并且还抱怨起来,“天啦,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才遭遇了那么严重的磨难,就又被叫回了这里,这得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一件事啊。小家伙,你还不知道吧,这次的行动肯定是要死人的,但如果死的是那些级别高的人,反倒会帮助棺里的恶鬼冲破封印,所以才会让你们这些级别低甚至是新人加入,就为了在关键时刻推你们出去当牺牲品。你们死得再多,也不如死掉一个级别高的人要来得严重。果然啊,无论是在哪里,为了保护更多的民众,就总会不惜去牺牲少数弱小的存在,可真是残忍又可悲啊。” 牺牲品? 孙傀疑惑地看向了阿黛琳身后的谢雨堂,但却只得到了对方的一个侧脸,并且那半张脸还大多被对方脸上的黄符遮盖,所以根本就无从知晓对方的表情。 他又想到为他担忧的父母,以及死去的李枫,他还还以为自己是来赎罪的,结果根本就只是被当牺牲品来看待,就只是因为他弱。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孙傀心底滋生蔓延,他微微皱起了眉,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 “噢,亲爱的孙,不必露出这样的神情。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甚至以前的条件还不如现在,有些人的尸首至今都没个下落。”见孙傀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此得到缓和,阿黛琳女士又说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母亲曾是一名医者,为了拯救一个被疫病所折磨的村子而去往了那里,但她却被那里的村民当成是女巫绑在了木棍上烧死,她死后有怨,化作了恶灵,并利用疫病带走了许多的活人,一怨生百怨,直到我父亲赶过去除掉了她,才避免了事态继续严重下去。可是,那些见识了他除灵手段的村民却又把他当成了女巫的同伙,下药毒死了他。所以,我曾一度讨厌自己的能力。但那也已经是百年前发生的事了,我如今心中早已没了怨恨,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摆脱恶灵的侵扰。” 对于确确实实发生在历史上的猎巫事件孙傀还是有部分了解的,但是,百年前?孙傀又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遍面前的女人,却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对方已是活了百年的存在。 无论是对方的那张脸,还是其露在外面的手,看起来都十分年轻,他甚至直到此刻也仍然觉得对方不过二十来岁。 怎么又会是百年前呢? “看来你并不相信我已经活了百年了,但那确实就是事实。我只是使用了恰当的手段才让这副身体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样貌,甚至就算十多年后我死了,躺在棺材里的身体也照样年轻。不过人类的寿命终是有限,除非将自己炼成活尸或是成为活死人般的存在,否则都会有寿终正寝的那天。” “对于你,您父母的遭遇,我很抱歉。”孙傀低下头道。 阿黛琳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继续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孙傀,“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我也早就不是遇到点儿磨难就会哭泣的女孩儿了。亲爱的孙,成长总是伴随着失去和获得的。” 心里的那点儿异样情绪很快又被压了回去,孙傀想了许多,大脑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这时,阿黛琳又突然抬手朝远处挥了挥,就像是在和其他人打招呼一般,于是孙傀也往身后看去,发现还确实是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在不远处站着,耳边接着又听到阿黛琳道,“我发现一个老熟人了,就先不和你们聊了,祝愿你们都能平安。”说完,她就踩着那双黑色的长筒靴离开了这里。 “或许在下得先向你道个歉?”阿黛琳走后,谢雨堂才凑了过来。 孙傀扭头看向他,摇了摇脑袋,“那群人的目标确实也是我,我只是一时没能接受自己的定位。不过,这个圈子本来就是会让新人去指导新人的吗?” 李枫也罢,谢雨堂也罢,他们的级别都不是很高,孙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一般会派绿级的人去带新人几天,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周,你只是太倒霉了些。不过,虽然在下只是橙级,但实力还蛮不错的,你大可放心。而且,就算你不信任在下,也该相信你身后的那位吧?护你周全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么孙傀又多了个问题想问了,他看向谢雨堂,面露不解,“那你又是为什么要保护我?” “毕竟一开始被派来指导你的就是在下,但在下却并没有及时完成这个任务,当罚,同时也心中有愧,自然就要还回去了。” 孙傀又瞅了谢雨堂几眼,但始终碍于对方脸上的黄符而导致他看不透面前这人,正想开口再询问对方脸上的黄符是何作用,祁相峰就出现在了两人对面的街道。 “走吧,也快到九点了。” 孙傀的注意力成功被引走,他看了看身后的谢雨堂,又看向了前方带路的祁相峰,没忍住问道,“九点是在这里集合的时间吗?” 祁相峰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奇怪,“那不然是在你家楼下吗?” “……”孙傀又猛地看向身后的谢雨堂,他就说为什么两人会这么早就等在那里,原来是要赶早上九点在这里集合。 那只黄皮耗子骗了他! “嘿嘿,迟到一两个小时,不碍事。而且,这不也没迟到吗?”谢雨堂全是完全不在乎的态度。 “……”他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谢雨堂的为人了。 核实了祁相峰的身份后,三人便越过警戒线进入了里面。 越过一片废墟,前方有一块被清出来的场地,此时已有差不多二十几人聚集在那儿了。见他们踏入此地,也都纷纷投来了视线。 果然大部分都是华夏人,只有少数几个是外国人的模样,看起来年轻的也没有几个。 “谢雨堂?你怎么会来这儿?你那两个晦气的纸人又去了哪儿?”一道骂声从左侧方传来,孙傀偏头看去,就见一个发型为地中海的中年男子正满脸怒意地瞪着他身后的谢雨堂,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怕不是出门忘带了吧。”地中海男人的身旁有人帮腔道。 其他人虽然都没有要加进来的意思,但也没制止,更像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打量着这边。 孙傀环视了一圈,发现就连阿黛琳女士此刻也是一副兴致冲冲的模样,完全没有要劝架的意思,反倒是希望两方能成功吵起来似的。 “纸人吗?就在你们身后啊。”谢雨堂不怒反笑,甚至是称得上十分礼貌地回复了他俩。 那两人顿时往身后一看,却只看到了满眼废墟,但当他们又转回身时,就迎面撞上了一蓝一粉的两个纸人飘在他们面前。 他们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带着往后跳了两步。反应过来后,皆恼羞成怒地瞪向谢雨堂。 但接下来就是不需要谢雨堂参与的“战场”了,只见其中那个蓝色的纸人将腰一插,逮着那两人就狠狠地骂了起来,“玉堂大人也是你们能骂的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连玉堂大人的小腿都够不到!” 被一纸人这般骂,那两人也是失了理智,张嘴也还了回去,于是到刚才为止都还十分安静的场地顿时就热闹起来,尽管画面十分滑稽就是了。 孙傀再次朝谢雨堂看去,已经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问了,但谢雨堂这次却十分善解人意地自行解释了起来,“忘了说了,在下在这个圈子里算是人人喊打的定位,像阿黛琳女士那样对在下还算和善的存在其实算少数了,还得辛苦孙傀兄同在下一起承受别人的白眼了。” 孙傀……兄? 见他仍面露疑色,谢雨堂又解释了句,“在下今年还未满十九,比李枫还要小上几个月,所以称你一声孙傀兄也不过分吧?” “?” 不过分,但他很介意。 “行了,和两纸人也能吵起来,不嫌给周家丢脸啊?”最后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出来制止了此事。 那个蓝色的纸人转头还想逮着那个老人骂,但却突然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乖乖闭上嘴回到了谢雨堂身边。 祁相峰也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只是负责把人带过来而已,他要调查的地方也不是那个福利院而是这片废墟。 “我去和我的同事汇合了,有什么进展或发现还请下山后一并告知。” “那是自然。”谢雨堂道,看来是这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祁相峰离开后,这片场地又安静了下来。直到最后两人的到来,这次的行动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152章 假死 “上面的指令是让我们对那口棺进行二次封印,所以首要目标便是先找到那口棺的位置。现在我手上拿着的是孙老亲自制作的符箓,只需往那口棺上贴一张即可生效,也就是说,率先找到那口棺的人可以选择不将棺的位置告诉别人,但后果得自行承受。”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军大帽的男人,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朝他汇聚,随后又是将视线同时落在了那一沓黄色的符箓上。 “在下脸上的黄符也是出自孙老之手。”谢雨堂忽然凑到他耳边说道。 孙傀眼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往旁边挪去。徐安顺这时也十分体贴地往前一步插进了两人中间,将孙傀和谢雨堂给顺利隔开了来。 他又偏头看向右边不熟的男人,露出警告又得意的表情。 对此谢雨堂只是笑笑,也及时拦住了自己脚边的那个蓝色纸人。 穿着军大衣的那个男人将手中的符箓挨个给分发了下去,走到孙傀面前时,还盯着他看了许久。孙傀被盯得十分不自在,却又不敢在此时询问理由,只能默默承受来自对方的注视,直到对方往下一个人走去。 孙傀松了口气,那个人却又突然折返回来,往他手中多塞了一张黄符,也没作什么解释,又匆匆走开了。 “呵。”一旁的谢雨堂没忍住轻笑出声,孙傀微微蹙眉,同时也抬头往其他人看去,果然就见有不少人都带着不怎么友好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并且还同样选择了沉默。 孙傀又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找到一块小石子用脚碾了碾,营造出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如芒在背。 黄色的符箓给在场的人都分完后,还剩了几张在那个人手里,他随即又抬手扶了扶头上的墨绿色军大帽,视线往周围一扫,很快就锁定在了正低头玩着石子儿的孙傀身上。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孙傀将视线从那块小石子上抬起,就见那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此时又在他身前站定,并拿手抵着下巴仿若陷入了某种思考,不过最后也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就将手里剩出来的那几张符全一股脑儿塞给了他。 难道这是看他太弱,出于同情才搞的区别对待吗?可是,他手里一下子捏了这么多黄符,别人难道就不会想来抢他的吗?并且,谢雨堂也同样是橙级,为什么就只有他有这个待遇?这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啊? “咳……上面说了,这次的行动你做做样子就好,后面还有件更大的事在等着你去做。呃,别告诉其他人。”在离开前,那个穿军大衣的男人又压低声音小声朝孙傀交代了几句,同时瞅了眼一旁的谢雨堂,又添上几句,“还有,别太相信这个人,也别相信别人,我也一样。” 看着对方离远的背影,孙傀脑中却不断浮现出“更大的事”的字样,难道还有什么是比爆炸案还要严重的灾难吗? 可也没见有新闻报道啊?还是不方便报道出来? 没等他多想,那个男人又站到了这片场地的最中央,对着周围的所有人道,“给出的期限是两天,也就是希望诸位能在后天天亮前解决此事。如果后天天亮的时候此事并没能得到顺利结束,那么诸位就得暂时同这片区域一起被隔离起来了,直到上面派来新的救援。然而,那棺中的恶灵可不会等人,所以在被隔离起来的瞬间,诸位也相当于是被宣判了死亡,只能各凭本事活下来了。” “废那么多话干吗?就说要多久出发吧,是独自行动还是集体一起?”地中海男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表情十分不耐烦道。 看来是之前被那个蓝色纸人引出的火气还未消散,正想着要找个机会发泄。 “上面只想要个结果,诸位大可自行选择。符箓也都已经发到了诸位手上,何时行动也不需我再提醒了吧?”穿着军大衣的男人眯眼笑道。 随着他的话声落下,在场有好几道身影都同时消失了踪影,就跟在变神奇的魔术一般,悄无声息地就消失在了观众眼前。 孙傀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如何做到的,只是反应过来后脸上就露出了惊羡的神情。他又看向那些还待在原地没走的人,除了阿黛琳女士和谢雨堂外,包括那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在内,还有五个他不认识的,有男也有女。 那五个人似乎都互相认识,彼此大眼瞪小眼地交换完眼神后,就派了个代表出来,也就是之前发符箓的那人。 “嘿嘿,我们五个分别来自三大家族,但也只是里面打杂的存在,因为彼此认识,就想着还是一起行动得好,这几个人里面也有几个是刚拿到账号不久的新人,大家实力也差不多,抱个团也不过分吧?”那个人是对着谢雨堂说的,脸上一副讪笑。而阿黛琳女士则就站在右方不远的地方,饶有兴趣地偷听着。 “这大冬天如此寒冷,互相抱团取暖也省了劈柴的功夫,那便一起走吧。就是,不知道孙傀兄能不能接不接受了。”谢雨堂立马就将手中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孙傀处理,仿佛只要孙傀说一个“不”字,他就会再好心地替孙傀拒绝他们。 但谢雨堂实在小瞧了孙傀“老好人”的性子,尽管内心是千万个不愿,但孙傀嘴上说出的却还是同样的答复。 没办法,就算知道可能有诈,孙傀也做不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拒绝的举动,他从来也不是什么态度强硬且有主见的存在,要是哪天他变了,估计母猪也都能上树了。 “听着好像很有趣的样子,能再加上我吗?”阿黛琳女士不知何时凑上来道,“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怎么利索,想跟上前面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华夏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尊老爱幼,这里面年轻人居多,还请多照顾照顾我这个老人家了。” 身处三大家族的人,对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员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于是也没有人露出惊讶失礼的表情,反倒态度十分恭敬,“阿黛琳女士要来,自然是欢迎的,就是不知道孙小兄弟能不能接受了。” “……”迎着九道来自不同方向的目光,孙傀难道还能说出个“不”字来吗? 最后,还是发展成了八人一鬼抱团取暖的局面。 目的地暂时定为被称作“自杀圣地”的福利院,孙傀坠在队伍的后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 他跟着那群人走过了废墟,很快便踏上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土路。他穿着的羽绒服内揣着两部手机,当路旁再次出现一根倾斜的电线杆子时,他低下头掏出了那部日常用的手机。 貌似越往深处走,就越难再与外界取得联系,直到和外界彻底断联。他刚才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还未出院时同祁相峰做出的承诺,说是要协同对方办案,但回去后却因为太忙根本来不及介绍刘显跟祁相峰认识,后面就彻底不了了之了,刚才在车上时也一时没有记起。 如今要面对这九死一生的局面,他还是想为查明爆炸案的真相提供一个助力。 他点开手机,正要给祁相峰打个电话过去,耳边就听到了来自谢雨堂的声音,“孙傀兄还是把电量留到之后为好。你所担忧的在下也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以普通人的手段,要拿下那群人几乎也是不可能的,刘显最多也只是锁定他们的位置,最后还是得同为圈子里的存在出马才行。” 这么一说,孙傀又想起来当时祁相峰离开病房前提出要和谢雨堂单独聊聊的画面,而谢雨堂也认识刘显,所以那两人应该也已经联系上了,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再说那之后祁相峰也没再来找过他了,说不定就是因为有身为黑客的刘显帮他证明了清白。 但那也是出于他自己的猜测,孙傀将手机重新放了回去,看向谢雨堂道,“你能告诉我那晚过后发生的事吗?也就是我出院后那两天发生的事情。” 谢雨堂身后飘着两个纸人,见孙傀没有要避开前方几人的意思,也就没藏着自己的声音。 “那天离开病房后,在下就在医院的门诊大厅找到了提前等候的祁队。他应该是刚和秦队通完电话,看向在下的眼神明显信任了许多。于是在下便把刘显的联系方式推给了他,还让他最近两日都不要去打扰孙傀兄。” “他答应了?” “嗯。毕竟也是一个刚出院的病人,警方那边还是很容易说通的。至于刘显那边,在下也早就已经提前给他交代过该做什么了,所以后续与祁队的对接也十分顺利。” “有……有什么进展吗?”孙傀问道。 谢雨堂摇了摇头,回道,“没,警方那边似乎是将那伙人当作了恐怖分子来看待,虽然也出动了不少警力,但却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将线索跟丢,所以至今仍未有什么明显的进展。不过孙傀兄大可放心,这次爆炸案涉及了那么多条人命,想必在追查到真凶前,不会有人想放弃的。” “嗯。”孙傀点了点头,他突然又想到了一点,随即对谢雨堂道,“我当时昏倒的原因,是有人出现在我身后并用什么扎了我的脖子,但我并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就倒了,只是觉得那道声音有些熟悉,像是我认识的某个存在。并且在医院醒来后,我还和他在微信上聊了两句,但他的尸体却出现在了医院的停尸间,而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同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在想,最后和我进行聊天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另一个盗取账号的存在而并非是那个账号的原主人?” 谢雨堂先是歪了歪脑袋,随即勾起唇角反问了一句,“孙傀兄能保证那具躺在停尸间的尸体确实就是属于那个和孙傀兄接触过的人吗?” 孙傀不明所以,谢雨堂又收起了笑,同他解释道,“同死人打交道久了,就会有一部分人觉得自己活着的身份是个妨碍了。举个例子来说,一个被家人和朋友同时关心的存在,却没有告知任何人他拥有阴阳眼的事,某天他为了祛除恶灵去了一个较远的地方,不小心失联,于是他的亲人和朋友就都跑到警察局报案,很快警方也以他失踪为由立了案,耗费了很多警力才找到他。但他要祛除的那个恶灵其实并不危险,反倒是被找回后因为无从解释遭到了家人的严加看管,不再让他出去太远的地方。” “站在家人和朋友的视角,这是出自关心的体现,但站在那个人的视角来看,却是没必要且多余的关心,并且如果之后他又再次‘失踪’,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失去所谓的‘自由’,只能再度成为一个普通人,失去和恶灵打交道的机会。要是这个例子太难懂,在下也可以举一个好懂的例子给孙傀兄听,已知获得账号的人都能通过‘分享区’和‘故事集’赚钱,同时却也无法将这个赚钱的方式告诉别人,于是某天你收到了举报,举报的理由便是你在通过非法手段赚取钱财,你觉得警方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如果告诉他们你有阴阳眼,又有多少人会信?你是会被送去精神病院,还是被当成是个通过不正常手段赚钱的存在被关入监狱呢?下场都不会太好。以前就有不少人因为这个理由遭殃。就算你瞒着身边的人攒下了那笔钱,但你总有会使用这笔钱的时候吧,那么,这笔钱的支出方式有了,收入方式又是从哪儿来的呢?还是会有警察找上你。” 孙傀听得头疼,忍不住问道,“现在也这样吗?” 他通过获得的账号也赚到了一些钱了,同时也花出去了一部分,难道之后也会有警察找上他吗?不过祁相峰是了解他的情况的,应该还不至于沦落到被关起来或送去精神病院吧? 谢雨堂摇了摇头,又道,“现在已经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了,但具体是怎么解决的在下就不进行解说了,孙傀兄听得也有些头疼吧。” 孙傀点了点头,他确实没想象中好奇,反正只要不会被抓就好了。 “那么在下就接着第一句话开始讲了,虽然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因为报酬的来源问题而被送去警局,但还是会有一部分存在觉得自己活着的身份是个麻烦,于是他们就会通过制作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来上演一场假死的戏‘脱身’,不再受到社会的约束。” “可这样的话,身份证也无法正常使用了啊?” “那不然为什么会有做假证的人呢?圈子里可是有专门的组织为他们服务,不过同样也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见孙傀一脸震惊的模样,谢雨堂又道,“而且,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孙傀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谢雨堂也不卖他关子,接着往下说道,“就像孙傀兄刚才说的,盗取别人的身份不就好了。” “你是说……” “想通过自杀结束生命的唐少余可是绝佳的对象。” “!”孙傀又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圈子黑暗的一面。那么如此说来,真正的唐少余其实早就死了,而他一直以来所接触的那个都是另一个曾“死去”的存在。 可是,医院看到的那具尸体根本不像死过很久的样子啊?难道又是通过某种手段实现的?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被对方给骗了! 孙傀还沉浸在自己受骗的打击中,前面走着的几个人却突然停下。如果不是徐安顺拉了他一把,孙傀估计都要撞上前面的阿黛琳女士了。 越过那些人的背影往更前方看去,孙傀注意到了有个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路边的一棵树下。 第153章 寄生灵 此时距离福利院还有一段距离,那个小女孩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她应该不是恶灵吧?”有人用手指过去道。 “我看未必。这大白天的,那个灵还能以如此具体的形象出现,定然是不会简单。而且她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反而就显得更诡异了不是吗?” 对话的是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很年轻的样子。但介于已经有了阿黛琳女士的例子在先,孙傀现在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了。 这时,谢雨堂伸出了右手,一枚黄色的铜钱出现在他的掌心,他轻轻往前一抛,铜钱落地后就朝着那个小女孩滚去。 站在树下的那个小女孩也十分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存在,接着便蹲下去将那枚黄色的铜钱从地上捡起。 莹莹白光在她周身浮现,片刻后,原地只剩下一枚白色的铜钱。 “那只是个普通的灵罢了,不用担心。”谢雨堂将那枚变了颜色的铜钱重新收回袖子道。 “诶?啊,是吗?我……其实我知道,就是想考考你们知不知道。你说是吧,明珍?”之前那个胡乱分析了一通的男人求助似的看向了身旁的另一个女人道。 “啊?啊!对,我当然也是知道的,绝对不是什么因为刚获得账号才没有分辨出来。是吧,明厌?” 听他们对彼此的称呼,似乎是一对姐弟或兄妹。不过,居然还有刚获得账号就被拉来了这里的人,怎么说呢?孙傀觉得挺不是滋味儿的。 “好啦,小家伙们,不必如此羞涩,犯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没人会嘲笑你们的。”阿黛琳女士走上前说道,并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们。 那两人顿时也一脸感动地看向了身后的阿黛琳女士,并激动地眼泪也流了下来。 “走吧,马上也要到了,走在我们前面的人估计都找到那口棺了。”阿黛琳女士又道。 “嗯,我们答应过妈妈会好好表现的。”明珍擦着眼角的泪花道。 “不努力的话,会惹妈妈生气。妈妈一生气,就没饭吃了。”明厌也同样擦着眼泪道。 孙傀有些看不懂了,这两个人的说话方式怎么那么像小孩子呢?而且,该不会还都是泪失禁体质吧? 一段小插曲,之后也没有再碰到类似的灵出现了。 来到福利院门口,那扇生锈的大门却还是呈现紧闭的状态,就好像并没有任何人比他们先一步抵达一般。 孙傀回望了一眼来时的路,某种忧虑也在他心底蔓延。先前还不知道具体会在这儿待几天,也以为能随时中断去填饱肚子或解决生理问题,索性也没有带口粮,但看那些人的样子,貌似是没有多余的时间能给他们享用食物的,那岂不是要挨饿两天甚至更久? 不过,那些人身上也没有带什么行李,应该是有别的办法解决吧?孙傀收回视线,又回过身去确认目前的情况。 只见八人中有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率先走上了前,他将手背在身后,抬眼往大门的顶端看去,遂道,“是附在门上的鬼,属于‘寄生灵’的一种,如果是寄生在活物之上或许还有些难办,但只是死物的话通常只要破坏掉它附着之物便可轻易解决。” 说完,他又回过身对队伍里的新人道,“刚获得账号不久的几位应该还看不到那个灵吧?叶小兄弟,还麻烦你来开个路了。” 看来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出于想照顾他们的意思才说出来的,这么一来孙傀也想通了为什么上次他想离开的时候就总是会出现记忆断片了,原来是受了附着在大门上的恶灵的影响。 但以他的实力根本就看不到那个灵,不然说不定那天他都不会选择进去了。 想到他还在里面救下过“唐少余”,孙傀就觉得一阵恶心。对方的实力肯定在他之上,只是一直都用精湛的演技迷惑了他,对方那晚也一定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吧。 肩上隐隐一沉,孙傀看到了站在他身侧的徐安顺,看来是他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让徐安顺担心了。 孙傀随即摇了摇头,舒展开眉头来表示自己没事,搭在他肩上的手又收了回去,孙傀重新看向前方,也知道了那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姓叶。 “那是来自云诏孙家的人,叫叶幸春,已经在孙家待了二十年了,以前负责照顾孙家的老四,但自从那个被照顾的对象离家出走后,他也没了具体的职务,往往有什么地方能用到他,他就会出现在那里。”谢雨堂为他介绍道。 孙家? 他也姓孙,看来那个什么孙家和他们家或许祖上还是一家呢。 孙傀胡思乱想的时候,叶幸春已经走至了离福利院大门只剩一步远的位置,冰冷且生满铁锈的大门上顿时有无数双眼睛看向了他,瞳孔里隐含警告之意。 他先是双手抱拳朝那扇门做了个“抱歉”的举动,然后就一面念叨着一面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箓往上贴去,“生者已死,死者勿怪。小生清楚地知晓门内的危险,还请诸位勿要阻挠。诸位被困此地已久,还请勿恼,只需等到事成那刻,便可获得解脱,去见诸位亲近之人最后一面。” 黄色的符箓上,朱砂写就的文字在最后一句落下时便立马朝铁锈的大门上涌去,并不断复制且串联成好几条红色的链条,直到将整扇门都覆盖完全,耳边才隐隐传来细微的低语。 孙傀听不太清那些低语讲述着什么,只是在片刻后,低语停下的瞬间,那扇门也自行打开了。 “果然还得是孙家,不然要是换做了我来,这扇门上的东西早就被祛除个干净了。”刚才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道。 “那是当然,妈妈也总说让我们对死者保持敬畏之心,肯定是不能粗暴地对待的。”那个叫明珍的女人跳出来道,显然也是来自孙家。 “不对,妈妈是说如果我们做不好她交代的事就让我们也变成死人,才没有说过你那句话。”明厌纠正道。 “那是妈妈单独对我说的,哥哥当然不知道。”明珍将脸一皱,明明是生气的态度,但眼里却隐隐呈着泪花。 “不可能,妈妈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知道。”两个人顺利地吵了起来,叶幸春有些头疼地扶额,连忙上去制止他们。 “抱歉,让诸位见笑了,这俩孩子都是第一次跟我来外面,所以要是有什么地方让诸位感到不舒服了,还请多担待。” 孙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觉得那两人应该能很好地和肖闲打成一片,就是,似乎有些过于依赖他们口中的“妈妈”了,几乎每次开口都是围绕着他们的妈妈而来。 “那两个都是孙家老三收养的孩子,收养后就一直养在家里,今天确实也是第一次出来外面。”谢雨堂再次介绍道。 一直养在家里?那也难怪了。不过,孙傀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就没给他们手机玩吗?通过手机上网,也不至于这样吧?” 谢雨堂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孙傀的第一个问题,然后便道,“和离家出走的老四不同,老三是因为犯了一件错事被赶出孙家的,断了从小的经济来源后,就只能靠自己赚钱了,家里同时又有三个孩子要养,其中还只有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自然就会有些许‘亏待’另两个孩子了。” “大家族果然就是乱。”孙傀想到了自己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有钱人家的情况,那时还觉得有些过于夸张了,没想到现实里更乱。 “呵呵。”谢雨堂似乎是被他给逗笑了,从嘴里发出了两声轻笑。 孙傀扭头看向他,又没忍住问道,“你应该也不是孙家的人吧?为什么还那么了解啊?” 谢雨堂嘴边的笑一下止住了,想了想回道,“家父和孙家有所来往,以前常听他讲起有关孙家的事,也同他一起去过几次孙家,自然了解一些。” “是吗?”孙傀半信半疑,“那你父亲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了?” 谢雨堂将头微微抬起,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跟上前面的人一边往大门内走去,一边也回复着身旁的孙傀,“在下的亲生父母很早就将在下遗弃了,是家父,也是师父,收养了在下,而他也在九年前去世了。” “抱歉。”孙傀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样的过去,试图补救,“是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吗?” “不……”谢雨堂摇晃着脑袋将头低下,语气里听不出明显的悲伤道,“是在下……杀了他。” 孙傀眉心一跳,知道自己选错了话题,想另外找补,但又怕一个不小心再次触及对方的雷池,于是反而安静了下来。 第154章 八卦 福利院内杂草丛生,众人全都进去以后,身后又突然传来关门的响动。 明珍和明厌已经害怕地抱在了一起,而孙傀可能因为不是第一次来,所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进来后也没看到半个灵的影子,感到奇怪的同时也让他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叶幸春先是拿眼扫视了一遍院内的风光,待目光触及到那断了一根锁链的秋千时,脸上的表情顿时也难看了几分。 “我们果然是第一个到的。”半晌后,他才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显而易见。”那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眯着眼说道,同时又将目光放到了队伍最后面的孙傀身上,“看来是闻到了好闻的食物,所以才一路开了绿灯。其他人估计也要几个时辰后才能赶来,各位,你们是什么打算呢?” 见那人终于移开了视线,孙傀也凑到了谢雨堂身旁,主动开启话题道,“那个人你也认识吗?” 谢雨堂的心情貌似还挺不错的,并对孙傀主动搭话表示欣慰,回道,“那是来自周家的周天雄,虽然也姓周,但与中京周家却并没有血缘关系,是类似于管家的存在。不过周家人都很自由,几乎看不到他们齐聚一堂的时候,所以周天雄也极少把心思放在管理周府的大小事上,一般都是哪里有钱赚就去哪里,可以说周家的一半开销都依仗着这位周管家在挣。” 孙傀的表情有些许难以置信,可要说无语吧他又不好评价别人的家事,只是又问道,“那要这么说的话,那位姓周的前辈岂不是不仅拿不到工资,反倒还要为支撑周府的开销而外出挣钱?”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谢雨堂笑道,“而且,周府的上一任管家就是周老前辈的父亲,而上上任管家则是周老前辈的爷爷,不过也不全是男性,如果后代是女性,那就还是由那位女性来当管家,如果孩子不止一个,那就是由年纪较小的那个来辅佐年纪大的那个共同做好管家的工作,而为了不让后代继续增多,其中一方也不被允许生育,每一代的孩子最多也只能有两个。” 孙傀的表情十分的微妙,他很想从脑子里翻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却发现并没有哪个词能做到完美的诠释。 见他一脸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的表情,谢雨堂的心情就更好了。 而就在他们聊八卦的时候,周天雄和叶幸春也就目前的情况讨论了一番,其间还接收到了阿黛琳女士的建议,于是最终又总结了一下他们彼此的看法后,决定还是先由他们这几个经验老的去探探楼内的情况,那几个新人就先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候着,一旦后面情况不对或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也好掩护这些晚辈离开。 “谢小兄弟,你也听到我们讨论的结果了,那这几个晚辈就要先劳烦你给好生看着了,这于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我们这三个上了年纪的就先去替你们开路了。”周天雄对谢雨堂的态度倒说不上厌恶,只是语气里似乎也包含了些别的东西,孙傀还听不出来,只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 “那是自然,周老前辈都这样交代在下了,在下也定然不会让周老前辈失望的。”谢雨堂十分礼貌地回应了对方,就是这语调听着貌似也不是很舒服。 “呵呵。”周天雄皮笑肉不笑地眯着两只眼睛,不再多言,转身去了最左边的那栋楼。 孙傀记得这福利院里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左边大楼位于一楼靠门的值班室了,他每次尝试从福利院出去时,断片后也都是在那个值班室里醒来。 他原本还想赶在对方进去之前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们的,但一想到他们的实力都远超于他,孙傀就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不让自己去做丢脸的事。 周天雄开始行动后,叶幸春也去往了中间的大楼,而阿黛琳女士则是先去观察了几眼那旧了的秋千,才抬脚往右走去。 三位老前辈都离开后,剩下的人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副想先开口却又担心冷场的样子,于是最后也只是互相干瞪眼了起来。 孙傀最受不了这种场合了,他宁愿自己遭到冷落也不愿其他人也同样像他如此不安,这比把他扔到两个社牛中间还要难受。 “那个……明珍说想上厕所,你们有要一起的吗?”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孙傀看过去,就见那个叫明厌的男人整张脸似乎都因为憋尿而憋红,隐约还能看到冷汗流下。 “撒谎,明明是明厌想上!”明珍立马反驳道。 但明厌现在已经没有继续撒谎的力气了,仿佛再上不到厕所就会因憋尿而亡。 “……右边的大楼有厕所,就在靠近院长室的地方,算是比较安全的。”孙傀替他解围道。 明厌顿时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拉着明珍就往右边的大楼走去,全然不顾她的反抗。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谢雨堂又低头看了眼脚边站着的两个纸人,其中那个粉色的纸人很快便跟了上去,剩下的那个蓝色纸人则朝相反的方向飘走,往福利院外离去。 又走了两人,周围的气氛同时也更古怪了。除去徐安顺和谢雨堂,唯一还留下的是个看起来比他要年长个几岁的女人,之前也一直没有说话,给人一种十分高冷的感觉。 就在孙傀忍不住好奇偷偷打量对方的时候,那个女人却突然看了过来,吓得他立马移开了视线,往身旁的徐安顺看去。 “谢雨堂。” 看来对方不是要找他,孙傀悄悄松了口气,接着又听到对方朝他们走来的脚步声,以及抛出的一个话题,“今年的家族祭祀你还是不打算来吗?” 家族祭祀?他貌似在哪儿听到过这四个字,是在课本里来着还是在电视剧或小说里? 孙傀想不起来,而谢雨堂已经给出的回复,“今年会去的,在下的师姐和师弟也会到场。” 闻言那人的脚步一顿,脸色不甚好看道,“周天竹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路竹笙要来,我记得你师姐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啊?” 谢雨堂礼貌地拱了拱手,给出解释道,“今年是由赵家来准备及举办,在下的师姐和师弟自然也要给赵老一分面子。” “呵。”那人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道,“往年也没见你们给我们赵家面子啊?怎么今年就想起来要给了呢?” 孙傀不动声色地离那两人远了些,本来也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要是一个不小心又让自己给卷进去了可不好。 “往年哪能和今年比?赵小照前辈就不要为难在下了。”谢雨堂以退为守道。 原来那个女人叫赵小照啊,该说不说,谢雨堂认识的人是真多。 “也是,今年可不一样。印象中,你也只参加过一次家族祭祀,那时候还是由孙家来举办的。” 不知是有意无意,对方在说这话的同时眼神也偶尔会落到孙傀身上。 “前辈用心了,那时候……” “那时候周天竹的父亲周常声还没死,王婆也没死,所以你和你师姐,你们这两个外姓孩子才被允许参加家族祭祀,但是,现在他们两个都已不在了,你们还能有机会参加吗?” 这次孙傀看得明白,对方确实有在看他,就好像那些话也得对他说的一般。 “赵前辈,有什么话不如等这次任务过后再谈?”谢雨堂仍旧保持着礼貌道。 “哼。”赵小照冷哼了一声,嘴上却仍旧不打算饶人,“真不知道像你这种杀死自己师父的存在是如何有脸继续活在这世上的,我要是周天竹或路竹笙,肯定早就想办法杀掉你替父报仇了,也不知道你们三个是怎么还能毫无芥蒂地相处至今的。” 孙傀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快不够用了,感觉这一路上全听八卦去了,而且还都是十分狗血的八卦。 但是,虽然谢雨堂也自己承认了,可孙傀却不觉得他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啊?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周围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两人都剑拔弩张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打起来,孙傀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阻止,就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他随即寻声望了过去,就见不远处,中间的大楼底下,一具淌着鲜血的男性尸体出现在了那里,尸身还在不断地抽搐,但尸体的脑袋却早已是一滩烂泥。 三楼的距离,不该如此。 第155章 交易 这突发的状况反倒是化解了谢雨堂和赵小照之间紧张的气氛,三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就小心地朝那具尸体靠近。 孙傀离得最近,所以也只需往前走个十来步便能将那具尸体的具体情况尽收眼底,但他也不敢走得过近,所以在离尸体还有五步远的距离时就停了下来,而徐安顺则挡在他前方一步远的右侧方位置,似乎是为了确保他不会遭到袭击。 一枚圆滚滚的铜钱贴着孙傀的鞋边往那具尸体滚去,而就在即将要触及那具尸体时,又被另一个突发的情况给打断。 只见那具脑袋被砸成了烂泥的尸体忽然开始了融化,黑烟从尸身上升起,那些肉也都被腐蚀成了一滩血水,独留一副空架子还支撑着死者生前穿着的衣物。 那枚铜钱不幸被蔓延的血水所吞噬,纸质的材质也遇水即化,不多时便完全融进了那滩鲜红的血水里,没了踪影。 “难道是在重复死前的经历?”刚才的情况也全都落在了赵小照眼里,继而便也得出了如此结论,而就在她话落的下一秒,那副骨架连同骨架上套着的衣物也全都被脚下的地面所吞噬,眼底的那抹鲜红跟着消失,此处不再留下任何痕迹,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看来确实如此。”谢雨堂道,随即抬眼往楼顶的方向望去,又往前摊开右手掌心,等待着一枚黄色的铜钱重新落回他的手里。 “你看出了什么?”赵小照有些急性子地问道,虽然语气还是不怎么好,但好歹也是收敛了些许。 “嗯……面前的这栋楼恐怕是最为凶险的一栋楼了,刚才被抛出的那具尸体也是引诱到访者前往里面一探的诱饵,说不定那还未彻底冲破封印的恶灵就主要是靠这栋楼来吞噬其他,现在依旧如此。”初步查看了手中那枚铜钱的情况后,谢雨堂才回答了赵小照的问题。 片刻的沉默后,谢雨堂将那枚铜钱重新收回了袖子里,而赵小照也反应过来道,“那要照你这么说,叶前辈岂不是会有危险?” 谢雨堂转身看向她,恭敬回道,“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谁是不危险的了。前辈难道不是抱着九死一生的觉悟才参与此次行动的吗?既如此,还是担心一下前辈自己的安危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虽然并不怎么好听,但赵小照也不是听不出其中的深意,于是她又冷哼了一声,目光依次扫过谢雨堂和孙傀,道,“别忘了你答应的事,今年的家族祭祀上我要是看不到你和你师姐,就等着被赵家问责吧。” 说罢,那个女人便从腰间取下个铜色的坛子抛给了谢雨堂,遂转身往离开福利院的方向走去。 孙傀脑袋有些发懵,直到那人离开了福利院,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谢雨堂托着那个不大不小的坛子走到了他身旁,他才用求解的目光看向对方。 “这是笔交易。”谢雨堂道,“那人是赵老的三女儿赵小照前辈,虽然今年才二十四岁,但却是和孙傀兄的父母同辈。赵老当然也是舍不得自己最小的女儿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涉险的了,况且今年赵家还要准备家族祭祀,就更不可能派赵家的人来了。” “可是,她还是来了?” 谢雨堂点了点头,继续道,“家族祭祀不是儿戏,每年都会发请帖出去,天竹师弟本身就是周家的人,所以自然是不需要担心请帖一事的。但在下和在下的师姐就不一样了,要是没有请帖,怕是连赵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所以,刚才的对话都是在为这笔交易做铺垫而已。” 说着他又晃了晃手中的那个铜色坛子,笑道,“赵家没办法来,但也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赵小照前辈便是带着请帖来交换棺中恶鬼的情报的。只是,在下还以为这笔交易会在更早的时候达成,看来是被孙傀兄的体质给吸引,才跟着深入到了这里。” 孙傀闻言整个人一愣,倒是没想过还有他的问题,随后他又扯开话题道,“那,那个坛子里装着的就是用来交易的请帖?” 谢雨堂表示肯定地点了下头,又看向孙傀打趣道,“莫非孙傀兄对这家族祭祀也有兴趣?也想获得一张请帖?容在下想想,要是孙傀兄能说服在下或在下的师姐,也不是不能拿出一张来给孙傀兄用。” 孙傀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内心慌乱道,“那倒不至于,顶多就是有点儿好奇。那种人多的场合不适合我的,要是我这个外来者去了,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说呢。”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哈哈。”谢雨堂但笑不语,随后也将那个铜色的坛子绑在了自己腰间,重新看向面前的那栋大楼。 “其实我之前来过这里一次。”见他不再言语,孙傀走过去说道。 谢雨堂微微点头,道,“那还请孙傀兄不要吝啬,将这里的情况都告知在下了,反正在下也和孙傀兄一样是橙级,眼中所见并无差别。” 孙傀心里原本的那一丝顾虑也很快跟着消失,稍微清了清嗓,就对着谢雨堂将那天晚上的经历一一道出,期间也仔细观察着谢雨堂的表情,虽然根本也观察不到什么就是了。 “那看来右边的大楼才是最好的选择了,阿黛琳女士和孙家的那两个人也都在里面。”谢雨堂听完后,立马也放弃了眼前的这栋大楼,转而看向右方的那栋比另外两栋都要少一层的楼来。 “可他们不是让我们在外面等着吗?”孙傀不解问道,虽然他也很好奇如今的福利院是个什么情况,但比起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好奇心,显然他的命要更重要,他还要回去陪他的父母吃年夜饭呢。 “孙傀兄有所不知,这座福利院已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了,楼内的时间流速或许并不和外面的同步,不然,只是去上厕所的那两人也该是时候出来了。就如孙傀兄刚才所说,福利院的院长也在那里,此刻正是突破封印的好时机,棺中的恶灵也不想这时候去招惹对方,算是毕竟安全的了。” 谢雨堂说的有几分道理,孙傀最终还是选择了跟着谢雨堂一同去往右边的大楼。 踏进楼内,一股湿寒的气息很快也缠上了谢雨堂和孙傀。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可能因为是白天吧,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清晰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一楼是办公处理事务的地方,环形的走廊上,一扇扇或透明或木制的门扉要么是紧闭着,要么就裂着一条门缝诱人窥探。 正好进门遇到的第一个房间用的就是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并且就连原本该是墙壁的地方也都是由一面面玻璃组成,孙傀有些好奇地往房间内看去,就见里面摆放着许多落了灰的办公用具,而摆在办公桌上的电脑也都呈现黑屏的状态。 上次来根本就没仔细看过这里,就记得院长室和厕所长什么样了,现在拿眼仔细一瞧,还颇有点儿恐怖的感觉。 “阿黛琳女士和孙家的那两个人现在都在二楼的一间护工宿舍里,孙傀兄是要现在上去找他们还是想先在这一楼看看?”谢雨堂通过那个粉色的纸人确认着先进来的那三人的情况道,并询问着孙傀此刻的想法。 没有什么是比还未踏足的领域更具吸引力的了,孙傀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花板,随即视线又重新落回眼前的那扇透明门来,道,“反正我只需要撑过这两天即可,对吧?以我现在的实力无论是去找谁都只会是拖后腿的存在,那我便只需顾好自己就行。而且,我也不打算放过那群害死李枫和学姐学长们的人。” 所以,他必须先得活下来。 “聪明的选择。”谢雨堂夸道,但又忍不住拆台,“可你现在不也打算做危险的事吗?” 孙傀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想不到任何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但这是天生的,他自己也克制不住,就像之前他明明也决定过以后少涉足圈子的事,但还是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是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对恐怖和未知的渴望。 “不过比起直接和恶灵接触,探索福利院未知的角落确实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谢雨堂倒是先一步替孙傀找好了说辞,仿佛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谢雨堂都会绝对支持一般。 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孙傀的底气也重新找了回来,接着他便朝眼前的那扇门走近了几分,并抬手一推。 第156章 异变 门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时间沉淀之后的味道,那是尘埃轻柔地覆盖每一寸空间后留下的微粒与室内陈设缓慢释放的木制气息混合一起达成的效果,连通室外的窗户只关着一半,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斜射而入,在灰尘中划出一条条光线,仿佛无数细小的颗粒都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而就在那一片静谧之中,偶尔还能听见窗外传来的秋千晃动的声响,似乎一下又将人拉回了福利院还正常运转的日子。 孙傀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一张办公桌前,上面的灰尘已经达到了两厘米厚,他又向身后看去,果不其然也在地面上看到了自己走过的痕迹。 但是,鞋印只在踏进这间办公室后才出现,而外面的走廊上,还一副十分干净的模样,就像是有人会固定打扫走廊一般。 眼前所见又回到了有关那天晚上的画面,在他第一次进来这里之时,似乎是有人在夜间巡逻的,不对,应该是死去之人留下的灵仍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可是,之后在院长室清醒过来后,貌似也没有再碰上过类似的存在了,难道那也是来自恶灵的杰作?可它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孙傀一时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继续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 重新回到眼前的事物上,孙傀尝试抬手去打开那台放置在办公桌上的电脑,虽然他也没抱什么太大的期待,但意外之喜却就这么轻易地将他砸中,给了他一台成功开机的电脑。 嘭! 办公室的大门却在这时忽然被一股力道大力地关上,孙傀被吓了一跳,忙抬眼往身后看去,视线在扫过其他的电脑时,却发现那些同样吸附着尘埃的屏幕也先后发出了一道道微弱的白光,并且开机成功后也都跳转到了同一个界面———一个群聊名称为“希望之家”的微信聊天界面。 那些头像都还处在加载状态,昵称也只有备注为“院长”的显示了出来,其他的便全是模糊一片无从识别的,但孙傀的注意却全都放在了他们留下的聊天记录上。 (昵称无法识别):上个月送来的那两个孩子又被养父母退回来了,差不多该放弃领养送到地下室了吧? (昵称无法识别):不是都才五岁左右吗?再等几年吧。 (昵称无法识别):地下室里的东西还没卖完呢,有一个想要肾脏的买家估计是脑子出了问题,居然把交易时间往后推迟了整整两月,至少也等到那一单结束后再说吧。 (昵称无法识别):为什么会推迟啊?不会是被警方发现了吧?还是之前那些被成功领养的孩子惹出的麻烦? (昵称无法识别):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不了就被一锅端嘛~ (昵称无法识别):呸,院长呢?不是说没问题吗?说有钱赚我才来的,这里这么偏僻,本来就没什么好玩的,要是最后还被抓了,我就把这家福利院的秘密都抖出去! 院长:稍安勿躁。只是交易被推迟了,又不是没发生过。而且,有的是人替我们打掩护。 (昵称无法识别):就是,不过那些人也是真的好骗,居然相信小孩子的肉吃了能长命百岁,我看还不如去喝童子尿,哈哈。 (昵称无法识别):别说,童子尿还真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我小时候就喝过。 (昵称无法识别):呕——— (昵称无法识别):怪不得你嘴里总一股尿骚味,该不会每晚也偷偷背着我们喝吧? (昵称无法识别):屁嘞,我就小时候喝过好嘛。 (昵称无法识别):哈哈,你们就知足吧,一群没在地下室工作的家伙,你们是不知道里面有多臭,又不通风,院长,就不能拿一部分钱来改造一下地下室的坏境吗? 院长:不能。本来就是因为缺钱才卖孩子的,哪还能花在这种事上。 (昵称无法识别):对了,我之前处理货物的时候还录了视频,想发到暗网上去,你们帮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一条视频的链接被发了出来,而聊天记录也到此结束,无法再往下滑。 “看来这家福利院并不简单啊。”谢雨堂也站在一台电脑前,抬眼朝孙傀的方向望去道。 通过那几条聊天记录,孙傀大致也能猜到那些人在说什么了。可是,那个人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难道是更早之前发生的事? 可面前的这些电脑,也不像是以前的老古董啊?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孙傀也不例外,他看着最后一条有关视频链接的记录,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移动桌上的鼠标点了进去。 那是一段无声的黑白影像,拍摄的角度则为地下室的墙角。 因为视频为黑白,所以很多地方也无法识别它真实的模样,就比如地面有一处呈现着黑色的状态,却无法让人知道那究竟是洒上去的水还是未处理干净的血,又或是其他什么并非为液体的固态物质。 视频的中央是一张解剖台,上面正躺着一个大概十岁的孩子,有个穿着大褂和帽子的人从屏幕外走了进来,面上还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双手也包裹在胶质手套里。 解剖台旁边的地面上则摆放着锤子和柴刀之类的用具,而那人手里则举着一把电锯,待走至解剖台的一侧,那人很快也将电锯打开,朝躺着的那个孩子靠近。 高速运转的锯链极具破坏力,让孙傀不忍直视,他想关掉面前正在播放的视频,但鼠标却突然失灵般无法进行操作。 并且,视频中的画面还在被不断放大,即使看到的只有一片黑白,但仍然也无法阻止内容的恶心。 很快,画面里只剩那个孩子不怎么完整的头颅,孙傀还在试图关掉视频,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孔,他的手一抖,眨眼的功夫一切却又恢复如常。 只是画面又被缩小到了原本的大小,解剖台上,大量的粘稠物附着其上,地面多了一滩血水,还在不断往远处延展。 直到那漆黑的血液抵达屏幕的边缘,又止不住从电脑里溢出。 “!” 内心受到惊吓的同时,视线也很快被切断。徐安顺从身后用手盖住了他的眼,并阻止了他往后逃跑的举动,待他渐渐冷静下来后,才移开了那冰凉的右手,将光明重新还给了孙傀。 电脑上原本正播放的视频已经结束,孙傀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有哪里不对,视线再往四周扫去时,原本也待在这里的谢雨堂此时却没了踪影,而身后的那扇门还是关闭的状态,也就是说——— “滋……” 黑白影像传来故障的声音,孙傀的视线又被吸引了过去,就见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自动跳转,退出视频后,又返回了一开始的聊天界面,而那些头像也都在此刻加载完成了。 孙傀凑上去,原本还有些看不明白,但当那些头像框里的眼睛都突然睁开时,他又猛地往身后跳去。 (昵称无法识别):看到你了 (昵称无法识别):看到你了 (昵称无法识别):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 …… 聊天界面开始重复刷屏这句话,而那些占满头像框的眼睛也都朝孙傀看来。 饶是他反应再过迟钝,也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于是孙傀连忙转身冲向了那扇透明的大门,却发现无论怎么都打不开了。 并且,外面的走廊似乎也陷入了一片黑暗,阳光无法再照进来,就连身后的窗户外也同样只剩浓稠的黑色。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究竟都是何时发生的? 第157章 被抓 办公室的门被死死地关着,无论孙傀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其拉开或推开,而身后的那些电脑却全都在此刻恢复了正常,除了那满桌溢出的那些黑色粘稠物外,电脑的屏幕都重新恢复了黑屏的状态。 见开门无果,孙傀也只能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原本还想和徐安顺讨论一下目前的情况的,但抬眼往周围一看,愣是没瞧见对方的身影,原是不知道在何时,他早已经处于落单的状态了。 唯一的光亮只剩天花板上的一根电灯,其余角落都半蒙着一层灰暗,只剩那灯光下的一圈最为明亮。 孙傀尝试着往光最亮的地方走去,脚下也成功留下了一串串属于他自己的鞋印。 桌面上的粘稠物散发着一股难以接受的恶臭,孙傀皱眉捂住了鼻子,来到了一台电脑的面前。 通过刚才的视频,孙傀也大致能猜到那黑色的粘稠物是什么,胃里顿时一阵翻涌,但他也不得不先暂时忍受,努力寻找脱离现状的办法。 然后,他先是尝试了一下重新将电脑打开,在获得了一个失败的结果后,他又抄起了一旁不怎么重的办公椅,重新转身往那扇透明的门扉走去。 嘭! 合金材质重重地砸在玻璃门上,却没有撼动它分毫,更别提要把它给砸穿了,就连那么一丝细小的裂缝都没有出现,仿佛那扇门根本就不是玻璃制成的一般。 掌心还有些发麻,孙傀彻底放弃了从正门离开的想法,他又扭头往那些半开着的窗户看去,心中稍一思索,就扔下椅子往窗户边走去。 啪叽! 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孙傀脚步微顿,拿眼好奇地朝某个方向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他一大跳。 只见那些原本瘫在桌上的粘稠物都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往地面蠕动,并且还直直地朝他的方向涌来。 孙傀心中大骇,提脚就跑,好不容易跑到了窗户边,他又突然陷入了犹豫。 现如今除了这间办公室外,其他地方皆漆黑一片,谁能保证在黑暗中就一定比待在亮光里安全呢?而且,他脑中还浮现出之前看到的那具脑袋被砸成一滩烂泥的尸体,便对自己此刻所处的高度产生了怀疑。 虽然这间办公室的确是属于一楼的房间,但万一他跳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了好几层楼高的高度了呢? 那他岂不是直接就坠楼而死了? 可是,孙傀又看了眼身后,虽然那些粘稠物的速度还很慢,但却也逐渐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更大的一团。 这可真是腹背受敌,要么去赌楼层的高度,要么就只能和那团恶心的东西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孙傀又往黑暗中仔细眯眼看去,确定自己确实是无法看穿那层黑暗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跳窗的举动,跟那团恶心的粘稠物周璇了起来。 他被逐渐逼到了一个角落,而他的目标正是一把被放在这个角落的扫帚,首先他要测试一番那团恶心的东西是不是什么都吃,然后再说其他的打算。 当扫帚的一端刚接触到那团东西时,黏腻的黑色物质便立马顺着扫帚往上攀去,孙傀连忙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又往一旁连退了好几步,见证了那把扫帚被吞噬的全过程。 这样下去似乎会很不妙,那团东西在吞噬了其他物质后,居然还在继续变大,如果不想办法阻止或是离开此地的话,早晚他也会连同这办公室里的东西一起被吞噬。 孙傀又往那扇玻璃门的方向跑了几步,随后便朝自己的身上摸去,但很可惜,除了李枫之前送他的那把桃木小刀外,就没有其他的武器了。 看着手中的木制小刀,孙傀一时有些恍惚,但那种怪异的感觉也没有持续太久,他举起那把小刀,就要往那团不断蠕动的东西身上砍去,可就在他即将要得手的时候又坎坎停住了。 或许这是李枫唯一只留给他一个人的遗物了吧,万一又被眼前的怪物吞噬,那不就什么也不剩了吗? 就在他发愣的那几秒内,那团黏腻的黑色物质已经快缠上他的指尖了。 孙傀被一股恶臭给熏得回过了神,连忙往身后退去,办公室内一半的桌子和椅子都已经成功被吞进了那团东西的体内,孙傀再次靠上了坚硬的墙壁,咬咬牙,不再犹豫,按照之前狗祟交过他的方法,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箓往刀身上贴去。 这张符箓连被困在棺里的恶灵都能对付,用来祛除面前的这团东西肯定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符箓上,红色的朱砂纹样将刀身紧紧包裹缠绕,红色的丝状物如同漂浮的锁链朝那滩黑色的物质锁去,某种东西遭到腐蚀的声音很快便伴随着白一同烟升起,孙傀似乎还听到了来自很多小孩子的尖叫,耳朵一痛,面前那团恶心的东西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不管生前受到了怎样的虐待,死后化作恶灵也只会是残害活人的存在。 孙傀猛地又甩了下脑袋,将刚才突然冒出的想法全给甩出了脑海,他会用自己的能力去祛除世间的恶灵,但不代表他就要冷漠看待死者生前受到的残害。 这样,就太不好了…… 成功消除了一个危机,孙傀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他朝自己的额间摸去,果不其然就蹭到了一手的冷汗。 咔哒! 木制物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孙傀的注意,他往自己手心看去,那把桃木小刀居然就这么断了。 难道是那张符箓的威力过大,超出了小刀的承受范围,所以才导致了小刀断裂的结果吗? 孙傀在那一瞬间突然又升起后悔的情绪,他将刀身的另一半捡起,发现上面还刻着那张符箓上的文字,小心地擦拭了一番后,他就好好收进了怀里。 至于和刀把连接的那部分,孙傀暂时还不打算收起来,毕竟万一又遇到其他危险了怎么办?总要有一件武器拿在手里才放心,尽管那是把受损的武器。 嘭! 身后又是一阵巨大的声响,孙傀条件反射般地就跳起来转身看去,那扇之前还无论怎样都打不开的门扉居然就这么打开了,难道是因为他除掉了刚才的那团东西? 孙傀按下心中的疑惑,举着手里的小刀往那扇玻璃门凑近,外面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孙傀咽了口唾沫,先是将一把椅子扔进了那片黑暗里,从它被抛出去砸到地面并产生了滚动的反应来看,应该能尝试走进去看看。 其实他蛮想待在原地等徐安顺或是谢雨堂来解救他的,可万一就这样被活活饿死在这里了呢?虽然也不是不能撑过两天挨饿的日子,但能不能拿下那口棺目前也还只是个未知数,他不能浪费时间在那种侥幸会发生的事上,如果不自救,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般想着,孙傀也有了踏入那片黑暗的勇气,他又低头看了眼手中那只剩半截的桃木小刀,咬咬牙就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无尽的黑暗很快就将他全部的感官吞噬,身后的那一抹光亮也消失在了视野了。他按着记忆里的画面,一步一步朝走出大楼的方向走去。 指腹摩擦着身旁的墙壁,至少不会让他失去方向感。就这样往前走了好几步,除视觉外的其他感官终于都变得敏锐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身后多出了一道声音。 每当他停下的时候,对方也会跟着他停下,而每当他往前迈脚时,那道声音又总是会和他的节奏完美错开一拍,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可那道声音听着也不像脚步声,而是一下一下的,用什么东西撞击地面才发出来的“咚、咚”声。 孙傀悄悄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符来,正打算往断掉的小刀上贴去,就忽然听见那“咚咚”的声响加快了起来。 符箓顺利将刀身缠绕,孙傀转身猛地就是一挥,还以为会打中那个未知的东西,但却完全挥了个空,可他明明有把握好自己转身的时机,为什么却扑了个空呢? “咚、咚……” 不会有错,那道声音明明就响在他脚边,孙傀被弄得有些头皮发麻,往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就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绊倒。 一个没拿稳,那半截小刀也脱离了他的掌心。 孙傀连忙往黑暗中摸去,也顾不得先站起来了。 耳边还围绕着那阵“咚咚”的声响,并且不再是单一的节奏,而是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差不多的声音。 孙傀摸着摸着,很快也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物体,他不确定那是不是把他绊倒的那个,只是认真摸了几下后,他就浑身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原来那是由一颗颗失去身体的脑袋通过砸地移动所发出的声响。 “哇———” 独属于小孩子的哭泣突然又闯入孙傀的脑内,他的手被一张嘴狠狠地咬住,疼痛反倒让他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操控权。 他觉得自己的手一定是被咬下了一块肉,不然不可能会这么火辣辣地疼,鼻间嗅到了从伤口处发出的血腥味儿,那些头颅更躁动了,纷纷往孙傀身上砸去。 “!” 有什么更坚硬的东西撞上了他的后脑勺,孙傀愣愣地用受伤的手朝后摸去,摸到了一片湿热。 身体无力地倒下,有人提起他的脚将他往地上拖行。孙傀试着反抗,但很快意识也模糊了起来,明明都不觉得疼了,却无法阻止眼皮一点点合上。 …… 第158章 另一项任务 一缕白光透过老旧的灯泡洒落在他的脸上,那刺目的光亮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割开了他紧闭的眼皮,迫使他从混沌中睁开了眼睛。 醒来后,来自后脑勺的钝痛立马也反馈给了他的大脑,就仿佛正有无数的虫子在他的颅内肆虐啃食,后背和被咬伤的右手也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孙傀试图去移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浑身根本无法动弹,视线向下望去,原是有人用绳子将他给牢牢地捆住了,很好地限制了他的行动。这些绳子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禁锢在身下的平台上。 这应该就是位于福利院某处的地下室了,幽深而又潮湿的环境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 视线重新聚焦,孙傀向四周环顾而去。他的目光首先停留在了右边的墙上,那里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它们看起来既老旧又凶猛,铁锈斑驳,边缘锋利,仿佛诉说着一段残忍的故事。那些工具上残留的斑斑血迹,以及墙脚处混杂着人类毛发的污垢,构成了一幅令人心悸的画卷,让人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微微转动头部,又望向左边的场景,一条狭窄的楼梯若隐若现于微弱的光影之下,上面零星散落的血痕就像是指向死亡的引线,要将人引向更深的深渊。 而在楼梯旁,还摆放着数个肮脏的蓝色塑料水桶,有些桶内的水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绿色,散发出阵阵恶臭,显然已经被污染许久,成为了这地下室内另一个令人不安的存在。 另几个塑料桶上则覆盖着薄薄的塑料膜,遮掩着未知的秘密,仿佛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罪恶。 意识到自己可能正身处险境,孙傀又努力扬起脖子想看看头顶那一侧的情况,但后脑勺传来的疼痛却是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身体的状况十分糟糕,孙傀又看向了头顶的天花板,只见结网的灯泡上吊着不少厚厚的灰尘,而灯泡的表面和其四周的墙壁也沾染着不少黑色的痕迹。俨然一副屠宰场的即视感。 大脑空白了一瞬,又足足愣了好几秒后,孙傀才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他是被某样东西给从身后袭击了,然后又被对方给拖行到了这里。并且不幸的是,他还弄丢了李枫送他的那把桃木小刀,虽然有一半刀身还揣在他身上,但刀柄那部分却是被他给弄没了。 最糟的是,如果这里真的就是他在那个黑白视频里见过的地下室的话,那把他打晕带来这里的存在多半就是想把他给解剖了。 对方会是人类吗?从现有的情况出发,多半也不会是活人了。 孙傀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他是在手掌被咬破后才遭到袭击的,难道对方就是被他伤口所散发出的血腥味儿所吸引来的? 还是,对方其实早就在暗中窥伺着他了,只是等到了那时候才下的手? 现在的局面算得上是十分糟糕了,就算他找到了挣脱身上绳子的办法,血液的大量流失也无法支撑他逃得太远,更别提他现在根本也没力气挣脱身上的绳子。 徐安顺和谢雨堂也不在他身边,他该庆幸那个将他带来的存在此刻也不在这里吗?孙傀不禁苦笑,脑中浮现出一幕幕关于过去的回忆。 他会死在这儿吗?死后的尸体又会在多久后才被人发现? 这次的行动能成功吗?要是失败了,他是不是连被亲人认领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部黑色的手机现在就揣在他身上,在他死去的瞬间,他的灵魂也会被其吞噬殆尽不留残余。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收下那部手机? 如果没有获得账号,是不是也就不会经历之后的一切了? “……” 脑中的想法逐渐乱成了一团,孙傀只是沉默地看着那颗在头顶散发光亮的灯泡,半晌后又忍着脑后的疼痛晃起了脑袋。 不,不对,如果没有获得账号,他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徐安顺了,他本来也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感兴趣,比起害怕更多的是好奇,能获得账号对他来说应该是极其幸运的一件事,他不该有那样消极的想法。 并且,那群人也不会因为他没有获得账号就不打他的主意,毕竟社团的学姐和学长们都是死在他获得账号前的。 既然想通了,孙傀也不打算继续坐以待毙了,就算此刻身上没多少力气他也要先想办法摆脱这个困境,对方还没有行动就是留给他的最好的时机,冷静下来想一想,要怎么先解开身上的绳子。 …… …… 在此次行动推进的同时,也有另一个专门针对造神者的行动即将展开。 山庆市,一家奶茶店门前,唐茉洁有些失望地皱起了双眉,她今天仍旧没有看到肖闲的身影,原本她还想在离开前好好和对方道个别的,但现在看来也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难道这就是她注定的人生吗? 扭头往前方不远处的路口看去,秦女士的车就停在那里,唐茉洁也不想让车上的两人等得太久,于是进门取走了那两杯她提前点好的奶茶后就不再继续在此停留。 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后,她先是将其中的一杯奶茶递给了坐在车后座上的那人,才回过身慢慢系好了安全带,对另一旁坐在驾驶位上的秦昭荷笑道,“走吧秦女士,可别让其他人小瞧了。” 秦昭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转动手中的方向盘,一边对唐茉洁道,“怎么?想见的人没见到?那要不再给你一天?反正因为那九口棺的事也有不少人退出了此次行动,人手一下减少了大半,这次行动的时间估计也会被拉长不少,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唐茉洁闷闷地喝了口手中的奶茶,看着窗外的车流,回道,“别了吧,任务结束后再见也一样的,秦女士不也没和祁叔叔道别吗?他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昭荷垂了下眼睛,脸上的笑意也消散不少,道,“那不一样。” 唐茉洁撇了撇嘴,也不敢往下继续追问对方究竟有什么不一样,毕竟她对于那两人复杂的关系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而且知道的也不是全部,自然也不好插嘴他们之间的事。 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唐茉洁又大吸了几口手中的奶茶,直到有一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后,才开口提起了另一个有些沉重的话题,“等到任务结束后,我还要去一趟绵岩市,班上有个和我玩得不错的人死在了那场爆炸里,我想去看看她。” 唐茉洁并不知道李枫也是这个圈子的人,就像李枫同样也不知道她身份的特殊一样。只是好歹在同一个寝室一起待了半年,两人也算得上是彼此的朋友了。 在爆炸案发生的那天,唐茉洁从早上起心里就十分地不安,直到晚上在电视上看到了有关爆炸案的报道,她才知道了那份不安究竟来自哪里。 之后她又拜托圈子里认识的人帮忙查到了死亡名单,果然就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我当初是不是就不该任性说想去尝试一下读书的,这样也就不会和别人扯上关系了,当那些人死去的时候我也就不难受了。” 车内的气氛跟着变得沉重起来,秦昭荷似乎也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竟一时忘记了安慰。 但好在车内也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男人,他很快也接上了唐茉洁的话,“就算不上学也会和许多人扯上关系的,无需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生死有命,与其因他人的死而感到后悔,还不如好好珍惜那段一同度过的时光,毕竟人的生命终是有限的,总不能一直活在后悔里,也总不能因为害怕就止步不前。” 唐茉洁听得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转头往那人看去,道,“这些心灵鸡汤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听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无聊的时候总要上网嘛,耳濡目染。”周天竹笑了笑,顺势将怀里的一只小黑犬递到了唐茉洁面前,接着道,“这只是我前天在垃圾桶里捡到的,要摸摸吗?” 唐茉洁的脸色在对上那张毛茸茸的脑袋后终于缓和了不少,她小心从周天竹手里接过了那只小黑犬,并道,“这么小的狗都扔?不想养的话拿去集市上卖也行啊。” 见对方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周天竹也悄悄松了口气,他和车上的两人并不是很熟,所以要是车内的气氛一直处于沉重的状态的话,他也会觉得不自在的。 要不是他的师兄……不对,应该是师弟,他的师弟谢雨堂参与了有关九口棺的行动,他也想去凑凑热闹的。 听说这次三大家族都有派人去,还有一些来自国外的人,想想就觉得有趣。 不过,同样也碍于那群人的关系,他也不好和谢雨堂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周天竹不禁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发起了呆。 第159章 捉弄 福利院地下室内,孙傀认真思考着自救的方法。没有其他人在场,只靠他一个人的话,要如何去挣脱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呢? 视线不由地往平台的边缘看去,这类似解剖台的存在似乎并不是由合金所制,考虑到年代可能有些久远的原因,孙傀判断这身下的产物就只是一件刷了油漆的木制品而已。 并且,可能因为放置的时间过长,平台的边缘已经略显变形,有些地方甚至还产生了开裂的痕迹。 他又努力往左右两侧望去,果然发现了平台边缘开裂的地方远不止一两处而已,这无疑是给了他摆脱现状的希望。 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孙傀感觉自身也找回了一些力气,勉强忽视掉后脑勺的疼痛,他瞅准一个开裂比较严重的地方就使劲扭动起了身体,浑身的力气都集中用在了同一个地方,绑在身上的绳子终于也出现了要被割裂的痕迹。 看着那切口处不断增多的毛刺,孙傀也来了劲儿,连带身下的平台都产生了些微的平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头上的汗滴已经快将他的头发完全打湿了,明明是寒冬的日子,他却觉得浑身都热得要死,后背也传来一阵阵酸痛感。 但瞧着已经被磨断了一半纤维的绳子,孙傀觉得自己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只要再继续重复之前的行为,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再站起来了。 然而,即将要重获自由的喜悦并没能在孙傀脸上维持太久,很快就被一阵下楼的声音给打破了。 视线往左侧的楼梯看去,一片黑暗中还看不到属于人类的轮廓,但那一声声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是让孙傀浑身绷紧起来。 就差一点儿了,孙傀也顾不上自己弄出的响动会不会惊扰正朝他走来的存在了,桌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快便盖过了那阵脚步声,顷刻间又打破了属于地下室的寂静。 身上的力气也在逐步消失,后脑勺的伤口似乎也在这个过程中再次裂开,血液混合着汗滴打湿了他的外套领口。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抢在了对方下来之前提前弄断了身上的绳子,孙傀连忙将缠在身上的绳索扯下,又避开楼梯来到了那些塑料水桶面前,掀开一张塑料薄膜就躲进了一个没装任何东西的桶里。 做完这一切后,孙傀才稍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他大喘着气平复着慌乱的内心,又侧耳仔细去倾听那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嗒、嗒……” 一下又一下,夹杂着因封闭空间所产生的回音,终于在某一刻,那阵脚步声响在了地下室里。 而对方似乎是早就猜到了他会逃脱,那阵脚步声只是停顿了一秒就又慢慢朝那个平台的方向走去。 孙傀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将耳朵贴近桶身,隐约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阵脚步声又停下了,孙傀看不到对方在做什么,只是几秒后他又听到了来自电锯被启动的声音。 原来对方的目标并不是被摆在中央的解剖台,而是正对着楼梯的那面墙上的工具,电锯被启动的过程并不是十分顺利,并且被成功启动后发出的噪音也十分大,孙傀猜应该是许久未上油未使用的原因。 那阵刺耳的噪音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那个电锯就因为故障而停止了运转。对方应该是将其放到了解剖台上,又转而去挑选下一个工具了。 第二个被看中的工具应该是锤子或砍刀之类的,孙傀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是很好,所以也就无法仔细分辨出究竟是什么。 只是能听到对方用那个工具狠狠砸在解剖台上传来的沉闷的巨响。 似乎是觉得不好用,对方又嫌弃地甩开了手里的东西,转而重新拿起了那把电锯,在用上了某种手段后,那个电锯不再发出故障的声音,而是顺利运转了起来,锯链高速转动,孙傀想到了那个黑白视频里肉块被切割而开的画面,害怕的同时差点儿也没忍住吐出来。 脑后还一阵阵刺疼,听着外面的那阵脚步声又开始在地下室里转悠起来,孙傀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最担心的情况果然还是发生了,那个存在似乎是猜准了他还没离开这里,开始用电锯去切割那些塑料水桶。 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地下室空间里,也只有这些水桶看起来能藏人了。 哗——— 有个盛水的塑料桶被划开了,桶内原本装着的水立马就洒了一地,孙傀鼻尖闻到了那些绿水发出的臭味儿,之前还没这么明显的,但在铺了满地后,那股味道就跟着加重了许多。 哗——— 又是一个装水的塑料桶,对方似乎是很享受这个找人的游戏,明明也清楚一个大活人是不会选择放着空桶不用而藏进水里的,却还是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人心。 怎么办? 他该自己站出来吗? 但对方本来就是想解剖他,就算他自己站出去了,又如何能确保对方不会用手中的电锯来招呼他呢? 可要是就这样继续待着,那生锈的电锯也早晚会招呼到他的身上,到时候不仅他的血会涂满这个角落,也无法留有全尸了。 而且,他的血本来就对恶灵有吸引力,先不说桶外那个手持电锯的恶灵了,就说那个还没有完全突破封印的棺中鬼,也会猛地冲到这里将他给吞噬殆尽。 等等! 血? 他的血! 孙傀往后脑勺摸去,混合着汗液,一抹鲜红成功地印在了他的掌心,连带手上留下的咬伤一同刺伤着他的眼睛。 那个恶灵果然是在捉弄他,明明就能闻出他的位置,还偏要让他受如此煎熬。 刚才不应该跨进桶里的,而是应该先躲在水桶的后面,等那个恶灵去挑选工具的时候再趁机逃出去。 不,不对,既然对方能闻到他的位置,那如果他一开始不是藏在塑料桶里,那个恶灵估计也不会去挑选工具,而是直接把他从桶后提出来重新绑到解剖台上了。 还以为能有机会逃出去,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徒劳。 电锯发动的声音逐渐近了,塑料水桶被划开的声音也刺耳地响在孙傀耳里。 要怎么办? 眼下的局面还有破解的可能吗? 难道就只能安静地等死? 孙傀近乎绝望地瘫坐在桶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快想想,还有什么是能用上的?还有什么是能阻止电锯劈开他身体的? 孙傀慌乱地往身上摸去,却只摸到了那几张黄色的符箓和唯一剩下的半截桃木制成的小刀。 会有用吗? 孙傀将掌心沾染的血迹抹上了桶壁,然后就将那张符给贴了上去,死马当活马医,这次活下来后他一定要想办法多拜师学艺,至少不能每次都这么狼狈地求生。 不过,前提还是得先活下来。 电锯声更近了,似乎马上就要轮到他藏身的这个水桶了,孙傀两只手都握住了那半截刀身,血液无法避免地染了上去,刀身上还有之前那次被符箓刻上的图案纹样。 深吸口气,孙傀感觉他的意识已经来到了生死边界,握着刀身的手止不住颤抖。 那个恶灵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个水桶的面前,孙傀默数着倒计时,在电锯声即将逼近的时候也猛地将刀尖刺向了那张贴在桶壁上的符箓。 电锯成功没入了桶身,在高速旋转的威力下,又往前刺进了几分,堪堪停在了孙傀的眉心前。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鼻尖滑落桶底,只差一分一毫的距离,他的脑袋就会当场开花。电锯没有再往深处没入,而是被抽了出去,孙傀大脑一阵发懵,视线往那张贴在桶壁的符箓看去。 黄色的符箓有三分之一被切割成了两半,或许那符箓对于恶灵来说确实是不小的威胁吧,那对于来自现实世界的物理攻击,却是派不上半点儿用场的。 心已经凉了半截,孙傀无力地往后栽倒,等待着死亡降临的那刻。 然而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却并没有发生,电锯再次出现故障,那阵脚步声居然也这么走远了。 孙傀咽了口唾沫,勉强找回了力气,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 还是——— 孙傀又仔细想了想,他好像是被拖行到这里的,那这一路走来,地上肯定也留有他血液的痕迹,那个解剖台上也有他残留的血迹,那么,靠闻的似乎也并不能完全锁定他的位置。所以,刚才那个恶灵真的只是在盲目地寻找他的位置,而不是因为猜准了他没有离开地下室而捉弄他? 想到这儿,孙傀的心又落回了原处。 耳边听着那阵脚步声逐渐走远,孙傀也往那个被电锯劈开的缺口靠近,想看看外面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小心地往缺口凑近,外面的光透进来了些许,然后……然后他对上了一只眼睛…… “!” 脚步声确实是走远了,但留在原地的也只是一个上半身而已。 那凑近塑料桶缺口的眼睛,就跟那个微信群聊里的那些头像如出一辙。 没了刺耳的电锯声响在耳边,孙傀也听到了那只眼睛的主人传来的声音,夹杂着笑意,沙哑且难听。 “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看到你了……” …… 第160章 逃脱 “……” 潮湿的地下室内,嘈杂的电锯声再次响起,可能是接连受到的惊吓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吧,孙傀反而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刺激,心里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嘴角居然不受控制地扬起了一个病态的弧度。 但他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异样的情绪,反应过来目前的现状后,他先是往后挪了一步,然后就猛地侧起身子往前撞去。 塑料桶因为内部受力产生了倾斜,直直地砸向了恶灵留在原地的半截身子。 不出他所料的,那半截身子并没有被他压在桶身之下,而是直接穿透了塑料材质和他来了个近距离的面对面接触。 这恰好也是孙傀想要的,毕竟要是桶身因为撞到了其他东西而产生后续翻滚,他也不能立马从塑料桶里爬出来了。 头上盖着的塑料薄膜被他一把扯下,眼前能看到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那恶心的玩意儿居然在用自己的肠子来操作电锯,孙傀又被眼前的所见给刺激了一下,想也没想地就将手中的半截小刀给用力扔了过去,上面刻画的符咒很快就在空中形成一张大网将那下半截身子给罩在原地。无论那个恶灵如何挣扎,都无法用手中的电锯割开那张用红色符咒织成的大网。 并且,那符咒本身就是对恶灵有效,当那还在空中不断蠕动的肠子触碰上红色的织网时,腐蚀的声音也立马回荡在地下室里。 确认那把电锯无法再构成威胁后,孙傀又迅速转身再次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符箓,往身后的另半截身子贴去。符箓之上,朱砂写就的文字迅速爬满了恶灵的身体,并在其一声声的惨叫中不断缩紧,直至恶灵化作一滩黑红的血水,那张符箓才失去效用般和地面原本就有的绿水融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后,孙傀才卸力般朝后瘫坐而去。顾不上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会被发质的绿水打湿了,孙傀低头捂住了脸,不住地喘息。 他做到了,不靠徐安顺,不靠别人,自己独自一人就成功地除掉了一个恶灵。既没有晕倒,也不是被恶灵放过,而是完美地除掉了一个想杀死他的恶灵。 尽管……尽管他也不知道在那一瞬间自己是如何办到的,但是,想到身上揣着厉害的符箓,他的身体也自己行动了起来,就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一般。 “嘶!” 大脑深处忽然传来一股强烈的刺痛感,孙傀受不了地捂住了脑袋,脊背弯曲,视线不受控地看向了身下的地面。 如同色彩遇水晕染,却因为碰上水分过多的情况而导致颜料稀释流动,孙傀有些发晕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整个地下室却都陷入了同样的奇怪现象中。 就好像他身处的世界真的就是用各色的颜料绘就而成,此刻正面临色彩融化的风险。 这一定是因为他太累才产生的幻觉,孙傀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自从刚才突然大脑抽痛了一下后,疲惫感和眩晕感就同时向他袭来。 他往后不断挪动身体,直到背靠坚硬的墙壁,他才找回了一点儿安全感。 勉强撑着眼皮往眼前看去,地下室已经失去了丰富的色彩,变成了一片只剩黑白的空间,连他自己本身也在一步步失去颜色,要和这个黑白冰凉的世界融为一体。 对了,去危险的地方之前要提前跟李枫说一声的才对,他这次好像还没联系过李枫。 这样想着,孙傀有些吃力地从身上找出了那部用在日常生活的手机,点开了微信,点进了和李枫的聊天界面里。 原本的屏幕颜色随着他手指的掉色也变成了黑白的一片,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次聊天记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一周多之前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还在医院的时候,和祁相峰一起去停尸间的时候,他想看的不是属于“唐少余”的尸体,而是另一个人的吗? 当时好像是有看到贴着李枫这个名字的停尸台,为什么没看一眼呢?下意识就逃避了啊。 眼角微微发热,孙傀拿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直到现在,他才肯接受李枫的死吗? 就像当年面对徐安顺的死一样吗? 不,不对,徐安顺是死在了他面前,他不接受也不行,是学姐和学长们啊,那时也因为晕倒被送去了医院啊。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面对这失去了色彩的世界,孙傀才敢反问自己,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才满意? “……” 意识在一片混沌中起起又伏伏,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他发烫的额头,孙傀才突然从朦胧的情况中惊醒。 入眼是一个白色的人形轮廓,头顶的天花板也变回了属于那间办公室的模样,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孙傀发懵的脸上。 “孙傀兄,你还好吗?” 视线内又出现谢雨堂的身影,他望着眼前的场景足足又发愣了六七秒,才想起来要开口说话,“什么?” 徐安顺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并递给了他一把椅子,直到在那把椅子上坐下,孙傀也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在看视频的时候,里面的恶灵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把你拖入了它的领地。虽然徐安顺想跟着你一起进去,但依孙傀兄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做到把他一起带进去,所以最终也就只有孙傀兄一个人遭了殃。不过好在还是顺利解决了,这也多亏了叶幸春前辈多给的那几张符箓。不然只有一张的话,凭现在的你或许就永远出不来了。” 大脑又花了些时间去消化谢雨堂的话,孙傀看向一旁重新陷入黑屏的电脑,沾灰的屏幕上同时映出了他和谢雨堂的身影。他又抬手去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角,眼里的光瞬间也黯淡了些许。 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那个恶灵了。 手背一凉,孙傀看向面前的徐安顺,几团蓝色的灵火从两人相触的地方浮现,飘到了孙傀受伤的地方,为他治疗了起来。 “还好在那个领域中受的伤并不会完全反馈到现实中来,不然恐怕是生死难料了。”谢雨堂在一旁感叹道。 蓝色的火焰触碰上不怎么严重的伤口,没一会儿就完成了治疗,手掌上的咬痕消失得一干二净,后脑勺也不怎么疼了。 说实在的,他都快忘了这几团跟着他的灵火了,不然说不定也早就察觉出自己之前并非在现实世界了。 等到火焰消失,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才重新收了回去,孙傀看向一旁的谢雨堂,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是我实力不足徐安顺才没有跟着我一起被吸进恶灵的领域? 谢雨堂点了点头,孙傀才一副了然的模样。 他记得之前和韩伊依一起去位于山庆市的鬼楼时,也有类似的经历,当时他被一只镜子里的鬼给拖入了镜中的世界,也是和徐安顺失联了一段时间。 不过后来徐安顺还是闯了进来,想必是费了不少力气吧。 不行,哪怕是为了之后不再拖徐安顺的后腿,他也要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脱离这个圈子了,那么除了提升自己的实力,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至少……至少也要保护好现在他身边还活着的人。 “既然危机已经解除了,那不如就去找找那间地下室如何?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去?”谢雨堂在一旁说道。 孙傀没怎么犹豫,回道,“还是告诉其他人吧,我现在还太弱了。” 谢雨堂没有劝他,倒不如说他所期待的就是这样的回答,没有什么是比看清自己的实力更重要的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复,谢雨堂便将手一伸,往地上撒了几枚铜钱。 几秒后,那些铜钱也立了起来,顺着办公室的窗户和玻璃门滚了出去,将地下室和有关这家福利院的消息给传递了出去。 第161章 真实的灼烧感 福利院位于中间的大楼,叶幸春刚进去的时候,入目便是一排排破旧的木椅,以及坐在椅子上一个个背对着他的小小的身影。 地板上落满了灰尘,散落一地的玩具和书本更是长满了黑色的霉菌。 这里没有课桌,除了卫生间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而当他在这个压抑的环境中随意走动的时候,前方的一道道身影也都做出了回应,纷纷扭动着脑袋朝他齐齐望去,脖子呈现出三百六十度旋转状态。 “嘘———” 齐声声的音调诡异地响在他的耳旁,似乎是在提醒他要保持安静。 叶幸春随即也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至了那群孩子中间。这些孩子的额间都标有着一个红色的数字,从大到小没有重复,联想到这家福利院可能会有的情况,他猜想这应该是这群孩子死亡的次序。 第一个死在这里的孩子,以及第六十五个死在这里的孩子,而那最大的数字还远远无法代表真正的死亡人数,只是这一层的空间只能容纳这么多罢了。 “沙沙……” 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右前方响起,叶幸春先是抬手怜爱地抚摸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两个孩子的脑袋,然后才跨过他们来到了声音发出的所在。 进行书写的是一个穿着黄色天鹅裙的小女孩,她的年龄看起来并不大,顶多也就七八岁而已,而她写字的速度也很慢,似乎是并不擅长握笔,连握法都十分别扭。 叶幸春蹲下身看去,这才发现那个小女孩握笔的手腕呈现着一种轻微的扭曲状态,就好像是有人用力折磨过她一般。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他遵守着噤声的规则,没有出声询问,只是耐心地等待着那个笔画稚嫩的小女孩写完。 「东边的太阳还未升起 教室的灯光就已经点亮 翻开书本,一页页看去 密密麻麻都是识不清的文字 必须保持安静 不然鞭策的戒尺就会落于细细的手腕 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不听话的孩子被叫去了老师的屋子 出来后便换了身崭新的衣服 夜里需要认真地清洗 听话的孩子则消失在了夜里 声音伴随着入眠的钟声 一遍遍响在梦里 趁着黑,悄悄往窗外看去 血色的手印砸上窗玻璃 身子在夜风中无力地摇晃 衣柜里有大人的身影 那是一种叫捉迷藏的游戏 不能被鬼抓到 必须无视」 笔尖忽然断裂,那个书写的孩子愣在了原地,剜去双眼的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情。她扔掉手中的笔和纸,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一副端正听课的模样。 身后响起另一道沉沉的脚步声,叶幸春捡起地上的笔,没有回头,继续在纸张的另一面书画了起来。 “嘘———” 那人手中握着一把染黑的戒尺,将食指放在了唇边,示意听课的孩子保持安静。 一颗颗小脑袋又齐刷刷扭了回去,耳边顿时一阵骨骼摩擦摩擦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叶幸春没有给那道脚步声接近的机会,很快又咬破了右手食指用自己的血在面前的纸张上添了几笔,血色的痕迹逐渐浸透了那薄薄的一页纸,他满意地点了下头,又拿起纸张的一角用力往身侧扔去,纸张叠就的飞镖在空中自动成型,又随着他甩出去的动作迅速往身后旋转飞去,与那把戒尺相撞擦出金属碰撞的火花。 “咔———嗒。” 戒尺断作了两截,并与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连续两声脆响。 然而这还没完,被弹出去的飞镖又通过在一把椅子上借力而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来了个割喉表演,立于原地的恶灵顿时头落身倾,伴随着一阵黑色的烟雾消散在阳光照耀的地板之上。 飞镖完成了使命,也重新变回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废纸,并在血色痕迹的作用下燃起了红色的火光,没留下一丝灰烬。 看来踩中头彩的并不是他,虽觉得可惜,但同时也心生庆幸。 这栋楼里并没有关于棺材的线索,只有一群被困在楼里的灵,生时无法反抗自己的命运,死后也遵守着这折磨人的规矩。 他应该和周天雄换一换的,毕竟周家的人更擅长处理跟孩子相关的事,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寻个好的后世因果,不过既然命运选择了让他来处理,那他也不好放着不管了。 叶幸春看向身后,那一颗颗小脑袋又纷纷朝他看来,偏偏身子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好笑又怪异。 从怀里取出一支毛笔和一盒朱砂,叶幸春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写下了一个“引”字,又在门板上画了个难看的符号,指向了福利院大门的方向,那些缠绕在铁门之上的恶灵也还都挤作一团等待着释放,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捏着手中的毛笔往那些孩子走去,挨个划掉他们额间的数字,又于眉心点下一个红点,口中念道,“生时不幸,死后自当逍遥几日,去见见这世间的美好吧,但也切忌不要停留太久,以免落得个孤魂野鬼的下场。” 一阵风无端升起,将孩子们的身体都卷入了空中,它们的脸上先是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后在察觉到没有危险时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好奇地往那个奇怪的大人看去。 叶幸春朝它们做了个摆手的动作,接着就目送它们离开了这栋大楼,离开了这家福利院,飘向不知何处的何处。 “唉,让我想起了明珍和明厌小时候的样子。”他感叹了一句,又慢悠悠朝二楼走去。 既然那棺中的恶灵还按兵不动,那他也先好好在这儿转悠几圈好了,反正也有的是人对那地下的棺感兴趣,而他此行的目的只为确保孙傀性命无忧,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早知道谢雨堂会来,他就不带上明珍和明厌了,现下也没有能让那三个孩子接触的机会了,果然只能等家族祭祀的那天吗? 想着这些很快也来到了二楼,这里同一楼的情况一样,只是没了坐在椅子上的孩子,安静得可怕。 叶幸春一眼就看出了此地的不对劲儿,但他没有去试图破坏此地的规矩,而是很快又朝三楼走去。 三楼是一间间被墙壁隔开的教室,里面有着课桌和椅子,像是专为文化程度不同的孩子所打造。 大班、小班、中班…… 倒是和幼儿园的分班情况给对上了,但他望一眼里面,却发现坐着的都是一些十岁左右的孩子。 它们脸上麻木又疲惫,像是只会学习的工具,连他走进了教室都没人抬头看他一眼的。 这家福利院果然够古怪的,后来会发展成“自杀圣地”也不是没有道理。 叶幸春又发出一声冷笑,往这间教室窗外吊着的一具尸体看去,看来那些后来之人的灵倒是被那个恶灵给吸收了不少,目前都没碰到几个的。 “哒、哒……” 门外的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就像是催命符一般刺痛着教室内坐着的孩子们的神经,它们将头低着,不敢交头接耳,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而黑板上书写的知识又全都是一些污秽之词,让人不堪入目。 叶幸春又从怀中拿出了几张现成的符箓来,跟之前发给其他人的符箓不同,这是他自己制作的成果,而效果嘛,肯定是比不上老爷子的,但用在这里也算十分合适的了。 将手一甩,黄色的符箓迅速往教室的门口贴去,上面略带着点儿橙黄的颜色很快就引起了一片火光,并绕教室一圈划出了一条首尾相接的线来,将里面的存在全包围进了火焰足够燃烧到的范围里。 接着,大火在这间教室肆意的燃烧蔓延,却只对那些孩子的灵产生了效果,教室还是原本的样子,他也没受到一点儿伤害,消失的就只有那些无辜的孩子。 虽然也不是不能按刚才在一楼的方法来做,但他带出来的朱砂并不多,也不想再咬破自己的手指,就只能选择粗暴一点儿的方法了,直接除灵。 不要怨恨他,毕竟那些符箓本来也都是为祛除恶灵才制作出来的,引出的火焰自然也会给那些灵带去身临其境般的灼烧感,尽管它们早已是已死之人。 一间间烧完,三楼终于也变得干净些了,叶幸春擦了擦脸上冒出的热汗,将头上戴着的军大帽取下塞进了口袋里,来到三楼楼梯处,准备去往这栋大楼真正的二楼。 第162章 二楼 顺台阶而下,会使人产生一种上下颠倒的错觉。楼梯中央的一盏吊灯轻微地摇晃着,仿佛催眠的工具,让人不禁意识紊乱,回到了那段从二楼往三楼上走时的回忆。 叶幸春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那盏古怪的吊灯,视线又往楼梯靠墙的一侧看去。每一个阶梯上都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灵,有男有女,有年纪小的,也有年纪大的,它们全都背对着自己,依墙而立,似乎是正各自反省着自己曾做过的某件错事,一动也不动。 望着那些木讷且呆滞的灵,难免就忍不住想去打量它们各自的背影,一个两个……心里默默地数了起来,对应的也正是脚下阶梯的数量。 数字16,一共有16个台阶,叶幸春在楼梯口站定,抬眼往这栋大楼真实的二楼看去,记忆里原本有关二楼的信息也都在顷刻间替换成了如今的描述———随处散乱的木椅,一些堆起来的带血的纸箱子,以及从天花板上垂落的吊灯,吊灯之上还挂着一层沾满厚厚灰尘的薄纱,风从破碎的窗玻璃外吹进,那层薄纱便带着那盏吊灯缓慢地飘荡起来。 脑中自动回想起之前的经历,如果意识无法保持清醒,就会生出一种他是从二楼又走回了二楼的错误认知。 不得不说这是个颇为有趣的陷阱,如果他是在晚上失去所有光亮的情况下独自来这里探索的,说不定还真会被迷惑过去。 但可惜的是,他们还没有傻到会选择在对恶灵有利的黑夜时分行动,而是趁阳光还挂在天上的时候就即刻前来。 这样一来,除非是不小心被拖入了恶灵所创的非现实的空间,不然,光是凭借阳光的存在,就足以驱散大部分黑暗了。 “蹬蹬蹬……”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幸春回首看去,就见那些原本只是靠墙而站的灵都挤到了楼梯口的位置,并纷纷朝他的方向投来视线,还不停挥舞着手臂想将他也给拖拽上楼梯。 这是想让他来代替其中的某个灵站到台阶上去,这样被他“抢”去位置的那个灵就能重新获得自由了,可它们却无法离开楼梯的范围,并且在猎物身处楼梯上时也无法进行攻击,真是个残忍又充满着恶趣味的低级手段。 叶幸春叹息着晃起了脑袋,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箓往楼梯口贴去,霎时,黄色的火焰升腾而起,伴随着那些灵大声的惨叫,楼梯重新恢复了干净。 他又来到二楼通向一楼的楼梯口,上面果然也同样站着一群可怜的被禁锢之灵,叶幸春于是也用上了同样的办法给了它们一个获得自由的机会。 楼梯上的灵都解决了,叶幸春也有机会好好探索一下二楼的情况了。他先是看向了那些随处散落的木椅,只有几张没有倾倒的木椅上坐着几个孩子,它们都围在那一堆纸箱面前,似乎是等待着上课的铃声响起。 终于,又是一阵双脚踏过地面的声音,叶幸春往卫生间的方向看去,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剩下的几个孩子走了出来。 视线交错之际,那个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却没有发出质疑,而是安排好那些上完厕所的孩子也坐下后,就站到最前面开始了授课。 它先是指挥着孩子们将一个纸箱子抬到了它面前,随后就将其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具被做成玩偶的小孩尸体来。 视线抬起,那个男人又看了叶幸春一眼,接着就对所有的孩子道,“今天先来玩游戏,大家要认真将这个小熊玩偶修好。” 另一个纸箱被同样抬了过来,打开后,立马就露出了里面坏掉的属于人类的器官。 这便是有关二楼的授课,在这些孩子还小的时候,就让他们适应同伴的尸体,在尸臭和血腥中成长。 而那个年轻的男人,之前也是坐在下面听课的角色,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个课程有哪里不对,反而是从小就向往着老师的角色。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后,他也一直留在了福利院里担任授课老师的存在。 他此前也是孤儿,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也都来自于这家福利院,他不清楚福利院以外的世界是如何运行的,但他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在长久的洗脑下,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了。 对他来说,不听话的孩子就会变成用来授课的工具,这是一种荣幸,而听话的孩子则能获得三个选择的机会,被领养、被贩卖以及留下成为福利院大家庭中的一员。 他只是做出了他认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也一直努力想帮上其他职员前辈的忙,但是——— 趁着孩子们动手将那些坏掉的器官塞进那具尸体的时候,那个年轻的男人一步步走到了叶幸春的面前,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你是来领养孩子的吗?” 叶幸春往它身后看去,那幅画面算得上是恶心,并且可能由于参与者只是一群孩子,就显得画面更是诡异和可悲了。 “不是,我就是随便看看。”叶幸春摇着头道,也往自己的兜里摸去,打算结束眼前这荒诞的画面。 男人有些犹豫,虽然他被洗脑得十分成功,但还是在某天生出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又有一个被领养的孩子被退了回来,而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就只有被送去福利院地下室的这一个下场。 恰好那天福利院来了某几个大人物,所以那个孩子并没有第一时间被送去地下室,而是先由他来看管着。 那是个极其活泼的孩子,因为被洗脑也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下场会有多可怕,只是絮絮叨叨地同他讲了很多有关外面的世界。 此前也不是没听过其他被退回的孩子讲述那些新奇的故事,但那时的他被洗脑的程度还很彻底,所以也没多觉得好奇。 可听得多了,脑中回荡的声音就渐渐冲淡了有关洗脑的画面,他第一次在脑中幻想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属于外面的世界,他觉得这是不对的,但同时又有种诡异的兴奋升起。 他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每每望向福利院的那扇铁门时,他都会突兀地生起想从这里逃走的想法。 后来或许是他眼中的渴望表现得太明显了吧,他被关进了一个很黑的屋子,一个给他带来童年阴影的地方,并在长达两周的洗脑后,他又重新满怀热情地投入到了他所热爱的事业中,不再对外面的世界有所好奇。 “咳。”回忆的画面就到此为止,那个男人掩饰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随后有些不自然地问道,“福利院外面也有老师这一职务吗?” 叶幸春不是很想和面前的恶灵搭话,但当他看到对方眼里切实存在的好奇和无知后,只得有些心累地回道,“怎么没有?” “那他们上课的时候会教什么?” 叶幸春已经将符捏在了手里,继续回道,“反正不是你教的这个。” 那个男人随即沉默了几秒,又将话题引到了其他内容上,“你知道摄像机吗?” “知道。” “那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啊,居然能将整个世界都录下来。但这在福利院是不被允许的。某一天,有个被退回的孩子将养父母送他的摄像机一起带了回来,还教了我怎么使用,但院长却让我毁了它。” “然后?” “我偷偷将它藏起来了,透过那个叫摄像机的东西,我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东西。他还拍下了一个叫学校的对方,我最喜欢那里了。” “所以?” “外面的世界太不一样了,我渐渐对自己生活的地方产生了怀疑,所以我用那部摄像机偷偷拍下了有关福利院的画面,还不小心录到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叶幸春贴符的手一顿,往面前这个男人的头顶上看去,果然就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一枚纸做的白色铜钱。 他还奇怪这个恶灵怎么突然就走过来和他搭话了,原来是来自谢雨堂的安排。 “那部摄像机现在在哪儿?” “在进门后最右边的大楼里,左边的大楼是给孩子们住的,大人的房间则都在右边的大楼。” 叶幸春记下这条线索,又问了最后一句,“你想留下什么遗言吗?” 这不符合孙家的做派,但毕竟面前这个恶灵提供了有用的信息,这点报答还是能做到的。 “我教的课,是正确的吗?”男人很快问道,就像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脑中扎根了许久,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是有违人伦的,不正确的,十分错误的,是犯罪。” 男人脸上的那一抹淡淡的笑一下就愣住了,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笑道,“谢谢你指出我的错误。” 在他的认知里,担任老师这个角色的人物一定是十分正确的,不会犯错的,引导学生拥抱美好未来的。 在他任职期间,也没人质疑过他的教学方式,更没有学生顶撞过他,所以他便觉得自己是伟大的,崇高的,直到通过那个叫摄像机的东西得知了一个叫学校的地方。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当他坐在椅子上听课的时候,他就幻想着未来有一天站在学生面前的老师是他……尽管他教授的东西并不正确的…… “下辈子投个好胎,当个好老师吧。”叶幸春将手中的符贴了上去,并接住了那枚从天花板坠落的铜钱。 “下辈子是什么?” “就是……回到小时候,做出新选择。” “那种机会真的存在吗?” “不知道,或许吧,你能有一个新的身份,新的人生,只是会忘记之前的记忆。” “那我下辈子还要当老师。” “随你。” 燃烧升起的火焰很快就将那个年轻的男人给吞噬殆尽,没有一声惨叫,直到死前对方的脸上都维持着那抹该死的淡笑。 第163章 送货灵 “咕———” 临近中午,孙傀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他将手中只剩半截的桃木小刀重新揣回了兜里,随后就将视线移向了一旁无所事事的谢雨堂,摸了摸鼻子道,“这两天就只能饿肚子吗?我看大家也都没带行李什么的。” 谢雨堂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着回道,“两天的话也饿不死人的,说不定还先沦为恶鬼的粮食了呢。” “……”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孙傀抽了抽嘴角,认命般地摸向了自己空瘪的肚子。 同时也多亏了这股饿意,让他不再只是沉浸于迟来的悲伤之中,多少也唤起了一些他想活下去的欲望。 但饿肚子的感觉是真的难受,更别提还身处如此危险的空间了,精神上的折磨丝毫不输于肉体的煎熬。 似乎是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谢雨堂也收起了想逗弄他的心思,掏出属于他的那部黑色手机走至孙傀身侧道,“孙傀兄应该已经解锁交易功能了吧?要不和在下加个好友?以后也常联系。” 听到要加好友,孙傀立马就露出一脸戒备的表情来,他站起身往后挪了好几步,又用手紧紧护着装着他黑色手机的那个羽绒服口袋,眯着眼道,“要联系的话加微信也可以的吧?这次行动过后,也不是非要继续往来吧?” 在他的用户名修改前,别想有人加上他的好友!哪怕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也不行。 他一脸警惕地看着谢雨堂,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朝徐安顺的方向看去。当时徐安顺好像就在他旁边来着,并目睹了他那天全部的囧态,只是因为当时受到的打击太大,导致他下意识忽略了这点。 对于徐安顺现如今这沉默寡言的性格,孙傀头一次不再是升起难受的感觉,并且还十分庆幸这沉默寡言的个性不单是只针对他一人,而是对所有人。 见他如此警惕,谢雨堂笑得十分开心,但随即他就收敛好了嘴边的笑意,转而道,“其实在下主要是想为孙傀兄好好地介绍一下这部手机的交易功能,加好友倒是其次,不过看孙傀兄这副态度,看来还是不加为好了。” 孙傀眼中的戒备并未完全消失,他还是同谢雨堂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脸上带了点好奇,“交易功能?” 他好像还没有在这部手机上买过东西,嗯……应该没买过吧?他现在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记忆,但至少此刻的他确实没有使用过交易功能的回忆。 谢雨堂又坐了下来,正是孙傀刚才坐过的位置,他点开自己的手机,边操作边头也不抬地对孙傀道,“点进交易的图标后,能看到上方有个搜索栏吧?只要在里面输入你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有些东西或许会因为用户的实力而限制购买,但像食物这类大众日常可见的东西,是没有任何限制的。” 孙傀依言在搜索栏处输入了“臭豆腐”三字,下面果然就替换成了臭豆腐的图片。 不是,为什么这部手机的交易功能还包括了外卖点单啊?点了后又是由谁给送来这里啊?没参与这次行动的人,也能随意出入这里吗?万一在送餐的途中被恶鬼盯上了怎么办? 他就像是第一天拿到这部手机一般,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而另一边的谢雨堂已经替自己点好了单,好好欣赏了一番孙傀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表情后,解释道,“这个点子是周老的孙女周素玉提出的,孙傀兄此前应该已经和她见过两面了。就跟购买道具或法器一样,下单后会有专门的人替买家去取货,然后再通过送货灵将东西送到指定的位置。” “送货灵?” “就是经过专门训练后用来帮助买家将货物送到买家手上的灵,它们身上带有周家的庇护,一般恶灵是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的,并且即使被发现了,也能迅速被拉回供养它们的坛子里去,只是会弄丢买家的货物罢了,不过也是支持退款的。” 闻言,孙傀想起了自己开启阴阳眼的那天,看来就是送货灵将他的包裹送到门口的,他还以为是有人趁他不在放到那儿的呢,原来是由鬼来负责送货的啊。 又知道了一个以前不知道的事,孙傀心情忽然好上了许多,他又挨个删除了搜索栏里的文字,换成了蛋炒饭,选了距离最近的一家,点击了购买。 「恭喜用户首次使用交易功能,每月的第一单(金额上限不超过一千)都为免费,已付金额已直接退款至用户的微信钱包,还请用户自行查看,若没收到退款金额,还请前往设置功能里进行投诉。」 屏幕上弹出一个弹窗,孙傀一行行看完,又掏出另一部手机看了眼,果然支付的钱都退还了回来,于是他叉掉了那个弹窗,又乐此不疲地往搜索栏输入了好几个词条。 无法进行购买的东西,页面是一片灰色,并且无法点进去,而凭借孙傀现在的实力,他不能买的东西那可太多了。 但是像床啊,沙发啊什么的,上面居然也是提供购买渠道的,并且还比市面上的价格要低。 难道是因为拥有这部手机的都会与鬼打交道,经常遇到危险,所以才给出的优惠?那他以后直接在这部手机上进行网购好了,价格便宜不说,送货的速度应该也会更快。 在他不断发散思维的时候,办公室门外已经一前一后的飘进了两团蓝色的灵火,它们互相绕着彼此转了一圈,这才分别来到了各自的买家面前。 在那团小小的蓝色火焰靠近的时候,孙傀后脑勺的位置也冒出了三团蓝色的灵火,流氓似的打量着面前不断接近地同类。 这或许是属于它们的交流方式吧,孙傀也看不懂,只是内心期待着自己的午饭。 很快,那道蓝色偏浅一点儿的火焰就跃到了孙傀面前的办公室上,涨大火势,从火焰最中间的位置吐出一个带塑料袋的盒子,那便是孙傀的午饭了。 感觉就像是看了一场魔术表演,成功送到货后,那团火焰也飘到了一旁候着,孙傀看不明白,眼神询问地看向了谢雨堂。 谢雨堂正咬着一块馒头,见孙傀看过来,又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垃圾总还是要处理的,如果附近有垃圾桶的话就另说了。” 孙傀点了点头,腹部又传来饥饿的喊叫,于是他收回视线,解开塑料袋,拿起餐具就猛吃了起来,并忍不住内心赞叹。 提出这个点子的人简直就是个天才! …… “阿切!” 剑南道赵府门前,周素玉从车上下来,被外面的风一吹,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 在她旁边,浑身被包裹得严实的男人立马就为她披上了一件羊绒披肩,并撑起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不让我去凑热闹就算了,居然还让我来赵家帮忙,今年的家族祭祀又不是由我们周家来负责,凭什么让我来啊?” 她不满地嘟起了嘴,并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往候在大门的那两人看去。 “这不是素玉吗?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呢。”说话的叫赵誉,是赵老的第二个儿子,虽然那几句听着像是在暗讽她,但其实并不是,周素玉原本还有些不满的,但一看到对方眼里的单纯和傻愣,就觉得气消了不少。 “赵叔叔,你怎么也在?”周素玉走了过去,视线也忍不住往一旁蹲在地上的另一个年轻人看去,那个人她也认识,是赵梦秋的儿子,也就是赵老唯一的外孙子。 第164章 消失的院长 “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孙家的人会全部到场,当然得着重准备一下了。嗯……虽然周家还是和往年一样自由就是了。”赵誉笑着回道,也将来访的两位客人迎进了赵府。 这座古宅子占地面积不小,穿过朱红色的大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开阔的庭院,已有不少人在仔细擦拭或修剪院内的每一个角落了,以呈现出最好的景象。 庭院中央是一方清澈的水池,几尾金鱼悠闲游弋,水面偶尔便泛起层层涟漪,池中的几座假山上停留着几只褐色的鸟雀,不时将视线投向水面进入休眠状态的睡莲。 站在亭下,左右两侧的长廊分别通向东西两厢,古树夹杂着绿植,为廊内投下片片阴凉。 赵誉在前方带起了路,众人需走过横贯水池的小径,以及穿过一扇扇镂空的拱形门洞,才能抵达最前方的主体建筑。 周素玉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古宅了,不过由于每年举办家族祭祀的都不是同一家,所以上次来也是三年前了,再次见识到这座古宅的风景时,她眼里还是有不少新鲜感和好奇的。 “我还说为什么要派我来呢,原来是为了招待孙家的人啊。孙姐姐这次肯定也是在邀请名单上的,赵叔叔可得把握好机会啊。”周素玉一脸八卦地道。 走在前方的赵誉不免红了耳廓,他轻咳一声,又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往自己发热的脸上扇了扇风,才平复下内心的躁动,放慢脚步道,“唉,可别打趣我了,被她拒绝也不是一两天了,这次估计又会被骂一顿了。” “呵呵。”周素玉捂嘴浅笑,不再继续逗弄面前的男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走在她身后的人。 “干吗?”见她停下来用毫不避讳的目光打量自己,赵苟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满脸不耐烦地问道。 “赵叔叔会来的理由我倒是知道了,但你又是为什么会来?”周素玉就像是没看到他脸上的不善一般,出口询问道。 赵苟抬手抓了抓头发,努力让自己的气势不输面前的人道,“这里是赵家古宅,而我是赵家的子孙,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当然的吗?有什么可奇怪的?” 周素玉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几秒后又突然舒展开眉头,语气轻快且带着打趣意味儿地道,“不奇怪,就是往年根本没在家族祭祀上见过你几次,最后的会面也是十年前了吧?这样的家伙居然会提前来古宅里帮忙,很难让人不怀疑啊?难道———你也看上孙家的某个人了?让我想想,孙老就只有一个女儿,但已经被赵叔叔看上了,那么,难道是孙姐姐的女儿?哈,对方现在还是上初中的年纪吧?或者还是小学?这样可不行啊,会被人讹病的。” “你……你tm说什么屁话呢!”赵苟本身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被人这样打趣,难免就出口成脏。可一看到周素玉身旁站着的人,以及面对赵誉投来的视线,他一下也蔫了回去,别过头不去看周素玉那张气人的脸。 “啧,这点儿玩笑都开不起,你还是一样没趣。”周素玉兴致缺缺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不再继续浪费时间在赵苟的身上,转身跟上了前方的赵誉。 阳光穿过门洞投下一片斑驳的碎影,赵苟的视线投向了地上的一片阴影,良久后才抬脚往前方的几人追去。 看来是那天她假扮程仙儿去找孙傀的时候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他啊,早知道就不该待在家里的,嗅觉灵敏的家伙。 不过对方没有直接戳穿他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刚才的警告顶多也算是不痛不痒,根本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又摸向自己藏在衣服之下的坛子,尝到了甜头后,他自然也更想要孙傀的血了。 穿过最后一扇拱形门洞,前方一片宽阔,没有了障碍物,阳光也肆意地描绘着几人的身体轮廓。而坠在最后面的那个男人,身后的影子却不止一个,无数双手臂游走于他身后的阴影,更是有好几个已经抓在了他的肩上和腿上,似是要将他拖入地狱。 但他知道,这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到的画面,那些手臂并不来自想伺机占据他身体的恶灵,而只是他精神出现了问题后才产生的一种幻觉。 这种幻觉曾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一直折磨着他,影响着他,让他连普通的日常生活也无法参与,但现在已经没问题了,自从跟孙傀接触了几次后,那道幻觉出现的频率也逐渐降低,他果然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无论是为了缓解他的压力,还是为了其他。 …… …… 下午两点,休息够了的孙傀已经走出了那间办公室,并领着身后的谢雨堂往院长室的方向走去。 虽然这个主意是谢雨堂提出的,但他本身也确实有许多话想问院长,脚下的速度难免就加快了几分。 之前那晚和福利院的院长打交道还算是个不错的经历,所以他也一直以为这家福利院是个很好的机构,但从刚才他所看到所经历的来看,这家福利院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美好的存在,反倒称得上是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方。 所以,他一定要找院长问个清楚。尽管在这次行动中他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有些真相他还是可以尝试着去问清的,不然一直在办公室里干坐着他也觉得怪不自在的。 院长室就在厕所的旁边,门虽然关着,但门上的锁孔里却就插着对应的钥匙,孙傀回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徐安顺和谢雨堂,这才抬手往门上敲了几下。 “咚咚”的几声闷响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直到所有的声音又全部消失,还是没听见门后脚步声的响起,面前的这扇门也没有丝毫动静。 “要不就直接闯进去吧。”谢雨堂在身后提议道。 浪费太多时间总归也不太好,孙傀便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这个提议,抬手去拧动面前的门把手。一下没有成功,他又握着门上的钥匙转动了几圈,这才顺利将面前的门给打开了。 厕所的灯即使在白天也是亮着的,而院长室内还是同第一次一样没有开灯。可能是由于所处的方位背光的原因,门内不见得有多亮,更里面的那扇门也还是呈现关闭的状态,除了在空中飞舞的尘埃外,并没有看到属于福利院院长的身影。 难道是在厕所? 可他刚才敲门的时候声音也应该传到了厕所里啊?等了那么久都没有回应,死后的人也不需要蹲坑吧? 忽然想到一些以前看过的电影,里面有几部就是采用厕所的场景来烘托恐怖的气氛的。 孙傀想了想,走过去打开了最里面的那扇门,门内是一张白色的床,床上沾满了灰尘,和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显然不一样。 院长室内果然不见院长的身影,他又让谢雨堂在此地等待,随后就带上徐安顺来到了厕所。 厕所内有几个隔间还真是关上的状态,孙傀没亲自去打开,而是让徐安顺飘到了隔间门上替他去看。 一一看过去,最后也只是得到了摇头的回答。也不在厕所,那会是去了哪里? 又或许,对方只在晚上出现? 孙傀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于是他返回院长室,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谢雨堂。 对方低头思索了片刻,又抬头望着他的方向道,“或许吧,不过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虽然院里的那个恶灵也不像是会莽撞行事的存在,但距离爆炸案已经过去一周了,这期间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院长室也不一定安全。” 第165章 就绪 福利院右侧大楼,孙傀等人还停留在院长室中,而其上方的位置,位于二楼的阿黛琳女士正手握两枚黄色的铜钱,目光往走廊上的一扇扇铁门看去。 那两枚纸质的铜钱,一枚告诉了她福利院存在着一间地下室的消息,一枚则带给了她有关一台摄像机的消息,而那台摄像机恰好就在她所处的大楼及楼层里。 “明珍,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身后传来一个小家伙害怕的声音。 阿黛琳女士看过去,那俩孩子进来后就瞬间迷了路,如果不是后来被她发现,估计他们这辈子就得困在这儿了。 “明厌别说话,我们跟着前辈走就可以了,下楼又会迷路的。”明珍后怕地往身后的楼梯看去,尽管刚获得账号的她还不足以看见这里的恶灵,但凭借着她那对异常事物异常敏感的体质,还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阶梯上不断冒出的冷气。 这无异于身处一个宽大的冰箱里,冷气源源不断地冒出,没有止境,使得原本就冷的天气更是寒风肆虐,稍有差池就会直接被冻死在这里。 “这里好安静,好可怕,一点儿也不像妈妈说得那样好玩,我们回去找妈妈好吗?”明厌不如他妹妹体质特殊,对于身边的环境感知得并不明显,他甚至还觉得今天穿得太厚,身上都开始冒出了热汗。 “哥哥你忘了吗?妈妈让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在邀请函送出去之前,不能离开这里。”明珍抓着自己哥哥的手劝着,也不在意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就这么把不该说的事给说了出来。 “可是我们都不认识那个人,明珍你去送邀请函好不好?”明厌急得眼泪都冒出来了,要不是因为妈妈,他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想出来。 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太陌生太可怕了,他宁愿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也不想和别人打交道。 “不行,妈妈明明说了要哥哥来的。”明珍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眼泪划过眼角和明厌脸上同样的两颗红色泪痣,温热的气息瞬间也遍布满脸,但随后又被不知何处传来的风一吹,那两抹眼泪又像要将她的脸给冻坏似的紧紧抓着她的皮肤,害得她边哭还边得用袖子去擦。 “好孩子,别哭了,这样会把鬼招来的。把鬼招来,爱哭的孩子就该被抓走了。”阿黛琳女士踩着脚下的鞋子来到了两人面前,抬手抹去了两人脸上的眼泪,道,“我听谢雨堂说,你们来自华夏三大家族之一的孙家,你们口中的妈妈是谁啊?为什么姓明不姓孙啊?” 她向来是不急于某事的,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反而要更积极,这次行动给出的时间总归是有两天的,关键的两个线索都拿到了,那她也就不急着去找那台摄像机了,反正一切都有谢雨堂来兜底。 “妈妈就是妈妈,我们是妈妈捡回去的孩子,自然不姓孙。”明珍抬头望着面前陌生的女人,沉醉于她眼中的怜爱,又清醒于脑中妈妈的嘱咐,没有轻易地把名字给交出去。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可怜的孩子,居然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不过你们同时也是极其幸运的,被另一位慈爱的母亲收养,好好地活到了现在。”阿黛琳女士这般说着,望向明珍和明厌的眼神也愈发怜爱起来,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妈妈就是最伟大的!但她很严厉,一点儿也不慈爱。”明厌忍不住小声地反驳,但话说到最后又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并且瞳孔不安地往两侧转动着,似乎是在害怕会有人跳出来揪他耳朵一般。 “呵呵,严厉也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阿黛琳女士又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问道,“你们今年多大了啊?你们的妈妈怎么就舍得让你们独自出来了?” 明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往身前的女人看去,眼角的泪痣因为被眼泪浸润过而显得更加嫣红,“我今年八岁,哥哥十岁了。妈妈是偷偷养着我们的,如果不完成她交代给我们的任务,后面就不能跟妈妈去参加家族祭祀了。我才不要和哥哥一起留在家里,我要和妈妈一起去。” “我……我也是!”明厌忙接话道。 八岁?十岁? 阿黛琳女士看着面前明显快成年的两个孩子,眼里又涌现出悲伤的情绪,这两个孩子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残酷的磨难才导致认知分别停留在了八岁和十岁的阶段,而他们的妈妈肯定也是费了不少力气和手段才说服孙家的其他人留下这两孩子的。 想到这儿,她又回忆起了一段久远的记忆,那段她父母都还在的时光。 她的母亲原本是修道院里的修女,某天因为和身为神父的父亲产生了禁忌之恋而双双被撵了出来,世人都说那是恶魔掌控了她父母的身体,才导致了这一丑闻的发生。 然而,她的父母却并不在意那些眼光,甚至被修道院撵出去后还继续以医者的身份拯救着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世人。并且,被母亲慈爱地拥在怀里的她也觉得,她母亲是真正的天使。 她有着一段极其美好的童年生活,可世人却总是不允许那段禁忌的爱恋存在,于是在某个远处的村庄爆发瘟疫的时候,他们不惜找上了被逐出修道院的母亲,将这个重任交到了已经不是修女的母亲手上。 其结果显而易见,她不仅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也同样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而那些害死她父母的存在却还一面说着“孩子无罪”,一面假装自己十分慈爱地将她接进了修道院,让她和其他捡回来的孩子一起过上了没有父母的生活。 长久的一段时间里,她既悲伤又怨恨,仿佛自己也被恶魔操控了般,脑中盘旋着想一把火烧掉修道院的想法。 但同样也是在那段长久的时间里,她见惯了世人虚伪的表现,复仇对她来说似乎变成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只是会让这世间多几条亡魂罢了。 她的工作就是要除掉给人带来磨难的恶灵,所以与其让那些虚伪的人死去,还不如留着他们榨取他们活着的价值。 她想她这副身躯一定早就被恶魔占领了,又或者,因一段禁忌之恋而诞生的她原本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她救赎世人,以怜爱的目光看着他们,但同时也利用着他们,用属于人类的感情将他们彼此串联着,让他们不得不为自己所用。 …… “抱歉,似乎是我失神太久了。在完成你们的母亲交给你们的任务之前,就先跟着我吧。”阿黛琳女士眯了眯眼,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明珍和明厌互相对视了一眼,皆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出去的,但在此之前,还得去找某一样东西。”阿黛琳女士收回手道。 明珍又看了明厌一眼,随后举起手道,“我哥哥最擅长找东西了,只要告诉他那东西长什么样,来自哪儿,大概的范围在哪儿,他都能找到。” 突然被点名,明厌的脸一下就红了,他看向一旁的妹妹,很想上前去捂住她的嘴,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另一道视线往他的方向看来,于是他不安地看向了阿黛琳女士,语气结巴道,“不,不是都能找到,明珍骗你的。” 阿黛琳女士笑了笑,低头俯视着面前的两个孩子,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就可以了,你们只管待在我身后。” “……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禁让她想起了以前在修道院照顾过的那些孩子。 她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梢,随后抬起自己的一只手,往身旁的墙壁上按去。 明珍顿时感觉面前的走廊似乎变亮了些,周围的寒意也在此刻驱散不少,最后,位于走廊左边的一扇铁门自己往外打开了,一台老旧的摄像机仿佛长脚了一般朝他们跑了过来。 摄像机被找到的时候,身处左侧大楼的周天雄也找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就在一楼的值班室角落,将堆在那儿的杂物都搬开后,便有一扇暗门出现在脚下。 与此同时,参与此次行动的其他人也都陆续抵达了福利院之所在,他们走入其中,身后的大门也彻底合上了。 第166章 摄像机 寻找院长无果,孙傀便打算先从这栋大楼退出去,外面的空地总归是要比待在建筑内安全些的,出了事也更方便逃跑。至于有关这家福利院的真相嘛,就等后面有机会再说了。 总而言之,他的命更重要。 外面的天阴沉了些许,孙傀走至大楼门口的时候,同样也遇到了从二楼下来的阿黛琳女士和另两个年轻人。 与之前不同,阿黛琳女士手里多了台老旧的摄像机,上面全是物品尘封许久的落灰,但她却似乎并不在意,反倒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而走在她身后的那两个年轻人,貌似是叫明什么的两个双胞胎,正捂着嘴彼此窃窃私语着,不时还抬头用好奇的眼光看向阿黛琳女士手中的东西。 “噢,亲爱的谢,亲爱的孙,你们也进来了吗?我还以为那些线索都是那两位出去后告诉你们的,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呢。”阿黛琳女士同样也注意到了从另一侧走廊出现的谢雨堂和孙傀,随即便放下了抬着的手臂,偏头笑着打起了招呼。 她的目光在孙傀的身上停留得最久,里面的情绪让人很难看透,她又悄悄瞥了眼孙傀身后的背后灵和一旁的谢雨堂,眨巴了一下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眼里染上关切的情绪道,“亲爱的孙,你好像受伤了,不要紧吧?待在这里的恶灵虽然还没有发力,但此地本身就十分危险,你可一定要小心才是啊。” 被别人如此直白地关心,孙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恰好他受伤的地方也就在后脑勺和举起的手上,一时又有些幻痛地顿住了,脑中适时想起了自己已经接受治疗的现实,他这才放下手,回了阿黛琳女士的话,“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谢谢。” 闻言,阿黛琳女士眼里的情绪也淡了几分,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没事就好,那我们快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该得到的线索也在我手上了,和其他人分享了后,就交给他们去做吧。外面不知何时也已经变了天,在异变彻底发生之前,还是退到安全的地方为好。” 孙傀点了点头,视线也往门外看去,随着他一步步走出身后的大楼,外面发生的转变也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眼底。 原本温暖的阳光此时已经全被一层厚重的云层所遮挡,并且那云灰蒙蒙的,似是要下雨的样子,又或许是有一场大雪即将发生。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黑色的微粒,就和那天他所经历的那个场景的环境类似,黑色的物质从地板以及墙缝里析出,顺着建筑的墙壁一步步往上缓慢地侵染,脚下踩着的地面也变得有些湿润,孙傀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了血液和土壤混杂在一起的腥味儿,抬脚往前走上几步,湿润的地面上果然也多出了一串串红色的鞋印。 “这……这是什么?鞋底被染上红色了。”双胞胎中的妹妹捧着自己冰冷的脸蛋一脸惊奇地喊道。 而她的哥哥很快也接上了她的话,“别怕明珍,刚才那个姐姐说过会保护我们的,你忘了吗?” 阿黛琳女士此时也回头看向了他们,似乎是对“姐姐”这个称呼十分满意,脸上的笑都真切了不少。 “你们,你们怎么会比我们还要先到?难道是意外发现了什么捷径?”福利院门前,原本比他们还要先出发的人此时也全都聚集在了那里。 只是和衣衫完整的他们不同,那几人中,有几个丢失了用来保暖的外套,有几个则是脸上挂了彩,并且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伤口的周围已经隐隐泛紫,十分的狼狈。 谢雨堂走上了前,他抬手往空中略一招手,一个蓝色的纸人便从那一众人的身后迅速飞到了他的脚边,并在落稳之后,诡异地勾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那用墨水勾上的线条呈现出弯曲的状态,无法模拟人类说话的动作,但却有属于人类的声音从那个纸人的体内传出,“雨堂大人,一个不少,全在这儿了。” 说完,还用那双未经过点睛的双眼露出了挑衅的表情。 “什么意思?谢雨堂!你用一个纸糊的假人监视我们?还是这一路上我们遇到的危险都是你动的手脚,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我们的脚步,好第一个抵达这里?” 眼见更多的人带着十分不友善的视线看过来,谢雨堂这才想起了要解释一般,朝那群人拱了拱手道,“晚辈怎敢做出那种事呢?只是想确保每位前辈都能顺利抵达罢了。不过这确实是冒犯到各位前辈了,所以便提前准备好了道歉的礼物———” 他的那些话恰好也被从中间大楼出来的叶幸春听到,于是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他手臂的指引,汇聚到了阿黛琳女士拿着的那台摄像机上。 “还真是每一步都如此的‘恰好’啊。”叶幸春小声感叹了句,抬脚往阿黛琳女士的方向走去。 脚下一片湿润,他只是略微皱了下眉,走至孙傀身旁时,又立马换上了谄媚的表情,活脱脱一个狗腿子的形象,“哎呀,真不愧是谢小兄弟啊,居然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不过,这些线索都是要在哪儿派上用场啊?” “哈哈,叶幸春前辈就不要打趣在下了,这明明就是您发现的线索嘛。”谢雨堂十分轻松地就将叶幸春的攻势给挡了下来,还将众人的视线也都引到了对方身上。 “诶,是吗?我确实是得到了一个线索不错,但也刚打算要去找找线索里提到的东西来着。你看,我这也才刚从身后的大楼里出来,那台摄像机还是你们那边发现的。” “叶前辈谦虚了,功劳最大的肯定还得是你啊。” “哈哈,哪儿有哪儿有?” 两人这一来二去的,众人心底的好奇也全都被勾了起来,视线紧紧地咬着阿黛琳女士手中的东西不放,就连手持摄像机的阿黛琳女士也同样如此。 见后面来的那几人不再用敌视的眼神看向谢雨堂,叶幸春才稍微正色了些许,对着不远处的阿黛琳女士道,“这位……女士,可以同我们分享一下你获得的线索吗?” 阿黛琳女士笑了笑,明白这是她该出场的时候了,于是她将手举得更高,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谢雨堂脸上贴着的黄符道,“自然。我不是吝啬的人,有好东西当然得大家一起分享了。” 她说完,原本捧在她手中的那台摄像机便往空中飘去,孙傀只觉得自己又在看一场魔术表演,而落在那些已经拥有账号好几年的人眼里,便是有一只模样奇怪的恶灵从阿黛琳女士穿着的长裙上剥离,带着一抹浓郁的不祥之色,托起了那台老旧的摄像机。 嗒! 摄像机在特殊的能力下被重新启动,空中又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冒着黑气的圆圈,恶灵的一只眼睛绕着那台摄像机转了两圈,最后成功放出了一段视频,而视频里所记录的画面便凭借着那个黑色的圆圈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是在右侧大楼的院长室里进行的一场对话。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孙傀认识的那位院长,而背对着摄像机镜头的,则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头发被一根树枝随意地盘着,十分凌乱,而她的身形也十分瘦削,明显营养不良的感觉。 可那个被她抱在怀中,年纪大概两三岁的孩子却穿着一身十分华丽的衣裳,和那个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红扑扑的小脸蛋也彰显着他备受宠爱的事实。 看着视频里呈现出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孙傀却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对福利院的院长或那个对话的场景,而是对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他总觉得,他应该在哪儿见过对方。 第167章 福利院的真相 “你这次又想做什么?” 从视频画面里传来的属于院长的声音成功打断了孙傀的思绪,他抬头继续往空中看去,不再多想,而是将注意力都全部集中在了头顶的视频里。 画面里又传来女人低低的笑声,似乎是并没有把院长脸上的怒气给放在眼里,反倒隐约带着挑衅道,“别生气嘛,好歹我们也算得上是合作伙伴,得维持一个良好的合作关系才对。” 院长动了动唇,但最终却没有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只是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个趴在女人肩头的孩子,道,“这又是你从哪儿抢来的?那些孩子……不该是你们用来玩乐的工具。” “嘘———”女人示意院长放轻声音,又抬手拍了拍陷入熟睡中的孩子的后背,道,“怎么能说是玩乐呢?您这是在侮辱我们的伟业吗?” 第二句反问中隐含着怒意,似乎是在对院长的话表示不满,让人无端生出她是位对孩子十分上心的母亲的想法。 “呵。”视线从孩子的身上移开,那位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人又重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女人,语气里带了些嘲讽,“说什么伟业,还不是每次都被别人给成功打断了,我看你们还是尽早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也省的继续祸害那些本就十分不幸的孩子。” 听他这么说,女人却并不生气,虽然画面里只能看到她单薄的背影,但却不难从她接下来的话中想象出她那极度狂热的表情来,“那正是神对我们的考验啊!成功路上必有数之不尽的磨炼,只有坚持不懈地努力,才能让我们回到神的怀抱。” “……疯子。” 如果是毫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这段话的话,肯定会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重度中二病患者,但他知道至今以来对方所做的事,也清楚对方是个怎样恶心的存在,所以便只能用那两个字来表示自己此刻的情绪。 “哈哈。”女人又发出了几声病态的大笑,她的整个身体也因为嘴里的笑而轻微地颤抖起来,但即便如此,趴在她肩头的那个孩子还是一副沉睡的模样,没有丝毫被打扰的样子。 她又抬手轻拍了几下孩子的后背,稍微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对坐在她对面的院长道,“您也不必表现得这般嫌恶嘛。可别忘了,这院里的孩子,可还是我们给您送来的。有的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有的是从人贩子手上抢过来的,有的则独自站在街头期盼着他们的父母重新将他们给接回去。寒冬腊月,酷暑炎夏,如果不是我们去将这些孩子找到并送来这里,他们的下场也不见得有多好呢。这么一说,我们反倒是做了件好事呢。” “……”院长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于是最终回应女人的也只有沉默。 “被遗弃的孩子每年都有这么多,他们应该被送到好的养父母手里……”良久,院长又开始喃喃自语,但面前的那个女人很快也打断了他的话,“您可别忘了,是谁一直帮着没有让政府把这里夷为平地的,不然就凭此地的地理位置,距离老城区也有段距离,早该不存在的了。这也是为了封住埋在福利院地下的那口棺啊,我们对那口棺可没有兴趣,所以您才选择了和我们合作啊,现在才说反悔,会不会太迟了啊?” “那是我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 “哈哈,事到如今,您可别想着能退出啊,证据我们也都有,无论是虐待孩子,还是贩卖器官,您也不想这家福利院就此倒闭吧?为了不让那棺里的恶鬼现世,牺牲一两个被人遗弃的孩子要来得划算得多吧?您不也这么想吗?” 院长的脸上出现了悲伤、怜悯、挣扎等各类复杂的情绪,但最后也只是随着一声轻叹转变为了麻木,他看向女人,语气加重地带着点儿咬牙切齿地做出了总结,“这家福利院不能倒。” 这是他必须坚守的事,是无论他为此做出了怎样错误的选择也必须要延续下去的事,唯有这个,唯有这家福利院,是绝对不能被摧毁的,他无法反驳女人提出的观点,为了镇守住那个恶灵,他不得不选择损失最小的恶行来办成这件事,他已经做好了用余生来赎罪的准备,不,即使他死了,也要继续为他活着时所做的错事而赎罪,直到他的灵魂也迎来消散的那天。 视频外,孙傀也想起了他那天晚上和院长进行过的对话,此刻再结合视频里院长和那个女人的对话来分析,他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院长会选择忍受长久不断的饿意来让自己继续活下去了,可他却并不觉得这样就能称得上是赎罪。这是对方应得的,却无法平息死去孩子的怨念的,这是对方自以为是的赎罪,是可耻的,无法被原谅的。 可他低下头又扫视了一圈围在周围的其他人,却并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看到和他相同的情绪,他们似乎是赞同了院长的做法,不悲不怒,好似只有他一个是正常人一般。 这时,一旁的徐安顺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看过去时又朝他轻轻地摇了摇脑袋,于是孙傀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的那点儿怒意也即刻消散。 或许为那些死去的孩子感到悲伤的他才是这群人中最不正常的存在吧,换做是他处在院长的位置,也不见得能做出更好的选择,他只是被突然卷入的旁观者,还是继续维持旁观者的心态较好,而且那也已经是早就发生过的事了。 “你似乎很生气啊。” 耳边突然又闯入属于谢雨堂的声音,对方刻意将音量压低,能听到的也只有离他最近的孙傀。 孙傀垂眼看去,又抬高视线往对方脸上的那张黄符望去,用同样低压了的声线回道,“是有一点儿。” 谢雨堂勾起了唇角,又指向了某个方向,道,“再仔细观察一下吧,感到生气的并不只有你一个,所以以,不要觉得自己的感受就是无足轻重且无用的。” 孙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双胞胎,他们皆皱着眉,显得双目之下的两颗红痣也是被怒意染上了红色一般。 他刚才只是粗略一看,确实没怎么仔细,原来他并不是异类吗? “人的想法不可能完全重合。肯定是有比牺牲孩子更为妥当的方法存在的,只是在当时的环境下,那个人不得不选择错误的选项,而那个选择本身就是错误的。”谢雨堂收回手,又面向孙傀道,“孙傀,说不定有天你也会面临同样的处境,那时同样也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选项摆在你面前,无论你做出了哪种选择,不要后悔,自会有后人来谴责你。” 对方突然这么正经,孙傀倒有些不习惯了,而且,他怎么就能肯定自己同样也会有那一天的到来,这不会太杞人忧天了吗? 不过他还是点头回应了对方,一方面是觉得谢雨堂的话不无道理,一另方面则是认为他并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他的一生虽然充满了不幸,但那些都不是他自主选择的走向,所以,他会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的。 在他们聊天这会儿,视频也接近了尾声,那些画面里的内容除了用来揭露福利院的真相外,还包含了另一件事,一件更为严重的事。 第168章 受困 “如果你们这次成功了,以后也不会再继续伤害这些孩子了对吗?” 面对院长的提问,女人只是抬手拢了拢耳侧的头发,道,“关于这个,我们已经找到万全之策了。” 坐在她对面的院长低头沉思了一番,脸色不算好看,“所以这就是你们这次找上来的原因吧?需要福利院配合你们做什么?” “和聪明人讲话果然就是方便。”女人笑了笑,随后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道,“院长,您老人家一直待在福利院,难道就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什么意思?”搭在桌上的手不安地握在了一起,哪怕是身处视频之外的人,也同样替视频里的那个老人感到了紧张。 只听女人继续道,“其实这些年我们又找到了其他想合作的对象,为了一次成功的机会,他们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我们。当然,这并不是只让我们这一方受利的合作,所以还要再花些时间来准备。而为了在那一刻获取成功的果实,这家福利院别有用处。” “……你们会就此收手,不再继续干扰福利院的事了?”院长大胆猜测着,而这也正是他心中所要的。 那个女人又大笑了起来,整个身子都跟着发颤,“哈哈,您是活久了老糊涂了吗?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继续保持一颗单纯的心也着实不易。如果不是您已经上了年纪,那颗心脏说不定还能当做献给神的祭品,祂一定会特别满意。” 院长皱了皱眉,正想再说些什么来打断女人的笑声,他身后的那扇门内就突然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脸和脖子以及身上其他所有裸露的皮肤都被绷带紧紧地缠着,如果不是隐约能看到绷带下溢出的血迹,还以为他是在搞什么角色扮演。 坐在办公桌前的院长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出现,所以也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当那把铁制的锤子狠狠地砸上他右侧的太阳穴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脑袋趴在桌上双目带着愤怒以及怨恨地看着那个坐在身前的女人,嘴中说不出一句话,殷红的鲜血在木制的办公桌上扩散,他的头又被来自身后的人给拽了起来,锤子再次砸上他的脑袋,头骨碎裂的声音,貌似还能看到白花花的脑浆从他伤口的地方溢出,他彻底失去了生机,无力地倒在了院长室的办公椅上。 “把他的尸体带回去,福利院的人就等下次再来收拾。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份礼物送给异案调查局的那帮人了,真期待他们在意识到自己上当后所呈现出的精彩的表情,神肯定也会满意的。” 视频镜头在院长第一次受到袭击的时候就猛地发生了摇晃,现在更是以一个十分新奇的角度继续拍摄着发生在院长室里的事。画面里只见那些人的腿,而没有将那些人的脸给继续照进去,所以即使后面那个女人转身正对向了镜头的方向,视频外的人也无法得知女人的长相。 “这个人要怎么办?”一道十分低哑的男人的声音响在了视频里,他们似乎是早就发现了这只在院长室外窥探的老鼠,此刻开门看到他,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盘算着要如何处置他。 “不用担心,他从小就被送来了福利院,接受过的洗脑工作还是很彻底的,并不会做出报警的事。”女人回道。 “那这个视频?”男人又问道,他的身后还不断有血液滴下,看来是把院长的尸体给扛在了肩上。 “不用删,这本身也是计划的一环。”女人说完,这段视频最后的画面也停留在了女人穿着的鞋子之上,那是一双黑金色的绣鞋,鞋码很小,将女人以前经受过裹足的事实摆在了众人面前。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站在离福利院铁门不远的一群人,视频里的那个女人已经点出这段视频是计划的一环了,所以本能的,他们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视频的播放和结束就是用来确认陷阱和启动陷阱的,而现在视频里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真正的危险也该降临了。 于是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先离开这座福利院,可他们的动作终归还是太迟了些,那些攀着墙壁不断往上覆盖的黑色物质早就在众人观看视频的时候将整座福利院的围墙都包裹了起来。 而这还没完,将福利院外围的墙壁都包裹起来后,那些物质还在不断往上延伸,划出一道道黑色的线条来,似乎要想抵达天际,利用高高的天空来做这牢笼的顶端。至于此刻那些被黑色的物质圈在里面的人,也早已是瓮中之鳖,极难逃脱了。 “谢雨堂,这就是你说的所谓的赔礼?”发现无法轻易刺穿那层充满韧性的黑色物质后,他们便将此刻的危机全怪在了谢雨堂身上,“你不是能看到一切吗?你早就知道我们会遭遇什么了吧?你跟过来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吗?” “……”谢雨堂没有反驳他们,但也不算承认,只是将头垂低了几分,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你这算是承认了对吧?那我们之后对你出手也算是情有可原了吧?”那个地中海倒是没有表现出恼羞成怒的模样,反倒是十分聪明地抓住了这个机会,早想对谢雨堂下手了一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够了!” 就在一场打斗即将爆发的时候,周天雄从左侧的大楼里走了出来,他将手背着,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挂彩,但无伤大雅,他眼神犀利地看向那些想挑起争端的人,大声呵斥道,“也不嫌丢人!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周天雄还是担得起一声前辈的,所以此刻也没有人敢反驳他,就算不是看他的阅历而光看他的身份,也没人敢冲撞他,毕竟一个不注意就会演变成与整个中京周家有所冲突。 见场面重新稳了下来,站在人群中的叶幸春默默地点了个赞,既是对周天雄也是对谢雨堂。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会走不出去,毕竟进来前他还特意找赵老算过一卦,他更担心的是明珍和明厌的安危,也不知道三小姐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让这两个孩子也参与进这次的行动中来,但他又哪敢说不是呢? “就,就算不是谢雨堂的错,那现在又该怎么办?”才消停了没几秒,又有人不知死活地提问道。 “怎么办?你自己不会想吗?难道你脑袋里装的真就是一颗豆腐,一思考就碎成一团?”周天雄毫不客气地回道,所以他才讨厌经验不足又毫无眼力见的家伙啊,和这些人说话都是浪费口舌。 他这么一说,那些落后他们一步才到福利院的人也立马散去,不再只傻站着只会抱怨。 “前辈。”谢雨堂朝周天雄鞠了一躬道,算是为刚才的解围致谢。 周天雄摆了摆手,又上前几步走至了他们近前,抬头看了眼灰沉的天际,视线重新落回谢雨堂身上道,“看来刚才的那段视频的确是启动机关的钥匙,你打算做什么?” 谢雨堂将手拢进宽大的袖子里,回道,“在下不懂前辈之意,还请见谅。” 周天雄立马冷哼了一声,但面上却不含丝毫怒意,甩了甩衣袖道,“最烦和你们这些人对话了,周天竹也是,你也是,你们的师姐更是。” 谢雨堂照单全收,还不忘做出反应,“谢过前辈的夸奖了。” 这次孙傀看得真切,对方头上的青筋似乎是猛地跳动了几下,让他不禁担心谢雨堂会挨揍,但他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那位前辈只是不再继续搭理谢雨堂,转而走到了叶幸春身边,打着商量道,“留下来保护这些小辈还是去找那口棺?” 叶幸春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对双胞胎身上,然后才看向孙傀道,“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与其现在浪费时间在一口暴露了位置的棺上,还不如留着小命去寻找那些还没被发现的棺。” “言之有理。”周天雄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此次来还以为能在这儿找到有关其他棺下落的线索,但如今看来也不会有所收获了,只能希望那棺中的恶灵能尽早放了他们了。 两人对话的期间,谢雨堂也找上了孙傀,他道,“孙傀兄,刚才视频里播放的内容你都记下了吗?” 孙傀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大致记下了一些。” “那就好。”说完,谢雨堂又安静了下来。 这让孙傀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以后说不定会用上。”可能是不忍心见他一副苦恼的模样,谢雨堂又默默添了一句,孙傀虽然还是不解,但心里的郁闷好歹是得到了一点儿缓解。 他看向福利院的大门,那里此刻空荡荡的,除了那些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不见其他任何活物。 鼻尖忽然多了抹凉意,孙傀抬头望去,又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从头顶飘落的雪花,耳边忽然传来坏掉的秋千缓慢摇晃的声音,他又转身看去,原本是想和徐安顺分享这下雪的场景的,但他仔细一看,此处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唯有他一人孤单地站在这里。 秋千继续摇晃,孙傀还没有从此刻的突变中反应过来,视线就不禁被声音传来的方向吸引了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洋娃娃此刻正坐在坏掉的秋千上面,用那双逼真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孙傀。 而这时,他兜里揣着的手机又突然响起了来电的声音。 一声大过一声,仿佛催命符一般敲击着他耳内的鼓膜。 第169章 进度 下午六点,一辆黑色的皮卡行驶在一条林间小路中,周围不见房屋的影子,只有参天高的大树为此地营造着幽深神秘的氛围。 水雾萦绕着路边低矮的草丛,又在车辆驶过时盘旋着沾染上皮卡的轮胎和外壳,留下几抹湿润水亮的痕迹。 皮卡后面经过改造的的封闭式货厢里此刻正坐着两个女人和三个男人,他们彼此间并不熟悉,所以货厢内也没有交谈的声音响起,只是互相打量着并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周天竹再次对怀里的那条小黑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就拉开罩在货厢上的帆布,往车外的情况看去。 车辆并非行驶在一条水泥路上,所以路途便略有颠簸。路面上盖着一层厚实的树叶,被轮胎轧过后,还能看到凹下去的痕迹。如果此刻正有人跟在他们身后追踪他们的话,这痕迹就显得过于明显了。 他垂下眼,又看向身下不断滑过的路面,褐色和黄色的色块逐渐迷了他的双眼,让他的眼神逐渐失焦,无数过往的回忆浮现脑海。 半晌后,他又将抬起的手放下,帆布重新合上,货厢内再次归于了灰暗。 “看你身后背着的那柄桃木剑和怀中抱着的那条小黑犬,你是李家的?还是林家的?” 身旁突然多了个人搭话,昏暗的环境中,周天竹勉强能看清她的容貌,闻言又笑着撒谎道,“李家的。” 反正他大伯确实是入赘了李家,所以也不算撒了太大的谎,而且对方也不可能去找李家的人对证。 “这么巧?我也是李家的!不过只是旁系子孙,我爸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带我回本家。这么说来,我们还是亲戚了!”李彩双眼放光,她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所以内心也一直惶恐不安,担心自己会中途犯傻什么的,但没想到在这车上居然会遇上和她同样出自李家的人,内心的压抑和郁闷顿时少了许多。 “……”周天竹有时也十分佩服自己的运气,但面上却是不慌,沉稳地回应了对方的热情,“抱歉,虽然不知道李姑娘误会了什么,但我并非来自齐南李家,只是同样姓李而已。” 货厢内重新陷入了安静,并且还隐隐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李彩脸上一热,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熟人”,但没想到却是自作多情了,顿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南李家?那你认识周素玉吗?就是中京周家周老的孙女。我之前在北奇见过她,还和她打过招呼,感觉是个很不错的人呢。”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凑了过来,很好地缓解了李彩的尴尬。 “认识倒是认识,不过,那不是我能接近的存在啦。而且她也很少回本家,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二年前她第一次在本家露面呢。”有人愿意和她搭话,李彩发烫的脸好歹是往下降温了,她小心地朝那个女孩子的方向挪了挪,生怕周天竹再和她搭话,早知道她就该一直闭嘴的,要不是看货厢内的气氛太压抑,她也不想站出来当第一个说话的人啊! 有人开了聊天的头,货厢内紧张的气氛果然就缓解了不少,又有两个男人加入了她们的对话,大概就是围绕着李家和周家的话题在讲。 周天竹低头抚摸着怀中的小黑犬,没有加入到他们的聊天中去,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展现热情,至于那些不感兴趣的嘛,别人不凑上来,他也就懒得去搭建多余的关系网了。 “不过说到周家,你们知道有关周常生的事吗?” 忽然有个熟悉的名字闯入了他的耳内,周天竹一愣,手心也停留在了小黑犬的脑袋上。感受不到来自他那富有节奏的抚摸,那条小黑犬原本闭着的眼也重新睁开了来,支起小脑袋好奇地望向了他。 “略有耳闻,好像是死在了自己的徒弟手上。”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儿回应了提出这个话题的男人。 “你们说的是谁啊?我五年前才获得账号,对圈子里的大小事还不是很了解。”另一个男人道。 “我知道,他是周老的第二个儿子,早年间离家出走的那个。”李彩回道。 “细说一下呢。” “我也是道听途说。”李彩继续往下道,“好像是他早年间离家出走后,很快就拥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但是在他的儿子三岁还是五岁的时候,妻子便意外去世了。后来他便带着他儿子隐居在了某座山上,并先后又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问题就出在那个男孩身上。” 这种背着当事人讲八卦的感觉果然刺激,但李彩也不好多讲,于是便将后面的内容交给了一开始提出这个话题的男人。 她哪儿知道,就在她用这个话题来扩张属于自己的关系网的时候,其中一个当事人就坐在他们身后用着晦涩不明的眼神看着他们。 要是她提前知道了周天竹的身份,打死她都不敢同别人讲这个八卦的。 “是八年前还是九年前了吧,突然传出了周常生被自己二弟子杀死的消息,也就是周常生收养的那个男孩,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反倒排到了第三。听说死状可惨烈了,又是断肢又是流肠子的,可吓人了,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别人都这么说。而这件事一经传出,周家整个都动荡了,可当师父的都死了,周家的其他人又无法做主废了那个孩子,于是便只能找到孙老,让他画了张符贴在那个孩子的脸上,以封印他一半的能力。现在算算时间,那个人应该也和我们的年纪相差不大,只是很少有人再亲眼见到他了。” “这么劲爆吗?不过,居然只是封印能力而不是撵出去,看来周家还是挺善良的嘛。”另一个男人听完后,用着夸张的语气道。 “可不是嘛,要是换做了我,面对这样的后患,肯定是会想办法让他无法再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的,真不知道周家是怎么做到原谅的?”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道。 周天竹默默地听着他们在那儿义愤填膺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心里只觉好笑。 不过,外界的谣言居然都传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父亲确实是被自己的弟子杀死的,但却是被人从身后刺穿心脏一击毙命,尸身可完整得很呢,而谢雨堂之所以会在脸上贴上黄符,也不是为了封印能力,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不仅失去了母亲,还失去了父亲,总不能还跟别人主动分享他的伤疤吧? 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无视那些人的话了。 直到———直到某天他有机会能够报当年的弑父之仇。 货厢内聊得火热,而驾驶室内,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女人也在进行着一段对话。 秦昭荷是在大概两点的时候和其他人汇合的,之后便改用了皮卡车来载人,她是此次行动的队长之一,除她外还有另外两名队长,分别从不同的地方缩小包围圈。 唐茉洁当然也是跟在她的身边,此刻手里正拿着一个被布条包裹的方形盒子,盒子上还沾染着些许血液,她拿到耳边摇晃了几下,能听出里面有装着某样东西。 “所以这个便是你从那个组织的手中拿回来的线索了?听这声音,里面好像就装着一样物品,你们打开看过了吗?”唐茉洁好奇地问道,外面的风景她早就已经看烦了,所以便把目光看向了交到她身上的东西。 “拆开看过了,是一只属于人类的断掌,男性,年纪大概在六七十岁,初步判断为来自绵岩市一家名为‘希望之家’的福利院的院长。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保存下来的,差不多十年的时光,拆开摸上去的时候居然还是温热的。”秦昭荷趁着看后视镜的功夫也丢了几秒视线给那个包裹,随后重新看向前方的路道。 唐茉洁倒是没被吓到,反倒心中的兴趣更浓了,“就是后来被称作‘自杀圣地’的那家福利院?爆炸案发生的场地好像就离那儿不远,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秦昭荷看了她一眼,没跟她讲关于九口棺的事,只道,“还是把心思都放在这次任务上吧,都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嘿嘿,所以我这不是赖在了最有安全感的秦女士身边吗,调查局里谁人不知,有秦女士参与的行动就没有出现过大伤亡的,不愧是被称作‘护身符’的存在。” “行了,别贫嘴了,你可看好了,别半路给我弄丢了。”秦昭荷笑道。 “保证完成任务!”唐茉洁配合道。 深入这片林子,前方忽然冒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之上杂草丛生,淹没了汽车前行的道路。而那些杂草都足有半米高,让人无法掌握前方路面的情况,如果贸然行驶上去的话说不定还会跌入陷阱。 “先下去看看吧。”秦昭荷道。 皮卡车停了下来,待在后面货厢里的人也不明所以地从货厢里钻了出来,一个个的全朝秦昭荷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170章 被听到 来电显示为未知。 孙傀看着手中铃声不断的手机,心脏就如同被重重敲击了一般呼吸困难。 空中漂浮的微粒与不断落下的雪花黑白相映,就仿佛让人置身于某场黑白的影片当中,而孙傀和那个洋娃娃便是这方天地唯二的两抹色彩。 接还是不接? 理智让他不接,但他此刻却无法操作手中的那部手机,不仅无法挂断那通电话,也做不到将那部手机关机,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听着它不断发出来电的铃音。 周围诡异的气氛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孙傀抬眼朝四周望去,试图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以求安慰,但环顾四周,哪儿又有什么安全可言呢?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泥泞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这才发现,原本只是略显湿润的地面此时已有不少黑色的液体从地下溢出,正试图顺着他的鞋边往他的脚踝缠去。 不能再傻傻地愣在原地了,孙傀尽量无视掉手中不断发出声音的手机,目光猛地朝最左侧的大楼看去,如果他记得不错,那里一楼的值班室貌似能提供一下简单的庇护,就是不知道在如今的环境下还有没有用了。 总归还是要尝试一下的,如果进去后发现还是无法摆脱危险,那就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好了。 逼真的黑色眼球一直注视着孙傀的举动,直到他消失在左侧大楼的门内,那个穿着粉色裙子的洋娃娃才猛地朝地面砸去,黏稠的液体中伸出了无数根黑色的丝线将它牢牢缠绕包裹,直到将它完全吞没,才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圈圈往外扩散的涟漪。 吱嘎——— 坏掉的秋千停止了摇晃,与此同时的,那些攀附在建筑之上的黑色物质也开始往空中扩散,似乎是要将这整片空间都给填满。而那些不断飘落的雪花,也无法再为这片天地增添上白色的色彩,只能任由这部影片一步步走向黑屏。 嘭! 值班室的大门被一股由外向内的力道给用力地拍在了墙上,孙傀愣愣地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像是没料到自己的力气会如此霸道一般,心中不免涌出错愕的情绪。但他很快就又回过了神来,瞧着值班室里的灯还是开着的状态,便想也没想地快速钻了进去,幸好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状态,他便又转身将值班室的门给关上,拖了把椅子来坐下。 手机的铃声似乎又变大了些,孙傀刚喘过气没多久,那部手机就又开始了振动,一下接一下,振得他手心都麻了。 又不能把这部手机给扔了,孙傀既苦恼又害怕地看着它,同时心里渐渐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通来电如果被接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还是在他接通的瞬间,他的命就会被这部手机给立马吸走? 这通电话毫无疑问就是鬼来电,不然也不会铃声一直持续到现在都不停歇。 孙傀内心还在纠结,但出乎他意料的,没过多久,这通电话就自己接通了。 他的心一下就被提到了嗓子眼,更是在手机接通的瞬间差点儿没将其给扔出去,但他好歹是忍住了,并将手机牢牢地握在手里,想凑近仔细去听,但又怕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于是也只是任由它躺在自己的掌心,没有其他动作。 手机自动开启了免提,一阵嘈杂的背景音便在这间值班室里响起,像是塑料互相摩擦的声音,又混杂着些许水声,还有一些其他的杂音,孙傀听不太出来,反倒又觉得那是手机故障后所传出的声音。 没让他等太久,杂乱的背景音中又响起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属于人类的声音传出。 “……好,好疼……好疼……” “这里好黑……不要……” “呜……身体不见了,好可怕……” 这几道声音分别来自不同的人,有男有女,都是小孩的声音,并且间隔很短,听起来有些乱,孙傀也是费了点功夫才勉强分辨出他们各自在哭诉什么。 背景音中又多出了“咚咚”的声音,孙傀顿时眉头一皱,后脑勺再次幻痛起来。 那是脑袋砸在地上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之前他被拖入视频里的时候,就是被一颗脑袋给咬伤了手,现在再听到这阵响动,他脑海里浮现的便是在一片黑暗中他被很多颗没了身体的脑袋给包围的场景,心中一阵恶寒。 “嗒。” 手机内部传来了一声因故障而导致背景音阻断的轻响,但那阵脚步声和“咚咚”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地响在他耳边,并且还越来越近。 孙傀一时疑惑,将手机凑到了耳边仔细去听,又是几声“嗡嗡”的嘈杂声,几秒后,似乎是顺利从故障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不再有杂乱的声音闯入,转而是无数道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到你了。” 孙傀被吓了一跳,立马就将耳边的手机拿远,但这通来电本来就是开了免提的状态,所以将手机拿远的举动也就显得没那么有效了。 “听到你了……” 就跟之前在那间办公室里遇到的情况类似,简单的一句话被不断重复,只是由“看到你了”变成了“听到你了”,由文字形式变成了声音模式,并且那些声音的音量还在不断提高。 难道是刚才把手机凑近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他的呼吸?还是——— 孙傀现在是真的想把这部手机给扔出值班室了,他内心既烦躁又恐惧,却又在偏头往值班室的某个方向看去时,眼前所见盖过了那些声音带来的恐惧。 只见值班室的某个角落,地面出现了一道被打开的暗门,那道暗门往下的第一个台阶上,正放置着一颗脑袋正对着他的方向,受位置影响,孙傀只能看到有半颗脑袋露出地下紧盯着他。 而在那颗脑袋后面,还站着一具没有手臂的无头尸体。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就那阵脚步声和脑袋砸地的声音听起来尤为清晰了,因为那就不是从手机另一端传来的,而此刻脚步声和“咚咚”的声音全都消失,也形成了他眼前所见的画面。 他被打量着,手机因为没电已经发不出半点儿声音了,值班室安静了下来,他和那颗脑袋就这样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孙傀的心如坠冰窖,这间值班室就这么大,他身上虽然还有几张符箓和剩半截的桃木小刀,但谁又能保证暗门之下就只有那一具尸体和那一颗脑袋呢。 他可还记得自己在那段黑白的视频里看过的画面,福利院运行这么多年,地下室死掉的孩子还会少吗? 就算他应付得了有实体的尸体,但要是面对那些由孩子们的怨气所形成的恶灵呢? 他现在身上还剩的符箓可不一定就能将地下室所有的亡魂清除干净,至少以他目前的实力很难办到。 要怎么办?趁那具尸体还没有任何动作,从这间值班室里逃出去吗? 万一值班室的门已经打不开了呢?那到时候他就会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面前的恶灵,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待着也不是个办法,要知道,光是被那道来自角落的目光给盯着,他就浑身发毛,更别提他还注意到值班室里的光在逐渐变暗,似乎是要迎来灯熄灭的那刻了。 孙傀放轻了呼吸,尝试着挪动自己的脚踝,而那道来自角落的目光顿时就移向了他身体动作的地方,并有要从暗门里出来的趋势。 他忽然又不动了,脑中想起了手机里传来的提示,是不是只要他不发出任何声音,那个恶灵就不会太过注意他? 但一切都已经迟了,先不说他无法隐藏的呼吸声,刚才挪动的那一小下也足够对方锁定他的位置了。 于是孙傀便看到那具无头尸体跨过了面前的那颗脑袋朝他走来,与此同时,暗门之下也有更多的脚步声和“咚咚”声响起。 第171章 突破 身体快过了大脑,在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的时候,孙傀猛地就从椅子上窜了出去,他先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贴在那不断接近的无头尸体上,然后就利用惯性将那具尸体给撞回了值班室的那个角落。 至于之后的发展嘛,该说他运气好吗?那具尸体被撞回去后,居然就因为踩空而重新摔回了暗门里。而那颗立在台阶上的脑袋还定定地看着他,明显有了要跳出来的意思,孙傀瞅准时机,趁着那颗脑袋还没有起跳,就立马跪下去掀起了地上的一扇门扉给重新盖了回去,将手撑在地上,顺利阻隔了暗门之下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和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 嘭! 他能感受到来自身下的震动,即使他整个人都成功压在了那扇门上,但好像也不是能抵达太久。 而且,身下的这扇门也不是铁制的,不然他也不会做到那么快又给重新盖上了。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下,那扇木制的门扉终究还是有抵抗不了的时候,更别说这扇门本身就有破损的地方了。 然而眼下的情况还在不断恶化。 孙傀抬眼往值班室的门看去,原本是想计算自己从这儿跑到那扇门要用到的时间的,但仔细一瞧,却是发现了在值班室的灯光下有着一团黑色的物质正蠕动挣扎着从门缝涌进,就好似这间小小的值班室已经是这里唯一留有空隙的房间了,出去便只会被无边的黑暗给吞噬,而他还不一定能打开那扇门。 现下的情况可谓是腹背受敌,孙傀的视线也不断在身下的门扉和侧面的大门间进行跳转,终于,在某一时刻,木制的门扉上出现了好几道不堪重负的裂缝,而这间值班室内也有一半的墙壁都被那黏稠的黑色物给覆盖,并且还在继续蔓延,眼见着就要来到他所处的那个角落了。 该如何破局? 孙傀想不到除了死亡外的第二个未来,他现在完全就孤立无援,既没有能阻止身下恶灵的方法,也没有能让他自己脱离此地的妙计,除了等待死亡,他还能做什么? 嘭!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大门又被一股大力给猛地踹开。 这动静可能来自门外的一只厉鬼,也可能来自一位救星,孙傀连忙看过去,就见值班室的门外正站着一个发型为地中海的男人,就是那个一开始看谢雨堂不爽的男人。 “他奶奶的,又给我干哪儿来了?”地中海男人往门内扫视了一圈,就像没看到孙傀一般自顾自抱怨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说不失望是假的,孙傀何尝不希望此刻站在门外的会是徐安顺呢,再不济是谢雨堂也好啊,但现实却是来了个他不熟悉的人,而且貌似还是他最相处不来的那类人。 身下的那扇木门也终于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孙傀连忙抽离了身体,任由那扇门被来自地下的冲击给撞得粉碎。 地下室内,那些被砍下或被割下的脑袋在见到来自上方的光亮后,就争先恐后地往上涌了去,孙傀下意识地就抬手挡住了眼睛,这是来自弱小存在的本能在阻止他直面面前的恐惧,但想象中的来自身体被砸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升起,孙傀又有些好奇地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臂,便见那些从地下室内涌出的脑袋都诡异地静止在了半空,就连一旁附着在墙壁上的黑色物质也停止了蠕动。 再仔细一看,那分明是有几颗红色的珠子漂浮在了那些脑袋的中间,并彼此间连成了一个简易的阵法,起到了简单的固定作用,而此阵法的阵眼正就是那些珠子所处的方位。 “尽是些小喽啰,瞧不起我吗这不是?”地中海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孙傀的身后,离孙傀也就半步远的距离。 他的脾气似乎一直都这么暴躁,嘴上又骂了几句后,便迅速将手一捻,做出将珠子捻碎的动作来,顷刻间,那些漂浮在半空的红色珠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无声爆炸开来,内里同样红色的粉末很快就沾染上了那些脑袋和一旁墙壁上的黑色粘稠物,孙傀当然也无法幸免,因好奇而付出了被红粉扑个满脸的代价,他捂住鼻子剧烈咳嗽起来,双眼也有些睁不开。 隐约间,他又听到那个男人烦躁地“啧”了一声,孙傀连忙揉搓好双眼,以最快的速度将眼重新打开了。 而在他的面前,此刻除了一地的红色血迹外,再不见那些从地下室冒出的恶灵以及刚才还想将整个值班室都吞噬的黑色物质了。 明晃晃的灯光下,值班室恢复了正常。 “哼!”地中海男人半得意半烦躁地冷哼了一声,随即目光朝地上的孙傀袭去,语气不善道,“你不是一直跟在谢雨堂身边的那小子吗?怎么?离了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孙傀动了动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是该先感谢他,还是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呢? 然而他的犹豫落在男人眼里似乎就成了某种默认,于是他又用鼻子哼出了一口冷气,道,“果然,那浑小子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毁掉别人的,我就说他不是个好的,简直就是圈子里的毒瘤。小娃娃,听我的,以后离他要多远有多远,别因为慕强就毁掉了自身的发展。当然,如果你是那种想躲在别人的庇护之下的胆小鼠辈,那就当我刚才说的是一堆屁话。” 孙傀有点儿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大脑懵了那么几秒后才想起来要回对方的话,于是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看向对方的脸道,“感谢前辈刚才出手相救,但我与谢雨堂也不是什么很熟的关系,我之所以会这么弱……是我自身没有得到充分锻炼的原故,和谢雨堂并无太大关系。” 闻言地中海男人又好好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表情微妙,“不是跟着谢雨堂进来凑热闹的?那你一个这么弱的小娃娃是怎么被选中来参加这次行动的?” 孙傀闻言心情也是有点儿微妙。 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好像还真不知道他出现在这儿的真正原因似的,明明被带来这里的新人也不止他一个。 想了想,孙傀还是决定把自己从谢雨堂和阿黛琳女士那儿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面前的男人,然后也顺利收获了对方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孙家那两小家伙是被叶幸春带来的,就是来长个见识,我还以为你也是被谢雨堂带来长见识的呢。还有,那个什么阿呆还是奥呆的,一个外国人,你信她干吗?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等等,也就是说,之前在警戒线外时,阿黛琳女士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只是说来打趣他的?而谢雨堂也帮着骗了他? 孙傀脑子忽然有些转不过来了,他到底该相信谁?是面前刚认识的地中海男人,还是谢雨堂? 不对,他纠结那么多也没用,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他总归是逃不过要来这儿一趟的,所以还不如继续走一步看一步。 “前辈说的是。”孙傀先是顺着对方的话回了句,然后又看向脚下的暗门道,“晚辈之前曾来过这里一次,也通过谢雨堂得到了一些有关这里的线索,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扇门下面应该会是一间地下室,离开这里的关键恐怕也在此了。但前辈刚才也看到了,我实力过于弱小,根本不是那些恶灵的对手,所以还请前辈继续帮上一帮了。” 他主动将这些情报分享出去,一方面是想把麻烦的事都交给对方来做,另一方面就是想试一试对方究竟是人类还是恶灵所假扮的存在了。 一旦发现对方有暴露自己是恶灵的趋势,他就立马将怀中最后剩下的一张符给贴上去。而如果对方真就是参加此次行动的圈内人,那他也不亏,那间地下室肯定就是此地关键的场所之一,为离开这里,他早晚还是得下去一趟的,有了个厉害的人在一旁保护他总归还是要保险点儿的。 “哼!用得着你说。”地中海男人道,抬脚先一步往地下室走去,而孙傀又偏头看了眼值班室门外,才踩着往下的楼梯跟上了前方的男人。 还不到一天的经历就让他身心俱疲,孙傀垂眼看向了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绳手链,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