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丫头腹黑郎:爱人别想逃》 第1章 http://.biquxs.info/

程小小7岁生日那天,妈妈第一次带她来到兴福寺烧香。那个时候的程小小手里抱着她的生日礼物——一只丑陋无比的玩具熊,心里却在贪婪的想着商店橱窗里的一条珍珠项链。那天她流连在橱窗前,撒着娇央求妈妈给她买那条项链作为生日礼物,妈妈却严厉的摇摇头,说那是大人才带的东西,程小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引得周围人一阵侧目。纵使这样,这个奢侈的愿望仍没有能实现。生日的前一天,没有项链,只有一只用纽扣做眼睛得布熊,傻呵呵的坐在桌子上。妈妈微笑着说,小小乖,这是生日礼物,拿着吧,明天妈妈带你出去玩。结果,第二天,程小小站在了兴福寺的大殿前,看着一群叔叔阿姨虔诚的握着供香,跪拜在庄严的大佛前。 妈妈拉过小小,给她一炷香说,小小,许个愿吧。小小懵懂的接过香,毕恭毕敬的学着妈妈的样子跪拜在大殿上,心里想的是希望能再见到那串令她牵肠挂肚的珍珠项链。 说来也怪,就在程小小生日后的一个月,那条让她日思夜想的珍珠项链居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妈妈的脖子上。妈妈带着它,穿上了最贵的纱裙,在镜子前不断的扭动着身体,爸爸则在一旁含着笑用宠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满脸的幸福。 “好看吗,小小?这是爸爸送的。”妈妈笑的桃花一般。 程小小呆呆的点头,眼睛始终不能离开那条项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项链仿佛是无数纯白色的珠子串联在一起,幻化出的一道耀眼的光芒。从此,程小小爱上了珍珠,并且无比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去兴福寺烧香,就一定能实现愿望。 这些已经是10年前的事了。 转眼之间,程小小已经变成了一个即将面对高考的大姑娘。 这天放了学,程小小显得特别高兴,一路小跑的回了家。 “妈,我回来了。”不等妈妈应声,程小小便迫不急地的甩掉身上的书包,兔子一样向厨房蹦去。 “回来还不快去写作业。”被油烟包围在厨房里妈妈勉强从厨房里伸出半个脑袋,喝斥道。 程小小一看妈妈面相不善,立刻脚下刹车,吐了吐舌头,识趣的退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把书本摊在写字台上,程小小夸张得把整个身体窝进椅子里。 “真是伤心哪。”程小小叹气。她本想用一张高分试卷向老妈邀功,谁知刚进门话还没说一句,就被老妈哄回了房间去复习功课。程小小的如意算盘泡了汤,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却又不敢出言顶撞老妈,唯恐一个不小心引来一连串教训。 “算了。”猛地直起身子,小小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打开桌子上的习题集开始复习,却无意中瞥见了台历上一个大大的红色圆圈,红色油笔一圈一圈的记号旁边赫然几个大字几乎占满了整个纸面。 “18岁生日……”程小小一边念叨着,一边扭头看看身旁成摞的复习资料,感觉到自己在成人之日之前就已经过上了大人那样忙忙碌碌找不到北的黑暗日子了。 不过,这世界很公平,就算是黑暗的日子里也会有意外的惊喜。 妈妈在晚饭时说要送给小小一件生日礼物。 起初程小小撇着嘴,心想礼物不是从小到大都有吗,又不是只有即将来临的这个18岁生日才有此殊荣。不过,后来,当她看见妈妈从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礼盒,在她面前打开时,程小小仿佛看到一道光从盒子中跃出来,瞬时填满了整个屋子。她整个人立刻就跟触了电一样,两眼直放光。那礼物不是别的东西,恰恰是程小小梦牵魂绕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珍珠项链。不错,就是她从七岁生日那天就惦记上了的那串珍珠项链。 妈妈微笑着,一改在厨房时的严肃,一如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带上项链时的兴奋:“女儿成人了,该有件像样的东西了。” 程小小不可置信的瞪着项链:“真的吗,真的能给我吗?”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天晓得他是多么的想拥有一串珍珠项链。自从七岁那年,她已经固执的喜欢上了珍珠,更何况这条项链可称得上是“初恋”。 爸爸看了看小小,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孩子,当然是真的。” “虽然样子旧了点,但这是当初爸爸送给妈妈的,可是很有意义的,所以,我们打算你成人了就送给你。”妈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以后再大了,我们再买别的给你……” “谢谢爸谢谢妈。”还没等爸爸把话说完,程小小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轻巧的在父母脸颊上咄了两口,便毛毛躁躁的伸手去抓珍珠项链。 “啪”的一声,狼爪在空中被拦截,妈妈一把把装项链的盒子向后一撤。 程小小撒娇的哼了一声,似乎很委屈得叫了一声“妈”。 “别着急。”爸爸大笑起来,“生日那天让我们帮你带上,我们的小小成人了,从此是大姑娘了,这项链就彻底是你的了。” 程小小顿时幸福得不能自已。 那天晚上晚饭结束后,程小小坐在写字台前对着台历上几个大字傻笑了好一阵,很晚才睡觉。 所谓乐极生悲,古人说的话从来都很有智慧。 在程小小为了能得到“初恋”的珍珠项链欢呼雀跃的时候,她已忘记了那天夜里自己本该为一次学校的小型模拟考试作最后的冲刺复习。结果,在那次模拟考试中,成绩中等的她第一次迈进了班级倒数十名的队列。 这时,距程小小的18岁生日还有5天。 隔了几天的周末,程小小约了自己的好朋友蓓蓓陪她去办一件大事儿。 “又要去兴福寺了吧?”蓓蓓虽然用的是个问句,心里却百分之一百二肯定了答案,自从她和程小小认识了以后,就知道了这是她每年生日之前雷打不动的例行事务。 两个好朋友在小小生日前一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来到了兴福寺。 “怎么了,闷闷不乐?明天就过生日了,高兴点。”蓓蓓想给垂头丧气的朋友打打气。 朋友一句话反而让程小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恨死考试了。”想到前几天不停的被父母和老师轰炸的景象,程小小打从心里厌恶,“我不想考试。”程小小一撇眉头,“真希望我的世界没有考试。” 蓓蓓看了看好朋友,耸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那一天,程小小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念头,以至于不能专心烧香许愿。 踏出大殿的时候,程小小终于能舒了一口气,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自从7岁那年同样固执的相信来到这里许愿愿望就能实现,她每年都来,并且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多好的地方。程小小回头望了一眼,心中懊悔许愿的时候没能专心,不知道今年的愿望能不能实现,能不能考上一所好大学。 “唉呀,我的手链。”程小小正要抬腿走路,蓓蓓突然大叫起来。 “怎么了?”程小小急忙止住脚步。 “我新买的手链,不见了。”蓓蓓焦急的说。 “别急,可能掉了,咱们去找找。”程小小一边拉起好友,一边暗骂最近的事实在不顺心。 两个好朋友决定分开寻找后,程小小首先回到大殿寻找。说也奇怪,刚刚还人头攒动的大殿此时静的出奇,空荡荡的不见了人影。程小小抬起头望着庄严的佛像,突然觉得佛像仿佛在冲她笑,而且笑得是特别安详,让她竟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就在这时,佛像侧面似乎晃过一道光,只闪了一下便不见了。程小小一激灵,第一反应那会不会是蓓蓓的手链。于是她走过去,不想脚下毫无防备的被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载,“梆”的一声,她觉得头好像撞到了桌角一类的东西,人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程小小仿佛又看到了那道光,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了妈妈的那条珍珠项链。黑暗渐渐包围了周身,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程小小感到自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情况。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模糊糊的想着,蓓蓓的手链,好像不是珍珠的…… 似乎是做了一个梦,程小小跟着那道白光穿过黑暗的隧道。有一个声音在她头顶盘旋,告诉她愿望即将实现,她就要到达一个没有考试地方。然后,她不由自主地向白光走去,她看到了妈妈的珍珠项链,梦似乎醒了…… “醒了。” 不知道什么人在耳边说了一句,程小小意识到自己平躺着,身下还有软软的褥子,她下意识的睁大眼睛,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目光聚焦。她发现自己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房间的装修风格十分仿古,屏风珠帘,桌椅香案,还有落地的古式烛台,火苗跳动着,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刚才还是白天呢,怎么这么快就天黑了?”她看着屋顶,恍恍惚惚的。 “太阳下山都一个多时辰了。”有个温柔的女声回答,“你可睡的够久了,都三天了,还以为你醒不了了呢。” “奥。”程小小应了一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程小小一激灵,噌的一下直起身子。 “我、我没说什么呀?”那个声音变得怯怯的。 “你说一个什么?……时辰……?” “是呀,一个……多……时辰。” 程小小疑惑的把头转过去,锁定了声音的主人。 拖地的白色石榴裙,外面罩一件鹅黄色的长衫,及腰的长发梳成一个髻,斜插着一根牡丹雕花的碧玉簪,鹅蛋脸上不施粉黛,嵌着一张樱桃小嘴,还有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程小小惊得瞪圆了眼睛,这分明是一个从书中走出的古代女子,莫非自己还在做梦? “你没事吧?”女孩眨着水灵的眼睛,面露忧色的看着程小小。 “不对,不对,你为什么穿成这样,你是谁,我在哪里?”程小小慌了,她大叫起来,吓得女孩直后退。 “怎么了?”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程小小定睛一看,尖叫一声。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匆匆朝这边走来,松散的长发只随意一扎,挽在脑后,凤目剑眉,活脱脱的古代人。 “玉儿,怎么了?”那华服男子问道。 “没什么。”那女孩眼神充满同情,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这个姑娘她,好像这里……” 华服男子轻叹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毛,同情的望向程小小:“能保住命就好。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就在这里歇着吧,其余的事等你痊愈了再说。” “是呀,先喝药吧。”玉儿说着,端出一个瓷碗,道,“你别怕,我们是三天前在葬月谷……”玉儿刚说出葬月谷三个字,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呼一声掩住自己的嘴。那华服男子听到她说出“葬月谷”三个字,顿时又惊又恐。他直勾勾的盯着程小小,脸色由青转白,仿佛即将看到什么可怖的情景。 程小小却没心思顾及他们奇怪的反应。 “你告诉我,我在哪里,什么葬月谷,我怎么不知道。” 玉儿和那男子见程小小听到葬月谷三个字之后竟没什么异常表现,大感意外,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他二人对视一眼,如释重负,却又疑惑不解。 “让我试试。”玉儿凑到那男子耳边小声说。那男子看看程小小,又看看玉儿,郑重的点点头。 玉儿小心翼翼的端来一个瓷碗,递到她面前,和声说道:“你别怕,我们在葬月谷前的碧水坡见你昏迷,就把你带回了寄啸山庄。”她故意把葬月谷三个字说的很慢,似乎在试探程小小对这三个字的反应。 程小小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在手接触到瓷碗的一霎那,感觉到液体透过瓷碗传来的温度,她越发清醒地发觉这不是梦,她愣了好一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个在她失去知觉时出现的声音。 “啪”的一声,瓷碗掉在地上。 难道这就是那个没有考试的世界吗? 程小小哭了。 第2章 http://.biquxs.info/

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程小小第一次体会到失眠的感觉。她使劲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希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这场真实的梦可以结束,可是周围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 “太好了,樊大哥,这个姑娘虽然是在碧水坡被发现的,但是她听到葬月谷三个字却不像之前那些人那样发了疯。” “这事情确实奇怪。” “樊大哥,你无需担忧,我看这姑娘只是暂时失了记忆才会有些糊涂。” 男子顿了顿,声音有些许无奈:“但愿如此。这已经是半年来在碧水坡前救起的第五个人了。不知这些人在葬月谷中发生了什么事,落得一死三疯,现在又是一个失了记忆的。” 玉儿闻言不忍,却也有些疑惑:“这姑娘看来不像是江湖人,怎么也跑进葬月谷去了?” “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你先照顾她,等到她恢复了,一切或许就能明朗了……” 接下来的日子程小小仍旧像是游离在梦境里。她像个木偶一样每天按时吃药喝水,每天看着几个丫头模样的人在她的房间里忙来忙去。那个叫玉儿的女孩不仅为她看病抓药,还带来了衣服和首饰。她劝说程小小坐在镜子前,为她梳头,她本以为程小小见了这些新玩意儿心情能好转,可是程小小只是对着铜镜里自己熟悉的脸发呆。玉儿怕刺激了她,什么也不敢问,只是把她及肩的头发梳好,不停地问她喜欢哪只簪花。 在这样木然的过了几天之后,程小小开始留心周围的一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做古代的打扮,他们活生生的,在她的身边来回穿梭。她现在越来越肯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在兴福寺许愿时不够专心,否则她现在应该是带着朝思暮想的珍珠项链,真心的期盼可以考入一所好大学。可是现在,她不必考试了。她失去了珍珠项链,重要的是,她被留在一个陌生的时空。想到这里,她总忍不住流泪,一连哭了好几天也不能平静。起初,一直在一旁照顾她的玉儿以为她的身体不舒服了,在没有检查出任何病症的情况下,她着实着急了好一阵。后来程小小告诉她,她想家了。 玉儿叹气,她以为这个女孩一定是因为患了失忆症,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记得自己家在何处。 “别着急,我会想办法帮你治好的。” 玉儿并不知道,程小小已经明白,她恐怕彻底回不去了。这边世界不会因为多了一个程小小而发生什么变化,那边的世界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程小小而停止转动。程小小明白,虽然伤心,但日子还要继续。 之后的几天里,程小小不得不每天早上坐在镜子前,认真地对着镜子里她看了十八年的脸默默接受着事实,情绪也终于有了缓和。 这一天,她发觉自己已经在屋子里呆了七天,觉得不能再这样失落下去,强打起精神提出想出去走走。玉儿很高兴,毛遂自荐的当起了向导。 山庄大得超乎程小小的想象,房屋鳞次栉比,亭台楼阁、花园池塘一应俱全,又正直初春时节,山庄的花园里遍植花草,到处簇绿蕊红,好不热闹。程小小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忍不住停下脚步,坐到花园里的假山石上欣赏起来。 “这里真漂亮,很气派。”程小小赞叹道。 “那是当然。”玉儿停下脚步,脸上洋溢着骄傲,“寄啸山庄可是武林大庄,是正义之庄。曾经是江湖上人人称赞的地方。” “啊,有这么了不起吗?”程小小狐疑,她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被捡到一个这么伟大的地方。 “这是当然,你没听说过吗?”玉儿惊讶的回过头,但很快便转变了语气,话里充满了歉意,“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记得了。” 程小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弄明白,比如她眼前这个玉儿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和那天那个华服男子以为自己是患了失忆症,葬月谷又是什么地方?还有,自从她情绪好转以后,她就注意到这个山庄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这些人好像都是匆匆而来的客人,他们每每总是站在她房间的院子外面,透过窗户的缝隙,用疑惑而惊恐的目光打量着她,似乎在看一个怪物……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玉儿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想起她们竟还没有相互介绍过。 “奥,我叫程小小。” “程小小,挺好听的名字。我叫玉儿,莫玉儿,你知道的吧。”玉儿笑了笑,很亲切。 虽然对这里一无所知,但是遇见了一个好人。程小小点点头,突然觉得这里也不是那么讨厌。 “走,我们回去吧。”玉儿招呼着。 程小小答应着,拍拍屁股刚站起来,就被迎面而来的庞大物体撞了个结实,“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撞到程小小的人赶紧搀起她,嘴里一个劲儿的道歉。 “安云,你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玉儿问道。 程小小揉柔磕得生疼的胳膊,抬头审视着这个撞倒她的罪魁祸首。眼前的男子仆人打扮,看起来不过比她大一两岁,高挑瘦削的身体罩在粗布衫里看起来极为单薄,鼻梁高挺,肤色稍有些偏黑。他抬头警惕的瞥了程小小一眼便急忙低下头不敢正视,仿佛显得很不安。 “那个,莫姑娘,我迷路了……我要去庄主的书房。”安云面露难色。 “你呀,可真是糊涂。”玉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指了指他身后的路道:“走这边就能到。” 那个叫安云的下人鞠了一躬便疾步走了。 “那人是谁?” 玉儿听到程小小询问,“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是山庄的下人,已经在寄啸山庄打杂快半年了,干活挺勤快,可就是有一点,不认路。” “奥。”程小小随口答道。 “嗯,其实说起来他还挺可怜的……”玉儿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程小小没有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只是朝安云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人有一双不属于仆人的眼睛,在他抬头看向她的一刻,她分明感到他的眼睛里放出一道犀利的光芒,虽然只有一瞬间。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么会只是个仆人呢? 用过了晚饭,劳累了一天的玉儿向自己房间走去。她的房间与程小小的房间同在山庄的西院,只需穿过一条长廊便到了。走到房门前,她抬手推门,屋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径直绕到她背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关上了。玉儿并不惊慌,竟没有理会那人,走到烛台前点起了灯。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不肯听?”背后那人冷冷的语气带着责备,“你不肯学武,如果今天我是个要杀你的人,你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玉儿背对来人深深的叹气,用力地摇了摇头道:“莫家的规矩一向如此,习武之人不可学医,学医之人不可习武,我从没想过要坏了这规矩。” 来人闻言略顿了一下,良久缓缓道:“你是医者,医者若不能自保,如何去救他人?” “樊大哥。”玉儿猛地转身,堵住了那人后面的话,“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好吧……”虽然很是无奈,樊予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对不起……”她低下了头,感到一丝愧疚。 “算了,不谈这个。那个姑娘今天怎么样了。” “她呀,今天精神很好。” “那就好。”樊予风舒了一口气。 “可是樊大哥,她才刚刚好了一些,我们就让她回忆一些也许她不愿回忆的事情,这样未免太急了些。”玉儿担忧的问。 “顾不了那么多了。”樊予风一挥手,眉宇之间多了一份冷漠,“你也知道,这次是千载难逢得好机会,若探得葬月谷内的情况,也许有机会为武林除一大害,山庄也可借此机会重振声威。现在,这姑娘是关键,只要她能想起些事情,对我们会很有利。” 玉儿皱紧了眉头,她知道樊予风急切的心情,可是,这样未免太过着急了。她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将“欲速则不达”这句话说出口。 “啊~~~~”程小小伸伸懒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蜷缩在被窝里。 睡觉是可以疗伤的。如今,每天从晚饭后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她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不管你感觉多难受,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即使是像她这样身陷未知的伤心绝望也会慢慢淡去。 “小小,你醒了吗?”玉儿在门上轻敲了几下。 “嗯,进来吧。”程小小一挺身子坐了起来。 玉儿笑盈盈的迈进屋门,手上捧了一支托盘,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来,快吃早饭,吃完了带你去见一个人。” 待程小小吃过了早饭,玉儿帮她梳好了头发,便带她来到了西厢后面的一间书房。书房里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是程小小初来异地时见到的华服男子。 “樊大哥,我把小小带来了。” 樊予风默默地打量了程小小一番,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程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啊,好些了。”被人用姑娘称呼,程小小觉得不太自在。 “在下今天只是想问一问姑娘,还记不记得被救之前发生的事?”樊予风目不转睛的盯着程小小。 “我……”程小小被盯得心里发毛,心想既然不能说出实情,只好装作不知道了。 “我……不记得。” “姑娘有没有进过葬月谷?有没有在葬月谷里看见过什么?”樊予风不甘心。 “我真的不知道。”程小小无奈。 樊予风眼看程小小对自己的问题一无所知,开始不耐烦起来。 “……算了,是我心急了,姑娘还是回去休息吧,玉儿,我有话和你说。” 第3章 http://.biquxs.info/

程小小小心翼翼的,期盼着利用这个机会解开心里的诸多疑问。 “你们说的我真的不明白,能不能……解释一下?” “姑娘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吧。”樊予风随即转身冲着书房里面唤道:“安云、梅竹,你们送程姑娘回房。” “是,庄主。”一个清亮的女声应声,随即从书房的内屋走出两个人,一个是丫环打扮的灵巧女孩,另一个正是那天在花园里撞倒程小小的安云。两个人一左一右几乎拖着程小小出了书房。 程小小莫名其妙的被人拖回房间,心里的疑问也无人解答,心情坏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多久。 “你不舒服?”梅竹见程小小脸色有异,忙上前询问。 程小小苦着脸摇摇头。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庄主说过,你是山庄的客人。” 程小小灵机一动:“如果我想知道什么,你们也能告诉我?” “只要我们知道,一定会告诉你。”梅竹眨了眨眼睛,捅了捅一旁的安云,安云也郑重的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程小小一下来了精神。 “刚才书房里那人是你们庄主?” “呀,你不知道呀。”梅竹呵呵一笑。安云只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他问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可能因为你进过葬月谷,所以脑子不好使了吧……” 梅竹大大咧咧地说着,完全没有想过这话说的是否合适。一旁的安云一个劲儿冲她摇头,她终于感到自己有些失言,忙转移了话题。 “不过,你可是唯一一个从葬月谷出来的却清醒的人呢。”看到程小小迷茫的眼神,梅竹耐心解释道:“这一年多来,除了你,先后有四个人进了葬月谷,头一个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疯了,一天到晚嚷嚷着鬼啊鬼的。有人带他来山庄求莫姑娘医治,他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山庄外。听说死的时候双目凸出,面部极具恐怖之色,活像被吓死的。” 程小小不禁打了个冷颤。 梅竹继续道:“后面又有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陆续闯进去,都在葬月谷前的碧水坡被发现,可是他们醒来,一听有人提起葬月谷,也发了疯,样子十分吓人。” 程小小僵硬的点点头,她现在终于理解了初到这里那天,樊予风和莫玉儿因为让她听见了“葬月谷”三个字而惊慌的原因。 “你就幸运多了,你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那个葬月谷究竟是什么地方?” 程小小依旧茫然不知所措,梅竹只得继续解释。 葬月谷距离寄啸山庄百里,并不算很远,从前不过是不知名的空山野谷。山谷南侧有两座峭壁,一东一西岿然对立,仿佛一座山峰被人从中间横刀劈开。每逢月圆,满月东升西落,恰巧坠于两座峭壁的缝隙间,成为山谷一景。不知是什么人什么时候,也许是看到满月没于山谷的景致,颇有感叹,便起了葬月谷这个名字,从此被人传开了。 不过葬月谷真正名声大噪,是在大约十年前。 从前,想进入葬月谷的人,必须经过谷前一池深潭。这深潭并不大,只是潭水极深,而且经年寒冷刺骨,碧光荡漾。深潭上有一座不知什么人搭建的浮桥,可供一人通过。深潭和山谷入口之间的土地微微隆起,形似山丘,又因毗邻深潭,被称作碧水坡。十年前,有人烧掉浮桥,在碧水坡前立起一块石碑。 “生人勿近。 葬月谷谷主” 众人那会虽然存有疑惑,可葬月谷说来也不是什么世间圣地,十年前也已少有人问津,有人喜欢,在此自立门户,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之后发生的事,却改变了人们的看法。 据说石碑立起数月后,有武林人因为好奇闯进谷去,却数日不见人出来。后来又有人因为好奇,三五成群的进谷想一探究竟,却始终没有人能出谷。久而久之,有传言风起。有说葬月谷中住了一个绝世高人,不问世事,一心修道,进谷的人都被他感化,拜在他坐下一同研讲阴阳之道。有说葬月谷中住的是落难的绝世大盗,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便带着宝藏一同住进谷里,布下重重机关,志在选出可以继承他智慧和财富的人,不够资格的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更多的人说,葬月谷里住进了一个魔头,他身怀绝世武功,贪婪残暴,凡是触犯了他的人,都被扒皮抽筋,死无全尸。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好不热闹,葬月谷也慢慢引起了武林正道的注意。 在听说了这些传言以后,真正的葬月谷谷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出来澄清传言。她在谷外贴了张布告,说自己只是一介女流,会些武功,立石碑并无他意,只因和家人安居在此,不想他人打扰,不信的人可以自己进谷查看。 虽然她这么说,却没人相信。说是没有恶意,那些进了谷就没出来的人又如何解释?但这话一出,一些武林人仗着自己一身武艺,更是耐不住性子硬要闯进去探个究竟,武林风生水起。思来想去,当时武林上颇有威望的的寄啸山庄庄主,也就是樊予风的父亲樊正,觉得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找来众人商量对策。当时这帮武林人表面和睦,实则暗斗不断,各怀心思,看见麻烦上门,没人愿意自讨苦吃。樊正无奈,只好出了一个下策:按照江湖规矩,请鹰阁的人进谷一探。说是走江湖规矩,其实说明白了就是我出钱,你卖命,偏巧鹰阁就是做这种生意的地方。不过鹰阁的阁主接到这笔生意并不打算接手,听说倒不是害怕,而是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敢贸然行动。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得意弟子中有一个人心高气傲,自作主张接下这笔生意,并连夜进了葬月谷,一去就是数月。就在大家以为他是有去无回的时候,他却奇迹般的出了谷来。后来各种流言从鹰阁传出来,说是谷内的人私藏许多绝世武功秘籍,武功高强,江湖上无人可敌。这传言着实吓住了一些人,有好一阵子没有人再入谷。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葬月谷谷主突然在一夜间血洗鹰阁,杀掉了鹰阁内十几名高手。要知道,鹰阁做的是江湖买卖,虽不是什么武林大帮大派,可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内中不乏高手。葬月谷谷主能在一夜之间杀掉鹰阁十几名高手,武功实非一般。消息一出,整个武林为之错愕。没有人知道葬月谷谷主此举的意图,武林波涛暗涌。正当众人惶恐之时,寄啸山庄突生变故,老庄主去世,新庄主掌门。失去了集结的武林开始频频私斗,意欲争锋,无暇顾及其他,葬月谷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程小小静静的听着梅竹的叙述,像是在听一个久远的故事。她托着腮思索着,却仍是不解:“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又有人要进葬月谷?” “也许是好奇心又起了吧。”梅竹故作神秘的凑到程小小耳边道,“也许他们想看看那个魔头长成什么样子。” 说完,她呵呵的笑了。 “说不定你在谷里就见过她,等莫姑娘治好你失忆的毛病,也许你能告诉我呢。” 程小小百口莫辩,问道:“莫姑娘他们为什么确定我进过葬月谷?” “刚才不是跟你说第一个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疯了吗,有人把他绑在碧水坡的石碑上,石碑上还写了字‘如若再犯,有此下场’。结果后来那三个人还是不知死活的进去了,就被丢在了碧水坡的石碑旁,你也是这样,才被庄主救回来的。” 程小小听得直冒冷汗,她有些后怕,如果先发现她的不是樊予风而是葬月谷谷主,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个谷主也许真是个魔头。”程小小自言自语。 一旁的安云听到这句话脸色一沉,却没有逃过程小小的眼睛。 “葬月谷……”夜深人静,程小小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着这些天看到和听到的的一切,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来到了院子里。银色的月光洒满院落,繁星散落在幽暗的天空,密密麻麻,仿佛伸手可及。这景致,是程小小从前未曾见过的。在她的记忆力,只有被灯光装饰的夜空,绚丽而放肆。 突然,院子的草丛里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程小小走过去,扒开草丛,昏暗的角落出现了一道光亮。她小心的拾起这道光芒,放到月光下。这是一件女人的首饰,并不长,看来是戴在手上的,链子的每一个珠子都圆润饱满,在月光下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珍珠?”程小小呆住了。她死死盯着它,又惊又喜,随即又黯然。她忍不住想起了妈妈的珍珠项链,那个她还没得到,而且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她紧紧攥得手中的珍珠链子,仿佛这是上天送来的礼物,来弥补她许多年来的愿望。 她小心把链子带到手上,刚要转身,肩膀猛地被按住,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压制,程小小脑子一阵空白。 “就是你这小丫头?”充满讽刺和不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程小小抬头,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子气定神闲地向她走来。 这人中等身材,不算魁梧,可是脚步沉稳,脸上堆满风霜的痕迹,有一双懂得隐藏感情的敏锐的眼睛。这位薛园的主人薛晋山,在江湖上也算是前辈,成名较早,至今仍被很多后备推崇。不过这些程小小都不知道。 薛晋山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这个毫不起眼的人。在看清程小小后,他失望的摇头。 “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丫头……听说你进过葬月谷,我想问问,你可曾看见葬月谷的谷主?” 又是葬月谷。程小小一撇嘴:“不知道。” “不知好歹!”肩上的力道加了几分,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师傅问你话呢,快说!” “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程小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看不出来还挺倔,是不是葬月谷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薛晋山怒意上涌。 程小小不语,不是不想说,只是确实什么也说不出。 “既然如此,姑娘别怪我。季昆。”薛晋山一挥手,那个制住程小小的人一把提起程小小。 糟糕。程小小慌了,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感觉告诉她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盘算着逃跑的可能,却发现脑子无法思考。正在慌乱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穿透薛晋山的耳膜。 “那个,不知薛前辈找我们庄主的客人有什么事儿?” “安云!”虽说才刚相识,程小小还是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她望着几乎从天而降的安云,大叫着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薛晋山只愣了一下,便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人。在确定他只不过是一个下人以后,他轻蔑的笑笑:“区区一个下人,来管我的事儿?” 安云一怔,似乎是被薛晋山吓住了,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显得有些为难:“这位姑娘是我家庄主很重要的客人,薛前辈请不要为难她。” “为难?”薛晋山见来了的不过是个怕事儿的人,更加的咄咄逼人:“我只是想向这位姑娘求教几个问题,小兄弟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我问完便走。” “不管前辈想问什么,今天天晚了……”安云缓缓低下头。 程小小的喜悦没能持续多久高兴,就被安云怯懦的表现浇退了,她心里打起鼓来。 原来是个胆小鬼。季昆心里一笑:“师傅,我们别跟他啰嗦。”说罢,他狠狠瞪了安云一眼。 安云搔了搔脑袋,似乎很不情愿的开了口:“前辈……”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季昆白了安云一眼,突然扔下程小小闪到他面前翻手就是一掌,正打在左肩,把他摔倒几尺之外。看着安云毫无反抗之力,他冷笑道:“我还当你有些本事,不但胆子小的可怜,而且只会动嘴皮子。寄啸山庄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下人?” 薛晋山愣了一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不满自己的徒弟如此焦躁,做事不思后果。 安云勉强撑起身子,抹去嘴角的鲜血,连头也不抬。 “算了,季昆,我们走。”薛晋山厌恶的看了程小小一眼,掉头便走。 “师傅,为什么走?”季昆追了过去。 “这么沉不住气,以后我怎么把大局交给你?虽然他只是个下人,可也是寄啸山庄的人,在这里闹出事可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 “好了,回房。” 第4章 http://.biquxs.info/

季坤心有不甘的瞪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咬咬牙跟着薛晋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安云,安云你没事吧。”程小小跌跌撞撞的跑到安云身边,不知所措。 “没事。”安云看着程小小,“以后小心一点,要不是我今天碰巧经过,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程小小有苦说不出,她哪里想得到会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葬月谷而惹来麻烦。满腹委屈的低下头,看见安云微微敞开的衣领下一片淤青。 “你的肩膀受伤了?” “没事。”安云急忙拉好衣领遮住左肩。程小小脸一红,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随口找着说辞:“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奥,我……找东西。” 安云缓缓站起来,右手扶按着受伤的肩膀。 “倒是你,他们找你干什么?” “他们问我葬月谷的事儿,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程小小叹着气。 “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程小小的回答似乎也让安云有些失望。 程小小摇摇头。 “没关系,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休息吧,好歹这里是寄啸山庄,他们晚上闹了这一出,暂时不会来找你麻烦了。”安云说着,突然停下脚步,“今晚的事,别告诉别人……我不想给庄上的人添麻烦……” “好……”程小小机械的点点头。 晚上,惊魂未定的程小小再次失眠了。 当第二天,梅竹受樊予风指派去照顾程小小起居时,她看到她肿着眼睛在窗前发呆。 “你起得还真早。”梅竹放下早餐,饶有兴趣的打趣。 程小小回过神。 “梅竹,我现在真想看看葬月谷的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了,突然这么说。” 程小小很想说因为她现在不知道葬月谷的事,所以才会惹出昨天的麻烦。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 “其实想起来,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的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世上了。不过有传言说,她是个大美人。”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进去看看?”程小小笑了。 “那只是传言。我看,那些武林人搞不好是觊觎人家的武功秘籍。” “秘籍?” “是呀,听说葬月谷谷主有很多绝世的武功秘籍。” 梅竹皱着眉头说道:“这些武林人,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理由说的都那么冠冕堂皇,其实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利益才是一切的根源。梅竹的话让程小小想起了历史教科书上那些古代战争,那些她从来都不理解的,那些她曾经以为离自己那么遥远的事情,现在,仿佛就在眼前。 叹息之余,程小小想到了安云,便随口询问起来。 “他出去买杂货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程小小听了略感安心。既然可以出去办事,伤应该不要紧了吧。 短暂的头脑走神后,她又回到了关于葬月谷沉思中。 寄啸山庄的正厅里此时正聚集着一群客人,这几十号武林人是樊予风依仗他父亲樊正的名声请到山庄来的。十年前,寄啸山庄因身负盛名而被卷入葬月谷的风波,上任庄主樊正为人公正,深得人心,他心系武林安危,为了平息这场越演越烈的纷争亲自出面请鹰阁的人一探葬月谷。这一探,使得本不富庶的山庄雪上加霜,无法维持,他为此耗尽心力,抱憾而逝。他死后,寄啸山庄失去了依靠,便无力集结众人,声望和地位更是每况愈下,现在,已经是有名无实。樊予风自然不能甘心,他一是不能眼看父辈祖业在自己手上凋零,再者他是个颇有野心的人,总是希望能在武林占据一席之地,而现在,他眼前就有一个成功的机会。葬月谷事发,他救起程小小之后,便广发信函,邀请武林中的人来寄啸山庄商讨对策,如同十年前他父亲所做的一样。所不同的是,樊正依靠的是自己的实力,他依靠的只是父亲和寄啸山庄的名声。这些樊予风心里清楚,那些受邀前来的人也心知肚明。 无论如何,寄啸山庄已经许久不曾如此热闹了。来的人有些是十年前便参加过商议葬月谷事件的前辈,也有些事后生晚辈。众人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最近武林上发生的大事,其中便有几个人正在高声谈论着葬月谷,季昆作为江湖老一辈颇有威望的薛晋山的得意门生,自然对江湖上的各种传闻自然了若指掌。他滔滔不绝,越说越起劲儿。转眼间,身边就已经聚集了很多好奇的听众,大家不停打听着葬月谷的消息。 “我听说葬月谷谷主是个绝代佳人。”一人饶有兴趣的说道。 “这个在下到也听说过。”季昆严肃的点点头,“不过没听说有人没人亲眼见过,所以此种说法可信度极低。” “就是,什么绝代佳人,不过是个女魔头。”另一个人摩拳擦掌。 “听说他收藏了很多武功秘籍。” 听到这里,季昆也为之一振:“这种传言也很多,从关于葬月谷谷主武功的传言上看来,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倒是很高。” “真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看看这些秘籍。”人群中发出赞叹。 “先不说这个,你们听说最近那个传言了吗?”季昆此言一出,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立刻议论起来。 “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 “没错,听说……”季昆正在兴头上,大厅门口赫然多了一个人,正是寄啸山庄的庄主樊予风。厅内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正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薛晋山起身,对樊予风一拱手,樊予风客气的回过礼,便向厅内走去。待樊予风站定,众人纷纷落座。 “承蒙各位应邀而来,樊某不胜感激。在下之所以请诸位大驾光临,是有一件事想和诸位商量。” “樊庄主但说无妨。”作为在座声望最高的武林前辈,薛晋山带头表态。 樊予风点头施礼:“是关于葬月谷的事。” 此言一出,人群中便开始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樊予风没有理会,继续道:“众所周知,葬月谷从十年前闹出些事端后,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和正道相安无事。大约一年之前,不知是不是有些武林人的好奇心再起,竟闯进葬月谷未见出来,而后被在下发现在碧水坡,且如今一死三疯。想十年之前,葬月谷生变之初,也全因有人闯谷。所不同的是,当初闯谷的人全都有去无回。如此演变下去,在下担心往事重演,到时就不知是哪家遭难了。” 大厅里一阵沉默,许久,有人幽幽一叹,道:“的确如此。现在这苗头,和十年前何其相似,不同之处,只是进谷的人没有失踪,但是即使这样也去了半条命,实在是……哎。” 樊予风一看,说话的人年过半百,头发花白,面上皮肉松皱,已显老态,唯独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熠熠生辉。此人正是寒川山的当家人何潜,在武林中名望虽不及薛晋山,但也是驰名一时的老前辈,当年还曾支持樊正参与查探葬月谷的事。 樊予风向何潜一拜,以示感激,转身继续道:“在下思前想后,斗胆请各位前来,商量对策,以便早作防备。” 清水帮吴止帮主语气波澜不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事谈何容易,当年樊老庄主也担忧葬月谷有碍武林,才出一下策,请出鹰阁,结果如何?鹰阁入谷一探,未有结果,却不知什么原因惹上葬月谷,在一夜之间损失十几名高手,元气大伤。这是前车之鉴啊,如今谁还愿意无端去招惹葬月谷?” 他说的虽是实情,却让樊予风从心底感到厌恶。吴止此人虽托帮主之名,其实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我也知道事有困难,但是,如果不早定对策,我怕生出变故。不知各位是否知道,现今江湖上还流传着一个传言”,‘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有人说此言暗示天云阁阁主将出山与葬月谷谷主一决生死,以报当年之仇。此事本与我等无关,可是……” “哼!”有人拍案而起,吸引了众人目光:“什么天云阁,没听过。”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樊予风皱了皱眉头,说出这话的人显然只是个刚出山的毛头小子。 “这位兄弟有所不知了。”季昆离开座位,“天云阁便是从前的鹰阁,十年前葬月谷事件发生没多久,鹰阁阁主便指认了继承人,从此隐退。而他的继承人,将鹰阁改名天云阁,重新定了买卖的规矩——只做寻仇的买卖。据说只要你给得起价钱,尽管报上仇人的名字,天云阁一定会手刃此人。哪怕你不知道仇人的名字,只要告诉天云阁此人的特征,家世或者其他蛛丝马迹,天云阁也有办法把这人揪出来送到你面前。由此看来,现今的天云阁虽比不上往日鹰阁的风光,实力可也不容小觑。天云阁,葬月谷,如果这二者相争,势必牵连其他,确实令人头疼。” “的确。”众人点头称是,薛晋山则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现在这一切只是猜测。”樊予风继续道,“一年前谣言出现后,寄啸山庄曾经假借寻仇之名进入天云阁打探,看它是否有意找葬月谷一报当年之仇,可惜被识破了……不过……”樊予风话锋一转道,“大家想必也知道,前一阵在下外出,在葬月谷前的碧水坡遇到一位姑娘,目前看来,她是唯一一个进了葬月谷却还清醒的人,只是似乎失去了关于葬月谷的记忆,我想,如果医好了她,就算不入葬月谷也能探出些谷里的事……” 季坤一听樊予风的说辞,急忙问:“如果庄主从那位姑娘口中探出了关于葬月谷的事情,会怎么做?” “到时便知传言虚实。葬月谷、天云阁,无论这二者哪一个有心危害武林,我等都当设法应对,诸位以为如何呢?” “这是自然,毕竟现在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是有必要把事情弄弄清楚。” “所以到时候若有什么需要,恐怕还要请请各位鼎力相助了。”樊予风说道。 第5章 http://.biquxs.info/

“可是,真的医的好吗?”有人质疑道。 “一定可以。”樊予风语气坚定。 薛晋山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没有说话,樊予风此言一出,他立即一拍掌道:“谁都知道寄啸山庄有位墨家医术的传人,相信有莫家的人相助,不难医好那姑娘的病。既然樊庄主已有打算,等探出谷内虚实,我等自当尽力协助。十年前寄啸山庄有办法力排众议,十年之后当也不逊色。” 资格最老的前辈已经表了态,自然没有人再提出异议,众人随即附和。樊予风冲薛晋山点点头以示感谢。 “那就烦劳各位了,如果有任何进展,我一定吿知大家。” 何潜刚要开口询问什么,只见薛晋山站起身,缓缓道:“既然决定了,我也早些回去,利用薛园在江湖中的关系打探打探,希望能对樊庄主有所帮助,如此不打扰了。” 其他人一见薛晋山要俩开,也纷纷站起身。樊予风只能把还没说完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十年前他初见薛晋山便知道此人在武林中的号召力非同一般,想不到十年之后有增无减。他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他有一种预感,若想重振寄啸山庄,在武林中占据一席之地,此人很有可能是最大的障碍。想到这里,他对薛晋山产生了一丝厌恶,但还是热情的引路,把一众人送到了门口。 刚出寄啸山庄,薛晋山俨然变成了这次集会的主角,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被嘈杂的人群拥着离开。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何潜此时拍了拍樊予风的肩膀,然后微笑着离开了。 日头西落,这一天的忙碌总算结束了。樊予风了了一桩心头的大事,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书房里,莫玉儿见他心事重重,急忙端出一杯茶,小心的询问道:“结束了吗?” 樊予风过了很久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到自己苦心设计的集会竟成了薛晋山的舞台,他愤恨不已。 事情的进展似乎不如想象中顺利。想到这里,莫玉儿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道:“樊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小小治好,早日帮你完成心愿。” 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樊予风转头瞥向书架的最下方,眉头皱的更深了。 程小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所发生的重大转变,对于她来讲自从来到这里生活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山庄里的客人渐渐散了,也不会总有人盯着她交头接耳。虽然被人当成客人对待着,每天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她总觉得不自在。 也许,这种不自在来源于自己的不劳而获吧。程小小思考着自己的处境,她在这里一无所长,未来不可预计,她总不能靠寄啸山庄养一辈子。于是,她下定决心自力更生,迈出她在这里生活的第一步。 在她的一再的要求下,她搬出了别院住进了梅竹的屋子,并从莫玉儿那里谋了个简单的差事,平时跟着梅竹给花除除草,给池子里的锦鲤喂食,活不多,可是程小小很安心。 除此之外,她闲暇时就定时到玉儿那里检查。 果然,如果人能做一些让自己心安的事,就连心情也变好了。时间一长,程小小和山庄的下人熟了,偶尔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日子也过得快了,每天做完自己的工作,她都会帮梅竹打扫屋子,梅竹对此很是感激,闲暇的时候就教程小小做简单的饭菜。一段时间下来,程小小惊异的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做出几碟像样的小菜招待客人了。她和梅竹越来越熟络,两个人也慢慢成了知心的姐妹。 她和大家一起在园子里干活的时候也遇到过安云,她每次都很想叫住他,问问他的伤怎样了,可是安云每次都是低着头,自顾自的走开,似乎不愿意和她说话。 这一天,结束了工作,程小小独自坐在园子的池塘边喂着锦鲤。 “你今天已经喂过一次了,别喂太多,鱼会撑坏的。” 程小小一回头,看到了背着木柴的安云。 “奥,我……”程小小像犯了什么错误一样,匆匆忙忙收起了鱼饵。 安云见状笑笑,把木柴放下,坐在池塘边休息。 程小小一直惦记着安云的伤,好不容易遇见了他,赶忙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儿。”安云依旧低着头。 “那天谢谢你。”程小小边道谢边手忙脚乱的在衣兜里一通乱翻,然后拿出一个木盒,“这是我从玉儿那儿拿来的,她说这个治疗瘀伤效果很好。” 安云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接木盒。在接到木盒的一刹那,程小小的手腕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愣了愣。 “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安云收回目光,把盒子揣进口袋。 “你的病治好了吗?” “什么病?” “我说的是失忆的毛病。” 程小小有点哭笑不得。 见她不说话,安云略带歉意的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问。” “没关系。”程小小挤了挤嘴角,笑容显得落寂,“反正无论我记不记得,我都回不了家了。” 接着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只听安云道:“那个,其实你不必那么难过,这世上回不了家的人很多,比如我。”他耸耸肩,“一年前我家里遭了灾逃难到这里,是莫姑娘收留了我。” 程小小听到安云这样说很是惊讶,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你也回不了家了吗?” 安云点点头。 “也许现在情况很糟,不过一定会好起来,你很坚强。” “我?我可不坚强。”程小小摇头,安云之所以这么说,是没看见自己刚来的时候成天伤心痛哭的样子吧。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呆在这里,但是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不知为什么,程小小一股脑把实话说了出来。 “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山庄的人可是都把你当客人对待呢。”安云毫不掩饰羡慕之情。 程小小只是摇头:“我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啊,总的学点什么……” 安云看看她手里的食饵:“所以,你就在这里学当下人?” “恩,别的,我不会……不过还好这里的人都帮了我很多,梅竹也是很好的朋友。” 安云沉思了一会儿,抬头望了望日头,又重新背上木柴:“至少你在这里还有梅竹他们,以后有事也可以来找我,我也会帮你的。” “谢谢。”程小小着实感动,使劲点了点头。 傍晚时程小小回到屋子,梅竹站在桌子前,一脸愁容。程小小本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梅竹一见她,脸上便堆满笑,像往常一样张罗起晚饭。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程小小也没有追问。 梅竹一边烧开一锅水,一边随口和程小小聊着天。其间她关心起程小小的身体,也问了和安云同样的问题。虽然程小小现在已经习惯面对这类问题撒谎了,可是对着梅竹撒谎,她总觉得有些歉意。 “我……我还是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她道。 “是吗?”看着程小小失落的样子,梅竹低下头,一脸的失望。 程小小不知道梅竹情绪为什么如此低落,便掳起袖子,拉着梅竹一同收拾起来。 饭做了还没一半,梅竹突然惊讶的盯着程小小的手腕。 “呀,这不是安云的东西吗?” “你说这个?”程小小抬起手。自从那天捡到珍珠项链开始,她就一直随身带着。 “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是我捡的,还以为没人要的。”程小小有些不好意思。 “奥,我想也不是安云送的,这个东西好像对他挺重要的,他以前也是每天带在身边的。有一次我好奇抢过来玩,他就生气了。”梅竹一摊手,表示不能理解安云生气的原因。 程小小万没想到这从天而降的礼物原是安云的,又听梅竹讲述这东西对安云极为重要,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匆匆穿过花园,直奔厨房后的柴房。 安云正在整理木柴,看见程小小急急的跑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程小小没多想就取下手腕上的珍珠链子,递到安云眼前。 “这个,是你的吧……还你。” “什么东西?”安云站起来,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看清程小小手上的东西,不由得一愣。 “这是我捡的,梅竹说这是你的,还你。” 安云郑重的从她手中接过珍珠链子,仔细的端详起来。 “怎么,不是你的吗?”程小小问道。 “不,这是我的,没想到还能找到。”安云冲程小小感激的笑了笑。 看到安云的表情,程小小很欣慰:“我刚才还在想,这没准是你家人留给你的东西,所以……” “谢谢。”安云把珍珠链子揣进怀里,道,“我正想对你说,你给的药,很好用。” “那就好。”程小小说完,想起自己把还在忙晚饭的梅竹一个人丢下,说了声再见就消失在柴房的门口。 安云站在原地,望着程小小离去的方向,眼睛里闪动着锋芒。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他自言自语。 第6章 http://.biquxs.info/

对程小小的治疗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莫玉儿越来越迷惑,她无法从程小小身上找到症结所在。可是距樊予风召集武林人士在寄啸山庄商议葬月谷的事也已经快一个月了,要是再没有任何结果,那帮各怀鬼胎的武林人士恐怕会有所行动吧。虽然她之前一直在劝说樊予风在她给程小小治疗一段时间后再把她的存在公之于世,但他始终没有听。莫玉儿理解樊予风想重振寄啸山庄的心情,可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急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莫玉儿收起银针。 “玉儿,我其实没什么病。”程小小实在不忍心看莫玉儿如此苦恼。 “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的话让程小小大感意外:“那为什么你还是每天来给我看病呢?” 莫玉儿只是摇头,程小小也不好继续追问,索性换了个话题。 “玉儿,那个……” “有什么只管问。” “听说是你带安云是进山庄的?” “咦,你什么时候对安云这么关心?”莫玉儿惊奇的看着程小小。 “也没什么。”程小小被莫玉儿一问,竟无故的害羞起来。不知怎的,自从那天在池边和安云谈过心,她就在意起他的事来。 “上次跟他闲谈,他说道没有家了,是你收留了他。” “原来如此。一年前他家受了灾,逃难过来,在当铺当一串珍珠,正好被我遇见。是我把他带到山庄收留了他,那时他已经是一个人了,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珍珠?”程小小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事。 “可是我看见那串珍珠还在他身上。” 莫玉儿点点头道:“那天他站在当铺门口,紧紧攥着那串珠子,想进去又不进去,我看得出,他很在乎那串珍珠,舍不得当掉。一个男人,对一件女人的东西如此恋恋不舍,这东西如若不是他母亲的,就是他情人的。无论是是谁的,对他来讲一定非常珍贵。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就上前询问,然后知道他遭了灾,无法维持生活,不得已才想典当首饰。我就把他带回山庄,干些杂物,保他温饱。” 程小小默然。听得出安云有一段很艰难的生活,也许还曾经失去他最重要的人。这世上,不止是她有难言之隐,想必安云也一定有不能对人说的事吧。 掐指算算,程小小来到山庄已有月余,事情却不像想象的那般顺利,连莫玉儿都不能肯定她的病症,樊予风每每想到这些就愁眉不展。 “她的身体情况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吗?” “对不起,樊大哥。”玉儿显得局促,“那些武林人该不会有什么行动吧?” 被玉儿一问,樊予风立即感到了压力。他明白,那些人有一部分人是在观察事态变化,他们不愿意没缘由的惹火伤身。也有一些人是心怀不轨的,他们恐怕觉得武林上已经平静了太久,都盼望有事发生好从中渔利。 莫玉儿忧心忡忡:“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寄啸山庄恐怕首当其冲。” “恐怕是。”樊予风不无担忧。在决定把程小小的存在公之于众之前,他曾经考虑过这种后果,可是因为仰仗着莫玉儿的医术,他还是决定在医好程小小之前召集了武林人士。他明白,那些那些武林人士肯聚到寄啸山庄并不是摄于寄啸山庄和他樊予风的名声,而是各怀鬼胎。而他只不过是利用了他们这种好事心理。他一直认为他们不足为惧,只是有一个人他需要特别注意。 “那个薛晋山恐怕不是善于之辈。” “那只老狐狸。”樊予风想起那天集会时的情景,怒上心头。薛晋山虽然已沉寂多年,但毕竟二十年前就已成名,江湖经验自不必多说,光这个人的为人就足够老谋深算,与他较量想要占到上风实属不易。 “我要离开一阵。”他道,“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照料山庄的一切。” 夜深人静,黑云遮月,寄啸山庄在夜色中显得更加肃穆。在山庄僻静的角落,突然飞出一只鸽子。就在鸽子跨越围墙的一霎那,有一道影子从院子里一跃而出,猛然伸手截住白鸽,平稳的落在地上。那人解下鸽子脚上的信筒,打开里面的纸条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终于等不及了吗。” 随后将纸条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把信筒重新系在鸽子脚上。手一松,鸽子脱离了桎梏,朝山庄外飞去,直至被黑夜吞噬。 屋子里,程小小刚刚正欢欢喜喜的和梅竹聊天,转眼到了亥时,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小小,这是刚煮的,趁热喝吧。”梅竹递过一碗甜羹。程小小高兴的接过来,几口喝下了肚,心里暖融融的。 “谢谢你,梅竹,我在这里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梅竹顿了一下,扭过了头背对着她。 “你先睡吧。” 程小小点点头,等梅竹出了房间便熄了灯躺下。不知怎地,她觉得脑子迷糊起来,四肢越来越沉重。也许是今天太累了。程小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多会儿,房门吱拗一声被推开了,梅竹轻声走到程小小床边,看着她沉沉的睡容,似乎在犹豫。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人影。 “你这么做,真是枉她把你当好朋友。” 梅竹闻声转身,不可置信地在黑暗中搜索:“你是谁?”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那人迈进屋子,脚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梅竹后退一步,仔细辨识来人的脸。在确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后,吃惊的瞪圆了双眼。 那人倒并不惊慌,反而步步紧逼:“是该说樊予风不够警惕呢,还是该说薛晋山计谋太深?” 梅竹一时愣住,竟无法行动。她面前的这双眼睛如此镇定和深邃,仿佛可以洞察人心。 “果然如此,看来你不会武功。”不知何时,乌云退去,月光下安云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眉宇若飞,目光灵动,全然不似平日里那样老实木讷。 “你……安云?你为什么在这里?” 安云抬手一挥,一阵掌风掩上了房门。 “安云,你会武功?”梅竹几乎瘫坐在床榻边。 安云把手背在身后,并不回答,却反问道:“梅竹,你究竟是寄啸山庄的人还是薛晋山的人?” 梅竹紧紧咬住嘴唇不作回答。 “看来的确是薛晋山的人了。” “既然你知道了,你想怎么样?向庄主告发我吗?”梅竹咬紧嘴唇,眼里含着泪。 安云一笑:“其实我早就察觉了,只是想从你嘴里确认一下,若是想要告发你,你今天就不会在这里了。再说,我可不认为樊予风需要我去告发。” “你……是什么意思?”一丝恐惧笼上梅竹心头。 “这些先不谈,我今天等在这里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早就知道我今晚会来?” “没错。薛晋山三天前给你传信,让你给程小小下药,而你刚刚用信鸽回复了他,说你今晚会有所行动,让他等候你的消息,不是吗?” 事到如此,梅竹无可辩解。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安云仍旧不回答,继续道:“你本是寄啸山庄的下人,山庄对你不薄,虽不知你为了什么而帮助薛晋山,只是你这样做不觉得于心不安吗?”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你若不帮我,我决不会让你放消息给他。若薛晋山明天收不到你的回复,他必然对你起疑。而你的所为,也已经背叛山庄,我看樊予风也不会再留你在这里了,你没有其他选择。” 梅竹心有不甘,争辩道:“就算这样,我可以从此不替薛晋山办事,也不留在寄啸山庄,只要离开了这里,我也可以……” “你以为你还有安静的日子过?”安云声调陡然提高,“薛晋山和樊予风都不是宽宏大量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像。而且,你不觉得你欠她些东西吗,她可是把你当好朋友。” 梅竹看看沉睡中的程小小,想起了这段时间共同相处的情景,终于咬咬牙:“你想叫我怎么做?” “很简单。”安云一扬眉角,“你可以按照约定给薛晋山传信,但信的内容,必须由我决定。” “啊~~~”程小小伸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拍了拍依旧有些不清醒的脑袋。 “你醒了。” 程小小透过微眯的双眼看见梅竹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今天的早饭太丰盛了吧?”程小小看着梅竹把托盘里碗碟一一摆在桌子上,有些迷惑。 “还早饭呢?”梅竹皱着眉头,“日上三竿了。” 程小小急忙透过窗子望向天空,太阳果然高高的悬在头顶。 “糟了,今天还没喂锦鲤呢。”她匆匆下床,洗漱完毕,坐在桌子前狼吞虎咽起来。 “梅竹,你也一起吃吧。” “我……不了。”梅竹显得十分疲惫。 程小小见梅竹不像平常一样和她斗嘴,不免感到奇怪,但心里惦记着池塘里的锦鲤,也没有多问,吃个半饱以后,就急急忙忙的奔向花园。 忙碌的一天转眼看又要过去,程小小喂完了锦鲤,碰巧遇到莫玉儿,听说樊予风的书房还没打扫便来帮忙。这本是梅竹和安云的差事,不知怎么,今天这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程小小擦擦额上的汗水,弯下腰继续擦着书柜。突然,书柜最底层一个精致的雕塑吸引了她的注意。这雕塑有一掌高,雕的是一枝傲雪的梅花,底部枝杈盘错,枝头有两朵梅花傲然绽放,枝蔓清晰,刚劲有力。最特别的是它的颜色,这是一种几乎与鲜血相同的红色,即使摆在书柜的最底层也分外耀眼。她来山庄有一段日子了,这种颜色的雕塑还是头一会见,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 “你怎么在这儿?”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程小小循声望去,看见安云抱着一摞书慢吞吞的走进书房。 “奥,我看见梅竹今天好像不太舒服,所以来帮她整理书房。” 安云放下书:“庄主不太喜欢生人进书房,尤其不喜欢有人随便碰书房的东西。” “对不起。”感到自己又给别人添麻烦了,程小小泄气,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安云赶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和她一起离开书房。 两个人经过长廊,来到花园后的柴房。 “东西就放在这儿吧。”安云说完,弯下腰收拾木柴,没注意到有东西从自己的胸前掉了出来。 “哎,你有东西掉出来了。”还是程小小眼尖。 第7章 http://.biquxs.info/

安云停下手里的活,低头寻找,在脚下看到了那串珍珠,他捡起来,擦了擦链子上的尘土。 “这可是第二次了。”程小小一副责难的表情,“你也太粗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看不好。” 安云不好意思起来:“谢谢。” “既然是重要得东西,就得好好保管。”程小小望着安云手里的珍珠链子,想起了那天和莫 第8章 http://.biquxs.info/

“你很喜欢珍珠?”安云语气中有一丝惊讶,有一丝期待。 “恩,很喜欢。”程小小用力点头。 “可惜,我到最后都没有拿到属于我的那一串。” 安云看着手里的链子,他轻轻摩挲,珍珠冰凉的温度穿透手指,很是舒服。 “其实我也挺喜欢的。” “真的吗?” “也许算不上喜欢吧,只是一直带着,要是哪一天不见了,心里怪别扭的。” “那更要看好,不要再丢了。” 程小小嘱咐着,顺手捡了一小堆木柴,临走时问道:“你知道梅竹喜欢吃什么吗?” 安云摇摇头。 程小小摆摆手自言自语:“她今天好像不舒服,也不知胃口怎么样。” 心绪浮动,心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等等。”安云叫道,“以后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小心?小心什么?”程小小不明所以。 “……没什么。”安云愣了一下,转身继续干活。 程小小一个人忙着晚饭。不知为什么,安云的身影总是浮现在眼前。同样挥之不去,还有他那串掉落的珍珠链子。 也许她是太想拥有一串属于自己的珍珠了。 “珍珠……”她自言自语,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珍珠!”程小小叫出声来,脑子一下子乱成了浆糊。 为什么当初安云的珍珠会掉在她住的院子里? 据莫玉儿说,她住的别院从前无人居住,闲置多年。那么安云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进去呢?程小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震惊之后,她心慌起来。她脑子里闪过初见安云时的情景,她清楚的记得安云那一瞥的眼神,犀利、锋芒毕露,令人心悸。 “怎么可能。”她想起这一阵子与安云的接触,扶胸安慰自己,“一定是我多心了,安云经常迷路,一定是碰巧闯进去的。” “出什么事了吗?”梅竹疲惫的迈进屋子。 “没事。”程小小赶忙摇头。 “……听说你今天帮我打扫庄主的书房。” “恩,午饭的时候看你好像不舒服,今天下午又没什么事。” “谢谢。”梅竹依旧眉头紧锁,“小小,我有事对你说,我今晚……要走了。” “走?去那里?”程小小吃了一惊,停下动作。 “我家里有事,我已经跟莫姑娘说了,我不会继续在山庄干活了……” “怎么这么突然?” 程小小的心情一下跌入谷底,沉浸在悲伤中半天说不话来。对于她来说,梅竹是她来这里以后第一个朋友,却这么快就要分离了。现在想起来,梅竹这几天似乎一直有什么难言之隐,是她太大意,以为没什么事儿。 她看看梅竹,梅竹并不多做解释,只是显得很悲伤。 程小小不忍心再问。她思索了一会儿,便跑进内房,拿出一个粗糙的布袋。 “我也不知道你家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没什么能帮你的,想想能送你的只有这个。这是我的工钱,你拿着,总有用的……” “不,我不缺钱……”梅竹急忙推辞。 “拿着吧,就当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不由分说,程小小把布袋塞进梅竹手里。梅竹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小小,我……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说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梅竹选择了沉默。有些事,终需独自承担。 “你别来送我了,免得大家伤心……” “好……”程小小虽然不舍的,可还是答应下来。梅竹擦擦眼泪,转身离开了房间。程小小觉得心里空空的。 子夜时分,万籁俱静。 山庄外隐蔽的树林里,有人拿出一个锦袋递给梅竹。 “这是盘缠,你拿着吧,向西走,我安排了人,你和你的家人在那里生活,不会有人知道。” 梅竹本来心有愧疚,她之前万没想到安云还替自己安排了一条后路。她犹豫着接过钱袋,被钱袋的重量吓了一跳:“不,不用这么多。” “拿着吧。”安云叹气道:“以后总会用得上。” 梅竹顿时无地自容。 “不用自责,你并没有什么错。”安云转过身背对着她,“薛晋山应承过你,只要你拿到有用的消息给他,他不会限制你今后的自由。他现在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脑子正发热,短时间之内绝不会怀疑你骗了他,等他明白了,你已经安全了。” “可是如果庄主回来发现我不告而别,岂不是立刻知道我是……” “你太小看樊予风了。”安云摇摇头,“你以为他对薛晋山的一举一动毫无察觉吗?” 梅竹听得直流冷汗:“难道……” “他早就知道了。你以为只要趁着上市集的机会去见薛晋山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吗?我能发现,樊予风自然也可以。” “那为什么他不揭穿我?”梅竹后怕起来。 “也许对他来说,你还有利用价值。” 梅竹低头不语。她这才明白,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的行动都在别人掌握中,她一直都是别人的棋子。 “安云,小小是个好人,她在这里没人照应,你要多帮帮她。” “我明白,你放心吧。” 梅竹思索了一会,又道:“其实我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看待的,只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半年前我哥哥得了病,我曾求莫姑娘帮他医治,可是莫姑娘却说没得治了。后来薛晋山应邀来到山庄,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主动找到我说他可以治好我哥哥,想来我是被冲昏了头才相信了他,他只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 她看看安云:“也许以后,小小知道我所做过的事会怪我吧,那时你便替我告诉她,我并不想害她。” 安云点点头:“她是个明事理的人,相信若有一日她知道也不会苛责你。” 梅竹转身要走,又折了回来:“虽然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否则也不会为我留下一条后路。你这样待我,我真的很感激。有件事我一直觉得蹊跷,但从没和别人提过,现在我要离开了,这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说着,她让叶卿靠近些,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她再次谢过叶卿,便消失在树林的另一头。 “你想的还真周到。”伴随柔和的女声,一条影子从树后闪出来。安云本能的一怔。辨清来人后,他警惕的扫视四周。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放心,没有人跟着我。”身着夜行衣的女孩笑盈盈的迎上前去,月光下隐约可见俏皮俊丽的面容,“我正好有事经过,所以来看看,想不到你在山庄外面,还省得我进去了。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安云放松下来。 “还好?”怀疑的声音后紧跟着一声叹息,“算了,你这事我不过问,不过得让我看看,我送你的东西还在不在?” 安云从胸前掏出一串链子:“慕秋,别任性了,自己的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去吧,省得大家担心。” 女孩欣赏着珍珠手链,似乎没听见安云的话:“你带着就好,别忘了你以前答应过我的话。还有,小心一点。” 说罢,她摆摆手,一跃消失了踪影。 却还是不无担心。安云了解她不安的原因,她是怕她这样离开,樊予风回来后会起疑。 “山庄这边你也大可放心。”安云道,“在樊予风回来之前,薛晋山应该有所行动了。”到时,他们暗自较劲,便无暇再顾及梅竹这样的小角色。 这一天寄啸山庄下人比平时忙碌,因为山庄上来了三位客人,是江湖人颇有争议的三个兄弟——三刀门的三位大当家冯大冯二和冯三。这三个人善使刀,虽标榜为武林正派,但是对付敌人的手段残忍,也颇为一些武林人士不齿。不过这三个人倒是对那些外界评价不很在乎,依旧我行我素。管家知道这三位不是善茬,一边硬着头皮奉上好茶,一边招呼:“不知道三位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们有事要见樊予风樊庄主,烦劳通报一声。”为首的冯大是个彪形大汉,力大气粗,说起话来咄咄逼人。 管家有些为难:“几位来得不巧,我家庄主正好有事外出。” “啪”的一声,茶盏被击碎,冯大十分不服:“外出,这么巧?是去办什么大事吗?怎么江湖上的弟兄都没有听说?” “几位别误会。”管家有些招架不住,“我家庄主办得是些私事。” “大哥,别跟他多说。”一旁的冯二虽然长的略显斯文,但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我们在这等就是了。” 管家擦擦额头的冷汗,急急忙支使安云去找莫玉儿。 第9章 http://.biquxs.info/

这边莫玉儿正在给程小小检查,见安云慌张的跑进来,听说了前厅的事儿,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匆匆赶到。到了前厅,客客气气的施礼,又叫管家换上茶水,道:“几位,你们来得不巧,庄主不在庄上。” “奥?”冯大讥笑,“这么巧?” “是。”莫玉儿答道。 “那还真是不巧。”儒雅的冯三终于开了口,“不过莫姑娘,我们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庄主虽然不在,我们却不能这么走了。” “……” “此事与葬月谷有莫大关系,兹事体大,还望姑娘容我们在庄上住上几日,等樊庄主回来。” “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没有庄主同意,我不能留几位。” “哼!”冯大毫不掩饰厌恶之情,“樊庄主那日才在山庄召集了一干人,说葬月谷之事需众人合力。如今我们有重大消息前来相告,难道要被拒之门外?” “并不是这个意思。”莫玉儿心下自知,今日若不让这几个人住下,日后他们不知会到外面说些什么。 “那就委屈几位了,管家,带客人去客房。” 管家一脸沮丧,引着三个人进了后院。莫玉儿心情惆怅。寄啸山庄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十年前武林上呼风唤雨的名庄,况且她一个女流之辈不便争执,只得以礼相待,等樊予风回来再作打算。虽然那些人未言明来意,不过莫玉儿明白他们八成是为了程小小的事而来。想到这,她不免有些担心程小小的处境。梅竹走了,算起来和程小小最为熟识的应该是安云,思量再三,她决定安排安云去照应程小小。 虽然安云只说是受莫玉儿指派来照顾她,她却隐约感到那天来到庄上的人果然是和自己有关。她静下心来,思考着整件事。现在的她,已经和初来山庄的她不同了,她已经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会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既然如此,仔细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是必要的。她在这里无所依靠,也没有什么技艺,想老老实实生活,却又没头没脑的被卷进江湖纷争。想到这里,程小小又只剩下叹气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院子里?”安云端着夜宵走进来。 “睡不着。”程小小垂下眼皮,“安云,庄上那些人,是不是为了葬月谷来的?” 安云眨了眨眼睛:“恐怕是。” “果然。”程小小自言自语。 “莫姑娘本不让我对你说。”安云把夜宵放在房门前的台阶上。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如果不告诉你,你可能连自保的意识都没有,告诉你反倒好些。”安云点点头,嘴角带着诚恳的笑。 听到安云如此为自己着想,程小小心里有着莫名的感激。前一阵梅竹走后,她一度感到孤独无依,安云的关心让她找回了些许安慰。 “谢谢你,我以为梅竹走了,我就再没有朋友了。” 安云张张嘴,清咳一声问道:“你把她当作好朋友,有没有想过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她并不在意你。” 程小小摇摇头:“我相信梅竹,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安云沉默良久,才道:“从今以后若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帮忙。” 看程小小充满感激的望着他,他急忙回避了她的目光。 “我知道,谢谢。”程小小笑得很舒心。 “也许我注定一辈子都回不了家,还好你们肯和我做朋友。” 安云看看程小小,记忆不自觉的倒转回从前。把目光聚焦到远方:“……有时候我在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也是件不错的事儿,何必那么拘泥……” 程小小耸耸肩,“没有人能这么轻易的放下过去,毕竟那些都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安云的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这个女孩身上,心绪浮动。 “过去吗……”他默默念着,手不知不觉的放在胸前,那里面有慕秋送给他的珍珠项链。 “早些睡吧。”他转身道,“我就在隔壁院子,有事可以大声叫。” 程小小点头,坐在院子里继续看着满天繁星。 山庄的客房里,白天的三个男子围拢在圆桌前。 “我看,那个樊予风肯定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冯大双手握拳。 “我也这么觉得。”冯二附和道。 只有那儒雅的冯三沉默不语,悠闲地摇着扇子。 “三弟,你这几天怎么变得这么犹豫,这件事你怎么看,你倒是说呀。” 冯三闻言立刻一拍手:“我看……” “怎样?” “不知道。” “什么?”冯大微怒。 “大哥别急。”冯三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眼珠一转,“明天待我先去看看。” 这一晚,寄啸山庄的人各怀心事,寒夜漫长。 第二天,艳阳高照。 “喂,老头,你们庄主什么时候回来。”冯大一早便不依不饶。 “就是,什么时候回来?”冯二帮腔。只有冯三悠闲地闭着眼,仿佛并不在乎他们之间的谈话。 管家张张嘴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搪塞这三个人。 看着管家狼狈的样子,在一旁打扫的安云忙上前来。 “几位,真是不好意思,庄主要过几天才回来。” “这句话我都听腻了。”冯大不满的扭过头,看都不看安云一眼。安云寻思着怎么轰走这三位闲人,却没注意一旁的冯三早已睁开了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你……”冯三突然一脸惊恐的指着安云。 众人被他一惊,忍不住看去。 “……你……”冯三的舌头似乎被卡住了。 “三弟,你怎么了?”冯大有些纳闷,“这个人怎么了?” “你是?” “我……我……”安云见冯三如此怪异的表现,顿时被吓住了一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管家怕惹出什么事儿,急忙上前解释道:“他叫安云,是山庄的下人。” “安云?”冯三疑惑的将安云上下打量了几遍,表情随即由惊变喜,而后仿佛忍下笑意,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像,太像了。” “像什么?”冯二好奇的问道。 “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说完,他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啊?你朋友?”冯大上前,也细细将安云打量一番:“你有这样的朋友吗,我怎么没见过?” “奥,并不是很熟。”冯三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安云一眼,起身便走。 “大哥,二哥,我们回房吧,在这等也等不到人。” 冯大,冯二听了拍拍脑袋,不明所以的跟了出去。 “这帮人呀,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惹事的。”管家收拾起茶具,无奈的摇摇头。 安云站在大厅门口,望着远去的这三个人,感到了一阵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三刀门的人似乎也安静了下来。程小小每天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安云每天除了工作,似乎就在隔壁院子,程小小为此很是安心,可是安云看起来似乎没这么轻松。 是夜,山庄外的树林里响起一声响哨,如夜莺的嘶鸣。 “这林子还真是个好地方。”女孩笑靥如花,随声而至,“以后我想见你便可以直接在这里等了。” “慕秋……”安云愁眉不展。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找我来?”似乎看出安云的困惑,女孩问道。 “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哎?什么人还得我去查,如果不是什么大人物,以你的轻功,晚出早归,要查出线索也不是难事。” “我现在走不开?” “哦?那你说是谁?” “三刀门的冯三。” 慕秋不解:“这只是江湖小门派,这个人好像也不是很有名气,查他做什么?” “我有些在意这个人。”安云道,“他们现在就在山庄。” “他们来这里了?” “是。” “跟你在办的事儿有关?” “恩。” 慕秋望着安云,她从他脸上看出了担忧。 “你放心,查出来以后我会联络你。另外……”慕秋欲言又止,她拉起安云的手,握在胸前,郑重的说道,“看来这次的事儿不比从前,三刀门的人来了,以后也会有其他人来吧,今后说不定会有恶斗……” “我明白,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抽身的。”安云笑着安慰慕秋,“当初我们不就是想避开这种争斗吗?” “但最终还是不能幸免。”慕秋松开安云的手,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答应我。”慕秋打断他,“这次的事情办完,和我一起走吧。” “慕秋……” “你答应过我的。”她撅着嘴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什么。安云知道她一向任性,自从他们相识,他便时常忍让,反倒使她更加骄纵。安云知道这会她恐怕听不得否定的答案,自己也无暇思考以后的事情,索性不再说话。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慕秋欢快的道。 第10章 http://.biquxs.info/

自从三刀门的人来到庄上后,程小小便很少便踏出院门,连喂锦鲤的活儿都交给了别人去做。几天下来,她开始惦念那些池子的鱼儿,想去花园里看看。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特地到隔壁院子叫上安云,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朝花园走去。 也许是她背运,刚迈进去,便见迎面一个人在池塘边悠闲地踱步。她从未见过这人,正疑惑。安云一把拉起她的手想要退出去,但还是被那人发现了。 “真巧啊。”冯三笑盈盈的迎上来,直勾勾的盯着安云看了一会儿,目光锁定了一旁的程小小。 见安云警觉起来,程小小立刻明白这人就是前几天来庄上的客人。许是察觉到安云的戒备,冯三笑笑,道“贵庄果然气派,大气不失雅致。” 安云上前一小步,有意挡在程小小身前,施了个礼,道:“不敢扰了阁下的兴致,我们还有事需做,阁下自便。” “等等。”冯三拦住安云,眼睛却盯着他身后的程小小:“姑娘,你进过葬月谷吗?” “她患了失忆症,不记得了。”还没等程小小说话,安云抢先说道。 冯三也不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你这个人也挺奇怪的,她还没说什么,便都让你说了。” “她是山庄的客人,又有病在身,我自然要照顾周全。” “哦?”冯三笑得更厉害了,“我还以为她是山庄的人。” 他说这话时笑中有怒,话中似乎另有深意,安云神经紧绷,直觉告诉他,此时沉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见安云不再说话,气氛紧张,程小小担心会像上次一样起了冲突,她不愿再连累别人受伤。 “我真的不知道。” 话一出口,程小小就后悔了。冯三步步逼近,眼睛里已蹦出怒火:“真的不知道倒好,若是不知道偏偏要装作知道,那才糟呢。” 压迫感逼来,程小小几乎想后退,身子刚刚挪了半分,便被附在手上的力道生生拉了回来。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右手被安云死死攥住。安云立在他身前,岿然不动。 “阁下是客,她也是客,还望不要相互为难。葬月谷之事阁下若有疑问,也该找庄主问个明白。” 冯三愣了愣,随即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扬声道:“失礼了。”说罢一甩手,竟然真的转身就走。程小小还没来得及大舒一口气,冯三突然停住了。 “我听说江湖上传言‘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有人说这暗喻葬月谷和天云阁有所勾结,不知道是真是假?” 安云平静的回答:“这些江湖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并不关心。” “是吗?”冯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便离开了。 “好……险。”程小小总算是放下心,喘了一大口气。身旁的安云不由得紧握住了双拳。 冯三回到客房,眉毛皱成了一团。 “哎,三弟,你回来了。”冯大正憋得气闷,见冯三进来,忍不住有发起了牢骚:“我看我们还是趁樊予风没回来赶紧把事情弄清楚吧。” “我同意。”冯二道,“三弟,你出个主意,咱们今晚就行动。” “不妥。” “怎么又是不妥?自从来到这你就这么婆婆妈妈的,现在我们几乎闭门不出了,这样能打探出什么?” “我今天遇到那个姑娘了。” “哦?怎样?”冯大冯二不约而同的问。 “她说她不记得进过葬月谷,看来也不记得葬月谷里有什么了。” “她的话可信?” “一半可信。”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大哥不着急,再过个几天也许就能知道了。”冯三说罢,心事重重的走向自己房间。 薛晋山的宅邸在他所住的地方虽不是最大的,但却是最有名的。当地若出现成群结队的江湖人,那十有八九都是奔薛园而去的。当地的老百姓对于自家附近隔三差五出现的带刀佩剑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要是哪个月不见,才会大叫惊奇。薛晋山虽然表面上早已退出江湖浪头上的争斗,实际上这么多年却未曾中断与各色江湖人士的往来,也经常与这些人谈论江湖事。虽然偏安在外,却也离江湖很近。对于这个江湖,他其实还抱有野心,这一点,他的徒弟季昆看的再清楚不过了。 “师傅,听说您让三刀门的人去了寄啸山庄?” “不错。” “既然已经从梅竹那个丫头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去呢?” 薛晋山表情自若,心里却在叹气,自己的徒弟那一点都好,就是性子太急,沉不住气。 “季昆,你以为樊予风是个怎样的人?” 季昆一听樊予风三个字,一脸的不屑:“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樊予风摇摇头:“太轻视你的对手,你将来也许会败在他手里。” 季昆一撇嘴,没说什么,心里却极不服气。自从葬月谷的事在江湖上传开,他替薛晋山四处奔走,也算大长见识,可是薛晋山却未曾赞扬过一句,反而总是在说教,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满。而这次派人去寄啸山庄打听消息,居然不派他,而找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几个小子,要说季昆没有埋怨是不可能的。这是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薛晋山对自己的能力的信任。 “不必着急。”薛晋山只当是季昆心急,“等冯大他们确认了消息的真假,咱们再动身不迟。” 季昆在园子里憋了数日,终于忍不住晚上出去喝酒解闷。 “难道我比不上那几个草寇不成?”季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已有醉意。 “看来兄弟有事不顺心呀。”迎面走来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黑色的斗篷遮住了脸,看不清摸样。 季昆定睛,发现来人身形声音自己并不熟识,随口骂了句便不再理他。 “薛园的季兄弟脾气不小呀。” 季昆见来人认得自己不禁一愣。 “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笑笑:“兄弟是薛园薛晋山前辈的得意弟子,谁人不知?” “奥? 那人看看季坤手里的酒杯,叹道:“不过在下不解,季兄弟是薛前辈得意门生,又是江湖新秀,已经让不少人艳羡了,难道还不顺心?” 季昆酒意上涌,“我不过靠师傅的名声过活。” “季兄想自己闯荡一番?” “试问谁人不想?况且现在正有个机会。你知道葬月谷的事吗?现在多少人盯着这件事,不是想为武林除害,只不过想借机成名获利。” “这是我听过。”那人也不管季昆,兀自倒了一杯酒。 季昆听着这人附和,一股脑说出了心中的不满:“尤其是那个樊予风,仗着寄啸山庄曾经的威名,竟厚着脸皮想当这事儿的领头人,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我劝师傅撇开那小子不管,他却不听。好好的领头机会白白放过,我看师傅也老了,脑子转不过来了。” 那人点了点头:“人老了锐气也不似年轻了。如此下去,季兄怕没有机会大展拳脚了。” “谁说不是。”季昆又喝了一杯。 那人倒了一杯酒,送到季昆面前:“那季兄要不要和我合作?或许可以达成目的。” “合作?和你?”季昆疑惑。 “对。”那人摘下斗篷。 “樊予风!”季昆一见眼前的人,酒立刻醒了。 “樊予风,你胆子不小。”季昆拍案而起。 “季兄别急嘛。”樊予风不慌不忙的道:“我知道季兄心里一直不服在下,视在下为对手,不过现在,领头葬月谷的事,可是在下。” “呸,樊予风。”季昆啐了口口水,“那又怎么样,论辈分,论江湖阅历和人脉,你哪一点比得上我师傅?”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樊予风并不发怒,却是冷静的看不出感情,“寄啸山庄传到我手上虽然不能与十年前极盛之时同日而语,不过,寄啸山庄的人脉还在,只要有机会,大家都会来助我一臂之力的,而现在就是机会。江湖已经平静的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了葬月谷的事,江湖人都想从中牟利,所以我想请他们帮忙,并不是难事。令师虽然德高望重,可惜毕竟年老了,而江湖现在需要的,正式想你我这样的年青人,不是吗?” 季昆不得不承认樊予风说的确实在理,就算是薛晋山,也是想从这件事中获利才加入进来的吧。况且,他自己确实也想创出一番事业,进而有所成就,这是个机会。 看到季昆有些动心,樊予风趁热打铁:“江湖应是属于年青人的,你师父他们太老了,终有一日会退出。这种轮替,是每一代江湖人都会经历的。再者……”他看到季昆眼睛里的激情,故意放慢了语速,“我并不是叫你背叛什么人,你还是薛前辈的徒弟,就算是跟我合作,也不会辱了你的名声。” 季昆顿了半刻,想起了薛晋山派三刀门去寄啸山庄的事儿,也想起了那个叫梅竹的丫头给薛晋山的情报。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 “不急,你不必现在答复。”樊予风说着,用手在桌面上描画着写下几个字,“这是我落脚的地方,想好了可以来找我,不过我不会等很久。”说罢转眼没了踪影。 天气慢慢凉了起来,前几天下了几场小雨,转眼秋天就到了吧。 莫玉儿倚在窗边,想着满园的绿色眨眼功夫就败了,不免有些伤感。算算樊予风已经离开十天了,却没什么消息,三刀门的人依然赖在山庄。她处处小心,既要提防他们,又要顾及程小小。虽然生在莫家,却离开江湖已久,她并不善应对。 “这些活我来就行了。”她的思绪被程小小打断,只见程小小端着木盆走进书房。自从梅竹走后,她就接下了打扫书房的活。 莫玉儿没有说话,同为女子,程小小倒是凭直觉嗅出了她的心事。 “玉儿,你该不会是在想樊……庄主了吧。”虽说樊予风是名副其实的庄主,不过在程小小想象中,庄主应该是个年长持重的存在,这与樊予风显然有差别,她叫起来也不免有些别扭。 “我在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莫玉儿道。 这话倒叫程小小吃惊,她本以为樊予风与莫玉儿早已心有灵犀。莫玉儿说出这样苦恼的话,她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并不像她想的那样默契,一时不知如何开解。莫玉儿却接着说道:“我跟在他身边四年,算起来时间也不算短,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可是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像这次,他只说要出去办事,却没有跟我说要办什么事儿……” “原来你们在一起四年了。” “是呀。” “你不要这么泄气。”程小小道,“虽然现在不能完全了解他的想法,可是你也算有了好的归宿,医术又好,比起我来已经强了许多。” 第11章 http://.biquxs.info/

莫玉儿听着程小小的话,心里很是感激。转念一想,自己虽然离开了莫家,但毕竟好过程小小孤身一人,前途未知。 “我当初弃武学医,因为我本就厌恶江湖上那些争斗不休的事儿。后来我来到山庄决定跟在他身边,我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至少现在看来,我还有能力帮上他。”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吧。”程小小道,“只要能留在他身边。” 莫玉儿以前从未这样和程小小说过话,此时聊起自己的心事,她意外的发现程小小很是善解人意。不过显然,她对于自己的事儿似乎要迟钝一些。 “小小,你对安云怎么想?” “咦,怎么突然问这个?”程小小有些纳闷。 莫玉儿看见程小小一头雾水,不免觉得好笑:“当初三刀门的人来山庄,我只跟安云说让他多照顾你,他却自己要求住到你旁边的院子里去了,说是这样能更好的保护你。” 这话一出口,程小小着实反应了一阵才终于在莫玉儿的笑声里明白了个中含义,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的脸红起来。 “看,脸都红了。”莫玉儿打趣道,“安云虽然是个下人,但却是个可靠的人,你们同是命苦的人,若是情趣相投,做个伴不好吗?省去一个人受寂寞之苦。” “我刚十八岁……”程小小有些语无伦次,找了个理由想闪避这个问题。 “扑哧”一声,莫玉儿笑得前仰后合:“十八岁已经不小了,我可是从十六岁就跟在樊大哥身边了。” 程小小只顾着害羞,竟然忘了古人婚嫁都比较早,谈情说爱自然也早一些,此时听到莫玉儿这样说,更是不知所措。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成与不成还看你了。”说着,莫玉儿拉着程小小的手,“这些天我一个人总胡思乱想,你就陪我聊聊吧。” 程小小一笑,自从梅竹走后,她便许久没有和人聊过这么多了。这天,她们一直聊到子夜。程小小第一次知道莫玉儿原本也是出身江湖名门——莫家。莫家精于武学和医术,但并不轻易涉足武林。莫家有个奇怪的规矩,医、武只能择一习之。到莫玉儿父亲这一代,莫家人更重武学,可是她偏偏选了医术,所以在莫家待的也不顺心。直到十六岁那一年,仿佛命中注定似的,她遇到了比她大三岁的樊予风,自此便跟在他身边了。 “父母重武的缘由我不得而知,不过于我而言,就算意见不合,莫家始终是家。” 听着莫玉儿这样说,程小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似乎长大后也没有真正和父母沟通过,而不去沟通就能了解一个人的想法,实在太困难了。 “你不想家吗?”程小小问。 “在我心里莫家是家,但是事实上,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对我来说也是。”程小小发现自己多愁善感起来,她透过半掩的窗看见漫天的繁星,即使过了百年千年,后世的人抬头望天,看见的应该也是这同一片夜空吧。看起来和未来全然不同的世界,和未来却有着看不见的联系。这样的感慨,透着些伤感。初秋的风虽然混杂着夏季的味道,却透着丝丝寒意。程小小不免感伤,也想到这种时候要是有一个人陪在身边该有多好。她想起了莫玉儿对她说过的话,想起花园里安云紧握住自己的手,心跳不争气的加快了。自己对安云究竟是什么想法呢,她说不清。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要怎样做呢?” 莫玉儿笑着对她道:“那就留在他身边,无论他到哪里,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 真的可以安心的在这里喜欢上一个人,安心的在这里生活吗?程小小这样问自己,片刻之后又觉得自己这纯粹是无谓的担心,面对如今这样混乱的状况,首先应该想得是自保。 第二天清晨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暂时抛开了这些烦恼,思考着午饭该吃些什么。安云自从搬到了隔壁的院子就偶尔被她邀来吃饭,一则是为了感谢他,二则一个人吃饭实在太寂寞。 “不知道安云喜欢吃什么?”她对着灶台自言自语。 “对我来说,有的吃就可以了。”突然出现的安云吓了程小小一跳,险些把碟子扔在地上。缓过神来时,安云已经在生火了。程小小静静的看着,日常生活中的安云是个安静的人,似乎并不会有什么烦恼,可是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同,他比平时显得更加平静,可是越是这样,程小小越觉得不对劲。 “你有心事?”她问道。 安云抬眼:“今后要提防冯三,见到他不要和他说话。” “你在意上次那件事?” 安云点点头。 “他们也是一心想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吧,关于葬月谷的。不过,我总觉得你还有其他事,是不是不能对我说?” 安云顿了一下,他不知道程小小为什么下这样的判断。 “你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我这么说也许很奇怪,总觉得有的时候你是安云,有的时候好像又不是。” 安云没有说话,或者说脑子出现了瞬时的空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经意的在她面前放松了伪装,让这个看起来迟钝的女孩有了这样的感觉?失误,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误,他有些懊恼。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女子并不多,慕秋是最为亲密的,他了解她,习惯了她的任性,总是迁就着她,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让别人看透心事。他苦笑着摇头,不得不承认,他对眼前这个女子过分关心了。 “哟,我没打扰两位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冯三来的真是时候。 真是难缠的人。所有对她好奇的人之中,冯三是第一个让她感到厌烦的。安云也是这样想的。 “阁下不请自来,有何指教?” “没什么,看这院子有人生火开灶,想来讨顿饭吃。”冯三也不理两个人,自顾自在厨房里转悠起来。 “阁下是客人,三餐自然有人侍候,若是招待不周,也请去管家那里……” “你的刀工不怎么好呀。”冯三兰花指一捻,捡起案板上青菜,皱了皱眉头。 “好了,走了。”似乎在开玩笑一般,冯三转了一圈,临走之前对着一头雾水的程小小摆了摆手。 “手……”安云紧盯着冯三的手,眼看他走了出去,却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不管他了,吃饭吧。”程小小瞪了冯三一眼,继续干起活来。 安云被程小小这样一说才缓过神,蹲下身往灶台里添了些碳,道:“这次不怕他了吗?” “他看起来没上次那么凶,何况……”程小小道:“我想学会保护自己,就要就要勇敢一些,不能再畏畏缩缩的。” “奥?”安云道,“你刚来时,先学的是在山庄生活,所以你当了山庄的下人,现在是学自保?” “总得一步一步来,日子总要一天一天过。”程小小叹道,“我知道自己很迷糊,也很胆小,不过我想生活下去,总得明白自己的处境。” “你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安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小小有些呆了,她第一次留意到,安云笑起来的时候眉宇若飞,眼神和煦而温暖,让人倍感心安。在那一刹那,她有一种错觉,这笑容是那么熟悉,仿佛从未离开她身边。 “你怎么了?脸有些红。” 被安云这样一说,程小小惊觉自己失态,忙扭过头,仍旧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的加速跳动。自己这个样子,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了他? 怎么可能。她猛的摇摇头,一个劲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错觉。 “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不不,我只是觉得……有些闷。” “一个人在这里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也难为你了。” “我只是有些寂寞吧。”程小小道,“安云,你一个人时寂寞吗?” “怎么问这个?” 程晓晓暗恼自己口不择言,忙找说辞道:“我……那个……因为你也没有家人了呀……” “同病相怜吗……”安云没再多说什么,还有太多事情是程小小不知道的。不过,在当下,恐怕他也有这种感觉吧。 “这个给你。”不知什么时候,程小小眼前出现一串珍珠,“上次你说喜欢珍珠,想要自己的珍珠,我就想这个忙我还是能帮的。那天在街上看见就买了,虽然不能代替父母要给你的珍珠。” 程小小大喜,她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拥有一串珍珠。她小心接过来,珍珠很小,即使不懂珍珠的人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程小小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谢谢……”这应该是她来到这里后最高兴的一天了。她除了兴奋,更在脑子里一个劲儿的思考着怎么感谢安云。 “照你的想法,好好学会保护自己吧。”安云看到程小小这么高兴,心里也觉得愉快。 “好。”程小小一口答应了下来。握着自己生命中第一串珍珠,她的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比快乐更令人醉心,十分奇妙。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响哨,安云说了些什么就急忙奔了出去。沉浸在喜悦中的程小小并没有留意,等反应过来,安云却已经不再院子里了。她只以为安云有事出去了,也没想太多,收拾心情继续着手里的活儿,突然一张黑布从天而降,蒙住了视线。 安云听到响哨便急急忙忙赶到庄外的树林,她听出,那是慕秋联络时使用的哨音。 “你太不小心了,现在是白天……” “你不问问我给你带来什么消息?”慕秋一脸不满,她可是求了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了消息。 第12章 http://.biquxs.info/

“关于三刀门确实有些事情值得注意。”慕秋道:“他们在进寄啸山庄之前去过薛园。” “薛晋山。” “咦,你一点也不吃惊嘛。”慕秋眨了眨眼睛。 “我早就料到了,以薛晋山的城府,是会这样做的。” “至于冯三这个人,不像冯大那么鲁莽,也不像冯二那么没有主见,算是三刀门里比较精明的一个,可是能力还不够成什么事的,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不,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安云想起自己几次偷偷看冯三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锐利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隐藏着些许愤怒。 见安云如此担心,慕秋本想劝他不要想太多,却想起安云在办事的时候对于周围事物的感觉一向很准,也有些担心起来。 “还有一件事哦。”慕秋伸出一根手指在安云面前晃晃,“三刀门在来寄啸山庄的路上似乎跟人打过一架。” “是和什么人?为了什么?” “据说是和个大约二十岁的姑娘。那个姑娘挺厉害,三刀门三个当家的,联手对付她都有些吃力。” “姑娘?” “对。说起来有些蹊跷,他们打斗的原因,竟是因为那冯三说了一句辱骂葬月谷的话。不过他们也只是打了一架而已,那姑娘虽然说要杀了冯三泄愤,但后来却没再出现过。只是这件事后,冯三不知什么原因消失了一阵子,急的冯大冯二团团转,后来,他却又自己跑回来了。” “不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 慕秋摇头:“只是从那以后,冯三的性情似乎变了些,冯大和冯二经常抱怨呢,说冯三优柔寡断的,像个女人一般。” 安云心中的疑问似乎露出了一个缺口。 “手……”他清楚的记得,冯三到厨房的那天,他看见他的手,白皙圆润,骨骼细小。现在想来,那手不像是男人的,倒像是女人的。 “糟糕,难道……” 他大惊,也顾不得听慕秋继续说下去,急忙施展轻功,飞快的跑回山庄。 他发现程小小不在院子里。 冯大一把把程小小摔倒林子里的土地上,疼得她一阵眩晕。 “老三能等,我们可不能等。”冯大咬着牙道,“不如直接把你送去给薛晋山,有什么事情让他自己问清楚。” “对,我们拿我们的好处,剩下的事让他自己去办吧。”冯二十分赞同冯大的说法。 程小小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她第一次感到如此不甘心,难道每一次都等着被别人解救?自己答应过安云,会学会自保,那么就不能坐以待毙。想着她一狠心,把眼睛一瞪,手指直指二冯身后:“樊庄主,救命!” 二冯吓了一跳,立刻回头望去。程小小拔腿就跑,二冯才发现上了当。他们毕竟是练武的,比程小小这种四体不健的人强太多,没过一会儿功夫,她的努力就宣告失败。 “妈的。”冯大骂道,“小丫头,敢耍老子,看来是活腻了。” 冯大越发暴躁,举起大刀朝程小小劈去。 “大哥的性子还真急。”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冯三,止住了刀锋。 “大哥杀了她,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呸,你别管,都是听你的话,害老子憋了这么久,这回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冯大怒吼着。 “你决定了?”冯三左手握剑,浑身散发出隐隐的杀气。 “对。” “那就没办法了。”话还没说完,冯三提气移形,还没等程小小反应过来,两道剑光闪过,二冯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瞬时成了冯三剑下之鬼。 “你……”程小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不是兄弟吗,还有,三刀门的人不是使刀的吗…… 冯三并不在意她错愕的目光,收剑入鞘。 “你的保镖也太不小心了。”脸还是冯三的脸,声音却变成了女子的声音,说不出的诡异。程小小不寒而栗。冯三也不解释,以衣袖遮面,轻轻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露出一张清秀冰冷的女子的脸。 “你不是冯三?”程小小惊讶的不能自已。 “冯三?”那女子冷笑,“奥,好像前一阵子是杀过这么一个人。”说着,她一步步走近。 “你并没有进过葬月谷,为什么说自己见过葬月谷谷主,还说她是个魔头?” “我没说过。”程小小摇头。 “没说过?”那女子眉头一蹙,“你我都是女子,本来不想让你吃苦头,看来是我太慈悲了。” 说着,她伸出左手去拉程小小。危急时刻,一道黑影闪过,“啪”地一下,她的手被挡在面前。那女子本能一挥剑,鲜血顺着剑刃留下来。 “果然。”安云一字一顿,双目直视,全然不顾右手臂上的剑伤,凌空一掌飘落。 那女子先是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左手一抬,避开安云的掌风,退到几尺之外站定。定睛辨清来人,她居然笑了起来。 “我还当是谁,你想英雄救美?” 安云仔细辨认眼前人的相貌,确定自己并未见过她:“姑娘好手法,这招易容术骗倒了不少人吧。” “好说好说。”女子傲慢的回答。 情势已然明了,安云也不想与她周旋,便直接了当的问道:“姑娘这么见不得人说葬月谷的不是,某非姑娘跟葬月谷有什么关系不成?” “哦?你这可是毫无根据的推测。” “是吗?”安云摇头叹道,“可怜冯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说了一句辱骂葬月谷的话而做了姑娘你的剑下鬼。不过姑娘杀这两个人未免有些过了。” 那女子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却放肆的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讽刺:“不愧是天云阁的探子,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查的一清二楚。” “天云阁?”程小小大惊。她并未从两人的对话中整理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这一句话她听得真切,那女子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说安云是天云阁的探子。 “怎么会……”她的脑子都炸了。安云不是寄啸山庄的一个下人吗,怎么瞬间变成了天云阁的人。天云阁是什么样的地方,那是个为武林正道人士不齿的地方,安云怎么会是那种地方的人? 安云听到这女子的话不能说不震惊,他清醒的意识到对方已经掌握了他的身份。天云阁,葬月谷,且不说这次彼此的目的如何,他们之间隔着一场十年前旧案,情势并不乐观。他暗暗运气,银镖出袖,蓄势待发。 “本来江湖上的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可是这回是他们过分了。”那女子道,“十年前闯进来大概是因为好奇,十年之后故技重施,还到处散播些没有根据的流言,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我当然不能坐视。” “那么,葬月谷的人打算怎么办呢?不会真的想借此挑起武林纷争吧?” 那女子明白他们两人此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也不遮掩。 “我是葬月谷的人不错,但却从没想过挑起武林纷争。那天云阁的人又如何?不想借此大好机会分一杯羹?还是说,你也想故技重施,到葬月谷来闯上一闯。” 语气傲慢,话中带刺。安云眉头紧锁,程小小却只顾得上惊讶了。 “你是葬月谷的人?”她大叫起来,回想起众人传言中的葬月谷,她不禁脊背发凉。 “不然你以为呢?”那女子听见程小小如此问,更加生气,“正因为我是葬月谷的人,才知道你根本没进过葬月谷。那些进过葬月谷的人,我都见过。可是你居然说自己进去过,你是何居心?” 程小小不知所措,越发糊涂。樊予风和莫玉儿,还有那些武林人都认为她进过葬月谷,可是她从来没有承认过,怎么眼前的这个姑娘却一口咬定她承认自己进去过?她越想越乱,安云却成竹在胸。 “看来你是误会了。”他道,“这个姑娘确实没有进过葬月谷,她也未曾承认自己进去过。” “你说什么?”那女子有些惊讶的声音里隐藏着些许怒意。 “姑娘放心,她不是寄啸山庄的人。” 那女子颇为不屑:“天云阁的人不值得我信任。” 安云收起银镖,把双手摊在身前,以示自己并无恶意。 “天云阁这次来寄啸山庄,不为做生意,也绝不是接手做和十年前一样的事。我跟姑娘你一样,只是来打探消息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姑娘是否也能放下十年前的旧事,和我坐下来谈谈?” 这样的情景似乎有些奇怪,程小小坐在山腰上,俯视寄啸山庄。葱郁的树木像一层天然的屏障,山庄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她身边的两个人人,出自当今武林人话题所指两个地方,而这两个人在刚才还险些大打出手,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在这里不用担心山庄的耳目。”女子望了一眼脚下的山庄,转身向安云问道,“你想谈些什么?” 安云停止处理伤口。 “先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请教不敢,叫我红絮吧。” “那红絮姑娘……”安云刚要开口,却被红絮打断。 “只我报了名字,这不太公平吧。”红絮不满的盯着面前的人。 “奥,我叫程小小。”程小小连忙说道。 “不是说你,是说他。”红絮指着安云。 安云无奈,这是个颇为精明的女子。 “在下叶卿,如红絮姑娘所知,是天云阁的人。” “叶卿?你不叫安云吗?”程小小吃惊之余,突然感到些许失落。自己和他朝夕相处,知道的却不是他的真名。叶卿察觉了程小小的心事,本来想解释几句,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刚才说你也是来打探消息的,这话怎么说?”红絮问。 “红絮姑娘是不是觉得武林人士最近不太安分,三番五次‘误闯’葬月谷,似乎是刻意为之,这才出谷来探探虚实,看是不是有人在打葬月谷的主意?” “不错。我在路上无意遇到三刀门的人,知道他们受薛晋山指派去寄啸山庄拜访,又听他们说寄啸山庄里有个姑娘进过谷。我本想一路跟来,谁知到冯三出言不逊侮辱了葬月谷,还和我打了一架。后来我引他出来杀了他,扮成冯三,混进来探探虚实。” 程小小微微蹙眉。这姑娘只因为一句恶语就取人性命,未免太过强横。叶卿倒是平静,江湖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难免有些过激,但也不失率性。 “结果你见到程小小,知道她根本没进过葬月谷,就疑心是樊予风授意她说谎,借她的嘴凭空捏造葬月谷的是非,意欲打击葬月谷。” 第13章 http://.biquxs.info/

“的确如此。” “在下也一样。”叶卿继续道,“红絮姑娘应该也听说了,江湖上有传言‘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很多人因此把天云阁和葬月谷联系起来,说这两家最近似乎有意挑起武林纷争,我家阁主不解其中缘由,所以派我来打探打探。” 红絮略一忖量,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我最初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天云阁的人,还当是樊予风真的笼络了天云阁,想重复十年前的计划,现在想想,天云阁和寄啸山庄素无交情,天云阁阁主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儿的人。” “这么说姑娘那日在山庄大厅见到我就已经认出了在下?” “的确如此。” 这也许就是当日在寄啸山庄,她见到他会如此吃惊的原因吧。 “我在今日之前并不认识姑娘,姑娘怎么能认识在下呢?” “我对你,也算不上是认识吧。”红絮扬眉笑道,神情颇为不屑。 “你不认识他,又怎么知道他是天云阁的人?”程小小不解,抢先问道。 “你也太小看葬月谷的人了,天云阁的人有办法打探到我的身份,我就没有办法打探到他的身份了吗?”红絮眨眨眼睛,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她:“我早该看出来,樊予风就算找人演戏,也会找个聪明点的。可是我还有些事不明白……” “红絮姑娘不必想了。”叶卿道,“程小小确实如我刚才所说,对葬月谷一无所知。姑娘从三刀门那里听来的消息,是我让人放给薛晋山的。” “你?”两个人异口同声。 叶卿点头道:“这次的事儿在武林震动不小,许多人都认定这是个渔利的机会,薛晋山也是处心积虑的一个。他在山庄放了眼线想要探出关于葬月谷的情况,我只好将计就计,利用这个眼线放假消息给他,说樊予风已经通过程小小掌握了葬月谷里很多秘密,他听说后一定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必然会派人来打探消息。”叶卿看着程小小,她到现在恐怕也不知道梅竹曾经被薛晋山收买,还曾经对她下过离魂散,想套出她的实话。 “眼线……”程小小很想问这个眼线是谁,她从叶卿的眼神里看出他似乎瞒了她什么事情。她默默在心里回想着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思考着每一个细节。算起来这个叫红絮的人是跟着三刀门来到山庄的,而在这之前,要说还有什么是跟自己有些关联,那就是她身边有人离开了山庄,并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个眼线总不会是梅竹吧?”她安慰自己道。 叶卿皱皱眉头,想不到她竟然想到了,那么也没有必要隐瞒了。 “是。” 话一出口,程小小顿时觉得委屈。她自来山庄起,便一直把梅竹当知心好友,从没想过她在自己身边是另有目的。叶卿既然早就知道,却不告诉她,也是怕她难受吧。 叶卿见她一时无法接受,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谁知程小小却更加委屈了。 “我从没想过,我身边的人会……” “她并无心害你,只是……” “喂,你别光顾着安慰人,给我解释一下如何?”红絮看着眼前这两个愁眉不展的人,不觉的有些好笑。 “这个梅竹是山庄的丫头,后来被薛晋山收买监视程小小。” “他有什么目的?” “他怕樊予风从她这里得到了葬月谷的情况不告诉别人而独自有所行动,简单地说,就是怕樊予风一个人占尽先机。” “这个老狐狸。”红絮撇撇嘴,“我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尽想着怎么收好处。” “薛晋山的确老谋深算,不过樊予风也不是什么善类。他其实早就知道梅竹被薛晋山收买了。” “什么?”红絮大叫道。这帮子所谓名门正派的江湖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工于心计。 “樊予风表面上与薛晋山交好,实际上这两人在暗地叫着劲儿。樊予风之所以没有拆穿梅竹,是想将来必要时利用她放一些假消息迷惑薛晋山,不过……” “不过,却被你抢先一步利用了。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叶卿笑笑,并没有说话。 红絮感到自讨没趣,也不再追问,毕竟,这是探子吃饭的本钱。况且隔行如隔山,就算她知道了,恐怕也学不来。她虽然依旧对天云阁的人毫无好感,却不得不承认天云阁的人的确厉害。 “好了,姑娘要问的都问完了,我们之间是不是不再有什么误会了?” “等一下。”红絮拦住叶卿的去路,“你好像还有话没说啊。” “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让那个丫头放假消息给薛晋山,有什么目的?” 叶卿着实有些头痛,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如此刨根问底。 “要不是你放消息给薛晋山,薛晋山就不会着急派三刀门来打探虚实,这样,不管是你还是她,都会轻松一些。”红絮指了指一旁的程小小。 几番交谈下来,叶卿确定眼前这个人对程小小和天云阁都没有什么恶意,索性提醒一下她,免得她日后在樊予风和薛晋山手下吃亏。毕竟对于葬月谷,他是抱有歉意的。 “红絮姑娘实在太不了解樊予风和薛晋山的为人了。这两个人城府极深,野心又大。就算我不让人放假消息,过不了多久薛晋山还是会想办法派人过来探虚实,到时候,情况还是一样。” “奥,为什么?” “姑娘想想,樊予风当初已经在那么多人面前宣布了这件事,将来无论他是否能从程小小嘴里得出葬月谷的情况,迫于情势,他恐怕都会对外说他知道了。到了那个时候,薛晋山就只有听他号令了。薛晋山会甘心吗?若在樊予风没有对外宣布之前,薛晋山确定樊予风知道了葬月谷的情况却没有告诉大家,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一定会让别人知道樊予风不守信用,没有领导众人的资格。到时候就变他发号施令了?” “对。我只不过想让他二人早些把暗斗变为明斗,斗得天翻地覆才好,这样他们才不至于一直死咬着天云阁不放。” “不愧是天云阁的人。”红絮也忍不住赞叹。 “那她呢,她是怎么回事儿?” 程小小答道:“我只不过是碰巧出现在葬月谷外,被寄啸山庄救了回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我进过葬月谷……” “现在我们三人的立场都摆明了,我想误会可以解除了。” “至少暂时不是敌人。”红絮颇有深意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接着道:“我杀了三刀门的人,不能呆在庄上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后会有期吧。”说完,竟头也不回的径自下山去了。 叶卿看着她离去,心中并不轻松。眼前发生的事,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的确有意挑起了樊薛二人的争斗,免得这一干人总是盯着天云阁不放,但他并无法预料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更预料不到结果。 一旁的程小小也是心绪难平,她有太多话想问他,却忧心身边这个卸下伪装的人不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山庄下人。踌躇间,天边的太阳已渐渐西下。她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出来太久了。 “那个,待会儿回去,就说我和你去市集了,怎么样?” 叶卿被她一提醒,也缓过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程小小一言不发,无精打采。这些日子以来,只有安云是她可以安心说话的对象。可转眼间,他竟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也许明天天明后,她就会变成孤单一个人了。 程小小无意识的轻叹传到叶卿耳里,淡淡的,充满哀伤。他放慢了脚步,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梅竹?” 程小小毫无准备的一愣。她本来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被梅竹欺骗事,他这一问,正中要害。 叶卿没有察觉出她的心思,安慰道:“放心,我帮她安排好了,无论樊予风还是薛晋山都找不到她。” 程小小沉默着,她好不容易压抑下的心痛又浮了出来,她不知如何回答。 叶卿本以为程小小听了自己的话会略感宽慰,谁知程小小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叶卿一闪念,终于意识到她可能是在为梅竹的欺骗而伤心,顿时懊悔自己的迟钝。 对于任何人来说,被信任的人欺骗,都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但有时,即使欺骗本身令人失望,欺骗的背后隐藏的人心,却并不如想象般险恶。 “你知道离魂散吗?”叶卿问道。 程小小摇头。她本不是武林人,自然不会知道这样东西。 “这是薛园独有的,无色无味,掺在食物里极不容易被察觉,人服下以后,昏昏欲睡,很快不省人事。但它又不是单纯的迷药,若配以银针刺穴,便可在短暂的时间内控制人的精神,被此法控制的人,会在一刻内对施针的人完全服从,无论被问到什么问题,都会如实回答。” 程小小不说话,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相信?” 程小小将信将疑。这样令人费解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只需知道,离魂散的药效仅限于此,只能使人昏睡,套出些实话,绝不会伤人分毫。” 程小小心中顿时激起层层浪,一时难以平静。叶卿分明是想让她明白,梅竹并没有害她的心思。 “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吧。”程小小语气淡淡,并不期望得到答案。但看到叶卿认真的点点头,沉重的心情有了一丝软化。或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这样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像她,像叶卿,都在有意无意之间对别人隐瞒了一些真相,她又怎能苛责他人呢。但即使有了欺瞒,她对别人的真诚也不曾折减,将心比心,她相信他人也是同样。 想到这里,她终于宽了心,想起梅竹最终背叛了薛晋山,忍不住担忧,问道:“她会安全吗?” 叶卿听到她这样问,知道她心结已开,淡淡的笑了。那笑容一如既往,简单而和煦,让程小小倍感安心。 “放心,不会有事。” 程小小盯着他。是的,就是这样的笑容。拥有这笑容的人,是那个会帮他生火、喂锦鲤,会挺身护她的那个叫安云的山庄的下人。 就算名字变了,只要看到他笑,程小小便万分确定。她想象不出这样的笑容会出现在那个令人避之不及的天云阁。 “安云……不,叶卿,天云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对于她的问题,叶卿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天云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个陌生神而可怖的地方。 “你是在想它是不是像传说那样令人不齿?” “不,我只是在想,你在那里是不是也能这样快乐。” 第14章 http://.biquxs.info/

叶卿被程小小问得楞在当场。他没想到程小小知道自己的身份后,首先在乎的不是他出身,而是他本人的苦乐。 “快乐?就算我不在天云阁,谁又能保证我一定会快乐呢?无论身在何处,总是喜忧参半吧。”叶卿如实回答,语气中肯而平静。 程小小在这一刻感到,眼前的这个叫叶卿的人才是那个叫安云的下人真正的模样。淡然睿智,坚定沉稳,还有一种经过尘事捶打而成的洗练。他的木讷和怯懦,都是一层伪装。她想起了她初见他时的情景,想起他那双敏锐的眼睛,想起他周身偶尔散发出的令人倍感安全的气息,还有他一贯的微笑……这才是他——叶卿。 他的语气中告诉程小小,他并不排斥天云阁。无论他是否出身天云阁,无论他是否适合那个神秘的地方,程小小可以感觉到,那里是一个可以让他安身的地方。 她不再说什么,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仍没能完全整理好思绪。今天之后,也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叶卿的心思此时也是百转千回。他对程小小有歉。最初相识时,他怀疑过她,也向她隐瞒了身份,虽然这些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但如今,他似乎对这个女孩有了别样的情愫,他开始感到内疚。 “对不起。” “怎么了……”程小小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道歉,不明所以。 “我也曾经怀疑过你是受樊予风的指使,来和他联手演一出戏,好挑起葬月谷和武林的事端。你刚到山庄的时候,我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曾经监视过你一阵子……” 听到叶卿对自己说这些,程小小不怒反喜,他能够说出曾经隐瞒过的她的事,足以证明他相信她。之前的担忧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夸张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倍感轻松。 “现在我能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你的珍珠链子会掉在我的院子里。” 看到程小小又恢复了开朗,叶卿便也释怀。他解释道:“那是我到你的院子里查线索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呵呵……看来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她说道,“虽然我还没完全弄懂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你们的话倒印证了我的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程小小伸出一根手指,得意的在他面前晃晃:“你果然不是个一般人。” “果然不是?”叶卿不解。 “对呀,你一定不知道。”程小小得意的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看到你的眼睛的一刹那,就觉得你不一般呢。” “这个说法差强人意。”小小的吃惊后,叶卿也不松口,他玩笑道:“这是事后诸葛亮。” “谁说的。”程小小装作不满,刚要开口辩驳,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向走在前方的叶卿。叶卿急忙回身护着,两个人撞了个满怀。叶卿的胸膛温暖而宽厚,程小小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在短暂的头脑短路后,她终于意识到此刻的情景有多么令人尴尬,她反弹似的弹出叶卿的怀抱,低着头一言不发。 “对……对不起。” “……没关系。” 听见他的回答,她知道对面那个人和她一样的尴尬。 两个人都没有动作,程小小就这样一直低着头,不知所措。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 “小小。” “恩?”程小小印象中,这是叶卿第一次这样叫她。 “你……以后想不想去天云阁看看?” “啊?”程小小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叶卿似乎很无奈,他并不擅长和女孩子说话。他想了一会儿,含糊道:“我是说,如果以后你不住在山庄了,可以和我去天云阁,你觉得怎么样?” “不住在山庄了?” “对,那时候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天云阁?” 程小小从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寄啸山庄,但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似乎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这个秘密曝光,她也许真的要另谋去处,可是天云阁这个地方和她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太高不可攀。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寄啸山庄,真的可以去天云阁吗?” “当然。” 程小小欣喜不已,就算离开寄啸山庄,她也不必四处流离。她看看叶卿,叶卿舒眉,云淡风轻。 回山庄的路似乎特别短。回想这月余的生活,从初到山庄,几次遇险,到今天的突生变故,经过这种种,程小小觉得自己有太多的话想说,一路上说个不停。叶卿微笑地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就这样,很快的,两个人走到了山庄前的林子。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替樊予风办事的?”程小小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我观察了你很久才确定的。你从来到山庄并没有和樊予风单独接触过,也没见有什么传递消息的举动,而且……” “而且什么?”程小小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而且……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人。虽然不查不到你的身份,可是凭我的直觉我觉得你不会是那种人。” “你这也是事后诸葛亮。”程小小得意的说。 叶卿也不反驳,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程小小道:“总之就是不像。” “不像?不像什么?” “不像是个会演戏的人。”叶卿说道。 程小小故意装出不满的样子:“看来那个红絮姑娘说的对,我确实是有些笨,就是想演也演不像。”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何苦装模作样,苦了自己。” 叶卿的语气暗淡,程小小也不禁跟着伤感起来。她想起了叶卿的身份,他是天云阁的探子。所谓的探子,经常要扮作不同身份的人打探消息,连名字都不能用真的。有时要在人面前毫不张扬,就像这次这样,踏踏实实扮一个下人。有的时候恐怕也要强颜欢笑,做并不愿意做的事吧。 “回去以后千万小心,不要露出破绽。”叶卿嘱咐道。 “可是三刀门的人……还有你的伤……” “要是有人问起三刀门的事儿,只说不知道就好,没人会怀疑你。我的伤也不打紧,只是小事,过几天便好了。”叶卿说着,晃了晃手臂以示无碍。梅竹不告而别,就算樊予风要找出怀疑的对象,也不会是程小小,倒是他,恐怕日后要更加谨慎了。 程小小见叶卿似乎成竹在胸,顿时无忧。 第二天一大早,樊予风风尘仆仆的赶回山庄,就从管家那里听说三刀门曾上门拜访的消息,他一刻不停的奔向内院。 玉儿听说樊予风回来,知道他一定会先去书房,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当她踏进书房的时候,果然看到樊予风焦躁难安,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她不忍心看他刚回来就如此劳心,好心劝道:“樊大哥,刚回来还是先歇歇吧。” 樊予风没有回应她,只是询问道:“我听管家说,三刀门的人来过了,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只是说与葬月谷有关。我本想先留他们住下,等你回来再做打算,可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前日竟不辞而别。” 听到“葬月谷”三个字,樊予风眉头紧蹙。 “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莫玉儿知道樊予风关心自己,顿感喜悦,急忙摇头道:“他们就算是有意来找麻烦,也会顾及寄啸山庄在江湖上的名声,不会胡来。” “三刀门的实力并不强,对江湖上的事从不出头,他们能知道什么消息?”樊予风扫视房间,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怎么没有看见梅竹来打扫书房呀?” “她说是家里有事,向我告辞,我就让她回家了。” “什么?”樊予风大惊,“你让她走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五六天以前,有什么不妥吗?”莫玉儿看见樊予风如此震惊,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 五六天前,按管家的说法,那是在三刀门的人来山庄之前。樊予风背脊一阵发凉。他刚离开山庄不久,梅竹就告辞了,接着三刀门的人找上门来,现在又不告而别,这几件事情联系到一起,怎么想都很蹊跷。樊予风顿感事情不妙。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注意集中在梅竹身上。他早知道梅竹是薛晋山安插的人,三刀门又和薛晋山有来往。莫非梅竹透露给薛晋山什么消息,然后薛晋山派了三刀门来打探虚实?但怎么可能呢。樊予风自己尚未能从程小小那里获得什么有关葬月谷的消息,梅竹又怎么会知道呢?她现在又消失了踪影,樊予风无法从她那里印证自己的猜测。 “你找梅竹……有事吗?”玉儿小心翼翼的问。 “没什么。”见玉儿起疑,樊予风冷静下来。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离开的这些日子,情势瞬息万变,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同时找到一个人,帮助他确认自己的猜测。 “玉儿,我累了。今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并没有等待玉儿的回答,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在离山庄最近镇上的客栈,樊予风找到了季坤。他本不想这么早让季坤出手,只是现在情势紧迫。 “三刀门的人去过寄啸山庄了?”季坤听完樊予风的叙述,并不吃惊,只是淡淡的反问。 “是。”樊予风道,“我与三刀门的人素无来往,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上门来,实在令人疑惑。我在想,莫非他们是受人指使……” 季坤才确定三刀门拜访寄啸山庄的消息,樊予风就问出这种话,他心里一阵发虚,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樊予风的眼睛自然没有漏掉这个微小的变化。短暂的沉寂后,他显得十分苦恼:“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他们来到山庄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来樊庄主这回遇到麻烦了?需不需要在下帮忙解决?”季坤冷冷的回应道。 樊予风的眼神中已隐藏了些许怒气,他瞥了季坤一眼。刚才季坤的心虚,分明已经印证他的猜测,三刀门的人确实是薛晋山派来的。 “劳季兄费心了,他们既然已经走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说的也是。”季坤依旧漫不经心,“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三刀门的事可以暂时不管。但我手头的另一件事,非得季兄的帮忙不可了。” “好说。不过,我答应与你合做之时就提出了条件,我只帮你处理葬月谷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这是自然。”樊予风郑重的点点头,“其他的琐事也不敢劳烦。” “在帮你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樊庄主,你从碧水坡救起的那位姑娘,她的失忆症可治好了?” 樊予风轻松一笑。 “这件事总算令人欣慰。莫姑娘告诉我,她的治疗略有进展,现在那姑娘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他早料到季坤会有此一问,既然如此,就把他想要的答案给他。 “是吗?”季坤心中冷笑。那个叫梅竹的丫头分明捎信说程小小早就恢复了记忆,可这樊予风却秘而不宣,如今又对他有所保留,果然不可轻信。 “你不信?” “不,怎会。”季坤急忙否认。 这个人性子急躁,又不善于隐藏,恐怕难成大事。樊予风虽然心里这样想,还是客气的对季坤施礼道:“那就有劳了。” 言罢恭恭敬敬的请季坤坐下,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第15章 http://.biquxs.info/

所有的事情布置妥当,樊予风依然觉得不安。虽然现在可以确定三刀门的人是薛晋山派来的,可是还有一个疑问挥之不去——梅竹到底给过薛晋山什么样的消息,会引的薛晋山行动?毫无疑问,只有找到梅竹本人,才能解开这个疑问。想着,他向正在整理书架的安云问道:“安云,你平时和梅竹走得比较近,你可知道她除了老家还有没有别的去处?” “庄主,我未曾听过梅竹说过他还有别的去出。” “是吗?”樊予风思索着,不经意间撇到安云的手臂,看到一道细长的伤疤,疤是暗红色的,应该是新的。 “安云,你的手……” 被樊予风突如其来的一问,叶卿急忙拍了拍伤口:“前些日子收拾柴房的时候不小心把柴刀混到了柴火里,结果这么一抱,就划了一道……不过,已经快好了。” “是吗?”樊予风看了安云一眼,目光急急扫过书架底层,对他挥了挥手:“以后小心一些,你出去吧。” 叶卿立刻收拾东西,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等等。”樊予风突然叫住他。 “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樊予风的目光闪烁不定:“你收拾好就来见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傍晚时分,叶卿离开了樊予风的书房,他必须尽快启程,赶往千里之外的寒川山送一封书信。他收拾完细软,找到了程小小。 这个突然的决定实在出乎程小小的意料。在听说叶卿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外出以后,她变得十分失落。 “不过是件跑腿的小差事。我会离开四五天,我不在时,你一定要格外小心。” 叶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程小小明白在这之后的几天里,她万事只能靠自己,即使出现了什么状况,也没有叶卿帮助她解围。她想到自己几次面临险境时的无能,便觉得苦恼。 “真是没办法,我自从来到这里,好像就一直在被人追,一直在逃跑。”程小小很泄气。现在的她不想成为叶卿的累赘,可是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我真是没用。”她把头埋在双膝间,说不出的沮丧。 说来也怪,听到程小小这样说,叶卿不能说不担忧,可更多的还是怜爱。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头制的瓶子塞到程小小手心里。程小小感觉到他的动作,把手摊开来看了看。 “这是什么?”她玩弄着手里的瓷瓶。 “防身的。如果有人追你,先憋一口气,然后打开盖子扔下瓶子就跑。” 程小小“啊”了一声,继而笑了起来,“难道瓶子里住了个武林高手,会帮我把坏人打的落花流水?” “这说法有意思。”叶卿莞尔,“里面的确住了个武林高手。” “真的?” “嗯。”叶卿说完起身,“天色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你也要小心一点。”程小小小声说了一句。 叶卿顿住,道:“寄啸山庄是是非之地,不如等我回来,就带你去天云阁如何?” 程小小被问得措手不及,一时无法回答,叶卿见状也后悔自己太过着急。 “真的要离开吗?” “也不急于一时。”他道,“你好好照顾好自己,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叶卿就早早的上了路。他在林子外面回头望去,山庄静静的隐藏在密林深处,已隐约不可见,周围的薄雾飘飘袅袅,一种不安的气息在他身边蔓延。他明白自己在山庄的任务尚未完成,但不知为什么,此时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次出行,带程小小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叶沙沙作响,尘沙漫天。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天, 两天…… 叶卿才走了两天,程小小已是百无聊赖,她把叶卿送的珍珠链子握在手里发呆。 “才两天。”她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叶卿已经离开了很久,可是他居然只离开了两天。她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脸上蓦地一红,立刻把这句话甩出脑海之外。无意识的收紧手掌,她把珍珠链子握在掌心。 “姑娘心情不错,看来在这里住的还算舒心。” 樊予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书房里了。 “这些粗活本是下人做的,姑娘是客人,大可不必如此。” 程小小被吓了一跳,才想起自己是在打扫樊予风的书房,不知不觉间走了神,急忙把链子收起来,客气道:“樊庄主,我在山庄打扰了这么久,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樊予风打量了她一番:“既然如此,眼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请姑娘帮忙,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虽然自从和红絮相遇,从叶卿口中了解了樊予风的心机,程小小便对他有了些许成见。但无论如何,当初樊予风曾把她从碧水坡救起,使她免于迷陷荒野,还收留她,让她有了容身之所。这份恩情,她是真心想要还的。 她一点头,樊予风便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手卷。 “明天有人来山庄做客,若是他问起姑娘是否还记得葬月谷里的事,希望姑娘照这上面写的回答。” 程小小接过手卷摊开,几个刺眼的字映入眼帘。 葬月谷……意图为害武林…… 她大惊,脑海中闪过叶卿和红絮的对话,立刻明白了樊予风的用意。他要借她之口,挑起武林事端。 “樊庄主……这……” 察觉到程小小神情有异,樊予风的目光刹那凝固:“姑娘不必多问,照说就是了。” 命令的语气,让程小小无可质疑。 “难道姑娘不愿意?” 程小小知道,如果她今天答应了樊予风,今后武林恐怕难以安宁,但如果她不答应,樊予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她灵机一动。 “好……”她本来想先答应下来,缓和樊予风的态度。可是,当她看到樊予风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时,她不寒而栗。那笑,是阴谋的前兆。 书房里的温度陡然降低。 对于樊予风来说,眼前的只是一个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傀儡,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小小,你怎么了?”莫玉儿正经过书房,看见程小小局促不安,忙进来询问。 樊予风一见莫玉儿,立刻收敛了冷漠:“你昨天说的事,我想过,要是真能成全他们,不失为一桩美事,所以我想问问程姑娘的意思。” 程小小不可置信的望向门口的莫玉儿,莫非她早就知道知道今天樊予风想让她做的事情? 莫玉儿见程小小一身的不自在,责备樊予风道:“樊大哥,这种事急不得的。再说,哪有一个大男人来问姑娘家这种事儿的?” “是,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樊予风赔笑,“不过,也还没问出口。” “还没问出口就把人吓成这样,真要是问了,她也不敢回答。这种事还是我来说会好一些。”说着,拉着程小小的手出了门。 躲过了樊予风的逼问,程小小稀里糊涂的被莫玉儿拉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我开门见山吧,刚才樊大哥要说的事我来说。” 程小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就说樊大哥吓坏你了吧,哪有大男人跑去问姑娘家婚姻大事的。” “婚姻大事?”程小小一怔。 莫玉儿感到有些抱歉:“你别怪我,昨天我和樊大哥闲谈,说到你和安云都是孤苦的人,我有意撮合你们,让你们作个伴。我本来也是好意,想不到他今天居然直接来问你,让你为难了?” 程小小这才反应过来。即使是莫玉儿,这次也被樊予风蒙在鼓里。她紧张的情绪略有缓和,应机答道:“其实樊庄主什么也没问,是我自己紧张。” 莫玉儿听她这样一说也宽了心。 “这就好。其实,我是看你自从安云离开就魂不守舍的,才和樊大哥提起这件事。我之前让你想的事,看来是有结果了?” “我?莫姑娘你别笑我了。” “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你就不必瞒我了。这媒人我是当定了。” 程小小经不起旁敲侧击,脸上一阵发烧。。 莫玉儿只当她是难为情了,她以为以程小小的单纯,恐怕不懂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她想了一会儿,问道:“小小,你相信安云吗?” “相信啊。”程小小不假思索的回答。 “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你都相信?”莫玉儿渐渐收敛笑容。 程小小见她严肃起来,也不自觉的认真了。 “我相信。” 莫玉儿颇感欣慰。 “这就好。两个人相处之道,莫过于此。” 程小小想到刚才书房里莫玉儿被樊予风隐瞒的一幕,不由得同情起她来。 莫玉儿也是同样心思。她教别人的相处之道,自己却越来越难办到。 “莫姑娘,你有心事?” “没什么,大概最近累了。”她察觉自己有些失态,急忙低头掩饰,无意间看到了程小小手里的手卷。 “这是什么,你从刚才一直拿着?” 程小小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攥着那份手卷,她急急忙忙把它掖在枕下:“没什么,是我乱写来玩的。” 莫玉儿一笑,起身道:“天也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还有,别忘了我刚才说的事。” 程小小会意,起身相送。 第16章 http://.biquxs.info/

独自一人的程小小此时心情越发沉重,她摊开手卷。 “葬月谷谷主恣意挑衅,意图为害武林……” 她不知道明天来到寄啸山庄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但她明白天知道明天之后,武林恐怕要掀起一场风波。避无可避,她无计可施时想起了叶卿。如果是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想着,她把心一横,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季坤如约到达寄啸山庄。虽然他答应了樊予风与他合作,但是仍旧对这个敌手抱有戒心。他必须亲自确认一下,那个从葬月谷生还的丫头到底知道些什么,这是他与樊予风合作的条件之一。 无事不赶早。樊予风自然清楚他的心思。 “季兄早。” 季坤也不客套:“樊兄应该记得我今天来的目的。” “那是当然。”说着,樊予风支使下人去找程小小。 不一会儿,那个下人匆匆的回到前厅。 “庄主,程姑娘不在房间。” “什么?”樊予风不可置信,“你们没有到别的地方找一找吗?” “回庄主,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樊予风也顾不得许多,立刻派人上上下下把山庄找了个遍,不见程小小的踪迹,却听说昨天晚上有人看见她从柴房出了山庄的后门,便没有再回来。 樊予风愤怒难已,他以为程小小一介弱女子,断不会有反抗他的念头,一时大意没有派人看守,可万万没有想到程小小竟有胆量逃出山庄。 季坤倒是不紧不慢,比起与樊予风合谋所谓的正事,倒不如看他狼狈来的痛快。他颇有些幸灾乐祸:“也许她是有什么要紧事吧,不如让在下替庄主去找吧。” 樊予风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也还清醒。程小小既然有胆量逃走,自然不会配合他的计划诟病葬月谷。若让季坤一个人先找到程小小,泄露了自己的计划,他就前功尽弃了。 “不必劳烦季兄,我立刻让下人们去找。”他量她一个弱女子,也跑不出多远。 季坤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也好。不过在下确实不太放心,不如我也一起去吧。” 樊予风也不想和季坤多费唇舌。 “既然季兄一定要去,在下也不阻拦。我会交代几个下人跟着季兄一起去,方便找人。” “一言为定。庄主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回来。” 樊予风先把季坤安排在了客房,随即又派了几个心腹给季坤。季坤果然是个急性子,也没在山庄多做停留就带着人上了路。樊予风照例回到书房。 书架最下层那座梅花雕依然静静的摆在原地,困扰樊予风好一阵子的疑问也终于明了。 自古道是家贼难防。 “樊大哥。” “玉儿?什么事愁眉苦脸的。” “你派人去找小小了?” “你放心,一定会找到的。” “樊大哥,昨晚你找小小,真的只是谈论她和安云之间的私事吗?” “玉儿,你不相信我?” 莫玉儿心中苦涩溢于言表。一朝相识,四年相伴,她也没想到有一日会对他有所怀疑。 “我只是……随便问问。” “玉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没什么,我们之间原本不需要这样。我去厨房准备些汤水。” 莫玉儿站定在门口,樊予风并未想她想象中那样挽留她。她自嘲着离开了。 “葬月谷谷主恣意挑衅,意图为害武林……” 手卷上的每一个字,都格外刺眼。她清清楚楚的认得,那是樊予风的字迹。要不是她今天听说程小小不见了,去她房间查看,恐怕不会从这封藏在枕下的手卷中发现这惊人的事实。这才是昨日樊予风找到程小小的真正意图。 既然樊予风有心相瞒,她也不望他有所解释,索性装作不知情。 只是,低落的心情仍旧难以名状。莫玉儿暗暗感到事情正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而她自己也在渐渐脱离轨道,她和樊予风之间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远。 如今的她,还能期盼什么呢?能做的只是站在一边观看,希望不要再将无辜的人牵连其中。 从黑夜到正午,程小小不知道自己距离寄啸山庄多远了。从昨晚她偷偷从柴房的后门逃离了山庄,一直不停地逃离,跑累了就走,走累了就歇一会继续上路。就这样,她一路打探着寒川山的方向一路前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找到叶卿。 叶卿临行前曾说过,等他回山庄,便带她离开。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程小小应该满怀期待的留在山庄等他归来。可世事难料,樊予风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了。这次,程小小不愿意坐以待毙,依樊予风的意思编造谎言,无端引起一场风波。 当下已经过了中午,她身处野外,终于累的走不动了,一下瘫倒在地上。樊予风怕是已经发现她不见了,不知道他此时有何行动。汗水自额头泻落眼前,遮挡了视线。昨晚她太过慌张,出来的太匆忙,除了叶卿送她的珍珠链子,她什么也没带,眼下是又饥又饿,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程小小颤抖着擦去一脸汗水,环顾四周。身旁一片枯草平地,不见树木,格外荒凉,身旁几米外有条小路,延伸到一片村庄。她大喜过望,拍拍身上的尘土支撑着站起身,拖着酸痛的双腿踉跄的向前走去。 村庄不大,只有不到十户人家,见有陌生人路过,纷纷好奇的围过来。 “去、去,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胖女人喝散了人群。 “姑娘,你有事吗?” 程小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的。 “我……我……我是路过……我……我没有地方住……” 村里人一听哈哈大笑,相互对视后,冲程小小露出善意的笑容。 胖女人一把拉过她,道:“你是头一次自己出门吧,跟我来吧。” 在一帮村民的簇拥下,胖女人把程小小让进了自己家,给她安排了一间小屋过夜,又招呼着邻里升起灶火。 程小小顾不上许多,只觉得屁股落在床上的一瞬间,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晚上,村民聚集到胖女人家,拿出自家的美食招待外来的客人,程小小和村民们围坐在一起,享用着难得的晚饭。饭桌上孩子们又说又笑,嘻嘻哈哈,大人们被他们逗得合不拢嘴,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程小小太久没有这样吃过一顿晚餐,暖融融的气氛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是在逃难,也跟着傻笑起来。要是能一直这样和家人在一起吃饭,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她由衷的感叹,最后一次和爸妈在一起吃饭,已经是将近两个月以前的事了。如今叶卿也不在身边。想到这里,她心里酸酸的。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孤身一人的时候会感到孤单,混迹在热闹的人群中也会感到孤单。像今天这样,程小小沉浸在欢乐温馨的气氛里,却比平时一个人呆在寄啸山庄里时更加难过。夜晚,她攥着珍珠链子,眼泪不知不觉的溢出来。这个安静的夜,让她想念很多人,爸爸,妈妈,还有……叶卿。 “不知道他们现在会不会也这样想念我。”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她见到了许多思念的人,第二天一早醒来,却不记得他们的脸。 身体的疲劳尚未完全得到缓解,但程小小明白她必须尽快赶路。她向村里的人告别,胖女人和其他人都却劝她多住几天,程小小虽然也舍不得,但不得不推辞。结果,她带着村民特意为她准备的干粮,告别了村庄。 “下次记得过来。”临行前,胖女人憨憨的嘱咐道。她笑着答应,挥挥手便继续东行。 不知走了多久,村庄已经消失在视野里。她掏出干粮,感到心中一阵暖流流过。如果将来能在这样一个地方过平凡快乐的生活,那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嘴角上扬,一个疑问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知道天云阁会不会有这样温馨的画面。 她沿着村民所指的方向前进,不久来到一处岔路,程小小犯了难,在岔路口徘徊许久,终于硬着头皮选了一条比较宽敞的路继续前进。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未曾注意头顶的艳阳已经变换了位置,只是渐渐觉得周围的景色似曾相识。四下无人,想问个路也不行,她感到自己就要迷失方向。 经过一条小溪的时候,她终于沮丧的发现自己无意中又折回了昨天走过的路,这下倒好了,她辛辛苦苦奔波半天,却又把自己与寄啸山庄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一。 面对岔路,她有这么多方向可以选择,却选择了最糟的一个——面对着寄啸山庄的方向。她不知该怪自己太笨拙还是太倒霉。 正在懊恼的时候,她看见远处几个人正向她这边走来。她急忙整理好包袱,想上前问路。 越靠近那伙人,情形越是奇怪。那群人见程小小走过来,居然停在原地。其中一个人还指着她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有几个人急急向她这边奔来。其中一个人一边指着她,一边对后面大叫道:“季公子,找到了,在那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就和寄啸山庄的人撞个正着。 就在那群人朝她奔过来的时候,程小小认出了几个经常出入樊予风书房的下人,几次遇险的经历让如今的她总结出了面对类似意外的办法——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那边季坤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不是程小小是谁?他大喜过望。这一夜的路总算没有白赶。他招招手,剩下几个人也人立刻追了上去。 “站住!”程小小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紧要关头,她突然想到了叶卿给的木头瓶子,想都没有多想,程小小拿出木头瓶,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转身冲着人群投了出去。 季昆一见有东西抛过来,顿时一惊,疑心是暗器一类,急忙喝停了手下的人。 瓶子落地,瓶子里的武林高手并没有出现。 糟了,忘记把瓶盖拔掉了!程小小简直悔死了。 “岂有此理,敢耍我,站住!”季昆气的鼻子都歪了,一挥手,一群手下蜂拥而上。 第17章 http://.biquxs.info/

程小小一跺脚,看来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继续跑了。 季坤怎会让她轻易逃脱,毕竟练过武,身手到底比程小小灵活,几乎没费什么功夫,程小小便被围了起来。她站定,这才辨清带头的人是薛晋山的徒弟。 “量你这回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寄啸山庄不曾亏待你,你这样跑出来怕是不好吧。”季坤恶狠狠的说道。 “我不能回去。”程小小气喘吁吁,语气却异常坚定。 “不回去?”季坤眉毛拧成一团,“由不得你。”说着便招呼手下,要强行带走程小小。 程小小步步后退。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两个人影。程小小只觉得自己双肩被两个人一把提起,人便腾了空。她一阵晕眩,赶紧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失重似的下坠,双脚仿佛又回到地面。 “行了,睁开眼吧。” 程小小直觉这声音十分耳熟,急忙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女子一袭青衣,看着她直摇头。 “真没出息。”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是你!”程小小惊得合不拢嘴。 红絮把嘴一撇:“不会这么快就不认得了吧?” “不,不。”程小小急忙摇头,“红絮姑娘,谢谢你。” “真是没用,难道你打算这样给人追一辈子不成。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要不是我路过,你又有麻烦了吧。” 程小小咋舌。如果红絮知道她自进寄啸山庄后的一系列经历,恐怕要惊掉下巴了。 “行了,你们要叙旧待会有的是时间。”旁边另一个女子不满的看着她。程小小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站在一旁,面带倦容。 “我可不记得我认识你。”红絮站在程小小身边,有意护住她。 “你不认识她?”程小小觉得奇怪。既然她们并不认识,为什么要一起来救她。 红絮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我本来路过,看见你被人欺负,想出手救你。谁知她突然出现,看样子也是来救你的,就一起了。不过,我们并不认识。” 那女子不理睬红絮,径直走到程小小跟前道:“我问你,叶卿呢?” “你认识叶卿?” 程小小和红絮异口同声的叫出声。 女子显得十分不耐,更懒得回答二人的问题,仍旧只是问道:“叶卿人呢?” 能叫出叶卿这个名字,只有一种可能。 红絮欲张口,却被程小小抢了先。 “你是天云阁的人?” 那女子显然没想到会被程小小说破身份,竟怔了一下。 “错不了了。”红絮一见她的反应立刻拍拍程小小,打着包票。 “不过你这样随便在人前说出他的真名,暴露了他和你自己的身份,你不怕我们别有居心吗?” “你……”程小小刚说出天云阁三个字时,那女子就已经后悔了,此时听得红絮的话,憋得满脸通红,却也无法反驳。 “你知道的不少。”她瞪着红絮。 看她目中无人的样子,红絮正想挫挫她锐气:“不错,我还知道叶卿此次潜进寄啸山庄的目的。”她一指程小小道:“她也都知道。” 那女子对程小小倒不在意,却对红絮保持了警戒:“你是什么人?” “这你没必要知道。”红絮微一仰头,道:“我倒想问问你,你要找的是叶卿,怎么会找到程小小身上?” 那女子着实气得不轻。她为什么会找到程小小,自然是因为和叶卿失去联络。早先她因为知道叶卿去山庄的目的,曾暗中观望,无意看见叶卿和程小小在一起有说有笑,心里憋闷了好一阵子。若不是心系叶卿的安危,她才不会来找程小小,更懒得管今天这桩闲事,想起来就气闷。 程小小不知道眼前这人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但见她眉头紧锁,刚刚每句都问的焦急,定是对叶卿十分的关心。不忍心为难她,程小小道:“叶卿被樊庄主差去寒川山送信了。” 那女子回过神,道:“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以前。” “原来他不在,怪不得你被人追赶。”红絮听到这里忍不住玩笑道。 那女子不悦,转身想要离开。 明明有求于人,偏偏还这样无礼。 红絮瞥了她一眼,对程小小道:“既然叶卿不在,你还是在寄啸山庄安全些,我送你回去吧。” 程小小急忙摇头:“不,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 程小小知道这事牵扯葬月谷,也应当让红絮知道,于是将整个事件从头道来,从樊予风交给她的那封手卷,到她连夜逃出寄啸山庄的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中间红絮几次变了脸色,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那女子也收起了傲慢的态度,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岂有此理。”红絮握紧拳头,咬牙道:“这个樊予风狼子野心,居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编造这样的谎言诬陷葬月谷,果然应了那日叶卿说的话。” “我没有办法拒绝他,可也不想帮他撒这个谎,只好趁夜逃出来了。”程小小顿了一下,继续道,“当时答应他是迫不得已,红絮,对不起。” 到此时,红絮终于明白,刚才那一帮人原是为了抓程小小回寄啸山庄的。看着程小小一身狼狈的样子,这一路走来想必吃了不少苦。更何况程小小逃出来,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葬月谷,想到这些,她怎么可能责怪程小小。她用力握起程小小的手,摇摇头示意她没有怪她。 程小小半颗心落了地,剩下半颗刚要放下就被惊得提了起来。 那女子听完程小小的叙述,越发焦急了:“去寒川山往返只要五天,叶卿现在应该快回山庄了。” 程小小愣住了,糟糕,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她一心只想着去找叶卿,从未想过如果他们错过了会怎样。如果此时叶卿回到山庄不见她,不明情况,一定非常担心。 红絮安慰道:“你放心,他并没有暴露身份。再说,以他的功夫,想出山庄容易得很。” “是啊,应该不会有事的。”程小小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越发不踏实起来。她不是不相信叶卿的能力,而是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从脚底升起,漫布全身。 不行,不能这样。 “红絮。”她急急道:“我有事求你。” “什么事。” “我们回寄啸山庄。” “什么?你要回去?” 程小小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我本来想逃出来以后去找叶卿,现在算算时间恐怕错过了。我有些担心……” 红絮笑了:“你这是让我做你的保镖?” 程小小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对樊予风心存顾忌,若是能有红絮陪伴,就可以解决后顾之忧。 “再怎么说,我得感谢你没有帮樊予风诬陷葬月谷,这个忙我帮了。” 程小小连连道谢,又看看旁边的那个女子,想邀她同行。 “反正你也是要去山庄的,一个人不方便,不如我们一起走,好有个照应?” 那女子看看天色,想了一想,没有拒绝。程小小见气氛有所缓和,便询问起她的名字。 “慕秋。”她冷冷的撇下两个字。 三个人结伴上路。红絮个性开朗,一路上和程小小聊个不停。程小小自梅竹之后,便再没遇到过聊得这么投机的人,一时兴奋,也说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事情,从初到寄啸山庄的情形,到在寄啸山庄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两个人说说笑笑,不亦乐乎,不到一天,已经混个烂熟。慕秋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加参与,反而心事重重。 她们在傍晚的时候找到一个山洞栖身。为了防止被季坤一伙人发现,她们没有生火。山里的夜晚凉意很重,三个人把身上的细软凑了一凑才勉强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程小小就被慕秋叫醒上路,她心里只想着快点见到叶卿,并不觉得劳累。倒是红絮一路上睡眼惺忪,萎靡不振。 三个人且行且停,走了半天才赶了不到四十里路。慕秋心里着急。 “走快一些,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红絮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本来已有些不悦,只是想到程小小担心叶卿安危的心情,才没有发作,偏偏慕秋又来催促,她一撇嘴道:“小小不会武功,我们这样的速度已经不错了。” 慕秋不理睬她,闷头继续赶路。 红絮捅了捅程小小。 “你恐怕有对手了。” “什么对手?” “你真的看不出来?”红絮指了指慕秋,“那个叫慕秋的姑娘喜欢叶卿。” “是吗?” 红絮看程小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道:“你怎么一点也不在意,你和叶卿难道不是……” 程小小不解的看着她:“是什么?” 红絮一时语塞,她不知道程小小是没听清她的话,还是反应比一般人迟钝。 “算了。当局者迷,感情之事,从来如此,别说我没提醒过你。”红絮望而兴叹:“说你对那小子无意我才不信,若是无意,你何必要回寄啸山庄?” 程小小这回终于听懂了红絮在说什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第18章 http://.biquxs.info/

寄啸山庄的书房,樊予风一见到受他指派去追程小小的郑英众人,就迫不及待的问起结果。 “人抓住了吗?” “回庄主,没有。” “没有?”樊予风失望之余微怒,“季坤呢?” “回庄主,季公子说要带人在那一带继续寻找。” 樊予风冷笑,他原本以为季昆会更中用些。罢了,既然他想找,就让他找个够吧。 正欲挥手屏退众人,郑英递上一个木质的瓶子。 樊予风伸手接过来,左右查看。做工粗糙,形状也是常见的,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 “这是那位程姑娘扔下的。”郑英道。 “奥。”樊予风了无兴趣的把瓶子仍在一边。 “我们有几个兄弟被里面的东西伤了。” “什么?怎么回事儿?”樊予风神经紧绷了起来。 书架最下层的那座梅花雕,已然鲜红如血。 离开寄啸山庄已经四天了,白天赶路,夜里投宿,叶卿片刻也不敢耽搁。樊予风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一路上却并未发生任何异常,眼看还有一天路程就能回到寄啸山庄,他开始相信自己离开山庄时的不安只不过是杞人忧天。 刚刚入夜的时候,叶卿如期回到山庄,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到一个令人惊异的消息——程小小失踪了。他倒吸一口冷气,不祥的预感最终变成了现实。匆忙向人询问事情的经过,可是庄上现在已没有像梅竹那样和程小小熟识的下人了,他问了几个人,一时也无法得到有用的消息。倒是从管家那里听说季坤正在庄上做客,他顿感事态有异,思量再三,决定先去向樊予风交代一下这次的差事,再细细探查。 天已是深沉的墨色,樊予风的书房中烛火通明,跳动的火舌拨动黑暗,在空荡的长廊上映下一片窗影。 叶卿敲门,无人来应。他推门而入。书房内悄然无息,不似有人。他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 耳边掠过一阵风,突然,灯灭了。叶卿心头一紧,多年的行事经验使得他的身体做出最快的反应。他欲急速退出,不料只退了一步脚下就被绊住,他毫无防备踉跄了几步,站稳后低头查看,发现右脚被一个用链固定在侧墙上的铁环套住,一时脱不开。 樊予风的出现撕去了隐藏在平静夜色下的危机的伪装。 “你回来的很准时。”他轻蔑的看着受困的叶卿,眼睛里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本以为天云阁的人有些本事,其实不过如此。” 叶卿纵然镇定,也感到头顶一股寒意袭来。他面对的是一个探子出任务最坏的结果——身份暴露,受制于人。 樊予风不慌不忙的走进书房,打量起这个昔日打扫书房的下人。叶卿没有慌张,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脸上沉着的神情与往日的木讷大相径庭。他的反应,已经证明他不只是个会砍柴扫撒的下人。纵使如此,樊予风仍旧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若不是有确实的证据,他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出自天云阁。他利用莫玉儿的同情心堂而皇之的混进山庄,在他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进进出出,一想到这些,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想不到天云阁的人骗人的功夫如此了得,阁下混进山庄半年之久,居然今日才被发现。” 叶卿明白,事到如今,再聪明的狡辩也是徒劳。 “庄主客气了。”即使他伪装的很好,最终还是被识破了。 “不过其他功夫就差了些。”樊予风看了看困住叶卿的脚锁,道,“你不想问问你为什么暴露了身份吗?” “这我猜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手臂上的伤引起了你的注意。”这次他确实大意了,虽然早就想到以樊予风的能力,不难分辨那道伤疤,但他并未做万全的应对。 “不错,我一眼就看出那是剑伤。”樊予风道,“你既然有意掩饰伤疤的来历,必然有事隐瞒,所以我对你起了疑。” “所以,你故意支使我去寒川山送信,就是为了方便准备一切,等我自投罗网?” “也对也不对。那时我还并未确定你的身份,如果能证实你对山庄无害,我可以让你继续做这里的下人。” 叶卿佯装苦笑,道:“结果证实我是天云阁的人,便是如此待遇,看来天云阁很不受欢迎。” 樊予风瞪了一眼,道:“怪只怪你别有居心,你究竟在这里找什么?” 心一沉,叶卿暗叹樊予风不简单。 “樊庄主知道我在找东西?” “那是自然。” 叶卿装作一脸的失望的摇头:“不过,我真想不通庄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见那架子底层的梅花雕了吗?” 叶卿余光瞥到不远处那尊静置在不显眼角落的红色雕塑。 “程小小来庄上后,它就经常被移动。平时只有你和梅竹两人打扫书房,起初我以为是梅竹动了它。后来梅竹离开,它依然被人移动,而你恰巧因为一道剑伤引起我的注意。那时我就怀疑,一直找东西的人应该是你。所以我派你出去办事。” 接下来的事,不用说叶卿也了然于胸。 “结果我离开那几天,梅花雕不曾被移动,你就确定了你的怀疑?”他自觉这次低估了樊予风,如今被设计也无话可说。还好他在程小小进入山庄之后才把目标锁定在书房,而梅竹那时已经被樊予风发现帮助薛晋山传递消息而受到怀疑,转移了樊予风对他的注意,否则他恐怕会更早暴露。 “我有一事不明,请教庄主。我每次都将梅花雕照原样放回,它的位置一直纹丝不变,为什么庄主还是能发现它被移动过?” 樊予风此时再也不掩饰自负之情:“那尊梅花雕表面的红漆是特殊材料所制,遇人体温会发生微妙的变色,若放在阳光下查看,皮肤接触过的地方会在一个时辰内泛起暗红色,看来你未曾注意到。” “寄啸山庄的宝物不少,这次是我失察了。”叶卿这会儿反而舒了一口气,樊予风会如此用心的定时查看这样一件摆放在角落里的东西,说明他找对了方向。可惜暴露了身份,否则再用不了多久,他便能找到那件东西。 “只是如此,不足以让我发现你的身份,真正让我确定你身份的是这个。”樊予风手一挥,一个木头制的小瓶滚落到叶卿脚前。 “当年家父为了葬月谷之事调查过鹰阁,曾留下一本手札,记录了他所知的关于葬月谷的一切。其中有一件,是当年他和鹰阁打交道时见过的鹰阁之人使用的一种毒。据说这种毒只能装在竹木制成的瓶子中保存,毒为褐色的烟雾,会使人产生幻觉,非常奇特。是你把它给了程小小吧,不是吗?” “想不到庄主对天云阁还有些了解。”话虽这样说,叶卿明白樊予风对天云阁的了解恐怕比想象中更多,否则也不会一眼就认出记录中的毒物,这点今后犹需提防。 “是你太不小心了,才会被发现。程小小把它扔下的时候,忘记拔掉盖子。” 樊予风看见叶卿皱了皱眉头,他笑了笑,“所以,追她的人没事,倒是我的人把瓶子捡回来,因为好奇打开了瓶盖……” “哈哈哈……”叶卿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这一笑,樊予风顿时感到颜面全无,铁青下脸。 “言归正传,不知道我的书房里究竟藏了什么宝,值得天云阁的人混进来寻找?” 叶卿一挑眉角,道:“那就要问问庄主了。” “哦,是吗?”樊予风一挥手,屋外涌进一些持剑握刀的护院,把叶卿团团围住。 话锋一转,道:“说不定天云阁这次是为了葬月谷之事来到寄啸山庄。‘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想必江湖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庄主这次料错了,天云阁也想知道是什么人放出这么无聊的传言。”说罢,瞥了樊予风一眼。 “是吗?谁知道天云阁阁主有一日会不会因为势力日渐增强,而想入武林争一席之地呢?” “原来,庄主是担心这个呀。”叶卿满不在乎的道,“尽可放心,我家阁主对虚名不感兴趣。” “眼下这些都是闲话,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如若不然,只好让你在山庄多留一阵了。” 自知面对眼前的局面,以一人之力无法脱身,叶卿只得苦笑:“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地下密牢,皮鞭铁链,还好这并不是叶卿之前设想过的最坏的结果。 “既然处心积虑混进山庄,名字恐怕也不是真的吧。”樊予风傲慢的问道,“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姓叶,单名一个卿字。” “名字报过了,就把要找的东西也说出来吧。” “不必了。”叶卿镇定的抬头。 樊予风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天云阁这种不入流的地方也有硬骨头。”樊予风冷笑道。 听不得针对天云阁的微词,叶卿微怒:“天云阁虽不入武林正流,行事比起那些标榜武林正派之人要。” “口舌之争。”樊予风鄙夷的道,“既然你如此嘴硬,只好让你吃点苦头了。” 双手被铁链吊在空中,双脚只能勉强着地,叶卿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冰冷的皮鞭。背后火辣辣的一片,几乎要失去知觉。 “停。”樊予风一个手势,皮鞭落地。叶卿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闭上眼睛调理气息。 “怎么样,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叶卿想沉默,却发现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樊予风怒道:“你笑什么?” 叶卿睁开眼睛,锋利的目光直逼樊予风:“我在想,要是江湖上的人知道了樊庄主现在的所作所为,还会不会尊寄啸山庄是武林正派?” “对付天云阁的人,我不会在乎外人的评价。” “哦?”叶卿笑得更加厉害,“武林人不在乎樊庄主怎样对待天云阁的人,可是会在乎樊庄主的野心吧。”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最近武林实在不太平,寄啸山庄也想趁乱从中获利吧。” “你说葬月谷的事?笑话。如果这次葬月谷有什么企图,寄啸山庄为武林出一份力是应该的,利益什么的,是你们这种江湖商人才会考虑的。” “是吗,我看不是如此吧。以寄啸山庄之力,想与葬月谷抗衡实属不易,若是孤身行动,没有十足胜算,一旦失败,实力必将折损。所以你就打算联合武林人士,虽然不足以完全领导他们,但也可借力使力,如若成功了,寄啸山庄作为发起者声望更甚,即使失败了,也是别人打头阵,首当其冲,寄啸山庄的损失也不会很大,顶多是你樊庄主落下个领导不利的名声。这算是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吗?” “你说得倒是在理。”樊予风走到他身后。 “我看不止如此吧?你完全可以不去管,明哲保身有什么不好?” “明哲保身?寄啸山庄可不是这种无能之辈。” “是吗?樊庄主,你的野心不小。他日你一旦成功,碍于名声,恐怕江湖上就不再有人可以公然反抗寄啸山庄,到时候,即使你本人没什么头衔,你也能公开的指使这些帮派了吧,真是好计划。”叶卿深吸一口气,“你的计划倒是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些利害你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你不会以为他们会老老实实的照你的计划去做,让你如意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给你的忠告,在我看来,寄啸山庄还是明哲保身的好,毕竟今非昔比了。而且,万一你失败了,那些人是不会放过这个扳倒你的好机会的。” “你说的不错,所以这一次,我不能输,也输不起。”樊予风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挥挥手,两个手下抬来一个木桶。 叶卿早已经猜到木桶里的东西,暗自心惊。 “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 “叶卿不过是江湖后辈,怎么比得上那些江湖上的老前辈们。我刚才说的这些,他们恐怕早就烂熟于胸了。” “你犯得最大的错误不是你知道这件事的利害。”樊予风接过血迹斑斑的鞭子。 “你犯得最大的错误,是你不该在寄啸山庄找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他将鞭子放进木桶,鞭子上血水在木桶里晕漾开来,像一朵绽放在水中花朵。 “我要提醒你,太聪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19章 http://.biquxs.info/

不知道樊予风离开了多久,密牢中出奇的安静,没有生气。 混合了盐的冷水顺着全身流下来,每每划过伤口,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若是普通的皮肉伤,叶卿尚可支撑,但樊予风在施鞭时灌注了不小的内力,使他内腑受损,无法顺利聚起内力。他有些后悔,虽然知道落入樊予风手中决然不会有好下场,但若不说破他的野心,也许现在的处境也不会如此凄惨。 究竟是被什么乱了心神才做出这样不智的举动,非要和樊予风针锋相对不可?听不得他冷言冷语的侮辱天云阁,还是挂心她的安危?也许两者都有。 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伤口的疼痛感已经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叶卿喘息着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想把发生的一切整理清楚,寻找脱身的可能,无奈意识模糊,精神也越来越不能集中。 混沌中听见密牢的尽头传来轻微的响动,有人进入了空荡的牢房里,站定在他面前。他慢慢抬起头,尽量不想撕扯到伤口。莫玉儿怔怔看着他,似乎被他的样子吓住了。等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叶卿身上大片斑驳的血迹,心惊之余顿感不忍。 “安云,你这是……” 明了莫玉儿已知晓前因后果,叶卿此刻感到一丝愧疚,当初他毕竟骗过她才进得山庄。而自从扮作下人生活,她对他,对程小小都多有照顾。况且莫玉儿从不参与武林之事,对樊予风的所作所为知道不多。 他调整气息,缓缓开口道:“莫姑娘,你来这里是……” “我都听樊大哥说了,只是我实在不敢相信。” “事实摆在眼前。如今我只想和你说声抱歉,当初骗姑娘而后进入山庄……” 莫玉儿摇头,神情失望:“说你是天云阁的探子,我本不相信,可是听到你这样说,我也不得不相信樊大哥的那些话了。” “我有件事想问莫姑娘。” 即便他不说,莫玉儿也已经猜到。 “是程小小的事吗?你若问她的下落,我无法回答。你出门后第三天,她就失踪了,我并不知道她的去处。” 叶卿不再多言。那时他明明已经察觉事态有异,却没有当机立断带她一同离开。他不在时,想必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与樊予风有关,也许与其他心怀不轨武林人有关,无论如何,她如今处境堪危。而此刻他身陷囹圄,即使知道她的下落,也是鞭长莫及。 “你利用我混进山庄,我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你和樊大哥之间的事,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今日她到这里,不过是因为樊予风叫她亲眼确认事实。 “你好自为之。” 见莫玉儿要离开,叶卿急忙道:“若姑娘再见到程小小,希望姑娘护她周全。” 莫玉儿停下脚步,眼见此时叶卿仍旧心系程小小的安危,她不知该喜该犹。当初,她只当他们同时苦命的人,真心想牵这条红线。可是万没有想到,结局竟是如此。想起程小小也被他蒙在鼓里,她替程小小感到委屈。 “安云,你究竟把小小置于何地?如果她今天在这里,你打算告诉她真相?如果她仍旧愿意跟着你,你打算带她回天云阁,过朝不保夕的生活吗?” “莫姑娘以为,我不曾考虑她的安危?” “你是否考虑过都没有用,和你扯上关系,她便身陷其中,难免受到波及。”莫玉儿神情黯淡。她当年就是不愿意受莫家武学盛名所累,过这种动荡的生活,才弃武从医,希望借此换来安宁的生活,但是遇到樊予风,便最终也没能逃出这个武林。她自己可能受到威胁不说,还要承受那种日日夜夜为心爱的人担惊受怕的恐惧,这些苦,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和我在一起便是雪上加霜。毕竟天云阁入不了正道人的眼……”莫玉儿所说的是叶卿从前并未认真思考过的他和程小小的未来,他不得不承认,他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以他们的现况来看,未来确是艰辛。 “话虽如此……莫姑娘认为把小小交给一个下人会更稳妥吗?” “下人?” “对。如果我不是天云阁的人,那我就只是山庄一个下人,小小和我在一起,就会无恙吗?” 莫玉儿无言以对。 “莫姑娘你担心她,我也一样,刚才被莫姑娘提醒……我现在倒是庆幸自己是天云阁的人。起码……我有一身武功,可以护她……” “一身武功有什么用,你现在还不是被困在这里。”莫玉儿知道自己无需再说什么,只是想起现在有些混乱的局面,便不由自主的担忧起来。 “你的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如果可以,我只希望天云阁不要介入这次的事。” “莫姑娘,天云阁并无意介入……” “罢了,这终究是你和樊大哥之间的事。” 莫玉儿说完,就要离开。 “莫姑娘……如今的寄啸山庄变故太多,樊庄主他……” “谢谢你的好意。”莫玉儿明白她想说什么,她何尝不知道樊予风的心思,只是情字误人深,她现在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既然留在他身边,就避不开,也逃不掉。 这天,程小小她们终于赶回了寄啸山庄不远处的镇子上。三个人不敢贸然接近山庄,便找了家客栈安顿好。慕秋连招呼没有打就马不停蹄的出了门。红絮猜测她耐不住性子,去了寄啸山庄打探消息,便和程小小在客栈等待。 灯火初上的时候,慕秋赶回客栈,不出红絮所料,她带回了一些消息。听寄啸山庄的下人议论,去寒川山送信的人早已经回来,因为没有完成庄主的交代被辞退了。慕秋试着在山庄外用只有叶卿知道的方法联络他,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程小小越发焦急:“这么说,叶卿确实回到山庄了?” “是的。” 红絮一脸不解:“奇怪。如果叶卿真被樊予风遣出山庄,他应该会回天云阁或者找你联络吧。” 慕秋的脸色很难看:“没错。至少他会告知我他平安无事。” “说不定他发现小小不见了,担心她的安危,便自己去找了……”看到慕秋沉下的脸,红絮不想在此时激怒她,急忙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人恐怕还在山庄里。”慕秋下定结论,“以叶卿的个性,就算有紧急的事情要办,也不会一个人冒失的行动。我担心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脱不开身。我总觉得那樊予风不是简单角色,我想进入山庄找一找。”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红絮质疑道,“我们对山庄里的情形并不清楚。” 程小小一闪念,对红絮道:“我们可以先打探一下。” “怎么打探?” “找莫玉儿,她人很好,如果知道什么,说不定会告诉我们。” 红絮简直怀疑程小小急昏了头。 “小小,别忘了莫玉儿和樊予风的关系。如果事关樊予风,她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他吗?” “不会的。”程小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肯定的答道。 看着她满脸的认真,红絮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事不宜迟,就今晚。” 程小小一听红絮同意了,忙道:“带我去吧,我对山庄很熟悉。” “不行,你不会武功。”还没等红絮回答,慕秋便毫不客气的瞪了程小小一眼,“你去了只会碍事。” 程小小好像被人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底,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红絮实在受不了她这样责难程小小,忍不住回瞪了一下。 程小小此刻却冷静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慕秋说的话在理。她并不会功夫,倘若遇到什么事便会成为累赘,说不定会坏了大事。与其这样,不如让慕秋和红絮去更稳妥。 “我知道了。” 程小小咬咬嘴唇,压抑下心中的不安和焦灼。 “我把山庄的图画下来,你们可以按照图上的位置去找莫姑娘。” 莫玉儿简单喝了点汤水,便再没有胃口。自从那日见过叶卿后,她再没去过书房。她和樊予风之间,不知不觉已隐约有了隔阂。她踌躇着今天要不要去看看他,又忧心见了面无言以对。她在院中回廊里进退唯难,不知身后有人靠近,察觉到时,颈上一阵寒意。 “莫姑娘别怕,我们只问些事情。” 莫玉儿僵在原地,惊吓过后,仔细辨认,这女声的主人不像是穷凶极恶的人,她便镇定下来。 “莫姑娘知道叶卿在哪里吗?” 叶卿?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莫玉儿寻思了一阵,摇了摇头。 另一个同来的人说了话:“真是的,你跟她说叶卿,她怎么会知道。我来问吧,你知道安云在哪里吗?” 安云?莫玉儿一闪念,便犹豫了一刻。 “……不知道。” 那女声愤怒了,颈上力道加了三分:“你少骗我,他根本没离开山庄。” 莫玉儿没反抗,倒是另一个人看不下去了:“你别这样,小小说她人不错,别伤了好人。” “小小?” 莫玉儿一听这名字,立刻打消了之前的顾虑,放下戒备。 “你们认识小小?是小小的朋友吗?” 那两人对视一眼,松开了她颈上的桎梏。 “直说吧,我们是程小小的朋友,今夜来找姑娘是为了找一个人。” “安云吗?你们怎么认定我知道?” “是小小告诉我们,这是你住的别院,她说只要找你问,也许会线索。” 慕秋听着红絮这番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不知刚刚是谁,拿着那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地图当宝,险些迷路。还好她机灵,长了个心眼,之前一路上都留意程小小和红絮的谈话,记得程小小曾经提过这个莫玉儿的事,借着不多的线索推敲一番,凭着摸黑探路的本事摸到这里,这才没有白走一趟。 莫玉儿咬咬嘴唇,似乎有所顾及。红絮见状道:“小小说莫姑娘你是个好人,希望莫姑娘你能帮帮她。” “她现在可好?” “好,她现在很安全。” “那就好,她既无事,他便算少害了一个人,少一分罪孽……” 红絮正摸不着头脑,只听莫玉儿长叹一声:“罢了,我带你们去找安云。” 第20章 http://.biquxs.info/

阴湿灰暗的密牢散发出血腥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红絮捂着鼻子,只求能快点出去。狭长的通道尽头,腐锈的牢门缓缓升起,触目的惨状,几乎让慕秋窒息。叶卿几乎双脚离地,双手被吊在一拳粗的铁链上,赤裸着上身,到处是刺目的伤疤,汗水混合着血水,污浊了身体,渗透了脚下的地面。 “叶卿!”慕秋什么都顾不得就扑上前去,拼命的试图解开铁锁。 “这个樊予风,真不是个东西。”红絮的牙咬得紧紧的。比这还要残忍的画面她也见过,可那都是被武林正派所不齿的歪门邪道的行径。想不到寄啸山庄自诩武林正派,却出了樊予风这样卑劣的人。 “他的身份,樊大哥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 红絮无心听她解释:“难道天云阁的人就该遭如此?” 莫玉儿心中有愧,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掏出钥匙,帮叶卿解开了铁锁。 叶卿意识虽然早已经模糊,但还尚存一丝气力,被这样一阵折腾,多少也清醒了些。他恍恍惚惚察觉到自己被松开束缚,耳边是久违的熟悉的呼唤。 “慕……秋……怎么是你?”他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的惨象,莫玉儿实在不忍心目睹。 “你们尽快离开吧,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红絮被她这一提醒,立刻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和慕秋搀着叶卿,疾步走出牢房。 “你们从这里,向前走,穿过花园,便能到山庄的侧门。” “莫姑娘,真是谢谢你。”红絮致谢道,“今夜若不是得你相助,也不会这样顺利。” 莫玉儿愧不敢当:“不必谢我,我这样做,也算是有私心的。”说罢,便离开了。 夜还是那样深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擅入密牢,私放要犯。明天若是樊予风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原谅我了。”她只求将来若有一日,那个人不再执着于这个江湖,会少一份罪恶加身。) 转眼,红絮和慕秋已经两个个多时辰了,程小小焦急的在院子里踱步。她自问从没像现在这样慌张过,每一刻都有一年那么长,叶卿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她现在不敢去想,她能做的只是不停的期盼他平安。 焦躁中房门“吱扭”一声打开了,惊触了她紧绷的神经,她想也不想的朝门口奔去。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血色,脑子里“嗡”的一声,程小小强自压抑下的紧张霎时决堤。 “叶卿,叶卿。”她扑过去,脑中一片空白。 “你让开。”慕秋怒不可遏,一把推开程小小。虽然她知道叶卿受伤并不是程小小的错,但看见程小小如此关心叶卿,她就忍不住怒火中烧,把这一切归咎于她。 “他伤得这么重,都是因为你,你走!” “不,我不走。”程小小下意识握住叶卿冰凉的手,不顾慕秋的怨愤,就是不肯挪动半步。 昏睡中的叶卿似乎是被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卿,叶卿!”程小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了慕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叶卿花了好一阵才看清眼前的人。感到自己手上的力道,他低头看了看,尽管颤抖,程小小的手像被粘在他的手上一样,倔强的不肯松开。他没有说什么,从她僵硬的手掌中抽出手反握住。这一个动作,仿佛耗掉了仅有的力气,强撑着的身体猛地下坠。 眼见叶卿快要支撑不住,红絮道:“好了,还是先让他进屋休息吧。” 慕秋不再多说,急忙把叶卿搀到床上,垫了几个软枕,扶他靠下。 程小小坐在床边,眼泪不知不觉的涌了出来。 自从相识,叶卿还是第一次看见程小小的眼泪,之前她虽然多次面临险境,也未曾落泪。而他自己,即使是面对身份暴露的的危险,也未曾动容,现在见她伤心,反倒无端慌乱起来。他努力抬起手臂,冰冷的手指贴近她脸颊,拭去眼角的溢出泪花,努力弯了弯嘴角,想安慰她。 程小小双手紧紧攥着那只贴在脸颊的冰冷手掌,唯恐一松手眼前的人就跟着消失。 慕秋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程小小,叫你走你听见没?”她不可遏抑的叫起来,眼前的一切让她不能忍受。 “如果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 “慕秋,不怪她。”叶卿强撑着想坐起来,慕秋见症急忙上去扶起他。近看之下,叶卿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慕秋心里难过,心顿时软了下来。 “怎么不怪她,要不是她……”话说到一半,她竟不能自已的哽咽了。 认识慕秋许多年,叶卿知道她一向好强,未曾见过她在别人面前流泪,今天看见她真情所致,心里不免惊讶,就连程小小,看见倔强的慕秋如此痛心难过的样子也禁不住吃惊。她看看叶卿,再看看慕秋,终于确定了红絮的话,她明白,慕秋爱叶卿爱的很深。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先让伤患休息吧。”红絮不耐烦起来。 程小小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扶叶卿躺下。伸手抹去眼泪,努力的微笑。看到程小小破涕为笑,叶卿也终于觉得轻松下来。也许是终于能放松下精神,叶卿不一会儿便安静的睡着了。慕秋坐在床边,用手帕拭去他额头上密密的汗珠。 “你们出去,我要替他上药。”慕秋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程小小知道慕秋有意要她离开,她想要退出去让慕秋尽快为叶卿治伤,可此刻她的脚却不听使唤,不肯移动了。 “怎么,你还嫌自己不够碍事?”慕秋眉目之间已有怒色。 红絮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这三个人的感情她本无意干预,但慕秋咄咄逼人,让她感到不舒服。 “你……” “好,我们出去。”程小小抢先说道。 还没等红絮反应过来,她人已被程小小拉出了房间。 “你……” “谢谢你。”程小小心里明白红絮刚才有意替自己说话。 “我明白,慕秋对我有敌意。” “……她这么针对你,以后你怎么办?” “我顾不得以后,我现在只希望叶卿好起来,其他的都无所谓。”程小小望着叶卿的房间,渐渐平静心绪。就算慕秋对她有成见,但是对叶卿却是真心的,现在可以放心的把叶卿交给她照顾。 “好吧,这本来也是你的事儿,我也不便多管。”感觉到有些累了,红絮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二天一早,红絮在叶卿的房门口发现了一夜未眠的程小小,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你在这守了一夜?” “恩。”程小小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红絮忿忿道:“那个慕秋真是过分,居然不让你进门。” “是我自己没有进去,我想我还是不要打扰她治疗的好。” “你……”红絮想骂她笨,却开不了口。 身体虽然显得疲倦,程小小心里却十分轻松。 “自从知道叶卿的身份后,我总在想他在天云阁里的生活是怎样的。原本我以为叶卿在天云阁里一定寂寞,现在才知道,那里也有像慕秋这样的人关心他。” “你一个晚上都在想这些?” “是啊,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忍不住想起这些琐碎的事。” 红絮简直以为她是在说梦话,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最终,只有望而兴叹:“感情这东西实在费神,而且从来只是伤人。” 程小小倒不觉得伤神,如果不是昨天的一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对叶卿的感情如此之深。 “红絮,我有件事儿想求你。” “什么事儿这么严肃?说吧。” “你能不能教我些武功什么的,我想防身。” “啊?” “我想,以后如果我不能自保,说不定会让叶卿或是身边其他人遇到危险。所以我想多少学点什么,可以防身,将来也不会再拖累别人。” “看来你昨晚想了得很多。”看着一本正经的程小小,红絮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以为练武是那么简单的事儿?练武要从小开始,想练出个基本,至少也要十年八年,以你现在年纪,练起来有些困难。何况现在有时间给你练吗?那些想找你的人不会等着你练好了再来吧。” “那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程小小迫不及待的问。 红絮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跟前:“看你这么诚心,我就帮帮你吧。” 第21章 http://.biquxs.info/

笼罩在身边的黑暗正在慢慢褪去,遥远的前方仿佛裂开了狭小的缝隙,射进一道光芒,光芒越来越近。光亮到刺痛眼睛的时候,叶卿在朦胧中看到了熟悉的脸。慕秋面容疲倦,双眼还有些泛红,一夜之间已见憔悴。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 叶卿有些吃力的支撑起身体,慕秋忙上来扶他。帮他在身后垫了个软垫,她急急忙跑出去把药端了进来。 “吃药。”几乎命令的口气。 叶卿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环顾四周。 “其他人呢。”他问道。 “啪”的一声,药碗被摔在桌子上。知道他在挂心程小小,慕秋心里难以名状的委屈。她不眠不休,彻夜照顾,他醒来却问起别人。 “她们一早出去了,我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慕秋把头偏向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叶卿挪了挪身子,背上一阵灼烧,疼得他直咬牙。 慕秋急忙按下他道:“别动,伤口很深,好好呆着。” 叶卿看看身上包裹的绷带。 “又麻烦你帮我上药了。” “这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慕秋的关心中夹杂着责备,“自从我们不再需要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以后,这是你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叶卿想到了从前,那是一段真正的活在刀口上的日子,大伤小伤不断,每逢受伤,都是慕秋悉心照料,帮他上药。 “不碍事,比起以前那些伤,这要来得轻了。” “本以为不拿刀剑就能过的平安些,想不到还是不能幸免。” “先别想这么多了。”慕秋一听他提起从前,脸上顿时笼上一层阴霾,“你饿了吧,我去拿吃的。” 晌午时分,程小小一回到客栈,就听说叶卿已经清醒,兴奋的心情难以言表,亟不可待的向叶卿的房间跑去。 “叶卿。”程小小急急奔到到床边,看到叶卿的气色有所好转,喜上眉梢。 “你怎么样,好些没有?” 叶卿见到她,想起昨晚她担心难过的样子,急忙道:“没大碍。” 看他这样逞强,程小小更觉得难受。 “对不起……” “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暴露了身份才会这样。” “暴露?怎么会……” 叶卿便把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又询问程小小离开寄啸山庄的原因,程小小也如实说了。 “这样看来,樊予风已经有所动作。” 叶卿意识到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程小小带着樊予风的秘密逃出了山庄,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程小小察觉他不自觉的陷入了深思,不想他太过费神,便故作得意的对他道:“刚才红絮给了我一样东西,以后,再不用担心被人追赶了。”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叶卿的注意。 “哦?是什么?” 程小小凑到叶卿耳边,把这东西的妙处详细说了一遍。叶卿由惊转喜,竟笑了出来。 “这东西是不错,亏得红絮这样有心。” “红絮说,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旁人对我的防备心自然弱些,先躲过一两次再说。不然像这次,要是没有遇到红絮和慕秋……” 叶卿想起了那天在书房,樊予风丢给他的东西,不禁失笑,便故作无知,问道:“我临行前给你的东西,难道没有用处?” 程小小想到那一日扔下瓶子的情景,简直无地自容:“那个,我一时心急,忘记拔盖子了。” 叶卿哈哈的笑起来,颇有深意的点头道:“红絮说得对,她这样东西比我的好些。” 程小小这才反应过来叶卿实在作弄自己,又羞又恼。 晚上,程小小和红絮、慕秋一起吃晚饭,本想向红絮说几句感谢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刚要道一声辛苦,慕秋已经站起身,端着晚饭向叶卿的房间走去。 叶卿见慕秋精神仍旧不好,问道:“怎么这么没精神?” “有任务了,我要先离开,不能陪你。”慕秋沮丧。 “等你结束这次任务回天云阁,我们自然就能见面了。” 慕秋不满的把头转向一旁:“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天云阁。” “……是我失言了,可是慕秋……” “好了,不要说了。”她转头喝道,又想起白天在门外窥见他和程小小高兴地样子,眼神变得忧郁起来,“叶卿,你是不是很喜欢程小小?” 叶卿一怔,继而点头。 “比喜欢我还喜欢?” 叶卿刚要说什么,慕秋突然制止道:“你答应过我,有一天带我离开天云阁,你还记得吗?” “……记得。” “这就好,只要你记得就好,别的……不重要。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容不得叶卿多说什么,她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叶卿暗自叹气。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这样近乎宠溺的纵容她的任性?虽然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那个躲在他背后发抖的小女孩。可是如今,她也已经长大了。 下意识的摸摸胸口,珍珠手链仍在,光彩依旧。只是人,难复往昔。 又过了两三天,叶卿的伤口初愈,便找来红絮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红絮本来过惯了游历的日子,到没有特别的打算,只想观望寄啸山庄的动静,好做应对。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回天云阁一趟。” “天云阁?” “对。”叶卿说着望向程小小。 程小小一听叶卿要回天云阁,想起他曾经要自己和他一起回去的情景,有些害羞,她望着叶卿点了点头。叶卿立刻会意,也浅浅的笑了。两个人眼波流转,竟把红絮晾在了一边,红絮不免尴尬,只好出言打断:“咳,看来你们有很多话要说,等我离开再说如何。” 被这样一说,两个人回过神来,程小小尤其觉得不好意思。转念一想,要是他们离开了,就又剩下了红絮一个人。 “红絮,不如你也一起来天云阁如何?”话刚出口,程小小就后悔了。她只当自己和红絮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以算得上交心的朋友了,却忘了天云阁和葬月谷之间的过节。 红絮听到天云阁三个字,果然一脸不屑:“我?我才不去那鬼地方。你呢,小小?肯定要和他走了吧。” “恩。”程小小应声。 红絮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没有认真的考虑过将来的事情。且不说叶卿天云阁探子的身份,光是程小小的处境就令人担忧,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她跟葬月谷有扯不清的关系,很多人想找到她,她现在可说是危机重重。叶卿就这样突然把他带回天云阁,天云阁的阁主怎么会轻易接下这块烫手的山芋呢?他本意也是为了避免把天云阁牵扯入是非之中才让叶卿出来打探消息的,如今怎么会主动让天云阁混入是非呢? 说起来,程小小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和红絮她们比起来毕竟太单纯,想不到这重重的利害关系,但是叶卿在养伤期间却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比程小小清楚自己的感觉,从初次相遇到挺身而出保护她,到今天这样在意她,他知道自己再无法对程小小的一切视若无睹。他既然选择和程小小在一起,就做好了离开天云阁的准备,因为他不想让天云阁卷入这场是非,不想让阁主为难。这次说是带她回去,其实不过是去告别。这些他心里都清楚,但却不想让程小小知道,只让她以为他在履行他的诺言,先带她回天云阁。至于往后的路怎么走,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那我们后天动身。”叶卿说道。 两个即将面对不可预计的未来却不自知的人。 红絮望着眼前这一对傻痴痴的人,无聊的伸了个懒腰道:“物以类聚,你们还真像。” 两个人被她这句话说的一愣。 “像吗?一点都不像吧,我哪有叶卿那么聪明。”程小小立时歉疚难当,仿佛红絮把叶卿和他归为一类人着实是贬低了叶卿的能力。 “我看挺像,一对痴人。” 转天早晨,他们便简单收拾好,各自告别。红絮和程小小俨然成了知心的朋友,此时都舍不得对方。红絮出身江湖,比程小小豁达。 “朋友是放在心里的,即使不能经常见面,也会相互记挂,有朝一日相见了,也会像以前一样。” 程小小豁然开朗。本以为江湖人只懂得打打杀杀,勾心斗角,想不到也有像红絮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能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 程小小由衷的感叹,换的红絮一阵悦耳的笑声。 赶了三四天的路,穿过树林、河流。林花绚烂,泉水涓涓,白天圆日当头,碧空如洗;夜晚清风明月,繁星满天,每一刻都是景致万千。程小小目不暇接,要不是有叶卿领路,她几乎疑心自己迷失在了另一个世界里,与世无争。这世外桃源般的景色,融化了程小小内心的不安和恐惧,使她渐渐萌生了一个想法:她的愿望,不过是这样静静的看日月变换,观春冶秋妍,四季轮回。纵使不再能回去,也可以幸福在这里生活。 她没有将这样的愿望说出口,因为路的前方是天云阁。 第22章 http://.biquxs.info/

这天傍晚,她终于见到了众人口中的天云阁。从一座石门沿着石阶努力攀上山峰,天云阁就矗立在眼前。说是阁,布局倒像是一个大院子,只是院子的中间有一座高耸的阁楼,楼阁呈四方形,一共九层,远远就能看见“天云”两个字的大匾挂在阁顶,十分醒目。阁楼周围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屋子,几乎覆盖了整个山顶。程小小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山峰比周围连绵不绝的群山还要矮上一截,站在这里看起来,天云阁不像是在山峰上,倒像是在群山脚下了。 这就是大家口中的天云阁吗?程小小觉得它很普通,没有花园池塘、假山石桥,远不如寄啸山庄华丽。她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出乎意料的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肃杀之气,整座天云阁只是十分安静的伫立在密林中,见证着昼夜更替。 程小小正看得出神,不远处走来一个花甲老人。叶卿一见来人,急忙上前去。 “万伯。” 万伯笑咪咪的道:“这一去将近一年,真是许久不见了。” 叶卿客套一番,向万伯介绍到:“万伯,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我想带她见一见阁主。” 万伯眯着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着程小小,呵呵的笑了笑:“阁主外出未归,先带你朋友去歇歇吧。” “阁主不在?” “是呀,两天前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叶卿本来有些犹豫,程小小毕竟是个外人,没有得到阁主的同意他怎好随意带她进入?但见万伯不但并未出言阻拦,还示意她带程小小进入,便打消了顾虑,携程小小进了院子,往阁楼上走去。 程小小初入天云阁,心里紧张,连万伯都没敢多看一眼,只是客气的道谢。从门口到院子里,一路上也没看到一个人,程小小正奇怪,叶卿指了指前方道:“我的房间在那里”。 她抬眼望去,叶卿所指的的房间在阁楼的第五层。上了阁楼,推门进屋,她环视四周。屋子不大,只够一个人居住使用。许久没有主人打理,房间显得空落落的,但还算干净整齐。程小小望着屋子出了神,叶卿从前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吗? 正聚精会神间,叶卿一把拉过程小小的手,眼神满是期待:“阁主不在,我先带你去个好地方。” 程小小任由叶卿拉着,出了天云阁,来到石门一旁的山脚下。 “要爬上去吗?”程小小皱皱眉头。这山看起来高不过千米,但是她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一条路,只是有几条像是被什么人猜出来的土路在杂草间若隐若现。 叶卿只一笑,道:“上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吧。” 这样的山,若是叶卿一个人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顶了,可是换成她这样四体不健的人,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顶。一路上荆棘藤蔓丛生,她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景色,只顾着以最大的努力跟着叶卿。这回终于到了,她扶着树干长喘,连汗都没来得及擦净就被叶卿拉上前。 站在山顶,她俯视前方,看见山下层林郁郁。风从山的另一头吹过,脚下有青烟漫舞。她忍不住抬头,天云阁赫然出现在眼前。 “哇,好漂亮!”程小小赞叹道。 从这个山峰向前方望去,可以清楚的看到群山环绕中的天云阁,常年萦绕山中的云雾的像纱幕笼罩山间,天云阁宛若漂浮在空中,如梦似幻。 “我小的时候就想,如果这世界上有神仙居住的仙境,就一定是这样的。” “这里景色很好。”叶卿笑了。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她额头未干的汗渍。 此情此景,几乎让程小小疑心自己是在梦中。山顶美景,眼前这个人的微笑,这一切是这样美好而不真实。她有些痴了,记忆中叶卿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舒心的笑着,眼睛散发着一道柔和光芒,温馨祥和,让人如沐春风。 她抬手从他手里抽出帕子,腕上的珍珠光彩熠熠。 叶卿决定先让程小小在天云阁安顿下来,他把程小小带到自己房间隔壁的房间。屋子里摆设整齐,居家之物一应俱全,与叶卿的房间无异。只是家具上落的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你住在这里就好。”叶卿说着,动手开始收拾。 “想不到天云阁里还有空房间?” “是啊,还不止这一间。” 程小小也放下行李开始着手打扫。 “天云阁里的人不如我想象中的多。” 叶卿解释道:“天云阁的人也并不是都住在天云阁里,为便宜行事,有大部分人还是分居在各地的暗阁,只有像我和慕秋这样少数几个人才住在这里。” “那你们岂不是很厉害?不然怎么能和阁主住在同一个地方。”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吗?”程小小歪着脑袋,有些不相信。 “总之,等阁主回来,我会向他说明一切。” 程小小惴惴不安的等了几天,天云阁的阁主还是没有回来。每天,都是万伯招呼她和叶卿吃饭。程小小觉得万伯就像天云阁的管家,打理着天云阁里的杂事。看到叶卿见到万伯总是很尊敬的问好,程小小每次见到万伯也学着叶卿的样子,毕恭毕敬的,而万伯也总是微笑的回礼。 这天,程小小正与万伯寒暄,慕秋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天云阁。她本是满心欢喜的去找叶卿,却看见了程小小,笑意盈盈的脸上立刻挂上一层冰霜。 “叶卿呢?” 程小小暗自无奈,她本无意惹慕秋烦心,可是她的存在总是令慕秋感到不快。 “他出去了……” 慕秋也没顾得上向万伯打招呼,只瞪了程小小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卿虽然无心混迹江湖,可是这么多年的来来往往,也使他明白了许多江湖道理。江湖从来都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多少事,翻云覆雨,只在朝夕之间。今天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明天就是刀光剑影,血光冲天。每每想到这里,他难免要惆怅一番,眼前的景色也忽的失去了颜色。 “你果然在这里。” 慕秋摇摇头,来到叶卿身边。 叶卿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呆呆的望着远方。慕秋实在气闷,索性直接到:“这么多年,你这习惯还是没改,不顺心的时候都要上这山上来。这天云阁,你还没有看够吗?既然都想摆脱了,就不要想了。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开了,就能摆脱。” 叶卿叹了口气。 慕秋有些恼了,她本打算瞒他的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最终只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叶卿,我们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慕秋,我累了。”叶卿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来到天云阁的第五天,万伯笑眯眯的找到程小小,拜托她帮他做当天的晚饭,程小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过了中午,她便到了厨房。厨房就在天云阁的旁边,一排不起眼的小屋里,虽然拥挤,但十分干净,程小小按照万伯的交代,开始在厨房里洗洗涮涮,干净利落的完成了准备工作。当万伯看到了厨房里整齐的碗碟和择洗好的菜蔬,颇为满意的肯定了她的工作。 “刀工差强人意,不过其他的都做得很好。不知道做菜的功夫怎样?” “我在寄啸山庄的时候,都是自己做菜,万伯不嫌弃的话,今天我来做。” 万伯听到寄啸山庄几个字,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他看看面前跃跃欲试的程小小,宽心的点头。 整个下午,程小小忙着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想奉上一桌拿手好菜。可是掰着手指算算,叶卿、万伯、慕秋、再加上她自己,一共才四个人,怎么也吃不了那么多。说起来,她到天云阁也有几天了,始终没有见到有其他人出入。天云阁显然没有她想象中的热闹,甚至可说是人丁稀薄。她不禁想起十年前那场变故,感到些许惋惜。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天云阁说不定是相当热闹的地方。 灶台里的火烧得很旺,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菜香随着空气,渐渐四溢开来。她走到门口,抱了一些柴火,正要转身,看见一个小男孩扒着厨房外的篱笆上,正痴痴的望着她。她好奇,放下木柴示意那孩子进来。小男孩却扭捏着,摇摇头。 “你是这天云阁的人吗?” 男孩吞了吞口水,眼睛牢牢盯着厨房里面。 程小小失笑,看来是这厨房的饭香,引来了一只馋嘴的猫。 她走进厨房,扯下一只流着肥油的鸡腿放在碗里,在男孩眼前晃晃。男孩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却又退回了原地。 “我请你吃。” “真的吗?你不是骗我吧?”男孩一边用怀疑的口气询问着程小小,一边不受控制的把头向前伸了伸。 “真的。”程小小把碗伸到他面前。 男孩怯怯的接过碗,抬头看着程小小,在得到程小小的点头许可后,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一会功夫,一只肥鸡腿就祭了五脏庙。 “你是天云阁的人?” 男孩一抹嘴边的油水,点点头。 “怎么前几天没见过你?” “师傅让我在房间里呆着,不让我到处乱跑。他说我刚来这里,怕我乱跑迷了路。” “你来这里多久了?” “半个月了。” “才半个月?你以前不是天云阁的人?” “不,我是半个月前从暗阁来的。” 程小小只听叶卿提过天云阁在各地有暗阁,便宜行事,但却并不了解。 “暗阁不好吗?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男孩也是一脸的沮丧:“不知道。” 程小小看着他一脸天真的模样,着实觉得这孩子可怜。想他小小年纪不能留在父母身边享受宠爱,却要在天云阁里讨生活,将来还要像叶卿一样,过提心吊胆的日子,随时可能面临危险。 男孩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一下子忧郁起来,只是拉拉她的衣袖,一双大眼睛“吧嗒吧嗒”的望着她,口水就要留下来。 “姐姐,我能再吃一只鸡腿吗?” “没问题。”反正做了一大桌的菜,今晚是一定吃不完的。多一个人来吃,程小小也觉得更高兴。 看着程小小进了厨房,男孩两只眼睛直放光。 “你叫什么名字?” “宗文。” 男孩边回答着,边伸手去接碗。 “宗文,不是说过你不能乱跑的吗?” 男孩的手触电般的收回,程小小险些失手把碗摔在地上。不知何时,她面前立了一个陌生的男子。那人看起来三十几岁,一身白色的长袍衬托起修长的身材,他有一双灵动的凤目,目光如平静的湖水般透彻,眉宇间尽是沧桑。 惊慌过后,男孩转身,低着头叫了一声师傅。 程小小一怔。才一会儿功夫,天云阁里又凭空冒出一个人来。没准再过些时间,她今天精心准备的一桌菜就不会浪费了。 那男子看看程小小,道:“这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程小小一边摇头一边解释,生怕这孩子回去被师傅责备。 “他不过是饿了,我就给了他些吃的。” 那男子一笑:“他哪里是饿了,只不过是肚子里馋虫作怪。不过也难怪,我在门口便闻见这饭香,姑娘好手艺,今晚便是我们有口福了。” 程小小虽然不是第一次下厨,却是第一次这样被人称赞,正要道谢,那男子已拉着文景向外走去。 第23章 http://.biquxs.info/

“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天云阁一共九层,第八层便是阁主的房间,而第九层除了历任阁主,无人可以随意进入,因而阁主所在的第八层,便是天云阁的人能走动的最高的地方。高处现美景,凭栏远眺,茫茫林海尽收眼底,凡尘俗世尽抛。楚天云靠在窗边,静待暮色褪去。 “等高望远,胸怀坦荡。” “阁主又不是心胸狭窄之人,纵然不登峰顶,也是一身浩气。” 楚天云摆摆手:“万伯,你又来取笑我。” 万伯捻着花白的胡子,但笑不语。 “你刚才说,叶卿带回来的姑娘是从寄啸山庄来的?” “是。不过阁主不必担心,依我看来,那姑娘单纯得很,断不会成为天云阁的敌人。” “你派了人监视她?” “这是自然,她虽看起来心思简单,又不会武功,可毕竟是寄啸山庄出来的人。” 楚天云眼中闪过一丝忧愁:“叶卿带回来的人,你也不放心?” “我只放心叶卿,其他人还是小心些好。” “要监视也好,只是别让叶卿知道。” 万伯苦笑不已。叶卿的轻功在天云阁算是上乘,若想瞒他谈何容易。还不是得他这把老骨头亲自出马。 楚天云料中万伯的心事,离开窗边,笑道:“其实何必这样麻烦,我倒觉得,那姑娘不会对天云阁有害。” “阁主见过她?” 楚天云一点头:“刚刚在厨房见到。” “阁主去厨房做什么?” “还不是去找宗文那孩子。”说罢,幽幽一叹,“这孩子虽然有一股子拗劲,但心思比叶卿当年要粗些,将来也许过的更舒心些。” 万伯道:“那孩子还是不愿意?” “这种事情勉强不来。这孩子不比叶卿,性格太过直率,强迫他带刀佩剑,时间一久,他必然难以忍耐,将来只会害了他。可是,以他这种个性,也着实难以成为探子……” 万伯目光狡黠:“阁主,不管这孩子走哪条路,将来都未尝过的不好。当年阁主不是也担心叶卿不能在天云阁生活长久吗,可是你看他现在过的不也很舒心。”那意思明摆着是告诉楚天云,叶卿把人带回了天云阁,分明是要在天云阁成家立事了。 楚天云想到以叶卿一贯认真的个性和行事作风,居然也擅自带个姑娘回天云阁,不禁笑了起来:“万伯,去叫叶卿来见我,这事儿还要他自己和我解释。” 叶卿从万伯那里听说楚天云已回到天云阁,又急着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楚天云的房间。 楚天云看看叶卿,许久不见,人瘦了些,但精神尚可。 叶卿恭恭敬敬的施礼:“阁主。属下没能完成任务。” 楚天云摆摆手:“所有的事,我已从万伯那里听说了,既然暴露了身份,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至于那件东西……。” 他微微皱了皱眉:“罢了,你带回了寄啸山庄的动向,这一趟也不冤枉。” 又多看了他几眼。 “听慕秋说吃了那樊予风不少苦头,身体可好。” “劳阁主挂心,已无碍了。” 话还没说完,楚天云已走上前,手指探了探叶卿的脉门,点头道:“再调理几日,应无大碍。” 叶卿谢过楚天云,欲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踌躇起来。 “阁主……” 他一犹豫,楚天云已明白他的心思,索性开门见山。 “听说你带来一位客人。” 叶卿一愣,顿时明了楚天云已知晓一切,急忙道:“未经阁主同意,请阁主……” “无妨。是个姑娘?” “是。” 楚天云笑笑:“不必害臊。你就是不善于表达感情。你既然把她带回来,她的身家背景想必已了然于胸。你既对她有意,我不会阻拦。只是你可问过,她是否愿意今后都随你呆在这天云阁?” “她不会入天云阁。” 楚天云停下动作:“她是世俗之心,对天云阁有偏见?” “叶卿不知。” “不知?叶卿,你可想清楚了?她若如世俗之人一般看待天云阁,你今后如何与她相处,又如何自处?” “她是如何看待天云阁的,已经不再重要,我已经决心和她在一起。所以今天,叶卿是来向阁主告辞的。叶卿不想连累阁主,也不想放开小小,权衡再三,只能离开天云阁。” “叶卿,我要知道原因。”楚天云敏感的察觉,叶卿要离开,绝不仅是因为那女子对天云阁有成见。 叶卿默不支声。 “我虽然长居天云阁,外面的事还是知道的。听说寄啸山庄的樊予风在碧水坡前救起了一个姑娘,与葬月谷有莫大的关系。你在寄啸山庄足有半年,这事一定知道。” “阁主……” “你何必瞒我。若我猜的没错,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就是她吧。” 见叶卿仍旧不说话,楚天云继续道:“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当初你执意要卸下佩剑,不辞辛苦到各地收集情报,还不是为了慕秋。如今,又要为了她离开天云阁?” “不,阁主,叶卿本不想离开。” “既然不想离开,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因为那姑娘与葬月谷有关?” “……是……” 楚天云收敛笑容:“你不必担心。她若跟了你,就是天云阁的人。天云阁虽在穷乡僻壤,纵然武艺不精,也不至于保护不了一个弱女子。” 说着,他望望窗外的夜色:“走,去尝尝她的手艺吧,别浪费了人家一番心思。” 一连几天只呆在寄啸山庄,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找不到其他事情做,无论是葬月谷的事还是程小小的事都毫无进展,季坤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终于,他忍无可忍一脚踹开樊予风书房的门,质问道:“樊予风,你到底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樊予风抬眼看了看来人,并没有发怒:“季兄真是急性子。” “别说废话了。”季坤冷哼一声,道,“你倒冷静,都已经这么多天了,到底有没有那程小小的下落?” “没有。”樊予风答得干脆。 “你在耍我不成?”季坤急红了眼,“当初我答应帮你,因为你说能从程小小口中得到足够的证据,证明葬月谷意图危害武林,现在人跑了,没了本钱,你还有什么本事叫那些老家伙听你的话?” 言下之意,再这样下去,他们便要散伙。 樊予风笑了笑:“这有何难?人跑了,可以找。” “怎么找?” “天云阁。” 此言一出,季坤顿时安静了下来,良久方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只是让季兄你假托寻仇,让天云阁找出这个程小小,顺便刺探一下天云阁与葬月谷之事有何关联。” 见季坤将信将疑,又道:“如此一来,季兄得到的消息将是独一无二的,将来铲除葬月谷之事若是成功,你大功一件。” 此言正中下怀。他若得到程小小的消息,正可为己所用,到时便不必受樊予风指使,这样岂不更好。又一转念,樊予风也不糊涂,为何将这等好事拱手让给他来做。 “如此大功,你难道不想独占,为何让给我?” “算是我对季兄鼎立相助的报答。”樊予风笑道,“将来若是我能领导众人,已是大功一件,别的功劳不需再争。但若那时季兄没有什么作为,之前这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不如让你做这件事,得个功劳,大家都有收获,岂不更好?” 季坤显然已经被樊予风这番话打动,也顾不得仔细思考,只想取眼前利益。 “可是我听说天云阁各地的暗阁,没有熟人领路不能进入。” “季兄大可放心。这次你不需去暗阁,直接找到天云阁即可。” “什么?”季坤大呼,“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天云阁只有暗阁才接生意,而真正的天云阁,没有人知道其真实位置所在。 只见樊予风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张图纸,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冷笑:“如果我说可能,季兄愿意一试吗?” 第24章 http://.biquxs.info/

那天傍晚,程小小从叶卿口中知道那天出现在厨房的人就是天云阁的阁主楚天云,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只得诚惶诚恐的摆出一桌子菜。 那可能是程小小最食不知味的一顿晚餐,她只觉得天云阁的阁主即使在餐桌上也是一样的严肃、不苟言笑。她小心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认真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但完全猜不出他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只是看见他颇有滋味的品尝着一桌菜肴,最后客气的向她致谢。 虽然叶卿说楚天云已经同意她留在天云阁,程小小还是尽可能小心翼翼的生活,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天云阁的忌讳。纵使如此,慕秋每每见到她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她也不恼,不管慕秋如何对她,她总是真心对叶卿好的。叶卿对她处处照顾,也足以说明叶卿很在乎她。时间一长,她偶尔羡慕起慕秋来,看到他们毫不拘束的说笑,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酸溜溜的。 “姐姐姐姐,今天也有鸡腿吃吗?”宗文扒在灶台上,死死盯着空空的饭锅,像是要用目光在它上面开一个洞,找到勾出他肚子里馋虫的肥鸡腿。 程小小蹲下身,和他一起望着空空的锅子。 “今天没有鸡腿,不过有鱼吃。” 男孩的双眼射出一道光芒:“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宗文望着程小小一阵欢喜,接着仿佛想起了什么,蔫蔫的耷拉下脑袋。 “为什么你都不骗我,师傅却要骗我?” 程小小眨眨眼:“你说你师父骗你?”楚天云虽然不苟言笑,但看起来还是个正人君子,为什么要欺骗一个小孩子? “师父说,离开暗阁就不再让我学剑,所以我才和他回来的。可是昨天他还是让我练剑给他看……” 程小小愣了一下,心想这也许只是哄小孩子的手段:“师傅这样做也是为了宗文好吧。” “真的吗?”宗文并不了解程小小这样说的意思。 “不愿意练剑的话不要练就好了。”一旁的慕秋撇撇嘴,不满的斜了程小小一眼。 宗文一见慕秋,立刻高兴地迎上去。 “慕秋姐姐。” 慕秋摸摸他的头顶,柔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再练剑,我去和师傅说,怎么样?” 宗文用力的点着头。 程小小惊讶于慕秋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一时竟忘了动作。 离开暗阁就不能再练剑了吗?想起来,程小小倒是从来没见过叶卿或者慕秋用剑,天云阁里还真尽是些奇怪的规矩。 怕自己在无意中坏了天云阁的规矩,程小小找到叶卿,想解开心中诸多疑问。叶卿听了程小小的描述,神情颇有些黯然。 “与其说是出了暗阁不许练剑,不如说是不愿练剑才出了暗阁吧。” 这样想来,叶卿和慕秋就是因为不愿练剑才出了暗阁?程小小沉默。她对剑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剑可以用来杀人,如果不愿练剑,那就代表不愿杀人吧。 “只有暗阁的人才能用剑吧。” 叶卿道:“是。因为天云阁的生意都是各地暗阁负责的,这里从来都不许外人进入。如果有人要做寻仇的买卖,只需找到暗阁就行。不过,暗阁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必须要有熟人领路才行。” 程小小这才明白为什么她在天云阁一呆几日都没有见到什么找上天云阁谈所谓的生意,让她几乎忘了天云阁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正思考间,外面忽然一阵骚动。 随即有个声音大叫道:“我来是有事相求,怎么,天云阁如今连生意都不做了吗?” 不知为什么。这声音让程小小惊出一身冷汗,她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过。 “既是有事相求,就该遵守天云阁的规矩,天云阁只有各地暗阁接生意,总阁这里是外人不得进入的。” 万伯苍老的声音响起,似乎离这里更近了。 那人哼了一声,道:“什么破规矩,我有本事找到你这里,还怕你不接我的生意?不过是托你们找个人,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那不难,天云阁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只要你随意找一家暗阁就可以。” “这人不好找,怕你那暗阁没这个本事。” “只要是天云阁要找的人,就没有找不到的。” “老头,别说大话,我要找的可是……”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出现在程小小眼前。 那人 季坤看见程小小愣了好一阵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不用了,人就在这里呢。” 他一把甩开万伯的手,道:“妖女,想不到你本事挺大,天云阁你也能找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程小小下意识的把宗文拉到身后护住。 万伯见程小小惊恐的表情,立时明白了一切,吹了一声长长的响哨,反身挡在程小小和季坤身前,神情已不见了和悦。 “公子,你这桩生意,天云阁做不了。” 季坤怒目相向:“这妖女和你天云阁有什么关系,竟这样护着她?” “这姑娘是客人,这桩生意自然不能接。天云阁不是什么样的生意都做。” 叶卿不知何时出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坤惊得合不拢嘴,眼睛停留在叶卿身上不肯移动,过了好一阵,才恍然大悟,讥笑起来:“人道樊予风多么的能干,当初从他那里得知天云阁的所在,让我好生敬佩。想不到他再精明,也会看走了眼,收了个天云阁的探子放在自己家里。这样看来,你天云阁早就和这妖女达成同盟了,难怪护着她。” 叶卿向程小小这边看了一眼示意她离开,程小小不再停留,拉着宗文疾步向阁内走去。 季坤见状忙喝道:“站住。” 叶卿毫不犹豫,一掌击出,逼得季坤后退。 季坤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愣了一下:“这妖女到底和天云阁什么关系?” 叶卿面若寒霜,一改往日平和,冷冷道:“你该知道,天云阁这里是不许外人进入的。” 季坤骂了一声,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随后赶来的慕秋见有人要硬闯,怒不可遏:“天云阁也是你随意进的?” 随即一阵打斗的声音。 程小小一心护着宗文,不敢离开半步,直到外面安静了下来,才试探的把头伸出去。院子里,万伯对叶卿和慕秋说着什么,季坤已经不在了。 想不到才在天云阁安顿下来,又生出祸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熟不知这一切,已被暗处的楚天云看的一清二楚。 程小小把宗文送回了房间,回到自己的屋子,老远从窗子看见自己的屋里站着一个人,她快走几步,轻声站在门口,向里窥探。 “这是姑娘的房间,难道还要站在门外,却不进来?” 程小小一惊,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天云。 “阁主……” 楚天云见程小小一脸沮丧,友好的笑笑:“姑娘刚才受惊了吧。我有些事情想与你谈谈,便不请自来了。” 程小小一听楚天云有事询问,便进了屋,掩好房门。 楚天云安静的环视房间,像是对刚才的事一无所知。 “这房间简陋了些,委屈姑娘了。” “不会,这里很好。” “姑娘在这里住得习惯?” “恩,习惯。” 楚天云舒展眉角,一贯严肃的脸色也随之温软下来。 第25章 http://.biquxs.info/

不怒自威,令人生畏。这本是程小小对楚天云的第一印象。等她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她发现,这个天云阁的主人,颇为闲雅俊逸,举手投足间竟还有一丝书卷气。 “姑娘喜欢这这里再好不过了,今后若也能安心在这里生活,我就放心了。天云阁虽然总为一些武林人所不齿,但对于四处漂泊的人来讲,却不失为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程小小以为楚天云担心自己看轻天云阁,急忙解释道:“阁主,其实我对天云阁并没有什么成见……” “看来的确如此。若是真的有所成见,怕是难在这里生活一天吧。” 程小小想起刚才的事,怯怯的道:“只要不给天云阁添了麻烦就好。” “见外了,刚才的事我都看见了,姑娘不要在意。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既进了天云阁,便是天云阁的人。天云阁如今虽然大不如前,但还有能力给你供一个安身之所。” 楚天云这番话说得诚恳,程小小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刚才的不愉快也忘了大半,但仍旧心有不安,觉得自己不能白受这恩惠,立刻严肃起来:“阁主,我不会不劳而获的。” 楚天云笑笑:“姑娘打算在我这天云阁做些什么?带刀佩剑,替人寻仇?还是像叶卿一样,乔装打扮,四处刺探?” 程小小一听立刻打了退堂鼓:“这些……我都不行。” 楚天云故作为难的摇摇头:“那我这里恐怕没有适合姑娘做的了。” 程小小一听有些着急:“我可以做其他的,洗衣做饭,打水砍柴。哦,我还会养鱼养花,当个下人不成问题。” 楚天云看看程小小,忍住笑,冲着门外大声道:“叶卿,你都听到了?” 程小小愣了愣,只见房门被推开,叶卿就站在屋外,显得有些疲惫。 楚天云招招手示意叶卿进屋。 “我只当你是带回一个心上人,怎么不知道你是带回来了一个佣人?” “阁主……” 程小小顾不上尴尬,只觉得心快要跳出胸膛。楚天云说的那三个字,让她心动不已。 “其实姑娘不必为这些小事挂心,天云阁不是寄啸山庄,没有花园池塘奇花异草需要料理,平时也不需人端茶送水,姑娘只管留下就好,若是闲来无事做做也无妨,只当消遣就好。” 看了一眼叶卿,又嘱咐程小小道:“姑娘既然留下来,自然可以在天云阁自由行动,但切不可泄露了有关天云阁的一切,更不可带生人随意出入,如此便好。如果他日有人来找麻烦,只管让叶卿处理。” 言罢笑笑,轻轻拍了拍叶卿的肩膀,叶卿从进门表情一直很严肃,此时附在楚天云耳边说着什么。 “无妨。”楚天云摆摆手。 叶卿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交错间眼中涌起一阵波澜。 楚天云离开后,程小小询问叶卿刚才的事情,叶卿没有隐瞒,如实相告。季坤不肯放程小小走,他想阻拦,慕秋忍不住和季坤动了手,他不能袖手旁观,和慕秋一起赶走了季坤。 叶卿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诉程小小,就在刚才,季坤差点伤了慕秋,而他在情急之下出了狠招,废了季坤的一条手臂,这才将他赶出了天云阁。季坤是薛晋山的徒弟,这梁子怕是结下了。 程小小自然不知道刚才一番缠斗的惊险,急着问叶卿有没有受伤,直到叶卿笑着说没事,程小小才罢休。 于是,这件事情就成了一段插曲,很快被遗忘了。 自从获得了楚天云的许可,程小小把所有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全心全意的把天云阁当作了自己的家,时不时跑到厨房去帮忙。捡柴、生火这种小事已经被她一手包揽了下来。万伯刚要弯下身子去拾柴,程小小急忙跑过去:“万伯,我来帮你吧。” 万伯直起腰,眯起眼睛看了好一阵子,才道:“原来是你呀,你怎么还在?” 程小小一边捡着柴火,一边高兴地道:“我以后都不走了,阁主答应我住下了,以后每天,我都来帮你,这样,你也能歇歇。” “你不走了?” “恩,不走了。” 万伯担心的摇摇头:“阁主怎么还能让你留下呢。” 程小小听出万伯这话里似乎有隐情。万伯见程小小只是疑惑,看样子毫不知情,只好叹着气说道:“算了,既然阁主都决定了,我们也没有异议。将来若天云阁有难,也是天意如此,我们尽力就是了。” 程小小听出话音有异,一把拉住万伯追问起来。 “你还不知道吗?”万伯道,“樊予风已经对外说你恢复了记忆,说你实是葬月谷的人,意图为害武林,那些江湖人怎么会善罢甘休?加上那天那个小子在天云阁一番折腾,恐怕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在这里,到时天云阁恐怕会掀起一阵风波,就像十年前那样。” 天堂地狱,程小小的心一下跌到悬崖谷底。她本以为来到天云阁,从此便可以摆脱葬月谷,摆脱寄啸山庄,远离那些是是非非的追逐,安心的生活。谁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无心兴风,却有人平地起浪。 “阁主他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瞒着你和叶卿罢了。” 程小小这才明白,为什么最近几天慕秋一见到便愤恨不已,她一定是在怨她即将给天云阁带来一场灾难。 “不过你大可放心。”万伯安慰道,“阁主明知道这些还让你留下,自然不会弃之不顾,安心留下就是。” 安心?怎能安心?谁不知道十年前,天云阁被莫名卷入武林正派与葬月谷之间的是非,遭遇了一场劫难,如今,难道真的又要重复十年前的一切? 程小小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叶卿不在屋里。她觉得很无力,坐在椅子上静静望着窗外。 “我很喜欢天云阁,真的。” 平时晚饭过后,程小小总是拉着叶卿说她一天在天云阁的所见所闻。今晚,她却格外安静,一个晚上几乎没说几句话,叶卿不免诧异。 “叶卿,我们走吧,今夜就走。” 叶卿被程小小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搅得有些迷糊,忙问:“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我……” 你还不知道吗?樊予风已经对外说你恢复了记忆,说你实是葬月谷的人,意图为害武林。万伯的话又浮现在程小小耳边,她郑重的抬起头,认真的说道:“这样下去,只会连累了天云阁。叶卿,我们走吧。” 叶卿手上动作一顿。 一句话正中要害。他这几日虽然身在天云阁,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意外面的情况,担心有人在谋策着什么对天云阁和程小小不利的计划。几日来毫无消息,反而让他更加不安,程小小这样一说,他的神经立刻绷紧了。 “原来你也在意这件事?的确,那日季坤在天云阁一闹,今后怕是不能太平了。” 程小小吃了一惊:“你早就想到了?” 叶卿点头,虽然那日之后楚天云一直嘱咐他安心留下,他却仍旧担心。如今,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之前一直担心如果季坤把你在这里的事传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借机对天云阁不利。” 程小小埋怨自己太过粗心大意,原来叶卿早就知道这其中要害,而自己一直以来竟没有意识到。如今,叶卿的猜测已经成为了现实,他们必须要离开。 她一咬牙:“那我们就走吧,不然有一天真的会连累天云阁的。” 叶卿望着程小小,他明白,如果不走,他们的担心终有一天会变成事实。既然已经到了选择的关口,不如趁机做个了结。 “也好,本来最初我也是回来告别的。” 他望了望窗外熟悉的景色。许多年前,他也曾下定决心走出这里,终究未能实现。可是如今,这一天还是来了。也许注定,他不属于这里。 忙碌了一天,樊予风总算打发走了一帮大大小小的武林人。自从他对外宣布了程小小恢复记忆的消息,寄啸山庄门庭若市,无一日安宁。那些耐不住的性子的武林人,正从各地蜂拥而至,各个蠢蠢欲动,就连离寄啸山庄最近的小镇,也被这些人塞得满满的。樊予风很得意,他原本还担心那些人怀疑他的话,谁知当他告诉那些人,程小小是葬月谷的人,恢复了记忆便逃离了寄啸山庄,恐怕会对武林不利的时候,他们个个摩拳擦掌,更有人自告奋勇去追捕。再加上他好言劝得季坤留下助他,旁人看了都以为是他和薛晋山关系匪浅,对他敬重有加,更胜以往。他虽然因为自己沾了薛晋山的光而忿忿,但还是对现状颇为满意。如今,唯一令他感到担忧的,是薛晋山等一些江湖老人对此事还没有表态。他想找莫玉儿商量,但是莫玉儿自从叶卿从密牢失踪后就与他渐渐疏远,也很少再到书房来。 “庄主,清水帮的吴帮主求见庄主,想询问关于程姑娘的事情。” 樊予风望着郑英,不耐烦的摆摆手:“天色已经晚了,请吴帮主明天再来吧。” 郑英有些为难:“属下已经告诉过他了,可他执意要见庄主。” “那让他去找季坤季公子吧,事情始末我早已如实交代给季公子,有什么疑问就去问季公子。” “季公子不在房间……” “不在?”想不到这个季坤性子这样急,他才把天云阁的所在透露给他,暗示他可以借助武林旁门左道之力找到程小小,他就行动起来了。也罢,他对季坤的信任本就有限,不过是利用他而已,他早些行动,自己才会早有所获。 “你去告诉吴帮主,寄啸山庄的莫姑娘治好了程小小失意的毛病,程小小一时感激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并说无意为害武林,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后悔了,便连夜逃出了寄啸山庄。其它的情况,请他明天再来,我自会交代清楚。” 郑英授意退出了房间,樊予风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他揉揉发酸的太阳穴,重新集中精神。也许他最近事务缠身,冷落了莫玉儿,让她感到不快,所以她才疏远他。这只是一般女人任性的伎俩,可惜莫玉儿不是一般的女人。他认识她四年,知道她不是个随意使性子的女人,也许是受莫家严苛的家规教导,莫玉儿十分懂得容忍,能化大喜大悲于无形,又因为逃离莫家的经历,性格也更加坚韧。她在他最失意的时候遇到他,跟在他身边,从没有抱怨过什么,如今怎会因为他冷落了她就对他不闻不问?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她定是因为他没有与她商量就对外发布了关于程小小的消息,并且把她牵扯到了这个谎言当中,才恼他,甚至于索性不再理他。 第26章 http://.biquxs.info/

他沉思着,等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已经站在莫玉儿的房门前。屋子里点着灯,他伸手叩门,屋子里有人应声,他便推门而入。 莫玉儿显然没有料到樊予风的出现,吃惊的半天说不出话,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确实是樊予风后,她招呼他坐下。 “不坐了,等会儿就走。” “樊大哥有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太忙疏远了你,所以来看看。” 莫玉儿心头一紧:“我很好,何必挂念。” 樊予风想了一会儿,道:“玉儿,你是不是气我扯了一个谎,还把你牵连其中?” 莫玉儿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原本的气也消了一半。她确实恼他扯了一个弥天大谎,这让她更加清醒的意识到了他的野心,她生气,也害怕。气的是她心目中的正人君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怕的是如果真相被人知道,寄啸山庄永无宁日。 樊予风见她情绪有缓,便道:“或许这次是我让你失望了,又或许这是我犯得一个错误。但是,若我能原谅你犯的错误,你为何不能原谅我所犯的错?” 莫玉儿一惊:“我的错误?” 樊予风压低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私放了天云阁探子?” 莫玉儿一听立时僵在原地。那日她从他房间偷了密牢的钥匙,私放了叶卿,本以为樊予风发现后会大发雷霆,严加追查,没想到一连几日毫无动静,她提心吊胆了多时,才安了心。她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谁料樊予风早已洞悉一切。 “我知道,却没责怪你。我想你不过是心肠软些罢了……如今,我对那些武林人这样说,也并不是存心要害什么人,只不过是情势所迫罢了。” “虽然你无意害人,可却会有人因此遭难。” 樊予风声音高了几分:“遭难?谁?天云阁的人还是葬月谷的人?不过是些江湖败类,不值得同情。” “那小小呢?她又为什么蒙这冤屈?”想到他曾经授意程小小诬陷葬月谷,如今又放出假消息,分明是将程小小陷入危险之中,她不能置若罔闻。 “这么说你还是怪我。” 莫玉儿不语。怪吗?还是不怪?她说不清,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 樊予风眼睛里竟有一丝悲伤:“原本以为你会比旁人懂些……罢了……” 程小小和叶卿离开了天云阁,才发现无处安身,只得漫无目的向与天云阁相反的方向走着。叶卿本想回暗阁附近,毕竟他对那里还算熟悉些,可转念一想,自己本是要尽可能回避天云阁,怎么好又回到暗阁附近,所以作罢了。程小小转动脑筋,想起了她在逃离寄啸山庄那几天寄宿过的小村庄。说起来她很怀念那里,远离喧嚣,民风淳朴,重要的是还算隐蔽,村民若见到他们落难一定会来帮助。她迫不及待的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叶卿。 叶卿不知如何回答她,按照程小小的说法,她只到过那村庄一次,而且并不知道回去路,此行前途未卜,但这又如何呢?他望望前方望不到尽头的路,又望望身边的程小小,最终释怀一笑。 程小小得到叶卿的应允,高兴的几乎跳起来,忍不住开始憧憬将来的生活。草屋茅舍,粗茶淡饭,不比寄啸山庄奢华,也不比天云阁舒适,但那种恬静和平稳,却正是她想要的。把肩上的行李向上挪了挪,大步的向前走去,虽然她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远,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楚天云在第二天便发觉叶卿与程小小从天云阁中失踪了。 “难道他们不明白,他们这一走,会成为众矢之的?” 慕秋听见楚天云的话不由得心中一紧,叶卿此次离开,恐怕前路险阻。 “慕秋,你可知道他们有什么去处?” 慕秋只是摇头。楚天云略微思量了一会儿,示意她先离开。万伯见状也要出去,被楚天云拦了下来。先是江湖传言,程小小一夜之间变成了葬月谷的人,没多久,她和叶卿便离开了天云阁,这之间似乎有着联系。 “万伯,你说他们为何离开?” 万伯道:“我把传言之事告诉了程小小。” “什么?” 楚天云猛地转身。 万伯捻了一把胡子:“阁主应该明白其中用意。” 温度陡降,一向温和的天云阁阁主眼睛里竟蒙上一层冰霜:“难道这一次,你又要像从前那样,用所谓的大义来说服我?” 两人对视良久,多少往事涌上心头,难以名状的苦涩,却不能言明。 终于,万伯缓缓道:“你说你不曾后悔当日的选择。” “我不曾后悔,可我有愧。” 沉静的声音刺痛听者的心。 就算不曾后悔,许多曾经的错也已经无可挽回,所以,不该再发生这样的事。 “你该知道,私情和责任,你永远只能选择其一,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难道你要害天云阁……” 不待他说完,楚天云正声道:“天云阁不会在我手上衰落。” 当初放弃了那么多才保全的,他怎么能允许它就此衰落。 “那就不要插手。” 楚天云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走了一整天,那记忆中的村庄却始终没有出现,程小小终于发现自己之前选择目的地的时候太过盲目和乐观了。叶卿没有责备,也没有埋怨,只是把她的行李拿过来放在自己肩上,继续前进。 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候,程小小终于看见了一座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十分僻静。她拉着叶卿靠近,村民见了他们先是好奇的上下打量,接着对他们憨厚的笑笑。依山环水,林树郁郁,空气里弥漫着幸福的味道。这里虽然不是她曾经投宿过的那个村庄,但也不失为一个安身的好地方。愿望近在眼前,程小小欢欣鼓舞。叶卿倒也很乐意在这里安身,他本来就是个漂泊惯的人,何处安家都能生活,能在这样一个远离武林的小村庄落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得知他们想在这里落脚,村民热情的把他们迎进村子,带他们来到了河岸旁一间空置许久的房子里。房子有些破旧,不太宽敞,外面的屋子有灶台,可以生火做饭,里面是一间卧房,只有一张床和几件简单的家具。叶卿用一些木条将就着在外面的屋子搭了一张床,铺了些软草棉布,把里屋让给了程小小。暮色已沉,程小小躺在简陋的木床上,一夜无梦。 白天程小小里里外外的收拾,叶卿便到不远的山上打些野味供两个人填饱肚子,余下来的他便向村民换些盐巴、针线之类的生活用品。过了两天,村里人要拉着他们去市集逛逛,程小小心里痒痒的,但考虑到他们需避人耳目,便推辞掉了。叶卿灵机一动,拿出手里剩下的山鸡托村民帮他们卖掉,换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从此也算找到一条取财之道,足够温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古人盼望的田园生活,似乎来得太过突然,突然的让程小小受宠若惊。记得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每当她看到妈妈上班、下班、操持家务,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生活,想到自己的未来也将是这样的单调乏味,她也曾对这样的未来感到失望,甚至厌恶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这种平凡的可贵,原来能这样安静生活,已经是一种福气。她庆幸自己觉悟的不算晚,也庆幸自己终于能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凡。 偶尔的,她会想起天云阁和天云阁里的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牵连。她看得出,叶卿也在担心,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把这担心说出口。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日出日落,不曾改变。 早晨,她都站在门口送叶卿上山打猎,直到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虽然一个人的时候会寂寞,但她并不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傍晚的时候,叶卿就会回来。 他们在村子里住了几天,也渐渐和村民熟悉了起来。村民帮他们在屋子附近开了一小块地,程小小便开始学着种了些蔬菜。村子里人口不多,白天男人们出去做散工,女人们在家种田、织补,程小小跟着那些村妇干活,学到了不少东西,犁地、播种、割草、裁衣……许多是她以前从没做过的活儿。虽然做的不够熟练漂亮,但如果努力练习,将来也能独当一面了。 那些村民里和程小小最熟的是一个叫张嫂的女人。张嫂四十几岁,她的男人姓张,是这里的村长,人们都叫他张叔,程小小便喊她张嫂。张叔和张嫂都是老实本分的贫苦农人,张叔像村子里大多数男人一样外出打些零工维持家用,张嫂就在家种地织布,料理家事。他们没有孩子,一直是两个人过日子,白天张叔出去后,家里就只剩下张嫂一个人,程小小便和她作伴,拉拉家常。 这天,程小小把叶卿头一天打猎剩下的一只山鸡拿到张嫂家,感谢她前一天帮自己耕地播种。张嫂怪她太客气,又推辞了一会儿,最终拗不过程小小收下了。她呵呵笑着,一边坐在屋外收拾着山鸡,一边不停地感谢程小小,想到自己的丈夫回来有一顿美味的晚餐,她布满皱纹的脸舒缓开来,平展了许多。 第27章 http://.biquxs.info/

这几天天气冷了下来,今年那块地里恐怕不会有任何收成。叶卿早出晚归,开始计划着为过冬做准备。程小小忙完了手里的活儿,便去看望张嫂。张嫂病了,似乎病得很重,张叔从镇子上请了个大夫来,可是那大夫连一个药方都没有留下就走了,张叔送走他后便一个人坐在地上愣愣的发呆。程小小听说,张嫂是旧疾发作,这一次来得凶猛,医生束手无策。 起初程小小没有在意,因为张嫂虽然不强壮,但身体看起来十分结实。她进到张嫂的屋里,看见她瘦了不少,面色暗黄,神情疲惫,已经下不了床了。她见了程小小只是笑,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只是小病,程小小相信了。 可是就在当天晚上,张嫂的病突然严重了,程小小拉着叶卿去帮忙。叶卿是练武之人,虽然熟知毒理伤药,但对治病并不精通。眼见其他人已经在准备后事,程小小一下子懵了。她听见床上的张嫂在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急促。 “虎子,是娘,是娘啊……”她双手在空中不断挥舞着,口中不停的叫着一个名字,眼里噙着泪,嘴角却挂着笑。 程小小把头扭过去,埋在叶卿的肩头。她嗅到一股死亡的气味。记得第一次见到死亡是在寄啸山庄外,红絮曾经眼也不眨一下就在她眼前夺了两条性命。但是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可是这一次,眼看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流逝,她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清是恐惧还是难过。 叶卿把她环在怀里,小声的安慰着。 这一夜是程小小十八年人生中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夜。 虽然大家极力想挽留张嫂的生命,但就在黎明前,张嫂还是离开了,静静地,十分安详。村子里有个习惯,死去的人要立刻下葬。叶卿被村子里的人叫去,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帮着张叔把张嫂葬在了后山一座旧坟旁边。安葬完后,村民陆续离开,只有张叔一个人佝偻着背,无声的守在坟旁。 叶卿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刚要张口却无话可说,这才发现,从前二十几年,自己并不真正了解死亡。从前,他未曾正视过死亡。江湖人,过的是刀光剑影的动荡生活,不是伤人便是被人所伤,他自出天云阁,不知见过多少死人,那些人没有坟墓,没有墓碑,如同草芥一样被随意弃之荒野,这样的生命活着时浑浑噩噩的拼杀,死了也一样没有价值。这样的事见多了,他便习以为常,不为所动。直到回归到平常的生活之中,他发现死亡原来不是一件寻常事,它牵连着太多的东西,比如还活着的人。 山坡上一新一旧两座墓碑并立着,在冉冉新生的朝阳下显得越发悲凉。 叶卿知道程小小心里不好受,从昨晚到今晨,她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和悲伤。显然不像他一般习惯死亡。他把自己从张叔那里听说的事告诉了她。 张叔和张嫂从前有过一个孩子,叫张虎,是个活泼可爱的男孩,十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死了。张嫂很难过,曾说过死后要葬在自己儿子的坟旁。 “也许她临死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程小小想起昨天夜里张嫂一直在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伸出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人,表情是那样的惊喜。 “我以前听人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叶卿侧着头,静静的听着她叙述,眼睛里闪动着光芒。 “我想,她很幸福。” 她本还想开口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张嫂死后这几个时辰,程小小眼前总是浮现红絮在寄啸山庄外杀人的情景,每次都令她不寒而栗。她想到叶卿,突然发现自己对叶卿一点也不了解,她不知道他从前是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看着叶卿安静的站在门口,阳光照在他脸上,一股温暖的空气在屋子里流动。其实问不问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们现在在这里,离他曾经所在的那个武林很远。 只要这样就好。 很快要入冬了,村子里的人已经很少外出,与外界的联系也慢慢少了。世间的一切仿佛真的远离了这个无名的村落,淡出了程小小的脑海。这天晚上她正睡得迷糊,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她睁开眼,叶卿从外面的屋子走进来。见他神色匆匆,程小小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叶卿示意她噤声,又交代了几句便出门去探个究竟。 到了村口才发现,原来村子外来了一伙人,吵着要借宿,村民不愿意,不知双方说了些什么,最后竟吵了起来。谁知那些人一怒之下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剑,村民吓住了,最后张叔带着几个年轻人抄起一些铲子棒子之类的工具,双方在村口对峙。看架势,那些人明显是江湖人。叶卿躲在一帮村民后面,静静的观察,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愿自己和程小小卷进这场是非。 僵持了一阵,张叔开口大声喝道:“你们走吧,这村子不会留你们这些江湖人。” 一个中等体型,皮肤黝黑的男人上前一步道:“附近就你这一家村子了,不住这里,难道让弟兄们睡在荒郊野岭?” 说着,便要硬闯。 村民虽然手里有家伙,可毕竟只是些不懂武的普通人,硬碰硬便败下阵来。眼看一帮人吵吵嚷嚷的进了村,叶卿趁人不注意向木屋奔去。刚刚粗略一算,那伙人足有二三十,单凭他一人之力无法阻止,只好先和程小小躲一躲。 程小小听见村口的争吵,知道事情不妙,也已经简单收拾妥当。叶卿简单说明原委,还没等二人出门,就有三五个人到了门口。 其中一人见程小小竟连包袱都整理好了,一副要逃难的样子,大笑两声,道:“你们别怕,兄弟们不过在这里借住几日,不会强占你们的屋子不走。” 另一个人找来了油灯,点起火苗,接着昏暗的光线环视屋子,随即骂道:“这鬼地方,让给我我也不要。” 程小小拉拉叶卿的衣角,叶卿立刻呵呵的憨笑起来:“大爷,你们尽管住,我们不过去他舅舅家挤一挤,把这屋子让给几位爷住。” 说着拉起程小小就要出门。 “慢着。”那人叫住他道:“这小姑娘会做饭吗?兄弟们赶了一天路,都快饿死了,先给炒几个小菜,不会白吃你们的。”一锭白花花的雪花银递到程小小面前,程小小不接。 “大爷,她手笨,做出来的东西怕大爷入不了口,不如我去找个手艺好的,叫大爷尝尝这山里正宗的野味。” “好吧。那你快点。” 程小小像获得大赦一样,三步并作两步的向门外走去,正经过那几个人面前。 “等等。这小姑娘挺眼熟。” 他这样一说,另几个人也围上来想看看究竟。突然,其中一个指着程小小大叫起来,声音可怖。 “她长得很像……对了,我在寄啸山庄见过她,她就是樊庄主带回来的那个葬月谷人。” “什么?” 那些人一愣,程小小的心嗵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叶卿左顾右盼,满脸无辜:“各位大爷说什么?” 那人警觉起来,和他们保持了几步的距离:“这姑娘有名字吗?为什么不说话。” 程小小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哑巴?”那人回身问道:“你看清楚没有。” 另一个人搔搔头,又看看程小小:“是……很像……” 见那人犹豫,叶卿忙开口道:“大爷,我们可是从来没出过村子,你们说的那些,我们不知道呀。” “是吗?”那人目光又在程小小身上游走几个来回。 “算了,兄弟们也累了,快下去备些菜吧。” 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程小小却因为刚才的一幕有些呆了,竟还站在原地。 “你们没事儿吧。” 张叔气喘吁吁的跑进屋来,看见僵在原地的叶卿和程小小,又瞥见一屋子面目狰狞的汉子,唯恐双方起了冲突。他虽然气愤,却知道无力阻挡这伙人进村了,只求村里人平安。 “算了,你们去我那里住吧,反正我那里是一个人。” 怕他二人舍不得,又道:“这屋子也不可惜,在你们前不久来这里的时候本来也打算拆了……”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已意识到什么,大刀就要出手。叶卿一直未曾懈怠防备,不待他动作,瞬间发力,一掌击中他胸口,又甩出袖子里几枚暗镖,虽然没有击中要害,屋子里还是发出一片惨叫。 张叔还没反应过来,程小小和叶卿已从他身边掠出屋子。 叶卿这样一闹,其他人以为遭到了村民反抗,纷纷聚拢过来。 “妈的,你果然是葬月谷的妖女。” 刚才那人冲出屋子,指着程小小大骂,眼神似恶狼,泛着怒光。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要去葬月谷揪你出来,你反倒自己跑来了。” 他随手揪起身旁一个村民,使劲摇晃:“你们真他妈吃了豹子胆了,葬月谷的人也敢藏着。” 那村民只觉得浑身骨头就要散了架,嘴里一个劲求饶,最终被狠狠摔在地上。 “等老子收拾完这妖孽,再找你们这帮村夫算算账。” 叶卿本已拉着程小小跑出一段距离,听见那人这样一说脚下一顿,他和程小小对视一眼,二人心里明白,他们若这样走了,那些村民恐怕就要遭殃。想全身而退是痴心妄想了,只能硬拼了。 第28章 http://.biquxs.info/

右掌凝劲,被程小小一把握住,她知道叶卿想做什么。 “我不想见你杀人。”张嫂垂死时的景象一直在她眼前萦绕,她想象不出叶卿从前过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但她不愿他再过那样的日子。 说着,程小小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摔在地上,伴随着破碎的声音,一股青烟扩散到四周,空气里弥漫开刺鼻的味道。围攻的一干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程小小颇为得意的说道:“你们中了葬月谷的毒,最好不要乱动,否则性命难保。” 那一干人等脸色一变,立刻屏息。叶卿本来就要运功闭气,听她这样一说双肩一松。 还是红絮这一招适合她,不用拔盖子,直接摔碎便行。程小小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本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不闭气还好,运功闭气反而会使人中招。那些人被她吓住了,一定认为这真是葬月谷的剧毒,会毫不犹豫的运功,这样药效就会迅速扩散,叶卿就是因为听她说过这其中奥妙才没有运功。 “解药,解药拿出来。”为首的一个人阴下脸,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把程小小生吞活剥。 “解药有,但要答应我的条件。” “呸,谁会和你这妖女谈条件。” 几个性子急的红了眼,想上前制住二人。 “别动!”为首的人大喊道。几个头脑尚算清醒的人被他提醒,想起刚才程小小的话,及时收住了脚,但仍有几个人反应慢了一些,一步迈出,整个人瘫倒在地。 还站着的人大惊,呆立了一会儿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头儿,不是毒药。” 为首那人也明白中了计,冲程小小直瞪眼。程小小虽然早听红絮说过这药不会害人,但第一次用还是有些紧张,发现那些人果然性命无忧,反而放下心来。 药效的作用开始显现,那些人陆陆续续的倒下了。为首的人又悔又恨,冲程小小恶狠狠的道:“女贼,你别得意,等老子这药劲儿过了,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一股无明业火窜上头顶,叶卿抽出腰间匕首抵在那人颈上道:“口口声声道别人是恶人,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又干过些什么勾当?” “呸,对付你们这些妖孽,怎样都不算过分。” 叶卿一怒,突然想到留这些人也是祸害,手上力道添了几分,刀刃在那人颈上划出一条血痕。 “叶卿,不要。”程小小以为叶卿要杀那人,急忙喝止。 “别伤人。” 为首那人听到程小小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神情。 叶卿一愣,沉默的收回匕首,一把把那人撂在地上。程小小宽心,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腰间一凉,一阵刺痛。她惊觉叶卿变了脸,向她这边奔来。手触到腰间晕漾开来的潮湿,一片殷红。她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张叔惊慌的站在她身后一张远的地方,手里颤悠悠的握着一把染血的刀。 痛,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样痛,身体痛,心更痛,痛得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在快要接触地面的时候,有人及时接住了不不断下降的身体,头上传来撕裂的怒吼:“你这是做什么?” “她……你们……是……是……是坏人……葬月谷……是、是……” 这个一贯老实的人结结巴巴的词不达意。 “哈哈哈哈哈。”那个为首的人见状一阵狂笑:“你们实在够蠢,明知这村子离葬月谷很近,还敢到这里来住,哈哈哈……” 他笑的越张狂,叶卿的愤怒越接近临界。 “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葬月谷离这里不过十里,谁知道以前里面的人对周围村子做过什么好事,让这帮村民这么恨……” 葬月谷,逃来逃去还是逃不开这三个字,这难道就是她的命吗? 疼痛之余程小小不及多想,只盼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叶卿,我们走吧。” 听见程小小微弱的声音,叶卿总算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简单的包扎了程小小的伤口,把她抱在怀里。 程小小腰上的伤口虽然不在要害,但极深,血一直没有止住。叶卿背着她走了好一阵,感到程小小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他望着日出的方向,知道这里离一个地方很近。他已经别无选择。 “走,我带你去治伤。” 程小小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迷迷糊糊的答应着。 “叶卿,天还没有亮吗?” 叶卿大惊,忙把程小小放在地上检查伤口。 “怎么了?” 程小小觉得叶卿突然停了下来,也有些不安。伤口的血还在流,程小小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太阳渐渐升起,身体似乎比刚才要暖和了。 “天还没亮吗?” 叶卿没有回答,他紧紧握住程小小的手。 明明感到他就在眼前,但是程小小什么也看不到。她慌了,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叶卿,叶卿。” 她使出仅有的力气反握住叶卿的双手。 “不会有事的,马上就到暗阁了。” 程小小颤抖起来,努力地张大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小小!” “我没事。” 短暂的惊慌后,程小小居然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里的力气正随着肺里的空气被慢慢的抽出身体。 “叶卿,我不怕。” “你……” 她听见自己依靠的胸膛里清晰地心跳声,黑暗中,这声音便是她世界的全部。 “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说,人死之前会看到最想见的人。能看到你,我就不怕了。”只要能有他在,就什么也不怕。 叶卿的脸色一沉。 “不会有事的。” 程小小勉强笑笑,感觉叶卿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渐渐听不到声音了…… 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人,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这样安安静静的呆着也好,不用担心什么,连烦恼的的滋味都记不起来了。可是偏偏心却揪的厉害,总像是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硬是要逼得程小小睁开眼看看。 “你醒了。”柔和的男声从远处飘来,却不是她所熟悉的。 程小小想翻身,可是腰上剧痛,疼得她一阵眩晕。 “还是不要乱动了,伤口还没有愈合。” 程小小喘着气,突然意识到什么。 “叶卿,叶卿呢?” 似乎有人笑了。 “放心,他没事,只是出门去了。” 脑袋清醒了不少,程小小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三十几岁的陌生男子,清澈的眼睛,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走过来,把一样东西放在她的手掌里。程小小摸索着,一颗一颗,硌在皮肤上凉凉的很舒服。珍珠,叶卿送的珍珠。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她踏实了许多,冲那人点点头,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在天云阁下属的一座暗阁中。她见到的人名叫付辉,和叶卿算是旧识。原来自己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天云阁的地盘。 其实那日,叶卿本也不想再回暗阁,只恐连累了天云阁,可是程小小伤的不轻,他只得带她回来。还好这座暗阁离那村子并不算太远,才能把她在当天晚上送来医治,否则带着这样的伤流落野外,即使无性命之忧也难保不落下病根。 看她知道自己又回到天云阁后颇有些怅然,付辉道:“你这表情倒是和叶卿一摸一样,既然来了,也不必见外,安心养伤就好。” 言罢又叹:“叶卿未免太见外了,” 付辉自认和叶卿相识数年,对他的秉性倒也了解几分。明白叶卿不想因此事再把天云阁卷入纷争。他用责备的口吻道:“这样不告而别,着实让人担心。” 程小小忙解释:“是我要他带我离开的。” 付辉不解其中缘由,问道:“为何?” 程小小便把自己的事以及在天云阁中从万伯那里听来的事告诉了他。 付辉听后恍然大悟,那日叶卿带程小小来暗阁后,曾向付辉简单解释过事情经过,付辉也曾向他询问葬月谷一事,其间无意谈起关于程小小的传言,叶卿似乎很疑惑,看来他之前并不知道樊予风放出的消息。 “即便如此,你们也不必离开,你们一走,反倒辛苦了阁主。” “阁主他不生气吗?” 付辉哈哈大笑。 “阁主不是那样容易发怒的人,何况你们是为保护天云阁而离开,他怎么会怪罪呢,只是担心罢了,你们刚一离开,他便差人来我这里打探消息呢。”也许这里是楚天云能想到的叶卿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 “你好好休息吧,其他事还是不要劳心。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程小小环视一周,没有见到叶卿的踪影,隐约记起昨天醒来时,付辉说叶卿出了门。 “叶卿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不知道了,这次恐怕要几个月吧。” “什么?几个月?”程小小本以为他只是离开一会儿。 “他去做什么?” “不过去寄啸山庄一趟。” 程小小惊坐起来,拉扯到了伤口,付辉急忙上前一把按住她。 “只不过去打探些消息,你不必担心,很快便能回来。”怕她担心,眼珠一转,随口扯了个谎道:“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去的,阁主派人跟他一同去了,安全不成问题。” 程小小本来要追问叶卿回寄啸山庄的缘由,听付辉这样一说宽了宽心,也觉得追问无意,既然楚天云特地派了人和叶卿同去,应该不用担心什么。 安全无虞,却难免挂心。 “要去几个月吗?” 第29章 http://.biquxs.info/

付辉话锋一转:“我那是逗你呢。”言罢美目含笑,看她这担心的样子倒是和叶卿如出一辙。 程小小没有追问,眉眼间却显得失落。付辉不愿她费神影响伤势的复原,赶忙答应,只要她好起来,便带她去找叶卿,好歹安抚了过去。 松了一口气,付辉回到自己房间,刚一进门,就被早已等在房里的慕秋一把抓住。 “她醒了?” 付辉暗道自己实在无辜,要分身照顾病人,还要应付慕秋的逼问。 “恩,看来已无大碍了。怎么,你不自己去和她谈吗?去问问他叶卿的情况。” 慕秋看了这个旧识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你和她说,阁主派了人和叶卿一同去寄啸山庄,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听到了?那不过是我安慰她的话。”叶卿走得匆忙,付辉还没来得及通知楚天云叶卿的动向,楚天云自然不知道他要去寄啸山庄。也不可能派人和他同去。 “慕秋,你是阁主派来的第一个人。” 想三日前,楚天云的飞鸽传书刚刚到达,他才知道叶卿从天云阁不告而别,正要想办法打探他的下落,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突然出现的慕秋揪着衣领盘问了好一番,害得他好不狼狈。 慕秋不满的瞪着他,直到付辉倍感压力讨饶,才一言不发的告别。 “走得这么急,赶着回去复命吗?” 慕秋头也不回的道:“你刚才不是说阁主派了人和叶卿同去,现在这里自然只有我可以去了。” “都走吧,这次走了就再不要回来。”付辉没好气的嘟囔着,又回到程小小房间去看她的伤势。 有了付辉作伴,程小小一点也不寂寞,养伤的时候也没耽误,和他聊起很多事,付辉也从程小小那里知道了许多叶卿从未提到的事,从潜进寄啸山庄到回到天云阁,又到他们前几日在村庄的遭遇。 付辉道:“其实,这也怪不得那些村民。葬月谷当年虽然在武林掀起轩然大波,附近的小村庄经常成为那些对葬月谷好奇的武林人的歇脚点,你们呆过的那个村庄也是其中之一。那里的村民们恐怕是从来往的武林人口中道听途说,便认为葬月谷个十恶不赦的地方,所以才会对与葬月谷有关的人有顾忌,以至于伤了你吧。” 光凭几句话就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下了定论,那些村民倒也十分淳朴。相比而言,那些江湖人拉帮结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才更叫人担心。程小小向付辉细细打听之下终于知道,就在她和叶卿在山村里生活的时候,武林上已是风起云涌。樊予风不仅向武林宣称她是葬月谷的人,还声称葬月谷意图不轨,有意联结武林之士彻底铲除这个祸害,一干人等蠢蠢欲动,正向葬月谷集结,这才有了他们在村庄的一幕。 程小小面露忧色,付辉知道她在想叶卿,便又一次向她保证,等她伤好,就带她去找他,谁知程小小却摇头。她刚到这里的时候恨不得立刻追到叶卿身边去,可是冷静下来,细细思考,才知道自己当下最好的选择是留在暗阁。 “难道不担心了?”付辉问。 怎么会不担心? “只是不想给他增加负担,像我这样,不懂武功,又是众矢之的,还是老实呆在这里的好。这样,叶卿想做什么,也能放得开手脚。” 付辉对她的回答大感惊奇,他只当她是个柔弱的女子,却没想到她这样善解人意,当下对她好感倍增。 程小小虽然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但是因为知道付辉和叶卿是旧识,便对他毫无顾忌,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两个人聊完正事又开始闲话,程小小向付辉打探起这座暗阁。付辉虽从进天云阁至今一直在这里安身,但对这里的来历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从前这附近本没有暗阁,十年前鹰阁卷入了葬月谷与武林的纷争后,这座暗阁便悄然而生。没有人知道鹰阁的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叶卿他们也从来没有问过其中缘由,他们来到这里时,鹰阁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天云阁。 “叶卿为什么会离开这里呢?” “他没告诉过你吗?” 他看见程小小缠在腕间的珍珠,轻轻一叹。 “等他回来,你可以自己问问他。” 第二天,叶卿的传书从天而降,程小小总算得到了几天来第一个好消息,叶卿先报了个平安,并说已经对樊予风的计划有了进一步的掌握。程小小兴奋地立刻提笔开始回信,可是想说的太多,不知从何下笔,首先自然也是给叶卿报个平安,然后再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付辉看过信远不如程小小兴奋。付辉担心幕秋。叶卿的信上并未提到与慕秋汇合,可是算算时间,慕秋早该到了寄啸山庄。两个人把各自要说要问的写了清楚,把信传了回去,只等着叶卿进一步的消息。 伤势在一天天好转,程小小虽然表面上还算安心,心却早已飞出了暗阁。她眺望日落的方向,感到远处那片望不到边界的密林中隐藏着神秘莫测的力量。付辉告诉她,那是葬月谷的所在。 叶卿离开数日,仿佛失去了音信。对她来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现在,她倒是担心起红絮来了。自从分别后,红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听说了樊予风的行动。很想找到她,把一切告诉她。可是,要怎样才能见到她呢?总不能独自闯进葬月谷去吧。虽然它近在眼前,但是以她的能力,怕很难接近。 正思量着,付辉灰头土脸的进屋,送来今天的汤药。 “发生什么事?” “没事,只不过来了个客人。” 看他眉头紧皱的样子,这客人怕是不好应付:“有麻烦?” 付辉皮笑肉不笑:“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了。” 说着便离开了。 程小小警觉的向院子里望望,没看到什么人。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知道是个怎样的麻烦客人?” “何止一般的麻烦。我就说嘛,既然你在这里,让我见见不就行了,非不肯,还要让我干这种翻墙跳窗的勾当。” 答非所问,循声去寻,人随声至,窗口果然多了一个人。程小小一激灵,简直不敢相信。 “红絮!”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眼前的人仿佛从天而降,让程小小觉得那么不真实。上前一把抓住来人,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眼睛瞪得像铜铃。 “真是你?” 红絮眉开眼笑:“不是我还能是谁?”一阵悦耳的笑声,让程小小再无怀疑。 看她谈笑如常,想是没遇到什么麻烦,成小小觉得真该谢天谢地,好好敬拜一番。 “你是怎么……” “翻窗啊。”红絮指了指身后,顺手掸掸身上的灰尘,也把程小小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气死我了,还说什么伤得很重,不让我打扰,这人不是好好的吗?” 程小小也顾不得解释,只觉得有好多话要对红絮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语塞一阵,突然发现事情不对劲儿。 “你怎么来了,这里是……”程小小想说这是天云阁的地方,以红絮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问出口,红絮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穿廊奔走,轻车熟路的仿佛住在这里一般。径直来到一间空置的房间,红絮从墙上卸下小半块青砖,露出一条缝隙,示意程小小贴上前。程小小凑过去,只看到隔壁的屋子里摆着几副桌椅,像极了寄啸山庄的会客厅。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背对她坐在厅里,蹙眉沉思,背影十分熟悉。 红絮小声道:“别出声,安静看着就好。” 程小小好奇,耐心等待着。 不到半柱香功夫,付辉进了前厅,见了来人神情严肃。 “阁下何事?” 那人急忙起身:“在下寄啸山庄樊予风。” 程小小的心猛地撞击胸膛。樊予风他来这里做什么? 红絮看她疑惑,小声道:“你还没听说吧,樊予风似乎和薛晋山有了矛盾,他来这里,其中原因一定不简单。” 樊予风和薛晋山不和早已不是秘密,可是大家表面还很和睦,难道这次真的撕破了脸。 付辉眉头微颤:“原来是樊庄主。寄啸山庄庄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高教?” “不敢。”樊予风笑笑,“阁下也听说了吧,樊某近日和一帮武林正道人士不齿葬月谷挑衅的行径,想了却这桩风波,才来到贵地的范围,着实叨扰。” 付辉扯了扯嘴角:“樊庄主只是来和付某客套的?那真是煞费苦心。暗阁虽然苟安此地已久,但也并非广为人知,樊庄主大费周章,难道只为打个招呼?” 樊予风没料到付辉如此直接的撕破他的伪装,脸立时沉了下来:“莫非阁下怀疑樊某的用意?樊某来此确是有事相托,但绝非居心不良。” “哦?” “只想借天云阁一份力,与正道共同肃清葬月谷。” “樊庄主高看了,天云阁人单力薄,难堪此任。” “阁下不想一雪十年前的血仇?” 阴霾笼上眉间:“樊庄主很了解当年之事?天云阁却不在乎了。” “就算当年之事一笔勾销,阁下难道不想趁此机会为天云阁正名,洗刷以往的污名?” 付辉眼中已有怒气:“污名?在樊庄主看来天云阁之名羞于挂齿,在付某看来盛名也罢,污名也罢,不过都是虚名。更何况,纵有盛名,如寄啸山庄一般,也其实难副。” 樊予风怒火中烧,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眼看樊予风就要拂袖而去。 不,不能让他走。之前,因为无从知晓樊予风在盘算什么,所以无论天云阁还是葬月谷都只能被动的受人摆布,任流言满天。而照现在的情势发展下去,接下来怕是不止流言这样简单了,不知道樊予风又在设计什么阴谋,他找上葬月谷的目的,怕不像他表面说的那样单纯,如果能深入交谈,也许能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一定,如果真能如愿也能帮上叶卿的忙。总之先留住他再说。 第30章 http://.biquxs.info/

程小小打定主意,欲开口,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你干什么?” “不能让他走,他来找天云阁一定有什么密谋,如果能知道他的目的,也许能帮到天云阁。” 说着,就要说话,红絮眼珠一转:“他认得你的声音。” 程小小惊讶的回头,看见红絮冲她挤了挤眼睛,显然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红絮小声附到她耳边:“你要说话,我不拦你,喝下这个就行。” 说着,递过一个瓶子,程小小顾不得多想,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下咽,一阵瘙痒。 看着红絮满意的点点头,她顺了顺喉咙,大声道:“难得樊庄主厚爱,那天云阁便答应了。” 话一出口,连程小小自己也吃了一惊,出自她口中的女声混重、沙哑,与她的相去甚远。 所有人一愣,循声去寻,却不见有人。又听这声音扬声道:“樊庄主,我也是天云阁的人,我同意你的提议,咱们会面详谈如何?” 樊予风转怒为喜,这天云阁中果然也有急功近利的世故人,不枉他大老远的跑来。 “如此大好,姑娘若有意,明日到尚青镇一聚如何。” “好,一定不会失约。” 付辉皱着眉头,樊予风不待他再说什么,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算是打发走了。”红絮拉着程小小从窗外翻进屋里。 付辉叹了一声“果然”,虽然程小小变了声,他还是一下便察觉那是谁的杰作。 红絮一撇嘴:“这是她主意,与我无关。” 付辉不去理她,径自对程小小道:“我知道你心急,但这样做实在太过危险。” 程小小一笑,任由二人跟着回到房间,真的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红絮不解的看着她,仍没有明白过来。 “你这是去哪里?” “去赴樊予风的约。” “什么?”红絮惊得下巴就要落了地,她本以为程小小只是敷衍樊予风,打发他离开,没想到她竟真的打算去赴约。 “不行。”付辉正声拒绝,“叶卿临行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我不能让你……” 程小小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不想坐以待毙。”就算她手无缚鸡之力,她也不愿意再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看着一切发生。如果和葬月谷之间的种种联系是命数的安排,她愿意接受,就像当初接受自己来到这里一样。否则,就算她避得了一时,她也永远无法得到真正向往的生活,叶卿也一样。 把行李往肩上一扛,看见付辉为难的样子,她丝毫不打算妥协。 “你放心吧。”程小小耸肩笑了。 付辉黑着一张脸,本不想与寄啸山庄扯上关系,如今看来他又要多操一份心另外。何况樊予风心机何其深沉,怎么会认不出程小小,这一去,岂不羊入虎口。 正犹豫着,耳边响起信誓旦旦的声音。 “既然你打定主意,多说无益,我和你一同去,没什么可担心的。” 付辉瞪了红絮一眼。 “有你在我才该担心。” “怎么,你不放心?” 表情几乎僵住,赶紧转了话锋。 “怎么会……” “那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付辉被噎得无话可说,程小小觉得好笑,却发现不太对劲,结结巴巴问道:“你们……认识?” 付辉听她一问,立刻苦着脸以手抵额,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认识我就这么令你痛苦吗?”红絮不甘示弱,一把握住程小小的手,“跟我来。” 拉着程小小来到隔壁房间,她郑重的从怀里掏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和布包,有些兴奋。 “樊予风认得你,声音虽然变了,脸也要改变一下才行。幸好我易容的本事还算过得去。” 程小小任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按耐不住好奇追问她来暗阁的原因以及她和暗阁的关系。原来,那日分开后,红絮便一直在寄啸山庄附近监视樊予风的一举一动,谁知这一跟就跟到了暗阁,本想进来和老熟人打个招呼,又听说程小小就在这里,惊喜之余忙要来看望,却被付辉拒绝了。可红絮岂是这样容易打发的,便仗着自己对暗阁颇为熟悉,找到了程小小的房间,还正好赶上樊予风到访暗阁这一出好戏。 “你早就来过这里?” “我几年前就是这里的常客了,付辉也是早就认识的了。” 程小小大感意外,天云阁的人居然和葬月谷的人是熟识,这简直叫人不敢相信,看来她之前都是白担心了。 “难怪你对这里的路那么熟悉,可是……。”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时天云阁在葬月谷外设了暗阁,不知是什么居心,我发现了自然要来弄个明白了,就这样认识了付辉,一晃几年,不知不觉就熟络了,成了常客,他知道我并无恶意,也没有阻拦过。这其中许多事情,一时也难以说清,以后有机会细细和你说。” 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好了,这样就看不出来了。”红絮拍拍手,得意的点点头。 程小小坐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起这张陌生的脸,眉毛比自己的粗,眼睛比自己的小,脸的轮廓完全被头发遮住了,面色也暗了些。少了分娇弱,多了分英气。她伸手摸了摸,有些不真实。 “那叶卿呢?你也早就认识了?” “那个小子呀。”红絮“扑哧”一笑,其实她之前只见过叶卿一次,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 “从前见过一次,并不认识,我第一次进来这里时他已经离开了,他的很多事是从付辉那里听说的。不过想不到几年过去了,样子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 “原来如此。”难怪她从前在寄啸山庄一眼就认出了叶卿。 “你决定了?” “什么?” “去赴樊予风的约?你打算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程小小摇摇头。 “见机行事。” 红絮不再问什么,只是呵呵笑着。 尽管付辉仍是反对,程小小却坚持要去赴樊予风的约。付辉晓以利害,振振有词的一番开解,终究敌不过程小小的决心。他无奈的叹着气,知道已经无法阻拦,但至少有红絮为伴,总比她一个人安全些。 准备妥当,两个人就不再耽搁,带着付辉准备的一大包伤药补药和互相联络用的烟火弹,直奔尚青镇。 尚青镇离暗阁并不远,天刚擦黑,程小小她们便赶到了镇上,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安顿了下来。红絮怕程小小心急,一落脚便马不停蹄的打听樊予风的所在。好在樊予风也算有些名声,没费什么力气便打听到了他投宿的客栈。 “你真的打算明天去见他吗?那姓樊的小子十分精明,就算有我的易容术,也难保他不会对你产生怀疑。” 细想起来,红絮的话十分在理,程小小与樊予风的接触虽不深,但必竟在山庄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举止动作和说话的语气很有可能泄露她的身份。何况,她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万一交谈之间露出了马脚,必定自身难保。 程小小却顾不得那么多,樊予风她是一定要见的,虽然不清楚自己之后要做些什么,但只有迈出了这一步,她和葬月谷之间,和天云阁之间的种种牵绊才有可能被解开。她思量着如何做到万无一失时,无意看到了床铺上的帷帐。 “就用这个。”程小小拉过红絮,喜上眉梢。 第二天一大早,各家商铺客栈才开张,刚刚梳洗完毕的樊予风便收到伙计的一封请柬,受邀赶赴盛和客栈。 屋子里,一幔红色的纱帐将房间分成两半,纱幔里面端坐着一个身着罗裙的女子,模糊的身影,看不清容貌。另一个小婢摸样的女子在纱幔这一面斟上一杯热茶招呼客人坐下。 樊予风显然有些不满。 “姑娘既然约在下前来,为何不能坦诚相见?” “樊庄主千万别误会。”小婢忙来解释,“她是染了风寒,怕传了病给庄主。” 樊予风斜睨一眼。只听纱幔那边传出一阵咳嗽声,随即有个沙哑的声音道:“樊庄主是当今武林栋梁,身负剿灭葬月谷的重责,若是因为被传上了风寒误了大事,小女子可担待不起。” 小婢笑眯眯的冲樊予风点点头,纱帐那一头程小小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水,双掌交握身前。 樊予风听得这女子的声音确是昨日在暗阁中听到的那个女声,也不想为了小事浪费时间,随即问道:“姑娘找在下可是下定了决心?” 程小小暗吸一口气:“自然。樊庄主昨日说要天云阁协助武林铲除葬月谷,我便答应了,今日便是来商量的。” “那再好不过。只是昨日在暗阁,在下被拒绝了,姑娘这边答应了,暗阁会置之不理吗?” “这樊庄主就有所不知了。”程小小清了清嗓子,“暗阁的人一向各行其事,互不干扰,付辉不会过问我的事,自然不会干涉。” 怕樊予风不信,故意提高声调道:“他这种人只顾自己,什么时候考虑过天云阁的名声。他不在意,我却在意,他不计较十年前的恩怨,我偏要算一算这笔账。” 樊予风拱手称赞道:“姑娘真是深明大义。” “过奖。樊庄主需要我做什么?” “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请教。”樊予风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擦,“姑娘想必知道十年前葬月谷与鹰阁之间的渊源。” “那是自然。” “当年家父曾请鹰阁的人入葬月谷一探,不知进谷的那人是否还在?” 程小小的心“咯噔”一声,昨晚她和红絮商量好了各种情况下的说辞,唯独没有料到樊予风有此一问,她仅有的一点对于十年前那场有关葬月谷和鹰阁的武林变故的了解,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道听途说,怎么可能真的了解呢。 她透过纱幔隐隐看到扮成小婢的红絮皱起了眉头。 既然无话可说,不如说实话。 程小小定了定道:“樊庄主见谅,这件事我实在不知。” 红絮暗自舒了一口气,本以为程小小被这么一问会没了主意,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有些蠢笨的她还能随机应变。 “那可否请姑娘在天云阁内打探打探?” “樊庄主想找当年那人,不知为何?” “有些事需要证实。”樊予风抿了一口茶。 程小小直觉机会来了。 “樊庄主有何事需要证实?” “这嘛……”樊予风随口推脱着,迟迟不肯开口。 “天云阁里没有这样一个人。” 第31章 http://.biquxs.info/

红絮突然的回答惊呆了两个人。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樊予风朝纱幔里望了望,然后将视线移到窗外。程小小来不及思考红絮这样回答的原因,她只紧紧盯着樊予风。就在听到红絮答案的一刻,虽然隔着一片鲜红,程小小还是看到了他将视线移开的一霎那流露出的失望的神情,她害怕下一刻樊予风会起身告辞,然后她就失去了樊予风计划的重要情报,只能再回到暗阁,被动的停在原地等待有一天所有的事情有一个了结。 不,她不要再这样,不要只能静静等待。 “樊庄主,不如先让我回去打探一下,也许能有所收获。” 无论如何,她要先留住樊予风,也许这样以后就能知道他的意图。 “可是,刚刚她说……” “只要我打探一番,不管他在与不在,总会有些有用的消息。” 樊予风立时将视线移回屋内,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说的不错。不知姑娘需要多长时间。”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想必打探起来并不容易,不如樊庄主留下联络的方法,等我有了消息,再找庄主怎样?” “好。” 送走了樊予风,一直按捺情绪的红絮终于不耐烦起来。 “我已经敷衍了他,为什么你要答应他的要求?” 这是红絮第一次用责难的口气和程小小说话。程小小脑子里塞满十年前的旧事,红絮的话一下把她拉了回来。 “我只是想,先留住他,只要还能和他见面,也许就能知道他想做什么。” 程小小想都没想就说出了真实的想法,等话说完才意识到红絮的不快。莫非是提起了十年前葬月谷之事令红絮气愤?她急忙解释道,“樊予风一直想诬陷葬月谷,他对葬月谷一直有敌意的,如果我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只能坐以待毙,我只是想……” “算了。”红絮动手收拾行李。 程小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红絮,你怎么知道十年前那人不在天云阁了?” 红絮把头扭向一边不说话,片刻后调整好情绪,恢复了往日的笑脸:“别放在心上。” 付辉见到程小小和红絮这么快就回到暗阁,可算放下了一颗心。程小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付辉,本想从付辉那里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可付辉对十年前的事所知不多,程小小干脆提出把这件事告诉楚天云。红絮听到这个想法后不屑的冷哼一声,当晚竟不告而别。付辉倒是支持程小小的想法,毕竟事到如今,天云阁势难独善其身,所以立刻飞鸽传书,将暗阁近来发生的一切传送达天云阁阁主。 楚天云的回信不到两天就传到了暗阁,这让二人很是惊喜。但是信上的回答令两个人很是失望,楚天云那里也没有他们想要的答案。两个人又变得愁眉不展。 两天后的早上,当程小小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看见万伯正坐在暗阁里悠闲地和付辉喝茶聊天,一时竟以为自己在做梦。万伯捻着胡子把程小小看了几个来回,确定她身体无碍后,才说明了来意。 那日楚天云收到他们的飞鸽传书,原本只打算回信。可是信寄出以后,左思右想觉得事态不容小觑。加上程小小上次受伤,让人更加担心。于是,安排万伯前往暗阁。所以那封信前脚还没到暗阁多久,万伯后脚便跟来了。 付辉知道万伯必然是带着楚天云的计划而来,一颗心轻松不少。程小小却一直以为万伯只是天云阁里看家护院的老人家,不明白他的来意。付辉知道了程小小的疑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嘱咐她宽心。 万伯道:“无论如何不能让樊予风进葬月谷。” 付辉不解:“自从葬月谷悄然兴起,不知多少人有去无回,樊予风难道要去送死?” 万伯瞥一眼程小小,道:“不是有人活着出来了吗?” 付辉一拍脑门。 万伯继续道:“阁主以为,樊予风一直在找寻进入葬月谷而能生还的方法。” 程小小忙道:“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 “这些都不重要了。当初你被发现的情景和前几个进入葬月谷的人何其相似,任谁也会相信你进去过,就算你不承认也是枉然。樊予风也一定认定你进过葬月谷,本想从你身上找出进入葬月谷的途径,谁知你什么都不记得。他便转而利用你,希望借你之口煽动江湖中人围攻葬月谷,你逃走后这计划更是落了空,但他仍不死心,于是又向外散播谣言,要拿住你。还有,前几天他找上暗阁,向你们询问那些旧事,看样子也是为了搞清葬月谷的情形。所以,整个事情一路想下来,我和阁主推测,他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目标——进入葬月谷。” 程小小和付辉不由的严肃起来。万伯又道:“你们都当他是去送死,可据我所知,樊予风这个人心思缜密,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动这个心思的。”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万伯叹了一口气:“本来阁主并不想把这件事说出去,因为此事牵扯过往,于今无意。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瞒你们了。你们可知半年前,叶卿为什么潜到寄啸山庄去?” “是因为那个谣言吗?”程小小努力回忆着:“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说是暗示葬月谷的风波和天云阁有关。” 万伯第一次向程小小投去赞许的目光:“这只是原因之一。可是你们不知道,这谣言是在半年前传出的,叶卿却是十个月前便处心积虑要进入寄啸山庄,想了很多办法,做了几个月的戏,才终于成功的。而那谣言恰巧在他进入山庄前后才传了出来。” 程小小竖起耳朵。 万伯道:“这事之前从未和人提起,只有叶卿知道。樊予风那里很有可能有一张葬月谷的地图。” “什么?”程小小和付辉都吃了一惊,葬月谷还有地图这事他们确实从未听过。 “那地图本是天云阁所有。” 程小小和付辉来不及惊讶,只听万伯继续道:“十年前,葬月谷和天云阁有过一段渊源,图便是那时留下的,一年之前不慎遗失。就在地图遗失之后不久,有个人来到天云阁庸城的暗阁,说是寻仇人,并说仇人是葬月谷。阁主知道后觉得奇怪,打探之下发现那人是寄啸山庄的人,来到天云阁怕是另有居心,便下令将他轰了出去。从那时起,我们就对寄啸山庄起了疑,诸多探听,种种迹象都表明图很有可能在寄啸山庄,所以叶卿才潜入山庄,为的就是找到这地图。而没过多久,谣言便兴起了,他怕这是有心之人对天云阁不利,所以顺便借在寄啸山庄的机会打探。” “那张地图找到了吗?”程小小问道。 万伯点头道:“叶卿曾传过口信,说那图似乎在樊予风的书房里,放在很特别的机关里。但是还没有确定,他便暴露了身份。樊予风那边想是有了戒心,再查不利,所以这事就搁置了下来。” 程小小思考了一会儿,郑重的点头。现在一切都明了了。樊予风得到葬月谷的地图后,一心想进入葬月谷,但所有进入葬月谷的人之中,只有十年前鹰阁的人毫发无伤的出了谷,他便派人前往如今的天云阁打探。虽然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但这个时候,程小小出现了,樊予风以为程小小是第二个安全从葬月谷出来的人,便又打起了程小小的注意。程小小逃跑后,他想继续打探,自然不敢直接去天云阁,只好来暗阁。 “樊予风集结武林人要铲除葬月谷是假,想借助外力进入葬月谷才是真。他恐怕自认持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外人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却好趁乱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虽然樊予风一时半会儿进不了葬月谷,但是想到葬月谷的地图在这样的人手上,程小小怎么也不能放心。 万伯转头看看窗外:“姑娘既然都听见了,那就请进屋来一同商量商量吧。” 窗外似乎有风掠过,树枝只摆动了一下便停住了。房门被打开,门外站着这几日消失不见的红絮。 “想不到你这般年纪,耳朵还挺好使的嘛。” “哪里,只不过姑娘的轻功差了些,还需时日磨练。” 红絮什么都没说,径自坐到一边。 “你刚说的我都听到了……我问你,你确定那张图是十年前留下的吗?” “确定。” 红絮紧盯着万伯,想努力看穿什么。 面对红絮冰冷的态度,万伯却成竹在胸。 “姑娘既是葬月谷的人,想必这张图是如何到了天云阁,姑娘也明晰一二吧。” “你知道的不少嘛。”说罢瞪了付辉一眼,付辉讨饶的一笑。 红絮收回目光,无意识的咬咬嘴唇。 “这事可以改日再提,我先问你,为什么樊予风非进葬月谷不可?” “那就要问姑娘了。” “问我?” “是啊。姑娘想必见过那地图吧。” “见过。” “那地图上有些什么?” “地图上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河流树木,山岭沟壑。” 见她不愿透露图上的内容,万伯笑道:“姑娘可否告知,十年前有人闯入葬月谷,为了什么?” 红絮把头偏向一边:“还不是有些无聊的人说葬月谷里有许多绝世的武功秘籍,那些人个个想称霸称王,才不要命的硬闯进来。” 话锋一转,问道:“樊予风总不会也想得到什么武功秘籍吧?” 万伯捻着胡子不做声,程小小问道:“难道樊予风也想称霸?” 一语中的。谁能说没有这种可能呢,寄啸山庄十年前一蹶不振,樊予风想借秘籍重树寄啸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也在情理之中。 红絮似乎也觉得这样推测比较合理,但葬月谷是什么地方,岂容外人随意进出? “哼,他有本事尽管来试试,看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万伯摇摇头:“据我家阁主说,那图一般人一时怕不能看懂。我知道姑娘以为葬月谷的机关万无一失,旁人接近不了。可是如果樊予风手上真有那张地图,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找出破解的办法。” 看出她已有些动摇,万伯继续道:“我有办法探出樊予风的虚实,不知道姑娘可愿意合作?” 话一出,红絮“腾”的一声站起身来。 “老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自十年前那次变故后,葬月谷和天云阁可是仇家,怎么可能合作?再说既收了葬月谷的地图,却弄丢了,这祸原本也是天云阁闯下的。” 付辉听到红絮言语之中毫不尊重,急忙咳嗽几声,提醒她不要对万伯这样无礼,却得到白眼一枚。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万伯也不恼,不慌不忙的道:“姑娘十年前尚且年轻,各种因果怕不很清楚。当年的鹰阁也是收钱消灾,并无意挑衅葬月谷。再说后来,葬月谷谷主一怒之下血洗鹰阁,大伤元气的可是鹰阁,至于这地图……” 红絮忽而开口打断:“想必你也是知道内情的人?” “不错。” “十年前旧事,若我不打算善了,你又能怎样?” “大局为重。” “够了,依你的意思,我该谢你不计前嫌?” 说罢掉头就走。眼看红絮负气,程小小不及多想追了出去,好歹拦了下来,也不敢提刚才的事,只是央求她留下过夜,红絮虽然满脸不悦,但也不甘心这样离开,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晚上,躺在一张榻上,程小小辗转不安。红絮也是醒着,万伯旧事重提,让她想起了陈年往事,无端感伤。别人当她那时年轻不记得什么,可此刻,那一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小小,还没睡吗?” “恩,睡不着。” 又是一片寂静。 “我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 “恩?” “我是说刚才的事。” 程小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些天她和红絮和付辉在暗阁的日子颇为轻松,红絮还时常与付辉玩笑,让她几乎忘了所谓的天云阁与葬月谷之间的旧仇。可她刚刚的反应让她切身体会到那场变故在她心里留下的芥蒂。 “你真的那么讨厌天云阁?” “也不是那么讨厌。”红絮心里明白,那个被程小小称作万伯的人说的没错,就十年前那件事的结果而言,该是葬月谷被天云阁怨恨。可是,那只是外人看到的表象,如果当初的鹰阁没有派人进入葬月谷,那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一想到这些,她就不能不怨。 “我只是恨他……” 程小小莫名其妙:“谁?” “算了。今天那老头说的对,看来为了葬月谷的安宁,我不得不听他的,和天云阁合作一次。” 程小小翻身起来:“真的吗?” 红絮把她按回被窝:“这么激动做什么,当然是真的。我必须先考虑葬月谷的安危,这是我的责任。” 继而对程小小道:“不过我有个要求,要那老头答应了才行。” “好,我去和他说。” “事情结束后,我要见楚天云。” “也许我该恨得是十年前的他。” “也对,这种事情怎么会让你知道。” 第32章 http://.biquxs.info/

有了万伯的坐镇,付辉终于可以卸下担子去寄啸山庄寻找一直没有消息的慕秋,临行前对程小小一番叮嘱,还不忘塞给她一堆瓶瓶罐罐,以备不时之需。红絮看到付辉此举,料定他对自己不够信任,没少给付辉脸色看。 万伯来到暗阁的第七天,也是距程小小第一次和樊予风见面十天后,她和红絮依照约定在盛和客栈和樊予风见面。 其实她们本想早点来见樊予风,万伯怕太早见面樊予风会起疑,特地嘱咐她们把见面的时间向后推迟了几天。 还是上次的房间,上次的布置,程小小的容貌和声音借助红絮之手维持了上次和樊予风见面时的样子。 樊予风端着茶盏,却没有喝茶的打算,纱幔后模糊的身影让他甚是不快。上一次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便推托说是染了风寒,如今算算,这风寒也该痊愈了,却还是这样遮遮掩掩的,分明就是不肯让他看清样貌。 “姑娘的风寒还未痊愈?” “樊庄主,她不是风寒。”小婢回道。 樊予风一挑眉毛:“不是风寒?” 正要质问,程小小道:“庄主见谅,上次见面是我没对庄主说实话,其实我并没有感染风寒,不过是不方便见人……” “有何不便?” 小婢接道:“她的脸实在见不得人,几年前一场意外,脸上多了一道伤疤。庄主知道,这容貌对女人来讲是很重要的,所以她羞于见人。” 程小小故意伸手摸了摸脸颊,还好事先让红絮贴了一道假的伤疤,相信隔着纱幔,樊予风应该不会察觉到她脸上的变化。 “请庄主见谅。” “哪里,是在下唐突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打消了樊予风的疑虑,程小小依计行事。 “樊庄主上次所托,经过我再三打探,现在有了眉目,所以便急忙和庄主约见。” 樊予风立刻精神了几分:“你打探出了那人的消息?” “是的,不过在我告诉庄主之前,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庄主答应让我们也参加今后的行动,以便血当年之齿。” 好处当然不是白得的,对这点樊予风倒早有准备。这要求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这是我们合作的前提,我答应。” “我要一件信物作为凭证。” “怎么,怕在下反悔?” “这倒不是,只因我是天云阁的人,怕今后合作时有正道人与我为难,到时若庄主不在,也有信物为证,可以化解误会。” 樊予风表示同意,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 “这平时是给住在寄啸山庄的上宾使用的,方便随意出入山庄。他日若有人为难,见了这腰牌,就知道你是我山庄的客人。” 想了一会儿,又道:“姑娘要慎重使用。” “那是自然。”程小小接过红絮手中的玉牌,“难得庄主这样信任,我会妥善使用的。” “现在姑娘是否可以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我。” “好。”程小小顿了一下道,“时隔十年,要探听当年的消息已是不易,又因涉及天云阁的名声,所以消息不多。但有几点可以肯定,第一,当日进入葬月谷的人已经死于葬月谷谷主之手,第二嘛……”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听说葬月谷谷主当年之所以血洗鹰阁,是为了找一张地图。” “地图?”樊予风双眼放出一道光芒,脱口而出,“难道是葬月谷的地图?” 若不是早知道有地图的事儿,怎么会不打自招?樊予风果然中了招,这至少说明,他绝对知道葬月谷地图一事。程小小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出胸膛,她强做镇定,假装没有听清他的话。 “什么葬月谷的地图?” 樊予风警觉失言,忙正了正语气道:“姑娘听错了,我只说地图。咳……不知是什么样的地图?”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引得葬月谷谷主为此大打出手,想必不是寻常的地图,一定是对葬月谷至关重要的地图。” 她故意把“至关重要”四字说得很重。 樊予风显然有些急躁,双手握紧,眉头微皱,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程小小知道他是不会透露什么的,又继续道:“另外,听说葬月谷内密布机关,所以当初那么多人有去无回。” “这……我倒是猜到了。” “我要说的说完了,庄主可否将寄啸山庄下一步的行动告知我?” 樊予风舒展眉头,缓缓道:“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两个月前我曾在碧水坡救起一位姑娘,后来得知她是葬月谷的人,听说她现在在天云阁,不知这……” 果然还是传到了他耳中。 “怎么会有这种谣言?”程小小故作气愤,“是谁传出来的?” “道听途说而已。” “就算道听途说,也会给天云阁惹上麻烦。” “这点姑娘放心,这只是寄啸山庄得到的消息,还没有证实,不会胡乱传出去。” 程小小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樊予风听到了这消息。 “樊庄主怎么会相信?谁都知道天云阁和葬月谷有隙,若真有葬月谷的人找上门,天云阁定会手韧,怎么可能留她。” “这……也是。”樊予风对这说法表示同意。 “难得姑娘愿意帮忙,我正和几个前辈在隔壁镇上聚集,商量对付葬月谷的办法,姑娘可以同去,只是,还是不要亮出身份为好。” “好,请庄主告知在何处落脚,我会尽快赶到。” 程小小与樊予风的第二次会面证实了楚天云的想法后,暗阁中的几个人便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对策开始行动了。万伯留在暗阁等待消息,而程小小在红絮的保护下前往樊予风交代的地点,照例带上了那堆付辉准备的瓶瓶罐罐。 匆忙到了约定地,程小小二人发现这里早就成了武林人的聚集地。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安顿,却发现这镇上已经不太平了。原来自樊予风以寄啸山庄的的名义集结了一帮武林人士后,声势日益壮大,引得薛晋山和一些资历较老的武林人的不满。他们认为樊予风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便主动前来,名为帮忙,实则明争暗斗。这几天,镇上没少发生帮派之间的冲突,到处乌烟瘴气。 红絮看到这情景直叫好。让那些人斗翻天才好,这样便没人盯着葬月谷不放,省去了她们的麻烦。 程小小却在意另一件事。刚才她看见有人打着薛晋山的名号从街上经过。薛晋山会在这里是她早就想到的,可想到季坤也许也在这里就感到有些棘手,但愿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镇上最大的客栈现在俨然成了樊予风的会客厅,从白天到黑夜,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薛晋山虽然早就到了镇上,但今天却是第一次来拜访。小二恭敬地呈上茶水,薛晋山连看都没看一眼。 “薛前辈,应该是晚辈去拜访,怎么好意思劳驾……” 薛晋山表面虽然客气,可心里早已经升起一团火。想他二十年前成名江湖,如今武林,有谁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谁料这樊予风,几个月前把他邀到寄啸山庄,说好了今后大事共商,如今却撇下他和其他一些老骨头,领着一帮毛头小子逞起威风来,若不是他获知消息赶来,这风头岂不都被姓樊的小子独占了。 “怎敢劳庄主大驾。” “事出突然,未及通知薛前辈,还望见谅。” 薛晋山咳了几声,道:“客气话就不必说了吧,樊庄主,我们还是早商大事吧。” “这……想必事情始末前辈都已经清楚了,晚辈想请教前辈,不知前辈有何良策对付葬月谷。” 事到如今,还是不肯亲口对他说一切的经过,这樊予风着实令人厌烦。 也罢。 薛晋山道:“葬月谷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今天,我只与你谈谈我那不成器的徒弟。” 樊予风脸色微变:“前辈说的是……” “我那徒弟自己不争气,为逞一时威风去帮助庄主,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却成了半个废人,我想庄主给个交代。” 薛晋山知道了此事,便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与季坤的约定,既然如此,也不必再隐瞒。 “这事,想必令徒更清楚些。” “哦?”薛晋山眉毛一挑。 “若季坤伤在寄啸山庄,在下定要给前辈一个交代,可是如今,他人是伤在天云阁,这晚辈实在不知如何交代。” “这么说,只怪他自己不识抬举,找上门送死?” “这……” 薛晋山一摆手:“罢了,待剿平了葬月谷,再踏平天云阁便是,庄主以为呢。” 樊予风的身体微震了一下:“这……还是先把葬月谷……” “剿灭武林败类,越早越好,那明日我就召集众人商量对策如何。” “……晚辈明白。” “樊予风,你真的以为我会帮着你抢师傅的功劳,你做梦。” 第33章 http://.biquxs.info/

已经十多天了。 阴暗潮湿,永远不见光明。来到这里,慕秋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暗无天日。这监牢里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难捱得多。怪她当时不小心,一心只想打探叶卿的消息,趁着夜色闯进来,本以为万无一失,却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最糟糕的是被樊予风发现了。不过她的处境比叶卿当日要好,樊予风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也没有给她任何特别的“招待”。况且她并不是一个人呆在这里,她被灌进来的一天,对面的一间牢房里便已经有人了。但显然,莫玉儿并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一开始慕秋以为自己看错了。两个人虽然只隔一道铁栏,却很少说话。慕秋虽然感激莫玉儿上次帮助她们救走叶卿,但是想到她和樊予风的关系,还是心存芥蒂。 她闭目养神的时候,莫玉儿忽然开口问道:“上次救走安云……叶卿的是你吧。” 慕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莫玉儿笑了笑,并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 “果然。他们还好吧?他和小小都好吗?” 只一瞬间,慕秋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眼前的人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焦虑,反而有心关心其他人。她突然同情起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子。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知道了些重要的东西。” “就算这样,樊予风怎么能这样对你,你们不是……” “在他心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东西。” 莫玉儿低下头,长发遮住了脸。 “我和你,本都不该活着。留着你是因为还不清楚你的底细,留着我……大概我对他还有些用处……” 有些用处,或许吧。慕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眼,不住的祈祷叶卿能早些得知她的处境,把她带出这个阴森的地方。 也许是她多天来的祈祷终于感动了上天,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铁栏发出声音,门被打开了。她猛的睁眼,看见的却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孔。 “叶卿!”她惊喜的不知所措。 叶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慕秋放低了声音,仍然抑制不住兴奋:“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叶卿叶卿,你眼里只有一个活人不成?” 那边付辉一边帮莫玉儿解开绳索,一边没好气的说。 慕秋瞪了他一眼。 “看来没受苦。”叶卿微笑。 慕秋冲叶卿点点头:“那樊予风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这些日子都未曾露过面。” 付辉一拍脑袋:“看来,有时候被遗忘也不全无坏处。” “好了,赶紧走吧。”叶卿催促道。 眼看离寄啸山庄越来越远,慕秋如释重负。 “还好你能找到我。” 叶卿笑了。 他是探子,去过一次的地方,走过一次的路,都能记得。既然猜到慕秋在密牢,自然就找得到。 当初,他在尚青镇收到暗阁的回信,知道暗阁里发生的一切,也知道慕秋去了寄啸山庄,一直未曾回信,便担心她遇上了麻烦,不得不暂时放弃跟踪樊予风,从尚青镇折回。他当然不会想到,就在他折回寄啸山庄的途中,樊予风拜访了暗阁,而程小小随后也到了尚青镇。 七天后,他在寄啸山庄外遇到了付辉。那时他已经打探到寄啸山庄前一阵抓获了个来路不明的人,猜想那便是慕秋了。两人在寄啸山庄刺探了两次,料定人被关在密牢里,便做好准备和付辉去找人。可万万没想到,莫玉儿也会在密牢里。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叶卿猜到她和樊予风之间必然发生了一些事,而且她对自己有恩,必然不能把她这样留下,再加上他提出带莫玉儿一起走时,她并没有反对,索性一起离开寄啸山庄。 慕秋这一阵子在密牢中时时警觉,此时终于安下心来,莫玉儿似乎也被心事折磨的疲惫不堪,两个姑娘入夜后不久便睡着了。 叶卿和付辉自暗阁一别也已数年,上次程小小受伤不得已回去,形势所迫也未多做停留。这次在寄啸山庄相遇,一心只想着搭救慕秋,未顾及其他。这会儿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才发现有许多事要问,两个人坐在篝火旁聊了好一阵子也不觉得困倦。 “真没想到,你人就在尚青镇。” “我也没想到,跟着樊予风绕来绕去,又回到暗阁旁边。” 叶卿叹着气,把树枝扔进火堆。 “樊予风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他的目标是进入葬月谷,暗阁就在谷旁,他回到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叶卿皱了皱眉:“怪我当初不小心,早查出那地图的下落,也不会如此……这错,原本是我闯下的。”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我们先回暗阁再作打算吧。” 言罢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这次回去你不会再不告而别吧?上一次可害惨了我了,阁主担心你,特地传信来对我好一顿询问。” 叶卿笑笑,没有说话。 付辉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前因为慕秋你逃出了暗阁,阁主也曾对我一番询问。这也怪了,每一次你一有事,阁主第一个便揪住我来问。” 叶卿道:“那是因为在天云阁里,你和我最为熟识。” “遇人不淑。” 付辉骂了一句。 “叶卿,以后有什么事大可说出来,不要再逃了。我一直认为,你并不讨厌天云阁,既然如此,为什么非离开不可。” 叶卿望着闪烁的篝火,橙色的火焰让他感到温暖。 “我只是怕……” “怕连累天云阁?这话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但是你想的太简单,这样逃开了不如坦白的把问题说出来。你有时就是脑子不会转弯。” 付辉显得苦恼:“这一点,你不如程小小。” 叶卿沉默着。只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心疲惫不堪。他想起天云阁,想起程小小。 “总之先回暗阁吧。” 连夜兼程回到暗阁,他们才知道程小小和红絮数日前已经离开。听万伯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们忧心忡忡。再怎么说,让程小小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去和樊予风接触实在是太冒险了。 “放心好了。”万伯道,“那个叫红絮的丫头不好欺负,葬月谷的人从来不是善类,她与程小小关系密切,绝不会让她吃亏。”正是算准了这一点,他当初才放心让他们两个人去见樊予风。 “现在已经确定了樊予风的目的,程小小他们只是去探路,咱们还需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说着,万伯把自己思考许久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样不是太冒险了吗?”付辉道,“万一樊予风起了疑心怎么办。” 慕秋也赞同付辉:“而且,程小小那丫头难保不露出马脚。” 叶卿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那些人相信。如果他们仍旧相信樊予风,到时候,不止葬月谷,连天云阁都要遭殃。” 万伯点头道:“所以,最好是有证据。” “葬月谷的地图?” “不行。”叶卿道,“那样的话葬月谷再无宁日。” “等等,你说葬月谷的地图?”慕秋惊觉。 “是,樊予风那里应该有一张葬月谷的地图,这事儿我之后和你解释。” “难道是……”慕秋想起了什么,努力思考着。 “我好像见过那张图,就在我潜进寄啸山庄那晚。樊予风抓住我以后一直问我看到什么没有,我说没有。” 叶卿眼睛一亮:“那张图什么样子?” 慕秋仔细回想,道:“当时借着烛火,看不清楚。只能辨认出一张黄纸,纸上画着山峰河流,再详细的就看不清楚了。我想那应该是一张地图,没准就是葬月谷的地图。” “这么看来应该是了。”付辉若有所思的道,“若不是如此,樊予风在抓住慕秋后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可是,仍不能确定。” 万伯的目光飘向门外,叶卿皱了皱眉头,把刚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屋子里没有人声,大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门微微动了一下,有人犹豫着迈进来。 “那张图的确在寄啸山庄。” 叶卿几乎在听见这话的同时叹了一口气,莫玉儿果然还是进来了。 万伯不慌不忙的把她让进屋来,问道:“莫姑娘见过那图?” 莫玉儿缓缓点头。 “几个月前,我在樊大哥的书房见过,后来樊大哥告诉我那是葬月谷的地图。” 叶卿急忙问:“莫姑娘可知道那图是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樊大哥没说过。但我一直觉得,他早有那张图,只不过一直没有让外人知道。” “难道你就没想过,他既然早有这图,那他所做的一切会不会跟这图有关?” 果然姜是老的辣,万伯一语道破关键所在。 “我曾经怀疑过,也问过他,他什么都没对我说,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他之所以这样注意葬月谷,一定是因为这图的缘故。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发现,他是认为那图上暗藏葬月谷中宝物的玄机,所以才如此看重……” “他该不会是因为被你发现了这些,才把你关进密牢的吧?”慕秋想起她和莫玉儿在牢中的谈话,脱口而出。 莫玉儿没有回答,但夺眶欲出的泪水说明了一切。 “这个樊予风,真不是东西。”慕秋恨恨道。 “也许这次他真的怕我妨碍了他的计划才这样做的吧。我早该告诉他,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望向叶卿,恳求道,“也许我没有资格请求你们……如果我所知道的能帮上你们,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希望我作证,我也会答应。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落在你们手里,你们可以给他一条生路。” 叶卿看了万伯一眼,他要的证据已经有了。可是他们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莫姑娘,我们并不会做那种随意伤人的事,但如果樊予风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自有人找他清算,到时候怕没有人可以帮他。” 莫玉儿惊恐的瞪大双眼,泪水一串串滑落。良久,她从新抬起头。 “你说得对。事到如今,没有人帮得了他,我只求他少些罪孽。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 第34章 http://.biquxs.info/

有了万伯的计划,有了莫玉儿的证实,一切都清晰起来,那一天,暗阁里的人都认为这场有关葬月谷的风波到了尽头。 叶卿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脑子里子有一些事情令他始终不能释怀。 那日薛晋山走后,樊予风十分不快。本来他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现在薛晋山也带了一些人聚集,摆出一副前辈的架势,让他顿感不安。偏偏寒川山的当家何潜又派人送了信来,说不想再因葬月谷之事重蹈覆辙,守山不出。当年支持樊正的人,没有站到樊予风身边。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他不能放走大好的机会。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看他不耐烦的在房间里踱步,程小小和红絮预感到,他们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了。 “姑娘有何计划?” 程小小反问:“庄主还记得那个叫程小小的人吧?” “记得倒是记得,不过……” “我们可以利用她,让她听我们的吩咐,按照我们的意思说出葬月谷的情形。也就是说,我们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再教她站在你这一边,这样那些人听了她说的话,自然相信樊庄主你了。” 听了她这番话,樊予风一下子没了心情。这样的招数他早就想过,甚至写好一份手卷只待程小小依计行事。可她却在当天晚上逃离了寄啸山庄,不知所踪。 “可是现在,没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姑娘这计划怕是实现不了。” 红絮嘿嘿一笑:“樊庄主,没有真的,假的总有啊。” “假的?” “是啊。”程小小道:“樊庄主只管告诉我她什么样子,一定要详细一些,明天,我一定有办法找一个来。” “真的?”樊予风显然不相信她的话,难道要在一夜之间找一个样貌无二的人来?他虽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可禁不住两个人劝,便依言将程小小的样貌身形叙述一番,约定明日再见。 第二天一早,樊予风应约来到程小小二人的住处。在门外敲了两声,立刻有人来应门。红絮笑呵呵的把他让进屋,不慌不忙的倒好茶。 “姑娘要找的人,可找到了?” 樊予风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他本就不抱什么希望,试问谁能在一夜之间找到一个程小小?他今天来不过是应承。 红絮道:“樊庄主不要心急,人我早就找到了,这就让她出来给庄主看看。” 说着冲里屋叫了一声。 有人从纱幔后走了出来,樊予风抬了一下眼皮,差点把茶杯摔在地上。 眼前的人,不是程小小吗?眼睛、鼻子、嘴巴、身形、动作,甚至是略带畏惧的神情。这哪里是什么和程小小相似的人,这分明就是程小小。 看樊予风几乎愣住了,红絮笑道:“怎么样,像不像?” 樊予风如梦方醒,颤抖着放下茶杯,满脸的惊喜。 “姑娘好本事,怎么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就知道庄主会满意。”程小小一开口,樊予风吓了一跳。 “你是……” “樊庄主,我是那个一直坐在纱幔后面的人。” 樊予风虽没有见过那人的真容,但听声音确实是那人没错。 “这、这究竟是……” “樊庄主可听说过易容之术?” “听过,只说能将容貌声音改变……难道……” “正是。这是她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只要愿意,可以易容成任何人,区区一个程小小,有何难?”即使是在做戏,红絮仍难掩自满,嘴上夸奖程小小,心里却为自己的手艺叫好。 樊予风恍然大悟:“姑娘果然不是凡人。” 他惊奇的左看右看,找不出任何易容的痕迹,越看越觉得像,忍不住阵阵惊呼。 程小小故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她自离开寄啸山庄后第一次以真名目站在樊予风面前。 “樊庄主觉得这样可以骗过其他人吗?” “可以,可以。”樊予风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姑娘厉害、厉害。” 他大笑着起身,一边摩擦着双手一边在屋子里走动,兴奋地不知如何自处。 “声音要更纤细一些才好。不过听过她说话的人本就不多……总之,一切都能按计划行事了。” 他冲程小小道:“姑娘有纸笔吗?我来写下计划,咱们来商量一下这葬月谷里该是个什么样子,哈哈哈……我要早回去,召集众人明日聚集。” 红絮只看了一眼就厌恶的把它丢在一边,如果不是为了明日的计划,她定要把这张纸扯成灰。不愿在樊予风呆过的屋子里多呆一刻,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叶卿交代了程小小几句,也回了房。 莫玉儿见红絮出去,才把那张纸拾起来,看过后又缓缓放下。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 “小小,记得上一次与你谈心还是在寄啸山庄。” 程小小正在思量着第二天计划,突然间被这样一问,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是啊,好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不过过去了个把月,一切却都不一样了。此刻莫玉儿比程小小更能明白物是人非这四个字的苦楚。 莫玉儿看着那一方白纸,道:“我这样算是在帮他吗?” “玉儿,你后悔了?” “后悔?我也不知道。” 或许不到最后,任何人都无法下这样的定论。可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她会伤了樊予风的心。尘埃落定之后,说不定她是樊予风最恨的那个人。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下定决心去做了,所以你放心。” 她捧起程小小的手:“我一定会帮你们,不会反悔。” 她要的并不多,只是与他爱的人厮守,可如今,眼看这也要化作泡影。如果结局注定是一场败落,她在落幕之前选择了抗争。 程小小把她的手紧紧握住。 除了同情,她无法给予莫玉儿更多的感情。可是,眼前的女子是这样落寂和无助,她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吞下所有的苦果。像她这样一个可以为爱人倾尽所有的人,难道不该得到幸福吗? 可是她对面的眸子清澈晶莹,没有恐惧。这双眼睛让程小小想起莫玉儿曾对她谈起的自己的过去,在她决定离开莫家跟随在樊予风身边的那一天,她的眼睛里一定也闪烁着这样的光芒吧。 只一心为他,所以,可以无所畏惧。 程小小和红絮来到门前的时候,郑英早已等在门口。程小小隔着斗篷认出了他,看他焦躁的在门口踱步,还不时的四下张望,想必是受了樊予风的嘱咐来这里迎接的。她朝他点点头,郑英立刻凭樊予风的描述认出了二人。她们顺利的进了门,郑英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直到大堂。 大堂里坐满了人,人声嘈杂。本来坐在主位上一脸不悦的樊予风在看到程小小后眼睛一亮。旁边受邀而来的客人正在座位上交头接耳,唯有薛晋山不动如山。 程小小退到人群里四下张望。叶卿和莫玉儿应当比她们早进入了这里,眼下不见人影。 没等她细看,薛晋山站起身来冲众人挥挥手,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烦劳各位前来,薛某感激。这次远赴,个中理由不用多说,昨天我和樊庄主已就葬月谷的事商议了许久,今天把这几个月所得所知告之诸位。” 程小小心下一惊,这集会不是樊予风召集的吗,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薛晋山在主持大局,如果是这样,她们的计划怎么办? 樊予风也正为这事不悦。他昨天本来兴致很高,召集了一干人说明自己会让大家知道葬月谷的机密,定下了今天的集会。谁知薛晋山却私下笼络了一些人,不肯听他号令,无奈他只能邀他一起主持大局,才会有今天的场面。 话虽如此,眼看计划就要实现,他怎能甘拜下风?他清了清嗓音,郑重的站起来。 “薛前辈,在那之前可否让晚辈请一个人出来。” 薛晋山见他的插话十分不快。 “谁?” 樊予风朝人群里使了个眼色。 “见了便知。” 程小小知道计划已经开始,下面便到她出场。红絮暗暗地捏了捏她的手背鼓励她,她回头笑了笑。 众人只见大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子。程小小的脚步因为紧张略显僵硬,但好歹走到屋子中央。 “我想葬月谷的事情,她应该是最清楚的。”樊予风颇有些得意的神情,引来薛晋山警觉的目光。 “这位是?” 众人静静注视着面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神秘人物。 终于到了这一天,只要过了今天,一切便能做个了结。顾不得几十双火辣辣的眼睛从身上掠过,程小小深吸一口气,一把扯开了斗篷。 众人倒吸冷气。 “什么?” “这是什么人?” “妖女……” …… 大堂里立刻炸开了锅,连一向老成稳健的薛晋山都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来。 果然天衣无缝。 樊予风忍不住赞叹起来。这精湛绝伦的易容术正好可以匹配他完美的计划,天云阁果然不是泛泛。 “樊庄主,这是怎么回事。” 樊予风这一手令薛晋山猝不及防,脸上早已布满阴霾。 樊予风正声道:“这个姑娘叫程小小,是之前我从碧水坡救起的,然后一直住在山庄。” “是那个承认自己是葬月谷人的妖女。”人群中一声大喝。 “对。”樊予风道:“因为我帮助她医好了失忆的毛病,她对我说出了自己出自葬月谷的秘密,而后不辞而别。我多番寻找,终于找到她,还说服她说出葬月谷内的真相。今天,我请她当着大家的面把葬月谷中的玄机道破,让大家知道,葬月谷是不除不行的。” 大堂里一片寂静,空旷的像没有人存在一样。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程小小身上,困扰他们十年的谜团即将揭开,葬月谷谷主、绝世的武功秘籍、那些一去不回的人……葬月谷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真相?他们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管他呢,不论真相如何,真相揭晓的一刻绝不容错过。 “程姑娘,你真的愿意说出一切吗?”薛晋山仍持怀疑态度。 “是,我要说出所有真相。” 她把自己的声音提到最高,以便把她的话传遍整个大堂。 “在那之前,我想告诉所有的人,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众人屏住呼吸,伸长耳朵听着。 程小小喘了一口气,指着樊予风。 “他说的都是假话,他一直在欺骗你们。” 第35章 http://.biquxs.info/

一时没有人说话,只因这程小小的话与他们预期的相差太远,众人来不及反应。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樊予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程小小不理会他,继续道:“我和葬月谷没有任何关系,对葬月谷中的事一无所知。” “你、你在说什么?” 樊予风大叫道。乱了,都乱了,这不是他的计划,现在这个人所说的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外,他甚至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薛晋山似乎意识到什么,道:“姑娘能不能说的明白些。” 程小小点头:“简单的说,我本没有进过葬月谷,没有失忆,只是昏倒在葬月谷前,而被他救起只是个巧合。而樊庄主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外谎称我是葬月谷的人,还让我对大家撒谎,按照他说的来做。” 她停顿一下,以便让众人有时间思考她的话。 “本来今天樊庄主请我来的,是希望我按照他的想法把葬月谷的事对大家说一说。” 说着,她拿出一份手卷:“这份手卷是他写的关于葬月谷的一切,当然,都是他捏造的。” “胡说。”樊予风怒吼,“我根本没有没有这样做过。你为什么要胡说?” “我没说谎,这个就是凭证。”程小小亮出一块腰牌。 有人看清这腰牌大叫起来:“这、这是寄啸山庄的腰牌。” “不错,我认得,这是寄啸山庄给上宾的腰牌。” “上宾?” “当初我不愿意照他说的做,他就许诺说事成之后一定会给我好处,还给了我一块腰牌作为凭证。”七分真三分假,惊得樊予风目瞪口呆。 薛晋山皱了眉头:“樊庄主还是解释一下吧,这丫头手里怎么会有寄啸山庄专供上宾使用的腰牌?” 樊予风急急道:“这、这是他偷来的。” “对呀,这也有可能呀。”人群中有人道。 “不可能。”程小小反驳道,“你们可以去问寄啸山庄的人,这种腰牌只有很少的几块,平时都是樊予风戴在身上,怎么可能让别人偷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程小小不会武功,让他从樊予风身上偷走一个如此重要的东西,难于登天。 薛晋山走上前结果成小小手中的手卷摊开,另外有几个人也凑上去。手卷上的内容无非是描述葬月谷如何居心叵测,如何恶毒和丧心病狂。他们看看手卷又看看樊予风,仍旧只是怀疑,毕竟他们并没有见过樊予风的字迹,也不能确定这就是出自樊予风之手。 樊予风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程小小,已经忘了她本是他从暗阁中请来的帮手。 薛晋山转头对程小小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 程小小努力让你自己放松下来,注视着面前一双双贪婪的眼睛。 “其实,葬月谷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 有人听了这话颇为不满,道:“不用急着为葬月谷开脱,谁能保证你说的都是实话。” “确实如此。”薛晋山道。如果程小小说的都是真的,她一个弱女子,居然敢在众人面前揭露樊予风的阴谋,难道不怕遭到樊予风的报复?如果她甘冒这种危险站出来道出实情,那么她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薛晋山收起手卷,道:“毕竟这是姑娘你一面之词,实在不好判断。” 人群骚动起来。 “简直一派胡言。”樊予风见状忙喝斥道,“寄啸山庄名声在外,我尊为庄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受了什么人指使来诬陷我?” “没有人指使我,我不过不想见你们白白送死。” “说到底你还是为葬月谷开脱,你以为若是所有的人都相信你说的实话,他们就不会剿灭葬月谷了。这恰恰说明,你就是葬月谷的人。”樊予风从椅子上跳起来,“是你自己说的,是你告诉莫玉儿的。” “不,她没说过。” 人群中柔弱的女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这声音的主人一直藏在高大的人群后,分明是一直跟在樊予风身边的莫玉儿。 莫玉儿走出人群,款款道:“我可以作证,程小小她从未说过自己是葬月谷的人。而我自从她进山庄便知道,她根本没有失忆。” 这下众人又糊涂了。 樊予风一下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能作证,程小小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我们今天站出来说明一切,不过是想少些牺牲。” 莫玉儿说的恳切,众人又都知道她是樊予风身边的人,这下许多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樊予风骗了,开始思考起整件事情。 蓦地,有人耐不住性子拍案而起矛头直指樊予风。 “哼,岂有此理,姓樊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薛晋山倒是不慌不忙:“诸位不要动怒,还是请樊庄主解释一下吧。” 众人看向樊予风,他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先前程小小的一番话已让他惊出一身冷汗,而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什么莫玉儿会在这个节骨眼出现,给了他当头一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樊予风身上,他们仍旧怀抱一丝希望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他像受了极大的打击,仍旧不说一句话,或者说是不知该说什么。此刻众人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樊予风在说谎,而这个叫程小小的姑娘所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薛晋山见樊予风仍旧不做解释,一挥手,便有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 “这是做什么?”樊予风怒道。 薛晋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不肯解释,也许是你心虚吧。在事情未明了之前,委屈庄主坐在这里好好听着。” 他话一出,立刻有人把樊予风狠狠压在椅子上。 薛晋山道:“二位姑娘今天来的目的只是说明真相?” “是的。” “那么现在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言外之意他们已经相信了程小小的话。 程小小舒了一口气,莫玉儿却悲从中来。 人群沉默了一会,随即有声音问道:“这葬月谷我们还去不去?” 就是现在。程小小忙道:“如果我说,大家根本没有必要硬闯葬月谷,也不必非铲除这个武林异类的话……” 介于刚才有人说她有意替葬月谷开脱,她犹豫了一下。 薛晋山道:“姑娘但讲无妨。” “我并不是想替葬月谷开脱,只是不希望出现无谓的牺牲。我认为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还是不要进谷的好。” “什么?”刚才一直沉默的季坤大吼一声。他早就看程小小不顺眼,想到她前几日还在天云阁,今日却在这里大放厥词,他就气愤难耐。 早就料到季坤会发难,程小小没有在意。 “现在的事实是,没人知道葬月谷里什么状况,如果贸然闯进去,谁也不能担保不会发生意外,或许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像十年前进谷的人一样有去无回。” 众人安静了下来,有人思量着程小小的话,有人已经开始懊恼自己的鲁莽。他们是被利益冲昏了头,又受了樊予风的挑唆,居然忽略了这样重要的事实。 “抛开那传言不说,其实,这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件小事,几个好奇的人闯进葬月谷,险些送了命。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这并不奇怪,因为十年前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薛晋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程小小继续道:“我对十年前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只要闯进葬月谷,就没有好下场。” “这些我们自然知道。”薛晋山道,“自从十年前起,这都是武林公认的。” “所以说,这并不是大事。” 人群中有人不服:“这也不对,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像十年前那样引发一场浩劫?” “可是据我所知,除了那些闯进谷的人,唯一遭受浩劫的只有鹰阁,那是因为鹰阁的人也进了谷。而所有与葬月谷没有关系的人,又有谁被葬月谷牵累?” 人群陷入一片寂静。如今细想起来,这个女孩所说的十分在理。当年除了那些和葬月谷有过接触的人,其他的人都还毫发无伤,许多人今天还坐在这里。说是葬月谷危害武林,其实是众人在对待葬月谷事件上引发了纷争,又加上有传言葬月谷中有绝世的武功秘籍,大家各怀鬼胎,议事变成了内斗,各家为了各家的利益用极手段,甚至不惜抹黑葬月谷制造言论,已达到各自的目的,如今樊予风所做的,也无非是这些。其实说起来,除了对待私闯者有些过分,葬月谷从出现到如今,也未曾叨扰武林,否则也不会近十年相安无事。既然如此,又何必非冒着送命的危险潜进去不可? 众人心里一如明镜一般,只是没有人说出来,一时四下无声。 “所以说,葬月谷本无心危害武林了?”终于,薛晋山打破了沉静。 “也对。”清水帮的吴止帮主见风使舵,“否则十年前尚有葬月谷谷主出面澄清,今日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又是一室寂静。 不多久,又有人发出疑问:“那传言作何解释呢?” 人群中又有人开始思考,有几个人苦笑着摇摇头。十年前有人肯为自己的利益造谣生事,难道十年后就不会再来一遍吗?这恐怕只是什么人故意做出来的,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而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当初上了一次当,如今又被牵着鼻子走,这样的结果怎能不令人唏嘘。 樊予风呆呆的坐在一旁。眼下的情景传递给他一个讯息,他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程小小的话把他打入深渊,莫玉儿的出现更让他无可辩驳,如今就算他再说些什么,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了。他茫然的抬眼望向莫玉儿,似乎在问她为什么这样对自己。莫玉儿心中愧对他,不忍正视,急忙躲开了他的目光。 第36章 http://.biquxs.info/

薛晋山适时冲他道:“樊庄主以为怎样?” “也许、也许是什么人故意这样做的……我们都受骗了,受了骗……” “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相信你。”季坤指着程小小,“你明明在天云阁……” 他话还未说完,薛晋山急忙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在继续说下去。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打垮樊予风,此时不能再让人对程小小的话产生怀疑。程小小却险些被这话吓出一身冷汗,好在众人忙着议论,并没有听清季坤说什么。 可是,在场的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也注意到了季坤的话。 “不能相信她,她是天云阁的人。”樊予风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季坤的话提醒了他,面前这人根本不是程小小,大家都被她的易容术骗了,她本是天云阁的人,是和他同谋,要剿灭葬月谷的人。 众人惊讶的看着他,一时没有弄明白。 “她是假扮的,是假扮的。” 樊予风当她是易容的程小小,可别人却当她就是本人。 “樊庄主是累了吧。”薛晋山站起身来。“我看今日先到这里好了,诸位回去休息,明日再议吧。” “我没有骗你们,她其实是天云阁的人。” 此时的樊予风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在扮戏的小丑。 “现在又不是葬月谷的人了,变成天云阁的人了。” 屋子里的人大笑起来。 薛晋山看向季坤,道:“带樊庄主下去休息吧。” 季坤立刻吩咐几个人带了他下去,任樊予风再怎么说也没有人理会。 在这次集会结束的第三天,镇上的众人商议后一致决定,暂停这次剿灭葬月谷的行动,只要葬月谷今后不招惹武林,就不会贸然行动,从长计议,毕竟没人愿意和这样的地方扯上关系。薛晋山在这次集会中充当了领头人,又因为在对待同是领头人的樊予风时表现出的大公无私而备受新老武林人士的推崇,一时间风光无二。 众人开始陆续从小镇上离开,镇子终于从喧嚣声中解脱出来。薛晋山是最后离开的,而为了防止樊予风再有什么动作,也念在曾与樊正有过一段交情,他主动提出亲自把樊予风送回寄啸山庄。莫玉儿一路同行,几乎没有与樊予风说过一句话。程小小起初并不同意莫玉儿再回到樊予风身边,虽然她知道莫玉儿对樊予风用情很深,但也知道让她再回到他身边是不会有任何幸福的。就连红絮也劝她长痛不如短痛,何必糟蹋自己的大好年华。可是莫玉儿什么也没说。程小小就知道谁也劝不动她。沉默,就代表了决心。 那次集会之后寄啸山庄的名声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人愿意为已经没落的山庄出头。薛晋山推测,提高自己与寄啸山庄的名声是樊予风一些列计划的主要目的,但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樊予风唯一的目的。回到寄啸山庄后,他反客为主,软硬兼施想套出樊予风的话,无奈樊予风不开口。 叶卿一行人是跟着薛晋山回到寄啸山庄的,他们必须取回那张被樊予风藏起来的葬月谷地图。虽然早就从莫玉儿口中知道了地图的收藏之处,可是没想到薛晋山会与樊予风一起回到寄啸山庄,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便在寄啸山庄外伺机而动。 薛晋山对樊予风的忍耐日益接近底线,终于卸下了伪装,把他软禁在房间里。叶卿以为机会来了。他对寄啸山庄颇为熟悉,只要樊予风呆在固定的地方,他就能很方便的找到他。于是与程小小和红絮商量后,他在一个深夜潜进山庄。 樊予风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薛晋山夜间并未派人看守在他的门口,而是将他绑在书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的樊予风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一丝后悔。他悄悄走进,本不想惊动他,谁料樊予风根本没有睡着。 他借着透过窗户的一点光亮看清叶卿的脸,却一点都不惊讶。时隔月余,两人易地而处,不胜唏嘘。 樊予风淡淡道:“你来做什么,来杀我?” “樊庄主哪里话,天云阁对你的命不感兴趣。我不过是来拿回不属于你的东西。” 樊予风冷笑道:“胆子倒不小。我倒是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感兴趣的。” 叶卿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左手封住他的口。 “你最好配合一下,否则让外面的人知道你有这样东西,你的罪名便又加一条。” 他在樊予风的腰带上试探了几下,确定了位置,掏出匕首,小心的划破,掏出了封在腰带里的一张薄纸。 樊予风见他把纸取走,挣扎着发出声音。 “你想让所有人知道这里有葬月谷的地图吗?” 樊予风蓦地停止,惊恐的看着叶卿,直到他把手拿开,他仍旧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 “为什么你会知道?” 叶卿实在不愿与他多说话,想尽快离开。 “是莫玉儿说的吗?”樊予风质问道。 叶卿停下脚步。 “我在寄啸山庄的时候,你不是早就怀疑我在你的书房里找东西了吗?” “原来你早知道我有这张地图?”樊予风那时并不清楚叶卿真正的目标,可是叶卿碰了他那时藏图的梅花雕,让他警觉了起来。从那以后,便将图随身携带。 “那时只是猜测,还不确定。” “哈哈哈哈……”樊予风笑起来,“我只当你混在山庄,是为了摸清山庄的布局。想不到你在书房要找的不是密室暗门,是这张图。” 他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天云阁果然和葬月谷有勾结,这就是证据。哈哈哈……” “别再妄想了。”叶卿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是时候打破他的美梦了,“你以为你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能‘将功补过’,讨好薛晋山?试问如今还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吗?还有别忘了,纵使他们相信了你的话,这图本是你私藏的,你怀的什么目的,薛晋山难道猜不出?” 樊予风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狰狞:“纵使我没有好结果,我也决不让你们逍遥。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正好应了那传言,到时无论天云阁还是葬月谷,都不得安宁。” 叶卿脸色陡然一沉,想不到此人身陷牢狱,自身难保,却还一心盘算着如何害人。 “我看我还是提醒你一下,那传言本是你散布,难道庄主忘了?” 樊予风顿时吃惊的说不话来,两只眼睛直盯着叶卿。 叶卿道:“若是薛晋山知道这些……” “你还知道些什么?” 叶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当初他识破了梅竹,放走了她,梅竹感激,便说出了一些事情。叶卿当时只当她多心,没有在意。后来和莫玉儿交谈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些事,感到有些蹊跷。 那日梅竹告诉他几件事,一年多以前,事隔十年第一个闯进葬月谷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发疯致死的人,似乎是被人杀死的。 据莫玉儿后来说,当初那人发了疯,曾有人找上寄啸山庄求她医治,樊予风似乎不想惹上葬月谷的麻烦,就推辞了。当天晚上那人便死在庄外。 梅竹却说,那天晚上,她看到樊予风提着剑匆匆进入,她吓得不敢吱声,愣愣的躲了好一会儿才敢从他门前经过,她隐约看到,樊予风书房外面有血迹,虽然非常少,但很刺眼。因为害怕,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第二天,寄啸山庄的人都知道,昨天来山庄的那人发疯死了,而樊予风同情他,差人葬了他。 因为并不确定,之前他没有把这些说出口。如今,他却已经大致推测出事情的经过。但他并没有把这些告诉其他人,甚至也没有对程小小提过。他很清楚这些事的严重,如果薛晋山他们知道了,樊予风恐怕难逃一死。他知道程小小怜惜莫玉儿,饶过了樊予风就是给了莫玉儿一线生机,所以他给樊予风留下一条后路。但是樊予风并不明白这些。 “大家可能都没发现,最先进到葬月谷的那个人,其实是寄啸山庄的人。我猜你早就有野心让寄啸山庄在武林称雄,只是一时找不到机会。大约一年前,你无意中得到葬月谷的地图,觉得机会来了。仔细看过图发现葬月谷的地图上似乎有关于宝物的暗示,又加上听过许多葬月谷中藏有绝世秘籍的传闻,便信以为真,一心想进入葬月谷一探究竟,又怕有去无回,就想到了天云阁。你到天云阁打探葬月谷的事儿,可是却被识破了,你干脆想到挑起葬月谷和天云阁的纷争,正好他们都不入武林正流,这样也许能搅得武林大乱,你好从中作梗获利,以实现你重振寄啸山庄的抱负。你以为你手下的人有地图就进得了葬月谷,却不知道葬月谷里暗藏玄机。你的人虽然活着出来,却成了疯子。” 樊予风几乎愣住了,也许他从未想过,自己苦心计划的一切如此轻而易举的被拆穿。 “为了让寄啸山庄重新扬名,你确实做得很绝。你的人成了疯子后,你怕他疯言疯语泄露你的计划,所以,你就杀了他。” 樊予风战栗不安,但嘴上仍旧狡辩。 “你胡说,你根本是胡说。” 事到如今他仍旧狡辩,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若不是有人作证,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随后你更是唆使几个无所事事的武林人去探葬月谷,当然这次,你没有告诉他们你的目的,免去了将来的麻烦。结果这几个人也是无功而返。唯一超出你意料的,大概是程小小的出现吧。其实以你的能力,只要认真想一想,一定怀疑程小小是否真的进过葬月谷,可是你急于求成,索性将错就错。反正她只是个身无所长的弱女子,可以任你摆布。” 樊予风恨恨的看着他,目露凶光。 “只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最大的失算,应该是你的出现。” 若不是这个人的出现,程小小的确可由他摆布,一切会像预料的一样进行下去。他会带领着那些所谓的盟友进入葬月谷,剿灭武林一害。然后悄悄地占有葬月谷中不为人知的宝物。他樊予风可借此机会扬名,成为武林新晋的翘楚,名利双收。寄啸山庄之名复立于武林,那是何等的得意,何等的风光。可是,这个本来微不足道的人破坏了全局,致使他满盘皆输。所有的愿望都成为了虚幻。 “我只恨当初没有杀了你,否则我不会败得这样惨。” 叶卿冷冷丢下一句话:“还是怪你自己吧,心术不正,便该有此下场。” 他知道这个人的话已经不值得让任何人相信。从今以后,天下之大,恐怕也难有樊予风容身之所,而寄啸山庄也再难立于武林。 “我已身无一物,败得如此彻底,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留在你身边。”叶卿想起了莫玉儿,叹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樊予风会有些许感动,怎料他突然笑起来:“你说的是莫玉儿吗?那样一个善变的女人,不要也罢。” “啪”的一声,等叶卿缓过神来,樊予风已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个耳光。 “我说的确实是那样一个女人,一个可以为帮你而说谎,可以为减轻你的罪孽牺牲自己,可以为救你而不计一切代价的女人。”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过,如果说之前他对樊予风还只是厌恶和鄙夷,那么这一次,他真的被他激怒了。 “她为你做过些什么你最清楚,而你是怎样对她的?她错就错在遇见你,是你配不上她。” 他头也不回的走,留下仍旧一脸震惊的樊予风。 第37章 http://.biquxs.info/

叶卿回到程小小她们落脚的地方,一边生火一边商量明日便起程赶回天云阁。程小小想起当日在暗阁曾答应过红絮了结了这件事便带她去见天云阁阁主,便邀红絮同行。红絮却犹豫起来,完全不像那日在暗阁中那样积极。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她的语气就像她从没要求过这件事一样。 “有心事?”程小小问。 红絮伸展手臂,像是在回避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天云阁阁主那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把葬月谷地图这样重要的东西弄丢。” 我倒是想知道天云阁为什么会有葬月谷的地图。程小小很久以前就想这么问了,可是红絮一定不愿意回答。 “其实,丢失葬月谷地图这件事,不能怪阁主。”叶卿显得为难:“这图……是我弄丢的。” “什么,是你?”程小小和红絮简直不敢相信。 叶卿不好意思起来:“大约一年前阁主让我把一件陈年的卷宗送去一户人家,我却不小心拿错了盒子,结果就这样把这图带了出去。又因为一时疏忽丢了……” 事后他心急如焚,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只好回去复命。出乎意料的是,楚天云知道了并没有责备他。 “我是那时知道那图是葬月谷的地图的。” “你……”红絮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枉费她一直把他当朋友相待,想不到这种种事端竟是他引出的。 “你,还有楚天云,你们也太不象话了……” “红絮,真是抱歉。如果不是当初我太大意,也不会害葬月谷惹上麻烦。” “你……算了。”本想再责备几句,但想到这些毕竟已经过去了,而且葬月谷也没有损失什么,红絮也没有咄咄逼人。 本来当初,叶卿也担心有人拿到了图意图不轨,但楚天云却安慰说那图不是一般人可以看懂的。后来一段时间,也没听说和这图有关的传言,他便真的以为无需再担心了。 “一年前,寄啸山庄的人去了一间暗阁,假借寻仇打听葬月谷的事儿,说出了一些图上才能看出的事儿,阁主听说后便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虽说寄啸山庄十年前算是与葬月谷有些联系,可如今葬月谷与武林相安无事,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寄啸山庄如此感兴趣,怕其中另有原因,把那人赶了出去。而后没多久,江湖上就出现了传言。” “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程小小接道。 “对。” 楚天云时才感到事态不妙,这传言分明是指向天云阁和葬月谷。他立刻想到那张遗失的葬月谷的地图,猜测会不会落到什么别有居心的人手里,散播谣言,不知道在酝酿什么阴谋。叶卿得知这件事后更是坐立难安,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牵连天云阁,便开始追查。 “我想无论如何要先找到那图,于是按照当初的路线一路追查,结果发现我丢失地图那天,寄啸山庄的人曾和我在同一间客栈投宿,我便将寄啸山庄锁定为嫌疑目标之一。” 当他把这个猜测告诉楚天云,楚天云思及前因后果,几乎断定那图就在寄啸山庄。 “所以你进入寄啸山庄,就是为了把这事查清楚?” “是的。再怎么说,这件事我难辞其咎。” “结果发现那个樊予风的野心真不小。”红絮说道。 叶卿继续道:“如果当初这图落在别人手里也许看不出什么名堂,偏偏落在了樊予风手里。” 红絮点点头。当年樊正因为那场风波曾打探过葬月谷的事,据说对葬月谷的地形颇为熟悉,想必也知道了不少关于葬月谷的其他情况,所以樊予风能看出些名堂一点都不奇怪。如今这场风波就要平息,她却有些后怕。如果当时没有程小小的出现,或者没有叶卿的出现,葬月谷的今日不知会是如何。 火堆中发出滋滋的响声。 她望着橙色的火焰,伸了个懒腰。 “算了,反正这些都过去了。如今葬月谷好好的,我还交到两个朋友,这一闹也值了。” 她这样说,已是原谅了叶卿当日的马虎,程小小和叶卿对视一眼,心里很是感激, 叶卿把泛黄的纸卷递给红絮。 “物归原主。这也是阁主的意思。” 红絮接过地图,小心展开。 “确实是葬月谷的地图。”暗黄色的图纸上,笔触圆润细腻,足见绘图之人的审慎精致。她把它贴在胸口,口中默念着什么。突然,她一甩手,纸卷飞入火堆。程小小看的目瞪口呆。 “这种东西,早已经没有用处了。” 火焰欢快的舞动,迅速的伸展。 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火焰吞噬了一切。从今以后,葬月谷又将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恢复往日的宁静,就像十年前一样。 不知为什么,这个夜里程小小睡意全无,十分兴奋。想到就要会到天云阁,她的心砰砰的跳起来。她想起不久前在村庄的日子,浓浓的甜蜜涌上心间。只要回到天云阁,那样的日子就能回来了吧,每天洗衣做饭,扫撒房间,然后就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等他归来。虽然每天做着同样的事,仿佛时间不曾流逝,但却平静温馨,让人感觉特别的踏实。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勾画着未来的生活,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天云阁。 一早起身,发现天才微微亮。她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 三个人迎着朝阳上了路,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叶卿突然放慢了脚步。程小小并没有察觉到异样,欢快的跑在最前面。叶卿冲红絮使了个眼色,红絮静下心神竖起耳朵仔细辨认,随后骂了一句:“真是麻烦。” 他们都察觉到了,有什么人正一路尾随他们。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想必他们之前跟得很远。” 叶卿看着毫不知情的程小小,对红絮道:“带她走左边,我们分开。” “你欠我一个人情,记得还。” 说完,红絮忽然腾空而起,掠过程小小身边,像老鹰扑捉猎物一样勾起程小小向一侧飞奔,几乎是在同时,叶卿突然加速闪向路的另一侧。 “做什么?”程小小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那一伙人似乎朝叶卿过去,红絮停下来。 “叶卿呢?”程小小四下找不到人,追问起来。当红絮说出了原因,她仍懵懵懂懂。会是什么人跟着他们,强盗吗? 如果真是强盗倒不用担心,怕就怕有人居心叵测。 “红絮,我们去找叶卿。”她不能丢下他,怎么能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 “不行。”红絮拒绝的干脆。程小小二话不说就朝另一边奔去,任红絮怎么拦也拦不住。她再也不要和叶卿分开,即使一刻,也叫人难以忍耐。好不容易解决了缠绕他们的一切,她不要在这个关头离开。 “叶卿会解决的,我们先走。” “不。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红絮一震,不觉得放开了程小小。 “不好的感觉吗?”许久以前,似乎也有人曾经这样说过。 “我真是,欠你们的。走吧。” 第38章 http://.biquxs.info/

薛晋山! 程小小隐在林子里看清那人的脸时,脑子几乎要炸开了。 只见薛晋山轻蔑的看着叶卿,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天云阁也是这样好管闲事的。” 叶卿站在一众人中,道:“薛前辈,晚辈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昨晚去寄啸山庄做什么?” “笑话,我去那里做什么?” “那要问你呀。”薛晋山狠狠道:“我也是无意之中听见樊予风对莫玉儿说的。” “……” “怎么,无话可说了?”他冷笑,道,“这件事容后再说,我先问另一有件事,当初我的徒弟季坤闯进天云阁,可是你废了他的右手?” “是,他擅闯天云阁,怪不得别人。” “住口!你天云阁算是个什么地方,别人还进不得了?不愧是歪门邪道,为这点小事便废人一臂。”薛晋山吹着胡须怒道。 “本来你天云阁的人伤了季坤,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不过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能放了你,否则……” “薛前辈这次又想干什么?” “很简单,我想见天云阁阁主,你只需要帮我约他出来就行。” “薛前辈若是想见阁主,按天云阁的规矩,要先到暗阁……” “少废话!我不想和你多费唇舌,你只要回答我帮是不帮?” “恕难从命。” “哼,早就听说你骨头挺硬,看来的确如此。” “薛前辈过讲了。只是前辈这陷阱设的太过明显……” 话还没说完,叶卿感到脖颈上一道寒意。 “我看你还是考虑一下的好。”薛晋山嘴角挂着冷笑,居高临下。 半晌,没有人应声。凌厉的刀锋架在叶卿的颈上,只要移动分毫就能致命。程小小得心跳的飞快,她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死死盯着叶卿,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叶卿愁眉不展,半响没有说话,最终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罢了……给我半柱香的时间。” 什么?程小小一愣。 薛晋山万万没有想到叶卿会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放声大笑:“你这是要考虑我的要求吗?这可不像你。” 叶卿淡淡的把眼神转向一侧,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嘲讽:“……给我半柱香的时间,或许我会考虑……” 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子。薛晋山原来以为叶卿是个硬骨头,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好吧,就半柱香时间。” 程小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叶卿答应了薛晋山的提议,他便可以保住性命,可是她很不安,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好个叶卿!亏了天云阁主这么信任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一旁的红絮愤怒的不能自已,双拳紧紧扣在一起。 贪生怕死?程小小怔了一下,想都没想就开口反驳:“不,叶卿他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那你说,他还考虑什么?”红絮怒目而向。 “我……不知道。可是,我敢肯定,叶卿他决不会背叛天云阁!”程小小边说着,边在脑海里飞快的盘算着。 “帮我!” “什么?”红絮一愣。 “红絮,帮我!”程小小语气恳切,可却十分坚定。 红絮看看程小小,再看看屠刀下的叶卿,终于放下了怒气。 “好,我相信你。” 半柱香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情。 眼看半柱香即将燃尽,薛晋山急不可待的拍案而起:“时间到了,叶卿,我要答案。” 叶卿悠悠睁开眼睛,并不慌张:“薛前辈真是急性子。” “别废话。”薛晋山不耐烦的踱着步,狠狠地说,“我没这个耐性,怎么样,你帮是不帮?” 叶卿微微一笑。 “怎么样?帮是不帮?” “你动手吧。”叶卿抬头,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恐惧。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的答案。叶卿是绝不会背叛天云阁的。”叶卿昂着头,丝毫不避却颈上的刀锋。 “好,好你个叶卿!你莫不是在耍我!动手!” 想不到到此为止了。叶卿苦笑。 手起,刀落。 “师傅,等一等。”就在叶卿以为即将身首异处的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鼓动耳膜,刀悬在半空。 薛晋山望着来人,比叶卿还要惊讶。 “师傅慢动手。”季坤慢慢走近。 薛晋山一脸吃惊和不悦,道:“不是叫你守在山庄吗,你跟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季坤两眼只盯着叶卿。 “师傅要杀他?” 薛晋山挂下脸:“武林败类,自然该铲除。” 樊予风冷笑道:“师傅,此人废我一臂,害我不浅,若要杀他,可否让我动手?” 薛晋山沉默了一会,把剑递给季坤。 季坤左手执剑,快步径直走上前,看着叶卿狼狈的样子,一脸的得意。他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在耳边小声道:“闭气。”随即有东西破碎的声音。 还没等叶卿反应过来,周身已被一团浓雾笼罩,他本能闭气,只听见周围一阵咳嗽声,兵器落在地上。 樊予风手一伸,拉住他疾奔。 眼见离薛晋山越来越远,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累死我了。”红絮一把扯掉脸上的伪装,扶着身旁的树干小喘。 “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刚才一路狂奔,叶卿已经对来人的身份有所察觉。 “红絮姑娘……” 欲道谢,红絮挥挥手,一指他身后。 “别谢我,谢她吧。这主意是她出的。” 程小小几乎要落下泪来,刚才的镇静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时后怕。 红絮见此情景,知道她有许多话要说,便自觉的走开,临走嘱咐道:“快些儿收拾收拾,还要赶路。” 程小小上前,想看看叶卿是否受伤。她惊魂未定,想着昨晚大家还在一起谈笑,转眼竟发生这样的事。者转变来的太快,让她措手不及,她真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叶卿知道她既担心又害怕,暗恼自己太过大意,随即找说辞安慰她道:“是我太不小心,若再有下次,我假意应承他也好,不会再这样了。” 程小小表面上点头答应,但心里明白,对于他来说,即使迫于情势,要让他说出背叛天云阁的话,也是很难的。他这样一说,反而让她感到自己的失态,以叶卿的身份,他从前不知经历过多少这样的场面,而将来也将继续面对这些吧,她既然决定待在他身边,就要学会安静的面对,默默的承受,否则今后叶卿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还要为她操心,岂不是更容易分心? 想到这些,她提起精神,胆怯和犹豫不见了。 “没受伤就好,咱们快收拾收拾,还要赶路呢。” 一路上程小小死死抓住叶卿的手不愿意放开,红絮很知趣,一个人走在前面。 叶卿握了握她那逐渐恢复温度的手掌,似乎在安慰。 下一次,不要再丢下我。她想这样说却没有说出口,因为如果说了,只会让他担心。但是有一个问题她不问便不踏实。 “刚刚你要那一炷香时间干什么?你明明不会背叛天云阁,为什么要那一柱香的时间。” “……我只是想看一看……” 叶卿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什么?” “你以前说过,人死之前,会看到重要的人,我只是也许我会看见你,所以……” 程小小刚刚拼命掩饰的情绪在听到这样一个回答后瞬间决堤了,她扑到叶卿身上抽泣起来: “你好傻……” 叶卿没有说什么,只是右手揉着她的发心。 启程回天云阁后,红絮突然说有事要回葬月谷。程小小想到她也许有时要处理,叮嘱她快些到天云阁,也好实现当初答应她的事。红絮“嗯”了一声,目光变得忧郁起来,令程小小一时错愕。 经过几天的奔波,程小小和叶卿终于再次踏入天云阁的大门。看到天云阁山脚下那座石楼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她觉得那是回家的感觉。她满心欢喜的奔上台阶,在踏上最后一级石阶,她惊呆了。一些陌生的脸孔出现在天云阁的院子中,练武的、劈柴的、还有几个女孩子在收拾屋子,男男女女,足有几十人忙忙碌碌的穿梭在天云阁和天云阁前的的院子里,整个天云阁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起来。天云阁什么时候这样热闹了?程小小以为自己在做梦。在她的记忆中,这里仿佛应该只有楚天云、万伯、慕秋和宗文四个人而已。看着这些他从未见过的人,她不免紧张。 她注意着天云阁的变化时,已经有几个人走过来和叶卿打招呼,看样子和叶卿颇为熟悉。叶卿面带微笑的寒暄着,指了指身后的程小小。 那几个人这才注意到她,一脸坏笑的撞了撞叶卿的肩膀,似乎在开玩笑。 这其中有一个女孩,年纪和程小小相仿,比慕秋更加纤细,看起来很是机灵。她绕过叶卿,直接和程小小说起话来。程小小起初吓了一跳,后来发现那女孩只是对她好奇,就放开胆子和她聊了起来。 那女孩笑着问她,是不是以后都打算留在天云阁,她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 就在这时,天云阁的方向传来一声呼唤,程小小一抬头,看见付辉站在阁楼的第二层上向他们挥手,然后匆匆忙忙的下了阁楼向他们这边过来。 “可算回来了。”他拍拍叶卿的肩膀。 付辉身后的慕秋没有急着和叶卿打招呼,她的视线始终没有从程小小身上离开。 付辉刚才这一叫,立刻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了叶卿和程小小的出现,程小小身边立刻又多了几个人。 “好了,别围着人家了。”付辉道,“还是先让人回去休息吧。” 刚才那女孩见状忙打趣道:“叶卿都没说什么,付辉你可真婆妈。” 众人一阵大笑。这边付辉只有摇头苦笑的份,那边程小小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燎。 叶卿和程小小交代几句,便和付辉去见楚天云。程小小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稍作休息。 天云阁的确热闹了许多,即使隔着窗,她还是能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刀剑相撞的声音,人的欢笑声……这嘈杂的声音让她觉得特别踏实,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黑,正觉得肚子打鼓的时候,白天那个女孩送来饭菜。程小小客气的邀请她到房间坐坐。那女孩推辞了,临走时对程小小道:“宗文说你厨艺不错,下次让我尝尝吧。” 程小小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一清早,当万伯来到厨房的时候,程小小已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万伯满意的点点头,笑言过一阵子,就可以把厨房交给程小小打理了。程小小也不含糊,当即点头答应了。 早饭时她没有看到叶卿,付辉只说他出去了。程小小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天云阁对面的山顶。 虽然只上去过一次,但她完全不担心会迷路,因为山坡上早就被踏出一条野径,这小路蜿蜒曲折,顺利把她带到了山顶。 程小小走进那个观看天云阁的最佳位置,突然听见一个熟悉声音。 “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记得就好。”慕秋语气不是交谈,而是命令。 “这里以后还是少来吧,总是这样看着,会放不下。” 第39章 http://.biquxs.info/

程小小看见她说完这话,厌恶的朝天云阁的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从另一个方向下了山。 她呆在原地不敢动,正在犹豫要不要现身,听见叶卿叫她。她一惊,才发现叶卿正看着她,示意她过去。 她坐在叶卿身边,望着云雾缭绕中的天云阁。其实从叶卿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时候,她就觉得在这个地方看到的天云阁很美,不像是在山脚下那座石楼看它的时候,要抬起头仰望才能看见。那时候她看到的天云阁是高高在上的,肃穆而不可侵犯。而现在,天云阁在眼前,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一般,柔和而清新。她不明白,为什么慕秋会用那样厌恶的甚至带着愤怒的目光去看天云阁。 “你上来多久了?”叶卿问道。 “没多久,慕秋刚刚走的时候我才上来。” 想起刚刚慕秋的样子,她担心的问道:“你们没有吵架吧。” 叶卿摇摇头。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她对天云阁的看法还是没有变。” “她不喜欢天云阁?” “的确不喜欢。” 叶卿道:“和慕秋有关的事情,你愿意听吗?” 程小小很认真的点头。。如果可以,她很想了解慕秋,也许这样,她将来和慕秋相处起来会更顺利。 叶卿从胸口掏出那串珍珠手链。程小小很熟悉它,就是这条当初掉在院子里的珍珠手链让他们开始熟识。 “第一次遇见慕秋的时候我七岁,而她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她跟他爹娘出门在外,被一伙强盗打劫,父母都死了,只留下她一个。阁主偏巧路过那里,便把她带回了天云阁。” “想不到她这么小就遇到这样的事。”程小小真心的为慕秋感到难过。 “刚来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躲起来哭,手里还攥着她娘的珍珠链子,那是她唯一戴在身上的东西了。后来有一天,她看到阁主练剑,就发了疯的想学。那时她自己说要留在天云阁,要学剑,阁主答应了,把她送到暗阁。当时我也在那里,大家年龄相仿,便一起习武,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你和慕秋用剑?” “说来话长。” 习武六年以后,叶卿和慕秋学有小成,暗阁就派了个简单的任务想试炼一下他们的功夫。就让他们单独接了一件委托。 “本来只说是要那人的一条腿,这是主顾开出的条件,我却失手,把那人打死了……一剑穿心……” 程小小倒吸一口冷气,她怎么也想不到,叶卿和慕秋曾经有这样一段过去。 “慕秋见了那人的血,整个人就垮了,一个劲的抱着头哭,说什么也不肯回暗阁,还是我把她拖回去的。” “回去以后怎样了?” 叶卿苦笑:“还能怎样?取腿变成了索命。我和慕秋被罚思过……” 慕秋自从被罚思过后,就很少再练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缠着师傅学武。 叶卿很久以后才明白,其实父母的死对慕秋的影响一直十分大。当年她年纪尚小,单纯的以为只要学会了用剑,有朝一日便能报仇。可是那次任务中,真的见到有人死于剑下,她才发现杀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意识到,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她不愿再碰剑,一时失去了信念。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第一次产生了离开天云阁的想法吧。因为留在这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后来有一天,发生了那件事。 当时暗阁中有一个人外出执行任务未果受了重伤,最糟糕的是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回到暗阁没几天,那个目标人物找人闹进了暗阁,见到人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围攻。当时天云阁名声在外,虽然有人不齿,但敢真刀真枪闯进来闹事的还没有,所以,这件事也让暗阁的人吃惊不小。商量过后,大家觉得如果让这些人这样闹下去,从今以后天云阁失了威信——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威信,任什么人都能来找事,将来要立足也难。加上当时管事的人是牛脾气,岂容得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放肆,当即指挥暗阁的人迎击,定下的命令是不留活口。叶卿、慕秋和付辉当时还都是孩子,只能听命行事,迫不得已在暗阁拼了一场。 那天他们确实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对方显然是一时气愤冲昏了头脑,五个人便敢闯进来。当是暗阁的人数是这个三倍不止,真的动起手来,那几个人怎么可能有胜算。 那一天,叶卿觉得整个暗阁上空像是被一层血雾笼罩着,挥之不去。慕秋一直躲在角落看着一切,连剑都没碰一下。事后她整个人呆了一样,看着满院的尸首动弹不得,任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而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那以后,虽然慕秋没有说,但叶卿感到她对天云阁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她不愿意再学习武艺,总是要叶卿带她离开。叶卿感激楚天云对自己的恩情,一直没有答应,只是请求楚天云让慕秋休息一段时间,好恢复精神。慕秋一个人躲在暗阁的时候,叶卿一直出外执行大大小小的任务。慢慢的适应了这种生活,便开始着手处理一些大生意。生意大了,目标自然也就不是些简单人物了,若技艺不精,被别人占了上风,身上就挂了伤。每每如此,慕秋总是一声不吭的为叶卿上药,有时更是偷偷躲起来哭。如是过了两年,她却再也不愿用剑,请求暗阁去了佩剑。而叶卿因为担心慕秋,自请卸下佩剑,从此只奔波刺探情报,再不伤人。楚天云便是那一年起把他们带在自己身边。 叶卿讲完这段过去,不禁回想起曾经一段刀光剑影的日子,不住摩挲着手中的珍珠,接着道:“慕秋卸了佩剑以后,突然有一天就把她娘的珍珠链子给我,作为报酬,让我带她离开。共同相处了几年,我不能就这样不管她,便答应了,于是也卸了佩剑。”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和慕秋都相信有一天他们会离开天云阁,直到现在,它变成了慕秋的信念,变成了叶卿的承诺。 “其实,慕秋没有发现,她并不是恨天云阁,她只是害怕。她怕见有人受伤痛苦,更怕见那些人伤在自己手下。一直以来,她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在不经意间把恐惧变成了恨意。这感情积压在她心中无法宣泄,她才怨恨起让她感到恐惧的天云阁。” “她一直想离开这里,也许是想开始新的生活吧。” 叶卿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或许她以为只有离开这里,才能真正抛开这段过去。” 不知怎的,听到“过去”这两字,程小小想起了自己初到这里时的心情,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因为恐惧现在的世界而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离开了自己熟悉的世界,这种心情化作了悲伤,使她整日郁郁难安,直到她接受了现实,开始了新的生活。即使是这样,她偶尔也会想起从前,思念亲人和朋友,怀念和他们度过的时光,那些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不会因为她身处异地而消失。 “她只是还没有明白而已。”程小小笑了笑,她抬眼望了望日头,道:“该回去了,咱们走吧。” 叶卿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云雾之中的天云阁,目光柔和而温暖。 程小小释然,她知道那个她一直想问叶卿的问题,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天云阁阁主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离开天云阁,就在这天晚上,他照旧不辞而别,并留书把阁中事务暂交叶卿代理。 楚天云离开的前几天,一切如往常一样有条不紊。但在第三天夜里,天云阁收到消息,薛晋山一干人在葬月谷碰了钉子以后,似乎把目标对准了天云阁。他和万伯商议后决定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做好防备。 天云阁在山峰之上,周围尽是高山,只有一条路可以从山脚下通往阁中。山脚下起始处的那座石楼名为“天门”,除此之外,山下四周别无他物。要想光明正大的进入天云阁,那就定要从天门拾阶而上才行,若是有人想绕过这道门,从山坡野路潜入天云阁,那他就只有葬身于密布林中的重重机关之下,悄无声息的化作一堆白骨。所以,只要守住这道门,便可守住天云阁,换言之,只要封闭这道门,就可使天云阁陷入窘境。 对于这点,叶卿再清楚不过,天云阁的地形是他来到这里学的第一课。他也知道,为了避免天云阁的人被困死,山坡上有一些灵活的机关,只要适当的改变它们,死路就能变活。但是,一旦他们使用了这最后一步,也就意味着他们没能守住天云阁,抛弃了它,并且从此再难回到这里。 证实有一群人向着天云阁的方向而来是在两天后,这些人由季坤领头,人数有上百,远远超过天云阁中的人数。叶卿安排了几个人前去伏击,希望挫一挫对方的锐气,顺便打探一下他们的底细。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能把这群乌合之众搞得人心离散。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季坤又出奇的警惕,派出去的人没有占到便宜。 叶卿知道在这种情势下,唯有早作准备。他安排程小小和一些年纪较尚轻的人留在房间,和正在阁中的众人商议后决定了退敌的方法,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叶卿犯了愁。自他进天云阁,未曾听说过有人敢闯进这里来,除了十年的葬月谷谷主。今天,薛晋山如此大张旗鼓,不知是何居心,如若要与天云阁拼个高下,情势不容乐观。按说天云阁人丁不算稀薄,只是分散各地,现在阁中的很多人,还是楚天云在樊予风联合了一众人要闯葬月谷后临时调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对天云阁不利。如今,楚天云的预算应验了,他和这里的人,也许将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他在万伯的房间里踱步,此刻的他,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如果未能守住这里,他有负楚天云的托付,也对不起天云阁里的人。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一旦天云阁失守,昔日的战友和朋友都可能任人屠戮。不行,至少他要让他们都活着,尽可能为天云阁多保存一些实力。 他看着坐在桌前品茶的万伯,道:“万伯,这里知道如何出去的人只有你我,阁主交代我暂代诸事,我不能离开。所以你守在这里,万一……” “没有万一。”万伯放下茶盏,郑重的站起来。 “叶卿你记住,我们只有天云阁可以容身。除此之外,再无他处。” 第40章 http://.biquxs.info/

程小小每日守在房间,总想为日渐憔悴的叶卿做些什么。当她知道一场激战不可避免,已经沉入心底的问题又浮了上来。 有一天,她突然忍不住把折磨了她许久的心事问出了口。 “叶卿,这次你会用剑吗?” 叶卿一愣。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 “如果到时那些人冲进了天云阁,你会用剑吗?” 提到剑,叶卿第一个想到的是慕秋。如果是她,一定会哀求他不要碰剑,更不要见他伤人。 程小小也明白这些,自从她知道了叶卿和慕秋的过去,她就在想,那些每天把剑拿在手里的人到底想用剑做些什么,难道仅仅是伤害别人? “我没有想过……”叶卿回答道。这几天他每天都有太多问题要想,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事。 “其实,我很讨厌看见有人用剑杀人。”程小小无奈的道,“我一直觉得,那些人根本没有感情,不懂得怜悯。” 叶卿想起他和程小小在村庄里的事,想起张搜的死亡。还有那次,她说不想看他伤人。 “可是,我很喜欢天云阁。” 她握起叶卿的手,用淡淡的,带着悲伤的语气缓缓说着。 “我不想你杀人,不希望任何人死去,可是……” 她啜泣起来:“可是,我很喜欢天云阁。” 季坤一众人在一个深夜来到了天云阁下的天门,近百人叫嚣着,躁动的空气冲破天空,笼罩在天云阁周围。 “这就是天云阁?也不过如此。”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讥讽,想不到武林前辈口中深不可测的天云阁,不过是山上一座破落的楼阁。本来悬着的心放下了,情绪更添了几分激动。 “诸位不辞辛劳光临天云阁,有何贵干?” 早已守候在天门的叶卿冷冽的声音让眼下的一群人安静了下来。众人打量着这个白衣男子,随即一阵议论。 其中一个嚷道:“叫你们头出来吧。” 季坤瞥了那人一眼,上前道:“你们阁主在吗?” 慕秋看见季坤便一肚子气:“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天云阁不是什么都可以进的,阁主更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季坤“呸”了一声,道:“哪来的这么多规矩。若不出来,别怪我们硬闯了。” 慕秋气不过,道:“带了这么多人,你根本就是来硬闯的。” 季坤也不想啰嗦:“是有怎样?” 言罢转头对身后一帮人道:“天云阁好本事,先是和葬月谷勾结,又与寄啸山庄有染,在武林兴风作浪,如此猖狂,留着遗祸世间。” 见叶卿未作解释,又道:“从前道是‘碧水坡,欲风波,天云起,月沉阁’,众人多以为谣言,可是前不久,我亲眼所见那葬月谷的妖女在你天云阁,有你天云阁的人护着,还说是谣言吗?” 一番话引得群情激奋,身后的人摩拳擦掌,性急的人几乎拔剑出鞘。 季坤直指叶卿。 “而你,曾是寄啸山庄的下人,谁知到你和樊予风那败类私底下还有什么交易。” 这边付辉气早已忍耐许久,终于大声道:“专门来找茬的,还要理由吗?” “哈哈哈……”季坤大笑起来,“怎么,武林败类也想讲道理的吗?” 一阵狂妄的大笑响彻山谷。 傲慢的笑容绽放开来,季坤继续挑衅道:“今天就是来铲除你们这群败类,就算求饶也没用。” 叶卿冷冷一笑,居高临下:“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呸。”季坤吐着口水,想到不久前在此收到的侮辱,想起自己至今毫无知觉的右臂,霎时目露凶光,恨恨道,“歪门邪道,多说无益。” 说着一挥手,后面蠢蠢欲动的人群中立刻传出刀剑出鞘的声音。 “简直枉费口舌。”慕秋怒目而向。 话音未落,身旁暗流涌动。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多说了。” 付辉只影闪过,直取其中一人,眨眼间便将那人撂倒在地,转头招呼道:“免不了一战,不如先发制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慕秋看了叶卿一眼,没说什么只做好防御的姿势。 叶卿当然知道这些人是来专门来找茬的,仗着有薛晋山这样所谓的武林前辈撑腰,人多势众又受了煽动,非要与天云阁拼上一拼。他边想着边在心中暗数对方的人数,盘算着双方实力的差距。 未来得及思考对策,一道剑光直取眉心而来。叶卿本能的闪避,侧身直击那人要害。避过一人还未及喘息,又有两个人冲了过来。他忙于应付,已有人闪过他,自他身边攀上台阶。他来不及多想,夺过对手的剑反身一扫,嘶哑的悲鸣冲破天际,血光四溅,立时有三个人横尸当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所有人一愣,包括叶卿自己。他紧紧握着十年未曾碰过的武器,匆忙寻找着手掌传递而来的重量。 一瞬间,脑海浮现出他第一次拿起剑的情景,第一次用剑杀人,还有慕秋看着剑,那双愤恨而恐惧的眼睛……程小小却握着他的手,说她喜欢天云阁…… 对面的一群人已经因为同伴的丧命红了双眼,更激励对抗一触即发。 “叶卿,你发什么愣?快回神,不能让他们闯进去。”付辉大叫一声。 万伯说,他们只有这里可以容身,除此之外,别无他处。 他猛地握紧剑柄。今天,在这里,过去的那些都不重要了。今天他不能退却,也无处可退。是的,为了保住曾经留在这里重要的东西,为了保住这唯一可以让他和其他人安身的地方,他不能退。 挥剑,血花喷洒,沉入泥土。 叶卿手中的长剑,映出斑斑银光,在晦暗的深夜中格外的刺眼。 “今天,你们休想从这里通过。” 语罢,目光斜睨。 “妈的,上!” 剑落,又是两个性急的家伙送了命。剩下的一帮人暴跳如雷,十几个人朝他围了过来。 付辉在一旁看着,几乎以为眼前的已不是那个他所认识的叶卿,慕秋却颤抖起来。 “叶卿,不要!”她大叫着。叶卿挥剑的瞬间,将时光拉回从前,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往事,和眼前这画面重叠到了一起。 到处是混合着血水和泥水的尸体,刀剑摩擦的声音,像哀鸣,贯彻心肺。那些扭曲的面孔,那些死难瞑目的眼睛,映出她惊恐的脸。 珍珠的手链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碎了,像飞溅的水花,散落一地。 她拼命堵住耳朵,不愿去听,不愿去想。 转眼间又有几个人倒在剑下。叶卿微喘,脚下未退一步。剑锋横扫,风压草低:“谁还要上?” 众人见状迟疑。 “妈的,我们这么多人,怕这几个人不成?”季坤大吼一声,“这样的恶人,今日若不死,他日必定危害武林。” 人群呼应着,又气势汹汹的冲上来。 见状不妙,付辉拉过慕秋和叶卿三面迎敌。背靠着叶卿的慕秋,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惧:“叶卿,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再用剑,不要再杀人。你答应我的事,都不算了吗?” 叶卿没有迟疑:“慕秋,今天我若不用剑,天云阁怕是没有以后了,大敌当前,我顾及不了许多。” 慕秋急了:“天云阁不在又如何,反正我们终是要离开的,这也是你答应过我的,如今你也忘了吗?” 叶卿握住剑柄的手一转,剑锋指向前方。 “你……还是不明白……” “你说什么?” 又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冲了过来。 叶卿没有多说,一把将慕秋拉至身后护住,迅速从胸前拿出一颗照明弹抛向天空,火焰如花朵一般绽放在静谧的夜空,光影交错的林间间闪动着条条黑影。 不知从什么地方凭空出现了十几个天云阁的人后,对抗陷入了僵持。恶战从月上中天持续到现在,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双方都已经疲惫不堪。天云阁的人招招狠绝,直取人要害,依靠天然的屏障勉强支持。以季坤为首的武林人使出浑身解数,仗着人多势众,以命相搏,不停地围攻。天门上的天空早已被血映成红色,伴着厮杀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划破夜空。这声音,在平日安静的群山之间显得格外刺耳。往日灯火闪烁的天云阁此时漆黑一片。 程小小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借着山峰下点点火光看着这凄惨的一幕。叶卿的白衣在一片凌乱中格外的刺眼,惨叫声撕破耳膜。今夜在这里的是一个她不曾认识的叶卿,一个手持利剑,杀人无情的叶卿,一个她曾经最不愿看到的叶卿。锋利的剑刃刺痛双眼,她几乎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利刃自皮肤上划过时皮开肉绽的疼痛。程小小的手心冒出冷汗,每当叶卿手中的剑从攻击他的人身上划过,飞溅出来的红色液体便附着在白衣上,一次又一次。程小小几乎快要分辨不出他的身影了,那暗淡的颜色一层一层覆盖上来,快要将他吞噬在模糊错杂的世界之中。 伤人者自伤。她不知道今夜过后,剑不留情的叶卿,鲜血染衣的叶卿,可还是原来的叶卿,是她认识的叶卿? 第41章 http://.biquxs.info/

这一夜在厮杀中持续着。天云阁的每个人身上都染上了鲜血,分不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叶卿很久没有像现在这般,连站立都要这样费力。握着剑的右手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只有意识在不停的提醒他如何挥动手中的剑。看看身边,付辉也早已露出了疲态,慕秋仍旧不愿意取人性命,被迫一味防守。还有几个人已经体力不支或身受重伤,再这样下去,天云阁没有胜算。 叶卿在脑中飞快盘算着。他曾想过直取季坤,所谓擒贼擒王。但无奈季坤很是狡猾,总是躲在人群后,有意避闪。不过现在,似乎露出了破绽。在天云阁的一味防守下,对方死伤众多,远胜天云阁,跟随季坤而来的一些人见到天云阁如此难缠已经有所动摇,只是迫于情势还在支撑,势头已经弱了很多,现在正是机会。 叶卿向后退开,在人群中锁定了季坤的位置,稍作调息,提气直逼其中。周围的人见状本能躲闪。 这边付辉正打得昏天黑地,突然听的嘈杂中传来叶卿的声音,定睛一看,叶卿已将季坤擒在手中。看到领头的人被擒,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人愣了,有人不知所措。 叶卿环视一周,见已有人放下了打斗的架势。 “已经两个时辰了,不累吗?歇歇如何。” “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你们罢手回去。” “不可能。”有人大叫起来,“你们伤了这么多人,却叫我们罢手?” 付辉回道:“明明是你们来找死。” “你休想。”季坤挣扎道,“怕是你们支撑不住了吧。” “是吗?”叶卿掏出照明弹在众人眼前晃晃,“这信号弹是天云阁独有,只要我放出去,各地暗阁便知道这里出了事,到时候……” “你到底想怎样。” “天云阁有仇必报,若你们今天还执意硬闯,我保证从今以后,各地暗阁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今日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察觉到周围人的眼睛中隐隐的恐惧。 “天云阁做的本事替人寻仇的买卖,到时,就只有先为自己报仇了。” 虽然未接触过天云阁,但天云阁的手段还是听过一些,光是替别人寻仇就可以不计手段,何况是自己的仇,想起来不禁头皮发麻。 “到时,看薛晋山能不能保得了你们。” 说罢,瞥了季坤一眼。 季坤见情势不对,立刻反驳叶卿道:“你不过是个卖命的人,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指使暗阁。” 叶卿刚要开口,朗朗声音从不远处飘来。 “若他指使不了暗阁,我来指使如何?” 未待众人反应,已有人飘然而至,落于阶前。 此人轻功了得,不是一般人。可任由众人把这人看了几个来回也想不起这是何方神圣。只有天云阁的人恭敬地看着他,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是什么人?口气不小。” “天云阁阁主。”楚天云说着上前一步,目光如冰,“方才叶卿说的我允了。今日若你们硬闯进来,他日我定令各地暗阁不惜一切代价,找出你们每一个人的所在。” 众人一口气还没提起,只听楚天云接道:“天云阁的手段我不说你们也听过,到时候恐怕不止你们,就连你们的家人也……” “他妈的,老子不干了。”一个大汉一把扔下手里的刀,想借势退出这场僵持不下的争斗,“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得了好处都归那姓薛的,到头来还要被天云阁追杀,这买卖不划算,不干了。” 这番话一出,在场的人几乎都愣住了,有人悄悄收了刀剑,还有一两人竟已一声不吭的悄悄离开了。 楚天云不慌不忙的站定,斜睨季坤,眼中是深不可测的坚定。 没有人怀疑他是真正的天云阁阁主,即使在几步之外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穿透皮肤,浸透骨髓。 人群起初是悄无声息的,后来几乎成群结队的散了去。只剩下少数薛晋山的人。 “季公子不如也带了人回去吧,何苦白送性命。” 眼看人越来越少,楚天云示意叶卿放开季坤。 出乎所有人意料,季坤竟带着剩下的一帮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临走前只狠狠的瞪了叶卿一眼,极为不甘。 没想到众人就这样退去,天云阁的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手持兵器站在原地。直到楚天云挥挥手,大家才犹豫着陆续卸下兵器。 得知一场恶战终于平息,程小小急忙奔向天门。 在她眼前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悲惨景象。且不说那些已被人清理的差不多的尸体,光是地上的血迹就让她心悸。 她环顾四周搜寻叶卿的身影,首先看到了楚天云。他招手示意她过去,指了指前方。 程小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叶卿靠坐在地上,浑身混合着血水和汗水,灰尘早已附着凝固在皮肤上。他疲惫不堪的的眼睛空洞深邃,胸膛剧烈的起伏,全身的力量早已耗尽,只有右手还紧紧握住那把剑的剑柄,鲜红的血水正顺着指尖流下来。 “先带他回去休息。”他道,“让他把剑放下吧。” 程小小答应一声,疾步走到叶卿身旁。 “叶卿。” 她双手覆上他僵硬的手掌。 “叶卿,把剑放下吧。” 叶卿这才抬起头,看着她。顿了一会儿,才缓缓撤去了了手上的力量。 旁边有人递过干净的棉布,程小小一言不发的包扎,万分小心仔细。叶卿却像没有感觉到她的动作一般。简单处理过伤口后,在其他人的帮忙下把叶卿扶回了房间。 楚天云在一旁看着惨淡不堪的天门,冷峻的眉目间蒙上一层冰霜。 “宗文,你都看到了,只要你留在这里,也会不可避免的面对这样一天。” 他身后的孩子早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得呆住了,此时听到这番话,脸色越发难看。 “你若不愿选择这样的生活,今天就可以离开。我会送你走,从此你不必再习武,与天云阁也再无瓜葛。” 一旁的万伯听他这样说,急忙道:“阁主,宗文还小,这些迟些再说吧。” 楚天云一叹,道:“宗文,你多大了?” 男孩仿佛没有听懂,呆了一会儿,才道:“十三。” “十三……”楚天云道望着叶卿离开的方向,“他十三岁便杀人了。” “阁主。”万伯制止道:“何必逼一个孩子。” “有些事情今日明白,总好过他日再来后悔。” 蜷缩在一旁的慕秋想被针刺中一样,把头深深埋进双臂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夜,天云阁寒风萧瑟,注定无眠。 天云阁的整休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担心薛晋山的人去而复返,楚天云特地指派了几个暗阁的人留下来,以抗敌于万一,其他的人,伤势较重的留在阁内修养,而像付辉这样伤势较轻的在第三天便陆续启程回到自己所在的暗阁。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叶卿并未受什么伤,休息了两天后便帮忙修复天云阁被损坏的部分,程小小继续做她的厨娘,和万伯一起照顾大家的饮食。 准备晚饭的时候,程小小特地为慕秋炖了一小锅鸡汤,因为自从那天以后,她几乎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间,每次送去的饭也只是简单的吃几口。 日暮前,她招呼大家吃饭,随后把饭菜送到慕秋的房间。 房门开着,程小小敲了几下没有人应,她便推开门。慕秋蜷缩在窗边,呆呆的望着落日。 她小心的把东西放在桌上,慕秋听到屋子里声音,用目光锁定了程小小。 程小小与她对视,笑了笑,道:“今天有鸡汤,不知道和不和你口味。” 慕秋只是盯着她,丝毫不在意桌子上摆放的饭菜。 “程小小,你喜欢叶卿吗?” 程小小一怔。 “你喜欢他吗?” 该如何回答?她早就知道慕秋和她一样,真心喜欢叶卿。她感觉自己像在做贼,不敢正视慕秋的眼睛。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他。” 慕秋再一次把视线移向窗外。 “可是,他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离开天云阁,他一定会和我一起走的,所以你还是死心吧。” 慕秋和叶卿的过去对程小小来说已不是秘密,只是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慕秋一心只想离开。 “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呢?留下来不好吗?” “我受够了,很久以前就受够了。我早就厌倦了天云阁的一切。” 说着,她站起身来。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把那些过去淡忘了,可是事实证明它们还在,在这里,在天云阁。只要我一天不离开,这些过去就永远存在,所以我必须离开。” 她似乎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我要和叶卿一起离开。” “慕秋,叶卿他是不会离开的。” “你胡说。”慕秋大声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叶卿根本不喜欢天云阁,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离开,是因为有你在,他才留下来。” 她蓦地住口,再说下去等于承认了叶卿对程小小的感情。不,她从不认为叶卿从真的对程小小有过什么感情,一定是她不让叶卿离开。 “程小小,你不是很喜欢叶卿吗?那你就不要让他留下。你该知道,这里有他想抛开的东西。” 程小小低垂着眼睑。她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刀光剑影之间,鲜血蔓延成漫天的红光,映在叶卿的脸上,让人心悸。那一天叶卿的背影,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我知道。”她说道。 慕秋吃了一惊,越发气愤:“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他留下,你实在太自私了。” “也许吧……”她淡淡的回答,“即使你这样说,我还是认为他并不想离开天云阁。”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你认识他不过几个月,我和他在一起十六年了。” “也许在很多方面,我不如你了解他,可是我知道,他其实想留在天云阁。” “你凭什么这么说?” 程小小倔强的迎上慕秋愤怒的双眼:“你从来没有真正为他想过,你并不是那么了解他。他生长在这里,这里有他的过去。纵使有不愉快的记忆,也有一些他不想抛开的东西。对于他来说,这里才是安身的地方。”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也许是从未见过程小小如此坚定,慕秋有些措手不及,但仍不甘示弱。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程小小没有再说话。她悄声离开房间。夕阳的余辉渐渐陨落在天边,天云阁的人们已经开始点灯,点点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宛如明星,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为人指引方向。她回头望去,慕秋的屋子始终一片黑暗,正渐渐被淹没在这温暖的光芒中。 她的目光移向远山,追随着即将隐于地平线的那最后一道阳光。就在不久之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吧,目睹一场恶战后疲惫不堪的程小小推开叶卿的房门,见叶卿正点燃一支残烛,温暖的颜色晕染在脸上,平静安然。 那天叶卿淡淡的对程小小说,如果她接受不了天云阁的生活,可以选择离开。 程小小低着头思考了一会,道:“我不会离开。” 叶卿惊讶的转头,四目相接之间,程小小笑了,其实她早就猜到他要说些什么。 “昨天万伯把那天阁主对宗文说的话告诉我了,他说如果我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我也可以离开,和你一起。你果然也和万伯在想同一件事。”他们都以为在经历过这次恶战之后,程小小会动摇,会退缩,可是她没有。她确实不希望那天的事再发生,但她也明白,她必须接受,因为这将是她未来将要面对的生活。 “我喜欢天云阁,和你一样喜欢。”无视叶卿怀疑的眼神,程小小郑重的宣布。 她喜欢这里,所以她不会离开,也不会强迫叶卿离开。她知道,纵使这里有过并不美好的回忆,纵使留在这里前途未卜,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尤其是对于叶卿来说,天云阁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就像家一样,是无论走得多远都牵挂的地方,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割舍的地方。所以,她愿意留下,为自己,更为叶卿。 而这些,慕秋不懂。 第42章 http://.biquxs.info/

山中的初冬格外寒冷,尤其是在夜里。天门外犹有斑斑血迹,叶卿几乎还能闻见阵阵的血腥。 “慕秋。” 天门外牵着马的女孩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 叶卿的目光停留在马鞍上的包裹处,他的预感得到了验证。她终于还是决定了,在天云阁尚未完全解除危机的时刻仓促的决定离开,不愿再停留一天。 “你果然要走。”他语气中夹杂着淡淡伤感。 “是,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这里的一切早已令她疲倦,她所有的恐惧都在那个夜晚复苏,她最后的一点坚持都在那一刻被击碎,所以,不想再多做停留,哪怕只是一刻。 “你和我一起走吧,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你看,你的行李我也准备好了。” 慕秋有些兴奋的晃着手里的包裹。 叶卿低垂下眼睑:“所以说你不懂……” “不懂什么?你是不是想跟阁主道别?” 叶卿摇头。 “不用去了,阁主不会责备我们的。我们先向西,然后……” 她只顾自己说着,没发现叶卿不忍的眼神。 “慕秋,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 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慕秋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恐惧。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为什么,叶卿?你说过你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你说过你想离开这里,摆脱这里开始新生活。你答应过和我一起走,你忘了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你喜欢程小小,可是你答应过我呀。” 慕秋终于不可遏抑哭出了声音。程小小告诉过她叶卿不会离开天云阁,她一直不相信。如今叶卿亲口说出这个答案,她依然不愿意承认叶卿的选择,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叶卿从心底想留下来。 “不止是因为小小……我喜欢天云阁,愿意留在这里。” “不可能!”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站在山顶看天云阁?因为我喜欢它,虽然那里有我想抛开的东西,可是我在那里长大,那里有我所有的记忆和生活。” “不可能,不可能……”慕秋用手捂住脸,不停地摇头。 “其实我一直很矛盾,我确实想摆脱这种争斗不休的生活,可是其实我早已经融入了这里,这里的人和事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怎么可能轻易抛开。” “所以,你选择留下,是因为摆脱不了自己的过去?”慕秋悲伤的抬起头,叶卿并没有回避她哀怨的眼光。 “不,那些不会只是过去,人是没办法彻底斩断和过去的联系的,所以,这里的一切也能成为未来。” “原来,最不了解你的人是我,也许,程小小说的对,我和你相处了这么多年,却从没真正了理解你心里的想法。叶卿,是我太自以为是。” 她强迫自己停止抽泣,调整情绪。也许在她心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结局,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将它抹掉了。 “你说过去是斩不断的,可是我认为可以,只要离开过去,就可以,所以就算你不走,我还是会离开。” “我知道。” “你知道?”慕秋笑得惨淡,“想不到你却是这么了解我。” 叶卿将藏在胸前的珍珠链子取出来摊在慕秋面前:“对不起,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我没办法办到。” 慕秋极力控制泪水,缓缓伸手去接。在手即将触到链子的一刻却突然顿住了。 “也许过去不是那么容易斩断的,可是我还是决定去做,而你,现在也是过去的一部分了。”说着,她收回手,擦去脸上的泪痕,“不喜欢的话就扔了吧,我用不着了。” 叶卿默许,将链子收回。 慕秋沉默良久,终于对着长空深吸一口气,忽然翻身上马:“我不会祝福你,因为从此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说罢,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叶卿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慕秋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发抖的小女孩,而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今后将面对的生活,。今天这一别,是他们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她和他都不会后悔。如此还有什么遗憾呢?想忘记的人可以选择忘记,不想忘记的人可以选择留恋。也许有一天,那个执拗任性的女孩会明白,无论选择遗忘或是留恋,一个人的过去都不会轻易被抹掉。 这应该是程小小第一次进入楚天云的房间,她紧张的环顾四周。屋子几乎与她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几件家具,没有特别的装饰,简单而整洁。 楚天云示意她坐下。 “都看到了?” 程小小点头。不久之前,她躲在天门后那片林子里,看到了叶卿和慕秋的分别。 “阁主,为什么要告诉我,还让我去那里?” “有些事情,叶卿怕不会亲口对你说,唯有让你亲眼见一见,亲耳听一听。” 既然程小小和叶卿是真心相待,彼此的想法便不应有所隐瞒。偏偏叶卿在别处是聪明人,感情上却颇有些迟钝。想到这里,楚天云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唯有亲自见了,才明白他为何没有离开这里,不是吗?” 程小小耸耸肩:“其实我早知道他不会离开。” “哦?”楚天云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知道?” 她用力点点头。是的,她早就知道,从第一次看到叶卿站在山顶望向天云阁的目光,她就已经知道会是今天的结果。 楚天云颇为欣慰的点点头:“想不到你们之间已经如此了解,是我多虑了。但你可曾考虑过,你们以后的生活会如何?叶卿不会总呆在天云阁,毕竟天云阁是要做生意的,而收集情报也不是没有危险的。如此,你作何打算呢?” 程小小这才发觉,几乎她身边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疑虑,万伯如此,叶卿如此,楚天云亦是如此,他们都担心她无法适应天云阁生活。而她,其实早已下定了决心。 “我会等。”她认真的道,“叶卿离开的时候我会留在这里,等他回来。”就像她曾经在那个不知名的村落,在屋外等待他回家一样。 “那叶卿呢,他不会担心吗?你要明白,如果他行动时分了心,可能会送命……” “我不会拖累叶卿的。我会让自己变得坚强,我会把自己的顾虑、担心和不开心都吞到肚子里来让他安心,为了他我能做到。” 楚天云惊讶的看着她,显然,对于留在天云阁,留在叶卿身边,她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如此,何需再多言。 他没有继续追问,只在桌子旁摆弄了一阵子,端出两个茶杯,招呼程小小坐下。 “这茶是才带回来的,尝尝。” 程小小端着茶杯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不知道慕秋能去哪里。” “随她去吧,她已能照顾自己,离开也好。” 楚天云微叹。这恐怕是他的遗憾了。当初把她带回天云阁,只是想给她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地,没想到她迷上了练武。虽然楚天云并不认为她适合留在这里,但还是一时心软答应了,结果反倒害她迷失了方向。也许对慕秋来说,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离开了,便可以忘掉这里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吧。所以,当他开始察觉到慕秋的心思时,他并没有过问,直到今天她选择离开,他也没有阻止。 “天云阁这些人里,我很在意叶卿和慕秋,只因为他们心肠太软,当初怕他们有所闪失,我一直让他们跟在身边,直到现在。慕秋是迟早要离开的,这里不适合她。而叶卿要好一些。其实单论能力,叶卿很不错,我本来很看重他,甚至曾经想过让他接任天云阁阁主,可是,他并不适合。” “我明白。他说过是他主动要求去搜集情报的,他本也不喜欢那种江湖死斗。” 程小小明白,叶卿转而收集情报,决不只是因为慕秋。 “心太软是做不了这个位置的。”楚天云看了她一眼,“况且他现在又多了一份牵挂。” 程小小感到自己的脸颊微热,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叶浓郁的干涩味道,混合了一种清新的淡淡的芳香。 她仔细端详起来。茶水并无什么特别,只是茶杯似乎不是瓷的,端在手上显得轻薄,杯身上依稀可以辨认出纹理。 “哎,这个杯子是竹子做的?” 楚天云点头。 程小小还是第一次见人用竹制的杯子盛茶,不免感到新鲜,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好不稀奇。放下茶杯,她不经意间发现不止是这个杯子,就连桌上的笔架、笔筒都是竹制的。 “阁主,你喜欢竹子?” 楚天云放下茶杯:“算是吧。有些东西见到了徒生烦恼,见不到又会想念。” 说着摇摇头,像是在自嘲。又看见程小小似乎极喜欢那只竹制的茶杯,便道:“这茶杯是新做的,你若喜欢,便送你两个好了。” 程小小本没有多想便高兴的收下,拿在手上把玩着。 “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程小小抬头,见楚天云把一把用布包好的宝剑递给她。 “若你不愿留在天云阁,这剑还不知要在我这里放多久。今日你选择留下,我便把这剑托给你,交给它的主人吧。” 见程小小盯着宝剑出神,他把剑塞到她手里。 “相信你能明白我的用心。” 程小小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经过那一战,她已深刻的体会到,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世上有些东西终要靠这样残酷的方法来保护。即使她同慕秋一样不愿见有人伤在剑下,即使她不愿见叶卿用剑,她却不能把剑从叶卿手上夺走。 “阁主……”这剑像有千斤重,捧在手上,如同压在心上,让她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天云拍拍她的肩头,看着窗外的树影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见她不动,笑道:“以我对叶卿的了解,他待会儿定会到我这里说明慕秋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程小小一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叶卿知道她看见了刚才的一切。于是她匆匆告别,完全没有留意到楚天云侧过身去强忍住笑的样子。 第43章 http://.biquxs.info/

程小小刚离开半刻,叶卿便像受了召唤一样如期而至,一路气喘吁吁,形色匆忙,一边迈进大门,一边道: “阁主。” 楚天云示意他进屋,先入为主:“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我不在的日子辛苦了,天门一战多亏你,才使天云阁免去一场灾难。” 叶卿急忙道:“叶卿职责所在。”嘴上回答楚天云,脑子里却不住思考如何解释慕秋的事。还没等想好,便听楚天云道:“你来找我是为慕秋的事?” 叶卿一怔:“阁主都知道了?” 楚天云点头。 他急忙请罪道:“我没有阻止她离开,阁主……” “不要老这样死板,我并没有打算责备你。我早知道慕秋想离开,也早知道你会放她离开。这里并不适合她,也许早就该这样做了。” 楚天云望着叶卿,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半刻缓缓道:“叶卿。如果有一天你也想离开天云阁……” “不,阁主,我不会离开。” 叶卿一向尊重楚天云,交谈中从来未曾打断过他,这一次不知怎的脱口而出。 不料他如此急于表明态度,那认真的神情和程小小如出一辙。楚天云不禁失笑道:“我是说如果。人生之事从来多变,谁也难料将来会发生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也想离开,可以告诉我,我不会阻拦。对程小小也是一样。” 惊觉自己方才的失态,叶卿急忙颔首,道:“叶卿明白。” “只是要记得,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天云阁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需要的时候不必顾忌,尽管回来。千万不要像上次一样不告而别,害得大家担心。” 说完又叹:“有时候你就是太见外了,这里可是你的安身之所。” 看见楚天云痛心的样子,叶卿心头一热,恍然大悟。其实在心底,他一直把天云阁当作家一般的存在,天云阁里的人便是他的家人,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珍视这里的一切。从前,他只是一心想保护这个地方,以为这样就保全了心里重要的东西,却忽略了天云阁里的人们,那些像家人一样的人。忘记他们会因为自己而担心,而悲伤,今天,他终于有些明白了。一直以来,他忽视了别人的感觉,也难怪楚天云说他见外。 见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楚天云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这段时间的种种已经告一段落,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考验等待他们。 这天,天云阁外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对于这个客人的到来,程小小倒是满心欢喜,万伯却显得为难。但毕竟他曾经给过允诺,从她那里获得了帮助,不能在事成之后毁约,只得硬着头皮带她进了天门,在进天云阁之前一个劲的嘱咐她千万不可提起葬月谷三个字。 “知道了,老头。”红絮哼了一声,继续和程小小聊得火热,完全不把万伯放在眼里。 天云阁虽不许生人随意进出,但既然是万伯带进来的人,又和程小小熟识,自然没有人在意她的身份。只是苦了万伯,一路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丫头兴奋过头,有口无心,不小心说出自己是葬月谷的人,招来一场冲突。 可不知为什么,红絮跨进天云阁的大门后,突然变得沉默,连话都懒得说了,即使程小小问什么,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到天云阁脚下,竟停了下来。程小小一路只顾自己走,发现时已把红絮落在身后,急忙掉头去找,只见红絮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天云阁,目光似伤。 “看什么?”程小小疑惑地探过头,寻找她的目光的聚焦,可是只看到那座静静的阁楼。 一阵沉默,这句话像是程小小的自言自语,无人应答。半晌,才听红絮道:“这就是天云阁?”垂下头,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失望。 程小小重新抬起头,的确,也许大部分人第一次见到天云阁都会觉得诧异吧,因为是在和传闻中的感觉不相称,连她第一次见到天云阁也是这样的反应,也无怪乎红絮会失望。 想着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嘴里说道:“我带你去见阁主。” 红絮出人意料的挣脱了程小小的手,程小小愣在原地。 “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要见阁主吗?” 红絮显然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自嘲的笑笑:“没见到他之前,我总在脑海里想象见到他的一天,如今距他一步之遥,我反倒不想见了。” 程小小一个字也听不懂。两个人在原地停留,不知过了多久,红絮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道:“走吧。” 程小小懵懂的点点头,拉着她上了阁楼,脚步也不像原先那样兴奋。她只觉得红絮每一步都迈的极慢,脚下似有千斤。等终于到了楚天云的房门口,万伯和叶卿已经等在门口,叶卿热情的招呼红絮进门,红絮在门口犹豫一阵,终于一鼓作气迈进楚天云房间的大门。 楚天云虽在屋内,但早就听出有人朝房间过来,嘈杂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陌生的声音。此时见到拉着程小小的红絮,顿时明了。 “小小,这是你朋友?” 红絮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以她如今的的眼光看来,楚天云俊逸疏朗,器宇不凡,的确不是泛泛之辈。 楚天云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只当她是好奇。又见她颇为踌躇,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好启齿,便客气道:“既然来了便是客人,随意坐吧。姑娘若是有什么难事,尽管说,若天云阁可以帮的上忙,一定尽力而为。” 听他信誓旦旦,看他云淡风清,怡然自得的摸样,红絮心底突然重燃起莫名的仇恨,所有被压抑的感情倾巢而出,十年后的今天,为什么他还能够笑着活在这里,而那个人什么也没有得到,只有痛苦,不,这不公平。她不要见他这等轻松的活着,她要见他为那段旧事痛心疾首,悔恨不已,对,她等的就是这一天,见到他,把她满腔的怨恨还给他。 再抬起头,已是情难自己。 “阁主客气了,不敢烦劳。这次多亏天云阁,害的葬月谷差点被人逼入绝境,我哪还敢找阁主帮什么忙。” 楚天云显然察觉到她的身份,所有的轻松惬意如红絮所盼,瞬间消失,只留下震惊。 “你是……葬月谷的人?” “是。”简短的一个字包含着强烈的愤怒。 “我就是葬月谷的人,如何?” 程小小见慕秋语气不善,忙拉拉她的衣角想阻止她。 楚天云看了万伯一眼,眼神在责备他如此不分轻重,竟把葬月谷的人带进天云阁。万伯自是有口难言,他本想早些和楚天云交代这件事的始末,无奈这段时间阁内杂务颇多,耽搁了下来。 “阁主,这件事情我过后再作解释……”万伯正要打断,楚天云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插嘴。 “既然是程小小的朋友,又是万伯带进天云阁的,想必没有恶意,姑娘来见我是为何事?” 看他短短的惊异过后如此镇定,红絮更加忿忿。 “我来不过是想见见阁主,顺便有个问题要问。”这个问题困扰她整整十年,若不亲耳听见他回答,她这辈子也不会甘心。 “哦?姑娘尽管问。” “阁主记得无月这个人吗?” 楚天云正端着茶的手僵在半空,眼睛里闪过不易被察觉的惊慌。继而缓缓转头,用警觉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人。 程小小也许察觉不到,但叶卿明明白白的感到楚天云的萧肃的目光中隐藏着淡淡的杀气。他进天云阁许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叫无月的人。可看楚天云的反应,这个叫无月的人定然和天云阁,和楚天云有着莫大的关系。 “红絮姑娘,不要说了。”万伯道,“这次天云阁和葬月谷同是受害者,又合力拒敌,可借此机会尽释前嫌,何必旧事重提?” “尽释前嫌?。”红絮瞪了万伯一眼,“那就要看你家阁主如何回答我了。” “你……”万伯先是一愣,继而突然明白了什么。 楚天云强忍下惊讶:“当年葬月谷和鹰阁的事,姑娘想必也有所耳闻。” “何止耳闻。”红絮傲慢的抬头道,“所以我说阁主你贵人多忘事,我那时候虽小,却一直跟在她身边,连我的剑法,都是她教的。” “姑娘,你叫……” “红絮。”只有两个字,她却说的很慢。她要让楚天云听清楚这个名字,她要看他作何反应。 楚天云一震,竟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尘封的记忆出现一道裂痕,被时间洗刷的褪色的往事逐渐恢复了色彩,他仿佛看见十年前那个的红衣女孩,羞怯的躲在一个人身后偷偷的看他。 “是……你……”楚天云愣愣的看着红絮。 记忆开始游离,红衣女孩身前那个模糊的身影越发清晰起来,顾盼颜开,清新婉约。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令人惊颤。那人还是十年前的样子,丝毫未变。 那一天,正值冬融春始,红花漫天,是踏青的好时节。 “漫天飞絮作红雨。” “飞絮作红雨,有意思。” 她嫣嫣笑着,转头对那个小女孩说着什么。 他看着她盈盈的笑脸,忍不住想开口叫她。 “无……”似乎是太久没有叫她的名字了,楚天云痛苦的吐出一个字,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将这个名字说出口。他明白,也许只要这个名字一出口,他所有的伪装就会崩溃。 他的反映在意料之中,红絮更加咄咄逼人。 “怎么,你连曾经认识这样一个人也不敢承认吗?”红絮咬着牙道。 曾经被淹没的过去终于还是浮出水面,曾经未完结的终要落下帷幕。楚天云明白,这个叫红絮的女孩,也许今天就是要和他清算这笔旧账。避无可避,如今也无需再避。 楚天云胸中五味杂陈。他垂下眼,终于缓缓道:“当年的事,是我负了她。” 叶卿吃惊的望向楚天云,程小小更是一头雾水。只有万伯明白楚天云的心思。情字误人,情字误人,想不到事隔多年,往事又变得清晰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就只有这一句话?”她不甘心,不甘心只得到一个没有结果的答案。这么多年她无数次想象着站在这个男人面前质问他的一幕,他应该是万分悔恨的,痛不欲生的,不然她会替她不平,替她觉得不值得。可是,就只有这么一句。 楚天云闭上双眼,似有不忍。 “往事成空,当年有许多无奈,铸成大错,已是不能挽回的了。造化弄人……” “你一句造化弄人就能推卸掉责任吗?” “我并不打算推卸什么,只是事到如今,我亏欠她的,今生是无法偿还了。” 听到偿还两个字,积压多年的感情霎时决堤。 “偿还?事到如今,你要怎样偿还?” 一室寂静,再无人说话。程小小只觉得空气在压缩,屋子里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 “我知道,她恨我。若你今天是代她来讨回这段债,楚天云的命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拿走。” “阁主。”叶卿和万伯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红絮步步紧逼,叶卿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楚天云看出他和万伯已经暗暗蓄力,道:“你们谁都不要插手,这件事不要再牵扯天云阁。” 叶卿愣了一下,但还是照楚天云的意思撤去内力。 程小小有些懵了,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她看看叶卿,叶卿对此也一无所知。 就在他们以为陷入僵局的时候,红絮却突然笑了,带着泪:“杀你?杀了你她只会怨我。”她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明白,有些东西,即使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还是没办法挽回。 “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把她忘了……其实,你记得又能如何,事到如今,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楚天云依然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倾诉。程小小觉得此刻的他,眼神流露出迷茫,甚至是动摇,这是绝不可能从往日镇定睿智的天云阁阁主眼中可以看到的感情。 红絮似乎也注意到了这微妙微妙的变化,她眼中的愤怒不见了,反而多了些忧伤。 “如果是她,也许更希望你忘了她吧。我真傻……”她说,“明知不能改变什么,却还是想听一听你的回答。” 她自嘲的笑笑,低下头拭去眼角的泪。 “你和她之间早已经结束了,我还在争什么?” 眼看泪水又要流出来,她急忙转头快步走出房间。程小小没多想便追了出去。 屋子里静得像没有人一样,许久,听得万伯道:阁主,当初是我答应带她来见你,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罢了。”楚天云缓缓摆手,“她心里恨我,就算你不带她来,她也会想办法来见我。” 程小小追到天门才终于看到了红絮的身影,她倚在石柱边,似乎正在等她。程小小以为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红絮还是能留下和她叙叙旧,谁知红絮已经准备离开,留在这里等她只是为了告个别。她对红絮的个性略知一二,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 红絮觉得对不起程小小,不管怎么说,算是程小小把她带进了天云阁,如今她在楚天云面前大闹一场,不知道程小小会不会被责备。 程小小对楚天云算不上了解,但经历过一些事后,她从心底相信天云阁阁主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因而让红絮宽心。 “本来很想看他哭丧着脸的样子,还是算了吧。”红絮抹干脸上的泪痕,“其实我从前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他还能好好的生活。我以为他薄情,见到他才明白……也许他过得并不好吧。”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没有发现程小小一脸的疑惑。程小小不懂,为什么红絮不辞辛劳的跑到天云阁,见到楚天云,只是为了问这样一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算了,能见到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红絮甩甩头,似乎想要把刚才的一切甩开。 “我要回去了。” “现在吗?”程小小有些失望。 红絮点头,道:“有一件事你回去告诉楚天云,我来这里之前打探到一个消息,薛晋山短期之内不会再找天云阁的麻烦,让他安心吧。” “为什么?”程小小糊涂了,薛晋山那样的人在天云阁受了这样的窝囊气,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所以说你不够聪明。”红絮像在教育小孩子一样,十分耐心的讲解,“薛晋山是只老狐狸,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是有心搞垮天云阁,可他现在还没那个本钱。上次来找天云阁的麻烦,不过是试探一下天云阁的实力。如今他碰了钉子,知道自己还没把握扳倒天云阁,所以不会再来硬碰硬,否则吃亏的是他自己,明白吗?” 程小小似懂非懂。 “你把我这些转告楚天云吧,至于他是否相信,那就随他了。” 说罢,她朝程小小挤挤眼睛,“这个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有空来葬月谷找我吧,如果不知道路,就去问付辉。” 程小小见她终于恢复了往日开朗的样子,也笑着点点头。她看着红絮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 第44章 http://.biquxs.info/

自从红絮来过天云阁以后,程小小心中的疑问又增加了。那天在楚天云的房间,她只听出一些端倪,楚天云十年前便已经在天云阁,不,应该说是鹰阁,而且还与葬月谷里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那个叫无月的人是谁呢?这个问题,叶卿不知道,万伯不会说,在程小小心中成了一宗悬案。 在天云阁住了一个多月了,程小小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厨艺也进步了许多,受到很多人的称赞。这些日子以来,薛晋山未有什么行动,武林风平浪静,十分太平。楚天云听取了红絮的消息,料想风波已然过去,便下令各地暗阁的人回到自己的所属,天云阁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冷清了不少。最后仍旧只剩下她和叶卿,万伯和宗文,还有几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经常毫无预兆的增加程小小需要准备的饭菜的数量。有些时候,他们也会带些野味回来,让程小小做来打打牙祭。程小小乐此不疲,她更喜欢大家围坐在一起享用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这样才更有家的感觉。 自从天门一战后,楚天云再没有把宗文带在身边,不去限制他的自由,随意他进出天云阁。按照万伯的说法,他想让宗文按照自己的意愿思考和行动,不想他将来像慕秋一样。程小小一直觉得宗文还是个孩子,即使现在按照自己的意愿作出了决定,也难保将来不会后悔。可是万伯和叶卿都认为他已经有了决定的能力。 那过后没多久,宗文向楚天云表明了自己的决定,他要继续留在天云阁,但是希望留在楚天云身边。第二天,叶卿便开始指导他练习轻功。 程小小看着宗文,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叶卿,她担心起来,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将要面对怎样的未来,亦或残酷,亦或飘摇不定。每当她感叹的时候,万伯总是笑着捻着他花白的胡子,然后说上一句,我倒觉得将来若能和叶卿一样也未尝不是好事。程小小知道他又在调侃自己,暗自羞红了脸。 她还注意到一件事,自从天云阁的一切恢复正常后,楚天云再没有给叶卿派遣任何任务,即使是最简单的刺探任务也没有。叶卿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曾问过楚天云个中原因。楚天云只说,不过是没有任务而已,如果有了自然要他去办。程小小有一种预感,楚天云有意让叶卿远离危险,每每她都从心底感激楚天云,天云阁阁主比她想象得要温柔得多。 自从天云阁的人少了许多以后,程小小的工作也减少了许多,闲的时候她在院子里发呆,不知不觉想到了红絮,不知道这一个多月她过得如何。她跟叶卿说明想去葬月谷做客,叶卿觉得如今万世太平,也无不可,便带她一起去找楚天云说明情况,而程小小诸多疑问也在这一天被解开。 也许是那次与红絮的见面令楚天云想起许多往事,难以释怀,听到叶卿和程小小想去葬月谷的时候竟然一言不发。最后,竟把十年前的旧事告诉他们。 “你们和葬月谷关系密切,知道这些只是早晚的事,事到如今,早已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楚天云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掺杂什么感情,程小小却总觉得他周围笼罩着淡淡的悲伤。 “记得你们曾经问过我是否知道十年前葬月谷与鹰阁一事,还问我是否知道十年前进过葬月谷的那人的下落。” 程小小点头,当初他们在暗阁,为了与樊予风接触,确实曾经飞鸽传书向楚天云询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时得到的答复是,那人已不在世上。 “咳咳,其实那时我们是撒了个谎。”一旁的万伯说道,“那个人并没有死。” “咦?”程小小惊呼。 楚天云点头道:“那个人是我。” 程小小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方才得知楚天云便是当年那个活着走出葬月谷的人。 “当初隐瞒,是怕万一泄露出去给天云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对你们说也无妨。” 楚天云继续道:“当初寄啸山庄的樊正来鹰阁委托调查葬月谷,当时的阁主,也是我的师傅,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拒绝了。我正值双十,年轻气盛,以为功夫了得便私下接下委托前往葬月谷,谁知……” 那时楚天云到了葬月谷才发现这单生意不是好接的,与天云阁立于群峰之间不同,葬月谷是真正的山谷,谷四周遍是高山,山中山林河流十分相似,一眼望去分不出方向,很容易迷失其中。他花了几天时间环谷一周,发现只有一条路可以进谷,就是碧水坡前的那座木桥。但是鉴于之前入谷的人有去无回,他不敢贸然闯进,只好在碧水坡前思量对策,就这样遇见了那个叫无月的人。 那天他正盯着入口思考如何进去,竟发现谷中走出一个人,飘飘然不染一丝俗尘。见到她的第一眼楚天云就知道她武功极高,而且一定是葬月谷的人。于是便跟着她,一直跟到一片竹林。 其实那一天,那人早发现他跟在身后,许是觉得他并无恶意,便没有点破。直到她在竹林里采了新鲜的笋子准备回去,才不耐烦的逼他现身。 “她叫我不要再跟着她,我就让她告诉我如何进谷。她当时轻蔑的一笑,说只要我胜了她手中宝剑,她也许会告诉我。之后便是一场恶战。” 楚天云不得不承认,他自出师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出招丝毫没有套路,看似随性而至,却没有破绽。纵使他常被人称赞在剑术上有很高的悟性,却不得不被她逼得全力以赴,仍棋输一着,眼看便要落败。 谁知她打到一半竟不打了,只说,能与她过上几十招已是难得。说完便走。 他却不服气,说要等在这里,与她再比。 “当时不过是一时逞强说了一句气话,没想到第二天她真的来了,后来几乎每天都来。” 然后,很自然的,他们日久生情,是他先告诉了她。 “我直到那一天才知道,她便是葬月谷谷主。” 程小小完全愣住了,太多的东西充斥着头脑,让她应接不暇。现在的天云阁阁主竟然和葬月谷的谷主真心相爱,这大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那一天,她带他进入了葬月谷。他说会带她去见师父,并许诺娶她。她便是在那一天给了他一张葬月谷的地图。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可实际上这正是不幸的开始。 鹰阁的阁主见自己的徒弟平安回来,高兴得像个孩子。可当楚天云把无月带到他面前时,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不能娶她。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当时我和无月都愣住了,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令一直疼爱我的师傅如此严辞拒绝了我的请求。” “因为葬月谷的名声不好吗?”程小小有些好奇。 “怎么可能。”楚天云苦笑道,“葬月谷是为武林不齿,但鹰阁也从来不是善类。当时是我太年轻,以为师傅惧怕葬月谷才不愿意着手调查,其实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真正的原因是——他与葬月谷有仇。他其实早就知道葬月谷的人什么底细,只是没有说出来。” 叶卿有些不解:“既然有仇,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报仇,却推掉了寄啸山庄的生意。” “师傅老了,不愿再为报仇这样的事劳费心神,何况这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何必再掀风波。” “这么说,他还是个很宽宏的人?”程小小略感欣慰。 “但也仅止于此。他可以放弃报仇,却不能容忍将自己最看重的弟子送进仇家。” 这下程小小有些失望了:“这么说他还是不同意你和无月在一起?” “是,他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的,而从前他未曾对我这样严厉过。师傅于我无异于生父,我不能违抗他,只能选择与无月分开。” 万伯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葬月谷谷主何等的性子,怎么肯就此罢手。阁主当时被师傅留在阁中不得出去,她想见却见不到,一怒之下提剑闯阁,才有了后来外人传说的葬月谷谷主血洗鹰阁。” “后来呢?” “不知道。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从那之后,再无往来。” 程小小沉默了。对于无月来说,这样的结果一定令她十分痛苦。她也许经常为此哭泣,以至于红絮对楚天云留下了恶劣的印象,认为他辜负了无月的一番情义,直到今天还愤愤不平。 她觉得很难过,为楚天云,为无月。她虽然没有见过她,但从楚天云的描述来看,她应该是个聪慧的人,她高傲冷酷,却也多情,无奈被一段恩怨斩断了幸福的可能。 楚天云深吸一口气,闭目吐出,仿佛终于吐出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往事。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他看着程小小和叶卿。 是的,过去了。往事即使挥之不去,却只能留下斑驳的颜色,辨不出原来的摸样,只剩下回忆还在叹息。 第二天,叶卿飞鸽传书,把自己和程小小将要去葬月谷的事告诉了付辉。随之,二人暂时离开天云阁,前往暗阁。 万伯因为有事在身与他们同行。程小小在天云阁这段时间,天云阁并非没有生意,只不过都照楚天云的吩咐由他人办理。这次人手不够,只好由他前往处理——这是他自己提出的。楚天云自然不愿意万伯一把年纪还要奔波,但是他们却更不希望叶卿涉险。当然,这些,程小小和叶卿并不知道。 程小小为这次旅程欢欣不已,一路上情绪高涨,遇到有趣总是不停的询问。行走的第二天,他们停在了一座人气很旺的建筑前。 “这是什么地方,好热闹呀。”程小小向前望了望。 “是座寺院,听说很灵验,因而香火鼎盛,附近的人都是慕名而来。” 万伯一捻胡子:“既然路过,不如我们也进去求个平安。” “好啊。” 程小小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叶卿向人群的方向走去。 寺院不大,但却几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香火确实很旺。古朴的院门上唯一的装饰就是斑驳的红漆。门上一块老匾上几个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兴福寺。 程小小勉强辨认出三个字。 兴福寺? 右脚在即将踏上石阶的一刻触电般的收回,程小小的脑子“嗡”的一声,身体随之颤抖起来。 “小小,怎么了?叶卿停下脚步。 “叶卿,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她下意识的握紧他的手。手掌的温度在迅速的下降。 “我不太舒服……我们还是走吧。”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站在原地,不再向前。她不敢说,不敢说出她害怕的真实原因。兴福寺,她怎么能忘记呢。几个月前,也是在一个名为兴福寺的地方,她莫名的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然后发生了许多事,遇到了如今的朋友和最重要的人。这个名字,是一切的起点,如今又看到这三个字,仿佛一起又回到了原点。她害怕一只脚踏进去,会发生同样的事,失去现在的一切。 她拉着叶卿急速的后退,不愿解释,只是一心想离开。 曾经她为了失去了过去的一切而痛苦的心情一瞬间全部回来了。那时候,她以为就要这样孤单的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而现在,风暴已经过去,她也终于找到了在这里生活的理由,不能在这个时候结束,她不愿在这个时候结束。她不想再一次体会那种感觉,不要再忘记。 那天夜里,程小小如同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晚一样,惶恐不安。只得在寄宿的客栈的院子里来回踱步,以平息慌乱的心情。 “你这是怎么了?”程小小一激灵,看见万伯朝他走过来,居然有点想哭。 “万伯,我突然有点害怕。” “这地方荒僻得很,但还算安全,不用担心。” “不是,我不是……” “那还担心什么?” 程小小咬咬嘴唇:“我怕有一天我会突然消失。” “傻丫头,不是做了噩梦吧。人怎么能凭空消失?” 如果人能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凭空消失?程小小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此时此刻怕是没有人能相信她所经历的一切。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了呢?”最初来到这里,她一无所有,隔绝了过去,失去了所有。本来只是浑浑噩噩得过日子,可是偏偏又让她遇到了不能割舍的人和事,有了牵挂,她突然开始害怕失去。 “这句话你可以去问问叶卿。”万伯颇有深意的笑道。 程小小反应了一阵才明白过来,羞红了耳根:“万伯,你取笑我。” 万伯开怀大笑:“我是长辈,看得明白,感情放的越深,越怕失去,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害羞的。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不过劝你一句。” 程小小精神一振。 “人活一世,难免生离死别,重要的是懂得珍惜,免得后悔,就像……” “就像什么?” “算了,他是否曾后悔,也不是我能妄断的。” 程小小明白万伯是想起了楚天云的那段往事,又平添一份惆怅。 就这样在不安中度过了一个夜晚,程小小显得没什么精神。万伯一早已和他们分道而行,此时只剩下她和叶卿。一整天,她坐立难安,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叶卿看在眼里,不明原因,但十分着急。他问程小小原因,程小小只是摇头,显得有些委屈。叶卿以为她闷得发慌,决定便绕道而行。 “这是什么地方?” “求平安的地方。” “紫云庵。” “还是求个平安吧。”他以为程小小是为这次的旅程焦心,于是一心让她求个平安以求宽心。 程小小犹豫着答应了。 因为是庵堂,男人不宜进入,所以她只一个人前往,让叶卿在门口等着。迈进门,里面不是很大,有一座大殿。她向庵里的师傅说明来意,奉了香火钱,便进到大殿,拜跪在佛像前。 如果是几个月前,她大概会祈求自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吧。可是如今,她却希望能够留在这里。她双手合十,默默念着什么,恭敬地叩拜。出了大殿门口,她仿佛真的轻松了一点,刚要回去,却有人叫她。 “小小?” 她惊讶的回头,发现莫玉儿也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 “我……”程小小支支吾吾。 莫玉儿知道她不愿意多说,笑了笑。 “你怎么也在这里?” “说来话长。” 第45章 http://.biquxs.info/

莫玉儿自寄啸山庄的变故之后一直隐居在这附近,因为怕有人找上门来,所以隐姓埋名。 “寄啸山庄自那之后名声扫地,不停有人找上门来闹事,一呆就是几天。这些人虽是有名有派的,实际上不过是些败类,在山庄里作威作福。家中的仆人不堪其扰,又因为寄啸山庄已没有了昔日的威严,那些人见风使舵,几乎都走掉了,如今只剩下我和郑英。以我二人的力量不可能与那些人抗衡,只好离开山庄,搬到这僻静的地方,只望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程小小停下脚步:“你在这里,那岂不是樊予风也在这里?” 莫玉儿皱着眉头点点头:“小小,你不要恨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说着,眼眶有些发红。 程小小对樊予风一向没有好感,只因他一人的贪念,害的许多人痛苦。可是她那日亲眼见他从峰顶坠落谷底,狼狈落魄的样子十分凄惨。而如今,更是有家不能回。这也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从此他便要在黑暗中度过一生了吧。 说真的,她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人去恨。她只是同情莫玉儿,爱上樊予风这样一个人,是注定没有幸福的。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提到这个,莫玉儿不免伤心,“他在那事之后和薛晋山有过冲突,被暗算受了伤。” “很严重吗?” “以我的医术怕是不能根治,我本想带他回墨家,但是,你知道,我是被墨家赶出家门的人,他们自然不会让我再回去。” 说到这里,她神情落寞;“也许他做了太多坏事,应有此报。” “别这么说。”看她这样难过,程小小觉得心里酸酸的。她觉得至少现在,她比莫玉儿要幸福得多。虽然前途未知,但她和叶卿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 “这是什么?”她指着莫玉儿手上的袋子问道。 “是金粉。” 程小小觉得亮晶晶的很好看。 “做什么用的?” “哎,是修补匾额用的。樊大哥很舍不得离开寄啸山庄,说无论如何要走的话,一定要把寄啸山庄的牌匾一起带走。” 程小小无言以对。也许樊予风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的。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太执着于寄啸山庄曾经的辉煌,以至于在一败涂地的今天还不愿意抛开曾经的荣耀。如果他能放开一些,寄啸山庄仍在,又有莫玉儿这样的好女孩陪伴身边,现在他能过的很幸福。 两个人走到后门,莫玉儿指着不远处一座草房道:“我就住那里。”说着和程小小道了别。 程小小转身回到前门,想起了许多在寄啸山庄的往事。莫玉儿与她谈心,帮她解围,甚至不惜违背樊予风帮助她。如今她落难至此,她怎能袖手旁观。她掏出钱袋。虽然莫玉儿一定会感到为难,但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给她的帮助。想着,她大步迈向后门,朝那座草房走去。 莫玉儿远远看见她去而复返的身影,又喜又惊,想要迎出来,却发不知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示意程小小躲进旁边的树丛。 程小小不明所以,呆立了好一阵终于发现另一个方向有人影正向这边过来,她急忙四下张望,终于找到一丛矮木藏了起来。 那伙人渐渐近了,带刀佩剑,十分凶悍。程小小一激灵,该不会是有人找到了这里,故意来闹事吧。 果不其然,那伙人一来到草屋前,便揪出樊予风一顿辱骂。郑英似乎不在,莫玉儿一个女子面对这样一群人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这群人胡闹,任由他们放肆。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人从屋子里拿出一块长木。程小小定睛一看,那正是镌有寄啸山庄名字的牌匾。只见一个身强力壮的把牌匾高高举过头顶,嘴里骂道:“什么寄啸山庄,其实难副!”说着双手一起用力,刻有“寄啸山庄”四字的牌匾轰然而落,溅起一地尘埃。 樊予风望着牌匾的眼神空洞无神,身体几乎随着那牌匾一同坠落地面,任凭莫玉儿怎样支撑也无法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没用的东西,简直是武林耻辱。” 冷冷丢下一句话,那些人志得意满,在一阵讥笑声中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破落的草屋。 程小小远远看着艰难支撑的莫玉儿,几乎要冲过去帮忙。莫玉儿似乎早就猜到她的意图,在她将要从树林中跃出的一刻,含着泪冲她藏身的地方缓缓摇头。她要保住樊予风最后的一点尊严,不要再让她心爱的男人在曾经的对手面前如此狼狈。 程小小止住脚步,眼泪溢满眼眶。她默默地站着,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试图把他拉起来。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也无需再看下去。 叶卿再见到程小小的时候,她流着泪,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拉着他一直走。 “小小,发生什么事了?”他急忙问。 “没事。” 她蓦地停下脚步,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起一件事。”她道。 她想起还在寄啸山庄的时候,曾有一次她问莫玉儿,若喜欢一个人要怎样。莫玉儿笑着对她说,无论他到哪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只要呆在他身边,无论将来如何,现在的时时刻刻是抹不掉的,它们会被刻进生命,那些时间会成为一辈子弥足珍贵的回忆。 所以,在他身边就好,哪怕只是现在。 三天以后,程小小和叶卿来到了暗阁。付辉早已得到消息准备好一切。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他们要到葬月谷的消息告诉了红絮,红絮当天晚上便到了暗阁。 虽然只有几个月未见,程小小却觉得有许多话要对红絮说,几个人一直聊到半夜。其间程小小向红絮求证了楚天云所说的话,红絮沉默的证实了一切,这令付辉吃惊不小。众人各怀感慨,一度没有人说话。为了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程小小把路途中与莫玉儿偶遇的事告诉了大家,也描述了樊予风的现状,又引得一阵唏嘘。 这个夜晚,弥漫着太多的有伤和感叹,交织着无数回忆。 第二天清早,告别了付辉,程小小和叶卿在红絮的指引下来到葬月谷前碧水坡。 程小小凝视着面前的一汪清水。说起来有些奇怪,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但是事隔月余她才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景色。这里的水,这里的天,这里的一草一木,没有因为“葬月谷”三个字而晦暗,反而十分清澈安静,没有一丝肃杀之气。碧水坡前那块十年前引起一连串故事的石碑仍然静静地树立在原地。 “生人勿近 葬月谷谷主” 她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块斑驳的石碑,石碑上这几个字笔锋柔和,字体隽秀,一看就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她顺着眼前望去,路的尽头被浓雾笼罩,无法分辨。她本能的感到好奇,正要继续前行,突然被叶卿和红絮同时拉住。 她正纳闷,只见红絮拿出一个瓷瓶,取出三颗红色的药丸,把其中两颗递给她和叶卿。 “如果不想自己也变成疯子,就快点吃下去。” 程小小在红絮的巧声威胁下吞下了药丸,跟着二人穿过浓雾。前方的路渐渐清晰了,浓雾退到了身后,她置身于一片翠绿色的山谷中。她这才看清,原来这山谷的四周都被很浓的白雾包围着,外人根本不能窥探到山谷中的玄机。 叶卿环顾四周,也忍不住赞叹:“内有绝谷四季如春,外有四合障镇护,这里的确是可以安心生活的好地方。” 红絮听到叶卿的话,毫不吝啬的夸奖:“你真是不简单,居然还知道四合障。” “这次出门前阁主曾和我提起过。” “那就难怪了。不过这四合障早已并非楚天云所知的四合障了。四合障最初是无月姐姐的母亲留下的,当年无月姐姐本意是用此障保护谷中人的安全,但无奈四合障毒性太强,伤了不少性命。后来她于心不忍,遍阅古籍,才把它的毒性降低。” “十年前那些不速之客就是这样送掉了性命吧。” “没错。相比较起来,几个月前那些人要幸运一些。不过如今的四合障虽不致置人于死地,但长时间置身其中,仍然会……” “会疯?”程小小接道。 “的确如此。”红絮边说边拉着她继续向谷中走去。 “这烟雾可以使人发狂。我只是利用这一点,在他们困在障中的时候略施暗示,让他们听不得‘葬月谷’三个字,以免他们泄露了葬月谷里的秘密。” “葬月谷中真的有很多秘密吗?” 红絮摊摊手道:“那是从前,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樊予风岂不白费心机?” “是啊。即使他得到了地图,即使他进得了葬月谷,他也什么都得不到。” 费尽心机换来一场空,这样的结果,樊予风怕从来没有想到过。 “那张地图,从十年前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程小小若有所思,也许十年前,当无月相信她会和楚天云在一起的时候,她曾经给过他一张这样的地图,用途不言而喻,自然是方便他进出这里。可是仅仅过了几天,那张地图便失去了意义。 “我能见见她吗?” “谁?” “葬月谷的谷主啊?” 红絮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 走了一刻,云开雾散。谷中明媚的阳光让程小小一阵眩晕。几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一见红絮立刻跑了过来撒起娇。 红絮哄走他们,带着程小小和叶卿在谷中转起来。 这里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些房子,临河而建,就像是一个小村庄。每间房子都有人居住,他们大多数是孩子,大人很少。这些孩子见了程小小都很好奇,一会窃窃私语,一会又哈哈大笑,追逐着打闹起来,无忧无虑。 程小小觉得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那就是世外桃源了吧。一向被武林正派人士不齿的葬月谷,一向被视为龙潭虎穴的葬月谷,原来是这样宁静和祥和,不知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却整日里我夺的人看到这番光景作何感想。 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天,程小小已绕着谷底走了小半圈,却仍不觉得累。红絮招待他们用了些简单的饭菜。程小小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红絮,我能不能见一见无月呢?” “你今天第二次向我提起了,你真的那么想见她?”红絮的声音显得落寂。 “是呀,我……”察觉到红絮似乎有难言之隐,程小小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叶卿见红絮有些为难,道:“红絮,要是不方便……” “也没什么不方便。”红絮笑笑,“只是怕你们失望,跟我来吧。” 第46章 http://.biquxs.info/

青山,绿树,烟水茫茫。阳光透过透过疏离的树影铺泻一地。 所有的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一样,静谧的让人心醉。程小小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葬月谷谷主的样子,她一定是个高贵优雅的女子,风华绝代而又才华横溢,她不屑世事,却又被世事所扰,所以虽然她的脸上总是写满淡淡的哀伤,她的眼睛却能洞察一切…… 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程小小曾经无数次在心中憧憬过,可是当她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程小小觉得心揪得难受,她看向叶卿,叶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石碑,眼睛里闪动着悲伤。 石碑上刻着一行斑驳的字迹“无月之墓”。 “就知道你们会失望。”红絮轻抚着石碑。 “她早就死了,五年前。” “怎么死的?” “病死的。” “阁主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只知道他这许多年都未曾找过她。他的师父在的时候他没有来过,他师父不在了以后,我本以为他会来,可是他却没有,一次也没有。所以我才恨他,恨他薄情寡义。” 红絮长叹一声:“如今的葬月谷什么也没有,什么绝世的武功秘籍,什么妖女,都没有。有的只是青山白水和这一群人。所以,葬月谷早就不争什么,我们只想依靠着她留下来的这阵仗,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我明白。”叶卿答道。 “这里为什么只有一颗竹子。”程小小指着墓碑旁的一块小石碑问道,叶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石碑的旁边长着一根翠竹。风吹过身边,竹子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是她生前交代的。”红絮答道。 “竹子……”程小小默念着,脑中灵光一闪。 那人曾说过,有些东西见了途生烦恼,见不到了又会想念。还有那竹做的茶杯,竹做的笔架…… 错了,也许所有人都错了。都以为不见面就是不想念,都以为放手就能绝爱,殊不知有些东西已经融进血液,铭刻在心间,一辈子不会忘记。 她望着墓碑上那两个字。如果是无月,她大概也会这样想吧。 “对了,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红絮问道。 “我们?”程小小想了想,“自然是留在天云阁。” “‘果然还是要回去? 程小小认凝视着石碑,转过头认真的看看红絮,“是,我想和叶卿在一起。” 叶卿惊讶的回头望向程小小,他没想道程小小会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我只想,以后叶卿到哪儿,我就到哪儿。”程小小注意到叶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馨的笑了。 “那我就先祝福你们了。”红絮走过来拍了一下叶卿的肩膀,又冲程小小挤了挤眼睛。 “难得来,今晚住下吧。” 葬月谷的夜深沉宁静,一地月光如泄,让程小小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又一次穿越了未知的空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眼前的人,她总觉得认识她很久了,可以向她倾吐所有埋藏在心里的话,包括她未曾对叶卿言明的那匪夷所思的一段经历。 “无月,你相信的吧。”程小小注视着前方,仿佛那人就在眼前,“我说的,你都相信,是不是?” 竹叶一阵沙沙作响,在墓碑上留下婆娑的暗影,程小小觉得,无月真的听见了她的话,忍不住微笑起来。 “怎么在这?这里晚上很冷。”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程小小指了指石碑:“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她说罢转身,突然道:“叶卿,我今天在红絮面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叶卿笑了笑,淡淡道:“我知道。” 程小小歪着脑袋抿了抿嘴,觉得耳根子烧的慌,急忙又把头转回去,望着那碑上几个字呆了一阵,道:“我总觉得无月很可怜,阁主也是……” “这是注定的吧,也许。”叶卿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 注定?也许吧。 “叶卿,你认为人是不是真的只有斩断和过去的一切联系才能重新开始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在想,如果当初楚大哥的师傅可以彻底忘记仇恨,无月和楚大哥会不会更幸福?” “也许吧。” “哦?” “阁主的事我不敢肯定,但对有些人来说确实如此,比如慕秋。” “那对于你而言呢?” “那天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程小小惊得回头:“你知道我在偷听?” 看叶卿颇有些得意的点了头。,程小小突然明白了:“不会武功就是吃亏。”她不满的瞪了叶卿一眼,道:“叶卿,我和你一样。” “什么?” “我想明白了,即使不斩断和过去的联系,我也能安心在这里生活。” “奥?”叶卿好奇的凑过来。 “因为这里有你。” 程小小丝毫不掩饰:“我原本很担心有一天我们会分开,可是,我刚才跟她说,我已经不害怕了。”她感到叶卿紧紧贴着自己有些发冷的身体,她慢慢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紧紧地。 “我对她说,无论将来如何,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每一天,请她保佑我们。” 叶卿松开她冰冷的手,双臂环到她胸前,把身前的人揽进怀里。程小小觉得全身都温暖起来。 这一夜的葬月谷,在程小小眼中格外的恬静。树影婆娑,寒潭映月。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从耳边掠过的清爽,听着虫鸣、鸟鸣和树叶沙沙作响,从心底期盼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第二天,她早早起身,给葬月谷的孩子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看着他们笑逐颜开的享用一桌美味后,便和红絮告别。 红絮知道他们尚有许多事要处理,不愿多做打扰,便没有挽留。她从自己精心饲养的马匹中挑了一匹强壮的送给叶卿,又把一个响哨送给程小小。 “以后想找我,不用去找付辉,用这个就行。葬月谷方圆三十里之内,我都能认得这声音。” 见程小小颇为郑重的收好,又打趣道:“千万别学那个糊涂蛋,把这样重要的东西弄丢。” 说罢瞪了叶卿一眼。 程小小抿着嘴,也学红絮的摸样瞪了叶卿一眼。 “放心,我才不会像他一样呢。” 叶卿无奈的讨饶,想必这错会被念叨一辈子了。 程小小从未见过叶卿这样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个人欢快的的笑声随即响彻山间。 出了葬月谷,来到碧水坡前,和红絮做了最后的告别。程小小承诺会常来做客,红絮笑着挥挥手,便又消失在一片浓雾之中。 叶卿把程小小扶上马,程小小透过碧水坡前疏离的树木看到一片蔚蓝。深吸一口气,潮湿而又带点泥土芳香的空气充满胸膛,淡淡的风,裹着着阳光的味道抚摸她的脸庞。 明媚的清晨,心爱的人,还有一个敞开怀抱迎接他们的家,再也没有比这些更美好的了。 她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叶卿,我们回家吧。”她低低的说。 她和他,都从未曾像现在这样想念天云阁和天云阁里的一切。透过前路,天云阁仿佛屹立天边,那里有斩不断的过去,也将容纳未知的将来。 程小小收紧手臂,望了一眼身后的葬月谷,她从这一刻起开始相信,葬月和天云阁,她也许真的是被这两个地方和牵引才能来到这个世界。 “回家吧,我们一起回去。” 叶卿舒眉。从今以后,他对天云阁的牵挂又多了一份,因为有一个人会守在那里,让他思念,等他归来。 “我们回家。” 长鞭落下,白马一跃而起,飞驰而过。耳边传来风的嬉戏声,夹杂着悦耳的笑声。 要快些回去,家里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他们。 程小小把头抵在叶卿背上,幸福的笑着。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