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上书》 第1章 生日 “刚子,一会儿看我开灯为号,别掉链子了。” 凌晨晃了晃手里的彩灯遥控器。 “表白求婚过生日这一块,哥们儿是专业的。一会儿嫂子来了就看我的,你放一百个心。只不过……” 刚子抱着满怀的礼花筒和一大束玫瑰花,习惯性地吹牛b。 刚子喊嫂子的,是凌晨的女朋友,叫林芙蕖。 想起她,凌晨满心都是甜蜜的。大学三年的恋爱,凌晨自以为在她身上也是出过大力了的。如今面临毕业,今天又是她过生日,三年来勤勤恳恳的努力耕耘,总算到了可以开花结果的时候。 听刚子似乎欲言又止,凌晨看向他问道:“不过什么?有什么难处?” “哦没什么难处。”刚子转移话题,“嫂子快到了吧?约的什么点?” “还剩差不多十分钟……” 凌晨低头看了眼手表,又朝公园外的人流里看了看,没看到林芙蕖的身影。 今天约定的地方在学校的归一园,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和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对于两个人都有特殊的意义。 “你俩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嫂子不会迟到吧?” “不会,她一直都是个守时的人。” 凌晨立马否认,“没什么事您老可以考虑就位了。” “我动作快着呢,最近看了几本书有点心得,跟你分享一下。” “去去去,”凌晨不耐烦,“我跟你开读书会呢在这?回去再说。” “就两句,”刚子扒拉了一下凌晨。 凌晨点点头。 刚子接着说道:“书上说,好驴不拉破磨,好马不配破鞍,好炕不铺破席,好门不插破栓。你说对不对?” 听到刚子说了这么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凌晨顿时满脑门子黑线,随口应道:“对对对,还有好狗不挡人道,好木不补烂船,好钢不打掏粪勺,好钉不楔棺材板……够不够,要不要给你再来一段?” 听凌晨这么说,刚子似乎如释重负。 “你懂就太好了,这话有道理的,你再细品品……” 凌晨没工夫跟他臭贫:“行了,你快给我滚到小树林里蹲着去。” 刚子嘿嘿笑了两声,转身跑向远处小树林里猫着去了。 凌晨不傻,刚子话里有话,他听得出来。刚才说得轻松,可是自从林芙蕖参加实习工作以来,两人联系越来越少,直到最近一段时间,自己不主动联系,林芙蕖那边竟变得毫无声息了,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埋怨是假的。 应该是因为刚参加实习,有很多事情要解决吧! 凌晨只能先往好处想。 伸手握了握口袋里的盒子,那是他为林芙蕖准备的礼物——一枚铂金镶钻的戒指。虽然不算多贵重,但对于凌晨这种穷学生来说,这枚戒指也花去了他差不多一身家当了。 握着这枚戒指,凌晨的心里感觉坚定了些。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使劲甩了甩脑袋,凌晨想将坏心情全都甩出去,然后躬身点起周身摆放成心形的蜡烛,用手里的遥控器摁灭了挂在四周的彩灯。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待佳人笑靥一面。 看到归一园这边亮起了蜡烛,四周经过的学生也都停下脚步,看出这又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好戏即将上演,好奇心让他们纷纷围了上来。 不多一会儿,归一园这一侧就围满了人,而且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 傍晚。 靠山屯子海墅山景小区,4区9号院别墅内。 一个身着休闲装的青年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在楼里来回走动观察,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他一会儿拿起桌上的铜牛凝神细看,一会儿在一幅墙画面前驻足作沉思状…… 青年身后,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满脸堆笑地亦步亦趋,贵妇身后又跟着一个壮硕得像只藏獒一样的中年男人紧紧躬身跟随,一身正装打理得一丝不苟…… 这个场景,早晨的小区楼下常见。 青年领着两人在别墅里转悠了半天了,却始终一言不发,藏獒似乎有些不耐烦,于是悄悄地靠前悄声问贵妇道:“夫人,您看这么久了……“ 被溜了这么久,贵妇眼中也略有不快之色,但她并没有接藏獒的话,只是回头白了他一眼,然后紧走两步靠到青年身前。 “谷大师,您看这楼里您也快转了一遍了,看出有什么问题了吗?“ 这个叫做谷大师地青年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已经锁定了邪祟所在的位置,现在带我去主人房看看吧。“ 贵妇一听,脸上略有异色,但很快平静了下来。她快步上前,领着谷大师上了二楼一个宽大的房间门口。 房间的门没锁,站在门口,室内的情景就能一览无余。 屋里陈设华丽倒没什么可说的,只说里头一张大床上,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儿被深深埋在真丝大被里。 只有从他脸上间或露出的痛苦神色,才能看出他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大师,您看……“ 贵妇面露忧色,藏獒依旧紧跟在贵妇身后,躬身低头不语。 谷大师面色并不好看,他转头盯着贵妇认真地说道:“今天这个对手并不好对付啊!堪称我出师以来最棘手的角色。“ 贵妇被谷大师盯得有些发懵,但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于是泪眼涟涟地说道:“报酬可以再翻一番,还请大师不吝手段,务必帮我丈夫度过这一道难关。” “钱财与我如粪土,有缘莫谈半文钱。”谷大师摇了摇头,然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但夫人既然说了,那我也不好推辞,即便看在贤夫妇伉俪这一往情深的份上,我也自当竭尽全力!” 我俏,真尼玛虚伪! 贵妇和藏獒不由自主地朝着大师狂翻白眼。 谷大师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奇怪表情,伸手入怀,然后掏出了一张收款二维码。 转款秒到账,这可不是吹的,谷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孽畜!“ 谷大师突然发出的一声暴喝,吓了贵妇和藏獒一跳。 只见他右手并指如剑在虚空一划,指间竟凭空出现一张金色的符箓。然后剑指一甩,这金符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大床激射而去。 金符射到床尾,竟如碰到一道无形的屏障,被拦截在半空不得寸进。 “好孽畜,有些道行!“ 谷大师微微一笑,突然踏前一步,一股无形的气浪奔腾狂涌向前,屋子里悬挂的装饰品都被吹得哗楞楞乱响。 待气浪涌到床边,那道五行屏障就如纸糊的一般,瞬间土崩瓦解。 “孽畜,还不现行!“ 谷大师再度暴喝一声,那道金色流光朝大床下激射而入。 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道黑影从床底窜了出来。 那黑影速度很快,一瞬间便闪到墙角,虚影慢慢凝实,化作了一只墨色的狐狸。 这狐狸人立而起,对谷大师和贵妇、藏獒三人一一点指,张着血盆大口厉喝道:“秃驴,竟敢坏了咱家的好事。今日定要叫你们拿命来偿!“ 贵妇和藏獒听了这话,一起惶惶往后退去。 谷大师倒并未惊慌,闪身进了屋内,一把将房门关了起来,留下贵妇和藏獒两个站在房门外不知所措。 接着屋里传来谷大师的声音:“除魔卫道,是我等修道者分内之职,肉体凡胎切莫靠近,免受血光之灾!” 随后屋里就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房间门关闭之后,本来惊慌失措的贵妇瞬间恢复,竟温柔地抱住藏獒的胳膊,嗓音夹作娇滴滴状。 “讨厌!让你给这老东西制造点意外,你这是搞了个什么鬼东西,吓了人家一跳。咦,你抖什么?” 贵妇疑惑抬头,发现藏獒惊慌神色未变,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不知道,这东西不是我弄来的……” “啊?” 贵妇脸色突变,瞬间瘫软在地。 第2章 末日 主人房一道门,彷佛隔断了内外两个世界。 门内,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狂炫零食。 她穿着一身纯墨色的蓬蓬裙,欢乐地晃荡着两条小腿,头顶上毛茸茸的墨色长耳朵跟着扑棱棱乱动。 “谷雨,你好歹也算一界之主,天天正经事不干,让本小姐陪你过家家玩。老是跟这些幼稚的凡人玩没什么意思,下次我们去捉弄那几个老家伙怎么样?” “吃零食也堵不住你的嘴。”谷雨微笑着说道,脸上满是宠溺。 “嘱咐你的事办好了?” “小意思,这点小咒术都不够本小姐塞牙缝的,那老头儿估计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啦。” “现在正式对你的演技进行批评,”谷雨也走到沙发边坐下,“刚才那是变了个什么玩意儿,张着个大嘴实在是太丑了。而且你明明是条鱼,总是顶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干什么?” 小女孩一脸不服气:“哼,本小姐喜欢。” 谷雨继续说道:“还有,我也不是释家人,你刚才那声秃驴绝对有泄私愤之嫌。下次如果再这样,以后都不放你出来玩了。” 一边说着,谷雨溺爱地将手掌盖在小女孩的脑袋上,仅仅只用了几下,就将她的发型揉得稀烂。 小女孩气得啊啊大叫着向谷雨冲过来。 两人正要胡闹起来,床上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声,然后那老头儿悠悠坐了起来。 “醒了?”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看过去。 “还没有。”谷雨说道。 小女孩刚要再说话,只听床上的老头儿开口说话了。 “大胆!是哪个小兔崽子这么不给老夫面子,敢坏了老夫布下的术法?你家长辈没有告诉你,修行路上碰到老夫要绕着走吗?” 小女孩指着床上的老头儿对谷雨说:“你看,那个老家伙说你不给他面子,让你以后绕着他走。” 谷雨头歪向窗外,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诅咒明明是被你吃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堂堂一界之主,这么毫无心理负担的推卸责任,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小女孩气得直跺脚。 “咦?是哪位道友在说话,声音这样熟悉。” 看样子,施术之人虽然操控着床上的老者,但只是能说能听,却没办法看到这边的场景。 “姑奶奶,是您吗?这么个小事,实在没想到会劳动您的大驾,所以刚才才有所冲撞,还请您莫怪。不知……二爷可在您身边吗?” 小女孩心里正别扭,气鼓鼓地答道:“不在!” “您可别拿我耍笑了,您二位的关系谁人不知啊。“老头儿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了:“请二爷息怒,今日之事,老小子所为确有不妥之处,愿登门领罪……” “不必了。“谷雨说道:“前因后果我都已明了,今日暂且给你记下。日后若是再助纣为虐,自会有人上门。退下吧!” “是是,今后绝不敢再犯……” 再三保证后,床上老头儿身子一软,再次躺回到床上。 “哼,竟然不上当,真没意思。“小女孩撅着嘴说道。 …… 归一园。 地上的蜡烛已经燃烧了近半。 凌晨低头又看了一次手表,脸上开始出现些许愠色。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小时了,中途刚子还在小树林里问了一次,但是直到现在,林芙蕖依然没有出现。 这不是林芙蕖做事的风格。 难道是临时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能及时赶到吗? 凌晨掏出手机,林芙蕖的头像安安静静,并没有未接来电或者未读的信息。 正当凌晨准备主动询问林芙蕖的时候,便听见人群外头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就你叫那个凌什么啊?” 这个声音绵软慵懒,语调里自带一种上位者对贱民不可一世的轻蔑。而且话里显而易见的挑衅意味,就好像炎热夏日里一股扑面而来的臭风,让本就心情烦躁的凌晨顿时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不吐不快。 凌晨稍微压制,抬头说道:“凌晨。” “对对对,凌晨,找的就是你。“ 只见凌晨对面的人群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过来。 借着路灯光看去,这男人大约有个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身西装笔直板挺,脚下的皮鞋擦得锃光油亮。 等走得近了,能看到在男人右手上,一个镶着硕大墨色宝石的戒指闪着一丝丝绿光。 “看这个架势,不是要准备求婚吗?怎么等来了一个男人?” “是不是人家女方家长来了啊?家里人不同意吧?” “你说的家长是干爹吗?嘿嘿……” “你这张破嘴是真损啊……” 看到这个场景,旁边的吃瓜群众顿时来了兴致,叽叽喳喳的悄悄议论声时不时地传过来,让凌晨心里有些烦躁。 “你找我有什么事?”凌晨尽量不卑不亢地问道。 男人并没有回答凌晨的问题,而是绕着凌晨看了起来一圈,这种审视的眼光却实实在在让凌晨感觉很不舒服。 男人看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明明是个男人,却俊俏得跟个娘们儿似的,难怪芙蕖这么舍不得你。” “你是谁?你跟芙蕖是什么关系?” 提到林芙蕖,凌晨神色微变,但猜不到男人的身份,凌晨说话也不敢太造次。 男人微微一笑,道:“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因为从今往后,你跟我、跟芙蕖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我今天来这里见你的目的,就是要正式告知你,你们两个结束了。” 男人的话,让凌晨愤怒,又感到有些好笑。 “你来告知我?你算老几?” “小朋友,就是火气大。”男人依然保持风度,伸出带着大戒指的右手想拍一拍凌晨的肩膀,被凌晨后撤一步躲开了。 男人脸上笑意未减,但眼中已然带有一丝怒色。 “小子,既然你不死心,那我就明白告诉你,林芙蕖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两个人,白天是好老板好下属,晚上是好朋友好伙伴,而且是那种……” “闭嘴!” “住口!” 凌晨将闭嘴两个字说出口的同时,男人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凌晨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女孩从男人身后走来。 是林芙蕖。 虽然算不得绝美,但也勉强够得着盘正条顺。 凌晨一双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林芙蕖;她径直从男人的身边走过,站在了凌晨的面前。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林芙蕖眼神闪烁地移开了与凌晨对视的目光。 “凌晨……” 她伸手想拉住凌晨地胳膊,却被凌晨躲开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凌晨指着男人问道。 “不不,凌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林芙蕖急忙解释,声音里带着幽怨。 “那你的意思是,他说的都是假的了?”凌晨继续逼问。 “不不凌晨,你知道的,我从小家里生活就非常困难……我做梦都没想过,有钱的人竟然可以过那样的日子,所以……” 林芙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若蚊蝇,凌晨都有些听不到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卖给金钱了?“凌晨冷笑。 “不不,是在你身上,我也感受不到以前的温暖了……“ 不等林芙蕖说完,后面的男人上前来,一把将林芙蕖揽在怀里:“宝贝儿,跟他废什么话,我们这个层次的人,这种穷鬼根本就不配跟我们说这么多话。” 林芙蕖在男人的怀里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就蜷在那里不动了。她装作不经意的瞄过凌晨,正撞上凌晨那双血红眸子,立即躲开了。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父女情深。” “这女的是眼瞎了吗?这么帅的她不要,跟这么个老男人。” “你懂什么,钱跟脸你要哪个?我猜你肯定要钱。” “如果我都想要呢?这么帅的我可不舍得,她不要让我来……” “你个老爷们儿凑什么热闹。” 见此情景,旁边的吃瓜群众又是一阵躁动,看热闹不嫌事大,今天这个瓜总算碰见个糖度高的了。 “好,好,好!” 凌晨连说了三声好,感觉胸中一腔怒火直冲大脑,像大槌擂鼓,随着周围众人的议论声渐渐扩大,直震得眼前的景物都开始颤动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人从此以后……” 说着,凌晨碰到了口袋中的戒指。再次握在手中,一股悲苦凄凉之感顿生,凌晨眼前的景色旋转变幻,无穷血色的雨点落下。霎时间,天地化血,顿时淹没在一片血海之中。 一个虚无空灵的声音从凌晨口中传出,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恩断!义绝!” 凌晨的眼睛突然被一股浓黑的墨色慢慢覆盖,周身也开始浮现出一层黑雾。一股力量猛地往四周扩散,把四周的蜡烛都吹灭了,而四周悬挂的彩灯竟然在没有通电的情况下开始剧烈的闪烁起来。 无论是近处的男人和他怀里的林芙蕖,还是远处围观的众人,都已经注意到了凌晨的变化,心中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此地。 谁知这黑雾竟然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众人的腿脚竟都同时沉重瘫软,完全不由自我支配。 第3章 生死有情 本来眼前这一幕三角恋情真人剧激情上演着,周围这帮吃瓜群众正看得津津有味、吃得五饱六足,没想到竟突然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 吃瓜最后吃到了自己头上,这帮人顿时不淡定了。 腿脚失控不假,可嘴还闲着。这怎么可以? 胆小的,已经开始呼喊救命;也有胆大的,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将上下三辈人都给点了一遍……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但这终归是弱者在性命之忧中象征性的挣扎,对于自救救人都毫无意义。在场众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正当所有人面露绝望之色的时候,忽然有一道黑影从凌晨的身后闪出,沉重的脚步声踩得大地都要震颤,直击所有人的心灵。 这人影瞬间来到场中站定。 “嘭!” “嘭!” “嘭!” 连续几声巨响之后,漫天的花瓣间杂着无数的彩色丝带凭空出现,自高空之中纷纷扬扬而下,更映衬出此人身形的高大伟岸,犹如一位天神。 众人尽皆惊诧。 难道这个世间真的存在什么神佛上帝,是他们来解救大家了吗? 正在众人思量之际,一曲仙乐骤然高起,天籁之音入耳,飘飘然若春风拂柳,悠悠然似驾鹤云游。 “憨批波斯得涂油,憨批波斯得涂油……“ 一阙之后还有正文,但听众们慢慢感觉这仙乐好像有点,不对味。 “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一曲终了,这高大身影从怀中掏出一大束玫瑰花塞到林芙蕖怀里,嗓音中略带激动地说道:“伯父好,芙蕖,我代表凌晨对你说,生日快乐!” “哪来的憨批,还怪有礼貌嘞。“男人忍不住吐槽。 彩灯闪烁下,林芙蕖终于看清了来人。 没错,这憨批是刚子。 众人瞬间泄了气。 林芙蕖此时哪有心情过什么生日,她指着凌晨的位置,上牙齿碰下牙齿“嘚嘚嘚”地说道:“快跑!“ 刚子回头,这才看到凌晨此时的样子,手脚顿时也失去控制。 只见一股浓密的黑色雾气围绕着凌晨周身盘旋而起,霎时间就变得通天彻地,黑雾中的凌晨很快就完全看不到了。 只听得黑雾中一个空幽的声音直冲灵魂: “恶臭的生人气息,都给我死!“ 刚子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等再恢复过来时,整个归一园甚至一切肉眼可见处,竟变得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四周安静得可怕。 这时,时间的指针好像被什么人突然拨动,飞速的旋转起来,周围环境剧变,一眨眼就好像经历了千万年。 归一园里的树木肉眼可见的经历死亡、枯败,然后化作飞灰飘散了;脚下的石板路也迅速崩裂、粉碎,最后与四周的泥土一起,化作了黄沙。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刚子默然心惊,但略一思索,他便了然了。 “现在的影像技术都这么先进了吗?凌晨,你丫藏了这么一个大招不提前告诉我,这得花不少钱吧?看你平时抠抠搜搜那样儿,为了林芙蕖你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没人回应。 刚子有些生气,然后发现不远处的沙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走过去一看,沙子下面探出来一个骷髅头骨,下面依稀能看到还有没露出来的部分。 “去你丫的,吓了老子一聚灵。“ 刚子吓了一跳,上去就是一脚,结果被骷髅头闪过,咬住了他的脚后跟……然后这具骷髅慢慢从沙子下爬了出来。 “妈呀,这玩意儿是个活的……“ 脚后跟传来的疼痛感无比真实,让刚子的大脑在这一瞬间高速运转了一次,运算结果告诉他,这玩意儿好像跟影像技术确实有那么一丢丢不同。 刚子急忙用力,崩飞了骷髅两颗牙后成功甩脱,然后掉头就跑。 一个骷髅架子跟在他屁股后面追…… …… “醒了?“ 谷雨对床上躺着的老人说道。 “二哥……“ 看到谷雨,老人一脸欣喜,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一丝声音,想要起身结果试了试却没坐起来。 谷雨摆了摆手让他别费力了,然后说道:“老五,这一世又即将走到尽头了,难道你至今还放不下吗?“ 老人仰面苦笑,笑着笑着,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 “可这终究不是她啊!二哥,我一世又一世地在轮回里找了她五百年,却再也没有找到她的身影,而自己却一世又一世的辜负了那么多人,我是不是错了?“ 天道尚可期,人心何许足? 生而为人,情之一字又有几个能看透呢? 谷雨摇了摇头:“你或许还有一个机会,就是回到她的前世,将她从时间长河里带回来。“ 老人的眼睛里顿时有了亮光:“在哪?“ 谷雨:“封天之后。“ 老人:“你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谷雨:“有眉目了,此人正应在你那个便宜儿子身上,而且你这一身经营赚钱的本事不用也浪费了,过去正好也能帮得上忙。“ 老人高兴得想要跳起来,但即将腐朽的身体已经不支持他这么做了。 待到冷静下来,老人对谷雨说:“二哥,不要为难他们三人。她虽然背叛了我,还跟外面那个男人有了孩子,但之前终究也曾陪伴侍奉了我这么多年。负心对绝情,我们俩也算半斤八两,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 然后,老人掏出了一把钥匙,递给谷雨。 “这是他们两个一直想要的那些东西,我都锁在银行的保险柜里了,你帮我将这把钥匙转交给她,她自然就明白了。“ 谷雨接过钥匙:“这些都是小事。不过那个男人请人给你下的咒,他们自己沾染的因果,自然要他们自己承担。“ 老人点点头,脸上泛起微笑,最终喃喃地说了几句话,猝然长逝。 在一旁听两人说了半天话的小女孩早就憋坏了,拉着谷雨的袖子撒娇:“谷雨,你要送他去什么地方,也送我去玩一玩吧。” 谷雨不理她,朝床上的老人虚空里只一招,一个光团飞到他的手掌里不见了。 小女孩不依不饶:“我保证,肯定乖乖的听话不捣乱。” “你不捣乱?你以为你还是刚遇到我的时候吗?如果我不在身边,你现在的祸乱之力足以让天下大乱。”谷雨微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乖,别胡闹了,这边的事办得差不多了,该走了。” 小女孩不情不愿地化作一道流光,钻到了谷雨的左袖子里。谷雨的左臂上浮现出一条黑色的鲤鱼,跳了两下,就如锦鲤入水一样,在表面泛起几圈涟漪后,消失不见了。 谷雨打开了主人房的房门。 门外男女两人抱在一块,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看到是谷雨从屋里出来,这俩人顿时浑身一松,连续几个不可描述的急促声音传来后,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两人扇了扇,搀扶着起身,贵妇问道:“谷大师,那个妖怪已经被您打败了吗?” 谷雨点点头:“但是你丈夫已经去世了。” 听谷雨这话,两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但藏獒很快反应过来,转头看着贵妇悄声问道:“东西,东西呢?东西在哪?” 贵妇脸色骤变,脸上瞬间挂上一层悲伤,然后冲进房间里,伏在老人的尸体上呜呜大哭起来。 “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啊?连一句嘱咐的话还都没说,就离我们而去了。” 藏獒紧跟着也进了屋,开始四处观察,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谷雨不想跟这俩人废话,掏出钥匙后直奔主题。 “别演了,东西在这儿!” 贵妇瞬间噤声,藏獒的目光也收了回来,两人同时转头,朝谷雨看过去。当看到那把钥匙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熊熊烈火。 藏獒想冲过去,但脚步动了动,又收了回去。 谷雨继续说道:“告诉我,你儿子现在在哪?说了这把钥匙就是你们的了。” 贵妇茫然的摇摇头。 “我没什么恶意。现在告诉我,或许还有机会救他,否则他恐怕有性命之忧。“ 第4章 死期 听到谷雨这么说,贵妇显然着急了,但皱眉思索了好久依然没有开口。 这时,藏獒接过话:“他平时自由散漫惯了,现在估计又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吧,但是具体在哪,我们也猜不出来……“ 话未说完,谷雨突然猛抬头看向东北方向,嘴里说了句“坏了,出来了“,他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贵妇和藏獒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叮~“ 一声脆响,一把金黄色的钥匙掉落在地面上。 贵妇好像最饥饿的时候看到了狗粮,猛地扑了上去,将钥匙抓在手里左转右转地看了又看,脸上终于露出了美滋滋的笑。 “先别美了,快给儿子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安不安全。“ 经过藏獒这一提醒,贵妇急忙将钥匙收起来,开始在身上摸电话。 可电话还没等摸出来,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两人旁边的大床上传来:“都是你们,害死老夫了……“ 泼天的富贵和儿子的生死摆在眼前,旁边还躺着一个死人这样的小事,早已经被两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床上突然有人说话,贵妇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下了,她身子一抖,就觉得地上开始暖暖的有些潮湿。 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这种细节,她抬头跟藏獒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恐惧,然后两人一齐转头,朝床上望了过去。 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人还在那里安安静静地躺着。 刚才或许是听岔了。 两人神情一松,然后床上的老者直挺挺坐了起来,头颅一动一卡地转动过来,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霎时间与贵妇、藏獒两人六目相对。 “老夫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一声比前一句更凄厉。 贵妇和藏獒两人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身子一软,双双昏死过去。 …… 归一园。 一阵微风吹过,四周围观的这帮吃瓜群众都恢复了行动能力。 众人茫然地看着对方,全都一脸疑惑,全然已经忘记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有本就相伴一起在这里的,互相问了几句“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之类的,就纷纷离开了。 过了不一会儿,这里就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归一园内可就没有这样的宁静祥和了。 首先是刚子,只有他一个人是运动状态。 他正绕着以凌晨为中心、大概三米多长为半径的圆拼命作圆周运动,此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跑一段儿,他还时不时往后回望一手,朝着背后的空气挑衅地说几句“来啊,来抓老子啊~“,满脸的享受和戏谑; 然后,是男人和林芙蕖靠在一起瘫坐在地上,两人脸上都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偶尔神情恐惧地抽搐抖动; 第三,是归一园中心,原本通天的黑色烟雾已经全部收敛在凌晨周身,现在变得更加的浓厚凝实,此时的形态与其说是烟雾,反而更像是火焰,而且有一部分黑色火焰已经开始慢慢往血色转变。 最后,是现场比之前多出来的一个人,刚才在别墅内消失的谷雨。 归一园内这一切,好像被一股无影无形的力量与外界完全隔绝,即便再有偶尔过路的行人也全都毫无察觉。 “不躲了?“ 谷雨与凌晨对望,开口问道。 “躲?说得好像我怕了你一样。“凌晨咧嘴一笑道,”要不我陪你过两招?或者是,你把你道基中那几个帮手叫出来一起上也行。“ 谷雨哈哈大笑道:“在我面前,你不必虚张声势,莫说你现在梦魇初成,血海才刚刚复苏了个开头,即便你魔功大成了,跟我顶多也就是五五开……“ “你可是代表正义,“凌晨打断他的话,“虽然这小子情绪失控让我提前苏醒了,但不得不说他还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学校,哈哈,你那虚伪的正义会允许你在这种地方出全力?你拿什么跟我五五开?“ 对于凌晨的嘲笑,谷雨满不在意:“你看看你,睡了这么久把脑子睡秀逗了?还分什么你我他,一口一个这小子,他不就是你,你不就是他吗?“ 凌晨刚要分辩,谷雨继续说道:“还有,你我知根知底,别在我眼前装什么穷凶极恶,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准备要大开杀戒、血流成河的样子……“ “你看看,“谷雨向旁边还在那疯跑的刚子示意,”既然没打算伤害他,我觉得也差不多了,就别让这个小家伙白白浪费体力了,还有那个姑娘,估计问题也不大……这男人就不大好说了,不过好像也没要了他的性命。“ 谷雨这个话,明显对凌晨刺激很大,他身体周围的火焰猛然喷张,黑色和红色剧烈交替了几次之后,已经绝大部分都转变成了血色。 血色火焰收敛入体之后,凌晨的双眼也变得血红。 “看来你怀疑我的诚意。“他嘴角上扬,邪邪地笑道:“那我就杀一个,给你看看我是不是还有点穷凶极恶的样子。“ 凌晨朝着林芙蕖二人虚晃一步,却在半途中突然闪身、回头朝虚空中一抓,半空中空间波纹一阵振荡。 一个毛绒耳朵的小女孩被凌晨掐住脖子拎了出来。 “啊,放开我……“ 小女孩叫喊着手脚乱舞,可小胳膊小腿太短,根本就够不到凌晨一点。 眼见首战折戟,挣扎无法奏效,她泪眼汪汪地对谷雨质问道:“谷雨,人家这么可爱的小公主,凭什么脏活累活总是让我先来?人家都被抓住了,你还不快来帮忙。“ 谷雨身形未动。 “想搞偷袭?“凌晨转头看向谷雨,嘿嘿笑道:“咱们俩人斗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老一套,能不能换点新花样?“ 谷雨道:“主要是怕你真的暴起伤人,无故多涉因果,这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凌晨刚要说话,哪知就在这一转念的功夫,手中小女孩身形一扭,化作一条墨色的鲤鱼,瞬间滑不溜手,“滋溜“一下便从凌晨的手里逃脱了。 凌晨再次探身去追时,一股诡异的力量从刚才触碰小女孩那些地方开始滋生蔓延,竟迫使他手上的火焰如蜕皮的蛇,从手掌至手臂迅速剥离…… 还须防备着一旁始终未动的谷雨偷袭,凌晨急忙将这股诡异的力量逼退出去。 这时,刚子恰好从凌晨身旁经过,他彷佛是跑得累了,身子一软便朝凌晨的方向倒了下去。 凌晨对此本来并未在意,待警醒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突然一疼,一柄匕首的尖端便从胸前透了出来,黑色虚影缭绕的刀尖,一滴鲜红的心头血从上头滑落下来。 凌晨身形一软后强撑着站住,喉咙中一股腥甜之气上涌,不由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口鲜血奔流而出。 第5章 归途 凌晨猛地回过头看去,背后持刀的人竟然是谷雨。 而刚才谷雨站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刚子。 或许是凌晨受了重伤以至于力量无法继续维持的缘故,包括林芙蕖和那个男人,此时三个人都已软倒在地,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新招数吗?“ 疼痛好像并没有令凌晨太在意,他依旧可以谈笑风生。 谷雨点点头:“差不多吧,只是想了个新玩法而已。“ “你还是喜欢装得那么臭屁。“凌晨索性微微闭上双眼,”今天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知道的,这对你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谷雨说:“这种事,不试一试,谁又说得准呢?” 凌晨略有好奇地看了谷雨一眼:“是吗?“ 谷雨点点头,然后迅速将手指在凌晨胸前的刀尖上划上一道口子,一滴鲜红的心头血滚动出来,与凌晨的心头血迅速融合在了一起。 “我想到的新玩法可不止一个,还有一个想不想试试?“ 谷雨说话不耽误劳动,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在凌晨胸前隔空虚划,心头血随引随走,一个繁复的阵法图案瞬间在虚空浮现。 谷雨缓缓落掌,盖在凌晨的后心,阵法随之一闪而没。 这一切都落在凌晨眼里,却没有看出有什么诡异之处。 “这些东西对我都没什么用。想要彻底杀死我,说实话,我自己都有点束手无策……“ 话未说完,凌晨发觉了体内的变化。 从这个阵法没入身体之后,就开始附在胸口的匕首之上,这匕首迅速腐化锈蚀。那些黑红色的锈渍脱落粉碎,然后渐渐分散,随着血液在身体循环遍布。 “破伤风?“ 凌晨此时虽然已经基本失去了还手的能力,但嘲讽谷雨几句,他还是很愿意做的。 ”没创意。你是想不到什么好招数了吗……“ 谷雨打断他道:“别着急,等一会儿,再看看。“ “呃……” 突然,一股难言的痛感从身体四面八方传来,而且又猛又烈,凌晨的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汗珠。但他咬牙硬挺着,此时还不忘歪头看谷雨一眼,眼前还是那张年轻并且讨厌的脸,正满溢着纯真的微笑看着他。 “没事的,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谷雨说。 凌晨咬着牙坚持着,嘴里却再没吭一声。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似乎让谷雨陷入了回忆,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你我初入道时所拜宗门,还记得吗?“ “那是你的宗门,别扯上我。“凌晨已经疼得咬牙切齿:“而且那么古远的事情,谁还记得。“ “既然你不认,那便罢了。“ 谷雨说道:”你我本是互相磨砺、互相成就,我也不急在一时,但万葬天门封印已经再难维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身体里的匕首,将会吸取并封印你体内全部的灵魂和力量,并抹除你在道记中的一切痕迹,然后我会把你送到过去,去弥补时间长河中的一段缺憾。如果成功,这一界或许还有机会。“ “这就是你替我做出选择的理由?“ 谷雨叹了口气:“今日这一场,确实是我的武断。但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支配,也是我送你的礼物。对于你,这样的磨难,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场造化。前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再相见时,或许你可以重塑己身,或许你已永堕地狱。“ 凌晨眼睛一亮,问道:“你确定我有机会重塑己身吗?“ “你我之间,何须妄言?“谷雨点点头:“相比现在屈就于命运得来的永生和永逝自我,一个再选一次的机会才是我给你真正的自由。“ 得到肯定的答复,凌晨干脆双眼一闭,昂头说道:“来吧!“ 然后,便感觉谷雨拊掌在了自己背后。 “啊~“ 凌晨暴喝一声,只觉得散布全身的锈渍犹如一张大网,瞬间收拢自己体内所有的力量,往胸口部位汇集而去。 听得谷雨轻喝一声“去!“ 凌晨胸口中的匕首犹如一支出弦的利箭飞出,在前方空间中刺出一个细小的裂口,在其中一闪而没,消失不见了。剩余凌晨的躯壳瞬间软倒下去。 随后,一团灵魂印记出现在谷雨手中。 “老五,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走吧。“ 谷雨手一挥,这团灵魂印记也飞入了空间裂缝之中。 “谢……谢谢,谢谢大师救了我们。” 谷雨回过头,看到那女人已经醒来了,看向凌晨的躯壳的时候,脸上仍然残留着惊恐之色。 “呵呵,傻女人,到手的宝贝竟然亲手丢进了下水道。我们打个赌好不好,等他再归来时,他便是多看你一眼,都算我输。” ……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好黑、好安静啊! 凌晨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寄身在一柄一掌多长的匕首之内。 现在它应该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除了微微泛着淡蓝色的微光之外倒什么出奇,只是在小巧的匕首柄后,竟坠着一条玉璧穗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形制上倒让凌晨想起自己死之前曾经拥有过的一件装备——“帝殒“,只是没那么多尖刺。 它此时正飞速穿梭在一个未知的空间之中,四周除了黑暗,只有不断一闪而过的一个个彩色光团,才让这趟旅途不显得太过单调。 它不知道已经飞行了多久,终于在临近一个灰色光团时,速度放缓并飞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靠近,光团的个头儿也一步步慢慢变大、变大…… 最后一头扎了进去。 …… “哗楞~哗楞~“ 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进入时剧烈的闪光让凌晨无法视物,听到声音传来,他再次睁开眼睛。 凌晨抬眼望去,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前方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灰色石板路一直延伸,目力所及处看不到尽头;路两旁荒草遍地,草丛中随处可见断壁残垣,断墙上还零星可见插了不少已经腐朽的箭矢、断剑、断矛等,像是一处战场遗迹。 一个满头白发披散着的怪人走在前头,他脊背稍微有些驼,全身除了头部以外,全都罩在一个宽大的白色袍子里。手中牵着一条粗大的黑色锁链,正牵拉着缓缓地往前移动。 嗯? 锁链? 凌晨顺着锁链回望己身,自己正被锁链缚住双手,跟着那个白袍怪人往前走。 匕首已经消失不见了,凌晨再次拥有了身躯。 “咦?竟然有人可以在这里恢复神智?“ 前面那个白袍怪人已经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凌晨。 凌晨这才看到他的模样,这是一个白发青年人,样貌倒是平平无奇,算不得标致但也不难看。 凌晨也不见外:“哥们儿,这是哪啊?“ “归途!“白袍怪人回答道:”阴阳两间,生死归途。“ 第6章 坟场 见凌晨面露疑惑神色,白袍怪人继续解释道:“这是阴阳两界之间的桥梁,人由生入死的必经之路。你没发现吗?你已经死了。“ 凌晨内视自己的身体,果然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是魂体状态。 凌晨面露喜色:“看来他果然没有骗我。“ 但白袍怪人顿时有些看懵了,这个人莫不是个傻子吧,一般人知道自己死了无不是悲痛欲绝,他知道自己死了怎么还高兴起来了呢? “我们还是继续上路吧,前路还远,等把你送到了地方,我也好尽快交差。“白袍怪人显然不想再在原地多耽搁,拉了拉手中的锁链,示意凌晨继续往前走。 “哥们儿,你叫什么名字?带我去什么地方?“ 凌晨看着周围的一切都好奇,一边走一边跟这白袍怪人打听消息。 “勾魂,祖灵殿。“ “祖灵殿是什么地方?“ 叫勾魂的这个家伙显然不想多说话,再不回答凌晨的问题。 这性格有点内向啊,还需要多锻炼。 凌晨想。 “我觉得你这样锁着我有点不礼貌,可以替我解开吗?你放心,我这人很好相处的。“ 勾魂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被人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他头也不回地答道:“没钥匙,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那你就自己开开。“ 话刚说完,就看到凌晨紧走两步,跟他并排走在了一起。 勾魂原地站定,看了看自顾自走到前头去的凌晨,又看了看自己身后拖在地上那条铁链子,落在石板路上腕锁被已经掰成了两半,他吃惊得张大了嘴。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玩意儿不是随便开吗?也不结实,哪有什么难度。“凌晨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可是你让我开的啊,弄坏了可不赖我。“ 这铁锁链可是专门锁魂拿魄的东西,基本上对所有的灵体和魂体都有很强的压制作用,对眼前这个家伙竟然不好使? 这是什么怪胎? 但看上去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人,不像是死后带着修为来的,难道是因为帅吗?这没道理啊! 可是越是这种人,一旦是身具修为而有所隐藏的话,而且还隐藏得如此彻底,那就越有可能是修为通天彻地的存在,一般魂修是万万无法跟他相提并论的,再结合之前他很快就恢复神智这样诡异的表现来说,这种可能性就更大了。 现在最好还是先别招惹他,他自己不闹事也就算了,看看再说。 勾魂在这一瞬间心思百转,不禁对凌晨刮目相看。 主要也是现在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他只好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了自己的铁锁链,紧跑两步跟上凌晨。 不经意间,二人位置调转。 凌晨走在前面旁若无人地四下里看风景,偶尔四处指点询问;勾魂则微微弓着背,差半步紧跟在凌晨后面,活像个富家少爷带着跟班儿外出踏青春游似的。 ”话说,我怎么越走越觉得周围的这个环境有些熟悉呢?这两边都是什么地方?“凌晨指着路两旁的废墟问道。 勾魂满脸笑意说道:“这里是坟场,据说是当年大战之后留下的战场遗迹。连我这样的年纪都没有亲眼见过,你这样小的年纪,应该不可能认得这里。“ “你年纪很大吗?“凌晨看了看勾魂这张年青的脸问道。 这世上敢跟我比年纪的,除了谷雨那个老不死的之外,应该没几个吧,这边的人随便出来一个都这么狂的吗?凌晨心想。 勾魂也很自信,稍微直了直腰,挺着胸脯故作老成地说道:”别看我生前年轻,死后也快有三百年了!在本地虽然算不得老朽,但在同行中也是颇有些资格了的。“ “哦。“凌晨随口应了一声。 反应这么平淡吗? 这可是三百年哦! 难道连一个惊讶的表情都不愿意给吗? 勾魂有些震惊,又有些失望,刚刚给自己建立起来的一点气势瞬间干瘪,不禁又往后落了半步,跟在凌晨身后显得愈加恭敬了。 “大战?“ 凌晨一边走,心中若有所思。 两人再没怎么说话,越往前走,路两边的荒野杂草越少,但残破遗迹却越密集。 渐渐的,遗迹中开始出现一些骸骨,大都残破不堪,可以看出生前都是因为受到了各种各样的伤害死于此地的,但这么多年曝露于荒野之外,至今却仍未完全腐朽,可见生前他们的肉身是多么的强大。 这一切落在凌晨眼里,那种熟悉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脑海中总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一闪而过,想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晰,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还是这段记忆本身就存在问题。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抓不住的就越是想要,越是未知的就越是好奇。 凌晨越来越关注于观察两旁遗迹的情况…… 这时,勾魂出言提醒道:“过了前面那个缓坡,我们快要到了。“ 两人走到坡顶,放眼远望。 视野尽头是大片连绵的高山,山体的下半部分露在外头,怪石坚耸,如漆如墨;从半山腰开始,山体就已分辨不清楚,只能看到在一层灰色云雾中半隐半露; 云雾越往上就越浓厚,直到将山体的上半部分完全遮蔽后,与漫天层叠的乌云连接在一起,从头顶上压下来,让人感觉呼吸都变得愈加沉重。 脚下的石板路依旧远远地往前延伸出去,尽头已经隐隐可以看到一座大城。 这座城傍山而建,最深处依稀有一片雄伟辉煌的宫殿,城前有河为界,与这边的坟场区隔开来…… “怎么样,雄伟吧?“ 勾魂的自豪发自内心,但迟迟未收到凌晨的答复。他收回远眺目光,却发现凌晨对这些景色完全不感兴趣,此时正死死盯着前方坟场中的一个方向发愣。 凌晨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迈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勾魂虽然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连忙跟上。 两人脚步不慢,不多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地方先后停下。 就在此处的坟场深处,一座形制上有点像高塔堡垒的高耸建筑,虽然也坍塌了大半,但相比其他地方已经算是保留完整的了。 在这里,凌晨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自己,那里有什么正在等着他。 既然如此,那就要去探求个明白。 凌晨从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人,他迈步就要离开石板路,进入坟场。 “不可!“ 勾魂急忙一个闪身,拦在凌晨面前。 “怎么,你要挡我?“ 行动被阻,凌晨心中不悦,看向勾魂的眼神中寒光一闪而过。 在这冰冷目光中,勾魂看到了无穷的杀意,虽然只是一瞬间便隐没了,但也足以让他心神震颤不已。 这回自己带上路的这个灵魂,明明生前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王爷,身具修为也就罢了,这杀意是怎么回事?生前这是要杀过多少人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但心中就算再惊慌,此时重任在身,勾魂依然不能放任不管。 “您现在还是我引路的亡魂,不到祖灵殿不能擅离。“ “如果你现在让开,我进去探究一番之后出来,依旧跟你前往祖灵殿,不会叫你为难;但如果你要执意阻拦,那我不介意让你的年纪停留在三百岁,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凌晨一改之前的和善态度,语气中的冰冷更加让人胆寒。 第7章 销户 凌晨一改如前,态度大变,但勾魂却并未因此退缩。 “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怕您逃跑,而是这片坟场中存在着恐怖莫名的强大力量,古往今来,凡是进去的人,还没有谁能够活着走出来。“ “其实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当年这里的战斗旷古烁今,其中必定陨落了无数的前辈高人,而这等人物遗留下来的东西,即便是一个箭头、一件布衣,都必定是神兵利器、宝甲神衣。往日里,也的确有一些亡命之徒走投无路,想进去碰一碰运气的,但无论修为高低,在下还从未见有一个人能够再次从里头走出来。“ “您若是真的出不来,我交不了差事小,顶多上头一通责骂处罚也就罢了,您却要白白丢了性命,又是何苦呢?“ 听到勾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凌晨倒是从心底里有些喜欢他了。 拍了拍勾魂的肩膀,凌晨微笑着对他道:“放心,莫说这帮老家伙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即便他们现在复活站在我面前,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勾魂还想说话,但还没等张开嘴,凌晨便一个闪身踏出了石板路,进入坟场瞬间,便从勾魂的视野里消失了。 “在这等着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就出来了。“ 听着凌晨留下的这一句话,勾魂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唉!要是出不来呢?“ 一头白发在风中各自凌乱…… …… 坟场内。 自从凌晨踏入此地的那一刻起,眼前的景色大变,与在外面时看到的腐朽破败截然不同。 大地上的荒草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土地裸露在外,表面泥泞不堪,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红色水洼零散分布; 一些被焚毁倒塌的建筑上,火焰似乎刚刚熄灭了不久,偶尔还有木头燃烧崩裂的噼啪声传来,浓烟捧着爆闪的火星四散飞舞,将灰蒙蒙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红色。 这就是血肉与火焰的战场。 凌晨一边前行,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的血腥气味…… 多么熟悉的味道,是末日的味道。 或许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隐藏在各处阴暗角落的未知生物开始蠢蠢欲动,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烁起来…… 这些未知生物都是在这个战场上战死之人,他们生前本来就修为强大,且在战争中经历兵戈洗礼,死后怨魂不散,虽然当初多数都是浑浑噩噩并没有什么灵智,但历经久远年代,此刻早就超越了厉鬼的范畴。 难道这就是勾魂所谓的那些诡异力量吗? 凌晨心中倒没什么惧怕的。 这些可都是大补之物啊,要不是谷雨那个老不死的把自己绝大多数的力量都封印了起来,如今在这里大吃四方,这力量提升得有多快啊。 可惜如今可用的力量有限,自保倒是有余,主动出击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些未知生物好像都非常惧怕凌晨,或许是已经产生了一丝智慧,看出凌晨不是个好惹的主,看过一眼之后竟都迅速隐藏消失了。 凌晨倒无所谓,他的主要目标本来就不是这些东西,于是专注朝前方那高耸的建筑而去。 走出去不多远,凌晨眼睛余光里忽然看到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抬腿就是一脚,一个人形的物体便被远远踢飞了出去。 这是一个倒伏在泥地中的尸骸,全身沾满了血泥,与地面融为一体,凌晨竟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它来。 它手里握着一把依旧闪着微光的钩状兵器,刚才恢复了行动能力,正要出手偷袭。 将它踢飞的同时,凌晨闪身跟上,半空中按住它的脑袋,一掌将它的脑袋拍碎在前方的断壁之上。 随着头骨碎裂,这具尸骸好像失去了抵抗岁月的能力,瞬间化作飞灰散落了一地。 凌晨收手,掌心抓着一个荧蓝色的光团,这就是刚才杀死这具尸骸得到的收获。凌晨伸出两指将它捏碎,扔进嘴里吞了下去。 “小是小了点,将就着吃。“ 凌晨拍了拍手,迈步继续前行。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脚步又退了回来,然后捡起地上尸骸掉落的兵器,朝刚才自己进入坟场的位置,丢了出去。 这钩状兵器在修道者中不多见,算是奇门中的一种,正好也叫做勾魂。让凌晨想起外头还有另一个勾魂在等着自己,而且之前还苦苦相劝,人还不错。 这兵器品阶还算上乘,自己虽然没什么需要,正好拿来送人,也不好让人白白在外面等着呢不是。 办完了这件事,凌晨挺高兴,便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 归途路上。 勾魂看凌晨进去了好一会儿了也再没见有什么动静,心中有些后悔,刚才阻拦的时候就该说得再严重些,或许就能拦得住了。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了。 百无聊赖下,勾魂就近捡了几块小石子,然后蹲在地上画出方格棋盘,一边摆上石子,一边摆上小树枝,自己跟自己下棋打发时间。 一个三百岁的老鬼,自己蹲地上下棋自娱自乐,这种奇景,古往今来也没几个人见过。 勾魂正跟自己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响,他抬起头,只见从城里飞出来一人一骑,正往自己这个方向奔来。 这城里可以骑马进出的人可不多,不知道这位是谁。 也不知道是城里发生了什么要紧事,还是外头又死了什么要紧的人。 勾魂正纳闷着呢,就看到一个东西从坟场里飞了出来,噌的一声插在了眼前的石板路上,轻而易举就插了半寸进去。 这什么玩意儿,勾魂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小王爷确实非同凡响,到现在还没死呢,看来他在里头找到了宝贝,那么凶险的情况下还不忘了给我一个,比我们部门领导可靠谱多了。 真是个好宝贝! 但眼见前方骑马之人渐渐的近了,勾魂来不及仔细欣赏,急急忙忙把它收了起来。 这一人一马很快就来到眼前,马上之人也是一身白袍,身材瘦高,勾魂看清之后立即起身在路边站好。 “白总好!“ 这位白总骑着马狂奔,一瞬便冲了过去,但很快又勒马调转回来。 看到勾魂,他疑惑地问道:“勾魂,不是派你到外头去引魂去了吗?你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然后白总看到了地上杀到一半的那盘棋。 “那个……那个,人我带回来了……“ 勾魂稍微转身遮挡,悄悄伸脚把地上的棋盘给抹乱了。 白总并未当场点破,但眉头一皱问道:“对了,我临出城之前调过记录,你引领的生魂是不是叫凌晨?北朝一个小王爷?他人呢?“ 勾魂指了指凌晨进入坟场的位置:“他临时进去办点事,让属下在这儿等他。您是要找他吗?“ “混账!这是可以让他随便进去的地方吗?进去还能活吗?“ 白总脸上满是怒色,缓了缓说道:“我这次是特地出来接你们两个人,准确地说是接他,你怎么会轻易让他脱离你的控制?“ “说实话白总,我也没办法。“勾魂有点委屈,手里一抖那铁锁链说道:”咱们的缚魂锁都对他一点用都没有,属下哪里能拦得住他?他修为深不可测,进了坟场也有一会儿了,到现在都一点事儿都没有,刚才还回应我了呢。“ 白总神色稍好了些,叹了口气说道:“他要是不出来,那可有点不好办了,生死簿上他那一页出了点问题,上头吩咐下来,要谨慎对待。“ 勾魂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出这种问题的,好奇地问道:“什么问题?“ 白总下了马拴好,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听说不久之前,他那一页上头的内容突然都消失了。“ “啊?“勾魂目瞪口呆:”销户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在这儿等他出来吧。“ 白总无奈,蹲下捡起一块石子画了个棋盘,对勾魂招了招手…… 第8章 尘封的爱 凌晨顺利地站在了那座高塔堡垒样的建筑旁。 这一路走来,又遇上了几次袭击,无一例外都是没有什么神智的尸骸一类,威胁不大。 凌晨也借此恢复了一些力量,虽然相较于自己全盛时期的时候,这点力量微乎其微,但比刚刚降临在此的时候要好得多了。 此时站到了这里,这座建筑的全貌显露,像是一个城墙的塔楼,周围其他部分的墙体都坍塌了,只剩下这残破的一段留下。 凌晨看着它,心中那种触动反而不明显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再四下打量,凌晨只是一眼扫过,目光便被远处孤零零的一个茅屋小院吸引了过去。之前它一直被那些高大建筑遮挡在后面,不走到近前根本就发现不了它。 说起来,这小院普普通通,本身没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 但怪就怪在,这么普通的一个小院竟完好无损地立在这坟场之中,而它四周一切视野可及之处,无论是木制还是石质的所有建筑,都被摧毁得一塌糊涂。 最重要的是,看到它的第一眼,凌晨心中就有一个字无端泛起—— 家! 闪身来到院门之外,此刻院门半掩,凌晨轻轻推开门,迈步踏进小院。 当一步踏在门口地面上一块光滑的青石上时,凌晨只觉得眼前一段熟悉的画面闪过: 自己小时候,曾经无数次踩在门槛上,奋力地往这块青石上跳,但无论怎么努力却怎么也够不着。 今天的这一步,好像自己终于长大回家,一步就可以踩在上面。 在我久远的生命里,曾经还有这样一世吗?可为什么记忆里连一点痕迹找不到呢? 凌晨找不到答案。 抬头望去,小院的左侧一个土圈,是养猪的地方;正对面靠墙,一圈用细竹枝斜插编织出的围栏,是养鸡鸭的地方;右侧修了两个土垄,总是种一些当季的蔬菜。 靠近窗口那一侧的垄头,种了两株月季花,一株淡黄色一株玫红,入夏时就会开满花朵,那是母亲最喜爱的…… 院子里的一切,凌晨如数家珍。 可是,母亲是谁? 此时,凌晨终于明白了触动自己心弦的是什么,那是一个人,一个尘封在自己记忆深处却无法面对的人。 而这个人,正在这座茅屋中等着自己。 凌晨来到房门外,手搭在门环上却迟迟不敢推开。 “母亲,我回来了!“ 凌晨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这句话,房门竟“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这茅屋的正堂,当看到正对门那张小方桌的时候,凌晨的双眼已经布满泪痕。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 凌晨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段熟悉的记忆破开了封印,一一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是一个孤僻的孩子,自小与母亲二人生活。他自出生就有一种怪病,见血就会失去理智而陷入暴怒和疯狂,所以身边所有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厌恶又害怕他。 只有母亲,即使多次因此而受伤,却依旧关爱着他。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他失控时的破坏力与日俱增,后来甚至到了几个成年人都难以对抗的程度。为了避免意外,在他三岁那年,母亲选择带他远离人群,搬到了城外一个茅屋小院里居住。 从此,母子二人总算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谁知在他八岁那年,母子二人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 那一天,城外飞来了一群人,与城内出来的一群修士打了起来,随着两边又不断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进来参与,双方战斗影响到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两边打得天昏地暗,最后终于波及到了母子二人。 当那漫天的血与火在这孩子的眼前爆裂飞舞的时候,他再次失控了。而五年后的他,再也没有一个人有压制或唤醒他的机会,包括他的母亲。 当他手上沾满鲜血,从茅屋里走出来后,便是一飞冲天,开始在双方人群里无差别地疯狂杀戮…… 这一走,他便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 凌晨冲进屋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当他朝着小方桌旁一处暗灰色灰烬一头触地时,已然泣不成声。 “回来了?“ 凌晨抬起头,一个中年妇人俯身站在他的面前,慈爱地看着他一脸笑意。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庞,凌晨泪流满面地笑了,使劲擦了擦眼泪,扑到中年妇人的怀里又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都怪我,是我害了您……“ “莫这样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中年妇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凌晨的头发。 “莫要责怪自己,若不是你把家保护得这样好,我也没办法一直在这里等到你回家。如今我儿子回家了,我最后的心愿也满足了……“ “不不,您不能离开我。“ 凌晨意识到了母亲要说什么,他更加用力地保住母亲说道:”我们才刚刚见面,而且我现在很强大了,我以后会更强大,我会让您复活,即便我做不到,我还可以去求别人,有个叫谷雨的他比我还厉害,他可以,他一定可以。“ 中年妇人捧着凌晨的脸看了又看,轻轻地说道:“我知道,我儿子长大了,可我只是一介凡人,在这里经历了不知道多久岁月,若不是心里一直牵挂着你,早就支撑不住了……“ 一边说着,中年妇人的魂体渐渐开始消散…… 凌晨大哭着扑上去,却一下子扑空,伏倒在地。 “妈妈要走了,以后妈妈不在的日子里,你要照顾好好自己……“ 最后一句话没说完,中年妇人就完全化作无数的星点,飞散了。 凌晨疯狂地在半空中乱抓,最后却只是徒劳。直到母亲化作的最后一个光点也消失了,凌晨仰躺在地,任由泪水肆意地流淌。 “谢谢你!“ …… 北朝东部齐阳城,齐王府。 整个王府都被一片白色所覆盖,到处都是白旗、白幡飘荡,王府众人身着白布麻衣整齐排列,跪伏在正厅两边,守着大堂中间摆放着的一具大棺。 正厅大门两侧,一副白底黑书的对联写得庄重肃穆。 上联书:英年早逝,泣高天奈何不予高限; 下联书:离水长流,追元祖终究可安归途。 这几天,全城都笼罩在一股悲伤压抑的氛围之中。 因为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就在三天前,齐王府里的小王爷意外身死,今天是他即将封棺下葬的日子。 所以今天几乎全城都动了起来。所有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都要前往王府送行;平日里那些苦无机会接触到齐王的商贾富户,也想要借此在王爷面前露个脸。 此时,齐王夫妇也守在棺前,答谢来往致哀的人。 齐王是一个中年男人,姓凌名况,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在先皇一众皇子中排行第三,当年先皇封据东海郡,封号为齐。 他此刻脸色铁青,悲伤之色深重;身旁的王妃仍时不时地掩面哭泣,整个人形容憔悴,可见失去儿子对她产生了多么大的打击。 所有外来悼念的人,在大堂致哀答谢过之后,都被统一安排在正厅之外的空地上等候,时辰一到,便是封棺送葬了。 天空中日头渐渐升起,只听一声高喝,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时辰到。封棺~“ 众人无一不俯首痛哭,齐王妃更是心中悲伤之情难以抑制,一把扑到儿子的棺材上,放声大哭起来。 但不能耽误了封棺是时辰,王爷无奈,朝身旁的侍女示意。有贴身照顾王妃的两个侍女上前,将挣扎着不愿起身的王妃掺扶了起来。 主礼之人再出言:“封棺!“ “慢着!“ 几人正要行动,被正堂之后一个女声喝住了。 众人尽皆侧目,就看见一个盛装女子从堂后转出,婀娜前来。 此女豆蔻芳华,粉黛薄施;唇似春桃点朱,眸若晨光含露;微拢纤纤似玉手,轻迈弱柳扶风步;真可谓一个绝色的佳人。 “放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如此盛装,还不快点退下!“齐王暴怒,朝女子喝斥道。 女子没有一丝惧意,来在齐王面前跪下。 “蒙王爷多年养育之恩,今日特来辞行。我同哥哥生前虽未能完婚,但请允许白鹭在此叫一声父王,今日愿随哥哥一同离去,生死一处。“ 听到白鹭这样说,齐王妃哭得更大声了,齐王脸上怒色退去,隔空搀扶白鹭。 “我知道你们二人情深,可如今晨儿已经去了,我们夫妻身边就只剩你一个孩子,你怎能就此离开我们……“ 白鹭并不起身,脸上神色坚毅,以头伏地。 “白鹭不孝,养育之恩愿来世再报,但请父王恩准!“ 见父女恩情也劝不住她,齐王疼爱地看着白鹭,摇头道:“你年纪还小,前路漫长,这又是何苦呢?“ “请父王恩准!“ 白鹭主意坚定,再次一磕到地。 齐王又是一番苦劝不听,王妃抱着痛哭也是无用,只好默认了。 白鹭扶着棺木,深情地望着躺在里头的那个人。 “哥,我来了。“ 她翻身进入后,自己将棺盖合上了。 然后她的声音从棺内传来: “封棺!“ 第9章 葬礼 “谢谢你!“ 凌晨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 “无论如何,谢谢你还能让我跟母亲见上最后一面。“ “咱们两个之间,何须这么客气。毕竟,我也承认,她是我们的母亲。“ 凌晨的身后,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听到对方的语气中颇有戏谑之意,凌晨心中不快。 “但你我之间,今后势必无法再共存于世了。“ 这身影渐渐凝实,竟变成了一个跟凌晨一模一样的人,只是眉宇间,满是戾气和杀意。 凌晨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怎么,烦我了?“ “是,烦你,也烦我自己。烦我自己的懦弱,为什么总要给你喧宾夺主的机会,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么多让我追悔莫及的事,而我却只敢一味的闪躲和逃避。“ 凌晨语气平静,继续说道:”你说是不是没有了你,我才能做回我自己?“ “不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哪一个才是我自己呢?“ 凌晨一愣,没想到另一个自己会这样问。 另一个凌晨继续说道:“不过这都没有意义,唯一有意义的是,以你现在这点微末的力量,如果没有我,刚才你在进入这个所谓坟场的第一时间,就会被那些躲在阴影里的杂碎吃得一干二净。“ 凌晨:“果然是因为你。“ “你知道的,时间抹不掉刻进他们骨髓里的恐惧。“另一个凌晨舔了一下嘴唇,满脸都是陶醉和享受,”当年的那一场杀戮盛宴是多么酣畅淋漓,生死、恐惧、主宰万物、随心所欲,当一切尽在掌控的时候,那感觉有多美妙,你尝试过吗?“ 此时勾魂如果就在当场,面对这个令他恐惧的战场的制造者之一,而且还跟这个人一路同行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那母亲呢?是否也刻进了我们的骨髓里,让你这样一个杀神再次想起时,都感到心生恐惧,所以你才选择封印了那些记忆?“ 这次轮到这个“杀神“凌晨愣住,不说话了。 凌晨问道:“可以先等我一会儿吗?“ “母亲已经走了,你再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凌晨:“对于你这样一个人来说,变强和杀人就是你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意义,但这些并不是我对于人生意义的理解。“ “杀神“凌晨点点头,没再说话。 凌晨从侧屋中找出一个陶罐,将地上母亲的骨灰一捧一捧地仔细收集起来,又小心翼翼放进陶罐中。封好了口,然后将陶罐抱出了茅屋。 来到窗外的那两株月季花下,凌晨将陶罐小心放在地上,开始用双手在花下刨土。等土坑挖好的时候,他的双手指尖已经被石子儿和花枝落下的尖刺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鲜血透过粘在手指上的泥土慢慢渗了出来。 凌晨毫不在意,又将陶罐捧起,再次抱在了怀里…… 恍惚间,凌晨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手脚冰凉时总会躲进妈妈的怀里。只是这次,换成自己将妈妈抱在怀里了,但这也终将是最后一次了。 凌晨蹭了蹭脸上的泪水,依依不舍地将陶罐放进土坑里,然后以手覆土……在新起的坟包前磕了头,凌晨起身时,看到“杀神“凌晨也正起身站起来。 “今日过后,无论结果如何,以后的我都会再来看您的。“ 这场迟到的葬礼过后,两人对面而立。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管杀人,你管悲悯,你我在一起难道不是绝配吗?何必要分什么主次,做这种事难道不愚蠢吗?“ “你这算是讲和吗?这可不是你的性格,我还以为你对自己也毫不留情呢。“凌晨对这杀神倒是毫不客气:“而且这次,你我不分主次,只决生死。“ 此时,凌晨倒更像杀神, 他率先出手,一脚踏出,旋身就是一记重拳,直奔杀神凌晨的面门而去。 杀神凌晨也是同样的招式使出,两人的拳头瞬间对撞在一起。 “轰~“ 一股劲暴的气流朝二人四周席卷而去,卷起地上的尘土凌空飞扬。 两人同时被对方轰退了半步,然后紧接着又是一记鞭腿直奔腰眼,两腿轰然对撞在一起…… 霎那间,两人已经出手对撞十余招。 招招都下杀手,但招招都相同,无一不在对撞中互相抵消。 两人又是一招拳拳相交后被各自轰退,然后瞬间变招,左手屈指探出,同时拿住对方手臂。 杀神说道:“你我本就一体,招式全都一样,这样打下去,就是打到天荒地老也决不出个胜负来。“ 凌晨说道:“你有何解?“ 两人说着话,杀招却各自不停,此时手臂一个缠丝劲,各有一条手臂被对方锁住。 杀神凌晨说道:“后手就别藏了,只看这最后一手过后,你我谁生谁死便交给老天了。“ 凌晨说道:“正有此意!“ 此话一出,两人右手一翻,掌中同时出现一把匕首,身形一错之间,匕首便往对方的前心上送了进去。 “噗“ “噗“ 两人双臂本就互相纠缠,匕首刀尖同时入体,便用另一条手臂格住对方手臂,避免匕首刺入得更加深入。 看着双方手里的匕首,凌晨大吃一惊,两把竟都是谷雨的那把“帝殒“。 只不过再细细看去,两把匕首柄后穗子上坠着的那枚玉璧,与之前所见的那枚都有些许不同。 “这匕首你怎么也会有一把?“ “你不认得它?哈哈哈……“杀神凌晨脸露嘲讽之色。”这匕首乃是我初入道时,所在宗门中的一件神兵,不伤肉身,专刺魂灵。“ 凌晨依稀记得,当时自己的身体被杀神占据的时候,谷雨就问过他同样的话——“你我初入道时所拜宗门,还记得吗?“——看来这杀神是知道来历的,并非随口胡言。 难道我真的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吗? 为什么我不知道,而杀神却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 “哈哈哈……没错,你不用怀疑,我才是我,而你也是我。从始至终,那个喧宾夺主的人一直都是你。“ 这真的吗? 杀神说得不容置疑,让凌晨开始怀疑自己。 凌晨一愣神的功夫,杀神面露杀意,突然欺身向前。 ”冒牌货,你给我去死!“ 杀神手中的匕首猛然压了下去。 …… “封棺!“ 白鹭的声音从棺内传来,外头齐王妃哭得更加难以抑制。之前负责封棺的三人走上前来,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扶钉封棺。 封棺辞繁琐,就不在此一一写就。 只说第二枚封棺钉刚钉完,就听见王府外人声嘈杂。 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一队人现身。其中,约有七八个人身穿差衣的,簇拥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来到堂前。 这人身量矮小,两撇八字胡倒是捋得油亮,两个小眼睛环视周遭后,目光定在了齐王凌况身上。 “下官胡作思拜见齐王!“ 说是拜见,此人却并不行礼,只微微躬身示意。 这在尊卑分明的北朝,可是大不敬之罪。 齐王并未出言怪罪,但身边人却不能装聋作哑。 “大胆!“ 堂前一个王府内侍卫统领模样的站出来:“在王爷面前,岂敢如此无礼。“ 这胡作思身旁几个差卫纷纷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现在是在齐王府,要论人多势众岂能让这帮人占了便宜? 这侍卫统领一招手,周围顿时有二十多个王府侍卫围了上来,将胡作思几个人围在了当间。 现场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胡作思眼看再这样下去,自己非但占不到便宜,弄不好还要吃亏,于是对齐王说道:“请王爷赎罪,下官此来并非闹事,而是有要事相商。“ 这胡作思之所以敢在王府之内如此嚣张跋扈,自然有所依仗,他此时身份特殊,齐王也不想在这样一些小事上跟他太过纠缠。 见此时也已压住了这几人的气焰,齐王开口道:“陆统领,不可无礼,你们都退下去吧。“ 这位姓陆的侍卫统领应了,一挥手,侍卫们迅速退下,各自回归原位。 “胡大人,你有什么要事要说?“ 自己之围已解,胡作思的小腰又挺得板直:“还请王爷将左右都屏退之后再说,否则莫要伤了王爷脸面。“ 能这样说话的人就该死。 齐王心中更加不悦,脸色一沉:“我已经到了如今这样一个地步,还剩下什么脸面?你倒是说说看,还要怎么伤我的脸面。“ 胡作思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有话直说了。“ 齐王面无表情。 胡作思自找了个没趣,索性把心一横。 “下官怀疑,小王爷此番,下葬是假,诈死是真,是王爷想要借此机会暗中送走世子,以逃脱朝廷的缉拿。“ 第10章 葬礼2 众人虽然都知道胡作思无礼,但他一番话说完,仍然大出众人所料。 齐王贵为堂堂皇家亲王,胡作思竟敢如此当面顶撞? 而且其中隐隐流露出一些信息,简直骇人听闻。 这种涉及皇家的事,那些商贾富户们大多都从未听说过,只有极个别消息灵通的听到过一些风声,此时算是当面得到了印证,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现场顿时人声骚动。 胡作思稍稍抬起头,目光偷偷看向齐王。 齐王面沉似水。 虽未表态,但脸色明显比先前更阴沉了,这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此时脸色大变的可不止有齐王。 堂前,文武两班大臣分立两侧。 武将们无一不咬牙切齿,奈何平日里动手比动嘴利索,而此时齐王还未表态,他们不好发作,但各个怒拳紧握,急欲杀之而后快; 文臣们虽然嘴上功夫了得,但是此时也未声讨,因为第一时间,就从前头颤颤巍巍走出来一个老臣,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生怕他一不小心摔个跟头,再摔出个好歹来。 这老头儿年纪极大了,须发皆白。 他一边朝胡作思一群人挪动,一边抬着手中拐杖不断点指,口中也怒骂不停。 文臣骂人,摆事实讲道理。 “自古为臣者,上辅君王,下安黎民,以图定国安邦、匡扶社稷,虽九死亦尤未悔也。圣人曰……“ “古语云,犬恍恍焉,不吠旧主,是为忠也。佞臣犬吠,狗都不如,当九死亦莫恕其罪也……“ 老头儿絮叨了半天,终于哆哆嗦嗦来到胡作思一班人跟前,抬起拐杖便打。 胡作思四周的差人哪能眼见主子被打,连忙抬手格挡。 结果老头儿脚下拌了一个趔趄,顺势往前紧倒两步,趟进了人群,正正好跟里头的胡作思撞了个满怀,顿时人仰马翻。 胡作思刚要怒骂,却听见压在他身上的老头儿抢先开了口。 “王爷救我,这无耻小人暗算老臣……“ 姜还是老的辣。 关键时候,要说还得是老人儿啊,到底经得多见得广。 “快救何老!“ 齐王一挥手,堂前这帮早就按捺不住的文臣武将顿时一拥而上。 三下五除二,胡作思一帮人就被这帮武将五花大绑了起来;文臣们帮不上手,上前扶起何老后,瞅着机会朝里踢几脚,也算做了点贡献。 几个鼻青脸肿的差人被押到下面,胡作思则被推到堂前。 这件事发生得太快,胡作思只见一群人乌泱泱冲上来,他脑子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绑着推上来了。 此时刚反应过来,胡作思依旧梗着脖子,口中大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是皇上钦点的差办大臣,你们竟敢拿绑钦差,来日御前奏明圣上,定要砍了你们的狗头……“ “帽子扣得倒不小,胡作思,皇兄就是叫你这样来办差的?“ 齐王看着胡作思,不怒自威。 ”今日之事,齐阳城这么多文武官员、乡亲父老都看在眼里,你来说说,不敬皇族,冲撞亲王,谋害三朝老臣,哪一件不够给你定个死罪?“ 胡作思一时哑口无言,嘴里嘚嘚嘚说不清楚。 “今天我既便当场要了你的性命,你觉得皇兄会不会替你说半个字?“齐王眼神中杀机隐现,一股王者霸气扑面而来。 这天下不怕死的能有几人? 胡作思只觉得肚子里肠胃都趁着这个机会作怪,不时传来一阵阵绞痛,让他一头冷汗都冒个不停。 但他做事虽然莽撞,却不是个傻子。齐王要么不说话,说话就句句都切在他的要害上,此时想要保命,只能紧紧抓住皇命钦差这一点了。 他哆嗦着说道:“微臣自知做事鲁莽,但一心只为皇命,不想因此失礼于王爷,请王爷看在微臣对皇上一片忠心的份上,饶恕死罪。“ “居心叵测!“ 何老怒斥,他此时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一点也不哆嗦了。 ”如果你对皇上一片忠心也能得罪王爷的话,岂非要陷王爷于不忠不义之地?“ 胡作思连忙认错:“微臣口误,微臣不敢。“ 齐王冷笑:“你既然说你一心只为皇命,那本王就不能不再给你一次机会,免得让人说我枉杀了忠臣。你说说,你待要如何?“ 胡作思略一顿,咬着牙说道:“若要证明王爷清白,免不得要,开棺验尸!“ 在场众人听了这个话,顿时又是一阵骚乱。 这种事,莫说是在皇家了,就是普通百姓家也从未见过。 死者为大,这是对主家莫大的侮辱! 在场商贾莫不抱着一个看热闹的心态,这一出也算是千古未闻了,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只是不知道此事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到底该如何收场。 文武官员们则无不睚眦俱裂,恨不得再冲上去一次,将这个胡作思活撕了。 虽然早有所料,但听胡作思亲口说出来,齐王依旧忿恨难消。 略微平静心情,齐王脸色铁青地说道:“开棺不难,但若是验过之后,并非如你所言,那本王要的可就不是你一条命了。“ 胡作思已经把自己架起来了,此时由不得自己再有反悔,他把心一横,开口应道:“百死不悔!“ “好好好,“齐王连说了三声好字,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本王就要你等着看,什么是千刀万剐。“ “开棺!“ 齐王一声令下,之前封棺的三人再次上前。 这一场闹剧,齐王妃都看在眼里,虽然心中多有怨言,但作为王府内人一直不便插话。此时这三人要再上前重新打开自己儿子的棺椁,顿时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挡在棺椁前面。 齐王妃哭着说道:“我儿可怜,生前无故被冤,死后还要受辱。我齐王府堂堂亲王府第,合府上下何止百人?当面羞辱主家若此,难道竟无一男儿?“ “夫人!“ 齐王也是无奈。 府内众人被说得臊么耷眼,纷纷低头。 齐王妃继续说道:“及于我东海郡,治下之民何止百万?当面羞辱一郡之王若此,难道亦无一男儿?“ “夫人!“ 齐王这第二句语气大变,严厉喝止了王妃的话。 此时何止齐王,王妃这句话一出口,在场文武官员顿时心里一激灵。胡作思也是眼珠滴溜溜乱转,不知道在转动什么心思。 心中再恨,这种话岂是可以随便宣之于口的? 朝廷若是追究起来,这就叫反叛,尤其是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候。 “最近王妃悲思交加,心神恍惚,快将王妃扶到后堂休息。“ 齐王发话,两个侍女立即上前搀扶。 王妃也知道自己刚才失言了,所以并没有抗拒,轻拭泪眼,任由两个侍女搀扶着,往后堂去了。 “将胡作思和他那几个差人一起带过来,让他们亲眼见证。“ 手下人依命而行,将五花大绑的几人带到棺前。 随着齐王再次命令开棺,那三人又开始重新动起手来,虽然相比封棺费事些,但毕竟封棺钉只封了两枚,也花不了多大功夫。 棺盖挪开,胡作思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前去。 这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而且现在事关自己生死,他自然想赶快一看究竟。 “啊~“ 胡作思伸着脑袋刚一探头,棺内情景还没看清,就看到一只脚迎面踢了过来,他惨叫一声,就朝堂外飞了出去。 “咕咚“一声,胡作思狠狠砸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终于停下。 这一下摔得可不轻,胡作思蜷缩在原地颤抖了好一会儿,终于颤巍巍坐起,痛苦扭曲的脸上却泪流满面。 “看,快看,果然是诈死,哈哈哈,被我逮到了,都给我作证,果然是诈死!“ 胡作思环视四周,兴奋得高声大喊。 但喊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众人竟然都毫无吃惊的样子,反而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老娘的男人,欺负他你问过老娘了吗?“ 只见一个身着盛装的绝色女子一边说话,一边从棺椁里翻了出来。 是白鹭。 “变了,小王爷变成女的了,“胡作思吓了一跳:“顶替,一定是顶替……“ “顶替个屁,老娘这叫殉情,懂不懂?老娘对哥哥一番深情,从你这狗嘴里说出来就说得这么难听。“ 白鹭身形一闪来到胡作思身旁,抬腿就是一顿圈踢。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还敢来王府捣乱,踢死你!“ 第11章 诈尸 白鹭明显身具修为,胡作思却只是个文弱的读书人,此时又被绑着,顿时被白鹭踢得满地打滚,嗷嗷惨叫不停。 众人目瞪口呆,看这个堪称绝色的女子身量纤纤,之前跟王爷王妃说话时只觉得恭敬,没想到对外人脾气这么暴躁,堪称人型暴龙。 这一顿拳脚下去,一众武将都觉得自愧不如。 作为朝廷派来的钦差,胡作思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白鹭踢死。 齐王出言提醒道:“白鹭,差不多就停手吧,就这么踢死了,父王跟朝廷也不好交待。“ “知道了。“ 白鹭柔声回应,然后又踢了两脚,转身就走。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再有捣乱的,就不享受这种优待了。“ 齐王道:“胡作思,赶快上前来验过,你这场闹剧已经进行得够久了,在场没有人还想陪你再继续下去。“ 胡作思呲牙咧嘴地坐起来,由于浑身带伤,双手还被绑在身后,努力尝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陆统领看向齐王,见王爷没表示,便上前拎着胡作思的脖领子,将他拎了回来。 胡作思堂内站定,却哆嗦着不敢再次近前去,于是他朝前方那帮差役中的一个看了一眼,开口说道:“你,上去看看,里头是什么情况。“ 这小子脸色一变,颇显为难,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现在双手被绑着,看不了。“ 你眼珠子长在手上了吗? 怂成这样,我堂堂钦差的脸面还往哪放? 自己带来的人在大庭广众下出丑,胡作思气得两撇八字胡直抖,张嘴就要开骂。 “谅你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陆统领屈指一弹,指尖顿时有半寸气劲飞出,割断了这差役的绳子。 这差役再没有推脱的理由,于是挪到棺材旁边,往里看了一眼就迅速缩了回来。 “大人,没问题。“ 你是真没拿你家大人的性命当回事啊! 胡作思气得脸色铁青,狠狠瞪着他。 差役看着自己大人这表情,知道糊弄不过去,于是再次往前靠过去。然后转头看向胡作思,发现胡大人依旧在盯着他,还不断朝棺内使眼色。 他只好硬着头皮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进棺内试了试鼻息,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回头道: “大人,的确是死了。“ 听到这样的答复,胡作思顿时有些怒了。 “你可看仔细了,确定吗?“ 差役又伸手试了试脉搏,然后说道:“鼻息、脉搏都试过了,身体都凉透了。只不过有点太栩栩如生了,看着不像死了三天的样子。“ 差役都这么说了,胡作思知道大概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但不是自己亲自验过,他总觉得不放心。于是示意陆统领也将他身上的绳子解脱后,走到棺椁前。 眼前的一切,正如差役所说一丝不差。 只见一个男子躺在棺内,正是齐王府的小王爷——凌晨。 这小王爷生得极俊美,此事也是早有名声在外的,只是此刻这张脸毫无血色,越看越让人觉得这美得有些诡异。 光看是不够的,胡作思毫不犹豫地伸手入棺。先是鼻息,再是手腕和脖颈,全都探过一遍之后,他整个人顿时软了。 今天这整件事在他脑中瞬间闪过,他心中满是苦涩和懊悔。 人家这儿办着丧事,我今天蛮可以不来的,自己躲清闲不好吗,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但一来这齐王父子谋逆的切实证据还未抓到,二来皇上调集军队也还需要时间,我今天莽撞前来,这不是自己作死来了? “胡作思,你还有什么话讲?“ 齐王冰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胡作思的思绪。 事实摆在眼前,嘴硬已经毫无意义。 胡作思抬头看向齐王,服软道:“微臣有罪,还请王爷……“ 这话刚开了个头,胡作思忽然感觉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搭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感觉,好像是一只手。 而且,冰凉! 冰凉的一只手!哪来的手? 想到此时自己的手正搭在一具尸体的脖子上,胡作思心胆俱寒,抽手便想逃跑。可是他的手还没等抬起来呢,就感觉手腕被一把拿住,然后一股大力传来,拉得自己双脚离地而起,往棺内飞了过去…… 胡作思飞在半空顺势看去,正撞上棺内小王爷那张惨白的脸和一双血色的眼睛。只见小王爷对着自己咧嘴一笑,然后便有一只脚迎面而来…… “诈尸啊~“ 胡作思又是一声惨叫,再一次朝着堂外飞了出去。 …… ”冒牌货,你给我去死!“ 趁着凌晨一晃神的功夫,杀神手中匕首猛然向下压了下去。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凌晨瞬间惊醒,他猛一抬头,眼前正是杀神那一张满是狰狞杀意的脸,此时来不及细想,他身形微错的同时,手中匕首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 紧接着两人同时变招,另一只手以爪变掌,反手就是一掌向前推出……两人各自噔噔两步,被对方击退。 凌晨伤口中喷出的鲜血随着匕首划过的轨迹,在天空画出一条血线。 杀神下巴微抬,嘴角露出了笑意。 “你,你……“凌晨捂着胸口,神色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神此时手握匕首,刀尖上一滴鲜血滚落在地,但凌晨的那把匕首,依然还在他的胸口,已经深深地刺入了进去,鲜血汩汩涌出。 杀神的脸上依旧挂满笑意,但这笑意中竟隐隐有一种落寞和孤寂。 “这匕首名叫问心,传承至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岁月了,据说自另一界失落于此。“ “上古时代,天地适于修行,大地之上宗门林立,我们所在的宗门也只是这万千宗门中的一个。“杀神颠了颠手中的匕首,”而凭借着它,宗门一直长久屹立,成为可以傲视一界的势力之一。因为它有一项特殊的能力,这能力其实并非搏杀,而是渡劫——斩心魔。“ 只说话这一会儿功夫,杀神全身的衣衫便已经被胸口流出的鲜血尽皆染成了血色。 这件事好像跟他没有关系,杀神继续说道:“由仙入圣者,须渡红尘劫难,历以甲子计,凡心渡魔心大成,斩之可就。“ “哈哈哈……“ 杀神忽然大笑起来,但是鲜血从嘴中流出来,被呛得咳了一声。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终究我才是心魔。只是今日解脱于此处,我宿命的起点,终于又成为了我宿命的终点,我可以放下了。“ 看到杀神似颠似狂地说了这么多,凌晨也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杀神紧握住胸前那把匕首,然后猛地拔了出来。 他嘱咐道:“从今往后,我便将自己完全交给你了,日后如果再见到谷雨,狠狠揍丫的,可别给我丢人了。“ “仓啷~“ 匕首应声掉落,正插在凌晨为母亲修葺的坟堆前方。 此时杀神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红色光点,瞬间便朝凌晨的额头飞去。 “嗡~“ 凌晨只觉得脑袋中一声轰鸣,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12章 惊喜 意识再次回到脑海中的时候,凌晨发现自己穿行在一个五颜六色的狭窄通道中,通道四周不断闪烁变化,好像幻灯片一样演示着一个人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 这些经历无比熟悉,每一幕闪过,都唤醒了自己脑海中一部分往日的记忆,所有经历、人际和恩怨情仇都被一一记起。 这是在北朝的那一世,作为齐王府小王爷的记忆。 当即将要穿行到通道末端的时候,一个画面闪过,吸引了凌晨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晚上,王府上的侍女将一碗莲子羹放在桌子上,对小王爷喊了声:“公子,王妃多次嘱咐过,灯下看书久了容易伤眼睛,来喝了羹汤快些去休息吧。“ 小王爷挥了挥手,随口答应了一声。 “公子一定要记得吃哦,当心王妃生气!“ 侍女又补充了一句,就退了出去。 小王爷不情愿地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上,然后端起碗,一边快速往嘴里扒汤,眼睛一边还盯在书卷上不愿移开。 扒了没两勺,小王爷突然神情有些萎靡,然后软软地倒下,趴在了桌子上。 这时,一个身影闪入房间中,并迅速将两边的灯火吹灭了,然后手掌贴上小王爷后心,劲力猛然一吐…… “原来这就是我这一世死亡的真正原因,可是这件事有些说不通啊……“ 凌晨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疑惑。 这个凶手自己认识,他虽然行动速度极快,又非常谨慎地第一时间熄灭了灯火,但此时的自己作为旁观者,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样貌。 说起来,这个人跟自己还颇有些渊源,他叫步先磐,乃是大将军王府府内近臣。 而这位大将军王叫做凌冲,跟自己的父亲凌况是兄弟,乃是先皇第二子,说起来是自己的正经二伯父。当年自己还小的时候,两家还都没有被敕号封地,府邸也都在皇都长平,来往走动是非常密切的,对两边府中亲近人等自然都非常熟悉。 自己身亡的时候,这位大将军王刚刚因为皇权之争而被皇帝宣布叛乱,处死在了都城。听说除了世子凌晟不知所踪之外,全府上下都已被诛连满门。 而这个人能够活着出现在这里,说明也逃脱了。他逃脱后,理应继续追随二王世子了吧。 此时皇帝因为怀疑自己与大将军王府余孽私下串通,所以派了钦差大臣正在调查齐王府,他既然是大将军王府的人,趁机联合对抗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来杀自己呢? 这道理上说不通啊。 还未细想,这记忆通道便已走到尽头,然后轰然崩塌。 …… 这人呐,真是不经念叨啊! 当凌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刚刚还提起过的皇命钦差大臣胡作思,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他正一面跟什么人说话,一面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揉捏。 揩油! 找死! 在我家耀武扬威这么多天了,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于是凌晨便伸手逮住了他的手腕,猛然朝自己一拉,然后瞄准他的下牙帮子就是一脚侧身高踹……这一套下来,动作一气呵成。 就看到这位钦差大臣在半空中抛飞了两颗牙,然后高高地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了出去。 “诈尸啊~“ 这位钦差大臣一声凄厉的高喊之后,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凌晨可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得“噗通“一声肉体接触坚硬物体的声音,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坐了起来。 本来躺着的时候视野受限,此时往起一坐,四周无数白幡、白旗、白花和围在四周密密麻麻盯着自己的白衣人群同时进入视野,本来心情舒畅的凌晨顿时有些懵了。 什么情况? 我这是在哪?这不是躺在床上? 我俏,我忘了,我现在应该是已经死了,这时候理应是在棺材里才对。 凌晨眼睛的余光往下瞄了一眼,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此时凌晨心思百转,瞬间将自己脑子的运算速度提升到了极限,这种场面尬在这里可不行,必须得要有个合情合理的说法才行。 这时候,害怕这场面尬在这里的可不止有他,周围这帮人看到一个已经死了三天的人,光天化日之下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心里更是害怕得要死。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害怕,除了这件事本身就超出常理之外,此时凌晨的一双的眸子里连一点眼白都没有,一片鲜红似血,好像随时都会有血泪要流出眼眶似的,完全看不出还有一点活人的模样。 现场这宁静祥和的画面坚持了不到三秒,只听得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人嗷唠就是一嗓子,打断了凌晨的沉思。 “恶鬼俯身了,快跑啊~“ 现场除了那些个武将中还有几个人能稍微保持一点镇定之外,其他人无一不是提着袍子舍命狂奔。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本就思维混乱,此时这些人连出口都找不准在哪,加上腿软还跑不了直线,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但是人的求生本能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不多一会儿功夫,现场能跑的就都跑了个一干二净。此时还留在这里的,除了王府里的人不能跑、有几个武将不信邪之外,只剩下堂外地上躺了个胡作思,他是真的跑不了。 他之前被众武将擒住的时候,就被那帮文臣踢了几脚,然后开棺之后又被白鹭踢得不轻,最后揩油凌晨,又被凌晨狠狠一脚踢飞了出去,结果他好死不死,正好降落在了进出王府正堂的主路上。 刚才那群人一心着急逃生,生死关头哪管他什么钦差大臣,管你什么皇命还是什么地位尊崇,挡老子路者一律视为敌人。所以刚才又挨了不知道多少脚之后,此时胡作思一身华贵的官服上已经满是脚印和脏污,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已经起不来了。 太好了,剩下的人越少,我的借口就越好找。 看到现场跑剩下已经没多少人了,一个主意迅速在凌晨的脑海中开始构思起来。 “晨儿?“ 没等凌晨的主意想好,耳边就传来了一个轻声的呼唤。凌晨转过头,是自己的父亲——齐王凌况。 身旁是一脸错愕中带着惊喜的白鹭,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满是不可置信;然后再旁边,是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差役坐倒在地,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 看到这几个人,凌晨迅速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可不是个畅叙离别重逢之情的好时候,否则自己这一场死而复生,带来的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只怕是将来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门来。 “咦?怎么会是胡大人?“他急忙打断齐王说道:“父王,咱们这次的布置看来是功亏一篑了,儿臣觉得,那个刺杀儿臣的人,绝对不会是胡大人。“ 齐王那是何等聪明,他自小生在皇家,儿子都把话递到嘴边了,这么一点小事情还能想不明白? 此时凌晨复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不管这件事发生得有多么的离谱,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可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把胡作思先给糊弄过去,否则这个诈死欺君、畏罪潜逃的罪过,就足够把整个王府上下这百十口子人都下了大狱了的。 只是稍微一愣,齐王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然后敷衍地答道:“说得有理。“ 此时齐王猜不到自己这宝贝儿子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主意,自己也不好乱接话,现在只能在心中祈祷:你爹我能做的就是给你打好配合,这件事你能不能讲得过去,咱全府上下这百十人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可就全看你后面的表演了。 第13章 善后 “地上凉,还不赶快给胡大人扶到堂上来坐。” 齐王发话了,陆统领那张惊魂甫定的脸上虽然满是疑惑,但自己坚定执行王爷的命令却毫不耽误,他急忙上前,将胡作思给搀扶了起来。 “嗷嗷~” 胡作思现在满身都是痒痒肉,陆统领搀他起来,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每站起来一点,他都一直嗷嗷叫唤个不停。 他刚才被凌晨踹出去的那一脚挨得着实不轻,站起来时下牙帮子都已经肿起来老高了,现在走了两步,又开始指着一条跛腿嚷嚷着腿疼。 陆统领捏了捏他下巴和腿部的关节,朝堂上说道:“王爷,胡大人有几个关节脱臼了,属下先帮他复了位。” 齐王点头应了。 此时凌晨也已经从棺材里出来,白鹭便趁机悄悄凑到他的身边,扽了扽他的衣袖。 “哥,你搞什么鬼?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长本事了啊!” 白鹭的声音很小,只有她和凌晨两个人能够听到。 凌晨捏了捏白鹭的小手,微笑着说道:“乖,别闹,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白鹭两腮上顿时浮起一朵红霞。 齐王道:“白鹭,先到后堂去陪你母妃吧,我们在这里要说一些朝廷上的事,你们女人家都要先回避一下。” “哦。” 白鹭恋恋不舍地看了凌晨一眼,才转身往后堂走去。 齐王又嘱咐道:“你母妃最近伤心过度,身子骨又不大好,你一定要照顾好她,让她好好休息,别出门了,再受了风又着凉了。” “知道了。” 往后转出正堂,白鹭飞也似地跑了。 直到听到父亲对白鹭说出第二句话,凌晨才明白了父亲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这时候要将白鹭赶走。 其一是,白鹭向来嘴快,留在这里万一再说出句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不仅毫无助益,而且还有可能惹出大麻烦; 其二,关于自己突然复活的事,让白鹭提前先去跟母亲打个提前量,做好铺垫,以免过后受到惊吓; 其三,如果母亲已经提前从其他人那里知道了,或者白鹭告知她之后,她必定会着急想要过来跟儿子见面,到时候言多必失,难免节外生枝,此时白鹭陪在身边,还可以用府内女眷不可以参与政事的理由阻拦住她。 想到此处,凌晨不得不佩服父亲处事的老辣,短短两句话,就已经把风险降到了最低,又把要交代的事都隐晦地传达给了白鹭。 堂下陆统领忙着帮胡作思正骨,堂上也没闲着。 这会儿,王府内的下人们也都忙活起来,先把之前堂内摆放的那些花、布、旗、幡等都撤了下去,除了棺材太沉,一时之间无法挪动,就还摆在那里,但桌椅等简单的器具都摆放得差不多了。 陆统领将胡作思的关节都恢复归位,搀着他入了正堂。 胡作思脸上神色难看,来到客位上首坐了下去,结果屁股刚一接触椅子,他整个人就“噌”的一下又弹起来。 “啊~欺人太甚!” 胡作思显然心中怒火难平,口中连叫几次,声调越来越高。但他的目光突然看到对面凌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吓得连忙把吐到嘴边的狠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轻轻地侧过一半屁股坐下,开口说道:“王爷,正如我今日来时所言,小王爷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我们面前,今天这件事您要么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么等来日下官回到都城,是必定要将此事奏报给皇上的!” 胡作思深知,此时自己于情于理都占据上风,齐王府无论用什么方式解释,归根结底都是要封住自己的口。到那时候,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跟皇上的奏报是讲深一分还是讲浅一分,对齐王府可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若想让我往好处多说一点,你们的好处给少了可不行。 你们就拿这么点东西来考验干部? 哈哈哈…… 又给了自己一个彰显清廉品德的大好机会! 所以说完之后,胡作思便摆着一张臭脸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了,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连后面应对的台词都几乎已经想好了。 但胡作思却不知道,他意料之中的安抚和贿赂是等不来了。 凌晨开口道:“胡大人,你今天闹的这一出,可是误了父王与我布置的一件大事,也耽误了朝廷的大事。你可知罪?” “不算得罪,倒也并非不能原谅……”胡作思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感觉自己这后语跟前言似乎不挨着。 他略一回味,脸上变色道:“知罪?下官有什么罪?” “徇私搅闹,轻纵逆党。” 凌晨说完,齐王也点了点头。 胡作思一愣:“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无凭无据,就靠小王爷这一张嘴说出来吗?” “胡大人要凭据也不难。” 凌晨转向陆统领:“陆大哥,请你现在去母亲的小厨房,看看晴怡可还在,在的话立即将她带到这里来。” 陆统领领命去了。 胡作思笑道:“小王爷,您这是在跟在下耍笑吗?找你自己府上的一个人出来做证人?无论如何,她一定偏向王府,怎么取信于人?” “胡大人别急,不妨看看再说。” 凌晨说完,又俯身在齐王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不多一会儿功夫,陆统领果然带了一个侍女回来,此时凌晨却不知道去哪了。 这个侍女就是三天前的那个晚上,给凌晨送汤羹的那个人,此时她胳膊上还系着一个包袱,脸上难掩惊慌的神色。尤其是来到正堂后,看到正中间摆放着凌晨的那副棺材,眼神就开始闪躲起来。 “晴怡,知道今天叫你来到这里,是为什么吗?”齐王沉声问道。 晴怡慌张地摇头:“不知道。” “哼!”齐王将桌子上一拍,吓得晴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好事没有人知道,难道是我王府上的人薄待了你,让你如此痛恨王府、痛恨公子?” 晴怡连忙伏地叩头,嘴里回答道:“没有,没有薄待奴才……”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勾结外人,谋害我的性命?” 耳边幽幽的声音传来,晴怡身子一僵,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在自己的脑后盯着自己。 是公子! 是这几天,天天晚上都会在梦中跟自己索命的公子! “不是我,不是我……” 晴怡尖叫着跪转过身,一边朝凌晨疯狂磕头,一边嘴里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遍。 第14章 人心难测 晴怡说出来,这才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话说这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两王都在都城府邸居住的时候,晴怡那时还只是个刚刚入府的小丫鬟。 有一次,步先磐跟随当时的二皇子到府上做客,就跟晴怡认识了,那时两人一个是高大魁伟的武将,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当下就互生了爱慕之心,一顿眉目传情。 但是碍于各自王府的规矩,没办法把这种事摆在明面上,之后只有偶尔得了机会的时候,两人才能见上一面。 后来两边的主子都各有际遇,先后敕王封地,各自搬离了都城。两人从此相隔千里,也没有了再相见的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没有再取得联系。但是直到差不多五六天前,事情发生了变化。 晴怡那日出府,在大街上竟再次与步先磐邂逅。 像大将军王府已经被灭满门这种事,晴怡这样侍女还无从得知,她只当是相思何惧路遥的情郎深情千里咫尺地专程来找她。 两人积压多年的感情仿佛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时之间干柴投入了烈火,最后终于汗水淹没了泪水。 至此之后,两人便日日见面,有时候是晴怡出府,有时候是步先磐依凭修为,深夜悄悄溜进王府来相会。 直到凌晨出事的那一晚,晴怡端着王妃替儿子准备的汤羹走进凌晨寝院的门前时,步先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两人说话过程中还曾打开了她端的羹碗……后来很快便传出了消息,有府内侍卫发现刺客,小王爷凌晨被其迷晕后杀害。 晴怡说完整个过程,哭诉道:“奴婢知道的就是这些,但事前确实是毫不知情啊!” 凌晨问道:“你怎么知道汤羹里的迷药是他做的手脚,你是亲眼见了?” 晴怡伏地答道:“当时夜深天黑,奴婢并未亲眼看见,只是有过一段这么反常的事,过后不由得奴婢不疑心。那晚其实我曾大着胆子又去您的房间里看过,奴婢给您送去的那一套什物都不见了,想来是他为了湮灭证据,逃跑的时候一起带走了吧,而且从那以后,他便消失了,奴婢再也没有见过他。” 听完晴怡的交代,胡作思一直在思索着没开口,这时候出言道:“看来你们二人当时的那一场偶遇,也是步先磐早有预谋的了。只是既然事后并没有牵连到你身上,你为什么不趁早溜走呢?而现在为什么又一反常态,要匆匆离开呢?” 胡作思指了指晴怡身上的包袱。 齐王说道:“之前她恐怕是不敢走吧。” 晴怡点头:“公子死后,他做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就是奴婢了,王府里守卫森严,待在这儿奴婢都整日提心吊胆,怕他回来杀人灭口,哪还敢独自逃走。” “但是我身边有人刚刚从正堂这边回去,他们说公子恶鬼被俯身,回来复仇索命来了,我害怕极了。我这几日只要一闭眼,眼前都是公子一身是血地回来找我索命,我还哪敢再待?心想外头的人再危险,总比立时就被厉鬼索命要好得多了吧。” 听到厉鬼索命,凌晨突然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勾魂,再对比这个也算旧相识的步先磐,心中感慨:“有时候,人心可比厉鬼要险恶得多了。” 事情说到现在,齐王也大概弄清楚了凌晨要做的事,前后因果丝线也都连结起来了。 于是他问胡作思道:“胡大人,这步先磐可是大将军王府的府内近臣,皇上如果知道,他如今不但逍遥法外,而且还在我亲王府邸行此刺杀之事,险些将我儿置于死地,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 胡作思哑口无言。 这里头的事牵涉太大,皇权争夺,亲王篡逆,抄家,灭门……这里头涉及的人,无一不是在朝堂上权势滔天的存在,胡作思虽然在里头也算勉强沾边,但是跟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相比,他也只是个小卡拉蜜。 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相互交织、利益错综复杂,他哪边都得罪不起,所以他就是再莽撞,也不想把自己搅进这张大网里去。这次若不是看准了皇帝新登大宝,一心想要推倒藩王、巩固皇权,齐王这里他也是万万不敢来的。 凌晨再次将话题拉回到这次的葬礼上来:“父王其实早已作了谋划,因为王府内防卫严密,那夜凶手匆忙得手后,必定要再次确认我死亡的真实性。本来我们是想利用这次葬礼引出凶手,等再次他前来确认时将其一举擒获。” “未免打草惊蛇,我们事前严格保密,连晴怡也未审问……谁知今天胡大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一意孤行,将葬礼现场给搅了个天翻地覆,父王即便竭力阻拦也未曾奏效。最后开棺验尸的那一刻便正遂了凶手之意,我们苦心安排的这一切也都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一番话说完,凌晨和齐王同时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回想前番种种,胡作思同样心有同感,此时心中对齐王府上下的怨恨尽消,反而总结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悔恨。 胡作思站起身,朝凌晨父子一抱拳说道:“齐王大义,小王爷大义!下官今日之错已铸就,但实在也是无心之失。只是下官还有句冒昧的话,希望说与齐王和小王爷一听。” “请讲。” 齐王眉头微微皱起。 “王府今日之困,并非困于胡某。追根溯源,如何取信于当今圣上才是头等要紧事。但是,靠这么一个小小侍女就想在皇上面前自证清白,”胡作思摇了摇头,“那是远远不够的。” 凌晨说道:“如果擒住步先磐呢?” 胡作思道:“若是审问出二王世子凌晟的消息,王府之困可以暂解。” “只是暂解?那若是擒住我二哥凌晟呢?” 凌晨盯着胡作思,只见他眼中顿时闪出光彩:“那可是大功一件啊,王府之困顿解不说,恐怕龙颜大悦时,晋位加封亦可期矣,到时候就连下官也能跟着沾光。” 凌晨拍了拍胡作思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老胡,开个玩笑,能擒住步先磐就不错了,我二哥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或许出逃时出了什么意外,现在早已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也说不定。” 齐王在一旁瞅着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胡作思此时神采暗淡下来,见凌晨的动作跟自己这样亲近,一时猜不透凌晨想要干什么,于是连忙道:“尊卑有别,下官怎敢让小王爷称一声老胡。” 凌晨满不在乎:“经历了这次生死劫难之后,很多事其实我也都看得开了。既然你刚才跟我齐王府透露了上意,那以后我们就算是自己人了,你也别见外。不过我齐王府现在的确仍处在困顿当中,如果胡大人想要独善其身,那我们也绝不勉强。但今日所承之情,日后也必将报答!” 胡作思一边听,眼珠一边滴溜溜转,听完后略一停顿,便朝齐王和凌晨深施一礼道:“受齐王千岁和小王爷错爱,敢不应承。” “好!” 齐王很高兴,指了指随胡作思一起来的那几个差役。先前将胡作思请上堂来之后,陆统领就给他们几个松了绑,此刻都等在堂下。 “你带来的这几个小兄弟办事可还妥帖?是否需要本王替你重新安排?” “这些都是小事,不劳王爷费心了。”胡作思道:“现在头等大事还是擒住步先磐,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知道您二位可想好了吗?” 第15章 谋划 对于胡作思拒绝替换他身边的差役,齐王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说起抓住步先磐这件事,现在还没有什么眉目,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抓住他也只是迟早的事。 齐王道:“一个丧家之犬而已,何须劳心费力?本王即刻调集军兵全城搜查,谅他插翅也难逃。” 胡作思神色迟疑,悄悄看了一眼齐王,说道:“下官这差事难做啊。全城搜查恐怕要耗时日久,上意难测,只怕迟则生变……” 凌晨打断胡作思,朗声说道:“七日之内,可保其束手就擒。” 听得此言,胡作思的脸色顿时舒展。 “小王爷此言可当真否?不知是用的什么法子,可否跟下官透露一二?” 凌晨摇了摇头,神色郑重地说道:“非常时刻自然是用非常之法,不过若是提前说出来了,这法子可就不灵了。” “嗯,不过还须越快越好。”胡作思略施一礼,“既然如此,那下官这便告退了。” 堂下那几个差役上前,搀扶着胡作思出府去了。 …… “晨儿,七日之内,你有把握吗?” 送走胡作思后,齐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七日成擒,这种事话本故事里倒是常见,动动嘴皮子不难,可真要在现实里做到,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凌晨道:“七日之内必定功成。不过这件事最重要的担子,还是要着落在晴怡身上。” “我?” 晴怡吃惊地问道:“我能做什么呢?” 凌晨不答反问:“晴怡,你愿意将功补过吗?” “愿意,我愿意。” 晴怡跪在地上又要磕头,被凌晨拦住,将她扶了起来。 “公子,您还愿意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吗?” 凌晨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本就是无心之失,当然愿意给你洗清自己的机会。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你答应此事,或许会有一些危险。因为我需要用你来以身做饵,将步先磐引出来。” “奴婢应该怎么做,请公子吩咐。” 晴怡似乎略有迟疑。 凌晨道:“其实也不用你特意做什么事。你现在就回去,还是按照你原本的职责和作息规律去做事就可以了。从明天开始,照往常你该在王府内伺候的时候便伺候,该出府采买东西的时候便采买东西,一切如常,明白了吗?” “啊?” 晴怡神色惊慌,试探着问道:“是他到来之前那样吗?不出王府可以吗?” 只要是个人,哪有不怕死的,晴怡也不例外。 这个道理凌晨自然明白。 凌晨道:“我知道你担心出府会被步先磐盯上,害怕他杀你灭口,其实这完全没必要。现在我还在世上这个消息估计已经全城皆知了吧,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当然是我,在杀死我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先对你出手的。” “说是以你作饵,其实你这颗饵只是为了安他的心。只要你的所有行为都能够让他相信,我们并未追查到你的头上就可以了。这样一来,他便无法得知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凶手,这样他才肯放手来杀我。” 晴怡定了定心神,点头道:“好的公子,我明白了!” 齐王说道:“既然如此,那搜索全城这件事反而不妥了,一旦开始全城搜查这厮的下落,就相当于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他就是凶手了。” “封锁全城就可以了,我出了这样的事,样子总还是要做一做。” 凌晨狠狠地说道:“只需明天一天时间,一切就可以安排妥当。到那时,只要步先磐敢来,就必定叫他有来无回。想他往日在大将军王府时,与我也算旧相识,到时我一定要问问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肯背弃情义,竟然想取我的性命。” 晴怡轻声道:“或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凌晨看了晴怡一眼,转而对陆统领说道:“陆大哥,你先送晴怡回去吧,我跟父王再说一会子话。” 看着陆统领带晴怡离开了,齐王屏退了左右。 “现在就剩下你我父子二人,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了。”齐王笑道:“晨儿,七日之内擒住步先磐,你真的有把握吗?” 凌晨刚刚还高昂的头顿时耷拉下来。 “哪有什么把握,只不过我看胡作思那个样子,分明在骑墙观望,如果当时不拿这个话把他镇住,弄不好前脚他从咱们府上回去,后脚就写个折子在皇帝面前参我们一本。我是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拖一拖,拖个几天说不定还有转机。” “哈哈哈……” 齐王高兴地大笑:“晨儿,你能这么想,为父便倍感欣慰了,说明你已经对把握人心有了一些心得,没有被胡作思一句千岁小王爷便叫得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凌晨倒是高兴不起来,蔫蔫地道:“谢父王夸奖。” 齐王继续说道:“只是你刚才跟晴怡说的法子,七日成擒恐怕难以成功啊!你拿话糊弄她一个侍女或许够了,但父王如果是步先磐,那我就先藏起来,等风声过了以后再找机会刺杀你,那时候你的七日之约早就过了,你怎么办?” 凌晨说道:“我知道,只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正想跟您请教呢。” 齐王微笑着问道:“你是信不过晴怡吧?” 凌晨抬头看向父亲,高兴地说道:“果真是知子莫若父啊,我确实对晴怡还有一些疑问,您觉得……” 齐王打断他,说道:“这件事对你也是个锻炼的机会,你自己再仔细想一想吧。如果实在想不通,可以仔细考虑一下两人的背景和关系,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凌晨点点头。 “好了,我想你该先去给你母亲请个安去了,你回来之后她也没能看上你一眼,应该早就等得着急了。到现在一直靠白鹭在那里劝着,估计白鹭也劝得辛苦。”齐王接着嘱咐道:“去请安之前,先回去把这一身衣服换一换。” 凌晨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纹饰夸张的寿衣。 “嗯,是难看。” …… 回到自己的房间,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样的熟悉,一切都还如三天之前的样子丝毫未变。但谁又能想到,三天之后再回到这里的这个人,已经是数千年后的凌晨了。 凌晨取了一身新的衣衫出来,坐在床边更换。 两人的背景和关系? 一个武将,一个侍婢; 一个出身于大将军王府,一个属于齐王府; 一个因谋逆近乎全府尽没,一个被怀疑谋逆而陷入困顿; 这里还隐藏了一个第三方,与两方都是敌人,是皇朝都城中坐着的那个人。 …… 即便是在换衣服的时候,凌晨的脑海中依然在思考着,这一切因素之间仿佛有一根因果的丝线若有若无地飘荡在眼前,可就是抓不住它。 直到凌晨的目光里看到眼前那张桌子,那一晚晴怡就是将莲子羹放在这上面。 凌晨脑中灵光一闪,那晚的画面又重新在眼前回放: “公子,王妃多次嘱咐过,灯下看书久了容易伤眼睛,来喝了羹汤快些去休息吧。“ “公子一定要记得吃哦,当心王妃生气!“ 想到此处,凌晨眼中精光哐哐爆闪,脸上泛起笑意。 “我明白了。” 第16章 谋划2 “嗯不错,这样看着就精神多了。” 凌晨走出房间,父亲正在门口等着他。 两人便一起往齐王妃的寝院去,身后伺候的人都远远地坠在后面跟着。 凌晨随口问道:“父亲,咱们王府从都城搬出来已经这么多年了,那边的消息您还算灵通吧?” “灵通说不上,相熟的倒还有那么几个人。”齐王有些诧异:“你以往一心只在你那些书上,对这些事从来都毫无兴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觉得您应该让那边的人查一下,大将军王府落难之前步先磐的行踪,他是否进过都城,是否与朝廷上的那些人有过接触。”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猜错,二伯与大伯夺权失败之后,步先磐之所以还能存活至今,还能有可能是因为他早已经叛出大将军王府,归顺朝廷了。” “现在去查,哪里还来得及。” 虽然这样说,但齐王眼中满含笑意。 “其实早在你二伯败相初露的时候,都城那边的人就曾传来过消息,说你二伯身边有人曾跟朝中重臣密会,现在经你这么一说,这个人应该就是步先磐了。可这件事,就算在皇帝的朝堂之上也属于机密事,知道详细的也不过寥寥数人,你是如何猜到的?” “您这不是就知道嘛!” 凌晨疑惑道:“我就是从您的提示里给我的启发,难道您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只有这样,步先磐现在的做法才能够解释得通。” 我给你的话哪句是启示你步先磐叛出大将军王府的,我怎么不记得…… 但是瞎猜也没见过有猜得这么准的。 齐王轻轻咳嗽一声,略掩自己的尴尬:“我提示你的是人心,是权衡,这些事你以后还得慢慢学。” “各方的利益权衡我也考虑过了。” 凌晨这么说,齐王顿时来了兴趣。 “哦?那你倒是说给为父听听。” 凌晨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其实要判断步先磐想做什么,就要先知道指挥他的主脑是谁,动机是什么,从而才能通过逻辑推理对步先磐下一步的行为作出合理的判断。只要判断准确,那我们擒住他也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 齐王点头。 “步先磐不是个普通人,有能力指挥他的主脑,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朝廷,一个就是大将军王府。” “如果朝廷是他的主脑,他们的动机其实不难判断。派他来,应该只是伺机刺杀我齐王府内的核心人物,恕儿臣直言,可能父王您才是首选。” “若是成功,一方面削弱了我们齐王府的力量,另一方面逼我们仓促起兵,正好给朝廷借口起兵平叛;若是失败,就意味着步先磐身份必定泄露,这样便可以成功挑起我们齐王府和大将军王府的矛盾,两大藩王势力将陷入内斗。到时朝廷作壁上观,只等坐收渔利。” “而如果大将军王府是他的主脑,则说明先前步先磐只是诈降,目的便是蛰伏待机,以图再起。此次朝廷派他来我王府进行刺杀,便是一个绝好机会,而我应该是他们精心挑选过的刺杀对象。” “刺杀我,可以最大限度地激怒您,但却基本不影响您手中的力量。无论成功与否,都可以引发我们与朝廷开战。大将军王府与朝廷是死仇,多我们一方助力,他们便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就算步先磐失败,我猜他也一定留了后手,让我们知道他已经归降了朝廷,完成这祸水东引的计划。” “这就是你信不过晴怡的真正原因吧?”齐王脸上的笑意更甚:“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凌晨点头。 “其实就在刚才回房换衣服的时候,想起她给我送羹汤时的情景。她还真适合做个戏子,当时一言一行毫无局促,反而话里都是催促之意,便知她是知情而非迫不得已;而且以步先磐的修为,当时潜入王府,杀我尚且只需一掌,事后杀她灭口又有何难?” 齐王颇有考较意味的问道:“那你觉得,这步先磐是属于哪种情况呢?” 凌晨眼中倒是反常地露出一丝钦佩。 “背主是假,诈降是真。效法古之士者,舍生取义。” 齐王点点头,感慨道:“其实这天下事本就如此,算与被算之间,只差半步。你大伯虽然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自己做了皇帝,万事万物便尽在自己一掌之中。可他即便贵为天子,也终究不是神仙,岂知自己算计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已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了。” “只是像步先磐如此乱臣贼子,‘效法古之士者,舍生取义’,他怎能担得起你对他如此高的评价!” 凌晨笑道:“在皇上眼中,我们何尝不是乱臣贼子,但我们到底是什么,岂由他人一言以断?我们齐王府中人,如步先磐这等乱臣贼子,儿臣尚嫌不足呢!” “哈哈哈……” “你刚才这一番话,让为父颇感欣慰。我儿现在真真是长大了。”齐王开心地大笑,“你这次出事,没想到醒来之后突然成熟了这么多,你爹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跟你比可差远了。” 凌晨心说,自从那杀神跟我融合之后,修为方面倒还没觉得有多大长进,反而在脑海中一股脑解封了上百次转世的经验和阅历,我想不成熟都不成啊。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晴怡为什么会突然背叛我们,她在王府十数年,难道还抵不过与步先磐在一起三天吗?” 齐王哈哈大笑起来:“自古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迷失在其中的人何止亿万?晴怡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你身边不是还有白鹭这个傻丫头吗,这次为了你,她连殉葬这种事都做出来了,晴怡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这话,凌晨才知道了白鹭殉情这件事,虽然红在脸上,但却甜在心里。 齐王道:“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准备怎么布局擒住步先磐?” 凌晨胸有成竹道:“其实现在只差一件事了,就是给步先磐设一个期限,比如我们明晚可以特地组织一场大庆,就用我重生之喜这样的理由,广邀城内众人参加,让步先磐知道我们的为他布置的时间就在明晚,如果我所料不差,他绝不会等在明晚自投罗网,今晚必来。” 齐王点点头:“这次既然是让你主持这件事,那就全部照你的意思来办。” 听父亲说这句话,凌晨心中顿时有种别样的感觉,就好像父亲在跟自己交待后事一样。 自己这次醒来之后,父亲除了非常高兴之外,总是给自己一种感觉,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培养自己,让自己可以尽快地独当一面。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父亲已经预料到自己身上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凌晨心中的想法齐王自然不知道,见凌晨发愣,他便提醒道:“发什么呆呢?一会儿见了你母亲可要好好陪她说说话,这几天你出事,她伤心得整天整夜吃不香也睡不着,哭得眼泪都快干了,你可别再让她担心了。” “嗯,我知道了。” 凌晨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母亲的寝房门前。 第17章 难保温情 此时正值深冬,进了屋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王妃身边的侍女早就看到了父子两人到来,往里通报过了,凌晨进来的时候,王妃正忙着从内间出来,白鹭在一旁搀扶着。 这几天悲伤过度,母亲的身体又不大好,明显看着虚弱很多。 凌晨心有戚戚焉。 王妃见了凌晨,又是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凌晨急忙上前相扶着,母子两人又是一阵嘘寒问暖不提。 侍女上了茶,一家四口才坐下。 “你父王做事总是粗心,连对自己的儿子都这样马虎,”王妃白了齐王一眼,“你看我儿子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坐在我面前,却要办什么葬礼,也不嫌晦气,还白白赚我流了这么多的眼泪,当真是……” 齐王立马接话:“夫人说得都对。” 屋里伺候的侍女们见此情景,纷纷都退到门外去了。 凌晨急忙居中调和:“这事不怪父王,是儿子命硬,阴间也收不了我。” 从凌晨进门开始,白鹭就一直没说话,但却始终关注着他,此时开口道:“当时我跟父王及府中郎中等多人都是看过了的,哥哥这突然地死而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在前厅时不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其实齐王和王妃对此事何尝没有疑问,只是自己儿子也不好多问,此时白鹭问起,他们也一起看向凌晨。 说自己历经千百世,灵魂又穿越回来? 这种事可不能说出来。 凌晨道:“我当时确实见了阴差,而且跟着勾魂走上了归途,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稀里糊涂地给送了回来,可能真的是我命硬吧。” 话说九分真,一分藏心中。 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对于自己的心上人,白鹭显然不满足于听到这样的回答,于是又追问道:“那你刚刚回来的时候,那双红眼睛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又不见了?而且哥哥回来之后,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你有一些地方跟原来不一样了。” 这你都能感觉到? 哪个地方跟原来不一样,我自己怎么都没觉得? 除了跟杀神融合之后,解封了很多原本封印在脑海里的记忆,我还是我啊,这东西是靠感觉能感觉得到的吗? 女人真是一种奇特的生物,竟然有一种这么可怕的天赋技能。 还是继续这个善意的谎言吧。 “在坟场里,我偶然得到了一些传承,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记忆和阅历,眼睛变红的事可能也跟这个事情有关吧。” “啊!” 白鹭吃惊地小嘴张得大大的。 “你进了坟场?这怎么可能?” 齐王有些奇怪地看了白鹭一眼。 自小出身皇家,归途和坟场的一些隐情他也是知道的。 此时他连忙起身,把凌晨身体经脉的各大穴窍关口都察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寄生或者夺舍一类的痕迹后,便出言道:“此时多亏没有外人在场,这个话题今天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绝对都不许在任何人面前再提起。” 白鹭自知失言,立即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白鹭,你今天放下自己手上的所有事情,一会儿吃过午饭之后,你就要始终跟晨儿待在一起,一直到后天天亮之前,你们两人都要寸步不离。” 听到齐王这么说,白鹭顿时感觉两腮滚滚发烫。 “不分昼夜吗?” “是的,不分昼夜。” 白鹭一边假装双手捂腮,遮住两颊的红晕,一边羞赧地说道:“父王,我跟哥哥两人还未成婚,现在就要这样是不是有点早,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吧?” 白鹭误会了! 齐王顿时一脑门子黑线。 于是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刺客还至今没抓到,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尤其这两天。你修为比较高,陪在晨儿身边可以保护他的安全,为父也放心些。” 这小妮子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少。 看了这一幕,凌晨在一旁吃吃地笑。 “你笑什么?” 齐王没好气地看了凌晨一眼:“你修行天赋这么好,成天不好好修炼就知道抱着你那些书看,修行都荒废了。堂堂七尺男儿,保护不了自己媳妇儿不说,关键时候还得靠人家来保护你,羞不羞?你还有脸笑?” “哎呀~” 听到齐王都这么说,倒把白鹭羞得直跺脚。 “白鹭不介意,”凌晨拉了拉白鹭的小手,“你说对不对,白鹭?” “我去催一下午膳……” 白鹭甩开凌晨的手,起身落荒而逃。 王妃一脸笑意地看着旁边这爷儿仨笑闹,心里美滋滋的。 “看着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斗嘴打闹也是个家的样子,要是以后天天都能这样,那该多好!王爷,你说是不是?” 王妃颇有意味地看向齐王。 王妃这话里隐含着什么意思,齐王怎能不懂。 “我何尝不想天天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怎奈我们出身皇家,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即便是再不想争,也有人逼着你要分个输赢。” 他叹了口气,道:“天下皆传我皇兄得位不正,他便越要证明天下人都是错的。即便我们父子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他也绝不可能任我们留在这个世上。因为我们多在世一天,他便要多一天寝食难安。纵然我知道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但我也知道,这不是靠我们一厢情愿的退让,便能善罢甘休的。” 王妃沉默不言。 一家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凌晨此时再不是当初那个涉世未深的小王爷,略一思考后便说道:“父亲此言虽然不错,但也无需太过苦恼。” “此话怎讲?” 凌晨梳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朝廷此前跟二伯之间的争斗刚刚止息,元气已伤,加上我们北朝与南朝向来交恶,南向边境上时刻都需要陈重兵把守,可以拿来对付我们的力量其实非常有限。这样看来,我们双方的实力差距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齐王道:“这些事,为父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们的实力依旧不足以跟朝廷抗衡,想你二伯承袭大将军王的爵位,曾经也是手握重兵雄镇一方,若非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最后也不至于满门尽灭了。” 凌晨不以为然:“父亲,我二伯手握重兵不假,可我们齐王府同样守着这偌大的东海郡,何愁无兵将可用?” 齐王再叹一口气:“招兵买马倒是不难,只是这兵马都是活物,养着他们那都是需要钱粮支撑的,每一天都是海量的金银花出去,我们东海郡虽然不能说贫瘠,但能够置换金银的物产却并不丰富,时间一长必定难以为继。” 凌晨心中若有所思,然后端起桌子上的碧玉茶杯,但他却并不喝茶,而是在手中来回把玩了起来。 “您不是一直嫌弃我总是爱看那些没用的书吗?”凌晨放下手里的杯子,“或许我能有个法子,可以持续地产出紧俏的货品,到时何愁没有金银。” “什么法子?” 齐王的脸上顿时兴奋起来。 凌晨道:“有几样材料我需要收集起来实验一下,等先把擒拿步先磐这件事做完吧,结束之后我就开始着手行动。若是成功了,我再来告诉您。” “需要什么材料,你尽管去库房找,库房里没有的,你便打发府里众人出去寻去。” 如此重要的事情,齐王自然全力支持。 凌晨摆摆手:“主要的材料我心中已经有眉目了,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其他材料也都是寻常可见。库房里那些稀奇玩意儿根本用不着,只是材料纯净度和配方比例方面,可能还需要多尝试几次才行。” “还有这种好事?” 齐王开心得都要起飞了。 第18章 棋逢对手 归途路上,路旁蹲着两人。 “不行!给我再摆一盘,我就不信跟你杀不出个胜负来!” 又是和局。 自从跟勾魂开了这棋局,下了这么久,除了一盘是自己凭借着作为上司的威势,靠悔棋赢了他一次,其他全都是和局。 勾魂这个货竟然敢耍我! 白总生气了。 人情世故这一块儿,勾魂确实不怎么擅长,往昔一切溜须拍马最终都落了一个刻意,今天也不例外。加之他此时心里有事,就更加没办法把心思全部放在下棋这件事上。 “白总,里头已经很长时间没动静了,你说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勾魂指了指坟场里,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意外?你把棋子给我摆好了就绝对不会有意外,我这么聪明你休想在我面前偷鸡,看我这盘怎么整死你……” 说到这里,白总原本沉迷的神色突然一变,抬头看向勾魂:“没动静了?多久了?” 勾魂道:“挺久了,一百八十多盘之前就没动静了。” “混账!这么久了你不早说?”白总一边埋怨勾魂一边匆忙起身,然后将马拉了过来,“这样,你在这儿继续等着,别到时候他万一出来咱们再错过了,我先回城里跟上头说一下。” 白总刚要上马,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然后回身两步走到勾魂面前,伸脚把地面的棋盘给踩了个稀烂。 “哼!画的什么破棋盘。” 然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 齐王府。 冬日里天黑得早,府中用完晚膳之后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站在自己的屋子门口,凌晨看向门外。 今晚温度下降得很快,寒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呜呜地发出一声声啸叫。但天空中的云彩因此都被这夜风吹得一干二净,一弯银月高挂,在那些还有积雪残存的地方,朦朦胧胧地映射出些银彩,让这冬夜也不算那样黑暗了。 “回屋来坐吧,有事的话自会有人来报。” 齐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凌晨便回头要进去。 刚要转身,凌晨便看到陆统领从外头匆匆赶进来,开口道:“小王爷,属下有要事跟王爷回禀。” 齐王走出来,问道:“怎么,晴怡又有新动作了?” “没有,她午后趁着没人往府外传过一次消息之后,到现在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屋里,再没什么动静。” 陆统领继续说道:“这次不是晴怡,是何妨何大人到府上来了,此时正在外头候着,说有重要的事情跟王爷禀报。” 何妨,便是胡作思在凌晨葬礼上闹事的时候,以身碰瓷将他拿下的那个老头儿,拿下胡作思这件事若论功劳他得居首。 他年纪挺大的了,是历经了三朝风云的老臣,但无论从阅历、谋断、资历等各方面能力都力压众人,所以在一班文臣中他也是稳稳居于首位,备受齐王的倚重。 “何老?他没说有什么事吗?” 齐王有些奇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这样一个老臣夜里专门到王府来。 陆统领回道:“看他的样子心急如焚,应该是紧急的事,说是要亲自跟您说。” 齐王道:“快请他进来!” 陆统领领了命,很快便将何妨带了进来。 这何妨虽然年纪大了,但远没有当时哆嗦着摔进胡作思那群人里时那么老迈,拄着一根拐杖走得也算步履坚实。 见了齐王,何妨老远便俯身跪倒,不住地口喊“王爷救我!” 齐王急忙示意将他扶起,然后问道:“何老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需要本王来救?” 何妨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来递上,说道:“今日午后,家中被人递了此信,请王爷过目。” 陆统领将信接过来,递到齐王手中。 齐王展信而观,是一封威胁信。大意是何妨背叛朝廷、为虎作伥,要求即日起张榜公布,与齐王切断关系、归附朝廷,否则便要开始拿何府中人开刀,以儆效尤。 “老臣对王爷之心,天地可鉴,这榜是万万不会出的。”何妨哭诉道:“可老臣一介文人,府上众人也都毫无还手之力,若是被人杀上门来,这可如何抵挡?” 这信来得蹊跷! 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送来王府,恐怕与步先磐脱不了干系。 若是现在分兵去帮助何妨把守何府,便正好中了步先磐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是不去守把何府的话,倘若出了什么差池,肯定会伤了何妨的心,也伤了一众臣属的心。 倘若因此上下离心离德,齐王这盘棋还没开始下,就已经输了。 凌晨问道:“何大人,这封信是什么人送到贵府上的?既然是午后送到,您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才到王府来禀报?” 这话有质疑之嫌,齐王是不好说出口的,凌晨便替父亲问出来。 何妨回道:“什么人、什么时间送的都不知晓,是被人悄悄塞进了何府的大门里,午后看守大门的家丁在门缝里发现的。他们不敢擅自打开信封来看,因此并不知道信中的内容竟然如此重要,所以等到层层递送到老臣手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看来是半分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了。 齐王并不犹豫,吩咐道:“陆统领,即刻拨三百人,随何老回府守把,凶手归案之前,不得有半分懈怠,务必保护好何府上下的安全。” 自己的父亲这么做,虽然无奈,但也是必行的举措,凌晨心中明白。 陆统领还要说什么,凌晨打断他说道:“陆大哥不必担心,按照父王说的做就是了,尽快安排好之后,回来报予父王知道。” 陆统领立即着手安排,带着人跟何妨一起离开了。 同样的兵力,本来今晚只需把守一处的,现在分兵两处,战线拉长了,紧急调兵的话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又没有办法办到,王府里的防守力量自然变得薄弱了。 步先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来,这一战必定就在今晚了。” 齐王仰头看了看天空中那如钩的明月。 “嗯,”凌晨点点头,“也不知道步先磐今晚还会不会再玩什么别的把戏。” 白鹭道:“他一个只到开脉的人,虽然在行伍中间算是顶尖高手了,但是有我跟父王在这里,他这种小手段就是用再多也都是白费。” 从习武炼体开始,一般人修行到开脉也就算修到尽头了,这种人修行到体内经脉全部融会贯通的时候便达到巅峰,就可以运用身体内的真气强化自身、击杀敌人,这在普通人眼里就已经是无敌般的存在了。 步先磐便是开脉巅峰,凌晨是见过了的。 而开脉之上是筑基,此时才算真正踏上了修行之路。 白鹭和齐王都在这一境界,所以她言语之中才对步先磐耍的手段多有不屑。 白鹭说完,拿起何妨带来的那封信看了看。 “这字写得这样丑,便知道这家伙肯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而且这字迹还深浅不一、时断时续的,写得什么玩意儿。” 对于白鹭的话,齐王本来并未在意,此时却有些诧异道:“哪里有时断时续的?刚才我看的时候怎么没看见过?” 白鹭伸手便将信件递过去,齐王刚要接进手里,凌晨脑海中突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于是急忙开口道:“白鹭快把信扔掉!父王别接……” 第19章 棋逢对手2 凌晨厉声出言制止,顿时惊醒了齐王和白鹭。 此时齐王撤手,白鹭撒手,一张信纸飘飘摇摇落地,落到地上时已经几乎变成白纸一张了,上面的字迹完全消失。 “有毒?” 白鹭吃了一惊,但看起来并不算慌张。 凌晨道:“他杀我的时候就用过毒,本来以为只是临事用到,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用毒的高手。这封信在何老刚送来时还未曾起变化,应该是还未被人触动激发条件,字迹开始消失也就是这一会儿发生的事,看来是步先磐的人已经到了。” “来人!” 齐王轻喝一声,便有四人从四个方向的阴影里现身。 原本四面八方都是安排了人的,现在有一半已经被陆统领抽调走,跟着何妨一起去他的府邸把守去了,如今剩下这四组人马。 齐王对这四人道:“加紧四周巡查,看是否有陌生人靠近了。” 四人各自道了声“领命”,便都退下去了。 “父亲,白鹭,你们俩人都摸过了这封信,现在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吗?” 两人各自调息内视,然后都摇头。 白鹭道:“好像是有一股药力渗入了体内,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不适,真气运行反而有一种勃发的感觉,经脉中的阻滞都顺畅了。” 齐王皱眉,道:“正是如此,这事情反而显得更加不正常了。” 用不多久时间,方才派出去安排巡查的四人已经陆续有人排查结束,回来禀报了。 “禀王爷,东边已经排查完毕,未见可疑人物。” 听完回报,齐王一挥手,眼前这人便重新退到阴影里去了。 此时又有人回禀: “南边已经排查完毕,未见可疑人物。” “北边已经排查完毕,未见可疑人物。” 三面排查完毕,全都毫无异常,现在只剩西边这一面了,估计能够排查出问题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白鹭道:“现在我们在明步先磐在暗,我们的一切动向都被他尽收眼底,不论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可以迅速隐藏起来,等着最适合的时机对我们发起致命一击。今晚这一战我不喜欢,太被动了。” 齐王摇头不语。 “我也不喜欢这样,”凌晨说道:“但是相比于此前的大海捞针,现在起码已经确定他已经潜身在王府之中了,只要我们谨慎应对,直面对决是今晚一定会到来的事,他绝对不会等到我们全部布置都完成以后再来送死。” 此时西边的人也已经回来,禀报道:“西边已经排查完毕,未见可疑人物。” 齐王显然早有预料,挥手就让这人退下。 “慢着!” 凌晨的声音传来,此人原地停下脚步。 “你是谁?” 这人转身回答道:“小王爷,属下冯不冷……” “你是吗?那你后背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不等他回答完,凌晨紧接着问道。 “这么快便露馅了吗?我原本还想再跟你们玩一会儿的。” 这人抬起头,嘴角微微翘起。 凌晨说道:“其实你并没有露馅,你背后也没什么血迹,只是我听你的声音跟之前略有差别,试一试你罢了,谁知道你心理素质这么不坚定,这么轻易就承认了。步先磐,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吗?” “好好好!” 步先磐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齐王身形未动,只开口道:“拿下!” 此时先前隐入阴影里的三人闪身而出,一齐朝着步先磐冲了过去。 三打一,还有齐王和白鹭未曾出手,便是五对一的稳胜局面;加上院外还守着几百名守卫,按说是碾压式的差距,擒住步先磐可谓是手到擒来了。 可凌晨心中总是有一股不好的感觉。 是哪里还有疏漏吗? 他抬头看向攻向步先磐的三人,一人隐隐地坠在了其他两人的后面…… “小心!” 凌晨提醒刚出口,却已经有些晚了。 此时落在最后的这个人已经出手,一计手刀干脆利落,直接斩在他前方那个人的后颈之上,顿时将其放倒在地。 而前方另一人已经靠近步先磐,身旁的同伴突然遭到袭击倒地,他一个回身侧顾之间便给身前的步先磐露出了一个绝大的空当,结果被步先磐一掌正中前心,惨叫一声飞了出去,落在远处地上也不动了。 只一瞬间,这两人便先后被人放倒在地,此时都躺在那里毫无声息,生死不知了。 五对一的碾压局面瞬间变成了二对二。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帮手?” 眼见现场局势大变,齐王仍神色不改,冷静发问。 步先磐弹了弹身上的衣服,说道:“对我等小人物来说,齐王府可谓是龙潭虎穴,想要一击功成谈何容易,自然要小心谋划,倾尽全力。” 白鹭的性格,向来是能动手就尽量拜吵吵。此时只见她前一步刚刚踏出,身形一闪就已经出现到步先磐身前,抬掌便是一击,直奔步先磐面门而去。 “敢动老娘的男人,你问过老娘同意不同意了吗?” 这一掌来得又猛又疾,步先磐自然不敢大意,此时闪避已经不可能了,便急忙抬起双臂交叉格挡在前。 掌臂相碰间,一股迅猛的气流以二人为中心冲向四周。 步先磐脚下一个不稳,噔噔噔往后连退三步方才站定,然后双手拿住自己的双臂不断按压活动血脉,嘴中嘶嘶着倒吸冷气。 “筑基期的修行者果然厉害,就算我已经是开脉巅峰的修为同样毫无胜算。”步先磐呲牙咧嘴地说道。 白鹭道:“知道你还这么多废话,我父王可还没动手呢。” 步先磐咧嘴笑道:“所以我怎么可能全无准备就冲过来送死……” 步先磐身后那个人身形一抖,身上的气势瞬间开始攀升,不多一会儿功夫,便同样达到了开脉巅峰的修为。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全部实力。 可在白鹭眼里,还是不够看。 白鹭的不屑让步先磐很烦躁,此时也不再隐藏,手腕一转便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球来,捏碎后迅速抛向空中。 “啪”的一声,无数细碎的粉末漫天飘洒,还没等齐王和白鹭挥出真气抵挡,这些粉末在遇到空气后便迅速化作轻烟飘散开来。 第20章 棋逢对手3 眼看步先磐的毒出手,白鹭距离他最近,第一时间便抢攻上去阻止,但也晚了一步,掌风堪堪攻到时,只吹得那些细碎的粉末肆意漫卷开来。 还没等齐王和白鹭挥出真气抵挡,这些粉末便迅速化作轻烟消散了。 “你们可别忘了,我的毒你们还没尝过呢,这个才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正菜,花费最多心思准备的一道菜!” 齐王原本打算先跟步先磐探一探这毒药的虚实,没想到他做事竟然如此果决,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底盘都翻了出来。 虽说到了齐王和白鹭这样的修为,世间绝大多数毒药都已经奈何不得他们,但是王府内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本事,一旦余毒扩散,就会变成一件棘手的事。 其实自从齐王发出包围命令之后,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院外早先安排好的那些守卫竟然全都毫无动静,这就更加让人不得不谨慎对待。 这些人估计已经着了步先磐的道了。 此时只有全力出手,尽快将这二人拿下,才会有充裕的时间来处理余毒。 齐王自幼所修均来自皇家,招式大开大合,自有一种王霸之气在周身彰显。他踏步间一拳轰出,朝着步先磐攻去。 拳头上真气鼓胀,挤压得拳峰前的空气被纷纷破开,发出“咔咔”的声音。 而步先磐此时却无暇他顾,因为他身前的白鹭已经出手。白鹭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招式却变幻莫测,而且以筑基境界的实力压制,招招都直抵要害而去。 抵挡白鹭的攻击就已经让他捉襟见肘了,再面对齐王如此狂猛爆裂的一拳,步先磐注定已经再无余力抵挡。 步先磐身后的同伴也不犹豫,迅速向前替他抵挡。 他虽然气势上略输,但风格上跟齐王类似,走的同样也是刚猛的路数,起手一拳便跟齐王击来的拳头对轰在一起。饶是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却也明显不敌,被这一拳轰得连连后退。 但连续后退间,齐王的后拳又已攻至近前。 有了第一拳的教训,这次他已经不敢再跟齐王硬刚,化拳为掌横推,想要将齐王这刚猛的力量拨开,却又被随后而至的罡风刮得身体站立不稳…… 他的实力跟步先磐还稍微有些差距。 一时间,齐王和白鹭主攻,步先磐和他的同伴主守,四人迅速战在了一起,短期之内倒也很难分出胜负。 凌晨也不掺和,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己屋门口,坐在那里安静观战。 齐王和白鹭修为略高一筹,起初优势明显,但过了没多久,场上战局竟然慢慢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彷佛天地都在偏帮步先磐这两人,隐隐地可以看到,有一丝丝天地之气汇聚过来,他们的实力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起来;而与此同时,齐王和白鹭两人却好像被一种诡异的力量排斥,开始疏漏频出,连正常的战力都无法发挥出来了。 就这样,凌晨眼见双方竟然渐渐战成了平手。 这种诡异的情况,齐王和白鹭身在战局之中,自然感受得更加深刻,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们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他们体内的毒已经开始发作了。但是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无法看出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毒。 因为这毒发作得,着实有些诡异。 他们此刻经脉内的真气澎湃激荡,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严重影响了战斗中对真气的运用。而调息内视之后,体内却又完全找不到毒素存在的痕迹。 这是什么奇毒,竟然连筑基境界的修行者都无可奈何? 以前为什么从未听说过? 不仅如此,对方这节节攀升的修为又是怎么回事? 齐王和白鹭眼神相碰,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和不解。 两人不由得一边战斗,一边暗自调息内气,压制真气乱走的同时,试图找出体内的毒素排出体外,但尝试了多次,均以失败告终。 这边齐王和白鹭分心压制,那边步先磐二人倒是越战越勇。 眼看胜利在望,步先磐不禁开口嘲讽道:“您二位不必白费心思运功驱毒了,没有用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毒药,而是丹药——筑基丹。怎么样,享受步某如此高的礼遇,二位可还满意吗?” 这世上,可以杀伤人命的毒药多的是,可是能够辅助修行的丹药却没几种。筑基丹便是其中之一,是修行者开脉巅峰突破筑基瓶颈的顶级丹药。 一般人突破,多数选择用筑基药散辅助,缓慢转化天地之力,这样做胜在基础扎实稳固、水到渠成,缺点就是突破速度受到修炼天赋的制约太大,绝大多数人需要长久积累打磨才能成功; 但若是财力雄厚的,则可以选择筑基丹,虽然它昂贵而稀少,突破后又需要一些时间稳固基础,但它胜在速成,药力比筑基药散强大百倍。 而此时齐王和白鹭经脉内的症状,正是丹药药力发挥作用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情况,它虽然同样是由药物引发,但根源却是由人自身经脉为基础的自主反应,若非修为达到绝顶高度,靠人力是万难压制的。 齐王道:“为了对付我们,你可真舍得下血本。但如果我记得没错,筑基丹的用法好像不是这样,效果也远没有这么猛烈。” “丹药之力入体,以故原秋心为引催发,自然不同。”步先磐哈哈大笑道:“秋心引导天地之力入体,药力驱使真气在经脉之中冲撞激荡,我们两人今晚便跟你们沾个便宜,顺便突破个筑基境界;而你们现在无禁锢可破,只能任凭体内真气翻涌冲刷却无法得到压制,倘若今晚侥幸不死,或许修为能够再升一步也未可知啊。” “故原秋心?”白鹭悄声自语。 嘴里说着话,四人手脚上的你来我往却一刻也未停。 白鹭和齐王也不再搭话,只想尽快拿下对方两人。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拉长,实力此降彼升之后,他们已经渐渐有些压制不住对方了。 随着一股天地之气汇聚,内敛后又外放,步先磐等二人竟在这战斗之中先后突破到了筑基境界,招式变得更加凶猛起来。 攻守之势立时转变。 齐王和白鹭这边压力陡增,顿时落入了下风。 步先磐自信心也起来了,竟然分神对旁边同伴说道:“他们两个人我自己能够抵挡,我们今晚的目标还是那个小王爷,这小子修为低下,今晚一直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你赶紧去速战速决,解决了他之后再回来帮我。” 旁边的同伴点头,一闪身便脱离了战圈,往凌晨方向飞身而去。 步先磐的话,齐王和白鹭自然都听在耳朵里。 齐王顿时猛攻一招,想替白鹭夺出一个空档来,好叫她脱离战圈去解救凌晨。 谁知白鹭刚一闪身,步先磐便抢一步上去挡在前头,又将他们二人拦下,彻底封死了去救援凌晨的路线。 齐王脸色阴沉下来,看来这一时之间,想脱身去救援凌晨是很难办到了。希望凌晨能够机灵点别跟对方硬碰硬,把时间拖得稍微久一点,自己好寻机会去救他。 白鹭则瞬间心思百转,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于是只好跟步先磐对战的同时,眼睛时刻注意凌晨那边的情况,以便都能随机应变。 步先磐的同伴此时正好冲到了凌晨的身前。 “小子,你的命,今晚大爷我收了。” 他一脸残忍神色,手中屈指成爪,直奔凌晨的咽喉而去。 第21章 棋逢对手4 凌晨的修为刚刚开脉,步先磐的同伴从头到尾就没将他看在眼里。 “小子,你的命,今晚大爷我收了。” 他残忍冷笑,一只利爪带着罡风击出,直奔凌晨的喉咙。 这一爪若是抓实了,喉咙将被撕得粉碎,凌晨必定是身死当场的下场。 别说如今他已经成功突破为筑基境界强者了,即便是还没有突破前,他也自信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凌晨击杀。 而现在,不但可以一击必杀,而且…… 很轻松! 但他的身体飞到半路上,突然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眼前晃了一下就过去了,接着一只大手便凭空出现在自己脑袋的左侧。然后这手掌五指扎开,一下就搂住了自己的脑袋,接着往旁边扒拉了一下。 “哐啷~” 他感觉自己眼前的景物突然一花,然后脑袋好像狠狠地撞在了门框一类的坚硬物体上,又被弹了回来。 接着眼前有无数的星星从眼底飞出来,然后盘旋向上……向上……直到跟天空中的那些星星都汇聚到一起去了,最后眼前便是一黑。 “我一直不动手,就是想给我媳妇儿个表现机会,你们这俩二货不会真把你爷爷当成软柿子了吧?” 这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这座小院里,在这个正在激战的战场上,出现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合时宜。 激战中的三人一霎分开,停下了战斗,然后转头看了过去。 凌晨此时已经站起来了,正弯着腰缓缓地把一个东西放在地上。 细看过去,凌晨放下的竟然是步先磐的同伴。 这家伙的整个身体此时都已经软了,下半边身子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只有脑袋被凌晨抓在手里,好像抓着一个鲜红色的皮球。 凌晨将他上半身也放倒在地上躺好,然后抬起头…… 一双笑弯了的清澈眼睛。 “不好意思,我也趁机沾了你们点便宜,刚刚也筑了个基,而且在你们俩吹牛批之前我就突破完了。” 凌晨把自己的老腰伸展了伸展,身体内的关节纷纷移位,发出“咔咔”的声音。 “不过一直压制着没有引导天地之力入体,可把我给憋坏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天地之力开始沸腾,然后从四面八方开始往这边席卷而至。 见此情景,白鹭和齐王原本一直紧张的脸色顿时放松下来。 但步先磐却笑不出来,这只一瞬间,自己一方便损失了一员大将,原来二对二的优势局面变作了一对三。 形势刹那逆转! 优势不再不说,恐怕自己还有性命之虞。 趁着凌晨引导天地之力的机会,步先磐脚下猛地用力,身体便如离弦的利箭,朝着凌晨冲去。 三个先除掉一个,或许可以博一个逃命的机会。 凌晨破解了死局,白鹭和齐王那颗悬着的心虽然为此而放松下来,但也一直提防着身边的步先磐。 此时步先磐动了杀机,两人瞬间出手,要将他拦截了下来。 齐王一掌劈出,罡风猎猎间,掌力紧随而至。 步先磐急忙一个闪身躲过,却被白鹭一步闪到身侧,纤掌贴在他肋间,一股柔劲猛吐,步先磐只来得及身形稍错,便被击飞了出去。 半空中步先磐翻了两圈后落地,才堪堪稳住身体平衡没有跌倒,手掌紧紧捂住那一侧肋骨,剧烈的痛苦顿时将他的脸都变得狰狞。 白鹭和齐王两人刚想要追击过去,但周身顿时有一股劲风暴起,翻滚搅动间犹如形成了一个风暴,疯狂朝凌晨的方向涌过去。 三人顿时齐齐回头看过去,眼前竟是如此诡异的一幕。 此时,凌晨眼睛微微闭上,盘膝坐在了地上。身体四周遍布天地之力,盘旋着奔流汇聚,疯狂朝凌晨体内涌入,然后再由毛孔中溢出,如此往复循环。 可以看出,这个过程对凌晨来说并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每当一个循环过去,他的脸上便微微变色,额头上也已经有很多汗珠渗出。 这是怎么回事? 三人都有点懵,尤其是步先磐。 他跟他那现在躺在地上的同伴同样也是刚刚突破了筑基境界,接受了天地之力引导入体的洗礼,但是这个过程,两人都是瞬间便完成了的。 虽然说这个持续时间跟天赋有一定关系,但是像这个小王爷这样持续这么久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且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不但完全没有要结束的迹象,现在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了。 突破个筑基境界,有这么离谱吗? 而且疯狂汇集天地之力入体,这小王爷是不是疯了? 不怕把自己的身体给撑爆了吗? 想到此处,步先磐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坏主意冒了出来,然后他悄悄探手入怀,把一个东西取出握在了掌心。 他悄悄往手心里看了一眼,脸上泛起一抹不舍的神色,于是便收手把东西又藏在了自己的袖口里。 凌晨此时身现异象,齐王略微关注之后,便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步先磐的身上。即便现在再担心凌晨的情况,也无法提供什么帮助,与其白白担心,不如先跟白鹭一齐出手,尽快将步先磐拿下,然后再仔细看是否能够帮上凌晨。 如此才是上策。 白鹭心中同样也是这个想法。 两人眼神一对的瞬间,便同时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一齐暴冲而出。 “趁他病,要他的命。” 齐王爆裂刚猛的拳风顿时笼罩住步先磐,白鹭的纤掌也立时贴上了他的身周,两人手中的猛招一齐往步先磐身上招呼。 步先磐本就有伤在身,此时突然遭到两人猛攻,只能仓促应付,但是在硬接几招后却再也无法全数抵挡下来。 “轰~” “啪~” 步先磐一瞬间被白鹭和齐王的招式连续击中,顿时被击飞了出去,起身时便只能半跪在地,失去了继续再战的能力。 身受重伤又寡不敌众,现在如果再不果断逃离,一会儿不管这小王爷突破成功与否,自己就都走不了了。与其最后力战而死,不如现在尽早抽身离去。 于是步先磐一抖衣袖,一物从袖口中掉在了他的掌心,然后他一甩手,此物化作一道青光便朝着凌晨激射而去。 第22章 棋逢对手5 步先磐并不关心自己是否射中凌晨,他手中青光一出,就闪身朝院外逃去。 一边逃命,他一边喊道:“小王爷如此天纵奇才,将来必定是要搅动北朝风云的大人物。在此关键时刻,步某必定要助你一臂之力,大礼一份,拱手奉送。”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只是用来引起齐王和白鹭的注意,好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逃离此地。 其实步先磐在先前受伤的时候就已经显露了要逃跑的迹象,齐王也已经察觉,但此时在凌晨的安危和敌人的逃离之间,他毅然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儿子。 “白鹭,你去拦住他,我来救……” 齐王话未说完,却看到白鹭已经朝凌晨冲了过去,并探手凌空击出一掌,一道真气掌力直奔那飞在半空中的青光,要在半路上将它拦截下来。 齐王苦笑,只好自己往反方向冲出,去追逃跑的步先磐。 …… 却说白鹭这一掌击出,正中那道青光。 本以为是什么暗器,谁知这青光被掌风扫去后,里头赫然一个小球显露,跟之前步先磐捏爆的那个小球一模一样。 白鹭这一掌掌风刚过,掌力随后便至。 “啪!” 这小球瞬间粉碎,无数细碎的粉末散落出来。 这里头存放的东西已无需多说,正是故原秋心的药粉。 步先磐此举,居心不可谓不狠毒。 此时凌晨正值大量天地之力入体的紧要时刻,这故原秋心的作用便是引导筑基,汇聚天地之力入体。之前它引来地天地之力便已经堪称暴虐了,一旦再加上这一份故原秋心的作用,天地之力汇聚得必将更加恐怖,后果不堪设想。 “故原秋心!又是故原秋心!” 白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悲恸之色,但很快隐藏起来,再看向正在突破的凌晨时,又迅速化作坚毅。 “哥哥,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伤害你。” 白鹭身形一晃,整个人的速度瞬间暴涨。 飞行中,白鹭的身形逐渐变化,最后化作一股青烟,终于在故原秋心粉末将要飞至凌晨身前的时候抢先飞到,然后这团青烟猛然暴涨开来,将这些粉末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故原秋心似乎可以给白鹭带来了极大的痛苦,这团青烟包裹间不断出现崩裂、飘散,时不时的还从内部传出白鹭痛苦的闷哼声。 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白鹭化作的滚滚青烟便开始消散,等到青烟散尽时,一只白色的小鸟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正落在盘膝而坐的凌晨的掌心中。 …… 再说此时筑基中的凌晨。 他的意识悬浮在一个未知的空间之中,并不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事情。这处空间处在他自己的体内,此时还到处都是一片混沌,是他突破筑基后引导天地之力入体所铸就。 对于久历人世轮回的凌晨来说,筑基这一境界实在再熟悉不过了。 当今修行者,只知筑基是踏入修行的第一步,是打开了日后踏入更加精深境界的大门。其实从上古流传的经义来说,筑基境界的意义远比入门更加重大。 筑基,顾名思义,便是建筑基础,只有此境界打下雄厚的基础,日后修行才有可能达到至高的成就。 只不过流传至今,历经几次修行界大战和久远的时间佚失之后,修行古义已经流失殆尽了,今日残缺的修行之法所能达到的筑基境界,也早已跟上古经义里所记载的境界无法相提并论了。 今日经义,修行境界分别为筑基、紫府、洞天…… 而上古经义,则是筑基、福地、玄天…… 一个开府立宗,一个开天辟地,只在此一旨中便能轻易看出,两者所修的境界高下立判。 而凌晨今日之所以身现如此异象,就是因为他此时突破的筑基,正是古义。 此时,在凌晨眼前的混沌中,有一副巨大的骷髅骨架矗立,凌晨若是站在它的脚下,便犹如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只能仰望。 这骷髅骨架上伤痕遍布,散发出一种古老而悠远的气息,彷佛亘古就立在这处空间里;它漆黑如墨,不断有黑色夹杂着血色的烟雾杂绕在周围,只有颅顶中心一点已经化作白玉色,随着天地之力的不断洗礼和冲刷,这一点玉色正慢慢扩大。 直到这玉色扩大到龙眼大小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这玉色的扩大,凌晨虽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他下意识里的判断,应该是对自己日后都有莫大的好处。 凌晨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来已经到达了极限,这次只能到此为止了。” 既然只能到此了,凌晨转身便要从这处空间里出去。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一丝熟悉的力量再一次从自己的掌心传入进来,而这具漆黑的骷髅骨架的颅顶,玉色竟再一次开始扩展开来。 又是故原秋心! 凌晨面露喜色,开始专心从自己掌心吸取这股故原秋心的力量,并继续由它引导天地之力入体,淬炼这骷髅骨架的颅顶。 …… 凌晨还在自顾自快乐地修行提升,而白鹭已经昏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昏睡,也是毫无影响,可却苦了外面本来还在交手的齐王和步先磐两人。 却说齐王追击步先磐。 步先磐本就身受重伤,行动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迅捷,齐王追到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跨出院门,两人便再次交上了手。 齐王抢先一步拦在前方,一拳便将步先磐轰退。而步先磐不想过多纠缠,两人便一主追击一主闪躲地缠斗在了一起。 修为大差不差,两人一时难分胜负,直打了大半盏茶的功夫,天地间突然发生异变。 刹那间,比原来多得多的天地之力汇聚过来,堪称海量,甚至跟空气纠缠旋转在一起时,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刺得人耳朵无比难受。 眼见如此巨变,步先磐不惊反喜,狂笑道:“哈哈哈,看来你齐王府要无后了,不知道步某送给小王爷如此贵重的礼物,他可还能生受?” 齐王震惊地看向凌晨,只见此时处在风暴中心的凌晨已经快要被天地之力淹没了,身形都逐渐隐没在这海量的恐怖力量之中。 齐王震怒,脚下猛踏一步往凌晨方向飞去,但是往前飞去没多远,便被这股还在逐渐壮大的天地之力轰击得倒飞了出来。 步先磐很高兴,他不关心凌晨是死是活,也不关心齐王和白鹭到底能否救得了凌晨出来,他转身就走。 第23章 棋逢对手6 随着大量天地之力的再次涌入,凌晨看到这具骷髅骨架的顶骨玉色再次开始扩大。 可能这次来自自己掌心的故原秋心比之前更加集中引入体内的缘故,这次的天地之力中夹杂着浓郁的雷霆之力,锤炼这玉色颅骨的速度明显比之前更快,不多一会儿功夫便达到了拳头般大小。 凌晨只觉得自己的识海突然一片清明,意识顿时外放了出去,自己寝院里甚至寝院周边的情景映入了脑海之中,好似自己的眼睛亲眼所见一般。 此时这寝院内天地之力遍布,甚至还有一些外溢到寝院之外。以自己为中心,天地之力遍布的区域不断有雷霆凭空产生,不断在其中游走炸响。 在这片区域中,凌晨能看到父亲和步先磐,却唯独没有白鹭的身影。 父亲此时就在中心区域外围游移,不断试图寻找这天地之力所围成的圆形区域的破绽,想要突入进来,但这里已经是天地之力聚集的中心区域,雷霆更加密集,他还需要时刻谨慎躲避,始终都没有成功。 步先磐则已经逃出寝院大门,正在急速往天地之力的边缘靠近,看那神色匆匆的样子,是在逃命无疑了。 看到步先磐即将逃离,凌晨心中焦急起来,这家伙狡猾得就像只狐狸一样,这次能够猜到他的企图,才能引他来此围而歼之,若是今天就这么让他给跑了,下次再要制造机会抓他可就难上加难了。 但此时自己无法移动,父亲又担心自己的安危,为了靠近自己查看情况,根本无心关注步先磐的情况,而白鹭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心中再着急也只能干看着。 眼看步先磐已经跑到了这片天地之力的边界,马上就要逃出生天,凌晨看着四周不断游走的雷霆,心里暗叹: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次抓住步先磐的机会,这个家伙的运气也是真的好,这么多雷霆怎么不在他的头顶上出现一道,劈死这个孬货。 然后一记雷霆凭空在步先磐的头顶出现,自上而下猛然降下。 “咔~” 步先磐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直接被轰趴在地。 他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腿脚彷佛都在抗议,想要不听自己的使唤。 “劳资这是什么鬼运气,这种时候还能给我来这么一下。真是够倒霉的!” 他愤愤地抬眼看去,四周或大或小的雷霆还在不断游走。他知道如此关键时刻,就算自己的身体再难受,也不能就此躺平在地上。 于是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继续开始往外挪去。 然后“意外”再一次出现。 “咔~” 步先磐再一次趴在了地上。 其实这一次雷霆的力道跟上一道的差不多,只是被连续劈中,他的身体不干了,顿时不停地抽搐起来,手脚也都跟着欢快地抖动,庆祝自己终于罢工成功。 步先磐趴在那里努力地尝试了几次,眼中流露出无奈又无助的神色。 “倒霉催的,耍劳资迈?” 眼看胜利的终点就在眼前,自己却连续遭雷劈,步先磐心有不甘,他胸中忽然有一股求生的欲望汹涌而至,巨大的信念力量顿时在心中产生,他一使劲,身体像毛毛虫一样朝眼前的终点线蠕动过去。 “咔~” “咔~” “咔~” 又是连续三道雷霆在步先磐头顶凭空出现,精准打击。 地上蠕动的毛毛虫顿时不动了。 “这家伙这么不抗造?” 自从发现自己的念力可以引导这片区域的雷霆之力后,凌晨就开始拿步先磐当靶子玩起来,谁知道这家伙只抗住这么几下,就被彻底干翻了。 而且凌晨发现,他现在对于力量的操控已经明显提升,不必时刻守在这片空间中也可以引导天地之力锤炼自己了。 于是他将意识回归到自己的身体,对齐王说道:“父亲不必担心,我没事。” 齐王听到凌晨跟他交流,顿时喜出望外。 “太好了,你突破成功了吗?” “快了,周围这些天地之力全部引导入体之后就可以完成了。”凌晨点点头,然后问道:“白鹭去哪了?父亲是不是也觉得咱们之前的布置还有漏洞,就把她派到别的地方去了。” 齐王面露悲戚之色,说道:“她担心你被天地之力吞噬,所以自己将所有故原秋心全部吞入体内……” “什么?她没事吧?她现在在哪?” 凌晨不等父亲说完,就已经一脸焦急之色了,若不是现在被天地之力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他早就从地上蹦起来了。 看到父亲抬手指了指自己,凌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进入视野的是自己平托在丹田部位的手掌,掌心中躺着一只纯白色的小鸟。 这小鸟体型非常小巧,红嘴白羽,一双长腿缩在腹下的绒毛内只露出半截,一条长脖子软塌塌地蜷缩着,头枕着凌晨的虎口。 或许是凌晨已经将她身体中的故原秋心全部抽走了的缘故,她此时眼睛微微半睁着,隐约地正看向凌晨。 看到白鹭被折磨成现在这一番模样,凌晨心中悲伤,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如此一位佳人舍命相待。幸好此时的白鹭性命无忧,否则无论这步先磐是朝廷派来的,还是大将军王府派来的,任凭你权势滔天,自己都势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害我所爱之人的,全都去死! 凌晨此时的心境波动巨大,他体内的未知空间中,那漆黑如墨的骷髅骨架好像因此产生了感应,周身缭绕的黑色烟气顿时升腾而起,彷佛瞬间化作了黑色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他此时只想抚摸白鹭一下,但天地之力如此强大,他试了试,发现自己竟被压制得丝毫动弹不得。 我心中之所爱,为何在你面前却要变得如此卑微? 你从我身边夺走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凌晨眼前顿时有无数身影闪过,有母亲,甚至还有谷雨……他一手握拳,开始艰难地往上抬起来,但天地间产生一股巨大的压制力,让凌晨痛苦得咬牙切齿。 啊! 凌晨拳头旁边的天地之力开始被撼动,连带着空间都被震得开始崩裂。 “我凌晨心之所向,万物莫阻;若有阻者,纵是天地也誓要其崩解。” 第24章 棋逢对手7 白鹭一滴泪珠渗出,缀在了眼角,在四周不断爆闪的电光映照下闪闪发着光亮。 此时他体内那具骷髅骨架上,黑色火焰中缠绕的血红色突然变得浓郁起来,并开始由颅顶那大片化作玉色的颅骨中渗入进去,玉色的顶骨逐渐化作血色。 当那片顶骨完全化作血红色时,凌晨突然感觉到一股暴虐的力量从体内滋生,他抓住那崩裂的空间边缘猛地一撕,四周的天地之力顿时崩解破碎,其中的雷霆之力也跟着狂爆起来。 凌晨一怒,天地撼动。 这股暴虐的力量疯狂地在体内乱窜,连他的精神似乎都受了的影响,心中一股嗜杀的欲望萌发。 这感觉很熟悉,是杀神! 但是连杀神本体都已经跟凌晨融合,源自于他的暴虐力量又算得了什么? 凌晨用自己的真气强行压制下,这股力量很快便乖乖一起汇流到凌晨的经脉之中了。经丹田汇集后,再流转至体内的混沌空间之中锤炼,整个体系圆融为一。 强行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筑基磨砺过程,凌晨单手一招,周围剩余所有的天地之力和雷霆之力被强行束缚过来,在他的掌心中化作一个爆闪着丝丝电光的能量圆球。 刚才还笼罩在一片狂雷闪电中的院子,顿时风平浪静。 “剩下这些力量,不知道对你的恢复能不能有所帮助。” 凌晨屈指一握,这圆球进一步缩小,其中的狂暴能量尽数湮灭,只剩下精纯柔和的力量。他温柔地摸了摸白鹭身体上的白色羽毛,然后把这个能量小球给她喂了下去。 白鹭的周身顿时被能量笼罩起来,她眼睛微微眯起,沉沉睡了过去。 凌晨则将白鹭托起,轻轻放进了怀里,然后身形一闪,来到步先磐跟前。 步先磐此时俯趴在地上,身上有一丝丝青烟冒出来。 凌晨抬脚,将他踢翻过身来,伸手在他脸上一抹,手中便多了一张人皮面具。 “父亲,这个人果然不是步先磐,恐怕母亲那边有危险了。” 齐王对此似乎早有所料,脸上并没有什么慌张神色。 他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母妃吧。” 凌晨喂食白鹭的这段时间里,齐王其实也没闲着,他来到之前被步先磐同伴偷袭的那个侍卫队长身边,将他救醒后,派他去院外召集人手去了。 此时侍卫队长已经召集了一队人回来,齐王便将昏死在地上的两人交给了他们,跟凌晨一起朝王妃寝院去。 一路上,果然看到了还有很多昏迷在地的侍卫,有已经醒过来的在挨个唤醒他们。 凌晨没有心思关心这些,问道:“父亲不担心吗?步先磐若是果真先一步杀到了母亲那里,即便母亲身边有一些侍女和守卫,也顶不了大用。母亲身上又一点修为都没有,可怎么有办法应对?” 齐王笑道:“晨儿,你可别小瞧了你母亲。如果不是你爹我无心皇权之争,说不定你母亲现在就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人,岂能简单了?现在我们与步先磐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人,他此来是为了挑起我们与朝廷的矛盾,但却不一定要杀人。” 尽管心里有底,但是两人仍然一路疾驰,很快到达来王妃住处,只见院门外的侍卫依旧还稳稳站在门口。 凌晨问他们:“王妃这里可有外人来过?” 侍卫肃立,答道:“除了遵照王妃的吩咐,先前接了晴怡来,一切无恙。” 两人径直进入院内,果然一切安好,跟午后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王妃屋里的侍女们此刻都站在门外守候。 见王爷和世子到来,几个侍女纷纷行礼。 凌晨有些意外:“你们几个怎么都在这里,不在屋里伺候?” 几人中有领头的侍女出来回道:“王妃有客到,方才让我们出来,先在外边候着。” “娘娘,王爷和世子到了!” 她高声报过,然后替齐王和凌晨推开了王妃的房门,自己再往后退了几步,又回到原地候着了。 凌晨朝屋里看去,只见正屋里王妃高坐首位,晴怡微微低着头静立在侧,下首客位上坐着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手里扶着茶盏正准备放下。 见门打开,这男人也侧头看过来,正是步先磐! 双方是杀子之仇,难道不该是剑拔弩张吗? 但此时一开门,这一幕宾主相敬的画面实在违和,也大大出乎凌晨的意料。 不过现在这样倒是最好,母亲的安危不必担心了。 “王爷,这位是步将军,今晚特地前来拜访。” 看到父子两人站在门口,王妃立即微笑着招呼他们进来,步先磐也站起身来,跟齐王和凌晨先后致礼。 “嗯,步将军说来也是旧相识,别来无恙否?” 齐王并没有翻脸,而是微笑着大踏步走进去,到王妃旁主位坐下。 凌晨倒没有走进去,他踏进屋后就抱着膀子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 父子两人一内一外,步先磐进退之路都已经被堵死。 见此情形,步先磐并未有什么表示,而是对齐王略施一礼后,开口道:“这几日来有劳王爷挂心了,是先磐的罪过。自别大将军王府之后,先磐一日不敢忘却王府旧恩,心中也记挂往日与齐王府之故旧,今日特来登门拜访。” 齐王笑道:“步将军的记挂,本王可承受不起。你这一记挂我齐王府不要紧,竟差点要了我儿子的性命!” 步先磐再施一礼,回答道:“今日除了登门拜访之外,也一并来领前日之罪。先磐一应身家,都在朝廷手里把着,他们派下来的差事,也实在是身不由己,想来他们派来协助我的那两位已经被王爷拿下了。其实说是协助,实际上监督。即便如此,先磐也自知大错铸就,今日在此愿认罪俯首。只是……” 齐王道:“只是什么?” 步先磐继续说道:“只是先磐想要为晴怡姑娘讲个情,她自始至终都被我蒙在鼓里,对于我要做的事毫不知情。只要王爷答应可以放过她,先磐现在就可以束手就擒,是杀是剐,任凭王爷发落,在下绝无丝毫怨言。” 步先磐说完,齐王还没有说话,一直站在王妃身后沉默不语的晴怡突然走上前来,跪倒后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多年来,晴怡蒙王爷和娘娘厚恩,但今日却背叛王府在前,执迷不悟于后,自知死罪难免,实在不值得王爷和娘娘宽恕,甘愿随同先磐一起赴死。” 今天从开始到方才,步先磐都一脸从容,此时听了晴怡说的话,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悲愤又无奈的神色。 他看着晴怡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何苦急着自赴死路?” 晴怡回头,望着步先磐满眼都是深情。 “其实那晚在小王爷院门外,你找我问起羹汤一事的时候,我便已猜到了会有今日,但是即便今日应验了,我也不后悔。只可惜我们今世缘尽,”晴怡抬手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只有来生再相见了。” 晴怡手落下的时候,便已经从袖子里取了一根头簪抓在手中,看来是提前就准备好的,然后猛地朝自己的哽嗓咽喉刺了下去。 第25章 深情难付 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任谁也没想到竟会如此刚烈。 为情叛主,又眼见情人将死,除了苟活于世,晴怡已经没有了退路,此时她毅然选择了最决绝的那条路。 这个时候,齐王坐在上首座上,凌晨斜倚门边,两人同时激灵灵绷直了身体,但这么远的距离,纵使他们想要阻止,却什么也做不了。 更不用说跟齐王同坐首座的王妃了,她身无修为,心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这件事就发生了,她此时樱口微张,一时愣在了那里。 此刻只有步先磐站在晴怡身旁,如果他能够出手阻拦,晴怡就算受伤,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他却自始至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洁白的玉簪刺入了晴怡的脖颈之中。 晴怡这一刺,是下了决心的,但看到此时步先磐的无动于衷,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她脸上明显可见地一愣,然后很快又化作笑。 但她这一脸的笑容中丝毫看不出喜悦,只流露出满溢的凄惨和苦楚。 “在你心中,你我二人这点儿女私情到底是抵不过……抵不过你大将军王府的……的宏图霸业……” 晴怡话说到一半,嘴中鲜血止不住地汩汩冒出来,将她后半句话给呛了回去。 这时候,步先磐眼中的泪水终于奔流而出,扑通一声跪倒在晴怡的面前,抱着晴怡的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晴怡再要说话,但都被步先磐的嚎哭声给遮盖住了。 “你我之间,终究我是欠你的。这次跟你相逢,起初我并没有想要利用你,这么多年,当初我们那些美好的回忆始终在我心里挥之不去,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天,也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但事情的发展终究不由我一个人说了算,它到底还是偏离了我预想的轨道……” 人体中,脖颈是最致命、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晴怡又是毫无保留地刺入,此时她整个人迅速脱力,在步先磐的怀里挣扎了两下,眼睛里的色彩便很快褪去,最后终于彻底失去了光泽。 “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眼泪吧!” 凌晨走到步先磐身边,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步先磐,你明知道我齐王府上下,没有人想要了晴怡的性命,你却还要假惺惺地为她求情。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刚才为什么不在她自裁的时候出手阻止,人都已经死了,你还在这儿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表演给谁看呢!” 一边说话,凌晨也不客气,一边催吐真气进入步先磐的体内,将他身体中的几处重要经脉的关窍大穴一一封住。 如此之后,步先磐虽然行动仍然自如,但是却被凌彻底封住了修为,丧失了逃跑和动手反抗的能力。 对于凌晨的这一番动作,步先磐并未阻止。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依旧一脸悲伤地说道:“我与晴怡二人用情至深,小王爷怎么能懂?莫要说出这样的话,玷污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王妃说道:“如果说晴怡对你用情至深,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你说你对晴怡也是如此,方才我们三个人聊了这么久,我还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步先磐还要再出言辩解,却被齐王的话打断。 “你二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不管,步先磐,大家都是聪明人,你也不用再跟我说你那些弯弯绕了,你今晚前来不单单是为了上门与我两夫妇闲聊来了吧,不妨赶紧进入正题,说说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步先磐脸上的悲伤开始平复,说道:“步某对王爷和王妃向来敬重……” 听到步先磐还要东拉西扯,齐王有些不耐烦了。 “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既然你非要本王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不妨说给你听听。” “洗耳恭听。” 齐王道:“你让朝廷派给你的人去刺杀晨儿,竟然带了那么多的故原秋心,可是下了大本钱,本来是打算给予我齐王府重创的吧?而你却借口调虎离山,谎称可以独自到这里来刺杀王妃,其实你却别有打算。” “你到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王妃坐在这里,静静等待结果就可以了。王妃借晴怡安抚住你,你又何尝不是在稳住王妃呢?” “我们那边大战过后,若是来找你的是朝廷那边的人,说明我们父子败了,你便会在王妃面前暴起杀之,从而以为我父子报仇为名,名正言顺地接管齐王府所统辖的一切力量,为你大将军王府东山再起获得一大助力;” “如果过来找你的是我们父子,则是你迫于朝廷的要挟,刺杀我齐王府中人皆是情非得已,你将主动缚领死罪以抵罪过,无论我选择杀你还是不杀你,与朝廷的嫌隙都将无法弥合,过后我齐王府与你大将军王府联合对抗朝廷,也是势在必行。” “这件事到最后,王妃必须活。但本王却错估了你对晴怡的绝情,她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所以在你的计划里,她必须死。对吗?” 齐王说完,步先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竟露出一脸的笑意。 他抖了抖自己刚才因为扑倒而褶皱的衣衫,索性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玉茶杯喝了一口,却又吐回杯子里。 “这茶没法喝了,凉了。” 他抬头看了看,见没人有伺候他茶的意思,便往椅背上一倚,说道:“王爷说得很精彩!想来步某就算是否认,你们一定也是不愿意相信的了。但相不相信又能如何呢?说到底,你齐王府跟朝廷的嫌隙不是我大将军王府引起的,当今圣上本就得位不正,便想除掉这几个有威胁的手足兄弟,以保他的皇位无忧。” “我大将军王府拥兵自重,当头第一棒理应砸在我们头上,但是齐王自小就被称赞聪敏机慧,深得先皇厚爱,据说还曾秘密召见一些朝臣商议立你为储,你说像齐王这样的兄弟,该不该死?我看咱们当今圣上肯定会说,这天下谁都可以不死,但是就你齐王不行。” 齐王冷笑道:“你这话里话外,就已经把我齐王府跟你们大将军王府归属一类了?你有一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大将军王府确实拥兵自重。你们当初起重兵与朝廷开战,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为了争夺皇位,你当世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哈哈,堂堂齐王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听了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步先磐哈哈大笑起来。 “都在这世间摸爬滚打,哪一个能轻轻松松地活着?难道就你齐王不是凡人,偏能得超脱物外的殊荣?如今两府联合对抗朝廷是必由之路,王爷若是不信也不要紧,我等众人都将笑看你齐王府步我们后尘,成为第二个大将军王府。” 阳谋! 步先磐说的这些,齐王岂能不明白? 正在苦恼之际,齐王就听到凌晨问道: “你是谁?” 第26章 你是谁? 凌晨这句话说出口,步先磐和齐王夫妇三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向他,脸上充满了惊讶的神色,但步先磐的惊讶神色一闪而没,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 凌晨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明显是对着步先磐去的。 齐王的眼神转向步先磐,看样子略有所思。 “小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我也算是故旧,相识十数年,怎么忽然不认识步某了?这种时候,何须拿这样的话来说笑。” 步先磐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脸上倒看不出任何异常。 凌晨道:“刚才你所说的,其中多有牵涉皇家,有的甚至属于宫廷秘事。身为亲王世子,我都从未听说过,你区区一个大将军王府的家臣武将,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事?” 齐王对凌晨说道:“你以前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其实有些事我也曾跟你提起过,不过见你没有兴趣,后来便再也没有说过。” 然后他又转向步先磐,继续说道:“不过你所说的一些事情,即便是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你说起来倒是如数家珍,确实可疑。” 面对凌晨和齐王的质疑,步先磐反而明显地神色一松。 “小王爷自己都说了,步某乃是大将军王府家臣。王爷生前,步某作为家臣近侍,深受王爷信任,所以陪在王爷左右的时候,王爷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毫不避讳,听王爷说过不少,有什么奇怪的?” 这样说来,也算说得过去。 但以自己对凌晨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齐王满脸疑惑之色,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凌晨到底会如何应对。 “任你巧舌如簧,有些事情你是没有办法狡辩的。”凌晨指了指步先磐的肩膀,说道:“你知道吗,现在你的肩头上,正有一个姑娘趴在上面,她现在可是咬牙切齿,正欲杀你而后快呢!你觉得会是谁呢?” “晴怡?” 步先磐和齐王夫妇三人同时惊呼。 步先磐一开始还强装镇定,但盯着凌晨看了看,发现这小王爷似乎不像是信口开河。于是他连忙转头往左右肩膀上都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凌晨所说的什么姑娘,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的晴怡,他稍稍放下心来。 “小王爷何必在这里装神弄鬼,晴怡已经死了,哪里来的什么姑娘?就算是她的鬼魂出了窍,现在在哪又有谁知?难道小王爷能够看到吗?但步某还从未听说,这世上有人可以凭借一双肉眼就能看到死后亡魂。” 凌晨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还全是拜你们所赐。我这次死而复生之后,就发现自己的眼前可以看到一些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现在的晴怡。” 其实到底是因为死而复生还是因为杀神,凌晨并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确实发生了一些改变,不需要亡灵主动现身,自己就具备了肉眼见鬼的能力。 但是凌晨说的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步先磐就有些拿不准了。 于是他辩解道:“小王爷这话真是闻所未闻,即便步某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步某更加相信我与晴怡两人之间的感情,我们是如此情深意切,她怎么会想要杀我呢?” 凌晨冷笑。 “是啊,即便你为了大将军王府舍弃了晴怡的性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也见死不救,但是晴怡死前依旧跟你相约来世,对你可是真真的情深意切,按说死后不该对你如此痛恨才对。可是她现在却如此反常,到底是为什么呢?” 见步先磐不说话,凌晨继续说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死后发现,你不是那个她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步先磐。” “信口雌黄!” 步先磐愤然怒斥。 他明显有些慌了,一个王府家臣竟敢当面斥责凌晨。 但他依旧嘴硬道:“小王爷既然有见鬼的本事,那就让晴怡现身出来跟步某对质,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凌晨横眉一竖,怒道:“我虽未封爵,但好歹也是亲王世子,你既然坚称自己是步先磐,便是你的主子。你竟敢对主子口出狂言以下犯上,如此不恭不敬,掌嘴!” 步先磐面露不甘之色,但此时齐王一家三口都盯着他,他坚持说自己是大将军王府的家臣,现在又不能改口。 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只好狠了狠心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自己抽在自己的脸上。 “你人事不干,人话还听不懂吗?谁叫你打脸了?叫你掌嘴!” 凌晨不依不饶。 步先磐狠狠地瞪着凌晨,再次抬起了手。 “啪!” 他咬着牙说道:“请小王爷恕罪!” 若是再用力一些,步先磐的牙都要咬崩了。 “哈哈哈……” 凌晨欢快地大笑:“这次本世子就先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以后你要长记性,下次如果再敢跟本世子顶撞,自行掌嘴。” “你……”步先磐气得两眼涨得通红。 凌晨说道:“你方才说让我叫晴怡出来对质,这分明是在为难本世子,冤魂回魂尚需七日,现在晴怡刚刚死去,怎么可能有足够的力量现身呢?” 步先磐顿时神情一松,略有委屈地说道:“小王爷地位尊崇,只管拿话来戏弄在下,这说来说去还不是只凭您空口白话,何足为凭?在下虽然卑微,但小王爷如此任性妄言,怎么能叫人信服?” “你别着急啊!” 凌晨笑道:“晴怡虽然新死,无法显露身形,但是新死也有新死的好处,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勾魂使上门来领人了。” “那又如何?” 虽然口中假意询问,但步先磐的心里却乐开了花,到时候勾魂使上门,必将晴怡带走。那时候自己就彻底摆脱了这个阴魂的纠缠,真是个天大的好事。 凌晨答道:“晴怡无法现身,那就叫勾魂使现身不就可以了?” 这牛批叫你吹得…… 步先磐心里彻底安稳了,一脸不屑地说道:“小王爷这话说得太大,勾魂使又不是您齐王府的仆人,他怎么可能能听你的话?” “谁知道呢,” 凌晨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说不定我还真的……” 凌晨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屋门口竖起一道空间缝隙,里头有一道惨白色的亮光射出来。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齐王府这是怎么回事,这头一个还没处理完呢,怎么又死了一个?” 接着一双手掌从这道亮缝里伸出来,往两边一扒拉,一个全身都罩在白衣白袍里的身影出现,伸腿迈了出来。 看到这个人,凌晨脸上露出笑意:“没什么说不定,这个家伙我还真的认识。” 你说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来的正是勾魂。 第27章 六寸殇情 “先前那个小王爷丢了我还没找回来呢,今天莫名其妙又丢了一个,最近我算是彻底跟这个齐王府杠上了;那边丢的那个还没找着在哪,这边又死了一个。齐王府真是流年不利啊,连着死人这谁能受得了。” “连带着我也是,这个工作量是蹭蹭往上涨啊,这个差事当得真是,上面也不考虑考虑给提升一下待遇……哎,打工人不当人啊!” 勾魂带着满嘴的牢骚话从空间裂缝里出来,看来最近这差事干得不是很快乐。 他原本那微驼的背现在更驼了,走出来后又使劲扽了扽身后拖着的锁链,把还剩在空间裂缝里的半截拉出来。 勾魂这项工作,凡人是绝对不可能看见的,所以他干活的时候一般并不在意周围是否还有活人,这次也不例外。 他并没在意齐王一家三口和步先磐四个人,而是径直往晴怡的方向走去,然后拉起手里的铁锁就往晴怡手腕上扣过去。 “嘎叭~” 勾魂手里的铁锁锁了个空。 晴怡闪身上了步先磐的脑袋,躲过了勾魂的锁拿,然后就趴在上头直勾勾地盯着勾魂,脸上满是恐惧和戒备。 其实早在勾魂开门来到这里的时候,晴怡的注意力就从步先磐身上转移到了勾魂身上。她虽然是个新鲜出窍的灵魂,但似乎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判断能力。 “哦哟,这还是个怨魂,这齐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啊,这么快就已经萌生灵智了。” 勾魂将手里拖着的锁链盘了盘,全都缠在了双臂之上,然后从腰间一摸,一把怪模怪样的钩状兵器拿在了手中。 “看来今天是留你不得了,否则等你以后强大起来,免不了又要给人间带来一场祸事。自从大哥送给我这柄趁手宝兵器,我一直就想找个机会给它开开锋,今天你自己撞上来真的是正正好。”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又试了试锋口,高兴地对晴怡说道:“你运气好,这宝贝快得很,一下就成,不疼。” 看到勾魂拿出兵器,晴怡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浓了,她开始疯狂地对着勾魂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音。 看样子,她发怒了。 凌晨本想出言阻止勾魂的,但听到他说晴怡有不凡之处,而且还能变得更加强大,心里忽然有一种恶趣味不知道从哪萌生出来,忍不住想看看晴怡强大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勾魂握着兵器开始靠近。 而晴怡整个身体则开始急剧缩小,仿佛是想通过压缩体型来浓缩自己的力量。她外形上虽然还是个婀娜的大姑娘模样,但个头上很快就缩小到只有三尺多高。 就在这时,勾魂一钩挥出,钩锋中有寸芒闪烁。 这一钩来得又疾又利,晴怡借着锋势向外一跃,凭借着下落的速度和自己缩小的身体险之又险地闪避了过去,而且她飞在半空中时,身体依旧在不断缩小。 等她落在自己的尸体旁边时,整个人已经缩小到差不多只有一尺高了。 这还没完。 眼见勾魂的第二钩已经紧随而至,但小晴怡已经站在平地上,再也无势可借,她只能站在原地慌乱地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合适的地方躲避。忽然,她的眼睛里有一件东西出现了,看到它,心里竟然出现了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殇情!” 原本深深刺进晴怡尸体内的洁白玉簪迅速离体,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出现在小晴怡面前,小晴怡果断将它抓在了手里。 虽然是一个一尺高的小人手持一枚六寸长的白玉簪,但此时的小晴怡活像一个准备冲锋陷阵的女将军,双手紧握长剑,临阵以待。 “当~” 勾魂这一钩明显力量占优,但依然被小晴怡的“长剑”格挡了出去。 直面这重重一击,小晴怡此时也并不好受,她咯噔噔连退三步后被震得仰面跌倒,手中“长剑”也脱手飞出,跌落在地上。 “真是小看你这小东西了,没想到竟然还伴生有通灵冥宝,这下你今天更是必须得死在这里了。这有朝一日如果让你成长起来了,这世间还不得让你闹翻天啊,到时候即便是来个长老亲自拿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勾魂嘴里说着,手中依旧不停,第三钩已经呼啸着朝着小晴怡的头顶狠狠劈了下去。这一钩去势之凶猛,远不是前两钩可比,足见勾魂这一招是藏了必杀的决心了。 小晴怡此时还被上一钩震得头晕脑胀,坐在地上晕乎乎的不知所在呢,忽然就感觉一阵罡风扑面而来,刮得脸面生疼,隐隐地自己凝聚的魂体都要不稳了。 她惊恐地抬头,只见头顶上一把巨钩从天而降,铺天盖地朝自己砸了下来,此时自己的“长剑”已经不在身边,还远远的落在地上。 要死了! “殇情!” 小晴怡喊出“长剑”的名字,然后轻轻闭上双眼,她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第二次死亡的降临。 为什么要说第二次呢? 哦,我是刚刚死过一次了吧。 此时,落在地上的白玉簪竟然自动冲天而起,迎着天空中的钩锋刺了上去。 “当!” 竟然是自己的殇情又撞在那柄巨钩之上的声音,看来我的死期近在咫尺了。 为什么还要让我再死一次? 我做错了什么? 谁能救救我? 然而小晴怡意料之中那柄巨钩怒砸而下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她等了一会儿后睁开眼,那柄可怕的巨钩此时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它悬停在了半空中。 半空中伸出一只手,将握着那柄巨钩的手给抓住了。 这只手的主人就在自己眼前的高天之上,正一脸笑意地俯视着自己。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神一样的男人,一个神一样的英俊男人。 这就是神主大人吗? 强大而又英俊的神主大人! 然后小晴怡就看到自己的“神主大人”转过头,跟这个死亡巨钩的主人说了句话: “勾魂!” 然后她发现自己头顶上的巨钩收了回去,于是她急忙起身,跑到后面躲在了角落里。她的殇情也自动飞过来,守护在她的身边。 正在忙于自己本职工作的上班狗勾魂,出手时被人突然拦住,又听到这人竟然还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可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转身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而是心里先一个颤抖,不由得暗骂一声倒霉。 在这个人世间,能够看到自己的修行者本来就不多,而能够有本事出手阻拦的就更少了,这些人里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也没有一个是自己惹得起的。今天这么倒霉,这是碰上哪一个了? 他脑海中瞬间有一大串人名和人脸闪过…… 太可怕了! 想到这些人,他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哆嗦。 然后他先是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才慢慢地转头看过去。 “我俏丽娃!” 在看清眼前这个人的第一时间,勾魂腾地一下子蹦了起来,连原本驼背的腰都挺直了。 第28章 送上门的小弟 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比刚才自己脑海里闪过的所有人全部加在一起,都更让自己感觉到可怕! “您是哪位?” 勾魂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此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凌晨。 凌晨松开了他的手腕,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件兵器使着还顺手吗?” 是凌晨。 听到这句问话,勾魂就可以确认了,因为别人不知道他这武器是从哪里得来的。 勾魂拼命的点点头。 “老大,您这怎么还活着呢?” 勾魂这话包含了三重疑问。 第一重,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当初可是我亲自带你走上归途的。 第二重,你在坟场是怎么做到没死在里头的? 那是个死人坑,我可是亲眼看着你进去没能再出来的。 第三重,你逃出坟场也就罢了,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又是怎么回事? 你这又不是濒死体验,死而复生这种违背天道轮回的事你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你这堂堂勾魂使,竟然认我做老大了?” 死而复生这件事,凌晨只能打哈哈转移话题。 至于到底是因为自己本身有什么特异之处,还是因为谷雨已经强大到了如此旷古烁今的程度,又或者是凭借当初宗门神器拥有的未知力量,其实凌晨也说不清楚。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谷雨一手包办,或许他知道吧。 但现在也不可能见得到他了。 “我这点小差事算什么啊,在您这种拥有大神通的修行者面前,我就是个小虾米,如果真能入了您的法眼当个小弟,也是我的莫大荣幸……” 这个勾魂倒是不错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这次拍得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他命里就没有通过拍马屁获得收益这个属性,所以这次的马屁也注定失败。 因为他的马屁还没拍到关键地方,就被人强行中断了。 “小王爷的表演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步先磐说话了。 其实勾魂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和晴怡两人之间的战斗也只到了三招便被凌晨阻止住了。 但是他俩发生的事,现场除去凌晨之外,其他人却全都看不到。 只有晴怡身上的白玉簪子脱体而出飞来飞去,让齐王夫妇和步先磐略微感觉惊奇。但没想到更惊奇的还在后面,在他们三人面前,凌晨突然起身一番潇洒流畅的动作过后,对着面前的空气开始自言自语。 齐王夫妇除了有些尴尬之外倒还算镇定,但步先磐坐不住了。 他感觉凌晨在耍他,他的智商深受侮辱。 “为了骗步某相信晴怡阴魂出窍,小王爷还真舍得下工夫,做戏竟做得如此逼真。接下来你不会要告诉在下,你刚才跟晴怡的阴魂已经战斗过一场了吧?只是恕步某直言,做戏就是做戏,以步某的智慧来看——” “有些滑稽!” 凌晨刚要说话,王妃一脸担心地问道: “晨儿,你没事吧?” 齐王则抹了抹额头,微微侧过身子,拿眼睛的余光瞄着自己的儿子不说话。 “我没事。” 凌晨略微有点尴尬。 刚才光顾着关注勾魂跟小晴怡之间的战斗了,心里一直把大家都当做跟自己一样,可以看到这一切呢,以至于全然忘了跟旁边这三个人交待这件事了。 “你有办法帮这个小姑娘现个身吗?” 凌晨转向勾魂问他,然后指了指刚才小晴怡刚才躲着的地方。 嗯? 人呢? 小晴怡不见了。 勾魂顺着凌晨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发现小晴怡消失了,刚才明明还躲在那里的。 “坏了,一不留神让这个小东西给跑了,如果今天让她脱身,那将来可就麻烦了。”勾魂一脸的痛心疾首,“遗祸无穷,遗祸无穷啊!” 凌晨和勾魂急忙四下寻找起来。 “啊~”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了出来,从声音里都能听出事主那满满的疼痛。 两人猛然转头,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 是步先磐! 他此时一手狠狠地抓着座下椅子的扶手,另一只手捂在脑后,已经有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顺着手背流到了手臂上。 他一边疼得从喉咙里发出 “嘶嘶呃呃”的声响,一边满脸怒火地回头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然后他看到了,藏在他身后立柱旁的一枚白玉簪。 其实后面还有一个手持白玉簪的小晴怡,只不过步先磐看不到。 此时小晴怡比先前又小了一些,已经跟手里的玉簪一样高了。这白玉簪在她手里也从“长剑”变成了“长枪”,这 “长枪”前端沾血,显然刚才捅了步先磐后脑勺的就是她们这对组合了。 发现了罪魁祸首,步先磐满胸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他身上修为可不算低,于是脚下踏地,立时飞身而上。 刹那间犹如狂雷穿行于天、烈马奔腾于地,朝着小晴怡就扑了过去。 齐王一看步先磐飞身而起,担心他逃走,便急忙起身想要阻拦,但看到凌晨跟他示意不用着急后又坐了回去。 然后,只听得“噗通”一声响,步先磐只窜出去两步远,就扑倒在了地上。 凌晨抚掌笑道:“你这一着急就忘记了吧,我之前已经将你的周身大穴都封住了,你现在一身修为能用的没剩下多少了。” 步先磐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凌晨一眼,那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恨不得要把凌晨立毙当场。但他忘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漏洞百出,正是小晴怡再次出手偷袭的好机会。 果不其然,小晴怡悄默声地扛着她的“长枪”来到步先磐脑后,瞄准了上一次出手的部位,铆足了劲“噗嗤”又来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抱着她的“长枪”转身就跑。 “啊!” 步先磐疼得脑袋不禁后仰,然后整个人好像一只刚出水的虾米,腰身猛地一弓,狂吼着从地上弹了起来。 凌晨再笑道:“这下不用我再来给你证明晴怡的存在了吧,她刚才给你的这两下,滋味可好受吗?如果你现在还不相信,我想她不介意给你再来两下。” 步先磐好像被晴怡这两次偷袭攻击到了什么要害,此时站起来后神情有些不受控制,对着凌晨一会儿狂怒一会儿微笑地不断频繁变化,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也有些怪异起来。 凌晨本来还有些调笑的心态,勾魂突然靠到他身旁参言。 “老大,你要小心点,我觉得这家伙有些奇怪。” 听到勾魂这么说,凌晨突然想到之前对步先磐的怀疑。这个勾魂是个一直存在了几百年的老鬼,可谓见多识广,说不定他能给出一些有价值的意见。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正好问问你,我一直怀疑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你能看出什么眉目来吗?” 勾魂摇了摇头答道:“其他的暂时没看出来,我只是看着这个人有些眼熟,总是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来着?” 他面露思索的神色。 凌晨看着勾魂感觉有点无语,于是说道:“既然眼熟,那你不问问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啊,对啊,他叫什么名字?” “步先磐。” “步先磐?” 勾魂大吃一惊。 第29章 掀桌子 听到凌晨提到的这个名字,勾魂大吃一惊。 “步先磐怎么了?难道他你也认识?” 勾魂这个反应,明显是对步先磐有深刻印象的。 一个自己认识的人,甚至还可以说印象深刻,但他站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来,还有这种事吗?这不禁让凌晨感觉有些奇怪。 勾魂面色严肃地说道:“不算认识,但他是我这次到这里来的任务之一,因为你们齐王府附近最近死了两个人,一个是晴怡,另一个就是步先磐。” “步先磐死了?” 听了勾魂的话,凌晨同样大吃一惊。步先磐明摆着活生生地就在自己面前,一切言行坐卧都跟常人无异,怎么会是一个死人呢? “确实是死了,而且这个步先磐还死在晴怡之前,就是今天傍晚时分的事。” 勾魂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本本打开,上头画了很多有些滑稽的简笔画头像,头像下勾勾叉叉地写了很多名字,而最近写上去的两个名字,第一个就是步先磐,第二个便是晴怡。 这俩人凌晨都认识,现在在勾魂的小本本上头看到他们各自的画像,感觉有些奇怪。但看到他俩上面画的那个人的时候,凌晨顿时变得有些不淡定了。 那个人是他自己。 这简笔画虽然说不上扭曲,而且在一些特征描绘的拿捏上甚至还可以称得上准确,但是说句实话,画得有些潦草。 凌晨指了指自己的头像问道:“这是你画的?” 勾魂急忙合上小本本,揣到自己的怀里。 “干我们这一行,这是基本功,不过不用太在意这些细节。” 然后他转移话题道:“这个步先磐死去之后,我很快就去到了他死亡的地方,但竟然发现这个人的肉体和灵魂全都消失了。老大您知道的,我刚领了您,结果在坟场把您给弄丢了,没想到今天又丢了一个步先磐,这连续失职的罪过我可有点受不了。” “我之前一直都在找他,直到到了过来收取晴怡的时辰,始终没有找到。没想到在这里一下把你们俩都给找着了,我这下可算躲过了一劫,真是太好了。” 凌晨道:“你还是先别高兴得太早了,照现在我们俩这个样子,一个你也领不回去。” “上头有精神传达下来了,您情况特殊,我领不回去倒也问题不大,不过他还真不大行……”勾魂有些苦恼。 凌晨笑道:“现在与其多想,不如咱们趁他现在有些失控先拿下他,研究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 一人一鬼达成一致,顿时一齐扑了上去,将步先磐摁在了身下。 步先磐被凌晨压在身下,开始吱哇乱叫,但是凌晨和勾魂两人不管他,趁着这个时机急忙将他全身上下都给检查了一遍。 奇怪的是,两人在他身上竟然没发现任何一处异常的地方。 步先磐明显是一个活人。 “勾魂,你不会搞错了吧?他这个样子跟死人完全不搭噶啊。” 勾魂也很疑惑:“应该不会啊,我们出来拿人是有规矩的,不是我想拿谁就拿谁。上头给我下了拿人通知,我才可以过来,那绝对是不会有错的。” 两人还在疑惑着呢,那边小晴怡看到步先磐被控制住了,又从远处飞了回来,悄咪咪地躲在旁边又准备对步先磐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步先磐趴在地上,凶狠地说:“凌晨,你欺人太甚!” 接着,步先磐身上的怪异气息变得越来越盛,凌晨明显感觉到身下这个人的身体变得膨胀起来,全身肌肉猛烈鼓胀开,关节开始“咔咔”作响。 “彭~” 凌晨明显感觉到自己封锁在步先磐各大经脉穴窍中的封印被强行冲破,他体内一股强大的气息往四周爆开。 凌晨和勾魂连忙飞身后退,躲闪开来。 步先磐站起身,修为节节攀升,他眼神凶狠地扫过四周,竟然飞身朝着王妃冲了过去。 齐王闪身挡在王妃身前,跨步向前,双拳齐出一气呵成。 两人碰在一起的瞬间,步先磐借力飞速反身转向,反朝凌晨攻去。 凌晨同样担心王妃受伤,正要上前相助,却听到齐王出声提醒:“小心,他是佯攻,我来保护你母亲,你放心跟他对战。” 凌晨正好看到步先磐转而向自己攻来,急忙变招格挡。 “轰!” 这一招,两人结结实实地对撞在一起。 凌晨以无心对步先磐有心,硬接了他这一招,感觉步先磐原本身体的肉感竟然消失了,此时竟然变得好像钢铁一般坚硬,撞得自己的手臂生疼。 步先磐咧嘴一笑,下一招又攻了上来。 两人瞬间攻防了数招,一时之间都无法拿下对方。 凌晨的感受其实更加艰难,他的招式不可谓不凛冽,但攻到步先磐身上,却好像钢刀剁在钢板上,就算刀口再锋利,也只能在上头留下一道印子,却无法伤其分毫。 勾魂看出此时凌晨对战艰难,但是自己又碍于规矩,无法直接帮他参与战斗,于是在一旁心急起来。这时,他眼睛的余光里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跟个正准备偷东西的小贼似的躲在旁边,正蹑手蹑脚地朝战场靠过去。 是小晴怡。 这次可能还真得靠她了,或许她会成为那个影响胜负的关键。 小晴怡早就在瞅着机会了,此时步先磐正跟凌晨专心对战,正是自己下手的好时机。 她端着自己的“长枪”悄悄靠到了步先磐的脑后,然后在半空中蓄力,极速朝着步先磐的后脑刺了过去。 眼看“长枪”即将刺到,小晴怡再次加速,但没想到眼前的脑袋突然朝前略微一闪,紧接着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就把小晴怡和她的“长枪”攥在了手里。不管小晴怡再如何用力,却再也无法寸进了。 步先磐将白玉簪攥在手里,哈哈大笑道:“还想搞偷袭?我等你很久了。让你连续偷袭两次就已经是极限了,看你还如何第三次……” 步先磐话说到一半,凌晨却发现小晴怡的身影渐渐地变淡了,并开始渐渐融入到了白玉簪中,簪身上有一条条华丽的红色花纹丝线显露出来。然后这白玉簪有微光一闪,突然瞬间突入,穿过步先磐的手掌又一次刺入了他的后脑旧伤之中。 “插你,插你,插你……” 一个小女孩欢快的声音从白玉簪中传了出来。 “啊!晴怡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伤我!那我现在就毁了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步先磐不顾手掌的伤势,再次紧紧攥住白玉簪,然后猛然用力。 白玉簪在他手中开始不停地抖动起来,并不断地发出“咔咔”的声音,簪身上面开始肉眼可见的出现一些细小的裂纹。 小晴怡的惨叫声从其中传了出来…… 第30章 夺灵钉 小晴怡的痛苦嘶喊声,让凌晨觉得感同身受。 他立即冲到步先磐身前,朝着他的面门便是一拳。 步先磐立即抬起另一只手掌阻挡。 “哐~” 两人拳掌相碰,但步先磐一只手掌的力量还不足以挡住凌晨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凌晨的拳头在砸中步先磐的手掌后继续突进,连带着他的手掌一起砸在了他的脸上。 步先磐脑袋稍微后仰,身体只后退了半步,便用手掌和脸硬接下了这一拳,但却对救援他另一只手中紧攥小晴怡并未产生任何帮助。 真硬啊! 凌晨心中暗叹,但手中的进攻不能中断。 你脸皮这么厚我就转攻你的弱点。 于是凌晨后手变招,指节前屈,接着一记鹰爪抓向步先磐咽喉…… 步先磐则利用剩余的一只手缓冲格挡,不时左右躲闪,过后虽然被凌晨多次击中,但他凭借着自己的铜皮铁骨,始终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一时半会儿,凌晨也找不到击破他身体防御的方法,但是一直这样白白消耗自己的体力却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于是他只好暂时退回来。 看到凌晨拿他没有办法,步先磐得意起来,脸上露出挑衅的神色。 他索性两手合在一处,一只手抓住白玉簪的一头,然后两只手同时用力,试图将它从中间一掰两段。 “区区一个新生的小鬼,竟敢屡次跟我作对,我看你还能扛到什么时候!” 白玉簪虽然暂时扛住了步先磐的攻击,但簪身上的裂缝已经开始逐渐扩大,里头小晴怡的惨叫声变得更响了,眼看死期将至。 如何才能破开眼前的困境? 就在凌晨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虚影黯淡的灵魂在他的面前显露出身形来,勾魂惊呼:“步先磐!你怎么可能单独把灵魂脱离出来?” 凌晨倒没什么惊讶,步先磐的灵魂单独出现,反而印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想。他说道:“这个人果然不是你。” 但步先磐的灵魂似乎并没有回答凌晨的问题的能力,他看上去异常虚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凌晨,露出满脸的哀求之色。 他口中艰难的出声:“救救……晴怡……救她……” 他的确非常虚弱,看样子能在凌晨眼前显露身形就已经非常勉强来,要说出句完整的话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凌晨何尝不想救晴怡,可是这个步先磐的肉身虽然攻击能力非常一般,但他防御力却是极强,除非自己现在就可以突破筑基进入下一个境界,否则目前还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可以快速击溃他。 凌晨试着问道:“你知道怎么样可以攻破他的防御吗?” 对这件事,步先磐的灵魂似乎早有准备,他很快又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被……控制……夺灵钉……” “夺灵钉?” 凌晨顿时脸色大变,一些深藏于脑海深处的古旧记忆被翻了出来。 这么快他们就再一次卷土重来了吗?不对,他们如果再次来到了这里,那这一界就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早就天下大乱了。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有上一次残留在此的余孽没有清除?可是眼前这个步先磐也太弱了,怎么可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这些事一时难以理清,凌晨心中有些烦乱,这个信息给他带来的感受,甚至比自己死而复生更加震撼。 勾魂则一脸茫然:“夺灵钉是什么?” 凌晨脸色沉重,并没有回答勾魂的问题。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中变得无比郑重。 打从这次回来以后,诀别了记挂已久的母亲,见到了这一世的父王和母妃、自己深爱的白鹭,这一切都让自己惬意而舒心;反而被步先磐刺杀这点事都是小事,甚至连父王被迫牵涉其中的皇权争斗在自己眼里都不算大事。 但没想到的是,自己刚才在步先磐这虚弱的灵魂嘴里,竟然听到了如此惊天之事。此时谷雨费尽千辛万苦把自己送回来的原因,自己终于也猜到了一些。 “勾魂,现在你配合我,一起制住他!” 虽然勾魂一直以老大来称呼他,但是他却从未将勾魂当做手下看待。此时凌晨一反常态,直接用命令的语气跟勾魂说道。 勾魂面露犹豫之色:“可是我们出来办事有规矩,不能插手活人……” “去踏马的规矩,如果你上头的人对今天这件事有什么意见,让他们来找我说话!” 凌晨话未说完,已经再次朝步先磐冲了过去。 勾魂听出凌晨语气中的变化,意识到此事恐怕牵涉不小,自己就算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上,等回去以后再跟上头汇报吧。 他手中锁链一甩,缠在了步先磐身上,然后用力一扯,顿时有一个黑影从步先磐的身体中被扯出来了一些,然后很快又回到了身体之中。 勾魂是鬼差,专司缉拿灵魂,相比凌晨这样的活人来说,攻击方式更多偏重于灵魂攻击的方向,对步先磐的肉身明显更加有效。 他这一击虽然没能成功把步先磐体内的黑影扯出来,但已经足够了。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步先磐短暂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趁此时机,凌晨已经闪到了步先磐身后。 从得知了夺灵钉之后,凌晨就明白了小晴怡为什么一直执着于攻击步先磐的后脑部位了,因为那里正是一处关键穴窍,夺灵钉起作用的关键穴窍。 也难怪自己之前跟勾魂搜索的时候毫无所获了,因为它在脑后的头发中包裹着,深深地钉进了后脑之中。 有了明确的目标,凌晨果断出手,他屈指成爪,直奔步先磐的后脑抓去。 短暂失去身体控制权后,步先磐马上发现了自己身后的凌晨。他更加明白此处就是自己的弱点所在,顿时将攥着白玉簪的一只手撤出,捂在脑后拼命护住。 凌晨这一抓并没有击出,而是顺势拿住了步先磐的手掌,然后反关节一扭,将他这只手制住;同时另一手再次屈指抓出,手指接触到步先磐头发中一个坚硬东西的瞬间,步先磐猛然低头一闪,长发被凌晨的鹰爪勾住,顿时披散开。 步先磐慌忙捏紧另一只手中的白玉簪,将它当做武器反身朝凌晨刺了过去。 凌晨再次如法炮制,再次将步先磐这一只手反关节制住。 步先磐这只手再次被制住,手掌不由自主地撒开,手中的白玉簪顿时掉落出来。 凌晨牵着步先磐的双手后撤半步,同时抬腿就是一记戳脚,结结实实踢在了步先磐的膝关节后面。 再坚硬的身体,膝关节也是弱点之一,凌晨这一击正中要害,只听得“噗通”一声,步先磐立刻跪倒在地。 凌晨此时两手分别制住步先磐的两只手,已经没有余力再攻击步先磐脑后的夺灵钉,于是他开口道: “晴怡,给我狠狠地插他!” 第31章 拔钉子 小晴怡刚刚从步先磐的魔爪中脱离出来,此时还有些晕头转向,听到有人喊她,立即重新来了精神。 她抬头挺枪,发现又是“神主大人”救了自己,眼里看着凌晨仿佛看着一座可以安心依靠的大山,心中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也感觉跟他更加亲近。 “我来了,神主大人!” 如此大好机会不容错过,小晴怡欢乐地挺枪冲了上去。 “晴怡,人枪合一!” 小晴怡听到凌晨的命令,于是立即在半空中附身在她的“长枪”之上,微光再次闪烁后,殇情顿时化作一支离弦的利箭,朝步先磐的后脑激射而去。 有了凌晨帮她制住步先磐摆好姿势,步先磐也不会再有机会出手阻挡,有了足够的时间蓄积强大力量的小晴怡一击即中。 “噗呲~” 殇情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完美弧线,从步先磐的脑后一穿而过,后面带出一些红啊白啊的黏糊糊的东西飞溅而出。 “啊~” 步先磐一声痛苦的哀嚎喊出,但还没完全吼出,后半段就变成哑炮闷在了嗓子里。他跪在地上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好像还在试图作最后的抗争。 凌晨岂能让他如愿,手中力量立即再度增加,把步先磐扭在背后的两只手再提一步,关节锁得更紧了。 “晴怡,再来!” 其实哪还用凌晨再次命令,小晴怡自己本心里就强烈渴望刺死眼前这个人,她虽然看起来没有觉醒多少生前的记忆,但对眼前这个人的恨意并非来自记忆,而是完全发自本能。 殇情一击飞出去之后,现在已经调转箭头,毫无犹豫地又射了回来。 “呃~” 又被小晴怡狠狠一击过后,步先磐这具身体已经明显要失去控制了,他那痛苦的嘶吼已经完全无法发出,只能闷在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他身体的挣扎也停下了,现在只能僵硬在原地不断地抽搐抖动。 操控步先磐肉体的这个人应该也感觉到了步先磐已经到了末路,随着他身体不断地抖动,他脑后深深钉在体内的那根夺灵钉竟开始自动往外移动抽离。只一会儿功夫,这根夺灵钉钉头就已经自己退了出来。 想跑? 对这个诡异的东西,凌晨了解的不算少,所以他早有防备。可不能让这东西完全退出来再动手,到那时再想逮它可就难了。 凌晨一只手极速探出,准确掐住了这夺灵钉的钉头,然后狠狠向外一扯,一根三寸长的暗黑色铁钉就被他拔了出来。 步先磐的身体则好像失去了鼓风机的吹气玩具,顿时瘫软在地,随之他的灵魂体渐渐从这具身体里分离了出来,看起来痴痴傻傻地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步先磐已经失去威胁,但凌晨手里的夺灵钉却并不安分,如果不是被凌晨牢牢扣在手中,它刚才脱离步先磐身体的那一刻就已经逃之夭夭了。此时仍然在不断地左冲右突,试图脱离凌晨的掌控。 小晴怡依然处在人枪合一状态,她对步先磐的身体和灵魂都不怎么感兴趣,此刻的目标已经转变为凌晨手里的夺灵钉,再次从远处激射了过来。 但她飞到半途,半空中一只手突然极速伸出,将她抓在了手里。 忽然被人阻止,小晴怡很生气,她气鼓鼓地从她的殇情里伸出头来就要发作。但一看到拿住她的是凌晨,她立刻化气为笑,飘出来亲昵地抱住凌晨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凌晨一愣,晴怡生前可完全不会这样做。由此看来,她应该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前的记忆,一切行动都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现在犹如一个孩童一样单纯天真。 凌晨面露笑意,对小晴怡说道:“我知道你想报仇,但是你现在不是它的对手,一会儿我来帮你如愿。” 小晴怡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扛起自己的“长枪”,直接通过凌晨的手臂跑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伸出一只小手揪住他的头发,坐下了。 这个小东西真是不见外啊。 凌晨有些稀奇。 勾魂及时出来答疑解惑:“怨魂,由死的时候一股不屈的执念而生,严格来说,已经跟生前不是同一个人了。他们出世之后的一切行动,都只为了完成这个执念而动,不分善恶不论是非,所以到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沦为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 凌晨道:“不论是非?我看她应该只是单纯无邪吧,我们救了她两次她现在一样可以对我们这么信任,这不是跟常人无异吗?” 勾魂答道:“但是他们完成执念的过程无可避免的需要杀戮,在完成执念后,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将开始随心所欲,为祸世间将成为无可避免。而他们的杀戮即是修行,也没有我们修行时要面临的境界门槛,因此修行速度惊人,一旦强大起来,这世间将没有几个人有把握可以制得住他们。所以必须趁着他们初生还弱小的时候,彻底消灭掉。” 一听勾魂说要消灭自己,小晴怡立即从凌晨的肩膀上站起来,一脸凶萌凶萌地挺着手中的“长枪”,对着勾魂呲牙咧嘴地恐吓。 凌晨看着这个奶凶的小晴怡,她现在就像一个无惧无畏的孩子。 想当年,晴怡初到王府里时也是个孩子,那时凌晨也还小,两人虽然差了几岁,又有主仆之分,但是也算相伴着一起长大的,自然是有感情的。 而且她生前也照顾了凌晨多年,虽然最后为情叛主,但也已经用一死赎了自己的罪过,如今化作怨魂,结果还要再死一次,凌晨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他问勾魂:“你可以送她重新进入轮回吗?” 勾魂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自愿化作怨魂时,就失去了再入轮回的机会,据我所知,这个过程无法逆转。” 进退无路?这不可能。 怨魂再凶,还能凶得过自己吗? 别的事情不好说,这件事凌晨是绝对有自信的,连谷雨身边那个几个绝世大凶物在自己面前都不敢嚣张,小晴怡这又算什么? 于是凌晨拍了拍勾魂的肩膀,说道:“以后就让她跟着我吧,有我约束着她,相信她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如果将来她真的迷失于杀戮一途,要为祸世间,我会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这你可以放心。” 既然凌晨都说了这话了,勾魂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只好说道:“老大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回去之后,还是免不得需要跟上头说明此事,没办法就这么蒙混过关。” 凌晨点头:“这个无妨。而且这里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回去之后报上去。” 然后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夺灵钉,继续说道:“相比这个东西,晴怡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希望你们那边能够早做准备,免得日后大祸临头却不自知。” 勾魂早就对这东西充满疑惑,他自认存世几百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从未听过夺灵钉这号诡异的法器。 说是法器,其实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他都拿不准。这东西灵性十足,仿佛具有自我意识,又可以操纵别人的灵魂,极大的强化肉体,这么强大的能力,与其说是法器,倒不如说是寄生的活物更为恰当。 可世上有这种活物吗? 勾魂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老大,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不会是活的吧?” 第32章 危局 这夺灵钉到底是什么? 连自认见识广博的勾魂也是闻所未闻。 凌晨神色沉重:“这东西属于一个早该灭绝了的古老教派,他们修行了一种邪恶的禁术,专司操控他人肉体和吞噬灵魂,这夺灵钉就是修行这种禁术的产物。这个教派曾经拥有一群修行了这种禁术的教徒,他们强大而偏执,将一切不愿意加入他们的人都视为异教徒。” 看到步先磐已经被凌晨击败来,齐王也放下了戒备,他同样对凌晨手中的这件古怪法器充满好奇,于是让王妃留在原地后,自己也靠了过去。 “晨儿,你一直在跟什么人说话?” 凌晨这才想起自从勾魂来到之后,一直还没有跟父母引见。于是他对齐王说道:“来了一个阴间的朋友,父亲要见一见吗?” 齐王一愣,自己的儿子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就今天这一天时间,发生在他身上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比他之前将近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了。 他好奇地说道:“虽然早就听别人说起过,但是还从未有幸得以一见。” 凌晨转向勾魂,征求他的意见:“有没有难处,方便在这里现身吗?” 有没有难处? 我有难处的事你今天让我干得还少吗? 上头都有明文规定的,不准出手结果我也出手了,对怨魂格杀勿论结果你把晴怡也给留下了,这些事我都干完了,你又问我这种问题难道自己不会觉得脸红吗? 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现个身这种小事你倒要问问我有没有难处,我能有什么难处? “没难处,没难处!“ 尽管心里有点怨言,但是口中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勾魂轻轻一晃,渐渐在齐王和王妃面前显出身形来,然后略施一礼。 “见过齐王和王妃,在下勾魂,是凌晨老大的小弟!“ 齐王还礼后道过荣幸,跟勾魂闲聊了几句后,两人的注意力就再次回到凌晨手里的夺灵钉身上。 “晨儿,你是说这是一件邪修的法器?“ 齐王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去触摸夺灵钉。 “父亲不可触碰,这东西现在还危险得很。”凌晨立即拦住了自己的父亲,“这东西可不单单是一件法器,还是这个教派的信徒跟他们所信仰的邪神沟通的通道。” “信仰邪神?” 齐王和勾魂大吃一惊。 凌晨点了点头:“是的,他们信仰一种以我们人类为食的邪恶怪物,尊其为邪神。这邪神专门以我们的修为和灵魂为食,所以他们的信徒就会通过献祭异教徒的方式,将我们作为食物奉献给这些邪恶怪物们当做食物,以此来换取这些怪物给予自己强大的力量反馈来快速增长修为。” “所以我才要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大灾祸。跟小晴怡相比,这些人才是纯粹地以杀戮来换取自己修为的疯狂增长,而且只要一日不将我们杀尽杀绝,他们就一定会无休无止地杀下去,到时候,世间将会生灵涂炭、赤地千里。“ 就在这时,一个张狂的声音凭空出现。 “哈哈哈,既然知道我们都强大,你们这些蝼蚁之辈还不速速俯首称臣?只要加入我教,尊我为神,无与伦比的力量就将唾手可得;但若是执迷不悟,一切与我们作对的人的下场,就是成为神的食粮,就是死亡!“ “谁?“ 勾魂不禁问出口。 齐王和王妃也慌忙往四下里观察,但是并没有发现陌生人的出现。 “真是可笑!“ 凌晨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夺灵钉,冷笑道:“你都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了,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什么时候像你这样一个修为低下的废物,也可以出来放话了,你们教派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一点排面都没有。“ “我修为低下?我没有排面?“ 这夺灵钉显然并不能接受凌晨对它的轻视。 “竖子猖狂,尔敢渎神!等我成长起来,神威一定会重新降临这片大地,让你和你身边的这些垃圾们后悔今天对神的亵渎……“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个很轻的声音说道:“邪神大人慎言,这小子只是想套取您的话,不要着了他的道。“ 这个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明显是夹着嗓子说的,原来的嗓音音色肯定跟这个声音相去甚远,估计是不想让人听去了他真实的声音。 “哈哈哈……“ 凌晨大笑了起来。 “卷土重来还需要等你这个废物成长起来,看来果然是当年的漏网之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样一个残存的余孽东躲西藏地苟活于世,日子一定过得很艰难吧,如今怎么又想着要出来兴风作浪了?就算是你那些曾经自称无敌于世的前辈们再次降临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当年可以杀得你们大败亏输,今日也照样不在话下。“ “哈哈哈,照样杀败我们?你们这些无知的凡人凭什么还有这样的底气?真是痴心妄想!“ 前面说的那两句,夺灵钉显然并不解气。 “或许你们还指望像上次一样,出现一个救世主拯救你们,可是他上次为了重创我们,已经选择了自我毁灭。到时候,难道还指望他再次从土里爬出来救你们?哈哈……你们就等着成为我们的食物吧,那将是你们这群凡人至高的荣耀。“ 夺灵钉这句话给了凌晨莫大的震撼! 救世主? 那一战我就身在其中,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救世主已经战死?你这个小废物对我辈修士的强大一无所知。“ 本来还想多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夺灵钉说完上面这些话之后,无论凌晨如何言语挑逗,它都再也不作出任何回应了。 “老大,刚才跟你说话的是它吗?法器还有能说话的吗?这东西不就是一个活物吗?“ 勾魂满脸吃惊,这夺灵钉的情况实在超出了他对于法器的认知。 凌晨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确实算是一个活物,只不过在这夺灵钉里的只是那个活物的一部分,主体并不在这儿。“ 齐王又何尝不吃惊,听到凌晨说这话,他面露难色。 “既然是个活物,那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消灭它吗?总不至于我们王府以后都要派专门的人手来看守它吧?“ 凌晨道:“当然可以消灭,如果不是想从它嘴里套出点信息,我也不会留它活到现在。说起来,这东西还是个大补之物呢,不过我们消受不了,正好便宜了小晴怡。“ 第33章 危局2 “你个小小筑基修士,想要杀死我?“夺灵钉嘲讽道。 凌晨不理它了,他手掌一翻,一缕道心火在掌心升腾,开始灼烧夺灵钉。 “就凭这个?道心火对我没用。“ 凌晨说道:“我的道心跟别人不同,我的火自然也不同。有用没用,过一会儿你自然有机会亲身试试。“ 渐渐的,凌晨掌心的火焰开始变化,从最开始的黄白色渐渐变深,最后变成了黑色,并有丝丝缕缕的血红色在焰心之外盘绕。 随着火焰的变化,凌晨手中的夺灵钉也开始发生转变,从最尖细的钉刺部分开始,那暗黑色开始往后退却,露出夺灵钉银灰色的本体。 “你这是什么火?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火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强的克制作用?你为什么会对我了解得这么多?“ 潜藏在夺灵钉里的那个东西有些遭不住了。 “你废话太多,“凌晨道:”如果要说,你就多说点我不知道的消息,或许我还会考虑考虑,是不是可以让你多活一些时辰。“ 夺灵钉开始讨价还价,道:“好,我知道很多秘密可以跟你说,但是我说出来后,你要答应放我离开。“ “你的秘密或许对我毫无价值,没有价值的东西你凭什么让我放过你?我觉得你可以先说一个我听听。“凌晨循循善诱。 尽管可能被凌晨忽悠,但夺灵钉看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就必须得抓住。 “我知道你们北朝的朝堂之上有内鬼,你们齐王府里也有内鬼,这些消息对你肯定都非常有价值,只要你发誓,等我说了之后绝对会信守承诺放我离开,你想知道哪一个我都可以告诉你,否则我绝不开口。“ “那你还是去死好了。“ 凌晨手中的火焰猛然暴涨。 夺灵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它仍不死心。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置我于死地,这些都是极其重要的消息,哪个不够换我一条性命?放了我,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凌晨冷笑道:“今晚你率人攻入我齐王府,伤了我的女人,只这一条你便罪该万死。现在你又逼死我府上的侍女,死到临头还不忘挑拨我齐王府和朝廷的关系,那你就更该死。“ 夺灵钉不再说话,猛烈的道心火的炼化,显然已经让它到了强弩之末。 就在整个钉体完全褪变为原本的银灰色时,一个好像黑色肉团似的东西从中落了下来,被凌晨的道心火包裹在了焰心。 这肉团在火焰的高温中沸腾翻转,其中不断有凄厉的惨叫声隐隐传出,最后它突然张开一个小口,一个黑影被吐在空中。凌晨手中的火焰瞬间席卷,将其包裹起来,这黑影只坚持了片刻便化作飞灰飞腾起来,这飞灰在半空散开,一团漆黑扭曲的虚影从中显露出来。 “凌晨,你敢杀我子孙?今天这一笔我给你记下了,我发誓以后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丧家之犬,你还是躲在阴影里好好养伤吧,等你恢复了,我等着你来找我。“凌晨大袖一挥,空中的虚影瞬间消散。 随后,在凌晨手中的道心火不断炼化下,这肉团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在焰心里滴溜溜地不断旋转着。 “来晴怡,送个宝贝给你吃。“ 之前就听凌晨说有好东西给自己,晴怡早就坐在他的肩膀上翘首以待了,但是此时看到凌晨手里最后炼化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圆球球,还让她吃下去,她显然有些抗拒。 其实是非常抗拒! 晴怡卜棱棱摇头,站起来就跑,结果刚飞到半空就被凌晨一把给抓了回来。 将晴怡抓在手里,凌晨活像个怪蜀黍,把这个黑色的圆球硬塞进晴怡的嘴里,然后安慰她道:“难看是难看了点,但对灵魂体来说,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大补。“ 晴怡被塞了一嘴咽下去,就好像喝醉酒了一样开始在凌晨的手里摇头晃脑,然后她迷迷糊糊地抱着自己的长枪趴在了凌晨的手掌里。 此时,勾魂走过来。 “老大,这边的事也结束了,我该带他回去交差了。“ 勾魂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身后,只见他手里的锁链上,已经锁了步先磐的灵魂在后面。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步先磐似乎已经恢复了意识,他直勾勾的盯着凌晨手中的晴怡,脸上都是悲恸的神色。 如果不是鬼魂无法流泪,只怕他现在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嘴里喃喃说道:“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我这回不该来找你的。“ “再看她一眼吧。等你再轮回转世,或许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凌晨伸出手,将趴在他手中的晴怡放到步先磐眼前,对他说道:”我猜今晚是你不想连累她,所以才为人所害的吧,可以告诉我害死你们的人是谁吗?“ 步先磐仰天苦笑道:“想我这一生,为忠为义,可以自信对得起任何人,可是只有晴怡,我明知道对不起她,却又无法弥补。如果真的可以轮回转世,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再遇见她,免得再害她一次。“ 勾魂说道:“原来的那个人已经消逝了,现在的她也已经不认得你了,以后见与不见都已经毫无意义。走吧,跟我上路。“ “把这个带回去吧,替我转交给你们阴间的当家人。他们的人曾经拿出不少故原秋心,所以我推断他们很可能跟故原有关,那里主要是你们的地盘,记得回去后跟你们上头说,对那里要多留心。“ 凌晨伸出手,将手里已经暗淡的夺灵钉递给勾魂。 勾魂点了点头,将夺灵钉接了过去,然后跟齐王夫妇也作了告别,领着步先磐走进了那道空间裂缝中。 齐王问道:“晨儿,为什么不跟步先磐问清楚了,指使他和杀死他的人到底是谁,那样可以省我们不少事。“ “父王不是早就心中有数吗?他说为忠为义,至死都不想开口的,除了大将军王府还会有谁?又何必非要逼他从口中说出来……“ 凌晨还未说完,他手里的小晴怡好像趴得不是很舒服。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自己融入到了殇情中,然后歪歪扭扭地在半空里飞了两圈,最后插在了凌晨的头发里不动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休息的好地方。 凌晨伸手又将歪插在头发里的殇情抽出来,重新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中,继续说道:“只是这个夺灵钉来自哪一方势力就说不好了,他对我们两王府和朝廷都很熟悉,或许同样来自于大将军王府,或许隐藏在朝廷中也说不定。“ 齐王点点头:“今晚也折腾得不少了,早早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有个胡作思,我们也得谨慎对待。到时候你一起来,别迟到了。“ “今晚这一战,父亲身受重伤,儿子觉得您明天还是躺在床上见他比较好。“ 凌晨嘿嘿笑道。 第34章 新的一天有新的麻烦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这一晚上波折这么多,凌晨也颇消耗了许多精神。换衣洗漱完毕后,他将怀中的白色小鸟抱出来。 白鹭周身依旧微光环绕,还在沉沉睡着,面容倒是安静祥和,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了。看来自己浓缩的天地之力已经基本修复好了故原秋心给她带来的伤害,而且还正在给她带来一些正向的变化。 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还能不能恢复到像从前那样。 只是在今晚之前,自己竟然从不知道白鹭还是妖族。从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将白鹭领养回家,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直到一起长大,白鹭都从来没有显露过这一点。不过从昨晚父亲毫不吃惊的情况来看,他对此应该是知情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是白鹭,种族是什么都不重要。 “看来今天晚上只能让你跟我委屈一下了。“ 凌晨掀开床头的薄纱帘,先将白鹭放到自己床榻的里侧,然后自己钻进被窝里。他想了想,又拉起被角给白鹭盖上…… 一夜无话。 “呀~“ 一大清早,凌晨就被一声尖叫声吵醒。他一睁眼,便看到一只粉拳砸在自己的胸口。 这一拳着实有些分量,给凌晨捶得连连咳嗽。 “咳咳……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 他连忙起身,转头看去,差点一口鼻血喷出去。 只见在自己床的内侧,一个绝色少女就坐在自己旁边,一身纯白色羽衣贴身穿就,虽然不露一丝,但尽显完美的玲珑曲线。 一看到凌晨看向她,这少女连忙揪起身旁的丝被遮盖自己。 “白……白鹭?你醒了?“ 绝妙景色摆在前,凌晨不由得说话有些结巴。 “你这个大色狼,现在开始假装不认得我了?“ 白鹭面露娇嗔之色。 凌晨盯着白鹭细看,说道:“是有些不认得了,怎么一晚过去,变得更好看了?“ 凌晨倒不是特地要讲些甜言蜜语哄白鹭开心,这早上一觉醒来,白鹭的面容确实变得更加好看了,之前的绝美如果说是精致,现在便堪称惊艳了。 这是吸取天地之力达到的效果吗?还是妖族本身的种族天赋? 凌晨一时闹不清楚。 但是他这话听到白鹭的耳朵里,就是标准的花言巧语。 “不准你再看!“她伸手将凌晨的眼睛捂上:“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还有脸说昨晚,你说你昨晚到底干了什么样的好事,谁叫你敢这样做的?“ 凌晨一脸无辜。 “我哪有做什么好事,我什么也没做啊!你昨天晚上昏迷不醒,把你自己单独送回房里去我又不放心,怕你有什么意外我不在你身边,所以就只好把你带回来了。“他有些无奈,连忙解释:”再说你昨晚又不是现在这样,我能做什么啊……“ 他抬起手,把白鹭捂在自己脸上的玉手抓在手里,结果被白鹭甩开。 白鹭气鼓鼓地说道:“这件事算你解释清楚了,但是这是又怎么回事?“ 白鹭抬手一指。 是在凌晨外侧的方向。 “还有什么事啊?“ 凌晨顺着白鹭指的方向转过头去,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幕时,顿时一拍额头,心里头大叫这都什么事啊。 只见小晴怡此时正抱着她的“长枪“趴在一旁的枕头边上,睡得正香。 我明明记得清楚,昨天晚上在睡前就已经将殇情摘下来放在桌上了,这个小家伙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床上来的? 这下可麻烦了,凌晨假装挠了挠自己的额头。 “呃,我如果说我对这个事也是毫不知情……“凌晨抬眼偷偷瞄了白鹭一眼,发现她还是余怒未消的样子,“我猜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对吧?其实说实话,我还真的是毫不知情,是她自己半夜偷偷摸过来的,这事儿哪能怪我啊?而且你干嘛吃她的醋啊,你看她的样子,她是这样的小,她还只是个孩子……“ 看着小晴怡的样子,凌晨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她个子小确实是小了些,但是除此之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小晴怡都完全是一副大姑娘的样子。 白鹭指着小晴怡,质问道:“你管这叫孩子?你从哪看出来她是个孩子?“ 然后一双纤指伸出,揪住凌晨胳膊上的一块肉就是一拧,顿时给凌晨拧得“哇哇“乱叫。 我这堂堂的乱世杀神,从来都只有我收拾别人的份儿,我虚过谁啊?如今却穿越回来受这份儿罪,不但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心里还止不住地萌生一种怪异的甜蜜感觉。 我真是贱啊! 嘿嘿! 正当凌晨被这甜蜜的感觉扰乱思绪的时候,房外有声音传进来。 “少爷,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吗?“ 是早上在外头等着伺候的侍女听到声音,搞不清楚屋里的情况,所以探问一下,看是不是需要进屋伺候。 现在可不是时候,对自己对白鹭来说都不合适。 凌晨连忙道:“没事没事,你们都不用在这儿等着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就行。“ 外头道了声“是“,就没动静了。 结果凌晨跟外头的侍女说话,把趴在枕头上的小晴怡给惊醒了。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抬头看见凌晨正看着自己,咧开嘴笑得好天真好灿烂。 “神主大人!“ 白鹭这时候也看清了这个袖珍小姑娘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晴怡?“ 晴怡生前时常伺候在凌晨身旁,她平时也常见到,自然是认得的。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小晴怡好奇地看相白鹭,问凌晨道:“这个姐姐是谁?“ 看样子,小晴怡对白鹭没有什么敌意,凌晨心中突然有一个想法萌生出来。他给两个人互相作了介绍之后,又跟白鹭说了昨晚小晴怡的事。 这俩人在感情上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互相也都能够理解对方,白鹭对小晴怡喜爱有加。 小晴怡也是一样,虽然现在的她已经不是生前那个人了,但她毕竟也是当初晴怡为情之所执而生的怨魂,白鹭又是她所尊崇的“神主大人“的爱人,她心中自然也是认可的。 “晴怡,以后你就跟着白鹭姐姐保护她,与她在一起就跟与我在一起是一样的。“ 事实证明,凌晨的话对小晴怡来说便是圣旨。她点点头,然后跟殇情化为一体,自己簪到白鹭的头顶上去了。 今天早晨的起床危机终于化解,凌晨顿感神清气爽。 “怎么样,这样一来你就放心了吧?“凌晨又去牵住白鹭的手。 白鹭羞涩地拉着被子盖着自己,对凌晨说道:“看了这么久,你可看够了吧?还不快点穿好了衣服出去,难不成你还要看着我起床吗?“ 第35章 何妨 “怎么会够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凌晨还是迅速爬起来穿戴好了出门。 打情骂俏还是得适可而止,昨晚逮住了两个人,还死了个步先磐,今天叫胡作思来一块审问,不知道还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吃过了早饭,两人就一起去到了齐王这边。 一进门,两人就看到陆统领杵在门口,一脸的阴沉地斜着眼睛盯着屋里不说话。 “陆大哥,今天这么早,什么时候回到王府的?“ 陆统领转过头来,看到是凌晨和白鹭两人,脸色好了些。 “小王爷,昨晚我得到消息便赶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没能出上一份力。都怪我昨晚没有守在王府,才让您和王爷亲自身赴险境,如今王爷身受重伤,实在是属下的失职!“ 凌晨拍了拍陆统领的肩膀,安慰他道:“陆大哥别自责,你知道我和父亲都从未将你看作外人,而且昨晚已经安全度过了,父亲的伤应该……“ 话未说完,凌晨便听到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哭泣声。 “老臣昏聩,为了一己之私竟致王爷伤重于此,还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然后屋里便是一阵混乱,又有拉扯规劝的声音。 白鹭问陆统领道:“这是谁啊?这么早,在父王的屋里乱糟糟的? “ 凌晨道:“是何老来了?” “哼!正是何妨这个老家伙。“ 说到何妨,陆统领脸上怒色又变,看来他余怒未消,就是因为这个何妨了。 “昨晚我得了消息,便想回来帮忙,谁知这老家伙胆小如鼠,不但自己缩在他的府上不敢出来,连我要带一部分人回来他都不愿意放行,口口声声拿王爷的命令来压我,等我回到王府的时候却什么也没赶上。他今早天亮之后方才来到,跪在那里要死要活的好一阵子了。“ 没想到昨晚在何府还有这么一段。 凌晨只笑笑,对陆统领说道:“他是个文臣,又上了年纪,胆小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你二人同朝为臣,陆大哥不必跟他一般见识,何况父亲这次也没有伤及要害,只是想要痊愈,需要多休养一些时日也就罢了。“ 陆统领点了点头。 凌晨没再多说,便跟白鹭一起进了屋。 走到何妨身边时,这位三朝老臣还跪在地上拭泪不停,看身上倒是没什么伤痕,估计年纪毕竟是大了,再怎么寻死觅活也架不住身旁那几个王府上的侍者看着。 在里头的椅子上坐下,凌晨微微笑着看向何妨。 “何老,快起来吧,您也没有犯什么过错,何苦一直这样跪在地上。我父王身上受些个伤倒是没什么,您这一把年纪了,在跪了这么久,王府的地上凉,若是把您的身体再冻出一些病痛,可就是我王府上下都承受不起的罪过了。“ 何妨放下袍袖,抬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微笑着的凌晨,听出这话里有些别样的味道。 “小王爷,老臣……“ 何妨话刚开口,旁边的门帘“哗啦啦“掀起,齐王一边由一个侍女搀扶着,从里间屋里一步一挪地艰难走出来。 一边挪步,齐王一边对凌晨说道:“晨儿,你只顾进屋里来,怎么便自顾自坐下了?看到何老跪在地上,还不快快将何老搀扶起来。“ “父亲说的是。“ 凌晨一边口中应是,一边稍稍起身,自然有早就站在何妨身旁的侍者将这位老臣搀扶起来,凌晨只象征性地抬了抬屁股,便又坐了回去。 齐王脸色满是苍白,由侍女扶到座榻边半躺上去,身后一个侍女连忙在他身后垫上两个软垫子倚着。 “何老,本王昨晚与刺客交战受了些伤,幸好已毕全功,所以睡得沉了些,方才醒转才知道你在此长跪不起,实在无需如此。 “ “王爷大恩,但老臣之罪不敢请求王爷宽恕。“何妨老泪纵横,一脸内疚地应道:“老臣老来才得一子,是老臣受人以家中孩儿性命相要挟,才不得不做出违背……“ 齐王打断何妨的话,说道:“你有难处,本王明白,你也不必多言了。其实本王受的这点伤不算什么,只是今后可能还需要多休养一些日子了,东海郡的一应政务杂事繁多,还需你带着众臣们多多出力。“ 何妨听了齐王这样说,“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王爷不但不追究老臣的罪过,还要将如此大事托付给老臣,受王爷如此大恩,何妨没齿难忘,今后必定肝脑涂地,誓死追随王爷。“ 齐王点点头,对何妨的表态很满意。 “你是三朝的元老了,自当为百官做个表率,到时咱们臣主一体,忠心倒也不必宣之于口了,你说是不是?“ 何妨回道:“王爷说的极是。“ “你昨晚必定也没得机会好好休息,快回去歇息去吧,朝廷那边除了派来了一个胡作思,这么多日子过去,始终都没什么动静,估计马上就要有新的动作了,到时候咱们还得在一起商议个万全之策才好。“ 齐王对自己器重到这样的地步,何妨再次一叩到地:“老臣遵命。“ 何妨起身便要告退,这时齐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如果本王记的没错的话,你家的公子快有二十了吧?学识上可还好吗?“ 何妨一开始有些意外,而后高兴地说道:“正是二十岁了,学识上不敢称好,但在家读书时,老臣也是时常督促他用功,期望他能够早日成材,可以为我东海郡出一份力,他也时刻谨记,从来也未曾有一刻懈怠。“ 齐王点点头,道:“嗯,少年人,总是待在家中读死书终究也是无用,你还是要带他出来多历练历练才好,等到合适的时候,也带他来给我过目。“ “谢王爷器重。“何妨激动地说话语气都有些颤抖了,”那微臣便告退了。“ 齐王示意后,何妨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每一步都给人感觉他整个人要跳起来了似的。 凌晨看着何妨的身影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他看到陆统领此刻也站在门口看着,但是脸上依旧有不忿之色。 其实凌晨何尝没有疑惑呢?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齐王道:“何妨昨晚的所作所为,父亲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怀疑吗?他在那么关键的时间点来到王府,不仅分走了一部分守卫兵力,而且还送来了一封起到那样关键作用的信件,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第36章 胡作思 齐王点点头答道:“当然可疑,他自己也知道无法瞒过我,所以今天一早便亲自来登门请罪,看似是自求死路,实际是在自救。“ 白鹭在一旁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听这对父子说话,此时忍不住开口道:“这个老家伙可真是狡猾啊,父王为什么要拦着他不让他说出实情?怎么不趁机让他亲口说说自己的罪过,也可以羞一羞这老家伙的脸。” 齐王道:“其实昨晚陆统领回到王府之后,已经将何妨的事原原本本地跟我说了一遍,他事前确实已经猜到指使他的人是要对王府不利,但迫于爱子被他们要挟,所以不得不做。虽然是出于私心,但也算是情有可原,让他再说一遍也没什么意义,反倒徒增嫌隙。” 这个道理凌晨也懂,但他仍有不解:“既然他存有私心,父亲将他晾在一旁再不启用就是了,反而如此重用他,难道不担心日后他的私心作祟,会再次坏我们的事吗?” “我又岂能不知。”齐王叹了口气。 “但此时我们王府正值多事之秋,照眼前的局势来看,以后我们跟朝廷之间恐怕很难和平相处了,翻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将来一旦需要直面相对,便是用人的时候。这何妨乃是文臣之首,追究他的罪过纵然可解一时之恨,但却于朝堂稳定不利,倒不若以此恩惠让他彻底为我所用,才是长远之计。” 凌晨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说实话,他心中更加认可奖罚分明。有过不罚,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是父亲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见凌晨父子俩人都不再说话,白鹭本来对这些事情也不想费心太多,于是坐在一旁也不再说话,她把殇情从头发上拔下来,拿在手里细细地把玩起来。 这根玉簪真的很美,美得堪称妖异! 原本洁白油润的单一玉色只能算朴素,但是以之为底,又有细密花纹在其上无规则地盘绕,好像在玉石表面爬满了血红色的花枝,这红色好像要把人的目光都吸进去,就算錾玉技艺再高深的玉雕师傅也做不到如此完美。 “晨儿把它送给你了?” 白鹭看了一眼凌晨,嘻嘻笑道:“嗯,哥哥说,这红色的花纹太艳,簪在他的发髻上过于招摇,不如我戴着好看。” 凌晨不好说别的,只好在一旁呵呵陪笑。 这时,门外一名侍卫过来,在陆统领的耳边说了几句,然后退下了。 陆统领通报后进了屋来,对齐王禀报道:“王爷,下面的人方才来报,说胡作思已经到了,此时正在正堂中候着了。不过……”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尽管说。” 陆统领说道:“胡作思说带了皇上的圣谕过来,所以他就在正堂中等候,执意要王爷亲至迎接圣旨。” 齐王没有接话,反而问道:“交待你的事,都办妥了吗?” 陆统领回道:“王爷放心,按照您的吩咐,都办妥了。” “那就好。”齐王点点头,说道:“走,陪本王去见一见这位钦差大人,听听皇上到底有什么新旨意传达。” “父亲可别忘了您现在重伤在身,起卧尚且不便,还是在这里等他过来为好。”凌晨率先起身,阻拦住齐王,“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过去,这位胡大人就把昨天挨的那顿打给忘了,现在竟然又威风起来了,儿臣倒想过去试一试,看看我到底请不请得动他。” 齐王显然对凌晨有些不放心:“他今日有圣旨在身,自然跟昨日不同,你要过去也行,但是要尽量收着性子,现在把他惹毛了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 父亲一切都好,就是做事实在太谨慎小心了些。 凌晨嘴里应是,齐王又让陆统领陪着一起过去,这才放心。 …… 两人走在路上,凌晨问道:“陆大哥,父亲刚才问你是否办妥了的事是什么事?” 陆统领听出凌晨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呃,那个……王爷没有跟您说过吗?或许您亲自去问王爷会好些。”王爷既然没说,他是否能说他也有些拿不准,所以此时说或者不说,他都有些为难。 凌晨知道陆统领的意思,因此也不想为难他,于是说道:“是关于昨晚擒住的那两个朝廷刺客的事吧?” 见陆统领依旧犹豫着不说话,凌晨又补充道:“你只管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这样也不算是你透露给我的,是我自己猜到的。” 陆统领点了点头。 凌晨对父亲的行事风格还是了解的,只需要这一个问题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心中就大概有数了。 过后两人再未交谈,直奔胡作思而去。 …… 转过屏风,凌晨便看到胡作思正坐在正堂,此时他一身官服、官帽和官靴等齐齐整整地穿在身上,比上次来的时候可是正式得多了。 这次他带的差人倒没有上次多,只有两个人贴身站在身后,凌晨和陆统领刚一进来,其中一人就已经觉察到了,扭头朝两人看了过来。 此人是个高手! 这个男人长相普通,虽然穿着一身差役的衣服,但是一看就跟普通的差役大不相同。他身躯健壮,挺得好像一杆标枪一样立在那里,一双眼睛里目光炯炯有神。从气质上看,与其说是修行者,倒不如说更像个军伍中人。 “胡大人,今日来得比昨日早啊!” 凌晨带着陆统领,一边往正堂走,一边跟胡作思打招呼。 两人走得近了,陆统领也发现了胡作思身后站着的这个人,两人其实属于是同一类人,同样的身具修为,同样的行伍出身。 这俩人目光相对,好像有一股无形的火花在半空中迸裂。 胡作思是文臣,他完全看不到这些,倒是对凌晨的话颇有些吃味,不由得想起昨日的情景,同样也是在这里,自己在齐王父子面前表忠心的样子。 自从这次复活之后,这个小王爷的脾气貌似改变了不少,他一会儿不会一发疯,给我昨天的那些言行给抖搂出来吧?若是让我身后站着的这位知道,可就麻烦了。 想到此处,胡作思的气势不免弱了些:“一日不见,小王爷可安好?” 第37章 皇权遍血,往事如土 凌晨说道:“胡大人这话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世上有些人,只怕我王府中人有一时活得安稳了,便想尽各种办法都要来杀死我,我如何能够安好?这些刺客连一天都不舍得叫我安生,昨天当晚,他们就再次上门来刺杀我了。” 胡作思点头道:“王爷派到我府上通报的差人也都已经跟我说过了。昨日小王爷才跟我定下七日成擒的约定,我还一心想着怎么不得等上三五日才能有消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来得这样快。” 凌晨面露懊悔的神色,说道:“谁说不是呢,昨晚他们攻入王府的时候,也着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这几个人手段之阴毒实在骇人听闻,当时之凶险,如果不是父王及时替我阻拦,恐怕我现在……” “唉,只是……”说到此处,凌晨假意拭泪,“只是父王为了救我,因此身负重伤,到现在还卧床不起。” “这……” 胡作思面露难色,倒不是担心齐王的安危,只是他始终挂念着自己手里还有圣谕需要跟齐王宣读,如果只听这个小王爷一面之词就放弃,将来皇帝若是追究起来,自己恐怕免不了要承担罪责。 “不知道可请府里的大夫给王爷看过了吗?不知道胡某能不能跟大夫一见……” 凌晨打断他道:“我知道胡大人和家父相熟,必定关心他老人家的伤势,凌晨先在此谢过了。只是这修行者对战,所受重伤在内却不在表,皮肉之伤不足为惧,哪是一般的大夫能够医得了的,现在只让他们开了些破瘀行气的汤药辅着,其实主要还得靠父王本身的修行才能慢慢恢复伤势。” 关于凌晨说他跟王爷私交的事,胡作思心里是十万个不想认,但他此时口中诺诺地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关于修行的问题,他就更是个门外汉了,真是连半点都不懂,于是他带着询问的表情稍微回头,看向自己身后那个身具修为的差役。 看到这人点头示意认可了,胡作思才放下心来。 他们这些细微的动作,全都一丝不差地落在凌晨的眼里,不由让他心绪泛起。 胡作思作为堂堂钦差大臣,竟对此人如此放低身段,这个人在朝廷里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接近权力中心。 朝中重臣凌晨大多数都是认得的,然而并无此人,第一种情况便基本可以排除了。 这个人以前从未在胡作思身边出现过,应该就是最近这一日之内才刚刚来到这里,而皇帝的这份新旨意也恰好同时来到,所以很有可能就是他给胡作思送来的。 携行和传达皇帝密旨,能够做这件事的那就必定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手下了。 照此推断,那就只有可能是来自大内的人。 而皇城内廷中,又分为明暗两拨人,分别是: 在明面上,是属于皇帝凌决直接管辖的大内侍卫。他们分布于皇城内廷各处,专门负责皇城之内的安全保卫工作;他们人员数量众多,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尤其是皇帝身边那几个侍卫统领,修为更是高深; 在暗地里,是属于四王爷凌冽管辖的剑阁。这些人专门负责一些只能在阴影下存在的见不得光的勾当,具体情况外界就很难得知了。 而此时站在胡作思身后的这个人到底属于哪一个部分,凌晨只能说大内侍卫的可能性大一些,其余的他就猜不透了。 在此有必要说一下,现在凌晨父亲这一辈最有权势的四位兄弟就都已经出现了,分别是: 当年的大皇子,如今的皇帝凌决; 当年的二皇子,如今因谋反被皇帝诛灭满门的大将军王凌冲; 当年的三皇子,如今独据东海郡的齐王凌况; 以及当年的四皇子,如今掌管剑阁的四亲王凌冽。 将近一年前,先皇病重,曾传诏众皇子回都城伺候,其中自然也包括凌晨的父亲凌况。但他刚准备启程,就传来了先皇驾崩的消息。那时,四皇子凌冽和大皇子凌决俩人近在都城,四皇子站在了大皇子一边,携朝中众臣拥立了大皇子凌决继位。 此后,世上皆传先皇死因莫名,据说当时留下了遗诏,所立皇位继承者另有其人,有说是二皇子的,也有说是三皇子的。 二皇子大将军王凌冲不服,当即起兵攻向都城。 其实双方实力虽有差距,却也算不得悬殊,但是本来预计的长期相互攻伐并没有出现,仅仅对峙了不到两月,二皇子一方的军队突然就出现了不知道什么变故,很短时间之内便土崩瓦解了。 朝廷大军趁势蜂拥而出,大肆追杀溃散的叛军,大将军王凌冲便死在了乱军冲杀之中。 而后皇帝下令,追究大将军王府全府上下谋反之罪,因此几乎灭了二皇子满门,只有世子凌晟等极少数人逃脱,如今踪迹全无,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而三皇子,也就是凌晨的父亲齐王凌况则比二皇子要谨慎得多,他自小宽仁,本就无心皇权之争,而且他知道东海郡虽然经过自己这么多年的治理,百姓生活也算富足,但是若要论武力,则实在无法跟自己的两个哥哥相提并论。 虽然他不想争,但又不得不争。因为他明白,身为皇子,就有人逼着你不得不争,自己并没有逃避的机会。 可是要争,也要讲究个方式方法。 如果自己贸然掺和进去,虽然另外两方都会过来拉拢,但是任何一方都不会真正把自己放在眼里,到时候两边受夹板气不说,弄不好一个站错队,就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死可以了结的,那时候会给整个齐王府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他选择了坐山观虎斗,任何一方胜出,他都不至于被另一方过多牵连,而万一结局是两败俱伤的话,自己便有了继续做大的机会。 结果说明,他赌对了。 现在大将军王府除了还剩下一部分残余势力下落不明之外,基本上已经全部覆灭;而朝廷虽然大获全胜,但再强大的军队也是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组成的,他们经历一场大战过后,也想要有一些时间来休养整备。 除非皇帝给众人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否则他要想在短期内再次整齐大军,攻入东海郡,便不可能了。 但有齐王这个三弟在侧,皇帝凌决又怎么可能放心,于是他派了胡作思为钦差大臣来到,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要将这个潜在的威胁掐死在萌芽之中。 第38章 做戏不成? 胡作思这个钦差大臣说起来好听,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朝廷抛给齐王的一只巨大的食饵。如果干得好了,钓了齐王这条大鱼上钩,朝廷自然有赏;如果干得不好,恐怕鱼没钓到,自己就先被这条大鱼给吃掉了。 胡作思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皇命在身,他又不得不干。所以他上一次才忍不住在齐王父子面前隐晦地抱怨,说自己这个差事难干。 “既然如此,那还请小王爷带路,让胡某去看一看王爷的伤情,也好安心。” 凌晨面露难色,眼看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才点点头,引着胡作思一行三人离开正堂,往齐王那边去。 …… 到了门外,凌晨对胡作思道:“胡大人请进。” 胡作思点头示意,带着两个差役就往屋里走。 “慢着!” 陆统领迈步挡在胡作思身后,将两个差役挡在了外边。 “既然受到小王爷首肯,胡大人一人入内看望王爷即可,还请后边这两位兄弟先在门外候着,等胡大人出来。” 胡作思闻言一愣,回头看了那个差役一眼,只见他眉头微锁,心下便知道什么意思了。他转向陆统领便想开口说情,但话到嘴边又给憋了回去。 此时陆统领满脸刚毅,一副没有丝毫情面可讲的样子。 于是他转而对凌晨说道:“这俩人是我贴身的护卫,都是信得过的,一起进去也无妨。” “不行!” 凌晨没说话,陆统领便先行开口拒绝。 “王爷的安全守卫就是陆某的职责,这件事便是陆某一人说了算,就算小王爷开口替你说情,陆某也绝不能置王爷的安全于不顾。” 等陆统领说完,凌晨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你看到了,不是我不帮忙,是我们家规矩大,我说话也不好使。 “老胡,王府你也常来,到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是一样的,你还要什么护卫?这里安全无忧,就让他们守在门外好了。” 凌晨一把拿住胡作思的手腕,不等他再开口,便直接推开了门,把他拉进屋里。 陆统领紧接着在门口站定、转身,守在了那里。 那差役本要再跟上去,但上前了半步,见他挡在面前,就又撤步退了回去。 且不说外头对峙的这三个人。 凌晨带着胡作思进了屋里,此时座榻上已经是空的了,里屋门口几个侍女束手站立。见两人进来,侍女立即上前迎接。 “父王可好些了吗?”凌晨问道。 侍女小声道:“有一会儿没有再咳嗽了,比先前应该是好一些了,昨晚一晚上没有怎么睡着,方才刚歇下。” 这时,里间的寝房里传来齐王的声音:“是晨儿来了吗?” 侍女回道:“是,跟小王爷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大人。” 凌晨道:“父亲,是胡大人心里记挂父亲身体,说想要来看看您,所以我将他带来了。” “快请进来吧。” 齐王发了话,侍女就掀开了帘子,请两人进去。 跨过里屋门,胡作思看到一脸苍白的齐王在床上已经半起身,脸色痛苦。凌晨连忙上前去,扶着齐王半倚在床头。 “王爷受苦了,这歹毒的刺客当真大胆,竟敢刺杀亲王和世子,等下官回朝,必定要禀报皇上杀了他们的头,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胡作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些都好说。”齐王摆了摆手,道:“昨晚的刺客都已经被擒住,要杀要剐他们都逃不脱了,只是还要胡大人在场才好审问,这也是本王今天一早便让人去请胡大人的原因,只有审出这背后的指使者才好,他们才是真正的祸根啊。” 胡作思点头应是,关心道:“王爷莫着急,这是下官职责所在,自然义不容辞。但您还是要保重身体,得好好休养啊。” “我如何能放心修养?身为朝廷亲王,本王自然敢以身赴死,而且方才听手下人通报,说是胡大人带来了皇兄的圣谕?待我下得床来,”齐王便要起身,“跪接皇上的圣旨。” 看着他伸手艰难地掀开被褥,旁边的人都觉得嘶嘶啦啦的疼。 胡作思连忙上前,拦住齐王。 “王爷不急,还请屏退了左右,咱们才好说话。” 齐王稍稍一愣,然后挥手叫左右的侍者都退下了,只剩下凌晨他们三人。 胡作思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确实都没有外人了,便继续说道:“下官想先请王爷恕罪,自从朝廷派了胡某到东海郡来,往日里或许有一些得罪王爷的地方,实在情非得已。如今这里也没有旁人,胡某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想跟王爷说几句真心话。” 齐王点点头,没说话。 胡作思道:“王爷这伤,伤得不是时候。” 齐王面露疑惑,问道:“伤便是伤了,如何不是时候?” 胡作思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儿道:“王爷这伤是真的吗?” 凌晨眉头一竖:“老胡,你这话说什么意思?” 胡作思道:“与其说王爷伤得不是时候,不如说王爷伤得太是时候了。我猜王爷已经知道皇上这次的圣谕是什么内容了吧,所以不得不找一个理由,避开这场劫难。”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凌晨依旧有些吃惊,于是道:“劫难?这次的圣谕是什么内容?” 胡作思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递给凌晨。 “请王爷和小王爷过目。” 凌晨先是接过后递给了齐王。 齐王看得很快,看过后便又将圣谕递还给凌晨。 这锦帛就是皇帝这次的圣谕。 大意就是追问先皇驾崩,葬礼时齐王为何不到?如今又是一年过后,先皇周年祭典即将举行,圣谕齐王务必亲至皇城长平,参加祭典。 这圣谕里说得冠冕堂皇,甚至多次提到父子、兄弟之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其实就是皇帝给齐王下的一个催命符咒。 齐王若是去了,必会被皇帝所擒,今后的生死便彻底落入他人的掌控之中;若是不去,齐王便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朝廷必定会因此追究罪责,到时候恐怕大战就不远了,现在双方的实力差距仍然很明显,战事若起,对齐王府来说同样是灭顶之灾。 看齐王父子看得差不多了,胡作思继续说道:“这样关键的时机,却偏偏碰上这样巧合的事,哪个会信?连下官都怀疑王爷这身伤到底是真是假,朝廷中这满朝文武,也都是久历官场的,比胡某聪明的何止一二?更不用说还有皇上和四王爷了,他们都是王爷的手足兄弟,自然比下官了解得更深,您觉得他们会如何判断呢?” 胡作思说完之后,便看向他们父子,等着看他们将会如何答复这道难题。 照这样说来,此事难道已经无解了? 凌晨看向自己的父亲,但并没有发现齐王有什么异常,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胡作思。 一时之间,这三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谁都不开口说话。 冷场! 第39章 交易 时间就这么安静地流淌,屋里的空气却好像凝固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胡作思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率先打破了这该死的宁静。 “下官拜服了!其实我明明早就知道,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对于王爷来说,我都是微不足道的,可是我始终是不认命,还曾想要挣扎一番,真是自不量力,可笑!可笑!” 齐王微笑道:“胡大人过谦了,昨日你在我齐王府时,晨儿就曾说过,对你我们可是看得非常重的。” “王爷莫要取笑微臣了。” 胡作思苦笑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说句不知尊卑的话,王爷的境遇纵然是难,但其实胡某更难。只是胡某自知官小职微,我的性命根本没人在乎。胡某如今这个差事是两头不讨好,只要一个行差踏错,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如今朝廷将王爷逼得这么紧,王爷必定不甘于受制于人,下一步恐怕就要拿我开刀吧?” 齐王依旧微笑着看着胡作思不置可否。 胡作思继续说道:“是个人就不甘于轻易赴死,下官当然也不例外。王爷刚刚有一句话,下官觉得非常对,昨日小王爷说的那些话确实是让胡某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帮我在这个死局中找到了一条活路。所以今天胡某斗胆,想跟王爷做个交易。” 听到胡作思提到了自己,凌晨把锦帛收到怀里,也看向胡作思。 齐王点头,道:“胡大人请讲。” “不管王爷这身伤到底是真是假,胡某只当是真的,回去跟朝廷禀报这件事时,也会尽力替王爷说得圆满。作为交易条件,胡某只要王爷的一句话……” “在东海郡这一行,我保你性命无忧。”齐王微笑着看着胡作思,问道:“胡大人要的可是这句话吗?” 都是聪明人! 胡作思起身,抱拳一躬到地。 “王爷圣明!如果有幸如愿,微臣在此盟誓必不辜负。大恩容后再报,在此先谢过王爷和小王爷成全了。” 凌晨伸手在半空中托住下拜的胡作思,说道:“胡大人不必急着拜谢,更无需往我脸上贴金,在此之前我还有你一件事情要问你。” “小王爷请讲,但胡某所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晨开门见山:“你这次来,身后带着的那个差役是谁?” 胡作思闻言,顿时一愣,显然他并未预料到凌晨会这样问。 “哦?胡大人这次难道不是孤身前来,还带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吗?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齐王顿时也来了兴致。 眼见已被凌晨识破,胡作思苦笑一声:“没想到被小王爷看出来了。” 凌晨继续问道:“这个人修为不在我之下,肯定不是一般人吧?胡大人在我父子二人面前说得再好听,有把握能瞒得住此人吗?” “这……” 胡作思一时之间有些慌乱,支吾了半天也不敢说出这人的身份。 最后他只说道:“实不相瞒,如果我说有把握,您二位肯定也是不信我的,所以方才我才说尽力说得圆满,就是因为有此人在侧。其实刚才陆统领将他拦在门外头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引起他的怀疑了。” 既然胡作思不敢说此人的身份,凌晨便抓着重点描述了一下他的年纪样貌,但齐王一番思虑过后也是毫无头绪。 “无妨!” 齐王笑道:“我这身伤到底是真是假,终究还得有个明白人给做个见证。一会儿咱们这里的事情说完,自然有机会让他们进来,正好我也一块儿见见,到底是哪一尊大神上门了,竟然还要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胡作思试着问道:“那刚才下官提到的条件,敢问……还作数吗?” 齐王道:“那是自然,今日我们给胡大人一条活路,来日我们若是到了都城,想必胡大人也会愿意照拂一二吧?” “能力所及之处,自然不在话下。”胡作思抱拳施礼。 “好。” 齐王对凌晨说道:“晨儿去叫外头两位差役兄弟进来,一人赏十两银子吧,一会儿还有重体力的差事要劳动他们两位。” 凌晨听罢,到门口通知了陆统领,放了两人进来。 这两人进了屋后,看到齐王躺在床上,一人立即躬身行礼。 那假差役见了,连忙也跟着行礼,但眼睛却始终不离齐王,一直都在悄悄的观察。等起身时,他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略有疑惑的神色。 凌晨给他们一人递了十两银子过去。 齐王虚弱地说道:“昨晚府上又有刺客上门,幸而得以全歼,一会儿还要劳烦两位辛苦一下,帮着你家胡大人把凶犯给搬回去,算是我们七日之约的交待。” 胡作思面露疑惑,不禁问道:“搬回去?王爷的意思是……” 齐王身体虚弱地不想再多说,旁边陆统领接过话茬道:“三个刺客都已经死了,自然得你们自己搬回去。” “啊?三个死人可还如何审得出供词来?这无凭无据的事情,胡某靠这三具尸体可如何向朝廷禀报?” 胡作思顿时一脸不喜之色,口中抱怨道。 “这三人死虽然是死了,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可是王府上下无数人亲眼见证,而且他们的身份都是清楚的,怎么说是无凭无据?他们为首的那个人叫做步先磐,这个人胡大人是知道的,他曾经是大将军王府的内臣武将;不过这另外两个,身份可就有些特别了……” 陆统领说到此处,从怀中掏出两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哐啷”一声丢在胡作思面前的桌子上。 看样子,像是两个配饰。 看了陆统领一眼,胡作思捡起这两个配饰左瞧右看。 这两个配饰的形制和材质都是一致的,都是银质的猛虎样式,这猛虎只有一个虎头,但是样子刻画得却是栩栩如生。它怒目圆睁,一张微微张开的虎口中利齿森然树立,仿佛随时都要从这配饰中扑出来,咬住面前人的喉咙。 胡作思翻过来调过去地仔细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这东西刻画得如此细致,看起来必定是价值不菲,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讲究吗?” 胡作思显然不认得。 陆统领拿起一个来,递到两个差役面前,问道:“两位兄弟可认得这个东西?” 两人都同时茫然地摇头。 但从他们进屋开始,凌晨就一直关注着这两个人,就在陆统领刚刚取出这两个配饰丢给胡作思的时候,那个假差役的脸上明明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但一瞬间又掩饰了过去。 第40章 剑阁虎威 “都不认得?” 陆统领将手里的配饰重新丢在桌子上,一双虎目炯炯,眼光从两个差役扫过去,最后落在胡作思身上。 “胡大人可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久在朝中为官,四王爷手下的猛虎卫难道从来未曾见过?即便没见过,那听总该是听说过的吧?” 陆统领这句话说完,胡作思被惊得目瞪口呆。 “猛虎卫?是剑阁的猛虎卫吗?难不成这是他们的身份配饰?” “除了他们,还有谁胆敢自称猛虎卫?” “如果他们到过我的面前,下官如何还有命站在这里跟陆统领说话。”说到此处,胡作思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虽然下官未曾见过,但是他们的恐怖手段,朝中哪有人不知晓的?那些亲眼见过他们的朝中大臣,此时要么深囚死牢,要么早已身首异处了。胡某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只希望今后永远没有遇见他们的那一天。” “老胡,话可别说得这么满,说不定他们早就在你身边了呢!” 说着,凌晨拍了拍胡作思的肩膀,把他吓得一哆嗦。 胡作思哭丧着一张脸,眼里晶莹闪烁,眼看小珍珠就快要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小王爷,您可千万不要拿这样的事情跟胡某开玩笑,我现在心里害怕得紧,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了!” 陆统领嗤笑道:“胡大人,看个猛虎卫的配饰你就害怕成这样了?可这两人昨晚可是实实在在潜入了王府,想要刺杀我们小王爷,结果将我们王爷给伤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猛虎卫虽然是暗卫,平日里不可见,但实打实的可都是朝廷中的人。如今这两人阴谋刺杀皇族亲王和世子,被我们逮了个正着,难道朝廷不该给我们王爷一个交待吗?” 陆统领这番话说得可是一点情面也没留,在齐王府受了朝廷这么长时间的压制之后,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解气。 而胡作思这边就有些难过了,刚才双方还商量得满面和气,没想到风向竟然在这一瞬之间就急转直下。 纵然他已经稍微猜想到,陆统领刚才这一番犀利言语并非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主要对象很有可能是自己带来的那个假差役,但他犹豫半天,仍然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应对。 但是这话在凌晨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如今王府和朝廷的实力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保存实力才是首选,一味争强斗气绝对不是明智之举,难道陆统领没有提前跟父亲套好招吗? 如果陆统领提前跟父亲已经商量好了对策,那接下来,父亲很有可能将会把话题引回来,跟陆统领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 “不得对胡大人无礼。” 齐王艰难地起了起身,凌晨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对陆统领说完,齐王转而对胡作思继续说道:“陆统领是个武将,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话不免说得重了些,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这两人的确是剑阁中人无疑了,但他们却以步先磐为首,而步先磐却出身于大将军王府,这件事照本王来看,这才是这件事里最值得细究的地方。” 听了齐王的话,胡作思不由得陷入沉思,但越想便越让自己觉得心惊。 想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并不重要。不过胡大人回府之后,本王建议你尽快把此事禀报给皇上知道吧,看朝廷中是否还有其他的人已经被大将军王府买通了,如果真有此事,便是逆乱之源,还须赶紧排查出来才好。” 自己的猜测果然得到了印证。父亲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凌晨心里大概有数了,不由地对自己父亲做事的细致谨慎佩服不已。 但是在自己看来,这样还不够,还得再加一把火。 于是,他继续对胡作思说道:“剑阁可不是个一般的地方,如果连剑阁都已经被渗透成了这个样子,其他地方恐怕都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对朝廷来说,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大事。若是一个不仔细,恐怕连皇上的自身安全都堪忧啊。” 胡作思明显慌乱了起来,“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很快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就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官服,朝着齐王略施一礼。 “还请王爷允许,下官想尽快带了这三个罪人的尸体回去,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先请王爷包涵。” “这种时候,胡大人不必拘礼。”齐王跟陆统领示意,“你跟着胡大人去吧,必要的交接做好记录即可,其他那些繁琐的条条框框就都能免则免吧。” 陆统领应是领了命。 胡作思那满满的感激之色都流露在脸上,对齐王连声道谢后,挥手领着两个差役,随陆统领去扛尸体去了。 见几个人都已经走远了,凌晨说道:“父亲提前做了布局,怎么连一点风声也不透露给我?那胡作思怀疑您这一身伤是假的的时候,害我好一顿担心。” 面对凌晨的抱怨,齐王笑道:“你现在还小,有时候做事说话不免冒失,其实不告诉你,也是对你的一种锻炼,自己思考应对才能有所提高,以后父王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只有自己有了应对问题的手段,你才算真正的长大。” 这也是父亲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凌晨没有过多的解释,点点头道:“不过您这一身伤可是演得真像,我竟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您不会是弄假成真了吧?” 齐王哈哈笑道:“这个世界上,假的事情哪有不存在破绽的?人要成事,对人对己都必须要狠得起来。” 虽然早有所料,凌晨仍然埋怨道:“父亲这件事做得也太冒险了,您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就不怕那个假差役趁机暴起伤人?” “不是还有你在为父身边吗?” 齐王看着凌晨一脸的笑意。 不经意间,齐王真情流露。虽然一有机会,他就会考较凌晨,但其实他对自己这个儿子非常满意。 “对了,这个假差役您也看过了,这个人您认得吗?” 齐王摇了摇头,脸上也很疑惑:“按照他的年纪来看,按说无论他是大内侍卫还是剑阁中人,我都应该认识,但这个人却面生得很,或许是后来入宫的吧。” 凌晨点点头,道:“但是无论如何,他一定是剑阁中人。” “没错!他就是剑阁的人。” 自从凌晨带着胡作思回来之后,就没再看到的白鹭从一旁的房间里出来走进里间屋,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41章 白云山 “白鹭?” 凌晨听到白鹭的声音,回头看向她,正看到她一脸的恨意走进里屋来。 “怎么你认得他?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白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这张脸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就算是他化成了灰,我都会认得。因为当年就是这个人,带着剑阁的猛虎卫袭击了我的家人。” “那时候我还很小,我们一家人和家族里的人一起在外迁徙,但走到半路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埋伏。” 一边说着,白鹭的眼睛里开始有泪水滑落。 “那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我亲眼看到家族里的人在我身边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然后被他们杀死。直到后来,我在混乱中跟家族中的其他人冲散了,只有父亲抱着我拼命地逃跑。但这些人并不想放过我们,始终跟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父亲没有办法,只好将我藏起来后自己出去引走了他们,但是从那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此处时,白鹭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无忧无虑的白鹭,心里竟然还藏着这样悲惨的往事。 一个年幼的孩子,遭遇这样大的变故,往日一切父母亲人的温暖都被他人在一瞬间击得粉碎。族人的惨死,亲人的献身,一桩桩悲惨的事情都在眼前发生,这对她幼小的心灵将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凌晨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可怜又无助的样子不由让自己心疼不已,于是他上前扶着白鹭的肩膀轻轻揽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依靠在这突然而至的温暖怀抱之中,让白鹭心中本就勉强维持的那最后一点坚强也瞬间崩溃,终于伏在凌晨的肩头放声痛哭起来。 “我恨他,我恨他们,我要找他们报仇,为我的父母、我的家人们报仇。” “哥知道,哥都知道,哥哥会帮你报仇……” 凌晨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慰,“有哥哥在,将来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白鹭了。” 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齐王躺在一旁也看了半天,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咳咳……为父还在旁边躺着呢!你们俩当我不存在是吧?你们现在还未完婚,如今就搂搂抱抱的毕竟于礼法不合,都给我悠着点!” 白鹭这才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一脸害羞地把凌晨推开,然后自己背过身去,站在那里悄悄地擦眼泪。 凌晨拉着白鹭的一只手不放,笑着对齐王道:“父亲大概不是嫌我们在旁边碍眼,而是想要母亲来照顾吧,要不我们去叫母亲过来?” “去去去,用不着你瞎操心。”看到凌晨嬉皮笑脸,齐王瞪了他一眼,立马开始赶人了,“你赶紧走,省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耽误我休息。” 凌晨应了声是,便拉起白鹭跑了出去。 “我们一起骑马去白云山散心,你说好不好?那里有山有水,还有爬上山顶就可以一览无余的大海,实在是好看极了,而且府上正好在山前有个园子,平日里有几个家丁在那边打理着,玩累了我们也可以去休息。” 白鹭因为刚才哭得伤心,眼泪虽然擦干了,但眼睛还微微地发红,看得凌晨心疼,便想让她换个环境,或许可以哄她开心。 “现在是冬天,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一个光秃秃的山有什么好看的?而且府里假山流水都有,如果想看园子,城里城外也都有几处近的。白云山那么远,骑马来回都要大半天的时间,我才不要去。” 凌晨选的这个游览地点确实是有些差强人意,他自己心里也知道,白鹭不太想领情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被白鹭这么直白的拒绝,凌晨也不在意。 他继续商量道:“我知道,这些山啊水的你早都看腻了,不过换个环境,你的心情或许就会好些。而且这次去白云山,我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想做,反正在王府待着你左右也没什么事,你跟我一起过去,只当是陪我去办事了,顺便散散心。” 凌晨这样说,白鹭反而好奇起来。 于是问道:“那里谷多沟深的,大多数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还非要去那里?” 凌晨故作神秘道:“那里可有一种好东西,很可能会帮上父王大忙,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你要去吗?去的话我现在就叫他们去备马。” “我知道哥哥是担心我,其实我没事的,哭过了也就好了。”白鹭抱着他的胳膊,继续说道:“反而是父王现在身受重伤,旁边随时都可能需要人,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他吧。白云山这么远的路,你如果要去就早些出发吧,办完了事以后也要记得早些回来,别让父王跟母妃担心了。” “好吧。” 凌晨知道白鹭说得在理。 于是两人便在此分开,凌晨嘱咐了侍者去备马,自己回房去换了一身便服。 牵着马快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凌晨远远地就看到陆统领从府门外回来,两人一出一进,正好面对面碰见。 “小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凌晨道:“去趟白云山,顺利的话晚上就回府了。陆大哥不是带着胡作思去交接证物去了,怎么还有功夫出府去?胡作思那边的事这么快就交接完了?” 陆统领笑道:“您没见胡作思他们三人有多着急吗?他们一直着急忙慌地催着我交接,方才已经办完了,我这不是刚刚把他们三个人送出府去。” 凌晨点点头,牵着马继续往外头走。 “差点忘了个事儿。”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跟陆统领说道:“陆大哥,你今天有空闲的时候,去府外找几个手艺娴熟的制陶匠人,等我回来以后找他们有用。” “好的,小王爷。” 听到陆统领回应,凌晨已经牵着马出了府门。 他抬头望向远处,只见两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在前头忽忽悠悠地飞速前行,后面是两个差役紧紧地跟着,这俩人其中一人空手在前,另一个人一边肩膀上扛着一个长长的麻布卷在后,最后面是被落得有些远的胡作思,正撩着官服在后面火急火燎地追赶。 凌晨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看了那个空着手的差役一眼,然后翻身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42章 好东西 凌晨一路直奔白云山而去。 既然白鹭不来,一路上省去了许多走走停停的功夫,凌晨一个人轻从简行,倒是快了不少,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来到了白云山前的园子。 这园子其实只算是一个闲置产业,是齐王当年外出踏春巡游时走到这里,买下了此地一个大户的现成土地和房子稍作整修,作为一个临时的落脚之地,所以占地也不大。 齐王为了方便自己微服出游,也为了尽量不影响周边老百姓的正常生活,所以对外也并没有宣称这是齐王府的产业,平日里只有一个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女佣打理。 此时有家丁老远就看到一人一骑朝着这边而来,便出了园子来察看,等凌晨走得近了,他们方才认出这是自家小王爷到了,于是便招呼其他人出来迎接。 来到门口,凌晨翻身下马,立即就有家丁上来把马接过去。 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急忙上前行了礼,对凌晨说道:“小王爷冒着这天寒地冻而来,一定冻坏了吧,快进门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他是园子的管家,此时说话还是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是刚刚家丁通知他凌晨到了以后,匆匆跑过来的。 这点寒冷,凌晨凭借这一身修为早就不当回事了,他此次只为办事而来,本不想在这园子里多耽搁。可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口也确实有些渴了,所以想着先进去喝杯茶吃点东西也好。 于是吩咐管家道:“再去重新备两匹马,一会儿你跟我去山里走一趟。” 管家点头应是,跟身旁的人安排下去后,陪着凌晨往里走。 他接下来本就想问问小王爷此行的目的,自己也好决定后面怎么安排伺候,可现在凌晨这个要求提出来以后,他就有些看不懂了。 “小王爷怎么想起来白云山了?现在这冬日时候,山里除了雪也没什么特别好看的景色。要不换个姿色俊俏些的侍女陪着您同去,香雪美人,想来比老奴陪在您身边更应景些。” “香雪美人……” 凌晨看了一眼管家那张已经熟过头了的男人的脸,顿时一脑门子黑线。 “你以为我是让你陪我赏雪景去吗?咱俩去赏雪不尬吗?” 确实很尬! 管家尴尬地笑了笑,问道:“那按您的意思,我们这是要……” 此时一群人簇拥着凌晨进了屋,他在主位上坐下,立即就有侍女端着玉碗儿、木碟儿摆上桌,茶水和水果点心瞬间都摆满了眼前的小桌。 “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这些吃喝的东西不用再多准备了,这样就可以了。”凌晨喝了口茶,“我记着小的时候有一年来到这里,那一年正值我们东海郡天灾之年,百姓粮食欠收没有饱饭吃,听说这里的有村民从山里挖出来一些白色的泥土,掺在粮食里当白面充饥,是有这回事吧?我记得那泥土我还见过,晒干后撵细了,跟白面粉差不多。” 管家点点头,但看样子还是有些懵。 “小王爷说的是白云土吧,这座山就是因为周边有很多这种土才得名的。那东西就是吃不饱的时候拿来填肚子用的,吃多了不行,真要吃的多了拉不出来,那年有些人发现这土能吃之后拿它当宝贝,结果有的被活活撑死了,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拿它当回事了。” 凌晨又问道:“听说这周围很多是不是?其他地方还有吗?” 管家答道:“白云山周边的山谷中多的是,山上零星的也能看到,不过不太多,看着也没有山谷中的那些干净。至于其他地方,好像没听说过还有的,至少咱们东海郡应该就这一处了。其实咱们这里已经够多了,白云山周边这么多山谷,里头地底下全都是,而且往下挖下去不知道多深也都是这种东西,这么多估计几辈子也吃不完。” 凌晨有些无语,看来管家是认定了,觉得自己是准备拿白云土来吃了。 “好我知道了,那一会儿你带我去看看,顺便带上挖土的工具包裹,回来的时候多挖一些,我要带回王府去。” 见管家一脸疑惑,还准备要说话,凌晨马上继续补充说明,堵住他的嘴。 “我就是好奇白云土是什么东西,回去研究研究,不是拿来吃的。” “哦!” 管家点头,顿时一脸我了然的神色。 随便垫补了一点,凌晨便再次起身,跟管家两人一起出门。 此地其实已经在白云山范围内了,走进去不多远就能挖掘到白云土。只是照管家的意思,现在冬天天寒地冻,外头这些冻土都没有办法挖掘,只有山谷里温度还暖和些,要挖土去那里才可以。 两人就近进了一个山谷之中,眼前的土地上已经肉眼可见白云土的痕迹了,凌晨翻身下马,取了一点捻开。 这正是自己要找的好东西,可以快速帮助父亲积聚财富的好宝贝!有了它,父亲就可以招兵买马,壮大齐王府的武装力量,才能保卫自己家园。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凌晨不禁高兴地大笑起来。 “小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这里的白云土有什么特别的吗,怎么这么高兴?”管家被凌晨这突然的大笑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晨敷衍道:“没事没事,突然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 白云土是什么? 凌晨自然不能提前告诉他。 在自己穿越回来之前的时代,这东西被称作高岭土,是做瓷器必不可少的基础材料。在那里,瓷器随处可见,遍布生活的方方面面,精美而廉价。 但是凌晨穿越回来之后,带有现代思维的他惊奇地发现,这个时代竟然还不存在瓷器这种东西。 像齐王府这样的贵族人家,所用的盛敛器具多数都是金银玉器;而稍低一阶的官宦人家家里,则是使用雕刻精美的漆器、木器居多。 但是这些东西对于一般的普通百姓而言,就太奢侈了,就算是富贵人家也没有能力大量使用这些昂贵的器具,而铜铁器一律都被朝廷列入管制,应用最多的其实是粗糙的木器和陶器;也有一些贫苦人家,日常连这些木器和陶器都用不起的,甚至还在凿石为碗。 如果凌晨真的可以在这个时代将瓷器制造出来,这将是多么伟大的一项壮举!人们从未见过这种精美堪比玉石的东西,但它却比玉石更稀有,价值可想而知。 而且从制作上来说,它的可塑性和成本远比玉石更有优势,同时又不必担心其他人复制。因为瓷器的制作具有坚实的技术壁垒,纯靠摸索的话,复制所要花费的时间和成本都极大,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凌晨此时不禁庆幸,自己在大学里选修的就有这个专业方向,陶瓷制造技术与工艺专业。 虽然这个时代的制造条件和工具都非常原始,但只要基本条件都满足,改造和提升基础设施这些事都是小问题。 第43章 都是我的 “找个合适的地方,动手吧。”看到管家还在发愣,凌晨提醒他道:“我后面还有重要的事情,别耽搁了。” 管家立刻行动起来。 他不愧是常驻在这边园子的,显然对白云山这附近的情况非常熟悉。他办事也麻溜,很快就找到一块好地儿,泥土纯净而细腻。 两人来的时候提前准备了一个大木箱子,不多一会儿,就盛了个满满当当。 凌晨将箱子绑在马鞍上系紧,然后翻身上了马。 “园子那边我就不停留了,你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过回去以后,我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需要你去办。” “小王爷吩咐。” 凌晨道:“你回去后,先把手头上的一切事情放下,尽快把整个白云山和周围的土地属于谁全都摸清楚,然后从这些地主手中把土地全都收购过来。这件事优先于其他一切事情,我给你三天时间,凡是地底下有白云土的土地,我都要了。” 买下一整座山? 小王爷玩得这么大吗? 这件事所要动用的能量非同小可,可不是一般纨绔子弟那种小打小闹。 管家吃了一惊,一时有些错愕。 “据我所知,白云山本就不归私人所有,应该不需要专门收购,这个您回去问过王爷应该就清楚了。不过……” 说到此处,管家说话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您知道白云山周边可以出产白云土的土地范围有多大吗?就算刨去山区本身不算,只计算白云山周边的土地,那花费的也不是个小数目。” “占地范围很大吗?” 听到管家这么说,凌晨哈哈大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只要这些土地都能牢牢控制在我们的手中,范围越大越好。” 您当我这是在这儿跟您报喜吗?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感情儿子花老子的钱是真的不心疼! 管家心里吐槽归吐槽,嘴上还是颇有些为难地对凌晨说道:“老奴的意思是说,收购这些土地所需要的资金量非常巨大,只怕您还须在府库里支用一些,是不是跟王爷禀报过之后再做?按照王府里的规矩,动用库银须得到王爷的首肯,老奴是怕到时候惊动了王爷便不好说话了。若是追究起来,我们都不好交待。” 这个话说完,冷风天里管家的额头竟有汗珠渗出来。 他知道这么当面质疑,可能会得罪小王爷,但是小王爷安排的这件事时间紧、任务重,现在不当面问清楚了,后面万一闯下娄子,那就一定是个大娄子。自己一个小小的别院管家可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管家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件事齐王是提前发过话的。 但凌晨转而问道:“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么大一片地方,少说也有六七千顷的土地。除去山区、无人狭谷和丘陵地之外,需要我们花钱收购的土地至少也得有一千五百顷以上。就按一千五百顷算的话,那就是十五万亩的土地……” 管家掐着手指继续算道:“虽然这周围山岭土地贫瘠,不适宜耕种,但一亩怎么也得按照二两银子来准备,这样算起来的话,保底便是三十万两。如果再考虑到一些人可能不愿意出售,我们就必须要加价收购,花到三十五万两上下可能才是合理的花费数字。这还只是收购土地的费用,此外还涉及到这些土地上的人口迁移和安置的费用,这些失去土地的农民……” 术业有专攻。 说起土地管理和成本核算这些事,管家如数家珍,一张嘴后便开始滔滔不绝,眼看要是没人阻止他,一直说上一两个时辰他也停不下来。 “这些都不是问题。” 听到核算了这样大的土地面积,凌晨心里十分高兴。 “既然这样大的范围,我便放宽给你五天时间,五天时间必须完成。后面无论你是需要人还是需要钱,不管缺什么,你都可以直接派人去府上支取,哪个敢挡就让他来找我。至于土地上的农民,他们可以不用迁移,只要愿意在我们这里做工的,我保证他们今后的生活只会比原来更好。” 这样一来,管家便没有疑问了。 临走前,凌晨又特地嘱咐道:“这件事,就我们自己人知道就好,不要对外透露,也不要大张旗鼓地做,你回去以后也要叮嘱他们,都把自己的嘴巴管好了。” “如今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如果这件事做得好,所有参与出力的人自然各个有赏;但是如果有人嘴巴不牢,胆敢露出去半点口风,便是到了我要翻脸杀人的时候,那时我可不管这人是谁,别怪我不顾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 管家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立即行礼,点头应是。 凌晨抬起头眺望远方,天空中太阳已经明显的向西偏移。 时间所剩不多了。 他一夹马肚子,马蹄踏得地上残雪飞溅,一人一骑顿时飞驰而去。 …… 话分两头。 自从和凌晨分开,白鹭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除了侍女送过一次午膳和一次晚膳,便没有人再见到她从自己的屋里出来。 这一整天,除了白鹭和凌晨这两个人没在王府里出现外,其他人依旧各司其职,一直忙到天黑以后,方才回到各自房间里休息。 这个时代没有电,自然也没有电灯,晚上唯一可以照亮的东西便是天上的月亮,可是今晚的月亮显然并不赏脸。富裕的人家或许还可以点燃蜡烛或者油灯,但无论是蜡烛或是火油,价格都不便宜,除非家资充盈如齐王府这样的,晚上才会点灯,否则天一黑透,所有忙活了一天的人们都开始上床休息了。 今天的太阳一落山,仿佛在天地沉入黑暗的一瞬间,世间万物也都跟着一起沉睡了过去。 黑夜降临,万籁俱寂。 就在这时,白鹭房间的后窗户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然后向上翻起了一条缝隙,接着一只白色的小鸟从缝隙中探出头来。 它左右观察了一下四下无人,便整个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紧接着,一根布满血色花纹的白玉簪子也鬼鬼祟祟地从窗户缝隙里飞出来,它绕着这小鸟飞了一圈,然后一闪便消失了。而同时在这小鸟的头顶上,突然多出来一根白底血纹的呆毛,打着卷翘在上头。 接下来,只见这小鸟的双翅轻轻一震,瞬间腾空而起,眨眼间就飞入了漆黑的天幕之中消失了…… 第44章 刺杀 话说凌晨,他心中一直装着事情,所以骑着马狂奔了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即将要落山的时候赶到了城外。 他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就进城,而先是直奔城外一个客栈。他要了一个房间住下,把马匹也寄放在了客栈里。 这客栈距离城门很近,从后门出去后走不了多远就可以到城门口,这是他上午出城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先观察好了的。 刚刚安排好了这一切,凌晨还没来得及稍微休息一下,城中就传来了“咚咚”的连续敲鼓声。所谓晨钟暮鼓,这通鼓响之后,就是跟还没有到来的人们警示需要加快脚步,城门关闭的时间将要到了。 凌晨下午匆匆忙忙地赶回来,赶的便是这个时候。 冬日的夜晚是一年之中来得最早的,凌晨推开门从屋里出来,看到外头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找了个四下无人的空档,他悄悄地从客栈的后门溜了出来,直奔城门而去。 他到的时候,城门果然还没有关上,此时正好是最后一批人开始依次进城,凌晨便跟随在这些人的身后,进入了齐阳城。 然后他瞅着没人注意,闪身便进了一个小巷之中。 齐阳城是他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城中的大街小巷他都无比熟悉。按照提前心中规划好的路线,他一路上都把自己的身形潜在阴影地里,七拐八拐后,便顺利地来到了一个高墙大院之外。 此时太阳在天空中映射的最后一道微光也已经消散了,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来在高墙边生长的一棵大树下,凌晨脚下微微用力,身体“噌”得一下腾起到半空。等升势快要用尽了的时候,他脚下又在树干上轻点了一下,身体便再次腾起……几次腾挪之后,凌晨跳过了枝桠,朝着树顶一个半大的树杈子落了上去。 凌晨手扶树干站在树上,此时自己居高临下,正好方便观察院中的情况。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坐北朝南。 大门进去后首先是前院,这里有一整个联排的房间,被三道矮墙分割成了大小不同的四个区域,由矮墙上的小门互相连接。这里的样式跟齐王府的入门布局有些类似,分别起到了不同的作用,包括影壁间,门房,外客等候通报时暂时歇息的接待房间,剩下的还有奴仆们居住的房间。 再往里便是内宅大门,进去后就到了这个院子的主庭院了。庭院正中间,一条石板路将整个院子分开左右两边,两侧多植花木,其间假山、盆景等造型精致;通过石板路往里,直通正屋厅堂,正堂两边便是左右耳房,各耳房都是两间屋;耳房边设连廊,沿着四周的庭院院墙围成一圈。 通过正堂再往里就进入后院了,也是这个院子的最后一进。那里也是一整个联排的房间,但相比前院明显都要宽敞得多,装饰和用材也更加精致讲究,这里一般是给家里女眷、孩子和老人居住的地方。 看清楚了这个院子里的基本结构,凌晨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影从正堂里走出来。他站在门前的石板路上抬头望天,神情上显得有些落寞,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便回头走到左耳房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是胡作思。 是的,这里就是胡作思住在齐阳城的临时府邸。 说起来,这里也是齐王府的一处产业,只不过府上的人平时基本上不怎么过来。这次胡作思被朝廷派过来的时候,这里就被齐王遣人清理了出来,给他当做居住和办公场所了。 而凌晨大黑天的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偷偷看胡作思一眼,满足什么奇怪的欲望,而是另有目的。 目的便是,刺杀! 是的,就是刺杀,刺杀的对象并不是胡作思,而是白日里出现在王府的那个假差役,那个杀害白鹭父母族亲让她恨之入骨的血仇之人。 虽然照目前这个局势来看,现在刺杀他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齐阳城也不是一个合适的地点,但是剑阁的人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此人今天在胡作思身边出现,很有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在凌晨和白鹭的眼前出现。这次如果放他离开,一旦他再次隐没起来,那在茫茫人海中想要再把他找出来可就难了。 白鹭身上的血仇已经发生,凌晨无法改变,但帮她复仇可是自己亲口承诺过的。 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的承诺,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何况凌晨也不是莽撞行事,他为此也做了一些准备。 话说胡作思进到左耳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一会儿,房中的灯火就熄灭了。 看来这个房间便是胡作思的卧房了。 见胡作思睡下了,侍者们也吹灭了正堂的灯,都往前院去了。 等院子里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凌晨从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庭院里的一处假山的后面。 他四下看过周边都没有其他人了,便从假山后面转出来,大摇大摆地从连廊往里走。 他的目标是,右耳房。 按照他的判断,那假差役住在前院和后院的可能性非常低。 前院住的都是下人,条件也差,他应该不屑于跟这些人同住;而后院条件倒是不错,但是跟女眷混住则多有不便,可能性甚至比住在前院还低。 除去前后院,那就只剩下左右耳房了。可左耳房是胡作思的卧房,那就必是右耳房了。 凌晨来到右耳房前,他先是轻轻伏身窗下,侧耳听了一会儿,房中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有些奇怪,便稍微起身,从窗户微透的封纸往里头看去,正对窗户的床铺纱帘依然挑起,但上头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这个房间吗? 凌晨靠到房门口,发现门上一把大锁锁在上头。 看来确实是自己判断错了。 难道会是在后院?还是前院?总不至于是跟胡作思一起住在左耳房吧?那这两个大男人这是在人后演绎了一个多么旖旎诡异的故事…… 凌晨及时止住自己脑海中已经歪了的想法,然后迈步离开,准备先去后院看看。 可是我刚才看过屋内情况以后,为什么总是有那个人一定就住在这个房间里的感觉呢? 不对! 凌晨顿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反身回到右耳房门前。 第45章 尸气 再次回到右耳房门前,凌晨悄悄往床边的角落看进去。 只见一件衣服被丢在地面上,一半在床底下被遮挡着完全看不到,另一半露在外头,倒是可以看得清楚。 那是一件差役的衣服,跟白天那个假差役穿着的那身一模一样。 头一次看的时候,必定是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它,但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看来,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 凌晨又往房中观察了一遍,这次上到房梁、下到地砖,他都仔细看过之后,发现里头除了这件衣服之外,确实再没有其他的可疑痕迹。 在外头隔靴搔痒不是目的,终究还是得进去才能解决问题。 因为房门已经上锁,所以凌晨伸手按住了窗户的边缘,发现窗扇微微可以活动。接着他手指稍一用力,便将一边窗扇轻轻地提了出来。 缓缓拉开这扇窗,他纵身翻进了屋内。 他先是站在原地不动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便回身把窗扇给拉回了原位。这样就算外头有人经过,不细看也无法发现这里已经进来过人了。 凌晨知道,接下来排查室内的情况才是重头戏。 正如他在外头观察过的,这个右耳房空间着实不大,只有两间屋。中间也没有什么间隔阻挡。屋内的陈设也非常简单,除了内间屋的大床和外间屋的桌椅条案算得上大件之外,剩下其他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件家具,能足够给一个成年男人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看来首要的怀疑对象,还是那张床和床下的衣服。 虽然外在上看不出来,其实凌晨此刻已经调动真气在体内鼓胀,并将大半都催运于右手手掌之上,然后一步步靠了过去。 他可以确认,一会儿如果突发什么变故,比如那个假差役突然从床底下窜出来什么的,他保证一掌就可以将对方立毙当场。 走得近了,凌晨便觉察到了异常,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风从床底冒了出来。 这床底果然有问题。 还不等靠到床边,凌晨便突然弯下腰,往床底下看过去。隐约间,只见一个人双手抱着腿蹲在床底下。 不是那假差役。 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半大孩子,一双大眼珠子奇大无比,它早就发现了凌晨走过来,此时也正从床底往外看向凌晨。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这东西显然没想到外头的人能看到它,它先是一愣之后,身形瞬间虚化,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凌晨的面前。它双手左右齐出,一左一右好像两个黑色的大铁钩子,朝着凌晨的脑袋上抱了过来。 凌晨身形一晃,从旁边闪过了它这一抱,然后伸手就捏住了它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 刚才在床底下只是匆匆一瞥,现在凌晨终于可以看清它的样子。 这东西与其说是个半大孩子,倒不如说是个大猴子,它除了穿着身衣服并长了一张苍老的人脸,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像人的。 它此时后脖子被凌晨拿住,四肢却仍旧在半空中乱抓,同时口中还一刻不停地言语咒骂。 ”我哔哔哔,敢抓哔哔哔你个哔哔哔哔,给我松开我哔哔哔哔……” 这种没素质的鬼,凌晨本不想跟它置气。 奈何这家伙的嘴实在是太脏,说了没几句凌晨就听不下去了,后面它每骂一句街,凌晨就朝着它的嘴赏它一个大逼兜。 连续几个筑基境界的大逼兜呼完,这“大猴子”不说话了。 “我有几个问题,我问你答,不准反问不准说废话。否则还赏你大嘴巴子,呼死不论。”凌晨扬了扬手掌,“你可听明白了?” “大猴子”点点头。 “你是谁?” “不知道。” “啪!”凌晨一个大嘴巴子又呼在这家伙的嘴上。 它一脸委屈:“我是个孤魂野鬼,醒来之后就这样了,自己是谁我是真不知道。” 凌晨点点头,道:“好,那我换个问题。” “这个屋里的人呢?” “不知道。” 凌晨刚抬起手,这家伙立即说道:“我也是天黑之后才来到这里的,这屋里一直就没有人啊,或许是还没回来吧,我也没见过啊。” “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家伙眼珠子乱转,然后才说道:“吸尸气。” “尸气?这屋子里也没有尸体,哪来的尸气?” 这家伙指了指床底下那件差役的衣服,说道:“那衣服上,上头都是尸气,不信你自己过去看一眼。” 凌晨走上前去,发现确实如它所说,这件衣服上是有一股淡淡的尸气沾染。 可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早上自己明明看见这假差役并没有参与搬运那三人的尸体,就算短时间接触也是不足以形成这种残留的,何况那三人还都是新死之人,如此纯正的尸气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件事不正常,不由让凌晨的眉头微微皱起。 思索了一会儿,凌晨对这只“大猴子”认真地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在这里相遇完全是个巧合了?既然如此,那你对我就没什么用了,咱俩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多说废话,我这就送你回老家了。” “你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说着,凌晨手中突然发力。 一股大力肆无忌惮地冲击进入身体之中,带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让这“大猴子”面容扭曲。 它疼得吱哇乱叫,嘴里不停地喊道:“别杀我,我有用,我还有个东西,刚刚在这屋里捡到的好东西……” “你看,温柔就该被温柔相待,可你为什么这样倔强,非要吃了苦头才愿意说实话呢?”凌晨微微一笑道:“那就别愣着了,快把东西拿出来吧,怎么捡到的都老实告诉我!” “我来的时候在地上捡到的,就在那件衣服上面放着。”这“大猴子”从怀里一摸,摸出来一张纸,讨好地递到凌晨面前。 凌晨看了一眼,就是普普通通一张纸,上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就这么区区一张白纸?你耍我啊!” “大猴子”可不服气了,它轻轻捧着这张纸说道:“什么叫区区?这看似是一张白纸,实际上它是一张有尸气的白纸,这上头尸气非常重,我私心里想留着回去慢慢吸来着。而且这些尸气还写了几个字在上头,不信你看……” 说着,这“大猴子”抬起手中的白纸放在凌晨面前,然后张开嘴,对着白纸的方向吐出来一口黑烟。 凌晨定睛一看,随着“大猴子”口中黑烟的喷吐接触,这白纸上果然有一些模糊的字迹开始慢慢显露出来。 “这是……什么你什么……还不够清晰,这写的什么东西?” 就在凌晨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白纸分辨上面字迹的时候,哪知异变陡生。 第46章 非凡梦魇 凌晨分神关注信纸上的字迹,完全放松了对自己手里这只“大猴子”的警惕。 这“大猴子”本可以让上头的字迹立即显现出来,但它之所以没有这样做,等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 此时它看到凌晨上钩,一张老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然后突然抬起头,一口浓烟朝着凌晨的脸上吐了上去。 这浓烟速度很快,再加上两人因为信纸的关系距离又近,等凌晨发现这口浓烟跟之前不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瞬间便被这一大股浓烟包裹了进去。 只见凌晨的面色一垮,眼神也同时变得呆滞起来。他身体在原地摇摇晃晃了几下,脚下往前一个趔趄,“噗通”一声倒在了旁边的大床上。 这“大猴子”感觉捏住自己脖子的力量消失,顿时恢复了自由。 “我哔哔哔,这就是小瞧你哔哔的下场,让你尝尝老子的非凡梦魇……” 看到凌晨被自己制住,这“大猴子”立即卸下了胆小懦弱的面具,再次恢复本性,一时出口成脏,对着躺在床上的凌晨又开始嚣张起来。 “嘿嘿嘿,让我看看你这小兔崽子在做什么噩梦呢……” 这“大猴子”不紧不慢地来到凌晨的脑袋旁边坐下,伸出一掌覆盖在他的头顶上,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它那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贱兮兮的笑容。 它进入了一片全新的世界。 此时它正身处在一条两侧满是商家的街道上,身边熙熙攘攘地人来人往。温暖的阳光照在人们的笑脸上,仿佛让他们的笑容里都充满五彩的光芒闪耀。 这些人,有的三两人结伴,一边闲逛一边八卦;有的一家人站在小摊位前驻足,孩子高兴地挑选糖人,大人跟摊主讨价还价;还有人从商铺里出来,商家微笑着送到门口,接着又招呼街上的熟客进去,两拨客人在门口碰见,互相问候说话…… 悠闲而又蓬勃,热闹却不嘈杂。 一片繁荣和谐的闹市气象。 但在这街道一个角落的阴影里,一个满身褴褛的小男孩跪伏在地上不发一言,身前的破碗里空空荡荡,只有碗底几点脏兮兮的泥巴黏在下面。行人从他身边经过时,都纷纷选择避让开来。 绕行的人们,没有一个愿意多看他一眼。 阳光和阴影,嬉闹和孤寂,行人和小男孩……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中间那条分界线彻底区隔开来,两边处在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就算擦身而过,也永远不闻不问,两不相见。 看着小男孩的脸,“大猴子”快乐地笑起来。 因为他是凌晨。 只是贫穷?只是视而不见?这可不够! 你的噩梦还差得远。 “大猴子”打了个响指,街道的远处便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纨绔公子,两个下人低着身子在他身后跟着。 这纨绔公子一路大摇大摆,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走过凌晨身边的时候,他仿佛完全没看到这里的地下还跪着一个人,一脚就把凌晨身前的破碗踢开了。 这只破碗,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垃圾,但是对于凌晨来说却很重要,这是他唯一的财产,也是他的生计。他舍不得这只碗被损坏,便连忙爬过去想要捡起来。 纨绔公子低头看了这个正在地上爬行的乞丐一眼,连忙后撤一步,抬手扇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骂道:“哪里来的臭花子?” “拿个破烂挡爷爷的路,把大爷新做的花鞋都给弄脏了!你赔得起吗?”他示意身后两个下人,“你们俩,给我上去教训好好一下他!以后都给我提前探好了路,大爷信佛,眼前不允许出现这种肮脏的垃圾。” “遵爷爷的命!” 走到凌晨面前,方才还弯腰躬身的两个人立即把腰板挺得板直,身形显得高大得多了,脸上的堆笑也换成了寒霜,居高临下的看着凌晨。 “你这个臭小子,一顿打换你免赔爷爷脚下的那双新花鞋,这个便宜你可赚大了。” 然后没有一点意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朝着凌晨身上落下。 四周瞬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凌晨蜷缩着身体,眼睛透过双臂的缝隙,怨毒地看向外头这些残酷对待他的人。 “吆,看这小子年纪不大,没想到还挺抗揍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看他瘦骨嶙峋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扛不住了。” “那可说不好,你看他看我们的眼神,心里可恨着呢。” “恨有个屁用,穷成这样,早晚饿死了拉倒。” “那咱打个赌怎么样,看他这回能被打死不能,我赌不能。” “谁那么无聊,跟你打赌。” “赌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聚贤楼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没有一句污言秽语,但没有一句不是带血的利剑,猛刺着这个世界的良心。 “大猴子”越看越觉得快乐,但它显然还没有过瘾。 “好了,大爷的气也算消了。别再把他打死了,大爷这一片佛心可见不得这些个东西。”这纨绔公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 他指使两个下人道:“把他给我丢到城外去,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看着晦气。” 两个下人应了。其中一个从旁边拖过来一个大板车,两人将奄奄一息的凌晨给抬了上去,连带着他的破碗也一起扔上去…… 然后,“大猴子”眼前的场景一变。 这是城外一片荒凉的乱葬岗。 几只老鸦站在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树上,一双双血红眼睛贼头贼脑地盯着树下一个大坑,不时地发出几声“嘎嘎”的惨叫声。它们看到“大猴子”过来,纷纷惨叫着飞了起来,绕着它的头顶飞在天空中不愿意远离。 在这大坑边,凌晨瘫软地趴在半掩雪中的荒草和枯骨上,那只破碗被扔在一边,已经碎裂成了几瓣。他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物更破了,到处都是斑斑血迹,一些地方甚至有新鲜的血液从布料表面渗出来。 “大猴子”走到凌晨身边蹲下,捡起来一瓣破碗碎片看了看,又丢在地上。 “被这梦境折磨的滋味怎么样?敢惹你哔哔……” 凌晨艰难地略微挪了挪脑袋,眼睛看向“大猴子”,只有怨毒,并不说话。 “看来你还没玩够,不过好玩的东西有的是……” “大猴子”伸手隔空一挥,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雪花纷纷飘落,四周的气温瞬间大降。 它抱着膀子浑身一个颤抖,笑着对凌晨说道:“我哔哔哔,本大爷创造的梦境这样真实,把自己都冻得忍不住打哆嗦。我想说,老祖宗传下来这个非凡梦魇的本事,真哔哔的好!” 第47章 惊变 “好吗?” 忽然有一个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把这“大猴子”吓了一跳。 它立即起身,先是疑惑地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凌晨之后,又抬头四下里到处寻找,想要找出刚才说话的人在哪里。 但是毫无所获。 它怒道:“谁?出来!是哪个哔哔的在装神弄鬼?” “吆~小哥哥好粗鲁,怎么还口出秽言骂人家?” 一个甜腻腻的女孩声音传来,天上飘下的雪落在“大猴子”的身上,都让它感觉黏糊糊的好像沾满了蜜糖。 这个声音正击中了“大猴子”心头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它的心顿时都迷醉了,此时一心都在对方的身上,竟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正身处梦境之中。 它不由自主地朝声音的来处转过身,只见一个全身玫红又带了一丢丢粉梢梢毛发的身影从旁边的树后转出来。一双红色粉底的大眼睛看向它时满是勾魂的妩媚,粘在大长睫毛上的五彩亮片随着这双大眼睛地眨动布灵布灵乱闪,闪得“大猴子”的双眼都要瞎了。 好美丽的一只母猴子! 此猴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细看它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自己的审美g点上,简直就是我梦中多少回魂牵梦萦的理想新娘! 这美妙的感觉前所未有,“大猴子”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噗呲~” 一个没忍住,它的鼻血往前激射而出。 “小哥哥这是怎么了?见到人家怎么还流鼻血了呢?” 娇滴滴的“母猴子”明知故问,“大猴子”方才意识到自己在美人面前失态了,它这才醒过神来,急忙抬手捂住口鼻,但是仍然有大量的血液从指缝中涌出来。 “母猴子”理了理自己鬓角散开的粉红色长发,扭动着腰肢一步三摇地往“大猴子”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哥哥怎么还有无故窜鼻血的毛病呢,是不是身体不大好啊? “没有没有,哥哥身体棒得很,不信哥哥证明给你看!” 男人绝对不能允许被其他人说不行,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必须要证明给她看! “大猴子”立即低下头,开始在四下里寻找。当它发现不远处就有一块大石头时,便疾步走过去双手抱住,开始使劲往起搬。 奈何石头太重,它使尽吃奶的力气,额头青筋暴起,石头纹丝不动。 “滋~滋滋~” 鼻血仿佛瞬间得了一大助力,更加飙射不止。 “呀,小哥哥的鼻血射得好猛,不过如果石头搬不动,就不要勉强了,妹妹知道你尽过力,已经就心满意足了。”这“母猴子”站在一旁只管媚笑道:“只是你实力还不够强大,妹妹……” 说到前半句时,“大猴子”还高兴得很,但是后半句他就有点听不下去了,立即出言打断“母猴子”。 “谁说哥哥实力不强大,刚才我只是呃……蓄力,蓄力已经够了,看我再搬给你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显男人本色! “大猴子”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顿时感觉一股莫大的力量在胸中油然而生。它撅起屁股,再次猛地用力。 “嘿!” “曹!” “嘿!”…… 连续试了几次,结果都没成功,“大猴子”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眼睛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巨石,嘴里依旧不舍弃道:“待我歇一会儿,歇一会儿哥哥肯定可以将它搬起来。” 然后便坐在原地“呼哧呼哧”喘大气。 就在这时,它忽然感觉在背后有人靠近了自己。于是他继续解释道:“妹妹不要着急,哥哥稍作歇息,马上就好。” 然后它便感到身后这人伸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捏住了,把自己提了起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它并未在意,还是温柔地说道: “妹子别闹!让哥哥再歇一歇……” 一边说着,“大猴子”一边稍微转头看向身旁,结果看清捏住自己脖子的人的时候,它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俩眼瞪得溜直。 因为它眼前的并不是自己脑海中心心念念的“母猴子”,而是凌晨。 “怎么会……老祖创立的这非凡梦魇高深莫测,你既不是鬼修也不是魂修,到底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凌晨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非凡梦魇?玩做梦,我就是祖宗,就你这点微末手段还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岂非是自寻死路?你那老祖也是瞎,起这么花里胡哨的名字有什么用,你一直都在我为你布置的梦魇之中。原本还想从你口中套点真心话出来,可是现在外面临时出了点状况,就不得不半途中止了,也就是说现在不需要你了。” “大猴子”惊恐地道:“一直都在你的梦魇之中?你到底是谁?” “我已经说过了,你没有必要再继续活下去了,所以就没必要知道了。” 然后凌晨的手中一用力,“咔嚓”一声,“大猴子”颈骨尽断,同时一股力量从此处冲入它的身体之中,将它的生机全部湮灭了。 这时,凌晨的手中忽然有一缕黑色的火焰燃起,瞬间将“大猴子”的身体包裹了起来,然后焚灭化烬,只剩一股精纯的力量被这火焰吸了回去。 这一刻,凌晨感觉自己的梦魇力量又有了一丝增长。 凌晨伸手一挥,周围的梦境瞬间崩裂消失。等眼前的场景重新出现,依旧是在胡作思府邸的右耳房中,他此时依然躺在那张床上,只不过身边已经没有了“大猴子”的身影。 从梦境之中出来,凌晨并没有放松,反而神经紧绷了起来。因为正如他刚才跟“大猴子”所说,现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状况,让他不得不提前处理掉它,来面对眼前的危机。 而这时,这危机已经近在眼前了。 只见自己身旁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其速度迅若闪电,前一瞬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秒已经到了自己的咽喉部位。 凌晨急忙抬手,双指并指一夹,便将这道银光夹在了自己的双指之间。 是一柄剑,一柄秀小的雪白色利剑。 一招得手,凌晨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紧随其后又有两道银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至,分别朝着自己的头部和胸部要害齐齐攻来…… 第48章 惊变2 又是两柄利剑! 这两剑又疾又准,转眼就已经到了凌晨身前。 凌晨倒没有丝毫慌张,他抬起一只手,瞄准朝着额头飞来的那柄剑屈指就是一弹。 “铛~” 他对自己的修为颇为自信,刺向额头上这一剑被准确击中,应声而落。 而刺向胸前的这一剑他也早已想好对策,因为他另一只手中还夹着一柄剑,只见他手指一翻形似拈花一指,指中剑顺势朝着胸口那一剑削去。 这一招他同样十拿九稳,谁知两相触碰间,胸前这一剑却出了意外。 他手中这柄剑原本格挡飞来的这一剑毫无问题,但是这一招行到半空,他便觉得自己手中剑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仿若无物,原本力达剑尖的一招如今却完全使不上力。 出了什么问题? 手中这剑毕竟是敌人的武器,他不想冒险。 于是仓促间,他手中立即变招,变格挡为抓取,险之又险地将已经刺到胸口的这柄剑握在手中,此时只差一毫,这剑尖便能够刺入他的胸膛了。 “嘶~” 一阵疼痛感传来,凌晨抬手一看,手掌已经被剑锋割破,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他心中惊诧,自己手中之前捏着的这柄剑是怎么回事,刚才为何好像突然消失了?他伸开手,却发现手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剑的影子。 刚才明明拿在手里的应该是两柄剑,现在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两根白色羽毛,边缘上被自己的鲜血沾染。 这羽毛一进入视野的时候,就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凌晨心思百转,立即有一个猜测涌上心头,心里顿时一松。 这里说来话长,其实前后就是一瞬间的事。 但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他便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一凉,一个尖刺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别动!再敢动,老娘立即就要了你的狗命。” 凌晨身后不远处,一个女人的声音轻喝。 凌晨侧目,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接着这白衣女人又说道:“晴怡,你看好了他,这狗东西要是敢乱动,你就立即给我刺穿了他。” “可是姐姐,晴怡总觉得这个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哦,咱们不会是认错了人了吧?而且殇情也跟我说,它不想伤害眼前这个家伙。我们会不会是一开始就找错房间了?” 凌晨的肩膀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不可能,你看这家伙白天伪装成差役的衣服还丢在地上,肯定是他错不了。等会儿如果你不动手,我便要亲自动手了。回去小心我跟哥哥告你的状,说你不听我的话。” 小女孩顿时不说话了。 凌晨实在忍不住了,笑道:“不用跟我告状了,我就在这里。晴怡,把你的殇情从我的脖子上拿开!” “神主大人?” “哥哥?” 两个女孩子顿时惊呼。 没错,正是白鹭和小晴怡两个人。 凌晨伸手捏住小晴怡的脖领子将她拎起来,然后又看了白鹭一眼,说道:“你们俩是真够可以的啊,自己自作主张,偷偷摸摸干这么危险的事不告诉我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联手偷袭我,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啊?” “神主大人!” 对于凌晨的责怪,小晴怡毫不在意。看到是凌晨,她一心只有兴奋和亲昵,一转身就抱上凌晨的手掌,黏在上头不下来了。 如果说小晴怡是从犯,那白鹭一定就是主犯,她没有办法做到这么快速丝滑地转换,于是站在原地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哥哥……” “白天的时候叫你一起去白云山散心,你执意不去,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伤心太过,想要自己安静一下,不愿意多走动。其实那时候你就已经谋划着晚上要来这里报仇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陪你一起不好吗?” “我就是觉得这是我的私仇,而且也不想把王府牵连进去……” 凌晨上前拉住白鹭的手,说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你的我的,连你都是我的,你哪来的什么私仇?” “讨厌啊!谁是你的?明明你是我的才对!” “哈哈,你说的都对,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凌晨高兴地大笑。 这才对味嘛,在自己心里,白鹭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不服输的小丫头。 白鹭虽然这样说,但是她抬头望着凌晨,眼睛里闪烁出的都是光彩。 她看着凌晨,脑子里突然一闪,问道:“刚才光顾着让你说我了,我这才刚刚醒悟过来,我跟晴怡两个是偷偷地摸进来的,你难道就不是吗?你倒说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现在不应该在白云山的园子里吗?” 被发现了吗? 凌晨抬手扣了扣脑门掩饰了一下,然后打哈哈道:“就是来看看,看看这家伙还在不在这里。如果他还在,我正好就可以替你报了仇;如果他不在了,恐怕这里的事情还没得完呢。结果你看……” 说着,凌晨从床上拿起一张白纸抖了抖。 “看样子这家伙是留下这封信后,自己先走了,我们想要再找到他,就只能以后多多留意搜寻了。不过既然他是剑阁中人,又可领猛虎卫,自然不会是什么小喽啰,弄不好身份地位还都不一般,不怕他以后再不露面。” 白鹭点点头,凑过来问道:“什么信?写的什么内容?” “我还没来得及看,”凌晨将一只手掌覆盖在这张信纸之上,“这个人临走的时候,留下了这张信纸和一身衣服,全都附着了大量的尸气,而且旁边还留下一只梦魇鬼留守。那个鬼东西刚被我收拾掉,你们就来了。我估计,这些东西留在这里都不是为了对付我们用的,毕竟你认出他来这件事并没有外人知道,这个人也不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弄不好这是……” 说到此处,凌晨手中的信纸上斑斑字迹再次显现,这次并没有如上次所见的那么困难,而是很快便显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只见上面写着:“临别赠你一言:为人臣者,可死社稷曰忠,为君解忧曰贤。今大人为国捐躯,可得忠贤二字,足扬万世之美名,何其幸哉!” 凌晨道:“果不其然,这些东西都是为胡作思准备的。只要他现在不明不白的死在我们齐王府的地盘上,父亲苦心算计安排的这场缓兵之计,便算是破了。” “这话说得可真虚伪!明明是想取人性命,却还把话说得这样冠冕堂皇。”白鹭一撅嘴,满脸不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就回王府去吗?” 凌晨笑道:“我们现在可是救了胡作思一条性命,做了这么大的好事自然得让他知道,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就回去了呢?” 第49章 崩塌 “这个假差役既然在这里为胡作思留下了这么多夺命的东西,恐怕不会留到明天早上让其他人进来破坏了自己的布局,我想用不了多久,这胡作思就得来自寻死路……” 就在这时,房间外响起了脚步声。 凌晨和白鹭同时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果然,门外一个人影来到门口。他站在门外待了好一会儿,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敲门。不叫门又不离开,仿佛是在犹豫着什么。 终于,他好像鼓足了勇气,靠近门口往里问道:“大人,您睡了吗?胡某如约而来。不知道您叫我这个时辰独自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吩咐?” 是胡作思。 “看吧,自己上门送死的人来了。” 凌晨笑嘻嘻地看向白鹭,然后自己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进来吧!” 透过门窗纸,两人看到外面的胡作思明显一个呆愣,然后应了一声是后,转身又朝着来路回去了。 白鹭小声对凌晨说道:“我们来的时候看过,外头上着锁呢!这个胡作思是个文人,又不似我们这样可以翻窗越户,你就这样叫他进来,岂不是引他怀疑了?万一他一会儿叫上一群人过来把这里给围上,我们三人半夜闯人府邸被逮个正着,到时候可不好跟父王交待。” 凌晨也小声回道:“哈哈,这个事便是你不懂了。大人物,自然要有大人物的气度,他进不来便会自己去想办法,没有说我们还得替他着想的道理,难不成还要你我现在翻窗出去,帮他去开锁去?没事,你等着瞧吧。” 果然不出凌晨所料,不多会儿功夫,门外又传来胡作思的脚步声。 他走到门口,然后就听到他拿起锁,接着插入钥匙,最后是锁销打开的声音。 “大人,我可进来了啊?” 胡作思这话问完,白鹭一个闪身站在了门后。 凌晨道:“进。” 话音一落,然后右耳房房门被推开,胡作思迈步进了屋。 他往里走了几步,当抬头看清面前站的这个人的时候,明显被吓了一跳,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小……小……小王爷,三更半夜的,您怎么在这里啊?” 就在他心里慌张的时候,身后的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胡作思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房门已闭,白鹭倚在房门上正面露笑容地看着自己。 美人凭栏展一笑,日月皆羞。 这笑容美则美矣,但任谁大半夜的被两人前后夹在屋里,进退无路,也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女笑颜,一心只剩下惊恐了。 胡作思当然也不例外。 他面露无奈之色,回身对凌晨问道:“小王爷,您二位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夜黑无人之时,难不成是想对胡某不利吗?您可别忘了,咱们今日才刚在贵府中会过面,而且跟王爷有言在先,务必要保胡某在东海郡的安全。” 看到胡作思的惊恐都写在脸上了,凌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胡,你别紧张,咱们今天在王府里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现在之所以关门闭户,是为了一会儿咱们说话方便,因为这件事最好还是限制在就咱们几个人知道为好。” 凌晨打了个响指,指尖立即有一缕火焰燃起来。他拿起书案上的蜡烛点上了,整个屋里立即变得亮堂起来。 他请胡作思坐下,但胡作思却有些等不及,一边落座一边急着问道:“还请小王爷有话直说。既然您二位已经到了这里,我实不相瞒,这里就是那位跟在我身后的差役的房间,他现在不在这里,难不成是被您二位……” 说到此处,他便不往下说了,分别看向凌晨和白鹭。但是意思很明显,这个人身份特殊,如果是被您二位给处理掉了的话,这个祸事可是惹得不小。 凌晨摇了摇头,便见胡作思立即松了一口气。 凌晨道:“老胡,现在就咱们几个人,我说话便也不遮掩了。我话可说在前头,咱们今日在王府的约定,就是我齐王府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的人不会在东海郡为难于你,但这可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确保别人也不会对你有加害之心。” 胡作思点头道:“我知道,现在胡某还是朝廷的人,能得王爷这样的保证,对胡某来说已经是今生难报的大恩了,不敢再奢求更多。只是胡某想,在这东海郡齐王府便是唯一的巨头,有了王爷的保证,还有谁敢于加害于我呢?” “哈哈哈,老胡,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不要介意。读书纵然明理,但是你可莫要做个迂腐文人,因为现实可比话本里编造的那些故事残酷多了。你在朝为臣这么多年,这样的道理应该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凌晨这话可一点面子没给胡作思留。 胡作思脸色一变,这话确实有些刺激到他了,他调整了半天,强忍着没有发作,问道:“小王爷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凌晨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东西?” 胡作思看了凌晨一眼,伸手便要接过来,但凌晨一句话,便吓得他把伸到半空中的手给快速缩了回去。 “老胡,这信纸有尸毒,你可摸不得,会死!” “什么!” 胡作思吓了一哆嗦,连忙把自己伸出去的手撤回来,自己对着嘴吹了半天。 凌晨道:“今晚你到这里来,是跟那个假差役提前约好的吧?” 胡作思点了点头。 凌晨继续说道:“今晚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人在了,只剩下这张信纸和地上的那件衣服,而这两件东西上都沾满了尸气。这东西对于你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无异于剧毒,沾染之后便会迅速损伤你的身体,很短时间内便会要了你的性命。这个假差役叫你今晚过来,便是要利用这些东西,无声无息地了结了你,而我们今晚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父王预计到他可能会对你不利,没想到果然如此。” 胡作思满脸惊恐,但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于是不由得开口问道:“为什么呢?他是剑阁的人,跟胡某同是朝廷一派,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凌晨把信纸推到他的面前。 “不知道你是否认得他的字迹,这信纸上写的是他临走时送给你的话,你看完他留下的这些话以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胡作思探过脑袋去细细看完,一个屁股墩儿坐回到椅子上,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只这一会儿功夫,他的额头上便布满了汗珠。 他面露悲恸之色,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下官在朝廷中任职这么多年,自知身份卑微,虽然不敢居功,但自问也算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一丝懈怠,你们为何要如此对我?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 这一刻,胡作思心中对朝廷的信念崩塌了。 第50章 后遗症 “你哭了吗?” 小晴怡坐在凌晨的肩膀上,伸着脑袋细细看了看胡作思,然后又回头对凌晨说道:“神主大人,你看他流眼泪了哎,他是遇见什么难过的事了吗?” 凌晨摸了摸小晴怡的脑袋,答道:“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对任何人来说,应该都是最难过的事情了吧。” 小晴怡点点头,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神主大人最信任的肯定是我,我就绝对不会背叛神主大人。” “小马屁精!一到这时候你就忘了你姐姐,满心都是你的神主大人。” 白鹭在一旁撅着嘴,显然是有些吃醋了。 现在这种地方,凌晨没办法细究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他知道白鹭也就是跟小晴怡胡闹,其实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于是他对胡作思说道:“老胡,这信纸和衣服不能让普通人接触到,我就带回去毁掉了。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请你仔细考虑一下。” 本来听到凌晨跟小晴怡的对话,胡作思的情绪就更加失落了,让他倍加觉得这么多年以来为朝廷的付出是这么的不值得。 此时凌晨跟他说话,他强忍住内心的情绪,说道:“请小王爷指教。” 凌晨摇了摇头,说道:“指教不敢当。我就是想跟你说,如果你继续留在东海郡,无疑对你、对我们齐王府都是不利的,如果他们再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歪心思,下一次我们可不敢保证,能够像这次一样提前帮你解决危机了。” “小王爷的意思……您这是要赶胡某走吗?可是我现在如果离开东海郡,又能去哪里呢?回到朝廷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他处就更没有我一寸的容身之地了。” 说到此处,胡作思略一思索,道:“倒不如……” 他好像一时没想到用什么样的语言来继续表达更合适,所以停顿了一下,最后继续说道:“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胡作思便从此拜入齐王千岁手下,从此必当尽心竭力,为王府效犬马之劳,至死不渝。只是家中妻儿老母还在皇都,胡某走这一步恐怕还会连累他们,希望小王爷能够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最好提前安排,把他们几人都接过来才好……” “老胡你糊涂啊!现在这样做是万万不可。” 凌晨摆了摆手,果断拒绝了胡作思的提议。 胡作思脸色一变,立即问道:“小王爷这是嫌弃胡某无才无德吗?还是怀疑我对王府的忠心?我方才之所以犹豫,确实是因为担忧家中妻儿老母的安危,并非是……” “老胡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如今是当局者迷,现在这样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凌晨打断了他。 “你试想,你现在待在东海郡不走,自然是有被他们所害的风险,但是如果你是完成皇帝交给你的任务回去述职呢,只要离开了我们齐王府所下辖的区域,他们再来害你自然就失去了意义。所以你现在又何须冒着危及全家性命的风险,去跟朝廷撕破脸呢?而你回去述职的理由,其实父王也早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胡作思眼珠子一转,立即心中了然,问道:“那三具尸体?” “正是。” 凌晨继续说道:“查出大将军王府余孽,而且还有他们涉嫌勾结朝廷内部的证据,还有什么样的大事什么可以跟这件事相比?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功劳!照我说,这次你回去述职,非但不会被皇帝怪罪,反而还会获得朝廷的嘉奖。有这样的功劳你不去领,反而继续留在东海郡冒这样的大风险做什么呢?” 胡作思顿时醍醐灌顶。 凌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果真心对朝廷失望了,想要跟我们齐王府同行的话,临行前自己去跟我父亲去说,我父亲的脾气我估计你也早有耳闻,他从来都是爱惜人才胜过爱惜他自己,能得你这样一员干将,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到时候,你刚才的意思我自然也会跟父王转达。” 胡作思“噗通”一声跪倒,伏在地上对凌晨说道:“如此微臣就先谢过小王爷了,从今以后但有所遣,便是王爷和小王爷一句话!” 凌晨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以后我们就算是自己人了,无需多礼。但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嘱咐你,今晚我们所说这件事事非等闲,除了我们跟我父亲之外,切记一定不能让外人知晓。” 胡作思笑着连声道:“这是自然,胡某晓得,胡某晓得……”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白鹭在一旁撅着嘴插话,她早就一脸不耐烦的神色了。 凌晨这才想起这个这边还有一个小姑奶奶心里不爽着呢,他匆匆跟胡作思道了别,便跟白鹭一起从原路翻墙出了院子。 这一路上,白鹭在前头闷着头走得飞快,凌晨则紧随其后跟着追赶。 等翻出了院墙,两人重新隐身在墙角的阴影里停下,凌晨终于逮到机会开口,于是忍不住问白鹭道:“这怎么还当真生气了呢?跑得这样快,我在后面紧赶慢赶都追不上。” “不,不是……” 白鹭一手扶着墙角,呼吸有些急促。 凌晨看出她的异常,急忙上前扶住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姐姐可能快要撑不住了……” 小晴怡话音未落,只见白鹭身形一缩,一下子化作一只白色的小鸟飞起来,凌晨正好伸出手,将她捧在手里。 白鹭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我坚持不下去了,得让哥哥送我回去了……” 说完,便缩在凌晨的掌心里不动了。 凌晨刚要再开口询问,小晴怡说道:“姐姐说,她现在只能在白天里保持人形的样子,天黑以后就只能化作原形了,刚才我们在屋里跟你打架,那是姐姐为了报仇,临时用了秘法的缘故,不能长久维持。” 凌晨略一思索,问道:“这是吞了故原秋心的后遗症吗?” “故原秋心是什么?姐姐没提过哦,我也不知道。” 小晴怡显然不知道更多了。 看来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助白鹭了,只能等以后找到解决方法才可以了。 凌晨抚了抚白鹭的脑袋:“看来今晚你又得跟我一起睡了……” 白鹭抬起头白了他一眼,又趴在了他的掌心里。 “哥哥,我还醒着呢,你可不要动歪心思哦!”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动什么歪心思?”凌晨苦笑了一下,说道:“父王跟母妃还说不久之后要给我们俩成婚呢,你如今这样……等洞房那天可怎么办?” 然后他就被白鹭啄了一嘴。 第51章 匪行 如今城门已经关闭,凌晨也不可能再次回到城外的客栈去了。至于寄存在客栈里的马匹,客栈里安排有专门的人看管,问题不大;而白云土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肯定没有什么窃贼会愿意冒险偷一箱子黏土,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于是,凌晨带着白鹭和小晴怡往王府去。 “哥哥怎么知道今晚那个假差役要谋害胡作思,真的是父王提前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让你提前等在那里的吗?” 在回去的路上,白鹭趴在凌晨的怀里百无聊赖,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凌晨不由笑道:“父王又不是神仙,哪里能提前算到这么多东西,刚才我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诳一下胡作思来着。这还得多亏了那个假差役,临走送给我们这样一个挑拨离间的好机会,我正好顺手为之。起初我也只是想着,胡作思再在这里待下去对我们不利,想要借机赶走他,没想到竟意外替父亲收了这样一个人物在手下。” 白鹭道:“他在朝廷的权臣势力中虽然不算什么核心人物,但有这么一个内应,说不定将来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作用,也算是个人才了。” 凌晨道:“正是,今晚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白鹭道:“等回到王府以后,哥哥还是把这件事提前跟父王交待一声才好,免得胡作思真要去辞行了,父王不明就里,难免说漏了嘴。” 凌晨倒是对父亲很有信心:“对父亲来说,拿捏胡作思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这个时间,父亲跟母妃应该都已经歇下了,我们只管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说也不迟。” 白鹭道:“既然今晚哥哥到这里来不是父王安排的,那肯定不会就只是来看看这么简单吧?是不是专门过来替我报仇的?你总不至于要告诉我,是闲逛到那里的时候临时起意的吧?” 凌晨道:“你身体本就不爽,还问来问去地要说这么多话,这对你的恢复没好处,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白鹭明摆着不吃这一套:“哥哥不要转移话题,我就想听你说实话,不然我今晚一定休息不好。” 凌晨被她逼得实在躲闪不过,只好实话实说:“好吧。其实我一开始跟你们俩一样,也是奔着杀那个假差役去的,只不过到的时候他人就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人没杀成。白白跑了一趟,这有什么好说的?” “杀不杀得成不重要,知道哥哥是为了我而去的就好!” 杀不杀得成才是重点吧?这不重要吗? “这样今晚就可以睡得好了?” 从白鹭的声音里都能够听出美滋滋:“嗯,睡得香极了。” 三人回到王府,一夜无话。 ……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凌晨就早早起来了。 因为清晨的钟声已经响过,说明城门马上就要开了。他要趁着早上人还不多的时候,把马匹和白云土从客栈里带回来。 清晨的齐阳城,街道上还没什么人,一路上都很平静。 不过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凌晨看到城门之外有一群人围在那里,闹闹哄哄地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有事在身,本不想凑这个热闹,不过经过这群人的时候随便听了两句,便顿时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靠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上带伤的中年男人牵着一匹马停在城门口,正绘声绘色地在那里演讲,围观的这些人就是将他围在了中心。 凌晨过来时,他的演讲好像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所以,我好心劝你们一句,最近没事的都不要出城去太远了。别看我现在这样,你们可没有我这两下子……这群人太凶悍了,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带着他们四处劫掠,眼看就已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咱们这城里总还有齐王爷坐镇,谅他们也不敢过来招惹。” 凌晨不想多耽误时间,便开口问他道:“这位大哥,你说的是往我们这边来了一群匪徒吗?我刚刚过来没听见是怎么回事,你再给说说。” 这中年男人倒没介意,说道:“那我简单再给你说一遍,是这么回事,最近从外头来了一伙匪徒,他们来到我们东海郡之后就开始疯狂地抢掠,估计是在外头被朝廷的大军围剿得厉害,跑到我们这里来找生路来了。我这不刚从外头远道回来,昨天夜里正好碰上他们,就跟他们交了交手……” 周围的人都听他说过一遍了,不想再听他说第二遍,于是便有人出言打断了他。 “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吗?你说你这身伤是跟他们经过了多么激烈的战斗留下的,可我看也不怎么严重啊。如果他们真像你说的这样厉害,你昨晚还能跑得了?可别是你在这里敞开了吹牛,吓唬我们大家伙呢。” 中年男人一脸鄙夷,说道:“吹牛?你以为大爷我是吃素的?当年咱好歹也是在军营里服过多年兵役的,身上自然有一技傍身,我这还没放开跟他们干……当然,好虎架不住群狼,咱们打不过总还可以跑的嘛。你们看看咱这匹马,多俊!昨晚可全靠它了。” “切~” 众人顿时一齐朝他喝倒彩,把这中年男人臊得不轻。 凌晨也仔细看了他两眼,觉得这中年男人说的话里,确实吹牛的成分大些。他虽然身形健壮,或许真如他所说曾在军营中习练过一些武技,但是一看就是没有一丝修为在身的,打三两个普通人或许够了,但是想要跟一群匪徒搏斗那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看他身上的伤,虽然不算严重,但伤口的样式确实不是一般打架斗殴就能留下的,而且他的马也的确不错。 正当凌晨没办法准确判断这中年男人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的时候,远处官道上传来“哐啷哐啷”行车的声响,里头同时还间杂着一些微弱的人哭的声音。 凌晨转过头,只见果然有一辆驴车自远处的官道上缓缓行来,一个少年低着头坐在前头驾车的位置上,一边抖着鞭子一边抹眼泪。 刚才围在这里凑热闹的这些人看见了,顿时也被这一幕吸引了眼光。 等这一人一车到了近前,凌晨才看清楚,原来在大车后头的车板上,还躺着一个男人,看年纪已经不小了。 这少年和车里躺着的男人的衣衫都多有破碎,上面还有不少血迹沾染,这顿时更加引起了旁边人群的兴趣。 这时就有人开口问道:“小哥,你们这是遇见什么事了?” 第52章 制陶工匠 有人问起他们的遭遇,这少年脸上立即浮现出惊慌之色,但他看到周围人这样多,脸色渐渐好了些,不再那样怕了。于是略微停顿,便滔滔不绝地把事情说了出来,看样子也是憋了一路,不吐不快。 听他完后,凌晨心里便有数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又是一个被这群匪徒劫掠的受害者。 不过听这个少年所讲的,这伙人好像并不像那个中年男人说的那样凶残,反而纪律还比较严明。他们虽然是聚众抢劫,但只要被劫掠的人不反抗也不逃跑选择乖乖配合,他们便不害人性命。 可被抢劫的时候,不反抗的本就不多,尤其是像一开始在那边演讲的中年男人,恐怕他就是自恃身强力壮,想来一波风骚走位结果失败了;选择不逃跑的就更少了,就像少年这父子二人,被追上了以后免不得就是一顿胖揍。 东西被抢不说,还白挨一顿揍,老头儿就被气得当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虽然如此,但这群匪徒还是会严重影响东海郡老百姓的生活,放任放任四处劫掠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得尽早回去跟父亲商量,快些剿灭了才好。 到此,凌晨便不继续在城门口停留,疾步往客栈而去。 到了客栈,这边倒是一切无恙,凌晨顺利结过了房钱,骑上马返回王府去。 …… 凌晨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在门口就遇见了陆统领等在那里。 “小王爷您这是去哪了?一大早就出府去了吗?刚才早膳的时候您不在府里,王妃和白鹭姑娘还问起了。” 看来白鹭今天早上是和父亲、母亲一起用的早膳,那昨晚胡作思的事情她应该也跟父亲提过了,自己也不必再亲自去跟父亲说了。 凌晨点头:“我这就去给父亲和母亲请安。昨天我临出门的时候,说让你出去找几个手艺熟练的制陶匠人的事,可办妥了吗?” “小王爷安排的这件事,我可能办得不怎么漂亮,您可千万别怪罪。”陆统领说这话时,面露愧疚之色。 这话可大出凌晨意料之外,于是他问道:“怎么没找到吗?我记着咱们齐阳城里就有几个不错的制陶工匠名声在外。” 陆统领点点头:“您说的没错,制陶这一行也不是什么罕有的行当,够年头的制陶师傅按说手艺都是不错的,光城里约莫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那应该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啊,怎么这些人不好请吗?” 陆统领一脸难色:“昨天我也觉得这不是难事,所以一开始是派手下的人出去寻的,结果一个也没给我寻来。说实话,这些人原本的确不是什么抢手的货色,谁知最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家富户,竟然在最近这两天时间里,把全城所有的制陶作坊都给买走了。” 凌晨大吃一惊:“一家都不剩?” “一家也没剩,连带着还有里头所有的制陶工匠都给买走了。毕竟是新换的当家人,没得到新东家的同意,他们都不敢私下里出来接活儿干,怕得罪了新东家丢了饭碗,以后在这行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说到这里,陆统领脸上略有些尴尬,继续说道:“不是我跟您这儿吐苦水,我昨个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好带了几个军兵去给他们硬扣了个罪名,抓了两个回来。这事儿我也没敢跟王爷说,若是以后漏了,你得帮我说和着点儿。” 凌晨道:“陆大哥说的哪里的话,父亲那边没什么关系,都是小事。人带回来之后给关在哪了?” 陆统领道:“知道您有用,我哪敢关呐。这俩人现今都在旁边的客房里待着,回来后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就等您回来看怎么发落。” 凌晨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陆统领头前引路。 他一边带路,一边问道:“王妃说给您留了早膳,要不先去吃了再来吧,反正这俩人也跑不了,不用急在这一时。” 凌晨神色不怎么好看:“吃个早饭没有什么可着急的,这俩人的事才是大事,我倒要问问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要跟我作对。” 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凌晨的心中很疑惑。 自己昨天才刚跟管家吩咐下去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泄露出去了,而且管家也只知道收购白云山周边的土地,或许他也猜到了收购土地是要拿地下的白云土来用,但却一定猜不到白云土是拿来制作陶瓷的,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陶瓷这种东西呢。 那又是怎么跟制陶作坊联系起来的呢? 何况这个藏在背地里的富户是提前就安排收购了所有制陶作坊,行动还在自己安排管家收购白云山的土地之前,难道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有人跟自己同时想到一块去了? 可是这个时代,除了自己之外,哪还有人掌握制作陶瓷的工艺呢? 难道这只是单纯的行业垄断行为? 这些疑问,自己现在一个也解答不了,一切都还得等问过那两个制陶匠人一些事情之后,才容易看得分明。 花了没多长时间,两人就来到客房门外。 从房门外,凌晨就看到了屋里的那两个工匠。 这俩人衣着朴素,一看就是做工出力的出身,跟王府里的人完全不同。估计他们连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竟然有可以进到亲王府邸里的一天,所以此时仍然局促地坐在那里,除了偶尔目光中带有好奇又羡慕地往四下里乱瞟,就只老实地待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凌晨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回头征询地看向陆统领。 陆统领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就是这两人。” 凌晨点点头:“陆大哥,我自己进去问他们就可以了。你先去帮我把马匹还了去吧,然后再替我把这个转交给我父王,就说是昨晚从胡作思那里带回来的东西,看需不需要留着,将来或许还能有点用。” 凌晨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然后和手中马匹的缰绳一起交到陆统领的手里,自己又把马匹背上驮着的那个木箱子搬了下来。 这信纸就是昨晚那假差役留下字迹的那一张,凌晨已经将上头的尸气都处理掉了,只剩下了文字,父亲看过这东西之后,对于胡作思投靠王府这件事一定会有一个更直观的认识。 陆统领点头应是,将信纸小心收好,然后牵着马匹离开了。 凌晨则拎起那个装满白云土的木箱子,推开客房的门,走了进去。 第53章 秦家 “吱呀~” 凌晨推开门,走进了客房。 屋里两个制陶工匠本就精神紧张,他们猜不到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即将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前路迷茫而未知,本就让人恐惧。 此时房门一开,即便如此微小的声响都把这两人惊得猛然跳将起来,一脸惶恐地朝着房门口的方向看去。 靠门口站着的那个先看到凌晨进来,他立即把扶在桌边的手抽了回去,然后又后撤半步,跟后面的那个挤在一起站着。 见凌晨朝他们看过来,两人同时微微地低下了头。 “大……大人……” 凌晨将手中的木箱子立在桌边,然后一边自己坐下,一边对两人说道:“两位不用拘谨,我们坐下说话。”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小人不敢……” 凌晨这一世是亲王世子,但他也同样经历过小人物的生活,对普通人面对官府中人时的畏惧心理能够感同身受,就不用说眼前这两个人来的可是亲王府邸,心中害怕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并没有瞧不起他们两人的意思。 凌晨说道:“你们不必害怕,只管坐下就是了。这次我请你们过来是有一些小事情跟你们商议,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就当是闲话家常,那些繁文缛节就都免了。你们放心,有我在这里,没人敢对你们说三道四。” 两人略微抬头,相互看了看对方,又偷偷瞄了凌晨一眼,猜到眼前坐着的这个年轻人恐怕就是在这座齐王府里都拥有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于是他们躬身谢过之后,便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侧身坐下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歪着半拉屁股,只敢坐一丝位置在椅面上。 先是经过一会儿闲聊之后,凌晨也基本摸清了这两人的情况。 他们是一家人,两人都姓杜,是亲兄弟两个。他们杜家从祖上前几代传下来制作烧造陶器的手艺,接下来这些后辈儿孙们便都是以此维生。他们家属于自产自营,协助打下手的也都是老杜家自己的人,算是个家庭作坊。 总体来说,规模不大,名声也不算响亮,但是能够维持这么多代人流传下来,起码从技艺水准方面来说还是过硬的。 一番闲聊后,这兄弟二人也感觉凌晨身上没有以往对官府中人惯有印象里的那般气势凌人,所以比刚开始的时候放松了许多,说话也自在起来。 借着这个融洽的氛围,凌晨顺嘴发问,悄然引入正题。 “我听说,最近你们这一行里的人生活过得都不错,有人出大价钱在收购你们的制陶作坊,连略微有点手艺的制陶师傅他们都抢着要,有这么一回事吗?” 这兄弟俩人,老大像个闷葫芦,话说得不多,老二的性格相比老大则开朗多了,前面的答话也基本都是他开口。 这回又是杜老二接口道:“不是我跟大人您夸口,就从技艺这这一块上来说,东海郡咱不敢说,就说咱们齐阳城这方圆上下,能做到我们兄弟这个水准的没几个,就是当着那几个名声在外的大师我也敢这么说。我就佩服我大哥,他自认第一,我就是第二……” 杜老大说道:“你说话好张扬,咱们没名气,光靠你嘴说手艺再好也没有用。别说是大人了,咱那新东家都不信。” 其实从之前两人的谈话中凌晨就发现,他们两个人不管性格是怎么样的,但都无一不对自己的手艺非常自信,而同时又对同行的水平颇有微词,这可能也是很多技术工种的通病吧。 但他们的水平应该是没掺什么水分的。 凌晨借机稍作挑拨道:“也不尽然。你们家传的手艺,历经几代人传承不衰,我倒觉得你们兄弟俩应该都错不了,像你们这样的手艺,一定被他们奉为上宾了吧?” 听到自己的大哥妄自菲薄,反而是凌晨对自己兄弟如此肯定,杜老二顿时一脸的不服气,嘲讽道:“他们哪配有大人您这样的眼光!到别人家去,他们都是大管家亲自登门;但到了我们家,他们就派了个手下来。您是不知道,我大哥肯定还记得那人当时那个狗仗人势的样儿,真叫人恶心。说句心里话,我是真不想把家里祖辈吃饭的家伙卖给他们。如果不是大哥当时说……” 杜老大接口道:“他们给的多。” 杜老二一时泄了气,叹了口气道:“确实是不少,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不过该骂我还是得骂,咱们兄弟俩这样好的手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那是他们秦家自己瞎了眼……” 听到此处,凌晨的眼睛忽然一亮,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 秦家? 看来这就是那个深藏在暗地里,不愿意浮上水面来的制陶工坊收购狂魔了。 但是还没等凌晨开口询问,杜老大就满脸疑惑,率先接口问自己的弟弟道:“什么秦家?咱们的新东家?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猜的,嘴一急就乱说,都是拿不准的事。” 杜老二好像自知失言,这回竟然就只说了十八个字就闭口不再往下说了,这可不是他先前的风格。 但是这个秦家可是凌晨最关心的事,怎么可能允许他就这么一句话轻轻松松带过了。 凌晨脸色一板,瞧着杜老二开口道:“说说你是怎么猜的,这个秦家我正好很感兴趣,我希望你可以说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 方才闲话家常时间久了,凌晨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样子,让这兄弟二人一时都忘记了他的身份特殊。 此时他脸色一变,这杜老二忽然重新意识到,此时坐在他们兄弟二人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等闲之辈。他的身份地位之尊贵,恐怕在齐王府内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这种人,一怒暴起杀人都视作等闲事,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两个普通的手工制陶匠人惹得起的。 想到此处,杜老二立时紧张起来,竟突然变得有些口吃,道:“我我我我……那个那个那个……” 凌晨脸色再变,再次和颜悦色起来,温和地劝慰杜老二道:“不急,慢慢说,如果说得好了,有赏。” 说得好了有赏,如果说得不好呢? 杜老二不知道,他也不敢想。 但是他知道,自己得好好回忆回忆当时的情景了,得尽量把自己当时听到的话、看到的情景尽量完美地还原出来。 他不求有赏,只希望不要有别的什么东西落到自己头上就行。 他深吸了两口气,略微沉静了一下紧张的心绪,又重新组织了一遍脑海中的语言,方才再次开口。 第54章 青阳 杜老二再三调整心绪,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 “那日他们家的下人跟我们谈妥了之后,就叫了大管家来交付金银,这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是我去送的。那时我听到大管家说起,收购我们这些制陶作坊的进度要抓紧了,说他们秦家联络的帮手就要到了,到时候得从这边调集一些人手过去对接那边的事。如果那时进度还不能完成,他们老爷必定要怪罪,大家都不好交待什么的……” 凌晨低头沉思,杜老二的话里又出现了几个新的信息。 第一,秦家马上会有新帮手加入; 第二,除了收购制陶作坊,他们还有其他的计划准备开始执行了; 看样子,这件事秦家是内外之力齐出,又是家族里当家之人亲自督办,对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但是,凌晨却隐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秦家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可谓是雷厉风行,可凌晨总觉得这只是一个表象,从更深层来说,秦家此举总给自己一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感觉。 这种感觉的依据,凌晨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得来的,便只好先放下。 他点点头,问道:“他们还从外面找了帮手?说是什么人了吗?” 杜老二道:“他们就只是提了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我当时是关了门以后在门里偷听到的,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走远了以后还说没说过别的什么我就听不到了。不过听他们当时那个语气,这些帮手应该还没到……” 听到此处,凌晨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事。 秦家? 齐阳城里好像没有这样一个家族。 姓秦的富户倒是有,但是貌似没有哪一个姓秦的家族具有这样雄厚的财力。难道是新崛起的家族吗?还是齐阳城之外的家族发展到这里来了? 于是凌晨再问兄弟两人道:“知道这个秦家是哪个家族吗?他们应该不是我们城内的富户吧,之前为什么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家?” 杜老二刚要开口,就在这时,陆统领从外面走进屋里来。 杜家两兄弟一看到他,脸上立即满是惶恐之色,连凌晨的问话都没来得及回答,便“噌“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连忙对陆统领躬身行礼。 “给大人见礼!” 他俩是被陆统领带人抓回来的,相比于大致还算平易近人的凌晨来说,他们显然更害怕眼前这位。 没听到陆统领让他们起身,他俩就一直这么弓着腰等着,丝毫不敢抬头。 这时,他们听到这位大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小王爷,您方才吩咐的事,属下都办完了。在王爷那里时,正好碰见胡作思来拜见,王爷的意思是让我跟您说一声,有功夫的话请您也过去一起见一见。” 这兄弟俩虽然低着头不敢动弹,但此时听了这个话,却是被惊得张大了嘴巴。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刚才跟他们两个说了半天的话的这个人,竟然就是亲王世子。 刚才跟凌晨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觉得新鲜,此时两人同时悄悄地稍微侧头,偷偷瞄了凌晨一眼,然后立即把头又别了回去。 这一眼的感觉跟方才都明显不同了,果然英武逼人! “你们俩都坐回去吧,不用多礼。”凌晨跟两兄弟说完,又对陆统领说道:“胡作思来拜见,要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我大概都能猜到,都是找父亲的,我就不过去了。” “是!” 陆统领应了是,发现杜家这两兄弟还躬身在那里撅着呢,于是对他们说道:“你俩还在那发什么呆,没听到小王爷发话吗?让你们回去坐着去!” 两人一愣,方才醒转过来,连声应是后又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凌晨问陆统领道:“陆大哥,你听说过秦家吗?” “小王爷是说这次在背后操控收购制陶作坊的是秦家?” 看到凌晨点头,陆统领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城里能有这么大财力的家族还真没有几个,不过却没有姓秦的。如果真的是姓秦的家族,那应该不是我们齐阳城里的?” “难道真的是外来的家族吗?“凌晨沉思道:“外头具有这么雄厚财力的家族,应该就只有青阳的了吧?” 这时,杜老二插嘴道:“好像他们是提过青阳城。” 青阳城,东海郡除去齐阳城之外的另一座大城,位于齐阳城通往皇城长平的必经之路上,历来都是两边相互贸易的枢纽节点,可谓是商贾云集之地。所以从富有程度上来说,这青阳城甚至还要略胜齐阳城一筹。 如果说齐阳城是东海郡的行政核心,那青阳城就是东海郡的经济核心。 这秦家如果真的是从青阳城来的,那这样雄厚的财力、这样凌厉的经营手段就都可以理解了。只是如今他们正挡在凌晨规划的富郡强兵之路上,而且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将来双方免不得要经过一番碰撞。 所以该上的手段就得上,不能手软。 “这件事,本来我还打算背地里悄悄做,如今看来要双管齐下了。”凌晨对陆统领吩咐道:“陆大哥,你现在就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秦家,查清他们的背景、目的和帮手的情况,查明之后立即跟我汇报,先不要打草惊蛇。” 陆统领领命。 凌晨又对杜家两兄弟说道:“从今天起,你们两兄弟就留在王府做事,我专门给你们安排了个差事,如果做得好,今后便不用再经营你们那个小小的制陶作坊了。” 杜老二很高兴,立即点头应是。 而杜老大则稳重得多,他小心地开口说道:“小王爷的命令,小人不敢不从。只是我们兄弟跟秦家早有协议在前,如今若要毁约,是不是……“ “这是小事,你们不必担心。“ 凌晨笑道:“如果秦家也是东海郡的人,他们就一定会知道轻重,家国之事面前,无论任何家族和个人都必须首先为东海郡考虑,若是如此,我们双方自然可以商量合作;如果他们的心里只认金钱,或者根本就是居心叵测,那他们就是我们整个东海郡的敌人,以后秦家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了。总而言之,无论是怎样,你们两兄弟这点事都不是什么问题,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虽然说话的时候笑容满面,但凌晨这话说得可是杀气十足,莫说是杜家这两兄弟了,就连久经战阵的陆统领都不免侧目。 从这些话里,他大概也能够猜测到将来秦家的命运走向了。 死或生,全由自己选择。 杜家两兄弟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后面的话。 “来,你们自己打开来看看。“凌晨一伸手,将桌子下立着的木箱子提起来,放到两人面前,“这就是你们两个接下来要做的主要工作,不要藏拙,把你们的手艺都拿出来。除此之外,我想要再对你们提出两点要求:第一是要快,第二还是要快!“ 两兄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掀开了木箱子。当他们看清了里头东西的时候,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第55章 实验开始 “白云土?“ 两兄弟异口同声地惊诧出声,声音中充满了质疑。 杜老二想了半天,开口问道:“小王爷是要让我们兄弟用这白云土做坯烧制陶器吗?“ 凌晨点头道:“用它做主材。“ 两兄弟的脸色变得苦涩起来。 杜老二眼珠子滴溜骨碌转了半天,嘴巴张了张,最终没再说话。 杜老大看自己的弟弟好久不出声,于是只好自己开口,道:“我们兄弟不敢在您面前有所隐瞒,要拿这白云土做陶器,实在是……呃,做不了。“ “我大哥嘴笨,小王爷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可是小王爷的明确要求,自己这个笨嘴拙舌的大哥竟然敢直接当面拒绝,杜老二吓得连忙道歉。 然后他又补充道:“不是我们兄弟不识抬举,故意出言为难。这白云土的材质看着是好,但是既然您信得过我们两人,我们就不得不跟您说实话,这白云土确实烧不出成器。其实没有人不爱它的细腻和好颜色,祖辈也早就发现它了,所以曾经有无数先人前辈曾经尝试过,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是这样,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杜老大在旁连声附和。 杜老二又道:“小王爷您可能没亲手烧制过陶器,只是一时看着白云土的颜色觉得喜欢。不过恕我直言,就算是请那些个成名已久的大师亲自来烧制,运气好到顶天了,一炉也烧不出几个像样的出来,而且还都是残次器物,没什么用的。“ 杜老二一边说着,杜老大一边不住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 凌晨哈哈大笑,道:“在我眼里,你们说的那些个大师,水平也不怎么样。我看中二位的也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炫技,而是你们祖传几辈人传承下来的扎实手艺。“ 两个专业人士都讲话了,凌晨还说这样的话,别说杜家两兄弟了,就连陆统领都有些疑惑地看向凌晨。虽然他十分了解凌晨的性格,不会轻易拿这种事开玩笑,但是制陶这是一件专业的事,自己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家小王爷不可能具有这样的专业经验,这回说的这话确实有些托大了。 看到面前三人都面露质疑之色,貌似对自己说的话不怎么相信,凌晨也不再多说废话,他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文字,然后递给杜家两兄弟。 “还请两位过目。“ 杜老二恭敬地接到手里,看了一会儿后,递给自己的哥哥。 杜老大看完,脸上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而后又作沉思状,最后变为惊喜……一时之间,他脸色多变,让一旁的杜老二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显然,他在技艺上比不上他的哥哥,自己看过之后拿不准,正等着杜老大给出更加专业性的意见。但是杜老大看了这么久都不说话,他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看了这么久,到底怎么样了,行不行的你倒是给句话啊!“ 杜老大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个人一心做一件事情疯魔了便称为痴,练武练疯魔了的叫做武痴,看戏看疯魔了的叫做戏痴,爱女人爱疯魔了的叫做痴汉…… 而杜老大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心都扑在陶器制作上了的。 “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捧着凌晨给的那张纸条,脸上不由自主地咧嘴笑道:“行不行的我不知道,但是这样的做法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行,我现在就要去试一试……“ 杜老二知道,自己大哥给这个方案这样的评价,起码算是给予了大半的肯定了。在自己这个小行当里,没想到这个小王爷竟然还有这么深的造诣。 其实殊不知,凌晨在大学里学的可要系统和完善得多了,完全不是这么一张纸可以写出来的,只不过限于现有条件的限制,很多东西还得一步一步地改善,没办法一步到位。 结合自己实习的时候曾经实践过一段时间的经验,后面还有关于设备细节改造、人力分配以及资源配置等方面的完善和提升更多事情可以改进,凌晨可谓胸有成竹。 “这里头工艺方面的问题,就归你们两兄弟负责了。涉及设备改造和窑炉改造方面的东西,需要比较多的人力,“凌晨转向陆统领,”陆大哥你就安排专门的人来辅助他们完成。具体细节方面的东西,我上面写过的就严格按照我写的做,其他的就听这两位的安排。“ 陆统领领命。 杜老二也应了命,但是看到自己大哥还在捧着那张纸条如痴如醉。 他刚要提醒,凌晨阻止了他,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如此我就先走了。最后我再嘱咐你们一句,这是第一批实验品,现在还只限于我们这些人知道,注意保密。再就是我前面强调过的,要快!“ 说完,凌晨从客房离开,几人恭送。 …… 凌晨出了客房,便往齐王的住处去。 刚走到院门口,便看到王府管家从里头出来,两人正迎面撞见。 管家见礼后,说道:“王爷正好请您去见他,方才白云山别院的管家派人来支请钱款,我方才从王爷处请示了出来,一会儿或许会跟您问起这件事情来。“ 白云山那边的管家办事还算利落,只隔了一晚,今天就派人来请款了。 凌晨点点头,问道:“来人说过那边的情况没有,事情办得可还顺利吗?“ 管家道:“请款的时候在下问过,说是奉了您和王爷的命令办事,不敢透露分毫,所以我便没有再多问。但那人也没有再提什么别的要求,照这样来看,应该没遇见什么困难吧。“ 这个回答,凌晨很满意,示意管家退下了。 看来白云山那边的人做事还是妥帖的,既然如此的话,秦家的所作所为就更加让人疑惑了,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凌晨想着,已经到了齐王的住处门口。 进了门,便见到自己的父亲靠在座榻上,于是凌晨立即上前请了安。 齐王道:“昨晚的事做得很好,胡作思方才已经来过了,该说的话也都已经告诉了我,他说这两日就将启程回皇城去复命,我准了。“ 凌晨知道父亲这个话里是什么意思,胡作思已经被父亲纳入麾下了。 齐王又道:“方才白云山别院来请款买地,说是你的意思,我相信他们不敢打着你的旗号说谎,所以我也准了。但是你要买下一座山,不提前来跟为父说一声吗?“ 第56章 阻碍 凌晨道:“白云山的事,就是前日儿子跟您提起准备筹措资金的那个计划,买地只是第一步,收购包括白云山在内周边所有的土地,预计约有七千顷;下一步的生产验证我刚才也安排开始进行了,如果顺利的话,过两日就能看到成品,到时候儿子再拿来给您过目。“ 齐王咳嗽了两声,面露苦笑。 “那日为父以为你是小打小闹,谁知道你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再者说,你要花点钱本也没什么,但是花这么多出去就买了一座如此贫瘠的山,依为父所见,这里边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你做出来的成品到底是什么?如果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别说筹措资金了,光是本钱恐怕也很难挣回来啊!“ 凌晨端起桌子上一个白玉茶盏,递到父亲的面前。 “父亲觉得,这茶盏的价值几何?“ 齐王看了一眼,道:“你是说,你在白云山里发现了玉石矿脉了吗?这白玉的确是价值不菲,但是能用得起的毕竟是少数,对一般百姓来说更是堪称天价。但是高价的东西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交易难度偏大,如果交易速率提升不起来,恐怕资金筹措速度同样堪忧啊。“ “父亲此言说得正是。“ 凌晨点了点头,指着手中的茶盏问道:“但是如果这白玉盏是黏土做的呢?“ 齐王摆了摆手,差点被凌晨这句话给气笑了:“你这小子,莫要跟为父耍笑!自古玉出于脉,无一不是深藏于大山大河之中,这是常理,黏土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儿子可没有跟您开玩笑,不过这茶盏确实只是给您打个比方。“ 凌晨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儿子要做的东西,这世间还从来没有人见过,过两日成品出窑,便是这世间第一批,所以现在没有办法拿出来现成的东西给您看,不过大体概括起来说,精品不是金玉又胜似金玉,此言不算夸张。“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就更不用说这东西还是头一回面世了,用黏土的成本卖出金玉甚至超过金玉的价格,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齐王满是疑惑的脸上略显喜色,问道:“可当真吗?“ “当真!这东西面世之后的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可以说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可以成为我们换取金银的对象。它的价值有多大,完全在于我们给它定了多高的价格。“ 凌晨的回答斩钉截铁。 “产出成品过后,接下来是我计划的第三步,就是找寻一个擅长经营的商家跟我们内外配合,针对不同消费能力的用户,将产品划分为普通、精品、极品以及限量等不同等级,然后分别销往各地。到那时,我们王府的人不用出面,只要藏在背后牢牢掐住货源,就可以等着金银源源不断地自己流进府库中来。这样既免了引起朝廷怀疑,又可以为壮大我们的力量长久提供资金支持。“ 齐王的眼中闪出光彩:“饼这个东西,为父此生可画得多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喂我吃了一回。虽然你说的这些东西还没呈现在我的眼前,但是就冲你勾画出一幅如此美好的宏伟蓝图,为父也愿意陪你赌上一把。“ 凌晨笑道:“父王依然如此谨慎,不过我刚才说的这些都并非豪赌,除了最后一步经销商的选择还没有什么眉目之外,其他的事情儿子都是有十足把握的。“ 齐王道:“如今我齐王府就好像飘荡在深海之中的一叶孤舟,容不得我有一丝的懈怠,眼前这暂时的风平浪静,只是预示着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若是一步不慎以致翻覆,作为掌舵人的我,便是唯一的罪人。“ 说完,他悠悠叹了口气。 凌晨听了父亲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十分不好过,如今外事纷扰不休,都由父亲自己一个人承担了起来,他太累了。 想到此处,本来还想跟父亲说一说早上得知外来匪徒侵入的事,可是话到嘴边,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又给咽了回去。 眼见着父亲渐渐上了年纪,鬓角白发初生,以后需要自己为这个家多承担一些了。 凌晨暗暗下定了决心。 “父亲无须如此悲观,我们东海郡政通人和、人心向背,这都是您的功劳。我们上下一心,就是我们对抗风雨的最大依仗。而且还有我呢,我也可以做更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齐王很欣慰,轻轻拍了拍凌晨的肩膀。 …… 从自己父亲的房中出来,凌晨心里感慨颇深,父亲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以后自己不但不能再事事依赖父亲的余威,还必须尽快打出一片天地,才能让他肩膀上的担子轻一些。 如今手头上的事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而白鹭也因为昨晚秘术的损伤正在恢复,现在自己必须要将提升修为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一切豪言壮语,都需要实实在在的本事才能够支撑得起来,否则都将沦为一文不值的夸夸其谈,那毫无意义。 凌晨先是到了管家那里,吩咐府外传回来有匪徒的消息时,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然后他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他的计划,是按照正常修行的路径稳扎稳打,一步步从筑基、福地、玄天这个顺序突破上去,这样提升起来,胜在基础稳固,相比现今修行者筑基、紫府、洞天的修炼境界要强大得多,但缺点是进阶速度太慢。 现在他有些等不及了,他想要更加快速地强大起来。 来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凌晨闭上眼睛,瞬间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他的身体凌空飘落,双脚踩在了那具巨大骸骨的头顶之上。 凌晨盘腿坐下,用手抚摸着身下的骨质,低声自语道:“原本不想再走上你的老路,但这或许就是宿命,无论我有多么不想成为你,最终却又不得不成为你。“ 这是杀神的那条路,是一条注定要走在尸山血海中的不归路,只是不知道杀神湮灭与凌晨融为一体之后,由自己主导,是不是可以有所改变。 这条路对应筑基的第一境界,凌晨昨晚就已经有所触及,叫做梦魇。 他微微闭上眼睛,缓缓沉入到了这具骸骨的头颅之中…… …… 修炼时,人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等到外头传来呼唤的声音,凌晨方才悠悠转醒。 他从床上翻身起来,当初刚刚与杀神融合的时候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再次显露出来,只不过现在眼中的血色比当初要淡得多。 “少爷您在吗?“ 听到侍女在门外呼唤,凌晨道:“有什么事?“ 他伸手在双眼前一抹,血色便隐退了。 侍女的声音再次传来:“白云山别院的管家到了,说是有要事禀报,务必请您亲自一见。“ 听到这话,凌晨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57章 纠纷 凌晨推门走出房间,只见一个小侍女站在门旁。 他抬起头,太阳已经斜过中天了。 “我在房间里待了多久了?“ 小侍女道:“自少爷吩咐过以后,已过了两日有余了。“ 凌晨点点头:“带路。“ 小侍女在前引着,两人往外走。 方走到院门口,凌晨便见到陆统领带着白云山别院的管家迎面走了过来。小侍女抬头看了凌晨一眼,获得他的同意后,就自己退下了。 “你这是怎么弄的?“ 凌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管家的脸颊上带了些许淤青,这是新伤。 被自家小王爷这么一问,管家顿时满脸的委屈:“小王爷,您交给老奴的事情我没有办好,特来请您责罚……“ 凌晨眉头一皱,出言打断了他:“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口不应心的废话,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道:“您吩咐我们收购白云山的土地,前面两日还算顺利,谁知今天头午到一个地主家商谈的时候,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了几个人,也说要收购土地。我们是先到的,肩上又担着您的命令在身,岂肯让于他们?两边谁也不肯相让,于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开始噙出了泪水。 “两边本来人数差不多,咱们也不怵他们,哪知道一动起手来才知道,他们的人里头还有人是修行者,我们的人敌不过他们,所以……“ “所以就被人欺负了?“凌晨接话问道。 管家抹了抹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一个中年男人,能在其他人的面前抹眼泪,可见管家这回确实被收拾得不轻,是真心觉得受屈辱了。 管家道:“按照小王爷吩咐,我们始终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而对方好像也在有意隐瞒。老奴只好先在那边安排了人暗中盯着,自己就赶紧回来找您帮忙了。 “ “是秦家的人。“ 这时,陆统领开口了。 “您之前安排我去调查秦家,正查到此处。他们从外头引来了一群匪徒,为首的是两个宗门弟子。自从皇帝大规模清剿这些个修行者宗门之后,它们有不少这样的弟子流散在各地,这些人各行其是,品行上也是良莠不齐。“ 看来不出自己所料,这两股势力果然是联合在一起了。 凌晨抱着手臂,一手托着下巴,低头思索起来。 管家心中怨恨这些人,一心急于报仇,如今靠山就在眼前,他显然有些等不及了。 于是又进言道:“如今这些人竟敢欺负到了我们王府头上,希望您尽快点拨一些人手去打,也好叫他们知道我们齐王府的厉害!老奴担心,若是咱们去得晚了,那块土地就要被对方抢走了。“ 陆统领以为凌晨还在犹豫不定,于是也说道:“几个修行者也没什么可忧虑的,在朝廷大军面前,他们的宗门尚且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就更不用说这么两个人了。小王爷尽管下命令,末将马上就可以点齐人马,将这几人擒回来。“ 说起要动军中人马,陆统领连自称都改了,改称“末将“了。 凌晨知道,陆统领终究是出身行伍的人,说起要上阵拼杀,心中便不由得热血沸腾了,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修行者?除了不是宗门出身,你我何尝不是修行中人?我担心的不是他们,而是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派兵去攻打,未免太过招摇,于我日后计划的安排不利。 “说起自己的计划,凌晨转而问道:” 对了,那两兄弟东西做得如何了?“ 陆统领道:“我也不太懂他们做的那些事,不过中午时分已经入窑开始烧制了。我听他们说,为了加快出品速度,他们特地缩小了尺寸,就算是这样,最快也得明晚才能完成了。您是没看着那两兄弟的那个劲头,他们这几日拼了命地干,基本都没怎么合眼。“ 听到陆统领这样说,凌晨很欣慰。 他点了点头:“你让他们再坚持一下,事已至此,务必不要中途出什么岔子,家里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提出来,能满足的我们王府绝不吝啬。“ 陆统领哈哈笑道:“这个您放心,我看他们比您还着急看到成品出窑呢,而且他们一家子人都已经接到一起来了,他们各自都有很多细致的分工,不同的工序都由专门的人在做,各司其职。“ 这算是这几天以来最顺利的一件事了,凌晨很高兴。 “如此的话,你便仍旧负责协助这两兄弟吧,他们那边的事也是万分紧要的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凌晨对陆统领说完,又转向管家,”白云山那边的事还须秘密地在暗地里进行,现在只能我自己跟你过去处理。 “ “可是……“ 管家没想到凌晨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心有疑虑。 凌晨挥手打断了管家的话,说道:“不需多言了。一个小小家族,两个宗门残余,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若是我凌晨连他们这些人都对付不了,还做什么齐王府的小王爷!“ 一旁的陆统领方才虽然没说话,但是看向凌晨的目光中,也是满含着担忧。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宗门修行者的修为怎么样,只怕您自己去会有危险。“ 陆统领忍不住,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陆大哥放心,我已然心中有数了。“ 凌晨倒不是在说大话,他前日一早在城门口见过那骑马逃回来的男人,那男人身上的伤就是这几个修行者留下的,凌晨对他们的修为也有了一个基本判断。 …… 凌晨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和管家踏上了前往白云山的路。 路上,他也跟管家了解了一下现在土地收购的进度,知道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了,心中踏实了一些。除了几块零散的土地之外,现在商谈的这一家,便是最后一处大地块了。 两人并没有去白云山别院,而是直奔这个地主家。 将近这家地主大院的时候,天上的日头已经偏向西山了。 “吱咛~“ 凌晨只见对面的院门打开,一个衣装华丽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从里头侧身半退出来,身旁紧跟着一个仆从模样的年轻人,两人正朝院门里一个身形肥硕的男人挥手告别。 先是那肥硕男人看到了凌晨两人,凌晨是谁他虽然不认得,但是身旁的白云山别院管家他却是认识的。看到两人的瞬间,他顿时一愣。 “这肥硕男人就是地主了,出门这俩人都是秦家的人。“ 看到秦家的人,管家恨得牙痒痒。 秦家这两人很快发现了地主的异样,于是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凌晨二人。在看清管家的样子一瞬间,两人竟都不约而同地嬉笑起来。 那华装中年男人笑道:“还以为你能带点像样的人回来,没想到就这么个毛头小子,乳臭未干,能成什么事?“ “怎么着,是你们的皮又痒了吗?“ 他身旁的小仆从也跟着张嘴挑衅。 管家被这两人气得咬牙切齿,但凌晨却没有理他们,而是朝着那地主问道:“你的土地可还在自己手里吗?“ 第58章 初遇秦家 听了凌晨的问话,地主没回答,只是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愧疚之色。 “懂了。“ 凌晨转向那华装中年男人,问道:”土地收购文书现在就在你身上吧?地契已经拿到手了吗?“ 那中年男人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话问得可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我家老爷到了呢!你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说话口气倒是不小,你以为自己是谁?“ 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叠纸张,捏在手里抖了抖,好像专门展示出来要气一气凌晨。 “不过给你看看倒也没什么干系,反正也怪不得别人,谁叫你们来晚了?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土地已经归我们所有了。 “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管家早就忍不住了,此时抬手不住地点指着,气得浑身都在抖动。 小仆从挑了挑下巴,一边抖腿一边帮腔道:“好端端的,做个怂包不好吗,偏要出来丢人现眼。如今不光土地丢了,还白挨了别人一顿好揍。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生气? “ “哈哈哈……“ 两人看着管家在那里无能狂怒,一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你们还不值得让我生气。“凌晨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原本我还想要尝试跟你们商议,看是否可以通过交易把地契拿回来,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华装男人停下了大笑,道:“交易你是想都不用想了,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只是我好奇你改主意了又能如何?要改成动手强抢了吗?“ 小仆从仍然嬉笑不止:“恐怕是要认怂了吧!生气的发泄方式有很多,当面强忍着假装大度,转身再回家砸东西发泄,完事以后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凌晨没理他,而是微笑着对华装男人说道:“抢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有要求,那我就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哦哟?你小子还挺狂啊!“ 华装男人没想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子竟敢对自己如此轻视。 若说他所在的家族,他在家族里的地位,哪个不对自己高看一眼?自己纵横了这么多年,场面上什么时候差过事?哪个见了不得给自己三分薄面? 奈何现在是家族的特殊时期,这些东西都不能说出来壮身,所以他很憋闷,他很生气。 他抬起手,又狠狠地抖了抖手里的那叠纸张,然后当着凌晨的面把它们揣进了怀里,接着拍了拍自己胸口的位置,尖声道:“看见了吗?东西就放在这里了。有胆量的你就来,让我开开眼,来来来,来抢!“ 凌晨呵呵一笑:“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只见凌晨脚下稍一用力,整个人便已腾起,然后脚尖在马鞍上轻点,瞬间朝着两人冲了过去。 这两人刚发现凌晨有了动作,但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就看到眼前好像有人影一闪而过,原来坐在马背上的人便不见了。 等凌晨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他俩的身后。 他伸出手掌,覆盖在两人的后脑上,然后猛然用力。 “哐!“ 两人被凌晨直接掼在了地上。 他们一人一个大马趴,脸面直接跟地面做了个亲密接触。 “好!“ 看到这一幕,管家满脸的兴奋洋溢,高声喊了一声好。 但对于凌晨来说,这一切还没完。 他紧接着一脚踢在那个华装男人的后腰上,这男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后又接连滚了两圈,最后躺在管家的马蹄之下不动了。 另一边,凌晨变掌为爪,一把抓住那小仆从的后脖领子,将他拎了起来,然后顺势往自己的身旁一挡。 “啊~“ 小仆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只见一柄长剑抽在了他的脸上。 “被发现了?“ 长剑的主人不禁发出一声轻呼。 方才他一直躲在暗处保护华装男子这两人,见凌晨动手后他便知道救援不及,于是准备背后偷袭。却不想凌晨早有防备,突然拎起这小仆从挡在他剑招的必经之路上。那时他招式已经用老,临时再变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慌忙侧过剑锋,改用剑脊抽在小仆从的脸上。 “看来是遇上同道了,敢问阁下出身何门?“ 长剑主人立剑于胸前,开口问道。 凌晨看向他,只见眼前这人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年青人。他身量不高,长得还算周正,一头长发胡乱地在头顶挽作一个发髻,用一根弯曲的枯竹枝当发簪别住。 值得一提的是他手中的长剑。 这剑剑身又窄又长,长度足有五尺有余,举世不可见,足见其材质不凡。此时在夕阳的映照下,剑锋之锐更显,可见微微泛着青光。 “枯枝道?“ 凌晨看了他这一身以后,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他将手里的小仆从丢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这年青人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往四周看去。 只见除了凌晨带来的管家远远地蹲在马匹旁边,正忙着翻找那华装男人的衣服,华装男人和小仆从则都已经昏迷了过去,而早先躲在院门里的肥硕男人,则早在两边斗起嘴来的时候,便关门跑回家躲着去了。 见四下无人,年青人略松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枯枝道的?“ 凌晨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这一门向来都是一脉单传,你这一辈是选择藏身在哪个宗门里头?“ 听到凌晨这样说,这年青人更是脸色大变,眼睛中隐隐已经有一股杀意隐现。 “这是我们宗门隐秘,向来不跟外人提起,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凌晨哈哈大笑道:“或许我是你的宗门前辈呢,只可能有这一种解释,你想一想我说的对不对?以后你便跟着我吧,这不算你触犯了门规,就当是你提前回归宗门怀抱了。“ “这个……“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苏元梅……“ 这苏元梅也是被凌晨说得一个愣怔,一时没有想通此事,便随口答音。但话说到一半,自己觉得不妥,又把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不对。你都说了我们这一门向来都是一脉单传,可你这样小小的年纪,看样子比我还要小上好几岁,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宗门前辈?“ “小苏,眼界要放开,或许我是你师祖呢,或者太师祖呢?“凌晨嘻嘻笑道。 “敢辱我宗门先祖,竖子大胆!“ 苏元梅大怒,手中长剑一挺,径直朝凌晨刺了过来。 第59章 武训徒 苏元梅这一刺,上来就照着凌晨的咽喉要害而来,速度不可谓不快。 “起手式不错,但是你手中的剑太长,速度不够。“ 凌晨只一个侧身,剑锋便贴着他的脖颈刺了过去。 苏元梅不等这一招用尽,便改刺为平削,剑刃所向,依旧直奔凌晨的脖颈要害而来。 “这一招用得不对,削不如抖,抖不如改步斜挑……“ 凌晨一边说着,一边稍稍后仰,又恰好避过了这一剑。 连续两剑击出,苏元梅不但连凌晨的一点衣角都没有擦到过,甚至连凌晨所站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分毫。 再加上凌晨好像一个老师在指导学生一样,一招搭配一句地评价他的剑招,说得苏元梅心中烦躁起来。 “你给我闭嘴!“ 他被凌晨说得心烦,手中的剑式也变得迅猛起来。哪知道随后几招,还是接连被凌晨轻松地躲了过去。 “你自己看看你这几招使得,越来越失了章法。你师父没教过你吗,年轻人阅历不够,切忌心浮气躁,修武如此,修行更是如此。这可是个大毛病,你得改,否则长此以往下去,未来恐难堪大用。“ 对于苏元梅的喝止,凌晨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继续不断地喋喋不休。 “闭嘴啊~“ 苏元梅的心态有些搂不住了,再次状若疯狂地攻了上前来。 见苏元梅近了身,凌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年轻人不听劝,给你一点教训,长长记性!“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踏出一步。但是也就只这简简单单的一步,他便做到了完全无视剑锋,直接闯进了苏元梅的怀里。 苏元梅完全没想到,凌晨竟然会在此时跟自己面对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他一愣神的功夫,只见凌晨两腿前弓后绷,贴着自己的心口窝便是一记顶心肘。 “彭!“ 苏元梅被这一肘正顶在实处,整个人霎时间离地飞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砸在身后那家住户的夯土墙上。 “轰隆“一声,夯土墙应声而倒,尘土碎渣四散而起,溅落得满地都是。 凌晨站直了身子,然后拍了拍手,道:“看吧,师祖是不是没有说错了你,破绽百出,不堪一击!开始就告诉你了,你手中的剑太长,怎么可以近身呢?“ 这次苏元梅没有还嘴,烟尘中一片宁静。 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而且凌晨这一肘也留了手。但是对于苏元梅来说,相比于身上这点皮肉伤,丢了面子才是更加严重的事。 随着烟尘慢慢落地,里头显露出了苏元梅的身影,看样子略微有些狼狈。他此时已经站立了起来,长剑仍旧竖立胸前。 “你屡屡辱我师门,如今便是舍了我日后的修行不要,也必定要在此跟你分出个你死我活,否则我再也无颜面对我枯枝道祖师。“ 苏元梅说完,便将长剑横在胸前,一手自剑格处紧紧将剑刃握在手心,然后另一只手猛地用力,长剑开始慢慢地从他的手心中抽了出来。 剑刃过处,鲜血横流。 长剑每从他紧握的手掌中抽出一寸,便有一寸血刃显露出来。直到最后完全抽出,那柄长剑完全变成了一把血剑。 其上血气升腾,血红色已经将剑身原本的青光都完全遮盖了。 “终于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了?看样子练得还将就,算是初入门户了。“ 凌晨依旧满面微笑。 苏元梅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本不欲伤人性命,如今生死相向,都是你逼我的。“ “你说得不错,正是我逼你的。我是想……“ 凌晨一边说着,一边往四下里看,然后他就在那地主家的院子里,看到一棵大树伸出了一些树枝到在院外。此时寒冬时节,叶子都已经落尽了,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树枝。 凌晨走上前去,随手掰了一根拿在手里。 然后他继续说道:“我是想,既然我都说过是你的宗门前辈,总要在你本宗功法上指点你一二,否则总是好像我在跟你抖伦理包袱。之前你都误会了,这不好,你说是不是?“ “少爷,您那树枝能挡得住他的利剑吗?他那剑红彤彤的看着好吓人,您可得小心了,别再让他伤着您,老奴实在是……担心啊!“ 远处管家已经收拾完了地上躺着的那个华装男人,他站在原地看两人战斗也看了有一会儿了。他心里门儿清,今天可是自己去叫凌晨出的门,要是这趟让自家小王爷出了哪怕一点差池,自己回去都跟王爷没办法交待。 凌晨朝管家随意甩了甩手,示意没事。 然后接着对苏元梅说道:“前辈见晚辈,时兴给点见面礼什么的,我现在手头又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你就当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了。一会儿尽管放开了使,我指点起来也有劲,别跟我客气!“ 苏元梅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双怒目圆睁,狠狠盯着凌晨,道:“狂妄至极!“ “不算什么,不算……“ 凌晨话还未说完,苏元梅脚下一个爆冲,便已经来到近前。 只见苏元梅挥手便是一剑,这剑锋上的血气随着剑刃游走,瞬间便是一片血红色的剑幕形成,铺天盖地朝着凌晨笼罩下来。 “气不济势,破绽外露——用得不对!“ 凌晨不慌不忙,掰下一小节枯枝,随手一甩。这节枯枝裹着一股真气,朝着那片光幕的一角疾飞过去。 “咔嚓!“ 枯枝击中的那一刻,光幕应声碎裂。 光幕碎片纷纷坠落时,突然在缝隙之中一个闪亮的血色红点突出,猛然朝着凌晨的额头激射过来。 “力之所溢者,心之不及也——用得不对!“ 凌晨略一低身,手中枯枝在这红点之后轻轻一点。 “duang~“ 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红点之后的剑身显露出来。 凌晨这一击正点在剑脊正中心,正中剑身的弱点,长剑仿佛一个被击中要害的修士,发出一声惨叫声之后,身体便止不住地颤动起来。 苏元梅的手明显地一抖,长剑便有脱手而出的趋势,只见他猛地紧握手中剑柄,才将将没有将长剑掉落在地。 他脸上神色一变,知道再不用全力,今日惨败便在眼前。如此耻辱的失败,恐怕对自己以后修行的信心都会产生影响, 于是他身上的气势猛然间再次提升,身形一闪后,整个人刹那消失了。而原本在他手中的那柄血剑浮现在半空中,接着“仓啷“一声分散,瞬间化作无数血剑。 “接我全力一击!“ 苏元梅话音一落,剑势如雨点般漫天落下,瞬间把凌晨笼罩了进去。 “轰隆~“ 无数血剑落处,漫天烟尘伴着残雪扬起,不断飞腾至空中…… 第60章 训大劲了 “哈哈哈……“ 一直等到血剑之雨落完,再没听到凌晨有半分声息,苏元梅在不远处现出身形来。 “现在知道我枯枝道的厉害了吧!“ “少爷!“ 白云山别院管家在远处同样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战斗,他万分担忧凌晨的安危。此时发现凌晨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从剑雨中走出来,顿时嚎哭着往这边跑过来。 这下可出大事了! 只是跑了没两步,他便心急得脚下一个拌蒜,跌倒在地。 苏元梅看了一眼那渐渐落下的烟尘,其中依旧不见凌晨的身影。 大概是炸碎了吧! 他不由得挑起下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边的残阳。 “辱我枯枝道者,如此便是下场!“ 远远看去,在夕阳余晖地笼罩下,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当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吹过,无情地掀起他的衣角,发出咧咧之声,颇有一种高手寂寞的感觉。 “你我本无仇怨,今日我却失手要了你的性命。我无杀君之心,君却因我而死,哎,君何其辜,吾何其憾啊……“ 还没等苏元梅感慨完,他忽然感觉有一根又粗又硬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腰上。然后整个人一下愣住,后边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先不要遗憾了!“ 他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有形无意,徒有其表——这招用得也不对!“ 这个声音,让苏元梅感到无比的厌恶,他慢慢回转身看去,只见凌晨就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是那根枯枝,正顶在他的后腰上。 果然是这个讨厌的男人! 苏元梅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脸顿时垮了下来。 从一个遗世独立的寂寞高手,到一个臊眉耷眼的失败者,这么大跨度的转变,苏元梅只用了一瞬间便完成了,他的自信心也在这一刻彻底地崩塌了。 “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他耷拉着脑袋,拎起自己手中的长剑,稍稍抬高递到了凌晨的面前。 “瞧瞧你自己那点出息。“ 凌晨瞄了他一眼,一巴掌削在了他的脑袋上。 好像长辈教训晚辈一样,凌晨训斥道:“剑乃君子之器,你看看让你给使成了个什么样子,自己不觉得丢人吗?你学艺不精也就算了,我指导你几句,你还破防了。虽然是我无意间留下的传承,但是被你学成这个鬼样子,我都没破防,你破的哪门子防?男子汉大丈夫,心理素质怎么就这么差劲呢!“ 凌晨又在他脑袋上削了一巴掌,然后继续教训他。 “你枯枝道的功法核心,我再跟你说一遍!“ “首重取势!“ “再正其心!“ “三生其意!“ “用剑之理亦然!王者之剑,其用在势,其形浩大;君子之剑,其心中正,取法乎天地之中;真仙之剑,意之所及处,剑亦至矣;还有圣人之剑……“ “这个就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每说完一句话,凌晨就在苏元梅的脑袋上削上一巴掌。 一时之间,“啪啪“声不绝于耳。 “啊~“ 苏元梅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这些话了,而且被凌晨连续的巴掌削了这么长时间,他的精神也逐渐有了将要崩溃的迹象。 而随着他精神的波动,他手中长剑上弥漫的血气也渐渐有了变化,其中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灰色气息飘起。 “士可杀,不可辱!“ 苏元梅终于不堪其辱,口中大喝一声,猛然抬起手中的长剑,朝自己的脖子抹了上去。而凌晨一抬手,三指瞬间捏住了剑身,苏元梅的长剑横在脖子上,却怎么也划不下去了。 “枯枝道从来都是一脉单传,你现在竟然要寻死!之前对你的教导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对得起你师父,你对得起你师祖我吗?“ 凌晨这前半句还算正常,后半句传进苏元梅的耳朵里,他便又听不下去了。 说到底,苏元梅还是个极端要脸面的人。 自从被凌晨认出是枯枝道传人之后,无论从人格上还是在战斗过程中,他都一直被羞辱至今。打又打不过,连绝望自裁都办不到,他的精神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脸色由羞到怒,又由怒转喜,一瞬之间变了又变,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不远处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苏师兄,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凌晨抬头望去,只见远处行来了一人一马,马后两个仆从模样的人跟在后头,刚才说话的人明显就是这个骑在马上的人了。 此人像是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罩着一身白色的修长纱袍。长袍前襟无扣,自然低垂敞开,敞怀中露出一副银色的细密鳞甲,将上身和大腿的大部分部位都覆盖了起来。 “咦,这位朋友是谁,你们两人这是在干什么呢?“ 走得近了,这白衣人看清了凌晨两人。 凌晨自然也看清了他。 这男子看样子也就比凌晨差不多大,一头乌黑的长马尾垂在脑后,柳眉凤眼,皮肤白皙。如果不是全身上下都是一副男人的打扮,说是女人也有人相信,而且还是个美人胚子。 苏元梅也转头看到了来人,好像变得稍微正常了些。 “秦师兄,我们……“ 或许是想到此时自己跟凌晨的情景,苏元梅有些羞于启齿,所以对于他秦师兄提出的问题,他有些答不出口。 凌晨接过话茬,笑着说道:“在此偶然遇到元梅,我来指导指导他的修行。“ “你……“ 苏元梅一双眼睛好像都要冒火了,对凌晨怒目而视。 凌晨坏笑着小声说道:“你什么你!你个蠢蛋,你没发现眼前这个人是个女子吗,还秦师兄!她不是你的同门吗?“ 苏元梅顿时目瞪口呆,看了他秦师兄一会儿,便将头埋低了。 这个秦姓女子翻身下马,从马鞍上解下一根银棒提在手里,应该是她的随身兵器,微笑着走到两人跟前。 “没想到苏师兄还有这等奇遇,竟然在此地遇到前辈高人了。“ 说着,她朝着凌晨躬身一礼,道:“晚辈秦沐雨,跟元梅是同门师兄弟。不过前辈这个年纪,还真是年轻啊……“ 话音未落,秦沐雨猛然抬头,只见她眼中寒芒一闪,手中的银棒便已经递到了凌晨的眼前,径直点向了他的咽喉要害…… 第61章 秦沐雨 看出这秦沐雨是个女子,并没有让凌晨掉以轻心。所以她这一棒才刚刚点出时,凌晨便已有所察觉。 “怎么,你也想让我指导指导你吗?“ 凌晨撒开苏元梅的剑,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撤了半步,便轻松躲开了这一击。 但还没等他的后脚踏到实处,耳中只听得“仓啷“一声脆响,那银棒的前端突然突出一截枪刺,直奔凌晨的咽喉要害而来。 “那晚辈可是荣幸之至了。“ 原来秦沐雨这第一招银棒点喉只是虚招,紧随而来的第二招才是真正的杀手。这一击若是中了,非得给凌晨的脖子留下一个前后透亮的窟窿不可。 凌晨急忙重心后移,脚下顺势猛力一蹬,整个人刹那往后仰面弹飞了起来。 这一步险之又险,才堪堪脱离了枪刺的攻击距离。 “前辈怎么不说话了?“ 秦沐雨一边说着,一边换左手抓住银棒,右手后撤一抓一拧,然后一杆银枪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原来银棒后头还有一截! 前后两截齐出,便是一杆长枪在手,然后凌晨便看到秦沐雨左手虚握,右手一拧一递。 一点寒芒先到,瞬间枪出如龙。 而此时,凌晨的身体还尚处在半空之中,无凭无依。只见眼前那枪尖一闪,瞬间化作一条凶猛的蛟龙冲出了巢穴,利齿森森,朝着凌晨的咽喉撕咬过来。 “很好!棒、刺、枪一步接一步,环环相扣,算是修行悟性极佳了。但是相比真正经过生死搏杀的,终究少了一股杀气,不够决绝,不够狠辣!“ 凌晨手中一翻,将之前应对苏元梅的枯枝往前刺出。虽然只是一截枯枝,但是经他辅以剑法、灌以真气,也算剑气凛然。 秦沐雨一见凌晨应对自己银枪的只是一截枯枝,心中不忿,对凌晨之前的话更加不以为然。 “前辈还是凭实力破了我这一招,晚辈自然心服口服,否则便只是空逞口舌之利,损身伤命,毫无益处!“ “好,苏元梅你看好了,你家的功法应该是这样用的。“ 苏元梅听了凌晨的话,原本无精打采的他,立时抬起了脑袋。 枪尖对剑尖,针尖对麦芒! “彭!“ 秦沐雨的银枪一往无前,而凌晨手中的枯枝瞬间爆裂成无数的碎片,漫天飞溅。 “前辈这一招让人大失所望,不知还有第二件兵器吗?“ 秦沐雨继续往前踏出半步,随着她的步伐,枪势也跟着往前更进了一步。 “应付你,何须第二件兵器,一截枯枝足矣!“ 话音未落,凌晨身形一闪,就像苏元梅使用第三招血剑之雨的时候一样,人影在半空中凭空失去了踪影。 与此同时,漫天纷飞的枯枝碎片纷纷悬停在了半空之中,尖刺齐动,同时朝向秦沐雨。一股枯败的气息一瞬间席卷天地,枯枝碎片上也随之腾起灰色的烟气,将这里的整个场域都给包裹了进去。 “落!“ 凌晨的话音一落,枯枝之雨瞬间从天而降。 秦沐雨手中银枪翻飞,不断点落射向自己的枯枝,但很快的,剑雨便将她的身形淹没了进去,在外面完全看不到了。 “沐雨!“ 苏元梅知道自己这一招的厉害,就算是他全力使出来,秦沐雨恐怕都很难抵挡得住,就不用说现在使出来的是这个号称自己师祖的人了。 平心而论,无论是意境还是威势,都远远不是自己可比的。 这下子,秦沐雨恐怕凶多吉少了。 但是自己该怎么办呢?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师兄,或是师妹被这个人杀死在自己的面前吗? 知道得越多,苏元梅越能够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望着不远处凌晨显露出身形,苏元梅的精神又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他手中长剑上的血色也大多化作了灰色的烟气。 他眼中的景色逐渐灰暗,不由得手中长剑一挺,瞬间朝着凌晨冲了过去。 “苏师兄!“ 一个略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苏元梅停在半途,转身望去,只见凌晨的枯枝剑雨已经落完,烟尘里一个身影显露出来。 手拄长枪,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气;纱袍破碎,露出一身银色鳞甲,曼妙身姿隐现。 是秦沐雨。 看到她,苏元梅瞬间清醒过来,然后下意识地朝她跑过去,但是跑了两步他又停下来,问道:“沐雨,你没事吧?“ 秦沐雨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 凌晨笑道:“放心,你师祖我现在功力尚未恢复,刚才又专门为给你演示特地留了手,她身上受些伤在所难免,不过不会有没什么大事。“ 秦沐雨使劲喘息了几口,狠狠地盯着凌晨问道:“阁下的修为确实在我二人之上,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沐雨你别听他胡说,他哪是我什么师祖,他是……“ 话刚说到一半,苏元梅就被秦沐雨挥手打断。他顿时一愣,看了秦沐雨一眼后,脸上已经变色,然后便站在原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秦沐雨刚要再说什么,此时只听得一个稍微有些漏气的声音说道:“天杀的你个臭小子,竟敢偷袭你家爷爷!“ 之前被凌晨掼在地上一掌,然后又挨了苏元梅一剑的那个小仆从,从地上支撑起身体,人还没有站起来,嘴先开始撒了欢地辱骂起凌晨来。 要不说,年轻人身体是真的好! 那个华装中年男人比他晕得早,还比他伤得轻,结果到现在还躺在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他已经先一步恢复活力,开始蹦着高地骂人了。 “闭嘴!“ 秦沐雨厉喝一声。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直到秦沐雨喝止了他的辱骂,他才发现前方站着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家主子。 于是他从地上爬起来,往这边走了过来。 但是他好像没有发现秦沐雨语气中的异常,嘴里说话声不但不停,语气反而壮实得多了。 “为了保护地契,您不知道我跟大管家二人受了多少委屈。如今您及时赶到,可要为我们撑腰啊!“一边说着,他竟然还装模作样地开始抹眼泪了。 他话里说的大管家,应该就是现在躺在地上仍然昏迷未醒的那位了。 然后他继续恐吓凌晨道: “如果不是下午我们把大部分人手都撤回去了,今天哪能轮得到你这个毛头小子逞凶?你可知道我们都是谁吗,我们家族势力之庞大,说出来吓死你……“ 他只顾着自己嘴爽,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从他辱骂凌晨开始,秦沐雨看向他的脸色就已经咬牙切齿了。 “口口声声保护地契,地契在哪?让你们两人出来办事,就是这么办事的吗?污言秽语,掌嘴!“ 秦沐雨实在忍不了了。 跟她前来的两个仆从便有一人走过去,揪着小仆从的脖领子开始动手。 “啪啪“两声之后,小仆从嘟着两根大红肠懵在原地。 “地契?都是他抢的,小……小姐……“ 小仆从手臂不住地抖动,指点向凌晨,但他最后那个“姐“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被秦沐雨的声音再次盖了下去。 “不长记性,再掌嘴!“ 秦沐雨脸色阴沉。 啪啪啪…… 第62章 草窝不落凤凰 秦家人自己执行家法,凌晨自觉也不关他什么事,于是就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但自己人收拾完,秦沐雨恐怕就得朝自己这边使劲了。 果不其然。 小仆从又被连续掌嘴之后,秦沐雨挥手示意足够了,转而看向凌晨。 “下人不知礼数,道兄海涵!“ “好说!“ “但他也说阁下抢了我秦家的地契,不知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进入正题了。 “他说得对。“ 凌晨说得这样坦然,秦沐雨显然没有预料到,脸上明显地一愣,一时没接上话。 “您看,您看……“ 小仆从一下子蹦起来,四处看向自己人寻找支持。 秦沐雨瞪了他一眼,他才老实下来。 “不知道我是该说道兄光明磊落,还是该说你目无王法呢?原以为道兄是个可以讲道理的,没想到强抢硬夺,也能被你如此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 “我既然堂而皇之地做了,当然敢堂而皇之地说,事实如此,光明磊落什么的也就罢了。但是要说目无王法嘛,地是你们秦家先出手抢的,人也是你们秦家先动手打的,跟你们的人相比,这个词我可不敢领受。“ 凌晨这段话说出口,秦沐雨一时竟无法反驳。 然后他继续说道:“若要说讲道理,我也曾试图跟他们讲过,奈何他们不但不愿意,还明确要求我来强抢。这么贴心的要求,我这辈子没见过,岂能不遂了他们的心愿?沐雨姑娘碰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呢?“ “道兄说笑了!“ 秦沐雨自知理亏,只好先出言敷衍过去。 “我可没有说笑。“凌晨转向小仆从,盯着他问道:”你说我说的对吗?可有一句话是我自己编造的?“ 这一会儿,小仆从也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主子好像不但不想跟这个小子闹翻脸,而且还对他有一些忌惮。 此时看到凌晨问自己话,是与不是他都不敢说出口,于是便慌忙躲到后面,缩在那里不说话了。 “你看,他对我描述的事实并没有什么异议。“凌晨看向秦沐雨,”既然事情都已经讲清楚了,那我便不留沐雨姑娘在此多待了。 “ 凌晨朝着白云山别院管家示意,管家跑上前来。 “把他们的大管家还回去,地契我们自己留下了。“ 管家点点头,带着秦沐雨身后两个仆从过去,把他们的大管家给背了回去。 但是对于地契,秦沐雨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弃。 “可是……“ 凌晨打断她的话:“这片土地你们便不要想了,包括整个白云山区域的土地我都要了。但是我也不白要你秦家的,明日你们可以派人到白云山别院,你们花了多少,我们如数奉还。这是我的别院管家,若是我不在时,你们只需找他去办就可以了。“ “白云山别院?道兄这样做,不觉得太霸道了吗?“ 秦沐雨皱眉。 “如果你们秦家不想放手,那也无妨。商战还是武斗都随你们选,明枪还是暗箭也都尽可以朝我来,我随时奉陪。“ 秦沐雨一时语塞,眉头皱得更深了。 凌晨对管家说道:“去旁边这个老乡家送五两银子,虽然是我们双方打斗砸倒的院墙,但是他们的责任咱就不细算了,我们一并给赔了。“ 管家点头去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秦沐雨知道再多做纠缠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她一抱拳,道:“今日之事,我们秦家记下了,他日必定登门拜访,后会有期。“ 凌晨略一抱拳算是回敬了。 秦沐雨也不废话,便带人离开了。临走时,苏元梅几步一回头,看向凌晨时,眼神中怨恨、怀疑、敬服、留恋……各色杂陈。 等他们走得远了,管家也从老乡家里出来,问凌晨道:“小王爷明明可以将他们全部留下,就这么放他们回去岂不徒留后患了?您就不担心他们日后找上门来,或者背后给咱们捣乱吗?“ 白云山别院被顶在了前头,作为管家,他有所担心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凌晨道:“秦家也是东海郡的势力,我们双方也非生死之争,无须把事情做绝。他们做事虽然有些野蛮粗暴,但胜在直接高效,而且还算是有底线的。如果他们真的是来自青阳城的大族,那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凌晨所站的高度、心中的算计,管家似懂非懂。 “那您何不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号?堂堂齐王府世子,哪管他们是什么名门望族,恐怕都得上赶着巴结咱们,岂不省去了这许多麻烦?“ “亲王世子有什么好!整天看到眼里的都是一个个带着面具的脸,有几分出自真心?你说累不累?就怕我将来看得久了,连自己都当真了呢。“ 凌晨伸了个懒腰。 这话可把管家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指天发誓:“老奴对王府、对世子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若有半分作伪……“ “好了!“ 管家的毒誓发到一半,被凌晨拍了拍肩膀打断,把他吓得一嘚瑟。 ”把你安排在附近的人都叫上,你们先回别院去吧,“凌晨指了指他揣着怀里的地契,”东西保护好,别出了岔子。我在外边溜达一圈再回去。“ “是!“ …… 凌晨独自离开后,三转两转,就出了方才这片地界。 今夜又是个不见月亮的大黑天,他颇花了一些功夫,才再次在前方的山边小路上,发现了他此行的目标。 不远处,是一个六人的队伍。 马上两人落在后头,马下三人还扛着一个在前面带路。 没错,就是秦沐雨和苏元梅的队伍,他们正在回去秦家驻地的路上。 这俩人的修为都不算低,如果不是在白云山区域山石灌木丛一类的遮挡物比较多,如今冬日里树叶落尽的时候,凌晨别说靠近了,想远远地跟着都很难不露出痕迹。 如今就好多了,冬日的风里甚至还隐隐约约送来了一些两人的交谈声。 “……是我无能,你托付给我的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父兄的安排,我也不想……“ “……我是该仍旧叫你师兄呢,还是该叫你师妹……“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父亲不喜欢女孩,所以自从我懂事起……“ “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沐雨师妹……说起来,那人也并非全然令人讨厌……“ 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他真的是师门长辈吗?为何我不认得……你还另有师门……“ 又一次陷入沉默。 “……等我强大起来,我会回来找你……“ “……秦家难道不是一个好去处吗?我们……“ “……俗话说,草窝不落凤凰,我堂堂……我必须要走了,对不起。“ 说到此处,秦沐雨好像还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她说出来,苏元梅便两腿一夹,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第63章 狗咬凤凰 秦沐雨和前面扛着人的三个仆从停下脚步,就这么目送着苏元梅的身影远去,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重新启程后,秦沐雨明显失落了很多,她独自一个人坠在队伍的最后方,骑在马上低垂着头,再也不发一语。 一人一剑轻骑去,独留美人寒风中。 苏元梅这个傻孩子就这么走了? 这一幕同样落在凌晨的眼中,他从一块山石之后略微露出身形,望着苏元梅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前方的树丛阴影里,忽然有一个非常轻微的声音传来。 “落单了,好机会!“ 接着,便有一个黑影“嗖“地一闪而过。 凌晨连忙躲回山石后头,稍微露头仔细观察。 接着,不远处又有人影浮动,然后两个黑衣人显露踪迹。他们紧随那第一道黑影,“嗖嗖“连续闪过…… 一共三个黑衣人。 这三人一看便是深谙潜行追踪之道的熟手,他们每一步的落脚点都将自己隐身在暗影之中,快速往远去的秦沐雨追了上去。 方才突然来了这一下,也把凌晨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自己也被情绪牵扯,在不知不觉之间放松了警惕,危机潜伏在身边如此之近的距离,自己竟然没有及时发现。 虽然这危机不是针对自己的,但依旧值得警惕。 他四下里仔细观察感知,确定再没有第四个人潜伏之后,便从山石之后闪出出来,悄悄跟上了前面那三个黑衣人。 就这样,秦沐雨一队人在最前方,三个黑衣人跟踪秦沐雨,凌晨跟踪他们三个。三拨人前后排成一溜,快速地互相接近。 “再快一点!前面的路程所剩不多了。 “ 带头的那个人小声道:“到时候手脚麻利点,先把这个小妮子给老子拿下,别惊动了他们的人。 “ 身后两个黑衣人应是。 “老子整天想她都快想疯了,她竟然还敢瞧不上我,今晚回去,我定要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就当先拿他们秦家点利息了。“ “少爷雄起!少爷日理万机!“身后一个黑衣人一顿猛吹,吹完后问道:“少爷,那其他四个人怎么办?“ “你说的什么屁话,老子只要秦沐雨一个,其他人当然是处理掉,还能怎么办?“ 这黑衣人小声商量道:“少爷,那个小香肠嘴能给我留下吗?“ “滚!“ 被称作“少爷“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果断拒绝。 这黑衣人顿了顿,嘟囔道:“我就是想要个伺候的下人!“ “噫~“ 另一个黑衣人同伙喝倒彩。 “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到时候我们俩可不帮忙,想要你就自己扛着!“ 这算是答应了。 分赃完毕,三人立即加快了脚步,快速朝秦沐雨的队伍追了上去。 等靠得近了,“少爷“对身后两个黑衣人道:”我先上去缠住他们,你们瞅准时机出手,药量要给的足足的,别舍不得用。“ 两人点头,然后各自先吞了一个药丸子后,往两边分散开。 看来他们这是准备用毒了。 这“少爷“也吃过药丸子之后,闪身便出了阴影地,趁着其他人还没有发现他,他猛然朝着秦沐雨扑了上去。 秦沐雨坐在马上正神情恍恍惚惚,此刻突然遇袭,她一个激灵过后,整个人便瞬间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便将手按在马鞍上,然后拎起挂在上头的银棒,朝着飞扑而来的黑影当头便是一棒。 这“少爷“早有准备,他手腕一翻,手中瞬间出现一把匕首。他一面抬手挡住这一击,另一只手攀上马鞍后沿,身形瞬间如鬼魅一样顺势缠上了马匹。 秦沐雨哪敢让他近身,她脚下一蹬,身体便离鞍往后飞起。她身在半空中双手一拧,银枪崩现,朝着缠在马上的黑影兜头便是一枪。 “当~“ 匕首和银枪对碰过后,秦沐雨平稳落地,但是马上的“少爷“顿时倒飞了出去,落地之后又”噔噔“往后连退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方才这一轮攻防凌晨看得清楚,这个“少爷“还占据偷袭之利尚且不敌,看来跟秦沐雨相比,他的修为明显处于下风。 难怪他要提前安排那两人用毒了。 凌晨悄悄朝着阴影里其中一个黑衣人靠了过去。 这秦家本来也算是自己的对手,这件事凌晨本可以不管的。但是秦沐雨这次出来是接苏元梅和大管家的,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出了事,又没有第二个人见证,秦家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跟他们争夺土地的自己了。 被冤枉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让凌晨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美人遭人玷污而袖手旁观,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何况这美人隐约还是苏元梅在乎的人。 苏元梅,自己这个变相的后辈徒孙,凌晨还是中意的。 俩人能不能成先不说,如果能成的话,得给自己徒孙留一个完美无瑕的媳妇儿,这是一个当师祖的该有的觉悟。 所以他靠近第一个黑衣人后,没有丝毫犹豫,扳住眼前这个大脑袋便是用力一拧。 “嘎叭!“ 一声脆响过后,这个黑衣人软倒在地。 凌晨在他身上摸了个遍,除了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之外,只有一包药粉,并没有发现剩余的解药。 凌晨拿起黑衣人的匕首,又在他左侧肋下补了一刀。 刚起身准备继续往第二个黑衣人的方向摸过去,凌晨便听到秦沐雨的声音。 “史亦晚,原来是你这条疯狗!为了避开你们史家,我们都已经背井离乡了,你却还如附骨之蛆一般追来,当真要赶尽杀绝才罢休吗?“ 凌晨抬头望去,原来那“少爷“的黑色面巾已经被秦沐雨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精力消耗过度的土灰色长脸。 史亦晚道:“沐雨妹妹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你我又是指腹为婚的一对儿,没把你娶回家,你不知道我天天这日子过得,是有多难熬。“ “啐!“ 秦沐雨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你明着暗着有多少小老婆,这么多年你又祸害了多少良家,娶我回家?我爹当年怎么就瞎了眼,会施舍给你爹一块饼,还让祖父收留他在我家做工?世交?世交便是拿来背后下黑手的吗?“ “嘿嘿……“ 秦沐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两家过往的丑事说出来,史亦晚并不阻止,只是一味盯着她的俏脸痴笑。 “骂,你尽管骂个痛快!等过了今晚,老子让你哭着求我,求我娶你进门。“ “嫁给你这条疯狗?做你的春秋大梦!“秦沐雨继续骂道:“凭你的修为,独自一人还敢来偷袭我,我正好趁着今晚取了你这条狗命,然后把你那东西剁碎了,也算给被你祸害的那些姑娘们报仇。“ 史亦晚丝毫不以为意。 “哥哥知道沐雨妹妹修为高强,又怎么敢独自一人前来?“史亦晚痴望着秦沐雨,舔了舔嘴唇,”而且我敢打赌,明天天一亮,你一定不舍得!“ 秦沐雨听得这话,便要抢先动手。 但史亦晚怎么能让她如愿,他“啪啪“两次击掌后,道:”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给老子动手?老子都等不及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不远处的树丛里,一个黑色人影站了起来。 第64章 打狗 这黑色人影站起来后,瞬间腾空,朝着人群便扑了过来。 见史亦晚还有增援杀来,秦沐雨身体瞬间紧绷,手中银枪紧握,紧盯着这杀来的黑衣人严阵以待。 “早干什么呢,非得等老子点你们……“ 史亦晚抱怨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这同伴有些异常——这家伙扑过来的目标竟然不是秦沐雨,而是自己。 “我去,你小子搞什么鬼?“ 史亦晚一个哆嗦,人已经扑到他面前来了。 “史亦晚,你欺人太甚!“ 这家伙眼睛中漆黑一片,一点眼白都没有,上来抬手便是一刀,照着史亦晚就劈头盖脸劈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内讧了? 秦沐雨一时愣在当场。 史亦晚此时可没有闲工夫发愣,他急忙忙抬手格挡,但刀刃巨大的力量砸在他的匕首上,顿时将他崩飞了出去。 他落地后依旧站立不稳,被余力崩得连连后退,等止住身形时,这黑衣人已经再一次扑了上来。 “你小子发什么疯?你再不停手老子可不客气了!“ “客气?你何时对我客气过?“这黑衣人赤红着一张脸,怒气冲天,”昨日我家夫人一条麻绳吊死在梁上,留下的遗书说得明明白白,如果不是你强逼……“ 说到此处,他已经满面泪痕,抽泣着快要说不下去了。 “什么?“ 史亦晚吃了一大惊,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黑衣人已经再一次扑到了近前。 “都是你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才害得我家破人亡!“他合身而上,抡起来朝着史亦晚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刀。 ”你这个人渣!“ 这黑衣人一声狂怒嘶吼,发泄出这一刀中满含的悲伤、仇恨和愤怒。 “轰~“ 一刀砸落,尘土漫天飞溅。 史亦晚身影一闪,从远处现出身形来,然后扶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刚才这一击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他不敢硬接,最后付出了一些代价,才险之又险地躲闪了过去。 “你先等等!“ 看到黑衣人还要继续冲上来砍他,史亦晚连忙抬手,示意他暂停。 “你小子脑袋秀逗了?除了你妈,你这辈子连个妞儿的手都没摸过,你哪来的夫人?你搁老子这儿搞笑呢?“ 听得这话,黑衣人停在中途,脸色开始露出一些疑惑之色。 “是吗?我还没成家?我没有夫人?可我明明……“ “是啊!“ 史亦晚一看这家伙貌似还有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朝旁边的人堆里一指。 ”你之前不是已经跟我说了吗,你要了他了。你这种人能有夫人?你要夫人干什么?对不对,没用啊!“ 一看史亦晚指着他,人堆里的小仆从脸色一变,“嗖“地一下钻到其他人的身后躲着去了。 黑衣人看了看小仆从,又看了看史亦晚,一时呆在了原地,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迅速旋转,一会儿露出眼白,一会儿又恢复成漆黑的颜色…… “是哪位高人出手,要坏史某人的好事?还请出来一见。“ 这一幕落在史亦晚的眼中,他便猜到,是有人要横加干预,在暗中出手了。 但他高喊过后,四周除了风声,一片安静。 “晚辈乃青阳城史家二公子史亦晚,之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明言。我史家在青阳城也是商业巨贾,只要前辈肯回转心意,无论有什么条件……“ 还没等史亦晚的话说完,一声惨叫声划破长空。 “噗呲!“ 一杆银枪自黑衣人胸前透体而过,然后枪杆一抖,枪收人倒,露出黑衣人身后一脸坚毅的秦沐雨。 眼看敌我优势即将转换的关键节点,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同是修行中人,秦沐雨哪能看不透这一点。 “前辈,晚辈乃青阳城秦家二小姐秦沐雨,今日相助之恩晚辈铭记于心。还请前辈留下名号,唯愿他日相报!“ 凌晨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他不想泄露身份,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接秦沐雨这个话。他挠了挠自己的额头,终于忍住要提起苏元梅的冲动,最后挤出来一句。 “日后再说!“ 乍一听,这个声音很陌生,有些烟嗓,细琢磨下又好像是夹着嗓子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秦沐雨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不由得眉头微皱,努力想要唤醒记忆。 史亦晚也同样皱起了眉头。 他之前可是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家族势力也摆了,条件也提了,结果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而秦沐雨就简简单单说了这么一句,就马上得到了反馈。 这是摆明了啊,对方是站在秦沐雨那边的。 看清了这一层,史亦晚便悄悄将手探入了怀中,将一个软包抓在了手中。 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秦沐雨注意,但凌晨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暗叫不好。 因为他在两个黑衣人的怀里都曾摸过,他知道那里放着什么东西。 没错,是药粉。 “小心!“ 一个仓皇的声音在秦沐雨的耳边炸响。 这个是原声! 秦沐雨的脑中突然电光一闪,一个俊美得有些妖异的少年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是那个自称苏元梅师祖的少年,那个坏了我家好事的白云山别院主人! 刚才这个讨厌的家伙好像语气焦急地说了句话,他说了什么? 直到这时,秦沐雨的脑袋才反应过来。 小心? 秦沐雨心中一惊,抬头便朝史亦晚看去,只见一蓬黄色的粉末在她前方的空中炸开,然后随着冬日里的寒风漫天飘散。 糟糕! 她连忙一手捂住口鼻,一手调动起真气往外猛地一挥。 在她挥起这道劲风发出之前,身后先有一道劲力已经一冲而过,气流裹挟着尘土和碎雪,将落到她身边的黄色粉末猛地吹了出去。 前后两道劲风先后刮过……但显然已经晚了。 秦沐雨是醒觉来得太晚,凌晨则是距离隔得太远。 秦沐雨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开始自由跳跃起来。她身形一晃,连忙以银枪拄地,才堪堪没有摔倒。 但不远处接二连三的“哐当“声传来,她知道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仆从都已经倒下了。 恍惚间,她忽然看到眼前一个光亮的东西一闪,接着一个身影就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然后这人躬身揽住了自己的纤腰。 她想要摆脱,但是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自己此时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这个人扛起自己飞奔起来。 “史亦晚,我要杀了你!“ 这是她最后的反抗。 耳边寒风“嗖嗖“地刮过,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65章 你要负责 等到秦沐雨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清晨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穿过,在屋里斜拉出几条长长的光带,带梢儿直接搭在床头的轻纱帘子上。 秦沐雨缓缓地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但突然一阵酸痛的感觉袭满全身。 她忽然想起昨晚被史亦晚偷袭下毒的一幕,心中顿时一惊。于是放眼望去,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华丽的房间里,但这屋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一头散乱的长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悲从中来。 难道昨晚,自己真的被史亦晚这个人渣给占了便宜去了吗?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掀开了盖在身上的丝被。 却见一身轻薄的洁白丝质小衣罩在身上,已经不是自己昨天出门时穿的那一身了。 自己果然已经被那个禽兽玷污了! 那小衣洁白无瑕的颜色,仿佛都在嘲讽着自己,从今以后都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 秦沐雨的脑海中好像有一道闷雷炸响,眼前顿时一黑,泪水便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扯起丝被蒙住自己的头,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往日里的一幕幕不住地在自己的脑海中闪现,一件件事,一个个人……哥哥、父亲、苏元梅,然后是那个白云山别院的少年…… 最后是一个她最不想在脑海中想起,却又不得不想起的人。 史亦晚好像一个鬼一样,突然就化作无数张脸,从四面八方涌到她的面前,每一张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银笑。 秦沐雨在被子里渐渐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多一丝安全感。 哭了好久,她终于渐渐止住了眼泪。 她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充满了怨恨、决绝的颜色。 “史亦晚,你该死!你必须死!“ “而且天下如你这般的禽兽,我都要让你们统统去死!“ 秦沐雨咬牙切齿,嗓音凄厉而沙哑。 就在这时,房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秦姑娘,天亮了,您起了吗?“ 秦沐雨身体一个紧绷,然后掀起丝被,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四下里快速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衫和鞋子,但在挂衣架的旁边,看到了自己女扮男装时用来别发髻的头簪。 不顾冬日里石板地面的冰凉,她翻身下床,将自己柔嫩白皙的小脚直接踩在地上,然后顺势抓起自己的头簪,闪身来到门后。 “秦姑娘,您还没睡醒吗?您再不说话,奴婢可要进来了哦。“ 秦沐雨紧盯着房门,手中的头簪不由得又紧了紧。 “吱呀~“ 一扇房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然后一个小侍女双手端着一个方盘,迈步进了屋。 “咦?秦姑娘去哪了?“ 看到凌乱的床上空无一人,小侍女不由得心生疑惑。 就在她想要四下里寻找秦沐雨时,便觉得一根尖刺戳在了自己的脖颈边上,紧接着“哐当“一声,身后的房门关上了。 “别动,别出声!一会儿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否则我保管叫你命丧当场。明白了吗?“ 见小侍女已经被吓呆了,秦沐雨推了她一把。 “明白了就点点头!“ 小侍女点头如捣蒜。 秦沐雨问道:“这是哪儿?“ 小侍女害怕得要死,抬眼看了屋子一眼,哆哆嗦嗦地答道:“这是我们少爷的房间,奴婢是少爷专门安排过来伺候您的。“ 少爷? 那肯定就是史亦晚这个混蛋了! 秦沐雨继续问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来的?“ “您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就只今早听管家提了一嘴,说少爷对您很上心,让我细致照顾着。听说为了您,昨晚可是把少爷累得不轻,睡下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听得这话,秦沐雨不由得血气上涌,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该天杀的畜生,怎么没把他累死!“ 小侍女诺诺地小声道:“我们少爷对姑娘这样照顾,你怎么还骂人呢?“ “照顾?这样禽兽不如的事,你们称之为照顾?“ 秦沐雨将压在小侍女脖子上的簪子再往下压,然后“呵呵“笑了两声。 “也是,你们这些跟这个畜牲一党的,又能有什么好人?自然该当是一丘之貉!对你们,咒骂当然是不够的,若是给我机会,我誓要将你们全部诛杀,然后啖肉寝皮,敲骨吸髓,如此才能稍解我心头之恨!“ 秦沐雨这个择人而噬的模样,顿时将小侍女吓得双腿发软,她身形一歪,整个人便软塌塌地要瘫倒在地上。 秦沐雨揪住她的衣领,道:“说,史亦晚在哪?“ “屎……一碗?“ 小侍女的大脑已经有点宕机了,迷迷糊糊地随口答音。 “茅……茅厕……“ 眼见这小侍女已经几乎要吓晕过去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秦沐雨索性直接将她丢在地上。 “哐啷“一声,小侍女手中的方盘也同时掉落在地,上头盖着的绸布落在一边,露出里头一身湖青色的女人衣衫来。 秦沐雨正烦恼没有外衣遮体不好逃走,本来准备剥了这个小侍女的衣服自己换上的,此时便不需要这样麻烦。 她俯下身,刚要拾起方盘中的衣衫,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抬头望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收拾完吗?“ 然后“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凌晨一步迈了进来。 一身轻薄纱衣的秦沐雨正俯着身看向自己,一些不该出现的优美景色一下子冲进了凌晨的眼睛里,他整个人顿时呆愣在当场。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凌晨只听到自己胸膛中那颗心脏突然充满了干劲,“噗呲噗呲“地一个劲朝着自己身体的上部和下部疯狂泵血。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往鼻子上一抹,鲜血染红了五指。 “啊~“ 秦沐雨一声尖叫,把沉浸在欣赏美景里的凌晨唤醒过来。 方才这样的美景自己欣赏便已经够了,而且这毕竟是个失礼的事,又关乎一个姑娘的名节,凌晨一回身,“哐当“一声把房门给关上了。 “本以为是史亦晚那个人渣,没想到你才是那个禽兽不如的人!“ 凌晨用手挡在自己的眼前,然后回转过身,他看见秦沐雨一手勒住小侍女挡在自己的身前,一手将发簪按在小侍女的脖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就是一不小心看了一眼吗,看到的又不多。大不了我替你保密,你至于拿一条人命来要挟我吗?“ 秦沐雨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是眼前这个少年,虽然自己心中还是恨意难消,但是相比于是史亦晚那个人渣,心理上还能好受一些。 “你这个色魔!你……你要对人家负责。“ 我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秦沐雨气恼得直跺脚,眼眶里的泪水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第66章 悲欣交集 “负责?“ 凌晨站在原地有些懵,男女之事他始终都不太擅长。 “我方才就只是看了你一眼,你便要我负责,我又不是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我要怎么……哦,我知道了!“ 说到此处,秦沐雨今早为何一直如此胡闹,凌晨终于明白了原因。 “你是怀疑你昨晚不省人事,我趁机占了你的便宜吧?“ “你混蛋!“ 一听凌晨这是要开始否认的节奏,秦沐雨顿时柳眉微蹙。 “你趁人之危,难道过后还想不负责任吗?“ 看来果真是被误会了。 “哈哈……“ 凌晨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平日里英姿飒爽的秦家二小姐,也有做出如此小女儿姿态的时候。不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请你放心。“ 秦沐雨一看,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家伙果然是不想认了。 “你欺负了人不承认,还叫我放心!敢做不敢认,你还配做个男人吗?这么不要脸的事,恐怕连史亦晚这个人渣都做不出来!“ 她心中一阵委屈,眼前便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朦胧起来。 看来秦沐雨对自己这误会可深了,再不认真说明恐怕得乱套。 “我这个人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做事但凭自己的原则,史亦晚以墨染裙钗为荣,乃是我最为不齿之事!“凌晨一脸不屑的表情,“这种人,没有资格与我相提并论;这种事,我也绝对不会去做。“ 秦沐雨听得此话,脸色稍有好转,但依旧还是有所怀疑。 “那我的衣服……“ 说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身薄纱,顿时满脸羞红,连忙躲在小侍女身后,扯了扯衣领遮住。 凌晨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澄清自己了,只好说道:“今日的你与昨日是否有所不同,等身体恢复之后你自然比我清楚。于我来说,此时再多解释也毫无用处,我只能说我没做过亏心的事,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 看到此时的气氛已经没有先前凶险了,小侍女轻轻拍了拍秦沐雨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趁机解释道:“您这身衣服是奴婢帮您穿上的,原来那一身先拿出去浆洗了,换洗衣物、擦洗身体这些事,少爷都是安排奴婢们经手,没有男人在场。“ 凌晨道:“有药,昨晚为我们换洗衣服的两个婢女此时还没醒来。“ 秦沐雨听到两人都这样说,打消了她最后一丝疑虑,心中顿时悲欣交集。 “你们说的可都当真吗?“ 小侍女点点头:“姑娘得知这样的消息,不是应该高兴吗?难道还希望我们是拿谎话欺骗你不成?“ 秦沐雨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你就不要继续闹情绪了,还是先穿戴整齐吧。如此衣冠不整,让外人看了,还真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凌晨又擦了擦鼻血,然后从秦沐雨转向小侍女:”抓紧帮秦姑娘穿戴好了,然后带她过来一起用膳。“ 说完,凌晨转身出了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 早膳已经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白鹭也这样!女人换个衣服,每次都要花这么大工夫吗?“ 凌晨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此时坐在那儿托着腮,有些百无聊赖。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凌晨抬起头,只见一个美人跟在领路的小侍女身后,别别扭扭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婀娜的身姿已经完全看不到昨天骑在马上一身鳞甲的威武,但看她那一头高高束起的长马尾,依旧英气不减。 虽然不是白鹭那样甜美中又带有一丝空灵的绝色,但却别有一番韵味,谓之“倾城“之姿亦不为过,难怪史亦晚即便使尽各种龌龊手段也要得到她了。 这史亦晚虽然是个人渣,但是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凌晨正想着,秦沐雨尴尬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扯了扯自己那身湖蓝色的裙衫。 “自打懂事起,就再没穿过女装,乍一这样穿,还真有些别扭!“ “倒是好看!“ 凌晨客观评价。 ”平日里,别院这边没有那么周全的准备,所以没有男装给你换。主要也是怪你自己个头儿不够,否则倒可以试试我的。“ “谁要穿你的。“ 被凌晨一句调侃,秦沐雨感觉好像也不那么尴尬了。 小侍女道:“您自己那身衣服昨晚就已经晾起来了,现在冬日里干得慢,再过些时候应该就能上身了。“ 说到此处,秦沐雨突然想起凌晨之前提过,昨晚替她洗衣服的两个婢女还昏迷着呢,于是满脸歉意道:“实在没想到,为了救我,给贵府上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不算什么麻烦。“ 凌晨招呼她坐下用膳。 ”多亏史亦晚所用的只是些迷药,否则昨晚我们都得折在那里。“ “昨晚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是吗?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昨晚的事,秦沐雨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中了史亦晚的迷药之后,她便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更不用说昏迷之后的事,她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凌晨点点头。 “我提前跟踪偷听了他们三个很久,一早便知道他们要用毒,于是先解决了躲在暗处伺机下毒的两人,只可惜没有在他们身上搜出解药来。所以在史亦晚用毒之后,我只能先对付他,再来救你。“ 秦沐雨点头,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史亦晚用毒之后立即远遁,然后再跟踪我们伺机出手,我一边要保护你,一边还要应付他,可能还真会给我造成一些麻烦。 “ 秦沐雨皱起眉头:“确实是个难题!” “不过不知是自作聪明,还是已经对你如此的迫不及待,他竟然选择先对你下手。” “什么迫不及待?他就是个渣滓。”秦沐雨“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或许他对自己的毒药很有信心,想要先把你引出来,彻底消除隐患吧。” “或许吧,反正他这样做正中我下怀。”凌晨点头,“我趁他扑向你的时候,抢先甩出匕首,正中他的肋下。” 秦沐雨小嘴微张,看来凌晨这话可是真把她惊着了。 “你把他给杀了?” 凌晨摇了摇头。 “虽然进场救你的时候我已经闭了气,但依旧免不得沾染。他那毒量大劲足,连你的马匹都被当场迷倒了。若不是我扛着你撒腿就跑,恐怕稍一耽搁,咱们俩人都得被迷晕在当场,那时便只能任凭史亦晚拿捏了。不过他也不会好受,看他的伤势,如果医治得及时还好,医治不及的话,恐怕性命堪忧。“ 方才秦沐雨吃惊的时候,小侍女脸色沉静,但此时也被惊得张大了嘴巴,低呼道:“这么厉害的毒药,马匹都迷倒了?” 秦沐雨则拍了拍胸脯,颇有些庆幸道:“多亏多亏,多亏你没有杀了他,否则你可算是惹下天大的麻烦了!” 第67章 秦家上门 秦沐雨越是这样说,凌晨反倒越是对这个史亦晚提起兴趣来了。 “哦?杀他能有什么天大的麻烦?” “您是有所不知啊!这史家表面上只是青阳城的经商家族,但其实他们的真实势力远不止于此。” 秦沐雨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史亦晚在家里排行老二,他上头还有一个大哥,名叫史亦曈(tong)。他年少时便被送往都城长平着力培养,成年后顺利入了宦海,据说后来史家花费重金,上下走动疏通,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就职于大内了,也算是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他们史家人之所以跋扈,根源全都在这个人身上。” 虽然秦沐雨没说,但是凌晨已经猜到,秦家在两家斗争中落败的根源,大概也是这个叫史亦曈的人。 但凌晨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皇城内廷之中,好像都没有这么个“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想来这家伙自抬身份的可能居多,根本不是什么官高位显之辈。 于是他坦诚道:“从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公子没有听说过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我们东海郡远离都城,除了齐王爷一府的人,还有几个能有那样通天的本事,能够得着都城里的那帮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就更不用说皇族了。” 秦沐雨叹了口气。 “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世家算得了什么,一群手里有几个臭钱的土大款而已;我们这些宗门又算的了什么,一群不安于现状、占山为王的山野村夫而已。相安无事时说得好听,叫做世家宗门;一旦翻起脸来,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只能任人凌辱,肆意揉捏。” 家族衰落,宗门沦亡,这些事同时在秦沐雨身上发生,看来她这也是有感而发了。 但这可不是一个修行者该有的心境。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凌晨想要引导秦沐雨归正心境。 “古往今来,有多少高贤大德都曾着书立说,但皇权与民意的平衡依旧是千古难解的题目。归根到底,还是人心无常。入世为官,修治国之术,收服人心;出世修行,纵行天地之法,无视人心。不管怎么选择,只有强者,才能出入自由。” 看着凌晨侃侃而谈,大有指点江山之势,这种绝强的自信和强大的气势,顿时让秦沐雨眼中闪烁出点点痴迷的颜色。 她一抱拳道:“受教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凌晨抠了抠脑门儿,“若论治理,其实我们东海郡还是不错的。” 秦沐雨点了点头。 “齐王爷治理东海郡这么多年,百姓们还是信服的。不过自从新皇登基,听说齐王爷的日子就一直不怎么好过。如今皇权势大,皇族之内的斗争,恐怕比我们这些小打小闹要残酷得多。现如今这个坎儿,齐王府想要迈过去,只怕是很难了……” 小侍女脸色微变,略微抬头看向秦沐雨,又偷偷瞧了凌晨一眼,发现自家小王爷的脸上还带着微笑,于是她原本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秦沐雨说到此处,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多了,事涉皇家的内部斗争,哪是她一个草头百姓可以置喙的,便连忙停了嘴。 “话扯得远了。”她略有些尴尬,“公子舍命相救,沐雨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若是因此失手杀了史亦晚而惹怒史家,再连累公子因此得祸,那沐雨便是罪该万死了。” “史亦晚死了也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凌晨摆了摆手,让秦沐雨安心。 史家这点势力,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小侍女在一旁早就有些忍不住了,于是开口道:“凭他史家是个什么东西!若是果真惹到我们少爷头上,莫说又是一碗又是一桶的那两兄弟,便是诛了他史家满门,也就是少爷一句话的事儿。” 凌晨瞪了她一眼,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杀气这么重!” “是!” 小侍女应了声,略有愧色地往后退了退。 但这些话,却着实让秦沐雨吃了一惊,她虽然此前也有所猜测,但是没想到凌晨的势力能有这么的强悍。 自己都已经明说了史家的情况,结果不说主人家毫不担心了,连他身边一个侍女说话都能够这么硬气,这是完完全全地没把史家放在眼里啊。 而且还只怪小侍女说的话“杀气重”,她张口便说诛灭满门当然杀气重,但是你说“史亦晚死了也无妨”便好些了?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更让人觉得嚣张好吧! 秦沐雨此时再也没办法继续端着秦家二小姐的架子,连忙站起身。 “方才听公子说昨晚的事,虽然说着轻松,但沐雨知道,过程一定比您说的要艰难得多。蒙公子舍命相救,才使沐雨免受羞辱,尤胜新生。“ 说到此处,她屈膝半跪,朝凌晨抱拳一礼。 “如此大恩,此生无以为报……” 不等秦沐雨把话说完,凌晨连忙起身托住她的胳膊,要将她搀扶起来。 “都是举手之劳!” 秦沐雨起身,抬头间正跟凌晨四目相接。 此时这张年轻俊美的面庞,距离她的脸仅仅只有寸许,鼻息相闻。对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仿佛闪耀着冬日朝阳那明媚温暖的光。 目光宛如利箭,瞬间射破心防。 秦沐雨霎时呆住,心中波澜涌起,一时竟有些痴了。 “沐雨姑娘……” 不知多长时间之后,一声呼唤声传入秦沐雨的耳中,她方才从愣神里醒来,最后又偷瞄了眼前的凌晨一眼后,立即把头低垂了下来。 脸颊和脖子都一片滚烫,恐怕此时连耳朵都已经红透了吧。 于是秦沐雨只能靠努力地低下头,才能稍稍遮挡。 她感觉时间仿佛一下子停住了,连老天爷都要故意把她尴尬到天上去。她只好死盯着地面,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湖蓝色缎面的鞋子,上头精致的刺绣小花好像都要被自己盯得绽开了。 恰在此时,门外一个救星出现了。 一个侍女端着个方盘,站在门口。 “少爷,秦姑娘的衣物都清洗好了,是送回房间收起来,还是……” 这侍女话音未落,只模糊看到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嗖”地一声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她手中的方盘便不见了。 “女装穿在身上实在别扭,我先去换了去……” 秦沐雨的声音留在原地,人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幸好早膳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凌晨朝身旁的小侍女挥了挥手,她施礼后也紧接着离开,去伺候秦沐雨更衣去了。 此间事基本告一段落,后面派人把秦沐雨送回去就可以了,自己还得抓紧回王府去。第一批瓷器出窑,验证效果,是否还需要进一步改进工艺,这些都是头等大事。 自己必须守在旁边,才能够做到心中有数。 他刚要起身离开,门外管家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这么着急忙慌的,出了什么事?” 管家躬身道:“回小王爷的话,外头秦家带着不少人,打上门来了!” 第68章 解围 还没等凌晨走到院门口,就已经听到了外头乱哄哄的,有不少人不断地叫嚣。 “叫你们家主子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我们家小姐呢?赶快放人!” “走开,别挡路!” “交出杀人凶手!严惩不贷!” …… 不一而足。 白云山别院这边人的声音一点都透不出来,被对面完全压制。 凌晨走出大门,只见前面是自家七八个男仆挡着,算是勉强堵住了大门没有被攻入。外头则是里三层外三层一大帮人,将这里团团围住。 王府在别院这边安排的人手本来就不多,眼前这些已经几乎是所有男丁了;外头那帮人应该就是秦家来人了,一共有不下于三十号子人。 凌晨来得还算及时,秦家这些人还没有动粗。 他们的最前头,站着一个身背一柄粗大棒子的彪形大汉。他一脸大胡子扎煞着,嗓音粗壮,这里就数他嚷嚷的嗓门最高。 这群人明显以他为首,不断跟着他跳着脚地吵嚷叫骂。 “兄弟们快看,出来了一个小白脸!” 得这大汉的提醒,秦家众人纷纷朝凌晨看了过来。 “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这面相妖里妖气的,肯定是个浪荡公子!” “一定是他见色起意,绑架了我们小姐!” “糟了,快把我们小姐交出来!” …… 吵闹叫骂声沸腾,比方才又高了三分。 “小子,你给我出来,敢欺负我们小姐,还杀了我们的人,看劳资不锤爆了你的卵蛋!” 那彪形大汉从后背上抽出那根大棒擎在手中,指着凌晨叫骂。 这是根狼牙棒,棒头上的尖刺闪着寒光。 凌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目光跨过众人,落在了人群最后面,一个身骑白马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年轻男子一脸的阴沉,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从凌晨跨出门外的那一刻,他便死死地盯住了凌晨。 而凌晨也在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 以凌晨的眼力,只看一眼他便知道,前头的傻大个只是个带头办事的,而这个始终不言不语的年轻男子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此时凌晨也看向了他,两人目光一接,顿时在半空中猛烈地撞击在了一起。 凌晨没有废话,上来便开门见山。 “上前一步说话?”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如洪钟一般震响在每个人的心中,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原本挡在前方的那几个别院家丁回头,看到说话的是自家少爷,于是纷纷避让,打开了一个外出的通路。 凌晨一迈步,走到前头来。 那彪形大汉明显没想到,凌晨竟敢直接走到他的面前来,他一愣后,便一边甩着手里的狼牙棒,一边开心地笑起来。 “小子你好胆!你是约莫着劳资不敢锤你?还是自信你的卵蛋比劳资的狼牙棒还要硬?” 他一边说着,一边拖着狼牙棒便朝凌晨冲了过来。 凌晨之前唤他到前面来,那年轻人并未应声,现在这彪形大汉的举动,看来他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此时依旧骑在马上,盯着凌晨看他如何应付。 只三两步,这大汉便已经冲到凌晨近前。他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狼牙棒,朝凌晨便是当头一棒,棒身带着呼呼的风声狠狠地砸了下来。 凌晨的眼睛始终盯着后面的年轻人,再没多看这大汉一眼。此时大棒临头,他抬起右手迎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过后,迅猛的气流四散。 大汉一双巨眼猛睁,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他的狼牙棒的确狠狠地砸在了凌晨的右手掌中,但如此凶猛的一棒,竟被稳稳地抵挡了下来。 此时只剩下凌晨的衣衫被猛烈的气流带起,在风中咧咧作响,才能证明刚才那一棒的确曾经来过。 周围的众人也纷纷传来惊呼声。 这大汉的感受才是最真切的,他知道这小子确实不好惹。不过他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心想一棒不行,劳资就给你再来第二棒、第三棒…… 他扯了自己的狼牙棒便要再抡,却发现一扯没扯回来。 此时他有些急了,慌忙双手抓住棒柄再次用力,却发现狼牙棒好像长在了这小子手中一样,竟然纹丝不动。 别说再抡一棒了,以后自己这棒子都要成人家的了。 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来这么一出,这丢人可丢大了,这怎么能行? 既然丢人已经无可避免,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丢人大家一起丢。 这大汉提高了调门,顿时大喊一声。 “我已经把这个小子压制住了,兄弟们给我上,一起冲上来打爆他的头!” 秦家围在四周的那三十多号子人顿时大受鼓舞,口中一边喊着激怀壮烈的号子,一边乌泱泱地一拥而上。 所以说这玩意儿真是,有的人天生就是个风骚坑货,这是天赋技能,从外形上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其他人看不懂,但那白马年轻人可是将这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他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一捂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在对面看起来并没有要出手伤人的意思。 他也不急着出手。 凌晨确实没有要伤这些人的意思,毕竟都是秦沐雨家族里的近人,她此时又在别院里,该留的面子还是要留一点的。 他自己倒没什么可怕的,但问题是对面人多势众。 眼看这是三十多要打七八个,别院里的这些家丁又不能一个打五个,自己再不出手,他们就要吃亏了。 与其让你们打我们,不如你们自己打自己吧! 凌晨往前踏出半步,左手掌中血光一闪,然后抬手便是一掌,正中那彪形大汉额间。 那大汉剑眉一竖,刚要发作,只听得一声轻轻的低语忽然传入心间。 “梦魇!” 他整个人立刻呆立当场,然后眼白一翻,眼眶里的眼球整个化作漆黑的颜色。 凌晨拎着他的狼牙棒往后退了一步,道:“轻点揍。” 话音刚落,这彪形大汉仰天发出一声大叫,转身便朝着自家人群里杀了回去。 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秦家那三十多个人正群情激奋,嗷嗷地往凌晨这边冲上来,一抬头发现,这大汉好像化作一头人形猛兽,嗷嗷地杀了回来。 众人一错愕的功夫,他就已经冲进了人群,然后瞬间便给冲了个人仰马翻。 这家伙虽然修为不高,但毕竟是个练家子,众人哪是他的对手? 一时之间,人影与兵器乱飞,烟尘共残雪四溅。 “莽叔!” 骑在马上的年轻人猛喝一声。 意想之中骚乱止息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但看人群中的汉子反而耍得越发起劲了。 年轻人恶狠狠地看了凌晨一眼,发现他正摆弄着手里的狼牙棒看戏,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哼!” 年轻人冷哼一声,整个人瞬间从马上飞出,一个闪身便来到人群之外,再一闪就到了彪形大汉的身后。 第69章 秦沐云 “莽叔!” 年轻人一伸手,按住了大汉的肩膀,然后顺势拿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拧。这一拧正在反关节上发力,大汉的手掌立时松开,被他抓在手里的一条裤带松脱。 “噗通!” 这条裤带的主人应声落地。 他趴在地上再不敢起身,落地后连忙手脚并用,往战场外爬了出去。 那彪形大汉一条胳膊被制住,于是立即反身回望,正与年轻人四目相接。 “莽叔,你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这才注意到大汉这双漆黑色的眼睛,顿时眉头皱起。 面对他的问话,大汉并不回应,反而咧嘴一笑,另一只手捏起拳头,反手便是一记大摆锤,朝着年轻人的太阳穴轰击过来。 年轻人略一矮身,大汉那沙包大的拳头便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还不等大汉收拳,年轻人重又起身,再次出手控制住了大汉的第二条手臂。 “莽叔,你不认得我了吗?如果你再不住手,那就别怪沐云下手无情了!” 沐云? 看来这就是秦沐雨的哥哥秦沐云了。 凌晨在一旁听得明白。 秦沐云这话不说还好,他的话才刚刚说完,这彪形大汉顿时大吼一声,猛烈挣扎起来。 这话好像正好戳在了这大汉的痛处,他一边蹦着高地想要挣脱,一边还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起来。 “下手无情?你们这哔哔的秦家终于不装了?正好,劳资忍你们很久了!劳资这么多年为你们秦家出生入死,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今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他们竟让你带了这么多土鸡瓦狗来围杀劳资,劳资跟你们这帮哔哔哔哔拼了。” 眼看这大汉即将挣脱,秦沐云牵着他的双臂往后撤了半步,然后抬起往后一拧,再次将他的双臂紧锁在了背后。 “莽叔,你在这儿说什么胡话呢?” “哈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都是劳资活该!都是劳资自找的!兄弟们可都给我擦亮眼睛看清了,临死前,劳资还有一些话不吐不快!” 这大汉一看挣不脱,便仰天大笑起来,脸上却尽是悲凉之色。 “秦行仲妄称族长,却要听任那几个哔哔哔哔的族老当家,好好一个秦家,让他们搅得活像一个粪坑,到处充斥着扑鼻的恶臭!他们作下了多少业,造了多少孽,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场的哪一个不觉得恶心?” 听得此话,四周秦家众人一个个耷拉下脑袋,默默无声。 秦沐云的脸色变了变,道:“父亲也一直在试图改变现状,奈何那几人根基深厚,并非一日两日间便可功成。而且今时已经不同往日,我秦沐云来了……” 秦沐云这话说的,前半句明显底气不足,但后面“我秦沐云来了”这一句,语调明显地高扬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他把下文说出来,就被这彪形大汉的怒斥打断。 “你秦沐云?你秦牧云是个什么好东西,还不是跟他们一样,也是个狼心狗肺之徒!兄弟们,前些日子他重病垂死,劳资一连几日,都在他身旁尽心尽力地伺候,连我们家五丫头身体不适,我都没有时间待在她身边照顾。” 这大汉说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粗犷的声音里竟带了些哭腔。 “可是他又是怎么对我的?我想向他借五两银子去给我闺女瞧病,五两啊兄弟们就只五两,他竟都不肯借!结果昨晚我家五丫头的病情突然恶化,最后终于没有挺住,撒手西去了。我不跟你们拼命,或者还有什么意思?” 他一个如此粗野的汉子,竟说着说着,由开始的抽泣,逐渐地放声嚎哭了起来。 “五丫头,我那可怜的五丫头哟~” 秦家众人听了,有的面露悲色,有的看向秦沐云时已经略带不忿了,但也有个别人思索了一会儿,看向大汉时面露疑惑的模样。 秦沐云则有些哭笑不得。 “莽叔你疯了,你在这跟我胡扯什么呢?你前些日子曾经照顾过我不假,但是你什么时候跟我借过钱?还有你那生病的五丫头,你们家有丫头吗还撒手西去?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家都是儿子吧?” 一旁秦家的人里也有跟这个大汉交往得深的,此时便有人站出来。 “老金,你跟你老婆忙活了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哐哐地连生了五个儿子吗?你们家老五去年刚生,也是个儿子,是五小子,你哪有什么五丫头?” 众人一听,纷纷哄笑起来。 “老五还是个小子?我没有丫头吗?” 这个叫做“金莽”的大汉面露疑惑之色,但只是瞬间,他面色又再次坚定起来。 “胡扯,你们都他娘的胡扯!劳资家生的老五就是个丫头,是五丫头!” 这回连带着白云山别院的家丁,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但是秦沐云可没有心情笑,他今天带了这么多人堵上门来,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秦沐雨,可不是专门来这儿给白云山别院的人表演耍猴的。 他必须先将金莽控制起来,不能再任由这个莽夫继续胡闹了。折腾了半天正事一点没干,净在这儿瞎耽误功夫,丢人现眼。 “给他绑上!” 一旁上来两个秦家的仆役,拿绳子把金莽五花大绑了起来。 秦沐云上前两步,来到凌晨的面前。 “你做的?” 刚刚有人从别院里搬出来一把椅子放在门口,凌晨坐在上头,仍旧把玩着金莽的狼牙棒。 他抬头对秦沐云微微一笑,道:“就是让他做了一个此生未完成的美梦。” 秦沐云眉头微皱。 “造梦?专攻人心?” 凌晨笑道:“小小手段,不足挂齿。” “阁下一日之内,抢夺我秦家土地,杀害我秦家从人,驱逐我秦家客卿,绑架我秦家小姐……如此斑斑劣迹,竟然还能跟秦某在此谈笑风生,果然是个冠绝古今的人渣啊!” “哈哈,让你晃了一下子。” 凌晨大笑起来。 “不过人渣这个词还真的是,今天早上听到的次数特别的多。你们果然是兄妹,两个人都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别人!” 凌晨这个话倒不是假话,但细究起来确实是有些嘴贱了,尤其是听在秦沐云的耳朵里,当真是个莫大的刺激。 一个女人一大早骂一个男人是人渣,不管她的语气是愤怒还是娇嗔,昨晚的故事都一定不是个什么太正经的故事。 秦沐云止住自己的浮想联翩,眼中已经血灌瞳仁了。 他强忍着追问道:“我妹妹现在在哪?你把她怎么了?” 凌晨摆了摆手,道:“你放心,她现在好得很,昨晚只是临时到我这里做客。一会儿换上了她自己的衣衫,估计就会过来。你知道女人更衣的速度,稍安勿躁!” 做客?更衣? 秦沐云哪听得了这个,他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一双紧握的拳头颤抖不已。 “你这个无耻的衣冠禽兽,给我死!” 秦沐云手中快速掐出一个指诀,然后往自己胸膛上一拍。 “鬼王!” 只听得“嘭”的一声,他身后立即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猛然间显现,全身漆黑的铠甲覆盖,看起来鬼气森然。 这黑影瞬间便猛长到两丈来高,随着秦沐云一指,它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声,朝着凌晨便扑了上去。 第70章 战鬼王 这家伙是疯了吗? 秦沐雨此时还在别院之中,他如此贸然出手,就不怕我背后施什么阴毒手段吗?到时候,不但救不出他妹妹,反而会害了秦沐雨性命。 看上去,秦沐云此人,应该不是如此鲁莽冲动之人才对。 凌晨一时竟有些看不懂了,但他转念又一想,心中便立刻了然了。 “退后!” 凌晨大喝一声,周身一股强大的气息凭空产生,瞬间便往四周猛然扩展了出去,将身旁白云山别院的家丁都给远远地震飞了出去。 此时,那鬼王巨大的身体扑到近前,一只巨手五指乍开,铺头盖脸便朝着凌晨拍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鬼王的巨手正中凌晨所在的地方。 秦沐云这一招迅猛异常,一时之间,凌晨身下的椅子被拍得粉碎,木头碎片四散纷飞。烟尘腾起间,大地都被拍得颤了一颤。 四周被凌晨震飞的别院家丁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这一幕,无一不是胆战心惊。 方才如果不是自家小王爷提前一步把他们都给震飞了出去,此时即便有个别人侥幸没被拍成肉泥,也必定已经被飞溅的木头碎片给崩死了。 但他们放眼四顾,却并没有看到凌晨逃出来的身影。 “少爷,是我们害了您啊~” 望着那惨烈的现场,别院家丁们不禁齐声悲呼,声音中充满了伤痛和不舍。 “都给我闭嘴!我还活得好好的,你们在这儿哭什么丧呢?” 众人立时止声,纷纷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咻!” “咻!” “咻!” 还没等他们看到凌晨,便先听到连续的破空声划空而过,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头顶快速飞过去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但秦沐云却是看得清楚。 那是三枚暗器,明白来说是方才椅子炸裂出来的三块木头碎片,分别朝着鬼王的头、胸、腹三处要害袭来。 这暗器速度奇快,两人距离又近,看清楚时已经避无可避了。 “噗~” “噗~” “噗~” 不出意外,三处要害无一不中。 鬼王的身体上,应声出现了三个窟窿,虽然个头不大,但都是实实在在的前后贯穿,而且还不断地有黑色烟雾从伤处往外飘散。 凌晨从墙头上凌空飞落。 “凡是太过巨大的东西,速度一定不够快,就更不用说它的双脚始终束缚在你的身上,无法离体了。你这鬼王虽然力量强横,但是对我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秦沐云笑道:“只一招,你便看出我的弱点来了?” 凌晨手腕一翻,隔空从地上吸取了又一块木头碎片,道:“要不我再射几次试试?正好我也好奇,想看看你的鬼王到底能够支撑几下。不知道我在它身上留下多少透明窟窿,才能将它彻底打散呢?” “喝~喝~” 那鬼王好像很有些不服气,嘴里发出一种好像在搅拌无数黏液一样的恶心声音。 “嘿呀,还是个活的!竟然不是神通化身,这就有意思了。” 凌晨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有意思的事情还多着呢!” 秦沐云又快速掐了个指诀,只见那鬼王的身体忽然一抖,三个透明窟窿竟都肉眼可见地愈合了起来。 眼见它马上就已经恢复如初,看上去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抓你我抓不着不要紧,你手下这许多人在场,他们可没有从我手中逃脱的本事。除非你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否则我也正好奇,看看到底是你先把我的鬼王射死,还是我先把你的这些手下都拍死。” 听了秦沐云这句话,白云山别院的家丁们顿时瑟瑟发抖起来,然后开始纷纷往别院大门的方向退去。 凌晨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打赌你一个也拍不死。” “是吗?这么说,你是要出手救他们了?”秦沐云狞笑起来,“那你可要小心了,如果万一你一不小心被我拍中,那我必定要将你这个人渣当场拍碎,拍成肉泥!”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秦沐云已经咬牙切齿了。 此时他也不再废话,鬼王立即朝着别院家丁们扑了上去。 这些家丁们本就怕这个鬼东西怕得要死,此时一见它直接冲着他们来了,立即掉头四散而逃。有隔着别院大门近的,朝别院里跑;隔得远的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哪个方向能隔着秦沐云距离远些,他们就往哪个方向跑。 奈何四周基本都被秦家的人围满了,一些往外跑的家丁又被撵了回来。 “不是个嗜杀之人,何苦装的凶神恶煞!” 凌晨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朝秦沐云勾了勾手。 “你不就是想跟我直接硬碰硬吗?来吧,我保证不跑,硬接你一击。” “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很令人讨厌!”秦沐云怒火中烧,盯着凌晨骂道。 “还真是。” 凌晨颇有同感,思索了一下道:“就好像谷雨那家伙一样,真的很令人讨厌。” “谁?” 秦沐云此时被怒火冲脑,一时没听清凌晨说了个什么名字。 “说了你也不认识。来吧,我等着你将我拍成肉泥。” 凌晨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面对如此放肆地挑衅,秦沐云如何能忍? 他指诀再掐,背后鬼王的身体立时变得更加凝实起来,然后右手巨掌擎天,猛然朝着凌晨拍了下去。 相比第一掌,这一掌无论从力量、速度还是威势上,明显都更略胜一筹。 “轰!” 鬼手与肉掌相接的一瞬间,一阵狂猛的气流瞬间席卷。 这一击的威势之凶猛,惊得四周两家观战的众人目瞪口呆。甚至连秦家的人都有些担心凌晨了,单凭人的肉体,真的能够抵挡如此巨大的力量吗? 但此时秦沐云的心中却一清二楚,方才自己这看似威力无匹的一击,被对面这个家伙完全抵挡了下来。 如此都不能功成?这绝不可接受! 他身后的鬼王再次举起手,这次是左手,朝着那烟尘依旧没有落尽的战场中心又是一击,巨手带着风声轰然落下。 连续两击! 四周的众人无不惊叫出声。 就在他们惊叹于秦沐云毫无留情的攻击时,烟尘中鬼王的那一双巨手竟开始慢慢地朝两边分开,然后下方一个看似渺小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状似托天,雄姿英立! 众皆哗然! “我说过,虽然你力量强横,可对我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凌晨的声音传出。 这么嚣张,希望你出门遭雷劈! 秦沐云心中骂了一句,但是嘴上却说道:“你以为就只有你有所隐藏吗?来,尝尝我的!” 还没等凌晨再说话,他身后的鬼王突然拉长身躯,一张鬼脸瞬间来到了凌晨面前。 第71章 噬魂 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凌晨还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看清这鬼王的面容。 腐烂、恶臭…… 脓血、黏液…… 白骨、蛆虫…… 当这一切深埋于污泥之下的词语统统汇聚到一张脸上,实在无法用语言和文字来准确形容。至于是什么样的感觉,恐怕只有真正面对的人,才能够深切体会。 鬼王那张血肉半挂的嘴唇微微一动,嗓子里一口恶臭气味喷在凌晨脸上。然后从它的嘴中第一次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嗓音还是一如既往黏糊糊的,叫人恶心。 “噬~魂~” 话音刚落,只见它那灰白色的眼珠中红光一闪,张开大嘴便朝着凌晨猛地深吸了一口。 凌晨被那道红光晃得大脑略有眩晕,于是他连忙微闭起双眼。 一瞬之间,耳边劲风呼啸,好像一把把钢刀刮过他的面庞。但是这钢刀不伤血肉,竟直接刮到了凌晨的灵魂深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从灵魂中传来,让他体内的那具巨大骸骨稍微一震,眼窝里闪出一道血色红光,然后转瞬间又熄灭了。 但凌晨毫不在意,他转而对秦沐云说道:“讲真心话,这丑东西长得,倒是跟你挺像!” 秦沐云狠狠地说道:“死到临头了,还在逞口舌之快!” 他手中指诀一掐,鬼王口中的吸力顿时猛增。 只见凌晨的面目忽然扭曲起来,然后逐渐脱离肉体。几个呼吸之间,一个完整的凌晨的脸便被鬼王吸了出来。 灵魂离体! 此时,凌晨好像成为了漩涡旁边的一块墨。墨色被水流拉伸撕扯,完全不由自主,只能被无情的水流带着,一齐朝着漩涡中心落去。 “这是什么魂?” 当看到凌晨灵魂离体那一刻,秦沐云不但不欢喜,反而不由得惊呼出声,脸色也立即变得沉重起来。 他向来自信,自信自己是个玩魂的大行家。但是此时他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凌晨这样的灵魂。 魂身凝实,漆黑如墨! 要知道,生人的灵魂可是跟鬼修不同。 鬼修根据修为境界不同,魂身可以呈现出灰白、黑、红、青等各种颜色,分别对应修行者凡身、筑基、紫府、洞天等各个修为境界。 但即便是鬼修,魂身如此凝实的他也从未见过,就更不用说生人灵魂了。 以秦沐云所见,生人灵魂无一不是半透明状,只有死后失去了肉体的保护,才会逐渐变成灰白的颜色。 眼前这家伙漆黑凝实的生人灵魂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便听到一个空幽的声音传来,他立即抬头望去。 只见对面那家伙的头部魂身已经完全离体,但它竟然可以顶着鬼王迅猛的吸力掉转过头,此时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嘴巴翕张。 “吸了这么久了还没吸明白,现在该换我来了吧?” “我擦!” 生人的灵魂还能动、能说话? 秦沐云这下可是被凌晨实实在在地吓了一大跳,不由得爆出粗口。 可是他不知道是,这一吓还只是小菜一碟,凌晨给他的更大惊喜还在后头。 凌晨的灵魂对秦沐云说完了话,便转身面对鬼王。 “傻大个儿,你也试试我的噬魂!” 话音一落,只见凌晨的灵魂忽然张大了嘴,这嘴张开之大,甚至将脸上其他的部位都挤到了脑后去。 然后他猛地一吸,这张大嘴立即化作了一个的无底深渊,仿佛可以吞噬万物。 如果说鬼王的噬魂是漩涡,那凌晨的噬魂便是黑洞了。 一阵狂暴无匹的飓风骤起,鬼王被这狂暴的吸力猛然拉扯变长,打着旋儿地朝凌晨的口中飘了进去。 拿我的绝招打我? 还比我厉害? 鬼王顿时被惊得瞪大了眼睛,谁知它的眼珠子“骨碌”一下从眼眶里脱落,抢先一步被吸入了凌晨魂身的大嘴里。 眼看鬼王那巨大的身躯已经被凌晨吸到嘴边,马上就要被吞进去了,秦沐云连忙在手中快速掐出一个繁复的指诀,然后往半空中一划。 “幽渊鬼手!” 半空中一个漆黑的空间裂缝出现,然后其中一双白骨手爪扒住了边缘,然后往两边猛地一撕……空间裂缝大开,一双骨爪顿时从里头探了出来。 甫一露面,这双骨爪便十指大张,朝着凌晨的灵魂抓了过去。 此时秦沐云的额头已经汗水津津,看来他这一招使出,也是极为勉强的。但他明显很高兴,对凌晨说道:“鬼王遗骨现世,我看你还死不死!我……”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只见半空中那道漆黑的空间裂缝里,忽然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一闪而过,然后一根漆黑的铁柱子便从里头伸了出来。 这根“铁柱子”异常粗大,刚刚伸出时甚至更像是一张黑铁磨盘,此时只伸出不多长一截,便将这道空间裂缝填满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空间裂缝中那双血色眼睛闪过之后,鬼王遗骨便停在半空中没有了动作了。如果细细看去,还能看到它好像在瑟瑟发抖。只坚持了三两个呼吸的功夫,它便“噗”的一声自行爆开,化作无数闪闪的星点消散了。 但此时,秦沐云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关注它了。 “我擦!这尼玛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半空中探出的那根“铁柱子”,眼前这未知巨物的恐怖压迫感,让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大大张开。 他就是个擅长操纵鬼的,能让他称作“鬼东西”的玩意儿,可想而知已经离谱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这这……这是……一根手指吗?” 半空中这根“铁柱子”已经伸出了很长一截,此时那庞大的关节和连接关节的大筋才算终于显露出来。 这还只是手指最前端一节,就已经如此惊人了。 若是整个骸骨显现世间,这是要震撼到何等地步,恐怕真的可以称之为顶天立地了吧! 这手指径直朝着鬼王而去,眼看便已经到了鬼王的头顶之上。 其实鬼王也早就已经失去了斗志,此时完全没有一开始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它使劲低垂着头颅瑟缩成一团,完全是一个乖宝宝的模样。还没等这手指接触到它,它便已经彻底放弃,“嗖”地一下被凌晨吸进了嘴里。 那根漆黑的手指随之迅速撤回,很快消失在了空间裂缝里。 看着那慢慢闭合的空间裂缝,秦沐云依旧一脸惊愕,大张着嘴问道:“这这这……这是个什么东西?难道真的只是一根手指吗?” 第72章 痴儿 秦沐云一时呆立在原地,满脸惊愕。 但四周观战的众人却是满脸错愕,他们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秦沐云和凌晨两人相持了半天,鬼王突然朝着凌晨飘飞过去,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听到秦沐云说出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秦家众人便更加疑惑了。 “少爷,您说什么胡话呢?鬼王大人呢?” “莫不是跟金莽那个家伙似的,少爷也中了人家的梦魇了吧?” 看到秦沐云这诡异的表现,问了又不作答,秦家众人顿时骚动起来。 但是秦沐云自己知道,刚才的一切并非梦魇,都是真实发生的。 只不过除了自己功法支撑的鬼王之外,凌晨的魂体,还有来自幽渊的来物,都属于灵魂状态,不用说这些普通人了,就是一般的修行者,除非像自己一样修行过特殊功法或者特殊体质的,不到一定的修为境界,都很难看到它们。 但是看到是一回事,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虽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完全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他对众人的问话闭口不答的原因。 鬼王消失,凌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味道不咋样!” 他吧唧了两下嘴,虽然嘴上有些嫌弃,但脸上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 “若不是你帮忙打开了幽渊,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让它出来透一口气呢!” “它是什么?你那异于常人的灵魂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的整个过程中,发生了太多违背常理的事情,秦沐云迫不及待地都想一一了解,但一时又失去头绪,无法清晰条理地一一问出来。 凌晨笑道:“你这人还真是搞笑。自己的事情你不关心,净关心我的事。你第一时间难道不是应该问鬼王的去处吗?它的安危你不放在心上?” 秦沐云顿时一愣,然后迅速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个你不用管,我的鬼王我心中有数,我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你身上的那些事。你那灵魂的异常是不是也跟它有关系?梦魇也是它赋予你的能力吗……” 还没等秦沐云说完,凌晨便坚决打断了他。 “这个你也不用管。我又不是你的师父,没有义务为你答疑解惑!” 秦沐云的脸顿时耷拉下来。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脸上频频露出痛苦和挣扎的神色。最后他忽然朝着凌晨跨出一步,屈腿半跪抱拳。 “请师父受徒儿……” 凌晨是万万都没想到,秦沐云竟然会给自己来这么一招。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凌晨连忙往侧边远远跳了出去,然后再次无情地打断了他。 “你这样的徒弟我可不敢要!你方才不还细数我的罪过,恨不得杀我而后快吗,怎么突然又要拜我为师了?” 说到此处,凌晨话锋一转:“再者说,你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救你妹妹吧,你如今妹妹没救到,还折了个鬼王,你不杀我却反而来拜我,你是精神不正常了吗?咱就是说,求知欲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大吗?” “朝闻道,夕死可……” 秦沐云这句话还没说完,第三次被凌晨无情打断。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凌晨嬉笑道:“我算计着时间,你们秦家的其他人马应该也已经找到你妹妹了吧?不跟主人家打招呼,就这么偷偷摸摸地闯进别人家里东翻西找,这可不是什么君子行径!” 听得凌晨这话,秦沐云立即起身,脸上变得阴沉起来。 “你是怎么猜到的?” “怎么不演了?不是我说你,你今天这套流程就有漏洞。你上门要人没问题,愤怒叫骂也没问题,但是你人还没救出来,就任由手下的人出手交战,而后自己又亲自上阵,这事它就不符合逻辑。方才拜师这一出就更离谱了,你还真拿自己当是个武痴了?” “哼!” 被凌晨说得这么不堪,秦沐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这一出接一出的好戏上演,目的无非就是要把我拖死在门口,能打得过我就制服,打不过我就拖住,目的是为你们安排的另一队人马偷偷摸进别院、找人、救人争取足够的时间。我说的对吗?” 凌晨微笑着看向秦沐云。 秦沐云果断后退,跟凌晨拉开距离。 “既然布置都已经被你看破,那我也没什么好演下去的了。但是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脱身去阻止,那我便要告诉你,绝不可能!除非你现在立即就战胜我、杀死我,然后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手中指诀连掐,然后一手指地,猛喝一声。 “鬼王,现!” 除了一阵寒风吹过带起发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秦沐云脸色大变,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跟鬼王失去了联系,这是他万万都没想到的。他一脸怒气地看向凌晨,他知道,这件事一定又是眼前这个家伙搞的鬼。 只见凌晨在远处抱着肩膀,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好!好!好!” 秦沐云连喊了三声好字,怒道:“没想到我秦沐云初临贵宝地,就遇到了这么个硬茬子。但是没关系,既然你敢辱我亲妹,我秦沐云便誓与你不共戴天,现在你我便各凭本事,再来决战一场!” 说到此处,秦沐云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然后将右手无名指含在口中一撕,顿时鲜血淋漓,然后当即便在符纸上画写起来…… “好家伙,竟然还有底牌没有掀出来呢!不过这一手鬼画符的本事,当世可不多见!而且你这符箓,还真是不一般呐。” 凌晨好像事不关己似的,还在一旁不停地点评、赞叹。 用了不多一会儿功夫,血尽符成。 秦沐云直起身,脸色竟变得煞白。他捏起这道符箓刚要张嘴,随即踉跄了几步,稍微弓起身后方才稳住身形。 他惨笑一声,颇有些费力地抬头仰望天空。 “花儿,看来你我的缘分终究是尽了!为了寻你,茫茫人海,悠悠千载,不知不觉便已走到了如今。怎奈今日,哥哥终于也走上了末路。你此时在天上若能看到我,应该也会原谅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吧。前路慢行,你稍等哥哥几步,哥哥来了!” 此刻,秦沐云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再低头时,他已满脸坚毅,一双虎目炯炯,看向凌晨。 “此一战,你我不死不休!” 不等凌晨接话,秦沐云一面口中微念,一面抬起手并指为剑,夹住符箓…… “焚尽我身,唤我真魂……着!” 他剑指一抖,符箓自底部开始燃烧,同时他的身体也无火自燃,一蓬烈火从他的脚底凭空燃起,瞬间便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烈火中,他整个人竟开始自内而外放出毫光,修为也肉眼可见地暴涨起来……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有一声娇呼声传来。 “哥,不要!” 第73章 小王爷? 一声熟悉的“哥”传来,秦沐云顿时身躯一震。 他缓缓地转过身,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笑容是如此的温馨,自从家族里出了事,秦沐雨已经许久都未曾见过了。 她从别院大门里冲了出来,一边喊,一边望着火海中的秦沐云已经潸然泪下。 “哥,你快停手!” 此时跟秦沐雨一同从别院里出来的还有几人,一看就都是身怀修为的,这几人明显都以最前头一个中年男人马首是瞻。 此人约莫有五十岁上下的模样,从气质上便知道是久居上位者。但他此时也是满脸的焦急,紧随秦沐雨之后,迅速朝着秦沐云冲了过去。 “云儿,你做什么傻事呢?” “真火燃起的那一刻,便已经停不下了!不过没有关系。” 秦沐云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 “此人修为虽然不高,但是手段实在太过诡异,府里已经无人可以制得住他。但是他让你所受的屈辱,哥哥必须替你讨个公道回来,即便要舍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秦沐雨哭着道: “没有,哥哥你弄错了,公子他没有欺负我!” 秦沐云神情一愣,但很快便又释怀了。 他微笑道:“哥知道,我妹妹永远都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 这话里明了的意思不多,反而安慰的意味更加明显。 秦沐雨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云儿,我们费尽心思,才刚刚救你妹妹回来,你怎么又要离我们而去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看来这中年男人便是秦家的族长,秦沐雨兄妹俩的父亲秦行仲了。 但此时真火高燃,已经烧到秦沐云的双腿了,此事任谁都是束手无策,不管再说什么也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凌晨看到此处,心中暗暗计算,知道重要人物基本都已经悉数到场了。 秦沐雨跑到半路,突然停下脚步,她心里有一种没来由的感觉滋生,现在可以救自己哥哥的,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了。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凌晨,脸上尽是哀求的神色。 “公子……” 但凌晨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一个闪身便来到秦沐云身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那燃烧的符箓抓在了手中。 霎时间,火焰猛烈升腾,瞬间便将两人一同包裹在了里头。 只一眨眼的功夫,火势便再次升高,借着风势打着旋儿冲天而起,外头的人便已经完全看不到火中的两人了。 这件事发生得实在太快,众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到了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跟其他人一样,秦行仲和秦沐雨父女两人也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流过,大火却一秒不歇地继续燃烧。 直到白云山别院这边有一个人首先醒悟过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声打破了现场凝固的空气。 “少爷!” 这人一边喊着,一边往大火燃烧的地方跑过去。 然后别院里的人、秦家的人都纷纷醒悟,众人各自担忧自家少爷的安危,争先恐后地朝着这里一齐涌过来。 但是这大火火势凶猛,一丈开外便已经将他们的面皮烤得,就如利刃刮骨一样疼痛难忍,这些人只好止步在一丈之外。 你拥我挤过后,将这片大火里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 一时之间,哭泣声起起伏伏,呼喊声连绵不断。 “少爷!” “哥哥!” “云儿!” “公子!” 众人胡乱地呼喊着埋在火焰里的两人。 直到不知道是谁首先喊出了一声“小王爷”,秦家众人的哭喊声顿时戛然而止。 然后秦行仲看了看秦沐雨,秦沐雨又看了看身旁的人……秦家这三十多号子人面面相觑,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又有人一声“小王爷”喊出…… 这三十多张脸上各种表情变化映射到自家人的眼里,有疑惑,有震惊,有沉思,有恐惧,还有极个别的呆萌…… 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恐怕在场除了极个别的之外,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秦行仲作为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油条,他就更能深刻体会其中的利害了。 他转向身边一个白云山别院家丁,小心翼翼开口。话语间,嗓音不受控地抖动。 “敢问,你们家少爷是什么人?” 自家小王爷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还不知道齐王要怎么处置他们这帮子人呢!这些别院家丁哪一个不是伤心忧惧? 正是心中淤积的烦躁无处发泄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不开眼的往枪口上撞,这家丁顿时搂动枪机,疯狂泻火。 “你们秦家这帮子人当真是狗胆包天,惹事竟敢惹到我们齐王府头上。如今害得我们小王爷身殒于此,等来日我们王爷知道了,你们这些蠢货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秦行仲一听这话,一股心血往上爆冲,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巨响,就好像遭了一记千斤大锤当面轰击。 他两眼顿时一黑,身体踉跄两步,便要往后跌倒。 秦沐雨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搀扶住自己的父亲。 稍过了一会儿,秦行仲方才感觉好些。 他悠悠张开眼睛,一眼正看到面前的秦沐雨,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丫头啊,这下你可把我们秦家害苦了!整个东海郡就只有一个王爷,齐王身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东海郡茫茫这许多人你惹谁不好,你偏偏要来惹他干什么啊?这下我们秦家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秦沐雨满脸的委屈,说道:“女儿哪里有去惹他,明明都是他来惹我。” 事到如今,秦行仲哪里还能听得进去。 “你说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他如此尊崇的身份,你也不知道要早些提醒我们知道吗?那时我们也能及时赶来阻止了你哥哥,何必闹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秦沐雨委屈得都快要哭了:“您话里话外怎么总是怪我啊?我哪知道他老子是个王爷,我们也只是早上说了那么几句话,他又没告诉我……” 秦行仲默默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幽幽叹了口气。 “这次我们从青阳城里迁出,族老们本就颇有异议,我虽然心有犹豫但也强压下来了。半途路过青田镇的时候,那个半瞎老婆子给我们卜算说是明灯暗照,得遇贵人,我还颇欢喜了一阵子,以为我们这一趟行程用不了多久,便能重新杀回青阳城,重新崛起,哪知道……” 秦沐雨低垂着脑袋,没好气地道:“江湖骗子的话,您也信她的!” 秦行仲咬着牙,发泄心中的阴郁之气:“若是让我得了机会,必定要回去好好找她算账!代算天命的人,怎么可以说谎诳人呢……” 虽然口中说着狠话,但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对求生的渴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第74章 渔人 “刺啦~” 声如裂帛! 众人被惊得纷纷抬头,只见大火旁有一道空间裂缝突然被撕开。 不过细看起来,这空间裂缝好像不是个什么正经裂缝。从出现开始,它就忽闪忽闪地蠕动个不停,就好像一只正在积攒浓痰的大嘴,不知道此时正瞄着哪个人,随时准备要啐上一口似的。 众人心中恐惧,纷纷避让开来。 过了不多会儿,这裂缝似乎已经攒够了,然后忽然洞口大开,朝着火焰之外猛地就是一大团“黏痰”吐了出来。 “噗~” 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划空而过,然后滚了两圈后,最终平稳停了下来。 这时候,空间裂缝已经合上了。 如此奇景,众人从未见过。 刚开始,大家还都害怕着不敢靠近,但是等了一会儿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终于有人好奇心作祟,禁不住开始慢慢地靠近过去…… 这玩意儿大约有将近一人高,表面黏黏糊糊的全部都是深绿色黏液,看上去软塌塌的。就好像一个被人整吞了的四喜丸子,吞完和着胃里的一些其他东西又给整个吐了出来。 叫人越是看得仔细,就越要忍不住想要作呕。 秦行仲朝着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道:“上去看看!” “老爷……” 这人站在原地支支吾吾,显然是不想靠到近前去。 “我去吧!”秦沐雨主动往前踏出一步,“恰好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说不定这玩意儿跟哥哥或者小王爷有关系。” “小心点。”秦行仲嘱咐了一句。 秦沐雨点了点头,便提着她的银棍走了过去。 “仓啷”一声,银棍再次弹出化作银枪。 秦沐雨探出枪尖来,刺在表面那层黏液里轻轻一挑。 “噗”地一下,这大丸子应声而破。外头那层黏膜碎裂落地,里边一个庞大壮硕的身躯显露了出来。 竟是鬼王! 它此时紧抱着身躯,双眼微闭,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 “哥!” 看到鬼王的那一刻,秦沐雨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她一个箭步便冲到跟前,抱起鬼王那粗大的胳膊使劲搬开,露出鬼王怀里紧抱着的秦沐云。他此时全身蜷缩,同样地双眼微闭…… 秦行仲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看到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他立即扒拉开人群冲了上去,秦家其他的人紧随其后。 秦行仲冲到跟前,连忙将自己的儿子抱了出来,但呼喊了几声却毫无反应。他又伸手探了探秦沐云的鼻息和脉搏,确认全都正常后方才放下心来。 他朝着自家几个人招手,让他们靠上前来。 “你们两个,现在马上去旁边的住户家寻一辆马车来,价钱不是问题。抓紧,我们得赶快护送少爷回去,让大夫诊治。” 这两个人立即领命去了。 按说别院里就有现成的马车,但是两边闹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于情于理,人家都万万没有再出手相助的道理。不用人家拒绝,他自己也张不开那个嘴。 还好这俩人手脚算是麻利,来回也就花了大半个时辰,便驾着一辆马车赶回来了。 只是秦沐云始终昏迷未醒,心系自己儿子安危的秦行仲一直心焦如焚,每一秒钟过去都让他的心里倍感煎熬。这大半个时辰,他感觉就好像过了一年似的那么长。 此时终于看到两人驾车回来,隔着很远他便已经起身,抱着秦沐云往前迎了上去……但没等他走出去两步,白云山别院的管家便带着家丁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站住!你们父子俩走不得。” 秦家众人发现秦沐云的第一时间,别院这边的人本来也是高兴的。虽然脱身的不是自家少爷,但是两人都在大火之中,如今先是秦沐云,那凌晨紧随其后应该也有希望吧! 谁知此时这父子俩要走,这可不行! 罪魁祸首,如何能由着他们任性来去? “你们这是……” 秦行仲被阻,脸上越发的焦急。 “你们秦家上门闹事,害了我们家少爷深陷火海,现今生死不知。你们的人脱离险境也就罢了,难道如此就想全身而退?哪有这样的好事!” “小小秦家,难道真的当我们齐王府好欺负吗?” 面对对方的声讨,秦行仲微微一愣。 如果要等到他们小王爷脱困,能不能实现不说,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云儿如今这身体,能熬得住吗? 他转头望了一眼那熊熊燃烧不停的大火,此时依旧扶摇直上,完全没有一点要减弱的迹象。 留下不能,硬闯又不敢,这可如何是好? 他站在原地,脸色阴沉起来。 秦沐雨站在一旁,无论开解劝慰哪一边她都开不了口。而且现在这小王爷还身在大火之中,从本心里来说,没看到对方脱离险境,她自己也不愿意就此离去。于是只好上前扶着父兄,沉默不语。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只见远处又有几人赶来。 等他们走得近了,秦家不少人对秦行仲提醒,说“三爷到了”。 秦行仲抬起头,当看到几人中为首那个老者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三爷,名叫秦渔人,已经快七十岁了,秦行仲三叔。 秦家家规,长子掌家,其余诸子辅佐。秦行仲老爹死后,辅佐的秦渔人便成为秦家族老之一,参研决策,大权在握。 族老有二,还有一个是秦行仲的二叔,二爷秦渔地。 “三叔,您怎么来了?” 秦渔人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语含不满道:“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堂堂秦家族长,不在族中坐镇,父子两人却自作主张,非要兴师动众来救雨妮子。族中多少大事等着你处理,这都过了多久了还不回去?” 说到秦沐雨,秦渔人颇具威严地扫了她一眼。 秦沐雨歪着头不看他,略微低身敷衍地行了一礼,道:“三爷爷好,劳烦您老人家还挂念着我!我父亲既然为族长,怎么叫自作主张……” “雨儿!” 秦行仲打断了秦沐雨的话。 对于她的疏礼,秦渔人看在眼里,没有追究。 “你们一点信儿都没有,我跟你二叔能放心得下?二哥行动不便,自然要我亲自来看看,到底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 听了秦渔人的话,秦行仲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发现此时太阳已经过了正中了,午饭时间已经过了。自己这一行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可能是自己心中一直挂念着儿女,肚子竟然都没觉得饿。 但一想到还无法走脱,秦行仲低头便是一叹。将昨晚怎么搜寻的、今天是如何谋划的、以及至今才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一一都说了出来。 “你们三个真是……怎么惹下如此大祸!” 听完秦行仲的话,秦渔人也不禁眉头深皱。他看了一眼此时昏迷不醒的秦沐云,脸上隐隐一丝喜色一闪而逝。 但是当他的眼神扫过秦沐雨的时候,他略一思索,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第75章 人死如灯灭 秦沐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虽然不知道这三爷爷的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一看到他的笑容,自己心里就没来由一阵心慌。 在她的心里,这老东西向来一肚子坏水,出的主意大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路子。 这时,秦渔人朝秦行仲招了招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秦行仲不明所以,便叫身边的人照顾好秦沐云,自己起身朝秦渔人走去。 “父亲,你……” 秦沐雨叫住秦行仲,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己一双儿女一向看不上这位三爷爷,秦行仲怎么能不知道?但自己此时已经束手无策,有个出主意的人自然求之不得。 他示意秦沐雨安心,然后跟着秦渔人往远处去了。 两人远离众人后,在远处站定。 只见秦渔人跟秦行仲说了一阵子话,秦行仲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然后他回头看了秦沐雨一眼,便跟秦渔人争执了起来。 两人只争执了没几句,秦渔人便指了指秦沐云和秦沐雨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和秦行仲,脸色郑重而严厉……然后,秦行仲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秦渔人停了一会儿,又说了一些话,看样子情绪倒是舒缓了很多。这个过程中,秦行仲始终不发一言,但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秦渔人说到最后,秦行仲神情一萎,再次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过了好久,他终于转身,招呼秦沐雨过去。 来到两人身边,秦沐雨已经做好了听到各种坏结果的准备,哪知道秦行仲一张嘴,竟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雨儿,齐王府势大,远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如今他们不允许我们一起离去,父亲刚才跟你三爷爷商议了,我们两个人留在此地为质。现在你哥哥的安危最要紧,你先带上几个人,将他护送回去吧。” 就是这样? 那刚才这两人争执了这么久,到底在争什么? 从父亲的话里她没听出什么奇怪的地方,秦沐雨面露疑惑。她又看了看秦渔人,这位三爷爷就只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父女说话,一句话也不说。 “走吧,你哥哥的身体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耽误不得,你们一路上小心。” 秦行仲再次出言催促,话里并没有给秦沐雨选择的余地。 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选择无疑是最优的,秦沐雨没有理由反驳,于是她点点头,立即召集了人手安排回去。 别院这边知道自家小王爷对这位沐雨姑娘也算照顾,于是不再阻拦,放兄妹俩离开了。 …… 撇开离去的秦沐雨兄妹两个不说,只说白云山别院这边。 “行仲啊,来坐下歇歇吧,都站了一个多时辰了,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秦渔人一边说着,一边朝身旁一个仆役示意。 “不用了。”秦行仲朝这个仆役摆了摆手,对秦渔人道:“三叔上了年纪,您别累着就行。修行之人,这点辛苦我还扛得住。” 秦渔人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的仆役,说道:“你啊,打小就倔,一点小事而已,何必拘泥?如今都贵为一族之长了,也改不了这毛病。” 秦行仲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有点像自言自语道:“一个多时辰了,他们兄妹两个应该已经到家了吧,不知道找大夫看过了没有,云儿的身体是否无恙?” “他们如今已经离了险境,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吧!你看都过了多久了,这大火还毫无熄灭的迹象,万一这小王爷真的葬身火海,咱们的计划可就全都落空了。到时秦家大祸临头,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秦渔人的担心,何尝不是秦行仲的担心? 他看了看眼前依旧熊熊燃烧的大火,深深叹了口气。 这火烧得虽然没有先前那样旺盛了,但从强大的火势上来看,怕是一时半会儿仍旧熄灭不了,从这大火燃起到现在,前后已经烧了有两个时辰了。 沐云这小子这到底是使了个什么术法,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齐王府这个小王爷更加诡异,他都在火里被烧了两个时辰了,在外头除了偶尔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依旧挺立在火中,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活又无言,死又不倒。 无论是生是死,人有这么扛烧的吗? 秦行仲一时无解。 不止是他,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束手无策,只能这么干等着。 一来这火不是一般的火,轻易近身不得;二来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在场两家人谁都没有把握可以将凌晨救出来,所以无论是谁,都不敢横加干预。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已经渐渐落入西山,天边只剩余一大片通红的火烧云,映照得遍天都是一片血红颜色。 落日余晖,晚霞血照! 此时,这火也变得一片血红,红得甚至超过了天空。让人不禁迷惑,到底是晚霞染红了火焰,还是火焰染红了天空? 但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这火焰的变色,火势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了下去。直到天地中最后一丝光消失,这火焰也随之熄灭了。 早有别院的家丁点起火把,见到火焰熄灭的第一时间,他们便连忙围了上去。秦家人自然也不甘落后,此事事关家族存亡,没有人敢松懈怠慢,于是他们也紧随在后围了上去。 “少爷!” 众人在看清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个人以后,便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嚎哭随后而至。 秦行仲扒开人群往里看去,顿时一拍脑门,心中大叫一声完蛋了。 一截漆黑的人形焦炭立在人群中央,身上还有几处余烬没有完全熄灭掉的地方,现在还有丝丝黑烟冒出来。 怎么会这样? 既然可以救了秦家少爷,为什么却没有救得了自己? 这是在场几乎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小王爷,您如此就撒手人寰,可教我们如何是好啊?” 别院众人纷纷开始嚎哭起来,连秦家众人也有很多开始抽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是为了凌晨而哭泣,而是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而伤心。 秦行仲愣在原地,想到秦家祖上几代人努力奋斗积攒下来这偌大一份家业,只旦夕之间,就要在自己手中灰飞烟灭了。 家破人亡!他心中顿时有无限的悲凉滋生。 此时,他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三叔秦渔人,此时这老家伙的脸色也是阴沉似水。 秦渔人朝远处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人死如灯灭,没希望了。” 别人因为救自己的儿子而死后,自己却先撒腿跑了,秦行仲心中还是略微有些过不去,稍微犹豫了一下。 秦渔人猛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轻喝道:“还不快走?你等死呢!” 第76章 雪天方知鞋好,绝地才见忠心 经秦渔人这么一提醒,秦行仲立即惊醒,他转身朝着身边的奴仆便要下达逃离的命令。 秦渔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外一拉,怒目而视道:“你傻了!” “他们毕竟都是我秦家的人,我们怎能舍下……”秦行仲皱起眉头。 “妇人之仁!” 秦渔人不容秦行仲再有半点质疑,拉着他抬脚就走。 “如果不让他们在前头替咱们挡着,我们两个也走不了!这么几个人的性命算什么?舍了便舍了!下人就该替主子赴死。” 秦行仲一脸无力,如行尸走肉般随着秦渔人地拉扯往外疾走。 “站住!你们两个干什么去!” 此时现场可谓是一片混乱,只有别院管家作主心骨了,他虽然也伤心,但是始终都在留意着现场秦家人的行动。因为他知道,只有把这些罪魁祸首牢牢拿住,他们这些别院的下人才有一线生机。 此时一见秦家领头这两人要有动作,他便立即喝止。 秦渔人停下脚步,但是并没有回头。 他站在原地呵呵笑道:“老夫上年纪了尿急,正准备找个地方方便方便。” 别院管家哪管他说什么,一切借口都是胡扯淡。所以他当即招呼身旁人,道:“这老家伙要跑,兄弟们围上!” 别院的家丁下人们便呼啦啦围了过来。 秦渔人抬头看了一眼秦行仲,见他一脸悲苦,于是便使劲扽了一下他的胳膊。 秦行仲抬眼看向他,只见他面露凶狠,小声对自己说道:“事到如今,已经再无回旋余地,既然无声无息地走不脱,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秦渔人目露凶光,然后抬手做了个剌脖子的动作。 秦行仲心中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领教自己三叔的凶狠果决。 “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齐王府怎可善罢甘休……” “我们缺的只是时间,举家逃离的时间……” 秦渔人果断打断了他的话,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和善谦恭的脸,然后连连哈着腰,对别院冲过来的众人赔上笑脸。 此时别院的人已经冲到了两人跟前,一下子将他们围在了当中。 秦家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自家主子被人围住,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也一起呼啦啦围了上来。 秦沐雨虽然带走了一些,但是现场剩下的秦家人数量依旧比别院的多。此时大圈套小圈,俩人在中间。 秦渔人假装疑惑道:“各位,你们这是意欲何为啊?” “休要装疯卖傻!”别院管家上前一步,道:“你们秦家害了我们小王爷性命,此时便该当悔过领罪!怎么,难道你们竟想一走了之吗?” “各位糊涂啊,如今我们可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我秦家是害了你们小王爷不假,但是你们这些下人就没有保护不力的罪过了吗?” 秦渔人微微一笑,继续道:“咱们同样都是死罪,你们非但不想着尽快安排后路,还要来堵着我们不让离去,难道要让我们所有人引颈就戮?此举不嫌太愚蠢吗?” 这话说完,别院的人里便有几个露出醒悟的神色,他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我们都是为齐王府效忠的人,你们可别犯了糊涂!” 管家一看自己这边围堵的阵型要崩,立即喝道:“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将他们这些人擒下。罪魁祸首到案,我们便能将功抵过,到时候王爷自会宽恕我们的失职之罪。但你们中若是有人跑了,那便是罪加一等……” 说到此处,秦渔人高声打断他的话道:“可笑!都已经是死罪了,还怕罪加一等?你们如果此时不走,那我们秦家不介意提前把你们送走!” 他对着围在外头的秦家众人使了个眼色,这些人立即往里压了进来。 大圈缩小挤压小圈,这压迫力扑面而来。 立即就有几个别院家丁的心防崩塌,其中有两个顿时一掉头,撒腿就跑……外围的秦家人也不阻拦,任由他们两个闯出人群,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你们还不走吗?” 秦渔人怒目圆睁,猛地往前踏出一步,别院这边的人又有两个受不住压力,掉头往外跑了出去…… 别院这边人数本来就少,这一下子又跑了四个,此时当场还在苦苦支撑的,加上管家便只有四人了。 知道大势已去,管家脸色顿时萎靡下来。 “你们三个若还有想走的,便跟他们一起走吧,我不会阻拦。但是走之前你们可想清楚了,死在此地是为忠为义,若是一跑就是弃主背恩了……” “如果不是当年王爷瞧得起,我们一家人早就饿死街头了,我不走!” 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了这句话以后,剩下的两人顿时也都挺起了胸膛。 “宁死不退!” 听着身边这三人的怒吼,管家的脸上也一改萎靡之色,昂首挺胸地跟着一起怒吼道:“宁死不退!” “好!好!好!老夫就喜欢不怕死的,有骨气!” 秦渔人连喊了三声好,下令道:“都给我拿下!” 秦家众人呼啦抄上去,将管家等四人接连摁倒在地,绑了起来。 秦渔人一喜,脸上露出了残忍的颜色。 他抬手拍了拍管家沾着泥土的脸,笑道:“但凡是越有骨气的人,老夫就越喜欢一根一根地敲碎他的骨头,看看到底是他的骨头硬一点,还是老夫的拐杖更硬一点!” 说完,他便往身后一摸,一根奇形怪状的拐杖出现在他的手里。 这拐杖三尺有余,不知道是一种什么罕见的木料制成。它通体漆黑,大体上是上粗下细,杖身上突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木瘤,好像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脸。 秦行仲一脸愧色,按住他的手道:“三叔,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将他们控制起来也就够了,没必要再伤他们的性命……” “身为族长,生死大事当前,你还为敌人求情?闪一边去!”秦渔人甩开秦行仲拉住他的手,然后指着管家道:“把他的腿给老夫抻出来!” 秦家的下人里立即有一个跳出来,把管家的两腿拉出来伸直,然后自己跪坐在他的双脚上死死压住。 管家毫无反抗之力,只有抬头望天,一脸的凄凉绝望。 “哈哈,老夫的大棒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秦渔人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将自己的拐杖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地朝着管家的大腿上抡了下去…… 第77章 破茧 秦渔人放肆大笑着,他这一杖可谓威力十足,拐杖带着风声呼啸落下…… “老家伙,你找死!” 一声暴喝,秦渔人的脑海中一个惊雷平地炸响,他顿时感觉一阵眩晕,手中的拐杖抡到半空时身子便是一软。 “啊嗷~” 只听得一声惨叫,跪坐在管家双脚上的那个仆役顿时一蹦丈许高,落地后就捂着自己的半边脑袋瓜子不停地哀嚎起来。仅仅只过了几息时间,他便蜷缩在地上一抖一抖地只剩下了哼哼声,眼看是活不成了。 对于这样一个下人的死活,秦渔人毫不在意。他此时被这一声惊雷惊着了,连忙抬头四顾,想要找到刚才这声音的来源。 但是天色已沉,近处有火把照着的地方还稍微好些,略远些的地方便黑漆漆的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于是他将自己的拐杖紧握在手中,防备地往四周不断扫视。 此时他没注意到的是,方才他那一拐杖砸偏,仆役脑袋上砸出的鲜血有许多粘在了拐杖上。此时正一点一点的渗入到木头中去,最后消失得毫无踪迹了,上头一个比较小的人脸木瘤稍微动了动,个头变得大了一些。 “咔嚓!” 就在此时,秦家众人只听得一声脆响,他们纷纷扭头看去。没想到声音的来源竟是,那燃烧了一下午大火的地方。 此时那漆黑的人形焦炭还原封不动的立在当场,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它的表面好像有一道自上而下的缝隙裂开了。 正当众人好奇观看的时候,那裂缝中一道血色的红光突然一闪而过……秦渔人和秦家那几个押住别院下人的顿时呆立当场。 黑夜里,这几个人就好像忽然失去了灵魂似的,化作了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开始晃晃荡荡地走出人群,朝着那个人形焦炭走了过去,那动作机械而扭曲,说不出地诡异。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这小王爷惨死,化作厉鬼找我们索命来了? 这是秦家众人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想法,当他们低头看向地上那个已经停止了抽搐的仆役,这个想法很快就在他们的脑海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惨死! 这是第一个! 那谁会是下一个? 一时之间,人群开始散乱起来,所有秦家人都一脸惊骇,不约而同地齐齐往外退去,并且还有越退越快的趋势。有胆子小的,都准备要撒丫子跑起来了。 此时别院被绑住的四人全都被丢在了原地,除了管家面前的地面上还躺了一个尚有余温的,已经没秦家的人在他们身边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人群一旦陷入溃退,想再汇聚收拢就难了。 秦行仲做了这么多年的一族之长,这么基础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他最先意识到这样的混乱不能继续下去,所以立即大喊一声。 “别乱跑!所有人都看我,都朝我聚集!” 这种事最怕没有主心骨,人群有了心理寄托以后,便会好处理得多。众人闻声,朝着秦行仲身边靠过来,差不多二十多号子人挤在了一起。 “老……老爷,是不……是不是有鬼?” 有的人已经快要吓破胆了。 “你个怂货给我闭嘴!鬼你还少见了?咱们少爷就是玩鬼的行家,你怕个屁啊!” 也有人反驳,但是这话说得虽然气势,但是怎么听都觉得声音里有些颤抖。 “可少爷毕竟没在……你光嘴硬有什么用,你不怕啊?” 虽然都汇聚到了一起,众人还是放不下心来,叽叽喳喳地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别废话了!”还是秦行仲开口,稳定军心,“就算是有鬼,它的能力也有限,否则刚才就已经将我们所有人都控制了。现在我们人多,不能让它有机会将我们各个击破,我们先拦下他们,人越齐才越好应对。” 秦行仲抬头看着秦渔人几个人,他们已经晃荡出去挺远了,再不追上去,眼看就要走到那个人形焦炭跟前了。 他一挥手,道:“上!” 话音落后,身边的人身子晃了晃,有两个人刚迈出去一步就又收了回来,其他的人则互相观察着彼此,一个动弹的都没有。 秦行仲瞪着他们,怒吼道:“没用的东西!我跟你们一起上。” 说完,他便身先士卒,往自己三叔秦渔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众人一看自家老爷都冲上去了,于是也不敢怠慢,一边嗷嗷叫着给自己打气,一边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隔着老远看,这几个行尸走肉好像软绵绵的一点力量也没有,但是现在真要近身阻挡他们了,众人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几个人身体僵硬,朝着那人形焦炭行走得一往无前,一个人根本就治不住他们。 幸好大家一起上,人数远远占优。 有第一个扑上去了之后,顿时三四个人扑倒一个,众人纷纷将这些人按倒在地。只剩下秦渔人一个,此时秦行仲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秦行仲也注意到了其他人的情况,于是他打算一鼓作气,上去就给了自己三叔一个大锁脖。他非常有自信,自己要控制这么一个近七十岁的老头儿,而且又是先手,只需要一招,就足可以把他放倒在地。 谁知事不遂人愿。 也不知道是秦渔人也身具修为还是怎么的,秦行仲出手的第一时间,他便侧身一闪避过,然后回过身来,抡起拐杖来朝着秦行仲的脑袋上便是一杖。 两人咫尺之遥,这一杖又完全在秦行仲意料之外,想要躲避是万万做不到了。秦行仲只有时间抬手稍作抵挡,心里已经大叫“我命休矣”了。 没想到,秦渔人这一棒抡到他的头顶,却堪堪停在了头皮上。 此时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秦行仲抬头望去,他才发现自己三叔的诡异之处:他两只眼睛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眼白。 而此时,他满脸的痛苦挣扎之色,眼珠子开始不断地抖动翻转,漆黑的颜色一会儿褪去,一会儿又再次完全占据……好像他正在跟一种莫名的力量进行非常激烈的斗争。 如果现在看到这一幕的不是秦行仲而是秦沐云,他一眼便能认得出来,这正是凌晨之前曾经拿来控制金莽的手段——梦魇。 只是那时秦行仲当时并不在场,所以他不认得,而且相比操控金莽的时候,此时凌晨所用的梦魇也有了一些显着不同。 首先,他施术,不必接触被操纵对象了; 第二,同时可以操纵多人了。 但这些,秦行仲是不可能清楚了。 就在此时,忽然又是一声脆响传来。 “咔嚓~” 秦行仲抬头看去,那人形焦炭身上的裂缝再次扩大,然后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咦?老家伙这点微末修为,竟然能摆脱梦境?你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话音刚落,只见秦渔人的身体猛地一抖,眼睛再次化作了完全漆黑的颜色,然后他转身朝着那人形焦炭一抡,手中那根奇形怪状的拐杖便脱手飞了出去。 第78章 以理服人 秦渔人手中的拐杖凌空飞起,在空中“呜呜”地旋转着,径直朝着凌晨飞了过去。 “咔嚓!” 拐杖正中那人形焦炭,随后又一声清晰响亮的脆响响起,上头的裂缝立时被砸碎。乌黑的焦炭碎片好像破裂的镜子一样,从上往下开始纷纷坠落在地。 这时,其中一条白皙的胳膊突然伸出,一把抓住半空中的拐杖后一闪便消失了。然后便有一个秦家的下人原地旋转了两圈,外衣瞬间便被扒了个精光。 一阵寒风吹过,这家伙顿时抱着膀子蹲下了。 在他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露出了出来,只是人明显比先前瘦了一圈。这人正扯着腰间的绦带,系上扎紧。 “一下子烧毁了体内这么多的杂质,没想到瘦了这么多,看来回去以后得好好补补了。” 秦渔人摇摇晃晃地快走几步,来到这人的面前跪了下来,然后便老老实实低着头,没有动静了。 “少爷!” 不远处被绑缚的别院管家和三个家丁齐声惊呼,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他们的喜悦归他们的,但是当秦行仲和他带领的秦家这帮子人看清这人的面容时,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没错,是凌晨回来了。 方才若是绑完了人一走了之也就罢了,自己的三叔竟然起了杀心非得杀人。现在倒好,对方不但没死,看样子修为尤有精进。 就别说修为了,就凭他那显赫的家世,如何肯善罢甘休? 此时自己的三叔和那几个伸手帮忙杀人的几个,都已经堕入对方的诡异操控之中,眼看不付出点代价,这场戏是无法收场了。 想到此处,秦行仲的眉头深皱,朝着凌晨深施一礼。 “草民秦家家主秦行仲,喜迎小王爷脱离险境。” 除了还在控制自家那几人的,在场的秦家人也都纷纷躬身,跟着自家族长行礼。 喜迎?喜个屁! 凌晨抬眼看了一眼这个满脸苦大仇深的秦行仲,然后继续摆弄他手中那根怪异的拐杖。 “秦族长,你们秦家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没想到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此气魄,当真视人命为草芥啊。” 秦行仲转身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别院那几个家丁,又看了看别院管家跟前自家那个下人。现在天寒,人已经渐渐有要僵硬的趋势了。 知道小王爷这是要报复了! 他不敢得罪凌晨,又一心想要保住自己三叔,只好将事情引到这个人的身上。 他苦笑道:“律法定得清楚,我秦家岂敢有违。主家失手误杀家奴,依律,主家徒半年或罚银三百两。” “依律?罚银?这条刑律你背得倒清楚!” 背得清楚是因为用过不止一次了…… 面对凌晨的嘲讽,秦行仲说不出口,只好沉默不言。 “既然你说依律,今天在我齐王府所辖之地,那我便以理服人。你们要杀自己的家奴是一回事,可方才要杀的是我齐王府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行仲感觉抓到了机会,连忙回道:“幸得小王爷及时阻止,并未酿成大错,否则悔之晚矣。看在他们也是一时糊涂的份儿上,还请小王爷恕罪,秦某在此先谢过了。” 秦行仲想要救自家人这点小心思凌晨岂能看不明白。 “你先别急着谢!” 凌晨笑道:“依律,谋杀人命者,流放两千里;已伤人者,绞;已杀者,皆斩。这对你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吧,他们罪不至死。” 秦行仲苦笑道:“还请小王爷宽恕,如果真的流放两千里,那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准备对他们网开一面。” 秦行仲一听凌晨终于松了口,立即面露喜色,然后他便看到凌晨朝着被操控的那几人一弹指,一道红光分别射入他们的眼睛里。 这几人本来在秦家众人的按压下还在激烈反抗,此时身子突然一抖,整个人便瞬间软了下来。然后他们的眼睛中同时闪烁出清澈的光芒,咧着嘴嘿嘿笑着,慢慢流出口涎来。 这是干什么? 这几人同时流露出如此智慧的眼神,这是痴呆了? 秦行仲顿时欲哭无泪,这虽然比死要好一些,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人活着就好,家里人都还有个念想。 只是,此时他更挂念的显然是自己三叔,他还没受到什么惩罚。难道是要分别处置吗? “那我三叔……” 此时秦渔人仍然跪在凌晨的脚下,他一个快七十了的老头儿,老远看着还真有几分可怜,这时候哪个能看出他才是罪魁祸首? 凌晨没理会秦行仲,而是俯身看着秦渔人的脸。 他亮了亮手里的拐杖,问道:“这玩意儿,你从哪弄来的?” 秦渔人看起来一脸的恍恍惚惚,好像在梦游一般,他开口答道:“这是前几日,沐云送我的。” “你儿子秦沐云给的?” 凌晨看向秦行仲,见他点了点头,然后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秦行仲道:“云儿一直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使,前些日子他突发重病,痊愈的时候我二叔一高兴,就送了他这个,说是云儿修习的功法正好跟它相配,他一定会喜欢。” 凌晨一挑眉,问道:“与他所修的功法相配?鬼修吗?” 秦行仲点点头,继续道:“我们本来都以为云儿会喜欢,哪知道他拿到以后,说这东西有点说不出来的邪性,不想要。那时正好我三叔在旁边,他说喜欢,云儿就送给他了。” 凌晨看了看秦渔人,他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 凌晨冷笑道:“看着虽然像,可是这并不是鬼修用的东西。这玩意儿你二叔怎么得来的?还是说,它一直就在你们秦家保管?” 秦行仲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们的家传之物。那时我们正处在迁徙途中,听二叔说,是路过青田镇的时候,他偶然从一个老者手里买来的。” “一个老者?关于这个人,你二叔还说了什么?” “只有这么多了,如果要知道更详细的事,就得去问我二叔了。”秦行仲满脸疑惑,“您专门问这个东西,是它有什么问题吗?” 凌晨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拐杖,道:“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知道得好。” 然后他又看向秦渔人,问道:“方才我们所说的,可都为真吗?” 秦渔人点了点头。 凌晨又问:“还有什么没有说到的,你要补充吗?” 秦渔人摇了摇头。 凌晨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眼中血光一闪,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第79章 凌晨? 要杀人? 方才问了我们叔侄两个这么多问题,还以为我三叔的命保住了。这怎么问题刚一问完,瞬间就翻脸了?敢情你就是拿我三叔当测谎仪来使了啊! 秦行仲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凌晨的处事方法。 他立即扑上去,拉住凌晨的胳膊,求情道:“小王爷,我三叔是一时糊涂,毕竟没有真正动手伤了您手底下的人,还请您饶过他这一次。” 方才凌晨眼中那血光一闪,已经将秦渔人从梦境中唤醒了过来。 此时看着眼中逐渐清明的秦渔人,凌晨问道:“老头儿,对于即将踏上归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秦渔人猛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方才看清楚当前的局势。 他眼看着秦行仲苦苦替自己求情,顿时竖着眉猛喝。 “秦行仲,你给我直起腰来!男子汉大丈,倒人不倒架子,何况你作为堂堂秦家族长,岂能这般卑躬屈膝!我七十岁的人了,死算什么?我再活不过百岁,还害怕这个?” 秦行仲被自己三叔当面训斥,顿时也来了脾气。 “三叔,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了,您就低个头认个错能怎么样?咱们秦家再大,能大得过皇爵亲王家吗?我早就劝您,别动那些歪心思,我们跟齐王府无仇无怨,咱非得凭白惹怒这么大一尊神仙,何苦来的呢?” 秦行仲虽然是族长,但是一直没什么主见,在家族中也比较听两个叔叔的话,意见相悖时也大多是据理力争,像这么当着外人的面顶撞他们,还从来没有过。 秦渔人虽然被凌晨所制,但正如他自己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他绝对“不倒架子”。 “怎么无仇无怨?”他一瞪眼,怒道:“咱们秦家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小姐,让他污了身子,此事你打算就这么吃了哑巴亏了吗?还有昨晚大管家和那些个下人惨死,这不明摆着都是这个纨绔子弟做的吗?他是亲王世子又能怎么样,杀人绑票,污辱良家,走到哪里都是他齐王府理亏,现在你倒反来求他,是什么道理?” 凌晨笑道:“我这偶尔做了回好事,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你们秦家的人来来回回地质疑我,还上瘾了?” 秦行仲也道:“三叔,我不跟您说过了吗?沐雨说过,昨晚她是被小王爷所救,没有趁人之危这回事,杀人应该也是那史家老二史亦晚干的。” 秦行仲这样替凌晨说话,秦渔人实在是没有想到。要知道,昨晚秦沐雨这件事怎么追究,他俩可是早就套好了招的。 商量好的不是这个路数啊! “沐雨一个小丫头,碰到了这种事当然会羞于启齿,怎么能将她说的话当真?你个当爹的,遇到这种事不替你闺女主持公道,反倒为这个纨绔公子开脱罪责,真真是岂有此理!” 秦行仲苦着一张脸,道:“您之前跟我说的,想借着沐雨这件事攀上齐王府的高枝,从而借势解决我秦家目前的危机。可是,沐雨毕竟是我的女儿,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事关她一世的幸福,我如何忍心将她如商品一样交易出去啊!” 被当面掀了底牌,秦渔人一张老脸被气得通红。他伸出手指指着秦行仲,不停地颤抖,一时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你,你……” “三叔您别怪我,先消消气。” 秦行仲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凌晨一挑眉,看了看秦行仲,又重新审视了一番秦渔人。 “还别说,你们秦家还真的都是一群妙人!一个有些软弱但却能坚持原则的族长,一个为了家族利益不择手段的族老,你们这样的搭配还真是妙啊!本来我还只是看上了你们家那个少爷,现在对你们两个也有点喜欢了。” 喜欢沐云和我们俩? 秦行仲和秦渔人顿时有些懵,一脸的怪异表情耐人寻味。 憋了半天,秦行仲看着秦渔人,道:“您看,我就说昨晚雨儿一定没事,她不可能说谎骗我!只是我们三个……” 秦渔人则直接两眼一闭,一脸的生无可恋。 “士可杀不可辱!秦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绝不可能答应小王爷如此非分的要求。” “废话少说!” 凌晨对秦行仲道:“如今我有一条活路给你三叔,想要吗?” 秦渔人依旧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别无他求,只求速死!” 秦行仲则躬身道:“请您明言。” 凌晨道:“秦家入我齐王府麾下,从此听我号令。” 秦行仲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看了自己三叔一眼,刚要开口,秦渔人则抢在他的前头。 “我们绝不答应!我秦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但是世代经营下来,好歹也是青阳城里有数的鸿商巨贾。岂能为我一人,从此入了奴籍,凭白辱没了祖宗的荣光。” 凌晨点点头,道:“有骨气!那我便不再多说废话了。” 说完,他的手中猛然间用力,秦渔人的脖子顿时发出“嘎嘎”的声音,眼看再一用力,便是颈断人亡。 秦行仲急道:“应了,我们秦家应了……” “好!” 凌晨手中劲力一收,松开了秦渔人。 秦渔人身子一软,半坐在地上连连咳嗽了几声,抬起头看向秦行仲时已经两眼通红。 “秦行仲!我秦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三叔您息怒!” 秦行仲不管他的怒骂,想上前搀扶他起来,被秦渔人一把甩开。 他并未在意,开口劝道:“三叔,我们秦家都已经到了如今这一步境地了,除了祖上留下了点金银,还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如今史家步步紧逼,生存下去才是家族第一要紧的事啊!只要你们在,我们的族人都还在,以后有什么事不能慢慢改善……” 秦渔人听了,叹了口气,不再挣扎执拗,任由秦行仲将他搀扶起来。 凌晨正色道:“既然今后你们都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也要有个做主家的样子。我不要你们秦家的奴籍,也不需你们用女儿家作代价,下一步,我不仅要替你们解了眼前的危机,还要助你们回归青阳城,重新站稳脚跟。” 秦行仲没想到凌晨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满脸都是兴奋。 秦渔人则一脸的不信任。 “先不用急着高兴,这么优厚的待遇,自然有苛刻的条件。”他转而问凌晨道:“不知道小王爷看上了我们秦家什么,有什么要求,还是趁早明说了好。” “除了忠心,别无他求。” 听了凌晨这话,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都在对方脸上看到惊喜。 秦行仲深施一礼,道:“我秦家既然选择从属于小王爷,忠心自当无二。” 秦渔人点了点头,问道:“还未敢问,小王爷名讳?” 凌晨道:“单名一个晨字。” 秦行仲重复了两遍,立即面露惊色。 “您是说……凌晨?” 第80章 出窑 作为一个久经世事的人来说,秦行仲这个反应就有点不正常。 “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 秦渔人连忙客气两句,然后拿胳膊碰了碰秦行仲,提醒他有些失态了。 凌晨自然知道秦渔人这是客气。 齐王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如果早有闻名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而且此次复生之前,自己确实跟外界是没什么相干的。 他点了点头,对秦行仲说道:“正是凌晨。” 秦行仲平静了一下心情,仍然激动地说道:“按照礼数,我们自当得尽快去王府拜见王爷。如果云儿身体恢复得快的话,我想这两日就带着他一起过去。他早先就曾多次跟我说过,对小王爷是仰慕已久,只是始终无缘一见。” 对我仰慕已久? 那你们父子前头这一顿刀兵相向,可没见有一点仰慕的样子。 这件事着实有些奇怪。 凌晨不明所以,于是问道:“秦沐云之前曾多次提到过我?” 秦行仲点了点头,回忆道:“前一段时间,小儿曾经经历了一场大病,险死还生。自从痊愈之后,他便在我眼前多次提到过您,希望能够借助家族力量帮忙寻找您,说您是对他此生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凌晨略一思索,便从秦行仲这话里大概猜到了一些东西。 自己的前半生,大都窝在王府里,于外界名声不显,所以秦沐云知道自己名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自己始终都在王府之内,想见登门便是,有什么好找的? 所以秦沐云要找的凌晨,要么是自己的后世,要么就是另有其人。不过既然秦行仲敢当面说出来,估计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他说道:“秦沐云想见的,不是我这个小王爷,只是一个叫凌晨的人吧?” 秦行仲显然也拿不准,尴尬地笑了笑,道:“说实话,到底是不是您,我也不甚明了。此事可能只有在沐云跟您再次相见时,才能够弄得清楚了。” 凌晨点点头,道:“那就明日吧,你们可以直接到王府中去。秦沐云身上的伤势不要紧,主要还是施展术法透支身体造成的昏迷,术法的力量都已经被我化解了。休息一晚,明日就一定可以醒过来了。” 秦行仲一听,顿时面露喜色,连声道谢。 秦渔人则是面无表情,隐隐地还有一些失落之色流露。 两人的细微表情,凌晨都看在眼里,于是他又道:“如今的秦家,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秦家了,这一点你们首先要明白。往日里你们家族内部一些恩怨纠葛我不管,但是从今以后,秦家便是我齐王府的秦家,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的内斗出现。” 然后他将目光落在秦渔人身上,面无表情地道:“我有言在先,有矛盾,摆在明面上说,什么事情都好办;有算计,则必须都是针对外人的,不要拿来勾心斗角。不要因为我今日的仁慈,而让一些人打错了算盘。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畅快淋漓地杀人了,若是有人想见识一下,可以尝试来挑战我的底线。” 两人闻言一愣,尤其是秦渔人,脸色顿时大变。 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个小王爷,显露出来的可能只是宽仁的一面。那畅快淋漓的一面,将来不知道会被哪个倒霉蛋碰到,还是不要对自己显露得好。 “你们都回去吧!下次再见时,把白云山周边的地契和那些制陶工匠的契约带给我。” 两人恭恭敬敬,连忙躬身称是,便带着秦家众人退走了。 别院管家等四个人已经被解了绑缚,此时纷纷走上前来称贺。 凌晨道:“逃走的那几人不必为难他们,但要报到府上,永世不得再用;你们四个人,薪金职等各升一级,一起报到府上。到时,就说这是我说的话。现在速速去替我备马,我得回城里去。” 四人谢恩完毕,其中一个便跑去备马去了。 管家问道:“逃走的那几个人贪生怕死,确实可恶!今日这件事本就是误会一场,没想到竟被这秦家搅得一团乱,少爷为何不严惩秦家,却对他们如此宽待?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惹出来的祸端。” “哈哈,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是我特地引导他们这样做的。” 虽然有一些波折,但是收了秦家,凌晨确实是心情舒畅。 “要解决今日之事确实用不着这么麻烦,不过两日间我见了这兄妹两人,便起了收服之心,尤其是今早见过秦沐云之后,我就更加打定了这个主意。想要收服,怎么能让他们轻轻松松地就带着人走了呢?秦家如今内忧外患,我只需稍稍制造一些借口,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他们出手,威逼利诱之下,收服便顺理成章了。” 其实人才只是一方面,凌晨更加看重的是后续瓷器的变现,秦家可以为此贡献巨大力量。 本来收购完了土地,他下一步便打算解决制造工匠和流通渠道。既然秦家都已经把这些事情做得很完善了,那直接把这些资源接手过来,岂不完美? 他今早本来打算早早回齐阳城,要监督第一批瓷器开窑的,就因为这个,这么重要的事都只得往后放一放了。 希望现在回去,还不算太晚吧。 家丁牵了马过来,凌晨翻身上马,直奔齐阳城而去。 …… 一个多时辰之后,凌晨终于到了齐阳城外,此时城门早已经关闭多时了。 幸好今晚不需要进城,凌晨的目的地是杜家这两兄弟的窑址,就在城外不远的地方。等他到达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更了。 见凌晨到来,陆统领便迎上前来。 凌晨草草系了马匹,开口便问道:“烧制得怎么样了?开窑了吗?” 陆统领答道:“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这兄弟两人着急,但也不敢在小王爷到来之前就擅自开出来。您一直不到,他们俩都快要急疯了。” “好!” 凌晨一边回答,一边快步往不远处那座新窑走去。 窑门口,杜老大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噗噗”地闷头抽烟袋锅子,杜老二则围着他大哥不停地转圈,脚下“嗖嗖”地行走如风。 杜老大实在是被他转得烦了,开口骂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子转去,一圈又一圈地没有个闲着的时候,绕得我直犯恶心!” 他心烦,杜老二何尝又好过些了。 于是杜老二回嘴道:“犯恶心你还抽?嫂子早就让你戒烟了你不听,现在却来怨我,你看看你这都抽了多少了?” 杜老大低头往自己脚下一看,大石头下面的烟灰已经磕了一堆儿了。 杜老二补刀道:“你犯恶心都是轻的,再抽都给你熏成腊肉了!” 隔着远远的,凌晨就听到这两兄弟在斗嘴,知道他们确实是等得着急了,来到近前来之后连忙表示歉意。 兄弟俩一看到凌晨,一下子原地蹦起来,脸上都要乐开了花了。 杜老二立即冲上前来,急道:“爷爷,您可算是到了!咱们开始吧?” 得了凌晨的首肯,眼巴巴等着的杜老大吆喝了一声。 “开窑喽~” 四周顿时冒出一群杜家人来,众人各司其职,开始忙活起来。 等第一批被杜老大亲自从窑里起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顿时睁大了眼睛,纷纷围了上来。 第81章 开瓷 杜家这兄弟两人,做事还真是细致! 这是凌晨看到这第一批出窑的瓷器后,第一个感想。 严格来说,他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瓷器,而是陶龛。这东西只是个外套,就是为了保护瓷器不被火焰污染,在外头用黏土做了一个保护罩。烧制的时候,便在外层烧结成了陶龛,撬开之后才能看到藏在内里的瓷器。 这还是凌晨在后世看现场开建盏直播的时候,看到他们常用的烧制手法,没想到这两兄弟这么用心,现在就已经想到用这个法子了。 从此也可以看出,他们两个对这次烧制,是何等的重视。 凌晨看了看杜老大,问道:“你做出来的?” 杜老大摸了摸脑袋,脸上略微有些羞涩。 “这么新奇的点子,我哪能想得到!头回烧制,我只怕污了釉面,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老二想的法子,我来动手做的。” 杜老二在一旁抓耳挠腮地早就等不及了,他完全不在乎两人在那说什么,只拿着个小锤在旁边跃跃欲试。 “爷爷,我等不及了,咱们先打开一个看看吧,看烧得怎么样!” 凌晨笑道:“开吧,我也想看一看。” 杜老大戴着一副大厚手套,小心翼翼地拢着,对杜老二说道:“你可仔细点,别毛手毛脚地,再伤了里头的东西。” “擎好吧您呐!” 杜老二一手抓着一根撬杠抵在陶龛的接缝处,一手抡起手里的小锤就是一锤。 “当~” 外层陶龛的接缝处碎屑纷飞,但是陶龛纹丝不动。 杜老大被吓了一跳,他白了杜老二一眼,埋怨道:“你给我看着点砸!” 杜老二嘿嘿一笑,道:“还挺结实!我手上再稍稍加点力。” 话音刚落,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隐隐地还有“咔嚓”一声响,然后陶龛的接缝处肉眼可见的出现一道裂缝。 杜老大急忙将碎裂处捏住,免得有大块的碎片掉落到里面伤了瓷器。 凌晨对杜老大道:“你别紧张,放松点!这点小碎块伤不到里头的东西。” 杜老二也道:“就是。如果真的那么脆弱,小王爷让咱们烧它出来做什么?这是拿来用的,又不让你天天供着它。” 杜老大白了杜老二一眼。 凌晨拍了拍杜老大,道:“放轻松!打开吧,让我看看到底烧得怎么样。” 杜老大点了点头,然后环视周围几人。除了凌晨以外,个个都歪着脑袋关注着自己手里的陶龛,就等开启的那一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死死捏住手里的陶龛,然后轻轻提了起来。 “哇~” 杜老二张开嘴,当先惊叫出声。 这一块儿陆统领虽然不懂,但是他完全是以一个消费者的角度来看眼前这件器物,顿时也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只通体纯白色的小碗,白的好像白雪一样,只有婴儿拳头大小。 杜老大也是一脸喜色,轻轻地将它拿起来,托在掌心之中,然后递到了凌晨的面前。 “快,给小王爷再提一个灯笼过来。” 杜老二大喊着跟旁边吩咐,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年轻女子急忙提了一个灯笼过来,挑了挑里头的灯芯,光线顿时更加明亮起来。 明亮的灯火映照之下,这小碗的白色更纯,边角处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 这女子也是杜家人,来窑场打下手。 她此时看到这小碗的样子,眼里顿时也有光芒闪烁起来。她拉着杜老二的袖子,悄声道:“爹,这小碗真好看。” “去去去,忙你的事儿去。” 被杜老二这么一轰,女子一撅嘴,转身跑开了。 这时,只听得杜老大问道:“小王爷,您说句话啊,怎么是我们兄弟烧得不好吗?” 杜老二回过身,看到凌晨微微皱着眉头。 凌晨摇了摇头,略有遗憾地说道:“你们烧得没有什么问题,是这炉窑的温度不太够,所以玉化深度稍显不足。看来这个炉窑结构,我还得重新改造一下。” 杜老大脸上有点抽搐,道:“烧得这么漂亮,难道还有不足吗?我一直以为我要求苛刻,没想到小王爷竟然更甚……” 杜老二立即打断了他,道:“大哥你就少说话吧,你那叫苛刻,小王爷这叫精益求精。” 只要发自内心的动机是好的,对用词这种细节,凌晨不怎么在乎。 他摆了摆手,道:“这不单单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如果玉化不足,耐磨性就不够,用得时间稍微长一些,表面这层光泽就会被细密的划痕掩盖下去,保值性就差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保值性差了,价格就炒不上去。价格保持不住,那齐王府还怎么拿它来赚大钱? “不过还好,拿它给父王看,暂时是足够了。” 凌晨指了指旁边的托架,对杜老大吩咐道:“先放到一边晾着吧,接着往后开。” 杜老大依言,将这只小碗轻轻放到托架上,轻轻放好。 然后他再次提起一只陶龛,对杜老二说道:“来吧老二,小心着点。” “当~” 兄弟两个再次忙活了起来。 不过这次这个陶龛显然比上一个要结实得多,连续砸了好几下,杜老二都没把它砸开。 但是自打开出第一件成品之后,他心里也喜欢的紧,所以他手里头的劲头也不敢多加,生怕一不小心,把这么好的东西给砸碎了,到时候他的心恐怕得滴血。 他停了停,暂时缓了缓激动的心情,便要再次动手。 就在这时,陆统领忽然抬起了手,道:“先停一下!” 兄弟两个同时抬起头看向他,发现陆统领歪着脑袋看向半空,一脸的专注,但是两人都看不懂,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凌晨也看向陆统领,发现他好像在侧耳倾听什么,于是问道:“陆大哥,你听什么呢?” 陆统领回头看着凌晨,耳朵还是一直支楞着,说道:“小王爷您听听,这是什么声音?我刚才一直听着,好像远远的有人在敲罄,您没听到吗?” 凌晨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他皱着眉头看向陆统领,问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声音,你给我学学?” 陆统领向来五音不全,凌晨这个要求可算是难住他了,而且显然这个声音并不是平日里能够经常听到的,所以并不好学。 直到他把脸都憋得通红了,才学道:“就是很清脆的那种,嘣,当……大概就是这样,还拖着尾音。” 这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凌晨也着实是领会不到他想传达的声音细节。 就在这时,陆统领忽然小声道:“听,快听,就是这个,听着了吗?” 杜家兄弟两个同时摇了摇头。 但是由于陆统领的提醒,凌晨一直也在时刻关注着细微的声音,所以他刚才也隐约听到了,立即喜上眉梢。 第82章 好运来 由于陆统领的修为比凌晨略高,而且距离声源又比较近,他听到这个声音的时间就要更早一些。只是这声音确实细微,他又从来没有听过,所以连声源在哪他都找不到。 但是凌晨不同,作为曾经是一个修过相关专业的学生来说,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在听到的那一刻,他便不能不惊喜。 因为,这是瓷器开片的声音。 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间,开启了这样一个巨大的宝藏。 “把方才那个小碗再拿过来我看看。” 虽然已经取出来冷却有一会儿了,但是这小碗依旧留有余温。杜老大依言,用大手套又将其取了过来。 他捧在手上刚走了两步,又一声细微的开片脆响传来。 “啪~” 这次开片就在眼前发生,他终于听到了耳中,清脆而悦耳。 杜老大被吓了一跳,连忙躬身稳住手里的东西,然后轻轻捏起来仔细观察,然后他的脸便垮了下来。 “坏了,上头的釉面开裂了。” 他大叫一声,然后一脸的痛惜。 杜老二闻言,也连忙紧走两步凑上前去。 细看过之后,他也一脸惋惜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呢?好容易烧出来的东西,这么漂亮,都毁了!” “先别急,拿来我看看。” 杜老大将小碗递到凌晨跟前,陆统领也凑过来看了两眼,然后摇了摇头。 “可惜了!” 凌晨不在乎他们三个怎么评价,因为这东西的价值不在于常人所理解的范畴之内。如果真的是自然开片,那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今后这一窑的出产,它就不是用具,而是艺术品。 他轻轻触碰了一下碗沿,虽然还是有些烫,但已经在他手指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了。轻轻捏起来,上下左右地仔细看过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小碗上已经纵横开出几道纹裂了,其间还有几道小纹。纹痕并非直上直下,而是在内侧稍有角度,斜纹的釉面展现出更多面向的晶体化角度。 凌晨不断的上下左右调转,便是借助在灯火光线的映照,查看这些不同角度的晶化结构多面向的反光度,果然有更加璀璨的光芒不断闪耀出来。 没错的,是鱼鳞纹,这是后世的叫法。 不过现在开片还只是刚刚开始,纵横的开裂线还不是很多,只有个别纹痕显现出鱼鳞特征,但是时间会帮助它们慢慢生长。 “小王爷,东西都毁了,您怎么还笑起来了?我们兄弟两个也是第一次做,有失误的地方还请您包涵。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保证下一次……” 杜老二一脸地担忧,他已经开始担心凌晨追责了。 凌晨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你们兄弟俩做得很好,只是你们现在还不懂,这不叫毁了,这叫撞大运了。” 说着,凌晨又将这小碗递到杜老大手里,道:“你在灯光下细看那些纹理,如果在白天大太阳底下,它将更加地璀璨夺目。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璀璨的纹理将越来越多。” 杜老大凑近灯笼底下,杜老二也一起凑过去,两兄弟满脸怀疑地看了又看。 看后,杜老二的心情明显舒畅了很多,杜老大则依旧满脸阴云。 “闪亮是非常的闪亮,可这明显也是个残次品啊。说到底,这都是个家用的器物,闪亮又不顶吃喝,哪个会要这种东西啊?” 杜老二笑道:“大哥你真是个死脑筋,金银珠宝也不顶吃喝,给你你不也嘿嘿乐吗?” 杜老大摸了摸脑袋,脸色稍好了些。 陆统领接话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东西毕竟就是黏土做的,又不是真的金银珠宝,能值什么钱?” 杜老二一时无言,看向凌晨。 凌晨道:“有一种价值连城叫做物以稀为贵,这种品相可是极其稀有的,只要我们操作得好,它就可以做到价值连城。而且能够炒高它价值的行家,我已经找到了。” 陆统领略一思索,问道:“您说的是,青阳秦家?” 凌晨点点头,然后对杜老二说道:“说不定还真让你给说着了,今天这个窑所出的这些东西,就不是拿来给人用的,而是拿来供着流传后世的。” “哈哈,若真如此,王爷的后顾之忧便迎刃而解了。” 陆统领听了这话,也受了很大鼓舞,顿时兴奋起来。 “不过要让这个秦家乖乖配合咱们,还得费一些手脚。等我明日便发兵去围它,谅它区区一个经商家族,鼻屎点大小,我只要带着千把人往上一围,我就不信它不给劳资低头服软!” 这武将办事,就是这么地简单粗暴! 凌晨笑道:“陆大哥别着急,这事儿我白天的时候已经办完了,就不劳动你手里的大军了。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他们的族长便会带人登门拜帖。从此以后,秦家便是我齐王府手下从属的家族势力了。” “啊?您今天一天没见人,就是去做这个事了?就只用了一日就成了?” 陆统领一愣,然后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您这个速度,可比我发兵攻打要快多了。” 杜家这兄弟两个听不懂这些势力争夺,但是他们听到秦家跟自己一样从属于齐王府了,心里便更加安定下来。之前自家被秦家收购之后,兄弟俩又转投齐王府的问题,这下是彻底不用担心了。 杜老二满心欢喜,拍了拍自己大哥,道:“大哥咱们别愣着了,这一窑还有不少东西没开,咱们俩继续吧。” 凌晨道:“是啊,先继续开吧,看看后面能不能开出点常规的东西出来。这个样子的就暂时不给父王看了,先放到专门的库房里封存吧。” 杜老大连忙将这小碗放回托架上,这次摆放的时候,比上一次还要小心仔细。 然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又重新响了起来。 有了一开始多次的尝试,兄弟俩的手法越发熟练了,两个人开瓷的流程也越来越流畅,速度越来越快。 这次烧制的数量有限,在凌晨的全程见证下,经过了两个时辰的辛苦劳作,两兄弟终于将所有的瓷器都开了出来。 杜老二手脚麻利,很快便将这次的成果整理清点了出来。 由于是第一窑,试验的成分居多,有近半完全废掉了,剩下的再去掉有瑕疵的,完美的出件就只有九件。 凌晨抬头看看了漆黑的天色,冬日里天亮得晚,其实已经快要到开城门的时辰了。 “还有一些需要改善的东西,我回去以后再给你们汇总一下。等重新起一个新窑,就可以批量制作了,这个窑还须稍作调整。” 他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辛苦了几日了,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选了两件完好的瓷器,又将那小碗带上,便跟陆统领一起启程回王府去。 …… 一路简言。 经过了这一天的辛苦,凌晨也需要稍微闭一闭眼休息一下。于是回府之后,他便直奔自己的寝院。 结果他推开门刚一进屋,便愣在了里间屋门口。 只见里头的床上,自己盖着被子,头朝里躺在那里。 第83章 离别与重逢 真是见了鬼了! 自己又没有双胞胎兄弟,这个躺在床上的另一个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估计大多数都得当场崩溃了。 不过凌晨就不属于一般人。 他轻手轻脚地靠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发现无论从外形还是外貌上,这东西竟然跟自己一般无二。于是他一伸手,便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将这玩意儿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啊~干嘛……” 被打搅了甜甜的睡梦,凌晨手里的另一个自己顿时手脚乱蹬地大叫了起来。可是这一叫就露馅了,他的声音跟凌晨完全不同。 “两日没见,你个小丫头片子长本事了!没事你化作我的样子做什么?还穿我的衣服,睡我的床,你这是要倒反天罡啊?” “嘭~” 凌晨手里的自己一下褪去化形,变回了她自己原来小小的样子。 是小晴怡。 她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看清拿住自己的是凌晨后,顿时眯着眼睛笑起来,然后一个翻身,又抱在了凌晨的胳膊上。 凌晨眼看着她跟一只大虫子似的就要往自己袖子里蠕动,看样子是准备进去找个舒服的地方接着睡,只好再次伸手将她拎起来。 “你不是一直跟着你白鹭姐姐吗?你不跟她在一起,跑我这里做什么?” 凌晨这一提白鹭,小晴怡的笑脸立即变了颜色。 “白鹭姐姐不要我了,她自己走了。” 凌晨一惊,问道:“白鹭走了?去哪了?” 小晴怡飞身回到床上,然后把枕头掀起来,从下面拿出来一封书信交给凌晨,道:“她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只有趁着你不在,她才能下定决心离开,否则怕是又走不成了。” 凌晨接过书信来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才算是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妖族在成年以后,必须前往祖地获得妖族始祖的认可。只有经历了这类似灵魂觉醒的过程,才可以真正以妖族的身份行走世间。 妖族祖地在哪里她也没有明说,只说未出东海郡。 这妖族始祖的认可到底有多重要凌晨不清楚,因为当年他纵横天下的时候,妖族还没有兴盛起来。那时只有一些“野生的”,偶尔获得机缘开启灵智,但总体并不成规模。形成妖之一族,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就这样走了? 凌晨不禁有些担心白鹭的安危。 “白鹭现在身体恢复了吗?” 小晴怡摇了摇头,道:“没有哦,还是只能在白天维持人形。她说上一次被天地之力伤了根基,想恢复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 “唉,这小妮子的脾气真是倔啊……” 凌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担忧白鹭,睡意也顿时全无了。于是他便在一旁的座榻上坐下,将腰间那根从秦渔人手里抢来的漆黑色拐杖抽了出来。 刚研究了不一会儿,本来已经懒洋洋地趴在他头顶上续继睡懒觉的小晴怡忽然抬起了头,好像一只闻着了腥的小野猫,皱着鼻子满哪嗅了起来。 当看到凌晨手里拐杖的时候,小晴怡“嗖”地一下闪了过来,便死死盯住了它,然后“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 “你干嘛?”凌晨问道。 小晴怡笑着抬起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嘿嘿,有好吃的。” 凌晨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拐杖,上头无数的木瘤本来一动不动,此时有几个最小的似乎感应到了小晴怡的存在,顿时往里缩了缩。 看着她那个馋嘴的样子,凌晨知道是自己上次从夺灵钉里炼化出来的那一团东西,把小晴怡给喂上瘾了。 轻抚了两下小晴怡的脑袋,凌晨道:“乖,这玩意儿跟之前那个不一样,你现在的修行境界太低,还吃不了。” 小晴怡一阵失落,然后看着凌晨道:“是哦,神主大人的修为也比之前高了。” 说完,她似乎猛下一波决心。随之殇情一闪便出现在她的手中,然后她跳到一旁的桌几上,“嘿嘿哈哈”地习练了起来。 凌晨微微一笑,开始闭目养神。 …… 等到凌晨被门外的禀报声唤醒的时候,天色早就已经大亮了。 “公子,外头报来,说青阳秦家秦沐云求见。” 凌晨睁开双眼,应道:“带他到这里来见我吧。” 然后他拍了拍趴在一旁桌几上呼呼大睡的小晴怡,道:“来人了,换个地方睡。” 这个小东西就不是个勤奋修炼的主,方才鼓起的那一股劲,就只坚持练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自己就厌烦了。然后殇情一收,趴在桌几上继续睡她的觉。 她的修炼天赋是天生的,本来也不需要修炼得多勤奋,所以凌晨也没有叫她。 此时被凌晨拍醒,她睡觉的雅兴显然未过,于是她一闪化作殇情,直接插到了凌晨的发髻上,继续做她的美梦去了。 这时,门外再报。 凌晨应后,房门被推开,秦沐云走了进来。 秦沐云先是谢过昨日凌晨的救命之恩,然后便开门见山问道:“听父亲说,小王爷的名字叫做凌晨?” 此话一出,带他进来的小侍女便觉得无礼,刚要出言责问,便被凌晨挥手打断了。然后凌晨便安排她出去,关闭了房门。 此时屋里除了熟睡的小晴怡,便只有凌晨和秦沐云两人。 凌晨道:“我的名字确实叫凌晨,你有什么话说?” 秦沐云并不回答,却再问道:“近来坊间多有传闻,说小王爷前些日子死而复生,不知道这件事是谣言,还是实情?” 凌晨一时失笑,反问道:“你这个人说话,一直都是如此无礼吗?”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转移话题,试图以势压人。 秦沐云没有被凌晨的话吓到,竟进一步逼问道:“如此说来,便是实情了?” 凌晨眉头微皱,自他重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将他逼到如此地步。也不怪他闪躲,实在是这个秦沐云想干什么,他此时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扣了扣脑门,正在思考如何应对才好将秦沐云的真实意图掏出来的时候,秦沐云突然“噔噔”连退两步,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凌晨抬起头看向他,只见秦沐云死死盯着自己的头顶上方,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不停抖动,只转瞬之间,泪水便已经如泉涌一般滚滚流了下来。 这家伙怎么这么奇怪? 凌晨问道:“你怎么了?” 秦沐云被凌晨一言惊醒,连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但声音仍旧难掩颤抖,竟直接问道:“小王爷,您……您可认得一个叫做谷雨的人吗?” 凌晨的脸色微变,但内心之中却已经如惊涛骇浪般汹涌不定了。 他眉头凝起,沉声道:“若是故人,不必藏头露尾,尽可报上名号来!” 秦沐云道:“晚辈这点微末道行,我的名字您必定早就不记得了。但是谷雨,我叫他二哥。他这次从归一园送您过来的时候,晚辈紧随其后。” “归一园?曾经多么刻骨铭心的一个名字。”凌晨哼笑了一声,“这才过了几日,竟让我产生了如此陌生的感觉。” 回忆,就是如此奇怪的一种东西。 秦沐云一句话,又将凌晨从过往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请恕晚辈冒昧,您头上的发簪,能借给我看一看吗?” 第84章 物是人非 “发簪?” 凌晨摸了摸头顶,小晴怡胡乱地将殇情簪在他的发髻上头,自己又在那闷头睡过去了。 秦沐云面色激动地连连点头。 凌晨也没怎么当回事,便将殇情取了下来,递给秦沐云。 “你小心着点,弄不好容易伤人。” 他善意地提醒秦沐云。 别看小晴怡在凌晨面前人畜无害的,有时候还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的脾气可向来都不怎么好。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的怨魂,如果没有凌晨压着,她动辄取人性命,也如吃家常便饭一般简单。 秦沐云略有些颤抖着,双手接了过去。 他的双眼始终盯在殇情上,一刻都没有移开过。看样子不出意外,凌晨给他的忠告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秦沐云将殇情捧在手里,眼神里立即有喜悦洋溢出来,然后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又看。 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簪身,就好像触摸着心上人的柔肤,然后轻柔地触碰、弹跳、摩挲……他双眼微微眯起,脸上渐渐泛起了陶醉的神色。 这一幕,把一旁的凌晨都快看呆了。他悄悄地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这时,秦沐云柔声问道:“它的名字是叫殇情吗?” “嗯嗯。” 凌晨略有些尴尬,他也没多想,连忙应了两声。 “小王爷可愿意割爱吗?” 凌晨没想到,秦沐云竟然会直接张嘴索要。如果是一般东西送给他也就罢了,可殇情里住着一个怨魂,送出去是要出人命的。 当凌晨拿下手来,正要婉拒的时候,恰好看到秦沐云将殇情托起,凑到自己的鼻子下边想要来个深情一嗅。 凌晨实在不忍心再看,刚要再抬手遮眼,却见几乎就在此同时,一只粉嫩嫩的小拳头从殇情里探了出来,朝着秦沐云的眼睛就是一电炮。 “嘭!” 正中靶心! 秦沐云猝不及防,发出“哎吆~”一声惨叫后,整个人便往后张倒过去。 “哼!敢对本小姐不敬,打死你这个色狼!” 小晴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估计一睁眼就看到有个男人想要跟她贴贴,她就立即奋起反击了。 她现身后伸手一招,殇情便出现在她的手中。然后她双握“长枪”,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朝着秦沐云就飞刺了过去。 凌晨哪能让她再伤秦沐云,急忙伸手捏住了她的脖领子,将她拎了回来。 秦沐云被小晴怡这突然一击击倒在地上,此时一手拄地,一手捂着眼睛。 当他看到小晴怡的一瞬间,嘴巴便哆嗦了起来,只听得嘴里上牙齿跟下牙齿“哆哆哆”地打架打了半天,才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花儿,是你吗花儿?” 一边说着,他眼中的泪水再一次涌出,顺着脸颊不住地流下来。 虽然被凌晨拎住了脖领子,但小晴怡依旧怒火未消。她在半空中朝着秦沐云张牙舞爪地道:“什么花儿草儿的,本小姐不吃你这一套!” 她空扑腾着飞不出去,才发现自己被凌晨扯住了,便回身对凌晨道:“神主大人放手,这家伙欺负我,你帮我一起揍他!” 再次看到自己的心上人,秦沐云本来满心欢喜,没想到竟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好了晴怡,别闹了,他不是来欺负你的。他跨越时间长河,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是来找你的。”跟小晴怡说完,凌晨又转向秦沐云,“我说的没错吧?” 小晴怡撅着嘴,道:“找我干嘛,我又不认得他。” 被凌晨点破了心事,秦沐云方才回过神来。 他点了点头,问道:“这一世,她叫做晴怡是吗?” 凌晨叹息一声,道:“严格来说,晴怡已经不存在于世间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如今这个,只是她临终时一缕不屈的执念化作的怨魂。” 秦沐云神色沮丧,低头自语道:“没想到历经沧海桑田,终究物是人非。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啊。” 物是人非? 结合秦沐云方才那一连串的表现,凌晨已经将他的故事猜到了七八分。 “或许你可以尝试多跟她交流,说不定会让她跟你亲近些。” 其实这世间,真正能够收服怨魂的人凤毛麟角,秦沐云显然并不在此列。不过凌晨不想看到他就此颓废下去,所以才出言相劝。 秦沐云的眼睛中顿时有了光彩,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 既然凌晨不允许自己动手,在外头又被秦沐云瞅得浑身发毛,小晴怡闪身躲进了殇情里,再次插在了凌晨的发髻上。 “今天怎么就你自己过来了吗,你父亲没跟你一起?” 凌晨不想让秦沐云继续纠结在这件事上,于是岔开话题。 秦沐云尤有不舍地看了殇情两眼,才点头道:“实不相瞒,昨晚父亲回去之后,连着我三爷爷一起,都被二爷爷好一顿训斥。如果不是父亲说跟您有约在先,恐怕今天连我也不能到府上来了,而且地契合约等我也没有带出来。” 秦家坐镇的那个老头不同意? 凌晨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波折。 “他为什么反对?我昨天已经跟你父亲明言了,不需要你们秦家的奴籍,只是做我齐王府从属。这样也不算辱没了你秦家先祖吧?” 秦沐云叹了口气,看了凌晨一眼后,欲言又止。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有顾忌,有话但说无妨。” 凌晨这样说后,秦沐云方才开口道:“我们家的事有些复杂,家族里除了我父亲,便是他们两个族老地位最高。但是面对史家的打压,二爷主和,三爷主战,我父亲夹在中间被他们两个拉过来扯过去,始终下不了决心。” 一听这个,凌晨便来了兴趣。 他笑道:“秦渔人我见过了,这个人自恃计谋,主战倒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是你二爷爷怎么会主和,他是老糊涂了吗,跟史家讲和不等于自寻死路吗?” 秦沐云冷笑一声,道:“他哪是老糊涂了!他平日里不声不响,但城府其实比我三爷爷还深,他看的东西在更高一层。” 凌晨不禁笑道:“怎么,他还高瞻远瞩起来了?” “也算不得高瞻远瞩,只不过他更看重自己对眼下时局的判断。”说到此处,秦沐云变得慎重起来,“如果我说的话有冒犯之处,还请包涵。” 凌晨点点头。 秦沐云字斟句酌,道:“在他的眼里,史家背靠着朝廷这棵大树,跟他们合作,或许比投靠王府更加稳妥吧。也正因如此,昨天父亲看着他们兄弟两个吵了一晚上,始终争执不下。父亲觉得没做成事,来王府拜见也脸上无光,所以就让我自己过来了。” 听秦沐云说完,凌晨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拿本事说话,让他们心服口服。” 一边说着,凌晨从一旁拿出三个小匣子摆到桌子上,伸手对秦沐云示意。 “打开来,先看看这个。” 第85章 龙鳞 秦沐云一脸狐疑,然后上前将第一个匣子打开。当一个白色的茶盏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顿时愣住了。 “你也做出来了!这么快?” 秦沐云这个反应,就很对凌晨的胃口,因为这进一步证明了他没有说谎,两人确实来自于同一个时代。 “你们先前跟我争夺制陶工匠和白云山的土地,是你的主意吧?” 秦沐云点了点头,道:“我们迁居之地便有白云土,我看到它的第一眼便意识到,这可能是家族翻身的最好机会了,于是立即找当地的匠人实验。我旗下曾经管理过相关的公司,于是按照记忆改进了他们的设施,由于技术方面不是我的专长,所以做出来的成品虽然也勉强能用,但是并没有你这个这么完美。” 其实这个也没有达到凌晨心目中的完美,但是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示意秦沐云继续开。 秦沐云又打开了一个,发现依旧是瓷器后,疑惑的看了凌晨一眼。 凌晨道:“再开。” 当最后一个匣子打开,秦沐云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这是……” 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这个小碗上的开片更多了。 凌晨问道:“怎么样,这鱼鳞纹漂亮吗?若是供给皇家,你觉得价值几何?” 秦沐云没有回答凌晨的问题,而是冷静了片刻后,出言纠正他。 “这哪是鱼鳞纹,这是龙鳞纹!天赐神纹,乃专属皇家的御用之宝。价值只待御赐,不可以金银这等俗物来衡量!” 被秦牧云反驳,凌晨不但不恼,反而高兴地大笑起来。 “鱼鳞,龙鳞,一字之差,这个身价却是天差地别啊!看来我这次果然没有看错人,当真是行家出手,便知不凡啊。在我们那个时代,你也是个搅动商界的风云人物吧?” 提到这个,秦沐云气质都变得不同了。 “算不得什么风云人物,只是活得比一般人久远些。我前后转生五百多年,经营了一些个家族企业而已,不足挂齿。” 听到他说五百年,凌晨脑中忽然有一个坊间传说冒出来。 于是试探着问道:“当时百姓中流传着,说秦氏每一代的掌权者都是以相同的名字传承,不会全都是你一个人吧?” 秦沐云回道:“每一世都有少不更事的时候,所以也有继任者衔接。不过在您的前面,我这点手段就只是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听了这个话,凌晨顿时眼睛一亮。 那个时代的秦氏在商界是什么地位,他可是早有耳闻。有人评价说它“不是帝国,胜似帝国”,虽然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但其实力之强大也可见一斑了。 而此时,执掌了这样一个庞大商业帝国几百年的当家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让凌晨都有些难以置信。 有了这样一个人相助,齐王府何愁不振兴?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干了件好事,将你送到我的身边。更加让我没想到的是,你这样一个在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 被凌晨拿来开玩笑,秦沐云有些哭笑不得。 “有些东西,本以为时间可以让它慢慢淡去,谁知却反被时间酿成了陈年的酒……” “尽力而为,总有收获,别沮丧。”凌晨大笑着拍了拍秦沐云的肩膀,道:“走!先跟我一起去见我父亲,咱们聊聊后续事情的安排。” ……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齐王自然是非常地满意,无论是对于制造瓷器的相关运作,还是对于秦家的依附,都表示将给予全力支持。 但就在凌晨和秦沐云两人跟齐王聊过之后,王府外却有人进来禀报,说秦家的小姐秦沐雨到了,而且有非常紧要的事情需要让秦沐云赶回家族去。 凌晨意识到可能有新的突发情况出现,便和秦沐云一起出去,见到了秦沐雨。 三人乍一相见,只见秦沐雨神情焦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家里出事了!希望小王爷允许哥哥将此间事放一放,让他先跟我回去……” 凌晨道:“别着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哥哥走后不久,便有一群二三十人闯进了家族,不由分说便大开杀戒,几个门人当时便被杀死了。”秦沐雨面色沉重,“此后虽然父亲组织人手抵抗,连两个爷爷也亲自出手,但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我们被死死地压制在家族之内。二爷爷不想坐以待毙,便拼死将我送了出来,让我出来求援。” 秦沐云听妹妹这样说,便对凌晨求道:“还请您出手相助。” 凌晨没二话,问清了秦家现在驻地的位置后,便叫身旁的侍卫去点起三十个好手出来。 “召集起人手之后,不惜马匹,立即全速赶来。” 这侍卫领命去了。 然后三人不等这些人到齐,便提前上了马匹,朝着秦家驻地赶去。 …… 三人赶到秦家时,内部一片安静。 这里是原先一个靠山的村子,之前被秦家全部购买了下来。看样子,依照山势又重新修补建筑了一番,形成一个类似简易山寨的临时堡垒。 没想到堂堂青阳城的商业巨贾,已经被逼迫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 三人走进村子大门,只见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妇孺,正在收拾翻倒的物品家什;也有个别的在屋内外匆忙进出,大人惊慌不定,孩子倚在门口抹眼泪…… 这些应该都是秦家外围族人和手下从人的亲眷。 凌晨他们现在没有功夫将精力放在这些人身上,便径直往内部快速前行,目标是村子最里头那个大院子,那里才是秦行仲等这些核心族人居住的地方。 有秦沐云兄妹随行,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人阻拦,凌晨三人直接进了内院。迎面看到的便是吊着一只胳膊的秦行仲,正站在台阶上指挥众人搬抬伤者。 见他们进来,秦行仲连忙走上前,刚要行礼,便被凌晨托住。 “这种时候,不必在意这些俗礼。那些人呢,都离开了?” 秦行仲点了点头:“大约一刻钟之前,他们突然快速地撤走了。护送雨儿出去的时候,二叔身受重伤,回来时被他们所擒,他们临走时将二叔也一并带走了,并放话要赎人的话,我们秦家须向史家俯首称臣。” 凌晨问道:“照这么说来,是史家的人杀上门来了?” 秦行仲面露难色,看样子他也拿不准,只是道:“看样子是这么回事了。但这些人都是生面孔,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秦沐雨也点头表示认可。 凌晨心生疑惑,问道:“还提过别的什么话吗?比如逼问史亦晚伤势、下落,或者说要替他报仇之类的?” 父女两个同时摇了摇头。 凌晨顿时皱起了眉头。 第86章 挽大厦之将倾 “二哥此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了。” 这时,秦渔人拄着一根新拐棍,从内堂缓缓走了出来,看样子他身上也受了些小伤。 “像这样被人杀上门来,还是我秦家的头一次,当真是奇耻大辱!如果再任由史家那帮小兔崽子放肆,恐怕我们秦家……” 说到家族未来,秦渔人便说不下去了,只是伸手示意凌晨看向院内院外的秦家众人。 “还请小王爷替我们主持公道!” 秦家族内这些人的现状,其实凌晨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一个个双眼无神,只顾着躬身低头,忙着手里的活儿,好像连张嘴交谈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死气沉沉! 再加一个就是,人心涣散! 秦行仲也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此时整个秦家上下,被低落、绝望所充斥,一派巨物垂垂将死的景象。连续地遭受打击,若再不提振士气,秦家恐怕真的就要散了。 这样的情况下,已经容不得凌晨细究。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追查真凶,而是鼓舞士气,并带领秦家众人打出一波畅快淋漓的胜利,最好是成功复仇,一举拿下五杀,重新凝聚人心 凌晨问秦行仲道:“史家既然已经追得这样紧了,应该在这附近有人马聚集吧?人数大概有多少、在什么位置你们提前掌握了吗?” 听到凌晨这样问,秦渔人眼睛立即亮起来。 他抢在秦行仲前头答道:“离此地不是很远,统共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样子,原本是以史家老二史亦晚为首。自他在您手中吃了大亏,现今不知道是否已经换了别人。” 秦行仲点了点头,补充道:“方才那帮人撤离时,正是往史家驻地的方向去了。” “果然如此!” 凌晨对秦行仲道:“现在就派人通报下去,一会儿在前头的广场上召开誓师大会。除了妇孺老幼,秦家所属的所有人必须全部到场。” 秦行仲点了点头,招呼人过来听令。 金莽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先上前来跟凌晨深施一礼,然后接了秦行仲的命令,就招呼了手下几个人传令去了。 凌晨道:“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到内堂说话。” 秦行仲点了点头,当先在前头引路,秦渔人和秦沐云兄妹随凌晨跟在后面,五人一起进了内堂。 关上了房门,秦家四人都一一坐定。 “冒犯了!” 凌晨话音未落,便是身形连闪之间,已经出手将秦行仲父女和秦渔人三人的周身各大穴窍全部制住。 “你这是干什么?” 秦沐云一惊,“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凌晨质问道。 “稍安勿躁!” 凌晨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伸手往三人的后颈上一一探试。探完了一个人之后,便解开这个人身上的禁制。 最后探到秦沐雨时,凌晨先表示歉意:“这里没有女人可以代劳,凌晨先行给沐雨姑娘道歉了。只是事关重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秦沐雨满脸通红地任由凌晨捏住,她只觉得一股真气自后颈进入身体,在她身后的大椎中流动,上至百会神庭,下至气海命门。 所有穴窍一一流过之后,她体内的禁制也被凌晨解开了。 探完之后,凌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自己方才坐下。此时秦家四人面色各有不同,但不满却都毫不掩藏地挂在脸上。 凌晨看在眼里,他将那根人面拐杖抽出来,摆在桌子上。 “经此一事,相信我们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了,那我跟各位也不再继续隐藏了。因为这东西出自秦渔地手中,各位想必也都免不了接触,那就由不得我不谨慎。” 四人都听明白了凌晨话里的意思。 这根拐杖是凌晨从秦渔人手里抢走的,要论接触,那肯定是他接触的最多。于是他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值得小王爷如此重视?” “一个母体,一个栖身之地。” 凌晨指着上头的人脸,面色沉重。 “这上头每一张面孔,都是一个域外邪神的子孙,它们现在只待足够的鲜血和生命滋养,便能够孕育成熟。成熟之后,它们将脱离母体,专以秘法寄生操纵活人然后再行孕育、扩散。仅此一杖,如果扩散开来,足以灭世。” 寄生?操纵? 秦渔人脸色大变,急忙摸了摸自己的周身。 “我被寄生了吗?可有什么办法救治吗?” 凌晨示意他坐下:“方才我都探查过了,你们四人都没有什么问题。秦渔地原本应该是想以沐云为鼎炉孕育它们,然后悄悄扩散。但是他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此物竟然落入了我的手里。” 秦行仲皱眉道:“或许二叔他也是为人所算计,自己也被蒙蔽其中吧?” 到底是别人算计了他,还是他计算了别人,已经毫无意义了。 “但愿吧。” 凌晨叹息了一声,这种时候,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作纠缠。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重新凝聚秦家族人的意志和凝聚力。但一切话语都是无力的,现在最有效的做法就是,用史家驻地的所有人祭旗,告慰死伤的族人。” 凌晨的这个说法,正合秦渔人的意,他顿时高声附和起来。 “早就该这么做了。我们两家结下的仇恨早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既然如此,那就不怕结得再深些。对他们,族人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想必没有一个人不奋勇向前。” 秦行仲却一直微微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他是族长,他不点头可不行! 凌晨对他说道:“我知道你仁厚,不愿意族人再有死伤。但是这世上哪有白得便宜?但凡有输赢的事,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而且当世人为后世人谋出路,作出一些必要的牺牲,难道不值得吗?” 秦行仲心结疏解,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接下来,凌晨开始一一布置,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都分别安排给他们。 渐渐的,秦家这四人看向凌晨的目光都变了。 以前对他的尊敬或许只是因为他亲王世子的身份,现在更多了一些尊崇和钦佩。 这筹划谋局的能力之强悍,堪称恐怖! 此人多亏是自己人,这要是站在史家那边的,只怕秦家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安排好之后,凌晨对秦行仲道:“一会儿还要靠你提振众人的士气,你自己就不要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了。你放心,只要按照我说的布置作出了周全准备,我们趁夜偷袭,伤亡必定极低。” 秦行仲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族人刚刚经历过一战,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如果不给大伙时间休养调整状态,只怕不是史家的对手。” “糊涂,久拖必为患!” 凌晨略一停顿,“如果我所料不差,今晚很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帮手出现。若是当真被我料中,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他们起个头,气势做足就可以了。” 秦行仲不禁疑惑,刚要发问,却被凌晨挥手打断。 凌晨又对秦沐云兄妹两个说道:“一会儿我点到的人,你们俩都要一一记下。如果有不熟悉的,务必把样子给我记清楚。事后要对号入座的时候,可别出了岔子。” 秦沐云兄妹俩同时点了点头。 第87章 清洗 交待完了一切,四人跟在凌晨身后,一齐走出内堂。 此时,王府前来支援的三十人已经到了,领头的就在门口候着。 今天领头的这个是陆统领手下一个内府侍卫队长,陆统领陪着杜家两兄弟熬了几日,也就今天一早方得空休息一会儿,凌晨便没有让人打搅他。 见凌晨出来,这侍卫队长急忙上前报到。 凌晨伏到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在山前山后的几个方向上分别指点了一番。 他连连点头,然后将身后带来的人重新安排分配,三十人分作几个小队。这些人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完事后,金莽也从大院门口跑进来。 “爷,人都召集来了。除了孩子,还有几个伤重的确实出不了门,连妇女和老人我都给一并叫来了,一个都不差!” “好!这个活儿干得不错,我很看好你。” 金莽也是瞅准了,这是小王爷头一回来到秦家,便急于在凌晨面前表现自己,此时如愿得了凌晨的首肯,脸上顿时美滋滋的。 “有您这一句话,我干什么活都有劲儿!” 凌晨点了点头,抬眼望去。 大院门外的小广场上人头耸动,已经满满当当挤得全是人。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这次家族要集合大家攻伐史家,很多人都一改颓废之色,叽叽喳喳地互相小声议论,脸上甚至还有些许兴奋。 这一幕秦行仲也看在眼里,他不无感慨地说道:“是我这个做族长的失职,看来大家确实是被史家压抑得太久了!” 凌晨没有埋怨他,而是鼓励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秦行仲也略有些激动,点头应道:“小王爷放心!此家族生死危亡之时,作为族长,我也该当拿出些魄力来了。” 话一说完,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金莽这个人做事,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他提前安排人找了点桌椅木板,在大门口临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台子。 秦行仲直接登台,开始慷慨激昂地演说起来。 凌晨避身在大门后侧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秦行仲这个族长也不是白当这么多年的,关键时刻,还是顶得上去。 凌晨转头,看向身旁的秦沐云兄妹,道:“一会儿我就开始点人了,你俩专心记着。” 两人点了点头。 秦沐雨往大门口的方向靠了靠,秦沐云则拿出了纸笔,摊平放在一张小桌上。 一切准备就绪,凌晨拎出那根人面拐杖握在手里。然后他咬破指肚,在手心一番写写画画,接着手掌一晃,一缕道火便在掌心熊熊燃起。 或许是经过了上一次秦沐云那张符箓的淬炼,他的修为尤有精进,这道火比之前对付步先磐的时候,更加精练凝实了。 他将人面拐杖伸到道火上方,然后就放眼往人群里看去。 随着道火的炙烤,那拐杖上的人脸已经有一些小的承受不住,开始扭曲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无比地痛苦挣扎;与此同时,凌晨也开始点名了。 “左侧靠后,穿灰底绣银丝团纹长衫的男人,四十岁上下的那个。” 然后秦沐雨道:“二爷那一房,行远伯家的老大,秦沐龙。” 秦沐云自己又瞅了一眼,接着将秦沐雨说的名字记在纸上。 凌晨又道:“这个人后面那一排靠右,穿蓝衣包黑边的中年男人。” 秦沐雨道:“门房客使长役,蓝文成。” …… 凡此种种,凌晨前后点到了十一人。 “完事,收工!” 凌晨收了道火,又对兄妹两人道:“这几个人,一会儿散去的时候都派人盯紧了,等我命令再动手。多派点好手,人少了容易出岔子。” 秦沐雨大概已经猜到凌晨要干什么了,但是心中仍有不解。 于是她问道:“这些人多数都是家族里的老人了,人品还是信得过的。您抓他们,是跟这玩意儿有关系吗?” 秦沐雨瞅了瞅凌晨手中的人面拐杖。 凌晨点了点头:“我怀疑这十一个人里,多数都已经被那邪神秘法操控了。我以道火炙烤母体,它们就会有反应。或许也会有个别人是因为真的身体不适,但是这不要紧,先全部拿下再说,绝大多数都错不了。” 秦沐云道:“那还等什么?直接动手抓他们好了,这种事拖久了必定要出变故。如果考虑到影响,动员大会之后咱们马上动手就是了,还派人盯着做什么?” 凌晨摇了摇头,道:“这种事,宜缓不宜急。动手太急,容易有漏网之鱼。这招数只能用一次,下一回他们有了戒心,就不好使了,所以这次务必要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秦沐云还是不大放心:“你就不怕节外生枝?如果跑了一个,可就麻烦了。” “放心,再等一等,我还留有后手没使呢。” 凌晨笑了笑,“而且我还就怕他们不节外生枝,如果真有没现身的潜伏了下来,把咱们今晚的事搅黄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 这誓师大会开得时间不短,秦行仲虽然说是第一次在这么齐全的族人面前慷慨动员,但是一点都不怯场。 他族长气场大放,以自我检讨开场,到回忆总结拉高情绪,再到宣讲复仇计划满足期待,最后一波对未来的规划蓝图达到高潮,场下众人都被他激励得激情热烈、斗志满满。 直到散场后,众人各自依着计划去筹备接下来的工作了,他才志得意满地从台子上退回大院里来。 此时凌晨已经回到内院,正坐着喝茶呢。 秦行仲来到凌晨前面,笑着问道:“我秦行仲委曲求全半生,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畅快淋漓过!小王爷,我方才的表现怎么样,您可还满意吗?” 凌晨点了点头,示意他一起坐下。 “得给你泼一盆冷水。方才我在你秦家族人里挑了十几个,一会儿可能要见血。后续族内关系的协调和平衡,就得靠你自己想办法处理了。” 秦行仲满脸的欢乐顿时被击垮,但他对这位小王爷的基本判断还是在的。 “您要杀人,便肯定有您杀人的道理,我绝对支持!不过……您能把这个原因,告诉我一下吗?事后我也好跟这些人的家属亲眷们交待。” 凌晨没说话,秦沐云接过了话头,把事情一五一十跟秦行仲讲了个明白。 接下来,便是等待。 随着一个接一个负责相关工作的族人回来禀报,最后所有准备工作都齐全了。但是直到此时,几人也不见凌晨有动作,他们便有些焦急起来。 秦沐云当先开口道:“咱们这个茶都快把人给喝肿了,你还不动手吗?再过不了个把时辰,这天可就要黑了。” 凌晨看了看天上西斜的太阳,道:“快了,快差不多了。” 这时,王府的侍卫队长从后院快步走来,然后凑到凌晨的耳朵上小声说了几句话。 凌晨点了点头,道:“到点了,动手抓人!” 第88章 清洗2 “跟我走!” 秦沐云兄妹早就等不及了,随着凌晨一声令下,这两人“噌”的一下窜了出去,场下早就有一批秦家族人提前作了准备,也跟着这兄妹两人迅速离开。 秦行仲从怀里掏出一个响筒含在嘴里,一声尖锐的笛音发出,传遍了整个寨子。 顿时在寨子不同的地方,有十一处焰火几乎同时升空。 忽然听到这连续的锐响,秦家族人不明所以,有许多人放下手头的工作了望,也有一些人从自家屋里推门出来……当他们听到随后传来的打斗声时,好奇心被挑动得更加高涨。 大院外头顿时出现不少嘈杂的声音。 秦家这寨子不是很大,用了不多时,外头的嘈杂声便开始往大院这边聚集,随之便是秦沐云兄妹将之前凌晨点到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押了回来。 这些看热闹的秦家族人跟着汇聚到了大院门口,不断有人探头探脑地往里察看,脸上都是惊愕和好奇。 直到第十个人被押进大院,第十一个人却迟迟不到。 秦行仲道:“看来云儿那边遇见麻烦了。” 秦沐雨点了点头,她负责的那部分人都已经押回来了。过程中虽然经历了一些反抗,但好在准备得充分,结果还是圆满的。 但是去抓最后一个人的秦沐云却至今未归。 凌晨问道:“你看看,还差着谁呢?” 秦沐雨一直关注着押回来的这些人,谁到谁没到早就心中有数。 “秦沐龙。” “秦渔地的孙子?” 秦沐雨点了点头,道:“我去帮我哥哥。” 她刚抬脚要走,却被凌晨叫住。 “你哥哥没什么危险,估计是人已经跑了,你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话音刚落,只听见大院外先是一阵哗然,紧接着便是秦沐云一脸阴沉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跟他一起去抓秦沐龙的那些人。 这些人抬了三副担架进来,队伍里还架着两个。 “跑了?” 凌晨问道。 秦沐云恨恨地朝地上跺了一脚。 “秦沐龙那家伙精得跟个鬼一样,他早早就觉察到了被监视,然后提前出手放倒了他们,还把通信的焰火抢走了。那焰火是他自己放的,估计他早就想好了逃跑的路线,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我们找了这么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找到,倒先把这几位兄弟找着了,所以只好先回来,看看怎么补救。” 见秦沐云一脸的追悔莫及,凌晨道:“放心,他跑不了。” 秦行仲连忙问道:“怎样,伤亡情况怎么样?” 秦沐云脸色难看:“两人被杀,都是偷袭,一击毙命;还有一个重伤昏迷;这两位兄弟受伤倒是不太严重,不过今晚的行动是参加不了了。” 族人伤亡,是秦行仲最不想看到的,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悲痛之色。 凌晨道:“他们都是为我们付出汗马功劳的兄弟。受伤的赶紧安排好好医治,重金奖赏;不幸死去的,除了重金抚恤之外,有妻儿的今后都由我们负责抚养,有老人的我们负责替他们养老送终。” 秦行仲也不含糊,他一边轻轻拭泪,一边点头道:“小王爷说的极是。既然这些兄弟肯为家族流血,那我们就绝不能再让他们的家人流泪。小王爷方才承诺的这些事,家族全都一肩担起了!” 听得这话,大院外秦家众人纷纷朝着两人躬身施礼。 “小王爷大义!族长大义!……” 声声齐喊,秦家众人不但没有因为族人的死伤而对家族产生怨恨,反而心中更加地敬服,人心意志也更加凝聚了。 秦沐云即刻安排人,将死伤的兄弟抬下去,各自安置去了。 “把人都带上来吧。” 凌晨一声令下,便有人将已经擒来的十人推上来。 凌晨上前一一验过后,挑了其中三人出来,道:“得罪三位兄弟了,你们没什么问题,可以回家了。” 这三人如释重负,被解了绑缚之后连声称谢,便退到大门外的人群里去了。 凌晨又道:“这七人,杀了!” 一听要杀头,剩余这七人顿时不淡定了。 立即便有一人当先喊道:“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过?” 有了第一个不服气的出言质问,便有第二个、第三个跟着。 “是啊,凭什么将他们放走了不放我们?” 甚至还有挑拨离间,想要挑动众人情绪,发动其他人一起来反对的。 “我们也都曾为秦家立下汗马功劳,如果今日仅凭一个外人的话,便要无缘无故地害我们的性命,我们不服!” “外头的兄弟们,咱们为家族流血付出,家族却要对我们肆意打杀,换做你们,你们可服吗?这样无情无义的秦家还有什么可待的?反了他娘的!” 大门外的秦家众人顿时骚动起来,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有支持的,有反对的,一时之间闹哄哄地声音此起彼伏。 院里这七人宛如一体,齐刷刷地看向凌晨和秦行仲,脸上的笑意里满是嘲讽和挑衅。 要我们死?看到底是我们先死,还是你们先乱! 自古平民最易受鼓动,并不是说平民的智慧不够,而是信息不对称造成的。 但凌晨一点也不慌,对他来说,今天的骚动只在秦家这一族,这么小的范围,处理起来实在没什么难度。 “很好!” 凌晨一声冷喝,然后转向这七人。 “既然你们不甘心就死,那我便不客气了。外头有孩子的,最好提前替你们的孩子蒙上眼睛,免得这几日晚上做噩梦。” 说着,凌晨走到第一个说话的那人身旁,抬脚踩在他的腿弯上,这人“噗通”一声被凌晨踩得跪倒在地。 然后凌晨一手摁住他的头颅,一手作鹰爪状,狠狠抓在了他的后颈上,接着钳住一个漆黑的东西猛地往外一扯。 “啊~” 一声凄厉地惨叫声划破长空。 随着凌晨将那根漆黑色的东西一点一点扯出来,红白的筋肉不断往外翻出,黑红的血液四处喷溅……跪在地上的这个人一边嘶喊,一边浑身颤抖个不停。 “仓~” 好似钝刀出鞘的一声响。 一根巴掌长的铁钉被凌晨抽了出来,漆黑色的钉身上黏糊糊地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肉,钉尖处血液滴滴答答地不断砸在地上。 原本的那人身子一软,顿时仿若无骨般塌在地上。 他跟步先磐还不同,乃是活体入钉。此时钉虽离身,但人依旧还活着,只是生命体征开始迅速减弱,眼看着是要不成了。 他努力地把头往秦行仲的方向挪了挪,费力地说道:“是……是沐龙……害我,妻儿无辜,给我……个痛快!求……” “放心!我们绝不牵连无辜。” 凌晨将手掌盖在他的头顶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顶骨尽碎…… 这人的脸上露出最后一丝微笑,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凌晨走到剩余六人前面,将夺灵钉递到他们的眼前,问道:“现在就赴死,还是我拔钉之后再死,你们自己选!” “凌晨?又是你!又是你出来坏我的好事!” 此时夕阳映照下的天空忽然被一大片乌云遮盖起来,一个扭曲的巨大人脸在乌云中浮现,它紧闭着双眼,但是嘴巴却蠕动着对着凌晨怒吼。 这一幕落在在场所有人的眼里,大院内外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第89章 血祭 “到如今,看来你是真的不行了,好容易从自己身上分离这一个母体出来,费了你不少心血吧?可惜了,还没等你借助它恢复多少,就被我撞见了。只能说,算你倒霉!” 凌晨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那张大脸,嘲讽道。 这大脸被气得直哆嗦,天上的乌云都被抖动地有些不稳了。 凌晨一手人面拐杖一手夺灵钉,朝它晃了晃,道:“一会儿,我就拿你这些子孙信徒的血肉祭了这母体,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观赏?” 这大脸震怒了,它张开大嘴嘶吼着,朝凌晨扑了过来。 凌晨一扬手,掌心中的道火重燃,一道火线便朝着这大脸的嘴里射了过去。 “轰~” 火焰在乌云中发出一声闷爆声,乌云被冲击得四散。 “没恢复就躲起来悄悄地,总弄个虚影出来丢人现眼,没有一点高人风范!” “啊~” 这大脸怒吼一声,天上的乌云便再也维持不住,往四面八方四散了。 “你等着,我总要跟你讨回来……” 声音渐渐减弱消散,天上的夕阳再次照射进大院来。 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方才漫天覆盖的一张狰狞的大脸确实给了众人无限的震撼和恐惧,此时反应过来的秦家众人才明白过来,今天凌晨要杀的这些人,到底是为秦家带来了一个什么样的恐怖东西。 恐怖这东西,越回味越浓厚。 当回味后的秦家众人再看向剩下那六人的时候,已经满眼都是恐惧,完全没有了族人的亲近感。 “杀了他们……” 第一个人喊出口后,众人纷纷高声附和,一时之间,杀声盈天。 “动手!” 凌晨一声令下,这六人身后押住他们的秦家族人再不犹豫。 一刀贯脑! 这是凌晨提前嘱咐过秦沐云的。 六个活人立时变成死尸,一齐倒在地上。 在场的秦家众人顿时欢呼了起来,但凌晨却无法放松。 人死钉落。 他立即上前,将这些自动脱离想要逃离的夺灵钉控制了起来。 此时小晴怡已经从他的头顶上飞落到肩膀上坐下,她盯着那七根夺灵钉舔了舔嘴唇,然后转头看着凌晨嘿嘿傻笑。 开饭了! 凌晨自然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于是笑道:“别急,今天有你吃的,一会儿还有……” 话未说完,大门外王府的侍卫队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押着三人一起推了进来。这三人一男两女,两个大人一个孩子。 侍卫队长禀报道:“人都抓来了,请小王爷裁度。” 秦沐云看着那个男人,咬着牙道:“秦沐龙!” 秦沐龙看了看那一地的尸体,又看了看秦沐云,一脸的满不在乎。 他并没说话,倒是那女人柔声开口道:“沐云,按着辈分,你该叫我家沐龙一声大哥。如今攀上了齐王府这棵大树,便开始直呼我当家的名字了,连长幼有序都不顾了吗?” 是秦沐龙的内人。 秦沐云刚要说话,凌晨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这种人,无需废话。” 这次凌晨并不验看,直接下令道:“全都杀了!” 秦沐龙两口子的脸上并无惧色,反而自动跪在地上,仰头面向西面的天边缓缓地闭上双眼,口中不停地念叨。 “母亲大人啊,您是恩赐我的神灵!今日以我之血染过之处,便是您赐福的全地。千百年以后,这里出生的,将遍地都是您的子民……” 凌晨瞧着这走火入魔的两口子冷笑。 那小女孩则怒视着凌晨,嘶吼道:“今日的仇,我们记下了。等来日母亲大人的真身降临,定要来找你,清算这笔账!”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完全没有一点小女孩的样子。 “我与她结的仇可多了,不差这一笔。” 恐吓他听得多了,凌晨根本毫不在乎,对三人身旁的王府侍卫示意。 “动手!” 三把尖刀贯穿后脑,三人接连倒地。 十具尸体在地,顿时血流遍地。 凌晨指挥着众人将这十具尸体按照一定的顺序摆放在一起,隐约形成一个大阵的模样。然后他将手中的人面拐杖插在中心阵眼上,紧接着一缕道火投入,大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地上那十人好像形成了十处火源,朝着中心的人面拐杖上猛烈灼烧。 这大火虽然看着旺盛,但怪就怪在,即便站在它旁边的人,也丝毫感觉不到温度。可是对于人面拐杖来说,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从火焰燃起开始,拐杖上的人脸便开始痛苦挣扎起来。一开始,它们还选择缩回拐杖躲避,但是时间稍微一久,它们便又重新浮现上来,并试图冲出拐杖的束缚。但他们都是尚未成熟的,这样做显然全是徒劳。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些人脸的行动渐渐开始迟缓起来,然后开始往杖顶之上汇聚……拐杖上方,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灰黑色飘出,并在火焰的灼烧中迅速消散。 “凌晨,莫要血祭了我等,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天!” “母亲大人啊,请最后一次拥抱你的孩子吧……” 自火焰燃起至今,凌晨手中的夺灵钉已经躁动了许久,它们七嘴八舌地聒噪个不停。 凌晨并不理它们,他看了看地上那已经干瘪了一大半的十具尸体,扬手便将这些夺灵钉按照不同的位置,全数射进了火焰里。 霎时间,火焰再次腾高,其中不断传出阵阵嘶吼声…… 时间随着火焰地燃烧静静流淌,此时入夜已经很久,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到二更了,这大阵中的火焰渐渐开始有了要熄灭的迹象。 此时火中的人面拐杖和夺灵钉已安静多时,火焰上方一个漆黑色的圆球滴溜溜转动。见火候已经够了,凌晨伸手一招,这圆球便飞入了他的手中。 小晴怡早就等不及了,此时她已经揪着凌晨的头发从他肩膀上站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这圆球,口水已经流得哗哗的了。 这次这个,比上回步先磐那个可大了好几倍。 凌晨道:“一回吃不了不要紧,先吃一半,另一半留着下回再吃也不晚。” “我饭量大,我等不了下回……” 一边说着,小晴怡就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到凌晨的手掌里,抱起那个比她还大一圈的圆球,张嘴就是一顿猛啃…… 随着她的肚皮渐渐鼓起来,大阵中的火焰也熄灭了。 凌晨挥起大袖来一甩,一阵风吹过,将阵中的一切都散了个干净。除了大阵中心插着的那根漆黑色的拐杖,还有插了一地银灰色的铁钉,现场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凌晨对秦沐云道:“那根拐杖是好东西,你留着用吧。” “不要!”秦沐云一脸嫌弃,直接拒绝,“早先我就不喜欢,现在知道了它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更喜欢不起来了。” 凌晨道:“那是直接从邪神本体分离出来的母体遗骸,世上能够摧毁它的东西不多。而且鬼王以后可以住在里头,比在你身体里强多了。你如果真心不要,我可就送给沐雨了。” 第90章 偷袭 见凌晨果真要跟自己的妹妹说送,秦沐云连忙一挥手,将那拐杖吸入手中。 “这么丑的东西,根本配不上我妹妹!” 虽然依旧嘴硬,但是话一说完,他就抱着那人面拐杖转身到一旁,独自研究去了。 凌晨又对秦行仲道:“那些钉子你自己收起来吧,虽然比不上这根拐杖,但以后锻造兵器的时候掺一些进去,材质上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秦行仲十分高兴,但是还不等他动手,秦渔人便已经跑了过去。 他显然更加地高兴,一边躬着身亲自收拾,一边道“正好我没了兵器”。那敏捷的身形,完全看不出是个马上就要七十岁的老人的样子。 凌晨站起身,对大院外秦家众人道:“大家都回去好好准备吧,今晚三更之后,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秦家众人在院外看了这么久,见终于全部处理完了,知道家族内部的隐患已经清理,信心便更足了。 众人欢天喜地,纷纷散去了。 小晴怡此时终于吃完了她的美食,把自己的肚子撑地滴溜圆,她身上的黑色气息越发浓郁,渐渐开始混乱起来。 “嗝~” 她打了个饱嗝,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有点上头,要顶不住了!” 她连忙摇身化作殇情,晃晃悠悠就要往凌晨头顶上飞,但是勉强飞到半路,就从空中掉了下来。 凌晨眼疾手快,连忙将它接在手中。 望着手里好像同样胖了一圈的殇情,凌晨摇了摇头,将它别在了自己的发髻上,然后招手让王府的侍卫队长到身前来。 凌晨吩咐道:“今晚你们还须再辛苦一下,把守住这里的几个主要通道。要时刻擦亮眼睛,一旦发现有外敌试图侵入,务必保得留守的这些秦家族人的安全。” 侍卫队长点了点头,带着手下的人也退出去了。 秦行仲没想到,连秦家留下的这些老弱妇孺,凌晨都已经作了如此周密的安排。他连忙起身,朝着凌晨躬身便是一个大礼。 “今日小王爷为我秦家所做的事,我们秦家上下将永远铭记于心。” 秦渔人也隔着老远朝凌晨施礼,道:“我等真心归附,誓言永不相负!” 凌晨点点头,微笑道:“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 …… 秦家族人热情高涨,还没等到了时辰,作战人员便陆陆续续地,都在大院门外汇集齐了。他们全副武装,按照凌晨的安排,以修为和年龄为依据,自动分作了几个队伍。 秦行仲也早早地来到了大院门口,望着眼前整齐排列的这百十号子族人,他心中也顿时壮怀激烈起来。 虽然历经风雨,但秦家的主要力量还是得以保留,此时虽然跟以往家族鼎盛之时无法相比,但勉强也算得上是兵强马壮。 凌晨身后跟着秦沐云兄妹,也从大院中一起走出来。秦家众人,包括秦行仲,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他看了过来。 他没有二话,大手一挥道:“出发!” 因为是偷袭,为了保证绝对地悄无声息,除了分出一队牵着马匹远远地跟着,绝大多数人都是步行前往。 所以虽然距离史家的驻地不远,但也足足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众人才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此时,所有人都伏身在了史家驻地东侧的山坡之外。 史家驻地所在的地势,凌晨他们已经提前在地图上研究过。 这里是一片背山的低洼谷地。 北侧山崖高耸,除了飞鸟之外,行人皆不可过; 东、西两侧都是低矮山岭,虽然马匹车辆难行,但两边都有多条小路可供人步行通过; 南侧算是谷地出口,地势平坦些,一条可容两骑并行的狭窄通路连接内外。道路两侧,大片的密集松林遍布。 这样的地势,优点是可攻可守,北侧是天然屏障,东西两侧敌人增援困难,不易腹背受敌。但缺点就是,一旦南向的主要通路被切断,东西两侧的敌人一旦无法有效抵挡,主力受困,便突围困难。 史家的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除了谷地中的主力之外,松林中他们也布置了相当一部分族人把守。 “先沉住气,一切听我号令。” 秦行仲点了点头。 凌晨嘱咐过后,朝身后一挥手,秦沐云兄妹等几个好手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袱,立即紧跟上他,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此时正是一天之中天色最黑暗的时候,月光不再,天亮还远。除了史家驻地内燃起的篝火,四下里一点光线也没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凌晨并没有往史家的大本营去,而是带着人一头扎进了松林里。几人在松林中悄无声息地穿梭,不多一会儿便靠近了史家把守南侧通路的族人。 那里的路边上,燃着一个篝火堆。远远看去,史家有四人正围坐在篝火旁打着瞌睡。篝火堆之外,几个木屋和营帐分置道路两边,此时已经都熄了灯。 “动手速度要快,若是遇见了暗哨,不可恋战!” 几人纷纷点头,然后随着凌晨打出分散的手势后,快速消失在了松林里。 现在只剩凌晨独自一人,他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才是核心关键。此时他一刻也逗留不得,开始轻手轻脚地朝前方摸了过去。 来到一棵大松树之后,他忽然停住脚步,然后往外一个闪身,伸手便掐住了树后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他手指略一用力,只听得“嘎叭”一声响,这人便应声倒地。 这时,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一动,凌晨心中早有准备,那插在发髻上的殇情已经被他捏在手中,然后抬手便甩了出去。 “嗖~” 一道白光划过,草丛里一个“谁”字刚发出一半,声音就淹在了喉咙里。草丛略微抖动了两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没想到史家竟然如此谨慎,连安排暗哨都是小组布置,两人相互呼应。方才如果不是凌晨手快,此时已经暴露行踪了。 在这片松林里,这样的暗哨不知道还有几组,自己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处理掉,其他几个人可就不一定了。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凌晨伸手一招,殇情从远处飞回到他的手中。此时小晴怡吃撑了,正躺在殇情里头睡大觉呢,指望她出来帮忙,这回恐怕是不用想了。 眼看篝火旁坐着的四人已经在望,凌晨伏身往四周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周围再没有暗哨之后,便继续朝那四人靠了上去。 这四个人应该是倒班的两组巡路明哨,估计是史家在此地驻扎了这么多日子,也没有遇见什么安全威胁,所以他们便懈怠了。 此时有两人盘膝在篝火旁的草垫子上打瞌睡,另两人靠在一起,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旋转架在火上的一只鸡,偶尔还撒点佐料上去…… 凌晨悄悄来到烤鸡的这两位身后,两手闪电出击。左手殇情“噗呲”一下直接贯穿左侧一人的太阳穴,右手则同时从后面拌住右侧一人的脖颈用力一扭。 两人往一起一瘫,无声无息地歪倒了下去。 这两人浑身溅血,就这么放在篝火下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凌晨也是艺高人胆大,竟当着打瞌睡那两位的面,将这两人的尸体拎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做完了这一切,凌晨重新回到篝火旁打瞌睡的这两位面前。 他刚要再次动手,却听到对面松林里有人一声高喊。 “警戒!有敌袭!” 眼前这两位一个激灵,顿时醒来。 他们抬起头刚要朝声音的来处察看,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然后指着蹲在自己眼前的凌晨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 第91章 清理道路 “咔~” 连续两个轻微的声音响过。 还没等他们嘴里“你……”出什么实在东西,凌晨就闪电出手,扭断了两人的脖子。 这两人身子一软,凌晨顺势将他们在草垫子上放平。不知情的人猛一看去,还以为他们躺着睡着了呢。 然后凌晨自己一闪身,坐在了原先烤鸡那两位的位置上,开始慢悠悠地转鸡。 因为此时漆黑的松林里,一个人影已经显露,正朝着这个方向冲过来。而这个人的身后,秦沐雨正紧追不舍。 而且凌晨已经听到身旁不远处的营帐里,也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看样子起码有数人正在穿衣,马上就要出来了。 凌晨略微低头,拢了拢自己额前的头发,稍稍盖住点自己的脸。 “你大爷的,你们几个还有功夫在这里吃鸡?还不快过来帮忙!” 还有一段距离,冲来的这个人便朝着凌晨叫骂。 “别着急,先来口肉尝尝!” 凌晨站起身,将手里的烤鸡朝冲过来的这人一递。 这人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接,但是手伸到一半,他便意识到不对,刚要撤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你不是……” 这人的话刚刚出口,便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紧,被拿住了。然后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一转,化作了漆黑的颜色。 其实以凌晨现在的梦魇,本可以不必这么麻烦。 自从上次凌晨经历秦沐云符箓之火的淬炼后,仅凭眼中血光就可以使人陷入梦境,而且还可以同时操控多人。奈何今夜视野受限,又有任务在身,只能照稳妥的方式来了。 此时秦沐雨也已经快要追出了松林,正看到这一幕。凌晨朝她一挥手,秦沐雨心领神会,便迅速低身后退,将身形隐在了松林的阴影之中。 “哗啦~” 一个营帐的大门帘子被扯开,里头先后有三个大汉走了出来。最前面领头的那个身形格外壮硕,最后头那个磕磕绊绊勉强跟着出来,还在躬着身提鞋。 前头两人先是警惕地往四周察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看向那暗哨还有半侧着身的凌晨。 领头那壮汉开口便骂道:“史丹,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呢,刚才那是你吧?” 史丹应该就是这个暗哨的名字了。 史丹此时背对着篝火,所以他眼睛的异常,对面的三人都没有发现。 他回答道:“叔,没什么事,后半夜心情不畅快。” “不畅快你哔了个哔哔呢,耽误劳资睡觉!”那壮汉朝身旁两人一挥手,转身就往营帐里进,“回去!接着睡觉。” 此时旁边还有两个营帐里也各出来三人,看到这壮汉让回去睡觉了,便没有再多问,也跟着往各自的营帐里头去。 总算瞒过去了。 两个人正面对上九个人,凌晨也不想直接动手。 他心里刚一放松,那门帘子掀到一半的壮汉突然回头,问道:“怎么就你们三个人在这里值夜了,还有一个去哪了?” 这话明摆着是在问凌晨了。 “林子里撒尿去了。” 凌晨只好硬着头皮小声回答。 “哦。” 壮汉又看了凌晨一眼,然后一边嘱咐,一边回头继续往营帐里进。 “值夜就正经值夜,家族也不缺你那口鸡吃!这两天少爷心情不美,若是让他撞见了,免不得又是一顿鞭子。” “嗯。” 凌晨这边糊弄着回应,那边史丹往壮汉三人的身后跟了上去。 既然已经被对方注意到了,自己又不得已开了口,凌晨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么轻易就糊弄过去了。 尽管此时是黑夜,但对于这些互相熟悉的史家族人来说,自己这个外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出“我们不是一伙”的感觉。无论是在口音、衣着、外形甚至站姿、语气上,他们只要稍一留意,就足够发现异常了。 此时,凌晨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他想要先发制人。 果不出凌晨所料,这壮汉回身便拉住身旁的人,喊道:“干他!他不是……” “我们的人”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回转过身准备动手了,不曾想却迎面撞上了悄悄贴到他身后的史丹。 “史丹,你干什么……” 没等他把话说完,史丹往他身上一贴,“噗呲”便是一刀,从他右侧肋下攮了进去。 本来这九人中就数这壮汉修为最高,但是任凭你修为再高,被自己人贴身来这么一下,神仙也躲不过去。 他抬掌照着史丹的前胸便是一掌,然后自己捂着汩汩涌血的刀口便跪倒在地,此时一条命已经去了大半,别说战斗了,活恐怕都活不久了。 这壮汉身旁两人大吃一惊,方一愣神的功夫,史丹已经挺刀又朝他两人杀了去……旁边两个营帐里的人也纷纷惊醒,他们立即回身,便要动手。 事情既然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凌晨也没有了隐藏的必要。 “别急躁,吃鸡,吃鸡……” 他抬手一甩,手中的烤鸡便朝着靠近自己的那个营帐飞了过去。 半空中,鸡身粉碎。 一股枯败的气息落下,竟化作无数血剑。 “落!” 凌晨大手一盖,漫天血剑犹如雨点,朝着那三人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轰~” 轰鸣声中,烟尘漫起,三人和他们的营帐同时被血雨砸倒在地。血雨过后,只留下一地血色的孔洞和残碎,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和营帐的影子。 “啊!” 远处一声惨叫,凌晨转过头,正看到秦沐雨将枪尖从一人的后背上拔出来,紧接着她手中银枪飞出,枪身抖动间便已飞到,又在不远处将第三个人钉在了地上。 转眼之间,六人已经归西,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壮汉生命也马上就要到达尽头,此时只剩下史丹还在跟两人搏斗,他一边肆意挥舞着手中那口刀,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跟他对战的两人眼见同伴都已经死去,此时已斗志全无,且战且往仅剩的那座木屋靠了过去。 眼看距离那木屋已经近了,两人互相一递眼色,一个人瞬间冲向史丹,另一个人则跑到木屋边擎起一个大木槌就往墙上抡了过去。 凌晨在一旁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切发生。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自半空中出现,朝着抡槌的那人拍了下去。 “别……” 凌晨话未说完,只听得“噗呲”一声,这人还没等把木槌抡到墙上,就被那大手拍了个粉碎。然后,鬼王和在其身后的秦沐云现身出来。 秦沐云指着木屋外墙上一面大锣道:“他要通风报信,你也不出手阻止?” 凌晨叹了口气:“我就等他通风报信,将里头的主力全都调集过来。若非如此,我方才带着所有人杀进去就是了,让你们在这周围布置那些东西干什么?” 秦沐云这才明白,凌晨今晚安排的这些事到底是打算怎么执行,为什么他可以那么有自信,说可以用极少的伤亡摧毁史家据点。 他两手一摊,人已经杀了,他也没什么办法。 “事儿都办完了?”凌晨问道。 秦沐云点了点头,一挥手,其他几个人从松林里显露出身形来,除了身上的包袱都没了,大家一个不差。 如今布置已经成了一半,只差清理道路了。 凌晨身形一闪,来到与史丹对战的那人身后,殇情从他的脑后一穿而过。 第92章 黄雀之后 多亏此时手里还剩下一个史丹,但是凌晨有些拿不准,万一这家伙不知道报警的锣点,可就有些麻烦了。 但是事已至此,其他人都留不得了。 凌晨伸出手掌来在史丹的额头上一拍,他便往木屋旁走去,然后拎起那个染血的大木槌,朝着墙上那铜锣砸去。 “哐~哐~” 锣声顿时响彻漆黑的夜空。 细细听去,这锣点确实并非毫无章法,而是两下加三下循环敲响。 这边锣声响过之后,谷中立即也有锣点敲响,史丹听后则再次敲锣回应。 两边这一波操作,凌晨就完全猜不到他们交流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没办法,此时只剩下史丹一个,这事就只能赌在他的身上。 交流过后,史家据点顿时吵嚷声起,人声由小到大。远远看去,有不少人从屋里出来,开始在谷地内聚集起来。 不得不说,史家的人算是训练有素了。 没过多一会儿,战斗部人员就以非常迅捷的速度整合到了一起,足有四十多人排着长队,朝松林这边冲了过来。 “看来他们的主力已经尽出,我们该撤了吧?” 秦沐云看着对面那一大堆人朝这边涌过来,提醒凌晨道。 “嗯。”凌晨点了点头,“你们都先撤吧,别忘了按照提前的布置,留下两人听我的信号。” 凌晨说完,自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这是要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个人应对对面这么多人,几乎是必死无疑,秦沐雨不由得担心起凌晨的安危。 于是问道:“你不一起离开吗?等这些人到了近前,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这些人都是史家派出来追杀我们的,跟一般的仆从下人可不是一回事。” 凌晨笑道:“我什么手段,你们兄妹心里还没数吗?” “可是……” 秦沐雨还不死心,刚要再劝,却被凌晨推向秦沐云。 “走吧,我有办法自保。” 秦沐云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见凌晨主意已定,拉住秦沐雨的胳膊对她说道:“史家的人转眼就到,没有那么多时间再耽搁了,咱们留在这里只能是他的拖累。” 秦沐雨回头看着凌晨,满脸的不舍。 “走!” 秦沐云拽着她的胳膊使劲一拉,留下一句“不要勉强”后,带着几个人没入了松林里,很快就看不到人影了。 凌晨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这才点了点头。 虽然说不上全无把握,但这次他确实有些吹牛了,只是他现在确实还不能走。至于不能走的原因,也自有道理,并非全部都是逞强。 首先,他得留在这里操控着史丹继续报警,不能让史家人现在就知道,这边的族人都已经全军覆没了; 其次,就是他之前说过的,可能会有其他势力出手相助,现在他还没有看到这些人露面。 而此行他的目的,拔除这个史家据点倒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引出这个势力,这是秦家众人都不知道的。 眼见对面史家的人已经冲到了谷口,凌晨从怀中掏出一个响哨含在嘴里。 “吱~” 一个怪异的曲调从他的口中吹出,提前埋伏的秦家众人开始动了起来。 “杀啊~” 东侧山坡上,顿时杀声盈天,无数呼喊声、脚步声震彻山谷…… 在这漆黑的天色掩盖之下,除了秦家自己人,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杀到。 史家人只听得人山人海的敌人犹如滔天的巨浪,从东面坡顶一冲而下,巨浪中有无数人一边嘶喊着,一边朝着谷中的史家驻地涌了进去。 已经冲出来老远的史家众人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们纷纷停在谷口无法继续向前,此时前狼后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在这个关键时刻,队伍中两个领头的站了出来。 两人简单商量了几句后,其中一个在队伍中指点了五六个人,他带着这几人重新编作一个小队,义无反顾地回头往据点内杀了回去;而剩余近四十人重新聚集,继续往松林这边冲来,而且速度明显比先前更快了。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未知敌人,他们依旧分出一部分力量杀回去,这是凌晨提前没有预料到的。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这意味着,据点里很可能有对史家非常重要的人或物,是就算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也绝对不能舍弃的。 凌晨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除了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个意外收获之外,另一个他期待已久的场景,也几乎同时出现了。 只见西侧的山坡上,隐隐地开始有人影闪动。 虽然这些人都穿着黑衣,行动也都无声无息,奈何凌晨对此早有所料,所以一直都在关注着那边的动静。当他们开始出现异动的第一时间,就被凌晨尽收眼底。 大略看上去,这帮黑衣人有二十多人的样子。 这样的规模,凌晨非常满意,他们这应该也是倾巢而出了。 这些黑衣人的速度非常之快,虽然启动时慢了史家人一步,但是还没等史家人进入松林太远,他们就已经追了上来。 两边方一接触,便开始大打出手。 这帮黑衣人一上来就是杀招,招招直取对方性命。从出手的狠辣程度上来说,他们这是要把史家这些人全部拦截杀死,一个也不让他们逃走。 史家人虽然人数比较多,但是明显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所以他们一边拼命抵挡,一边往凌晨的方向快速靠近。 凌晨也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在他们心里,这边还有十数个史家的好手,两部分人合到一处,才能更有胜算。 见他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凌晨并没有趁机杀上前去。他一掌拍在史丹的后脑上,将他拍晕在地,然后自己瞬间窜进了密集的松林里,然后朝着西侧山坡飞奔了过去。 他目标明确,很快便来到了松林边缘,然后他口中响哨再次响起。 “吱~”的一声哨响过后,一连串轰鸣声不断响起。 从松林东侧和南侧开始,轰鸣声围着松林的四周连续响过,很快就在整个松林中全部响彻。巨响过后,便是腾起的浓烟和火焰…… 此时正是冬日,松林里落了厚厚的一层松针在地上。这时节雨水本就稀少,经过了这一冬之后的松针更是极其干燥易燃。 加上松树本就是含油脂量极大的树种,松针和松枝被点燃之后迅速蔓延开来,火力就像吃了药的男人——持久而强劲。 一瞬之间,整个松林就燃起了滔天的大火,巨大的火龙冲天而起,直映照得这夜空都变成了一片火红的颜色…… 这片松林中心,刚开始还有一些人影在未烧着的松树之上不停地变幻穿梭,他们不断地改变位置,试图找出一个可以逃生的方向。 直到后来,当最后一棵未被点燃的松树也被大火吞没的时候,无数惊恐的呼救变成嘶吼的怒骂,然后全部都变成凄厉的惨叫,最后都随着冲天的火焰消散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凌晨丝毫不关注这些,他此时已经悄悄潜到了西面的山坡上。 在他隐身的一块山石前面,有三个人全身都罩在黑色的大袍里,他们正望着远处那滔天的火焰,木呆呆地发愣…… 第9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三人中,隐隐的是以中间那一人为首,修为也属他为最高,应该是已经突破筑基,达到了紫府境界了。 如果不是凌晨隐匿手段高明,若是换二一个人,此时在他面前,都已经暴露了踪迹。 凌晨本来是想过来清扫残余的,如果这三人都是筑基境界,即便修为都比他高,他也有信心战而胜之。但是没想到,竟有一人的修为境界如此之高。 相差一个大境界,一般人想要逃命都几乎不可能,就更不用说要战胜了。所以不得已,凌晨此时只能暂时藏在石头后面,轻易不会露面。 另外两人的修为都是筑基中后期的样子,与凌晨相仿或略高,此时都在中间那人稍微靠后些的地方站着,微微躬着身。 这时,左边那一人率先开口,道:“秦渔地,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母亲大人辛苦培育的子孙,都因为你那愚蠢的计谋,一朝化作灰烬了。” 右边那个看来就是秦渔地了。 他被对方指责,腰身弓得更低了。 “我有罪!但是看在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圣教壮大出力的份上,希望母亲大人可以原谅我这次的罪过。” 他承认完自己的过错,接着又说道:“如今这北朝政局动荡,外有南朝虎视眈眈,内有兄弟阋墙之祸。而朝堂之上更甚,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自大将军王就戮之后,各大势力迫于新皇威势,艰难蛰伏。如今正是我圣教重新崛起的大好时机,现在就只差一把火,让北朝彻底乱起来……” 躲在石头后面的凌晨不由得暗暗心惊,没想到自己之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秦渔地,此人虽然身不在高层,但是对当前大势看得倒是透彻。 还没等秦渔地把话说完,左边那人便嘲笑着打断了他。 “只差一把火?”这人伸手往前方松林中的冲天大火一指,“这就是你要点的那把火吗?你可知就因为这把火,将母亲大人这么多年的辛苦,全部毁于一旦!” “教宗大人,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渔地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所以即便心里再委屈,说话声音也不敢放得太大。 “我本是想借着秦家依附于齐王府这个机会,打着他们的旗号彻底清除了史家这些人。这史家的根基在朝廷,如此血仇,他们必然会借助朝廷的力量进行报复,到时候齐王府对上朝廷,大战一触即发。到那时,咱们……” 这教宗明显是看秦渔地不顺眼,处处为难他。 此时继续打断他的话,道:“打着秦家的旗号?你说得好听!你就是秦家的人,谁知道你是真心为了母亲大人着想,还是在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借助母亲大人的力量为你们秦家谋取私利?我看你就是私心作祟,才致今日之祸!” 秦渔地顿时一愣,然后指天发誓。 “我早已舍了秦渔地的名儿,投入了母亲大人的怀抱,从此便不再是秦家的人了!我对母亲大人的崇敬忠诚之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够了!” 站在中间的那黑袍人一声厉喝,一掌便将身旁一块巨石轰得粉碎。 “你今日之罪已铸就,回去之后自去领罚!” 这还是凌晨第一次听到为首这个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忽男忽女,音色音调都诡异得乱七八糟,凌晨不禁皱起了眉头。 “领命!” 秦渔地老老实实地躬身下跪,朝着那人一伏到地,趴在地上便不动了。 为首这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左侧那个“教宗”扭过头,冷冷地看了秦渔地一眼,冷哼一声。 “这次有你好受的!” 说完,他身形一闪,也消失了。 但他的修为明显跟为首那人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凌晨稍微侧脸,往山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直到此时,秦渔地才敢从地上起身,他又往那松林大火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也往远处离去了。 这一切,凌晨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现身,而是稍等了一会儿,确认这三个人都已经走远了,方才显露出身形来。 他往秦渔地离开的方向看去,此时追上前去,他有信心可以将这个老东西立毙当场。但他刚迈开步,便又收了回来。 略一思索之后,凌晨的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于是他稍微调转方向,朝着方才他感知到那“教宗”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教宗”是筑基后期修为,比凌晨略高。但是一个无心行路,一个有心追击,只过了不一会儿功夫,凌晨便在远处看到了他的身影。 凌晨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上前,而是悄悄地跟了他一会儿,经过自己仔细地感知观察过后,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在左近,凌晨才从后头摸了上去。 但还没等他近身,这“教宗”便在原地停下了脚步。 “哪里来的朋友,何不现身一见?” 他话说完之后,凌晨却并不现身。 “以为我诈你是吗?”这“教宗”回转过身,朝着凌晨藏身的地方抬手便是一甩,“找死!” “呜~” 一个鬼哭狼嚎的声音呼啸而过。 在这黑夜里,凌晨竟看到一根比夜色更黑的东西往自己的方向抽了过来。 这么软!这么长! 好像是鞭子一类的武器。 凌晨知道自己继续躲藏已经毫无意义,他伸手攀住身前的石头顶端一用力,身子便腾空上了石顶,甩手间脚下猛地一踏,人便从石头顶端飞身往这“教宗”冲了过去。 “轰~” 再坚硬的石头也顶不住修行者的一击,“教宗”这一击扫过方才凌晨的藏身地,将这里的石头扫得粉碎,四散迸飞。 见一击不中,凌晨反而飞身攻来,这“教宗”将手中武器往后一抖,一条漆黑的蟒蛇在半空中掉头,直追着凌晨撕咬了上来。 此时凌晨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但却陷入两难境地。 若是放手攻击,便必定要被身后的黑蟒击中;若是选择躲闪,则会彻底陷入被动。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只需一拳一掌,便可以直接废了自己。 都是练家子,这“教宗”自然也明白凌晨此时的处境。他咧开嘴嘿嘿一笑,抬手便是用足全力的一掌,朝着凌晨躲闪的退路上封了过去。 “嘿嘿,我看你死不死!” 如此一来,便成了两头堵,看你到底选择被哪一击命中了。 “傻bi~” 他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凌晨无情地嘲讽。 只听得“噗呲”一声,这“教宗”的手掌上应声便是一个血洞。 钻心的剧痛使他只能急忙缩回手掌,但他的手掌刚缩回去一半,凌晨便已经伸手拿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这“教宗”一愣神,眼珠在眼眶里反转了几下,便要化作漆黑色。 但他的修为毕竟摆在那里,不是此时的凌晨随意可以操控的,眼看他的眼珠转了再转,瞬间又换回了正常的颜色。 第94章 各怀鬼胎 只是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线。 而且凌晨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在这儿陪他转眼珠子玩! “教宗”只觉得太阳穴上忽然一阵酥麻,紧接着便是爆裂般的剧痛无休无止地袭来,然后他眼前忽然一黑,人便失去了知觉。 胜负已分! 凌晨将殇情从“教宗”的太阳穴中拔出来,然后按着他的脑袋在后脖颈上抓住狠狠地往外一扯,一根粗大的夺灵钉便被扯了出来。 方才之所以没有选择去杀秦渔地,而是跟过来处理“教宗”,凌晨也是有自己的算计的。 此时终于得手,凌晨趁着这夺灵钉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便直接以指尖之血,在它的钉体上刻画下封印,然后把它收了起来。 “嘿嘿,秦渔地,这下你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到时候两头追杀,不知道这丧家之犬究竟能够挺得过几时?” 杀人顺便给对方制造一手内讧,从这个方面来说,选择杀这个“教宗”,就比选择杀秦渔地划算得多。 以道火将“教宗”的尸体焚了个干净后,凌晨转身,朝史家据点而去。 …… 凌晨再回来时,松林中的大火已经不似原先烧得那样旺盛。此时除了松林哔哔剥剥的燃烧声,人声已经几乎听不到了,估计秦家收拾残局也已经差不多了。 沿着西山坡的路,凌晨步行向上,但此时前方忽然有一个人影闪动。 看样子,这人好像原本是打算从藏身之处出来的,一露头却正好看到有人从远处过来,于是马上又缩了回去。 是史家的人! 虽然只是瞬间一晃而过,但凌晨也看到了那人露出来的装束。 还有漏网之鱼? 这史家据点四面,无疑是西侧的防御最薄弱,估计秦家众人以为凌晨会一直守在这边,所以也没有多加防范。谁能预料到,这里会出现突发状况呢? 凌晨并没有着急动手,而先是假装没有看到,缓缓地从一旁的小路上走了过去。但等离开了那边的视野,他便闪身躲进了山石的阴影里,重新照原路摸了回去。 来到那对面一块山石后面,凌晨蹲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对面那块山体边的灌木丛再次被拨开,一个脑袋伸了出来,正是刚才一闪而没的那个史家族人。 他探头探脑地往四下里观察了好久,终于确认没人了之后,又把脑袋收了回去。 凌晨隔着不远,基本都能听清那边的对话。 只听得一人小声说道:“少爷,您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我去把咱们藏的东西取出来,再回来接您。” “放屁!你继续背着我,我们俩一起过去。” 凌晨认出来,是史亦晚的声音。 那人道:“少爷,您现在行动不便,之前我能趁乱背着您逃出来,就已经是万幸了,估计外头秦家那些人还在四处找我们呢。方才我就看到一个人过去了,若不是我机灵,咱们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这话说完,里头久久无语。 那人继续道:“那地方本就崎岖难行,我若是背着您一起过去,咱们行动不便,估计半路上就被秦家的人抓住了。我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我难道您还信不过吗?” 听得出来,史亦晚是万分不愿的,但这人面摆着一再出言逼迫。 这种要命的时候,现实迫人,一切权力地位都是虚的。平日里史亦晚就算再牛逼,这时候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眼前之人翻脸。 不多一会儿,里头传出史亦晚的声音。 “那你取完了,抓紧时间回来。这回你救了我的性命,便是一桩天大的功劳。等咱们回去以后,父亲和大哥一定会重重地赏你。” “这都是做奴才该当做的,哪还敢要什么奖赏!” 说完,史亦晚这下人又从里头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会儿后,便闪身出来。 他来到一棵树后,将身上史家的外套脱了下来,卷了卷塞到灌木丛里,然后对着史亦晚藏身的地方啐了一口。 “什么大功一件,什么奖赏,我呸!这次一下死了这么多人,你是亲儿子你当然不怕,我还跟你一起回去?我是傻吗?不杀了我祭旗就不错了,还有个屁的奖赏!而且……” 说到这里,这家伙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来,猛亲了一口。 “有了它,我躲到哪里不是几辈子吃花不完,还要你们史家那狗屁奖赏做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美滋滋地走远了。 凌晨开始思索起来,考虑是先追上这个家伙,看看他取什么东西好呢,还是先过去制住史亦晚,免得让这个人渣逃脱了更好。谁知还没等他拿定了主意,却见到对面那草丛里又伸出来一个脑袋。 是史亦晚。 史亦晚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从里头一瘸一拐地挪了出来,朝着凌晨藏身的这块大石头艰难地移动了过来。 一边挪动,他口中还喃喃地不停说话。 “狗东西!想要骗老子的宝藏,我史家的东西是你这种下贱的杂种配拿的?等你发现钥匙不对的时候,便知道老子留下的机关是怎样的厉害!” 他不放心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位置,方才安心。 于是接着道:“万一你侥幸不死,再让秦家那帮狗东西抓了舌头,老子可就要倒霉了。家里那么多美娇娘等着,我能继续在这里待着等死吗?天命浪子,放荡不羁……” 牛逼刚开始吹起来,史亦晚便愣在了原地,往后的高潮他是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此时他刚转过眼前那块巨石,想要先在石头后面暂时歇一歇。可是一抬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面是一个美得妖异的男人,正微笑着看向他。 这是谁呢? 他竟一时想不起来。 但眼前的这张脸,他是越看越觉得讨厌。 “你不想待在原地等死,就自己送死来了?” 凌晨此时都要笑炸了,没想到不等自己做出选择,对方就已经替自己选完了。 “你,你……” 一听凌晨的声音,史亦晚立即回想了起来,自己这身差点要了命的伤,正是拜眼前这个家伙所赐。 自己这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今晚怎么会在这里又遇上来他,这下岂不是完蛋了? 史亦晚指着凌晨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废话少说,把钥匙拿来!” 凌晨朝史亦晚一伸手,盯着他说道。 史亦晚一愣,然后装傻道:“什么钥匙?我不知道什么钥匙!” 对方这样的反应,倒是大出凌晨的意料之外。 这家伙此时身受重伤,生死都拿捏在凌晨的手里,但是即便到了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都没有趁机拿这个为条件,换来一个生还的机会。 为什么要矢口否认? 看来他口中的这个宝藏,不是金银财宝这么简单。 凌晨不想跟他多说废话,上来便将其放倒在地,然后在他身上搜了个遍,终于从他怀里将那把钥匙摸了出来。 “我们家的钥匙,你又用不上,你要它拿来干什么?” 史亦晚一边挣扎乱叫,一边试图继续掩盖。 “我是不知道这钥匙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没关系,你家刚离开的那个下人明显是知道的,你说是不是?” 凌晨扯下他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后,然后拎着他往西坡顶上走去。 一听这个话,史亦晚知道自己再无隐瞒的必要,于是求饶道:“你放开我,我都告诉你。只要你今天饶我一命,那里头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的。里头……” 凌晨此时已经来到坡顶,打断他的话道:“你这话怎么不早说?你应该一开始就这样说的,虽然也没什么用。” “别,别,你听我说……” 凌晨完全不再理会这个喋喋不休的史亦晚,他抬头看了看谷地里正在忙着的秦家众人,然后一抬手,将史亦晚从山坡上丢了下去。 第95章 深山石门 “咕咚”一声,史亦晚的身体砸在斜坡的乱石上,他疼得惨叫一声,然后开始滴溜骨碌地往山坡底部滚了下去。 “啊~我擦,我哔了……你个哔哔的……老子……” 刚开始,史亦晚还能破口大骂,但是没等滚到一半,他的叫骂声就已经止息了。 一路滚下去,看样子他没有经受住这无数碎石锐刺和断枝烂木的碰撞考验,此时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了。 史亦晚的叫骂声虽然停了,但是他此前的尖叫声已经引起了谷地下方秦家族人的注意。 这边本来就有一些秦家族人正在寻找逃走两人的踪迹,此时看到了翻滚而下的史亦晚,立即便有两个七八个人的小队停下搜寻,朝他滚落的位置迎了过去。 确定史亦晚已经逃不出秦家的捉拿了,凌晨方才从坡顶回头,朝着那逃走的史家下人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史家这下人的修为本就不高,在凌晨有心留意的情况下,很快就已经追上了他。 这时候不合适提前露面,于是凌晨便隐住身形,远远地跟在他的后头。 此时这家伙已经走出去挺远的距离了,但仍旧在史家驻地这片山脉的范围之内,他七拐八绕了一段时间之后,从一个偏僻的山间小路往里一拐,开始往山上爬去。 凌晨在山脚仰望,眼前一座巨峰耸立,周围连绵的高山都在这里汇聚。这山顶奇松怪石遍布,山间清泉流瀑鸣响,竟有一派仙山福地的高渺气度。 他不由得感慨,真不愧是号称仙山的三清山! 三清山,其实是周围所有连绵高山及其支脉的总称,包括凌晨买下来的白云山都在其范围之内,但那仅仅只是它的一个小的分支。 它西、南两面朝向陆地,东、北两面迎向大海,自古就有仙人居于其间的传言,加上原本确实曾是一个恢宏的玄门道场所在,所以世人给了它一个“海上第一仙山”的称号。 此时凌晨眼前这座巨峰,便是这片山脉的最高峰,叫做明霞峰。 明霞峰上一洞开, 太清石下二仙来。 才问归途何处有, 就见稚子睡得歪。 归途?那是死人才走的路。这顺口溜的作者是遇见鬼了吧? 凌晨久活于世间,对于这些传说,他只是付之一笑。 因为他知道,可以覆海翻山、摘星拿月的人物的确曾经有过,但那些都只是修到绝巅的修行者罢了。世人口中所谓的仙人,都是对这些人的神化演绎而来。 眼见天空中的漆黑夜色已经开始褪去,天亮之后再想隐藏身形便不容易了。凌晨连忙迈步上山,继续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难行,而且中间还有一小段断头路,虽然这对于凌晨来说不算什么,但史家这下人却是着实费了些功夫。 等到快接近半山腰的时候,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发白,凌晨没办法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猫在山路拐角处盯着。看到前头这家伙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史家下人站在原地喘了一会儿,然后靠到山壁前在那好一顿摸索,接着又低头捣鼓了起来。此地视野受限,凌晨也看不到他有没有从怀里摸出来那把钥匙。 还没等凌晨弄清楚,忽然空气中传来“咻咻”两声锐响,这史家下人惨叫一声,人便往后张倒了过去。 凌晨急忙从山路拐角处出来,闪身来到他的面前。 只见这人捂着胸口的两支利箭,一把钥匙掉落在他的身边。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脸上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凌晨刚要上去扶起他问两句话,却见他头一歪,已然气绝了。 又是毒!见血封喉。 史亦晚这狗东西净搞这么些刁钻狠毒的玩意儿。 凌晨没再管史家这下人,而是回到他刚才所站的地方。从表面上看,这里就是一整块完整的石壁,跟周围的环境完全契合,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凌晨眉头一皱。 以他的见识和阅历,能让他都看不出端倪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 他伸出手,在方才史家下人靠近的地方尝试着触摸石壁,结果这一触之下,手指竟没入了石壁之中。在手指没入大半后,指尖这才触碰到了坚实的石面。 虽然手指已经伸进去,但是从外头依然看不到外面这层石壁有任何变化,里头的一切全靠摸索。此时凌晨终于明白,这史家下人刚才为什么要在这里摸索半天了。 他是在用了钥匙之后才中了招,所以凌晨便放心地摸索了起来。 里头是一个平坦光滑的石头表面,凌晨是第一次接触,所以摸索了半天,终于在上头摸到了一个铁疙瘩,感觉像是一把大锁。 他并没有着急开锁,而是沿着锁身、锁鼻往里摸去,终于在锁鼻旁摸到了两个孔洞,这应该就是史亦晚布置射出毒箭的地方了。 为了稳妥起见,凌晨稍微蹲下身,避开这两个孔洞的位置,然后从怀里掏出钥匙,戳进了锁眼里。 “嘎叭!” 手中用力一拧,大锁应声而落,毒箭却没有再射出来。 看来这把钥匙确实是匹配的没错。 凌晨将钥匙重新收了起来,然后双手往里使劲一推。 “嘎嘎~” 连续刺耳的金石摩擦声后,石门被推开。 凌晨心中满怀期待,抬脚便往里走。但是他脚步刚刚抬起,便听得“噌噌噌~”,连续几支利箭离弦的声音同时传来,让他的心中猛然间一紧。 此时来不及多想,凌晨脚下猛地往侧边一蹬,整个人瞬间往石门的左侧飞闪了出去。 “咻咻咻~” 耳边破空声连响,一支距离最近的利箭,擦着凌晨额边甩起的长发飞了过去,带起的劲风撕扯得发丝纷飞。 “史亦晚,你这个狗东西是真的狗啊!你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凌晨靠在石壁一旁拍了拍胸口,此时依然心有余悸。 按说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都入不得他的眼,若是在全盛时期,他便是站着不动让这些东西尽情地射,也破不开他最外层的防御。怎奈重生之后,一切修行都是从头开始,无论是这些利箭还是箭上的毒药,射中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他略微稳定了一下情绪,便再次回到石壁前,重新伸手摸索到里头石门边缘的位置,然后慢慢穿过山壁,贴边蹭了进去。 第96章 太清道宫 从山壁中穿过,一切毫无阻碍,就好像通过了一层水波一样的幔帐。 凌晨不由得心惊又欣喜,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化物之法,是古早间的修行者才能掌握的,到如今早就已经失传很久了。自己记忆里也有此法,不过只是一个皮毛。难怪方才在外头时,自己看不出端倪了。 心动间,凌晨已经穿壁而过,整个人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股沉闷的热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腐朽的尘土味。 他没敢轻易再进一步,不知道史亦晚还有没有其他的陷阱布置在里头。 “叭!” 一个响指,凌晨的指尖燃起一缕火焰。火光顿时将四周的黑暗都驱散开来,当面一个大木箱子映入眼帘。 这木箱子黄铜固边,一看就是个新东西,估计是史亦晚他们存放在这里的。史家的东西,凌晨没有什么兴趣,他很快将目光移开,朝里头其他地方看去。 微弱的火光映照下,隐约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宽大的石室。室内陈设简单,一切基本都是石质的,左右两侧是简易的石床、石桌椅,中间远远的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供桌。 看到供桌上还有一根烛台立着,烛台上大半根蜡烛插在上头,凌晨将指尖上的火焰朝着烛心一弹,那蜡烛立刻着了起来,顿时将大半个石室照了个通明。 方才凌晨看着模糊的一些东西,此时便看得清楚了。 这石室有近两丈高,大概普通人家里三间房屋一般大,那箱子摆在当中央。箱子再往里便是供桌,桌腿上绑着几架弓弩跟门口一块踏板连接着。 将石门之后和供桌上的这些弓弩都拆卸了之后,凌晨方彻底放下心来,石室里的一切也都可以仔细察看了。 供桌之上,除了燃着的这根烛台还立着,其他烛台、香炉等都早已翻倒;桌后立着一个高大的立像,看不到脸,因为胸口往上全都隐没在石室顶部的阴影里,但从那身飘逸的道袍来看,应该是个男性;桌前的地面上,放着两个蒲团,大半都埋在尘土里。 其实不光是蒲团,这里已经不知道几百几千年没有人打理过了,所有东西上头都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长年累月下来,都凝结成了一层坚硬的尘泥。 眼前的一切,看不出有一点出奇的东西,凌晨不禁有些疑惑。 就这样? 难道让史亦晚放不下的,就仅仅是里头这个木箱子吗? 凌晨又在石室里转了两圈,将各个犄角旮旯所有可能藏着东西的地方都细细检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就连供桌之后那个立像,他都靠到近前仔细看过了,这的确是一个男性道人,只不过是个无面人,应该是在非常久远之前,脸上的五官就被人毁坏了,其他部位倒是无损。 转到最后,凌晨只好又来到那木箱子跟前,然后将箱盖掀了开来。箱盖一开,里头顿时金光大放,满满一大箱子金银珠玉呈现在他的面前。 对于史家来说,这些东西已经非常可观了,起码得好好经营几年才能够赚得出来。对一个普通人家就更是一笔巨财了,足够一家几口人满嘴流油地吃三代。 但是凌晨自小出身皇家,平日里从他眼前过的都是这些东西,连吃饭喝茶用的都是些金盘玉碗,而且比眼前这些东西精美得多了。 凌晨不死心,往箱底又翻了两遍,但是翻来覆去的也就这些,没有一件正经东西。 这些金银,都是一卷一卷的不规则薄片,好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头剥下来的;那些珠玉也是,看起来要么是拆散了的饰品,要么是什么器具上头的配件。 翻到最后,连这些金银卷他都摊开来一些,担心别是遗失的上古功法卷轴什么的。 “怎么都是这么些破烂玩意儿……” “哐啷”一声,凌晨将手里的金卷重新丢回箱子里,他一脸的失望,不由得抬头瞅着眼前那高大的人像抱怨。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也曾是个绝顶高手。你说你这是怎么混的,竟然会穷成这个样子!你自己看看……”凌晨往外一摊手,“除了这么个破屋子,你还留下了点什么?一点正经东西也没有!” 像他这样,敢当面嫌弃前辈高人混得不行的,估计从古至今也没几个吧。 话音刚落,这石室内竟有一股旋风凭空刮过,烛台上的火头被风吹得晃荡了两下,瞬间由昏黄变成了惨绿色。 霎时间,石室内的氛围突变,在这片惨绿色的映照之下,里头那些古朴的布置显得愈发地诡异。整个石室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一座墓室,连四周的空气好像都变得阴冷了起来。 “哦哟,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 这一幕的出现,凌晨不惊反喜,这意味着还有一些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那就必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他又往四周扫了一遍,左右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遗漏,于是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那巨大的道人像身上。 “就只剩你了,你到底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古怪!” 凌晨两步飞跨到供桌前,然后腾起在桌面上使劲一踏,整个人便瞬间往那人像的顶部飞了上去。 他原本是想飞到这巨像的肩膀上,看看上头有没有什么机关,但是还没等他飞到人像的胸口位置,恍惚间便看到这道人好像头颅往下一低,那张被削平的脸俯视过来。 “坏了,要遭!” 当一股浩大的威压降临全身,凌晨知道,这次自己确实是有些莽撞了。 他连忙仰身后撤,慌乱中眼睛的余光一瞥,竟看到那道人伸出一只大袖来,朝着自己便是猛地一挥。 凌晨不由得大吃一惊,再细看时这巨像竟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低头和挥袖的动作好像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明明已经临身的那股巨力却让凌晨不得不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因为他此时毫无反抗之力,身体直接被席卷着,往后摔了出去。 这要是撞在身后的石壁上,不死也得残废。 凌晨急忙回身调整飞落的姿态,当看到自己正往那石门方向飞去时,他心中暗叫一声万幸,能从这里直接飞出石室最好。 只不过落地时还要小心别跌出门外那山路去,再坠了悬崖。 刚一做好准备,凌晨的身体便飞出了石室的大门。 飞出来的一瞬间,凌晨瞄着长在一旁山壁上的一株歪脖子树伸手便是一甩,提前握在手里的“教宗”那根长鞭便缠在了树干之上。 他身体立时获得了缓冲,然后他半空中旋身、收鞭,完美落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等再修练一段时间,我还会回来看望你的!” 看望两个字,咬得很重。 凌晨盯着面前的山壁一面放话,一面拍了拍身上皱起的衣摆,然后转身便要先行离去。可当他回转身的一瞬间,整个人一下愣在了那里。 先前进入石门时,这里便该是那个山边小路了,但此时这小路却完全不见了踪影。 此时,凌晨眼前是一座高大的迎客门楼伫立,门楼之内薄雾缭绕,雾气中连绵的楼阁大殿隐现,无数的角檐高低错落,好一派上宗大派的恢宏景象。 凌晨满脸地愕然,抬头看向眼前门楼顶上,那里竖挂着一块巨型匾额,上书四个大字: 太清道宫! 第97章 奇怪的宗门 太清道宫? 什么时候,这山里竟有如此庞大的一个道宗门派?难道是很久之前那个玄门道场? 可这也不对啊! 那个玄门道场已经是久远岁月之前的事了,甚至在自己经历坟场那一战时,它就已经没落废弃很久了。到了今天,这里本应是荒草漫地了才对,估计连残垣断壁都剩不下多少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景象? 正当凌晨满心疑惑无法可解的时候,突然由这门派中涌出一大堆人来。凌晨放眼望去,呼啦啦起码有一百人。 这些人的着装很统一,都是一身修长的道袍,只是颜色花饰不同;而他们的修为都异常高深,即便是其中修为最低的那个,放在外面也近乎绝顶了。 一下子涌现出这么多稀世的高手,而且他们还都同时朝着凌晨涌了过来,凌晨顿时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擅闯他人宗门,这是出来抓我来了? 说实话,他现在慌得一匹。 如果现在他是在自己的全盛时期,还真不惧这些人。即便对面人多自己打不过,跑还是跑得掉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这点微末的修为可就…… 看来只能随机应变了。 凌晨打定了主意,便站在原地等着这些人上前。 谁知在距离凌晨三丈开外时,这一百多号子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然后由前方几个老道领着,竟一齐朝着凌晨躬身,大礼参拜。 一边下拜,他们一边口中还高声合道:“太清道宫内门众弟子,恭迎祖师出关!” 祖师? 任凌晨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应付各种情况的准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现在这样一个结果。 这么多绝顶高手,一齐将自己错认为他们的祖师,这可真是将凌晨吓了一跳。 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该跟他们分辩一下解开误会,还是继续闭口装深沉,过后再看能不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还能趁机捞点好处。 就在这时,他再次听到有高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太清道宫观澜峰众弟子,恭迎祖师出关!” “太清道宫云起峰……” “……定音峰……” “……玄真洞……” “……龙渊洞……” …… 好像都是周围各个山峰和洞府。 后面这些人与面前这第一波弟子还是有些微不同,约莫着都是外门弟子了。 凌晨略一留心听下来,外门总共有三峰八洞。听声音起码得有万把人道贺,这还是有资格开口的,如果再加上其他弟子、杂役等,估计少说两三万人肯定是有的。 好庞大的一个门派! 可转念一想,凌晨便疑惑起来。 方才提到的这些山峰和洞府,与三清山脉中的基本都能一一对应,虽然其中有一些名字跟外界的叫法稍有差别,但大体也都能对得上。 只是这些地方有不少能够探索到的,甚至也有几个是凌晨曾去游玩过的,但是那些地方连一点玄门道场的踪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人,弄这么大的排场,唬我吗? 可眼前这些人的修为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么多道场和高深的修行者是哪来的?他们可以凭空出现还能凭空消失吗? 难不成,刚才自己穿过的这道石门有门道? 想到此处,凌晨便往方才自己飞出来的那个石室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凌晨便觉得头皮发麻起来。 那里原本术法形成的石壁已经消失了,一个大石门直接显露在外面。石门还敞开着,虽然里头的供桌和床椅都还在,但此时却是整洁得一尘不染。 除了尘土之外,史亦晚留下的弓弩机关和箱子都不见了。更离谱的是,供桌之后那高大的道人石像,也不见了。 当凌晨目光瞥到石门上时,看到洞顶三个古朴的刻字:明霞洞! 就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一直以来,凌晨都以为自己的阅历丰富、见识广博,但此时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有什么样的术法能够做到这样。 难不成自己又遇见了一个“谷雨”,让自己再次穿越时间了? 可当时强大如谷雨,也都是做了多少准备才能够做到的,可方才那道人石像就只是一挥袖就做到了?这得强大到什么程度? 凌晨心中的疑惑更多,还没等他想明白,眼前这些人中一个老道走上前来,道:“祖师,祖师叔已经回来多日了,此时正在大殿里等您过去。” 祖师叔? “我”还有个师弟在这里? 在这些弟子面前装一会儿犊子也就罢了,如果见到此人,我这个冒牌货不会被识破吧?要不现在干脆点,直接承认了算了。 凌晨正纠结着,刚要开口先试探一下这老道,却听到自己说道:“我知道了。” 哈? 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鬼?这不是我想说的话。 可是听这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自己的声音。 我是精神分裂了吗? 凌晨刚要尝试自己开口,只见眼前这些人的身形一阵扭曲,与旁边的门楼、匾额一起,就这么凭空消散了。 四周的场景紧接着一闪,再出现时凌晨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大殿之外。 这大殿的殿门大开着,里头只有一个年轻道人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向自己。 凌晨抬起头,也望向他。 此人身着一件素身的麻布道袍,发髻歪插,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一点修为,完全没有方才那老头儿口称“祖师叔”的高手威势。 不过,此人总是给凌晨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可凌晨一旦要仔细看他面容的时候,却发现总也看不清楚。脑海中分明有他的脸部轮廓,也能看到对方在微笑,但奇怪的是,对方所有的脸部细节,偏偏就是无法凝聚在自己的脑海里。 “师兄,你回来了?” 这年轻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凌晨走了过来。 凌晨没想到,他一开口,说出的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方才那个老道不是说你刚回来吗?现在怎么反倒成了你来问我? 凌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等着刚才说话的那个“自己”来回答。但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有人应声,凌晨不由得对“自己”心生不满。 用不着你的时候你乱说话,用着你的时候你倒隐身了,搞什么鬼? 而且对面这家伙,我不是你师兄,你看不出来吗? 凌晨低头看向自己,顿时一惊。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平日里的装束,而是一身道袍。 这道袍怎么有些眼熟呢? “我去,我这是怎么了?” 凌晨略一回忆,心中不禁暗叫一声。 自己现在穿的,不正是石室里那个道人石像那一身吗?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会被夺舍了吧? 可看这体型,根本就不是自己那副身体,应该也是那道人的。此时倒是自己的意识入驻,怎么还有反向夺舍的吗? 这时,年轻道人已经来到了凌晨的身边,依旧满面笑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即将重新携手踏入那片战场,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临行之前,我们再去宗门看上一眼吧,或许这将是此生最后一眼了。” 不等凌晨反应过来,年轻道人便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便往外头走去。 第98章 太清仙门 年轻道人慢慢地走在前头,凌晨就这么静静地在后面跟着。 本来他心中是有非常多的疑问想要问出口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这年轻道人说要一起去宗门后,凌晨便有一股莫名的悲伤之意涌上心头,而且再看向眼前这年轻道人时,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感。 所以走了许久,凌晨一句话也没有问出来,就这么一直默默地跟着。 出了大殿的院子后,两人便拐上大路,然后一直往后山的方向走去。这一路几乎横跨了大半个内门,终于来到了去往明霞峰峰顶的山路。 方才这一路走得,凌晨是越走,就越觉得心惊。 两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大半个门派里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方才还恭贺自己出关的内门众弟子们似乎全部都消失了。在这偌大的宗门之内,似乎之前那万把人的存在都是假象,这里本来就是空空荡荡的。 一下子就只剩凌晨跟前方这年轻道人两个人了,凌晨感觉连自己的脚步落在地上,都会产生回声。 今天自己在这太清道宫内所遇到的一切,凌晨到现在依旧摸不着头脑,这所有的人和事,没有一处不露出诡异。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继续沿着山路往上。 直到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两人一拐弯,一块天然的巨石显现在了凌晨的面前。 这巨石约有两人来高,通体天青色,温润浑似璞玉。它旁边的山壁都已经被一些枯藤和青苔长满了,独独只有它一丝不染。 看周遭的样子,此石已经在这里矗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了,但历经风吹日晒的它依旧棱角分明,只有表面上那无数深浅不一的刀剑刻痕,彰显着它经历过的那些岁月沧桑。 同刀剑刻痕一起的,还有它上头所书四个古篆,古朴而苍劲! “太清仙门!” 这四个字,凌晨本应该不认得的,但是看到它,一股古远而亲近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一股山风拂来,脸上突然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流泪了? 凌晨抬起衣袖,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 那年轻道人似乎也颇有感慨,他走到那巨石面前,轻轻地摸了摸那四个大字,然后拈起衣袖,小心地擦拭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凌晨的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愤怒的感觉,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年轻道人身旁,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道袍。 年轻道人擦拭的动作被凌晨所阻,便缓缓地回过身。然而他并未对凌晨有一丝责怪,仍然微笑着看向他,道:“师兄,快些醒来吧,醒来后我们继续并肩作战!” “你什么意思?” 凌晨眉头皱起,他被眼前这年轻道人给搞懵了。 但这年轻道人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朝着他微微一笑后,身体忽然崩裂开来。 凌晨眼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个道人轰然破碎,然后便如先前那些内门众弟子一样,就这么在他的眼前化作碎片,飞散开来。 在面前与在手中,这震撼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凌晨眼见这些碎片四散纷飞,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悲和不舍泛起,与之前那种莫名的厌恶感混杂在一起,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难受! 只有难受! 揪心的难受! 凌晨不由得伸出双手在半空中乱抓,想要将年轻道人四散的身体碎片抓在手里,但终究还是徒劳。 当流沙将“她的指尖”吞没的时候,除了无力的怒吼,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虽然依旧于事无补,但起码能够发泄出堵在心中的那股愤懑。 “啊~” 凌晨仰天怒吼。 大吼两声过后,他便“哐当”一声,仰面躺倒在了那块巨石旁的山路上。 自从重生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失态,到底为什么却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经过方才的怒吼之后,加上此时看着头顶上那块巨石上“太清仙门”四个字,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此时,朝阳早就已经升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稍转,落在了那块巨石之上。上边有什么东西被阳光一照,闪得凌晨立即微闭双眼。 凌晨“噌”的一下从地上翻身而起,他注意到,那是之前那年轻道人擦拭过的地方。 难道他之前是刻意指引,告诉我那里是有什么东西留下吗? 凌晨连忙走到巨石跟前,只见在上头一个凸起的小石棱上,一枚斑驳的戒指挂在上头。 这戒指看上去好像是铁质的,但挂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岁月了已经没有锈蚀成粉,只在表面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黑红色铁锈。 凌晨将它摘下来,轻轻旋转着擦去它表面的锈迹,谁知擦了没两圈,它竟在凌晨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这奇怪的事情今天扎堆出现,凌晨都有些麻木了。 他自信自己没有看错,所以也没有在周围翻找,而是略一思索后,便盘膝坐在了地上。 当凌晨再次来到自己体内那具巨型骸骨面前时,他抬头仰望,果然在骸骨的右手中指上,发现了刚才那枚戒指。 此时它已经没有了丝毫锈迹,呈现出了自己的本色,竟然是完全漆黑的颜色,甚至比这副骸骨黑得更加纯粹。 凌晨意识一动,瞬间来到了它的面前,此时它套在骸骨那根粗大的指骨上,自己也变得异常粗大,只见那宽大的戒面上头刻着五个大字: 真我镇幽渊。 其中最中间那个镇字,明显跟另外四字不是一个人的笔迹。 但这些其实不是凌晨最关心的,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在这戒指之内还有一个空间。 虽然这东西不知道是那年轻道人留下的,还是那石像道人留下的,但不管它是谁的东西,都必定来历不凡。所以可以存在它内部的空间中的,都绝不是当世那些所谓的玄灵宝法异可以比拟的。 这里说的玄灵宝法异,是修行者所用器具的分类。若是同一材质打造,就只有侧重不同,没有高低之分。 比如晴怡的殇情,属于通灵冥宝,便在异中;若是殇情单独产生了器灵,便在灵中了。 凌晨心中默念: 希望里头的空间够大,多留下几件东西! 念完,他的意识再动,便已身入戒指之内了。 当他抬起头看向四周时,一时间愣怔在原地。 他进来之前曾设想过这戒指内的空间会多么的大,但当他亲身站在这里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有限了。 这里头的大,实在大得有点太离谱了。 第99章 故原之变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与其说是一片空间,不如说是一方天地,一方阴郁沉闷的天地。 天空中乌云密布,低沉地压在头顶上。乌云之上,闷雷滚滚,闷雷携带着闪烁的雷光,不断试图突破乌云的阻隔,照亮下方这块大地。 而凌晨借助乌云间隙泄出来那丝丝雷光,方才透过四周的薄雾,看清这片荒凉而枯败的古老土地。 这天,这地,这周围的一切,无一不给凌晨的心灵以深深的震撼。 震惊之余,凌晨快速冷静下来,开始从身边细细查看。 此时他所站的位置是在一个石台之上,这石台约有半人高,一人多长宽。说是叫石台,倒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棺椁或者祭坛,其上花纹繁复。 这些花纹如同沟壑,深深刻入了石台表面。其中遍布黑红色的残渣,也不知道当初是涂抹的颜料经历长年累月后的残余,还是血液干涸后的痕迹。 以凌晨站立的地方为中心,这些花纹一直蔓延到石台之外,约有一丈远方圆,再往外便是坚硬的褐色土地。 在那土地上,站满了真人大小的石质雕像,密密麻麻。 这些人像雕琢得异常细致逼真,但他们出奇一致地全部都面向石台,呈战斗姿态。 凌晨抬眼远望,这些石像的数量之多,简直不可计数。从石台往外,雕像的海洋无边无际,直到视野的尽头都看不到边缘…… 这些人衣着各有不同,有僧有道,还有其他各种不同的杂乱衣饰。 凌晨走下石台,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道人雕像走过去,他方才在石台上看过来时便觉得这个雕像有些眼熟,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他走到这道人近前,便有更多的细节落入眼中,凌晨的脑海中不由得一阵轰鸣,于是他加快脚步,两步来到这雕像眼前。 “这是……怎么会是他?他怎么来到了这里?” 当凌晨围着这道人转了一圈,进一步确认后,心中不由得一惊。 此人,不是太清道宫内门弟子中,站在最前方的那几个老道之一吗? 方才他还在太清道宫中跟自己道贺,那满脸的笑意是溢于言表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如今怎么就在这里变成一座雕像了? 凌晨略一思量,缓缓伸出手触摸这老道,想要确定眼前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谁知当他的指尖刚一触碰到老道身体的一瞬间,这石像竟轰然倒塌。 凌晨连忙后撤了两步躲开,看着那一地的碎石块,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是怎么回事? 是我触碰的问题吗? 凌晨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为了确认,他转身向着身旁一个身穿僧衣的雕像,再次尝试着伸出了手。 “轰~”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老僧的雕像也轰然倒塌,瞬间变成了一地碎石。 这时,方才那老道石像破碎倒下的地方,一个天青色的透明身影显露出来。 可以看得清楚,这正是那老道。 他好似刚刚睡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当看到凌晨的瞬间首先是一愣,然后对凌晨露出了笑意。 他似乎没有办法说话,朝着凌晨躬身一礼后,身子便化作一道流光飞起,投入到了前方的石台之中。 那石台中央瞬间汩汩涌出鲜血,鲜红的血液顺着那繁复的花纹流淌了下来。 与此同时,这片天地好像被触发了什么禁制,开始晃动了起来。 然后便是那老僧显现,他与那老道略有不同,浑身绽放金黄色。凌晨虽然从未见过此人,但这个老僧却好像认得他。 同那老道一样,这老僧也微笑着朝他深施一礼,然后投入到了石台之中。 两人同时投入石台,这既像解脱,又好似献祭。只转瞬之间的功夫,石台上那些花纹便被鲜血灌满了。 “轰隆隆~” 霎时间,整片天地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我刚才一个无意之举,这到底是惹下了多大的祸事!” 凌晨的脸色瞬间大变。 …… 与此同时。 归途尽头的祖灵城内,祖灵殿。 一个一身白袍的男人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将手里的一打材料往桌子上一扔,然后语气不善地抱怨道:“最近真是见了鬼了!东海郡这是怎么了,还有没有个消停的时候!意外死亡的人数一下子报上来这么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工位前头送材料来的那个小鬼老老实实地束手站在那里,头颅微微低着一句话也不敢接茬。他心里清楚得很,最近自己部门里出了点事,这几天这位白总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他可不想轻易触了他的霉头。 没错,工位上这个白袍男人正是勾魂的那位顶头上司,人称白总。 “你哑巴了?问你话呢!” 见面前的小鬼不接话,白总作势便要爆发。 小鬼一看这情形,连忙回道:“昨日凌晨,三清山脉外一片松林燃起了大火,一把火就烧死了七十多个,史家驻地里现在只剩一个史亦晚还活着。加上周围还有一些斗殴致死的,就是报上来的这个数了。” 白总的眉头微微皱起。 “三清山?史家?不会又是……” 小鬼点了点头,悄声道:“您猜的没错,这回也是齐王府那个小王爷搞的。” “这家伙还真是精力旺盛哈,成天上蹿下跳,一天他也不带休息的!” 白总将桌子上的资料拿起来,又重新摔回到桌面上。 “之前在他们王府就闹过一回了,据勾魂上报,他那次就留了个怨魂在手里;上次跟秦家又闹了一回,结果勾魂一去不回,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次倒好,又一下子给我搞了这么一个大活。这家伙是怕我工作太轻松,隔三差五就给我安排活儿!真是岂有此理!” 小鬼连忙捂着嘴,怕把笑声漏出来。 白总一瞪眼,便要继续骂人:“你小子还笑,你笑个屁!这回这活就归你去善后……” 工作刚安排到一半,他突然站起身来,然后一脸震惊地猛然转头,朝着祖灵城城后的方向看去。 “不好!出大事了。” 白总这话音刚落,小鬼便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大地轰鸣声,由城后的方向传了过来。 这小鬼脸色大变,也望向城后的方向,满脸都是惶恐之色。 “我的妈呀,故原出事了!” 第100章 故原和幽渊 出了祖灵城,又穿过城后的山谷,白总一路紧赶慢赶,终于依稀看到了远处的深渊。 又往前赶了不多远,他便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已经站在深渊的边上了。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老者的身份。 于是他立即加快速度,朝着老者的身边赶了过去。 来到老者身前,白总轻施一礼。 “老祖,您已经到了。” 这老者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深渊的旁边,朝着对面那块荒凉的大地望去。 白总问道:“大地为何无故震颤,这里可有什么变故发生吗?” 此时,大地的震动已经比开始时减弱了很多。 老者叹了口气,道:“幽渊比之先前,又扩大了一些,却不知道是福是祸!” 白总朝面前的无尽深渊里望去,脚下的渊壁犹如刀切斧剁一般笔直往下,完全看不到深入地底有多深多远。视野里只看到幽幽的一片黑暗,并时不时地有一些黑色的雾气从黑暗中升腾起来,然后形成一片片黑云,飘荡在深渊之中。 白总又目测了一下对面,问道:“老祖何出此言?幽渊扩大,也就是说对面的故原离我们更远了,这是好事啊。” 老者摇了摇头。 “按说的确如此,但是方才故原那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变故,如果是那封印出了事,一旦镇压不住,只怕……” 说到此处,老者便不再往下说了,但白总心领神会。 “那咱们是不是过去看看……” 白总话未说完,便被老者挥手打断:“先祖曾经有言在先,现在还没到时候。” 听了这话,白总皱着眉低头沉思。 又是先祖! 又是那预言! 相隔这么久远的岁月,先祖怎么可能能够算得到!难道他真的是个神仙,可以提前窥探天机吗? 显然,白总对于这个先祖预言,是持怀疑态度的。 正当他沉思之际,忽然听到身旁的老者“咦”了一声,于是他连忙抬头看过去。却见老者抬手指着幽渊对面,失声惊问道:“你看,那里……那是个人吗?” 白总顺着老者的指引往远处看去。 只见对面的大地上,一个人影正在快速地朝这边移动了过来,此时已经快要跑到对面幽渊的边缘了。但是由于两边的距离实在太远,这里的环境又极为特殊,对面这人影的样貌他始终都无法看得清楚。 白总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后才道:“好像……好像还真是个人的样子。不过不是说,肉身不入归途吗?连我们的地盘活人都到不了,这家伙是怎么跑到故原上去的?” 老者显然也极为惊讶,但是他的见识不是白总可比的。 “什么肉身不入归途!如果真是这样,对面大阵里压阵的那些先辈们是怎么过去的?一般人过不去,只是修为不足而已。” “您说得极是。不过当年应该还没有我们祖灵殿吧……” 话说到此处,对面那人影在幽渊的边缘上略一停顿,竟纵身跳了进去。人影在黑暗中连个浪花也没掀起来,就落入幽渊中不见踪影了。 我去! 这玩意儿是能跳的吗? 这是纯纯地找死啊! 白总一脸的错愕,抬头看向老者。发现老者一双鹰目如电,正死死地盯着方才那人影跳下去的地方,一脸凝重。 “先祖,您怎么了?您是不是看到那个人是谁了?” 看到老者面露异常,白总不禁问道。 “嗯?” 老者被白总的话提醒,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咳嗽了两声道:“呃,你刚才说得很对,怎么可能会有人不通过我们的地盘就进入故原呢?方才肯定是我们看错了,那只是离水中逃出来的一个阴魂,迷失在了幽渊上方而已。它本就该落入幽渊,所以最后也落入了幽渊,这样就合理了!” “啊?您是说,是我们两人同时视觉错位了吗?” 老者这个突然的转变,着实打了白总一个措手不及。 老者一脸严肃地点头道:“没错!都是错觉。” 说完,老者不等白总再说话,扭头就走。他转身的瞬间,身形便同时一闪,人就已经不见了。 “您这老祖当的,真是一如既往地敷衍啊!” 白总叹了口气,又低头往幽渊里看了一眼,才悻悻地离开。 …… 却说,凌晨猜测自己方才惹了大祸,也不知该如何补救。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自己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 “过来,往前走,过来……” 凌晨立即警惕地往四周察看,却一点发现都没有。 但耳边这个提示的声音依旧不断,还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凌晨转头往那石台上看了一眼,此时那上头鲜血遍布,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现在踏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今天经历的这些事,处处都透露着诡异,还是谨慎点好。 既然后路已断,不如索性跟着这提示的声音走,正好远处薄雾里的那些地方自己还都没探索过,就当开地图了。如果真有危险,再随机应变就是。 于是他便大体上顺着耳边的声音提示,开始发足狂奔起来。 当凌晨花了一些时间,跑出那群人形雕像的时候,他终于能够将这片大地的一角看得清楚了。因为在遥远的前方,他依稀看到了大地的尽头。 在那里,大地破碎。有许多脱离的土地碎块,或大或小、杂乱无章地在半空之中悬浮、飘荡,而再往外的地方,便是无尽的时空乱流。 照理说,时空乱流几乎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它可以将一切靠近它的东西都撕扯得粉碎,然后无声地湮灭掉。但此时这片旷大的土地好像跟它达成了某种平衡,互相靠近,但又互不牵涉半分。 既然已经看到了尽头,凌晨便不想多花时间过去了,而且以他现在的修为,也根本不敢往那大地边缘靠近。 但四个方向这还只是其一,还有三个方向没有探索到。于是凌晨照着提示声音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继续飞奔起来。 直到现在,他的心中其实都非常疑惑。 这片天地好像根本就不像是专门开辟出来的存储空间,而是真实存在在现世时空里的,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凌晨这个疑问,直到偶然间他在地上发现了一朵纯白色的小花的时候,顿时豁然开朗。 因为这小花凌晨认得,叫做故原秋心! 正是凌晨复活之后,步先磐拿来刺杀他时所用的那“毒”。 所以此地正是,故原! “这……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凌晨的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他当然知道故原这个地方,否则便不会认得故原秋心了。只是即便是他前世修为在最巅峰的时候,也从没有来过这里,因为这是杀神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第101章 拂天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只是觉得这里的环境有些离奇、压抑。此时知道了,凌晨便感觉浑身都开始难受起来。 对故原这个地方,他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抗拒。因为在杀神的记忆里,这里的一切都令人厌恶,最好到死都不必踏足此地一步。 此时的凌晨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想尽快地逃离此地。 于是,他打消了继续前往其他方向进行探索的念头,开始跟着耳边声音的提示,疯狂地飞奔起来。 当奔上了一座小山后,视野尽头一片漆黑的高山映入眼帘。山间,还淌出一条大河,河水往这边滚滚而来,最终不知流向了哪里。 “这山……” 只第一眼,凌晨就觉得远处的群山有些熟悉,但要细想自己曾经在哪里看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但是既然感觉熟悉,那附近就一定有自己曾经踏足过的地方。 看来,耳边这声音的提示是对的,照这样下去,自己很快便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想到此处,凌晨顿感信心倍增,便发劲往那高山的方向狂奔了过去。 随着远方的那片高山越来越近,凌晨越发高兴起来。但没等他高兴多久,一道巨大的鸿沟裂隙突然出现在眼前,逼得他不得不把速度降了下来。 凌晨往前细看去,发现这鸿沟乃是一道巨大的深渊。 这深渊很长,往左右两边一直延伸下去,直到超出了他的视野所及,看来想要绕行是做不到了;而它的宽度也极大,从这边看向对面的时候,连那边站着的两个人,看起来不比两只苍蝇大多少,想要飞跃那就更是万万不能了。 “嗯?对面站着两个人?” 凌晨之前一心奔跑,方才注意到这俩人。 此时他已经来到深渊边缘,于是脚步一停,朝着对面两个人看去。 对面这两位好像没有肉身,并不是活人。但看着应该也不是一般的灵魂体,而是类似勾魂那般的鬼修。 难道也是阴差? 想到勾魂,凌晨的脑海中突然一闪,想起自己在归途上看到过尽头的那片黑色的高山,于是彻底明白过来。 既然眼前不见归途和祖灵城,那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便是在那片高山的另一侧了。照这样说来,山间流出来的那条大河,应该就是传说之中的离水了。 如果说归途是迎来,那离水便是送往。 就是不知道这离水岸边,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个老婆婆,给过往的灵魂送汤喝。 凌晨微微一笑,暗道自己想多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遇见熟人,也怪不得他胡思乱想。 对面这俩人他虽然不认得,但是勾魂他却是认得的,照这样说起来,祖灵城里的人也算是熟人了。 身后的故原他实在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于是便跳起来想要跟对面打招呼,看能不能把自己给弄过去。 凌晨抬起胳膊来刚跳起身,还没等张嘴,便觉得从对面的深渊里忽然传来一股莫大的拉扯力量,“嗖”地一下,便把自己给吸了过去。 “我擦……” 口中刚吐出来两个字,他便朝着深渊里一头扎了下去……劲风冲着他的脸上呼呼地刮过,后面的话还没等接上,就被劲风给噎了回去。 这下可完蛋了! 没想到这一世,我竟然把自己给摔死了! 当周围的光线完全被黑暗吞没时,凌晨发现自己不但没有落到底,而且还在不断地加速往下坠落。 旁边的崖壁始终直上直下,完全没有可以接力的地方。如今达到的速度已经非常恐怖了,下方即便是个水潭,触底的瞬间也必然会被摔得粉身碎骨,断断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此时仍然没有触底…… 又往下坠落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凌晨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了,正下方突然有长长的一线青白色出现。自从掉下了深渊,除了黑色之外,这还是凌晨第一次看到了其他颜色。 这是什么? 难道是深渊底的一条河流吗? 他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随着自己的继续下坠,下方的青白色越来越粗大,好像是一团又长又大的雾气或者云彩。 正当凌晨思考是否可以借助这片云彩减缓一点下降速度的时候,这云彩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它好像变成了活物,朝着凌晨迎面笼罩了上来。 “噗~” 一声轻柔的闷响,凌晨的身体瞬间坠入了这“云彩”里,然后被它吞没了进去。 凌晨身在其中,感觉自己坠落的速度大减。而且从这“云彩”划过自己身边的质感上,他发现这“云彩”好像并不是由水汽组成的,而是实物。于是他顺手便是一抓,将眼前一条白色的东西抓在了手里,然后眼见着它快速变小。 等这“云彩”缩小到三丈大小的时候,凌晨方才看清它是个什么东西。 竟是一把拂尘。 凌晨此时正揪着它的一根须子,坠在了它的尘须里。于是他立即往上伸手,够住上头的尘结一使劲,翻身爬到了拂尘的柄上。 好险! 总算死里逃生! 凌晨吐出了一口浊气,摩挲了两下胸口,方才让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缓和下来。他低下头,两手抓住屁股下面骑着的粗大的尘柄,心中竟莫名的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暗道:“没想到能遇到这样一件奇物,救了我的性命,不知道这是上古哪位前辈遗落在这里的。” 这拂尘之强大,绝对不是凡物。相比起来,可能也就只有自己刚刚从太清道宫得到的那枚戒指能够与之相比了。 这时,他突然看到眼前的尘柄上,好像有一串刻字。于是,他便往前靠了靠,仔细地辨认了起来。 “果然是上古之物。” 一看这字,凌晨就可以确认了。这字迹非常的古老,应该跟之前巨石上“太清仙门”四个字是同一个时期的。 凌晨仔细辨别下,有一些他也拿不太准,于是半认半猜地将之念了出来: 拂青天云散红日当出, 斩我身尘落本心自现。 “拂尘扫天,真是好大的气魄!” 凌晨念完之后,这拂尘好像听懂了,在半空中打着弯儿飞了一圈。 结果措手不及之下,凌晨差点被它又给甩下深渊去。 “哈哈哈,看来你很快乐啊!” 方才被它搞了这么一下,凌晨一点意见也没有,毕竟这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而且这么超模的法器,已经产生了自主意识,弄不好都快要生出器灵了,谁看着能不眼馋呢? 凌晨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扶着尘柄,试探着问道:“今天我们相遇,便是天定的缘分,我能看出来你很喜欢我。对不对?” 这拂尘抖了抖,好像是应了。 “那真是太巧了,其实我也非常地喜欢你!”凌晨笑得一脸猥琐,“既然如此,那你跟着我出去,以后咱们俩一起闯荡江湖,你看怎么样?我跟你说,外头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呢!比你自己待在这黑黢黢的地方可强多了。” 对于凌晨这种近乎哄骗小朋友似的纯勾引,这拂尘显然没有上当。 听凌晨把话说完后,它不但没有给出一丝回应,反而还骤然加速,猛地朝着深渊下头的黑暗里冲了下去。 第102章 宿敌 “我去,又被你晃了一下子。” 凌晨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声,同时猛然伏身,抱住它的尘柄,被连带着往深渊冲了下去。 难道是它历经的岁月久了,我这招不好使? 趁着这个工夫,凌晨开始反思自己。 若是再有机会,他还想换个法子,再尝试一下。 这拂尘飞行的速度异常的快,比方才凌晨坠落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只过了不多会儿的功夫,凌晨便隐隐地能看到深渊下又有东西显露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他看得还不是很清楚,还以为快要达到底部了。但随着慢慢靠近,当这东西的大体轮廓终于在凌晨的眼前显露了出来的时候,他禁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天,这里怎么还有一个?这是……这是一把剑?” 是的,这是一把剑,一把严丝合缝地斜插在深渊之中的剑。 不是插在深渊石壁的缝隙之中,而是以整个深渊为缝隙,直接插在了深渊之中的一柄漆黑色的巨剑。 这深渊的尺度,凌晨心中是有数的,那这剑……这种东西,恐怕不是给这个世界上的人使的吧?如果说有谁能用,凌晨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可能也就自己体内世界的那个巨型骸骨可以试一试。而且它俩都是漆黑的身体燃着血色火焰,正好相配。 即便到了此时,凌晨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它剑柄和连接剑格这一段。而仅仅只是这么一段,便已经如此震撼了。 若是完整的一把剑,这得有多么的巨大? 就在凌晨被这柄巨剑深深震撼的时候,却见它忽然一抖。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拂尘和凌晨从头顶上下来的缘故,它随后发出“仓啷啷”一声剑鸣声,看那样子,它竟想要从下方的深渊之中抽离了出来。 听到剑身与深渊石壁的摩擦声,凌晨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要是当头给自己来上一剑,那别说自己了,就是劈在上头的故原上,估计又是一道深渊形成了。 想到这里,凌晨不由得心中一惊。 此时自己身处的何尝不是这么一个深渊,那两侧的石壁这么平整,直上直下的好像是被利刃专门切出来的一样。 难道在久远的岁月之前,这里就是被它一剑劈开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这样一把剑如果真要动手,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这拂尘了。 这两个家伙看样子应该是旗鼓相当的存在,今天自己想要从这里逃命,希望它俩只各自斗法,别伤了自己这个无辜路人才好。 这拂尘好像也发现了那柄剑的异动,它此时骤然加速,继续驮着凌晨往深渊的深处飞去。 可它这样的行动,显然激怒了那柄剑。 只见它剑身一抖,无数漆黑色的剑气燃烧着血火,形成一道道锋刃,朝着拂尘的去路轰击了过来。 这拂尘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它一边飞着,拖在后面的尘须轻轻一甩,一股青白之气在它的身侧成型,顿时形成一堵晶莹剔透的墙,挡在了自己的侧面。 “轰……” 连续的锋刃轰击在了那堵青色的墙上,轰鸣声阵阵炸响。 当最后一道锋刃在墙面上炸裂后,这堵青墙也在“咔咔”声中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然后轰然崩碎了。 在这深渊地底,这两位早就不知道交手过多少次了,对彼此已经无比熟悉。 那拂尘还没等自己的青墙彻底崩塌,便又一次轻甩尘须,一道青白之气隐在暗影里,从墙体的裂缝中扫了出去。 这么隐蔽的一击,结果还没等它飞到那柄剑的旁边,那剑刃中便有一道剑气迸发。 两者随后便在半空中轰然对撞在一起。 两边一攻一守,瞬间各出一招。 势均力敌! 如果没有外力插手,这两位恐怕短时间内没办法分出个胜负来。 凌晨将刚才它们对战的一幕都细细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了一些基本的判断。 不过这不要紧,拂尘也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依旧往深渊里继续深入。 那柄剑没有成功地拦截他们,显然有些生气。它剑身再次一抖,竟有一个漆黑色的人影凭空出现,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朝着拂尘便冲了过来。 拂尘这次没有如法炮制,而是甩出一连串的青白之气,形成一层密集的弹幕迎向了那黑色人影。 密密麻麻的弹幕临身,这黑色人影并不对拼,而是几个闪身间,便从那些狭小的缝隙里穿梭了过来,并继续往前攻来。 剑灵? 凌晨心中一惊。 刚开始,凌晨还以为这黑色人影是那柄剑使出的剑招,但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这东西拥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和判断,很有可能就是那柄剑诞生的器灵了。 照这样看来,这拂尘应该也有,可是它为什么不出来呢? 凌晨思索间,这黑色人影已经攻到了近前了。它上来当头便是一剑,剑身前竟有几倍于剑身长度的剑气喷薄而出,朝着面前的拂尘狠狠劈了下来。 拂尘显然知道这一招的厉害,它的尘须连续甩出,瞬间便在身前形成了三堵青墙。然后它停止飞行,尘须连扫间又在自身之外结了一层光罩,其上青白二色不停地循环流转。 凌晨一眼便认出,这是道宗的手段。看来,之前这拂尘必定是某位道宗前辈的法器了。 高手过招,攻防就是转瞬之间的事。 此时,凌晨只听得“轰~轰~轰~”连续三声爆响,眼前拂尘构筑的那三道防御青墙便在那黑色人影的一剑之下连续崩塌。 而且这还没完,这一剑轰破青墙后依旧不止,继续朝着拂尘外面的那层光罩劈了上去,剑势仍然凌厉非常。 这一剑正中光罩之上,开始的时候还是无声无息。 凌晨在其中看着,只见那光罩上的青白两色疯狂飞转,将这一剑的力量往光罩的各个方向卸开去。 但这一剑的力量实在太强,凌晨眼看着这双色运转的速度飞快地加速,最后几乎已经到了肉眼不可分辨的程度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咔~”的一声响后,光罩上被破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纹,那双色方才停了下来。 但凌晨抬眼,却见面前那黑色人影已经再一次将手中的剑高高竖起在头顶,第二剑转眼间便要再次到来。 这一剑若是再中,这光罩必破! 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凌晨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袖手旁观了,他该帮这拂尘做些什么才对。 可是做些什么呢? 面对眼前这两位大佬,我这点微末修为又能做些什么? 但凌晨转念又一想,又不是让我战胜他们,这种时候,能拖一会儿也是好的。或许就是拖过这一瞬,便足够胜负逆转了。 于是眼看那黑色人影手中的剑再次一劈而下,凌晨立即咬破中指后双指一捻,然后抬手并指,在自己的眼前抹过。 剑指落时,凌晨猛然睁开了双眼! 第103章 赌约 一双猩红的眸子猛然间睁开,顿时一道血光从凌晨的眼中闪过。 “梦魇!” 凌晨一声轻喝道出口。 此时,那黑色人影的剑已经劈至半途,眼看着便要跟拂尘的光罩再次相撞在一起。但凌晨眼中的血光闪过之后,那剑随即停在了光罩之上,不再往下劈落半分。 那黑色人影也是一样,它就这么保持着持剑下劈的动作,好似果真中了凌晨的梦魇,人和剑都瞬间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了。 这实在大出凌晨的意料之外! 时间好像因为凌晨的一招“梦魇”而凝固住了,此时他、黑色人影、甚至还有拂尘,都被固定在了当场。 其他两方到底是什么情况凌晨不知道,但他此时的静止,是招式施展过后,自己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自己的招式他自己知道,现在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的梦境,就不用说还要通过梦境掌控对方了。 “梦魇”这一招,对付外头的修行者肯定是足够了。只要修为上没有跨越大境界,其他所有同境界的修行者基本都得中招。何况方才自己还用了一丝精血催动,威力上更加巨大,即便是初入紫府境的对手,自己也有极大的把握得手。但是…… 眼前这两位大佬是什么境界? 凌晨说不清楚,起码玄天境(世俗洞天境)之后的死劫已过,甚至更高。要知道,渡死劫,蜕凡身,这样的修行者已经不算是凡人了。 即便有精血加持,“梦魇”这一招便能够管用吗? 凌晨知道,不能。 正如他之前所设想的,有幸能够拖延过一瞬,都已经算是成功了。 但是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呼吸了,三方就这么静止在此地,若不是拂尘的尘须依然在空中飘荡,凌晨都要产生自己已经无敌了的错觉。 凌晨不明所以,这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倍感煎熬,此后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此时完全猜想不到。 是和解,是爆发,还是加上自己后双方继续死斗? “仓~” 终于,还是黑色人影先动了。 他没有选择继续进攻,而是瞬间收势,归剑入鞘。 这是准备要和解了?可为什么呢? 凌晨大惑不解。 这黑色人影收剑之后,不走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凌晨。 凌晨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失望和落寞。 什么情况? 我为什么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 还没等凌晨弄清楚是什么状况,他身旁的尘柄上,一个小男孩突然出现。这小男孩大概有三四岁,一副粉雕玉砌的可爱娃娃模样。 这小娃娃就这么大啦啦地站在那里,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那黑影人影,哈哈笑个不停。 “哈哈哈……你输了!这回你可服气?” 对这小娃娃的问话,那黑色人影毫无反应,就只站在那里继续盯着凌晨,一句话也不说。 被对方无视,小娃娃似乎有些生气。 于是他继续逼问道:“怎么着,打赌输了你还想要不认?快说,到底服还是不服?” “哼!” 那黑色人影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后转身就走,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别忘了我们的赌约,之后一段时间,都不准你出来胡闹了。” 小娃娃的声音喊出,跟着那黑色人影的屁股后头紧随而至。 “放屁!老子……先让你这老东西得意一次。” 远方的黑暗里传出这句话后,之前那把黑色巨剑的轮廓便开始渐渐虚化,最终消失在了深渊深处的黑暗之中。 “哈哈哈……” 这小娃娃赢了赌约,快乐得不行,朝着那巨剑消失的地方大笑。 此时只剩两人,凌晨怕他一会儿也跑了,于是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此时他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正好逮住这小娃娃问个明白。 “你这是……” 凌晨的话刚开头,便被小娃娃直接接过话头,呛了回去。 “太忙,不去。” 凌晨顿时一脑门子黑线,这家伙这是预料到自己又想勾引他出去,所以提前严词拒绝。可实际上,自己已经基本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这两个家伙都有自主意识,出去之后一旦任性妄为,那都是一个大祸害。就凭它们的修为,多少人上去都制不住它们。 弄不好它们还会回过头,再给自己来一下,那可就搞笑了。 玩火自焚这种事,凌晨不愿意干,所以还是让它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这深渊里比较好。 凌晨又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你们俩……” 刚说到此处,凌晨再次被这小娃娃打断。 “事儿太大,别问。” 凌晨本也不是什么好性的人,此时被这小娃娃连续打断,他的脑袋都快要气炸了,脾气顿时要冲起来。 只是形势比人强,真要打起来,自己不是对手。 于是他稳了稳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绪,气道:“好好好,不让我说话是吧?” 小娃娃微笑着看向他,道:“别误会!只是这里头的水太深,我怕你把握不住。提前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里头肯定涉及到更厉害的大佬,不是现在的自己能触碰的,这事儿凌晨理解。 于是他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你总能说了吧。” 小娃娃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瞧着他,好像在说,我看你到底能怎么装。 瞧了好一会儿,都把凌晨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小娃娃方才答道:“你在这儿逗我玩呢?你自己的地盘,这是哪里你不知道?” “哈?我的地盘了?这里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地盘了?” 两人一边说着,拂尘仍旧驮着凌晨继续往深渊深处前进。 对于凌晨的满脸疑惑,小娃娃明显有点不爽了。 “你少在这儿跟我装!装疯卖傻要适度,过分了就假了。如果你是想要借机套我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想多了。” 这家伙对自己的戒心实在是太重了。 难道是开始的时候,自己勾引了他那一波留下的病根? 凌晨无可奈何,只能一摊手,不再说话。 “你真不知道?”凌晨不说话了,这小娃娃倒是没停下。“其实都无所谓,再过不了多久,你自然就明白了。” 此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拂尘一个加速,笔直地往深渊深处扎了下去…… 第104章 吃人的太清道宫 此时,在三清山脉,明霞峰的山路上。 秦沐云和秦沐雨兄妹正拾阶而上,前方秦家一队族人在头前开路。队伍里族人们倒提着史亦晚的胳膊,半押半推着一齐往山上走。 “到地方了你就提前说话,若是敢耍滑头,我就一枪戳透了你。听到了吗?” 听到秦沐雨的声音,史亦晚连连点头称是。 他现在被五花大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淤青,可见在秦家手里的这段时间,受了不少款待。 恐吓完了史亦晚,秦沐雨转头道:“哥,你说这人渣的话能信吗?万一他要是提前布置了陷阱,诳咱们怎么办?” 秦沐云道:“咱们那小王爷都失踪这么长时间了,真要出了事情可就坏了,只能信他这一回了。谁叫那家伙安排完了实情自己到处乱跑,这都快两天过去了。而且他上明霞峰了这事,也是今早有人提起,说那晚捉住史亦晚的时候曾在西山坡见他闪了一面,所以,信这人渣一回也无妨。” 秦沐雨点了点头:“我们自己人提供的线索,应该不至于出岔子。” 秦沐云叹了口气:“这么久都不回来,就怕这家伙在明霞峰上出了岔子。” 秦沐雨脸色一变,然后呵呵强笑了两声,道:“不会的,他那么大本事,能出什么岔子。”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与其说是表达观点,不如说是自我安慰。 自己妹妹的这点心思,秦沐云怎么能不知道? 他望了望远处的山路,道:“但愿吧。” 一行人此后再也没人说话,就这么闷头往上继续行进,直到史亦晚轻启他的香肠嘴,众人方才停下了脚步、 “那儿,就在前面那儿……” 史亦晚不断地挑动下巴,指向前面山路拐弯处的一棵歪脖子松树。 秦沐云跟最前方一人示意,道:“过去看看。” 这人本就是队伍中的斥候,专职探路。此时得了令,二话不说,便抬脚快步向前,闪身拐过前方的山路,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只过了不一会儿,前头便传来那人的喊声。 “少爷,小姐,你们快过来,发现了一具尸体。”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朝前方快速行了过去。 来到近前,秦家兄妹果然看到了死在山路外侧的那个史家族人,于是秦沐云转头看向史亦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然已经猜到,这个人就是之前护送史亦晚出来之后,自己前来取宝的那个人,这个事情史亦晚提前就已经交代过了。但是此人横死,一看便是死于剧毒,此时再问史亦晚,便是看他一个态度。 因为这个死法,一看就不是出自凌晨的手笔。 史亦晚老实交代也就罢了,如果他扯出些什么不合理的说法出来,那前方的路途中,恐怕还有陷阱等着,自己兄妹跟手下的秦家族人们可就得加倍小心了。 史亦晚诺诺地道:“看这个样子,像是……像是不小心中了我提前布置的陷阱,被弩箭上的毒给毒死的。” 秦沐云一看他还算老实,便提问如何避开陷阱、继续走往后的路等,史亦晚也都一一实话答了。 接下来还是那斥候靠到石壁前,伸手往前摸索。结果刚走了半步,便“哎吆”一声往前一跌,人便从石壁前消失了。 “什么情况!” 他往前探路,秦家众人都一直盯着呢,此时人突然没了,大家顿时躁动了起来。 秦沐云立即眉头一皱,一把揪住史亦晚的脖领子,低喝道:“不老实,你找死!” 其实出了这事,史亦晚也是大吃一惊,此时被揪住后他一脸的委屈,刚要辩解,便听到石壁里头传出声音。 “我没事!里头大门没关,刚才一不小心跌进来了。” 秦沐云这才放心,让众人押着史亦晚走在前头,纷纷穿过石壁进去。 一进门,秦沐云便看到了石室之内的情况,跟凌晨离开时的样子并无二致。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凌晨从这里离开其实已经有一天多的时间了,可供桌上的蜡烛却依然燃着。 看着门口拆下来的机关,还有已经打开的箱子,秦沐云略一思考,便道:“看来小王爷确实来过这里,从蜡烛燃烧的情况来看,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史亦晚听了他这话,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 秦沐云绕着这石室转了一圈,问史亦晚道:“这里是不是还隐藏着其他通路?这么一个封闭的石室,怎么可能需要花这么长时间来探索?” 史亦晚点了点头,道:“里头还有一个道宗的修行宗门,叫做太清道宫。不过想要到达那里,还须费一番手脚。” 秦沐雨见他还想卖关子,冷喝道:“废话少说!如果你想耍花招,本姑娘第一个就送你去见阎王。” 史亦晚连忙道不敢,然后示意大门,道:“还得从这里走。” 众人虽然都满是不解,但是此时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对这里比较熟悉,于是秦家众人便又押住他,从石门里出来。 出来后,山风从脸颊上抚过。 前方躺在地上的那史家下人出现在秦家众人眼前,他的衣带呼啦啦地随风飘动,好像在嘲笑众人。 秦家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转向史亦晚,摁倒他就是一顿嗨揍。 “啊……别,不要……啊……” 人缝里,不断的有雅蠛蝶的声音传出来。 这两天,史亦晚经历了不少这样的过程,渐渐地他也有些习惯了,虽然每次都被揍得不成人形,但他也从中体验到了很多新鲜东西。 今天这一场另类体验终于结束的时候,他趴在地上气虚声弱地道:“别这样,得多试一段时间,不是回回都能成功!” 秦沐雨又踢了他一脚,道:“人渣!你不早说?” 于是秦家众人便开始了反复的穿门尝试。 从一早他们就到了,一直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们终于从“明霞洞”中穿了出来。 此时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宗门,虽然早有史亦晚曾经给描述过,但是众人依然满脸的不可置信。 眼前一片荒草丛生的山口,两侧依旧能够看到留有高大门楼的残破遗迹。再往里看去,里头的荒草丛里,很多残破的院落、宫殿错落于山势之上…… “太清道宫,我们终于到了。”秦沐云心中畅快。 “这里头的范围大得很,再往里,我就不知道他会往什么地方走了。” 史亦晚说话依旧气息虚弱,但话语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秦沐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吩咐道:“两人组成一个小队,分散寻找。不过这里虚实不定,一定要万分当心。如果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哨声通报!” 说完,秦沐云专门安排了两人陪着秦沐雨在这里等着,一起控制着史亦晚。然后自己亲自带着一个小队,深入到荒草淹没的太清道宫中去了。 见秦家众人都已经深入其中没了踪影,史亦晚往秦沐雨的身旁靠了靠,悄声笑道:“沐雨妹妹,你觉得他们这十多个人进去,能出来几个?嘿嘿……” 秦沐雨心头一惊,转眼怒视史亦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史亦晚故作神秘,道:“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太清道宫,会吃人!” 第105章 迷失 这个太清道宫会吃人? 史亦晚这话说得,确实有些过于骇人听闻了。 秦沐雨自然不会被他一句话唬住,冷冷地道:“你这狗东西放什么屁呢!你这话是诅咒,还是有别的意思?” “哪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表面意思。” 史亦晚嘿嘿奸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沐雨妹妹若是不信,我们两人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也不需妹妹做什么,只要说一句中意我即可。怎么样?” 秦沐雨心说,你如今都到这步田地了,生死都被我捏在手里,还一心只想着男欢女爱这点事,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过输赢放在一边,若他的话里真有几分为真,能多从他口中探出点消息来才是紧要。 于是便问道:“你先说说,打个什么赌。” 史亦晚都被揍得跟个猪头一样,此时在秦沐雨面前还要装作一副高人模样。 他微微仰起头,说道:“我赌这回你们秦家进去的人,起码要折一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该死的小王爷也早已死在里头了。” 秦沐雨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貌似不像在作假,于是她拈起响哨,在口中吹响,想要先行把秦沐云等人召出来,商议对策后再行进入探索。 “哈哈,别吹了,已经晚了!这里是一处道宗的遗迹,其中的布置暗含着无穷变化,加上阴阳变换之后变化又有不同,人一旦进去,再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史亦晚此时也不隐藏了,放肆地大笑起来。 秦沐雨见自己发出信号之后,果然不见人从里头出来。可哥哥领着他们明明只进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可能找不到回来的路?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得里边很远的地方,“啊~”的一声惨叫传来。 这声音开始的时候还算响亮,可是只过了瞬间,声音便渐渐远去,好像被什么东西快速拖到废墟深处去了……最后只听到一声“不~”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这声音秦沐雨听过,正是方才进去的一个自家族人。 此时史亦晚的话得了印证,秦沐雨便再也无法淡定处之了。 于是她一把揪住史亦晚的脖领子,银枪尖戳在了他的咽喉之上,逼问道:“你既然知道里头的虚实,此时又能站在这里跟我吹嘘,那就必定是进去过又成功出来了。说,怎么才能把他们救出来!” “其实原来我们史家据点里,也住着一村百姓。但是你们前日攻破据点的时候,却一个村民也没发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种局势下,史亦晚不但不慌,反而趁机拿大,开始讲起故事来了。 秦沐雨不想跟他耽误时间,于是银枪再往前递,怒道:“少说废话!现在怎样才能把人救出来,快说!” “别急!小心伤了我。”史亦晚一脸贱笑地看着秦沐雨,“我们用那么多村民的性命探出来的路,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知道了。如果你失手误伤了我的性命,没人帮你去救人事小,只怕夜至深处,你想念起我时痛哭流泪,哥哥于心何忍!”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低下头去主动触碰秦沐雨的银枪,眼中满含挑逗。 秦沐雨虽然被此人恶心到想吐,恨不得立即一枪戳死他才能解心头之恨。但无奈此时实实在在被对方拿住了短处,于是只能稍稍后撤银枪,暂时避开他的要害。 “既然有活路,还不赶快带我们进去救人?若是你真惹得我性起,小心我当场结果了你!” 话虽然说得硬,但史亦晚感觉到了秦沐雨的退缩,顿时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秦沐雨再不愿意在这家伙身边多待哪怕一秒钟,于是将他推向身旁两个族人,道:“你在前头引路,如果敢有一点不老实,我在身后随时取你性命!” 史亦晚倒没有推脱,一边指引着方向,一边瞅着空当,继续言语挑逗秦沐雨。 秦沐雨虽然厌恶,但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充耳不闻,假装听不见。 就这样,秦沐雨三人押着一个史亦晚,紧随着秦沐云他们之后,也进入到了太清道宫的遗址废墟之中。 虽然身旁有史亦晚指引,但这家伙的话也不能全信,所以秦沐雨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警惕着四周的情况。她时刻留心,观察周围是否真有史亦晚所说的变化。但是四人进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她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于是她回头往来路上看去,发现入口仍然远远地可以看见,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难道被史亦晚的大话诳了? 就在她疑惑之际,史亦晚道:“妹妹别回头看了,看得见跟走得到是两码事,不信你往回走走试试。别看距离此处不远,哥哥敢保你走不出去。” “谁是你妹妹!”秦沐雨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别在这哥哥妹妹的瞎叫唤,好好地指你的路!” 史亦晚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缠,抬头用下巴点指前方。 “看着前面那半壁宫殿了吗?” 秦沐雨点了点头。 “咱们现在必须马上进去躲一会儿,等看到外头街道上的这些影子都转到反方向的时候,便是这里那种诡异的力量最弱的时候,那时你再吹响哨音召集他们到这里集合,便可以暂时解除危机。” 听了史亦晚的话,秦沐雨抬头看天,眉头不禁皱起。 现在正是太阳刚刚高升起来的时候,地上的影子都朝向西边,等到都调转到东边,便是日头西斜。 难道这人渣要让我们在宫殿里一直躲到傍晚? 一个白天,秦家这些族人还能活几个? “快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里的一切不能以常理衡量,先躲进去我再跟你解释。” 见秦沐雨一直皱眉不语,史亦晚先着急了。他看着远处一脸惊慌,开始挣扎着想要脱离秦家那两个族人的掌控,自己要先往前方那个宫殿跑。 秦沐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好似有一块看不到乌云笼罩大地,阴影正极速朝这边覆盖过来。这阴影所过之处,周围的一切都发出绿色的荧光,地面上的所有投影也在荧光中纷纷调转方向。 “听他的,快走!” 秦沐雨不知道朝着他们过来的是些什么,但是这么奇怪的东西看着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了,于是她立即下令暂避。 随后,四人便是往前头那宫殿里没了命地狂奔。 等跑到宫殿门口时,秦沐雨发现大门已开,于是她想也没想,一头便扎了进去。 “小姐,你不是在门口等着吗,怎么也进来了?” 一进门,秦沐雨便听到宫殿深处有人跟自己说话,听着好像是家里一个族人的声音。 没想到刚一进入这里,就跟一个族人相聚了。 秦沐雨高兴地道:“我听史亦晚说,这里头危险重重,所以想进来救你们出去。” 一边说着,她抬起头向说话的那人看去。 这宫殿中光线很差,只能看见在宫殿的尽里头,一个人正蹲在墙角的阴影里,除了身形看起来像个男人,其他的一概都看不清楚。 “史亦晚?你没有带他一起进来吗?” “怎么可能留他一个人待在外面,我们这不是将他带进……” 秦沐雨一边说着,一边让开身位,回头指点给对方看。 可是这一回头不要紧,她此时才发现,史亦晚竟然不见了。 不光史亦晚不见了,方才还跟在自己身后,押着史亦晚的两个秦家族人也不见了。 秦沐雨不由得大惊失色! 第106章 我是谁? 他们人呢? 怎么只剩我一个人了? 方才明明感觉四个人先后都冲进了这大殿里来,怎么一进门之后,他们三个人全都没了? 秦沐雨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暴起,一种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时,墙角里那男人又开口了,语气中满含悲伤。 “你们也走散了吧?我们进来了没多一会儿,也走散了。开始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还一起说着话,然后突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们。我反应得慢了一些,六叔应了一声后刚一回头,就被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瞬间给拖走了。我吓得撒腿就跑……” 还有别的东西? 自从进来之后,秦沐雨还只是见识到了外头的那片云彩,没想到还有这种叫人的。看来这里头的东西都不简单。 眼前这个族人肯定被吓坏了。 一想到自己找到了一个族人,她心情稍好了些。于是一边出言安慰,一边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们现在聚到一起了,你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等外头那片云彩过去,我们可以再去找其他族人……” 她话还没说完,那人竟突然开口,嘶声打断了她。 “你站住,你别过来!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说不定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家小姐。” 话语间充满了惶恐。 说出的虽然是命令的话,语气中又满含恳求。 秦沐雨此时往前还没走出几步,听到他的话后,便立即停下了脚步。其实也不光是因为对方拒绝,而且她自己现在也疑心起来。 自从自己进来之后,前面这个人就只是说话,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亲近,到现在自己也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光靠听声音,难道真能确定这人就是自己的族人吗? 秦沐雨此时比方才靠近了些,便朝他细细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正对着墙角蹲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他稍微斜着脑袋,好像也在偷看自己。 两人对视瞬间,他又将头扭了回去,就这么双手抱膝,紧紧地缩在墙角里。 秦沐雨看着这个身影确实有些熟悉,但心中又觉得此人奇怪,但到底奇怪在哪里,自己一时又说不出来。 在哪呢? 秦沐雨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双手抱膝? 他背对着我,我怎么可能看到他双手抱膝?这是…… 一个身体透明的人! 此时这大殿中就只有他们两人,秦沐雨只觉得一股恐惧感瞬间在心中炸开。 她顿时“噔噔”倒退两步,指着那人怒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秦家族人?” “我是谁?” 这家伙好像一下子被秦沐雨的话给问懵了,然后竟瞬间起身,一边扒拉自己的衣服,一边往自己身上看去。 “我还能是谁?我不就是……咦,不对,这不是我!我是谁?” 这家伙好像突然疯癫起来,然后转过身,跌跌撞撞朝着秦沐雨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伸出手朝着自己的脸上乱抓,口中不断地念叨着。 “我是谁?我看不到我自己的脸,你帮我看看,我到底是谁?” 秦沐雨看着径直朝着自己冲过来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自己抓坏了的缘故,他脸上一片迷雾,偶尔有被他自己抓开迷雾的时候,露出来的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那近似平面的面部弧线,看得秦沐雨直想吐,真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于是随着对方一点点地朝着自己靠近,她被逼得连连后退。 “你别过来,我也看不到你的脸!” 现在换她阻止对方了。 只是退了没多一会儿,她就靠到了大殿的门口附近。 退无可退! 这外头现在有一个诡异的云彩,连史亦晚知道些根底,见到了都吓得撒腿就跑。而屋里就有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不知道是人是鬼。 是走是留,秦沐雨一时陷入了两难。 正当为难,面前这家伙已经靠到了近前,他已经渐渐狂暴起来,一边猛抓自己的脸,一边口中嘶吼。 “我是谁,快帮我看看!快点!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 说着,他竟伸出双手,十根手指上的指甲瞬间突出寸许,朝着秦沐雨便扑了上去。 面对魂体,秦沐雨知道自己手中这杆银枪是半点作用都没有,但是逃出去恐怕也活不了,到底战还是不战? 恰在此生死攸关之际,秦沐雨身前突然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落了下来。 “轰!” 鬼王轰然落地,一巴掌将面前这家伙的利爪拍到一边,然后一只漆黑的大手伸出,一把将其紧紧地握在了手心之中。 当看到鬼王出现的那一刻,秦沐雨知道是自己的哥哥到了。她此时正是无助的时候,一朝得救,都感动得快要哭了,于是连忙朝大殿门外看去。 果然,门外来到的正是秦沐云,但看样子他的情况也不怎么好。 此时,他正挥舞着手中那根黑色拐杖,带着几个人在远处左冲右突,往大殿这边冲了过来。他自己一个人看着应付还算自如,但此时还要需要顾及身旁的族人了,加之鬼王又不在身边,就显得越发捉襟见肘。 秦沐雨一点忙也帮不上,但鬼王已经结束了战斗,于是立即加入了战斗。 他们此时也不知道正在跟什么东西激战,看样子好像是被门外那片诡异的云彩注意上了,多亏不必得胜,只需掩护几人进入大殿即可。 鬼王一加入,秦沐云压力顿减,只用了不多会儿,几人便撤入了大殿之中。 方一进入大殿,秦沐云便弯下腰,气喘吁吁地道:“这回算是碰见大麻烦了!如果不是凌晨那家伙前两日把这人面拐杖送了我,此时除了我自己,他们都已折在这里头了。” 秦沐雨一边替他抚着背顺气,一边往人群里看去,秦沐云带过来了足有一半的秦家族人。 除了先前进来的,还有方才跟着自己的那两个人。 秦沐雨问道:“史亦晚呢?” “跑了。”这俩人低下头来,“他是第二个进了这个大殿的,可是他一进门人就不见了,而且把我们两个阻隔在了外头。等我俩回头再要找地方躲藏时,后边那片云彩便上来了……幸好我们遇见了少爷。” “他比咱们熟悉这里的情况,现在应该就躲在这附近什么地方猫着。不过只要外头这些鬼东西不散去,他就肯定跑不了。” 秦沐云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他抬头望向大殿外头,叹了口气。 “不过,它们不散,恐怕咱们也走不了了。” 听了哥哥这话,秦沐雨也朝着外头看去。 只见门外这片云彩现在就聚在大殿之外,好像在这里跟他们耗上了。不但如此,远处也有一些或大或小的云彩,慢慢地往这边靠了过来…… 第107章 同死,还是独生? 这些东西好像有一些自我意识,而且对这片宗门遗迹异常的熟悉。 配合着这里头迷失方向的布置,它们就好像迷宫中一群可以来去自由的追猎者,对一切走进迷宫的闯入者进行无情地追击和灭杀。 仅仅只是门外这一片云彩他们就难以应付了,遑论这周围所有的云彩都聚集一齐过来,那除了等死,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眼前这个局势,在场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秦沐云道:“现在看来,想要杀出去是没可能了。” 秦沐雨点了点头。 “不如我们在这大殿附近找找,看看是否有可以逃生的通道,这里毕竟是史亦晚指引我们过来的。而且他还骗我说,在这片云彩过来时吹响哨声通知你们,可见他一开始就打算将在这里困住我们。既然如此,他总不至于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只怕是他失算了。” 秦沐云叹了口气。 “他先前的计划,只是把你们困在这里,然后他脱身后伺机偷袭。只要成功将你们三人赶出大殿,喂了这片云彩后,他自己的困局自然就解了。只是他没想到,由于我们突然出现,现在竟一下子困住了这么多人,他原来的计划自然就泡汤了。” 秦沐雨倒没有想到这些,史亦晚是在她手中丢的,所以才导致众人两眼一抹黑,她现在一心只想把这个人渣给抓回来。 “那我们也应该把他抓出来啊。毕竟对这里最熟悉的就是他了,或许再加上我们的力量,还能找到活路。” “只怕是难啊!”秦沐云应道。 是啊,如果真有活路,他现在也该露面了。毕竟若是有活命的机会,谁愿意白白耗死在这里呢? 不过既然秦沐云这样说,也算是认可了秦沐雨的思路。于是她便开始张罗着,准备安排人分头寻找。 秦沐云阻止她,道:“想找出史亦晚并不难,不需如此费时费力。” 一边说着,他已经来到鬼王身前。然后一招手,旁边一个年轻的秦家族人也走上前来。 秦沐云拍了拍鬼王手中那无面人的脸,问道:“老六,你清醒些了吗?” 听了秦沐云的话,那无面人大怒。 “老六?什么老六?六叔被那鬼东西拖走了,不是我!” 他这颠三倒四的话,不知内情的人当场就得听懵了。 秦沐云身旁那年轻人一脸的愧疚,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道:“六叔,你看看我,你还认得我吗?当时是我不对,我被那东西吓破了胆,才弃你而去了……” 无面人看向他,瞬间怒气更盛。 “不可能!你这狗东西,为什么要变作我的样子来吓我?枉我平日里对你那样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离我而去的时候,你可知道我有多伤心,多绝望吗?” 那年轻人眼眶里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他“噗通”一声跪在那无面人面前,忏悔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都是我的错……” 秦沐云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有什么错?面对必死的局面,难道你该冲上去,白白送上自己的性命吗?我秦家堂堂的好男儿,若是有骨气的,你日后便苦练自己的本事,也算没有辜负了你六叔的期望。你跪下算什么?你能替你六叔去死吗?” 训完这年轻人,秦沐云又转向那无面人,继续训斥。 “老六,我知道你也害怕,你也恐惧,你不愿意面对自己已死这样的结局。但是现在事实已经铸就,没有人可以改变!你口口声声说对他是怎样的好,你真的做到了吗?难道现在的你,不正是希望死的是他而不是你,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吗?” 那无面人沉默无声,但脸上的迷雾却极速发生着变幻,可能也正体现出他现在的心情,五味杂陈,不可言说…… 到最后,他那张脸终于显露了出来,然后深情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脸上露出笑意。 见此情形,秦沐云没有去问老六的话,而是转身朝着大殿里大喊。 “史亦晚,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把你揪出来?你不要以为自己筹谋得天衣无缝,你能躲得过那两人的肉眼,你能躲得过老六这双鬼眼吗?你要是执意不露面,非要让老六将你点出来,少不得又是一顿胖揍。我给你三秒钟考虑,你自己掂量着办!” 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但是没人应声,秦沐雨微微皱起眉头。 秦沐云不管这些,立即开始计数。 “一!” “二!” “最后一个数之后,我就要自己过去拿人了!”秦沐云最后警告一次。 “三~” 还没等秦沐云张嘴喊出来,就在不远处一个塌掉顶的墙边,史亦晚一边喊出最后一个数,一边起身站了起来。 此时他身上的绑缚都已经被解开,绳子都缠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投降了,我选择自己出来。” 鬼王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攥在了手心里。 秦沐雨跑到他方才蹲着的地方,发现地上的尘土里,露出来半拉蒲团。 “你就是靠这个隐藏的身形?那咱们用它,一次往外送一个,不就都可以出去了?” 史亦晚笑道:“你想得倒美!要是用它能离开,我早走了,还用躲在此地等你们抓吗?那是此处一个小阵眼,只能供一个人原地藏身。你若是强行起走,这大殿便会立即暴露在外头那些东西面前。不但你自己走不了,这里所有的人也都得跟着你一起陪葬。” 秦沐云皱起眉头,问道:“照你这么说来,咱们就只能在此地坐以待毙?” 史亦晚道:“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我反正左右都是个死,便不再隐瞒了。现在若是拼死杀出去,你老兄尚有一线生机,但是其他人必死,包括你妹妹。但若是等那些东西都聚过来了再走,你也是个死。” 一听他这个话,秦家族人们立即围上前来。 “哥哥!” 秦沐雨也靠上前来,盯着秦沐云,等他做出抉择。 族人里,有几个人主动出言要做开路的先锋,比如方才那年轻人;但也有几个,只是盯着秦沐云兄妹不说话。 人就是这样,生死之外无大事。生死抉择面前,正是曝露和考验人性的时候。 秦沐云看着史亦晚,脸上露出满含深意的笑容。 “史亦晚,都到现在了你还贼心不死。一有机会,你就想挑拨我们族人之间的关系。我猜,等我们带着你杀出去之后,你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躲藏吧?” 被秦沐云一句话点破了自己的意图,史亦晚也不恼。 “你猜到了又能如何?要从这里出去,前方还有不短的一段路要我来指引。所以是带我走,还是将我留在这里,你们任选;抑或你们够胆,现在就在此杀了我,我都无所谓。不过我死之后,你们这些人都得给我陪葬。我一个人换你们秦家十几个,这买卖不亏。” 看着史亦晚这个滚刀肉模样,秦沐雨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偏偏又拿他没有办法。 第108章 回归 史亦晚的话让其他秦家族人明白过来,他们这些人已是必死的结局。此时既然知道没了生还的希望,反而同仇敌忾起来。 那年轻人上前道:“少爷,我们都听你的。现在就下命令吧,我们杀出去!” 其他族人也都纷纷附和。 史亦晚看着眉头紧皱的秦沐云,笑道:“看吧,我对你们兄妹多好。只用了几句话,就帮你们凝聚了人心。” 秦沐云没理他,而是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道:“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大家都同是秦家的人,在我的眼里,你们的性命跟我们兄妹都是一样的。我绝不会以牺牲你们的性命为代价,来换取自己的苟活。” “哈哈……以前倒没看出来,你秦沐云竟是个枭雄。” 史亦晚大笑起来,对着秦沐云竖起大拇指。 “这些人,自打一出生就注定了,只配给家族的崛起当炮灰。他们的命,怎么可能跟我们这些少爷、小姐的一样?为了拉拢人心,你当众说出这么虚伪的话来,竟然还说得跟真的一样,史某当真佩服!” 秦沐云朝他一瞪眼,刚要说话,却被那年轻人当先拦住。 “少爷,我们这些人的贱命舍了就舍了。既然怎么都是一死,我们一定会拼死保护您跟小姐。只希望你们逃出去以后,能灭了史家这帮狗东西,替我们报仇。” “保护我,就不必了!”秦沐雨朝着秦家众人深施一礼,“沐雨只愿我们众人一心,能护得我哥哥周全就好,沐雨在此先拜谢了。接下来的路程,我同大家便是一样的。” 史亦晚斜着眼睛看向他们,嘲讽道:“灭我们史家?我们史家的背后是朝廷!跟朝廷作对,你们秦家的主子都不敢说这种大话,就凭你们?” 话音刚落,众人便觉得一股清风从太清道宫的深处而来,在周身一扫而过,同时有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随着那清风一同传来。 “扫灭史家,这大话我凌晨便在此说下了!” 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在大殿门口显现出来。 “史亦晚,就你说我不敢?” …… 书接上文第103章。 话说那漆黑的巨剑依照赌约隐遁后,前路再无阻碍。那小娃娃驾起拂尘,驮着凌晨一头便往深渊的最深处扎了进去。 这深渊确实深得不可言说,凌晨自由落体加飞行,自己都算不清已经过了多久。 又飞了好一会儿,凌晨方才在下方重新看到了新的景物。虽然隔着尚有一些距离,但这次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因为在这深渊底部,他这是第一次看到了一处不被黑暗笼罩的地方,也是一个他熟悉无比的地方。 只见一个巨大无比的漆黑色骸骨,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凌晨一脸的不可置信,看向小娃娃,问道:“这……这里是幽渊?” “可不就是幽渊嘛!” 对于凌晨来说,幽渊属于未知领域,可这小娃娃却一点也没拿着当回事。 凌晨趁机询问道:“幽渊不是罪恶灵魂的最终归宿吗?而且我开辟的筑基之地便在这里。我一直以为这里是属于一类修行者的精神领域,怎么会在现实的幽冥世界有所显现呢?” 小娃娃道:“对于你们这些修行者来说,幽冥世界本就是精神领域啊。何况,有什么必要区分物质还是精神呢?就是能量的不同表现形式而已,一切都根植在这片天地的大道之中,在我的眼中毫无差别。” 这是一种看透一切事物本质的能力,即便是凌晨的全盛时期,也未曾拥有过。 小娃娃看他一脸的痴迷,竟直接打击他道:“我本就是这天地孕育的精灵,所以跟你们这些修行者有所不同。你要想勘破这一切,得超凡入圣,还早着呢!古往今来,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尽都折在了这一步劫难里,能顺利通过的,统共也没有几个人。” “什么超凡入圣的劫难?渡劫不是蜕凡求真吗?” 凌晨这是第一次知道,修行劫难里还有一个超凡入圣。 小娃娃笑道:“蜕凡求真算什么,那个只是小劫,跟超凡入圣相比就跟儿戏一样不值一提。你境界太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说得轻松,凌晨心中倒是大受震撼。 修行者突破玄天(世俗洞天)境之后就要面临渡劫,渡的便是蜕凡求真。这蜕凡求真乃是生死之劫,也就是必须死一次才行。这就已经够恐怖的了,到这家伙口中竟成了小劫,不值一提了,那真正的大劫又要恐怖成什么样子? 此时,拂尘便停了下来,此时距离下方那巨大的骸骨已经不太远了。 小娃娃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再往下就是你自己可以控制的地盘了,我不能进去。” 这么强大的法器,凌晨怎能轻易放过? 它以后若是能自由出入自己的筑基之地,那将是多么巨大的助力!如果将来自己遇到强大的敌手不能战胜时,将它唤出来,那不是天下无敌了? 凌晨打得一手好算盘。 于是开口邀请道:“都送到家门口了,你别跟我客气,进来坐坐吧!怎么着坐下喝杯茶,也好让我有机会略尽地主之谊,感谢一下你的救命之恩才是。” 小娃娃白了他一眼,心道你有个屁的茶,还尽地主之谊。 嘴上却说:“我先讲好,你现在修为境界太低,我进去了,你当场就得暴毙。你还要邀请我进去吗?” 凌晨脸上一塌拉,然后瞬间又挂上微笑,道:“这毕竟是咱们第一次见面,那我就不跟你多客气了。咱还是细水长流得好,以后挑个好日子再相聚。” 这变脸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小娃娃点头道:“那你就赶快修炼吧!我也要去睡觉了,故原那边你就暂时不要再去了。等将来你的筑基之地彻底开辟出来的时候,便是我们下次再相见的日子。” 这一路上,小娃娃一逮着机会便要呛凌晨两句,但最后这句话却说得格外温和,甚至说完之后,他还饱含深情地望了凌晨一眼,给凌晨吓得一哆嗦。 说完之后,他便没再给凌晨说话的机会。 凌晨刚要点头说话,却被尘须卷住了一甩,被从拂尘上径直丢了下去。 “嘿你这人怎么……” 下落中,凌晨感觉自己好像突然穿过了一层光罩,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在空中一个翻身,便悬停在了那里。 哈!我回来了! 我回到我自己的筑基之地中了。 凌晨抬起头,只见那小娃娃朝自己挥了挥手后,瞬间便消失了。 然后,那拂尘便开始膨胀,很快就膨胀到完全看不到形状了……最后,它再次化作刚开始那个白色云彩或雾气的样子,盖在了凌晨的筑基之地上。 整个过程,转眼之间便已完成,凌晨却看得目瞪口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筑基之地周围笼罩的白色雾气,竟是来源于它。 这样一件无敌的法器,原来距离自己一直都这么近。 还是赶快回去努力修炼吧,争取早日将它收到自己的手里。 凌晨再次来到那黑色戒指面前,想到故原,他此时心中仍然不能平静。即使那小娃娃不说,轻易他也不会再去了。 不过这戒指如果只是通往故原的一把钥匙的话,那就实在没什么用了。本来还想拿它当储物戒指来用呢! 想到此处,凌晨脑中有一个念头闪过,让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第109章 群尸拜山 凌晨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用手扒拉了两下。 肉身? 以往自己都是意识进入,这次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还跟以往一样了。加上从身临故原直到回来这里,一切所见所闻都太过骇人听闻,实在无暇关注自身。 其实现在再想,过程中很多事情早就已经有所体现了。比如,身体的感触,狂奔后的疲劳感等;再比如,跳入幽渊后身体的加速坠落,自己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是幽渊的问题;甚至还有…… 凌晨从怀里掏出了几株白色的小花。 这是故原秋心。 凌晨从故原上往回跑的时候,偶然碰见了几棵。这东西是故原特产,对他借助天地之力快速修炼又有好处,他自然不能放过,所以就顺手都挖起带了回来的。 这些事,都是以往意识进入所没有或者无法做到的。 “这次是怎么做到肉身进入这里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戒指?” 凌晨心神一动,筑基之地中的一切在眼前消失。他再睁开眼时,正看到眼前那块写着“太清仙门”的巨石。 哈,从原地又出来了! 他心神再动,又重新回到了筑基之地中。 紧接着他的掌心一翻,手心中的石子安然无恙。这是他方才出去的时候,从身旁的地面上随手捡来的。 “哈哈,看来以后无论是意识还是肉身,都可以自由出入了!不但如此,我还可以随时在这里存取东西!再也不用让作者想半天,都没有合适的地方放了。” 欢喜过后,他还有一项实验要做。 他屈指一弹,这石子“咻”的一声朝筑基之地外的迷雾中飞去。当它穿越光罩的那一刻,就好像一块猪油落入了油锅里,瞬间便被消融得无影无踪。 至此,凌晨心中便彻底有数了。 这些东西离身,只要不出筑基之地,这里所有的地方都可以使用。而且随着日后自己修为的提升,这里的空间还会慢慢扩大,上限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扩展至整个幽渊。若真如此,以幽渊这个尺度,就算把整个明霞峰切成薄片,也塞不满这里。 在这里,凌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但他刚要重新回去,自己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他略一思考,便开始在自己的筑基之地里转来转去,最后在一块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停下,然后将怀里的故原秋心掏了出来…… 这东西他原本是打算出去后就用了,但方才忽然想到,既然这幽渊跟故原靠得这么近,环境估计也有很多的相似之处。自己为何不试着把故原秋心种在这里呢? 凌晨看着手中已经稍有些蔫吧了的小白花,好像就是因为自己刚才出去了那么一瞬,就差点让它枯死在了外头。 他暗暗庆幸自己刚才立即就回来了,要不稍一耽搁,这东西就死透了。 于是他立即在土地上挖了几个坑,将它们都种了下去。 这幽渊里虽然没有什么阳光和水分,但估计它们的生长是不需要的,因为这些东西在故原上也没有。 “哈哈,你们都给我好好地长,老子等不及要吃你们了。” 看着地上那几株摇摇晃晃的故原秋心,凌晨心情大大的舒畅。他此时万分期待,将来看到这里遍布白色的小花,长成一片花田的样子。 这边做完了实验,也种完了地,他便不再多耽搁,心神微动间,身形从筑基之地中消失。再出现时,又重新站在了那块巨石跟前。 看着巨石上那熟悉的四个大字,凌晨仿佛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石像道人,随着师弟站在了这里。 他不由得伸出手,想要触摸它一下。 “哎吆~什么情况!” 凌晨只往前走了一步,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回来。 “看来这明霞峰顶暂时是上不去了,今日无缘一睹这太清仙门的风姿,实在可惜!” 凌晨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没想到自己这一去,就花了这么长时间。于是他果断转身,准备下山去跟秦家众人汇合。但当他回过身去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自己面前的山路上,密密麻麻地跪满了人。 这些人,看样子都早已死去不知道多少岁月了,但死时却都一致保持着低伏身子、以头触地的诡异姿势。 好像臣下施以大礼,跪拜自己的帝王。 视野之内的这些尸体非常古老,他们身上挂着的残碎衣服,一看就与今人不同。 尤其是跪在最前面的这些人,它们的衣着凌晨非常熟悉,竟都是太清道宫的弟子。而且看起来数量很多,视野中便不下于二三百人。 再往后,还出现了很多杂乱的衣着。 凌晨不愿意接触这些古老的尸体,于是他便从一旁的山壁上折了一根藤枝,朝着靠自己最近的那具尸体戳了一下。 “哗啦~” 那尸体脆弱不堪,刚一受力便塌了一地。骨头落在山路上,竟瞬间摔得粉碎。 凌晨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我们两人就是从这里一路走上来的,既然有这么多人跪在这里,当时怎么一个都没有发现呢?而且他们密密麻麻地堵在山路上,我们当时是怎么避开这些脆弱的尸体,从下面的太清道宫走过来的?” 想到太清道宫,凌晨抬眼远望,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这时他才意识到,不仅眼前的景象跟自己印象中的不同了,连下面的太清道宫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只见在那山腰的大片山地上,无数的残垣断壁零散地显露在疯长的荒草灌木当中,偶有一些还隐约能看出院落、宫殿轮廓的地方,也无一不是柱倒墙塌,破败不堪! 这一幕给凌晨的震撼,一点都不比眼前这些跪拜的尸体弱。 凌晨不再管那么多,他一边尽量避让着脚下这些尸体,一边沿着山路快速地往太清道宫遗迹的方向赶去。 但随着他一步步往太清道宫遗迹靠近,他心中的震撼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 原本他以为,山路上这些跪拜的尸体主要就是太清道宫弟子那几百个人。谁知越往下,却不断有新的尸体显露出来。他们的数量不但未见减少,反而随着下山的路变得越来越宽阔,人数也变得愈发多了起来。 而且前头还是修行者居多,可越往后,普通人的尸骨也慢慢变得多了起来。 相比于修行者,这些普通人的尸体更加不耐岁月腐蚀,此时连骨头都已经腐朽透了,只剩一地黑白相间的骨渣子,看起来还保持着人形。 凌晨发现,他越往下走,这些尸体的年代便距离当代越近。直到他快要走到太清道宫遗址的时候,下方那些跪拜的尸体中终于出现了当代人的身影。 而且在最末尾,竟还出现了一些新鲜的尸体,总共约有一二百具,看起来像是一个村子里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 到这里,跪拜的尸体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便是凌晨久违的太清道宫了。 凌晨禁不住重新回头,沿着山路上这无数跪拜在地的尸体往上望去。 群尸拜山! 这一幕当真是无比震撼。 凌晨不由得怀疑自己,山顶上那让自己倍感好奇的太清仙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宗门。能形成这样诡异到让人震撼的一幕,难道真的是仙门该有的吗? 凌晨不知道的是,此地给予他的震撼还没有结束。 第110章 忠魂守土 这边的事情暂时无解,凌晨便重新回头,准备再次进入太清道宫内察看。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那荒草遍地的大路边,忽然有七八个人从旁边的小路口显露出身影来。他们走起路来一卡一顿的,肢体显得极不协调。 来到大路上之后,这些人一齐掉转过身,一拐一扭地朝凌晨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些什么玩意儿? 行尸走肉? 怎么看起来好像前世电影里的丧尸似的? 眼前的太清道宫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跟死人较上劲了? 这些问题,凌晨不清楚,但是从他进入到这里以后的种种来看,此地绝非善地。于是他一个闪身,便躲到了路旁的一堵矮墙之后。 在没摸清楚这里的状况之前,他还是选择暂时先苟起来。到时候看明白了情况,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出手。 这几个人虽然貌似行动笨拙、反应迟钝,但走起路来其实一点也不慢,凌晨在矮墙后躲了没多一会儿工夫,他们便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双方就隔了一堵墙,连发丝凌晨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好像并没有死去,但是却都失去了主体意识,此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操纵,歪歪扭扭地朝着前方那些跪拜的尸体方向继续行进。 方才看清他们的第一时间,凌晨便决定要出手救人了,因为从这几个人的衣着来看,他们都是秦家族人。 既然是自己人,以凌晨的性格,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等他们都走过去了,凌晨便悄悄从矮墙后潜了出来,他准备从身后突然袭击,先让这几个人失去行动能力了再说。 谁知他现身后刚要行动,却突然感觉背后有一个人靠近,随后便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这位朋友,什么时候来的?” 嗯?被发现了? 凌晨心有疑惑,他方才出来的时候明明都将四周细细观察过了,即便有个别遗漏的地方潜伏了人,也没道理这么快便让对方近了自己的身。 此人要么修为远高于自己,要么就是有古怪! 凌晨并未转身,而是开口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一边说着,他已经暗暗调动起了自己的真气,随时准备给予对方突然一击。 “来到了我们的地方,阁下先不自报家门却要来问我,恐怕这于情于理不合吧?” “在下凌晨,齐王世子。” “世俗皇权,便是见我太清一个外门弟子亦礼敬有加。你区区一个亲王世子,怎得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我宗门禁地?” 擅闯宗门禁地? “你说的是太清仙门?” 凌晨这句话问出来之后,便觉得身后这人的周身一股浩大的气息瞬间散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猛然间抓紧。 “你竟然已经深入到了如此地步!” 对方这话里,满含怒气。 凌晨知道,今日这事恐怕是善了不得了,于是他一边敷衍不知内情,一边突然伸手,拿住了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便要出击。 哪知方一转身,凌晨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而这时,那个声音却在自己的身前道:“生死一路,回顾不悔!” 我去,我回头看你一眼便要跟你生死一路? 你以为你是谁? 凌晨再回身,只见身前一个太清道宫衣着的男人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道:“欢迎加入!” 话音刚落,他猛地往凌晨的面前一贴,眼中红芒乍闪! 然后他拿住凌晨的肩膀,道:“跟我走吧!” 他一拉之下,却发现凌晨纹丝不动。 见他微微皱眉,凌晨道:“幽冥鬼修这一套,对我不好使。我的手段,要不你也试试?” 说着,凌晨也一把拿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心神一动,两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他们已在凌晨的筑基之地中了。 骸骨那巨大的头颅略微低垂,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眼前这一幕显然超出了这家伙的意料,他“噔噔噔”连退了三步,方才止住了身形。满脸震惊地问凌晨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凌晨将他抓了进来,其实也并非只为了解危脱困,他好不容易碰到了这么个可以说话的太清道宫门人,怎么还不得榨一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于是,凌晨抬手一指,问道:“这个东西,你可认识吗?” 男人抬头,顺着凌晨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空中一双巨大的漆黑骨手上,一枚漆黑的大戒指套在上头。 “你问的可是……那枚戒指?” 见他皱起眉头,满脸的迟疑,凌晨点了点头。 男人欲言又止,最后盯着凌晨问道:“上头,可有什么字迹吗?” 凌晨道:“真我镇幽渊。” 男人满脸的震惊,略一停顿后往后撤了两步,躬身朝着凌晨半跪下,道:“弟子外门龙渊洞勤戒阁执法第二长老楚鸣渊谨拜!再拜!三拜!” 三拜大礼,这可不是对一般人用的! 凌晨大惊,问道:“阁下突然对我行此大礼,是什么缘故?你认得我?” 楚鸣渊并不直接回答,却道:“还请您跟我一起返回宗门,众弟子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凌晨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仍依言拉住了他的胳膊,心神微动间,重新回到了太清道宫的大路上。 却见这楚鸣渊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四周瞬间有很多微微透明的身影显现出来,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心意相通还是怎的,到来之后纷纷朝着凌晨跪拜了下去。 “弟子外门玄真洞藏书阁传法第五长老……” “弟子外门……” 只过了不多一会儿,竟有几百人跪拜在了凌晨的面前。 凌晨往面前这些人看去,总觉得似曾相识,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些人…… 这些人难道就是在通往太清仙门山路上,跪拜死去的那些人吗? 这时,楚鸣渊也一同跪下,道:“这一天,我们太清道宫这些外门弟子已经等了太久,今天终于把您给等来了。今日,我们的宗门使命便完成了!希望您早日醒来,重现我们太清道宫昔日的辉煌!” 凌晨疑惑,问道:“你们也叫我早日醒来,我现在不是醒着吗?难道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梦境吗?” 楚鸣渊微笑着看向他,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们要走了。临行前,我们也小小的助您一把,拿回本就属于您的东西……” 这话说完,凌晨眼前的这几百人竟同时开始羽化,它们瞬间化作无数的灵魂碎片,在原地旋起一道灵魂风暴。其中无数星星点点的晶莹光点朝着凌晨聚集过来,然后慢慢聚拢成一点,瞬间穿透空间,飞入了凌晨筑基之地内的那枚戒指当中。 凌晨的脑海中突然一阵清明,他的意识瞬间往四面八方扩展而去,整个太清道宫范围内的一草一木都清晰的进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就在此时,他面前的灵魂风暴已经到了尾声,一下子就爆裂开来。 这些外门弟子,他们无声无息地到来,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最后只化作一阵清风,从太清道宫的大地上一扫而过,仿佛是这些忠魂对这片土地最后一次深情地抚摸。 而几乎与此同时,凌晨看到了困在大殿之内的秦沐云兄妹众人,也听到了史亦晚那近乎于挑衅又充满轻蔑的话语。 第111章 回归第一战,先杀史亦晚 史亦晚的话,让凌晨的眉头微微皱起。 齐王府现在的处境就算再艰难,毕竟也是整个东海郡的治地之主。你史家在青阳城的商界即便再强大,也不过是齐王治下一城里区区一个家族。 凭你在朝廷里有个把人脉或势力撑腰,就敢对治地亲王府第语含讽刺,指手画脚?你这种家族不死,谁死? “扫灭史家,这大话我凌晨便在此说下了!” 话刚一出口,凌晨的身影便从原地消失,紧接着,瞬间又在秦沐云他们所在的大殿门口显现出来。 这是方才他将整个太清道宫一览无余的刹那,心中便感应到的能力。这种感觉非常的美妙,凌晨只觉得,此时只要在整个太清道宫大阵笼罩下的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史亦晚,就你说我不敢?” 当众人看清了眼前说话的这个人时,神色都变得精彩起来。 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控局势的史亦晚顿时大惊失色,看着凌晨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还活着?” 此时他的心中,或许又想起了那晚离奇撞进凌晨怀里,又被他丢下山坡的恐惧。 秦沐云兄妹则是满脸的欢喜,秦沐雨脸上的笑意更是连掩饰都掩饰不住,直接满满地从眼睛里溢出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秦家的其他族人也都高兴得很,只有那年轻人一脸的沉重。 还是秦沐云最是冷静,他欢喜过后,仍不无担忧地说道:“你活着确实是好事一桩,我们的战力又增加了。可门外这些鬼东西越聚越多,我们恐怕得抓紧时间脱身了,否则……” 秦沐云的话倒是提醒了史亦晚,这家伙重新又趾高气扬起来,开口打断了他。 “哈哈,说到底,还不是要靠我?你是齐王府世子又能怎么样,出不去还不照样得困死在这里?你看你话说得多牛b,我就骂你齐王府了怎么着,你敢杀我?” 说到此处,史亦晚一脸挑衅,用他那贱兮兮的下巴朝着凌晨猛挑。 “来,来来,你杀老子一个试试!我呸,废物点心一个!” 凌晨没有理会他,而是抬头看了看四周聚过来的那些云彩。别人都只能看到周围在视野之内的这些,但他却能看到更多。此时整个太清道宫之内的云彩,全都不约而同地朝着这里聚集过来。 看完,他笑着对秦沐雨道:“沐雨,他自己提要求了,你没听到吗?你想杀他很久了吧,还不赶紧满足他?” 凌晨一说这个话,史亦晚脸色大变,连说话的语气中都满是惊慌。 “你真的要杀我?你不怕死在这里吗?你放过我,我现在就带你们出去……” 看到凌晨无动于衷,他又转向秦沐云,半是哀求半是威胁地说道:“秦沐云,你一定要救我一命!他挑唆你妹妹杀我,肯定没安好心!你就不怕我们史家找你们报复吗?我可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儿子……我们两家本是世交,难道真的要结成生死之仇吗?”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史家已经杀了我们多少人了?在我们秦家被你们逼出青阳城之前,我们两家就已经是生死之仇了,何用他来挑唆?杀你,不是结仇,而是复仇!” 说到此处,秦沐云又转向凌晨,问道:“杀了他,我们这些人还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太清道宫吗?” 凌晨点了点头,道:“可以。” 经历了这么多事,秦沐雨已经对凌晨有了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任。 既然凌晨都这么说了,她便再不听其他人说什么,手中银枪紧握前段,一步贴身上前,狠狠地给史亦晚来了一下。 “噗呲~” 尖锐的银刺自右后腰肋下斜向上,当即便从左前胸一穿而出。 “啊~” 随着史亦晚仰头一声凄厉的惨叫,秦沐雨手握银枪尾端一抖,枪刺顿时离体。 有枪刺堵住的时候还好,此时银枪一离体,带出来好些破碎的血肉,立时在史亦晚身体前后各留下了一个筋肉外翻的巨大创口。加上他身体应激引起的肌肉抽搐和抖动,鲜血猛地从这两个肉窟窿中窜了出来。 转眼间,周围的墙面、地面上,都被粘稠的浆液染了个透红。 史亦晚嘴巴大张着猛吸了几口,终于积攒出最后一丝力气,怒吼道:“杀了我,你们也得死!你们统统都,不!得!好!死……” 凌晨不想听他再多说废话,抬头示意了鬼王一眼。 鬼王两只大手将史亦晚一团,抬手便将他往大殿之外丢了出去。 “啪叽~”一声落地,半空中距离最近的那几片云彩猛然间一齐扑下,将史亦晚那软塌塌的身体瞬间淹没了。 云彩中“吧唧~咕咚~”的咀嚼吞咽声响了一会儿,云彩们又重新升腾了起来。地面上,只留下一地满是牙印的碎骨头渣子。 秦沐雨深深吐出一口气,往那边啐了一口道:“生前是个人渣,死后是一地人渣,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或许是闻到了血腥味,看到同伴大快朵颐之后都眼红了,四周的云彩越聚越多,那些隔着远的也开始加速往这里聚集了过来。 秦沐云眉头深皱,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什么时候走?现在还不走吗?” 秦沐雨也望着凌晨,道:“等它们都聚集过来,再走可就来不及了!” 凌晨摇了摇头,笑道:“除恶务尽。现在动手,把远处的都吓跑了,我还得费时费力地出去到处捉它们,不如守株待兔得好。” 哈? 你捉它们? 不是它们吃咱们吗? 咱们这个局势逆转得,是不是有点太彻底了? 秦沐云兄妹和其他秦家族人的脸上,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些云彩是什么,他们这些人不清楚情有可原,但凌晨可以清晰地掌握这里的一切,他自然知道。它们都是由后山山路上那些跪拜之人的阴魂组成的。 那些尸体中,除去太清道宫原本的那些弟子之外,其他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闯入,最终困死在了这里。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是因为贪图这玄门道场遗迹里的宝藏而被困死于此的;也有很多是如那些村民一样,被这些寻宝之人驱赶进来作了探路的工具,成为了牺牲品。 由于这里有宗门大阵的缘故,他们死后的灵魂便被困在了阵中,无法正常踏上归途。长年累月下来,一些强大的阴魂积怨成灵,便带领着其他阴魂四处游荡,继续猎取其他闯入试图寻宝的人。 如果不是史家这帮子人见识浅薄,只盯着这里的金银财宝下手,所以才没有进入太深,否则哪还有史亦晚在这里上蹿下跳,头前进来的时候就全部覆灭在这大阵里了。 眼看面前这些云彩都聚得差不多了,凌晨一步从大殿门口跨了出来,然后仰头道:“看在各位枉死于此的份上,以往的事情我也不再追究了。现在摆在各位面前的有生死两条路,怎么选,全凭自愿!” 第112章 解除危机 看到有一个人主动从大殿里站了出来,这些云彩顿时翻涌起来。 但不知道是凌晨身具杀神对它们具有威慑力,还是他从这太清道宫得来的戒指的作用,这些云彩竟没有在第一时间从空中扑杀下来。 凌晨回头对秦沐云道:“开幽渊之门。” 秦沐云略一迟疑,悄声道:“开门需要损耗我一定的精血,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过会儿若是动起手来,只怕会对我的实力产生影响。” 凌晨道:“无妨,有我一人足矣。这些东西,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于是秦沐云依言,在凌晨身边开出了一个漆黑的门户出来。 大殿外的这些云彩此时已经都聚集了过来,层层叠叠地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块巨大的乌云。对于凌晨的话,其中便有自恃甚高的不爱听了。 “小子,你说话的口气倒不小!别以为你身上有依仗便瞧不起我们,这里有多少人都是你的前辈,若果真放手施为,我们也未必就怕了你!” “能在我面前自称前辈的,你们之中或许有。但既然都是往日死在这太清道宫大阵里的,今日你们便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如果有人想要以身试法,尽可放手来战!这条路,便是我说的死路。” 说到这里,凌晨往一旁的幽渊之门一指。 “这道门户,直通幽渊。其中生存环境虽然恶劣,凶险遍布,但是仍然为你们保留了一丝重新转世投胎的机会。这条路,便是我说的生路。” 两条路说完,凌晨再次抬头望向半空,看它们的反应。 这时,这些云彩里有一些滚动着脱离开,往幽渊之门的方向飞去。 “咳~” 一声故意的轻咳声响过之后,这些云彩顿时一个哆嗦,又缩了回去。 “他说有两条路你们便只走这两条路?老夫还没发话,我看谁敢动!一个毛头小子,随随便便说了几句狠话,你们就乖乖就范了?” 说到这里,一个龇牙咧嘴的老脸从云彩里探了出来。 “老夫还就不信了……” 这老家伙的话刚说到一半,只见凌晨伸手朝着半空中屈指一抓,一个泛着青光的大手就探进了云彩里,捏住他的脑袋便是狠狠地一扯,然后就把这张老脸给拎了出来。 这老家伙一看就是个首脑,拿他立威,再合适不过了。 凌晨脸色一沉,道:“你们之中或许有比我修为更高的,但是我奉劝各位,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在这太清道宫之内,一切手段都对我无用。有想要反抗的,或是唧唧歪歪试图挑拨跟我作对的,这老家伙就是前例!” 话音刚落,突然有六道光墙凭空出现,从四方、上下全方位,将这些云彩跟幽渊之门封在了一个透明的盒子之中。 这些云彩一顿,便有一些开始慢慢尝试着开始脱离,进入到了幽渊之门当中,但是大部分仍然迟疑不动。 凌晨歪着头一看,那光手中的老家伙正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瞪着它们。于是他朝着那光手一抓,只听得“啊呀~”一声惨叫,那老家伙的眼珠子便被捏得从脸上爆了出来。 这一下果然好使,顿时有大片的云彩成群结队,开始往幽渊之门中接连进入了。 只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光盒中的云彩便没剩下多少了。 看着剩下这些又不动了,凌晨道:“刚才忘记跟你们说了,这幽渊之门的开启时间有限,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有言在先,一会儿关门后还没走的,我便默认你们选择死路了。看到我身后的鬼王了吗?我想它会喜欢它的新零食。” 鬼王一听凌晨这话,也不等秦沐云指挥,自己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里头那些云彩更是被凌晨这话给刺激到了,知道有了时限,它们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幽渊之门里挤。一大群挤在门口有好些进不去的,云彩里甚至还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人说话的秦家族人里,突然有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阴沉着一张脸,看样子心中颇多不快。 “小王爷,小人斗胆,有一句话要问。” 虽然说斗胆提问,但是他却并没有给凌晨回绝的机会,而是紧接着就问出了口。 “这些人杀人如麻,作恶多端,您如此便放他们走了,是不是太轻纵了?此次进入这太清道宫,我们秦家牺牲的那几个族人难道就白白枉死了吗?” 凌晨眉头微皱,问秦沐云道:“有族人被杀了吗?” 秦沐云还没等说话,那年轻人便截在前头说道:“一共有七位族人失踪了,估计已经被这些东西害死了!还有我六叔,六叔你说……” 说着,他便往之前他六叔灵魂的地方看去,却已经不见了人影了。 望着原地那空荡荡的地方,他强忍着抹了一把眼睛,道:“六叔的魂魄已经消失了,估计已经彻底死去了。这些罪魁祸首若是不杀,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听他说这个话,光盒里的那些云彩便更急了,此时它们只恨这幽渊之门太小,若是能给撕得大一些才好呢。 “七个?” 凌晨略一思索,之前他好像看到了七八个秦家族人,当时并没有死去。于是他控制心神,往后山的山路下看去,只见那山路尽头,几个秦家族人昏迷在地上,看呼吸还算平稳。 凌晨点了点,正好八个。 于是他对那年轻人说道:“或许是得了这太清道宫弟子的护佑,他们八人都还活着。等此间事了,我们就可以从后山接他们回来了。” “真的?” 听到这个消息,那年轻人欣喜若狂,高兴得都快要蹦起来了。 这也是个性情中人,对于他方才的无礼,凌晨并没怪罪,反而还有些欣赏,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到此时,光盒中的云彩已经一丝一毫都不剩,全部进入到幽渊之中了。 凌晨抬头看向那抓在自己光手中的老头儿,问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两条路,是走还是死?” 这老家伙一脸的视死如归,道:“老夫说过的话,绝不更改。我说过不走你给的这两条路,就绝对不走!” 凌晨冷冷地说道:“你个老东西嘴是真硬啊,希望一会儿你会比鬼王的牙齿更硬!鬼王,张嘴!” 说着,凌晨便要将它丢到鬼王的嘴里。 这时,这老家伙语气强硬地说道:“老夫早就发现公子非同凡人,所以才执意逗留于此。今日若不能如愿跟在公子身边效死命,请赐速死!” 凌晨一愣,他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人,可以把投降说得如此有骨气。 这老家伙的脸皮这得是多厚,才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一番话。 人才啊! 第113章 朝云暮雨 凌晨朝他细看去。 在这老家伙有意显露下,凌晨发现他的衣着是很古远之前的那群修行者了。 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家伙虽然死了,但是他的阴魂却活得比谁都长久。估计是各样人见得多了,才练就了这么一副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 若说凌晨认识的人里能有与他相比的,应该也就是何妨了,齐王府下属文臣排序里居于首位的那个老东西。 凌晨原来顶看不上这种人,认为他们情义太少、利益权衡太多。只要符合自己的利益,他们坑起敌人来可以花样百出、不择手段;但如果利益判断相反时,他们坑起自己人来也同样毫无心理负担。 但自从上回何妨闹过那一出之后,齐王的话对凌晨倒有了颇多启发。 这种人你可以不成为他们,甚至可以瞧不上他们,但是作为领袖,并不妨碍你使用他们。若是用得好了,他们擅攻也擅守,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前提是符合他们的利益。 凌晨转身问秦沐云道:“你看得上吗?” 这老鬼生前的修为恐怕极高,虽然死后在大阵中被压制,但历经这么久远的岁月,依然马上就要迈入紫府境了。 就凭这修为,秦沐云怎能看不上? 但他仍摇头苦笑,道:“鬼王受制于我的修为境界,尚没有与他一战之力,这么强大的助力我如何不喜欢?只是,万一将来到了关键时候,他给我来一手临阵倒戈……” 说到此处,凌晨没有让秦沐云继续说下去,而是回头再看向那老鬼。 “听到了吗?嫌弃你忠诚度不够。其实我也有同感,像你这种人,极易见风使舵、两面三刀,与其留着将来变成个祸害,倒不如现在就把你丢给鬼王补补身体……” 老鬼一看这形势,立即口中一吐,一个牌位状的东西显露在众人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写着姓名、出身、生辰八字等…… 这是老鬼的命牌,他名叫乌舟。 乌舟老鬼立即道:“为表忠心,可立命誓!” “命誓不够,再加一个道誓可以考虑。”凌晨笑着转向秦沐云,劝道:“你说呢?他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你也别太执着。人无完人,给他一次改过从善的机会。” 其实乌舟说要立命誓的时候,秦沐云就已经满足了,一命之劳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如果是道誓,生死不违的誓言,那就更好了。 但听到凌晨对自己说的话,明显有安抚他急于答应的意思。于是他低头一番沉思后,才终于点了点头。 这老鬼活了这么多年,岂能看不出眼前这两个毛头小子在这演自己? 我,擦! 老鬼心里将这二人问候了无数遍。 但是形势迫人,他有再多怨言也不敢说出口,而且脸上还得装出一副笑脸。 “如此甚好,正合老夫心中之所想!” 于是,秦沐云走上前来,两人依言结了誓。 秦沐云手举人面拐杖,这乌舟老鬼化作一道乌光,飞了进去。但居首的那个人面已经被鬼王占了,在里头他可不是鬼王的对手,所以他往下挪了挪,找了个大脸住了进去。 趁着两人结誓的这个空当,凌晨将之前从“教宗”那里抢来的黑色软鞭取了出来,递给了秦沐雨。 “这东西还勉强看得过去,回去之后寻一个手艺好的锻造工匠,将它融入到你的银枪之中,材质可以提升很多。” 秦沐云这边屡次收获,也不能放着秦沐雨毫无提升。 毕竟眼看形势日变,不知道哪日战斗就要升级了,她的战斗力也需进一步提升才好。而且凌晨马上就准备给她安排一些重要的事,必须让她强大起来,才好服众。 收到礼物,秦沐雨自然欢喜,望着凌晨的眼神里都是亮光。她道过谢后将东西接到手里,便开始计划怎么跟自己的银枪融合了。 此时秦沐云的事情已经做完,说道:“没想到两日没见,你又有了新的进境,看来我们兄妹也需要抓紧修行才可以了。” “自那晚之后,已经过了两日了?” 凌晨有些惊讶,在他的感觉中,他离开了多说也只有半天而已。 秦沐云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这边的事情我们得抓紧了。” 于是,凌晨立即开始安排。 首先,他派了两人先下山去,通知秦行仲,安排家族迁移,目的地就是这明霞峰。同时在这里外围划出一片地方,作为日后秦家核心族人的栖身之地。这两日,秦家须安排出一些人,将此地收拾修整出来; 其次,嘱咐秦沐雨,联系她那些散落各地的宗门师兄弟们,在这明霞峰上重组太清道宫。起步阶段,这些人的其他方面素质可以稍微放宽一些,首要条件是人品上必须过硬,过后须经凌晨过目; 第三,要求秦沐云,立即组织起秦家族人中擅长生产经营的人才。一方面对接瓷器生产工作,以杜家两兄弟为首,组织安排瓷器的扩大生产;另一方面,以现有产品为基础,提前安排开展后续营销工作。 凌晨道:“迁族、重组、经营,我们三管齐下,各人分管一摊事儿,必须按时完成。同时,沐云那边的事情已经提前有一些基础了,你抓紧时间处理完之后,再组织一个身手好的十人左右的小队,我们明日便出发去下一站,扫灭史家余孽,拿下青阳城!” 这些事情,都是秦沐云拿手的,虽然事情多而繁杂,他还是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但秦沐雨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她在家族之中,虽然一直没有哥哥那么受重视,但说到底也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且凭着自己傲人的长相,在宗门里也多受师门长辈和师兄弟的关照。组织重建宗门这样大的担子,她前半辈子是想都没想过,竟然会落到自己的肩上。 此时,她揪着自己的袖口乱抠,低着头道:“这样大的事,我怕自己做不好。要不还是叫三爷爷来吧,他经多见广;或者是父亲,本来他就是族长……” 凌晨说道:“你三爷爷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难道你就没有吗?而且他已经七十岁了,修行天赋也不高,若是迟迟不能突破,还能替你们守护秦家十年?还是二十年?你父亲虽然稳重仁义,但是魄力、胆识不足。以后的秦家,终究还是要靠你们兄妹两人撑起来。” 其实,凌晨还有更加残酷的现实没有说。 原来的那个秦沐云其实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虽然爱你胜似兄妹,但他完成自己在这一世的使命后也终将离去。 到那时候,恐怕撑起整个秦家的,就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第114章 朝廷密报 凌晨所言的深意,秦沐云自然一清二楚,此时似乎也心有所感。他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然后轻轻将她的脑袋揽在了怀里。 同时出言安慰道:“没事的,我妹妹有多厉害我能不知道吗?相信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是你解决不了的。而且即便遇到了难办的事情,不是还有哥哥吗?哥哥也办不到的,还有小王爷呢!你说是不是?” 秦沐雨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凌晨,坚定地点了点头。 凌晨笑道:“那我就再安排你去做一件小事。你带着他们去后山,将那昏迷的八个秦家族人带回来。我不告诉你路径,看看凭你自己的能力,多久能够找到他们。” 秦沐雨从哥哥的怀里出来,高兴得点了点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秦沐云一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终于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 凌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担心!人长大都要经历一个痛苦的过程,我们都只能旁观,谁也替代不了。等这一段痛苦过去了,她便能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自己。” 都是经历过的人,自然不必多说,秦沐云点了点头。 凌晨又道:“此间已经事了,我还须回王府一趟。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因为据他的估计,胡作思一行人此时已经回到朝廷去了。将来的事情如何发展,如今都是未知之数。 留下秦沐云独自等秦沐雨他们救人回来,凌晨便先行一步,下山往齐阳城赶去。 这里虽然是三清山脉主峰,但其实距离齐阳城比白云山别院还要近一些。凌晨在山下农户里买了匹马,只用了一个时辰多一点,就回到了王府。 刚进入王府大门,凌晨便看到王府中人来人往的,好像每个人的脚步都加快了很多。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牵着马继续往里走。 这时,旁边一个侍者过来,从他的手中接过了缰绳。 凌晨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每个人都匆匆忙忙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侍者还没等说话,凌晨便见陆统领牵着马从里头出来,一边走着,还一边跟身边一人说着什么事情。 这侍者道:“具体的事情小人也不清楚,您问问陆统领吧。” 侍者退下了,陆统领也看到了凌晨。于是他将手里的缰绳先交到了身旁那人手中,快步往凌晨面前走过来。 “小王爷,您以前低调得很,这两日可算是声名远播了!” 凌晨小时候,陆统领就来王府了,两人十几年的交情,平时单独说话时也没那么多规矩。 凌晨满心疑惑,问道:“陆大哥说什么呢,我怎么了?你们这都着急忙慌地怎么回事,就是因为我?” 陆统领哈哈一笑,道:“是,倒也不全是。您还是去问王爷吧,他今早就问起你来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出门去,估计明日才能回来了。” 这么远? 凌晨问道:“到哪里去?” 陆统领伏身到他耳旁,小声道:“青阳前山关大营。” “前山关大营?” 那里可是朝廷进入东海郡的第一道大防线,此时去那里做什么?难道真如自己所料,东海郡跟朝廷的战事将起了? 怎么这么快! 此时陆统领已经重新牵上马,马上就要启程了。他留了句“您有什么疑问,尽可去问王爷”,便急急地出门去了。 凌晨刚要继续往里走,便注意到刚才跟陆统领交谈的人,正是此前他带去秦家的那个侍卫队长。于是又跟他确认秦家那边都安然无恙后,方才往齐王的住处去。 进了齐王的寝院,凌晨看到一个侍女正扶着自己的父亲,在院里遛弯,看来这几日他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抬眼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进来,隔着老远齐王便道:“哎呀,这是谁来了?是大名鼎鼎的齐王世子吗?” 凌晨一愣,他往日里看到的父亲都是稳重而谨慎,今天这个这个阴阳怪气的样子他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那侍女估计也没想到,于是扶着齐王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后,便捂着嘴跑到屋里去了。 凌晨上前给父亲见了礼,问道:“父亲您这话说得,您儿子向来低调做人,出门都没几个人认得我,怎么能说是大名鼎鼎呢?” 齐王瞪了他一眼,道:“你还低调做人?我问你,两日前三清山下,半夜燃起了好大一场火,直烧得黑夜都当白昼了,可是你的手笔?” 凌晨扣了扣额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这消息传得还真是快,两天时间,怎么都传到您的耳朵里来了?” 齐王哼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你爹我这个东海郡之主是吃干饭的?东海郡内外的消息,哪天不是海样的送进王府中来?何况你这火就发在了齐阳城治下。一下子烧死了这么多人,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齐阳城城主有多大的胆子,他敢不立即报给我?” 凌晨略有些尴尬,他本不觉得自己这事做得有多大,没想到竟影响了这么多的人。 “父亲这东海郡之主岂是浪得虚名,儿子万分敬服!” 齐王的话,凌晨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接上一句彩虹屁缓解尴尬。 拍完了马匹,他才问道:“我作为您的儿子,这点事儿,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齐王笑道:“你一把火就把史家那帮人全都烧成了灰,这事儿我看做得挺绝的啊。怎么做完之后,你还担心起来了?” 凌晨只能呵呵敷衍过去。 齐王继续道:“咱们这边的事都好说,史家本就跟朝廷勾结,死不足惜。只不过现在知道这事的,恐怕不止咱们。如果我猜的不错,皇兄现在也已经知道了。说不定,你现在在朝廷里都已经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凌晨一愣,惊问道:“皇帝也知道了?怎么会呢?” 齐王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以为,就只有咱们在朝廷那边有眼线,咱们这边就没有朝廷的人了?” 凌晨的眉头微微皱起,略一思索后,问道:“这么说来,今日我见府上众人慌里慌张的,就是您要为我这个事提前做应对,对吗?” “你这件事倒不是重点。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今早有朝廷密报传来,让我不得不提前应对。加上你这事出来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对朝廷的决策产生什么影响。” 朝廷密报? 凌晨顿时竖起了耳朵。 齐王叹了口气,道:“若是按照最坏的估计,恐怕不出一个月,我们双方战事将起。” 第115章 说现状,父子起争执 一个月? 凌晨心中大惊。 自己提前安排的这些事情,无论是瓷器的营收,还是宗门的重建,都只是开了个头。如果真的是一个月后开战,都来不及给父亲提供太大帮助。 凌晨问道:“一个月,难道此事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若是拖一拖,等我们的进账收益稳定了,高端战力培养也成熟了,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齐王没有答他,却反问道:“你说的进账收益我知道,这几日陆统领也在随时跟我汇报着情况,你给他们留下的改扩建方案都完成得不错,现在就差人手了。而且他是个武将,总是把时间耗在这种事上……” 凌晨答道:“嗯,主要是事情开头,陆大哥办事才叫人放心。人手方面,还有后续经营和渠道建立的事,我都已经安排秦家的人在办了。这两日就会有人过来,把这块事情都全盘接手过去。” “这没问题,你做的很好。我还须派个监督记账的账房过去。” 凌晨点头:“这是应当的。” 齐王之前的话显然没说完,继续问道:“你说的这个高端战力是什么东西,你在军营之外,又自己胡搞什么?你自己又弄一套体系出来,两班人马极易造成内耗,到时候军令上通下达都是问题。若是控制不好,我们自己便不战自溃了。” 凌晨略一思索,道:“说起这个事,我这次回来,还想跟您要人呢。您批个手令,调个千八百号人给我,最好是年轻的、修行天赋好的,我先拿来冲冲门面!” 父子俩各人说各人心里记挂着的事,互相都不搭噶。 齐王顿时被气笑了,敲了敲石桌,道:“我跟你说的事你听进去了没有?我反对你自己另搞一套你是不是假装听不懂?现在还反倒找我要人了,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凌晨一愣,他方才其实就是听父亲说时间紧迫,所以满脑子都是如何加快进度,把自己手里的事情抓紧时间推进下去。 他立即拉住齐王的胳膊,道:“哪能呢!您老人家多虑了,我这个跟您的军队没有交集。我这是宗门,不训练军人。我要新建个宗门,培养修行者,高端战力。” 建立修行者宗门? 齐王望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心中只觉得烦躁。 你又不是去大街上开个武馆,说开就开起来了。开宗立派,最需要的便是底蕴,你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说句话你就建立起来了? 你这出去混了几天,怎么还好高骛远起来了? 宠爱归宠爱,这种没影儿的事,尤其又是这这种特殊时期,齐王可不打算由着他胡闹。 于是他甩开凌晨的手,道:“这事儿你就别想了。你想开宗立派,志向倒是远大,但是空中楼阁,必无成时。我问你,你门派建在哪?有什么修行资源?你作为开派祖师,打算传授给弟子何种功法?你不会准备将我皇族的修行功法传授出去吧?” 见父亲不信自己,凌晨便将这两日他发现太清道宫遗迹的事情说了,他只拣了主要的讲了一下,有些事情比如那诸多怪事、故原和幽渊等,他就故意省略过去了。 功法这方面的事,太清道宫确实没什么遗留。 毕竟这么久的岁月过去了,即便有藏书阁一类的,里头的纸张、锦帛或是书简,也都成灰了,所以当时凌晨也并未去寻。 但他只假托是有,其实就是他历经了这么多世代,不说遍阅各门各派的功法武技也差不多,功法这种东西都在他心中,反而是最不缺的。 皇族那功法他更是看不上眼,如果不是齐王已经过了重修的年纪,他早就写一部高深的送给父亲更换修炼路径了。 说完,凌晨望着陷入沉思的齐王。 又道:“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现在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不必多,只要一年以上,我们的财力、物力和人力都可以迈上一个大台阶。到那时再跟朝廷开战,没有不胜的道理。” 齐王也看向他,但不置可否。 凌晨继续道:“若是能有三年,朝廷再用兵便无意义。” “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把朝廷想得太简单了。” 齐王看着凌晨面露赞赏,却又叹了口气。 “首先,朝廷乃是集整个北朝之力与我们作战,此时它们只是与你二伯大战后元气还未恢复。一年以后,它们恢复修整已毕,加之又收编了你二伯掌握的那部分军力,那时我们恐怕也是追之不及的;” “其次,皇兄修行多年,修为远非我可比。能与之一较高下的或许就只有你二伯,但他终究也败了。更何况,你还有个四叔。他这么多年闷声不响,修为到底到了哪一步恐怕连皇兄也不清楚,但从他这么多年牢牢掌控剑阁这一条来看,恐怕也必在我之上。” 凌晨眉头紧皱,道:“如此说来,他们两人的修为都已经在紫府之上了?” “应该是吧。而且最近这些年,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将一些宗门拆分、收编,手中筑基、紫府境的修行者数量只怕也绝不会少。” 齐王满面的愁容。 “即便退一万步讲,你说的全部都可以实现。可是别说三年了,一年的时间怎么争取呢?你二伯怎样,他也只撑了两个月而已。” “可是父亲,今时不同往日了。” 父亲的判断这样悲观,凌晨不敢苟同。 “自二伯叛后,时局也因此大变。南朝嗅到了反攻的味道,早已在边境陈兵等待时机很久了。相比于我们,那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吧?而且并非儿子狂妄,二伯用兵,只凭勇力,一味鲁莽冒进。就算他不擅用谋略,军民齐动之下,怎能只撑了两月便一败涂地?” 听到凌晨这样说,齐王的脸上怒气隐现,拍桌而起。 “军民齐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为了拖住朝廷大军的脚步,真要用全郡军民百姓的尸山铸墙、血海填壑吗?到时候即便胜了,整个东海郡也必定已尸骸成山。你这堂堂的齐王世子便能心安理得地立于山巅,放眼江山了吗?” 这种事,凌晨其实早就已经做过了,只不过那是杀神的手笔。他虽然走了杀神的道,却不想做杀神做过的事。 可此时被父亲这样说,他心中也有不快,于是也跟着起身。 “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您明知道有战争就必定有流血,何故要将我说成是一个屠尽天下的魔头呢?我们父子此身,已然生在皇家,这便是不可回避的事实!难道我们从此归隐山林,就能让朝堂上那些人放心了吗?让别人来摆布我们的命运,您甘心吗?” 两人各自的话,都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对方的痛处,竟不自觉地争吵了起来。 就在这时,齐王妃推开了房门,从屋里走出来。 “看看你们父子俩,好好地说着话,怎么还吵起来了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着来?一个亲王,一个世子,起着高声争得面红耳赤,没得叫下人们看了笑话!” 第116章 议对策,兄弟平纠纷 看到母亲亲自出来劝说,凌晨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自觉地提高声调了,而且自己作为儿子,不该如此当面顶撞父亲。 于是便说道:“是儿子的错,不该惹父亲生气。” 齐王气呼呼的,但他也知道凌晨所说的话没错,那都是自己必须面对的现实。 方才一时上头,话已经说出去了,但作为父亲他又拉不下脸去认错,于是一甩袖子,便自己回屋去了。 看着父亲走路还不太利索地独自走回去,背影略有些落寞,凌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此时王妃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作为这东海郡之主,你父亲的压力很大。尤其是这两日,从都城那边传来的风言风语不断,很多事一旦涉及到朝廷,他即便是个亲王也终究力有未逮。所以,方才即便有哪句话说轻说重的,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他心中一直对你寄予厚望,有些事他心里着急,却无法当面言说。” 母亲说的道理,凌晨也都明白。 但还有一些疑惑的事,于是他问道:“还有什么事情,是父亲还需隐瞒着我,不能说出口的吗?” 王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以母亲的聪明,真的只是猜测吗?还是她也不愿意或者无法说出口? 凌晨一时陷入沉思。 这时,一个小侍女从屋里走过来,双手捧着一张条子递到凌晨的面前。 “少爷,这是王爷让转交给您的。” 凌晨看了一眼,墨透纸背,显然是父亲方才刚写就的。 这是什么,书信? 难道真有什么不方便当面说的话,父亲要写到纸上来给我看吗? 想到此处,他伸手接过来,摊开一看,方才明白过来。 一张批文条子! 是自己之前提起要一千人上太清道宫的事,父亲不但给批了,而且还一下给批了一千五百人。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起的头,父子俩人才陷入了争执。 王妃在一旁也看到了,道:“你看,你父亲还是宠你的……” 凌晨点了点头,跟侍女道:“替我跟父亲回话,方才我说过的事,都将尽力做到最好,不会让他失望的。” 又跟母亲告了别,凌晨出了父亲的宫院。 …… 就在同一天,都城长平,上书房。 门口,一个身穿黑锦底祥云纹绣游龙长袍的青壮年男人侧身,让着身旁一个白须白眉的老臣先迈一步,他随后也一起进了屋。 这老臣年岁极大了,两只眼皮耷拉着,拄了根粗大的拐杖在前头哆哆嗦嗦地压着脚步;这男人一言不发,就在他身后一起往里走。 两人转过一方锦屏,见上头的细雕大桌之后端坐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便立即躬身下拜。 “老臣魏世济,拜见皇上!” “臣弟凌冽,拜见皇兄!” 上头那男人,便是北朝当今圣上凌决了。 皇帝凌决伸手隔空一扶,将要下跪的两人拦住,道:“现在不是在朝堂之上,大礼能免就免了。” 两人躬身应是。 让两人在下头的椅子上坐了,凌决便将身边的人都遣了出去。 然后才说道:“今日下朝之后,将你们两位单独叫来,可知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两人都道不知。 凌决道:“自前日胡作思从东海郡回来,朝堂之上我们便议过两次了。虽多有主战的,但朝臣却一直纠纷不断,无法定议。朕听说,他们在背后也对此事议论纷纷,不知道你们可有耳闻?两位的意见又是什么呢?” 那魏世济好似年纪实在太大了,从坐下之后就一直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此时听到皇帝问话,他身子一抖,好像并没有听清楚皇帝方才说了什么,略微转头看向身旁的四王凌冽,似乎有询问的意思。 凌冽便当先开口,答道:“臣弟一心痴于修行,三哥的事情实在不知道如何分说。只等皇兄计议一定,若有用到臣弟的地方,臣弟只管领兵去攻伐就是。” 凌决看了他一眼,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便转头问魏世济,道:“魏老的意思呢?” 魏世济好像依旧在状况之外,他扶着拐杖将身子稍微坐直了些,道:“老臣附议!” 附议? 方才老四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吗,你就跟着附议? 你耍我呢? 皇帝凌决看着这个糊涂的老东西,是越看越生气,但是又拿他没什么办法。这老家伙在朝中的根基极其深厚,门徒遍布。当年先皇还在世时,大事上也一定要征求他的意见。 凌决道:“朕听说,老三家的儿子最近改了性子,到处上蹿下跳地不消停。先前就听说,他通过白云山别院大收周边的土地,老三也由着他流水一样的往外花银子,由此还跟青阳城的秦家对上了,据说最后跟秦家的小姐也闹得不清不楚。” 凌冽点头道:“确实如此,他也因此跟秦家交好。此前秦家被史家赶出了青阳城,他还想要为他们出头呢。” 凌决笑道:“他已经开始动手了。今早刚有人来报,说他前日晚间发了一把大火,一口气烧死了史家七十多口人。老三为此还百般掩饰,想替他儿子盖着呢。老三有子若此,实在是我凌家家门不幸啊!” 凌冽也笑道:“皇兄对我等兄弟的深情厚谊,实在让弟弟感动。只是三哥家的事,自有三哥自己担待,臣弟看太子殿下就好得很,这便是我们皇家最大的幸事了。” 这时,旁边好像已经睡过去了的魏世济出口道:“老臣附议!” 这老家伙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凌决点了点头,道:“老三那边若是不声不响,朕还不免要多想,但现在看来,即便老三有心,以他那儿子的心性,以后也难成大器。” 凌冽悄悄看了皇帝一眼,道:“皇兄说得极是。” 凌决道:“如今南朝蠢动,老二的旧部也似有死灰复燃之像,此时朝廷大军气力未复,对于老三到底是打是留,朕实在是难于抉择啊!” 说到此处,凌冽便已经领会了皇帝的意思了,他稍微用眼睛的余光瞄了魏世济一眼,见他依旧一副完全不睁眼的样子。 于是略一沉思,道:“臣弟以为,无论如何,不能对三哥示之以弱。方才臣弟忽然想到一计,还请皇兄裁度。” 凌决示意他继续说后,四王凌冽便如此如此地述说了一遍。 说完,他又道:“如此两手工夫做下去,皇兄既拿住了三哥的命门,又可稳住大局。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凌决拊掌笑道:“此计甚妙。” 见皇帝首肯了,凌冽道:“不过要想名正言顺,还需皇兄下一道圣旨,再起一营大兵才好。” 魏世济第三次迷糊道:“老臣附议!” 至此,朝廷中这三大巨头便算是达成一致了。 第117章 何辜 却说凌晨从齐王的住处出来,便径直去找方才那侍卫队长。此时陆统领不在,他要去挑人,还得找个熟悉军营的人一同前去才好。 刚刚走到侍卫处门口,凌晨便听到里头侍卫队长正发火,但是细听下来,他这火又发得颇为压抑。 感觉他非常想要一顿爆发输出,但又不得不自己搂着火气。 “你前后来到这里也就两天,你自己说,你哪天没有给我闯祸。在王府你就是个侍卫,消停一点不行吗?若是你觉得做侍卫大材小用了,大可回去跟你父亲说,让他老人家去跟王爷回,给你换个体面点的职位坐坐。我这里的庙小,实在供不起你这尊大神!” 里头一个声音弱弱地答道:“队长您莫生气,这里是我自愿要来的。我平日里在家只是读书,想跟着您多见见世面。侍卫虽然位卑职低,也算不得体面,但见的人最多……” 位卑职低?不体面? 这同样的话,自己说了可以是自谦,也可以是自嘲,但别人说出来可就是贬低了。 被一个生瓜蛋子当面嘲讽自己的职业,这侍卫队长都要气炸了。 “你,你……” 凌晨迈步进门,见他正背对着门口,抬手朝对面一个年轻的侍卫不断点指,吼道:“你若想多见人,门房迎来送往最多,你大可去那里,做个门僮!” 对面那年轻侍卫一脸的悲苦相,也不知道是被这侍卫队长训斥地,还是天生便是如此。 他声若蚊蝇,又给了他的队长一击。 “做门僮?那岂不是更加卑微……” 卑微? 这侍卫队长都要气蹦起来了,他呼哧呼哧地刚要再说话,就被凌晨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他回转过身,两只眼珠子已经气得通红。刚要发作,但一见身后之人是凌晨,便立即强压下去怒火,躬身道:“见过小王爷!” 那年轻人早就看到了凌晨,但他明显不认得,此时一听,连忙也躬身见礼。 凌晨问道:“你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手下的人发这么大的火。” 侍卫队长看了那年轻人一眼,然后伸手示意凌晨门口单独说话。 凌晨跟着他走到门口,见那年轻人也跟一起出来了。 侍卫队长刚要开口,忽然发现他也跟出来了,于是马上闭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一时无语。 这年轻人也看出他的队长盯着自己面色不善,所以自顾自解释道:“我来时,王爷和父亲都嘱咐了,让我跟着你,好好地学。” 侍卫队长强压着心中怒火,抬手一指屋里,道:“我命令你,现在给我进到里头去,然后关上大门,面壁思过!” “哦!” 这年轻人答应了一声,进屋后转身关上了门。 这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 这生瓜蛋子,也生得有点太邪性了。 凌晨笑道:“这少爷是谁啊?你从哪里捡着这么个活宝?” “您可别提了!” 侍卫队长叹了口气。 “他是何妨何大人家的公子。何老说提前跟王爷都说好了的,准备让他儿子出仕,所以想先来我这里历练历练。此事也获得了王爷的首肯,我就应了。” 凌晨点了点头,道:“这事确实有,我知道。” 侍卫队长苦笑道:“可是您不知道,这家伙只来了我这里两天,就真真把我给坑苦了!我从秦家回来的那天,是他第一天过来。头一天我们熬了一晚没睡,所以我回来时也有些迷糊,当时觉得他是老臣之子,就让他在王爷身边贴身守卫了。” 凌晨评价道:“是个好差事。” “是啊!”侍卫队长一脸自嘲的笑,“谁知道当天文武朝会,他就给我来了一手参议政事。您知道在那种场合,如果不是必要,我们这些侍卫是连话都说不得的。当时何老也在,就给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逼他认了错,多亏王爷大度,才没有怪罪。” 凌晨点头,问道:“那你方才又是怎么回事?” 侍卫队长一脸的生无可恋,道:“既然出了昨天那样的事,我就不敢再让他守卫重要场合了。于是就责令他待在这侍卫处,专门负责那些内文外件的接收和往来传递。本以为这下他可以老老实实在一处待着,就不会出事了,谁知道他又给我闯了个大祸。” 凌晨不解,问道:“都这样了,他还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侍卫队长道:“我是实在没想到,他一动一静,都不是个平凡人物。今天上午,从外府传来了一封请示王爷的信件,他竟然擅自拆看过之后,还给下了批语,建议王爷如何答复。这件事我起先也不知,然后就一头雾水地让王爷给臭骂了一顿。” 听侍卫队长讲完了这两天的故事,凌晨都忍不住要笑了,以前只听何妨说他儿子一直在家闷头读书,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愣头愣脑的奇葩。 “您回王府来的那会儿,我那是刚从王爷那里挨骂回来。”说起这件事,这侍卫队长还是一脸的委屈,“这家伙在前头惹事,我不但得跟在后头管给他收拾,过后还得我来背黑锅。不是我跟您抱怨,我实在是受不了他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凌晨专门来找自己,肯定有正事,于是连忙问道:“我这边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听我唠叨了半天,让您费时费神了。不知道您专门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让属下去办吗?” 凌晨一摆手,笑道:“既然你受不了他了,那这人我就替你处理了。你看……” 说着,凌晨从怀里将齐王写的条子拿出来,递给他。 “正好父亲拨了一千五百人给我,那这第一个人,我便跟你要他了。你还没告诉我,何老家的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一听到凌晨说这个人他要了,这侍卫队长欣喜万分,这可是相当于提前替自己头顶上,揭去了无数个黑锅。 这侍卫队长眼眶含泪,答道:“他叫何辜,无辜的辜。” 答完了这个,他立即又道:“小王爷挑人这件事,属下必定替您办好!不知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到城外大营里去?” 凌晨道:“不急,我先跟这何辜交待几句话,我们再一同去。” 侍卫队长点点头,主动上前把大门推开。但他放眼屋内,却不由得眉头皱起,因为屋里的何辜不见了。 就只一转眼的工夫,这家伙能去哪了?他不会从这里离开之前,还要再闹一出幺蛾子吧? 真是个活祖宗啊! 侍卫队长站在门口,心中不由得暗骂。 第118章 下一站,青阳城 “队长你找我?” 侍卫队长刚一迈步进门,想要看看这小子到底又跑去哪里作妖去了,便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猛然转身,却发现何辜正身体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门后面。 “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后做什么?” 无故被他吓了一下,侍卫队长不太高兴,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 何辜倒是一脸懵,答道:“我哪有鬼鬼祟祟,方才不是您给我下的命令吗?” 侍卫队长眉头一皱,问道:“我给你下的命令?我下的什么命令,我怎么不记得?” 何辜答道:“你方才在门外不是跟我说,命令我回屋、关门,然后面壁思过吗?我现在就是按照你说的在做啊!” 侍卫队长本就是拿一句话支开他,没想到他此时一本正经地作答,并且还正在一板一眼地执行。 此时,都不知道该评价他少根筋,还该说他坚定了。 紧随侍卫队长之后,凌晨也进了屋。 “你就是何辜吗?” 何辜转头看着凌晨,回道:“正是在下,再给小王爷问好。” 此时已经没有人训斥他了,但他依旧是一脸的悲苦相,看来这是天生的了。每个人可能都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面相可能就是他的特色。 对此,凌晨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忍不住打趣他道:“看你的面相,或许叫何苦倒更贴切些。” 何辜并未反驳,而是正色道:“母亲生我时,由于难产而死。父亲疼惜母亲,认为是我杀死了她,所以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他便要我时刻牢记自己是个罪人。因此,父亲给我取名何辜。” 辜者,罪也。 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取这样一个名字,何妨这个老东西也属实是精神有些不大正常。 凌晨满含歉意道:“没想到一句玩笑,竟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何辜反倒一脸的无所谓,道:“这不算什么。这世上,哪个人的身上没有罪恶呢,为自己所犯的罪付出代价,这是每个人都该当承受的。” 这句话,凌晨只觉得隐隐有些熟悉,好像自己身为杀神的时候,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想到,这何辜小小的年纪,看人看事竟也能如此深刻。 凌晨不想在他的家事上过多纠缠,于是便开门见山道:“方才我已经将你从侍卫处要过来了,从现在起,你便跟在我手下做事。你可愿意吗?” 可以看出来,何辜非常高兴,他猛地点头,两只眼睛都在闪闪放光。 凌晨又道:“现在你就可以回家了,回去后将此事禀报你的父亲。如果何老也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你便收拾一下行装,明天一早来王府跟我汇合,我们去出一趟远门。短则五日,长则十日,便可以回来了。” 何辜不断地点头,道:“父亲绝对不会有什么异议,我明天一定提前到王府等您。我父亲说过,只要我能跟在您或者王爷身边做事,无论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到此处,何辜欢天喜地地回家准备,凌晨他们两人则一起前往齐阳城外的大营去挑人。 挑人这种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要条件摆明了,一个人一个人地筛过去,也没有什么难的。 首先,便是年龄和修行基础; 对于收徒来说,这两样的最紧要的,但对于这次凌晨挑人,却是最不要紧的。军营里个个基础都不差,年龄也都相差仿佛,所以凡是二十岁之前的,都可以过筛。 其次,便是天赋; 这种事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于凌晨来说却最简单。他见过的天赋异禀之人多如牛毛,几乎没有什么根骨和天赋,是他看不出来的。 最后,便是品性。 说实话,这件事是最难拿捏的。人性之变,尤胜天变,最是难以捉摸。 于是凌晨便找了个简单的法子,就是优先选择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见识或许少些,但是最起码,他们的坚毅是从小在艰难困苦中自然造就的,韧性上普遍比那些富家纨绔要好一些。 不过说是这样说,等凌晨选完了人,已经入夜很久了。 他知道时间紧迫,于是立即又将这些人召集起来,直接送到了明霞峰上。 等上了明霞峰,凌晨发现秦家的族人已经开始在他提前划定的区域中,清理出了很大一部分区域。 不仅如此,尽管此时已经入夜,但他们仍然点起了火把,正干得热火朝天。 凌晨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到来,秦家有哨岗早已进来通报过了。此时秦行仲和秦渔地两人正欢天喜地地迎了过来。 秦行仲大笑着躬身施礼。 相比起来,秦渔地则活泼得多了。 他指着秦家那些正干得起劲的族人,高兴地道:“您看,族人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连平日里喜欢偷奸耍滑的金莽都一直干到现在都没停过手。” 凌晨抬头看去,只见金莽正撅着屁股,领头喊着号子跟其他人一起在翻动一块巨石。 能重新激发秦家人的斗志,他同样高兴。 于是他道:“管理一个家族,您二位比我在行。我能做的只是带个头,以后还得靠你们自己,今后大多数时候,我就只能躲在你们身后了。各位不要嫌我不劳而获就好。” 这两人略一惊,连忙道:“小王爷言重了。您对我秦家的恩德,实在是万世难报!” 凌晨笑道:“都是一家人,以后不须这么客气。沐雨呢?我替她带了不少人过来。” 秦行仲立即上前回禀。 言道他们兄妹两个此时都不在山上。 秦沐雨傍晚已经带着人出发,去就近一些地方开始召集她的旧日同门去了。 秦沐云也已经组织好了秦家的族人,去了齐阳城外,此时估计正在跟杜家两兄弟开始做协调沟通了。 凌晨点了点头。 他所布置的一项一项事情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一切终于开始要步入了正轨。 他将这些人留在明霞峰上之后,又给秦行仲两人留下了一些太清道宫的建设规划、修习功法等一些核心事情的安排,让他们转交给秦沐雨。 这些事情都忙完,直到夜过子时他才重新回到王府。 这一晚,他要好好地休息,好好地养精蓄锐。因为明日一早起来,便要奔赴下一站,青阳城。 第119章 得失难较 一早天还没亮,凌晨便起身。 他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是准备了几件换洗的衣物随便包了包,丢进了自己的筑基之地中。顺便,他还看了一眼自己种的故原秋心。 看样子,它们都非常适应这里的环境,此时不但已经换了那蔫了吧唧的样子,而且其中还有一朵小花,花瓣已经开始往中间卷缩了。 这玩意儿的繁殖跟世俗的植物正相反,它的花开是第一步。花开后卷缩成苞,苞熟后化作养分反哺母体,母体成株后自裂,爆出幼株。 由于故原的环境恶劣,这一过程会相当的漫长,但这里好像加快了很多。 如今长势这样良好,凌晨很高兴。 匆匆抹了几把脸,他便出门去,与提前约好的众人汇合。 来到王府大门口,当先便看到秦沐云笔直地站立门前,十人整齐地列队站在他身后;何辜则背着个包袱,正蹲在门口抱着双膝打哆嗦。 “现在还是冬日,不知道多穿点吗?” 听到凌晨问话,何辜才发现凌晨到了,于是他立即起身,哈着手道:“父亲说过,穿得太过保暖,容易让人殆于安逸。只是没想到,冬日的清晨竟然是这样的冷!” 何妨的要求再严格,估计这个公子哥也从没有这么早就起来过。 凌晨点了点头,又问秦沐云道:“这次我们一起去青阳城,就只有这几人吗?” 这话的意思,并不是嫌他带的人少。毕竟这十人,就是凌晨昨日交待过的。 秦沐云自然明白,于是答道:“那些人要带的东西太多,昨天我已经安排他们提前出发了。咱们这些人轻行简从,路上还快一些,应该比他们还要早到。” 凌晨点了点头,回头又深情地望了齐王府一眼,心中五味泛起。此一去,不知道前路如何,或许到了自己该赌一把的时候了。 再回头时,他已经满脸的平静,抬手一挥道:“出发!” 各人将马匹牵出来翻身上马,一行十三人,开始往青阳城的方向进发! …… 齐王府书房中,齐王披着长袍坐在灯下。 “他们果真去青阳城了?” 对面那侍者点了点,道:“秦家十一人,还有何老家的公子何辜,已经出发了。” 齐王叹了口气,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他挥了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 侍者躬身退下了,只留下了他一人独坐孤灯。 这一晚,他整夜都没有睡,一直在书房中坐到了现在。 连朝廷里的秘事都日日有人报来,凌晨下一步将要出征青阳城史家,他岂能不知道? 作为跟朝廷来往流通的交通和经济枢纽,青阳城是双方暗中争夺的主阵地。秦史两家的争斗,便是其中的一个缩影。此前秦家虽然不是齐王府的势力,但史家却实实在在是朝廷在暗中支持的。 原本为了后续钱粮支撑军队,齐王府将秦家收归了帐下,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必然结果。那时还没什么,哪知为了彻底替秦家、也为了替王府扫清史家这个障碍,前日凌晨竟一把大火,将此事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样一来,王府想要躲在幕后的计划便泡汤了,而继续扫平史家也成为了一场冒险。 若是因此惹怒了朝廷,双方原本那些暗藏在桌面下的较量,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摆在明面上的斗争。 昨日父子俩人的争吵,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此事。 他想要隐忍退避,通过进一步限缩自己的势力,以拖延双方直面较量的时间,即便因此损失了秦家甚至青阳城的人心; 而凌晨却想要压迫朝廷的底线,以便为王府的生存争取更大的空间,可是一旦失败,却要承受朝廷一怒掀桌的风险。 两个人一退一进,其实都没有错,只是得失不同、风险不同罢了。 齐王勉强笑了笑,自言自语。 “或许让我再年轻二十岁,也会做出与你同样的选择吧。有一句话你没有说错,我们父子的出身已定,无论怎么选,都逃避不了这命运。以前都是你听我的,这一回,就换我听你的。最后成与不成,我们父子一起承担。” 虽然这样说,但其实他已经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否则头一日他便派了陆统领亲自前往前山关大营,是为了什么呢?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心性,他还是了解的。 …… 话再说回凌晨这一行人。 两城之间,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便如陆统领那样独人独骑全力赶路的话,一个白天便可以到达了。 只是凌晨这一行人却不行。 虽然这一路上颇为顺利,但是一来人多马多,换乘不便;二来还有何辜这个书生在其中。 他前半辈子一心在家闷头读书,估计从没有骑马走过这么远的路,所以骑术奇差。虽然一直咬着牙不说,但是他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就呲牙咧嘴地把屁股从马鞍上翘起来了。 凌晨其实一早便发现这件事了,只是一直没说话。 但随着何辜渐渐被队伍落在了后头,秦沐云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放慢了速度来到他身侧,问道:“以前不经常骑马?” 何辜咬着牙点了点头,勉强道:“御之一术中学过,没想到竟未精通!” 秦沐云一愣,问道:“御之一术?什么功法?” 凌晨在前头答道:“他是个读书人,御之一术乃儒学六艺之一,哪是什么功法!” 秦沐云这才恍然大悟,道:“骑马这种事,不必跟你背书一样一板一眼。你试着将身体放轻松,跟着马匹的起伏一起自然晃动身体,这样马鞍就不会一直撞你的屁股了。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先将包袱绑在屁股下面,能稍微好受些。” 何辜感激地朝秦沐云点头,道:“要说臀部,雅致些。” 一句话,差点给秦沐云从马上给说翻下去,于是便不再理他。 不过何辜很聪明,经过他的指点之后明显好了很多,然后慢慢调整得越来越好,最后终于也能跟上众人的速度了。 就这样,他们十三个人一天没吃没喝,终于在天擦黑了之后,赶到了青阳城外郊一个叫青田镇的地方。这里距离青阳城,已经不算太远了。 经秦沐云提议,他们便下了大路,转去了往青田镇的路上。 凌晨本想一鼓作气的,但看到众人赶了一天,确实都已经疲累不堪,尤其是何辜。他此时坐在马背上已经摇摇欲坠了,恐怕再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自己掉到地上去。 哪知道此一去青田,又生波折。 第120章 第一日,青田夜市小曲 他们一行人刚一进入青田镇,便看到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地异常忙碌。这里好像正在赶一个市集,人们天黑之后竟然还不散去。 凌晨问秦沐云道:“这里天黑之后还这么热闹,是在过什么当地的节日吗?” 秦沐云答道:“我们同是东海郡的,当地哪有什么特别的节日。这是晚市!这里靠近青阳城,经商贸易的人比较多,所以百姓生活过得比其他地方富庶。他们逢三、八是市集,初一、十五则是大市;大市早晚各一场,一直要到戌时更响才收市呢!” “哦,原来是这样。” 凌晨基本一直都生活在齐阳城,这里以前只是曾经路过,却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 何辜道:“都是齐王大人治理的好处,否则百姓哪有这样的好日子。” 凌晨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也有说好听话的时候。不过回想起来,只要涉及到王府的,他的话似乎都还算说得过去。 凌晨对秦沐云道:“赶了一天,人和马都累了。这里你比较熟悉,我们先去找个客栈,把住的地方定下来,也好把马匹先存下来吃些草料。等完事再出来,你估摸着找个地方,让大家好好地吃一顿,填饱肚子我们就回去休息。” 秦沐云点点头,便当先在前头引路。 走在夜市中,他们这一行十三人、十三骑极为另类,顿时引来不少人侧目。但是这青阳城附近本就是往来的交通要道,各色人等齐聚,众人稍加关注后,也都不在意了。 在路过一个生肉摊子时,凌晨的余光瞟到一事,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放慢脚步,渐渐落到了队伍后头。 只见肉摊之前,一个十一二岁的农家少年挎着个篮子,篮子上盖了一大块蓝底碎花布,正指着摊子上挂着的猪肉让摊主切。 但是摊主拿着尖刀在肉上前后比划了多次,他却始终不满意,不是嫌大就是嫌小。 “对,就是那里,再往上一点……不不不,你上大了,再退回来些……” 他指挥了半天,摊主才终于从上头切下了二指宽的一小条。 摊主擎着两条胳膊比划了半天,最后竟然才卖出去这么一小点,他顿时感觉自己被这小子耍了,心里的厌烦从脸上都能清楚地看得出来。 他称都懒得去称,直接将那块炸豆腐块大小的猪肉往少年面前一扔,没好气地说道:“两个钱!” 少年也不嫌他脸臭,拿起肉来丢下两个钱后,揶揄道:“贵倒是不贵!只是手艺太次。像你这种手艺,怎么做买卖?以后多练练,省得让迟爷花钱搭工夫。” 摊主白了他一眼,往外猛挥着手道:“滚滚滚……穷鬼的买卖,谁爱做谁做!” 到此处时,凌晨一行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凌晨将这少年买肉的一幕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一笑,暗道这是个有意思的人。 这少年,是个扒手。 而且还是个刀法奇高的扒手。 就在方才他指挥摊主抬头切肉的那一瞬间,便从袖口中甩出来一把小刀,然后顺势在摆在摊子上的那只已经屠宰的大肥猪身上划了几刀,接着他拎起压在下方的那条腿,瞬间丢进了自己的篮子里,又把那蓝布盖上。 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堪称行云流水,抬腿、出刀、切割、破开关节、收腿、掩盖……这一切都在一眨眼的时间内瞬间完成,速度可谓快到了极致。连凌晨都没有看清他袖子里的那把刀是个什么样子,他就已经收起来了。 凌晨能看出来,这少年身具修为,但他的修为也就只是跟军伍中的那些大兵相差不多,连筑基都尚有一段距离。而且这种事情,并不是修为越高,就能够做得更好。 所谓的高手在民间,就这一手,可见他对皮肉、筋骨、关节已经熟悉到了何种地步。这是一种技巧,更是一种天赋。 凌晨心中,一时起了爱才之心。 如果能将这个少年收入麾下,只要稍加培养,将来必定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这家伙已经三蹦两跳地从后面追了上来,眼看就已经要超过一行人的队尾,来到凌晨的身边了。 凌晨正考虑该如何创造一个契机,才能顺理成章地跟这少年认识一下,却忽然发现自己身前伸出了一只手,“啪”地一下逮住了那少年的胳膊。 “我看你一个大好的少年,面目也长得如此清秀,怎么正经的不学,净学别人干这么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话音刚落,只见何辜一个跨步,从队伍末尾站了出来。 一看是他,凌晨顿时一拍脑门,暗叫自己疏忽了。何辜这个书生,自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对这种小偷小摸肯定最是看不上眼。 被人抓住了胳膊,那少年却丝毫不慌。 他看了何辜一眼,道:“哪家的链子没拴住,跑出来你这么个多管闲事的?我学好学坏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扮作这一脸的哭相吓我一跳,你成心的吧?” 自己本是好心,却被对方骂是狗,而且还拿自己的长相取笑,何辜顿时生气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圣人有云……” “你云个屁,圣人管给我饭吃吗?管给我钱花吗?我只告诉你,我的事不归你管。你唠唠叨叨,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少年嘴里一顿连珠炮,把何辜的话给堵了回去。 说完,他又指着何辜的手继续说道:“你是放手还是不放手?你要是不放手,我可要还手了啊!到时候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你可别怪迟爷下手不留情面!” 何辜被这少年气得浑身直哆嗦,抬手指着他“你你你……”的你了半天,到底也没你出下半句来。 凌晨在一旁看着,心里乐得不行。 这东西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前两日还是这个何辜在王府里头胡搞,把侍卫队长气得都要炸了却束手无策。现在可算让他碰见了这么个人,可以把他整治得原地帕金森,还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121章 天生刺客 这边两人起了争执,大街上来往的人群便开始驻足观看。 这种事情,正符合大家伙一边看热闹一边评论是非的心态,只一会儿,四周就围满了这些吃瓜群众。所谓人多口杂,众人有了谈资,纷纷议论起来。 有的人,可怜这少年还是个孩子,被一群大人当街欺负; 有的人,说好好个书生欺凌弱小,读书无用; 还有的人,说富家纨绔明目张胆欺压农家子弟,为富不仁…… 等等言论,不一而足。 虽然都是向着自己说话,但是被人群这一围,少年的脸上明显开始变色。因为他知道自己理亏,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到最后肯定会对自己不利。 少年左顾右盼之后,拧着眉对何辜沉声说道:“你如果此时放手,我们两个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稳离去。但是如果你执意在这里纠缠,这些人的怒火你也看到了,都不必我亲自动手,只要我大喊一声救命,他们自会让你好看!” 这话说完,凌晨便知道这少年的心慌了,他这些话看似是想借威胁恐吓逼何辜罢休,实际上却犯了个大错。 首先,在这种场合下,无论任何方式的讲和都是示弱,你露怯了; 其次,你以为你能操纵舆论施暴,对方就不能吗?何况你还是理亏的一方。此举看似是威胁,实质是幼稚,你间接给对方提供了武器。 事实证明,凌晨所料,一丝不差。 何辜此时正怒气上头,又被这少年拿众人的指责威胁,他顿时不忿。 于是朝着人群怒吼道:“你们不问原由,就来指责我不对,他做了什么丑事,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他这话刚说到此处,自己便醒悟过来。这少年方才做了什么事,这些围观的人还确实是一无所知。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让众人知道。 这下子,他可找到自己无辜被冤的症结所在了。 他立即昂起了脖子,对着那肉摊子的方向喊道:“肉老板快来,这里有个小贼。他……” 何辜话还没说完,这少年的手腕一翻,便捏住了他的虎口,然后顺势反关节轻轻一扭……凌晨只听得“嘎叭”一声轻响,何辜的手腕就已经变形。 何辜一时吃疼,身体便顺着少年的力道侧倾,另一只手连忙抓住了自己的腕子。 他本应该继续扭身旋臂的,可这一路上骑马颠簸,屁股疼得厉害,他扭身到屁股撅起来时,便上下齐疼,身子扭不过去了。 凌晨看出这少年并没有要出重手伤何辜的意思,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干预。哪知道这何辜是个犟种,手腕都被扭变形了他依旧扣着对方不放手。 而此时,后面那肉老板听到这里有人喊他,便从自己的摊子里出来。他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问道:“小贼?什么小贼?” 少年一看正主要过来了,情急之下,他对准了何辜那高高撅起来的屁股就是一脚。 “啊呜~” 一声惨叫声划破夜空。 何辜好像瞬间变身成为一艘即将启航的远洋巨轮,汽笛声高亢而嘹亮! 此时他的双手终于撒开,捂着屁股“噌”地一声蹿起来能有三尺高。再落地时,便仰着头在原地乱蹦,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唰唰”地流了下来。 他那满脸的惨绿色,看着都让人觉得疼痛难忍。 那肉老板此刻已来到了人群外围,奈何这周围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扒拉开了两三层人,才终于挤了进来。 “谁叫我呢?那小贼在哪里?” 他现身后朝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满地乱蹦的何辜身上。 何辜见他到了,于是腾出一只手来一指,道:“在这儿,就是这个……” 他边说边往那少年的方向看去,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去后,口中的话却戛然而止。因为此时他才发现,方才还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照理说,这四周被人群围得跟铁桶一般,这少年即便长了翅膀,也不该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从人群中间凭空消失啊。 这一刻,何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由于一直在关注着那个少年,刚才那一瞬发生的事,凌晨倒是看到了。 就在肉老板探身进来的那一刻,四周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往他露头的地方看去,就趁着人群身体同时朝着那个方向晃动的一瞬间,那少年便从人缝里闪了出去。他这一闪身的速度之快,凌晨只看到了一道残影轨迹,人就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让凌晨不禁再次回想起他方才偷肉时的手法,这家伙好像对于人心的律动异常敏感,而且可以将身体机能瞬间运用到极致。 这一点,凌晨自叹不如。 其实不如的又何止是凌晨,就只说对身体机能极致运用这一点,除了老天赏赐,出生便自带天赋,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可以凭后天努力达到。 而能够发掘出这种天赋的人,都是名满天下的刺客,不论是正是邪,无一例外。 他们面对面战斗的能力或许并不出色,但是若论刺杀,跨小境界杀人就跟玩儿一样。如果外部条件得当,跨越大境界杀人也并非不可能。 这小子做个扒手,就好像珠玉垫桌、精钢砌墙一样,浪费好材料了。 凌晨对他真是越看越爱,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可不能让他就此埋没在这市集上,一辈子偷鸡摸狗到死。 何辜见人没了,便只能靠嘴来说了。 “那小贼,就是刚才在你摊子上买肉的那个少年,他偷你的……” 何辜的话刚说了一半,凌晨便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继续对那肉老板说道:“老板别在意,这两人方才斗了两句嘴,便打赌去偷你的猪肉。” 何辜在凌晨身后还不消停,道:“什么打赌,我哪有……” 凌晨回身朝他一瞪眼,将他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然后凌晨再次回过身,跟肉老板说道:“方才那小子是我远房的兄弟,他方才自知理亏,已经先一步跑掉了。” 说着,凌晨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肉老板,道:“这锭银子足抵你几头猪了,就当是我替他付了肉钱。” 这一锭银子,足有五两。 老板立即眉开眼笑地将银子捧在手里,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就是一点猪肉而已。一下子收您这么多钱,这这……这合适吗?” 他偷偷瞄着凌晨,边说边把银子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四周围观的人群一看人家和解了,这热闹也没得可看了,于是纷纷报以撅嘴和白眼,各自都散去了。 凌晨本就不是因为众人的压力才给的钱,就是单纯为了替那少年消除一个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依旧对肉老板笑道:“多出来的,算是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您真是客气!您哪有什么不是,就算是有,那也都是我的不是。” 这肉老板眼珠子一转,回身两步跑到自己的肉摊子上,然后一伸手,将案板上面的斩骨刀抄了起来…… 第122章 秦渔地再现 肉老板一手抄刀,一手又将剩下的那条猪腿拎起来。 他上手就是一刀,将猪肉从后背上拦腰斩断,然后几刀分离,又抽出一大张牛皮纸将猪肉包起来,拿绳子在猪腿上一绑,给凌晨扛了过来。 “我知道您是大人物,也不差我这点肉吃。可我就是个卖肉的,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小半拉猪算是我的一份心意,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就这块肉,少说五六十斤是有了。 他本可以不送的,凌晨也不会跟他计较什么。但是此时送了,说明这肉老板看人识人的眼光不差,看出眼前之人不是普通人,这是有心要结识了。 凌晨点了点头,道:“老板有心了!” 他话一说完,身后便有一个秦家人上前,将猪肉接了过去。 秦沐云上前问道:“老板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老板一一说完后,秦沐云道:“我记得了。日后若有秦家的人上门,便是我派人去找你的,我叫秦沐云。今日暂且别过,告辞!” 说完,秦沐云便回身去追已经往前走远的大队人马了。 原地,只剩下肉老板一个人在那里痴傻呆愣。 他自言自语道:“秦家?秦沐云?这不是那青阳城秦家的少爷吗?秦家这样的大家族,是我这种小买卖人几辈子都高攀不上的鸿商巨贾啊!这竟然是他家的少爷!今天我这是走了什么样大运,竟然有幸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哈哈……我发了!我发了!” 他一边大笑,一边撒了欢儿地跑回自己的摊子。 旁边的摊子老板伸过脑袋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那都是些什么人,至于让你高兴得跟失心疯了一样?” 肉老板笑道:“哈哈,那是……” 刚要开口,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明显可以感觉到,方才那些人中,分明给钱的那个才是首脑。而秦家的少爷过来找自己,就好像一个亲随来替主人家善后扫尾一样。 那可是秦家未来的主人啊!是一般人吗?能让他心甘情愿在身后跟随的人,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想到此处,他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于是他一边开始收拾东西,一边便敷衍道:“就是些有钱的客人!一下子给了我一锭银子,够我多少日子赚的了。今天就偷个懒,提前收了摊子回家。” 看着他收拾好了欢蹦乱跳地离开,旁边摊子的老板撅着嘴骂道:“这是什么狗屎运,竟落到这家伙的头上!不知道我哪天……” …… 却说秦沐云追上前方的人马,老远他就看见队伍末尾的何辜一边屁股一扭一扭地瘸腿走路,一边四下里胡乱地张望。 他跟上前来,问何辜道:“你东张西望的,看什么呢?” 何辜看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道:“没什么,方才好像看到了个奇怪的人。” 他一个书生,秦沐云也没拿他的话当回事,只是打趣道:“什么奇怪的人?你看看你现在扭来扭去的,满大街还有比你更奇怪的人吗?” 何辜知道自己出了丑,便闭着嘴不说话了。 秦沐云追进队伍里,看到前方一个族人手里牵着凌晨的那匹马,却不见了凌晨的踪影。于是他问那族人道:“小王爷去哪了?” 那族人回道:“他说想自己单独出去逛逛,有事的话还是响哨互相通信儿。您跟那个卖肉的说话的时候,他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单独出去逛? 秦沐云有些奇怪,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他怎么突然变卦了? 这时,身后的何辜嘟囔道:“你没看出来吗?他看上那个偷肉的小贼了。” 秦沐云恍然大悟,道:“我说呢,他怎么看着那小子踢你屁股,还要替他说话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句话,可说在何辜的痒痒肉上了,他那一脸苦相顿时更苦了,埋怨道:“我被踢得这样疼,他连问都不问一声,一心只记挂着去追那个小贼。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你能够体会吗?我心中之痛,尤胜肌肤之痛矣!” 秦沐云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拍着何辜的肩膀,笑道:“何大公子,你是个爷们儿,咱们都是早起立棍的人。那小子的身手我也看见了,小王爷看中了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咱就说这一点小事,你说话有必要这么酸溜溜的吗?” 听了秦沐云这话,何辜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我是觉得,小王爷为了那个贼小子以身犯险,不值!” “什么?” 秦沐云心中一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说什么以身犯险,那小子会对他不利吗?他的身手纵然厉害,但有心提防之下,恐怕不是小王爷的对手吧?” 何辜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个小贼,还有另外一个人。方才我看到一个年纪挺大的老头儿,好像也跟着他们两个的方向过去了。不过我也拿不准,或许只是凑巧同路。可是他的面相倒是凶恶得很,不像是个好人。” 他这一通千回百转的话似是而非,秦沐云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听到他说看到了那人的长相后,便让他详细描述一下。 等他把细节说完,旁边一个秦家族人脱口而出道:“是二爷!是吗?” 话已出口,这族人又觉得不妥,一边询问一边望向秦沐云,只见他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面色阴沉。 其实何辜一说完,秦沐云就已经确定了,此人就是自己的二爷爷。 秦渔地! 那族人也从他的面色上看出来了,于是试探着问道:“小王爷此时应该还没走远,他走时曾说过有事情响哨联系,要不我们试着给他报个警?免得着了二爷的暗算。” 此来的这一路上,凌晨已经将那晚的事情大略地跟他们讲了,何况之前还有秦沐龙一家背叛家族的事,所以这些人都已经心中有数,秦渔地以后都不再是秦家自己的族人,而且成为死敌了。 秦沐云立即抬手制止道:“不可!对手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此时咱们面对的是秦渔地。哨声瞒得了别人,却必定瞒不过他。” 何辜此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慌忙问道:“那咱们怎么办?要追上去吗?” 秦沐云点了点头,略一思考后,道:“方才那小子自称迟爷吧?我们先沿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去追,路上打听着他的身份和住址。无论他们中间的路线怎么选择,最终目的地必定是那小子的家。” 第123章 当刺客遇上刺客 “要……要打架了吗?” 何辜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试探着询问。 “不是打架,是杀敌!” 秦沐云随口回了一句。 “那那,可我有些累了,屁股又疼。恐怕耽误了你们的脚步……” 听了何辜这个支支吾吾的话,秦沐云转头看了他一眼,方才意识到这家伙是个读书人,参加不了战斗。此时他虽然尽力掩饰着,但眼睛中仍然流露出的恐惧和慌张一目了然。 这人心一慌,他读书人的架子也端不住了,也不在意说屁股是不是不如说臀部雅致了。 既然是个累赘,秦沐云也不想带着他一起去,正好趁机跟身旁两个族人道:“你们两个,将咱们的马都牵了,护送着何公子一起到百花香榭去。见了老王头之后就告诉他,咱们秦家回来了。” 秦沐云这边交待着,何辜则在一旁仔细地侧耳倾听,听到终于不用自己一起去了,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将马匹都交汇到他们三人手中后,秦沐云带着人便要要走。可刚一转身,胳膊却又被何辜拉住了。 他回头一看,这家伙一张苦脸已经涨得通红。 “何大公子,你又怎么了?” 何辜在那犹犹豫豫地一顿扭动,嘴唇张了几次却怎么也不说话,脸却越来越红了。 秦沐云正着急走,于是轻喝道:“我现在没工夫跟你瞎耗,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跟老子在这儿装矜持,我可走了!” 一看不说不行了,何辜才终于扭扭捏捏地说道:“你知道我在家读书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都是童子之身。我的意思是说,咱能不能换个地方去住?那种地方……人家不好意思,从来都没去过……”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都近乎不可闻了。 “什么童子之身?” 秦沐云开始还有点纳闷,听他说到后面才明白过来。 “去去去,你个屁的读书之人,懂的事情倒不少!百花香榭是个客栈,老板主业是经营各类茶花香茗的,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你以为是什么,青楼百花窟啊?” 说完,秦沐云也不再跟他废话,带着人便往凌晨离开的方向追出去了。 …… 此时,凌晨已经追着那自称“迟爷”的少年挺远了。 一开始,这少年一路往青田镇的西北方向飞速前进,凌晨便在他身后跟着。 那个方向,住的都是些贫民和农户,多数是靠镇外一些耕地连带开垦一点外围的荒石土山维持生计,倒是正合这少年农家的身份。 可走了不一会儿,少年前进的方向一转,又往南边去了。 凌晨避在阴影里微微皱眉,但是略一迟疑后,又跟了上去。 随后的时间里,这少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换一次行进的方向。直到第三次变向后,凌晨眼看着自己跟着他画了好大的一个圈,又往市集的方向跑回去了。 这家伙不是回家去?白白在这里绕圈干什么? 难道是自己在什么地方露了身形,让他发现有人跟踪了? 可凌晨略一回想,之前自己都十分谨慎小心,并没有什么露出行踪的地方。他一时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不由得皱起眉头。 就在此时,凌晨忽然感觉后脖子上一阵凉意袭来,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不由得全身寒毛根根竖立! 于是他毫不犹豫低头,然后旋身侧避。 回首余光中,他只见一道微亮的刀芒在自己头顶上一闪而过。而刀刃划过的,正是自己方才所站的地方。如果不是闪避得及时,这一刀已经从自己的后颈划下去了。 有刺客! 凌晨没有工夫细想刺杀自己的这个人是谁,他身体继续回转的同时,抬手便是一弹。一道微芒在指尖乍现,朝那刀芒之后激射而去。 刀芒散去时,后面一个身影显现在了墙壁的阴影里。 这人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瞅准了时机的必杀一击竟然会被凌晨轻松躲过,于是他身形略一顿挫的瞬间,那微芒就已来到肋下。 他身形再动想要躲避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凌晨只听得一声闷哼声传来。 对面这刺客伸手捂住肋下,显然是伤了。但他借势脚步踏地,身形在凌晨再次扑上来之前已经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两丈开外了。 凌晨知道,方才自己的头一击虽然中了,但却是仓促之间出手,无论是力道还是准确度上都差强人意。从对方还能丝滑闪避自己随后的追击来看,那一击并没有给对方造成太严重的伤害。 还没等凌晨再次追击,这刺客转身就跑,人影一下就蹿进了前方的树荫里。只要再往旁边的胡同里一转,凌晨再想追,可就不可能再追上了。 一击不成,这就想跑? 这样一个隐患始终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自己还对他一无所知,凌晨怎么可能允许?今日绝不能放他离开。 就在凌晨将要发力追击时,那树荫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一道残影从里头一穿而过。 然后在凌晨的视野里,那些残影汇聚成一个少年。他一手挎着个篮子,一手指着对面的胡同骂道:“你个狗东西还跑?还不快给爷爷站住!” 他这一声喝骂,怎么可能让对方停下脚步? 于是骂完之后,他一抬脚,也随之往胡同里追了进去。 这一幕,让凌晨看得有些糊涂了。 本来来刺杀自己的刺客,怎么还让这少年动起手来了?难道方才这少年绕来绕去的转了半天,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 凌晨一时想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此时也容不得他细究,于是他也跟着那少年,往胡同里追了过去。 从方才那道袭击自己的刀芒来看,凌晨知道那刺客的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而这少年的修为又低,树荫里那一击虽然能够给予对方重创,但接下来两人若是直面相对的话,这少年必定不是对手。 凌晨很快便赶上了少年的脚步,并在远处隐隐地看到了前方飞奔的那个刺客。他此时再也不需隐藏自己的身形,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 “你自己要追,恐怕力有未逮,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两人的速度剧增,眼看距离那刺客更近了一步。只是前头那刺客虽然身上带伤,速度大受影响,但是他的修为摆在那里,两人想要追上他,恐怕还需要一些时候。 可少年并不领情,连续甩了两下没有把凌晨的手甩开。 “你这人怎么回事?哪个用得着你在这里装好人!” 第124章 丧家之犬 自己的好心反被对方质疑,凌晨有些不大高兴。 “装好人?以你现在的修为,追他你是绝对追不上的,即便追上了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我来帮你,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 少年面露不屑,道:“你修为高,你就自己去追他就是了,拉着我做什么?就像先前在晚市上,你有钱,给那肉老板干什么?他又不缺钱。你直接给我岂不是更好!” 这张诡辩的利嘴,难怪何辜在他的手里要吃瘪。 凌晨不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道:“原来你缺钱。你是想吃肉了但却没钱,所以才动手偷的吧?男人喜欢吃肉,倒算不上什么恶习。” 少年将眼睛一竖,道:“什么我想吃了,我是临时问他借来,给嬢嬢补身体的……” 说到此处,他便不往下说了。 嬢嬢,是当地称呼自己母亲的一种俗称,后来也广泛称呼跟自己母亲一辈的上了年纪的妇女。听他这个意思,他母亲应该是身体不大好,肉是他孝敬给母亲的。 凌晨故意说他想吃,便是想从他口中套一些话出来。但此时听他说是为了母亲而偷肉,凌晨心中不由得再次回忆起了那被自己亲手埋葬在月季花丛下的母亲。 想当年,也是他们母子两人相依为命,日子也过得困苦。但那小院中的快乐,如今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想到此处,凌晨便不忍心再深说这个话题,于是问道:“我方才见你跟前面那个刺客动手,你认识他吗?” 少年道:“一个可恶的老头子,我怎么会认得他?不过他的名字我倒是知道,他自称秦渔地,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 “秦渔地?” 凌晨心中大吃一惊。 知道了这个刺客的身份,他心中的一些疑惑也都迎刃而解了。 前两日自己那一把大火,必定是让这个老家伙恨得要死了。而且那晚自己还杀了他们的“教宗”,现在估计也已经让他的主子怀疑到他的头上了吧?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现在必定是众叛亲离了。 一条丧家之犬,可选的路已经不多。此时他要么设法自救,要么拼死复仇,可他来到这青田镇,是为了什么呢? 于是凌晨又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要跟他动手?” 少年似乎并不愿意多说此事,只是敷衍道:“他想要蛊惑我们母子,母亲不从,他便要对我们不利。他一直想要找到我家的住处,已经暗中跟踪我两日了。” 凌晨还要再探问时,少年已经不耐烦了。 他歪着头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想帮我吗?说话算不算数?” 凌晨点头:“当然算数。怎么……” 少年往前方一指:“这条路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前头往左是个断头巷,没有出路,所以他必定要选择往右走。你看你一使劲,能将我扔过那角墙去吗?如果你可以,我就有把握一击杀他。” 凌晨打量了一下。 这青田镇的住家普遍家境都比较殷实,外墙筑得也都挺高,想要纵身越过都很难。不过好在这少年十一二的年纪,身材也纤瘦,扔过去应该不是难事。 于是他便答道:“再往前一段距离,没有什么问题。” 少年道:“可别等他拐过去了,那就晚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凌晨脚下猛地一踏,抡起胳膊来就将他甩了出去。 “啊呀~我哔哔哔的……” 少年的叫骂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墙角这边直接飞到了那一边。 凌晨微笑着拍了拍手,然后将半空中掉落下来的篮子抓在了手里,紧接着一块蓝底碎花布飘飘落下,他也接过来重新盖在了篮子里的一条大猪腿上。 “你个臭小子,让你在我面前牛b!” 凌晨哈哈大笑了两声,心情顿时舒爽了起来。 舒爽归舒爽,但他并没有放松对前方秦渔地的追击。 正如那少年所说的那样,就在刚才,秦渔地果然往右边的路口拐过去了。但奇怪的是,这老东西拐过去之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这小家伙失手了? 还是方才自己这一个玩笑,给他玩生气了?撂挑子不干了? 凌晨也担心别让秦渔地跑了,于是他加紧速度,几个呼吸时间便赶了过去。 到了前方的路口往右一拐,凌晨便看到一个人躺在了不远处的地上,看身形衣着,应该就是秦渔地无疑了。但他往四下里一扫,却没有见到那少年的身影。 凌晨不敢大意,谨慎地往前方的秦渔地靠了过去。 走得近了,方看到秦渔地大睁着一双眼睛面朝这边,脖子下方的地面上,鲜血已经形成了一个水洼。 这就死了? 竟死得如此的无声无息! 这小子果然不是吹的,这才是真正的十步一杀,无形无影。 凌晨不由得暗暗佩服,这小子真是一个天生的刺客,小小的年纪,修为上貌似也没有经受过什么名师正经指点过,就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事,于是连忙来到秦渔地身前,将他的身子一翻。只见他的脖颈后面,一个血窟窿空空荡荡,夺灵钉已经不见踪影了。 自己跑了? 还是,让那少年取走了? 凌晨的思维瞬间有些凌乱,甚至他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了。 为什么要听那少年的话,让这两人同时离开自己的视线?或者自己为什么要无聊到开那样的玩笑,提前将少年丢过墙来,以至于让自己没有瞬间赶上前来,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最重要的事,还是召集人手,找到秦渔地的夺灵钉,不能让他在外头继续作乱。 于是他摸出了响哨,吹出了报警的哨音。 此时的秦沐云,正带着手下的八名族人四处寻找凌晨。他们已经找了有一些时间了,但是却毫无头绪。 一方面,凌晨追下去的地方往后寻了不多久,线索就断了;另一方面,他们跟周边居民寻访问询那个姓迟的少年,也是一无所获。 正当他们急得如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转的时候,凌晨的哨音传来了。 他们没有想到,两地相隔得竟然如此之近,所以用了没多一会儿工夫,十个人便相聚在了一起。 第125章 傍山人家 搜! 没错,就是搜,而且要一搜到底! 开始的时候,在尸体的周围搜,如果搜不到,就扩大范围,一搜到底!就是只要搜不到,那就一直搜下去,直到发现夺灵钉的线索为止。 当凌晨说要一搜到底的时候,秦沐云他们都很兴奋,凌晨更兴奋! 一搜到底! 众人说干就干,搜索得也很仔细,但却是丝毫线索也没有找到。就在大家垂头丧气地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远处一个族人大喊了一声。 “看,这里是不是有血迹?” 众人纷纷都围了上来。 凌晨看过后道:“这应该是夺灵钉上滴下来,后边肯定还会有。再继续往前寻找,看它往哪个方向逃去了。” 众人依言,继续往前排查搜索,果然在距离此地一丈开外的地方,又找到了第二滴,然后是第三滴…… 一丈左右的距离,如此之近。 只要照这个频率继续往前搜索,找到秦渔地的藏身之地应该不会很难。 凌晨一面吩咐他们继续搜寻,一面自己回头,一缕道火将秦渔地的尸体焚烧了个干净,然后才返身去跟所有人汇合。 有了方向指引,后面的搜索就容易得多了。 随着找到的血滴越来越多,手下人寻找得也越来越熟练。于是,一众人快速地往青田镇的西北方向追去。 直到出了镇子,或许是夺灵钉上的鲜血已经所剩不多了,血滴之间的距离开始变得越来越远……等众人来到田野里一片树林之外的时候,便再也搜寻不到了。 追到这里,线索再次断掉了。 凌晨站在原地皱起了眉头。 今晚手刃秦渔地就在眼前,绝不能在最后一步放他脱身! 他果断挥手,众人往树林子里散了进去。 随着一步步往里深入,众人的搜索却毫无进展,就在大家都觉得今天捉住秦渔地无望了的时候,小晴怡突然出现在了凌晨的肩头。 她皱着小鼻子往四周的空气里嗅了嗅,然后指着前方的树林之外喊道:“去那边,山坡后边有好吃的味道!” 凌晨高兴地摸了摸她的头,暗道这小东西睡了这么久,自己竟然把她给忘了。 于是众人顺着小晴怡的指引,迅速赶上了山坡。放眼山坡之下,远远地好像有一片庄子隐藏在夜色之中。 凌晨一行人并不多耽搁,很快便来到了这庄子之外。 到了近处他们才发现,这庄子立在这里的时间应该已经很久了。庄门斜挂半边,破旧的外墙顶上杂草随风而荡,还有几处已经坍塌的缺口。 这满眼的破败之相,绝非主人家太穷整修不起的邋遢,而是已经被废弃很久没人住了。 众人刚要往这庄子的大门里头冲,凌晨却一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秦沐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凌晨一指这庄子的大门上头,只见那迎门额顶上挂着一块残破的大匾,隐约可以辨认“傍山人家”四字。 他问秦沐云道:“这么大一片庄院,绝非籍籍无名之地吧,你以前听说过吗?” “傍山人家?”秦沐云略一思索,“从未听说过。不过青阳城距离这里也有好一段距离,或许这庄子原来的主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主富户,我没听说过也正常,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你拦下我们是这庄子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旁边一人说道:“小王爷不问我还没意识到,属下自小就在青田镇长大,小时候也经常在这边的田野里边玩耍。但是这片庄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秦沐云说没听说过还好,从小在这里长大的都说没见过,那这个事情可就有些不寻常了。 秦沐云皱起眉头,看着这个手下人道:“你说的话可当真?现在这种时候,可没人有心情听你的玩笑。” 没等这人回答,凌晨道:“他应该没有在开玩笑。你看这匾上的文字——傍山人家,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虽然一般庄院都是写姓氏府邸的居多,但若是临居别院,写一些有涵义的雅号的也有,你那白云山别院不就是吗?这傍山人家,寓意依山傍水、悠闲自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他们这家人是……不对,傍山人?” 说到此处,秦沐云脸上瞬间变色,失声道:“仙家?” 傍山之人,不正是一个仙字吗? 如今这个时代,能当得起这个字的地方可不多。时至今日,只有那个诡异的“太清仙门”出现了这个字。 那这里,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正是!” 凌晨点了点头,吩咐道:“这庄子恐怕不是个什么良善去处,你带着他们都在外围警戒吧,注意别让秦渔地逃了即可。” 秦沐云当即否决:“不行!这里头既然可能存在莫名的危险,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去了。最起码,也得我们两个人同去。” 凌晨摆了摆手,道:“不担心,我有保命手段。进去即便是遇到不可敌的危险,我也死不了,但是你不行。” 秦沐云还是不死心,分辩道:“我有鬼王,还有那个乌舟老鬼……” 凌晨一闪身,竟从原地瞬间消失了,过了几个呼吸后,又凭空从原地出现。 他说道:“你看,我没有必要骗你。它俩的战斗能力虽然尚可,但危急时候却无法救命,而我不同。” 刚才那几个呼吸的时间,秦沐云都看在眼里,他非常确定,凌晨方才并不是隐去了身形那么简单,而是确实已经不在原地了。 凌晨到底怎么做到的他不了解,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若是拿来保命,除非敌人在凌晨反应过来之前将之瞬间杀死,否则他便是任谁都无可奈何的存在。 这一点,他确实自愧不如。 于是,秦沐云点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些!如果在里面真的遇到了危险,可以响哨通知我们。实在不行的话,便是放着那秦渔地不杀了,也无妨。” 凌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可不行。杀他,今晚势在必行。不过,我的安危你们也不必担心。” 说完,凌晨便转身推开了庄院的那两扇破门,迈步走了进去。 第126章 似真似幻 凌晨一进大门,当面便是一堵高大的影背墙挡在面前。 这墙面中间是一整块巨石,周边的砖砌修饰都已经碎落在地上。此刻只剩那块巨石顶着上面长满杂草的檐头,在基座上面矗立,好似一座墓碑。 石面上,浮雕着四蝠围一兽的纹饰,兽眼中空洞无睛。 凌晨仔细地看了它一眼,也没认出中间那个兽头到底雕刻的是什么野兽。 他转过影壁,一个阔大的院子显露在面前,院中荒草遍地。 周边一圈檐廊多有塌了的,连左侧的耳门都被塌墙堵住,右边的耳门倒还立着。 迎面一排房屋,貌似是一进的厅堂和耳房,屋顶基本也已经塌得差不多了,里头砖石泥土堆满,溢出了房门。显然没有一间房子是能够进得去的。 这里应该就是前院了。 凌晨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 于是他询问坐在肩头的小晴怡道:“你别光顾着看新鲜,能感觉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吗?有没有秦渔地的踪迹?” 小晴怡眨了眨那双大眼,问道:“谁说秦渔地?” 凌晨方想起这小家伙不认得秦家这位二爷爷。 于是便解释道:“就是你方才发现的那枚夺灵钉的宿主,你能感觉到他在哪里吗?” 小晴怡摇了摇头。 “这个地方有些奇怪。方才在外头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好吃的就在这庄子里头,但是进来之后,反而感觉不到它了。” 凌晨眉头微皱,问道:“是这个院子里有什么问题吗?” 小晴怡道:“这里就是一些破墙破房子而已,能有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左边那个堵住的小门,你最好还是不要过去。”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引起了凌晨的兴趣。 “为什么?” 小晴怡想了想:“那里感觉有些熟悉,但是又感觉很危险。你现在过去的话,很容易死!” “哈?” 凌晨心道,我是什么人,我是归途、幽渊和故原都去晃荡过一圈了的人,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那些地方都是专门接纳死人的,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它们更危险吗? 不过想归想,他可不是个犟种,别人说危险反而非要去试试。 他还没修到活得不耐烦了的境界,而且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出秦渔地,其他的事情全都能避则避,暂时不要节外生枝了。 于是凌晨选择顺着右侧的耳门穿过,继续往后院里深入。 过了耳门,右侧又是一个院子。 不过这个院子是前后狭长型的,与其说叫院子,倒不如说是通道,只不过在这通道的外侧,是一排房屋,应该是这个庄院的右厢房了。这里塌得比方才的前院更厉害,连一些屋墙都已经倒掉了。 凌晨往通路的尽头望去,只见最里头又是一个耳门,这个应该是通往后院的了。若是真如小晴怡所说,秦渔地真的躲在这个庄院里的话,那必定就是在后院了。 于是凌晨不再犹豫,快步走到这通路尽头,迈步便从那耳门穿了过去。 可等他抬头再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大院之中。 头顶上乌云压顶,连续不断的雷鸣声在云层里翻滚,滚到云层缝隙里时,便化作一道天雷狂泄而下,砸落在距这里很远的地方。 迎面坐落着一座高大庄严的大殿,此时这大殿的正中央位置好像已经被天雷轰塌,滚滚地浓烟中夹杂着火星蜿蜒上天;大殿门前一棵苍劲的老松,好像也是被天雷所毁,此时火焰离地腾起有三丈多高…… 凌晨心中大惊,立即往四周细细看去,却发现这里跟方才那个庄院竟没有一丝相似之处。若说那庄院是一处庞大的巨富庄园,那这里就是个供人避世清修的深山道观,两者没有丝毫的关联。 怎么回事? 我怎么一下子来到了这么个陌生的地方? 就在凌晨大惑不解的时候,只见远方的天空中一道青白色的虹光划过,瞬间便落在了他的身前,然后一个身穿长袍的年轻道人现身出来。 这道人对身后的凌晨仿若无睹,但看到眼前这坍塌的大殿却似乎颇为震惊。他略一顿身,然后一边哭喊着,一边疯狂地朝着那大殿冲了过去。 “师尊!师尊!” 凌晨看着他那一副癫狂的模样,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好像自己的心绪也被其感染,心中有一股悲伤和愤怒的感觉顶在胸口,闷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年轻道人的修为极高,高到凌晨自问,即便是曾经巅峰时期的自己与之相斗,恐怕也没有把握可以稳赢他。 他一个箭步便跨到了那倒塌的大殿碎石之上,然后俯下身,一边嘶吼着“师尊”,一边用一双肉掌挖掘那倒塌的大殿。 一时之间,巨石与尘土碎屑齐飞。 以他的修为,只过了不多一会儿,大殿就已经被清理了出来。 可他望着那空荡荡的大殿愣了好久,终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的一个满是灰尘的蒲团之上,然后俯下身子捂着脸,“呜呜”地痛哭了起来。 此时,天地间的一切好像都在这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天空之上的雷声,伴着这年轻道人压抑的痛哭声,哀哀而鸣。 这一切,凌晨都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但此刻他好像都能够感同身受。 凌晨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走到那年轻道人的身后想要伸手拍一拍他的后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好过些,也能让自己好过些。 但他的手刚一抬起,便听到极远处传来打斗的轰鸣声。 这年轻道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此时一跃而起,也不擦干脸上的泪水,右手一抖间便有一柄长剑握在掌中。 这剑看上去似乎是木质的,通体纯白一色,也不知道是哪种木质。剑柄上松纹遍布,剑身微微泛着青光。 握剑在手,这年轻道人的气质都瞬间变得不同了。他仿佛化身成了一柄未出鞘的利剑,寒芒深沉内敛,杀机含而不露。 他望着打斗的方向,眼中杀意迸现,然后凭空起身,化作一道虹芒冲天而去……那留在原地的残影手中剑影挥动,一道剑气化刃,三丈开外那棵燃着的老松瞬间拦腰而断。 第127章 妖族始祖 这是有仇家杀上门来了吗? 凌晨也想跟着这年轻道人一起去一看究竟,奈何自己修为太低,凌空飞渡的本领尚且使不出来,就不用说这道人的飞行手段了。 根本追不上! 但是他也不想就此放弃,于是脚下发足了劲力,想要尽快赶出这院子,看没了院墙的阻挡,是否能够远远地看上一眼。 可就在此时,一声脆响传入到凌晨的耳中。 “咔!” 凌晨一抬头,只见天空好像变成了一面镜子,一道细长的裂纹从远方急速地蔓延过来。 紧接着,无数脆响声接连响起。 “咔咔咔~” 裂纹迅速往各个方向蔓延扩展,只一瞬间就已经遍布天空。 “轰!” 最后这面镜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随着凌晨耳中的一声巨响,崩裂、粉碎……无数天空的碎片在他的面前炸开。他只觉得,这天地好像在这瞬间全部崩塌、陷落…… 霎时间,天翻地覆。 凌晨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崩飞了出去…… 当凌晨眼前重新有一丝光线进入的时候,那股大力依旧残留着余威,他被其推动着“噔噔噔”往后连退数步,直到自己的后背被一个人抵住的时候,方才止住了身形。 是谁? 谁在我身后? 凌晨猛一回头,他刚刚适应光线的眼睛中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男人。 待看清时,凌晨惊声一呼:“沐云?怎么会是你?” 看上去秦沐云也有些吃惊,反问道:“为什么不会是我?大哥你能不能正常点,你在这神神叨叨的,搞什么鬼呢?” 凌晨疑惑,问道:“我怎么了?” “你不知道?” 秦沐云看他的样子好像不似作假,于是便将方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凌晨进去这庄院大门之后,便在那影壁墙面前站住了。直到方才,就再也没有动过地方。 “见你站在那里这么久也不动弹,自己还跟自己念叨着说话,我们还以为你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呢。直到后来我们叫你你不回答,我才感觉出了问题。刚刚正要上前时,你便自己从里头退回来了。” 听完秦沐云的话,凌晨抬头看去,发现自己果然已经在这庄子的大门外头。 “这不可能啊!我刚才分明都已经走到后院门口了,而且中途我还跟小晴怡说过话的,是吧晴怡?” 说着,凌晨便往自己的肩头看去。 只见小晴怡正双眼紧闭,一手拳头紧握,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的一缕头发,趴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小晴怡还没有醒来。 看到这一幕,凌晨感觉自己的这句分辩是如此苍白无力。 难道方才在影壁墙前的自己,也是这样? 那之前自己所经历的又是什么?眼前那一事一物是如此的真实,难道都是假的吗? 于是他将方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简明扼要地跟秦沐云说了一遍。 秦沐云听后也很是费解,问道:“是不是像你之前对金莽所用的梦魇那样,你也中了他人营造的梦境了?” 凌晨摇了摇头,很坚定地否认道:“绝无可能!” 秦沐云不要知道,凌晨可是梦魇之祖。能让他迷失在其中的梦境,恐怕还没有人能够造得出来。因为只要是人造的就必定有破绽,而他又对梦境中的破绽太熟悉了。 其实毫无破绽的梦境也并非不能创造,只是那样的梦境连造梦人自己都要迷失在其中,害人害己,毫无意义。这就好像再坚固的一个密室,也必须留下一把开门的钥匙,否则所有身在其中的人,都要被困死。又不是替自己造墓葬身,哪有人会创造这样一个梦境呢? 秦沐云又道:“可不是梦境又会是什么?能做到如此拟真的,难道是妖族的幻术吗?” 凌晨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也不是。 妖族的幻术其实跟自己的梦魇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一个是往内求,梦魇通过记忆去控制人的精神;一个是往外求,幻术通过欲望去迷乱人的感知。 如此高深的手段,难怪这里敢自称“仙家”,果然有不凡之处。 “不对!妖族?仙家?难道……” 凌晨正自沉思有了些眉目,却被秦沐云打断。 秦沐云看他又开始发呆了,不禁扳着他的肩膀猛地晃了晃,问道:“你什么情况,怎么又神叨起来了?” 凌晨摆了摆手表示没事,然后蹲下捡了个树杈,在地上画了起来。 “你来看看,认得这是个什么东西吗?” 秦沐云伏下身来一看,凌晨在地上画了个猪头。 “大哥你进了这庄子一次,脑子没出什么问题吧?咱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没事画个猪头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画功太差,原物又不能让你去看,你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凌晨拿树枝又在那猪头上划拉了两下,“就是比猪的头略窄一些,再瘦一些,没有那么多猪鬃,鼻子再长一倍,你看看这是个什么野兽?” 秦沐云挠头看了半天,道:“野猪吧?” “我去你的吧,野猪我自己不认得?还用你来说!” 凌晨将他扒拉到一边,盯着地上自己的“大作”低头沉思。 这时,之前那个自小在青田镇长大的秦家族人靠过来,道:“您说的可能是食梦兽。” “食梦兽?”凌晨抬头看着他,“什么是食梦兽?” 这人答道:“那是我们当地的一个故事。小时候晚上不好好睡觉,大人就拿这个故事来吓唬小孩子。说它专吃不听话的小孩子做的梦,如果哪个小孩子的梦被它吃掉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过镇上从来也没有醒不过来的小孩子,长大后我们便都不信了。” “食梦杀人?”凌晨眉头微皱,“你说的这不是梦貘吗?据说是上古时期的一种神兽,早就不现于世间不知道多少岁月了。” 虽然都是通过梦境杀人,但这东西的手段应该跟凌晨的梦魇有非常大的不同。至于孰优孰劣,由于凌晨从未见过,不好妄下判断。 这人道:“是的,它的名字就叫梦貘。大人们说的样子就跟您刚才描述的差不多,是一只长鼻子的秃毛野猪……” 他的这个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轰隆”一声巨震从旁边的庄子里传了出来,直震得大地都跟着一起震颤。 一个洪大的声音同时在四面八方炸响,好像有人在周围擂响了无数面大鼓,擂得众人的耳膜都快要爆裂了。 “哪个无知蝼蚁,敢辱我妖族始祖!” 秦家的这个族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朝着面前的庄子行过叩拜大礼后以身伏地,口中高喊道:“小人实在无意冒犯神威,请恕无礼之过!” “无礼之过?渎神之罪,何止无礼!” 这声音显然是怒了,听它的意思,今日恐怕是很难善罢甘休了。 第128章 再见白鹭 妖族始祖? 此地果然是妖族的地方! 凌晨看着眼前这庄子,不但丝毫不感到慌张,反而脸上露出笑意。 因为此时的他,脑海中回忆起了白鹭临走时留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照那上头所说,白鹭很有可能就在眼前这个庄子里,因为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既然两边都是自己人,凌晨便不能由着事情往坏的地方发展,于是他往前一步,朝着庄子里一拱手道:“手下人一时失言,还请前辈饶恕他的罪过。”。 “一时失言?” 这声音并没有准备给面子的意思,语气依旧强硬。 “你算是那一号人物,竟敢出来替他说话?开口之前首先要自报家门,这是礼数,你不知道吗?” 这是试探吗? 听了对方的话,凌晨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判断。 但是他不露声色,仍然恭敬地说道:“在下凌晨,齐王府世子。最近我的名字很响亮,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凌晨这话的语气虽然恭敬,但是意思里却颇有些傲慢,而且直接称你,连前辈也不喊了。 这声音果然有些不高兴了:“齐王府世子?你一个世俗的亲王之子,便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老夫为什么要知道你的……” 话说到此处,这声音戛然而止。 那边好像突然出了什么变故,被打断了。 空气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这位妖族前辈的突然离开,让秦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沐云来到凌晨身后,悄声道:“你这样说话,就不怕惹怒了里头的老妖怪?据说妖族有些老东西都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万一他发起怒来要对我们动手,咱们这几个人都不够人家一只手收拾的。” 凌晨笑着悄声回道:“你不是身在皇家,有些事情自然不知道。放心吧,没事的。” 这时,庄子里头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老夫方才慎重考虑了一下,决定暂且饶了你们的死罪。不过那个叫凌晨的小子,你对老夫如此傲慢无礼,决计轻饶不了……啊嗷……” 说到此处,这位前辈刚刚蓄好力准备发作,却好像突然受到了什么袭击,发出一声惨叫后,声音又断了。 紧接着,又另一个洪大的声音道:“始祖有意,还请齐王府世子入内一叙。” 到此,四周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第二个声音虽然听不出是什么人,但是凌晨的心中已经有数,于是他迈步就准备再次进入这个庄院。 但是他刚一抬脚,就被秦沐云拉住了。 秦沐云明显有些担心,劝他道:“小心点,不要中了对方的计策。我看方才这两个人,要么是虚张声势,要么是出不了这个庄子,我们现在如果转身离去,应该也可以无恙。” 凌晨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说过的,你不必担心。我这一去,不但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回来时,还必定可以把秦渔地这个老东西一起带回来。” 虽然他这样说,但是秦沐云依旧还是不放心。 “为了一个秦渔地,你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凌晨笑道:“没事的。不妨跟你明白说,方才叫我进去的,应该我是认识的人。” “啊?你还认得妖族的人?” 要知道,平常人已经不见妖族在这个世间行走很久了。 “哦对了,还有这个……” 凌晨将头顶的殇情拔下来,然后连带肩头昏迷不醒的小晴怡一起,递到了秦沐云的手里。 “这次恐怕不方便带着她一起进去,你先来照顾替我照顾她一下吧。” 然后留下一脸惊呆的秦沐云,凌晨迈开大步,再一次踏进了庄院大门。 这一次,应该是里头的人特地放行,凌晨顺利通过了门口的影壁墙,第一次真正意义地进入了这个庄院的内部。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凌晨进入后所见到的一切,竟然真如上次看到的一样。所以按照上一次的路线,他顺利来到了后院的耳门门口。 他站在门口并未着急进去,而是问道:“我到了,可以进来了吗?” 这时,耳门中间的空气中凭空荡漾起波纹,一只小手从里头伸了出来,并且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抓住我的手!” 凌晨依言,握住了那只小手。 他只觉得这手将他使劲往里一拉,自己便一头扎进了面前的空气波纹里。 眼前的场景一晃,凌晨便穿入到了一个全新的空间,一个小男孩扎着两只小揪揪站在他的面前,甩开了他的手。 这里同样是一个院子,但是比在耳门门口看到的那个后院整洁得多,四周朦朦胧胧的,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 院子靠里的位置,一排房屋整齐地排列,中间那间屋子的房门大开着。 “看什么看!你这么嚣张,如果不是白鹭姐姐拦着,老夫今日一定要给你好看!” 凌晨低头看向他,只见这小男孩正叉着个腰瞅着他,一脸的不高兴。 凌晨笑道:“我刚才之所以那样说,就是想让你跟你的白鹭姐姐说我来了,并没有要挑衅的意思。如果被你听出挑衅的意味来的话,其实那就是我故意的。” 小男孩本来已经准备好凌晨给自己赔不是了,开始还侧耳细细地听着,但是听到后来,凌晨的话里一个大拐弯,差点没把他闪一个跟头。 他那双不太大的眼睛顿时死死盯着凌晨,气得不行。 “你,你……你欺人太甚!” 一边说着,他便张牙舞爪地就要准备上前撕打。 这时,那房中一个声音传来。 “轻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不可以对他无礼。” 这个声音凌晨无比的熟悉,因为他已经听了少说有十年了。 是白鹭! “哼!” 小男孩将手一甩,双手背到身后,假装老成地走到房门口旁的一盘大石磨边,撅着嘴自己靠在了那里。 凌晨来到房门口,便看到屋里的雾气更浓,隐隐约约地能看到白鹭在前方的地面上坐着。 他刚要迈步走进去,却听到白鹭说道:“哥哥止步!这里头,不是妖族不能进来。我就如此隔着房门,跟你说几句话吧。” 既然白鹭这样说,凌晨便将抬起的脚又放下了。 两人已经有一些日子没有相见了,尤其是凌晨复生以后,两人也都开始忙一些各自的事情,自然没有机会再像从前那样,时时地相伴左右。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凌晨起了头,两人便一个门内,一个门外,互相闲聊了起来。 话题虽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但是句句都在对方的心里。这种感觉,是凌晨在其他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体会不到的。 望着屋里白鹭脸上的笑意,他知道白鹭也跟自己是一样的。 聊了不多一会儿,那小男孩便气鼓鼓地走了过来。 他跨进那扇房门后,来到白鹭的身边,那小矮个跟坐着的白鹭差不多高。 “姐姐硬生生暂停了自己的修行,跟这个臭男人说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妖族又不是没有好儿郎!” 第129章 始祖机缘 小男孩气鼓鼓地说道:“我们妖族又不是没有好儿郎!” 说着,他就伸出了自己的小细胳膊,然后使劲屈了屈臂。 白鹭笑道:“什么好儿郎?你个小屁孩,不会是在说自己吧?” 小男孩捏了捏自己的肱二头肌,道:“别看我现在还没长大,等过几年我长高了,一定要将姐姐娶回家!” 凌晨苦笑一下,这小家伙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就开始明显地针对自己,原以为是先前言语挑衅的缘故,没想到竟是个情敌! 可别人的情敌都是要么有颜、要么有钱、要么有身份、要么有武力,自己这个情敌是怎么回事?扎着两个小揪揪就来跟我抢女人,是不是瞧不起我! “别闹!在姐姐眼里,你就是个弟弟!” 白鹭拉起小男孩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什么东西,然后说道:“先祖有言,让这位哥哥去内堂见他一面,姐姐现在走不开,你乖乖的,去带哥哥过去。” 小男孩一愣,问道:“姐姐方才不是诓我的?先祖真的要见他?” 白鹭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他从房里推了出来。 “哥哥,我能与你说话的时间有限,今日就只能先到这里了,等我从这祖地出去,再去与你相见。” 凌晨连忙问道:“你还有多久能修行完?我来接你。再过一些时日……” 说到此处,凌晨便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白鹭笑道:“这次修行,我也拿不准日子。哥哥的事情我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必在此地等我了。而且你离开之后,这里便会重新从世间隐去。” 凌晨点了点头,便见那房门开始缓缓关闭。 两人从的视线始终看着对方,直到房门彻底关上了,终于将视线隔断。 小男孩走过来,不情愿地拉住凌晨的衣袖,道:“别看了,先祖还要见你。等你见过了先祖之后,就赶快从我们的地方离开吧。” 凌晨转向他,问道:“你不跟我别扭了?” 小男孩转头,眼睛里依旧有不快之色,答道:“虽然你是先祖的客人,但却不要妄想我会跟你讲和。你是我的敌人,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跟其他事情无关。” 说着,他便拉着凌晨继续往院子里头走。 凌晨想笑,却忍着没有笑出声来,这是对情敌最起码的尊重,虽然自己这情敌刚脱了开裆裤没几年的样子。 他此行还有秦渔地的事情,于是问道:“在我们到来之前,你们这庄子里是不是进来过其他人?或者藏进来一枚大钉子?” 小男孩头也不回,答道:“那夺灵钉刚一靠近,就已经被先祖拘起来了。” 凌晨略有些吃惊,道:“你小小年纪,也知道夺灵钉吗?”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院子对面那个耳门之前,小男孩将手掌附在上面轻轻一推,那无门的空气中就好像有一扇大门被凭空推开了。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提醒你,若你到了先祖面前还是如此地无礼,小心此地便是你的坟场!” 说完,他便双手一推,将凌晨推进了门里。 “哎?” 凌晨本来还有话打算要问他,但没等他开口,人就已经被推进门来了。再回头时,身后已经变成了一堵砖墙,耳门不见了,自然也没有了小男孩的身影。 他心中大概推算着,此时自己应该已经身处这庄子的西跨院,就是小晴怡曾经告诫过自己,前院那个倒塌的右耳门中对自己有危险的地方。 此时身在其中,凌晨倒没看出这里有什么怪异之处。 与东跨院的厢房和狭长通道不同,这西跨院完全是一个大花园。 只不过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荒草替代了花草,碎石替代了景观石,树木枯死,池水干涸…… 凌晨慢慢走进去,发现唯一奇怪的是,花园的假山后头有一口枯井。 他实在没发现其他去处,那小男孩又没说去哪里找他们的妖族先祖,于是他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伏在那窄小的井口上往里看去。 这井不算深,两丈都不到,枯枝干叶铺满了井底。 凌晨一纵身,便跳了下去。 但他的脚底刚一触地,一股危险的气息降临,他身体便半蹲在那里不动了。因为刚才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就注意到,四周的井壁里全都站满了人。 此时仔细看去,他们全都立身垂手,双眼紧闭,整齐地排列在井壁的周围。 还好,全都是尸体。 凌晨这才缓缓地站起了身。 “你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跟着他,进来吧。” 凌晨抬头望去,只见井壁中站着的一具尸体突然睁开双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背转过身去,往井壁内部走去。他的身后,在旁边两具尸体中间留下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凌晨往里一看,通道两侧也都是一具具尸体紧密地排列在其中。 “你无需多虑,这些都是我妖族战死的勇士。”里头的妖族先祖好像猜到了凌晨心中所想,开口给他解释。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凌晨也不能再犹豫,答了声“是”之后,便从这一人宽的通道里挤了进去。 这通道也不是很长,凌晨尽量侧着身,避免擦撞了两旁的妖族尸体。没过多久,就从通道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霎时间,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大型的圆形图书馆。 只不过这里满墙密密麻麻的壁柜中放着的不是书,而是无数的尸体。从上到下全都是,高度甚至都超过了那井口的深度两倍还有余。 这个被白鹭称作“内堂”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万人坑。 这时,“图书馆”中央有声音传来:“前方这两件东西,你可以任选一件带走。” 凌晨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平台上摆了九把石椅,以中央那把空空无人的石椅为最大。它两侧各四把较小些的石椅上,全都端坐着一具尸体。 只是不知道,刚才的声音是哪一具石椅上的尸体发出的。 在中央那把石椅之前,有三个石台。 中间那个石台上头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另外两个石台上,左侧摆放着一副内甲,中间雕琢着一张人脸,右侧是一柄秀小的雪亮尖刃,有柄无格。 这两件东西,一看都不是凡品。 自己跟妖族向来没有什么交集,无缘无故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凌晨有些想不通。 “前辈馈赠,是因为白鹭的缘故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在下自问,除白鹭之外,与妖族向来没有交集。既然并无故旧,这无功受禄之事,凌晨实不能为。” 凌晨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知道,这天下的东西,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能拿钱衡量的东西,再贵都只是买卖;白送的人情,则往往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能偿还。 第130章 乱世将至 “始祖曾有言,可过问心一关者,三项机缘任选其一。选或不选,全凭自愿。” “需要我做什么,可有条件?” “没有条件!” 还有这种好事? 凌晨有几世,也曾玩心大起,试着给后辈人留下一点好东西作机缘。可是他自己设置的获取条件都非常苛刻,有些杀神布置的甚至还充满恶趣味。 机缘这种东西若都是这么好得的,那不是便宜了后面这些小辈! 凌晨刚要上前试着拿一件,又停下问道:“问心是什么关?我怎么从没记得,先前我还通过什么关?” 妖族先祖道:“一入仙家,先过问心。” 凌晨想了想,明白过来,看来这问心就是门口那影壁墙了。 凌晨问道:“问的什么心呢?” 妖族先祖答道:“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你最思念的人,你最记挂的事,你最难忘的一刻……每个人都有不同。只有能够自行走出来的,才算通过。” 凌晨回想自己当时经历的那一幕,到现在他对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里头的人到底是谁。 既然自己经历的想不明白,或许可以从别人的经历里得到些启发。 于是凌晨问道:“这三件东西已经少了一件,看来先前已经有人过了这一关,进来取走一件了?” 妖族先祖叹了口气,道:“我等后辈无能,实在愧对始祖,此事不提也罢!” 凌晨仍不死心,再问道:“那过不了的又会怎样?” “便如他一样,与我等老朽一同在此地腐烂!” 妖族先祖这话说完,凌晨只听得“哐啷”一声,一枚大钉子被丢在了他的脚下。 “求前辈饶命!晚辈慌促之中误闯贵宝地,实在无意冒犯,望乞恕罪!” 这是秦渔地的声音。 凌晨一把将秦渔地的夺灵钉掐在了手里,然后道:“正好我要拿这家伙有些用处,多谢前辈的额外赠礼了。” 对于他随手拿赠品,妖族先祖并没有责怪,而是问道:“这东西贻害甚毒,你若不认得它,贸然将其带出去,恐怕将给世间留下祸患。” 凌晨笑道:“域外邪神的子孙,这个已经跟宿主完全融合了。您放心,我对他们了解得很。等我用完了,他也是个死,不会留下什么隐患的。” 见自己被凌晨制住了,秦渔地连忙喊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已经和他们水火不容了。只要你答应留下我的性命,我愿意将他们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不但如此,我还可以做你的卧底,帮你刺探他们更多的情报!”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见是多么地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凌晨道:“先将你现在知道的,挑几件重要的说给我听听。若是你说的东西让我听得满意,暂时留下你的性命也不在话下。看你情报的重要程度,只要价值足够高,这些个事咱们都好商量。” 凌晨依他所求的松了口,秦渔地倒突然不说话了。 他憋了好半天,才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少爷,您用这一招都诓过多少人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现在又用同样的手段来骗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秦渔地是个憨批。你若想让我说话……” 他话未说完,凌晨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大耳贴子,然后在钉身上画了个印,将它暂时封了起来。 “这种地方,也敢乱说你那满嘴的粗话,该死!等一会儿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俩在这里交涉,妖族那老祖也不出声。 此时,他才对凌晨说道:“始祖的机缘你若是不要,那我便将你送出去了,只能说你与它们的缘分未到,我只能在此地继续等下一个有缘人来了。” 凌晨一听这话,知道对方这是要收茶送客的节奏了。 可是那两样东西他还一样都没选,他已经看中了那尖刃了,就算自己使着不合适,但那东西形似一根锋锐的羽毛,白鹭就是以羽为剑的,用着肯定最好。 他连忙摆摆手,道:“谁说我不要了,我要!”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前方的石台上靠近,准备去选东西。 可是还不等他靠到石台近前,便觉得周身被一股柔和的清风环绕,瞬间卷着自己的身体飘飘摇摇地离地而起,往上方飞去。 眼看着石台上近在咫尺的东西开始渐渐离自己远去,凌晨心中为自己方才的犹豫不决懊悔不已,但隐隐地又有一些不甘。 费劲巴拉地来了这里一趟,就这么空手而归,这合适吗? 眼看自己已经飞到了中央那座石椅的顶端了,凌晨忽然看到这把石椅那高大的靠背顶端有一个装饰用的兽头面具。本着拿点是点的原则,他一把将这面具抓在了手中,然后便觉得头顶上亮光一闪,人便从此地消失了。 从凌晨走后,这里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没想到,始祖的预言竟在今日实现了。” 方才那妖族始祖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没想到真正的乱世要来了。只是不知道,凭我们这帮老骨头,这次是否还能保得妖族走到最后。” …… 却说凌晨从妖族“内堂”里出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妖族那庄子之外了。他抬眼看向那庄子时,正看到它从眼前渐渐地模糊,最终彻底消失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在之前的正门,而是在原来院子的右侧墙外,于是他按照记忆里的方位,开始前往原本正门的位置去跟秦沐云他们汇合。 此时庄子消失了,不必绕行,所以凌晨很快便看到了秦沐云等几人。 但是远远看起来,他们这几个人的状态似乎都并不怎么好,一堆人正在原地抱头鼠窜,看起来好像受到了什么人的袭击。 于是凌晨加紧脚步,快速来到了近前。 到此时,他才看清了这几人的身上正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只见小晴怡端着殇情在空中到处乱飞,追着包括秦沐云在内的这些秦家族人到处乱窜。 “都怪你们这些废物,把神主大人弄丢了!怎么办,说,快说!” 她一边发怒一边追人,追上了哪个倒霉蛋就是一通乱戳。 这些人都知道凌晨宠她,也都拿她没办法。 秦沐云就更别说了,这殇情的主人本就是他苦苦追寻的心头最爱,若论对小晴怡的宠爱,只怕他比凌晨更甚,所以此刻也只一味地任晴怡追却不还手,一边逃跑还一边安抚,但显然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第131章 秦渔地之死 看到此一幕,可谓正中凌晨下怀。他不但不现身阻止,反而在不远处的灌木丛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津津有味地开始看戏。 此时小晴怡正追到秦沐云的头顶,她一声娇喝:“你这家伙就是罪魁祸首,看枪!” 说着,她一个俯冲,就朝着秦沐云扎了过去。 凌晨微微一笑,这小东西临动手之前还知道打声招呼,看来下手还是留有分寸的。 自从这次她一觉醒来,修为已经有了明显地增长,此时身上的黑色雾气中已经开始隐隐泛出一丝红色,这是筑基即将圆满的征兆。她是怨魂,渡死劫之前修行没有门槛,照这样下去,紫府也指日可待。 单从境界上来说,她已经稳压凌晨和秦沐云一头了。这一下若是让她扎准了,可够秦沐云受的。 秦沐云自然不敢怠慢,口中一边劝着,手里的人面拐杖已经抽了出来将这一枪往旁边一拨,可算暂渡危机。 “晴怡你乖乖听话,凌晨那家伙身上藏的底牌很多,哪是这么容易死的?” 小晴怡如果是个听劝的,便枉称怨魂之名了。 她手中殇情一挺道:“神主大人绝不会死,但他现在被困在那个破庄子里,也全都怪你!” 秦沐云无奈:“他自己执意要做的事情,别说我拦不住,即便当时你醒过来了,你不也得听他的吗?” 小晴怡道:“我不管,反正你没拦住,就是你的错!” 说着,她挺枪便要再刺。 秦沐云实在无可奈何,手中人面拐杖一晃,鬼王和老鬼乌舟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身后。 “晴怡你要再动手,我可就不客气了。你看这乌舟老鬼,他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乌舟老鬼看到面前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娃娃,顿时两眼放光。 “这么可爱的丫头,让老夫想起我那小孙女了。要不你近前来,让老夫疼爱疼爱……” 还没等他说完,晴怡当即骂道:“你个死老鬼放屁!” 秦沐云转头对乌舟道:“你活得不耐烦了占她的便宜?她在凌晨那里可是极受宠爱的,你这浑话要让他知道了,你看他不扒了你的皮!” 乌舟有点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 两人正说着呢,小晴怡瞅着空当又攻了过来。 乌舟连忙出手挡下了这一枪。 秦沐云也同时回头,正看到小晴怡冲到自己面前,他连忙一抬手,抓住她两条胳膊将她控制在手里。 小晴怡刚要虚化身体逃脱,鬼王上前就是一口浓烟喷过去,将她锁住了。 看着小晴怡还在自己手里剧烈地挣扎,秦沐云道:“晴怡听话别闹了哦,凌晨此刻说不定已经从别处出来了,正躲在暗地里笑话你呢!咱们先行罢战,去周围找找看好不好?” 小晴怡想了想,点头道:“你先放开我!” 这时,乌舟老鬼对秦沐云道:“你看那边方才燃起了一堆篝火,应该不是我们的人吧?” 秦沐云转头一看,眉头微微皱起,然后松开了小晴怡。 “都小心戒备,去看看!” 于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快速朝着篝火的方向靠近。 还没等到近前,秦沐云就闻到了一股肉香,他一挥手,众人便分成了一个扇形,朝着那里围了上去。 当看到火堆旁坐着的人的那一刻,众人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秦沐云埋怨道:“你早就出来了也不去找我们,你没见我们那边都快打成热窑了?你倒好,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悠闲地烤肉吃……” 小晴怡“嗖”地一下飞到凌晨的肩膀上,抱着凌晨的脖子一顿贴贴:“我早就知道神主大人不会有事!” 秦沐云摇头苦笑,暗道方才追着我要人的好像又不是你了。 凌晨笑道:“我看你们玩得正热闹,就没有过去打搅。今晚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劳碌了一天也没吃上点东西,正好现成有条猪腿,先拿来烤点垫垫肚子。” 一听这个,众人的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十个人一下子围在了篝火边。 有一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先前在市集上买了点调料,此刻正好取出来,往猪腿上撒一点添添滋味。 看着火上的猪腿开始滋滋冒油了,秦沐云掏出一把匕首,开始从上头削着熟透了的给大家分着吃。 都饿了一天了,就算是简单烤制的猪腿,众人也觉得外焦里嫩,香得了不得。 秦沐云一边削,一边塞了一块到自己嘴里,问道:“这好像不是肉老板送给你的那半拉猪吧?咋了,你也偷猪肉了?” 凌晨哈哈大笑,便将自己怎么捉弄那少年,然后怎么把他偷的猪腿收入囊中的,都跟众人说了一遍。 篝火旁,顿时充满了欢乐的味道。 听凌晨说完,秦沐云赞叹道:“那小子还真是邪性,竟然能秒杀秦渔地!而且我们打听了好些青田镇上的人,竟没有一个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姓迟的人家。” “虽然他自称迟爷,但或许根本就不姓迟呢。”凌晨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从怀里将夺灵钉摸了出来,“一会儿等咱们吃完了就问问这老东西,他已经追踪那娘俩两天了,应该比咱们知道的多。” 秦沐云满脸惊喜:“没想到,你竟然真将他给擒出来了。” 凌晨道:“这倒没什么,修行者没有不痛恨这些杂碎的,妖族也是。” 一条猪腿十个人分,几人肚子还没见饱就已经吃完了,不过本来也只是打算垫上一垫,吃点就比不吃强。 凌晨伸手一抹,将夺灵钉上的封印解开。 倒是秦渔地首先开口问道:“我们已经出来了?” “别高兴得太早。不好好配合,出来了你也是个死!” 凌晨这个话,秦渔地自然明白,于是道:“如果你只为套取我的话,不问也罢!我秦渔地既然已经成为了母亲的子孙,为了母亲献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凌晨点头道:“那好,那我就先拣一个不怎么紧要的问题问你,如果你答得好,后面的条件咱们再细谈。” 秦渔地道:“你说!” “今晚杀你肉身的那个少年你认得吧?这两日你一直在追踪他们母子二人,你可莫要说是随便拣了这么两个人。告诉我,他们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执意要找到他们?” 凌晨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明显大出秦渔地所料,他语带惊慌地反问道:“你这算是不怎么紧要的问题?你……” 说到此处,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转而怒骂道:“你小子是不是耍我呢?你哔哔哔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想要诓我!莫不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突然有一道血光快速飞来。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凌晨大吃一惊,这血光来得莫名其妙,他竟完全没看到来处。此刻他丝毫不敢怠慢,抬手便迎着那血光送出全力一击。 但那血光好像并不是什么暗器或招式,竟完全不受凌晨这一击所阻,直接印在了秦渔地的夺灵钉上。 “啊~” 秦渔地的话被一声惨叫打断,然后戛然而止;而他的夺灵钉也如脱了水的沙雕,瞬间化作一堆细沙粉末,从凌晨的指缝间漏下,散落了一地…… 第132章 百花香榭 秦渔地死了!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这一点,凌晨可以万分肯定。 就在刚才那道血光击中了夺灵钉的那一刻,钉中他的灵魂,还有那邪神子孙,都在一瞬间被完全抹杀掉了。 凌晨自问,自己的道火焚烧与这道血光相比,就好像失血过多与一刀直插心脏一样。虽然都可以致死,但这血光明显更加直中要害,简单而致命。 此时,秦家众人已经纷纷站起了身,往四周不断地观察。但是看来看去,却是毫无线索,仿佛刚才偷袭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凌晨道:“不用看了,人估计早就已经离开了。以此人的修为若要跟我们动手,早就现身了,根本不必这么藏头露尾。” 秦沐云回头,问道:“你的意思,这个人是友非敌了?” 凌晨摇了摇头,叹息道:“恐怕恰恰相反,此人绝对是敌非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并不愿意现身,取我们这些人的性命。” 秦沐云眉头微皱:“照你这么说来,此人也必定是跟秦渔地他们是一伙的了?可他杀秦渔地又是为了……” “杀人灭口!” 凌晨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道:“我刚才询问秦渔地的事,我们都以为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但是从秦渔地当时的反应来看,此事恐怕已经触碰到这些人的某种禁忌了。秦渔地不敢说,此人也不想让我们从他口中听出哪怕一丝端倪,所以选择立即封住了他的口。” 秦沐云不解,问道:“不会是他们的对头吗?否则只杀秦渔地而不杀我们,这口也灭得太不彻底了吧。” 凌晨点头道:“或许是不屑,或许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这我也猜不到。不过杀人灭口绝不会有错,否则他想要从秦渔地的口中多知道些内幕还来不及,这么急于杀他是为什么呢?” 小晴怡昂着头道:“或许是他怕了神主大人呢?神主大人这么厉害,而且还有我,那就更厉害了!” 凌晨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也就你心里觉得,我是这世上无人可以匹敌的。” 秦沐云在一旁看得有些酸溜溜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小晴怡才能对自己这样地亲昵和信任。 他甩了甩脑袋,尽力不让自己想这件事,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必须得更加重视这对母子了。” 凌晨点了点头:“有些秘密,还须走得足够近,才能真正看得清楚。” 这里的事情基本都已经了了,他们将旁边的篝火什么的都收拾熄灭了。 此时夜已近子时,凌晨本想就近找个店家将就睡一宿就算了,可秦沐云说,他之前让何辜三人去的百花香榭正好也在这青田镇西北方向,距离此地不远,于是众人便跟着他一起,往青田镇里头回返。 果然用了不多久,几人便到了这百花香榭门口。 一个门僮早早地就看到了几人到来,连忙朝着秦沐云小跑过来,殷勤地点头道:“公子到了?里头客房都已经安排好了,小的现在就引着您各位进去。” 然后他回身半弓着腰走在前头引路。 进门时,他给旁边一个伺候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男子点头回应后,便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看着这简约但却不简单的客栈,凌晨靠到秦沐云身旁问道:“你这地方能够信得过吗?这样一个客栈开在贫民聚居地附近,这符合常理吗?” 秦沐云笑道:“你放心,这家店的老板在我父亲手下经营生意多年了,往日我们在青阳城时,便如自家人一样亲近。之所以开在这里,是因为他喜爱这边清静,这客栈本就是他开给我们这些自己人用的,不为挣钱。” 凌晨往四周看了看,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门僮带着几人上了二楼,给每个人安置了房间之后,又吩咐人送了些茶果点心进来,就退出去了。 凌晨坐在房间中,却总是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推开后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结合刚才进门时的观察,他发现四周都是开阔平地,应该是被这客栈老板都圈出来,遍植了各种花草树木。但此时除了那些低矮的常绿灌木跟松柏,其他的都已经叶片落尽。 看过一圈之后,凌晨重新回到座位上,拿起方才送进来的那些东西仔细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凌晨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咎于今天操劳了一日夜,可能神经太过紧绷的缘故。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传来了叫门的声音,但听着应该不是叫自己这边,而是旁边秦沐云的房间。于是他走到房门后,侧耳倾听。 秦沐云应该已经开了房门,只听他略有些诧异地问道:“哎老王?你这大半夜的不回家,怎么还在这客栈里待着呢?” 门外那被称作老王的笑道:“您秦大公子凯旋归来,我还不得亲自露面欢迎一下?手下人告诉我你派的人到了,我立即就从家里赶了过来。这种时候,我哪还能在自己家躺着?” 秦沐云道:“你跟我父亲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咱们也不是刚认识了一天两天,还用这么客气?我们就是在你这里住一晚,明天就回到城里了,到时候不是照样能见嘛。” 老王笑道:“这不是许久不见,想你了嘛。怎么咱俩就在这门口聊,你不打算不请我进去坐坐?” “哪能哪能……” 随后应该是秦沐云将这老王请进了屋,然后关上了房门。 凌晨听着,这两人确实是旧相识,但是这个老王的话里,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别扭。但是想来想去,一时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外头又传来开门声,然后是秦沐云和这个老王寒暄了两句,一人离开下了楼,一人重新关上了房门。 凌晨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他对秦沐云是绝对信任的,问题只可能是出在这老王或者他的这座百花香榭客栈身上。于是他重新起身,准备去隔壁秦沐云的房间去问问,方才那个老王都跟他聊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细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有人正在外头蹑手蹑脚地走动,不想被别人发现。 凌晨想要听得清楚些,便往自己的门口走去。 “咚,咚咚!” 恰在此时,凌晨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 第133章 面具 “小王爷,您在屋里吗?” 是何辜的声音。 凌晨拉开房门,果然看到何辜就站在门口,此刻正回头东张西望地在观察自己的身后。 “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有什么事?” 听到凌晨说话,何辜立即回过头,“噌”地一下闪进了屋里来,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提醒凌晨小点声音说话。 他又回身探出门外去往左右看了看,才放心回到屋里,轻轻地把门关上。 “怎么了?你这是防着谁呢?” 对于何辜的不请自来,凌晨有些奇怪,他不经允许就擅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更是跟他之前这个严守礼数的读书人形象完全不符。 何辜示意凌晨跟着他往里走走,等距离房门远些了,他方才小声道:“您可算是到了,我怀疑这个百花香榭有古怪。” 何辜这话,倒是跟凌晨之前的感觉暗暗相合。 于是他问道:“怎么个古怪法?” 何辜不答,却反问道:“您刚刚进来的时候,没发现这里的人都很奇怪吗?尤其是那个姓王的客栈老板,这家伙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凌晨眉头微皱,这感觉他确实有,但是又不知道奇怪在什么地方。既然何辜提到了,正好问问他,看看是否能给自己一个提示。 “你是发现什么了?在我面前,有话直说就行。” “您刚到,有些事情不知道。” 何辜回忆道:“我们三人刚来时,秦家那两人说要跟那姓王的打个招呼,他手下人说不在,可后来他到的时候,我发现这个人我见过。我们三个进来之前,我曾远远地看过这客栈一眼,当时他就在楼上一个窗户旁看着我们。” 凌晨问道:“这也说不了什么啊,许是人家拿着架子呢。更何况,你看得准吗?” 何辜一拍胸脯,保证道:“我这眼神,包管错不了。不光如此,我们三个进来之后,这客栈里忽然就来了很多人,不光是那些伺候的人增加了,还突然来了一些住客。而且这些人住进来之后,我就从来没看见他们出过门。您后住进来的,应该也没见过他们。” 凌晨略一思索,自己方才觉得不妥的事情之一应该就是这些人了,这里楼上楼下管伺候的人确实有些异乎寻常的多,而住客他却一个都没见着。 他点头道:“你方才说的这些,没跟秦家那两人说过吗?他们怎么说?” 何辜道:“这件事也很不正常!我之前跟他们提起此事的时候,他们好像都满不在乎似的。这么反常的事,他们知道后不但不怀疑,反而还替对方说话。我觉得,弄不好秦家跟这些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何辜说的事,凌晨没有表态。这全是他的一面之词,何况还有一些主观臆断,对错还得经过验证后才能判断。 听了凌晨的话,何辜点了点头,临走时又道:“这里就咱们两个是外人,您可千万当心,别中了他们的算计。” 何辜走后,凌晨又细细回忆了一遍他方才所说的话。 今晚在这百花香榭,的确有一些不寻常的人和事。不过到现在,到底是谁在掩饰一些东西,又是谁在暗地里操作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他现在还拿不准。 凌晨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面具,那是先前他从妖族祖地中出来的时候,最后时刻强行搂出来的。过后他也曾拿出来细细看过,除了那张梦貘的脸雕琢得纤毛毕现,他并没有发现这东西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他看着这面具,口中自言自语:“现在戴着面具的到底是谁呢?面具后的真容又是个什么样子?是杀死秦渔地的那个人,还是史家或者朝廷的人,或者是秦家果真对我有所隐瞒?” 这件事,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就算秦沐云这个人确实值得信任,但是这些事,恐怕他也被蒙在鼓里。 想到此处,凌晨将这面具扣在脸上,然后轻轻推开后窗,翻身跳了出去。 现在这客栈里头,时不时就会有人好像巡逻一样经过,而这些人的主子,明面上又跟秦家交情匪浅,凌晨自然不好跟他们动手。带上面具溜出来寻找线索,一是为了避开这些人,二是万一不慎露了行踪,也不至于直接被对方认出身份来,双方难堪。 这时,他已在这客栈的屋檐上,几个攀援腾跃之后,来到了三楼一个大房间的窗外。这里就是何辜刚才跟他说,曾见过客栈主人的那个房间。 轻轻拉开一扇窗户,凌晨往里看了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他翻身入内,然后回手又将窗扇关上了。 这个房间里的布置确实与其他房间的不同,凌晨在各个紧要的位置都翻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正当他要继续往其他地方搜索的时候,门外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听着像是朝着这个房间来的。 凌晨左右看了看,闪身躲在身后立着的一面折屏后头。里头除了摆放着一个大木桶,什么都没有,看来应该是平时泡澡的地方。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 这人在门口站定,却并不立即进来,而是咳嗽了两声道:“何方神圣,何必躲躲藏藏?有什么事情不妨出来与王某一见,有话还是当面说明白了好!” 听声音,果然是先前与秦沐云见面的那个客栈主人。 凌晨心有疑惑,自己才进来了不多会儿工夫,这就被他发现了? 可这一路自己都是万分小心,按说不应该露了行踪才对。 难道这是对方的诈术? 果然,过了一会儿后,另一个人小声道:“老爷您还是这么小心,秦家那些人今晚刚刚住进来,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端倪。而且咱们的人都在外头盯着,即便他们有人潜进来,咱们也不会不知道。” 这个人的声音凌晨也听过,是引他们进来的那个门僮! 那姓王的道:“你懂什么?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不诈一下,万一有个把蟊贼从外头摸进来,岂不是坏了我的好事!” 门僮立即恭维道:“老爷说得极是,小人还是不如您思虑周全啊。” 那姓王的被他舔得很舒服:“你这样虚心,态度就很不错,我很看好你!不过要在我手下独当一面,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那门僮立即连连称是。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屋里的蜡烛又多点亮了几根,然后一起便往里走进来。 凌晨在屏风之后听着,这两人竟渐渐朝自己这个方向来了。此时他不由得暗骂了一声,心道自己不会这么点背,正好选的是他们要过来的地方吧?这要是被堵在这里,可就难看了! 一边想着,他不由得往四周看去。 这里是个墙角,身后两面都是实墙;面前的屏风不够高,往上躲到屋顶去也会被外头的两人发现;那个大木桶虽然够大,却又藏不了人。 此刻,凌晨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134章 三楼的秘密 就在凌晨躲在里面进退无路的时候,这两人已经来到了这块折屏外头。 那姓王的道:“你在这里等着,留心别让秦家那些人靠近这里,这事儿要是漏了,咱们都得要倒大霉。我先进去看看,如果那药效已经起作用了,你立即就通知咱们的人动手。” 那门僮恭敬称是。 凌晨一听,顿时一拍脑门。 这下自己可真是,鸡窝掏鸡子儿结果掏了泡热乎的,手气太臭了。要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早就上房梁顶上蹲着,也没有如今这样的破事。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要这姓王的一转过屏风,两人必定要面对面撞个满怀。 外头的脚步声转瞬已经到了跟前,凌晨心中焦急万分,难道下面就只能跟这个姓王的摊牌了吗?可现在对方的底细自己还没有摸清楚,此时相见只能打草惊蛇,不是最佳时机。 就在这危急时刻,凌晨忽然感觉脸上的面具之中产生了一股热流,然后随他心神波动的瞬间,眼前的景物“嗖”地一下不见了。 转眼间,凌晨再次能够视物。 而此时他在四周所看到的,已经是自己房间中的景象了。 “方才那一瞬,我是瞬间移动了吗?” 但是他略一回想下,自己方才的感觉不像是瞬移,倒更像是一种意识的回归。他低头一看,自己此刻就坐在桌前,这是先前他戴上面具时的地方。 “这是什么能力?意识离体,自主梦游?” 凌晨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无意间从妖族祖地带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件这么另类的宝贝,这简直是探险地、听墙角的神器啊。 “只是不知道像刚才那样面对面时,会不会被对方发现?若是动起手来,我能不能伤人,又会不会被对方所伤?” 想到此处,凌晨便想摘下来重新再戴一次试试效果。可哪知道,在他摘下来的一瞬间,精神顿时一阵萎靡。 凌晨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刚才这一次使用,消耗了我太多的精神力。下次若要再用,恐怕得好好睡一觉,将精神休息过来才可以了。” 但这客栈的秘密还没打探清楚,此刻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于是他将这面具暂时放进了自己的筑基之地中,然后站起身,再次从后窗翻了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返回三楼那个房间,而是出去后先来到了秦沐云的后窗外,然后掀开窗子翻了进去。 此时秦沐云也还没睡,听到有人开窗的瞬间便已警觉。他一个箭步就蹿到了窗前,正跟翻窗进来的凌晨撞了个满怀。 多亏提前已经看清了对方是谁,所以并未动手。 “你可真是我大哥,你这大半夜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你翻我窗干什么?我又不是个盼情郎的大姑娘,大哥你走错屋了吧?” 凌晨一把逮住了他的腕子,轻声道:“秦沐云,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在这儿臭贫。来,你跟我过来,我让你见识一下,看看你们家往日都结交了些什么样的狐朋狗友!” 既然凌晨在三楼已经听过那两人的谈话了,就算他还不知道他们说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归根结底,这个姓王的还是秦家亲近的人,不管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谓拿贼拿赃,一旁还需有秦沐云这个见证人才好。 秦沐云一惊,也放轻声音问道:“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呢?” 凌晨也不答话,拉着他一边往后窗走,一边嘱咐道:“一会儿你只管看,别说话!” 秦沐云应承后,两人重新翻了出去,然后凌晨带着秦沐云,一路沿着自己先前的路线往上,再次来到了三楼那个房间之外。 凌晨往里观瞧,此时那姓王的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但那个门僮还在房门口站着四处观察,说明这两人的事情并没有办完。 屋里既然不见了正主的身影,那方才他去的折屏之后肯定藏有机关,那里就只摆放着一只大木桶,估计就在那附近了。 凌晨找了个能够看清那折屏之后的窗户,示意秦沐云过来,注意看那个大木桶。 秦沐云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他对凌晨的信任就像凌晨信任他一样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也没多问,老老实实地蹲在窗口。 不光是他,凌晨也蹲在他身旁,两人一起盯着。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嚓嚓”的摩擦声响传来,两人同时睁大了双眼看去,只见那姓王的脑袋从大木桶里渐渐升了起来。 等他整个人的身躯都显露出来,他扳着那大木桶的边缘便要从里头出来,但是由于肚子实在太大,他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翻出来。 他侧头朝着房门口便要喊,但还没等出声,凌晨便闪身来到他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往他的咽喉上一拿,悄声道:“别出声,出声就是个死!” 这姓王的一脸惊恐,连忙微微点头。 凌晨看了一眼大木桶中露出的一段狭窄的台阶,那下方的部分都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命令道:“下去!” 说完,他翻身也进入木桶,然后两人便顺着阶梯往下走去。 这时,门口那门僮应该也听到了方才机关打开的声音,但是看到过这么久了人还没出来,所以他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问道:“老爷,您是不是需要帮忙?” 没听到有人回应,他顿时加快脚步过来,结果刚一转过屏风,他就被秦沐云一记掌刀砍在脑后,瞬间昏死了过去。 于是秦沐云拎起这门僮,也跟着凌晨两人进了木桶。 凌晨控制着这姓王的往下走了很久,他感觉深度都已经超过这三层楼的高度直达地底了,这台阶终于到达了尽头。 由于没有灯火,凌晨只能看到面前是一个大约有三丈宽的漆黑空间。 那姓王的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来,凌晨担心他使诈,先一步夺过来扔到了一边,然后两指一搓,一缕火苗便在指尖燃起。 他朝着不远处的火盆中一弹,火盆顿时燃了起来,这地下空间也一下子被照了个通亮。 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凌晨照着那姓王的脸上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怒问道:“这就是你想要掩藏的秘密?” 此时秦沐云正好也拎着那门僮从台阶上下来,他抬起头往前一看,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怒火瞬间燃起,直烧得两只眼珠子通红。 第135章 史家的龌龊生意 眼前这地下空间中,前后摆放着四列一人见方的金属笼子,而每一列笼子又是上下摞起来两层,粗略算过去,总共有差不多近五十个。 这么多个笼子中,多数都有一个少女蜷缩在里头,看年龄基本都在十二三岁上下。从她们的衣着上来看,都是来自穷苦人家的女儿。 此时,她们都已经昏睡了过去。 这姓王的之前曾提到过,这是他为了方便做接下来的事,提前给这些女孩子下了药。那接下来他打算干什么呢? 就算为了掩盖罪行,估计他也舍不得将她们毁灭吧!至于接下来是转移,还是安排了别的什么事,凌晨并不着急知道。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是贩卖人口,罪大恶极! 他只是庆幸,庆幸他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而究根问底,所以才揪出了这个姓王的罪行;庆幸自己出手及时,将这群女孩子救了下来。 而此刻的秦沐云更是怒火中烧,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自以为亲如一家的“老王”竟然会干出如此龌龊下作的勾当,胸中一腔怒火立时直往上冲。 他将那门僮丢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姓王的面前,揪住他的脖领子当头便是一拳,将他击飞后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墙上。 这姓王的艰难地从地上起了起身,口鼻中的鲜血便一齐流了下来。 “王略,你好好的茶叶生意不做,弄这么个吊客栈就为了干这样的买卖?” 王略,是这家伙的名字。 秦沐云一边愤怒质问,一边揪住他继续暴打。 他上前对着他的胸口又是一脚,顿时再次将他踢翻。翻滚中,之前被打下来的两颗牙齿从他的嘴里飞了出来。 “何辜头一次听说你这客栈名字的时候,还担心你是做皮肉生意的不愿意来,我踏马的还替你美言。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劳资才是那个撒比!你做的这些勾当还不如他们,他们若是该死,你王略就该千刀万剐!” 王略此时身子已经有些瘫软,他一个普通人,怎能扛得住秦沐云这一通猛揍? 凌晨上前拍了拍秦沐云的肩膀,劝道:“消消气,万幸人我们已经救下了。你也留点手别一怒把他打死了,留着他后面咱们还有用。” 秦沐云狠狠地将王略摔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不能将你就地打死,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王略仰躺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我王略罪该万死,这我知道。可是秦少爷,你们秦家家大业大,还不照样不是史家的对手?在他们面前,你们尚且如此,我王略算个屁啊!他们让我做的事,我除了乖乖照做,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 凌晨问道:“这是史家的买卖?” 王略叹息一声,点头称是。 秦沐云痛心疾首,道:“你被逼无奈,就能拿这么多无辜的人作牺牲吗?你看看她们,她们才比你那孙女大几岁?如此花朵儿般的年纪,就因为你一个被逼无奈,就可以将她们的一生都葬送了?做下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我孙女?哈哈……”王略凄然苦笑,“相比于我死、我妻儿死、我王家满门老少七十二口人都死,她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伤天害理又怎么样,老天爷管吗?如果真的会有天雷的话,那史家那些人怎么都活得好好的?他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没见有一道天雷来劈死他们?” 凌晨冷冷地说道:“今天这件事撞在了我手里,老天爷管不管那是老天爷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凌晨管定了。既然你说没有天雷,那以后我凌晨便是那道天雷。我倒要看看,我这道天雷到底能不能劈死史家那帮杂碎!” “凌……凌晨?你姓凌,你是皇家的人?” 王略好像突然间从被暴打后的萎靡清醒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凌晨。 “你们,你们皇家不是史家背后的靠山吗?怎么可能会来破坏自己的好事……” 话到此处,一个惊天的秘密被他无意间的一句话掀出冰山一角。 秦沐云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而王略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失言,立马闭上了嘴,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凌晨的眉头紧紧拧起,蹲下揪住王略的脖领子问道:“你这话是说,你跟史家弄了这么多少女,全都贩卖给了皇家?” 王略看着凌晨这个皇族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是是……哦不是,不是……” 凌晨双眼一瞪,沉声问道:“告诉我,你们是为皇家什么人办事?还有史家那个史亦瞳,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王略被凌晨这充满杀气的一眼瞪得浑身直哆嗦,一时上下牙直打架。 “这……这是……您的家事,您您……不知道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而不是你来问我。老实回话!” 一张面沉似水的脸,一句毫无感情的话,一股上位者杀伐果断的气息朝着王略扑面而来,直教他试着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感觉心中好像有千斤重物一齐压下,让自己不得不屈服。 “小人只知道,那……那史亦瞳在朝廷中做得个外廷校尉,手下有十几个人差使。此事都是由他亲自经手,从不假手他人。最后卖给了谁,小人实在不知道……” “外廷校尉?一个虚职,他手下哪来的这么多人?” 皇廷中的这些官职,凌晨基本还都是知道的。史亦瞳一个东海郡富商的儿子,靠走动关系进去,想要入大内侍卫就已经难上加难了,要入内廷几乎毫无可能。 这外廷校尉说着好听,若是没有朝廷的特别差使,几乎与一般外廷侍卫无异。 王略答道:“只是以前来接人时见过他们两次,看装束,这些人也都是来自大内。” 看来,这家伙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于是凌晨便不在史亦瞳身上继续纠缠,转而问道:“这次,是他们又要来接人了?你们交接人的时候,有什么要求没有?” 看脸色,王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憋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距离他们下次来接人还有两日,只要我在场就可以。” 凌晨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王略吓得浑身一抖,立即又解释道:“这回的挪动是我擅自做主的,我没想到您二位会突然来到这里。小的只是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所以想提前将她们转运到青阳城里去。” “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要脸面的人!” 秦沐云嘲讽道。 “原先跟着我秦家的那些人,现在像你一般投靠了史家的也有不少吧?都有谁,你跟我说说。你可别跟我说你们互不通气,不知道底细!” 第136章 回归第一步 听到秦沐云这样问自己,王略心中的求生欲望重新泛起。 他此刻忽然意识到,原来对方还是有一些东西是需要求助自己的。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个机会,但是该抓住的救命稻草,还是要奋力争取一下。 他略微思索后道:“都有哪些人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在说出他们的名字来之前我想问一下,这算是将功补过吗?” 秦沐云瞬间就识破了王略的意图。 “将功补过?事到如今,难道你还妄想活命吗?” 而且王略这话,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作势便要再打。 王略一面抬起胳膊挡架,一面道:“既然想让我卖命,难道就叫我白白的……”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凌晨冰冷的声音传入了自己的耳朵里。 “你知道跟史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倒觉得跟我就有了?能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还是怪我,看来我还是对你们太仁慈了。” 说完,凌晨屈指一弹,一道火线便飞向了地上躺着的那个门僮。 “噗~” 霎时间,地上那人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门僮原本昏迷着,此刻忽然被烧得吃疼,腾得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一边蹦跳着扑腾身上的火焰,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凌晨又屈指连弹,四道真气飞出,虚空化钉,瞬间将那门僮死死钉在了墙上。 修行者的火焰不是普通的火可以相比的,焚烧的效果要猛烈得多,这门僮的惨叫声只坚持了不多会儿便止息了。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墙上那个扭曲的人形便“噗~”的一声塌了下来,化作了一地的黑灰。 整个过程中,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此时,凌晨回转过身,问王略道:“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的建议是,如果你可以配合就尽量配合一下,否则我也可以拿你来烧一烧。反正知道底细的又不止你一个人,总会找到个明事理的,你说是不是?” 王略不说话,是因为早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呆了。他听到凌晨问他的话后,嘴巴张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只好拼命地点头表示同意。 凌晨拍了拍他的脑袋,对秦沐云道:“你看,王老板还是个讲道理的人。我觉得他肯定也很乐意,将自己手里的这些产业交给我们保管,等他走后,一家老幼七十多口人也不至于失去了倚靠。” 凌晨转头又问王略道:“我们替你照顾,你一定会放心吧?” 赤裸裸地拿自己一家人相要挟,王略哪敢说不是。而且他此时已经明白,他的死已经不可逃避,如果用自己一条命能保住全家人,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于是他含泪,再次点了点头。 凌晨将王略交给秦沐云,道:“后面的事,今晚恐怕又要劳累你们了。还有这四五十个姑娘,先把她们安置到这客栈的房间中吧,几个人住在一起,应该也足够了。后面怎么安排她们的去处,等明天都醒过来了,咱们再商量。” 秦沐云点了点头,他知道,今晚恐怕又没什么时间休息了。这王略手里的产业、手下的人、脑子里的消息,都得挖个干净。 凌晨对王略道:“在史家人来到这里之前,你还会好好的活着。我希望你可以珍惜这有限的两天时间,如果我们配合得良好,你们王家人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王略此时已经彻底认命,他翻身起来伏在地上,道:“若真是如此,小人在此先谢过了!” 凌晨没有再管他,挥了挥手后,顺着台阶快步往回走去。 自从用了那个梦貘面具之后,他便感觉精神异常的疲惫,这么长时间其实一直都在硬扛着。这里的事情此刻终于算是暂告一段落,于是他再也坚持不下去,立即回房间休息了。 …… 这一晚,秦沐云这边可算是忙了个不可开交,一直到天快亮时才蒙蒙睡去。 而凌晨可就睡得香了,打从半夜回去,他就一头扎进了被褥里,直到天色已经大亮,一阵敲门声才将他吵醒。 凌晨起来使劲伸了个懒腰,这一晚可算是睡了个透彻。 他来到门口把房门打开,只见何辜带着两个厨子模样的人站在门口。 何辜先开口问道:“少爷,今天的早膳,您是打算下楼去吃,还是直接给您端到屋里头来?” 凌晨看他那一脸的得瑟劲儿,道:“就是用个早膳,你带俩厨子来干什么?” 何辜拍了拍胸脯,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一晚上过去,这百花香榭成了咱们自家的产业了。您这当主子的,怎么着还不得豪气一下?” 凌晨挥手将他往外赶,道:“去去去,你知道什么是豪气!我这还没有洗漱,过会儿自会下楼去吃!你好歹也是堂堂何府的公子,不要跟个暴发户似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净给我丢人现眼!” 一边说着,凌晨又关上了房门。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后,凌晨这才收拾好了自己,下楼去用早膳。 一楼的大厅旁有一个精致的餐厅,下人引着凌晨进去的时候,他发现只有何辜一个人坐在里头。 “他们都还没起还是已经吃完回去了?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 何辜笑道:“他们忙了一晚,才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您看也不能怪我给您丢人,您下来吃也就是我们两个人,还不如直接在房间里享受享受呢!” 凌晨没接他的话,问道:“他们去休息,所以让你接手了?” 何辜点了点头,道:“那个秦沐云驾驭人的手腕可真厉害,昨晚就这么一点时间,他就把这里上下的人都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他临睡的时候把我叫起来,说让我帮忙照看着那些昏睡的小姑娘。” 凌晨问道:“有醒来的了吗?” 凌晨一问这个,何辜道顿时来了谈性。 “您不知道啊,一个小姑娘天还没亮她就早早地醒来了。我看她也就十岁的年纪,在里头应该数她最小了。可是她不但醒来得早,而且异常地冷静沉着,还能帮手照顾其他人呢,我看她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是吗?那等用完了早膳,我可得去好好见一下她了。” 凌晨这话刚一说完,身后大堂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听起来好像有外面的人闯了进来,而且发生了争执…… 第137章 当地帮派火并 听到门口大堂的吵闹声,何辜抬头看了看,透过餐厅的侧边门他也没看到什么东西,只是看到客栈的人迎上前去了。 “外头好像有人闯进来了。” 凌晨也听见了,不过他没拿着当回事,道:“没什么大事,吃饭。” 早饭本来也简单,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的,此时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外头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又来了一帮子人。 “小子,你给我出来,躲在里头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跟四爷单挑!” “你少放那没味的屁,有种你进来!” “进就进,我怕你?” 听声音,两边是杠上了,好像都是半大的孩子。 然后有客栈里的人的声音:“你们这帮混小子是没长眼吗?打架打到我们客栈来了!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看你们这穷酸样,若是不小心碰坏了东西,你们爹妈可赔不起!” “嘿你小子,果然找了帮手!” “就是找了帮手怎么样?你敢进来你还敢来打我啊?你敢砸这里头的东西吗?看你们几个那穷酸样,砸坏了东西,我可替你们赔不起!哈哈哈……” “敢占我们的便宜!兄弟们,逮住这小子,给我狠狠地打!” 客栈里的人道:“还反了你们这帮臭小子了……站住,你们都给我站住……” 然后便是提溜咚隆一通东西翻倒的声音,看样子是打起来了。 听着方才一个贱兮兮的声音,餐厅里的何辜皱起了眉头。 “有个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讨厌?感觉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似的。” 其实外头刚一闹起来的时候,凌晨就听出来了,他笑道:“是昨天在市集上掰你腕子的那个小子来了。走,咱们去看看?” 说着,凌晨便站起身。 “那个偷肉的小贼?不不不,我早膳还没用完呢,我就不过去了。那小子做事不守规矩,我看着他就讨厌!” 何辜一面低头扒汤,一面连连摆手表示不去。 凌晨知道何辜听到是那个小子,虽然嘴上说得挺硬,但心里明显有些发怵了。于是他不再管在那假模假式空扒拉的何辜,自己迈步往餐厅外走去。 还没等走出餐厅,凌晨便看到大堂里头一片乱糟糟。 “迟爷”正在前面绕着桌子跑,后面五六个稍大些的小子跟着追,旁边就是三个客栈的人,想要驱赶却完全腾不出手来,正手忙脚乱地替他们收拾残局,一会儿扶住把椅子,一会儿接住个罐子…… “都跟在我后面瞎追,你们是不长脑子吗?你俩去那边,给我堵住他!” 说话的这个,明显是那一群里头的带头大哥,应该就是之前一直叫阵的“四爷”了。他一边继续追,一边安排手下的小弟绕后围堵。 “嘿颜老四,你小子不讲武德!” 眼看自己马上要被对方合围起来了,“迟爷”左右无路,朝那带头大哥骂了一句。 颜老四不管他说什么,一挥手道:“一起上!给我摁住他。”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几个人顿时一拥而上。 “噌噌……” 几人先后朝着“迟爷”扑了上去,顿时摞成了一座“人山”。 “人山”里有人呼喊:“老大,摁住了!”。 紧接着下面又有人问道:“摁住了?在哪在哪?” 但是颜老四却一回身,一边追一边骂道:“摁住了个屁,他在这儿呢!” 地上那一堆人抬起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迟爷”已经到了桌子的另一头。于是他们纷纷起身,就要再次追上去。 此时,凌晨已经来到了餐厅门口。 这边“迟爷”刚从桌子上翻过来,眼睛的余光突然发现凌晨从一旁的大门里走出来。他果断一个闪身,来到凌晨面前。 眼见对面又追了上来,他转身躲到了凌晨的身后,大声道:“大哥,他们欺负我,你一定要给小弟做主!” 凌晨一脑门子黑线,他刚想要问问他们双方这是要搞什么呢,谁知道这小子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 颜老四带着几个小弟已经追到跟前,迎面便看到凌晨站在前面挡住了去路。他立即止步,仰着头道:“本地帮派火并,闲杂人等躲远一点,免得崩你一身血!” 一句话,让凌晨感觉瞬间置身于傍晚的商业街,身边两帮黑道人物正拎着西瓜刀互相砍杀,一派血雨腥风、街头喋血的景象。但再看眼前说出这话的那小子跟他的“本地帮派”,凌晨忍不住笑出了声。 颜老四一皱眉,道:“怎么着,看来你是要替这小子出头了?四爷在道上混迹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一个敢说不给我面子!看你这么嚣张,你是混哪里的?” 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哪看出我嚣张? 凌晨笑道:“小小年纪,不待在家里好好修文习武,倒出来混江湖。你这一嘴江湖渣滓说得倒是挺溜,谁教你的?” “老子跟你盘道,你给老子说教!兄弟们……”颜老四面露怒色,“给我绕开他!” 这句话,差点给凌晨晃了个趔趄。 看来这小子也不傻,看出凌晨不是个好惹的,于是果断选择不惹。能在江湖混迹这么多年,手下又带了好几个小弟,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颜老四说罢,便带着手下往凌晨背后冲去。 凌晨回头对“迟爷”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便要有个做大哥的样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动手,偏要来借我的势,但是我不在乎。今天既然是你自认,那我就不客气,认下你这个弟弟了!” 口中一边说着,凌晨已经闪电出手,将面前颜老四这一帮人给一一放倒了。 凌晨一手逮着颜老四的腕子,然后紧接着一反手,又将“迟爷”的手腕子给逮住了。 “就知道你小子又要跑!” 这小子本来确实是要跑的,没想到却被凌晨提前制住。他挣扎了两下没成功,瞪了凌晨一眼后,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看到他老实了,凌晨才转向颜老四手下的小弟兄们。 “你们的年纪都还小,正是读书习武的好时候。既然你们不去读书,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回家好好跟你们的父母商量一下,如果有愿意跟我习武修行的,明日天黑之前为限,到这里来找我。我是这间客栈主人,我姓凌。” 这帮混小子,修行根骨都还不错,尤其是颜老四,凌晨也很喜欢,所以起了替秦沐雨壮大队伍的心思了。 完事后,凌晨安排了客栈的人,将颜老四的手下都送出去了。 “你们俩,跟我过来!” 凌晨一只手逮着一只腕子,拉着“迟爷”和颜老四便往餐厅里走。 两人虽然都极不情愿,但此时实在是走不脱,只好乖乖跟在后面进去了。 第138章 天诅 凌晨拉着他们来到自己刚才用餐的大桌前,让两人坐下。 “迟爷”从跟着进来这一路上,就一直在四处撒么。坐下后他也不老实,两只眼睛始终在到处乱看,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颜老四则比较简单,他作为一个堂堂的“当地帮派”老大,一朝被人打败,一路上都是垂头丧气。但等往座位上一坐,他的两只眼睛顿时精光大放。 这些事情,都落在凌晨的眼里。 看来这颜老四真是个穷苦人家出身,就算坐上了老大的位置,看到凌晨他们吃剩的东西依旧眼馋。富裕人家普普通通的一顿早饭,也是他此生都没有尝到过的美味。 此时何辜还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看着面前两个衣衫破旧的穷小子,他眉头微皱起。 “怎么又弄回来了一个?” 凌晨笑道:“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先回楼上去。顺便替我跟厨子说一声,再做两份吃的送过来。” “给这两个小子的?” 看样子,何辜对这两个孩子是打心底里看不上。但是他也就是随口一问,过后便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往餐厅外走去。 走到半路,凌晨又嘱咐他道:“给厨子说,做两个大份儿的。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何辜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随后一个客栈杂役进来,将桌子上的餐具和剩菜都收拾了下去。 颜老四虽然没说话,但是一直眼巴巴地望着这些美味被人收走,然后狠狠地咽了口吐沫。 “你刚才说,一会儿我也能吃上这些东西,是吧?” 凌晨点了点头,道:“只要入我之门,便是我门下之人。这些东西,管够!” 这是提条件了。 颜老四自然明白,却再问道:“管够?顿顿都能上吃这个?这得花多少钱?我颜老四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你可不要骗我!”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这个老大的架子还在苦苦支撑。 不过凌晨知道,他这架子马上就要倒了。 于是再次点头,答道:“千真万确!” 这颜老四立即起身抱拳,对着凌晨就是一拜,道:“师父在上,弟子颜四在此……” 刚说到此处,凌晨一把将他扶起,道:“我不是你师父,你的师父叫做秦沐雨。等再过几日,你就能见到她了。” “迟爷”在一旁朝颜老四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切~饭桶!” 颜老四听了他这话,立即脸上涨得通红。 但他嘴上却毫不示弱,威胁道:“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方才你惹我我就憋了一肚子火,要不四爷现在就替你松松皮?” “迟爷”嘲讽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拜你的师吧,为了五斗米折腰的怂蛋!作为跟你齐名的帮派老大,我都替你觉得害臊!” 颜老四怒道:“你个屁的帮派老大!就你自己一个人的帮派,手下连个跟着你的小弟都没有,你当个屁的老大!” “迟爷”一撅嘴,道:“总好过屈居人下!” 颜老四被气得暴跳,但是在凌晨的面前,他也不好真的动手。他也看出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一般,于是气得猛地跺了两下地,便坐在那里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凌晨始终都在留意着他们的对话,从中他也能看出这两人的许多心性。 一个高傲,一个虚荣;一个理想,一个现实。成就理想的,自有他的天赋支撑高傲;面对现实的,也自有他的奋斗实现虚荣。只是那些先天之根,经后天塑造后才能长出一棵完整的大树来。 想到此处,凌晨忽然感觉自己对于命运的理解有了些许突破,不知道对自己将来的修行会不会有什么帮助。 凌晨道:“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屈居人下,都是能者上庸者下,背叛我者长眠地下。” 听了凌晨这话,颜老四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而“迟爷”则是抚掌大笑道:“你这话正合我的胃口!尤其是最后那一句。” 凌晨看他笑得高兴,于是问道:“既然如今我们都以兄弟相称了,自当坦诚相待。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这个话问出来,颜老四也立即回正了身体看向“迟爷”。看他那样子,好像也同样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迟爷”则反问道:“你都没有自报过家门,如何先来问我?” “我名叫凌晨,齐王世子,当今东海郡之主就是我的父亲。” 听凌晨说过了自己的身份,“迟爷”一愣便恢复了正常,倒是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惊的样子。而颜老四则目瞪口呆,口中喃喃自语道:“齐王,竟然是齐王世子!” 自我介绍完后,凌晨又问道:“你呢?到你了。” 见这么快球又抛回来了,“迟爷”摆摆手道:“方才我又没有答应过要自报家门,而且名字就是个代号,不重要!” 凌晨还没说话,颜老四倒是先开口道:“你小子这样办事,可就有些不地道了,实在让人瞧不起!” 凌晨想起颜老四方才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此时又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有些奇怪。于是转而问他道:“你们俩认识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吧?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颜老四摇头道:“我们两家住得倒是很近,打记事起就认识。可是别说是我了,我们那里就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而且大人们……” 说到这里,颜老四后面的话好像不怎么好开口,便不往下说了。 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迟爷”索性接过话头,爽快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我是个无姓之人,仅单名一个迟字。而且他们都传说,我家是受了天诅,历代都是子生而噬父……父子两代人从来都是互不相见。” “还有这种事?” 凌晨大吃一惊,他这是第一次听说,世上竟还有这等亲子代代噬父的奇闻。 “此事是真的吗?难道你真的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迟爷”有些不耐烦道:“这种事的真假,我怎么会知道?打从我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难道要我现在就生一个儿子,看看他是否会来吃我吗?噬父传闻,想来就不真,肯定都是他们胡扯!” 第139章 墨如 “迟爷”这么大的反应,凌晨知道自己方才确实问得有些心急了。不过这种奇事,任谁听到后能忍得住好奇心呢? 颜老四一看他这样,及时来了一手伤口上撒盐。 “老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事又不是新起的传言,大人们也都是长辈口口相传听来的。而且你们家也的确是儿子出生之后,父亲必定消失无踪,这个总不是大家伙胡扯的吧?你父亲去哪了,你自己又说不清楚。” “哼!” “迟爷”面色一沉,冷哼一声后拍桌而起。 “我本是坦诚相交,你们两个却在这里一唱一和地羞辱我,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既然咱们三个话不投机,多说无益,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 凌晨这一次没有强制留下他,只是道:“这怎么还突然生气了呢,你这就着急走?我上次从你那留下了一条猪腿,想还你一条,你是这次就带回去还是等下次来的时候再拿?” “迟爷”完全没理他。 颜老四也道:“咱们两个都斗了这么多年了,什么样人你不清楚吗?你知道我们没那个意思,这么小心眼干什么?你看,咱们俩的吃食也都送到了,一起吃完了再走呗!” 正如颜老四所说,在“迟爷”拍案而起的时候,就有几个人端着托盘从餐厅门走进来,那是先前凌晨给他俩安排的大份早膳,此时做好了刚好送进来。 “迟爷”一边迎着那送餐的队伍往外头走,一边回头朝颜老四象征性地啐了一口,道:“我呸,你个饭桶!” 颜老四作势便要起身,被凌晨按住肩膀又坐回座位上。 “没必要,先吃饭吧。” 两人目送着“迟爷”从客栈离开,然后将目光收回来。此时送餐的这几个人已经将盘子、碗等一应餐食都摆放得差不多了,道了一声告退便要离开。 凌晨对跟在最后的一个小姑娘道:“你留下,其他的人都下去吧。” 那小姑娘便怯生生地站在了凌晨的身旁。 颜老四从餐食开始摆放,他就一直盯着他的饭呢。还没等摆完,他就端起一碗开始往嘴里一顿猛扒拉,倒是完全没在意这些送餐的人。 此时看到凌晨留下了一个,他一边扒饭一边抬头看去。结果看清这小姑娘的时候顿时一愣,问道:“墨如?你怎么在这里?” 凌晨示意小女孩坐下,道:“看来你们认识是吧?” 这个叫做墨如的小女孩依言坐下了,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跟刚才那小子一起长大的,我年龄最大,墨如要小些。” 回答了凌晨的话,颜老四又转而问墨如道:“前一段时间听你母亲说,你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被河水冲走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在这客栈里也不回家?你母亲可记挂着你,沿着河岸边找了好几天呢!” 墨如的脸上,有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但她紧接着便捉起袖子,使劲在脸上擦了擦,然后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并未落水,是她把我卖了。” “啊?还有这种事!我就说,这几天我还纳闷呢,她怎么花钱又开始大手大脚起来了。”颜老四颇有些不忿,“没事,你等我回去的,我回去马上就替你报仇!等我叫上那帮小弟,我我……我去砸你们家大门!”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墨如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在她卖了我的那一刻,我的母亲便死了,我跟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半点关系,那个家也不再是我的家!方才的眼泪,也是我此生最后一次为她而流。” 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说出的却是一句坚如磐石的话。 凌晨不由得感慨,这世上的爱恨情仇从没有一时一刻曾停止过,就在这一秒钟,也有无数的人正在经历各自不同的人生。 它们就好像一个又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各自经营,各自封闭,没有人能够进入别人的内心;同时它们又互相联系,互相影响,没有人能够摆脱这张稠密的网。 此时,凌晨的脑海中忽然有一道门敞开,无数的晶莹光点洒入心海。他自己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旺盛的精神力量涌入,推动着他的梦魇往更高一层跃进。 自从上次在秦沐云的那张符箓大火中突破至血睛后,此时他的梦魇再次提升……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层迷雾,然后渐渐开始凝聚起来,仿佛要化作一张鬼脸的模样。 这就是梦魇的第三层,也就是最后一层,鬼面! 而此时凌晨的修为境界也随之突破,瞬间就到达了筑基后期的层次。他体内一股庞大的力量猛地涌入筑基之地中,那四周的白色云雾被挤得急速往外退去…… 就是在此时,异变突生。 昨晚凌晨放在筑基之地中的那张梦貘面具似乎产生了感应,它在地上抖了两抖之后,竟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凌晨正纳闷它去了哪里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张面具。它方一出现,便与自己方才功法生成的鬼面结合在了一起。 他明显地能够感觉到,这两者极为契合,结合在一起后毫无排斥。不但如此,它们好像还在融合。不过或许是来自两个不同主体的缘故,这融合并没有瞬间完成,而是正在缓慢地融为一体。 “我去,您怎么忽然换了一张猪脸?” 凌晨转头,发现颜老四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墨如也面露惊色。 他心神一动,那面具便自动收回了体内,连带着那梦貘面具一起,也没有再次回到筑基之地中。看来以后这两个面具融合完成,才能彻底修成自己的鬼面了。 这一过程虽然要长一些,不过好在他发现自己可以自由收放运用梦貘面具的能力了,而不必像昨晚一样反复地摘戴和控制。 凌晨笑道:“刚才突然心有所感,一不小心突破了一下。” 这两个人对修行之事一无所知,不知道凌晨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能猜测得到,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看着这两人一脸好奇,凌晨趁热打铁:“这些事情,等修行过之后就都明白了。墨如,颜老四方才已经入我宗门修行了,你愿意吗?” 颜老四一听,在一旁跟着敲边鼓:“一起来吧墨如,以后我就是你师兄,你是我师妹!有什么事情,师兄罩着你。” 墨如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凌晨道:“修行?我可以吗?” 第140章 青梅竹马 对于修行这种事,墨如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跟自己产生什么关系,乍听凌晨一说,她对自己的信心明显有些不足。 “我听说,修行都是要有天赋的,我可以吗?” 看她那个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凌晨笑道:“你当然可以。而且从天赋上来说,你这先天一身双魂,可是几千年都难得一见的稀有体质,比颜老四可强多了。” 虽然听不懂凌晨说的稀有体质是什么,但是颜老四明显有些失落,而墨如却高兴起来。她第一次开口提问,道:“真的很强吗?比迟哥哥还强吗?” 别看这小姑娘一副腼腆的模样,好胜心倒是极强。 不过从天赋这一点上来说,她天赋的罕见程度确实跟“迟爷”相差无几,甚至还犹有过之。只是两者侧重点不同,战斗能力上自然也会有一些差距。孰优孰劣,一时还真说不清楚。 凌晨也不想过多解释,于是敷衍道:“你们两个,差不多吧。”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墨如高兴得一脸笑颜如花,都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凌晨问道:“你是想强大起来,帮他的忙吧?” 墨如坚定地点了点头。 凌晨笑道:“看来平日里,他没少照顾你吧?” “我不想总是拖累他。” 墨如一边说着,一边羞涩地低下头,犹豫着点了点头。 凌晨又道:“他这次故意惹怒颜老四,引他到我这里来闹事,也是为了你吧?” 颜老四的饭已经扒得差不多了,但是还在一直往里死撑,此时听到凌晨的话,猛地抬头看过来,满脸都是惊讶。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骂道:“这家伙真是可恶,竟敢拿四爷给他打掩护。” 墨如则抬起头,脸上略有惊色,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凌晨哈哈笑道:“你这小丫头不说实话,到现在还想替他隐瞒。他临走的时候特地跟你眉目示意,你以为我都没看见吗?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方才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确认你是否就在这客栈之中,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今晚必定要潜进来将你救走。” 颜老四心里略有些酸溜溜,对墨如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被那女人卖到了这里,我也一定会来救你的。” 墨如低着头,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凌晨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就已经让身边的小男孩为她争风吃醋了。不过她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此时虽然只有十岁,但是隐隐已经可以看出一些长大后的样子,将来绝对是个美人胚子没跑了。至于会不会成为祸水,那就要看她自己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你是愿意跟着你的迟哥哥离开,还是愿意投入我的门下修行,这件事可以任你自己来选,我绝对不会强迫。如果你选择离开,就不用他费时费力的今晚前来,现在你就可以离开,还有跟你一起被抓到这里的那些小姐妹,也是一样。” 墨如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凌晨问道:“迟哥哥将来会很厉害,是不是?” 凌晨点了点头。 墨如又问:“那如果我选择入门修行,将来也会跟迟哥哥一样厉害是不是?” 凌晨摇头笑道:“修行这种事最是难讲,天赋只是其一,还有努力和心性。除此之外,其他全看个人造化。你将来的成就是否能够跟他比肩我不知道,但是起码不会拖他的后腿。” 墨如点了点头,道:“那我……” 她的话未说完,凌晨摆手打断她道:“你不必急着答复我,回去好好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不迟。我喜欢一言九鼎,不喜欢无常反复的人,这个话你也跟你那些小姐妹说到了。若是有想走的,即刻可以离开;若是决定要留下的,便做好吃苦的准备。想好了,你们可以下午来告诉我。” 墨如点头道:“我自己选的路,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 凌晨道:“好,你去吧!” 看到墨如走出了餐厅,重新又上了二楼,颜老四“呃~”的一声打了个长长的饱嗝,道:“我想要墨如做我师妹!” 凌晨问道:“你喜欢她吧?” 颜老四闻言一愣,支支吾吾道:“没……没有这么回事!我们就是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最多算青梅竹马。” 凌晨道:“青梅竹马?我看她方才叫迟哥哥叫得情真,他俩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吧?” 颜老四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然后他眼神飘忽地四下里乱飘,最后终于落到桌上剩下的那些东西上。 “我可以把这些剩下的带回家去吗?我家里头的兄弟姐妹多,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好的东西。” 凌晨盯着他没说话,颜老四又自顾自的乱扯了几句后,便低头不语了。 凌晨道:“东西你尽可以带回家去,不过仅此一次。等将来你修行有成,会拥有很多,这一点东西不在话下。但是我有话说在前头,这世上的好东西多的是,有些是你的,有些注定不是你的。是你的,你尽可以享有;但不是你的,千万不要强求。” 颜老四听出凌晨的话里有话,但他年龄毕竟还小,明白不了多少其中深意,于是便将这话记在了心里,然后点头道:“您放心,这话我记住了。” 而后,凌晨叫来了客栈的人帮他收拾好了桌子上的东西,又嘱咐了他两句,便打发他回家去了。 将这些人都送走了,凌晨为秦沐雨召集人手的事情也暂时有了些成绩,估计明日之后,这男女两批孩子的加入,可以为秦沐雨解去不少心烦。 又在这客栈周边转了两圈,细致观察过周边的环境之后,凌晨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刚才在与颜老四和墨如说话的时候仓促突破,还需要正儿八经地进行修炼稳固。 修炼时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外头的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门外何辜又来了。 “少爷,您这午膳就没用过,现在天都快黑了,您还不出来用晚膳吗?” 凌晨睁开了眼,应了声让何辜先去餐厅了。 这将近一天时间的修炼,将他仓促突破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基本都已经解决了。不过两个面具的融合还是差了很多,估计没有个把月,是无法彻底完成了。 他知道,这种事情着急不得,还是循序渐进得好。 这时,外头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屋里有人在吗?” 第141章 抉择 听到这个声音,凌晨知道门外是墨如来了。 “进来吧。”凌晨答道。 房门推开,门外果然是墨如站在那里,除了她之外,她身后还跟了一些小姑娘。 一群人进了凌晨的房间,大略看上去,约有二十多人。 凌晨问道:“你们都决定了?” “是!” 这些小姑娘都一齐点了点头。 墨如道:“我们一共二十四个人,决定留下修行。” 凌晨道:“都经过家里人的允许了吧?走这条修行路,按说你们的年龄都已经不算小了,如果再不能一心一意地投入其中,不如留下在家学个女红。” 墨如道:“沐云哥哥放出了消息,那些心有牵挂还有可以找到依靠的姐姐,下午都已经被各自的家人亲友领回去了。剩下我们这二十四人,都是没去处的,决意修行。” 旁边的小姑娘们也都同声道:“决意修行,矢志不渝。” 凌晨很高兴,原本他并没有想到会留下这么多人。 “好,过两日,会有人过来接你们到宗门去。” 又嘱咐了两句,这些小姑娘就都各自回去了,只剩下墨如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墨如,你还有话要说吗?” 墨如从袖口里抽出来一张纸条,上前递给凌晨。 “今天白天,您一直在房间里不让人打搅,所以直到现在才拿出来给您看。” 凌晨看了看,这纸条像是一张餐纸。然后他展开一看里头的内容,顿时乐了。 只见纸面上用酱汁歪歪扭扭地画了几个图形:一把刃口在绳子上的刀,一只头顶炸毛的死鸡,两个手拉手的笑脸小人。 画得虽然极简,姿态但却很传神。 凌晨哈哈大笑道:“这是早上他在餐厅里与你擦肩而过时塞给你的信?” 墨如点了点头:“应该是,我回到房间之后,才在身上发现的。” 凌晨暗暗称奇,这小子什么时候画的画,什么时候送出去的信,他竟然完全都没有看到。这家伙的手是真的快,而且这个捕捉视觉盲点的能力,当真是强得夸张。 “他这应该是告诉你要来救你的意思吧?可他这画画得这么烂,你能看懂是什么意思吗?” 墨如点了点头,挨个指着答道:“这是救我脱困,这是大公鸡睡觉,这是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连起来就是他的意思。现在天色已经暗了,等天完全黑透,估计他就来了。” 这么夸张吗? 这两个人这是多么默契,画得这么烂都能看懂? 看到凌晨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墨如解释道:“我在家时,那女人一直瞧不上他不让他进门,所以他就经常偷偷地从后窗给我塞纸条,都是这么画的。” 凌晨不由得为他俩竖起大拇指。 “走,正好我准备要下楼去吃晚饭,你跟我一起去吧。” 见墨如跟在自己身后欲言又止的,凌晨又道:“你不用担心,他今晚过来,我也不会为难他,我喜欢他喜欢得紧着呢!” 听了这话,墨如方才放松下来。 今晚这一餐,凌晨和秦沐云等人终于又都聚齐了。 席间众人商量了一日后对付史亦瞳那帮人的布置,凌晨又专门安排了一人回去通知秦沐雨过来接人,便各自回房去了。 …… 却说墨如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一推门,发现跟她同住的两个小姐姐已经都睡下了。 她略微感到有些奇怪,道:“这天还没有黑透,你们这么早就睡了?” 本以为这两人刚躺下,还没有睡熟,没想到她们躺在被窝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这时,墨如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自己关上了。 她猛然回身,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后,正看着自己一脸的笑意。 “迟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墨如有些惊讶。 “当然是要早来了!如果我真的等到天黑透了以后才来,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肯定得给我来个守株待兔,那可就不好办了。我打又打不过他,到时候还怎么带你走?” “迟爷”一脸的得意。 墨如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两个小姐姐,到现在她们都毫无动静。 “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她们两个都是普通人,你没有伤她们吧?” “迟爷”嘿嘿一笑,上来拉住墨如的手,道:“放心吧,我就是怕她们吵闹惊动了人,所以轻轻地敲了她们一下,睡一觉就没事了。咱们俩也别耽搁了,要是一会儿让他们发现了,咱们可就走不掉了。” 墨如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地拨开了他的手。 “迟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不想一直做你的累赘,我也想有一天,可以跟你一起出去闯荡,万一你遇到了什么难事的时候,我也能帮得上忙。” “迟爷”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不解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嫌弃你是我的累赘。” 墨如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允许我自己成为累赘。我现在,除了陪在你身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尤其是这一次我被抓到这里,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甚至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听完她的解释,“迟爷”笑道:“这个简单。以后我时刻都陪在你身边,一直都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不就行了?走,咱们回家。” 说着,他便再次抓住墨如的手,拉起她就往后窗的方向走。 墨如甩开他的手,道:“迟哥哥你不懂。那几天,我一直都在反思,我讨厌我自己,讨厌原来那个一无是处的自己。我也想要强大起来,在未来的路上,我也想要跟你并肩而行。我的这种感觉你能够明白吗?” “迟爷”没想到墨如会再次拒绝,他对自己拥有着绝对的信心,他相信不需要墨如做什么,他就可以保护好她。 所以,此时的墨如到底在苦恼什么,他并不怎么理解。 他满脸的疑惑不解:“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哦!不管你想要干什么,咱们先从这里出去以后再细说不行吗?” 墨如直白拒绝道:“我不走,我要留下。” “他们是不是给你吃什么药了,你傻了?你在这里吃的苦还没够吗,你留下来干什么?” “迟爷”上前,伸手就去探墨如的额头,然后被墨如打掉了手。 “我要留下拜入宗门,我要修行!” “迟爷”一听墨如这话,立即一瞪眼道:“不行!” 第142章 赌斗 一听墨如要留下来拜入凌晨门下修行,“迟爷”立即严词拒绝。 “你非要跟他修行做什么?我第一次看到那家伙,就知道他别有所图,现在他又来撺掇你修行,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你不在我身边,一切任由他摆布,我怎么能放心得下?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不同意!” 墨如看他果真生气了,反过来主动拉住他的手。 “这次我们这些女孩子能够脱险,全都是他救下的,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而且我拜师,拜的也不是他,而是一个叫做秦沐雨的姐姐,她是青阳城秦家的大小姐。” “迟爷”皱着眉头,气道:“你们怎么全都替他说话?你是这样说,嬢嬢也是这样说。而且嬢嬢还说,他不是个一般的人物,让我千万不要惹他。今晚如果不是我从家里偷偷溜出来,嬢嬢是说什么都不让我过来救你的!没想到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来到这里,你还这样气我!” 听他说这个话,墨如有些心疼。 开始本想安慰他两句呢,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便笑道:“你别生气了,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我,就跟我一起加入宗门修行吧。反正你也没有个像样的师父,找个像样的师门多好!你自己偷偷地修炼速度多慢啊,还不保险,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去去……不行啊,拜入那么卑鄙的家伙门下绝对不行。” “迟爷”再次高昂起头颅,满脸的骄傲。 “如果是别人,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但是他绝对不行。我最近几次出丑,都是他跟他的手下做的好事,就这样他还想让我认他做大哥,他想得倒美,认他做大哥了我的脸还往哪里放?更何况,他昨日抢了我的猪腿还没还我呢!” 墨如满是疑惑,问道:“什么猪腿?你还有钱买猪腿?” “迟爷”被她一句话,把脾气都给憋了回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后窗外一个声音道:“猪腿我今天可说过了要还你,是你自己不理我,这可怨不得我;至于做大哥的事,那是你主动认的我,颜老四作证。怎么着?用人的时候当面叫大哥,用完了以后就在背地里嚼舌根,你这人品还有脸论我的长短呢?” “迟爷”猛然回头朝后窗之外看去,只见窗外一个人靠在窗框边上,正盯着自己笑呢。 是凌晨! “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笑道:“你说我自以为是的时候我就来了。” “迟爷”心中暗惊,他本以为自己精通刺杀之术,暗中只有自己靠近别人,永远没有别人靠近自己的份儿。没想到这家伙已经在窗外待了这么久,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看来正常情况下,今天恐怕很难带墨如走了。 “你这种人还笑话我的人品呢?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外头听别人讲话,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 凌晨哈哈笑道:“你先搞清楚,你们这一对说话的地方是我的地方,要说鬼鬼祟祟,也是用在你这个不请自来的人身上更加合适。不过不要紧,我不在乎这个,相比于人品,我更在乎品性。” 墨如羞得满脸通红,轻声道:“人家年纪还小,谁跟他是一对!” “迟爷”则完全没注意到这方面的内容,道:“什么人品品性的!少拽文词,我听不懂。” 凌晨纵身从窗户翻进来,道:“品性,就是性格、人格特质。而你的品性,小节不拘,大义不失,我就很喜欢。方才墨如的话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不要求你拜入我门下,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齐王世子的兄弟,虽然只是结义兄弟,但也是一般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了。 可“迟爷”笑道:“你如此看重我,我还真是得谢谢你啊。不过恕我直言,小爷一个人浪荡惯了,受不得别人的拘束,您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凌晨点了点头,心中免不得有些失望。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子,方才给出的条件也确实是相当的优厚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回吧。” “迟爷”眉头紧皱,道:“我要带走墨如,你要阻拦我?” 凌晨点头道:“墨如如果想跟你走,我不会阻拦;但如果她不想离开而你要用强,那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的手段我心里大概都有数,可我的手段你还从未见过,不过我劝你,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得好。” “迟爷”一脸不屑,道:“以境界压人,有什么可吹牛的?我若是跟你同样的境界,就算你清楚我的手段又如何,照样不是我的对手。” 凌晨脸上露出笑意,他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这么容易死心。 “你要如何?” “迟爷”道:“如果要让我心服口服,那你就跟我赌斗一场。同等境界,如果你赢了我就无话可说。但是如果你赢不了我,你得保证让我带墨如回家。” 凌晨“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他早就料到这小子得寻个因由带墨如走,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提这种要求。用个激将法也就算了,里头还藏了这么多的小心思。 不过,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你给对方机会,同样也是给自己机会。 于是凌晨道:“你这个人,太鬼!咱们两个人赌斗,还必须都是我赢才行,你的爆发速度一跑,我去哪里赢你去?你倒打得一手好算盘!再说了,你给我提的条件倒是清清楚楚,你自己的呢,一个心服口服就敷衍过去了?” “迟爷”一看凌晨不答应,而他要带墨如走的想法又不可能改变,于是只好问道:“那你说,你要怎么样?” 凌晨笑道:“我给你的条件方才已经提过,就看在你的心里,是自己重要还是墨如重要了?不过我可以再给你放宽一个条件,你我对战,我不仅可以把修为限制在跟你同样的境界,还可以保证出手绝不伤你。” “迟爷”一愣,对方虽然已经更换了条件,但自己依旧是占尽了便宜。只是,这出手不伤人,怎么可能赢得了呢? 但赢不赢得了,那是凌晨的事,“迟爷”道:“这屋里的地方太狭窄,不方便我活动,咱们公平比斗,换个地方比划比划?” “没问题。” 话音刚落,凌晨已经率先腾起,从后窗中一跃而出。 第143章 迟爷的手段 两人都来在百花香榭那巨大的后院之中,相隔一丈许,对面而立。 互相一抱拳,凌晨伸手示意道:“请!” “迟爷”手中一抖,一把匕首瞬间出现,反握在手中。 这还是凌晨第一次看到他手里这把匕首的全貌,上一次看他偷切猪腿的时候只是一晃就被他收回去了,因此并未看清,此时倒是清清楚楚。 这匕首长不过一尺,刃柄微微反曲,通体深红色油亮反光,看上去是件传世的东西。 “你就这么空着两手,不拿出你的兵器吗?” 自己利刃已在手,却见对面的凌晨毫无反应,“迟爷”有些意外。 凌晨摇头道:“我没有兵器。” 这时,小晴怡忽然出现在凌晨的肩头。 她手中挺着长枪殇情,笑嘻嘻道:“怎么没有兵器?有我呢,还有我呢!我们两个打他一个,包赢!” 看到要打架,这小家伙非常地兴奋。 一边说着,她飞身而出,率先就要冲上去。 凌晨伸手将她拎住,道:“我们俩单打独斗,你不算数。你要不就老老实实地在我发髻里待着,要不就去找秦沐云,他费尽千辛万苦地到这里来找你,喜欢你可是喜欢得要死。” 小晴怡一撅嘴,道:“切,神主大人英明神武,谁要他喜欢!” 此时他们在后院这边的声音已经引起了楼上一些人的注意,秦沐云推开后窗,也在往这边看。 凌晨道:“去吧,先去跟沐云玩一会儿。” 小晴怡虽然好似不情不愿,但是看到秦沐云也在朝着自己招手,于是便往那边飞过去了。 “迟爷”微微皱眉,道:“我这把家传的红泥可不是一般的利刃,你用普通的兵器都挡不住它的刀锋,就不用说你那双肉掌了。你确定要空手跟我相斗吗?” 凌晨略一思考,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红泥,还真是一个好名字,也配得上你对墨如的那颗真心!” 本来看他思考,“迟爷”还以为他是考虑取件兵器出来,没想到,最后竟只是想出一句诗来评价他的匕首。 大战临头了还有这闲工夫,顿时让“迟爷”感受到了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你,狂妄!”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在凌晨的身后。 “真心话!你怎么还急了?” 一边说着,凌晨已经往一侧闪身。 他身体刚一挪动,一道红色的刀影便从身后斜撩向上,被他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刀影向上的轨迹未止,凌晨便已再次旋身后撤,第二道红色的刀影就凭空再现,从方才他的咽喉部位急速划过。 两刀之后,凌晨的身形依旧未止。他飞身向后的同时,第三道刀影已到,从上到下一劈而下,若是方才的后退慢上半分,此刻他就已经被一分为二了。 瞬间已三刀落下,此时现场中竟出现了一幕奇景,三道红色的匕首残影竟然同时都留在了空中没有消散。 可见方才这三刀是有多快了。 凌晨道:“三刀攻守已毕,下面我可要还手了!” “谁说三刀已毕?” “迟爷”抬头瞅着凌晨,嘴角微微翘起,而后突然身形散去。他的声音也从凌晨的身侧,瞬间来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凌晨便看到空中残留的三道红色刀影竟然顷刻齐动,分别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朝着自己划了下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朝着半空中一个无人处弹出一道真气,而他自己则脚下猛然侧移,闪出了空中那三道刀影的范围。 那三道刀影划过的同时,凌晨依旧不敢大意,因为此时他身后“迟爷”的第四刀已经到了。虽然刚才他那一道真气略微迟滞了一些他的速度,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第四刀已经紧接着递了上来。 凌晨回身朝着身后那道刀影屈指一弹,指刀相触瞬间,顿时发出了“当~”的一声脆鸣。可刀影散去时,面前已经不见了“迟爷”的身影。 凌晨在自己身体周围,已经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说明他这一套攻击爆发完之后,人已经不知道躲到旁边哪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了。 “这三刀,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我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人用过。” 回想刚才的这连续三刀接一刀,凌晨依旧心有余悸。 如果这不是面对面战斗,如果是在平日里自己睡着或者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的时候,这一套下来,重伤就已经算是自己运气很好了,被他直接切碎才是大概率的事情。 不过这是不算自己直接躲进筑基之地中的情况,如果耍赖皮,以“迟爷”现在的速度,还是很难伤到自己。 天赋,这小子这该死的天赋真是有点逆天了。 看来刚才自己还真是有些轻敌了。 “迟爷”道:“你想让我说话,不就是想知道我的位置吗?我现在说话了,你来抓我啊!” 面对对方的挑衅,凌晨倒不生气。 “想要凭借你的速度战胜我,可能性不大。不过我若是想要主动去捉你,我也知道捉不到,所以我就不去白费力气了。” 见“迟爷”不说话了,凌晨又道:“你方才那一套用下来,累坏了吧?我可以在这里等着,留出时间来让你歇一歇。不过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你不要想着一直躲起来让我去追,那可就算你输了。” 过了一会儿,“迟爷”道:“我本来就是个刺客,就该躲在阴影里一击毙命。你这样逼我现身,你卑鄙,你胜之不武!” 凌晨笑道:“我不但没有以境界来压你,还一直让你主动出手到现在,我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这就胜之不武了?方才那三刀,你是不是已经没有余力再使出来了?要不就换一招试试,你不会就只有这三刀的本事吧?” “使不使得出来要你管?吃肉吃菜吃什么不是吃,我上什么你吃什么得了,你还挑上了,你以为你是谁?” 凌晨哈哈大笑道:“你这嘴上不饶人,可这话说的却有些泄气啊……” 话音刚落,凌晨只听见身后的灌木丛里“嚓嚓”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急速穿过。 他猛然间回头,但当发现那发出声响的地方空空如也的时候,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等再回转过身时,只见一道红色的刀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凌晨匆忙间抬手便朝着刀柄处格挡,谁知那刀影后的腕子稍一旋转,刀柄便贴着他的手掌躲了过去。 紧接着刀锋径直往前,冲着他的哽嗓咽喉便是一刀而下…… 第144章 鬼面 正如凌晨所言,短时间之内,“迟爷”之前那三刀已经无法再次用出来了。所以这声东击西后的一刀,他已经用了全力。 当看到自己已经成功闪过了凌晨的格挡,他依旧不敢放松精神,他不知道眼前这家伙还会不会有后招等着自己。 所以这全力的一刀下去,当他发现凌晨一愣的时候,想要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嗖~” 这只是他手中的匕首稍微感觉到一点阻碍的感觉,实际上无声无息地,刀刃便割开了凌晨的衣领,当然也同时割开了衣领下的肉体。 霎时间,一股鲜红色的液体顶开伤口,从其中飙射而出。就好像终于堵不住漏点的水管子……液体顿时飞溅了“迟爷”一个上下遍身。 凌晨立即抬手,死死地抓住了伤口,但是这种伤势,岂是人力所能抵抗的。 鲜血虽然不再四处飞溅,但依旧通过他的指缝间汩汩不停地涌出来,然后顺着胳膊往下流,几乎眨眼间便在地上积攒出一洼红色的水坑。 他想要说话,但是喉咙里“嗝嗝”了几声后,鲜血便从嘴里不停地涌了出来……血水中泛着气泡,将他想要说出的所有话音都给噎了回去。 凌晨一手对着“迟爷”不断地点指,一边踉跄着已经站立不稳,“哐当”一声便跌倒在地。 眼看着,人就已经不行了…… “迟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噔噔”往后连退了两步,他面色惊慌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他多希望方才的一切都是在梦中,但是匕首锋刃残留的湿滑痕迹表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为什么?方才你为什么不躲?以你的境界,放开限制后即便会受伤,也不该被我割断了喉咙……为什么?难道你就这么看重墨如,至死也不想让我带她走吗?” 这时,百花香榭的楼上连续有几个人“噌噌”从后窗跳了出来,瞬间便狂奔过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央。 秦沐云蹲下将凌晨抱住,喊了两声后见他没有反应,双眼便已通红。 小晴怡也是焦急万分,她在半空中绕着凌晨飞速旋转了几圈后,便伏在凌晨的胸膛上抱住了他那只已经略显无力的手,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替他压住脖子上的伤口,阻止鲜血继续往外流淌…… 秦沐云轻轻地将凌晨放在地上,指着“迟爷”质问道:“他此前百般宽容,只因他看中了你,即便是束手束脚地与你所谓地公平赌斗,他也是多番忍让。你就算再想带墨如走,却为何要狠心对他下杀手?” “迟爷”四下环顾,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愤怒的脸,他有些慌张道:“我们相约赌斗,这些都是定好的条件。我没有杀他的心,但是刚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生了意外,我本意也不想要这样。” 即便杀人的手段再高超,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别人在质问他,他何尝不是在质问自己? 这样的结果毫无意义,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意外?生死之事,一句意外便能敷衍过去吗?” “小小年纪便如此漠视生死,你家里人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 周围指责谩骂声不绝于耳。 这时,楼上那些普通人也都已经从楼上跑了下来。何辜、那些小姑娘们、还有客栈的侍者、杂役等都纷纷围到了四周。 看到眼前的场景,这些人也都红着眼睛,指着中央的“迟爷”指点怒骂起来。 一时之间,各种纷繁杂乱的声音齐出,更是吵得他的脑子仿佛都要炸开了。 此时他的心里万分烦躁,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颠簸的小船,急于想要找一个宁静的港湾停靠。于是他一边捂着耳朵躲闪,一边四下里在人群中搜寻。 然后,他成功找到了人群之后的墨如。 他立即朝着墨如跑过去,拉着墨如的手道:“墨如,我赢了,你夸一夸我!我赢了,我马上就可以带你回家了。” 墨如回过头,脸上毫无表情。 “我可以带你走了墨如,你不高兴吗?你夸一夸我墨如,快,你说两句话啊……”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已经近乎于恳求。 墨如甩开他的手,依旧面无表情地答道:“无情嗜杀之人,不配与我为伍。滚开!免得让你身上的鲜血玷污了我的手。” “迟爷”一个愣怔,他好像一下子不认识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孩了。 “无情?嗜杀?鲜血?玷污?这就是我吗?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自诘起来。 就在这时,他眼前围绕着的这些人忽然一变,全部变成了他熟悉的那些父老乡亲。 这些人不再明着指点,而是三三两两的互相凑在一起,一边偶尔斜着眼睛看他一眼,一边交头接耳地小声说话。但是这些话,却能一丝不差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看,他们家又是一个孩子自己回来了,这么小的婴儿就能走回家,你还见过谁家有这样的孩子?一定是个妖怪!” “可不是嘛,你看他那一身污血,他爹肯定是被他给吃了。” “这就叫天道循环,当年他爹不也是这样吗?亲子生而噬父,他们天生就是一家无情嗜杀的人!” “回去跟你婆娘说说,你们家不是也刚刚生了个儿子?将来可千万留意着别靠近他,免得一不小心,也被他给吃了。” “去去,说什么屁话呢?你家妮子才被他吃了!小时候家里人不也是这么跟咱们说的,你还被他爹给吃了?” “也是,反正小心点总没错,谁知道他哪天就发狂了?这家人可跟咱们不一样。” 听着这些话,小“迟爷”心如刀绞,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从人群里穿过去,走到自己家的小院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时,里头的房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迟,你回来了?” 听到这温柔的声音,小“迟爷”抬头看去,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这个中年妇人来到他的面前,给他理了理衣服后将他抱起来,叹了口气道:“哎,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我是你嬢嬢啊,怎么又把我给忘了?” “嬢嬢?” 小“迟爷”一脸的疑惑,他看着眼前这妇人,开始渐渐觉得熟悉了起来。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瞧不起你了。” 小“迟爷”回头,只见自家的小院门外,一个年轻男人朝自己伸出手来,他脸上戴着一张鬼脸面具。 第145章 炸胡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虽然戴着面具,但却是给小“迟爷”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于是他努力地往前探身,想要看清这个男人的脸。 嬢嬢抱着他紧了紧,道:“小迟,遇见外头的陌生人,要小心是坏人哦!他们靠近你,很有可能是不怀好意!” 门外的年轻男人没再说话,就是朝着小“迟爷”招手。 小“迟爷”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总觉得这个人的脸上满是笑意,而且那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郁起来。 他挣扎着从嬢嬢的怀里跳下来,开始一步步地往门外走去。 这时,只听得身后传来嬢嬢的抽泣声,接着又哭着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孩子?” 小“迟爷”回过头去,看到嬢嬢正坐在地上,一只手探身伸向自己,一只手捂着脸“呜呜”地哭泣,样子可怜极了。 他又回头看了看门外召唤他的那个年轻男人,他一时之间停在了原地,犹豫着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该回头。 选嬢嬢还是鬼面男人? 进退两难! 这时,门外那个男人抬起手,将脸上的鬼脸面具摘了下来。 当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刻,小“迟爷”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一些东西瞬间炸开。 他往前紧走两步,对着那年轻男人点指道:“你你……你不是已经死在我的红泥之下了吗?为什么你现在还活着?” 这句话问得,有惊讶,有质疑,更有一丝惊喜。 不必对方回答,小“迟爷”瞬间似乎心有所悟。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是一个少年的身体,绝不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都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望着那张微笑的脸,他多想凌晨给予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是回答没有等来,却突然有一丝脆响声传入耳中。 “咔~” 紧接着,四周的场景开始出现裂纹,然后崩裂得越来越多……到最后终于“轰”的一声巨响之后,眼前的一切轰然崩塌。 “不,不!小迟,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在身后隐隐传来嬢嬢的声音中,“迟爷”看到四周的场景崩裂得四散纷飞,碎片同自己的身体一起,瞬间都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急速地下坠,下坠…… “啊~” “迟爷”大叫一声,猛然间坐起了身。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满布的汗水。 然后他抬眼望去,只见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大房间之中,看样子,像是还在百花香榭里头。 “迟哥哥,你醒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迟爷”往身旁看去,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大床上,床沿旁边坐着的墨如刚刚直起身来,正揉着眼睛望着他,也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墨如?我怎么在这里?我刚才不是在后院跟凌晨赌斗吗?” 墨如道:“那都是昨晚的事情了,你看看外头。” “迟爷”依言往窗外望去,只见外头天光已经大亮,看样子分明已经是上午了。 看来墨如在床边陪了他一晚上。 他满心疑惑,皱眉问道:“这怎么可能,我分明记得清清楚楚,刚才才打赢了凌晨……对了,凌晨被我杀死之后他又复活了,你说这事情奇不奇怪?也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他复活,是不是只是做了个梦。” 墨如握住他的手,心疼地说道:“迟哥哥,我知道你打架从来都是赢别人,所以昨晚的赌斗结果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他毕竟比你多修行了这么多年,而且他的功法很厉害,你输了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迟爷”大惊道:“我输了?不可能!我取了他的性命,怎么会输呢?” 墨如安慰道:“一时的输赢不算什么的,等你也修炼到了他这个岁数,说不定比他还厉害呢!他说我们两个的修行天赋都很好,有我陪着你一起,早晚会追上他的!” “迟爷”紧皱着眉头,满肚子的疑问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 这时,房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墨如应了一声,房门便被推开了。 “你退下吧。” 一个侍者点头称是,将手里的托盘交到凌晨手里便离开了。 然后凌晨迈步进了房间。 “你醒过来了?昨晚睡得可还好吗?” 看到面前这个满脸笑意的家伙,“迟爷”没有答话,反而一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两步蹿到凌晨的面前,伸手就往凌晨的脖领子上抓。 “你小心点,别把你们的早饭打翻了!” 凌晨一个闪身避开他,然后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前头的桌子上。 “来,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儿吃完了再说。我让他们准备了两份,你们俩都有……” “不行!我得先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我还就不信了,被我的红泥割开的脖子,还能自动长起来?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功法,是能让人永生不死的?” “迟爷”一颗探求真相的心,已经按耐不住了。 墨如过来拉住他的手:“你昨晚根本就没有割开过任何人的脖子,你往哪里看去?别拗了,我们边吃边说好不好?” “迟爷”满是疑问地看了墨如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被她拉到桌旁坐下。 见他还不死心,凌晨主动解开领扣,放开领口给他看自己洁白光滑的脖子。 “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吃饭吧,你们两个一边吃,我一边跟你说明原委。” 听到此,“迟爷“方才捧起了碗筷。 折腾了一个晚上,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昨晚,是这样……“ 然后,凌晨便将昨晚两人对战的情况述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往自己的脸上一抹,一个鬼脸面具显露出来。 “这就是我的功法第一层,叫做梦魇,这个鬼面便是梦魇大成的最终阶段。与我修为相仿的修行者若是近我的身,可以不经过任何媒介,强行将对方拖入梦境之中。“ 看到这个鬼脸面具,“迟爷“再也不能够淡定。 “可是我重新经历了我出生之后的事是怎么回事?在我家,你要带我离开,还跟我嬢嬢抢夺我又是怎么回事?“ 凌晨道:“我这鬼面,融合了一些别的东西在里头,所以能够激发出入梦人一些潜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这是个我也不知道好坏的副作用;至于有关你母亲那一段梦境,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或许是你心里想她了,自己形成的吧。“ 凌晨说不知道,“迟爷“显然不大相信。 “那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你明知道,我嬢嬢不想让我跟你走。“ 凌晨道:“我对你说的话,是因为你小时候被欺凌、被排挤的缘故。至于说抢夺,其实那一段梦境我也有些看不太清楚。话说回来,好男儿志在四方,总是蜗居一处,有什么意思呢?我们的赌斗你可是输了,这回你不会又打算要跑吧?“ “切!“ “迟爷“朝着凌晨翻了个白眼,他刚要说话,便听到房门外有人禀报。 “少爷,客栈外头有人找!“ 凌晨随口问道:“谁啊?“ 门外回道:“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自称是二少爷的嬢嬢!“ 第146章 迟母驾到 听了这个话,凌晨笑着对“迟爷“说道:”你母亲来了!看来你这一夜不归,她老人家有些担心你了。“ 而“迟爷“不接茬,他眉头一竖,问道:”什么叫二少爷的嬢嬢?你故意安排的吧?“ 凌晨哈哈笑道:“昨天晚上我们两人赌斗,这客栈上上下下人尽皆知。他们叫我少爷,你认我做哥哥,自然就是二少爷。他们这样叫也是情有可原,哪还用我来安排?“ 然后,凌晨又跟侍者吩咐道:“请老人家上来一见吧。“ 没想到侍者答道:“呃,这话属下们已经问过了,可是她明确说只来接自己的儿子回家,不到楼上来。“ 凌晨略微有些意外,看了“迟爷“一眼。 一向嘴巴不饶人的他立即低头扒饭,完全没有要理凌晨的样子。 墨如道:“老太太是这样子的,她这是生气了。估计这回迟哥哥回家,有得苦头要吃了。“ 说完,她便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迟爷“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墨如见了,笑得更大声了。 凌晨道:“行了别装模作样了,你方才不就吃完了吗?走吧,你母亲来了,你总不至于躲着不见吧?“ 说完,凌晨起身,“迟爷“不情不愿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两人跟着侍者下了楼,隔着老远,凌晨便看到一个老太太坐在大堂里,双手拄着一根粗长的木拐杖。 看她那样子,年纪应该得有六十上下了。 凌晨有些奇怪,悄声问“迟爷“道:”你母亲这是多大的年纪了?“ “迟爷“白了他一眼,他明白凌晨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家的事你不知道吗?何必明知故问!“ 他悄声说完,身形一闪便下了楼去,然后蹑手蹑脚地就往大门外走过去。看样子,这家伙是准备从他嬢嬢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一手,可把凌晨看了个目瞪口呆。 他细细看过去,发现这老太太好像是眼睛不大好,可能是目不能视物。 眼看“迟爷“就要溜过去了,却见老太太手里的拐杖一伸,恰到好处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去?“ “迟爷“立即停下脚步,上前扶着老太太的肩膀道:”嬢嬢什么时候来的?我方才着急回家,一时没注意到您在呢!“ 老太太一把将他的手打掉,责备道:“你现在也跟我这个瞎老婆子似的,眼神不济了?说这话,你在这糊弄鬼呢?“ “迟爷“乖巧地在一旁嘿嘿傻笑:”让您自己一个人在家,儿子不放心,心里着急嘛。“ 老太太将拐棍一杵地,道:“一宿都不回家,我看你放心得很!“ 这时,凌晨走上前来,对老太太略施一礼。 “昨晚跟贵公子一见如故,相聊甚欢,一时忘了时辰,所以就留他在我这里睡下了。没想到竟因此让老夫人担心,实在是晚辈的罪过。“ 老太太抬起头看向凌晨,道:“你就是凌晨?齐王世子?“ 凌晨一愣,看老太太这个模样,他都怀疑,难道这老太太看得见?还是说自己在这青田镇的名气都已经这样大了? 可是昨日放那些女孩子回家去之前,他明明都跟秦沐云嘱咐过,不要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因为今晚就是史亦瞳他们过来接人的时候。消息如果提前被他们知道,就埋伏不成了。 凌晨问道:“老夫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贵公子回去告诉您的吗?“ 老太太笑道:“小迟说过不假,不过昨日那群混小子回去之后,你要收他们修行的消息就在邻里中传开了。他们的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儿子要出人头地了,逢人便要夸耀一番。 “ 凌晨一拍脑门,顿时心中后悔不已。 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一时疏忽,忘记跟昨天颜老四他手下那帮混小子嘱咐这件事了。不过好在是,他们跟今晚史亦瞳他们接收这帮女孩子的事不是直接相关,一天多的时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到青阳城里去。 不过老太太随后一句话,却给他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将他的侥幸彻底浇灭了。 “老太太我多一句嘴,你们今晚的事,八成是做不成了。“ 凌晨大吃一惊,问道:“老夫人知道我们今晚要做的事?“ 老太太没说话,“迟爷“倒是接过话头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嬢嬢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命婆,卜算最灵验了。只要她肯为你算,少有她算不到的事!“ 老太太摆手道:“也不能这么说,老婆子算不到的事情多得很。有些人的命数我就完全算不出来,比如眼前这位凌晨世子。“ 凌晨知道自己的特殊,这老太太算不出来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其他很多事都能算得精准,这也算是一个奇人了。借着这个机会,还是把今晚的事情问一问才好。 于是他问道:“既然如此,那您怎么知道我今晚安排的事情做不成呢?“ 老太太道:“问事不问人,无碍的。“ 这时,秦沐云也从楼上下来,何辜跟在身旁,两人正说着话。 看到凌晨跟“迟爷“两人正守着一个老太太说话,秦沐云刚问了句:”有客人来了……“ 但是他话还未说完,就快步往他们三人面前走过来,然后对着老太太深施一礼,道:“青阳城秦家秦沐云,见过先生!“ 老太太微笑道:“你们回来了?“ 秦沐云笑道:“借您吉言,我们秦家终于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位竟然会是您的公子。“ 老太太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们秦家的贵人竟然会是这位凌晨世子。“ 何辜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你们两个人在这打什么哑谜呢?“ 秦沐云解释道:“我们秦家被迫从青阳城迁出去的时候,便在这青田镇偶遇了先生。她帮我们提前算到,会遇到一个贵人帮助家族重新杀回来,后来果然遇到了小王爷。“ 何辜惊道:“这么说来,老夫人还真是个活神仙啊!这么厉害的人物埋没乡野岂不可惜了,借此机会,我们不如将老夫人供养起来。“ 凌晨看了他一眼,心中稍稍有些奇怪。 这家伙一个读书人,按说对这种算命卜卦的事情最是嗤之以鼻,今天遇到这老太太,怎么突然一反常态,这么上心张罗起来了? 第147章 卜算 老太太摆了摆手道:“像齐王世子这种人,一生都要在风波周折中度过,最后大概也得不了什么善终。老婆子风烛残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供养就免了。“ 她这话一出,凌晨身边这些人的脸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 “迟爷“埋怨道:”嬢嬢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 老太太冷脸道:“你这个小白眼狼,这就看不上我这个老婆子了?你不是我生的也是我养的,好歹这十多年我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大,竟比不过他们跟你在一起待一个晚上,这么快你就变心了?“ “什么变心?我就是想跟他们出去,见见世面……“ 这昨晚赌斗的事还不能说,免得让嬢嬢担心,所以“迟爷“有满心的委屈说不出来。 何辜轻轻地扽了一下秦沐云,跟他示意应该跟进了。 秦沐云连忙道:“贵公子的安危,先生不必太过担心。好男儿自当搏浪逐风,洒脱人生,方显快意。而且我们秦家也回来了,之前蒙您指点,供养是理所当然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希望日后让您免受劳苦。如果您不愿意跟我们去城里,还住在这青田镇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里,凌晨大概也猜到了秦沐云和何辜这两个人的意思。 他们是想帮自己把“迟爷“留下,既然这里唯一的障碍就是这个软硬不吃的老太太,与其软磨硬泡,还不如把这老太太也一并留下。全家一网打尽,这你总没话说了吧? 方才这俩人下楼时,估计也在商量这件事。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迟爷“道:”嬢嬢没了后顾之忧,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你懂什么!“ 老太太训了儿子一句,然后斟酌道:“你们这次回来,是为了扫平青阳城的史家吧?如果你们办到了,并且全身而退,老婆子白吃白喝你们一点也安心;否则的话,我还是在这青田镇里过个平凡日子更好!“ 秦沐云笑道:“我们这次扫平史家,将是摧枯拉朽。除了一个史亦瞳,其他人不足为惧。还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全身而退的?“ 凌晨注意到,一旦说到事情胜负节点的时候,这老太太的手就不断地掐算。 于是他问道:“老夫人既然这么说,难道我们与史家这一战,还会有什么波折?会应在什么人的身上?“ 老太太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道:“波折?今晚这一战只是开始!等到史家倾覆的那一天,才是真正考验你们的时候。“ 一边说着,老太太已经站起了身,拉着“迟爷“的手便往客栈外走去。 秦沐云追问道:“还请先生明言。“ 老太太头也没回道:“卜算卜算,不如不算。求果问果,夏病冬看。情随人走,理由天断。春华秋实,道行长渐……“ 一边说着,人已经走远了。 “迟爷“远远地声音传来:”男子汉大丈夫,迟爷绝不会失信于人的!“ 秦沐云满脸的疑惑,转头问何辜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老太太刚才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算出来的是什么结果?“ 何辜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就是她不想告诉你的意思。“ 凌晨道:“算了,本来卜算一事也不能太过当真。所有事情,想要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就得我们亲自动手去做才行。“ 秦沐云点头,道:“那倒是!不过既然老太太说今晚的事情会有波折,我们还是早早做些准备才好。“ 凌晨点了点头。 “走!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回去再把今晚的布置重新研究一下,看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没有考虑到的地方,查漏补缺。“ 接下来,三个人一头扎进了凌晨的房间,去研究今天晚上的安排去了。 …… 此时,青阳城王家。 “死鬼!每次都是这样,办完了事就走,也不知道多留下些时候疼爱疼爱伦家!“ 纱床上,一个年轻妇人一手拉着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一手伸出来朝着坐在床边的男人的后腰,轻轻地拧了一下。 这男人看上去比她大了不少,此时穿好了衣衫正在蹬脚上的靴子。 被这妇人拧了一把,他顿时吃疼,“哎吆“了一声。 他匆匆把靴子蹬上,转身捏着妇人的下巴道:“你个小狐狸精就是不知足,我今天走得已经够晚的了,估计现在回去打卯都有些晚了。如果再不走,我回去让公子逮住了,以后更不知道得多久才有机会来看你了。“ 妇人一撅嘴,道:“你们史家净弄这么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又不是个官差,还得到点应卯……你昨晚本就是半夜才过来的,这才多久的工夫,又要走了!“ 男人看她有些生气了,便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丢到她的被窝里。 这冰凉的银子滚到女人的身边,顿时把她冰得“哎吆吆“惊叫。她身子往一旁闪过后,伸手从被窝里把银子摸了出来。 她一只小嫩手抓着这锭银子,眼睛里满是光彩。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捶在男人胸膛上,娇嗔道:“讨厌啦!就会如此戏弄人家!“ 男人笑问道:“你不喜欢?“ 妇人知道他又要作怪,连忙将银子藏在身后,道:“要死啦!哪有人不喜欢银子的?“ 男人勾了勾她的下巴,问道:“那你告诉我,都是银子,你是喜欢我给的,还是喜欢王略那个老东西给的?“ 听到这个名字,妇人一脸的嫌弃。 “如果不是那头猪手里头有些银子,我能给他做了小妾吗?否则何至于像如今,日日独守空房!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你这个色狼占了伦家的便宜!你说我喜欢谁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男人很高兴。 他色眯眯地在女人脸上啄了一口,道:“我是色狼,你是狐狸精,咱们俩正好是绝配!“ 说到此处,他忽然又问道:“都到这个点了,这老东西怎么还不回来?你说他前一晚半宿半夜就出了门,是干什么去了?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天两宿了还办不完?“ 妇人略微回忆了一下,答道:“昨日我隐约听府上的人说,他去了青田镇的百花香榭去了,可能是被什么事情临时绊住了脚吧,否则昨日便打算要回来的。“ “百花香榭?“ 男人一皱眉,追问道:“没说干什么去了?“ 妇人抱住他的胳膊,腻歪道:“那个老东西整天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他不回来岂不是更好?你就可以日日来跟伦家厮守了!“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一把将她推开。 “你懂个屁!百花香榭若是出事,就绝不是小事!我得赶紧回去跟公子禀报,可别到时候,出了什么麻烦!“ 一边说着,男人已经匆忙收拾了剩下的零碎东西,从后窗翻了出去。 第148章 埋伏与反制1 话说凌晨三人一起在房中商议,果然又发现了一些此前疏忽的漏洞,于是他们又叫来了手下的人,重新作了安排。 另外,为了避免这里的事情提前被史家得知,以致被他们反向埋伏,三人特地又去地下室里重新审问了一遍王略,获知了一些全新的情况。 首先,这些女孩子的关押情况他们一直都是互相沟通的,但是双方交接之前,每个人的信息都在王略的手里,所以提前放回去的那些小姑娘的安全无虞,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其次,每回史亦瞳派来交接的人约有二十人上下,史家的人跟史亦瞳手下的人各半,史家的族人基本都是做些打下手的工作,不参与具体的交接事务; 第三,史亦瞳亲自统管大局,但本人只是偶尔会随同过来,没有什么规律性可言。所以这次他到底来与不来,也就无从判断。 了解到这些新的情况,三人心中便更有底了。 从地下室里出来,秦沐云看到凌晨一路上还有些走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便问道:“能准备的地方,我们都已经作了安排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凌晨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这老太太不来,我还胸有成竹,她来过这一趟之后,尤其是她说今晚这事会有一些波折之后,我总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没有想到。“ 秦沐云笑道:“你还告诉我说,卜算之事不能尽信,你自己怎么反倒陷入其中了?“ 凌晨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还有一个重大的隐患没有排除。“ 看到凌晨陷入自己的个人世界好似有些癫狂了,秦沐云有点担心,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帮到他。 何辜劝道:“这件事,我们研究了近一天时间了。或许是你一直都专注在这里,精神太紧绷了。没事的,放松一下就会好些。“ 凌晨好像没听到他两人说什么,他一言不发,依旧自己一个人边走边低头沉思。 就在这时,身前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晨哥哥,他们让我帮忙来找你问问,今天有人来住店,还接吗?“ 凌晨抬头看去,是墨如刚从楼下跑到三楼上来。王略留下的规矩,这里一般的侍者是不让上来的。 凌晨很喜欢她的个性,这样的称呼是凌晨教给她的,也允许她到这里来。 她手脚勤快,性格又好,除了偶尔帮忙客栈里的事情之外,此时已经俨然是她们那帮小姐妹里头的话事人了。 凌晨此时满心都是今晚的事,于是随口答道:“不接了,明日看情况再说吧。“ 此时距离天黑没多少时间了,今晚的战斗说不好会打成什么样,他不想牵连其他无辜的人进来。 “好的!“ 应过了凌晨的话,墨如转身便要下楼去传话。 凌晨突然又叫住了她,然后蹲下身问她道:“墨如,今天晚上我们跟史家的战斗,你说如果你是史家的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攻击我们?“ 今晚的事,墨如大体上也知道。 她问道:“今晚不是我们埋伏他们吗?他们为什么会攻击我们?“ 凌晨耐心地解释道:“假如史家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了我跟秦家的人都在这里埋伏他们呢?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怎么应对,才能最快速、最有效的杀死我们这些人?“ 秦沐云心说,这种事你问墨如干什么?我们俩跟何辜聚在一起,战斗经验、官场和商场斗争经验、学识等方面都是最丰富的。我们三个都想不到的事情,从墨如这么个小姑娘口中你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是心绪烦乱,慌不择路了? 只见墨如思考了一下,答道:“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是用火啊!要想在咱们这里发上一把火,实在是太容易了。“ 凌晨一拍脑门,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啊!火攻,这是我曾经用来对付史家的法子,怎么今天这个身份一转换,我就想不透了呢?“ 不光是他,一旁的秦沐云和何辜也同时一拍脑门。 这百花香榭本身,整个都是纯木质结构的楼体。虽然火要烧大需要一些时间,但若是加上一些油料之类的引火物,大火吞没整个楼体也就是转眼之间的事。 而且王略为了附庸风雅,在这楼后的院子里遍植花草树木。此时时值冬日,它们多数都是枝枯叶落极易燃烧,剩下的松柏满含松脂,遇火即燃更是不在话下。 这要是一把大火燃起来,史家的人只需要在楼前守株待兔就可以了,反正楼里的人想要逃生就只有这一个方向。到那时,便是逃出来一个杀一个。 这火攻,当真是一条绝户计! 凌晨抱了墨如一下,高兴得说道:“本来我只是想问你来试一试,没想到你这双纯粹的眼睛,有时确实能比我们看得更加清楚。“ 秦沐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注意点影响,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毕竟是个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凌晨哈哈笑道:“一时高兴,大意了大意了!对了墨如,你一会儿下楼去跟他们说,今天的所有住客都照常接待,但是若有疑似携带油料一类易燃物品的,都统一将他们的东西放到后院去储存,然后派人盯住了他们,马上报给我知道。“ 墨如想了想道:“这回要住店的这帮客人,好像就是拉了一辆马车来的。我来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马车后好像用一大块油毡布裹起来了,只是看不到他们裹住的是什么货物。“ “油毡布?“秦沐云大笑,“哈哈,看来就是它了。竟还有这么巧的事?“ 凌晨也笑道:“那可要把这帮人伺候好了,东西也得替他们好好保管!不过后面的客人也都要看仔细了,不能给他们留下漏洞可钻。“ “你们俩还不好露面,我跟墨如一起去吧。“ 说完,何辜便带着墨如,往楼下去了。 望着两人离去,秦沐云笑道:“我们埋伏,他们反制,然后我们再埋伏……不知道当他们发现被我们预判了他们的预判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第149章 埋伏与反制2 今天下午的百花香榭迎来送往,与往日相比都格外热闹,其实就是随后一直到天黑之前的这一个时辰。 先是,赶着马车的这批客商住进来了,总共有八人。 凌晨派人悄悄去后院检查了,车里很多大桶里都是鱼获,但在众多鱼获掩饰之内,确实有几大桶里存放的是油料; 随后,颜老四带着他手下两个小弟到来,他给凌晨送上了想要入门修行的人员情况汇总。 除了昨日来过客栈的,还有他手下没有露面的几个。颜老四还特别提到了他的妹妹,但是由于她年龄实在太小,凌晨答应他可以过两年上山试一试,然后便将他们送走了; 再后来,又有三拨零散的客人住了进来。 第一拨,是一个富商带着两个手下人。富商自己一个人到楼上去住了,两个手下人赶着他们的马车到了后院,就住在了马车里; 第二拨,是两个号称官府外出公办的差人。除了兵器之外,他们倒没有带什么其他的东西; 第三拨,是一个独身的行脚小商人,身背一个装着零头碎脑各样东西的箱子。 他进来时,还因为客栈里的侍者话里话外嘲笑他住不起这里,所以在大堂跟侍者闹了起来,多亏先前住进来的两个差人来说和,事情才算过去。 这一切,凌晨三人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秦沐云道:“看来他们对咱这十几个人还真是重视啊,前前后后安排进来了四拨人,各有分工,没有一拨简单的。“ 凌晨点头道:“这么重视咱们,说明他们不了解咱们的实际情况。现在派来的这些还只是打前哨的,就已经有十四人,今晚他们准备的人手恐怕不下于四十人。“ 秦沐云点头:“这些可都是精兵,今晚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等来日进了青阳城,压力也小一些。“ 何辜问道:“其他三拨人我看得明白,那两个官差也是他们的人吗?“ 秦沐云道:“这才是今晚最精彩的地方。看起来,这两个人的身份不像是作假,那青阳城的城主府中应该也有一撮人跟史家同流合污了。“ 凌晨也点头表示同意。 何辜依旧一头雾水,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就这么肯定,难道他们不会是正好路过吗?“ 秦沐云答道:“你读书是不是把脑袋给读淤住了?方才那货郎跟侍者闹起来,眼看就要被赶出客栈了,他们俩却特地下楼来打圆场,多明显。这帮人久在官场混迹,哪来这么多的闲心管这种小事,跟他们又不相干。“ 凌晨也道:“你父亲没有跟你讲过吗?这些差人外出公干,根据公事种类、距离远近以及目的地不同,都有固定的差补数额,超出是要自掏腰包的。我们这样的客栈,别说那个货郎了,就是他们两个公差也一样住不起,除非他们能从别人手里把这份钱赚回来。“ 何辜笑了两声掩饰尴尬,语带惭愧地道:“阅历不足,受教受教!“ 秦沐云笑着看向凌晨,感慨道:“就是不知道,等这俩人发现自己要谋害的对象是自家小王爷的时候,会不会吓得尿了裤子;等青阳城主知道了此事之后,又会作何感想?是到您的面前乖乖俯首认罪呢,还是干脆直接反了。“ 一边说着,他满脸都是戏谑之色。 凌晨没理他打趣自己,脸色一沉道:“借他一万个胆子,他最好反一个给我看看!这青阳城史家都做大成这个样子了,他还一直装死,如此玩忽职守,我父亲早就上眼了。“ 秦沐云很高兴:“我之前听父亲说,家族被逼迁出青阳城一事上,这位城主大人的确是暗中出了力的。“ 凌晨道:“这次父亲默认我们来这里挑破史家这个脓疮,怎么能独独留下脓疮旁边的疖子?要么不挤,要挤就要一次性挤完!清毒不净,徒留后患。“ …… 很快,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客栈内外的安排都已经就绪,凌晨三人正聚在餐厅里准备用晚膳。 这时,“迟爷“大摇大摆地从外头走进大堂里来,看到三人后便拐了弯,朝他们走了过来。 “怎么着,吃晚饭也不等我?“ 他倒是不客气,上来便跨坐在桌旁。 何辜一看他坐到了自己的身旁,连忙起身跑到秦沐云另一侧坐着去了。 秦沐云询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嬢嬢不是发话了吗,说要等我们把青阳城的事情办完,她才会接受供养。“ “迟爷“道:”迟爷也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我答应过的事我就一定会认! “ 何辜揶揄道:“你还有这个魄力?“ “迟爷“瞅了他一眼道:”那是!主要迟爷还是怕你们今晚被人连窝端了,这么有钱的金主,我不好再找第二个。“ 看来这便是他的真心话了。 估计听了他嬢嬢的话,他也担心客栈这些人的安危。到底是为了赌注,还是为了墨如,抑或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为了金主,这都不重要。 他能来,就证明他有这份同仇敌忾的心,这才最重要。 凌晨笑道:“真的下定决心跟我出去行走天下了?“ “迟爷“一甩手,那柄红泥在他的指间上下翻飞。 ”整天只是在这里跟那群毛孩子纠缠,我这柄匕首使不上啊……“ “你可以去偷猪肉啊!“何辜瞅准了机会,立即插嘴报复,“实在不行,你可以去做个屠户!配上这柄匕首,你做屠户绝对是个中好手。“ “迟爷“一瞪眼:“你这头蠢猪,要不要迟爷先在你身上试试?“ 此话一出,何辜刚刚雄起的一点嚣张气焰,顿时又痿了回去。 “别闹了!“ 凌晨阻止了他俩继续斗嘴。 “你来了正好,我今晚正有一个好差事没有合适的人选,本想自己亲自去做的,现在就交给你了。“ …… 时间流逝,静谧的黑夜笼罩大地。 百花香榭那些客房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很久了,整个楼里除了仅留的几个过道灯笼还亮着,楼内外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时,外头三更梆响,吵得大堂里打瞌睡的侍者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连忙从桌下拎了一个灯笼出来,点燃后插在了大门口的石狮子嘴里。 史家来接人时,这是之前约定好的暗号。 表示出现突发情况,交接延后。 第150章 埋伏与反制3 在门口挑完了灯笼,这侍者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人,接着便往外头走了一段。 来到一片灌木丛边上,他朝里痛痛快快地放了一泡水,然后转过身,又晃晃荡荡回到大堂里,继续坐下打瞌睡去了。 “这个狗东西,溅了我一身!“ 灌木丛里一个人轻声地骂了一句。 “老大,他们给咱们设了埋伏,却又挂出一个警示的暗号是什么意思?王略的人不是应该都被处理掉了吗,里头还有您的卧底?“ 沉默了一会儿,旁边一个声音道:“他们很有可能已经猜到我们得到了消息,所以特地使了个障眼法。让我们觉得王略在里头还有隐藏的势力未被清除,一方面放松我们的警惕,甚至迟滞我们的行动,另一方面让我们行动的时候有所顾忌。“ “那咱们怎么办?万一王略真有翻盘的机会呢,他替咱们建立起这么个据点来确实不容易,就这么一把火烧了?怪可惜的。“ ”里头那四十多个妮子我都舍得,王略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据点没了咱们再建,人没了咱们再找,反正主子催得也不太着急。而且……“ 顿了一顿,这“老大“冷笑一声继续道:”前些日子,秦家这帮狗东西一下子烧死了我弟弟他们四五十口子人,这回换我来烧他们了。不过有这么多人一起陪葬,倒是便宜他们了。你们俩回去叫人,准备动手!“ 这人是史亦瞳。 谁能想到,这家伙胆子这样大,竟然带着两个小弟,潜到了这么近的位置来查探。 …… 此时,百花香榭楼内。 “咚咚~“ 货郎的房间门被敲响。 “时辰到了,动手!“ “收到!“ 听到屋里传来了回应,外头这个人疾步离开,又往其他人房间的方向去了。 就在这个屋里,货郎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全身除了一条裤衩子之外,被扒了个精光。 凌晨坐在床边,正在给“迟爷“换货郎的衣服。 “这衣服有点肥,你非要我穿着它干嘛!我从那些人后面跟上去,一刀一个都给结果了不就行了,费这事!“ 被凌晨揪着换衣服,“迟爷“表示很有情绪。 凌晨一边继续给他系扣子,一边道:“楼里头这几个人不算什么,他们已经跟死人没区别了,关键是外头埋伏的那些。你得先配合这些人把火点起来,才能把外头那些人引出来一网打尽。到时候,你爱怎么杀就怎么杀,反正你不杀他们,他们也要来杀我们。“ “迟爷“还是很烦:”可这衣服实在是不合身,我穿着太难受!“ 凌晨笑道:“你忍忍吧,太肥了我就给你扎紧一点。若不是我的个头实在比他高太多,我就自己上了。这里也就你还没长成,你穿算最合适的了。“ “行了不用弄了,就这样吧!“ “迟爷“自己使劲勒了勒腰带,一边往下拉了两下头巾,一边拎起身旁的货郎箱子背上,迈步就往后窗走。 “我刚才嘱咐你的事都记着了?一会儿别着急动手。“ 凌晨又叮嘱了一遍,“迟爷“摆了摆手后一翻身,从后窗翻出去了。 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一起行动了,但这还是“迟爷“第一次配合自己做事,凌晨很高兴。 他微笑着屈指掐在货郎的脖子上,然后轻轻一扭,“咔“的一声响后,货郎翻了白眼。 “这下,你就可以继续刚才的美梦了。“ 凌晨拉起被子来替他盖上,然后转身出了门。 …… 话说“迟爷“从后窗翻出来,径直便往马厩的方向而去,那客商和富商的两辆马车都存放在那里。 等他到地方的时候,富商手下那两人已经开始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了。 看“货郎“到来,他们俩回头悄声喊道:”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 “迟爷“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一言不发,靠上去跟那两人一起干了起来。 紧接着,客商和富商一共九个人也先后过来了。十二个人一起干,只用了不多一会儿工夫,就把马车上的油料都清理了出来。 一共八桶。 那富商是几个人中领头的,这里的事情都是他统筹指挥,方才在门外敲门通知开始行动的也是他。 此时他又吩咐道:“你们八个的活儿费事些,抓紧时间拎上房顶,你们做完以后就直接发信号就可以了。我们这边比较快,等你们发过之后我们随后就能跟上。 “ 客商那八人点头。 富商又道:“咱们都是办事的,我多说一句:不必等外头回复信号,你们发完信之后立即从房顶上离开,不要有一丝犹豫。免得惹火烧身,后悔无及。“ 这话里的意思,在场几人心里都有数。只有“迟爷“有些懵懂,不过幸好这不关他什么事,他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候动手就可以。 客商那八人朝着富商一拱手,然后两人合作拎着一个油桶,回身往客栈而去。 然后那富商转身对“货郎“三人道:“来吧,咱们该干咱们的了。“ 凌晨之前通过入梦,已经从货郎那里知道了需要他做的事,“迟爷“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最后只等其他两拨人的配合才能成事。 他们四人分别拎着一个油桶,在后院里分别布置开来。 完事后,那富商对“货郎“道:”我们三个先出去等着,这里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一切按照预先的计划行事。完事之后你也不要久留,立即出来找我们。“ “迟爷“点了点头,富商便带着手下两人翻墙出了后院。 他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百无聊赖地等着,然后凌晨从一旁的阴影里走出来,在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也坐下了。 过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百花香榭的楼顶上突然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吹出了几个怪异的音调。 紧接着,后院墙外也有一个声音响起,只不过音调略有不同。 然后“迟爷“伸手递给了凌晨一个陶土做的哨子,凌晨放到嘴里吹过几个声调之后,两人终于听到百花香榭外头,回应他们三拨人的哨音响起了。 凌晨道:“动手!“ 几乎与此同时,百花香榭外史亦瞳也对手下的人命令道:“动手!“ 第151章 点火 随着史亦瞳一声令下,百花香榭的前方站起了一排十几个人,他们手持弓箭,同时又有十几个人同时替他们把弓箭的尖端点上了火焰。 史亦瞳狠狠地下令道:“给我射!“ 霎时间,一拨又一拨箭矢仿佛流星火雨,飞速射向百花香榭的楼顶之上。 只见楼顶上正有八个人在发足狂奔,但是总有些个脚步慢的,来不及躲开这些迅疾的箭矢。于是楼顶边上,还是有几人被箭雨给淹没了。 然后便听得几个声音怒骂道:“史亦瞳我俏丽娃……“ 外头这些人完全不在意,一拨箭矢射完,紧接着又有配合的人再次点燃了一拨,拉弓松弦,再次射了出去…… 眨眼的工夫,十拨火矢已经射完。 其间楼顶上有两个躲闪不及的人,浑身浴火地从上面滚落了下来,摔在楼前的地面上后火焰燃起,但人已经不动了。 史亦瞳看着面前的百花香榭,方才多数的火矢都射上了楼顶上,少数也有射偏扎在楼体或者射进窗户里的。加上他提前安排在楼后的大火也已经燃起,这座客栈顿时被映照在一片火红之中…… “截杀队,给我上!楼前门窗都给我堵死了,一个活人也不准放他们出来。“ 史亦瞳再次下令。 截杀队里有一人试探着问道:“公子,这客栈只有少量明火燃起来,咱们是不是再等一等,等火势发得大起来以后再上?“ 史亦瞳朝着说话这人的屁股哐当便是一脚。 “后面的松柏易燃,已经火起了,这客栈却还得等一些时候。但是如果等这客栈火焰着大,人都已经跑出来了,还要你们上去堵门堵窗有什么用?“ 这人挨了一脚,属实是舒服了,然后他一挥手,命令道:“截杀队,跟我上!“ 随后,三十多个精壮的小子跟他一起,往百花香榭楼前冲了过去。 此时楼里头的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算刚才有被吵醒的估计连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搞清楚呢,所以至今一个往外逃的都没有。 这帮人冲到楼前,先将之前从楼顶上摔下来的两个自家人一顿乱刀砍死,然后迅速按照预定位置分布开来。 就在这时,楼里头第一个冲出来的人露面了。 他冲出楼门口后,摘下那石狮子嘴里的灯笼抬起来往眼前一照,顿时发现门口已经被三十多号子人围了个满满当当。 还没等截杀队这些人反应过来,他便骂了一句“我擦这么多人“之后,丢下灯笼转身又跑回到楼里头去了。 就只这一瞬间,门口截杀的和灌木丛里史亦瞳这些人都看清了他的面目,这是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年轻人。 说实话,作为一个男人来说,美得有点妖异! 史亦瞳身旁一人一脸痴相,流着口水道:“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一汪清澈的潭水,我都要掉进去了。“ “啪!“ 史亦瞳没给他继续发表感慨的机会,一巴掌毫不留情地呼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骂道:“好看个屁!你痴了?“ 随后他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楼上的大火已经燃起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截杀队没有成功留下的,离得远就给我弓箭招呼,走近了就给我乱刀砍死,绝对确保不放走一条漏网之鱼!“ 众人纷纷点头,从方才那年轻人露了一面逃回客栈之后,这客栈楼体的火焰确实已经烧得大了起来,而且还在急速地往各处蔓延着…… 此时,他们前后两拨人都已经严阵以待,就等着楼里头的人逃出来了。 可是楼里头的人还没有等到,楼旁却先有七八个人往这边冲了过来。 楼前的截杀队刚要动手,但仔细看清这几个人的装束之后才发现,这是之前他们派进楼里头安放引火之物的那些自己人,于是刚紧绷起来的神经又松下来了。 谁知这七八个人冲到近前,却从身后取出各色兵器,冲进截杀队里就是一顿猛杀猛砍。 一边砍杀一边嘴里还咒骂道:“爷爷们在里头替你们卖命,你们却在外头想要爷爷们的命,我擦你哔了个哔哔哔……“ 截杀队本来还以为是来了援手,哪想到来的却是几个催命的判官,他们本就是各自负责围堵一部分地方,等后面的人发现前头的已经被纷纷砍翻在地的时候,这七八个人已经砍倒了截杀队近一半的人了。 说来不少,其实一个人也就砍倒了两个而已。 剩下的人也没有继续封堵客栈的心了,纷纷调转身形,与面前杀过来的这七八个“自己人“交起手来。 一时间,百花香榭楼前陷入了一片混战。 本来截杀队这些人都是身具修为的,数量上又占据着绝对优势,一旦有了防备之后,应该稳压对面这几个人的。 谁知这几个人里竟有一员小将,身形好似鬼魅,两边一开始交手之后便在人群中不断地左右穿梭。他每穿梭过一次,便有一人的咽喉鲜血喷溅,然后便捂着脖子痛苦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挡住那货郎!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截杀队里有眼尖的,看清这员小将的身份之后立即通知身边的同伴,准备一起集火这个要命的对手。 哪知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蓬血花便从他的咽喉高高地窜向了高空。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朝着那再次远去的“货郎“点指了两下,便”哐当“一声翻倒在地。转瞬之间,他那“咕嘎咕嘎“颤抖的肚皮便不动了,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显然是死不瞑目了。 就这么几个呼吸的工夫,三十多人的截杀队,就被杀得只剩下仅有十人了。 而这十人也只是修为比其他人略高些,此时还在苦苦地支撑,眼看着用不了多一会儿,也要同样步那些同伴的后尘。 眼前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后边只等着捡漏的这帮弓箭手看傻了眼。 史亦瞳刚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是楼顶上那几个人见身边有人被自己人害死,所以出来泄个愤罢了。跟截杀队相比,他们就算反叛也难逃瞬间被剿灭的命运。 本以为杀了就完事了,没想到一个没注意到,自己的截杀队却基本上被杀完了。 他顿时大怒骂道:“我哔哔哔的,还反了你们了!“ 他一边骂人,一边指挥身旁的弓箭手反击。 “都别愣神了,给我射死他们!“ 第152章 半只猛虎 “可……可是,里头还有咱们那么多人呢……“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史亦瞳一脚踹翻在地。 “前面那些哪个不是咱们的人?但是要造反的,我管他是谁的人,统统都给我去死!弓箭手给我齐射,一个也不留!“ 这家伙的性格,可比他弟弟史亦晚暴虐得多了。 方才开口阻止的这个人,是史家自己的族人,此时他坐在地上,嘴巴张了张后又闭上了。他知道,前面这些史家族人都活不成了,而自己若是再多嘴,恐怕也得命丧于此。 而这些弓箭手根本就不是史家的族人,也就不可能有他这样的怜悯之心。对他们来说,史亦瞳命令他们杀死的是哪一方的人都无所谓,他们只管执行命令。 果不其然,随着史亦瞳一声令下,这些人纷纷弯弓搭箭。 “嗡嗡~“ 开弦声传来,而后便是“噌噌“松弦飞矢的声音。 这些箭矢可不认人,是对着截杀队和货郎等人无差别攻击,即便这些人都身具修为,但也绝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若是被射中了,不死也必定是个重伤,一旦伤着了要害,当场殒命也未可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 …… 就在方才史亦瞳下令要弓箭齐射的时候,其实瞧着这里局势的人可不止有他一个。百花香榭楼上,凌晨手按窗框,笑道:“沐云,该你上场了。“ 紧接着,便是鬼王那巨大的身影一落而下。 而与此同时,凌晨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客栈前头有了鬼王那庞大的身躯阻挡,那十几支箭矢纷纷射在了它的身上。随后,秦沐云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鬼王身前。 史亦瞳一看他等的正主终于露面了,不由得破口骂道:“秦沐云,你这个狗东西终于肯现身了!先前听说你得了一场大病,怎么没病死你!“ 秦沐云笑道:“还没回来送你去死,我怎么舍得先死?“ “你死我死,光靠嘴上说没用,今晚我就会给你一个分明!“ 说着,史亦瞳便从灌木丛后跳了出来。 “他修为不高,都跟我一起上,干死他!“ 有秦沐云的鬼王阻挡在前,史亦瞳知道自己这群弓箭手已经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有效的杀伤了,但他自恃修为高出秦沐云一头,又人多势众,自然有恃无恐。 他手里除了那十几个弓箭手之外,还有十几个配合弓箭手的史家族人,这三十几号子人一拥而上,秦沐云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扛不了一时半刻就得被轰得稀碎。所以他一边招呼手下人群殴,一边自己先行冲了上去。 可他冲上去跟秦沐云交手了两招之后,却始终没发现身后有人跟上来。 “你们的耳朵都踏马聋了?快给老子过来帮忙!“ 他一边催促,一边还有余力抽出空档回头张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却好悬没把自己给看吐了。 只见自家那十几个族人正一人抱着一个弓箭手,好像一只树懒抱在树干上;而那十几个弓箭手也不反抗,不但任由他们抱着自己,而且还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肢…… 他们的眼睛都半闭着,嘴里哼哼唧唧,看上去好像正在互相亲密地贴贴。 这场景,本来是浓情中含有一丝暧昧的,怎奈这两边都是一群胡子拉碴没刮干净的大老爷们儿,这美好的一幕顿时变了味。 不但不堪入目,而且不堪入耳! 史亦瞳略一愣怔,隐隐地便感觉自己的肚子里有些东西要反上来,但还没等他反刍成功,后背上便狠狠地挨了秦沐云一拐杖,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起来。 他不敢大意,连忙往后一个闪身暂时脱离了战场,回身就要到自己那些不成器的手下身旁收拾他们泄愤。 “你们这帮子浪货,也不挑个合适的时间,现在是什么……“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便看到自己手下的身旁有人影一闪,一个长相俊美得妖异的年轻人便显露出身形来。 这年轻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秦家族人。 “是你?你是什么人?“ 史亦瞳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当时第一个从百花香榭冲出来,又再次跑回去了的那个人。 这年轻人没理会他,对身后两个秦家族人一挥手道:“杀!“ 一得了命令,他身后那两个秦家族人便如下了山的猛虎,顿时朝着那些史家人扑了上去,然后手起刀落,鲜血喷溅下,恶心的人儿便少了一对。 杀完了一对儿,这两人又往下一对儿冲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史亦瞳的心肺都要气炸了。 这三十多个玩意儿恶心归恶心,但毕竟都是自己人,尤其是那十几个弓箭手,那可都是主子从都城里派给他的亲信。 “你找死!“ 一声怒吼,史亦瞳便朝着那年轻人冲了上去。 他此时已经看出来,自己手下人的问题恐怕都出在此人身上,与其阻止秦家那两个人杀戮,不如直接击杀这个关键人物,才能破局。 但他刚往前冲出去半步,心中却有一股生死危机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敢再继续前冲,半空中硬是将身体往旁边一扭。 他刚一扭转过身体,便看到眼前一道暗红色的刀影一闪而过。 可此时他依旧不敢放松,因为这刀影在他眼前忽然转了个诡异的弧度,又再次朝他的咽喉扫了过来…… “我尼玛,这速度还是个人吗?“ 史亦瞳大吃一惊,不由得暗骂一句,心道今天这条小命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此时这第二击转眼又至,可他依旧身在半空,而且身体闪避的角度已经用到了极限,是怎么着都躲避不过去了。 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然后甩手将一物捏在手中,瞧着那刀影就挡了上去。 “唰!“ 刀影闪过! 随着史亦瞳手中一堆零碎飞起来,他可算是稍微偏移了一点那刀影的运动轨迹,才堪堪躲过了自己的咽喉要害,然后翻身滚落了出去。 “你们这……“ 他抬头刚看到方才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是货郎,但是话还没等完全出口,便见一个宽大的黑影朝着自己的面目罩了过来。 史亦瞳连忙抬起双臂来抵挡。 “轰~“ 鬼王的一只大手正好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他的身上,顿时将他扇飞了出去。直到他翻滚到了客栈之前的空地上,才终于止住了翻滚之势。 趁着这个空档,“货郎“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看了看,然后前递给那年轻人道:”你看,他这是掉了个什么玩意儿?好像是刚才被我削断了的,像是半只猛虎。“ 第153章 城主府救驾 这年轻人是凌晨。 他接过来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数了。 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猛虎卫的身份配饰,分属朝廷中的剑阁组织,是他的叔叔四王凌冽直接掌管的人马。 自从上次那个曾经带人袭击白鹭家人的假差役出现之后,没想到第二次出现的猛虎卫竟是这个史亦瞳。根据原来的信息,凌晨一直都以为他是属于大内侍卫的人,现在看来他在剑阁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这时,史亦瞳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看到对方捡起了自己的身份配饰,才忽然感觉自己右手火燎燎的灼热。 他抬起来一看,发现自己的右手已被鲜血染遍,此刻只剩下一根大拇指捏着半拉猛虎屁股在手心里,其他四指齐刷刷地由指根而断,而断指正躺在那“货郎“脚下的地面上。 方才没注意时他还没有感觉到很疼,此刻一看到是这副样子,他忽然觉得疼感钻心,直疼得他紧咬着牙关都忍不住连带着整个手臂都抽搐个不停。 他恶毒地盯着“货郎“道:“我史家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反叛于我?你刚才使的那是什么鬼招式?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早不显露,反而要在家族里藏拙?“ “货郎“掀开头巾,露出了“迟爷“那张略显稚嫩的脸。 “你傻b了?到现在还没看出你爷爷已经换人了。这种智力,你是怎么当上的首领?“ 史亦瞳大惊,这张脸确实不是他派进去的那个人了。 其实他也早就有所怀疑,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只希望这几个人的背叛只是一时糊涂。如果“货郎“几人能够在此时重归他的手下,凭他们这么厉害,反败为胜也并非全无可能。 这时,“迟爷“再次开口,又给他那颗受伤的心狠狠地扎了一刀。 ”其他几个也都换人了,你那几个卧底不行,早就让我们给收拾掉了。你看你那个得儿呵的样儿,傻子真可怜!“ 此刻,史亦瞳最后一个翻盘的希望也破灭了,他内心中涌现出深深的绝望。 眼前这俩人的手段太过诡异,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败在哪里。 一个刺客,杀招一出,简直跟个鬼一样飘忽不定。 这小子的修为比自己整整低了一个大境界,竟然只用了两招,就把自己切成了一个残疾人。如果不是自己临时取出那猛虎配饰来挡了一下,此刻已经是个残疾鬼了。 另一个更离谱,到现在除了看到了他的脸,竟然一招未出就把自己手下三十多个人摆弄得团团乱转,那一个个修为比自己低不了多少的弓箭手纷纷变成了傻der,温柔缠绵中就被别人给抹了脖子。 想到此处,史亦瞳看向他仅剩的那三十多人,发现那两个秦家族人已经从远处回来了。 他们跟那年轻人禀报了一声后,又站到他身后去了。 杀完了? 加上截杀队之前就已经被“货郎“他们杀完了,今晚自己带出来了这么多人,这前后也就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只剩下自己光杆子一个了?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秦家卖命?你们看中了秦家什么,是钱,还是势力,这些我们史家统统都有,而且只会比秦家更强!今天只要你们帮我除了秦家的这些人,有什么要求你们只管提。“ 见他起了拉拢之心,凌晨不想听他扯这些没用的废话。于是抬起手中那半枚猛虎配饰问道:“这是你的?“ 史亦瞳略一愣,问道:“你认得?“ 凌晨探问道:“你是猛虎卫?“ 太好了,这里竟然还有一个识货的,也省得自己高声宣扬自己的隐藏身份了! 此人既然知道猛虎卫,那肯定也知道猛虎卫的厉害。 史亦瞳一脸自得,又开始张狂起来。 “既然猜到是猛虎卫,你便知道你们今晚到底惹出了多大的祸事!聪明的,你们便投靠我史家,跟我一起将秦家这帮子余孽消灭干净。回去之后我自然会替你们美言,不但会遮掩去你们今晚的罪过,而且还会跟主子大力地举荐。你们俩这么大的本事,说不定主子一高兴,在猛虎卫中给你们安排个差事,从此以后便发达了。“ “迟爷“问凌晨道:”他说的这个条件怎么样,猛虎卫很厉害吗?“ 史亦瞳满脸的骄傲,插口道:“厉害吗?这还用问!我们可是当今四王爷手下剑阁组织的直属人马,这青阳城中的个把家族根本就不放在我们眼里。我跟这些弓箭手可都是猛虎卫的人,你们方才做下的事若是被朝廷知道了,便是齐王爷亲至也救你们不得。“ “听到了吧,挺厉害的。“ 凌晨跟“迟爷“说完,又转向史亦瞳。 ”那如果我们不按照你说的做呢?“ 史亦瞳瞳仁一缩,恶狠狠地道:“那便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天底下,哪个敢跟我们猛虎卫作对?跟我们作对,那便是跟剑阁作对,跟四王爷作对,跟当今圣上作对……“ “迟爷“打断了他的话道:”屁话太多!这么多作对,你搞诗歌对联比赛呢!你废话了半天,意思就是会死是吧?“ 史亦瞳面色阴冷地答道:“死算什么?是千刀万剐,是满门抄斩!“ “迟爷“转头对凌晨道:”你看,他在威胁咱俩。“ 凌晨道:“杀了!“ 史亦瞳感觉自己的气势才刚刚起来,自我感觉正良好着呢,就自己背后这么强大的势力,怎么可能会震慑不住全场?没想到对面一句话,这局势就瞬间反转。 眼看着那“货郎“朝着自己过来了,他弓着身往后连退了两步。 他现在身上带伤,一只手又残废了,对方一旦动手,他绝对是在劫难逃。 他喝道:“你们如此大胆,难道真的敢挑战朝廷的威严?“ ”升斗小民,还真没见识过,要不你让我们开开眼?“ 一边说着,“迟爷“仍然在一步步朝他逼近。 “你们这帮子刁民,难道真以为今晚就吃定我了?“ 史亦瞳一边不断地往后退缩,一边大喊道:“二位爷,你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露面,再看戏的话,我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到时候你们回去,可跟城主大人没办法交待!“ “史大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兄弟只是看着这里斗殴的规模有点大,怕只凭我们两个无法完全掌控局势,所以刚刚出去调集人手去了。“ 声音从外边的阴影里传来,随后两个人转出身形来。 “迟爷“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看到是两个官差,但是他并不认识。 这时,其中一人作势往前紧跑了两步,看着那一地史家人的尸体痛心疾首地说道:“哎呀呀,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殴斗,没想到竟闹到了这样的地步。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人,城主大人可怎么跟齐王爷交待啊!“ 第154章 被捕 不用看凌晨就已经听出来,他们便是下午跟史家那几拨人先后住进来的那两个官差。 方才之所以没有立即了结了史亦瞳,就是一直在等这两位露面呢。 秦沐云笑道:“原来是两位官爷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从客栈里跑出去的,我们客栈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 另一个官差走上前来,道:“死了这么多人,你们这些人的麻烦大了我告诉你们!是你们秦家的人干的吧?“ 秦沐云刚要出来说话,凌晨先一步站出来道:“带头的是我,主要都是我干的。不过我们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这官差冷喝一声。 “闭嘴!你这凶徒胆大包天,竟敢在青阳城地面上行凶。我不管你什么事出有因,有因你也留到城主大人的府衙上头再说吧!“ 一边说着,他便从后腰上解下来一条铁链,上前便要锁拿凌晨。 “迟爷“一步跨上前来,竖着眉毛道:”怎么着,你活够了?“ 这官差一愣,他是真心没想到,一个毛头孩子竟然敢站在他面前叫嚣威胁。 这能忍? 他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铁链便朝着“迟爷“当头砸了下来。 他这一下并没有因为“迟爷“是个孩子而手下留情,可当真是势大力沉。如果真的要砸落下来,恐怕这官差当场就得血溅五步。 凭“迟爷“那股子莽劲,这事几乎是绝对会发生的。 可这并不是凌晨想要看到的。 于是他一伸手,趁这铁链刚砸到半空时,将其抓在了手里。 “别冲动,他还是个孩子!“ 这是凌晨真真切切地救了这官差一条命,但这一幕落在这官差眼里却并非如此,他感觉自己身为官家的威严受到了这两个刁民的严重挑衅。 于是他抽了两下铁链没有抽出来后,冷着脸高声道:“还反了你们了!兄弟们,将这两个刁民拿下!“ 听到他的呼唤之后,从外头呼啦啦一下子涌进来了十几号子差役。 “他们两个,先给我锁拿了!“ 这些差役一拥而上,顿时绳子铁链一阵上下翻飞,将凌晨和“迟爷“两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迟爷“原本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人,他是准备要还手的,这十几个差役在他眼里就跟十几棵大白菜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凌晨给他示意过后,他才临时罢了手。 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绑人,以秦沐云为首的这帮秦家人不同意了。 秦沐云上前挡在凌晨两人身前,分辩道:“史家人潜伏纵火、埋伏行凶在前,我们识破后奋起抗争于后,你们怎么放着行凶者不抓,却来抓我们呢?“ 那官差两手一摊,道:“潜伏纵火?哪有埋伏?哪有纵火?我怎么没看到?“ 此时史亦瞳再往百花香榭看去,这客栈楼上除了有一些火点稍微有些焦黑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起火的痕迹了;而后院那些烧着的树木此时也已经扑灭,只有几股浓烟还在楼后升腾。 他大吃一惊,顿时醒悟自己被耍了。 之前的大火,就是凌晨借由后院的火焰给史家人生成的梦境,楼体本来就没有烧起来,此刻竟无意间帮史家消除了证据了,秦沐云无话可说。 那官差一脸得意,又道:“至于埋伏行凶,史家人行凶我没看见,反倒你们杀害了史家这么多人倒是一清二楚。这遍地的尸体哪一个是你们秦家人的?你倒指一个给我看看!“ 秦沐云又是哑口无言。 这时,这官差的同伴带着几个人从客栈过来,然后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对凌晨说道:“刚才已经清点过了,你们合共杀死了史家人八十一口,如此罪大恶极,实在骇人听闻!我来问你,今天下午住进你们客栈的那些人的尸体都在哪里?里边为什么只找到了一个货郎?“ 凌晨满脸都是疑惑,大眼清澈地问道:“官爷方才不是说,史家没有人提前到客栈里潜伏纵火吗?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你们两位今天下午住进来的时候,分明就只为了那个货郎跟客栈里的人分辩过,怎么说还有其他人?其他人都是些什么人?“ 凌晨这一反问,倒把这官差问得哑口无言。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憋了半天,怒道:“你小子,伶牙俐齿!等到了公堂之上,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这样狡辩!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们的刑具硬,还是你的骨头更硬!“ 然后他一挥手,道:“带走!“ 旁边的差役便要押着凌晨和“迟爷“离开。 这时秦沐云依旧还站在他们两人身前阻挡着,不愿意他们被带走。 那官差来到秦沐云的面前,悄声道:“秦大公子,我们没有连你一起拷走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你若是想要救人,法子倒也不是没有,留下你便是给了你机会。你们秦家家大业大,虽然如今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城主大人清正廉洁,视金银如粪土,不在乎这些。到底该怎么做,就看你会不会办事了!“ 这个话,秦沐云岂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城主大人看不上金银,那便是看上秦家名下那些产业了。 但这件事,不是财富取舍的问题,而是这青阳城主明摆着跟史家勾结,就这么放任他们带凌晨和“迟爷“两个人离开,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见自己都说的这样透彻了,秦沐云还不让路,这官差有些生气了。 他刚要发怒,一旁的凌晨开口劝秦沐云道:“你放心吧,我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你在外头,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做,只有我之前嘱咐你的事一定要办好了。这里毕竟是东海郡,我还是得以德服人!“ 秦沐云点了点头,让开了去路。 那官差瞅了凌晨一眼,不屑地道:“任你是谁能怎么的?进了衙门,是狼是虎你都得给老子趴好了,否则一顿板子下来,管叫你皮开肉绽!还以德服人,你不以德服人能怎么样?“ 这种人,在衙门里当个差事便觉得天底下没有人比他大了,完全是一副小人模样。 凌晨只是笑了笑,懒得搭理他。 随后,有差役从外头拉了两辆大板车进来,将史家人的尸体都搬了上去。 “迟爷“笑着对凌晨说道:”连板车都提前准备好了,这原本应该是打算用来装咱们的吧?只可惜,咱们没用上,哈哈……“ 他这话也没有避着人说,笑得又肆无忌惮,顿时引得周围这些差役一顿翻白眼。而远处的史亦瞳则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里的钢牙都要咬碎了。 第155章 入狱 “两位兄弟,你们押解的路上可要小心这两人,他们可都不简单。“ 眼见已经收拾完毕,一行人即将启程,史亦瞳不放心,上前来嘱咐那两个领头的官差。 “史大公子,今晚你们一战这是给你吓破胆了?他们两个都已经被绑成这样了,能翻出来什么浪花?“ 听到这官差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史亦瞳苦笑,伸出右手来。 “不是我胆小,而是你们确实不能小看了这俩人。您看看,这就是那个毛头小子的杰作,就只是一刀而已。您不知道,那一个手段更诡异……“ 说到此处,他突然想起来,提醒道:“搜身,搜他们的身,那小子身上有一把匕首!锋利无比……“ “嗨还真是,今晚这事办得太急,这么重要的事竟忘记了。兄弟们,来来……“ 说着,一个官差便招呼押解凌晨和“迟爷“的差役搜身。 凌晨看了“迟爷“一眼,发现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自己便放心了。 果不其然,这帮人搜了半天,也没从两人的身上搜出什么兵器来。 “不可能啊,明明……“ 史亦瞳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一个官差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您也别着急了,都伤成了这个样子,快些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吧。接应该是接不上了,能帮着止止血也是好的。“ 这话可是正好点在了史亦瞳的痒处,他这才意识到保住自己的手指才是当务之急。于是他连忙跑回去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指吹了吹,然后拿出张手绢小心包起来,揣在了怀里。 “哼!你们给我等着,将来有你们秦家的苦头吃!“ 起身后,他还不忘威胁一手秦沐云。 随后,这官差一行人分成了两拨,一拨押着人,一拨赶着大车,浩浩荡荡地往青阳城的方向去了…… 他们这么多人马车辆拖累,速度太慢,史亦瞳等不及,一上路就自己单独离开了。等一行人到了城主府府衙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府衙门口的守卫老远就看着他们了,点头哈腰招呼道:“王头儿,你们回来了。“ 领头那俩官差出来了一个,应该就是那王头儿了。 “这一晚上把我跟老李折腾得,累得够呛!“ 守卫立马迎上前来,看到那满满两大车尸体,惊得脸上连连变色。 缓了半天才道:“嚯~这么大的案子!这是出了杀人魔头了?这么大的手笔!“ 王头儿眼色示意道:“就这俩小子。“ 守卫看了凌晨和“迟爷“一眼,看到是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少年,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小小的年纪……啧啧,不过可要恭喜您二位了,这么大的功劳,二位升官发财!到时候,可别忘了拉拔一下手下的兄弟们。“ 王头儿很高兴,问道:“老爷呢?可上衙了?“ 守卫摇了摇头,答道:“昨儿个晚上刚来的加急,招老爷到关上大营议事去了,据说那边情势紧迫,连夜就走了,今日应该是够呛能回来了。“ 王头儿点了点头,回头对凌晨和“迟爷“两人道:”算你们两个走运,老天爷开恩,让你们再多活两日。“ 然后他跟手下的差役吩咐道:“先给他们下了大狱。其他的,各照程序先开始准备吧!“ 于是这一行人分开两拨,拉班车的那拨往府衙后头绕去了,剩下的人则押着凌晨两人进了府衙大门,七拐八绕之后来到了大牢。 “王头儿,今天怎么亲自到这大牢里来了?“ 一个年轻的狱头打开牢狱的大门,将王头儿这些人迎进去。 “今天怎么就你自己,你师父呢?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王头儿一边问话,一边往牢狱里撒么。 狱头答道:“师父他最近身体不大爽,在里头歇下了。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王头儿也没再多问,一指凌晨和“迟爷“道:”给你送俩人过来,给他们直接投到死牢里头就行了,吃喝都不用管。“ 狱头看着这两个人,都是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受过什么罪,问道:“这两人这是犯了什么罪过还得劳动您亲自送过来?听说今天老爷不在府衙里头,直接下死牢合适吗?“ 王头儿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这事儿你就不用多问了,按我说的做就行,老爷那边都是提前通过气了的,出了问题自有我担待。“ 狱头点了点头,招呼里头两个狱卒将凌晨两人交接过去。 “这两个人都是极端危险分子,可得看严实了,别出了纰漏!送他们进去之后,先安排一套牢饭让他们尝尝咸淡!“ 王头儿嘱咐过,见狱头应了,便带着人离开了。 “您慢走!“ 嘴里说着,这狱头已经把牢狱大门锁上,瞧着远去的王头儿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才回身带着四人往深处走去。 凌晨自幼生在皇家,官衙里这种牢狱他以前就见过,可是“迟爷“打小就跟母亲两人安分在家,平日里虽然小偷小摸,但是他手脚利索,还从来没有被抓进来过。 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左瞧右望地看什么都新鲜。 “这小屋一个个的,还真窄小嘿!多亏我还矮,个太高了还真难站起身来。“ “哇呀,这门上的铁条真粗嘿,外头哪见过这个?“ “你看你看,里头这些家伙一个个臊眉耷眼的,看着怎么这么晦气!“ “迟爷“进监狱,就跟乡下人进城一样。作为他的同伙,凌晨在他旁边都觉得有些害臊。 本来押着他们的狱头和两个狱卒还一直一言不发,此刻可能是实在被他吵得烦躁了,一个狱卒语气不善地说道:“你就少说些话省省力气吧,一会儿一套牢饭吃下来,你还赶不上他们呢!等吃完再给你往死牢里头一扔,再新鲜的就都不新鲜了。“ “让他说吧!第一次进到这里来的,什么样人都有。等习惯了,都是一个样。“ 那年轻狱头一边走,一边又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得罪那姓王的了?竟然能让他提前说通了城主大人,直接将你们打入死牢?“ “迟爷“道:”好像没得罪过他。我们是昨晚杀了几个人,被他抓来的。“ 那年轻狱头一惊,回头望了两人一眼,问道:“杀了几个人?那也不该不经过城主大人批过就直接投入死牢啊,杀了几个?“ “迟爷“回忆了一下,含糊道:”是哎七还是八……他们说几个来着?“ 凌晨道:“八十一个。“ “对对,他们点了,说八十一个。“ “迟爷“风轻云淡地说完,那年轻狱头一下停住了脚步,回头满脸震惊地望着两人,重复道:”多少?八十一个?“ 他略微平静了一下,又道:“一下杀八十一个,是该给你们直接投入死牢!等一会儿上了牢饭,我也肯定得给你们喂饱,得喂撑!“ “迟爷“笑道:”谢谢啊!“ 第156章 突破口 凌晨在一旁,脸上属实是有些挂不住了。 于是对“迟爷“说道:”你以为他们那么好心,真要给你喂饭啊?“ “迟爷“满脸疑惑,问道:”难道不是吗?“ 略一想他又道:“是哦,刚才那个姓王的先说过了,吃喝都不给我们的,为什么又要让你给我们吃一套牢饭?牢饭是什么饭?“ 凌晨实在是让他臊得受不了,于是解释道:“犯了重罪的,入狱时都要先受一番大刑,一般犯了什么样的罪就上什么样的刑具,俗称就是吃牢饭。让我们两个吃一套牢饭,就是要把这牢里头的大刑从头到尾都受一遍!“ “啊?上大刑?“ “迟爷“显然也没见过大刑是个什么样,虽然惊讶,但是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惧色。 这时,那狱头看了凌晨一眼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行家!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二进宫的人呐,知道得倒是挺清楚。“ 他这个话,是侧面印证了凌晨所说的。 “迟爷“刚要继续说话,几人已经进到了大狱最深处的一个大房间。 几个大火盆映照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狱头趴在一张大木桌子上。桌面上酒壶酒碗胡乱地摆放着,捻碎的花生皮丢得桌上桌下满哪都是。 看来这老家伙是喝多了,睡着了。 “师父,刚才那个姓王的过来,送进来了两个人。“ 老狱头摇摇晃晃地扶着桌角抬起头,一双惺忪睡眼半睁半闭地胡乱瞅了一眼。 “送就送吧,找个空房丢进去就行了。谁叫他们瞎眼,惹上了那么个玩意儿,蹲几天大狱也是活该。这世上哪个不是这样?瞎眼活该倒霉!“ 这老家伙说话可真是不中听呐。 凌晨心里想。 没想到,那狱头却劝老狱头道:“都这么多少年了,您老还是放不下。他方才还问起您了,我推说您身体不适睡下了他才没有进来,也不知道他又怀着什么鬼心思。“ 老狱头苦笑了一下道:“他能有什么心思?我手里这点本事他还没挖完,他不死心就是了。谁叫我当年眼瞎,收了这么个好徒弟,所以才混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我也是一样,瞎眼活该倒霉!“ 到此处,凌晨听出来了,这老家伙方才说的话是自嘲,看来这里头还有故事呢。 这次他心甘情愿地进来,就是想借机摸摸这青阳城主府的底,没有哪里是铁板一块的,总有一些人和事可以利用。比如这对师徒跟府上班头儿的矛盾,就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 听了他师父的话,狱头连忙阻止道:“虽然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但以后这样的话您还是少说吧,让他听见了没咱们好果子吃。“ 老狱头瞅了他徒弟一眼,半是嘲讽半是调侃地道:“看你那怂样!你啊,怎么就干上这行了呢?太善,心不够狠……“ 狱头打断了他的话道:“您别急着评价我了,咱还有正经事呢。他刚才说要将这两人直接投到死牢里头去,钥匙您把着,您老得动一动了。而且一会儿还有一套牢饭得喂给他俩,怎么个喂法,您是不是给徒弟划个道?“ 老狱头从腰上摸出两把钥匙来扔到桌子上,又随手端起桌上的碗来喝了一口。 “去去,拿去!这玩意儿以后就归你保管了,以后再少来烦我!至于喂饭,你又不是第一次了,我给你划什么道?该上的都上一遍就是了!这世上可怜人多的是,多他们两个不多,少他们两个不少,用你操那么多闲心?你操得过来吗?“ 狱头靠着他师父坐下,将他面前的酒碗往外一推,道:“您先别喝了!这俩人不一样。他俩昨晚杀了八十一口人命,被那姓王的抓了现行才送进来的。这么狠的人物我这是平生第一次见,您得帮我看看,我自己一个人拿不准!“ 一听这话,这老狱头“噌“的一下从板凳上弹了起来。 “多少?“ 狱头苦笑道:“八十一个。“ “哪儿的案子?“ 这老狱头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个事,狱头之前没问过,于是转头看向凌晨和“迟爷“两人。 凌晨道:“青田镇,百花香榭。“ 老狱头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杀的都是些什么人?是史家还是王家?难不成是秦家?“ 凌晨看了他一眼,看来这老狱头知道的东西还不少。 “史家。“ 老狱头眉眼一抬,但是由于喝得太多,又迅速耷拉了下去。 “秦家的人回来了?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在秦家见过你们?“ “迟爷“道:”秦家是回来了,不过我们不是秦家人。至于我们是谁……“ 两个狱头和两个狱卒都纷纷竖起了耳朵,他们都想要知道,这两个杀人的魔王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不告诉你!“ 四个人差点被他晃一个跟头!这么傲娇的囚犯,别说其他三个人了,就是这老狱头都是平生仅见。 不过凌晨知道,这家伙只有名没有姓,想告诉他们也没法说。 凌晨道:“我刚才听你们师徒的对话,貌似跟那个姓王的班头儿恩怨颇深,能给我讲讲吗?或许我能帮得上二位的忙呢?“ “官家的事,你个死囚犯能帮得上忙?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狱卒脾气比较火爆,上来就要动手。 那狱头一把将他拉到一边,道:“别冲动!听师父他老人家的!“ 老狱头走到凌晨和“迟爷“两人的身边,围着他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开始还好,后来他越看眉头便皱得越深,因为他看得越是仔细,就越觉得心惊。 这个年纪小的倒还看不什么来,这个年长些的,无论是从衣着、服饰等各方面看,都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尤其是他身上的一些小配饰,都隐隐显露出他那身份的不凡。 更不用说此时身入牢狱,即将要被打入死牢,他依旧还是一副风轻云淡、游刃有余的模样。这样的气度,更加不是一般富家子弟能够具备的。 这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他来到两人的身前,道:“若说杀戮之盛,恐怕在这东海郡也就一人能跟您二位相比了。“ 狱头皱眉道:“师父说的,可是前些日子齐阳城外那场大火?“ 老狱头点点头,试探着问道:“敢问二位,那场大火你们听说过吗?据说那火也跟秦家的人有关系,不知道你们二位参与其中了没有?“ “迟爷“一脸迷茫,看着凌晨问道:”什么大火?你知道?“ 凌晨点头道:“也是我做的。“ 第157章 死牢狱友 听了凌晨的回答,一老一少两个狱头顿时愣在了原地。 那老狱头抬起双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盯着凌晨左看右看,脸上的醉意也渐渐被笑意所取代。 他的徒弟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道……难道您真的是……“ 凌晨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宣之于口。 狱头连忙点头应是。 老狱头哈哈大笑道:“天道轮回,真是屡试不爽!老头子等了这许多年,今天这天罚终于是到了。“ 狱头连忙跟身边两个狱卒道:“快快,快给两位松绑,别愣着了。“ 这俩狱卒还有些不明所以,一个问道:“松绑?头儿,那咱们下一步准备干嘛?这牢饭还喂不喂给他们吃了?“ 狱头轻轻的一巴掌削在他的后脑勺上,笑骂道:“给他喂牢饭?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 这个不说话了,另一个却道:“只怕来日那姓王的来咱们这儿提人,看到他们两个活蹦乱跳地出了牢狱大门,咱们不好交待啊!那姓王的什么德行,你也……“ 狱头笑道:“有这位在这里,那姓王的算什么东西!废话少说,叫你们松绑,只管松绑就是了。“ 两个狱卒取出来钥匙,将凌晨和“迟爷“身上的绳子和锁链都解了,然后狱头躬身引着,让凌晨两人在大桌子前的板凳上坐下。 “爷,咱们这里条件简陋,还请您多担待!“ 凌晨摆手示意不要紧,让他们师徒俩也一起坐下,然后问道:“你们二位跟那王头儿的恩怨往事,可以说给我听了吧?“ 这师徒俩点头,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将事情讲了出来。 这老狱头原本是青阳城主府的班头儿,手下带了两个徒弟跟着他办事学本事。他也很中意这两个徒弟,是真心把他们当接班人来培养的。 那还是上一任青阳城主时候的事。 可这一任青阳城主上任,一改上一任城主居中平衡的政策,城主府开始跟史家频频互动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关系越来越紧密,让他替史家办的事情也越来越离谱。 作为当时的班头儿,老狱头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要联合手下这几班人马一起给城主提出谏议。两个徒弟作为他的左膀右臂,他也给两人各分职责,各自带人与自己呼应。 哪知那姓王的大徒弟早就跟史家搭上了关系,他带领着他的那部分人临阵倒戈,至此替了他师父班头儿的职位,深得城主的器重;而老狱头跟另一个徒弟则被城主追究了罪责,从此降职削俸,把他们贬到了牢狱里做了狱头。 这些年来,在城主的默许以及那姓王的主导之下,两人在府里备受排挤和打压。此时一说起这件事情来,两人对他们的怨气和恨意那真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倾倒个不停。 凌晨听完之后,心里却很高兴。 通过这两人的讲述,他便更有底了。 这些年来,青阳城主府里大大小小的龌龊事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由于他们事事有心留意,很多都是留有证据的。 想要一举扳倒这青阳城主府上下,再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合适了。 而且这两人对于府上的运作很熟悉,人脉也具备,一旦旧的城主势力倒下,便要有新的城主来接任,他们师徒两个便是新城主最好的左右手。 凌晨点头道:“你们两个所说之事,我都知道了。你们现在暂时不要声张,只等我将来一声令下,再出来说出实情便好。“ 师徒两人都点头应了。 凌晨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我们两个送到死囚牢里去吧,还请二位头前引路。“ 听到他还要去死囚牢,那狱头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行!别说在这牢狱里了,就是在东海郡,您可都是纵横无阻的大人物,怎么能让您住到死囚牢里去呢?“ 老狱头则猜到凌晨这是暂时隐忍,待机而动,于是夸赞道:“您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能吃得大苦,才能享得大福。“ 凌晨笑道:“这世上的大苦莫若生死,住个死牢算什么?走吧!“ 那狱头却还是不允,劝道:“不是我执拗,这死牢您最好还是别去住了。那姓王的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他把你们送到这里来,根本就没想再活着把你们提出去……“ 凌晨问道:“怎么了,这死牢还是个要人命的地方?“ 老狱头恍然,一拍脑门道:“您看我这酒喝得,把自己的脑子都给喝糊涂了。这死牢里现今已经有一位爷住进去了,据说是个修为高深的修行者,您二位恐怕不是对手。这位爷的脾气不怎么好,你们还是避避得好!“ 老头这话,让凌晨立即好奇起来。 “修为高深?怎么个高深法?“ 狱头犹豫着道:“好像说是个紫府境界的高手。我们这些铁索根本就锁不住他,他徒手就能掰开,所以只能任他在死牢里头自由行动了。“ 这紫府境界的修行者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他们无一不是那些个修行世家或者宗门的上层,在这青阳城牢狱里关了一个,怎么可能呢?这种角色,岂是靠几个官差便能将他抓住的? 不过这狱头说的手掰铁索又可以对得上,这种人即便被关在了这里,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城主府牢狱,也绝对没有什么锁能够束缚得住他。 凌晨问道:“知道名讳吗?“ “是个老头儿,叫……“ 狱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墙上取下了一个厚厚的大本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使劲往后翻了几页道:“叫洪元却。“ “洪元却?“ 凌晨想了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走,带我去看看!“ 见凌晨坚持,这师徒俩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那年轻狱头先行两步在前面引路,四人一起来到了死囚牢的门口。 这死囚牢倒是比外头那些普通囚室宽敞得多,只是四周的墙体都是用大块的石头直接垒砌的,门上的铁条也更粗更密。 此刻正是清晨刚过,里头一个须发花白的精干老头估计也是刚刚起床,正站在地上的破草席边上做运动。 他每一下弯腰俯身、挺臂屈指,都从关节处发出“咔咔“的脆响声。 第158章 诚心抢劫和正当防卫 那狱头对里头的老头赔笑道:“洪前辈,晚辈给您送了两位狱友过来。“ 老头往外头瞅了一眼,没说话,依旧继续做他的早操。 见他没反对,狱头便上前打开了死牢门上的铁锁,然后打开了狱门。 凌晨也没客气,迈步便往里走。 老狱头在他身后悄声说了句:“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凌晨挥了挥手,走进了死囚牢,“迟爷“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 两个狱头锁上狱门之后,在外头看了看,发现里头三人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便离开了。随后便有一个狱卒过来,递了张草席进来,然后搬了把板凳守在了死囚牢门口。 抛开凌晨的身份重要性不说,此时他可是这师徒两人翻身的希望,他们可不能让他在这牢狱里出了事。 凌晨和“迟爷“进来后,找了个干净地方铺开草席坐下。 这个老头既然没有要搭理两个人的意思,凌晨也不想主动去惹他。这种人一般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摸不清脾气秉性的情况下,还是不要主动搭腔得好。 于是,凌晨和“迟爷“两人闲聊了起来。 凌晨道:”之前他们搜你的身,怎么没有将你的红泥搜出来,你是提前把它藏在客栈哪里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看见。“ “迟爷“嘿嘿一笑,手里一晃,红泥便重新被他握在了手中。 “我的家传兵器,岂是那些土鸡瓦狗能够搜得出来的?“ 就这么面对面,凌晨都没看清楚他是从哪里取出这柄匕首的,于是凌晨伸手翻了翻“迟爷“的袖口,也没在他袖子里发现有能藏住东西的地方。 “迟爷“就这么卷着袖子,手再次一晃,红泥便不见了。 凌晨很确定,这不是手法,不是凭借速度快,而是纯粹地凭空消失了。 这一手凭空出现和消失,他自己进出筑基之地倒是能够做到类似的效果,但如果单论从里头存取东西,人是要一起进出的,绝不可能办得到像红泥这样。 凌晨白了他一眼,道:“你耍我呢?“ “迟爷“哈哈笑道:”没想到,我也有让你吃瘪的时候!“ 见凌晨生气了作势要收拾他,“迟爷“连忙解释道:“红泥根本就没在我身上藏着,而是在我的身体里,你当然找不着了。等哪一天我死了,它就会自动出现在我儿子的身体里,这就是它在我家的传承方式。“ 凌晨非常好奇,道:“还有这种事?我看看。“ 他的见识可是经过长久的岁月积累出来的,但是像这种传承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 “迟爷“将红泥再次取出来,递到了他的手里。 凌晨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虽然看出这柄匕首的确不凡,但也没发现它有什么特异的地方。 上天造物,并不是所有都能够被人所理解的。 “你们家这传承方式还真是奇怪,而且还无姓,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吗?对了,你我既然兄弟相称,你以后便随我姓吧,也不显得见外。而且在咱们北朝,我这个姓氏是国姓,也不算委屈了你。“ “迟爷“想了想,嫌弃道:”凌迟?不好听!感觉身份很低贱,像是个刽子手。迟爷要头要脸的人,这名字上不了台面。“ 凌晨哈哈大笑道:“哈哈,凌迟?这个名字最好!将来青史留名,一听就知道你是个震古烁今的大刺客,这多好!“ “什么大刺客?人家明明是个乖孩子……“ 见他还要推脱,凌晨便软磨加硬逼,终于让他接受了。 两人说着,凌晨刚把红泥还到凌迟的手里,里头做早操的洪元却走了过来。 “道爷正好缺把趁手的兵器,我看你这匕首不错,拿来我看看!“ 道爷? 除了那个高居头顶的花白发髻还稍微有那么点韵味,这老头全身上下都看不出来一点老道的样子。 凌晨道:“这是家传之物,我们不卖!“ 洪元却点了点头,便跑到自己那张破席子上,拎了个布口袋过来,然后开始从里头不断地往外倒腾东西…… 没过一会儿,兵器、配饰等等的各种东西他就摆满了一地。 洪元却指了指地上这些东西,道:“看好了哪一样,你们自己说!“ 凌晨看了一眼,他这里头确实有几件还不错的东西。 凌迟探头往地上看了看,问道:“怎么着老头,你要送我们?“ 洪元却道:“既然你们不卖,那我便要来换。只要不超过三件,随你们选!“ 凌晨看了他一眼,发现这老头一脸的认真,不像是装傻。 于是他又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家传之物,我们不换!“ 洪元却突然将双眼一瞪,怒道:“小子欺人太甚!你方才明明说不卖,老道才要来换的,如今又说刚才说的是不换。怎么着,你瞧着老道诚心交易,是要戏耍老道还是怎的?“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是这老道单纯,还是本就是打算胡搅蛮缠。 凌晨本不想惹他,刚要试着再次解释一拨,凌迟却忍不了了。 “老东西,你是成心找茬是不是?“ 被凌迟一骂,这老道一愣,好像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责骂。 他怒道:“老道说过了,不是成心找茬,是诚心交易。你们不仅戏耍老道,还开口辱骂于我,老道可要动手了。“ 凌迟道:“你这老东西可算是原形毕露了,我看你不是诚心交易,你是诚心抢劫!“ 老道想了想,道:“交易不成,抢劫也不是不可以。“ 凌晨眉头微皱道:“我们本敬重您是个前辈,已经多番解释了。可如果您执意要动手抢夺,那我们兄弟可就要正当防卫了。“ 一边说着,凌晨和凌迟两人一同站起了身。 洪元却笑道:“一个筑基,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突破,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跟我动手,一会儿挨了打可不要哭鼻子!“ 凌晨面色郑重,道:“莫非前辈真以为吃定我们俩了?我可提前跟您说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出手,您这个紫府境界可不一定够看。咱们此前无冤无仇,到时候平白折了前辈的面子不值得,您可要三思而后行。“ “小子,你好大的口气!老道还怕以一敌二?你们便折我一个面子给我看看!“ 一边说着,这洪元却已经腾空而起,朝着兄弟两人扑了上来。 第159章 莫名其妙的出狱 紫府境界的修行者,与筑基境界的确实是天壤之别,无论是从速度还是力度方面,都差距非常明显。凌晨和凌迟两人毫无反应时间,这洪元却的拳头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凌晨匆忙闪身避过这一拳之后,探手抓向了洪元却的手腕。 “别伤人!“ 凌晨只来得及对凌迟说了这么三个字,洪元却招式一变,第二招紧接着又来了。 可这三个字,听在洪元却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他嘿嘿笑道:“你说不伤人,我便听你……“ 一边说着,他便提前一步抓住了凌晨的腕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场景便是一阵剧烈地晃动,后面的话也被憋了回去。 他心神一定,瞬间便将眼前的剧变稳定住,却见旁边那小子的匕首已经来到了眼前。 这匕首他之前就已经看中了,知道不是凡品。于是他不敢让匕首临身,另一只手摸出一柄短剑便刺了上去。 他的修为比凌迟高了两个大境界,手中的剑又比红泥要长,这一剑下去,眼看就要先一步刺中凌迟的手臂。 突然,他眼睛的余光看到凌晨眼睛里红光一闪,眼前的场景便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模糊。 他再看清时,红泥已经贴着皮肤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洪元却微微心惊,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短剑,剑身已经被削成了两截,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洪前辈,承让了!“ 凌晨微笑着看着他。 洪元却将手中剩下的半截断剑往地上一扔,气鼓鼓地说道:“承什么让?我不服,我的功法还没有使出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前辈输了不认还耍赖,凌晨顿感无语。 这时,凌迟也道:“我也不服!我束手束脚的还要收力,要让我隐身在暗处放开手脚,方才那两次机会我已经把这个老家伙切碎两回了。“ 既然如此,凌晨也不客气了,于是跟着道:“既然你们二位都不服,要不咱们再重新来一回?反正我的鬼面也没使出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在紫府境界的修行者身上试试效果!“ 洪元却眉毛一挑,问道:“还是致幻?“ 凌晨笑道:“是入梦!前辈还要再试试吗?“ 洪元却仔细地看了看他,道:“不试了!宗门先辈有言在先,遇见以梦境为能的修行者,绕着道走!“ 说完,他便重新拎起自己的大布袋子,开始收拾他先前摆在地上的那堆东西。 凌晨有些好奇,一边看他收拾东西,一边问道:“什么宗门,还有这样的说法。洪前辈出身于何门何派?“ 洪元却并不理他,一边收拾一边朝着门口那狱卒道:“小子,帮老道把狱门打开,老道在这里住不下去了!“ 三人在里头动手的时候,门口那狱卒就已经注意到了,本来看着三人已经相安无事,便坐了回去。 此时这老道一说话,他立马又跳了起来,道:“您老人家真的要走了?“ 洪元却已经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对他喊道:“你聋了?还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你要是不手脚麻利一点,老道可要自己动手了,到时候掰坏了铁门,你们可别怪我!“ 这狱卒连忙道:“您老人家息怒,我没有钥匙,这就找我们头儿去给您要去……“ 一边说着,他一溜烟地跑走了。 洪元却背着他的大布袋子站在死牢门口把着门,好像一刻都等不及了。 这什么情况? 凌晨满心疑惑,又问道:“前辈您着什么急呢?我们再聊聊呗。“ 洪元却头也不回:“老道惹不起你,总躲得起你!“ 看到方才离去的那个狱卒已经带着狱头往这边过来了,他连声催促道:“快快,快点……“ 外头两个人被他催促得小跑着过来。 狱头替他一打开门锁,洪元却连忙跨出了死牢,回头跟凌晨说道:“再见!“ 说完之后,他掉头就跑。 那狱卒紧跟在他身后,去给他开后面的狱门去了。 凌迟看了凌晨一眼道:“他看你好像看见了瘟神,一秒都不想在你身边多待,你那功法什么情况,这么讨人厌?“ 凌晨两手一摊,也是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他问狱头道:“你们这什么死囚牢?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这老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们就这么干瞪眼看着,都不管?“ 狱头也很无奈,小声道:“我们不是给他开门了嘛……“ 凌晨满脑门子黑线,训斥道:“我们东海郡官家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这时,那老狱头也走了过来,他满脸喜色道:“这么一尊大神,终于给送走了!小王爷到底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出手不凡啊!“ 他走到近前,看到自己的徒弟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问道:“怎么了?“ 狱头道:“小王爷说咱们这死囚牢来去自如,把官家的脸都丢尽了……“ 老狱头笑道:“现在也没别的人打搅了,你去准备些吃喝给送过来吧。“ 狱头点了点头,去准备东西去了。 老狱头走进死囚牢里,道:“这个洪元却的事,小王爷有所不知,您且听我慢慢说来。“ 听这老狱头讲完,凌晨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洪元却不是被抓进来的,而是他自己住进来的。 这老道前些日子突然来到城主府,说来找青阳城主要人。被这么个陌生人挑衅,城主自然不想轻饶了他。谁知一交手,满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后来双方交涉了半天,才终于摸清了这老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他是来青阳城找他徒弟的,可是找了也不知道几日了盘缠用尽也没找着,他便来到这里跟主官要人,可想而知也是要不到的。其实他本心里也没想真能要到人,归根到底,还是他的钱花完了,没吃没喝没地方住,于是便想来这里蹭点。 城主有心拉拢,他却软硬不吃,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任他自己选个地方住下。他脾气古怪,不喜欢有人往来打扰,结果选来选去,最后就选到这死囚牢里来了。 老狱头一脸的苦相,抱怨道:“您是不知道啊,自从他来了以后,手下那些小兄弟们每日好吃好喝地给他送着,还得冒着他一个不如意被打一顿的风险,早就伺候够了。可是送又送不走,实在是没办法!“ 第160章 上堂 如今把这尊大神送走,凌晨两兄弟可算是独占死囚牢了。 狱头将吃喝送来了之后,两人吃饱喝足,便开始安心修炼了起来。 这里的环境虽然不太好,但是这么安静没有打扰的时间却很不易得,尤其是对最近四处奔波的凌晨来说。 修炼中时间过得很快,一日眨眼即过。 第二天,秦沐云托了人、花了钱,进来看了凌晨和凌迟两人一趟。 交谈后,两人也得知了外头的一些情况。 凌晨让秦沐云办的事情没有出什么意外,一切都按照计划稳步推进着;这两次全军覆没对史家的打击非常巨大,他们已经开始了战略收缩,秦家也趁着推广瓷器营销网络的行动,开始收复一些商业领域的失地; 昨日天亮之后,凌迟家的老太太去过客栈一趟,得知儿子被官府抓走了,也没有说什么便回去了; 秦沐雨已经来过,并将墨如那帮小姑娘和颜老四那帮小子带走了,她对这两人非常喜欢,当场就收做了徒弟;太清道宫那边的事情也进行得很顺利,齐王也给予了一些资助,人员、修筑等方面也正在如火如荼地发展当中。 本来秦沐雨担心凌晨,也要进城来看望的,只是秦沐云觉得她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便将她劝回去了。 凌晨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两人的情况,并且引荐了老狱头师徒两个给秦沐云认识。这两个人对秦沐云也算是耳闻已久,三人乍一相见,相谈甚欢。 对此,凌晨很高兴,现在这两兄妹两人便是自己在外头最强有力的助臂了。 自己本就有意加强秦家和秦家这两兄妹将来的地位,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提前做好铺垫的,等真到了需要用到的时候,便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对于墨如的离开,凌迟的心里是有些不开心的。 不过这也是墨如自己的意思,而且两人日后虽然可能会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但是相互守望、各自成就,也是一桩美事。 秦沐云走后,凌晨略一开导,他也就释然了。 当天下午,那王班头儿也来了一趟,看到死囚牢里那个老道已经自己走了,他显得略微有些失望。而后他还想跟老狱头套两句辞,结果也被冷眼相待,最后他撂下了几句狠话,悻悻地走了。 不过他来这一趟也并非全无用处,从他的口中凌晨得知,这次关前的情势好像异常的紧迫,青阳城主前日晚过去议事后,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就这样,凌晨兄弟两个在这死囚牢里继续安心吃喝、修炼…… 又是一日转过来,上午时分。 狱头匆匆地从外头来到死囚牢门口,神色略有些慌张地道:“小王爷,坏消息!我从外头得知,不久前城主大人回府来了!“ 凌晨从修炼中睁开眼睛,眼中精光收敛,他的气息明显更加雄厚了。 他转头道:“他回来便回来吧,你这么着慌做什么?“ 狱头道:“方才从内府传出来的口风,据说是前方情势迫在眉睫,后方维持稳定居于首位。一切大小刑事,统统从严、从快处置。您这个事情,只怕一个弄不好就要匆匆过堂判了,对您的处境十分的不利啊!“ 凌晨眉头微皱,问道:“这是青阳城主的意思,还是整个东海郡都是如此?“ 狱头答道:“应该是东海郡一致如此吧。听说这次城主大人回来时,上头还专门派了一个督监官随行回府,就是为了监察、督促执行此事。“ 上头还派了人监督?那应该是自己父亲派来的人吧! 只不过这个人极大概率是直接从军营里派过来的,自己应该是不认得。 不过认不认得都不要紧,本来以理服人就是自我束缚,如果实在没有了说理的机会也没什么,到时候自己跟凌迟两个硬干,也足以扫平整个青阳城主府了。 见凌晨不说话,狱头以为他心里没底了。 于是道:“有什么要做的,您该提前准备了,别到时候他们真要冤了您两位,再措手不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凌晨摆摆手道:“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你放心吧。昨日秦家少爷来的时候,我吩咐你们的事都做好了就可以了。“ 狱头点头道:“这件事您放心,都是我师父亲自经手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人交谈过之后,狱头便转身往外去,但是还没等他走多远,一个狱卒便从外头跑了进来。 “头儿,那姓王的带着人来了,就在门口等着,说要来提人过堂!“ 狱头大惊:“这么快?“ 他连忙回头,重新来到死囚牢门口。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来提你们出去了。他们这么着急动手,肯定不怀好意,弄不好是想要快刀斩乱麻。“ 凌晨无所谓:“也好,正好我这兄弟也有把快刀。到时候能讲理我们便讲理,要动刀便看看谁的刀快了,随他们选。“ 狱头点头道:“那我们便得罪了。“ 凌晨点头应了。 狱头打开了死囚牢的门,狱卒又重新将二人用镣铐锁了,然后将他们带出了牢狱。 牢狱门口,王头儿已经带着四个人等在那里了。 “这两天可让两位受苦了,今日城主大人升堂,你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他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一边咧着嘴不怀好意地笑。 凌迟嘲讽道:“怎么着,要放了你爷爷了?“ 王头儿倒不生气,道:“你个毛头小子,我不跟你作口舌之争。一会儿到了堂上你就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跟牢狱里这师徒两个这么好脾气。“ 凌晨道:“要走就快走吧,屁话真多。“ 王头儿瞪着两人瞪了好一会儿,狠狠地道:“一会儿有你们好看的!带走!“ 他身后四个差役上前,两人架着一个,便往城主府前堂去。 来到堂上时,各班差人都已经左右站好,但主官座位上还是空空。这时,两个差役从大堂旁边的门里哼哧哼哧出来,搬了一张精雕的大椅子放在了主管座位旁边。 随着“升堂“声喊过,屏风之后先后有两个人转了出来。 当看到堂下站着的凌晨两人之后,其中一个人明显一愣。 第161章 大人他耍你 是陆统领! 他那日从王府来到了前山关大营,本以为传过将令、安排好了军营布置之后便可以回去,哪知道到了之后,前线的探报却如雪花般不断地传来。 这几日,朝廷那边的军队频繁调动,似乎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他因此不敢擅离,便派了加急快报回到王府。王爷回信,命他召集前营、关营、以及周边所辖军兵主官共同商议,安排调动军队布防,以备不测。 这也是前两日,青阳城主被紧急召往前山关大营议事的原因,因为他是青阳城地区下辖所有军兵的第一级主官。 此时计议已定,青阳城作为与朝廷两地往来的枢纽,距离前山关大营也最近,同时又是除了齐阳城之外最大城了,自然最受重视,所以这里的督监官员,便是陆统领亲自来了。 可是他哪知道,自己到来监督的第一案,被告竟然会是自家小王爷。 当看清凌晨的脸的那一刻,他的表情便精彩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暂时沉默好呢,还是该立即施礼参拜得好…… 其实他看到凌晨的同时,凌晨也看到了他。 所以他往下看过去时,凌晨对他稍微摇头示意,他心中便基本有数了。 这时,青阳城主在前头先说话了。 “陆大人,您先请!“ 陆统领一边来到陪座旁坐下,一边试探着问道:“吴大人,下面这两个人就是你今天要审的犯人?“ 这吴城主也是第一次见到凌晨两人,他眼神往站在下面的王班头看去,那王班头就立即站出来,替他答道:“回大人的话,凶犯正是这两人。“ 陆统领勉强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呵呵……好,挺好!“ 王班头回完了话,便退回到原位去了。 吴城主却并不立即在主位上坐下,而是跟陆统领谦让道:“陆大人,您怎么能陪坐客位呢,还请您居于首座!“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堂上主座示意,让陆统领坐在主审的位子上。 陆统领连忙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我是来做督监官的,怎么能抢了吴大人的主位来坐,这不合规矩。吴大人是这青阳城的城主,这里理应是你来坐才对。“ 吴城主一看他这么客气,略微有些意外。 这家伙军伍出身,跟他们这些人向来都是直来直去,这么客气谦让的时候更是从未见过,这回这是怎么回事? 他再让道:“陆大人是王爷的近臣,见识不是吴某可比的。而且您本来就是王爷派来监督我青阳城的主官,该当坐到主位上来,吴某一旁陪审即可。“ 陆统领心说,你让我坐主位审他?你眼瞎你当我也眼瞎? 如果这下面的犯人是别个还好说,我代你审一审也就审了,可是他是谁?让我审自家主子,我是活够了吗我审他? 陆统领起身一把将他按到了主位上坐下,道:“吴大人别客气了,快坐下吧。你主审,我陪着,就这么定了!“ 陆统领这么不见外的动作,让吴城主产生了一种亲密的错觉,他顿时有些误会了。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抱拳笑道:“陆兄这么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却之不恭!“ 陆统领陪笑道:“不恭不恭……别客气,这都不是事,不是事!“ 吴城主理了理衣服,然后一拍惊堂木,开口便道:“大胆凶贼,竟敢藐视公堂!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他这句话一出口,配合着“啪“的一声惊堂木,顿时给陆统领心里拍了一个激灵。 这大哥胆儿是真肥啊,让齐王世子给他下跪! 他本不想说话的,谁知眼看这吴城主又准备让左右的差役上前动粗,他立即劝道:“这些礼节上的小事暂时就免了吧!咱们现在时间紧迫,还是审明案情要紧,然后该杀的快杀、该放的早放!“ 吴城主笑道:“陆兄说得是!“ 说完,他回转过头来,脸色一板道:“主办此案的府吏,陈明他两人所犯之案情!“ 王班头站出来,将那日夜间的案情说了一遍。基本上对史家不利的、对秦家有利的部分都隐去,相反的部分则添油加醋地大加渲染了一番。 然后,他一挥手,堂外一帮差役又拉了两辆大板车上来,车上便是那晚史家死去的那些人的尸体。 吴城主大怒道:“大胆凶徒,轻薄人命!竟敢在我青阳城地面上如此肆意杀戮,其罪实属万死难赎!“ 然后他抓起手中的惊堂木“啪“地又是一拍,喝道:”立即把这两个人推出去,斩了!“ 他这一连串操作之迅速,顿时把陆统领给搞懵了。 你这案子审的,被告还一句话都没说,你就已经给判完了? 他还没等开口,便听到下头站着的那个小男孩先说道:“大哥,这老东西已经给咱俩判完了,咱们该动手了吧?“ 凌晨道:“别急,咱们还没……“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哐啷“一声,凌迟手腕上锁的铁链子已经被他给切断了,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凌晨道:“你急什么!这不打草惊蛇了吗?“ 凌迟“哦“了一声,又弯腰从地上将铁链子捡了起来,自己胡乱地在手腕上缠了缠,然后旁若无人地站在那里不动了。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旁人都没有看见似的。 这一下,给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王班头气得不行,跳出来指着凌迟手上的链子对吴城主说道:“大人,他耍你哦大人,这小子耍你哦!“ 吴城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小子当我们都是白痴啊!现在快给我推出去砍了他们,立即、马上砍!给我砍碎!“ 凌晨道:“我兄弟虽然莽撞,但也属情有可原,所以还请大人息怒。你今天判我们兄弟死罪没什么,只不过你一不问情由,二不问被告,甚至连原告都还没到场呢你就着急判了,这能服众吗?你这样的审法,别说督监官还在旁边坐着呢,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看了,于情于理于法能有一样说得过去吗?“ 陆统领虽然猜不到凌晨要干什么,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该自己说话了。 于是出言道:“老吴,咱们从严、从快也不是这么个审法,怎么着原告、被告齐聚了,理明案情才能判呐!不管怎么样,给王爷报上去的东西得有法看才是,否则日后王爷追究起来,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 吴城主听得出来,陆统领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实际上已经在指责自己审得没法看了。 他心中暗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162章 史亦瞳之死 心里骂归骂,但是他不敢明面上反驳陆统领的话,只能假意应是之后,转身将火气全都撒在了王班头身上。 “交给你的事情办成了这样,你是干什么吃的!史家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上堂问案这么重要的事,你也不提前通知他们过来吗?你这个班头若是不想干了,就趁早给我说话,我也好重新提拔个得力的人上来,顶了你的职缺!“ 一看城主要撸了自己,王班头满脸都是惶恐。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大人息怒啊!属下确实已经提前派人去史家请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此事是属下失职,还请大人恕罪!“ 吴城主指着府衙大门,怒道:“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滚过去自己去请?派人派人,派人能办好的事,我还要你来干什么!“ “是是,属下这就亲自过去一趟……“ 一边应着,王班头一边起身,往府衙大门口跑去。 “我说让你跑了吗?你是不是聋!我说滚,我让你滚过去!“ 听着身后吴城主的怒吼,王班头竟然立即弯腰俯身,果真骨碌骨碌地往府衙大门外滚了出去…… 眼见他已经从大门口骨碌出去了,陆统领沉着脸道:“吴大人心里头有怨气,这是教训手下人给谁看呢?“ 吴城主道:“陆大人想多了。手下人办事不牢靠,训斥两句还不是应当的?“ 陆统领看了他一眼,道:“但愿如此!“ 至此,两人一主一次在座位上坐着,便不说话了。 他们两个不说话,下边的人怕被迁怒,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时间,大堂上变得一片静悄悄的,空气安静得仿佛都要凝固住了。 但是时间一长,他两个在上头坐着的还好,下面这些站着的可就有些受不了了。这长时间的挺立加上精神紧绷,一分一秒都是难捱,有不少人开始双腿打起颤来。 反而数凌晨和凌迟两个最轻松,他俩站累了便蹲一会儿,蹲累了再站起来……除了有些无聊,倒是没什么,只是惹得吴城主一顿怒视。 就在他俩蹲起了三拨以后,府衙大门外终于重新露出了王班头的身影。见替罪羊回来了,众人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 王班头刚一露脸,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重新弯腰俯身,在地上骨碌着往大堂这边滚了过来。 等他终于滚到了堂下,才跪在地上回禀道:“跟大人您回,史家人我给请来了。不过……“ 吴城主此时余怒未消,打断他道:“那还废什么话,赶紧请上堂来!“ 王班头犹豫着道:“他们还在后面,马上就到了。只是史家人之所以没有按时到堂,是因为他家里出了点事,我觉得在此之前,还是先将此事禀报您知道才好。“ 吴城主有些不耐烦:“别废话,快说!“ 王班头道:“史家的大公子史亦瞳死了。“ “什么?“ 吴城主“噌“的一下从主座上跳了起来,脸上满是震惊。 其实听到这个消息,何止是他震惊,连凌晨和凌迟两兄弟也颇感意外,立即竖起了耳朵细听端详。 “什么时候的事?你先前不是告诉我,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吗?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吴城主的疑问,显然这王班头无法替他一一解答。 “他那日确实只是受了些轻伤,人死应该是昨日夜间的事。史家今天一早去叫门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房里。其实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吴城主看他又犹豫,便骂道:“有话快说!“ 王班头抬头瞧了陆统领一眼,道:“史家方才在家替史亦瞳举丧,家族上下群情激愤。属下回来时,他们已经集结了很多的族人往城主府这边来了,说要让您主持公道,否则……否则他们便要亲自动手,让凶手血溅五步!“ 他这样说,吴城主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他本来就已经打算好了,今天必定要斩杀堂下凌晨两人。 可随后,他便不这样想了。 “啪!“ 陆统领拍案而起,喝道:“一个小小的史家,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敢威胁官府,企图操纵审办案件,还要在城主府衙之内动用私刑?反了他了!“ 他这一怒,吴城主反倒有些为难了。 此时不跟着表态吧,他这个青阳城主的脸可就丢尽了;若是跟着表态,他又满心地不想得罪了史家! 于是他心中不由得暗骂史家这帮混蛋,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此刻齐王爷派来的督监官在侧,他们竟然还敢顶风作案,简直是找死! 这时,王班头进言道:“大人,恕属下多嘴,如今史亦瞳之死已成事实,就算他们史家抱屈含冤,以后查清了还他们公道就是了。但如果他们真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依律治了他们的罪也是理所当然的!“ 吴城主瞧了王班头一眼,心中对他的鄙视又多了三分。 这家伙说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无非就是拜高踩低、见风使舵那一套。史家之所以势大,全都仰赖史亦瞳跟朝廷的关系,如今他死了,史家距离完蛋也不远了。 可是这么多年,史家跟朝廷还有没有别的关系他还拿不准,而且他此前跟史家绑定得实在太深了,现在想要划清界限,谈何容易? 于是他答道:“且看史家之人是不是识时务了,如果他们真的敢肆意妄为,到时候本官定当严惩不贷!“ 就在这时,府衙门口突然传来了“嘟嘟哒哒“的哀乐声。 紧接着,四个人抬着一副漆黑的棺材转进了大门。跟在这四人之后的,便是乌泱泱一群身穿孝服的史家族人,一齐涌了进来。 然后,史家人将棺材往堂前一放,一众三四十人便将府衙围了起来。 这史家实在是太嚣张了! 这一幕,让府衙大堂上所有的人都不禁皱起眉头来。 大堂上的差役们也不能继续肃列两旁了,他们有的抄起棍棒、有的手按腰间的长刀,堵在了府衙大堂门口。 两边人各成防线,对峙了起来。 这时,史家人群中一个老者站了出来,朝着大堂上一抱拳道:“城主大人,我以史家家主的名义恳求,今日必定要给我儿一个公道!“ “史盈天,你放肆!“ 同在防线中的王班头高声喝道。 第163章 死人作证 史盈天,史家家主,史亦瞳和史亦晚的父亲。 这老头在青阳城横行惯了,又依仗自家跟主位上坐着的那位青阳城主的亲密联系,他岂能被王班头的话镇住? 他霸道地说道:“老夫跟城主大人讲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这老东西平日里这么嚣张也就罢了,可今天有陆统领坐在身边,吴城主就不得不顾忌到他的感受。 于是他瞄了陆统领一眼,看了一张更加阴沉的脸。 因此冷声道:“史盈天,你痛失爱子我们都看到了,但是可别因此说话失了分寸!我城主府内官吏,岂是你一个平民可以呼来喝去的?“ 史盈天略微一愣,他没想到吴城主会这么说。 但当他看到吴城主在上头斜着眼睛疯狂地给他使眼色时,他便猜到旁边坐着的那位恐怕不是一般的人物,连吴城主也得有所顾忌。 于是他话锋一转,打起了感情牌。 “城主大人见谅!只因前日晚间我史家族人被人肆意屠戮,我唯一逃回来的儿子又于昨日晚间因此惨死。近来我痛失双子,作为一个孤苦无依的老父亲,想要为我史家、为我的儿子要一个公道,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吴城主道:“那你先让他们都退到后面去,如此在公堂外啸聚,不成体统!“ 史盈天朝身后那些族人使了个眼色,这些史家族人都退到他身后去了。 然后他略施一礼,道:“今日我秦家的儿郎齐聚于此,别无他意,只为亲眼见证城主大人还我史家一个公道!“ 他虽然一直在强调只想要一个公道,可看他身后那些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史家的人退了,公堂上的差役们也都各回原位。 此事暂息,如今原告、被告齐聚,便到了正式审问的时候了。 吴城主一瞪眼,厉声问道:“如今史家人齐聚,控诉你们两个肆意杀戮他们的公子和族人,你们可有什么话说?“ 凌迟歪着头道:“那一桶怎么死的不知道,他不干人事,或许是老天开眼吧。其他人倒是我们杀的,你要怎么样?“ 还没等吴城主接话,堂下的史家人有些怒不可遏,顿时又躁动了起来。 此时,门外又有一群人涌进来,他们全都是穿着孝衣孝袍的老弱妇孺,哭着、喊着跑到那两辆板车边上围着哭起丧来。 一边哭,一边还不时指着凌晨和凌迟两人咒骂。 在他们的后头,府衙外有些好事的老百姓也跟着过来看热闹,于是他们立时围满了门口,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一边朝着里头指指点点。 这大堂内外,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吴城主有些心烦,怒道:“大胆凶贼,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猖狂,你们两人无故枉杀人命,其罪……“ 凌晨打断他道:“吴城主,如果我们两人现在要来杀你,你会老老实实地等着让我们杀吗?如果我们因此被吴城主的手下所杀,你和你的手下算是无故枉杀人命吗?“ “大胆!你们敢刺杀朝廷命官!“ 吴城主扶着椅子扶手后撤了半步,厉声呵斥,他身边立即有侍卫挡在了前面。 “贼人找死!“ 一些差役抽出佩刀,朝着凌晨两人逼近了过来。 凌晨道:“吴城主被人刺杀,就可以反杀刺杀者,便是理所应当;而我们被史家人埋伏刺杀,便要引颈待戮,反杀刺杀者,就成了无故枉杀人命。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吴城主眉头微皱。 他此时才意识到,这家伙刚才说要刺杀他,并不是真要动手,而是拿他做例子,反呛他的话呢。 凌晨又道:“古礼有云:凡盗贼犯抢为祸,及家人,杀之无辜。 我朝律法相信吴城主也烂熟于胸,所谓:凡无故入室、上人车船犯抢,掳掠良人,杀伤人命者,主人登时格杀,勿论;漏夜为凶者,主人无擅杀之罪,不入官府。 对此,不知道吴城主有何高见?“ 吴城主没想到,竟然还会有犯人当堂给他普及律法知识。 说实话,凌晨这一下有点打到他的知识盲区了,他对当朝律法不太熟,对搂钱之法倒是比较有心得。 吴城主朝一旁正在忙乎着记录的主簿小声招呼道:“喂喂,他说的对吗?“ 主簿抬起头,略一反应后,悄声回道:“哦,都对,一字不差!“ 这家伙是这位吴城主手下专门管律法、文书等这些文字类材料的官吏,凌晨说对律法烂熟于胸的应该是他,此时他说“一字不差“,那应该就是真的一字不差了。 这可让吴城主有些犯难了,想把一些个罪名安到一个专业人士头上,除非证据确凿,否则这事可太难办了。 看来后面,只能在证据上下功夫了。 吴城主厚着脸皮说道:“你说的这条律法啊,本官知道!但是律法里说入室,刚才王班头也说了,这些史家人明明是在你们客栈之外被杀,你凭什么说他们入室?至于杀伤人命那就更无从提起了,本官只看到你们杀了这许多史家人,你们有什么死伤?“ 凌迟颇为不屑,道:“他们那点本事,能让我们有什么死伤?技不如人还想着杀我们,他们那是自己找死!“ 吴城主哈哈一笑,道:“哈哈……那史家人就是既没有入室,也没有杀伤人命了?那你们刚才还背那律法做什么呢?什么证据都没有,光律法背得熟练有什么用?“ 其实到底有没有入室,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因为提前那王班头跟他汇报过此事,所以他也放心。 那王班头说,这两个凶犯那晚曾经说过,提前跟他一起进了客栈那些史家人都已经被秦家人处理掉了,现在是死无对证。 史家人此时终于看到了曙光,这俩人终于要被绳之以法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整个家族的男女老幼,顿时都欢呼了起来。 吴城主也已经迫不及待,他连忙宣布道:“你二人屠杀史家人命八十一口,罪大恶极……“ 凌晨笑道:“城主大人别着急啊,谁说我们没证据?我们的证据多的是呢!“ 吴城主再次被凌晨打断,愤怒地瞧着他。 凌晨说到此处,往府衙大门口喊道:“秦家的人,可到了?“ 王班头心说,我通知都没有通知他们,他们到个屁啊! 他刚要说话,却听到府衙门外一个声音喊道:“爷,马上就到!“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府衙大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公子他们带着人,过来的速度会慢一些,不过马上就到了。“ 听到这话,王班头和吴城主都皱起了眉头。 吴城主问道:“带着人?带什么人?“ 凌晨笑道:“你不是要证据吗?当然是证人了!是一些已死之人,来给你们作证!“ 第164章 困兽犹斗 “死人作证?“ 吴城主看了看王班头,王班头摇头表示不知道,史家人那边也都一脸的茫然。 史盈天站出来道:“你们死到临头了,少在这里故弄玄虚!什么死人作证?就算让你们拖得一时半刻过去,也逃不脱给我儿陪葬的命运。“ 秦家那年轻人道:“史盈天你急什么?是不是故弄玄虚,再等一会儿我们少爷来了,你不就都知道了!“ “哼!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史盈天一甩袖子,回到了人群里。 众人等了一会儿,府衙外传来一阵哄闹声。 “让让,乡亲们借个光……“ 随着门口围观的老百姓往左右分开,府衙外又有一个年轻人进来,他一眼看到自己的同伴已经被叫到大堂上了,于是回头道:“公子,应该可以进了。“ 接着,秦沐云当先领着,身后一群人进了府衙大门。 今天这下可不是那区区十几个秦家人了,在秦沐云身后,还有很多年龄高下各异的男人跟着进来,一看就都是些富户。 其中一个富户便是王略,不过他跟其他富户不同,他被绑着进来的。 除了他之外,还有九个人也是被绑进来的。 史家人里有些人一看到他们,立即便惊呼起来,各种“哥哥“、”弟弟“、”他爹“什么的称呼震惊掺杂着喜悦乱叫。 王班头“噌“的一下蹿了过去,扶住其中一人的肩膀,问道:”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这人是那日住进百花香榭里的客商其中之一。 他白了王班头一眼道:“你瞎啊,你才死了!“ 王班头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史家下人竟然敢公然辱骂自己,他指着这人的鼻子骂道:“大胆!你竟敢辱骂我?“ 这人朝地上啐了一口,道:“骂你是轻的!你个狗东西,一会儿老子还要亲自送你上刑场。“ 王班头气得脸色煞白,指着他道:“你,你……“ 这时,凌晨问道:“王班头,这些人你现在都认得了?那晚你可是亲口跟我说,潜伏进客栈纵火的那些人,你一个都不认得。“ 王班头一时语塞,但他反应也算快速,眼珠子略一转便道:“纵火的人我当然不认得,这些都是史家的人又不曾纵火,我自然是认得的。“ 他这么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过了,他就赌这些史家的人不会甘于承认自己做过埋伏纵火的事。 哪知道他刚一说完,他眼前这人便往公堂上一跪,道:“城主大人,那晚确实是我们去客栈埋伏,然后伺机纵火,不过这些都是史家大公子史亦瞳指使的,小人也是被逼无奈。“ 他说完了之后,剩下的八个人也都上前来,说出了同样的话。 这下,吴城主和王班头傻了,史盈天更傻了。 史盈天两步走上前来,揪住其中一个人的脖领子质问道:“小六子,其他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可都是我史家的血亲啊,你们怎么也跟着他们抹黑我们史家?“ 他手里揪着这个小六子的衣领,眼睛却瞪着另外一个人。 这小六子没说话,倒是另一人怒视着史盈天道:“我的好大伯,你现在有工夫在这里质问我们,你这几天可有工夫去我家问问我母亲,为什么我和我弟弟都没有回家吗?“ 那边大板车旁,一个扶着车缘掩面哭泣的老妇人道:“儿啊,你弟弟已经去了,他此时就在这里躺着呢!“ 这人转身“哐哐“朝着他的母亲连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已经满含着泪水。 ”母亲啊,儿子不孝,是我亲自带着弟弟走上了死路!您知道我弟弟是怎么死的吗?是史亦瞳,是我们在客栈放完了火之后,那狗东西不等我们离开便命人放箭,将弟弟乱箭给射死了!如果当时不是儿子走得快了两步,也已经被他给射死了!“ 凌迟趁机道:“你当时没看到,史亦瞳为了不留下活口,还命人在你弟弟身上又补了几刀呢!“ 那老妇人轻轻掀开车上一具尸体的衣服,她看清那尸体身上的伤口之后又瞬间拉上,然后就泣不成声了。 他的儿子怒目圆睁,瞪着史盈天道:“史盈天,你儿子心狠手辣,他蛮以为我们这些人都会被秦家人所杀,便没有人追究他做的这等恶事了。他没想到我们还活着吧?他人呢?做下这等丑事没脸见我们了吗?“ 没有人答他,史盈天松开小六子后起身,却“噔噔“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小六子道:“大伯你别怪我们,大哥这事情做得实在太丧良心!他今日不来也便罢了,如果他要是来了,我们这几个人里,可不止一个想要生撕了他。“ 听他们说完,史家那边的人群里,顿时有一小部分人开始缓缓地撤了出来,然后逐渐都站到了在大板车旁哭泣的妇孺身旁。 这个情况落在史盈天的眼里,他缓缓来到史亦瞳的棺材前,道:“各位,如今我儿也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要在此刻离我们史家而去吗?“ 对面那些离开的史家人没有一人说话。 史盈天的身躯一软,然后瞬间又扶在他儿子的棺材上,叹道:“我史家今日,便算是完了!不过……“ 这老家伙不愧是带领史家走向辉煌的家主,都到此时了依旧不舍弃任何一个复仇的希望。 他扶着棺材重新站直了身躯,道:“城主大人,老夫认为,这些人这些日子被秦家拘住,必定是受了威逼利诱,所以他们的话并不足以采信!而我的儿必定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来往棺材板上一拍,继续道:“我一定要让这些害了他的人,付出代价!“ 堂下早就哆嗦着近似绝望的王班头一下子也看到了希望,他连忙帮腔道:“属下觉得,史家主说得极是。属下在您身边效力了这么多年,我的人品您还不了解吗?“ 王班头说什么凌晨并不关心,他此时关注的是史盈天拍在棺材板上的东西。 是一个虎头! 正是史亦瞳的那半枚猛虎卫的身份配饰。 这东西,一般人可不认识。除了自己这一方的人,其他人都面露疑惑之色,唯独那吴城主,面露惧色。 还没等吴城主说话,凌晨便提前道:“史盈天,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狡辩!你拿出个虎头来能如何?这东西又能代表什么?“ 这东西凌晨当然知道代表了猛虎卫,可猛虎卫是朝廷剑阁下属的隐秘组织,凌晨就赌这两人不敢当众将这东西的来历说出来。他们要是敢公之于众,恐怕以后都要面对猛虎卫无穷无尽地追杀了。 果然,史盈天狠狠地瞧了吴城主一眼,便将那半截虎头又揣进了怀里。 这一切,吴城主都看在了眼里。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惊堂木一拍,道:“本,本官觉得,史家主说的有理!“ 此话一出,不光是堂上堂下与本案相关的人,就连门外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傻眼了。 第165章 摇摇欲坠 这玩意儿,就算是黑,还能黑得这么明目张胆吗? 老百姓平日里就见惯了史家和城主府下属的官吏勾结,祸害乡里,早就有一股怒火在心中积压很久了。不知道哪里有一个人带头吼了一嗓子之后,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众人齐声高喊“黑幕!“ 陆统领瞅了吴城主一眼,沉声道:“吴大人,你这可是惹了众怒了。如果再这样审下去,后果你可要考虑清楚!“ 吴城主此刻已经被猛虎卫吓破了胆,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自以为看得比谁都清楚。 此时惹了众怒没什么,就算因此被齐王追究起责任来自己也还有辩解的余地,但若是得罪了猛虎卫,他们可不跟你讲什么道理,自己全家人就只等着被抛尸荒野了。 所以他硬着头皮跟陆统领解释道:“百姓不明就里,他们只是随着事情的发展肆意发泄情绪罢了,案件审明之后只需稍加安抚,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陆统领道:“众目睽睽之下,你最好能够审得众人无话可说!“ 吴城主应是后,转身就传令道:“本案事关重大,为保护案件双方当事人,除与案件相关的人士之外,其他人请悉数退场。后续案情,封闭衙门审讯。案件审结后再另行布告,公之于众!“ 让老百姓无话可说,竟然还可以这么干?让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也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这一番操作,再次让众人傻眼。 陆统领刚想再说几句,但是他叹了口气,又把话给憋了回去。因为吴城主这个做法虽然会让人颇有微词,但是从律法上却挑不出他什么毛病来。 虽然因此惹得外头的百姓物议如沸,但这帮差役手脚也快,得令后立即就开始行动了起来。分辨身份、撵人、关门一套动作下来,不多会儿工夫就干完了。 凌晨就这么看着他们上蹿下跳,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他才道:“我方才说过,我手里的证据多的是。城主大人既然怀疑这些史家人已经被收买了,说他们的供词存疑,那我就再给拿一份证据出来。“ 他朝着秦家人那边看了一眼,道:“王略,来,该你了!“ 然后那个被绑着的胖老头走过来。 “王略,告诉他们,那晚史家这些人去百花香榭是干什么去了?他们原本又是跟你做的什么买卖?“ 王略“噗通“一下朝着堂上跪下,然后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口中不断地念道:”草民死罪,实在是死罪!……“ 凌晨朝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道:“不要念你的经了!快点说正事。“ 史盈天看了一眼吴城主,吴城主立即会意道:“王略,你可考虑好了再说话,若是让本官从你口中说出半句虚言,后果你可想要清楚!“ “呃是!“ 王略抬头看了看四周都在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们,他犹豫再三,还是不敢隐瞒说假话,因为这里除了他,知道他和史亦瞳之间那些勾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于是,他便实话开口,将之前他跟史亦瞳之间如何做贩卖少女的买卖,以及后来怎么被秦家撞破了手脚被擒,及至最后史亦瞳怎么为了替他弟弟报仇、也为了杀他们这些人灭口,那晚都做了什么样的安排,等等。这些都一一说了。 “本来草民也不相信,史亦瞳做事会如此绝户。可那晚,秦家一直押着草民在楼上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草民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其实还没等王略说完,吴城主便知道今天这史家算是大势已去了。 如果说此前到底是否埋伏纵火这件事还有可以争辩的余地,毕竟当事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要么是秦家的人,要么是被秦家所擒的人。可是王略方才所说的这件事,便完全没有办法反驳了。 虽然还可以用王略被对方收买为由分辩,可是这里头毕竟涉及到了很多平民百姓,那些被救回去的小姑娘,随便找回来几个,她们以及她们的父母肯定都很愿意为此作证。 这时,史盈天怒喝道:“大胆王略,敢如此污蔑我史家,你找死!“ 他口中说着,便开始往王略的方向靠近,而他身后的史家族人也跟着围了上来。 吴城主连忙道:“史盈天你站住,莫要冲动行事!“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却只是动嘴,一点行动都没有。 就在这时,史家族人里突然有一个年轻人飞了出来,堂上这些差役一看有人要动手,便纷纷保护城主的保护城主,上前阻挡的上去阻挡。 眼见差役们都迎上来了,史家人里突然有一个声音道:“欺负我们的人,都给我上!“ 一时间,两拨人便围着王略挤到了一起,并开始推搡了起来。 这时,人群里传来了王略的声音。 “我王略亏心事做尽,死有余辜,还望看在我履诺说了实情的份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人群里悄悄伸出了几只手,“噗呲噗呲……“连连几下,王略便捂着身上的匕首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看就活不成了。 这一幕,凌晨都看在了眼里。 他对王略说道:“我们答应会照顾好你的妻儿,你尽可以放心!“ 王略听了,嘴巴张了张,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胆!竟敢当着本官的面行刺!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吴城主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道。 当场的两拨人见有人死了,同时都往两边退去。史家那边的人退后的过程中,不知道是哪个,又将那年轻人推了出来。 这年轻人一脸的茫然,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转身怒吼道:“是谁?方才,还有一开始的时候是谁将我推出来的?人不是我杀的,为什么要将我推出来?“ 凌晨道:“这还不明白吗?你们家族要杀人灭口,主事者却不愿意自己承担罪责,所以便将你推出来,当替罪羊!“ 这年轻人听了,回转身往人群里看去,然后指着里头几个老者道:“是你们几个族老干的吗?是你?还是你?“ 其中一个老者道:“小子,既然杀了人,你就要认!只要你认了,家族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家中老幼。“ 这年轻人顿时被气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凌晨笑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史家的行事作风。大难临头,族老、族长、少爷都是一个样的,这种家族,你们还要继续追随他们吗?“ 听到这话,史家人里顿时又开始骚动了起来。 第166章 齐王世子在此 这些人虽然都被称作史家的人,其实史家的血亲人数并不多。大多数的人,都是史家的远房旁支、门客、仆役等,这就跟秦家是一样的情况。 这些人,家族势大时依附,家族式微时必定要作鸟兽散的,尤其史家的无情无义又跟秦家不同,遇到困境时必然更加难以维持。 多亏,他们有一个好家主,尽管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好人。 “我看谁敢动!“ 史盈天大喝一声,顿时将那些蠢动的人震得一哆嗦。 “我知道,家族最近经历了接连的变故,确实有些人才凋零。但是你们可别忘了,我们史家的产业可都还在呢,我们依然敢称富可敌国!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史家做过的那些事,你们哪个敢说自己一件都没有参与过?谁敢拍着胸脯说这个话,我史盈天尽可放你离去!“ 说到此处,史盈天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他身后的史家众人。 “你们敢吗?“ 面对质问,这些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然后,史盈天又将目光往远处扫去,看向之前避到板车边的那些史家人。 “你们敢吗?“ 这些人也都纷纷低下了头。 史盈天冷声道:“那还不赶快给我滚回来!“ 这群人,连着他们搀扶的老弱妇孺,低着头回到了史盈天的身后。 此时,史盈天已经将所有史家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他的身边,本以为他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他那双鹰眼继续往旁边扫视。 当扫到王班头的时候,却见这家伙连连往自己身边的差役身后躲。 史盈天刚要继续点他的名,堂上的吴城主终于坐不住了。 史盈天想要干什么,他岂能不知道?这是在竖旗子拉人站队,这是准备掀桌子,准备跟对方撕破脸了。此时陆统领就在一旁坐着,这怎么能行? 他面色惊慌地吼道:“史盈天你疯了?你可看清楚了,这里是城主府大堂,不是你史家的宅子!“ 史盈天笑道:“我的城主大人,我当然知道这里不是我史家的宅子,可是这城主府大堂,难道不也是我们的城主府大堂吗?“ 吴城主一听这话,气急败坏地摆手道:“史盈天,我知道你痛失爱子,所以精神受了些打击。今天本案就先暂且审问到这里,你先回家去休息两天,再过堂不迟!“ 紧接着他一拍惊堂木,急匆匆道:“王班头,将他们都送回去,退堂!“ 一边说着,他转身便要往后堂走。 “慢着!“ 这时,堂上堂下几个人的声音同时传来,顿时让吴城主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秦沐云道:“事情还未分辩清楚,怎么能这么仓促退堂?史家人贩卖人口为业,证据确凿,人都还没拘起来,你就要退堂?“ 陆统领道:“此时退堂,不合规矩!“ 凌迟道:“怎么的,事到临头了,老东西你要跑?“ 凌晨道:“后面我还排了几出好戏没上场呢,城主大人这一退堂,他们演给谁看去?“ 史盈天道:“看到了吧老吴,你想避着,这么多人都不会给你躲避的机会。今天在这里,他们就这么几个能战之人,若是我们不趁此机会决出个胜负,等他们出去召集起来人手,我们便彻底没有胜算了!“ 吴城主回过头来,苦着一张脸道:“史盈天,我这青阳城堂堂一城之主,今日可让你给害苦了啊!“ 史盈天哈哈大笑道:“老吴,这些年咱们兄弟两个独霸青阳城,一起大吃大喝大分金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害苦了你?我看你那时可高兴得很!今日又怎么了?只要我们兄弟联手,在此扫清了这些碍事的人,以后我史家还是这青阳城里一个普通的经商世家,而你依然做你的青阳城主。我们一切照旧,岂不更好!“ 吴城主明显已经被他给说得心动了,他害怕被陆统领所阻,于是还没有表态,便跑到了史盈天的身后。 “既然都说到如此地步了,我不听你的还能怎得?今日你真的有把握,可以将这些人全部一网打尽?“ 史盈天见他过来了,高兴地点了点头。 “绝对没有问题!“ 吴城主依旧不放心,特地附耳悄悄嘱咐道:“堂上坐我旁边的那个家伙姓陆,乃齐王手下近臣,他的身手可厉害得很。今天若是能将这里的所有人全部灭口最好,若是不能,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首先将他除掉,否则我这城主的位子便坐到头了。“ 凌迟白了他一眼,道:“煞笔!“ 说完,凌迟便将自己手上缠着的锁链丢到了地上,然后又将凌晨手上的锁链也切断。 凌晨掰了掰自己手指和手腕的关节,又伸展了一下身体后,道:“我还一直说要以德服人呢,没想到努力到最后,还是要以刀杀人!“ 凌迟评价得言简意赅:“浪费生命!“ 凌晨感慨道:“是啊!这个世上专有一些人,畏威而不怀德,拘小礼而无大义。在他们面前,刀剑远比德行要管用得多。“ 史盈天狠狠地道:“小子你休要猖狂!今日动刀剑是在所难免了,可是要杀也是我史家人杀你,好为我瞳儿报仇!“ 说完,他一招手,从他身后有老少六人站了出来。 秦沐云带着秦家的人来到凌晨的身旁,道:“难怪我们秦家不是他们的对手,没想到都到现在了,他们竟然还有七个筑基境界的高手。“ 吴城主当然也看到自己这一方占优,他高兴地跟陆统领商议道:“陆大人,今天我们青阳城两大家族解决私人恩怨,咱们官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掺和其中如何?“ 陆统领起身来到了凌晨身旁站定,笑道:“你以为你刚才悄声说的那些话我听不见是怎么着?而且就算我不顾及自己,这一战你让我袖手旁观,我实在也是不敢啊!“ 吴城主以为陆统领这话是在调笑他,于是他气狠狠地道:“哼!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在这城主府,我的人都是吃干饭的?“ 说完,他朝着王班头一挥手:“叫人!“ 王班头带着手下的差役早就已经站到了史家那边,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敲响了旁边挂在柱子上的一面铜锣。 “哐哐~“ 随着铜锣声响,府衙内迅速有一群佩刀的侍卫冲了出来。 吴城主放声大笑道:“你们不光修为比不上我们,人数更比不上我们!“ 说完,他大手一挥,这些带刀侍卫便将凌晨四人还有他们身后的秦家人包围了起来。 “土鸡瓦狗!“ 话音刚落,凌迟便要冲出去开始动手,却被凌晨一把拉住。 “都是我父亲手下的军兵,培养起来不容易,这些无辜的还是给他老人家留下吧!“ 听到凌晨这么说,陆统领也不再掩藏,他朝着包围他们的那些侍卫喝道:“大胆!齐王世子在此,哪个敢放肆!“ 说完,他便朝着凌晨深施一礼。 第167章 逆战 一听齐王世子在这里,这些城主府侍卫面露惧色,纷纷停下了包围的脚步,有些人满是疑惑地回头看吴城主的反应。 吴城主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刚才审问的竟然会是齐王世子。他一时愣神,然后脸上迅速满布懊悔之色。 就在这时,史盈天喝道:“齐王世子?你们是不是当我们是被吓大的,竟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他如果真的是齐王世子,怎么可能轻易让几个城主府差役就锁进了大牢?奴才锁主子,而主子束手就擒,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王班头也随之道:“史族长说的没错,他就是我带人锁的!他如果真的是世子,我敢锁他吗?兄弟们不必听他们虚张声势,他们自知必死,所以胡诌了个身份让你们害怕罢了!“ 吴城主也反应了过来,后悔也没有什么用,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给他吃。事情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此刻可不光是侍卫,就连此前跟着王班头一起跟过来的那些差役,也有不少面露犹豫、心生动摇的。当务之急必须先稳住这些人,让他们安心为自己出力。所以管他是与不是,就算真的是,也打死不能承认。 只要双方一动起手来,这些人便跟自己绑在了一条船上。到那时,不管你是世子还是王爷,哪怕你是皇帝都不要紧,你的身份越高,就越得在这个神鬼不知的地方杀了你灭口。 吴城主打定了主意,便高喊道:“冒充皇族,罪加一等!都给我上,一举拿下他们,交给齐王爷治罪!“ 此刻主官已经下了命令了,侍卫们不得不听,有头脑简单的带头往前冲,也有一些心存疑惑的只好在后跟着。毕竟这些侍卫也不都是傻子,人他们虽然不认得,可今天一早是有不少人见过城主跟这位督监官从外头一起回来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人带头冲锋,就没有一个人敢冒出头来不遵上令。 眼见这些人的包围圈开始收紧,外头吴城主和史家这群人无不喜笑颜开,而里边陆统领等人却有些急了。 “我乃王爷亲命督监官,你们此举乃是谋反,就不怕来日大军到来将你们铲平吗?“ 陆统领说的没错,他们这已经与造反无异了。 可是他的话,却收效寥寥。 一群身份存疑的人,与现成的青阳城城主自然是没办法相比的。 凌晨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我失策,战吧!“ 之前虽然预料到城主府与史家的勾结,但没想到已经勾结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所以现在这青阳城主选择跟史家孤注一掷,已经大大超出了凌晨的计划。今日胜负难料,他只能尽力保住不使一人死在这里了。 随着周围这些侍卫的包围圈越收越紧,凌晨一手往脸上一抹,一个鬼脸面具凭空浮现了出来。 “梦魇!“ 一道红光闪过,那些冲在前头的侍卫顿时一呆,停下了脚步。 他们停下后一回身,伸手便拿住了身后人的手腕,然后他们身后的人也立即呆住了。内外两层侍卫,总共约有二十多个人,顿时呆立当场。 凌晨整个人也呆立在了原地,看样子连行动都异常艰难了。 “一下子控制这么多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其他的人,就得暂时就靠你们拖住他们了。“ 秦沐云苦笑道:“我们三个打七个,即便加上鬼王和乌舟老鬼,也是五个打七个,这事儿有点难办啊!“ 凌迟道:“不是三个打七个,是两个打七个。正面对战别算上我,我只管寻找机会搞偷袭。有他给我辅助,对面这些人都是垃圾,可他现在帮不上忙,我也只能自己找机会了。“ 其实不光是秦沐云和凌迟没什么信心,陆统领心里也打鼓。 对面史家人七个筑基带着大概有三十个族人,加上城主府的差役还有二十多个,这还不算凌晨控制的这些侍卫;而自己这边呢,凌晨帮不上忙,凌迟正面顶不上去,只剩他和秦沐云两个带着秦家那十几个人,这么悬殊的差距,还怎么打? 凌晨当然明白这个事:“你们先不要恋战,尽量拖一拖,给我争取点时间。“ 而对面的史家人怎么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史盈天已经发现这位齐王世子已经被缚住了手脚,他立即下令道:“他们此时最是虚弱,一起上,给我杀了他们!“ 说完,史家的人和城主府的人便一拥而上。 虽然明知不敌,但是秦沐云立即抽出自己的人面拐杖,将鬼王和乌舟老鬼招出来顶在前头,而他和陆统领也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而凌迟则一闪身,消失在了原地,也不知道藏身到什么地方去了。 双方刚一接触,这高手和人数差距便显现出来了,如果不是前头有鬼王和乌舟老鬼不怕死地顶着,这一波就被对面摧枯拉朽地击溃了。 虽然如此,但被击败也是迟早的事,而且看样子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看到双方打成这个样子,凌晨知道自己得赶紧抽身去帮忙了。 他顶着身上的不适,伸手朝着身旁一个侍卫的身上连点,这侍卫身上几个关键穴窍被封,顿时软倒在地。紧接着,他艰难地移动脚步,继续在第二个侍卫身上照样施为……等连续点倒三人后,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点点汗珠。 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喘了几口大气,然后又重新起身,往下一个侍卫走去。 这时,凌迟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道:“我现在还不会封人穴窍,不过我可以直接砍晕他们,没有什么问题吧?我来帮你!“ 是啊,自己心里一急,竟傻了! 还封什么穴窍啊,直接砍晕就够了。 但是凌晨还是阻止凌迟道:“得我自己来!为了控制这么多人,这回的梦魇与之前的不同,你如果接触他们的身体,也会被梦魇影响。“ 凌迟点了点头,又闪身不知道去哪里了。 凌晨则继续艰难地往前一掌刀一个,连续又砍翻了六个。 此时虽然已经放倒了一小半人了,但是他又再一次到达了体力的极限,不得不第二次暂停了下来。这一次,浑身的疲乏感很明白地告诉他,这次身体是真的已经没任何余力可挖了。 凌晨喘息了几口之后,连重新起身都有些困难。 他抬头看了看秦沐云和陆统领两人,为了不被对方彻底包围起来,他们已经在节节败退,而他们带着的秦家族人也已经有人身上带伤了。 而这种情况下,凌迟除了可以偶尔刺杀个别修为低的人,对局势走向完全产生不了影响。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在这里翻船吗? 这时,只听得秦沐云喊了一声。 “老鬼!“ 凌晨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乌舟老鬼的身体已经被打散,他化作一道黑烟钻进了秦沐云的人面拐杖里。 此时站在前方抵挡火力的就只剩下了鬼王一个,但是看样子,他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第168章 逆转 眼见如此,凌晨知道如果再不改变,战局崩塌就在眼前。 “豁出去了!“ 他心神一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秦沐云和陆统领他们这些人还在激战,并没有发现这边凌晨已经不见了,可凌迟始终都在关注着他。此时他发现凌晨突然没了,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凌晨方才站立的位置,满脸的疑惑。 “我擦,凌晨这家伙没了,他不会自己一个人跑了吧?“ 秦沐云头也没回,他现在也无暇回头。 “不会!他不是临阵脱逃的人。“ 陆统领道:“许是去哪里想办法去了。“ 凌迟问:“想办法?在哪还不能想办法?“ 就在他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他身旁的那些侍卫们却动了起来。 方才凌晨离开的时候,这些侍卫他只放倒了九个人,还剩下十几个人便没有余力继续处理了。此时他人一离开,他的梦魇便失去了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剩下的这些侍卫便醒转了过来。 “我去!麻烦大了!“ 突然被这么多人包围在中央,凌迟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虽然能够逃脱,可是他知道,秦沐云他们这下可要更加辛苦了。 果不其然,这些侍卫们一醒过来,便发现了那些躺在地上的兄弟们,以及不远处正往这边退过来的秦沐云等人。 “小心!那些侍卫醒过来了!“ 凌迟闪到史家那群人后面,放倒了一个之后提醒了一句,又迅速消失了。 史家顿时分出三个人去追他,但显然是追不上的,不过这也算是稍微减轻点前方秦沐云他们的压力了。 但是相比于即将加入的这十几个侍卫,这点帮助杯水车薪。 这十几人刚要加入战圈,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的中心,只见他抬手将几朵白色的小花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紧接着,便是天地一齐震动起来。 这人影当然是凌晨,他方才进入了自己的筑基之地,强忍着身体的巨大不适,从他的种植园里采了几朵故园秋心出来。 他上一次吞服,还是在齐王府里对战步先磐的手下人。那时候是在晚上,视野受限,此时是大白天,一些天地异变显现了出来。 这一刻,在城主府上空突然有一块乌云凝聚了起来,里头丝丝电光开始流转凝聚,然后骤然降下。 随着这道雷电劈中,一股庞大的力量也同时传入了凌晨的体内,只一瞬间的功夫,他身体的疲累感就一扫而空,更有一股雄厚的力量遍布全身。 虽然这只是故园秋心引导而来的天地之力,并非来自凌晨自身,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能够为他所用,便足够了。 借着自己体内这股力量,凌晨往脸上一抹,一个鬼脸面具重新浮现而出。 有了天地之力的加持之后,连凌晨的梦魇都变得形容浩大了起来,半空中的乌云里,突然有一个巨大鬼脸浮现出来,正跟凌晨脸上的一模一样。 “梦魇!“ 这鬼脸嘴唇微张,一个声音往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不似人声,却好像来自一个真正俯视世间的天地真神,冷静而不含一丝感情。 就在这一刹那,城主府中的所有人立即陷入了呆滞之中,包括秦沐云和他手下的秦家族人,包括陆统领,当然更包括史盈天所带领的史家族人和吴城主手下的势力…… 除了凌晨和凌迟两个人,这城主府中竟无一人幸免。 凌迟大吃一惊:“我靠,没想到这鬼脸还有这么个大招……“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凌晨的声音:“这股力量我操纵不了多长时间,现在马上动手,从筑基境界的开始,先杀史家人!“ “得嘞!“ 凌迟一个闪身便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史家一个族老已经捂着脖子躺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紧接着又是一个…… 凌迟杀人的速度,就跟他的匕首一样,就是一个字,快! 凌晨尽可以放心。 等他终于坚持不住,盘膝坐下往自己的体内引导天地之力的时候,凌迟已经将包括史盈天在内的所有史家筑基境界强者都抹了脖子,顺带手还抹了几个筑基以下的史家族人。 可惜了这史盈天也算是个枭雄,竟然就这么在梦境之中,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一个连筑基都没到的刺客手中。 当凌晨开始自我引导天地之力入体之后,梦魇再次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几个呼吸的功夫,众人便重新从梦境之中醒转了过来。这时候,凌迟还在继续地抹脖子,抹得史家的能战之人已经剩下不到十人了。 一见众人醒来,他也不恋战,直接一个闪身又消失了。 当这些醒转过来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都傻眼了。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史家的人基本都快死完了。 吴城主、王班头和他们手下的人面露惊恐之色! 王班头大叫一声,惊恐地道:“这踏马是什么鬼?“ 而秦沐云和陆统领在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脸上露出微笑。 陆统领道:“看来小王爷已经把难处理的都处理完了,现在该我们动手了!“ 秦沐云点头,带着他手下的秦家族人合身扑了上去。 他们两个筑基境界的加上一个鬼王,顿时在人群中开始左冲右突,城主府众人和史家剩余几人不断传出惨叫声。 这时,有两个人从城主府后堂探头探脑地伸出了脑袋。 吴城主一眼便看到了他们,然后面露喜色道:“你们俩,快叫上牢狱里的狱卒一起过来,这些人要造反了,快来助本官拿下他们!“ 这俩人正是城主府牢狱里狱头那师徒两个。 其实早在王班头敲锣的时候,他们就听到这里的异动了,侍卫们冲过来的时候他们也一起跟着跑了过来。只不过他们修为一般,上前来也是炮灰,于是这师徒两个便一直猫在后堂,观察形势。 此刻眼看一场逆风战终于被小王爷成功逆转,他俩便想出来帮忙一手。 一听吴城主的命令,老狱头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跟着姓王的那个狗东西是迫不得已,现在小王爷已经到了,这个姓吴的城主也坐到头了,你们再也不用怕他们这两个人渣了!有不服他们的,别替他们卖命了,到我这里来。“ 吴城主一听他这话,差点没被气死。 王班头怒道:“老东西,敢忤逆城主大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们给我杀了他。“ 此话一出,那些侍卫们还有一些个差役便向他两人冲了过去。 哪知他们冲过去后并不与两人动手,反而纷纷问道:“那人真的是齐王世子?可吴城主说他是冒充的。“ 狱头拍着胸脯道:“那还有错?我们师徒跟小王爷朝夕相处几日,能不比他清楚吗?绝对是小王爷没错,我拿我的身家性命保证!“ “反了,都反了!你们都……“ 还没等吴城主说完,陆统领上前一脚便将他踢翻在地。 王班头一看大势已去,转身就跑…… 第169章 修为倒退 “那姓王的要跑,抓住他……“ 狱头一直都在盯着他呢,他跑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于是立即招呼身边的人追击。 其实打到如今,要跑的何止王班头一个,连史家剩下的几人都已经站不住了。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有的人还要扶老携幼,也有的则什么都不顾,直接撒腿就跑。 这里跟他们深仇大恨的有,心有怨恨的也有,岂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于是他们刚一动,秦家人和老狱头师徒两个就带着人,不约而同地朝他们追了上去。 而那些城主府的差役则知道自己没有逃跑的机会,纷纷跪地求饶。 看到这里,凌晨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他已经尽力地引导天地之力淬炼自己筑基之地内的巨型骸骨了,可是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狂暴,远不是此时筑基这个境界的他可以驾驭的。 上一次因为借助这股力量突破到了筑基境界,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伤势,而这次就不行了。虽然他刚刚也突破到了筑基后期境界,但是距离突破福地境界还有不少的一段距离,所以这股狂暴的力量入体之后,只能在他的体内疯狂肆虐。 “白鹭,让你受苦了!“凌晨自言自语。 此时他终于能够体会,上一次白鹭替他承受了一大部分天地之力的痛苦了,白鹭当时虽然没说什么,可是那次在她身体内留下的后遗症,到现在还都无法痊愈。 此时这里的事情已经大局已定,剩下的都是些收尾的小事,凌晨终于可以放心了。 于是他精神一松,昏死了过去。 见到他的身体软倒,陆统领满是担忧,立即跑上前来。 但是此刻天空中的乌云还没有完全散去,仍有少量的天地之力在不断地灌输进凌晨的身体里。陆统领被这股力量隔绝在外围,一时无法寸进。 “他这是怎么了?这是突破境界还是身体出问题了?“ 凌迟也跑了过来,他连筑基境界都没有突破,所以不知道凌晨发生了什么。 陆统领叹了口气,摇头道:“最近这一段时间,他承受了太多的事情,扛起了太多还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责任。今天这一战,他强行引导天地之力入体,身体承受的负荷远远超出了他的极限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放着他自己躺在这里啊,扶他回屋休息吧!“ 凌迟一边说着,一边往凌晨的身边走去。 “别过去……“ 陆统领刚要开口阻止,却发现凌迟已经走进了那片天地之力笼罩的范围之内,他的身上也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电光开始流动。 凌迟浑身一个哆嗦,牙齿咯咯噔噔地响了一会儿,道:“真特么的爽啊!“ 也不知道此时那片乌云正好到了力竭的时候还是怎么的,它在往凌迟身上传导了一些电光之后,很快便消散了。 凌迟来到凌晨的面前,将他的胳膊抬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使劲,就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别愣着了,那片乌云已经散了,快过来帮我一把!“ 凌迟年纪小,个子实在是太矮,他费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将凌晨勉强搀扶起来。 陆统领点点头,马上上前想要从他肩上把凌晨接过来。谁知他刚一接触到两人的身体,一股电弧“啪“的一下闪过,瞬间将他给弹飞了出去。 他飞出去好远才终于刹住身形,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我完全靠近不了你们两个的身!“ 凌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他就更不知道了。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来了,于是他弓着腰一翻身,将凌晨背到了背上。 “先给我找个地方!“ 然后他就这么任凭凌晨的脚拖着地,将他背到了城主府院内的房间里。 将凌晨安排躺好了,陆统领问道:“你没事吧?这么狂暴的力量,你的身体扛得住?“ 凌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抬头道:“挺好的啊,浑身都舒服得很!我感觉如果再多来这么几次,我就要突破到筑基境界了。“ 陆统领心道,小王爷就够变态的了,能够将这么巨大而狂暴的力量直接引导入体为自己所用。没想到你也不遑多让,这种力量入体,你还舒服上了! 两个怪胎啊! …… 此时的凌晨,整个人都陷入了浑浑噩噩之中。 他之前已经尽力引导天地之力入体了,在临昏迷的时候,已经将筑基之地内那具骸骨的顶骨淬炼成了玉色。到这里,他就已经用尽了余力,昏迷了过去。 昏迷后的他,却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中一片混沌,不断有很多陌生而破碎的画面来回闪烁,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又有无数他此前经历过的众多人生中的画面开始一幕幕重新上演。 这些画面杂乱而无序,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然后又接续着下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记忆片段。 这些记忆不断地破碎、重组,然后又破碎……最后把他自己的脑海都搅闹得好似一团稀粥一样稀里糊涂……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酸疼,脑袋和身体都是。 他稍微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体内并没有什么损伤,而他筑基之地内的骸骨也再没有发生更多的变化。 但当他往筑基之地的四周看去时,却发现这里空间面积一下子扩大了很多,相比他昏迷之前足足大了一倍有余。这意味着,他的筑基修为比先前更加地坚实了。 可当他高兴地观察自己的修为时,却发现自己的修为不但没有什么提升,反而再次退回到了突破筑基后期之前的状态。也就是说,此时他的鬼面应该是召唤不出来了。 凌晨并没有灰心丧气,反而略微松了一口气,心道真是万幸。 这次自己没有被这股力量撑爆,也没有如白鹭一样给身体留下后遗症,只是修为退回到了上一个小境界反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了。只要自己日后勤加修炼,重新回到筑基后期都是水到渠成,约莫用不了多少时日。 而且这一段时间修炼的速度也有些过于快速了,导致境界有些虚浮,这次反而借机夯实了基础,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刚一睁开眼睛,便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快来快来,神主大人醒过来啦!“ 然后便看到小晴怡从半空中俯冲下来,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脸上。 第170章 青阳城易主 “快下来,你捂住我的口鼻了!“ 凌晨虚弱的声音,将小晴怡从他的脸上喊了下来。 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是凌迟、何辜还有跟他一起来到这里的那些秦家族人。 “已经将史家还有城主府那些人都控制起来了吧?“ 何辜答道:“史家那些人都已经被当场格杀了,那些老弱妇孺也都已经被投入了大牢之中,还有那些依附吴城主的人也都是,只等审判他们了。“ 凌晨点了点头,笑道:“没有因为我的失算而有损人命,那就太好了。“ 凌迟笑道:“你瞧瞧,你自己都这副样子了还记挂着别人呢?你这一下子就睡了三天多,没死过去你就谢天谢地吧!“ 凌晨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这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竟然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艰难地想要起身,却没起来,凌迟上前将他扶起来,又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小晴怡气鼓鼓地道:“都怪秦沐云那个家伙,非要让我留在客栈里守着,一个破客栈有什么好守的?要是那天我也一起过来帮忙,神主大人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何辜笑道:“晴怡姑娘跟沐云闹了好几天的别扭了。“ 凌晨笑着揉了揉小晴怡的脑袋道:“那天你即便来了,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反而万一我们阴沟里翻了船,也不至于没声没响地被人谋害了。有你在外头,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你还能通风报信呢不是吗?“ 听凌晨这么说,小晴怡方才好些。 不过凌晨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其实知道,小晴怡就是秦沐云的软肋,她在秦沐云的心里甚至比秦沐雨这个亲妹妹的地位还重要。 如果说秦沐云做事对自己还有什么保留的话,那便只有一个小晴怡了。只要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他是绝对不会让小晴怡置于险地的。 这其实也没什么错,为亲人,为爱人,为知己,每个人心里最在乎的人可能都有所不同,但是只要是真心的守护,便没有被指责的理由。 凌晨问道:“陆大哥和沐云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他们?“ 何辜道:“现在这青阳城城主被投入了大狱,这可不是个小事。王爷的意思是命陆统领暂代,我跟沐云在旁边相辅。府上的事务非常繁杂,一刻也离不开人,所以我们三个便轮流来守着你,这一会儿正好轮到的是我。 “ 凌迟嘲笑他道:“你肩不扛手不能提,就会写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也没人能看明白,你纯粹就是个凑数的。“ 何辜这下可不服气了,道:“岂有此理!家父就是个文官,我当然也做的文官,文书往来、律令拟定记录哪个不需要我们?像你这样的人能干得了这些事吗?胸无点墨,一味只知道打打杀杀!“ 凌迟一瞪眼,作势便要扑上去打他。 “劳资到底要让你看看,是你那点墨水好用,还是我的匕首好用!“ 何辜“噌“的一下跳了起来,掉头撒腿就跑。 “你醒来了,他们两人还不知道,我去通知他们过来。“ 一边说着,他推开房门就落荒而逃。 凌晨笑道:“他这人虽然迂腐了些,但是本性并不坏,你总找他的麻烦做什么?“ 凌迟望了一眼何辜逃走的大门,若有所思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看他有些不顺眼,所以一有话头,就忍不住想要刺挠他两句。“ 凌晨猜测道:“是因为那日你在晚市上行窃,他最早出手揭破的你吧?“ 凌迟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吧。“ 两人闲聊了不多一会儿,陆统领和秦沐云便到了。知道凌晨终于醒过来了,两人明显都非常高兴,满脸都是笑意。 两人问候过了凌晨的身体情况之后,都放下心来。 凌晨也跟他们确认过了如今史家和城主府的情况,基本也跟之前何辜说的没有什么出入,总体来说,这青阳城算是从此易主了。 从现在开始,齐王府再次将这座大城牢牢地掌控在了手里。 凌晨问秦沐云道:“之前我们来时,安排的那些经营方面的事情怎么样了,都铺排开了吗?“ 本来他的初衷就是为了这件事,所以这始终是他最关心的。 秦沐云道:“这两日,我们已经将青阳城里的所有商家都梳理了一遍,父亲那边也又派了一批人手过来,初步的店铺铺排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渠道方面也跟内外两边的商家都重新接续上了,再用不了两日,咱们的瓷器就可以在这里上架了。“ 凌晨问道:“要到都城呢?需要多长时间?“ 秦沐云低头算计了一下,道:“顺利的话,半月之后就可以在市面上出现。“ 凌晨道:“从商你是行家,我不在行。我想问问,限量供应都城,我们主攻那些高端客户是否可行呢?“ 秦沐云笑道:“你这话正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来之前已经跟杜家两兄弟沟通过了,准备产品构成是以大量的粗瓷为主,跟少量的精瓷配合……“ 凌晨摆摆手打断他道:“我说过,经营这事我不在行,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就可以了。有什么调整的,跟我父王说过了就好。“ 秦沐云点了点头。 陆统领道:“说起王爷,他明日应该会到这里来看你。“ 虽然此刻凌晨的大脑还是非常不适,但是并没有耽误它的快速运转。凌晨略微一思索,便皱起眉头来。 “父王这次前来,应该不单是为了看我吧?“ 陆统领的脸色有些怪异,苦笑道:“小王爷,咱们能不这么聊天吗?“ 看到他的表情,凌晨心里又明白了三分。 “出了什么事?跟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直说无妨!“ 陆统领咳嗽了两声,将秦家那些手下人都请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凌迟、秦沐云和小晴怡后,他将房门关了起来。 “王爷此来,共有三件事,牵挂您的身体只是其一。第二件事,便是处理青阳城无主的情况,现在我只是暂时代理城主,但我的主职还是在军中,这城主一职肯定得需要另派人选;第三件事便是……“ 说到此处,凌晨神情凝重地问道:“是不是朝廷大军就要到了?“ 陆统领满脸惊诧,反问道:“小王爷昏迷了三天多,您是怎么知道的?“ 第171章 夜探 “这也没有什么难猜的。父王这次驾临青阳,无论是为我还是为了委派这个城主,其实都无须亲临,那就只能另有大事让他不得不来。“ 凌晨稍稍从床上起身。 “而我在牢狱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朝廷那边开始蠢蠢欲动,关前形势紧迫;加上这青阳城是关后第一城,又是你来亲自监督整治,可见父亲对这次的情势是多么地重视了。除了战事,还能有什么更大的事呢?“ 陆统领一声叹息,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现实比您想的还要更加急迫。昨日关前火线急报说,前方斥候探得,朝廷先锋军已经在关外三十里扎下营寨了,看他们的造营规模,人数不下于十万。“ 凌晨略一思索,问道:“昨日三十里下寨,今天便没再靠前了?“ 陆统领点头。 “或许是在等待后军到来,确实再未靠前,我们一时也无法判定他们下一步准备要怎么个做法。只是用兵无定势,暂时的宁静不代表相安无事,战事恐怕一触即发。“ 凌晨陷入沉默,低头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床上挪动了下来。 陆统领三人想要上前搀扶着他,被他拒绝了。 “你们放心,我已经睡了三天多了,身体虽然还是略有不适,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躺了这么久,起来活动活动还觉得好些。“ 说完,凌晨便开始在床边缓慢活动自己的身体。慢慢地,他身体的酸痛感果然减退了很多。 他一边将自己的衣物穿戴整齐,一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秦沐云答道:“午时刚过。你这是要干什么?“ “先吃饭,三天没吃有点饿了。“凌晨将殇情斜插在自己的发髻上,“陆大哥帮我草画一下朝廷大营的方位,凌迟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两人今晚去他的大营探一探虚实!“ 他刚开始说要吃饭时,秦沐云和陆统领都很高兴。可是当他说要去夜探朝廷大营时,陆统领他们便担心起来,立即出言阻止。 奈何凌晨打定了主意。 此事的发生一定程度上也跟他有关系,他不能选择袖手旁观。 于是陆统领和秦沐云便退而求其次,都说想要跟他一起去。 凌晨再次拒绝道:“你们的当务之急是熟悉城主府的管理和运作,这青阳城可不同于一般的城池,对我们东海郡至关重要。而且史家和那位吴城主的事,扫尾工作也得做好,尤其是他们的产业和财富,正好填充入库。史盈天既然敢夸口说自己富可敌国,那我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资金的问题便可以得到解决了。“ 陆统领道:“这件事我们之前也跟王爷提过了,他听后非常高兴,这也是他明日过来要处理的主要事情之一。“ “那你们就更得提前准备好了。我的事我自己有数,你们反倒不必担心。“ 两人见拧不过凌晨,只好嘱咐一切小心后,去安排后面的事去了。 …… 话说前山关外,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好久了,凌晨和凌迟两人在一棵大树下坐着。 此时他们正置身于山前一片小树林中,前方远远地能看到一大片临时扎下的军营,营内火把、火盆都已经燃起了,将大部分地方都照亮了。 军营内外,好几个巡逻队来回交叉巡视。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他们就到了。为了看明白这军营中巡逻安排的规律,他们一直观察到了现在。 凌晨嘱咐道:“这次我们过来,主要的目标是中央的主将营帐,如果能偷出他们的兵力布置来那是最好,如果不能的话,能偷出一些往来通信也可以。“ 凌迟道:“都进了主将营帐了,还费那事干嘛?我直接上去一刀子抹了他,这些人立即变成一盘散沙,岂不是更加干脆利落?“ 他这话说得倒是痛快,凌晨却摇头。 “此时我们各方面都处在劣势,不是个开战的好时机。一个主将和这一个先锋军的生死都不算什么,可如果你杀死了他,我们便等于跟朝廷不宣而战了,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的。“ 凌迟点头。 凌晨又道:“他们的防备很严密,一会儿进去之后,我在外头负责放风,大帐里头的活儿主要就得靠你了。“ 凌迟拍了拍胸脯,笑道:“放心,捉迷藏我最喜欢了。“ “走,开始干活!“凌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的话,咱们随机应变。“ 凌迟拉了他一把,问道:“不等到后半夜吗?一般到了后半夜,他们的防备心肯定会下降很多,现在还没到子时呢。“ 凌晨笑道:“不用了,你说的这些只对一般人好使,他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哪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们这两日刚扎好营地,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后半夜的防备只怕会比现在更加严密,说不定连布置都会有所改变。你看……“ 他示意刚过去的一队巡逻的士兵:“我们两个在这里观察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摸清了他们的巡逻规律,如果一变,我们就更难下手了。“ 凌迟点头,也跟着起身,同凌晨一起朝大营摸了过去。 刚才这一队士兵过去,中间会有一个短暂的空档,两人借着这个机会,从这一侧的营地边上摸了进去。 里头的巡逻队伍比外头更加严密,多亏两人在外面观察了很久,此时他们在阴影里左拐右拐,时而加速穿越,时而俯身暗处,各种明哨、暗哨也避过了几处,终于到达了最中央的那个巨大的营帐之外。 营帐里灯火通明。 两人俯身在暗处听了一会儿,发觉里头除了一个呼吸声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这个人应该就是这先锋军的主将了,听呼吸应该还没有入睡。 凌迟示意,问是不是这就要进去。 凌晨悄声道:“等他睡下。“ 就这样,两人在营帐外的阴影里又猫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里头的蜡烛终于被吹熄了。门口把守的守卫见主将熄了灯火,便自觉替他把门口的帘子拉了下来。 这真是太好了! 本来大帐门口的火把还能给里头照着个亮,这下子可就全都暗下来了,一会儿更有利于凌迟的潜入。 两人又猫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里头的呼噜声响起,凌晨悄声道:“小心点!“ 凌迟点了点头。 两人将营帐边上的压帐石轻轻挪开,掀开了一道缝隙,凌迟闪身便进了营帐之中。然后凌晨重新将那道缝隙合上,除了没有压死,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或许是今天这把夜探实在是太顺利了,连老天爷都有些看不过眼去。 就在凌晨以为万事大吉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过来。 “将军已经歇下了吗?下官有事,想找他说几句话!“ 第172章 圣意开战 我去!坑爹啊! 凌晨不由得心中暗骂。 凌迟这前脚才刚进去了不多一会儿,结果后脚就有人前来拜访。到时候里头的主将一醒,外头的人一进,这不是正好把凌迟给堵了个正着? 凌晨悄悄将营帐重新拉开了一道裂缝,想要进去让凌迟先暂时出来避一避。这时,他借着营帐门口的火把看清了来人的脸,竟然还是个熟人。 胡作思! 他怎么也在这个先锋军里头? 这时候,还不等凌晨进去,凌迟自己先从那缝隙里闪了出来。 重新盖好了营帐,凌迟悄声询问道:“什么情况?“ 凌晨指了指门口,道:“那边来了个熟人!“ 两人说话,都是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凌迟不可置信地问道:“这里头你还有熟人?“ 凌晨点了点头。 “一会儿等他们谈完了你再进去,不过这回我可能没办法再给你在外头把风了,反正我看你也不需要。等这家伙出来,我得去跟着他,问问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完事以后,自己回到那片小树林里等我,咱们在那边集合。“ 这时,营帐里的烛火又重新燃了起来,门口的守卫掀开门帘,请胡作思走了进去。 “先别看他了。“ 凌迟扯了扯凌晨,拉着他往远处去,然后找了个一个隐蔽的地方重新猫了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凌晨,高兴地说道:“你看看我这是掏出来个什么玩意儿?我刚才从那主将桌上的一个锦盒里取出来的,看起来,那里边就数它最贵重了。“ “你是真牛逼啊,手这么快!你偷的时候,没有先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吗?“ 凌晨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手里将东西接了过来。 拿在手里感觉像是一个卷轴,外头用一层靛蓝绣金的锦缎包着。 这可让凌晨大吃了一惊。 “嗯?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个锦缎……这是皇家御用的东西!你还真是出手不凡啊,说不定真是一上来,你就给我偷出了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凌迟道:“你这么吃惊干嘛,你自己不就是皇族吗?你们自己家族里用的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天天都见吗?“ 凌晨笑道:“虽然都是皇族,可也有等级之分,高低贵贱,分外森严。这御用的东西是皇帝专属的,我们家只是个亲王,用它便是僭越,是要杀头的,怎么可能天天见着?“ 从小生长在农家,凌迟对这些规矩不熟悉。 从他的表情上看去,他不光是不熟,听凌晨说完后甚至还有些不屑。 “切!什么僭越,什么杀头?你们齐王爷家还怕杀头?你们就算不僭越,皇帝还不是照样想要杀你们父子的头?“ “毕竟还没有撕破脸嘛,表面功夫总还是要装一装的。“ 凌晨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边那层锦缎给剥了下来。然后,里面一个金黄底色的卷轴显露了出来。那金黄底色上边,左右各有一条五爪金龙盘绕,靛蓝色的眼睛活灵活现。 “果然是一张圣旨!“ 凌晨轻轻将上头绑着的缠金丝带解开,将它舒展开后,借着微弱的火光阅读起来。 “卧槽!完了!“ 凌晨看了一遍后,禁不住直接一句粗口爆了出来。 凌迟看到他失态,问道:“怎么了,皇帝老儿说什么了?“ 凌晨没有回答,而是重新展开在眼前,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越看他的脸色就变得越发凝重。 凌迟追问道:“出什么大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凌晨脸色非常难看,他眼神略有些惊慌地答道:“要开战了,要开战了……皇帝要杀了我们父子,收回东海郡的封地和王爵!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办,怎么办……“ 凌迟道:“他要杀你的头?那还能怎么办,干他丫的!“ 凌晨听到他说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才稍微变得好些。 他略微低头,深吸了几口深夜冰凉的空气,心中的慌张稍微平复了一些。 “可是我们东海郡还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我之前跟你说过,此刻若是开战,我们必输无疑。这么重大的消息,也不知道父亲是否已经知道了!“ 凌迟质疑道:“方才你不是还告诉我,这先锋军十万人不算什么吗?“ 凌晨摇头道:“双方若是开战,这十万人就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会有中军和后军,加起来总数不会低于三十万。如果朝廷是分兵多路攻来,那总兵力很有可能会达到近百万之数。就只这一战,我们东海郡都很难抵挡了。“ 凌迟微微皱眉,道:“你现在怎么跟我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了?你埋伏史家兄弟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儿哪去了?你当时耍着劳资玩时那个游刃有余的贱呼呼的劲儿哪去了?你在城主府里那股不顾一切、舍命求胜的韧性哪去了?“ 凌晨叹了一口气,道:“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些都是毫无用处的,一个错误的决定,便是无数的人命埋葬,无数的家庭破碎!父亲曾经告诫过我,当我踏在无数的尸骨之上成就王者俯瞰天下的时候,敢自问心安吗?“ 这种称王天下的事情,凌迟一个农家孩子根本就不懂。 “你这是要放弃了吗?“ “不!容我再想一想!“ 凌晨脸色阴沉地看着手里的圣旨发愣,他此时心思瞬间百转,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产生了又消灭……这一幕幕的场景就好像一条条路径,是他对未来不同情况的反复预演。 他不想放弃,但是也不愿意重走杀神的尸山血海之路。 这时,凌迟道:“你看,你那个熟人出来了!“ 凌晨停下思考抬起头,发现胡作思已经从大帐里走了出来。 方才两个人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了这张圣旨之上,也没有趁机偷听一下胡作思大半夜的进入大帐是为了什么,跟里头主将的交谈内容都是什么。 “嗯?这是……“ 凌晨眉头微皱,他发现胡作思离开的时候,双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他问凌迟道:“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你看到了吗?是盛装这圣旨的那个锦盒吗?“ 凌迟点头道:“应该是。“ 看样子,胡作思也是知道这个圣旨的存在的。 只是他从这主将手里将圣旨要走是为什么呢?既然他可以取走圣旨,可见他在这件事里头的分量也是很重的。 “走,去找那家伙去问问,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晨一拉凌迟,两个人的身形重新隐没在阴影里,然后他们沿着边边角角的位置潜行,往胡作思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173章 阴阳圣旨 两人一直隐身在暗影里,紧紧跟在胡作思的后头。 一路上,胡作思也碰见了几个军营里的守卫和士兵,还跟这些人都打了招呼。最后他来到一个营帐前一掀门帘,钻了进去。 这个营帐虽然没有那个主将大帐高大宽阔,但也与一般的士兵所住的营帐不同,显得更加的牢固、精致,看来这是专门为胡作思搭建起来的。 眼看里头的灯火又点燃了起来,凌迟身形一闪便到了帐后。他伏身在营帐上听了一会儿,然后示意凌晨一起过来。 “里头就只有他一个人。咱们什么时候进去?“ 凌晨道:“这回换我进去吧,他不认得你,别到时候弄出什么动静来可就难办了。你在外头先替我把风,别再有人过来将我堵在里头了就行。“ 凌迟点了点头。 “有情况你就敲几下篷布告诉我。“ 凌晨嘱咐完了刚要起身,却听到营帐里胡作思忽然惊呼了一声,然后便看到他“噌“的一下从里头蹿了出来,手里还抱着那个已经打开了的锦盒。 看来圣旨被偷的事他已经发现了,这可不是个小事。 估计这家伙蹿出来,是准备要报警了。 这要让他喊出来,可就麻烦了! 凌晨连忙一闪身来到了胡作思的身后,探手便将他的嘴给捂住了,然后往后生拉硬拽,将他给重新拖到了营帐里。 拖行的这一路上,胡作思还在不停地挣扎。 “别扑腾了,是我!“ 凌晨将他按在营帐的桌子旁,将脸显露在胡作思的面前。 看到是凌晨,胡作思立即瞪大了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凌晨看他安静下来了,这才将捂着他嘴的那只手收了回来。 “小王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胡作思依旧满脸的惊慌,开口问道。 凌晨笑道:“你老胡都带着朝廷的大军打上门来了,还不让我来提前探探你们的底细吗?跟我说说,朝廷这次打算怎么个打法?“ 胡作思脸色微变,然后又快速恢复过来。 “小王爷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都是自己人,而且我是个文臣,怎能带兵来……“ “嘘……“ 他刚说到此处,凌晨忽然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停止说话。 “噤声!有情况。“ 因为刚才,旁边的营帐篷布传来了几声轻微的敲击声,那里大约就是凌迟蹲着把风的地方。 凌晨闪身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外头凌迟的声音应道:“有一队巡逻兵朝这边过来了,你小心,我也得先避一避了。“ 然后外头便没了声音。 胡作思刚要说话,凌晨指了指营帐门口,轻声道:“有一队士兵过来了,你刚才的呼喊声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 胡作思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这时,外头有人问道:“胡大人,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声音自远而近,说完的时候已经快要到营帐门口了。 “没事没事!“ 胡作思一边答应,一边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方才整理被褥,蹿出来一只老鼠被它吓了一跳,没大事。“ “哦,原来如此。刚才听您惊叫了一声,兄弟们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呢!如今快入春了,这些东西也都要开始出窝活动了,以后个把蛇虫鼠蚁的都是常事。您是文臣,没有在军营里待过,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是啊,辛苦哥儿几个跑一趟了,一点小意思,回去以后买碗茶喝。“ “这怎么好意思?哎呀,胡大人可真是豪气啊!那我们兄弟就却之不恭了,后面再有什么事,您尽管说话!“ “得嘞~哥儿几个慢走!“ “送您回,您歇着……“ 然后胡作思又掀开门帘,重新进到了营帐里。 稍微等了等,听着外头这些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凌晨调笑道:“你个文臣,没想到在这军营里也能混得如鱼得水!“ 胡作思叹了口气,答道:“您就别笑话我了。朝里那些人都知道这一趟不是个好活,弄不好都得送命,所以没有一个愿意过来的。这事这不是跟您和王爷又有关系,我就跟圣上自告奋勇,顶了这苦差事……“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然后拿起身旁那个锦盒来问道:“您实话告诉我,这里头的东西是不是让您给拿走了?“ 说起这个,凌晨脸色沉了下来。 胡作思叹了口气,问道:“圣旨您已经看过了是不是?“ 凌晨从怀里将那道圣旨取出来递给胡作思,正色道:“老胡,这里头写的东西当真是我那大伯的旨意?“ 胡作思瞧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双方现在就必须开战?“ 胡作思的脸色不大好看,嘴角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凌晨眉头微皱,看出他似乎有难于开口的话。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跟我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胡作思道:“倒也并非没有止战的可能,只是……哎,这是一条绝户计啊!王爷知道了恐怕也是左右为难,也不知是朝里哪个丧良心的想出来的。“ 得知还有转圜的余地凌晨就很高兴了,至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所谓,只要能够为东海郡换来一线生机就可以。不管怎么样,现在为东海郡争取发展时间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为此让位。 “事已至此,直说无妨!“ 凌晨盯着他,急于想知道到底如何个止战法。 胡作思犹豫了半天,方才起身,往自己的卧榻处走了过去。 等他再回来,手里拎了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他解开这个包袱,从里头露出一个锦盒来,竟然跟他从主将那里拿回来打开了的那个一模一样。 “您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胡作思将这个锦盒打开,从里头又取了一道圣旨出来。 然后递给凌晨道:“您还是自己看吧!“ 从他拿出这个完全一样的锦盒的时候,凌晨就满心都是疑问。 圣旨这东西,还能同时发两道吗? 胡作思和主将一人保存一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疑惑地将胡作思手里的那道圣旨接过来,然后铺展了开来。 跟之前自己看到的那道圣旨一样,上头笔迹、印记、印玺都是一样的章程,可是书写的内容却是完全不一样。 当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凌晨将它合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意。 看着他笑,胡作思都有些傻了,难道这圣旨的内容自己记错了? 他拿过圣旨来自己又看了一遍,满脸疑惑地问道:“小王爷,这道圣旨的内容您可看清楚了吗?这种旨意您都笑得出来?这东西可不是表面上写的这么好,您可别想简单了。“ 第174章 质子 凌晨嗤笑道:“这有什么不简单的?朝廷想要给我凌晨赐爵封地,难道我不应该高兴吗?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胡作思将圣旨摊开,指着上面的内容一条一条捋下来。 “小王爷,难道您真的准备接受这道圣旨了?您可看清楚了,这哪是要给您赐爵封地啊?这是要让您去都城拘您为质!您如果答应了,去了都城受封,过后肯定就走不了了。“ 凌晨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道:“此时能够让东海郡免于一场战火,即便让我去都城为质又如何呢?用我一人换得无数军民百姓几年安定,休养生息,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胡作思面露着急的神色。 “可是如此一来,王爷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齐王府难道甘心,就此以后都要对朝廷伏身低头了吗?“ 这家伙的心里有想法啊! 凌晨看了他一眼,道:“伏身低头那是找死,我父亲不傻,朝廷自然也明白,他们不敢逼迫得过紧。他们也需要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壮大自己,否则何须弄出这么个阴阳圣旨来呢?不过老胡,你如此热心劝说我不要接受这份圣旨,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胡作思一愣,他明显没有想到凌晨竟然会这样问。 他略一犹豫,而后便又坦然了。 “不瞒您说,自古为臣者,哪一个不想成就个名留青史?我在朝廷中无依无靠,处处受人排挤,而在您与王爷这里却备受器重。与其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倒不如冒个风险,将来若是您跟王爷成就了千秋霸业,我胡作思再不济,怎么还不混得个从龙之功?“ 凌晨笑道:“你倒坦白!“ 不过正是听他这样说,也说明胡作思彻底倒向了自己这边了。 胡作思苦笑道:“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这份圣旨可不是跟您闹着玩的。到了都城,您一个不小心都可能人头不保,我相信王爷看到之后也绝对不会同意您去的。“ 凌晨问道:“我那大伯是准备让你们先拿这个条件跟我父亲谈判,若是他同意了便宣旨,若是他不同意便要宣那第二份圣旨了吧?“ 胡作思点了点头,道:“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是不会有谈判。今晚我之所以将两份圣旨都拿到我这里来,便是明日准备入关。两份圣旨,让王爷任选其一。三日之后,若是我回来了,便要将您一起带回来,然后我们一起收军回都城;若是我没有回来,或者我回来后没有将您带回来,大军便会立即叩关,双方大战便正式开始了。“ 凌晨点头,然后拍了拍胡作思的肩膀。 “老胡,你这一趟,可是必死之局啊!“ 胡作思眉头皱起,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来之前可都想的清清楚楚,您如果同意跟我回都城受封,我便是大功一件;如果您不同意,大不了我不回朝廷去了就是了,反正这次回去,我已经将家小都安排好了,怎么会是必死之局呢?“ “老胡你糊涂了?此时要杀你的可不是我和我父亲,也不是朝廷,而是那些希望我们跟朝廷即刻陷入乱战的势力。你忘了步先磐了吗?“ 听了凌晨这话,胡作思一愣,他明显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凌晨又道:“除了我二伯的残余人马,还有一些藏在暗处的势力,他们早就想在乱世中分得一杯羹,能错失这样的良机吗?他们甚至都不必等你入关,就在此地杀了你,也照样得算到我齐王府的头上。你们昨日便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你能活到现在,就谢天谢地吧。“ 胡作思脸色慌张,有些哆嗦地问道:“您是说,今晚很有可能有人要来杀我吗?“ “是否是今晚很难说。“ 凌晨不置可否。 “你放心,我可以在此陪你等到快天亮再离开,等你明日进了关,我们会在关内等你,那时你的安全就无虞了。“ 胡作思感激涕流,朝着凌晨不断地作揖。 凌晨将他托住,道:“不必多礼。不过你要帮我说服父王,让他同意我到都城去。此时如果我们跟朝廷的战争真的打起来,你的从龙之功可就没了。“ 胡作思点头应了。 “你安心睡吧,我在你这里时间久了不好,别露出了马脚。“ 凌晨说完,起身将他营帐里的灯火吹灭了,抬脚便要出去。 胡作思急忙也跟着起身,拉住他的袖子,近乎哀求地说道:“您可千万别走远了,我……我有点害怕!“ 凌晨笑道:“咱就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就别弄这么一副小女儿姿态了,我有点受不大了!只要你别瞎嚷嚷引起了混乱,我今晚保你不死!“ “好,我记着了。“ 胡作思点了点头,乖得像一只猫。 完事,凌晨轻轻掀开门帘往外瞧了瞧,然后闪身出去了。 在外头跟凌迟碰了头,凌晨将他在营帐里跟胡作思打探到的消息都跟凌迟说了。 看到凌晨此刻终于再展笑颜,凌迟也很高兴。 两人暂时都走不了了,便在附近重新找了个地方隐蔽了起来,这里起码能有个地方坐着也舒服点,视野也很开阔。 坐得时间久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声闲聊。 凌迟问道:“你真的决定了,要到都城去? “ 凌晨点头。 凌迟道:“那我们俩一起去吧。我早就听说都城的繁华,比青阳城还要更胜三分,我也想去看一看!“ 凌晨笑道:“你以为我是去享福去了?弄不好,我去后不多久就要被皇帝软禁起来,这种日子你愿意过?“ 凌迟不以为然。 “他软禁你又不是软禁我,我怕什么?反正你有钱,你只管给钱,我自己出去享受就是了。“ “你想得倒美!“ 说到此处,凌晨忽然坐直了身体,道:“你看,那头猪是不是要来咬人了?“ 凌迟修为低些,他此刻才刚看到。 只见远处一个身材胖乎乎的人正提着裤子往这边走过来,看样子好像刚睡醒,走路都是左右微微的摇晃。 凌迟道:“看样子,好像是这军营里的一个厨子。看他那个迷迷瞪瞪的样儿,不是半夜出来找地方放水的?“ 凌晨道:“厨子看样子倒是不假,只是你见过切菜带刀的厨子,你还看过放水带刀的厨子?走,去会会他。“ 第175章 意外收获 “带了刀了?哪呢?“ 两人往胡作思的营帐靠了过去。 凌晨往自己的胳膊上示意了一下,凌迟抬头看去,果然见那胖厨子随意套着的外袍胳膊位置,鼓鼓囊囊的好像确实藏了东西。 他在远处跟一队巡逻士兵相遇,互相调笑着说了几句话后,便继续往这边的阴影地里走了进来,然后解开裤带。 “哗……呲!呲!“ 他连着打了两个寒颤,将裤子提上。 接着他回转身,稍微一转向,几步来到了胡作思的营帐之后,便蹲在那里不动了。 凌晨和凌迟两兄弟就隐身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们可不会以为这家伙出来这么一趟,还得分开交货。 凌迟道:“他要动手了。“ 凌晨点点头:“你在这里盯着,防备着他还有别的同伙。“ 一边说着,只见那胖厨子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往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右臂抬起一挥,悄无声息地在胡作思的营帐后面划出来一条大口子。他弓起身子,拎着尖刀便往里钻。 “嘿,哥们儿,干嘛呢?“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地喊自己,这厨子浑身一个哆嗦便停下了脚步。 “就是出来放个水,准备回……“ 他一边说着,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慢慢回头。 但他还没有彻底回头时,手臂抡起朝后便是一刀。刀锋闪过,往凌晨的面前划了过来。 凌晨早有防备,伸手便擒在了他的腕子上。 这胖厨子刚回过身,整个人便木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了。 此刻营帐里的胡作思已经听到这边有动静,他翻身起来,探头探脑地从那道大口子里伸出了脑袋,看到外面站着凌晨和那个胖厨子时满脸惊讶。 凌晨笑道:“你起来得这么快,是没睡着吧?“ 胡作思摸了摸脑袋,勉强笑笑。 “我吓都快吓死了,满脑子都是别人来杀我,哪还能睡得着!这还真有人来杀我了?“ 凌晨将那胖厨子的脸扭过去给胡作思看,问道:“这厨子你认得吗?“ 胡作思摇了摇头,道:“我随军就一路上这几天时间,军营里我叫得上名字的人一共也没有几个。“ 凌晨点头:“你先回去吧,等我回来再说。“ 然后凌晨往那胖厨子的额头一拍,这家伙便伏身往军营外而去,凌晨随后跟了上去。 本来凌迟也要跟来的,凌晨让他留下保护胡作思,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这胖厨子显然对军营里的巡逻布置很熟悉,他一路上左拐右绕,很快就从军营里绕了出去,然后直接奔着旁边的一座矮山之后绕了过去。 看样子,他这是要去跟自己的人接头去了。 这矮山的前方,有一片广阔的平地无遮无挡,凌晨眼看着这胖厨子就这么从这片空地上穿了过去,可他却不敢跟着穿行。 万一那接头之人就在山后面躲着观察,他在这胖子身后跟着就给对方发现了。 于是他果断调转了一个方向,从一旁的林地边绕了过去。 他这一绕,路程就稍远了一些,等他从那胖子身影消失的地方跟上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这家伙的身影。 正当他想要四下里寻找一番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的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样,成了吗?“ 那胖厨子的声音应道:“成了!“ “好!干得好!“ 凌晨悄悄靠近那块山石,透过旁边的缝隙往对面看去,只见那胖厨子正低着头,半跪在一个男人的面前。 这是…… 当看清这个男人的脸的那一刻,凌晨大吃一惊。 这不是当初跟在胡作思身旁的那个假差役吗?也是当年带领着猛虎卫袭击了白鹭一家,险些将白鹭一族灭了门的那个人。 凌晨原以为,今晚来刺杀胡作思的会是自己二伯大将军王府的残余势力,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四叔凌冽手下的猛虎卫,这是怎么回事? 四叔不是皇帝的人吗?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是他跟皇帝貌合神离,还是他手下的猛虎卫里有人自作主张? 男人继续说道:“做我的狗,就要做一条好狗!“ 那胖厨子低头应道:“是!“ 这时,男人好像真的在摸一条狗似的,将手放到那胖厨子头顶上抚摸了两下,抱怨道:“不要像青阳城里的那个史亦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就坏了我的好事!为了给他擦屁股,还得我亲自出手收拾残局!“ 凌晨眉头微皱,没想到史亦瞳的死,也是这个人所为。 他这收拾残局的手段真是决绝,直接把制造残局的人给收拾了。 男人继续说道:“而你就让我放心多了,此事一成,大局可定!看来,我得正儿八经给你个大奖赏了。“ 那胖厨子抬起头:“承您谬赞了!属下岂敢。能在您手下做事是属下的荣幸,哪还敢要您的奖赏……“ 可他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便是“咔“的一声,他的脑袋往后轻轻一扬,整个身体晃悠了两下就软倒在地。 男人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盯着厨子的尸体道:“不过忠犬不事二主!一只可以背叛自己主子的狗,不配接受我的奖赏!“ 看到此处,凌晨瞳孔微缩。 这家伙可真是心狠手辣,如果让他长久的留存于世间,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看起来他的修为也不算很高,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底牌,不过谨慎偷袭之下,自己应该可以一举将其击杀。 就在凌晨心中打定了主意准备要出手的时候,这男人道:“来人呐!“ 然后,他身后的阴影里转出了四个人来,两个是便装随从模样,另外两个竟然身穿朝廷先锋军的服装。 一下子又出来了四个人,凌晨那稍微弓起的身子又蹲了回去。 男人对那两个军兵吩咐道:“将这具尸体抬回去,就跟你们将军说,你们看到他鬼鬼祟祟地从营寨里出来,你们追上他后遭到反抗,于是就将他击杀。话不可多说,其他的一概推说不知。“ 两个军兵应是后,上前便开始搬运那胖厨子的尸体。 一个随从问道:“公子,这人是从大将军王府投过来的,这不是什么难查的事。您将他的尸体送回去,这不是将胡作思被杀的事情从齐王府身上洗脱了吗?何必多此一举?“ 男人瞧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朝廷此次发来大军,兵临城下是为了什么?圣上同时发下两道圣旨来又是为了什么?这齐王爷身上的嫌疑岂是这么容易洗脱的?“ 随从躬身请教道:“请公子明示!“ 第176章 何妨先至 “此时此刻第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是逼迫齐王父子就范!“ 男人边说边笑,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 “如果任由他们父子做大,终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跟他们相比,大将军王府那些残兵败将算得了什么?所以,圣上就算明知道是大将军王府的人做的,他也只能忍着。他的宣旨钦差毕竟是死在了齐王爷的地盘上,他为什么要替齐王开脱呢?“ 随从听后,满脸都是崇拜的神色,连忙道:“公子睿智!“ 这男人被手下人夸赞,越发地得意。 他又道:“而且此时说出实情,没人会领他的情不说,还只会让世人觉得他是在向齐王府示弱。咱们这个圣上,可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呐!他只会比任何人都强,怎么可能让自己比齐王弱?“ 随从们连连称是。 凌晨越听越心惊,这家伙可不光是手段毒辣,心机算计也极为惊人。 而且听起来,他在朝廷中的身份肯定极其的显赫,弄不好就是皇帝身边的近人,否则这阴阳双圣旨的事他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皇帝的性情他也不可能拿捏得这么准确。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身为皇族的凌晨竟然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人的真实身份究竟会是谁呢? 此时,两个军兵已经扛起了那个胖厨子的尸体离开了,而这男人也跟自己的两个随从一边说着话,也往远处去了。 望着这三个人渐渐消失的背影,凌晨动了动,又忍住了。 他是多么地希望凌迟此刻也在自己的身边,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将这三个人当场斩杀,可惜他出来时让凌迟留下保护胡作思了。 现在只有他自己,如果动手,他没有必杀的把握。 加上此时他的鬼面也已经使不出来了,如果一旦冒失动手却没能将他们击杀,那自己的身份便将彻底暴露。 此时,此地,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暴露自己的身份都是对齐王和东海郡绝对不利的。 凌晨将这个男人言行举止方面的一些特征都尽量记在了脑子里,然后撤身后退,往先锋军大营而去。 凌晨自己一个人,当然比那两个扛着个大胖厨子的军兵脚步快得多,他到达胡作思营帐之外的时候,这两人还都没有回来。 他刚要进营帐去,旁边的凌迟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往声音传来的阴影处看去,只见胡作思跟凌迟两个人正坐在一起闲聊。 他来到两人跟前,将方才的事情简要说了,然后对胡作思道:“老胡你快回你营帐里头去吧,估计马上就得有人来寻你的尸体。到时候看你没死,他们必定要问,你就坚持说睡得熟,全都推说不知就行,反正现在也是死无对证。“ 胡作思还是不放心,问道:“不会再有人上门来杀我吧?“ 凌晨道:“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应该不会再有了。而且现在距离天亮也没多少时候了,他们即便想要再重新去安排,也来不及了。“ 胡作思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回营帐里睡下了。 其后果然如凌晨所说,没过多长时间便有一队军兵来察看胡作思的情况,而且那主将也一起过来了,看到胡作思没死,众人的下巴都差点惊得掉下来了。 经过一顿折腾,主将又给胡作思专门安排了一队军兵围在他的营帐外面把守。等这个事情平息得差不多了,天色也差不多蒙蒙亮了。 凌晨和凌迟两人趁着天色还能隐蔽身形的时候,就撤了出来。 两人回到前山关时,天色已经大亮。 凌晨让凌迟留在了关内,好迎接胡作思入关,保护他后面路途上的安全。而今日是齐王要到青阳城的日子,他便先走一步,回到了青阳城去迎接自己的父亲。 …… 日头快要升到头顶时,凌晨方才重新踏入青阳城主府的大门。 一看到他进门,门口的侍卫们就连忙跑上前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马匹。 “小王爷,您这一趟去的时候可真不短,里头等您可都等急了!“ 一个侍卫一边迎着他往里走,一边说道。 凌晨问道:“怎么了,我父亲已经到了?“ 侍卫道:“王爷还没有到,不过负责提前安排王爷驾临的文官们先一步到了。里头为首的那位老爷子可真是厉害,上来就将何大人给踢翻在地,当着我们的面就抡着拐杖给他好一顿打啊,他们到现在还在里头闹得不可开交呢!“ “何大人?哪个何大人?“ 侍卫道:“何辜何大人啊,您不是认识吗?“ 凌晨这才想起来,何辜现在也算是这青阳城主府里正经的文官了。 就凭他现在这个身份,加上又是何府的大少爷,能当街揍他的人可不多。既然说是个文官老爷子,那估计不是别人,正是他老子何妨何老爷子到了。 可是何妨不是支持他儿子跟着一起出来吗?今天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一见面就打这是什么意思? 凌晨便迈步往内府里去。 他一进到内堂,就看到何妨杵着根拐杖大模大样地坐在主位上,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旁边陆统领等人都陪坐着,只有何辜一个人跪在他老爹面前。 一看到他进来,陆统领起身笑道:“小王爷,您可回来了。“ 何妨也连忙起身,行礼道:“老臣拜见小王爷!“ 而何辜则回过头望着凌晨,露出一张委委屈屈的脸。看他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泪痕的样子,这回可真是让他爹给收拾了个不轻。 “小王爷救我!“ 何妨朝他一瞪眼:“逆子!你给老子闭嘴。“ 凌晨问道:“何老这是怎么了?你们家公子这是做错了什么事,让您发这么大的火?“ 何妨杵了杵自己的拐棍,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到最后,他叹了口气道:“小王爷莫怪。老臣老来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既怕他没出息,又怕他惹祸害了自己,老臣这心里头,实在是难啊!“ 他说来说去,凌晨也没搞明白他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于是便问何辜道:“你父亲不好开口,你自己来说吧。“ 第177章 齐王驾到 何妨刚才可是发话让他闭嘴了。 何辜瞧了他老爹一眼,然后哭丧着一张本就哭丧相的脸说道:“这次跟您一起出来,我没跟父亲说,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这话可给凌晨说笑了。 这家伙被他老爹按在家里读书这么多年,估计早就憋坏了。这才出来混了几天,就敢给他老爹来一手不告而别。 何妨这个老家伙也是,管自己宝贝儿子管了这么多年,手里的缰绳还没撒手呢,儿子就跑了,他能不气得暴跳?在他看来,估计今天这顿暴打都算是自己手下留情了。 “我不是提前跟你说过吗,让你跟何老请示过了以后再出来,你怎么还给我来这么一手呢?“ 何辜委屈道:“我哪敢说啊,说了他肯定不同意。“ “你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瞒着我来到这青阳城跟人争斗!“ 何妨上前又给他来了一脚,然后转向凌晨继续埋怨他儿子。 “小王爷,不是老臣迂腐。老臣这一辈子,就这逆子这么一个儿子,老臣是真怕他一旦出了什么事,给我们老何家断了根儿啊!“ 何辜又挨了自己老爹一脚,不服气地道:“您只当您儿子傻吗?那些争斗的事,儿子都退避三舍了……“ “还敢跟老子顶嘴!“ 何妨一边骂,一边上前来便要接着打。 这老头年岁都这么大了,揍他儿子可是真有劲。 凌晨拉住他道:“何老别着急,何辜他现在可是已经做了青阳城的文官了。您不是怕他没出息吗?他这一趟不但毫发无伤,而且还正经入了仕途,这可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您这年岁也大了,生气伤身,还是饶了他这回吧。“ 听凌晨这么说,老头儿这才算是熄了怒火。 “既然小王爷替你说话,这次便饶了你!下次如果还敢这样自作主张,你给我等着瞧的,只要你爹我还没有老死,就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何辜连连称是后才起身,跟凌晨道谢。 凌晨问道:“何老先至,我父亲也快到了吧?“ 何妨点了点头道:“我们提前先来做些安排,王爷身边随行的人多,过午应该怎么都可以到了。一会儿府中大小官员须整装齐备,去城外迎接王爷驾临。“ 凌晨点头,让众人散了,回去各自准备去了。 …… 而后,众人着正装出城,提前分列城门口迎接齐王。 等齐王驾临时,已时值正午,大小官员全都参拜过之后,迎齐王入青阳城主府。 一路上风尘仆仆,齐王一众人先是入府停当稍息,凌晨自然要陪着。 齐王此时才能跟自己的儿子单独坐下。 他瞧了凌晨一眼道:“这下子,你可算是闹腾得够了吧?“ 凌晨陪笑。 这次他要来青阳城这件事,齐王是保留了意见的,幸好最后自己做得还算成功。 “儿子知道您当时心里有顾虑,不过现在看来,这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一举将朝廷埋在青阳城中的钉子拔除,又一下子从史家和城主府中起获出如此之多的金银充盈了府库,正是件一举两得的美事,父亲该高兴吧,怎么还嫌我闹腾呢?“ “这件事,你做得倒还算利索。“ 齐王看他嬉皮笑脸,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只是如今朝廷兵临城下,不知道你作何感想?“ 凌晨知道,这件事虽然跟这次自己灭了史家的关系不大,但是却跟自己此前闹出来的那些事情有所关联。 “该儿子承担的职责,我必定当仁不让,绝不推脱。“ 齐王眉头微皱,他有些不明白凌晨这话的意思。 “我听说,你昨晚去夜探过朝廷的先锋大营了是不是?是有什么收获了吗?“ 凌晨惊道:“您这么快就知道了?“ 于是他将昨晚的事情,都一一跟齐王说了。 只有胡作思手里那阴阳圣旨的事情,他只是一带而过,没有细说朝廷还有准备要让他入都城受封的旨意。 凌晨最后道:“朝廷现在也是内忧外患,其实皇帝也不想此时就跟我们爆发大战。像猛虎卫这帮人包藏祸心,他虽然不一定知道得清楚,但不会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吧?咱们现在实力虽然比不上他们,但是就单军民同心这一条,就比他们强得多。“ 齐王点了点头,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看来朝廷在这件事上的保密工作做得还是很好的,起码都城的探子并没有给齐王提前探知到这方面的消息。 “这样说来,胡作思今天下午就到了?“ 凌晨点头:“不知道先锋军什么时间会安排他出发,怎么着今天晚上也总该到了。我留了人在前山关大营接他,一路上的安全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今天您就要见他吗?“ “明日吧,先让他安稳住下来再说。“ 齐王心里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你最好去接一下他,免得半路再出了什么岔子。我担心昨晚的那场刺杀之后,他们会临时改变胡作思入关的布置。“ 这一点,凌晨没有想到。 于是他点头道:“那我下午就不在这里陪着您过堂了,一会儿我先去用过午膳,之后再回去跑一趟。“ 说完,凌晨便要告退,齐王喊住了他。 “这青阳城主府的人事安排,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样的事,是齐王的职权,凌晨没想到父亲竟然会问他。 他反问道:“您的意思呢?“ 齐王道:“我的本意,是想培养一下陆统领。他在王府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做事,也配得上在这青阳城做一任城主,只是我前次跟他提到此事,他似乎志不在此。“ 凌晨道:“陆大哥确实也跟我提过,说他在这城主府只是暂代城主,早晚还是要回到军营中去的。既然他心不在从政,您也没有必要勉强他,毕竟他一直都投身于军事,一身所学也都在于此,做个将军可能更适合他。“ 齐王点头道:“只是这青阳城的地位极其重要,必须找一个我们信得过的人才担当城主才行,而为父身边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有什么想法吗?“ 第178章 简直找死 其实这城主府的人事安排,齐王此前已经给出一个方案了,那就是陆统领为城主,秦沐云和何辜两人为副手辅佐。 既然现在已经确定陆统领最终仍旧要回到军中,那到时候秦何两人,就会是齐王考虑提拔城主的第一人选。而这两个人,此前一直都跟在凌晨的身边。 齐王现在这样问,应该是有提前考察他们的意思了。 此事,凌晨心中其实早有考虑。 “父亲的手下何时缺过人才?但要说信任,应该没有比咱们的附属家族更能够信得过的了。秦家现在与咱们是深度捆绑,他们的大本营都在我创立的太清道宫之内。而且他们本就出自青阳城,对这里比谁都熟悉,咱们后续府库的金银,也要靠他们在这里经营……“ 齐王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 凌晨起身,又道:“您若是不放心,等秦沐云登上城主之位的时候,再派个人在他身边辅佐,互相平衡就是了。“ “好了,你快出去吧。“ 齐王挥手,示意不想听了。 凌晨便告退,出了房间。 …… 却说凌迟这边。 此时他已经接到了入关的胡作思,正气鼓鼓地骑在马上,陪同着他往青阳城方向走。 胡作思悄悄地掀开马车上的小帘子,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悄声道:“你别生气了,我也是临时才知道改了安排。“ 然后他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他们都是些粗野武夫,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凌迟抬眼往马车的另一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那边,有两人两骑。 一个身穿军官铠甲的趾高气扬地走在前方,一个身穿普通军兵服装的在后面跟着。 之前凌迟跟胡作思刚一碰面的时候,便是前头这军官起头,闹了好大一出不愉快。 他先是嫌弃齐王府只派了这么个毛头小子来迎接钦差的大驾,是藐视朝廷;而后又在凌迟想要靠近护送胡作思时威胁挤兑,甚至还怀疑他图谋不轨。 经过胡作思居中协调之后,才终于同意凌迟这一路上跟他们一同护送。 这一番恶语相向,差点没把凌迟给气死。 凌迟是谁? 他从来都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性格,凌晨他都不怕他怕过谁?这要是放到以前,受了这样的羞辱他能忍吗?他早动手了。 只不过现在他担心给凌晨捅娄子,所以动手不行,但动嘴自己一个又骂不过对面三个人,所以他心里虽然很气,但最后为了顾全大局,还是忍了。 明明那边只有两人两骑,怎么会有三个人呢? 这时候,这第三个人说话了,正是替胡作思赶马车的车夫,他也是先锋军那边的军兵。方才胡作思的话,骑马那俩人没听见,但是他就在马车前头坐着,他可听得清清楚楚。 “胡大人,您这话我们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粗野武夫?我们跟参将大人可都是将军派来保护你的,为了这么个小毛孩子你就这么骂我们?这小子乳臭未干、屁事不懂的年纪,就由他生气能怎么的?“ 胡作思一时疏漏,没想到自己的话被他给听去了。 那位参将大人听了这话,道:“胡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了迁就东海郡这些粗鄙野人竟然自贬身价,我们可都是朝廷派来的人,您又是钦差大臣,莫说是这么个农家小子了,就是齐王世子来了,他敢对我们造次?“ 他这话,可把胡作思说得一哆嗦。 胡作思不由得想起当初刚来到此地的自己,也是这么自恃身份、狂傲霸气,差点就被那个齐王世子给折磨死。 凌迟实在忍无可忍,怒道:“我可忍了你们三个很久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如果真的惹翻了我……“ 胡作思一看这是要翻脸,他立即出言打断了凌迟后面的话。 “别生气,都别伤了和气。归根结底还是我方才说话失了分寸,是我的错。但是不管怎么着,我们这次来到这里,是奉了皇命代表圣上来的,迟小哥多想想你们东海郡、多想想你们王府,参将大人也要谨言慎行,莫失了圣上的威严和气度。“ “哼!“ 两边人同时冷哼了一声,都不说话了。 胡作思担心自己再说话,又惹得两边怒火起,万一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于是也不说话了。 就在这一路的沉默当中,一行人继续往青阳城走。 因为胡作思的马车速度实在提不起来,几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赶出来多少路程。看这个样子,天黑之前能够赶到青阳城,就算是超常发挥了。 几人正无精打采地继续往前走,凌迟突然看到前方大道上,一人一骑显露出身影来。 等走得近了,他对来人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来人就是凌晨。 凌晨道:“担心你们路上的安危,我来看看。“ 他心道,父王思虑还是周全,没想到他们果然改了行程安排,陪同胡作思的多了三个人,看来都是先锋军里的军兵。 这时,那参将道:“怎么又来了一个小子?这东海郡是没有大人了吗?怎么净派这么些个毛孩子过来?“ 他貌似是在跟自己身边的军兵说话,实际却说得很大声,好像生怕凌晨和凌迟两人听不见似的。 凌晨眉头一皱,问道:“一见面就如此出言不逊,你是哪位?“ 那参将并未自报家门,而是昂着头反问道:“出言不逊还是轻的!你个毛头小子又是什么人,见了圣上派来的钦差大臣竟然敢不跪拜行礼,还在这里教训起我来了?“ 凌迟对凌晨道:“他就是先锋军内一个参将,随行保护来的,那两个都是随他一起来的手下军兵。“ 凌晨笑道:“一个参将这么牛鼻?我还以为是先锋军主将到了呢?“ 凌迟道:“牛鼻了一路了,我也不好动手,可给我憋坏了。“ 他俩人说话,虽然没有刻意起高声,但是显然也没有专门防着那些人听到,所以这些对话都被他们三个听了个清清楚楚。 眼看自家参将大人的问话对方竟然敢不搭茬,而且还自顾自地开始讨论起他们这几个人来了,言语里好像还颇为轻视,根本就没拿他们几个当回事。 这两个军兵忍不了了。 赶马车的那个道:“参将大人问话,不应答也就罢了,还嬉皮笑脸地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你们有几个胆子几条命,敢在我们面前如此放肆?“ 骑在马上的那个也道:“目无尊上,简直找死!“ 凌晨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们说我找死?“ 第179章 胡作思传旨 “说的就是你,怎么着……“ 外头的吵闹声,让马车里的胡作思揉了揉眼睛,稍微坐直了身体。 此前这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马车摇摇晃晃的颠得他昏昏欲睡。主要也是昨晚提心吊胆了一宿根本没怎么睡,所以他忍不住就眯了过去。 此刻先锋军的这哥仨又开始高声叫阵将他吵醒,实在是让他心烦得不得了,这次他也不想露头协调了。 他在马车里发话道:“我说哥儿几个,咱们这才消停了多长时间,怎么又开始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一个孩子争执,没完没了的有意思吗?你们将我胡作思放在哪里?我这个钦差大臣说话不好使了是吗?“ 他这个话,抱怨的意思远比指责要多得多。 可外头这哥仨不知道他刚刚醒过来,听到他们的耳朵里可就完全变了味。 那参军脸上变了颜色,显然对胡作思的话颇为不满。 但他不敢朝着胡作思发泄,便怒视着凌迟道:“你们东海郡的人还真是小瞧不得了,连钦差大臣都一直偏向着你们。你在这里胡大人就替你说话,现在又来了一个小子,胡大人还替你们说话!“ 说实话,相比于凌迟,凌晨还真没被他放在眼里。 起码之前替凌迟说话的时候,胡作思还露面安慰两句呢,到刚来的这个小子身上,胡作思就没露面。所以他判断,凌晨的身份地位应该是比不上凌迟的。 参军这样说了,那军兵和车夫也纷纷出声附和。 “又来了一个?“ 胡作思掀开马车的门帘,探出头来。 “哎吆喂~“ 当看到凌晨的那一刻,他立即从座位上弹起来,然后钻出马车翻身下了地,朝着凌晨躬身深施一礼后道: “微臣胡作思,拜见小王爷!“ “小王爷?“ 参军皱着眉头问道。 胡作思回头,连忙招呼他们三个。 “齐王世子驾到,还不赶快过来拜见?“ 三人吓了一哆嗦。 那马夫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翻滚了下来,那军兵也急匆匆地下马,立即跑到凌晨面前。两人面露惧色,先后跪倒在地朝着凌晨行礼 “不知者不为罪,我们实在是无意冒犯,还请世子饶恕我们的罪过。“ 凌晨挥手道:“看在你们一路护送胡大人的面子上,饶了你们两人这回,都起来吧。“ 这两个人都是跟着那参军的,上级发难,他们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这个坏人主要还是在那参军身上。 到了此时,那参军还没有下马。 他看到自己的两个属下已经得到了饶恕,心里暗道这齐王世子也就这么回事,被这样当面羞辱竟然都能忍耐,于是心中愈发地有看轻凌晨的意思了。 他端坐马上朝着凌晨一抱拳,道:“某先锋军主将下属参议军事,见过齐王世子了。“ 身为皇族,又是亲王之子,他一个小小参军按说怎么着都得下马拜见,此时不但不下马,还只道了声见过,可谓是非常地失礼了。 凌晨笑道:“见过就好,我们启程吧。“ 他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了三人,实在是大出了在场几人的意料之外。尤其是那参军,心中对凌晨的轻视不由得更多了几分。 胡作思本来还在心中暗想着,这三个蠢蛋在这里惹了他,能活着回到先锋军去就不错了,谁知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满心疑问地上了马车,几人重新又启程。 这次,凌晨让那参军和他的手下在前头开路,自己和凌迟两人则坠在马车的后头压阵。 那参军虽然满心地瞧不上这位齐王世子,但是怎么着也不能摆在明面上,于是就带着人到前头去了。 凌迟问道:“你这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他们这样当面羞辱你,你都忍下了?“ 凌晨笑道:“这算什么转性?他们此刻都在我们的地盘上,无论怎么处置都难免落人口实。而且他们也没做什么大恶之事,几句难听话而已,即便要罚也是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有什么意思? “ 凌迟点头道:“哦,你这是给他们攒着呢?“ 凌晨道:“倒也不是。如果他们知道收敛也就罢了,如果他们因此觉得我软弱好欺负,等以后咱们到了他们的地盘上,他们肯定会更加变本加厉,到时候再一并发作才好。“ 凌迟兴奋地问道:“你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咱们两个可以一起去都城了?“ 凌晨笑道:“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不行啊。“ 后面的一路上都很顺利,那三个人也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一行人一直到走到快天黑了,终于进了青阳城,然后凌晨直接安排他们住进了城主府里。 在这青阳城里,防守最严密的、安保措施最齐备的就是这城主府了,往这里头一住,胡作思的安全问题基本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跟胡作思交待了齐王明日会见他后,凌晨才离开。 ……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切都已经就绪,凌晨陪同胡作思进入了齐王的房间。 这次是闭门会谈,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被请了出去,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 跟齐王拜见过后双方坐下,胡作思恭敬地将那两个锦盒摆在桌面上,打开后一起呈在了齐王的面前。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都免了那些繁文缛节了。 “这是微臣此次前来,要替圣上宣读的圣旨,还请王爷过目。“ 齐王已经提前从凌晨那里听说过这阴阳圣旨的事了,所以看到两份圣旨同时摆出来,也没有太过惊讶。他将两份圣旨一齐打开,开始细看了起来。 胡作思道:“这两份圣旨,圣上请王爷任选其一,微臣将会根据王爷所选的那一份传旨。另一份当即销毁,全当从来没有存在过。“ 齐王看着看着,眉头开始深皱起来。 看完,他盯着凌晨,语含怒气地问道:“这两份圣旨,你是不是都看过了?“ 凌晨点头。 “所以这一份封爵的圣旨内容,你是特地没有告诉我?“ 齐王将其中一份圣旨拿起来,亮在凌晨的面前。 胡作思知道,此刻齐王怒气正盛,不是凌晨说话的好时候,无论他怎么解释,都只会让齐王更加气愤。 于是他开口解释道:“王爷息怒!这圣旨的内容无论小王爷是否提前告诉您,圣上的旨意都已经写得清楚,是万万更改不了了的。但凡还有转圜的余地,小王爷必定会跟您商量,刻意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 齐王将圣旨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摔,暴怒道:“圣上的旨意?我管他是谁的旨意!我儿子的后半生都要让他抓在手里?我不同意!“ 第180章 临别 盛怒之下,齐王那一双虎目都要瞪裂了。 胡作思连忙劝道:“微臣知道王爷不舍得世子,可是……“ 齐王拍桌而起,怒视胡作思。 “什么舍得舍不得?谁家的儿子不是骨肉,切断骨肉血亲,这是人干的事吗?他凌决的儿子他肯吗?你胡作思的儿子你肯吗?让本王卖子求荣,凌决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齐王实在是气愤到极点了,竟然开始直呼皇帝的名字。 这也就是胡作思是自己人,凌晨又是自己亲儿子,否则他这话但凡让外人听去了,只这一条罪过,就够杀头的了。 凌晨道:“父亲,此事是朝廷的意思,跟胡作思没有什么关系,您何必拿他出气?儿子去都城受爵,这是我自愿去的,怎么能算您卖子求荣?我去做个质子又怎么样?咱们出身于皇家,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了。“ 齐王转向凌晨,怒道:“做质子?那是别人。你是我凌况的儿子,那就是不行!“ “照现在这个局势,皇帝也想为自己休养生息争取时间,让儿子去受爵也就是他想占个先手,过后顶多也就是软禁,绝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儿子受这一时之辱不算什么,换来咱们齐王府安稳发展几年时间,难道不值得吗?“ 凌晨将桌子上另一份圣旨往齐王面前推了推。 “相比于此,难道不值得吗?“ 说到此处,齐王突然回想起凌晨要来青阳城之前,父子两人的那一次对话。那时凌晨曾经委婉地说过的一些类似意思的话,好像都在此刻应验了。 他惊问道:“来青阳城之前,你就料到会有今天?“ 凌晨一愣,然后摇头道:“您儿子又不是神仙,哪能提前料到这么多的事?“ 齐王显然不大相信。 “那你当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凌晨苦笑道:“当下的局势都摆在眼前,朝廷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直接针对您是不可能了,所以就只能从可以牵制您的人身上下手。能牵制住您的,不是我和母亲吗?相比于母亲从不出门,最好的人选便只剩下我一个了。“ 说到此处,齐王终于知道为什么凌晨当时要跟他说“付出代价“了。 可是即便知道自己的儿子用心良苦,他内心里的担忧却无法稍减。 “可是你想过吗晨儿,你这一去,你大伯确实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你将成为众矢之的,那些想要挑起我们两边争斗的各方势力,都会同时盯上你。除了我们和皇帝之外,南朝的人、你二伯的人、你四叔的人、甚至还有那信仰邪神的教派……那些藏在暗处大大小小想要趁乱崛起的各种势力,都会想尽各种方法要了你的性命。 “ 凌晨点头道:“儿子知道,不过儿子也有保命手段,这您可以放心。如果为了这点危险,我就退缩了,难道要让您置这东海郡成百上千万的军民百姓于不顾,明知必输,却还要跟朝廷死战吗?“ 这话可谓戳到了齐王的软肋上了,他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满面的哀怨叹息。 “可是你才刚刚死而复生,这已经是老天爷眷顾我们了。如今却又要让你以身犯险,为父实在是……而且我跟你母妃,可怎么交待啊!“ 提到自己的母妃,凌晨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她那满是疼爱凝望自己的眼神。 母亲是个普通人,如果遇到危险是最没有防备能力的。 凌晨道:“母亲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不会怪您的。我走之后,太清道宫的复建您也要多施以援手,如果将来王府真的遇到强敌,您就带着母亲一起搬到明霞峰上。门派中布置有一个旷世大阵,这世间应该还没有几个人能够在那个阵中来去自如。如今虽然杀伤力削弱了一些,但是防守保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边说着,凌晨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来,递给齐王。 “这是大阵的一些布置和用法,您有空可以多看一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让秦沐雨告诉您。等都习得熟悉了,可莫要流传出去,把它烧了即可。“ 齐王接到手里打开,看到书页上面那些崭新的墨迹,知道这是凌晨这两天,专门给他写就出来的。 他为儿子考虑得多,儿子为他们夫妻两个又哪里考虑得少了? 他的眼前不禁朦胧了起来。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你还在想着我和你母亲,你自己的事情可……“ 凌晨笑道:“都城虽然是咱们老家,但是这么多年都没回去了,一切都需要我去重新熟悉。所以提前我也没有什么能够准备的,都是等别人先出招儿子接着。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到此处,齐王连忙掩袖轻拭自己的眼睛。 “那倒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为父这些年,在都城里的布置也有一些,等过后我跟你交待一下,有些门路还是要你提前去访一访,说不定有人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就可以让你今后的生活过得舒服一些。“ 看到这父子两个要说一些秘密的话了,胡作思连忙起身,随便找了个借口要临时告退,便出去到房外去了。 随后,齐王将自己在都城中可以摆上台面的一些人脉资源都跟凌晨作了交待,并将这些人的详细情况都说了。 而凌晨则跟齐王讲述了自己这一段时间都做了哪些方面的努力,以及后续准备要继续展开的规划和布置,希望齐王能够继续督促跟进。 这其中,包括秦家、太清道宫、瓷器经营等各个方面。 最后,他还特地提醒了齐王,一定要对信仰邪神教派的发展倍加警惕,并将他自己心中已经有所怀疑的一些人物点了名。 听完了他所点到的这几个人名,齐王眉头深皱。 “你怀疑的这些人,可都是当真的?有充足的证据了吗?“ 凌晨摇头道:“有充足证据的,我都已经清除干净了,这些人是需要您后续特别注意的。“ 齐王脸上都是疑问:“那你这是……“ 凌晨脸色凝重地说道:“那些小角色,秦家兄妹就可以处理了,但是这些人中只要出一个,就必定是他们的核心人物。如果有一天这些人中真的有人事发,你们千万不要声张,除非危及到自身,否则最好以限制为主,等我回来。“ 第1章 送行 屋里父子两人还在商量,且说屋外的胡作思。 他从屋里头出来,在院里站了一会儿后便来到前厅,侍者给他上了杯茶,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开始慢慢品尝。 这时,此前等在外头的人都涌进前厅来。 秦沐云、何辜和陆统领等人都远远地站着,不靠近也不说话,就这么面色不善地瞧着他;那参军三人一开始也没有靠近。 等了一会儿,那参军走上前来问道:“胡大人,情况如何了?“ 胡作思手中茶杯也没放,随口答道:“此事事关重大,总要给王爷和世子一些时间裁量。心急不得。“ 参军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需要我们提前准备一下回营的事吗?“ 胡作思抬头瞧了他一眼,这家伙问过一次还不死心,非要试探试探刚才三人在屋里谈的到底是什么结果。 “先不必着急,需要准备的时候,我自然会提前告诉你。“ “可这三日之期……“ 看这家伙还打算继续开口问,胡作思反问道:“你怕了?怕回不去?“ 参军一愣,眼神中略有慌张之色,但口中却答道:“既入军伍,何惧马革裹尸而还?“ “那就好。“ 胡作思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略施一礼后退下,跟自己手下两个军兵略施眼色,三个人便匆匆退出去了。 而后,胡作思又回到屋中继续跟凌晨父子商谈,这一上午就此过去了。 …… 到了下午,又是如此。 不过除了三人单独的会谈,其间还将秦沐云、何辜、陆统领等这些人都挨个叫了进去,也不知道都跟他们各自谈了些什么。 过后便是开放会谈,包括参军在内所有相关人员都聚集到了一起。 齐王和胡作思作为会谈的双方端坐两侧,凌晨作为见证者和主要的当事方,则将这一次会谈的事情简要跟大家都说明了一下。 当得知凌晨可能会作为质子前往都城时,城主府这边的人无不义愤填膺,坚决反对的有,沉默不语的有,谨慎表态的也有…… 齐王父子也做出一副愤怒和不舍交织的样子。 胡作思则以劝导为主。 就这样,一个不清静的下午过去,依然没有商定出一个确定的结果出来。 临了,齐王宣布,今晚设宴,请在座各位参加。 此刻时间还比较早,众人各自散去,回去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 路上,胡作思缄口不言。 参军实在忍不住,靠近了问道:“胡大人,今天争执了一天也没有个结果。您怎么看,这事还有希望能成吗?“ 胡作思摇头不语。 参军又问道:“那今晚这宴……“ 胡作思扭头看向他,问道:“这宴怎么了?“ 参军答道:“只怕是宴无好宴。“ 胡作思问道:“何出此言?“ 参军道:“齐王到底什么意思,到现在他也不表态。他真有此意,也该提前筹备送世子出关了,可他却一点行动都没有,只怕是他原本就没同意的打算。如果真的被属下不幸言中,今晚恐怕就是他们要对咱们动手的时候了!“ “不会。“胡作思摆摆手道:“咱们这四颗人头,有什么值钱的?齐王若是真要取,随时都可以,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参军欲言又止。 然后几人各自分开了。 …… 晚宴上。 各人都已经坐定,唯独那参军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齐王坐在主位上,问道:“这是哪位没有来参加?快去叫来。“ 一个侍者站出来,答道:“是胡大人带来的参军,小人已经去叫过了,他手下的人说他身体不适,今晚来不了了,让替他给王爷赔罪。“ 这参军也不是个什么重要人物,齐王也未在意,然后命令开宴。 宴至半途,一个守卫进来,半跪在齐王面前回道:“回禀王爷,城门方才来报,说那参军换了便装,已经混出城去了。要追吗?“ 齐王道:“随他去吧。“ 守卫退下后,齐王又道:“如今外人都已经离开了,今日我们放开了饮宴。这一场,便算是为晨儿去往都城的送行宴了。“ 场下之人多有吃惊的。 一来,没想到胡作思竟然是自己人; 二来,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齐王竟然已经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去都城了。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都知道凌晨此行可不是什么授爵封地这么简单,去了便是人质,齐王不可能看不透这一层,竟然同意了。 但是这件事是他们父子的事情,外人很难插得上嘴。 随后的宴会上,离别、送行,凌晨也都跟各人敬了酒……酒过三巡,众人也都借着酒劲显露了真心,说了些深见肺腑的话。 这个送别宴,一直吃喝到了将近半夜,等各人散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喝高了。 转眼便是一夜。 整个城主府忙乎了一上午,替凌晨准备了好些东西。 多亏了凌晨有个阔大的筑基之地空间,这些东西也都不用他专门用车马驮着,等都收拾完了,他依旧空着两手上了马。 叫上了凌迟,还有那参军留下的那两个人,众人远远地将他们送出城去又走出去很远后,凌晨跟胡作思他们一起,开始往前山关进发。 …… 此时,那参军已经趁着早上前山关开关时出去,回到了先锋军大营。 “将军大人,不好了!“ 一路喊着,他一路策马冲到了先锋军主将大帐之前。 大帐中的主将听了到他的呼喊,在里头喝问道:“外头是哪个无故喧哗?“ 参军翻身下马冲进了大帐里,喊道:“将军大人不好了,齐王要造反了!赶快整军准备,否则就来不及了!“ 主将皱着眉头问道:“你回来了?钦差胡大人呢?“ 参军痛心疾首地说道:“胡大人现在应该已经为国捐躯了!如果不是属下早有戒备,昨晚趁着他们一不留神溜了出来,只怕现在也已经……“ 然后,他开始诉说这两日的情况,又把昨晚宴会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连他自己脑子里模拟猜测的一些东西,也都拿着当真事说了出来。 主将拍案而起,大怒道:“大胆!齐王竟敢谋逆!“ “来人!“ 随着他的召唤,两个军兵急忙进入大帐。 “现在立即去通知各营,让他们营下各部整齐队伍,准备攻打前山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