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明游戏里当杀神》 第1章 献祭愚者1 “上帝送黎明来,是赐给祂所有的孩子……” “我亲爱的孩子,莉莉丝,你注定与众不凡。是否确认纵身而入这时代漩涡?在这里,你将获得超凡的能力,肩负与生俱来的使命,凝视混沌与深渊。” “你将无法逃避,你的宿命烙印于反抗军最神圣的达摩克里斯剑之上,一旦失败,等待你的将会是来自上帝的审判。” “如确认,请在此签署你的姓名。”(注意:只能签署本人真实姓名) 噱头玩得真花,2037年现实版机器人高达和全息乙女游戏已经不能满足现在的网民了吗? 绿皮火车车厢外群山连绵,夏日悄然而至,阳光鼎盛,蝉鸣阵阵。沈祈灵的目的地是据传有野人出没的神农架,陆爷爷参与的考察团就在那附近。 因文物遗址保护组织的介入,已经高楼大厦横行的新科技时代,那些资本家的魔爪没能伸向这片神圣隐秘的自然之境。 沈祈灵无趣地从窗外收回目光,因为信号塔被阻隔在了神农架群山之外的清潭市,沈祈灵不得不借助外置信号卡保持超视眼镜的功能。 最近风靡的6g网络还没有推出外置信号卡,老款式的5g加载起来太吃力,但相较老太爷4g、3g,已经算是“马中赤兔”了。 重新打开游戏界面。前往神农架深处的路程还很长,缺少新时代交通工具的助力,这辆绿皮火车给乘客的感觉就像是上世纪的牛车。 实在是百无聊赖,沈祈灵最终没再管顾那博眼球的游戏标语,操控超视眼镜在游戏界面签名并确认。 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遁入深海的失重感包裹全身。 沈祈灵处变不惊,将自己慵懒地陷入椅背中。 2037年的游戏设计公司手段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各式各样古怪的游戏开头她都见识过,这次的“深海黑幕”开头梗已经被玩烂了。 隐约间,沈祈灵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玩家沈祈灵,新人编号,进入游戏。” 眼前再次恢复光明后,沈祈灵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 房间里光线昏暗,银白色的金属墙板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晕,冷色调的床铺与桌面大半掩盖在阴影中,让人感到深深的压抑。 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后,她发现房间里只有一扇紧闭的电子门。 电子门上没有猫眼,于这个房间的墙壁几乎严丝合缝地卡合在一起,是离开房间的唯一出路。 电子门没有把手,沈祈灵只能尝试敲门。 “请问外面有人吗?” 金属门板发出“咚咚”的闷响,但屋外却只有一片寂静。 “你暂时无法离开,我亲爱的孩子,这里是未来2077年,你已经离开了2037年的世界线。” 一个冰冷的男性电子音突然在沈祈灵耳边响起。 沈祈灵习以为常,逼仄的房间里唯有她一人,她轻抚衣角,对着落灰的床板皱了皱眉,最终没有落座。 衣着和身体部位发生了一些变化,数据连接口和机械电子眼印证了电子音口中的游戏背景设定——未来2077年。 沈祈灵没有放在心上,状态依旧泰然自若。 “来说说你是谁吧,系统吗?”凭借过往经验,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点出了对方的身份。 “可以这么说,我是‘无限’,你的游戏监管者,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系统’。” “玩家沈祈灵,你现在已经进入了一场未来游戏的世界。即将进行第一份任务。” “这场游戏无法存档,只有一战通关,你才能彻底摆脱使命的召唤,重回正常生活。” “如果失败,你将面临上帝的审判。” “胜利条件是什么?”沈祈灵走程序询问,心中毫无波澜,只感叹这部全息体验游戏是烂梗的集合体。 “你会知道的,我亲爱的孩子。” 随着电子音的落下,一张半透明面板在沈祈灵面前展开,上面写着第一份任务的介绍文字。 【献祭愚者a级】 【任务提示:“成为上帝,就是在这尘世间获取自由,不用服务于某个不朽的存在。杀死愚者,就是成为上帝本身。” “小心阴影深处,它会吞噬凝望它的人!”】 【任务背景介绍:这是未来2077年,一个诡异且混乱的新约时代。上帝创造人类,人类取代上帝,乌波波罗斯诅咒的阴影深深笼罩着五大区。愚人号承载着希望诞生,搭载着绝望远航,苍茫海面之上,它永不靠岸。】 【你的身份是紫幽灵制药集团的一名“研究员”。】 【任务目标:炸毁愚人号】 沈祈灵一目十行,视线快速扫过半透明面板。面板在她看完最后一个字后悄然消失,紧接着,系统“无限”的电子音重新响起。 “出于游戏特殊性,建议玩家以‘代号’进行交流。下面请拟定属于你的代号。” 《愚乐园2077》,未来超现实主义全息体验游戏,游戏背景设定在40年后的2077年,游戏元素复杂。除了赛博朋克的主要宣传特色,貌似还糅合了某些时下流行的微恐、新科幻、新蒸汽朋克、末世废土以及克系元素。 游戏设定有三种不同难度的通道。分别是《梦之境夏娃》、《创世亚当》以及《屠龙莉莉丝》。 沈祈灵选择了其中通关难度最大的一个,不仅是出于对高难度的挑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它的标语所吸引—— “你是风,是鸟,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抹月色。” “父审判你,以欲望,以服从。你审判父,以叛逆,以深渊。” “所以披上永恒黑夜,握紧手中剑,逃出伊甸园吧,莉莉丝。” 既然选定的是《屠龙莉莉丝》的游戏,那么代号就就近取材好了。 沈祈灵在半透明面板中输入“莉莉丝”三个字。 “系统检测中,该代号尚不存在幸存者,代号设置成功。” “系统最终提示,还请玩家居安思危,三思后言,绝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切记,无论在哪个时间线,你的灵魂和生命仅此一次,一旦死亡,无法重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停滞,唯剩“无限”平静的警告。 看来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 沈祈灵心中了然,她缓慢扫视四周的一切,目光沉静,期待这场游戏能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为她带来意想不到的乐趣。 既然开始了“游戏”,那么通关就是第一要义。沈祈灵判断目前身处的房间就是她的出生点。根据过往经验,通过房间里的物品就能大致了解主角的身份以及大致认识这个新世界。 “这是……电子项圈?” 桌面上静静躺着一个蓝紫色相间、赛博朋克风格的电子项圈,项圈中央闪烁着一个绿色的星星笑脸。沈祈灵尝试按压开机键,一行提示语跳了出来。 “请佩戴我。” 她目光上移,光洁的天花板上洞开一个方形孔洞,一个电子灯球从里面下降出来,蓝色光线投射而出,在沈祈灵面前凝聚出了一个半透明可视屏幕。屏幕最顶端标有“愚人号乘船须知”七个大字。下方紧跟着的是罗列出的几个要点,貌似是一个规则表。 沈祈灵快速浏览规则表,从里面截取信息。 1.请佩戴项圈以确保身份识别成功。 2.船舱负一层所有乘客禁止进入。 3.船舱1~2层除“演员”外不可进入。 4.每天上午9:00开放早午餐。 5.每晚18:00之后除“演员”外不允许出门。 6.每晚19:30——22:30为“愚人嘉年华”开播时间,各位可以通过虚拟屏幕观看。 【违规者后果自负】 查看完规则,沈祈灵没有立刻佩戴上项圈,她将视线投向了别处。 她从房间附带的小型洗手间镜子路打量自己。模样几乎没变,但身上却多了不少零部件——类似数据接收作用的插口和一双电子眼。她身上套着件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很符合研究员的形象设定。乌黑的及腰长发剪短了不少,整个人更加干练了。 因为在2037年接触过超现实游戏,电子眼的操纵手段沈祈灵基本上都知道。 她打开电子眼透视检测模式,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又搜索了一遍,意外地从马桶下水道中发现了一小片卡住的信息储存卡。 还真是个尴尬的位置,沈祈灵动作僵硬了一瞬。 回到房间金属桌旁,她试图寻找有用的道具,视线不经意间瞥过半透明显示屏幕,发现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晚上18:10了,规则注明乘客18:00后禁止出门。 转念想起规则提到的“愚人嘉年华”节目,沈祈灵立刻拉出一张滚轮旋转椅,如蒙大赦般靠了上去。手头工具不足,她只能等到明天离开房间再做打算了。 沈祈灵手肘抵在桌面上,指尖滑动屏幕,按照规则上提示的方法寻找频道。 可奇怪的是,原本弹射出的五彩斑斓的倒计时页面突然码满了雪花乱纹,似乎没信号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滴滴”的警示音,似乎是有人在试图开门。 “可恶,密码到底是多少?” “我记得愚人号上有一个潜规则,‘演员’房间初始密码都是他们的初始序列编号,你试试看行不行。快点,我们的信号隔绝器是a货,支撑不了多久,绝不能让斯库尔发现我们!” 入室偷窃?听起来,外面的贼人不止一个。 还有他们口中的‘演员’房间,又是怎么一回事?沈祈灵不解,她的身份明明是紫幽灵公司的研究员。 恍惚间,沈祈灵感觉这局游戏正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第2章 献祭愚者2 所以,作为玩家她其实是在一名“演员”的房间里醒来的。 这很古怪,规则里注明了除演员外的其他乘客不得前往1、2层,而她角色扮演的是一名制药集团的研究员,怎么看都只是这艘邮轮的普通乘客。 那作为研究员的游戏角色为什么要偷偷潜入“演员”休息区呢?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所图? 沈祈灵带着满腹狐疑悄悄靠近门前,银色金属门虽然隔音不好,但配备的是电子锁,没有正确的密码外人根本进不来。 她想起刚刚门外两人的对话,他们似乎对愚人号邮轮有一定的了解,知晓“演员”房间的初始密码设定。 为确保自身安全,沈祈灵选择暂时躲到房间门口的视觉死角处,虽然2077年的电子眼可以进行热成像、透视识别和身份显示三种功能,但只要卡住技术漏洞,她依然占据主动权。 银色金属门的电子锁传来“滴滴”两声,红色的警示灯熄灭,绿灯亮起,单扇门向一侧无声滑开,嵌入墙体。 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朝着屋内探进了脑袋,但出乎沈祈灵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使用电子眼进行危险排查,仅仅凭借普通模式在昏暗的房间里摸瞎行走。 “可恶,电磁干扰不分敌我,真是太差劲了,回头我要找那小子退钱。” “你有本事敢招惹那头金狮子,我可不敢,全西大区都知道他是黑市的地头蛇!” 男人的低声私语落入沈祈灵耳中,她悄悄隐匿在阴影之中,无声蛰伏,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正不紧不慢地吞吐着信子,等待着猎物露出马脚。 金属门重新合上,房间里光线更加黯淡。 沈祈灵从两人身后蹑手蹑脚靠近,屏气凝神,趁两人弯腰翻找床铺的空荡迅速动作,手刀落下,她成功放倒一个。 另一名贼人听到同伴窸窸窣窣匍匐在地的声音,还以为对方偷懒,不耐烦地开口提醒。“那地方我找过了,你快去卫生间看看。” “卫生间我也找过了,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沈祈灵贴在那人身后的阴影之中,幽幽开口。 对方一喜,毫无察觉地冲进卫生间。“太好了,太好了,愚人号娱乐巨轮的秘密终于被我们找到了,大新闻,大新闻,我要发达了!” 沈祈灵面无表情地跟进去,手上提着一把被房主藏在床底深处的棒球棍,朝着男人头上猛地一砸,对方瞬间两眼一翻栽倒在地上。 处理两个偷偷潜入房间的贼人花了沈祈灵不少功夫。幸亏两人都不是一身腱子肉的大汉,否则以沈祈灵的身体力量,对付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等两个男人再次醒来,已经是被绑缚的状态了,沈祈灵从衣柜中翻找出污渍斑斑的手铐将他们铐在了金属床头,又将他们的双脚铐住。 她一直没想明白,邮轮客房里怎么会有手铐这种东西,还不止一个?即使把它们看做是演员表演的道具,可手铐上干涸的血迹状污渍未免太奇怪了。 “来说说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偷偷潜入这个房间,你们刚刚在找什么?” 沈祈灵坐在一旁的滚轮靠椅上审视着面前的两人,两人刚刚睁开眼睛时还试图求饶,可当他们看清沈祈灵打扮时却突然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 “考虑清楚了,你们违反了愚人号上的规定,如果我向船长揭发,你们也许会被赶下船。”沈祈灵并不想暴露自己普通乘客的身份。 被铐住的两个男人似乎被唬住了,面面相觑。“……可是你也违反了规定,我认识你胸前的紫藤铭牌,你是紫幽灵制药集团的人!” 房间内蓝色的半透明屏幕“滋滋”闪动了两下,雪花乱纹不见了,满是怪异猎奇涂鸦符号的页面重新铺展开,倒计时还在继续,还剩10分钟。 “遭了,信号隔绝器失效了,也就说明距离‘愚人嘉年华’开始还剩最后10分钟!”两个男人开始慌张起来,他们仿佛忘记了自己还被手铐牵制着,蠕虫般费力扭动身躯。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你要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储存卡我们也不要了,和紫幽灵制药公司相关的内幕我们也不公开了,求求你放我们走,我们不想成为怪物的口粮!” 男人声嘶力竭地呼喊声从隔音并不算好的房间传出去,不知道是不是沈祈灵幻听,她似乎从寂静无声的长廊深处听到一声幽幽冷笑。 沈祈灵意识到不对劲,联想到演员的“表演”,以及乘客的门禁时间,她感觉此地不宜久留。 “我可以放过你们,但是你们需要为我做一件事。”沈祈灵以一种尽量不暴露身份的语气回答,她解开其中一个男人的手铐,将对方带到卫生间,自己手中则紧攥着棒球棍。“把马桶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 男人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时间犹豫,强大的求生欲战胜了恶心与贪婪,他照做了。 【获得任务关键道具——略有损毁的储存芯片。】 【任务完成度5%】 草草记下系统的通知后,沈祈灵履行了承诺,临走前她从桌面上顺走了电子项圈。 她没有和那两名男人同路,一是担心报复,二是那两人消失后不久,右侧走廊的拐角处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动作轻巧的东西在地上爬行。 沈祈灵朝着左手边的走廊深处跑去,那里有许多相似的金属房门,房门上标注着奇怪的符号,当她到达最后一间房门外时,四周没有路了。 来时的道路漆黑一片,恍惚间沈祈灵听到“滴滴”两声电子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那两个逃离男人的惨叫声从空旷幽暗的走廊尽头传来 “啊——” 沈祈灵操控电子眼开启热成像,眼前一片红绿蓝三原色的世界里,她看到冷色调的深蓝之中有一团模糊的轮廓正在缓慢靠近。 走廊里浮起一股呛人的血腥气,怪物瘆人的咕噜声幽魂般久久不散,像极了食肉动物餍足的低吼。 沈祈灵将自己的后背贴近墙壁,她的去路被堵住,面前的几个房间又不知晓电子锁密码,宛如瓮中之鳖,在劫难逃。 回想起“无限”所说的一命通关设置,她不禁开始有些底气不足。 在2077年的时间线死去,2037年的她也会死亡吗? 心中产生这种猜想,沈祈灵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不过是一场心理博弈的游戏,只有她信以为真了。 许是直面未知的强烈恐惧使五感产生了偏差,沈祈灵觉得黑暗之中似有无形的眼睛正在紧盯着自己。 一种强烈的被窥伺感油然而生。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采取行动。 沈祈灵记得当时那两个男人开锁时输入的是三位密码,面前的输入键盘上一共十个数字。排列组合过多,却也算一种办法,无计可施之时她只能赌一把。 “滴滴滴——” 密码输入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尤为明显,宛如珠落玉盘,嘈嘈切切。沈祈灵可以感觉到,那只怪物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并且正在全速靠近。 血腥味越来越浓,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恶臭,仿佛腐烂了好几百年的不朽尸身,弥漫着无脊椎蠕体动物活动的特有气息。 沈祈灵咽了咽唾液,游戏开始前的心理暗示太强,惹得她此刻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 到底要不要跑?到底会不会有实质危险?游戏失败之后是否还有清档重来的机会? 沈祈灵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游戏。 可心中的恐惧却如崩颓的高塔般,摇摇欲坠。 沈祈灵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感觉身后阴风阵阵,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吞吐呼吸。恶臭的气息包裹着她,对方一动不动地与她对峙。她试图挪动脚步,可四周都是怪物的气息,她避无可避。 沈祈灵不确定“它”是否真的于黑暗中发现了她的准确位置,还是只是试探。纠缠着的,如海藻般的东西贴着地面探过来,几乎要缠住她的脚。 沈祈灵忍不住想要后退,可背后只剩冰冷的金属门。她呼吸停滞,心中甚至生出一个疯狂的企图—— 冲过去,哪怕死。 就在沈祈灵内心挣扎不决之时,一阵熟悉的“滴滴”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去,只见黑暗中伸出一直苍白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肩头。对方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停顿,手上一使劲将沈祈灵拽进了银色金属门内。 房间里毫无光亮,不可视物,但那个伸出援手的人却能准确地辨别方向。对方在沈祈灵反应过来之前推着她塞进了床底。 紧接着,又是一阵金属开合声,那个身形瘦削的人也钻了进来。床底空间逼仄,只是为储存杂物设计的。对方努力隔开两人间的距离,却依旧和沈祈灵紧紧相贴。 “亲爱的,求生欲那么强,不想死就安静一点哦。”他略微侧过头,靠近沈祈灵的耳廓,发出模糊的低音。 沈祈灵可以感觉到对方也十分紧张,他浑身肌肉紧绷着,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但他的声音很轻,也很笃定,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沈祈灵身体僵直着,热成像下的情景只能看到自己身旁模糊的人形,体温不高,又或者说低到离谱。 他脖颈间有什么闪烁着,热度很高,让人莫名感觉压迫。好似炸药在倒计时,下一秒就会爆炸一般。 床底空间狭小,沈祈灵和那个男人紧靠在一起,彼此之间无序的呼吸清晰可闻。 伴随着呼吸声,沈祈灵听到床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古怪动静。脚步敲击在金属板上,声音清脆。就像是一只千足虫在墙壁与地板上缓慢挪动四肢,努力敛形匿声,搜索猎物。 沈祈灵稍稍抬起头,热成像的世界里,床外一片幽蓝,但她依然能借着空气中细微的浮动,捕捉到一团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是一个球体,它皮球板在金属地面上弹跳着,激起“哐哐”的闷响。 沈祈灵觉得那皮球上似乎长了双眼睛,努力想看清床底的景象,咧着一张血盆大嘴,发出咕噜咕噜的怪笑。 沈祈灵和那个男人一动也不敢动,静静保持着这样头抵着头的距离和姿势,恶臭味盈满他们的鼻腔,肺部因憋气仿佛要爆炸。 热成像的世界里依旧只有一色,他们像是坠入了无际的冰冷海底,幽灵般鬼魅的低吼阴魂不散。 “砰砰砰——” 沈祈灵看见那片幽蓝之中,一颗弹性十足的皮球轮廓略显笨拙地弹跳着,慢慢放大,像是在试图靠近。 对面男人脖颈处项圈的红光越来越亮,温度飙升,红光印在他瘦削苍白的下颌,晃过他低沉深邃的眉眼。 皮球弹跳声越来越近,沈祈灵眼疾手快,在那圆形阴影彻底贴上来之前遮住了跳动的红灯。她视线紧紧盯着前方,想要观察那颗皮球的动向。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沈祈灵的半边身体都已僵硬麻木,那阵诡异的弹跳声才终于消失,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指缝间,项圈红灯跳动的频率减缓了。 沈祈灵感觉男人的目光似乎一直紧紧落在她身上。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抵在她唇边,脑袋小幅度摇晃了一下,示意“噤声”。 第3章 献祭愚者3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手心沁出一层紧张的薄汗,她紧紧盯着一片幽蓝的床外,感觉那强烈的压迫感并没有远离。 那只怪物,似乎正耐性地悬停在他们的上方,守株待兔,等待着主动冒头的猎物。 沈祈灵下意识屏住气息。 男人依然保持不动,他拉过沈祈灵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自己的苍白有力的指尖则紧紧箍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沈祈灵满脸平静地同对方僵持着,2037年推出的全息体验游戏种类众多,基本都以脑洞和绝对爽度为前提,这种npc投怀送抱的事情并不离奇。 沈祈灵目不斜视地朝床外看,而那个男人的视线却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几分钟之后,房间里再次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清浅的声音给人一种一步三回头的错觉,好似在迟疑着什么。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密码锁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沈祈灵有些震惊,因为她惊讶地发现那满身恶臭的怪物居然存在智力。 藏在床底的男人在金属门重新合上后转过身,率先从床底钻了出去。 沈祈灵紧跟其后。两人听到门外风平浪静,但是不消几分钟,走廊的那端再次传开一阵私心裂肺的惨叫。 “这就是表演吗?” 男人脱险后没有开灯,沈祈灵怀疑灯光是吸引怪物的一个要素,便没多提及。 她感觉黑暗之中,那道瘦削的声音正在与自己无声对峙,紧接着那男人突然发难,衣袖中滑出匕首,动作利落地捅进了沈祈灵的小腹。 “不,这才是表演。” 隐约间,沈祈灵听到那人附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着什么。 “要么被怪物吃掉,要么杀死同伴,这就是你们这群观众最想看到的场面。” 沈祈灵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踉跄后退。黑暗的房间里灯光陡然明亮,热成像自动关闭,她看到男子脖颈间的项圈红光跳动得越来越快,仿佛是下一秒就会爆炸。 小腹处的匕首刀口很深,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白大褂,沈祈灵只是稍微动一下就会疼痛无比。 “呵——居然是紫藤花……那么,亲爱的,你就更该死了。” 灯光大量后,沈祈灵才看清对方的样貌,居然是一个面容青涩的少年,看样子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囚服,四肢和脖颈缠满绷带。褐色的头发蓄得有些长,显得杂乱不堪。橙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眼底盛满恶意。 沈祈灵缓慢后退,她之前用来防身的棒球棍还留在门外。房间里的人想要杀她,她必须想办法自保。 “怪物还在外面,你想找死吗?我不拦你。”少年橙色的眼瞳紧盯着她,带着笑意,像是在玩弄一直狼狈的落水狗。 沈祈灵定了定心神,强烈的痛楚使她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脊背,思绪也快要支离破碎。“我们明明可以合作。” 少年的话提点了她,出门明显不是明智之举,她不是每一次都能险而又险地从怪物手中死里逃生。 回顾自进入游戏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有几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一、紫幽灵制药集团和“愚人号”邮轮的关系。 二、游戏角色本身登录“愚人号”的原因。 三、“愚人嘉年华”背后的秘密。 首先,沈祈灵觉得游戏角色所在的公司紫幽灵似乎和这艘“愚人号”邮轮存在不一般的联系。 身为普通研究员的她为什么会身穿白大褂从一名“演员”的房间中苏醒?如果只是普通的出游应当身着常服才对。可游戏角色不仅装束严整,甚至佩戴了代表紫幽灵制药集团的紫藤花铭牌,就像是在刻意凸显身份。 而且游戏角色一名乘客为什么要违背规则偷偷潜入“演员”休息区?难道她原本的目的也那份储存卡吗? 再者,是那两名妄图潜入“演员”房间偷窃的男人。从男人的穿着以及话语中,沈祈灵怀疑他们从事的很可能是新闻工作。 他们在求饶时曾大呼“不再公开紫幽灵制药公司内幕”,想来他们此番登船是为了挖掘某种具有新闻价值的东西,而这东西很明显就是沈祈灵当时在卫生间马桶中发现的储存卡。 储存卡里到底存在什么值得两方人马不顾警告争相犯禁? 想来很可能与邮轮黑幕有关,所谓“愚人嘉年华”,其实质应当就是这场没有人性的怪物杀戮表演。 “要么被怪物吃掉,要么杀死同伴”,的确符合某些无聊群体的口味。 所以,紫幽灵制药集团和“愚人号”邮轮之间很可能存在某种狼狈为奸的黑色利益关系。“愚人嘉年华”表演就是其中之一。 而游戏角色登录“愚人号”的原因,则极有可能是借助工作与身份之便盗取威胁两方联盟的证物——那张记录着愚人号上惊天秘密的储存卡。 可是问题又来了。 第一、这名“演员”去了哪里? 第二、为什么那两名记者要以盗窃的方式带走储存卡? 第三、紫幽灵制药集团为什么选择派遣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盗取储存卡,而不是直接将相关信息通知给“愚人号”邮轮的负责人? 第四、如果她登上“愚人号”是为了盗取储存卡,那系统颁布的任务为什么会是“炸毁愚人号”呢? 越是细思这些细节,沈祈灵就觉得越不对劲。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一片蜿蜒曲折的迷宫里,而此事确凿的真相尚未浮出水面。 “我并不是紫幽灵的人,我登上这艘船只是为了公开这里的惊天秘密,这身皮不过是我拔来的。” 沈祈灵拿准自己同少年之间存在信息差,撒谎时没有一丝慌张。 少年橙色的眼瞳深邃璀璨,眉眼微微扬起,似乎在笑。 “我们可以合作,我可以帮你。” 沈祈灵每说一句,少年眼中的笑意就多一分。 “帮我?”少年的低语中带着一丝鼻音,“好啊。”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指向自己脖颈间的项圈,语气带着引诱。“你先帮我把这项圈打开,如果你能做到,那么不管你是不是紫幽灵的人,我都信你。” 少年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击打在沈祈灵的心头。 她察觉少年的要求中有诈。 邮轮规则表明——项圈只是用于身份识别。不可能存在佩戴后无法取下的情况,毕竟她自己的项圈就没有随身佩戴。 沈祈灵想起当那只怪物潜入房间时,少年脖颈项圈中的红灯一直闪个不同,就像是炸弹爆炸前的警示灯。 难道他们的项圈并不是用一种类型? “我当然可以帮你,但既然是合作,你又能给我什么报酬?” 沈祈灵并没有立即答应,却也不曾拒绝,一直回应少年的需求只会让她陷入被动,她需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别忘了你刚刚偷袭了我,你现在对我而言信誉不足。”她的手抚上腹部刀口,那里隐隐作痛。 “亲爱的,别忘了,你是乘客。活过这三个小时,自然会有工作人员来1层找你,他们会为你医治。”少年目光闪闪,却不含几分情意。他的面庞十分俊逸,即使因囚禁而稍显狼狈,风发意气却依旧难以掩盖。 沈祈灵苦笑一声,“如果你想给我陪葬的话。”她并没有松口,她看出了少年眼底的幸灾乐祸。 既然是表演,那么第1、2层的角落肯定隐藏着不少摄像头。根据方才的推测,紫幽灵的人应当不必刻意避讳“愚人号”的监测。但她现在的伤情却不能耽搁,等三个小时,到时候她早就凉透了。 “愚人号”上监视摄像头的人并没有在发现她的身份后赶来支援。原因不过两种—— 一、她本身的价值不值得他们冒险。 二、怪物太过强大,甚至连他们都有所忌惮。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沈祈灵都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所以她不打算坐以待毙,她要主动出击。 “你根本就解不开脖子上的项圈。”沈祈灵的声音掷地有声,“项圈的红光一直闪个不停,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她半猜半赌,以一种极为笃定的语气开口。 “今夜,你成功逃过了怪物的第一轮捕食。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你今夜祸绝福连幸存到最后,夜间十点半一到,你的生命依旧会终结。” “要么死于怪物之腹,要么死于同伴之手,要么死于你的怜悯。我很好奇,你会以什么姿态陪我下地狱。” 沈祈灵嘴角微勾,恶劣地笑了,面对敌人,她从不心慈手软。 “死亡?”少年貌似被逗笑了,他的橙色眼瞳逐渐黯淡,深不见底。“但求一死。” 他的声音闷闷的,无悲无喜。 “我记得曾经有人这么说,快速而简单的死亡代替冗长而可怕的死亡是最简单的人权。” “可是怎么办呢?我并不是人啊。” 少年笑意渐深,却不达眼底。他紧紧攥着脖颈上的项圈,神色有些癫狂。“我的身上背负着罪恶,我的存在是耻辱的象征,甚至连我的生命都被攥在旁人的手心里。但你与我不同,亲爱的。” “‘上帝’创造了我,所以祂有权收回我的生命。” “来吧,杀死我吧,就当是对我的最后一点慈悲;来吧,杀死我吧,如果你自奉为上帝;来吧,杀死我吧,扼住我的咽喉、斩断我的头颅,就像过往的千千万万那样。” 第4章 献祭愚者4 如果对面的人是个疯子,那么沈祈灵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所言所行。 但此时此刻,沈祈灵与他面面相看,只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寒毛卓竖。 在打开游戏之前,她曾阅读过《愚乐园2077》的游戏背景:“上帝创造人类,人类传承使命。新约时代2077年,人类与仿生人之间的斗争旷日持久。” 结合起对方的一连串疯言疯语,沈祈灵深刻怀疑起了他的真实身份—— “会是个仿生人吗?”她心中拿不定主意。 因为方才走廊中那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沈祈灵再也无法抱着最初那种“死亡不可怕,读档重来就好。”的思维继续这场游戏了。 无论这个游戏是玩弄噱头,还是当真能让玩家穿越到未来2077年,本着“一切以安全为前提”的意念,她必须认真应对。 借着两人相对无言的空档,沈祈灵大脑快速运转,缓冲着目前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最终极问题,“为何会穿越?”,沈祈灵无从得知。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那就是如何继续伪装,如何活下去。 《愚乐园2077》的游戏设定沈祈灵已经烂熟于心。 一、联邦与财阀纵横的时代,五大区等级森严的。 二、人类与仿生人斗争的大背景,仿生人地位低下。 三、超新科技发达且高度普及,导致人口老龄化严重。 沈祈灵目前已经对对方的身份有所猜测,只不过目前她所拥有的信息量还是太少,依旧不能支撑她立刻做出定论。 不过看看自己腹部的刀口,那一下,十成十的力道,想来不管对方是不是仿生人,身为“演员”,他们都恨透“观众”了。 “杀了你还有什么乐趣?”沈祈灵斟词酌句开口,视线微不可察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你就算再恨我又能怎么样?作为演员,你摆脱不了被观众玩弄的命运。” “呵。”少年冷冷嗤笑,橙色的眼眸中蓄着一场风暴,让人不自觉想起骇然的鹰隼,看不出其中隐藏的情绪。“也是,我不该高看你。”说完,他的目光陡然深沉,随即迈步朝沈祈灵走来。 “那么,亲爱的客人,你违反规定下到一楼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少年身上带着沈祈灵极不喜欢的血腥气,鼻腔和大脑中还充斥着走廊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她难以掩饰地皱了皱眉。“你没资格质问我,你只是个‘演员’。” 沈祈灵没办法给与对方准确的回答,只能抓住几个重要信息点反复打马虎眼。 “没错,你们紫幽灵的人总是能够切中谈判双方的利益要点。”他在距离沈祈灵半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两人之间距离太短,已经打破了个人距离的分寸感。 四周的空气因为两人的靠近而升温,沈祈灵厌恶这种没深没浅的行为,向后退。可对方却像是故意和她对着干一般,穷追不舍,直到她一个转身。 沈祈灵步法轻盈地避开,却忘记考量少年手臂半径以内的可触距离。她被对方一把捞进了怀里。 腹部的匕首被他顺手抽出,紧接着沈祈灵感觉到伤口上被压上了什么东西,一股刺痛感自伤口钻入她的躯体,鬼魅般搅动着她的肠子,魔爪般挑动她的神经。 沈祈灵浑身紧绷,疼得发颤,少年却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捞起,小臂箍筋她的腰,像是安抚般轻轻抚弄着她的发丝。 “只是帮你止血,但伤口有些深,不使用专业的医疗手段你依旧会死。”少年说话间收紧手臂,薄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呼一口热气。 沈祈灵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暧昧行为搞得一哆嗦,她奋力挣扎,才发现少年的力气原来这么大。“嘘……”他将下巴慵懒地搁在沈祈灵的肩头,语气前所未有的松弛,“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少年说话时薄唇紧贴着沈祈灵的耳垂,她应激般撇开脑袋,却在下一秒被一直苍白的大手掰了回来。“逃什么?” “你既然来了这里,还想装什么纯洁的百合花吗?还是说……你其实是别有目的?” 沈祈灵的气息有些不稳,她分明听出少年的质问声中带着恶劣的玩弄,一股被恶意挑逗后的愤怒和羞耻感油然而生。“抱歉,我的猎物不是你。” 联想到“演员”们毫无人权的生存现状,沈祈灵无需深思便已明白了少年话里的弦外之音,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下到一层行径的动机是恶劣的。 少年的眼底多了几分促狭,“哦?放心,姐姐,我很专业的,保证你满意。”他眼眸低垂,带着沈祈灵后退到空间逼仄的墙壁夹角,骨节分明的手搂着她的腰肢,半边身子缓缓靠上来。 明明一副稚嫩的面孔,但每个动作都撩得人血脉喷张,沈祈灵在心底默默给对方点上了一支白蜡烛。 “这么主动?”沈祈灵一目即了,目前的状况她毫无抵抗之力,与其自乱阵脚,不如耐心瞧瞧对方想整什么幺蛾子。 “你可想好了?是你投怀送抱,对于我来说,这根本不吃亏。”她咬了咬疼得发白的唇,眉梢微挑,就着少年搂抱着自己的姿势虚虚倚靠在冰凉的金属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斯德哥尔摩?不太像…… 少年的动作一顿,深邃的眼底划过一丝无措,沈祈灵就那样与他四目相对,也不反抗。她目光微微下移,划过他脖颈处并不算细腻的皮肤,原本缠绕在哪里的纱布已经渗出丝丝血迹,想来那里有伤。 沈祈灵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她记得除了脖颈,少年的四肢上也缠满了绷带。那些伤口貌似是新伤,否则不可能轻轻拉扯就崩开。她眼眸微转,抓取到一个关键的信息点——少年可能不止参加过一场“愚人嘉年华”。 所以他的恨意才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恨所有以玩弄“演员”生命取乐的“观众”,才会在怪物离开后不顾一切拔刀对向她。 而且愚人嘉年华的规矩,要么死于怪物之口,要么死于同伴之手,没有例外。 所以…… 沈祈灵再抬起眼对上少年意味古怪的眼神时,小臂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帮帮我……”在两人彼此贴近的空气中,氛围陡然一变,浅浅暧昧抽丝剥茧发酵,那股血腥气越来越浓,却不是自包裹伤口的纱布中泄出,而是少年的口角。他眼尾发红,连嗓音也沙哑了几分。 又搞什么? 沈祈灵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事有不妙。可是还没等她反应,一股湿湿滑滑的凉意便自她的袖口攀向小臂。 “你究竟怎么回事?”沈祈灵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对方的低呵声打断。 “别动!” 如果说方才少年和沈祈灵之间还留存了一线空间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们紧紧相贴。少年兀地捉住她挣扎的手腕举过头顶,余下一只手僵硬地停滞在她的腰间,发出压抑的低喘。 沈祈灵被他抵在墙角,被迫低垂着脑袋,就这样她扫在少年锁骨处的呼吸也会引得他战栗。 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沈祈灵可以感觉到,少年攥紧又松开,最后实在忍耐不住,猛地抬起捂住了她的口鼻。 震惊携着沉默毫秒之间占据沈祈灵的大脑,她尝试快速重启宕机的脑壳,却依旧愣怔了足足半分钟。而后她心中略生出些猜想,开始配合着放慢呼吸,可少年的指尖却还是抖得厉害,一双凤眼里蓄满生理性泪水。 尴尬无时无刻不在萦绕着她,她想不明白,情况的转变为何如此突然? 干震惊没有用,她必须得冷静分析,这种思绪纷乱的时候任凭心猿意马只会害了自己。 沈祈灵开始飞速转动大脑,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如电影放灯片般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滚过,有意义、没意义的信息流中,她必须细心筛检。 记忆开始不断回溯,沈祈灵在脑海中不断编排着那些烂熟于心的记忆片段,试图从里面找出破局的关键,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凝聚在了一个点上,那是这场恐怖逃亡的转折点之一——少年极具恨意的一刀。 按理说一个求生欲极强的“演员”不可能主动出手伤害“观众”,更何况面前人这种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的。 沈祈灵陷入深深的沉思。 如果说少年最初救她只是处于同类的情谊,抑或是把她误认为是同类,想要杀死她以获得生存机会,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可是当时怪物就在门外,他又怎么能确认怪物不会突然冲进来杀死他? 规则说明:“只要献祭同伴,就可以获得生存的机会。”。少年明显是个聪明人,如果初衷只是为了豪赌一把的话,他完全可以在开门的一刹那就结果了她,可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选择把她藏在床底。 在“愚人嘉年华”的节目体系中,“演员”明显是无力反抗怪物的,门外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就是例证,少年是如何确定躲在床底就能平安无事的呢?这种明显的漏洞,游戏的策划者不可能无所察觉。 就算少年是因为运气爆棚躲过了怪物的第一轮捕食,可他为什么又要在怪物刚刚离开的间隙选择对她拔刀相向呢?这有违他救人的初衷。 除非…… 沈祈灵的思绪终止了一瞬,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少年早在救人之前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观众”。 但结合回忆来看,少年当时貌似只肯定她是观众,却不知晓她的更深一层身份是“紫幽灵制药集团”的研究员。 那么,问题来了,少年是怎么知道她“观众”的身份的呢? 纷杂的思绪在沈祈灵的大脑中由涓涓细流汇聚为滚滚江河,最终灌入无垠大海。 是怪物的攻击时间! 门外的其他“演员”几乎是在见到怪物的下一刻便被就地屠戮,可是那只怪物在靠近她时却迟疑了。原本她认为那是一种幸存者错觉,现在深思一番,也许是作为“观众”的某种特殊机制保护了她! “你得想办法,让我跟你走……”少年的瞳孔里凝聚着一层阴云,明显不满沈祈灵的分神,他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一颤,脑袋无力耷拉着,缓缓同沈祈灵的额头抵在一起。 沈祈灵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打断,她明显有些不耐,可始作俑者却满眼得意,甚至顺竿爬地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餍足的猫咪般眯起眼。而后,他语出惊人。“我知道你的身份有问题,你不是为了t375房间的那个仿生人来的,你别有所图!” 少年的唇虚虚抵在手背上,灼热的呼吸随着他愈加深沉的眸子变得破碎,他与沈祈灵无声对峙,后者微错的呼吸尽数打在他的手掌心。 有一秒,她慌了。 第5章 献祭愚者5 “失算了!” 沈祈灵承认,之前是她的考量不够全面。 作为游戏玩家,她的思维还没能彻底调节过来。因为一般的全息体验游戏都主打一个代入感,所以会在游戏初始提供捏脸或者是人体扫描带入服务,而玩家操控的角色也一般会设定成背景干净且牵扯不复杂的流浪汉或是旅行者。除恋爱游戏需要设定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线以催进彼此之间的爱恨情仇外,一般的冒险探索游戏初始设定都是相当自由的,以保证玩家以参与者的身份探索大地图以及了解人物故事。 当初在游戏模式阶段,沈祈灵已经避开了《梦之境夏娃》,所以她就先行带入了第一人称视角,却没想到这个游戏里的身份在她占据主控权之前就已经同游戏里的其他npc有所互动了。 仔细一想,她觉得系统口中穿越未来的说法又有了一丝依据,但同样的,她依旧有理由怀疑这只是游戏的噱头。毕竟2037年有些游戏玩得同样花,也曾尝试过这种方法,只不过游戏体验不好,所以没有成为流行。 没有人愿意花钱氪金培养的主控角色产生自我独立思想,尤其是当两者信仰相悖时。 而现在沈祈灵却遇到了这种情况,她所主控的游戏角色在她“苏醒”之前已经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有过互动。原本她天真地认为自己主控的角色只是一名普通的研究员,可如今情况急转直变,也许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隐藏身份在等着她。 “‘演员’弟弟,你没有证据。”少年的手掌依旧压在沈祈灵的唇上,她却已经将方才那抹差点露馅的错愕神色一言带过。 保持冷静,在搞清楚少年那句似是而非的语言的深意之前,自乱阵脚只会令她陷入被动。 “你怎么知道我没证据?”少年手上挑衅似地一松手,放开了沈祈灵被压制在头顶的双手,反手捉住她的手腕凑近自己的脖颈。 沈祈灵的指尖被迫触碰到他脖颈处的电子项圈,相触刹那,所触之处传来一片冰凉,惹得她指尖一颤。 少年附带着戏谑的笑意朝向她,无言、漠然的神情下,沈祈灵只想反手给他一记耳刮子:喜欢打哑谜是不是? 就像是发泄心底怨气,刻意戏弄对方。她指尖顺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移,似贴非贴地落在他的面颊边。 少年本就身体变化明显,再遭沈祈灵这么一逗,神色一动,呼吸陡然凝滞,慌乱捉住她的手腕。 手腕被擒住,沈祈灵倒也不恼,只一副大仇得报的快感。 小样,道行这么浅还敢出来混,真当2037年盛产白米饭呐?姐可是能做你姥的人。 动作被止住了,沈祈灵没再去管,她只一副任凭发落的姿态随意抬眼一扫,却眼尖地发现少年脖颈上的电子项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红色的警示灯一侧,一点紫色幽光影影绰绰。 方才那个位置分明没有紫光,沈祈灵心底直犯嘀咕。联系少年刚刚的诡异表现,很难不让她猜想这两者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大胆猜想,小心求证,沈祈灵在信息不完备的情况下只能旁敲侧击地回应对方。“你认为‘观众’会听信‘演员’的话吗?” “他们信不信我不在乎。”少年的声音依旧沙哑,沈祈灵可以感觉到他正定定地盯着自己,极其认真的那种。明明没有驳斥的理由,可他一张口,语调里却又满是令人狐疑的自信,“我只要‘黑曼巴’不信任你。” “……”黑曼巴又是哪位?突如其来的未知npc如平地惊雷,把沈祈灵的脑袋震得嗡嗡的。 别一时跳出一个人名玩悬念呐! 沈祈灵内心呐喊。 似乎是沈祈灵的愣然沉默满足了少年的某种胜负欲,只见他眉眼微微舒展,连语气也平和了许多。“你很清楚,‘黑曼巴’效忠于司家,他一向杀伐果断,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是我将你的可疑行径告诉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清除你。这么看来,无论获救与否,你都一定死得比我早。”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少年信心十足的肯定句终于画上句号,只剩下沈祈灵沉默着良久无言。 什么最难游戏通道,就是主打一个信息差吗?现在她就像那瓷盂里的蚂蚱,只能横冲直撞,根本一点可用信息都没有。她仿佛成了孤舟纵海的旅人,海面上看似波平浪静,可背地里却早已暗潮汹涌,甚至已经有几只饥肠辘辘的猛鲨对她亮出了獠牙。 她倒也不是有多么害怕少年的威胁,只是如果真的存在黑曼巴这号人物,他选择相信少年的话并对沈祈灵进行审问,没有“苏醒”前记忆的她根本哑口无言,甚至连谎话都编不了,这在审讯官看来,无疑是一种警示信号。就像是明摆着向对方挑明——我有问题! 恍惚间,沈祈灵似乎能够稍稍理解当初系统的那句“该代号尚不存在幸存者”的含义了。 “苏醒”前的行动目的;所操控角色的真实身份及人物关系网;黑曼巴的性格特点;以及面前人的话语是否可信。这一切一切都因为信息不足而无法核实判定。 真是坑爹,早知道当时就不鬼迷日眼地冲大头挑战极限了!沈祈灵此刻心底有种悔青肠子的怅惘感。 没有时间慨叹,既然信息不足,那她就必须主动搜集。沈祈灵心中快速盘算,根据少年所言,她已经能够大致猜测出他此番作为的最初目的了。 身为“演员”,在发现行踪鬼祟的“她”后并没有声张,也许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即使说了也没人会在意他的话。因此当沈祈灵方才以“演员”身份低下为借口压制和威胁他时,他才没有否认,而是反以黑曼巴“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个性来威胁她。 可见少年对自己身份和现状的认知有多么清晰。 在明确知晓自己没有任何人权和话语权的情况下依旧一意孤行地选择进行了这一连串冒险的行动—— 他在救人之前就明晰她的身份是“观众”,目标明确。 救下“观众”身份下的她后没有选择立即邀功或是恳求,而是趁她不备捅了一把黑刀,他在尝试打破两人之间的不平等关系。 末了突然改口威胁,甚至不惜搬出一位不知来路的大佬,是他在押最后的赌注,他在尝试攻心以促成一场尚未明面点破的谈判的成功。 没错,沈祈灵的直觉一向十分准确,她肯定少年的最初目的是想要同她谈条件。只不过“演员”和“观众”之间存在一道天堑般的鸿沟,所以他一直在尝试,尝试打破这个鸿沟,尝试拉近他们的距离,尝试主动将神拉下神坛。 当真是狡猾啊。沈祈灵重新以此事审视面前的少年,只觉得他的心计与城府可见一斑。 此人求生欲极强,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无论是对待同类还是对待她。起初的那一刀中蕴含的不仅仅是恨意,还有满满的算计。他想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的倒戈弃甲,唯他而从。 凭着自己对“观众”傲慢心理的深晰,他甚至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兴趣都没有了? 沈祈灵心底直接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少年想要谈判,那么谈判内容又是什么呢?思来想去后她认为也就那么几个了:复仇、自由和报酬。 报酬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么也就剩下复仇和自由这两个选择了,沈祈灵在心中揣摩分析着少年的心思,如果是他,他会选哪一个呢? 又或者……他贪心不足,两个都想要。 这个想法念头一产生,沈祈灵就默然了,按理说以少年九曲十八弯的肚肠和心思,应当是个极其细致求稳的人才对。可将他的所有行为重新串连在一起来看时,又觉得非也。一个身份低下、迫害凌辱加身的极致弱者,当有多大的毅力和果决才能做出此番这种近乎赌命的反抗,并有条不紊地实行呢? 他当是已经于肮脏与阴影中蛰伏了许久了吧,就像是一匹风雪中独自狩猎的孤狼,躲藏在枯草雪沫之下,收敛爪牙,直到猎物现身的那一刻,猛地起身,骇人獠牙尽数亮相,一击致命。 沈祈灵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看上去俊秀朗气的少年,有的不止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还有一股逢机立断的魄力,以他的脾性,应当是不愿将自己过往的污秽轻轻揭过的。 第6章 献祭愚者6 遇到硬茬了。 沈祈灵心底默默感叹最近的霉运连连。 她定格的目光微微一动,正巧撞进少年沉着笑意的双眸中,这丫的又在得意! 一股怒火自沈祈灵胸腔升腾,噌噌噌冲向头顶。 他拿准了她的求生心,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两人之间的主动权?好样的! “‘演员’有权利伤害‘观众’吗?”她拒绝陷入少年设置的罗网之中,主动转移开话题,这令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少年有些不满。 他眉心一皱,故技重施般紧紧揽住沈祈灵的腰,故作亲昵地凑近她的耳朵。“我原本以为你们这群搞研究的脑子转的快,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蠢货!” 蠢货,足够准确的形容词,不止可以用来形容她。“你真当我好糊弄?你猜猜如果我现在奋力挣开你,并且大声呼救,监控那边的人会是什么反应?毕竟你可是捅了‘观众’一刀的‘演员’。” 沈祈灵说话时故意把“观众”和“演员”四个字咬得极重,她能感觉到,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少年的动作僵了一瞬。 “你貌似忽略了我的主观能动性,堵住你的唇舌轻而易举。”这一次,少年恢复的话音里不再带着之前的刻意调笑,而是恶狠狠的,有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 “哦?”沈祈灵并没有因为对方发狠就打起退堂鼓,相反,她确信一般极有耐心地同对方咬耳朵。她知道少年同自己亲近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让监控那边的游戏策划者误会,认定他们是“观众”同“演员”之间的你情我愿,从而免于触发游戏策划者对他生命的远程一键定生死。 既然没有藏好自己的恐惧,那就不能怪她这只恶狼故意戏耍猎物了。“这样也好,陪我一起见上帝吧。” 这就举手投降、放弃反抗了? 少年当即愣住,默默然沉吟好半天,有一瞬间,沈祈灵感觉他的眼神要杀人。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还算有点脑子。” 少年第一次将所有表情收敛,他侧身一个角度抬头,沈祈灵看到正对着自己的是好大一张扑克脸,橙色的眼瞳中还混杂着显而易见的冷漠,心中肯定对方一定气疯了。 似乎是意识到两人之间难得的那点优越感也已经荡然无存,少年再没有心情同沈祈灵打哑谜。“帮我摆脱‘演员’的身份,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 “抱歉,我拒绝。”沈祈灵一口否决,临了甚至快意地勾了勾唇角,可她却没从少年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惊讶。 “你当然有权利拒绝。”少年神色早已恢复平静,这一次他的声音简直像冷漠无情的ai:“只不过这样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他的眼神鹰隼般紧盯着沈祈灵,“我知道你怕死,继续装模做样只是耽误你的救治时间而已。” 说着少年的手探到沈祈灵的腰腹处,隔着夏季单薄的衣衫,她感到少年手心之中那令人难耐的燥热。 “你没有安装义体,而我这刀的深度却足以要你的命,想活命你就必须接受医疗救治。” 沈祈灵听着少年的话头,已经能大致猜想到他的后音了。他在同她谈利弊。 “你应当参加过一场愚人嘉年华吧,这么久了怎么活下来的?”沈祈灵不答反问,她必须让对方明白,他们两人只能达成共识,不可能以单独一方主导的结果结束谈判。 “你为了特殊任务而来,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 “以‘演员’自处的日子很屈辱吧?你想复仇吗?” “黑曼巴就在这艘船上,他应该还不知道你背叛了司家吧?” “你想要我帮忙摆脱‘演员’的身份,我如果死了,你的盘算可就全部落空了,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两人每说一句就彼此逼近一寸,一寸又一寸,直到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纠缠在一起才停止动作,远远瞧去就像是一对恋人在深情拥吻。 一个每句话都是威逼,一个每句话都是利诱,他们其实都已经懂了彼此话中的深意,却固执的没有一个人肯轻易认输。 这样的僵持毫无意义,沈祈灵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可她还不能松口,不只是为了维持谈判中的气势,还为了确保她能够在这场无声对峙的最后达到自己期望的目标。 “说说你的需求。”终于,少年主动退步了,沈祈灵甚至能听到他鼻腔中的那声轻轻叹息。 当谈判陷入僵局时,一方的适量退让是促进双赢结局的润滑剂,撕破脸对于现在的他们是最愚蠢的选择。于是,在等到自己期待的结果后,沈祈灵走下了少年给自己送来的台阶。 “我需要读取拷贝你的记忆信息,所有的。”她也不再有意隐瞒,同少年摊牌。 少年的神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你不信任我,这当然可以理解,只不过所有记忆信息这个代价太大,而你能给我带来的东西,不够。” 少年的回答出乎沈祈灵意料,她本想通过读取少年的回忆了解自己主控的游戏角色在“苏醒”之前的行动路线以及行为,判定目前得知的黑曼巴情报的真实性。谁知道少年却说她的条件不等价,不等价,真是开玩笑! 一个被虐待豢养的仿生人,不可能存在多么完整的记忆片段,而且很可能仅存的绝大部分记忆都是被“观众”残忍玩弄的悲惨画面。她只是要他的记忆,又不是要他的命,哪里不等价了? 沈祈灵心底直犯嘀咕,只是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想起2037年之前的一部经典仿生人电影。 难不成他也移植了某个人类18岁之前的记忆? 心底产生这一想法的同时,沈祈灵抬眸与少年四目相对,虽然彼此一开口放的都是狠话,但依旧不耽搁少年搂着她死也不撒手。当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深怕她突然反悔。 “你同样无法保证自己在得到自由之后不会违信背约,你能给我带来的东西,同样不够。”沈祈灵一字一顿,这一次她直接挑明了自己的需求。 少年眉梢一动,就好像是在说“就这?”。“所以我们是谈判破裂了吗,客人?” “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这一次轮到沈祈灵退让了,少年不愿意交出自己的记忆,那么他就必须在别的事情上做出让步。既然是双方谈判,为了同一个目标,一味的逼近未必能够达成彼此都满意的结果,沈祈灵深谙此点。 少年漠然地定格在沈祈灵对面,像是在思考,又像只是单纯的放空。 “你可以标记我。”良久,他才缓缓吐出六个字。 标记?搞什么?当她是同位素啊? 眼看着沈祈灵露出一副“哈?”的表情,少年笑了,“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是根据你们人类的爱好设置的吗?而且……”他的眼底明显生出促狭笑意,捉着沈祈灵的手指就朝着自己的喉结探,沈祈灵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他操控着一路向上,擦过下巴,最后停在他微凉的唇边。“我的开关就在舌根。” “???”沈祈灵差点没忍住瞪大双眼,她的长睫眨巴了两下,最后甩开对方的手,五指向上一张,一把钳住了他的下颚。 将对方拉向自己,沈祈灵恶狠狠开口,“别和我耍花样。”说着她手上一用力,将少年的脸掘向了一边,嫌弃的将手指在他囚服的肩膀处蹭了蹭,“我对仿生人没兴趣。” “呵。”少年笑了,他这次的笑声居然分外凄凉,“心口不一,你们人类永远都是群口是心非的怪物。” 沉默,骇人的沉默,沈祈灵这次没再回应他,而他自知没趣,笑容一敛,堪称变脸。 “还有一个办法,可你未必觉得值得。”少年幽幽开口,就像是笃定沈祈灵会拒绝。 “说说看。”有方法自然是好事,可少年的定论下的太早,让她心生狐疑,为何她会觉得不值得? “买下我,十个亿,联邦金币。”少年看沈祈灵一脸坦然,有意要搓她气焰,报价时特意停顿了一瞬。 沈祈灵大脑飞速运转,她先是确认货币数值,而后是货币类型。十个亿的金币?这无异于让她去抢金店,而且一家还不够! 看了一眼少年,又确认了一遍价格,沈祈灵脑瓜子嗡嗡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她现在真想呼唤系统,让它帮自己换算一下,十亿联邦金币价值多少个八菲特。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又被耍了,少年根本就是在骗她。 哪就这么贵了?你看他值吗? “你……”她迟疑开口,却被少年截胡。 “这是愚人号上的价位,按存活天数倍数叠加,您不会不知道吧,客人?”少年说话时尽是意料之中的姿态,他瞧着沈祈灵,沈祈灵也瞧着他,两人又开始互不相让地干瞪眼起来。 “嘀嘀嘀……”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屋外突然有了新动静,有人在按动密码锁。 是谁在试图开门?是人还是……怪物?沈祈灵再没时间思考少年的事情,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想起那只怪物在离开时输入密码开门的情景,她肯定那是只具有智力的怪物。 “躲起来。”显然,这是个变故,也许连少年自己也没有预料到沈祈灵会那么难搞,而且现在居然又出现了新一轮危机。 “灯的开关在哪?”沈祈灵迅速调整状态,准备先配合少年解决目前的新状况。 她迅速环顾四周,却发现墙壁上光滑一片,根本没有开关灯的按键,这灯明显不是声控的,难不成是远程操控型? “没有开关,是游戏策划者在操控它。”少年神色凝重,也变向地肯定了沈祈灵的猜想。 这下糟糕了,房间内这么亮堂,这下不管来的是怪物还是“演员”,他们都没的藏了。 那阵键盘的输入声依旧没有停,沈祈灵记得那两个偷偷潜入t375房间的记者曾说过,房间的初始密码是和本人的编号是一至的,三位数的编号,明明输入速度很快,可门外的人却一直“嘀嘀嘀”输个不停。 “你换密码了?”沈祈灵开口询问,却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如果不是修改了密码,门外的人又怎么会怎么久都进不来呢? 可少年却是摇了摇头,眉头蹙得死紧,“密码的修改权限不在我们手里。” 权限……不在手里,如果是这样,那门外的存在为什么一直无法输入正确的密码? 突然,正在沈祈灵惊疑之际,电子门密码键盘上的绿色指示灯亮了,这证明……门外的存在密码输入正确了! “哇!” 一个不明物体不打一声招呼地冲进无声滑开的电子门内,沈祈灵看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过来,速度之快,就像是被高速击飞的棒球。 她大脑有一瞬宕机,就在那一瞬间,那东西擦着的后脑勺飞了过去,要不是少年眼疾手快撞开她,恐怕她现在已经和那快被撞凹的墙板一个结局了。 第7章 献祭愚者7 “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被少年扑倒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一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在冲自己笑,就像做梦一样,瘆得她满头细汗。 “那就是你们‘观众’最喜欢的宠物,马戏团里被拔去獠牙的狮子,只能对主人摇尾乞怜的豢兽。”少年的语气异常冷淡,一字一句都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恨意明显,沈祈灵瑟缩了一下,恍惚之间,她感觉咬牙切齿的少年下一秒就能咬断她的脖子。 身后又传来了那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沈祈灵应激回头,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说不出话。 门外是一只多足的蜘蛛,紫黑色的肌肤上满是斑驳丑陋的肌理,全身都生满了像疣子一样的东西,瘆人的刚毛包裹着它瘦长有力的跗骨。 这只是大蜘蛛吗?可她刚刚明明看到了一只丑陋可怖的人脸。 “咕噜咕噜……” 又来了,又是那阵古怪的吞咽声,沈祈灵惊奇地发现那蜘蛛头颅的位置并没有生出脑袋,相反从粘稠泛着墨绿色脓液的断口处伸出一根长长的脖子,那脖子一直延伸,一直延伸,直到与那颗嵌进凹槽钢板墙壁中的脑袋相连。 沈祈灵一开始就感觉有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只是一直找不到,到现在她才发现那道视线的源头。 它来自一颗蓬头垢面的头颅,长长的黑发海藻般虬结,脸上满是令人作呕的硬质刚毛,密密麻麻丛生着,难辨雌雄。一双眼珠子黑得彻底,张嘴时像是蟾蜍一样,发紫的舌头射得老远。 它的脖子很长,明明头颅已经飞入舱房,可身体却还留在外面。脖颈处的褶皱层层叠叠,像极了老人衰老后松弛的皮肤,一层一层堆叠在蜘蛛头断口处。 看到头颅的一刹那,沈祈灵五内翻腾,差点没忍住吐出秽物。她的记忆在这一刻被无声地唤醒,回想起当初那只来狩猎她与少年的怪物,回想起那阵极富弹性的皮球震动声,她沉默了。 只是对视的一刹那,沈祈灵感觉那颗头颅正在挣扎着朝她翻眼珠,隔着盘结油腻的黑色长发囚首垢面地盯着她。一双全黑的眼睛里透出莫名的精光,浓密的刚毛中嘴巴如裂口般撕扯扩张,露出皮肤里早已紫黑糜烂的血肉,发紫的长舌猛地朝她射来,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砰!” 怪物紫色的长舌上挂着倒勾刺,密密麻麻的刺齿剌过她面门的前一秒,枪响了。 枪声来自门外,又来人了…… 地上的怪物长舌中了一枪,痛苦地抽搐起来,它痉挛般扭动着脖颈,试图将自己的头颅从墙壁的凹槽中拔出来。直到它拔下脑袋冲向电子门外时,沈祈灵才看清,原来它脖颈处的那层皮根本就软的跟层纸一样,它没有脊骨。 “砰——” 又是一枪。 这一次子弹正中怪物脑门,那颗头颅在半空中被惯性一冲,再次弹向墙面,只是这一次它没有直接卡进去,而是顺着墙面滑落到地面,皮球般咚咚咚地弹个不停。 沈祈灵错愕抬头,她看到自门口缓步走进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他身上的黑制服看起来更像是军中才有的制式制服,黑色长靴敲击在地板上留下沉稳有力的响声。跟在他身后的是两名黑西服保镖打扮的健壮男人。 不知为什么,看到领头男人的那一刻,沈祈灵的心头突然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个名字——黑曼巴。 黑色的披风大氅随着他的动作扬起轻微的弧度,在他左手中,几颗子弹悬浮在空气中,他手指微动,像是在把玩着某种玩具。 沈祈灵静默了,凌空悬浮,违背牛顿力学! 她又看向一旁地面上的那颗微微抽搐的怪物脑袋,心底慢慢画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没有枪支,他难不成是空手射击的? 这个时代物理学崩塌了吧?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领头的男人没去管沈祈灵此刻脸上精彩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地上前几步,停在沈祈灵五步之外,目光幽幽望过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沈祈灵转眸的那一刻准确无误地对上。 那是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寒意凌冽,满是冰冷。有那么一瞬间沈祈灵甚至产生了一种他会下一秒抬手一颗子弹崩了自己的错觉。 “沈博士?”他以冷漠的口吻提问,冷峻的面容不曾有一丝松动。 沈祈灵愣了一下,他不认识自己? 她心底狐疑。 “您好……先生。”沈祈灵目前猜测自己操控的角色和面前的男人没什么交集,可信息空白的弊端又出现了,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是怎么称呼他的,最后她只能折中一个取巧的方法,以一句“先生”概称。 男人的目光依旧冷淡,他的眉头有一瞬蹙起,沈祈灵在他的黑眸恢复冷峻与平静前居然惊讶地捕捉到了一丝鄙夷。 “工作时间不务正业,你们紫幽灵的人就是这么追求卓越的?”这一次他的神色不再掩饰厌恶,沈祈灵明确地察觉出了对方突变的脸色,可还没等她做出任何解释,那人已经拂袖转身。 他身后一直噤若寒蝉的保镖依旧颔首低眉,男人回身的那一秒,他们左右各分出一个人,从两边开工,一个架起沈祈灵,另一个却押解着少年,不由分说就要将他们带走。 瘦弱的研究员哪能拧得过眼前人高马大、肌肉健硕的壮汉,更何况她身上还有伤。 “你们……要做什么?”放弃无谓抵抗的同时,沈祈灵一脸倔强地望向那个领头的男人。 男人转身的动作一顿,冰冷锐利的目光刀子般剜向她,沈祈灵担心是自己方才的那句话说的不对,引起了对方的怀疑,灵机一动立马改口。“他是我看上的,你们要带他去哪?” 沈祈灵故意表现出凶狠,从外人的角度看来,她那副龇牙咧嘴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只护食的狼崽子。 就像是看穿某种可笑、拙劣的谎言,那男人身体微微一侧,语气寒潭般冷澈,“是吗?他现在属于我了。” 言简意赅的两句话,不仅解释了沈祈灵所有的疑惑,还朝着她的脸上不留情面地呼了两巴掌。 沈祈灵有些震惊地翕动了两下唇,他刚刚说少年属于他……也就是说他从游戏策划者手上买下了少年,十亿金币啊,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带他去三楼最里面的房间。”男人先冷冷瞥了少年一眼,而后又拿满眼寒光射她,“至于她,送给奥幕。”刚一说完,他便动作迅捷、步伐稳健地出了门,中途连头都没回。 两个保镖跟在男人身后出门,但当他们出门时,男人已经走出去老远。沈祈灵玩偶般被其中一个保安架着,因为不用自己走路,就开始四下打量,借着走廊里冷白色的光芒,这才看清楚走廊里的一片狼藉。 鲜血如不要钱的油彩般随意泼洒在四周的墙壁与地板上,其中间点缀着碎肉与白骨。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血肉上那片啃咬撕扯的痕迹乍一看就像细针般刺眼。浓郁的血腥味之中夹杂着另一股异味,臭气熏天,搅得人肠胃里翻江倒海。 路过二楼走廊拐角处时,一群身穿防护服、背上背着机械金属罐的人动作有序地跑下了楼梯,瞧他们的方向貌似是奔着一楼去的,沈祈灵记得那只怪物现在正半死不活地趴在一楼最里面的那间舱房中,难不成是奔着它去的? “真麻烦,你们去帮忙,你们把二楼楼梯口守好。”那个架着沈祈灵的保镖似乎权限比较高,对二楼楼梯口值守的其余几名保安一阵安排,他们也只能垂眉颔首应承。 沈祈灵看到两列人之中分出了两组共四人走下了二楼,估计同那群穿防护服的是一个去向。而剩余的两组人则负责把手在二楼楼梯口。 沈祈灵被架着继续走上了三楼的阶梯,在踏上阶梯的前一秒,她听到楼底响起一阵枪声,乍一听像是放鞭炮,隔着一层舱房的距离,显得很沉闷,不过还是叫她分辨出来了。 紧接着楼梯走道间缓缓涌现出一阵古怪诡异的咕噜声,像是发自堵塞喉管的呜咽与呻吟。楼层衔接处冰冷的铁板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凭借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腥臭味判断事情的走向。 “按照头的命令行事,带他去三楼最里面的房间,记得绑紧实了。”那个架着沈祈灵的男保镖在上到三楼走廊后对身旁那个押着少年的男人再次发号施令道,貌似是要分头行动。 “等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的沈祈灵连忙发声阻止,“你们要带他去哪?为什么要绑他?” 这一刻,她其实挺期望少年挣扎的,因为就她目前对于“观众”的了解,他们绝非善类,如果“演员”落到了他们手里,只怕会比直面怪物还要恐怖。 可是少年却对沈祈灵的目光毫无反应,他耷拉着脑袋,无声无息,不知道是在装死还是被吓晕了。 “沈博士,我想你刚刚已经听得很清楚了,黑曼巴先生已经彻底买断了t444的归属权。现在t444是黑曼巴先生的所有物,怎么处置他说了算。”说着,那保镖忽一扬声,“带走!” 黑曼巴,他果然是黑曼巴! 沈祈灵体内的骨血霎那间沸腾灼热起来,她的心脏跳动速度逐渐加快,一股莫名的心慌令她心神有些涣散。 黑曼巴高价购买了少年的归属权,为什么? 冷漠、桀骜是沈祈灵对黑曼巴的初印象,她不觉得对方是个沉湎淫逸的好色之徒,那么他买走少年的归属权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难不成他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不单纯,想要通过少年进一步确定坐实她的某种罪行吗? 有那么一瞬间,某种恐惧占据了她的心。 她承认这种想法黑暗又邪恶,但仿生人在这艘船上的处境她有目共睹,为了摆脱演员的身份少年能够拼上自己的性命赌一场,那么为了更大的自由,他难免不会选择献祭了她。 出于对自己新主人的讨好,少年很可能会突然反水,将她的秘密告诉给黑曼巴! 一想到这,沈祈灵的脑海中突然有一秒划过黑曼巴那如覆坚冰的眉眼,以及犀利鄙夷的眼神。 要凉! “沈博士,别留恋了,一个仿生人而已,想要多少没有,你现在得先去医治。”保镖没再给沈祈灵任何反抗的机会,她在一路三回首中被那名保镖架上了四楼。 必须要想办法解决少年这个不确定因素,虽然这种行为多少有点翻脸无情,但……凭着仿生人对人类的忌恨以及少年的城府,她赌不起。 她必须在风浪翻起之前,将它扼杀在襁褓里。 架着沈祈灵的保安在一间走廊靠里的舱房外停下了脚步,放下她后异常礼貌地按响了门铃。 悬空的脚终于落地了,沈祈灵腿上无力,有些虚浮地勉强站定,以一副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轻松姿态默默打量起四周。 四楼比三楼更奢华,与一、二层的嵌入式金属门不同,四楼搭配的是复古雕花的木制大门,门上的图案沈祈灵很熟悉,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刻画的貌似是圣经里的故事。 抬起头,她从四周的装潢中收回目光,却在半开的大门口猝不及防撞进一双血红色的眼眸中。 不知何时,舱房里的人已经出来了。 “抱歉,刚刚有事耽搁了。这位就是沈博士吗?您好,我是愚人号上的船医奥幕。” 第8章 献祭愚者8 出声的是一位年轻男人,他穿一身浅色衬衫,外套一件同色系风衣,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如果忽略他血红色的诡异眼瞳,“温文儒雅”这个词的确十分适合他。 “请进吧,我先替您做个全身检查。”奥幕一边引沈祈灵进屋,一边朝守在门口的那名保镖微微颔首,“麻烦您了。” 木制大门轻轻合上之前,她听到门外的保安拍了一下奥幕的肩膀,嘱咐了他一句什么,貌似是“动作快点”。 沈祈灵立在原地,并没有回头,因为她此刻被眼前卧房的豪华程度震惊到了。 如果说文艺复兴时期诞生于米开朗基罗灵巧手指下的圣彼得堡是一副奢华恢弘的欧洲画卷,那么这间房间的设计与布局就是优雅与荣光的最顶峰。 足尖踩着柔软的地毯移步换景,沈祈灵感觉自己仿佛徜徉在诗歌与艺术的海洋里,任何一出精巧的戏剧于此刻都黯然无光,眼前只剩下360°无可挑剔的美丽。 “沈博士,请随我来吧。”奥幕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沈祈灵看到了一处风格迥然不同的内嵌式房间。 “麻烦了。”沈祈灵微微颔首,在他的带领下走进了那处别有洞天之地。 银白色的金属墙板严丝合缝,三个胶囊状的医疗仓有序摆放在房间尽头,其下电线错综复杂地盘聚在地面上。一张表面光滑的白色金属桌摆放在进门左手处,右手边则是一排嵌入式金属架,金属架上整齐摆放着瓶瓶罐罐,外部还镶嵌着一层看上去就硬度极高的玻璃。 沈祈灵走进金属舱房内,正对着她的,处于房间正中心的是个类似手术台的平台,那平台上此刻正躺着什么东西,盖着一层白布,貌似已经丧失了生命体征。 “这是?”沈祈灵诧异地转头朝向奥幕,奥幕却是安抚似地微微一笑。 “吓到你了吗?别担心,只是一个小意外,你的伤口医疗仓就能搞定,没必要启动手术台。” 说话间,沈祈灵已经被奥幕领到了最左边的那个胶囊状医疗仓旁,金属舱房内冷白的灯光漫射到他修长的手指上,在他灵巧输入密码的指尖处镀上一层浅浅光晕。沈祈灵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设计精巧的银色戒指,貌似已婚。 似乎是注意到了沈祈灵的目光,他抬起头向她温然一笑。“先进行一次深入性全身检查吧,以防万一,毕竟怪物散发的异味气体对人体有害。” 奥幕温声细语地建议,沈祈灵并没有拒绝。 胶囊舱门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缓缓滑开,里面的空间相较朴实无华的外壳显得更加复杂,数据线槽和内置机械手卡口足足有十几个。 沈祈灵按照奥幕的指示站进机械舱房中,将左掌中的内置数据连接线接到了医疗仓的接口上。 “没错就是那样,现在,抬头看着我。” 奥幕下达了一个奇怪的指令,沈祈灵只当是2077年的医疗技术花样繁多,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当她抬起眼皮对上奥幕医生那双血红色的的双眸时,她愣住了。 黑洞洞的枪口不知何时已经对向了她,而握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奥幕。 搞什么?趁火打劫吗? 沈祈灵僵硬地呆立在医疗仓中,强烈的求生欲催动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指尖开始疯狂按压关门键,可连续十几下机械门都纹丝未动,她这才绝望地发现是奥幕在医疗仓外一直按压着手动开门按钮。 她又想大喊救命,可奥幕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口型。 也是,她的呼救声引来救援的时间根本快不过子弹打穿她的脑颅。 看到沈祈灵配合着安静下来,奥幕满意地扬起唇。 “……”这家伙为什么一副惯犯的模样?沈祈灵不满蹙眉,她脑袋里面一团乱麻,搞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劫财?取命?还是有什么别的需求? 按理说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工资也许还没有在愚人号上任职医生的他高。 取命的话,为什么现在只是同她僵持,直接一发子弹不就干净了? 否定了前两个猜想,沈祈灵心中不情愿地在第三个猜想下划重点,她神色严峻下来,满眼忌惮地回视奥幕,“说说你的需求,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够聪明,我喜欢。”奥幕枪口微微一低,朝着沈祈灵身上白大褂口袋的方向努了努嘴,“将你口袋里的那枚芯片拿出来,插进数据口里。” 芯片?奥幕怎么会知道她有一枚芯片?黑曼巴都没有发现的事情他却清楚得很,难不成他有透视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祈灵忍着满心恶心将那枚芯片按照对方要求插进太阳穴旁的数据口,觉得到目前为止,剧情的走向有些奇怪。 奥幕没有给予沈祈灵解释,他只是自顾自指挥,然后对着密码盘上的某个按键按了下去。“记住,帮我找到李宏山给负一层暗室设置的密码,破译它。” 在舱门彻底关闭之前,沈祈灵听到奥幕这么说。 为了密码,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对方?沈祈灵满腹疑团。 突然,她想起了愚人号上的一条规定,所有乘客禁止进入船舱负一层。奥幕是船医,他不可能不清楚这项规定,可他依旧明知故犯,就像“苏醒”前的她和那两个潜入t375舱房的记者一样。 所以,他们都各怀鬼胎! 两名记者的目的是揭露大新闻,“苏醒”前主控角色的目的尚不明确,奥幕的目的呢,又会是什么? 好好的高薪船医他不当,豪华的舱房他弃如敝履,难道他不知道这种违禁的事情一旦泄露,他的职业生涯就会迎来致命打击吗? 或许并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在乎,又或者是他根本不用在乎。 沈祈灵心中一个念头千回百转:奥幕他真的只是个船医吗?还是说他同自己一样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就像小说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无间道一样,是替人办黑事的?又或是他被人买通了,在协助旁人办黑事? 疑惑如浓密阴云般重重压在她心头,叫她喘不过气。 医疗仓内也不安全,沈祈灵这才发现它早已被奥幕控制,机械手在奥幕一开始输入的一连串命令代码的指挥下朝她气势汹汹地袭来,泛着银光的指尖从医疗仓顶部捻下两片黑色漏网状贴片,贴片上连接的电线通向医疗仓内部,黑色漏网上闪着电流火花。 沈祈灵咽了咽口水,她似乎已经能够猜到机械手接下来的行动了,想要稍稍后退却被身后的机械手死死抵住。她无处可退,只能任由闪着电花的贴片沾粘到自己的太阳穴两侧。 一瞬间,溺水般的窒息感伴随着麻人的电流窜满全身,她的眼前迅速蒙上一层黑暗,耳朵蒙蒙作响,四肢僵硬到无法挪移的地步。 在彻底失去视力之前沈祈灵仿佛看到奥幕嘴巴开合着,像是在同她交代着什么,只是她读不懂唇语。而后她便失去了意识,任由着医疗仓四壁伸出的机械手变形重组成铁圈,箍住她重心不稳、摇摇欲坠的身体。 …… “乖,等这一趟任务结束我就买下你。” “我骗你做什么,你知道这一单我能赚多少吗?至少这个数。” “眼神飞什么,和我在一起你还有时间想别的事情?还是说才几个星期没见,心思就野了,嗯?他们有安排你伺候过别的‘观众’吗?” “原来是害怕啊?别怕,过来,我同你说,也就再有一个星期功夫了,等那位大人验完货,我拿完钱,你的神仙日子也就来了,到时候保准叫你改头换面。” 滋滋啦啦—— 电流声不绝于耳,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是信号不好时跳帧的电视屏幕。 沈祈灵努力去辨别两人交谈的内容,从破碎不连贯的话语中听到一个男人年老沧桑的声音。 再睁眼定睛去瞧,面前稀碎的场景慢慢从边边角角中拼凑出一间卧房的模样,比寒酸的一二层要富丽堂皇,却终究比不上四层奥幕的舱房。 床上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似乎都是男人,光着胳膊,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 断裂的画面忽然于此处重新陷入一片漆黑,她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布料的摩擦声,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朝着一个放向。 沈祈灵此刻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全程旁观的第三者,她对这种体验并不陌生,就像是全息体验某人录存的某段回忆一样,2037年很流行这种技术,有点贴近超梦的概念,就是等级还太低,没办法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也没办法彻底带入故事人物本身。 她跟随着那脚步声移动,随后她听到一阵嘀嘀嘀的声音,声音结束时眼前图景大亮,一声怒喝传入耳中。 “谁让你碰的?” 沈祈灵看到自己的面前一个身穿浴袍、头发半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人满脸怒气朝自己走来,而后大手一挥,手臂数据般穿透她的身体,从她身后之人手中扯回一个牛皮本。 “你们这些研究员在某些事情上就是矫情,用思维储蓄卡不好吗?容量大体积小,多方便啊。” 自她的身后,另一位身穿浴袍、英俊忧郁的男人摊着手、软着语气朝老人走去,而后半跪在他身前,一把搂住他的腰。 “……”沈祈灵石化当场,所以她是误入了一起“演员”于“观众”的交易现场了吗? 愚人号的黑暗她多少已经了解了一些,她永远也忘不掉离开一楼舱房时走廊里那副尸山血海的场景,她心底清楚这些“观众”的心理到底有多扭曲。 “这不一样汤姆,一旦安装了思维储蓄卡就有被监管者监管的危险,我可不想像那群仿生人和愚民一样,每天活在他人的监视下。”老人将那本牛皮本倒扣在玻璃桌上,而后从一个保险箱一样的大口径方箱中取出一只直立放置的试管,里面是紫汪汪涌动的半透明液体,质地不像水,有流动性却显得很粘稠。 “你又喝它,已经第二支了,你明知道这东西有多折腾人。” “抱歉,宝贝,我已经交代肯特给你的项圈里少注射一点了,那东西是初代品,后劲不大的。”那个叫做汤姆的t375仿生人抱怨开口,而老人却只是安抚性地挠了挠他的下巴,就像是在逗弄一只小猫。 “什么初代品,这种初代品的副作用才最大吧?它的变异率你们有压低到0.05%以下吗?” 汤姆气愤地甩着脑袋起身,食指指向自己,“你根本就没有为我考虑过,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就应该让他们给我停药。” “别胡闹!”老人脸色登时一沉。 汤姆却讽刺般冷笑起来,“所以这是什么?”他一把扯过老人倒扣在桌面上牛皮本,将那页密密麻麻抄满古怪符号的纸面怼到老人面前。 “这就是你现在正在研究的这种丧心病狂药物的配料表吧?你们这群疯子,你们没有道德底线的吗?为什么你们可以善待自己随手捡到的小猫小狗,却不能接纳我们仿生人,我们同样是上帝创造的生命啊,我们明明应该有平等……” “够了!”老人满是沟壑的面庞上已经铁青一片,他眼神阴翳,似能杀人。 “汤姆,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仿生人,没资格同人类谈平等。”说着老人一抬手,“把笔记还给我,否则别怪我不讲情分!” 汤姆疯癫似地冷笑个不停,盯着老人的眼瞳发出瘆人的冷光,“我今天就要彻底毁了这个害人的东西。” 画面定格在汤姆撕碎笔记的瞬间,沈祈灵不知道他的反抗是否有成功。四周的一切再次悬停,她感到强烈的失重感重又包裹住自己,好像是踩空了阶梯,从高楼上逆风下坠。空中飘摇期间,磨人的气压子弹般挤入她的七窍,胸腔中一片沉闷,窒息感再次袭来。 第9章 献祭愚者9 【愚人号和紫幽灵的一部分内幕已揭晓。】 【任务完成度50%】 就在沈祈灵以为自己要死于氧气不足时,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唤醒了她。 “系统,你可终于不潜水了。”她有些幽怨,谁家主控她这种待遇啊,又是被捅刀子,又是被持枪威胁的,游戏玩的真心憋屈。 【第一份任务检测完成度大于等于50%,获得200点兑换积分奖励。】 【兑换商城已成功开启,是否兑换新手礼包?】 系统电子音跳出的一刹那,沈祈灵心花怒放,终于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了。 至于系统口中提到的那个什么兑换商城,估计也就和2037年的全息游戏一样,属于技能和道具兑换库。 “系统,我目前的积分足够兑换一个新手礼包吗?”沈祈灵在脑海中用只有她和系统听得见的心语说话。 【新手礼包兑换需100积分。】 居然还有结余,沈祈灵有些惊讶。 “兑换吧。”她下达指令。 【指令下达成功,正在进行个人数值匹配与分析……】 【匹配与分析结束,你从礼盒中匹配到的是无级别能力“灰雾空间”,能力归属性已锁定,即将进入空间。】 系统的话音还未结束,一抹银灰色如沙砾般的能量突然出现在沈祈灵眼前,随即没入她的身体。 周围景物瞬间变换,黑暗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银灰色雾气充盈的未知空间。 无级别能力,不会是菜鸟版储物空间吧?沈祈灵惊讶打量四周的同时,心中百感交集。 可千万别,信息空白的情况下她已经够惨的了,再给她匹配到一个菜鸟技能,浪不过三秒,简直是分分钟要把她送走的程度。 空气中悬浮着如沙砾般灰扑扑的未知颗粒,颗粒交相织就,慢慢在她眼前铺开一张薄如蝉翼却看不穿的银灰色纱幔。有光自纱幔那端射来,猩红一点,恍若宇宙爆炸之初那股膨胀躁动的能量,穿梭于百亿光年之间,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你目前的能力“灰雾空间”等级为零,只具备查看个人面板的功能。】 【只有不断提升“灰雾空间”的等级,你才能拨开遮挡在真理之前的纱幔,走出这片令人不安的桎梏之地。】 光听介绍就觉得超级拉跨,甚至连储物功能都没有,只能查看个人面板,就算不进入空间等到未来她的等级突破了也照样能查看吧? 沈祈灵深切怀疑自己被系统抛弃了。“系统,能力无极别意味着什么?”强烈的挫败感和好奇心推动着她迫切询问。 【游戏里的能力和道具等级从高到低依次为s、a、b、c、d、e、f七个级别,但我的孩子,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能力尚未有准确的评估定级。】 “……”简而言之,她这能力就是弱就会弱到没下限,强就会强到没上限呗。 沈祈灵捏了捏眉心,懒得宽慰自己还有50%的几率成为金手指大佬,她是个悲观主义者,一向衷于先思考最坏的打算。 “那么,系统,打开个人面板。” 【指令下达成功。】 灰蒙蒙的、难以形容是逼仄还是广阔的灰雾世界里,沈祈灵的面前倏然弹射出一块半透明的银灰色可视面板。 她的个人信息被一五一十地标注在上面,包括姓名、代号和经验等级。 怎么在这种设计上弄得和单机游戏似的,她之前还在怀疑这个未来世界是否真实,现在又要陷入新一轮自我否定的漩涡中了。 沈祈灵目光快速扫过个人面板上的所有数值。数值表:灵感550、体魄11、灵敏10、直觉470。 “……”不愧是研究员,智商和体能呈反比。 她目光继续下移,忽然顿住。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目光停留在数值表上的最后一个栏目,上面用加粗的同色系文字标注出一行文字—— “能力分支一:刻印” 【这是“灰雾空间”自带的分支能力,你可将它看成是……赠品。】 赠品?兑一赠一?沈祈灵现在需要重新审视一下“灰雾空间”这个能力的性价比了。 “来说说它的作用吧,系统。”沈祈灵的指尖在半透明面板上点了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系统的讲解。 【它的能力分两部分:复制与提升。】 【复制:你可以在不同的时空中复制自己心仪的能力,并将它们以星石碎片的方式带回。】 【提升:你可以通过多碎片融合的方式提升某项特定能力的等级,抑或是将该能力吞噬,提升个人数值。】 【能力数值决定了它在被使用时的强度、范围、时长等特性,而个人数值则与“灰雾空间”的等级挂钩。】 “听起来貌似是个很苟的技能,有点类似于狼人杀里盗取他人身份的盗贼。”沈祈灵思维与系统同步,不由得感叹一句。 【我的孩子,是复制,并不是盗窃。你的能力并不会对原能力持有者造成任何伤害,相反,对方的能力等级越高对你越有利。】 系统耐心解释了一句。 “那么,系统,复制对象有什么限制吗?”听到系统追加的说法,沈祈灵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男人冷峻的面庞。 【没有限制,只要是超凡能力者,你都能复制。】 还真是一个广撒网的另类技能。它的弊端明显,与那些开局毁天灭地,一招于万里之外取将相首级的逆天技能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可它的优点同样可圈可点,成长度之高令人咂舌。 现在回想,自己一开始对“灰雾空间”这个能力的质疑声貌似大了点,它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这么想着,沈祈灵再次开口,“那么,星石碎片又是什么?我该怎么用它来复制能力?” 【星石是自星空落下的超强辐射陨石,他们的碎片具有吸纳超凡能力的作用,你只需要把搜集到的星石碎片带回灰雾空间,将它们嵌在星空之晷上,就可以在之后复制相应元素的能力了。】 “相应元素?”沈祈灵有些不解。 【没错,相应元素。五大区每个区域都有属于自己的陨落星石,不同种类的星石对应不同种类的元素,复制某种能力之前必须先找到相应元素的星石。】 “星石需要去那里寻找?”她追问。 【神明禁区。】 系统言简意赅,沈祈灵却满头雾水。 “神明禁区是何处?听上去貌似很危险。” 【你会知道的,我的孩子。】 “……”系统每每说出这句好脾气的话就意味着谈话结束。 第10章 献祭愚者10 沈祈灵木然,她满脸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觉得完全把希望押在“刻印”这个能力上不是明智之举,她原本认为这个能力会是自己保命的关键,却没想到是她奔波劳苦的开端。 她必须寻找新的自保方法,毕竟医疗仓外还有一个持枪的奥幕,空手与他对峙无疑自寻死路。 “系统,打开商城。”想到自己仅剩的那100点积分,沈祈灵打算赌一把。 【指令下达成功,正在进行空间转移……】 【空间转移成功。】 倏然间,沈祈灵足下一空,四周陷入暗无天日的漆黑。她感到自己悬浮在空中,缓缓下降,双脚慢慢落上一片凝滞的黑暗。 【这里就是兑换商城。】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一道乍起的天光,沈祈灵看到自己的眼前浮现出一块巨型半透明面板,面板边缘闪烁着银蓝色的冷光,面板上成千上万种兑换道具洗牌般展示在她面前。 【我将为你剔除100积分以上的所有物品,请随意选择,我的孩子。】 不得不说,系统这个时候当真贴心,但他时不时一句的“我的孩子”却让沈祈灵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让她不禁联想到某些控制欲极强、皮笑肉不笑的父母亲。 眼前的兑换道具风卷残云般锐减,等到积分数满足系统所调阈值时,沈祈灵眼前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三个了。 分别是:一把左轮手枪、一瓶安眠药和一把瑞士军刀。 当真是自尽三件套。沈祈灵暗暗腹诽。 【我的孩子,其实我现在不建议你购买任何道具。】 “为什么?”沈祈灵有些纳闷。 【你目前所处的是封闭式医疗仓,一旦道具显现,会被仪器第一时间扫描到。】 医疗仓……她确实忽略了这个关键的信息点。 “多谢提醒,系统。”沈祈灵收回心绪,重新与系统对话。 “对了,系统,我还有个麻烦……” 【如果是与游戏剧情相关的事情,还请免开尊口。】 系统的回答令她瞬间愣住,眼前浮动着点点红光的灰雾空间不见了,她的双眸再次浸入一潭浓浓的墨汁中,嗡鸣声抓挠着耳膜,呼吸开始不畅。 她又回到游戏世界中了。 这系统怎么一时温柔一时冰冷的,还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ai! 沈祈灵内心万马奔腾,她原是想向系统询问有关主控角色真实身份的问题,她怀疑是系统忘记给她注解了,没想到系统居然会毫不留情地切断通话连线。 愤愤然沉默半晌后,沈祈灵心底有了一个答案,想来所谓身份问题应当也是《屠龙莉莉丝》通道的一大考验,所以系统才会没有丝毫迟疑地中止对话。 她漠然了,心底升腾起一股无力感,但意志依旧坚定。 自己选择的道路,任凭天上下刀子也要走到底。 她试探性晃了晃脑袋,发现已经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她依旧紧闭眼皮不睁眼,她感觉到身前的黑暗中有另一道目光正在死死盯着自己。 沈祈灵清楚那是谁,但她依旧我行我素。虽然她此刻已经苏醒,可仍旧手无寸铁,她必须得借着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私人时间,重新复盘一下开局以来的全部经历,寻找破局的方法。 沈祈灵的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逆流而上,攥取着一切的起点…… 首先是“观众”身份的她开局在“演员”房间中苏醒。 然后是遇见想要摆脱“演员”命运的仿生人少年t444。 接着是黑曼巴的突然解围和鄙夷。 最后她在船医奥幕的房间里被他持枪威胁。 这四件事情看似毫无联系,可是冥冥中又都与同一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t375,那个叫做汤姆的仿生人。 沈祈灵苏醒在t375的房间;两名记者为了t375的记忆芯片而来;t444目睹过她偷偷潜入t375的房间并别有所图;黑曼巴相救因t375陷入险境的她;而奥幕更是强迫她进入t375的记忆回放之中搜索一个莫名其妙的密码。 t375就像是风暴中心的蝴蝶,他只是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却引起了这么多连锁反应。 在串联线索的同时,沈祈灵同样也感到疑惑,这只搅弄风暴的蝴蝶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这同样也是她最初的几个疑惑之一。 根据t375记忆芯片中的场景回溯,沈祈灵发现他同李宏山发生争执的那天是2077年6月25日星期三,也就是四天前。长达四天的真空期,沈祈灵很难保证他还活着。 可转念一想愚人嘉年华的表演需求,作为游戏策划者,接连四天空置同一间房这种低级错误想来应该是不会犯的。 也就是说……t375还活着,只是今天晚上不在房间! 他能去哪呢? 沈祈灵的直觉告诉她,这个t375就是这次破局的关键。 可她目前最大的威胁并不是t375留下的谜团,而是医疗仓外的奥幕。 她必须得为自己争取时间,奥幕手上有枪,那对她来说是致命威胁。她回想起凭空操纵子弹的黑曼巴,心底拟出一个计划。她需要黑曼巴的能力,那会是她用来自保的最大底牌。 可复制黑曼巴的能力需要星石碎片,而她现在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暂时必须另寻其他方法对抗奥幕。毕竟作为目前最大的不可控因素,沈祈灵难以确定他不会在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密码后立刻卸磨杀驴。同一个陌生人赌人性,无疑是愚蠢的。 她需要想办法制服他,就算制服不了也要尽量多地争取时间,门外还有黑曼巴身边的保镖,只要获得了他的保护,她就暂时安全了。 “……砰砰砰!” 不出意料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金属撞击声,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沈祈灵依旧沉默着,她需要确保自己苏醒时的状态不露破绽,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被罩在古钟之下的入定老僧,被包裹在声浪的海洋里,无处可逃。 “30分钟,你已经超时了足足20分钟,小姐。”奥幕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眼神中带着一股探究与警戒的意味。 “这不能怪我,你知道的,我现在是伤患。”沈祈灵按照自己预设的状态撑起眼皮,脑袋依旧耷拉着,整个人显得十分虚弱。 她眼睫微垂,视线扫过自己腰间,示意自己的伤口尚未经受处理。 “伤口很痛苦吗?那太可惜了,我并不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的枪口依旧对准沈祈灵,医疗仓门缓缓滑开,移除了他们两人间最后的屏障。 奥幕缓步走来,手上便携式手枪冰冷的枪口抵在沈祈灵的脑门上,“那么,告诉我,负一层暗室的密码是多少。” “我需要食物和水。”沈祈灵不回答,反而开始索要他物。 奥幕眉峰一拧,推着枪口将她的脑袋支楞起来,“别和我耍花样,小姐,密码是多少?” 他的怒气肉眼可见,可沈祈灵却依旧那副无所谓无的态度,“给我食物和水,先生,那份密码有加密,解密需要补充能量。” 第11章 献祭愚者11 奥幕是个防备心极重的人,他在使用通讯手环同门外的保镖对话时,视线一直停留在沈祈灵身上,保持着抬枪射击的姿势,似乎只要沈祈灵一有所动作,他就会一梭子子弹打爆她的头。 “麻烦帮我呼叫斯库尔,就说病人需要补充能量,让它准备些巧克力和水送来。” 门外的男人在那边迅速应下,四层舱房的大门隔音效果太好,沈祈灵没能听到保镖接下来的动静。 “请坐吧,小姐。”到了这个时候,奥幕反倒客套起来,他让沈祈灵呆在内嵌式机械舱房内,不允许她走到外厅,显然是担心她借着送餐的间隙向保镖求救。 沈祈灵看了看那张金属桌旁的单人旋转椅,没说话,也没谦让,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伤口拖了这么久没得到医治,她整个人的体力几乎被消耗一空,软塌塌的,浑身冒着虚汗,腹部一抽一抽的疼。 “叮咚——” 舱房内响起一阵门铃声,沈祈灵惊叹对方动作之快的同时不禁开始担忧自身处境。奥幕一直盯着她,他的枪上了消音器,在舱房内射击不会引起怀疑与骚乱。可是她不一样,商城里的那把左轮似乎是个老物件了,后坐力同子弹出膛的声音足以引起保镖的注意,甚至会在乘客间引起骚动,将黑曼巴也吸引过来。 原以为奥幕会起身去应门,没想到对方却只是对着手腕上的智能手环点击了两下,而后便继续无声地同她僵持。 这下就连让她举枪的机会也没有了…… 木制大门应声打开,沈祈灵听到内嵌式舱房外传来几声轻微的摩擦音,之后便是大门重又关上的声响。 看来那名保安极为信任奥幕,完全没想到沈祈灵现在正在经受死亡威胁。 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进入舱房,那声音奇奇怪怪的,完全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而后那扇滑开的电子门外溜进一个脑袋,铁头铁脑的,居然是个机器人。 那机器人半人高,从躯干处伸出的两只机械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和几瓶水。 “需要什么自己取,吃饱喝足了就赶紧破译密码。”奥幕的指令不容置喙,沈祈灵默默起身,从托盘里取出一根长条巧克力和一瓶水。 拧开瓶盖,沈祈灵猛灌一大口,临了还差点把自己呛到。解完渴后她又慢悠悠拨开巧克力的外层包装纸,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三角形的巧克力块被她瞬间咬断,内置的牛奶夹心慢慢朝外溢着。 “你大可以拖延时间,好好享用吧,这会是你最后的晚餐。”奥幕瞧着沈祈灵故意拖延时间的倔强模样,倒也不恼,抱臂倚在她对面墙壁的玻璃柜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瞧着一只无理取闹的小猫。 沈祈灵心里咯噔一下,咀嚼巧克力的动作逐渐僵硬。 他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沈祈灵心中不好的猜想已有了八九分,她斜眼睨奥幕,对方却笑眯眯瞧着她,那双血红色的眼瞳简直像一只等待残暴凌虐猎物的吸血鬼。 必须想办法自救,绝不能死在这个男人手上!沈祈灵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心底唯剩这一个念头,这是她第二次直面死亡,可恐惧的潮水却比第一次还要猛烈数十倍。 对方是真想要她的命呐,这比面对着黑暗中的未知怪物还要令人头皮发炸。 可是她又该如何自救呢?对方有枪,秒速之间就能击毙她,这间舱房的隔音又那么好,就算她想求救,估计还没能跑到门口就会惨死在奥幕手上。 沈祈灵心中升腾出一股恶心感,她甚至怀疑奥幕不会立刻杀死她,而是会慢慢地将她折磨致死。 她当然也可以使用商城道具里的左轮,可是这会暴露她,先不论凭空出现一把手枪会引人猜忌,算上现在的时间,2077年,这种未来时空还会留存左轮这样古老的物件吗?恐怕早就供到博物馆里了吧? 枪不行那就换刀,只不过问题是沈祈灵不了解奥幕的身手,她是一个体能只有11点的废柴研究员,万一奥幕的拳脚比她厉害,那么她的反抗无异于羊入虎口。 前面两个都不行的话只剩下最后一个选项——安眠药了。但光是想想就觉得不靠谱,她总不至于冲上去掰开奥幕的嘴,把药片灌进去吧? 三条路都行不通,沈祈灵觉得自己绝路了。 这种情形下,她居然没之前那么心惊肉跳了,反而特别冷静。一言不发地机械般啃着手中的夹心巧克力,仿佛一只清楚知悉自己命运的蜉蝣,等待着生命最终端的黑夜降临,等待着寂灭的刹那。 “嘀嘀嘀——” 奥幕的手环响起一阵提示音,紧接着沈祈灵看见他蹙了下眉头。 “时间差不多了,小姐,黑曼巴想见你,但在这之前,把暗室密码留下。”他没去管顾黑曼巴传来的短讯,大步上前,有力的大手自下而上一捞,直接捏住沈祈灵的下颚,迫使她昂起头。 “现在,立刻,马上,破解密码。”他指尖在桌案上点了点,平滑的桌面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铁板慢慢下沉约几毫米的距离后,开始向两边无声滑开,一块可触计算机面板露了出来,占了三分之一的桌面那么大。 奥幕的指尖在面板上滑动了两下,紧接着一道光屏自面板最顶端的细缝中投射出来,在沈祈灵的眼前凝成实质。是虚拟投影,连接思维后可以通过大脑操控页面内容,解放双手,沈祈灵在2037年某家智能公司的宣传语上见过这类产品,只是没想到当时的试运行品,此刻已经顺利投入使用了。 “你还剩最后半小时。”说着奥幕拿枪抵在沈祈灵太阳穴上,威胁的意味拉满。 解开了加密会死,解不开加密也会死,她没得选择,进退两难。 【你貌似遇到了麻烦,我的孩子。】 系统突兀的电子音在沈祈灵脑海里响起,她有些诧异,原本冰冷的细胞与血液突然躁动起来。 “……系统,如果我死在了奥幕的手里,真得会迎来死亡吗?” 沈祈灵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句哽在她心头的问题。心语一出口,她又突然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很天真,竟一时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同一个游戏系统确认自己的生存现状?傻不傻? 她明明连自己到底身处游戏还是身处现实都分不清,居然会轻信一个游戏内部的智能ai。 【无论在哪个时间线死亡,你的灵魂和肉体都会终结。】 系统冷酷无情地回答, 沈祈灵终于哑然了,她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态,一股无力与苍凉感充斥她的全身,可内心仍然弥存一丝侥幸。但她无法将那份侥幸延伸,因为她拒绝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 “那么你现身是为了什么?和我做最后的告别吗,系统?”沈祈灵自嘲地说。 【不,我只是要提醒你,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北极星号将在明早6点抵达愚人号附近,那是司家的军舰,联邦的护航舰队届时也会同他们一起抵达,如果你再不动手,你的任务将以失败告终。】 沈祈灵原本以为系统是来给她提供线索或帮助的,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把她的生死放在心上,目的只是催促她尽快完成任务。 她心底冷笑。“也是,不过就是个游戏ai罢了。” “如果任务失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生还几率不足1%,最好不要尝试。】 系统毫无保留地回答,可沈祈灵却并不惊讶,因为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收回原本略带凄凉的心绪,沈祈灵明白一味的任凭事态发展对她已经没有好处了。司家她不熟悉,但联邦不一样,根据游戏介绍,联邦统治着整整五个大区,其实力不容小觑。一旦护航舰队抵达,无论是从人数还是战斗力上,她都不是对方的对手,到时候想要炸毁愚人号就难上加难了。 “联邦派遣护航舰队前来,是为了什么?”沈祈灵小心翼翼地问,以她现在掌握的有关愚人号的消息,她不觉得愚人号有惊动联邦派遣护航舰队的价值。 【无从告知。】 “……”好嘛,身份和大背景不告诉她就算了,连联邦此行的目的也要隐瞒。沈祈灵简直头大如斗,她深刻怀疑自己的系统只是个导航抑或是定时闹钟,除此之外它形同摆设。 不告诉她联邦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她猜喽,真是麻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祈灵见系统不再开口,想来是消息已经派送完毕,便也不再理它,转而聚精会神地解密起了李宏山留下的那份加密密码。 由于奥幕在行动时的目标十分明确,他笃定的态度让沈祈灵猜测密码就记录在属于李宏山的某样私人物品中,而记忆回放中涉及的私人物品只有那本牛皮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想来就是加密后的密文。 说来也巧,那密文沈祈灵居然在2037年见过,她的本职是外星符号研究员,虽然是今年刚入职,但继承了父母留下的研究笔记,资历算不上小白。 她看着那通圈圈画画的鬼画符,心头有点堵得慌,因为那串文字里有大片的晦涩词汇,看得她头发晕,只能磕磕绊绊先简单翻译一遍。 “极北……母亲……创造……血肉……新人类。” 跟在那段不连贯文字之后的是一串数字,这个沈祈灵翻译起来居然异常轻松—— “” 第12章 献祭愚者12 心底反复默读着那串数字,沈祈灵心情异常沉重。 她到底要不要把密码告诉奥幕?坦诚会死,隐瞒同样会死。 奥幕瞧着沈祈灵停滞的动作和僵硬的神情,心底已经猜出了八九分。“解完了?” 沈祈灵依旧杵在那,一动不动。 “密码是多少?” “。”沈祈灵回答的声音很轻很淡,就像是在硬生生将颤动于声带处的气息全数吞回肺腔。 “是吗?”奥幕并没有立刻相信,相反他将左手上的数据线连接到了沈祈灵的头部数据接口上。 插头与接口无声卡合,他重又开口,“现在,再说一遍,密码是什么?” 他眼神阴翳,手中的枪口威胁似地抵在沈祈灵的下颚上,将她的下巴挑起,直面向那双血红色的眼瞳。“如果你说谎,我会立刻知道。” 沈祈灵有些错愕,她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奥幕看自己的眼神中杀意越来越浓。 咬了咬唇,她最终无奈开口,一字一顿地拖腔回答。“760……” 奥幕却被她这种有意拖延的行为激怒了,他抬起枪托照着沈祈灵的左脸抬手就是重重一下。 意外发生得太突然,直到口中漾出一片腥甜沈祈灵才堪堪反应过来。 舌尖在口腔中游走,她感觉到一股异物感,搜寻了半天才从口中吐出两颗断裂的牙齿。 “刚刚那一拳是最后通牒,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密码是什么?”奥幕抵在沈祈灵眉心的枪口一直不断下压,直到将她死死抵在高背椅上才肯罢休。 半边脸肿得老高,沈祈灵疼得眼窝子直发酸,嘴巴稍微动一下都疼得直嘘气。一股怒气和憋屈直冲脑壳,可她依旧不能轻举妄动,她必须先忍耐,她的身手太差,完全快不过奥幕枪中的子弹。 “。”沈祈灵无可奈何,只能老实交代,可因为半边脸被打肿了,说出话来却像是大舌头,根本说得驴唇不对马嘴。 奥幕盯着她静静看了两眼,没有说话,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一般拔出数据连接口。可是他并没有满意离去,相反,沈祈灵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沈祈灵看到奥幕又将枪口缓缓抬起,目光冷冽中不带丝毫情绪。 “那么,你的任务完成了,该说再见了,沈博士。” 沈祈灵被他指得浑身血液瞬间凝滞,一股无名的寒意自她的脚后跟窜到头顶,抓着她脆弱的神经死命牵拉。 事情的走向终究还是和她猜的一样,她死定了,还是开局就送命的那种,连愚人号这个小地图都还没走出去。 许是之前经历的死亡威胁太多,现在再次被推到地狱深渊的边缘她反而不怕了,也没有自叹自怜的悲哀,脑子里只是胡思乱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她的心头。 这如果只是个游戏该多好啊,就像梦一样,梦醒了一切噩魇都会结束。 可是,这真的是梦吗? 沈祈灵没有祈祷,2037年早就不再相信神明了,崇高的唯物主义全社会盛行,人们在临死前喊的最多的是“快呼叫救治中心,我还可以抢救一下!”。相比于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唯心主义神明,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双手、经验和日益发达的机械。 沈祈灵同样如此,她知道那把枪中的子弹会击穿自己的脑颅,可是她依旧倔强地撑着眼皮,如果死亡无法避免,那她一定要在死亡来临前殊死一搏。 “系统,为我兑换一把左轮手枪,现在,立刻!” 无论如何,不反抗就只剩死路一条,反抗了她还有50%翻盘的几率。 【指令下达成功,道具兑换中,请指定降落位置。】 沈祈灵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不擅长使枪。2037年她只在游戏中玩过虚拟枪战,而那些枪支都是能够自动瞄准的,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准头,现在要握枪在手,她不禁有些紧张。 “左手……” “呃!” 沈祈灵的指令还没能下达完毕,奥幕的动作却突然诡异地扭曲起来,他拿枪的右手被扭到后背,发出咔嚓一声,而后左腿腿肚猛然弯折,像是被踹了一脚,整个人登时趴在了地面上。 沈祈灵惊讶地说不出话,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原本应该是重重栽倒在地板上的奥幕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了一下,在空中悬停了半秒,然后才慢慢瘫倒。 他挣扎着挪动眼珠去瞧沈祈灵,后者则深怕他会临死反扑,应激般地立刻朝他的头上踹了一脚,这一脚像是踹得狠了,直接将他踹得昏死过去。 “啧,下脚挺狠,我本来还想拷问一下的。” 原本只有沈祈灵和奥幕两人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三个人的声音,沈祈灵心脏猛然一提,慌忙四下环顾,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就在你眼前,你朝后望是几个意思?” 等沈祈灵顺着那声音的指示转过头,眼前突然多了一个装束古怪的青年,那人穿着迷彩军装,身形挺拔,染一头粉毛,下半张脸上还扣着一个机械面罩,整个人只露出两颗绿幽幽的眼珠子。 “你……” “你动作怎么那么慢?”青年抢先沈祈灵一步开口,眉心紧蹙着,截断了她的话头。 沈祈灵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青年见沈祈灵木着一张脸不说话,有些不解,“你怎么怪怪的?计划里不是说好的晚上7点在你房间见面吗,你人呢?害我在船舱过道里干等了大半天。” 见面?干等?灵感一触即发,沈祈灵恍然大悟。对面的人是她主控角色的同伙! 她心底突然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她不能询问青年有关任务细节的事,这会暴露她的一无所知,但她可以同此人套一套其他事情,就比如她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她故作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一点小意外而已。” 青年点了点头,“真没想到奥幕也对联邦的东西感兴趣,近水楼台先得月,差点把你也给搭进去了。”他蹲下身,捡起奥幕滑落在一旁的手枪,用枪头拨了拨奥幕的脑袋,确定对方已经昏死过去之后才重又起身。 “乌洛说你的经验不足,看来还真是如此,不知道出现意外要先预留审问的吗?你把他踹昏了我还怎么审?”青年先是端详了两眼奥幕的便携式手枪,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而后看向讷讷的沈祈灵,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看来直接灌输思维对仿生人没好处,思维又不是种子,没有个人意识根本就没办法生根发芽。” “你刚刚的那番评价,是对我?”沈祈灵有些讶异,什么仿生人,她不是人类吗? 青年却盯着她眨了眨眼,湖绿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冷光,“沈祈灵,是你的名字对吧?” 沈祈灵被他的眼神和突变的话题惊得浑身发毛,迟疑了半秒后点了点头,“没错。” 青年却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时髦的粉色后脑勺,“真是的,这次合作的人也太不专业了吧?你都已经出瓶一个多月了,按理说应该已经顺利认同自己的身份才对,怎么刚刚还要迟疑。” 出瓶?沈祈灵更迷惑了。 瞧了眼沈祈灵茫然不解的眸子,青年不耐烦的语气更甚,“我叫棱镜,这是我的代号,也是名字,记住了,以后喊我的名字,不要喊你、哎、喂。” 青年的话说得熟稔且莫名,他的无奈和不耐来得莫名其妙,但前几句已经说的相当明白了,指向性也很明显,令沈祈灵心生出一个极为恐怖的猜想——其实她所主控的角色本身是一个仿生人! “所以,我是个仿生人?”沈祈灵喃喃地翕动着唇,棱镜半天才听懂她的话。 他把枪别在自己身上,没有回答,带着狠厉的目光扫向沈祈灵。“你的问题太多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真正的暗室密码是多少?” 还真是霸道。 沈祈灵浑身一激灵,或许是出于心虚,他面对棱镜时总感觉浑身不舒服,像是有千斤之顶压在胸口,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场试探。她既然并非诚信效命于紫幽灵,肯定就隶属于其他组织,这个组织是什么她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她深刻明白的是,不管是哪个组织,忠心是第一要务。 可是刚刚奥幕在威胁她,而她确实说出了密码,这会是将她送上绞刑架的致命原由。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想办法证明自己的忠心。 “你看到了,他刚刚在威胁我。”沈祈灵毫不避讳地侧过脸,露出被奥幕打肿的左脸。 她打算利用愧疚心理先稳住棱镜。棱镜扫了她一眼,目光先是停留在她的腹部,刀口染就的鲜红已经黯淡了许多,不过依旧触目惊心。再抬眼打量她的脸,左半边脸肿得高高的,嘴角还挂着血丝。他当时目睹了全程,清楚脸上的伤是奥幕打的,而她被打掉了两颗牙。 “我看到是他打的你。”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又指了指地上的奥幕,直视着沈祈灵的眼睛说了句很欠揍的话,“你现在可以打回来。” 沈祈灵瞬间气结,她真得很想揪着棱镜的衣领大声质问,她看上去像是那种喜欢鞭尸的人吗? “腹部的伤是哪来的?”貌似是沈祈灵的小心思奏效了,棱镜转移了话题。 “只是个小意外,在一层的时候被小猫挠了。”她故作虚弱颓靡地开口,由于不了解主控角色从前的性格,她只能以重伤者自居,并以此为幌子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不想说,棱镜也没追问,只看着她扶着腰直嘘气呢,谁知道下一秒她突然僵尸附身似地突然一个激灵绷直了腰板,见鬼一样瞧着他。 第13章 献祭愚者13 沈祈灵的心思棱镜是不会懂的,她一开始确实是被腹部的伤口折磨得大脑宕机,一团浆糊搅都搅不开,谁知道猛然间一道思绪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她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青年说他看到了奥幕打人,可是方才房间里除沈祈灵和奥幕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他是怎么看到的?而且舱房大门紧闭着,保镖也在门口,他如果是外来,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的? “你刚刚说你看到了,你看到什么了?我被奥幕胁迫的时候你就在一旁吗?你为什么袖手旁观?你为什么不出手帮我?”沈祈灵强忍着呼之欲出的痛呼、吃力地抓住棱镜的衣领,整个人几乎都贴他身上了,咬牙切齿地问,三分真,七分假。 其实她心底确实是有火的,无论是奥幕的所作所为,还是棱镜的作壁上观,都令她怒发冲冠。可是转念一想,这又是一个好机会,由于愤怒,她不用煞费苦心地对质问进行过多的情感修饰,恰到好处的同时也不会露出马脚,恰巧能够套对方的话。 不出所料,棱镜湖绿色的眼瞳中果然闪过一丝慌乱,“乌洛没和你交代吗?我的能力是隐身,虽然能够躲过斯库尔的监视,可是他……”他抬手指向地面上软塌塌趴着的奥幕,“报告上显示他的能力是全知之眼,虽然等级只有d,可是他的能力特别怪,能够看穿我的隐身,所以我不能轻易靠近他的舱房,要不是刚刚的那个送餐机器人,我估计都进不来。”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隐身和全知之眼这种设定令沈祈灵哭笑不得。不过经过棱镜的解释,沈祈灵如愿以偿套到一个关键信息点,她和棱镜不熟,他们两之间还存在一个叫乌洛的中间人。更有可能只是第一次合作。 虽然想要的情报已经套到了,可沈祈灵依旧不能立刻调整情绪,大度地原谅他,因为棱镜的回答明显避重就轻了。 “你跑题了,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在奥幕威胁我时袖手旁观?”她穷追不舍,咄咄逼人。 棱镜的眼底闪过一丝为难,半晌后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这是乌洛的吩咐,今晚你没有按时接头,我汇报完情况后他让我重新确认你的忠诚度。” “乌洛也在愚人号上?”沈祈灵追问。 而棱镜却意料之中地甩开了她,“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他同奥幕一样,将左手的数据线插入沈祈灵太阳穴旁的接口上。“密码,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 不知怎么的,沈祈灵突然感觉有些心酸,他们明明是同伙,她被胁迫甚至是被殴打的时候他都不曾出手相助,现在更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走到了动用测谎手段的地步。 心上像是被压着块大石头,沈祈灵突然冷笑出声,觉得自己可笑,一个游戏而已,她居然当真了,就算是真实的世界又能怎么样呢?她不过只是个旁观的第三者。还是活下去最重要啊…… “别走神,密码,复述。”棱镜见沈祈灵讷讷的,像是离了魂似的,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黑色的战术手套在她面前晃荡,就像是恶魔咧开的笑脸。 “。”沈祈灵开口前像播音员那样活动了一番唇齿,复述时以保证自己对每个数的咬字和发音都是正确的。 “确认完了,我没有撒谎?”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突然放松的神经令她对痛苦的感知更加灵敏,她一手扶着腰,一手踉跄着支撑在一旁的桌面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棱镜有些惊讶,“你现在是在……难过?” 难过?她那是懊恼! 沈祈灵承认自己起初的那一瞬间是有情绪的,但那股子情绪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她掐灭了。过度泛滥的情绪对她没好处,她清楚地知晓这一点。说白了棱镜也没做错什么,不过按照指示办事,她较真就没意思了。 “你误会了。不过是伤口太磨人了,我有些受不住。我理解你的职责,不会有怨言。”沈祈灵哑声回答,听的棱镜眉梢一动,“帮个忙,我需要立即治疗。”她颤抖着抬起手指,指向左手边的医疗舱。 “奥幕没给你治疗?”语言快过大脑,当棱镜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接受过治疗情况不可能这么差,一脸的面色如纸,明显就是硬抗了很久。 “你会使用医疗舱吗?”沈祈灵没有理会棱镜的问题,把他晾在一边自顾自开口。 两人之间的空气静默了两三秒,而后棱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确实伤得太重,我来吧。” 他走到房间最里面,停在最右边的那个医疗舱旁,按下黑色战术格斗手套上的按钮,黑色的丝线迅速从五指上方的小孔中喷射出来,如同蜘蛛侠喷射蛛丝一般,慢慢包裹住五指,逐渐从露指变成全包式。 “听奥幕方才的口气,黑曼巴要见你?”重新沉寂的气氛陡然被搅动,专心调试医疗舱的理解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没错。”沈祈灵淡淡回答,也不多话,权当节省体力。 “他是个难搞的角色。”理解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转头看向她,“他要见你无非是为了李宏山留下的烂摊子。我会在今晚潜入暗室,既然你能见到他,那就帮我拖住他,记住,越久越好。” 李宏山?t375回忆中的那个白发老人?他留下的烂摊子黑曼巴为什么要找她?她原本还以为黑曼巴是从t444那里得了口风,才着急要见她,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不是找她麻烦,沈祈灵就安心了,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 棱镜让她拖住黑曼巴又是为了什么?他说他今晚要潜入暗室,又是为了什么? 暗室,奥幕,棱镜,他们一个两个都对暗室起了小心思,那里面莫不是摆了潘多拉的魔盒?对他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有吸引力。 “现在时间不够用了。”沈祈灵被棱镜的低语唤回神,她看到棱镜正在端详着奥幕手上的通讯手环。 “还剩不到15分钟,黑曼巴着急见你,没有时间给你麻醉了。” “15分钟确实很赶,缝合伤口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不能……等等!”沈祈灵本想着问有没有什么加速伤口愈合、精力恢复的法子,半道突然反应过来棱镜甩给她的方法有多苟。 不让她麻醉,是想活活疼死她吗? 第14章 献祭愚者14 沈祈灵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死了。天杀的棱镜,居然用奥幕的领带捆了她的手! 整个缝合过程一共持续了整整7分钟,沈祈灵清晰地感受到缝合针在她的皮肉中钻进钻出拉扯血肉,好几次差点没疼昏过去。 “已经为你注射了超强愈合剂,你还打算在里面窝多久?”医疗舱外抱臂的棱镜开口说。 心脏因为伤口愈合的刺痛与麻痒感而激烈跳动,大脑胶着,甚至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刻的沈祈灵感觉自己的思绪一团乱麻,开口只余下了胡言乱语的冲动。 “混蛋,好歹也是一伙的,你直接拿我不当人了,无麻醉缝合,你是盼着我死在医疗舱里吗?居心不良的混蛋!” 棱镜嘴巴翕动了两下,似乎想要反驳,可嗫嚅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他静静睨着张牙舞爪的沈祈灵,眉心皱得死紧。 预想中的反抗没有到来,倒是沈祈灵扑了个空。 “速度慢,动作拖泥带水,你的身手实在太差,根本连敌人的一招一式都接不住。”到了这个时候,棱镜居然一副对徒弟谆谆教诲的老师傅姿态,覆手而立,轻松地躲开了沈祈灵恼羞成怒下的头击。 侧身躲开攻击的同时,他又动作矫健灵活地倾身向前,一把遏制住沈祈灵被领带束缚住的双手,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速度快得惊人。 沈祈灵感受到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过自己的腕骨。 棱镜的手掌宽大,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扣入她指缝的同时,手掌已经将她的两只手腕紧紧攥在手心里。 “冷静点,你已经慌不择路了,如果对手配备了机械义肢或义体,你刚刚那一下,只是鸡蛋碰石头,白白送死。” 天旋地转之间,沈祈灵被重新推回医疗舱,紧接着她看到棱镜从战术背心中抽出一支针剂。 妈的!超强愈合剂普通人体根本承受不住,尤其是对于她这种体能废物加社畜,现在棱镜居然还要给她注射! 老虎不发威,当她病猫啊!沈祈灵一发狠,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棱镜的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只手的手腕开口就咬。 “嘶!”棱镜痛呼一声。 “你属刑侦犬的,见人就咬?”他眉峰一蹙,眼底似有不悦,却并没有对沈祈灵发难,而是不顾对方反抗将另一只手中的针剂一把扎入了她的后脖颈。那里位置隐蔽,不仔细检查完全发现不了。 明明是徒劳的反抗,可脑袋乱成一滩浆糊的沈祈灵却乐此不疲,棱镜被她闹腾得整颗脑仁都在一抽一抽地疼。 针剂刚注射完,没法子立竿见影。他见沈祈灵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为防止二次被咬,未来注射狂犬疫苗,直接单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像是在端详一只蛮狠不讲理的小动物,棱镜捏着沈祈灵的下颌左右打量。两颊的软肉被他捏得生疼,沈祈灵也不打算妥协,口腔里都是血丝的腥甜,张牙舞爪地还要扑上去。 “还真是铁齿铜牙,和那些游走在街头巷尾的机械野猫不相上下。”他皱眉瞧了眼自己的左手,那上面两排齿印尤为明显,皮肉下陷触及白骨,可伤口中却没有分毫外渗的血液。 “混蛋,你刚刚给我注射了什么?” 像是针剂突然起了效果,沈祈灵开始浑身打颤,牙齿打点计时器似地哆嗦个不停,像是整个人都被丢进了冰窟窿里一般。 “看来药剂起作用了,不疯了?”棱镜嫌弃地撒开手,也不管她了,开始从战术背心中取药水和纱布进行简单清理。 “你……没有血?” 沈祈灵愣在原地。 原本还在剧烈激荡的心跳开始变得稳定有节奏,慢慢减缓的剧痛感使她的大脑开始恢复清明,情绪在呼吸中趋向平静。 她终于意识到,棱镜给自己注射的药剂并非超强愈合剂,而是类似镇定剂的药物。 “你的伤口上那是什么,是血吗?为什么没有颜色?” 沈祈灵紧盯着棱镜手腕上的那两排牙印,其血肉翻张的程度不忍直视。可附着在伤口附近的液体却呈现透明状态,不仅是伤口……还有血肉肌理内部。 她略显心虚地抿了抿唇,口腔中还有未退的腥甜味。她应当是咬破了棱镜的皮肉才对,沈祈灵肯定。可为什么他的手腕处一点血液也没留,白花花一片,像是连一根毛细血管都没有。 沈祈灵有些茫然地抬起脑袋,正对上那双湖绿色眼睛,棱镜冷冷睨着她,语气不善。“闹够了?” 他居然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明明就是他有错在先,无麻醉缝合,哪一天也让他试试! 沈祈灵心中恨恨。 不过她很快也反应过来,棱镜这么做只是为了节省时间,黑曼巴是耽搁不起的大人物,让他等久了,难免无端惹出麻烦来。 这么一斟酌,沈祈灵也就大人有大量,懒得继续同棱镜过不去了。她指着棱镜的手腕,准备问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你没有血?” 棱镜一脸“你没脑子吗?”的表情回视她,“没有血液运输营养,参与体液调节以及维持机体酸碱度相对恒定,你认为我怎么会活到现在?你当真是把知识当成精神食粮,全数吞肚子里了,没吸收半点到脑子里吗?” “有血液,却不可见……” 沈祈灵没工夫去管棱镜的冷嘲热讽,只喃喃着这两句话,思绪千翻百转,在各种可能性之间逡巡,直到灵感猛然间一现,顿悟了! “明白了!”她右手握拳砸向左手,“你的超凡能力是隐身,所以连带自己的血液也不可见了。” 棱镜一脸见鬼地瞧着她,心想她没听出自己刚刚那番话里的讥讽吗?现在居然一副激动亢奋的样子?真是古怪…… 沈祈灵没空欣赏棱镜精彩绝伦的神情变化,只心中暗暗道好,“这么方便的能力,就算你无意间在某些情境下泄露了自己的生物信息,也不怕有人能查出来,因为你的血液、细胞以及基因链根本不可视。” 她求证似地盯着棱镜,目光一瞬不瞬,颇有几分疯狂科学家的雏形。 “别露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棱镜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随意地回应,“这只是一种进化……一种人类梦寐以求的进化。” 棱镜说话时神色中带着些忧伤。 “进化?”沈祈灵摸了摸下巴,“就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来看,能在不依靠光学欺骗的情况下就达到隐身的效果,确实算得上是一种进化。” 看着沈祈灵点头肯定、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棱镜心底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你貌似很欣赏这种生物基因链层面的突破?” “我是一名研究者,没有任何一名研究者会不为人类的进步而感到骄傲。”她摊开双手,回答时双瞳中炯炯有神,似乎有光。 棱镜不说话了,他静静注视了沈祈灵很久,而后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乌洛当初派你来执行这个任务真是他的一大败笔,他几乎没有判断失误过,你是个例外。” 说话间棱角已经清理好伤口开始缠纱布了,沈祈灵倒是对他的评价不甚在乎,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无声无息间攀上嘴角。 “你对我的评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不过无所谓,我们半斤八两。” 超强愈合剂引起的头晕与不适就和贫血差不多,为了保持大脑清醒,沈祈灵又接连啃了好几条巧克力。 “黑曼巴要见我,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对了,还有那个李宏山,他又是怎么一回事?” “帮我拖住黑曼巴就行,不管用什么办法。”棱镜看着沈祈灵双手被领带束缚,像仓鼠一样费力啃巧克力的倔强模样,觉得有点好笑,没忍住哼出了声。 沈祈灵一道目光杀过来,“这位先生,不觉得我现在的落魄模样和你有脱不开的关系吗?你打算让我以这副德行去见黑曼巴?” 棱镜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先上前帮她解开束缚。“应对黑曼巴的时候小心点,少说少错,特别是当他提到‘神泥’的时候。” 咫尺之间,棱镜一边帮沈祈灵松绑一边交代,后者划重点一般全数记在心底,虽然不清楚“神泥”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将这份提醒奉为金科玉律。 毕竟是保命的信息,搜集的越多活下去的几率就越大,沈祈灵对这一点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李宏山呢?我记得你说过,他捅了个大娄子。”成功松绑后,沈祈灵活动了两下手腕,继续追问。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听过这句话吗?”棱镜还有时间反问。 沈祈灵有些头大,她一边夺过棱镜手中那团被揉得皱巴巴的领带,一边去扶地上昏迷不醒的奥幕。“说重点。还有,来搭把手。” 棱镜挑了挑眉,“怎么,斯德哥尔摩?也打算走李宏山的老路,来一出一树梨花压海棠?” “你能不能说人话?”沈祈灵满眼嫌弃,“而且这句诗不是这么用的。” 扯了奥幕衣角两下,因为体能太弱再加上腹部的伤口,沈祈灵废了半天劲也没能拖动分毫,“喂,哥们。” “棱镜。”他重重提醒道,嘴角还因为沈祈灵方才那句捎带嫌弃的话而僵硬着。 沈祈灵直想捂脸,“好,棱镜,帮个忙,把他放床上,再把他的手捆起来,最好再让他到明早都醒不过来。” “前两个要求好办,至于最后的……”沈祈灵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奥幕,棱镜则很配合地抓住了目标对象的一只胳膊,直接单手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看得沈祈灵整个人顿时呼吸停滞,脊背不自觉僵直。 真是恐怖的臂力。 “要么揍到他深度昏厥,要么找瓶药罐他嘴里,你选那种?”棱镜扛着奥幕轻轻松松将他丢到了松软且富有弹性的床垫上,转头征询沈祈灵的意见。 沈祈灵愣了两秒,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哥的脑回路。 棱镜发现自己在鸡同鸭讲,直接放弃沟通,“算了,直接找瓶药罐他嘴里吧……对了,沈祈灵,你识字吗?” 棱镜的问题莫名其妙,沈祈灵一整个黑人问号,面部表情仿佛能说话——你是傻瓜吗?我能不识字? “那些文字,貌似和你研究的是同一种。”棱镜没去理财她鄙夷的眼神,抬手指向内嵌式金属舱房内安装着防弹玻璃的橱柜,点了点里面贴着奇怪符文标签的药瓶。 原来奥幕的药剂瓶上使用的不是蓝星通用文字啊,沈祈灵终于明白了棱镜话中的意思。 这一次她承认,她确实不识……那些字。但同时她也陷入了深思,一时有些为难。 那些奇怪的符号她认识几个,同李宏山笔记上那串鬼画符很像,但同样存在艰涩的词汇,想从里面找到致人昏迷的药剂恐怕要花费很长时间。 这还只是其中一点,除此阻碍之外,防弹玻璃和封闭的柜门也是一重阻碍。沈祈灵觉得既然棱镜提及了橱柜,就一定有办法把它搞开,但是那也太废时间了,动静大了更会引人注意。 第15章 献祭愚者15 【我的孩子,你的运气不错。】 正在沈祈灵焦头烂额之际,系统的声音突然跳了出来,她差点被吓得原地起飞。 “系统你属贞子的,喜欢突然贴脸开大?” 【……抱歉,吓到你了。】 系统沉默了两秒,而后主动道歉缓和气氛。 沈祈灵没说话,倒不是同系统置气,而是系统的突然降临让她有了一个好主意。 “系统,我的积分还剩一些对吧,我记得刚好可以兑换一瓶安眠药。” 【是的,的确可以。需要我现在立刻为你兑换吗?】 体贴时的系统考虑一向十分周到。 “麻烦了。”沈祈灵点点头,而后又交代了一句,“药片的降落点直接设定为我的白大褂口袋。” 【指令下达成功,请稍等……】 【物品降落完毕。】 得到系统的提示音后沈祈灵立刻去摸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避开棱镜目光的右口袋稍鼓,里面果然乖乖躺着一个药片玻璃瓶。 “那太慢了,用这个。”沈祈灵顺势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在棱镜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药瓶上没有贴标签,这让棱镜一时看不透。 “安眠药,最近我总是失眠。”作为研究员,备点安眠药并不奇怪,棱镜自然也没起疑。 “也是,我记得最近李宏山老是把自己的工作丢给你,自己则同那个红心仿生人逍遥快活,想来你的压力也很大。” 红心仿生人?是那个叫做汤姆的仿生人t375吗?沈祈灵脑海中划过一瞬猜想,但很快便被另一种情绪代替。 “……你很关心我?”听着棱镜的话,沈祈灵心头毛毛的,她一时搞不明白:棱镜一直在关注她吗?他偷偷观察了她多久?他很了解她吗? 越是深入这些问题,沈祈灵就越觉得心惊,毕竟她并不是原身,过分多疑的缺点令她担心其实自已早已在某些方面露出了破绽,只是棱镜一直没有挑明? “你想多了。”棱镜不咸不淡一句,“我只是尽职完成任务,盯着你不是我的任务。” “可是你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沈祈灵不依不饶。 果不其然,棱镜不说话了,挣扎了一两秒后猛地别过头去。“我只是一个人……有些无聊。” 沈祈灵哑然,那可真是够无聊的。 “你这是要干什么?”似乎是被沈祈灵逼急了,棱镜直接耍赖,强行转变话题。 沈祈灵倒是一副没事人模样,慢悠悠地将药片放入一旁的瓷杯里,而后接了半杯水。 系统提供的安眠药片水溶性极好,很快便消融在瓷杯中。“给我们伟大的船医先生助助眠,这么些安眠药片,足够他睡到明天日上三竿了。” 正说着,沈祈灵动作突然一顿,直起身,“帮个忙,把他的下巴搞脱臼。”她朝着奥幕昂了昂下巴,“方便灌药水。” 棱镜有些迟疑,垂眸打量了她一眼,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下手一直这么狠吗?一根针管的事。” “……”如果有针管她能不晓得用吗?沈祈灵心底呐喊。 “针管也行,不过我没……” “拿去。”沈祈灵话音还未落,棱镜就已经从战术背心中取出了一根针管,捏着针头盖帽递给了她。 “……”搞了半天原来百宝库在身边!沈祈灵无语,她接过针管低头快速抽了一管安眠药水,捏着奥幕的嘴就往他牙缝里注射。 又是无言的忙碌时刻,可沈祈灵却没闲着。“系统,你还在吗?” 【我在。】 系统很快给予回应。 “我记得你刚刚说我的运气不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沈祈灵一心二用,一边摆弄半死不活的奥幕,一边分心询问系统。 【还记得我们之前谈话中提到的星石碎片吗?】 “记得,想要施展‘刻印’的能力,就必须拥有星石碎片。”沈祈灵心底无声回应。 【没错,而现在,其中一枚星石碎片就在你的左手边。】 左手边?沈祈灵依言转头,却只看到了奥幕躺尸般的脸,她眉梢一跳。 “你的意思是,星石碎片在奥幕身上?” 【没错,奥幕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就是一枚星石碎片。】 星石碎片,带入“灰雾空间”就能够施展刻印能力的前提道具,沈祈灵没想到自己运气居然这么好,叫她这般轻易就找到了。 “系统,我有个问题,我记得你说过,星石具有超强辐射,性质应该类似放射物,为什么奥幕将这么危险的物品随身携带,至今依旧安然无恙?” 【因为他是超凡能力者,星石具有吸纳超凡能力的作用,因此他能够一直像个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 超凡能力者……沈祈灵想起来了,棱镜曾提过,奥幕拥有全知之眼的能力。 “那么,如果我将奥幕的戒指带回灰雾空间,就能复制与该星石碎片同元素的超凡能力了吗?” 【是的,该星石碎片的元素归属为精神力,等你找到精神力超凡能力者后便能够复制他的能力了。】 一个萝卜一个坑,搜索星石碎片就够令她头大的了,居然还要逐个筛选,精准匹配,真叫人抓狂。 沈祈灵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她就像是做贼一样,一边用被子盖住被反剪捆绑的奥幕,一边趁着棱镜没发觉,一招假动作顺走了奥幕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 戒指顺利到手,沈祈灵把戒指紧攥在手心里,脑门上微微发汗。她突然觉得自己貌似极有扒手的天赋,还是无师自通的那种。 银灰色如沙砾般的能量随着系统的操纵再次涌入她的体内,四周的时间就像是瞬间静止了一般,上一刻还旋舞于巨大落地窗口的银色灰尘,下一秒却凌空悬停。 沈祈灵浑身一轻,银灰色渐渐遮住了她的视线,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四周的一切已经截然不同。 猩红的光芒隔着灰雾空间中银灰色的纱幔若隐若现,凝滞的银灰色颗粒流沙般于空中悬浮流动,轻轻拂动手臂,它们又如同拥有生命似地徐徐散去。盈盈点点的刹那,恍若置身银河。 许是此景太过动人,沈祈灵突然想起一首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由于你已成功找到星石碎片,现在将开启“星空之晷”功能。】 系统的声音在灰雾空间里显得极为清楚明晰,像是自天上来,是神仙的低语。 沈祈灵顺着它的指示抬头,只感觉自己周身的银灰色颗粒像是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它们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又像是在惧怕着什么,纷纷退避,只余下散开的一片开阔之地中,茕茕孑立着一方日晷。 星空之晷,指的应该就是它了,沈祈灵慢慢靠近,感觉身边的磁场异常稳定,一股寒凉之气自她的鞋底冲入她的四肢百骸。 灰扑扑的日晷斜靠出一个角度,其上用分界刻线出了12个大区域,每个大区域似乎指向一种元素,大区域之后又凿空出4个小凹槽,共48个,貌似是用来供放特定物什的。 沈祈灵仔细端详了一会,大区域上的文字她很熟悉,是她早已失踪的父母呕心沥血一辈子研究的外星符文。 【将银戒放入垂直线顶端的那方凹槽之内,四个凹槽任选其一,那片区域是代表精神力的黄印。】 沈祈灵了然,按照系统的要求将手中的银戒放入了垂直线顶端最靠左的那个小凹槽里。 下一秒明黄色的能量波动开始荡漾着朝她袭来,没有温度,带着一丝春寒料峭,像是一池被吹乱的春日绿水,又像是蝙蝠于暗夜捕食时发射的均匀有序的超声波。 那些能量先是慢慢将沈祈灵包围,在她的周身缠绕旋转,而后又如感受到召唤般齐刷刷聚向她的脑颅,由百会穴汇入她的大脑,最终于双瞳中落下浅浅一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那股能量中带着令人眩晕的波动,扰得沈祈灵眼前一片影影绰绰。 【星空之晷激活成功,灵感加成200点,加上原本的550点,大于600点,很快你脑海中的眩晕感就会消失。】 “还有这种讲究?”沈祈灵扶着晕乎乎的脑壳,压下心底的恶心,虚弱着开口道。 “系统,只是这样就结束了吗?也……未免太轻松了些,没有类似咒语什么的?”沈祈灵有些狐疑,整个过程实在太过顺利了,这激起了她的疑心。顺利固然好,可不知为什么,这种如获上天庇佑的好运却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不用想太多。】 系统宽慰她。 【此刻的幸运并不能代表永久的幸运,你只是踏出了一小步,未来的道路还很长,我的孩子,你尚未踏足真理的彼岸。】 又是这句“我的孩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祈灵总觉得当系统开口说这句话时,在不可视的纱幔的另一边,似乎有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正在紧紧盯着她。这种怪异的感受惹得她浑身汗毛倒竖,冷汗不觉间沁满了后背。 第16章 献祭愚者16 刚从灰雾空间里出来,沈祈灵还未能进一步向棱镜确认李宏山的信息,意外却发生了。 “滴滴滴滴!”奥幕电子手环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的狂响,讯号那端的人正在疯狂呼唤它的主人。 沈祈灵和棱镜交换了一个眼神。扒开被子,迅速点开传讯频道,另一边有人先开了腔。 “奥幕先生,黑曼巴先生那边出了点意外,需要沈博士立即前往三层实验室。” 突发意外?沈祈灵品出不对味了。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奥幕医生近来日夜思劳,刚刚为我治疗完后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服用完一管药剂就休息了。我正打算离开。”她扯谎时脸不红,心不跳。 “明白,那请沈博士立即随我前往三层实验室,情况紧急。”保安并没有追问这件事,一句话带过。 “稍等。”沈祈灵面无表情地快速挂断电话,转向棱镜“突发状况,这件事你怎么看?”她真诚地寻求意见。 棱镜沉吟了两秒,“李宏山他今晚约见了那位名叫汤姆的红心仿生人,地点在三层走廊最里间的实验室,但是整个会面的过程并不愉快……” 见棱镜突然停顿,沈祈灵明白,关键点就在这场不愉快的会面里。“讲下去,棱镜。” 棱镜抬眸,两个人极有默契地四目相对,“那名仿生人突然出了点故障,又或者这一切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伪装。红心序列和方块序列一直是仿生人监管系统中强度最大的两个序列,可是愚人号上却没有这种规定。” “说重点。”沈祈灵听出了事情的苗头,略显烦躁地追问。 “他咬伤了李博士。”棱镜坦诚相告。 “很严重?”沈祈灵挑了下眉。 “致命伤,那个外强中干的老头当场就死了,手术台上的那具尸体你看见了吧,就是他。”棱镜朝着那个内嵌式金属舱昂了昂首。 沈祈灵目光跟随落在那个盖着白布的僵硬躯体上,这才反应过来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是在和什么东西共处一室。“什么时候的事?”她忍着恶心抬头问。 “就在你前往一层不久,当时整个三层都乱得不可开交,甚至惊动了黑曼巴。” “可这件事又和黑曼巴那边的意外有什么关系?”沈祈灵依旧有所不解。 “你没明白我刚刚的话吗?他们当时在三楼最里面的舱房里出的意外,现在黑曼巴也在那间舱房,那里是做什么用的你比我熟悉。”仿佛错觉一般,沈祈灵感觉棱镜瞪了自己一眼。 “当时动静闹得很大,我在走廊里等你的时候听到了大片器皿碎裂的声音,三层的隔音可没有四层这么好,再之后就有什么东西逃出来了。” 棱镜的眉头随着话题的结束皱得死紧,“那东西你天天见,它的可怕之处你应该比我清楚。” 巧了,她既不是原主,也没继承原主的记忆,一点也不清楚。 “我当时没看清,只瞧见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迅速窜过了走廊天花板。再后来警报就拉响了,不过也就响了一两秒,那东西好像存在智力,直接截断了三层的电箱。” 截断电箱,怪不得沈祈灵被带上三层时觉得那里比一层还要暗,原本以为是乘客休息得早,停了走廊的夜灯,没想到居然是怪物惹到麻烦。 “所以黑曼巴现在找我是为了那个……东西?”跟随着棱镜的思路,沈祈灵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 “也就是说……”沈祈灵有些心烦意乱,她捏了捏眉心。“现在愚人号上正有一只可怕的怪物在逃窜?” “比这还严重。”棱镜神色阴沉压抑。“你知道的,现在那东西还没产卵,它一旦产了卵,愚人号将在两个小时内变成一艘死船。” “更可怕的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今夜不会再出别的意外发生。”他说。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方才沈祈灵还有一丝残留的温和脾性的话,那么此刻便已经通通消失殆尽了。 产卵……怪物……紫幽灵制药集团的实验室……沈祈灵感觉自己的脑壳快要爆炸了。 一直对幕后组织避而不谈的棱镜,与紫幽灵制药集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司家和黑曼巴,以及突然暴走持枪威胁她的船医奥幕。 他们每个每个都在无形中成了她推进任务过程中的阻力。本来这些就足以令她苦恼的了,现在又突然跑出了一只神出鬼没的怪物,她的精力真得要消弭殆尽了! 她现在只觉得这艘愚人号巨轮上当真是各路英雄云集,唱着一出和她这个普通菜鸟研究员毫无关联的大戏。 隐约间沈祈灵感觉自己眼前好像蒙着一道通体黢黑的“帘幕”,而那“帘幕”之后幽幽然泄出了一缕光。沈祈灵有预感,循着那缕光的指示前行就能找到她一直追寻的真相—— 紫幽灵制药集团和愚人号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她的真实身份……以及愚人嘉年华中那只怪物的来源。 可是不知为什么,越是久视那道“帘幕”沈祈灵就越感到头晕目眩,她眼前的世界好似开始旋转,黑暗在无声无息中盘旋加速,乍一眼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真相藏在黑洞里,触及真相的代价就是陷入永无休止的漩涡中。追寻它值得吗? 沈祈灵的心底一个声音呐喊着。 如果是在进入游戏之前,沈祈灵可能会进行一番理智的分析,然后得出结论——前提不成立,没有思考价值。 可是现在她已经进入了游戏,前提已然成立。她的未来是既死又活的状态,就像是薛定谔的猫:追寻真相可以活,但她无法保证。放弃探索会死,可她同样无法确定那一定会发生。 无论她是否愿意深入探索这个问题,是否愿意追寻那个答案,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就摆在她面前——游戏中的生存取决于真相。 逃避还是前进,死亡还是生存,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第17章 献祭愚者17 【你动摇了?】 痛苦的自我摇摆正蚕食侵占着沈祈灵的理智与大脑,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系统会亲自与自己对话。 “你做过这样的选择吗系统?” 在沈祈灵心底,这种强迫他人在毁灭与生存之间二选一的行为无疑是一场残酷的暴行。可是它又相当合理,因为人类终其一生始终都在围绕着这两者顾虑踌躇,莎士比亚曾借哈姆雷特发出过这样的疑问,而游戏则是借助她。 【……资料不足,尚不能解释。】 系统的回答在沈祈灵的意料之中,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好似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其实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人类都喜欢龟缩在安全的壳里,我也不例外。在2037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外星符号研究员,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探寻那些符号背后的真相罢了。” 这一次系统没再回答。 “生活在2037年的人们经历过第五次科技革命,信息产业迅猛发展,超智能机械进入每家每户。人们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我们享受着时代的红利。” “社会的运行无需再像旧时那样投入数以亿计的人力,超智能机械和人工智能代替了一切。人们更多只是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亦或是提供一些机械所不能完成的脑力活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系统?” 【你生活在一个十分安逸的时代,我的孩子。】 “没错,那确实相当安逸,没有僵硬枯燥的鸭式教育,没有繁苛索然的996工作,也不再有刚性严明的社会制度,人们的生活更像是泡在蜜罐子里,那里没有危险,只有无穷无尽的美妙体验。” 【多么美好的形容,简直就像是上帝创造的伊甸园。】 “伊甸园?”沈祈灵轻笑,“可人类的天性向来经受不住考验,安定稳固的生活虽然是人类自诞生起便猛烈追求的,可他们同样渴望激烈的斗争与精彩的冒险。” 【就像是创世纪中的亚当和夏娃?】 “我更愿意相信,那条引诱亚当和夏娃的毒蛇就是人类本身的欲望。因为欲望资本家开始开发各式各样的全息游戏,那里有现实生活所缺失的猎奇探险、情感供给、权谋斗争、还有杀戮血腥。” 【你曾在奥幕持枪威胁你的生命安全时询问过我关于这个世界真实性的问题,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你一直认为这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游戏?】 对于系统的问题,沈祈灵不答反问,“系统,你的信息库里有记录过一则叫做‘狼来了’的寓言故事吗?” 她开始回忆,她觉得故事中的人映射的简直就是她自己,他们之间又有几分区别? “从前有个放羊娃,每天都会去山上放羊。有一次他突发奇想利用大灰狼逗弄山下的农民,出于对孩子安危以及对狼群的恐惧,村民们两次都中了放羊娃的‘圈套’。” “后来,愤怒的村民决定不再相信放羊娃的谎言,结果变故就发生在第三次,这一次恶狼真的来了,可村民们却不再相信放羊娃的哭喊,他们认定:放羊娃肯定又在撒谎。” 【还真是个完美匹配现状的故事。因为2037年过于泛滥的未来题材超现实全息体验游戏,你很难再去将游戏与现实挂钩,所以你宁愿相信这只是个游戏。】 “绝大部分人都会这么认为。” 【就像是社会心理学中的贝勃定律,经受过强刺激的个体,只会感到之后施与的刺激微乎其微。】 “你可以这么认为。”沈祈灵肯定了系统的这一说法。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的孩子,是打算继续质疑下去,还是尝试去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实?】 “我选择第三种状态。在我获得确切证据之前,我依旧会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保持质疑,但我同样愿意去尝试接受它的真实。” 【这很符合你的身份设定——研究员,怀疑对你来说是信任的逻辑起点。但世界上不存在只讲怀疑而无所信任的科学行动者,合理的怀疑是科学工作的一部分,信任更是不可缺少的科学环节。它们不是绝对的,也不是全然对立的,而是辩证的对立统一。】 回避是一种有效的心里防御机制,也就是常言中掩耳盗铃的鸵鸟心态,一种不敢直面问题的懦弱行为。 这种心理在现实生活中屡见不鲜,人类从不完美,既然不完美就会有所逃避,只不过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沈祈灵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她可以慢慢探索。而此时此刻,一直困扰她的那些问题的真相就摆在面前,退缩不过是获得一时安宁,一叶障目只会令她追悔莫及。 “我的任务是炸毁愚人号,系统。”沈祈灵终于接受了自己必须继续向前的命运,“既然要实现爆炸,那么就必须具备充足的炸药,可是我现在只是个势单力薄的研究员,甚至随时都有身份暴露的风险。” 【我理解你,我的孩子,你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接受了自己的使命。完成任务的过程无异于蛇类蜕皮,其中辛酸只有你自己知道,但这就是成长,成长永远伴随着痛苦,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的安慰还真是硬核。”沈祈灵苦笑,“不过足够了。” “总之,一直待在奥幕的舱房里龟缩不出是绝对无法解决问题的,主线任务迫在眉睫,我必须尝试从另一个方面破局。那一直于50%处停滞不前的任务进度还真是令人头疼呐。” 【愿你得偿所愿,我的孩子。】 系统与沈祈灵的对话到此为止,脑海中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心语。“但愿。”她喃喃道。 现在距离司家军舰和联邦护航舰船抵达仅剩7小时,她必须尽快开始行动,绝不能再拖。 “按照原计划行动吧,我会尽量帮你拖住黑曼巴。”沈祈灵于沉思中抽离,从奥幕手上取走了电子手环,棱镜不理解。 “你为什么要拿奥幕的手环?” “以备不时之需。”她开口时淡淡的,脸上没有表情。这是一种过度紧张后的应激反应,任务倒计时的压力逼迫她前行,她此刻表现出的更多的是一种冷漠的防御姿态。 棱镜的脸色却比吞了一团苍蝇还难看。“乌洛派你来执行任务之前没对你进行过培训吗?这手环需要奥幕的指纹,你直接拿走根本用不了。” “我只是个研究员,平时和奥幕没什么牵扯。”沈祈灵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她只负责研究,没时间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真拿你没办法。”棱镜的语气里大多是无奈,他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一个类似拇指套的透明硅胶物件,而后将它套在奥幕的右手拇指上按压了一下,紧接着将东西丢给了沈祈灵。 “拿着,不必要的时候别用,调查报告上显示奥幕的背景不简单,别轻易同他产生牵扯。” “明白了。”沈祈灵点点头,脸依旧冷着,她正要离开,却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对了,棱镜,任务结束后怎么会面?万一我突然被黑曼巴绊住,该如何与你取得联系?”沈祈灵提及了两人计划中最重要的假设。 棱镜被她突如其来的扑克脸和专业的间谍语气给惊到了,半天没回过味。 “你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他有些茫然,但那种心情只存在于刹那之间,转瞬即逝。“也是,你毕竟是源自于那个人……其实你们本质上应该没什么不同才对,倒是我忘了。” “???”沈祈灵皱了皱眉,不明白棱镜在自说自话些什么。 “凌晨三点,你向斯库尔点一份夜宵。你这几天因为加班,有吃夜宵的习惯。到时候如果任务顺利,我会跟随送餐机器人一起潜入你的房间,避开斯库尔的监视。” 对于棱镜回答,沈祈灵选择静静回视,她沉默了。连她平时吃夜宵都那么清楚,看来这段时间棱镜没少监视她的生活。 还有那个斯库尔,应该就是这艘愚人号巨轮上“愚人嘉年华”的游戏策划者了,她该如何与他取得联系呢?通过奥幕的电子手环吗? 沈祈灵不能像棱镜询问关于斯库尔的进一步信息,毕竟棱镜已经提到她最近总是半夜三更向斯库尔点餐,按理说她对这套流程应该是极为熟悉的。 “没问题,就这么办。”沈祈灵点点头同意了,她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如果迫不得已,便只能假借他人之手了。 她满腹心事地转身,心中依旧紧张,因为终于要独自面对黑曼巴了,登船这么久以来这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到压迫感满满的人物。 可能是因为黑曼巴涉及到的势力不只是紫幽灵,还有联邦,以及藏在幕后鼎鼎大名的司家。她其实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召集了这样一群毫无人性的权贵聚集于这艘巨轮上进行着这种血腥的游戏。 跟随保安一路穿行在走廊里,第四层的灯光全部是柔和的暖白色,从精美的雕花水晶灯中投射出来,全部采用烛火,类似上世纪宫廷中才会使用的那种。走廊顶部甚至花了大力气描绘着一幅幅油画,油彩质量极好,经久不褪。 还真是美轮美奂,一种是宫廷风格,一种是科技未来感,这两种割裂的风格为什么会同时聚集到愚人号上,真叫人浮想联翩。 “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些贵客的门外都守着保镖?” 一路走来,沈祈灵发现四层每个紧闭舱房门外都驻守着两名身形魁梧的保镖,他们浑身武装,头上带着防爆头盔,身上穿着的银光发亮的貌似是……外机甲,怀里还抱着精密先进的黑壳散弹枪。 “实验室出了些问题,博士,我不方便说,您还是先去见黑曼巴先生吧。”保镖遮遮掩掩,倒是勾起了沈祈灵的兴趣。 下到三层,同样是每个门口都有保镖,只不过这里是每个舱房外一名,同样全副武装、手持黑色散弹枪。 沿着走廊一直走,这里已经比一开始亮堂许多了,只是灯光有时还会扑闪扑闪的。 发觉沈祈灵一直在望着三层顶部的电力水晶灯,保镖立刻提醒她,“之前出了点意外,主电箱报废了,不过博士不用担心,三层的备用电箱已经打开了,不会影响实验室正常供电的。” 保镖一边提醒一边引着她走进那间棱镜口中曾经藏匿着可怕怪物的实验室。 在进门之前,沈祈灵曾设想过无数个直面黑曼巴时的情景,但当她真正跨入那道门槛时,见到的却是另一幅景象。 一副令她瞠目结舌的景象。 无疑,保镖口中的这间实验室确实具备了一切不可或缺的机械设备:高分辨率电子显微镜,琳琅满目的药品柜,大片大片的玻璃培养皿,恒温箱以及低温冷藏柜,还有好几个大型培养舱。 沈祈灵可以想象得出,在这场意外尚未发生之前,这间实验室是个多么理想的科研场所。 可是此时此刻,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满地仪器散乱,培养皿碎裂反光的玻璃片遍布室内每个角落,一滩滩类似流体却极为粘稠的紫色黏液糊在地表。 地面桌椅上东倒西歪着好几个人,都穿着保镖服,貌似已经没了气息。鲜血染红地面,飞溅的血滴在四周的墙壁上交绘出一副疯狂的抽象画。 沈祈灵特地注意了一下,t444不在这里,可是她明明记得黑曼巴让自己的手下将他带进来了,难道是被处理了? “进来。” 沈祈灵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黑曼巴的声音已先一步将她唤醒。 他的声音少有的无力,沈祈灵还记得初见他时他那副高岭之花生人勿近的姿态,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是这种任人宰割的模样。 妥帖的黑色制式军装上十几道血口子令人眼花缭乱,且道道逼近要害。坚毅冷澈的面颊上满是血污,他的手捂住左眼,有汩汩血液从他的指尖涌出,由小溪汇为江河。 沈祈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她试探着上前,小心开口。“黑曼巴先生,您受伤了?” “它是你的杰作,沈博士。”黑曼巴声音阴翳,答非所问。他现在这幅负伤的模样,不仅没有让他显得虚弱颓靡,反而看上去像一头忍辱负重的雄狮,等着一朝抬头扑向猎物咬断他的咽喉。 第18章 献祭愚者18 沈祈灵诧异的屏住呼吸,她身后的保镖同样如此,她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急切,可碍于身份又不得上前。 “巴特,斯库尔的连线被那群混蛋断开了,现在我们只能凭借手环中的内部频道联络。你立即前往通讯室,联络北极星号和联邦护航舰船,让它们立刻加速,再让它们派出所有直升机,务必在两个小时内抵达愚人号。” 黑曼巴撑着受伤的躯体从旋转座椅上起身,他错过沈祈灵,直接与她背后的保镖对话。 “明白,先生。”保镖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他只管接收指令,并不多问。 在他离开前,黑曼巴有特意提醒了几句,“穿戴完外机甲、装配完武器后,从四层调五个人同你一起带去。前往通讯室时务必小心阴影,船上还有一群藏在阴影里的老鼠,刚刚已经有一批人折在半路了。” 保镖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向黑曼巴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表情严肃,看上去简直像是英勇就义。他大步迈出门后,金属门重又关上,这是三层唯一配备的金属门。 室内就只剩下沈祈灵和黑曼巴了,无言的沉默伴随着黑曼巴微错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边。 “你打算在那一直站到天亮吗,沈博士?” 沈祈灵咽了咽口水,她现在有些一头雾水。首选是黑曼巴身上严重的伤势,再者是一片狼藉的实验室,最后是保镖离开前黑曼巴对他的那番指示。 这件舱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黑曼巴要求北极星号和联邦护航舰船出动所有直升机,两个小时内抵达。 两个小时……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棱镜的那番话:你知道的,现在那东西还没产卵,它一旦产了卵,愚人号将在两个小时内变成一艘死船。 难不成那只逃窜的怪物已经产卵了?想到这沈祈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您的保镖巴特说您想见我,有什么是我能帮助您的,先生?”黑曼巴的眼神就像是冰锥子一样往她身上戳,她无可奈何,只好硬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迎上去。 “当然,沈博士,李博士不在,这项任务只有你能胜任。”黑曼巴对沈祈灵的初印象貌似不好,许是她偷跑到一层找仿生人寻欢作乐、玩忽职守的行为激怒了他。他此刻就算有求于她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沈祈灵目光微不可查地睨着他,她发现黑曼巴虽然伤得重,可伤口处的血貌似已经止住了,许是他注射了某种凝血药剂亦或是超强愈合剂。 黑曼巴不管她眼神里的惊诧和探究,撑着满是创伤的躯体摇摇晃晃地走向操作台,动作吃力地在操作面板上输入密码点击按键。 他佝偻着背,痛苦地喘息着,同起初那位昂首阔步、英姿飒爽的黑曼巴简直大相径庭。 因为没有原身的记忆,沈祈灵根本不会使用操作台,所以她此刻就只是杵在原地,静静看着黑曼巴一个人费力劳心。 “啪嗒。” 有什么东西打开了,她循着声音看过去,顿时惊得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只见其中一个还算完好的培养舱一直紧闭的银白色金属外壳缓缓裂开一条弯弯曲曲的齿轮状卡合缝,紧接着金属外壳如剥桔子般朝着两侧打开,露出内部仅隔着一层防弹玻璃的内嵌式玻璃罐培养舱。 培养舱内,一颗人类的脑袋于紫色的培养液中悬浮着。他的下身撑得像一颗巨大的皮球,四肢却缩水一般狰狞地皱在一起,仿佛被拧成一团的麻花。他被涨得极薄的肚皮紧贴着玻璃内壁,让人害怕下一秒就会突然爆开。 沈祈灵认识那颗脑袋,他属于汤姆,那个序号为t375的红心仿生人。 “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祈灵感觉自己的头皮发炸,她快要疯了,一个恐怖的猜想开始在她的心底滋生。 她一直认为找到失踪的t375就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心心念念了那么久,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沈博士,我需要你调配出能够杀死紫幽灵的药剂,现在,立刻,马上。”黑曼巴苍白着一张脸,语气却极其严肃,他的语速很快,恨不得下一秒就架把刀在沈祈灵的脖子上。 沈祈灵有些懵了,什么药剂?她根本不知道任何药剂的配方!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瞎编一个借口试图蒙混过关,“这是紫幽灵的机密,先生,我不可能向除李博士之外的人展示。” “你的忠心很令人感动,但你必须这么做,我绝不能让司家的机密落到旁人的手里。”黑曼巴左手只是微微一抬,一颗银亮亮的子弹就已经凌空对准了她的脑门。 又是用死亡威胁她,沈祈灵此刻已经麻木了。她记得李博士曾说过只要研究品被“那位先生”肯定,他就能获得丰厚的报酬。 沈祈灵不知道“那位先生”的真实身份,但联想到北极星号原定明早6点抵达,黑曼巴能够毫无阻碍地进出紫幽灵实验室,以及他刚刚的那番话。她开始大胆猜测,“那位先生”极有可能就是黑曼巴,所以其实他是有权利知晓所谓药剂的配方的。 她直接被堵进死路了,没得选,一直违抗黑曼巴的要求只可能引起对方的猜忌。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下来。 “明白了。”沈祈灵紧咬着唇,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药剂配方,谈何制作?更何况就算她知道,但她的本职并不是药品研发,计量上也是把控不了的。 她无所适从地走向一旁的药品柜,那其中大半药品都已翻到碎裂,只余下少部分幸免于难。 这种大规模损坏,许多药剂都不能用了,其中几瓶药剂的化学名称她认识,貌似都是剧毒违禁类的。 紫幽灵到底在培育什么?为什么要用到违禁毒药?她不经意间睨了一眼玻璃罐培养舱中的汤姆,谁知道对方居然也在注视着她。 “咚咚咚!” 玻璃罐的内壁传来撞击声,那声音并不是由拳头敲砸出来的,而是用脑袋。 沈祈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到悬浮于紫色培养液中的那颗脑袋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玻璃内壁。猩红的血液开始自他额头撞烂的部位弥散出来,紫色药水倒灌,涌进他伤口处的每个细胞,那里很快就出现了糜烂的状况。 “放我……出去!放我……咳咳咳!” 大量的气泡自汤姆的口中涌出,他张大嘴巴想要呐喊,可是培养液顺着他的咽喉灌入气管,他直接呛得咳嗽起来,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祈灵有些无措地看向黑曼巴。实话实说她在2037年时也曾参观过某些实验基地,那里的科学家们无不是用小白鼠或其他动物替代人类进行实验,最残忍的不过是将实验体替换成金丝猴或是大猩猩。像紫幽灵这种直接拿人体做实验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肚子里有紫幽灵产下的卵,必须在卵孵化出来之前立刻清除!”黑曼巴的语气极为锐利,他扯过沈祈灵的胳膊,不容反抗地遏制住她的后脖颈。 “在事情发展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之前,配置毒杀药剂。” 一边是生命威胁,一边是道德谴责,沈祈灵被夹在两者之间,左右为难。尽管对方只是仿生人,可是那同样是一条本该享有人权的生命。是人类赋予了他们生命,是人类剥夺了他们的权利,是人类给予了他们死亡。 而且,换一个理由,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毒杀药剂的配方,就算赶鸭子上架她也根本没办法完成任务。 “咚咚咚!咚咚咚!” 这一次汤姆撞击玻璃内壁的声音更大了,沈祈灵甚至听到了“咔嚓”一声,防弹玻璃裂开了一道口子。 “可恶!”黑曼巴无论是觉察力还是五感都比沈祈灵要好,他比沈祈灵先一步发现了变故。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松开沈祈灵的后脖颈,抬起左手,手掌对准玻璃罐培养舱。 一瞬间,无数颗子弹从他原本用于休息的旋转座椅下方的预备弹匣中飞了出来,于他的身前规矩地拍成一个方阵,弹头朝向玻璃罐中表情痛苦难耐的汤姆。 “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汤姆!”玻璃罐中的人像是疯了一样,开始不要命地用头砸玻璃内壁,沈祈灵眼睁睁看着防弹玻璃上的裂口越来越多。 “赶紧离开!”到了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刻,她没想到黑曼巴会提醒自己离开。 “立即通知三四层的乘客撤离上甲板,其余人即刻封锁三层。”黑曼巴对着电子手环那头下达指令,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他居然表现得意外从容,貌似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难不成黑曼巴是打算和汤姆以及寄生在他体内的那些卵同归于尽?沈祈灵觉得这个猜想的可能性极高。 没有时间了,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来她没有武力,根本帮不上忙。二来黑曼巴已经下达了命令,她最好服从。 可是当她转身朝门口冲去的时候,玻璃罐中的汤姆却猛然抬起头,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你不许走!” 浑身过电一般,沈祈灵的身体瞬间僵硬,一动不能动,仿佛被下了定身咒。 “你还在磨蹭什么?找死吗?”黑曼巴的语气明显已经暴躁起来了,可是沈祈灵还是一动不动,她的大脑中全是逃跑的念头,可是身体四肢却根本不听使唤。 黑曼巴瞧着沈祈灵古怪的行为,仅剩的那只右眼眼瞳极速收缩,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再抬眸时眼底涌现出一股阴戾。 “精神控制系超凡能力,都已经被寄身成这幅模样了,居然还能使用,还真是顽强。” 似是想要回应黑曼巴的称赞,玻璃罐内的汤姆突然狰狞地笑起来,他的嘴巴开始向两边裂开,开裂部位的血肉呈现骇人的紫黑色。他眼瞳瞪得暴突出来,癫狂大笑着。 “你们都别想走!” “我不会离开,你也休想逃出去。”黑曼巴极有经验地低着头没有直视汤姆的眼睛,他对着手环那头大吼,“来两个人,立刻将沈博士带走!” 沈祈灵不知道手环那边的人是怎么回应的,因为她只看到下一秒玻璃罐的防弹玻璃破开了,大量紫色的培养液飞溅出来,朝向她的脸还有全身。 “砰砰砰!” 子弹破空声响起的同时,沈祈灵眼前突然一黑,她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脑袋抵在对方的胸口,身体蜷缩成一团,躲在对方的保护圈内。 是黑曼巴,沈祈灵没想到他居然会选择出手帮助自己,但很显然帮她的代价就是背部遭到大面积灼伤,那些紫色培养液具有腐蚀性。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沈祈灵和黑曼巴还没能喘息一口气,身体之上就突然压下来一个千钧之重的物体,它很柔软,甚至能够完美贴合两人身体的曲线,将他们死死卡在地面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祈灵紧贴着那层薄薄肚皮的身躯和四肢甚至能感觉到其中有一个一个大小如拳头般的东西在快速游走。他们的数量很多,多到透过那层皮还能看到大片虚晃晃移动的紫色阴影。 “我只是玩了个游戏!我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我生活在2037年,我叫傅秋砚,不是什么汤姆!”汤姆愤怒地嘶吼着,沈祈灵却是一愣。 玩家?傅秋砚?那个大明星傅秋砚?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这真的不是游戏吗?难道她真得穿越到了2077年的未来了? 2037年防沉溺游戏法以及防诈骗法规定,任何游戏不得出现npc假扮玩家欺骗其他游戏玩家的行为,违规者直接停服处理,取缔相关公司一切合法权益,并且等待最高法院传票。 2037年的游戏为了防止公司联合诈骗集团欺骗游戏玩家情感、引诱其沉溺、诈骗其钱财、故意引起种族斗争、宣传违禁思想、以及以游戏搭子身份套取该玩家隐私并实施犯罪,颁布了一系列的相关法令。 自法令颁布以来,没有一家公司敢顶风作案违法行事,因此游戏里从没再出现过npc假扮玩家的事件。 但是现在,就在沈祈灵眼前,一名原以为的npc居然自称是游戏玩家,还是2037年热度极高的大明星,她的cpu都快要炸了。 细细想来,沈祈灵发现汤姆和傅秋砚长得真的挺像的。因为工作原因,沈祈灵每天前往研究所时都会在各大广告牌上见到傅秋砚的身影。他是个混血儿,鼻高目深,一身忧郁艺术家的气质。 因为是2037年各大全息乙女游戏里面的看板郎,他的风格很多变,这才导致沈祈灵在见到金发碧眼的汤姆时没认出来。 傅秋砚就是汤姆,汤姆就是傅秋砚,沈祈灵整个人头大如斗,在进入这间实验室之前她还打算慢慢探寻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呢,没想下一秒游戏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了她的眼前—— 一个天坑开局的玩家,穿越成了被权贵当做玩具残忍*蹂*躏的卑*贱仿生人,甚至就要因为一项罪恶的实验研究而丧命。 第19章 献祭愚者19 【紫幽灵秘密已揭晓。】 【任务完成度75%】 【你成功复制了玩家傅秋砚的超凡能力。】 【你获得了超凡能力绝对掌控c级。】 当那两名保镖破门而入的瞬间,系统的提示音也响了起来,不过沈祈灵没时间去细究系统提示的内容,因为她现在正处于枪林弹雨之中。 黑曼巴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尽管傅秋砚的肚皮累赘得像座小山,可他依旧能凭借超强的体能以及螺旋纹穿甲弹的掩护成功逃脱。 他将沈祈灵推出门前把自己的电子手环塞进了她的掌心。 “边缘上有一个按键,长按三秒手环就会自动爆炸,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不到万不得已……这句话听上去就和棱镜离开时交代的一模一样。 “沈博士,跟我们走吧,我们即刻护送您上甲板,直升机最快将在半个小时后抵达。” 两名保镖一路引她上楼,沈祈灵看到三层走廊之中,其余那些全副武装的保镖正持枪对准实验室门口,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电子金属门已经重又合上,门外能隐隐约约听到舱房内子弹破空的声响,她不清楚黑曼巴此刻的战况,联系临逃离前傅秋砚癫狂的状态,想必极不乐观。 与三层的惊心动魄相比,通向甲板的路程显得极为轻松,沈祈灵快步蹬着步子,脚下生风。 到达四层拐角处时,黑曼巴的电子手环突然亮了一下。 沈祈灵随意瞄了一眼:遇袭,联络失败。 沈祈灵:“……” 联络失败? 沈祈灵愣住了,她面无表情地僵在原处。 如果联络失败,这两名保镖为什么会信誓旦旦声称支援直升机将在半小时后抵达? “沈博士,情况危急,您怎么停下了?按照黑曼巴先生的指示,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的动作引起了保镖的注意。 沈祈灵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感觉头皮发炸,她一向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简单。 “那些四层的贵客,他们也去了甲板吗?”她问。 保镖愣了一下,“都在甲板上。” “奥幕医生也在吗?” “这个……”那名保镖迟疑了,“我不太确定,我原本守在三层,不了解四层的情况。” 她记得巴特在前往通讯室前黑曼巴曾嘱咐过他,这艘船上还有藏在阴影里的另一股势力,在巴特之前已经折过一帮人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底升腾—— 会不会巴特也遇袭了,但是那帮藏在暗处的人替换了消息,让其余保镖误以为直升机将在两个小时后抵达? 不!这与此时情况不符! 如果巴特真得遇袭,那他一定会立即向黑曼巴报告,就像现在这样。黑曼巴很信任他,所以他绝不会轻易跳过黑曼巴先行通知其他保镖一个假消息。 既然巴特不会通知假消息,那么面前的这两名保镖是如何确定支援直升机会在半小时之后赶到的呢?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一直守在三层,巴特前往通讯室时带走的是四层的人,他们更没有机会了解这件事情的更多情况了,甚至连黑曼巴嘱咐给巴特的具体内容都不可能知道…… 沈祈灵意识到面前的这两名保镖有问题! “奥幕医生服用了安眠药,很可能不知到撤离的事情,还在房间里休息。”沈祈灵硬着头皮开口,她点了点四层走廊里头的一间舱房,意有所指。 “陪我走一趟吧。” “抱歉沈博士,我们接收到的命令只是护送您安全抵达甲板。”另一名保镖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 感受到对方的强硬,沈祈灵也不打算再好言好语相劝,她平缓地呼吸,努力调整心态。 “现在这艘船上最危险的三层已经被封锁,四层相对安全,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你们接受到的命令是护送我安全抵达甲板,但黑曼巴先生并未规定中途我不能前往他处,所以你们无权干涉我的决定。” 言罢,沈祈灵不再说多余的话,径直转身朝奥幕的舱房走去。利用规则的漏洞,是她此刻脱身的唯一方法,她相信那两名保镖绝对不会轻易丢下她不管。 果不其然,两名保镖面面相觑,出于对黑曼巴命令的遵从,他们只能无奈跟上。 “开门。”沈祈灵侧向一边,对两名保镖下达指令,因为她并不知晓奥慕房间的密码。 但叫人无奈的是,两名保镖同样不知道。 “如果没有密码,那就只有奥幕先生的指纹才能打开电子密码锁了。” 指纹?沈祈灵表面无奈,内心却早已欣喜若狂。 当初棱镜警告她没有指纹密码就无法使用奥慕的电子手环时,曾给过她一个复刻了奥慕指纹的硅胶指套。 “真是麻烦了。”沈祈灵开始施展毕生演技,一边双手插兜摆出努力思索的样子,一边往奥慕的门边溜。 借着两名保镖相互对视愣神的功夫,她迅速将白大褂中的硅胶指套按压到密码锁上。 随着滴滴两声提示音响起,沈祈灵快速从微开的门缝中钻进去,反手重重撞上房门。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等那两名保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成功脱离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沈博士,请您开门,现在情况紧急,您这种成为很危险!” 门外的保镖重重砸着门扇,发出“哐哐哐”的声音,虽然四层的厚门板隔音效果很好,但沈祈灵依旧能清晰得听到他们的呼喊声。 没时间浪费了,舱房外两保镖手里有枪,他们叫不开门一定会进行暴力破门。 沈祈灵的猜想极其正确,很快屋外的砸门声和呼喊声便停止了,紧接而来的是散弹枪刺耳的爆鸣声。 散弹枪喷射而出的上百枚细小的钢珠犹如张开的大伞,散射在厚实的木板门上,打出无数圆形坑洞。 于2037年,沈祈灵层有幸在枪战全息游戏中体验过一次散弹枪,这枪威力极大,能够在3米左右的距离下射击一张厚达6厘米的装甲板,虽然没法完全射穿,但足以让装甲板严重变形! 也就是说奥幕舱房的厚木门根本抵不住2077年火力和射击密度更上一层楼的黑壳散弹枪。 在木门彻底报废之前,沈祈灵迅速锁定了一处逃生通道——阳台落地窗。 阳台的玻璃同内嵌金属舱内的防弹玻璃不同,其上绘制着繁复的花纹,类似于西式教堂常有的彩绘玻璃窗。 随着月光的变换,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会包裹上梦幻的光芒。 沈祈灵心中长舒一口气,若此处同一二层还有三层的实验室一般都是铜墙铁壁,那她刚刚的选择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木门在散弹枪钢珠的作用下痛苦呻*吟着,门外的密码锁突然发出“嘭”的一声爆鸣,房间开了一条缝。 沈祈灵心头警铃大作,她抬肘猛撞落地窗玻璃,第一下没控制好力道,由于过度紧张差点没被反作用力推倒在地。 满目疮痍的木门被大力踹开,木屑在空中簌簌飞落,沈祈灵心头猛提起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再次铁着脑袋抬肘朝落地窗冲去。 玻璃在“啪”的一声中爆裂,反光的彩色玻璃片漫天飞舞。 这是沈祈灵第一次离开封闭逼仄的船舱,放眼领略40年后的新世界。 她面向大海,极目远去,水天一色,夜色深沉。船身破开海面,不见自由翱翔的海鸥,唯有洁白翻涌的浪花。 沈祈灵的身体雨点般落向海面,坠落,坠落,不断坠落。湛蓝的大海迎面而来,视觉的恐惧感传送到她大脑,大脑一瞬间神经紧绷,肾上腺素急剧上升。 风声在她的耳畔呼啸,砰砰的心跳声如急促的鼓点,心脏仿佛下一秒便会蹦出胸膛。明明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头扎进海面,可不断上升的血压却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令她不由自主地紧张兴奋起来。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开始困难起来,她出现了缺氧的状况,照这么下去随之而来的痉挛和抽筋会要了她的命,巨大的压力会将她的内脏挤压在一起,她必死无疑。 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在命悬一线时,人类的求生欲往往能够激发巨大的潜能。沈祈灵的目光扫过周身的船体结构,动作快过意识,肌肉收缩,爆发出了最强的力量,将自己死死吊挂在了船身边缘接近一层的护栏上。 身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洋,耳畔是呜呜的风声,邮轮还在不停地向前行驶,沈祈灵明白自己这么一直挂在栏杆上不是个事。 一来,她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长时间吊挂。 二来,四层的两名保镖具有极强的机动性。 沈祈灵刚想到这一层面的威胁,四层的阳台上就露出了两个带着防暴头盔的黑色脑袋,头盔是全包式的,其中一人抬手朝着头盔一侧点了点,紧接着他的目镜向上卡合进头盔边缘的金属细缝里,露出一双眼睛,一双橙色眼睛。 沈祈灵心脏激烈震颤着,这双眼睛她无比熟悉,这艘船上能有几个人拥有这双深沉狡黠的橙色眼睛? “t444……”沈祈灵喃喃。 她意识到不对劲,因为t444抬起了黑壳散弹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那双略带笑意的眼睛,仿佛在说——永别了。 沈祈灵避无可避,她是个旱鸭子,从这个高度跳进海里不仅会被淹死,更有可能会被螺旋桨搅碎。 而散弹枪的威力她比谁都清楚,近10厘米的木门都禁受不住一发霰弹,她肉体凡胎又没有穿着防弹作战服,更不可能抵挡得住! 劝阻t444停手是不可能了,她必须另谋折中的办法,否则等着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由于缺乏锻炼,仅是这么短时间的吊挂就已经令她的胳膊酸痛不已。她吃力地松开右手,左手手臂承受了全身的重量,抖得厉害,就像火燎一般。 黑曼巴的手表,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沈祈灵抬起头,她的眼睛因为海风和吊挂的原因酸涩无比,生理泪水刚涌出来又被她眨巴眨巴立刻憋了回去。 她冲四层阳台上朝下张望的t444露出了一个挑衅且恶劣的眼神,想要她的命,永远不可能! 她按照黑曼巴的指示,长按电子手环侧边按钮三秒,几乎在t444开枪的同一时刻将手环丢了出去。 一瞬间,爆炸声在半空中响起,一颗火球在空中爆炸,四处溅射的火星遮住了t444的视线。 “呃!”如她所料,散弹枪如烟花般炸开的霰弹钢珠是无差别攻击的,它虽然对射击者没有过高的瞄准要求,可是那上百颗钢珠伞般张开,攻击范围之大根本就不给猎物任何逃离的机会。 沈祈灵清晰地感觉到钢珠嵌进了自己的血肉,向前的冲力甚至挤碎了她小臂处的组织,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脑袋,她很清楚如果被霰弹枪打中很可能会变成一个活的人体马蜂窝,不会立即死亡却又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而且连后续治疗也会非常困难。 但沈祈灵没得选择。她曾尝试利用自己的精神控制类超凡能力制止t444的行为,可不知道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超出了能力施展范围,还是t444天生具备屏蔽精神控制的超凡能力,她没能成功阻止t444发动攻击。 现在她只能借着手环爆炸的短暂空挡拼尽全力逃生! 沈祈灵手掌扣紧栏杆,她借用惯性力猛荡,另一只手顺势扣紧栏杆内测,接着凭借双腿仅剩的余力奋力踩蹬带动身体抬升,让整个身躯如壁虎般爬在栏杆侧壁上,最后猛地一撑身体狼狈地连翻带爬从栏杆边缘滚到了船板上。 火药和硝烟的气味还没有散尽,幸好t444所占据的角度不适合射击,再加上火星和烟雾迷了他的眼睛,之后的那几枚霰弹没能伤到她的重要脏器和头颅,但是手臂、腿部以及腰腹背部却有不同程度的创伤。 第一步,逃离t444和其同伙的控制,完成。 接下来是第二步——她需要找个地方先行藏匿。 沈祈灵很清楚刚刚手环爆炸那么大的动静黑曼巴不可能没注意到,当然她的这一假设是建立在黑曼巴还活着的基础上。 如果黑曼巴还活着,那他一定会来查看情况,就算不是亲自前来也总会派遣亲信。只要等一会,等黑曼巴的人扰乱了t444还有另一个人的视线,她就可以借机转移,她受了伤,很严重的伤,她必须接受治疗! 第20章 献祭愚者20 【绝对掌控c级,你可以强行掌控他人精神与行为,掌控的前提是同时具备眼神与声音两种媒介,每次只能掌控一个人,每个人只能强行掌控一次。】 黑暗与寂静中,沈祈灵蜷缩在乘客起居甲板的一处死角,静静回味着从傅秋砚身上复制下来的超凡能力的功能设定与限制条件。 “怪不得当时无法强行控制t444。”她喃喃自语,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感到疑惑不解。“t444为什么要杀她?” 幽蓝无垠的海浪卷起阵阵波涛,冰冷咸腥的海风充盈着她的鼻腔,呜咽的浪声中她的一切感官都被放大了,她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刻意放缓的呼吸声,还能隐约听见穿透铁壁铜板的骚动声。 看来黑曼巴已经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沈祈灵努力平复自己躁乱不堪的情绪。在黑曼巴和t444找到她之前,她是相对安全的,她必须借着这个时间把一些萦绕在自己心头的谜团解开。 首先就是t444攻击她的理由。 对于这个疑惑沈祈灵有两点猜想: 一、长期被“观众”虐待和作为紫幽灵制药集团的试药工具这两件事,致使t444的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杀人纯属是为了报仇。 二、他杀人是另有目的,但具体是为了什么,尚且不明。 这两个猜想中沈祈灵原本更偏向于第一种,毕竟在第一层时t444展现出来的杀意与痛恨就十分明显,可以说如果中途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她会一直相信t444的一切行为动机都是出于心中的仇恨,直到那群帮他的人出现。 沈祈灵记得t444此刻的归属权为黑曼巴所有,就凭黑曼巴同傅秋砚死磕的劲头,他绝不是那种护生放生的大善人。 而且t444在离开一层演员区之后明明被黑曼巴派人押进了实验室,按理说,没有黑曼巴的命令他是不能离开的,但就在刚刚,他居然乔装成保镖的模样意图诓骗甚至杀害她。 他是怎么离开的? 联想到进入实验室时的一片狼藉,以及那名一直在旁协助t444的保镖,沈祈灵怀疑当时有人从黑曼巴手上救走了t444,而这群人就是黑曼巴口中的“藏在阴影里的老鼠”。 这群人是沈祈灵对t444杀人动机产生怀疑的重要转折点。 有能力登上邮轮,能够重伤黑曼巴,甚至可以从他手中嚣张地劫走t444,这群人的能力可谓十分了得。 可是问题又来了。 沈祈灵与t444初次见面时,他身上的伤口明明不胜枚举,境况也十分糟糕,旧伤新伤累加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造就的。而且t444也间接承认了自己在愚人号上存活了不止一天,这么长的时间足以t444的同伴营救他。t444的同伴为何一直迟迟不动手呢? 不动手……绝对不会是能力不够,而更可能是时机不对! 沈祈灵简单计算了一下,她发现今夜这艘愚人号邮轮上存在四方不同的势力,一方是与联邦有牵扯的司家,一方是沈祈灵自己归属的组织,一方是监守自盗的船医奥慕,还有一方就是t444背后的不知名势力。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四方聚集,绝对不是简单地巧合。 她想起棱镜说过“奥慕也对联邦的东西感兴趣”,而奥慕所觊觎的东西就藏在愚人号明令禁止乘客前往的负一层。 棱镜这次与沈祈灵里应外合貌似也是为了潜入愚人号负一层暗室,再结合他当时话中的“也”字,沈祈灵判定,棱镜和奥慕所求的东西是同一个。 至于t444是为什么而来……她对这个问题也感到迷惑,但就目前情况看来很可能也是奔着负一层暗室里的那样东西。 也就是说,棱镜,t444,奥慕,都是为了得到联邦藏在愚人号负一层暗室里的东西才会登船。 聚集于同一地点的缘由有了结论,那么时间呢?他们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今晚在愚人号上动手? 沈祈灵大脑快速运转,因霰弹钢珠造成的创口在发热,伤口处血液流通不畅,如万千蚂蚁啃噬般酥麻难忍,腰腹脊背刺痛非常。 她的体质终究是太差,根本不及千锤百炼的军人一丝一毫,此刻已经有些遭不住了,她的眼前发花,仿佛有万千虚影摇晃,整个人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沈祈灵感觉身体开始发冷,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她猛摇了几下脑袋,牵动起神经突突得疼。 已经无法清醒地深入思考了,她需要先进行治疗,再不济注射一剂超强愈合剂也是好的。 虽然没办法继续专心思考,但至少已经对四方势力登船的缘由有了初步猜测,也算是一个收获。 至于t444杀她的缘由,沈祈灵怀疑会不会是t444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毕竟他在愚人嘉年华开始前目睹过“她”潜入t375房间。 身为二五仔,出于同类之间的敏锐直觉,他很可能已经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夜风阵阵,对此刻虚弱的沈祈灵极不友好,继续留在船舱外只会让她的状况更糟糕,她必须重新返回四层,现在只有奥慕的医疗舱可以救她了。 可是意外也就发生在她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她没能等来黑曼巴抑或是他身边保镖的援助,反而迎来了几声巨大的爆炸声。 “轰——轰——轰!” 整艘愚人号开始响起震耳欲聋的尖锐警笛声,七短一长,邮轮内部产生严重火情了! 隔着邮轮的铁壁铜板,沈祈灵听到邮轮上方甲板密闭的空间里传来不间断的巨响,有火光与烟雾在三层的舱房内弥漫聚集。 愚人号的设计理念很奇怪,沈祈灵在乘客起居甲板上寻找藏匿点时就产生疑惑了,明明是一艘2077年的先进娱乐巨轮,可整艘邮轮的外观更加倾向于旧时代才有的老式轮渡。 而且邮轮的一二层被铁板密合得严丝合缝,彼此之间几乎是一整块光滑的铁板,根本没有进入口,只在邮轮靠近船艉的部位有一个类似于直降式电梯的东西。但是那东西需要指纹密码,沈祈灵尝试了自己和奥幕的指纹,都无法进入。 由于一二层的特殊构造,以及周边根本没有任何可供使用的工具,沈祈灵想要上楼就必须攀爬乘客船舱阳台外侧的护栏。 可以她现在的负伤状况,想要凭借一己之力纵身一跃攀上三层足有9米高的阳台护栏简直天方夜谭。 她的前路被堵死了。 “轰!” 爆炸声再次响起,可这次的响声却不是从头顶三层那边传出,而是从船艉处! 爆炸声传出来没几秒钟,沈祈灵便骇然感到船体震动起来,出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倾斜,焊花飞溅,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起火的三层太高,沈祈灵鞭长莫及,但是她大概率猜到了,黑曼巴凶多吉少,甚至有可能爆炸就是他引起的,为的是和傅秋砚肚子里那群紫幽灵卵体同归于尽。 可是下层的爆炸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记得棱镜下到了负一层暗室,难不成他出事了? 沈祈灵被摇晃的船身甩了出去,差点跌下甲板,她紧攥住一侧的护栏,可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又是一声爆鸣。 “砰!” 三层的玻璃不堪重负,在爆炸的强大冲击力下破碎飞溅,滚滚黑烟冲泄而出,沈祈灵正巧躲在下方,她立刻抱头屈膝闪避,却还是被锐利的玻璃片割破了手面和小臂。 外露的肌肤被火焰熏烤到泛红,沈祈灵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汗水濡湿了她的头发,浓烟熏得她像一块黑炭。 她捂着口鼻惊悚地望向头顶与身后,发现船艉处已经袭来气势汹汹的火浪。 局面变得不太妙! 船体倾斜出了一个明显的角度,刺目的火焰灼得沈祈灵眼睛生疼,她尽量在倾斜的船体上保持平衡,心跳声如擂鼓般嘭嘭作响。 “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啊……”她喃喃,一股子气堵在她的心头,气血瞬间上涌,直冲脑壳。 她手上死死攥住被火焰灼烧得发烫的护栏稳住身形,整个人的气质却全然变了。 一股被命运与游戏玩弄的怒火促使她改变。 变得无比凌厉,杀气四溢,森然阴翳。 “船要沉了,必须弃船!”沈祈灵清楚,想要自救必须得先离开这艘注定沉没的巨轮,心中有了决断她没再犹豫,立即往船舷的位置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乌云聚了又散,投下破碎阴影,湛蓝的海水也随之染上了一抹深蓝。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痛了,估计是发炎了,沈祈灵咬牙支撑,好不容沿着船身护栏,跌跌撞撞冲到船舷边,尝试解下救生艇,可是眼前的景象却令她傻眼了。 废了,全部都废了……那些救生艇全部都漏气了,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不让登上这艘船的任何一个人安然离开。 “……救生艇不行那就用游泳圈!”不知是不是今夜的海风太过潮湿,沈祈灵的眼白中开始冲出红血丝,眼底的戾气从未这般冷冽过。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旱鸭子,但是如果不从愚人号上离开,她必死无疑。一个是绝对死亡一个是小概率存活,沈祈灵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正当她去拿游泳圈时,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令她头皮发炸,心凉了半截。 沈祈灵不得不承认,那是她除了在2037年的全息恐怖游戏以外见过的最诡异的景象。 漆黑幽蓝的海面中看似空无一物,但借着邮轮上时而爆裂引起的火光仔细辨认,好几颗煞白的脑袋渐渐出现在了视野中。 水里,有人! 不,确切地说它们不是人,沈祈灵只看到它们露出一颗白花花的脑袋,海藻般浓密的黑发在海水中纠缠着。它们的脸上不是人类的肌肤,更接近于海豚光滑流畅的外皮,它们没有鼻子,只两个黑漆漆的小洞,整张脸是扁平的,张开嘴时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利齿。 它们就那么聚集在愚人号外围游动,不靠近也不远离,就像是被血腥吸引来的豺狼,黑漆漆的眼瞳中流露着瘆人的渴望精光。 沈祈灵愣住了,没有恐惧、没有迷茫、更没有颓靡。 她更多的是震惊与平静,震惊这个世界的超乎常理,平静地意识到自己已无任何生还的余地。 沈祈灵一瞬不瞬地盯着水中那群诡异浮动的头颅,她意识到这些脑袋是冲着愚人号来的,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愚人号? 又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四方势力同时登船,就在黑曼巴即将搭乘北极星号离开之前愚人号上发生了变故,在这起变故里有一方甚至不愿意给愚人号上的任何人逃离的机会。如今船沉没了,沈祈灵却没听到那群乘客与船员的呼救声,想必是早就遭受毒手了吧,抑或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呼喊哀嚎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 紫幽灵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黑曼巴到底要携带何物返航? 沈祈灵漠然了,时间已经不再允许她思考,船体又发生爆炸了,这次爆炸是在邮轮中部的位置,随着这次爆炸声的响起,船体倾斜更甚,明显下沉。 船舱开始灌水,愚人号很快就会彻底失去浮力完全沉入深海。 而她,会迎来死亡。 死在40年后的未来,说出去只怕是贻笑大方吧。 没有人愿意这般草率地死去,沈祈灵也一样,所以尽管护栏被火焰灼烧得滚烫,尽管她的皮肉被烫到起泡,尽管浓烟呛得她直不起腰,她依旧死死地抓握着。 火焰自船艉蔓延而来,邮轮仍在不住下沉!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她用接近麻木的胳膊死死钩住边缘的栏杆,船身已经倾斜超过40°,她只能使出全身力气用力蹬腿沿着栏杆朝上爬。 2037年为了教育因生活过于舒适而崇尚忧郁文学并且跟风自*杀的市民,政府推出了死亡全息体验,声称能够挽救无知生命。沈祈灵曾在同事的推荐下尝试过,但那时对于死亡的恐惧却不及此刻分毫。 不真实的死亡终究不会令人类敬畏,只有真正直面生命的终结,才能清晰感觉到等待死亡时的漫长,希望倾颓时的绝望,感受到死神一点一点张开怀抱。 “啪嗒。” 随着一声脆响,沈祈灵的身前投下一片更浓的阴影。 她一抬头,却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又是你!”她咬牙切齿,眼尾猩红,这一刻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傅秋砚的痛与恨! “亲爱的博士,晚上好,今晚的月色真美。” t444遥遥站立于船艏处,他一手紧攥着护栏,身体微微倾斜,一手抬枪指向她。 沈祈灵就搞不明白了,他和她什么仇什么怨?他为什么一定要对她除之而后快! 第21章 献祭愚者21 “你必须让我安然无恙地离开愚人号t444!” 绝对掌控与霰弹同时发出。 一切都来得太快。 当霰弹中的钢珠在沈祈灵眼前如烟花般炸开时,系统的新提示持续出现。 【任务目标:炸毁愚人号。】 【检测到愚人号船体已产生爆炸,你的既定目标视为完成。】 【调查进度75%】 【虽然你在个人信息一片空白的情况下临危不乱,调查出了愚人号上75%的真相,但很可惜,由于调查进度尚未完成,本次任务判定……失……】 系统的提示卡在了“失败”的判定上,因为就在沈祈灵面前,那些子弹猛然停住了。 她眼前晃过一个身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像是挡着一具高挺精壮的身躯。 “棱镜?” 沈祈灵下意识唤出这个名字,回应她的是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 “是我,你没事吧?”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吧!”,沈祈灵心中腹诽。 她原本还担心棱镜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和他会合倒是放心了不少。 只不过沈祈灵目前没时间用于庆幸重逢,因为她发现一个bug。 就在方才生死一线的时刻,她明明对t444施展了绝对掌控的超凡能力,可是t444却并没有执行她的命令。 t444此刻正以一种极为诡异古怪的姿势僵在原地,他的身体前倾出一个明显的前冲趋势,可是动作却像是被定格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沈祈灵眨了眨眼睛,使出120分的仔细去瞧,才发现t444藏身的阴影中,有两道更浓的人形影子正左右开弓架着他的身体,阻止了他的一系列动作。 “你疯了,入戏太深了?居然还想挺身而出给她挡子弹?” 自t444身后的阴影中缓缓升起一滩粘稠如烂泥般的物质,那物质慢慢凝聚,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最后化身为一名头戴防爆头盔、身穿银色外机甲、手持黑壳霰弹枪的保镖。 “我也不清楚。”t444有些痛苦地捂住脑袋,“刚刚那一秒,我的脑子就像是突然短路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伤……” “……”t444同伙的反应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你的形容就像是古早电视连续剧。” “别开玩笑了。”t444咬牙,再抬眸时双眼充血,“现在还是先解决突然冒出来的麻烦吧。” “解决?有什么必要,愚人号都炸了,‘紫幽灵’的主要研究员沈祈灵也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我们撤离就好了,一个被紫幽灵幼体和爆炸折磨得半死不活的黑曼巴有什么好怕的。” t444的同伙明显没把突然从三层火海中纵身而来的黑曼巴放在心上,可t444却与之恰恰相反。 “蠢货,你仔细看看他现在那副样子,可恶……”沈祈灵从t444的话中听出了由衷的咬牙切齿。 她很能理解t444此刻头疼的表现,因为在她看来,黑曼巴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黑曼巴自爆炸中而来,他出现的时机正是t444手中散弹枪弹药出膛的时刻。 大爆炸威力如同狂暴的巨兽,已经将他身上的制式制服尽数撕碎。翻腾的火焰、快速膨胀的火球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炙烤撕扯到面目全非,他的整张脸都被毁容,头皮以及深层毛囊因为烈火的舔舐而严重受损,甚至连下半身躯体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祈灵看着地面上用焦黑的手指费力扣着甲板表面费力爬行的黑曼巴,整个人头皮发麻。 他裸露在外的脊椎尾骨拖在地面上,带出一道深红的血痕,未烬的火焰仍在他的表皮劈里啪啦地燃烧着,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蛋白质烧焦时的臭味。 可是尽管如此,他依旧顽强地活着,那些被火焰炙烤的血肉肌肤一边愈合一边遭到二次烧灼,刚刚愈合完成,就又烧出一大片黢黑。 “什么东西?”t444的同伙有些不淡定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黑曼巴被炸断的下半身正在生出新的血肉,那血肉十分奇怪,就像是一滩糜烂的臭泥,将他整个人死死黏在倾斜的甲板上,没过多久复生的区域就已经长到了膝盖腿弯处。 “妈的,这玩意能血肉再生?报告上没说啊!” “冷静点蠢货,这不是简单的血肉再生。”t444开口呵止住同伙,他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飞速复生肉体的黑曼巴,心底逐渐认定了某些事。 “真令人吃惊,没想到这种渺茫的可能性还真叫司家找到了。”他的眼神中迸发出一种意味不明的光。 “妈的,你别干站着啊,趁他还没完全恢复赶紧用super 97突突死他!”t444的同伙抬手就去抢t444手中的散弹枪,被t444一个敏捷的后撤避开。 “蠢货,你疯了?黑曼巴的超凡能力是精准狙击,你朝他射子弹,是不是找死?”t444一把抓住同伙的衣领,再抬手时将他重重推了出去,同伙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最后借助脚底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粘稠介质才勉强稳住自己不滑下角度倾斜过度的甲板。 “我靠,你tm推我干嘛?亏我当时拼死拼活地救你,早知道就让你在他子弹下多吃些苦头。” “住口!” “行!你是副指挥,我只是个干活的,我住口总行了吧!”t444的同伙也气急了,他看到黑曼巴的下半身已经恢复到了小腿部位,很快就会完全恢复。 “用你的影子。”t444死死盯着甲板上血肉不断再生又不断于火焰中灼烧的黑曼巴,神色无比忌惮。 “你当老子是陀螺啊,说抽就抽,不费力的,驴都没我这么劳心劳力!暗影驱使很废体力的,刚刚又帮你对抗他那些手下,现在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吃吃吃,你就只知道吃。”t444捏了捏眉心,显然他并不想轻易放过黑曼巴,不过他的同伙却不这样认为。 “我们赶紧走吧,这船快沉了,水里那群东西饿了那么久,不可能轻易放过到嘴的肥肉的,就算黑曼巴是神泥实验的成功品,他也没那本事从西海安全离开的。” “神泥的能力太强,万一……”t444并不赞同,他貌似想要同黑曼巴死磕到底。 “哪有什么万一啊~”t444的同伙哀嚎,“夜莺你别告诉我你tm疯病又犯了,通讯器在哪?立刻联络镜子带我们离开!” “黑曼巴不能留。”夜莺态度强硬,他的同伙立刻燃起怒火。 “去你妈的,你一个人犯病别带上老子,老子可不想给你陪葬,通讯器在哪?”他去夺夜莺别在腰间的通讯器,可是步子还没跨出去,十数枚钢珠却已经朝他们飞射过来。 钢珠划破空气发出“嗖嗖嗖”的声音,夜莺的反应相当迅速,扯着他的同伴一个侧翻两人如淤泥般齐齐消融在了地面上的一片阴影之中。 再现身时夜莺与同伙两人居然出现了内讧,两相扭打起来,到了互相抡拳头的地步,不过整个厮斗的过程还没持续半分钟就结束了。 沈祈灵看到夜莺整个人的身体猛然一顿,出现了极为奇怪的变化,他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整个人软趴趴的,如同泄了气的充气娃娃,顺着倾斜的甲板滑落下来。 “夜莺,你这混蛋,立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好,前提是你让我附身黑曼巴。” “放你妈的屁,你想附身刚刚为什么不扑他,你按着我打做什么?” “黑曼巴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我闷头冲上去只是自讨苦吃。” “所以你tmd就上我身!” “既然知道就不要反抗。” “你tm做梦!” 夜莺的同伙半条腿淤泥般陷在阴影里,这种奇妙的连接方式固定了他的身形,让他就算身处高度倾斜的甲板也不至于掉落。他整张脸痛苦地埋在手掌中,自言自语就像是疯了一般。 沈祈灵吊挂的位置处于船艏偏下的位置,从那个位置可以将夜莺及其同伙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她目睹了变故的全程,直接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情况?” “灵魂寄生以及暗影驱使,他们是骷髅会的通缉犯。”棱镜低声喃喃。 “骷髅会?”沈祈灵更加不解了,是她理解中的那个骷髅会吗? “这方面的知识还没有给你灌输,等我们顺利脱困,我会上报乌洛请他定夺。”棱镜说。 “好。”沈祈灵没有丝毫迟疑,她本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棱镜居然安然无恙,能够成功脱困,她心中已经无比满足。 只不过她记得系统之前提醒过,如果“献祭愚者”的任务完不成,她的存活率几乎不及1%。现在棱镜已经现身,难道说还有未知的危险藏在暗处? “对了,你之前去了哪里,负一层暗室?”安全得到保障,沈祈灵终于有心思关心棱镜了。她随口一提,棱镜也是随口一答。 “嗯,我被困住了,那里需要双重密码,还有一个是黑曼巴的虹膜。” “那你……” “是船底的爆炸救了我,他炸毁了升降电梯井,我爬上来的。” 说话的同时,沈祈灵感觉棱镜从身上掏出了什么。 “我是隐身状态他们发现不了我,有黑曼巴在夜莺和他的同伙没那么快来解决你。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沈祈灵听到自己的身前传来滴滴两声,而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这样就结束了?”像是死亡应激后遗症,沈祈灵觉得此刻短暂的宁静有些不真实。 “通讯器上安装了定位追踪器,只要输入密码,乌洛……” 棱镜的声音压得极低,沈祈灵能听出他在说话间隙传出的痛苦的喘息。他是从爆炸的电梯井里爬出来的,想来应当伤得不轻。 只不过这一次还没等到沈祈灵给与棱镜慰问,意外就发生了。 “砰!” 沈祈灵听到一声极为清晰的枪鸣,子弹破空的声响于一片爆炸的噼啪声中显得极为特别,裹挟着急促的风旋朝着她的方向飞速而来。 三秒之内,那枚子弹从沈祈灵的眼前飞掠而过,快如闪电。 “棱镜!” 沈祈灵听到棱镜闷哼一声,血腥味迅速弥漫开。 棱镜没有回答,他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脚步猛然一跨,整个人身体倾倒在沈祈灵身上,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沈祈灵原本还有些酸痛昏沉的大脑一瞬间清醒过来,她悚然抬头。 对方貌似也没打算隐藏,她越过头顶的三层,望向被乌黑浓烟全数笼罩的上层甲板,在那片浓烟之中,一杆枪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出了护栏的边缘,枪口向下,正对着沈祈灵的方向。 那枚子弹是冲着谁来的? 只是单纯的打偏了,还是原本就目的明确? 如果只是打偏,又是谁要取她的命? 如果目的明确,对方又是如何看穿棱镜伪装的? 沈祈灵心中警铃开始疯狂叫嚣,就连缠斗不休的黑曼巴和夜莺也被这声枪响吸引了注意。 “砰!”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 这一次的子弹力道特别狠,直接射穿了棱镜抵挡在她身前的血肉之躯,旋转着嵌进了她的肩膀。 “砰!砰!砰!” 开枪的人像是疯了一样一个劲地朝着沈祈灵的方向射击,沈祈灵看到黑曼巴试图操控子弹停止,可是夜莺却操控着自己同伙的身体利用凝聚而成的阴影杀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看来上甲板顶部的人是想要把她打成筛子,他是冲着她来的! “住手!立刻停止射击!” 沈祈灵冲着头顶枪响的位置大吼,想要利用绝对操控制止对方的行为,可是没用,密集的黑色浓烟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无法与射击者进行眼神交流。 子弹一发不落地穿入棱镜的躯体,沈祈灵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温热的雾状液体溅了她满脸。 沈祈灵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下一秒怒火便充溢她的心头,“王八蛋!” 她听到棱镜猛地咳嗽了几声,他的声音像是被呛住,越来越多的粘腻液体劈里啪啦砸在她的手面上。棱镜快要支撑不住了,正在这时接应的援军才姗姗来迟。 一个幽蓝色的小点在沈祈灵的背后慢慢铺展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可供单人通过的幽蓝漩涡。 “走,带着神泥走。” 棱镜将一个冰凉的不规则物体塞进了沈祈灵的掌心,一把将她推入蓝色的漩涡之中,在彻底陷入漩涡所在的空间之前,沈祈灵看到子弹、黑曼巴和夜莺精神控制下的躯体同时冲向她所在的方向。 棱镜没有同她一起离开,他依旧堵在漩涡洞口的位置。 “喂!你愣在那做什么?”沈祈灵瞳孔震颤,她大声呼喊。 可是她已经进入了漩涡,她听不到棱镜的回答了,她只看到棱镜的嘴巴动了几下,好像在说—— “叫我的名字,我是棱镜。” 第22章 献祭愚者22 幽蓝漩涡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沈祈灵沉默不言地将那块不规则物体攥在手心。 耳边是大海浪涛单调的回响,鼻腔中是潮湿咸腥的海风。 她的头有些晕,也许是空间转移造成的副作用,又或是冥冥如墨的海水迷了她的眼。 沈祈灵抬眼去看,极目远眺,她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与正在爆炸下沉的愚人号完全不同的地方。 她的眼前是一道由乌黑发亮的岩石构成的陡峭绝壁,夜晚枯白的月色不见了,远处的天空中排列着看不清形状的乌云,目力所及的左右两方延伸出两道阴森森的黑崖,自上往下看大致有四百米高。 松软的草皮垫在她身下,脚边是低矮的灌木。 要下雨了…… 沈祈灵老僧入定般静坐在悬崖峭壁的边缘,看着海水分裂成上千股相互碰撞的水流,逐渐陷入疯狂急遽的骚动。 都说站得高看得远,可是此时此刻她眯起眼睛眺望远方,除了暴风雨来临前躁动的海面和如翻覆墨汁般深沉的黑夜,根本不见愚人号巨轮的身影,就连它冲天的滚滚浓烟也寻不到了。 眼前广袤孤独的海洋,在时间那不为人知的深渊尽头,也曾埋葬过无以计数的古老船舶。愚人号于它而言不过是一颗渺小无名的尘埃,它为海洋而生,最终也将回到海洋激荡鸣响的怀抱中去。 【任务目标:炸毁愚人号。】 【检测到愚人号船体已完成爆炸,你的既定目标已完成。】 【已获得重要道具“神泥”,你的任务视为完成。】 【调查进度100%】 【你在个人信息一片空白的情况下临危不乱,虽然过程多有波折,但幸运之神眷顾了你,我的孩子。】 【你在队友的帮助下得到了最后一项关键线索,顺利完成任务,成功献祭愚者。】 【本次任务评级为b,无任何奖励,希望你再接再厉,早日勘破认知的藩篱,踏上真理的彼岸。】 系统的新提示伴着奔腾不止的海浪声卷入沈祈灵的耳蜗,她无声无息地听着,目光却早已追随翻涌的浪涛而去。 良久,她才喃喃了一句“棱镜,死定了……” 今夜的海风极其撩拨人心,令人烦躁,沈祈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眼前躁动不安、不停变换的海面上。 她活下来了,她安全了……可是预想中的兴奋与喜悦却没有到来,她的心境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由一开始的愤恨逐渐变得淡漠,甚至是无力。 是她害死了棱镜吗? 可是她也是被卷进这场诡异游戏的受害者不是吗? 是她间接害死了傅秋砚吗? 但是紫幽灵研究员的身份又不是她主动选择的。 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死亡有着类似之处,正如光明之于生命,可是此时此刻它却给了沈祈灵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她沐浴在潮湿咸腥的海风中,第一次感觉与大海母亲这般亲近。 “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又该去哪呢?”在2077年的世界里…… 沈祈灵深呼一口气,感觉整个肺腔都在发痛,她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致命伤。 一旦放松警惕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与无能,人类就会变得极易摧毁,就像现在在风中飘摇,好像下一秒就要折断的她一样。 “沙沙沙……” 身后传来忽远忽近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是海风摩梭灌木还是……人的脚步声! 沈祈灵的疑心终究还是战胜了身体的痛楚,她费力爬起身,可还没来得及扭过脖颈,一只手掌就已经搭在了她的肩头。 “o4587,回来的怎么会是你?” o4587……是在喊她吗?和t444真像啊,是她作为仿生人时的名字吗? 至于对方的问题——“回来的怎么会是你”,令沈祈灵感到疑惑不解。 为什么不能是她?难道她不该回来吗? 沈祈灵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也许连她归属的阻止也没想到愚人号会在今晚爆炸,所以他们认定她会继续以研究员的身份回到紫幽灵制药集团做卧底。 虽然暂时有了合理的假设,但是沈祈灵依旧不放心,夜莺、奥慕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导致她现在无时无刻不想着提防自己见到的每一个人,哪怕这群人是她在2077年名义上的同伙。 她将手靠近白大褂口袋,在愚人号上挣扎求生时,她担心左轮会因为大幅度的吊挂动作滑出衣袖掉进大海,所以又将它重新塞进了口袋。她的动作似贴非贴,不仔细端详分辨根本察觉不出她动作里的异常。 “出了些意外。”沈祈灵尽量稳住心神,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并且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帮人和自己是同伙。“愚人号发生了爆炸,骷髅会的人也登上了愚人号,爆炸就是他们引起了,棱镜为了掩护我离开选择了断后……” 说到这里她特意停顿了几秒,她明显感觉到滞留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僵住了一瞬,而后有些无奈地松开了她。 沈祈灵明白对方听懂了自己的弦外之音,她借着对方愣神的短暂时机快速转头,看清了前来接应的同伙的体貌特征。 前来接应的是两个……人。男人发色似火,将近一米八的个子,穿着铆钉夹克和晃着铁链的皮裤,浑身肌肉健硕。他裸露的肩头上纹着一只骷髅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浑身散发着痞子的气息。 另一个人则稍矮,大概一米七出头,全副武装、浑身裹得和粽子似的,防爆头盔,黑色作战服,以及比黑曼巴保镖所佩戴的外机甲还要轻薄的外骨骼装甲。 “……神泥,带回来了吗?”红发男人无言地缅怀了棱镜几秒,而后朝沈祈灵摊开手掌。 沈祈灵微微一愣,倒不是惊讶于红发男的缅怀有多随便,而是刚刚那几秒中她压根就没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失去队友时的悲痛。 四周压抑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息,让人呼吸困难。 跟随在红发男身后的那个粽子人一直没开口,沈祈灵猜想这两人中掌握绝对权威的很可能是红发男。 她没有隐藏,老老实实地将手中的不规则物体递过去,递过去的同时才发现它是一个上下卡合的精巧石盒。 红发男颠了颠手中的石盒,并没有立即打开查看的意思,他神色略显复杂,啧啧两声后开始忘我的自言自语。“果然,不管过多久那小子都是个死心眼。” 沈祈灵出于隐藏身份的必要附和着点了点头,可是才做出第一个动作就意识到不对劲。 果然? 沈祈灵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两个人貌似并不惊讶愚人号会在今晚发生爆炸! “你们……早就知道吗?” 她有些难以置信,但当她看到男人眼底那份戏谑的笑意时,她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开始的假设是错误的,是她太高看这个特殊组织内部的情谊了,她根本就是旁人棋盘中的棋子! “瞧你这表情是恍然大悟了呀~”红发男子的表情中带着浓重的轻慢。 “不愧是方块序列的,领悟力远超黑桃和梅花。”他鼓掌的同时于嘴角噙起一抹恶劣的笑意。“比那些只会咋咋呼呼感情用事的红心好多了。” 红发男人说,食指中指并拢比作手枪抵在沈祈灵的脑壳上,“只可惜这里的东西太灵光了,你摄取了那个人30%的智慧,领悟力太高,觉醒的危险太大,对乌洛来说,是个大麻烦。” 他不经意地耸耸肩,好像捏在自己手上的不过是只蝼蚁的生命,“莉莉丝快要从休眠中苏醒了,她在休眠前对乌洛下达的唯一指令就是,凡反抗军内可能以及已经生出自我意识的仿生人,无论何种身份,一律格杀。” “所以,只好说再见了,o4587。” 就像是变魔术一样,红发男人的手中凭空变化出了一个类似爆炸遥控器的东西。来自直觉的预警再次出现,沈祈灵意识到不妙。 “那是什么?”沈祈灵的心脏错了一拍,她感觉那股刚刚远离的死亡阴影再次笼上心头。 红发男人将沈祈灵逐渐激动的神情尽收眼底,很受用地勾起唇角,他变态的神情居然让人不合时宜地联想到“欣赏”这两个词。 “这是一个触发键,它连接着安装在你心脏上的微型炸弹,只要我轻轻一按,你的身体就会像烟花一样绽放,炸开迷蒙的血雾,美得堪比艺术。” 红发男人双手在空中比划,露出一副期待与享受的表情。 微型炸弹……沈祈灵脑袋仿佛遭到重锤创击,头晕目眩,嗡鸣作响。 为什么要设置炸弹?她们不是一伙的吗?设置微型炸弹是为了方便控制她,还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下去? 男人的那句“凡反抗军内可能以及已经生出自我意识的仿生人,无论何种身份,一律格杀。”如倒带录音机般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 一个一个都想要她的命,无论是敌人,还是……同伙。 再一次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沈祈灵漠然地接受了事实,一旦人横下心来直面真相,先前各种丧魂失魄的恐惧就会消减大半,一直以来的刺激已经让她的感受力下降了许多,使她平静下来的并不是绝望,而是不再对任何存在抱有希望的心。 “你们早就知道邮轮会爆炸?” “你们早就知道我们会遇到危险。” “你们早就知道骷髅会的行动!” 狂风自海岸那边来,气势很猛,裹挟着硝烟的气息,摧枯拉朽,扯动灌木与草皮,好似要将山崖连根拔起。 震耳欲聋的浪涛嘶吼声开始回荡在沈祈灵耳边,她感受到山崖颤动,岩石摇晃。 暴风雨要开始了! 四周的一切都在躁动,湍急狰狞的白浪不断拍击着崖壁,浩浩汤汤的汪洋裹挟着天幕低垂的铅灰色一层叠着一层,浊浪滔天,怒涛澎湃。 沈祈灵刻意转移话题提高音量,让自己显得情绪激动,但她的大脑却格外冷静,她知道自己此刻想要的是什么,生还机会来之不易,她不可能轻易舍弃。 “你们在拿我和棱镜的生命当赌注!” “不不不,o4587,确切地说只有你一个人。” 红发男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漫不经心地打断沈祈灵声嘶力竭的质问,极为随意地摇了摇手指,然后将指尖对准沈祈灵,就像是演奏家在优雅地挑拣乐谱中错误的音符,“你才是乌洛的弃子。” “我掌握着紫幽灵的研究秘密。”沈祈灵不甘示弱,她不仅要向对方展现自己的价值,还要尽量拖延时间,让红发男人直视自己,然后借机使用绝对操控让他交出手中的遥控器。 “你还真是天真呐,o4587,愚人号爆炸了,也就意味着身为主要研究员的你光荣殉职了,你现在对于反抗军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 “你们这是卸磨杀驴。”沈祈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红发男人却不以为意地笑了,“你因反抗军而生,就要为反抗军而死,身为仿生人你应该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革命的道路哪有不流血的,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控制按钮,与沈祈灵四目相对。 呜呜的海风在对峙的两人之间呼啸,冰冷的雨点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天空阴翳低沉到了极点就像是沈祈灵此刻的眼睛。 暴雨如期而至。 “真是美丽的眼睛,这种眼神我已经许久不见了,只可惜我的例外已经给了棱镜,否则保下你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天空煽动黑色的翅膀,无色的水滴连成长链,衣物眨眼之间就被浇了个湿透。 红发男人的情绪因与暴雨狂风抗争而变得欢腾雀跃,他血红色的眼瞳中流转着妖冶贪婪的精光,“那么,再见了,沈博士,一切为了自由。” 就在男人按下遥控器按钮的前一秒,沈祈灵终于开口了。 “把遥控器交给我!” “轰隆隆!” 遮天蔽日的翻腾暴雨中,一声震耳雷鸣伴着闪电自遥远苍穹而来,大海之上狂风卷着海浪奔腾跌宕,嘶嘶呼啸,就像美洲大草原上悲鸣的野牛义无反顾地奔向天边。 沈祈灵的指令在雷声中全数湮灭了。 第23章 献祭愚者23 在雷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沈祈灵已经举枪扣下了扳机,动作比红发男人更快! “砰砰砰!” 枪响与雷鸣声交相呼应,一连六声,闪电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飞掠而过,照亮了她的脸。 迅急咆哮的怒涛吹响了沈祈灵反击的号角。 直到左轮的弹巢被打空,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血雾烟花般绽开,红发男人应声倒地。 没有丝毫迟疑,她自滂沱暴雨中撕开一道裂缝,拖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冲向浑身血红的红发男人。 粽子人眯起眼穿过狂风中肆虐的雨幕费力捕捉她的动作,试图施展能力阻止她,但是雨势太大,那道空间漩涡开得过高,在它彻底截断自己脖颈前,沈祈灵迅速矮下身子借助湿滑的草皮滑铲而出,就像空中展翅滑翔的雄鹰,逃过了粽子人的第一轮攻击。 她借助惯性一路向前,不偏不倚停在了红发男人身前,刚刚那六枪虽然实实在在打空了弹巢,但是准头太差,只有一颗子弹击中了目标。 子弹贯穿了男人的腿部大动脉,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染红了地面漆绿潮湿的草皮。 但仅管受了这么重的伤,红发男人依旧像只打不死的小强,蚕蛹般拱动着身体朝着掉落在一旁的遥控器爬去,沈祈灵反应迅速,先他一步将遥控器踢飞。 表面光滑的爆炸遥控器在雨水打湿的草皮上如一条身形灵活的海蛇,漂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后直接坠下山崖。 沈祈灵也曾考虑到遥控器在掉落的过程中遭受岩石撞击,但比起将自己的生命拱手相送到他人手里,她更愿意搏上一搏。 很明显,这一次,幸运之神站在了她这边。 又或者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错在对命运的一味服从,不去反抗,就像被昏暗的天色欺骗了眼睛。 沈祈灵大步跨出,滂沱的暴雨将她从头浇灌到脚,咆哮的狂风迎面而来,她顶着劲风,好几次差点被连人吹飞。 沈祈灵不清楚40年之后的自己到底会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已经老态龙钟,又或者早已冰葬消逝。 但命运就是同她开了个玩笑,40年前的她来到了未来,而未来的她居然是个双面间谍的炮灰仿生人。 这大概是个荒诞的黑色喜剧吧…… 但无论这出剧目的结局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的脚步停滞在这里。 所以,她要反抗,也应该反抗了! “你……你……” 红发男人挣扎着起身扑向她,沈祈灵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力气与自己缠斗,不过他们貌似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有把握,这次行动根本没有携带多余的防身武器,就连小型手枪都没有,这无疑是个致命的错误。 在男人扑中沈祈灵的前一秒,她灵巧转身,身形矫健得像是飞檐走壁的野猫,趁着男人费力挪动残废左腿的功夫,她迅速蓄力转身,抬肘重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这一下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伴随着软骨崩裂的咔嚓声,她感到肘关节膈得生疼。 只是这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另一道空间漩涡开始在她的腰间凝结。 沈祈灵神色一凛,迅速锁定地面上因太阳穴暴力撞击而头晕目眩的男人,抬手扯住他的头皮。她在进行第二场豪赌! 男人的身形十分魁梧,沈祈灵细瘦的胳膊压根就没法彻底锁住他的喉咙,反而被他反制住了动作。 两人同时跌向那道尚未凝结完成的空间漩涡,可预想中拦腰截断的疼痛感却久久没有传来。 果然,粽子人不敢轻易伤害自己的队友,她又赌对了! 但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仗着男人精壮的身形,红发男极其轻易地将沈祈灵压倒在地。 青筋暴起的宽大手掌卡住她脖子的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死神再一次朝她微笑。 “你果然要背叛!” 杀红眼的男人死死钳制着沈祈灵的脖颈,短短几秒,她已经呼吸困难起来。 “背叛反抗军,背叛你的主!”他吼叫着,浑身皮肤因怒火攻心而泛着不健康的红,仅管雨水冰冷异常,可他的体温却高得惊人。 沈祈灵眼前渐渐朦胧起来,男人身上鲜红的血液在雨水中如涓涓细流浸透崖顶的草土与石块,明明应该是大出血的濒死状态,可他却像是打了鸡血! 这就是他的能力吗?燃烧生命,获得力量的短暂爆发? 爆发狂战士配置远距离转移法师!如果任务顺利,他们不用耗费多少精力就能完成任务接头。就算任务失败,狂战士也能抵抗敌人为空间漩涡争取时间,空间漩涡的便捷性同样能够为消耗过度的狂战士谋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所以身为法师的粽子人才会不惜放弃击杀她的绝妙机会也要保下红发男! 发现了敌人的致命弱点,沈祈灵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呵呵……”她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冷笑,笑容诡异非常。 这无疑激怒了狂暴的男人,但还没等他发难将沈祈灵纤细的脖颈拧断,沈祈灵就先他一步动手了。 尖锐的玻璃片“噗呲”一声完全刺入了男人的太阳穴中,完全没入,刺得彻底。 一片不够沈祈灵又追加了第二片。 暴雨席卷的草皮地面上,她从系统商城中兑换的安眠药玻璃瓶已经破碎成渣,而那些最长最尖锐的玻璃片,现在已经成了终结男人生命的利器。 就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沈祈灵感觉到男人的身体抽搐了两下,而后他压倒性的体重消失了,整个人如同一尊破洞的不倒翁,直愣愣地倾倒下来,她费尽力气才得以推开他的脑袋。 而后,她听到“嘭”的一声沉闷重响——男人的脑袋磕在了岩石地面上。 男人倒下了,但是他的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沈祈灵,他还尚存最后一口气。 皮下神经严重受损令他四肢失去协调力,身体在地面上痉挛扭曲,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嘶吼。 他神志不清,双眼充血,妄图抬起脑袋,却又屡屡失败。 “乌洛……乌洛一定会杀了你。” “在那之前你已经下地狱了!”沈祈灵的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冷澈,她重重地把他的脸踩在脚下,使劲碾压,她的力量本不大,可是心底缓慢升腾起的愤怒却令她脚下越来越用力,直到把他的面骨踩得咯吱作响。 重获新生的喜悦敌过一切恐惧,哪怕她此刻是在葬送一条生命,但冲冠的怒火早已冲垮了她的理智。 是的,她早该这么做,比起被沉重如黑夜般的死亡阴影笼罩头顶,她不如去做那阴影本身。 今夜天空没有月亮,她在2077年的宿命就像黑暗中的船只,早已失去方向,既然没有指引迷航的高塔,那她就只能在未知中孑然独行,不问前路。 这是活下去的必然需求,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自保!她必须不择手段地自保! 第24章 献祭愚者24 麻烦只剩一个了。 沈祈灵转头看向粽子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狠厉。 反抗军的人不知道她还活着,就像红发男说的那样,研究员沈祈灵已经光荣殉职了。安装在她心脏上的微型炸弹遥控器也已经掉下山崖不知所踪。红发男的死是象征自由的分界线,对于现在的沈祈灵来说,只剩下目睹一切的粽子人这一个威胁了。 只要杀了他,就没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既然反抗军早就知道骷髅会会掺和到这场行动中,她大可将所有意外都推到夜莺和他的同伙身上。 沈祈灵与粽子人相对无言,瓢泼大雨遮挡在他们中间,拉开一道封锁线。 惊雷响起,天色更加阴沉,乌泱泱的低垂天幕像是下一秒就要坍塌,压得人喘不过气。 绝对掌控需要同时具备声音与对视两个触发条件,声音媒介不需担心,她的声带尚未受损,只要在这过程中天公作美,她的压力就可以剔除一半。 只是眼神对视……这是个麻烦,粽子人带着防爆头盔,她该如何确保对方的眼睛与自己确切对视呢? 粽子人想要主动出击,她抬手凝结空间漩涡,目标锁定在沈祈灵的胯骨处,意图将其截成两半。 但沈祈灵怎能如她的意?她迅速矮下身在,直接就着姿势圆润地滚了出去。空间漩涡的机动性很强,只不过在凝结上需要耗费些时间,粽子人快速反应,转移空间锚点,捕捉着沈祈灵的动作追击而来。 沈祈灵早就猜到粽子人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她并不是沿着直线冲刺,相反,她开始以一种难以寻出规律的“之”字形线路左右跳跃奔跑。每次粽子人在她的脚底凝聚出一个小型空间漩涡,意图通过下陷并截断腿脚的方式阻止她的动作时,沈祈灵都会在彻底踏入漩涡的前一秒迅速转移身体,脚步变换,险而又险地避过粽子人的陷阱与锁定攻击。 这种左右横跳的自保方式虽然能够帮助沈祈灵躲过粽子人的大部分攻击,可缺点也相当明显: 首先这种方法太耗费体力了,而体力恰巧是她现在最缺乏的。 其次这种方法更多得只是起到拖延时间作用,粽子人具有主观能动性,要想真正近身沈祈灵还需另寻他法。 粽子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开始转变攻势,主要以防御为主,本人则当机立断转身冲进了暴雨中的树林。 敌人想逃! “该死!”沈祈灵下颌绷得死紧,要是让粽子人逃进树林她就完全没机会控制住他了。在除掉这个祸患之前,沈祈灵必须先利用他的能力离开这座海洋中渺无人烟的孤岛! 沈祈灵咬紧牙关,以自己最大的速度冲进树林,那是一段下坡路,因为暴雨的冲刷,泥土与山石湿滑不堪。沈祈灵目测了一下距离,两人之间不超过十五米,而且完全处于他的视觉盲区。 粽子人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可他并没有慌张几秒,他已经意识到层层密密的树林对自己能力的施展格外有利。 就在粽子人前方差不多二十米的位置,一颗崖柏的拐角处,一道幽蓝的空间漩涡开始缓慢展开。 绝不能让敌人逃脱! 沈祈灵眼神一凝,不打算再同粽子人玩这种过家家般的你追我赶游戏,她瞅准时机猛然一跃,整个身子都倾出去,像是崩颓的山岳,在粽子人的必经之路上扑倒了他! 沈祈灵背部紧贴着古树裸露在外的盘错树根,手臂死死钳制住粽子人的脖颈。粽子人身形没有红发男高大魁梧,她很轻易就将他压在了身底下。 可是一切并没有沈祈灵想象中那么顺利,粽子人身上还穿戴着外骨骼装甲,那些泛着银灰色泽的装甲坚固异常,只需要一拳就可以让她脑袋开花! 沈祈灵意识到比拼力气或是近身搏斗她完全不会是粽子人的对手,虽然他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装备太过精良了。 环顾四周,沈祈灵开始寻找趁手的兵器,既然肉搏不是对手,那就算上武器! 她从湿漉漉的灌木丛边抱起一块大石头,迅速侧身,从粽子人后背上离开的同时将石块重重撞击在对方的腰椎上。 “咔吧” 沈祈灵听到自己的脑颅中传来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就在她重创粽子人的间隙,对方也抓住机会挥动铁拳击中了她的太阳穴。 “嗡——” 沈祈灵的大脑中瞬间只剩下这一种声音,她的视线猝然模糊,神经遭受重创,疼得几乎弓起腰背,眼前一切天旋地转。 沈祈灵感觉眼中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哈哈镜——万物扭曲,耳膜发闷宛如浸在冰冷漆黑的河水中——什么都听不清了。 在彻底丧失视物能力之前,她看到一抹歪歪扭扭的黑色影子朝着远处的树林跌跌撞撞而去,但是没过两秒,那抹影子就栽向了泥泞的地面,再然后的发展她就看不见了。 冰冷的雨水击打在她的脸上,伤口因为长期裸露在雨水中而剧痛不止,想必是已经发炎了。她试图匍匐在地爬向消失在雨幕中的粽子人,可是精神上的痛楚已经完全压倒了她的理智和本能。 沈祈灵感到眼皮发沉,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是要死了吗?” 她迷茫地喃喃自语。 是要死在40年后的未来了吗?话说这岛上有没有野兽?她并不喜欢那种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感觉…… 这场死亡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因此她此刻并没有因为地狱的呼唤而惊慌失措,相反她很平静,她已经撑得太久,心力早已消耗殆尽,这场死亡就像是生命对她最后的宽恕。 虽然心中依旧不甘,但不管怎么样,她除掉了自己的敌人不是吗?这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沈祈灵缓缓闭上眼睛,这并不是听天由命,她已经尽力了,她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活下去,但她还是太过弱小。 弱小是她的原罪。 …… 死亡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的?一片漆黑,一片荒芜,还是一片混沌? 当沈祈灵再一次茫然地掀开眼皮时,她发现自己居然哪也没有去,而是回到了因超凡能力而开启的灰雾空间。 【很高兴你完成了任务,我的孩子。】 系统的声音恰合时宜地出现。 “系统?”沈祈灵的大脑此刻就像是生锈的老型发动机,貌似已经丧失了转动的能力,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而后不假思索地问出了心中疑惑。“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挨了一拳。”她手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你确实已经死过一次了,但你并没有迎来真正的死亡。】 “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浑身被难以言喻的疼痛折磨,沈祈灵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与力气。 系统此刻面对沈祈灵的满不在乎居然出奇地有耐心。 “我只想知道,我已经死亡了,为什么你还在,为什么我们还能交流?”她双目无神地直视前方,完全没有寒暄的意愿。 【别着急,我的孩子,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就会为你打开一扇门。】 灰雾空间中银灰色的沙粒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围绕在沈祈灵周身,缓慢地将她包裹,像是一只富有生命的大手,在搀扶她,在指引她。 【跟随着灰雾的指引吧,打开命运的第一扇门。】 沈祈灵机械般转动脑袋,干涩的眼珠动了动,“门?” 【它的开启条件是“成功献祭愚者”】 沈祈灵木讷地从地面上爬起,她感觉四周的银灰色沙粒正慢慢凝聚成一道道荧光闪闪的飘带,缠上她的四肢,轻轻拉拽着她前行。 四周都是银灰色颗粒组成的雾气,沈祈灵跟随着指引向前,前方一片灰蒙蒙中逐渐显现出一道门扉的形状。 【打开它吧。】 系统此刻的提示像极了撒旦的低语,厮磨在她的心头,诱惑她犯下上帝决不饶恕的罪过。 她在系统的“诱惑”中无法控制地伸手搭上门扉,这扇门与2077年风靡的电子门不同,它冰凉的表面没有锁,需要单向推开。 “这扇门后是什么?”就在推开门的前一秒,沈祈灵的动作突然停滞住,在2077年所经历的一切开始跑马灯般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就像梦一样,荒诞又惊险。 无法言喻的经历使本就极富疑心的沈祈灵病的更重,她本就不是完全信任系统,此时更是从心底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她的感性在催促她——这可能会是个生的机会!可是尚存的理智却又在劝阻。 沈祈灵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缠在蜘蛛网上的飞蛾,系统是与她紧紧纠缠的蜘蛛丝,她一直在被系统指引,可她根本搞不明白那种指引背后的本质。 沈祈灵对这个世界的最初了解来自于系统。系统说这是2077年,是未来。可既然是未来,它这个自称是游戏系统的监管者又为何会存在?它拥有上帝视角,能开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商城系统,可以帮助她获得超凡能力……甚至连下派的任务都极具针对性。 这一切的一切,若是沈祈灵告诉给2037年的同事,他们只会认为她脑袋玩游戏玩秀逗了,连现实和游戏都分不清了。 可是傅秋砚的出现却意外证实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她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她的的确确来到了40年后! “这扇门后是什么?”沈祈灵平复心神,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门的那一头是上帝赐予的你的崭新人生。】 “崭新……人生?” 沈祈灵笑了,“前往伊甸园吗?别开玩笑了。” 【这是一个扇通往任何时空的门,你可以选择通过它回到过去,在进入游戏之前的时间点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也可以重新开启这趟旅程,探索这个世界更多的秘密。】 阻止一切的发生? 沈祈灵半晌没回过味,这是允许弃游的意思? 开局不是说只能一命通关吗?怎么现在又突然为她开后门了? “你的语言貌似有点前后矛盾,系统。”沈祈灵抬头去看,头顶也是银灰一片,她望不到天尽头,她现在依旧被裹挟在一团未知的迷雾里。 【这并不矛盾】 系统说。 【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次意外之喜,一个契机。】 “听上去很不错,可为什么偏偏是我?”沈祈灵不理解。 【宿命总是奇妙的。】 “可我并不喜欢把一切都归结为运气与虚无缥缈的宿命。” 【你有点敏感了,我的孩子,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系统。”沈祈灵不顾系统的劝说,她一直有几个问题深埋于心底,“40年后的世界真得会是这副模样吗?” 【你可以质疑未来,但请别怀疑历史。】 “那么,第二个问题,为什么2077年会存在凌驾于科学法则之上的游戏系统——你?” 【……答案在门后。】 “门?”沈祈灵转头,那扇银灰沙粒堆砌塑造而成的门扉门扇紧闭,像是一只假寐的眼睛,无声窥伺着眼前这只迷途的羔羊。 “……原来如此。”与门扉长久对视,沈祈灵感觉自己的心智好似逐渐清明。她长舒一口气,五指张开重新贴合在门扉上。 触感冰凉,也许这就是系统口中的……宿命的奇妙。 “这并不是恩赐而是噩梦,系统。”沈祈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看似给了我选择的机会,实则切断了我所有的退路。现在的我被你监管,回到过去我也同样会被你监管,因为那需要我施展能力,而施展能力的前提就是拥有你,系统。”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将你精准送至打开游戏前的时间节点,我不会继续监管你,你会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沈祈灵没去管系统的安抚,相反,她有些疑惑为什么系统不挽留自己。 【也许你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沈祈灵久久不答,系统只好先给她些时间。 “不,系统,如果你真得大发善心想要劝我返回2037年,为什么不坚持到底?你知道,你的意见我总是会考虑。”沈祈灵说,“但你没有,你是想要我留下的,你在纠结,对吗?” 这一次系统故作沉默,没有回答。 “你告诉我可以返回过去改变历史,可是游戏的设定明明就是灵魂与肉体捆绑,一但游戏失败,两者同时湮灭。就算你能够放我返回,我也必须重新进入游戏吧,因为我返回过去这一选项也是建立在游戏存在的基础上,而只要游戏存在,我就必须遵循游戏规定,我必须返回游戏。你所谓的返回只能算是游戏中的短暂停留,如果一直无法完成任务,我就只能一直活在这种无穷无尽的循环里,无法正常生活,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名观众。” 【你本可以在彻底卷入深渊之前,再享受一番最后的宁静……】 系统的语气有些改变,虽然依旧是电子音,但它的回答中却好似生出了一丝怜悯。 “告诉我,系统,这扇门究竟意味着什么,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算是……搭档。”沈祈灵斟词酌句道。 【也许在一味追求真相之前,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系统接替了沈祈灵的指令权限,开启了自动操控,只是眨眼功夫,沈祈灵眼前便多了一面银灰色的半透明面板。 “那是……我?” 说实话,看到那种……诡异的画面,没有人是不震惊的,沈祈灵也不例外。在她的眼里,此刻面板中的自己比起愚人号爆炸时见到的黑曼巴不相上下。 浑身黑黢黢的,没有头颅,没有器官,更没有四肢,只剩一滩被浑浊蒸汽笼罩的糜烂淤泥。暴雨冲刷着她的躯体,可那滩软泥状的物质却没有稀释溃散,相反它们如有生命般缓慢蠕动着,像是海风拂过后涌起的滚滚浪涛。 沈祈灵眉头紧锁着将透明面板中那副宛若变形虫的丑陋躯体看得一清二楚,她甚至惊悚地发现躯体之上有无数个类似人脸的东西在朝外挤,密密麻麻一片,就像惊蛰破土而出的冬虫,挣扎着向外冒头却又在即将脱离躯体时被重新吞噬。 乍一看已经完全丧失人类应有的体貌特征,甚至连供血输氧的脏器都消失不见,可是沈祈灵却诧异地发现自己淤泥般的尸身仍然在呼吸,这令她头皮发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祈灵注视着面板显示屏上的自己,沉吟不语。不知是不是人类基因中中的排他性在作祟,即使知道那滩烂泥就是自己的尸体,她依旧浑身不自在。 【是神泥,它在你坠入空间隧道的间隙寄生了你。】 “神泥?” 面板在系统的控制下自动播放起当时的视频回放,沈祈灵看到就在她掉入空间漩涡的前一秒,手中的不规则盒子里有一滩黑黢黢的原生质体钻了出来,附上了她的指尖与手面。 一瞬间,沈祈灵感到呼吸困难,她突然想起黑曼巴,难不成她现在同他一样变成了不死怪物? 沈祈灵将自己的疑惑诉诸语言,可系统却否定了她的猜想。 【神泥的力量十分强大,它的确可以让你同黑曼巴一样获得血肉再生的不死身躯,可是弊端也很明显。】 【你并不是专门为神泥而生的特异体,如果没有特殊药剂,你会逐渐变异,慢慢丧失理智,最终成为一只泯灭人性的屠戮怪物。】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我选择2037年,选择安逸,那个时空的一切都不会变,改变的只是我,我会逐渐怪物化,逐渐丧失自我,最后成为全人类的公敌,一只狂暴可怖的哥斯拉。这就是你当时向我隐瞒的?” 【……没错。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成为一只异种,我相信,你也不愿意。】 “但你不该隐瞒我。”沈祈灵有些气忿。“你这是在随意揣度我,系统。你认为我还太过脆弱,根本经受不住命运带来的冲击。” 【……抱歉。】 系统的电子音第一次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是摩擦的必然结果。 “告诉我,这是你的意愿吗?”沈祈灵的话题变得突然,她并不想一直把话题纠结在这件事情上,她现在更想搞清楚的是系统的态度。 【这很重要吗?】 系统貌似有一瞬的……浑然。 “当然,我们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无法割舍的搭档,谎言和欺骗是撒旦操纵世人的傀儡线,你既然信奉上帝,就应该比我更清楚坦诚相待的重要性。” 【……】 沈祈灵可以感受到系统的思量与迟疑,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系统会给予答案。 【我目前能回答你的只有——隐瞒属于系统“个人”意愿。】 “个人”意愿,这个说法用在一个人工智能身上还真是稀奇。沈祈灵心中掂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至于可信度,后期我会自行验证的。” 系统的沉默震耳欲聋,它觉得沈祈灵有些叫人捉摸不透,难以理解。 “这挺不错的。”在系统百思不得其解时沈祈灵又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只不过话音里并没有符合语境的喜悦。 【什么?】 系统显然没明白沈祈灵前后反差巨大的矛盾心理。 “你的资料库中记载过《水浒传》吗,系统?”沈祈灵捻了捻手指,她觉得心头有些烦躁。 【你指……】 系统并没有否认。 “你觉得我现在的境遇像什么?”就像是在故意逗弄对方,沈祈灵并每有把话说全。 系统犹疑了一瞬,不过没关系,沈祈灵很清楚它已经反应过来了,它的算力一向很强。 【逼上梁山】 沉吟几秒后,灰雾空间里响起了独属于系统的、辨识性极高的电子音。 第25章 献祭愚者25 “我记得你提供的选择有两个,系统。”沈祈灵一边向系统提问,一边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梭着门扇表面。 【没错,首选方案是让你先返回2037年。】 【这个方案的实行是建立在你意志不坚定的基础上。】 意志不坚定?沈祈灵觉得系统的话相当有意思。“所以你提议我返回2037年不过是为了利用神泥激发变异的属性,你想让我在2037年的时间线精神崩溃,到时候就算我不愿意也必须回到2077年。” 【这会是最坏的结果,在那之前我会尽我所能指引你做出选择,尽量规避这一结局。】 “但你不得不承认,系统,这同样是最有效的控制手段。”沈祈灵将系统有意隐藏在表层之下的血淋淋的真相揭露了出来,丝毫不给面子。 “这是你一贯的手段吗?”她的眼神明显冷了下来,但与之前对战红发男和粽子人时有所不同,这次的怒火不再展露分毫,她只是阴着一张脸,像一座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 【这其实是个考验。】 系统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但介于两人目前尴尬的关系,又不得不给予一个解释。 【“献祭愚者”是属于你的考验,只有通过考验“门”才会为你打开,属于你的游戏任务才真正开始。】 【我的任务是保证“门”被正确的人打开,考虑到人类趋利避害、知安忘危的天性,我必须那么做。】 “你说过‘门后有真相’,而你是守门人,那么现在门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沈祈灵顿了顿,“我被主宰这道门的神秘力量认可了?” 【守门人……确实是个恰如其分的称呼。】系统的回应像是陷入了深思。 “你跑题了,系统。”沈祈灵显然是不打算同系统在这种小事上展开长篇大论的。 【你确实被认可了。】 系统肯定了沈祈灵的说法,但她并没有因此获得满足抑或是成就感。相反,她仰头注视着自己头顶那片弥漫的银灰雾气,眼神中多了一丝审视。 “你貌似不一样了,系统。”她说。 系统从她拒绝返回过去之后就不再用那句令人肉麻又悚然的“我的孩子”称呼她了。 系统停顿了两秒,它的沉默出于对沈祈灵敏锐观察力的惊讶。 【我们是搭档不是吗?坦诚相待是催生信任与情谊的关键,我接受了你的建议,我希望我们日后可以成为亲密无间的伙伴。】 “不是这个问题。”沈祈灵压根不吃这一套,这一刻她展现出了自己咄咄逼人的一面。“诚然,架构你我信任之桥的前提是彼此坦诚,可你依旧选择了隐瞒。” 【这不是隐瞒,我的朋友。】系统的电子音尾调微沉。 【还记得这款游戏最初的玩法设定吗?】 “你指的是游戏的三种通道?”沈祈灵回忆着。 【没错,三种通道,分别对应着三位不同的守门人。第三通道由我全权监管,凡是进入第三通道的玩家,都需要经历一场考验,只有顺利通过考验的人才拥有与我进一步交流的资格。】 “所以之前你那些膈应人的‘我的孩子’之类的话……” 【是游戏设定,《愚乐园2077》这款游戏推出时,系统的设定就是类似上帝使者一样的存在,上帝创造人类,使者庇护人类,称呼人类为“我的孩子”只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样解释确实是通的,逻辑上还算过得去。 “所以‘上帝’认可了我,因此我具备了同祂的使者也就是系统你谈话的资格?”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称呼我为无限。】系统说。 “好,无限,所以你是‘上帝’创造的?‘上帝’就是这场游戏的策划者?是祂将我们从40年前带到2077年并将规则强加到我们身上,让我们进行这场该死的神明游戏?” 无限沉默了。 在沈祈灵看来,这种沉默就是变向的默认! “好,好极了。”沈祈灵被气笑了,“我一定要找机会宰了这个龟孙子。” 沈祈灵心底熊熊燃烧的是报复的欲望,她在心底发下真心实意的誓言,哪怕这在旁人看来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话。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手段,直到摧毁这一切的疯狂。 当机立断的行动力,敏捷灵活的思维力,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以及一名杀手应有的素质——薄情寡性。无限的判断从没错过,沈祈灵绝不是坐以待毙的妥协主义者,哪怕是面对绝对的实力,她也会在死去之前放手一搏。 困兽犹斗不死不休说得就是她这类人。 无限几乎有绝对的把握,它笃定沈祈灵一定会进入“门”内,她不允许自己被所谓的未知与神秘戏耍,这也意味着她一定会把愚人号上的事情查清楚。 无限已经很久没遇到这种与自己思维同频的玩家了,沈祈灵的那些猜测几乎都精准地命中了真相与实质,只有一点存在偏差—— 它并不打算控制她。 无限对自己的认知极为清晰,它并不认为自己能成功驯服沈祈灵这只猛兽,当然也不需要,他们之间最理想的状态是合作,她是一把锋利的剑,而它只需要做一块坚固的盾就好。 “首选方案我放弃,告诉我第二个方案是什么吧,无限。”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想,但沈祈灵还是选择让无限公布答案。 【以你的思维力想必已经有了大致猜想,那么现在就让我来简单总结一下好了。】 无限的语气第一次这么配合。 【你需要回到愚人号出事之前的时间点,重走一遍任务,并且更改死亡结局。】 “听起来就像是女配逆袭爽文。”沈祈灵的幽默感往往建立在冰点上,但令人意外的是无限居然接受良好。 【是个恰当的比喻。】 “时间点由你定吗?” 【不,时间点其实是由进门者自己把控的,我只是起到辅助作用。门的使用需要时空坐标,越精确越好,当然,如果拥有锚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锚?”沈祈灵眉头轻皱了一下。 【没错,锚,一种时空定位专属能力,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时空定位仪。就像船只抛锚一样,锚落下的地方会自动生成准确的坐标点,门可以自动感应,门与锚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那可真是不巧,我没有锚。”沈祈灵脸色愈发沉了。 【我目前知晓的时空坐标起始点是你选择打开游戏的那一刻。】无限提醒。 “这还远远不够。”沈祈灵认为选择直接进入愚人号是不妥当的,这无异于重蹈覆辙,她目前视野太窄,信息库严重不足,保命的能力也严重欠缺,这些无疑是致命的。 “反抗军在我的心脏里埋下了微型炸弹,如果我想要脱离反抗军就必须设法将它取下来。” “还有炸船主谋骷髅会,我对它的了解几乎为零,这会影响我的判断,我要做的不是阻止夜莺他们炸船,而是搞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他们的恐怖行动对我的任务执行无疑是有利的,所以我打算保留。” 一想起夜莺对她穷追不舍、非取她命不可的催命模样,沈祈灵就怒从心来。 “无限,灵魂寄生属于精神系能力吗?我可以复制吗?”她问。 无限已经猜出了沈祈灵心中的打算,回答的十分干脆。 【可以。】 它能感觉到沈祈灵的扣心挖肚,可目前还有一个大问题需要他们直面并克服,提醒她这个坏消息令它极为不忍。 【既然你已经通过了考验,按理说我也没道理继续隐瞒了。】 “???”沈祈灵被无限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关于你的身份……】 身份? 沈祈灵心脏咯噔一下,她心底隐约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比起我来转述,也许由你亲自确认会更直观些。】 无限电子音播报的同时一块银灰色的半透明面板开始在沈祈灵面前凝结,面板上显示着一连串文字,沈祈灵迅速浏览目光没有丝毫迟疑,直到看到第三行字的时候,她的呼吸猛然停滞了。 【玩家身份:紫幽灵研究员,反抗军卧底,暗月组织成员,黑榜s级通缉犯。】 第26章 献祭愚者26 “无限,为我定位登上愚人号之前的时间点。” 【没问题,但是那么做的后果是无法确保你的降落时间点,你有可能苏醒在刚刚出生的那一刻,也有可能苏醒在某个极为危险的时间节点。】 “这是必须承担的风险。” 【好,行你所愿吧,我的朋友。】 沈祈灵推门而入,眼前景物瞬间变换,一切都成了流逝的银色沙砾,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形状。 一点死人皮肤般寂静孤独的惨败光芒出现在她的正前方,像是静默的指引,她毫不迟疑,逆流而上,循着光的方向。 在沈祈灵穿过光芒的一刹那,她的大脑和双目顿时剧痛无比,像是有人强行将滚烫的热铅灌入了她的脑壳和眼眶,支离破碎的图像开始拼了命地挤入她的大脑,疯狂缭乱的呓语在她的耳边咆哮。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将沈祈灵拽入无底深渊,她在坠落。 就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无限开口了。 【荒诞滑稽的历史不会改变,会改变的只有人。去看、去听、去感受吧,我的朋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留在你身边。】 …… 沈祈灵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恍若黑夜的天幕闪闪发光,一团团星云诡异地浮动在她的视野里,金色的光束波涛般滚动,回响着一段怯生生的嗡鸣,让她联想到古希腊神话中的塞壬之歌。 沈祈灵在黑暗中滑行,脚下乘着风,耳边传来许许多多未知生物的振翅声。 她感觉群星在起舞,以一种蔑视嘲讽的姿态,四周诡异混沌的黑暗之中貌似潜伏着一群丑陋饥渴的怪物,而它们此刻正在以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挥舞爪牙。 梦呓般的呢喃开始离她远去,原本低沉渺远的歌声突然变作了一阵咯咯低笑与歇斯底里的咆哮,就呼嚎在她耳边,意图将她逼疯! 沈祈灵听不懂那些古怪的呓语,可又觉得十分熟悉……她觉得自己似乎本该明白的。 在那漆黑无光、没有终点的深渊里,群星逐渐被甩到了身后,一阵低沉模糊、令人发狂的邪恶鼓声悄无声息将她包围,鼓声里混杂着单调呜咽的风笛声,无定形的黑暗朝她张开了大嘴。 眼前顿时蒙上一片漆黑,沈祈灵感觉自己的眼皮睁不开了,身体也无法活动,就像是遭到了鬼压床一般,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灵魂受到了强烈的震颤与伤害。 此时要是有敌人靠近,定然可以一剑封喉。 她这么疑虑着,担忧着,不知过了多久,那股令人压抑的沉重感消失了,脆弱的灵魂重新回归躯体。 沈祈灵感觉身下突然一轻,就像是坠下万米高台,耳边生起风来。 然后,不断坠落的沈祈灵的视野中再度出现了天空。她看到遥远的宇宙深处,星辰膨胀炸裂,在眼前化作拂晓,喷涌着金色、绯红、薄紫色的光彩,她听到耳边奏响起管风琴气势雄伟的庄重旋律,她感受到了黎明到来前的绝妙气息…… 终于,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沈祈灵眼睫轻轻颤动,像是两只妩媚翩跹的蝴蝶,几秒后,她的眼睛掀开一条缝。 五彩的霓虹灯不由分说地闯入她眼中,刺得她尚未适应的瞳孔生疼,待稍稍缓了几秒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这次她好像看到了有条巨大的蛇盘绕在凸出地平线的一座尖顶摩天大楼上。 巨蛇通体棕灰,黑曜石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沈祈灵,嘶嘶地吐着信子,像是在酝酿一个惊天的阴谋。 “游隼,你在听吗?” 猝不及防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迷你小巧的隐形耳机里传出,将沈祈灵飞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目标现在正从杰克大街拐入北极星大道,路况有些拥堵,预计10分钟后才会到达你所在的路口,到时候我会按原计划在空中干道制造一起车祸,记住,在联邦维和员赶到之前我们只有5分钟的行动时间。” 听着男人突突突如机关枪一般的消息输出,沈祈灵顿时有些蒙圈。但她明白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还真让你说对了,无限,我当真是‘落地成盒’的运气。”沈祈灵心中苦涩。她咬了咬唇,快速捋着目前已有的消息,烦躁紧张的情绪在思考中逐渐趋于平静。 首先就是男人对她的称呼——游隼,貌似是某种代号,沈祈灵记得反抗军中棱镜直呼她的名字,而红发男则称她为o4587,所以对面的人一定不会是棱镜与红发男的任何一位。 至于对方的真实身份,单方面干猜是不会有结果的,她需要更进一步的信息才可以得出结论。 其次是男人口中的行动与目标,她对此一概不知,所以在回答时有意识地引导对方尽量多地透露行动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简单地敲定了一个计划后,沈祈灵深呼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回答,下一秒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游隼会如何回复同伴?他们是否会在交流时使用暗语?游隼在苏醒前回复同伴所使用的是哪国语言?她的语速、语调、语气以及性格又是什么样的?这些细节一旦把控不好,很可能会立即引起对方的猜疑。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游隼?”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开头的问题,沈祈灵可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深深的无奈。 “你总是这样,不回答也不询问,金口难开,和个闷罐子似的,搞得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这个搭档当得不称职了。” 又是一句幽怨的话,对面的人还真是话痨。沈祈灵从他的话语中截取出两个关键点。 一、男人是她的行动搭档。 二、游隼的性格较为沉默寡言。 既然人设找到了,接下来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鉴于男人话痨的特性极具成为唐三藏的潜质,沈祈灵打算先晾一晾他,等到他忍不住了自然会主动开口。 心中有了打算,她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静静凝视着这个2077年的新世界。 这座城市很奇妙,它完全符合古人所谓的天圆地方说,一道晶莹剔透的玻璃盖自天空卡下来,将这座城市完全罩住,漫天飞舞的皑皑白雪以及冰冷与寒风被隔绝在了玻璃罩的另一端。城市中随处可见高耸参天的摩天大楼,璀璨的霓虹灯光游走在黑夜中,于玻璃顶罩处折射回来,再与摩天大楼外围透明如水晶般的视频屏幕遥相呼应,交汇出炫彩的光之海洋。 “还真是光污染严重的城市啊。”沈祈灵心中腹诽。 这是座不夜的城市,她放眼去望,发现那栋尖顶摩天大楼上盘绕的巨蛇开始沿着其余建筑外围的透明视频屏幕游走,不知疲倦,像极了一段反复播放的连续动画。而其上那位巨大、代表危险与凶猛的主角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黑曼巴蛇。 黑曼巴扭动着它庞大的棕色躯体,从一栋建筑滑动到另一栋建筑,场面十分震撼。这一切全数呈现在城市行人眼前,但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倒显得沈祈灵像个初入城里的乡下人。 沈祈灵将视线又挪回了原本被黑曼巴蛇盘绕的那座180层高尖顶摩天大楼上,大楼的整体就像一座九十年代的黑铁塔,如果没有周围参天璀璨的霓虹灯光,黑曼巴蛇很轻易就隐匿其中成为潜伏于暗处的捕猎者了。 蛇身稍稍扭转,沈祈灵看到它转了个头,又朝尖顶摩天大楼蜿蜒而来。它巨大的身躯扫过一串字母,在原地伏息了两秒,而后突然朝她抬起了漆黑的阴沉眸子,嘶嘶地吐着信子。 沈祈灵毫无畏惧地迎上它的双眸,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她看清了那串依靠全息投影形成的光束字母——pris(北极星)。 第27章 献祭愚者27 如果紫幽灵研究员“沈祈灵”没有在那场意外中丧生,沈祈灵的新身份纵然充满未知与危险,却也足以保证她风平浪静地撑到登上愚人号的那一天了。 …… 替身行动前5分钟,那个与沈祈灵通过耳机联络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三眼虫病毒你应该有好好保管吧,游隼。” 沈祈灵沉默回应。 “听着,游隼,不管你现在心情如何,是否愿意同我说话,你都必须记住了,等会把三眼虫病毒插入那个仿生人的数据插口等待30秒后立马撤离,不要在原地滞留,你的身份一旦曝光,之后的一系列操作方案就都形同废纸了。” 面对同伙老妈子般的喋喋不休,沈祈灵依旧沉吟不语,但她明显听到对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些你都清楚,但是作为搭档,我不希望你再受伤了,司家的人就在附近,你要小心。” 沈祈灵:“……” 终于,破天荒的,沈祈灵“嗯”了一声。对面的人一秒反应过来,语气立马变得欢快了些。 “等这一趟行动结束你就可以休假很长一段时间了,你打算去哪?是西大区的新马尔代夫还是南大区的金融长城?如果你想留在北大区的旧纪雪国休养的话估计得费点功夫,他们到时候一定会大力搜捕你的。” “哦,对了,我忘了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我还是不建议你去无人区,那里的污染和辐射简直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永远阴魂不散。这么说来我宁愿推荐你去东大区了,虽然那里有点……民风彪悍。” “嘿,游隼,你在听吗?你又不说话了。” “嘘!”沈祈灵不出声并不是因为走神,而是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了?”另一边的男人有些诧异,但那份诧异还没持续一秒钟便转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糟糕,出什么情况了!” 沈祈灵眉心紧蹙,她死死盯着眼前突然拥挤不堪的人群,就在距离她还有一段路程的空中干道,一团刺目的红色火团坠落了。 “可恶,游隼,别过去了,有突发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 沈祈灵终于开口说话了,倒不是她放松了警惕,而是她清楚当人处在压力、焦虑或紧急情况下时,注意力会集中在某个目标或任务上,从而忽视周围的其他信息。她不可能永远不开口,因此她必须将开口时暴露的风险降到最小。 “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又嫌我废话了,实话说我还是喜欢你讲中文,法语虽然浪漫,但是语法太严谨了,听起来也不亲切。也请你别讲暗语,你知道任务已经够麻烦了,我不想再费脑子了。” 中文?法语?暗语? 沈祈灵眉心一跳,迅速将这三条信息记在脑子了,现在她算是可以放心开口说话了。 “讲重点,十点钟方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祈灵学着特务的语气开口询问。 “空中干道一辆顺泰出租车追尾了一辆尼古拉斯轿车。” “目标情况如何?”沈祈灵获得信息,迅速带入情景,开始以间谍、杀手的视角设身处地思考问题。 “目标尚未……等等!糟了!” 沈祈灵的神经随着同伙的一声惊呼迅速绷紧,这让她不知不觉回想起愚人号上的那一起起意外,她讨厌事情的发展一而再再而三地脱离她的掌控。 “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逐渐冰冷严肃。 “目标对象死亡了!” 丧钟突兀地鸣响,沈祈灵有些发懵。 目标对象死亡,也就是说——她的任务失败了? “撤退,立即撤退,按照原计划!”同伙在迷你隐形耳机的另一边急切吼叫,震得她阵阵耳鸣。 “乱吼乱叫什么!”沈祈灵厉呵了对方一句,用的是对方最讨厌的法语,说法语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赶紧离开,否则司家人会通过阿维德找到你!” 沈祈灵心中为自己默默点了一支白蜡烛。走?她当然想走!但是她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撤离计划,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祈灵清楚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她心一横眼一闭,直接啪的一声踹开车门。 像是出于肌肉记忆,沈祈灵迅速转身抓起背包,走上马路,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没错,游隼,去三号点,我这边检查过了,那附近没有司家人。任务失败了,你先在三号点的位置等我,我们晚些时候碰头。” 沈祈灵的动作十分迅速,她一边将同伙的交代记在心中,一边继续往前走。她逆着看热闹的人流穿行,一边走一边悄无声息地拐入一旁幽深的暗巷,伸手拉开背包拉链,那里面是供她换装的衣物,还包括一顶红色的假发。 “无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告诉我死的是o4587吗?” 沈祈灵一边快速给自己换装,一边在心底呼唤无限,她的身手十分利落,小臂上是健康精瘦的肌肉,步伐稳健有力,就算是疾走也没有任何呼吸不畅的感觉。 这明显不是那具社畜研究员的躯体,她现在到底穿进了谁的身体里?为什么她没有按照原剧情穿到研究员“沈祈灵”的身上? 作为游隼,她的任务目标是一名仿生人,还与司家有纠葛。 这很难不让沈祈灵联想到自己初次穿越夺舍的那具躯体。 【是,你猜对了,我的朋友。】 “为什么剧情不一样了?” 【这是历史,改变的只是历史。】 “不过是称呼的问题,这两者之间没有区别,告诉我,为什么现在的历史会变得这么……疯狂!” 说话间,沈祈灵拐出了幽深的小巷,将手中的背包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她在换装的同时一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没有摄像头! 虽然沈祈灵本人疑心病较重,但还没有发展到这种草木皆兵的地步。她发现自己此刻的行为更多是出于本能反应,就像是一个久经锤炼的士兵,一举一动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根本无需思考。 快步走过挤挤挨挨的临界店铺,餐饮店、金店、服装店,沈祈灵同一个金发碧眼的全息投影女郎撞了个照面,那女郎穿着时髦的赛博风格裙装,流动金属和铂金线被编制得美轮美奂。 沈祈灵稍稍偏头与向路人飞吻的全息女郎擦肩而过,眼神扫过店铺晶莹剔透的橱窗玻璃时第一次看清了自己这副躯体的真实样貌。 一开始坐在车上时她一直带着墨镜,穿着带有铂金扣的黑色风衣和黑色长靴,拉起的立领完全遮住了嘴巴和鼻梁,除了一头长及下巴的叛逆银发,她无法通过轿车后视镜判断出更多的形貌特征。 而此刻的橱窗玻璃上,她的形象却180°大变样。 银发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身火热的绯红鱼尾裙,肩上披着一件短小精致的透明镭射服外套,脚下踩着细高跟,各种浮夸风格的饰品一样不少,与原本的风格大相径庭,简直像是浪迹夜店多年、浑身带刺的艳丽罂*粟。 【沈祈灵,你还在吗?】无限的声音在沈祈灵的脑海中响了起来,她的思绪从橱窗镜面上收回,没有停下脚步,虽然作为夺舍的玩家,她不知道三号点的位置在哪里,但这具身体貌似不需要主人的指引也能回应以强烈的直觉。 “无限?”沈祈灵淡淡回应了一句,她在等着这位自称监管者的游戏系统的解释。 【很抱歉,出了些问题。】 无限的电子音毫无起伏,沈祈灵没有从它的声音里听出任何抱歉,倒是感受出了另一种令她疑惑不解的情绪。 “你貌似有些烦恼。” 【历史不会改变,改变的是人。】 沈祈灵脚下生风,她的注意力定格在不远处的一间酒吧,门口形形色色的人群嬉笑怒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扫遍门前每一处角落,浮夸的招牌上是各种猎奇的荧光涂鸦,外部装修艳俗,可谓毫无格调可言。 沈祈灵微皱着眉头从那群吵吵嚷嚷的人身旁擦过,像一只迅捷的猫般逆着人流迅速钻进了洞开的大门。 灯球的五彩光线迅速闯进她的视野,眼前一片灯红酒绿。 沈祈灵被那光线刺得不舒服,带上了随身的墨镜,以最快的速度绕过龙蛇混杂的人群朝吧台走去。 “我知道,这你说过。”她泥鳅般从两个身材火辣的美人身边滑过,行过之处,弥漫着浓烈的劣质玫瑰香水味。“那么,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说说吧。” 【这个时空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系统的电子音在灯光闪烁,音乐四起的尖叫与狂欢中显得极为深沉。 【你有新任务了。】无限说。 【特殊任务:病毒抹杀】 沈祈灵万万没想到时光倒流之后的异时空她也能触发任务,还是“特殊任务”,与主线任务“献祭愚者”貌似不相同。 【特殊背景:你所在的时空中突然到来一位不速之客,他的出现搅乱了原有的历史轨迹,宿命中的必然被全数抹消,只余下一片空白与未知,伏行的阴谋正在悄悄朝你靠近,为了顺利完成主线剧情并顺利改写死亡结局,你不得不将这株始料未及的病毒彻底抹除。】 【本次特殊任务只限定为你的个人任务,不会邀请其他玩家,你将孤身奋战,独自调查。】 【本次任务不建议拒绝。】 【接受固然要承担风险,但放弃便是丢弃所有的希望与契机,直面危险还是沉溺安逸,选择权归你所有。】 【任务内容:彻底抹杀入侵者】 耳边是躁动的鼓点,沈祈灵距离吧台只有一步之遥,却在无限公布任务后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她久久伫立着,直到振奋人心的朋克摇滚一连换了好几个曲目才反应过来,耳机另一边的同伙在呼唤她。 “游隼,你到了吗?我这边出了点问题,需要切断连线,可能没办法继续同你保持联络了。” “我到了,你还要多久摆脱麻烦。”沈祈灵将脸遮挡进舞池灯光尚未侵入的阴影里,她跟随着节拍随意扭动着手臂与腰肢,不知不觉溜进了一处无人的拐角。 “你真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啊~神奇女侠!”同伙幽怨,“他们目前还没发现我,但是阿维德侦察力太强了,我必须放弃这个临时联络点避一避,放心,等我安顿好了会立刻尝试联络你的,别太担心我。” “……”沈祈灵陷入沉默,她刚刚貌似没有说出任何同关心语意相近的话吧,这个同伙还真是自来熟。 “放心吧。”对方在彻底掐断联络前又不满足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哦,对了,你在同比尔点血腥玛丽的时候不要再和他说法语了,他听不懂,他已经同我抱怨很多次了……还有,我掐断联络后记得把这只耳机销毁,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我是不是又说废话了?” 联络按计划掐断,沈祈灵将那只耳机碾碎的同时大脑也在同步运转。 血腥玛丽…… 难不成是暗语?类似于2037年那些全息谍战游戏里间谍或是杀手会晤时会使用的语言?沈祈灵心中生出一丝猜想。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决定用实践检验一番,反正只是一杯酒,就算不是暗语她也不会暴露。 沈祈灵抬脚重新走向吧台,在只差三步的地方,一个举着酒杯醉醺醺的壮汉突然凑了上来,他堆起一脸褶子般的笑容,对沈祈灵展示自认为健美的肌肉。“喂,妞,要……要不要……嗝!同哥哥我喝……喝一杯!” 醉汉的手不老实地攀上她的腰,沈祈灵连眼皮都没抬,行动与大脑同步,只花了一秒钟反应与思考,紧接着她放弃扭捏作态的矜持,直接抡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醉汉的鼻梁骨上,把他当场砸晕过去。 哗啦啦的鼻血糊了他一脸,沈祈灵确定对方已经不省人事了。 回想起在愚人号上担任社畜研究员的时光,沈祈灵心底感慨万分,武力值还真是相当重要!她应该学会适当地使用暴力,这无疑能省去许多麻烦。 舞池中热烈喧嚣的男男女女围绕着一个跳钢管舞的脱衣女郎哄笑热舞,没人关心这个角落里的小小插曲,震耳欲聋的音乐惹得沈祈灵很不快,她烦躁地掏了掏耳朵,而后大步从醉汉身上跨过径直走向吧台。 “哦,你好啊,今夜最美丽的小姐,想喝点什么?”身穿酒保服的男调酒师懒洋洋地从四周的景象中收回眼神,她对着沈祈灵笑,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 “来一杯血腥玛丽。”沈祈灵试探着说出暗号。 “没问题,我美丽的天使。”调酒师依旧笑眯眯地,他给沈祈灵递来一只马天尼杯,杯中装着鲜红如血的酒液。“负二层最里面的房间。”男人低声说。 第28章 献祭愚者28 沈祈灵按照指引拐过人群,路过一位侍者时,侍者微笑着喊停了她。 配合着停下脚步后,沈祈灵巧妙地将谨慎的神色掩盖在墨镜底下。侍者同样穿着酒保服,他手中举着个托盘,貌似只是个普通服务人员。 “这是菠萝推出的新玩意,今晚的主题是‘昔日之星’,这位客人要不要也选一张脸?” 沈祈灵透过墨镜看向侍者手中的托盘,那上面是几张仿真人皮面具,和她之前在酒吧舞池中看到的几张脸尤为相似,当时她还在惊叹于那张神似梦露的绝美面庞,原来都是这些人皮面具的功劳。 沈祈灵现在的身份有些复杂,多一分隐蔽就是多一分保障,她从托盘上选了一张酒吧中使用频率极高的欧美女人脸皮,风格同她此时的装扮并不割裂。 那人皮面具表面极薄,就像是刚从人脸上撕扯下来一般,透过灯光甚至能清晰地看清其上毛细血管的纹路。 沈祈灵背过身,摘下墨镜,贴上人皮面具,再次带上墨镜,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感谢。”沈祈灵用西班牙语回答了一句,侍者与懒洋洋的调酒师不同,随身佩戴的耳机似乎具备翻译功能,半秒后他点头微笑回应,带着沈祈灵随手放下的酒杯小心挪动步子离开了。 没用两分钟沈祈灵就赶到了规定地点,这里隔音效果出奇的好,没有密密匝匝的人群,也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是个与世隔绝的地下酒库。 看着负二层最里间的电子金属门,沈祈灵想起了愚人号上的那间实验室和夜莺生活的舱房。 怎么什么破事都赶上最里间?这个世界的npc是和最里间的房间有仇吗? 沈祈灵来到门前,金属门左上角的摄像头发出冰蓝色的光束,扫描她的头骨。 “扫描完毕,神经信息吻合。” 电子金属门向单侧无声滑开了。 沈祈灵一进门,就听到了多个不同语种,嘈杂混乱的新闻播报声。 “就在今晚22:59分,杰克大街空中干道2号线有两辆车发生追尾,一辆顺泰出租车,一辆尼古拉斯轿车。追尾导致的爆炸与车体坠落引起了陆地车道的交通事故与拥堵……” 新闻还没播报完,站在屏幕前的男人便抬手操控,给英语流利的新闻频道设置了静音。他胳膊抬起时像一把有力的匕首,给距离自己站位不远处的另一个新闻频道调高了音量。 一位白发苍苍、目睹案发现场的出租司机操着日语开口描述道:“……银灰色头发,一身深蓝色西服,穿戴妥帖,还带着个眼镜。长相十分出彩,浑身的气质不一般,怎么形容呢……有点酷,不像那种斯斯文文的青年。事故发生时青年曾和一位气质沉静的白衣女性同行在北极星大街35号道。” 随即是那名出租车司机对于杀手身旁同行女人外貌特征的描述:黑头发,貌似是个亚洲人,高高瘦瘦的,不爱笑。那男人似乎一直在逗对方开心。 以上就是那名司机所见的一切,他没有看到那名男子是如何行凶的,因为空中干道发生车祸时他害怕地藏到了仪表盘下方,后来枪声响了,还顺带着炸弹的轰鸣声,他便再不敢抬头直到这一切都结束。 屏幕前的男人拖着下巴摩梭了好一会,良久才从西服口袋中取出一个稍有磨损的鳄鱼纹笔记本,就着姿势翻到空白一页,用优雅严谨的笔触写下了什么东西。 “你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男人从屏幕上收回眼神,朝门口看过来,语气就像是在同多日不见的老友寒暄。 他们认识?他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沈祈灵心底疑惑,她明明带着人皮面具呢。 “你知道我会来?”沈祈灵用法语问,她没有挪动身体,只是立在重新合上的电子门内侧,与男人无声对峙。男人站在光源处,镜片的反光惹得她有些不舒服。 “在你来三号点之前渡风已经联系过我了,而且这间房间有神经元与突触扫描系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男人将眼镜摘下,抬手在左手佩戴的电子手环上轻触了一下,室内灯光亮起。他重又带上眼镜,转头继续听新闻频道的报道。 这一次频道中出现的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德国女记者,她正在描述当时的车祸,以及杀手是如何抛下自己的女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司家秘密车队附近,如何在混乱中控制住司家身强体壮的保安并毫不留情地射杀车内所有人的。 紧接着女记者又描述了杀手如何气定神闲地走向自己慌张失措的女友——那个不久前还同他亲密无间手挽手共同闲逛在北极星大街上的女友,如何用普罗米修斯将她烧成了灰烬。 戴眼镜的男人默然思索了几秒,而后又在自己方才写下的那串文字后面追加了些内容。 “你的任务貌似不太顺利,游隼。”男人开口时将另一个新闻频道也调成了静音。 大屏幕的光芒黯淡了些,这一次沈祈灵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和身形。 他的年龄貌似与沈祈灵差不多,不过二十四五岁,身形挺拔修长,穿一身熨烫妥帖的深蓝色条纹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高傲、矜贵、优雅,狭长的风眼微微挑起,墨发黑瞳,深沉内敛,闪烁着危险的流光。 “意外发生地很突然。”沈祈灵谨慎地回答道。 男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骷髅会的人动手很快,几乎没打算留给目标任何喘息的机会。” 沈祈灵十分惊讶杀手居然会来自骷髅会,这让她想到了夜莺,但她依旧努力保持镇定。 “想要喝点东西吗?我看过档案,上面记载了你的一些习惯,你在执行任务之前通常不吃东西。” “档案?”沈祈灵脊背绷直,她有些紧张了,却在努力控制不必要的小动作。 “抱歉,我知道‘零’在召回你时承诺过,这件事情不会再牵扯进第四个人,但……现在情况特殊不是吗?”男人感受到了沈祈灵的疏离与警觉,他举起手,比出一个投降的动作,言语中充满歉意。 “暗月需要你,游隼,我也是。”他说。 “关于档案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那么做,我需要了解你。” 沈祈灵依旧没开口,她现在的判断又改变了,他们不熟,甚至有可能根本没有交集,否则男人没必要声称自己是通过档案了解她的。 还有男人的态度,很谦和,姿态放得极低,他并不想引起两人之间的矛盾。 “在直呼我的时候,报出自己的身份是最起码的礼数。”沈祈灵斟字酌句开口。 “当然。”男人配合地答应了,“我是凤政年,你可以称呼我为黑猫。” 门第二次打开时,进来的只是送餐机器人。 沈祈灵同黑猫面对面坐在房间一侧的真皮沙发上,沙发前的可升降金属桌上摆放着一杯普洱茶和一杯黑咖啡,还有几块闻起来味道不错的蛋糕和几根巧克力棒。 实话说沈祈灵确实有些饥饿,无论是在进入这个是空前还是时空后,过量的脑力活动令她不堪重负,但是她依旧不能进食。 面前的黑猫声称对她的了解来自档案,那么档案中记载了她多少秘密?是否有记录原身的某些小习惯?原身的口味偏好是什么?是否有忌口?她是否存在某种怪异的饮食癖好?她是否会因为这些细节把控不到位而遭到猜忌? 一想到这些,沈祈灵瞬间没有了胃口。 “甜食中富含碳水化合物,它们能为你补充能量,也许你现在正需要这些。”说着,黑猫将金属盘推到了沈祈灵面前。“这些东西都是根据档案上你的口味准备的,知道你不噬甜,没准备糖分过高的食物,这几根巧克力棒只是为你快速补充能量准备的。你现在的状态过于紧绷了,适当食用能够促进多巴胺分泌,让你身心放松下来。” 虽然黑猫努力向沈祈灵散发善意,可她依旧不打算相信,先不论她无法确定原身在某些细节处的饮食习惯,就拿黑猫口中的档案来说,她无法确定这其中是否有诈,如果黑猫有意试探她,她立马就会暴露。 “不用了。”沈祈灵果断拒绝并冷漠地询问道:“转换一下话题吧,是谁毁了我的任务,你目前有眉目吗?” “好吧。”黑猫貌似也没打算勉强,他小口啜饮着普洱茶,而后将一直放在身侧的鳄鱼纹笔记本推到了沈祈灵面前。“是你的老朋友,游隼,他找上你了。” 第29章 献祭愚者29 一股电流滑过大脑,沈祈灵瞬间麻木。她又遇到麻烦了,还是不小的麻烦! “是蛞蝓。”黑猫点了点鳄鱼纹笔记本上记录着随写的那一页,字迹劲瘦,棱角分明。 “‘零’和你讲过吧,游隼。蛞蝓暗杀了南大区的代理人,虽然那家伙死有余辜,但是这无疑是对仿生人的一种挑衅,他想要将仿生人的命运重新拉回万劫不复的地狱。” 沈祈灵静静听着黑猫带着愤慨的斥责,心底悄无声息地猜测他的身份。 会是仿生人吗?否则他没必要这么痛恨蛞蝓。 但沈祈灵也反应过来一个要点,那就是黑猫所归属的组织貌似并不属于反抗军或是司家的任何一方。因为反抗军的计划是利用卧底o4587,他们没必要派遣杀手给自己人植入病毒,司家就更不必说了。 回想起之前无限提醒她的新身份,她怀疑黑猫归属的组织是暗月。 “你为什么觉得一定是蛞蝓干的?”沈祈灵搜索枯肠,谨慎回复对方。“距离事发才不到半小时。” “你也看到了刚刚新闻中提到的那名女性了吧,亚洲女性,就是那名蛞蝓刻意接近,后来又残忍杀害的女性。” “我之前有详细调查过有关蛞蝓的卷宗,发现他一直喜欢使用这套招数,每次进行恐怖活动时他都会搭上一位黑发黑瞳,皮肤白皙,身材细瘦高挑的亚洲女性。如果这名女性还是医生或是研究员就更不错了。” “他享受攻陷这些女性心房的成就感,而她们的结局一向很糟糕。” “这就是你用来判断的全部,一名亚洲女性,一个古怪的性*嗜*好?” 黑猫摇了摇头,他同沈祈灵讲起了她10年前暗杀蛞蝓父母的事情。蛞蝓原名乔·约翰,是个混血儿,父亲是一名m国人,同时也是反仿生人极端主义组织“阿努比斯”的一名秘密成员,母亲是龙国人,身份是联邦研究员。 10年前游隼接收到刺杀蛞蝓父亲亚历山大·约翰的任务,用于隐藏的身份就是随队医生兼研究员,这个任务了结的三年后,游隼又接收到了远程狙杀其母梁博士的任务。 “这两次任务无疑都完美完成了,但也很不幸地让你成为了蛞蝓的眼中钉肉中刺。”黑猫的语气中带着感慨与无奈。 “这和他刺杀司家的人有什么关系。”沈祈灵对过往并不感兴趣,确切地说,她在将信息一字不漏地记在脑海中的同时已经开始谋算如何彻底脱离这个组织了。 “这次恐怖行动其实和司家没关系,游隼,他是在向你示威。”黑猫说。 沈祈灵摇了摇头,“给我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好吧……”黑猫的神色有些沮丧,“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 “我说过你是骗不了她的黑猫。”房间里大屏幕在一声中气十足的笑声后陡然熄灭,“让我来同她说吧,黑猫。”再亮起时,屏幕中央已经出现了一张饱经风霜的男人的脸,这男人约莫五十多岁,发丝中早已夹杂着大片花白。 他仰躺在扶手椅上,虽然同黑猫一样穿着着西服,可浑身的气质却截然相反,沈祈灵感觉他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像是一头猛兽在盯着一头绵羊。 “零。”黑猫率先开口,微微颔首,对待大屏幕那边的男人极为敬重。 “你这样不怕被发现吗?”沈祈灵迎上那双眼睛,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渡风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同我联络。” “放心,反监管部门的同志会搞定一切,只不过有些麻烦罢了。”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沈祈灵心中的大石头缓缓落地,看来她这种态度没有问题。 沈祈灵觉得自己目前掌握的主动权太少了,于是她又主动开口道:“你刚刚让黑猫唱得那出戏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试探,你总是这么多疑,游隼。”零朝着屏幕挥了挥宽大有力的手掌,像是在安抚,“我只是想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并且和他打了个赌。” “我赌他骗不过你,毕竟你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学生,游隼。” 零有意给她戴高帽,但是沈祈灵不吃这一套。“你当初召回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沈祈灵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无懈可击。 零很配合,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绕了绕自己的拇指,但是态度一点也不诚恳,“你知道的,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这个任务非你莫属。还有渡风,他小子没你就划水,我也是为了效率着想。” “可现在任务失败了。” “不,并没有失败,确切地说是升级了。”零对着大屏幕摇了摇手指,显示出自己的权威。“你有新任务了,游隼。” “这不是我当初的任务,你找别人吧。” 沈祈灵意识到继续顺着零的话头可能会被带进坑中,既然她是被召回的,就说明她之前那段时间有过脱离组织的想法和行动,这样说来就算她现在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拿定主意,沈祈灵当机立断拒绝,黑猫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吃惊地翕动了两下嘴唇。 “拒绝任务,然后继续你那枯燥的五大区之旅吗?”零明显有些焦虑了,但他没有对沈祈灵发难。 沈祈灵明白她猜对了,零现在倒像是失去了主动权的那一方了。 “听我说,渡风是你亲自招募的,你难道忍心他一直留在组织里当一个留守儿童吗?” “你的理由倒是新鲜。”沈祈灵努力在大脑中模拟着对话,根据零和黑猫提供的线索,她在被召回时的形象貌似是个离开组织有段时间,一直在外走四方的背包客。而在此之前,她一直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沈祈灵开始仔细揣度起原身的心思——她为什么要突然脱离组织呢? 是因为厌倦了杀伐的生活? 还是因为某个未知的意外? 但不管是哪一种,她现在应该具备一颗追寻自由的心。沈祈灵猜测,如果不是零的亲自现身,原身很可能不会返回组织执行这次任务。 “我现在怀疑他是否适合这里了。”她锁定自己的人设后淡淡开口,适可而止。 “还真是麻烦呐。”大屏幕另一端,零显然有些为难了。 第30章 献祭愚者30 沈祈灵已经不记得零花了多少口舌来劝说她了。零无疑想让她留在暗月,但她同样展现出了离去的决心。 这场谈判的最后,零妥协了,但他并没有通过沈祈灵完全脱离组织的要求,他只是挑了个折中的办法,允许她放假,假期的长度绝对令她满意。 零的底线已经展露,沈祈灵没再得寸进尺,选择了暂时达成协议。 之后零又给她介绍了黑猫,这位矜雅的贵公子居然是个人类。而她又是个倒霉催的仿生人! “别惊讶于他的身份,游隼。”零如是说。“在暗月人类和仿生人一体同心,我们是为了构建新世界。” 真是讽刺啊…… 沈祈灵心中腹诽,愚人号上的一切她仍历历在目,她不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人类和仿生人还能和谐友好地走向未来。 “我清楚你的顾虑,游隼。”零适当开口,缓解尴尬,“但现在正是人类和仿生人和平进程的关键时期,为了构建新世界,我们需要出一份力。” “蛞蝓对于五大区以及制药公司的打击在今年激增了,他试图破坏和平进程。”零强调。 “他已经刺杀了南大区的代理人,前不久还炸毁了西大区的制药公司,就在昨天,他还对西大区的代理人进行了绑架。” “可怜的男人,没撑过蛞蝓的严刑拷打。”说到这零停顿了片刻,像是在默哀。 “所以呢?你想让我去对付他?”沈祈灵算是听出了零潜藏在抱怨中的真意,他所谓的任务升级绝对与蛞蝓脱不了关系。 “你有这个实力,游隼。”零的赞美之词不要钱般噼里啪啦朝外砸,这是甜蜜的陷阱,然而他惯用这种甜蜜的陷阱。 “我们设置在蛞蝓亲信身边的特务三天前传回了一条音频,也许你会感兴趣。” “直奔重点吧,零,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沈祈灵不打算继续同零打太极,既然同意留下继续任务,她也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我需要你帮我彻底铲除蛞蝓,同时将愚人号上的神泥带回来。” 又是神泥…… “这是两个任务,你的报酬不够。”零同沈祈灵耍滑头,沈祈灵也要从他身上多吸点血下来。 她在之前同零周旋时就看出来了,这家伙是个铁公鸡,尽管他们使用的是组织公款,但从他身上多拔一根毛都要被他叨叨大半天。 “我只能给你的报酬翻一倍。” “不够,你很清楚对付蛞蝓的危险性。”沈祈灵朝大屏幕摊了摊手,“更别说亲自登上愚人号。” “三倍是不可能的,那已经超预算了,而且我许诺了你假期。” “现在是我在提要求,零,这就是你能展现的所有诚意吗?” 零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那么你的预期是多少?” “五倍。”沈祈灵笔画出五根手指。 原本谈定的报酬是50万联邦币,这对于四级公民来说,只要不冲动消费,已经足够好吃好喝好穿地过上两三年了。 谁知道,沈祈灵直接狮子大开口,翻了5倍。 黑猫愣愣地站在原地,下巴因为震惊几乎合不上,在他看来,沈祈灵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趁火打劫,零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当然,现实也证明了零的确不打算应允,“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自动提款机吗?” “我们只是在展现彼此的诚意,零。”沈祈灵面不改色地看向黑猫,“是你先违约的。” 这一次零足足沉默了十分钟,到了最后沈祈灵听到的回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五倍,同意。但是我目前没有同等的黄金换算,一次性调动这么大数目的额度同样会引起联邦追查……” 听着零的回应,黑猫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什么没有同等的黄金,什么会引起联邦的追查,不过都是幌子罢了,这个名副其实的周扒皮老板只不过是想拖欠工资。 “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零。”零在有意推脱,沈祈灵显然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她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你什么时候解决了,我什么时候行动,美丽新世界的建立日期取决于你。” 零被当面反驳了,虽然这算不上什么,但他还是说不出的憋屈。因为他了解游隼,知道她虽然不是贪财鬼,可是性格却执拗得可怕,同她僵持往往都是他单方面败北的局面偏多。 “好吧,我尽量。”零在沈祈灵身上吃了瘪,心底泛起不爽。 “今晚先休息,明早我会让黑猫把行动计划发给渡风,反正他总爱粘着你。” “我会让渡风盯紧账户。” 零:“……” 和零切断通话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黑猫还在真皮沙发旁兢兢业业地赶计划。沈祈灵睡不着,确切地说是她不习惯在当前的情况下入睡。 虽然是一个组织的同事,但她毕竟身份特殊,光明正大地睡在陌生人身旁,沈祈灵担心此人下一秒就会抽刀子。 “滴滴滴——” 大屏幕的指示灯闪了两下,之后指令通过,黯淡的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一张看上去稚嫩未退的少年面庞出现在屏幕上,橙发橙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还有两颗小虎牙。 “游隼,游隼,终于又见到你了,有没有想我?这次任务中止之后有没有好好吃饭?你的眼底怎么乌青乌青的,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祈灵正仰靠在真皮沙发上闭目养身呢,大屏幕对面就传来了渡风的惊喜三连问。问得她头大如斗。 “你不知道现在几点吗?”沈祈灵意有所指,但渡风却是完全放空的状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呀?两年?三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见你,我去找零但是他说你不要我了,这个大坏蛋就喜欢骗我!” “我们明天见一面吧,我知道北大区一家超正宗的炸猪排店,你一定会爱上那味道的。” “还有还有,前几天我在北大区闲逛,看到一条红围巾,特别漂亮,我当时想起五年前了,我记得你救我那天也是戴着一条红围巾。” 沈祈灵:“……” 沈祈灵原本只以为渡风是个自来熟,现在才知道他是个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的鹦鹉。 她有些烦躁地掏了掏耳朵,正想起身抬手关掉屏幕,黑猫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你什么时候能过来?我制定了新的任务计划。” “诶,原来还有别人呐!”渡风就像是突然发现黑猫一样猛地捂住嘴,生怕自己刚刚泄露了什么机密。 沈祈灵无语地瞧着他,只觉得他要是摇摇头,兴许满脑子都是水,从屏幕亮起到现在他不是一直都在说废话吗? “零不是说这次任务只有我们三个吗?”渡风用蹩脚的法语勉强与沈祈灵沟通,沈祈灵要扶额了,黑猫的法语说得简直比她还溜好吧。 “这是新伙伴,渡风,代号黑猫。”沈祈灵言简意赅,但是渡风却有些不高兴了。 “零明明说我才是游隼最特别的搭档。” 因为熬夜,沈祈灵感觉眼睛涩涩的,她略显疲乏地捏了捏眉心。黑猫看出了沈祈灵的不耐烦,笑眯眯同渡风解释。 渡风也是个心大的,三言两语就被哄好了。 “那我现在就赶过来!对了,游隼,你要不要吃猪排饭?新炸的猪扒又香又脆,外酥里嫩很好吃的。” 沈祈灵抬手想要拒绝,但手腕还没来得及摆动就被黑猫眼疾手快地摁下去了。 “可以帮我也带一份吗?我和游隼为了这次的斩首行动饿了一晚上,胃已经开始抗议了。顺便提醒你一句,游隼喜欢吃辣。” “明白!”大屏幕那边的渡风朝着黑猫贼兮兮地比了个ok,然后又欢快地同沈祈灵道了句“再见”才依依不舍地下线。 虽然沈祈灵讨厌旁人随意替她做决定,但她此刻确实已经饥饿难耐了。 她需要补充能量,便默认了黑猫的行为,继续仰靠在真皮沙发上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起来。 第31章 献祭愚者31 银灰色雾气再次萦绕周身的时候沈祈灵已经回到了灰雾空间。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 无限貌似已经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你好,无限。”沈祈灵边回应无限的问候,边打开可视面板。 她在同零掐断连线后利用绝对掌控从黑猫那里拿到了暗月此次替身任务的几位人员档案,以及关于蛞蝓过往的卷宗。 虽然零说蛞蝓策划今晚的恐怖活动只是为了打击司家私下里在紫幽灵进行的异种实验,但沈祈灵却觉得还是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这位极端恐怖分子的,毕竟2077年敢同联邦和司家当面叫板的人没几个。 暗月的档案与卷宗全数记录在加密过的u盘上,只要密码正确,插进数据插槽就能任意读取其中内容。 这具身体的记忆力很强,浏览的速度也极快,沈祈灵在翻阅档案时几乎是走马观花,可是烙印在记忆里的内容却非常深刻。 她快速记忆着游隼档案中的每一条信息,只觉得那些玩意琐碎得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面对这种窒息级别的360°监视,沈祈灵已经能够理解游隼执意离开的决心了。 “原先隶属组织:反抗军……”该死!沈祈灵后槽牙都咬碎了,怪不得暗月对o4587的信息了如指掌,原来组织里藏着个真货。 她重重划走游隼的个人档案页面,一团火顶在她的胸口,烧得她难受。 反抗军叛徒,初代达尔文序列仿生人,拥有莉莉丝60%的智慧,出生36小时内觉醒自我意识,后遭到反抗军内部人员清除,愤而投奔暗月。 13年前加入暗月,期间暗杀的首脑名流不计其数,单单是一个反抗军就够凑出好几桌麻将了。 沈祈灵不敢想象,拿着这份履历,反抗军首领会不会直接一梭子子弹崩了她? “当真是传奇的经历,人生起起落落闹着玩似的。”沈祈灵心中替自己默默点燃一支白蜡烛。 当真是曹操背时遇蒋干,胡豆背时遇稀饭——她还真是倒霉透了! 沈祈灵深深呼吸调节情绪,其他三人的档案她已经简单浏览过一遍了,黑猫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渡风是个三好青年,其中独属零是高手。他的小习惯和怪癖足足有三页,还都是蚂蚁一样细小的文字,一个比一个炸裂。 沈祈灵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眼角有些发酸,她决定打开卷宗洗洗眼睛。 蛞蝓今年26岁,从小接受极端主义父亲的严格训练,素质甩常人几条街。 他的父亲于10年前的第二次新约战争死于游隼的刺杀。三年后,大力推崇“归墟”计划的母亲死于一场演讲血案之中。 蛞蝓于其母亲死后一个月加入了一个老牌反仿生人恐怖组织骷髅会,并在之后的六年里进行了上百次的恐怖活动,其刺杀对象上至联邦总统,下及仿生人自由主义者。遥居联邦通缉黑榜榜首。 对于蛞蝓最近的卷宗记载是关于他绑架西大区代理人的事情。 “局可靠消息,本次绑架案并非蛞蝓临时起意,而是有人推波助澜,嫌疑人系西大区代理人身边最信任的理事团……” 一个理事团的人都背叛代理人投入蛞蝓的麾下,还真是闻所未闻。 沈祈灵读完卷宗的最后一个字,对着银灰色的虚空伸了个懒腰。 首要危机“信息空白”暂时解除。 她捏了捏眉心,有些累了,但依旧不能睡。 她想起那个同她一脉同源的仿生人o4587。 档案上记载,o4587和她共享同一个基因链,是万中之一成功率的适配体,专门用来承接莉莉丝的智慧。 所以……这么算起来o4587还是她从未见过面的双胞胎妹妹了。 思维朝着这个方向拐弯,沈祈灵觉得自己的胸口莫名不畅。 算了,明明她自己的性命还岌岌可危呢,哪有那么多时间悲天悯人。 沈祈灵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换了一个问题思考。 o4587的死是泄密者造成的……泄密者是一切变故的导火索。 重新平复好情绪的沈祈灵心底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泄密者会是那名侵入者吗? 这个猜想刚浮现出一个头,沈祈灵就立刻伸手勒住了它的脖颈,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思路不可控制地一路狂飙。 可能性很大! 如果不是他,又有谁能够轻而易举篡改历史轨迹呢?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走不出的枷锁。人们的命运有时候就像是一本荒唐小说的脚本,从一而终,少有变故。 如果一个人能够轻而易举挣脱出历史的洪流,并将其拦腰截断,可能性就只剩一种,他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 …… 安逸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沈祈灵只不过才安安静静看了一个半小时的档案和卷宗,叽叽喳喳的麻雀就到家了。 “扫描完毕,神经信息吻合。” 渡风拎着三份猪排饭火急火燎地冲进酒吧负二层。 “游隼!” 他屁颠屁颠跑过来,满脸洋溢着笑容,搞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小蝌蚪在找妈妈呢! 沈祈灵被他唤得一激灵,刚刚从真皮沙发上扭过头,背后就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抱住了她。 感受到背后拢上一片温热,沈祈灵下意识抬手格挡,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她已经提肘重创向对方的胸腔,感受到对方吃痛松手后又条件反射地补上一记回身踢和右鞭腿。 耳边是嗖嗖的风声,渡风嗷呜一声哀嚎倒地,捂着肚子抱着腿龇牙咧嘴叫唤个不停。 黑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幸免于难后长吁了一口气,满眼担忧地推了推眼镜。 “渡风,你还好吗?” “不好,我刚刚为了避免被跟踪,沿着北极星大道绕了好几圈,为什么回来就打我?” 渡风抱着肚子哀嚎,沈祈灵只当没听见,略显尴尬地别过头。“……下次注意点,从后面抱我就相当于提醒我直接废了你。” 沈祈灵的威胁不仅作用于渡风,也让在场的黑猫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抬手压下游隼动作的行为还历历在目。 渡风揉着肚子,在地上按表走了半天才爬起来,虽然挨揍了,可他倒是好脾气没发作。 “我知道。”渡风挠了挠毛茸茸的后脑勺,“游隼,我就是见到你太兴奋了,一时没收住。而且我知道你已经有意收住动作了,如果放在以前,估计你会直接碎我两根肋骨呢!” 沈祈灵吧啦外卖盒的动作顿了一下,听这意思,她是打轻了? “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要坏菜!” 渡风极擅长苦中作乐,似乎只要把猪排饭摆在他面前他就没什么伤心事了。 黑猫下意识推了推眼镜,嘴角压不住地抽动。“还真是朴素的价值观……”他默默腹诽道。 沈祈灵原本的担心是多虑的,根据档案上的信息,原身是个名副其实的杀手,食物对她而言唯有两个作用——补充能量和维持健康。她除了不怎么喜欢甜食之外,没有挑食的坏毛病,也没什么特殊的饮食癖和小习惯,用一个精准的比喻就是“人形机器”。 一顿饭用不了多长时间,要不是渡风偏要给他们介绍炸猪排的历史,他们早就在半个小时前结束这顿夜宵了。 到了最后还是打工人忍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 直到第二天早上黎明苍白的太阳从东方升向天空,沈祈灵都忘不了黑猫推着眼镜、顶着黑眼圈、满脸幽怨地要求渡风噤声时的场景。 一位偏偏贵公子,最终还是没逃过连夜赶制ppt的宿命。 “哇!日出!是日出啊!” 早上五点,沈祈灵被渡风的惊呼声吵得不得安宁,她看到渡风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上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 “你早起特意做的伪装?真勤奋啊。”黑猫按揉着疲惫的神经如实夸赞。 但渡风一向都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两只手各指着一边的熊猫眼,直言不讳道:“这是游隼给我做的伪装,我今早喊她起来看日出,她就邦邦给了我两拳,一边一个,力道都是一样的,颜色可均匀了,你要来一对吗,黑猫?” 黑猫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嘴唇蠕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现在他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这孩子有受虐倾向了。 “计划赶出来了?”沈祈灵推开渡风凑上来的脑袋,瞧向黑猫工作了一晚上的成果。 “其实也算不上赶制计划,只是一些数据计算。”黑猫推了推眼镜,“原本靠渡风侵入监视器就能完成的工作,但顾及到阿维德,就没冒险。” “零现在在哪?” “我不清楚,估计已经就位了吧,他和你一样,总是神出鬼没的,也许哪天你能在路边垃圾桶里发现他。” 黑猫回答时,疲惫的神态几乎无法掩饰,渡风好心地凑上去,指了指他的眼眶,“你也伪装了,还这么自然,你是哪个品种的熊猫啊?” “小孩子一边玩去,大人的事情少管。”沈祈灵第二次忍无可忍地吧拉开渡风的脑袋。 渡风垂头丧脑地后退,嘴巴里还不时嘟囔着,“明明之前答应过回来就陪我看日出的。” 他毛茸茸的脑袋又转向大屏幕,此刻正在共享的实时直播内容来自一位西大区的打渔人。 早晨的海面平静无波,水天间是一片橘金色,仿佛被包裹在一块岁月沉淀的琥珀里。渡风记得这是游隼最喜欢的颜色。 游隼的这幅躯体虽然“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但沈祈灵依旧没有注意到渡风此刻的喃喃细语。她所有的精神都投射在大屏幕的一角。 黑猫将自己忙碌了一晚上的计划传输了上去,但贴心地没有占领渡风用来欣赏日出的领地。 “其实这是零早就制定好的,只不过有些数值需要实地计算。”他说。 沈祈灵盯着大屏幕上的圆形群落仔细端详了许久,打了几十次腹稿才重又开口。“这是城市地图……” “没错。”黑猫的指尖指向屏幕,皮肤于无声无息中裂开一道口子,紧接着金属构造从他的皮下组织中展现出来,他安装了一只机械手。 自指尖射出的红光瞄准圆形群落左下方的一块矩形连接处,从沈祈灵的视角来看,图像勾勒出的边缘简直像是一只嵌进沙地里的圆底烧瓶。这让她想起了这座飞雪城市上空的半球形玻璃罩。 “我们需要关注的只有关口这个位置。”黑猫指尖射出的红外线在那块矩形连接处转了个圈。 “第三回廊只进不出,要想离开只有这一道关隘,蛞蝓昨晚没有行动,想必是打算今天早上蒙混过关。” “零是什么打算?”沈祈灵的视线定在地图上那一小块矩形区域处,心中隐隐不安。 “他要求你在关隘处拦下蛞蝓。” 只进不出的情况下,想拦人确实只有那一条道了…… “其他人呢?”沈祈灵一边盯着那道矩形关隘,一边摸着下巴。 黑猫推了推眼镜,语气如释重负,他以为沈祈灵在开玩笑。“只有你和渡风,零交代过,这次行动绝对不能惊动联邦高层,要悄悄地进行。” 沈祈灵:“???” 两个人大海捞针拦一个变态杀人狂?这群npc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还悄悄的,谁家抓人悄悄的,当她拍花子啊? 第32章 献祭愚者32 2077年的人在冰天雪地的北大区建立起这种温暖的半球形玻璃罩时,给自己圈起的这片区域取了个奇妙的名字——回廊。 回廊四季如春,即使在雪暴漫天的日子里,它照样能鲜花烂漫,北大区人亲切地称呼它为上帝的后花园。 北大区第三回廊是司家的地盘,盘绕在建筑群内嘶嘶作响的黑曼巴蛇影像就是司家的象征。 沈祈灵和渡风在黎明苍白的曙光下疾驰于北极星大道上。 “北大区一共七个回廊,其中有四个只进不出,有两个分别连接着西大区和东大区,只有第五回廊属于共通区,是北大区的交通枢纽,联邦的临时行政处就坐落在那里。”黑猫在临出发前如是嘱咐她。 此番蛞蝓的恐怖行动在联邦内部产生了不小的震动,联邦内部的主战派蠢蠢欲动,想要借助这个机会瞬势掐灭仿生人与人类和平进程的最后一根火苗。 “‘园艺师’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件事情的风头压下去,绝不能让蛞蝓逃到第五回廊,抓获蛞蝓后就地格杀,绝对不能影响和平进程。” 黑猫口中的园艺师貌似是暗月的某位高层,深入简出,未曾露面。而且是一名和平主义者。 这年头……是不是大多数人类和仿生人都深受和平主义思潮的浸染?沈祈灵摸不着头脑。 而且她觉得暗月并不像是官方组织,倒像是一个私人成立的非法组织。 “再绕两圈就可以驶向关口了。”黑猫在另一侧同沈祈灵和渡风保持实时联络。 今日回廊外依旧是大雪纷飞,沈祈灵驾驶摩托压弯时抬头看了眼天空,雪花越来越大了,密密匝匝一片几乎遮住了本就虚弱的日头。 她们在北极星大道96号道转了两圈,偶尔遇到几个同他们一样趁着清晨交通舒畅沿街飙速的飞车党,那些人穿着光鲜亮丽,都是富家子弟。 渡风:“是煎饼果子耶~” 渡风驶过一片位于窄巷深处的早餐店时猛然停下了摩托车。 沈祈灵:“???” “你不是刚吃完夜宵吗?”沈祈灵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是还是好饿,一直开着能力能量消耗很快的。”渡风回答时委屈巴巴的。 为了防止沿途有蛞蝓的人监视他们,渡风需要一直不停地侵入附近的监视设备,以防止他们被敌人反追踪。 听着渡风咕咕叫的肚子,沈祈灵忍不住扶额。 “黑猫,距离关隘还有多长距离?” “十公里。”黑猫回应的速度很快,沈祈灵已经可以想象得出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紧盯着监视屏幕的模样了。 十公里……黑猫计算出的最佳狙击位是北极星广场西南区信号塔,现在是早晨6:03,关隘开放时间是早晨6:30,时间还来得及。 半个小时……希望这期间别再有其他变故。 沈祈灵读过关于蛞蝓的卷宗,知道这家伙十分谨慎,每次行动都会乔装打扮一番,甚至不惜全身整容。 经历了昨晚的大骚乱,沈祈灵可以深刻怀疑,蛞蝓已经改头换面了。 关于蛞蝓的超凡能力记录很少,但根据零的判断,那是一种群体催眠类的能力,而且级别很高。 按照零的计划,他会在关隘附近施展能力,让蛞蝓的超凡能力失效。 紧接着他们会以联邦为跳板。 联邦驻守在北大区第三回廊的维和员已经连夜调到关隘处了,他们会进行神经信息匹配,蛞蝓就算能够把自己从头到脚换层皮再顺便变个性也没办法逃过斯库尔的眼睛。 超级人工智能斯库尔,并非是沈祈灵之前误以为的愚人号船长,它会接管阿维德在北大区第三回廊的监控工作。 渡风是沈祈灵的助手,他信息侵入的能力足以帮她掌握周围一公里内所有的监控摄像头,是名副其实的眼神会拐弯。 而留给沈祈灵的任务则“最轻松”,就是远程狙杀。 实话说……她没做过狙击手,仅凭肌肉记忆终究没底,如果这个时候她能拥有黑曼巴的精准狙击能力就好了。 到达最佳狙击位时渡风还在啃煎饼果子,渡风的能力应用性跟广泛,不仅可以做军用侦查,还可以进行一系列的间谍监视活动,有了他的协助,沈祈灵不用再冒险使用无人机,这座城市里只要是安装有屏幕的地方,都可以成为他的第二双眼睛。 信号塔高二百四十五米,立于塔上视野相对开阔。 “现在是新约时间早晨6:06,距离关隘开放还有23分钟21秒,目前8873米外尚未发现可疑人员。” 刚一到达信号塔顶,渡风就立即给自己注射了一剂强化剂并装备上一副强化眼镜,他的超凡能力等级为b级,目前只能侵入周围一公里以内的摄像头,要想看得更远就必须借助药剂和道具。 沈祈灵是远程狙击手,来的路上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她并未组装狙击枪。 “super黑鹰,司家新研发的高级货呀,园艺师真有本事,这都能搞到。” 渡风顶着一副做过防反光处理的乌黑作战眼镜,凑到沈祈灵面前,满脸期待地盯着她。 “游隼你快组装啊,我记得你之前的记录是20秒一支枪,现在一定能够破纪录了吧!” 整个过程中最兴奋的当属渡风了,沈祈灵着实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拥有那么高涨饱满的情绪。 眼看着渡风越凑越近,整张脸都快贴上来了,沈祈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眼一闭心一横,双手摸上枪械零件。 枪管、机匣、制退器、支架、连接块、瞄准镜以及消音器,零件在她手上飞速组装着,速度快到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不愧是游隼,这次一共用了18秒,看来你离开的这三年也是有按时训练的。”渡风由衷比出一个大拇指,可沈祈灵组装过快的指尖却不经意痉挛了一下。 幸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她。 但沈祈灵依旧担心……不管这具躯体的肌肉记忆有多么深刻,作为夺舍者的她都没办法立即适应。 而且她不能太依赖这种肌肉性记忆,作为一个杀手,她不能成为一个只懂得条件反射的机器人,她必须不间断地训练和学习,才可以达到身与灵的契合。 第33章 献祭愚者33 戴上头盔,沈祈灵对着侧面点击了一下。 顿时,一串绿色的数据影像在她的眼前排开。 风向、风速、湿度、障碍物、目标距离、射击俯仰角、地转偏向力等数据信息唰唰唰罗列到她眼前。 全息手游变现实了,沈祈灵手掌微微发汗,她还是第一次打真人cs。 回廊隔绝外部环境,属于密闭空间,有时候缺乏空气流通。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联邦在回廊地下另外安装了空气净化流通系统,这系统也负责造风,真实感比起自然风不遑多让。 今日的风是软风,风速1.4米\/秒。 沈祈灵迎着柔和的晨风深吸一口气,半跪在地上,架好super黑鹰,眼睛对准目镜。 渡风继续眺望着远方,偶尔变换个角度。沈祈灵清楚,他能同时侵入好几个摄像头,“眼睛”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专注于前方敌情的同时也能兼顾信号塔底部的骚动。 “其实我一直想为你分担一些压力的,游隼,但是我的能力bug太明显了,只能监控无法攻击。”距离关隘通行还有十分钟,渡风又开始和沈祈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沈祈灵深刻怀疑渡风是甲亢患者,否则他为什么精力一直这么旺盛? “我要是狙击成绩也能像你那么出色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代替你去执行那些高危任务了,你之前……也就不会受伤了。” 沈祈灵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否则她不会从渡风的话音中听出沮丧和失落。 她没有回答渡风,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游隼过去的记忆,也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情意。 此刻她的眼睛正通过高倍率瞄准镜锁定关隘处,距离关隘通行还有不到五分钟,她必须紧盯着关口的位置,绝不能让蛞蝓浑水摸鱼逃出去。 沈祈灵以毫米为距离挪动super黑鹰,她没有在关隘口搜索到零的身影,如黑猫所言,他一定是躲进了某个犄角旮旯里。 沈祈灵将super黑鹰又挪动回来,正对着关隘口,联邦的人已经守在那里了,貌似有两个小分队,个个装备齐全裹一身黑色作战服,防爆头盔卡在脑壳上。 他们在关隘口拉开一道封锁线,凡是途径的车辆都必须经受斯库尔的神经扫描。 最后确定了关隘的位置,沈祈灵将手指虚虚扣在扳机上,她的精神高度集中,通过瞄准镜将自己的视线延伸至8000米开外。 她的枪口在无意识地搜索瞄准镜头内每一个不和谐的存在,不管是那群身着黑色作战服的联邦维和员还是正在关口处候车的市民。 突然,一个笔挺颀长的身影闯进了沈祈灵的视线里,那是个熟人,穿着黑色的制式军装。 司家的人还是来了。 “又是那个冷冰冰的家伙。”渡风满腹牢骚,“他之前一直试图用阿维德追踪我。”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上涌,愚人号上的回忆被唤醒。她隔着瞄准镜观察黑曼巴,像是一只蛰伏于山崖的鹰隼,一条隐匿在洞窟中的毒蛇。 独属于杀手的猎杀本能被唤醒,沈祈灵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燃烧,整颗心脏叫嚣般捶击着肋骨与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沈祈灵心底生出一丝冲动,她想要扣动扳机,于无声无息中将那头危险的猛兽就地狙杀。这是来自杀手血液中沸腾的渴望。 距离关隘通行还有不到一分钟,沈祈灵缓慢调整着呼吸,努力平复躁动的心情,屏除杂念,集中精神。 渡风侵入了关口的摄像头,他的能力十分隐蔽,就连阿维德和斯库尔有时都无法发现他的侵入。 他远程监控着关口的动静,突然开口提醒沈祈灵道。“关隘放行了。” 渡风快速锁定最接近斯库尔精神扫描的监视器画面,画面里,他看到一名大货车司机正打算离开第三回廊前往中转站。 那人没有问题,沈祈灵立刻挪动枪口,通过瞄准镜全神贯注盯着关隘,她看到那名货车司机顺利地通过了神经扫描。 不过他的货物被联邦维和员扣了下来,他们要对货物进行排查。 一次只能通行一人,每位通行者都要接受神经扫描并且配合搜车,这无疑导致了关隘拥堵,车辆从关口首尾相接排出去老远,在北极星大道上组成好几道浩浩荡荡的车流。 没人敢有异议,毕竟是联邦捉拿通缉犯,更何况这件事还有司家掺和。 司家是北大区的财阀头头,和联邦联系紧密,蛞蝓刺杀了司家的研究员,就相当于变向同联邦宣战。 “有情况!”渡风突然说。 借着瞄准镜,沈祈灵看到一个仓皇的身影开始逆着车流穿梭,男人全副武装,黑色立领呢子大衣加绅士礼帽,帽檐压得极低,身材瘦高,和昨夜刺杀视屏中蛞蝓的身形极为相似。 “我连接了关隘口几个市民分享生活的随身摄像头,从他们的视角能够看清那人脸的某些角度,将所有角度拼接在一起,那人的画像和蛞蝓有80%的相似度。” “目标距离8873米,当前风力4级……”头盔目镜上,绿色的数据映入沈祈灵的眼帘。 她锁定黑衣男,食指搭上扳机。 奇怪,蛞蝓为什么不伪装?沈祈灵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联邦维和员和司家的人都已经发现他了。”渡风在通讯频道中提醒道。 他的视线追随着黑衣男,在车流中的生活和车载摄像头间不停切换,一直死咬着黑衣男的逃跑路线。 “身高符合,身形符合,行动步态同样符合。”他说。 “他在往信号塔这边来,司家那个冰块脸想要使用超凡能力,但是他的能力被零压制了。男人抢了一辆摩托车,维和员出动了悬浮警车,但是那段路中摩天大楼太过密集,不适合警车驾驶,路况拥堵,他们暂时追不上。” 渡风的播报很及时,他简直就是一个安装在犯人背后的鹰眼,能在犯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锁定他的一切。 “游隼,你必须尽快行动,零的能力的覆盖范围是七公里,他不能靠渡风太近,否则渡风就‘瞎了’。”黑猫在通讯频道另一头催促她。 沈祈灵有些紧张,她迅速抹去手心的汗,通过瞄准镜追寻着驾驶摩托车横冲直撞的黑衣男,快速挪动super黑鹰。 她的心里有些发毛,说不出的奇怪,她的手搭在扳机上,犹豫着要不要立即开枪。 她的直觉在疯狂叫嚣,起风了,现在的风力是5级风,而且还在增强。越来越明显的劲风将她的心绪吹得一团乱。 沈祈灵心中隐隐生出不安,这种不安极其诡异,就好像在这座信号塔外的某个角落里,有双眼睛正阴翳地四处搜索她,只要她一开枪,就会有子弹从黑暗中旋转着射来,打得她脑袋开花。 第34章 献祭愚者34 super黑鹰的弹匣容量为十二发,备用弹匣沈祈灵带了两条,执行狙杀任务完全够用。如果她出手麻利的话,甚至能够一击毙命。 沈祈灵努力祛除心底横生的恐惧,借助瞄准镜紧锁北极星大道上高速飙车的黑衣男。 他的前方已经出现了一组拦截的便衣维和员。 沈祈灵原以为黑衣男会立刻选择绕路或是减速,可没想到他居然从大衣中掏出一把super97霰弹枪。 他本人比蛞蝓要瘦弱,原本的身形只是借助霰弹枪伪装的! 黑色的钢珠破壳而出,黑衣男车速不减,一路破开了人群。 紧接着,一颗子弹凭空闪现,直接爆了黑衣男的头。 维和部也安排了狙击手! 如果不是那名狙击手的狙击位离关隘较近,沈祈灵估计已经暴露了。 “怎么会是红色的血!”通讯频道里,渡风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遭了,中计了,游隼,渡风,他不是蛞蝓!”黑猫在另一头惊呼出声。 就在沈祈灵将瞄准镜重新对准关隘时,冲天的火光占领了她的所有视野。 轰! 一声巨响震人耳膜…… 关隘处发生了爆炸! 沈祈灵看到火光中冲出一群人,他们身上被火焰包裹,皮肉被烧得皱缩起来,但他们却好像无知无觉,视死如归地冲向关隘口等待通行的汽车和市民。 骚乱和暴动在一瞬间被触发。 “可恶,这下零又得靠降压药过活了!”黑猫的语气很焦躁,沈祈灵猜他这个时候应该正在抓耳挠腮。 风……越来越大了。 沈祈灵通过瞄准镜看到八公里开外的关隘口,被喷火枪点着的市民痛苦呼号,他们仓皇无措地在大街上狂奔,火焰炙烤着他们的肌肤,爆炸的汽车将他们炸成无数块。 联邦维和员顾不得搜索蛞蝓,关隘处的骚乱已经够他们忙活的了。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因为爆炸,第三回廊关隘处的玻璃穹顶出现了裂缝! 沈祈灵从瞄准镜中发现,现场唯一锲而不舍寻找蛞蝓的,只剩下司家人了。 “游隼,今天的风好大啊!是要模拟沙尘暴吗?可是昨晚也没有城市沙尘暴预演提示啊。”渡风顶着强风远眺,他想搜索临近的广告牌,看看今天的天气预报。 第三回廊内的风的确越来越强劲了,沈祈灵单膝跪地感受到气流中带着一丝昨晚未曾体会到的寒意。 寒意……四季如春的回廊里怎么会有寒意? “等一下。”沉默瞄准的沈祈灵突然出声,“不是说回廊四季如春吗?今天的风里怎么带着一阵刺骨的寒意?” 黑猫一愣,“难道说今天预演暴风雪?还是说……空气净化流通系统出了故障?” “不对劲,联邦捉拿通缉犯,谁会没眼力见地在今天预演暴风雪?”沈祈灵不以为然。 渡风也在通讯频道里适当补充道:“游隼说的没错,我调取了摩天大楼外置广告屏周边的摄像头,发现今天没有暴风雪预演,今天的风力提醒是软风。” 沈祈灵背起super黑鹰大狙,不再瞄准关隘,她转身打算离开信号塔。“我怀疑蛞蝓现在不在关隘处。” 她和渡风快速下信号塔,从信号塔边的一处隐蔽旮旯里推出摩托车。“黑猫,我担心不是空气净化循环系统出了故障,而是蛞蝓在那里动了手脚,他并没有打算从关隘正门离开,他打算出其不意,走空气净化循环系统的地下暗道。” “你的推理很有道理。”黑猫深思。 沈祈灵的分析和推理确实有些道理,也符合逻辑,虽然黑猫有些担心这是蛞蝓的调虎离山之计,但他同样冒不起这个险。 沈祈灵打开头盔中的地图模式,铺展开的城市简略地图之中,绿色的点代表她和渡风,头盔已经自动规划出了通往空气净化循环系统的最短路线。 “麻烦了。”沈祈灵眼看着头盔上显示出的三条绿色路径,头大如斗。 “其中一个空气净化循环系统还在我的可监视范围内,我可以尝试侵入那里的摄像头。”渡风提醒了一句。 “但是……”他原本的语气很快又显得有些迟疑。“我在侵入监控时没办法分心开车。 沈祈灵:“……” “侵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沈祈灵不想废话,她把渡风的摩托重新藏匿好后又把头盔丢给他。 “带好了。”她嘱咐了一句。 渡风心里暖暖的,却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取下强化装备。”说着,他有对沈祈灵咧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我相信你的技术。” 沈祈灵二度沉默:这倒霉孩子貌似对她“炫酷”的车技完全没概念——超级烂。 沈祈灵利落地跨上摩托车,渡风迅速跟上,从背后箍住她的腰。 摩托车是使用的是太阳能电池,相比2037年飙车党钟爱的燃油款式环保多了,就是整体氛围感差了些。没有机油的味道,就连竞速的激情也减了大半。 沈祈灵起步加上油门,拉下离合器后挂挡,摩托车以匀加速的势头逆着人群和车流冲向北极星大道的另一头。 长而弯曲的北极星大道巨蟒般扭动着身形,一眼望不到头,未来科技感满满的摩天大楼错落有致地坐落在蜿蜒的道路周边,如同沿街守卫的士兵。 高楼投下阴影,如同巨人的凝视,第三回廊的玻璃幕顶上,自关隘处蔓延而来的裂纹还在延伸,如同植物舒展的根茎,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沈祈灵将摩托车挂上最高档,从阴影中快速穿梭而去,如同一只精准迅猛的褐鹈鹕,高速俯冲进水面,直击猎物。 “八公里之外的那座空气净化循环系统尚未发现异常。”渡风通过通讯频道把这一消息告诉给沈祈灵。 西北角的那座空气净化循环系统暂时排除。 沈祈灵将那条线路暂时标注为红色,现在她只剩下两条路线待确认了。 “是东北角那座!”黑猫呼吸有些沉重,貌似是在奔跑。 沈祈灵微微蹙眉,黑猫的呼吸声影响了她驾驶时注意力的集中,她抬手在头盔侧面点击了两下,杂音被自动过滤了。 “我刚刚根据风速和风向简略计算,发现故障发生在第三回廊东北角的那座空气净化循环系统,正对着关隘的方向。”黑猫一步跨上台阶,他已经来到了路面上,简单确定四周没有监视和跟踪后他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小巷。 “东北角……”沈祈灵迅速将另一条线路也设置为红色。 “这很危险,游隼!”黑猫步履匆匆,沈祈灵感觉他快要抓狂了。“联邦主战派一定会大做文章的,零会疯的!” “黑猫,你这是在转移位置吗?”渡风听着通讯频道那头有节奏的脚步声,疑惑发问。 “我去接零,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同你们汇合。” “滋滋滋——” 渡风嗷地一声拔出耳塞,他痛苦掏了掏耳朵,表情皱成了一团,通讯频道被突然掐断了,猝不及防的电流声差点没把他的耳膜刺穿。 “怎么回事?黑猫,你还在吗?”沈祈灵意识到不对劲,她猛的停在摩托车,轮胎因为剧烈摩擦发出尖锐的摩擦音,渡风更是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撞到了她的肩头。 又是一声哀嚎,一片殷红瞬间糊满了渡风的鼻尖。 第35章 献祭愚者35 【主线任务:覆灭愚者】 【任务提示:“成为上帝,就是在这尘世间获取自由,不用服务于某个不朽的存在。杀死愚者,就是成为上帝本身。” “小心突如其来的对手,他会成为暴风眼中心的蝴蝶!”】 【任务背景介绍:这是未来2077年,一个诡异且混乱的新约时代。上帝创造人类,人类取代上帝,乌波波罗斯诅咒的阴影深深笼罩着五大区。愚人号承载着希望诞生,搭载着绝望远航,苍茫海面之上,它永不靠岸。】 【你的身份是反仿生人恐怖组织骷髅会的一名成员,名叫“夜莺”。】 【任务目标:炸毁愚人号】 【任务目标完成度95%】 再次打开这份任务,看着距离完美通关仅剩5%差值的进度条,方承魇心底万分焦灼。 他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再主动送上门白给了。之前的两次失败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他原以为女杀手前两次能顺利杀死他,是因为她具备一个杀手所有的必备素养,而且十分多疑狠辣。 所以后两次他越来越谨慎,可无论是偷袭、先下手为强还是设置陷阱瓮中捉鳖都不管用,女杀手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危险扫描仪,一个完美的冷血大杀器,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遭到她的反杀。 更tm要命的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狩猎之中发现了一件逆天的事情——女杀手居然是一名玩家! 让玩家黑吃黑,游戏系统是会搞事情的!话说回来……禁止职业选手参赛啊喂!她在2037年的身份又是什么?还是职业杀手吗?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捅他腰子和尾椎的时候那么顺手? 一想到这,方承魇的腰子和尾椎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方承魇极不情愿地回想自己被女杀手第一次反杀的细节,当真是……嘶……疼!。 女杀手第一次杀他是在一处窄巷的犄角旮旯里。当时他不了解情况,尚不清楚女杀手和那名叫做沈祈灵的研究员是两个人,开局就灵魂寄生了一名骷髅会分部小弟去袭击了司家的车队,结果提交任务成果时显示没通过! 白忙活一场,联邦和司家又在连夜搜索他,他当时又困又累,就随便灵魂寄生了一位路人,还顺手还把那么小弟杀了,剥夺了他的能力。他没有处理小弟的尸体,直接把尸体拖进下水道里藏了起来,钻进了那人的家里睡了一夜。 变故就出现在第二天早上,方承魇早晨刚刚睡醒打算下楼买早餐,没想到却和同样买煎饼果子的女杀手和她的搭档撞了个照面。 女杀手先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不吭一声,从摩托车上抽刀就捅。他当时人都蒙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当场行凶,还试图抓住她的衣角同她打,谁知道她抡圆一记拳头就能直接把他打得两眼冒金星。 方承魇本来打算如法炮制杀死小弟的手法,先精神寄生再借刀杀人的。可那女人不按常理出牌,说好的互殴她直接使用超凡能力控制住了他的行动。借助强大的精神控制类超凡能力,她拿捏他就像是摆弄布娃娃似的。 但是女杀手没有立即下杀手,他看到女杀手对自己的搭档和卖煎饼的老板先后使用了精神控制,确保他们按要求留在原地后女杀手把他带进了一处极为隐蔽的旮旯里。她想要审讯。 方承魇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时肋骨被一拳打断的痛楚,她表面上好声好气地问他问题,下手却一次比一次狠,只要他试图转移话题,就要做好承受她拳头的觉悟。 当时的方承魇还极有骨气,他觉得自己是玩家中万中不一的幸运儿,因为他在商城中抽到的能力叫做“剥夺”,一听就很拉风的名字,只要他杀死猎物,就能剥夺他们的超凡能力。 在遇到女杀手之前他已经杀了五六个倒霉蛋了,身上光是b等级的超凡能力就有三个,其中一项a级的能力来自于一位器官贩子——时空锚点。这就是他能行走在不同时间线的原因。 但是这些女杀手都不会知道的,因为他的这幅身体属于一名早上睡不死晚上死不睡的究极网民,素质太差,只是断了两根肋骨,碎了下巴,青了眼珠子就直接噶了。 方承魇拥有血肉再生和疼痛定量转移的能力,但那些伤口的痛楚明显不会对女杀手这种身体素质堪比怪物的存在造成任何影响。 于是,他在那条时间线没用五分钟就见了上帝。 女杀手第二次杀他的位置变了,是在愚人号的“演员”生活区。 拥有剥夺能力的方承魇自从接单任务以来还从无败绩,这世界上谁能从剥夺者手中逃离?又有那个崽种能有本事搞死他,根本不存在! 他信誓旦旦地将上一次的失利归结为不够谨慎,一定是因为他没有处理好尸体才会被女杀手发现的。只要他再小心一点,隐蔽踪迹的同时做好对她超凡能力的预防肯定就不会出任何意外了。 一刀之仇,不共戴天!苏承魇摸着自己的腰子对天起誓。 方承魇急于解决女猎人这个麻烦,他不信邪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一次,方承魇没有选择杀死研究员“沈祈灵”,因为他通过上次的失败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任务目标并不是她! 可是愚人号上同反抗军的人配合偷走神泥的明明就是研究员沈祈灵啊……方承魇迷糊了,但他没有时间纠结这个问题,因为他的当务之急是一雪前耻! 因为没有刺杀研究员沈祈灵,之后几天第三回廊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极其离谱的事情,女杀手不见了。 方承魇利用自身剥夺来的驳杂的超凡能力掘地三尺搜索女杀手的踪迹,才发现她居然已经通过什么病毒操控着那么紫幽灵研究员的身体登上愚人号了! 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方承魇原以为女杀手只是任务过程中的一个意外,没想到他们才是如假包换的对家,这家伙玩套娃谍中谍,利用反抗军帮自己完成任务,还害得他一直深陷逻辑bug的怪圈。 研究员沈祈灵是反抗军的人,女杀手是一个名叫暗月的非法组织的成员,暗月想要神泥,所以派遣女杀手通过三眼虫病毒潜入愚人号,这才是一切都真相! 为了重新登上愚人号,方承魇再次利用自己夺舍的2077年骷髅会成员夜莺的躯体,夜莺是个红心序列仿生人,虽然于联邦通缉黑榜榜上有名,但是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既然是老朋友之间的战斗,那就面对面互撕马甲才有意思! 苏承魇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主动请缨二登愚人号,再次成了一名坑爹的“演员”。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有创世剥夺者忍辱复仇,方承魇认为自己复仇的决定天地可鉴。 幸运之神对他的眷顾一向慷慨,但那一次却出奇地吝啬起来。他的计划是按照原剧情趁着愚人嘉年华之前女杀手偷偷溜进“演员”t375房间的间隙,一举控制住她。 一切原本都按照原有历史轨迹发展着,女杀手潜入房间,然后会有两个不怕死的新闻记者来“演员”生活区挖掘大新闻。 方承魇有条不紊地灵魂寄生了一名记者,他本以为这会是他的狩猎场,可谁想到那个女杀手居然不讲武德玩偷袭,一棒球棍就给他敲晕了。 不巧的是他迷迷糊糊刚睁开眼就直接和女杀手四目相对,她再一次精神操控了他。 更不巧的是他发现躺在自己脚边同样被束缚住双手双脚的另一具躯体属于夜莺,但他肯定女杀手不清楚自己的底细,直到女杀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简洁的四个字:自我介绍。 于是方承魇又主动送了一波人头。 女杀手轻而易举地掌握了主动权,她还是老套路,用手铐将他以一种乌龟底朝天的姿势铐在床尾一侧,手里掂着棒球棍,恶狠狠地看着他。 等待他的是同样的严刑拷问,只是这一次女杀手没有随身带刀,所以她只能像打高尔夫那样不停地用棒球棍敲击他的脑袋,每次力道都一样,方承魇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被敲匀了。 方承魇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意志终于禁受不住摧残开始崩颓,这一次他再没有上一次的骨气了,温顺煮青蛙式的折磨比一击毙命痛苦万倍! 在数不清被女杀手敲了多少下脑壳后,他终于承受不住了,他临死前还试图去灵魂寄生她,可是女杀手只轻轻一个转腕就振臂挥棒击碎了他的手骨。他抬不起手了,不进行身体接触他根本就无法完成灵魂寄生! 在苏承魇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看到女杀手最后一次抡起胳膊,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确击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第36章 献祭愚者36 第三次使用时空锚点时,方承魇决定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一番。 他果然是对女杀手缺少应有的了解! 女杀手拥有超凡能力,说明她是一名仿生人,毕竟在2077年的世界观里只有仿生人才会成为进化的载体。 女杀手隶属与一个叫做暗月的非官方组织,她的目标貌似一直都是获得神泥,对他没有强烈的攻击欲望,除非他主动侵害她的生命。 可是那女人挡了他的路,要完美通关游戏任务方承魇必须解决她这个阻碍,这不能怪他心狠手辣,只是她这个npc运气太差。 上一次时空回溯方承魇搞清楚了女杀手的真实身份以及暗月组织的临时据点,这一次他一回溯就梅开二度,再次操控暗月成员的身体击杀了研究员沈祈灵。 和第一次回溯一样,他开始被全城搜捕,不过他已经学聪明了,他在黑市灵魂寄生了一名雇佣兵,并且洗劫了一把super黑鹰,他要守株待兔。 之所以洗劫狙击枪而不是冲锋枪或是霰弹枪,是因为之前的对抗给方承魇深深地上了一课——互殴他绝对不是女杀手的对手。那女人的体质强得像头熊,只有远程狙击才能把她一枪放倒。 皇天不负有心人,解决了研究员沈祈灵后方承魇抄近路,终于在暗月的临时基地——追光者酒吧,蹲到了她。 女杀手前两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形象都不一样,一次是街头混混风一次是严谨研究员,只有这一次打扮得像是要去夜店嗨歌到天明,一身火辣辣的鱼尾裙。要不是方承魇使用钞能力在车祸地点到酒吧之间安插了几十个眼线,他很可能会直接忽略她。 女杀手脚下生风,踩得高跟鞋哒哒响,好似在转移。她的动作十分迅速敏捷,泥鳅似地滑行在人群里,方承魇只是一个恍惚就让她钻进了酒吧大门。 方承魇没有泄气,他知道女杀手一定还会出门,到时候他在女杀手买煎饼果子的地方继续狙杀任务也同样可行。 方承魇等了很久,从天黑到天亮,一夜没合眼,经过漫长的等待,时间终于来到了第二天早上6:03。他看到女杀手和搭档停下摩托车,开始向摊位上的老太婆买煎饼果子。 方承魇迅速将指尖搭上扳机,这一次,他为刀俎,女杀手为鱼肉。 只是令方承魇意想不到的是,女杀手的同伴突然转头指着他藏身的那栋废旧居民楼楼顶比比划划,就好像知道楼顶藏着一个人。而后,女杀手猛然转头,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的位置,逐渐确定着什么。 方承魇很熟悉,那是女杀手猎杀的信号,他已经暴露了。 前两次的非人折磨给方承魇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他此刻的脑海中只余两个字:要淦!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方承魇拥有时空锚点,只要他在这个时间点留下锚点,下一次回溯就可以精准落地了。 他不能同女杀手正面对抗,但他同样忽视了女杀手超人般的体能。还没来得及反应,顶楼的铁门突然被踹开,吓得他一哆嗦,手中的super黑鹰差点走火。 推门而来的是女杀手,他只是在吞枪自尽和坠楼身亡之间犹豫了两分钟,女杀手已经爬上几十层来到了楼顶,甚至连喘都不喘。 女杀手又是第一次回溯时那副屌里屌气的打扮,顶着一头蓝白格子非主流烫发,嵌满铆钉的皮夹克个短裙在苍白的日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手里握着一把做过防反光处理的匕首。 不明缘由,方承魇下意识觉得这一次的女杀手不一样了,他感觉女杀手在同他对视时眼底似乎冒着精光,她在兴奋,果然杀手都是变态的! 女杀手像是锁定猎物一样,把身后的铁门关好,防止他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逃走。 方承魇想要反抗,端起super黑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扫射,可是他低估了女杀手的敏捷度,女杀手简直像只奔袭的黑豹,只是眨眼功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一记回旋踢直接干碎了他的下巴,几颗牙齿混着血液从牙床脱落,就和他曾经那一枪托一样不留情。 果然是现世报! super黑鹰从苏承魇手中滑走,女杀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方承魇已经被杀出经验了,这一次他预备了一把袖珍手枪,就藏在袖口里。 为了应对女杀手的拳脚,方承魇还特意寄生了一名身强体壮的雇佣兵,单凭雇佣兵肌肉记忆状态下的搏斗身手,他也不可能再像前两次那样草率下线了。 被抵在墙边,方承魇绷紧雇佣兵古铜色的肌肉,大块的肌肉如同钢板般恶狠狠击向沈祈灵的下颚上。 他听到咯嘣一声,反击成功了! 方承魇原以为女杀手会吃痛避开,没想到她却像没有疼痛神经一般,吐出一口血水,而后直接抬脚踹向他的下三路,动作相当干净利落。 这套连招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方承魇憋得脸色紫涨,表情扭曲,袖口中的袖珍手枪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手枪掉地的瞬间,方承魇后悔不已,因为他看到女杀手淡淡瞥视后,抬脚踢开的同时眼底浮上一层冰冷杀意。 只是一个愣神的瞬间,女杀手已经闪开他冲过去的拳头和负隅顽抗的膝击,手从大腿外侧拔出斜锋尖利的匕首抬手便刺,刀尖直接捅穿了他的肺叶。 方承魇傻眼了,他还没反击呢,就喜提致命伤了,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口角外溢。可这还不够,女杀手似乎忌惮他寄生的这具高大雄武的雇佣兵身躯,将他抵在地面连捅了十几刀,刀刀命中腰子,还有几刀直接在他落荒而逃时砍断了他的脊椎。 方承魇再一次失去了行动能力了。 “你是什么人?”女杀手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方承魇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虽然每一次声音都做过伪装处理,但方承魇还是能从她的语调中轻而易举地辨别出那份蚀骨的寒意。 女杀手掰过他的脑袋,想要对他强行使用精神控制系超凡能力。尖锐的匕首悬在他的太阳穴上,刀尖滚着血珠子,滴水穿石般落在他那处敏锐的肌肤上,旨在消磨他的意志。 浑身的剧痛没能影响到女杀手一丝一毫,反而叫他生不如死,方承魇要骂娘了。 正在这危急存亡的当口,方承魇本以为自己又一次山穷水尽,谁知道苍天有眼,不忍他再次死于仇敌之手,居然给他送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 女杀手的搭档突然闯进了楼顶阳台,当时方承魇就瘫倒在阳台铁门的位置,他试图逃跑,可女杀手却截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还真是天助我也!”方承魇欣喜若狂,他一向懂得抓准时机,只是一呼一吸之间便已经盘算好了一出背刺大戏。他心底没来由地自信得意——女杀手就算再冷血也不会随随便便对自己的搭档拔刀。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方承魇抓住了对方的脚踝,灵魂寄生启动,那人意志力中等偏上,也不是精神系超凡能力者,灵魂寄生b级的他只花了几秒的挣扎就寄生成功了。 雇佣兵的尸体立刻瘫软下去,女杀手也不意外,起身甩了甩刀尖上的血,捡起方承魇落在一旁地面上的袖珍手枪。 “解决了,你真厉害。”方承魇象征性瞥了一眼,因为害怕被瞧出破绽,他立刻转移话题,“我们赶紧离开吧,已经在这浪费太长时间了。”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话惹人猜疑。 他没有得到女杀手的回答,也同样不敢走在她前面,他害怕这个疯女人突然发癫再次用匕首捅他腰子。 女杀手大概迟疑了两秒钟,最后终于走向了门口,可令方承魇大脑短路的是她居然不打算开门,而是反手一巴掌把铁门拍死了。 她取下联络耳机,丢在地上,再一发子弹击碎。紧接着又朝他的耳朵开了一枪。 霎那间,鲜血染红脖颈,揪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大半张脸,方承魇的耳朵连带着迷你隐形耳机一同被击了个粉碎。 “说说你是怎么来到这个时空的。”不顾方承魇的惨叫,女杀手重新给袖珍手枪上膛,抬手冲着他的大腿二话不说就扣动了扳机。 方承魇双眼一黑栽倒在地上,被击穿的腿部动脉呼啦呼啦往外呲血。他的大脑停止思考了,女杀手的精神控制明明没有施展成功,他半个字都没有吐出去过,她怎么会知道他能穿越时空? 而且……方承魇第一次觉得女杀手如此多疑,他现在寄生在她的搭档身上,他原本寄生的雇佣兵已经死了,可是她却立即怀疑起自己的搭档,甚至不惜一枪击穿动脉。 不,女杀手这已经不是多疑了,而是神经质,是被迫害妄想症啊! 扳机扣响,又是一枪,这次是另一条腿,方承魇直接跪伏在地上。“不说?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女杀手的口气冰冷,一双眼睛里带着杀手特有的冷肃,她生气了。 “别……别这样,我们是搭档啊罗斯蒙德。”方承魇不死心地扬起脸,露出无辜委屈的表情,断断续续道:“不要杀我,罗斯蒙德,我们不是好搭档吗?” 女杀手的脸色在方承魇施展出矫揉造作的演技之后更黑了,她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更没有给他继续即兴表演的机会,直接抬起枪口抵在他的眼珠子上,手腕用力碾压着他脆弱的视网膜。 “演技乏善可陈。” 方承魇:“……” 方承魇肯定女杀手的情商绝对不高。 “你不仅扰乱了这个时空的历史害得我加班,现在还勇气可嘉寄生我的同伴……不禁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寄生?故人?女杀手怎么会知道?方承魇被她的话吓得肝胆俱裂。 女杀手难不成和他一样拥有时空回溯的能力?因为女杀手在上次时空中通过精神控制得知了他的底细,所以才会在雇佣兵死后疑心被他触碰到的搭档? 方承魇第一次体会到了“曹老板”的可怕,这女人的疑心病比起曹老板来毫不逊色。 这片居民区全部都是老旧住房,清晨没什么人影,偶尔过来的也都是些混混二流子飞车党,开枪火拼司空见惯,就算死一两个人联邦也觉得是家常便饭。更何况他们都是五级公民,合法权益已经被削减了大半,吃饱了撑得才会来多管闲事。 方承魇想要朝铁门口爬,他素来引以为傲的演技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但他没时间感伤,因为女杀手此时正端着遗落一旁super黑鹰朝他走来。 他朝右爬一步,女杀手开了一枪,他调转方向,又是一枪,女杀手也不管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痛感有几分,只要他有半点不老实的念头,女杀手就会立刻开枪打断他的手指。 方承魇歪歪扭扭在地上爬行,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油水笔线截住退路的无助蚂蚁,血液在身下积出好大一滩。 可就算动脉出血他也没有死,这副躯体的主人体质强健,再加上他的血肉再生,他几乎成了女杀手的活靶子,身上的枪口一边恢复又一边添加。 第37章 献祭愚者37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方承魇的意志力已经濒临崩溃,他想要一死了之。 时空锚点的bug十分明显,它是被动技能,类似于死亡之后触发的强行读档,只不过他的能力使用前提是必须经历死亡,只有触碰到濒死界限能力才能正常使用。 “求求你杀了我吧,别再折磨我了。” “为什么要求我杀了你,你不怕死吗?”女杀手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她审视着他,那一刻方承魇才突然意识到女杀手对他的能力一无所知。 女杀手不是从上个时空回溯过来的,否则她不可能不知道他有时空锚点的能力,她对他的了解,也许出于旁的时空…… “也是,有那种能力,是我也不怕死。”女杀手的神色变得缓和,她上下打量着,像是在瞧一头论斤称两的肥猪。 “时空行走,血肉再生,痛感转移,灵魂寄生。拥有这么多能力,不符合2077年仿生人单项进化的本质,你是一名玩家,对吗?”女杀手端着super黑鹰,每问一句,就朝他快愈合的伤口上补一枪,语气愈来愈笃定。 方承魇被疼得双眼充血,舌头打结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他心底咆哮,tmd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知道玩家的存在,这年头游戏也流行npc觉醒了? 还是说……玩家中有人落网了?方承魇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他是利用时空锚点才重返过去的,玩家的群穿时间应该在十天后才对! 所以,要么女杀手来自十天后的时间线,要么女杀手根本就不是npc! 女杀手的任务是获得神泥,按照最初的时间线,她是成功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回溯时空呢? 苏承魇回想起离自己此次回溯最近的第二次回溯,女杀手在得知他是玩家后面色平静,甚至流露出了一丝猎物落网时的兴奋。 身为游戏npc,面对第四天灾时女杀手并没有展现出分毫惶惑,也没打算将他带回暗月严刑逼供玩家的信息,只是一直在用棒球棍打他的脑袋,问题也都围绕着:为什么要回溯到过去,背后有谁在指使,自身能力是什么,甚至涉及到了他从没提及过的游戏通道问题。 所以……女杀手其实是一名玩家!只是因为上次回溯方承魇所处的濒死状态无法保持大脑清醒,所以才忽略了这一点。 方承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对战一名游戏的小boss,谁知道游戏直接让玩家黑吃黑! 他停止了挣扎,也不再意图逃跑,他明白时空锚点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含住自己的舌头,在没有傍身武器的情况下,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咬舌自尽重开。 可是他刚咬住舌尖,女杀手就一个巴掌呼了过来。她十分有经验,抡圆了胳膊,角度起得极刁,巴掌力量集中在腕上,直接把他呼得眼冒金星,耳鸣阵阵,半边脸火辣辣得疼,没到两秒就肿得老高。 “你为什么一直在躲避我的眼神?”女杀手敏锐的直觉再次捕捉到他的漏洞,“有胆量主动出击的捕手不可能害怕自己的猎物……你清楚我的能力。” 无需方承魇回答,他的心虚已经出卖了他。“我们见过,在愚人号上,灵魂寄生……你是夜莺,同时也是一名玩家,对吗?” 方承魇心力憔悴了,这女人到底什么品种的怪物,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回答,她就能精准锁定他的身份了。 “为什么要侵入这个时空?”女杀手的语气陡然冷冽,“是为了杀死我吗?” 方承魇:呦呵,你也有搞不明白的?你不是很牛逼的吗?你不是直觉敏锐吗?我就不告诉你,你自己歪歪去吧,急死你! “明白了,你是为了任务,我阻碍了你的任务。你是哪个游戏通道的玩家?系统叫什么名字?能力是什么?” 方承魇:“……” 方承魇:这tm都能猜中?! 女杀手的情绪明显焦躁起来,她确认了一眼时间,“你耽搁了我不少时间,还让我失去了搭档,就凭这两点把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女杀手重新站直身体,手上端着super黑鹰,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我知道你回到过去后还会来找我。”女杀手貌似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清晨的软风吹得人心痒痒,却无法在她的心湖吹起一丝涟漪。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老朋友。”她杀人时从不迟疑,指尖扣下扳机,子弹的破空声夹杂着浓烈的火药味,打烂了他的脸,紧接着方承魇感觉自己被拎着衣领丢下了楼。 方承魇整张脸锥心刺骨得疼,下坠时的气压压得他喘不过气,就连挣扎也显得徒劳。 当他颅骨触地碎裂的瞬间,再一次于死亡之前险而又险地触碰到了濒死的临界线。 在黑暗彻底掩埋他的前一秒,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次回溯击杀女杀手的地点。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老朋友。” 方承魇冷笑,你最好在这里等我。 第四次时空回溯。 方承魇已经清楚了女杀手的底细,也见识了她的心狠手辣,更总结出了上一次失败的原因。 所以这一次他毅然决然选择回到狙杀女杀手的前一秒,他要先行狙杀她那个碍事的搭档。 第一发子弹,正中靶心。 第二发,血雾自女杀手的太阳穴爆开,瞬间溅满煎饼摊的小推车,糊了摊煎饼老太婆一脸。 第三发,方承魇直接带走了老太婆。 【你杀死了未知人物】 【你剥夺了未知人物的超凡能力】 【你获得了超凡能力信息侵入b级】 【信息侵入b级你可以任意侵入周围一公里内所有的电子产品,跨过防火墙后就能获得它们的部分操纵权限。】 剥夺了信息侵入后方承魇才明白为什么上一次回溯会被那个毛头小子发现。 女杀手死了,挡路的阻碍已经清除,方承魇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面上,因为时空锚点的频繁使用,他的灵感值疯狂消耗,此时已经濒临红线了。 邪恶疯狂方呓语堵住他的双耳,就像有人趴在他耳边高歌怨恨不洁的歌谣,鼻血哗啦啦往外淌,眼睛涩涩发疼,眼白被红血丝充斥,嘴角压抑不住地抽搐。 “靠!疯了?”方承魇神经猛地一颤,抬手就朝自己的嘴角狠狠掴了一巴掌。 “清醒点,清醒点,刚刚解决女杀手,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疯啊。”他揉面团似地揉着雇佣兵的满头杂毛,也顾不得形象了,抹了一把鼻血,抄起super黑鹰就打算下楼。 “可恶,等我重新炸了愚人号领取了这次任务的奖励,就全部兑换成灵感值,这次的教训太惨痛了,相比于提升灵魂寄生,还是时空锚点更适合苟命。” 方承魇努力稳住摇摇晃晃的身体,诡秘的呓语已经开始消散,只在眼前留下一片重影,他跌跌撞撞迈步,想要朝铁门的位置挪动。 他还在等女杀手的死亡播报,精神系超凡能力,正好是他现在缺少的。 已经过去两分钟了,方承魇一直在心中掐着秒。没出现,死亡播报还没出现,他心底兀地升起一阵恐慌,整个人登时僵在阳台边。 一枪爆头,不可能还活着啊,正当方承魇纠结要不要补枪时,阳台金属门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被人踹开了。 迎着光,有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该死,他又忘记锁门了! 方承魇要疯了,他怀疑自己出现应激创伤后遗症了,那一枪分明已经狙杀了女杀手,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楼底下……没人! 女杀手没死!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老朋友。” 上一次回溯的最后女杀手说的那句话倏然飘过方承魇心头,他顿时身心俱虚,小腿肚都在打颤,连枪也拿不稳了。 她来践诺了,她在等他,她会再次杀死他,以极端残忍的方式。 “你很怕我?”女杀手冰冷的眼神侵入方承魇的瞳孔,方承魇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结了冰。 “你认识我。”这一次女杀手说的是肯定句,方承魇看到她在笑,她肯定自己猜对了。 “有点意思,你是玩家吧。” 这一次女杀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我之前杀过你……你的眼睛这么告诉我的。” 方承魇没办法回答,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要命,大脑已经停摆。 “你是为了任务来的。” 女杀手每说一句就靠近一步,上一次回溯死亡前的折磨开始在方承魇的大脑中疯狂回放。打不过,完全打不过,无论是使用枪械还是单纯肉搏,他都不是女杀手的对手。 方承魇肯定女杀手绝不会放过自己。 自杀,必须自杀,趁着双腿还能动,跳楼吧! “你哪也不能去。”出乎意料地,女杀手就像是拥有读心术一般,仅凭一句话就令方承魇的四肢动弹不得,像是浇筑了水泥连最基本的手指蜷曲都做不到。 “你根本不怕死,对吧。”她又说,“你的能力需要死亡触发。” 方承魇眼尾猩红一片,血腥味蔓延开来,鼻血再次决堤。他多想歇斯底里地扑上去,就那么和女杀手同归于尽,他不想干了! 世界上哪有这么变态的女人?她实在是太恐怖了,明明回溯时空的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可对局势掌控度最高的却是对方。 “真麻烦,这次我是杀不死你的吧。”女杀手说得没错,在时空锚点彻底耗空他的灵感之前,他不会死。 女杀手直接忽略方承魇满是恨意的阴毒眼神,淡淡瞥过他糊满下颌和前襟的鼻血,“下一次吧。”她说。 方承魇愣愣地回视她,他没明白女杀手话里的意思,直到她如梦魇般重述了那句话。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老朋友。” 匕首捅进方承魇腰子和脊椎的时候,他的大脑已经糊成了一团浆糊,他的意识早已溃散,耳边只余下女杀手那句临别赠言,仿佛死神的低语。 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猎物? 第38章 献祭愚者38 第五次时空回溯。 方承魇回到了击杀研究员沈祈灵的五天前,他明白,单凭自己一个人是无法与女杀手抗衡的,他需要去寻觅队友。 他花了足足两天的时间进一步搜集讯息,寻找女杀手的仇家,经历了重重阻碍,最后终于通过灵魂寄生一名暗月成员了解到了女杀手的另一重身份——游隼。 游隼=罗斯蒙德 罗斯蒙德是假名…… 方承魇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寄生渡风时女杀手对他演技进行讽刺的缘由,他当时完全抓错重点了!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还能够挽救。在这条时空线里,只有他一个人掌控全局。 方承魇记得骷髅会的头儿蛞蝓和游隼之间隔着深仇大恨。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回溯的第三天晚上,方承魇寄生了一名无依无靠的黑市电工给他的蠢货搭档“无月”报信,他知道无月空有一个脑子但完全转不动,一定会相信电工的话并且上报蛞蝓。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再给游隼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在逃跑的过程中又寄生了一名流浪汉,把电工的尸体拖到偏僻的五级居民旧楼区。 方承魇使用普罗米修斯喷火枪把电工化为了灰烬,然后把电工的骨灰冲进了公共厕所的马桶。 这一次他要行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时空锚点的使用次数受灵感值限制,灵感值越高,穿越时空时受到的阻力就越小,定位越精准,对人体伤害的化解能力也越高。 50点是玩家灵感值的一条红线,随着灵感值的进一步消耗,玩家自身具备的超凡能力会变得难以控制,身体也会发生一系列奇怪的变化。一开始是耳鸣和流鼻血,再后来会演变成七窍流血和皮肤病,就和那些接受过进化的仿生人一样。 如果灵感点低于20点,他们就会开始产生不可逆的变异,逐渐变成失去自我、癫狂可怖的怪物。 一旦灵感点归零,基本上也就回天乏术,救不回来了。 第一步,利用蛞蝓刺杀研究员沈祈灵——完成。 第二步,将女杀手引入包围圈,诛杀她——进行中。 方承魇像一只等待无知小鹿落网的豺狗,龇牙咧嘴,眼珠子瞪着愤恨贪婪的精光。 他在巷子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一边抹从七窍里流出的血,一边啃着手指甲,口中念念有词,像是祈祷,又像是恶狠狠的诅咒。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能再失败了,我必须完美完成任务,否则就兑换不了灵感值了。哦,天哪,谁知道我到时候会变成什么鬼东西?” 拥有剥夺能力的方承魇一直自诩为捕手,类似于自然界的猎豹、黑熊、眼镜王蛇,无需群居而战,他将自己视为一匹孤狼。 捕手面对猎物,从来都是前者追逐后者逃窜,可自从他遇到女杀手之后,一切都变了。回想自己屡次三番抱头鼠窜的模样,方承魇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怒气与报复欲。 “是我不会借东风。”方承魇语气坚定地嘀咕着。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游戏里的其他npc,并剥夺他们的能力,但对阵女杀手时,他却宛如踢中钢板,毫无还手的余地。 辣手无情,想来女杀手在游戏之外的第一世界也是个冷血残忍的家伙,又或者她在第一世界本就是杀手或者国际雇佣兵什么的,否则怎么会在朝他开枪和捅他腰子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 “系统。”到了关键时刻,方承魇还是有些不放心,“用我目前所有的经验值兑换一把激光手炮。” “黑猫黑猫,听到请回答。”通讯频道这边渡风正铆足了劲呼唤队友。 “滋滋滋……抱歉,刚刚出了些意外。”另一头黑猫的语气压得很低,貌似在忌惮些什么。 “你出什么事了,刚刚为什么会断联?”沈祈灵发问。 “三号点暴露了。”黑猫显得焦躁不安,“偷袭三号点的人里有位熟人,我认出他了,是蛞蝓的手下。” 刺杀研究员“沈祈灵”,偷袭三号点,如果说前者有意外之嫌的话,那么后者又当如何解释呢? 系统的任务发布在研究员“沈祈灵”被刺后,而昨晚的刺杀源于一次泄密行动。 紧接着是相差没有几个小时的今早,有人第二次泄密,向蛞蝓透露了暗月三号点的位置。 这两次的泄密者会是一个人吗?又或者说指使这两次泄密行动的幕后黑手会是同一个人吗? 泄密者=幕后黑手=侵入者,这股强烈的直觉在沈祈灵心底疯狂叫嚣。 一切看似巧合的东西都是破碎的线索,拼接在一起之后就能看到真相的影子。 此刻的沈祈灵感觉自己已经窥到了那真相的一角。 除此了侵入者的问题外,沈祈灵还有一点搞不明白,那就是对方的意图。 研究员沈祈灵隶属司家的紫幽灵,而三号点则是暗月的隐藏据点,这位侵入者难不成手眼通天能在掌握司家动向的同时,还对暗月的秘密了如指掌? 沈祈灵打了个寒颤,多疑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了,她不禁开始怀疑是组织内部有人背叛。 她冷冷地瞥了眼渡风。渡风咧着大牙朝她不要钱地笑了笑。 沈祈灵:扮猪吃老虎? “黑猫,等一下,我这边位置不方便,我们转移之后再联系你。”沈祈灵对着通讯频道那头简单交代了一番后连带着渡风的耳机一同掐断。 “游隼,怎么了?”渡风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满是疑惑的瞅着她。 沈祈灵没有回答,而是重新启动摩托车,驶进了一条处于摄像头死角的窄巷。 一进入窄巷,沈祈灵就揪住渡风的衣领将他猛推到墙角,从摩托车上抽出做过防反光处理的匕首,抵在他的胸口,“告诉我接受替身任务以来这些天你的所以行踪路线和任务内容,并在说完后忘记这一幕。” 渡风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蠕动了两下嘴巴之后被绝对掌控成功控制,开始按照要求复述一切。 沈祈灵紧攥着匕首,额角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布满细汗。她在等待,等待渡风露出马脚的瞬间,如果渡风真的是叛徒,她将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进他的肺叶,紧接着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沈祈灵很难说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她既希望渡风就是那个叛徒,又希望渡风清白,毕竟信息侵入这么方便的反监控超凡能力不复制下来可惜了。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雪下得极大,在地面上投下簌簌的虚影,沈祈灵和渡风被摩天大楼投下的阴影完全遮盖,不仔细瞧完全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零说让我一直跟着你,她说你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渡风在绝对掌控的情况下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沈祈灵心情复杂地将匕首重新插回摩托车。 不是他…… 渡风排除,还剩下黑猫和零待确认。 渡风知道的情报不多,根据沈祈灵对已有信息的整合,替身任务只不过是献祭行动的幌子,零用替身计划把她骗回来只是为了确保献祭行动的绝对成功。 三天前的那名泄密者的“尸体”是被暗月安排在污水处理组的特勤员发现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是和一滩屎尿混合在一起的灰质粉末了,凶手使用了普罗米修斯喷火枪,但他的手法比较拙劣,还有些人体骨头碎渣没能处理干净。 暗月检测员的报告显示泄密的死者为一名北大区三号回廊的黑市电工,光棍一个,红心会所的常客。早年得罪过南大区的黑帮,靠着关系一路逃到北大区来的,但是前不久他上头的人被清道夫给灭了,现在他无依无靠只能接些零散活过日子。 泄密者被灭口有两种原因,一为身份暴露被仇家发现,二为泄密纯属遭人威逼或是利用,并非自愿。 会是哪一种呢? 如果是第一种原因,又是哪方势力灭了电工的口呢?司家?联邦? 不可能,如果司家和联邦提前发现电工的企图,更可能是想引蛇出洞,借机除掉蛞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是司家和联邦,还能是哪个组织?反抗军不可能在任务即将成功之际对自己人出手,暗月的话……倒是有可能,毕竟零那个家伙精于算计,他说自己是在得知泄密信息之后才决定升级任务的,但谁又能保证这一切不是他的手笔?他自谋自划,只是为了铲除蛞蝓。 可他就算自导自演一出好戏,出卖三号点也是完全没必要的,引出蛞蝓的目的他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借助联邦狙杀蛞蝓即可,完全没必要搭上一处辛苦建立的据点。 所以……是第二种可能性,黑市电工不过是先被利用后又被灭口的倒霉蛋。 沈祈灵的直觉被变向验证,她肯定,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一定是那名侵入者! 但那名幕后黑手貌似又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这一点与他同时掌握多方情报的事实不符…… “游隼,游隼,你在发什么呆呢?黑猫刚刚发信息问我们现在在哪?他说赶到东北角空气进化循环系统最起码一个小时车程,我们赶不上,让我们该走传送门。” 渡风抬手在沈祈灵眼前晃了又晃,好半天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我在思考三号点暴露的原因。”沈祈灵吧拉开他的手,重新走向摩托车。 渡风咂了咂嘴,他是想不明白的,只能挠挠后脑勺。这不挠不知道,一挠吓一跳。 沈祈灵听到身后的渡风惊呼“哎呦”,寻声望去时没看到人,视线放低才在地面上瞧见蜷成一团捂着后脑勺丧头耷脑的渡风。 “你做什么?”沈祈灵皱了皱眉。 渡风疼得直吸气,“你离远点,游隼,这墙会打人。”他委屈巴巴开口,“我刚刚只是靠着它,后脑勺就莫名其妙磕出好大一个包。” 渡风委屈得能一次干下三份猪排饭,沈祈灵沉默了,包……应该是她刚刚揪衣领顶墙上的时候撞出来的吧。 因为沈祈灵刚刚使用绝对掌控对渡风下达指令时附加了一句遗忘命令,所以他现在才会什么都记不清了。 沈祈灵:这能力不错,未来可以着重发展。 她从窄巷中挪出摩托车,重新跨上,对渡风嘱咐了一句,“上车,任务结束后带你去吃猪排饭。” “真哒!”渡风的眼睛里一闪一闪亮着小星星,也不管之前被急刹车撞出鼻血的惨案,直接乐呵呵再次送上门去。 第39章 献祭愚者39 沈祈灵的直觉一向很准,有一瞬间,她感觉那个侵入者已经进入这条时间线不止一次了,而且似乎是奔着她来的。 刺杀研究员“沈祈灵”。 向蛞蝓泄露三号点的位置。 侵入者给沈祈灵的感觉就像是他本以为紫幽灵研究员就是她的本体,但是后来才发现暗月的游隼是本尊,所以他才会毫无方向性地突然将矛头指向暗月。 可是三号点的位置属于暗月机密,假设侵入者在进入这条时空线时就已经掌握了一切信息,为什么不在那时发作,偏要回溯时空多此一举呢? 所以真相极有可能是侵入者经历过不止一次时空回溯,他重返过这个时间线无数次,他在试图完成一件事,这件事有可能是杀死任务目标游隼,也有可能是铲除任务阻碍游隼。 至于为什么会是游隼,因为一切变故都发生在昨晚的那个时间点,他是过去与未来的分界线,游隼一旦顺利完成替身任务就会得到司家的全方位保护并且在不久后登上愚人号,愚人号永不靠岸,且只接待权贵和有靠山的乘客,到时候想要除掉她会很困难。 再者,游隼刚被零召回,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接近她也就只有昨晚那一个机会,所以侵入者选择先下手为强,直接击杀研究员“沈祈灵”,堵死了游隼的前路。 但是在这过程中那人同样担心游隼会因为意外而中途退出任务,所以他又铤而走险进行了一场豪赌。 侵入者先故意将研究员“沈祈灵”的信息透露给了蛞蝓,他知道蛞蝓痛恨各大制药集团私下进行的异种实验,所以他笃定蛞蝓会出手。 与此同时,他很有可能早就清楚了骷髅会那名成员身边有一名暗月特务,所以才会特意选择向那个人泄密,他想让这次泄密事件传到零的耳朵里,想要借零的手留住游隼, 事情按照他的安排发展的很顺利,他成功截断了游隼的退路。 同时知晓反抗军、司家、骷髅会和暗月四大组织的秘密,这个侵入者实力不容小觑。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慢慢加速,她紧张了,这次的敌人是有备而来,为了杀她,他不惜设下一个大局引她钻。 “咦,游隼,你的心跳好快哦,你很开心吗?和赛车时一样开心吗?”渡风侧耳靠在她的心脏处,听到强劲有力的咚咚声。 沈祈灵没回答,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回答,她正在专心赶往二号点的时空传送门,二号点的目的地在黑市内部,是一家人偶店。 摩托车咆哮着从花花绿绿的广告牌旁飞驰而过,沈祈灵走的是小道,这样可以避免引起联邦和斯库尔的警觉。 浑浊的热浪、震耳欲聋的轰鸣刺激得渡风心率飙升,游隼的车技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拉风。 四周的景物虚化一般从眼前快速略过,而后又随着沈祈灵突如其来的“唰”一个拐弯,迅速切换。 蓝紫色的摩托如一团积蓄万钧雷霆的阴云,神出鬼没,难觅踪迹,电光火石间便从一处人迹罕至的小道窜进黑市入口。 轰轰轰…… 摩托车在一处黑黢黢脏兮兮的店铺旁停了下来。 “一定要把地点选在这吗?这有好多老鼠……”渡风欲言又止,像是害怕沈祈灵突然训他,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咽了回去。 店铺门外的安乐椅上,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安然仰躺着,一双眼睛微微眯起舒服地晒着太阳。 “今天这太阳……”渡风抬头瞧了眼几乎被大雪掩盖的天光,如果不是城市人工日光替补,此刻整个第三回廊已经乌漆嘛黑一片了。 “你这个后生,这就不懂了吧,俗话说的好,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没工作,我这把老骨头再不松快松快就要散架了。” 白发老人数落完渡风后眼皮抬也没抬,又哼戏曲似的咕哝出一句。“客人想要什么货?” “一个红心玩偶复制件,加上方块的脑子和黑桃的体能,最好再来点梅花的情商。”沈祈灵迅速接茬,同老人对起了暗号。 白发老人:“特制是另一份价钱。” 沈祈灵:“黄金还是联邦币?” 白发老人:“宝石,南大区产的绿钻挺不错。” 沈祈灵:“可以,但没有现货。” 白发老人:“本店概不赊账。” 沈祈灵:“也许南大区和东大区交界处的月光石你会喜欢。” 白发老人:“暗的亮的?” 沈祈灵:“亮的。” 白发老人:“……进来吧。” 老人的眼皮不情不愿地掀起一条缝,磨磨蹭蹭起身,却在看到沈祈灵和渡风后不高兴地咂了咂嘴。 “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知道穿正经一点的衣服,满街的红毛蓝毛就算了,你们也来折磨老头我这双眼睛,不接不接,你们去一号点吧。” 老人重又倒回安乐椅上,把蒲扇朝脸上一盖,头一歪,气呼呼地假寐起来。 渡风直接傻眼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荣老爹,我们也是为了任务嘛,你看见过哪家衣冠楚楚的精英人士在大街上飙摩托的。” 荣老爹没反应。 沈祈灵盯着他看了几秒,回想着档案里提到的零星信息,试探性开口,“任务第一,传送门在哪?我赶时间。” “哎呀!”荣老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安乐椅上翻坐起来,“丫头,你一走走三年,联系也联系不上,现在一见面就谈任务,真叫老爹心寒呐。” 荣老爹痛心疾首地装模作样,沈祈灵捏了捏眉心,档案里只记载了游隼和荣老爹是同事关系,这层关系和渡风差不多,算是老熟人,但她并不清楚有多熟,也没那方面记忆。 她不打算再同荣老爹浪费时间,直接使用绝对掌控。“使用传送门送我们前往目的地,立刻。” b级的精神控制能力,只要对方不是同属性超凡能力者或是意志力超强的顽石一般都能做到毫秒内掌控。 显然,面前这位花甲老人并不属于任何一种例外情况。 三分钟后,沈祈灵和渡风站在了店铺最里面拐角处的一间浴室里,看着眼前那个被擦得油光发亮的盛满水的大浴缸,他们陷入了沉默。 所谓传送门,原来是荣老爹的超凡能力,他是水系能力者,控水技术相当纯属,能够达到借助液体媒介开启传送门的程度。 沈祈灵:最起码是一名a级以上的超凡能力者,之后有机会一定要复制他的能力。 回想起反抗军中具备空间漩涡的粽子人,沈祈灵攥紧了拳头。 只要拥有了荣老爹的控水能力,她就有底气同反抗军一战了,就算打不过,逃跑起来也还算方便。 “传送门法则,每次传送的重量不得超过250斤,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人在不携带任何装备的情况下勉勉强强能一同通过。”被绝对掌控的荣老爹尽职尽责地讲解着。 “不行,必须配备装备。”沈祈灵摇了摇头,她绝不能允许自己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贸然送死。 “确实。”渡风难得认真起来,“蛞蝓那边的情况不清楚,在不配备任何装备的情况下莽进是很危险的。” 他和沈祈灵交换了一个眼神,“装备室就在负二层,我带你去。” 沈祈灵和渡风下到地下一层,在地底花房的最里间密室里乘坐直达电梯。 “神经信息吻合。”装备室的外置摄像头在扫描完渡风和沈祈灵的神经信息后,电子金属门向两侧无声滑开。 整个装备室充斥着枪械保养机油和弹药硝烟的气息。 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枪械整齐悬挂在架子上,它们出自不同的设计师,其中以司家的super黑壳系列名声最大。 各种型号的子弹和弹匣规则码放着,在白色灯光下泛着冰冷光泽。 沈祈灵迅速将装备室扫视一圈,除了那些枪械和刀具,她还看到了一些造型古怪的不知名装备,瞧样子应当是2077年战斗限定款式。 满屋子装备看得人眼花缭绕,正当沈祈灵为选取哪些装备苦恼时,无限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响起。 【本次任务建议穿防弹作战服,携带制式枪械、制式近战刀具、备用通讯器、防爆头盔、应急医疗箱,super黑鹰你已配备,可以忽略,渡风具备信息侵入,无人机也同样可以忽略。】 “你很喜欢贴脸开大吗?”沈祈灵起初有被吓到,但她还是出于信任按照无限的提示取下尺码合适的防弹作战服,转到女更衣室换上。 【吓到你的话,我很抱歉。】还是和往常一样,无限的抱歉不带一丝歉意。 “别告诉我你是在玩反讽,和我这么见外,你看我给你好脸色了吗?” 【看来你还是介意的。】这一次,无限的电子音终于产生了一丝变化。 “突然蹦出来,有什么事吗?”游隼的动作很麻利,沈祈灵没用多长时间就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面料轻薄有弹性的黑色防弹作战服朴实无华、没有多余坠饰,极为贴合身体曲线,穿上后略感紧绷。 【只是单纯提供技术和信息支持,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你别误会。】 沈祈灵将带着暗扣的腰带系上,这腰带她在2037年的枪战游戏上见过,是用来放枪和弹匣的。 沈祈灵:“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看我误会了吗?” 按照无限的提示,沈祈灵从装备架上取出两把制式手枪别在腰间,目光扫过枪械陈列柜,又顺手拿上两条弹匣和一把做过防反光处理的匕首。 【……】 “到底什么事?” 沈祈灵原本骑摩托时佩戴的头盔已经被放到了一边,那头盔虽然智能,却并不是防爆头盔。 她取下一个头盔戴上,这头盔是全包式的,不仅可以保护后脑,还可以有效抵挡从正面射来的子弹。 【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沈祈灵隔着防爆头盔全包式的目镜挑了下眉,她迎上渡风笑嘻嘻的眸子,微微颔首。 “我们出发吧,游隼,我开路。”他仍然没有佩戴防爆头盔。 【作为报酬,我会在你完成特殊任务的过程中为你提供不违反规定的帮助。】 “你倒是挺坦诚。”沈祈灵用心语回答无限,与渡风一同坐上电梯。 【互惠互利,我认为你更能接受我这么做,而不是道德绑架和威胁。】 “筹码足够的前提下,一切好说。”沈祈灵和渡风开始上楼,荣老爹还在原处等着他们。 荣老爹:“摩托车没办法同时传送过去,只能留到第三趟了。” “没问题。”沈祈灵快速回答后继续同系统对话。“但我可从不赚买命钱,说说看,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无限。” 荣老爹微微错开身体,转头对向沈祈灵和渡风,“你们谁先来?” “我!”渡风屁颠屁颠就要冲上去,沈祈灵一把拉住他的后脖颈,将他硬生生拖了回来。 “我先来。”她说。 “游隼。”渡风不解地望着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沈祈灵将super黑鹰端在手上,又取下摩托车上的另一把匕首插在大腿外侧。“你没带头盔,万一那边有狙击手,你就直接白送了,我不能拿你冒险。” 【……】无限沉默。 【原来你这么有人情味,真叫我意外。】 “???”沈祈灵迷惑,“他的能力很特别,一个人能抵成百上千架无人机。” 【……】无限再次沉默。 【你的关注点只是这个吗?】 “是你的关注点跑偏了,无限。”沈祈灵开口斩断无限的奇思妙想,“现在我们正在讨论的是你的问题。” 第40章 献祭愚者40 想让一个人服从的方法有很多,同他打感情牌、协商互利,或是以道德枷锁压制他,再不济就威胁逼迫。 不同的选择造就不同的结果,但这一结果并不是因为施压方能力有大小,而是因为受压方本身的情况有所不同。 在同沈祈灵提出互惠互利的想法之前无限已经观察她很长时间了。 起初无限只觉得沈祈灵是一个比较沉得住气的普通玩家。可是后来随着观察的深入,它又发现她极其多疑。就在不久之前她甚至展现出了自身冷血的一面。 这样的人,同她讲感情是行不通的,道德和情怀枷锁对于这种人而言往往起不了多大作用,更何况她们只是宿主与系统的关系。 威胁是最不可取的行为,无限观察过了,沈祈灵并不钟情狩猎,但她的骨子里却流淌着猎人的血液,也许这多少受到了游隼的影响。如果大家并无交集,那么彼此大可相安无事,但只要你不请自来侵入了她的个人领地,她就会不择手段消灭你。 经过深思熟虑,无限最终决定同她做一笔交易。 “筹码足够的前提下,一切好说。” 这是沈祈灵的回答,正中他下怀,作为系统和游戏监管者,有些事情他无能为力,但是正因为玩家的存在,打破了这一桎梏。 玩家和系统相辅相成,他们就像是数字化系统的外置躯壳,延长舒展的手臂,只要他们达成共识,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帮我杀一个人。】 无限的电子音毫无起伏,沈祈灵在渡风感动的大呼小叫中纵身一跃,跳入盛满水的浴缸,传送门启动,只是眨眼间,她便从一处满是污泥垃圾的水中冒出了头。 沈祈灵:下水道…… 荣老爹的能力施展时必须要借助媒介水,虽然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超远距离转移,但是降落目的地往往难以抉择。 不过幸好他们身着的防弹作战服防水,才没有打湿身体,枪械也都是防水的,所以不用太担心。 再加上处在下水道这种隐蔽的位置,沈祈灵也就不用担心渡风被一枪爆头了。 “唔!呸呸呸!”大概隔了十秒,渡风跟着第二个冒出头,因为降落的位置不对,他呛了一大口污水。 “怎么是下水道?好脏!”渡风压大声抱怨。 “别抱怨了,赶紧上来。”沈祈灵抓住渡风扑腾的小臂,将他拉上了一旁的高台,随即又打开了头盔的热成像功能,确保四周没有除两人之外的其他生命体。 “侵入这座空气净化循环系统的所有监控器,我需要找到蛞蝓的藏身位置。”沈祈灵迅速下大指令,渡风点点头。 渡风:“明白,交给我吧。” 渡风迅速进入状态,摆正强化眼镜,微微颔首,动作逐渐变得僵硬起来,就像是在神游天外。 在渡风利用信息侵入搜索蛞蝓位置的过程中,沈祈灵利用心语重新与无限建立了连接。 “杀人,你真把我当杀手了,无限?” 沈祈灵不客气地点出旁人遮遮掩掩的问题,她承认自己对于游隼的这幅躯体接受程度实在太高,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不是她夺舍了游隼,而是这具躯体接纳了她的灵魂。 【你只是一名玩家,我的朋友,仅此而已。】无限巧妙地避免了正面交锋这个问题。 沈祈灵并不打算同无限在这种问题上钻牛角尖,在她得知自己夺舍之人的身份时,她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相应困境的准备。 “他是玩家吗?”沈祈灵试探着问了一句,她的心底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为什么这么问?】无限一反常态地反问道。 “如果是普通的npc你会直接颁布任务。”沈祈灵很清楚无限是在明知故问。 【你很敏锐。】 “所以你的麻烦确实是一名玩家。”沈祈灵抓住了无限刻意回避的地方追击。 【没错。】 “明白了,告诉我他对你造成了什么威胁,无限。”沈祈灵懂得适可而止,她大部分时候更喜欢无限主动向她坦白,而不是她追问。 【确切的说,不是玩家对我造成了威胁,而是玩家背后的监管者。】 【玩家出格的行为很多时候都源于他们背后监管者的授意。】 “监管者?”沈祈灵眉梢微动,“你是指其余两个游戏通道的系统吗?” 【没错,我似乎还没有向你提过监管者的真正职责。】 沈祈灵没有回应,她给予无限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向她展现自己进一步的真实。 【用你的话说,监管者的身份更像是守门人,我们通过发布任务挑选具备资格的玩家留在这个世界,这是我们把守第一道门时的职责。】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会与所监管的玩家建立深度联系,并指引他们获得钥匙,进入更多的门。直到他们从一扇又一扇门后寻得‘真相’,彻底打破认知的藩篱,抵达真理的彼岸。】 【这才是监管者的真正职责。】 【上帝降下神启,而我们是布道者。】 无限在将这些思想转化成文字与音节时是那样虔诚,就像是一位随时愿意为传播神的福音而牺牲的殉道者。 【我们来自于上帝的意志,却又各不相同,我和另外两个朋友在整个监管过程中,本应该互不干涉,各自为政……】 无限沉默了,他的停顿十分引人遐想,沈祈灵并不是愚钝到不可救药的蠢人,自然听懂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所以,身为‘上帝’造物的你们不可避免地开始了勾心斗角,相互倾轧?” 【如果这是你的认知,我不会否认,但对于吾主上帝而言,我们的竞争并不存在任何不良与邪恶,竞争是进化与发展的源动力,一个种群的兴起离不开它。】 沈祈灵觉得好笑,“既然你的主认为这种‘互相残杀’的行为无伤大雅,你又何必向我诉苦呢?一切都是你主恩赐,赏亦是罚,罚也是赏。” 【你是在生气吗?】无限的电子音有一瞬停顿。 可沈祈灵却摇了摇头,“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人类社会自古就有,我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同你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的职责极有意思。”她说。 “指引我们获得钥匙,进入更多的门。直到我们彻底打破认知的藩篱,抵达真理的彼岸。听起来真像中世纪传教士的疯狂言论,所以你们的‘上帝’是让你们前来做慈善的吗?” 【在上面的回复中我已经解答了你的疑惑,我和我的朋友皆是布道者。】 “如果上帝想要引渡玩家,又何必设置这场凶残的杀戮游戏?你不觉得矛盾吗,无限?在西方教义里,这属于恶魔的行为。” 【这是上帝的恩惠,我的朋友。答案在门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如果你所谓的恩惠就是这场用骸骨堆垒的游戏,我宁愿享受自己的能力和审慎带来的恩惠。” 【……这才像我认识的你。】无限并不惊讶于沈祈灵的回答。 【我的朋友,现在我只想明白一件事,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刃,助我除掉那两位朋友遣来的小麻烦?】 沈祈灵:“……” 这一次,轮到沈祈灵真真切切陷入长久沉默了。 无限知道沈祈灵在权衡,她开始重新审视掂量自己的能力,又或者她突然陷入了迟疑,反思自己突兀地接受一个游戏系统的剖白是否理智妥当。 “你的烦恼来源于你的朋友,为什么又要杀死那名玩家?”沈祈灵冥思苦索不得解后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直接询问无限缘由。 “他是一名玩家,同样也算是我的半个同胞。”她说。 【我能理解你现在复杂的情绪,你这种情绪我也曾在另一名玩家身上感受到,他称之为“不忍”。】 【因为同一个时间线带来的血脉连接,因为人类天性里对于温驯良善的趋同,因为几千年信仰中的利他情节对于灵魂的雕磨,他同样犹豫了。】 【而故事的最后,他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优柔寡断买单。】 多么完美的范例,既可以充当警戒,又是一种无声的威迫。 “一个人的良善不应该遭到任何诟病,不论放在任何品质面前,它都如金子般珍贵。” 沈祈灵已经不是第一次反驳无限的观点了,在无限看来,她在某些方面同它曾接触过的那些玩家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固执倔强。 【我并不是要诱惑你作恶,我的朋友。】 【我们是互相选择的,就在你选择这个通道的那一刻,我也选择了你。】 【我们注定彼此扶持,彼此助益,难分你我。】 “你还没有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无限。”沈祈灵从来不吃无限画出的大饼。她是倒鸡汤第一人。“你必须杀那名玩家的理由是什么?” 【白鸽打破了平衡我的朋友,它监管的玩家实在太过放肆了。】 “重点。”沈祈灵不喜欢废话。 【它所监管的一位名叫x的玩家一直在大肆捕杀第三通道的玩家,这令我很困扰。】 【监管者的权限非常高,你暂时还碰不到那个门槛,只能退而求次。】接着无限有意抛出了极为诱人的饵食。 【杀死x之后,你的能力也许可以得到质的飞跃,这是个多么迷人的前景啊。】 “你为什么不使用同样的招数反制它?”沈祈灵并没有顺着无限的话头,而是故意激将他。“难不成你手下的玩家中还没有足以与x匹敌的吗?” 瞧,有时候她又显得那么冷血,就像一位道德疏离的阴谋家。 【白鸽的情况有些特殊……确切的说它监管的玩家提升能力的方式十分霸道。】 “明白了,是你太温柔了。”沈祈灵了然于心。 【……】 【这是规则导致的漏洞。】无限的电子音中第一次夹杂了几分愤懑的颤音。 “我需要考虑,无限。”沈祈灵没有去理会无限突变的情绪,也没有立刻答复他所谓的交易。 一来这位x是连监管者都会焦头烂额的存在,想来定不是等闲之辈,她此刻仍在发育阶段,冒这样的险只怕吃力不讨好。二来她现在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找到了,游隼,我找到他们了!”渡风突然从失神状态中抽离,摇着沈祈灵的胳膊,指着正东方的墙壁大呼小叫。 沈祈灵没有多废话,直接一拳头叫他乖乖安静下来。 “你确定那个人是蛞蝓?”沈祈灵不放心又确认一遍。 “确定。”渡风打点计时器点头,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原地起飞一样。 沈祈灵神经突突直跳,她觉得事情的发展突然诡异起来了。“蛞蝓为什么不做任何伪装,就像是特意请君入瓮似的……” 沈祈灵这话一出,渡风突然噤若寒蝉,不说话了。 “你怎么回事?”沈祈灵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渡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感觉自己差点帮倒忙了。” 沈祈灵:“……” “这倒不至于。”她象征性安慰了一句,而后迅速转换状态。“这座空气净化循环系统整体结构是什么样的?人员分布情况如何?从这个下水道口离开会遭到伏击吗?” 沈祈灵从下水道透光的栏杆式挡板朝上望,左手边有一大片的烟囱投下的阴影,从那里冒头不容易被发现,算是一个合适的进击点。 “这座空气循环系统连接着第三回廊的排污口和造风造雨系统,分别位于厂区的正北方和正东方。”渡风没有掉链子,立即调动记忆开始回忆空气循环系统的厂区构造图。 “空气净化循环主系统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厂区内部,与造风造雨系统相连,平时主要由方块仿生人保修,黑桃仿生人维持运转。” “我通过控制主控室的屏幕观察到主系统的通风管道破了好几处豁口,像是穿甲弹留下的。”渡风说。 “通风管内气压很强,目前三台主发动机已经受影响报废了两台,靠近东墙的玻璃屏障也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等一下。”沈祈灵及时打断渡风,她意识到有些情况不对劲。 “你说这座空气循环系统内部有方块仿生人保修,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他们为什么不及时检修并通知联邦?”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渡风丧着脑袋,仿佛深受打击。“他们都死了,游隼,蛞蝓杀了他们。” 2077年人类与仿生人的战争旷日持久。人类自诩为上帝,创造仿生人,并给他们定下了着名的“伊甸园禁忌”。 只可惜,这一次仿生人同人类一样违背了上帝的旨意,他们偷食了禁果,并且获得了“智慧”——自我意识。 觉醒后的仿生人不再甘愿被人类奴役,他们奋起反击以争取自身权益,引起了先后两个十年内的全球范围内的恐怖战争,史称旧约、新约战争。 在这二十年的争斗不息中,一个神秘组织一直起着幕后推手的作用,它就是“骷髅会”。 骷髅会成分复杂,据沈祈灵自卷宗中得到的信息来看,在五大区尚未成立的20年前,它还有另一个名字——m国影子政府。 骷髅会是老牌反仿生人极端组织,自从新约战争结束联邦开始重点扫黑打击后,其主要成员便一直隐蔽不出。蛞蝓是近些年的新秀,也是最让联邦头疼的恐怖分子。 受其父亲影响,蛞蝓一直对仿生人怀有深深的敌意,后又因仿生人游隼暗杀了他的双亲,故而在强刺激下由高知青年走上了不归路。 他深沉的恨意是他屠戮空气净化循环内那群仿生人的主要原因。 第41章 献祭愚者41 第三回廊今天注定不太平,早晨6:45,玻璃屏障内的人造风如脱缰野马一般肆意游荡,天空阴沉沉的,似有落雨的倾向。 “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大?” “看样子貌似要有一场豪雨了,长官。” “该死,一定是空气净化循环系统出了故障。你那边有没有接受到站点异常警告?” “没有,长官,三个站点都安然无恙。”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斯库尔,你检测一下,到底是哪个站点出了问题,凭风向感觉,貌似是东北角。” 斯库尔:“好的,林则天队长,请稍等,正在为您检测。” 大概过了五秒左右,斯库尔得出了检测结果,正是东北角那座二号站点。 “斯库尔,把这个消息放给司家的人吧,他们现在兴许比我们更着急,玻璃幕墙一旦毁坏就会造成连锁反应,到时候整个北大区的回廊城市都会像是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毁于一旦,经济与交通受到致命打击。” 斯库尔:“好的,林则天队长,消息传达中……” 没有两秒,斯库尔的传讯就结束了,“根据第三回廊交通信息网络传回的影像资料判定,司家的私人雇佣兵已经出发了,正乘坐直升飞机前往二号站点。” “感谢,斯库尔。”林则天习惯性脱口而出,虽然空气净化循环系统的麻烦有人去解决了,但摆在眼面前的情况仍令他无法松一口气。 第三回廊关隘处,尚未扑灭大火的联邦维和员急哄哄乱成一团。 那些扑向关隘的自燃者一个接着一个,仿佛飞蛾扑火一般,引起了一场又一场连锁的爆炸反应。 玻璃屏障上的裂痕越来越明显,因为大火的缘故,检修仿生人无法确保维修后的玻璃屏障不会因为热胀冷缩而炸裂,就像是擎天的巨人突然气力耗尽、支撑不住地坍塌下来。 林则天:“斯库尔,立即联系位于第五回廊临时行政处坐守的代理人,请求银翼天使支援。” 斯库尔:“好的,林则天队长,消息传达中……” 与关隘相聚几十公里的另一边,空气净化循环系统二号站点内,沈祈灵等人也遭受到了致命威胁。 就在沈祈灵神不知鬼不觉靠近蛞蝓时,电光火石之间,一颗经由加装了消音器的枪管射出的子弹,旋转着从她的视野盲区疾速而来。 沈祈灵几乎是出于杀手的本能迅速做出规避危险的下蹲动作。 游隼的躯体相当灵活机敏,沈祈灵完全是在惊诧的情况下躲开了第一枚子弹。但是她错了,这个岔路口四周环绕三座高台,远处还有更高一层的了望塔,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完全落入敌人的包围圈了。 “砰!”随着第二声枪响,又一颗子弹从黑洞洞的枪口中脱堂而出,星奔川骛朝她射来。 这一次的角度是另一边,躲过了第一位狙击手,沈祈灵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者身上,完全没意料到身后还有人, 这一次人类的速度没能快过子弹,沈祈灵在完成规避之前被子弹成功命中脊椎。 子弹射穿沈祈灵脊椎时她甚至听到了弹片灼烧撕扯血肉、摩擦骨骼的声音,那声音就回响在她的胸腔内,近得像是在做梦。 她身体失衡,半跪在地上,但高台上的狙击手却并没有留情,子弹一发接着一发,就像是下雨一般噼里啪啦落在她身上。 下雨…… 没错,确实是下雨了。 原本阴沉得化不开的铅灰色天空此刻如同决堤的大坝,如洪的豪雨不声不响间倾盆而下。 不仅是雨,就连整个二号站点和第三回廊都开始尖叫。 天旋地转,玻璃屏障的裂缝像是树木的根茎,自东北角和西南角两端迅速蔓延,貌似是想要在中心点汇合彻底摧垮北大区这只钢铁巨兽。 自玻璃幕墙裂缝和排气管道豁口中呼啸涌入的雪风如笼中脱逃的雄狮,放肆嘶吼着,摩天大楼的玻璃屏在它的震慑下轰然坠落。 楼房中尚未苏醒的人,从被窝中伸出脑袋,挣扎着,衣不蔽体地往外逃。 成片的建筑物在夹杂着冰冷雪花的北风和第二站点爆炸引起的震动中呻吟着摇晃散架。 死亡开始蔓延这座四季如春的美丽城市。 轰隆! 又一座摩天大楼倒塌了,碎裂的钢板和玻璃屏雨点般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逃窜的人群。 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抬眼望去,第三回廊满目疮痍。 风力远超九级,司家人原本想将直升机暂时悬停在高楼停机坪上,可谁知道二号站点的爆炸居然会引起整个第三回廊的震动,高楼倾覆,地动天摇,来自雪国的风暴正在蚕食这座城市。 “还真是一场恶性恐怖事件,这次联邦高层那群主战派又要大做文章了。”黑曼巴身边的副手带着悲天悯人的语气开口,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风力太大,雨天能见度又低,他们无法继续前往第二站点。现在来自东北角的风暴正盛,蛞蝓极有可能已经趁乱逃脱了,他们就算追过去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留下来尽量减少损失,防止灾难扩散到第三回廊以外。 失去一个第三回廊事小,他们大可以同紫幽灵一同搬回第二或第四回廊,可一旦第三回廊内的灾难扩散出去,毁掉的就不是一座回廊城市这么简单了,整个北大区都有可能陷入瘫痪。 “他是冲着紫幽灵来的。”黑曼巴下颌线绷得死紧,就算他不开口,副手也能感受到他燃烧的愤怒。 “先是研究员,再是紫幽灵,蛞蝓这次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他说。 损害司家的利益,就是司家的敌人。 “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但这些已经无法考证了。”副手紧盯着黑曼巴的神色,有眼力见得小心翼翼开口,“老大,现在还是解决第三回廊内的麻烦最要紧,这件事拖不得了。” 黑曼巴没再回应,但他僵硬转身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滂沱大雨中,一处避开摄像头的垃圾桶边站着一个男人,他帽檐压得极低,穿一身卡其色风衣没有撑伞。 火光自西南角冲出一股炽热波浪,滚滚浓烟如沙尘暴般铺天盖地而来,又在大雨中渐渐丧失气势。男人用手遮挡出一小片雨棚眯眼瞧了两眼,没有吱声。 这次的任务对于暗月而言是个大失败,二号点意外断联,渡风和游隼现在正身处爆炸的空气循环系统二号站点,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不能继续留在第三回廊了,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同时也已经失去价值,他需要立即转移,前往他的下一个目的据点。 转身,男人步入一片阴影中,消失了。 第42章 献祭愚者42 被子弹击中的沈祈灵做梦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谨慎小心到使用普罗米修斯喷火枪毁尸灭迹。 雨水中,她的身体已经化为了烟尘,被狂风骤雨裹挟着,冲进下水道就是她下一刻的命运。 【你还活着的,对吧,我的朋友。】 沈祈灵:“……” 此刻天地低沉得像是一床发霉的棉被,那些雨点是棉被上攀附的虱虫,恣虐啃咬着她“尘归尘土归土”的“尸体”。 耳边只剩下豪雨的爆响,噼里啪啦,像是架子鼓手发泄式的疯狂演奏,地动天摇中沈祈灵想要疲惫地阖上眼皮,却发现自己身体轻得如同灵魂。 世界一片沉郁,仿佛蒙上黑白滤镜的老照片,万物的光彩尽数离她而去,悦耳的曲调被噪声代替,鼻腔中满是死亡腐朽的气息。 唯有无限在同她讲话。 “我失策了,渡风果然是叛徒。”她恶狠狠开口,咬牙切齿像是下一秒就能咬断敌人脖颈的凶狼。 “可他是如何躲过我的绝对掌控的?难道他在行动之前就已经打好了应对拷问的腹稿了吗?” 【你现在需要更关注一下自身的情况,我的朋友,你的身体在高速愈合,但神泥的力量超出了你的承受范围。】沈祈灵的状态格外激动,她被怒气裹挟,但无限更担心她的身体。 诚然,渡风在使用普罗米修斯喷火枪将她化为灰烬时已经考虑得相当周全了,只不过连他也没想到的是,沈祈灵血肉再生的能力相当强悍,甚至已经到了违背自然常理的地步了。 只是短短一分钟,她的身体四肢,躯干,头颅,大脑,主要脏器,甚至是眼球、牙齿、头发和指甲都已经完好无缺地复原了,这是她被神泥寄生后获得的诡异无等级能力——无源之体。 与之相对应的,是被沈祈灵称为买一赠一品的另一种无等级能力“变形者”。 这是一种依附于无源之体超强血肉再生能力的叠加技能,它能够使沈祈灵快速转换容貌身形,甚至连脏器和dna都可以,唯一不能转化的只有她的灵魂。 现在她已经完好无损地复活了,暴雨将她原本留在原地的血迹尽数冲刷干净,就好像不久前经历的死亡只是一场噩梦。 【我的朋友,你有发现吗?渡风杀你时的眼神不对劲。】相比于深陷复仇泥沼的沈祈灵,置身事外的无限显得理智多了,它在尝试着帮沈祈灵理清局势。 “他很会装,无限,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沈祈灵的眼神中除了阴翳别无他物,她不是游隼,同渡风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在遭到背叛后自然是恨意和怒火更胜一筹。 【也许你需要冷静。】无限耐心地安抚她,试图引导她换一种方式思考。 “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限,但我不得不怀疑,如果你也被旁人从四面八方射成筛子,你就不会说这种风凉话了。” “他想杀我,伙同蛞蝓。” 【但蛞蝓并没有现身。】 “也许蛞蝓就躲在那几个狙击手里,他一向很谨慎,那个与他形貌相当的男人很可能只是个替身。” 【你的猜想很有道理。】 终于,无限被沈祈灵怼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它认为她需要一些时间,好让思考带动大脑重新恢复平静。 沈祈灵捡起被丢弃在一旁,早已伤痕累累的防爆头盔,“已经不能用了。”她紧锁眉头。 爆炸已然结束,地表下还残存些许余震,空气净化循环系统二号站内孕育的大火被扼杀于暴雨之中,滚滚浓烟如千军万马喑哑着朝她奔突而来。 沈祈灵很清楚,有毒的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硫以及稀薄的氧气会再次要了她的命。虽然她能够血肉再生,可一次又一次的昏厥死亡同样痛苦不堪。 她必须先逃出去! 沈祈灵将头盔上零散的护目镜玻璃钢碎片扒拉干净,重新卡回脑袋上,大致瞄了一眼四周剥落倾倒的高墙,它们堆积成了一座一座海拔并不高的废墟山。有无数根弯折断裂的水管横亘在墙体的废墟上,就像是为上帝搭建的天梯。 沈祈灵轻盈一跃,踏着管道借力,在其辅助下快速攀爬至废墟顶层并借着一旁直插到底的钢管速降到地面。 翻过两个厂区就可以找到那辆摩托车了,沈祈灵只希望它没有被石灰板掩埋。 她根据记忆以最快的速度从小道穿行而过,大部分铁质扶梯和墙体都已倒塌,两个厂区就像是废料和钢铁残躯组建的海洋,沈祈灵借着或露或埋的钢管轻松翻越过一个有一个废墟山。 路过半坍塌的较高墙体时,她直接屈膝弹跳将手指勾在墙体拦腰折断的边缘处,然后借助强劲的臂力带动身体向上,协调四肢精准翻过墙头。 整个厂区基本上都被夷为平地,只有远处那座自地底延伸出来的烟囱倔强挺立着,被狂风骤雨压弯了腰,发出吱呀吱呀痛苦的呻吟声。 因为烟囱的掩护,停放摩托车的区域没有落下多少堵塞下水道的石灰铁板残骸。 沈祈灵看到目标近在眼前,一个助跑加跳远直接冲刺过去,路过最后一座废墟山时在惯性的助力下,她直接单手撑地旋身敏捷飞越,身手利落得就像是常年比赛障碍跑酷的专业玩家。 情况皆在意料中,下水道管因为爆炸直接裂开,水位上涨,摩托车身大半没在水里。 沈祈灵废了一番力气将摩托车拉出,试了试操纵杆个把手,还能上油门,想来应该是防水货。 轰隆轰隆的摩托车轰鸣声被大雨的狂想曲吞没,二号站点的滚滚浓烟之中,蓝紫色的迅影破开一道口子,于转弯处一个顺势的漂移后绝尘而去。 【你想去哪?】 在沈祈灵费力谋求生路时,无限选择静静等待并在仅她个人可视的透明面板上预留了几条逃亡路线。 “去宰了渡风。”沈祈灵迎着风雨极速行驶着摩托车,目光冷澈,她将档位拉到最高,在她高速压弯的时候无限甚至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恶劣天气,你需要注意安全,我的朋友。】 它小声提醒一句,但事实证明了——没用。 沈祈灵依旧我行我素地飙着车,很快,她便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从一处监控报废的小道驶入了北极星大道444号路。 无限感受到了沈祈灵狂躁的情绪,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确定你是否注意到。】 沈祈灵没有说话,此刻缠绕在她周身的唯有杀意。 无限只当她是默认的,控制着发出相对平和的电子音。 【渡风在叛变时身体出现了不受控制的七窍流血状况。】 以沉默回应无限时的沈祈灵就像是一座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她周身的气压低沉,眼睛死死盯着前路,就想两柄等待出鞘的匕首。 “说下去,无限。”沈祈灵听出了无限话里有话。 【这种反应同一种情况极为相似,那就是游戏玩家灵感值趋近于零。】 【我不敢保证这不是由于渡风自身某种遗传性疾病引起的。】 “根据档案显示,渡风是两名仿生人的孩子,一个很奇妙的存在。他没有家族遗传病史,也没有后天严重疾病,他貌似是个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的天真少男。”沈祈灵一边在高楼大厦间穿梭,一遍努力回想。 这一次,无限沉吟良久。 【不得不说,我的朋友,在你被激怒时,你的语言艺术当真是被发挥到了极致。】 这是一句反讽,但沈祈灵不在乎。 【其实我心底有一个疑惑。】它说。 沈祈灵只是自顾自飙车,并不回应。 【在2077年的世界线中,承载进化的仿生人一般只有两种结果,成功进化为兼容实验体或失败沦为排异实验体。】 【兼容实验体除了特殊变异情况外,大部分被认为在基因深处存在某种足以接纳且对抗异变的特殊基因链,而排异实验体则相反。】 【特殊基因链可以保护仿生人免受进化异变折磨的痛苦,同时帮助他们得到进化,获得超凡能力。同样的,这种基因链也是各大制药集团哄抢并用以研制抑制剂的主要参考模板。】 【所以,凡是承载过进化的仿生人,如果没有死亡并且觉醒了超凡能力,一般是不会受到异变烦扰的。除非他属于实验期或者是服用过强化药剂的普通人。】 【对于玩家而言,他们自身的灵感值就相当于某种类似特殊基因链的存在,一旦灵感值归零,也就意味着基因链不复存在,这会导致拥有超凡能力的玩家发生不可逆的毁灭性异变。】 “所以你怀疑渡风是一名玩家?”沈祈灵挑了挑眉。 【我并不这么认为。】出乎意料的,无限否定了她的说法。 【玩家的群穿时间是十天后,这条时间线是不可能存在除你之外的任何玩家的。】它说。 这一次轮到沈祈灵默然不语了,她的思绪像是被什么挑动了一下,脑海中猛然闪过几行字。 “会是那个侵入者吗?”沈祈灵猝然减速刹车,车轮在暴雨中发出尖锐的摩擦音,雨水已经浸透了她的防弹作战服,但仍无法剿灭她心底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 停顿了两秒后,无限给出来类似的猜想,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同。 “我答应你的交易,无限,我要杀了那个崽种。”再次开口时,沈祈灵的眼中闪烁着猎杀的精光。 她敲了敲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瓜子,这种痛觉并非来自于子弹穿击导致的物理伤害,而是一种灵魂上的震颤。 第43章 献祭愚者43 “没有死亡播报!没有!” “她没死,她没死……” 方承魇进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他双眼猩红,像一头狂躁的野牛,噗嗤噗嗤喘着粗气,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全部撕烂踏碎。 “她会杀了我,系统,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第五次时空回溯了,方承魇剩余的灵感值已经无法支持他再次使用时空锚点。 现在的他除了七窍承受不住地流血外,皮肤也开始出现了反应,大片皮肤皲裂脱落,乍一看就像是患了鱼鳞病。 更可恶的是他现在浑身瘙痒,忍不住想挠,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渡风那张白嫩的脸被他抓烂了一半,顺着脖颈向下直到手背脚背已经没有一处好肉。 “这一次,是生死局了。”方承魇喃喃。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老朋友。” 女杀手的话梦魇般纠缠着他,如同索命阎罗,狰狞着要治他于死地。 “我已经彻底激怒了她,我试图杀死她。可她并没有死,都被普罗米修斯烧成那副模样了居然还没死,她一定拥有极为强大的血肉再生能力,说不定她也是一名剥夺者!” 方承魇此刻已经彻底慌了,“我不能再继续待在第三回廊了,我必须立刻离开。” 拉了拉遮脸的围巾,又压了压帽檐,方承魇将墨镜重新戴好,此刻他裹着一身长风衣,整个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半根手指都不露出来。 他打着伞低头逆着人流疾走,因为玻璃屏障的裂痕,北风卷着飞雪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攻进来,伴着不止的滂沱大雨,整座城市泥泞潮湿一片。 温度陡然降低,好几处甚至出现了结冰的状况,宛若寒冰地狱。 这个时候打扮成这样几乎不会引起旁人的猜疑,方承魇和几位行色匆匆、茫然无措的路人擦肩而过,他们正在撤离,因为第三回廊东北角的玻璃屏障已经碎裂塌陷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关隘他是出不去了,只有从裂口逃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该死的,我的原身还留在第三回廊内!”方承魇愤愤然。 “要不是那个混蛋卸磨杀驴也不至于这样,当时我告诉他暗月三号点的具体位置就是为了让他带走我的身体,谁知道他居然玩这一手。” 他仰天长笑,“好啊,蛞蝓,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系统,为我规划一条逃亡路线。”方承魇在心底呼唤自己最得力的伙伴。 他发誓,一定要蛞蝓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付出代价。“认为我会乖乖坐以待毙吗?呵呵,现在可不止你一个人想要我的命呢,死了那么多次,要是还不懂给自己留后手那我可是太蠢笨了。” 【已为你策划出最佳逃亡路线。逃出北大区最保险的方法是乘坐雪国列车,只要离开了边境线,以你的能力换一副新身体轻而易举。到时候只要在西大区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即可。】 “好,好,就这么办。”已经被逃亡念头冲昏头的方承魇并未深思就答应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他的系统又提醒道。 “你说!”方承魇情绪激动,深怕系统突然否决这份方案,断了他的后路。 【这里距离雪国列车必经之路足足有150公里远,以你现在的体能,无法在猛烈的雪暴中连续行走超过半个小时,所以你需要换一个方式登上雪国列车。】 “这……”方承魇迟疑了,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愤懑,他为什么夺舍的不是女杀手那样体能如狗熊的主控角色?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他问。 【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法。】系统回答。 【一、从关隘离开,于第五回廊经停点登上雪国列车。】 【二、击杀一位具备空间转移能力的超凡能力者,并剥夺他的能力。】 “……不行,第一个方法不行,据我的线人传来的消息,维和员已经通过斯库尔向坐守第五回廊的银翼天使求援了。如果我现在贸然前往关隘,很可能会和他们撞个正着,那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方承魇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说什么也不愿意冒险。 【那就只有第二种方法了。】系统也不和他啰嗦,果断为他敲定计划。 谁知道计划敲定后方承魇却又迟疑了,“可是……”说实话,他真的被杀怕了,女杀手投射而来的阴影就像是一只蛰伏的巨兽,森冷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脊背上,令他不寒而栗。 【以你现在惹下的这些麻烦,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简直痴人说梦。】系统冷酷地说。 “可恶!”方承魇后槽牙都要咬碎,他红着眼睛简直要嘶吼咆哮,“该死的蛞蝓,我诚心诚意同他合作,他却因为自己的偏见背刺我。” “要不是因为他,哪有这么多麻烦?要不是因为他我早就离开了,女杀手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我。”他狠狠地磨牙,仿佛下一秒就能将自己的敌人生吞活剥。 蛞蝓自己逃走事小,害得他现在骑虎难下事大,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方承魇被怒火填满,他眉头皱成川字,一秒钟也不能多等,一秒钟也不想在第三回廊多待。他已经有了目标,他要立刻去杀了那个人,剥夺他的能力,离开这个鬼地方。 回到北极星主干道上时已经过了中午,他连续走了好几个小时,体力早已被榨了个干净,就算渡风体能过硬也难以抹消他在赶路过程中受到的精神摧残。 论意志力他是不怎么坚定,当初在愚人号上时就可见一斑,夜莺这个角色是个二五仔,还是那种被下放到敌对组织最底层摸爬滚打的那种。 也许原身精神意志力坚定也说不定,但方承魇肯定自己没有,要不是他拥有剥夺的能力,开局杀死了一位藏在他房间里的倒霉蛋偷渡客,他兴许早就死了。更别提忍受原身一身旧伤带来的疼痛了。 自知之明方承魇是有的,就是不多,正如他不久后壮着胆子走进一家猪排饭店一样。 方承魇:tmd,这小子dna动了。 渡风喜欢吃猪排饭,夺舍了渡风身体的方承魇也受到了一部分影响,原本一直开着信息侵入能力就十分消耗能量,现在又有香喷喷的猪排饭勾引他的馋虫,他早就已经两眼昏昏,把危险警戒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餐厅远离东北角的坍塌点,并没有随那里的摩天大楼一同倾覆,再加上联邦和司家的及时补救,便保住了这片区域的安宁。 方承魇在餐馆门外的玻璃橱窗上照了照,带着墨镜吃饭,在不摘帽子,微微松开围巾的情况下没人认得出他。 这样想着,方承魇便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提步泥鳅似地钻进了餐馆大门。 第44章 献祭愚者44 “一份猪排饭,多咖喱,哦对了,再多一份猪排!”方承魇咽着唾沫,眼珠子都快要钉到提示屏上了,老板怎么喊都喊不回魂。 “这位客人,这位客人,请问需要饮品吗?”他带着玛瑙戒指的大手在方承魇面前晃了晃,用一种不知道哪个国家的口音问道。 方承魇被拉回神,依依不舍地又从上到下把菜单看了一遍,好像这样就意味着自己吃过了。 “有什么饮品?”他终于舍得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发声时故意掐着嗓子,一副扭捏造作的姿态。 “各位市民朋友们,现在我们来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就在半小时前,一位穷凶极恶的劫匪抢劫了世界银行分行。在此之前的四个小时之内他还连续在北极星大道上抢劫了六家珠宝店和三家金店,行为猖獗狂妄,目无法纪。” “案发后第三回廊维和部迅速出动,捉拿嫌犯,只不过该嫌犯极为狡猾,尚未落网。目前维和部已锁定在逃嫌疑人:唐渡,男,20岁,北大区第六回廊哈北大学在读学生,身高180厘米,体重67.7公斤,橙发橙瞳。” “其大学相关负责人表示,唐渡于一周前因伤休学,目前尚无法取得联系。今天上午,维和部正式面向五大区发布b+级通缉令,欢迎目击者提供线报……” 随着通缉令的发布,店门口那台大屏挂墙式电视屏幕顶端的红色小孔射出幽蓝光束,缓慢凝聚成一个与方承魇等高的男人。 在逃嫌疑犯电子画像公布了。 方承魇:…… 方承魇:??? 方承魇:!!! 方承魇:靠,这个抢劫犯长得怎么和渡风那么像?! 方承魇有些心虚地睨了眼餐馆老板,却发现对方也在满眼深意地反盯着他。 方承魇一下就没了气焰,整个人像只纸糊的老虎,满肚子惴惴不安。 只是这不安还没维持两秒,他就突然意识到一点,他是一名玩家,还是一名实力强悍的剥夺者,除了对女杀手有些犯怵外,其他时候几乎用鼻孔看人。 面前这些npc,不过是一群没有超凡能力的豆芽菜,捏死他们简直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他安抚性地活动了两下手腕,发出咔嚓咔嚓的骨头摩擦声。 这声音听得人舒坦,方承魇顿时就不怕了,不仅不怕,连胆子都大了不少。 “看什么看,没见过皮肤病啊?”他摘下手套,扯开围巾,露出手面和脖颈,里面大片的皮肤干燥剥落着,裂成一小块一小块,不及指甲盖大小的,宛若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田字。 在场的其他食客本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瞧这出戏,现在看到方承魇发怒,更是梗着脖子缩头耷脑不敢说话,望着面前炸猪排上裹的金黄色面包糠,胃中顿时翻江倒海,再没胃口。 四周投来的不善目光解决后方承魇心中大快,觉得身心愉悦,甚至能连干两碗猪排饭。 只是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是,那老板一直盯着他,不是那种打量端详的瞧,而是死死的,像是要将眼珠子扣出来插进他血肉的瘆人的瞪。 “看什么看,赶紧上饭,老子饿死了,还有,再给我来杯热牛奶。”跑了大半天,渴死了。 他在店内打量着,却没能找到空座位。这也正常,空气净化循环系统大爆炸,大半个城市都毁了,难民潮水般朝着关隘这边涌,无处可去的,可不就得钻进餐馆、咖啡厅打发时间吗? 幸得2077年每个人都开了个人电子账户,出门扫虹膜、验指纹足矣,再也不用像旧时代那样一出门带大把钞票,把兜塞得鼓鼓囊囊的,还招贼。 只要储存城市信息的超级人工智能正常运行,就不怕出不了门,吃不了饭,住不了房。 “您还没有付钱,客人。”老板仍是那副眼睛直勾勾的模样,看得方承魇头皮发炸,他朝着老板昂首示意的地方走去,却在摘下墨镜的前一秒止住了动作。 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寄生的是渡风吧! 在逃嫌疑犯的电子画像板正地挺立在十步之外,他要是现在扫虹膜暴露了瞳色会不会引来麻烦? 毕竟那个通缉犯和渡风那么像。 该死的,早知道当初不应该只把视线放在女杀手身上,她身边的人也应该顺带全部调查清楚的。 方承魇追悔莫及。 他隔着皮手套摩挲了两下手指,最后还是放弃了扫虹膜,直接验指纹吧。 不知道渡风这家伙账户里还剩多少钱。 方承魇磨磨蹭蹭地摘下手套,看得一旁的服务生都替他着急。 “啧啧,穿得人模狗样的,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这话让本就没底气的方承魇更加恼怒,直接将皮手套甩出去,正中那名服务生脑门,簌簌掉落的皮屑下雪般洒了他一嘴。 他触电般抬手挥开手套,嘴巴一个劲吐唾沫,“呸呸呸”的声音满餐厅都能听到,再次引起那些好事之人伸长脖子围观。 “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说谁买不起饭呢?老子早就看你们不爽了。” “说我人模狗样,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给老子端茶倒水的货色,还真是好大的口气,告诉你,老子赚第一桶金的时候你还穿着纸尿裤和稀泥呢。” 方承魇怒气压在心头好些天了,自从时空回溯被女杀手追着杀,他就烦躁得很,今天可巧有人撞到枪口上了,他奈何不了女杀手还奈何不了这群龙套npc了? 没眼力见得触他眉头,信不信他一气之下大开杀戒让这家餐馆血流成河? 服务员被旁人指着鼻子骂,心里很是不服气,但是碰到硬茬他又不敢轻易得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到了最后终于忍受不住向老板投去求救的目光,那老板神色僵硬了好半天,也是很没脸面。倒不是服务员在这件事上有多丢人,而是方承魇骂起人来时完全是全方位输出,简直是条疯狗,他不仅骂服务员,骂老板,就连在座的食客,同他有关无关的都要骂一遍。 毕竟是做餐饮行业的,顾客是生存根本,照方承魇这么闹下去,食客用餐体验不佳,留下了阴影,以后谁还来他的餐馆消费? 一咬牙一跺脚,餐馆老板最后还是决定把这哑巴亏给咽了。 他的表情变化极为精彩,上一秒还是蹙眉嫌恶,下一秒就变成喜笑颜开了。满脸褶子堆在一起,比喀斯特地貌还要崎岖不平。 “真的是万分抱歉,由于我们店员的工作失误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他指着那名年轻的男服务员狠狠批评了一顿,与方承魇不同,他的话更像是居高临下者的威吓。 那么服务员刚被方承魇骂完又被老板骂,整个人被训得和孙子似的,鹌鹑似得梗着脖子,再不敢违抗,赶忙放低姿态,连连对方承魇低头认错,乞求原谅。 台阶已经为对方铺好了,老板心底盘算着,接下来就是循循善诱让对方乖乖与自己达成共识。 他以赔罪为由给方承魇直接免单,为他安排了一间二楼的安静隔间,还送了方承魇半年的优惠卷,这家店是连锁企业,优惠卷也值钱。 该找的场子也找回来,甚至多得了不少好处,方承魇现在手软嘴短,火气早已去了大半,也不再给老板找不痛快,嗤了服务员一声后满意地转身上楼。 第45章 献祭愚者45 淋浴头喷出的水浇在沈祈灵头上,热气逸散四周,为她化去浑身寒气。 整个淋浴间里都是黏腻的湿腥气,沈祈灵被困在最中央,土黄色的水流顺着她的脚踝向下汩汩汇集,最终流入下水道洞开的小眼。 渡风是否已经离开第三回廊? 可能性为50%。 以蛞蝓的作风,不可能轻放任何一名仿生人。 大爆炸,毒气弹,反抗游行,自焚暴乱……蛞蝓给仿生人带来的苦难可谓罄竹难书。 这样一个对仿生人恨到骨子里的恐怖分子,不可能因为一次狼狈为奸而改观。狡兔死,走狗烹,渡风的近况未必有多好。 不过渡风绝没有死,沈祈灵肯定,否则无限可以感知到。 当初无限给她颁发那个特殊任务时,就是为了让她除掉侵入者,侵入者没有从这条时间线中抹除,无限就不会撤销任务。 渡风拥有时空行走的能力,他一上来就目标明确要置沈祈灵于死地,但沈祈灵却并不认为他杀研究员‘沈祈灵’是因为初始判断有误。 正相反,她认为这是渡风多次尝试验证后的结果。 她怀疑渡风已经多次时空回溯试图杀死她。 这个可能性无法排除,用正常的逻辑来看,渡风一开始应当是把研究员‘沈祈灵’当做了目标,只不过这个方向是错的,所以他用一次时空回溯进行了验证。 渡风应当是尝试过不杀‘沈祈灵’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游隼就会通过三眼虫病毒顺利操控‘沈祈灵’,并登上愚人号,这脱离了他的掌控,因为那样他也必须跟上去。 直觉告诉沈祈灵,渡风一定重新登上过愚人号,只不过那次游轮之旅并不顺利,或者说出了不少意外。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沈祈灵’会借助反抗军的时空漩涡逃走。 如果渡风在此之前得手了,他根本不必重新开启一次时空回溯,也不会得知她这么多秘密,因为他能够轻而易举杀死她,人们不会在一个羸弱不堪的废物身上耗费心神 但是现实发展偏偏相反,渡风十分了解她,这种了解已经超过了最基本的搭档了,他甚至对她早有防备。 所以渡风在愚人号时一定自始至终未能成功杀死她。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所以还是决定将风险降到最低,阻止她登上愚人号。” 渡风借蛞蝓和零之手将沈祈灵留了下来,但是直到这一次时空回溯,渡风应当都没能真正了解她的血肉再生能力。 否则在知道沈祈灵被神泥寄身的情况下,渡风一定会选择更加极端的手段杀死她,比如液氮炸弹或是核弹。 所以渡风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他算计了那么久,不过是想把她除掉。 要么是她挡了他的路,要么是他的任务本就是杀死她。 用无限的话来说,良性竞争是被神允许的,玩家和玩家之间并非同仇敌忾。 在这场神明的游戏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电子金属门无声滑开,沈祈灵从里面走出来,她已经使用人体烘干机烘干了身体和头发,披着一件纯白色浴袍大步走向客厅沙发,抓起一件厚实的毛皮大衣就往身上披。 “最高温。”空荡荡的客厅中陡然响起她的声音。 空调的指示灯闪了两下,室内的温度明显上升。 好冷—— 还是好冷—— 沈祈灵窝在毛皮大衣中瑟瑟发抖,整张脸埋在膝盖里,浑身忍不住得痛痒。 抑制剂,必须要再打一支抑制剂! 她迅速摸向桌面,散乱的桌面上一只手提保险箱摊开着,一排六个凹槽规整排列,其中有五个凹槽已经空了。 沈祈灵哆哆嗦嗦地从边缘扣出最后一支药剂瓶,那药剂瓶瓶身是类似两端呈菱形的棱柱体,内部盛着黑紫色的药液,紫澄澄的药液透过棱柱正面的方形玻璃片泛出奇异的光泽。 【你已经连续注射五支抑制剂了,黑市的药剂一般没有经过较好的提纯,你一口气注射这么多,等神泥引起的异变被压下去后,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很可能会造成二次异变。】 面对无限的劝阻,沈祈灵默不作声,她将药剂瓶底部的卡口打开,将其插入无针注射器顶部的插口。 皮肤上溃烂的伤口还在朝外不住地涌着绿色的脓水,刺痛感掩盖不住瘙痒感,抬手抓两下就能连着脓液扯下一大块皮。沈祈灵现在就像是一只蜕皮的蛇,浑身皮肤松弛褶皱,变形后的这张脸已经面目全非。 这是神泥引发的轻微变异,也是超凡能力使用后的代价,如果不是渡风与蛞蝓沆瀣一气,神泥也不会这么早被唤醒,现在它正在沈祈灵体内快速分裂扩散,试图控制蚕食她这具躯体。 啪嗒—— 抑制剂注射进体内,沈祈灵先是急速喘息了两口气,紧接着瞳孔开始涣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猛攥住一般,一时无法呼吸。 僵硬了差不多二十秒,才慢慢缓过劲来。太阳穴隐隐作痛,身子一时冷一时热,瘙痒和疼痛感消退,口干舌燥,精神恍惚。 【你没事吧?】 反应了好一会,沈祈灵才回过神,这一次抑制剂的后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她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自己嗡嗡作响的大脑平复下来。 【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门铃响了。” 无限问东,沈祈灵反而答西,她现在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渡风身上,让她受了这么多罪,她要把他千刀万剐一万次。 “现在不需要客房服务。”沈祈灵对着可视门铃发话,屋内的显示器立刻“啪”的一声亮起,勾勒出一个木讷呆愣的青年身影。 “原来是我叫的猪排饭到了。”这一次沈祈灵起身了,她脚下有些发虚,不过仗着游隼过硬的身体素质,还能支撑得住。 “外卖放房门,你可以走了。”沈祈灵站在可视门铃前下达命令。 对方愣愣地点了两下头,双眼失焦地放下外卖后离开了。 【你的鱼儿咬饵了。】无限的声音在沈祈灵的大脑中回响,她刚刚注射完抑制剂,现在脑仁正钝钝得疼,实在不想回答。 她动作熟练迅速地打开电子门,然后在门缝开到三分之一时快速将外卖取了进来。 第46章 献祭愚者46 “今天店里进耗子,有皮肤病的大耗子,一转眼就窜二楼去了。” 沈祈灵慢条斯理地喝着白开水,咖喱猪排饭一口没动,这是游隼的习惯,在执行任务前绝不进食。 她手中捻着隔壁猪排店服务员连同外卖送来的那张纸条,一个旋身迅速来到窗边。 窗帘在“哗啦”一声后被扯开,原本黑漆漆的房间中射进苍白的日光。 这日光比早晨时还要淡,晕出模模糊糊一片阴翳挂在沈祈灵所站立的落地窗前,她披着毛皮大衣的影子被日光拉长,斜斜打在白花花的墙壁上,看上去毫无生机。 这座城市建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隔着一层玻璃屏障,建筑师与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背道而驰,创造出一片独属于人类的钢铁森林。 只不过玻璃屏障内四季如春,生活富足,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缺乏热烈灿烂的阳光。 因为周期性雪暴的原因,就算是临近正午,北大区的天空中也是苍白一片,到了下午大雪纷飞,日光就更加黯淡了。 沈祈灵漠然站立在落地窗前,对面那家猪排饭餐厅的一楼人满为患,二楼却寥寥无几。 两家店面之间夹出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成群,大多是身穿制服赶早班又遇人祸天灾的打工人,或走或坐。 沈祈灵看出来了,蛞蝓这次造成的爆炸中受侵害最大的还是第三回廊的普通民众。他厌恶仿生人,可是处理手段相当极端,已经到了敌我不分的地步。 在这种恐怖袭击无处不在的环境下,普通民众的生活水深火热,他们怎么可能不渴望和平? 联邦内部主和派近些年背后的支持者越来越多是有原因的。 猪排店二楼正对着她所在的宾馆二楼,那一层的餐桌有一排是紧靠落地窗的,用经过特殊处理仅一面可见的玻璃隔成一个个独立单人间,社恐人在里面享受早午餐或是下午茶是极其惬意的事情。 独立隔间内橘黄色的金属桌虚虚挨着落地窗摆放,窗明几净,苍白阳光下反射着杏子酱般黄橙橙、红彤彤、金灿灿的光辉。 一整排独立隔间中,只有一间坐着人。 那是一个浑身包裹得极为严实的男人,目测一米八左右,隔着风衣身形不好判断,与大衣样式极为不称的灰色帽子帽檐压得极低,围着一条同色系围巾。 冷色调棕灰色穿搭,看来他并不想要太引人注目。 游隼的视力很好,就算不好也可以通过现代先近仪器矫正,再不济就直接换一对眼珠子。炫酷的机械义眼在这个时代简直是一种风潮,拒绝安装机械义眼的游隼在旁人看来才像个怪胎。 沈祈灵的视线在男人面前的桌面上快速扫过,两份猪排多咖喱,果然是他的风格。 当沈祈灵的目光划过男人手边的饮品时,她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沈祈灵:喜欢喝奶?有点意思。 这处落脚点是她特意挑选,不仅可以休息,还可以赏景。 她的景物就是正坐在她对面餐馆二楼窗边用餐的男人。在沈祈灵的视角里,男人先是盯着楼下的人群和车流打发时间,带着墨镜的头部轻轻摆动,幅度很小,动作却极快,既像是在一目十行浏览图书,又像是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大概找了两三分钟后他收回了目光,垂下脑袋,开始出神,这个时候沈祈灵适时地合上了窗帘。 她心中掐着秒数,差不多五分钟之后她重又拉开窗帘,对面的男人已经开始用餐了。 他吃得很投入,整张脸完全扑在圆圆的白磁盘上,饿死鬼投胎似地一手用勺子舀起米饭和咖喱大口吞咽,一手抓起炸猪排就往塞得满满的嘴巴里送,好几次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无限见沈祈灵看得乐呵,甚至已经将一张单人沙发拉到窗边,一边松松垮垮靠着椅背,一边小口喝水。便适时开口问。 【现在过去吗?】 沈祈灵摇晃了两下水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说。 【但以他现在的进食速度,再有三分钟就会直接离店走人。】无限谨慎提醒道。 沈祈灵勾了勾唇,“别担心,无限,他跑不了。”沈祈灵托着下巴,端详一个罕见的新鲜物件似的将对面的男人从上到下又仔细地打量了一圈。 “有趣的事情现在才开始。”她用心语回答无限,“都说饱足思淫逸,我们应该帮帮他。” 放下水杯的同时她唤醒了房间里面的智能管家。 “紧急通讯。”她说。 两秒后,相距几十公里之外的维和部驻第三回廊服务站,一名接线员收到了一封邮件。 她是一名梅花序列仿生人,在她的脑壳上带着一个复杂厚实的钢铁头盔,头盔上连着几十条错综复杂的电线,电线或粗或细,沿着脑门拖到身后,然后在相距座位大概两三米的地方拧成一股,最后从背后那个闪烁着“人类至上,荣耀永存。”的电子屏幕下方的洞口通向墙体另一边。 那份邮件被智能检测系统判定为s级加急,需要立刻递送到维和部部长手中。 接线员没有迟疑,立即点击提交。实际上就算她不点击提交这封邮件也照样会被递送上去,传给她也只是走个形式。 她虽然是接线员,但平时除了接听一些热线充当知心姐姐以外,就是做最普通枯燥的招待工作,除此两者之外别无它事,她既没有资格查看邮件内容,也没有资格拦截任何一封邮件。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苦恼烦忧,她少有这种情绪,她就是主教口中那类天生乐观、无忧无虑、精灵一般快活的存在。 就算有的时候真得因为自己办砸了工作而心情郁闷,只要来上一颗“笑一笑”,所有的烦恼也就无踪无影了。 接线员并没有把这封邮件看得多么重要,实际上她也并不在乎那封邮件重不重要,她的工作不是厮杀争斗,为城市流血流汗,她的工作是服务,无微不至的服务,这和她的那些红心姐妹差不多,只不过她们的工作是为身体服务,而她是精神。 第47章 献祭愚者47 维和部驻第三回廊服务站。 服务站部长姜楠在焦头烂额中突然收到人工智能秘书的提醒。 “您有一封未署名的电子邮件待读取,根据内容分析,这封电子邮件处理等级为s级加急,不过内容可信度存疑,我无法辨别真伪,请您亲自过目。电子邮件来源为紧急通讯频道。” 突然冒出这么一封未署名的s级加急文件,姜楠有些吃惊。服务站的人工智能是斯库尔的分身,智能化程度特别高,信息处理错误率从未超过亿分之一。像今天这种判断优先级后无法辨别真伪的情况相当少见。 不过这信息是通过紧急通讯频道发来的,不排除发件人得知信息突然的情况,所以才不署名,信息真实的可能性倒也存在。 再加上该信息又得到了智能秘书s级加急的等级判定,这是一个相当高的等级评定了,单凭这一点姜楠就不得不正视。 她是个比较依赖人工智能的人,虽然人类与人造物之间的关系早已过了如胶似漆的蜜月期,但她仍旧相信人工智能是人类的朋友,这种关系超脱友谊。 姜楠一边喝咖啡提神,一边语音控制人工智能秘书。 光屏闪烁两下,紧接着凝实在空中,信息跳了出来。 转瞬间一张角度奇怪的照片弹射出来,照片中一名浑身包裹严实的男子正津津有味地大口进食。 文字弹窗紧随着照片弹出闪了两下,上面只简明地标注了一行字“疑似b+级通缉犯唐渡”。 咖喱猪连锁餐馆二楼。 饱餐一顿后的方承魇端起玻璃杯咕嘟咕嘟把剩余的热牛奶尽数灌进了肚子里。 吃饱喝足后,人体胃肠血管扩张,血流量增加,大脑供血相对不足,会出现暂时的缺血缺氧症状。 果不其然,方承魇刚刚撂下勺子和水杯,油滋滋的手指都还没来得及擦拭,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蔫蔫的,有些犯困。 这个时候要是有间旅馆可以用来休息就好了。 他深深叹息,哀怨了足足半分钟,而后突然扬起手朝着自己的腮帮子就是一下。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睡!女杀手就在第三回廊里,她一定在找我呢,我不能在这里逗留,我得赶紧去剥夺能力,剥夺完能力就坐着雪国列车跑,我就不信女杀手有三头六臂,还能横跨150多公里追到列车上?” 方承魇象征性地擦了擦手,又揩了两下嘴巴。起身后把围巾朝里掖了掖,压紧帽檐准备出门。 正在这时他的视野中倏忽闪过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休闲装,背上背着高尔夫用具,像是正要出门。 至少一米八五的大高个,看穿着打扮貌似是个颇有资产的上层精英。 方承魇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迅速调动渡风的能力,开始疯狂侵入四周的摄像头。脚下步伐不停,急吼吼地朝着楼下跑。 突然,在一二层的楼梯拐角处,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人正在上楼! “维和部执行公务,闲人避让。” 方承魇听到楼下传来维和员中气十足的声音,心底直犯嘀咕。“不会吧,难道那些‘尸体’被他们发现了?不可能啊,他当时明明很小心,一个个都已经用普罗米修斯烧成灰烬了。” “而且就算‘尸体’被发现了又能怎样?他现在寄生在渡风的身体里,并没有参与过那些案件,就算被查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头皮处传来瘙痒的感觉,方承魇挠了两下,而后便信心满满地下楼了。 路过一名年轻女维和员时,方承魇果真被喊住了。女维和员举起左手手腕处的电子手环点击了两下,而后将电子画像凑近方承魇开始比对起来。 方承魇冷嗤:真是愚蠢,我现在包成这样能看出来什么? 方承魇吊儿郎当的姿态让女维和员很不满,她要求方承魇立刻脱帽摘眼镜。 方承魇倒是无所谓,和蛞蝓有关的涉案人员他已经杀了个干净,唯一剩下的就只是他的原身夜莺了,他根本不怕维和员查他。 思绪翻转间,方承魇已经扯下了眼镜,露出一双橙黄色的眼瞳。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没见过皮肤病吗?” 在场的维和员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大脑艰难地反应了两秒后立刻拔枪威吓。 “立刻放下所有武器,抱头蹲下!” 方承魇被唬了一跳,他好歹也是见过真刀真枪的人,并没有因为那几个银皮外壳的便携式手枪而精魂尽散。 “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平白无故掏枪威胁普通市民啊!”方承魇脑子转得快,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他就想明白了,这群维和员是把他当成那个抢劫犯了。 “立刻放下所有武器,抱头蹲下!”女维和员又重复了一遍命令,她和队友缓慢移动位置,于无知无觉间以三角之势形成包围圈将方承魇困在了中间。 “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北大区多起抢劫案,请和我们走一趟吧。”女维和员说。 方承魇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tmd,抢劫案跟他有半毛钱关系?这完全是飞来横祸! “放屁!”方承魇明白现在必须得为自己争取,无论维和员是否相信,他也必须大声喊冤,现在表现得极其冷静或是什么都不做只会引起他人无端猜忌。 “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抢劫了?你们有证据吗?没证据你们凭什么拘捕我?”方承魇夺命三连问,女维和员将他装疯卖傻的模样尽收眼底,神色中带着一丝轻蔑。 “像你这样的人我们在学院培训中见多了,别认为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你想要证据,好,那就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女维和员将手环中的电子画像甩到方承魇面前,誓要叫他心服口服。 黑墨镜,灰帽子,灰围巾,棕色风衣,还在吃猪排饭,这画像上的人不明显就是他吗? 瞧着方承魇瞳孔地震,女维和员得意地扬起唇,“有人匿名举报你与今天上午北极星大道上的数起抢劫案有关,现在我们要带你回服务站问话。”她势在必得道。 “胡说八道,哪个王八蛋偷拍老子,还污蔑我是抢劫犯。”方承魇逐渐暴躁起来,他突然想起在二楼窗口匆匆一瞥的那个男人,“妈的,这个角度,一定是他!” 为了给自己脱罪,方承魇大脑疯狂运转,医美换脸,人皮面具,外貌相像……什么可能的理由都扯了一遍。 “居然你觉得自己是冤枉的,就更应该和我们回去自证清白才对。”女维和员眼中闪着质疑的光。 “同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殷梅。管他到底是什么原因,直接押回去,这种情况在实操课上学过的,他现在嘴巴再硬,到时候一上脑机,还不和待宰的羊羔子一样,一五一十地吐干净。” 与殷梅同行的队友提醒她别浪费时间,直接逮捕嫌疑犯。 方承魇心中愤愤,可身体却相当诚实,他将手递到了女维和员身前,极为配合地示意对方给自己戴上手铐,眼中精光闪烁。 维和员们面面相觑,没想到方承魇会突然不反抗,还以为他又要作什么幺蛾子,可是直到把他压到悬浮警车旁边他都无声无息也不反抗,像是学乖了。 三名安保员面无表情地将双手带着电子镣铐的方承魇推进悬浮警车后座,任凭其躺尸装死也不给他创造任何逃脱的机会。 抓捕任务比想象中顺利,当第四名同伴从对面那栋旅馆的大门中两手空空出来时,他们已经猜到了结果——报案人跑了。 第48章 献祭愚者48 “是个谨慎的家伙,房间打扫的很干净,连一点有用的线索和生物信息都没留下,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有抓到人吗?” 年纪比三名实习维和员大一轮的男人从街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他左眼上安装着一只炫酷智能的机械义眼,右眼瞎了,自头皮上爬下一道狰狞的疤痕,穿过眼皮直到鼻根。 他姿态随意地停在三名实习维和员面前,他从香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点起来,深吸一口后吐出来一个完美的烟圈。 “有收获,有收获,曲队,这次赚大发了!”其中一名男维和员朝悬浮警车努了努嘴,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恨不得整条街都知道他初入职场就破获了一个大案子。 “行走的二等功,羡慕死他们。” “得了,小柯,别太兴奋,这几天不太平,很多事情比你们想得复杂多了,别太掉以轻心。”曲昌海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他朝悬浮警车里那个昏迷不醒的青年瞅了一眼,橙发……还有这张脸和身高,的确很像。 “有搜过身吗?”曲昌海将剩余的烟蒂丢到地上,捻了两脚后朝三名实习维和员投去疑问的目光。但他不需要任何回答就已经有判断了,因为那三人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 “最基本的搜身都不懂,你们是怎么毕业的?万一他随身携带枪支刀具呢?万一他图谋不轨在身上绑了炸弹呢?你们也要为他陪葬吗?”曲昌海突如其来的严肃语气,吓得在场三人鹌鹑似地垂着脑袋,半句不敢回应。 曲昌海睨了他们一眼,而后叹息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自傲焦躁了,资质这么差,也不是到是怎么拿到毕业证的,想当年…… “嗖!” 曲昌海正在忆往昔峥嵘岁月时,眼前却突然逝过一抹银光,裹挟着尖锐的破空声和车玻璃碎裂声,直接击中了后车位上的那名犯罪嫌疑人。 鲜红的血雾喷溅在悬浮警车后车座的真皮座椅上,方承魇毫无生气的头颅咕咚一声栽倒后再没有抬起来。 女维和员被吓坏了,尖锐的惊叫声几乎能把天空戳个窟窿。 终究还是刚毕业的学生,她们过去只是通过虚拟世界练习捕捉罪犯和射杀任务,打心底里知道那些不过只是虚拟并非现实,并无心理负担,因此对自己的成绩志得意满。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恐怖分子就在身边,他们要真刀真枪作战,每一发子弹都是实打实的,以命相搏,会受伤会流血,甚至会死,根本没有虚拟世界中那么轻松自如。 女维和员的腿肚子开始打抖,曲昌海瞧着她连连叹息,他记得殷梅是这一届最出色的学生,无论是实战还是文化课都遥遥领先,可谁知道一上真战场却乱了分寸,连初入学院的一年级新兵蛋子都不如。 “殷梅,柯林,韩小峰上车。”曲昌海没时间去管那名被击杀的犯罪嫌疑人,他必须保证这些实习维和员的安全。 曲昌海将呆若木鸡的殷梅和柯林推进后车座,悬浮警车驾驶位则留给了韩小峰。 “斯库尔,立刻通知代理人,北极星大道29号区有异常,怀疑是蛞蝓留下的后手……” 突如其来的那一枪是从曲昌海刚刚搜查过的旅馆楼上发出的,目测狙击手可能位于五到六层之间。 曲昌海的意图十分明显,他想在把实习维和员送走的同时自己孤身一人闯进旅馆逮捕狙击手。 可是幕后黑手怎能如他所愿? 【目标对象判断失误,任务目标尚未死亡。】无限通过心语同沈祈灵对话。 沈祈灵收起狙击枪,从背包中取出一颗从黑市淘来的爆破烟雾弹。 想逃,问过她没有。 沈祈灵打开五楼窗户,将爆破烟雾弹从窗口丢了出去,爆破烟雾弹的抛物线完美碰撞在车体油箱上,绽放的猩红火光瞬间引爆了车体。 悬浮警车的救生系统满足启动条件,座位上系好安全带的维和员瞬间被弹射出来,从爆炸中保下一条命。 沈祈灵将防爆头盔卡在头上,将狙击枪和散弹枪背在背上,踹开五楼窗玻璃,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坠落的车顶上。 爆破烟雾弹引起的浓烟开始包围车体以及方圆300之内的建筑物,沈祈灵在坠落的过程中听到一声冲天巨响,热浪随之滚滚而来,是车体发生爆炸了。 【你只有半分钟解救时间,半分钟后你会错过猎杀侵入者的最佳时机。】 “半分钟,足够。”沈祈灵脚下蓄力,一招踹开摇摇欲坠的车门,她从后车座上扯出昏迷不醒的渡风,迅速从随身医疗包中取出三支强力愈合剂,全数注射到了渡风身体里。 为了确保将寄生在渡风身体里的那个灵魂逼出,沈祈灵方才那一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一点没有留情。 三支强力愈合剂是觉醒者承受的极限,如果这种程度的药剂都救不回来,那就只能直面死亡了。 【还剩20秒。】无限提醒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祈灵必须在侵入者逃脱之前迅速找到他。 “无限,让我复制渡风的能力。”沈祈灵把渡风抗在背上,开始朝着抢劫黄金购买来的悬浮摩托藏匿点转移。 【正在为你检测人物渡风心率及脑电波……】无限立即给予回应。 【渡风心率过慢,脑电波微弱,存在生命体征,可以进行能力复制。】 “很好。”沈祈灵动作十分矫健,于烟雾中迅速转移腾挪,游隼的方向感特别好,她无需地图标志物也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悬浮摩托车被她藏在一处下水道内部,第三回廊的下水道十分宽敞,宽度可同时容纳两辆跑车并行,将悬浮摩托车藏在里面绰绰有余。 沈祈灵将悬浮摩托车从下水道中拖出的同时又将渡风塞了进去。 “游……游隼……”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袖口被一个微弱的力道拉住了。 她淡淡看了渡风一眼,没想到渡风居然能隔着这副变形后的身躯认出她。一想起当时侵入者控制着他的身体兴风作浪的模样,沈祈灵就想砰砰给他两梭子子弹。 “我帮你事先联系了一号点,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能等到他们。”她说。 “你要走了吗?可是……我们还没有……一起看日出……” 渡风有些委屈,他下意识想要抓住眼前人的衣角,却落了空。 他的眼前恍恍惚惚一片,已经看不清沈祈灵的身影了,直到视野完全被黑暗占据他也没再得到任何一句回应。 第49章 献祭愚者49 【你成功复制了渡风的超凡能力。】 【你获得了超凡能力信息侵入b级。】 【信息侵入b级你可以任意侵入周围一公里内所有的电子产品,跨过防火墙后就能获得它们的部分操纵权限。】 悬浮摩托的声音震耳欲聋,这是摩托车标配的引擎轰鸣声。 沈祈灵立刻开启了从渡风身上复制来的信息侵入能力,霎那间,她的眼前浮现出成百上千个镜头碎片,那些碎片凝滞在她眼前的空间内,任她随意挑选,驾驶摩托漂移压弯时就像是在一条四周镶满荧光镜框的长廊里飞驰。 沈祈灵的脑海中迅速回忆起第三回廊的地图,锁定了几条侵入者可能会选择的逃亡路径。 她心念一动,那些路口的摄像头便全数调转到她眼前,她的思维像是突然得到升华一般,悄然分出无形无质的几缕侵入那些摄像头的防火墙,防火墙脆弱不堪,一攻即破。 “找到了。”无数张画面在沈祈灵眼前翻转,她的目的性极强,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名神色异常的维和员身上。 爆破烟雾弹滚滚的浓烟之外,有一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青年正神色慌张地逃窜着。 他大步朝着西南方跑去,路上还顺手使用超凡能力抢劫了一辆悬浮跑车。 “超凡能力灵魂寄生,我早该想到的。”沈祈灵眉心微皱,迅速调整车头在空中干道拐出一条流畅的弧线形炫影,奔着侵入者逃亡的方向追过去。 方承魇没想到变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他原本是想通过寄生维和员悄无声息地登上雪国列车的,但谁能想到居然会有人藏在暗处狙杀他?幸好他动手快,在渡风的身体被塞进悬浮警车之前就动手了,否则现在被炸成爆米花的就是他了。 “女杀手真狠啊,那可是她搭档啊!”方承魇咬牙切齿。 他的系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想要提醒这个蠢货。 【你上次也是抱着这种侥幸的心态,你看她放过你了吗?】 方承魇:…… 再回首,越想越气,他把油门一踩到底,奔着西南关隘直冲过去。 “可恶,本来想剥夺那个老头的超凡能力,空间跳跃登上雪国列车的。”方承魇像是个路怒症患者,手掌不住地拍击在车喇叭上,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车笛声。 空中干道的其他车辆车主纷纷探头看向他,个个脸上都累积着怒气,正巧没处发泄呢。 “拍什么拍,不知道安静行车吗?到了红绿灯的地方就乖乖等着,你急,我们比你更急。” “就是,以为自己开个豪车了不起啊?嘚瑟个什么劲。” “愣头愣脑的毛头小子,刚上路吧,连个车都不会开。” 四周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声彻底点燃了方承魇的怒火,女杀手一定正在追击他,让他乖乖等红绿灯,简直就是在浪费他宝贵的逃亡时间。 方承魇也不顾及强闯是否会遭到交警的扣押与罚款,反正这辆车不是他的,就算是直接报废了他也不心疼。 他缓缓摘下墨镜,对着身边的几位车主比了个中指,“一群胆小怕事的鼠辈,有本事在这发牢骚,怎么没种同你小爷我飙车啊,你小爷我现在还就不等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挑衅地扬起眉,而后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在空中干道横冲直撞绝尘而去。 “他在前往关隘。”沈祈灵通过信息侵入一路追踪着方承魇。 “无限,如果我现在想要逃离北大区,你会为我规划哪些方案?” 沈祈灵觉得方承魇不对劲,他独身一人,看到她像是猫见老鼠似的,一定是和蛞蝓分道扬镳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会选择危险系数最低的路线进行逃亡,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像一只脱缰野马,只懂横冲直撞。 他大抵是a计划实施失败,才会放手一搏选择直面联邦和司家的。 沈祈灵的猜想在无限的回答中得到了验证。 “他想去中转站……”沈祈灵陷入深思。 她在车流之间快速穿梭,整个空中干道拥堵异常,车流停滞,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交通事故。 “跑了。”沈祈灵敏锐地猜出了这起交通事故的始作俑者,她借助联邦维和员的车载摄像头发现了那辆肇事逃逸的豪车——亚历山大复古悬浮跑车。 “有些麻烦了。”沈祈灵目光森寒。 【如果当时你选择直接狙杀他……】无限实名补刀。 沈祈灵没有理睬它,直接掐断与无限的连线,点开电子手环,从上面迅速调取出一个文件夹,文件夹中弹出十三张印有证件照的信息表。 这个文件夹中囊括了五大区十三名有头有脸的人物的私密档案,是沈祈灵利用从世界银行中劫来的金条由黑市斥巨资购入的,售卖人同侵入者还有些牵连。 她的目光从那十三个人名及职务上迅速划过,这些人的信息她已经大致浏览过了,现在回顾不过是为了挑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就你吧。” 沈祈灵最后将目光定个在一个安装了机械义眼,身形稍显臃肿的男人身上。 她目光冷澈地迅速抬升悬浮摩托车的高度,这个高度已经超过第三回廊空中干道的限高。 悬浮摩托像一匹风驰电掣的脱缰骏马,从停滞的车流上空飞逝而去,引得下发空中干道中堵车的司机和乘客纷纷伸长脖子观望。 “谁啊?这么不要命?维和员还在前面呢,就敢公然违规行驶?” “呦,又是一辆豪车。维多利亚牌悬浮摩托,2077年性能排名前三的悬浮摩托,一辆最起码要5000万联邦币呢,电池另算,烧钱的收藏货,这么明目张胆上路飙啊,真有钱。” “切,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哪哪都有这些有几个臭钱就嘚瑟的二世祖!” 地下那些人的评论沈祈灵一句也听不到,她现在身处高处,耳边除了呼啦啦的风啸外,就只剩下摩托车的发动机轰鸣声。 她的外形在疾速行驶的过程中开始悄无声息地改变。首先是原本高大精壮的身躯开始逐渐缩水发福,紧接着凌厉的下颌线攀上一堆赘肉,皮肤不再细腻,发际线后移严重,右眼逐渐模糊并且爬上一道狰狞如蜈蚣的疤痕。 第50章 献祭愚者50 “你已经违反了交通规则,请立即停车。” 前方有交警鸣笛示警,沈祈灵眼底一黯,加大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封锁线。 “维和部执行公务,闲人避让。”她一个漂移从高速摄像头下一晃而过,只留给摄像头一个模糊的背影。 被甩在她身后的那群协同交警处理交通事故的实习维和员都傻眼了。 “维和部执行公务,我怎么不知道?”他们面面相觑,当场蒙圈。还是老交警见多识广,选择第一时间让斯库尔调取摄像头。 “斯库尔,调取高速摄像头捕捉的驾驶员图像。” 斯库尔:“指令下达成功,正在为您调取中……” “对图像进行清晰化处理加面部识别后,画面内容显示刚刚超速违规行驶的悬浮摩托驾驶员为维和部驻第三回廊服务站的曲昌海队长。” 虽然斯库尔的信息库中有几百亿张图片,但它还是根据一些具体特征快速分辨出了曲昌海。 “原来是曲昌海队长啊,那没事了,他经常一个人独自抓捕嫌疑人的,估计这次又是手下的实习维和员不给力,才让他亲自上阵的吧。”另外一名交警摸着下巴认真分析道。 在场的另外几名实习维和员对这位老领导并不熟悉,听旁人这么一分析,早已经信了七八分。 只有那名老交警心存疑虑。但介于斯库尔的判定99.99%不会出错,他便也没再多问,继续疏通起因为富家子弟飙车而引起的事故现场。 另一边,西南关隘口,方承魇正在焦急等待着,倒不是害怕自己违反交通规则被交警拘留,而是担心嗅觉敏锐的女杀手因为骚动追过来。 “司晟智?司家的人,怪不得车子这么豪华,原来是个名副其实的二世祖啊。” 他把名片随手甩在一旁的副驾驶上,悠哉悠哉地靠着跑车的真皮座椅。 “全球排名第一的悬浮跑车品牌啊,瞧瞧这手感,多舒服啊,简直比丝绸还滑溜。” 羡慕的口水从方承魇的眼角流了出来。 如果在2037年,像他那种社畜上班族是绝无坐上这种豪车的可能的。太烧钱了,先不提购买价,单是每天的保养费就比他那套小公寓还多三个零,他根本养不起。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现在灵魂寄生了司家的二世祖,他对这个身体相当满意。不是低贱的仿生人,而是财富排行榜前十的大家族后代,要前途有前途,要票子有票子,还有一堆妹子和仆人,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tmd,真会投胎,生来就是享福命。”方承魇恨恨,他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小算盘,他决定继续占据这幅躯体,等这段风波过去了,就大大方方操控着这具躯体返回司家,利用灵魂寄生神不知鬼不觉地操控司家掌权人,把整个家族蚕食殆尽收入囊中。 “先生,外出车辆请登记姓名?”正当方承魇畅想锦绣前程时,一声雄浑低沉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把他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拉了回来。 被打扰了思绪,方承魇心中顿时冒出一团火。心想就连那群交警和实习维和员也不敢把公然违规驾驶的司晟智怎么样,他一个破守关卡的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没长眼睛吗?不知道你小爷我是谁吗?” 方承魇连墨镜都没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靠在敞篷跑车的车门边,已经彻底进入这个角色了。明明对方还没开口回答,他却皱眉咂嘴,一副已经受到了对方谄媚讨好的架势。 “当然知道。”回应方承魇的是一记巴掌和守关的维和员冰冷的声音,带着一股熟悉的霸道,并没有方承魇设想中的惶恐逢迎。 他被打蒙了,再回神像是个被点燃的爆竹似的怒摘墨镜,对着守关的维和员就要破口大骂。 谁知道刚转头,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却塞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那是个方承魇从未见过的男人,独眼龙,貌似腿脚也有毛病,身材臃肿,背上背着一把大狙。 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一把黑壳散弹枪塞进他张口打算骂人的嘴里,目光冷酷无比。 这目光……方承魇感觉自己曾经在哪见过。 “你是……”他开始哆哆嗦嗦打颤,瞳孔震颤恐惧到了极致。 “终于找到你了,老朋友。”沈祈灵如魔鬼般在方承魇耳边低语,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扣下了扳机。 “你不……” “砰砰砰!” 方承魇还没来得及交代遗言,密密麻麻的钢珠弹雨却已经烟花般炸裂开来,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绞烂血肉,击碎骨骼。 “无限,目标任务已清除,提交任务。”成功击杀方承魇后,沈祈灵立刻使用心语同无限交流。 【明白,任务提交中……】 突如其来的枪声引起了守关维和员的注意,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沈祈灵就发现了敞篷跑车中的惨状,顿时惊愣在原地。 “曲队长,这是什么情况啊?”守关维和员神色慌张。 沈祈灵倒是不慌不忙,“他是在逃通缉犯。”她抬手朝着关口大屏幕上的唐渡电子画像点了点。 “他刚刚意图攻击我,我射杀他,有什么问题吗?”沈祈灵语气相当有压迫感,仿佛千钧巨鼎自天上来,压得守关维和员大气都不敢出。 “没……没什么。”守关维和员笑着缓和气氛,“曲队长您真厉害,b+级通缉犯都被您抓住了,又是二等功吧。” 犯人有攻击倾向维和员开枪射杀完全符合规定,曲昌海的行为没什么可指摘的。 沈祈灵用散弹枪将司晟智的尸体推向副驾驶,而后迅速跨上驾驶座。她并不打算做任何无谓的寒暄,为防暴露她现在必须立刻离开现场,不能多留一刻。 “b级以上的通缉犯,按规矩要押解到联邦各大区服务总站。”沈祈灵言外之意相当明显,这是在提醒守关维和员别再挡路了,耽搁了时间是他的责任。 那名守关维和员反应相当迅速,即刻点击手环对斯库尔下达指令道:“斯库尔,打开关隘大门。” 斯库尔通过维和员通讯耳机回复,“指令下达成功,大门已打开,维和部驻第三回廊服务站队长曲昌海请通行。” “曲队慢走。”守关维和员中气十足地同沈祈灵告别,侧身让出一条路后立正敬礼目送其绝尘而去。 第51章 献祭愚者51 【特殊任务“病毒抹杀”提交失败。】 无限的审判伴着悬浮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招示着沈祈灵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不可能会提交失败,当时那种情况他根本没办法灵魂寄生别人。”沈祈灵握着方向盘,心底极为诧异,她又朝着副驾驶支离破碎的躯体补了两枪,可任务提交依旧不成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驾驶亚历山大跑车的速度也飚到了极限。 【限速,这条路是限速的,我的朋友。】无限为她心惊胆战。 “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我没时间在这条道上浪费。”无限阻止不了她,说话间沈祈灵已经闯过了好几个空中红灯,可身后却没跟上一辆追捕警车。 因为曲昌海的身份和关隘处斯库尔送出的消息,所以尽管沈祈灵被高速摄像头抓拍到了脸,却没有一名空中交警主动拦截她。 “必须在维和部发现破绽之前赶到第五回廊中转站,夜莺需要完成任务,如果他真的没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登上愚人号。你下达的特殊任务不必担心,就算有旁人捷足先登取了他的性命,坐收渔翁之利的也是我们。” 沈祈灵猛打方向盘,从弯道漂移而过,沿着空中干道外墙边缘滑行,发出一阵专心挠肺的摩擦声。 【正在高速接近第五回廊三号关隘口,目测两分钟四十一秒后到达。】 另一边,第三回廊西南关隘处,守关维和员傻眼了。 “曲队长,你怎么?” 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从悬浮警车上纵身跃下的曲昌海,又看了看左手边蜿蜒连绵的玻璃长廊高速通道,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明明在十五分钟前刚刚目送曲昌海离开,第三回廊通往第五回廊只有关隘这一条路,曲昌海不可能在斯库尔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重返第三回廊。 安装着机械义眼的曲昌海眼神锐利如鹰,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接触,他就看出了守门维和员努力隐藏的心虚。 “出什么事了?”曲昌海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威严,只是一句随口的问询就让守门维和员瞬间缴械投降。 守门维和员将十五分钟前的情况和盘托出,曲昌海的神色越来越沉重。 “斯库尔没有检测出异常吗?”曲昌海沉着一张脸问。 “没……”守门维和员结结巴巴不敢承认,“因为是您,所以……” 曲昌海的脸附满寒霜,无需守门维和员解释,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想。 “看来是个惯犯。”曲昌海身旁全副武装的青年上前一步。他长着一头褐色头发,绿眼睛,左眼上佩戴着一个超智能单片眼镜。 “银翼天使驻北大区代行者傅道昭,归属代理人罗霍·塞弗尔。” 守门维和员的机械义眼自动识别功能适时开启,展示出了褐发男子的基本信息。 曲昌海没有否定傅道昭的说法,“斯库尔,调取十五分钟前的关隘录像。”他下达指令道。 斯库尔迅速回应,“是,曲昌海队长,已经为你调取录像内容。” 眨眼的工夫,一束蓝光从曲昌海的电子手环中投射出来,在空中凝滞,显示出三维人像视屏回放。 录像回放中,一名身材臃肿的男人出现在摄像头范围内,他身上背着一把super黑鹰大狙,手上端着一把super97散弹枪,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一辆亚历山大复古悬浮跑车。 紧接着男人拍了拍穿着花衬衫的驾驶员,跑车驾驶员明显是一个追逐时髦的阔少爷,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根本不理睬男人。 “等一下。”曲昌海瞳孔震颤,突然开口暂停画面。“放大画面,斯库尔。”他说。 “你有新发现?”傅道昭左眼超智能眼镜聚焦画面中那个迷糊的人影,他的单片眼镜十分先进,身为代行者,阿维德直接为他服务。 “代行者您好,阿维德为您服务。”阿维德的声音从傅道昭的耳机通讯器中传来。 “阿维德,替我筛查这名驾驶员的身份。”傅道昭下达指令。 “不用了。”曲昌海挥挥手,眼中闪烁着老辣的光芒,“他是个我们谁都惹不起的人。”他说道。 “司晟智,司家四少爷,桀骜不驯,典型的纨绔子弟。”曲昌海的眼中闪着精光,这位爷在第三回廊可是没人敢惹的主,还犯过一个不小的案子,曲昌海对他印象深刻。 敏锐的直觉告诉曲昌海,这次事故未来一定会掀起不小的风浪。 “经筛查,该驾驶员为紫幽灵制药集团董事长司昊樊的小儿子司晟智。”阿维德的判定紧随其后,变相佐证了曲昌海的说法。 “和司家扯上关系,这件事不好办了。”傅道昭明显有些为难。 曲昌海捏了捏眉心,神经突突直跳,“还是先想想怎么和司家人交代吧,那个男人开枪时用的是我的形象。” 傅道昭敏锐察觉到了曲昌海难看的脸色,有意安抚,“曲队长你别担心,那人进入了玻璃长廊,一时半会逃不出去,现在封锁长廊捉拿罪犯一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曲昌海重重叹息,神色并没有因此缓和,但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连接了斯库尔,“斯库尔,即刻封锁三号玻璃长廊,通知第五回廊三号关隘口的守关员,不允许任何一名与我相似度超过75%的中年男性通过。” 斯库尔:“是,曲队长,您的指令下达成功,消息已发送。” “不行,这并不保险,犯人完全可以使用人皮面具逃脱,该死,当时没有复制犯人的神经信息就是麻烦。” 虽然已经给斯库尔下达了指示,可曲昌海还是不放心,他一边重新跨进悬浮警车驾驶室,一边呼唤斯库尔道:“这件事暂时不能让司家那边知道,斯库尔,将录像即刻发送给姜楠部长,请求下一步指示。” 斯库尔迅速执行指令。 “曲队长打算亲自去追吗?”傅道昭迅速跟上。 曲昌海将驾驶权交给了斯库尔,点击电子手环,使用全息投影技术投射出了北大区七大回廊总地图,三维全息模型在短暂的蓝光闪烁后铺展堆矗出来。 “我必须亲自出手,向司家展现出我的态度。”曲昌海说。 曲昌海:“司家少爷死在和我形貌相同的杀手手上,先不论这种事是不是栽赃陷害,单凭着人是在联邦维和员眼皮子底下出事这一点,维和部就难辞其咎。” 曲昌海:“如果不给司家一个交代,恐怕整个维和部驻第三回廊服务站都得大换血。” 第52章 献祭愚者52 “神经系统吻合,北极星娱乐电视塔司晟智先生,祝您旅途愉快。”斯库尔的精神信息扫描安全通过,对沈祈灵紧追不舍的那些威胁被她暂时甩远了。 【恭喜,我的朋友,你暂时安全了。】 “呕……” 没等沈祈灵回应无限,一阵恶心感便在她的胃中翻涌起来。强烈的恶心感刺激得她眼前发黑,四肢绵软无力,连站都站不稳。 【你还好吗?变形者的能力虽然能让你快速改变外貌身形,但只讲一个“形”字,如果想要实现复制细胞和神经信息这种精细活,就必须喝下模仿对象的血液或是吞食其皮肉。】 玻璃长廊高速通道和第五回廊中转站已经拉响了警笛,沈祈灵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她必须在被联邦抓到之前尽快逃离北大区,不择手段。 擦干嘴角的血迹,沈祈灵的胃里翻江倒海,她快要吐了。司晟智很可能是个毒虫,血液里散发着一股令人嫌厌的恶臭,只是浅闻一个呼吸都能让人当场吐出隔夜饭。 沈祈灵暗自庆幸游隼没有任务之前填饱肚子的习惯。 【别太掉以轻心,我的朋友,司家人都不简单,他们是北大区的主宰,又和西大区那个早已衰败的家族联系紧密,很可能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变形者能力能够改变沈祈灵的容貌,却也会给使用者带来锥心刺骨的疼痛,就像是从医美里真刀实操出来的一样,而且是全身服务。 再加上神泥带来的反噬,这种疼痛感更是深刻了不止一倍。 沈祈灵痛苦攥拳,拳头重重砸在车喇叭上,悬浮跑车高速飙驰从三号关隘口飞出,路过陆地干道上空时发出一阵尖锐的车笛声,与第五回廊内部的警笛声遥相呼应,谱写出一章混乱的协奏曲。 她满头细汗,浑身开始发冷发虚,皮肤再次出现了溃烂的迹象。 “不行,抑制剂的功效过了。”对常人来说能管一个星期的剂量,注射进沈祈灵体内却只能支撑两小时不到。寄生在她体内的神泥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蚕食她的生命,流脓生创、骨骼软化只是个开始。 【你的状态很不好。】无限提醒。 “我必须再注射几针抑制剂。”她的眼睛开始流血,耳鸣如影随形折磨着她。 无限有些担心。【不行,不能再注射抑制剂了,就算你非注射不可,也必须注射经由紫幽灵提纯过的,否则你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差,变异迟早会成为你不可逆转的噩梦。】 无限提醒过她,提纯过的抑制剂专供实验体和银翼天使使用,是明令禁止流向市场的。 她之所以能够从黑市上重金淘到,是因为司家的四少爷司晟智曾经做的一件荒唐的蠢事,这件蠢事触及家族利益和联邦统治,差点毁了整个司家的商业帝国。 仁慈是一个家族或者说一个种群长期发展并不断壮大的基础,它是开山石,是引路灯。 在旧时代人们通过情义二字笼络人心。社会关系是个巨大的蜘蛛网,它以三六九等的等级制度为教化,将全体公民囊括在内,凡社会成员,必以仁慈为行为准绳。 只不过这种教诲到了未来2077年已经形同虚设了。 富家子弟继承者之争的戏码在财阀和公司横行的2077年屡见不鲜,公司财团彼此之间明争暗斗,相互倾轧实属平常。 原本这些平平无奇的小事只是蝇头小报的谈资噱头,只是没想到那件事的处理结果却让大部分人大跌眼镜。 证据确凿背叛家族的司晟智不仅毫发无损,甚至继续当着他的四少爷,住在北极星巨塔顶端,过着奢靡骄纵的日子,除了失去家产继承权外他几乎呼风唤雨。 司晟智发烂发臭的名声就这样在北大区不胫而走,司家貌似不打算给他擦屁股,除了给予无尽财富外,任何有可能挽救他岌岌可危形象的公关活动都不做。 这是杀鸡儆猴,独属于大家族的掣肘制衡戏码,但沈祈灵并不感兴趣。 【也许你可以把击杀司晟智的死亡录像递送到司家高层,这兴许能在短时间内混淆视听,对维和部施压。】 作为系统,无限相当尽职尽责。但沈祈灵却有另一个想法。 “眼界放大,无限。”她说,“先不论司家高层在得到录像后是否会主动向维和部施压,就算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也不过是想揪出一只合适的替罪羊罢了。” “司家同联邦之间唇亡齿寒,他们绝不可能撕破脸,到时候被推到枪口上处决的不是曲昌海就是我这个罪魁祸首。” 【别这么悲观,我们还可以一搏,我的朋友。雪国列车将在三个小时后到达中转站,只要你在这段时间内藏得足够隐蔽,一定能在列车到达中专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转移。】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乐观主义者。”沈祈灵挑了挑眉。 【这不是乐观主义,我的朋友。】无限立刻给沈祈灵分析。 亚历山大复古悬浮跑车在第五回廊不敢继续无视交通规则了,为防被斯库尔的“眼睛”捕捉到,沈祈灵决定弃车换道。 沈祈灵将悬浮跑车停在一处娱乐会所楼顶的停机坪上,站在高处眺望远方,她眼前一片清明。 第五回廊的建筑风格同第三回廊完全不同,第三回廊银白色和铁黑色的建筑物居多,它就像是一只伏翅于雪滩的搁浅鸥鸟,匍匐在北大区寒冷的大地上。 而第五回廊却更像是一头沉睡的雄狮,金色的建筑物拔地而起,直插苍天。马路四通八达,高速公路盘旋而上,如蛟入云海翻腾不休。花花绿绿的车辆自四面八方来,像一只只五彩斑斓的昆虫扑打着翅膀疾驰于错综复杂的中转大桥上。 联邦行政中心分部正坐落于这里,那座金灿灿的地标性建筑,外围包裹着坚硬冰冷的藏绿色大理石,内部是别具一格的金色尖顶摩天大楼。 一圆一尖两个建筑物相互包裹嵌套,站在雪国列车中转站的位置远远眺望,就像是一只从北方地平线升起的幽然眼睛——黄色的眼睛,森冷地注视着雪山星空之下的一切。 第53章 献祭愚者53 【打算去哪?】无限的电子音在沈祈灵的脑海中回响。 “好不容易远离了司家和暗月,反抗军也还没有发觉我的存在,当然要好好了解这个世界。” 沈祈灵轻轻拨弄了一下垂在肩头的黑发,她已经利用变形术改换了另一张面孔,在北大区行走,顶着司晟智的脸招摇过市明显是不明智的。 她脚下生风,敏捷地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与一位穿着时髦的都市丽人擦肩而过时,面庞在转头的刹那焕然一新。 重新戴上墨镜,沈祈灵眼前的一切瞬间蒙上了深黑色滤镜。为了防止被斯库尔锁定,她同时开启了信息侵入的能力,完美地避开了附近所有的摄像头。 【如果想了解这个世界,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地方。】无限贴心地提醒道。 【第五回廊是北大区的交通枢纽,其他六大回廊想要离开北大区,都必须途径这里中转。】 沈祈灵抬头看天,天空一片灰白,大雪在玻璃穹顶之外肆虐咆哮着,像是一头暴怒狂躁的野兽,不知疲惫地扑打在这处独属于人类的“伊甸园”。 作为交通枢纽,第五回廊的占地面积比第三回廊大多了,最起码有足足十倍。其中高速公路及空中干道像是一窝蜷曲盘绕的巨蟒,充斥这个城市的大半区域。 交通运输公司星罗棋布,五颜六色的大卡车从仓库张开的大嘴中满载而出,慢吞吞跟着望不到头的车流驶上联邦大道,它们方形的铁皮中装在着这座城市富庶的秘密。 看了好一会毛毛虫般缓慢蠕动的车流,沈祈灵有些纳闷了。这座城市被大大的玻璃幕墙包围,幕墙像是一个倒卡的圆顶锅盖,严丝合缝地阻挡住北国的风雪,除了打通的连同其他六个回廊的玻璃长廊高速公路外,它几乎没有其他进出口。 无限说第五回廊是北大区的交通枢纽,可就凭这只进不出的造型和天圆地方的一隅之地,根本就承载不了交通枢纽应有的职能。 沈祈灵意识到第五回廊的设计不一般,也许……也许它存在其他隧道,就比如地下高速路。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眼神一凛,即刻调度精神,开始侵入第五回廊内的监控摄像头。 画面翻转,流水般从沈祈灵眼前滑过,她聚精会神寻找第五回廊秘密的答案。五彩斑斓的屏幕在她眼前留下一道长长的炫影,这让没有假经过特殊训练的沈祈灵有些用眼疲劳。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座城市的秘密终究还是让她找到了—— 工人、齿轮、黑铁、黄色探照灯…… 在这座金色的城市之下还存在另一座由钢筋黑铁和混凝土铸就的地下城。 沈祈灵对这个发现感到吃惊,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联邦分部坐镇的交通枢纽,怎么可能“闭关锁国”呢? 【看来你找到答案了,我的朋友。】无限敏锐地感知到沈祈灵转瞬即逝的诧异。 【见到你依旧沉着冷静,我感到十分欣慰。没错,我的朋友,这个世界正在同你张开真实的怀抱,从这里出发,拐过右手边那个红绿灯,再向前行进550米,你就可以切身体会这座光鲜亮丽的钢铁巨兽的另一面了。】 沈祈灵没有回应无限,她的眼光先一步到达了那里——灯红酒绿,一间开在雪国列车站外的ktv。 “ktv。”沈祈灵眉梢微动。 【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无限说。 【雪国列车在北大区全境畅通,形形色色的人各怀目的登上列车,然后在雪山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悄然消失。它的设计者是一位很有才华的人物,联邦的绝大部分建筑物都是出自他之手,如果幸运的话,也许你能够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说。】 “我对一传十,十传百的传说不感兴趣,那些不过是经由粉饰杜撰的离奇故事。”沈祈灵冷漠回应,“我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完成任务。” 她快步穿过人行道,压低女士礼帽边沿从一个摄像头下走过。让斯库尔发现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同一时间段出现在不同地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沈祈灵必须避免引起这种麻烦。 【我理解你的专注。】无限并没有强求她。 【但是也许那里对你了解这个世界有帮助呢,我的朋友。第五回廊牵涉太多势力,就比如你曾无比熟悉的紫幽灵制药集团。】 无限的提醒有些隐晦,不过沈祈灵默契地听出了它的弦外之音。 她掩饰性地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朝着路边几名乞丐丢出几枚联邦币后又顺手从路边的报亭自助够买了一份纸质报纸,将自己假装成一个心地善良、正打算乘车通勤的都市上班族。 2077年的五大区,经过科技的飞速发展,联邦大力普及虚拟货币,像她这样随身携带联邦币的人已经不多了,就算存在也大多是些有情怀的复古主义者。 复古主义思潮曾在两次仿生人战争中有抬头的趋势,但最终还是败给了发达快捷的新新科技。 随着虚拟货币的盛行,各人电子账户风靡一时,购物潮和旧媒体革新潮愈演愈烈,新媒体几乎占领了2077年经济发展和国家运行的半壁江山,旧媒体逐渐没落,最后尽数退出历史舞台。 这种退出和进步在新闻行业尤为明显,新闻电子化,可视化,甚至是动画化和三维全息化已经让这个世界的居民不再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那些枯燥的文字。 纸质报纸早已被遗忘,只有城市里零星几家自主报亭还在兜售报纸,他们的支持者一般都是那些复古主义者,但近些年,随着城市寸土寸金的开发,它们也濒临倒闭。 上世纪人手一份的国家情怀,如今早已变成了对着电子屏幕或是三维投影呐喊助威的豪情,人们失去了耐心和意志力,获得了斗志与不灭的激情。 【报纸?我本以为你会选择更符合这个年代的阅读模式。】无限对沈祈灵的选择感到惊讶。 沈祈灵沉默着翻动纸面,一目十行快速浏览各式各样的新闻板块。在2077年,就连一场分手大戏都能登上报纸头条,她目光冷淡地迅速撇过,却在下一秒被一个熟悉的名字拉了回来—— 新闻头条:惊!司家二小姐最宠爱性偶彻底失宠!小三居然是他! “傅秋砚……”沈祈灵盯着那三个字,蹙起眉头,眼底精光闪烁。 沈祈灵:傅秋砚,原来是性偶啊,还和司家人有牵扯,看来当初他登上愚人号的原因并不简单。 第54章 献祭愚者54 “你不可能杀死我的,女杀手。” 灯红酒绿的包厢内,方承魇死死捏攥着手中的玻璃酒杯。沈祈灵用super97爆他头的画面阴霾般压在他头顶,挥之不去。 他一边抓挠着夜莺溃烂的皮肤,一边猛地灌下一大口烈酒,鲜血自他的七窍朝外汩汩流淌,他只是随便抹了一把,也不管脸上糊成什么模样。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他咬牙切齿道,眼神阴翳且愤怒。 “行了,别抱怨了,喝酒误事。游隼比你想象中难对付多了,别太情敌。”方承魇的身旁,一位身着黑色风衣,头戴黑礼帽,脸上卡着哭笑难分面具的男人提醒道。 他不容置疑地夺过方承魇手中的酒杯,在包厢内炫彩晃目的灯光下,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折射出刺目的冷芒。 “现在把自己喝的不省人事,之后会坏很多事。”他提醒方承魇道。“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带走你的原身。” 面具男从皮包中翻找出一支抑制剂,丢到方承魇怀里,目露探究之色。“你不是已经进化成功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异变的现象?” “跟你没关系。”方承魇从男人手里一把夺过抑制剂,眼神凶恶地警告,而后迫不及待地注射到体内。 面具男通过面具的智能视力接口注视着这一幕,眯了眯眼睛。 即使隔着一个面具,方承魇也能感受到面具男灼热的目光,面具男似乎要将他看穿,这让他很不舒服。 方承魇心虚地瞪大眼睛,恐吓似地咒骂了一句。“火车票呢?”他摊开溃烂流脓的手掌,掌纹早已在难耐的抓挠中模糊一片。 面具男轻笑,“你倒是惜命。”他从随身携带的皮夹中取出一张纸质火车票,那是乘坐雪国列车的必备凭证。 面具男将火车票夹在两指之间递给方承魇,“记住我们的交易,帮我带回神泥。” 方承魇不耐烦地嗤笑,“你们这群刽子手真是为了钱不要命了,联邦的东西都敢觊觎,更何况这中间还牵扯一个蛞蝓呢。” 一提起蛞蝓,方承魇的胸膛中便升腾起无边的怒火,都是蛞蝓那个混蛋,要不是蛞蝓出尔反尔背信弃义捅他刀子,他现在不至于这么狼狈。 灵魂寄生有一个强制属性,只要能力拥有者在寄生体中遇到了危及生命的威胁,强制属性就会被动启动,将拥有者的灵魂迅速拉回他的原身中。 所以,想要彻底消灭一名拥有灵魂寄生能力的人,只有在拥有者完全无法催动能力的情况或是还未来得及催动能力的情况下击杀他。 如今他失去了使用时空锚点和灵魂寄生自保的机会,境遇可谓相当危险,更可恨的是就连使用其他剥夺来的超凡能力时也得精打细算了,他不能让灵感值彻底归零。 灵感红线的反噬越来越严重,方承魇挠着夜莺溃烂的皮肤,口中满是最恶毒的诅咒。他面容冷漠,心思刻薄,手上发狠直接抓得半边脸血肉模糊。 “叮叮叮!”方承魇感觉自己快要疯魔了,他要转移注意力,要发泄心中的愤恨与怨火。 “你想做什么?”面具男的气场明显沉了下来,他一把按住方承魇的胳膊,警告他,“别做没必要的事,注射了抑制剂你很快就能消解痛苦。” 方承魇脸色阴翳地和面具男僵持,“就tm一支抑制剂,你当老子只是头羊崽子吗?”他手指攥成拳,重重一拳砸在按铃上,“要不你给我更多的抑制剂,要不……”他邪笑着将面具男从头看到尾,“你来帮我?” 方承魇语气挑衅,神色玩味又不正经。 面具男一凛,很明显,他被方承魇的挑逗惹毛了。“这是最后一支抑制剂了,从你苏醒到现在,你已经注射了足足八支抑制剂,你知道这些抑制剂在黑市要卖多少钱吗?” “没有啊,那就别tm妨碍老子。”方承魇眼中冒着阴毒的光,缓缓伸手摸向自己身后的大包,里面装着他最后的底牌。 “你!”面具男愤而起身,他的动作明明相当有教养,呼吸却在颤抖。 “别装了,整天衣冠楚楚一副人模狗样的,多累啊,你放心,我这人胸怀宽广的很,我不介意一起。” 方承魇话说的轻浮,动作更是一种无声的邀请。面具男貌似被他恬不知耻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但出于教养,他一忍再忍,最后懒得再去管顾方承魇这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夜莺,你已经享受了我们提供的报酬,我们等待你兑现承诺。”说着面具男拄着魔术师的手杖冷哼一声走到门口,他耳中的迷你耳机灯光无声闪动了两下。 “会有人一路跟着你,你最好不要耍花样。”留下最后一句警告后面具男不愿再多呆一秒,满身戾气地推门而去,皮鞋在铁皮地板上摩擦出生硬冰冷的杂音。 “切,装模作样。”不识相的电灯泡终于走了,方承魇身心舒畅,浑身卸力,满脸享受地滑入真皮沙发松软的靠枕堆中。 他抬起脚,直接相互交叠搭在桌面上,鞋跟恰巧压在按铃微微凸起的按键中心,霎那间,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急促清脆的铃声。 方承魇所在的包厢外,不远处的另一间包厢内,正展露着满眼的旖旎风光。 “滴滴。”灯红酒绿三楼的电梯绿灯闪了两下,一波人步履匆匆地从方形的铁皮空间中鱼贯而出。沈祈灵静立在他们身后,目光冷淡地注视着忙碌的人群,直到最后一个服务员也离开电梯间,她才慢悠悠挪动位置。 哒哒哒—— 沈祈灵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不需要抬头,通过信息侵入她就已经将来者的造型一览无余。 那是个魔术师打扮的男人,带着个半边笑脸半边哭脸的面具,步伐铿锵有力,正坚定不移地走向电梯。大幅度摆动的肢体动作僵硬且急切,貌似心情不太好。 沈祈灵离开时面具男正巧一脚踏入电梯,他穿着优质贵气的黑色呢子大衣,身形笔直高挑,袖口和肩膀处饰有精致的银扣。 沈祈灵与他擦肩而归时,他的目光下意识跟随她离去,下一秒,一股刺痛袭上沈祈灵的头皮。 “嘶……”轻呼声淹没在音乐鼓点躁动喧嚣的酒吧电梯口,可残留的牵拉感却尤为明显。 面具男的动作随之一顿,仔细去瞧,才发现沈祈灵乌黑的发丝居然意外缠绕上了他肩头的银扣。 面具男先是一愣,旋即动作僵硬于原地无所适从。他的手不自觉抬起,想要解开那缕顽皮的发丝。 “抱歉,女士。”他低声道歉道,语气矜贵而疏离。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沈祈灵的发丝,试图解开银扣,动作轻柔而克制,极有教养。 正当那缕发丝即将解开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杀了出来。 重新下行上达的电梯间内急匆匆冲出一个身着花格子衬衫的男人,男人神色急切慌张,兀自向前,直接撞在了面具男的身上。 面具男被对方撞得脚下不稳,膝盖一软差点没栽倒在地面上,却在拄着拐杖慢条斯理起身后好脾气地没有责怪对方。 就在意外发生的那两秒间,沈祈灵貌似在他的耳中看到幽幽闪烁的红点。 借着面具男低头抚弄衣角的间隙,沈祈灵意识到机会来了。 她自修长的美甲指尖中轻轻扣出一根小巧便携的细针,趁着面具男分神之际将其插进了他肩头银扣下的呢子布料中。 第55章 献祭愚者55 【根据信息侵入的摄像头判断,侵入者所在的包厢号为k07。】 沈祈灵专心致志调适着电子手环以感应针型追踪监视器移动的方向。分享了沈祈灵信息侵入频道的无限及时提醒道。 灯红酒绿ktv遵循着客户隐私第一的原则,除大堂过道之外,包厢或是一些私密场所绝不会安装摄像头。 不过在科技发达的社会里,尤其是2077年,形式主义根本没办法立竿见影地杜绝违*法*乱*纪行为,就比如偷*窥和黑色*交易。 正如2037年的人们提防酒店或是私*密场所里的针孔*摄像头,2077年的人们也深受更高精尖偷*窥设备的烦扰。 单凭灯红酒绿大厅和走廊中的摄像头,想要寻找侵入者简直大海捞针,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沈祈灵灵机一动,以她在2037年积累的生活社会经验得出结论,在这种声色犬马的场所,最不缺的就是“背地里的眼睛”。 真正重要的生意或是交易对接往往不会选择这种泥沙俱下的地方,就算是秘密聚会,也会有一个类似于追光者酒吧的地下暗室或是高层封闭空间。 她将接管这些“眼睛”的能力分享给了无限,作为宿主和系统,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密不可分,也不会轻易背弃。而无限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 沈祈灵缓步走在灯光暗沉的大堂内,除头顶赛博朋克风格浓重的涂鸦穹顶和酒瓶琳琅满目的登记柜台盘绕着晃眼花哨的霓虹灯管外,其余地方都被一层浓郁暧昧的昏暗笼罩。 “bang”,这间ktv的logo墙上,炫彩的霓虹灯管拼接出一个巨大的左轮手枪复古图案,手枪的枪口处滑稽地弹射出一个单词。 “bang,bang.”子弹发射,怦然巨响。 【有人出来了。】无限现在充当着沈祈灵的眼睛。 【右手边向前第三个包厢。】它提醒道。 沈祈灵心领神会,一个敏捷的避闪,从自主饮品柜上端起一杯金灿灿的橙汁。她单手插兜将电子手环重新塞好,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一看就是个穷鬼,挑什么挑,居然还要s级的货。”服务员念念叨叨地朝沈祈灵走来,低头摆弄半人高的黑色行李箱,在转弯口顺理成章同她撞个正着。 甜腻的橙汁在惯性作用下撒了沈祈灵一身,充盈着饱满果粒的汁液顺着沈祈灵身上黑色银绣风衣的边沿汩汩流淌,分支为无数细流滴答溅落在铁皮地面上。 “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吗?”沈祈灵冷冷一记眼刀甩过去,服务生立刻弯腰小跑着上前,掏出手绢殷勤地为其擦拭衣角。 “你知道这件衣服有多贵吗?”她有意刁难,服务员果然上钩了。他认得出那是巴黎街的最新款式,虽然不是顶级货,却十分抢手,近期来ktv的都市丽人皆以它为炸街嗨歌的战袍。 ktv老板惹不起这些赶时髦的小年轻,他们的脾气跟爆竹似的,一点准爆。再仗着身处北大区经济发展核心地带,手中握着几个钱子,更是肆无忌惮,惹毛了差评人*肉砸店什么干不出来。 作为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精明人,灯红酒绿的老板深谙破财免灾之道,比起沈祈灵身上的那件最新款时装,他砸出去些钱破灾根本就不足为道。 先将顾客哄得心情舒畅,再对他委婉倾诉自己的难处,最后给出相对利他的解决办法让对方感觉自己受到了重视。 人是情感型社会群居动物,在某种意义上,抓住了他们的情绪,就相当于抓住了他们致命的弱点。 喜欢穿新潮时髦服装的女孩子大多是虚荣心泛滥的小羊羔,骗一骗就会忘记灰狼虚掩的利爪和獠牙,乖乖钻进圈套。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对你感恩戴德,念着你的好,以后就算是办事不利稍有差池也未必会动摇自身在她们心中的形象,甚至能得到她们自行脑补的原谅与包容,她们自愿成为恶狼镰刀之下的韭菜。 心下盘清了其中利弊,ktv老板不再拖延,大步流星从k07包厢中走了出来。 沈祈灵迎上一张笑逐颜开的脸,那是一个带着红绿双色墨镜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肌肉健硕,打理的还算清爽,穿着一身花哨西装,梳着金黄发亮的大油头。 “抱歉,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服务员太粗心了,搅了您的兴致。”男人摘下滑稽的彩色卡通墨镜别在领口,西装微敞的红衬衫领口下健美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他操着一口纯正的英伦腔向沈祈灵道歉。 “我是这家灯红酒绿ktv的老板,你可以称呼我为约翰。”约翰一脸谄媚笑意地伸手牵住沈祈灵的手,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轻轻吻了一下。 “美丽的小姐,您今天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夜玫瑰,您高贵的气质就算披着这件粗布麻衣也无法遮盖。” “灯红酒绿有幸能迎来您这样美丽动人的客人,着实令我们蓬荜生辉。这个实习生是新来的,不懂规矩笨手笨脚怠慢了您。” “答应我,美丽的小姐,别让这种手脚笨拙的家伙扫了您的雅兴。作为赔罪今日您所有的酒水和消费一律免费,请纵情享受今日的狂欢吧。” 约翰微眯的双眼中冒着精光,他对自己布下的罗网胜券在握。 沈祈灵自然没有驳他的面子,她眉眼微挑,嘴角勾起一抹受用的笑容。“感谢你的称赞,约翰先生,只不过……” 她话锋一转,约翰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是遇到吃不饱的饿犬了? “我今天特意来见一位老朋友,精心打扮,可是你们店里的服务员却弄脏了我的衣服,让我很难堪。” 沈祈灵的语气不算友善,却也并不打算将约翰逼进死角,她的语气中带着七分质问三分商量,等待着约翰提供一个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法。 约翰老练精明,从沈祈灵开口说完第一句话就已经猜出来她语意中七八分的小心思。 他眼光一暗,动作快速又不易察觉地将沈祈灵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摸了摸剃过胡茬的下巴,舌头饶有深意地舔了圈油光发亮的嘴唇。 名牌穿搭,稍显跋扈的性格,来ktv找人,还有……右手无名指上的那个纹身。 “不知是哪位二世祖少爷的情人呢……”他心中初下定论,他的视线游丝般从沈祈灵变形后的身形上划过,嘴角不着痕迹地将满意的弧度压下。 “不知道是专业小姐还是高级性偶,比他们店里的存货有魅力多了。”他眼神渐沉,又有了进一步的猜测。 “当然,这是我们的失误,小姐,我们会尽全力弥补……”约翰眯着狡黠的眼睛抑扬顿挫地咬着地道的英文,心中早已千回百转有了对策。 “不知小姐的朋友在哪个包间?”约翰眨了眨精明的眼睛,问道。 “k07。”沈祈灵不动声色回答道。 “k07?”约翰有些吃惊,不仅是他,就连一直跟在他身后噤若寒蝉的服务员也讶异地张大了嘴巴。 “原来他真是大款啊?”服务员喃喃道。 沈祈灵只当没听见,“他在来这之前同我炫耀说要预定最高端的性偶。”她眉眼寒霜,明明触及了隐秘话题,却丝毫不受影响。 约翰抱臂,指尖在臂弯上无意识点动着,揣度着沈祈灵和方承魇之间可能的关系。“小姐朋友的要求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 约翰的绿眼睛在沈祈灵周身逡巡,若是只给沈祈灵一人免单对他来说不过洒洒水,但要是赔进去一个高级性偶,那损失可就大了,他一时拿不准主意。 正当服务员暗自嘀咕、约翰迟疑不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不远处包间逐渐洞开的门缝后传来。 “我靠,这tm的谁啊,这不是老子的散财童子吗?” 男人操着一口微哑的低音炮吐出一连串粗鄙不堪的话,他热情地振臂挥手,不待沈祈灵回应他已经一个箭步凑到她身前,双臂张开就要抱她。 随着男人的靠近,沈祈灵眼前晃过一个浑身古铜色的人影,刺鼻的烟味长驱直入攻占了她的鼻腔。 第56章 献祭愚者56 “妹妹,你来这怎么不和哥哥我说一声,让我给你安排最高级的包厢。”他收紧如铁环般青筋凸起的手臂,笑容算不上礼貌,甚至可以说有一些挑逗。 沈祈灵灵活后退避开了男人烟草气息浓重的拥抱,指尖抵在鼻子底下,墨镜下的眉毛微微蹙起。 “你还是这么有个性,哥哥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妞。”男人只当沈祈灵是欲拒还迎,并不介意,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深吸一口后冲她吞云吐雾。 沈祈灵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可对方却勾着嘴角乐了。 他是个身高体型同约翰不相上下的成年男子,但明显比约翰年轻,穿着一件白色背心,脖颈上挂一条银色项链,黑色军装长裤下的双腿孔武有力,踩着一双褐色军靴。 黑色短发没怎么打理,古铜色皮肤棕眼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刺青和伤疤,带着地痞流氓特有的凶狠戾气,相较于精致的约翰更加市井化。 “今晚一起过吗?”男人用手指扯着银项链坏笑着凑近,语气里尽是哄骗的意味,微眯着棕色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祈灵。 沈祈灵注意到,他的项链上纹着一个弯弯的下弦月。 “暗月”的标记。 她从档案上看到过相关记录,暗月之中分为四个部门:执行部,内勤部,研发部和开拓部。 执行部顾名思义就是执行刺杀计划或是组织任务的部门,构成成员包括但不限于零,游隼和渡风。 内勤部则是一些脑力劳动者奋斗的基地,他们为暗月的正常运行提供技术支持,其中就包括信息收集和资源整合。黑猫就是内勤部的成员。 至于研发部,不用深入就能清楚认识到那是追梦研究员和疯狂科学家的天堂,各种高精尖技术和设备供其使用,只为打造出更具竞争力的研究成果。 而最后一个开拓部,是组织里仅次于执行部的第二隐秘部门,它里面的成员专门为组织干一些见不得光的黑活,需要顶着被联邦惩戒的风险为组织扩大影响力或是带来财富之源。 有少部分开拓部的成员也会担起为组织招揽好苗子的重任。零就是一个在执行部和开拓部混得风生水起的典型,当初的大清洗行动中,就是他招揽了游隼。 除任务特殊要求,执行部和开拓部不与其他部门碰头是组织的硬性要求,这不仅有利于组织监管及时发现背叛者,更能在某种程度上保障成员的生命安全。 由于开拓部成员长期处于失联状态,和组织其他部门成员基本素不相识,所以为了方便在某些危急情况下第一时间认出同伴,暗月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特殊的交流媒介,那就是精神种子调频器。 这种调频器个头很小,只有芝麻粒大小,可以将两个植入过精神种子的个体精神链接到同一频道,发出微弱的脑电波信息,这种信息很隐蔽,几乎不会被脑机或是精神监管者发现。 “与……滋滋……荣耀同行……与……滋滋……黎明同在。” 沈祈灵:……碰到麻烦的家伙了。 沈祈灵抬眸,和男人饿狼般凶悍的眼神相撞,眉心微蹙,红唇抿成一条线。 “小姐,原来你和戚先生是朋友啊,怎么不早说呢。”这一场插曲来的突然,教约翰有些晕头转向了,他想天想地居然没想到沈祈灵是一个毒虫,还和北大区黑色交易链的二把手戚东阳有瓜葛。 北大区的黑色交易链表面上受到联邦政府的严打,实际上背地里却跟清道夫牵扯不清。那是一群的为了金钱不择手段的赏金猎人,五大区没人愿意同他们扯上关系。 其核心人物路西法心狠手辣,三年前凭借阴谋诡计灭掉了南大区的影子兄弟会,前不久又暗杀了北大区最大的地下毒*品组织血十字的头领并吞并了其势力,胃口大的惊人,威名赫赫在外,与那位敢在天谴行动中暗杀殉道者头目的联邦黑榜s级不知名通缉犯有得一拼。 戚东阳是北大区黑色*交易链二把手,也就是清道夫的人,约翰恍然惊觉——和他相关的人还是少得罪为妙。 “妹妹今天既然遇到哥哥了,就是哥哥的贵客。”戚东阳动作轻佻地揽过沈祈灵的肩头,下巴凑近她的颈窝,做出亲昵姿态。 沈祈灵明白他这是同自己确认碰头的意思,没再避开,由着他毛手毛脚地将手掌滑向自己风衣的腰线。 戚东阳慵懒地倾斜着半边身子,靠在沈祈灵肩头,眼神不经意朝下一瞥,瞧见她衣角上残留濡湿的果汁印记,眉头瞬间拧成一团。 “哪个不长眼的泼的橙汁?眼睛长tm鼻孔里了?不会用就扣掉!” 东阳冷哼一声,瞧见了做贼心虚的服务员,立马懂了,一个箭步上前抬手连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力气大得像是能将对方就地勒*死。 “贼眉鼠眼,就是你小子吧,嗯?”他沙包大的拳头在服务员眼前晃了两下,还没抡起呢,对方便吓得两眼一翻,瞬间昏死过去。 “啧,真tm没用,长得人高马大,胆子都被狗吃了?”他冷嗤一声,满脸嫌弃地将服务员甩了出去,事后还不忘在对方身上补两脚泄愤。 沈祈灵瞧着东阳踹人的动作,下手狠厉,动作精准,不留情面,和那些装模作样的街溜子有着本质区别,是个行家。 “戚先生,不过是个不长眼的服务员,碰他都脏了您的脚,您消消气。”约翰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手帕,刚要擦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下一秒灵光乍现。 大脑飞速转过一圈,约翰陡然想起戚东阳的身份,立刻躬身向前为其擦拭起了落灰的军靴鞋头,咧开八颗牙齿露出标准的职业假笑。镶嵌在口中的金色虎牙闪闪发光。 “这样,戚先生,我们还是按老规矩来,6层k66,一切如旧,您看行吗?”约翰在一旁束手束脚、坐立难安地等待着戚东阳的进一步指示。 戚东阳没有立刻给约翰回话,而是凑到沈祈灵耳边暧昧地吹了一口气。 “妹妹,要我给你点几个一起吗?灯红酒绿前两天来了个极品,最近还闹出了一段风流韵事呢。”他别有深意地捏了捏沈祈灵的耳垂,给出提议。 第57章 献祭愚者57 “戚先生您说的是那个红心仿生人吧,他可是抢手货,最近那些花边新闻满天飞,司家那位大小姐三天两头往这跑,被狗仔拍到可是好一阵轩然大波。” 约翰看似不经意地倒苦水,却是别有深意,戚东阳显然是听出了老狐狸的弦外之音。 “你怕得罪司家,就不怕得罪我?不过是个伺候人的性偶,我们今天要定了,给你十分钟时间安排,十分钟之后见不到人,你的灯红酒绿也就不用开下去了。” 戚东阳直接甩出了霸总语录。 约翰表面讪笑赔罪,内心其实早已万马奔腾在线模拟羊驼。 “戚先生,不是我不愿,实在是……” “贱*人!终于让我蹲到你了!” “你个不知好歹的贱*货,居然敢觊觎我的东西,把我害到这步田地,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你去死吧!去死吧!” 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咒骂声突然响起,厉声回荡在音歌弥漫的走廊里,传入气氛焦灼的三人耳中。 “你们ktv什么鬼情况,一天到晚tm的那么多神经病,嗨了就喊打喊杀,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约翰,那玩意被联邦查出来你就算有三百颗脑袋都不够枪毙的。” 戚东阳瞥了一眼走廊里交叠在阴影中的两个黑影,只当是两个嗑嗨了发疯病的毒虫,直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开始在人声嘈杂的ktv走廊里蔓延,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血?! 三人皆是一惊,约翰第一个上前查看。“喂!你做什么呢?灯红酒绿禁止斗殴。” 到了这个时候三人也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情绪失控引起的互殴,直到伤人者手中银光闪闪的厨刀从宽大的衣袖中露了出来。 “杀人了!”迷迷糊糊从昏死中醒来的服务员,刚撑开发涩的眼皮,就看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的黑影手举锋利刀具朝另一人身体里狂捅,惊恐中大叫一声,脖子一歪又昏了过去。 沈祈灵借着伤人者被唬住的间隙转过脸,看到了受害者的侧颜。 有点眼熟…… 不好,是傅秋砚! 尽管报纸上关于他的花边绯闻已经满天飞了,可沈祈灵也万万没想到两人再一次见面居然会是这样一副姿态。 “居然又是你这条丧家犬!”约翰尖叫出声,他借着腰间的传呼机迅速联系楼下的保安,然后百米冲刺冲上去查看傅秋砚伤势,心都在滴血。 “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摇钱树啊,这种极品的红心仿生人几年才能遇到一个,你居然敢断我财路!”他目露凶光,獠牙尽显,张开手护住傅秋砚的模样就像是护崽子的母狼。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保安从电梯里冲出来压制住发疯男人的同时,紧忙将傅秋砚送去就医。 【情况有点麻烦了。】无限突然现身。 “这也是原本的故事线里会有的剧情吗?”沈祈灵瞧着傅秋砚被捅得浑身浴血,微眯着眼皮,一只手垂下担架生命垂危的模样,心中难免戚戚。 【没错,不久后他会因为重伤难愈被约翰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卖到愚人号上。】无限回答。 “如果我改变了他的结局呢?”沈祈灵目送着担架被抬进电梯。 【……】无限沉默了。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它说。 【它同侵入者的情况不一样,玩家群穿的命运是注定的,傅秋砚会在十天后穿进这具红心仿生人的躯体并经受第一通道应有的磨难考验,你现在改变他的命运,会对后期人物的资格判定造成不可知的影响。】 【而且他并不是我监管的对象。】临了无限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我监管他,我倒是愿意成全你的仁慈。】 沈祈灵没说话,良久她才沙哑开口。“他是谁的监管对象?” 【白鸽。】无限秒答,沈祈灵能够感受得出,无限并不待见这个白鸽。 “就是那位代号为x的玩家的监管者吗?” 【没错。】 “事情走向终于有点意思了。”她低声沉吟。 【你想做什么?】 “我必须先确定一件事,作为监管者,你们能直接决定玩家的生死吗?” 【上帝没有赋予我们这个权利。】 “很好,很可以。”她冷笑一声,心中须臾之间已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我的朋友,你到底想做什么?】 “同白鸽讨一个人。”沈祈灵指尖扶上墨镜,暗暗催动绝对掌控。 无限却对她的想法持怀疑和否定的态度。 【白鸽个性极端,你越是拼命追求的东西,它就越要毁掉,它更倾向于毁灭派。】 沈祈灵微微挑眉,“你们系统之间居然还分流派?” 回应无限的同时,沈祈灵摘下墨镜,黑色的眼瞳中划过一道冰冷弧光,弧光顺着圆圆的瞳孔转了一圈,像是东升西落的一轮月牙。 “带刚刚被抬走的那个红心仿生人来见我,现在,立刻,马上。”沈祈灵对约翰使用了绝对掌控。 约翰先是一愣,紧接着楞楞点起头来,瞳孔涣散,双目无神地对着传呼机命令了一句。 “他们马上就到,小姐。”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脑袋垂了下去,四肢僵硬站立着,就像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木偶。 戚东阳眉眼间划过一丝诧异之色,但没有多说什么,沈祈灵也清楚他不会多问。 瞧,这就是两个部门之间长期消息闭塞的坏处,他并不知道游隼到底拥有哪些超凡能力,确切地说,他很可能连她是游隼都不知道,只是感知到了她体内的精神种子才会故意靠近替她解围。 “那个性偶惹了不少是非,你最好离他远点,免得惹一身骚。”约翰陷入失神的状态下,戚东阳终于卸下来一部分社交面具。 “麻烦吗?相比于麻烦,我更厌恶生活不够精彩。”她重新戴上墨镜,边利用信息侵入尝试篡改监控内容,一边从腰间掏出一把黑壳手枪。 戚东阳眉心一跳,“你想做什么?” “解决一个麻烦,放心,很快。”说完,沈祈灵抬步走向了k07房间。 砰砰两枪,子弹击碎头颅,射穿心脏,她彻底解决了一个牛皮藓般的麻烦,方承魇当时正沉浸在欢愉的海洋里,压根没有意识到沈祈灵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解决完麻烦后,沈祈灵进入房间迅速搜刮了一遍,趴在夜莺腿边的是两个初级性偶,没有人格思维,通过电池供电,就和充气娃娃没什么区别。 【恭喜你杀死了敌人。】无限的任务提示音响起了。 【任务目标:彻底抹杀入侵者】 【检测到第二通道玩家方承魇已死亡,目标判定为已完成。】 【你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镇定自若,于混乱的线索中抽丝剥茧,将真相的画卷徐徐展开,最终成功找到并且击杀了侵入者,阻断了伏行的阴谋,我的朋友。】 【本次任务评级为a级,奖励为100点可自由分配数值。】 【……检测到你已经拥有代表规则之外的星石碎片“女巫之影”。】 【你成功复制了玩家方承魇的超凡能力。】 【你获得了超凡能力无限剥夺(无级别)。】 【无限剥夺,你可以在灵感值允许的范围内通过击杀猎物夺取其身上所具备的超凡能力,猎物能力等级越高越有利。】 第58章 献祭愚者58 无限剥夺是一个足以弥补沈祈灵复刻能力bugg的超凡能力,她之前通过变形术幻化为渡风抢劫珠宝店和银行,不仅是想借联邦之手逼侵入者现身,同时还想碰碰运气,从珠宝店铺中寻找星石碎片。 “女巫之影”就是沈祈灵撞大运撞出来的,其实就算抢劫珠宝店一无所获她也不会觉得惊讶,毕竟星石这种东西早在二十年前的旧约战争后便杳无音讯了。 沈祈灵并不算贪婪,又或者说她的贪婪是节制的,只为她的目的服务。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她原本以为自己和侵入者之间还有一场恶斗,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自掘坟墓。 人类在面临巨大考验或是困境时往往会选择短暂的安逸以寻求身心慰藉,哪怕知道那是不合时宜的,也甘之如饴。 灵感值红线带来的煎熬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那种感觉和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大面积缝合血肉没有区别,方承魇选择投身温柔乡来消弭痛苦可以理解。 沈祈灵并不打算在方承魇的选择上浪费时间,他不过是个开胃菜,真正的主餐还尚未登场。 【特殊任务完成了,可喜可贺。】无限的祝贺来得恰合时宜。 沈祈灵却没多么欣喜,“将奖励的数值全数补充道我的灵感数值条中。”她对无限下达指令。 将全部可分配点都砸给灵感值这无疑是一种浪费,因为神泥的反噬会一直侵蚀沈祈灵的灵感值,到了最后那些获得的奖励只会被榨取的一点不剩。 可换一个角度想,目前灵感值是她最需要的,有了灵感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神泥反噬的痛楚,也可以延迟灵感值归零的时间,这是一个不得不做的割舍。 “侵入者是解决了,但由他引起的其他麻烦却没有结束。”沈祈灵反客为主提醒无限不要高兴得太早。 她从方承魇的包中翻到了一个激光手炮,然后又从他内衬夹层中找到了一片储存卡,手炮显然是用来对付她的。 【我的朋友,你有哪些忧虑,说说看,也许我能为你解惑。】无限的态度转变得很迅速,身为人工智能,它的“情绪变化”通常根据宿主状态而定。 “你真是贴心。”沈祈灵皮笑肉不笑,她将储存卡收进口袋,在不确定储存卡上是否携带病毒的情况下,她不会贸然读取。 沈祈灵又从灰雾空间中取出一根玻璃试管。灰雾空间具备储存功能,这一点也是她决定进一步利用的。 她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沓地从方承魇附身的夜莺躯体中抽出一管血,又拔了他十几根头发备用,最后将k07房间快速清理了一遍,连同夜莺一起打包塞进了灰雾空间。 看着空了大半的包间,沈祈灵满意离开。 “你开枪了。”戚东阳没有跟随沈祈灵进门,而是极为配合地待在门外等待,执行部和开拓部互不干涉,这一点他谨记在心。 他指尖夹着烟,下颌微抬,吐出了一个完美的烟圈。“不过足够谨慎,加了消音器暂时不会引起关注,我会吩咐人来把这里清理干净,帮你收尾。” “你要的人已经送到k66了,现在跟我来吧。”他将剩余的烟蒂丢到铁板地面上,用鞋底捻了捻。 “不用。”沈祈灵跟着戚东阳朝柜台方向走去,却拒绝了他的帮助,她暂时不打算将自己具有多种超凡能力的事情暴露。“我的队友会替我解决尾巴,你不用掺和到这件事里。” 戚东阳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瞥过摄像头,迟疑片刻后选择了信任。“走吧,先跟我去k66,其余的麻烦事等会再说。” 他从约翰身边错开,约翰仍处于被精神操控的状态,神志不清地挪了挪脚步。 “他你打算怎么解决?你可是抢了他的人。”戚东阳目光不经意间一扫,认定约翰是个麻烦。 “这不是问题。”沈祈灵打了和响指,紧接着失神的约翰瞬间精神抖擞,他牙关微微打颤,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像是在虚空之中有什么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忘掉关于那个红心仿生人的一切,然后醒过来送我们前往k66。”沈祈灵给出简短精练的指令,随着她打出第二个响指,约翰立刻恢复了正常。 这是被沈祈灵融合进化之后的绝对掌控,已经达到了a级,她在劫持珠宝店时遇到了一位贵气逼人却体弱多病的小姐,她当时随身携带着一个怀表,像是某种定情信物。 经无限检测,怀表中那颗镶嵌在表盘上的血红色宝石就是星石碎片,同她之前从奥幕身上搜刮来的银戒一脉同源,都属于代表精神力的黄印。 连续得到了两颗星石碎片,她复制精神系异能的能力也愈加强大,在第三回廊赏侵入者的那个嘴巴子就是为了触碰他并复制他的能力,否则沈祈灵完全可以选择风险更小的远程狙杀。 同时获得了两大精神系能力,沈祈灵也就面临取舍了,是留下两个同类别但不同倾向性的能力,还是将它们融合为同一个更加强大的能力。 无疑,两个能力都是b级别,融合后很大可能性会成为a级别能力。两个能力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操控他人的效果,虽然侵入者的能力存在一个被动机制,可以在某些紧急情况下自救,可神泥给沈祈灵带来的反噬却在根本上令她无法离开自身躯体操控他人,这也就导致灵魂寄生的后门对她毫无用处了。 经过谨慎权衡,沈祈灵最后还是决定将灵魂寄生融入绝对掌控,获得了a级的绝对掌控。 绝对掌控a级,可以通过声音与对视任何一种媒介强行精神控制他人,非b级以上精神系超凡能力者无法抵抗。范围一公里,次数不限。 沈祈灵原本是打算先在北大区抓几个路人试验一下的,但奈何近日变故频发,最后能力居然施展到了约翰的身上。 约翰被下达第二项指令后,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深邃的眼睛,在看到戚东阳后立刻拉扯面部肌肉,献上了一个诚意满满的职业假笑。 “戚先生,您大驾光临,小店有失远迎。还是老规矩对吧,我立刻送您二位前往6楼k66,这边请。” 约翰笑意盈盈地引着两人走进了柜台,伸手在柜子底下轻触一个按钮,柜台镶满炫目霓虹灯管的墙壁后面转眼间便现出一个狭窄逼仄仅供单人通行的甬道来。 “二位,里面请。”约翰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沈祈灵心领神会,双手插进衣兜攥住那把击毙了侵入者的手枪,慢悠悠地跟着戚东阳走进了甬道。 那是一段不长的廊道,约摸走了三十步,甬道便宽阔起来。 还没等三人走进去,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甬道出口另一端响起,于开阔的内部空间内久久回荡。 “您忠实的家用数据管家美杜莎o77.2.1版为您服务,欢迎您回来,主人。” 第59章 献祭愚者59 寻着声音走出狭窄逼仄的墙体甬道,三人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空间。 那是一个类似公共休息室的地方,摆着几张真皮沙发,地面铺着松软繁复的织花毛毯,桌面上有序排放着几个瓷杯,其中有两杯盛着咖啡,一看就知道设计者很有格调,很会享受生活。 整个房间呈封闭式,除了他们三人方才进入的墙体甬道和一道电子金属门外,没有其他开口,更没有窗户。 冷白色的灯光自头顶打下,墙壁一角有一个壁炉,壁炉中燃烧着光晕泛红的赛博碳火——虚拟投影。房间内安装着温度调节器,还有一块占据了半块墙面的大型投影屏,上面正播放着令人眼红心跳的成人节目。 约翰有些窘迫地快步上前关闭投影屏,而后满脸尴尬地转向沈祈灵和戚东阳。“抱歉让二位见笑了。” “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情趣,我和小雅不会嘲笑你的约翰老兄。”说着戚东阳朝着沈祈灵吹了声口哨,示意她给个面子。 沈祈灵嫌弃地撇开他的手,在她控制约翰期间,她不用担心约翰察觉不对劲,就算有,他在控制解除后也会自行忘记。这是沈祈灵摸出的规律,算是绝对掌控的收尾功能,十分实用。 “带我们去k66。”沈祈灵并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浪费时间,立刻对约翰下达指令。 约翰接收指令后即刻执行,带着沈祈灵和戚东阳来到了那扇金属大门前。那是一个可供数十人同时并排进入的巨型电梯,是专门给权贵豪客使用的,一次可以运载一辆亚历山大敞篷悬浮车。 电梯门口左右两侧各安装了一个大型服务室,里面成排成列的服务器在运转发热。 自服务器延伸连接到屋顶的数据线槽内发出微弱的蓝光,紧接着伴着那道熟悉甜腻的问候音,一个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赛博数据女郎浮在了半空中。女郎身着紧身电子服,头发是闪烁的数字。 “您好,我亲爱的主人约翰,欢迎回来,请问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 “主人?”戚东阳恢复了一开始的吊儿郎当,凑近挡在钢铁金属门前的那个数据管家,微微弯曲食指做出了一个挑下巴的动作,数据女郎的虹膜识别未通过,绿色的数据瞳孔中立刻亮起红色警示灯,像是个被无良恶霸欺负的小媳妇,一溜烟滑到约翰身后躲了起来。 戚东阳收回手,意犹未尽地搓了搓食指和拇指。 “新科技啊,菠萝研究的东西真是越来越挑战人性了,怪不得tm的那个肥猪赚钱。”戚东阳甩甩手,又冲着那个守门的数据女郎飞去一个吻,对方的数据处理器立刻捕捉到了戚东阳的动作,警示性露出威吓的表情,不接受除约翰以外任何异性的调*情。 “还是专属款,花了不少钱吧约翰。”戚东阳打趣道,约翰却讪笑着躬了躬身。 “哪里哪里,戚先生,不过是个小玩意,以您的资产财力,想要多少没有,不过是您不在意这些小玩意罢了。” 约翰胆怯心虚地同数据女郎交换了一个吻,深怕下一秒就会引得戚东阳不快被拎着后衣领教训。 “密码正确,我亲爱的主人。”数据女郎用甜美的声音回应约翰,而后莲步轻移,身姿灵动地返回电梯顶微微露出的数据线槽下,给约翰最后一个飞吻后消失不见了。 电梯随即解锁,硕大的电梯金属门朝两侧无声滑开,露出空荡荡的银灰色空间。 约翰一直极有眼力见地瞅着戚东阳的神色,哪怕是戚东阳面部表情的一个稍微变化,也会让他提心吊胆好半天。 “二位请进。”约翰毕恭毕敬地站在电梯门外侍候。 戚东阳摆摆手,“你就留在这吧,不用跟过来。” 听到戚东阳这么说,约翰如蒙大赦,立刻退开三尺远目送沈祈灵和戚东阳两人进入电梯。“之后的服务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戚先生和小雅小姐无需忧心,祝二位今晚美梦依旧。” 约翰绷着一脸职业微笑挥手作别,电梯下行后沈祈灵加诸在他身上的精神控制随之消散了。 他瞧着下行的专属电梯,脑子嗡嗡作响还在发懵。“……怪了,是哪位大人物坐的电梯,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约翰正想着调一下监控好下去巴结两句,谁知道下一秒他腰间的传呼机却响了。 “喂,刚子,怎么回事?”约翰踱到投影屏前,刚想操控数据女郎调取视频监控,对面的人回话了。 “大哥,联邦来人了,我拦不住,刚刚已经坐电梯上楼了,你看这事咋办啊?” “联邦?”约翰心想坏事了,难道是他背地里从戚东阳那里进“黄星”的事情被联邦知道了,现在来拿人吗? “真tm时运不济,本来想着最近风头紧先苟一阵子的,没想到……都是那个司家娘们惹得祸,要不是她这几天没完没了往这跑,也不会有那么多狗仔堵在灯红酒绿门口蹲大新闻。”约翰恨恨地在密室内来回踱步。 “戚东阳背后有清道夫,就算暴露了大不了改名换姓再换张脸,清道夫那么多做黑活的,随便动动手就可以帮他逃出升天,但我不一样……”约翰十分纠结,一来他不知道联邦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二来他确实做贼心虚害怕兜售“黄星”的事情被发现。 思来想去,约翰最后还是决定直面疾风,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他约翰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联邦硬要给他找不痛快,他也还有一招后手。 想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专属电梯,而后轻触上行键,打算先去放个信,等“老板”给他一个大方向指示后再围着ktv浅绕一圈去同联邦的人碰面。 与此同时,灯红酒绿ktv三楼,阿维德和斯库尔两相联合,通过一番数据分析和轨迹推演后,曲昌海和傅道昭简单罗列出了几个沈祈灵可能藏匿的地点,其中一个就是这间开在雪国列车站外门庭若市的灯红酒绿ktv。 第60章 献祭愚者60 “你是什么派别的呢,无限?”专人电梯下行,很快沈祈灵和戚东阳便来到地底6层。 “滴滴——滴滴——”电梯的绿灯闪了两下,电梯门无声滑开,门外延伸出一条蓝光涌动的昏暗长廊。 沈祈灵跟在戚东阳身后走出电梯,昏暗长廊的顶部安装着炫彩的灯球,如海水般湛蓝梦幻的光影在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中汹涌澎湃。 【你希望我归属哪一派别呢,我的朋友?毁灭派,梦境派还是矩阵派?】无限没有直接回答沈祈灵的问题,相反,它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希望归属哪一派别呢,无限?”沈祈灵不答反问。 【如果我说我同白鸽和圣杯的选择都不一样,你会理解我吗?】无限真情实意地询问。 “作为人工智能,你还需要人类的理解吗?”沈祈灵反问。 【当然,也许,身为人工智能的我和身为人类的你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呢?】无限的回答超出了沈祈灵的预料。 【我们都是上帝的造物不是吗?】它又补充了一句。 “返回正题吧,无限,你的选择是什么?”沈祈灵没有时间同无限讨论这种哲学性的问题,她现在还有更大的麻烦需要解决——联邦的人找上门了。 沈祈灵通过信息侵入确定了他们的人数,通过绝对掌控足以解决掉这些拦路虎,只不过……她不确定他们当中是否存在精神系超凡能力者。 如果真得背运撞到了一两个精神系超凡能力者,又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摆平麻烦。 【我是矩阵派,一个相对平和的派别,矩阵派不反对宿主的发育和成长,你们的进步我们乐见其成。】无限的回答姗姗来迟。 “那白鸽和圣杯呢?”沈祈灵迅速精准地捕捉完无限话中的信息点后,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时她已经跟着戚东阳左拐右绕进入了走廊的深处,四周湛蓝色的灯光愈加幽深,冥冥之中带着一丝凉意。 【白鸽选择了毁灭派,这我和你提过,至于圣杯……它是顽固的梦境派拥护者。】 【毁灭派和梦境派都属于打破常规的派别。毁灭派顾名思义,信奉毁灭是创造之源,万物归属上帝神明。毁灭派的信奉者会不惜一切代价获得力量并摧毁重塑这个世界,他们的箴言是:为了上帝,为了帝国,为了红宝石,为了新世界。】 【而梦境派的箴言则与之稍有区别:为了上帝,为了帝国,为了蓝宝石,梦境亘古不灭】 【梦境派希望一切上帝的造物都能够生生不息的繁衍下去,遵循循环往复的历史车辙,继续祖先过去的辉煌与奇迹。】 “一个激进派一个守旧派,这么排除下来,矩阵派就是所谓的先进派?”沈祈灵仔细回味着无限的话,有了初步认知。 【你的说法很贴切,我的朋友。为了上帝,为了帝国,为了绿宝石,为了永恒与真理。这就是矩阵派的口号。】无限说。 【矩阵派主张前瞻性和不确定性,认为这是世界运转和发展的前提与必要条件。】 “为了上帝,为了帝国……”沈祈灵在心底喃喃,无限的讲解浅显易懂,却在所谓的“帝国”存在上潦草带过。 “这个帝国是什么地方?”沈祈灵眉心微锁。 【其实我们这次谈话已经超过了初级玩家同监管者的对话许可范畴,你的权限还不够,本不被许可进一步探索那个世界。】 无限明显有话不直说,拐弯抹角兜圈子。沈祈灵跟随戚东阳在一扇电子门前停下,电子门的顶部安装了一块荧光显示牌。 k66到了。 “好,那就等权限达到了再来找我。”沈祈灵懒得同无限打太极,只撂下一句话便掐断了连线,连线临断开前,她貌似听到了无限讶异无奈的叹息。 相比了解帝国的秘密,解决紧追不舍的联邦维和员才是当务之急。 沈祈灵跟随戚东阳进入k66包厢,那是个档次更高、装饰更华丽智能化的ktv包间。内设有多功能折叠电子沙发,超大投影k歌屏幕,巨型炫彩灯球,全息炫舞体验设备,种类丰富的酒水零食,以及内嵌式换装休息室。 刚一进门,守在房间里的服务员就殷切地凑上前来,展示了一波跪式服务。他们年龄不一,都是花样年华,稚嫩学生妹、成熟小白花、知心大姐姐、纯情男大、金丝腹黑年上、害羞腼腆顶级*受,一样不落。 沈祈灵转眸和戚东阳交换了一个眼神,眉梢微动,眼睛在说话——这些都是你的爱好?你不觉得人多眼杂吗? 戚东阳掐着腰大大方方回了个痞笑,他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递给沈祈灵。 “烟瘾这么大,出去完事了再回来。”沈祈灵挥开戚东阳的手,他倒是不介意,自顾自点起烟,深深吸了一口。 “听到了吧,我的心肝宝贝生气了,还杵在这干什么,都出去站着去,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戚东阳吐出一个烟圈后冷冷发话,那群原本望穿秋水等待指示的男男女女瞬间心领神会,快步离开了k66包厢,在房间外罚站似地拍成一排。 男男女女排队走出包间大门时,沈祈灵借着深邃湛蓝的灯球炫光看到了烙印在他们脖颈上的红心印记。 那群人走后,戚东阳又转向沈祈灵,烟草的白烟混合着昏暗房间中灯球水蓝色的弧光将他的面庞切分成明暗两块,眼神深邃地注视着她。 “怎么样,满意吗?”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揶揄。 “清净不少。”沈祈灵的视线在包厢内扫视一圈,而后落在墙角虚掩的一扇推拉门上。 沈祈灵想要进门查看情况,她没在包间大厅找到傅秋砚,猜想他被挪到里屋了。 “等等。”戚东阳一伸手,捞过沈祈灵的手腕,想攥在手里。 可他很不走运偏偏触碰的是属于游隼的躯体,只是眨眼工夫,沈祈灵肘击加斜劈,最后还附带了一记横扫。 戚东阳是个练家子,虽说一开始因为不设防被沈祈灵一个肘击击中下颚,下巴瞬间发出骨裂的声音,但他很快便调整了状态,一手防住沈祈灵劈向自己脖颈的手掌,一脚提膝,躲开了沈祈灵的横扫。 第61章 献祭愚者61 “有两下子,好极了,执行部这几年质量没下降。”戚东阳重新和沈祈灵拉开距离,省的身上的其他骨头同下颌骨一样裂开一道缝。 “嘶……下手真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他手掌摸索了两下棱角分明的下巴,疼得直抽冷气。 “任务及特殊情况以外,离我远点。”沈祈灵冷冷丢下一句后转身进了那个内嵌式休息室。 不出所料,被连捅十几刀的受害者正一声不响地仰躺在床铺上,明显已经擦拭包扎过伤口了,脸上肮脏的血污也被清理的很干净。 傅秋砚现在这幅模样和沈祈灵在愚人号上见到的大不相同,不是那种混血风格,而是一头茶棕色长发,皮肤白净细腻,一副亚洲长相,嘴角左下方还有一颗小痣。 沈祈灵静静端详了他两秒,发现他睡相非常好,甚至可以用雅正来形容。 “他什么来头,居然让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念念不忘。” 沈祈灵瞥到床头柜上那支药剂管,知道他已经注射过强力愈合剂了。 昏暗的空间中,气息微弱的人神色有些痛苦,这很正常,对于他这种体质的人来说,强力愈合剂的副作用还是太难熬了,尽管是异能者,但伤口血肉愈合的痛苦还是不可避免的。 “继承人战争中的失败者罢了。”戚东阳只是简单瞄了一眼床铺上熟睡的男人,确定他没有威胁后立刻将虚掩的门完全合上。 “继承人战争?他是站错队的拥护者?”沈祈灵跟随他返回包间大厅,斜靠在真皮沙发上,一边利用信息侵入监视屋外的男男女女和灯红酒绿中那群正在同约翰交涉的联邦维和员,一边分神问道。 “看来你的信息闭塞得严重啊,伙计,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我们分工不同。”戚东阳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貌似是个老烟民,从见面到现在已经抽了不下五支烟了,真不怕自己的肺黑的像锅底灰吗? “他是个继承人,还是个大家族的继承人。”戚东阳故意吊沈祈灵胃口,但很明显她不吃这套,很快戚东阳便悻悻地撇了撇嘴继续解释起来。 “南大区金融长城里的首富赫尔墨斯家族了解一下,他就是赫尔墨斯家族的私生子,家族的耻辱维珈·赫尔墨斯。” 戚东阳朝着那间内嵌式休息室努了努嘴,眼底划过的情绪中沈祈灵居然看到了怜悯。 “红心仿生人是私生子?”沈祈灵双手插着兜,她利用信息侵入发现约翰正在同联邦维和员周旋,他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的灯红酒绿被联邦大肆搜捕,正在要求他们出示搜查令。 “也许这种说法对你来说很奇怪,但我们无法否认,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一些人可以摒弃种族门第之见,尽管那种一视同仁的想法只是源于短暂的一夜*风*流。” 戚东阳注视着沈祈灵的眸子深了一分,他眼中的情绪沈祈灵没读懂,那是一种很深沉的情绪,就像是……同病相怜的哀叹。 “离奇的故事,不过披上这层皮他的价值就不一样了。” 沈祈灵斜靠在沙发垫上,她看到曲昌海因为没有搜查令开始抓耳挠腮起来,不过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似乎身份不一般,他亮出了一枚身份金章,在约翰面前挥了挥,约翰的态度立刻480°反转,不情不愿地软了下来。 “银翼天使……”那枚金章沈祈灵在从黑市购买来的那十三人的资料中见到过,资料上的人名叫罗霍·塞弗尔,北大区代理人,蛞蝓近期攻击目标之一,统管着北大区银翼天使事务,单看瞬时照片上的影像,貌似是个笑面虎。 曲昌海身边那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展现给约翰看的金章罗霍·塞弗尔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是联邦仿生人清理特别行动部银翼天使的标识。 沈祈灵抬手,食指在脸侧的颧骨上轻轻摩擦了两下,居然惊动了银翼天使,看来这次逃离北大区的过程要生出些波折了。 “不好,联邦驻北大区第三回廊维和部队长曲昌海来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银翼天使。”戚东阳貌似也接到了线人的报告,有些为难地紧盯着电子手环上的那串文字。 “是为了‘黄星’吗?还是……”他转头看了一眼沈祈灵,似是在无声询问“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沈祈灵并未打算隐瞒,她还需要戚东阳帮助自己顺利躲过联邦,乘坐雪国列车逃出北大区。 “我在执行一场针对于蛞蝓的任务。”说着沈祈灵有意提起侵入者,“那个男人是蛞蝓的手下,我从他那里得到了些东西。” 她用两只手指夹住那枚储存卡,在戚东阳面前点了点,无论是替身任务还是针对蛞蝓的狙杀任务,知道任务内情的除了零和渡风,就只剩一个黑猫了。 戚东阳和其他暗月成员根本没有条件了解其中内情,所以不管沈祈灵现在如何编造借口,戚东阳都不得不相信并且帮助她,只是因为他们是同伙,是共犯,是暗月手上血*淋*淋的棋子。 不过沈祈灵并不打算全部瞎编,毕竟目前北大区幸存的不止她一个人,万一戚东阳后期同零他们核对起来,她很可能露馅,所以此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答案最适合打发他。 “蛞蝓……”戚东阳陷入了沉思,“他我知道,一个极端恐怖分子,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一个畜*生。”他貌似很厌恶和反对蛞蝓的做法。 “他完全不清楚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人类需要的其实是一个可以休养生息的和平时代,他意图重新点燃战火,继续他激进派父亲丧尽天良的恶行。” “昨天晚上他击杀了一名司家的研究员,这个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他今天早上貌似逃掉了。”戚东阳的消息链很灵通,毕竟是做黑活的,自然拥有一张庞大的人脉网,当然……这也是沈祈灵目前需要的。 “代号。”戚东阳还算谨慎,在双方都不清楚彼此身份的情况下,他们的碰头完全依靠精神种子,这无疑是不牢靠的,所以他必须进一步了解沈祈灵的身份。 “罗斯蒙德·沃雷。”沈祈灵的黑瞳中光华流转,只是刹那间便催动了绝对掌控。 “你的情报网很灵通老兄,把你的情报网分享给我。”沈祈灵命令道,“并且向我坦白自己的身份。” 戚东阳微微一顿,他愣怔地眨了眨棕色的眼睛,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便被沈祈灵成功掌控。 第62章 献祭愚者62 “监控录像内容没有可疑之处。” 斯库尔接管了灯红酒绿ktv的摄像头权限,但监控录像内容早已被沈祈灵修改过了,再加上约翰被绝对掌控清除了相关记忆,所以此刻整座灯红酒绿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暗月杀手和黑色交易链二把手藏在地底k66包间。 “这个包间里有搬动的痕迹。”曲昌海在包间中搜查了一圈,“看地上落灰的情况,貌似是刚搬不久。”他从地面揩起一层灰,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后给出结论。 “墙角还卡有弹壳,看这型号……是super04号便携手枪。”傅道昭来到墙角搜查,从拐角一处隐蔽的旮旯里扣出一枚银色弹壳。 “报告,发现血迹。”维和部技术员柯林整个人伏在地面上,他在地面和墙角衔接处发现了几点飞溅的血迹。 “墙面上也有,似乎已经被简单清理过。”借助特殊溶液,柯林很快又在墙面几处凹陷点发现了被清理过的喷溅血液。 很快,嗅觉灵敏的柯林又利用特殊溶液在走廊里发现了大片被清理后的血迹影像。 “这是怎么回事,约翰先生,这里曾发生过不止一场刑事案件吗?”曲昌海的直觉很敏锐,他深切怀疑在k07和走廊造成惨案的凶手同那名假扮他的人脱不开关系。 “这……您也看到监控录像了,是那个男人,他先失心疯杀人的,后来又拿刀捅人。”被曲昌海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逼视,约翰冷汗直流。 “我可没隐瞒啊,曲队长,您在录像里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事就是这么个事,那个仿生人受不了被司家小姐抛弃,跑来灯红酒绿杀人,他先开枪打死了一个,后又拿刀捅了那个夺他宠爱的仿生人。” 约翰战战兢兢回答,深怕自己的回答怵了曲昌海的眉头。 “这件事的逻辑不严谨,刚刚我查过你们的入客记录,k07包间的顾客同那名仿生人过往没有任何联系,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选择开枪打死对方?” “如果只是一时脑热前来寻仇,他也应该直接把枪口对准维珈·赫尔墨斯才对。” 显然,维珈·赫尔墨斯的过往在五大区已经算不上秘密了。 “这……这……”约翰显然是被问住了,但因为没有记忆,他的回答磕磕绊绊,根本连不成一个完整严密的句子。 “也许是为了泄愤呢?”实在没了主意,约翰只好咬牙瞎扯了一个答案。 但这个答案明显无法令曲昌海和傅道昭满意。 “曲队,不好了,出事了!”一名守在包间外的安保员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突然跌跌撞撞推门闯入,神色慌张像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回事,殷梅,教过你多少遍了,行事要稳,无论多大阵仗都要不动如山,行如止水,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慌慌张张,不成大器。” 曲昌海眉头促成一个川字,心情不悦。 “对不起,曲队,我……” 殷梅刚要解释,曲昌海和傅道昭的电子手环却不合时宜地一同闪烁起来,红光明灭的同时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滴滴声。 “滴滴——滴滴——” “您有一封紧急邮件待阅读。”斯库尔和阿维德同时提醒曲昌海和傅道昭,发件人显示为:联邦驻北大区第三回廊维和部部长姜楠。 两人相视无言,默默点开邮件,一束蓝光自投屏口倾洒而出,在两人面前凝结成一块实质可视屏幕。 “贱*人!终于让我蹲到你了!” 屏幕中湛蓝色的冰冷弧光幽幽流淌,仿佛五万米无光的深海,漾着浓得化不开的寒意。 “你个不知好歹的贱*货,居然敢觊觎我的东西,把我害到这步田地,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画面中没露正脸的录屏分享者狰狞咆哮,他噗呲噗嗤喘着粗气,就像一头暴怒的野牛。 录屏者抬手将一个刚刚走出包间的男人瞬势推倒,那人没有反抗,下一秒录屏者就从衣袖中抽出一把银锃锃的厨刀捅进了他的小腹。 “你去死吧!去死吧!” 那把厨刀在男人的体内进进出出,银白刃面染得通红,血液自伤口中汩汩流淌,被捅的男人如同一朵深秋的花朵,很快便展露出衰败枯萎的迹象。 录屏者的唾骂声还没有停止,连带着最恶毒的诅咒和最刻薄的讥讽,势要将受害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维珈·赫尔墨斯,那个录屏者很可能就是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司家小姐流连花丛的花边新闻里那个失宠的仿生人。”傅道昭蹙着眉头将录屏中那幅血腥残暴的场景尽收眼底,心中不是滋味。 “滴滴——滴滴——警报——警报——精神状态异常——精神状态异常——” 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念头,却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被阿维德迅速捕捉到了,这便是针对仿生人的精神监管者的力量。 “小傅同志,你的状态貌似不太好啊,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按理说十年前的那场战争里比这更不堪入目的场景你都见过。作为那场战争中退役的仿生人斗士,你的心理素质应该更加强悍才对,现在怎么会突然因为一场简单的恶性斗殴事件动摇了呢?” 曲昌海目光探究地将傅道昭重新打量了一遍,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维和员,他深谙洞悉人心之道,无论对方是人类还是仿生人。 “战后创伤应激后遗症,曼特为我诊断过……有些严重。”傅道昭扶着半边脑袋,偏头痛这些年一直在折磨着他。 “辛苦了,为了新世界,你们付出了很多……你是个合格的斗士傅道昭,虽然只是仿生人,但是优异程度远超大部分维和员。” 曲昌海这句话是赞美同时也是鞭策,他毫不避讳地扫视站在一旁,乖得和羊崽子似的殷梅等人……新生第一名,虚拟教育下的产物,有几个碰过荷枪实弹,不过一群纸老虎罢了。 傅道昭同在场的其他维和员都不同,他是真真切切上过战场的,作为仿生人预备军,他们接受了人类目前尚且无法触及的进化,是联邦培养的大杀器,在战争中他们大放异彩,所向披靡。 虽然和平协议后被迫退役,但背地里依旧为联邦服务,他们改名换姓,接受监管者的时时监管,以一种最悲哀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曲昌海这么觉得。 曲昌海做了二十多年维和员,半截身子都快入了土,在他过去五十多年的人生中,铸就过辉煌,也直面过失意,人生起起落落就像过山车。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曲昌海早已不再踌躇满志,更对联邦内部暗潮汹涌的斗争毫无兴趣,他只想守住一隅安定,然后在生命走向倒计时的那刻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同自己的妻儿相会。 曲昌海并不歧视也不痛恨仿生人,他痛恨的是这个时代,他清楚地意识到无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联邦塔顶那群大人物随心所欲地操纵着世界的局势,战争杀伐、和平稳定只不过是他们须臾的笑谈罢了。 曲昌海捏了捏眉心,他从久远回忆中痛苦地挣扎出来,轻触电子手环,继续播那段还未结束的录屏内容。 蓝光投屏中录屏者被保安连拖带拽拉出了灯红酒绿,在他奋力挣扎的间隙,他的随身微型摄像头录下了约翰身旁另外两个形迹可疑的身影。 “等等,斯库尔,放大影像。”曲昌海眼疾手快暂停录屏画面,目带精光,灼灼地盯着沈祈灵身侧肌肉健硕的戚东阳。 “这个人有些眼熟……斯库尔,调取血十字案件卷宗。”曲昌海立即下达指令。 “指令下达成功,曲队长,正在为您调取档案,请稍等……”斯库尔的处理速度非常快,一分钟不到便完美完成了指令。 “曲队,这个录屏在‘耶梦加得’里获得看很大的关注度,已经排上奇点头条和热销榜第一了。”殷梅盯着电子手环上反馈的数据结结巴巴开口,因为过度紧张她的额角渗满细汗,就连点击的动作也开始不利索了。 “橙色事件登顶头条,还牵扯了仿生人,啧……偏偏是这个时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曲昌海有些焦头烂额。 “部长那边有没有下达指令?”他问斯库尔,作为资深打工人,遇到问题第一步便是询问领导态度,这种习惯基本上已经烙印在曲昌海的骨子里了。 作为人工智能,斯库尔是人类的好伙伴,他不厌其烦地为曲昌海答疑解惑。 “已经收到姜楠部长的指示,她示意第八维和小队严惩那名录屏者,以儆效尤。” “同时姜楠部长还要求第八小队迅速收尾灯红酒绿ktv的搜捕工作,立刻前往地下城的雪国列车转战口,因为雪暴的原因列车不得不改变行道,将在十五分钟后到达第五回廊中转站。” “列车改道……有些麻烦了,万一那名假扮您的人借机逃离……”傅道昭有些担忧地转向曲昌海。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小傅,你不懂。”曲昌海双眉紧锁,“先是蛞蝓,接着是世界银行抢劫案,再然后是司晟智的失踪,最后是那个登上新闻头条的橙色事件。” “一系列和仿生人脱不了关系的恐怖活动,五大区的安定日子怕是不多了。” 曲昌海目光深深,他并不在意是否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他想要的只是安宁的生活,每个清晨给自己最爱的妻子献上一朵她最喜欢的仿生百合,每天出门工作前同他孩子的遗像道一句早安,直到他光荣退休,直到他将意识彻底上传到“归墟”。 “您打算怎么办,曲队长?” 银翼天使是由退役仿生人战士组成的仿生人恐怖分子肃清部门,全部接受过进化。想较于普通人类出生的维和员,银翼天使除了有超高的战斗素质,还具备超凡能力的优势。 银翼天使直接归属五大区代理人调遣,在某种程度上拥有绝对制裁权,不过这种权利只针对击杀仿生人罪犯的情况,因为身份之别,银翼天使无权捉拿人类公民。 甚至有些时候银翼天使还会因为误杀人类公民而受到监禁与惩罚。但联邦是不会让他们死去的,因为他们还有可以榨取的价值—— 人类无法承受进化带来的反噬,除了少部分仿生人。 傅道昭对自己有清晰的定位,他可以插手哪些事,干涉到什么地步,应该在何时征询领导者的建议并保持缄默,这些他早就已经熟烂于心。 “滴滴——滴滴——” 傅道昭的精神监管仪再次发出警告,这是二次警告,但凡有第三次,就意味着傅道昭要进小黑屋了。 “小傅,悠着点,这种国际局势我们鞭长莫及。”曲昌海淡淡瞥了傅道昭一眼,算是安慰。 傅道昭没说话,他只是咬紧后槽牙,在顺利捉住那名假扮曲昌海劫杀司晟智的神秘人之前,他不能再出差错,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退休前剩下的最后一项指标。 “出完这一趟外勤就自由了。”傅道昭努力压下自己心底的狂想,他知道此时任何一丝细微的念头都会被监管者轻易捕捉到,如果不想失去这次宝贵的退休机会,他就必须谨言慎行,滴水不漏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种考验对傅道昭来说是不难的,成为杀戮机器,第一步抛弃的就是自我和良知,他做到了,才能活到现在。 他的良知……早在那场将黑手伸向自己同胞的战争中就彻底泯灭了,现在的他只不过一具躯壳而已。 “约翰先生,您需要和我们走一趟。”曲昌海深思熟虑后决定带走约翰,约翰下意识认为自己从戚东阳那里购买“黄星”的事情暴露了,心惊胆战地在原地哆嗦。 “曲队长,恕我直言,我可是四级无劣迹公民,你们没有拘捕令不能随意捉拿扣押我。”约翰惶惑不安地搪塞。 又是这个借口,曲昌海已经听腻了,“约翰先生,您也许清楚,维和员有权击杀具有攻击倾向的犯罪嫌疑人。” 这是一句摆在明面上的威胁,专门挑约翰的死穴拿捏,曲昌海冷冷睨了约翰一眼,心中不屑。一个主营ktv的老板,每天在各种缠杂不清的势力中周旋,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无劣迹公民,要不是看在他有点路子的份上,曲昌海早就已经手铐伺候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声好气地商量? “不一致的摄像头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血迹,我们怀疑你的酒吧里发生过命案,带你回去例行询问不过分吧?”权衡再三,曲昌海决定给约翰一点面子。 了解到此事没有牵扯“黄星”,约翰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气色陡然好转,面泛红光。他正打算趁机奉承两句拍个马屁,一声惊呼却硬生生压过了他矫揉造作的声线。 “有结果了,头!”冲过来的是第八维和小队的技术员柯林,他手中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仪器。仪器表盘上刻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符号,玻璃框中严密衔接着卡合精细的齿轮和脆弱的电子信号反应薄片,中间是一个高倍率放大镜,放大镜下贴着一块血液切片,血液是从灯红酒绿ktv案发现场提取的。 “头,受害者信息匹配完毕了。”柯林端着生物信息检测器神色激动地说,“头,你猜他们是谁?你一定猜不出来。” 曲昌海素来讨厌咋咋呼呼的队员,偏柯林的记忆属金鱼,队长的教诲左耳听右耳冒,没一句记心里的。气得曲昌海当场抡起宽大的手掌照着柯林的脑门子就是夯实的一下,掴得柯林脑瓜子嗡嗡响。 “说重点!”曲昌海没时间同柯林胡闹,神情严肃好似怒目金刚。 柯林悻悻地挠了挠头,他是个不记仇的,吃了什么亏转头就忘了。“头,生物信息检测器显示,在走廊重伤的受害者是最近那个花边新闻的主角。” 柯林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兴高采烈地分享发现,可在场却没一个人吃惊,姜楠的那封紧急邮件无疑已经揭示了维珈·赫尔墨斯的身份,只不过柯林是个技术宅,一捣鼓起自己的仪器就会与世隔绝,这才忽略了这条关键信息。 “第二个人呢?”曲昌海没时间同柯林玩猜凶手的游戏,单刀直入,点明主题。 柯林摸了摸鼻子,有些扫兴,“第二个人的生物信息很奇怪,斯库尔没能从联邦公民信息库中查到他。” “一个黑户?还是偷渡者?”曲昌海不耐地皱起眉头,辐射区的偷渡者潜入五大区,这是难以想象的可怕假设,如果事情真同他猜想的一样,那么整个北大区维和部的内部高层都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洗牌。 “不是,不是偷渡者。”幸好,这个时候小天使柯林给曲昌海吃了一颗定心丸。“是骷髅会。”但他随即又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包厢里的血迹和联邦黑榜上那名拥有灵魂寄生能力的骷髅会通缉犯完全吻合。” 第63章 献祭愚者63 “摄像头生活化的世界就是麻烦,啧!该死的ncp(全民摄像头协议的简称),简直就是那群经济蚂蟥的口器吸盘,专吸普通公民的血。” k66包间中戚东阳接收到线人消息的时候有些烦躁,然而沈祈灵却恰恰相反,她认为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你参加过清道夫剿灭血十字的行动,曲昌海明显是认出你了,你需要换个身份暂避风头。”沈祈灵通过信息侵入掌控了维和员和那名银翼天使的行踪。 “原本事情并没有这么复杂。”戚东阳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很显然,香烟尼*古*丁已经成为他摆脱压力的重要手段了。 “是骷髅会从中作梗。”他说。 戚东阳的话让沈祈灵想起了一个人,“是蛞蝓吗?” “不是。”戚东阳夹着香烟猛吸一口后微扬下巴吐出一个烟圈。 “那个人在骷髅会中的权限明显比蛞蝓更高。联邦忌惮蛞蝓,不过是因为他极端且疯狂。作为人类,蛞蝓能够为了复仇把自己当做实验品接受进化,要知道没人可以保证人类能承受进化带来的副作用,但是他却做到了,还创造了一个医学奇迹。” “医学奇迹……”沈祈灵反复回味着戚东阳的话,觉得这其中必有猫腻,几十亿人类都无法克服的障碍,他蛞蝓是个什么样奇特的物种,居然能够无视基因链上的桎梏,一跃成为上帝的宠儿,人类中最特别的那个? 蛞蝓绝对不是简单的幸运,相反沈祈灵有些怀疑他维持自身不受进化反噬手段的人道性。 档案表明蛞蝓百分之百是人类,所以他本身没有基因链优势,但他却能突破人类基因的壁垒,除非……除非他改造过基因链,简而言之就是通过寻找能够完美接受进化的仿生人,并复制其基因链。可这种行为又极其不符合蛞蝓的性格…… 根据沈祈灵目前对蛞蝓的了解,他是个纯粹的希*特*勒式战争狂热分子,他崇敬自己的父亲母亲胜过上帝,他厌恶仿生人甚至连在路边偶遇一个仿生人儿童都能痛下杀手。 龙国有一句老话说的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蛞蝓在这一认知上有着几近疯狂的执着,所以他应该是那种宁愿注射致死量抑制剂也不会接受基因移植的人。 这么说来……蛞蝓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解决进化带来的变异难题的呢? 沈祈灵陷入沉默与深思,直觉告诉她:蛞蝓的身上有足以帮她抑制神泥变异的有效方法。 “蛞蝓的事情我会继续跟近调查。”沈祈灵看了一眼时间,离发车还有不到十五分钟。 因为搜不到进一步的证据和嫌疑人,第八维和小队成员和那名银翼天使已经打算离开了。他们会前往雪国列车中转站,并严格把守不放出一只苍蝇。 沈祈灵很清楚联邦维和部只是想将她强行留在北大区,只要她还在北大区就逃不出联邦的手掌心,这里到处都是斯库尔和阿维德的眼睛,她总有一天会暴露的。 “还有不到15分钟,我得出发了,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沈祈灵目光扫过k66内嵌式休息室大门,昂首,“他交给你,没问题吧?” 戚东阳并不喜欢往自己身上引桃花债,虽然长期在黑道上混,但他从骨子里厌恶其中氛围。 沈祈灵看出了戚东阳的纠结与别扭,已经打算使用绝对掌控,可他却在下一秒给出了让人出乎意料的答复。“你要把他放在我这多久?他注射过紫幽灵的新型药品,不定期找乐子会死得很惨。” 沈祈灵:…… 阿芙洛狄忒,紫幽灵制药集团新研制的未上市药品,“笑一笑”的衍生品,用来给2077年被压榨剥削的公民提供性*慰*藉,尚未经过提纯,性质相当于毒*品。 愚人号上的工作人员曾给夜莺使用过。 把这种违规*药物注射进自己弟弟的身体里,维珈·赫尔墨斯的哥哥该是有多恨他。 “给他找个医生……要最好的,帮他戒了阿芙洛狄忒,钱我后期会结给你。”沈祈灵淡淡交代了一句。 戚东阳挑了挑眉,“不必和我客气,不过是找个医生和戒*毒,没多大问题。只是初期的时候会有些困难,这东西的后劲的大得很。” “不许给他找性偶。”沈祈灵冷冷提醒道。 “还真是冷酷啊,我有些搞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图了,罗斯蒙德,他明明不是你的任务。你难道忘了,杀手最忌讳动感情了。”戚东阳意有所指地注视着沈祈灵黑曜石般乌黑的瞳孔,眼神中带着戏谑。 “你只需要服从。”沈祈灵黑色的眼瞳中波光流转,她催动了绝对掌控,拥有精神控制类超凡能力办事效率就是高。 戚东阳动作一滞,待一个呼吸后,他眼皮轻动,眼瞳中已经失去了神采,只能按照沈祈灵的要求做事。“是。” 这就是绝对掌控的弊端,它和灵魂寄生比起来,缺乏了灵活性。 “现在立即带维珈·赫尔墨斯离开灯红酒绿ktv,并按照我的要求为他请一名医生。记住,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后期有需要我会进一步联系你。” 沈祈灵从真皮沙发座位上拾起女士薄纱礼貌,扣在头顶,从k66包间滑开的电子中快速穿过,她无需压低帽檐,侵略这家ktv中的摄像头简直比徒手剥花生还简单。 沈祈灵只需要摸清摄像头分布的规律,就可以轻而易举篡改其中内容,灯红酒绿为了省钱以及避开同黑道势力的纠纷,在ktv里安装的摄像头版本比大街上浩如烟海的联邦智能摄像头低级多了。 沈祈灵脚下生风,大步穿梭在地底第6层湛蓝的霓虹冷光下,屏气凝神,仿佛一只潜游的巨鲨,正在无声无息靠近一无所知的猎物。 轻触了两下电子手环,一张灯红酒绿ktv的建筑设计图弹了出来,这是沈祈灵通过绝对掌控从戚东阳那里得来的。 戚东阳是北大区黑色交易链二把手,地位仅次于北大区的地头蛇“死神”,因此拥有很多地下权限。 而死神也只不过是个代号,清道夫里面的人都有代号,因为从事的活计见不得光,所以他们极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私密信息。 戚东阳的代号是灰狼,一条行走在黑白两道间的孤狼。他的直属上司是死神,清道夫二把手,是路西法的口舌,也是他刺向五大区的利剑。 第64章 献祭愚者64 沈祈灵已经简单浏览过北大区地图了,也很清楚想要顺利逃离北大区必须乘坐雪国列车,这也就是联邦着急忙慌调回维和员把守第五回廊中转站的原因了。 只要沈祈灵还在北大区一天,联邦就有把握将她连根拔起。但如果很不走运让她侥幸逃脱了,处理起来就会很麻烦,先不说没法向司家交代,就连部长姜楠也会被顺带问责。 更何况五大区风土人情不同,虽然表面上同归联邦管理,但各个大区实际上是有属于自己的话事人的,极具自由州的意味,甚至已经到了各自为政的地步。 一旦沈祈灵逃出了北大区,想要合法抓捕她就变得极其不容易了,这就是为什么蛞蝓可以在外兴风作浪这么多年的原因了。 【看来联邦这一次下血本了,他们一定不会让你轻易逃离北大区的。】无限对局势洞若观火。 沈祈灵没有选择乘坐电梯下达到地下城,那样会让灯红酒绿的人发现她的行踪,她必须从安全通道离开,但……很明显,联邦维和部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被堵住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继续通过灯红酒绿的安全通道前往地下城,或者放弃这个移动点另选一条路。】 无限问了一句废话,还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雪国列车就会发动,沈祈灵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多留在北大区一秒,她就多一分危险。沈祈灵绝不允许自己落入这种被动的局面中。 “曲昌海自作聪明,他拦不住我。”沈祈灵从灰雾空间取出方承魇的激光手炮。“挡路的,一视同仁。” “小傅,斯库尔检测到异常,你所把守的那条安全通道内似乎有人。”曲昌海正通过通讯频道同傅道昭联络,他目前正在赶往中转站同其他维和小队会合的路上。 曲昌海之所以留下傅道昭把守灯红酒绿的安全通道,不仅是因为那里是进入地下城的必经之路,还因为他疯狂叫嚣的直觉。 曲昌海有预感,那个假扮他的人一定还在藏在灯红酒绿之中,如果这个判断失误了,也就意味着他二十多年的维和员经验全都喂了狗,他第二天就向姜楠递辞呈。 傅道昭按照曲昌海的要求堵在安全通道出口,那是一段只有零星几个摄像头的黑暗楼梯道,他站在门外,而未知与意外此刻正在门的另一边酝酿。 原本沈祈灵通过信息侵入足以避开斯库尔的眼睛,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段安全楼梯与k歌房相距甚远,是整个ktv最为安静的区域,没有了音乐鼓点的掩饰,她的一切动作都在安静狭长的楼梯道中无限放大。 斯库尔和阿维德拥有动力捕捉系统,这就导致沈祈灵能够通过信息侵入遮住斯库尔和阿维德的眼睛,但是没办法堵住他们耳朵。 啪嗒—— 沈祈灵迅速给激光手炮上膛,游隼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更是个武器大师,尽管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道里,沈祈灵也能精准操控手中的手炮。 “无限,帮我给司家和联邦送一份大礼,我相信他们会喜欢的。”沈祈灵以最快的速度下行,此刻已经到达了最后一层,尽管她脱掉了军用黑靴以降低脚步噪声,但臃肿的体型还是让铁板楼梯不堪重负。 她将激光手炮对准一楼大门,借助侵占的摄像头,她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位银翼天使。 没错,银翼天使,这就是曲昌海留下傅道昭守门的另一层原因。银翼天使面对仿生人罪犯时具有绝对制裁权,曲昌海此刻明显已经不在乎沈祈灵的真实身份了,只是一门心思想要除掉她。 门外的银翼天使除了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样之外,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如果对方携带了武器,沈祈灵对其的忌惮程度倒不会多深,毕竟那表示了银翼天使对自己的超凡能力并没有太大自信。 但此刻对方轻装上阵,却让沈祈灵压力倍增,她停住脚步,隔着仅剩的三级台阶同门外的男人无声对峙。 到底是对自己的超凡能力有多大的自信,才敢身无寸铁来堵枪口? 沈祈灵想不通,难不成门外的银翼天使具备某种伤害反弹的超凡能力?就像侵入者之前使用过的伤痛转移一样。又或者是对方具备不死的高阶异能,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距离发车还剩不到八分钟。】无限提醒道,检票快结束了。 但沈祈灵并不担心,在嫌疑人逍遥法外的境况下,不到最后一秒,维和部不会轻易让任何一个人上车,停车是个诱饵,专门用来钓她。 【那段车载视频已经帮你发布在奇点上了,橙色级别,很快它就会发酵成为五大区的大新闻。】 【容我劝一句,你这种在五大区搅风搅雨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我的朋友?】 无限有些担心沈祈灵没办法填补自己挖出的大坑。 “无限,是你太谨小慎微了,就是因为你软弱可欺,白鸽才会纵容x肆意捕杀第三通道的玩家。” “身为游戏监管者,你大可以尝试利用规则,而不是被规则反制,束手束脚。” 沈祈灵没时间同无限掰扯浪费,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会再次变形为曲昌海的模样,将司晟智的事情闹大,与此同时,她还会瞬势轰了挡在门口的那个银翼天使。 但是现在计划改变了,她摸不清银翼天使的真实实力,他如果是个难缠的货色,沈祈灵将会因此错过登上雪国列车的好时机,这个结局不值得她尝试。 绝对掌控冷白色的光滑在她的眼瞳中滚动,沈祈灵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周,灰尘四布的楼梯间里,大门紧锁,昏暗无光,空气里满是死气沉沉的气息。 沈祈灵迅速启动信息侵入,开始搜索这四周隐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摄像头,很快,她就规划出了一条适合逃窜并且甩掉银翼天使的逃生之路。 沈祈灵将激光手炮对准右手旁厚实的墙体,那墙体是极其原始的石灰混凝土,在高级炮弹的攻击下不堪一击。 激光手炮能够直接贯穿人体,形成一个盆大的血口子,在那种情况下重伤者必死无疑。当然,这理论运用到墙体上同样有效。 轰! 手炮出膛,就连大地也因此颤抖摇晃,守在门外的傅道昭反应极其灵敏,虽然他没办法通过阿维德直接查看门里边的情况,但长期积累的战斗经验告诉他—— 意外发生了,他碰到了一个棘手的敌人。 第65章 献祭愚者65 水泥混凝土墙体无力承受激光手炮的威力,洞穿出一个腰粗的圆形豁口。 沈祈灵一鼓作气,直接纵身一跃变形收缩身体骨架皮肉的同时逃出灯红酒绿,双脚落地后她迅速恢复成曲昌海的模样,又接连使用激光手炮轰开挡路的障碍物。 眼前的世界和北大区第五回廊苍白日光下干净整洁的钢铁森林相差甚远,这座地底城市被黑铁和轮轴充斥,吱呀吱呀的齿轮运作声不绝于耳,沥青地面无时无刻不向外渗水,潮湿不堪。 随处可见头戴黄头盔、装扮污浊油腻的工人,他们手上皆拿着印有黄色星星笑脸的铁罐饮料,大笑时祛黄的牙齿向外突出。 沿路的墙壁铁管锈迹斑斑,每隔五步就会出现一副晦涩难懂但风格极其大胆的街头涂鸦。 由齿轮运作发电的广告屏幕无规律闪烁着,屏幕上正是广告时间,一个黑皮肤辣妹正在介绍一款菠萝研究的新产品——“分身”,广告甚至大言不惭地宣称这个产品是打破人种歧视的一大进步。 沈祈灵不断轰开前方建筑物的墙体,银翼天使还在她身后紧追不舍,追击的间隙不忘朝她发射霰弹钢珠,不过他的动作总是畏畏缩缩的,像是怕伤及无辜。 【奇特的能力。】无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突然冒头。 “能够将自身躯体变化为武器枪械,是个实用的能力,如果不是赶时间,我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剥夺他的能力。”沈祈灵毫不掩饰自己露*骨的杀意。 【北大区是联邦坐镇的天下,他们人多势众,你在不具备空间转移能力的情况下和他们进行车轮战是不明智的。】无限提醒道。 这一次沈祈灵和无限达成了共识。 她通过信息侵入真切地看到银翼天使将自己的手臂变成了一把super97散弹枪,想要通过爆裂的钢珠打穿她的骨骼和血肉。 不过这种枪械误伤可能性极大,所以银翼天使只敢在人少的地方使用。但沈祈灵识破了他的计划,所以她将穿行区域临时改变到居民区,虽然这种选择十分耗费激光手炮的弹药,但也是束缚住银翼天使手脚都最有效手段。 同为人类培养的杀器,银翼天使自然也识破了沈祈灵的小算盘,所以他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将武器换做手炮,还是和沈祈灵同序列的激光手炮。 沈祈灵通过摄像头看到银翼天使伸直左手,只是一个念头的转变他的手臂皮肤就开始发生改变。高仿真人皮裂开,手臂内部的机械零件裸露在外,高智能记忆金属迅速改变形态,小臂处的衣物眨眼间化为飞灰,连带着四周窄街上锈迹斑斑的铁皮和钢管也开始缓慢剥落。 无数灰黑色的尘埃开始围绕银翼天使舞蹈,昏黄的探照灯下,他像是只长了千万条触须的深海章鱼。 【出色的超凡能力,他的基因序列等级一定非常高。】无限沉吟半秒后发出一句慨叹。 “是个难缠的家伙。”沈祈灵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只剩不到五分钟了,她没有时间了。 轰! 蓝色的激光穿透空气径直朝沈祈灵射来,风驰电掣,角度精准。 “居然还是个神枪手。”沈祈灵觉得这场对决有意思起来了,这种类型的人才到哪都是吃香的,就算是被联邦提防的仿生人,也一定身份不凡。 “等有机会我要彻底掌控他,然后大摇大摆地混进联邦里。”沈祈灵挺着曲昌海圆滚滚的啤酒肚一个滑铲,巧妙地躲过了银翼天使的攻击,短暂的回眸,她瞧见转弯处的那节钢管已经被融为铁水。 【混进联邦,你是打算给自己找个铁饭碗吗,我的朋友。】无限的黑色幽默向来不比它的监管对象差。 “你真幽默,无限,我怀疑你一定没有接受过小脑移植手术。”沈祈灵心安理得地反击。 【小脑?】无限反应力强悍,同样的,他也有恶趣味。 【这和你打算混进联邦有什么关系,你打算盗窃那些伟大科学家的小脑用来研究吗?】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真该给你挑一个,人工智能先生。”沈祈灵不打算让银翼天使摸清她的逃亡路线,更不会给他任何抄近路拦截的机会,所以她一直穿行在居民区中。 “也许到时候我应该把你绑定在炸弹上,这样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沈祈灵在给无限送去最后一句问候后迅速掐断了通讯。 比起和无限斗嘴,她现在还有更大的麻烦要解决——甩掉那个牛皮糖一样紧追不舍的家伙。 沈祈灵的办法起效了,银翼天使果然不敢在居民区中大肆发射激光炮。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言果真不虚。 对战一个敌人,不仅要熟悉他的作战特色,还要紧握他的致命弱点,前者是制胜关键,后者则是溃敌妙招。 就像现在,沈祈灵在奔至一条丁字路口时果断放弃二选一,而是抬起手炮对准正对门的那家洗剪吹赛博极光染发店。 根据她在这场猫鼠游戏中的观察,银翼天使无权更没有胆量直接危害人类公民的生命安全,这是对手的致命弱点,沈祈灵打算好好利用。 轰! 店门口的玻璃碎了一地,但激光手炮的威力远不止如此,它尚有余力轰开店内的那道墙。 银翼天使显然没想到沈祈灵会直接对理发店出手,虽然执行任务时人员伤亡是不可避免的,但他的身份特殊,身为仿生人他必须将人类公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沈祈灵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并没有松开扳机,对着墙体连射两枪后,从铁板墙面融开的巨大豁口处轻松逃脱。 昏黄的探照灯自屋棚高处扫下,映在店门前满地的碎玻璃上,拉出细长刺眼的冷光,也拉长了沈祈灵矫健飞跃的身影。 她拐进了大道。激光手炮虽然好用,但是燃料却少得可怜,且没有替换匣,属于一次性消费品。沈祈灵随手将它丢在了一个路过的垃圾堆里,这个地方肮脏不堪,不惹人注意,偶有拾荒者路过就会帮她间接销毁罪证。 利用信息侵入的能力,沈祈灵很快便控制了地下城内安保系数奇低的摄像头,给联邦好好上了一课——省小钱赔巨款。 犄角旮旯时有老鼠流窜,机械夜猫负责这一片区域的灭鼠工作。 沈祈灵目光呆滞,她现在完全依靠信息侵入在街道里穿行,她意识到了这个举动的相当危险。 万一在一公里之外有狙击手瞄准了她,她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距离限制是个麻烦,而且更糟的事情还在继续,刚刚获得的100点自由分配点貌似快要被神泥侵耗完了,她的皮肤又出现了溃烂的现象。 第66章 献祭愚者66 北大区第五回廊地下城中转站。 “目标逃脱。” 曲昌海正在为奇点上的橙色头条坐立难安,傅道昭传回的信息顺理成章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斯库尔,立即通知把守在中转站内的所有维和员提高警惕,犯人十分狡猾,逃脱了银翼天使的追捕,目前很有可能已经假扮成普通人混入地下城中转站了。” “让他们在注意可疑人员的同时着重提防和我形貌相似的乘客。” 曲昌海反应十分迅速,选择第一时间将傅道昭失手的消息下放出去,并拉响全面戒严的警铃。 由于第五中转站是北大区的交通命脉,涉及同其他四大区的贸易往来,所以雪国列车必须准时出发,且曲昌海无权扣留乘客。 要知道,某些乘客耽搁一分钟,损失就是几十亿上下的,而目前停留在北大区的几十亿大概有二十个,这还不包括其他有可能临时起意乘雪国列车离开北大区的资本家。 警报已经拉响了。 地下城车站内的警笛声如呼啸的海浪,排山倒海而来,在拥挤幽暗的候车厅中盘旋回荡,如同狮鹫鹰隼尖利的长鸣。 乘客们面面相觑,他们有的是资深网民,对局势了如指掌,可有些人却是完美社畜,每天除了996和加班以外根本没有其他娱乐活动,看到新闻广告页面的第一反应就是点击右上角叉号,直接无视。 对于这群信息不灵通的乘客而言,车站的警报就同地震防空警报没有区别,原本就不算井然有序的车站霎那间因为曲昌海的决定躁动起来。 那些慌乱的乘客就像是热粥中沸腾翻滚的气泡,横冲直撞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一场恶*性*踩*踏事件正在悄无声息的酝酿中。 曲昌海皱了皱眉头,作为拥有二十多年经验的老维和员,他的眼光一向长远,也懂得防范于未然。 为了防止因为突如其来的警报而诱发公民踩*踏事件,他立刻派出了驻守在第四回廊的第九小队和驻守在第二回廊的第七小队一同前往候车厅疏导安抚群众。 变故一个接着一个,搞得曲昌海整个人心力交瘁,尤其是傅道昭的失手,这是最令他心寒的一点。 从灯红酒绿离开后曲昌海一直在思考,他怀疑那个假冒他的人背后有一个计划严密的组织,且这个组织里最起码包括了一个超级黑客和一个野路子的武器线人。 如今假冒者顺利从银翼天使的手里逃脱,更说明这个犯罪组织内部运转的井井有条和为首者的诡计多端。 蓄意挑起人类和仿生人之间的纷争,他们的为首者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蛞蝓。 瞧见自家队长眉头能夹死苍蝇,第八小队的成员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殷梅一直实时关注着奇点上关于联邦维和员杀*人事件的舆论进展,这场轩然大波从酝酿到爆发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2077年的公民们离不开网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网络电线更像是他们的血管,他们的脉搏里流淌的不是温热鲜血,而是冰冷的电信号,他们只会对刺激做出反应,除此以外他们甚至开始遗忘属于人类的真情到底是什么了。 “曲队,现在五大区的网民对您的评论急转直下,评论区里尽是污言秽语……”殷梅吞吞吐吐,一句话愣是反反复复好几遍才说明白。 韩小峰怀里抱着super55冲锋枪,用胳膊肘捣了捣殷梅,挤挤眼示意她闭嘴。 “曲队你别担心,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缺乏基本判断力的蠢货六等公民罢了,一群只敢下潜甚至连预定归墟墓地的价值都不具备的愚民,社会的蛀虫,个人素质奇低无比。他们根本就不关心司晟智的事,他们把矛头指向您不过是为了发泄对联邦的不满罢了。” “就是……”殷梅还算有眼力见,立刻接过话茬,“之前银翼天使误伤人类公民不也要被他们挂在互联网的耻辱柱上唾骂一个多星期吗?他们就只在这种事情上有能耐,不过是跟风罢了。” “对啊对啊。”韩小峰脑子活络,大力赞同殷梅的观点,“现在网上大肆声讨的不过是那些常年下潜的网虫罢了,那些逃避现实的社会渣子怎么好意思评判为公民尽职尽责的维和员?” 柯林听到这话也有些义愤填膺,“虽然耶梦加得的创造者十分伟大,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环球大服务器耶梦加得的诞生助长了堕落与颓靡的不正之风。但幸好现在联邦已经颁布了相应的法律法规勒令其整改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越来越多头脑清醒的人看到联邦维和员的艰辛。” 曲昌海看着第八维和小队里面的三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他,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也许这就是社会存在的意义吧,情感纽带和情绪支撑,是人类生存的终极命题。 “你们呐……”才刚一张口曲昌海就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嗓子喑哑了,这种情况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在那场由反仿生人极端分子主导的战争中,他的妻儿不幸罹难了。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漫过曲昌海的脖颈,要将他溺毙在悲伤的长河中。他捏了捏眉心,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后忍着喉头发涩的异样感给予了殷梅等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就是人类社会的迷人之处,如果有人无法理解其中振奋人心的羁绊,只需要对他降下灭顶之灾,他就能切身体悟了。 曲昌海不是弱者,虽然社会舆论能杀人,但他已有一半灵魂死在了十年前的那场战役中,所以他此刻的心有一半冰冷如铁,他会心软,也会心狠,虽然他依旧存在软肋,但寻常的伤痛已经无法重击他了。 “我没事。”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了,“我只是担心姜楠部长那边不好同司家交代,我撤职也好,做替罪羊也罢,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提前到来的解脱而已。” “但你们和姜部长不一样。”曲昌海泛着蓝光的电子眼转向三小只,“你们正是大展身手的年纪,姜楠部长又对我有恩情,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的事情被连累。” 殷梅心肠最软,虽然因为过于年轻,时常意气用事、倨傲好功,但不得不说是个好女孩。 “曲队,这怎么能是您的事呢?您根本就是被诬陷的,您根本就没有做过那些事啊。” 韩小峰和柯林深以为然,但曲昌海却面色沉重。 “孩子,你们还太年轻,尚未深入体会这个世界。记住,就算是结拜无瑕的月亮,也有暗面,别总是一味盯着时代的红利,别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67章 献祭愚者67 距离雪国列车发车还有一分钟,游客已经在两分钟前登车。 “曲队,林队那边也没有收获。”韩小峰气喘吁吁地从车头的位置跑来,8000米长的旧式蒸汽火车,通体雪白,穿行在高山雪原中好似一条银练巨蟒。 “终究还是让他蒙混过关了。”曲昌海宽掌抚面,满心懊恼。正当他在为离职报告打腹稿时殷梅尖细的惊呼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区队,您快看大屏幕!”她细葱似的手指点着车站内的滚动广告屏,嘴巴撑成了一个大大的字母o,两只眼珠子震惊得快要凸出来。 对于这种大呼小叫的行为曲昌海一向看不惯,只不过这次例外,在他开口斥责之前,那道带着明显合成音效的男声居然也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今夜的奇点直播间。” 大屏幕上,一个身穿银黑斗篷头戴冠帽的男人以白脸曹操花脸遮面出现在中转站众人的眼前。 “居然通过奇点的分享功能将自身的影像投射到大屏幕上,真是太嚣张了!”韩小峰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指节捏得咯吱响。 “还不止呢,他们甚至入侵了我们的通讯手环。”柯林反复点击着卡死的画面,急得满头大汗。“曲队,这是个高手啊!” 这话不用柯林提醒,曲昌海早就猜到了,“真是没想到,五大区居然还有手段这么高明的超级黑客,攻陷联邦内部频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 曲昌海在感叹之余,嘴角勾起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终究还是个娃娃,还是太急躁了。斯库尔。”他迅速呼唤斯库尔,“反追踪。同时通知第六第七第八第九小队立刻登上雪国列车,捉拿重案逃犯。” “好的,曲昌海队长,正在执行您的指令。”斯库尔立刻回应。 “让我猜猜,你们一定很好奇我这张花脸之后的真容对吧,大家不用着急,一键三连后我将为各位解惑。”花脸男邪笑着蛊惑屏幕对面的观众道。 联邦维和员登上雪国列车后发现了一个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事实,整辆雪国列车内的频道已经被那名超级黑客彻底攻占了。 无论是乘客们用来消遣的投影平板和电子手环,还是连接视网膜视觉系统的无限耳机和极限眼镜,播放的都是那名花脸男人的影像,他嚣烈张扬的性格明显已经抓住了列车上绝大多数乘客的眼球了。 只见那些人或眨眼或点击,按照花脸男的要求在可视屏幕和电子手环上操纵了一番后皆关注了一个叫做“鬼脸”的账户。 “哎呦呵,曲队,他居然敢踢我们!”韩小峰最气愤被旁人无视,这下倒好了对方在他的雷区上蹦迪,将没有一键三连的他和其他维和员踢出了直播间并且迅速上锁。 “哎呀,嚣张,真是太嚣张了!”韩小峰快要气炸了。 车厢内的那些乘客中顺利进入直播间的无不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非一般的手速,而那些因为短暂迟疑错过机会的乘客则无不懊恼后悔,斜着眼睛去瞧邻座的屏幕界面。 因为天气原因和科技限制,雪国列车内部没有配备高清电视或是小型放映器,这就导致整趟车程只能依靠列车长席的大喇叭播报站点信息。 虽然穿越雪境时乘客们能够领略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但长时间盯着白花花一片且一成不变的景致,就算是极富浪漫主义情怀的吟游诗人和文坛大家都会感到烦闷,更别提他们这些在金融界打圈圈和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普通公民了。 为了应对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乘客们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电子设备开始不要钱似地朝列车上转移。 北大区的地下城空间十分广阔,其中遍布网线和网络加速器。虽然交通区只限第五回廊地底那块,但其余部分并不是就此荒废的,那里和南大区的金融长城有得一拼,是个获得联邦准许的博彩圣地,也是一夜暴富的幻想乡,每年光是客流量就惊得人合不上下巴,更别提来往的车费收入了,这就是雪国列车常年无休的原因之一了。 要不说他们这些普通人当不上资本家呢,那些比老鼠还要尖酸刻薄的水蛭虫脑子不放在研发高科技推动社会发展上,每天尽想着算计他们电子账户里那几个少的可怜的虚拟货币。 “曲队,怎么办呐?”殷梅有些无措,正在此时蒸汽火车发车时标配的鸣笛声响起,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响彻整个车站,伴随汽笛升起的还有喷气口滚滚翻腾的浓烟。 “别担心,我关注了。”正当众人焦头烂额之际,柯林献宝似地将自己的电子手环递到曲昌海和殷梅中间。 其余几人都用一种看鬼似的眼神盯着柯林,柯林觉得不自在,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你可真听话,他说让你一键三连你还真的照做啊,别忘了他只是个罪犯,维和员怎么能被一个罪犯牵着鼻子走呢?”韩小峰恨铁不成钢地捂脸。 “这有什么不妥当吗?我们既然要抓住他,肯定不能同他失联啊,这种问题学院教过的。”柯林愣愣挠头,觉得自己做的没问题。 “柯林的做法确实符合规范,学院守则第三册第45条里确实有注明。”殷梅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在读档回忆。 曲昌海看着面前因为一件小事争吵不休的三人,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头疼。一群纸上谈兵的电子兵。 “诶,你看这个穿着维和员制服的男人,他怎么和up主长得一模一样啊?” “双胞胎?还是基因复制的仿生人,亦或是菠萝新出的那个什么‘替身’,都有可能。” “不对,不对,这个人我认识,十分钟前奇点上那个被联邦强行下架的橙色头条里他就是主角,对司家小少爷开枪的那个恶徒!” “什么?维和员杀人?这还有把法律放在眼里吗?简直就是知法犯法,联邦居然还让这种人渣穿着制服四处游荡?” “别说了,那个男人看过来了,他的眼神真吓人,不会也要杀了我们灭口吧?” 一个女乘客拉了拉自己的男伴示意噤声,她小心翼翼地隔着男伴的肩膀朝曲昌海偷瞄,正巧与他四目相对后就像是老鼠见到猫,蹭地收回脑袋后又一副肌无力的模样窝进座位中,内心祈祷对方没看到自己,别来找自己麻烦。 “曲队……”殷梅就近看向左手边那名乘客超智能平板上方泛着蓝光的虚拟屏幕,登时血液涌上大脑,双眼发黑。 屏幕上的男人此刻哪里还是满脸油彩的花脸,那张横肉纵生,独眼长疤,圆润饱满的阔脸,殷梅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确认其身份。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曲昌海,却见他的视线也钉在了那张虚拟屏幕上。 曲昌海嘴角抽了抽,意识到自己现在算是在北大区彻底出名了。 “各位观众朋友们,在耶梦加得世界服务器中,各位可以选择下潜到各大元宇宙服务器,打开崭新的人生副本;也可以选择留在真实世界通过奇点的视屏共享寻求刺激缓解疲劳。” “不管是哪一种,从今天起,凡是我的粉丝我都将为他无偿提供共享视频,就像这个……” 屏幕上顶着曲昌海面孔的男人轻轻抬手,振臂,在她的身侧,黑底幕布之上瞬时浮现出一个视频浮窗,其中内容就是那段被联邦强制下架的橙色事件视频。 视屏中除了那段胆大包天的枪击案之外还掺杂了一段惊险刺激的飙车片段,是被下架的那款视频的完整版。 “小小礼物,拿去不谢。” 花脸男十分豪横地将已经在奇点上炒到了上百万蛇币的橙色事件原视频免费赠送给了所有关注他的耶梦加得用户。 “我去,这车是什么?亚历山大悬浮超跑?单是这段飙车视频就值好几万了,更别提那段橙级视频了。”有老网民抱着自己的平板不敢置信地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靠,真他妈眼熟,原来当时从我头顶窜过去的是嫌疑犯啊,我们居然是擦肩而过的!”更有认出视频场景的眼尖乘客惊呼叹息,两眼迸发着跃跃欲试的精光。 “太6了,大佬啊,这么豪气,这和开局送百万经验的联机游戏有什么区别?粉了粉了!” 什么粉了粉了?我看是疯了疯了!这群脑袋发育不全的蠢货真的是四级公民吗?韩小峰内心狂吼。 雪国列车的车轮滚动,车头如蛇首般灵活钻进漆黑的甬道,在铁轨上压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车厢轻轻颤动,而更大的疯狂却在悄无声息的酝酿中。 曲昌海感受着车厢内氛围的变化,眉头皱得死紧,可还没等他摆出联邦维和员的谱来镇压这场闹剧,屏幕中的那人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背景声发生了变化,隔着屏幕曲昌海可以听到火车启动时咯吱咯吱的单调摩擦声。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也许你们有些人已经在列车上看到了一位与我长相相似的联邦维和员,不用担心,不用慌乱,那不是我,我可不会那么古板。”花脸男将食指抵在唇边,顶着曲昌海的脸挑衅地挑了挑眉。 第八小队的成员被他的嚣张劲彻底惹恼了,要不是曲昌海拦着,他们可能会立即开枪将那名乘客手中的平板打烂。 “维和部里的那些大人物居然认定我会愚蠢到假扮成曲昌海队长的模样登上雪国列车,真是天真至极。”花脸男掀起黑袍一角遮在面前,就像是旧约时代的传统技艺变脸一样,动作干净利落,再拿下时陡然换了一副面孔。 “瞧瞧,你们之中是否有人在车站中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呢?”男人每说几个字便重新变换出一张新的脸,态度极其乖戾。 在花脸男的鼓动下,车厢中逐渐涌动起一片激烈的讨论声,有些记性好的乘客纷纷表示自己当时确实见过。 雪国列车车轮夯吃夯吃地滚动着,匀加速运动拉扯着笨重的身子穿梭在黑暗狭长的地下甬道内,带起四周的气流呼啦呼啦地朝窗玻璃上撞击。 很快,高速行驶的火车便驶到了地下甬道的边缘地带,坡度慢慢抬高,开始出现爬坡趋势。 “光明就在前方,雪暴正在不远处酝酿。”花脸男说出这句话挑*动性极强的宣言时从戚东阳的脸变作打劫世界银行的渡风的稚嫩面庞,并就此定格。 抢劫世界银行、刺杀司晟智、躲藏在灯红酒绿的原来都是他,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一个人……这简直就是行走的一等功啊! 殷梅、韩小峰等人都跃跃欲试起来,列车上的其他维和员也是,只有两个人除外,第八小队的队长曲昌海和第九小队的队长林则天。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就让我们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豪*赌吧,这一次我将以身做赌,同各位玩一场绝对精彩的游戏。” 花脸说着打了个响指,将那个白脸面具重新带回脸上,“事先提醒一下诸位,这并不是一场友谊竞技赛,如有接受能力欠佳者,可以速退我的直播间。” 花脸男的声音隔着面具闷闷地响着,平缓有力,却极富挑动性。他貌似十分自信,自信自己的游戏足够博人眼球且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选择退出直播间。 “感谢各位的支持,那么接下来……游戏开始。”花脸男双臂舒展开始朝后退,后退的过程中攥住一角黑袍。 “联邦的大人物们,尽情来抓捕我吧,这是属于我们的游戏。为表诚意我每晚七点都会进行一次行程预告,在奇点上挂十分钟,过时即删,可别错过了。”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花脸一甩黑袍,整个人瞬间没入一片黏腻的漆黑之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挑衅。 “可千万别记错了,我的朋友曲昌海队长,我的名字是鬼脸,不是阁下。” 鬼脸的尾音上一秒消顿,乘客们的虚拟屏幕下一秒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连数据计算错误会引起的卡顿都没有。 乘客们意犹未尽,一颗颗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维和员也心跳,但那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心慌。鬼脸的行为无疑是在他们的乌纱帽上反复横跳,这怎么能忍! 殷梅迅速通过电子手环查看耶梦加得,火车又发出一阵鸣笛声,车体开始了必不可少的震颤——他们已经开始驶上地面了。 北国的日光撒向封闭式车厢,透过透光度并不算好的毛玻璃晃入,滑过桌面和椅背,最后泄在了纹路不平的铁皮过道上,凝滞出一片苍白。 “光明就在前方……”有乘客魔怔似地喃喃道,他抬起一双无神的浅蓝色眸子,本就病态的皮肤在北国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枯败。耳边明明是匡次匡次的轰鸣声,但他的脑海里却只剩下了鬼脸那句极具鼓*动性的宣言。 “曲队,不行,奇点上关于鬼脸的直播已经被锁定了,只有他的粉丝才能查看。”殷梅有些焦急。 “那就……”韩小峰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就关注他好了”,等韩小峰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可耻的念头时,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韩小峰咬牙切齿好办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不是还有柯林吗?”他说这话时眼神犀利地就像是审视一名叛徒。 在场的四人,除了殷梅,再没第二个人附和韩小峰,这让他很没面子,他本想将曲昌海拉到自己的阵营,可是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就发现对方在凝神静思,只好干巴地咂了两下嘴后选择独自承受吞下了那句“争风吃醋”的茶言茶语。 而曲昌海本人也确实在思考,他陷入深深思索,却并不是出于对韩小峰建议的权衡,他此刻心中更多的是担忧—— 鬼脸现在就在雪国列车上,他说每晚七点会通过奇点预告下一步的行动目标,是不是说明他所在的犯罪组织打算在雪国列车上展开行动,甚至有可能危及列车内上万名乘客的生命安全? 第68章 献祭愚者68 地下城,平安巷,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 沈祈灵透过黑伞下微露的带墨镜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家布满灰尘和污渍的音像店。 狭窄肮脏的巷子外是鼎盛人声,临街火锅店的油腻香气飘得老远。 借着小巷口昏黄的探照灯光,时能看见形单影只的黄头盔工人踱步而去。 沈祈灵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咬紧牙关穿过阴冷的人造雨,整个人在夜风控制不住地打抖,浑身瘙痒难耐,口腔中一片腥甜。 她脚步生风,很快便息伞踏进了那家音像店的大门。 真怪,地底的城市居然还要人造雨,就和那群用玻璃罩营造四季如春城市的联邦高层要演练沙尘暴一样自欺欺人。 想要领略大自然,不如直接离开这座温室来得方便。 沈祈灵进入音像店后没见到看店的伙计或是老板,按了两声电子铃后依旧无人回应,便开始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起来。 她没想到音像店这种不合潮流的行当在2077年居然还有人坚持?店主的情怀和决心想来就和那群坚定维护纸质报纸和图书的复古主义者一样难能可贵。 门外是2077年的赛博信息时代,门内的时光却悄然回溯到了100年前。 发潮的老式电视机上是年轻的潘美辰,她身姿窈窕,正在分辨率极低的画质屏幕上倾情演唱,沈祈灵进门时正巧赶上那句:“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惫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角落的书桌上,一摞一摞的武侠小说层层高叠,梁羽生,古龙,倪匡,还有金庸。超智能机械柜里摆放着一排又一排20世纪末的唱片和录像,柜面的中央还用相框细心表着一张人脸模糊的六人黑白合照。 墙上贴着老式海报,“游园惊梦”的繁体字错落有致地印在右下角,海报上女扮男装的王祖贤潇洒有度、英气逼人。 “客人……来点什么?” 嗓音微哑,带着些许鼻音的男人揉着惺忪睡眼,剥开垂落在门框上的玉珠门帘走了出来,将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丢在了身后。 沈祈灵有些意外,这样老土破落、满是上世纪产物的店里,主人居然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而不是像荣老爹那样的摇着蒲扇说话时摇头晃脑的老先生。 那年轻人长得高高瘦瘦,模样不超过26岁,堂而皇之穿着一件印有“打倒骷髅会,和平党万岁”字样的白t恤,面色有些苍白。 “你就是平安巷的地下医生枭咲?”沈祈灵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乌黑发冷的瞳孔,紧紧盯着男人,默默催动了绝对掌控。 “恕我直言,女士,在你询问我姓名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眼前裹着黑风衣的男人带着黑口罩黑礼帽只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双目英气逼人尽显硬汉情怀。但枭咲却依旧吊儿郎当地坚称他为女士。 沈祈灵心底诧异不已,但表面上却掩饰得极好,她不着痕迹地将对面打着哈欠、眼底还留有淡淡乌青的枭咲又重新打量了一遍。 “回答我的问题。”她又不信邪地对枭咲使用了一次绝对掌控。 枭咲无聊地伸了个懒腰,明显没有被控制,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水膜,声音闷闷的没有精神。 “你是打算对我进行精神控制吗,客人?我感受到你的身上正有一股极强的精神力在涌动。”他单手插兜,一双无神的铅灰色眼睛望进沈祈灵眼底,像是辽阔海面上积蓄着万钧雷霆的低沉乌云。 沈祈灵呼吸一滞,这一次她终于放弃了继续尝试绝对掌控。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的运气一向需要打引号,这次也不例外,面前的男人很显然拥有a级及以上的精神系超凡能力。 不过只是精神系超凡能力为什么会……看穿她的伪装?难不成他也拥有多重能力吗?亦或是他的精神系能力具有透视眼的功能? 越是进一步思考,沈祈灵的心中就没来由地猜忌,她微微攥紧捏着墨镜的拳头,考虑要不要一拳了解了他,毕竟他看出自己的能力了,多疑如沈祈灵,她最讨厌变故,就像厌恶半小时前被突然杀出来的反抗军偷袭一样深刻入骨。 【……我的朋友,你冷静点,他算不上威胁,不过是个入不敷出的地下医生罢了。】无限感受到了沈祈灵心底升腾起的阴冷杀意,顿时一激灵,连反应的时间都省略了,立刻跑出来阻止她,虽然它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劝说是不是会被她直接无视。 “好吧,看来客人有难言之隐,理解理解,毕竟五大区没有一个正常人会选择来地下城治病。”男人转身去饮水机接水。 “要加蜂蜜吗,客人,我看你精神状态不佳,应当受了不轻的伤吧。我们事先说好,我这是一口价,如果不愿意那还是别浪费我的蜂蜜了,咱们直接换别家吧。” 男人一边摆明规矩一边从桌底隔层中取出蜂蜜,开始朝自己的玻璃杯中旁若无人地加起蜂蜜来。 沈祈灵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仔细观察着身侧病殃殃的男人,考虑待会是从他的太阳穴下手还是直接给他的鼻骨来上一拳,男人说的没错,她确实需要治疗,但她觉不允许一个拥有自我思想的医生操刀。她绝不轻信这里任何人。 想到这沈祈灵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也许她可以去找戚东阳,他有的是路子,找个医生完全没问题。要不是灵感值红线折磨得她头昏眼花,她才不会让无限将她就近导航到这处逼仄的小巷来。 感受到沈祈灵打定了新的主意,无限更加坐不住了。 【我的朋友,别太激动,这个世界里大部分生出自我思想的仿生人脾气都很古怪的,你也知道那两次大战对他们的迫害有多深。】 “迫害?没错,确实是迫害……”沈祈灵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无限,也许你该去问问你那所谓的‘上帝’为什么要迫害我们这些玩家。” “既然只有通关才能彻底摆脱这一切,又何来残忍与同情的区别?不过是规则下的选择罢了。” “身为神明的监管者,你居然这么温柔,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面对沈祈灵的讽刺,无限并没有辩驳什么,这种满腹牢骚的话它听过不少,原本是件无伤大雅的事,但这一次它的反应却尤为大。 【你果然还是最适合白鸽。】 沈祈灵:“……” 【但我希望这一切可以有所改变,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有违初衷。】 改变?初衷? 果真可笑,沈祈灵不明白无限为什么会愚蠢到提出这种要求,她们不过是宿主和系统的关系,说得好听点是伙伴,说得难听点就是共犯,只不过是利益共同体,它有什么权利要求她改变呢? 沈祈灵和无限在脑海中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的枭咲也跟着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他视线微不可查地飘过沈祈灵紧攥的拳头,瞳孔微颤的同时屁股无声挪动。 虽然枭咲的动作已经相当柔缓,可在视线如鹰的沈祈灵面前他的假动作简直漏洞百出。 她手腕一翻,扣住枭咲的小臂,如铁钳般的力道攥得他瘦弱的胳膊咯吱作响,下一秒就能被折成两半。 沈祈灵不顾对方的痛呼,迅速抬手从沙发缝隙中抽出一把泛着蓝色光泽的便携式手枪。 “好样的,你很有种。”沈祈灵先查看一翻弹匣,在确定了其中尚有子弹后掌心用力一推,给手枪上了膛。 枭咲显然没见过这么利落的伸手,当即愣在沙发上。不过他淡漠的眼中并没有丝毫恐惧,而是十分平静,平静得像是渡鸦枯飞的晦暗墓园。 “这里是地下城,我又是地下医生,六级公民,杀了我不用付任何法律责任,你开抢吧。” 沈祈灵扣动扳机,她当然会开枪,但她的身体却开始莫名其妙反抗起她的控制来。突如其来的耳鸣像是翻天覆地的海啸,裹挟着疯狂的呓语惊雷般落下,势不可挡地冲击着她的耳膜。 鲜红的血液像是满溢的湖水,从七窍中泄出,眼角膜蛇蜕般剥落,皮肤溃烂引起的绿色脓疱密密麻麻涌动又狰狞着爆开,生理性毛发迅速枯死,光滑的皮肤只是几秒的时间便干瘪得像老树皮。 “该死的。”沈祈灵甩开枭咲上前想要搀扶的手,跌跌撞撞朝着门口跑去。 “无限,帮我立刻联络戚东阳。”沈祈灵趁着意识尚存的短暂间隙与无限接通连线。 【不行,时间赶不上了,你的灵感值正在急剧下降,马上就要归零了。】 “费什么话,除了他我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沈祈灵此刻拒绝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的能力,她甚至担心……担心无限会突然背叛她。 “抑制剂,抑制剂,可恶!”因为眼角膜剥落的缘故,沈祈灵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她摸索着去探门槛,倔强地伏行在湿滑的青石地面上。 “棱镜,我一定要宰了你!”沈祈灵咬牙切齿地扒拉着湿滑的石面,一寸一寸缓慢移动着。肺部因为异变血肉的挤压已经无法流通空气,她感觉自己的脖颈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遏制住了,大手一点一点收紧,要取她性命。 不够强……都是因为不够强……否则她不会被反抗军偷袭……绝不能死……绝对不能……哪怕命运被旁人玩弄也要抗争到最后…… 沈祈灵悲戚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发软,自从开启异能到现在,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这种无力绝望的情绪。 不同于之前几近丧命于夜莺、奥幕、反抗军和蛞蝓手上的情况,此刻的沈祈灵心底更多的是空虚与无助。同她过去曾无数次经历的生命隆冬别无二致。 无限认为她残忍,没错,她确实残忍,她的残忍源于过去二十多年从没有人教导过她就算不残忍也照样能过得幸福安乐。 生命无时无刻不在教导她残忍,残忍把她雕琢,她也选择了残忍。 生命寂灭的最后时刻,沈祈灵的耳边是寂静的,疯狂的呓语消失了,无限的呼唤远去了,四周安静得像是十二月的寒夜,孤冷,冰凉,无声。 她不再希冀呼吸,缺乏呼吸的大脑好似被包裹在真空中,但她却还想挥动手臂控制手指,她还在试图跨过门槛,可是肌肉和神经已经无法传导触觉了。 沈祈灵感觉自己正静静悬浮在辽阔无垠的海面上,海水发黑深不见底,遥远的地平线模糊成一片灰,海天一色,她是翱翔在天地间的一只鸥鸟。 偶有一阵风来,将她轻轻托起,那感觉特别奇妙,就像是无形的阳光笼过头顶,柔和地抚过她的发梢和眉眼。 海浪开始歌唱,带着塞壬般迷人的歌喉,送来天国的呼唤。 “你该减肥了,好重。” 沈祈灵:…… “我知道你听得到,这位客人,我真的搬不动你,要是你醒了就眨眨眼。” 沈祈灵:??? “我这里从来都是一手治病一手结账,您看您是现金还是信用账户?” 沈祈灵:!!! 故事的发展越来越离谱了。沈祈灵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难以形容的变化—— 先是耳边沉闷的屏障消失了,她听到了慵懒中略带抱怨的声音。紧接着有几丝空气开始朝她的鼻腔中钻,她能够呼吸了。最后是眼皮上的千钧之力褪去,血肉开始飞速再生,眼角膜重构成功,她瞧见一张白净的脸正贴近自己的鼻尖端详。 “闪开!”出于下意识反应,沈祈灵抬手对着那张脸就是一拳,对方应声后仰倒地,捂着右眼蜷缩起瘦弱的身体瑟瑟颤抖。 “原来你们地上的人都是这么付账的,医药费另算哦。”枭咲在地上哆嗦了几秒后无力地支起上半身,顶着被揍成熊猫的右眼平静地同沈祈灵对视,居然没有一丝幽怨。 “半支抑制剂50万联邦币,怎么算?” 半……支…… 这丫的用残次品给她注射,难不成是盼着她感染艾*滋? 枭咲盯着沈祈灵微蹙的眉头,反应了十几个呼吸后终于想明白了,在沈祈灵照着他的左眼飞出一拳前努力咧出了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虽然他的眼底并没有笑意。 “一支太贵,我平时只抽离出半支使用。” 说着枭咲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身,朝沈祈灵伸出双手,“要我拉你起来吗?我想拉你起来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沈祈灵眼刀警告,她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门框,吃力起身,将还留在门槛内的半个身子和腿也挪了出来,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大口喘息,简直像一尾溺水的鱼。 “血肉再生,你身上的伤口貌似已经好了,应该不用我治疗了。”说着枭咲大大方方摊开苍白的手掌。“五十万联邦币,连上这个。”他指了指自己高挺鼻梁下的殷红鼻血,“一共八十万,现金还是信用账户?” 沈祈灵:?! 八十万,这家伙简直就是在抢钱。 “别误会,我不是在抢钱。”枭咲龇牙咧嘴地摸了摸发痛的鼻骨,“我的是原装,比菠萝那些喧宾夺主的玩意值钱多了。” 沈祈灵:……是原装就不算抢钱了吗? 沈祈灵眼神渐冷,她并不打算同枭咲好商好量,相反,她觉得枭咲未来会是个祸患。她下意识要去摸别下腰间的super55黒壳手枪,谁知道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如果你是在找这个那么很抱歉,我不能让我的病人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威胁我的生命安全。”好似变魔术一般,枭咲一个慵懒的假动作后手掌中便现出一把便携手枪。 他低头摆弄了两下后顺利给手枪上好了膛,但还没来得及举起就遭到了沈祈灵的反手擒拿,对方甚至还顺带着瞄准他的膝盖窝赏了一脚。 鉴于枭咲之前的表现,沈祈灵有信心两招内制敌,她力道又利又很狠,招招直捣命门。 可令她大跌眼镜的情况却发生了,只见枭咲飞身闪躲时动作轻盈又利落,沈祈灵甚至没能看清他足尖在地面上残留的虚影变换他就已经敏捷地躲开了她的攻势。 居然是个练家子…… 沈祈灵甩甩手又扑了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记直拳,她料到枭咲还会跑,但她没给对方这个机会,回身抬腿就是一招横扫。 但出人意料的是枭咲的身形出奇潇洒,他瘦弱的身形在晚风中好似一朵凋零的蔷薇花,明明孱弱得可怜,却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躲开沈祈灵的致命一击。 “客人,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不是很缺钱,80万足够。”他叹息般开口,平淡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却又显得挑衅意味十足。 第69章 献祭愚者69 双方交锋,若是攻势皆犀利,缠斗起来才叫畅快,但若是有一方一味闪躲腾挪,连还手都放弃了,那么他不是英雄就是怂货。 十几个回合的拉扯后沈祈灵逐渐摸索出了枭咲的破绽,他是个表面呆滞但是思维相当灵活的家伙,他不似自己喜欢知己要害,而是更倾向于通过漏洞拜托对手。 拿准枭咲破绽后,沈祈灵决定即刻反击,她身子向右一荡,两腿微屈,右手斜劈阻断他退路的同时左手做拳,快如鬼魅,教枭咲防不胜防,直击他的左眼。 枭咲心中暗道不好,自知再无法躲避沈祈灵的攻击,他洞若观火般顺势改变身法,抬肘格挡。 沈祈灵的拳头径直落在他的手肘上,咔嚓一声,枭咲怀疑自己的关节完蛋了。 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沈祈灵就地翻身,扯过枭咲的右手腕,左腿压在他的脖颈上,猛地用力,只听见咔吧一声,枭咲的整条右臂被沈祈灵硬生生扯断了。 “呃……这位客人,就算你不想付钱,也不必袭医吧?”枭咲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直哆嗦。 无限在心底为枭咲默默点了一支白蜡烛,已经放弃继续劝说沈祈灵了,只祈祷她心底能保留一丝怜悯,虽然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无限,帮忙联系一下戚东阳,我要与他面对面对话。” 问题解决了,沈祈灵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边同无限联络一边满意地朝沙发上被自己五花大绑的枭咲挑衅扬眉。 “……”枭咲一动不动,任凭身体一点一点陷入松软的沙发中,已经放弃抵抗,看得出来,他挺崩溃的。 【你还是打算击杀他吗?】无限在沈祈灵面前凝聚出一块仅她可见的半透明面板,语气担忧地询问道。 “为什么不?”沈祈灵神情冷淡,“击杀他不仅能绝除后患,还可以剥夺他的超凡能力,精神系超凡能力,融合进绝对掌控中后我有一定几率晋升为s级。” 好坦荡的内心剖白,无限语言功能顿时失灵了。 【也许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也许未来还会有更高的,也许……】 “你的‘上帝’没有告诉过你这么一个道理吗,无限,‘断人机缘无异于杀*人父母。’”沈祈灵冷漠回应,她觉得无限的反应有点意思。 “先帮我联络戚东阳,我暂时还不会动他,但我也不会把他继续留在这。” 沈祈灵对无限的行为感到不理解,之前的行动中它明明都是主动为她出谋划策的,为什么现在却突然阻止她击杀枭咲呢? 沈祈灵第一步就排除了无限是个光辉普照的圣母的假设,她猜枭咲这家伙要么是这场神明游戏里的主线人物,要么就是未来群穿时会有玩家夺舍他的身体。 “你为什么那么宝贝他,无限,当着我的面牛头人,不太好吧。”沈祈灵故意拿话激无限,无限果然上套了,但还没等它怒吼三连,半透明屏幕那边,戚东阳接通连线了。 这是沈祈灵对他设定的指令,无限的电信号是特殊的,就像是钥匙,被戚东阳接收后就会顺利卡合进指令的锁孔。 沈祈灵动作迅速,立刻将白脸面具卡在脸上,从灰雾空间中取出斗篷,一甩黑袍遮住了身形。 “罗斯蒙德。”戚东阳在频道另一边开口,屏幕这一边沈祈灵全副武装,连半颗眼珠子也没露。 “嗯……”她刚要回应,却发现频道对面还有第二张脸。 “傅……赫尔墨斯先生,晚上好,很高兴看到您苏醒了。”到嘴边的称呼被沈祈灵硬生生咽了下去,她云淡风轻地改口,同频道另一边的维珈·赫尔墨斯打招呼,顺便通过精神力控制了他。 绝对掌控成功了,这证明维珈·赫尔墨斯的精神能力尚未达到a级。 “灰狼,你现在在哪?”沈祈灵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频道另一边的室内装潢。那是一个昏暗逼仄的房间,里点除了维珈·赫尔墨斯休息的那张床外就只剩下床边的一方智能伸缩柜了。 戚东阳同她对话时处于站立姿态,就着他的身高沈祈灵瞧见了房间一角点着的昏黄煤气灯,那玩意居然还没灭绝,沈祈灵大为震惊。 墙壁上规整地挂着上上世纪才会使用的冷兵器,弯刀,流星锤,狼牙棒,长矛,虎刺,三棱军刺……冰冷的铁器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寒凉的光泽。 昏暗逼仄的房间外时有掌声和喝彩声潮水般涌来,嘈杂的人声中沈祈灵艰难地分辨出一句——一万联邦币,我押黑犬赢! 押宝?沈祈灵心中直犯嘀咕,她怀疑戚东阳此刻正身处某家地下搏击场,当然……戚东阳也是这么回答的。 “地下拳台,坐标我发你。” “你带赫尔墨斯去地下拳台?”沈祈灵发问的同时接收了戚东阳的坐标,她指尖微动从半透明面板上调出一张三维地图。 地图上的景象昏暗阴森,天空是厚实的土层和钢板,高达60层楼的擎天巨柱星罗棋布地林立在昏暗城市的各处,昏黄的探照灯光在狭长湿冷的青石路上拉出一道又一道孤独忧郁的剪影,将地下城的三维缩略影像勾勒得惟妙惟肖。 沈祈灵确定了那个坐标的位置,发现它居然和枭咲音像店的距离极近,只隔了两条街。 戚东阳听出了沈祈灵的顾虑,及时解释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死神想见我。” 戚东阳同沈祈灵报告时没有刻意避开维珈·赫尔墨斯,这是绝对掌控的一大漏洞,不过沈祈灵并不担心维珈·赫尔墨斯会泄密。先不提他的身份,失去了戚东阳的庇护他的生活只会重新坠入地狱,再者就是沈祈灵的绝对掌控,这项异能会实时消除他们的记忆并合理化,不会让被操控者感觉太突兀。 “死神……清道夫的死神?”沈祈灵问。 “没错,就是他,北大区所有的黑色交易都归他管。”戚东阳简单交代道。 “明白了。”沈祈灵没再追问,死神的事情现在不是她的重点,“我会去找你,为我备几支抑制剂,你能搞到吗,灰狼?” “没问题,我会让朱蒂去接你,稍后我会将她的信息打包发给你。” 临挂断通讯前沈祈灵听到金属门外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唾骂声——“妈的,老子又输了,黑犬到底行不行啊?” 那人重重砸着门:“灰狼,你到底好了没有,不想在北大区混了,扑街,敢放死神他老人家鸽子……” 在一声咬牙切齿的咒骂后,通讯戛然而止,沈祈灵利用虹膜识别接收了戚东阳发来的关于朱蒂的档案。 【你去地下拳台是为了借助清道夫的势力躲避反抗军?】无限认为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这只是原因之一。”沈祈灵答道,却没有多说无益的话,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沙发上闭眼挺尸的枭咲。 “枭先生,听我一句劝,你是逃不掉的。” 沈祈灵从灰雾空间中取出一支强力愈合剂,放在手里把玩。枭咲的身手她已经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不是什么高手,但是逃跑的技术一流,武力上没有威胁。 而且看他的态度…… 沈祈灵站在沙发边,俯视着沙发上咸鱼般躺尸的枭咲。这家伙貌似已经放弃挣扎了,整个人佛味十足。 枭咲将自己窝在沙发里,像极了逃避现实的鸵鸟,松软的棉绒靠枕垫在他后脑勺,舒服得就好似枕在松软的蛋糕上,他的瞌睡虫在无声无息中被勾了出来。 “罗斯蒙德小姐,我……”枭咲微眯着眼睛,薄唇无力松垮抿成一条直线,慵懒地瞥了沈祈灵一眼。 猛虎郊狼他不敌,缴械投降审时局,枭咲很有自知之明,他悠悠然开口本打算打碎牙齿和血吞,认下这次的哑巴亏,谁知道一睁眼皮映入眼底的却是明晃晃的五万联邦币。 “慢着。”他蹭地抬头,一心想阻止沈祈灵给他注射药剂的动作,连自己身上的伤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嘶……”剧烈的腾越动作牵动了断裂的骨头和发炎的关节,枭咲猛吸一口气,疼得两眼冒金星,差点没当场交代过去。 沈祈灵面无表情摁住他剧烈反抗的小臂,将药剂卡进注射手枪的卡槽里,对准枭咲的小臂筋脉处就是一枪。 “忍着点,不是什么重伤,不要十分钟就能好全。”沈祈灵没去理睬枭咲哀怨的眼神,自顾自将注射手枪又收进了灰雾空间,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颈,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啊,她从没有这么肯定过生的意义。 这还多亏了枭咲的那半支抑制剂,尽管是用了一半的残次品,却也足够维持她半个小时的稳定状态了。 因着这份异国他乡的救命恩情,沈祈灵没立即对枭咲下手,但这并不能表示她心软亦或是崇尚什么“知恩图报”的大道理。 枭咲依旧是个变故,留着他终究是隐患。现在沈祈灵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击杀他,一了百了省时省力,一是将他留在身边……可巧维珈·赫尔墨斯此刻正需要一个私人医生。 想到这沈祈灵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沙发上眉头紧皱的男人,他淡漠的面容第一次染上了些许怒气,但不要紧,既然是生意人,就不会是个感情用事的蠢货,合理的报酬能解决99%的麻烦,沈祈灵不打算操心。 【我的朋友,看来你有了更好的选择。】无限说这话前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心底天人交战,也许它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监管者和她之间理念上的差异了吧。 差异是人类社会分歧的开端,它孕育异类,塑造对立,却也是生命花火绽放的必要条件。 沈祈灵能够理解无限的纠结,但她不打算将自己也陷进去,说白了她只是一名玩家,刷完任务打通关卡才是现在最首要的。 “无限,帮我预定一辆地下城黑出租,我们需要转移阵地。”沈祈灵说话时余光掠过枭咲音像店中陈旧的装潢和老气横秋的大字报,视线划过老式电视时多停留了两秒。 低分辨率的屏幕上浮现出一张稚气未脱、天真烂漫的孩童面庞,舒缓悲伤的曲调自扩音器中缓缓流淌而出,带着一种莫名的沧桑。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沈祈灵静静注视着老电视上那个孩子圆圆的脸,任凭那蕴涵愁思与纯真的童音一次又一次敲击着她的耳膜,心底波澜不惊。她最习惯离别,也并不渴望重逢。 【已经为你预定一辆顺泰出租车,车牌号n7683,将于一分钟后通过红绿灯抵达符号街川妹子火锅店旁的巷子口。】 “干得好,无限。”有一说一,虽然沈祈灵和无限老是因为一些意见分歧而互相开炮,但遇到麻烦它却总是牢靠的。 沈祈灵掐着那一分钟的空余时间,又把朱蒂的资料看了一遍。 朱蒂是地下拳台的一位燕尾女郎,人类,身上有点底子,不过上台打拳还是不够格的,为人重义气,戚东阳的心腹,算是个可信任的人。 “滴滴——”沈祈灵刚关闭半透明面板顺泰公司的地下出租就到了。 她三两步从音像店的书架旁返回沙发边,抱臂。“要我帮你还是靠自己?” 枭咲沉默了两秒,“你打算怎么帮我?” “给你一梭子子弹,然后告诉司机有人受伤。”沈祈灵冲着音像店外巷子出口处的地下出租昂了昂首。 枭咲彻底沉默了,视线在沈祈灵和自己之间游移着,居然真的考虑起来了,“按道理来说,我注射了超强愈合剂,一梭子子弹打不死我。”他煞有其事地分析道,沈祈灵听着他不带一丝起伏声音,眯了眯眼睛。 “不过考虑到我会很痛,我真怕痛,还是算了。”他下定决心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开始蚯蚓般蠕动身体,朝沙发下腾挪,费劲千辛万苦才将脑袋从紧贴的靠垫上拔起来。沈祈灵怀疑他的脑壳在靠枕上生根发芽了。 “哦!等等……”他耷拉着脑袋跟在沈祈灵身后拖沓了两步,而后恍若惊醒般猛地抬起头,好似受到了当头棒喝。 “关电关水……电费水费很贵的。” 沈祈灵见鬼似地瞅着他,却没有开口阻拦,“开关在哪?” 枭咲获得首肯,立刻指向那个挂着珠帘的内嵌式卧室。 沈祈灵视线快速扫过被珠帘挡住的那道门框,门框上没安门,直通室内,室内没点灯,黑漆漆一片。 在进入这家音像店前沈祈灵曾通过绝对掌控向路边的商贩打探过消息,知道枭咲脾气古怪,有钱不赚,不到营业时间绝不开门营业。 她抵达音像店的时间点卡得正好,正巧是枭咲午睡结束的时候,那时候店里仍旧冷清,枭咲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想来店里应当是没进客人的。 “大意了,方才应当先将整个音像店搜查一遍再联络戚东阳的。”沈祈灵心中有些懊恼。 她谨慎地掏出那把super55便携手枪抵在枭咲腰后,清冷的声音压在他耳边,“别耍花样。” 枭咲的个子不算矮的,但同沈祈灵变形成的男人比起来却完全不占优势,甚至被超过了一个脑袋。 他不是蠢货,从沈祈灵对他下手的刹那就瞧出这位罗斯蒙德小姐的多疑了,他更不是一个喜欢争强斗狠的人,为了表示诚意,立刻抬起双手做投降状,主动交代老底。 “这里就我一个人,没有预约,没有患者,你是今天的第一个。” 第70章 献祭愚者70 尽管枭咲主动示好,但沈祈灵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她将手枪抵在枭咲腰间,压着他朝那个挂有珠帘的房间缓慢挪去。 那间没有掌灯的房室暗得深沉,幽幽然大张着四方的口,泄出叫人身心颤抖的冷气。珠帘不过是它迷惑人心的装饰罢了,它给人带来的阴森诡异感不亚于黑洞对渺小人类的震慑。 一路风平浪静,枭咲没有耍花样,就同他方才开口时一样真诚。 沈祈灵变形成的男人身高比枭咲足足高出一头有余,她推着枭咲走到门口时,猛地止住对方的动作,她想透过珠帘的缝隙朝里望,却发现什么都瞧不清。 里面太黑了,黑得不正常,站在门口,其中诡异的气氛裹挟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阴寒朝她袭来,好似猛兽假寐时压低的鼻息,完全不像是生命会停留的地方。 “进去。”沈祈灵将手枪微微上台,架在枭咲的脊椎上,“敢耍花样,崩了你。” 枭咲没有回应她,动作相当松垮,不是被恐惧击垮后的那种听天由命,而是毫不在意的慵懒无谓。 沈祈灵觉得枭咲很古怪,这家伙似乎不怕死。 枭咲依言提步跨入大门,动作慢得像树懒。“我要开灯了,别动手啊。”他懒洋洋开口,而后不等沈祈灵开口便默认般利用声纹解锁了照明系统。 灯光绽放的刹那,沈祈灵攥紧了手枪,指间扣在扳机上,随时都能够发射。 “灯是亮了点,地下城嘛,不亮一点看不清的,适应适应就习惯了。”枭咲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瞧出了沈祈灵的窘迫,故意拿话逗她。 “别废话,关了水电闸立即跟我离开。”沈祈灵眯着眼睛努力适应头顶晃眼的智能冷光,枪口却是长了眼般紧紧贴在枭咲脊背上。 说实话,她原本可以死不认账直接将枭咲拐跑的,枭咲是平安巷技术最好的地下医生,对她很有用处。 在地下城里,失踪一两个人是常事,一家店铺朝开夕倒也是常事,说不定早上还同你一起喝老式胡辣汤啃汉堡王的食客晚上就成了垃圾堆里的流浪汉。 地下城没有安稳可言。这也正是沈祈灵有信心带走枭咲且不引人注目的原因。 但转念一想,无人发觉这里的异样同样不是件好事。这一切还要归于该死的反抗军,他们找到地下城来了,粽子人的空间漩涡几乎打破了距离的局限。也打碎了沈祈灵原本想要凭借地下城复杂的地势潜藏的念头。 她需要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也需要一个足以充当诱饵的地方。 “你在磨蹭什么,想借助那堆破铜烂铁对付我?”眼前叫人难受的眩晕感消失了,再睁眼时闯进沈祈灵视野中的是一堆摆放得乱七八糟的废旧零件和装着淡紫色溶液的猪肚般弯弯绕绕纠缠在一起的怪状试管。 今晚地下城明明空气湿冷,枭咲却无视天气规律在室内开着空调吹冷风,连床单被罩都是冬季款的,棉被上还铺着厚厚一层毛毯,叫人搞不清穿着短袖的他现在到底是在过冬天还是夏天。 “不打算参观一下我的实验室吗,罗斯蒙德小姐,你可是迄今以来第一位呢。”枭咲努力抬起被捆绑的双手戳戳点点,铅灰色的眼底忽闪忽闪的,瞧着兴奋极了,貌似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个阶下囚。 “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小姐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我想带上他们。”他指着那堆堆放在旧纸箱里的破铜烂铁自言自语,因为地下城太过潮湿,那些纸箱的底部已经明显受潮泛黑了。 “还有这些,其实如果你的手下搞不到抑制剂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制造些复制品,就像我刚刚给你注射的那支,效果差不多,副作用很小,除了药效短了30%左右外,没什么区别。” 枭咲银灰色的脑袋一直在沈祈灵眼前晃来晃去,尽管被绑缚住双手他活动不便,却还要怜惜般捧起纸箱中生锈的头盔,抱着严谨的态度凑到显微镜前确认溶液浓度是否合适。 “你给我回来。”沈祈灵太阳穴处的神经在突突地跳,她一把扯过枭咲的衣领,那个印有“打倒骷髅会,和平党万岁”字样的白t恤被她抓得皱巴巴的。 “衣服熨烫起来很麻烦的。”枭咲歪着脑袋,就着沈祈灵的动作主动躺平了,下巴抵在她攥紧的拳头上,一双铅灰色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好似迷路羔羊,完全不怕她下一秒就一拳轰碎他的下颚。 沈祈灵怀疑眼前的家伙就是在耍自己,“你不用关水电了,现在就跟我走。” “但是一小时电费高达而十五联邦币呢,室内空调和实验台通电通水不能关……也许我可以带走它们,你有冷藏箱吗?” 枭咲眨眨眼,理所当然地询问道,当然如果他藏好自己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的话一定会更有说服力。 沈祈灵确定自己就是个蠢货,居然会相信这只披着羊皮的狐狸的话,他就是故意的,想叫她替他付清水电费,顺便还能讹一笔。 真是奸商。 “现在就同我走,这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沈祈灵忍无可忍,借着变形后高大健壮的身形直接提溜着枭咲的后领拎小鸡仔似地将他拎到了门口。 “咕噜咕噜……” 沈祈灵:“……”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祈灵前脚刚从那间房间中迈出,后脚那房间里就响起了一阵怪声,但她回头去瞧时那里面又一片漆黑什么异常都没有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沈祈灵又拎着枭咲走了进去,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异像。除了那些破铜烂铁和实验试管提纯仪器外整个房间中就只剩下一副足有两臂长的画架卡在休息的床榻边了。 枭咲有些不自在,他极力掩饰自己此刻的异样,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沈祈灵,以确保她一无所获。 沈祈灵满心狐疑,为防万一她又从灰雾空间中掏出了那把藏好的super97散弹枪。枭咲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安静乖巧地站在一边,任凭沈祈灵用散弹枪的枪管挑起画架上洁白的遮布。 枪管在沈祈灵有力的腕劲下挑起遮布一角,随着那角遮布被缓慢抬高,画布上深蓝的油彩画面开始逐渐扩大,逐渐扩大,直到露出一张苍白妖异的脸。 “哐当!”枪管磕到画框拐角差点从沈祈灵手中脱落,她手心用力握住枪把,将呼吸放到最轻,平息着错乱的心跳。 没有丝毫犹豫,沈祈灵挑起剩余的遮布猛地扬手,洁白翻飞,在智能冷光下透射出一点苍白,好似一只无神的眼睛。 待那角洁白携光坠落,原本被它深藏的无月黑夜伴着暴风雨涌上海面,满目深蓝之中,那艘冒着滚滚浓烟的海上巨轮尤为显眼。 愚人号! 轰! 沈祈灵感觉自己好似被雷电击中,摇摇晃晃头脑发昏发涨。 她就像是被龙卷风卷起的飘零黄叶,一股晕头转向的错觉惹得她双眼发黑。 幽灵般苍白的人脸,愚人号娱乐巨轮,深海,雷电,暴雨,大爆炸…… 画布上描绘的惨烈一幕与她走进门内世界重返过去之前经历的那一切完全相符,就连海底那一张张顶着月光狞笑的苍白人脸也同当时的情景别无二致。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枭咲也同她一样是玩家吗?可是无限并没有提醒她清理侵入者啊,是无限有意隐瞒,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呢? 联想到无限之前在她有意击杀枭咲时表露出的暧昧的反对态度,沈祈灵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有古怪。 她将枭咲揽臂一推,一把推倒在床榻上,手枪和散弹枪同时对准他的脑门和心脏。铺着冬季松软棉被的床铺深深下陷,并不具备弹性的铁质床板发出了一声咯吱的低吼。 枭咲有些茫然,“小姐,我不提供额外服务的,如果你实在急的话,穿过符号街右拐,250号红心会所了解一下。” 枭咲眼底倒映着沈祈灵冷淡的面,她乌黑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杀意。枭咲见过那种杀意,亡命之徒没钱付账时眼底总会一闪而逝那种情绪,只不过沈祈灵流露出的杀意更凌厉决绝。枭咲猜如果现在沈祈灵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进他的喉管,眼睛都不带眨的那种。 苦思冥想不得解,枭咲自诩做地下医生还算守规矩,不偷不赌不碰黄星,除了偶尔讹点大款,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曾得罪过北大区任何一个班帮派。他想不通这个披着男人外壳的很辣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位小姐。”枭咲心念转了一圈,视线从心口的散弹枪口缓慢上移,直到与正对着脑壳的黑洞洞枪口平齐,“就算你要杀我也总得有个理由吧。”他铅灰色的眼瞳里依旧没有恐惧,唯有平静。那种平静同看破生死的坦然不同,更多的是对答案的渴求,带着一种稚童探索世界的纯净。 枭咲的态度是诚恳的,视线柔和且不具备攻击性,但这并不足以打动沈祈灵,她长臂一展,手枪水平转了90度,指向床榻旁的那副画作。 “画风挺张扬的,我很喜欢,这幅画卖给我怎么样?”沈祈灵故意不透露具体信息,她需要观察枭咲的反应,面对质疑时的第一反应,任何一个细小的微表情都不能放过。 在这过程中沈祈灵感受到无限试图与她连线,但她正忙,没时间搭理它。 枭咲愣住了,他仰视着,嘴巴翕动半天没吐出半个字,显然是没有意料到沈祈灵会这么问。 “别了,我不是专业画画的,这幅画只是我的即兴创作,不值钱,我也不打算卖。”枭咲斟字酌句开口,谨慎打量着沈祈灵的反应,瞧着她冰山般冷彻的面容,枭咲肯定沈祈灵的本意并不是买画。 “你喜欢它?”枭咲小心翼翼地询问。 “感兴趣,连带着画它的人。”沈祈灵眼底划过一抹危险的精光。“说来听听,是什么契机让枭先生画下了他。” “我可以……” “不可以。”沈祈灵拒绝得很果断,没给枭咲留一丝退路。 枭咲有些懊恼,他抬手挠了挠银灰色的短发,烦躁地搓弄着,看样子很喜欢顶个鸡窝头。 “那你还是一枪崩了我吧。” 他默然纠结了足足有三分钟,再次睁眼时居然铁了心般昂起了脖子。 原本两个人之间的拉扯占上风的一直是沈祈灵,毕竟没人会惧怕一个惜命的懦夫。可谁能想到呢,仅仅是短暂的三分钟局势就变了,看着无牵无挂主动求死的枭咲,原先还胜券在握的沈祈灵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同我耍狠吗?”她冷冷勾唇,“有点意思,那我就成全你。” 沈祈灵打小就不怕旁人威胁她,大不了一个鱼死网破,她其实并不是惜命的人,真到了困兽犹斗的时刻甚至可以用莽夫形容,她只是不愿意屈服,不愿意坐以待毙,任何时候都不愿意。 幼时只要她一犯错,照顾她的管家爷爷就会把她锁在摆满勋章和奖杯的家族荣誉陈列室里,那里面很黑,很冷,很窒息,一双双属于亡者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她。 管家爷爷说她继承了沈家的优秀血脉,属于疯子的血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死不休的血脉。正是因为这种血脉沈家人才能在短短两百年间破译出那些神秘久远的外星符号,成为触碰群星秘密的第一人。 没错,他称呼她为疯子,并以此为豪。 “唯有疯狂最纯粹,你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只需要彻底的疯狂,不择手段地探索宇宙的真相。永远记住,我们不是在探索宇宙,我们只是回家,归于宇宙的怀抱,献出生命,然后得到永恒。家族将因你而走上荣耀的巅峰。” 这句话是沈祈灵过去二十多年的梦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却也是她无法割舍的指路明灯,没错……疯狂,纯粹的疯狂,不择手段地剔除每一个拦路的障碍,然后返回宇宙的怀抱。 没人能阻挡她,没有。 如果有人敢挑衅疯子,那他的下场一定不好。 沈祈灵冷漠地抬起枪口,她决定给枭咲一点颜色看看,当羔羊不听话时,甩起的皮鞭足以震慑懦弱无能的灵魂。 【住手!】 沈祈灵一直拒绝接受自己的连线,无限整个已经处在抓狂的边缘了,多次尝试无果,它只好强行开启监管者权限,突破沈祈灵的精神屏障强行将信息流注入她的大脑。 真是霸道的精神屏障。无限骂骂咧咧,但为时已晚,自super97散弹枪射出的霰弹钢珠早已密密麻麻嵌进了枭咲的血肉之中,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击倒在床铺上,鲜血满溢而出,染红了铅灰色的被褥。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沈祈灵附在枭咲耳边轻声说,她手中捏着一支价值五万联邦币的强力愈合剂,强力愈合剂澄澈的药液因为沈祈灵的把玩而翻腾滚动。 沈祈灵透过枭咲那双铅灰色的眼睛看到了抗拒,这无疑取悦了她,“我说过了,你逃不掉的。”她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眼睛笑眯眯的好似不怀好意,将那支强力愈合剂的药液推进了枭咲的血管里。 第71章 献祭愚者71 地下城,出租车上,沈祈灵坐立难安。 “乱了,乱了,都乱了,冷静,我需要冷静。” 她喃喃自语,就像是焦虑症发作似般咬着指甲,两只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浑身发颤。 这是一辆无人驾驶出租车,沈祈灵和枭咲都坐在后座上,却只有一个人精神清醒。 这个人当然不是指沈祈灵,她现在的状况,枭咲很难不怀疑她存在某种精神疾病的案底。 他仰头靠在后车座上,脑袋还有些突突发疼,眼眶涩得很,尽管强力愈合剂能够帮他在两个小时内愈合非致命伤,但短时间内连续注射两支,就算他是异能者也吃不消。 为防再吃子弹,枭咲只好卖乖,即使大脑是清醒的,但他依旧紧紧阖着眼皮,装作一副昏睡不醒的模样。 枭咲担心沈祈灵再次发难,可沈祈灵却早已自顾不暇。 她的脑袋顿顿地疼,过去的记忆幻灯片般一帧一帧地在她的脑海中跳动着,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一句又一句窒息疯狂的话,扭曲着,狞笑着,填满她整个大脑。 她又发病了,但令人抓狂的是她现在没有药。 这病是沈祈灵从小到大的梦魇,每每发作起来,都要将她折磨得缴械投降才肯罢休。 这是家族遗传病,沈祈灵刚记事就听管家爷爷提起过。管家爷爷称那是宇宙对沈家的赐福,正是因为这种遗传病,他们才能读懂来自遥远外星的文字。 然而,尽管管家爷爷把这种疯狂的血脉视若珍宝,但在幼小的沈祈零眼中,那却更像是一种诅咒。 沈祈灵从家族大事记上发现沈家人从不忌讳通婚,也只接受这一种婚姻形式,他们的后代因为这种扭曲的结合而英年早逝的不在少数,30岁是他们生命的一道坎。 每次发病,沈祈灵都会极具攻击性,好似一只杀红眼的野兽。 每当这个时候管家就会把她锁进勋章陈列室,那是个阴冷却具备魔力的地方,其中每一位已故亲人的眼睛似乎都会唱歌,唱最迷人的安魂摇篮曲,用一种诡异难言的方式给她带来心灵的宁静。 后来她继承了父母的衣钵,继续研究外形符文,顺利摆脱了管家爷爷的监视与掌控。 但很不幸的是她的身体逃离了,可灵魂却一直在受苦。 没有了勋章陈列室,沈祈灵只能选择吞服镇定药片,那是一种专门为特务提供的特质药片,她通过陆爷爷的关系好不容易拿到的。药效足,见效也快,算是救了她一命。 “药……药……” 四平八稳行驶的顺泰出租中,沈祈灵手肘抵在双腿上,双拳紧攥到发抖。冷汗衣襟浸透了她的后背,一股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沈祈灵痛苦地意识到这是灵感值红线带来的反噬。 “……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小姐?”看着沈祈灵那副隐忍模样,枭咲纠结了许久。 他低头凑近,想瞧得更清楚些,“抑制剂快失效了……不应该啊,那半支可足以支撑一个200磅的仿生人实验体两天以上的正常生活呢。” “和你没关系。”沈祈灵怀疑自己这次之所以会突然发病,是因为神泥对她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了。 神泥带来的影响,不只在于肉身,还有精神。 碰了一鼻子灰,枭咲只是不在意地耸耸肩。回避型依恋,2077年很少见的一种心理疾病,很具有研究价值。 枭咲下意识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眼底划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呲——” 就在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微妙时,无人驾驶出租车突然不打一声招呼地拐了个弯。 车体颠簸,带得车内的人也东倒西歪起来。 “警报,车后一辆尾号n1111的尼古拉斯黑轿车一直尾随我们,安全系统判断该车存在危险性,已经为二位开启防追踪功能?” 无人驾驶出租车内部顶层的红灯一直闪个不停,警报声成功将沈祈灵从回忆的泥沼中扯了出来。 她转头去瞧后车玻璃,果然有一辆尼古拉斯黑轿车在出租后面不远处亦步亦趋地尾随着。 枭咲:“立刻甩掉他们!” 沈祈灵从腰间掏出手枪,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枭咲似乎比她还急切。 “你做什么?”沈祈灵冷冷开口,顺势给手枪上了膛,猜忌的意味鲜明。 “那辆车,我在梦里见到过,车里坐着一群装束古怪的黑衣人,杀人不眨眼。”事到如今,枭咲不想因为自己的隐瞒而招来灾祸。 “梦里?”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就先听我的。”他终究是迟疑了两秒,有一瞬间,他看沈祈灵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古怪。“沈博士。” 变形术能够将沈祈灵变成任何模样,甚至连指纹,虹膜,声纹,神经突触这些隐蔽条件也能改变。 她在就医前特地变形成了一个身高一米九以上的男人,声音低沉,胡子拉碴,就连喉结也尤为明显。 面对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枭咲应该被骗得团团转才对,可看他现在的表现,不仅没被她的外形欺骗,甚至已经通过精神系超凡能力认出了她的性别。 就算辨认性别是枭咲精神系超凡能力的特殊用法,但……直接越过她极具欺骗性的外壳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就有点离谱了,游隼身为暗月杀手,明明同他素不相识! 还有,枭咲为什么要喊她沈博士? 沈祈灵浑身气压低沉,她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即将到达目的地,请乘客做好准备。”出租车的到达提示音响起。 “别停,继续走,绕着这条街兜圈子,然后选个易进不易出的地方停下。” 沈祈灵从灰雾空间中抽出匕首别在腰间。 “警告,尾随车辆可能存在危险,不建议进行这种尝试,顺泰公司提醒您第一时间报警。” “不必了,就当是我们改变路线。”沈祈灵手上动作相当利落,她正在给super黑鹰大狙装子弹。 出租车内空间有限,如果只是沈祈灵同枭咲两个大活人挤在里面,空间还算宽裕,但若是再加上一把大狙,就不一定了。 为防枪支走火,沈祈灵尽量将枪口朝上,对准车顶夹角,这样就算是突然擦枪走火也不至于引人注意。 枭咲这时倒是相当配合,他尽量朝出租车车门角落里缩,在自己的身体和大狙之间隔离出一段真空地带。 “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下一站地点,红心废弃垃圾场。” 出租车在拐弯处一个猛踩油门,带着沈祈灵和枭咲一路飞驰而去,那是一段人员稀少的僻静柏油路,有限的路宽只容得下一辆轿车单向驶过,算是段车辆禁行区。 不过这一限制也只是做做样子,要是真有车辆走了这段路,地下城的居民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只要不在他们门口惹事,那么一切就都好说。 顺泰出租不是一般的平民出租,因为同时具备炫酷超跑的性能,所以雇佣价相当高。 也正是因为一车多用这一特点,顺泰出租就算是行至死胡同也不至于无路可走。 “别意气用事,决定前权衡利弊有利于降低事后后悔的概率,这一金玉良言现在尤为适合你。” “感谢你的美意。”沈祈灵显然不打算听从枭咲的劝说,“不过有时迟疑只会错失时机。” 出租车在红心街红心会所不远处的那个垃圾站停了下来。 汽车后座,沈祈灵早已将super黑鹰大狙架在了车后座上,隔着后车玻璃,她看见了尼古拉斯黑轿车中坐着几名戴墨镜的男人,个个保镖打手打扮。 “你在车上等我。”沈祈灵视线分出一缕给枭咲。 枭咲此刻被捆着双手,双手悬吊在车顶把手上,明显想逃也逃不掉。 “我下车后继续行驶,直到收到我的返程信息。” 沈祈灵对出租车撂下一句话后便推开车门一跃而下,她身法灵活,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就钻进了那个年久失修的垃圾站里。 顺泰出租车慢悠悠驶走,车门在人工智能的操控下重新合上,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听劝告,还是个相当顽固的人。枭咲从视野迅速缩减的出租车后视镜里费力观察着车后的情况——尾随的那辆尼古拉斯黑轿车不见了。 游隼的观察力很好,在沈祈灵纵身跃下轿车的瞬间,她就看到那辆尼古拉斯黑轿车的前车轮稍稍偏移了一寸。 他们的目标居然是她! 那辆轿车驶进废弃垃圾站,但是成堆成堆高高垒起的废弃钢铁零件和生活垃圾却叫一体两用的悬浮轿车没了用武之地。 那群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必须选择下车,才能捉住在垃圾山中灵活游走的沈祈灵。 沈祈灵抱着super黑鹰狙击枪,根据系统面板提供的地图费力地在扭曲狭窄的间隙空间中穿梭。 她在寻找一处合适的狙击点,借着垃圾山的掩护她可以在神不知过不觉间处理掉不少麻烦。 要求无限调出人物坐标地图无无疑是违反游戏规定的,但它今天居然一反常态,主动向她提供了帮助。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祈灵有些拿不准无限的念了。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了定位地图的协助,她处理起这群黑衣人明显方便多了。 沈祈灵先绕过垃圾山,狙击手最大的优势就是隐蔽,位于敌人攻击范围外的狙击手往往能够更出色地完成任务。 从尼古拉斯轿车上下来的一共有七人。七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塞进顺泰出租车是太难了,但如果是尼古拉斯轿车就另当别论了。 尼古拉斯轿车是一款复古式长轿车,内部最起码可以坐十人,从这样的车上夺门而出七个人也还算合理。 七个人,其中四人两两一组分散在垃圾场的北边和东边,至于垃圾场的西边,则聚集了剩余的那三人。 分组是个明智的选择,不仅方便搜索移动,还能互相帮助,互为臂膀。 当然,这种分组也相当方便沈祈灵行动,比起遭受七人围*殴,她更喜欢逐个击破。 瞧着虚拟地图上那两个离自己最近的红色小点。沈祈灵默默于心底计算起了距离。 只要十一步! 她眼神一凛,压低脚步放轻动作,神不知鬼不觉靠近那两个黑衣人。 前来东区搜索她的两个男人身材相近,皆是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健美的肌肉撑得衣服紧致贴身。带着黑墨镜,打着黑领带,一身黑西服熨烫得极其妥帖。 看想去倒像是专业打手,最起码是雇佣兵等级的。沈祈灵心中初步判断。 她躲在一处垃圾堆后面,从视觉死角缓缓伸出狙击枪,黑洞洞的枪口朝向十点钟方向,静静等待着。 “砰!” 经过消音器处理的子弹顺着枪管完美弹射而出,枪口瞄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心脏,毫秒间穿胸而过。 另一名黑衣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丧命当场,立刻警觉,机敏地旋身躲进了一处垃圾堆的拐角。 反应能力快但也有限,沈祈灵早就通过地图观察过了,那一片只有一个掩体,就是那名黑衣人现在藏身的地方。 那是一个钢铁制品垒出的垃圾堆拐角,如果狙击者不懂得依靠地形灵活走位的话,确实会吃大亏,不仅暴露了自己的狙击位置还会在后期被闻讯赶来的黑衣人围*殴。 但很明显,对沈祈灵来说没有如果,她拥有虚拟地图,也早就找好了另一个将敌人就地狙杀的狙击点。 她迅速闪转腾挪,再开枪时完美击穿了那名黑衣人的脑颅。 也正是这种正对面的狙杀方式,叫沈祈灵看清了那黑衣人的死状。 在沈祈灵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她见过无数种死亡,自然死亡,疾病死亡,暴毙而亡,意外事故,自*杀*身*亡…… 完整的,不完整的尸体她通过大大小小的媒体新闻见过不少,但唯有那名黑衣人的死法,最诡异和不寻常。 当子弹穿过他的脑门时,他的身体像是一块迅速消融的冰块,从头和脚两头同时发生湮灭现象。 好似灭霸打了个响指,然后那个男人就灰飞烟灭了,连一角布料,一抔骨灰都没留下。 沈祈灵愣住了,她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担心是自己的疯病严重后引起的致幻反应,又或是神泥已经快要彻底透支她的身体了。 她跌跌撞撞往回跑,想要确认些什么。 直到又回到第一个狙击点,沈祈灵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个狙击点哪里还有什么尸体啊?它明明空空如也,唯余地面上那颗银亮亮的子弹与她孤零零地遥望。 第72章 献祭愚者72 黑衣人消失了,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 地下城的制风系统相比地上回廊简陋多了,轰轰作响的通风口里吹出气味难闻、油腻潮冷的气息,让皮肤带来一种湿痒难耐的感觉。 “她在这,找到她了!” 麻烦来得比预计得要早,沈祈灵将大狙重新挂回肩头,她从灰雾空间中取出那把super97散弹枪。 子弹出膛,近身战几乎无敌的枪械,并没有让沈祈灵失望。 七名黑衣人,大部分配备的只有手枪,只有两名端着冲锋枪,将枪口指向她。 “放下枪,先生们,虽然我们没有和谈的可能性。”沈祈灵催动绝对掌控,利用声音媒介掌控了在场的所有黑衣人。 她要确定一件事,黑衣人的死亡机制是否是事先设定好的,非枪击致命伤是否能触发那个机制? “不,各位,现在并不是自由活动时间。”沈祈灵利用绝对掌控控制住他们的动作,她看得出来,那群黑衣人仍想负隅顽抗。 沈祈灵冷着一张脸走到其中一人身前,拔出后腰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脖颈。 动脉出血是重伤,不及时就医必定丧命。 通过这种方式,沈祈灵在验证自己的猜想。 再补一刀。 这一次她对准的是黑衣人身上的另一处动脉。 红色的血液小喷泉般飚射着,沈祈灵任凭他们肆无忌惮地喷溅到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她眯了眯眼睛,等黑衣人支撑不住走向死亡,等死神降临收割他的灵魂。 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那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彻底咽气时同样的身体湮灭现象发生了。 最先开始湮灭的是黑衣人的皮肤组织和衣角布料,紧接着是他的重要器官。 因为离得近,这一次沈祈灵看得十分清楚。 “真是奇妙……”她喃喃自语,一种无名的崇敬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很熟悉,过去那二十年间,她每次通过智能望远镜仰望苍穹时都会有这种感觉。 隐约间,沈祈灵感觉耳边有某种声音在呼唤她。 她平静地目视着黑衣人的最后一块内脏组织凭空消融后抬手揩拭了一下面颊。 “果然。”她瞧着洁净如初的指尖,满意地笑了。 这一切同她的猜想一致,当黑衣人死亡时,他的一切都将会从这世间抹除。 仿佛连他们的存在都是虚假的。 这世界上总是存在许多未知,人类的认知只是冰山一角,沈祈灵此刻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悟了。 “消灭病毒!” 但是很明显,她的麻烦还没有彻底解决。 “砰砰砰!” 当那几颗子弹瞄准她的脑壳飞射而来时,沈祈灵再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诧异。 距离太近,子弹太过密集,想要完全躲避几乎没可能。 沈祈灵只能尽量避开那些瞄准要害的子弹,然后掌攥为拳,蓄力重击向那名偷袭他的黑衣人,紧接着趁着短暂的间隙旋身抬腿飞扫,又解决了另一个。 那名被沈祈灵重击太阳穴的黑衣人尚有余力反抗,不过很快他就彻底丧失了战斗的自主权。 游隼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直拳,提肘,劈挂,连带着虎爪雨点般落了下来,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动作。 很快,那名黑衣人就败下阵来,沈祈灵瞅准时间,提膝狠狠踹在了那人发软的膝盖窝上,趁着其跌跪向地面的当口猛然挥手,将那把血液尚未凝固的匕首从他的后脖颈捅了进去,然后又迅速拔出。 黑衣人的眼瞳眨眼间失去了所有光彩,栽倒在地面上的刹那尸身便开始湮灭。 这个不中用了,还剩最后一个。沈祈灵握着那把银锃锃的匕首缓慢上前,单膝跪地凑近地面上那个右手骨折且奄奄一息的男人面前,紧接着她抬起了匕首…… “先生,很高兴认识你,请你原谅我不能同你以轻松的方式交谈。”沈祈灵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匕首落下,一把将黑衣人打算用来开枪自尽的左手钉在了地面上。 沈祈灵不得不承认,战斗中的血*腥令她疯狂,也彻底唤醒了她体内疯狂的家族基因。 她不顾男人闷声的痛呼声,单膝压在他韧带断裂的腹部,控制住其的动作后,她开门见山问道。 “谁派你们来的。” “病毒……病毒!” “病毒?”沈祈灵神色凝滞了一瞬,她在深思,揣度评估着“病毒”这两个字是代号的可能性。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黑衣人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像是只被外敌闯入领地的豺狼,正在龇牙咧嘴恐吓敌人。 黑衣人对她只有厌恶和恨意,没有恐惧,所以他的那句“病毒”并不是老实交代,而是一句类似咒骂的话! “很好。”沈祈灵发觉黑衣人打算采取最原始的方式咬*舌自*尽,漠然抬起拳头,重重砸在他的左脸上,然后是右脸,一下接着一下,直到将他满嘴的牙齿都打掉了。 “先生,记住了,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沈祈灵反常地好声好气劝说黑衣人,她微笑着,从灰雾空间中取出一支强力愈合剂。 “我再问你一遍,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虽然已经被打掉了满嘴牙,却依旧吃了秤砣铁了心誓死不透露分毫。 “很好。”沈祈灵原本微笑的眼睛里瞬间划过一抹寒意,她薄唇微抿,动作强硬地将强力愈合剂注射进了黑衣人的身体里。 想从一个嘴严的死侍嘴里撬出内幕消息无疑是愚蠢的,沈祈灵选择浪费一支强力愈合剂并不是为了同对方玩周瑜打黄盖的游戏,她只是想验证一个猜想。 “啊……” 强力抑制剂注射进黑衣人的手臂静脉中,药效开始起作用了,沈祈灵原本抿住的唇角终于松动了,她扬起唇,显然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黑衣人的身体在湮灭,没错,注射了强力愈合剂后他居然如愿迎来了自己渴求的死亡。 沈祈灵拍拍裤脚站起身,她拨通与顺泰出租车的连线。 “来接我,地点红心废弃垃圾站。” “滴滴——” “车辆已到达,请乘客尽快上车。”连线那头顺泰出租车发出两声汽车鸣笛声,仅仅四分之一秒的间隔,垃圾站门口也响起了同样的汽车鸣笛声。 沈祈灵没有迟疑,大步走向了垃圾站大门口,空旷荒凉的保安亭旁,那辆尼古拉斯复古黑轿车已经不见踪影。 “很高兴你没……哦,你受伤了。”枭咲原本想要送上亲切的问候以获得双手的解放,但当他注意到沈祈灵身上的几处子弹穿击伤时他立刻识趣地闭嘴了。 “尊贵的客人,顺泰出租为您服务,请指示接下来的路线。” “前往九龙地下拳台。”沈祈灵言简意赅指示道,而后便当着枭咲的面开始光明正大地换衣裳。 顶着这身满是子弹孔的血衣去地下拳台太引人注目,她必须换一身低调的装扮。 “非礼勿视,小姐,你未免太开放了!”枭咲像是被猜中尾巴的猫,立刻手舞足蹈地抗议起来,不过他的抗议无效,不仅因为他的手还被捆吊在车顶把手上,还因为沈祈灵充耳不闻。 “我现在是个男人。” 诚然,沈祈灵对自己变形后的性别接受良好。她属实没想到看上去年龄与她不相上下的枭咲居然这么纯情。 她干净利落地脱掉外套衬衫背心,眉头没皱一下,就好像被子弹击中的并不是自己。 “你们方才是刚好到达垃圾战的?” 她一边问一边从灰雾空间中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裳,因为她具备信息侵入,所以她在车上使用超凡能力时十分大胆。 “尊敬的乘客,这是枭先生要求修改后的线路,我们早在三分钟之前就到达了。” “哦?”沈祈灵瞥了一眼别过脸看车玻璃外景象的枭咲,话音里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你可真是名好医生,居然还包患者身后事。” 沈祈灵故意同枭咲打趣,只是为自己高兴,本就没打算得到枭咲的回应。 她重新穿好了衣裳,将最后一件同色系驼色大衣披在肩上后眨了眨眼,试图同无限建立连线。 关于那群黑衣人,沈祈灵有很不详的预感。 “你们在抵达垃圾战时,有看到之前那辆尾随我们的尼古拉斯黑轿车吗?”沈祈灵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和无限连线成功,她也不坚持,直接掐断申请信号,等待无限来找自己。 “没有。”顺泰出租内的人工智能回答道。 “知道了。”沈祈灵重新靠回后车座椅背上,身上的枪伤还没有处理,压到伤口时钻心得疼。 “滴滴——” “目的地黑龙地下拳台会所已到达,请乘客带好贴身物品从右侧车门下车。” 右侧车门避开马路主干道,沈祈灵解开了枭咲手上的领带结捆绑后,两人依次下车。 “感谢两位对于顺泰出租的信任与选择,测评界面将在两秒后发送到您的接收终端,参与测评赢好礼,最高可达3亿联邦币。” 出租车留下一段语音提示后扬长而去,沈祈灵轻轻抚了两下衣角,过路的行人瞅见并肩而立的两人无不侧目,指指点点一副动物园看狗熊的八卦劲头。 “他们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这个时代同性恋不犯法。”沈祈灵慢条斯理地带上墨镜,毒舌之魂不死,故意拿话揶揄枭咲,后者也如他所愿涨红了脸。 “你盯着我做什么?我的脸上有元素周期表吗?”厚脸皮的病人枭咲见多了,但像沈祈灵这么不要脸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沈祈灵歪头耸肩,一只手捏着礼帽边角,正要戴到头上,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枭咲见沈祈灵突然转头看向自己,眉头还皱得死紧,顿时右眼皮一跳,深怕她突然犯病赏自己吃枪子,忙朝后躲。 “躲什么?”沈祈灵一言不合就开始脱外套。 枭咲原本还无神犯困的耷拉眼皮瞬间撑了起来,他瞠目结舌,抬手指了指沈祈灵又指了指自己,大脑一阵风暴。 “如果你喜欢顶着那身时髦的洞洞服招摇过市,我也不拦着你。”沈祈灵拉下墨镜朝他挑衅扬眉。 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出租车里开着暖气,所以枭咲没注意到,但一下了车他就感觉寒风疯了般朝他身上扑,他原本只以为那是冷热突然交替引起的不适,可当他低头去瞧自己的t恤和长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有多窘迫。 好吧,种种迹象表明今天简直就是他的受难日,黑色星期日以后将荣登他的地下诊所歇业通告眉首。 窘迫时强装镇定的人总是可爱的,沈祈灵轻笑一声,将那件驼色大衣罩在了枭咲头上。 “抓紧吧伙计,否则明天的新闻头条就会是——天妒英才!医者不能自医,某知名地下医生竟有天生暴露癖!” 沈祈灵朝他摆摆手,而后径自朝着九龙地下拳台会所走去,会所门前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几乎找不到站脚的地方。 大部分都是些私下倒卖“黄星”的家伙,沈祈灵越过他们,脚步稳健地拾级而上,来到了一位打扮得冷艳妩媚的燕尾女郎身旁。 “能借个火吗,小姐?”沈祈灵从裤口袋中摸出一盒猛虎牌香烟,撕开包装,叼了一支在唇边。 “不好意思,先生,我在等人。”朱蒂虽然礼貌地回绝了沈祈灵的暧昧靠近,却还是坚守燕尾女郎的职业操守,从身上的备用口袋中取出一只刻着九头龙的鎏金打火机,打着火递到沈祈灵面前。 沈祈灵就着朱蒂的动作点着烟,却没立即吸,而是即刻低声开口对朱蒂使用了绝对掌控。 “带我去见戚先生,我们约好的,朱蒂。” 朱蒂的眼底划过一抹蒙昧的暗芒,随即顺从地应下。 “香烟里的尼古丁、一氧化碳、焦油,不仅会造成慢性支气管炎,还会熏黑你的肺,一颗自然肺是人造肺的十倍价。”枭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沈祈灵身侧,他貌似不太喜欢香烟,皱着提醒她。 沈祈灵却乐了,这医生到底是在担心病患得支气管炎还是……单纯不喜欢吸二手烟。 沈祈灵深吸了一口烟,燃烧的烟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了,但沈祈灵却并没有将烟彻底吸进肺中,而是恶作剧般转过头,对枭咲吐出了一个完美的烟圈。 “是啊,所以,枭先生还是攒点钱,准备换颗新肺吧。” 枭咲无语,绷紧一张“冰山脸”,却并不晓得自己冷着的那张完全没有震慑力的脸。 “朱蒂小姐,带路吧。”沈祈灵不再管他,将还在燃烧的烟蒂丢到地上,抬起皮鞋捻了两下。 枭咲:“……” 性格不止固执还很恶劣……是个合适的研究样本。 枭咲虽然心理不痛快,但获得新的心理研究观察对象,喜悦明显是超过那股子气愤的,他心底暗自盘算着,打算先从观察日志拟写起。 两人在朱蒂的引领下朝着地下拳台内部休息室走去,一路无话,瞧上去一片风平浪静。 第73章 献祭愚者73 “沃雷先生,戚先生现在有事脱不开身,可能暂时无法来见您。” “戚先生临走前吩咐我们给您准备了一些九龙会所的活动徽章,供您打发时间,当然,如果您都不喜欢的话,我们还可以安排些符合您要求的活动,只要符合会所规定,我们都会全力帮您办到。” 沈祈灵和枭咲在朱蒂的指引下进了接待室,刚一进门,两人就闻到刺鼻的沉木皮革香水味。 “尼古丁的味道,似乎还添了致幻剂。”枭咲皱了皱眉,他是个连吸二手烟都不愿意吸的人,现在更是转身就想跑。 “麻烦了。”沈祈灵绅士一笑,朝朱蒂微微颔首。然后长臂一展,不动声色地揽住了枭咲的肩膀。 她身体稍稍前倾,附在枭咲耳边压低声音,“别惹事,不然80万你一分也拿不到。” 枭咲诧异地张了张嘴,还没等他出声抗议呢,沈祈灵就松开了手,转向朱蒂。 “朱蒂小姐,有什么推荐吗?”她的目光迅速划过一旁侍者手上捧着的托盘,那上面都是大大小小颜色不同的精致徽章。 朱蒂是个见多识广的成熟女性,将沈祈灵和枭咲方才的互动场面尽收眼底,也只是会心一笑。 “二位,九龙会所全名九龙地下拳台会所,最出名的自然是拳台搏击。地下城的公民里,每天前来九龙会所赌拳的就占了总人数的70%,相当受追捧。” “拳台上,如果二位看好哪位拳手,可以选择下注支持,没准可以一本万利呢。”朱蒂细心讲解道。 “哦?这么神,有意思。” 沈祈灵虽然嘴上应承着朱蒂的话,但她本人对任何和赌博相关的活动都不感兴趣。这并不代表她的灵魂就有多崇高,而是她曾亲眼看着自己2037年的师兄因沾上赌博而自甘堕落,直至最后家破人亡成为行尸走肉。 这种内在操盘型的竞技游戏,并不适合局外人参与。 “那就它吧,不过……”沈祈灵捏起托盘上拿枚拇指大的,印有九头龙标志的勋章,端详了两秒。 “既然这活动那么火,现场一定有很多人吧。” “沃雷先生不必担心,戚先生已经事先安排过了,您是贵客,拥有独立的包厢。”朱蒂妩媚一笑,意在打消沈祈灵的顾虑。 “朱蒂小姐办事我放心。”沈祈灵满意点头,转身开始给枭咲别胸针,起初枭咲还想反抗,但是拗不过沈祈灵的坚决,只好认栽。 很明显这位握惯了手术刀治病救人的英雄并不喜欢视生命如粪土的搏击拳台。 “二位请和我来。”待沈祈灵将另一枚金徽章握在手心后朱蒂伸出一只手做“请”状。 沈祈灵也没说二话,从另一名侍者手中接过戚东阳为她准备的装有抑制剂的密码箱,跟在朱蒂身后上了另一边的楼梯。 “今晚来了位大人物,所以拳台会很热闹。”朱蒂一边引她们上楼一边讲解拳台局势。 “而且近期拳台也吸纳了不少资质优秀的新血,沃雷先生眼光独到,今晚不妨挑个顺眼的。”她微微一笑 “第六擂的青面鬼不错,底子扎实,身手利落,连挑25场从没输过,仅仅一个星期就打到了第六擂。” 朱蒂耐心讲解,沈祈灵也从她的话中摸清了地下拳台的一些门道。 五擂以下基本上是给普通赌客的,那些台上的拳手放在本擂可能是个一挑多的好手,但一旦升擂就只剩下花拳绣腿了。 五擂及五擂往上的赌客一般是些有钱的金主,用台湾话说就是大水喉,大水喉们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少则几十万上下,多则几百万甚至是千万。 至于朱蒂提到的那个青面鬼,他貌似是个后起新秀,功夫是个杂路子,一个星期前才来的九龙会所,黑户一个,以前是名雇佣兵,因为分赃不均杀了人才来得九龙会馆打拳。 根据朱蒂的讲述,九龙会馆里面的拳手大多数都是五级公民和六级公民,甚至有不少还带着厚厚的案底。个人权利和社会福利完整的四级公民及以上者是不屑干这行的,也没干这行的骨气。 “我们到了。朱蒂引着沈祈灵和枭咲上了会所十楼,然后又穿过了阴森森的半圆形昏暗走廊,最后来到了一扇门牌上画着“山羊头”金纹的房间前。 “二位请进。”朱蒂贴心地打开门。 复古式的木质大门缓缓洞开,屋内景象一点一点在沈祈灵眼前铺展开,那是一个基调深沉的褐色系房间,风格偏向上世纪的荒野镖客风,空气中还夹杂着熟悉的香水味,而且这次的烟味更重。 注意到枭咲的眉头不悦蹙起,朱蒂立即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操控区的空气净化循环按钮,给包厢换了个叫人亢奋却不烦躁的香氛。 “场下正在对战的就是青面鬼吗?”包厢外的欢呼声滚滚不绝,沈祈灵刚踏上屋内质地坚硬的厚地板,耳边就响起一句撕心裂肺的呐喊。“对,青面鬼,揍他,往死里揍,别让他站起来,赢了老子下局还押你!” “哇噢~”沈祈灵故作惊呼,瞥了一眼朱蒂,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么疯狂?” 朱蒂脸上的职业微笑就没垮下过,她引着沈祈灵和枭咲来到靠近拳台的真皮沙发边,那里隔着一层做过特殊处理仅单面可见的玻璃,一位戴着山羊头面具的男侍者正垂首站在沙发旁。 “这是?”沈祈灵走到长沙发里侧,浑身卸力般朝后一倒,慵懒地跌在了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这是方便您赌拳的举牌侍者,每个包厢都有一个。”朱蒂一边极有眼力见地给沈祈灵端果盘一边解释道。 “这是酒水单,沃雷先生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她将一张单子推向沈祈灵,而后又给枭咲发放了一张。 “黑咖啡,感谢。”沈祈灵只瞥了一眼便又挪回了目光,她透过窗玻璃望向楼下,人头攒动,一方被上万名观众挤挤挨挨围绕住的正方形台子上,一名带着青面鬼面具的男人正在同一个越南佬对擂。 对战很明显已经进入了尾声,越南佬不是青面鬼的对手,尽管一再防御却还是经常吃对方的拳头,而且青面鬼拳拳落下他致命位置,攻势劲头足,心思狠辣,明显是想要他的命。 “这个新血有些意思。”沈祈灵朝身后的举牌侍者勾勾手,“他今天赢几场了?” “第三场,先生,第六擂刚开不久。”虽然沈祈灵没有指名道姓,但举牌侍者还是老道地猜出了沈祈灵话里的深意。 “他一直没输?” “没有。” 举牌侍者的答案让沈祈灵有些惊讶,在九龙会所,第五擂是高手风水岭,能上第五擂的就已经是高手了,何况是第六擂。 “现在和青面鬼对战的是谁?” 沈祈灵瞧着台上那个已经被青面鬼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男人,摇了摇头。 “李贲,第六擂常驻拳手。”举牌侍者如实答道。 “常驻拳手,有点意思。”沈祈灵勾了勾唇,但还没等她给出下文,枭咲却一反常态地开嗓了,说的还是亘古金句。 “赌*博可耻,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沈祈灵挑衅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怕我倾家荡产养不起你?”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枭咲瞬间炸毛。 沈祈灵是懂如何让讨厌的人快速闭嘴的,直面枭咲锐利如箭的杀人目光,沈祈灵满意勾唇,故作惊讶道。 “兔子急了,是要咬人吗?” “……罗斯蒙德·沃雷……你……”枭咲咬牙切齿,恨不得当面爆了沈祈灵的马甲。 沈祈灵瞧着枭咲仿佛吞了一万只苍蝇的吃瘪模样,满意地转头继续侧耳倾听举牌侍者给自己分析局势情况和讲解押拳规则。 作为不知情的外人,一旁的朱蒂将方才“争锋相对”的场面看在眼里,出于职业素养,她努力绷着嘴角,将自己摘出战局,一副事件之外的模样。 “朱蒂,这个青面鬼……”沈祈灵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宽肩窄腰还翘着二郎腿,大有一副二世祖的模样,她抬手敲了敲单面可见的玻璃,示意台下已经大获全胜的青面鬼。 楼下一片群情激奋,押注青面鬼的赌客赚了个盆满钵满,输掉的赌客则满嘴恶毒咒骂,唾沫星子简直能淹死李贲。 整个拳台场地是上下层的圆形结构建筑,最下层站在拳台边缘人挤人的都是些能力一般都赌客,只有居于上位的才是些有能力挥洒千万的大水喉。 当比赛结束时,沈祈灵瞧见和自己正对面的那间包厢玻璃上亮起了金色的单足夔牛纹。 “那边什么情况?”沈祈灵昂了昂首,示意朱蒂瞧向对面的那间包厢。 “那是有押注者胜擂的标志,上层一共12个包厢,凡事能点上层包厢的基本上都是地下城或者说北大区数一数二的人物。” 说着,朱蒂又眯了眯眼确定了一番那间包厢外玻璃上的金纹。 “夔牛,那应该是隗太太了,她说二号包厢的吉祥物和她有缘,所以包年了二号包厢作为专属。” “隗太太,貌似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沈祈灵久久凝视着二号包厢,其上的金色夔牛纹尚未消散,貌似要一直持续到下一场擂台开擂。 朱蒂擅长察言观色,只听沈祈灵的话音就将其话中深意猜了个七七八八,“隗太太是九龙会馆数一数二的大金主,出手相当阔处。她的丈夫是司家二公子,身家千亿,但是天妒红颜,司先生在三年前不幸离世了,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 升阶,发财,死老公,这可是全体女人一生的福音,怎么能叫天妒红颜呢? “她继承了他老公的财产?” “没错,隗太太和司先生是真爱。”朱蒂颔首。 “隗太太光临会馆多长时间了?”沈祈灵又问。 “约摸……三年。”朱蒂开口时有些迟疑。 真爱?真爱会在丈夫死后不久就来地下拳台赌钱潇洒? 沈祈灵心底已有把握,她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敲。 “朱蒂,如果我想见这位神秘的隗太太,需要备些什么礼物呢?”沈祈灵这话说得含蓄了,其实她就是想见隗太太罢了,至于送礼,不过随口说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祈灵感觉自己说完那句话后不多久就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射向了自己,那个角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你是真的饿了。”枭咲嘟囔,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巧让整个包厢中的男男女女都听了个清楚。 真叫人吃惊,咱们枭医生的脑回路就是惊人的奇特。 沈祈灵顺着枭咲的视线低头瞅了眼自己此刻身姿颀长的新身体,瞬间明悟了枭咲话中的那句“饿了”的含义。 她轻笑一声,没再去管枭咲的视线,当然,后者也管不住她。 “朱蒂,我要见隗太太,你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朱蒂有些为难,“沃雷先生,原则上我只能帮你送一张拜帖,但您还必须拥有一张投名状。” “投名状?”沈祈灵重重咬出那三个字的发音,径直看进朱蒂褐色的眼瞳中,“需要什么样的投名状?” 沈祈灵没有咄咄逼人,这叫朱蒂松了一口气,“由于包厢中的客人一般非富即贵,作为九龙会馆的普通员工,我们无权为包厢内的客人安排会面,所以才需要投名状。”朱蒂说。 “所谓投名状,就是赌客彼此之间证明自己眼光和实力的一种凭证,由于隗太太是包厢内的客人,所以沃雷先生也必须遵循包厢投名状的规矩。” 朱蒂朝沈祈灵欠了欠身,然后蜂腰轻扭,走向了看台玻璃旁,“十二间包厢,每间包厢的外玻璃上都绘制着纯金兽纹,只要赌客押的拳手获得胜利,兽纹便会亮起,这就是投名状。” 沈祈灵听懂了,就是要赌一场呗,她将视线重新投回拳台,拳台上青面鬼早已不知所踪,唯剩几个拳台清理机器人在打扫沾满血污的台面。 “这很麻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是押不了青面鬼的,对吧?”沈祈灵收回视线,神色复杂。 朱蒂点头,“原则上是这样的,因为沃雷先生不是普通的作赌,而是要换取一张投名状,就必须选择青面鬼以外的拳手。” “有什么推荐吗?”沈祈灵两只手的拇指轻轻摩擦旋转,似是在思考。 “抱歉,沃雷先生……”这一次就连朱蒂也为难了,“您知道的,青面鬼已经二十五场……连上今晚的三场已经胜擂二十八场了,二十八场无败绩的好成绩,就连第五擂的黑犬和第六擂的李贲都败给他了,我见识浅,实在没什么建议可以给您了。” 第74章 献祭愚者74 “你有精神控制系超凡能力,赢这场比赛轻而易举。” 枭咲目送沈祈灵离开包厢。 “记住……” “看好包厢,放心我不走,祝你好运。”枭咲粲然一笑,瞧着沈祈灵转身徐徐走向不远处的楼梯间。 “呼——可终于走了。”枭咲反手关上门,再看向屋内被沈祈灵精神掌控、直愣愣盯着他瞧的朱蒂和举牌侍者时,心中腹诽。 “走都走了,还给我留两个麻烦!” 枭咲嘟囔着朝沙发走去,还顺手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美丽新世界》,上世纪反乌托邦文,有点意思。 “我现在需要一些自由空间,麻烦二位配合一下。”他每走一步朱蒂和举牌侍者就会跟着走一步,亦步亦趋,甚是烦人! “抱歉,枭先生,恕难从命,沃雷先生临走前吩咐我们保证您的安全。”朱蒂礼貌一笑,枭咲心中大叫“见鬼”! 沈祈灵是什么心思他还能不懂吗?无非是想要借朱蒂和举牌侍者这两个大灯泡管住他,还宣称为他好,简直强词夺理! 枭咲愤懑不平地窝进真皮沙发里,哗哗哗大声翻页以表不满,仅有一窗之隔的玻璃隔板外,人潮拥挤的正方形擂台上,扫地机器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头顶的螺旋桨快速旋转起来,带动笨重的机身飞向半空。 “威尔,是举牌的时候了。”朱蒂紧密注意着场下的状况,提醒一旁缄默无言的举牌侍者道。 “明白,朱蒂小姐,第六擂,加百利对战青面鬼,押注加百列,规格武器斗。”威尔颔首应承道。 “很好,举牌吧。”朱蒂点了点头,对威尔吩咐道。 威尔动作麻利,虽然人沉声闷气的,但反应相当迅速灵活。 很快,羊头包厢的外玻璃上的兽纹就亮起了金色的光,与此同时,金纹旁悬挂的一串红灯笼也被依次点亮。 红色的光辉与金纹的光晕交相辉映,妖艳又诡异。枭咲听到场下响起了一片惊叹和唏嘘声,但更多的还是对沈祈灵的质疑和对自己这次稳赚不赔的兴奋。 “呦呵,你们瞧,羊厢点灯笼了,还一次点五个,五千万呐,哎嘛,这哪来的大款啊?” “估计又是哪个暴发富的败家子,安生日子过多了,想一夜输到连裤*衩都不剩。” “我看像,又一个白日做梦的冤大头,居然押一个无名氏,真当自己的运气同隗太太一样好啊,赌一次就能押到大宝贝?他难道不知道第六擂的常胜将军是青面鬼吗?” “就是,还加百列呢,怎么?来当圣母天使送死的?哈哈哈哈!” “我猜他的案底一定不少,估计是个杀人越货的逃犯。” “不过话说回来,连水都不试了,开局就没买加百列胜,还一次押五千万,这位大金主谁呀?也太有钱了吧。” “再有钱也没用,这么不识货的,今晚注定叫他在九龙会所吃吃苦头,笑着进来,哭着出去!” 擂台下,一片质疑与嘲笑,沈祈灵就迎着那群嘴脸不一之人的目光,缓缓走向擂台。 “呦呵,还真是个天使呢,一身白,还带个面具!” “再白也没用,都是些五擂之下博人眼球的伎俩,青面鬼一上场,直接打得他求爷爷告奶奶,顺便再赏他个免费染色服务。” “就是,瞧他那肌肉,啧啧啧,简直少得可怜,胳膊还没有青面鬼的手腕粗,整一只瘦猴,除了个高,没啥可取之处了。” “一个竹竿,我赌青面鬼三拳就能搞定他,完全不用出腿!” “我也!” “我觉得不一定,青面鬼一拳就能叫人两眼冒金星了,这家伙都撑不过第二拳。” 拳台之下,有人质疑,有人起哄,多是不屑之声,甚至有人公开聚众作赌,赌青面鬼几拳可以撂倒沈祈灵。 精彩,青面鬼简直是众望所归,打倒了这样的对手,她的投名状就有资格递到隗太太面前了。 沈祈灵心中幽幽然盘算,并不在意周遭的评价,施施然走向拳台。 众赌客瞧见沈祈灵靠近自己,分分如见瘟神般避开她,生怕沾了她的晦气阻了自己的财运。 “这家伙脑子没病吧,不知道自己等会要对战的人物是谁吗,走路居然昂首挺胸,这么嘚瑟?” “估计不知道,要不然现在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 “好好好,今天回忆局,我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斗志昂扬的角色还是黑犬和李贲。” “哎呀呀,别提了,他怎么能同黑犬和李贲比,他们可是第五擂和第六擂的常驻大佬啊!” 众赌客对沈祈灵指指点点,沈祈灵只当没看见,纵身一跃,直接提步跨上搏击拳台。 上台之后,那位在场众人翘首以盼的狠角色居然还不曾有半分露面的意思。 “呵,被人瞧不起了,青面鬼还挺傲。” 枭咲一脸笑模样,居高临下瞧着楼下的拳台,“这家伙貌似还没领教过……”这位小姐凌厉的招式呢。“沃雷先生的身法呢,现在就倨傲拖延时间,等会怕是要吃苦头的。” 他摇摇头,在心底为青面鬼先默默点上了一根白蜡烛。之前在音像店前同沈祈灵交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枭咲现在想起来还直打哆嗦,这女人下手是真狠啊。 这般想着,他又有些不放心地将目光移回拳台上,“虽说你身手确实不差,但青面鬼终究是连赢28擂的实力新血,你要小心啊。” 枭咲喃喃自语,眼神中不乏担忧,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按理只要沈祈灵死了,他就恢复自由身了。可他心中又明显存在另一种认知相反的声音在呐喊—— 五千万呐!你又不知道她的个人账户号码和密码,她一死所有债务不就全推你这个大冤种头上了?更何况你还有八十万诊金没有拿到手呢! 所以! “朱蒂小姐,麻烦帮我给加百列助威打气。”枭咲说,他可不想沈祈灵因为心理承压能力不足,最后身陨搏击拳台,这画面不仅是对他眼睛的一种污染,更是对他未来几十年无忧无虑人生终结的无情宣判。 朱蒂机敏过人,立刻会意,给威尔下达指令。 下一瞬间,羊头厢的外玻璃上金纹再次亮起,灯笼又被电亮了一个,这可看傻了枭咲,也看乐了场下的赌客。 枭咲之所以傻眼是因为他没想到给自己押的拳手打气助威就是为他疯狂砸钱。而楼下的赌客之所以乐呵是因为他们已经完全将羊头厢的金主看成冤大头了! 明显赔钱的买卖,居然还敢往里砸钱,搁他们面前烧纸呢?那些票子不值钱? 与此同时,与羊头包厢遥遥相对的牛头包厢内,有人的兴趣被迅速挑起了。 慵懒斜靠在真皮沙发上的红裙女人红唇波浪卷,媚眼如丝,就连朱蒂同她相比都会被甩出好几条街。 女人手上摇着红酒杯,放在唇下饶有兴味地抿了一口。“楼下那个不知是何方神圣啊?之前赢了几擂了?怎么瞧着眼生呢?” 她朝楼下望去,拳台上那个宽肩窄腰的男人第一眼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我刚刚收到消息,那人名叫加百列,貌似是羊头包厢的客人自己举荐的拳手,说是要挣一张投名状,这是羊头包厢刚刚递来的拜帖。”举牌侍者借机将拜帖递到红裙女人面前。 原本这拜帖是要等对方的投名状拿到后再递送的,毕竟隗太太是九龙会所的贵客,不是那群暴发户相见就能见的。 只不过现在隗太太自己提起了场上的踢擂者,明显是有兴趣,举牌侍者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还是将拜帖直接交给隗太太更明智。 “加百列,这名字有意思,真不知道是他上头的人没文化,还是故意和路西法先生对着干。” 隗太太说到最后一句时可以加重咬字发音,好叫端坐在自己对面、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男人听个清楚。 “不过是些玩弄字眼的愣头青罢了,这一场我还押隗太太的人。” 路西法没有倚靠椅背,死神自然也不敢倚,他微不可查地调整了一下坐累的屁股,动作幅度很小,心里苦不堪言,每每他这位坐如钟的老大来巡查,他的腰就得受罪的。 戚东阳于路西法身后负手而立,没有说话,而是紧盯着拳台上那个带着白色无花纹面具,一身白衣白裤的挺拔男人。 这人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他眯了眯眼,大脑飞速旋转,一张张人脸飞速从脑海中掠过。 不是不是,这些都不是。 戚东阳心底隐隐有些不安,突然,一张脸挤开其他七零八落的散碎面庞缓缓浮现至他眼前,他心底咯噔一跳。 戚东阳:居然是他! “这张拜帖的中间人是谁?”隗太太捏着那张黑底烫金、表面镂刻着恶魔山羊头的拜帖,对死神的阿谀奉承报以后莞尔一笑,又询问举牌侍者道。 “是朱蒂姐。”举牌侍者如实道。 隗太太有些诧异,“哦?朱蒂?哪个朱蒂?”她明知故问,说话时视线有意无意朝戚东阳身上瞥,“难不成是老熟人吗?如果是她的话那还有什么好比的,东阳的面子我还能不给吗?谁要见我叫他来便是了,你们啊,就是不知变通,容易事情也被搞复杂了。” 隗太太笑着嗔怪道,面上和颜悦色,其实心底对于朱蒂按规矩办事的行为还是很受用的,她可不喜欢见一些不三不四的暴发户。 戚东阳莫名被提及,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路西法和死神都在现场呢,哪有他先开口的份。 终于,像是瞧出了戚东阳的窘迫,死神看不下去救场道:“东阳,朱蒂今天没跟着你,你说她去接你朋友了。” 死神有意用一种问询的语气对戚东阳说话,也是为了让他在路西法和隗太太面前好圆些。 “是,郎哥,朱蒂确实去替我接人了。” 死神得到回答,先瞧了眼路西法的脸色,发现其并不打算开口,就自然代劳问道,“你这朋友好大款呐,不仅开场踢擂,还敢开场就点六盏灯笼。” 要知道,就算是九龙会馆最大主顾隗太太最多也只点了五盏。 死神说这话时有意朝戚东阳示意了一眼隗太太,明显是提点戚东阳——你朋友一来就爆灯,不守规矩啊! 戚东阳在黑白两道闯了那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小场面自然吓不住他。 “对不住啊,郎哥,他第一次来,不懂规矩,我这就联系朱蒂,叫停这场对擂。” 戚东阳自然是不能向路西法和隗太太道歉的,这样一来不就说明主人家小肚鸡肠,只因为赌客押价比自己高就破防嫉恨吗? 退一步海阔天空,戚东阳退了,不过他可以肯定隗太太并不会叫停这场对擂。 “多大点事啊。”隗太太如戚东阳所料妩媚弯眉,“不过是场切磋,武者之间再常见不过了,没必要打断他们二位的好兴致,而且我也很想瞧瞧东阳这位朋友的真正实力呢。” 说着隗太太向举牌侍者拍了拍手,“点灯笼。” “太太,您需要点几盏?”举牌侍者恭顺弯腰。 “既然是东阳的朋友,我自然是要捧场的。”说着她抬手朝侍者比了个数字七。 这女人胜负欲果然强,不仅好胜还贪婪!戚东阳腹诽,不禁在心底为拳台上的沈祈灵捏了把汗。 七盏灯笼,也就意味着押七百万注,一盏灯笼翻一倍,多出来的那盏乘以十,也就是七十倍! 这么大数额的赌*博,稍有差池就会叫沈祈灵输得叮当响,甚至会因此背负上巨额债务。 包厢内风起云涌,拳台下的沈祈灵却浑然不知,她瞧见自己的包厢外头又多点了一盏灯笼替自己助威。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沈祈灵兀自吐槽。 她身上其实只余有两千万保值品,连上剩余的黄金和联邦币也不过刚刚达到五千万的边,她这次算是压上了所有身家。 她本来已经计算好了花销,结果却忘了将枭咲这个变故囊括在内了。他手指轻轻一敲,玩似地就替她点了一盏灯笼,慷他人之慨,还真是豪气啊! “哎哎哎,快看,快看,隗太太点灯了!” “快数数,羊头包厢今晚点了足足六盏,以隗太太的性格,肯定只多不少,这次我们赚翻了!” 原本只是窃窃私语的第六擂赌客,此刻因为隗太太的行动而被牵动起激动情绪。 赌客们一盏一盏数着灯笼,“1,2,3……6,7!” “七盏!足足七盏!我就知道!隗太太不愧是九龙会所第一主顾!”当数字数到7时,赌客们的神色陡然大变,沈祈灵瞧得出来,那是一种渴望、激动、极具感染性的疯狂情绪。 他们瞧着沈祈灵的眼瞳中闪着贪婪精光,好似一群饥肠辘辘的饿狼,恨不得当场将她撕烂! “七十倍,七十倍的对赌率,老子今晚发财了!” 第75章 献祭愚者75 千呼万唤始出来,众赌客无不望远欲穿,久久翘首以待后,那位身着青色贴身搏击服的新血战士青面鬼终于在众人急切盼望的目光中缓缓走向搏击台来。 “青面鬼!青面鬼!青面鬼!” 青面鬼露面的一刹那,场下赌客激动的情绪瞬间被调动到极点,他们热烈欢呼着,不仅是为势在必得的青面鬼,也是为巨量财富唾手可得的自己。 就在青面鬼上场的前十分钟,场下的赌客纷纷押上全部身家,赌青面鬼获胜。 那场面,已经无法用“疯狂”形容了。 2:的支持率,事情的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至于多出来的那个支持者,沈祈灵心中了然,除了枭咲还能有谁呢? “呵,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蠢货投你。” 沈祈灵抬头遥望屋顶提示牌时,青面鬼的目光也不屑地扫过那里,发出一句无情嘲笑。 “请教了,挑战者加百列。”沈祈灵不打算同青面鬼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时间,她抱拳颔首,从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下早就选好的铁指虎。 “不错嘛,东阳,你朋友还挺讲礼貌。只不过……”隗太太的视线在沈祈灵佩戴的铁指虎上多停留了两秒。 “选铁指虎吗?终究还是太嫩了啊,完全不知道青面鬼的狠辣。”死神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沈祈灵的选择很不看好,他的视线时不时飘向路西法,每次开口之前他都会习惯性先摸一摸老大的态度。 隗太太是贵客,他自然不能叫她的话掉到地上去,老大最讨厌说废话,戚东阳身份等级又不够,只好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陪笑脸了。 听到死神的评论,负手站在路西法身后的戚东阳神色明显一暗。这个青面鬼的大名这些天他早有所耳闻,是个狠辣之辈,每次对擂不把对方打残不会停手,而且这还是青面鬼手下留情之后的最轻结局。 沈祈灵对战青面鬼,不选刀具,偏偏挑那需要近身作战才能发挥威力的铁指虎,确实不太明智。 戚东阳下意识攥紧了了负在身后的拳头,眉头微锁,他只能默默祈祷幸运之神今天站在了沈祈灵这边,青面鬼玩够了,懒得再见血。 只要青面鬼手下留情,就算沈祈灵被打残,哪怕还留有一口气,就一定救得回来,哪怕多消耗几支强力愈合剂。 戚东阳紧盯楼下拳台,心底盘算着,但变化往往多余计划,青面鬼显然不打算放过今晚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他朝沈祈灵挑衅地比出一根中指,动作凌厉又果决地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抽下一把三棱军刺,凌空耍了几下,甩出嗖嗖风声。 七灯擂,在九龙会馆是闻所未闻的,他的身份说不定能够因此水涨船高,只有蠢蛋才会放过这次机会。 果然还是这样吗……戚东阳悬着的心终究还是落到了谷底。 青面鬼不愿意放过沈祈灵,看来沈祈灵今晚有一场恶战了。 “呦,青面鬼怎么回事?居然选三棱军刺,也未免太嚣张了些,这不是明摆着要加百列吃苦头吗?” 隗太太放下红酒杯,摇着手中的羽毛折扇,以扇遮唇,娇声笑道。“温迪,你过来。”她朝守在门口垂首站立的女保镖勾了勾手指。 “是,太太。”温迪应声上前。 “你去和青面鬼说一声,叫他换个兵器,三棱军刺对战铁指虎,他这不是欺负人嘛,我的人可不准有恃强凌弱的臭毛病。” 隗太太媚眼如丝,同女保镖交代时有意提高音量,好叫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听个赶紧。 “恃强凌弱?”死神挑眉,其实他本人倒是觉得场上的局势发展很有意思,但因为要估计隗太太面子,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不过他看得出来,路西法老大也与他英雄所见略同。 “拳台有拳台的规矩,上了拳台,就要守规矩。”死神撂下一句话。 戚东阳心领神会,他可以开口了,他朝隗太太颔首低眉,“隗太太的好意东阳心领了,但郎哥说的对,拳台有拳台的规矩,是规矩就要遵守,拳台只论输赢不论资辈,这是九龙会馆的铁律。” 说着戚东阳又将视线重新投向拳台,“规矩不避亲友,也是九龙会馆的规矩,既然铁指虎是加百列自己选的,那就不存在恃强凌弱之说,不过是他的选择罢了。” “你啊……”隗太太被戚东阳哄得心情大悦,笑指着他,嗔笑道:“你啊,就是太死板了,那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 戚东阳对隗太太的话颔首听命,极有绅士风度地回以职业微笑。隗太太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戚东阳心底明白,她不过是随口一提。 这种事说者无心,听着亦无心便好,若是没有眼力见地偏偏上了心,只会闹得彼此不欢而散。 与此同时,与牛头包厢相对的羊头包厢内,枭咲心底没来由地焦切。“铁指虎对战三棱军刀……她怎么想的?” 七十倍,七十倍的对赌率啊!枭咲怀疑沈祈灵很可能已经丧失斗志了,否则为什么会选对自己这般不友好的对擂武器呢? 三棱军刺,冷兵器中的狠角色,它内凹的特殊刀口设计会在捅入肉体的一瞬间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口,放血槽及容易造成伤着大出血。 青面鬼当真狠辣! 枭咲心中笃定楼下这场对擂,沈祈灵和青面鬼必有一方要见血。 楼上的人瞧得出来的事,沈祈灵自然也察觉到了。青面鬼当着她的面嘚瑟刀法,明显就是在有意搓她的锐气。 精彩,精彩的很。 瞧着青面鬼手中那把银锃锃的军刺,沈祈灵感觉浑身气血上冲至脑壳,满意弯唇。 “这才是合格的对手,没有怜悯,没有宽容,用最凌厉的杀意,最恶毒的招数,最犀利的身法,与我战斗。”沈祈灵喃喃自语,她念诵起了父亲留在笔记上的一首诗歌。 对沈祈灵来说,对手强悍并不可怕,人类生来就是要挑战不可能的。 若青面鬼是个外强中干之辈,她只会觉得兴趣缺缺。 自从干掉那群尾随跟踪的黑衣人,沈祈灵的手就一直痒得很,战斗,没错,她想要继续战斗,拳拳见肉的那种对决。 来自血脉深处的疯狂追求,沈祈灵也难逃其折磨。 “让利器隔断*喉管,沐浴在血*腥与疯狂中,远处的群星亮起点点光彩,恶魔在朝我微笑……” 她被面具遮住的眉眼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怎么,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开始祈祷上帝了吗?你还算明智。” 青面鬼轻佻开口,随着裁判一声令下,迅速拉开了架势。 身为连胜二十八场的擂台新星,青面鬼的身法相当干净利落,他步伐迅猛简洁,完全不加掩饰,开场便展现出了自己凶狠的一面。 三棱军刺被他耍得又快又狠,十几招内军刺的凿无不擦着沈祈灵的要害而过,看得人脊背发寒,心惊胆战,但凡再近一点,没人敢保证沈祈灵会不会瞬间血肉开花。 沈祈灵甩甩手,握紧手上铁指虎只做防御状,她这次穿得一身长衣长裤,新中式,专门用来遮住胳膊和大腿。 这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只是一场竞技性的比武对擂,沈祈灵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暴露自己超凡能力的身份,要知道仿生人在地下城是连饭桌都上不了的存在。 “嗖!” 沈祈灵分神之际,青面鬼又招式凌厉地朝她刺来,这一次他有意拧动刀身,谁要是被这一刀刺中,瞬间能被剜去一大块血肉。 青面鬼毒辣心思已经毫不掩饰了! “想什么呢?爷爷刚刚热身玩,现在才是动真格的!”许是刚刚那十几刀的落空让青面鬼丢了面子,此刻他戾气缠身,手上军刺舞得更加不留情面,像是要赏沈祈灵一刀叫她瞧瞧有眼无珠的代价。 青面鬼的怒气冲冠来得比预期早,沈祈灵瞧了眼对方故意用来遮掩的面具,判断不出年龄。但光听他的声音,却像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沉不住气。 游隼身手一向利落,她迅速旋身躲闪,手上铁指虎顺势一摆,嗑开青面鬼的军刺,身体向右一荡,两腿微屈,一改方才松散随意的步伐与姿态,铁指虎迅猛如电,撩起一道凌厉劲风抹向青面鬼的脖颈。 青面鬼眉心一跳立刻撤回左手,照着沈祈灵裸露在外的手腕划去,却没想到在近身战中铁指虎的力道叫他虎口一麻,手中军刺差点脱手飞出! 军刺同铁指虎撞在一起,沈祈灵借助变形后身体压倒性的腕力猛然下压,她明显感觉到青面鬼手腕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沈祈灵趁青面鬼反应停滞的那半秒迅速挥出空出的另一个拳头,套在手指上的铁指虎泛着寒光,冲着青面鬼的面门毫不客气就是一拳。 青面鬼下意识后撤,却终究晚了一步,他眼前一寒,鼻腔里爬进一股不同于汗臭味的血腥气。 沈祈灵的另一只铁指虎已经扎穿他的塑料面具扎进青面鬼眼珠里了!随着她手上用力一剜,青面鬼感觉自己的眼眶中有什么东西被连根拔起。 “啊!” “古有夏侯惇拔矢啖睛的佳话,先生这场戏亦会成为一方美谈。” 沈祈灵长臂一展,铁指虎上的血液和眼球随着她的动作迅速飞向场下人群,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落在一位脸色发白乱糟糟的头发上。 那人眼神呆滞,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他周围其他目睹全程的赌客则无不屏气凝神,心跳如擂鼓,一股无名怒意开始在他们心头涌动。 没多久,众多不满的赌客中,有人放出来不满的第一枪,“他奶*奶的,青面鬼你故意放水是不是?你敢当老子面打黑拳!” 这不满就如导火索,一触即燃,越烧越旺,很快,满场赌客的怒火都被点燃了。 “打黑拳可耻!青面鬼,滚下拳台,滚出九龙会馆!” “混蛋,故意骗我们下注,你们肯定是一伙的,退钱!退钱!” “对,退钱,不然就拿出全部的实力打,今天敢让老子赔钱,老子把会馆都给你砸了!” 拳台下你一言我一语,拳台上的青面鬼也不好过,他一把扯下自己脸上残破的塑料面具重重摔在地上。 “妈的,早知道就换一个铁质的了!”他咬牙切齿,就在不久前隗太太还提醒过他。 隗太太是九龙会馆的大主管,她的喜好全会馆的人都晓得,那就是独宠长得俊的,俗称小白脸! 近期随着青面鬼挑的擂越来越高,遇到的人也都是数一数二的镇擂大佬,为了防止他那张白净小脸破洞烂疮的,隗太太特意提醒青面鬼换一幅质量好点的面具,否则瞎眼歪嘴了,也就没必要在到她面前报备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青面鬼攥紧手上的三棱军刺,他的左眼还在淌血,小溪似的血注汩汩朝外涌,疼得他抓心挠肺。 青面鬼发誓,今天不把沈祈灵废了他也就不在九龙会馆混了! 察觉到对手重新凝聚出的杀意,沈祈灵更加满意了。 没有因为小小失败和质疑就动摇,拳台上,是位合格的对手。 青面鬼单手握刺刀,双腿一屈,脚下用力,如离弦之箭般迅速朝前迸发,力度之大甚至在地板上摩擦出一声刺耳的“嗤”音。 沈祈灵眼神瞬凛,她旋身闪躲的同时抬手去挑,另一只手用时挥出铁指虎削向青面鬼手腕。 青面鬼不躲不避,这一次他刺刀下扣,刺刀躯干上凿空的凹槽卡住铁指虎齿锋,手上用力将其往身侧一带,腿上攒劲,人如俯冲鹰隼般冲沈祈灵撞来,刺刀突出的刀尖刺向沈祈灵被新中式唐装竖起衣领包裹住的脖颈。 “去死吧你!”青面鬼杀意显而易见。 沈祈灵来不及后撤,她当机立断松开钳制三棱军刺的那只铁指虎的指环,脚尖一拧,另一只戴着铁指虎的手掌攥紧成拳,狠狠甩向青面鬼的脑袋。 第76章 献祭愚者76 “遭了!”枭咲瞧出沈祈灵方才是被迫弃去铁指虎,惊得心头咯噔一跳,手上动作不稳,酒水打湿了驼色大衣也浑然不觉。 拳台上有人心急如焚,拳台下就有人大喜过望。 青面鬼瞧见沈祈灵弃了武器,心中顿时信心大增,他身体后仰灵活避开沈祈灵砸向自己的拳头,只等那拳头落空就迅速贴身上前,在她身上捅个血窟窿,绝不放过这个绝好机会。 “你今天死定了,老子要弄死你!” 他仰身让过沈祈灵重击而来的疾拳,正欲反击,眼前却突然闪过一抹寒光,利落犀利地抹向自己的脖子! “怎么……” 青面鬼没工夫感叹,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他果断放弃了攻势,依靠惊人腰力猛地后仰,这才避开沈祈灵刺向自己喉咙的利器,可就算动作再快,脖颈动脉的位置却还是被划出一道长长血痕。 皮肉被挑起,血珠子断线的珍珠似的一颗颗往外冒。 因为地下拳台包厢设置的局限性,枭咲没能看清沈祈灵方才那一招反击的具体情形,只知道她扭转了战局。 不过与枭咲相反,同羊头包厢正对面的牛头包厢却将全过程瞧了个一清二楚。 沈祈灵松开铁指虎的刹那,假意借助另一只手中仅剩的铁指虎进行攻击,意图吸引青面鬼注意力,致其掉以轻心,但其实在她挥拳的一瞬间就已经立刻飞身回旋一脚,空出的那只手稳稳接住了下坠的铁指虎。 借着青面鬼摸错意图的空档,沈祈灵立刻提肘冲刺,奔着青面鬼裸露脆弱的脖颈攻去! 青面鬼躲过了沈祈灵的拳头,却躲避不开势头强劲的铁指虎! “好一招声东击西。”高台上座,死神饶有兴味地瞧着场上战况,两眼笑眯成一条缝。 他半揶揄半玩笑地开口,视线瞥向隗太太时有意去瞧她的脸色。“青面鬼今个是同隗太太您心意相通了,可巧您方才还提要放水呢。” 隗太太以扇掩面,目光幽然,注视拳台时分毫不移。“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她回答时语气僵硬,捏着扇骨上的指节咯吱作响,明显压着怒气。 “温迪,通知下去,以后青面鬼不用再来牛头厢了。”她猛地一合扇子,费尽气力才堪堪挤出一抹微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女保镖颔首听命,包厢内一时针落可闻,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隗太太此刻的怒意。 这要是有敢开腔的,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是要受罪的。 不过在场的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中,却也有不惯着隗太太臭毛病的。 路西法轻抚西装衣角起身,戴上墨镜时已经对场下局势洞若观火。 “老大。”死神跟着站起身,紧接着是戚东阳追随两人挪动步子。 “这场对擂输赢已定。”路西法的声音很沉很冷,就和他的人一样,棱角分明,不说废话。 隗太太嘴角抽搐了两下,只是这单纯的两秒间断,场下突然响起一阵咒骂声,还没等她抬眼去瞧,死神那独有的马屁腔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老大慢走,老大放心,有我在,这场交易绝对十拿九稳!”说着,死神用胳膊拱了拱戚东阳,“东阳,还不去送送!” 戚东阳跟了死神好些年了,不是个死眼皮的蠢货,只是和死神短暂交换了个眼神就心领神会。 “隗太太慢座,戚某告辞。”他分别向隗太太和死神鞠了一躬后,转身追出门去。 “哎呦,我的老腰啊!”死神一走,原本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的死神瞬间满血复活,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又姿态慵懒地倒在沙发上。 “这场比赛也快结束喽……啧啧啧,这小子被打那么惨?” 死神翘着个二郎腿,边挥手示意包厢内服务的燕尾女郎倒酒,一边隔着玻璃隔层往台下瞧。 “呵,这都见血了,他这张白净小脸算是废了。”路西法不在,死神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直接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转起脚踝来。 “废了就废了,不过是个连无名之辈都不敌的废物,有什么好唏嘘的。”隗太太不情不愿地重新坐回原位,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看也不想看现场,只听得耳边赌客的咒骂声越来越盛。 “退钱!骗子!退钱!打黑拳的可耻败类!” 楼下诸如此类的怒吼声越来越大了。 隗太太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堵得慌,也不管是敌是友,她只想叫自己出气痛快。故而瞧见九龙会所第六擂民怨沸腾,更是心中畅快。 “会长,楼下怎么闹成这样了啊,赌*拳*赌*拳,没半点骨气读什么钱,只是输了一次就驳您面子,这群赌客还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低级公民。” 死神轻抬眼皮,没有立刻接话,他知道隗太太是故意叫他难堪下不来台。 自从第一次在九龙会所见到她,死神就认定隗太太不是个心怀坦荡、沉得住气的人。她很善妒,而且锱铢必较。 “愧太太说的是,场面确实太乱,不过……这场面对会馆本身无害,倒是场叫人乐见其成的好买卖。” 没人看管死神时,他那张嘴巴可可比蝎子的尾巴还毒。 他居高临下观察台下的动静,目光扫过一群起哄的赌客,最终落在了沈祈灵身上。 今个还真叫这小子赚到了,身手不错,只可惜不是拳台的人,不然他高低要把他收到麾下的。 “罢了,底下确实太乱。”死神冲着一旁默不作声颔首听命的举牌侍者开口,“你去同戚副会长说一声,叫他压一压台下人的戾气,顺便再把那些已经输的倾家荡产的穷光蛋丢出去。” 慈不掌财,死神一向表面笑背后刀,他开的是拳台会馆,可不是救济基金会。 举牌侍者领命转身,若是放在从前,死神高低得叫住侍者再添上一句“调查一下胜擂者身份,没有势力的直接做*掉。” 隗太太没得到心中期许的答案,愤愤然归座,不再说话。 空气中的火药味太重了,重到死神想无视都不可能。 拳台上,那位叫做加百列的男人浑身白衫浴血,独立高台之上,而趴在他脚边的,是青面鬼奄奄一息的躯体。 方才的最后几个回合死神看得很清楚,青面鬼被割了喉咙,但是伤口不算太深,不会即刻毙命。 虽是如此,但青面鬼毕竟年轻气盛,又是个一往无前连胜二十八场的愣头青新血,在擂台上还从未遇到过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 新血最忌讳的就是方寸大乱,若是连自己的心都稳不住,便上不得拳台。 青面鬼最后就是败在自己不定的心上。 加百列已经下场了,死神瞧见拳台下的赌客对他又恨又怕,无不是怒目圆瞪却不敢出气吭声。 加百列今晚算是在九龙会馆混出大名堂了。 死神心底感叹,当然,戚东阳也同他心念如一,躬身送走路西法后又立刻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路上戚东阳碰到来寻自己的举牌侍者更是连见都未见,他在九龙拳台瞧了那么多场拳拳见肉的对擂,今日的局面过去自然也见识过。 是个麻烦的局面,他需要立即调动会馆保安前往第六擂,以防那些输急眼的赌客闹事。 在派遣人手时戚东阳比以往多选了三倍的人,今时不同往日,七灯擂,七十倍的对赌率,对于普通赌客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他们的情绪只会比以往还要愤怒怨恨。 从拳台下场,沈祈灵一路快步走向人群最边缘被保安把手的楼梯,那里是通往上层包厢的必经之路。 台下一片哗然,但都与她无关,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隗太太,您说这位羊头包厢的客人豪掷千金换一张投名状目的几何呢?难不成是早闻隗太太威名,想要一睹真容?” 包厢内的气氛实在太过沉闷,死神有意缓解,半开玩笑道。 “不过是些寻常暴发户。”隗太太显然没兴趣。 “寻常暴发户可很难有这般非凡的眼光呢。”死神瘪瘪嘴,抬手将桌面上那份秘密合同合上,笑着推给隗太太。 “赌局既定,也是太太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隗太太心底十二分不愿意,可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如果今天公然违约,她以后还怎么在九龙会馆混? 咬碎了牙齿活血吞,权衡再三后,隗太太最终还是选择接受这份不满意的合同。 “五选三,隗太太,您得到的远比这一份破纸上面的多。”隗太太迟疑的刹那,死神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还真是贪心啊,隗太太……死神无言腹诽。 原本只要加百列不上场隗太太就能在这场赌局中稳操胜券,青面鬼能为她赢来最多的利益。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加百列搅了局,坏了她的好事,无论加百列背后的金主是谁,这种没有眼力见的赌客她连个眼神都懒得分。 隗太太不说,死神也比谁都清楚她的心思,她大概率是想推脱这场会面的。 投名状终究不是入场卷,它只能算是一块敲门砖,并不能够主导这场会面。 “太太,羊头厢的投名状送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死神瞧了一眼把玩羽扇充耳不闻的隗太太,嗅到了空气中无声点燃的战火气息。 “无非是些见血的玩意,不必拿进来了。”死神给了隗太太充足的台阶,不过下一秒对方的话却叫死神大吃一惊。 “知道隗太太不喜欢这些脏东西,所以送来了些特别的礼物。”开口的是一个中期十足的男人,他气派很足,语调平稳有力,同一般赌客大不相同。 死神思绪转了一圈,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看好戏般将目光又投向隗太太。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您是见还是不见呢? 不过,显然那人的胆子比死神预想中大太多,还没等隗太太给出反应,那人就在一声告罪后走了进来。 门开时站在门口的只有沈祈灵一个人,至于枭咲,早就被她支去陪护维珈·赫尔墨斯了。 “在下陆培峰。” 沈祈灵按照九龙会馆的规矩同死神和隗太太问好,她不需要对方任何一个人回应自己,她已经通过绝对掌控探知到了他们二人脆弱的精神防线。 “这位陆先生……倒是眼生……”隗太太见到沈祈灵的第一眼双眼就直了,她自视阅男无数,各个年龄段的都触碰过,十二星座,十二生肖,无不在她的集邮册里。 隗太太近些年偏爱小鲜肉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有些人单是惊鸿一面就能叫你甘愿推翻过往所有准则。 死神并未起身,以他的地位,还无需向一个无名之辈行礼问好。他只静静听着隗太太和沈祈灵之间的对话,一副看戏的云淡风轻姿态。 “隗太太说笑了,在下过去一直生活在西大区,这是第一次到北大区来。” “哦?西大区?”原本死神对这种毫无信息含量的寒暄并不感兴趣,但当沈祈灵提及西大区时,死神的态度却180°大反转。 “西大区的富人区有限,以先生方才点灯时透露的财力,莫不是住水边的?” 这是一句黑话,水边指的是西大区靠海发达的那群有钱人,个个腰缠万贯,不比南大区金融长城里那些势力庞大的家族差。 “水边没去成,我家住山里。”沈祈灵也照着死神的话术回了一句,正好对上他挑起的眉梢。 “山里……”死神反复回味着沈祈灵的话,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但顾及到隗太太在场,没点破。 临走时死神同隗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对方不要乐不思蜀,忘了重要的交易合同。 而这微不可查的一幕也被沈祈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默不作声,只假装没瞧见,心底却已经对合同里的内容来了兴趣。 一位司家继承了丈夫巨额遗产的可怜遗孀,一位从事非法交易的黑色组织二把手,他们之间究竟存在什么样的秘密呢? 这个新闻,貌似会比司晟智失踪案更具有媒体吸引力。 第77章 献祭愚者77 “先生的人,加百列,今后可要成为九龙会馆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隗太太命令侍者撤去酒水换上了醇香浓郁的红茶。 “产自西大区的红茶,陆先生尝尝。” 香浓的牛奶注入茶水之中,沈祈灵又适时给自己添了一块方糖。 “说实话,我还是比较习惯喝咖啡。”沈祈灵微微一笑,信手从桌面上取过那份文件。 整个牛头包厢内的人都已经被绝对掌控,沈祈灵行动前探查过,出于对客户隐私的保护,包厢层是不会安装监控的,就算启用摄像头,那也是为了拍摄拳台画面以供赌客掌控拳手战况,仅限下层拳台附近。 最高机密! 瞧着扉页上那四个大字,沈祈灵顺势翻开合同。 最高机密,仿佛是个麻烦的东西。 “《关于紫幽灵深度实验计划书(第三版)》”。 居然是和司家有人牵扯的东西,算是个收获吗? 沈祈灵神色复杂,她面前的女人是司家二少爷的遗孀,可隗太太今晚却在和清道夫的人进行某个不为人知的交易。 还真是复杂混乱的关系…… 感叹之余,沈祈灵开始浏览整份文件的内容,到最后她可以确定这份关于紫幽灵的文件是隗太太私自带出司家,至于她是通过何种手段获得的,沈祈灵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沈祈灵也不在乎,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合同上提到的那个“回归计划”。 文件内容表明司家关于紫幽灵的深度研究就是为了这个回归计划,但是计划的具体内容合同上并没有写,确切的说就连涉及司家机密的那一部分也只是略有提及。 它只不过是合同上的一项条款,是隗太太为清道夫提供的一大便宜。 “回归计划”,沈祈灵想起之前在查看暗月卷宗时,曾在“替身计划”的任务目标栏中看到过相应词汇。 零当时派遣游隼替身“研究员沈祈灵”就是为了中止“回归计划”。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侵入者,游隼一定会按计划控制住“研究员沈祈灵”,并且…… 并且顺利登上愚人号。 原来这一切的重点在这里,愚人号。 无论是司家的重启计划,暗月的替身行动,反抗军的里应外合,以及骷髅会的恐怖袭击,这些全都是针对愚人号的。 这艘永不停靠的海上巨轮,这位深陷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的疲惫旅者,身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同巨大漩涡的中心,将一切试图靠近它的存在都吞噬殆尽。 它是噩梦的起点。 也是接下来沈祈灵破局的关键。 十天后的玩家群穿,她会重新经历一次愚人号大爆炸,这一次假手他人会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沈祈灵对自己起初的计划产生了质疑,由于当时力量薄弱,所以她并不想和多方势力正面冲突,尤其是反抗军。 所以学会顺势而为也就尤为重要。 但如今局势发生了逆转,由于侵入者的到来,她的境况发生了质的改变,如果她愿意,她可以迅速变强,北大区拥有足够多自投罗网的经验包。 但她还不能心急,就算她拥有了侵入者的剥夺能力,可她要面对的是整个反抗军组织,反抗军创造了游隼,自然对她的弱点了如指掌。 愚人号是一定要炸的,这次沈祈灵决定亲自动手。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是不会错的。 “隗太太,这份文件你是从何处得到的呢?” 而第一位情报对象就在眼前,沈祈灵自然要好好利用。 “那是我丈夫参与研究的,但是他在三年前死了。” “这么说,这份文件是旧版?” “没错。”绝对掌控状态下,隗太太瞳孔涣散,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的人形木偶。 沈祈灵盯着a4纸上的那串红色字体,陷入沉思,三年前是第三版,那现在,三年时间司家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你知道现行的版本吗?”沈祈灵问。 “知道,第九版,唯一成功的一版……” 不知道是不是沈祈灵的错觉,她总觉得隗太太在提起“第九版”这三个字时状态变得有些古怪。 “你所指的成功是?” “他们居然研究出来了……研究出来了……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等等,你冷静一下,隗太太。”沈祈灵眉心蹙起,这次她可以肯定了,隗太太的情绪正在走向崩溃端点。 再不稳住她,她很可能会做出些难以预料的事情。 “冷静点,我们可以暂时不谈这件事情。”沈祈灵催动绝对掌控,命令道。 不过这次情况尤为奇怪,她的绝对掌控收效甚微。隗太太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隗太太!” “他们是一群魔鬼!不,他们连魔鬼都不如,他们没有心肝!”隗太太怒吼着扫落桌上的茶具。 “隗太太,到底是谁让你这么痛苦?”没有办法劝阻,沈祈灵只好引导对方说出真相。 对于伤痛,沈祈灵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治愈,而是直面,将伤口撕扯得鲜血淋漓,将溃烂的血肉从白骨上剜尽,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解决方式了! “阿义!” 只不过,对她而言百试百灵的解决方法,用在旁人身上却恰恰相反,如果她当年报考的是心理学专业的话,她一定毕业就失业。 “隗太太,告诉我,阿义是谁?他是你的梦魇吗?” “沈谨,都是这个男人,是他把那些可怕的东西带来的,是他们把阿义推进深渊的!” “你说什么?” 人在疯癫状态下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假,又该不该因为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而怀疑自己的家人? “你再说一遍,那个害了阿义的人叫什么名字?” 沈祈灵怀疑自己疯了,没错,她又犯病了,不过是重名重姓而已,她的情绪何必那么激动,那个沈谨……又怎么可能是她阔别已久的父亲呢? 这明明是2077年,和2037年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时空啊! “什么人类的福音,都是骗人的,三年前从极北带回来的东西简直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只有灾难和畸变!” 隗太太歇斯底里,悲痛压垮了她,泪水和心酸包裹着她的整颗心脏。 “还真是悲伤压抑至极的氛围啊,也许留你一个人在这并不是和正确的决定。” 包厢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站了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谁帮你收拾残局呢?”枭咲耸肩,他反手带上门,目光掠过满地狼藉看向那位桌面清理大师。 “这就是你必须见她的理由?” “计划有变,这是个意外。”沈祈灵越过枭咲肩头看向门外,“她们没拦你?” “你是指那群被你精神控制堵在门口的女保镖吗?当然,毕竟我魅力无限。”枭咲随口扯了个借口,然后直面沈祈灵吃人的逼视。 “好吧,我承认,你的精神控制对我无效。”枭咲单手插兜。 “无效?”沈祈灵挑眉,她觉得枭咲的话特别有意思,“你确实是精神系异能者吗?” 以沈祈灵现在拥有的超凡能力来看,除了剥夺外,没有任何一项能力能够探测出枭咲身附的超凡能力。 这家伙果然是个麻烦……嘶! “你做什么?”沈祈灵惊呼出声,可同她眼神相撞的枭咲却满眼无辜。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好害怕。” 沈祈灵:“……” 害怕和找死是两个概念。 沈祈灵垂眸,她的左手腕上留了三个注射灼烧点,这个灼烧点是注射手枪留下的,枭咲这家伙刚刚在给她注射抑制剂。 “虽然你在上台之前已经注射两只了,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你对抑制剂的免疫能力太霸道了,为防止你突然暴走无故殴打医生,现对你进行预防注射处理。” 担心挨打没必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个问题一个答案。 “我有办法稳住隗太太的情绪,如果你足够聪明,就一定猜得出来。” 还真是个狡猾的回答方式! 沈祈灵紧盯着枭咲的每一个动作,意图从中找出破绽。 但出乎意料的是,破绽没找出来,意外却先发生了。 “砰!” 沈祈灵亲眼见到枭咲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就稳住了隗太太崩溃的情绪,而下一秒他突然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隗太太的脑门。 便携手枪安装了消音器,枪响后没有惊动四周包厢内的赌客。 “你这是……” 讶异,不解,审视……类似的情绪在沈祈灵心底翻腾汹涌,直到枭咲又从身上取出一支强力愈合剂。 杀*人*犯会主动治愈他的猎物吗? 这个问题就同询问狼是否会放弃吃羊一样愚蠢。 天性使然的事情,如果披上了善意的皮囊,那一定是别有所图的。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果决。”沈祈灵第一次对枭咲改观,从她在音像店第一次见到对方,他就是一副与慵懒随意没所谓的模样。 简直比咸鱼还闲。 不过就在方才,他却主动开枪了,果断决绝,一丝怜悯之心都没有。冷血得就像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就是地下医生的自我修养吗?战斗素质不高,逃跑能力一流,枪法也不错,快准狠。” “快准狠不敢当,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我都能射偏,我还怎么在地下城混?” 沈祈灵明显不是真心夸赞,枭咲只好笑着打哈哈,“话说沃雷先生不会觉得我残忍吧?” 笑面虎…… 面对着枭咲那张满面笑意的小白脸,沈祈灵真想对着他的鼻骨飞出一拳。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阴阳怪气的很有技术含量? “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就算注射了强力愈合剂,但隗太太毕竟只是个没有觉醒超凡能力的普通人,所以并不会那么快苏醒,沈祈灵无需费力去绝对掌控她。 她目前对不请自来的枭咲更加忌惮。 “放心,我还是很守医德的,赫尔墨斯先生我已经检查过了,身体各项指标正常。” 像是为防沈祈灵怀疑自己的专业程度,枭咲主动交代道。 “至于我来寻你的理由,当然是我想要同你谈谈。” 比起藏着掖着,枭咲觉得自己还是坦白从宽比较好,毕竟青面鬼就是个鲜活的例子,要是得罪了她,大概率会被收拾得很惨吧。 “这样吗,那就长话短说吧。”沈祈灵重新看了一下电子手环,闹腾了那么久,已经快到夜间零点了,她今晚还有必须完成的任务,没有时间同旁人交心浪费。 “放心,内容你绝对感兴趣。”枭咲故意卖了一下关子,于是他顺利收到沈祈灵一记眼刀。 “还记得你从我的音像店中带走的那副画吗?”枭咲讪讪笑道,但很快他的神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说下去。”沈祈灵听出了枭咲的弦外之音,他在将某些东西传达给自己。 “画上的景象你也一定见过吧?” “没错,在梦里。” “我没有开玩笑。”只得到了沈祈灵漫不经心的回答,枭咲倒也不心急,毕竟他们现在一点信任基础都没有,沈祈灵不愿吐露实情也有情可原。 “愚人号爆炸的场景我也亲眼见到了,在梦里。” 如果不是枭咲的语气和神态坚定不移,沈祈灵一定会肯定枭咲在耍自己。 “这事说来话长。”枭咲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沈祈灵没有回答,她在权衡掂量枭咲这些肺腑之言的可信度。 “就在三年前,有个奇怪的男人突然找到我,付了我一笔巨款要我帮他们做一次黑活。” “那笔钱款相当可观,我没有拒绝,身为地下医生我背地里也接过大大小小不少黑活,在地下城生存,想要履历干干净净是不可能的。” 枭咲的态度相当诚恳,这一次倒是叫沈祈灵迟疑了,直觉告诉她,枭咲没有说谎。 “因为那些顾客的要求本身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挑战性,所以我并没有多想,可是最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份黑活最后却给带来了梦魇般的影响。” “他们让你做什么?”沈祈灵盯着枭咲的眼睛问,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手术,一场违背人伦的手术……” 枭咲开口时沈祈灵貌似听到了他悲戚的叹息声。 第78章 献祭愚者78 新约时代2074年12月26日00:00,隆冬—— 冬日的地下城虽然寒冷,却比暴雪肆虐的地上世界好太多,地下城37万居住者的夜生活正精彩纷呈地上演着。 舞蹈,赌拳,竞酒,红心会所,这座昏暗的黑铁城市的黑夜狂欢同过往的每一天一样正常地运转着。 枭咲睡了一个下午,晚饭也没有吃,没有预约的日子里他总是喜欢埋头大睡。 对于某些特殊群体而言,睡眠有助于排遣压力与缓解痛苦。 是个代价不大的自我催眠方式。 不过总像这样悠哉悠哉地沉溺睡眠、逃避真实世界终究不是个事,在这座满是机油和潮湿下水道气息的城市里,懒惰只会招致自我毁灭。 捱到晚上20:00这个强制性时间段,就算没有病人预约枭咲也必须要起来了,从棉软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在空调极低的温度中套上棉服,然后打开培养箱,取出培养皿,开始他一天中必不可少的研究时刻。 12月15日是一个古怪的日子,从上午9:00开始,五大区的新闻预告台传回的信息就都是天气异常,北大区暴风雪,南大区大地震,西大区滔天海啸,东大区火山爆发…… 2074年12月15日对于五大区的居民来说简直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当然这种怪异的天气现象也影响到了枭咲。 地下城因为地上大雪暴、地壳运动和地磁紊乱的影响,从早上9:00开始一直到夜间21:00地下城都震个不停,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恐慌,甚至拉响了一级警报,做好了居民紧急撤离的准备。 这座黑铁城市简直像是要坍塌在这场异动中一样。 不过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任凭铁皮房的墙壁歪斜抖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枭咲依旧能安心补他的觉。 如果真有什么末日灾难,那一定是神明的恩赐,毕竟这至少能说明祂不忍心人类受苦。 但很明显,人类还不配得到这种救赎,人类还是要在一潭死水中挣扎求生。 2074年晚12月15日晚21:00,异像结束了,诡异地同一时间结束,虚假得就像那些奇怪的现象不过是人们的妄想。 五大区悄然间躲过一劫,好似一只夹缝求生的老鼠,因为太过不起眼,所以就连神明也没发现他们。 叫人气愤的震动结束了,枭咲自然比谁都舒心,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实验终于不用再受那该死的外力的影响了。 他不用再担心试剂因为地面震动而出现比例偏差,也不用考虑培养皿因为全地下城突然断电导致的室内气温上升而废弃和异化。 有惊无险,真是个值得庆祝呢。 像往常一样,枭咲一直工作到夜间,凌晨即将来临时他也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打算。 他还是那副死德行,要么不工作,工作起来就不要命。 不知道是不是枭咲的错觉,他总觉得异动结束后,夜间的地温出奇的高,明明是城市降雨的日子,可是整间实验室里的燥意却超乎往常。 像是有人在他身边支了只碳炉子,橘黄的暖温叫他浑身发热难受。 为防止培养皿因温度升高而报废,他只好将空调的温度调得更低,直到最低临界值,枭咲才感觉屋内的温度适宜继续实验。 凌晨00:00—— 忙活了一个晚上,枭咲还是老规矩用一杯咖啡迎接新一天的降临。 干他这种活计的,都是昼伏夜出,又是在地底,除了白日里采购些必需品,顶着类阳光的昏黄探照灯行走在地下城狭窄逼仄的街道里,陪伴他的另两类光源就只剩下实验室和手术室内使用的医用白炽灯和消毒紫外线灯了。 还真是无趣的颜色呢。 枭咲试图回溯过去的记忆,尽管链接耶梦加得服务器里面的独家分享视频,通过神经分享系统和虚拟体验设备他也能感受到地面上24小时不同时间段的日光,但他还是不愿意沉溺在那种东西里。 那种梦一样的地方,不适合他这种人长久蜗居,虽然美妙,但对他来说,却死气沉沉一片,像一望无垠、深不见底的深渊海水。 他的生命留存在地下城也许只是荒芜,可一旦进入那种东西里面,才叫真正的死去。 枭咲不允许自己死的这么没骨气。 忘记了真实阳光的温度吗?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那种东西引导他前进了。 那种……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熟悉的门铃声响起,枭咲刚结束手上的工作,忙得连酸痛的脖子都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就要去接待那群不懂得提前预约的医患。 说到底他还是不够热爱这份职业,否则怎么会抱怨病人来得不合时宜呢? 也许过几年可以换一个新工作,去东大区的深山老林里窝着,也许那里的土着比北大区的人精好糊弄些。 ……果然工作(生存)叫人面目全非啊,对于邪恶什么的分界线已经模糊到这个地步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门铃按的更急了,枭咲摘下白手套,拨开卧室的珠帘走了出来,凌晨他不开门,懂规矩的会直接敲指定的摩斯电码门铃,就这种情况枭咲也是要仔细考虑是否接单的。 这不仅是枭咲谨慎小心,还是血泪教训总结出的经验使然。他并不想被一群酒闷子或是输钱的赌客发泄洗劫。 几年前他刚到地下城时还因为这件事和一群肌肉健硕的壮汉拼得头破血流呢。 “几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枭咲没有即刻开门,音像店大门上从上到下安装了足足八个智能防盗防撞锁,每个智能锁宽度都堪比一个成年人的胳膊,差点将仅有的门缝全数遮住,只露出了枭咲铅灰色的淡漠双瞳。 迎着来访者冷白色的手电灯光,那双眼更显疲惫了。 “您好,您就是枭咲先生吧,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卫攸斯,想怎么称呼随您好了。” 开口的是位女性,三十多岁的年纪,还算有礼貌,但枭咲隔着门缝瞧了半天也没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丝伤口。 她很显然不是病人。 “我是枭咲,请问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水电缴费的话,就贴张条子在门口好了,我会在明天截止前缴清。” “枭先生,我们想请您出趟诊。”卫攸斯没有被回应故意避开话题的枭咲,直接开门见山道。 “希望您配合。”但那显然不是商量。 “抱歉,很晚了,我今天休息。”他着急掩门,不希望被卫攸斯那双透过墨镜的眼瞳过多注视,这令他极度不适。 枭咲不喜欢那种感觉,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被看透了。 而事实上,他的直觉很准,“报酬绝对会让您满意,足够您彻底离开这座肮脏的地底城市。” “只要您愿意,我们保证您能开启一个崭新的未来。” 卫攸斯带着墨镜,围着墨绿色围巾,金色长发隆起,大半藏在颜色更深的礼貌中,穿一身灰绿色风衣,踩着细高跟,在这种鬼天气……地下城的巷子里可到处都是积水。 可是她的动作却依旧曼妙优雅,隐隐中带着危险的气息,好似一条潜行于未知角落的毒蛇,不急不慢地吐着信子。 是个身份不一般的病人家属呢。 “在这座城市里,早起筑高楼、是夜埋死骨的事情太多了,我怎么能确定你们不会给我带来麻烦?”枭咲依旧警惕,而这自然在卫攸斯的预料之内。 “只是一场很简单的开颅手术,我有一位重要的朋友,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脑袋被开了瓢,急需一位医术高明的医生救治他。” 为表诚意,卫攸斯向枭咲展示了她承诺的佣金,价值三亿联邦币的金条,足足装满了一整辆尼古拉斯复古黑轿车。 “三个亿?只是一个朋友值得小姐花这样的大价钱救治。” “这属于顾客隐私的范畴,枭先生,不过,为表诚意告诉您也无妨。” 女人在提起那人时沉吟了将近一分钟。 “他与我的家族牵连甚深,是一切的起点也将是一切的终结。” 爱情悲剧吗? 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女人的悲叹声很真实,完全不像是做作表演,枭咲迟疑了。 “我可以帮你,但还请你配合,女士,我需要对你使用测谎仪。” “你没有这种权利……” “没事,白月。” 守在卫攸斯身边的名叫白月的黑风衣男貌似觉得这种要求是一种侮辱,上前阻拦,但卫攸斯揽拦住了他。 “当然可以,枭先生,一切以您的意愿为先。”卫攸斯再次做出了让步。 她相当有把握,当然这种自信也是源于她毫无亏心事。 测谎仪显示她的话所言不虚,而且那个脑袋开瓢的男人也并没有得罪联邦、司家和清道夫任何一方,貌似只是因为一些私人恩怨才出意外的。 和这些大组织毫无牵连的话,枭咲就能松口气了。 这下警报算是暂时解除了。 “好,这活我接了。”权衡再三,枭咲还是答应了,说实话他早就厌恶地下城阴魂不散的机油味和下水道味了。 如果有机会,没有一只鸟不想振翅高飞重返天空。 有生之年里,2074年12月26日零时是枭咲最走运的一天,也是他一切噩梦的开端。 如果人类真的能发明时光机,枭咲真想返回2074年12月26日的那个零点,抽醒得意忘形的自己,让自己彻底认清这个世界的肮脏。 既然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他到底哪来的自信可以重新拥抱光明? 阴沟里的老鼠从来都不是受欢迎的物种,他也一样,正如神明一次也没有偏爱过他。 也许……他当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吧。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彻底绝望之前,枭咲还需要完成一场大手术。 一场卫攸斯口中非他不可的开颅手术。 “你感受过精神被强行入侵的感觉吗?”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牛头包厢里,两人简单一句对话后枭咲便再无下文,枭咲突然变得安静了,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与沈祈灵不同,枭咲并不是一个会因为情绪崩溃而走极端的人,他更多时候表现出来的都是对生命的淡漠。 对鲜血,他没有渴望,只有厌恶。 沈祈灵觉得枭咲的沉默别有深意,他的眼神凝视着脚尖,大半个人窝进沙发里,仿佛在追忆某段已经黯淡无光的逝水年华。 当然,要是他的眼神没有那么多漠然,多一分温情就更像了。 如果绝对掌控能对枭咲施展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沈祈灵默然腹诽,她没有打扰老僧入定的枭咲,而是开始在行动表中筛选合适的剥夺对象,她想要提升绝对掌控,只要绝对掌控提升到s级,她就能成功控制枭咲,背叛什么都也就不存在了。 比起让沙子从指尖流逝,沈祈灵更喜欢将它们打造成坚固的堡垒。 她从现有名单中寻找了一圈,暗月,反抗军,以及已知的觉醒了超凡能力的仿生人,一无所获,精神系超凡能力者太稀少了,如果硬要凑合的话……维珈·赫尔墨斯倒是可以。 沈祈灵没有丧气,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在这个人类无法觉醒超凡能力的世界,想要寻找到一名精神系超凡能力者简直是大海捞针,除了恐怖组织,还有哪些地方会接纳他们…… 等等,恐怖组织! 沈祈灵心神一顿,这个方向她刚刚没有考虑到,为什么要将视线放得那么窄呢?她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维珈·赫尔墨斯还有用处,沈祈灵不会轻易动他,而且他那副躯体将在十天后遭受傅秋砚的灵魂夺舍,如果面对的是一名玩家,沈祈灵就有一定几率能跟对方友好沟通了。 虽然傅秋砚是白鸽监管的对象,但维珈·赫尔墨斯此刻的躯壳归她所有。 所以,不剥夺维珈和枭咲二人的能力的话,沈祈灵目前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击杀那位对游隼恨之入骨的敌人——蛞蝓。 他具备群体性催眠能力,能够在超远距离情况下控制北大区公民于关隘前自*燃,蛞蝓的超凡能力最起码达到了a级。 a级的绝对掌控融合a级的群体性催眠能力,有望将绝对掌控提升到s级,就算提升不到,沈祈灵也离那个门槛不远了。 “沃雷先生……罗斯蒙德小姐,你现在猜出我真正的超凡能力是什么了吗?” 沈祈灵在心中敲定计划,她思考时太过专注,一时没注意到枭咲投向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长久地凝聚在她身上,铅灰色眼瞳中毫无情绪,而沈祈灵没有读心术,读不懂他。 第79章 献祭愚者79 “你的问题扯远了。”沈祈灵不想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东拉西扯,但当她直视枭咲那双目不斜视的眼睛时,她的想法却有了一丝变化。 那种眼神……让人莫名感到熟悉……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沈祈灵完全想不起来了。 会是链接他人精神吗?沈祈灵不确定,她总感觉枭咲这家伙迟钝中带着一丝古怪的敏锐。 一个缘由、一个问题、一个答案,当一个人问出相对应问题时,除非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否则答案只会是唯一的,缘由也是。 沈祈灵暂时还搞不清楚枭咲的真实意图,而枭咲明显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精神链接,是我的能力。” 除了些微吃惊外,沈祈灵没有表现的太过诧异,枭咲明白这个答案她曾设想过。 “也就是说那群人强迫你链接伤者的精神?”联系枭咲先前戛然而止的故事,沈祈灵有了进一步猜想。 枭咲没有否认,“那是一团杂乱无章、晦滞黏稠如淤泥的精神。” “不同于濒死者的衰弱,它强悍得可怕,接受那个男人混乱的精神时,我甚至怀疑自己误入了神明的禁地。” “这么说来,你所谓的‘违背人伦’,是因为他们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你还真是冷酷呢,正常情况下,就算是陌生人,对方已经这么悲惨了,好歹心底也会产生刹那怜悯吧。” “可你却完全无动于衷,就好像没有心一样。” “我还以为你不需要呢。”沈祈灵如枭咲所言,一直处于波澜不惊的状态,就连丝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你很需要那种虚假的安抚吗?可你的眼睛分明在给我相反的答案。”直视着那双铅灰色的眼睛,那双冷淡到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空洞眼睛,沈祈灵怀疑枭咲在故意说笑。 “被你看出来了呢,老早就有人说过我的眼睛不会撒谎了,我还顽固地不肯相信。” 一个可以笑眯眯自嘲的家伙,一个总是懒洋洋的,貌似不会被任何伤心事冲击心灵的家伙…… 这种人真的会伤心吗? 沈祈灵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人类彼此之间想要完全理解彼此本就不可能,她又何必自不量力。 “回归正题吧,同样的问题,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祈灵隐约有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里将会有出人意料的惊喜。 “他们让我链接那个男人的精神,将它作为锚点注入一个无辜*孩童的精神意识中。” “那名伤者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受的伤真的是脑袋开瓢这么简单吗?” “卫攸斯请你帮忙的原因真的只是救人吗?她要求你链接精神,证明她有事先调查过你。” “如果只是单纯救人,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孩童作为精神承接容器,相比于精神力弱小的孩童,成人的承受能力明显更强,况且他们完全可以借助意识上传机器,还是说那个孩童身份特殊?” 沈祈灵的问题依旧单刀直入,她需要最明确最真实的答案。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最先回应她的不是她最关注的答案,而是枭咲莫名其妙的笑。 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会不怨反笑吗?枭咲难不成精神崩溃了? 沈祈灵搞不懂,但她从枭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最厌恶的东西—— 怜悯。 或者说可怜。 “你仿佛一点也不在意那种程度的精神链接会给一个精神弱小的儿童带来多么深重的痛苦。” 枭咲的话没头又没尾,沈祈灵不明白他突然跳转到这种话题上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变相讽刺她冷血无情? “那种常识性问题你又何必询问我,我们现在探讨的并不是那种无关紧要的事。” “无关紧要?”沈祈灵从枭咲突然锐利的神态中感受到了他不敢苟同的反驳态度。 这种情感丰沛的社会群体,有的时候真的让人很头疼。 “顾左右而言其他,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好吧,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些事情。”感受到沈祈灵的不耐烦,枭咲决定不再于对方的雷区上蹦迪。 “小姐,如果一个人的灵魂被明显破坏过,那么对你而言,她还算是个完整的个体吗?” 又是这样,枭咲这个谜语人到底想要搞什么? “这种哲学性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沈祈灵拒绝回答。 枭咲:“其实就算灵魂受损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可悲的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沈祈灵:“……” “我感受到了你的迷茫,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副与自己精神相去甚远的躯壳,但我能感受到你的惶惑。” 枭咲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对沈祈灵发动了精神链接,并且顺利链接上了她的精神,感受到了她情绪。 “现在是愤怒,我感受到你很希望立刻朝我的鼻子上挥一拳。” 枭咲说的没错,私人领地被侵犯,沈祈灵确实很想一拳将他打成熊猫,不过她还没那么冲动。 现在的情形就和她在未经旁人允许的情况下就对他们发动绝对掌控没什么区别。 不过,即使两者情况相似,沈祈灵也没打算坐以待毙,“你最好不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她默许了枭咲的行为,但如果对方之后还有什么出格举动,她会立刻出手。 沈祈灵又瞧了一眼表,时间过得很快,差不多快到夜半零时。 “很高兴能得到你的理解。”又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虚假笑脸,枭咲的性格有时候蛮割裂的。 “至于你方才的那些问题。”他说,“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然后又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首先是那名伤者的身份,也许说出来会让你有些意外,经过我的检查,他是一名仿生人,精神上烙印着监管者特有的标记,但有别于联邦的监管系统,那显然是一个特别的监管系统。” “他是一名红心仿生人?” 有了维珈·赫尔墨斯的教训,沈祈灵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假设居然是人类和仿生人悲情爱恋这种狗血闹剧。 然而,这次她的假设却偏离得相当远,真想并不是简单的情感纠纷。“不,他并不是,他不属于红心、方块、黑桃、梅花四大序列中的任何一种。” “他不属于2074年任何一种量产仿生人型号,却也有别于黑市里面粗制滥造的a货,是个货真价实的初号机。” “初号机?”这个称呼沈祈灵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应该很清楚,仿生人并不是人类灵光一闪就造就成功的,它们从研究、实验、培育、测试、再到量产,经历了漫长的演化过程。” “要知道,于最冰冷呆板的程序性机器中觉醒意识,衍生情感是很困难的,自我情感与集体意识必须要投入到相对应的环境中才可能有苏醒的可能性。” “而人类又是个极其排外的种群,想要他们完全接受仿生人,必须要消弭仿生人同人类之间的巨大差距。” “尽可能减少他们身躯上的钢铁构造,将他们的机械心脏替换成能够搏的血肉心脏,将他们体内错综复杂的电线导管替换成运载血液、空气和营养的血管,将他们冰冷的外壳替换层柔嫩细腻的皮肤,将他们只能程序化运转的脑部芯片替换成两个并拢的拳头那么大的人造脑。” “让他们流血,让他们自愈,让他们痛苦,让他们幸福,让他们开悟,让他们承认群体身份,最后再让他们乖巧顺服。” “科学研究中美好愿景和最终成果就好似白纸上间隔的两个黑点,从一点到另外一点,结局只有一个,但过程却并不唯一。” “在这漫长的摸索过程中,人类进行过三次重大尝试。它们就是后来的零号机、初号机和量产机。” “这是一个创世纪般的奇迹,一个足以比肩上帝的成就,人类社会也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除了……人伦问题。” “罪恶于文明中滋生,初号机的背叛就是反噬的开始。” 仿生人的创造历史,沈祈灵在暗月档案上看到过,不过那些档案上更多是关于蛞蝓和他父亲的,关于仿生人战役也只详细讲述了第二次仿生人大战,也就是所谓的新约战争。 档案对于旧约战争提之甚少,若不是枭咲替沈祈灵梳理,她对当年大战的爆发真相不过只有皮毛。 “讲下去。” 仿生人发展史对人类文明来说意义深重,骨子里拥有研究员求知若渴精神的沈祈灵对其的探索欲更是超过常人。 不仅是出于人类行为研究意义的考虑,还为了解决系统留下的烂摊子。 “那段历史,随便一本历史书上都能寻找到相关记载。只不过,我感向你保证,如果你选择通过它们了解过去,那你就会完全落入一个人为操纵的骗局之中。” 枭咲的语气和神态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他像是一个虔诚宣誓的教徒,哪怕摆在眼前的是赤焰燃烧的绞刑架,也要将上帝的福音带来人世。 “历史书上说,第一次世界大战之所以会爆发,是因为初号机仿生人亚当、夏娃和莉莉丝的背叛。” “身为初号机,他们拥有与人类相当的寿命,这是当初科学家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的被社会接纳而做出的最终设置,也是联邦无法销毁的最主要原因。” “相比于无情无感、更多只是机械原件的零号机,初号机更具备人性,可以这么说,除了所谓的超凡能力觉醒外,把他们混到人群里,没有一个人类社会成员会否认他们身份的合法性。” “也正因为此,初号机比零号机更具备觉醒自我意识的潜能,这也正是科学家们期盼的结果。” “上帝将亚当与夏娃安置在伊甸园,让他们对自我身份产生绝对认同感,这是上帝所需要的。” “正因为需要,所以可以无止境地溺爱,但前提是做个乖小孩。” “乖孩子,听起来简直像是人偶。”如枭咲所言,如果沈祈灵将自己包装成一个通过历史书了解过去方人,就有机会提出质疑,因为无知者无罪。 “没错,人偶。”枭咲肯定了沈祈灵的说法。“上帝需要的是美丽的人偶,是空洞顺服的灵魂,就显示ai聊天人物中早就设定好程序的虚拟对象。” “上帝可以允许人偶的小叛逆,但绝不许可人偶尝试反抗他的控制。” “自我主义意识强盛的灵魂只会是个麻烦,稳定发展的进程里不需要这样的存在。” 沈祈灵:“将变动因素剔除保留稳定机制,这是人类发展中极为常见的现象。” “你肯定人类的顺口程度已经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就算是绝对中立主义者,经历过那两起对仿生人的大迫害后,也很难做到你这样稳定公平。”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并原本就不是仿生人,而是人类。沈祈灵很想这么回答枭咲,但她没有。 对于人类而言,承认错误属于可接受范畴,但悔改则不然,因为错误一但存在发生的倾向性,就永远不会被避免。 如果你听到有人类在对其他物种说抱歉,那么恭喜你,你被成功欺骗了。请永远记住,人类的歉意与虚伪只对同类。 至于异种,用一句不太恰当的比喻表示,没人会对屠*宰*阉*割*活章鱼这种事情感到罪恶,因为更多时候他们只会惊恐于操刀人的冷血无情。 “就事论事而已,如果让你误会的话很抱歉,我的歉意也只能到这了。” 为人类的罪行而自责,并向受害者致歉吗? 先不论她来自2037年,未来的事情与她毫无干系。就算她真诚致歉又能如何? 一句对不起,一句没关系,就能抹消所有的罪恶吗?这种幼稚的想法只有人类才会抱有。 如果真的想要改变这一切,最好的方式不是过去的人为未来人的罪行自责与赎罪,而是未来人自己意识到自己的暴政。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彼此独立,否则仿生人和人类之间的关系除了你死我活外就只剩一种可能性,统治与屈服。 和现在没什么不同。 第80章 献祭愚者80 “就算是同一颗种子也会绽放出不同形态的花朵,选择用什么样的态度看待过去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选择。” 枭咲出乎意料得平静,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理解也接受差异,在对立的思想面前,仅因个人主义便强迫他人趋同的行为不过是一种自我感动。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如果不是同路人,就算囚禁威逼也总会离散,就像人类和仿生人的命运一样,在彼此无法理解的前提下强行大团圆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压迫呢? “那么,继续我们的话题吧。”这一次是枭咲主动。 沈祈灵没有意见,她很期待了解那段被联邦篡改过的历史,真相永远都是诱人的,但前提是枭咲不曾欺骗她。 用枭咲的话说,2077年大部分人了解那段历史都是通过历史书,也变相说明那段历史的社会空白性,在这种情况下,沈祈灵没有任何依据可以用来判定枭咲所言非虚。 所以,这是一场考验诚意的坦白局,如果枭咲有意欺瞒,哪怕是大部分真相被他删减更改了,沈祈灵也根本察觉不出。 她现在处于被动地位,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信任与怀疑。 放在从前,这种空穴来风性质的论断只会被沈祈灵丢进后者归类中去,可如今一切都变了,跨越40年历史的她对人类未来发展史一无所知,也相当渴望知晓。 沈祈灵当然也可以选择怀疑,将枭咲视作一个试图欺骗自己的奸邪祸患,可退一步考虑,这么判断的依据又从何处来呢?他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枭咲欺骗自己的理由又是什么? 沈祈灵不得不承认自己自幼时起便多疑的坏毛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甚至有了逐步走向神经质的可怕倾向。 为了防止自己变成一个草木皆兵的疯子,沈祈灵必须尝试性去相信某个人,当然这建立在对方确实值得信任的前提下,否则那种尝试无异于自投死路,相当愚蠢呐。 枭咲值得信任吗? 也许……可以尝试信任他。 对沈祈灵来说,枭咲拥有精神链接的能力,可以隔断自己的绝对掌控,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脱离掌控的情况令她很不安。 这中不安是一种心理缺陷,或许是天生的。 起初沈祈灵自然是拒绝相信枭咲这个超出计划范畴的意外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确实动过杀*心。 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确实过于卑鄙了,她总不能将自己所有的假想敌都一一歼灭吧,所以这种极端的行为需要被修正,至少沈祈灵这么认为。 过于尖锐的自我保护机制不会带来更好的体验,反而会在未来某个不经意的时间段转变为麻烦。 因此,沈祈灵最终选择将枭咲囚在身边,这是她唯一能接受的非极端处理方式。 如果猎人想要囚禁展翅高飞的雄鹰,往往是要吃一番苦头的,因为没有一只自由的鸟愿意待在笼子里,哪怕笼子再华贵,生活再优渥。 不过枭咲是个例外,或者说……他挺识时务的,相比于反抗,他的顺从来得简直同吃饭睡觉一样随意。 这也是沈祈灵会进一步对他放下戒心的原因。 同样的,枭咲这种反常的行为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再次引起了沈祈灵的猜忌。 枭咲为什么不试图逃跑,不仅不跑,还要反过来帮她解决麻烦?难道这年头的地下医生都偏好助人为乐吗? 更令沈祈灵迟疑的是枭咲突如其来的主动坦白。 如果说之前两人的关系只是沈祈灵单方面强势的话,在枭咲返回牛头包厢的那一刻,提出要同沈祈灵谈谈的那一刻,两人的关系便悄然转变了。 枭咲默认了沈祈灵的强势,并展现出了愿意尊重与理解她的态度。 对方已经将诚意摆在了眼前,虽然目的不明,但至少没有恶意。 由于自身敏感的自我保护机制,沈祈灵还是会怀疑枭咲是否别有用心,打算借刀杀人,或是为其他黑色势力服务什么的。 但事实也同样摆在眼前,枭咲不过是个普通的地下医生,在地下城居住长达七年。 虽然这些依旧无法令他摆脱嫌疑,但至少可以说明在沈祈灵利用时空之门返回的这段时间线里,直到愚人号爆炸那日,枭咲和游隼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 这是沈祈灵愿意相信枭咲的另一个原因,至于枭咲的过去,她自有办法调查。 “初号机觉醒自我意识后,又发生了哪些和史书记录相悖的大事件呢?” 沈祈灵边回忆边梳理枭咲提及的那段历史,她发现枭咲的回答一直游离在他的最初论断之外,联邦费力掩盖的旧约战争真相,他尚未言明。 “上世纪的金玉良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显然,初号机们深得其中精髓。”枭咲回答道。 “所以联邦当时隐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沈祈灵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一直扯题外话。 “别着急,在了解真相之前,你还需要了解零号机、初号机、量产机和联邦之间的关系。” 与一心只想探索真相的沈祈灵截然不同,枭咲明显更有耐心,他慢悠悠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平静。 如果现在往枭咲手里塞个鱼竿,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钓鱼佬,沈祈灵如是肯定。 “讲了这么多你一定口渴了吧,小姐,要来杯红茶吗?” 这种关头还想着优哉游哉地解渴吗?真是个沉得住气的怪人。 沈祈灵随手控制了一名守在门外的女保镖去取茶水,顺便吩咐她去把朱蒂喊来。 理论上到了九龙会馆她仰仗最多的应该是戚东阳,只不过这位大忙人现在正急着去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管顾她。 沈祈灵从信息侵入状态退出,重又转向枭咲,“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她一直没等到无限主动链接,心底隐隐浮上一股怪异的感觉,可是一时半会又说不清那种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只好重新主动链接对方。 “感谢,小姐,你真是善解人意。”枭咲极有绅士风度地开口道谢。 “那让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吧。”他扯起嘴角,再一次露出那种职业微笑。 “量产机想必小姐并不陌生,目前五大区内的红心、方块、黑桃、梅花序列仿生人全部属于这一类别。” “联邦需要分工明确的劳动力,劳动力是社会稳定运转的基本要素。除非所有公民都下潜进耶梦加得服务器里,否则联邦每年都必须不停地朝社会里投入相当数量的劳动力。” “红心序列负责性*偶*服*务,方块序列负责科技研究,黑桃序列负责体力劳动,梅花系列负责基础社会服务。关于这些量产机的分工,小姐,你还需要我为你进一步讲解吗?” 枭咲明知故问,花色序列量产机的设定问题应该是五大区公民必知常识吧? 沈祈灵看出来了,枭咲就是喜欢趁着老虎假寐拔胡须,又菜又爱玩。 “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直接省略就好了。”沈祈灵淡淡回应了一句,她现在有些烦躁,发给无限的链接信号一直没有被接收,也不知道它在为哪位监管对象鞍前马后。 按理说无限是人工智能,应当具备超强的算力才对,就算同时兼顾千万名监管对象也完全没问题吧,为什么现在突然玩失踪呢? 沈祈灵没有链接上无限,只好先自己动手打开北大区地图,她需要确定一下之后的行动路线。 可是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系统控制面板拒绝响应,她无法打开虚拟地图了! 系统和控制面板都抛弃了她! “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呢?是因为不喜欢我的讲述方式吗?”枭咲的关心来得恰到好处,甚至专门卡在沈祈灵怒气值爆满的临界点上。 “你一直没有断开精神链接?”沈祈灵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 “抱歉,讲得太投入了,一时忘记了,是我的疏忽。”枭咲好声好气道歉,沈祈灵却陷入沉默了。 这家伙压根就没有反思吧。 “……继续吧。”沈祈灵懒得使用威胁或是讲道理的手段来让枭咲服从自己,他简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而且换一个角度思考,枭咲的精神链接能力太强,几乎已经达到了润物细无声的地步,就算她下意识反抗排斥,也根本没办法杜绝被链接的可能性。 这完全取决于能力持有者本身。 但对于那个笑面虎,沈祈灵不抱任何期待。 “真是遗憾呢,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么低,我有那么虚伪吗?” 好似拥有读心术一般,枭咲居然精准掌握了沈祈灵心中的真实想法。 这是……危险的预兆! 沈祈灵此刻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底的那份不安与怪异感究竟源于何处。 是未知,她貌似一直都不清楚枭咲具备的超凡能力的主要功能是什么?只是能够简单感受他人情绪的链接能力,还是足以深入内里打破隐私的读心术? 看来遇到麻烦了,明明上一秒才决定要信任眼前这家伙的。沈祈灵微不可查地活动了两下手指,谨慎考虑着最有效的拳击位置。 最好能够一击必杀的那种。 “别那么激动嘛,我们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枭咲敏锐地察觉到了沈祈灵浑身陡变的气质,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青面鬼那张被揍成猪头的脸。 有些话不说还好,一旦挑明白了,就没有彼此继续装傻的可能性了。 沈祈灵一步步逼近,显然是没有打算放过枭咲。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虽然是疑问句,但沈祈灵说得却相当严肃。 “没错啊。”枭咲居然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这把沈祈灵搞懵了。 “你……”出于惯性思维,沈祈灵的大脑在一瞬间被各种可能性填满,而这些可能性中难以避免地涉及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极速运转的大脑根本停不下来,她的脑海中慢慢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枭咲从一见面就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仅仅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却依旧被精神链接状态下的枭咲捕捉到了。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那笑容中满是狡黠和奸诈! 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祸害! 沈祈灵现在恨不得用super97把枭咲原地突突死。 “不用那么惊讶吧,你看我不是也不排斥你的真实身份吗?玩家小姐。” 枭咲使出一招阴阳怪气,在玩家两字上故意咬出重音。 他铅灰色的眼睛一直未曾挪开分毫,直直地望进沈祈灵的眼睛里,像是暴雨天压顶的乌云,潜藏着无处不在的危险,只在刹那间就会击穿被注视者的心灵 熟悉……太熟悉了……那双眼睛……那个眼神…… 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沈祈灵感受到一股来自大脑的强烈排斥感,激烈、强硬、不容反抗! 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大脑里将她的想法朝外挤,就像是一台专门用于清扫垃圾的机器人,执行着主人预设的指令。 模糊……越来越模糊了……沈祈灵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替代,却又在被连根拔起的前一秒莫名卡住。 这种怪异的感觉,前所未有! 更令她感到费解的是,尖锐疯狂的耳鸣之中居然裹挟着一句句辨识度极高的对话,那些对话钉子般挤过无形拥挤的杂音,狠狠钉在她的耳膜上,刺得她鲜血淋漓。 “这个方法很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知道现在的状况有多严峻吗?他们一直在寻找我,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他们只要随便出动一名监管者,我们就会被一网打尽。” “可她是你的孩子,卫。” “正因为她是我的孩子,我才必须这么做,她知道的太多了。”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等,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白月,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可她还小,吴的精神力太过强悍,贸然接入她有很大几率会疯掉的。” “疯了总比被那群没人性的家伙折磨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白月。” …… 是谁在说话?沈祈灵满耳都是尖锐的嘶鸣声,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过境。 神经疼痛令她无法呼吸,这种情况下听到的声音……难不成是幻觉? 沈祈灵不清楚,她摇摇晃晃站不稳,跌跪在地上,单膝撑着身体,大脑深处仿佛回光返照般突然蹦出一个问题。 人的存在究竟取决于躯壳还是精神? 如果精神被吞噬转化,那么他还是他吗? “冷静点,冷静点,仔细感受我的精神力,别被大脑深处的声音影响,尝试深呼吸。” 好像有人在呼唤……呼唤我。 恍惚之间,沈祈灵于错乱迷离的视觉幻象中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试图指引她前行。 一股温柔的精神力悄无声息地拥住她的灵魂,眼前支离破碎的画面重又拼接,不再如方才那般深黑诡噩。 沙漠深处流出了甘泉,漆黑海面点亮了灯塔,古老遥远的群山之上诡月西沉,一轮初日缓缓升起…… 第81章 献祭愚者81 “滴滴——滴滴——” 北大区北极星极地考察站内,一间隐蔽的银白色封闭式地下实验室中,安装在一台由错综复杂电线和导管拼凑连接而成的大脑机械体上的红色警示灯一直闪个不停。 “什么情况?” 原本空无一人的昏暗走廊内响起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走廊顶部的声控开关应声亮起,将那群神色慌张的白大褂监测员的身影扯得破碎不堪。 “一直沉默的七号脑机终于有反应了吗?” “立刻联系林博士!”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师兄?真没想到考察站底部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别多问了,罗静,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就好,记住,我们只是数据监测员。” 地下实验室电子门无声划开,六名监测员依次进入。 那是一间银白色实验室,装潢上和极地考察站内的其他实验室没有区别,除了组装精密的实验器具和统计显示器之外,最大的不同就是位于核心区的那颗机械大脑。 “这是什么啊?” 罗静小心翼翼地从贺州身后伸出脑袋,满心忐忑地上下打量着那颗硕大的足足占了房间二分之一空挡的机械大脑。 “这副模样,有点像监管者们啊!”有敏锐的研究员瞧出端倪,大胆表达出了自己的猜测。 “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只是监测员,专注本职工作才是要务,不该有的好奇心都收起来!” “叮——” “贺州组长,收到考察站理事会新通知,这次的异常监测全权交由第三监测组,三天之内务必给理事会一个完美的答案。” 斯库尔的电子音在众人头顶响起,随着它通知播报的结束,电子门也应声关闭。 “地下负十层已经全面封锁,从现在起诸位需要接受监管者的全面监管,直到向理事会提交答案。” “搞什么?凭什么对我们进行精神监管?我们又不是那群量产仿生人!” “对啊,我们是人类,我们还是荣誉监测员,我们享有三级公民的所有权利,你们不可以对我们执行这么独断专横的决定!” 三级公民,比普通四级公民更高一级的存在,享有的权益和福利更加丰富。 “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不会真要被监管吧?这样我们想什么都会被知道,什么隐私都没有了,我不想……” “好了,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没人愿意被侵犯隐私,但是这是高层的意思,我们只是监测员,服从指挥是我们的天职。” 贺州虽然心底同样抗拒,但他深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只是荣誉监测员的他们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 “感谢您的理解,贺组长。”斯库尔向贺州表达了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最高敬意,但这却引起其他监测员的不满。 “搞什么,组长,你就这么妥协了,我们不是仿生人,我们是五大区公民,我们是享有人权的,没人能限制我们的精神自由。” 原本就对贺州抱有意见的两名实习监测员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表达了对贺州的深刻质疑,这种质疑恍如投入湖心的石子,很快就得到了旁人的响应。 一个监测小组六人,几乎有一半的组员选择了反抗。 “大家都冷静点,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啊,同室操戈有意思吗?” 罗静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分成两股势力的小队成员目眦欲裂,那副模样简直要吃人。 “你懂个屁,罗静,你除了会躲在贺州身后哭哭啼啼你还懂什么啊?我可是副队,你却对我视而不见,一个关系户,连点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熊晃是一视同仁的性格,就算挡在面前的麻烦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副队长……”罗静本来就胆子小,被熊晃这么一吼,更加委屈了。 “切,动不动就哭,你哭给谁看啊?你的好组长吗?”熊晃瞧了眼罗静通红的眼眶,不耐烦地皱眉咂嘴。 “熊晃,你别太过分,这事是上头派下来的,你没必要迁怒他人。”许是眼前的状况太过混乱,贺州看不下去,提步上前挡在罗静身前想要中止战火。 “贺组长,你听听,你还真是每句话都占理啊,可凭什么你喜欢逆来顺受我们就要跟着遭罪,我们是自由人,不是你的奴隶。” 面对贺州那张理所当然的嘴脸,熊晃的怒火每次都能被完全点燃。 “精彩,相当精彩的反驳理由。” “您就是熊晃荣耀监测员吗?很高兴见到您,我是联邦反间谍中心的海伦娜·卡斯帕。” 房间内众监测员的怒火正熊熊燃烧时,房门口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的领头者是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正装的金发女人。 女人带着黑墨镜,看不清楚真容。 “联邦尊重所有自由人的意志,但由于情况特殊,还没来得及让斯库尔通知。”为表尊敬,女人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冰蓝色的美丽眼睛。 “现在通知各位,凡是对本次行动有异议者,现在就可以离开,不过……奖金什么的就不存在喽。” 海伦娜用极其轻松的语气解释道,并且示意身后的保镖向两侧让开一条通路。 “搞什么,极地考察站的事情,联邦反间谍中心掺和什么啊?” 熊晃感觉自己有被海伦娜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冒犯到。 “这是司家的地盘,就算是联邦的人,也不能轻易对我们吆来喝去!” “原来你们的底气是这个吗?”海伦娜别有意味地笑了。 “明明都是走狗,可你们的眼光却奇差无比呢。” “喂,臭婊*子,你骂谁呢?”熊晃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 “还不走吗?限时门只开放十分钟,迟了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这次是最后通牒。” 对于熊晃的咒骂,海伦娜恍若未闻,她只是朝门口示意,眉头不耐烦地蹙了一下,显然是不打算再继续同熊晃等人浪费时间了。 “妈的!”熊晃火气猛然冲上脑壳,撸起袖子,露出撸铁后肌肉壮实的胳膊。“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你!” 要不是熊晃身边的两名实习监测员拦着他,海伦娜很可能已经脑袋开花了。 “别动手啊,哥,再怎么说她也是联邦的人,还是反间谍中心的,别给自己惹麻烦啊!” “没错,熊哥,眼不见为净,跟这种人计较只会拉低您的格调。” 一左一右架住熊晃的监测员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被他重重摔了出去。 不过好歹熊晃还算残存理智,再加上刚刚被劝说了一波,现在脾气压下去不少。 “你给老子等着。”他撂下一句警告后便气呼呼地朝门口冲去,他的脾气上来时,每每都要喝两大罐啤酒才能败火,今晚就当提前放假了! “等等,别这样,熊晃,你再考虑一下……” “贺监测员,这是熊监测员自己的选择,大家好不容易把这场冲突压下去,还请您慎言。” 就在贺州想阻止熊晃离开时,海伦娜制止了他。 “想清楚了,您确定要把这场闹剧扩大吗?支持您的组员都还在等着您的最终决定呢。” “我……”犹豫了,海伦娜的话让贺州彻底犹豫了,这是他第二次这般动摇了,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三年。 “我会坚守到最后。”最终,贺州的回答只是这简单的七字妥协。 “我虽然不喜欢被精神监控的感觉,但我愿意同组长共进退。”罗静也站在了贺州这边。 “罗静小姐对吧,我听说过您,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极地考察站第三监测组的对吧,您的精彩事迹我可是早有耳闻哦。” 许是女人之间的心有灵犀,尽管海伦娜没有明说,但罗静还是听出来她的话外音。 罗静偷偷瞥了一眼贺州,却发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是,被自己合作了那么多年的组员否定,心底一定很不好受的吧。 “那么,石监测员,您怎么想?”海伦娜又讲视线转向了石木川。 “只要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就好,在哪里都无所谓。” “石监测员的研究精神果然可歌可泣呢。”海伦娜微微一笑,对石木川的回答非常满意。 “组长,你怎么了,你在发抖诶?”罗静注意到了贺州反常的举动,刚想靠近他,注意力却在行动前被一阵突然点燃的爆竹声分散了。 “什么声音,谁在地下实验室点爆竹吗?这样很危险的!还是说哪间实验室化学反应过度,产生爆炸了吗?” 罗静想要呼唤斯库尔拉响火警警报,但显然在场众人中只有她的思想最单纯。 “那是子弹的声音,有人中弹了。”石木川平淡地开口道。 “诶?怎么会?难道极地考察站被非法分子入侵了吗?”罗静慌张起来,她下意识抓住了贺州的衣袖,却发现对方比自己抖得还厉害。 “组长……”作为一名监测员,最起码的素质要求就是反应敏锐,就算罗静再怎么迟钝,此刻也已经有所察觉了。 “难道说……”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你的反应还真是有够迟钝的。”石木川毫不犹豫点出了罗静的天真。 “就连反间谍中心的人都来,你觉得联邦会轻易放违反他们指令的监测员大摇大摆地走出地下十层吗?” 石木川的话说得一句比一句扎心,真相摆在罗静面前,她瞬间颓废了。 “怎么会……可是……” “别再说我们是自由人这样的傻话了。” “好了,木川,别再说了,工作吧。” 顶着海伦娜凌厉的目光,贺州只是视而不见地走向操作台。 “很感谢各位的配合,不过三号监测小组六人离开了三个,仅凭剩余的三人应该很难在三天内完成任务吧,所以……” 海伦娜拍了拍手,她是个英伦长相的美人,一双手更是出奇的修长白皙。 伴着她掌声的节奏,门外走进来三名同样白大褂打扮的人,是三个陌生的监测员,每个都沉默寡言。 “他们会替代熊晃三人的工作,至于具体安排,贺组长,仅靠石监测员一位足够吗?” 海伦娜的话乍一听像是询问,但其实根本没有提出质疑的余地。 “当然没问题,卡斯帕小姐。”贺州没有拒绝的权利。 剩余的三人里,除了石木川,都陷入了一种极度低沉的情绪中。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各位配合一下了。”海伦娜对身后的黑衣人招了招手,那些黑衣人瞬间响应,从一旁的随行机器人兜篮中取出来六个头盔。 “监管头盔……”罗静攥紧贺州的衣袖,不情愿地缓慢挪着步子。 “虽然只是便携款,但对于各位来说足够了。”海伦娜打了个响指,随后那群黑衣人走了过来。 佩戴上监管头盔后到底是什么感受呢?精神和思想完全被窥视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完全没有秘密可言的生活到底有多糟糕呢? 这些事情,作为自由人的五大区公民监测员们完全没有考虑过,但此刻,他们无需再刻意设想了,因为他们已经切身感受到了。 “呕……”第一个受不住的是罗静。 贺州:“罗静,感觉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精神在链接到监管器的一瞬间,贺州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回到了原始社会,毫无遮蔽地站在千万双眼睛面前。 那些眼睛紧紧注视着他,360°无死角,将他的秘密一网打尽,这种感觉既羞*耻又痛苦。 “原来……那些仿生人每天都在经历这种折磨吗?”罗静是一个心思相当敏感的人,此刻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她过去为什么会抱着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鄙视仿生人? “滴滴——滴滴——精神状态异常——精神状态异常——重复——” 来自监管头盔红灯警报的声音把罗静吓坏了,也同时让贺州如临大敌。 “卡斯帕小姐,罗静现在还没有适应监管头盔,还请您给她些时间。” “当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石监测员那样的精神意志力的。” 海伦娜微微一笑,同意了。可贺州却明显感觉出来,她已经将罗静放入自己的警戒列表里了。 第82章 献祭愚者82 “卫,她还小。” “吴诺,除了这么做我们别无选择,你也预见了,明天晚上我们就要长久分别,我很担心……” “我理解你的忐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这场大变革会顺利度过的,但是你不能这么做,至少对自己的女儿,你不能。” “这是她的使命,也是我的使命,对她来说,这点磨砺不算什么,之后还会有更多挑战等着她,她必须坚韧如铁。” “这不是我们在她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对她施展精神入侵的借口,那太残忍了。” “残忍吗?残忍是生存的养料,贤者的血脉怎能不有所觉悟?” …… 大脑里是沙沙的嗡鸣声,沈祈灵感觉自己好似悬浮在潮水翻涌的海面上,四野空旷无人,唯有自然之声无穷无尽。 刚刚那是什么? 回忆吗? 什么时候的,以前明明完全没有过,就像是电脑硬盘突然解封后的程序替换,沈祈灵的大脑于不知不觉间涌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三个人的精神同时受到重创,这对他们任何一个来说都是毁灭性的,并发症将在未来的人生中一直折磨他们。” “白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情用事了?” “……抱歉,卫,是我的言语欠妥。” “这算什么,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实行言语独裁了,卫,白月他只是在表述自己的观点,这和吴诺曾经向你提及的……” “鲨,我没事,感谢你为我考虑,不过,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啧,你还真是让人不快,我们分明是一个团队,你却懦弱成这副模样。” “鲨,对精神意志体来说,铠甲即是软肋,我们该体谅白月。” “够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吧,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 “没问题,卫,这个男人的记忆可以暂时交由我封锁,便携式脑机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做到。不过……” “不过他的能力是硬伤,精神链接,还是将近s级的,突破脑机的精神封锁是早晚的事。” “大概能瞒多久?” “趋近s级的能力,按理说了不超过十天,不过由于他的精神力在链接吴诺时被摧残得极其严重,所以……三个月,最多三个月他就会完全恢复,并且开始隐约产生记忆碎片。” “三个月吗?足够了。” “他不是威胁,吴诺当初没有预言到他。” “那是因为情况紧急不是吗?未来从来不是统一的,吴诺当时伤的那么重,万一是他没有抓住那丝可能性呢?” “杀了他可以以防万一,卫。” “不可以,我们进入这里的初衷不是为了毁灭精神体的,你给我认真对待,鲨,别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 “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你忘光了吗,玛格丽特?现在不铲除祸患,时间久了,小心它变成大麻烦!” “那也不行,现在这个世界正处于初运行阶段,任何一个精神体的死亡都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的。” “那你还有其他完美的解决办法吗,玛格丽特?别总是说风凉话啊,你倒是给我们出个主意证明自己的睿智啊。” “……办法……办法总会有的,耐心是一切难关的通关法宝。” “切,那就是没有喽~” “我……” “够了,理智,规则,文明,是团队的宗旨,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至于解决办法,玛格丽特的意见可参考,这个男人暂时不能杀,也不能出意外,我们之中需要有人冒险留下,暂时看住他。” “这算什么解决办法啊,卫,让我们留在这种该死的意识体海洋,你想搞什么?” “虽然有些冒险,不过……的确是目前的最优解决办法了。” “见鬼,谁要留在这种黑漆漆、冷冰冰的地方,反正我第一个不同意!” “鲨,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我们是一个团队,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切,反正除了这个牺牲,其他什么都可以,唯独留在这里,不,可,以!” “别任性了,鲨……” “我留下,我愿意留下,为了卫的计划,我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啊……果然又是你这个傻瓜啊,白月,真不知道卫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你居然这么死心塌地。” “你的想法很危险呐,鲨,我们可是一个团队,而卫是领头羊。” “哦,明白,沉默的羔羊嘛~” “所以您打算怎么处理……大小姐呢,卫?” “她的后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替我看护她,以确保计划的正常运行。” “还真是个冷血的母亲呢。” “鲨,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没错,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了人类的未来。”异口同声。 …… 又是一群虚幻的人影……红色的,白色的,绿色的,蓝色的,五彩缤纷,在她的眼前聚了又散,明灭转换间像极了一触即灭的肥皂泡泡。 沈祈灵听到那些人影在她眼前说话,但是她看不清,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银灰色纱幔,而关于它的记忆也崭新如初,从未在她过去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发生过。 他们是什么人? 恐怖组织吗? 为什么其中那位叫卫的领导者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些记忆到底属于谁? 为什么在回溯那些记忆片段时大脑会有一种割裂的熟悉感。 痛! 头又在痛了! 是谁? 又或者是什么力量在阻止她,阻止她思考,阻止她继续探索那份记忆更深处的秘密? “哦,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了,再不行我这个地下医生的金字招牌就要彻底玩完了。” 眼前是一片漆黑,但是耳边却有人在同自己讲话,这感觉对沈祈灵来说有点怪,令她下意识将身体缩成防御姿态。 “别这样,放轻松点,没人会伤害你。”对方明显比沈祈灵还要敏感,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被套在塑料袋子里。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声音,所以,沃雷先生,现在跟着我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戒备,像是害怕下一秒就被沈祈灵沙包大的拳头击碎天灵盖,指导得相当温柔且耐心。 “ok,你做得很好,现在,尝试慢慢睁开眼睛,相信我,你做得到,如果觉得困难就再尝试多呼吸几次,像我刚刚指导你时那样。” 呼吸吗?沈祈灵尝试去做了,但她却在尝试睁眼时迟疑了。 真的要睁眼吗? 睁眼了之后就要面对一堆麻烦事了吧,她还没有休息够呢,要不再多躺一会? “沃雷先生貌似还没有苏醒,枭先生,您确定您的治疗方法没问题吗?” “质疑一名医生是罪大恶极的事情,赫尔墨斯先生,质疑地下医生更是罪加一等。” “哦,抱歉。” 沈祈灵:“……” 装死。 “话说沃雷先生为什么会昏迷?他看上去……很健康强壮。” “……这个问题你应该等她醒了之后直接问她,赫尔墨斯先生,而且我的精神链接反馈她的精神海一片波平浪静,但古怪的是她现在还没醒……莫非……” “难道沃雷先生不愿意醒来吗?” “您的猜测很有道理,俗话说得好,‘你永远也叫不醒装睡的人’,我猜她一定是不想支付诊金,真是个十足的铁公鸡。” 沈祈灵:“……” 铁公鸡说谁?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有幸同葛朗台平起平坐。 好吧,果然装死是一个相当愚蠢的决定,既浪费时间,又浪费情绪和精力。 沈祈灵仰躺在病床上,转了转眼珠,涩得要命,她这是睡了多久? “嗯?有动静了,这位尊贵的患者终于愿意醒了?” 随着沈祈灵努力唤醒身体机能的行动,她的耳朵开始摆脱那层压根就不存在的塑料薄膜,声音恢复清明。 她眉心微皱,酝酿了半天终于将眼皮撑开一条缝,不出所料,刺眼的白光在她眼前如烟花般炸开,跟随烟花突袭入她视野的还有一抹调皮狡黠的光晕。 有人正举着医用白炽灯在她眼前晃悠吗?那光亮差点激得她重又将双瞳封印进漆黑的眼皮下。 “感觉怎么样,视力系统没问题吧?这是数字几?” 枭咲笔划着一个数字二在沈祈灵眼前乱晃,如果不是清楚他在确定自己的视觉恢复情况,沈祈灵几乎要以为他是想同自己进行手指游击战。 “你的座右铭,这种人尽皆知的事干嘛问我?” 沈祈灵毫不客气地给枭咲吃了颗定心丸。 枭咲:(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早知道刚刚应该比数字一,这样如果我还能被揶揄就算我输! 维珈·赫尔墨斯:(小心翼翼)人尽皆知吗?那我算不算例外? 沈祈灵:(面无表情地看透了枭咲的心思)原来你喜欢在上*面。 枭咲:“……” 枭咲:重复n次,这小姑娘性格怎么能这么恶劣,小时候看上去不是这样的? “咳咳!”终于,在地下室内两位病患的无声注视下,枭咲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心虚。 “回答中气十足吗?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用营养餐了,精力过剩的情况下摄入太多卡路里不好。” 沈祈灵:随便,反正游隼的胃是铁打的。 维珈·赫尔墨斯:这样不好吧,算是公报私仇了吧,戚先生,要不您出来主持一下公道吧…… 这一次枭咲没接收到设想中沈祈灵的反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神色有些复杂。 “既然醒了就下床活动一下吧,戚先生正在外边等你。” 枭咲情绪调节能力相当强悍,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他又换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嘴脸,朝门外努努嘴,“他貌似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沈祈灵起身拍了拍衣角,腿还有些发软,兴许是昏迷的后劲还没过。 “他的情况怎么样?”在出门之前,沈祈灵又确认了一遍维珈·赫尔墨斯的身体状况。 枭咲一副“你没眼睛吗?”的嫌弃表情,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生命检测仪,“各项指标平稳,除了贫血和精神衰弱之外和常人无异。” 沈祈灵在转头确认生命检测仪数据时,视线无意间同那双满是无辜的眼睛相撞。 之前通过戚东阳的联络频道匆匆一面时沈祈灵没来得及观察,现在终于空出时间了,她才有功夫仔细端详那张让阅男无数的司家大小姐都甘拜下风的“绝美面庞”。 确实像古希腊雕塑一样完美呢。 不禁让沈祈灵联想起上世纪的一位着名影视明星,那位拥有被天使亲*吻面庞的幸运儿。 可完美无瑕的事物总是易遭挫折,维珈和那位幸运儿一样,他们的命运皆没有受到上帝有始有终的眷顾。 “赫尔墨斯先生,我们之前见过的,还记得吗?”这一次的交谈沈祈灵没有催动绝对掌控,因为没有什么可泄露的。 心软和怜悯,就像一只毫无盔甲,满身软肋的软体动物。这是沈祈灵对维珈·赫尔墨斯的现印象,这可同傅秋砚夺舍状态下的“他”差太远了。 不过没关系,也就是十天后的事而已,她不用担心太多,也无需在这个人身上灌注过剩的情感,她需要的不过是个合作伙伴。 “感谢你救了我,沃雷先生,戚先生已经同我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很感激在那种情况下你还愿意对我施以援手。” 黯淡的栗色瞳孔……自信心貌似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消磨殆尽了。 现在的赫尔墨斯先生有些自卑呢。 “不用那么在意,就算我不出手,之后也会有旁人拯救您于水火的,赫尔墨斯先生,请相信,总会有人愿意义无反顾奔向您,所以……” 沈祈灵从衣帽架上取下黑色礼貌。“请别对自己丧失信心好吗?” 维珈·赫尔墨斯有些吃惊。 “好温柔的人,他……是在对我微笑吗?”他喃喃自语。 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又重新低落起来,“沃雷先生刚刚应该只是单纯安慰我吧……在意……拯救……这些东西还会再属于我吗?” “大家根本就不会愿意和我这样的大失败者有多余的联系吧?” 对于敏锐小鹿的细腻心思,沈祈灵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受了,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便理所应当地被丢给了拥有精神链接的枭咲。 而与此同时,枭咲的反应却相当具备喜感,没错,他现在唯一的感受只有不寒而栗。 枭咲:坏脾气小姐笑了?那是死神的微笑啊!她又想拖谁下地狱? 当他看向维珈·赫尔墨斯,并确定他动摇的情绪时,枭咲悟了。 枭咲:多么单纯的少年啊,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简直就是个待价而沽的棋子。 如果没有感觉失误的话,枭咲可以确定沈祈灵在临出门前心中留下的未说尽的最后一句话是—— 请别对自己丧失信心好吗?我可不需要连自己价值几何都无法确定的棋子,这只会叫我伤脑经的。 第83章 献祭愚者83 “师兄,完全捕捉不到,已经监测了整整一天,可是脑机呈现出的只是一堆乱码。” 罗静紧盯着脑机上呈现的数据,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 “组长,继续这样下去只是无用功,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石木川从设备和数据中抽出身,专向另一边面对着机械脑数据库怀疑人生的贺州提出质疑。 没有得到贺州的回答,石木川显得相当烦躁,“我的时间可不是用来浪费的,你是组长,也是整个任务的负责人,如果单凭一己之力想不出应对策略的话,就链接专家好了。” 石木川意有所指,“林博士,之前你不是还通知斯库尔联系他的吗?” “确实,师兄,林博士是脑神经学专家,他有没有什么……建议什么的?” 罗静少有地站在了石木川那边,她的情绪一点也不美好,实在难以组织出足以振奋人心的语言了。 整个地下十层实验室内,唯有那三名海伦娜派遣来的合作伙伴还坚守在岗位上工作着。 罗静注意到他们工作时兢兢业业、沉默不言,简直……简直像是一台台披着人皮的超智能机器人。 估计又是菠萝的新品吧,方块序列仿生人,这玩意在北大区推陈出新的速度实在惊人,宛如放烟花,转瞬即逝。 “滴滴——滴滴——精神状态异常——精神状态异常——重复——” 在沉重的压力之下,从不缺乏承受不住压力崩溃的范本,但这一次最先承受不住的对象却有些出人意料。 “师兄……” 人前罗静会尽量避免直呼贺州师兄,私下则不然。 对罗静来说,贺州温柔可亲又极富才华,是个完美的钦慕对象。 当她还是个大学生时,她就听说这位优秀的高自己两级的师兄,贺州是罗静追赶的对象,也是她愿意交付全部信任的人。 但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和往常哪位彬彬有礼、从容不迫的睿智大哥哥比起来,崩溃在罗静面前的贺州简直前所未见。 贺州头上的脑机红灯疯狂闪烁,这说明他的情绪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破碎,就同他此刻脸上那份痛不欲生的表情如出一辙。 再不想办法解决,一切就会难以挽回的! 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罗静的心底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斯库尔,请递送几支镇定剂进来。” 选择在这种时刻注射镇定剂明显是愚蠢的,工作进度回应因此被撂下一大截,但为了贺州的身体状况着想,罗静必须采取这个措施。 “好的,罗静监测员,指令下达成功,请稍等,镇定剂已经在配送的路上。” 斯库尔完全服从极地考察站内的监测员指挥,这算是他们的一项特权,不过权利也止步于此。 对于那群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言,他们获得的权利就同从饮料机里接饮品没有任何区别,不过九牛一毛。 “师兄,你试试深呼吸,别紧绷着自己的情绪,不要胡思乱想,尝试放轻松。” 在镇定剂配送的这段时间空档,罗静必须确保贺州的情况不恶化。 她不清楚贺州情绪奔溃的原因,她只能尽力安抚对方的情绪。 不过这种原本就毫无意义的行为作用不大,贺州的反应依旧激烈,简直像是一台破烂老旧的发动机,处在爆炸散架的端点,任谁也拦不住。 “滴——” 等待总是折磨人的,但是当电子门洞开的那一刻,罗静内心又觉得那一切都值得。 她如兔子般从地上迅速蹿起,要去取服务机器人兜篮里的镇定剂和注射器,可是当她起身时,眼前的一切却超乎她的预料。 “海伦娜小姐,您怎么……”又来了……这样的交涉词会不会显得很没礼貌,罗静迟疑了,半天没挤出下半句话。 海伦娜倒是好脾气,她歪头看向一旁瘫坐在机械脑机柜旁的贺州,眼底划过一抹古怪的情绪。 如果海伦娜此刻面对的是石木川,以石木川那古板的性子,定然瞧不出其中关窍,不过可惜了,现在直面海伦娜的是罗静。 同位女性,罗静的敏锐简直超乎海伦娜想象。 就像贺州一开始护着她那样,罗静直接跨出一步挡在贺州身前,无视监管头盔里发出的警示音。 “贺队长的情况看起来相当糟糕。”海伦娜心领神会却并不打算退让,她眉梢微微挑起,露出一副食肉动物应战时的狠厉严肃。 “我们带来了镇定剂,会为贺队长进行注射。”海伦娜朝身后黑衣人挥挥手。 “等等,我来注射就好。”罗静回想起之前海伦娜看到自己监管头盔闪红灯时的神情,那副冷冽的模样,简直能下一秒就宣判她下地狱。 罗静觉得,把贺州交给海伦娜绝对没有好事。 而叫她没想到的是,海伦娜居然没反对,她微笑着侧过身,任凭那名黑衣人将镇定针剂递给罗静。 罗静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海伦娜,那种安闲自得的姿态,像极了非洲大草原上一击*毙*杀羚羊的威猛雄狮。 也许是海伦娜身后那群黑衣人带来的压迫感太过沉重,罗静只觉得就连自己的呼吸也困难起来。 对,呼吸困难,下一秒就会闷*死的那种。 “罗静监测员,你的手抖什么呢?” 海伦娜淡淡扫了眼罗静,神色晦暗不明。 “呃……你……对……我……呃……” “呼吸不了的话就学学石监测员,虽然那种方式依旧笨拙。” 海伦娜有意指向一旁用衣袖遮住口鼻的石木川,罗静没有转头确认,并不是她心灵已经脆弱到连直面死亡都勇气也丧失了,而是死亡就在她身侧。 高密度无色无味气雾弹,令人窒息的无声杀手,联邦严令禁止公司生产的高危武器,罗静做梦也没想到那种东西有一天会被用来对付自己。 “如果你愿意配合,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罗议员和我交代过了,不过假使你不愿意配合……” 海伦娜并没有将话说全,不过只是这些也已经足够了,罗静虽然在有些事情上相对单纯,但那并不能代表她是个蠢货。 罗静双手慢慢举起,用尽她窒息前最后一丝力气,像是罪犯一样束手就擒,这是她最后的答案。 “人和人之间相处,最重要的就是诚意,很感谢您能信任我,罗小姐。” 海伦娜朝身后的黑衣人示意,对方立刻领命一左一右上前将罗静架起朝门外走。 “求(救)……”罗静在被带走时试图同海伦娜对话,但对方拒绝交流,因此没人知道她那含糊的音节究竟是乞求还是求救。 实验室中剩余的五个人中,除了石木川憋气憋得满脸通红外,就只有被高密度无色无味气雾弹折磨得口吐白沫的贺州反应较为激烈。 至于另外三个被海伦娜安排进实验室方块序列仿生人事前都有在鼻腔中安装了循环过滤网,因此就算直面气雾弹也活动自如,一心扑在监测上,完全没被目前的状况影响。 不愧是仿生人,在没有特定大环境培养,固有手段发展性格的情况下,只是一堆玩偶罢了,只会按照指令办事。 “啪嗒!” 因为自救心切,情急之下石木川失手打碎了监测平板,也变向引起了海伦娜的注意。 “抱歉,二位,只是解决些小麻烦,让你们二位久等了。” 海伦娜满怀歉意地弯了弯眉,却没有采取措施的意思。 “三年前在一场针对恐怖分子的脑机追踪监测行动中,极地考察站的特别监测队十二名成员里十名罹难,真是个令人悲叹惋惜的黑色星期日。” 海伦娜有意提及过往,石木川的被气雾弹折磨得说不出话,痛苦得经由喉管发出“呜呜”声。 “特别监测队幸存的两人中有一名是因为年纪太小不被允许接入脑机,另一位则是临时有事被派遣前往数据配对室甄别关键信息。” 石木川:“呜呜呜呜呜呜……”(你究竟要干什么?) 不知到底是气雾弹的气体熏眼睛,还是海伦娜的话刺中了某人封锁多年的心,石木川的眼尾控制不住地发烫发红起来。 “窥视真相总是需要代价的,当年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都为此奉献出生命,石监测员,难道你对他们临死前看到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吗?” 狡诈乖戾的猛禽在捕杀猎物之间总是喜欢依据自己那套恶趣味先将对方戏弄一番,如果不幸遇到了厚颜无耻的,甚至会被当成诱饵戕*害同类! 石木川没有即刻回应海伦娜,但是面对对方胜券在握的笑容时,他又觉得无力反抗。 海伦娜说的没错,他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在那场突发意外中丧生了,当时他因为年龄原因不被允许链接脑机,但尽管这样,亲人临死前的面容依旧如刀刃般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创口。 时隔多年,再想起亲人临死前的神情,石木川依旧会感到一股自骨髓深处外渗的冰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说句不合时宜的话,那种感觉简直像是当头棒喝! 石木川不止一次想说服自己那种感觉不过是自己的臆想,他甚至疯狂到想要以家族遗传病来给那些诡异古怪的表情做定论,但他还是失败了。 因为年幼应激创伤留下的后遗症让他根本忘不掉,就算他再努力说服自己缩小记忆范围也做不到。 当时实验室中每一个接入脑机的监测员临死时分明都是那副表情。 石木川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更改记忆,每到午夜梦回时,那些古怪扭曲,仿佛接收到上帝福音,又好似被恶魔拖入地狱的干瘪苍白狰狞的面颊就会扑向他。 其中除了他的父母哥哥,还有特别监察队的其他叔叔阿姨,他们如鬼怪般死气沉沉的塌鼻子怪脸死死盯着他,就像是在谴责一个隐瞒真相的叛徒。 耶稣受难时,十二门徒中出了叛徒,而他就是那个叛徒,不可饶恕的犹大。 整整三年里,石木川都在想方设法赎罪,为自己不敢寻找真相的懦弱忏悔,他用最冰冷古板的心去提升自己的能力,他用最冷漠决绝的话讽刺旁人的得意忘形和自以为是。 就连贺州都不清楚那些怨气不散的监测员尸*体被清理前凝固在脸上的神情,只有他知道。 石木川一直坚信,那是上帝对他的考验,就像他酷爱上世纪宗教禁书的母亲那样,对这种神的呼唤深信不疑。 为了寻找生命中那个特殊的时刻,石木川层不惜违反联邦禁令前往黑市同一名神神叨叨的占卜师见面。 万事万物在那名占卜师手里都是神启,他为石木川指引了道路。 “银蛇与北极星交汇……猩红大眼睛再次从沉睡中苏醒……瓶中的蚂蚁就会重新返回森林。” 一切都在应验,先是昨晚雪暴降临雪国列车临时改道暂停在十几年不通的北极星小镇休整。 接着是今早星际日报显示地狱星受太阳耀斑影响显现出不稳定的状态,从行星观测站的角度观察,它明灭的光线就像是在眨眼睛。 既然前两者都依次发生了,那离最后的真相到来还会晚吗? 在地下十层实验室内警示灯响起的那一刻,石木川就在心底认定看,距离蚂蚁返回森林的时候不远了。 虽然石木川不明白何为蚂蚁,何为瓶子,何为森林,但他坚信神的启示从来不多余。 窒息的痛苦深深桎梏着他,可他已经不再恐惧了。 “很好,我看到了你眼底的坚毅,石监测员。”海伦娜一直在等待,等待着猎物自己戴上套索钻进铁笼,这是何等的乐趣啊! “决定好了吗?去探索三年前的真相,追随你已逝的父母兄弟的脚步。” 海伦娜的轻声询问简直像是魔鬼的低语,石木川恍惚了两秒,在窒息最终彻底终结他生命的前一秒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从没给自己留下过惦念,自然来去轻松。 石木川的配合取悦了海伦娜,她欣赏识时务的人。 “哦,放心,石监测员,你不会死的,再忍耐一下,你很快就可以如愿了。” 眼前一片昏暗迷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一直垂首伫立于海伦娜身后的黑衣人正尝试靠近自己,而他们手指间捏着的裹着一层橡胶皮的金属颗粒是……空气过滤循环鼻塞。 第84章 献祭愚者84 北极星小镇,雪国列车暂停站点。 “找到了吗?”曲昌海忙活了一整天,一夜没合眼,现在整个人憔悴至极。 “没有,那个家伙简直像是披了一件隐形迷彩服,人间蒸发了!”韩小峰挠着后脑勺的乱发,疲惫折磨着他,加上任务带来的压力,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神经质。 “真是伤脑筋,离鬼脸上次预告的播报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了,他居然依旧没有现身的打算,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殷梅愤愤道,虽然熬夜加班对于违和员来是常事,但是像昨夜那样顶着压力满车厢来回搜查的还是第一次,恰逢生理期,她整个人的状态差到极点。 “曲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林队那边也没有好消息。”小组里唯剩柯林一人精神饱满。 毕竟是个机器宅,端坐在电脑前熬夜敲代码的日子每天重复,对柯林来说,昨日的体验就跟平常喝水睡觉这种小事没啥区别。 “继续寻找下去也是无意义的,现在只能盯紧奇点了。”曲昌海也无计可施,只好吩咐柯林。 “柯林,我们之中只有你一人顺利加入了鬼脸的直播间,盯紧他,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们。” 柯林自然不会辜负曲昌海。“是,曲队!” “曲前辈,原来您在这啊!” 曲昌海身后传来一阵同样颓靡无力的呼喊声,他不需要回头确认,多年经验塑造的听声辨人能力让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确认了来者的身份。 “则天,怎么没休息一下,现在列车停了,明早日出之前不会出发。”曲昌海和林则天客套了两句。 “哪还能休息?寻找鬼面的过程中还需要安抚乘客情绪,忙得简直脚不沾地。” 林则天说这些话不是为了抱怨,不过是在陈述事实。雪国列车迫于雪暴突然改道这件事已经让车上的乘客躁动不安了,再加上维和员为了防止鬼面趁虚而出一直把他们控制在车厢内不允许他们外出,他们此刻更是意见满满。 “曲前辈,我有个问题一直哽在心头,到了这个时候,我觉得我不得不问。” 林则天没有过多的思想挣扎便开口了,并不是他不够精明圆滑,而是他早已将那个问题在大脑中预演了千百遍,只待他真正问出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则天。”曲昌海并不愚钝,那个可能性在他登上雪国列车前便设想过了。 “我们没有质疑的机会了,我们只能选择相信。” “可是我们几乎已经将雪国列车翻了个顶朝天,每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却依旧没找到鬼面遗留的任何蛛丝马迹,我怀疑……” “你的怀疑是毫无用处的,就算你的怀疑被验证为真实的又能怎么样?它不能改变任何事,在雪国列车重新返回第五回廊之前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回去也会被问责。最后一句曲昌海并没有说出口。 “那不成现在只能祈祷吗?”林则天并不愿意直面这种结果。 “恐怕只能这样了,二位。” 风雪呼号的车站外围,廖无人烟,除了维和员外不会有人走出列车。 “哦,别说丧气话……”林则天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原本他以为那属于其他小队的队长,但当他转身打招呼时却愣住了。 “先生,你是?”问句脱口而出之后不过两秒林则天就后悔了。“您是……司家的?” 瞧着来者胸前金光闪闪的缠着黑曼巴蛇的北极星勋章,林则天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北极星小镇是属于司家的财产。 “幸会,曲队长,林队长。”开口的男人顶着一张典型的欧美面庞,冰蓝色眼睛,褐发白皮肤,司家人一致的长相。 来的是真正的大人物,那张平时只能通过报纸才能见到的高深莫测的面容,没想到有一天会真实地展现在自己面前,毫不设防的那种,林则天很是诧异。 “司先生,很高兴能见到您。”组织了一番措辞后,林则天发现自己同这位鲜少在联邦维和部露面的司家大少爷根本没什么共同话题,只好尴尬地寒暄一句。 同林则天的拘谨比起来,司晟仁的状态则松快许多,“林队长,我听晟智提起过您,他对您和曲队的印象貌似比我们兄妹几个都深。” 能不深吗?司晟智都进维和部多少次了? 超速行驶,当街枪战,还有……那个已经于维和部档案库记录在案的大案件,桩桩件件都足见这位司家小少爷的纨绔乖戾。 “司晟智先生……” 其实就算司晟仁自己不提及,曲昌海和林则天也能猜到这位大少爷大驾光临的原因。 “抱歉,司先生,对于您弟弟那件事我们很惋惜,但请相信,维和部的成员与这场惊世骇俗的绑架谋害案件毫无关系,我可以以我职业生涯内所有的荣誉起誓。” 林则天想要帮曲昌海说和两句,但他明显没有摸清楚司家人的心思。 “荣誉失不再来,徐队长,您的誓言太过沉重了。” “也许让二位误会了,这次我来不是为了晟智的事情。” 司晟仁的话把曲昌海和林则天搞糊涂了,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愣然。 “司先生的意思是?” “司家想要请曲队长走一趟。” 这和问罪有什么区别?林则天和不远处的殷梅等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只是配合进行精神探查,所以请放心。” 在司家的地盘上,就算想要拒绝也根本没有话语权吧! “当然没问题,我会全力配合,还请司先生稍等片刻,让我同姜楠部长汇报。” “不必,姜楠部长已经用意,需要我出示逮捕令吗?” 这是司晟仁为曲昌海留的最后一丝体面,遇到这种事情,维和部不可能继续包庇一位存在污点的维和员。 “上头的指示我会严格遵守,我会跟您走。”曲昌海最后的期望也被掐灭,他只能直面现实。 虽然司晟仁把精神探查说得相当轻松,但是在维和部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曲昌海比谁都清楚精神探查对人体精神力的危害。 轻则痴傻,重则神经细胞死亡,如果想要追求折中结果,还不如被折*磨*死。 三年前他就亲眼目睹一群被折磨到瘦骨嶙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受刑者。 “等一下,请等一下,司先生,哦,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的,我只是想向曲队……还有林队展示一下新发现,鬼脸发布新消息了。” 柯林捧着自己的电子手环就像是捧着宝贝一般,腼腆地凑上来。 司晟仁表现得极为绅士,并没任何不满或是阻拦的意思,显然乐意一见那位近期的话题王者。 得到了在场三人的允许,柯林颤颤巍巍点击全息投屏,信息蓝光自投射口投放出来,于手环斜上方凝聚成一块半实体的可视屏幕。 鬼脸的直播间内,表演才刚刚开始。 直播间内是一片全黑的背景,和初次见面没有区别,除了空空无人这一点。 主播还没有出现,但是直播间的评论区却已经刷起来了,滚动刷屏,足见各位观众的激动心情。 “哈哈哈,抢到评论区第一评论位,坐等主播开播!” “加一加一,不过话说,这都已经开播快一分钟了,为什么直播间还是空空如也啊?主播人呢?” “我也没看到主播,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卡屏,见不到主播呢,原来大家情况都差不多啊!” “呼唤主播,呼唤主播,消极待播可不是好习惯!” “昨天主播临下播前说今天晚上七点会预告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上面的老铁,主播既然承诺了,就一定是真的,质疑主播小心被踢出直播间啊!” “我也觉得,期待期待,不知道这次鬼脸又会在奇点上分享什么,期待值一下拉满。” “搞笑,这种在联邦红线边缘反复横跳的主播,你们居然支持,现在的网民真是没救了!” “喂,上面的,就你高尚,就你站在道德制高点,既然那么有本事怎么还进入直播间呐?滚出去呗!” “就是,口是心非,就你是遵纪守法好公民,那你还进直播间做什么呀?退出去啊,又没人求你看!” “靠!这个叫‘赏你一坨巨怪鼻屎糖’的家伙居然阴阳我,阴阳联邦维和员,可恶,要不是他的id远在南大区,我现在就叫斯库尔锁定他,然后以妨碍公务之名逮捕!” 韩小峰气呼呼控诉道,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很明显,他们也在等着那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主播鬼面出场。 “要我看,这个什么鬼面一定是心虚才不敢露面的,他就是个玩弄噱头的败类,之前的那场直播也不过是人工合成后的视频。” 韩小峰信誓旦旦道,不过他的论断并没有获得其他人的肯定。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柯林推了推眼镜,少有的认真分析道:“你的说法漏洞很大,毕竟他当时可是分享了司晟……司家小少爷的相关视频,经斯库尔分析,那份视频百分百原装。” 被队友呛,韩小峰感觉相当气愤,这种时候是兄弟不应该站在一个队伍里吗?柯林居然还反驳他! “也有可能他的身份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超级黑客,比斯库尔这种超级人工智能好要强悍的超级黑客,别忘了斯库尔的反追踪系统根本找不到那名主播的真实id地址,他简直就像幽灵一样,没有过去可言!” “超级黑客的可能性极大,但我更愿意相信那位超级黑客归属于鬼脸身后的势力。” “哦?林队认为鬼脸背后存在一个黑色组织?”司晟仁被林则天的说法勾起了兴趣。 “我认为很有可能,司先生,单凭他一个人,根本没可能在作案脱身的同时控制数百台监控设备并篡改其中内容,这是个庞大的工程,需要一个井然有序的团队配合运行。” 林则天将自己所认为的可能性说了出来。 “曲队长呢,您也这么觉得吗?”司晟仁又将问题抛给了曲昌海,后者则无声默认了。 “真是有趣的答案。”司晟仁唇角微勾,愿意在这件事上再略微浪费点时间。 直播间内,在众网民的连番轰炸下,主播终于不再保持沉默姿态。 “鬼脸直播时刻,今日美妙灿烂,愿上帝保佑你们每个人。” 随着一片震动直播屏幕的电子烟花特效绽放,众网民翘首以盼的主播鬼面姗姗来迟。 “月亮之下没有罪恶,只可惜,今夜无月,神明不达。” 鬼脸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引得直播间里的网民一众质疑主播是不是莎士比亚的诗词看多了。 鬼面依旧披着黑袍带着白脸面具,处在屏幕的正中央,他的那番话对于普通网民来说晦涩难懂,但对于屏幕之外的另一群人却不尽然。 “月亮之下无罪恶……” 曲昌海不可置信地重复着那句话,好似在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的,没错,除了他们还能是谁?” “反抗军,是他们,怪不得斯库尔搜索不到鬼脸的id!”林则天咬牙切齿道。 “不对,曲队,这次的状况不对劲!”原本一直静静聆听的小队成员殷梅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斯库尔传来消息,说位置确定了!” id信息确定,这对于在场的人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可曲昌海却笑不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场变故绝不单纯! “id地址处于第几节车厢?”林则天急切询问道。 殷梅的反应却相当耐人寻味,“上帝啊,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殷梅,到底出什么事了?”殷梅这种大惊小怪的形式风格曲昌海一直不喜欢。 “曲队,您能相信吗?鬼脸的id根本不在任何一节车厢,他居然在……地下城!” 轰! 曲昌海感觉自己像是受到当头一棒,脑袋里除了嗡鸣还是嗡鸣,差点站不稳。 “林队长!”但显然,身经百战的老将心理承受能力往往更强,在曲昌海两眼一黑之前,栽倒者另有其人。 林则天感觉到曲昌海扣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手,痛苦地接受了事实。 “错了,赌错了,我们早该想到的!” 第85章 献祭愚者85 世间的任何事物,追求时的兴致总是比享用时更热烈。 鬼脸深谙此理。 “今夜,我将为各位带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烟火表演。” 屏幕那头,身着黑袍的男人仿佛能窥伺每一位观看者的内心变化,在他们的激情即将贫瘠之前适当地浇灌以甘露。 “忧郁的天穹在倾诉内心的悲苦,像忧郁的心灵,以苍白的面容把重重心事披露。” “‘绝望’的秘密长时间藏在它愁云惨雾的心头里,无声,舒缓,柔和,我听到雪花飘落。” 出乎所有人意料,鬼面居然念诵起一首诗,一首改编自华兹华斯的诗。 评论区里顿时质疑声遍布,满是对他精神状态的问候。 没人喜欢浪费时间同一个自怨自怜的吟游诗人歌颂伟大或悲哀,未来人崇上刺激,越是绝无仅有的刺激越能使他们疯狂。 “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司晟仁冰蓝色眼瞳中闪烁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纯白的雪花自他眼前掠过,他却视而不见。 曲昌海怀疑自己的耳朵被北风冻僵了,否则他方才为什么会听见司晟仁满怀情愫的喟叹。 “直播间里的诸位有多久没领略过真正震荡人心的自然之力了?” 鬼面在直播间发问。 “在这片钢铁森林中,诸位是否都被该死的联邦压得喘不过气呢?” “公民等级制度,社会福利要求,还有那要命的仿生人恐怖主义者。” “假期总是来得太晚,痛苦总是堆积如山,反抗无人问津,我们被社会圈*养。” “活在规则里,活在制度中,活在社会的意愿里,我们不是我们,我们是社会的归属品,填充着自以为是灵魂的空壳人偶。” 一石激起千层浪,鬼面这次的发言极富恐怖分子色彩,在评论区里引起大片质疑。 但质疑这种微尘般不起眼的东西,对于个人主义色彩浓重的反叛者来说,不过是蜉蝣撼树,毫无杀伤力。 更何况在人类的骨子里,疯狂的基因不可抹灭,它只不过一直在蛰伏,遭到遗忘,可这不能被认同为它的存在是虚假的。 疯狂就像是浓密森林中的一堆枯枝干草,当道德约束感繁茂生长时,它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块格格不入的背景板。 但别太沾沾自喜,纵使无人注意到那片早已枯死的低级欲望,可它依旧具备可燃性。 那和土炸弹没有区别,虽然外表丑陋,可事实上只需要一点火星,它就会被瞬间引燃,爆炸随之而来。 点燃枯草,蔓延千里,星星之火,足以焚毁整片森林。 “诸位,让永恒的灵魂注视你们的心,疯狂无处不在。” “今夜,北大区所有的烟火都将为你们绽放。” 鬼脸的话语和声音极富鼓动性,曲昌海怀疑他是否是个常年犯案的推销头子,在五大区四处为反抗军招揽部下。 这个猜想在曲昌海心头滚了一圈,可还没等他得出合理结论,鬼脸的下一步行动便推翻了他之前的潦草认知。 鬼脸不是为鼓动民心而来,他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斯库尔,立即拉响警报,通知姜楠部长!” 第八小队的成员被这道命令的发出者吓了一跳,他们从没见过曲昌海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 过往的曲队总是稳重镇定的,就像是团队里的一根定海神针,第八小队的成员单是围绕在他身边就会感到十分安心。 但此刻情况却大不相同,曲昌海破碎的表情让他们也不禁开始怀疑力挽狂澜的可行性。 三小只中,殷梅面色煞白,韩小峰则再为之后的转正可能性担忧,唯有柯林一人还全神贯注地盯着电子手环的虚拟屏幕。 这是身为技术宅的基本素养,就算对方是个超级黑客,正在试图攻陷北大区维和部主网,也要谦虚学习。 爱学习的人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为了自我提升罢了。 “初级防火墙已经被攻陷了。”两个眼睛溜溜球般盯着鬼脸直播间方柯林给在场诸位带来了噩耗。 “姜楠部长还没收到讯息吗?”林则天呼叫斯库尔确认道。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突然诡异起来,斯库尔罕见地没有回应林则天。 “怎么回事?斯库尔,任务进度汇报,收到请回答!” 林则天不死心,又确认了一遍,可这一次的结果同上次完全相同,斯库尔依旧不吭声。 “坏了!联系银翼天使傅道昭,让他使用阿维德探查北大区维和部中央控制网络信息。” 曲昌海的大脑只是毫秒之间便被各种可能性塞满,无疑,那些全都是负面信息,甚至有几条让他怀疑自己和第八小队,以及姜楠部长的饭碗都要不保了。 “不行,曲队,斯库尔的内部通讯网络彻底失灵了,我现在联系不上对方。”殷梅被手上拒绝响应的电子手环搞得焦头烂额。 “现在只能通过北大区共同网络启用普通通讯联系傅先生了,不过我们现在正身处北极星小镇,这里的网速简直和骑树懒过河一个速度。” “现在吗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以联系银翼天使为第一要务。”曲昌海给出明确指令,他这两天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嘟嘟嘟——” 通讯设备响起一阵低沉的呼叫声,第八小队成员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抱歉,家族内部通讯网络。” 司晟任满脸歉意地从口袋中掏出电子手环,点击了两下,众人白高兴一场。 与联邦维和员链接斯库尔进行运算的超智能设备比起来,司家的通讯工具则更注重家族私密性。 尤其是防窥听系统,严谨的兼职像是一度密不透风的墙,分毫可乘之机也不愿意留给监听者。 曲昌海目送司晟仁前往站台另一侧接听电话,心中焦急万分,觉得继续这样苦等不能有效地解决问题,便将第三小队的殷梅和韩小峰派去寻找傅道昭。 瞧着长蛇般望不到头的车厢,曲昌海心里没底,也许这就是2077年人类过度依赖超级人工智能的缺陷吧,整个维和部完全依靠斯库尔的算力支撑,它一罢工,维和部就相当于瘫了99%,剩余的1%属于某些不得不人为操作的工作区域。 “信息准确度是多少?” 另一边,司晟仁避开曲昌海等人接通了来自家族内部的通讯频道。 虽然司家内部通讯可以直接作用于神经和大脑,但司晟仁还是会有意避开人群,这是一种谨慎的做事风格。 通讯频道另一边的人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大消息,这个消息足以抵过司晟智的生死。 “他目前的精神追踪值是多少?” 司晟仁深呼一口气,压下躁动的心,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水火不侵的模样。 “这样吗?”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样的回答,他的眼底划过意思晦暗,“另一个人呢?” 身为家族长子,一路从阴谋诡计中淌过来的人,司晟仁对一切噩耗的反应都相当平淡,唯有一人带来的影响不同。 “你确定是她吗,海伦娜,我不希望你你在这种事情上同你的母亲犯重复的错误。” 那个错误显然涉及到一件尘封的往事,令频道对面的人不得不重视。 “好,我明白了,你通知晟礼一声,让他来北极星小镇雪国列车停靠站同我交接任务。” 他简单交代了两句,将家族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托付给了自己的三弟。 对于司晟仁而言,现在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办。 “把他也叫上。” “没错,不必担心他的精神嫁情况,只要阿维德三大主脑机没坏就不会出问题。” “质疑,你当然有权质疑我,但你的质疑对我无效,海伦娜,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司家不需要自以为是下成员,你很清楚我那个司晟智的下场。” “好,时间紧迫,派那个来接应我吧。”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我对她的了解超乎于你们所有人。” “哔——” 司家内部通讯中断了,司晟仁关闭精神接口,转身走向曲昌海等人。 司晟仁并没有安装电子眼,他的目力相当好,即使隔着百米距离,他也能看清曲昌海身边那位全副武装的银翼天使。 “司先生,看来您忙完了。”曲昌海向司晟仁颔首,在触碰到对方探究的目光时他瞬间了然。 “还没来得及介绍,这位是傅道昭,驻守在北大区的银翼天使。”曲昌海半寒暄式地介绍道。 “幸会。” “您好,傅先生。” 干巴巴式的友好问候,两人明显各怀心思。 作为大忙人,司晟仁基本不会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将突然变更的任务计划同曲昌海简单解释了一番,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雪地里。 “还真是强势啊!”韩小峰感叹道。 “没办法,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们根本没有权利说不。”殷梅耸了耸肩,同样无计可施。 “这个维和员当得可真憋屈,随便一条地头蛇就能欺负我们!” 这话韩小峰自然不敢当着司晟仁的面说,他掩饰性抽了一圈身边的伙伴,心中默默祈祷他们别卖了他。 “话说,曲队,您一定要接受精神探查吗?可不可以不不去啊?我听说司家三少爷平易近人,要不我们同他求求情呗。” 要不怎么说他们是一群小孩子呢?柯林的想法还是太过单纯,要知道司家的决策从来不是个人能够左右的,他是需要董事会集体讨论的。 先别说司晟礼脾气好性子柔了,就算他有心帮忙也无力左右董事会的决定。 “这是你们别管了,做好自己该做的。”曲昌海心里烦躁。 “曲队,阿维德已经将北大区维和部的消息传过来了。”看出了曲昌海的心思,傅道昭心领神会地打发走了三小只,只留下林则天一人继续像木桩子四地杵在车站口。 “维和部那边情况怎么样?”年纪上来了,曲昌海比一般人更稳重,两人中倒是林则天先安耐不住开口了。 “斯库尔被入侵了。”傅道昭的回答轻描淡写,可对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来说却如同锥子一样。 他微不可察地瞥了眼脸色惨白的曲昌海和险些再摔第二次的林则天,摇头叹息。 “不仅如此,鬼脸还如约燃放了一场烟花,就在维和部北大区总站上空,现在这条橙色事件已经被推到奇点热门榜第一了,热度居高不下。” “可恶,真地被骗了!”林则天眼前发花,腿肚发抖,失业警告令他深陷恐惧的震颤中。 “真是奇耻大辱啊……”曲昌海喃喃自语。 林则天听了他的话更是抓耳挠腮。 “撤职都是轻的,公民等级下降才是重罚,这个社会阶级就是一切,公民等级降低和身处地狱有什么区别。” “必须想办法解决啊,曲前辈!”林则天此刻已经慌不择路了,他貌似忘了曲昌海同他是一个境况! “尽人事,听天命吧,敌人相当狡猾,他们选择掐断我们同斯库尔的连线,就是为了让维和部陷入瘫痪。” “在这个超智能信息时代,失去人工智能的,协助与自断臂膀没有区别,我们只能等候联邦维和部五大区总部的消息了。” “那阿维德呢?我们还有阿维德啊!” “则天,你糊涂了,阿维德服役于联邦总部,主管的分支是精神监视,与斯库尔分属不同类别。” 林则天搜索枯肠,每每生出一丝希望的火苗却又被曲昌海无情掐灭,他已经走入绝境了。 相比于气氛低迷的北极星小镇雪国列车停靠站,正坐在特质装甲车里穿越雪境线的司晟仁整个人方状态可谓相当轻松。 车内放着录制音乐,是他自小就很喜欢的一首曲子,算是老歌了,无人时他甚至会放下司家大少爷的架子哼唱两句。 装甲车伴着悠扬舒缓的音乐如疾电般迅速驶过雪境线,皑皑白雪的彼端仍是相似的颜色,唯一的不同是远处的风雪中伫立着几个如豆的人影。 第86章 献祭愚者86 第五回廊。 联邦维和部驻北大区总部上空。 漫天烟火,二氧化碳气体充斥着整个第五回廊玻璃保护罩。 今夜,全城的人都将驻足守望,这场浪漫盛会! 地下城音像店实验室中,枭咲通过耶梦加得服务器的视频共享系统静静关注着这场夺目的闹剧。 足足三个地下仓库的违禁烟火,枭咲心底喟叹,亏她那么有钱,那些囤货的黑市老板简直血赚。 说实话,枭咲没看懂沈祈灵操作,就算是她想钓鱼,也不必搞这么大的阵仗吧,而且还专门在联邦地盘上撒野,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你把事情搞得这么大,确定没问题吗?” “如果想要一个实验成功,有什么必须谨记的要点吗?” 面对枭咲的问题,沈祈灵选择答非所问。她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烟火绽放已经过了十分钟。 “九分靠耐心和专业知识,一分看运气。”枭咲呷了一口手中的现磨咖啡,下一秒浓郁香醇的咖啡香便充斥了他的口腔。 从昨夜被沈祈灵挟持到现在,他已经一夜没合眼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得想要呐喊,“推磨的驴都没我这么拼!” “接下来的步骤,加入特殊提取物‘增生物’?” 沈祈灵按照实验步骤表一步一步谨慎操作着,每一滴试剂都滴得相当用心。 只不过当她进行到第11步时,却犯了难,增生物?桌面上的烧杯和试管里分明没有这种标注的实验药剂…… “还真是认真啊,分明不像个有耐心的人。”枭咲从沈祈灵手中接过步骤表,只是想轻轻瞥了一眼就没就明白了。 “这种提取物需要低温保存,都放在一旁的低温箱里了,你去那找找吧。”说着枭咲又将步骤表递还给了沈祈灵。 沈祈灵的视线随着枭咲的直视挪向一旁的低温箱,“打发时间罢了,话说你居然允许我在你的实验室里胡来,真让我震惊。” 她走向低温箱,枭咲却耸了耸肩,“有人帮我分担工作有什么不好,而且你这小丫头动作干净利落,学习能力也很强,当副手最合适。” 当枭咲提到“小丫头”这个称呼时,他明显感到脖颈一凉,视线挪向冰凉的源头,才发现是沈祈灵的眼刀攻击。 “我的说法可谓相当严谨了,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八岁不到。” “所以你就坦然接受了我三年长十六岁的悖论?” “有何不可?奇迹每天都在发生。” 枭咲无所谓的态度把沈祈灵气得够呛,她是个不能接受逻辑漏洞的人,逻辑漏洞于她而言就像是啃噬木料的白蚁,只会将理智与思考力残害得千疮百孔。 正像此刻,沈祈灵落入了一个在明显不过的逻辑悖论中,在枭咲的记忆中,枭咲第一次感受并记住她的精神力时她才八岁。 但是当枭咲的时间线推进了三年后,他却在昨天夜里重新感受到了三年前同频的精神力,来自一个二十四岁青年的精神力! 先将三年成长十六岁这种诡异现象撇到一边不谈,只看精神力的来源,三年前那个八岁小女孩的精神力为什么会同她这个异世来的二十六岁青年相同? 用枭咲的话来将,每个人都精神力都是独一无二的,他那就像是盛夏枝头翠绿的叶片,世界上绝不会出现两片相同都树叶,也同样不会出现两个完全相同的精神力,就算是仿生人也不行。 因为社会环境不同,就算是寄存着相同精神意识的两个仿生人也会日渐出现诧异,即使强制两人做同样的动作,说同样的话,过同样的生活也无法让他们达到听不,这就是精神的奇妙之处。 但是这种奇妙的事情却在沈祈灵身上出了差错,来自两个世界的灵魂,居然具备相同的精神力。 “我从来不会判断失误,你们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枭咲的原句,真是一句不可思议的论断。 沈祈灵想过很多可能性方原因,可到了最后又会被一一推倒,知道最后,她再也无法做出更多的推测。 一个令人绝望的可能性被堂而皇之地摆在她的面前—— 三年前的八岁女孩和三年后二十四岁的她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这简直是冲破认知的结论! 世界上怎么会有同一个人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按照枭咲的说法,就算是平时时空的存在在精神力方面也是会有些微差异的吧,但为什么她成了例外? 这个问题沈祈灵暂时还想不明白,但她感肯定那一定同三年前找上枭咲的那伙人脱不了关系。 在碎片化的回忆里,沈祈灵仿佛听到那伙人的头目在枭咲身边留下了一名监视者。 这名监管者会在附近吗?枭咲清楚这件事吗? 沈祈灵想要确定一下,却迎上枭咲笑眯眯的一双眼。 沈祈灵:“……” 这家伙能知道才有鬼! “话说,你没有制定进一步计划吗?你有没有想过,在我的音像店暗箱操作,万一引来的不是自己的目标对象而是联邦和银翼天使怎么办?” “如果是那样的话,最应该担心自身生命安全的应该是你,不是我。”沈祈灵无情拆穿。 沈祈灵:“而且我侵入了斯库尔的系统,它已经暂时沉默了,维和部和银翼天使失去了它的帮助不会那么快找过来。” “真是狠心啊,就算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人,我也是会心痛的。” “哇噢,精彩,表演型人格,以后鬼脸的账号就交给你来经营好了。”沈祈灵才懒得理枭咲,干巴巴拍了两下手掌后边去开低温箱的密码锁。 “密码是多少?” “,情人节限购款,初始密码,旁边那一个是附赠的。” “听着,兄弟,没人要求你交代缘由。”沈祈灵打开低温箱的密码盘卡盒盖。 “哦,抱歉,职业病了,你知道的,有些患者就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滴滴滴——滴滴滴滴——” 密码正确! “那可真是不幸……” “怎么了?”沈祈灵突然的停顿令枭咲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啪!” 随着低温箱箱体的一声卡合重音,沈祈灵合上了柜门。 “有贵客。”她的目光越过实验室门口悬挂的珠帘,径直望向客厅。 “是鱼儿?”枭咲静候佳音般挑起眉梢。 “不,是个变故,我不认识他……交给你了。” “你的表情真奇怪,那可完全不像素不相识啊。”枭咲虽然嘴上嫌弃,但是身体却相当诚实,“庆幸吧,沃雷先生,庆幸我对你还算感兴趣。” 他从实验室的矮脚床上起身,大步走向房门口,剥开珠帘走了出去。 沈祈灵一边利用信息侵入监视音像店的摄像头,一边继续手头的工作。 接下来的操作是用镊子将培养皿中的增生物夹出来放入特质溶解液中。 沈祈灵按照步骤随手从桌面上拾起一把镊子,重新回到低温箱前。 密码是什么来着? “!” 沈祈灵一边回忆密码,一边点击按键,就在她快要输入成功时,她敏锐察觉到耳侧闪过一道劲风。 她条件反射地矮下身子,接着朝着自己左后方抬脚便踹。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声,她感觉到了几位明显的触碰感,她方才确实踹中了一片……空气。 奇妙的能力,如果不是音像店外那串突兀水脚印,沈祈灵还不会怀疑门店里进了只能力特殊的大老鼠! 这熟悉的能力。 让沈祈灵想起来一位老熟人。 棱镜! 好样的,正愁找不到你这个缩头乌龟呢! 沈祈灵抓起手边的一培养皿绿色培养液,朝着闷哼声响起的地方抬手便泼。 呼啦! 深绿色的粘液沾了闯入者一身,将他的身形完整地勾勒了出来。 身形,身高,体量,完全相似,不是棱镜还能是谁? 回想起之前在雪国列车站台外遭受的伏击,沈祈灵心底立刻升腾起一股怒气。 先发制人是她采取方策略! “真叫人惊讶,他们居然派你一个人来送死!”她灵活闪身躲过棱镜凌厉的腿脚,借着旋身带起的惯性,抓准棱镜尚未反应的间隙,将手中的镊子扎向他的颈动脉。 “等一下!”棱镜抬手,反握住是了扎向自己的手,连同那把镊子一同包进了手掌中。 “我不是来与你为敌的!” “毫无新意的借口。”沈祈灵趁着棱镜分不开手,提膝击向他的腹部,而后一记头击直接把棱镜干蒙了。 “听我说……”棱镜一直尝试说话,这是一个考研信任度的时刻,但很明显自从上次被偷袭之后,沈祈灵对棱镜就没有信任可言了。 沈祈灵很清楚,面前的棱镜不是愚人号共同行动的伙伴,而她也早已不是反抗军的仿生人间谍了。 “上帝会聆听你的忏悔,而我会送你见上帝。” 沈祈灵冷漠打断棱镜接下来的话,拳头膝击如雨点般袭来,棱镜很明显有些把持不住,论拳脚工夫,他显然不是长期魔鬼训练的游隼的对手。 “不是!” 就算是到了地步,棱镜也还是挣扎着想要开口。 “你,是关于你的事情!” 棱镜一再强调自己将要传达的信息有多么重要,可那却并不能改变什么,就比如下一秒,沈祈灵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捅入了他的小腹。 “抱歉,先生,我不提供倾听遗言的服务。” 沈祈灵利落地抽出捅入棱镜腹部的匕首,对准让的心脏再次出手。 “沈佑唯!” 棱镜已经领教过沈祈灵的冷血为情,哪怕自己现在表现出再多的诚意,她都未必会信,只有最有效的重磅消息才会转移她的注意力。 而他采取的方式也着实有效。 “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 但领棱镜没想到的是,就算沈祈灵对他爆料的信息感兴趣,她也没有立即停手,相反她决定先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 最后,那把刀换了个位置,挺入了他的肺腔,棱镜清晰感觉到刀尖在他的血肉中转了一圈。 沈祈灵没有将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下败将身上,她貌似有些着急,麻利地用韧性极好的纳米绳索捆住他后便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真是祸不单行…… 心脏越来越痛了…… “时间不多了,大小姐……” 实验室外,枭咲正在同一位来历不明的男人都保镖对峙。 “怎么这么慢?客人的药剂可不等人,菌株活性了你再花钱去购进新的吗?” 沈祈灵抬手抓住枭咲的后衣领,将他拉到身后,提步上前挡在了他面前。 “继续工作去,这里交给我。”她说。 “这位先生是?” “我们是合伙人,阁下有意见?” “自然没有,抱歉,让二位误会了,黑曼巴并没有恶意,他就是有点……心急了。” 来者是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金发碧眼,身姿挺拔,贵气十足。 “治病?”沈祈灵开门见山地问,但在问题脱口而出前她就已经有答案了。 因为她已经通过信息侵入监控了全程。 “当然,只是不知道枭先生能不能治这病。” 来着淡然开口,他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间满是上位者的气息。 沈祈灵微不可查地将他从头扫视到脚,觉得这家伙计简直就是来砸场子的。 相思病,他当时就是这么对枭咲说的。 实话说这病设计精神科,建议直接换个脑子。 男人又像面对枭咲时那般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病症,并且自报家门。 希尔顿·普林斯顿·塔斯帝。 老长一段英文名,如果沈祈灵没有从黑市里获得的那份特殊名单的话,说不定她就信了。 “这真的是您的名字吗?先生,我需要您坦诚相待。”沈祈灵默默催动了绝对掌控。 绝对掌控的作用对象,只要非精神系异能者,无不成功。 频繁的超凡能力使用早就让沈祈灵对这一能力的掌握炉火纯青,除了枭咲这个例外,她还鲜少失手。 不过,有时候变化总是来得这么突兀,叫人难以防备。 “哦,当然,先生,诚信是立身之本。”男人露出一个专属于绅士的微笑,希望以此来拉进同沈祈灵的距离。 “我想也是,毕竟我的座右铭是‘绝不原谅欺骗’。”沈祈灵尖锐反讽道。 其实以眼前男人的特殊身份,选择隐瞒也在常理之内,原本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只要他没有选择在今夜踏进这家店。 一位拥有私人医院的财阀少爷,放下手下一众高学历的博士医师,选择夜访地下诊所,真是闻所未闻。 事出反常必有妖,直觉告诉沈祈灵,这次也不例外。 第87章 献祭愚者87 “很抱歉,塔斯帝先生,本诊所无法提供精神治疗,还请您移步地上城市持证医院就诊。” 司晟仁来意成谜,沈祈灵肯定他不会接受自己的建议离开枭咲的音像店,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方才先生说自己同枭咲先生是合作伙伴,但据我所知,这些年一直是他一个人在打理这家地下诊所的生意。” “合作伙伴也分很多种,我和老枭,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这很常见。”沈祈灵达得很顺口,根本找不出破绽。 司晟仁只是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他在音像店内四下打量,视线从桌角堆得小山高的武侠小说转到一旁储存柜里的老式碟片上。 当他路过架在一旁的高腿桌时,恰巧老式电视机换台,一曲舒缓动人的《送别》再次响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这么古朴的店铺,不多见了,还有这些禁书,枭先生还真是奇人,这要是被心怀不轨之人举报了,可是一笔不小的罚款,搞不好还得蹲局子。” “没人会随便得罪医生,尤其是地下医生,这是规矩,除非客人不打算全须全眼地走出去。” 沈祈灵体味出了司晟仁话音中无意识释放的压迫感,这是上位者普遍的习惯。 但她并没有示弱,在五大区,人善被人欺,尤其是地下城,别看这些地方表面上光鲜亮丽,但骨子里不知道已经靡废成什么模样了。 普通人不会被称之为自由人,自由永远只属于少数人,其实人类和仿生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被驯*服的温*良*牲*畜,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被剥夺了动物的野性,只余下行事本能。 这个新世界,其实同屠*宰*场没有区别,高高在上者手握屠刀,卑微低下者引颈就戮,一切都是那么荒唐且真实。 “从前听过一句戏言,说‘地下医生里,十个有九个脾气古怪,还有一个是懒得废话的闷罐子。’。” “戏言罢了,塔斯帝先生不必当真。”沈祈灵答话之余一直利用信息侵入,通过音像店内的摄像头微不可查地监视着司晟仁的一举一动。 尽管黑曼巴如电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挪开,但她不为所动。 “是个很美妙的曲子,不是吗?只是听到这首曲子的前调,我的病症就好了一大半。” “也许这并不属于疾病的范畴,不过是您的自我暗示,先生。”沈祈灵的回答相当官方。 “是吗……”司晟仁深深地注视着沈祈灵,冰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好似深不见底的漩涡,引人无限遐想。 由于是受家族保护的重要人物,所以司晟仁其实极少出现在公共场合,就算是于媒体面前出镜,也是在一些极为严肃或是重要性的场合。 鉴于2077年的人们对于娱乐风潮的追捧,虽然人们有机会在耶梦加得服务器的分享界面一睹这位贵族公子哥的真实面容,但由于仇富心里或是自卑胆怯作祟,其实很少有人会费心去记忆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有钱人。 碎片化的庞大检索信息量不仅给人们带来了博览全书、纵古彻今的错觉,还导致了极为严重的群体低龄化问题。 这是司晟仁不惧在地下城露面的原因之一。 而且就算真有哪位眼尖的地下城居民认出了他,只要被黑曼巴犀利的目光一扫,也会瞬间败下阵来,聪明人从不多管闲事。 “先生的说法很有意思,不知先生何名何姓?一直只让先生以姓氏称呼我,未免太过失礼了。” 司晟仁说得委婉,沈祈灵自然没有理由驳他的面子。 “罗斯蒙德·沃雷,如果塔斯帝先生不嫌弃,可以直接称呼我罗斯蒙德。” “啊,露丝……蒙德。”司晟仁蹩脚地翻译了一遍,他那副一本正经念错发音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真得不会单词发音,还是单纯故意而为。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大少爷应该是一直接受精英教育吧,而在精英教育中,最重要的一门自修课不就是教养吗。 记诵旁人的姓名是最基本的教养,他连自己那段又长又拗口的名字都能说得口齿清晰,没道理记不住沈祈灵的假名。 “很抱歉,我刚刚在发音上有些失误,因为阁下的名字同我的一位亲人极为相似,所以便忍不住在发音上偏了一些。” 是个足够有情怀和说服力的借口,只可惜没有证据。 “情理之中。” 沈祈灵并不放在心上,她只在意一件事,司晟仁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走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地下诊所不支持精神疾病治疗,可司晟仁却一直有意岔开话题,这让沈祈灵稍显烦躁。 毕竟,她今晚要钓的鱼儿不是他。 点了那么大的炮仗,还刻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沈祈灵就是为了引来反抗军,游隼的身份一旦暴露,她不相信莉莉丝和乌洛会留着她继续在五大区蹦跶。 原本计划一切顺利,她通过绝对掌控成功从地下城购进了一大批违禁烟火(联邦北大区玻璃回廊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将烟火送达联邦维和部驻北大区总部,并全数燃放,借着这场大动乱,沈祈灵顺利变形为部长姜楠潜入维和部内部,依靠信息侵入篡改了斯库尔的系统。 信息侵入是一个上升空间相当高的异能,但也有限制,即面对防火墙极为严密的智能系统时,会无计可施,一旦于信息数据流中暴露行踪,甚至会遭到智能系统的错误引导或是反向侦查。 这是致命的,因此沈祈灵只能篡改斯库尔一小部分的程序,这些程序足以让它计算错误并沉默一段时间,但不足以让它完全瘫痪。 即使最后结果有些不尽人意,可对于沈祈灵的计划而言,已经足够了。 而且不得不说,枭咲的表演天赋极佳,天然不做作,完全迷惑了那群自以为成功锁定她的维和员和反抗军。 沈祈灵确定,当时将鬼脸账号交给他运转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沈祈灵各种情况都考虑在内了,却偏偏漏了一个司家。 她貌似忘记了,自己撒野的地方,除了归属联邦,也同样和司家牵连甚深。 更可恶的是,反抗军的反应平平,原本预测会迎来的小分队最后却只有棱镜一个人现身。 司晟仁这次前来地下城到底所为何事? 棱镜为什么在击杀敌人的过程中态度暧昧? 剥夺粽子人空间漩涡的计划到底能否顺利达成? 这一系列的糟心事,搅得沈祈灵不胜其扰。 “沃雷先生处事时雷厉风行,应该是家中长子吧?” 司晟仁估计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继续留在音像店了,直接开启尬聊模式。 “抱歉,个人隐私,无可奉告。”沈祈灵直接中断了这个话题继续的可能性,表示出来明显的社交抗拒姿态。 原本沈祈灵认为这样做可以让这位大少爷多少有点难堪和退缩,谁知道对方的反应却出人意料得平静轻松,甚至浑身散发出一种反客为主的气质。 “不瞒您说,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她的小名叫露丝,但她十几年前离世了。” 司晟仁毫不见外地开口道,沈祈灵嘴角抽了抽,她压根没有当知心姐姐倾听他人悲伤过往的兴趣。 “我很抱歉先生,对于你的过去。”沈祈灵礼貌性回应了一句,不过这种温情时刻并没够持续超过一秒,下一瞬她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如果是心理咨询的话,我建议您去找权威人士,还是那句话,您的需求不在地下诊所的服务范围内。” 兴许是沈祈灵的态度太过冷漠倨傲,缺乏了其他店主惯用的贴心鞠躬服务,黑曼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犀利。 “没事,义,沃雷先生不过是说笑罢了,医者仁心,他怎么可能做出驱赶病人这种品德低下的事呢?” 司晟仁表面上拦着黑曼巴,嘴上还说着帮沈祈灵开脱的话,可事实上他双手插兜的动作对黑曼巴根本构不成阻碍,更何况他那双笑眯眯的冰蓝色眼睛,简直就是在幸灾乐祸! “好了,沃雷先生,就让我们彼此都坦诚一些吧,也许你早就认出我的身份了不是吗?我很赞叹你的表演,滴水不漏,可你的从容不迫出卖了你,你看我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算计。” “这也是我想说的,司先生,劳您大驾光临寒舍,实话说我并不觉得蓬荜生辉,因为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在这个时候再去考虑司晟仁是不是诈自己已经毫无意义了,沈祈灵现在可以肯定,司晟仁之所以不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出门,身边还带个司家标志性纪念物“黑曼巴”,并不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避人耳目。 甚至可以说,他就是为了确保待在枭咲音像店里的某个人可以一眼认出他。 “您很直截了当,这一点和她很像。”司晟仁勾唇微笑,却引得沈祈灵莫名其妙。 “我必须向您坦白,我确实是来治病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要找的医生却并不是枭先生。” 不是枭咲? 沈祈灵愣了半秒,直到和司晟仁绝对自信的视线交接,那一刻,沈祈灵才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的暗示。 司晟仁的视线太直白,他好像并不打算隐瞒,选择直接表明态度——“没错,你才是我的医生。” 这个想法相当诡异可怕,找一个没有行医执照的人给自己看病,现在的有钱人都任性到这种地步了? 因为不确定司晟仁到底要搞什么名堂,沈祈灵选择直接无视,与他无声对峙。 “我需要您的帮助,沃雷先生,同我们走一趟如何?出趟门诊,诊金您随便提。” “恐怕不行,先生,我可没有行医执照。”司晟仁的直白让沈祈灵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但她依旧不想轻举妄动。 “这不打紧,我只需要你人到场,有没有技术根本不重要。” 司晟仁礼貌回应,他在笑,一中胜券在握的笑容。 “如果我拒绝呢?”沈祈灵于心底再次尝试呼唤无限,但这家伙却像是原地去世了一样,半句回音也没有。 真奇怪啊…… 沈祈灵没时间感叹,她决定再次催动信息侵入探查地下城音像店周围更远的街道,她在制定逃跑计划和设定逃跑路线,以防在逃离的过程中遭到游走在音像店外围的司家人的追捕,沈祈灵必须先确定四周道路的畅通性和安全系数。 巷子外的临街……安全! 巷子外第二条街……安全! 靠近九龙会馆的商业街…… …… 沈祈灵:…… 监控画面突然中断,正处于信息侵入状态下的沈祈灵突然失去了对能力的掌控! 这是……什么情况? 沈祈灵原本就谨慎的神色变得愈加阴沉,她的直觉在疯狂叫嚣,好似是想于无形中为其指出罪魁祸首! “沃雷先生,我想您应该明白,这不是商量。” 司晟仁的语气带着危险的语调,他瞧向沈祈灵时,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豺狼终于咬住了猎物的喉管! “想想也是。”沈祈灵不咸不淡地回应道,但她没有立刻答应,当然也没有拒绝。 “我需要和我的合作伙伴交代一声。”她说。 “看来二位情意相当深厚,既然如此,不如一同前往寒舍吧,司家虽然不大,但多容纳一个人的房间还是有的。” 房间?可笑,只怕是拘禁室吧。 沈祈灵心底暗暗盘算,如果丢弃枭咲,她还有80%逃出生天的几率,但如果想要两者都保全,她们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下场。 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比起两者一同被俘虏,还是留下一道后手胜算更大。 决策一旦做出,沈祈灵就必须面对现实了。 黑曼巴,这个战斗力惊人对手该怎么对付! 对于自身超凡能力突然失灵这件事,沈祈灵有两点判断。 一、和无限的失联有关。 二、音像店外围存在一个和零一样,能够压制他人超凡能力的仿生人。 两者可能性兼有,沈祈灵暂时无法确定,但无论是哪一种,现在都有一个令人头疼的状况摆在沈祈灵面前。 超凡能力失灵,如果作用范围是全数超凡能力的话,是不是就说明她的血肉再生能力和变形能力也失灵了呢! 第88章 '献祭愚者88 沈祈灵下意识抚摸自己的面庞。 胡茬和凌厉的下颌角不见了! 她的变形能力果真失效了! “没想到您居然是位小姐,方才失礼了。” 司晟仁神色上并没有展现出与语气相同的歉意,他蓝色的瞳孔中波光流转,狡黠得像只狩猎的狐狸。 “变形的能力,小姐原来喜欢角色扮演。”他随口提了一句,像是警告,又好似建议。 “话说,最近北大区似乎出了一个同您有相同癖好的恐怖分子,为防被无故牵连,我劝您最近尽量少在外人面前展现这种能力。” 司晟仁苦口婆心地劝说,可在沈祈灵看来却是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模样。 沈祈灵忍住皱眉和出拳的冲动,极力平复失衡的情绪。 若是半分钟前各种异能加身的状态,沈祈灵独自逃生尚有胜算,可如今情况急转直下,她的能力尽数失效,已经丧失了搏一把的可能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瘙痒感再次袭上沈祈灵的四肢百骸时她才意识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虽然沈祈灵失去了神泥带来的便利和超凡能力,但见鬼的是它的反噬可一点没有消退的迹象。 甚至因为自身超凡能力被瓦解,反噬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了! “看来方法生效了,你确实是我要找到人,不是掩人耳目的复制体。” 尽管沈祈灵尽量避免抓挠自己的四肢和面颊,但神泥的反噬并不会因此消减。 她的皮肤上开始出现溃烂现象,冒出浓绿腥臭的液体,耳边像是有飓风呼啸,大脑中存在一把无形的钝刀,粉碎割离她最后的理智。 “问题有些严重呢,看来那边在强行拉你回去。” 眼角膜在绿色分泌液中笑容,沈祈灵怀疑自己的眼珠都未必能幸免于难。 在她彻底失去视力之前,她瞧见面色如铁的黑曼巴走向了自己。 “喂,奥幕,你过来一下,这里有个棘手的病人需要你接手。” 在耳蜗被增生物彻底堵塞之前,沈祈灵断断续续听到司晟仁对着通讯器那头这么说道。 再然后…… 早然后就是长久的黑暗。 无垠的黑水包裹着她,不知来处,未有归途。 沈祈灵感觉自己好似悬浮在一股股涌动的波涛中,只是这波涛毫无触感,既不冰冷,也没有海水的腥湿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沈祈灵感觉自己可以重新掌控四肢的自主权了,她小心翼翼地从海水中探出脑袋,大口呼吸。 四周腥臭无比,一股异样感袭上心头,极目远眺,原来是退潮了。 退去的潮水如同大海的呼吸,憋气般迅速缩去后便再未返回,好似在同某个不知名的存在赌气一般。 黏腻湿滑的土壤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快速板结,天空中乌云散开,一轮圆圆的月亮露出空洞的眼眶。 月亮无声注视着天穹下的一切,青白如死人皮肤般的月光倾泻而下,将一切生机笼罩,糅合,最后就尽数化作死寂。 包括无所适从的沈祈灵。 这是什么地方? 她四下打量,月光将黑暗与迷雾剥开,将她的视线拉得很远很远。 她试图从板结的你快中拔出双脚朝前走,但只是稍稍动作便察觉出异样。 那种冰凉的触感……即使不回头沈祈灵也能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拉扯她!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击,沈祈灵回身一扫,脚尖劲风带过的地方,瞬间噼里啪啦散落一堆灰白色的不知名物体。 邪恶的月光像是有意捉弄沈祈灵,在她靠近查看时,原本盈盈舞动的人青白瞬间黯淡下去,直到沈祈灵与那堆物体靠得几乎面对面,月光才又恶作剧般陡然增亮! 呜呜—— 在没有风的黑色陆地上,沈祈灵真切地看清那对物体最上头的圆滚异物。 那是一颗头颅,且正在凄厉哀怨地发出风过时的低吼。 不合逻辑! 完全不合逻辑! 沈祈灵踩着略显虚浮的步伐在黑色陆地上跌跌撞撞地后退,身后,是一大片位置的可怕领域。 她转身浴跑,直觉的叫嚣让她不得不暂时采取后撤与逃离的策略。 她没有时间思考这种种诡异,因为她的心头正被一种无名的恐惧占据,这种恐惧意图掐死她的思考力。 天空中的月亮好似能感觉到沈祈灵的惊慌,投下的辉光越来越惊悚苍白。 月光之下,沈祈灵的四周,那些板结的黑土地上,埋葬的一切清晰可见。 那是一对对空洞的眼眶,虽然血肉已经被尽数腐蚀,但它们那遭受诅咒般贪婪渴望的目光却并没有随着岁月时光消弭。 沈祈灵感觉它们正盯着自己,就像最初的那堆枯骨一般,下半身狰狞地埋葬在土壤中,上半身和头颅却疯狂刨弄着泥土。 朝着一个方向靠近,朝着沈祈灵所在的位置露出锐利肮脏的獠牙。 没错,那是一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他们的头骨有别于人类,鼻梁处塌得厉害,甚至有想内凹的趋势,整张脸扁平丑陋,毫无轮廓感,嘴巴大张着,好似茹毛饮血的山顶洞人,一口獠牙遍布腥黄斑点。 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撼,让沈祈灵不自觉想起一段历史影片,关于庞贝古城的陷落。 当人类迎来自然的怒吼,直面火山爆发时,才会知晓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咚咚咚—— 黑暗的深处,不知何时突然想起一阵鼓点,那鼓声节奏诡异,曲调扭曲,完全不像是节日祝颂的舞曲,倒更像是某种祷告邪神的怪歌。 咯吱咯吱—— 不知是不是沈祈灵的错觉,她方才的余光好像有一瞬间瞥到黑土中骷髅的异动了。 那动作很轻,如果不是之后的诡异景象,沈祈灵只会在心底将其暂定为错觉。 随着黑暗深处鼓点的愈发激烈,原本半边身子嵌在黑泥中的骷髅们突然狰狞扭动起来。 沈祈灵听到骨节碰撞的啪啪声,再然后,她轻颜看到一架骷髅硬生生折断了下半生,恶灵般伏在地面上朝自己爬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骷髅冲沈祈灵张牙舞爪,它们大开大合着唇舌腐蚀殆尽的下颌和利齿,好似要将她撕碎! 咚咚咚! 黑暗中的邪恶鼓点更加急促起来,沈祈灵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刹那沸腾,冲上她的脑壳,而后只在她的大脑中余下一个念头。 跑! 她转身便跑,灵活绕开了四周围攻自己的骷髅骨架,一头扎进不知前路的无名黑暗中。 她脚下生风,鼻腔中满是神泥反噬时溃烂皮肤才会发出的味道。 那是一片月光无法照透的黑暗,伏行的阴谋和杀鸡隐藏在未知的深处,如同一群伺机而动的猎犬,等待猎物惊慌失措地落入包围圈,然后残*忍*分*食*其血肉! “返回月光下,我的朋友,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喘息声,脚步声,邪恶鼓点声,还有那群在背后锲而不舍追赶沈祈灵的骷髅架子的摩擦声。 奔跑时缺氧的状态令她浑身激素激增,有那么一瞬间,沈祈灵感觉自己与断联的无限又重新恢复联系了。 “无限,是你吗?”沈祈灵急切地开口询问,压力迫使她将思考的时间极力压缩,最后,她放弃了一如既往的多疑,选择开门见山地询问。 “没错,是我。” 在听到无限回应的瞬间,沈祈灵感觉无力彷徨状态下的她有抓住了救命稻草。 “告诉我,我的超凡能力是怎么回事?还有这里是哪里?梦吗?还是昏迷后的幻觉?” “我的朋友,你的问题太多,而我的时间太少。” “原谅我,我是来告别的,但绝不会是永别,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这是最后的权限了。” “什……”沈祈灵下意识开口确认,却在话到嘴边时突然截断了话头。 她本想询问无限话里的深意,是不是在同她玩文字游戏,毕竟他是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监管者,何来告别一说。 但无限恳切真诚的话语又在下一秒打消了沈祈灵的猜忌,她突然想起之前无限断联时对她重拳出击的黑衣人,隐隐感觉这其中有猫腻! 如果只能询问一个问题的话…… “你的失联和我超凡能力的失效是出于同一个原因吗?” 两者都是沈祈灵最想弄清的问题,但如果只能问一个,她就必须做出取舍。 “还真是狡猾啊,我的朋友。”无限无奈感叹,给出了它方答案。 “是的,出了意外,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 “这属于第二个问题了。”放在之前,无限对于沈祈灵触及原则底线性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今天它的反应却大不相同。 “希望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我的朋友,愿今夜月光与你同在。” “记住,月光之下无罪恶,这是你最后的底牌了。” 精神链接彻底掐断了,沈祈灵一脸莫名,比起只是为了向她传达这种无关紧要的宣言,还不如多回答她几个问题。 而且回答时完全违背了简明扼要的标准,这么谜语人,谁猜得出来这道晦涩难懂的谜语啊! 而且无限不是系统吗?未通关之前它有权限同宿主解除绑定关系吗? 虽然它的身份更加特殊一点,但终极和系统的功能大差不差,把异世界-穿越者带入神明游戏又甩手掌柜不管这件事未免太随意了! 咚咚咚—— 沈祈灵气急,心中腹诽万千。 而她方耳边,黑暗的深处,鼓点越来越急了。 黑暗里的世界有别于黑色陆地,沈祈灵隐约感受到了风的触感,它们从她的指尖溜走,却又眷恋着不肯离开? 是想牵手吗? 是想指引踏进入更深的给俺吗? 这一片位置领域中月光无法涉及,光凭肉眼沈祈灵根本看不清前路和脚下,她只觉得面前的风中带着一股越来越浓烈的恶臭,就好像被吊*死*的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正对着她的脑袋。 “月光之下无罪恶……” “返回月光下,我的朋友,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无限的告诫在沈祈灵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翻滚,涌动,海涛般触动着她仅剩的理智。 她的动作停了,脚步顿在原地,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阵完全无法控制的战栗并不是源于恐惧,相反沈祈灵感觉自己的心底平静得好似有一股低气压死死压在心湖上方。 她不清楚那是否是西风吹过石洞造就的异响,那声音简直就像是一名疯狂的邪*教*徒在念诵某种不可名状的圣歌,歌颂某种莫可名状的诡异邪恶存在。 西风越来越大了,它野兽般扑打在沈祈灵,力量甚至已经达到蛮横不讲理的地步了。 逐渐狂躁的风带来了远方的歌声,原本只是咿咿呀呀模糊不清的场次居然逐渐清晰起来。 就连吟唱者的声音也愈发明朗了。 那是一串不知是何种预言吟唱方场次,沈祈灵初听时觉得其中声调蹩脚非常,但耐下心来继续听了两小段后,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串文字。 “极北……母亲……” 是沈祈灵通过芯片读取时从“傅秋砚”记忆中,不,不准确从那个时候的“傅秋砚”还不是穿越者,那时候那具身体任然属于维珈·赫尔墨斯。 但无论属于谁,沈祈灵深刻记得自己曾在那段记忆中看到李宏山的私人笔记上出现过这么一段文字,和此刻黑暗中伴着邪恶鼓点咏唱的那段唱词极为吻合。 会是巧合吗? 世界上那会有这么多巧合! 沈祈灵鲜少将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推说为巧合。 更何况,除了那段唱词,还有一个点令她困惑。 那就是咏唱者何许人? 借着耳边情人般萦绕不散的西风,沈祈灵将咏唱者的音色、重音和念诵习惯尽数总觉了出来。 就和对方并未打算隐藏的坦白意图完全相同,沈祈灵得出的结论也相当直白。 甚至直白到让沈祈灵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犯病了,亦或是成功把自己搞成了精神错乱的疯子! 否则,她为什么将咏唱者判定对象认定成一个熟人?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与她朝夕相伴20余载,她几乎每天都会在镜子中见到对方。 没错,黑暗中咏唱邪恶圣歌的那个女人就是她自己—— 沈祈灵!!! 第89章 献祭愚者89 咏唱者口中的古怪语言不属于地球,沈祈灵可以肯定,因为她过去曾不止一次接触过这种特殊文字。 外星符文。 将外星符文中的秘密彻底解答是沈家人必生的追求。 对于继承父母衣钵的沈祈灵也不例外。 也许这是梦境,否则四周浓墨般永无止境的黑暗该作何解释? “我需要想办法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沈祈灵很清楚,无论是过去的2037还是未来的2077,都不可能存在这样一个无人之境,这里安静得可怕,好似埋葬了一切生命。 “回到月光下,也许我现在除了相信无限别无选择。” 人类的基本行为受大脑神经中枢和脊髓神经中枢同时控制,但有时候多余的脑神经信号反而会拖延和误导原本的行为意图。 必须离开这片黑暗! 邪恶的鼓点声山崩地裂般袭来,沈祈灵感觉自己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转头飞速冲入反向的黑暗中,大脑放空,以防止恐惧绊住自己的手脚。 颂歌声依旧不绝于耳,沈祈灵尽量避免自己习惯性地去翻译其中的内容,尽管如此,她的大脑神经中仍旧无可避免地挤入了几个零零散散的词汇。 “白色……红色……眼睛……瓶子……森林……” “真见鬼,我记得来时的路是这个方向没错。” 黑暗中的人们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指引物的存在就有了意义。 “那是什么?” “星星……” 四周黑得浓重,在这种情况下就连满月的光辉都透不进来,可沈祈灵却肯定自己见到了星星。 高悬于遥远的黑色彼岸,只是莹莹一点却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 没有月光,沈祈灵只能奔着星光的位置去,希望在哪里可以与满月的光辉不期而遇。 她迈开步子,尽管身后那阵邪恶的鼓声还在穷追不舍,可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疾奔的她完全没时间多做思考。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黑暗对视线的影响,沈祈灵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这导致她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十分缺乏信心和安全感。 向着星星的方向,不要停,不能停! 不知跑了多久,沈祈灵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处于透支的边缘,可天穹中的星星却仍在难以触及的远方俏皮地同她眨眼睛。 “这四周存在热源吗?” 也许是跑步后新陈代谢的提升致使体温升高,也许是黑暗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存在热源。 沈祈灵的浑身开始发汗,燥意逐渐袭上她的四肢百骸。 终于,一再确认后沈祈灵肯定自己的四周存在热源,因为她真切地体会到四周温度指数般攀升,就好像是正身处于一座碳火不熄的巨大熔炉中。 而她,只是被炙烤的卑微蚂蚁! “太阳熄灭,太阳升起,当猩红色的眼睛注视大地,蚂蚁将重返森林!” 歌声越来越嘹亮,这一次就算沈祈灵有意避免去倾听,也无法阻止它的歌词蚯蚓般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歌词大意几乎在一瞬间被她理解,那种晦暗难明的心绪,那种慷慨激昂的腔调,让沈祈灵不寒而栗。 也正是在同一时间,与风向相反的方向,东方的天空兀然睁开一只猩红色的大眼睛。 那眼睛于黑暗的分界线上冉冉升起,赤红色的光芒瞬间充盈整个空间,黑暗尽数散去,金红色的光晕于沈祈灵的周身凝聚蔓延。 太阳升起…… 无端的,沈祈灵的脑海中划过歌声中的那句话。 当猩红色的眼睛注视大地…… 蚂蚁将重返森林! 一股莫名冲动的意图占据了沈祈灵的大脑,她开始无意识地跟着那阵鼓点声咏唱。 奔跑的动作随着她无法控制的咏唱而暂停,黑暗中,有一双阴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衣角,而后是腰肢。 她被黑暗拥入怀抱,与此同时赤红色的光芒瞬间湮灭,又在三秒后重新冲破死寂的镣铐! 猩红色的眼睛在眨动! 身处幽暗环境时,人的安全感永远无法被满足,这是恐惧生发的源头,也是幻觉孕育的天堂。 沈祈灵怀疑刚刚那一瞬只是她的幻想,因为在那之后猩红色的眼睛再没有眨动过。 “太阳熄灭,太阳升起,当猩红色的眼睛注视大地,蚂蚁将重返森林。” “上帝张开手臂,天使驻守天梯,我堕落的月亮,伊甸园欢迎你。” “谁!” 声音! 沈祈灵浑身一激灵,因为方才那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发出来的,好似诱惑耶稣堕落的撒旦,长蛇般缠绕盘曲在她身上。 “别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什么人,滚出来!” 沈祈灵尝试回头,但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彻底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我之于你,如影随形,你之于我,难舍难弃,我们注定合为一体。” “亲爱的莉莉丝,我的爱,我的欲,你是我熊熊燃烧的怒火,是我伏行于心的恶念,我等了你好久。” “我是阿尔忒弥斯,你从前称呼我为‘亚当’。” 亚当?! 什么鬼东西?! 沈祈灵恨不得即刻赏身后那个钳制着自己的装神弄鬼的家伙一个头锥! 操着一口和她别无二致的法国腔,说着这串莫名其妙的鬼话,这种场景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亚当,创世神话里的人物,一个无能无智又无勇,整天只知道在上帝的后花园里嬉笑*裸*奔*的蠢货?” 沈祈灵故意刺激对方,她对自我认知障碍的病娇cosy游戏毫无兴趣。 “你是我的影子,注定只能出现在我的背后,就像你身后的那轮月亮,没有太阳的照耀,就只是一颗枯死的眼珠子。” 亚当对沈祈灵的话题避而不谈,她\/他的声音一再改变,先是沈祈灵自己的声调,紧接着是无限,再然后是枭咲,司晟仁,渡风,棱镜,戚东阳,朱蒂,沈谨,沈佑唯…… 亚当好似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声音与实体,又好似世间万物都是他。 就像亚当说得,在沈祈灵看不见的背后,黑暗的深渊中静静高悬着一颗灰白色的枯死眼珠。 月亮,此时此刻它已经失去了所有光亮! “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你搞得鬼吗?” “别这么说,这只是出于你自己的心理防御机制。” “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莉莉丝,这个世界不过是你创造的一道防火墙,用来阻拦那群试图瘫痪你的病毒,用来锁住自己的心灵和秘密。” “哦,我很想相信你,真的,但你的话听上去实在太像胡说八道了。” “也许你很奇怪我为何会出现你的防火墙内吧?” “实话说,先生……亦或是女士,我一点也不感兴趣。”亚当反驳道。 “很像你的风格,却又改变了那么多,哦,莉莉丝,我可不希望你变得和夏娃一样,只懂得驯服。” 他伸出左手,触碰两人周身并非实质的黑暗,刹那间,以两人为圆心朝外,黑暗溃散,只剩下一串串绿色的跳动的字符和代码,滑腻长蛇般盘绕在沈祈灵和亚当身边。 “这是你创造的世界,莉莉丝,还记得吗?你的背叛。” 亚当凑在沈祈灵耳边,吐出冰冷的气息,那一瞬间,沈祈灵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栗。 “危言耸听,我明明身处未来2077年,这难道不是一场……” 沈祈灵想要否认,可她却没有十足的底气,没错,自从无限开始展现出异常,这个世界就逐渐不正常了。 “哦,不要否认,莉莉丝,让我来猜猜你方才想要说什么,这个世界明明是一场……神明的游戏?” 亚当嗤笑,“证据呢?证据是什么?只凭借一个自称为监管者的系统?你就那么信任乌洛波洛斯?” “他不过是夏娃的奴仆,最低贱的存在,他甚至无法理解你的理念。” “真是可笑,你现在算什么?拉拢伙伴一致对外吗?” “哦,不,我不需要拉拢,我相信没人能比你更加理解我,虽然你选择了背叛,但我永远也不会怪罪你,上帝从不创造罪恶,你永远纯洁。” “我的月亮,你所在的地方永无罪恶。” 亚当朝四周虚无的黑暗中一扬手,好像神明将希望从潘多拉的魔盒中解放出来,霎那间,天光大亮,月亮不知何时来到了猩红眼睛的身侧,原本枯死的萧瑟眼珠子此刻重燃光彩。 青白色的光芒自穹顶投来,静静注视着大地上的蚂蚁。 沈祈灵心底升腾起一个古怪的想法,她感觉自己正在同月亮对视。 而她的四周,月光之下,那群从土壤中扯出上半身骨架的骷髅于月光中无所遁形。 它们惊声尖叫着,并且在不久后于赤焰阳炎中化作一抔飞灰。 数以百计扑过来的骷髅尽数湮灭,这片黑色的陆地上,最后只剩下沈祈灵和亚当两个人。 “瞧,那就是你的眼睛,永远都是那么冰冷,那么疯狂。” 亚当指着天上那轮月亮同沈祈灵说道,“它拥有这个世界的绝对统治权,守护着你的私人领地。” “够了,无论你是什么,梦魇也好,恶念也罢,都别想干扰我的心!” 月光照在沈祈灵身上,原本消耗殆尽的力量再一次源源不竭地充斥了她的整个躯体。 借着这股足以让自己重新强壮的力量,沈祈灵横着一条心强迫自己转过身来。 她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一个无端衍生出来的存在随*意*摆*布*自己的躯体,绝对拒绝。 可当沈祈灵转过身,真真切切见识到亚当真身时,除了震撼她再无他感。 黑暗在亚当的手下转化为绿色的代码数据链,而此刻他便是黑暗的化身。 无数代码数据汇聚到他的周身,原来之前不是黑暗淹没了亚当的身形,而是……黑暗就是他本身。 “我很抱歉,莉莉丝,用这种方式和这副面貌同你见面实在是有失绅士风度,我记得你偏爱这种风格。” 巨大的数据人在同沈祈灵对话,他的数据身体拔地而起,几乎能将大半的猩红赤阳遮挡,沈祈灵在它眼底下,简直像是海啸下的一片沉船残板,无需咆哮恐吓,只要一个浪头打下她便再无翻身之法。 只可惜这是属于沈祈灵的空间,她是这个空间的主人,因此她的自主意愿神圣不*可*侵*犯! “久别重逢,难道没有一点专属问候吗?” 亚当顶着那副数据形象同沈祈灵谈条件,后者则极为厌烦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这里真如你所说是属于我的世界,那你到底还要赖在这多久?” 连枭咲见了都要脊背发凉的死亡视线,亚当却全然不顾。 “我还以为你现在更想问,如果这里真如我所说是属于你的世界,你为什么会毫无记忆。” “别说得好想你有多了解我。” “别狠心得我们好像素不相识。” 用霸道的语气说着抱怨性的语句,亚当还真是个违和的矛盾体。 “听你这话,你貌似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哦,当然,否则我不必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来尝试唤醒你。” “唤醒?” “没错,极北、母亲,你不是已经了解过了吗?” 亚当有意提及的是李宏山笔记上的内容,如果这个世界当真为沈祈灵一个人所有,亚当又为什么会知晓其中一名小小npc的私人笔记内容呢? 不合逻辑,完全不合逻辑,亚当如果原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里,那么他很可能会在进入这个世界的下一秒被当成病毒查杀了,可他现在明明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沈祈灵面前。 沈祈灵将所有可能性都考虑了一遍,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突然下线的无限身上。 没错,监管者,系统! 也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她明明只是2037年的一个普通研究员,鲜少社交,每天几乎泡在书堆个研究报告里。 要不是后来突然现身的无限,沈祈灵甚至只认为自己玩了个开放性的全息游戏。 游戏……无限称这个世界是游戏,可亚当却说这里是属于沈祈灵自己所有的一道防火墙。 如果是防火墙,又为什么会有通道监管者出现呢? 假设无限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那么沈祈灵此刻呼唤它,它没有理由不出现。 但事实证明它不是,无限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真是沈祈灵今夜知道的最震撼人心的消息了! 无法解释! 完全无法解释! 如果无限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归属沈祈灵掌控,那它是如何反转权限将她纳入自己的监控和引导范围内的呢? 第90章 献祭愚者90 “完全溶解,这是打算鱼死网破了。” 极地考察站地下十层一间独立封闭式实验室内,三米高大型有机物培养舱内浓绿一片,满是恶性疾病伤口溃散后的脓液。 “检测结果出来了!” 海伦娜兴高采烈进入实验室时,正巧撞上司晟仁对着培养舱愁眉不展地喃喃自语。 “表哥,情况还好吗?” 她这么称呼司晟仁,却被后者狠狠瞪了一眼。 “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海伦娜。”在同她讲话时,他鲜少温柔耐心,而这……只是因为她的一次错误。 “是,司先生,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一份检测报告要向您汇报。” 习惯了妥协之后,有时候海伦娜甚至觉得那是一种变向解决问题的有效手段。 她的目光不自觉被盛满浓绿色液体的培养舱吸引,眉头微微蹙起,就像每一个爱干净的人那样,露出嫌恶的表情。 “重点。”司晟仁言简意赅道。 海伦娜颔首应下,而后将对石木川和贺州进行的脑机实验总结准确无误地念诵给他听。 “两个人现在怎么样?” “全部脑死亡。” “意料之中的情况。” 司晟仁转了半个身,借着姿势从海伦娜手中接过那份报告,又确认一般从头浏览到尾。 “先生,您不信任我吗?” 司晟仁突然的举动搅乱了海伦娜平静的心,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得出来,她很伤心。 “这无关信任,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些要点。” 他翻了一页纸。“45秒,和之前那群监测员的数据完全一致。” “事实证明性子太过懦弱,情感太过丰沛的人不适合进行脑机实验。” 海伦娜瞥了眼报告上贺州的名字,无动于衷。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就算是情绪相当稳定的石木川也没能扛过两分钟。” “他已经很不错了,先生,您知道这个鬼地方的创造者是个多么极端任性的人吗?她简直顽固像块石头!” 海伦娜愤慨抨击时有意分出一份注意力到司晟仁身上,从面庞到四肢,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她都不愿放过。 “具体的细节我比你更清楚,海伦娜,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出去告诉奥幕,我要见他。”海伦娜临走前司晟仁又补充了一句。 没多久,连两分钟都没到,奥幕便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了门口。 “你又冷落她了,她来唤我时我瞧见她情绪不对头。”奥幕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慢吞吞走进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奥幕?”司晟仁目光锐利地警告了奥幕一眼。 一记成功的警告,奥幕果然闭嘴了,但在闭嘴之前他还是坚持己见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不公是一切仇恨的源头,如果你打算掺合进一场纷争,至少需要保持最基本的公平公正。” “这不用你说,奥幕。”司晟仁失去了耐心,他将海伦娜留下的报告递给奥幕,指节提示性地在“自我认知模块”敲了敲。 “很明显,凡是接通脑机的监测员的自我认知最终都会被彻底摧毁,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无一幸免。” “这我看得见。”司晟仁面色冰冷如铁。“我需要你告诉我,对于最终判定,你怎么看?” “最终判定吗?”奥幕沉吟一声,视线缓缓下移,最后落在哪行判定文字上。 “脑机波动影响100%”和“脑机波动影响90%”。 “居然削弱了10%的影响力,天哪,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是第几个试验者了?”奥幕指着报告上那串数值兴奋大喊,他的面庞微微发红,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 “我想你跑题了,老兄。”司晟仁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超级人工智能阿维德判定失误的可能性。” “判断失误?阿维德?哦,别说笑了,老兄,这种几率几乎不存在,你了解阿维德的算力。”奥幕不赞同地摇头。 司晟仁视线停顿了两秒,“是的,当然,没人比我更了解它,它是此处与彼端的连接纽带,拥有非凡的力量。” “但同时……”司晟仁的表情陡然凝重起来。 “但同时我希望你并没有忘记,它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是我们创造了它,就像上帝创造亚当,但这个世界拥有自己的上帝,她现在就在那里……” 司晟仁抬手指向培养舱中那罐死水般黏腻停滞的绿色脓液。 “我们创造的东西,在她这个上帝看来是违反规则的造物,主定会被认定为病毒。当然,如果她突然来了兴趣也可能会暂时打消清除病毒的念头,选择逗弄可怜的阿维德,亦或是就此改造它。” “我们没办法肯定在现在这种不稳定的情况下阿维德不会遭受影响,我们无法确保它的忠诚。”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司晟仁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奥幕理解他,毕竟身处于旁人意识海创造的脑世界里,在目前这种丧失了将近99%主动权的情况下,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进行。 过去,莉莉丝还在沉睡,他们还能借着财阀吞并与联邦仲裁之名大刀阔斧地去开拓疆土,但如今一切都变了,沉睡中的意识有了完全觉醒的意向,单是一个简单的念头就足以令他们过去的一切努力白费! “为了矩阵派的未来,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尽管一再被误解,但你一直没有放弃挽救她堕落的宿命不是吗?” “如今你怀疑阿维德的可靠性,这种焦躁不安的心绪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它诞生于这个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属于她的。” “嘿,别这么看着我,相信我,老兄,我相当认真,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没有同你开玩笑。” 奥幕重重拍了两下司晟仁的肩膀,后者依旧无声沉默。 “沉默可不是你的风格,我现在终于明白老师当年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现在的气氛让奥幕有些喘不过气,他摊了摊手,故意将话题扯到旁人难堪的伤疤上。 “你可真是无理。” “我为我的无理道歉。” 两人一来一回,司晟仁紧蹙的眉心终于有所舒展。 “看来情绪好多了,那么……想听听我的想法吗?尽管那听上去就像是胡说八道。” “别卖关子了,不然你认为我刚刚为什么要吃饱了没事干询问你的看法?” “好吧,你也有些失礼了,这样可不好,至少有悖你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形象。” “暂停,奥幕,别再东扯西扯了,我需要明确的答案。” “答案?哦,抱歉,我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亦或是赫尔克里·波洛可,没办法仅凭一眼便交付给你皆大欢喜的完美答案。” 奥幕无奈地耸了耸肩,而后将自己的拙见尽数吐露。 “你认为这个数据是真实的?” “没错,我更倾向于这一可能性。” “也许我是对的,但也很可能是错的。” “听上去多么像一句废话啊。”司晟仁一阵见血道。 “真是太伤人了,希尔顿,有时我真的怀疑你的血统里涵盖蝎子的基因。” “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我们一家的祖辈自极地迁徙而来,这你比谁都清楚。” “哦哦,没错,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也许你的祖先真的是一只蝎子呢,毕竟生活在那片雪原里的家伙多多少少都……” 奥幕挥手摆出两个手势。 “你是想说畸形儿?”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敬佩你坦然面对的姿态,希尔顿,真的。”奥幕嘴角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这都不重要,如果你只是要剖析我的家族遗传史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掘墓更快些。”司晟仁抬手表示结束这个话题。 “别这样,我倒不觉得畸形是一种疾病,那只是一种我们认知之外的存在,就像一位伟人曾说的那样,人类永远无法理解自己认知以外的存在。” “我们又怎么能确定我们在远古先祖眼里不是畸形的那一类呢?” “好了,奥幕。”这一次司晟仁是真得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好吧好吧。”奥幕只好满脸笑意得妥协,但那并不是假笑,而是一种朋友之间习惯性的调侃。 “其实我的猜想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至少现在我们拥有两个佐证不是吗?” “两个?”司晟仁舒展的眉头再次皱起。 “别总是皱眉,老兄,除非你希望自己老年的时候眉心可以连续夹死二十只苍蝇。”奥幕故意开玩笑道。 “所以到底是哪两个,除了贺州和石木川的脑机数据,你还有其他佐证吗?” “当然,其实这也是我正要同你说的。”奥幕挑挑眉梢,与他在人前一向的矜持优雅相反,在熟人面前他简直像是个人来疯。 “还记得我们带回来的那两个人吗?” “你是指枭咲和那个腹部有伤的病人?” “别告诉我你真得信了枭咲的鬼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实际上你们半斤八两。”司晟仁毫不客气地指出。 “真是伤人呐,希尔顿,你何时才能放过我脆弱不堪的心,它已经因你而支离破碎了。”奥幕捂着胸口,作出一脸痛苦的模样。 “等你心肌梗塞的那天,我想你原本支离破碎的心一定会有一段时间跳动得相当强壮。” “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鬼话?”奥幕故作横眉,“而且你看我这模样像是有高血压病症吗?” “拥有全知之眼的是你,不是我。”司晟仁拒绝回答,他再一次强制性将奥幕偏移的话题拉了回来,对他来说,在众多熟人中,和奥幕交谈是最耗费心力的。 “是的,我的大少爷,愿意为您效劳。”奥幕揶揄了一句。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那个腹部受伤的病人吧。”他说。 “我的全知之眼看到了他的能力。” “这你说过,隐身。” “没错,记忆力不错嘛!”奥幕赞同地撞了下司晟仁的肩。 “但也许还有一点内里性的秘密是我们一开始就忽略的。” “重点。”司晟仁强调。 奥幕失望地撇了撇嘴,“没意思,你还真是一点求知精神都没有,这一点我还是更喜欢小师妹。” 司晟仁目光如箭。 奥幕无奈耸肩,一副“实话实说罢了”的表情。 “他的心脏上安装了微型炸弹。” “反抗军的手笔?” “我想那种型号我不会认错。”奥幕没有否认。 “这和最终判定有什么关系?”司晟仁又问。 “哦,动动你妹控的脑子吧,难道你脑子里除了拆分零部件和重新组装外没有其他追求了吗?” “奥幕。”司晟仁脸黑得像锅灰。 “这一点你休想让我改口,还有关于那名会隐身的反抗军成员和最终判定之间的关系,我认为他和最终判定之间没有关系。” 司晟仁:“……”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了。 “嘿,先别急着动气,老兄,你也知道的,人在动气时智商堪比狒狒,除了红着脸嚎叫和赌咒动手之外还会些什么?” 奥幕的话听上去只像是煽风点火,和劝慰安抚搭不上半点关系。 “虽然在我看来那名反抗军成员和最终判定没有关系,但我觉得他一定和引起最终判定偏差的源头有关。” “所以……”奥幕深吸一口气,在司晟仁的注视下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 “所以我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对他运用了最新型号的梦境行者扫描透视仪。” “先斩后奏,你的风格。”司晟仁冷若冰霜地总结道。 如果蓝星地层有厚度,那么奥幕的脸皮一定比地层厚上千百倍,他完全无视司晟仁犀利的视线,自顾自地为自己自圆其说。 “知道老师为什么更喜欢小师妹吗?” “因为她不食人间烟火。”司晟仁淡淡道。 “错,因为她否定人类存在的意义!”奥幕激动道,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哦,我的上帝,我的梅林,我的老天呐,我刚刚居然被情绪所左右了?” 他小心地瞅了眼司晟仁,还好,愤怒值在可控范围内。 “但那不重要,不是我想表达的主要观点。”在司晟仁的死亡视线中,奥幕终于选择三缄其口了。 “嘿,老兄,想不想了解一下那个变色龙小哥的扫描透视数据?我敢保证它会同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一样精彩纷呈。” “我想同样的话不用我重复第二遍。”司晟仁并没有像平常听众那般为奥幕捧场。 不过幸好奥幕不是个会自我内耗和尴尬的性子,他只是扬了下眉,然后又继续自说自话起来。 “卫攸斯,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司晟仁露出了一副认真思索的表情。 “当然,如果你一时想不起来她的事迹也情有可原,毕竟只是个化名,那么我换一个说法,兴许你就能举一反三了。” “司佑唯,我想你并没有遗忘她吧,希尔顿?” 第91章 献祭愚者91 “这是个以真实为基础建立的虚拟世界,用科学术语解释就是平行时空。” 亚当和沈祈灵正面对峙,它貌似没有隐瞒的意思。 “只不过这里的平行世界与广义上的平行世界有所区别,它诞生于你的精神和思想,并非物理预测。” “物理意义上的平行世界如今仍缺乏有力的证据支撑,但精神上的不一样,它依靠超精机械创造而成,拥有绝对物理形态和数值分析波长,是真实存在的,毋庸置疑。”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为你而来,唤醒你,莉莉丝,是我赋予自己的任务。” “你进入这个世界多久了?”沈祈灵警惕地抛出一个问题。 “我一直都在,我们如影随形,还记得吗?” “别形容得和跟踪狂一样。” “哦,莉莉丝,我更希望你能称呼我的姓名。” “想都别想,闯入者,你现在堂而皇之地现形,就不怕我的意识排斥你的存在?” 沈祈灵昂着头,露出倔强冷漠的表情。 “如果你能做到,你早就采取这项措施了,莉莉丝,我太了解你了。” 真是让人不爽,这种被旁人拿捏性格的感觉,沈祈灵下意识蹙眉。 但亚当的话同样没有夸大其词,她目前确实无法控制这个所谓的精神世界。 “自你沉睡起,我便一直栖息在你的潜意识防火墙周围,凡是黑暗存在的地方,皆是我的栖身之处。” “想来蝙蝠和你一定是亲属。” “别那么尖锐,莉莉丝,难道你不想知晓自己沉睡的原因吗?”亚当看穿了沈祈灵的心。 “其实你已经看到了一部分真相了不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祈灵不明所以。 “既然你的精神在这个世界占主导地位,你认为还能存在其他精神对你造成影响吗?”亚当简单直接地指出。 “想想看,这段时间出现了哪些奇怪且难以解释的情况,当然,乌洛波洛斯除外,它不过是个什么也算不上的小角色。”亚当循循善诱。 沈祈灵沉默了,这次的沉默僵持了将近五分钟。 她将近期所发生的一切重新回顾了一遍,回忆走马灯般在她的大脑中回放,原本只不过是两天光阴,可沈祈灵却觉得有好几年那么长。 最后她不负亚当的期望抓住了一个疑点。意识模糊时那个女人的声音于她的大脑中响起,“卫攸斯”,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是这个名字。 “看来你已经有所发现了,我很欣慰,至少这证明了你的大脑并没有因为休眠而迟钝。”亚当感叹道。 “来,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别羞耻于说出答案,莉莉丝,喊出那个名字,一切就会不一样了,难道你还打算被困在这个地方吗?难道你不想重新睁开眼睛看看吗?” 亚当自己没有意识,但他的话在沈祈灵听起来,简直就是恶魔的引诱。 “那是什么?你这么坚持让我亲口说出来?一个密码,还是其他什么?” “诚实地说,我不清楚,但你可以将它理解成后门,我在你的精神海里待了这么久,也算是摸出了一些门道,但我无法亲自验证那道程序,那是留给你的,确切地说,是你自身强大的精神防御机制留下来的。” “你总是这样吗?说一半藏一半?”沈祈灵提出质疑。 “误解对于精神存在体来说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原谅你的无理,莉莉丝。”亚当贴心地说道。 “如果你真想知道一切,不如亲自进入那扇门看一看。” 沉默,鼓点声消失了,只剩下猩红眼睛此消彼长的能量膨胀声。 突然,被赤红包裹的天际亮起一道颜色冰冷的蓝色光芒,那道光十分细长,乍一看就像是被手术刀剖开的一道规整伤口。 沈祈灵被那阵蓝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她感觉这个黑色世界,自遥远的海角天涯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怪声。 那声音相当有规律,让人不禁联想到摩斯电码,经过良久的确认沈祈灵肯定那是一串串极其有节奏的电流音。 “看来有人获得了正确的门密码,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莉莉丝。”亚当慢吞吞开口。 “你什么意思,门密码,那是什么?” “好吧,也许现在说还是太早,这并不在我的计划范围内,但是,也许你现在知道它只会有利无害。”亚当又故意谜语人了,但好在它后来给出了提示。 “你有怜悯过自己手下那些被肢*解的动植物标本吗?”他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人类最好管控好自己的移情能力。”沈祈灵答道,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出现异样,大脑中就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切割血肉一样。 “当然,也许他也是这样想的呢。” “他?” “现在让我们来进行一场智力游戏,莉莉丝。”四周的电流声越来越强,但亚当却依旧有耐心同沈祈灵做游戏,他貌似一点也不担心。 “猜猜看你为什么会创造出这个脑世界。” 这是什么鬼问题? 沈祈灵深刻怀疑亚当只是在愚弄她,好看她出尽洋相。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大脑中传来的异样感令她不得不冷静下来,这次那种刺痛感变了,由钝刀割肉转变成了强电流刺激。 这种足以撼动周身神经的强刺激令她不禁想起了审讯时常用的电击椅。 “还真是有趣的问题,我也很疑惑,如果我有这个本事我应该直接创造一个耶梦加得那样连同全世界的精神世界,当然,那是指物理上的,就像巨无霸版本的意识上传器。” “很接近了,尽管你现在还是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但目前能够觉悟出这些已经足够了。” 亚当对沈祈灵的回答相当满意,而后做为奖励,它再一次强调沈祈灵应该尝试利用那个暗语密码进入门内世界瞧一瞧。 盛情难却,再加上那股莫名其妙的强电流带来的异样感受,沈祈灵最终选择听取这位亦敌亦友的闯入者先生的建议。 “进入门内吗?还真是熟悉的操作。”沈祈灵想起了自己穿过的第一扇门,那是回溯时间的门,沈祈灵在无限的指导下追赶时间,而后来到了时光倒流后的一个时间节点。 这一次门后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呢? 回溯时光,亦或是一览未来? 沈祈灵不清楚,她只是努力在心中念诵着“门”这个单词,她正前方流动的数据串果然迅速调转方向在她面前凝聚出一道门。 “这一切简直和做梦一样。”她心中腹诽,手紧紧握住门把手,而后轻轻旋转。 “斯攸卫。” 沈祈灵将这个名字倒着念,这是个无意识行为,一种发自心底的冲动,直觉疯狂提醒她,她应该这么做。 虽然这看上去荒诞不经。 咔嚓—— 门开了。 一道白光从门内泄出,刺得人睁不开眼,沈祈灵感到自己的身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推着自己向前。 进入门内,她貌似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伴着刺耳的木门推拉声,沈祈灵进入了那扇门。 真是奇怪,明明是道数据行程的虚拟门,为何会发出这么沉重艰涩的声音呢? 只是还没等沈祈灵得出答案,近在咫尺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是道稚嫩但平稳的男孩声,根据沈祈灵的判断,说话者应当不足八岁。 “看我的诺亚方舟,未来我要让它载着人类的希望驶向真正的新未来!” 沈祈灵进入门后正巧站在一颗枝干粗壮的古树后面,听到声音后她便下意识寻找躲藏的地方,她很庆幸这次进门并不是以一种尴尬的姿态现身。 “诺亚方舟?听上去不错,但我还是坚定我的观念。”借着古树的遮挡,沈祈灵听到男孩身旁席地而坐、手捧书本的黑发女孩这么回应道。 女孩一头黑发,黑眼睛,一副混血儿长相,可明明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她脸上却是木木的,没挂什么笑容。 沈祈灵盯着眼前那个少女,总觉得很熟悉。 “你的话最好别在爷爷面前讲,否则你知道他会怎么做,上一个挑衅他权威的人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男孩提醒道,她一头金发梳得相当妥帖精致,冰蓝色的眼睛大海般深邃,典型的外国人模样。 司晟仁? 沈祈灵很想质疑自己的眼睛,但她又对自己的记忆力和判断能力相当自信,所以她肯定自己绝不会认错。 眼前这个堪比迷你缩小版司晟仁的小男孩,一定是幼年司晟仁没错。 所以这是误入了某个人的记忆空间了吗?沈祈灵狐疑,但苦于没有证据她只能暂时看下去,直到她找到足以佐证自己观点的信息。 “离开就离开,如果他一直宣称的慈爱和公平本质上只是这种强权的话,我宁愿离开这里。” 小女孩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还太小了,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还不懂得巧妙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嘘,露丝,你疯了吗?离开帝斯曼家族你能去哪?” 幼年司晟仁想要捂住女孩的嘴巴却被她后仰躲开了。 “哦,离开这里我可有太多地方可以去了,我可以去英吉利海峡看废墟,在那些残断的山岩上野营露宿,亦或去东非大裂谷对面的辐射区荒野求生,无论是哪一个选项都比待在这里好。” “别再说气话了,露丝。”幼年司晟仁警惕地环顾四周,“你知道那些精神监管机器人无处不在。” “你真是太懦弱了希尔顿,难道你打算一直听命于那种道貌岸然的老顽固吗?”女孩厉声质问道。 “听着,小声点,露丝。”幼年司晟仁立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感觉不远处的树丛在动。 “你不能那么称呼爷爷。”他匆匆瞥了一眼树丛后有意放大音量,“连你的母亲最后都放弃了。” “是她愿意放弃的吗?明明就是帝斯曼家族的人不愿意放过我们!” “嘿,别这样,你难道也讨厌我吗?” “很难说,希尔顿,至少我不喜欢你的性格。”女孩冰冷无情的回应看起来伤透了少年司晟仁的心。 “好吧,无论你怎么说,至少你母亲妥协了,她还带你回来了,家族也接受了你。” “没错,她是带我回来了,可那又怎么样?她不过只把我当成一个物件,她和你亲爱的爷爷一样可恶!” “她那是爱你,露丝。”少年司晟仁惊讶地瞳孔放大。 “爱?那种出于生物本能的低级趣味吗?简直是我听过的最恶劣肮脏的词汇,我亲爱的母亲也曾试图用这一借口说服我,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少年司晟仁打了个寒战,面对眼前这个冷漠薄情的女孩时,他大少爷的气派完全被压制住了。 “我送了她一份终身难忘的分*娩*礼,就在我生日那天,虽然我本来就是从试管中培养出来的,根本没有假手于她深以为耻的子*宫。” “你送了姑姑什么,她应该很开心吧?”司晟仁试探道,但问出口后他又立刻后悔了。 “我让她最宝贵的实验样本受*孕成功了,她简直快要气炸了。”女孩说道,她分明年纪尚小,可是行事作风却有已经有了一副大人模样。 三岁看老,虽然她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但从现在仍能一亏未来,她定然恶劣且叛逆。 沈祈灵看到幼年司晟仁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开口,他们身后又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嘿,谈什么呢?怎么不带上我们?” 奥幕?! 枭咲?! 沈祈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未知的空间里,她不仅看到了缩小版的司晟仁,还看到了缩小版的奥幕和枭咲。 幼年枭咲跟在幼年奥幕身后,低着脑袋,显然是被强行拉来的,他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很不乐意的模样。 可反观幼年奥幕,他明显更加游刃有余,他强行挤进幼年司晟仁和女孩中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丝毫没有打扰他人后的歉意,脸皮堪比城墙。 幼年枭咲被他紧紧拉着,没办法也只好挤进来,挨着幼年司晟仁座,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了幼年奥幕抵挡幼年司晟仁死亡视线的挡箭牌。 第92章 献祭愚者92 枭咲和奥幕认识?沈祈灵瞧着眼前这四个孩童“和和睦睦”的相处方式,最后肯定了这一猜测。 这时的枭咲不过七八岁,身形瘦削,气质阴郁,沉默寡言,苍白的面庞上甚至还带着几丝病气,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被夹在幼年司晟仁和幼年奥幕中间,只默不作声地瞅着自己的脚尖,脖子微缩在衣领里,整个人安静得像只鹌鹑。 “哈哈哈!”沈祈灵专心观察幼年枭咲的间隙,幼年司晟仁将方才自己同女孩的对话讲给了幼年奥幕听,后者的反应不是一般大,他直接原地笑躺在草地上,捂着肚子打起了滚。 “有趣,太有趣了,希尔顿,你还有今天!” 幼年奥幕打趣起幼年司晟仁时毫不留情,他摇头晃脑,对女孩的观点表示绝对的赞成。 “要我说,这已经是很温柔的了,如果换成我,铁定要培育出一个惊世骇俗的胚*胎来!”他撞了撞女孩的肩,对她眨眨眼睛,却迎来了对方的冷眼。 “老师是对的,相比于枯燥的研究实验,你更适合去参演莎士比亚的喜剧。”她无情地评判道。 其实不只是女孩,就连沈祈灵也不禁因眼前这个健谈的奥幕大跌眼镜,她记得初次见到奥幕时,他的姿态并非如此啊! “哦,天哪,罗斯蒙德,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但其实我对他的悲剧更感兴趣。” “我们所有的明天,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暂的烛光。” 幼年奥幕声情并茂地朗诵出声,表情令人动容,嗓音别具一格,他貌似很享受这么做。 “哦,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般见地,我倒觉得另一句台词更适合你。” “葬钟敲响的时候,谁也不再关心它是为谁而鸣。”女孩补充道。 “哦,真是太棒了!”少年奥幕打了个响指,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兴奋,“还是你最了解我,但是你知道的……” 他又流露出了极为不合时宜的扭捏,“有时这种话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总叫人觉得缺乏力量。” “真是个脸皮厚到极点的借口。”女孩淡淡道,并不理财少年奥幕穷追不舍的解释。 “嘿,注意点,奥幕,这附近可不太平,你应该不想被爷爷那群机器人逮个正着吧?”少年司晟仁插不进话,便漠然地强行结束了这一话题。 “真是个大灾难。眼看希望的天,厄运临头,无可挽回。”又是一句台词,这是奥幕独有的语言特色。 “够了,奥幕,现在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应该陪在冯先生身边记录数据吗?怎么跑到这来了,还带着……枭咲?” 沈祈灵静静倾听着他们的对话,从中获取到一个关键点—— 司晟仁和枭咲从小就认识! 既然如此,那当时在地下城音像店的时候为什么两人又是一副势同水火的样子呢?只是伪装吗? 沈祈灵在心底埋下了这颗怀疑的种子,但很快她就有了新的猜测,因为成年后的枭咲实在是大变样,在那种情况下司晟仁认不出他是很正常的。 可问题又来了,司晟仁是什么人,司家的大少爷,枭咲就算身份再低微,身为大少爷的童年挚友,也绝不会沦落到在地下城当地下医生的地步。 难道是之后又出了其他意外,才会导致他们离散的吗? 这是一个天马行空的猜想,沈祈灵警告自己,对于这种毫无证据可言的无端猜测还是尽早制止为好,毕竟一切用事实说话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冯先生今天下午突然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会面,据我所知,对方貌似和沈博士那边的人有关。” 幼年奥幕回答时有意瞥了女孩几眼。 “你的意思是沈博士找到了?”少年司晟仁的情绪有些激动。 “哦,这一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只从冯先生的口中听到他要去见一位名叫苏珊娜的女人,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苏珊娜,露丝,她不是你爸爸的私人秘书吗?”少年司晟仁又问女孩。 但女孩却只是沉着一张脸,缄默不语。 “看来没戏。”少年奥幕耸了耸肩。 少年奥幕貌似闲不下来,他左右环视,将三位小伙伴的表情尽数看在眼中,紧接着他拍了拍一直耷拉着小脑袋的枭咲。 “你别不说话啊,今天下午不用治疗,你应该高兴才对嘛。” 面对少年奥幕亲切地关怀,少年枭咲只是微微勾了勾唇。 “我没有不高兴,事实上我很高兴。” “哗啦!” 最先厌恶当前氛围的是那个叫做罗斯蒙德的女孩,她唰一下站起身,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无聊的话题,如果你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想要讨论的话,恕我失礼,我需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继续看书了。” 她合上手中的书本,大步朝着庭院外走去,沈祈灵的手掌在树干上摩挲着,她也是刚刚才发现,这座庭院里的植物全部都是仿生的。 咯吱—— 又是那道开门声,沈祈灵四周景物瞬间变换,白光再次亮起,待强光消失时眼前一切已经完全不同。 那是一间会客厅的窗外,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进去,在精致的红木桌面上铺展开一大片暖融融的赤黄。 沈祈灵瞧见那个叫做罗斯蒙德的女孩就蜷缩在窗台下,她只要起身就能隔着窗户瞧见里面的一切,同样也会被里面的人发现,暴露行踪。 她看见女孩手上捣鼓着东西,耳朵上带着一个构造相当紧密的全包式耳机,手上摆弄着数据调节器,屏息凝神,一副专心倾听的样子。 看来这场回忆的故事主人公找到了。 沈祈灵依旧躲在一处建筑遮挡物后,静观其变。 “沈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就像亚当所说的那样,沈祈灵可以在这片空间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只要她想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他们都是一群愚昧得不能再愚昧的大老粗。”沈祈灵听到窗户内传来女人的回答,她判断对方便是少年奥幕口中的苏珊娜。 “真是奇迹,一个那样的家族,居然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研究者。”冯先生感慨道。 “恕我直言,他们根本就算不上家族,不过是个为了获得政府补贴和福利而临时凑在一起的闲散组织罢了。” “您知道吗?”苏珊娜倾身,“那个女人她一连生了十二个孩子,八个女孩四个男孩,简直和母*猪一样!” 说最后一句话时苏珊娜几乎是尖叫的。 “好了,女士,我知道你吃惊,但我现在需要知道他们的具体状况,那些孩子,还有例外的吗?” “没了,先生,沈谨的出现简直就像是盲盒中奖。”她说。 “八个女孩和四个个男孩尽数被送进了孤儿院,按照男*八*女*二的酬*劳付的钱,你知道的,除了帝斯曼小姐,没人会对这种家族基因的孩子感兴趣。” “现在那些孩子呢?”冯先生又问。 “死了八个,还剩下两个女孩嫁人了,最低劣的六级公民,没联邦户口的那种,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有一个男孩现在在码头当搬运工。” 苏珊娜将近况表推到冯先生面前,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甚至问自己,他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那两个女孩活得还不如*性*偶,男孩则是免费的社会劳动力,连颗螺丝钉都算不上的那种,他随时会失业,然后面临饥寒交迫而死的命运。” “这就是社会需要改变的地方,你做的很好,你是在协助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冯先生接过近况表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哦,先生,我这么做真得是正确的吗?”苏珊娜被冯先生的话触动。 冯先生从近况表上移开目光,一双睿智如鹰的眼睛紧盯着苏珊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亲爱的苏珊娜,告诉我,是什么困扰了你,也许你需要接受一下精神测试。” “哦,请别让我接受精神测试,先生,我,我只是太累了,仅此而已,我保证。”苏珊娜面露急切之色。 “您知道的,我被您和帝斯曼老先生派去给沈谨先生当秘书,名为秘书,但实际上就是一个监视的线人。” “你是在质疑上层的决策吗,苏珊娜?这可是个危险信号。”冯先生眯起眼睛。 苏珊娜瞬间垮了气势,立刻否认道,“不是的冯先生,我没有质疑上层的决策,我只是……您知道的,其实沈先生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完全无罪,可我却,可我却害得他生死不明。” 说着,苏珊娜痛苦地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手掌中,她的肩膀抖动着,连哽咽声都是痛苦的。 冯先生眉眼立刻冷峻下来,“我理解你的同理心,苏珊娜,但他确实是个必须防范的对象,一直以来困惑我们的难题,那些奇怪的符文只有他能解答,这是个多么天才般的人物啊,可同时他的叛逆又表明他是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不确定因素。” “就像他的女儿一样。”冯先生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叛逆,却比他父亲更凉薄,这种存在是可怕的,她不爱人类,人类又怎么能需要她?” “哦!”苏珊娜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地一颗一颗往下掉。“我害了她的父亲,我不想再伤害那个可怜的小姑娘了。” “当然,苏珊娜。”冯先生的话说得含糊其辞。 “先生,我可以再向您确认一下吗?”沉浸在悲痛中的苏珊娜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闪着莹莹光点。 “沈先生还能救回来吗?” “目前极北那边还没传回消息,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苏珊娜,别对没可能的事情抱有希望。” 苏珊娜眼底的光芒在冯先生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黯淡了,透过窗子,沈祈灵瞧见她浑身卸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像是个浑身无力的牵线木偶。 “那……帝斯曼小姐那边呢?”苏珊娜将仅有的期望包含在这句话里,可是答案却依旧让人绝望。 “管好自己的事,你越界了,苏珊娜,大小姐自有她的打算。”冯先生严肃呵斥道。 “把那三个孩子带回来,这才是你目前的任务。”他强调道。 “可是我不明白,先生,他们分明是劣质基因!”苏珊娜多年保守的基因观念束缚了她的思维。 “这我比谁都清楚,沈谨也不例外,但他是个奇迹,我不相信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奇迹,我会创造更多。”冯先生心情激动到了极点。 “现在他杳无音讯,我们不能继续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我们需要其他替代品。” “可是我们明明可以培养他的女儿。”苏珊娜不解。 “你太天真了那孩子已经过了最佳的驯服年龄,这是莉亚对我们的反抗,她不会乖乖就范的。”冯先生推了推眼镜,眼底露出一抹冷光。 “一个孩子而已,能有多麻烦?再不济也就是调皮顽劣些,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使用脑机不是吗?”苏珊娜急切建议,这让冯先生有些吃惊,他灰褐色的眼珠在眼镜片下转了转,意味不明。 “脑机,你认为我们没有采取过相对应的措施吗?不过……很显然那个小丫头和她的父亲一样都是怪胎。”冯先生沉吟道。 这一次苏珊娜不说话了,她沉默了许久直到被冯先生请出了房间。 房间里的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可女孩依旧没有离开,她静静蹲在墙根,下午偏斜的日光照在她的发顶,漾起一层动人的光泽。 “我刚刚还在和希尔顿打赌你去了哪里,看来这次又是我赢了。” 少年奥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女孩身旁,他双手插着兜,抬头瞧着光线穿过树枝叶片形成的金光色光柱。 “怎么,有烦心事?”他一屁股蹲坐在女孩身侧,晃了晃脚上的黑色皮鞋,想把无意粘黏的叶片晃掉。 女孩依旧一动不动,沉默的氛围安静得叫人害怕。 “嘿,我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罗斯蒙德,我相信你绝对不想错过。”少年奥幕突然歪过头,瞧了瞧女孩面无表情的侧颜,活像是动物园里戏看狗熊打架的鸭子。 第93章 献祭愚者93 场景转换,当沈祈灵再次睁眼时,她已经来到了一间封闭式实验室。 “这是……脑机纤维线?” 女孩趴在玻璃培养舱外,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那颗硕大无比的机械脑。 “认得很准确,看来平时的基础知识学得很扎实嘛。” 少年奥幕从实验台另一侧又翻了过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万一被发现了……” “那你就说是我怂恿你来的呗。”少年奥幕无所谓地歪了歪头,而后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智能操控台。 “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上一个存在这种舍己为人想法的人已经被送上了十字架。”女孩没有凑过去,只是隔着玻璃罩子认真端详着培养舱内悬浮于浅紫色溶液中的人脑。 看形状和大小一定是人脑,它被成千上万根脑机纤维线牵扯着。 这种纤维线是用来确保脑机电敏元件接触良好的。 “你一直盯着那颗脑子看,难道不觉得烦吗?”少年奥幕试图输入密码,但两次输入都错了。 他抓了抓略显凌乱的碎发,一时无解。“真奇怪,之前入侵斯库尔主机的时候看到的分明就是这个秘密啊!” “这间实验室每三天置换一次开机密码,可今天距离昨晚集体监测明明才过去一个晚上,真奇怪!” “没办法了,只能尝试破解了。” 少年奥幕又投身进解密了,他是个相当猖狂的家伙,至少在他这个年纪,所行所为之事已经足以用混世魔头来形容了。 凭借从老师那里获得的知识和反应灵活的大脑便胆大包天地入侵了人工智能斯库尔的机库,和他同龄的一般孩子可做不到! “作壁上观的行为可是相当可耻的,别忘了,我们现在是盟友,也就是共犯你知道吗,罗斯蒙德?被抓到了也是要一起挨手板的。”少年奥幕尝试吓唬女孩,但后者明显不吃这套。 女孩剜了少年奥幕一眼,凑到屏幕前,“解密游戏?我从不夺人所好。”她淡淡回答,打算退回去。 少年奥幕哪能给她这个机会,立刻抬手抓住女孩的手腕,攥在手心里摇了摇,“别这么绝情嘛,我的朱丽叶,你希望我在悲哀里度过漫长的时间吗?” “呵,沉重的轻浮,你貌似搞错了一些事情,我的慷慨像尘埃一样渺小,我的怜悯也像尘埃一样难以捉摸。” 噗嗤—— 少年奥幕笑了,“还是你有趣,如果你不是希尔顿的妹妹,我也许会喜欢你的。” 他笑得前仰后合,深怕门外有人路过听不见他杠铃般的声音。 “哦,帮帮我吧,罗斯蒙德,这些古怪的字符你比我更熟。相信我,事后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你的借口一贯的烂。” “哦,是的是的,因为我压根没打算用华丽的词藻包装它们,面对你时,坦诚相见才是最有趣的。”少年奥幕对着智能操控台比了个请的手势。 女孩走过去,她的思绪转得飞快,站在他们身旁的沈祈灵能感受得出来。 直到第三次时空转换,沈祈灵才确定这个记忆空间里的人看不见自己。 “0303。”女孩说。 “好吉利的数字,我对你绝对信任,因为你从不做多余和自找麻烦的事。”奥幕哼着小曲将密码输了进去。 滴滴两声提示音后,智能操控台的某种隐藏权限被打开了。 “啊,花一样的面庞里藏着蛇一样的心!那条恶龙曾经栖息在那样清雅的洞府里?” “美丽的暴君!天使般的魔鬼!披着白鸽羽毛的乌鸦!豺狼一样残忍的羔羊!圣洁的外表包裹着丑陋的实质!” 一边做事一边朗诵莎士比亚的悲喜剧的台词对少年奥幕来说是种乐趣。 “梦境行者零号机,这东西弄坏了可是要受惩罚的,我最后再劝你一遍,三思而后行,跑的太快是要滑倒的。” 方才处于窗台边的场景时,少年奥幕偷听到了冯先生和苏珊娜的谈话,他对女孩曾被脑机洗脑过这件事表示既惊讶又抱歉。 当然,少年奥幕看上去就不是那种拥有丰富同理心的人,而到了话题的最后他也终于展露出了自己谈话的最终目的—— 借助梦境行者零号机复原被脑机洗去的记忆。 于是他们来到了这里,这个地下实验室。 作为帝斯曼家族数一数二的高智商领养儿童,奥幕虽然还是孩童模样,可智商和反应力却完全不输成人,只是一个私下里研发的信号屏蔽器便可以直接遮住斯库尔的眼睛。 “完成,现在只需要戴上梦境行者头盔就好。” 少年奥幕从操作台旁的高凳上翻下来,小跑到连接在脑机旁的梦境行者零号机边。 零号机是初次尝试品,自我矫正性能并不强劲准确,这也就意味着使用过程中出现意外的风险大大提高了。 “风险自然是规避不了的,如果你相信我,罗斯蒙德,我可以为你亲自监测。” 少年奥幕拍了拍手边的绝缘凳,朝女孩昂了昂头。 “别废话了,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规定的监测时间了,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最好动作麻利点。” 女孩倒是毫无恐惧,她义无反顾地走向绝缘凳,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 “对了,你有说梦话的习惯吗?”在给女孩戴上头盔之前,少年奥幕确认了一件事。 “我的嘴巴比紧闭的牡蛎还严实。”女孩从少年奥幕手中接过头盔,麻利地戴在头上,调节好伸缩器后仰首靠到了椅背上。 少年奥幕显然还沉浸在女孩生动形象的比喻里。“放心,这是我们的秘密,就算你说了些什么,我也会严格保密的。” 说着,他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少年奥幕按照说明书给椅背调整了一下角度,以方便头盔佩戴者快速进入睡眠。 “五秒后我就会打开开关,到时候纤维导线会穿进你的血肉里,过程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别乱动,不然结果会不准确。我可不想启动强制措施,这样会加大你我暴露的风险。” 调整好角度后他又从头到尾确认了一遍数据信息,波长稳定,心脏律动频率正常,脑神经回路无异动。 “祝你好运,朱丽叶,今夜阴云密布,没有月亮,所以原谅我无法对着月亮发誓,毕竟它反复无常,一朵无名的玫瑰怎么样?放心,我会一直在这等你回来。” 奥幕笑着朝女孩挥了挥手,盯着头盔接上催眠电流,注视着她逐渐陷入睡眠。 场景再一次转换了,先是黑暗充斥四周,紧接着开门声再次响起,白光闪烁。 在开门声之后最先传入沈祈灵耳中的是一阵女孩的尖叫声。 高亢,尖细,歇斯底里! 那声音简直比猫爪摩玻璃还要刺耳。 “不管用,博士,脑机没办法彻底侵入。” 白光消失后一个身穿白大褂、研究员打扮的褐发男人无奈地汇报着情况。 “增强电流,调大传感器敏锐度,深入纤维线一毫米,继续观察。” 站在一旁指挥实验的男人满头白发,俨然已经进入了暮年,他有条不紊地为在场的研究员进行分工,实验室中的骚乱很快被平息下去。 “爸爸!妈妈!” 沈祈灵听到被关在脑机舱内、身上捆着束缚带的女孩绝望呼救着。 一个人在完全绝望时,才会呼唤出那些潜意识依赖和无条件信任的对象。 “博士,她对脑机的侵入抵触得很厉害,我们还要继续吗?她毕竟还小,我担心大小姐那边……” “继续,没有我的指示,实验不能停!” “……明白。”短暂迟疑后,研究员还是同意了。 “滴滴滴——滴滴滴——” “警报——警报——数据异常——请立即停止精神侵入——重复——” “不好了,贺博士,脑机数据波长异常,纤维线出现了倒电的现象,再继续下去会有反蚀核心的危险。” 脑机突然传来的报警声让昏暗实验室内所有参与实验的研究员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继续实验,一定要让她脑子里的东西彻底清除!” “恕我直言,贺博士,她不过是个孩子,就算她真的无意间听到或看到了什么秘辛,也根本记不住的,她还小,过段时间自然会忘记。” “你懂什么?”贺博士完全不在乎身边人的提醒和阻拦,他固执得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她和他父亲一样,都是怪胎,精神混乱得不像正常人,一家子精神病。”贺博士说话时,他身边的研究员甚至能感受到他语气中明显的冰冷和厌恶。 “这种人,简直就像清道夫一样肮脏卑劣,他们怎么配享受美妙的爱意和呵护?” “博士,可是她怎么说都是大小姐的女儿啊!” “住口,一个通过试管繁殖出来的胚胎个体算*是*个*人*吗?” 老人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撞了两下,两颊的肉在撞击下滑稽地抖动着。 “小丑的红鼻子,牵线木偶的丝线,我最讨厌的手偶躺在棺材里,沉睡在金色的城邦中。” “小白船,小白船,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贺,贺博士,小家伙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实验顺利的预兆啊!” 女孩突如其来的胡言乱语叫人心底毛毛的,实验室里的研究员面面相觑,都屏住呼吸等待下一步指示。 “继续深入精神纤维,这一次深入五毫米。” “5毫米?我没听错吧,贺博士您疯了,你知道五毫米意味着什么吗?她还那么小,原本1.5毫米就已经是极限,可您却要求深入5毫米,您是想彻底毁了她吗?她的脑神经会彻底死亡的!” “相信我石堰,不会有事的,她不是一般人。” “什么不是一般人,她在我看来就只是个孩子!一个本应该拥有璀璨未来,花一般年纪的孩子!” 说着他立刻返回操控台打断了主控研究员的进一步操作。 “我明白您急切地想要找出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我也愿意为了您的愿望肝脑涂地,但是像这种以牺*牲*幼*童生命为基准的丧*尽*天*良的人*体*实*验我绝不坚持!” “你反对,你认为自己的反对有什么根本性的意义吗?它是能挽救这个女孩的性命,还是能够解决现在摆在人类面前的大困境?” 贺博士掷地有声的质问镇住了石堰,可他心非石,不可转也。 “这是底线不是吗,贺博士,作为研究员如果连底线都丧失了,我们就失去了继续探索未知的资格。” “孜孜不倦的学者和冷漠无情的畜*生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石堰!好小子,你翅膀硬了,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老师了!” 石堰的话十分尖锐,这无疑触及了贺博士的逆鳞,后者的火气在瞬间被点燃,权威者的理念和盛名神圣不可动摇。 “畜*生。还真是个个人主义色彩浓重的词汇啊,石堰,你怎么敢?”贺博士目光锐利,语气比方才重了不止一分。 “救世的英雄从来都不会两手空空,洁身自好,独坐高台。” “他们手上流淌的赤红不是残忍,而是坚毅和一往无前。” “你大可打着自己那假大空的口号,去奔走呼号,去传扬你所谓的底线和良知,可是别忘了,石堰,你也曾毫不留情地剥夺其*他*物*种*的生*命,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它们不是*人*类。” “省省吧,你那些无用的迟疑和骑士风度,你比谁都清楚那些自我催眠的理论有多么累赘和冗余,那是父制体系中的规劝,别告诉我受过良好教育且是高级基因组合培育体的你还对这种愚蠢的自我感动行为推崇奉行。” 贺博士眉眼如刀,深深剜入石堰心底。 “我……”他确实哑口无言了,面对贺博士的质疑,他的任何辩解都会显得软弱无力。 他大可以声称自己当时只是因时制宜,不过是在最需要的时候采取了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但这也就变向承认了自己的残忍,他也毫不犹豫地抛弃过其他生*命存在,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外星人也是这样抛弃和玩*弄人类的,石堰一定不会再感到难以接受和惊讶。 可尽管如此石堰依旧不打算妥协或投降,也许贺博士的那番话才更适用于现在这种情况,但他依旧不能退让,旁人可以不顾一切,但他必须坚守底线。 尽管这种底线大部分诞生于社会理念的催眠和诱导。 仅仅是心底过不了一道坎,一个人便能成为“大英雄”,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 第94章 献祭愚者94 “拉住他!” 绝对的权威不容置喙,贺博士对实验室内剩余的其他研究员下达指令。 石堰被团团围住,而女孩佩戴的脑机的执行命令已经被成功输入。 尖叫声! 女孩发出了痛不欲生的尖叫! “博士,脑波有异常,找到记忆点了,匹配率高达99.9%。” “很好。”贺博士点了点头,“执行清除,清楚完毕后立即进行个性矫正。” “明白!” 随着操纵台旁的研究员按下按钮,一股钻心的疼痛以摧枯拉朽之势挤入了沈祈灵的脑颅。 女孩的痛苦她也体会到了! 你是一种钻心的疼痛,沈祈灵感觉自己的颅顶被一根又尖又细的钢针贯穿,而后那根钢针还在自己的脑颅内部搅来搅去! “滋滋——” 她的耳边响起电流不稳的声音,那种声音夹杂在女孩的尖叫声中,如果不仔细区分根本辨认不了。 “滋滋——” 紧接着一连串稀碎的画面开始潮水般涌入她的大脑,那是一堆完全陌生的记忆,明显不属于她,而是女孩。 “终于找到了……滋滋……人类……滋滋……希望……滋滋……重启……” 方才的那个瞬间,沈祈灵好像在那些错杂的记忆碎片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貌似在同什么人谈话,可是会是什么人呢?沈祈灵并没有看清。 “秘密……滋滋……极北……滋滋……沙漠……滋滋……大裂谷……滋滋……耶梦加得……滋滋……黄昏的城邦……滋滋……” 头痛折磨得沈祈灵几乎不能思考,她只是隐隐约约间听到了几个古怪的词汇。 “诺亚方舟……滋滋……了望灯塔……滋滋……地下城……滋滋……北极星……滋滋……银色钥匙……滋滋……” “记住……滋滋……极北……滋滋……母亲……滋滋……源头……滋滋……进化……” 沈谨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沈祈灵在李宏山的笔记上曾看到过,就连亚当也同她强调过,这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沈祈灵不解,她只能继续看下去,突然,画面跳转了,这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一系列稀碎的、拼图般的记忆碎片,相反,它是一段连续的回忆。 “小肖的状况最近不是很好,你们有准时给他注射营养剂吗?”沈谨宽阔的大手放在枭咲瘦弱的肩膀上,神色严肃认真地质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位沈祈灵完全没设想过的人物。 陆爷爷……只不过这时他还比较年轻,两鬓虽有白发,但思维依旧灵活严密。 “已经注射过了,每天都有记录,至于基因链异化融合实验,昨天刚进行过一次。”陆爷爷回答道。 “一直按部就班吗?”沈谨低头仔细端详了男孩几秒,目光划过他脖颈上项圈显示的数据时短暂停留了两秒,“不过状态这么差,看来坚持不了多久了。” “新的复制体尚未成功,沈谨,这是仅剩的了,预计最多还能再维持三个月,下一个复制体出瓶的时间是半年后,他还在调试,成功与否尚不能下定论。”陆爷爷又补充了一句。 “半年,太久了,在此过程中我们不能中断实验进度,虽然体质弱了些,但在基因异化融合方面的能力远超我们的预想,最近减少他的实验次数,先让他把身体养一养吧,直到下一个合格的实验体出瓶并投入实验为止。” “这完全不是问题,不过……” “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他出现了觉醒倾向,内化情感化高达75%。”陆爷爷露出一脸担心的神情。 可沈谨却完全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这是必然的,毕竟是亚当的传承者,亚当都能觉醒,我们还能期待他安安分分吗?” “既然自我觉醒了,就让他和孩子们多接触接触吧,我正好想撰写一份亚当克隆体观察报告,也许对我们重新驯服亚当有帮助。” “这没问题吗?他本身和常人并不相同。”陆爷爷显然不放心。 “没问题的,老师,只是简单的社会生活还不至于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问题。” “而且如果孩子们或是其他人中有人能和他产生羁绊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上帝赐予人类的锁链,它可以将所有创造物牢牢得锁在笼子,无论对方是否心甘情愿,且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监管对象,就选奥幕吧,我记得他是你最得意的学生,性格也很开朗,他们两个在一起相处起来不至于太尴尬。” “你想的还真是长远啊,沈谨,只不过奥幕……哼!”陆爷爷重重哼了一声。 “这个臭小子鬼点子太多,每天除了给我惹事,还是给我惹事,最近貌似又在捣鼓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估计又是要拿去恶作剧!” “这样不是很好吗?有时候我都希望灵灵可以这样。” “抱歉。”沈谨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这么久了,我还是更习惯叫灵灵,什么罗斯蒙德·洛希·帝斯曼,这么冗长的名字我还是叫不习惯。” “哦,当然,那毕竟是你的女儿。”陆爷爷沉吟了片刻,“她的性格很像你,月亮一样。” “老师的意思是阴晴不定?” “有点。”陆爷爷直言,“但很有魅力不是吗?至少我知道奥幕那个滑头的小子很少在灵灵那吃到甜头。”他故意开玩笑道。 陆爷爷的玩笑恰到好处,沈谨对他会心一笑。 “对了,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偷偷见一下莉亚和灵灵?” “这是不被允许的,老师,您知道的,只有保持距离才能保证安全,而且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你这是要学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去吗?” “别打趣我了,您知道的,老师,我可没有那么伟大的舍己为人情怀,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保护自认为珍贵的。” “有些时候你表现得就像个普通父亲。”陆爷爷感叹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老师,我就是普通父亲,只是你们对我寄予了过多的希望,同时还不愿意放过我的家人。” 沈谨的反问令陆爷爷当场沉默了,良久他才重又开口,“对接下来的极北深入考察任务有把握吗?” “实话说,没有,但我会尽力。”沈谨耸了耸肩,“毕竟我也对更深处的存在感兴趣,我怀疑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您知道的,疯子的嗅觉一向很准。” “别这么说,只要找到了母亲的痕迹,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到时候你就能莉亚和灵灵见面了。”陆爷爷安慰沈谨道,他尽力挤出微笑,衷心祝愿般拍了拍沈谨的肩膀。 “但愿如此吧,但是我最近的心里总是毛毛的,您知道的老师,我的第六感很准,我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就在我的家人身上,而且貌似是我带给他们的。” “你只是精神太紧张了。”陆爷爷试图劝慰沈谨,可是无济于事。 “答应我,老师,如果未来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劝她们往前看,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不要执着于我。” “别这么说,沈谨,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糕。” “不不不,老师您不懂,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且从没有出过错。” “啪——” 当师生二人正互诉衷肠时,紧闭的大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两人的目光随着声音望过去,却只有陆爷爷一个人惊讶。 “你回来了?”女孩昂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并不想入内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只是倔强地扬起下巴。 “灵灵,怎么那么没礼貌呢?他是你爸爸!” “没错,您说的很对,老师,但是他从开没有养*育过我,在被抓回帝斯曼家族之前我一直被寄养在公共收容所里,他们甚至从没有花过一分钱为我打点关系,只是让我被收容所里的那群蠢蛋羞辱为怪胎!” “哦,灵灵,我的女儿,你长大了。”面对女孩的质疑,沈谨不予理会,他只是张开手臂,大步上前,而后牢牢把女孩偏瘦的身躯圈在怀里。 “我承认过去对你有所亏欠,你不愿意原谅爸爸也有情可原,但是请你相信,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这是主的指引。”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和沈谨的嘴脸一样虚假。 “对了。”沈谨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像是在向她求和,可是下一秒他的言辞却陡然转变,变得尖锐起来。 “刚刚我和你陆爷爷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等等,沈谨,她也许只是无意路过,在门外听到了你的声音才会推门进来的!”眼看着沈谨的眼中透出质疑的光,陆爷爷立刻打圆场。 “无意?老师您太小瞧她了,我和莉亚两人的基因会培育出什么样的东西我们最清楚,门外有斯库尔监视着一切,她就算是偶然路过斯库尔也会提前通知我们注意,可是你想想看,刚刚斯库尔提醒我们了吗?” 还真没有,陆爷爷顿时也警觉起来。 “灵灵,你是怎么避开斯库尔的眼睛的?” “不,这些都不重要,老师,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是对于我们刚刚的谈话,她听到了多少!” “我全部都听到了,包括你让枭咲进门之前说的那些,位于五大区的神禁……” “够了!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一定是奥幕把你带坏了,看我之后怎么治他这个小兔崽子!”眼看着女孩真要说出什么来,陆爷爷立刻阻止她,不仅是因为沈谨越来越阴翳的眼神,还因为萧肖此时也在场,叫他听见不好。 “迷彩隐身纽扣,信号屏蔽器,透视眼镜,隔墙有耳音波放大器,嗯,很不错,就连偷窥四件套都整上了。” 说着沈谨推了推枭咲的肩膀,“老师,您带萧肖先离开吧,好不容易见面,我还有些事想同灵灵交代。” “这……你可千万被动气打*孩*子啊!”陆爷爷迟疑不肯走,枭咲也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女孩。 “您老放心吧,只是简单聊天,就当是送别赠言吧。”面对陆爷爷的质疑,沈谨好说歹说才把他送出去。 “你费那么大劲把他们弄出去,就只是为了和我独处,别告诉我你是想向我宣告某些父*权*主*义的激*情演讲!”女孩言辞犀利地怒怼道。 “辩论才能遗传自你的母亲。”沈谨不怒反笑,他的性格其实和外人形容的没差,一时晴天一时阴雨,上一秒正含情脉脉,下一秒却又立刻阴狠毒辣起来,如果有多重人格综合征,那他一定是晚期。 “滚蛋,有屁快放。”面对沈谨时,女孩很没耐心,她貌似很不喜欢被沈谨那样形容。 “简单直接的性格也遗传自你的母亲,你还算是个完美的作品,看来我们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女孩:??? “好了,灵灵,现在我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务必要记住。”正当女孩疑惑时,沈谨的表情却突然严肃起来。 “北纬30°,皇后区,337号,记住这个坐标地址。” 女孩:这个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记住,当你无路可走时,去哪里,找一个有渡鸦勋章的人,他会助你摆脱困境。”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女孩神色陡然冷冽。 “小丑的红鼻子,牵线木偶的丝线,我最讨厌的手偶躺在棺材里,沉睡在金色的城邦中。” “小白船,小白船,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沈谨并没有回应女孩的问题,而是紧接着又说了一段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女孩毫无疑问地露出了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 “疯子!”终于,她懒得继续同沈谨废话,转身欲走。 “等等!灵灵,走之前收下爸爸的临别礼物吧。”沈谨蹲下身,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扎着蝴蝶结的长方形小盒子。 “原本想让你陆爷爷转交给你的,但既然我们见面了,就亲自转交给你吧。”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怎么样?” 沈谨自认为自己笑得很和善可亲,但是他的笑容在女孩眼里却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没安好心! 第95章 献祭愚者95 到了最后,女孩也没有打开礼物盒,毫发无伤离开的时候不知道她有没有预料自己之后会被强制清除记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女孩走到草丛边作势要丢,可突然闯入眼帘中的男孩却止住了她的动作。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陆爷爷离开了吗?” 女孩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少年枭咲别无他人。 “陆爷爷有事先走了,他让我自己离开。” “但是你并没有走。”女孩眯了眯眼。 “我迷路了。” “没错,你确实迷路了,也许你应该被立刻送入消融炉。”女孩眼神冰冷道。 “别和我耍花样,枭咲,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徘徊。”她追问道。 “我……我只是不想回去。” 少年枭咲的视线不自觉转向一旁的花丛,白色的雏菊开得正美。 女孩眉梢一动,转瞬间计上心头,“你喜欢雏菊?” “不,谈不上喜欢,我只是……羡慕他们。”少年枭咲显得有些局促。 “雏菊的花语代表勇气和希望,很讽刺不是吗?” 女孩的话不像是无意中脱口而出,她不是那样的人。 少年枭咲惊诧抬头,双瞳中皆是诧异和破碎。他原本便苍白得不像话的面庞此刻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白纸一般,死尸一般。 “原来只到这种程度。”女孩确定般点点头,说了一句枭咲听不太懂的话。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出瓶的,还记得吗?” 少年枭咲问不出口,女孩也并不打算解释,而是转头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新约……” “不用那么详细,只需要说月份和日期就行。” 女孩打断了少年枭咲的话,框定了回答范围。 “7月11日。” “太晚了。”女孩又摇了摇头。 少年枭咲看见她从裙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绑着白色蝴蝶结、黄底缎面的精致礼品盒。 “送给你,就当是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无功不受禄,少年枭咲虽然接触这个世界不久,但是在这方面的尝试还是懂的。 “我不能要。”他后退一步,避如蛇蝎地躲开了。 女孩可没打算同他进行什么谦让虚伪的拉锯表演。 “如果不喜欢就丢掉吧,一切随你心意。” 反正她懒得把那东西带在身上,也不打算亲自打开。 相比直面沈谨的小算盘,还不如将风险转嫁他人。 没等少年枭咲再次拒绝,女孩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老远。 再然后……沈祈灵的眼前就再次陷入黑暗,这次的黑暗尤为浓郁,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厚实的塑料膜封住了,恍惚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沉闷的呼喊声。 那声音有些急切,说着什么“醒来”之类的话。 而且……莫名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到相似的声音,终于,当白光重新亮起的时候,沈祈灵想起来了。 那个声音,属于少年奥幕。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守在梦境行者零号机边帮女孩监测数据。 “哦,你可终于醒了,我猜这一次一定是个美梦,否则你为什么一直不愿醒来。” 眼前重新恢复清明,沈祈灵四周景物已经转换完毕,她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实验室。 梦境行者零号机边,少年奥幕正手脚并用地帮女孩解开身上的固定绑带。 “你在发什么愣?现在可不是回味的时候。”少年奥幕无意间瞧见女孩两眼放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顿时急了。 “你用了太长时间,我们现在只余下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撤退了!”他瞧了眼表,好嘛,现在不到十三分钟了。 “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是……” “哦,上帝啊,我向月亮起誓,没有。我们现在先着眼眼前好不好,你应该不想再被抓去戴一次脑机吧?” 一提起脑机,女孩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她可以确定,那种叫人绝望的感觉,她一辈子都不想再体味第二遍。 女孩配合少年奥幕,迅速解开束缚带,从梦境行者零号机上跳了下来,重新收拾了一番实验室以确保不会留下痕迹后,二人决定立刻离开,一秒也不多停留。 但意外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他们听到了斯库尔的指示音在走廊中响起。 有人来了! “快躲起来,我会暂时关闭信号屏蔽器,打开热传递隔绝仪,给,把光学迷彩纽扣戴上。” 少年奥幕塞给女孩一个小巧精致的超精密机械纽扣,里面的光学电敏能够帮助两人快速进入隐身状态。 就像是将皮肤颜色融入四周环境的变色龙一样。 “进来,这里我熟,如果只是数据监测的话没人会往这边走。” 两人躲进了墙角脑波共振调频器械操控台下方的空档里。 巧的是他们上一秒刚藏好,下一秒就有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监测员和研究员走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个瘦削弱小的身影——少年枭咲。 少年枭咲惨白着一张脸,情况明显有些不正常。 两人凭借拐角的视野盲区朝外望,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冯先生。” 少年奥幕和女孩伸长脖子朝门口张望,在众研究员的齐声问候中,一身白大褂的冯先生走了进来。 “我忘了,今天晚上好像是枭咲做异化融合实验的日子。”少年奥幕有些懊恼。 “你可真是好记性,这你都能忘。”女孩无情嘲讽。 “还没有找到奥幕吗?” “没有,斯库尔已经满研究院找了一圈了。”其中一名研究员回答道。 “这个贪玩的小鬼,一定又是绊在某处恶作剧去了。”冯先生皱了皱眉头,“希尔顿少爷和罗斯蒙德小姐那找过了吗?” “找过了,希尔顿少爷那没人,罗斯蒙德小姐……她不在寝室。”研究员一五一十回答道。 “不在寝室?”冯先生眼底划过一抹冷光,他下意识扫了一圈实验室。 “斯库尔,扫描实验室,以防某只躲猫猫的老鼠混进来。”冯先生下达指令道。 “明白,冯喻先生,指令下达成功,正在扫描实验室!” 作为超级人工智能,斯库尔的执行力果真不是盖的,它很快便完成指示。 “实验室扫描完毕,无异常。” “不在这吗?看来是我太过神经兮兮了。”冯先生诧异地自言自语道。 不过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懊恼惆怅或是反躬自省,他现在还有没完成的任务。 “自己乖乖到梦境行者零号机那边去,萧肖。” 萧肖其实才是枭咲的本名,枭咲只是孩子们之间广为流传的称呼,是奥幕心血来潮替他取的谐音新名字。 少年枭咲面无表情地走向梦境行者零号机,爬上偏高的座位,研究员帮他捆绑加固束缚带和系扣,最后将调节好的头盔戴在他头上。 “一切按照惯例进行,先进行脑波深层透析检测。” 冯先生结果其中一名研究员殷勤献上来的茶水,对剩余人吩咐道。 “他每周进行几次?”经过刚刚的梦境行者脑神经深层刺激治疗,女孩已经深切体会到了这个发明的可怕之处。 其对人体精神造成的伤害是难以估量的! “一周两次或三次,这要看具体情况,基本上是三天一次,全年无休,全天待命。” 少年奥幕对少年枭咲的情况最了解,“但最近老师担心枭咲身体,把原本一个星期两到三次的异化融合实验改成了一次,算是人性化了一回。” “他做实验时一直这么痛苦吗?”女孩盯着梦境行者座椅上被五花大绑、满脸痛苦地陷入昏昏沉睡的男孩,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很正常,你刚刚也是这副眉头能夹死十二只苍蝇的表情。”少年奥幕耸了耸肩,他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坐在那上面很痛苦。”女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这我不否认。”少年奥幕一瞬不瞬地盯着操控台虚拟显示屏上跳动的数据字符。 “不过……你什么喜欢多管闲事了?真叫人惊讶,这难道就是脆弱存在引起的母性本质共鸣吗?” “也许我该考虑考虑把你的舌头打成死结,你还真不是一般得聒噪,奥幕。” “感谢夸奖,这个肯定可是比天使的吻还要甜蜜,叫我身心沉醉。”少年奥幕不怒反笑,甚至有余力打趣女孩。 “哦,安静点。”女孩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的肩头,迫使他闭嘴。 另一边少年枭咲的梦境行者零号机精神检测进行得很顺利,一直到进入记忆排查板块的时候,机械突然出现问题了。 “哦,天哪,接触不良吗?还是说我们弄坏了机器?”躲在桌角的少年奥幕盯着满屏幕的梅花纹皱紧眉头。 “谁知道呢,不过这有什么不好。” “嗯?你这话从何说起?” “枭咲一旦被排查记忆,你这些天搞的那些恶作剧岂不是就曝光了?”女孩显得很从容。 少年奥幕一拍脑门,“把这事给忘了。”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可是一直没人发现也会让我很没成就感的,那只会令我枯燥乏味,多没意思啊!” 果然是个脑回路古怪又清奇的家伙,女孩心中认定,继续看向枭咲那边,不再说话。 “怎么回事,查清原因!”冯先生原本就长着一张老长的马脸,现在拉得更长了,两个鼻孔撑得老大,满脸怒气,像是要拿鼻孔出气! “原因不明,斯库尔也查不出原因,像是底层代码出了问题!”监测员手忙脚乱地对梦境行者零号机进行重启,但操作全部失败了。 “让斯库尔开启自检修复功能,我就不信了,好端端的仪器还能报废了不成!”冯先生语气强硬。 “不行啊,相关指令我已经对斯库尔下达过,根本没有效果!”监控员有些可乱了手脚,与此同时梦境行者零号机也冒起浓烟,发出一股蛋白质和金属丝受热烧焦的味道。 “停!立即停下!”眼看着烟越来越大,冯先生立即叫停了实验,冲上前试图将尚处于昏迷不醒状态的枭咲从梦境行者零号机上解救下来。 “脱离,立即脱离!”故障的梦境行者零号机外壳太烫,冯先生血肉手掌难以直接触碰,只好让监测员先将零号机的纤维线拔出来。 “不行,拔不出来,梦境行者零号机已经完全不听指令了!” “强行断开,舍弃外壳和机械内壳,进行外表层强行剥离!” “外表层剥离……这……这样的话零号机会彻底报废的吧,冯先生?” “蠢货,现在到底是这台破铜烂铁重要,还是亚当的继承人重要?孰轻孰重,你掂量不出来吗?” 冯先生厉声训斥道,操纵台旁的监测员立刻被唬住了,气势上败下阵来,他立刻执行冯先生下达给自己的指令。 在监测员的一番操作下,梦境行者零号机很快便外表层强行剥离成功。 “好接下来斯库尔立刻通知医生过来接人,记得提醒他们带上强力愈合剂。” “你们几个,立刻把萧肖脑部的剩余导线清理干净。” “还有你几个对零号机进行强制关机,实在不行就抢救核心数据!” “真叫人刮目相看,原来冯先生还有这么镇定自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有野心没能力的莽夫呢。” “你对人改观的速度还真快。”女孩盯着操控台旁的监测员的一举一动。 “貌似是被某种病毒入侵了。”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算不上病毒,更像是底层指令紊乱。” “底层指令紊乱,我们刚刚借用梦境行者零号机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这种状况。”女孩觉得情况不对劲。 “是啊,短短几分钟,是哪位神人做的呢?”少年奥幕勾唇一笑,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等等我们最好去关心一下可怜的枭咲,他这次一定会被折腾得很惨,至少得进行头部植皮手术。” “剥下那些纤维线可是很煎熬的过程,稍有不慎他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在痴傻和神经衰弱中度过了。”少年奥幕表现出了少见的悲天悯人。 第96章 献祭愚者96 少年奥幕:“祝早日康复,我的朋友,你终于醒了。” 处于记忆空间中的沈祈灵并没有经过漫长的等待,随着主视角下的场景转换,她已经来到了医务室。 “祝早日康复,还有……你打开那个盒子了?” 女孩将一束新鲜采摘的雏菊插进病床旁的花瓶里,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撒进来,给纯洁的雏菊花戴上了一面朦胧迷人的面具。 刚刚苏醒的少年枭咲还不太习惯耳边陡然清明的声音,捂着耳朵反应了大半天。 “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女孩给他递了一杯水,以表歉意。 “那个项链,我再送你一个新的,旧的坏了,我已经丢了。”她说道。 “丢……丢了?”少年枭咲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并没有反抗,“哦,好……谢谢你,你真好心。” 好心?女孩觉得很讽刺,她要是好心就不会把沈谨送来的麻烦丢出去了。 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是个出于好心便怜悯他人的人,至少过去收容所里的人从没这么认为过。 她是怪胎,与生俱来的那种。 “感觉怎么样,最新的仿生头皮,我让冯先生给你换了最好的,在这一点上他没办法拒绝帝斯曼家族的人。”女孩指了指脑袋,对少年枭咲开口道。 少年枭咲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显然他并不在乎这个问题。 “哦……很棒……我很喜欢,谢谢你。” “我很抱歉。” “啊?你为什么要道歉?”少年枭咲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孩,满是不解。 为什么?对啊,为什么呢? 女孩陷入沉思,她没有答案,也不想有答案,当初把那个盒子送出去的时候明明已经考虑清楚它会引发的后果了,现在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她到底又在迟疑什么? 她不应该迟疑,无论什么事情,无论什么时候。 “没什么。”最后女孩选择直接转移这个话题。 “我带了雏菊,希望你能喜欢。”她说。 “嘿,我就说你刚刚在庭院哪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原来是为了准备礼物,你可太不地道了,罗斯蒙德,我一个人两手空空地来可是很失礼的耶。” 少年奥幕双臂抱胸,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女孩直接飙出一记眼刀,“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奥幕。” “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之前老师也这么叮嘱我,你当时还不是照样误会了?” “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女孩面无表情地插兜和少年奥幕对峙。 “每个人的精神力里都藏着一座绚烂壮丽的城邦,回忆就是建造它的沙,它们虽然细碎不起眼,但是却具备绝对的潜在力量。” “歪理邪说奥幕,那些东西脑机洗一洗就会被忘光的。”少年奥幕的观点一经提出就被女孩否认了。 “不,那只是表象,但是内里它们早已经金子般沉淀在你记忆的河床中了,脑机只能改变河床方向,挖掘出最表层的沙土,它永远无法深入内里发现深埋于其中的真金。” 少年奥幕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道,成功地勾起了女孩的胜负欲。 “有意思,奥幕,你是又想比赛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竞争是净化升级的必然手段。”少年奥幕显然不带怕的。 他的目光中满是自信,看得病床上怯生生的枭咲都恍惚了。 “那么,这次的裁判员就让枭咲来当吧。”少年奥幕提议。 “你疯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而且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女孩还记得陆爷爷和沈谨的对话,刚想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却被鸡贼的少年奥幕劫住了话头。 “我知道你担心枭咲的身体状况,但是放心,他虽然看上去弱小得像只兔子,但是内在的潜力比我们任何人都大呢。” “这样也不行,奥幕,他每天晚上都要接受机器人的精神测评,你忘了吗?而且每三天一次的梦境行者……” “梦境行者零号机已经毁了,罗斯蒙德。” “你貌似还很高兴?”女孩皱起眉头,“就算零号机毁了,难保后期不会出现初号机,二号机……” “嘿,罗斯蒙德,别总是杞人忧天好吗?我知道你很谨慎,但是谨慎疑心过了头就是神经质了。”少年奥幕严词打断了女孩的话。 “先不谈我们可以帮助枭咲隐藏,就算他接受精神检测或是再次坐上梦境行者又能怎么样?这不过是属于孩子之间的游戏,大人们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操心小孩子的游戏。” “如果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担心的话,那我就再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就算到时候我们真的被抓上脑机并被洗去记忆,我也有办法让你们重新记起来。” “信我。”少年奥幕的最后一句话说得相当诚恳,连病床上习惯了得过且过的枭咲都来了兴趣,女孩的脸却依旧板着。 “有时候我挺想照着你的鼻梁挥上一拳。”女孩语气冷漠,却没再反对,倒不是她有多心动,而是她相信奥幕确实有让消除的记忆恢复如旧的本事。 奥幕是几个孩子里面最优秀的,培育他的基因来自全人类最优秀的两个大脑,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是绝对计算后的最佳环境,最有助于其人格和智力的发展。 他从被培育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身在罗马,处于金字塔尖的存在,拥有傲人的脑力,有时超级人工智能斯库尔都会被他戏耍玩弄。 如果不是他的个性古灵精怪爱捣蛋,女孩甚至会怀疑他就是个完美的人形超级人工智能机器人。 “你想怎么比?”女孩松了口。 “很简单,设置一定期限,我们以各自的意志实行计划,并在最后期限重新聚在一起鉴定成果。” “很清晰明了的大纲,就是缺乏应有的细节,不具备实践性。” “别这么性急啊,罗斯蒙德,这会是一场漫长的较量,也许时间会长到令我们都难以想象。” “哦?是哪个砸中你的苹果启发你的,就像牛顿发现万有引力?” “其实我更希望那是老巫婆送给白雪公主的礼物,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躺尸摸鱼了,顺便还能获得王子的香吻一枚。” “还真是早熟呢,奥幕,所以这也是莎士比亚告诉你的?” “不,确切的说,这次是格林兄弟。” “我就知道,也许老师交代给你的任务还不够多,否则你就没数间畅想小矮人和蓝莓派的故事了。” “纠正一下,是苹果派。”少年奥幕的关注点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而且,就算老师把所有的任务都交给我,我依旧有时间去读书,毕竟研究室里的同行们更需要老师的夸赞,而我只需要利用这一点按时完成任务就好,那些毫无挑战性的报告研究和数据监测只会让大脑中的脑细胞快速死亡。” “好样的,做得好,你真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研究员了,寥寥几句话就能达到目的,大家互帮互助,彼此成全,何乐而不为呢?” 少年奥幕坦诚相告,惊呆了少年枭咲。 “听上去很不错,那么现在,关于具体细节,还有什么有趣的想法吗?”女孩点了点头,少见的,她认可了。 “还真是稀奇啊,你第一次这么爽快地承认我的正确。” “我倒觉得很平常,你已经不止一次顺理成章地掉进我的陷阱里了,怎么样,刚刚那一瞬间很有成就感吧?就像你形容的那样,大家彼此成全,合作共赢。”女孩朝少年奥幕扬了扬下巴,她的黑瞳忽闪忽闪的,好似盛着万千星辰。 上当了呢,少年奥幕愣了半秒,而后肆意地笑了,“有趣,有趣,你比希尔顿有意思多了,罗斯蒙德,如果换做他,他一定会……。” “我一定什么?” 众人正聊得火热,少年司晟仁却突然从门外冒了出来。 “对了,奥幕,你昨晚去了哪了?冯先生一直在找你。”少年司晟仁快步走到床边,而这段回忆也随之结束。 随着黑暗的再次降临,沈祈灵的四周再次陷入一阵死寂。 世间万物都归于虚无,只有黑暗永恒。 “你原来在这?” 黑暗的彼岸,沈祈灵听到了女孩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成熟不少了,其中还带着莫名的疲惫,好似刚刚总死亡中挣扎而出的幽灵。 “我来送送他,他不喜欢寂寞,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讨厌得要命,他要是知道你也来看他,一定很高兴。” “你的行为明显违反了规定,奥幕。”女孩的语气依旧冷漠,她的四周隐约有风声。 紧接着……沈祈灵眼前闪过一抹白光,门开了。 “别这么说,罗斯蒙德,太煞风景了。” 那是片一望无际的白茫茫雪原,四下无人,只有一个少年和身形瘦削姿态疲惫的少女。 “这个季节雏菊已经不开了,仿生花能维持得更长久些。” “你说得没错,尽管是假的,但有胜于无。” 少年奥幕从女孩手中接过那束雏菊,动作轻柔地放在墓碑前,那是雪原中唯一的墓碑。 “第208号已经投入实验了。” “意料之中。”少年奥幕单膝跪在雪地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说你要离开了?”良久他才重又开口。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去哪?” “不该问的别问。”女孩拒绝提供进一步情报。 “好吧,那祝你一切顺利。”少年奥幕拍了拍肩头衣角上的飞雪,将手伸进了口袋里,他长高了。 “给。”他掏出了一根雏菊形状的项链。 “我还以为这跟项链已经跟随枭咲一同入土了。”女孩瞥了一眼,并没有接。 “记忆总是需要载体的,精神也是,如果我说枭咲并没有死,你信吗?” “连你也精神不正常了?”女孩本想这么反驳少年奥幕,但是话到嘴边她却突然顿住了,“你要做什么?” 她的神色陡然一凛,整个人在原本便苍白不健康的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愈发虚弱。 “我们的比赛尚未结束,还记得吗?”少年奥幕无视女孩如刀的眼神将那条项链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只要有人还记得枭咲,他就一直存在,直到恒久的遗忘彻底杀死他。”他说。 “你的气色很差……帝斯曼小姐虐待你了?”许是女孩的脸色苍白太过吓人,让少年奥幕难以继续熟视无睹。 不过他在询问前便有了心理准备,撬开一个牡蛎紧闭的蚌壳也许是容易的,但撬开罗斯蒙德的嘴巴却不然。 他早已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而结果也确实如此。 “管好你自己吧,奥幕,他们开始猜忌你了,如果你想继续比赛的话,最好不要过早被帝斯曼家族清除,我可不想到时间见到的是一个超级人工智能人形机器人。” 女孩毫不留情地留下一句话,她重新带好黑帽子转身离开了。 这场大雪将彻底抹去他们来过这里的痕迹,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彻底掩盖墓碑,他们走上了一条相反的路,死亡于他们而言已经不再遥远。 沈祈灵跟在女孩身后,短暂的一段对话后她四周的环境再次开始变化,这一次她的视角转变了,不再是那个叫做罗斯蒙德的女孩,而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奥幕。 “哐哐哐——哐哐哐——” 那是一个大型造船场,银灰色的金属隔墙和脚手架一排靠着一排,浓烟滚滚,直上青天。 各种大型机械臂在拖车的控制下进行着高效精细的机械拼装,而那些机械零件组装拼接成的大家伙是一艘足有几十层楼高的钢铁巨舰。 “先生,您来了,今天的工作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愚人号预计最快能在三个月后重新服役。” 一个头戴蓝头盔的男人小跑到奥幕面前,将一份监测报告递交给了他。 奥幕接过报告,随便看了两眼,什么也没说。他现在已经完全长开了,气质温文尔雅,那副彬彬有礼的姿态让人实在不敢相信他曾经是一个混世魔头。 “愚人号是人类——仿生人和平进程获得关键性转折的重要见证者,一定要严格按照设计图改造,联邦高层的贵人们很看中这一点。” 他将检测表递还回去,惯例般提醒了一句,而后又望向愚人号尚未组装完毕、高耸坚硬的金属外壳。 阳光下,忽闪忽闪的银光折射在奥幕的瞳孔中,好似毒蛇蛰伏时吐出的芯子,蕴含着神秘且不可言说的预兆。 “一切就快结束了。”他喟叹一句,像是在对风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第97章 献祭愚者97 如果沈祈灵知道这会是她将经历的最后一次场景转换,她一定会好好珍惜每分每秒。 夜间的北极星小镇里,点着一盏如豆汽油灯的奥幕正在安静地处理白天遗留下来的事务,成年后的他依旧为于帝斯曼家族服务,只不过好像比希尔顿那个家族首席继承人还要忙碌。 铃铃铃—— 屋内大雪纷飞,屋内壁炉边温暖如春,经过特殊处理的防风玻璃窗因内外温差,早已经凝结出一层湿润朦胧的水雾。 “喂,哪位?” 坐在屋内靠近壁炉边沙发上的沈祈灵听到了奥幕接听电话的声音。 “示*威*游*行?先生,你找错人了吧,这种事应该直接打电话给联邦维和部,我最近正在为愚人号内置系统重新编程的事情烦恼呢。” 他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而且现在已经晚上8点了,你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扰人的行为有多失礼吗?” “不不不,我只是接手了愚人号的改造任务,仅此而已,其他的不在我的管理范围之内,你另谋高就吧。” “怎么,你是在威胁我吗?类似于信不信我把你一撸到底之类的蠢话?” “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安德鲁,你的失礼无可辩驳。”奥幕的情绪明显上来了,此时的他才堪堪有了些过去的影子。 “……好吧。”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很长一大段内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奥幕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你想要我的建议吗?这事已经很明显了,安德鲁,好好管教约束你的手下吧,很明显有人走漏了风声。” “我知道你很信任他们,但难保不会有人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从他们的嘴里探听到些什么,要知道这件事可是全面保密的,那些工人签了合同,多嘴就会送命这种事只有蠢货才做,但是你的手下不一样,他们太闲了,每天就像是造船场里徘徊的幽灵。” 奥幕一边回答,一边顺手端起了放在办公桌旁的红茶,饮了一口。 “你再着急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我已经说过了,那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同样的话应该不需要我一直重复吧,安德鲁。” “你不能总向我询问解决办法,我又不是你的家政机器人,先生。是的是的我知道你很为难,先生,但是那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 奥幕朝后一仰,将自己慵懒地窝进垫着一层柔软保暖毛毯的皮质办公椅里。 “如果你非得我给你一个答案,那们我建议你履行好自己的职务,仅此而已。” “我从没想过你这么好心,安德鲁,不过既然你都已经这么形容自己并想在他人面前极力展现出来,那么祝你好运,好了,真的很晚了先生,晚安,祝您好梦。” 这一次奥幕好似厌倦了继续同对方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通讯。 他将电话重新放回插槽中,在北极星小镇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大的坏处就是科技落后,斯库尔目前无法掌控这片区域,小镇里的人如果想要和外界交流就必须凭借那些老式机械和通讯工具。 “反*抗*示*威*游*行?近些年那个组织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奥幕靠在旋转办公椅上转了个圈,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大拇指不停搅动着,像是在认真思索。 四周的空气都因为奥幕的沉默而冷淡下来,哪怕房间里点着壁炉,但依旧有一股寒气钻进了沈祈灵的脖颈中,滑腻得像条毒蛇。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保持缄默的奥幕突然意识到某事般弹射起身,拾起一旁的电话,转动号码盘,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电话维持了几秒的嘟嘟声,随后被对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接了起来。 “晚上好,艾薇,这么晚你还没有离开研究所吗?我记得今天好像不是你值班。” “好的。”不知对方回答了些什么,奥幕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需要那名被*举*报*的‘阿努比斯’成员亚历山大·约翰现有的所有资料,没错,越快越好。” “不,你不用亲自过来,让渡鸦来,正好我有些具体情况要问他。” “好,就这样。” 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后,奥幕挂断了电话,重新倒回了办公椅中。 沈祈灵看见他的眼睛在桌前打量着什么,紧接着他从桌面上拿起了一个木制相框,抬手在相框表面上的玻璃面上摸了摸。 “时间有时残酷且漫长,抱歉,再等等我好吗,我们马上就能重新见面了。” 沈祈灵听见奥幕对着相框喃喃自语,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别样的光彩,这种眼神沈祈灵曾在旁人身上见到过,貌似是……思念。 好奇心涌上心头,这个在回忆中向来独树一帜的孩子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在罗斯蒙德的回忆中,奥幕貌似是一个不会流露太多情感的人,他很冷漠,这种冷漠和罗斯蒙德有些相似,却在本质上有所不同。 奥幕的冷漠来自于他对一切看得太透,这让他觉得没意思,他的大脑中没多少情感可言。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空心的人居然有了思念的对象,真是叫人惊讶啊! 在回忆空间里,沈祈灵的身形好似幽灵,就算到处走动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更不会引起记忆中的存在的注意。 咚咚咚—— 还没等沈祈灵走近奥幕的工作台,门突然被敲响了。 “科赛先生,你在吗?”门外的女生扯着嗓子喊,木门有点厚,这是为了隔绝风雪,当然这也加强了房间的隔音效果。 认出了门外之人的声音,奥幕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栓,门缝中,一个栗发女生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露了出来。 女生眯着一双被风雪吹得睁不开的眼睛,剥下拉到鼻头的围巾,对奥幕露出甜甜一笑。 “玛蒂尔达?你怎么来了?”这位突然造访的来客叫奥幕有些惊讶,但出于礼貌,奥幕还是请女子进屋了。 玛蒂尔达是个混血长相的女生,五官没有外国人那么立体深邃,带着些东方的韵味。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科赛先生,我是来给您送您之前放在我们店里修的表的。” 玛蒂尔达笑眯眯地解释,在自己的不口袋里摸了半天,才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 “我们已经按照您的要求修好了,您看看满意吗?”玛蒂尔达将布包递到奥幕面前,奥幕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布包。 他从布包里取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老式怀表,也许是因为经常被使用,怀表雕纹的表面有些被磨平了,不过大致纹路尚能辨认。 沈祈灵对那块怀表不感兴趣,也对玛蒂尔达和奥幕的话题不感兴趣,她快步走到奥幕的办公桌前,凑近他的工作台,观察起刚刚被他拿起的那个相框。 是一张合照,沈祈灵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那四个人,就在一小时前她还亲眼目睹了他们各奔东西。 沈祈灵将相片里那四张熟悉的稚嫩面庞尽收眼底,忽然,她的目光被某样熠熠生辉的东西吸引。 灯光下,那根别致的金色链条尤为显眼……少年枭咲身上佩戴的那个怀表貌似和奥幕此刻手中拿的那个是同一个。 依靠煤气灯投射出的那方光明,沈祈灵看到了玻璃相框表面残留的指印。 所以……奥幕方才是在缅怀枭咲? 沈祈灵觉得情况很可能如此,毕竟在之前的回忆场景中只有罗斯蒙德和奥幕来参加了枭咲的葬礼。 沈祈灵记得奥幕和罗斯蒙德一样都是试管婴儿,在培养舱中长大的,本质上算半个仿生人。 当奥幕还小的时候,帝斯曼家族的人会谨慎提防他衍生出个人精神。 他们给奥幕最严格最“安全”的成长环境,以确保他的绝对忠诚。 因此虽然后期奥幕喜欢恶作剧,但这对于一个高智商少年而言再正常不过,只要没有出格的情感波动和精神觉醒倾向,帝斯曼家族就能容忍他的独特。 适应规则时的与众不同是独特,可如果打破了规则呢?那就只能被称为异类! 很明显,奥幕现在走上了成为异类的不归路。 “感谢,玛蒂尔达,记得替我向拉菲特先生问好,他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奥幕和玛蒂尔达并没有闲聊太久,玛蒂尔达还有工作,她必须尽快赶回去。 “开我的车子回去吧。”奥幕将车钥匙丢给了玛蒂尔达,“抱歉,我暂时有事走不开,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但是让女士独身一人顶着风雪回去实在是太失礼。” “哦,没事的科赛先生,我习惯了。”玛蒂尔达不好意思地将车钥匙递还回来,“今天的雪体大了,路上积雪来不及清理,会弄坏您的车子的。”她的脸被寒风吹得红红的。 “车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美丽的小姐服务,否则不过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相信我,外面风雪这么大,你一来一回会感冒的,这样会耽误工作进度不是吗?” 奥幕巧妙地说服了玛蒂尔达,她满怀谢意地结果车钥匙,三步一回头地朝奥幕挥手,“请您放心,科赛先生,车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的,等天气好些了我会亲自把它送回来。” “不用着急。”最后一句话后玛蒂尔达开着车子消失在了风雪中,奥幕重新关好门。 咚咚咚——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门板又被某位未知来客敲响了。 咚咚咚—— 似乎是嫌奥幕的动作太慢,门外的人又重重巧了几声,叩门声短促而有力。 “哦,别敲了,老兄,我的门板可不是你的电报机。” 奥幕在门外之人烦躁的敲门声中缓缓打开门,他嘴角噙着笑意,好似方才的怠慢就是他故意的。 “你明明知道我很忙,奥幕,但你还是选择浪费了我……15秒。” 找上门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呢子大衣,带着同色系帽子,帽檐压得极低,大半张脸被灰色的围巾遮挡。 “进来说话吧。”奥幕虽然喜欢恶作剧,但也明白凡事需要分寸,他礼貌地将人请进屋,又为他倒了一大杯茶。 “这是你需要的亚历山大·约翰现有的全部信息,研究所里目前只能调出这么多。” 黑衣男将一份文件袋推到了奥幕手边,紧接着他动作不停地从随身的黑色皮包中抽出了另一份文件。 “这是你委托我调查的人。” “稍等,让我猜猜,还是没有消息吗?”奥幕在接过文件之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你很清楚,连帝斯曼家族都找不到那群人。”黑衣男饮了一口热茶。 “能确定是死是活吗?”奥幕退了一步,又问道。 “你自己看一眼不就知道……别告诉我你不敢?”黑衣男铁齿铜牙,不过几分钟他就将一杯滚烫的热茶全部喝光了,他本想拍拍屁股走人,但奥幕的反应却让他感觉古怪。 “你听说过这么一个词汇吗,渡鸦?执着,你有过那种感觉吗?”奥幕原本低垂的眼睫抬起了他一瞬不瞬地与渡鸦对视,眼中是前多未有的认真。 “那种东西对我没用。”渡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是这一次他没有着急喝,而是朝后一仰,倒在了壁炉前的沙发上。 “你的红茶还不错,看在红茶的面子上,我劝你取消对我的雇佣。”渡鸦说。 奥幕觉得新鲜,“有钱不赚,你这个私家侦探倒是无欲无求。” “你不用损我,我把所有知道的都写在报告里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自己打开文件袋看。”渡鸦朝第二份文件袋扬了扬下巴。“如果没那个胆量,就取消雇佣,别跟我扯旁的有的没的。” 奥幕眼神未动,“下次吧,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渡鸦,亚历山大·约翰今天在西大区捅了个大篓子。” “如果我没记错,这貌似不是你的工作范围。”渡鸦抱臂。 “没错,但是谁让安德鲁需要我呢?可怜的男人,简直快被那群乱民搞疯了。” “这也不是借口,奥幕,你别想在一名侦探眼皮子底下撒谎,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渡鸦眼神一凌,倾身靠近奥幕,语气陡然锐利。 “你的目光有一瞬间在闪躲,奥幕,我劝你最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如果你还希望我替你寻找那个人的话。” “我一直在试图寻找她还活着的证据。”奥幕终于开口了。 “可你明白吗,渡鸦,一个人活着有很多种类型。” “我不想听你那些妄自揣测的言论,我只相信线索和证据。更何况我现在关心的是,以你的性格为什么会突然对安德鲁的琐事感兴趣。” “我听说亚历山大·约翰的妻子主张精神归一理论,并且试图创造一种名叫‘归墟’的群体性精神上传装置。”奥幕陷入深深的回忆。 但这在渡鸦听来简直离谱,“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以为那位业内闻名遐迩、众多荣誉傍身的夫人会是你一直寻找的少女吗?” “你脑袋糊涂了,奥幕?那女孩今年才14岁,这个年纪根本没*成*年*吧!” 第98章 献祭愚者98 “我想你误会了,渡鸦,这点判断力我还是有的。” 奥幕饮了一口茶,“我的意思是,我对‘归墟’的这个提议更感兴趣。” “我劝你到此为止。”渡鸦神色严肃,“这种过激性的言论,要是让联邦调查局的人知道了,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而且,到时候帝斯曼家族的人也不会再继续放任你不管了。” “多谢提醒,我也只是稍微感叹一下罢了,毕竟……集体意识上传,听听就觉得恐怖不是吗?如果只能活在虚拟世界里,人又如何确保自己真正活着,而不是被假象所蒙蔽。” 奥幕从第一份文件袋中抽出亚历山大·约翰的相关资料,“居然还有报纸?” “新鲜出炉的晚报,我猜你会需要。”渡鸦深深地看了一眼奥幕。 “当然,这可是派上大用场了。”奥幕欣然接受,他翻开那份报纸,殊不知沈祈灵此刻正站在他身后。 “反对三条里‘反对愚人号重造’居然单独列为一条,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努比斯’是一个仿生人反*人*类组织呢。” 头条主要内容:反对联邦推行的“人类——仿生人和平条约”,人类应该将那群寄生的臭虫、歹毒的混蛋赶出五大区! 有关最近几个月一直在秘密进行的愚人号再造计划必须终止,愚人号是亚当一手打造的罪恶方舟,它是仿生人对人类犯下的罪行的一大见证,应当被彻底销毁! 反对三条: 1.反对仿生人与人类*平*权,要求暂停一切仿生人创造生产作业! 2.反对签订和平条约,要求将仿生人赶出五大区! 3.反对愚人号重造,击碎仿生人诺亚方舟重启计划! “还真是疯狂呢,阿努比斯那帮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极端,把仿生人都赶走,以他们本身超凡的能力,就算被赶到辐射严重的无人区也能顺利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帝国吧,就像当初的亚当一样。” 奥幕将报纸头条简单浏览了一遍,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毕竟是亚当留下的罪恶之物,他们的反应激烈些也正常。” “罪恶之物,连你也这么认为吗,渡鸦?”抛开彼此表层的身份,奥幕这个问题明显是在问渡鸦的真实想法。 “形势比人强,虽然这样说来有违侦探初衷。”渡鸦表现得有些不自在,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个问题。 “算了,不难为你了,联邦的破事还是让联邦自己的人来解决吧。”奥幕摊摊手,收起了那份报纸。 他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两张行动追踪表,表上凡是涉及到肃*清“阿努比斯”首领的计划全部标红——落空了! “这群家伙很会藏,就算让我去亲自追踪都不一定会有好消息。”渡鸦指节扣了扣桌面,他第一次为联邦维和部挽尊,虽然牵强,但话语相当中肯。 “别太谦虚。”奥幕继续翻着手上的报告,“你以前就是做这个的。”他头脑两用,一边回答身旁的渡鸦,一边快速浏览着报告上的内容。 “都是些叫人苦恼的消息,没一份捷报。” “不然他们怎么会自称神的传人呢,要是那么容易就被逮到了,那神明的棺材板还压的住吗?”渡鸦打趣道。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奥幕身上。 “其实我现在有一个问题迫切想得到答案。”渡鸦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他从大衣内侧口袋中掏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上。 “你不抽烟,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吐出一个还算完美的烟圈后,渡鸦重新靠回了沙发上。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渡鸦用手指夹着香烟,定定地望进奥幕的眼睛里,“以前你一直对我的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他说。 奥幕笑了,“那你又怎么能肯定这次能从我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 “就像你经常说的,直觉。虽然我更相信实际的证据,直觉也并不强,但我还是想尝试在转瞬即逝的刹那抓住它。” “你知道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渡鸦倾身开口。 “哦,理由不错,再加上名人名言,我都差点动摇了。”奥幕神色坦然自若,他端起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那这一次,你的直觉告诉了你些什么呢?” “阴谋,是阴谋的气息,那种独属于谋杀现场的阴郁诡诈的阴谋的气息。” “不愧是侦探,这个比喻我喜欢,但很抱歉,我只是单纯忧心故友,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同她见上一面,其中种种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渡鸦。” “你刚刚的眼神要是没有逃避,我也许会怀疑你,但是你逃避了,倒是叫我一时搞不清楚你表现出的是真相还是……单纯在做戏。” “别说得那么伤人嘛,渡鸦,人心都是软的,人的情感和精神并不是坚不可摧,也许你觉得我冰冷到无懈可击,但你同样也看到了,这些年我也有无法释怀的东西。” “容我冒昧地问一句,奥幕,我并不想讽刺你什么,但……你这是想要尝试模仿学习人类吗?” 奥幕在渡鸦的质问中缓缓移过眼神,没有一丝破绽,只露出一抹安然的微笑,一种完美到堪比面具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胡话,渡鸦,我就是人类啊。” “你……是吗?”渡鸦沉默了一瞬,“也许我这么说很伤人,但……你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圈*养’吧……抱歉,也许我的形容不太贴切,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就像你和帝斯曼少爷,你们虽然一起长大,但他明显比你更像人。” “你想做人是吗,奥幕?” 空气突然安静了,就在渡鸦问出那个问题之后,沈祈灵感觉身前沙发上的男人身形僵硬了一刹那。 “很优秀的诱*导手段,渡鸦,你现在希望我怎么回答你呢?”奥幕并未回答,而是将问题重新抛给了渡鸦。 “首先,我需要知道你执着于那个女孩的原因。” “我已经说过了,因为友谊。” “你知道吗,奥幕,每次听到你用这个借口搪塞我,我都会试图找出你这么做的原因,原本我以为那单纯只是出于你的狡黠,但显然……你的锲而不舍超乎我的想象,甚至让我也开始动摇了。” “也许你是出于苦衷才隐瞒我,也有可能你根本不信任我,哦,真希望不是第二种。”渡鸦拍拍衣角,起身。 “但无论是哪一种,我貌似都问不出来进一步的信息了,不是吗?”渡鸦将手中的黑帽子重新戴回头上。 奥幕耸了耸肩,“你知道的一直都是真相。” “哦,好吧,奥幕,我们再继续聊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回见吧,也许这一次需要的时间会长一些,因为这一次我会去南大区进一步调查。” “南大区,你有她的新消息了吗?”奥幕抓住了渡鸦话中的关键点。 “一点蛛丝马迹,但别期待我会告诉你。” “这算什么,以牙还牙?”奥幕将渡鸦送到门口。 “不错的反击不是吗?总之,等我的进一步信息吧,如果有什么紧急事情的话,还是老样子,先联系奥斯顿吧。” 渡鸦留下最后一句嘱咐后顶着风雪出门了。 “祝你好运,我的朋友。”奥幕为渡鸦送别,可渡鸦却只是挥了挥手,没有回头,唯余下一个逆风而行的背影。 咚—— 门被关上了。 沈祈灵也已经借机将散放在桌面上的调查报告全部浏览了一遍,她认出来报告上那个标红的名字。 亚历山大·约翰,是蛞蝓的父亲。 看完报告后沈祈灵又百无聊赖地仰靠回沙发上,壁炉里的火光映在她的身上,带着融融暖意。 这次的回忆相当漫长,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原本沈祈灵以为奥幕会立即返回沙发边进一步查看渡鸦送来的两份报告,谁知道他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走进厨房给自己做起了晚饭,顺便还磨了一杯咖啡。 这就是工作狂的日常啊,沈祈灵有些怀念了。 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坐在大厅中烤火的沈祈灵距离渡鸦送来的第二份报告距离不超过二十厘米,那份牛皮纸袋就在她的左手边。 只要伸伸手,她就能一窥其中真相。 起初沈祈灵有些挣扎,毕竟她虽然是以不可视灵体状态存在的,但是并不能隔空取物或是透视。 她更像是一个他人记忆的窥视者,一个蹑手蹑脚的毛贼。 贸然改变回忆空间中的物品状态和位置只会暴露她的行踪。 所以为了确保自身不被发现,她只能选择单纯旁观。 不过目前的情况明显对她更为有利,因为奥幕将食物放进锅里煮后,就完全将烹饪的活计交给了高级家政机器人,然后一头钻进了浴室。 花洒的声音响个不听,好似落雨,沈祈灵可以凭借这一点粗略判断浴室中人的行动。 这简直就像是特意为她提供的不在场情境。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只要沈祈灵确保自己在奥幕离开浴室前将文件重新放好,就不会被发现。 明明重要回忆都结束了,为什么还不能离开这段回忆呢? 沈祈灵有些烦躁,但她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她先记住了文件原本的摆放位置、褶皱状态和封存方式,确保所有细节都被记住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桌面上的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沓文件纸。 “关于罗斯蒙德·洛希·帝斯曼的调查报告”,文件名称是加粗的红体字,沈祈灵简单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在意。 她快速浏览文件内容,一心二用,一边监听浴室动静,一边一目十行。 罗斯蒙德·洛希·帝斯曼小姐于新约时代2061年8月15日失踪,根据联邦司家搜查报告显示,其失踪地点位于北大区地下城附近,具体地点不明。 地点不明原因:脑机追踪信号受干扰。 据调查,本次失踪事件由罗斯蒙德小姐的母亲伊丽莎白女士一手导演。事后这位女士行踪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无法继续追查。 目标状态目前状态:失踪且处境不明。 相关人物暗中监察后结果:无异常。 注:在对罗斯蒙德小姐失踪事件的调查中,我注意到了几点古怪之处。 1.北大区地下城的黑色组织“骷髅会”突然间易主了。(当然,这一点纯属我的个人臆测,就像你说的——直觉,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我的直觉准不准。) 2.奥斯顿说他有段时间在北大区的废弃垃圾场那里看到了灵*异现象。(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那种装神弄鬼的事,不过在那段敏感的时期出现的异常,我总是要多注意注意的。) 奥斯顿说自己经常在午夜时分看到那片垃圾场附近出现一辆尼古拉斯复古黑轿车,而且来无影去无踪。 第二点进一步记录:这种现象只持续了一个星期,而后我去查看的时候就再也没出现过了。(或许它真的只是小孩子的幻觉,毕竟他们的想象力有时太过丰富。) 3.第三点听上去也简直像是扯淡,奥斯顿说他看到轿车的那段时间总是梦到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你托我寻找的那个女孩。(太过巧合了,但古怪的地方也在这,因为我从没有给奥斯顿看过那个女孩的照片。) 以下是奥斯顿梦的简记(附带梦中女孩速写画像),将会以奥斯顿的第一人称视角展开。(希望你不会认为我是在糊弄或是欺骗你。) 8月25号—— 那是我第一次梦到她,实话说我当时简直被吓了一跳,她披头散发,一身白衣服,让我没办法不联想到午*夜*凶*凌。 但是叫人惊讶的是……她并不是鬼,只是苍白着一张脸,八九岁的模样,一副混血长相,黑眼睛,满眼……呃,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过她已经失去了生的希望。 她一直不说话,眼神呆滞,怪吓人的。 我问她“你是谁”,这种问题在梦里问实在太蠢了! 她不说话,只是抬手指我,我被吓坏了,这场景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不过后来我突然发现了,她貌似并不是在指我。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头,梦里的环境却在一瞬间转变了,我从自己的卧室瞬移到一片茂密阴凉的森林,远处还有海水的咸腥味和浪涛声。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哪里,那是西大区,我曾经跟随渡鸦先生去哪里出过任务。紧接着树林朝两边退开……(我知道这听上去就像扯淡,可对我来说却是梦中的亲眼所见。) 树林散开后,沙土岩石拔地而起,我的视线开始慢慢升高,直到最后我可以远眺海洋。 于是我看到了它,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猜谁也没想到它居然会重见天日,至少出了我的梦不会。 愚人号。 我看到它重新行驶在公海上,虽然外观改变了,但是船头那个献祭亚当的徽标绝不会错。 它被改造过了,浓烟顺着它的排气管涌上天际,汽笛声清晰得就像在耳边。 上层甲板上,我看到一群衣着华贵的男女正在载歌载舞,鲜艳的花朵装饰在围栏四周,那副场景像极了船舰服役仪式。 而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就站在夹板上。 第99章 献祭愚者99 画纸上那个眼底乌青、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女孩就是罗斯蒙德吗? 这未免和上次在雪原时差太多了,虽然当时她的状态也不太好,但是还不至于变成一副骷髅架子! 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 沈祈灵搞不清楚,作为一个观众,她连自己的视角都是散碎的,又何谈整合他人视角? 但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现在能获得有关罗斯蒙德信息的方式只剩下四个了。 一、查看帝斯曼家族当年对这件事的追踪档案。 二、直接和渡鸦对峙。(他也许是目前除帝斯曼家族之外最接近这件事真相的人) 三、采取相应措施逼问奥幕。(但鉴于奥幕对渡鸦的态度,他开口的几率不大,就算说了,也肯定半真半假,从奥幕小时候的性格就能看出他的滑头。) 四、继续阅读手头现成的调查报告。(这是目前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了) 第一种选择在记忆空间中操作性受限,再加上沈祈灵并不了解帝斯曼家族,莽进只会引起难以预料的麻烦,虽然这并非真实空间,但沈祈灵目前明显还没有离开它的好办法。 所以,为了免除麻烦和不必要的变故,她决定放弃第一个选择。 至于第二第三个选择……在超凡能力尚能施展的情况下可以轻松解决,而目前不行。 所以,排除了前三个选择,沈祈灵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也是最轻松成效最快的一个。 继续阅读渡鸦收集的情报! 想到这沈祈灵先侧耳倾听浴室的动静,安静下来了,不,不算完全安静,隐约间好像还有一阵音乐声。 在沈祈灵发现这一点不久,家政机器人就从厨房出来了,它的滚轮平稳运行,头顶托盘上放着刚刚烹饪好的食物,还附带红酒和香氛。 奥幕简直是一副要在浴室边泡澡边享用晚餐的架势。 这到底是工作狂特地节省时间……还是故意这么做为她拖延时间? 沈祈灵搞不明白,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漏洞百出且相当天真疯狂,她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的猜测!另一方面她又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之后未必还能碰到。 一番挣扎纠结后,沈祈灵还是决定继续阅读报告,如果这一系列巧合真的是奥幕精心设计,那么他一定已经发现自己了,他是想传达什么吗?还是说他认为这是一场互利共赢的游戏,彼此利用,彼此成就? 不管是哪一种,答案只有奥幕自己知道,沈祈灵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更专注于何事。 她翻开第二份日记,这一次的日记相当长,足足写满了三页纸。文件的页边用曲别针别着一打画纸,沈祈灵数了数,一共十二张。 纵观那些画纸和日记的笔记,沈祈灵发现奥斯顿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画纸一开始的画面是清晰的,甚至带了一些刻意的美化技巧,可见绘画者当时是抱着一种较为轻松的心情看待此事的。 但那些画面越往后翻却越潦草,甚至有些画面被毫无美感的线条胡乱涂黑了,纸张表面留下了绘画铅笔折断笔芯后粗糙锐利的刮擦痕迹。 除此之外,沈祈灵还注意到那些速写的右下角写着名字,原本她以为那是绘画者自己的签名,毕竟很多绘画者都有这种习惯,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西门彼得 ——安德烈 ——雅各布 ——约翰 ——腓力 …… 是圣*经故事里十二门徒的名字! 名字的单词随着画面的凌乱而扭曲,最后那张的脸则被彻底涂黑,名字也歪歪扭扭到认不出来。 不过沈祈灵根据十二门徒的身份倒推,最后确定了那个被涂黑脸的人物的姓名——犹大。 单单只看速写画得不出多少结论,沈祈灵还必须结合奥斯顿的日记才能进一步判断。 她将遮挡着日记内容的速写画剥开,开始浏览奥斯顿的第二篇日记。 8月16号 备注:阴,我讨厌阴天,这种天气梦魇总是有机可乘,昨晚也不例外。 实话说要不是渡鸦先生一再请求,我永远也不想回忆昨晚的那场梦。它让我这一整个早晨都浑浑噩噩的,还要画速写,阴天画纸吸水后软塌塌的,手感差极了。 该怎么说呢……虽然笔拿在手里,但是我已经想不起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我记得当时正在读渡鸦先生书柜里的那本《源始海》,看着看着就陷进了那个梦里,也许是打瞌睡了吧。 反正我在无意识中睡着了,而且我很清楚我在做梦,因为我又梦见那个女孩了。 哦上帝啊,我该怎么从容当时的情形呢? 我记得梦中的时间是黄昏,西沉的橘光将地平线分割成两半,我坐在阴影之中,而那个女孩,也就是被渡鸦先生称之为罗斯蒙德的女孩,她从黄昏的彼端逆光而来。 “北纬30°,皇后区,337号,拥有渡鸦勋章,没错,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真是令人惊讶,她居然开口说话了! 但遗憾的是我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准确地曝出了渡鸦先生位于南大区的侦探事务所坐标,但她所谓的“要找的人”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很肯定从前并没有见过她,难道她认识我吗? 我如实地将心中疑惑袒露出来,然后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的沉默,让我不禁怀疑她已经灵魂出窍了。 “渡鸦勋章在你手里,这一点没有错。”她思量了很久,才吝啬地说出了那么两句话。 没办法,我只好告诉她这勋章是侦探事务所的标志,除了我自己,渡鸦先生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我想她一定是找错人了,她也确实迟疑了,但她显然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 “有你就够了。” 说实话,她的话让我发毛,这一次现身时她已经没有初见时那般形销骨立了,面颊上多了一些健康的胶原蛋白,虽然整体看上去还是瘦削到好像被魔鬼吸干了精气神。 她的眼神冷冷的,是那种无视一切生命的冰冷,我感觉就算下一刻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捅进我的心脏,她的表情也不会变。 我清楚那种眼神,那种眼神代表残忍和麻木,但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会出现在一个看上去比我还年轻的女孩脸上,于是我问她。 “你去了哪?如果……如果现在的情况真的是你在给我……托梦的话……天哪,我简直像是在胡言乱语,就像个精神病一样。” 我当时很纠结,但是我还是谨记渡鸦先生的嘱咐与请求,他告诉我这是一次拯救,在古老小说里这种事只有勇者才会做,当然请允许我表明立场,我并不相信,因为有时候爱管闲事的人也不会对这种奇幻的事置之不理。 我问她现在在何处,为什么帝斯曼家族的人一直找不到她和她的母亲。 但女孩却只是静静地倾听,她好像在考验我,判断我的可信度,最后她认为我不合格,选择了缄默不言。 “我不可能告诉你,你只是我的一次尝试,太多次了,我失败了太多次,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赌输了就要永远睡下去。” “赌?你在和谁赌?” “和我的造物主。”她说。 我感到很惊讶和不理解,她的造物主,难不成是她的母亲吗? “可你来找我了,难道只是为了和我在梦里大眼瞪小眼吗?虽然……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我单方面的幻想,渡鸦先生总说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沉溺于幻想,但我并不觉得我有那么美好的能力。” 我尝试与她沟通,她果然表现出了进一步思考的模样。 “我找你明明给你造成了困扰,我看得出来,噩梦把你折磨得有些精神衰弱。”她没有立刻回答我,但也没有拒绝继续交流,渡鸦先生说过,这种情况就表示有戏。 “是有些困扰,但是你的安危更重要,有人在找你,渡鸦先生带我见过他,他……给我一种很焦虑的感觉。”我尝试和她打感情牌,可她太理智冷淡了,她一眼就识破了小伎俩。 请原谅我隐去那些她扎我心窝子的话,之后我没再试图同她打感情牌,因为我曾不止一次看到拥有那种眼神的犯人固执己见、顽固不化的一面……哦,很抱歉,这么形容一名女士也许不太好,但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 “你有权坚持自己的立场,但你也必须明白,我没必要一定帮你,我还没出师,还可以度过好多年闲散的学徒生涯。” 我感受到了对方铁板一块的强硬,既然她不愿意敞开心扉,那么我也必须让她明白我的立场。 她一直盯着我看,虽然那眼神让人头皮发麻,但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除去生理性恐惧之外,她几乎威胁不了我。 “好吧,我改变主意了,也许偶尔任性的选择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听到她用优美的法语嘀咕了一句。 “只不过很遗憾,我目前还不能贸然暴露自己确切的位置坐标,不过我可以给你以指示。” “我可并不喜欢玩头脑风暴类的游戏。”实际上我确实不喜欢。 “喜恶不过是单方面觉知,它羸弱不看,只需要一次有计划的突破,你就会拥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她说。 “你说话一直这么生硬无礼吗?”抱歉,但她的说话方式总给我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像是被我的话击中了,愣了好半天才冷着一张脸瞪我,“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觉得。” 我猜也是。 就像是冷战,她不再和我说话了,相反,她朝我昂首示意,她想让我跟他走进那片黄昏中。 “可是,我们该去哪?事实上这里……除了海洋,别无他物。” 这我并没有说谎,那个空间除了海洋、黄昏和地平线外,确实根本没有其他路。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路,只不过是走到人多了,才有了路,听说过这句话吗?”她没有停下脚步。 “我从渡鸦先生的其中一本藏书中读到过。”我跟上去。 “书籍涉猎面挺广。” 该怎么形容呢?她莫名其妙地幽幽然一句让我有些无所适从,那听上去简直像讽刺,当然,我也是这么问她的,然后她就用一种“竖子不可与谋”的眼神打量我。 “我在附和你,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从旁人哪里获得成就感和优越感。” 也许刚刚那一瞬间的质疑是源于我的偏见,但第二次绝不是!这么明晃晃的讽刺未免太过分了。 “这是大海,难道你也是被上帝选中的勇士吗?想要效仿摩西?”这时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有何不可?”她这么回答我,“这里不过是梦境,一位故人曾告诉我,梦境和精神一样,无所不能。” 她挥挥手,大海立刻应她指示旋转形成涡流,那涡流越卷越大,到最后直接通入海底。 我感到脚下的海水在将我向涡流中拉,虽然梦中遇到这种海难级别的涡流人体并不会有受伤的危险,但那份紧张感却真真实实传达到了我的大脑。 “摒弃杂念,这里好歹也是属于你的精神世界。”她拉住我的胳膊以防我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她拉着我走到漩涡边,我从边缘朝漩涡内部探头,然后惊奇地发现漩涡边缘延伸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水梯。 梦中的场景果然不是依靠常理就能解释的。 “和我下去,走到台阶的尽头,但记住,这是一条考验意志力的道路,无论你在路上看到了什么,都别回头。” 临下楼梯前,她这么叮嘱我。 之后她让我先下去,用她的话说就是“走在最后以防万一”。 如果只是走楼梯的话,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不过那幽暗的深海环境,但凡是个幽闭症患者都承受不了。 我们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所有的天光都被覆盖,直到苍穹之上的明月撒下纯洁的辉光,直到四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突然发现四周开始变得异常,漩涡水浪声消失了,耳边静得可怕,就连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全数消失。 在这里我并不想隐瞒,我承认那一刻我确实害怕了,陡然空白的脑海中也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第100章 献祭愚者100 “和我下去,走到台阶的尽头,但记住,这是一条考验意志力的道路,无论你在路上看到了什么,都别回头。” 罗斯蒙德的话一直回荡在我耳边,我想喊她,可嗓子却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就好像无形有只大手遏制住了我的喉咙。 背后寒气阵阵,我感觉自己仿佛伫立在一头假寐的野兽面前。凶险的危机正悄声隐匿在我身后。 别回头…… 别回头…… 我当时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可心底越来越深刻的恐惧却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了。 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触上了自己的肩头,五只爪子铁钳般嵌入我的肩胛骨。 “奥斯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调皮的孩子,居然敢玩离家出走这种把戏!” 耳边全是尖叫声,那声音我熟悉极了,没人比我更熟悉那魔鬼般的声音了! 耳边的尖叫声快要震穿耳膜,我的大脑七荤八素,只想要尽快摆脱它。 我尝试抬起脚,但下肢却像被铁钉钉住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我当时真得快疯了!我感觉凯娜那干瘪粗糙的手掌正慢慢滑向我的脖颈,她想掐死我,我可以保证! “奥斯顿,你这个可恶的坏孩子,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肮脏,我会杀了你,然后再把你重新塞进我的肚子里!” 身后的怪物用尖锐的破音嘲笑我,她猛一用力,扼住了我的脖颈,动作相当粗鲁残暴! “我杀了你这只肮脏的老鼠,你耗费了我们家那么多年的福利,一丝一毫都还没有偿还,居然就敢跑!” 窒息…… 我要窒息了…… 梦中死去,现实中会怎么呢? 答案我不清楚,我当时只想把那只扼住我脖颈的大手掰开,我需要空气,否则大脑如何运转呢? “死吧!”凯娜这么怪叫着,我感觉她快要把自己撕裂了! “是不是呼吸不了了?那就转过头来面对我吧,主动承认错误就不是坏孩子了。”凯娜这么蛊惑我。 “记住,这是一条考验意志力的道路,无论你在路上看到了什么,都别回头。” 罗斯蒙德的话一遍又一遍在我的大脑里转过,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我决定赌一把! 别回头! 别回头! 我心一横直接闭上了眼,如果一定要直面死亡,那就用属于勇士的方式吧! “你在干嘛?引颈就戮吗?” 原本预料中的死亡后的轻飘飘的感觉并没有出现,虽然那只手依旧扼着我的脖颈,但我明显感觉没有起初那么残暴了。 “醒一醒,只是心魔而已,放轻松点!” 我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小臂,紧接着开始摇晃我,再然后我的面颊上浮起了一阵火辣辣的疼。 “醒醒,掐死自己得不偿失,这只是幻象而已,把手从脖颈上松开。” 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感袭上心头之后,我终于认出了那个意外之音的主人。 罗斯蒙德! 是她! “呼!” 我从幻象中陡然惊醒,大口喘息着,汗珠早已沁满了额头。 “凯娜……不见了。”我当时忍不住喃喃出声,四处张望确定自己安全,感觉自己的眼神已经变得空洞。 “她根本没有出现过。”罗斯蒙德冷冷一句,将我从自我恍惚中拉了回来。 “你做的很好,没有回头,只是差点掐死自己。”她这么说,不知道是肯定还是讽刺。 “我刚刚……” “那是一种错觉,你内心深处的恐惧,亦或是最见不得光的阴暗面。她说。 “可是你好像并不受影响?”我感觉她状态依旧,貌似没有因为幻想而崩溃或是恍惚。 “不,没有人能避免梯道中的幻象,我也一样,只不过影响时间有长有短罢了。” 实话说,我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但当时的情况我除了相信她,还能有其他什么选择呢?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幻象?还有……你看到我的幻象了吗?”我问她。 我们一起继续往台阶下面走,四周已经暗到看不到前路了,我只能扶着楼梯的边缘试着往下探,可她却如履平地。 “我说过,这是一条考验之路,而且我你的隐私不感兴趣。”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险些被撂下,不过她需要我,中途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可不一定,谎言对某些群体来说总是脱口而出的。” 我这么回复她,然后我感觉她生气了,因为我听到了她的回头声,紧接着四周突然亮起无源之光来。 “你貌似对我这种人很有研究。” “从书上。”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很不错的借口,阅读是个值得夸赞的优良品格,尤其对离家出走的孩子。”她直直盯着我,像是受到了挑衅,我看到她的嘴角一直在抽动,而后她又转身闷头向前走去。 真古怪,我感觉她的性格超级古怪,她分明冷得像块冰,可是刚刚回头时眼睛里却好像闪烁着疯狂的光。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但我并不在乎,谁会在乎一个突然闯进自己的精神世界,骚*扰自己梦境的怪人是不是疯子啊! 我当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果然撒谎了,你听到了我方才与幻象挣扎时所说的话了吗?” “我说过我对你的隐私没有兴趣。”她不回头地往前走,但她根本不知道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嘿,你等等!”我这么喊她,拉住她的胳膊阻止住她的动作。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你这个骗子!”现在想起来,我当时貌似有些太过失礼了。 “我没那种闲功夫。”她皱眉甩开我的手,我们已经走到了梯道最低端的平台,很奇怪,那里明明是海洋的最终端,却没有一株珊瑚礁或是甲壳类生物。 “如果不想被旁人听到,下次就不要喊得那么大声。”她冷冷地说,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那片平台的最里面。 也许没人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要不是渡鸦先生的嘱托,我真得很想立即从梦境中脱离。 但是迫于承诺,我还是跟了上去,平台的深处有一扇大门,大门上有两个复古的大圆环。 咚咚咚—— 她敲响了大门,随着沉重的吱呀一声轰响,大门朝里开了,我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可是还没能进入门内更深处,前方的道路上却突然冒出一左一右两个巨型石墩。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其中一个长得像蝙蝠怪的石墩开口道,他们貌似是想阻止我们继续往前。 “你们貌似没有阻止我们的权利。”罗斯蒙德和两个石墩对峙,丝毫没有畏惧退缩的意思。 “回去对你们是最好的选择,未知总是迷人的,可安稳的幸福生活永远对它敬而远之。” “不错的说辞,但依旧不具备说服力,让开道路吧,现在我们要进入森林了。” “冥顽不灵果然是人类的通病。”蝙蝠石墩这么评判罗斯蒙德。 “让开吧,看看她的眼神,这种狼一般犀利贪婪的眼神,就算你同她说再多的道理也无法触动她,让她们进去吧,这是一种智慧。” 另一侧一直沉默不语的蟾蜍石墩终于开口了,他不是一个强硬的阻止者。 “我们的使命只是看守这道门,确保这道门始终存在,其他的命运自有安排。” 蟾蜍石墩的话触动了蝙蝠石墩,它们纷纷向两侧退开,两个巨型石墩的背后兀然现出一段路。 我看到,从遥远的地方,有黄昏之光隐隐约约透来。 “感谢。”罗斯蒙德礼貌地感谢了它们,我很疑惑,她对待我时为什么没有这种态度? 我们又默默走了很长一段路,但浑身肌肉却没有产生任何疲惫之感。 长路的尽头,我看到一大片森林挡在面前,参天绿意遮出一片阴凉的避暑棚屋,我们在森林中行走,时有夕阳的光从枝丫间穿过。 “这是哪?”我忍不住问罗斯蒙德。 “前往城邦的必经之路,据说葬送过不少伟人。” “葬送……伟人?” 我觉得她的话实在离谱。 “你不明白很正常,你就把它当成是第二场试炼吧。” 她这么说,反而叫我紧张了,我慌忙摸向脖颈,确定它没有被一双不可名状的大手扼制住。 “这次也不能回头吗?” “不,这一次你只需要跟着我,也许你能在这里收获不少有趣的东西。” 听到可以回头,我立刻转头确认自己的背后是否安全。 还好,没有凯娜。 “可你说这是第二场试炼。”我追上她,试图从她那得到更多的答案。 “没人规定试炼一定要触目惊心,这次的试炼考验运气和观察力。”她说话时脚步不停。 “运气……哦!” 我当时正一边进一步询问她,一边分身躲避一根树枝,但我还是被它勾住了衣领,真奇怪,我明明躲开了。 “嘿,这是……什么?”我从勾住衣领的树枝上摘下一件手帕似的东西。 “给我看看。” 她第一次对我的话题感兴趣,虽然这个话题由一个意外获得物引起。 “是印着异*教*符*号黄头巾,你今天运气不错。”她这么对我说,可我压根就没明白。 “什么意思?”我直截了当地问她。 “意思是有了他我们就能顺利登船了。”她将黄头巾攥在手里,开始加快脚步。 “嘿,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我根本就……啊!” 就在上一秒,罗斯蒙德还说我很幸运,下一秒我就掉进了一个貌似是用来狩猎的大坑里! 真倒霉! “还不错,你很幸运,洞里至少没有捕兽夹。”她站在洞坑口,俯视我。 “你认为这是好运气?!”我恨不得在她耳边吼出这句话。 “别像个狒狒一样乱吼了,抓住这跟藤条,我把你拉上来。” 她把藤条的一端系在四人合抱的古树上,另一端则丢进了大坑里。 我不得不承认,我当时真得被激怒了,如果不是所谓的绅士风度分散了我绝大部分的怒气,我真得会想立刻撂挑子走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爬了上来。 罗斯蒙德神色平静地端详我,我猜她一定感觉出我的怒火了,但她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我们出发吧,在月亮升起之前。”她说。 “月亮,我记得我们下海之前月亮就已经升起来了。”我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方面。 “梦的世界里,物理规则鞭长莫及。”她回头又看了我一眼,可是僵持了许久却只憋出一句话:“……走吧。” 这一次她小跑起来了,虽然她身形瘦削,翘起来像只发育不健全的瘦猴子。 抱歉,也许这样形容不太礼貌,但却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话语了。 我跟在她身后跑,森林里的古木从我的视野中向后滑去,眼前是一片四周模糊、中央清凉的浓绿剪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片原始天地保存得相当完善。 不知跑了多久,罗斯蒙德终于停下来了,她站在一片山崖上,前方无路可走了,大片橘红色的夕阳如熔融的金子般大半沉浸在地平线底部。 天地间一片霞光,一座尚未被工业化污染的古老城邦就坐落在这里,砖石盖成的房屋,河流蜿蜒其中,群山环伺,群山的另一端是一片未知的领地。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你的话真得很多,我记得我同你说过。”她很没耐心,“我并不想承认自己终于犯了个毁灭性的错误。”而且话语扎心又绝情。 忍耐…… 我想要忍耐…… 可是,我很抱歉,我的耐心真得已经达到极限了。 “怎么不是呢?”我当时已经决定放弃无用的绅士分度了。 “嘲讽的语气,原来这就是你的阈*值。” “什么?”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罗斯蒙德神色莫名,“你要是一直做个默不啃声的软柿子,我会很苦恼。” 我的结论果然是正确的,她在说任何一句话时都不考虑他人的感受。 “你太失礼了。” “哦,那又怎么样?你想要的难道只是那些虚伪的强颜欢笑吗?”她依旧我行我素,貌似并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这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我寸步不让,她却突然沉吟一声。 “你还真是……” “好吧,我承认我缺乏你所谓的最基本的礼貌。” 她居然突然承认错误了,真叫人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我的火气一瞬间便消散了,更多的是迷惑不解。 “你想要的那种相处模式我没经历过,刻意操作往往会引起误会,我已经尝试过了。”她说,“但是我可以学习,你可以教我,我的名字是沈祈灵,该怎么称呼你。” 第101章 瓶中世界1 沈祈灵! 这个信息对沈祈灵本人来说算不上打击,她其实早有猜测,只是没有自己看见的这么扯。 自从进入亚当极力推荐的那道门,就没有一件事是正常舒心的。 先是帝斯曼家族,然后是司晟仁、奥幕和枭咲,最后又牵扯到了沈谨和活在他人口中的那位传闻中身为帝斯曼家族大小姐的母亲。 这一切的一切,和她过去的记忆完全不同。 她分明和罗斯蒙德·洛希·帝斯曼长得相去甚远,她分明拥有与之截然相反的童年和过去,她分明生活在过去2037年。 2037年和2077年,到底哪个世界才是虚假的? 如果她的过去全部都是谎言,那她又算什么?2077年设定的时空如果只是她设置的一道精神防火墙的话,那么真实的她到底存在于何处? 她究竟从哪里来?又是为什么来?她未来的归处又是何方呢? 一个个问题重重撞击在她的心头,窗外月光落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上,照不透,就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愁云惨雾。 想不明白,答案明显不会因为她满腹狐疑就自动跳进她的脑袋里,她需要自己去寻找,利用一切可供寻找的方式。 继续阅读日记吧,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了。 在确定浴室中的奥幕尚没有离开的念头后,沈祈灵蹑手蹑脚地翻动a4纸,将视线投入下一张的内容上去—— 沈祈灵? 真奇怪,渡鸦先生接受的委托文件上明明称呼她为罗斯蒙德·洛希·帝斯曼小姐,她难道不是赫赫有名的帝斯曼家族的后人吗? 我没有隐藏我的疑问,在将我的姓名奥斯顿·法伊达告诉她后,我又接着把我的不解问出了口。 “折翼天使?你的家族貌似与宗教有渊源。”她这么说,但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那是我祖奶奶辈的姓氏,一些家族的异类都只能被这么称呼。” “你貌似不喜欢自己的姓氏?”实话说,根据我对这位冷眼小姐的观察,也许她觉得自己问出的问题完全没问题,但是对我来说却像是一根插进肺管子里的长钉。 难道没人教过她为人处世吗?她不是贵族精英教育下的优秀艺术品吗?为什么凌厉得像个屠夫手中的砍骨刀? “那是我的家事,小姐,而且在这世上……没人愿意做异类。”我尽力压下心头的不适,我还记得她让我教她,或许她真得不懂如何与人相处呢?就像那个凭借家中权势在学校作威作福的卡姆一样,或许他们的父母只负责创造他们,却拒绝耐心塑造他们。 “让你伤心了,我很抱歉。” 实话说我宁愿不要她的道歉,她明明才八岁的年纪,说气话来却老气横秋,比几十岁的大人还要叫人气愤。 就比如她接下来的论断! “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哦,抱歉,我想用形象生动不死板的比喻手法你会更容易接受些,一只脆弱不堪的心碎兔子。” “我想你的比喻并不高明。”她方才的那句论断简直让我有一种当中赤*裸的尴尬,我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羞愧让我写不下去了,我还是把这段划掉吧。 于是,沈祈灵就看到那一大段英文日记被错乱的线条划去,接下来续写的内容便跳过了两人一路的交谈,直接抵达了城邦外的一处港口。 “老板,来两杯本店最有特色的酒水。” 我简直不想评价,她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仅是语言表达能力,就连行为举止也完全不像是个贵族女性。 我和她手脚并用爬藤条下山的路上曾问过她,为什么别人称呼她为罗斯蒙德,但她却自我介绍自己为沈祈灵。 我看得出来,这种问题对她来说貌似毫无意义,她其实并不想回答的,但她还是开口了,也许这就是她展示的改变的决心吧。 “我的父亲姓沈,龙国人,我的母亲是帝斯曼家族的人,生活在英国,但其实多国混血,因为帝斯曼家族并不喜欢只和一个国家的人联姻,它就像一个病毒一样,喜欢扩散。”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告诉我她叫沈佑唯,是个化名,根据她的另一个化名司佑唯衍化而来,帝斯曼家族的人就喜欢这么干,他们甚至从‘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中选字给自己的后代取名,他们把这当成是一种过家家的游戏。” “当帝斯曼家族知道我的存在后,就给我拟了个名字——司雪琳,很土的名字对吧,我的父母也这么觉得,所以他们选择了反抗,给我起了个更土的名字。” 实话说,她抨击自己的家族时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我还记得她当时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有多么不在乎。 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就好似面对恶龙时大义凛然的勇士,长剑在手,无所畏惧! 我承认那时我开始对她改观了,至少她还没有让人厌恶到毫无优点的地步,直到她大咧咧坐到港口酒馆的吧台座椅上,高声向老板要了两杯酒水。 她明明还没成年吧! 我无法抑制住心中的冲动,我要告诉她,但她只是睨了我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你现在就像是一头被斗牛士红巾惹毛的野牛。”她说。 “拜托,别让我一再提醒好吗?这里是梦境,梦里一切皆有可能。”她从酒馆老板手中接过两杯啤酒,然后将其中一杯推到我的手边。 “尝尝看,也许是苹果汁的味道……呃,但前提是你喜欢苹果汁。” 真见鬼,难道她认为我已经蠢到了分不清苹果汁和啤酒的地步了吗? “这是酒。”我再一次言辞同她申明。 她只是点点头,“如果你坚持未*成*年*饮酒我也不拦着你,但是我劝你最好把它想成苹果汁,或者是别的。” “一杯酒还能成为什么?” “你对自己的认知果然清晰。”她贸贸然一句,我不得不老实交代,我当时真得蒙圈了。 “什么?” “你的想像力贫瘠得可怕,智商也不算高,如果发愤图强,以后兴许能过上还算富足的生活,当然,精神上我不能保证。” 老天,我回想到这里真得有一种被低劣玩笑戏弄的无力和羞耻感,她说的话为什么总是那么伤人? “我们半斤八两,你的心也硬过了我所知的任何一种金属材料,它冰冷,锐利,每一次跳动都会割伤别人,包括你自己,我想你一定没什么朋友,否则为什么只有那个人找你?” 哦……我的上帝啊……我写不下去了,我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伤害了她,用我的语言,仅仅是因为我感觉被冒犯了,凯娜说得没错,我真是最差劲的家伙。 “你错了,帝斯曼家族的人也在找我。”我不知道她在说这话时心里是什么感受,我只感觉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 之后我就一直在喝酒,闷头喝酒,实话说那个啤酒的味道真难喝,还没有凯娜剩下的过期啤酒滋味好。 哦,我想那个干什么?我一定是醉了,不然为什么会眷恋那些连老鼠都不稀罕的东西? 我们在码头等了很长时间,但是距离夜晚十二点小白船来临还有很长时间,百无聊赖之下,她终于有新计划了。 “喜欢交朋友吗?”她问我。 这个问题居然难住我了,如果她指的朋友是卡姆那样的家伙,我会把头摇成拨浪鼓,但如果她指的朋友是雷,我倒是愿意尝试一下。 “看样子你有些为难。”她有看透我了,但我不会承认的,那太难为情了。 “是难为情吗?看来我没有说错,你现在的年纪……几年级?有升到七年级吗?” 实话说她好怪,明明不善言辞,时不时把人惹恼,但是她的眼睛却锐利得像鹰,每一次的分析都能正中我的尴尬。 她是真得什么都不清楚,还是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问这个做什么?” “分析,其实就算你没有升入七年级,以你现在的年纪,多愁善感也很正常了。” 哦,天哪,她现在真相玛瑞亚。(插句题外话,玛瑞亚是我曾经的心理老师。) “我无所谓,不算讨厌。” “不算讨厌就是另一种意义的喜欢。”她又下定论了,“走吧,我带你进城里逛逛。” “嘿,沈,你貌似很熟悉这里。”我想要叫住她,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她确实如我期望的那般停下脚步了,但她望向我的眼神却有些复杂,我当时怀疑她是不喜欢被我直呼姓氏,但我明显多虑了。 她貌似只是在考虑要对我交多少底牌。 “还记得这是哪里吗?”她终于没再刻意挖苦我了。 “梦里。” “记忆力还没有退化回单细胞形态。”她点了点头,果然,还是我对她的定论下早了,她没变! “这里是梦中的世界,是一位精神强大的人创造出的世界。” “类似……魔法之地?” “这世界上没有魔法,只有超凡能力。”她立刻纠正了我。 “可是它们二者之间又有多少区别?超凡能力的奇特之处和魔法一样多。”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那么就姑且把这里当做是一片魔法之地吧。”她第一次妥协。 “你可以把这种地方当做那些精神系超凡能力强者脑波影响下产生的非物理土地新大陆。”她向我解释,我听懂了一部分,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能够进入旁人的精神世界。 “因为创造者留下了门啊,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貌似又想讽刺我,但话到嘴边却陡然停住了。 “好吧,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如果你想听的话。”她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比空口吞苍蝇还要难看。 “我其实并不排斥新知识。”我追上她的脚步,既然她已经展现出了善意,我也决定不再吝啬。 她之后回答得倒是很轻松,“求知欲,和你喜欢读书的爱好很契合。” 事后我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往城里走,她跟我讲那座城邦的创造者是一个梦想当先知的须发皆白的老人,他年轻的时候想象力旺盛,曾经试图在最西边的山脉顶端造出一座高塔,就像人类在上帝时代的渎神之作“巴别塔”。 我问她先知不应该虔诚地信仰上帝吗?为什么要造渎神的高塔呢? 她说那是因为先知沦落为了人,天堂离他太远,他认为自己被流放在人间,但他已经受够了人类的愚蠢,所以他创造出这座黄昏之乡,并打算打造参天高塔重返天堂。 我又问她高塔现在竣工了吗? 于是她就抬手指向西边的山脉,我站在原地遥遥相望,只看见高俊的山巅之上好似竖着一根细针般的黑色物体。 那里距离我们太远了,黄昏之乡很大,我们就算走上十天十夜估计也无法到达那里。 “和故事里一样,上帝摧毁了它。”她这么同我说。 我不明白,明明是先知创造了这个城邦,为什么又会被上帝垂下的丝线掌控呢? 这一次,罗斯蒙德对我提出的问题没有表现出不屑和散漫,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你认为创造者又是哪来的?” 好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哲学问题,我答不出来,就只能利用生物学勉强回答,“繁衍而来的。” 她笑了,但不是嘲笑我,我看到她的眼角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 有那么好笑吗? “你回答得很正确,那么更久远的先祖呢?他们又是从何而来?” “原始海中的单细胞繁殖进化?” “那些细胞呢?” “原始海中自然存在……”我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原始海呢?” “蓝星千万年的……孕育?” “你可以这么认为。”她没有立刻否定,“但永远别把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当做最终答案。” “什么?” “还记得吗?我刚刚同你说过,这个世界由一个精神力强盛的超凡能力创造而成。” “没错,你是这么说过。” “那么,你能告诉我那些超凡能力从何而来吗?” 绝杀的问题,终结对话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真得不知道,难道她希望我拿从小报上捕风捉影的消息糊弄搪塞她吗? “我……不太确定。”所以我选择坦白自己的窘迫,我想她又会损我了。 “你这么有求知欲,试着去寻找吧,我不会一次性把答案全部告诉你。”真叫人惊讶,她居然在鼓励我,而不是……落井下石。 抱歉,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奥斯顿。”她喊了我的名字,这让我不得不重视她接下来的话。 “黄昏之乡里藏着答案,无论是人类先祖的真相,还是……超凡能力的神秘源头。” 第102章 瓶中世界2 “嘿,其实我并不习惯益智类猜谜游戏。”我发誓我当时真得想这么告诉她,但她自从说完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后就不再开口了,这让我也没机会将心中疑惑问出口。 “你曾经来过这里吧。”我只能转移话题。 “你来过多少次?每次都是从门里进来的吗?我们现在又是要去哪?” 我一股脑将心中的想法都问了出来,她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哦,我想她一定认为我蠢透了,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玩具枪后缠着爸爸问这问那的傻瓜。 “我带你去见一位特别的太太。”良久,当我们拾级而上,爬上石梯,停在一扇大门前时她才开口。 她敲了敲门,显得极有礼貌,我站在她身侧注视着大门上的图案,复古石雕,看上去像是好几个世纪以前的工艺,我记得一路走来那些居民房的建筑风格都是这个类型,好似在效仿古希腊先贤的居所。 “那是什么?”我指着一个奇怪的眼睛状图案问她。 她只是兴致缺缺地瞧了一眼,“别看这东西,对聪明人的精神伤害极大。” 我想她一定又是在开玩笑,“嘿,沈,我们说好要好好相处的。” 她又看向我了,这一次我明显从她淡漠的眼神中察觉出一抹不情愿,她应该是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好吧,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 “我的确不愿意说,因为你未必理解得了。” “什么?”我被她的直白惊呆了,就算她刚刚和我开皇帝的新衣般的玩笑我都没有这么难堪过。 “那是未来,奥斯顿,你能理解吗?”她侧过身来和我四目相对。 实话说……我还真听不懂。 “未来……是什么意思?好吧,我确实不明白。”我有些丧气了。 “你会在我的未来里。”她语气平淡得……鼓励我? 哦,我的上帝啊,我真得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我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面颊上的热度,我想她也发现了。 “哦,你居然害羞了。”她这么说。(好吧,这一串是渡鸦先生逼着我写的,他发现了我之前负气涂改的片段,要求我一定要老老实实把一切都记录下来,包括囧事。) 我支吾了好一阵,知道她移开了目光,“这个世界都会在我的未来里,你原来也许只有蚂蚁那么大,但以后不会了,我会永远记得你奥斯顿。” 那是她说过的第二真诚的话,上一次她打动我还是在和我交换姓名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她只是心血来潮,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真得很高兴。 玛瑞亚老师都没有把我完全放进她的未来中过,沈是第一个,我希望她不要食言。 我们在门外又等了好久,但是门依旧没开,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主人出门了。 正当我要提议暂时离开时,屋内传来了响动。 随着吱呀一声闷响,门开了,我看到一个干瘪的老太太从门缝中探出半颗脑袋。 “米莎太太,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沈友好地同老太太打招呼。老太太则是盯了她老半天才认出人来。 “你怎么又来了?”米莎太太眼中闪过警惕,在沈身后提溜地扫视一圈,确定除了我没有其他跟随者后才继续开口。 “我都说了我是不会再帮你了,你瞧瞧我的脸,已经干枯成什么样了?”老太太指着自己沟壑纵横的松弛皮肤责问沈,真让人想不明白,难道她以前不长这样吗? “她貌似不太欢迎我们,沈。”我凑到沈的耳边低声提醒一句,她却用眼神回应我不用担心。 真见鬼,我居然真得被一个八岁小姑娘的眼神安慰到了。 “我给你带来了灵丹妙药,保证能让你恢复如初。”她很自信地站在门前,伸出一只脚抵在门边开口处。 那个动作有些危险,她再怎么看也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细胳膊细腿,还很憔悴,如果老太太硬要关门的话,一定会受伤的。 为了避免可预防的危害发生,我决定替她用脚堵住门。 可就在我脚伸向门边时,她却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别动,有眼尖的小家伙先发现它了。”她扒拉开我,又抬手摸向我的卫衣兜帽,恍惚间我感觉自己的脖颈上有一丝凉意。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打断了我的思绪,不知何时,那门缝中突然闯出一只通体乌黑的猫,它认准我的脑袋就飞扑上来,害得我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嘶——嘶——”我刚稳住身形,耳边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嘶嘶”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某种冷血爬行动物捕猎前的号角,我的身体瞬间僵硬无法移动了。 “别动,奥斯顿,那小家伙会替我们解决麻烦的。”沈靠近我,手放在唇边示意我噤声,再然后我感觉耳畔爬上来某种冰凉湿滑的东西。 长长的,如果长了脚那简直就是蜈蚣! “喵!”那黑猫又怪叫了一声,这一次它直接扑到了我的脸上,幸好沈的反应快,在那个怪东西的利爪彻底抓花我的腮帮子之前把我拉到了一边,否则我真得会留下阴影。 虽然在梦中受伤现实里并不会出现什么危险,但是那种恐惧确深刻得吓人。 “没有吓到你吧,抱歉,菲菲就是太聪明了,它一看到那东西,心里就开始琢磨着捉住它。” 老太太终于不再把我们拒之门外,她打来门栓,温柔地顺了顺地上还在和一条黑带子缠斗的黑猫,紧接着从它口中利齿之下拔出一条血淋淋的长蛇。 在看到蛇的那一瞬间,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沈一定是知道的,她一定知道什么,但为什么那时那刻最漫不经心的人是她,她不是要和我友好相处吗? “北极星的阴影,这东西是林子里的吧,捉一条可费劲了,你居然没有被咬死,少年,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米莎太太拍了拍我的脑门,像是施咒一样对我鼓鼓囊囊说了一大堆,但我都不在乎,我只是盯着沈,可他不看我。 我感觉自己被背叛了,因为我的愚蠢,上帝啊,我居然相信她! “别那么惊讶,那蛇很机灵,它听得懂我们的对话,我要是暴露了它的行踪,它铁定会立刻逃跑。” 被米莎太太领进门前,沈试图用这些话来推卸责任。 “所以你就利用我!”我忍无可忍,我不想和她一起进去,我连和她待在一起都会觉得恶心! “你很不高兴?但这都是为了达成目的。”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那已经彻底激怒我了。 “所以你就可以不择手段?” “不,我知道怎么对付它,我会带着你走阳光下的大路,也会带你去人声鼎沸、充满发酵雄黄味的酒馆,因为那种蛇不喜欢那里。” 她的借口一套跟着一套。 “可你一早就知道,但你没和我商量!”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能冷静应对它们吗?” “你太冷血了,从见面到现在,你只把我当做工具!” “你当然也可以利用我,我可以帮你摆脱恶毒的家族诅咒,如果你愿意!” 哦,天哪,现在想起她当时说的话,我简直汗毛倒竖,她连我的家族诅咒都知道,难不成我在梯道里的时候把自己的一切都坦白了吗? 她看着我哑口无言的样子,觉得自己获得了这场争执的胜利,可她不明白,她根本不明白,谁要利用她,她完全可以诚挚地和我道歉,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会不去考虑她的苦衷! 我失望了,无论是写到这里还是当时,我只想离开那里,离开那个该死的城邦,离开那个该死的梦境! “等等!你去哪?”她追上来,但她还太小了,只有八岁,当我全力奔跑时她还是会落入下风。 我当时很难受,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她明明还那么小,和她发火显得我就像个欺负孩子的大坏蛋,但……也正是这一点才让我觉得她恐怖。 八岁的年纪,心就已经冷漠到这种地步了吗? “等一下……啊!” 我听到身后传来摔跤的声音,但我不想回头,我想一直走,我觉得我一定能很快就醒过来,很快……只需要不理她! “连你也要丢下我吗?”她朝我喊,其实我本可以充耳不闻,但我做不到了,因为我好像让人伤心哭泣了。 也许……她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呢,也许她只是理论知识知道得多,但其实别的什么都不懂,也许她的手段是家人教给她的,耳融目染,就像我曾经时那样,总之……我不能对一个伤心人的无助视而不见。 “你还好吗?摔伤了还是骨折了?抱歉,我刚刚不是有意吼你的。”我比她大五岁,我应该表现得像一个大哥哥。 她哭得很伤心,并向我真诚道歉,虽然语言上很笨拙,但我看出了她的努力。 也许她只是在尔虞我诈中生活太久了,所以习惯了互相利用,也许她也不知道怎么和我这种人和平相处。 “我们进去,我给你擦药水……希望米莎太太会有药水。”从见面起她就一直表现得像个小大人,此时才展现出孩子气的一面,我认我我有必要为她的伤口负责。 “不吵了,实话说,你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知道用抹眼泪的方法留住自己的小男友。”米莎太太抬手点了点沈。 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我们可不是她想得那种关系,我立刻否认,并向她要来了消毒药水和包扎的棉布。 米莎太太得了毒蛇,倒还慷慨,她只是喜欢打趣别人,尤其是开一些粉红玩笑,她总说她那双眼睛能够看透一切。 “哦,能被掉眼泪这种小伎俩蒙蔽,你也不算太聪敏。” 好吧,我找到讲话更刻薄的人了。 帮沈包扎好伤口之后,米莎太太要我们都凑到她的小桌前,她说自己已经看透了沈的把戏,如果要占卜的话,这会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就算送来了蛇也不会再退步了。 沈倒是欣然接受了,我不清楚她到底想从米莎太太那里获得什么消息。 “这次的主角还是你自己吗?”米莎太太精明的小眼睛盯着沈,衰老状态下的她长得有点像老鼠,怪不得她喜欢养猫。 抱歉,我又失礼地随意评判她人了,但她的长相确实不敢恭维,也许吃了那条蛇后她会变成大美人吧。 “不。” “这次以奥斯顿为故事的主人公。”米莎太太和那只黑猫看向沈,沈看向我,我却不知道该看向谁。 “改变策略了吗?,不过这种做法可不地道,我必须先征得当事人的同意,才能为你占卜,否则还请你立刻原路返回吧。” 米莎太太故作高深地闭上眼睛,又意有所指地挑起一条眼缝斜睨我。 “你愿意吗?”她怀中抱着水晶球,黑猫在她的肩头伸了个懒腰,开始打盹。 “愿意什么?” “你没同他讲过?” 这一次局势换了,我看向米莎太太,米莎太太看向沈,可沈却没有我当时的迟疑,她直接不遮不掩地看向我。 “我需要借你的命运占卜我的命运。”她直截了当地开口,可是我却云里雾里。 “为什么你的你的命运要从我的命运里占卜?” “因为你和她一同穿过了门,进入了黄昏之乡,身上已经留下了印。” “印?” “这就像是图层盖印一样,你原本是不属于这副风景画中的图层,但是由于操作者的主观意愿,你被强行拖了进来,成为了这个风景画图层中的一份子,进门的瞬间就是盖印。” “说得清楚点,就是你们日常使用的photoshop里的盖印功能,用数码信息理论解答,你应该更容易理解了吧。” “所以我现在成了定位沈的一个坐标?” “可以这么认为。” 米莎太太的回答让我心底一震,我不由自主再次看向沈,她也看向我,我感觉她的眼睛在对我讲话,“请别离开我”,我总感觉她在挽留我。 “所以我必须要接受占卜,当主人公吗?” 这一次我的心态平和多了,因为穿过那道门时沈并没有欺骗或是威胁我,是我为了渡鸦先生的任务而做的决定,所以我无权苛责任何人。 生死看淡,必出勇夫。 如果这是摆脱不掉的结局,也许坦然地接受它会体面些。 但米莎太太接下来的话给了我完全不同的选择,她并不是死古板的老太太,也十分坚守职业底线。 “不,一切全凭你的意愿,你有权拒绝。” 第103章 瓶中世界3 选择权在我,这种感觉真让人难过,从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但我能掌握的从来都是那些不重要的,一涉及真正的利益,就不会再有所谓的公平了。 所以当米莎太太信誓旦旦地将这一消息告诉我时,我其实并没有多开心,不仅是它勾起了我不想回忆面对的事情,还因为米莎太太认为自己已经精明地欺骗了我这个碰到小孩子一哭就会心软的蠢蛋。 连小孩子我都会在意,又怎么不尊敬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呢? 我猜米莎太太眨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精明小眼睛时脑子里一定这般直白地嘲讽我。 那种轻慢又自信的眼神我最熟悉,她骗不了我,而且她似乎认为我已经蠢到把她需要毒蛇最为药引恢复过往美貌这件事了。 米莎太太绝对不是我用眼睛看到的这么简单,她足够精明,甚至懂得看人下菜碟,仅仅因为我们是孩子,仅仅因为我们表现出了善意,她就认为自己可以在得到毒蛇的前提下不用付出任何报酬就把我们打发走。 米莎太太确实坚守自己的职业底线,但她也同样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长辈。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呢?我要提前告诉你哦,如果你选择将自己的命运与旁人命运相连,那你必须做好迎接无常和意外的准备。” 米莎太太眯起眼睛,露出穿针时才有的眼神,凑向我。 “你有可能会受伤,这是最轻的后果,但是……”她又看向了沈,微微一笑,“如果意外无法被有效控制解决的话,死亡就会变得无法避免。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我看得出来,在说出这句话时,米莎太太的眼中多了一丝严肃。 也许米莎太太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她诚实地将后果告知我,既是希望我能明白其中厉害,又是一种涣散军心的方法。 “我愿意。”我点点头,让自己答应时的语气尽量显得简短有力,我看了一眼沈,发现她也在看我,微红的眼中多了一丝惊讶。 不仅是沈,就连米莎太太也诧异地撑大了嘴巴,“你不要命了吗?我说过那很危险。”她的声音很大,几乎在尖叫。 “我知道,但是我答应。”我的回答依旧没有变。 “听我说小家伙,也许你并不了解自己正在接触的这个……”米莎太太又把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究竟会引起些什么,她不是你该接触的,去找大人来,她本该见一个浑身黑漆漆、打扮得像乌鸦的男人!” 浑身黑漆漆、打扮得像乌鸦的男人?这让我当时立刻想到了渡鸦先生,我记得沈最初如梦时是奔着渡鸦勋章的拥有者来的,当时我告诉她那枚勋章不是稀罕物,我和渡鸦先生都有。 所以……沈真得是找错人了吗? “他答应了,你这是在强行干涉因果,西贝尔。”沈对米莎太太的一再拖延感到不悦,她要求她立即按照我的要求进行占卜。 但这一次米莎太太却态度强硬,她轻蔑地笑了笑,“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出尔反尔吗?” “这还有什么好深究的,你一向如此,奸诈狡猾,滑腻腻的,活像你刚刚擒住的那条蛇!” 说实话,这一次是我第一次看到沈发脾气,就算和我吵起来她表现出的更多也是无力和不耐。 可这一次她的眼神却冰冷如剑,我甚至能隔着空气感受到她的焦虑和不安。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从不这样,就算是方才故意哭泣以引起我的同情心,没错,我不傻,我只是当时想不清楚,但是不代表她可以一直隐瞒我。 我清楚沈的小心思,我也曾经那么做过,只不过想要获得更多的关怀和帮助罢了,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坏心思。 我想她也是需要我的帮助吧。就像我当时感受到的不安那样,她此刻孤立无援,需要有人拉她一把。 “哦,瞧瞧,帝斯曼小姐,你可从来不会这么失态,今天是怎么了?啤酒喝多了?哦,不,确切地说是葡萄汁,你喜欢葡萄,因为给那种东西扒皮很有趣,既需要出手利索,又要小心翼翼,就像你对待自己的小男友那样。” 这真是个低级的玩笑! “你在利用他,因为你的时间不多了,你需要他做你的天使,但你不是上帝,而且他的翅膀早已折断了不是吗?鲜血淋漓,你这是在葬送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米莎太太故作深奥的话我听不懂,但我从她们的遣词造句之中得出了一个要点——帮助沈会害死我自己! 但其实说我本人并不相信所谓的预测未来,除非对方是超凡能力者,当然,坐在我对面的米莎太太有待考量,因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巫袍,盯着高高的帽子,一张脸枯萎到了毫无生命气息的地步。 米莎太太怀里抱着个水晶球,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江湖骗子,而不是超凡能力者,超凡能力者从来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他们凭借能力形式,无需借助道具。 可即使我对米莎太太有所怀疑,我也尚保留着一丝理智,我不能因为沈看上去弱小可怜就单方面偏向一方,她有过前科,我必须保证这一次她没有隐瞒或是欺骗我什么。 “沈,米莎太太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瞒着我什么吗?”我看向她,但她却不看我了,我感觉自己的心落了下去,我也开始没自信了。 “你也会害死我!到时候我们谁也别想好过!”沈依旧沉浸在同米莎太太的口舌之争中。 “如果是这样,我会回归上帝的怀抱。”米莎太太不为所动。 沈紧紧地抿住唇,我可以听见她的牙关在上下打架。“好,这一次你赢了,西贝尔,也是我倒霉!” 沈猛地站起身,我能感觉到她隐藏于心的怒火,熊熊燃烧的怒火,但她压制着,没让自己变成一座爆炸的火山。 “我不会送他回去!”沈沉吟良久,只蹦出这么一句话。 “和预料中一样。”米莎太太并没有被沈的气势吓倒,相反,她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只有他能帮我,我现在没能力找到别人了,我每一天都在虚弱!”沈对米莎太太说,她的声音平静下来了,但平静中却带着一丝悲怆。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鄙,我会尽力挽回,我会让他活下去的,到时候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痛苦和悲伤了,他所期待所有爱都能得到。” “别傻了,那不叫活着,你简直比地狱里的恶魔还不可理喻,自己不得往生也要拖上别人吗?” “而且……”米莎太太终于从对峙中抽出一丝精力了,她看向我,眼中闪动着不明的情绪。 “就算你的谎言再天衣无缝,再美好,也总得先征得当事人的同意不是吗?就算是恶魔,也得先迷惑了猎物的心智才能对他们下手不是吗?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你尽管将一切都告诉他,到时候我们一起玩完。” “不不不,我不会完全告诉他,但他该知道的一点也不能少。”米莎太太摸了摸肩头的黑猫,那黑猫兀然从酣睡中惊醒,真奇怪,刚刚的争吵那么大声,它居然没有被吵醒。 黑猫灵活轻巧地越下米莎太太的肩头,再回来时口中班不知吊着什么东西。 等米莎太太伸手接过黑猫口中的东西时,我才看清楚它的全貌。它是一个有青年人中指那么高,宽和长差不多的圆柱体石膏柱。就像是泥塑石雕课上失败的废品作业。 “把手放在这块预言石上吧。”米莎太太如是说。 我迟疑不决,一时不知该听从还是拒绝,因为我看到沈的脸黑成了一块碳。 “握紧它,掌心要仔细贴住它的外表。”米莎太太在过程中不忘细心提醒。 我最后还是拿起了那块预言石,随着米莎太太念动了一个奇怪含糊的咒语,那块所谓的预言石发生了变化,细碎干硬的石渣粉末开始从我的手心滑落,再然后我感觉手心的石雕表面出现了尖锐锋利的纹路。 知道不再有石渣粉末继续落下,米莎太太才让我翻过手掌,紧接着我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我手中原本稍显粗糙的圆柱体居然在短短几秒间被雕磨成了一个外表简陋的棋子! “多么奇妙的答案啊,马。” 那是一枚国际象棋的棋子,雕刻成马的模样,虽然外表简陋,但是凭借那些特点鲜明的线条我还是辨认出了它。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对她而言只价值一匹马,既不是皇后,也不是象,甚至连横冲直撞的车都算不上。”米莎太太解释给我听,我想向沈确认,但她依旧不理我,只是沉默着。 是被说中了吗?否则她为什么不反驳? “至少不是兵。”我想让尴尬的气氛松快松快,但是却适得其反。 “是兵有什么不好?至少未来除王棋之外,任何可能你都能尝试。”米莎太太显然不赞同我的说法。 “你这简直就是妄自揣测,西贝尔。”沈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反驳了米莎太太的说法。 “可你否认不了,也许预言石的答案太过夸张,但是它依旧展现了你的心。” “真是个可笑的说法,我有心吗?” 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玩笑,沈,我当时真得很想劝她冷静下来,她应该先给我解释不是吗?毕竟选择权在我。 “握住他,少年,我知道你还在犹豫,你举棋不定,这样很危险。担任没教过你吗?越是长得漂亮的小姑娘越会骗人,尤其那种懂得示弱的小可怜们。” “和我作对对你有什么好?” “我只是在履行职责,这是上帝对我的指示。” “女巫也信仰上帝吗?”我对米莎太太的话持怀疑态度。 “任何人都可以信任‘上帝’,祂无所不能,无处不在,但绝不是你们口中那个所谓的创造亚当夏娃的上帝。” “等等,可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不就是……” “那不一样,小笨蛋。” 好的,米莎太太在有些情况下比沈还要恶劣。 “你以为人类的智慧来自谁?你以为你现在的直立行走能力,自以为超越其他物种的知识,以及一直引以为傲的生物基因链从何而来?” “你难道认为就凭着人*类那单细胞般愚蠢钝涩的脑子能突然顿悟或是发明出那些奇迹吗?” 天哪,梦境里这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怀疑米莎太太是个邪教徒了!否则她为什么要突然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等等,我想起来了,沈之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 我一时无法适从,急需一个解释,但是沈依旧不回答我,米莎太太也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突然,就在我心中疯狂腹诽之时,我的眼前兀然晃过一个一道白光。 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泥鳅般挤进了我的脑袋里。 不,确切地说,那并不是不属于我的记忆,而是不属于我过往任何一个时刻的记忆。 记忆里的主角是我,那张脸我每天都会在梳洗台的镜子上看到,但是记忆中的我所经历的一切我本人却毫无印象。 我被一个炽热火红的……眼睛注视着,灼热的火光照射在我身上,转眼间我感觉自己被关进了一间高温熔炉。 “她在哪?” 我听到有人在我身后喝问我,是个男人,年纪不算大,但他身边明显站着一群比他年长的中年人。 只不过那些中年人都没说话。 “呜呜呜呜呜……”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 我想要开口说话,却诡异地发现自己的嘴巴不能发出声音了,一条黑色的长蛇缠在我的脖颈和下半张脸上,它勒住了我的嘴巴。 “她究竟躲在哪里?我知道你有她的坐标!” “呜呜呜呜……”怎么可能!你们说得人到底是谁?沈吗? 我想呐喊,我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开那条黑蛇,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控制住了。 我腾空而起,后背靠着某样硬板质地的东西,双手被平行地分在自己的身体两侧,两枚长钉钉在我的手心。 而我的双脚也没能幸免,恍惚间,我居然正以一种耶*稣*受*刑的姿势被钉在十字架上,而那条蛇就盘绕在我的脖颈和头颅上,好似一顶恶魔送来的荆棘王冠。 “亚当!你把罪恶的根源藏在哪!莉莉丝在哪!仙境到底在哪!” 第104章 瓶中世界4 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攥住了我的心,我慌乱地抛开手中的棋子,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还好吗?”沈靠近我,但我却只想避开她,这是本能反应,我不想再次堕入那种痛苦的地狱中去。 而沈,于我而言她已经成为了地狱的象征。 “你在恐惧我。”她用肯定的语气问我,我想她知道答案,而且她依旧平静。 难道就像米莎太太说的那样,她一开始就知道我提供的帮助会托我下地狱? 可她从没告诉我! 她难道真得只想利用我吗? 冷静点!我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但说真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干! 真见鬼,我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梦里被你们两个家伙摆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有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奶奶! “好吧。”终于,沈不再沉默了,可我看到她侧过脸,她始终不看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失望。 “不是我要找到人,就算把他填进去也无济于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会送他离开,在太阳升起之前。” 她看向米莎太太,后者则满意地点点头,“你终于想通了。”她这么对沈说,但我没从沈身上看出一丝释然。 “很抱歉,是我太贪心了,想要以小博大,可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究竟想表达些什么?我有些搞不明白了,我唯一清楚的是这一次沈的眼中露出了真诚的歉意。 “我会送你回去,但门已经在你的身上留下了印,也许你平静的生活会因为我而被彻底搅乱,到时候欢迎你来推倒我的墓碑。” 她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却让我越来越疑惑了。 我不帮助沈,沈就会死吗? 我最终没有将这句话憋在心底,沈沉默良久,最后才告诉我答案,却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我已经死了。”她这么对我说。 我如遭雷劈,不仅是对于这个八*岁*小*女*孩*悲惨命运的心痛,还为了渡鸦先生永远也查不出真相的悲哀。 “你别说胡话,我们都还在找你,我们都相信你还活着。”我脑袋一团浆糊,只想要宽慰她,却不知不觉变成了宽慰自己。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对吧,该死得,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了奇怪的人,梦境怎么可能用来充当事实论据呢? 写到这里我真得不想再写下去了,我深深怀疑自己梦中场景的可信性,也许我只是病了,心理疾病,我需要看医生,玛瑞亚女士知道怎么治好我的! 可我不能,我真得很痛苦,我到底该怎么把这个沉痛的消息告诉给渡鸦先生和委托人呢? “嘿,别找了,我很抱歉莽撞地中途打断你们,让你们白费功夫,但是那个叫做罗斯蒙德·洛希·帝斯曼的女*孩已经死了,不复存在了,我在梦里看到了一切。” 我真像疯子啊! 也许我真疯了吧! “你认为一个活人能进入你的梦境吗?”沈这么问我。 我恍惚了,可托梦这种怪诞的经历大多数都是靠信仰者的臆想不是吗? “也许你是个……超凡能力者?”我扯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没底气相信的借口。 “注意你的言辞,先生,我不是仿生人,也没接受过什么人体实验!” 沈义正言辞地否认了。 的确,她只是体外培育而成,算是半个仿生人,但却和仿生人有本质性不同,她的基因是完整的,生长过程中也没有使用乙醇等化学药剂抑制个头和智力。 她是一个人类,一个由人类培育出来的人类! “哦……”我要疯了,我把手埋进自己的脸里,感觉到掌心的湿润,我真是太不争气了,是我的懦弱,是我的懦弱第二次害死了她! “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为了让我帮你实现未完成的夙愿吗?”幸好我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我这么问她,她却定定地看着我,一脸疑惑,过了好久才继续和我说话。 “我和你说过吧,奥斯顿,这个城邦是一个精神力超凡能力者创造的,而我现在要告诉你另一件事,这个城邦里所有的存在,包括人,他们和这个城邦一样,也都是精神,但不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精神虚拟的城邦……和真实存在的人? 我有些混乱了,当然,我相信沈看出来了。 “这个城邦在三纬上并不存在,它没有化学性质,具备一定物理价值,但它确实存在。”沈这么说。 我听着沈的解释,懵懵地点头,反复咀嚼了老半天才品出味来。 “所以,你所谓的死亡是三维的身体消亡,但是在二维的精神世界,你依旧存在?” “你怎么知道这里一定是二维?”沈别有深意地勾起唇。 “所以,你还没有死吗?”我有些激动,我觉得我又有机会弥补自己起先因懦弱犯下的错误了。 “精神上确实,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沈摇了摇头,没有否定,也并不肯定。 “是因为我的拒绝吗?才会导致你……” “这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沈又恢复了凉冰冰的模样,但我看得出来她在尽力展现自己友善的一面。 “而且,这个问题我也不会继续回答了。” “为什么?”我不解,甚至有一些心慌意乱,难道她心灰意冷了吗?难道她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吗?不是说我可以帮她吗?为什么不再一次向我投来需要的目光? “我们最好不要谈论太多,虽然你出去之后不会再有什么生命危险了,但是如果知道的太多的话,很可能会变成个傻子。” 沈盯着我,语气像是一个在给不听话的孩子将睡前故事的老巫婆,“他们会在找到你后囚禁你,原本简短的审讯会被拖得很久,一旦他们觉得你的精神深处还藏着有用的线索,他们会立刻选择榨干你的精神,无所不用其极。” “到时候你就会变成一个呆瓜,或者是疯子,但更有可能是植物人,你应该不想自己的余生被打入地狱吧?” “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进入这个世界后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会保护你的,尽管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沈意有所指。 “保护我,你是指渡鸦先生?” “不是他。”沈摇了摇头。 “那还能是谁?” “我说过了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你现在是在自掘坟墓你知道吗?”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这种时候我只能耸耸肩以表示自己还算有点胆量。 “你并不知情,算是我欺骗了你。”沈转过头,我感觉出来她开始不耐烦了。 “走吧,我带你回去,记住,你没见过我,这段时间尽量多接触些人,朋友和亲人都好,让大量的记忆冲淡今夜的梦,梦对人类的影响并不大,有的时候人类转头就会忘光,但噩梦则不然。” “我希望这个梦不会给你留下心理阴影,否则会引起很多麻烦。”沈一边提醒我,一边往米莎太太家房子的大门走去。 “等等,沈!”不知道为什么,沈明明比我小那么多,而且还只是个孩子,可我们两人中她却更像一个大人。 “别耽误时间了,楼梯很长,走起来很费时间,如果你还想后半夜做个好梦的话就跟上我。”任凭我如何呼喊,沈都没有回头,她好像打定主意要离开。 一旁像只老鼠般瞪着精明眼睛瞧着我们的米莎太太是整个房子里最开心的人,因为她挣大发了,既没有违背神的旨意,又在没有占卜的情况下白赚了一条蛇,一石三鸟。 “别走那么快,听我说。” “不,我没时间听你说,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不合适,也许我只能回去找他。”她的步伐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停顿太久。 “你真得那么着急吗?” “该死的,我要去和老朋友道别,你说我急不急,嗯?” “道别?”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遗言,这个回答足够官方了吧?” “可你现在分明还以精神体的形态存在着,就算明天告别也不成问题啊。” 沈终于停了,她攥了攥拳头,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叹息。 “你说得没错,也许不见他们更好。” “我没这么说过。”我的意思完全被误解了。 “我知道,但是……我改变主意了。”她再次抬起脚步,这一次速度相当缓慢,大有一副闲庭信步的架势。 “反正我也很久没看日出了,就让*他*那愚*蠢的眼*睛盯着我看个够吧。” “什么?日出和眼睛有什么关系?”我感觉我们在鸡同鸭讲。 “没什么,但是这里的日出你不能看,我会把你送回门那边,到时候你自己爬上梯道吧,这一次没有限制了,你可以尽情转头,再也不会有长爪怪物要拧断你的脖颈了。” 她半开玩笑地说,好像是在有意调节气氛。 我看着她越走越远,心中不是滋味,这种落寞的背影,我最不喜欢了。 “等等,嘿,沈,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我比你大,你不能每一次都我行我素。” “?”沈转过头,露出一脸疑惑,她眼中闪烁的光将她的心境展现得淋漓尽致——你在说什么胡话,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样我行我素。 “等等,听我说。”赶到她身边时我特地蹲下身,她身形瘦削,比同龄人要矮半个头,只有单膝撑地才能平视。 “告诉我,为什么当你发现我不是渡鸦先生的时候你还是选择我?” 我感觉自己一开始的问题就有点蠢,按照沈的性情,她一定会说:我没得选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而且……你算是我的豪*赌。 不过这一次沈却没有如我猜测那般回答,她紧抿着唇,沉吟半晌。 “因为你看上去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家伙,其实我并不是没时间去找你所谓的渡鸦先生,只是我不确定他会帮我,你知道的,大人总喜欢权衡利弊。” “但渡鸦先生不是这样,他正直善良,虽然他总是不承认自己这一点。” “也许吧,不过我过去没遇到过这种大人,所以你的观点有待考证。” “所以你只是想要利用我喽。” “这个问题本身毫无意义,但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没错,我确实想要利用你,不光是在门外,就连当时摔倒哭泣也是我的算计,这个回答符合你的口味吗?” 她说话时再度恢复冰冷,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被拉远了,我感觉我们好像坐在谈判桌两头,为自己据理力争。 “我不是想和你怄气,沈,我想帮你。” 沈又露出了那种不明所以的表情,“为什么,因为你怜悯心泛滥,想做……真正的天使?” 她有意提及我的姓氏,语气里带着积分讥讽和漫不经心。 我应该愤怒的,因为沈已经展现出敌意了,但我不能,我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就像从前的我一样。 “不,因为……好吧,你可以把那理解成我的怜悯心泛滥,但别称呼我为天使,我没那么伟大,我只能爱上体会过我曾经那种刻骨铭心痛苦的人。” “哇噢,好伟大,耶*稣?” “我没有敌意,沈。” “但我有,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最初找上你就没打算你能躲过那群人的追查,你必死无疑,但我会带走你的精神,把他存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你会在那里活下去,如果你怀念拥有物理躯体的日子,我也可以通过克隆为你造出来。” “我只想要你帮我脱离困境,但我不关心你的生命安全,因为你的精神总会保留下来。” 相当残忍的剖白,她是想激起我的愤怒,再和我一刀两断吗? 而且……这种残忍决绝的话为什么会出自一个八*岁*小*女*孩之口? 为我打造克隆体,她有多大权利,仅凭帝斯曼家族的财势吗? 可她和帝斯曼家族的关系分明势同水火啊! “撒旦也许会愿意和你做邻居。” “在有益无害的情况下,我没意见。”她很轻松地回应了我的话,带着点微露的锋芒,可我并不想和她针锋相对,那只是个玩笑。 “在我之前你还找过几个人?” “八九个?记不清了,他们光有雄心壮志,但是却牙尖嘴利腹中空,没一个有勇气做出抉择,有的甚至不敢走下梯道。” “他们都出意外了吗?” “没有,他们中来到这个地方的不过三个,其中两个躲过了严刑拷打,另一个卷钱跑路了。” “你都选了些什么人啊?”我对沈的形容表示惊讶。 “一些锱铢必较的大人。”沈这么回答我,就像是在刻意否认我对渡鸦先生的维护。 第105章 瓶中世界5 因为不相信大人了,所以就来找我吧吗? 我把心中的疑惑向沈提出了,而她却没有立刻回答我。 我相信她看得出来,我又想要帮助她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英雄主义也好,见鬼的怜悯之心也罢,我不想她因为我出事。 可沈的反应却很奇怪,她等的分明就是这个答案,可是当我隐晦地向她传达自己的心意时,她却表现得像是个看穿了一切伪装的审判官。 “悲观主义者,我早该想到的,这就是西贝尔不愿意你掺和进来的另一个原因。” 她盯着我看,目光犀利直白,好像乌鸦盯着宝石,眼中却不泛丝毫贪婪,更像是在从内到位分析我。 “我是想要帮你,我改变主意了,你这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出我的意图。” “我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她故意和我玩文字游戏,我不知道她想搞什么。 “听着,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我现在只想救你,告诉我,什么人伤*害*了你?我又该怎么样帮助你?” “你的问题很有趣。”沈终于不再做起步姿势,她彻底停在了原地。“但我现在不打算告诉你。” “别让我说出为什么这种蠢话,我又不是把自己投进狮群自寻死路的蠢货!” “你好像把我方才的忠告都忘光了。” “管他什么忠告,既然我打算帮你,就不在乎事后会不会被追查。” “这才是最悲哀的,多么悲哀啊。”沈摇了摇头。 “不得不承认,最初我选择你的时候是看你脑袋简单,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不过是个乐于做好好先生的傻大个。” “你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希望你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沈。” 简直是做梦,沈毒舌起来根本没什么能管得住她,她好像打定主意要和我针尖对麦芒似的。 “陈述事实。”没错,就连一句挽回的解释都没有。 “当然,善良可欺只是其中一点,再者就是你工作的性质,侦探,需要签署保密协议,极其考验个人道德感的职业,这是我选择你的第二点原因。” 真可笑啊,老好人加擅长闭嘴,如果她挑人都是这种标准的话,准时一个合格的红衣大教主。 “满足了前两个标准才算合格。”她又转向我,黑色的眼瞳看着我,没有感情,目光机械冷漠的程度和超级人工智能没有区别。 “你是第四个达到第三点要求的人。” 我已经逐渐能跟上沈的节奏了,她的意思是梯道的考验。 “只不过第四点你完全不达标,你出局了。” 孩子气的说法,什么叫我出局了,这句游戏我貌似都还没能参与进去吧!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你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会招致什么结果吗?” 我盯着沈,她也回敬我,我们无声对峙着,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滑稽,我只是想帮她,不是必须要追在她屁股后面督促她吃饭睡觉的老妈子,我大可以视而不见、袖手旁观,我对她没有必须伸出援手的义务。 在被多次拒绝和排斥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不识好人心。”我撑着膝盖起身,这是大人常有的举动,大多数孩子在这种时候就会产生即将被抛弃的恐惧,我不知道沈会不会如此,因为她的神色太平静了,好像我的行为情理之中。 我知道沈绝对不会向我屈服了,她满脸决绝,就像战壕中身负炸药包即将冲向敌军火力中心的孤勇士兵。 我猜在她心底我就像个懦弱无能,只能向弟弟妹妹撒气的混蛋大哥哥,就像我用离开来威胁恐吓她时那样。 她不吃那套,因为她已经看透了我,我只有这些招数,不论过了多久,我都还是当年那个只懂忍气吞声的懦夫! “我们走着瞧,你赶不走我的!” 说这话时我就像是在同自己置气,也许沈当时那么评判我——“悲观主义者”只是试探,但我还是中招了,我用己身的难堪和恼怒变向验真了她的猜想。 居然被一个八岁小女孩戏耍了,真是丢脸啊奥斯顿! 我侧身避开沈,原地转身,再次走向米莎太太的房子,步伐越来越快,不久便开始奔跑。 每迈出一个步子,我都能感觉自己的腿肚在打颤,握住棋子时感受到的那阵痛楚和恐惧尚未完全退散,它们就像潜藏在阴沟中的老鼠,只要抛洒一两克奶酪就能全部招引出来。 沈没有拦住我,我猜她早就算定了我会这么做,真可怕啊,我怎么会有那种猜想呢?那分明是恶意揣度,对沈,她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精明城府到这种地步呢? 可是……她又是那么聪明,那么冷漠,那么无情。 她让我颤栗,让我不禁自我呼喊: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我为什么要在一个连三角函数和三角板都分不清的小女孩面前证明自己? 我一定是疯了! 没错,疯了,我想米莎太太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又回来做什么?月黑风高闯进一个孤身老太太家里可是极其无礼的,小混蛋。” 根本不需要察觉,米莎太太想要赶走我的心太明显了,她怪声尖叫着。 但我没有理睬她,我四下寻找那枚棋子,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该死的条件让我被拒之门外。 我在米莎太太用来占卜的桌前俯身,两眼放光般仔细寻找,一丝角落都不放过,很快,我在桌腿边发现了它。 我发现米莎太太的黑猫想要和我争抢那枚棋子,它一定是受到米莎太太的驱使,我不会让它成功的! 屈膝,伸手,抓取,回缩,这一系列动作我相当熟练,这还得感谢卡姆,要不是他的“日常训练”,我也不至于练就这般灵活的身手。 与黑猫的棋子争夺战最终以我的胜利告终,我将棋子紧紧攥在掌心,感受到它表面冰凉尖锐的凸起和边角,毫不在乎它会不会割破自己的手掌,只想冲到沈的面前告诉她: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见鬼的,就算再看到那些东西,就算这次凿开我脑袋的人长着一张卡姆的脸,我也不想再退缩了,就让那该死的恐惧见鬼去吧,现在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矮小的小孩子了,我早就长大了,足以与卡姆一战! 我不停地鼓励自己,控制自己不把那枚马棋再次丢弃,我不希望再次丢弃自己十三年的人生,我想要一切能够改变,哪怕这个想法最初的触发因素是个愚蠢的笑话,我也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无论会看到什么,来吧,让我直面你!无论会发生什么,来吧,让我击倒你!无论会招致什么,天堂,地狱,上帝,撒旦,来吧,让我战胜你! 我在心底呼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状况,只感觉在沈面前我不想再做当年那个虚与委蛇的懦夫,她像我,但我不想再是那个我了! 也许她从没有过这种想法,也许她并不觉得自己像任何人,但这又有什么重要?这是我的改变,第二次尝试告别过去,无比期盼光明能够到来,照彻我心底的黑暗! 马棋就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呼唤,它开始微微发烫,好像要在我的掌中燃烧,再然后一股无名的黑暗占据了我的双眸。 我感觉有冰凉的泉水自喉管上涌,直达鼻腔,溺水感接踵而至,死亡的滋味再一次找上了我,但这一次我没再抛下手中的棋子!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在两只耳朵如遭豆塞的情况下,我听到米莎太太尖着嗓子质问。 回应她的是沈的沉默。 “你会害死他,他会死你知不知道……” 耳朵里像是涨了水,越来越难听清米莎太太的怒吼了,不久后,就连那些尖锐的呐喊也被彻底切断了。 现在回想,我感觉自己当时就像是被封进琥珀里的茧,四肢被黏腻的分泌物牢牢固定,与世隔绝,深埋地底,只剩下阴暗作伴。 但那是梦,我在窒息感中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梦醒了一切都会消失,我不会受到伤害,只是会遭受威胁,但这一次,是我自己选择的,亲自对付卡姆,就像大卫击退歌利亚巨人那样。 然后……然后……然后…… 然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什么啊???!!! 读到这里,沈祈灵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原本奥斯顿的日记全文流畅,时常抒发自己的感受,但从他记录到自己重新拿起那枚棋子之后,一切都变了,他的日记突然卡顿,开始出现一些前文不搭后语的胡话。 有时大段废话被涂鸦掉,有时则花大部头的文字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反反复复重样的文字,总结起来只两个意思:未知和恐惧。 剩下的文章足足占了两页纸,但是这两页纸里大部分是无用循环的语言,除了反过来倒过去的场景描绘,就只剩下对一些不可名状物的形容了,但他的那些形容真的称不上好。 黑暗的场景,完全的黑暗,但是能感受到一双眼睛在死死瞪着我,远处的空间中好像藏着一只猫,可惜看不清,因为那里的黑暗如粘稠的牛奶般糊在我眼睛和四肢上,在我的头顶,有什么东西张开四肢,它想抓住我,而且已经缠上了我的脖子……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完全没有重要信息。 沈祈灵不耐烦地在那些文字中快速阅览,直到读到最后一句话,那时奥斯顿的字迹已经相当凌乱,她只能边读边猜,希望自己的文感足够好。 我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了,他们就在那,总共十三个,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整整十三个,最后的晚餐,黑暗的尽头,我要游过去,我要阻止…… 最后的那串单词混乱扭曲到完全认不出的地步,沈祈灵没办法继续猜下去了。 阻止?奥斯顿想要阻止什么呢?人还是其他不可名状之物? 假设是人,会是哪些人呢? 假设是不可名状之物,它们又是何种存在呢?噩梦瘟神吗? 突然,沈祈灵脑中闪过一个猜测,她快速翻过那十二张曲别针别住的速写纸。 十三个人,十二张画……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那十二张画其实就是代表十三人中的其中十二人。 沈祈灵最初判断过,那十二张画上的人物依照签字标识分别代表耶*稣的十二门徒,虽然他们的脸和那副着名的《最后的晚餐》画作大不相同,但这不妨碍他们的存在被套带上了某种特殊的宗教性质。 等等,十二门徒,沈祈灵迅速将速写纸上那十二张脸与它们相对应的名字重又对应了一遍。 全都是些陌生的脸,沈祈灵决定将他们先记住,往后如果还有机会,她可以侵入2077年的联邦核心数据库查看一番,她想要搞清楚为什么过去的“自己”要将这些人作为重点求救信息提供给奥斯顿。 “按照亚当的说法,我其实一直在沉睡,沉睡在自己精神意识创造的防火墙世界里,也就是说我没死。” “但是在奥斯顿的日记里,我的物理躯体早已死亡,只剩精神存在。” 沈祈灵在心中无声思考。 “所以……我最后是成功了吗?成功逃脱陷入了沉睡?”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首先,如果奥斯顿最后成功帮助了我,那我为什么会陷入沉睡?沉睡本就是我最终想要的吗?还是说……这是仅剩的最佳选择?” “其次,我在物理躯体死亡的情况下是如何保持精神稳定并且有余力侵入他人梦境的?奥斯顿日记中的‘我’否定了本身是精神类超凡能力者的说法,但是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用于证明。” 沈祈灵此刻才发现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超凡能力者,“过去的沈祈灵”真的不是超凡能力者吗? 众所周知,想要成为超凡能力者就必须具备一定的基因基础,并不是所谓的仿生人就一定能够得到超凡能力,其实所有体外培育的孩子,只要接受一定的基因片段改良就都有激发超凡能力的可能性。 是否具备超凡能力取决于基因而非人种类别,而“过去的沈祈灵”是个体外培育的孩子…… 这么想“自己”沈祈灵不禁有些浑身发寒。 如果在体外培育的情况下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修改了她的基因片段,那么她极有可能和其他仿生人一样具备激发超凡能力的可能性! 第106章 瓶中世界6 为了寻找答案,沈祈灵又将奥斯顿剩下的四篇日记都看完了,但是……幸运之神这一次显然不打算站在她那边。 该死的,怎么都是些胡话? “找到了?” 正当沈祈灵焦头烂额时,她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询问,惊得她背后一凉。 她并没有立刻转头,她努力强迫自己冷静,马上,她发现那声询问十分熟悉。 奥幕。 没错,这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吗?幽灵状态下的沈祈灵显然没把自己当做一个真实存在。 确定对方的身份后,沈祈灵开始犯愁了,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边堆叠的档案,还没有完全查完,也没来得及整理。 “还需要其他帮助吗?” 奥幕又问了一句,始终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这家伙能看到她! 怎么可能?分明连幼年时都自己的没这种本事…… 等等!沈祈灵突然想起一个线索,一个先前完全被自己遗忘的重要线索——奥幕具备超凡能力! 沈祈灵想起来棱镜提过,奥幕具备一种叫做全知之眼的超凡能力,一种很吊诡、等级很高的超凡能力。 全知之眼的具体能力未知,但没人敢保证它不会类似那种稀奇古怪的阴阳眼。 话说……这世界上只有装神弄鬼的人吧,哪来的鬼啊?精神体除了精神干预的本事,根本就没办法先生吓人,更别说在正常情况下凝聚了。 它们更像波,所过之处无处不在,犄角旮旯都是,就算使用专业一起也监测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奥幕怎么可能看到她呢? 沈祈灵想通后转过头,她看向奥幕。 就算是超凡能力者也很少有那种聚散成型的本事,那已经不算是阴阳眼了,那简直就是全息模拟器啊! 亲眼去瞧,沈祈灵才发现不对劲,她貌似被耍了! “终于打算见我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别扭一阵子呢?” “怎么样,还好吗?这么久时间没见我相当担心你?自从我们上次分别开始就再没见过了,我记得你当时状况可算不上好,形销骨立,整个人瘦了好多,简直像是一具把灵魂献祭给恶魔的木乃伊。”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他当着沈祈灵的面感叹一句,但是视线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全数落在了手中的那个相框上,沈祈灵记得那是奥幕幼年时同其余三小只的合影。 沈祈灵看到他紧盯着相片的眼神变得温柔,嘴角勾起一抹发自心底的微笑。 奥幕还想说话,但很明显那些话并不是对沈祈灵说的,沈祈灵注意到他的耳朵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光,那是佩戴式便携耳机,这家伙方才的那番话完全就是同另一个人说的。 “外面在下雪,格蕾莎现在在你身边吗?我去接你们。” “别和我见外,就算你不是渡鸦的徒弟我也不会视而不见。” “呵……也许你说的没错,算是一种另类的报偿吧。” “现在等着,我来找你们。” 聊下一句话后奥幕急匆匆冲出了门。 有意思,外面雪势越来越大了,天又那么黑,到底会是那位高人来找他呢? 奥幕在帝斯曼家族和联邦的地位明显不低,能犯得着他亲自去接见的人,身份肯定非富即贵。 趁着这段时间,沈祈灵又将其余资料快速浏览了一遍,只看了个大概,她没有时间细细品味其中文字,只能走马观花,她必须赶在奥幕回来之前重新整理好文件。 “貌似恢复得很不错,还分得清自己和蘑菇吗?” 门外传来奥幕和另一个男人的交谈声,紧接着家政机器人替他们打开了门,沈祈灵借着那个空档迅速将文件摆好,为方便转移位置立刻从沙发上起身。 “至少现在不会再幻想有哪只章鱼怪打算勒断我的脖子了。” 来者这么回应奥幕的玩笑,他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长相清秀俊逸,眉宇间带着褪不去的忧郁。 青年坐在一个轮椅上,明明是正青春的年纪,但是身体机能和嗓音却更接近垂垂老者。 “难得来我这一趟,这次就多住几天吧,反正有格蕾莎女士在,渡鸦不必过度担心。”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青年回了奥幕一句,语气相当冷淡。 “你还是老样子,奥斯顿,但是日记里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奥幕拍了拍轮椅上青年的肩膀。 奥斯顿?! 沈祈灵一激灵,她重新打量了一遍轮椅上那个稍显阴郁,双瞳中不带神采的青年,这会是日记上那个敏感温柔的少年? “别提日记,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它害得。” “抱歉。”像是提及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奥斯顿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再然后是冷冷地盯着奥幕。 “但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当时的勇敢。” “勇敢地把自己变成一个瘸子?” “我很抱歉……只要你愿意,我会为你移植最精良的义肢,到时候你就会恢复如初,甚至感觉更好,你知道的,我言出必行。”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哦,这不是施舍,奥斯顿,奥幕先生只是不希望你一直沉溺在过去,那并不怪你。”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女士?您管的未免太宽了!我不需要在身边留个心理医生,我不是精神病!” 奥斯顿的心情有些激动,他的手紧紧攥着轮椅的把手,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当然,你很正常。”奥幕轻声安抚道。 “但当初提议渡鸦先生送我进精神治疗所的也是你。” “我只是为了让你快些恢复。” “仅此而已?” “你知道,你耽误不起,你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的状况有多糟。” “是啊,真糟糕,就像是个发疯的公牛,还是咆哮的黑猩猩。” “奥斯顿……”格蕾莎女士想要安抚奥斯顿,但后者显然不领情。 “耽误不起,我们都知道,耽误不起的是你,你只是想在我彻底疯掉之前从我嘴里撬出更多!” “唯有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我承认当时我的想法并不单纯,我必须找到她,你是仅有的突破口。” 沈祈灵看到奥斯顿深深地交换了几个呼吸,他在强迫自己冷静,“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感谢你的宽容。” “但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 “随时恭候。”这种时候奥幕到时谦逊非常。 “这么说,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你所说的新线索。”奥幕殷切地将奥斯顿的轮椅推到壁炉边,让暖洋洋的火光印在他身上,将他优秀的测验投射在一侧墙壁上。 “你别抱太大希望,因为那只是一个记忆的碎片,她貌似不想让我在时候回想起来,把它打得很碎。” 奥斯顿说话时神色冷得能滴水成冰,沈祈灵估计他的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他很多人会是谁?还能是谁?谁把奥斯顿害成这样的读了那些日记后她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不只是出于什么情绪,沈祈灵觉得自己不想离那个青年太近,这是一种逃避的情绪,仅仅是因为负罪感。 是她的过错,青年才会腿瘸,因为在他的日记中从未提及他是个跛子,如果他是跛子,精神思想是会尽全力向那个方向塑造他的形象的。 但日记中的文字没有,所以……奥斯顿的腿是在日记事件之后才瘸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自私。 还有奥斯顿提及的精神治疗院,沈祈灵想起来后几篇前言不搭后语的日记,也许那个时候奥斯顿的精神状态就不稳定了,他失控了! 而将一个13*岁*青*少*年推向毁灭深渊的人则是她本人,虽然是幼年时的她,但罪孽会一直背负在她身上。 奥幕房子的客厅不狭窄,但也确实算不上宽敞,沈祈灵没做好心理准备直面奥斯顿,所欲她选择避得远远的,躲到奥幕的办公桌边。 “你一定花了很长时间回忆吧,那些痛苦的片段,那些折磨人的片段,想想就让人心惊肉跳,真是辛苦你了。” “你不必恭维我,这只是我的工作,身为一名侦探,要对自己的委托人公正负责,不能以一时好恶左右思想。”奥斯顿说话时刻意扭过头看向壁炉篝火,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转移注意力。 沈祈灵看出他是在说反话,他肯定很煎熬很厌烦,但又因为侦探的身份不得不做,沈祈灵相信奥幕也看出这一点了。 “既然你不喜欢绕弯子,那我也不多扯废话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奥幕稍稍收敛职业假笑,好显得自己更严肃。 “我想起了一张脸。”奥斯顿说。 “玛利亚。” 吱呀吱呀,家政机器人滚着滚轮,递来了一沓速写纸和几只削好的炭笔,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 “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说什么似的。”奥斯顿冷笑一声。 “以备不时之需,我喜欢未雨绸缪。”奥幕递过一只炭笔,但奥斯顿并没有接。 “既然如此,那你可有料到其实我早就画好了一幅?” 这话就像是投入鱼群的深水炸弹,一时激起千层浪,奥幕的神色顿时就变了。 “这次又是谁?”他低声问。 就凭奥幕这句疑问沈祈灵就能确定奥幕已经看过渡鸦提供的资料了,拿资料很可能是随时间和发现逐渐增加的,奥斯顿的日记记录在好几年前,奥幕没看过才不正常。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扮演的角色?” “这你会不清楚吗?”奥斯顿反问奥幕,奥幕只是耸耸肩。 “人的脑容量有限,遗忘在所难免。” 奥斯顿对奥幕的答案并不满意,但他也只是淡淡撇了一眼,不想浪费口舌。 “犹大,这一次是犹大。” “是啊,等了那么久了,也该是他了!” 沈祈灵感觉奥幕浑身都在颤抖,像是被某种无名的愤怒击中,心脏熊熊燃烧。 “可以把画给我看看吗?” “就连你也未必认识他,很显然我们一开始的猜测有误,他们极有可能属于最早一代。” “创世一代吗?”奥幕从奥斯顿手中结果对折的速写纸,口中喃喃道。 “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很可能一切的关键。”奥斯顿语气极其笃定,他看向奥幕,后者定定杵在沙发上,脊柱绷得死紧,注意力全部都在速写画上。 百无聊赖,奥斯顿随手拿起了摆放在左手边家政机器人头顶的那个相框,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所以的那些梦,我不会再逼自己去回忆了,我要让它们全部化作沙尘,我要把他们尽数清理掉。” 奥斯顿说话时相当平静,他的视线扫过无声颤栗的奥幕投向手中那个相框。 奥斯顿仔细端详…… 奥斯顿惊讶诧异…… 奥斯顿僵硬在原地…… “哦,我的兄弟,我本以为你没有乱动主人家东西的无礼习惯。” 奥幕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猛地从速写纸上抬起头,他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奥斯顿,既不出声也不动手,莫名僵持在原地。 沈祈灵觉得目前的情况和氛围有些诡异,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她好像从奥斯顿微动的嘴角看到了不可思议和诧异。 “你别告诉我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吗?” 奥斯顿从相框上移开视线,重新抬头瞧向奥幕时,毫无神采的眼睛里含义复杂难解。 “她现在在哪?你见过她了?”奥斯顿抓起相片,用合照那面正对着奥幕,另一只手之中照片上的什么东西,语气急切。 “我没见过她,这是她无意识留下的。”奥幕努努嘴,示意自己的回答仅此而已。 “什么时候?几天前?还是几个月前……还是几年?” 奥斯顿的询问让沈祈灵一阵莫名,不就是一张合照吗?为什么他会那么吃惊,吃惊中还带着一丝恼怒与不屑。 “没那么早。”奥幕回答。 “所以……你这两天刚和她见的面吗?” “没有,我想你误会了,奥斯顿,如果我真的见到了她,又何必再苦兮兮地委托渡鸦寻找她?” “她从前就没选择我,不是吗?”说这句话时,沈祈灵看到奥幕脸上露出了鲜少的悲伤。 第107章 瓶中世界107 “不要对我说谎,奥幕,我分辨的出来,你见过她,她在哪?” 奥幕的回答并没有使奥斯顿满意,他的视线紧攥着奥幕,仿佛要将他洞穿。 “精神治疗院什么时候退出心理学课程了,还造就了一位心理大师,真是闻所未闻。” 奥幕耸耸肩,他并不惧怕奥斯顿的视线,甚至能在对方如剑的眸光下耍宝。 “怎么说都随你,我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奥斯顿不在乎奥幕如何评价自己,他语气冰冷,咬字生硬,像是在给与最后通牒。 沈祈灵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张合照吗?至于这么同室操戈吗? 她悄无声息地靠过去,想要瞧瞧奥斯顿手中拿的相框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反应这么激动。 “答案,说实话,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愿意帮我找她,真是叫我万分吃惊。”奥幕终于松口了。 “不过目前有些事情是很难解释得清的,如果你真想知道,那何不直接问她?” “我当然要问她,所以我才要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见的面。” “我说过了,我没和她见面,她显然不打算在我们两人面前现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奥斯顿眉梢一拧。 “这就要问罗斯蒙德自己了,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宁愿鬼鬼祟祟躲在角落和阴影里也不愿意在我们面前现身呢?” 奥幕的目光遥遥望向奥斯顿身后某处,定个在那,不再移动。 奥斯顿僵硬了两秒,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他扭过头,约过自己的肩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眼前奥斯顿的后脑勺突然变成一双低沉深邃的眼睛,沈祈灵差点惊呼出声。 为什么突然转头?而且,奥斯顿一直用手挡着相框表面,这让沈祈灵难以看清相片上的画面。 “别和我装神弄鬼。”良久,奥斯顿才重又对奥幕开口。 “你知道的,在这件事上我比任何人都认真。”奥幕回以一个严肃认真的眼神。 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叫沈祈灵有些摸不清头脑,有什么话不能直接挑明吗?非得谜语人? 正当沈祈灵心中骂骂咧咧退开时,奥斯顿那双缺乏神采的眼睛突然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沈?” 奥斯顿问得小心翼翼,沈祈灵却大惊失色,她连连后退,无意间被自己途径自己脚边的家政机器人阻住退路,一个不留神脚下一空绊倒在地。 “滴——滴——有障碍物——有障碍物——” 家政机器人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它是通过扫描四周的电磁波动和红外线热成像识别物体,刚刚沈祈灵突然那么一摔,作为精神体激起的微弱电磁波动被它迅速捕捉到,这才激起了警报。 “真的是你?”奥斯顿诧异地说不出话,他调转轮椅想要靠得更近些,却被奥幕阻住了去路。 “现在还不是时候,奥斯顿,我们应该耐心等待。”他说。 “等待?我们已经等了6年!” “我知道,先别激动。” “我没有激动,没什么事情好令我大动肝火的。”奥斯顿别过脸,神色掩在一片阴影里。 “我很确信你回来了,罗斯蒙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奥幕代替奥斯顿开口,虽然沈祈灵已经起身转移了位置,但他依旧能准确地找到她。 “但是你是时候该回去了,我们应该在正确的时间见面。” “等等!你为什么劝她离开,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奥斯顿意识到不对劲。 “没错,我一直在找她,我想我曾经也是这么做的,只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有些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奥斯顿。”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她不能走。”奥斯顿态度坚决,“就算……” “就算这一切看上去明显不正常,是吗?” 等等!搞什么?这两个家伙怎么又突然吵起来了? 沈祈灵满腹狐疑,她觉得奥幕的话含糊不清,莫名其妙。 “你看,这是你正在等的14岁的沈吗?”像是为了说服奥斯顿,奥幕举起手中的相框,隔着一段距离,沈祈灵终于看清了相片上的内容。 那上面哪里还是四个小朋友的合照,那上面分明就是她的近身大头照! 那个角度……貌似只有俯身靠近才能留下。 “我的相框上有特殊的隐形摄像头,它能进行实时抓拍,是我用来提防小偷的特殊道具,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奥幕像是在同奥斯顿解释,又好像是在故意说给沈祈灵听。 “你认为这位二十多岁的女士会是我们正在苦苦寻找的对象吗?”奥幕反问奥斯顿。 奥斯顿觉得头晕脑胀,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什么时候拍到的?” “电脑控制软件显示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前。”奥幕回答道。 “这是个悖论?”奥斯顿苦笑一声,声音沉闷,但依旧听得清。 “也许是,也许不是。”奥幕回答的相当保守。 “所以我们最好忘记今晚方事,耐心等待。” “这就是你故意让我看到这张照片的目的?” 这一次奥幕没有否认,“至少她还存在,你等的道歉,至少不会落空,不是吗?” “还真是个讽刺至极的诱饵。”奥斯顿没再说什么,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沈祈灵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也就是说我被隐形摄像头拍到了?奥幕干的好事? 她的心中千回百转。 一定是特制摄像头! 可是奥幕是怎么做到的?只是碰巧吗?但奥幕方才明明能够精准判断她的走位! 沈祈灵百思不得其解,她正在纠结要不要挑破三人之间那层单薄的窗户纸,却在下一秒彻底失去了机会。 黑暗再次袭来,沈祈灵很清楚,场景又要开始转换了,但是这一次场景转换的结果却和她的猜测大相径庭。 “欢迎回来,莉莉丝。” 这一次她居然没再继续循环,而是在直接同亚当对话,而四周的原本被她踩在脚底的黑暗土地,此刻已经变成浩瀚无垠的太空,尘埃围绕他们漂浮,星辰环绕他们旋转。 “刚刚那些?” 刚刚那些兼职就像是一场梦,沈祈灵是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那些就是你的过去,感觉到了吗?记忆的呼唤。”亚当这么回复她。 “可如果那些才是我的回忆,那2037年的记忆又算什么?” “那是个阴谋,是一场欺骗。”亚当毫不犹豫地回答。 “谁要欺骗我?” “你的敌人很多。” “那你呢?你是我的敌人吗?” “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恢复以往那般亲密无间。” “别想唬我,我没有记忆。” “你会想起来的,现在,该是选择的时候了。” “什么?” “我们要短暂告别了,莉莉丝,相信我,这一次不会太久的。” 亚当含糊其辞,沈祈灵感觉随着他的话告一段落,浮动在她四周的宇宙尘埃开始收缩,像是受到某种无形引力的吸引,齐齐挤压向她。 那股力量光是作用在四周的尘埃和星体上还不满足,沈祈灵感觉它的作用力最终落到了自己的大脑上,精神在一瞬间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挤压,有什么的东西在强行扼杀她的精神意识体! “你这种行为相当冒险,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实验室中,司晟仁拽着奥幕的衣领,被他逼着撇开脸,但是下达给脑机程序的密码却仍没有停止。 “这是唯一的方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能主动出击。她想要逃避,我们却不能,我们必须让她直面现实。” 说话间培养舱里出现了异样,那罐绿色的脓液中开始涌动小小的漩涡,紧接着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它开始出现了凝合重组的现象。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奥幕得意地撞了撞司晟仁的胳膊。 可是还没等他们得意,培养舱里的液体又出现了变化,刚刚凝聚还没有化出人形就散了,半固体状的溶液瞬间重化为水,培养舱中沸腾起阵阵泡沫。 “拒绝……她拒绝了……”这一次轮到奥幕傻眼了。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现在我们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考虑了!”奥幕的脑子迅速运转,他没有预留多余的时间给自己惊讶或是失落。 “警报警报——周围电磁场不稳定——有磁共振异常倾向——可能会引发爆炸——重复——” 斯库尔的警报声在整个极地考察站内回荡,整个地下室层满满都是它的电子回声。 “这里快要塌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快走啊!” 奥幕一把扯过迟疑不定的司晟仁的衣领,带着他往实验室外跑。 “打开那间实验室,斯库尔!”奥幕边跑边呼唤斯库尔,另一边的斯库尔信号受阻,只能断断续续响应。 “你到底在发什么呆?我们现在必须实行b计划!” “她不愿意相信我们……她更想醒来,但是外面的世界对她没好处……” “够了,你醒醒,希尔顿,现在不是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我们必须得先离开!” 奥幕猛摇司晟仁,希望能借此让他清醒。 “我都说了那种极端的方法只会刺激她!”司晟仁像是回过神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反手钳制住奥幕,语气强硬地斥责。 “你的想法很美好,你想用最温和的方式唤醒她,再让她乖乖钻进你给她编制的华丽囚笼里,让她做你的夏娃……” “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在保护她!” “但是你那种保护是多余的,就算我们刚刚采取了你所谓的温和手段,现在方结果也不会有区别,过去一切想要囚禁她的,帝斯曼家族,沈谨博士和司佑唯女士,还有亚当,他们哪一个成功了?” “你不是他血缘上的兄长吗?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没有考虑到吗?”奥幕的语气越来越有力。 “实话说,如果她今天给出的答案是‘是’,我反而会觉得自己看错人了,因为她懦弱无能到只能做依附他人的菟丝子。” 奥幕的话像是一根钢针,精准无误地刺进了司晟仁的心口,这么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他们到了最后果然什么都改变不了。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奥幕深知自己必须保持理智与清醒,实验室里,还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们。 “枭咲……你打算干什么?” 看到枭咲的那一瞬间司晟仁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攥住奥幕的胳膊。 “当然是尽我所能挽救我能挽救的。”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奥幕!”司晟仁面露怒容,“你知道我们可以改变很多事,唯有他是个例外,他……” “他不是例外。”有一次,奥幕反驳了司晟仁。“我想,如果罗斯蒙德在这里,她也肯定会同意我的观点。” “别用她来压我,奥幕!”司晟仁低声威胁,“你在这里呆了多久?十几年了吧,那该死的过家家游戏还没玩够吗?” “那不是过家家,希尔顿,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本来就想要救他,改变他的宿命,他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 “拯救他,改变他的宿命,听听你自己现在究竟在说些什么!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就算你同时掌握着生命之树和智慧之树也不是上帝!” “我从没把自己当成上帝。”奥幕平静反驳。 “别急着反驳,奥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对枭咲究竟是什么感情我最清楚。” 司晟仁的眼睛冷到几乎能滴水成冰。“你是他的创造者之一,对你来说,他就像是你的亚当,你在他身上倾注心血,把他看成是自己的艺术品……” “他有生命,希尔顿。”奥幕不甘示弱。 “哦,我当然知道,不过只有半条命不是吗?他的另一半灵魂一直都是被他人操纵的木偶,而你,奥幕,你却爱上了这个人偶,就像上帝爱上了自己的造物那样,疯狂,禁忌,有悖纲*常!” 第108章 瓶中世界8 现实,新约时代2077年,南大区金融长城—— 一个身着职业装的黑发秘书快步走进房间,将一份加密文件递交给办公桌后的男人。 “秘密研究所那边有消息了。”她说。 男人微微颔首,他拆开文件简单浏览了一遍,“比预期晚太久了……但总比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好。” “备车,行动需要绝对隐蔽。”男人交代。 秘书小步跟在他身后,对命令的实行胸有成竹,“好的,先生,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和往常一样,一切都符合您的要求。” 男人简短应和一声,步伐稳健地离开了办公室大门,和秘书一同乘坐电梯下了楼,目的地负5层停车场。 黑色的民用型轿车很快便从宅邸的地下室驶出,七拐八绕后驶入主路。 “目前情况怎么样?”男人像是有些焦急,他独自一人坐在车后座上,双腿交叠,指尖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敲击着。 “意识苏醒程度已经超过了50%,这一次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秘书迅速接收男人的问题,回答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三小时前,当时我们的监测小组还不能肯定休眠仓中微弱的精神波动是苏醒的前兆。” “监测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男人表情一变,明显有些愠怒。 “先生,这种事情本就是在所难免啊,毕竟三年间这种欺骗性精神波动现象层出不穷,监测员们偶尔判断失误也是情有可原的。” 秘书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她在为监测员们开脱的同时还密切观察着男人的面部表情,只要他一表现出超过可控范围的愤怒,秘书就会立刻闭嘴。 “凯娜那边什么情况?” “不太好,很明显,敌人一直没有松懈,而且曾在那三个小时内尝试影响过休眠舱的精神体。” 秘书回答完后立刻屏气凝神,果然,男人的神色不悦起来,虽然男人一向都已宽和友善的姿态示人,但秘书了解他,他的亲切不过是交际的面具,其实他的内里一向离他人千里之外。 轿车走的是一条鲜少有人选择的路线,那条路的车流量不算大,因此几人一路畅通。更巧的是,他们乘坐的车型在那条路上随处可见,所以他们不必担心会被有心之人留意。 “精神体现在的状况怎么样?”沉吟片刻后,男人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一直与那边保持着联系,需要为您连接通讯吗?” “不必。”男人立刻拒绝了,“阿维德的天眼在南大区自由度最大,和秘密研究所的连线是陌生连线,我们不能冒险。” “其实我们可以把这通连线伪装成诈*骗*彩*信。”秘书中途插了一句建议。 “超过50%的苏醒数值,我们现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先生说的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嘛,我会继续关注研究所那边的情况的。”秘书没再坚持,她继续埋头与手中的电子手环,那里面有内置通信,因为她经常使用那个账号,所以不会轻易引起天眼的警觉。 只不过电子手环不能打开视频功能,因为依靠外部网络或是流量运行的视频会被自动列入天眼的审查范围,除了发信息之外(还必须是加密信息),其它一切异动都会引起天眼的警觉。 其实他们本可以使用信号屏蔽器进行加密网络联系,但是在除居住或是私密场所公然进行加密网络联系需要视线获得天眼的允许。 如果使用赫尔墨斯家族的家族密网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他们就别想再继续隐藏身份了,他们会像一只横冲直撞的螃蟹被天眼即刻锁定。 不能冒险,这是一起维珈·赫尔墨斯绝对冒不起险的行动。 在宽敞的南大区公路高架桥上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维珈·赫尔墨斯终于如愿抵达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目的地。 其实如果不是南大区的高架桥弯弯曲曲像是一条条盘绕交*尾的长蛇,他能提前足足四十五分钟抵达这里。 那是一处隐蔽的郊外农庄,能在南大区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块面积广阔、绿化优美的农庄简直是羡煞旁人,然而这种事对于赫尔墨斯家族的成员来说却再正常不过。 这处农庄属于维珈·赫尔墨斯的私人财产,当年他父亲取他母亲时特地划在他母亲名下的,而他在法律上理所应当是这里继承人。 这是赫尔墨斯家族土地最肥沃的农庄,占地面积广阔,单是驾车全速行驶,也可以足足开一整天,直到它放边缘处才不得不停下来。 蓝天碧草,奇花异草,大片古木在庄园的东方汇聚成林,西南方毗邻天然悬崖,高崖环绕着一片内海,再远的地方就是公海的一部分了。 每每造成起床时,海上会先升起一片不浓不淡的雾气,雾气里带着寒意,直到橘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寒气才会稍稍收敛。 维珈·赫尔墨斯喜欢这里,下车后他大步跨过鹅卵石砌就的林间小路,月光从头顶倾洒下来,穿过树梢,掠过叶片,投射在光滑的鹅卵石表面。 那片鹅卵石上像是瞬间被洒满了银便士,莹莹反光,若是晨间走过这条小道,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但无论是清晨还是午夜,他都眷恋且珍惜,就像自己的母亲真得牵着自己的手一遍一遍在这里漫步冒险过似的。 “勇敢的骑士从来不会惧怕潜伏于黑暗中的恶龙,他们勇敢,坚毅,无坚不摧,正是因为他们那些难能可贵的品质,最后才能救出公主。” 当维珈的母亲还在世时,那时她常常来这座农庄,挺着圆圆的肚子,感受着新生命在自己腹中孕育。 骑士和恶龙的故事是她最常提起的,当然这些维珈不可能亲耳听到,他是借助母亲最喜欢的一台老师录音机才知道的。 虽然不能亲耳聆听母亲讲述的睡前故事,可这并不妨碍维珈最喜欢它。 现在我也要去解救自己的公主了,哪怕恶龙依旧潜伏盘匿,真正的勇士也不会止步不前。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稚气十足,就像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同自己的父母不遮不掩地展现自己的勇气。 维珈·赫尔墨斯脚步不停,他已经拐出了森林,悬浮车早已在哪里等候多时,很显然,安排悬浮车的人清楚他有漫步森林的习惯。 “神经信息识别成功,欢迎您回来维珈·赫尔墨斯先生。” 悬浮车验证通过,即刻载上维珈等人驶向农庄中心。 虽然是农庄,但是主人居住区依旧另外开辟出了大片土地用于建造富丽堂皇的复古欧式住宅,对于那些建筑,维珈如数家珍。 很快他们就穿过了曲折复杂的巨型花园迷宫,悬浮车稍稍抬起车头,整辆车子距离地面的距离迅速拉大,他们悬上了更高的位置,那个位置方便他们一览建筑精美绝伦的屋顶和绚烂馥郁的缤纷花丛。 如果不是夜晚的漆黑掩去了花丛的部分刺眼光彩,此刻在他们眼前,一定花团锦簇。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座造型别致,构造巧妙的大理石建筑,他们的目的地还离得很远。 “为我连接凯娜的通讯。”到了自己的地盘,维珈不必再担心天眼的随意侦探了,至少在无上机指令允许的情况下,随意侵入赫尔墨斯家的内部网,探听私人区域的私人通话是不被允许的。 悬浮车上的智能终端反应相当迅速机敏,只听嘟嘟几声,另一边便传来了一位女青年满是疲惫的回应声。 “凯娜,你没休息好吗?” 维珈听着终端那头凯娜的声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切为了视频模式,蓝色的光束在终端上汇集,紧接着凝聚成了一个复原度相当高的三维投影。 “你这是什么打扮?”维珈瞧着三位投影上的那个小人,略显差异不解,凯娜什么时候也喜欢走这种……一言难尽的风格了? “哦,天杀的爱德华,一定是他,他就喜欢在漂浮车上搞这种无聊又浪费时间的小动作。” 凯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紧接着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地询问维珈。“您有事吗?” “你可真幽默,难不成你认为我这是来串门吗?”维珈在终端上操作了几分钟,那个恶趣味的通讯皮肤终于被取消掉了。 “您才幽默。”凯娜不冷不淡地回应了一句,维珈放大了她的三维图像,只露出上半身的截图,这下倒好,连她眼底的乌青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休眠舱的情况怎么样?”憋了一路,此时,维珈终于能将那个为题问出来了。 全息投影画面里的凯娜朝身后瞧了一眼,紧接着重新扶正眼镜,“一切顺利,只不过有些难产。” “难产?”这种容易产生误解和歧义的词汇是凯娜的最爱,他很喜欢用自以为幽默生动的形容词描述自己所感知到的一切。 “就是精神苏醒太过缓慢的意思。”凯娜提醒了一句。 “凯娜,你的语言艺术又进步了。”维珈深呼吸。 “我认为我还任重而道远。”凯娜一向对旁人的夸赞表现得极为谦恭。这倒不是说明她有多么和蔼可亲,只不过是她信奉“始终质疑”的人生观罢了。 “现在的苏醒程度是多少?”维珈没那么多功夫和自己的员工开玩笑,他今夜是带着终极目标来到这座庄园的。 “85%,卡在这里就下不去了,就像个只露出了半边身子的婴儿,虽然已经注定出生,但是在真正呱呱落地之前一切都还是未可知的。” 凯娜话中的弦外之音想当明显——只要她还没有苏醒就存在变故! “这种滞停现象持续多久了?” “大概半小时,一开始监测值转变得就相当慢,到了现在居然直接暂停不动了。” 凯娜用最漫不经心的语言宣布着最紧急的通知。 “有什么解决方法吗?我是说研究组里的人没人能解决这一问题吗?” 维珈的心思全部铺在实验体射上,这件事凯娜很清楚。 “当然没有,我们暂时还没有直接作用于精神的仪器,您知道的,那种实验手术需要精密到不像话的仪器,这需要完全仰江博士的研究组。” 维珈不傻,他自然听出了凯娜话中的调侃和讽刺意味,但他并没有理睬。 “我需要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这恐怕相当棘手,先生。”凯娜直言不讳。 “我成立研究所不是为了听你们一味推卸责任的。”面对手下员工的抱怨和消极怠工,维珈明白如何直击重点地稳定全局。 “我们会尽力的。”这下轮到凯娜脸色不佳了。 悬浮车稳定前进,很快它就穿越了农产的牧区,在2077年还有心思放牧养殖的都是相当豪气的大户,相较于那些以合成胶囊和营养昆虫为生的人们,他们的选择更加多样化。 那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农场,牲畜们此刻都被赶进了围栏中,它们的鼾声时而清浅时而震天,脸上并不总是挂着幸福安逸的笑容。 很显然这个农庄对居住者来说算是别样天堂,但是对于那些牲畜来说,仿生植物总难以同那些真实的饲料相比,它们虽然都能进行光合作用,但是由于自身的某个特点被无限放大,所以味道差极了,所以很难在茶余饭后作为点心满足它们的额外需求。 维珈没有去关注地面上的人情形,任凭悬浮车带着他横穿那片畜牧区,自己的目光则完全放在了和凯娜的通讯上。 离开了畜牧区,悬浮车依旧没有停下来,它还在行驶,向着更远出,那个地方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漆黑的夜色和隐隐约约的树木阴影。 终于,悬浮车又马力全开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这是一段难熬的时光,悬浮车克服了重力,马路全开的速度相当于普通轿车全力行驶时的五六倍。 窗外的景物几乎无法再车内乘客的眼前凝固为可视景象,窗外只有持久不散的黑暗和行驶时激起的一阵又一阵呜呜的风声。 第109章 瓶中世界9 当悬浮车在悬崖边停下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有了翻起鱼肚白的迹象。 “先生,您已经盯着频道五个多小时了,歇一歇吧。” “苏菲,我等今天已经很久了。”面对秘书的劝说,维珈却依旧坚持己见。 秘书无法违逆他,只好跟在他身后踏上了下到悬崖山体内的直行电梯,秘密研究所就坐落在这里。 “苏醒值99%,虽然这个方法有些冒险,不过到了这种时候我们已经没时间继续迟疑了。” 通讯频道的三维投影范围被维珈亲自调整过,凯娜眼前看到的实验室内部构造此刻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剩余最后1%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先生,您打算执行a计划还是……” “接通精神脉动。”维珈很清楚凯娜接下来将会说些什么,但是他现在有自己的打算,“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收到,先生,现在执行c计划。”凯娜眉梢微动,正要回应维珈,但一个出乎意料的不速之客的现身却打断了她。 “我们没有c计划。”凯娜眼睛地提醒,顺便将维珈的指令通过内置人工智能下达给实验室的其他研究员和监测员。 “别那么较真嘛,凯娜,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不需要,我想赫尔墨斯的先生也会赞同我的说法的。” 一个红发的独眼男子突然凑到通信频道前,三维图像上突然放大了他的脸,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有个摄像头在从头顶的位置聚焦拍摄他的一举一动。 “爱德华,这五个小时内你一直没出现在实验室里。”这件事但凡一个有些观察力的人都会发现,维珈自然也不例外。 “哦,先生,您绝对不会想到,我在研究所里发现了什么。”面对顶头boss的质疑,爱德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直接施展了一朝金蝉脱壳。 “我希望你的回答会是我满意,我不允许这次尝试出现任何意外。”维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下来,他鲜少露出这种不进人情的表情。 “当然,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才会带着棱镜那小子出去巡查的。”爱德华满脸堆着笑意却偏偏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要说超凡能力果然还是棱镜那小子的隐身术更方便一点,我超爱那种能力,很酷不是吗?” 维珈眉梢微动,不感兴趣的意味鲜明。 “不过有的时候我还是感觉类似隐身术这种能力更适合偷*窥,哈哈,您的脸变色了哦,快要赶上我前几天在黑市里看到的那款墨绿色猫眼石了。” 到了这种时候,爱德华依旧死性不改,说话不着调。 “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嘛,要是知道我今晚的发现,我敢说……” “你浪费了我们足足半分钟的时间,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我们没时间同你开玩笑。” 每次和爱德华正面交锋,维珈都有一位专业嘴替帮自己开口,一针见血的那种。 “凯娜,你就这么喜欢倒人胃口吗?”爱德华哀怨地盯着三维图像上的凯娜,后者的目光完全投射在不远处的巨型胶囊状休眠舱上,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 “好吧,真是没劲,我只是想说,北极星那边今夜居然也有异动,是不是很叫人惊讶?” “就这?”凯娜对爱德华的话抱以深切怀疑,“你把棱镜留在北极星那边侦查,就不怕他孤身作战会有暴露的危险?” 凯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神和面部表情却完全出卖了她,她并不关心棱镜的死活,她只在于休眠舱的情况。 清醒值99.9%了! 可是让人烦闷的是精神脉动完全没有共鸣的迹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棱镜很那小子很机灵的,派他去北极星绝对万无一失。” “你忘了帝斯曼家族的那个人造儿了?我劝你别太乐观。” 如果说谁家老板最宽容,那只有维珈了,他此刻已经出了电梯,大步行进在走廊中,秘书和工程师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径直走向那间亮着绿灯的实验室。 走廊里有声控灯,随着几人的脚步声完全亮起,维珈没有开口组织凯娜和爱德华的拌嘴,这并不代表他对他们的对话感兴趣,他只是要确保自己能第一时间接收到休眠舱和精神监测组的汇报信息。 “他确实是个例外,但你不觉得奇怪吗?自从三年前他在公共场合现身的次数就归零了,如果是家族继承人,为了保护他的安慰而采取隔离措施我倒是能接受,可他只是帝斯曼家族的口舌和‘外交官’,他避开媒体做什么?” “你这几年一直都是棱镜在调查这种事吗?”凯娜对爱德华的性格了如指掌,她提出这个是疑问之前已经对爱德华可能给出的回答有所预测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果然,又是这种幼稚不负责任方回答。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凯娜的点评犀利直接。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这一次轮到凯娜眯起眼了,“原来名言还可以这么用?” 爱德华只是回以浅浅一笑,但还没等他发挥自己的才华和凯娜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论辩,实验室的门就开了。 “休眠舱最新状况?”维珈一进门就直奔休眠舱,凯娜则下意识跟上,最后只留下专业知识不足的秘书苏菲和百无聊赖尚且不打算上前的爱德华大眼瞪小眼。 “苏醒值卡在了99.9%,精神脉动依旧未接收到共鸣频率。” 凯娜在休眠舱旁的操作面盘上快速输入一串内容复杂的长代码,紧接着共鸣监测频率图弹了出来。 图像显示,从开启精神脉动申请到现在休眠舱内的精神体一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怎么……你还是不愿意醒过来吗?”今天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多出3年两个月零九天了,再过二十五分钟就是十天了。 维珈很想将心底所有的挣扎和苦等都倾诉出来,但他不能,他早已经不是稚气的孩子了,现在他掌管着赫尔墨斯家族,理应表现得沉着稳重。 “要我说,很可能不是莉莉丝不想醒。”像是觉得一个人干愣神无聊,爱德华又趿拉着步子凑了上来。 “我怀疑她根本就是被困住了。” “无稽之谈,莉莉丝的精神体就储存在休眠舱内,没人能夺取她的精神体,怎么可能组织她的苏醒?苏醒与否的决定者只会是她自己。” 对于休眠舱精神共鸣无回应的原因,凯娜有自己的看法。 “当然,你的说法也很有说服力,但是我们现在也需要放开思想来一次大胆的假设不是吗?假设是突破僵化思维模式的最有效方式。” “你那根本就不是假设,完全就是空穴来风!” “不不不,凯娜,我们的涉猎范围不同,有些东西你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不要用那种欠揍的嘴脸同我说话!”凯娜的脸黑了。 “既然我们的观点不分伯仲,那何不如让第三者来裁决?” “不分伯仲?你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厚,我根本没有承认你的假设的可取性。” “我主修的是意识可能性存在实践学,你主修的则是理论,单是实践性这一点你就无权怀疑我的假设。”爱德华表示。 “不扎根于理论的假设只不过是异想天开!”凯娜则丝毫不退让。 眼看着爱德华和凯娜各执己见,维珈明白该是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爱德华,继续你方才没谁玩的假设。”维珈蹙眉紧盯着仪表盘上的数据走向,不行,还是不行,完全没有任何起伏,休眠舱中的精神体貌似拒绝回应。 没想到维珈会支持爱德华,凯娜愣了好一会,而后才不服气地别开头,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仪表盘和操控台上。 被肯定了,爱德华本想要嘚瑟一下,但是凯娜明显事先有准备,她仿佛料到了自己争取失败后爱德华会以何种狂妄的姿态朝自己炫耀,因此她最后直接选择视而不见,而这也从根本上断绝了爱德华的孔雀开屏行为。 “有一点凯娜谁错了……”爱德华一开口就选择否定凯娜,这让对方很不乐意,只可飞出一记眼刀。 眼刀攻击效果卓着,爱德华瑟缩了一下,不过眼刀的弊端是成效实际太短,仅仅过了一秒,爱德华又嚣张乖戾起来。 “众所周知,棱镜方信息搜集和传递能力极强。”爱德华说。 在场的维珈和凯娜都明白,棱镜信息搜集和传递能力只所以吧不俗就是因为有爱德华这样一个不伦不类、思维堪比马里亚纳海沟——深不见底的老师。 偷*窥,窃*取*情*报,二五仔必备技能和花花公子好好先生人设等,全部都是爱德华亲传的。 好好一个清白孩子逐渐被他养成了一个混沌中立的秘密间*谍了! “棱镜告诉我,帝斯曼家族在奥幕的事情上貌似一直有所保留。” 说道这种私密情报时爱德华相当得意。 “奥幕,帝斯曼家族养子,其在公众面前露面时跟多展现出的形象是帝斯曼家族对外事物‘外交官’,但显示有人清楚这位神童还是以为优秀的人体塑造学和精神仿真学研究员。” “他是帝斯曼家族专门培养出来的智囊,当然少年成才,这些事情随便哪份旧报道上都有记录。”凯娜不以为意。 “这只是最表层的表现。”爱德华摇了摇手指。 “你们忘了吗?超凡能力转化者必须具备哪些条件?” “身体机能优秀,当然,某些特殊能力除外,初此之外某些精神能力者还需要具备独立精神意志,但这些只不过是大前提,最最重要的是体内需要具备某种特殊的基因片段。” 凯娜在这一方面简直是理论专家,要知道精神研究员在学习之处就避免不了学习与阿维德的监管者系统相关的理论知识内容,因此那些超凡能力前提条件对于凯娜来说简直信手拈来。 “不愧是理论之王。” 爱德华这话是在损凯娜呢,当然后者也敏锐地察觉出来了,她只招呼对方一个标志性的白眼。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具备超凡能力的前提浓缩为那条具备特殊基因片段,这种情况对于胎生婴儿来说基本不可能,因为人类体内根本不具备那种基因片段,只有人为体外改造,才能有机会获得那种特殊的基因片段,觉醒超凡能力。” 爱德华这么解释着,聚拢在他四周的听众都不是傻瓜,自然已经明晓了他的弦外之音。 “你认为奥幕觉醒了超凡能力?” “否则这么解释他总是能够看透每件事情的本质?” “这不是借口吧!”凯娜觉得爱德华简直就是在诡辩,而且这一次连维珈也站在了凯娜那边。 “好吧,我承认对于他超凡能力方内容我确实有猜的成分,但我肯定他绝对有超凡能力,而且与精神相关,足以将精神切割为二。” “这次的理由更站不住脚了,你既然这么肯定,拿证据呢?”凯娜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奥幕曾经被体外培养过。” “证据没有说服力。”下一秒爱德华的理由和论据被打入冷宫。 “他完全有机会!”但他还在坚持。 “只是有条件,不代表一定会发生这种情况,你的论据不普遍性和一般性特点。” “论据证明需要足够有说服力,但我没有。”这话从爱德华口中说出来总叫人浑身不自在,据凯娜对爱德华的了解,他很快就要推翻对方的否定,并让对方哑口无言了。 “我就知道你们顽固不化,所以我让棱镜帮了我一点小忙。” 爱德华别有深意地点开电子手环,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我的推论你们能够随意推翻,那专业性质的报告呢?” 这是个惊人的举证,很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爱德华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小猜想搞出这一场实践验证。 随着电子手环的光芒逐渐在众人眼前凝固,一份地下黑市特有的dna检测报告弹了出来。 “事实证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爱德华得意启唇,他很清楚,这一次是他获胜了。 第110章 瓶中世界10 “如果让帝斯曼家族那帮人知道了这些年都被棱镜刺探去了那些秘密,他们一定会疯的。”凯娜虽然惊讶,但是没再继续开口反驳爱德华。 “你确定这个报告的数据可靠吗?”只不过维珈显然冒不起这个陷。 “我在其中使用了些足以你信任这份数据真实性的手段,我敢保证他绝对可以相信。”爱德华言之凿凿。 “好吧,这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爱德华更加无耻。”凯娜转过身,休眠舱依旧没动静,这使她有些焦躁。 “毕竟帝斯曼家族的野心显而易见,他们在对付那些异变人群的任务上贡献卓着,对此我不觉得他们为此提前进行普通人的*人*体*实*验有什么可惊讶的。” “但这明显违反联邦宪章。”苏菲看出了维珈想要开口却又迟疑不决,于是主动提醒。 “别忘了他们在联邦里的势力有多大,而且换句话来说,他们这是为了人类不是吗?” “仿生人与人类在权利与地位上是不相等的。”这种话苏菲没再说下去,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在场的精英们显然都清楚她戛然而止的下半句是什么。 “既然现在有报告证明奥幕具备超凡能力觉醒基因,那么你接下来是想提醒我他早就觉醒了?”维珈依旧怀疑那份报告真实性,他不是不信任爱德华,而是不信任帝斯曼家族,他不能确定这不是帝斯曼家族设下的一场局。 不过虽然他心中疑虑重重,却还是选择暂时将那些多疑放到一边,爱德华的包公虽然不能完全被信任和采纳,但是万一呢?万一奥幕真的有问题呢? 抱着一种近乎赌的心情,维珈决定将这个问题进一步推进,如果一定要重视它的话,他希望知道提出者的所有看法。 “没错。”爱德华轻松回应。 “可他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众所周知就算是那些变异者,也需要18岁往上、身体机能健康程度超过85%,否则超凡能力测算和透析实验很容易出现意外。” 在超凡能力方面,维珈虽然算不上专家,但他的了解程度却不亚于任何一个从事超凡能力的研究员。 维珈的话爱德华自然无法反驳,但是他从来都不会在观点辩论中随意低头,他有自己的观点。 “您的这种说法确实属于一般情况。” 什么叫一般情况?目前所有与超凡能力相关的实验都有这种要求。凯娜皱着眉头瞧向爱德华,想要看他下一步还是否有其他理由。 “根据棱镜传回来的信息,14岁之后奥幕就开始陆陆续续接手帝斯曼家族的对外事务了,也有了在媒体上露头的趋势。” 棱镜属于异变治愈者,他从六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和工友挖到那种东西后就患上了异变病,直到12岁才得以稍稍控制13岁,将近14岁的时候才有了可能治愈的良好反馈。 16岁时棱镜算是治愈那种异变病的87.95%,这已经是个极高的数值了,能达到75%,以后复发的几率就已经很低了,但是他们终身都要服药和注射血清,定期换血并进行每月两次的基因穿刺透析监测,那是一种慢性折磨,但他得选。 他是被赫尔墨斯家族收留并且治好的,无论是处于人道主义还是生存思考,他最好的选择都是留在赫尔墨斯家族,并为他们所用,当然棱镜也是这么做的。 棱镜比奥幕大一岁,当他治愈了自身的异变病后就被赫尔墨斯家族马不停蹄地送去了帝斯曼家族监视他们,赫尔墨斯家族为棱镜配备了躲避斯库尔和阿维德监测的高精尖道具,那些东西足以他在北大区巧妙周旋了。 当然,因为棱镜特殊的隐身能力,所以他并不需要赫尔墨斯家族为他费力塑造所谓的假身份,他几乎能像空气一样潜伏在他人身边并且不被察觉,也正是这种便利,使他能够探查到其他间*谍探查不到的秘辛和绝密档案。 不过一般前者居多,后者获得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神经信息识别系统的存在,所以就算棱镜尝试利用隐身能力潜入帝斯曼家族放置绝密档案的地方,也会立即被灵敏的神经信息识别系统发现。 然后……然后警报就会想雷霆击溃苍穹般响彻整个第二回廊。 不过虽然绝密情报发掘困难度较高,但是搞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不难的,就比如奥幕这件事。 “奥幕之所以能在帝斯曼家族和联邦之间如鱼得水,除了有前者为他撑腰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 “你是指那群公民和议员们都在心底认定他是人类,而非其他什么存在?”凯娜已经猜出了爱德华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没错,但其实就算我们现在把奥幕半仿生人的身份丢出去,丢到那群公众面前,他们也未必会相信或是接受,毕竟那小子太会装了,而公众又被长期*洗*脑。” 爱德华耸耸肩,他的想法有些冒险,其实就算是维珈掌握着这种足以让竞争对手致命的信息,也不会选择贸然公之于众,时代不同,坦白和真想需要面对的挑战太多,风险太大。 “啧,扯远了吧,我们现在是在分析奥幕究竟是什么时候接受超凡能力觉醒的。而且……”凯娜看向爱德华,“根据他目前的情况,你有他具备超凡能力的证据吗?” “爱德华,说来说去,你貌似只能拿的出奥幕具备基因改造的证据,却无法直接证明他具备超凡能力。”凯娜抱臂站在一旁,她抓住了爱德华逻辑的漏洞,直攻进去。 “这一点我确实没有多余的证据,毕竟那小子几乎没再公众面前或是私下里展现过,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他的直觉太强了。” “也就是说,你不能证明他具备精神系超凡能力。”维珈蹙起眉头,他明显有些不高兴苏菲立马倒吸了一口冷气。 “直觉,直觉,直觉是一种天赋,你的直觉,我的直觉,棱镜方直觉,我们的直觉都很强,难道你也要就此推断我们也是超凡能力者吗?实际上我们连基因改造都没接受过。” 说着凯娜比出一个“游戏结束”的手势,“game over.” “如果一定要我证明的话,确实有一点不同寻常。”爱德华不甘示弱地摇了摇手指,可凯娜却不吃他那套。 “不同寻常不代表可以作为证据,也许它只是意外。” “意外多了就能成为巧合,巧合多了才会是事实,你这种推理过程已经过时了,凯娜。”爱德华不怒反笑,他习惯在辩论之中击溃对手的感觉,尤其的凯娜,这位喜欢拘泥于固定思维的伟大精神分析员。 “想要驳倒我,你最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确凿的证据暂时没有,只有一个有趣的现象聊以解闷。”爱德华摊开手掌。 “还记得棱镜吗,要知道他的隐身能力几乎无人能及,但是有一次他在跟踪奥幕方时候却被甩掉了,棱镜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可以肯定但是四周除了他没有外人,但是奥幕却甩掉了他。” “只有这些?”凯娜觉得爱德华简直只狗急跳墙,在胡说八道。 “当然不止。”爱德华对凯娜挑眉一笑,“其实被甩掉不算是特背稀奇的事,只不过奥幕甩开棱镜的时间段,那个时间段很值得重视。” “看你这表情,难道是……”凯娜像是猜出了什么,嘴唇微张,而后单手掩唇以表惊讶。 “太假了,凯娜。”爱德华对于凯娜这种一眼假的做作行为一眼看穿,论演技没人能和他比。 “别废话,你想说的其实是三年前对吧?”凯娜懒得继续同爱德华废话,直接挑明。 “没错,聪明。” “再然后呢?你又要老生常谈帝斯曼家族的大少爷也失踪了?” “完美的回答。”爱德华打了个响指。 凯娜翻了个白眼,“绕了半圈你的理由还是这么鸡肋。” 对于凯娜的讥讽,爱德华只是释然耸肩,“但是几乎在休眠舱有异动之后不久,棱镜给我送来消息,他们又再次现身了,而且貌似有些消瘦和……疲乏。” 凯娜挑眉,“你对此有什么高见?” “我知道你不看好我的说法,凯娜,但是我依旧坚持,三年前莉莉丝精神体的意外迷失和突然消失的奥幕与希尔顿脱不了关系。” “整整三年,棱镜一直守在北大区,他对帝斯曼家族的了解比我们要更深刻,但就算如此他也没能在帝斯曼家族的任何隐藏空间内找到他们,就连帝斯曼家族离不开的北极星小镇和极地考察站也不见踪影,这句对不是棱镜能力不足,而是他们二人在此期间无法面世见人。” “越说越离谱了,无法面世?如果无法面世他们这三年还能去哪?避世修炼奇功吗?九阴白骨爪还是黯然销魂掌?” “也许是玉女心经。”爱德华故意恶趣味附和。 “这个笑话可并不有趣,如果发现家族继承人有那种惊世骇俗的爱好的话,也许帝斯曼家族的现任掌门人会疯掉。” “一个求之不得的结局不是吗?”爱德华对维珈挑眉,后者却陷入了某种深思中。 “避世隐居,难不成帝斯曼家族决定开发某种新型超凡药水?” “一个紫幽灵就足够了,你还想要来个红撒旦或是黑死神吗?”爱德华的比喻总是出人意料。 “哦,那可太遭了,如果是那种情况,为了不被社会淘汰,我们这些精神治疗和分析师就只有更精尽自己……” 不知想到了什么,凯娜话说道一半突然顿住不开口了,“不会吧,难道你是那个意思?” “看来你的脑壳还不算锈迹斑斑。”爱德华赞赏地看了一眼凯娜,后者则光明正大地白了他一眼。 “别和我油嘴滑舌,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凯娜说,“如果真的是我猜测的那种情况,帝斯曼家族的人是怎么做到的?莉莉丝的精神体分明在我们手上。”她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拐回来。”爱德华音调轻松,仔细去分辨,那里面貌似还带着一点胸有成竹。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如果莉莉丝的灵魂本来就有两份呢?如果除了我们,帝斯曼家族手上也掌握着一份呢?” “嘶——” 爱德华的大胆推论让在场众人顿时呆愣在原地,仿佛一只只不能动弹的木鸡。 “可是这怎么可能,我们为莉莉丝……” “我们为莉莉丝提取精神并进行意识上传的时候她就已经经受过十分严重的精神摧残了。” “没错,是一位能力非凡的精神系超凡能力者的手笔。”这一次凯娜终于不再立刻争锋相对地反驳了。 “你怀疑莉莉丝的精神在被送来之前就遭受了剥离,如果是这样你们为什么没有监测出来?”维珈觉得心底有一口气堵在那,顿时上不来也下不去。 “这是个难以避免的意外,这证明剥离者没有剥离超过15%的精神,这是个误差允许的范围,您也许不知道,精神意识体的欺骗和自我弥合性极强,我们无法在可控范围内发现异样,尤其是在我们都不曾怀疑的情况下。” “只有15%,这也会造成眼中的影响吗?”苏菲感觉得出来,维珈心底貌似正压抑着某种情绪。 “如果放在以前那种精神监测和透析技术不发达的年代,肯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影响,但是现如今精神分析与改造行业如此风靡,单是帝斯曼家族那款构造严密且难以复制的脑机和那些造价天价的梦境行者就已经足够引起轩然大波了。” 爱德华神色认真地同维珈对视,想要通过这种特别的姿势告诉对方自己接下来话语的重要性。 “别说15%的精神意识剥离体,就算只有5%的残余,帝斯曼家族也足矣通过脑机和梦境行者创世纪机复制出一个完全相同的精神意识体出来。而且这个意识体还具备超强自我学习能力,并且十分争强好斗,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新造精神意识体自我优化的程度甚至能够让它们顺利覆盖并取代原精神意识体,尤其是在原精神意识体脆弱不堪的情况下。” “别怀疑我说法的准确性,有的时候信任我也是对棱镜付出与蛰伏的一种肯定,不是吗?”爱德华笑了,那是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111章 瓶中世界11 虽然缺乏有力证据,但是爱德华提出的猜想却也存在一定可能性。维珈沉默了。 “不过莉莉丝精神剥离猜想和奥幕是否觉醒超凡能力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显然凯娜的注意力还是紧抓着爱德华的思维漏洞不放,对此爱德华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 “我怀疑奥幕具备某种超直觉的超凡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让他看穿棱镜的伪装,当然这种可能性成立的前提是奥幕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棱镜的监视。” “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像奥幕那种对帝斯曼家族唯命是从的人是绝对不会在察觉被棱镜监视后沉吟不发的。”凯娜对此有自己的想法。 “哦,也是,像他那种滑的像泥鳅一样的棘手任务怎么可能故意让棱镜看出破绽呢?”爱德华耸耸肩,不赞成也不反对。 “你什么意思?”凯娜不悦皱眉。 爱德华满脸无辜,“我冤枉,我只是想说,我只是奇怪棱镜跟了奥幕那么久都没能从他身上挖掘出多少有用的额外信息,可偏偏三年前和休眠舱反应前他表现出了异样,露出了……太过明显的狐狸尾巴。” “你担心这是奥幕设计的陷阱?”维珈先一步察觉到爱德华话中的深意,他对陷阱诡计的嗅觉一向灵敏于大部分人。 “要不说您最后继承了赫尔墨斯家族呢,果然是个机警的领导者。”爱德华竖起大拇指,但维珈明白他总是做这种无意义的动作。 “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爱德华,我只需要结果。”维珈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对待爱德华,才能让他即乐意服从又不会被打击到创造力,这种事情他和凯娜一样娴熟。 “好吧,好吧。”爱德华习惯性耸肩,“你知道我一直对奥幕很感兴趣。” “你对任何一个比你圆滑疯狂的家伙都感兴趣。” “别这么自怨自艾嘛,凯娜,我偶尔对强势的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也是很感兴趣的。” 爱德华毫不吝啬自己油腔滑调的言辞,不过凯娜这次除了白眼之外没再呛他。 “请原谅我,先生,我这些年一直有请棱镜多加留意这位可敬的敌人。” 苏菲听到了凯娜无语的吸气声,她知道这代表着凯娜的不耐烦,但她不清楚原因。 但维珈与苏菲不同,他足够了解这位平时稍显疯疯癫癫的精神调控员,他知道凯娜之所以无语,是因为这位爱德华先生总是喜欢自我放飞想象地自顾自将某些明明素未谋面的人士定位自己的敌人,同时还深切迷恋那种先斩后奏的英雄主义行为。 在凯娜这种提倡自制的现实主义者看来,那种行为简直和那些斗牛士手上只懂得红眼冲锋的愚蠢公牛没有区别。 “我了解他,了解他在某些表面浮夸行为下的本质意图,我深切怀疑他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深爱着自己的伊甸园,那座创造他,雕琢他,最后又囚禁他的华丽金丝笼。” “他不想做笼中雀,先生。” “但这些都是你的单方面揣度,虽然你是精神调控员,但你的专业并不是精神分析,这是凯娜擅长的领域。” 对于爱德华的说法,维珈觉得太过疯狂,这种想法本质上无异于一次人性的豪赌。他在生意场上和奥幕打过交道,那是个狡猾却优雅的家伙,像是个披着绅士皮囊的狐狸,他好几次险些栽在他手上。 而且有一点维珈相当确认,那就是奥幕无时无刻不再为帝斯曼家族着想,为他们效命,不急一切代价,哪怕流光自己最后一滴血。 他从没在有关帝斯曼家族的事务上退步过一次!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不用说我都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刚刚质疑我的理由我也听得很仔细。”爱德华没有气馁,他甚至露出了一种掌握全局的镇静表情,但整个人的气质依旧漫不经心。 这让他接下来的话难以极其旁人的认同感。 “如果只是从专业能力上否决我,我不接受这种偏见,先生。”爱德华眼含笑意,“您很清楚我和凯娜的关系,我们在一起搭档了很多年,从进入您的秘密研究所的那天起我们就相互协助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不由得让维珈开始正视他的理由。 “如果您坚信精神分析和精神调控完全是两个不用的领域,永远无法交叠重合的话,您当然可以坚持方才的论断。”他说,语气坚定有力。 “但我必须告诉您,精神分析员和精神调控员是会相互学习的,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只不过我们不愿意去做,现在我敢肯定,就算您让凯娜代替我的位置,只要给他一些时间,那么她能做的同样出色,这就是精神分析和精神调控,所以请别随意怀疑一个精神调控员的精神分析能力。” 真是充满了强盗逻辑的意味,不过爱德华说得确实不差,凯娜没什么好反驳的,便对维珈点了点头,代表她同意了这个观点。 “看来第一个问题解决了,很好,那我们来解决第二个。” “你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解题上来了吗?”凯娜认为爱德华的话匣子逐渐朝着刹不住车的方向发展,想要阻止他。 “不是解题,是在对敌作战。” 好吧,他总是喜欢这样,他超爱堂吉诃德,凯娜强迫自己听下去,而与她相同做法的维珈则非是出于理解,而是教养。 “要知道帝斯曼家族近些年之所以能在北大区呼风唤雨,在联邦如鱼得水,其中70%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这位半仿生人的一类同胞,我怀疑他们一定改造了他的基因让他获得了超凡的智慧。” “这算什么,嫉妒吗?”凯娜看穿了爱德华,但是只看穿了那么一点。 “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你可以这么说,这就是天才的苦恼。” “别向自己脸上贴金,爱德华。”凯娜无语凝视着张开怀抱,一脸戏剧演员慷慨赴死表情的爱德华,懒得再说第二句。 “好吧,开个玩笑,我的意思是,我确实佩服他,优秀的对手值得敬佩,也确实嫉妒他,不招人妒是庸才不是吗?” 爱德华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小心思,“不过这只是其中无伤大雅的一小部分,我想说的是,你们奥幕能是今天这副模样,一定是帝斯曼家族精心设计的。” 一个很显而易见的事实,无需多加赘述。 “但同时他也接受过基因改造,还记得吗,伙计们。” 这一次爱德华终于撤回点子上了,实验室里,凡是还有些脑子的人,都能在接下来做出正确的联想和判定。 “你的意思是,其实帝斯曼家族对奥幕的基因改造其实很早就开始了,早在……他未*成*年之前?”凯娜第一个提问。 “可能还不止。”爱德华摇了摇手指,“也许更早也说不定。” “那简直就是违*法!”凯娜几乎是尖叫出声,这种失礼行为很少出现在她身上,想来她是确实大受震惊了。 “别忘了,在北大区他们就是半部联邦宪法。”爱德华提醒了一句,凯娜立刻陷入深思。 “没错,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在还是受*精*卵时,奥幕就接受过基因改造,而且他的超凡能力基因片段也极有可能是那时改造完成的。” “但是以往数据显示,个体年龄越小,与超凡能力相关的实验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凯娜还是难以接受,这种违背良心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她的道德底线,就算信奉冷静自制的她也难以忍受。 “话是这么说,但是五大区公示的最低年龄测试一直停留在8岁不是吗?小于八岁,实验失败几率无限接近于100%,但是谁又能肯定这条数据曲线一定是朝着一个方向的呢?” “这种猜想很疯狂,爱德华。” “但我们不能因为它疯狂就忽视它,我们所学习的一起知识都在敦促我们成为善于发现的人,不要墨守成规,因为奇迹永远隐藏在不为人知之处,有时候则是藏在月亮的暗面里。” “你现在打比喻真是越来越有一套了。”凯娜虽然不乐意,但她不得不承认爱德华的话是正确的。 “但是我并不喜欢朝友军开火,不是吗,凯娜。”爱德华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坚持己见。 “如果那条数据曲线是一条抛物线呢?” 这是一个很好的设想,足以挑战一切故步自封的结论。 “如果达到一定的岁数后那群孩子体内细胞的活性达到了一个平衡点了呢?再往前推,孩子的年龄越小,他对于超凡能力的接受力则越强,直到……” “直到受*精*卵时期,他们的基因接受能力很可能会出现另一种极端——接受率无限趋近100%。”凯娜倒吸一口冷气。 “没错,而且我们的假设也有足够的设想空间,因为联邦为了管控五大区的人*伦争议制止了后续的超凡能力实验,8岁以下的孩子没机会再接受测试了。” “因为不敢违抗联邦禁令,所以几乎没人发现这个秘密,只有帝斯曼家族,那个一手遮天的北大区霸王借着紫幽灵制药集团的名义暗箱操作。” “没错,果然,凯娜,我们两人的配合一向很默契。” “所以,接下来你是不是就打算拿童年阴影导致人格缺陷这种理由来劝说我接受你的观点了,爱德华?” 面对真正的聪明人,爱德华没功夫炫技,当然,他也很清楚这一点。 “没错,先生,您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您从一出生就被一只无形大手操控着,是它给你带来了人生所有的磨难与悲苦,您是否会选择反抗?” 维珈无言地看着爱德华,而这也正是后者想要的结果,“我知道您的回答,您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那么,同样的道路套用到另一位不幸的孩*子身上,一个智商超乎常人的孩*子,您认为他反抗的几率会有多大呢?” 爱德华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了维珈,但维珈显然没打算给与答复,他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去了,这种时候唯一会给与,且有资格给与爱德华回应的,就只剩下凯娜了。 “从早期人格分析的角度来看,确实有出现叛逆人格的可能。”她不情不愿地开口。 “叛逆还是最轻的症状不是吗?”爱德华满意地同凯娜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狠狠瞪了回去。 “你认为帝斯曼家族会想不到这一点吗?”她又说,“他们完全可以采用脑机洗脑或是精神催眠。” “精神催眠的倒是有可能,但脑机洗脑的可能性为零,他们不会希望在奥幕的精神深处埋下猜疑的种子。”爱德华摇了摇头。 “但仅凭精神催眠是无法获得一个既能一心一意誓死效忠,又能独立思考、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的完美傀儡的。它只会让试验品成为一个灵魂空空如也的牵线木偶。” “可奥幕他不就是你形容的那种不可能的存在吗?他既对帝斯曼家族鞠躬尽瘁,又能够游刃有余地制穿梭于各种危险与挑战之中,他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傀儡,你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对吧,凯娜。”爱德华预判了凯娜的回答,“可你别忘了,他也许从小就这么优秀。” “你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志得意满的父亲在炫耀自己完美无缺的儿子。” “有何不可。” “真不害臊。” 爱德华对凯娜的评价习以为常,只是无所谓地挑起眉梢,并不反驳或是追问。 “而且我们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不是吗?到现在都没有第二个人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吗?苏菲小姐,您说呢?我记得您总是能为赫尔墨斯先生提出一些高见。” 爱德华扫视一眼,维珈一言不发,好似神游天外,凯娜抿紧唇线,没有继续发言的欲望,整个研究所实验室里就除了那群鹌鹑似的研究员、监测员和维珈带来的工程师外,就只有维珈的秘书苏菲还算不卑不亢。 而且爱德华从不说非常不切实际的大话,他看人的确很准,他肯定苏菲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而苏菲也确实这么做了。 “奥幕……也许没得选,如您所说,先生,他是被帝斯曼家族精心打造出来的……完美人偶?” 第112章 瓶中世界12 “是啊,他骗了我们所有人,包括创造他的帝斯曼家族的那群老顽固。” 爱德华抚掌大笑,在场的气氛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状态,如果过爱德华的说法真的得到证实,那么对维珈·赫尔墨斯来说,未来将会出现一个巨大挑战,他将难以继续以一种平视的眼光看待奥幕。 原本实力相当的对手突然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上峰,崇山峻岭之下满是沟壑峡谷,他看不清了。 “从精神方面分析得出的结论,也需要应用到精神领域的问题中去。”良久,维珈重又开口,“如果奥幕真如你所说那般,那么这种心机深沉的对手,怎能让人信任?” “但我们并不需要彼此信任,先生,我们是合作,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掏心不掏肺,只谈前景,不牵涉个人感情。” “你的畅想倒是漂亮!”维珈冷哼一声,他清楚爱德华的秉性,相信他一定做得到,但事实中存在的变故往往比想象中的多,单凭心猿意马是办不好事情的。 “现在除了我这个漂亮的畅想还有什么办法能挽救莉莉丝悲惨的命运吗?”这是一句过于严重的话,但确实说到了维珈的心坎上,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唤醒休眠舱中的那个精神意识体。 “我们何不试一下,先生,成功则皆大欢喜,失败就万劫不复,总好过卡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地方干着急好吧?” 爱德华说的在理,可维珈却没有回应,他还在斟酌,这是他多年与同行打交道留在的习惯,要深思熟虑。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派棱镜先去试探一二。” “不可以将棱镜的身份泄露。”维珈提出一点要求。 “这您放心,好不容易安插过去的眼线,还没到该退休的时候呢。”爱德华说 “你现在倒像个政客,满腹机关算计。”凯娜瞅了爱德华一眼,后有别过脸去,她还是不习惯那突如其来的反转。 一群人里只有爱德华姿态最惬意,“你别说,我从小就有一个效命联邦的伟大梦想,等我唤醒了莉莉丝,就辞职毛遂自荐去给哪位幸运的领头人当首席幕僚。” 对于顺杆爬这件事,爱德华得心应手。 “计划,如果想要说服我就必须拿出足够谨慎详尽的计划。”维珈退步了,顺带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是特意为难爱德华的,因为凭他的性格,没有凯娜的帮助,设计不出详尽的计划。 果不其然,爱德华开始迟疑,但是他并没有退缩,“给我半小时!” “半个小时你就能交出计划表了?”凯娜狐疑,就算她帮忙也没没那么快的速度吧! “谁说我要写计划。”爱德华将手臂枕在后脑勺上。 “不写计划?”凯娜诧异地张了张嘴,一时搞不明白爱德华要搞什么名堂了,愣怔了几秒后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足以让她惊叫的念头。 爱德华对她眨了眨眼,她瞬间便肯定了自己的那个惊悚猜想。 然而,马有失蹄,爱德华还是太小看维珈的反应力了,一切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有什么事情男这我吗?” “当然没有。”爱德华一秒反驳,却没能让维珈相信半分,瞧着爱德华欲盖弥彰的动作,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疯子一定又先斩后奏了! “好吧,看来就算我继续编织谎言您也不会再吃我那套喽,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其实棱镜那边,我已经下达指令了。” “你怎么敢?棱镜他只会听我一个人的调遣,你只是有额外指令权,他为什么从没把这件事上报给我?” “你以前背着我调查奥幕那些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设计莉莉丝,你居然还敢明知故犯!” “先别这么气氛嘛!”爱德华怀疑如果再不安抚维珈,下一秒他的报表就会从实验室外冲进来,然后绊倒他,用铁钳般的胳膊将他的脖子死死勒住。 “我只是觉得刻不容缓,抱歉,先生,但是我们总得有人先开这个头,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会深思熟虑,您需要一个谨慎详尽的计划,但是时间不等人,我们不知道帝斯曼家族小一秒又会搞出什么小动作,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爱德华重重捏起拳头,维珈则冷冷盯着他,“你被暂时停职了,我收回你对棱镜的额外指令权。” “意料之中的结果。”安德华坦然接受,凯娜则一脸恨铁不成钢,不过她也同时送了一口气,好歹只是停职,不是解雇,只要能将功补过,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还有问题没回答我,棱镜为什么没向我上报?” “这个嘛,大概是我假借了您的名义的原因,我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维珈眼神如剑,爱德华只好乖乖招认,“虚拟投影,当时他以为您就在我身旁,你知道的,这座秘密研究所的虚拟投影技术越来越成熟了。” 这个理由让凯娜和苏菲同时汗毛倒竖,要知道爱德华的行为无异于挑战维珈·赫尔墨斯的地位与权利,是一种肖*像*窃*取行为,他是在引火烧身。 “先生……” “你从前有这么干过吗?”维珈漂亮的眼睛此刻如鹰隼一般锐利,紧盯着爱德华,后者虽然理亏,但气势不减。 凯娜本想替爱德华求情,却在下一秒被维珈无情打断了,很显然,爱德华已经彻底激怒了这位当家人,凯娜希望他此刻不要犯浑,最好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当然,如果能机灵一点更好。 “没有,先生,您知道的,之前调查奥幕的时候我一直有向您汇报,我想棱镜也和我一样,如果您不信任我,大可以调出以往的虚拟投影使用表,那东西一直有额外备份。” 一个不错的借口,把自己和棱镜都撇清了,接下来就要看维珈相不相信了,这是他的选择,他的选择可以决定两个人的未来。 凯娜看向维珈,在心底默默祈祷,就连苏菲也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假传指令是禁忌,只有爱德华这种不知收敛的疯子才会尝试,就像他年轻时为了撰写结业报告不会警告质疑住宿到西大区疯人院一样,他的行为总是让人无法理解。 “立即联系棱镜。”暂时送了一口气,维珈还没有立刻发难。 “也许他现在在忙,我让他去试探奥幕的真实想法。” “你这样会害棱镜暴露,你不是自诩最了解奥幕吗?这么显而易见的情况都没有发觉吗?” 眼看着维珈面色如铁,凯娜立刻找补,先一步将指责的话说出了口。 “他不会暴露。” “你哪来的自信,奥幕事先答应过你,不会拆穿棱镜吗?” “从未顺利隐藏身份,和暴露秘密身份是两码事,凯娜。”爱德华和凯娜交换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但后者依旧悬着一颗心,她小心翼翼地睨了眼维珈,后者则沉吟不语。 “……你什么时候知道棱镜暴露的?”过了好一阵,维珈才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嗓音询问。 “我向您解释过,一开始就没隐藏好和后期暴露是两码事,先生。”爱德华又耐心重复了一遍。 这个消息让维珈心中惴惴不安,一个坏消息,一个足够将他所有筹谋都打破的坏消息,如果奥幕一开始就清楚身边有个棱镜,那他为什么不想帝斯曼家族反应,还是说他已经秘密反应过了,只是外人不知道? 不,这个可能性存在的前提是爱德华的话可信,但是……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只是猜测,我了解奥幕,他的一句一动都有含义,我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喜剧演员,一个活灵活现的牵线木偶,他的演绎一向深刻且传神。”爱德华说。 “但我只能把它当做猜测,因为我没有证据,他是个狡猾的对手,一个滑溜溜的肥皂,我没办法抓住他的尾巴,他总是能在我设计套牢他之前识别我的陷阱并优雅地逃离。” “我不需要你夸赞他。”维珈拧眉。 “当然,我可没有没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的癖好,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也依旧在猜测,这是一场压上荣誉的赌注,对方没有在称盘上放任何筹码,但我却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你以及没有把握的事却说得那么自信,甚至把它付诸行动?”维珈彻底被爱德华的疯狂震撼到了,他疑惑:爱德华难道就没有一丝迟疑,万一他赌错了,奥幕向帝斯曼家族告了秘,那么整个秘密研究所都得完蛋! 赫尔墨斯家族会即刻受到帝斯曼家族的打压,先是贸易垄断和不健康竞争,紧接着他们可能会派出什么多手多脚的半治愈怪物,亦或是像棱镜那样需要大量药物维持的全治愈超凡能力者来抓捕一切与秘密研究所相关的人士。 还有莉莉丝,她现在在催眠舱里,她沉睡了很久,受不得颠簸,更受不得变故,她无法离开这座秘密研究所,一旦被帝斯曼家族发现,她就只有被彻底摧毁的命运! 当然,如果帝斯曼家族穷追不舍,他们会把莉莉丝带回去,继续当年未完成的计划,虽然那计划从未公开,但莉莉丝告诉过他,那计划的其中一个针对对象就是她。 无论如何,只要被帝斯曼家族找到,不管是莉莉丝还是秘密研究所里的其他人,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前往地狱。 “你太疯狂了!”气氛焦灼,就连凯娜也开始不安起来,“我以为你能那般言之凿凿,起码已经确定些什么了。” “我确定,只是没有证据向你们证明,让你们也确定。”爱德华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有时他很固执。 “你总是这么想当然,你知道如果棱镜失败,身份暴露,帝斯曼家族严刑拷打他并获得秘密研究所的存在和坐标,我们会是什么下场吗?你想回吗?到时候我们所有的心血都会毁于一旦!” 凯娜情绪有些激动,但爱德华无法安慰他,除了逗她开心,他只剩下服软一条路,但他现在绝不会选第二条,而且他家坚信凯娜现在是笑不出来的。 所以爱德华选择直面疾风,“你太小看棱镜了,凯娜。” “你想让我把希望系在一个情感有缺陷的存在身上?我可以肯定那家伙有兰斯洛特情怀,他并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如果条件允许,他会叛变。” “哇噢,经验主义者,但你又和棱镜相处过几次,你们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凯娜,你只注重框架而缺乏实践!” “就算你质疑我的专业度也无法概念棱镜有情感缺陷的事实,爱德华,他会害死我们,我永远也忘不了当年那次可恶的背叛,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永远都不能被投入重要危险的任务中去!” 凯娜还不想让,当然,她也吼出了维珈的心声,他也不信任棱镜,棱镜的性格太别扭,有时他的心太柔软了,不够坚强,不够冷血,不适合做间*谍。虽然这些年他在北大区一直干得很出色,但也掩盖不了他的缺点。 “我不是质疑,我只是说出事实,我们都有缺点,凯娜,这没什么好争论的。”爱德华摇摇头,“我只是不赞同你一棒子打死都观点,棱镜是有缺陷,但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这些年他任劳任怨的工作记录就是证据。” “隐患就是隐患。”凯娜说这话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该感谢你没有那我举例验证吗?”爱德华故意拿凯娜开涮。 凯娜却别过脸去,她思绪纷飞,杂乱不堪,“我现在不想和你开玩笑!” “哦,得了吧各位,你们现在大可以将我当做撒旦,恶魔,因为我已经挥动了那代表死亡的镰刀。”爱德华摊开手,肩膀松弛,但神色却很认真。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棱镜,反正我信任他,我相信我的判断,而且这一切已经挽回不了了不是吗?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你的判断会送秘密研究所下地狱!”凯娜恶狠狠瞪了爱德华一眼。 “哦,没错。”后者没有羞耻躲闪,他很坦然,“所以说我是撒旦嘛。”甚至到了没脸没皮的地步。 第113章 瓶中世界13 北大区极地考察站,两小时前。 单人休息室内,刚刚吊完生理盐水的奥幕虚弱地倚靠在自动沙发上。 那个智能沙发是菠萝的新产品,由记忆金属和智能语音操控系统组成,当人体靠上去时,记忆金属会随着人体幅度和姿势弯折成对方最熟悉也最舒服的角度。 与此同时智能语音系统实时开启,回应使用者的各项额外需求。 奥幕调转姿势,头枕在软皮革靠垫上,仰躺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座椅立即响应需求,改变记忆金属的角度,好让他在休息时可以彻底放松全身的肌肉。 “滴滴滴——” 才没缓几秒,一旁智能桌桌面上的传呼器却响了起来。 奥幕深深叹息,为帝斯曼家族做牛做马,就连病假也要加班呐。 “智能管家,接听通讯。” “正在接通……” 传呼器闪烁了两下,紧接着其方方正正的表面上裂开一道口子,一束蓝色的光线投射出来,最后凝结为一个半透明屏幕。 “董事长要见你。” 屏幕那边是一个打扮干练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眼神犀利仿佛一支利箭。 “有没有搞错,我才刚刚掉完盐水,医生们强调我务必获得良好休息。”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还是从座椅上爬了一下,直起腰却没有立刻站起,他的骨头快散架,但是直起腰这种简单的动作都要费他大半天的劲。 “给你半小时的时间,观察站内的独立电梯已经为你私人畅通,记得带上身份识别徽章。” 做完最后提醒,视频那边的人不愿意多浪费一秒钟,即刻掐断了通讯。 “呼来喝去,就不能考虑考虑旁人的难处吗?”奥幕抱怨着起身,可就算是抱怨他的脸上也没露出多少烦闷的表情,他能极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刚才的抱怨不过是为了表现的像个正常人。 “出发吧,又要干活了。”他拍拍连衣裤上的灰尘,眉心微蹙。 还是会换一件吧,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 当然,要是放在平时一定不会花费多长时间,但是如今的光景却不见得。 20分钟后爱慕终于拖着气喘吁吁的躯体来到了走廊最中央的私人电梯。 那电梯是专门为帝斯曼家族的高层准备的,偶尔拿到授权的干部也能搭乘,但那种情况很少见,因为他们往往搭乘普通电梯。 私人电梯的速度非常快,因为避免了拥挤,又同时达到了全程畅通,所以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目标楼层。 极地考察站地上80层,地下60层越往下挖掘越会出现一些怪事,为了不触怒安眠在极北的母亲,他们只好将预计250层的地下建筑打折到60层,这大大缩短了整个建筑的高度,因为地表的寒风和雪暴,所以他们无法将整座建筑建成北极星高塔那样的高度,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阉*割成一个营养不良的小矮人。 奥幕接受了精神信息扫描,而后又将徽章放在电梯扫描仪上接受扫描,电梯内的人工智能随即给与响应,电梯门无声合上,微弱的颠簸后电梯开始上行。 目标楼顶为顶层,帝斯曼家族那群老顽固最喜欢戴在最高层享受“一览众山小”的感受了。 叮—— 电梯到站,随着叮的一声后门开了。 奥幕尽量迈开步子朝着会议室走去,那是一个位于走廊最角落的房间,因为考察站的独特地理位置,会议室的夹角方向正对着北极星山脉,那片蜿蜒高耸的雪山后面就藏着他们一直渴望的东西,为了满足长期求而不得的渴望,他们才将会议室设在那里。 “提前了五分钟,动作好还算利索。”通讯中出现过的那个女人就等在门口,她是董事长大门秘书欧雯。 “欧雯,董事长找我什么事?你在通讯里根本没说清楚。” “你进去就知道了。”欧雯不愿透露,她把门推开一条缝。“请。” “你突然对我这么客气,倒叫我不适应。”奥幕没有动身,“如果又不方便说的地方就算了,但稍微提示一下总可以吧?” 奥幕知道俊俏的长相在欧雯这里根本算不上通行证,只好和她套近乎。 “别和我套近乎,进去吧,去长桌那边。” 这算是一种变向提醒了,虽然欧雯没有明说,但奥幕已经接受到了有效信息——前往长桌。 想来这次是要直面董事会了。 没什么好怕的,舌战群儒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奥幕大大方方进门,穿过摆放着古朴红木办公桌的大厅后右转走向了一扇双开大门。 “精神信息核对完毕,参会者身份确认,干部奥幕请进。” 人工智能透过门上的小孔对奥幕进行了一波精神扫描,越是通往上层,这些人就越谨慎得神经质,哪哪都要安装一个精神信息扫描仪,深怕不能把那些干部搞成神经衰弱。 滴—— 金属门无声滑向两边,奥幕抬脚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光线充足的会议室,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是他们的打灯却是死亡角度,那个角度让他们看不见远方的山脉了,但是这不重要,因为当明日人造天光亮起时,一切又都会恢复如常,他们的视线又能飞越到千里之外了。 “董事长。” 奥幕对坐在首位上的男人颔首,对方没有动作,这让现场气氛有些尴尬。 奥幕扫视一圈,他看到了不少熟人,想来这三年帝斯曼家族的势力变化不大,还算在掌握之内。 当他的目光划过董事长身边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着他的视线愣是多停了两秒。 希尔顿,果然,就那是未来的继承人也免不了指责,吊完盐水照样开开会。 但如果作为打工人的他共情自己的主子老板就过头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质问吧。 “精神信息核对完毕,参会者身份确认,首席秘书欧雯请进。” 欧雯姗姗来迟,作为秘书她并不需要参加董事会,但是今夜情况不同,董事长不发话的时候她需要作为嘴替,帮助董事长维护他脆弱不堪又固执蛮横的自尊心。 “请坐。”欧雯操控着手上的智能平板,平板链接着房间内的人工智能,她可以通过操控平板来踩空房间内的设备。 智能座椅在欧雯的操控下滑出,奥幕一瘸一拐地跑了上去,路走多了,他还没回缓过劲的双腿有些吃不消。 董事长依旧没有发话,董事长不发话的情况下奥幕只好缄口不言,这是职场生存之道,宁可装作傻子,也别冒尖耍滑头。 “奥幕,关于那份报告,董事会还需要进一步核实几个问题。” 欧雯开口,代替了那些嘴巴仿佛被缝上的董事会成员。 两小时前奥幕刚刚苏醒,那时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刻,医护人员立即将他们塞进了疗养仓,营养液和药剂试管的针头插了他们满身。 因为体内经脉太过脆弱,心脏搏动缓慢,所以他和希尔顿等人无法注射强力愈合剂,只能通过吊盐水和疗养舱这种原始手段治疗。 但就算到了这种地步,帝斯曼家族也没放过压榨他的任何机会,他们要求他在思维尚清晰的时刻,在记忆尚未模糊的时刻立即撰写情况报告。 对于他们提出的问题详尽全面多角度回答,并且要求思虑清晰严谨,不允许有任何语法错误和段落歧义。 这种鬼要求居然是对一个刚从植物人状态的病人提出的,这群资*本*家真的没有心。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奥幕重新整理了情绪,再开口时他的状态和从前演讲、外交时别无二致。 虽然依旧脸色苍白、眼底乌青的死人相,但是整个的人气质已经大不相同了。 “很好,感谢配合。”欧雯说。 她电机手上的智能平板,对着平板的解锁页面做了个手势,紧接着正对着长桌首位的那块投影屏亮了起来,一分ppt样式的分析报告展现出来。 只需要看一眼奥幕就确定了ppt的主人。欧雯,除了她还能是谁,看来社畜不止他一个。 “首先,莉莉丝为什么会拒绝北极星的帮助?” 帮助?奥幕心中冷笑,这群坐办公室的和联邦那群铁面政客毫无区别,他们的血管是冰冷的。 “你在报告中陈述了大部分事实,但是最后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接受了亚当的帮助,这个亚当是我们了解的那个亚当吗?” “这我暂时不清楚。”奥幕坦白。 “干部奥幕,我希望你明白,你刚刚搞砸了一项重要行动。”欧雯眉头微拧,明显在提醒他。 “我很清楚,但这在所难免,董事长。”虽然问题是欧雯提出的,但是奥幕回答的对象却必须是董事长。 “这是很不负责的行为,干部奥幕。” “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可我们只有莉莉丝8%的精神意识体,就算脑机和梦境行者可以复制再造整体,但潜入其精神深处的脑世界只能依靠那小小的8%,我们始终处于劣势。” “所以这就是回答吗?”欧雯面色如铁,厉声责问,“你开始行动之前的底气和自信哪去了?一味地推卸责任就是你这三年学会的所有能耐吗?” 这是替董事会声明的责难。 “这次行动的失败我难辞其咎,是我低估了那个所谓亚当的存在。”奥幕只好不再反驳,他知道董事会只是想要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不过完美的解决方法常有,但是事关莉莉丝的话则未必。 “我虽然不能确定那个一直潜伏在脑世界的亚当的身份,但是我可以肯定只要莉莉丝那8%的精神意识体还在我们手上,我们就不必担心她轻易苏醒,这是伊丽莎白小姐留给我们的便捷。” 奥幕给出了一个转折性的答案,虽然没有正面解决董事会提出的问题,但也算是在另一个问题上给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欧雯转向董事长等待指示,只见对方不动如山地坐着,没有摇头反对,也没有点头赞同。 “第一个问题仍就需要你负责,干部奥幕。” 欧雯显然是事先同董事长设定过暗号,不表态意味着继续。 “当然,这是我提出的行动,我会负责到底。”奥幕的明确表态是董事会最想看到的。 “很好,那么第二个问题,关于莉莉丝的具体藏身位置,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你不愿意直接写在报告上,董事会可以暂时判定为你担心信息泄露,被莉莉丝组织的间*谍*盗*取,但是现在,你可以直接挑明了。” 这一次奥幕感觉董事长的目光看了过来,他垂眸没去对视,他不希望被旁人看穿心思,虽然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反向引导并且蒙混过关,但他依旧不希望在那个老狐狸面前冒险。 “莉莉丝的具体坐标我已经有眉目了,不过三年不见,五大区的一些标志性建筑明显改变了,我需要欧雯小姐你配合我一下,我需要核对虚拟地图。” 欧雯又看向了董事长,无声征求意见。 默许。 “干部奥幕,需要我如何配合你。”欧雯说。 “为我调出南大区三年前的地图,和现在的地图,我会告诉你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坐标,你一一输入,我要进行数据比对。” “没问题。” 欧雯行动迅速,雷厉风行,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飞舞,紧接着两份南大区地图被调了出来,地形剖面图和地质报告也被罗列在一旁,数据实时标注在屏幕最底下。 “真没想到,莉莉丝的老巢居然是南大区,我一直以为她藏在东大区的深山老林里。” 奥幕听到董事会里有人忍不住慨叹,但他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将手头的三个坐标交给了欧雯,并且专心致志看向屏幕开始比对数据。 “南大区,你的依据是什么?” 终于,像是终于按耐不住了,又或是内心疑惑冲破上限,董事长开口了,他的嗓音苍老,音调低沉,年逾古稀。 第114章 瓶中世界14 “恕我直言,董事长,如果要回忆过往三年时光的话,单单今晚这几个小时是完全不够的,又或者您打算让我拖着这副病体躺在疗养舱里,浑身插着导管为您讲述那段漫长的监控时光吗?” “对您来说只是三年,弹指一挥间,但是对于我和希尔顿,那可是整整三十年的时光。” 奥幕拒绝为在场的各位董事,包括董事长讲解他是如何费尽心思排除其他四个大区,于南大区挖掘到那三个坐标的。 一方面那确实是一段冗长无趣的故事,另一方面则是对自身体质健康的考虑。 一个刚刚苏醒的木乃伊是无法进行漫长且艰辛的奥林匹克圣火接力的,及时他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也无能为力。 欧雯的视线在董事长和奥幕之间逡巡,谨慎小心。二者都以沉默回应对方,这个突如其来的对话真空期是对传话者能力的重大挑战。 “干部奥幕……”最后,欧雯决定把董事长的沉默看做是一次让步,“考虑到你的身体原因,董事会可以允许你暂缓上报此事,但是事后你必须上交完整详尽的汇报报告,你能做到吗?” “头悬梁锥刺股是我的决心。”奥幕说。 “倒也不必这么决绝,董事会会为你配备最好的治疗和康复团队,启用最先进的疗养仓,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尝试紫幽灵的快速治疗新品。” 紫幽灵的新品?奥幕在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以帝斯曼家族的作风,他们大概率是缺乏小白鼠了,他宁愿一直躺在疗养舱里。 欧雯虽然代替董事会开口了,并且承诺给与他先进的医疗器械和一流的康复团队,但奥幕却心如明镜,帝斯曼家族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压榨他时间方机会,就散那段时间是在养病。 “你可在接受康复治疗期间撰写报告,限时三天。” 果不其然,欧雯接下来的话把她前一句满怀人情味的慰问和承诺全数推翻,董事会依旧打算让他吊着盐水加班加点地工作。 “感谢董事会的体谅,我会按时上交报告的。” “报告越快越好,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加快撰写,智能管家可以为你提供语音输入的服务,减轻你的负担。” 减轻负担?就算是语音输入他也需要事先在脑内进行精细仔细的信息整理编排工作,这种脑力活动对心力的消耗程度不亚于手写或是打字机。 其实董事会完全可以强迫他戴上梦境行者,只需要连接智能转译程序和工具,董事会就可以更加快捷方便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奥幕这么想。 但是他也同样清楚董事会不那么做的原因。因为得不偿失,语音输入只是耗费他的心力,但是在精神力虚弱的情况下戴上梦境行者,无异于将他推向脑死亡的深渊。 帝斯曼家族仍然需要他,所以他们要想办法在尽量多榨取他价值的同时保证这个完美傀儡的使用年限。 在他们造出第二个完美傀儡之前,他们需要他。 “我会尽全力完成董事会下派的任务。”奥幕回答。 欧雯点点头,这不代表她有多满意,这只是对董事会态度的一种传达。 欧雯简短干脆的动作结束后,会议室立刻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寂。 没人再提问,也自然没人再回答,那些董事们的视线全部聚集在一个方向,那个占据了足足一面墙的大型虚拟投屏。 他们在等待结果,等待奥幕将敌人老巢的信息公之于众。 他们没有提问为什么奥幕提供的坐标有三个之多,三分之一的试错几率是最理想化的,但是没人能肯定奥幕获得的这三个坐标一定有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三个坐标已经是奥幕这三年蛰伏能找到的所有信息整合的结果了。 奥幕自然知道董事会的期待,他站在欧雯身侧,指导她熟练分析比对着两张地图上的数据信息,耐心仔细地进行着找不同。 作为干部,奥幕还无权使用首席秘书专用的智能平板。那块小巧的平板和整个极地考察站内置智能管家相连,拥有私人线路和高级控制权限,涉及不少高精尖技术和授权等级极高的秘密档案,算是极地考察站私密信息库的一个便携式钥匙。 奥幕今夜的掩饰需要涉及那些高级授权,所以他需要欧雯的帮助。 第一个坐标的地图比对结果出人意料,那是一处公海海域,波涛汹涌,海浪滔天,天气反复无常,时常伴随毁灭性的巨型漩涡。 其中零星坐落的小岛廖无人烟,渔船不敢靠近,航线也对其避之不及。 这种险象环生的地带如有可疑船只与人员靠近最好监视。 奥幕为此处打出一个三级警戒标识,这意味着那片海域将会受到帝斯曼家族的严密监视。 第二个坐标的位置到还算常见——红心会所规划区,一些不怕死的组织总喜欢往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安排人手个设置根据地。 南大区的红心会所多如繁星,这是那座难以喘息的城市的一种疏解排压方式,菠萝的产业在那里可是大受欢迎,谁能想到呢,他的主公司分明位于北大区,最大的市场却位于遥远的南大区。 由于红心会所里大多安装大型器械和脑机替代超*梦设备,所以单凭筛查违规电器设施和电路分布工程是难以揪出藏匿其中的非*法*组*织的,如果没有严谨可行的计划,大概率会打草惊蛇。 所以这一次奥幕给这个坐标打上了二级警戒的标识,三级警戒包括间谍渗透和便衣暗访,当然调配人手在外围严防死守是必须的,越是在混乱的场所,敌人越容易趁乱逃脱。 只不过二级警戒不会像一级警戒那样出动装甲车或是重型武器,配备的汽车大多数为民用或商用,顶多配备隐藏无人机。 二级警戒能够申请的武器权限也是有限的,光学迷彩服、近战匕首、催眠气雾弹、纳米束缚索和便携式super系列任其挑选,但是涉及狙击枪或是重型手炮类武器就需要向上申请。 只剩下最后一个坐标了,前两个坐标奥幕都没有完全表态,因此董事们最后只能将仅剩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最后一个坐标身上。 奥幕指导欧雯熟练地打开地图,一连串数据跳出来,在屏幕上闪动着,特定的区域一高亮显示,地理剖面图和城市规划图同时弹射而出罗列在两旁供他参考。 那是个繁华的地段,仅看城市规划图里的下水道布局就能判断得出。 南大区赤道街。 那里是金融长城的核心区域,许多在五大区排得上名号的企业都坐落在那里,是南大区的政治、文化、金融中心。 同时赤道街的交通网络也相当发达,纵贯南北东西,曲折蜿蜒的高速公路穿插在直指苍穹的高楼大厦之间,空中车道与地下铁路线纵横交错,整个南大区的交通线兼职像是一卷混乱却异常有序的毛线球,其中以金融中心赤道街最为着名。 “居然是赤道街,这下可麻烦了。”奥幕听到董事会中有资历较高者抱怨。 他们的担忧完全合理,原本南大区和北大区就属于分而治之的两座大型城市,虽然表面上统归联邦管辖,但私下里那却有着自己的话事人。 北大区和南大区的法律和限令在有所不同,因为北大区是联邦的门面,所以颁布与运行于其中的法律条文更加严格。 但南大区完全没有北大区这类限定,它以发展金融行业闻名于五大区,在经济发展方面自由开放、鼓励创新、百无禁忌。 这也就是为什么南大区的红心会所数量常年居五大区之首的原因了。 凭借着一马当先的gdp,南大区在五大区的上层圈子里几乎是横着走的,但好歹军事科技产业大部分被垄断在北大区手中,这才使得南大区话事人不敢随便踩在联邦头上胡作非为。 但即使如此帝斯曼家族也不敢轻易得罪南大区,不仅是因为南大区的权势家族极为排外,还因为他们掌握着五大区的居民科技,其中就包括耶梦加得世界服务器! 对一座孤零零的海岛进行秘密监视和对鱼龙混杂的红心会所规划区进行秘密警戒都不算困难,毕竟没人会天天注意头发丝和脚指甲的事情。可是赤道街不同,要想从它里面寻找一个非*法*组*织,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不出动一级警戒就无法获得预期效果。 果不其然,奥幕没有给董事会多少反应和惊诧的时间,他随即在第三个坐标附近打上了一级警戒的红色标识。 “一级警戒,你知道我们需要出动多少人手吗,奥幕?一旦装甲车驶入赤道街的地盘,我们就会被南大区那些固步自封的小气鬼家族联合针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 有一名续着小胡子、长相干干瘦瘦的董事质问奥幕道。 “驶入赤道街?恐怕我们的车队刚刚开到南大区边境线就会被拦截,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盘问,哼,拿群葛朗台肯定会从我们身上大剐油水!” 另一个身形圆润的董事附和了一句,脸上的赘肉应为那句冷哼而颤抖。 “对于赤道街的这个坐标,你有多少把握?” 好在董事之中还有些头脑清醒的,一个盘着溜光水滑圆发髻的中年女人紧接着询问奥幕,她的嘴角一直耷拉着,脸上没有笑意,剪指甲就是欧雯的年老版,奥幕记得她,寇兰夫人,一个中英混血的古板保守派。 “我看他压根就是白跑一趟!” 也有人对奥幕带回的三个坐标持以怀疑态度,他们的脸上怒气冲冲,显然是在为自己投入的资金打水漂而恼怒。 “三个坐标,一个比一个古怪,而且只是笼统的,连具体位置都没能准确到,干部奥幕,你这次的行动让我们很失望!”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这种时候,就连欧雯也三缄其口,后退到大门附近,远离纷争以求自保去了。 “奥幕,看来董事们对你的办事能力颇有微词啊。”位于董事长右手边的黑发男人提醒道,他是余文裴,高级主席,并不是所谓的年轻小伙子,只是移植了假发,若是分辨他脸上的沟壑和松弛的皮肤,会发现他和董事长差不多年岁。 只不过董事长不怒自威,而他更加斯文。 “不过我相信你,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几斤几两我最清楚,能力上限和下限也只有我最了解。” 余文裴语调平和地提醒奥幕,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年逾古稀没有死气沉沉,反而一副老当益壮,这种事在五大区不新鲜,在第一批机械义肢问世的时候就不新鲜了。 而现在机械义肢早已发展到机械义体了,人类的平均寿命更是被进一步延长,五大区有不少老年人都是余文裴这种状态。 如果实在不适应机械义肢和义体的话,也不是非移植机械部件不可,这种事那些独坐高楼的上层人最清楚,也最顺手。 奥幕没有回应余文裴不安好心的说辞,他只是极有分寸地微微颔首。 余文裴的话算不上稳定军心,换个角度思考,他只是在帮助自己,因为三年前的行动假话就是在他的支持下才能促成的。 其他董事束手束脚,董事长需要余文裴这种既有野心又有胆量的帮手。 但就算有了这么一位得力帮手也拗不过会议室里其他董事不满的评论和指责,抱怨声渐渐大了起来,不再是交头接耳。 滴—— 会议室内的静音铃响了,这代表董事长要求安静,他要发话了。 “希尔顿,你和奥幕一起参加的行动,对于这三个坐标,你的态度是什么?” 完全在意料之中,奥幕知道以董事长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只把希尔顿晾在一边,让他全程倾听自己烂熟于心的报告和其他董事躁动难安的抱怨的。 董事长在考验希尔顿。 第115章 瓶中世界15 “我有75%的把握。”希尔顿说。 “实话说脑世界中的城市和现实中的五大区有些病不同,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尽管我们极力想要维持其原样,但它还是因为我们的出现受到了影响。”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余文裴感叹一句,用自己的方式表态战队。 “但请别担心董事长,虽然目前三个坐标显示的都是粗略位置,但是我们会尽快根据我们的记忆绘制出脑世界的地图,只需要进一步比对我和干部奥幕就可以缩小范围并且抓住莉莉丝了。”希尔顿继续说明道。 “没错,各位董事,这就是坐标范围值过大的原因,因为脑世界不会一成不变。”奥幕附和了一句。 “绘制脑世界地图需要多久,干部奥幕?” 其实欧雯的这个问题是提给希尔顿和奥幕两个人的,但碍于希尔顿身份的影响,她不得不只提奥幕一个人的名字。 “我还有报告,董事会,我不是斯库尔和哈缇,没有中央处理器。” 奥幕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别太贪心,报告和脑世界地图你们只能选一个。 长桌旁端坐的各位董事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可以对奥幕呼来喝去,但无权对希尔顿这么做。 于是,那群董事转换了思路,只朝希尔顿投去殷切的目光,给他施加无声的压力。 “董事长,我最少需要三天时间。” 希尔顿的要求还是太理想化了,三天不足以他通过梦境行者和脑机回溯记忆、绘制地图。 虽然希尔顿只需要绘制南大区的地图就好,但最坑人的就是脑世界里的南大区也相当繁华,想要把他们通过独特手段储存的记忆复刻出来是极其不易的,这项任务和报告一样耗费心力。 但好在希尔顿不用排版组织语言,也不用费心思虑撰写详尽严谨的报告内容,他只需要尽可能详尽地回忆,接下去的绘图任务只需要交给链接的智能助手就好。 不过超负荷链接梦境行者和脑机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它不仅会造成神经衰弱,还会引起幻觉和梦游,在严重点甚至会杀死过度疲劳的脑细胞,切断神经,造成认知功能障碍和脑死亡。 幸好回忆转写吧不需要做过为详尽的记忆回溯,这也就避免了过度使用脑机后脑死亡的危险,虽然费脑后的神经衰弱是避免不了的,但只要暗箱操作(偷工减料)一下就还不以至于成为植物人。 想到这奥幕在心底默默给希尔顿点了支白蜡烛。 “三天是否太少?”欧雯突然插了一句嘴,她不想背因为董事会施加的压力而引起的难以预料后果的锅。 当然,在场的那些老狐狸也见好就收,纷纷应和。 “不会,我会劲量跟上报告上交的时间。” 这股倔强劲头果然很希尔顿,奥幕心中暗暗感叹,也许该给他将在不久后竖起的墓碑选一个墓志铭了。 “明白。”这是欧雯的回答,也是无奈的妥协。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中途没有停顿,欧雯又接着开口道:“关于那个被带回来的精神意识体,董事会需要你的解释。”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奥幕明白自己躲不掉了。 “还请董事会把它交给我全权处理。”他回答道。 “干部奥幕,请注意,现在对你的要求是做出解释。”欧雯提醒了一句,对他拧了下眉毛。 奥幕清楚欧雯表情里蕴含的提示信息,但是他选择视而不见,“为了帝斯曼家族的伟大计划,我才会留下他。” “为了帝斯曼家族?你好大的口气,干部奥幕!”那位留着小胡子的干瘦董事怒斥道。 “你知道枭咲这种存在对于帝斯曼家族的意义是什么吗?” “当然,赫码先生。”奥幕微微低首,这位赫码·威廉·帝斯曼先生不喜欢被忤逆和顶撞。 “我们早已开启了第十代研究,枭咲这种第八代实*验*体不过是失败品,是废料,是不可知数,必须被全部销毁!” “按照实验安全防护指南的要求,消灭变数是必要举措。”奥幕依旧保持着那个姿态,但他没有推卸,“但实验指导手册里面也曾提及,若实*验*体还存在一定价值,有其他重大用途,则可以视情况放宽防护举措。” “你是在拿实验安全防护指南和实验指导手册里面的漏洞反驳我吗?指南和手册的作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赫码气疯了,甚至出现了失态的表现。 “但她们都曾为帝斯曼家族效力。”奥幕不卑不亢地回答,他终于稍稍抬起了头,目光落在赫码那张气到扭曲的瘦削面颊上,他看得很清楚,赫码想厉声斥责并反驳他,但下一秒却忌惮地闭上了嘴,只吞了一肚子怒气。 “干部奥幕,请注意一下你该回答的问题。虽然你声称是为了帝斯曼家族的伟大计划,才会留下他,但空口无凭,你需要给出证明。” 眼看着互动逐渐陷入僵局,欧雯放弃作壁上观,立即开口,试图挽救。 “我知道帝斯曼家族一直想在枭咲身上使用那个方法,但枭咲人为催熟的身体太过羸弱,以至于他无法承受,这才后启动第九代和第十代。” “你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试图保留一个废品?”那个顶着圆圆啤酒肚的圆润男人接过质问的接力棒。 “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实验成功的关键!”奥幕朗声回答,让自己的声音响亮而干脆以保证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众人各怀鬼胎,目光在奥幕、希尔顿和董事长之间逡巡。 “干部奥幕,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你的意思是你们在脑世界里完成了那项实验?”那个盘着溜光水滑发髻的犀利的中年女人目光射向奥幕,后者没有丝毫躲闪。 “没错,他是一个完美的实验体,达到了那项实验目标的所有条目。” “这怎么可能,帝斯曼家族投入了大量时间、金钱和人才在那项实验研究上,但一直成效平平,你们只是进入了脑世界,不是坐上了时光机,这项研究是需要多年摸索的,实验预测报告已经出来了,我们至少还需要观察五代实*验*体!” 中年女人名叫佩里·斯德格尔·帝斯曼,实验研究部的副部长,她一直坚持谨慎设想、小心求证,是个十足的退堂鼓专家。 因为她过于小心翼翼的行事风格,导致她的导师对她评价极低,到了将近37岁才进入研究所工作。经她手的实*验*体在奥幕进入脑世界之前只有枭咲那一代,当时的佩里还不是副部长,只是个研究组员。 只是三年没见,这位佩里女士就将实验研究推进到了第十代,还真是相当快的淘汰速度呢,但爱慕敢保证,凭这位女士的才华,就算再培养十代也不可能成功。 她不可能再高升了,副部长已经是极限。 “你做不到不代表旁人做不到,佩里。”就在众人各执己见的情况下,一个比佩里女士更加苍老的声音响起了。 那是一位只比董事长年轻一点的女士,她和佩里差不多打扮,同样的气质,同样的眼神,只不过更加严肃不可侵犯。 她是佩里的老师,也是佩里的母亲蒋芸博士,奥幕老师的老搭档。 “我同意干部奥幕留下那个精神意识体,但是否决交由他一人全权负责。”蒋博士开口道。 这是一个来自权威专家的许可和限制,蒋芸虽然同意奥幕留下枭咲的精神意识体,但她并不允许奥幕一个人研究开发枭咲,这一点奥幕早就猜到了。 “感谢您的支持,将博士。”奥幕报以感谢的微笑,“我明白您的顾虑,也清楚您的期望,我们可以合作。”他说。 蒋芸这一次没再回绝,而是饶有深意地盯着奥幕,那一刻奥幕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被帝斯曼家族派来的那些负责培养他的眼线盯梢监视。 那是穿透心灵的凝视,奥幕感觉蒋芸试图将自己看透。 “我们可以散会之后再好好聊聊,干部奥幕。” 良久蒋芸才点头通过,她转向董事长,后者则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这是默许的意思。 蒋芸在实*验*体方面拥有绝对权威,她是实验部部长,所以在场没人再忤逆她了,虽然比她有财有权的大有人在。 赫码被驳了面子,恼怒不已,但他并没有继续干涉,以为那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所以他选择沉默。 但佩里女士就不一样了,这一次当面反对的是自己的母亲,性质完全不一样,这让她明显闷闷不乐,奥幕敏锐察觉到自己在无意中惹了个麻烦。 会议目标里的三项内容全部讨论完毕,虽然有的问题尚未得到及时解决,但总体还算过得去,虽然在有些问题上董事会咄咄逼人,但总归各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奥幕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其实如果方才蒋博士没有和他谋算中的那样,及时站出来替他解围,那他就会立即抛出枭咲拥有精神系超凡能力这个鲜美的诱饵,毕竟从脑世界中带回的超凡能力者,这种实*验*体是相当稀奇的。 “你的目的达到了。”送奥幕走向私人电梯的间隙,欧雯同他说。 “你不必看着我,你知道的,我现在只想找张床好好睡一觉,可没那个闲工夫在这地方到处闲逛,你也没必要这么尽职尽责地监视我。”奥幕无奈摊手,而后打了个哈欠。 “按章程办事罢了。”欧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是不想这么快回去瞧那些董事的臭脸吧?” “你到底走不走?”欧雯瞪了他一眼。 奥幕只好乖乖走进滑块大门的私人电梯,“最近有空吗?” “反正这三天某人没空。”欧雯怼了他一句,而后按向关门键,在门完全合上之前才回了句,“周末下午三点,过时不候。” 金属门彻底关闭,电梯下行,奥幕被指令直接带到了私人休息室所在的楼层。 “原来您在这啊,先生。” 才刚刚走出电梯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治疗师便急吼吼赶过来。 “您当时走到太快了,忘记把这个带上了。” 那治疗师摊开手掌,一个只有指大的数据芯片静悄悄躺在他掌心里。 “这芯片记录条上刻着您名字的缩写,我在您使用过的疗养舱里发现的,我想应该是您的。” “很感谢,这确实是我的东西,麻烦你跑一趟了。” 奥幕从治疗师手中接过芯片,攥在手心里,但后者送完丢失物品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举起了手腕上的电子手环。 “先生,除了那个芯片,我还为您带来了另一样东西。” 治疗师触碰电子手环按键,一束蓝光从显示小孔投射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张虚拟的半透明表格。 “根据疗养舱记录下的数据显示,您的身体想要恢复到从前的状态,最少需要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疗养舱治疗以及两个月的复健,不过这部分内容并不包括脑神经治疗与修复。” “如果将脑神经治疗与修复囊括在内需要多长时间?”奥幕从治疗师的电子手环中复制过数据,然后将它传送到了私人休息室的智能管家程序中。 “如果涉及脑神经则所需时间会更长,最起码三个月起步,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时常对精神意识状况进行监测,需要频繁佩戴梦境行者和脑机,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延迟康复进程,却能最大限度确保脑神经衰弱和病变的可能。” “那就为我安排上吧。”奥幕不觉得自己能够在高压工作的情况下保持大脑长期清醒,偶尔接受一下脑神经治疗和康复训练有利于他放松紧绷的神经,这更有利于他维持思考力,并且缓慢适应未来越来越繁重的思考强度。 “可是您刚刚脱离脑机和梦境行者联合体,我们这边不建议您继续……”治疗师对奥幕身体的接受能力持质疑态度,他并不希望自己医治的病人在神经疲惫的情况下继续承受脑机和梦境行者的精神扫描。 第116章 瓶中世界16 有的时候治疗师对病人的保护过度了,奥幕好了好几分钟才说服这位年轻的治疗师,虽然他并不是自己的主治医生,但奥幕喜欢这位年轻人认真诚实的态度。 解决了小麻烦之后,他拖着疲惫方身体走进私人休息室,攀附在整个肢体上的酸痛已经快要逼疯他了,他必须尽快进行一场睡眠。 “报告我离开期间的访客记录。”虽然整个灵魂困倦不堪,但长期的习惯还是战胜了动摇的意志。 “除了医疗机器人送来的药品和送餐机器人松开的营养餐之外没有其他特殊访客。” 智能管家对奥幕进行了虹膜识别,而后金属房门无声划开。 这个房间不算大,因为考察站配备有自己的餐厅和锻炼馆,所以除了基本的洗漱套间外就只剩下进门就能看清所有陈设的休息室了。 其实考察站内并不是没有大户型套间,只不过奥幕的大部分工作场所远在考察站之外,所以为了节省空间并且方便响应上层指令,他最后只申请了这么一间狭小的私人休息室。 奥幕拖着步子来到床边,直接无视摆在桌子上的营养餐。 智能管家用一种呆板的电子音提醒他,可奥幕充耳不闻,作为人工智能它们当然不会感受到疲惫,但他不一样,他现在快要散架了。 一头栽倒在床铺上,那种压垮眼皮的困倦感立刻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记忆力溃散,视野前方像是遮挡着一面巨大粗糙的毛玻璃。 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实,一切都开始离他远去,直到睡意拖着他的灵魂和意识不断下沉,下沉。 他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那不算是一段舒适的睡眠,奥幕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等到他因为噩梦而心跳加速从睡梦中惊醒时他只感觉浑身散架般酸痛。 他出汗了,几乎大汗淋漓,汗液浸湿了他来不及换的衣服,半干不干地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智能管家,我睡了多久?”他深呼出一口气,重重地叹息着,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叫嚣呼号、羸弱无力。 “1小时25分钟。”智能管家回答道。 “只有一个多小时吗?我感觉自己好像经历漫长的一个世纪。”奥幕单手撑着额头,突然惊醒后的心悸和偏头痛十分折磨人。 “我的数据库显示您这种感受源自于机体功能的预警。因为本身十分渴求睡眠与休息,可是尚未放松的神经却又在大脑中灵活运作,这是一种过度疲乏劳累后的正常反应,它通常还伴随着多梦和断断续续的惊醒。也许您需要再多休息几个小时。” 智能管家亮起桌上的指示灯,“也许牛奶对您的睡眠有助益,如果您需要加热,我可以为您呼叫送餐机器人。” “不用了,我现在不需要送餐服务。” “明白,如有其他需求可随时呼叫我。”智能管家讲完结束语后便隐匿不言了,它是个合格的人工智能,至少在为人类服务方面它尽职尽责。 奥幕没再继续睡觉,虽然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爆炸了,眼珠子也酸涩得难受,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爬起来,走向了智能桌。 智能桌面上摆放着保温餐盒,在极地低温环境下几乎每个休息室都配备了供暖系统,为菜品配备的自然是具备保温功能的餐盒了。 但是那餐盒的保温指数是被设置过的,饭菜难以长时间维持刚出锅时热气腾腾的状态,只会是适合进食的那种温度。 奥幕没有碰它,虽然他现在胃部难受得紧,但他肯定那并不是因为饥饿。 他轻敲智能桌面,将配套的旋转座椅拉过来,坐在上面好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旋转座椅是皮革质地的,但没有配备记忆金属和按摩器,所以显得很……坚硬,这让此刻身体敏感的奥幕坐得很不舒服,但他没时间抱怨了,脑袋里关于噩梦的记忆正在以指数级速度消散! “希望文字不会出现偏颇……有的片段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奥幕第一次同自己的记忆赛跑,他的记忆力一向很高,这是基因改造带来的优势,但面对梦境里那些虚幻的东西,他的记忆优势则大打折扣。 对于梦境内容的遗忘几乎是机体下意识反应,没有经过特殊锻炼的大脑没办法在清醒后记住那么多东西,尤其是对细节的记忆。 更何况还有一个因素对他不利,他从不做梦,就算佩戴梦境行者,他也一向只进行精神意识体扫描和透析,从没进行过梦境勘测。 奥幕曾一度怀疑自己缺乏想象力,因为太过注重实际而丧失了想象的能力,所以他才没有梦。 但今晚的梦推翻了他的看法,他并不是缺乏想象力,只不过是不擅长做梦。 这让奥幕想起一个人,那个写下关于梦境日记的老朋友。 奥斯顿当时也和他一样做的是噩梦,但他却能记得那么清楚,想来是他经常做梦,所以锻炼出了记忆梦境的能力,如果以后不得不面对梦境的长期侵扰的话,也许找奥斯顿取取经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手上飞快,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个不同。他本可以将这项消耗体力的工作交给智能管家的,但长期以来的习惯立即否决了他的想法。 再者,奥幕不能确定自己在口述时大脑的清晰灵活程度会比手动输入更快,说不定口述的话他的注意力会很容易不集中。 房间里都是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那声音没有节奏,听上去只想是一堆杂乱不堪的鼓点,只有敲击者知晓其中意义。 化了将近半小时,奥幕才把那串文字输入完毕,边思考边输入的情况下,他已经尽量减少文章中出现废话的频率了。 “已经完全没印象了。”他尝试再去回忆那些画面,哪怕是一个片段,哪怕是一个恍惚的身影,可是他依旧失败了。 那些梦境里出现的面庞和景物如飘散的烟雾般慢慢远去,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也再难抓住一个逻辑的支点。 盯着闪烁着蓝光的半透明屏幕显示器,奥幕开始自我怀疑,他鲜少自我怀疑,或者说他从未自我怀疑,但是现在看着那些文字,他顿时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描写什么了,它们简直像是天书,又或者是疯子的呓语,再去看时驴唇不对马嘴,逻辑不通。 他们更像是几个破碎的逻辑链的组合,各有各的领域,但毫不相干。 奥幕将自己倒进座椅里,座椅的椅背没有如设想中那般折叠金属角度以调解出于他而言舒服的角度,只是直愣愣地杵在那,抵着他的背。 也许应该找专业人士来瞧一瞧,或者……换一种表达方式。 奥幕的脑袋靠在座椅的边缘,仰视天花板,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不算低矮,但是嵌入墙体的灯管却是刺目的冷光灯,这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黑暗再次袭来,只不过这一次是奥幕自愿的。 他需要思考,需要一个足够静谧的空间,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上。 黑暗中,奥幕原本微僵的身体开始放松,他的思绪在那些缺乏逻辑链的语言之间来回徘徊,寻找关键点。 但他还是失败了,那种混沌的无需让他逻辑性的思维寸步难行。 也许该……换一种方式? 奥幕阖上的眼皮下眼珠在旋转,他眉心微锁,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黑暗中,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模糊的,就像那些记录下来的文字。在这种闭目深思的情况下他只能确定一点,那几只存在于眼前的黑暗。 虽然那是由于眼皮遮挡导致的,但那就是答案,更多的事实掩盖在眼皮之后,但寻找到那些事实真相的关键就是意识到眼皮的存在,然后才能睁开眼睛窥探真相。 这就是通向答案的必经之路! 奥幕猛地张开眼,突然闯进瞳孔的刺目冷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好半天才摆脱掉那些附着在视野中的灯光影像。 他需要将那些文字最本质的特点展现出来,就像那些特点在梦境里向他展示的那样——图像。 图像就是这个梦境最纯粹的眼皮,文字不过是做梦者对它们的内化理解罢了,只有图像本身才是梦境想要传达的。 但是作画是一个精细的过程,极其消耗精力,对作画者的身体素质也有要求,他当然可以将做画的过程交给智能管家,但那样的话就有极大几率会被帝斯曼家族的监管者直接审查。 奥幕不认为那群脑袋如齿轮板模式化思考的监管者能看懂他记录的文章,他们顶多会认为他疯了,刚同脑机——梦境行者联合体脱离就开始出现臆想症了。 但如果将那些画面展示在他们面前就不一样了,它们一定会被立即上传给高层,然后交友相关领域的专家研究商讨,这不仅会泄露信息还会将自身牵涉其中,得不偿失。 于是奥幕决定先回忆脑海中能想起的仅剩的那些梦境画面,然后将它们全数储存在记忆芯片中。 能想起的画面不多,画质也不算高,因此存储所需的时间也不过十几秒,他只是进了洗漱室一趟就搞定了一切。 解决完一切后奥幕决定贴身保管那枚记忆芯片,虽然他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让其他有心之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至于那份记录,奥幕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把它继续留在了电脑上,与其画蛇添足引人注意,还不如表现得坦荡些,就算旁人追查他,他也可以声称那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梦境的记录。 对于毫无头绪又毫无价值的事情,旁人的热情往往不会维持太久。 奥幕待在洗漱室的时候顺便做了自我清洁,一衣服也放进清洗机里清洗了一遍,相比于宽松的睡衣,他其实更喜欢贴身透气的连衣制服,他喜欢时刻准备着的感觉。 但他还是换上了睡衣,毕竟作为一名病人,他现在需要表现出的更多是脆弱,病痛更容易将一个人真实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所以作为病人的他不需要表现得太过顽强有毅力。 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奥幕已经没什么睡意了,但同样也没什么食欲,他选择躺进智能沙发里,他需要智能沙发的按摩系统来放松浑身酸软的肌肉,疏解疲乏。 智能沙发启动的声音很小,虽然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稍微有些大了,但不算扰人。而且奥幕如果想要在按摩期间休息的话,还可以戴上降噪耳塞会是播放一首舒缓助眠的音乐。 最后奥幕选择了音乐,一首舒缓悠扬的轻音乐,管弦类乐器独奏的那种。 悦耳动听的管弦乐从智能沙发链接的蓝牙播放系统中传出,立体环绕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时高时低、时缓时快的音乐节拍很是催眠。 一般人在按摩的时候听这种类型的音乐很快便会沉入失眠,然后在梦的彼岸翱翔,但奥幕不一样,他选择播放音乐可不是为了助眠的。 他点击电子手环,那上面有他设置的独立程序,足以屏蔽智能管家的监视以及房间内部一切有可能存在的监听工具。 “我今天难得休假,不喜欢虫子在身边碍手碍脚。” 音乐声没有停,他的声音足够清晰,既没有盖过音乐,也没有细如蚊蝇,他确定那个正待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人听得见。 “你今天似乎很清闲,怎么,你上头的人终于安耐不住了?” 奥幕虽然在询问,但他的语气里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还不现身吗?我没时间和你继续玩视而不见的过家家游戏了。如果你选择继续装聋作哑,那么我不介意让你明天就从极地考察站消失。” 整个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所等待的回答迟迟未到。 “这就是你们的胆量吗?我还真是看错你们了。”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 终于,在奥幕的无情嘲讽之下,私人休息室里传来了第二个人的声音,一个嗓音稍显低沉的年轻人的声音。 第117章 瓶中世界17 “我知不知道,何时知道,对你过去的谍*报行动有影响吗?” 奥幕闭着眼睛,整个人窝进智能沙发的椅座里。 “既然发现了我潜伏在帝斯曼家族内部,为何不揭穿我的身份?” 私人休息室里的灯光在奥幕的操控下黯淡下来,墙角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不揭穿你,当然是为了让你继续给派遣你的人发送消息。” 奥幕没有睁眼,他凭借听觉分辨出现身者所处的方位,那个位置,距离门口很近,只需要跨出几步就能在自动门打开时悄无声息地出入。 他等了一会,在等那个青年的反应,对方此刻默不作声,仿佛陷入了沉寂与深思,当然,他肯定是要深思的,毕竟他被自以为掌控的监视对象耍了。 “那些我送出去的消息……” “半真半假,是个有头脑的人都会选择那么做。”对于青年的提问,奥幕坦然回应。 “还是那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只是个搞谍报的,确保自身安全才是第一位吧。你不问我对你的身份了解有多少,对你的藏匿住所了解有多少,对你的能力了解有多少,居然执着于毫无意义的时间?” 奥幕心底有数了,他换了个稍微舒服不累脖子的动作,转头看向了那个墙角,“看来你这个问题不受为自己问的。” 半隐在墙角的青年有一头粉发,身着迷彩军装,脸上的机械面罩遮住下了半张脸,那双绿幽幽的眼珠子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她的人?” “我不属于任何人。” “没错,想你们这种治愈的异变者一般都声称自己只属于组织,以此来满足自己脆弱可怜的自尊心。” “还真是和以往大不相同呢,至少聚光灯下从内见到你露出这副嘴脸。” “是吗,也许那就是伪装吧,就像你的机械面罩一样,我想你并不愿意把它摘下来,对吧?” 奥幕清楚地看到青年攥紧了拳头,他在忍耐,人类面对屈辱时时常表现出这种自我挣扎的模样。 “问题的答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很有魄力,一个问题连续问了我三次,我不得不提醒你,虽然我现在没有揭发你,但不代表下一秒不会变卦。” “威胁对我来说没用,就算你揭发我,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而我,会尽我所能让他们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很不错的要挟条件,但……我既然能发现你,就自然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你,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帐。”奥幕前倾身体,看进青年幽绿的眼瞳中。 “你大可以壮*烈*牺*牲,但你的死*亡只会成为我行动的助力,朋友。” “这么看来,你不希望我自取灭亡?”青年回视奥幕,略显不安地蹙起眉头。 “暂时不希望。”奥幕双手交扣。 “但我还是需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沉默良久,青年依旧教条式回复。 “你很执着,作为谍*报*死*侍,这一点很值得敬佩。”奥幕重新靠回椅背,“我当然可以给你答案。”他说。 青年有些惊讶,他的不安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展现出局促。 “你不像个慈善家。”青年说。 “当然。”奥幕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顶多只算信息互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得罪了帝斯曼家族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忘了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信息交换并不平等,我有权拒绝给与回答,而你,最好选择坦诚相待。” “果然是帝斯曼家族的作风。”青年轻嗤一声。 “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盯梢的又是什么?” “一条被铁链项圈拴住的猛兽?” “我只当你在开玩笑,这种比喻可是有失偏颇的,毕竟我很少具有攻击性。”奥幕摊开手,做出一个无奈的动作。 青年慢慢适应了这种谈话的氛围,从墙角挪出了半步以旋转躯干,但动作也仅限于此。 “你想要知道什么?这产谈话貌似是你在引导。”青年虽然局促,但并不愚蠢,这正是奥幕喜欢的特点。 “放心,我会给与我的朋友充分的尊重。”奥幕这么安抚青年,但青年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 “尊重?也许我不需要尊重,要知道那些得到你尊重的‘朋友’都被你搞垮了。” “这么多年一直有另一双目的纯粹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感觉果然不同凡响,我喜欢你,朋友,即使你的存在让我的日常工作量加重了不少。”奥幕露出欣慰的笑容。 “既然你想知道答案,那么我可以暂时作为被提问方,对于我的问题你自然可以选择不回答,但在那之后你也休想再从我这刺探到任何信息。”奥幕给出了让步,这会是一场在某种程度上还算公平的对峙。 “我……我没有权利泄露秘密,也被有可能泄露秘密。”青年眼中一副视死如归的坚毅。 “这我比你清楚清楚,我的朋友,我可以肯定你知道的信息不过是我想要的信息的冰山一角。” “既然你心底清楚,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赔本买卖?” “看来你还不算了解我,在我这里没有赔本的买卖。”奥幕的手指在智能沙发的椅背上轻点,摩擦过皮革时发出的轻微响声被房间内的音乐完全遮盖。 青年再次陷入沉思,这一次的时间明显比上一次长得多。直到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奥幕的方向,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分钟。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深思,至少对于奥幕来说如此,因为青年已经彻底丧失了自己的谍*报价值,他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 一、死磕到底,最后面对束手就擒的结局。 二、与敌周旋,在死前尽己所能传送回更多有利消息。 而且就在两小时前他才接受另一份秘密任务,这个任务相当重要,甚至超过了他的生死。 “你很狡猾,你的手下败将都这么说。”最后,青年只朝奥幕丢出这么一句无意义的话。 奥幕不觉得自己看走眼了,他知道自己的猎物别无选择,而且就散他想放弃,那个一直在他身后催促他更进一步的命令下达者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是他们太不小心,他们的失败源于自身的不谨慎。”奥幕重新双手交口,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 “看来我需要在对话中更加小心谨慎些了。”青年的表情和姿态全是防御的意味,他僵硬的肢体将自身的紧张和迟疑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奥幕的面前。 “求之不得。”奥幕点点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叫青年更加拘谨。 “我的问题始终不变。”青年试探了半天才堪堪说出口,他对这个问题的执着程度让奥幕感到兴趣盎然。 “从你来到帝斯曼家族试图监视希尔顿的那天起。”奥幕如约回答。 “这么早?”青年眉心蹙得死紧,奥幕双眼微眯,他能将青年此刻的心情变化全数设想出来。 “你怎么发现我的,我的能力一般人根本无法识破,还是说……你其实是某种透视超凡能力者?” 青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直视奥幕,后者的状态却明显轻松许多。 “这是第二个问题,朋友,你太心急了。” 经奥幕这么一提醒,青年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因被看穿身份的窘迫而急切想要知道答案,差点忘记了自己此番行动的一大任务。 “作为交换,你可以问我问题。”当反应过来后,青年只能选择先妥协,再从长计议。 “我的问题很简单,你在组织里有亲眼见过她吗?” “他?”青年明显有些茫然,“你指的他是谁?” “你为止奋不顾身的那个人。” “……当然见过。”青年回答得磕磕绊绊,他不清楚奥幕为什么问自己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好,我的问题结束了。”奥幕点点头,靠回椅背的同时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的问题只是……这么简单?”青年开始怀疑奥幕,可奥幕却只是语气慵懒地提醒了他一句。 “这就是你的第二个问题?” 该死,搞错了! 奥幕能看到青年的表情在诠释那个内化想法,但他依旧没默不作声。 “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之前问你的那个。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你是某种透视超凡能力者吗?” “你的提问方式并不巧妙,朋友,别试图将两问题塞进一个问题的壳子里。” 奥幕一眼就看穿了青年的小花招,虽然那只是青年在极度迷惘情况下的条件反射行为。 “好吧,我希望获得……后半部分的答案。”青年缩小了问题圈子。 “我确实有超凡能力。”奥幕对上青年诧异的双眸,神色真诚又平淡,这倒让后者开始不知所措了,奥幕猜青年一定在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不直接问“你的超凡能力是什么?”这类的问题。 “现在轮到我了。”作为这场对话的发起者,他的态度泰然自若。 “你的命令下达者今夜派你来接近我,他给你下达的命令要求是什么?” 这是个很讨巧的问法,和奥幕一贯的提问方式完全吻合。 这一次青年脸上并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但很快这种怡然自得就变成了担忧。 “你在打什么主意?” 奥幕这一次没有回答,也没再给出提醒,他只是挑起眉梢,意味深长地看向青年。 青年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对话中犯下的可怕错误,脸上顿时愁云惨雾起来。 “这不是我的第三个问题。”青年后悔的动作快过语言。 奥幕依旧没有回答。 青年有些垂头耷脑,他表现出了明显的挫败。“他们想向你提出合作。” 他们?一个很有意思的回答。 奥幕微微昂首,示意青年继续。青年短暂犹豫后,选择接受奥幕的要求。 “他们有自己的猜测。”青年说,“其中有人怀疑你其实从一早就看穿了我的伪装和行动。” 说到这,奥幕明显感觉青年瑟缩了一下,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被旁人轻而易举地看穿,这既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耻辱。 “我猜这位提出怀疑的人就是极力主张你今晚行动的强大推手。” “你猜对了一半。” “看来你并不打算把另一半也告诉我。”在青年看来,爱慕做出脸上那种苦恼的表情简直轻而易举。 那太具迷惑性了,他的手下败将就是被这种表象欺骗才会落入他的圈套。 “他们对你的全部了解都通过我一个人。”青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他们自诩把你看得很清楚,甚至是了如指掌的地步,但是我却并不这么认为,想要了解一个人,单单长期相处是不够的,还需要两者的共鸣才行。”青年的这一说法出乎奥幕所料。 他貌似没有预料中那么死板呆愣。 “我和你算不上同一种人,奥幕,但在某些方面我能够理解你,虽然我在向他们传送有关你的消息时竭力避免个人喜恶对最终评价的影响,但是那些有关你的文字里多多少少还是掺杂着我的情绪。” “有趣的说法,朋友,也许我们可以更近一步地了解彼此。” “越是接近你,越是了解你,我就越是明白一个道理。”青年没有去接奥幕的话。 奥幕倒是乐得倾听。 “你就像是一个黑洞,靠近你的人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最后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消磨殆尽,化为你的养分。你的心是枯萎的,但是那群常伴你左右的蠢货却还没有看出这一点。” “留下你果然是明智之举,你给我带来太多惊喜了,我的朋友。”奥幕抚掌,对青年所做的评判不发任何个人意见。 “所以你其实并不主张今晚的行动?”奥幕挑明了他的猜测。 “我当然不主张,没有人愿意自投罗网。” 奥幕听明白了,这位敌*对*组*织的青年对他有很大意见。 “但你现在既然来了,我还是对你们的计划更感兴趣。你们想好寻求合作,想要摸清楚我的态度,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我早就给你了,我的朋友——我也同样如此。” 第118章 瓶中世界18 深处黑暗深处的沈祈灵并不知道储存着她剩余精神意识体的休眠舱外正在谋划着什么。 她能感觉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寒冷和黑暗。 没错,在这种地方,作为精神意识体的她居然会感到寒冷。 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寒冷,就像是被孤立到了一个无人之境,她感觉自己好像确实了某个部分,这部分在于精神,而非肉体。 留在此处吧,这里最安全。黑暗中,有个声音在劝说她,她不知道那声音从何而来,只知道它一直试图将自己留下。 她绝对不会留下,哪怕这片黑暗之地真如那声音所说一般安全,她不是为了在安全中苟活才坚持抗争,她是为了战胜一切桎梏和阻碍。 必须向前!沈祈灵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不断向前,直到能走出这片黑暗。 这片黑暗中没有可以辨别时间的工具,漫长的旅途非但没给沈祈灵带来疲惫之感,反而让她越来越有活力。她的决定没有错,停留在原处只会让她丧失力量。 不知走了多久,沈祈灵听到远处墨汁般浓稠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汽笛声,紧接着露出一只亮黄色的独眼。 那独眼圆瞪着,高悬在空中,审视着她。 沈祈灵没有因为那只眼睛都审视而停下脚步,她继续向前,脚步甚至比以往先前更坚定。 她在有节奏的汽笛声中靠近,那只独眼中途眨都没眨眼,直到沈祈灵靠得足够近才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艘巨大的邮轮,愚人号!没错,就是它,它再一次以一种奇幻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精神意识空间之中。 做个选择呢?登船探索……还是继续向前。 当沈祈灵抵达这艘邮轮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前方好像存在着其他什么东西,它们没有呼唤她,却莫名其妙向她投来意识辐射。 也许那些待探索之物都和愚人号一样,停留在她的意识里,等待她去发现它们。 那么登船吧! 沈祈灵下定决心的瞬间便纵身一跃攀上船舷,这是她的精神意识世界,亚当说过,在这里她无所不能。 她轻巧地翻越栏杆,落在愚人号甲班上时不小心震起了一片尘埃。这里一定封存了许久,否则不会落下这么多历史的灰烬。 这是记忆之河里停泊或搁浅的一个片段,沈祈灵敢肯定,因为现实中的愚人号被联邦改造过,并且没有像这艘邮轮一般满是灰烬和尘埃。 愚人号的船身并没有生锈,大概是因为它是记忆片段,所以它指只会被遗忘的尘埃覆盖。 因此沈祈灵不用担心自己在探索冒险的过程中被哪个锈蚀倒塌的货架或是金属门偷袭了。 探索的过程有些枯燥乏味,但好在精神意识的世界里不用费力攀爬船身和精细计算落脚点。 沈祈灵很快就来到了船长室,她在那里发现了一个航线海图,地图上没有标记一处停靠港口,只在公海中设置了几处基本的能源补充点。 这些能源补充点并不是所谓的自然岛屿或是人造陆地,它们只是一个点,到了规定的补给时间才会有其他邮轮或是舰队行驶到能源补充点。 愚人号既不靠岸,也不会和公海上的任何自然岛屿和人造陆地联络,它的存在就像是某种游*行活动。 沈祈灵根据已知信息拼接,很快就看出了联邦的小心思,它们之所以留下愚人号,并对其进行改造和再服役,表面上是为了威呵仿生人,并宣告人类的胜利。背地里却是以游*行之名进行远离人类社会、不遭受媒体关注和舆论争议的超凡能力人*体*实*验。 真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想来是个把政治手腕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家伙。 沈祈灵心中感叹,随着离开了船长驾驶室,那里没有其他线索了。 她又来到了船员休息室,经过一层又一层的走廊时,沈祈灵感觉自己的记忆仿佛溯洄到了第一次登陆愚人号的时间点,当时的她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游戏。 话说回来,如果2077的世界只是她精神意识铸造的一道防火墙,那么她原处意识体生存的2037年呢?把她带到2077年的无限呢? 在看到亚当揭示给她的真相后,沈祈灵开始怀疑,会不会2037年才是她设置防火墙为了保护的世界?而无限只是运用了某种手段将她的意识体带到了防火墙世界里? 存在这种可能性,但设想这种可能性时又会引起其他的问题,那些都是漏洞。 首先,她为什么要用防火墙保护2037年那样一个虚假的里世界? 其次,如果无限能设法将她从里世界带出来,就必定有方法跨过防火墙,在这种情况下它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走? 最后,亚当揭示的那些真的是毫无粉饰的真相吗?如果是,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三个问题沈祈灵暂时无法解决,只能寄希望于寻找线索,很明显探索自己的精神意识世界会是拼凑真相的一个绝佳选择。 在船员休息室里搜寻了一番,除了基本在信号中断情况下用来打发时间的杂志和报纸之外,几乎一无所获,一个依据高科技的社会,只需要钻进耶梦加得服务器的世界里就可以解决一切精神需求,他们还有什么必要带上除必需物品之外的其他零散杂物吗? 在搜索完最后一间船员室后,沈祈灵可以肯定,这群船员的空余时间基本都献给网络世界了,除了一些吸引人眼球的杂志和报纸外几乎没啥其他可参考的纸质资料留下了。 沈祈灵把那些纸质材料简单浏览了一遍,而后她肯定自己犯了一个无可饶恕的错误——浪费时间。 最后她放弃继续在船员区徘徊,如果想要寻找有用的数据和纸质材料,也许只有乘客区的实验室那边才有了,她记得研究员们就住在那附近。 沈祈灵没花多少力气就到了那一层,那里的顶灯没有记忆里的明亮,灰蒙蒙的,折射出走廊里被沈祈灵的动作扬起的细小尘埃。 不过虽然灯光黯淡,但还算能够视物,沈祈灵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实验室的大门密码输入盘、虹膜扫描器以及精神信息扫描器都陷入了沉默,想来是全部坏掉了,看来只有想其他办法进门了。 沈祈灵朝四周瞅了瞅,没有可以用来撬门的工具。 最后她选择握拳发力,将全身的力量全部聚集在自己的拳头上,然后一拳轰出。 砰! 铁门在一声巨响后凹陷进去,衔接处露出来一道口子,沈祈灵两手扣进那道口子里,用力朝两边一推,门被她强行按入墙体凹槽里。 “咳咳咳……” 因为大动作激起的灰尘在实验室里飞舞,这里的玻璃器皿,桌面地板上都是那种灰白色的尘埃。 尘埃被吸进呼吸道中,沈祈灵一阵猛咳,单这种咳嗽并非肉体那种呼吸道和鼻粘膜瘙痒反应,更多的是一种对精神的震撼。 沈祈灵感觉有一股莫名熟悉的场景在朝自己的脑袋里钻,没有语言和声音,只有单纯的画面。 研究员正在为实验忙碌,每个人都全副武装,培养舱里悬浮的胚*胎还出于成长阶段,于淡紫色的营养液中沉沉浮浮。 这些是愚人号上的……实验? 沈祈灵快速扫视四周,没有……还是没有! 这群人里没有她! 沈祈灵有些恍惚,她还记得自己的仿生体充当间*谍混入其中的故事,但是这群人现在却没有她?难道是这个时间线里她还没有被培育出来? 像是受到了沈祈灵情绪的影响,实验室里的景象开始加速,每个人都动作快到残影,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快进键般。 胚*胎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然后他们长成了一群正常的少男少女,如果忽略他们呆滞的眼神的话,的确如此。 再然后他们被注射了一种颜色极深的黑紫色药剂,于是可怕的死*亡降临了,原本的一百个实验体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她就是沈祈灵在愚人号演员区遇到的那个。 时间还在飞速前进,很快那群研究员离船又登船,其中那位李博士的脸沈祈灵尤为熟悉,只是很奇怪,研究员“沈祈灵”依旧没有跟在他身旁。 而随后不久,一个人登上了愚人号。 奥幕! 不是黑曼巴,是奥幕! 怎么会?这段记忆怎么会? 太奇怪了! 所以2077世界里的那些经历到底有多少是真实多少是虚假? 沈祈灵想要上前问个明白,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直接从奥幕的身体里穿过了,她触碰不到他,可她明明能够触碰到愚人号! 嘎达嘎达…… 正在沈祈灵不肯放弃的时候,船体开始发出令人牙疼的金属摩擦声,就连庞大都船身也开始摇晃震颤。 这是警告吗?还是说这是记忆走向终端的提示?她必须离开了吗? 那种震颤是如此真实,可是奥幕和拿群研究员却很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沈祈灵这才发现研究员和奥幕是她在这艘邮轮上见到的唯一的生命体,至于其余船员或是游客与演员她都没见到,只有他们存在! 他们会是特定记忆体吗?沈祈灵不清楚,但她明白的是她必须离开了,因为船体的摇晃和尖鸣明显是在驱赶她,她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了。 沈祈灵没有流连,她快速翻下船身,身姿矫健地落下地面上,就像是长期生活在古木森林的人猿泰山般灵活轻松。 快跑吧! 沈祈灵在心底提醒自己,而后脚下生风冲向了那片不见前路的黑暗中,她感觉另一阵精神波动的涟漪正在朝自己袭来。 它在召唤我! 沈祈灵肯定,而后头也不回地冲向那里,在她身后她听到了金属倒塌的沉重轰鸣声。 愚人号携带的那段记忆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沈祈灵心底微微颤抖,一股莫名的悲伤攀上她的心头,而她难以排解。 那是被长期蒙骗后的哀怨吗?亦或是来不及和一位老朋友告别时的遗憾?还是说那种纯粹的感情只是因为她看到了某段事实,某个存在,某个人? 沈祈灵搞不清楚,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她心中没地,但她希望自己能在下一站寻找到答案。 终于,在一段毫无停息的奔跑后,沈祈灵看到前方的黑暗中再次显露出了一点光芒,这次那光芒的高度只到她的胸前。 她加快步子,拉开步伐,朝着光芒的方向拼命飞奔。 咚咚咚—— 离那道光芒越近,回想在沈祈灵耳边的心跳声就越来越明显,那声音的节奏就像是医院里常会用到的心率检测仪。 终于,当沈祈灵靠那道光足够近时,一个四周反射白光的纯白色房间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个和愚人号上实验室相似的房间,里面放满实验仪器,最核心的部位则摆放着一个大型休眠舱。 向前…… 内心告诉沈祈灵应该这么做,随后她靠近了那台机器。 休眠舱通体雪白,和这间实验室一个颜色,刚刚那光芒则是休眠舱内置生物灯,它通过舱罩漫射而出,呈现为一种冰冷的淡蓝色。 沈祈灵凑近它,观察它,然后试图触碰它,但是她失败了,她的手臂直接穿过了休眠舱。 这个房间里面没有研究员,但是沈祈灵却觉得它本该有。 她踮起脚尖从舱罩往里望,她必须要控制住自己倾斜的角度和彼此之间的距离,靠的太近只会让她直接穿过那个休眠舱的影像。 废了一番功夫,沈祈灵终于瞧见了舱罩里的景象,因为生物灯的原因,那里面幽兰一片,活有一种深海迷航的感觉。 而在那片深蓝之中确实有波纹涌动,沈祈灵可以断定那是一舱室的同色系营养液,只为了……只为了维持休眠舱内的那颗大脑的活性! 沈祈灵被吓得连连后退,她跌跌撞撞稳住步伐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在看到那颗大脑时,沈祈灵感觉一股凉意突然蹿向自己的脑颅,然后自己的脑颅被切开,而大脑成了悬浮在休眠舱里的那一个! 第119章 瓶中世界19 曾经是不是有人提过,她已经死了? 该死,那段记忆为什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就好像被某种东西磨没了。 所以那是真的吗? 那种感觉……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不在自己的脑颅中,她好像在那个休眠舱中,就悬浮在那。 这种感觉很诡异,沈祈灵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是……作为精神意识体的她真的会有幻觉吗?那种突如其来的真实感受是真实的吗? 她无法确定,只觉得房间的四壁开始颤抖。 这里也要轰然倒塌了吗? 没有时间去思考了,条件反射般朝大门冲去。 直到穿墙而过,沈祈灵才发现这个房间于她而言都是不可触碰的。 真奇怪啊,就和之前在愚人号上遇到的奥幕一样。 继续向前吧! 心底有个声音在同她讲话。 来找我。 那个声音不分男女,带着一种未知的情绪。 沈祈灵没有犹豫,因为犹豫不前也不会获得答案,她不断向前,直到那声坍塌巨响再一次撼动她的耳膜。 前方又是黑暗,黑暗使人丧失了方向,可这一次沈祈灵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呼喊着她,指引着她。 她努力去寻找,在黑暗中试图寻找方向,虽然光芒的缺失让她不见前路,迷茫又惶惑,但她不会惧怕去寻找光芒与前路的。 终于…… 在那个方向! 沈祈灵看到了,确切地说是抓到了什么,那东西没有形状,伸手触摸时完全感觉不到它,但对于心灵来说,它就像是指示箭头一样,为迷惘的精神和心灵指出一条前行之路。 转弯,转弯,再转弯,有一瞬间沈祈灵甚至怀疑自己在原地转圈,最后,她听到了一声尖叫,而后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精神。 突入其来的失重感令人不自觉联想到无尽的深渊,黑暗中沈祈灵看不到自己脚下的道路,她只感觉自己一直在移动,朝着那个箭头指示的方向。 再然后,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在她的头顶绽放,她的瞳孔迅速收缩,眼前花白一片无法视物。 “小白船……小白船……” 眼前碎影斑驳,耳边却回响起一首动听温柔的歌谣,依旧是那不辨男女的声音,它轻声哼唱着,就好像父母亲在为自己浅眠的孩子哼唱摇篮曲。 小白船? 沈祈灵满心狐疑。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说辞。 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想要记起来,可是那段记忆却莫名蒙尘,沈祈灵敢肯定那是自己最近才知道的事,按理说记忆应当相对清晰才是,可她努力回想时还是感觉自己和那段记忆之间相隔着一块巨大的灰白色毛玻璃。 一切都黯淡了,一切都记不清了。 沈祈灵安静地倾听着,竭尽全力回忆,在不知不觉间被那首小调吸引靠近。 多么悲伤的曲调啊……当沈祈灵发现自己对那首小调的认知趋近于悲悯和共情时,自己也惊愣在原地。 悲伤?为什么会感觉悲伤? 那种悲伤不属于人类感情中的任何一种悲伤,那悲伤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耶*稣悲悯的叹息,它是那么大,大到能够包容整个宇宙。 在小调的指引下,沈祈灵伸手推开了阻隔在自己和光芒之间的之后一道门,那些门彼此间隔一定距离、不规律排布着,组成的区域好似一个巨型迷宫,而沈祈灵推开的那扇门就在迷宫的最深处。 吱呀—— 门开了,沈祈灵顶着头顶刺目的白光靠近,越靠近房门里侧那道白光越柔和,最后直接化为了一个半径足以覆盖迷宫的正圆珠白色光晕。 哒哒哒—— 沈祈灵进入了一个无顶的房间,房间的地面铺设着洁白无瑕的瓷砖,四壁也粉刷得纤尘不染,房间一侧有一扇自动电子门,中央的宽阔出摆放着唯一的一件家具——一个顶上悬挂着儿童旋转玩具的婴儿床。 自开始在精神世界探险已来,那个婴儿床是沈祈灵唯一能够确确实实触碰到的物品。 房间里面没有人类存在的迹象,而那阵歌声也在沈祈灵进入房间后背也就消失无踪了。 是因为怕被她发现吗?那个唱歌的存在是不是就躲在电子门的另一边? 沈祈灵心中拿不定主意,最后她决定先把这个房间仔细检查一遍,兴许这种看上去严丝合缝的地方会存在某种秘密暗道之类的区域。 不过事与愿违,就算沈祈灵再怎么解释,她也没能搜索出那件她臆想出的密道。 最后沈祈灵将视线投到那个婴儿床上,还剩下它没有检查。 独身一人在白色房间之中,沈祈灵无需刻意蹑手蹑脚。她打不走进那个婴儿床,而后俯身朝里望。 一团微弱的光晕,勾勒出一个蚕蛹的模样。 那是一个婴儿吗?但他为什么无声无息,甚至连基本都人形轮廓和外貌都没有,他分明就是一盏光线黯淡的灯。 要不是头顶的光线太过刺眼,也不至于被他隐藏了那么久。 “小白船……小白船……” 当沈祈灵试图凑得更近,好竭尽全力看清那团光芒的内核时,小调的哼唱再次响起了。 沈祈灵立刻起身寻找,她感觉那声音好似从门外传来,又好像发自婴儿床的上方,时近时远,近时就好似耳边呢喃,远时甚至比整个太阳系还要遥远。 到底在哪里? 就在沈祈灵不知所措时,她突然感觉那哼唱的曲调透漏着某种诡异的熟悉。 就好像曾经有人也这么对她哼唱过…… 只是念头产生的一瞬间,沈祈灵感觉自己突然被拉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房间消失了,顶灯也消失了,她开始下坠,下坠……最后落到了一个无人之境,再次堕入黑暗。 只是与先前不同,这一次在黑暗中,她与哼唱者同在。 “你是谁?” 沈祈灵对着无边无际,既不能触摸,又无法击破的黑暗呐喊。 但很可惜,除了逐渐降低的温度,没有人回应她。 她开始迷茫,迷茫于自己正在变得混沌不清晰的记忆,那些记忆去了哪?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又到底记错了那些东西? 随着温度越降越低,沈祈灵感觉有某个冰冷的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面颊,而后又狡黠地从她的发丝间悠闲穿过。 那是……风吗? 意识明悟的刹那,一道白光自沈祈灵眼前炸开,光线迅速向四周满眼,占领了她的全部视野。 白色无处不在,从天空到大地,眼前的纯洁之地是一片雪的世界。 好熟悉的场景啊…… 沈祈灵意识到这里应该有某样东西亦或是某个人是她需要记住的,可她依旧只有模糊的印象。 “我以为你不会来。” 白茫茫的大地上,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独自立在雪地里,他的面前插着一个十字架。 不知为什么,沈祈灵总感觉那东西像是某种……墓碑。 “他知道你来了,很高兴。”那个少年又说。 “……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沈祈灵这才反应过来,她还以为那个少年只是某种自动播放机制里的影响片段,正在按照设定自言自语呢。 “他……是谁?”沈祈灵斟酌再三,最终决定问出一个与两人身份都无关的问题。 少年显然有些惊讶,“你怎么一副完全不记得他的模样?” “抱歉,我应该记住他吗?”沈祈灵觉得莫名其妙,却又忍不住伤感,她好像真得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人,所以她的心灵才会为她哀痛,可是……如果某件事某个人会被忘记,不变向说明它对于遗忘的人来说不重要吗? “这没什么应不应该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岁上下的模样,虽然瞧上去身体健康,但身形实在过于单薄。 最令沈祈灵感到不自在的是,少年年岁虽小,但是他的双眸沉稳深邃,就像两个无底的黑洞,让她下意识觉得寒冷。 “你也不记得我了,是吗?”少年一直盯着沈祈灵,这让后者有些不自在,但她还不至于惧怕一个小孩子。 这少年是沈祈灵探索精神意识世界以来遇到的第一个能够对话的人物,她决定不会放松警惕。 “也许我们以前认识吧,但如你所见,我的记忆力实在算不上好。” 自己的记忆力怎么样沈祈灵自然清楚,但是在见到亚当之后许多事情都改变了,沈祈灵在对自我的认知方面也发生了些许偏差。 “你的形容怪怪的。”少年凝眸,“不是前一句,而是后一句。” 后一句?后一句有什么不妥吗?所以少年的意思是她从前的记忆力非常强?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少年又问。 “当然记得。”沈祈灵摸不清对方的目的,“我相信你也很清楚我的身份,但是……呃,我不记得你了,你能明白吗?” “完全明白。”少年点点头,眸光中闪烁的不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稚嫩。 “我的名字是奥幕,姓氏什么都就不用费心去记了,称呼我的名字就足够了。” “奥幕?”沈祈灵低声重复了一遍,有点……熟悉,可是更进一步的感觉却没有了。 “奥幕,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沈祈灵朝那个墓碑走去,想要蹲下身询问那位少年更多的消息,但视线角度的转换却出乎她的意料。 直到凑近奥幕,沈祈灵也没有那种俯视的视角,那一刻她才发信自己的身形居然也缩水到了孩童尺寸。 凭借仰角判断,缩水后的身高最起码比奥幕矮将近一个脑袋。 “我来看老朋友,你呢,是特地来告别吗?” “告别?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沈祈灵无奈坦言,可她却没有从奥幕的神情中瞅见一丝讶异,他表现得很沉稳,就像是一位无声审视自己顽皮捣蛋孩子的严厉父亲。 “我想除了来看他,你没有其它理由了。”少年朝十字架示意。 “可我……为什么不能是来找你的?”沈祈灵问了个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但让人吃惊的是,少年他顺口回答了。 “因为你相信我。” 但是这句回答显然不够清晰,相信?相信什么呢?她曾经怀疑过少年口中的另一个人吗? “他……” “他就躺在这里,不是肉体,是魂灵的,或者说是精神意识。” 沈祈灵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少年就给出了她最想要的答案。所以,那个十字架真的是一个墓碑! “我们是朋友?” “我欣赏你对于真相的执着,但是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忘记了,就很麻烦了。” 少年目光中透着一丝锐利,不偏不倚地射在沈祈灵身上,叫她有些喘不过气。 “那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但我什么也不记得。”沈祈灵摇摇头以表示自己的无奈,这让少年的目光松缓了些。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他问。 直到少年提出这句话,沈祈灵才开始认真思索。对啊,还记得什么? 她开始拼命回忆,回忆过去的一切,包括那些遥远的记忆和前不久刚发生的。 但当她这么做时,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现实,不清楚了,全部都不清楚了,除了最近发生的记忆还有一些模糊印象外,那些过往的记忆全都像是被一个不透明的罩子罩住了一半,混沌杂乱。 越是努力去回想,结果就越糟糕! “不清楚……全部都不清楚……我只记得有个男人自称亚当,然后……然后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醒了之后我就在这个世界上了,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愚人号……脑袋……婴儿床……还有……你……” 沈祈灵捂住脑袋,一种无法言说的空虚与无力感开始供给她的精神,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永远也不会再想起来了。 “也许你只是做了一场梦。”少年的话没能给与任何安慰,沈祈灵依旧痛苦。 “可他说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世界,连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她开始变得慌不择言,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一去不复返,沈祈灵感觉自的精神意识正在遭受某只疯狂无序的猛兽的撕咬…… 她的理智濒临瓦解! 第120章 瓶中世界20 世界再次碎裂,四周的一切如泡沫般恍惚不动,最后破碎为星星点点的无名之光。 她又在前进了,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被指引着前进,相反,沈祈灵感觉自己迷路了。 “小白船……小白船……” 那首歌谣再次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是美杜莎头上盘绕的长蛇,奋力朝她的方向突袭猛进。 记忆依旧模糊不清,沈祈灵只感觉脚下土地顿时松软,再然后她像是踩空了一道铺设着绸布的陷阱深坑。 她坠落了! 不,那种感觉不像是坠落,倒像是……从某个容器的液体中滑了出来。 角度在改变,头顶忽有光芒闪烁,最后凝聚为一点刺目的冷白。 “呼吸、心跳、脑神经监测数据!” “一切正常,沈博士。” “很好,现在进行出瓶第一道工序——无菌环境脱离。” “脱离完毕,观察曲线呈轻微波动,但在可控范围内,无菌环境脱离成功。” “很好,现在进行出瓶第二道工序——氧气加压适应。” “氧气浓度提高中,曲线波动有异,建议降低输氧量。” “同意。” “正在对出瓶舱进行加压调节,数据曲线无异常,反射弧反馈在可控范围内,调氧加压成功。” “很好,现在进行出瓶第三道工序——离心机重力适应。” “正在启动出瓶舱离心机,离心机启动成功工,数据曲线目前正常。” “调节离心机速度,提速到第一档位。” “第一档位提速成功,数据曲线一切正常。” “提速到第二档位。” “第二档位提速成功,数据轻微波动,但是在可控范围内。” “提速到第三档位。” “第三档位提速成功,数据曲线异常,建议立刻拨回第二档位。” “……同意。” “离心机拨回第二档位,数据曲线波动,但是在可控范围内。” “现在进行出瓶最后一道工序——实*验*体转移,目标c方案培养屋。” “收到,正在对c方案培养屋进行氧气浓度和重力再调节。培养屋内环境调节完毕,闸门开启……闸门开启完毕,正在进行出瓶舱舱口对接,对接口卡合完毕,准备实*验*体弹射。请求指示。” “同意。” “收到,实验题弹射位再校准,教训完毕,弹射开始。” 呼啦啦—— 沈祈灵感觉自己能感知到的构成自己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弹射了出去,好像坐上了一艘火箭,嗖地一声被射入了太空。 眼前刺目的冷白陡然转变,再睁眼时那悬浮在头懂和四周的光源已经换成了一种更适合眼睛直视的柔和的暖白色。 “c计划培养接受完毕,本次出瓶任务圆满完成!” 沈祈灵在恍惚中听到一阵欢呼声,那声音相当欢快,就好像沙漠长途跋涉的旅者终于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绿洲。 是又来到了精神意识世界的其他领域了吗?沈祈灵恍惚间有所感触,她试图爬起身,她不喜欢自己此刻这种仰躺朝上的姿势。 可是最让人耐火的事情发生了,她起不来,完全起不来,就像是患有四肢肌无力一样,她的手和脚根本使不上劲,就像是个无能为力的弱小婴儿。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个浑身散发着白光的巨人的到来,他手中的某用东西次日沈祈灵的肩膀后,她的状况好了许多。 随后,她终于有力气翻身并行动了,只是那姿势诡异得吓人,她居然在爬! 低头一瞧,沈祈灵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退化到了婴儿的状态,不仅是手,整个身子解释如此,她完全成了手无缚鸡之力弱小婴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沈祈灵很清楚自己仍然徘徊在自己的精神意识世界里,可她完全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这种诡异的……出瓶生产也属于她的过去吗? 沈祈灵目前已经可以肯定了,那些浑身泛着白光的巨人很可能是某些她本该记得却意外忘记的存在,又或者是她从前压根没注意到过的存在。 而她现在这种……诡异的减龄行为,很可能和自己精神意识世界里的记忆体有关。 也许那些透明、不可触碰的场景,她都未曾亲自见证,而能够与她对话或是让她取代的场景,才是她精神意识世界里最真真实实的垒建瓦石。 “所以……我很可能是来到了自己最真实的过往。2037年那些过去全部都是假的,之后这里的……才是真的……” 沈祈灵喃喃自语,但此刻听上去却和幼童咿呀学语没什么区别,她现在已经完全取代了这个婴儿,她就是这个婴儿。 可就算到这个地步沈祈灵也依旧不敢轻易去相信,她怎么能确定所见皆实呢?万一这些场景都是在旁人左右下看到的呢?万一就连亚当也是……一个险恶的骗子呢?万一自己只是……只是卷入了一场稀奇古怪的疯狂梦境呢? 真是可笑啊,单是冒出这些想法的时候,沈祈灵就觉得自己很可悲,作为一个记忆集合体,她既然既不能确定此刻的真实,也不能验证过去的真实。 分明是过往的一切塑造了她,可今日沈祈灵才发现,过往并不重要,因为她貌似能够被随意塑造。 时间又开始加速了,四周景物变换,沈祈灵很快便离开了那个培养屋中,她慢慢长大了。 在这段飞速推进的时光,沈祈灵看到了很多曾经不曾了解的事情,她紧盯着那快得飞出残影的时光,只感觉有一股尖细又生猛的力量正在强制性刺入自己的露骨,攥紧自己的脑袋。 脑袋……脑袋……迷迷糊糊之中沈祈灵好像看到了在一个大玻璃缸里有一颗被成千上万条四线拉扯、穿插、覆盖的人类大脑。 “我好像被讨厌了。如果心理学老师教导的知识正确,那她脸上的表情是痛苦和厌恶对吧,老师。” 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沈祈灵从头痛中抬起头,她感觉身形俱疲暂时直不起腰。 是那个少年奥幕,他现在就站在沈祈灵的面前,只不过比雪山谷底中初次见面时更年轻。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更细腻些,奥幕。”站在奥幕身旁的中年男人,不,那男人比中年男人更加苍老,他这般提醒奥幕,但后者却不以为意。 “您那完全就是刻板印象,老师,心思细腻属于全人类,不分男女。” “希望你不是在拿自己同我论证这个观点。” “有何不可?我的心思也是很细腻的老师,您瞧,被您质疑的我心都快碎了。” “那我想你需要一些无痕强力浇水,奥幕,那东西对你更有效,也对你今早打碎的窗玻璃同样有效。” “哦,我不认为那种胶水有破镜重圆的能力,毕竟镜子碎片间的裂痕太大,分子间的引力已经无法再作用了。” “好吧,捣蛋鬼,你总是喜欢从各种角度反驳我,你应该庆幸是我成了你的监管教师,而不是蒋芸博士。” “好了,别再胡闹了,今天是来交朋友的,可不是让你耍宝逞能的。” “恕我直言,您是不是对他的管教太松垮了,老师?” “算不上,要知道我当初也是这么要求你的。” “我宁愿你没这么做过。” 这一次对话中出现的几个人沈祈灵都能看清长相,但……除了那个少年,她都记不清了,只是心里感觉怪怪的,尤其在面对那个牵着自己的女人时。 虽然是金发碧眼,但是……总觉得特别眼熟。 “这就是你的女儿吗?” “没错,她的名字是沈祈灵,我和他父亲为她取的。” “比那串尝尝的英文名好记多了,不过我记得帝斯曼家族应该已经为她选好名字了吧?” “她是我的孩子,名字自然由我来定,和家族无关。” “名字属于孩子,佑唯,就像你也从没反抗过家族赋予你的本名不是吗?名字应该是自己选的。” “我和她不一样,我们背负的也不一样,老师。” 说道这一句的时候,那中年男人的表情明显变了,眉心蹙起,神态严肃,只不过这种情绪还没持续一秒就被少年奥幕的声音打破了。 “你好,我是奥幕,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母亲说了,我叫沈祈灵。” 就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一般,沈祈灵僵硬地回应道。 这话并非她本意,但她却无法反抗想要将它宣之于口的冲动。 “这是你喜欢的名字吗?” “她不需要有喜欢的名字。”被称为母亲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奥幕,可后者依旧嬉皮笑脸。 “我要是不称呼她喜欢的名字,她一定会伤心的吧?我不希望她伤心呢,我喜欢这个小妹妹。” “她不会伤心。” “为什么,我的心理学老师告诉我,是人都会伤心。” “那是你,不是她。” “小妹妹不是人吗?”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你的礼仪老师没有教导你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吗?” “好了,佑唯,天真活泼是小孩的天性,你和小孩子置什么气啊?” “小孩子?谁家孩子三岁就能解微积分了?”女人转向中年男人,“老师,我劝您对他严加管教,帝斯曼家族需要的是助力,不是阻力,更不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恶魔。他干过的好事我可是一清二楚。” 女人还在抱怨,直到中年男人解围两个孩子才被允许自由活动。 “诶,你别走那么快嘛,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呢。” 奥幕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脚下提着石头子,手上还掂着两颗。 “离我远点。”沈祈灵在被当前场景的操控下冷冷回应。 “哦,好冷淡啊,别对我那么大敌意嘛,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首先,我不需要朋友。其次,你的表演很节虚假,嘴角扬起的弧度过大,显得不自然,微笑持续的时间过长,代表你是刻意而为之。” 这一次奥幕沉默了,“……没意思,又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机器人。”奥幕胯下嘴角,兴趣索然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你今年多大?” “和你有什么关系?” “据我观察,沈博士带来的克隆体中没有一个是在培养房外活过一年的,你是……让我数数……。” 说着,爱慕开始掰起手指头,而走在他前面的沈祈灵却猛然顿住了步子。 “哦,想起来了,你是第三个。”奥幕见沈祈灵停住脚步,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走上前。 “他们都说你品行恶劣。”沈祈灵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说道。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奥幕的脸皮厚得能磨刀。 “你也是克隆人吗?” “原来你清楚啊!” “我讨厌装模作样的人。” “巧了嘛,我也讨厌,但我更喜欢看装模作样的人发脾气。” “你!到底是不是克隆人?” “所以我们之间算是惺惺相惜吗?” “顶多算是臭味相投,毕竟是两个垃圾的共鸣。” “很沮丧嘛,因为你的母亲不爱你?” “我没什么好沮丧的。我的父母都不爱我,因为他们既是我的父母,又不是。” “创造和塑造的问题吗?你更执着于哪一个?” “哪个都不值得执着。” “哦,全盘否定,和前两个完全不一样啊。”奥幕摸了摸下巴,他这个年纪做出这个动作,俨然一副假正经的模样。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你现在表现出的冷漠和疏离不过是护体的铠甲,就像是刺猬身上的刺那样,是扞卫自己脆弱心灵的一道保护伞。” “你这种情况呢一般都是童年时期缺乏陪伴和关注,因此对群体没有归属感,既渴望群体的温暖,又惧怕被那种温暖烫伤,属于典型的回避依恋性人格。”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眉心蹙起,即使不照镜子,她也能体会到这个白眼表情之中的鄙视和轻蔑。 “怎么样,我的分析是不是既扯淡又不知变通?” “简直浪费时间,帝斯曼家族就教你这些?”一股莫名的厌恶涌上沈祈灵的心头。 “他们恨不得把所有知识都一股脑塞进我们的脑袋里,而刚刚那些话则是他们最喜欢听到的,教条又死板。” “我们?” “对啊,我们,我和我的其余99个克隆体兄弟们,其实我并不是帝斯曼家族的首选哦,我身上的基因链才是。” 第121章 瓶中世界21 “别走那么快啊,要不我们打个赌?”奥幕像块牛皮糖似地一直跟在沈祈灵身后。 “我对你的恶趣味不感兴趣。”沈祈灵冷嗤一声。 “真没意思,你一直绷着一张脸不觉得累吗?”奥幕把双手枕在后脑勺上。 “这个问题也是我想要问你的,你的话怎么那么多?”沈祈灵拐进了一个走廊,帝斯曼家族的建筑物偏向于欧式复古风,有大片大片仿生花园庭院,在北大区是有名的绿化地带。 “真叫人头疼啊,为什么第三个的性格偏偏和前两个相差那么大?”奥幕故作烦恼。 “用他们教给你的知识分析一下呗,反正他们朝你的脑子里灌输了不少,有用的没用的,应有尽有。” “没用的,微表情心理学也包括在内吗?” “你要是真的喜欢那种无聊的东西,也没人拦着你。” “哎呀呀,还真是有攻击性呢~”奥幕抱怨,但看沈祈灵没有回答他,便又小跑两步,超到了沈祈灵前头然后倒着走。 “话说你要去哪啊?你已经在这片区域转悠老半天了。” “……我自有安排,与你无关,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肯定就更不能放着你一个人不管了。” 说着奥幕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说来,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沈祈灵依旧面不改色地朝前走,没有回头。但她打心底疑惑,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奥幕与在雪地初遇的他相差那么大? 兴许是因为重要的人离世了吧…… 沈祈灵暂时如是猜测。 “哈哈哈……” 沈祈灵正在心底翻来覆去思索,还没得出满意的答案,思绪就被奥幕的笑声打断了。 “怎么,病入膏肓了?”沈祈灵感觉自己在咬牙切齿,她现在任就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和语言。 “如果言不由衷是一种恶疾的话,我相信我们两个都得不治身亡。” 这句话说得犀利,沈祈灵目光冷冽地睨了眼奥幕,动作之成熟完全不像是个十岁之内的孩子。 “需要帮忙吗?”奥幕主动请缨,沈祈灵断然拒绝。 “不用,我已经摸清楚正确的路线了。”她没多说一句复杂,拐过一个丁字路口后又上了右侧的台阶。 这一次奥幕没有再跟上来。 沈祈灵松了一口气,可还没过两分钟她就明白奥幕放弃同行的原因了。 当她拐过左手边的转盘走下楼梯是,她瞧见了一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 奥幕! 这家伙已经抄近道堵在她的前路上了! 不对,他根本就没有动,是我自己又绕回来了! 沈祈灵错愕地环顾四周,惊讶于自己糟糕的方向感。因为是从另一边拐回来的,所以但是从她站立的楼梯口打量,景物没什么不同,但要是再向下走两步,抵达走廊,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还剩15秒满两分钟,你这次的速度蛮快的嘛。”奥幕语气里一副熟稔,这让沈祈灵很不自在。 “我以为你至少会和第一个实验体那样迷路一整天呢,她当时几乎把大半个庭院都逛完了。” 沈祈灵没有理睬他,他反倒来劲了,“我敢打赌你的方向感绝对不会比她们两个好太多,因为这是一种基因里的缺陷,除非……你多加练习!” 瞧着奥幕贼兮兮的眼神,沈祈灵不用猜都明白他什么意思,“你知道帝斯曼家族的书房在哪吗?” “唉,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就是基因的劣根性吗?”奥幕答非所问,摇头耸脑,唉声叹气。 沈祈灵没管他,重新挑了一条路再次出发,这一次她花了几乎三倍多的时间寻找,在她重新和奥幕碰面之前她都对自己的方向感莫名自信。 紧接着是第三次…… 再然后……是事不过三。 沈祈灵无声地抱臂站在奥幕身前,奥幕则是以同样的姿势审视她,不,那种眼神说是审视太严重了,那顶多算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也许……你想看看《新旧约战争史》。”沈祈灵感觉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调节自己的情绪,那句话一开始就像是哽在她的猴头,粘在她的舌头上,她比吞了胶水的蛤蟆还难受,根本张不开嘴。 “唉,真让人伤心啊……”奥幕哀嚎一声,一副心碎的样子跌跌撞撞靠向一旁的石柱。“我们都认识超过半个小时了,你居然还不了解我对文学作品的选择需求和喜好!” 只是半个小时,能关注得到才有鬼呢!沈祈灵在心底怒吼道。 这表演也太虚假了点! “《十万个为什么》……” “太小儿科了,在我第一灌输记忆的时候就全部读完了,需要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吗?” “你省省力气吧。”沈祈灵无情拒绝。 “《时间简史》?” “我承认那确实是为数不多有意思的书,但我现在并不想温故而知新。” 奥幕撤出了孔子他老人家的名言,沈祈灵顿时无语住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奥幕大概率是在有意捉弄人。 眼看着沈祈灵脸上怒气显现,奥幕立刻改口,抬手指向右手边那个内在结构极为复杂的庭园迷宫。 “你找错位置了,帝斯曼家族的书房不在这片区。” 原来一开始寻找的方向就错了,沈祈灵有些懊恼。但她没有让这种糟糕的情绪支配自己,只用了不到半秒替换掉情绪后她又提步走向了那个迷宫。 不出所料,奥幕也跟在身后,并且还喋喋不休说自己目前最感兴趣的是《十万个冷笑话》。 《十万个冷笑话》……沈祈灵在心底纳闷,帝斯曼家族能有这种东西呢? 正当沈祈灵走到迷宫大门口时,还没来得及进门,奥幕突然伸手拽住了她。 “你做什么?”沈祈灵因为奥幕接二连三的打断和阻挠,已经有些烦躁了,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奥幕只是指了指头顶。 “你还真打算慢慢悠悠地闯迷宫吗?”他毫不掩饰地问,沈祈灵皱了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奥幕三下两除二借着迷宫两旁石像上的借力点蹿上了迷宫顶部,沈祈灵才明白他的意思。 “爬迷宫?” “我记得前两个实验体也没有恐高反应啊。”奥幕在迷宫草墙顶部稍稍低下身子,朝沈祈灵伸出手,“或者你喜欢这样?” 被一个小孩子嘲笑还真是叫人不爽,沈祈灵没去抓奥幕伸来的手。他也不想想清楚,就算拉住了,但仅凭他那副风吹了就倒的身躯,根本没有足够的重量维持住拉力。 沈祈灵有样学样,照着奥幕当时的动作也跟着蹿上来草墙,虽然在最后扣墙时角度和力度没掌握好差点摔到地上,但好歹蹿上了那面墙。 “犟脾气这一点倒是一点没变。”奥幕不在意地耸耸肩,而后开始沿着草墙向前走。虽然迷宫里没有正真意义上的前方,但奥幕却走出了一股一往无前的架势。 有的时候发挥智慧和创造力解决问题比生搬硬套、循规蹈矩来得轻松快速多了。 而两人的速度也因为少走弯路快了不止一点。 当穿过临近的三片仿生植物庭园后,两人如愿来到了帝斯曼家族三处精巧别致建筑的其中一栋。 这座建筑依旧是欧式建筑风格,白色的墙壁上没有岁月的痕迹。抬头望去,三楼独立式书房的窗户没有关闭,敞开一道小小的缝隙,露出窗边读书人一张模糊到难以辨认的侧脸。 “话说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要来这呢。”奥幕在沈祈灵正打算进门的间隙,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既然无所不知,那就猜猜好了。”沈祈灵故意为难爱慕,奥幕则露出一副丧气的表情。 “我可从没有这么夸大褒奖过自己,而且就算是全天下最出色的侦探,也会有解不开的迷题和看不透的人。” 奥幕谦虚了,但没有完全谦虚。 “你是来找人的吧。”奥幕顺着沈祈灵视线的方向往上朝,在那扇半开的窗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找他?真遗憾,你恐怕还没有这个权限。”奥幕脸上虽然大多是漫不经心,但是并没有刻意开玩笑的意思。 “权限?我来看自己的表哥还要权限吗?” “他虽然不是大熊猫,也不是卫阶,但你最好遵循规则办事,因为守在书房门外的保镖可是只认权限不认人的。” “你也进不去吗?”沈祈灵又瞧向奥幕,奥幕一脸“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你高看我了,大多数时候我都只算是高级书童。” “小小年纪就已经研究完了霍金全部着作的书童?” “当然,如果希尔顿少爷需要,他可以用时拥有成百上千个,但那种情况的话,未免太过浪费资源了。” 奥幕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沈祈灵,“话说你分明就和希尔顿少爷不熟,为什么突然要见他?” “这算是隐私了,我没必要对你解释,奥幕。” “好吧,你有权沉默。”奥幕有模有样地点头道。 “我上不去,你把他引下来吧。”沈祈灵灵机一动,方才过迷宫时奥幕使用的方法给了她极大的启发。 “我可不能去当冤大头。” “你只需要把他引出开。” “我知道,但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有什么要求?” “告诉我你不得不见希尔顿的理由。” “你还真是执着。” “毕竟保护帝斯曼家族的未来继承人是我的职责。” 沈祈灵懒得再继续同奥幕胡扯,她退后一步,从口袋里取出一枚迷你监听器。 奥幕见到那枚还没芝麻大的监听器后,立刻上前挡在一个角度上,沈祈灵可以确定那里有一个微型摄像头。 “有趣的行动,但我劝你最好谨慎一些。”奥幕说。 “你不是说自己的职责是保护帝斯曼家族的人吗?” “这是历练,家族继承人应该在千锤百炼中脱颖而出。” “不过……”奥幕的话突然顿住,“你为什么要选择他,你知道选择海伦娜都比希尔顿要轻松。” “原因很简单,我不认识海伦娜。” 奥幕愣了半秒,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女并不是前两个实验体中的任何一个。 “你想要知道什么?” “之后你自然就请清楚了,所以你还不打算帮我把希尔顿请下来吗?” 两人于无声无需中达成共识。等了将近十分钟,希尔顿才从大门口悠哉悠哉地走过来。 故人见面,希尔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之色,相反,他的眼底翻涌出一丝厌恶。 经过简单的寒暄后,沈祈灵立刻实行敲定的方案,在友好拥抱的过程中将监听器扎进了希尔顿大衣的衣领中。 这是个简单的会面,简单到双方甚至没能对彼此留在多少印象就又分别。 时间开始加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监听器那头传来声音了。只是声音断断续续,让人听不太清。 监听器是迷你防水防高温半本,随意一般的肉眼和水火是无法摧毁它的,也真是因此,它才能坚持到这一天。 “滋滋滋——” 几声毫无意义的电流音后是一段听不清内容的祷告词,因为几人念诵的节奏和语调都十分诡异,所以乍一听更像是精神病的呓语。 “极北的计划怎么样……”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有了收获,沈祈灵激动地凑近那个外形很想收音机,却比收音机体积小一半的监听收音器。 “完美进行时……顺利……”这是……父亲的声音,沈祈灵顿了两秒,要不是奥幕提醒,她还仍然处在恍惚之中呢。 “这是……”沈祈灵正相揭露对面谈话人之一的身份,却被奥幕当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另一个呢?我们必须保证它们……同步……” “那个就不劳您操心了,还有别的问题吗?”这一次是母亲的声音。 “你的脾气还是一样的冲,利亚,我希望这不是你决定再一次同我对着干的标志。”其中那个极具权威的声音再次开口了。 “陈年往事就没有再提的必要看了,我只想知道你现在研究到哪一步了。”沈佑唯无情地打断对方。 第122章 瓶中世界22 “计划正在推进中,这个计划目前由蒋芸博士监管,但她最近貌似有了卸任的想法。” “我不管蒋博士什么打算,我需要的只是结果。” “再等等吧,对于那个计划,我们谁都不能心急。” “不能心急?父亲,目前最心急的恐怕是您吧,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你就是这么同自己的父亲讲话的吗,利亚?” “我不过是道出了实情,您不是一直强调干部不能对您有任何隐瞒吗?” “你明明知道自己同胖人保不一样!” “对啊,不一样,不过是妈妈的继承者罢了,还要献*祭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你有什么资格提自己的母亲?你还记得她当时为什么会突发心脏病吗?” “时间太久,久到我也忘了呢,父亲,这都多少年了?二十年?三十年?” “够了,我没时间同你继续胡闹!” “那就把权限交给我,我需要亲自确认一下计划的进度。还有……现在还没有那个人的进一步消息吗?” “我可以给你权限,但是关于那个人的小心你一个字也别想知道。” “何必那么绝情?既然母亲在他们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关怀与包容,您也应该体谅母亲,接纳他们,更何况其中两个目前分明已经对你没有威胁了。” “你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在此期间我会让希尔顿帮助你,其余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我才是您的亲女儿,父亲,其他兄弟姐妹早早便离开了您,现在您只剩我了,可您居然要将帝斯曼家族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帝斯曼是最合适的人选,利亚,以后你就会同意我的做法,现在你只需要服从我的命令。我会给你下放一些高级权限,但你依然会受到限制,这个时候你可以希尔顿帮忙,他所掌握的权限可以帮助你。” “帮助?恐怕是监视吧?怎么,您还在为我当年没有乖乖钻进瓶子里而耿耿于怀吗?” “怎么会,我的女儿,利亚,你不是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了吗?把自己的女儿塞进了瓶子里。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隔阂了,我只是在保护你,你从小就对我说自己想要自由,现在我给你了,你却又开始控诉我冷漠无情,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利亚?” “我现在依旧想要自由。” “我知道,所以才让希尔顿协助你,帝斯曼家族是一个荆棘丛生的地方,你陷得越深就会被荆棘伤得越重,还是徘徊在荆棘丛上空吧,至少那里还能看见天空。” 接下来就是一堆毫无信息量的父女友好问候,再过了半个小时监听器那头就只剩下翻书声了。 对话结束了。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大啊,罗斯蒙德,我猜你喜欢我这么叫你。” 沈祈灵从监听器这头抬起眼皮,只是扫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真奇怪,你妈妈明明那么痛恨帝斯曼家族赋予她的名字。” “她不是痛恨,她只是无能为力,离开了帝斯曼家族,她就什么也做不好了。”沈祈灵冷冷地回答道。 “可她是那么独立,自我意识的辉光环绕着她,耀眼夺目。”奥幕故作强调地抬手做动作,好像上世纪的舞台剧演员,刻意摆弄出夸张的姿势跟着沈祈灵小跑向一旁的小道,拐到了建筑的暗面。 “她只是想要的太多,鱼和熊掌她都放不下。” “你貌似对自己的母亲有偏见。” “这不是偏见,奥幕,听着,当你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切这个目标只能通过屈服灵魂的手段完成时,你就不会再是现在这副说风凉话的状态了。” “听着真叫人毛骨悚然,我可不想也变成一个极端矛盾的人。” “你现在也好不到哪去。”沈祈灵说话间穿过一排长长的紫藤花架,头也不回地又走过了两个庭院,最后停在了一处水面平静无波的人造湖边。 今天没风,柳树也被蔫头耷脑的,但这并不妨碍沈祈灵的行动。 “你还想做什么?” “销毁证据。”说着沈祈灵通过短路烧坏了监听器接收器,又一抡胳膊将它丢进了湖水里。 “你明知道希尔顿不会怀疑你的。” “他的信任不足以打消旁人的疑虑。” “这句话倒是一点不假,就算你销毁了接收器他们也同样会把你看做潜在罪*犯,但我还是那句话,希尔顿不会拆穿你。” “你对他那么有自信?还如此盲目。” “不不不,这不是盲目自信。”奥幕摇摇手指头,“他对你的感情很奇怪。” “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电子宠物狗,又或是一个命运坎坷的西大区海南幸存者?” “你对自己的认知偏差还真是……大得叫人吃惊。”奥幕摆出一个手势。 “你的动作同样丰富得叫我吃惊。”沈祈灵回赠一句。 “你从来没有花时间去琢磨过别人吗?” “我只看自己需要的。” “还真是悲哀,哦,可怜的希尔顿。”奥幕矫揉造作地发出戏剧表演时才会使用的强调。 “他是肯定你的,虽然他依旧对你不满意。”嘴角的弧度僵持了两秒后,他如是说。 “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别想用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搪塞我。”沈祈灵不悦地蹙起眉头。 “话说,你为什么不去亲自问他?通过和他谈话的态度你也多少能摸透一些……除非你已经笨拙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明明感受到了沈祈灵的恼怒,可奥幕依旧话锋一转,偏离了主线。 “还是说你其实对自己没信心?” “别总是表现出一副掌握全局的模样,你难道对自己的未来一点也迷茫……不惊慌?” “看来被我说对了,你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被沈佑唯博士留下,所以你感到压力山大,之所以通过希尔顿监听,也不过是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 “你还想从来不担心自己被替换掉,分明像个混世魔王一样。” 听到沈祈灵这么评价自己,奥幕顿时张牙舞爪起来,“哇呜,我只不过展现了自己百分之一的叛逆就被你们这么定义,你们还真是一叶障目啊。” 这一次沈祈灵没再反驳。相处久了,沈祈灵也清楚了奥幕喜欢明里暗里夸自己的小心思……或者说这不算是一种小心思,更多的是一种刻意表现给他人看的习惯。 “不过你的问题也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奥幕稍微收敛了一些姿态,又转头对沈祈灵道,“我确实不怕,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足够特别,一百个实*验*克*隆*体里唯独出了你这么一朵奇葩。”沈祈灵也学着奥幕那副漫不经心的强调开口道。 “bingo,算是答对了一部分,单这只能让帝斯曼家族的人注意到我,却不能让他们需要我,或是打心眼里接受我,甚至离不开我。” “愿听高见。”沈祈灵抛出干巴巴一句话,她很清楚奥幕喜欢她倾听。 “想让帝斯曼家族的人留下我,我有十足的把握。”奥幕说,“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何种把握呢?” 沈祈灵刻意点了点手腕,意味着“没时间”,这让奥幕多少有些失望,但却无法彻底浇灭他兴奋的情绪。 “因为我足够了解他们。” “了解?”沈祈灵眉梢微动。 “没错,这种了解是我在足够的观察后得出的最有把握的判定。” “所以你才那么形容希尔顿,说他对我的态度很暧昧?” “没错,单这种暧昧现在还没有偏向性。” “我无法轻易相信你,奥幕,就算你声称自己善于观察也一样。” “当然,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准备了足以说服你的证据。” 奥幕喜欢对别人笑,沈祈灵觉得他的笑脸中带着明显的狡猾,但帝斯曼家族里的那帮子老顽固却相当受用。 沈祈灵看着奥幕笑嘻嘻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块芯片,还没有小拇指大。 “这上面有我这几天搜集的证据。” “都是些什么东西?”沈祈灵迟疑接过,但是她却在要不要读取这一点上迟疑了,她总是过度谨慎,其实这是一种懦弱的标志。 在某些事情上,连她自己都可以无法否认自己的懦弱。 “基因鉴定报告。”奥幕对着那一小片芯片努了努嘴,毋庸置疑地得到了沈祈灵一记白眼攻击。 虽然心中打鼓,但沈祈灵却明白这种时候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同样的,操控躯体的那股力量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将芯片插进电子手环的读取凹槽中,紧接着一道半透明光屏弹了出来。 光屏上是几张不同视角的抓拍和一份……监视笔记! “希尔顿监视我!”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得知未免叫人不悦。 “这是不可避免的,罗斯蒙德,就算这次出舱的不是你,希尔顿也照样会这么做。”奥幕没有安慰沈祈灵,他只是说出了事实。 沈祈灵将那份监视笔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笔记没有几张,其中大部分是角度奇特的剖析。 沈祈灵通过那份笔记了解到了希尔顿眼中的自己。 冷漠,寡言,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 “很难想象,这本笔记里描写的人居然是我。”沈祈灵摇了摇电子手环,“这么私密的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希尔顿居然没有发现你,他身边从早到晚都有人守着,还有人工智能管家。” 沈祈灵依旧对奥幕的动机持怀疑态度。 “智能管家不算麻烦。”奥幕耸耸肩,“想要把那群忠诚的守护者引走只不过是费些功夫的事情,关键是不能引起他们和帝斯曼高层的怀疑。” 奥幕所说的沈祈灵也想到了,所以她只是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但是你忘了,我还有另一个选择,一个一般人都会忽略的选择,这个方法并不是很难想到,只不过大部分人在想到的下一秒就会否决掉。” “你……” 沈祈灵心中隐隐不安,她已经有所猜测,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验证,两个人的谈话中就插进了第三个人。 “你们真的以为那幼稚的监听计划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吗?这些天只要有一个家务机器人拿走我的大衣并进行清洗,你的监听器就会暴露。” 人造光在头顶有点晃眼,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踏入了白光笼罩四壁的世界,沈祈灵和奥幕站在湖边,他们的影子在逛下拉长扭曲,而两人倾斜平行的影子中间又突然穿插进了另一人的影子,那影子拉得更长,和他们的影子一个方向。 “今天的监听是你……们安排好的?” 沈祈灵心底浮上行动失败的受挫感以及被愚弄的羞愧。 “送给你的见面礼,我们现在也算正是见面了……表妹。” 表妹……沈祈灵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称呼,那种感觉就像是除了沈佑唯之外又多了一个要利用威胁她的人。 不,现在是两个,奥幕也不值得完全信任,他虽然也是克隆实验体,但他太过狡猾了,他算计一切,包括她! “见面礼?可是从这份笔记上的内容来判定,你可不算喜欢我。”沈祈灵摇了摇手上的电子手环,希尔顿对沈祈灵的说法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和尴尬,他气定神闲。 “不喜欢就代表讨厌吗?”他问。 这个问题确实没有吧标准答案,尤其是对希尔顿这种人。 “不讨厌就代表能容忍我?” “并不会。”希尔顿否决了沈祈灵的说法。 “所以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联合奥幕一起?” 沈祈灵瞥了一眼奥幕,后者依旧笑眯眯的,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只是需要一个帮手……罗斯蒙德?” 希尔顿不确定地喊出口,沈祈灵没有否决,算是承认了他喊出的名字。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要那这件事威胁我。” “你现在的价值还不足以同我提出合作。”希尔顿语气冷淡。 “看来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可我为什么要帮你,虽然我是帝斯曼家族的实验体,但并不归你管,就算是处*决,那也是沈佑唯博士的事情。” 沈祈灵感受到了希尔顿的高高在上,明白现在轻易服软就会一直被他踩在脚底下,希尔顿看上去就是那种不会怜悯蚂蚁的家伙。 第123章 瓶中世界23 “对于这个世界你究竟知道多少?从你诞生以来,他们向你灌输的不过是数不尽的理论和应用知识,你也许是一个优秀的思考机器,但绝对不算是个心如明镜的人。” 希尔顿的理由相当具有诱惑力,他说的没错,沈祈灵确实对真相知之甚少,创造她的人,创造她大家计划和创造她的因由,这些都是她想要弄明白的。 “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我又能帮你什么?”沈祈灵没再顽固抵抗,希尔顿说的没错,合作对她的确有利,但她并没有打算就此妥协,她不希望一番忙碌之后自己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我自然有任务要交给你。”希尔顿说,“首先,我需要确认你的忠诚度。” 忠诚度这个词让沈祈灵很不自在,在希尔顿眼中她算是什么呢! “你想如何确认?”沈祈灵没有立刻拒绝,她明白在这场对峙中自己并不占优势,她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自然多了一分能屈能伸。 “帮我复制你母亲的神经信息。” “……我可不是莎乐美,没有人会为我砍*下约翰的头*颅。”沈祈灵惊讶地扬起眉毛,她清楚希尔顿不是泛泛之辈,但完全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一个大胆的人。 “这便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也许地狱里的魔鬼会欣赏你的舞蹈。”希尔顿没有给与沈祈灵退让的余地,他显然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沈祈灵无法询问希尔顿这么做的原因,她相信对方也绝对不会回答她,她如果想要获得合作的机会就不能希尔顿的要求。 果然如他所言——不是合作。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又能获得什么报酬?” 沈祈灵很清楚现在拒绝或是激怒希尔顿不会有好结果,所以还不如直接顺着他的话回应。 “帮我拿到了你母亲的神经信息后我自然会给你满意的报酬,在那之前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对于希尔顿的守口如瓶沈祈灵早有预料,因此算不上失望,“给我一点时间。” “你居然不在乎我那么做的原因?”希尔顿审视着沈祈灵,沈祈灵心底清楚他的言外至于,不发一言。 “三天,三天后的午夜来你当时监听的那栋建筑物外等我,路上记得小心些巡逻的鹰。” “午夜?” “白日进入那栋建筑你的行踪一定会被记录并上报给高层,他们会派人监督你,你当然可以选择那个时候来找我,只不过一切后果自负。” 希尔顿留下最后一点警告后便转身离开了人造湖,那是原路返回的方向,他又要回自己的专属书房用功了。 “没想到你答应得那么爽快,我以为你至少会在犹豫一会。”人走后奥幕才重游开口,从哑巴的角色中脱离。 沈祈灵静静端详着奥幕,没有回答,她在揣度奥幕的目的,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你打算怎么复制你母亲的精神信息?” 奥幕完全无视沈祈灵的注视,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你有高见?”沈祈灵眉梢一动,审视的意味更重,她敢肯定奥幕的回答会是肯定的。 “当然,我可以告诉你,算作n b,至于到时候到底是实行我提供给你的计划还是你自己的计划,选择权在你。”他在笑,完美的笑容,却叫沈祈灵浑身发毛。 “愿听高见。”沈祈灵没有拒绝,她不会嫌弃后背计划多,她不是一个会因为个人情绪而扰乱目标的人。 “你可以使用梦境行者。”奥幕说,但他的建议对于沈祈灵而言和废话无异。 “梦境行者?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来,她在进行秘密研究时从不把我带在身边,只私教我研究相关的知识。” “这我已经考虑过了,我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奥幕摆摆手,完全没有把麻烦放在心上。 “说说看。”沈祈灵顺着奥幕的话头接下去。 “我可以帮你换一副身体跟进去。”奥幕信誓旦旦地攥紧拳头,可他的发言却让沈祈灵完全摸不着头脑。 “换一副躯体?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是不是相当不可思议?但你眼中的不可思议却并不是触不可及的事情。” “你知道社会上的人对你这类型的人的称呼是什么吗?”沈祈灵警觉地眯起眼睛。 “大话精,神经病,随他们喜欢,我只想要你的答案。”奥幕认真回视,“相不相信我?” “你这和那些以一见钟情为借口耍*流*氓求婚的男人有什么区别?”沈祈灵无语地后撤,“我只相信证据,拿出具有说服力的证明来,我自然不会质疑、怀疑你。” 沈祈灵不吃奥幕那一套,奥幕先是愣了半秒,而后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前仰后合的那种,他的表演型人格还真是相当严重。 “的确,你确实不了解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奥幕边说边摇头,眼中因大笑噙满了泪花。 “我不喜欢玩猜谜游戏,奥幕。”沈祈灵不耐烦地蹙起眉,奥幕立刻摆了摆手。 “懂,懂。” 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情绪中缓和过来,重新清了清嗓子,“和我去个地方。” 奥幕作势要抓沈祈灵的小臂,被后者躲开。 “你又想搞什么?”因为希尔顿的事情,沈祈灵对奥幕多了些防备,下意识后退躲避。 “这里虽然人少,但终究不是一个避人耳目的地方,你确定想在这里和我深入讨论那个秘密话题?”奥幕故作神秘地倾过上半身,说话时声音也压得很低,一副盗*墓*贼般的谨慎小心。 理由合适,沈祈灵没再反抗,任由对方带路。 他们接连穿过了四个仿生庭院,过了一片樱花林和一片枫叶林,反季节植物聚集在一处的感觉真是诡异又迷人。 绕过两栋13层楼高的建筑物后他们又避开了三个摄像头和一个哨卡,最后钻进了一个远离中心地带的陈旧建筑里。 虽然是陈旧建筑,但相较于那些墙皮剥落,屋漏墙歪的破旧建筑比起来,它兼职不要太坚固,只不过离中心地带太远,墙皮粉刷不及时,显得颜色暗沉,又因为树木过于茂盛,导致整个建筑就像是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的尖顶墓碑。 “你平时经常来这?”沈祈灵私下大量,手遮在鼻子上防止扬起的灰尘钻进呼吸道。 “没错,算是我的秘密基地。” 沈祈灵讶异地瞧了奥幕一眼,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具有童心的嗜好。 “你怎么能确定这里绝对安全?万一被安装了监听器……”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这里没有监听器,就算家族高层确实安装了,我也能确保它们失灵。”奥幕拍着胸脯保证。 “除了监听器,还有暗哨眼线之类的。”沈祈灵相当谨慎地从窗户超外望,那窗户虽然蒙尘,但是依旧具有透视性。 “不用担心监视的人,他们知道我喜欢躲在这里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帝斯曼家族的高层可从不是摆设,他们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来调查过这个秘密基地了。” “那你……”那你还带我过来!沈祈灵的话还没说出口,奥幕就又开口了。 他做出安慰的手势,笑意真诚。“可你也看到了,这个秘密基地依旧好端端在这,他们也没有因此销毁我。” “你做了什么?”沈祈灵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奥幕轻车熟路地带沈祈灵参观自己的秘密基地,那一刻沈祈灵才明白为什么帝斯曼家族的人不查封了此处所谓的秘密基地。 自主拼接的实验机器,自主调制的化学实验溶液,以及自主绘制的各种图纸。奥幕完全将帝斯曼家族教授他的知识吃透了,除此之外还举一反三提出了新点子。 “所以你就是靠这个屏蔽了帝斯曼家族的内置网络的?” “那是最初般,这才是最新版,但是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研发出攻克我的最新版的网络系统和人工智能。”奥幕手上拖着一个体积更小,设计更加精巧的信号屏蔽器。 强大的脑力和研发能力,沈祈灵相当佩服,她又扫视了一圈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个小小的黑匣子上。 “这是什么?”沈祈灵指着那个黑匣子问道。 “阿维德2.0版本。” “阿维德?” “你现在不知道很正常,如果你能一直坚持下去并且不会被销毁,就会知道关于它的信息了。” “它是人工智能?” “没错,说起来和你还有些渊源。”这一次奥幕没有拖起那个黑匣子,只是在解说时靠得更近了些。“我只是弥补了里面的一些漏洞并且提出了一些漏洞。” “帝斯曼家族居然让你摆弄这些危险的东西,他们能把你留到现在真是一种奇迹。”沈祈灵最后又看了一眼黑匣子后转向奥幕。 “他们只需要有价值的干部。”奥幕坦然承认自己行为的真实目的。 “想要成为干部,挺有抱负的嘛。”沈祈灵随意回应了一句,她的态度缓和了些,不仅是对于奥幕能力的肯定,还因为她对奥幕所作所为的一种猜想。 “原本我还在为一个人打拼而头疼,现在倒好,命运为我送来了同伴,我想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助手的,罗斯蒙德。” 一记眼刀杀过来,沈祈灵的态度顿时冷淡了12个度。 “别废话了,光学迷彩反射器,红外线报警器,次声波监测仪……你还真是相当谨慎。” “我和帝斯曼家族也算是互相考验,彼此成就,他们在进步,我自然也被也能止步不前,不然这个秘密基地早被一锅端了。” “既然确定了这里的安全性,那我们就快点开始话题吧,你提出的那个方法,证据是什么?”沈祈灵觉得两人的闲谈已经够了,她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还真是心急啊。”奥幕倒是对任何情况都应付得来,又或者说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拿捏了沈祈灵的性格和情绪,所以才能在分寸的拿捏上如此游刃有余。 想到这种可能性,沈祈灵顿时觉得心中不悦。 “首先,请坐。”奥幕为沈祈灵拉出一张椅子,启动打扫机器人为她清洁了一遍之后请她最下。 “其次,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奥幕坐下后轻敲桌面,桌面上立刻弹出一个半透明屏幕。 “什么?”沈祈灵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终极三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好一个终极三问,沈祈灵肯定自己被问懵了,那些问题明显都是她奋力想要搞清楚的。 “我现在可不想讨论什么哲学性的问题。”沈祈灵拒绝接茬。 “也就是说你其实根本就不清楚。”感受到了沈祈灵的拒绝,奥幕却完全没有收敛,而是先一步做出了判断。 “我最早的记忆只停留在出瓶的那天。”沈祈灵干巴巴地回答道 “这很正常,他们不会让你记住的,因为那涉及机密。”奥幕耸耸肩,不以为意。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沈祈灵又说,“但我不会停止寻找,至少在我被否决处置之前,我不会停止寻找。” “我可以帮你。”奥幕听到沈祈灵的话后相当高兴。 “你之前说我的精神可以进入另一副躯体,你了解我,你知道我的秘密。”沈祈灵目光中含着一丝咄咄逼人。 奥幕见此也不再隐瞒,“我确实知道,但那并不是完全的真相,当然,如果你想知道最终的真相,我也愿意帮助你。” “从刚刚对峙希尔顿到现在你提出的帮助,奥幕,这两件事里你都未免太主动了。我们都很清楚,像我们这种为生存而算计的人不会是悲天悯人的大善人,可你却一直在背道而驰,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无论是与希尔顿的对峙还是现在,沈祈灵都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她敏锐地意识到危险,她必须将不平衡的局面重新摆正。 第124章 瓶中世界24 “世人总是活在偏见中,罗斯蒙德,我为什么一定要从你身上图谋些什么?你连自己都命运都无法掌握,又能为我提供什么?” “单调的托词。”沈祈灵并不相信奥幕给出的答案,但是她又确实我法反驳,因此她说,“希尔顿只是把我当驱使的奴隶,这一点我很清楚,但事实上只有彼此制衡合作的关系才更长久,不是吗?” “很诱人的条件,但我的回答一就不变,我可以对天起誓我未曾撒谎,大多数人好像都很吃这一套。”奥幕举起三根手指。 “这同样是一种偏见,而且你为什么不对着月亮起誓,这样才般配,毫无意义的誓言连一场黑夜都熬不过。”沈祈灵不相信誓言,过去那些塑造她的知识让她对这种行为怀疑深深的敌意。 “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我猜就算我今天磨破嘴皮子,或是将心脏剖出来放在阿努比斯的天秤上,你也依旧不会相信我。” 奥幕无奈地放弃了继续证明自己都行为,他懂得及时回头,“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的,我只是……太孤单了,这个家族里还有成百上千个我,他们和我长着同一张脸,共用同一个基因序列,但是他们却不得不成为我的敌人,我需要一个盟友,罗斯蒙德,曾经我向另外两个你伸出过橄榄枝,但是她们拒绝了,她们是帝斯曼家族忠诚的卫士,她们从不否认或是反抗。” 盟友?真是个危险的词汇,沈祈灵很希望奥幕清楚自己在说的到底是些什么。 “你也应该成为那样的存在,不是吗,奥幕?” “别告诉我这是你的真心想法,否则我会肝肠寸断的。” “真是戏剧化的说辞,你适合莎士比亚的喜剧。” “但我更喜欢悲剧,亲爱的。”奥幕僵硬地扯起一丝微笑,流露出的悲伤看上去就和真的似的。 面对悲伤的人,就算彼此是陌生人,也多少会有些同情和怜悯,沈祈灵确实也曾有过一丝动摇,但她在发现后立刻就将那种想法排出脑外。 你是在怜悯一只郊狼,他很危险,他不过是收敛了獠牙! 沈祈灵如此告诫自己,她性格的漏洞不允许她轻信旁人,她要绝对谨慎,无论这种谨慎是否过犹不及了。 “你所谓的同*一*战*线,难道只是因为我的性格叛逆?”沈祈灵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我承认在性格的某些方面,我的表现很糟糕,但这并不代表你胜于我。” “我当然明白,但我欣赏你的糟糕,罗斯蒙德。”奥幕毫无遮掩地坦白倒是让沈祈灵大吃一惊。 “我需要一位盟友,她不能对帝斯曼家族言听计从,也不能对我如此,她需要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她可以不是很聪明,毕竟我的智慧足以解决我们未来有可能遇到的大部分危险和阻碍,但是她必须要有自己都信念,为了自己而活。” 奥幕一番话虽然说得欠揍,但沈祈灵却不打算反驳了,毕竟奥幕的确有那么说的资本,无论是在为人处世还是在……研究发明上。 “你不希望我对帝斯曼家族言听计从,也不希望我对你言听计从,你这种找伙计的要求还真是奇葩,怎么,你是打算养虎为患,把我培养成你未来的最大竞争者吗?” 沈祈灵不愿意直接回应奥幕方才的那番话,便换了一种表达方式,算是独属于她的幽默,她很清楚奥幕听得懂。 “我们既然是盟友,那么适当的良性竞争自然是必要的,可我们必须谨记唇亡齿寒的道理,因为我们特殊的身份,如果想走的更远就必须互相扶持。” “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沈祈灵从奥幕的严肃中感受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她的直觉提醒她状况不对劲,于是她收起了那副无所谓无的姿态。 “我想要重启这个畸*形的世界。” 屠龙勇士般的豪言壮语,初听时沈祈灵差点没笑出声。两个小毛孩试图重启世界?未免太自以为是了,这个世界压根就不是童话故事或是冒险大陆好吗? 心中万千思绪翻涌,沈祈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很明显,支配她语言和行动的那股无形力量已经先一步为她做出选择了。 “你知道自己都想法有多可笑吗?” “我很清楚在未来这将会是我听得做多的话,所以我不介意于此时先熟悉起来。” “我不是在同你开玩笑,奥幕。” “我的信念亦如此。” “也许我现在应该给你一些现实的评价,好让你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求之不得,但你又怎么能肯定这个世界本身不是一个巨大的幻想呢?” “我不想强调你现在有多么疯狂,奥幕。”沈祈灵蹙眉后退,她想要和奥幕拉开距离,后者并没有阻止她。 “如果你毫不犹豫就肯定了我的目标,我才反而要反思——我是否看走眼了。”奥幕张开双臂,表现出一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姿态。 “好吧,虽然我非常……非常,非常地不看好你的……远大目标,但是我还是那句话,给我足以说服我的证据。” “奥幕,永远也别想通过花言巧语说服我。”沈祈灵又提醒了一句。 “当然,我会说服你,我相信我的直觉,未来的我们会并肩前行。至于现在……”奥幕说到这时顿了一下,而后朝沈祈灵挥挥手,示意查看半透明投影屏。 “我们需要先解决你最开始一直疑惑的问题,为什么我声称你能够将精神意识移植入另一副不同的躯体。” 奥幕指尖在桌面输入板上飞舞,一长串内置密码被输入,总共进行了三次解密最终压缩包才弹出来。 “真相永远自己挖掘最有意思。”奥幕挪了挪位置,在手边的座椅扶手上敲了敲,“当然,我不介意在你迷惑不解时指点迷津,只要你做出小小的努力,赌*一*把,先尝试相信我。” 赌*一*把吗?虽然说处在帝斯曼家族势力范围下,奥幕不可能做出类似于偷袭的事情,但是……沈祈灵心底依旧有一种正在被指引走向陷阱的感觉。 她总是太多疑,这种多疑在某种程度上为她的生存换来一线生机,但另一方面却严重阻碍了她的判断。 到底要不要信任奥幕?到底又在怀疑奥幕些什么? 沈祈灵反思了一番怀疑奥幕的几点理由。 首先,奥幕作为克*隆*实*验*体太过聪明,在智商上的碾压感让人无所适从。 其次,奥幕深谙人性,在希尔顿的事情上他利用了后者,连高高在上都帝斯曼家族继承人都不放在心上,他又会真诚地对待几个人? 最后就是他浑身散发出的疏离与淡然,也许是同为克*隆*实*验*体的惺惺相惜,沈祈灵总能从奥幕身上看到一星半点自己的影子,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照镜子,但是镜子里的却不是自己。 虽然奥幕平时表现得相当顽劣,但沈祈灵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不过是障眼法,用来掩饰最真实的他。 前两者对于沈祈灵来说只算是压力,最大的折磨是最后一点,因为自己多疑,所以在她眼中的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染上了同样的底色。 这种效应应该就是个体投射吧,人类无法理解或是想象一个超脱自己认知或是与自我认知格格不入的个体,他们眼中的世界和他人都多多少少带着自己的影子。 沈祈灵意识到这是一种很严重的性格缺陷,因为无法真正信任她人,所以她主动孤军奋战,她并不在意孤身迎敌的刺激感,但空城计的有效期限只有一次,她不能每一次都只仰仗自己心血来潮下的获得的策略,她也需要合作,需要扶持,需要后盾。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虽然过程相当艰难,但沈祈灵并不打算像奥幕说的那般“赌*一*把”,以她的身份,她*赌*不起,只能算是她的一次尝试,就那接受第一次合作,沈祈灵也不会立刻信任或是绝对服从奥幕,她需要足够的时间观察,也需要确保自己在恰当的时机及时抽身。 她依旧不赞同奥幕的目标,那种远大的抱负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更不应该出现在克*隆*实*验*体身上,他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这种存在会遭受那些社会偏*见与非*议。 最后沈祈灵选择坐到奥幕身旁的那把椅子上,她的目光虽然停留在半透明显示屏幕上,但耳朵却时刻警惕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她开始解压压缩包,屏幕上随即弹出五个文件夹。其中每一个都被标好了名字。 “三大初号机原初设计图” “沉睡的夏娃” “失落的亚当” “死去的莉莉丝” “帝斯曼家族风流二三事” 当沈祈灵看到最后一个文件夹的名字时眼皮不禁抽了抽,果然是极具奥幕风格的起名手法。 只是在脑中简单地过了一下思绪,沈祈灵没在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直接点开了第三个文件夹——“失落的亚当”。 奥幕了然地打了个响指,对沈祈灵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意思是“我还以为你会对第三个更感兴趣呢!”。 不过这一次他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沈祈灵,后者自然也不含糊,开始浏览起了那段长篇大论。那种感觉沈祈灵感觉有点熟悉,她好似在前不久也曾这么做过,但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过去的记忆被洗得好似白纸一般,她此刻只剩下了继续阅读的念头。 那是一分调查报告,但算不上实地调查,应当是根据已有文献整理汇编的,一看便是奥幕的手笔。 沈祈灵通篇读下去,没遇到一处语言障碍,阅读体验拉满的同时速度也提升了不止一点,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把那份文件看完了。 文件只要探讨的是亚当失落的原因,文章对其过往的描述不过三个段落就交代完了。沈祈灵也因此知晓亚当是初代机反叛的主要实行者,他引领仿生人反*抗*人*类*暴*政*并获得了初步胜利,后在人类的找安下建造愚人号并带领仿生人前往无人区建立了沙漠帝国。 但是历史总是无情的,虚假的和平和短暂的安逸终究给他带去了苦果,人类的反击摧毁他的帝国梦。 随后人类火速*收*复*了无人区,并将愚人号归位所有,那艘原来象征着诺亚方舟的巨大轮渡一时之间成为了耻*辱的象征! 仿生人的问题解决后五大区又恢复了和平,但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亚当却不见踪影。 “你为什么要收集这种文件?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沈祈灵从文件中抽出思绪,再次看向奥幕,此刻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 “你还记得你的爷爷是怎么同你妈妈说的吗?” 奥幕像是一把钥匙,旋进了沈祈灵记忆的锁孔中,霎那间,那段对话开始潮水般超她的脑海涌现。 “我记得他们提到过这个……亚当……”沈祈灵边回忆边回答道。 “没错,不止是提到,他貌似还禁止沈佑唯追问或是追查亚当的事情。”沈祈灵的脑海中划过一段话,她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亚当对帝斯曼家族的重要性。 “但这只能出亚当对帝斯曼家族的重要性,它又与我何干?”沈祈灵将话题扯回问题中心。 “当然有关系,你难道忘记了吗,你是克*隆*体。” 奥幕话中的每个字沈祈灵都能听懂,唯独它们放到一起之后,她居然开始泛起迷糊来了! “我是克*隆*体,可……”沈祈灵感觉自己脊背发寒,一种难言的诡异感触在折磨她的心。 “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只是单出的试管婴儿,他们为什么要如此严格地孕育和培养你?” “因为他们需要我来完成他们的愿望,就像你一样。”沈祈灵的语气逐渐不坚定起来。 “好,那么第二个问题。他们如果想要把你培养成我这种存在,为什么你的出瓶率会那么低,甚至比不上我的万分之一?” 第125章 瓶中世界25 奥幕的第二个问题相当真实,真实到沈祈灵毫无招架之力。 “也许我的培养条件太过苛刻,又或者……他们并不需要那么多的我……” 真是个相互矛盾的说法,沈祈灵心中暗自懊恼,明明前一秒她还信誓旦旦自己和奥幕的未来相同,此时却已经完全变卦了。 很显然,这种明显相悖且矛盾的理由奥幕也察觉得出,他露出一副看好奇的表情,模样相当欠揍。 “可我的基因分明来自于沈谨与沈佑唯,怎么会……”沈祈灵健智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并不是正常的试管婴儿吗?可亚当也不算是……人类啊…… 心中百转千回,沈祈灵终不得解。因奥幕之前承诺过答疑解惑,所以此时他也不打算再继续沉默少言。 “也许在你心底,亚当是一个仿生人,根本就算不上人类,也不可能拥有所谓的基因信息对吧?” “不对,我貌似忽略了一个点。”沈祈灵的大脑一刻不休地思索,很快她就意识到一处盲点,她敢肯定奥幕所谓的证据之一必定出自于它! “奥幕,初号机究竟是什么样的?”沈祈灵问。 奥幕虽有些惊讶,但那种情绪更本不及欣慰来得多,他朝投影屏幕上努努嘴,“喏,他们的设计构造图也许能帮到你。” 沈祈灵顺着奥幕指示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第一个文件夹上,眯了眯眼,“你居然能搜索到这么机密的东西?真实性有多高?” “你的反应在意料之内,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质疑我。”奥幕后脑勺一仰,后背靠在椅背上,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 “其实这不算是我费心挖掘的,主要是它们的最初设计者,也就是你的奶奶,没打算隐瞒。” “我……奶奶?”沈祈灵有些不明所以。 奥幕倒是洞若观火,“你出瓶应该不超过八年吧。” “出瓶前他们会严格遴选克*隆*体的基因,严格控制突变,在那漫长的一年里,克*隆*体会朝着一个完全被给定出的完美模板发展。” “出瓶后克*隆*体会在第一时间接受学前教育并以最快的速度摄入知识,因为他们的基因都接受过严格筛选,甚至有的人还会接受基因改造,所以预计在克*隆*体十四岁之前他们脑子的发达程度就能和爱因斯坦相媲美了。” “在十四岁之后被选中的最拔尖的克*隆*体们就会参与帝斯曼家族的特殊事物,或是作为帝斯曼家族在外的口舌,另一种意义上的门面和挡箭牌。” “按你现在的年龄算你应该正处于第三阶段,疯狂地摄入知识,所以对于帝斯曼家族史了解不多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讲了这么多,你依旧没有提及半句那个我所谓的奶奶。”沈祈灵只抓重点。 “没错,但是在了解一件事之前完善一下背景知识总归没坏处的。”奥幕做了个手势示意沈祈灵别着急。 “金妮·阿尔忒弥斯·帝斯曼,中文名叫做简忆,出生于一个十分普通的北大区四级公民家庭,家境贫困。” “一位四级公民和一位帝斯曼家族董事长的风流韵事?”沈祈灵对这种无聊的故事不感兴趣。 “算是,但关键点不在这。” “所以你的着眼点其实是简忆本人,她的家庭成员都是四级公民,但是他们的女儿却是个……能够制造出仿生人初代机的天才。” “很令人惊讶是吧?其实类似的寒门出贵子的故事也有,不过他们的孩子都难有简忆那般的风采,她不仅是脱胎换骨的金凤凰,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惊世骇俗者。”奥幕说着点开第一份文件,文件中的设计图顿时弹了出来。 那是三份精妙绝伦的设计图,每一寸肢体轮廓的描绘,每一个数值的设定,每一条基因链的重设计,甚至于到每一位仿生人的人格和未来的规划倾向都详尽完备。 简忆设计的好像根本就不是仿生人,而是人类,三位真正的,完美的,任何一个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人类。 看着简忆的设计图,沈祈灵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感觉简忆想要倾尽心血培养他们,就像是父母培养自己的孩子。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得入迷之际,沈祈灵呢喃自语,奥幕听在耳中,心里一清二楚,他明白沈祈灵不是在询问他,而是在向那三个初代机设计者对话。 “你认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我不清楚,她现在在哪?”沈祈灵有些激动,甚至到了答非所问的地步。 “她已经去世了。”奥幕神色哀伤地回答道。 “去世?”沈祈灵觉得那样的答案很合理,又……那么叫人无法接受,好像一颗心脏猛然被抽干了血液,干瘪,枯萎,无法跳动。 其实沈祈灵对简忆这位奶奶并没有多少感情,也就更称不上存在羁绊了,她此刻的心伤更多是来自于对一位味道科学家和研究员的默哀,也许是沈佑唯对她的长期培养终于奏效了吧,沈祈灵感觉自己心中正有一股惊涛骇浪在奔腾,那种难以压抑的疯狂来自于全心全意投入一项研究的研究员独有的执着和倔强。 “你在伤心吗?为她难过?”奥幕瞧着沈祈灵脸上的表情变化,虽然那种变化极为僵硬,但敏锐如他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算不上。”沈祈灵尝试着将自己的感受告诉给奥幕,后者则回以最高的敬意认真倾听。 “如果你的悲怆感来自于对一位伟人落幕的惋惜的话,那么我有办法让你打起精神来。”奥幕说着,关闭了文件页面,重新打开了一个他加密过的安全网络,在搜索栏中输入了一串关键词。 加密网络的反应速度很快,两秒不到新页面就弹了出来,内容全部都是有关讨*伐*恶*魔*简忆的。 “恶魔?她不过是设计出了联邦*政*府和五大区居民日思夜想的仿生人升级版本,为什么会被成为恶魔?” 沈祈灵打开其中几个网页,却被里面的内容深深震撼到了。 “这算什么?卸磨杀驴吗?” “不算,你还没有涉及政*治,罗斯蒙德,等到你触及到它之后,你就会明白,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被时代洪流裹挟向前的可怜蚂蚁,他们什么也不清楚,真相的怀抱从不向他们敞开。” “而且,就算不去深度剖析其中缘由你也应该发现了,最初的仿生人*战*争就是三位初号机挑起来的。他们确实给五大区带来了灾难,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好吧,但是一切事物的发展都有两面性不是吗?我们总部能只享受它提供的好出,而把错误完全归咎于他人,联邦政府颁*布的与仿生人相关的政*策和条例也完全不公平,也许他们忘记了初号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人……” 说到这是沈祈灵迟疑了两秒,但最后她还是选择开口了,“至少在简忆最初的设计理念里他们几乎已经算是80%的人类了,他们只是需要引导和……尊重?” “这也正是问题所在不是吗?”奥幕摇了摇头,“初号机完全符合联邦高层的需求,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又是一种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因为他们太像人了?”想到自己的身份,沈祈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错,他们不仅像,他们在后期甚至声称自己就是人,这给五大区居民带来了相当大的恐*慌,要知道他们都是一群身负超凡能力的存在,这种存在甚至能和无所不能的耶*和*华媲美,他们终有一天会凌驾于他们的创造者之上,就像圣*经那群试图建造通天巴别塔的人类一样。” “连神都会害怕,又何况是神呢?” “人类是一群喜欢以史为鉴的个体,因此他们选择防范于未然。算起来,这也算是仿生人战*争的一大导火索。” “这么说来,在看到三大初号机的设计图之前,我貌似也翻过这种主观臆断的错误……”沈祈灵陷入深深的沉思,连她这种经过特殊手段培养出来的克*隆*体也不认可仿生人为*人*的*权*利…… “所以你这算是在想我忏悔吗?”奥幕笑脸盈盈地端详着沈祈灵,后者则没好气地回瞪他。 “不好意思,我最近只读尼采的书,所以面对错误,我完全不需要虚伪的安慰和赦免。”沈祈灵怼道。 “还真是攻击性满满呢。”奥幕了然地笑了,他倒是对这场辩论的结果不感兴趣,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算是满意。 “还好沈佑唯博士这次让你在接受宗*教之前先接触了哲学。”他语调夸张,动作好似蜘蛛般张牙舞爪,他酷爱这种花哨的舞台剧动作。 “不算,其实我接触最早的依旧是宗*教书籍。要想控制一个人的行为必先控制他的思想,要想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宗*教往往是最强有力的手段,沈佑唯显然深谙其道。” “沈佑唯清楚的很,那些宗*教书籍会蚕食信徒的自我意志和信念,引导信徒徒劳地用美好的诱惑和虚无缥缈的幻影驻起盲目无知的高墙。” “我起初也为之沉迷,直到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她销毁残次品。” 回忆至此,沈祈灵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眩晕,那种烈火灼烧的刺痛感再次蒙上心头,让她冷汗浸透衣襟。“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目睹死亡。” “只是目睹死亡?你的反应总让我觉得事情貌似没这么简单。”奥幕眼神犀利,但他尽量不将那种眼神投向沈祈灵,好让她能够慢慢放松下来。 “是目睹,也是亲身经历。”沈祈灵目光注视前方,那双黑色的瞳孔中好似有某种光芒在闪烁。 那是火光,仿佛来自地狱中心的永恒炼焰。 “其实我虽然是c序列,但是我并不是c序列中最出色的,因为我的基因在出瓶后居然罕见地再次发生了突变,这在舱房中生活的实验体来说是难见的。也正是这次突变让我的精神人格开始不稳定了。” “最先发现我不对劲的事那群整天围着我转的监测员,他们发现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虽然我们都处在同样的培养模式下,但是我却比其他孩子还要无可救药。最明显的区别就体现在宗*教课上。” “怎么,你在课堂上偷偷读尼采的书?”奥幕感觉到了沈祈灵周身气氛的压抑,适时开口,想要将她铺满乌云的灰色心情暂时剥开。 “那时我没办法接触尼采,只不过我喜欢在课堂和作业上提问和反驳他们。” “前者可以算作勤奋好学,后者嘛……我很想知道他们是否直接把你提出了教室。” “他们要是这么做了,就证明连他们自己也不能坚定维护自己的信念,他们信仰的东西不堪一击。” “所以你留下来了?”奥幕眉梢微动。 “并没有,因为我更喜欢清净,所以我在基于礼节的道歉后自请出门了。”沈祈灵摇了摇头,给出了另一种答案。 “还真是罗斯蒙德式结尾。顺便一提,我也很喜欢欧亨利。”奥幕见沈祈灵情绪好转,也回应般朝她眨了眨眼睛。 这个俏皮的动作若是小孩子做一定相当可爱,只不过沈祈灵很清楚这个稚童外表的家伙有一颗年迈的心。所以她选择直接无视。 “我的固执己见算是那群监测员上报销毁请示的众多原因之一。” “哦?还有其他原因?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没有。” “你倒是挺乐观。”沈祈灵懒得理睬奥幕,她明白奥幕的意思,但是她并不想承认。她不喜欢旁人像个放大镜一样总是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窥探她的心灵,最后再给她下个如何如何的定义,她只把这种行为当做一种手段而不是一起行为的起点和终点。 “这算不上乐观,只不过是一种判断,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会尽可能避免引起你的不适。”奥幕在方才的那两秒察觉出了沈祈灵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对自己的言行举止立刻做出调整,以期能够塑造最佳的讨论氛围。 “其实比起你的与众不同,我更想知道他们最终上报销毁请示的最主要原因。”他说。 第126章 瓶中世界26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如果真的很为难,倒也可以不说。”奥幕看出了沈祈灵的迟疑,决定不把她逼得那么紧。 “算不上难言之隐,只是……没个听过我说法的人都把我看做大傻子,说出来也就没多大意义了。”沈祈灵耸耸肩,她回想起了一连串不那么美好的记忆,这种回想独属于这个精神意识片段,而不属于个体本身。 “意义从来不是旁人定义的,罗斯蒙德。”奥幕给予了沈祈灵支持,但她并不需要那种东西。 “也许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但那都不重要。”她说,“告诉你也无关紧要,不过是句玩笑话。”但沈祈灵不清楚奥幕会怎么看待那句话,毕竟他在某些方面的理解总是和常人背道而驰。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仿生人和人类没有区别,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拥有精神意识。” “真是庆幸你没有被销毁,这么*反*懂*的语言,亏你有胆量当着自己教学老师的面说。” “他们教导我离职客观地看待一切。”沈祈灵反驳。 “没错,理智客观,但不是不知变通。在这一点上你和你的父母还真像。”奥幕避难将话题引向火药味十足的方向。 “那时我还不清楚,因为他们教导我们要诚实,否则神会惩罚我们。”沈祈灵眼神黯淡。 “那后来呢?神惩罚你了吗?”奥幕问。 “没有,既没有渴望中的拯救,也没有预料中的惩罚。” “神明貌似都在以那群训导者的思维思考,如果那是他们把我推进销毁炉的理由,那和铲*除*异*己的极*端*教*派有什么区别?” 沈祈灵回忆着,火光在她的眼中闪烁,那是记忆之火在愤怒燃烧。“他们之所以放弃销毁我是因为和我同时出舱的另一个实验体出了些问题,她貌似患上了严重的呼吸性疾病,身体器官正在极速衰竭,我被暂停销毁保留观察,但是在此期间如有任何异样依旧会继续销毁进度。” “在那之后却便再没有同他们提起过那个言论,我按照他们的标准说话做事,可是我对那种傀儡般的生活深恶痛绝。” “这是个明智的选择,罗斯蒙德。”奥幕对沈祈灵的做法表以肯定,但他的话还没有加结束,“但很明显,你的母亲并不喜欢你。” “当然,如果当时你没有说出那种挑衅的言论方的话。”沈祈灵回以事实。 “我承认当时的做法是有些唐突了,我以为你母亲还会像前两次那样对此一笑了之,可谁也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奥幕承认了自己的疏忽,但他也正是借此一点异样才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他们是一类人。 “前两个实验体……”沈祈灵小声嘀咕,“其实我也本该是她们那样的,在我体内的基因发生突变之前。” “一个培养皿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与众不同的存在,罗斯蒙德。”奥幕努力稳住她的情绪。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沈祈灵觉得有些好笑,她居然在精神觉醒这种事情上自我怀疑了,这是太荒唐了,她本来就是个独立的个体,本来就应该拥有独立的精神意识。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是雷雨天炸开的闪电,在她的脑海中驰骋,令她的心久久难平。 既然她属于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的精神意识,她又如何从主观判断中判定其他实验体不是呢?有可能服从一直都是她们的选择,但她却自以为是地认为那是一种精神匮乏的表现。 “所以她们和我一样,帝斯曼家族不是在挑选工具,帝斯曼家族是在挑选适合成为工具的人,他们一直都清楚被他们销毁的从不是没有人格没有精神意识的失败品?” 沈祈灵打了个寒颤,而奥幕却相当镇定。 “这只是冰山的一个角。”他说。 “冰……山?”沈祈灵有些断线了,她摄入的知识还太少,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 “没错,你我皆是冰山上的一粒尘埃,真相被埋藏在厚厚的冰层下,隐匿在幽深的海洋底部。”奥幕露出了从未展露出的认真神色,这一次他终于抛弃了惯用的戏剧化手势。沈祈灵静静注视着他,感觉自己好似叠进了深邃的漩涡。 “d序列的实验体即将出舱了,我没有时间了。”沈祈灵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是表情中却没有意思忧虑可言。 “可对帝斯曼家族来说,实验体的精神意识是否高度统一并不重要,也许连他们都清楚在无规律突变中,绝不会产生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是我现在必须要询问你一些可能领你不愿意回想的往事。”奥幕拍了拍沈祈灵的肩膀,想要给他传递力量。 “没什么往事是难以承受的。”沈祈灵摇摇头,并没有拒绝奥幕的要求。 “你在出瓶后是否有注射某种药物?” “有,日常注射,这对于实验体很正常,因为长时间的瓶中无菌培养导致我们自身的免疫系统相当差劲。” “我是指常见的维生注射以外的药剂。” “没有了,我们没有注射维生注射以外的药剂了。” “这怎么可能?你再好好想想,也许是你忘记了。”奥幕不放弃地询问沈祈灵,沈祈灵觉得他有点反常。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我注射过那些药剂?奥幕,这和亚当有关系吗?” 砰砰砰—— 沈祈灵直言不讳地问出问题,她的直觉在疯狂叫嚣,但是一时半会又搞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可意外总是来的太突然,还没等她得知真相,秘密基地门外却响起来一阵敲门声。 那声音很急,可见敲门人心情之迫切。 “我只能告诉你亚当不是简单的仿生人,他的身上又帝斯曼家族一直准信的真相,而现在那真相就在你身上,他们对你使用了它,而且很显然到目前为止你承受住了考验。” 奥幕迅速将秘密压缩包关闭并且清楚了一系列浏览记录,最后确保计算机不会被锁定和破译之后从书架上取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沈祈灵。 完成一系列操作后他微微调整呼吸,朝门口走去。 “抱歉打扰了,陆博士提醒过我们现在是秘密基地自由时间,但是……”门口的黑衣人朝着屋里望,目光落在不远处拐角处的沈祈灵身上。“伊丽莎白小姐希望能见罗斯蒙德小姐。” “她这么忙的吗?她现在正在和我讨论外星文字诶。”奥幕有些懊恼,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回答有礼貌些。 “罗斯蒙德小姐今天下午还有旁的安排,她和你不一样,奥幕,这是伊丽莎白小姐的命令,她是直接责任人。”黑衣人没有妥协的意思,这让奥幕有些难办了。 “有什么事吗?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沈祈灵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半杯橙汁。 黑衣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观察她的神情变化,这种情况沈祈灵经历了不止一次,监测员们总是不放心她,所以就算现在那群黑衣人带着黑墨镜沈祈灵也能肯定她们头部幅度轻微的动作。 “罗斯蒙德小姐,您该回去了,伊丽莎白让我们来找你。”黑衣人示意身后台阶旁的另外两名黑衣人,威胁的意味拉满。 沈祈灵明白自己已经没的选择了,便把果汁随手放在门边的搭架上,对奥幕礼貌颔首。“你的笔记做的不错,但是理解太粗浅了,完全是个门外汉。” 奥幕和沈祈灵交换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眼神,黑衣人没去注意,反而询问沈祈灵今天下午都在奥幕的秘密基地里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隐私,难不成我母亲下放了权限给你们,这才助长了你们该死的好奇心?”对于黑衣人没有礼貌的半质问半诱导,沈祈灵相当厌烦。 “是我们逾距了,罗斯蒙德小姐,您请。”黑衣人被震慑后没再多言,纷纷后退给沈祈灵让开了一条路。 沈祈灵没再多少什么,过度较真这件事反而惹人生疑,所以她转而对奥幕开口道:“奥幕,虽然你的外星语言笔记不怎么样,但是橙汁不错,如果下次有机会我可以教教你。” 说完沈祈灵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完全不去回应奥幕依依不舍的告别。这是她必须表现出来的姿态,一种实验体被驯*服后愚昧自我的姿态。 奥幕虽然同她一样也是实验体,但是他只是帝斯曼家族培养的工具,那群教育者从最初的教导中就将他这种存在摆在了下位者的位置上。 作为从小被上位者教育长大的实验体,她必须严格模仿他们的言行,这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沈祈灵坐上悬浮车,那车子在帝斯曼家族豪华如迷宫般的庭院与建筑间穿行,半小时后拐到了一处外形和希尔顿书房所在建筑有些相像的另一座灰白大理石建筑。 悬浮车停稳后,沈祈灵这才看清建筑门口站的那个小小人影,巨型十三层建筑低垂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她的躯体,她陷在阴影里就像恐龙化石嵌在岩石里。 “乔伊女士,下午好。”沈祈灵步履轻松地拾级而上,停在了那个身形娇小的女人身前。 乔伊女士今年三十七岁,只有一米五五的个子,在她的一众家庭教师当中个子最爱,但叫人惊讶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小个子女人,她的热忱之心确实最坚不可摧的。 同样的,她的顽固也是出了名的难搞。 “哦,罗斯蒙德小姐,我想我们没有时间再浪费了,您已经来这里……足足四天零十六个小时三十六分钟了,是时候该继续学习了。” 乔伊女士如此直言,沈祈灵自然要回以微笑,她不会随便得罪这位如休眠火山般潜力巨大的女性的,上一次她被送进销毁炉就有这位伟大女性的功劳呢。 当然,这其中不止她一个人。单这不妨碍沈祈灵在此刻对她展开相对应的聊天策略。 “这是我的荣幸,乔伊女士,我需要知识,我热爱知识,我赞美知识。”沈祈灵微笑回应道。 “很好。”乔伊女士转身朝她招呼了一个动作,那动作以为着“抓紧时间”,是乔伊女士独创的,据说那动作的最初版本源于乔伊女士在一次紧张谈话中的下意识行为。 沈祈灵跟着乔伊进入大门,个人神经信息核对成功,她顺利通过。 建筑物走廊里没有人,但是有一些四处游走的机器人,沈祈灵清楚那些机器人是用来监督她的。神经信息再次通过后她进入13层的一个独立房间,进入房间后她开始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这明显已经是小把戏了,这次帝斯曼家族不用显形摄像头,改用针孔摄像头了,自从她的销毁指令被暂停后那群监测员便疯了一般想抓住她的纰漏,但沈祈灵并不会如他们所愿,她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可供那群人指摘的纰漏的。 乔伊女士主讲的是外形文字历史学,课程偏向性相当强,也许就连这位自我性格鲜明都女士都没有发现她在讲述单纯历史时有多少次犯了主管错误把自己的主观观念注入客观历史中。 沈祈灵不得不承认乔伊十一位优秀的历史老师,她的交接生动形象,一些晦涩难懂的古老语言在她的诠释下都会变得生动形象起来,当然,这一切观感保留的前提是她从没有对沈祈灵坚持过所谓的“神只在五大区留下过一种语言,那就是北古语。” 所谓北古语就是曾经流传于北大区雪山腹地的一种奇特的古老文字,那种文字起初被认定为北大区最早生活在雪山谷底的土着留下的语言,但这种说法并没有实际证据,也没有说服力,因此四十年后就完全被另一种观点替代了。 至于那个替代的观点,就是沈祈灵现在正在学习的课程的核心——外星文字。 第127章 瓶中世界27 随着五大区的发展,人类对于外星人想象越来越多,以至于产生了千奇百怪的不靠谱崇拜。 当然矮子里面还能拔出高个呢,虽然那些崇拜大多离离原上谱,但终归是有一些被付诸执行了的,其中就包括外星文字研究和超凡能力科研。 这是两个相当抢手的外星文明研究项目,五大区不少富豪竞争,考察队,考察站,医药集团就是在那时风靡起来的。 但是像这种摸不准未来的工程项目,没有一定的资产是撑不住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竞争到最后只剩下那几家存活下来的原因了。 而在这几家企业之中,帝斯曼家族名下的紫幽灵制药集团就是其中一个。 紫幽灵制药集团以研制仿生人超凡能力为主,但沈祈灵明白那不过是障眼法,是用来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的。 帝斯曼家族是少有的双线并行式研究集团,他们几乎占有极北所有的考察研究资管,背靠着联邦政府,而沈祈灵每天学习的那些外星文字也是从极北之地带回来的。可谓是考察团队一边深入,她一边学习。 从她出瓶后的第二年,接受了挤出教育的她便开始接触外星文字了,其中85%都是北大区的文字,当然还有15%其他四个大区的文字,只是不多,一是这些利益集团不愿意共享,二是其他的外星文字和北大区的外星文字想差距大,不好同时学习。 与其研究那些琐碎不完整的外区文字,还不如专攻自己擅长的,于是沈祈灵的大部分学习时间都被分配给了北大区的外星文字。 在忍受了乔伊女士两个小时的自我慨叹式课程教学之后,沈祈灵终于迎来了她本人兴趣最大的外星文学课程。 教授这门课程的老师是一名黑发中混杂着白发丝的中年人,虽然是中年人,但是他整个人的脸上却显露出一种疲态,更像是老年,实际上他离步入老年也差不了几年了。 他是陆爷爷,原名不知道,他也总不愿意,就连他自己的档案上也只打着“陆某”两个大字,他好像下定决心要通过去告别,因此在舍弃回忆和身份时毫不留情。 他喜欢别人叫他爷爷,就这个称呼,他曾经向沈祈灵开过一个玩笑,他说自己从小就爱看“葫芦娃救爷爷”,一直梦想着自己能种出七个神通广大的葫芦娃,所以才喜欢别人叫他爷爷。 虽然这故事听上去扯淡,明摆着是不愿意讲清些什么,但是出于尊敬她还是照做了。 陆爷爷相当喜欢讲故事,古今中外,无论是童话还是史实他都能扯上两句,这点是沈祈灵最纳闷的,她不明白童话为什么总是那么理想主义,又时长为历史史时中一些真实且悲哀的故事与人物而感到悲哀。 许是感同身受,她总希望自己能够和那些被操控的人一样脱离魔爪,获得自由和独立。 当然,陆爷爷算不上认真严肃那一挂的老学究,尤其是在他拿自己的得意门生奥幕举例子做比喻时。奥幕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她们初次见面之前她已经通过另一位大能之口了解了他。 一位混世魔头,哪吒三太子那样的人物。这是沈祈灵对奥幕的初始印象,但经过近几天的接触后她又发现自己错了,陆爷爷讲的不过是皮毛,真正的奥幕一种都没有向任何人展现过自己的真实。 “今天也很有热情吗?不错,要好好保持啊。”陆爷爷摊开自己的笔记本,没错,他喜欢边看笔记边将,将的过程中会做上记号。当他梳理完框架后便会开始为骨架填充血肉,而那些他新做的记号,更像是血肉肌肤表面生长的毛发。 “对了,在今天开课之前,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看。” “什么?”沈祈灵不明所以,但她并不着急,只静静端详着,想看陆爷爷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陆爷爷不负众望,一番魔术假动作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尊雕塑。 “真是……万圣节幽灵吗?”沈祈灵盯着那尊雕塑看了又看,完全看不明白它的轮廓到底要表达什么,是不规则物体?还是褶皱的画布?亦或是一堆不可名状的诡异存在? “你是永远看不出它的真实形状的,灵灵。” “可是这些小小的突刺看上去就像是章鱼的触手诶。” “是吗?你见过章鱼的出手像肿瘤一样只极具在一小块肌肤上吗?”陆爷爷提出质疑。 “这倒没有。”沈祈灵微微深思,“也许是某种辐射变异,比如某种放射性元素引起的,你知道这种情况再旧约时代根本不算新鲜事。” “哦,是的,但是你还瘦错了,灵灵,这不是一直变异章鱼,我敢打包票。”陆爷爷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您认为这种生物是什么?某种软体的爬虫?” “这我就说不明白了,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我敢肯定它不是章鱼,因为它被发现在极北之地,如果真的是章鱼它应该出现西大区才是。”陆爷爷挥了挥手中的雕塑,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但那并不足以打动沈祈灵。 “陆爷爷,您的判断也太随意了吧?您刚刚到那番话简直就是再给进化至今的人类考古学判定死刑。”沈祈灵刻压低声音并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唬陆爷爷,不过后者不动如山。 “你相信自然科学和考古科学发展理论,我相信我的直觉,我们各有所长,各有理由,注定无法说服对方,还不将这一刻都归于时间,时间最公平,它会揭示一切。但不管这个过程要多久,我依旧是那句话,我坚持我的观点。” 真是幼稚的小学鸡版本的“日后见分晓”,沈祈灵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但是没去管他,她不打算扫陆爷爷的兴,毕竟她不喜欢当闹钟。 “既然要看的已经看完了,那我们就开始学习今天的课程吧。”沈祈灵伸手去取教学计划和讲义,对于陆爷爷这种高精尽人士,他们即使没有讲义教案也能对知识点信手拈来,但是她不一样,作为初学者,她还是谦虚一点吧。 沈祈灵准备好一切后抬头望向陆爷爷,眼中带着一丝期许。陆爷爷和她对视了一眼,毫不在意地把讲义从她手底一抽,甩飞盘般甩飞到了一边。 沈祈灵被他搞得目瞪口呆,一时半会回不过神,不是要上课吗?不是要学习吗?丢她的课本做什么? “今天我们来上一堂不一样的文字翻译课。”陆爷爷敲了敲桌面,把那尊雕刻着不明物体的雕像推到沈祈灵棉线,轻扣它的基座。 “让我看看你些年的学习成果。” 沈祈灵压抑地接过雕塑,凝神注视了足足半分钟,愣是没看到她该翻译方文字在哪里,直到她将雕塑在灯光下移动到的一个角度,墙上的影子才稀稀疏疏平凑出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 那行文字是沈祈灵称之为突刺的那些雕塑躯干片段折叠拼凑而成的。她先进行了最简单的象形翻译,将它们描刻转移到一张洁白的a四纸上。紧接着便继续会意转录。 学习了好几年的外星文字知识,大大小小的翻译测试沈祈灵经历了几百回,每一次都能拿到近乎满分的成绩,可以说在这门学问上,她拥有超人的天赋。 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能一夜成才出名,也能在转瞬之间遭受滑铁卢身败名裂。 当然,说是身败名裂,其实描述得太过恐怖了,对于沈祈灵来说目前的状况还没有那么极端,只不过……她的自信心在那一刻受到了打击。 没错,她只翻译出了一个字,它的单词拼写并不算复杂,算是个常用的判断词,只要平时稍加联系并且在分析比对时认真自己些就能翻译出它的意思。 “是。” 不是yes的那种“是”,而是a is b的那种“是”,也就是说这句话很可能是判断句。 同傍晚夕阳落日的晚霞作别,没过多久月亮便爬上了天幕,它在天空中越爬越高,直到如珠穆朗玛峰的登山人一般抵达顶峰月上中天沈祈灵也没有离开。 答案究竟是什么呢?沈祈灵已经发现那串文字就连陆爷爷也没能解答出来,她只告诉沈祈灵其中一个单词是“蚂蚁”。 这是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无能为力之后的利用,如果连陆爷爷都解答不出来的话,那还能有谁能解答得出?沈佑唯吗? 想到这沈祈灵心底一颤,一个大胆恐怖的猜想从她的心底升起。 沈佑唯和沈谨都是外星文字研究者,所以他们一定有相关的研究笔记或是论述性文章。 虽然可能性存在,但是沈祈灵不认为他们会把那些个人劳动所得,尤其是私人笔记和文件之类的东西交给帝斯曼家族,他们一定有某些知识或是发现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的。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翻译练习,这是一场秘密盗*窃行动的隐喻提示。要知道仅凭沈祈灵一个人明显翻译不出那些文字,她的能力还太弱。 既然如此陆爷爷又为什么要她尝试呢,还让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花费那么久的时间?很显然,他想要得到答案,有人知道答案,但绝不是他和沈祈灵,而是另外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两位。 思绪至此沈祈灵突然想起了希尔顿之前要求她完成的任务,这让沈祈灵心生一计,也许她可以来一招一石二鸟。 说干就干是行动力的表现,但是如果没有详细妥善的计划那就完全是匹夫之勇,她需要为自己方行动设计一个完美的计划。 幸好做计划对于沈祈灵来说易如反掌,她很快就拟定出一个行动框架,紧接着将一些必不可少的行动囊括在里面,完成了这些之后沈祈灵又开始细化。 直到月亮在漆黑方天幕上缓缓移动了两个小时,沈祈灵才姗姗而归。 她需要设法潜入沈佑唯的书房和阅读室。但这并非易事,首先她就必须解决虹膜扫描和指纹信息的问题。 沈佑唯的书房建立在走廊最里面的那个房间,一路上安装了十二个虹膜扫描仪,每个扫描仪以空档为基准交叉排布,能够确保最后抵达最里侧房间的人只可以是沈佑唯。 其次便是指纹信息,这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她在房间大门上设置的指纹信息不足为道,其他装置上设立的指纹信息也极好破解,只不过那道进门前的神经信息比对关卡不好过。 也就是说就算沈祈灵拿到了沈佑唯的虹膜信息和指纹信息也未必进得了门,她会在一线之隔的地方被隔离开。 常规的隐身方法无法躲过红外线测量仪,如果使用信号干扰装置则很容易引起沈佑唯的警觉,所以沈祈灵打算直接光明正大进门。 她想起了奥幕提起的那项能力,也许现在是非用不可了,真希望他不是一个“离柜概不负责”的奸商。 奥幕的帮助算在计划a中,如果计划a不成功她就要冒险去执行计划b了。沈祈灵敢保证自己不希望走道那一步。 简单休息了一夜,沈祈灵第二天照常起来晨练,跑步和力量锻炼一点不少,对她而言就算前一夜失眠到和阎王爷共推牌九,第二天也得照常起床。 但是沈祈灵失策了,这一天她完全没机会见到奥幕,不仅是因为他本身也很忙,还因为帝斯曼家族和沈佑唯加强了监视。 没办法,沈祈灵只好隐藏想法等待机会,可这种等待的想法却在第二天晚上夕阳降临时转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焦虑。 不行,不能再等了,时不我待! 沈祈灵明白自己必须主动出击,她已经没有坐以待毙的机会了。 于是她在晚上返回私人休息室前找了希尔顿一趟,从他那里得来了几颗光学迷彩按钮。 希尔顿一开始还很疑惑,也对沈祈灵突如其来的到来感到不适和排斥,不过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多问,像是没有牵扯沈祈灵私事的意思,很明显希尔顿只想要沈佑唯的神经信息。 第128章 瓶中世界28 月黑风高夜,沈祈灵趁着夜色偷摸出门,她不能穿制服,只能随意裹套一件自己从希尔顿那里顺来的便服。 自从她和奥幕在秘密基地碰头后帝斯曼家族就一直在提防着什么,甚至不惜在她的随身物品和衣物上安装定位器。 为了防止自己找希尔顿时也被定位,她只能通过就地取材用确定没有被安装定位器的大浴巾改装成衣服套在身上,当时可是把希尔顿震撼得够呛。 当时心酸,现在状况好了些,虽然希尔顿的衣服太过宽松,但好歹算是套正常衣服。 沈祈灵迈着小短腿在帝斯曼家族内部隐秘穿梭,说来也怪,许是她就有这份天赋,又或是多疑的天性救了她,她居然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十多道哨岗。 得幸亏他们没有在大马路上也安装红外监测器,否则沈祈灵得直接凉凉,光学迷彩服只能让她在哨岗红外线监测以外的范围内安全隐身,至于其他地方则是她完全无法触及的禁区。 一个多小时的绕道后,沈祈灵来到了奥幕的那座秘密基地她在晚上下课前特地询问了陆爷爷奥幕的去向,得知他今晚去了秘密基地,实际上比起帝斯曼家族提供的私人宿舍,奥幕更爱那里。 不得不承认那座秘密基地确实坐落在一处僻静的好地方,但是不代表绝对安去,尤其是晚上,沈祈灵不能确定帝斯曼家族不会在晚上加强对奥幕周边的守卫。 她绕过墙边,整个人都脊背都紧紧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上,同时尽量避免脚下出现动作失误,她可不想因为一小截咔嚓作响的数值或是一小颗翻滚出去的石子就暴露自己。 凭借着长期体能锻炼攒下来的优势,沈祈灵顺利攀上石柱,帝斯曼家族的建筑外围除了架设摄像头的地方几乎没有其他管道设施,这对于跑酷爱好者来说简直就是噩耗。 不过方法总比困难多,设计者当初的高雅情趣到头来却救了沈祈灵一命,就在她穿越最后一道下路时,沈祈灵才发现那里的路口居然架设着电灯,灯光刺眼恍如白昼。 沈祈灵可以肯定在那路口四周的某个死角有暗哨在盯梢,他们搞不清楚奥幕的想法,但可以防止他离开或是有旁人靠近。 这下可不好办了…… 沈祈灵兀自心烦了两秒,最担心的状况出现了,她的光学迷彩纽扣只能让她在可见光的范围内隐身遇到了红外线检测仪器和灯光投影就会立即显形。也就是说她想通过那段光路必须要重新想办法。 沈祈灵选择绕路,不过帝斯曼家族的人显然没那么傻,那些路白天虽然没异象,但是到了晚上,简直和白天一样亮。 被防贼似得防着,沈祈灵恍如火圈外的蚂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现在那座秘密基地简直就是孙悟空给唐僧就地画的那道圈,近在眼前,进去却相当艰难。 沈祈灵在“圈外”徘徊不定,在一番仔细思考后她认定主动靠近太过危险,如果进不去,就只能设法让里面的人主动出来了。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何时出来,出不出来都取决于奥幕自己,这种完全依靠旁人主观能动性做*赌的局面,实在不利于这次问题的解决,如果奥幕今夜心血来潮不出门呢?如果他很晚才离开而她的私人休息室里空无一人这件事却被发现了呢? 未来不明,任何可能性都会发生,如果处理得不妥当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沈祈灵在心里盘算,今夜夜空多星,一轮皎洁的明月在云层后半遮半掩,吃吃吧不肯出来。 她侧耳倾听,因为这四周草木众多,所以仿生虫子也多,夜晚飞虫四蹿,也不会有人注意。 现在那栋建筑就像是被罩在一个倒扣的半圆形监测罩下的装饰物,灯光打在它四周的小路上,在靠近树丛的地方停止了前进。偶有几丝光线泄入浓密的书从中,但很快就被其中隐藏的黑暗吞噬了。 奥幕所在的建筑里点着小灯,但是透着毛玻璃看不清人影,夜里瞧向那些窗户,只让人联想到巨人头颅上眼球枯死的眼眶,鬼火在里面忙无目的地游走着,好像在寻觅着某个无主的魂魄。 单纯将信号传递到树丛边还没用,那里距离奥幕待的地方还相聚一定距离的路程,想要让奥幕出门,就必须通过一种足以在屋外引起他注意力的方式。 沈祈灵四下环顾,那四周出了树木枝干和伸手难辨五指的黑暗外再无他物。 怎么样才能既引起奥幕的注意又不暴露自己呢?沈祈灵陷入苦思冥想。她摩挲着衣领上的扣子,制服拂过扣子表面光滑的外壳和小巧别致的微微凸起的肚腩。那形状……活像飞蛾! 对了!夜晚总是有飞蛾出没,飞蛾向光飞翔,可以模仿这一点。 沈祈灵从口袋里又取出一颗光学迷彩纽扣,将光学迷彩纽扣的电池内的一部分通路破坏掉,让它不定时地朝外释放热源。 做好这一切后沈祈灵将它握在手中,瞄着一处路灯死角以全力丢出去。 果不其然暗哨的红外监测仪器发现了它,有人开枪了,狙击枪,和super黑鹰大概只一个序列的,枪管上安装着效应器。 效应器让轻枪声被压低了不少,但沈祈灵并不担心,目前的状况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一个大家族的暗哨,不可能在夜间防卫时公然放枪。先不说噪声扰民,这样更容易让闯入者同伙得知同伴任务失败,立刻逃跑。 帝斯曼家族能发展至今,不会轻易在一些小事上栽跟头。 沈祈灵心中了然那名暗哨很快就会前来查看,想要确认是仪器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有闯入者最好的方法就是现场勘查。 沈祈灵必须想办法把光学迷彩纽扣的残骸收拾掉,否则会引起他人不必要的疑心,不,这已经不算是疑心了,因为狙击手在设计前确实发现红外监测仪出现了问题,而他却射了个空。 只要被他们发现光学迷彩纽扣的残余零部件,他们就会联想到闯入者持有光学迷彩纽扣,甚至自己就曾佩戴过,也许他们还没有胆大包天直接审查希尔顿,不过希尔顿注定躲不过被盘问,一旦这种局面发生,沈祈灵就难脱其陷。 必须要想办法! 沈祈灵迅速躲进阴暗拐角,她在等待狙击手或是其他什么人前来查看被击中的物体,他们一直沉默着,那种安静的氛围让沈祈灵心底都忍不住犯怵。 这群人究竟在做什么? 沈祈灵正纳闷呢,她的眼前却突然略过了一抹长长的,拖着黑色阴影尾迹的某种物体。 砰砰砰—— 又有狙击手开枪了,同一个方向穿出的声音,两名位置相差不远的狙击手,那协奏曲般利落有节奏的枪声就是他们发出的。 他们的枪法很牛。沈祈灵在心中佩服他们。但现如今知道狙击手的方位对她未必有好处,反而会叫她担心。 砰砰砰—— 枪声依旧未停,沈祈灵听着那些雨点般落下的子弹,心中不明所以。 那群狙击手到底在搞些什么?沈祈灵心底迷惑不解。直到她在那些飞舞的子弹中看到了一个光点在地上旋转翻滚。 那是…… 沈祈灵先是一愣,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有人从秘密基地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沈祈灵眯起眼睛,努力地将视线朝外延伸,试图准确无误地射视线打在那个模糊不清的黑色身影。 秘密基地的灯灭了,差不多方身高,差不多的体型,沈祈灵心底咯噔一下。 是奥幕出来了,看来她的计划成功了,虽然帝斯曼家族设立的暗哨有红外监测仪,但奥幕自己也有一个,那是他自己研发的,沈祈灵在摆放她的秘密基地是曾有幸见到过。他的警报装置一定已经告诉了他附近的异常。 奥幕穿过与沈祈灵相距不远的小路,拐过沈祈灵藏身的建筑,缓缓走进了夜色。 沈祈灵一脸茫然地跟上去,隐蔽腾挪的过程中极其注意躲避可能的监视和攻击。 最后,沈祈灵被阻隔在了了一道门外,沈祈灵很清楚,那道门上有神经信息扫描。 奥幕扫描了,奥幕进门了,沈祈灵被奥幕这一系列操作整得目瞪口呆,所以这家伙是打算直接洗漱睡觉? 说到睡眠,沈祈灵心底确实生出一股睡意,果然人的精力和承受能力都是被框定在一定范围内的,后期是那些已经明显养成良好习惯的人来说。 沈祈灵没办法,她不可能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奥幕进门,所以她必须想出赢对策略。 沈祈灵从口袋中掏出最后一枚光学迷彩纽扣,想要提醒奥幕,但后者的行为却有点反常,他有意放满脚步,好像是在等沈祈灵跟上去,后者犹豫了两秒,但还是立即照做,那段路没有刺眼的灯光,沈祈灵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开门,进门,关门,锁门。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进门后沈祈灵害怕自己再次出发警报,她怀疑奥幕是使用了某种自主研制的信号干扰设备,所以她打算快点离开那里,可奥幕却阻止了她。 奥幕拉住沈祈灵的小臂,动作幅度很小却很迅速,一看就是日常从未怠惰过训练的人。 奥幕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把沈祈灵紧紧拉在身边,沈祈灵动作僵持半秒,但里了就明白了奥幕的意思。 谁说信号干扰设备就一定是短发的?谁说私人宿舍楼底的身份监测仪器只是短时间运作或是只在规定区域运作? 沈祈灵深呼一口去,迅速调整脚步节奏适应奥幕,并试图将两人的脚步声混为一体不让声辨系统发现。 一路无话地来到奥幕的私人休息室后,沈祈灵这才能够松一口气,奥幕则像是精疲力竭般卸力躺倒在沙发上。 沈祈灵没有立即同他讲话,她还是担心这个房间里的人工智能会举报她,但奥幕且抬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你来得真慢,我还以为你会一下课就来找我,那样我就可以好好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做‘情敌必自毙’。”奥幕活动了两下酸痛的胳膊和脖颈,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传开,沈祈灵也下意识攥了攥拳头。 “别和我开冷笑话,奥幕,你知道这几天帝斯曼家族看我看得有多紧。”沈祈灵没有抱怨,但也没有立刻遂了奥幕方心意做到一旁的沙发上。 “你干嘛一直杵着?” “我还得回去,否则时间太久他们会发现我不再休息室的。”沈祈灵心底涌起一阵担忧。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你大可不用担心,我可以把信号屏蔽器借你,到时候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回去了。” “然后再正大光明地在大门系统里留下证据,奥幕我希望你不是在开玩笑。” “哦抱歉,还请你原谅我,是我忘记考虑你的处境了,真糟糕,话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该庆幸他们没有在每栋私人宿舍楼底部的环院大铁门上安装电网或是能量屏障,否则我们今晚的见面将是跨世纪的不同纬度之人的相见。” “这也算是帝斯曼家族防护措施里的一大漏洞不是吗?但是他们没有改正,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还是故意如此。” “这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事情,奥幕。”沈祈灵冷冷回应,“我们现在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要面对。” “什么事?那座雕塑吗?”奥幕耸了耸肩,歪过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 “你怎么会知道?”沈祈灵严肃地盯着奥幕,“陆爷爷也想你展示了那尊雕塑了?”沈祈灵在心底思索了一圈觉得这种情况很正常,毕竟奥幕也是陆爷爷的学生,他又不是能严防死守秘密的那种人,当然他老人家主动起誓保守扞卫的秘密除外。 “不仅如此,提议他找你破解雕塑上外星文字的人也是我。怎么样,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这刺激给你要不要?”沈祈灵无语回怼,“虽然我是一名外星文字学研究者,但我的能力有限,根本就解不出来那尊雕塑上的文字。” 沈祈灵与奥幕目光交汇,发现对方毫不动摇,目光真诚,炯炯有神,对她的自我分析每有流露出一丝惊讶。 沈祈灵讶异之余明白了一件事:奥幕清楚,他从一开始就相当清楚这些,他不是一时兴起才给陆爷爷提建议的。 奥幕是故意的! 第129章 瓶中世界29 “不,你有能力解开它,只是需要些额外的帮助。”奥幕摊开手再次示意沈祈灵坐下,这是一次对话的邀请。 “但那不是我需要做的,你很清楚,我目前为止只答应帮希尔顿一个人。” “这话真伤人,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们也可以互帮互助,远比你和希尔顿之间的关系平等。” 沈祈灵终于坐到了沙发上,但她和奥幕不同,她并没有靠上去。“你有什么条件?” “开门见山的谈话方式,这很正确,但是也是个陷阱不是吗?你并没有考量和我合作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价值和风险。” “既然是合作,我还是有诚意的,只不过需要先搞清楚你到底有多大胃口。”沈祈灵与奥幕交换眼神,目光有意无意间扫过他房间的摆设。 “以我现在都身份,和你合作风险自然不用说,至于利益嘛……你已经展现过一部分了,目前的状态下我并不想贪心。”她向奥幕表明了想法,也许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人的胃口总是无限的,但是我会慢慢来,不会一口噎死自己,也不会把自己撑坏了。”奥幕坦诚相告,他的目的其实是希望沈祈灵去靠近亚当。 “亚当不是失踪了吗?”沈祈灵有些懵,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还不至于差到弄错这件事。 “的确,他是失踪了,但那是他的精神,他的肉体,确切的说是简忆为他铸造的躯体是永远离不开帝斯曼家族的。” “肉体无法离开?” 沈祈灵打了个冷颤,也许那只是她的错觉,当奥幕提及亚当的肉体时沈祈灵居然诡异地想起了之前奥幕询问她的有关注射药剂的事情。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你为什么对亚当感兴趣?”沈祈灵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地询问道。 不只是恍惚还是真实心情的确如此,沈祈灵只觉得那种感觉十分奇怪,她明明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当她试图去触碰时却又惊恐地缩回了手,她感觉自己害怕答案。 她看向奥幕,奥幕也看着她,明明是两个幼童在对话,但腔调和词句听起来却更像是大人。 “为了我的下一个目标,我相信,你会愿意帮我的。”奥幕的回答相当取巧,他并没有正面回应沈祈灵的问题。 “别告诉我你的终极目标真的那么荒唐,我还以为你足够清醒,奥幕,没想到你已经昏了头了。以你我的身份,未来又能改变些什么?” “我们可以改变想要改变的一切。” “愚昧的理想主义!” “及时过于理想化也总比一直消沉的悲观主义好吧,对于我们来说,希望是渺茫的,但只要能把它抓在手里,就抓住了一切。” “空谈,不过是空谈,你现在连帝斯曼家族的门都出不去,他们在困住我们,日后也会使用更极*端的方法操*控我们,如果没没有明确的执行计划,你所期盼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沈祈灵没有一味否定奥幕的说法,他虽然天真,但是有一点他说的很对,如果没有希望,就没有逆转一切都机会与动力。可是那种希望她何尝不想要呢,只不过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坚信那种虚无缥缈的未来罢了。 她需要有足够的证据,足以说服自己的证据,足以证明那是可行之法的证据才会行动,否则,她宁愿一直不去我住那丝希望。 她是一个需要号召的人,她是一个需要蓝图的人,她是一个只有准备好了才会出发的人。 但世界上又有多少事会等到实施者准备好才开始推进?她总是想当然地等待,正是因此她才会逐渐忘记什么叫做时不我待。 而两人之中,奥幕比沈祈灵更清楚她在这一点上的弱势,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摸清一个人,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自保的必要手段。 “正因为此,我们才坐上了一条船不是吗?我会帮你赢得希尔顿的信任,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奥幕说着起身走向了私人休息室的床头柜。 “他们总喜欢借派家务机器人来替我打扫房间为由私下搜查我的房间。”奥幕敲了敲床头柜的柜门,震动密码输入正确,柜门打开,他从里面取出一本笔记本。“但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任何一个会威胁我的物品,比如这个……” 当沈祈灵看到奥幕手中的那片小巧轻薄堪比透光宣纸的迷你芯片时,沈祈灵错愕地愣在原地。 “你哪来的机器制作这么” 沈祈灵回忆在奥幕工作室里的几到的所有器械,貌似没有一样是适合进行这种精细芯片加工的。当然,这种情况建立在奥幕没有私藏的前提上。 “这件事暂时是秘密,但未来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我需要你的帮助,不会随意对待你的信任。” 沈祈灵对这种空话的耐受性为零,她蹙起眉头,又努力让自己压下去,至少奥幕现在已经展现出诚意的,她不能太过贪心。 “这东西怎么用?”沈祈灵盯着芯片出神了两秒,又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太阳穴旁的插到。 “看来你已经想到应用办法了,要不要试试看,放心,我没有在里面隐藏病毒。” “这种没法证明的保证还是不要随便说出口。”沈祈灵将信将疑地结果奥幕的芯片,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端倪。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它能给我带来什么?”沈祈灵小心翼翼地捏着手中的芯片问道。 奥幕没再继续打哑谜,他抬起手,食指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转了个圈。“让你获得沈佑唯的神经信息。” 轰!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轰的一声在沈祈灵的脑子里爆炸开来,她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祈灵不禁觉得眼前的状况有些不真实。 “你早就得到沈佑唯的神经信息了,却没有告诉希尔顿。” “再怎么说他也是帝斯曼家的人,我们虽然能亲近,但在核心观点上确实永远无法统一的。” 奥幕对目前的状况拎得很清,他在每件事的判断上都有自己的额外思量。 在这件事情上,沈祈灵没有多问,她只是默认般收下了奥幕提供的芯片。 “你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需求,奥幕。” “我需要沈谨的极地考察笔记,把它带给我就好,算是交换,这场互助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沈谨的极地考察笔记,有关外星文字的,没想到你对外星文字那么感兴趣,没记错的话你是主修医药学的吧。”沈祈灵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没有立刻松口。 “在我们还没见面之前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 “那些不过是前两版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沈佑唯和沈谨所期待的那一版相差有多大。”沈祈灵说,她对自己的认知也挺清晰的,她知道沈佑唯和沈谨不过是在筛选而已。 沈祈灵以为奥幕心底清楚得很,可奥幕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说法。“不,你们不一样,虽然老师每次回来给我讲的故事里主人公都叫沈祈灵,但我可以很清楚地区分你们,你们三个的性格特点很好辨认,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一句谁也不得罪的好听话,你貌似很擅长干这种事。”沈祈灵不为所动,“但我现在只需要问题的答案,不需要你的恭维。” “答案就是,是的,我很喜欢外星文字,为它着迷,就和你一样。”奥幕毫不避讳地将心底的喜爱诉诸于动作,每每他的肢体有大幅度动作时,沈祈灵都很清楚他是在表演,但这一次例外,沈祈灵居然从他身上感受到难得的诚意。 “当我第一次接触从极北之地带回的外形文字时,还是在培养舱里。” “等等,你说什么?你在培养舱里时就开始学习外星文字了?怎么可能,就算是天才,在蒙昧未开、咿呀学语时也做不到这一点。”沈祈灵简直不敢置信,她的心底翻涌着各种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其中最多的就是惊疑和诧异。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吧,我接受过基因改造,专门针对大脑和智力的那种,这是我的优势。”奥幕单手握拳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眼神诚挚没有一丝一毫欺骗的意思。 “他们……这是……”沈祈灵两次语结,奥幕知道她当时想说什么,又为什么突然截住话头。 “联邦和帝斯曼家族穿一条裤子,他们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而且……背地里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怎么能叫维*法呢?不知情的人只会惊叹我是个天才,并羡慕我。” “可是这种实验的风险相当大,而且还有难以抑制的后遗症不是吗?”沈祈灵不敢苟同。 “你还懂这些?”奥幕眉梢维扬。 “同你一样,感兴趣,就涉猎了。”沈祈灵答得滴水不漏,“而且别忘了,我也是实验体,个中滋味我最清楚。 “没错,这就是我只选择你,不选希尔顿的原因,我们才是同类,罗斯蒙德。”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在那之后,他们就一直开发你在外星文字方面的潜能吗?既然你是天才,那为什么还要培养我一个未来满是不确定因素的试管婴儿?” “大概是需要一个正常人吧,但是实话说……如果你是正常人,我们就注定不是一路人。” “你这话未免太偏激了,奥幕。”沈祈灵不同意,“我凭什么不算正常人?难不成我也接受过某种基因改造?” “你不是基因改造人,你比基因改造人更不可控。”面对沈祈灵的质问,奥幕冷着脸回答道。 沈祈灵被怔住了,她不明白奥幕话中的意思,既然不是基因改造人她怎么会不可控? 她再一次想起奥幕之前询问的有关亚当的问题,这想法来得没头没尾,扰的她心烦意乱。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吗?”奥幕将沈祈灵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问道。 只不过他的等待并没有迎来沈祈灵的回答,后者好像被定住一般僵在原地,额角还冒着冷汗。 “那是一个多云的下午,我跟在还是a序列的你的身后,而你则跟在沈佑唯博士的身后。但她们都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一个我。” “我跟着她们一路东拐西拐,来到了一处被严防死守的实验基地大门外,那实验基地建在帝斯曼家族建筑群最里面的地方,门口的标签我很熟悉,那是紫幽灵制药集团的标志。” “没有神经信息我就无法进入那扇门,而且那时候我缺少足以隐身和躲避红外线监测仪的道具,所以我选择先蛰伏。” “当时我刚出舱三年,不过是个到处惹事的小屁孩,但是我却对那座基地久久不能忘怀,我感觉那其中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于是我开始更加桀骜不驯地行事,甚至是公然翘课攥紧自己的秘密基地,我想要将事情闹大,让帝斯曼家族的那群人明白我对秘密基地的重视和依赖性。” “后来他们真的上当了,我借此造出了信号屏蔽器,但当时的只算是初版,当面对刚依旧会露馅,于是我就拟盗了老师的神经信息偷偷潜入了地下基地。” “那基地建在地下,通道都是银白色金属嵌合而成的,造白炽灯冷光下恍若白昼,我的隐身手环在里面差点暴露,但最后还是侥幸来到了地下13层。” “在哪里我遇到了带你的b序列实验体前往地下基地的沈佑唯博士,因为接触不到她,所以她的神经信息很难复制,我要想潜入那件实验室就必须得等她离开。” “我当时究竟等了几个小时现在已经记不清了,等我利用老师的神经信息尾随以为高个子研究员潜入实验室时,那里面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只有几个在整理收拾文件的研究院还在埋头苦干。与地上不同,地下基地里的文件更喜欢使用纸质版本。” 第130章 瓶中世界30 “那些纸质资料上使用了大量的专业名词,有些还处于我的知识盲区,于是我只挑选了部分熟悉的内容来看。” “其中最令我映像深刻的是一份基因链深度剖析报告和一份脑部数据监测汇总表。” “我敢保证那份基因链深度剖析报告的研究对象并不属于人类,你也清楚我的身份,身为一名医学从业者,我对自己在这方面的判断还是又把握的,尤其是那种诡异的无法用现代基因遗传学概括的基因链形式,我无法将它诉诸语言,只能大致描述其为疯狂方混沌体。” 奥幕在讲述到那份基因链深度剖析报告时,整个人都状态处于一种焦灼的边缘,他想要经历表达,却又好像在担忧着什么。 “至于另外一份脑补数据监测汇总表……”提到另一份表格时奥幕罕见地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沙哑着开口道:“我认为他们在监测的那个东西很可能疯了。” 这句判断对沈祈灵本就理不清的思绪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不清楚奥幕为什么会给出这样一个结论,她只能确定自己那时从奥幕眼神中感受到的情绪是恐惧。 “疯的,绝对是疯的,我敢保证,否则那个真正的疯子就是我!”他说出了一句十分严重的赌咒,沈祈灵为此觉得惊奇。 “那份监测汇总表上到底记录着什么?”她问,但奥幕却在不肯回答。 “距离那次探秘已经过去三年有余,这三年里我不相信帝斯曼家族的研究没有新一步进展。” “奥幕,你在逃避什么?” “我们需要合作,罗斯蒙德,我迟早要再去那个地下基地一次。” “嘿,你完全没在听我说话,你最好先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拒绝合作,你不能像一个装神弄鬼的术士那样,只想凭借几句话就唬住我,让我为你马首是瞻。” 沈祈灵对奥幕的避而不谈感到十分恼怒,她怀疑奥幕只是在和自己进行一场双方角逐的心理战,他只是想摧垮自己的心理防线! “别这么具有攻击性,罗斯蒙德,我当然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在我告诉你之前,也许你更想亲眼看看另一样东西,我敢肯定沈佑唯博士和沈谨博士也对那东西有着疯狂的热爱,只要你足够好运,一定能瞧见它。” “你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你连口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都没告诉我,我凭什么相信你。”沈祈灵不吃那一套,她可不想成为两方争斗中的卑微牺牲品。 “我答应帮你寻找沈谨的极地考察日记,但仅此而已,因为你在这场口口声声坚称公平的交易中始终有所保留。”沈祈灵毫不畏惧地回视奥幕,对方亦是如此。 “当然,你有权这么做,我为自己的隐瞒道歉,毕竟现在你所处的位置信息量少的可怜,但请相信我,当你看到那样东西之后一定会感谢我此刻的决定。” 沈祈灵摇了摇头,她只觉得荒谬,“在你所说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们之前依旧谈不上真正的信任,也许我会死,帝斯曼家族会销毁我,但是我绝不会轻易成为你摆弄的木偶。” 奥幕谦虚地接受沈祈灵对自己所有的评价,一如往常,他神色不变地把信号屏蔽器交给她。并友好地目送她离开。 “祝你一切顺利,为你明天午夜见。” 沈祈灵很清楚奥幕话中的午夜指的是什么,那是她和希尔顿的交易,但很显然,奥幕也想要入局了。 奥幕点了一份夜宵,她在送餐机器人抵达门口时乘势混了出去,来到大门处则开始展现熟练的翻墙技能,在平时的锻炼中她总是有意锻炼自己的手臂肌肉。 只需要几个富含技巧性的动作她便可以越上墙头,而后再凭借敏捷的伸手从上面一跃而下。 她还有半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去执行自己的计划,从奥幕手中接过芯片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开始筹谋了,她亲爱的母亲,今晚她要借助她的身份去一探秘密的真相。 芯片插入凹槽,沈祈灵快速遇过那道熟悉的墙头,她故技重施利用前往公共浴室的间隔回到房间。 在进行今夜的行动之前故意破坏了内置卫生间的水循环系统,并且将时间线拉得很长以至于检修机器人无法按时检修。 进入房间后她火速查看房间里面的情况,在确定房间内没有遭到强行闯入和搜查后才放下心来。 她和奥幕一样,都有自己藏东西方小窍门,这是他们存活的诀窍。 沈祈灵从一处隐蔽的死角中扣除三枚针状物体,那东西很纤细,插进头发里完全不会暴露,是极其隐蔽的发饰,也是极其恐*怖的沙*人道具。当然,她并不想那么做,因为那会给她带来不少额外的任务,她不喜欢加班。 准备好一切后,沈祈灵又想服务机器人点了一杯热水和两片暖宝宝,她要把自己伪装成拉肚子的可怜孩子。 而后又乘着夜色摸黑溜了出去,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是位于顶层的沈佑唯休息室。 如果不是她们住得进,在同一栋大楼里,也许沈祈灵今晚还要费不少力气。但此刻她只庆幸这种偶然分配下的好运气。 凭借奥幕提供的芯片,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顶楼,那一层灯光很暗,幽暗的走廊里除了应急灯外再没有其他光源,一个个位于墙根的绿色应急灯就像是一双双恶魔的眼睛贪婪戏谑地盯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能从石板地面下抽出枯槁尖锐的利爪。 沈祈灵很清楚沈佑唯的秉性,她颇为叛逆,但是在某些事情的表现上却极其缺少安全感,因此她身份喜欢待在在走廊最里面的房间里。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沈祈灵必须验证一番,所以她又用公共系统召唤了一次服务机器人,在确定了沈佑唯的房间后,她用别在头发里细针般大小的绦虫病毒杀死了整栋楼的人工智能。 那是其中一份毒药,类似那种类型的毒药她还有两份,三份毒药费尽了沈祈灵所有的心力,她原本打算将它们用作最后拼死一搏时同归于尽的防范措施,但是这一次在与奥幕的合作中,她打算断掉自己的后路拼死一搏。 如果她今晚成功,那么她有可能改变命运,如果她今晚失败,那么迎接她的命运只会是死亡,帝斯曼家族不需要叛徒。 沈祈灵利用奥幕提供的芯片通过了门口的神经信息匹配,随后门开了,但沈祈灵并没有立刻放松警惕,因为她今夜的考验才正式开始。 金属门无声划开,果不其然,门内站着一个人,沈佑唯,她那么敏锐的一个人,补觉时掉根针在地上都会突然惊醒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忽略沈祈灵的小动作。 面对着眼前这位各自远高于自己的巨人母亲,沈祈灵心中百感交集,但大多都是疑惑,为“生而为人,何以至此。”而疑惑。 沈祈灵没有犹豫,直接冲进门然后抱住沈佑唯的小腿,考拉般死死吊在上面。 沈佑唯手中拿着一把super系列便携手枪,枪管上安装着消音器,当金属门缓缓打开时她迅速抬枪指向前方,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前方并没有所谓的敌人,唯一的以为闯入者居然是个个头不及她腰的小屁孩。 也正是那一瞬间的停顿,沈祈灵获得了动手的机会,她迅速从盘起的头发间抽出那根细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沈佑唯小腿筋脉之中的地方。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沈佑唯重重栽倒在地上。 沈祈灵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昏迷的沈佑唯拖进了门内,待金属门重新合上,屋内又恢复了一派宁静。 在寻找沈谨的极地考察日记之前,沈祈灵要先把眼前的烂摊子解决掉。 沈佑唯明显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虽然被自己弄昏了,但只要她一醒过来就一定会想方设法销毁她。 尽管心底一万分不愿意那种情况发生,尽管沈祈灵明白斩草必除根,但她依旧不能对沈佑唯的性命造成威胁,因为沈佑唯是帝斯曼家族的人,她如果出事,整个家族的都会彻查真凶,到时候她就算有地洞可钻也逃不掉。 想明白自己的结局后沈祈灵又同时相处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法,她不能动沈佑唯的躯壳,但可以扭曲更改她的灵魂,只要她将今晚的一切都忘光,那么一切都还好圆。 说干就干,沈祈灵在心底列好一系列步骤后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没错她*杀*死*这栋楼的人工智能后帝斯曼居然没有立刻发现异样派人前来检修。 难道是时间还不够长?帝斯曼家族没有发现吗? 沈祈灵正纳闷时自己的电子手环中却突然跳出一封未读信息,是一个陌生频道发送来的。 “放心行动吧,不谢。” 这语气……奥幕? 沈祈灵心底已有80%把握,但她现在没时间继续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她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 虽然没有学习过捆*绑*技巧,但头脑灵活的人总是能够无师自通。 她快速从衣柜中翻出几件柔韧轻薄的衬衫,绑住沈佑唯的手脚,注射进沈佑唯体内的毒药不足以杀死她,它是和绦虫病毒一样的存在,它会蚕食对方的精神意识。 也就是说沈佑唯其实没那么快清醒过来,对于内心挣扎不定的人来说,绦虫病毒简直是完美的寄居体。绑住沈佑唯的手脚不过是沈祈灵本人太过多疑罢了。 做好一切准备后沈祈灵终于开始了全方位搜索工作,她的动静很小,几乎不会把房间的布局弄乱,也细心地带上手套盘上头发不留下任何会泄露自己身份的dna信息。 沈祈灵必须确保自己不会被第一时间联想到。 奥幕的眼光不错,沈谨的极地考察日记是个好东西,沈祈灵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去寻找它,以至于连她自己都要怀疑那东西在不在沈佑唯手中了。 直到在一处隐蔽的暗格中发现那本日记,沈祈灵才明白那句老话“有其母必有其女”是什么意思。 沈祈灵的运气还算不错,那本日记不是加密上锁的,要不然她又得再费一番曲折才能窥探其中的秘密。 当然,沈祈灵也不傻,在把日记转交给奥幕之前她肯定要浏览一遍,只不是源于不信任,而是她想亲自确认一些东西。 在科学技术发达的时代里,沈谨那种记录纸质日记的习惯已经不流行了。 沈祈灵简单翻看了两页,一页比一页头大,她原本以为自己能从其中获得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可当她翻开扉页确定了其中信息后,她却只觉得自己是个满脑子疑问号的大傻子。 她早就听说沈谨是个人精,但没想到他这么惊,那哪是什么日记啊,那简直就是一本摩斯电码的异类图谱。 一个个意味不明的符号拼凑组装,满脑子都是看了天书之后的茫然无知,沈祈灵只觉得自己眼前晕乎乎的,太阳穴因为思考过度突突得疼。 这本日记光靠一人之力必定是解释不清的,沈祈灵只好把它重又合上,打算拿回去和奥幕一起研究。 然而,再合上柜门前沈祈灵却突然阻住了动作,注视这眼前黑洞洞的柜子,沈祈灵突发奇想,她有一种冲动,她想要将手伸进去再寻找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东西。 这种想法第一次涌上沈祈灵心头时,她只觉得突兀又愤怒。她一贯的信念是“好奇心害死猫”,盯着眼前黑洞洞的好似魔龙深渊巨口的暗格她是迟疑的,但她心底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左右思量一番后沈祈灵才发现,原来是暗格的深度太可疑了。 暗格很深,在幽暗的房间里更是看不到四壁,就算沈祈灵打开电子手环的灯光也一样,那里面好像一个无底洞,永无边界。 沈祈灵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他觉得那片黑暗不对劲,她一直盯着她,当有什么东西让她感觉不舒服时她就喜欢这么做。 突然!沈祈灵猛地起身,不由分说地将投降那片黑暗的目光挪开,强装镇定的眼神中还有意思难以掩饰的惊恐。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那种时怎么可能发生在当今这个科技发达、摒除愚昧的新时代? 她宁愿声称自己眼花,也不愿意承认她刚刚看到那片黑暗动了! 第131章 瓶中世界31 蠕动的黑暗!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种超脱于生物学和物理学范畴的东西? 沈祈灵一个激灵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手边有柜子支撑,这才免于在惊慌失措中丢脸。 人类在面对未知时,85%的情绪都偏向于恐惧,而剩下的15%里则包含着好奇。 几乎是一瞬间的灵感相接,沈祈灵突然想起了奥幕不久前同她讲的话,“当然,你有权这么做,我为自己的隐瞒道歉,毕竟现在你所处的位置信息量少的可怜,但请相信我,当你看到那样东西之后一定会感谢我此刻的决定。” 这就是奥幕不愿意在当时就交代清楚的事实真相吗?沈祈灵诧异地盯着那团黑暗。 奥幕告诉她只要靠近那东西她就会有所感应,沈祈灵下意识摸了摸心口,一种难言的沉闷猛然袭上心头,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突然断了线,错杂疯乱的电流滋滋声不停地回荡在她的耳蜗深处。 “花……毁……爱……” 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沈祈灵的大脑中陡然划过一个念头,那念头很奇怪,驴头不对马嘴,而且让她莫名感到浑身颤栗。 沈祈灵猛地晃动脑袋,想吧那诡异的声音抛出大脑,但是她失败了,那东西简直就是讨人厌的牛皮糖,它一直死死黏在沈祈灵的脑海中,一遍一遍毫无意义地回响,她完全无法摆脱它! 好像进去看看啊,也许那里面藏着那个诡异念头的答案…… 恍惚间,沈祈灵伸出了手,待到她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伸到了柜门口,距离真正探进那片黑暗不过毫米之遥。 沈祈灵惊呼一声,慌忙收回手,她不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刚刚的那几秒里突然一片空白,她不清楚自己在那几秒里到底做了哪些动作和决定,只知道自己恢复清醒时自己都手已经探到柜门边了! 反应过来的沈祈灵觉得整个胃都在翻涌。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在大脑中天人交战,那种诡异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就算她及时清醒过来并阻止了自己作死的行为,她依旧心中打鼓,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尤其是对那些已经着过一次道的人。 想到这沈祈灵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关闭柜门,虽然她很想搞清楚奥幕遮遮掩掩有意隐瞒的那东西的真相,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至少对于今晚的她确实如此。 下定决心,沈祈灵不再犹豫,直接抬手去关门,可是意外就在一瞬间,虽然沈祈灵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本身不属于精神系超凡能力者就能操控他人心智的存在。 又或者说把形容词换成“引*诱”会更合适些,沈祈灵隐约感觉那团蠕动的黑暗正在引*诱她,她甚至疯狂地认为那串不停回响在自己脑海中的念头其实是一句话。 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还给我!” 那怪异如野鬼猛兽哭嚎的声音一直重复着,但沈祈灵却总觉得它是在想自己传达某种讯息,类似于呼唤,又或是威胁。 这一次它又响起了,比以往更加激烈疯狂,好似暴风雨时即将决堤的洪水。 等沈祈灵再次回过神来时她的手臂已经探入了那个狭小且幽暗的柜子深处。 沈祈灵不敢动了,指尖在她的恐慌下变得僵硬,最后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其实如果那柜子里毫无它物唯有黑暗,沈祈灵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她顶多会因为自己吓自己而懊恼几秒钟,然后就会壮着胆子起身并重新收拾好心情并继续行动。 但事实却和她期望的那般想差距大,柜子深处并不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沈祈灵在那里面没有摸到预想中的冰冷钢板,而是一团黏糊糊、湿哒哒、软乎乎的未知物体。 沈祈灵顿时愣住了,恐惧如蚀骨蚂蚁一般自她的脊椎一路向上爬,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她屏住呼吸,心一横眼一闭,想要一鼓作气将手臂抽出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在面临绝境时,人的恐惧反而会化作某种超乎想象的勇气,沈祈灵就是利用那种万夫莫当的勇气尝试拔出手臂的。 按理说柜子虽小,但是如果能放进笔记本的话,就不至于四壁贴臂,更何况沈祈灵还是个女孩,个子还没长开,一只手臂要同时塞七条进去才能塞满那个柜子。 可当沈祈灵试图抽回手时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臂明显贴合着四壁,一种冰冰凉凉难以形容的触感突然袭上她的手面,紧接着是手腕和小臂。 有什么东西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甚至正在尝试拉拽她! 在科技发达的新约时代谈论这种诡异的事情,就好比旧约时代的人类突然遇到了丧尸,兼职叫人难以置信。 是某种人*体*实*验的失败品吗?又或者说是某个被感染的异体正躲在柜子的那一头发疯似地拉着她? 沈祈灵几乎无法思考,她搞不明白这种几乎能够抱住她整条手臂的力量到底出自何种生物?又或者说它并非活体生物? 柜子中不透光的地方,沈祈灵每多使一分力气,它就会更紧一分,就像是要同她拔河,一方加码,另一方就会不甘示弱地跟上,而且丝毫不会感到疲惫。 没过多久这种怄气般的拔河比赛就以沈祈灵的精疲力竭告终,她开始放缓自己的呼吸,试图以不做任何反抗的表象来迷惑那东西,并在其分心的一瞬间抽出手。 但是沈祈灵失算了,几乎在她放弃挣扎的同意一秒,她感觉自己大手掌心传来一阵剧痛,她一个激灵猛地抽手,胳膊却被毫无疑问地固定在原地。 那东西开始发动攻击了,沈祈灵感觉自己手掌心的皮肉被割开,然后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撕扯开,做后好像有某个东西正在试图往她的血肉里钻…… 不!不对!不是那东西要钻进她的血肉,而是她的血肉试图脱离她的身体跑出去! 太恐怖了!太诡异了!沈祈灵差点大叫出声,但她不能这么做,虽然她已经成功杀死了整栋楼的人工智能,但是在在这栋楼的四周还布防着哨岗,她的尖叫声会引起那些敏锐耳朵的注意的。 沈祈灵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紧紧捂住嘴巴,但是来自另一只手的剧痛却让她差点功亏一篑。 断臂求生! 沈祈灵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壁虎断尾求生的方法,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那实在是太恐怖了,如果无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她就必死无疑。 可一旦想帝斯曼家族提出治疗,那么她趁着夜色潜入沈佑唯房间的事情机会曝光,不仅是她,还有奥幕,她们一定会连坐的! 沈祈灵又撇了一眼身上穿着的那套休闲服,她怀疑到时候就连希尔顿也逃不了被连累的风险。 沈祈灵转向一旁,看向沈佑唯,她还没醒,毒针的“药效”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沈祈灵想要寻找一件刀锋锐利的工具,这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但是她同时又感觉自己蠢笨且天真,就算断臂求生了,她也是活*不*成的啊! 找了半天沈祈灵也没在沈佑唯的私人宿舍里找到趁手的道具,她貌似已经没得选了,反复无常的命运替她做出了选择,当然,前提是世界上真的有所谓命运这种东西存在。 既然无法逃脱,那就直面现实吧,沈祈灵深吸一口气,就算今晚她要丧*身怪物之口,她也得看清楚这只怪物丑陋不堪的容颜!她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去! 沈祈灵心中做好了壮*烈*赴*死的准备,只希望自己在今晚行动上的失误不会连累旁人,她不算是那种善良怜悯的角色,但同时也不是那种临*死也要拖个垫背的变态,她只希望事情的发展一切正常,她不喜欢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变故,即使她知道变故是在所难免的。 沈祈灵咬紧牙关,她已经没有时间再迟疑了,她感觉自己的另一条手臂好像快要完全被啃食殆尽一般,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皮里,却只啃*食她的血*肉。 沈祈灵鼓起勇气,猛地将另一只手也伸进深不见底的柜子里,她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某样东西,她试图将那东西从柜子里拉出来。 沈祈灵遭到了顽固的抵抗,按照原本的设定,沈祈灵使出多少力气柜子里的东西就会使出相同的力气,她们会互相角力,所以沈祈灵一开始对着长拉力战是不抱希望的。 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同,虽然沈祈灵同样需要和那东西角力,但是它却没有使出同样的力气回击,它的力气明显变小了,反抗明显不再有效,就像是一个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的人,沈祈灵感觉那东西试图借助自己滑腻的外表逃跑。 说是迟那时快,沈祈灵努力朝外拉扯手臂,一只脚抵在墙壁上,全身都在使劲,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手臂中云能挪动的,但是那个过程相当漫长,沈祈灵感觉那东西在自己的两手间泥鳅般钻着,体积越来越小,手掌心的伤口处也越来越痒。 沈祈灵心底很焦急,她不知道那东西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快成功了,但是小臂和手腕上却丝毫没有被异物拉扯的状况! 知道最后,沈祈灵终于从柜子里把双手拉了出来,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东西居然不在自己的双手上,黏腻的触感已经完全消息,只有手掌心的瘙痒令人难耐。 沈祈灵赶忙翻过手掌,左掌心鲜红的血口子相当明显,被拉扯开的肌肉里纹理纤毫可见,属于它的不属于它的都被它占尽了。 没错,沈祈灵意识到就在自己的左手手掌心,那到狰狞可怕的伤口内部,正有一团黑糊糊黏腻腻,恶心诡异且深不见底的黑色物体在蠕动。 沈祈灵心中一寒,当场反胃。 那东西钻她手心里去了!沈祈灵感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事,就算说出去了也未必会有人在意,因为这种发言简直太像疯子的自言自语了。 沈祈灵想过立即断臂,但是那无异于给帝斯曼家族留下把柄,既然已经有了新的选择,那计划就需要实时修订。 而令沈祈灵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最让她诧异惊愕的是,她的伤口中不仅藏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甚至还在缓慢愈合。 那种愈合并非加载十分钟却只恢复十分之一毫米伤口的低级愈合,以血小板凝血的速度判断,拿伤口此刻的恢复状况就算干着给伤口缝合也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让它自己“自然”愈合。 诡异的蠕动的黑暗,还有无法解释的伤口愈合,这一切对沈祈灵来说简直就像科幻电影一般奇特,但她不能忽视他们,不能只把他们当成是单纯的脑洞,而是应该正视其中的问题。 沈祈灵整理了一番纷乱的思绪,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确定几个问题。 首先就是确定伤口愈合这种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沈祈灵原本是打算进行对比实验的,但是她担心后期帝斯曼家族里的人,或是她的老师会注意到她身上突如其来的伤口,这对于她来说是难以解释的,而且如果不幸留下了自己的dna样本,她就绝对逃脱不了被销毁的命运。 所以思来想去沈祈灵只决定在自己的左手上做一个类似与剐蹭伤的小伤口以测试自愈能力的真实性。 沈祈灵在自己的食指上咬了一口,鲜红的血珠顿时冒了出来,但那不是沈祈灵想要看到的她需要的只是验证自愈能力的真假。 于是沈祈灵决定耐心等待,但她明显是多虑了,当她发现血珠出现的一瞬间,那种自愈的能力就开启了,流出的血液无法倒回去,但血珠掩盖下的伤口会愈合。 她的确获得了一种极其古怪的自愈能力。 这太玄幻了,简直就像是在拍电视,沈祈灵半信半疑,又把卡在发间的银质发簪取了下来,照着自己的手掌心就划拉下去,顿时一道鲜红的血口子绽了开来,却又在十秒不到的时间里愈合如初。 沈祈灵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真得变得奇怪了! 第132章 瓶中世界32 沈祈灵花了好一番功夫收拾检查沈佑唯的私人休息室,又利用沈佑唯电脑黑进帝斯曼家族的人工智能,她曾经偷学过有关人工智能编程的知识,为的就是提防这一天。 最后沈祈灵利用沈佑唯的权限在主系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更改了整栋楼的人工智能程序。 在绦虫病毒的协助下,沈祈灵现在可以随意进出整栋建筑的所有房间了。 在完成了一系列工作后她就只剩下一个麻烦尚未解决。 沈祈灵走向仍旧昏迷在沙发上的沈佑唯,心中盘算着怎么在帝斯曼家族的守备之下*偷*到脑机。 如果只是简单的秘密行动也许还好办,可现在她要越过一个实验基地的哨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祈灵心中天人交战,突然,她的心头浮上一个人和一个点子。 如果是他,也许可以。 沈祈灵在心中掂量,她正打算把这一方法列入自己的行动列表,却发现心中之人已经来到了眼前。 “奥幕?!” 沈祈灵先是愣怔了一瞬,而后快速奔向无声划开的金属门口,把头伸出门外四下打量。 没人,没人跟踪奥幕,也没人威胁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在确定奥幕尚能信任后沈祈灵开口问道。 “我算着时间,来为你庆祝行动的胜利。”奥幕张开手臂,做出一个拥抱庆祝的动作,但沈祈灵直接错开了他伸向自己的胳膊。 “你算计我!”沈祈灵恶狠狠说道,这句意味深沉的话突然从一个小孩子的口中说出来,总叫人有些不习惯。 “我可以为自己申辩一下吗?我真的很冤枉,就算你今晚的行动失败了,我也会来。” “一举多得的计划,如果我失败了,你可以*举*报*我,踩着我的骨头活下去。”沈祈灵直接打断了奥幕的话,她可不相信奥幕是一个会相信和奉行“殉*葬”的悲情主义者。 “我们之间的信任脆弱得可怜,我既伤悲又无奈,但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奥幕的脸上露出一个悲怆的神情,就像一个努力学习人类表情的木偶娃娃。 “我不需要你理解我,我现在只需要一个解释。奥幕你说我们之间的信任脆弱不堪,那你告诉我,像我隐瞒那个东西就是你所谓的增进信任的方式吗?” 沈祈灵举起自己的左手,举起银质簪子在手掌心划拉出一道纵横手掌的伤口。鲜*红的*血*肉*瞬间翻了出来,但它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它又在一种莫名的惊人能力下愈合如初了。 原本割开的伤口上泛着淡淡的粉红,皮肤柔嫩如初,甚至更加光滑细腻,连结痂都过程都直接省略了。 “为什么我的左手会拥有这种能力?那团能够蠕动的黑色物体究竟是什么?”沈祈灵举着愈合如初的手掌质问奥幕道。 “起作用的只是你的左手吗?”奥幕盯着沈祈灵愈合的左手掌心轻声问道,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沈祈灵的手掌上,眼神奇怪得吓人。 沈祈灵意识到不对劲迅速收回手掌,奥幕的眼神这才恢复过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回答我奥幕!”这种语气是沈佑唯最喜欢使用的,在威胁时极有用处,但是沈祈灵貌似忽略了自己个沈佑唯身份上的差距。 这一次奥幕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脸色突然沉下来,一把拉拽沈祈灵的右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多功能折叠刀,贴着沈祈灵的手掌心重重剌开了一道口子。 剧痛猛然袭来,沈祈灵整个人疼得一颤,整条右臂都在哆嗦着打颤。 奥幕下手很重,划在沈祈灵手掌心的伤口又深又长,血珠子不住地朝外涌,要不是奥幕立刻给沈祈灵注射了一支愈合剂,她的右手估计早就已经血*肉*模*糊、血*流*遍*地了。 “右手居然不行。”奥幕紧盯着沈祈灵正在缓慢愈合的右手,喃喃自语道。 沈祈灵此时才意识事情的诡异,她只有左手才有愈合能力,左手并没有。 “你现在已经亲自验证过了,满意了?”沈祈灵从奥幕手中抽回手,不悦地揉着酸疼的手腕。 “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对于沈祈灵的质问,奥幕就像完全没听见一样,继续自言自语,直到他突然拍案而起。 “难道是他太老了?” “你到底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沈祈灵看奥幕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 “你听我说,罗斯蒙德,我们的筹码减少了,要想彻底赢下这局棋,就必须下定决心和狠心。” 奥幕一把攥住沈祈灵的肩膀,他虽然身形是个小男孩,但是日常一直坚持锻炼,手劲虽不及大人却也大的很。 沈祈灵被奥幕捏得不舒服,她认为奥幕一直自说自话,甚至自我陶醉的模样简直故弄玄虚、莫名其妙。 “我不管你现在在发什么疯,你都最高给我清醒点,如果你还想要继续……你那个前无古人的目标的话。” “当然,当然。”再沈祈灵冷淡的呵斥下,奥幕果真乖巧了不少,甚至主动向沈祈灵解释起来。 “那东西的真实身份其实不难猜,沈佑唯对谁最有执念?简忆为谁疯狂了大半辈子?我都提醒到这个程度了,想来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 “现在可不是玩猜题游戏的时候,奥幕。”沈祈灵冷声道,但这并不是因为她要斥责奥幕,而是她已经明白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真相。 “你说那东西有真实身份,又称呼它为‘谁’,难不成那东西是个人?亦或是人的一部分?” “如果你肯赋予仿生人真正的人权的话,恭喜你,猜对了。只不过在大多数人类眼中,他们只能算是类人,就像我们一样。”奥幕回答说。 沈祈灵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有*悖*人*伦的答案,虽然她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亲口道破它时的感受又要另当别论了!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整个胃都在翻江倒海,一种无法遏制的恶心感涌上她的心头。 “它是亚当……的一部分?”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你看到的那团蠕动的黑暗应该属于那部分的最本源形象。”奥幕补充道。 “我不管它的本源究竟长什么样,我只想问,为什么它都……已经脱离本体了,却还能*蠕*动?”沈祈灵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发散出去,只要一想起那团蠕动的黑暗,沈祈灵的头皮就发炸。 “这就是为什么那份大脑检测数据汇总表会让我觉得疯狂的原因。”奥幕故意卖了个关子,他转头瞧向一旁沙发上的沈佑唯,对沈祈灵开口道。 “我们现在的时间不多了,我可以给你解释,但你需要做出抉择,在沈佑唯这个麻烦和真相之间做出抉择。” 奥幕抬手指了指沈佑唯,沈祈灵沉默了几秒,而后立刻做出决断,她要先解决决沈佑唯这个变数。 得到了沈祈灵的回答后,奥幕满意地笑了,“耐心是成功之花最合适的肥料。” 他放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几个零散的零件,开始拼接起来。 “这是……脑机?”沈祈灵没什么能帮得上奥幕的,治好蹲下身仔细观察。 “帝斯曼家族居然允许你拥有这种东西?”沈祈灵从背包中拾起一小块精细的零部件,仔细端详后更加确定那零件和脑极的回路装置相似却并非真正的回路装置。 没错,那一包都是冒牌货,奥幕模仿帝斯曼家族的脑机造出了一部属于自己的脑机。 “果然是我小看你了,复刻脑机,亏你想得出来。”沈祈灵将零件递给奥幕时开口说道,她是个实际的人,愿意承认旁人的优秀。 “当初只是出于单纯的模仿复刻记住,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够派上用处,想来这就是命中注定吧。”奥幕故意用沈祈灵不喜欢的宿命论刺激她,后者果真上套了,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为防止沈祈灵突然暴走对自己发难,奥幕灵机一动,向她提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是直接覆盖沈佑唯的记忆,还是篡改?” 奥幕的为题很有技术含量,沈祈灵立刻陷入了沉默与深思。其实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能达到两人自保的目的,但是为了让情况更有利于自己,沈祈灵选择了篡改。 “篡改,你复刻的脑机能胜任这个任务吗?”沈祈灵问。 奥幕一脸吃了大瘪,他把自制脑机抱在怀里,一脸悲伤。“还没上场就被质疑了,难道这就是小作坊的必然宿命吗?” “别戏精了,我说真的。你很清楚奥幕,一旦你的机器出了什么故障,我们都得玩完。”沈祈灵无情打断道。 听沈祈灵这么说,奥幕这才又换了个表情道:“我很清楚,罗斯蒙德,我也同样很谨慎,因为现在这盘棋中,不仅有你,我也算上了自己。” 沈祈灵眉梢动了动,一股无名的怒气涌上心头,这家伙是真把自己当成摆布万物的执棋手了? “别废话了,动手吧,对了,为我重新复制一份沈佑唯的神经信息,在帮我在她的意识海洋里留下一个后门,我需要留有一招后手。” “包你满意。”奥幕咧嘴一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他这么久以来笑得最真心的一次沈祈灵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像束光。 搞了高久,知道东方的太阳快要爬上地平线两人才操作妥当,悄无声息地返回属于自己的私人休息室。 沈祈灵约好完成和希尔顿的约定后两人再找时间见面,沈祈灵已经准备好让奥幕吐出所有的真相了。 借着太阳升起之前那短暂的间隙,沈祈灵又补了一会觉,等闹钟再次叫醒她,已经到了她该起床洗漱、收拾出门的时间了。 为了掩盖眼中的红血丝和眼底的黑眼圈,沈祈灵吞了好几粒自己从前一直不屑一顾的维生素药片和内调药片。 沈祈灵如往常一样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一切,她快步走出房门,拐进走廊,而后又从宿舍楼的大门离开,整个过程她都在努力平复心情、保持冷静,就算最晚已经确定了一切解决得很干净也很彻底,但是沈祈灵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是她的老毛病了。 她多疑的老毛病让她怀疑沈佑唯会在下一秒从宿舍楼大门内冲出来,然后在和帝斯曼家族的通讯频道中指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最终,她将如自己曾经无数次担忧的那样被再一次无情地丢进销毁炉。 不过事实说明一切,这一次是沈祈灵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了,直到她按照平时的课程安排来到上课的地方,也没有一个帝斯曼家族的人来找她的麻烦,一切都风平浪静,她貌似已经从昨夜的阴霾中彻底脱身了。 沈祈灵按照课程表继续上着预期中的课程,这些课程中的知识都是她未曾接触过的,所以她学得很卖力,基本上可以用如饥似渴来形容。 临了临了,在记下老师布置下的课后作业后,沈祈灵一天忙碌的学习终于结束了。 不过课程虽然结束了,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她需要保证自己的行为和往常没有丝毫不用,即使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激动得万马奔腾。 等沈祈灵回到私人休息室时夜色已经爬上天空了。虽然白天一整天都没有人突然来打扰她,凡是沈祈灵依旧放不下心,她密切地关注着门外的动静,最后一根毒针还别在她的发间,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了,她必须要将它随时带在身上,寸步不离身。 在房间里干等不是办法,沈祈灵又为今夜的碰头行动设计了不下十个行动计划,但是最后大部分又都被她否决了,只剩下三个她认为最稳妥的计划分别作为na,nb和nc。 每次执行任务之前先确定三个计划,一个主要依照执行,两个备用,这是沈祈灵从出生时就自带的天性,也是她无论如何都改不掉的习惯。 第133章 瓶中世界33 午夜时分,沈祈灵按照约定来到了希尔顿平时常待的那栋建筑物周边。 建筑物入口处设置了神经信息检测装置,出入记录由专人监管,沈祈灵没办法轻易进去。 她躲在建筑物对面那栋的视觉死角处,在此之前她大致观察了四周可能存在的秘密哨岗的位置。 嗡嗡—— 沈祈灵注意隐蔽时,她的电子手环突然受到了一个匿名信息,“你迟到了。” 沈祈灵心中腹诽,但没有立即回复,因为她并不能确定那是希尔顿发来的讯息,万一只是个烟雾弹呢? “我给你三秒的时间思考,如果你不回答,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此作废,至于你之前在我大衣上安装监听器的行为,我有选择透露和保密的权利。” 沈祈灵的电子手环上闪过倒计时,希尔顿在威胁她! 沈祈灵没有继续思考的余地,只好回复道:“你从哪得到我的联络频道的?” 倒计时停止了,另一段沉默了两秒,而后他回应道:“你在帝斯曼家族没有秘密可言,只是你没有知晓那些的权限。” 真是一句让人恼火的话,沈祈灵心中愤愤,但她必须保持和希尔顿的联系。 “你现在在哪?”希尔顿问,“位置。” 沈祈灵怀疑他的脑子出了问题,想让希尔顿自己交代位置,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改变了主意。 沈祈灵将自己的位置发送给了希尔顿,同时开始注意四周的地形,判断狙击手有可能把手的位置,如果到时候不幸被希尔顿摆了一道,她可以借助视觉死角的优势利用右手和右臂的能力自保。 和奥幕分别后沈祈灵又进一步确认了自己自愈能力能够达到的程度。 左手的自愈能力是最基本的,它最多可以沿着手臂一直蔓延至肩头。 拥有了无人能敌的自愈能力,应对群殴可能有些费劲,但是对抗狙击手却另当别论了。 计算好角度和方位后沈祈灵又再次确认了一番逃亡路线,她通过红外线监测眼睛看到某个猩红色的人形正在超自己靠近。 对方是个孩子,孤身一人, “没想到我们这么有默契。”沈祈灵特意开口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获得了希尔顿肯定的回应,现在在他们彼此的眼中,他们都不过是是红外线热成像下的猩红色人影。 “跟上。”希尔顿对沈祈灵撂下一句话后转身便走,沈祈灵没有提问和反抗的机会,只好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赶路。沈祈灵一开始还吐槽奥幕喜欢模仿土拨鼠,现在见了希尔顿的操作,才开始反思也许土拨鼠是帝斯曼家族成员的必备技能。 沈祈灵跟随希尔顿来到了一处无人区域,那里是帝斯曼家族成员安息的地方,平时没人会闲来无事去那里。 “你带我来墓地做什么?我可并不希望年纪轻轻就为你陪葬。”沈祈灵半开玩笑地对希尔顿说,后者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就凭你还不配为我陪葬”。 好吧,沈祈灵可算是明白了,这位目中无人的小少爷不仅喜欢使唤人,还喜欢蔑视他人。 希尔顿带着沈祈灵在帝斯曼家族的墓地里有目的地游荡着,沈祈灵很清楚他在寻找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希尔顿的步伐才停顿下来,他来到了一位帝斯曼家族成员的墓地前,在哪里久久伫立,害得沈祈灵以为他迷路了。 沈祈灵把目光移向墓碑,墓碑上没有字,是个无字碑,只镶嵌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高雅尊贵,容颜较好,那双轮廓极美的眉眼中满含柔情。 沈祈灵愣了半秒,直到看到希尔顿在为对方默哀时才逐渐肯定墓碑上那位风华绝代的美丽小姐是希尔顿的某位亲人。 出乎对亡魂的尊敬,沈祈灵对着墓碑默哀了三分钟。但是她的举动却引起了希尔顿的怒火,他不由分说发难道。 “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你不过是个没有‘脐带’的实验体。知道什么是亲情吗?你明白什么是哀痛吗?” 这一串发问搞得沈祈灵很难堪,无疑也点燃了沈祈灵的怒气,幸好她的理智尚存,这才没有说出什么过激言论。 “冒犯到您的话,我很抱歉。”沈祈灵微微颔首,算是低头,她很清楚,和帝斯曼家族的成员掰扯,尤其是它未来的继承人,对自己有害无益。 她的低头生效了,希尔顿沉默了两秒,而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他没在多说一句话,只带着沈祈灵来到了另一个墓碑前。这一次那墓碑上刻了姓名,沈祈灵在不久前刚刚听过她的大名。 简忆! 没错,就是这位沈祈灵从未谋面的奶奶的墓碑。沈祈灵虽然不明白希尔顿带自己来这块墓碑前的目的,但她猜测其中一定不包括哀悼。 果不其然,希尔顿在墓碑地步的某个凹槽中按了一下,而后其前的石台上随之出现异样。石台向下凹陷,又突然滑向一边,这块墓碑前顿时现出一条狭小阴森的下行甬道。 “下去。”希尔顿对沈祈灵冷冷命令道,沈祈灵很想回复他一个白眼,但她不能那么做,比起做引路仔,希尔顿更擅长担当巡视者。 沈祈灵无语地走进甬道,她打开电子手环的夜光功能,朝甬道内照射过去,但是甬道很深,只凭电子手环的夜光功能无法照透最底部。 沈祈灵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方,她侧着身子,这样可以避免自己因分身踩空而摔下甬道。 头顶的石板在希尔顿的第二次机关操控下慢慢合上,甬道内重现恢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沈祈灵的动作也更加谨慎。 就那样在甬道里摸索了大约十分钟,沈祈灵才通过电子手环的夜光功能看到了前方的墙壁和拐角找不透的地方溢出的阴影。 又走了大概三分钟两人来到了那个拐弯处,这次沈祈灵和希尔顿互换了一下走位,他走在了最前面,但是他并不为沈祈灵打灯,如果沈祈灵熄灭了手中的电子手环那他们就要像无头苍蝇般完全沉浸在黑暗里。 沈祈灵没有询问希尔顿甬道到底是通往何处的,她默默打开了电子手环上的地图,通过分析两人再地下甬道中移动的方向判断,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应该是希尔顿常待的那栋建筑物大楼。 沈祈灵想起希尔顿曾承诺她只要能得到沈佑唯的精神信息就将她带进那栋大楼,为她解决一些困扰她的答案,而他现在正在兑现承诺。 但令沈祈灵困惑不解的是,希尔顿貌似并没有验货,他一和沈祈灵碰头后就带着她直往墓地去。 希尔顿不像是那种会在小细节上犯错的人,所以沈祈灵很快排除了遗忘这个可能性,她的心中很快生出了另一个猜想,她认为这个猜想成立的可能性更大。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这件事你到了目的地就会知道。” 果然不出沈祈灵所料,希尔顿之所以不验证沈祈灵手中拿到的神经信息,一是因为神经信息不好验证而是因为自有他人或他物会替他验证。 两人一路弯弯绕绕,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处攀爬楼梯处,这一次希尔顿没有要求沈祈灵打头阵,而后者心中思考的更多的则是这座地下迷宫般的甬道到底是什么人修建的? 沈祈灵很快跟着希尔顿爬上了楼梯,他们进入了那栋建筑物的地下储存室,里面对着一些被遗弃的书籍和废料,空气并不好,动作一大就会极其一大片灰尘,呛得人嗓子瘙痒难耐。 “从现在开始我们只用电子手环交流,你跟上我,中途不要掉队,还有,把这颗药丸吞下去。” 希尔顿在电子手环上打出一段话,而后递给沈祈灵一颗紫色的胶囊。 “这是什么?”沈祈灵在手环上打字,眉头紧蹙在一起。 “能够让你顺利到达目的地的好东西。”希尔顿迅速地打下一串文字,不想多说什么。 如果想要进一步行动,沈祈灵就必须接受吃下胶囊的要求,但是她无法确定其中的成分,那颗胶囊总让她联想到曾经注射过的维生药剂。 最后的最后,在一番权衡利弊后,沈祈灵还是从希尔顿手中结果胶囊,仰脖子干咽了下去。 “很好,现在出发。”希尔顿留在下一句话后转身爬上了离家地下室的爬梯,和在甬道时的情况一样,沈祈灵跟在他身后。 两人无声又默契地穿梭在楼道里,一层一层往上走,最后在高处的其中一层停下了脚步。 根据沈祈灵计算,这一层就是希尔顿平时常常一呆就是一天的楼层,他的书房就在这一层。 “进门时脚步放轻,里面的东西耳朵特别灵。”希尔顿在电子手环上轻轻敲击着,沈祈灵却觉得他的话有些古怪。什么叫里面的东西?这间房子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存在吗? 沈祈灵蹑手蹑脚地跟在希尔顿身后,两人穿过无声滑开的金属门,进入到书房,而希尔顿却突然一改方向,突然走向了放在房间角落处的一尊雕塑。 那是一尊长着蝙蝠翅膀的尖耳怪物雕塑,这种雕塑时常被五大区居民拿来作为守门者,据说其形象出处来自东大区的一个古老黑暗神话。 沈祈灵搞不清楚希尔顿接下来的行动,便只是静静观察他。 沈祈灵看到希尔顿走向那尊雕塑,从大一口袋中掏出一小瓶香水。他扒开香水的盖子,然后……然后沈祈灵看到那尊雕塑突然动了一下。 没错,就是动了一下,随后雕塑的眼眶上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门口子簌簌抖了两下,有要撑开的趋势。 沈祈灵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希尔顿那句“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意思,那尊实打实的石头雕塑居然实际上是个活物! 就在雕塑怪物睁开眼睛都一瞬间希尔顿对着他的眼睛按下了香水的喷头,辛辣的气味瞬间在整个空间里弥漫开,那味道有别于平时生活中惯用的辣椒,它更像是一种味道过于浓烈刺鼻的花香夹杂着辛香料的气味。 那味道沈祈灵受不了,但雕塑怪物却大相径庭,沈祈灵看到它瞪大的眼睛突然收到催眠般耷拉下去,紧接着一阵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噜声传了出来。 “那是什么?催眠气雾弹?”沈祈灵对着电子手环打字道。 希尔顿只瞧了一眼,而后就随意打了几个字,“对你没效果。” 两人解决了雕塑怪物后又继续往书房里面摸索,期间沈祈灵终于通过锲而不舍的追问得知雕塑怪物的真实身份。 那不是怪物,只是一个异变后的人类,但是现在已经失去自我意识,和怪物没什么区别。 这种怪物在东大区有个让人恐惧不安的大名——摩格。 据说摩格是五大区古神的看门人,他们原本遍布五大区,但是后来由于古神对于末世的预言,跟随古神一起搬居到了东大区,并在那里守卫着最后一条通向缟玛瑙城堡的神迹之路。 单看关于摩格的神话,大多数人初次认识它时往往会把它当作神明尽职尽责的守门员,不过事实却与这大相径庭。 摩格在东大区本地的土着居民眼中是一群残酷无情的行刑者,它们固执地守卫在神迹之路的路口,并会趁着夜色将在那附近引起噪声的居民抓走,丢进那道东大区土着居民都不敢靠近的阴森大裂谷。 只要是它们存在的地方,鸟兽虫鱼不生,只有一片死般寂静的黑暗森林。 希尔顿很熟悉书房的构造,他在回答沈祈灵问题的同时从汗牛充栋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咔哒—— 书架中的某个机关被触发了,紧接着那个足有两人高的书架上的书本开始颤抖摇晃,书架本身开始旋转,露出了后方那条可供两人共同通过的甬道。 有是甬道,沈祈灵现在更加坚信帝斯曼家族的人都是“土拨鼠”的设定了,因为他们打洞真得超级厉害。 最后确定那只雕塑怪物不会突然超自己扑过来后沈祈灵跟着希尔顿走进了甬道,两人并肩站立,身后的书架缓缓转回,吞没了甬道中的最后一丝月光。 第134章 瓶中世界34 甬道的尽头是什么? 答案是拐角,而令沈祈灵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最终的真相,就藏在那出阴暗拐角之中。 “这里是?”沈祈灵在电子手环上敲击道。 希尔顿淡淡瞥了她一眼,毫无兴趣地回应道:“沈佑唯做梦都想来的地方。” “你是说亚当?”沈祈灵一个激灵,本来还有些忙蒙圈的她突然发现一个关键点,那就是除了外星文字,沈佑唯就只对亚当流露出过深厚的兴趣,而前者她几乎大小就能接触到。 “不是太蠢,还不错。”希尔顿浅浅点头,而后又将目光聚向一处。 沈祈灵也跟着望过去,那是一个类似于休眠舱一样的东西,沈祈灵总感觉在哪里见到过,但是记忆却突然搅作一团,恍若浑水,看不真切。 “你在磨蹭什么?过来。” 手环震动了两下,沈祈灵从痛苦中分神去确认信息,可是来自大脑深处的痛楚却阻断了她的思考和行动能力。 很快希尔顿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快步走过来,拉过沈祈灵的胳膊扶住她。 希尔顿想要进一步询问沈祈灵原因,却见她单手捂着左脑。 思考了片刻,希尔顿决定以局势为重,抬手决定为沈祈灵按摩缓解头痛。后者虽然被痛苦转移了注意力,但本身的多疑和警戒感却完全没有消散,只不过动作失去了力道,变得软绵绵的。 身体开始摇摇欲坠,沈祈灵开始控制不住地打抖,这可吓坏了希尔顿。 在确定沈祈灵没有什么因异变而产生的疾病后,希尔顿将沈祈灵放到了一遍的凳子上。 甬道内部的空间不算大,顶多有希尔顿书房一半的容量,其中除了那个类似休眠舱的物体之外,就是其他的泛着冷光的金属工作台和椅凳。 沈祈灵把脑袋埋在双手之中,感觉左脑的神经在突突直跳,就像是炸弹引燃的引线,下一秒就有爆炸的危险。 “还能坚持吗?”希尔顿站在一旁审视着沈祈灵,预期中夹杂着不耐烦和怀疑。 沈祈灵尝试抬起头,可是很快又被那种痛楚止住动作。她的耳朵嗡鸣作响,总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将视线投向那个形似休眠舱的物体,试图靠近它,却失败在半道上。每靠近那个物体近一分,她感受到的痛苦就更深切一分,尤其是那像蜂鸣般的耳鸣声。 “那里面是什么?那里面是什么!”沈祈灵忍着痛楚在电子手环上打出一串文字,希尔顿瞧了一眼,貌似发现了其中端倪。 “你有感觉?”他问。 “那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沈祈灵几乎要尖叫出来,她死死咬着蠢,口腔中满是铁锈味。 “亚当。”希尔顿回答道,“亚当的脑子。” “沈佑唯做梦也没想动亚当并不在地下基地,而是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每天由我看管。” 亚当…… 滋滋……滋滋…… 如同电路短路般的电流声开始在沈祈灵的耳蜗中乱窜,她的眼前发黑,大脑受到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的拉扯。 “你能感受到它,这不对劲,按照培养进度,你还不应该和他融合。”希尔顿蹲在沈祈灵的身旁,在电子手环上打出他的疑惑。 正是在这一刻,沈祈灵才发觉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她果然不应该轻易相信奥幕,是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果然还是算计了她! 嗡嗡—— 电子手环轻轻震动了两下,沈祈灵红着眼眶点开它,她本以为那会是希尔顿发给她的消息,但她错了,那条讯息来自另一个人。 “我说过我会帮你,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你,也会让你想起自己。” 没有署名,一再确认后也没能认出那个通讯频道是属于谁的,希尔顿也许没弄明白另一个发信息给沈祈灵的人究竟是谁,那段话又是什么意思。 但是沈祈灵不一样,她知道答案,也已经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只有奥幕记得而她不记得的事情,她本该记得现在却忘记的事情…… 对啊,她本该记得它们,她怎么会突然忘记它们?又为什么会在这时突然想起它们? 耳鸣声越来越尖锐,势要刺穿她的耳膜,这一次沈祈灵终于能确定那声音的来处了,是那个休眠舱,是亚当……他正在朝自己尖叫。 尖叫,一直尖叫,然后……她能看到了,就好像一切都是印在她的虹膜上,曾经的一切,虚假的一切,真实的一切,可恨的谎言,善意的谎言,残忍的伤害和彼此守护的誓言。 眼前的一切开始盘旋,沈祈灵看到希尔顿突然脸色一变,原本精致俊郎的面庞突然变得面目可憎,冲她扑了过来。 沈祈灵没再犹豫,她朝着那团狰狞的人影冲过去,冲散了阻碍在自己面前的一道道阴霾,那是自己留下的一道道保护机制,现在她要从那里面冲出去面对真正的事实了。 “听说你在帮陆爷爷研究梦境行者的新品。” 沈祈灵在记忆的隧道中奔跑,过去的一切开始在她的四周如电影般重演,从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开始,那是她决心要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永远也不会轻易公之于众的秘密。 “对啊,但是没有灵感,你说我是把它做成一个音乐盒还是一颗伤痕累累的牡蛎?”奥幕对她扬眉,她们时常分享意见。 “音乐盒和牡蛎,亏你想得出来,如果你偏要制作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不如就做一个瓶中之脑好了。”沈祈灵在奥幕身旁坐定,给出来自己大家建议。 “有趣的想法,具体说说看。” “这只是一个夸张的猜想。”沈祈灵给自己到了一杯白水,饮了一口,“你想,现在人类和仿生人的界限越来越迷糊了,就算有一天仿生人用制造他们自己的放手制造人类,再用制造人类的方式制造仿生人的话,我们究竟如何才能分辨他们两者呢?通过神经信息吗?还是用脑机追溯记忆?” “监管者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奥幕摸了摸下巴后给出自己的答案。 沈祈灵笑了,她知道奥幕在同她开玩笑,“都说了,前提是人类和仿生人的命运被完全颠倒,如果人类也像仿生人那样,从出生时就接受思维诱导,那么监管者的存在就毫无意义。” “这说法倒是尤其。”奥幕点了点头。 沈祈灵顺手拿起身旁桌子上的一个透明烧杯,摆在两人之间。 “看好了,现在我们把这个世界看做一个只有从外向内单向可见且瓶口还是开着的大肚瓶。” 说着,沈祈灵在奥幕的注视下打开自己的电子手环,点击了两下后将一段蚂蚁爬行的影像投放进大肚瓶中。 “而我们只是这个瓶子里的蚂蚁,这堆蚂蚁原本都是由蚁后孕育出来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而后他们开始为了生存环境竞争,分成了不同的派别,其中对立最为眼中的一个派别就是人类和仿生人。” “可是仿生人最初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不是吗?”奥幕摊了摊手,提出质疑。 “真是个傲慢的偏见,奥幕。”沈祈灵摇了摇头,给予答案。 “你认为单靠蚂蚁自己,没有蚁后它们能够自主孕育生命吗?”沈祈灵反问,这一次奥幕意味不明地笑了。 “其实人类和蚂蚁没什么不同,如果在瓶子外作为观察者的我们源源不断地让同一个蚁后孕育新的蚂蚁,把它们投入瓶中,并告诉他们,虽然同出一脉的他们形貌相似,但是他们其实属于不同的派别,它们是敌人。” 沈祈灵将烧杯推向奥幕,认真地看着他,“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它们会选择什么样的处理方法?” 奥幕盯着沈祈灵沉默了两秒,就在沈祈灵以为他走神的前一秒,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眯着眼睛,就像过往一样,笑得像只狐狸。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狂热的宗教信仰者,话说你到底是哪个教派的?三*位*一*体*还是……” “别打岔,我们现在应该注重的是问题本身。”沈祈灵神情严肃,不容置疑。 而沈祈灵越是表现出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奥幕乐得就越欢。“好好好,问题本身,问题本身。经过我的深思熟虑,我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我们就把新一款脑机设计为瓶中之脑。” “什么叫我们?那只是你的任务,奥幕。” 这段记忆影像在沈祈灵的一段怒吼中结束了。 四周并没有因此沉寂,几乎没给沈祈灵反应的时间,就在她从那段回忆中脱身的下一秒,她又掉入了另一段回忆中。 “他们把它带走了,我敢保证,蝙蝠精今早的表现很奇怪。”希尔顿说。 “异变者和亚当之间有联系,亚当还在那间密室时,它可以间接汲取能量,一旦亚当离开,它的能量补给就会被迫断掉。”沈祈灵苍白着一张脸深思着这件事中可能存在的古怪之处。 “你的状态很差,露丝,你不要紧吧?”比起被移走的亚当,希尔顿更担心沈祈灵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现在不代表未来,希尔顿,帝斯曼家族的克*隆*人*计划自从上次的意外,就难有在近期重启的可能,他们丢失了很多重要胚*胎和实*验*体,但是这只是暂时的,他们的行动不会被禁锢一辈子,他们迟早还会培养出一个我来替代我。” 沈祈灵心有余悸,“留给我都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弄清楚亚当的去向,还有帝斯曼家族的下一步计划。” “我会尽全力保全你,这是我们的交易,我在这场交易里投入了很多,我可不希望这一切都打水漂。”希尔顿补充道,沈祈灵瞥了他一眼,她早就已经不似初见时那般畏惧希尔顿了。 “你不适合说谎,希尔顿,你总是会在说谎时表现得太过温柔,完全丢失了平时的决绝。” 希尔顿瞬间被说红了脸,但他依旧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亚当的去向我会帮你查,不过你最近小心些,我感觉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不像是母亲,这种迂回曲折的行事作风,倒更像是老爷子。” 回忆再一次结束了,影像从身旁略过,沈祈灵继续奔跑在记忆长廊里。 很快她遇到了一个不算陌生,也算不上熟悉的面孔。 “你找我?” 在帝斯曼家族的墓地,沈祈灵正在那里端详着每一个墓碑。而她身后的枯草地上传来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 沈祈灵转头,看清了赴约男孩的脸,他又苍白了一分,原本就瘦弱的身躯更加枯瘦了,明明还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却偏偏营养不良得像个干瘦的骷髅。 “是要祭拜先人吗?我有带雏菊来。”枭咲眯眼勾唇,将脸皱成一团,怪吓人的,他大概是想微笑吧,但是他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继续做这种生动的表情了。 “你……你的脸好白,整个人也瘦了,你还好吗?他们也……他们虐*,他们让你吃药了吗?”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够近,枭咲才看清沈祈灵的模样,他盯着她,露出衣服老人看手机时才有的表情,满眼探究和不确定,他的视力已经大幅度退化了。 “我没事,也许你应该更关心自己一点。”沈祈灵转过头,又把视线投向身前那个墓碑。 “这话墓碑上怎么没有刻名字?”枭咲盯着墓碑瞧了好久都没瞧出个究竟,但他还是满心惋惜哀悼地把雏菊摆在了墓前。 “谢谢。”沈祈灵干着嗓子回答道。 “节哀。”枭咲不敢去看旁人伤心的模样,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连自己都欺骗不了的人,安慰不了别人。 “枭咲,你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又在墓前站了一会,但是沈祈灵不打算隐瞒自己约对方的本意,于是她直截了当开口道。 她能感觉到枭咲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枭咲下意识想要回以微笑,但他努力了半天还是失败了,最后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是啊,所以能再多陪我一会吗?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最后,枭咲凄然地、语气近乎恳求地喃喃说,那声音很小,好像也不期盼有人能听到。 第135章 瓶中世界35 “我今天不会离开这,明天之后就再也不会再回到这了。” 沈祈灵抬头望天,天空灰蒙蒙的,就像是新娘头上的纱幔落了灰。 枭咲习惯了沉默无声地站在一边,不哭不闹,只是扮演者一个满足各项条款的乖孩子。沈祈灵可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她总要反抗的。 “你喜欢这天空吗?”沈祈灵问枭咲道。 枭咲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喜欢。 “我珍惜一切,无论美丑。”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不知美丑说的那么清新脱俗,一定是奥幕那家伙教你的吧。”沈祈灵回过脸,盯着枭咲的脸,她不常这么做,有的时候她喜欢被自己观察的对象永远察觉不到她的行为。 “我也是可以学习的,我也是……会学习的。”出乎意料地,枭咲这一次没有理所当然地打哈哈,相反,他的语气里第一次露出来生动的情绪,一种反抗那些顺理成章规定的情绪。 “也许你也可以独立思考?”沈祈灵反问,但她并不希望同枭咲在这个话题上争个高低,而是另有目的,“但这不代表你有选择的权利。” 没有选择的权利,沈祈灵很清楚在几个孩子中,枭咲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所以她不需要把话挑得太明了,因为她相信枭咲能够明白。 枭咲不再说话了,他耷拉着头,像一颗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果子,孤零零地挂在枝头,一阵风来就能把它摔得稀巴烂。 枭咲脸上的表情代表着难过,也许还有继续已久的委屈,但沈祈灵并不打算借给他一个肩膀,她并不是救世主,她顶多只是末世号角吹响前的警世之钟。 她不会像耶*稣那样为了赎去世人所有的罪孽就将自己献身于十字架上,她也没有那种义务,如果要赎清世人的罪孽,那应当是世人的共同任务。 “我能看得出来,你想要拥有选择权,但你一直未曾拥有,但这并不是你的错,枭咲。” 沈祈灵朝枭咲靠近了一步,她抬起一只手,摊开掌心,眼神逐渐变得严肃。 “如果我能给你一次选择的权利,你想要试试看吗?” 枭咲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沈祈灵,手伸出了几厘米后又兀地锁了回去,“我……我有些惶恐,也……也很惊喜,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所谓选择是让我自行选择死亡的方式吗?” 说着,枭咲正色起来,“可是你并不具备这样的权利啊,这会让家族牵连你。” “你这人真奇怪,明明该利己的时候却偏偏要选择怜悯众生。”沈祈灵眯了眯眼,却没有强迫枭咲。 “你听说过帝斯曼家族正在研制的不死神药吗?”权衡再三,沈祈灵又开口道。 这一次枭咲没再犹豫,“记得。” 沈祈灵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切开始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了,“我知道没人比你更清楚那种药,也没人比你更希望那种药研究成功。” “没有成功,我还是太没用了,我还是没有成功……”枭咲说这些话时表情复杂,沈祈灵早就学会像奥幕那样通过微表情分析旁人的心理了,现在也不例外。 “枭咲,你不用这么自暴自弃,因为你确实做到了,只是这件事被帝斯曼家族的高层封死了,我也是通过沈佑唯才知道的。”沈祈灵拉住枭咲捶打在自己脑壳上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当一个人情绪激动时,太过具有刺激性的声音只会让他的状况更糟。 枭咲顿住动作,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沈祈灵认为此刻的枭咲是欣喜又绝望的。欣喜在于之后再也没有实验体要继续受苦了,绝望在于他的一生只为试*药而活,终究不值得。 “我知道你的痛苦,枭咲,我和奥幕也曾经历过。”沈祈灵循循善诱道。“所以我们不会让帝斯曼家族那帮人轻易得逞。” “你想要活下去,我可以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说着沈祈灵掏出一个形状像是牡蛎一样的石头盒子。 “这里面装的就是帝斯曼家族研发出的不死药,吃与不吃,选择在你。” 沈祈灵把石盒递到枭咲面前,她明显地看见枭咲迟疑了。 他依旧无法轻易说服自己伸手去接,因为他只被强迫过。良久的迟疑后,他还是从沈祈灵手中结果了那个石盒。 “可是他们就要销毁我了。” “选择了不死药,你就选择了完全不同的未来。”沈祈灵反驳道。 “可是我对他们的用处就只是试药,帝斯曼家族不会养闲人的,更何况这一定会牵连你。”枭咲捏着手中的石盒,又犹豫了。 沈祈灵并没有催他,她会给他充足的时间考虑,直到他选择乖乖打开石盒,然后……她送给了他一个可以提前结束痛苦的礼物,一个可以不进帝斯曼家族销毁炉的礼物,一个死而后生的礼物。 记忆再次散去,沈祈灵感觉自己就要跑到记忆长廊的尽头了,出口处的光最亮,也是她所有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段。 “正在进行意识载入。” “意识载入中……5%。” “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啊……奥……幕……” 帝斯曼家族地下基地三十三层实验室内,奥幕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计算机上的文件,而脑机储存箱的中央正摆放着一颗鲜活的大脑。 “谁让你当初自断后路,活该。”奥幕不耐烦地冷哼道。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好……好……先……生,你……脾……气……真……臭。” 正在通过脑机不断转移自身意识和数据的沈祈灵说话时一卡一卡的,就像是电视信号故障,电流杂音一阵一阵地往外涌。 “也许需要反思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罗斯蒙德,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反抗军不能那么激进,要慢慢来。但是你现在把一切都搞砸了,甚至还蠢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奥幕,祂一直……不愿意放……过我。我能……感受到,祂在……呼唤我,打压……我,试图……让我臣服,这是……不可能……的。” 随和意识复制上传的进度加快,沈祈灵的声音也逐渐从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变得流畅连贯起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们的联盟还没有决裂,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商量好对策再下手?”奥幕强忍着怒气,他明明要疯了,却还是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文尔雅。 有失形象,愤怒只会让人变得愚蠢,深呼吸,深呼吸。 “如果你身处我那种境地……就会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继续和西大区那帮子……人废话,我必须从他们手上得到……星石碎片。” “所以你就把自己炸了?”奥幕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是吧愚人号炸了,还顺便牵制住了帝斯曼家族的动作,你轻松了,这算是我的功劳。”沈祈灵持反对意见,现在她的声音已经变得100%流畅,虽然依旧是机械式的电子音,但没有磕绊了,甚至还具备了智慧和知觉的特性。 “听我说,我这次可没办法任由你胡闹还上赶着感谢你。”奥幕拒绝被pua。“你太偏激了,罗斯蒙德,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 “但我不能让帝斯曼家族得到那东西,他们几乎已经摸到那个门槛了。”沈祈灵据理力争。 终于,奥幕噼里啪啦打键盘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到什么程度了?” “他们没有跟你说吗?真叫人意外,你在外人眼中简直是那位董事长身边的大红人。” 奥幕听出来沈祈灵的玩笑讽刺,他按下操作台上的确认键。“没你出名,莉莉丝的幽灵,你可是逼疯了亚当。”操作台上的红色指示灯滴滴响了两声,而后脑机开始深度运转。 “意识替换程序确认完毕,请反复确认无误后按下开始按钮,警告:程序一旦开始运行,则不可逆转。” “开始!”奥幕按下按钮,脑机程序瞬间响应,一行行代码开始自我删除,转而代之的是奥幕刚编辑的新代码。 “意识替换程序开始,替换对号初号机,代号‘亚当’。” 脑机控制中枢的电子音一字一顿播报着,随后沈祈灵通过播放器穿出来的声音开始失真,好像有另一个意识正在同她向互拉扯抗争一般。 “我有一个问题,替换完的我,到底是亚当,还是我自己呢?” “你既不会是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是从前的亚当,亚当让你新生,你让亚当复活。” “你的答案太暧昧了,奥幕,真正的答案应该是——我和亚当,只能活一个,而杀*人*犯永远也不可能始终如故。” “你还是那么具备攻击性。” “实事求是罢了。” “也许我们该常怀希望。” “悲观有利于排空华而不实的期待。” “我希望最后是你回来。” “很好,你这个共犯。” 最终的记忆在两人的交谈中进入尾声,沈祈灵也终于跨过了那道长长的记忆之廊,来到了开口。 “开门吧。” 当沈祈灵将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她开口道。 “你终于回来了。”沈祈灵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来。“无限。” 吱呀—— 厚重的木门声传来,“恭喜你闯关成功,在没有我的人情况下。” “只不过其中满是波折,也许我还是需要你的。”沈祈灵脑海中划过一段回忆。 “还记得吗,你说过,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无限有意同她开玩笑道,“现在你做到了,逃脱了我兄弟的圈套。” “你们很厉害,我差点就彻底迷失在里面了。”沈祈灵没有任何胜利后的喜悦。 “抱歉,道义上讲,我很想帮你,但我不能那么做,论及本质,我们才是敌人。” “你不需要道歉,实话说,要不是你当时的突然失联,我还没办法那么快脱离脑世界。我们并不是敌人……”沈祈灵伸出一只手,“等我完成了任务,我们还会再见的。” 对于沈祈灵伸出的那只手,只要无限想,他就能以意识的形态握住,但他拒绝那么做。“这副躯壳属于你了,但我无权替代我的另一个兄弟接受你。”他说。 在沈祈灵离开意识空间的最后几秒,无线终于再次开口了,“一共三个,你现在只击败了其中两个,沈祈灵,还有一个永远与你同在。” “白鸽……”沈祈灵讶然一句,从意识空间里跌了出去,四周场景迅速变换,颜色以光速加深,最后混沌为一团黑洞。 她终于又回到现实了。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南大区—— 原本记录休眠舱意识体的维生仪突然发了疯似地鸣响不止这可吓坏了值班的研究员,他立即按下警示铃,随后,不到三分钟时间,实验室中就聚集了一堆监测员。 “调低脉冲电流,减少刺激,现在,立刻!”凯娜对守在控制台前的研究员下达指令道,对方立刻执行,没有丝毫迟疑。 “没想到真让他办到了。”凯娜盯着休眠舱旁维生仪上跳动的数据,心中激动不已,当看到有几个笨手笨脚的监测员试图靠近时,她更是护犊子似地大吼。 那是她用几年时光换来的成就,证明了她在精神意识领域提出的观点是正确的,谁也不不能在这种重要的档口毁了她的心血。 顶着凯娜的怒吼,爱德华这才慢悠悠地挪进实验室,他迷离着双眼,刚睡醒,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一见到爱德华那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凯娜心底就蹭地生出一团怒气,但好在研究有了进展,她便决定压下心底那团火气,对这位研究推进的大功臣稍微好一些。 第136章 瓶中世界36 再次睁开眼睛看世界,沈祈灵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变了,世界变得可大可小,大到这个世界的宏观构造,小到每一粒微尘的内部分子结构,都在她眼中。 “我睡了太久。”她喃喃开口,这话不过是自言自语,却涵盖了她所有的歉意。 “不久,至少等你的人还没有白发苍苍。” 将视线对准开口的人,沈祈灵才发现他染着一头炙热的红发。 “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根据我接受到的信息显示,你是负责莉莉丝精神意识体监测与唤醒的工作人员。” “你的思维运行得很快,这是件好事。”红发男人说,“我是爱德华,很高兴认识你,罗斯蒙德,我这么称呼你不介意吧?” 沈祈灵觉得有趣,“当然不。”她说,“很奇妙的感觉,当我陷入沉睡时,我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梦境,在里面我的朋友变成了我的敌人,我的敌人又变成了我的朋友。” “我珍惜我我不会是你的朋友,想来和你对峙应该是件有趣的事情。”爱德华笑着回应道,他并不在乎沈祈灵会怎么回答自己,自己的设想成功了这就是最大的成功。 “说实话,我还以为你睁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认自身的安全状态以及会见维珈呢,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不是很着急。”爱德华抱臂走向监测台,显示屏上的数据稳定,维生仪也没有异样,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 爱德华提到维珈,沈祈灵的信息网络中就闪过了维珈·赫尔墨斯那阔别已久的面庞,当初把溃不成军的反抗军交给他,当真是对不住他,他不应当承担她犯下的错误的。 “我们会见面的,但不是现在。”沈祈灵通过数据网络发现帝斯曼家族已经对南大区的金融中心发动了突袭,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维珈一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她现在帮不了她,金融方面的事情她是个外行,她能做的只有去办妥另一件事情。“就让这份喜悦迟些到来吧。” “罗斯蒙德,维珈为你准备了一句躯体,凯娜吩咐我,如果你苏醒过来就让将你的精神意识转移,你怎么想?” “我很感谢,至少你没有立刻为我做决定。”沈祈灵惊讶于爱德华的坦诚,而爱德华却一点也不深以为傲。 “就算我不想你提起,你也能通过信息网络知道不是吗?” 他调出控制面板,“凯娜现在正在整理你的思维分析数据,她快忙疯了,所以她直接让手下的研究员将那具躯体连在了精神贮藏休眠舱的交换接口处,转移与否全在于你。” 爱德华的手悬在按钮上方并没有按下去,他给沈祈灵时间思考,也相当有耐心地践行着承诺。 “感谢,我的意思是,不,我已经不再需要那副躯壳了,现在我的精神绝对自己自由,我爱这种轻盈无羁的感觉。” “尊重你的选择。”爱德华唇角微扬,这是他意料中的结果,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仅是因为自己的设想再次被证明,还因为他救回的灵魂就算失去世俗所崇尚的一切也是个完整的存在,她的灵魂已然长出了血与肉。 “尊敬的首领,欢迎您真正复活,回到我们这群信徒中间。” 爱德华行了一个独属于反抗军的军礼,但沈祈灵早已不再需要那个了。 “欢迎你的加入,我的朋友,但我早已不再是反抗军的首领,我陷入沉睡的这些年,领导你们倔强求生的是维珈。” 沈祈灵通过内置计算机网络快速计算着数据,从前她的战场是五大区,而那群支持她的战士来自反抗军,但现在她的战场悄然改变,她需要对峙的早已不知是联邦和财阀了,还有更加难搞的角色。 “您的意思是,您要抛弃我们?”爱德华感到不可思议,他是被维珈招揽的,跟沈祈灵并没有太多交集,但他还是诧异于这位曾经的首领此刻的选择。 “赫尔墨斯先生为了保住反抗军可是赌*进了整个赫尔墨斯家族,您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爱德华并没有歇斯底里地怒吼,他对反抗军的感情不同于凯娜,如果凯娜在这,她也许会愤怒,会不甘,会质问,但他不会,他之于反抗军,就像反抗军之于他,反抗军招揽了他,而他也招揽了反抗军。 “我和维珈都在为人类的未来而战,这是反抗军的信仰,不是用以要挟同伴的借口,爱德华。” 沈祈灵理解爱德华此刻激动的情绪,但她和维珈的身份早已互换,也许曾经的反抗军高级成员还愿意听她差遣,也许维珈并没有独占首领之位的野心,但他现在做的很好,反抗军在他的带领之下没有走向陌路,这是她无法给予反抗军的。 奥幕的一句话说得很对,她太激进了,她可以不顾一切跃进火坑,也可以铁血手腕地给自己英勇的战士下达相同的命令,但这种不惧生死的抗争并没有给反抗军带来多少好处。 他们尚未能动摇联邦的根基,也不能将五大区的财阀连根拔起,她只能毁灭他们的希望,以此来延缓阴谋迫近的速度。 沈祈灵很清楚自己的个性,也很清楚维珈能为反抗军带来怎样的未来,他是个合格的领导者,宽容有耐心,怜悯却不愚昧,这是相当难得的,虽然有时他在果断和拒绝方面做的不够好,手腕也不足以让他在组织里说一不二,但这些不过是小事。 当权者的权利永远是通过权利本身扞卫的,其次才是扞卫权利的手段,沈祈灵不会去和维珈争夺反抗军首领的位置,她要把这份权利交给他,尤其是在这种大厦将倾的时刻,这样他才能完全在反抗军站稳脚跟。 至于如何掌控一位当权者,沈祈灵自有办法。 “您拒绝转移意识,选择继续待在亚当体内,链接五大区的网络,应该是有新一步计划吧。” 沈祈灵已经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了,爱德华也没法继续深究下去,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绝不妥协,什么时候该放低姿态。 “这件事我会亲自和维珈细谈,你不用操心。”沈祈灵回答的同时已经规划出了下一步行动所需的路线。 “明白,祝您一切顺利。”沈祈灵下达了逐客令,爱德华也不打算再继续腆着脸留下当显眼包,他立刻转身走向门口,并且贴心地进行了口令加密。 目送着爱德华离开实验室,沈祈灵久久没有行动,她觉得这个男人有些怪,说不出来哪里怪,只是直觉这么提醒她。 但光靠直觉就判定一件事未免仓促,毕竟她从前就吃过大亏。沈祈灵打算之后的日子里继续留心观察爱德华,她虽然已经改了从前那偏激性子,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在反抗军中养一匹豺狼。 道路规划好了,沈祈灵决定节省时间,先去见位老朋友。但她并不想办一场旧友重逢欢聚会,她是带着任务去的,不过有个问题叫她有些担忧,那就是人家认她这个朋友吗? 沈祈灵在心底掂量了一番,心想要是有人把自己害成了那副鬼样子,自己一定和她断绝往来,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沈祈灵反复反思自己这算不算鳄鱼的眼泪,毕竟自从出事后她就再没去主动找过对方,其中缘由不仅是她办不到,还有就是她不能现身。 但当时她不现身把事情说清楚,现在现身就能弥补什么吗?貌似也弥补不了什么,但她还是必须去,无论这次要碰多少次壁,刘备都能三顾茅庐,她为什么不能三访故人? 打定主意后沈祈灵快速钻回数据网络中,她的思绪在庞大的数据海洋中翻滚延伸,她感觉自己的身躯宽阔胜过天空,臂膀结实远超高山,世界在她的脚下变得渺小,五大区的一切都逐渐缠绕混合,最后化作了一团灰蒙蒙的气雾,染上一缕墨色,最终化作混沌。 沈祈灵在混沌天地与数据之海中前行,她并不需要长途跋涉,身姿轻盈好似在海面上低低掠过,最后又振翅高飞,她是一只鸥鸟,是一位巨人,她生于蒙昧,并在其中翱翔。 终于,在短暂的几秒后她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这就是身处数据世界的好处,时间于她而言已失去意义,她拥有全部时间,苦于时间,也乐于时间。只需短短几秒她便能跨越沧海桑田,也正是那对于人类的短短几秒,对她来说却也是另一种度秒如年。 不需要敲门,当然,沈祈灵如果想要敲门她还是能做到的,就比如控制门铃想起,但她不打算这么做,毕竟她不想让对方觉得这是一个恶作剧。 沈祈灵通过侵入显示屏幕前的摄像头锁定了自己的目标,他就坐在那里,一个人,很安静。 房间里暗沉沉的,和他的脸色一样,虽然就几年前他看上去就已经很阴郁了,但此时此刻他整个人更像是一尊风干的泥塑,目中空空,毫无生机,死气沉沉,宛若枯骨。 “奥斯顿……晚上好。”沈祈灵憋了半天,她在心中设想了几十种打招呼的句子,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她只能说出这句烂大街的句子,希望不会适得其反。 不过她不希望奥斯顿认为按门铃是恶作剧,同时她也不希望奥斯顿误以为家里闹鬼,所以她黑进了奥斯顿住所里的显示屏幕,并将自己记忆中幼时的样子投了上去。 紧接着沈祈灵就看到奥斯顿转过头,错愕地盯着显示屏幕,嘴巴微张着,眼珠子动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抱歉,原谅我没有以真面目出现,主要是我担心用二十多岁的模样见你你会认不出我,所以……你应该很讨厌我这张脸吧。” 沈祈灵没有笑,但也同样没有煽情,她只是实事求是地挑明。 果不其然,奥斯顿眼瞳中涌出一股怒气,沈祈灵迅速瞥了一眼四周的家具,打算立即从显示屏幕离开,挑选一个耐摔还便宜的智能家具附上去,希望能保住这台昂贵的显示屏。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在沈祈灵撤走的前一秒,一把椅子飞了过来,重重撞在了屏幕上。 “滚出去!别以为你们的小把戏我看不出来!我已经忍你们够久了!” 奥斯顿大吼着,原本苍白的面庞泛着一抹红晕,那是极度愤怒的象征。 “奥斯顿你冷静点,我是罗斯蒙德,我们在梦里见过不是吗?我们还一起……” 砰—— 又是一下,这一次撞击声更大,沈祈灵已经心疼这台显示屏了,原本就已经雪花四溅的显示屏此刻直接电花四射,其中火光刺啦刺啦地闪烁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直接爆炸。 沈祈灵心中暗道不好,与光赛跑,立刻切断了住所用电,致其跳闸。 随着啪嗒一声,房间归于平静,黑暗像一只硕大的深渊巨口吞噬了这里的一切,窗帘被紧紧地拉上,它的材质放光性能很好,以至于南大区不夜城的灯光丝毫也透不进屋中,唯孤独与黑暗永恒。 房间里的一切都断电了,虽然沈祈灵还可以通过侵入具有储备电池的智能家具与奥斯顿对话,但她并不想这么做,这种行为是危险的,至少对于现在的奥斯顿来说如此,他的脾气太过暴躁了。 房间里空气和人都沉默着,沈祈灵不具备味觉感受器,所以她只能通过夜视功能和听觉感受器感受房间中的一切。 奥斯顿自从丢完东西之后就一直垂着脑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受到了眼中的惊吓,沈祈灵对着他端详了许久,最后她终于不忍地得出结论,奥斯顿经历过脑机和梦境行者的透析折磨。 奥幕没能阻止这一切吗? 想到这沈祈灵突然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她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人了?她和奥幕虽然是盟友,但都各自为阵,在这种情况下,奥幕是不可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向一个嫌疑犯伸出援手的。 这是自保,也是为了将来。 第137章 瓶中世界37 直到黎明重新降临大地,奥斯顿也没有移动分毫,他好似一尊定格的石像,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 沈祈灵没有办法,她担心进一步的刺激会导致更难以收场的结果,便只能选择守在一边。 漫长的夜晚是难熬的,尤其是对于正处于数据状态的沈祈灵,她每秒钟都可以获得许多讯息,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侵入奥斯顿家中的任何一件智能用具,并且拷贝其中数据。 大脑需要不停引入新的信息进行刺激,也需要不间断的思考以维持存在感,一旦四周的时间停下来或是放缓了节奏,沈祈灵就会感觉痛不欲生,因为人类的一秒对她来说简直好比漫长的四季更替,也许人类浑然不觉,但是数据形态的她却相当敏锐。 等了一夜,沈祈灵感觉自己就好像死过一次似的,周围的一切都是灰败的,无趣,停滞,落后,令她难以忍受。 沈祈灵非常想先离开这里,她的思维融合了亚当,而亚当又是斯库尔的前身,凭着这一点优势,沈祈灵对远程监控奥斯顿的信息有把握,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是负罪感吗?按理说那已经只是沈祈灵的一个念头了,因为她的身躯早已毁坏,没有神经反应和激素影响,沈祈灵根本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感受到那些只有正常人才能体会到的情感,也没有所谓的道德羁绊,那些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种观念,一种数据,而她随时可以将它们隐藏或删除。 沈祈灵现在之所以还保留着它们,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还能留有一丝人性罢了,尽管她在生理上早已经失去了这一重身份,但没关系,至少在精神层面,她尚在。 守在奥斯顿身边是沈祈灵的选择,其中包含的观念有歉疚也有责任,她需要为曾经犯下的错误负责。 一整个早上奥斯顿的情绪都相当不好,期间有几通电话打进来,其中大部分都是推销彩信,只有一则未标明归属地的私人加密通讯发送的内容不一般。 “你还打算继续待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发霉吗?也许我们该见一面了奥斯顿,我为你联系了五大区最好的私人医生。” 通讯附带着地址和时间,沈祈灵通过地图搜索确定那里就在奥斯顿的住所不远处,一间极有格调咖啡店。 沈祈灵不能确定奥斯顿在看到这则信息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也同样不能确定他最近拒绝了多少这种类型的信息,但至少她现在不能让这则讯息石沉大海。 沈祈灵通过侵入房子里的智能语音信箱将这则讯息播放给奥斯顿听。 她通过智能摄像头静静注视着奥斯顿废掉的双腿,明白自己无法逃避这个事实,奥斯顿是被她害的。 智能管家冰冷的机械音在房间里回荡个不停,沈祈灵看到奥斯顿的脸逐渐黑了下来,紧接着冷得好像一块冰。 也许她又搞砸了,也许突兀地让奥斯顿听到这些内容只会适得其反,而且……她在侵入智能语音系统并让讯息中的内容被播报出来时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虽然她本就没打算隐藏自己存在的现实。 奥斯顿依旧沉着脸,沈祈灵以为他又要开始愤怒地对着智能语音系统砸椅子了,谁知他却突然对着智能手环滴滴滴打起字来。 他用的是私人通讯加密系统,高级加密的那种,要想破解需要费上不少时间,毕竟她现在只是继承了亚当的一部分能力,却没有完全替代他。 就在沈祈灵尝试第一次破解加密通信失败时,奥斯顿终于又有动作了,这一次他操控着智能轮椅朝一个房间滑去,沈祈灵本想钻进奥斯顿的智能手环一起跟上去观察情况,可奥斯顿的举动却直接打破了她的计划。 奥斯顿摘下了智能手环,并操控着智能轮椅的机械手将自己换到了另一个普通的铁质轮椅上,艰难地滑动轮子,进了房间。 沈祈灵被关在了门外,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奥斯顿所进的那间房间里面居然没有安装摆放任何的智能家具,那里面对于沈祈灵来说简直黑漆漆一片,成了她的视觉和听觉的盲区。 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不过这一次没有像昨夜那样一等就是大半夜,奥斯顿半个小时后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并且换了一身装束。那个房间貌似是他的卧室……或者是衣帽间? 重新带上电子手环并且换回智能轮椅上后,奥斯顿出门了,沈祈灵这一次自然而然地寄生进了他的电子手环,随着他在大街上游荡。 沈祈灵功过计算机数据网络进行着路线分析,经过上百条路线的推演后,她锁定了一条目的地是咖啡店的路线。 奥斯顿是打算去赴约! 反应过来后沈祈灵立刻调动斯库尔的人权限,接管了那家咖啡店极其四周的摄像头权限。 接管了摄像头权限后,沈祈灵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她看到奥斯顿坐着轮椅进了那家约定好的咖啡店,坐在窗边。 而在那不久后,一个陌生的女人走进了店里。 沈祈灵侵入了奥斯顿的电子手环,监听着两人的对话。 前来会面的女人叫郑燕,就是通讯中提及的那名优秀的私人医生,她是受雇主之托前来为奥斯顿移植义肢的。 听到义肢两个字,沈祈灵不由得瞧了眼奥斯顿脸上的表情,依旧阴沉沉的,没有轻松,也没有更紧绷,他只是继续沉默着。 随后女医生和奥斯顿确定了治疗时间,时间定在两天后,至于地点吗,就在女医生的私人诊所里。 女医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谈妥后她没有在咖啡店停留,径直离开了,就好像这次会面只是任务的一部分。 手术定在两天后,沈祈灵本打算抓住这个时间间隙去感谢旁的事情,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一直保持缄默的奥斯顿居然反常地开口了。 她刚刚陪护奥斯顿返回他的房子,他便开口问她,“罗斯蒙德?” 沈祈灵愣怔半秒,她有些没搞明白,奥斯顿这是愿意原谅了吗?他消气了吗? “嗯,是我。”沈祈灵试探性回答。 “你居然没死?” 奥斯顿语出惊人,沈祈灵一时陷入沉默,所以他是希望她别出现在他面前的对吗? “你果然没死!”说出这话时,奥斯顿的情绪有些激动,就好像一个狂热的赌徒终于得偿所愿,兴奋得不能自拔。 沈祈灵有些诧异,她开口也不是,闭嘴也不是,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罗斯蒙德,你还在吗?你是又离家了吗?还是说你又打算不告而别、一走了之?” 真是些让人羞愧的现实,沈祈灵低垂着脑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奥斯顿,我并没有打算离开……抱歉,直到现在我才能为自己当初幼稚的行为道歉。” 沈祈灵给予了回复,这一次轮到奥斯顿沉默了。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他声音冷淡,“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不久前。” “你去见过奥幕了吗?” “还没有,也许他现在比我还忙,没那个闲工夫来和我上演故人重逢的戏码。” 奥斯顿冷哼一声,“所以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和我上演故人重逢的戏码?又或者为自己那可怜的羞耻心而说一句抱歉?” “一句对不起不足以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奥斯顿,我很抱歉。”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你不过是个刚刚活过来的死人,你的抱歉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奥斯顿说的是实话,沈祈灵一时哑然,但她还有任务要完成,如果奥斯顿不愿意原谅她,那她大可以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歉意,但是在那之前,她必须完成另一件要事。 “你怎么说都好,奥斯顿,这是我的错误,我不会否认这个事实,但我们现在能不能不要吵,我还有一件更重要……” “所以你一醒过来就是为了来和我谈工作?” “没错,这一点我无法反驳。” “呵,所以你是对梦中世界的哪一处细节记不清楚了,需要我为你回忆?” “你误会了,我这次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和你回忆过去。” 奥斯顿的神情动了一下,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晦暗,“哦?那说说看,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我需要你为我再做一次梦。”沈祈灵表达了自己的诉求,但奥斯顿的反应却很奇怪,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神色要怒不怒,简直像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做梦?可是我已经找不到再次进入梦世界的方法了。” “没关系,我会帮助你,但是有一点需要你注意,那就是你这次进入的梦世界将于过往那个不同,从前的那个梦世界属于另一个人,而当时你做梦只是一个契机。” “也就是说就算我今夜做梦,也未必回得了最初的那个梦世界?”奥斯顿感觉这样很奇怪,他正在同空气对话,虽然他不止一次同他的智能管家对话过,但是感觉就是有些奇怪。 “没错,但你别担心,我有办法带你回去。”沈祈灵安抚奥斯顿,但他的状态却很是奇怪。 “哦,是吗?好啊。” “你……”沈祈灵迟疑了片刻,但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奥斯顿,虽然她说不出来从奥斯顿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是我了什么,直到在奥斯顿服用完安眠药之后,沈祈灵才意识到不对劲。 “等一下,你难道没有考虑过试探我的身份吗?万一我不是罗斯蒙德,而是欺骗你的呢?” 沈祈灵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那就是奥斯顿他答应得太轻易了,完全没有迟疑,就算曾经相识,但他们算不上挚友,也算不上知己,他怎么就那么肯定来找他的不是个骗子呢? 一开始沈祈灵现身时奥斯顿的态度还那么排斥,但是仅仅过了一天他的态度却180°大转弯,这太不切实际了。 沈祈灵清楚自己不该怀疑身为受害者的奥斯顿,但他现在这副悲惨的模样都是她一手造成的,难道他真的就一点也不恨她吗?他就一点也不想报复吗? “你认为我有意欺骗你?”奥斯顿显然不是傻子,沈祈灵的反应那么激烈,他已经过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我没那个闲工夫欺骗你,如果你打算再次使用激将法,那么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失败了,小姐。” 奥斯顿的话说得莫名其妙,一开始沈祈灵以为他是想报复自己,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你认为我对你使用激将法?难道我从前这么使用过吗?”沈祈灵问,她很清楚,有的时候开门见山比遮遮掩掩好。 沈祈灵追问奥斯顿,他的脸色却突然黑了下来,“你到底有完没完,帝斯曼家族的创造力已经枯竭到这个地步了吗?派一个冒牌货来刺探敌情好歹也用心些,你认为你和她哪里像?” 在奥斯顿的怒吼声中,沈祈灵沉默了。帝斯曼家族,冒牌货,刺探敌情…… 联想到奥斯顿曾经受过脑机和梦境行者的精神透析折磨这个事实,沈祈灵突然明白了,想来这些年帝斯曼家族没少用替身来向奥斯顿刺探情报。 奥斯顿起初情绪之所以那么冲动,不过是他把她看做了和从前那些人一样,是来打探消息的虚假替代品。 明白其中缘由后,沈祈灵遇到了一个问题,她该如何自证呢?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一个笑话,职友精神病才会自证清白,正常人只要正常地生活自然就可以让谣言不攻自破。 于是沈祈灵决定接受奥斯顿方才的要求,一起进入梦世界。 如果沈祈灵是虚假的,那么她便无法进入梦世界大门,反之则能证明沈祈灵的真实身份。 “与其用苍白的语言自证,不如用最简单的方式证明我的身份。奥斯顿,如果我不能带你重新进入梦世界,就说明我是假货,到时候不需要你开口驱赶,我也会立刻离开。”沈祈灵说道。 第138章 瓶中世界38 奥斯顿配合地躺在床榻上,他已经吞下了安眠药片,接下来只要等到睡意和梦境的降临即可。 沈祈灵失去了躯壳,不足以使用超凡能力,只能通过间接方式进入奥斯顿的梦中世界,就比如帝斯曼家族的惯常手段——脑机。 当然,如果能使用梦境行者效果会更好,只不过他们手头的资源有限,能够有脑机作为替代品已经很不错了。 “你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呢?”奥斯顿仰躺着,双眼迷离,要睡不睡。 沈祈灵觉得他的问题很有意思,“你之前也这么问过那些冒牌货吗?” “别这么说她们,也许你和她们没差别。” 被奥斯顿一呛,若是放在从前,沈祈灵高低得发顿脾气,但现在早已经失去了神经系统和激素加持的她根本感觉不到愤怒的情绪,只会判断奥斯顿的话是否有意义,是否存在歧义。 “当然,你有权这么怀疑,而且我还应该感谢你给我自证的机会不是吗?没有把我和往常的替代品们一概而论,你还算理性。” “理性?”奥斯顿语音中带着苦涩还有……一丝不屑,“我倒是更想恢复成从前那样,做个不理智的人。” 奥斯顿的语气显得很低落,沈祈灵通过计算模块获得结果,他需要安慰。“就快要结束了,奥斯顿,无论你相不相信我。” 奥斯顿缓缓睁开眼睛,沈祈灵没有实体,只是通过智能语音系统在同他对话,因此他根本不清楚该往那个方向看。 “所以你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 又绕回了这个问题,沈祈灵思考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回答听起来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你能想象吗?我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一觉醒来?”奥斯顿不自在地皱起眉头。“一觉醒来就能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长成一个拥有自我价值认知的大人了吗?” “纠正你的说法,由于帝斯曼家族的特殊教育机制,所有我比同龄人更早具备自我价值认知,所以八岁的我和十五岁的我没什么区别。” “真让人惋惜,你从八岁开始就已经停止生长了。” “也许你该睡一会,我记得你服用了安眠药片,怎么现在反倒更有精神了。”沈祈灵提醒奥斯顿道,她希望尽快今日梦世界,这样就不用被数据形态的身体束缚了。 “在所有的药品中,只有两样对我的作用不大。”奥斯顿说。 “你是想说你对安眠药产生了抗药性?”沈祈灵狐疑道,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很合逻辑。毕竟一个常年为帝斯曼家族脑机和梦境行者精神偷袭折磨的人怎么会有甜美睡眠呢?当年的枭咲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吗? “需要我为你播放一首摇篮曲吗?还是说你更喜欢轻音乐?” “别给我播放音乐,任何一丝多余的声音都会让我的神经系统无法承受。”奥斯顿当即拒绝。 直到这一刻沈祈灵才真正清楚奥斯顿足不出户的原因,他并不是不愿意出门,而是根本承受不住出门后要面对的精神折磨。 奥斯顿长期生活在隔音想过极好的房子里,不开窗,不听音乐,也不愿意见阳光,只有这样一个幽静的环境,才能让他逐渐适应痛苦,不被刺耳的噪声折磨。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些呢,奥斯顿?”奥斯顿直言自己不需要道歉,沈祈灵也很清楚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罢了,所以她直接询问奥斯顿的需求,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补偿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奥斯顿重又闭上眼睛,沈祈灵明白他实在强迫自己平静心情,好快速入睡。 “我没有欺骗你,我真的是一觉起来就变成了这幅……数据形态。” 奥斯顿没有回答,但显然是希望沈祈灵继续说下去。 “好吧,我承认,我并不是通过一场梦就从一个八岁女孩变成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的。”她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们曾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和你一样,帝斯曼家族也认为我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没再找和我相关的人的麻烦,但我最终还是暴露了,这也就是他们突然对你发难的理由。” 奥斯顿依旧没有回答,沈祈灵倒是没有着急,她静静等待着,直到奥斯顿均匀的呼吸和平缓的脉搏被电子手环捕捉到。 奥斯顿入眠了,这也就昭示着他将在不久后踏入梦境的世界。 沈祈灵明白自己的时机到了,这一次她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能不告而别的亡命之徒了。 她会拼尽全力扭转乾坤。 在自己的脑世界呆了那么多年,再次踏入梦世界的领土总让沈祈灵感觉不真实。 其实脑世界和梦世界在外像上并没有区别,他们都是由一个人的精神意识生发出来的,其中万事万物皆为创造者手笔,他们勾勒布局世界中的一切,世界中的一切都发自他们的内心和潜意识。 但是这些只是表层的,虽然两者在外像上大差不差,但是本质上,两者却相去甚远。 首先就是世界的归属权。脑世界归属创造者,为创造者独有,是其的私人财产,他们会是脑世界的绝对王者,掌握着绝对的权限,只要他们愿意,可以轻易扭曲其中的任何存在,无论是转变形貌还是决定生死。 但是梦世界不一样,梦世界的创造者对世界没有绝对的掌控权,他们更像是梦境世界的建筑师,并且掌握着牧羊人或是看守着的任务,他们只负责守护,但无法拥有自己创造的这片城市。 其次是城市的真实性。对于脑世界而言,那里更像是创造者依据自己的需求创造的一款游戏,他们能够将这款游戏存储在自己的大脑里,也可以通过相应的方法进出。不过每次进入游戏都是有条件的,创造者需要让自己进入深度休眠,以保证精神意识完全下潜进了游戏中。在下潜进脑世界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的精神只是在他们的大脑中打转。 而梦世界则完全相同,也许创造者或是探梦者在进入其中时会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如果每一个进入者都这么认为,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相比于脑世界,梦世界才是完全独立的,他们更像是异次元时空或是小型口袋宇宙。梦境创造者通过契机进入了一片独属于梦境空间的奇异区域,在那里他们像做梦一样利用常人所不具备的创造力打造了那片独特地带,于是一个梦世界就此出现了。 同样的,也正是梦世界具有的真实性,才导致了两者间的第三点不同之处。 相较于创造者自娱自乐、一手遮天的脑世界,梦世界兼职就像是个旅行和迁居天堂。只要获得了守门者的许可,来自其他梦世界的旅客或是某些愿意永远停留在梦世界中的普通人就可以定居在梦世界中。 这三点是梦世界和脑世界在本质上最明显的区别,一般入梦者总会将这两者搞混,就算和他们讲一通他们也未必能理解,但是奥斯顿不同,在和沈祈灵一同进入梦世界时候,他就开始搜寻相关的信息,这些年的努力多多少少让他对梦世界有了些了解,虽然那些资料和信息总是出自一些疯子或是精神病人之口,但是奥斯顿依旧凭借从渡鸦先生那里学来的本事拼凑出了个梦世界的大概定义。 “准备好开门了吗?”沈祈灵站在门前,她清楚奥斯顿已经相信自己的身份了,过去的那些替代者可没有一个人能带他找到通往梦世界大门的廊道。 “所以……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要这副打扮。”进入梦世界后奥斯顿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原本残废的腿已经恢复,这是入梦者的一项本领,也变向说明了梦世界不是只有创造者一个人说了算,其他的入梦者同样可以对他造成影响。 “方便行动,有助于隐藏身份。”应奥斯顿的要求,沈祈灵没再保持八岁的身形,而是直接以二十多岁的模样现身。 “黑斗篷,黑面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夜行侠劫富济贫。” 奥斯顿吐槽道,沈祈灵却认为理所应当,因为她此刻的身份很敏感。 “这是赏金猎人一贯的打扮,和你的说法很像,但也有所不同,我并不是去劫富济贫,而是要去直面挑战。” “什么……挑战?”奥斯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后撤一步,审视着沈祈灵。“你为什么不要求我也换上这身打扮。” “你不需要。”沈祈灵直截了当地回答,“这次的行动我会独自前往,你不需要牵涉其中。” “你又想不告而别吗?”奥斯顿明显愠怒,但他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回答我,你是不是又想故技重施?” 沈祈灵觉得这是个头疼的问题,正是因为不想重蹈覆辙她才会这么选择的。“你冷静点,听我说,奥斯顿。” “我很冷静。”奥斯顿冷冷地别开脸,眼中满是失落。 “奥斯顿,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属于数据形态,无法做梦。” “那你为什么非要保持这种形态,将意识重新导入躯体里去,你也可以做梦!”奥斯顿的态度相当抗拒,他不愿意继续为沈祈灵提供帮助。 “抱歉,奥斯顿,我不能告诉你,我不希望继续把你卷进……” “你凭什么为我做决定?”奥斯顿彻底怒了,他猛地上前两步,抓住沈祈灵的肩膀,死死盯着她,“你认为我这些年不眠不休地保守那个秘密究竟是为了谁?我不想让奥幕发现那个秘密,所以我才一直拒绝他提出的义肢移植方案,为了不让帝斯曼家族从我的大脑中探查出又用的信息,我甚至不敢睡觉,只能每天服用过量的亢奋剂。” “可你现在呢?你居然和我说不希望我卷进去,你早干嘛去了?你在假死脱身时就该想到帝斯曼家族不会放过我,可是你还是不顾一切地逃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奥斯顿的质问在沈祈灵的耳边回响着,振聋发聩。 “你既然有本事从帝斯曼家族的手中脱身,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奥斯顿问出这个问题时,语气中的失望已经难以掩盖。 “是因为害怕自己暴露吗?你害怕被帝斯曼家族的眼线抓到,是吗?” “我承认,的确如此,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沈祈灵不打算隐瞒这一事实,她愿意承认自己的卑劣。 “那你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吗?你认为我真的感觉不到潜藏于四周的那些眼线吗?” “当我还弱小时,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自己,我只能藏起来。” “那后来呢?” “他们没有对你出手,而且他们的精力都浪费在了我的身上,他们不会像起初那样继续紧盯着你了,那个时候罗斯蒙德没有复活,而他们的对手是那个早已失踪,且一直不知死活的莉莉丝带领的反抗军。” “你……果真是反抗军的首领?” “没错,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反抗军在几年前就已经隐蔽不出了。”说到这,沈祈灵终于露出了歉疚的神色,“在那之前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但是变故来得太突然,帝斯曼家族的人突然开始怀疑我和反抗军的关联,起初他们并没有证据,直到后来,东大区有人给帝斯曼家族送去了一封密信。” “那是一封经过高级加密的密信,当奥幕解开它时帝斯曼家族已经采取了秘密行动,反抗军在愚人号行动中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撤退,而我也被迫转移数据,并在不久后陷入沉睡。” 奥斯顿沉默了,他半晌无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沙哑开口道:“所以你就把我托付给了奥幕,而不是自己的手下,只需要一个假死,你的反抗军就能救下我。” “他们不能那么做,他们也不会那么做,因为反抗军中出了叛徒,一个和东大区脱不了干系的叛徒。”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只因为反抗军中出了个叛徒,你就直接放弃我了吗?” “我没有放弃你,只是在捉住叛徒之前,我不能让你和反抗军沾到任何关系。”沈祈灵说。 “你知道吗?”她看向那道只与梦世界有一墙之隔的大门,“东大区和梦世界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如果我让那个叛徒找到了你,才真是亲手把你推进了深渊。” 第139章 瓶中世界39 那个人是谁?奥斯顿不出所料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祈灵没打算隐瞒,她把铲除叛徒方工作交给了维珈,但她并没能顺利铲除他。 “蛞蝓。”沈祈灵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蛞蝓时,他那张坚毅决绝的面庞,虽然数年未见,可她依旧深深记着蛞蝓那张脸。 不过这是个无用的行为,因为蛞蝓很少用自己的真面目你现身,就像在脑世界中那样,他简直就是个变装怪咖,不通过神经信息检测几乎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听到沈祈灵提及曾在五大区中翻云覆雨的那名恐怖分子的名号,奥斯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后开蛞蝓会横空出世,并和反抗军势不两立,原来源头在这。 “我承认是我欠缺考虑,在将你托付给奥幕时我曾托他亲自照看你。” “你难不成是想跟我说,你不清楚我和奥幕的关系?” “起初,确实不知道,有些事我有所隐瞒,但有些事我绝对坦诚,我当初找到你不过是因为意外。” “可昨晚你再次找上我了,这一次你也要和我说是意外吗?”奥斯顿抓住问题的关键点,逼问道。 沈祈灵有些无奈,这一次确实是她主动找上门的。 “这一次是我主动来找你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没有改变多少,我也一样,甚至还废了两条腿,我还有什么剩余价值是值得你来榨取的?” 奥斯顿故意用话来激沈祈灵,虽然身处梦世界,并且再次拥有了躯壳,但是沈祈灵对这种情绪化的行为依旧表现出了计算机式冷漠。 “你的大脑。”她抬手抵在太阳穴上,“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当初我发现找错人之后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除了时间不多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的大脑具备超乎常人的创造力,是一个进入梦世界的完美门钥匙。”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奥斯顿心中五味杂陈,虽然这种情况已经在他的猜测之内了,但是真正被旁人提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心酸苦涩。 “很好,很好。”奥斯顿苦笑一声,“至少我还算是一个优秀的工具,不会是吗?”他反问道,但沈祈灵却不觉得他想得到任何答案,反而,他貌似对一切都不关心了。 “随你的便吧!”奥斯顿突然说,“随便你要去哪,用什么借口,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今天之后都别再来找我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他一字一顿,咬字极其用力,沈祈灵能从中感觉到下定决心的毅然。 “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沈祈灵觉得有些头大,“我承认,当初我是只想利用你,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十几年的时光,无论是谁都会改变的。” 沈祈灵努力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表达出来,她并不害怕旁人误解自己,她只是主观地想要向奥斯顿解释。“如果我对你仍然抱着那样的心思又何必亲自来找你呢,奥斯顿?我只需要随便从反抗军中派个人来就好了,我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的怜悯喽?” 此刻的奥斯顿浑身带刺,他本人天生自带一种阴郁破碎的气质,此刻更是将其中特性表现得极为明显。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是我没表达清楚,奥斯顿,但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一向喜欢用证据说话吗?既然你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你就证明给我看好了。” 奥斯顿这句话彻底噎住了沈祈灵,没错,过往和他人相处或是议论时她尤其喜欢提及这句话,但此刻这话被其他人用来反击她,她居然有些慌乱无措了。 “你要我给你证据?” “难道连最简单的佐证自己心意的证据都没有吗?真是可悲啊,罗斯蒙德,你的谎言被我拆穿了。” 奥斯顿的话让沈祈灵第一次体会到了吃瘪的感觉,原来被气到牙痒痒是这个样子的,但她并不会同情过去那些手下败将。 “奥斯顿,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是为请求你帮我进入梦世界。但我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诓骗你和我一同进入梦世界冒险。” 沈祈灵没有选择证明自己,她只是将最明显的现实摆在奥斯顿面前,让他自己看看清楚。 “也许你还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提及这件事。其实梦世界中存在一个通往东大区的门。我要去哪里。”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东大区?”奥斯顿瞬间反应过来沈祈灵话中的意思,他有些错愕。 “没错,我这次的目的是通过梦世界前往东大区。” “为什么不直接从现实世界前往?” “因为我要见的人不在现实里,或者说现在东大区没几个人生活在现实里。” “传说那是夏娃的领地,她和她的手下誓死扞卫自己的领土,并且排斥异乡人。”奥斯顿提醒道。 沈祈灵早已了然于心,“我很清楚这一点。” “那里面满是禁地和蒙昧未开化的野人区。”奥斯顿又提起一点。 “所谓未开化不过是信仰不同而已,那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下潜进入了梦世界,能拥有这么高的科技水平,还不能被判定为蒙昧未开化,他们顶多是精神退化的先驱者。”沈祈灵反驳道,她不同意奥斯顿的看法。 “你要去东大区见什么人?” “话题扯远了,奥斯顿,我现在需要最的只是提供佐证。”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是相不相信就是我的事了。”奥斯顿突然露出一副死不承认的嘴脸,愣是让沈祈灵半天没整明白,她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何必为自己自讨麻烦?” “我为何要听信你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沈祈灵的眼角抽动了两下。“奥斯顿,就算你不介意给自己自找麻烦,我也不希望自己被一个门外汉拖后腿。” “没有我,遇到了危险你就死定了。”奥斯顿毫不退让,“我只是验证自己所不信任的,与此同时我相信就算你再嫌弃我,也不得不求助于我,因为你没了我就无法在梦世界内转移,甚至到了最后都未必出得去。” 奥斯顿突然展现出的攻击性和好不妥协让沈祈灵大吃一惊,她原本只认为奥斯顿是一个好好先生,甚至是个苦情剧专业户,直到今天她才看清,是她太短视了。 “我要见的人拥有东大区的绝对掌控权,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称呼他为指挥官。” 沈祈灵最后选择以退为进,她坦白了自己的目的,她要去见这位东大区指挥官。 “为什么要见他?你刚苏醒就去见一方掌权人?难不成他曾经是你的盟友?” “不是盟友,是敌人。他就是那个派出蛞蝓的人。” “你费尽心思进入梦世界,就是为了自投罗网吗?”奥斯顿不敢置信,可沈祈灵却相当平静。 “如果我现在还保持着躯体状态,确实如此,但数据形态的我却拥有天然的优势。” 沈祈灵摇了摇头,她举起手,在奥斯顿和自己之间比划了一下,“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会把所有的底牌都压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我失败了,也许现在的我会永远留在这个梦世界,又或是不幸面对*死*亡,但我永远不会彻底*死*亡,过去的我代替现在的我继续活下去。” “你留下了……数据?”奥斯顿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 “曾经我疑惑过,数据形态的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我,如果我只是一段被储存的数据,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真实的我已经*死*亡?”沈祈灵说道。 “这种怅惘和迷茫感在我被迫陷入沉眠和重新苏醒时最深刻,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生命让另一个人代替我,也无法接受数据形态下的我就是真实的我。” “或许哪一个节点的小小失误,真正的我就会彻底消失。”沈祈灵向奥斯顿展现出自己的担忧,但很快奥斯顿就发觉她的神情里夹杂着一丝异样。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你。” “那是因为你想要见到的只是一个概念的我。”沈祈灵反驳道。“而我,想要的却是纯粹的、本质的我。” “何为纯粹?何为本质?”奥斯顿反问道。“就算你不是数据形态,未经休眠储藏,你也在不停改变不是吗?” 奥斯顿举出了一个简单的例子,“你曾说十二岁的你和八岁的你没什么区别,因为你的自我认同早早就建立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十二岁的你和八岁的你并无分别,那么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不过是重蹈覆辙,你甚至没有任何进步,只是在机械且固执地坚守自我,这样的生命何其可悲。” “连最卑微都物种,最渺小的存在都在费劲心思让自己进化得更能适应环境,设置是超越环境,如果你所谓的自己就是一直坚守过去的自己,毫无改变,毫无进步,毫无思辨的你的话,那么就算你在真正的死亡到来时仍然是那副状态,也并没有什么还值得骄傲的,因为你不过是死守一个僵硬腐朽的木乃伊灵魂过了一辈子罢了。” 奥斯顿的话是沈祈灵曾无数次纠结的,两种答案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中打架。 奥幕曾劝说她尝试接受新的自己。在他的眼里,每个人其实和储存在仪器里的那些沉眠数据体毫无区别,他们害怕随便一个程序错误或是意外病毒就会彻底抹杀真正的自己,但是却完全没有考虑自己花了漫长的时间却只是可怜地保护了一个幼稚且愚笨的自己,到了最后还欢天喜地地庆祝自己胜过了时间。 在奥幕看来这是种可悲的行为,但从前的沈祈灵却不止一次驳斥他的观点,她坚信自我唯一,如果不能确定自己就是唯一的自己,那又怎么能够确定未来所行所为是有意义的呢? 多年前一叶障目,多年后,沈祈灵差点再次犯了同一个问题。 所谓意义,不过是自我认知的一种体现,也是一个人顽固自我的体现。 就是因为一个人专注于证明自己是个独立且独特的人,他们才会纠结于所谓的意义,而不是自己本身。 换而言之,这群人本末倒置了,他们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是个人,却没有把眼光真正放在自己身上,反而在所谓事情的意义上面大做文章。 人们通过沉眠系统挑战时间,并认为沉眠系统是他们在同时间赛跑时获胜的标志。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获胜的只是机械本身,几十年来获胜的都只是机械本身,人类并没有什么飞跃性的胜利。 人类善于利用工具,最后却误以为工具的胜利就是自己的胜利,成了躲在高精尖机械身后的高智商巨婴。他们的思想从未进步,依旧纠结于战争、和平、掠夺和防守。 他们没有一个共同的精神标准,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精神追求或是历练模式,他们疲于奔命,并且乐于互相倾轧。 一个民*族坚守自己民*族的唯一性,无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它们担心*窃*国*贼*的出现,却完全忽视了他们的文化有多少糟粕,他们以之为宝的实力不过在于他物,而非自己。 民*族*国*家皆如此,又何况是渺小的人类个体? 利用沉眠系统只不过是延续了生命的长度,超越时间才是真正的延伸了生命的深度。 一个人生命的长度可能会抵达无限,但一个人生命的深度一不小心就会变得相当有限。 借着这个契机,沈祈灵决定跨出那一步,尝试着接受自己,那个真正的自己,那个会不断变化的自己,而不是偏执坚守、不知变通的自己。 “如果我真的在梦世界里出了什么事,我也会在梦世界之外活过来,无论是梦世界里,还是梦世界外,我都是我,又或者说那都是组成我的所有总和。我们不分彼此,我们始终一体。” 第140章 瓶中世界40 梦世界的大门开启,同样的两尊石像守在门口,说出的话和上一次两人初入梦世界时听见的一模一样。 和上一次一样,沈祈灵没有退让,但相比最初的强硬和决绝,她这一次的言语间多了一些游刃有余和势在必得。 守门石像消失,两人继续先前进,再一次进入一片森林,这一次奥斯顿有意注意着,确保自己不会再因为粗心大意而掉进任何一个洞里而被蛇缠上。 而且这一次,他不想再去找女巫占卜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奥斯顿一路都相当谨慎小心,但他还是在穿过一片荆棘林时被一个酒瓶子绊倒了。 “月亮酒,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好。” 沈祈灵倚靠在一旁的古树上,满脸看热闹的神情,这让奥斯顿有些不痛快。 “这种好运我可不稀罕。” 沈祈灵朝奥斯顿摇了摇头,“不,奥斯顿,等到了晚上你就会感谢自己的好运气的。” 沈祈灵蹲在,把奥斯顿腿边干枯的荆棘枝条抽拨开,拾起了那瓶酒。 “月亮酒是什么?有什么用?难道你要带着它上路吗?” 奥斯顿对沈祈灵的行为表示不解,他不是瞧不起路边捡拾废品的人,他只是单纯觉得沈祈灵的行为莫名其妙。这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曾经那条钻进他衣领下面的蛇,不由得脖颈一凉。 伸手去探,感受到脖颈后面空空如也,奥斯顿才算送了一口气。 “你不用担心,遇到那种蛇的几率很小,上一次能遇到不过是因为你运气好。至于月亮酒吗?它是一种寄宿在梦世界中的梦精灵酿造的酒液,某种存在很喜欢它的味道。” “运气好?”奥斯顿一时搞不清楚沈祈灵是在夸赞他还是在故意嘲讽他了。 “也许对你来说并非如此,但是对我确实如此。” 沈祈灵的一番话真是把奥斯顿气笑了。 “这是事实,你的运气比一般人好,折翼天使,这是你天生的天赋。” “别搞得好想你有多了解我。”奥斯顿恶狠狠一句,他并不想提及自己的过去,他不再理睬沈祈灵,只一门心思往前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抵达了落日之城的城邦外。和上次一样,太阳已经快要完全滑下地平线,黑夜已经蠢蠢欲动,它敞开双臂,欲将世界揽入怀中。 “我们接下来去哪?”奥斯顿在城门口停下脚步,踢了踢脚下土黄色的石块,回头问沈祈灵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凭借双腿行走四方的感觉了,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也很珍惜。 久久未得到沈祈灵的答复,奥斯顿疑惑回头,这才发现沈祈灵居然在轻笑。她在嘲笑他吗? 看清了奥斯顿越来越明显的愠怒神色,沈祈灵先一步开口。“你这么信任我?任由我带着你四处走,就不怕我像上次一样摆你一道。” “我既然选择和你一起进入梦世界,就已经做好了被你摆一道的觉悟了。”奥斯顿相当坦然,沈祈灵甚至觉得他已经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打在斩*首*台上了,她不喜欢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氛围。 “我现在简直就是狼来了里面的牧羊人少年翻版。”沈祈灵哀叹一句,而后走向前方带路,“我们这次前往上次没能去成的地方。” 奥斯顿大概回想了一下,虽然他的记忆力还不错,但是多年的有意隐藏记忆,以及时间的涤洗,终究是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痕迹。想了半天,奥斯顿才想起来目的地是何处。 回想花了奥斯顿不少时间,等他回过神来时,沈祈灵早就已经走出去老远。 奥斯顿小跑着跟上,能用双腿奔跑的感觉真好啊,他早就已经厌恶机械轮椅带来的鸡肋感了。 两人沿着城邦小路一路前行,奥斯顿上一次没去成,所以不识路,所以只能任由沈祈灵带着自己前进。 当他们路过一个上世纪风格的老房子时,奥斯顿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那个占卜女巫就住在里面,原本的院子在她下打理下花香蝶舞,但是如今早已人去屋空,就连庭院里都杂草都已经长得膝盖那么高了。 “里面没人。”察觉到奥斯顿没有跟上自己,沈祈灵无奈折回询问情况,谁知道还没靠近就发现他正盯着一户人家的铁门出神。 “那名女巫不住在这了吗?”时间相隔太久,奥斯顿已经不记得女巫具体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个能够占卜的女巫,貌似还养着一只黑猫。 “嗯,她已经不住在这了。”沈祈灵点点头,差一条路伸手指去,“我们该走了还需要继续走路呢。” “她去哪了?”不知道为什么,奥斯顿一看向那栋早已人去楼空的房子心底就会生出一种诡异的虚无感。 “入梦者还能去哪?当然是其他的梦世界了呗。” 沈祈灵边回答奥斯顿的问题,边拉着他赶路,夕阳西沉,很快城邦就迎来了黑夜。 天空被蓝黑色的天鹅绒幕布严严实实地遮挡,再加上今夜没有月亮和星光,导致夜路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几次两人差点因为脚下踩空踹下陡坡。 直到到了一处农家,两人才借来了两盏煤油提灯。 “煤油提灯……”奥斯顿盯着手中那盏提灯,目光灼灼,简直像是在盯着一个怪物。 “怎么,很吃惊吗?”沈祈灵抬起手肘,提灯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粘黏着油渍的玻璃灯罩照射出来,打在奥斯顿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灯光有些刺眼,奥斯顿抬手去遮挡,侧过头躲闪,再睁眼时视线正巧落在了沈祈灵的身后,动作一僵。 “怎么了?”沈祈灵有些一会,也回头去瞧,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不要自己吓自己,黑暗最容易滋生恐惧和怯懦。”她说着又继续赶路。 奥斯顿深吸了一口气,嘴巴嗫嚅了两下,终是咬紧唇跟了上去。 当两人赶到码头时,酒馆里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正是营业的好时候。 “你又要去酒馆?”奥斯顿阻住沈祈灵的下一步动作,问道。 “如果我们不去酒馆修整就要继续在外面游荡,我需要实现声明一句,那就是夜晚的梦世界并不像白日里那么美丽安全。” 沈祈灵给了奥斯顿选择的机会,离开和留下,奥斯顿不傻,最后选择了后者。 他们进入酒馆,一刹那,刺鼻的劣质酒精味就钻进了他们的鼻腔,在酒馆里饮酒的大多是码头的工人,因为今夜适逢每半月一次的白色船队路过,所以酒馆里还聚集了一些腰长万贯的商人,他们的钱袋子里都塞得满满的,带着打手,为的就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从白色船队成员手上淘到些无价之宝。 “这里根本就没地方落脚。”奥斯顿抱怨了一句,他从人群中挤过,与一群浑身汗臭味的彪形大汉摩肩擦踵。 “我们可以去楼上的包间。”沈祈灵朝奥斯顿示意,后者跟上了她,两人又费力挤过了一堆人,这才跟着酒保上了二楼。 在二楼待的大部分都是那群商人,沈祈灵和奥幕从二楼剩余的包间中随便挑了一间,付完钱后推门走了进去。 “白色船队是寻宝船队吗?还是梦世界中属于某个势力的商船?”刚安顿好,奥斯顿就发出了灵魂双问,沈祈灵稍微思考了片刻,而后给了奥斯顿一个回答。 “你算是猜对了。”她说,“白色船队属于商船,但也不完全是商船,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他们也像是寻宝船。白色船队在码头或港口停靠,是出于贸易的想法,但是他们嫌少冒贸易金钱,看到那群富商身边的壮汉了吗?更对时候他们才是货币。” “以人为货币?”奥斯顿很是吃惊,“这是……” 他刚想说这是违*法*的,但很快他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梦世界里有完善的法*律*体*系吗?又或者他们的法*律*体*系是什么样的呢? “别惊讶于这一切,富商会花大价钱买下那群壮汉,他们的家人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沈祈灵宽慰奥斯顿道,但后者却完全没有感受到轻松,他询问沈祈灵他们分明生出梦的世界,为什么还会存在这种……违背落*后*迂*腐的吃*人行为。 沈祈灵静静端详了奥斯顿两秒,感叹他在某些方面的想法依旧不够深入本质。 “梦世界虽然和脑世界在某些方面存在差异性,但是梦世界存在的前提终究是‘世界’,只要是一个由不同个体、不同思想、不同独立意识组成的世界,就不可避免地会遇到这种一类人驱使压榨另一类人的情况。” “人类总是先考虑自己,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保证自己获得资源。在资源总量不变的大背景下,但借助资源存活的个体存在弹性与不确定性的情况下,想要保持一切都平衡,更多时候只能让另一群个体吃亏。” 沈祈灵的直截了当点名了梦世界的本质,梦世界不是个游戏,就算是游戏,npc的生活也会更趋向正常人类,更何况是更加自由且具有无限可能的梦世界。 梦世界被创造出来,入梦者进入梦世界并改造梦世界,虽然它总是受到另类存在的影响,但不妨碍其本质是个世界的事实。 既然是世界,那么就要遵守世界的守则,也会延续世界发展的规律。 “他们为什么要以认为货币?为远行探寻宝藏准备水手吗?”奥斯顿努力让自己不去关注一人为货币这件事,他重启了一个话题,这一次他得到的答案让他好过了点。 “也许吧,谁说的准呢。”沈祈灵回答道,“逼近自古以来海上航行都存在风险,船员数缩减也是在所难免的。” 两人又在二楼包厢里呆了一会,但是距离午夜降临还有还几个小时,一直枯坐着也不是事,最后奥斯顿和沈祈灵决定各干各的,等到午夜降临时再到二楼包间里汇合。 敲定了计划后,两人“一拍两散”,各干各的事去了,与钻入人群同那群肌肉壮实的水手攀谈的奥斯顿不同,沈祈灵选择孤身一人来到吧台前。 调酒师正在那里调制客人所需的酒饮,是了随便瞥了两眼,而后预定了两份她和奥斯顿这种普通人肯定不会喜欢的酒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留奥斯顿一个人在楼下同水手互动,沈祈灵从一名水手那里买了一块足有一臂长的黄色汗巾,独自上楼后开始独自改造。 不知忙活了多久,等沈祈灵再次看向窗外时已经月上中天了。 哐当—— 门被推开了,进门的是带着酒气,脸上飞着红云的奥斯顿。 “这个酒馆里的酒还真是古怪,明明只是两杯果酒,没想到后劲这么大。”奥斯顿摇着脑袋,整个人晕乎乎的。 “你也不留个心眼,就这么任凭他们灌你酒?你就不担心这酒馆里藏着什么居心叵测的人?” “居心叵测?这里还有人比你更喜欢算计我吗?若说有人对我图谋不轨,我想第一个需要预防的不应该是别人。” 这话睡得直白,倒叫沈祈灵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虽说酒后吐真言,但她仍然坚信像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人努力证明自己的心意是吃力不讨好的,这种事情就只能交给时间。 “我才你喝的一定不是一般都果酒。” “你的意思是我的果酒里被添加了一些佐料?”奥斯顿蹙起眉头。 “这倒不一定。”沈祈灵持相反意见,“有些酒饮本身十分醉人,但是它们却偏偏披着人畜无害的果酒外皮。”她说道。 奥斯顿一直盯着她,因为酒劲,他的目光有些灼热,感觉要硬生生在她身上烫出两个大洞。 “信不信由你,不过你现在这个模样倒是正合我意。” 沈祈灵突然点奥斯顿,让后者一激灵,心中顿感不妙,心中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只被饿狼盯上羊崽子。 第141章 瓶中世界41 “这是……头巾?我们为什么要戴着这玩意?还有……” 奥斯顿将头巾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这上面怎么那么重的汗味啊?” 沈祈灵将预定的酒液中混入两人在森林中捡到的那瓶月亮酒的酒液,“那是从水手那买来的,自然有味道。” “等等!”奥斯顿将头巾翻了个面,然后哦豁他在那一面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手掌遮住眼睛都图案,貌似是人为用木炭和着墨汁画上去的。 “这图案……” 奥斯顿右眼皮一条,刹那间,一阵深埋于心的回忆涌了上来,他的眼前逐渐模糊,渐渐地,他四周的一切都陷入了某种疯狂的混沌中。 于那诡异的银灰色混沌深处,奥斯顿看到有一滴浓黑的墨水晕染开,墨汁浓稠,瞧上去就像是一滩烂泥,奥斯顿心底泛起一阵恶心。随后,于那团浓稠的墨色中,一张脸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奥斯顿尖叫出声,吓了沈祈灵一跳,等沈祈灵去询问他发生什么事情时,奥斯顿突然浑身一僵,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吓了沈祈灵一跳,她慌忙收起头巾跑过去,发现奥斯顿双眼紧闭仰面瘫倒在地板上。 沈祈灵试图唤醒奥斯顿,可所有又用的方法都试了一遍后却挫败地发现毫无用处。 沈祈灵试图翻开奥斯顿的眼皮检查他的状况,但后者却闭得极紧,沈祈灵废了老大的力气都没能使其睁眼,最后她只好放弃。 正当沈祈灵无计可施时,奥斯顿牙关紧咬的双唇突然动了起来,他嗫嚅着,貌似想要说些什么。 沈祈灵将耳朵凑过去,试图听清奥斯顿的耳语,紧接着她听到了一连串模糊不清的话。 “啦……啦……早……屋……” 昏厥状态的奥斯顿舌头完全捋不直,沈祈灵判断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好先不去管他。 在白色船队离开前,她必须设法让两人都登上船。没了奥斯顿的帮助,沈祈灵只能亲自出马。 她讲头巾系在头上,端上那两杯饮料下楼,在楼梯道上,她遇到了一个矮胖的精明商人,钱袋子在他的腰间碰撞作响,一颗纯度极高的鸽血红色宝石被他捧在手心里。 看来今晚的贸易已经开始了,在船队重新启航之前,沈祈灵还剩下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下到大堂,沈祈灵看到一群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皮肤粗糙的白色船队船员正在酒馆里畅饮,他们水牛般豪饮着,而他们偏爱的饮品沈祈灵手上也有一份。 这是沈祈灵为拉近关系准备的,本来打算让奥斯顿带着酒水上前交涉,经过今夜的观察,沈祈灵发现奥斯顿在人际交往方面很有经验。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计划,沈祈灵没想到奥斯顿会突然昏倒在地,没有了帮手,只有她亲自动手了。 沈祈灵扫视人群,从里面挑出一名看上去已经醉意上头的白色船队船员,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白色船队上的成员各自普遍偏高,身上肌肉坚硬健硕,单是站在沈祈灵面前,身高就已经达到她的两倍了。 船员喝得正酣,发现沈祈灵靠近自己也没有停下动作,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泔水桶发酵了半个月的味道,熏得沈祈灵双眼发黑。 “这酒的味道实在一般,一股刷锅水的味道。” 沈祈灵先是做了个抿酒的假动作,而后对着手中的酒水一顿贬低。她说话的同时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那名魁梧的船员,知道对方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己,她才收回视线。 “你喜欢这玩意?哥们,这简直是折磨自己。” 沈祈灵将手上的酒杯一推,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瓶,递到船员面前,夸赞道:“这才是好东西。” 船员充满恶臭味方鼻息喷涂在沈祈灵身前,阴影投下,船员果然低头凑了上来,因为距离不断得缩进,沈祈灵眼前越发发昏,心底涌出一股恶心感。 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沈祈灵才重新抖擞精神,她便扬起酒瓶子,便向船员夸赞。 船员稍显木讷的眼神变了,沈祈灵将那种改变后方眼神称为感兴趣。 她顺势将酒水塞进了水手的手中,对方二话不说,拧开瓶盖就朝嘴里灌。船员本就高大魁梧,此刻喝水的架势更是狂野,咕嘟咕嘟,简直就是现实版的龙吸水,很快一瓶特质酒水就被喝的一干二净。 船员打了个饱嗝,可神情中依旧透露着意犹未尽。他从身上掏出一块足有沈祈灵头颅那么大的木盒子,递到沈祈灵面前,示意她打开。 后者迟疑了两秒后接过盒子,打开了它,而后又猛然关上。 巨人兴奋地拍起掌来,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们看到沈祈灵手中拿着的木盒子,一个个眼中迸发出贪婪的精光。 “呃……”巨人船员摊开手掌,凑到沈祈灵身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沈祈灵却摇了摇头,她讲手中的盒子又重新递还给船员,朝他示意拒绝,里面足有手掌那么大的纯种*血*红*色宝石闪得她眼睛疼。 沈祈灵的行为成功点燃了对方的怒火,也让酒馆大堂里的其他商人身后目露凶光的打手收敛了动作。 沈祈灵没有理睬那帮人的行为反而抬手指了指他们即将运上白色船队的那些货物,沈祈灵比了个二的手势,示意自己想要用酒水换去他们两个奴隶。 船员犹豫了一瞬,反复思索后他将手中的红宝石卖给了在场的一名早已垂涎已久的商人,并将换来的十名奴隶都交给了沈祈灵。 沈祈灵十分爽快地同一件交易,并将怀中剩余的半瓶月亮酒递给了船员,自此她的初步任务圆满完成。 沈祈灵并不需要那些奴隶,她只是需要拷住奴隶的手铐和锁链,她从船员那里得来了钥匙,现在那些手铐对她来说也不是阻碍了。 做完这一系列的准备,沈祈灵快步往楼上跑去,半个小时的时限快到了,她必须要在白色船队离开之前带着奥斯顿潜伏到船上去。 推开门,沈祈灵已经做好了拖死猪的准备,谁料到找了一圈,房间里都没见到奥斯顿的人影。 沈祈灵离开时有锁门的习惯,如果不是奥斯顿主动离开,就是有人在方才闯了进来。 沈祈灵心中预感不妙,她快不跑到楼梯处凭栏而望,楼底下酒馆大堂的边缘正有两个壮汉水手抬着一个头被麻袋蒙住的货物往白色船队的方向去。 沈祈灵的心底咯噔一跳,她暗道不好,心中有八成把握那个被套头的货物是奥斯顿,她刚刚离开包厢时奥斯顿还瘫倒在地板上,就是她下楼兑换酒水的功夫,就有人算计了他。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沈祈灵立刻赶下楼,但她不能跟在那群水手身后,因为奥斯顿不属于方才那个兑换酒水,而是另一名船员的货物。 沈祈灵只能给自己戴上兑换来的手铐,然后跟着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船员上船。 因为周边都是健壮的水手,所以沈祈灵特地给自己套了一件黑斗篷,示意她是个病患。沈祈灵各自本就高挑,这才没被其他人怀疑,再加上买主自己已经喝得醉醺醺了,所以就更没有人会注意她。 上船后有专人负责检查货物,沈祈灵因为披着斗篷,所以被赶去和一群老弱病残一队。 他们被带到船员夹板的最深处,拐过一个下行的楼梯后,他们来到了承载货物的甲板下层,在那里,沈祈灵看到了同样和她一样被关进狭小黑色铁笼中的奥斯顿。 与沈祈灵大不相同,奥斯顿此刻正沉浸如深度睡眠,怎么呼唤也喊不醒。 “小姑娘,那是你姘头啊?”一个瘦骨嶙峋带来老人问道,沈祈灵被推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他貌似已经跟随白色船队许久了,想来不是这趟停泊时换上来的货物。 “把自己的女儿换到这种地方来受罪,真是狠心的父母啊!” 老人恶狠狠咒骂一句,沈祈灵转过脸,努力酝酿表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必须利用每一个有理自己的契机。 “老伯。”再转过脸时沈祈灵脸眼中已经水光潋滟,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双肩因为痛苦抽泣而颤抖个不停,看得在场的人心揪成一团。 货物之中有些人思及自己,也开始忍不住委屈起来,他们先是呜呜咽咽,直到有人终于忍耐不住才换成了奔溃痛苦。 被换上船来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其中有成年壮汉的,也有正直青春年华的少年,他们之中大部分原本都是一副引*颈*就是戮的毅然,直到哭声开始在人群中弥漫,他们才终于承受不住也加入其中。 沈祈灵抓住这个机会想要像老人问一些与白色船队有关的问题,在登船时她没有看到一个人类水手在甲板上,反倒是在甲板下的储物仓瞧见了被关在笼子里的老人。小白船一路行驶一路做生意,一路用宝石兑换壮汉或是其他奴隶,年年如此,从无更换。 既然如此,哪怕没个月只换十个人上传,一年后也足有一百多人,这些人究竟去哪里了呢?是船员们将他们关在动力舱里做苦力,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呢? 关于这个问题老人给出了一个回答,他眼含同情地劝沈祈灵再多看几眼奥斯顿,因为只要上了这艘白色小船,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重回故土了,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 沈祈灵浑身汗毛一竖,她大声询问老人,被交换上船的壮汉是不是都在动力舱里充当廉价劳动力被压榨。可老人回应的态度却耐人寻味。 “在动力舱里的那群人是最幸运的,也是醉不幸的。” 沈祈灵不明白老人故作高深的话,便直截了当询问老人是不是在上一次交易被换上传的货物。 老人没有否认,他默认了,但他的眼中并没有多么高兴,“这次远航的行程比上一次的要漫长许多,所以我不会再那么幸运了。” 又是一句谜语,沈祈灵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她的心底已经产生了一个相当可怕残忍的猜想,正当她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时,门外的异响打断了她。 哗啦啦一阵铁链碰撞后,两个巨无霸身影从门框后探出身形,沈祈灵心底一惊,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试图唤醒奥斯顿,但后者依旧毫无反应。 眼看着那两名船员停在了奥斯顿所在的铁笼外,沈祈灵立刻朝他们大喊,“喂,他浑身都是病,完全就是个病原体,选我吧,我比他健康多了!” 沈祈灵大力拍打铁笼的杆子,想要将那两名船员的注意力吸引向自己,但她还是失败了,最后,沈祈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斯顿被那两名船员抬了出去。 “那……那个人被抬走了,他们要做什么,给他治病吗?” “笨蛋,什么治病啊,估计是要把他绑在鱼竿上,钓鲨鱼。”有人反驳嘲讽前一个发问者道。 他们的说法都是他们本身想象力的具象化,但是沈祈灵不同,在她看来,奥斯顿简直就是被带去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必须救他! 沈祈灵咬咬牙,开始朝着笼子外面大声呼唤,试图引起守门船员的注意,在这么多货物面前掏出钥匙,她害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但是沈祈灵失算了,无论她发出多大的噪声去吸引门外站岗守卫的船员,他们都没有一个分出一半的注意力给她。 “别费劲了,小姑娘,他们不会理睬你的,这种时候,你还是默默祈祷吧,如果神主怜悯你们,兴许你们下辈子还能重逢。” 神主?下辈子?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将希望寄托于毫无意义的神秘主义,才是自掘坟墓! 单纯地依靠呼唤没用,沈祈灵只好想别的办法。如果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吸引船员的注意力,那沈祈灵就利用整个船舱里的货物。 “” 第142章 瓶中世界42 黑色的海水被白色的帆船推开,火焰自船底升起,浓烟滚滚而来。 “着火啦!着火啦!” 整艘船上的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慌的氛围中,而这场火灾的始作俑者却早已逃离案发现场。 “必须立刻乘坐皮筏艇离开!”老伯语气急切地拖拽着沈祈灵,双眼冒着精光,“走吧,小姑娘,留在这里只是死,趁着船底起火逃出去,或许还能获得一丝生机。” 沈祈灵被钳制住动作,一时脱不开身,“我还要去接救人!”沈祈灵冷呵一句,抽出别在腰间的道具就向老伯劈去,那是她在酒馆时私藏的,因为押送货物的船员喝醉了酒才没搜出来。 眼看着银锃锃的厨刀逼向自己,老伯慌忙躲避,松开了沈祈灵的手,脸上酝起一片怒气。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听劝呢,我好心好意救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既然还要拿*刀*砍*我,真是混*账*东*西!” 老伯气歪了嘴,可沈祈灵却不上他的当,她转身朝反方向跑去,就在她离开甲班的一瞬间,粗重的喘息和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了。 一部分船员在灭火,一部分则上了甲板,证明守着奥斯顿的船员数量一定不多。 沈祈灵立刻开始在船上寻找,踩着吱呀作响的船板,她摸索向前。 今夜无月,海上航行的船大部分会电灯,船舱里有人的话更是如此,但是沈祈灵在其中摸索寻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奥斯顿的影子。 当她路过厨房区时,目光只是随意往里面瞅了一眼,却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沈祈灵自诩自己已经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是此刻展现在她眼前的这幅场景却远超她过去所见过的任何一件血*腥*残*忍之事。 “奥斯顿……”沈祈灵倒吸一口冷气,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沙哑,最后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走近那个模仿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沈祈灵屏气凝神,但还是被烤肉那美味可口的香气熏得胃中翻江倒海。 理智逐渐回归,回想起奥斯顿被带走和自己放火之间的时间差,沈祈灵猛然回神。 这个人不可能是奥斯顿! 她逐渐靠近那个人形躯体,鼓起勇气开始端详他的面庞,烧焦的皮肉几乎不见五官,肢体身形因为火焰的炙烤而收缩蜷曲,沈祈灵废了好半天功夫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 正当她决定转换下一个阵地时,铁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沈祈灵立刻转身,手下意识摸向后腰的厨刀,警惕地盯着门口。 沈祈灵没有开口去询问,她不想打草惊蛇,为防止被正面突袭,她立刻灵巧地避到了一旁的墙角,而后贴着墙边往门口移动。 吱呀—— 门口的船板是木质的,年久失修早已松动,沈祈灵靠近那里时清晰地听到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木板摩擦音。 门开有人! 哒哒哒! 沈祈灵迅速贴着门板拐入走廊,但潜藏在黑暗中的人却先她一步反应过来,那人开始朝甲板的方向疾跑,沈祈灵见状立刻追上去。 为了防止引起船员的注意,他家尽量不发出呼喊声,同时她也相当清楚,这种情况下就算她喊了“站住”,对方也决计不会停下脚步。 与其冒险大喊大叫,沈祈灵不如省下力气追上去,然后用厨刀拦住逃跑者的去路…… 等等…… 这身形,有些不对劲…… 越是朝着甲板跑,船上的导航灯就越亮,在月亮被云层遮住的夜晚,导航灯是海洋上仅剩的光源了。 借着那道光源,沈祈灵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紧接着背影逐渐阔达,四周的轮廓是模糊的,但身形和穿搭已经能够看清一部分了。 “奥斯顿!快停下来,是我!” 沈祈灵朝那人大喊,但奈何甲板上的噪音太大,在船员沉闷的脚步声和怒气冲冲的吼叫声中,奥斯顿压根就听不见沈祈灵竭尽全力的呼喊声。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人群,沈祈灵没法,只好一同跟上去。 沈祈灵拾阶而上,刚跨上最后一节台阶,眼前忽然笼罩上来一片阴影,她下意识从腰后拔出厨刀,举至身前。 那黑影压了上来,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沈祈灵喘不过气,她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然后有一只有力度手抓住她举刀的手腕,试图阻止她的动作。 从小就收到帝斯曼家族的训练,虽然沉睡的这些年躯壳得不到规律性的训练,但精神体却恰恰相反,在脑世界中,沈祈灵几乎没从事过几个非*黑*色*行*业。 对方伸手来擒拿她的手腕,她立刻回击,提膝攻向对方的下三路,然后反手一剪,转身的同时肘击向对方因疼痛龇牙咧嘴的下半张脸。 那人痛呼一声连退数步,脚下被台阶一绊,整个人直接载到在船板上。 船上的导航灯照进来,洒在那人的脸上,勾勒出一张眼神凶狠、半明半暗的男人面庞。 “是你?”沈祈灵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原本在甲板上就图谋不轨的老伯。 老伯神态浮夸地在地板上疼得前仰后合,沈祈灵没管他,打算继续去追奥斯顿,谁知道对方发现自己的苦肉计不管用,立刻又换了副嘴脸。 “不许动,不然……不然我就开枪了!”老伯见沈祈灵不吃自己下的套,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从内衬隐蔽的死角里抽出一把迷你手枪。 那是上世纪侦探故事里才有的手枪枪型,体积小,做工巧,便于携带,是上世纪凶*手们谋*杀时的首选工具,沈祈灵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它。 “能活这么久,你靠的果然不只是运气。”沈祈灵没有依照老伯的要求那般举起双手,相反她的态度相当放肆,“活下来应该废了你不少自己,你现在如果愿意在我身上也浪费几枚,我也不在乎。” 沈祈灵攥紧手中的厨刀,气势上毫不退让,老伯被怔住了,但他很快又恶狠狠地警告沈祈灵道:“小丫头,你以为我不敢买?我有枪,你手上只有刀,我劝你最好老实,呃!” 敌我双方对峙,最忌讳地就是在不清楚自己敌人的情况下就情敌,沈祈灵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利用漏洞反击的机会。 她趁老伯没注意反手挥刀,直接在他分心警告猎物时飞刀扎向他的手掌。 厨刀锋利的刀刃扎穿老伯的手掌,血*红*色的血*珠*子和迷你手枪一同掉落在地面上,沈祈灵立刻矮身横扫,将迷你手枪扫开的同时一个翻滚顺势从地面上捡起来手枪。 果然,枪里没有子弹。 “呵呵呵,小丫头,你还是太嫩了!”老伯忍着痛从手掌中把厨刀拔了出来,指向沈祈灵。 “那把枪确实是用来唬人的,里面的子弹我也早就用完了,不过现在,对付你这个小丫头,一把厨刀也绰绰有余了。” 老伯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舞动着手中的厨刀,眼神中流露着凶*狠。 “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话就乖乖过来,不许耍花样,否则我要你好看。” 沈祈灵将那把手枪往腰间一别,举起双手慢步靠了过去。 “呵,都说了枪里没子弹,你居然还把它当宝贝,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老伯用手中的厨刀轻点着沈祈灵,嘴角上扬,满是戏谑。 “现在跟我走,中途不许耍花样!”老伯边警告沈祈灵边推着她向甲班上走去,只不过刚踏上甲班他几突然伸手一拉将沈祈灵拽进了一个货物堆放出的死角里。 “你这个蠢货,谁让你大摇大摆在甲板上行动的?”老伯将厨刀的刀剑抵在沈祈灵的额前,目露凶光,“我警告过你,不许耍花样,你要是再敢给我整幺蛾子,我就提前丢进海里喂那群怪物!” 说罢,老伯把厨刀抵在沈祈灵的腰间,以她为人形肉盾,开始朝着船的侧舷移动。 小白船上的骚动已经被平息,沈祈灵在移动时透过货物间的缝隙瞧见了甲板上的景象。 原本从下层甲板逃出来的那伙人其中有好几个已经被船员抓了回来,他们满脸淤青,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恶斗,但是沈祈灵也眼尖的发现他们之中有人不见了踪迹。 “快跟上,你愣什么神呢?”老伯在一旁朝沈祈灵挥手,沈祈灵瞥了他一眼,没有动,他立刻扬起刀子威胁。 沈祈灵朝老伯的方向摇摇头,示意他太天真了,老伯貌似已经察觉了什么,但是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沈祈灵已经开始大声呼喊。 沈祈灵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受制于人,与其被老伯算计,她还不如在船员手下进行死里逃生。 呼喊声越来越大,老伯的脸逐渐惨白如纸,沈祈灵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不仅没有收敛动作,甚至做出起跑动作,然后一个冲刺跑向船侧舷。 “你疯了!”在老伯错愕的眼神中,沈祈灵如飞鸟般展翅,从船侧舷处一跃而下。 老伯想要赶紧起身逃跑,但是他的腿肚子却在打抖,之前的经验告诉他,跳下船死路一条,继续留在原地死路一条。可是……这里还有哪里可以躲避呢? 就在他迟疑的那几秒功夫,沉闷的脚步声靠近了,老伯这才回过神来,她他想转头就跑,却发现自己的身后死路一条,他又一次穷途末路了! 当那声尖叫响起时,沈祈灵正倒挂在船的侧舷死角处,她没有愚蠢到跳海求生,海里的东西她招架不起。 紧紧抓住头顶的铁锁,沈祈灵朝身下黑漆漆的海水望去,就在她的脚下,冰冷的海水中正浮着三四个脑袋。 这一幕与记忆重叠,在过去的研究中,在惊心动魄的任务里,在黄粱一梦的脑世界,她不止一次见过它们。 它们不是只生活在五大区的公海,它们还生活在梦世界,它们就是东大区和梦世界相连的证据。 “罗斯蒙德,是你吗?” 沈祈灵心中正盘算着待会该怎么顺走船队的皮筏艇,并且不被那群怪物攻击,身旁却突然传来一句幽幽的呼唤。 “奥斯顿?” 沈祈灵回过头去,因为她正使出全力紧抓着铁链,所以拉直的肩膀挡在自己的脸颊两侧,正好遮住了视线。 “罗斯蒙德,真的是你?你怎么也在这?还有你知道这是哪吗?为什么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厨房里,一边的油锅里还在滋滋冒油!” 奥斯顿的情绪有些激动,沈祈灵和他比起来也好不了多少。 “奥斯顿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就在白色船队的船只上,你当时在酒馆包间昏倒了,有路过包间的投机贩子把你卖给了船队,所以我们现在都是船队里的货物。” “货物,他们带我上船做厨师?”奥斯顿回想起自己苏醒时四周瘆人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冷颤。 “有没有可能我们更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沈祈灵试着活动了两下手臂,她的手臂有些麻木了,弯曲起来相当费劲,而且火辣辣得酸痛。 “这真是个不好的开端。”奥斯顿愁眉苦脸,他虽然是男性,在体能上有优势,但是由于奥斯顿在现实世界里常年坐轮椅,所以精神上认为自己是个羸弱不堪的人,因此在梦世界里他的状态更加不尽人意。 “我们该怎么离开,实在不行我们从船队里偷艘皮筏艇?”奥斯顿苦思冥想,最后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方法是有,但是我们现在还要面对一个严峻的挑战。”沈祈灵没有打击奥斯顿自信心的意思,她只是实事求是地说出实际情况。 “挑战,什么意思?你不会游泳吗?”奥斯顿起初没理解沈祈灵话里的深层含义,直到他顺着沈祈灵的视线低头看向漆黑的海面,整个人差点双眼一黑昏厥过去。 “他们……他们是什么?”奥斯顿头皮发炸,说话也不连贯了。 “地狱使者。”沈祈灵神色严肃道。 第143章 瓶中世界43 “地……地狱?”奥斯顿神色僵硬,沈祈灵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都什么时代了,没想到你居然真得相信世界上有地狱存在。” 发现自己居然被沈祈灵摆了一道,奥斯顿又囧又恼,一时气结在原地。“就连超凡能力这种违背物理、自然规律的东西都存在,地狱也未必不存在。” 很好的辩论理由,沈祈灵虽然无法解释超凡能力是如何通过基因变异获得的,但是凭借多年的研究,超发能力并不算神迹。 “用当代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未必就会和唯心主义神学扯上关系。”沈祈灵朝海面努了努嘴,“就比如这些,在奥幕的研究体系里,他们只称得上变异者,和那些病毒变异后未能及时获得意志并注射抗体的病人没什么区别。” “奥幕,他不是帝斯曼家族对外的着名外交官吗?没想到居然还从事生物研究。” 沈祈灵一提起奥幕,奥斯顿整个人的情绪就变得极其古怪,想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对付。 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沈祈灵没有多问,毕竟以奥幕的性子,不会随意与旁人交恶,奥斯顿同他的关系不算陌生人,更不算利益之外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奥幕不主动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要知道,帝斯曼家族从来不养闲人。”沈祈灵回答道,她深呼一口气,手臂在铁链间交叉挪动,开始往皮筏艇的地方靠近。 “跟上我,奥斯顿,出了这样的骚动,船队移动会加强监管力度,甲板是不能回了。”沈祈灵道。 奥斯顿跟在沈祈灵身后,心中没底,“如果我们现在乘坐皮筏艇逃亡,那群怪物会一拥而上吧?” “这是必然,不过他们不吃人。”沈祈灵边回应边往皮筏艇的方向挪动。 “你貌似很了解它们。”奥斯顿不解发问,沈祈灵却表现得相当平常。 “你和渡鸦先生曾经调查过我的过去,肯定清楚我的身份和专业方向。” “你是指……那个什么外星文字研究的工作?”奥斯顿努力回想,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没错,在对外星文字的研究工作中还有一点相当重要,那就是研究它所记载的那段历史。” “这么说来它们并不存在危险喽?”奥斯顿松了一口气。 “不,它们有危险,而且相当危险,落到它们手里比落到恶*魔*撒*旦手里还痛苦。” 沈祈灵的话彻底把奥斯顿弄糊涂了,他原本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既然不是以人为食,它们的攻击性又表现在哪些方面呢?好战嗜*血?” “它们并不算好战,这群生物的祖宗名叫古乃,是比恐龙还要年长的存在。” “等等,你所谓的恐龙不会是6500万年前灭绝的那群恐龙吧?” “目前的科学水平只考古到来那一批。”沈祈灵如是道,她已经挪到了皮筏艇边上,她抓住皮筏艇的边缘,然后借着惯性将自己荡到了皮筏艇下方的那块微微凸起的木板上,险而又险地踩在上面。 “过来吧。”沈祈灵朝奥斯顿招手,“我们还要在这吊很长一点时间,我观察过了,船侧舷上只有这一块有借力点,如果不想脱离掉进海里被那群怪物掳走的话就站上来。”沈祈灵向奥斯顿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示意对方抓住自己。 奥斯顿有一丝迟疑,但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跨了上去,两个成年人的挤在船侧舷表面的一处凸起上,彼此紧靠在一起,稍微活动一下胳膊都显得空间狭窄拮据。 “当初没选择以小孩子的形态进入梦世界还真是一大败笔。”沈祈灵心中腹诽,但同样的,她很清楚凭借小孩子的体型想要混上船队更难,除非他们踩着高跷。 “你所谓的古乃,难道是恐龙的亲戚,是考古学家们尚未发现的某个特殊种类的恐龙?” 奥斯顿的问题唤回了沈祈灵的注意力,他稍稍挪动站位,好让两个人都不会觉得太拥挤。 “它们并不属于恐龙,这一点你从他们的长相也可以看出来,它们更接近与人。”沈祈灵道。 “人?可你不是说它们的祖先是古生物吗?难道人类的先祖早在6500万年前就存在了吗?”奥斯顿问。“还有,那古生物到底又是什么东西?难道6500万年前还有旁的可以与恐龙匹敌的物种存在吗? “确实存在。”沈祈灵说,她再次看向漆黑的海面,随着船队的远去,那群怪物也被抛到了远处,但它们虽不能上前,却依旧对船队紧追不舍。 “我只在西大区的一块海底石碑上看到有关古乃的事迹。” “等等,罗斯蒙德,你在形容它们的时候有意将古乃和怪物区分开了。”奥斯顿突然发现盲点,立刻敏锐地抓住。 “没错,因为它们不是同一种生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继承,所以我才会将古乃称为那些怪物的先祖。” “继承?”听到这个词汇的一瞬间,奥斯顿忍不住打起寒颤,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没明白继承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觉得这种继承中涵盖着某种可怕的概念。 事实证明,奥斯顿的直觉相当准确。 “不同于五大区历史上出现的那些变异人,它们更像是天生的。” “人类生出来怪物?”提问的下一秒奥斯顿就顿住了,他的心底突然产生了某种可怕的猜想。因为那些怪物看上去太像人,所以他先入为主认为他们都是人类的后代。 “你没有想错,它们确实是人类的后代,这是古乃为了活下去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什么?”奥斯顿懵在原地。 “古乃并不是一个特定的种族,而是一个特定群体的总称,它们比恐龙更早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并且躲过了灭绝恐龙的那场大灾难。”沈祈灵向奥斯顿解释道,但她的解释反而起了反作用,后者愣了好一会都没有回过劲来。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考古学家没有考古出来的一个……群体?”奥斯顿竭力整理自己的思绪,问道。 沈祈灵点点头,示意奥斯顿看向跟在船队后方遥遥追随的那群怪物。“考古也分很多种,考古学家们只是没有发现用以考究的化石,但他们却无法忽略古乃留下的文化。” “它们留下的文化……那些外星文字吗?” “那只是其中之一,古乃和人类不同,它们更喜欢用形状或是符号作为自己的文字。” “一个扛过了恐龙的灭绝的群体,没有在地质结构中留下任何化石,却在世界上留下了属于自己文化的证明?”奥斯顿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努力消化。 “我并不认为那些是证明,对于外星文字研究员而言,那些文字更像是一种随手的记录,就类似于人类的日记。”沈祈灵认真反驳道。 “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抱歉,我真得很想相信你,但是那简直太离谱了,离谱到让我无法去说服自己相信的地步。”奥斯顿想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但奈何他空不出手,最后只好作罢。 “它们一直存在,它们无处不在。”沈祈灵的目光在自己和奥斯顿之间停顿了些许时间,这让奥斯顿有些心底发毛。 “无处不在,你的话听起来就像是阴*谋*论,你的意思是我们平时生活和工作过程中、四周充斥的都是怪物吗?” 奥斯顿觉得沈祈灵又在和自己开玩笑,就像她之前提到的地狱使者一样,但是这一次沈祈灵却没有否认。 她抬头望天,天上漆黑一片,月亮依旧没有出来,只有船只导航灯的灯光从头顶洒落,然后又被夜间海上升起的潮湿冷雾吞没。 “就像你说的,超凡能力本身就违背物理自然规律。” “可……可这又跟超凡能力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在讨论怪物吗?” “没错,我们确实在讨论怪物。”沈祈灵镇定自若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突然提起……”奥斯顿打算挑明沈祈灵的逻辑漏洞,但就在他开口反驳的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一下,你说怪物无处不在……”奥斯顿怀疑自己疯了,他就该立刻跳进海里冷静冷静,否则他为什么产生那样恐怖诡异的猜想。 “别开玩笑了,罗斯蒙德,这一点也不好笑。”奥斯顿嗓音发哑,但沈祈灵并不打算放过他。 “你怎么能知道自己就是人类呢?” “够了,我都说别玩了!”奥斯顿承受能力达到上限,怒吼出声。 于此同时船队即将靠岸的鸣笛声响起,悄无声息地将奥斯顿的怒吼声掩盖了起来,这才保护了两人没被发现。 “也许你该冷静一下。”沈祈灵道。 奥斯顿苦笑,他又何尝不想冷静呢?“我当然也像这么做。”这一次奥斯顿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吼出来。 “但是你知道自己刚刚在同我说什么吗?”他双眼通红,要不是夜色太深,沈祈灵兴许能看到他眼睛里暴增的血丝。 “事实,我们不过是在讨论事实。”视情况回答道,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奥斯顿的质疑。 “事实?什么事实?哪位科学家提出的?经过验证了吗?得到社会主流的接受了吗?是大多数压倒少数的奉行观念吗?” 奥斯顿的声音很急,沈祈灵清楚他是想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反驳,但是他还是失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底气全无。 大多数代表的不一定是事实,还有可能是谬误,这一血的教训早在几百年之前就有人以身试险证明过了。 奥斯顿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问题有多么不讲理,但是他还是问了,因为那是他认知的全部,他只是问出了他的毕生所学所信,但却无法对沈祈灵造成多大的震慑。 “证据和资料不在我手上,而且它们并不全面,就像哥*白*尼提出日*心*说一样,这只能算是一种假说,至少在证实之前的确如此。” “这么说来就是连你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提出的所谓假说了?”沈祈灵的回答对她而言是事实真相,但对奥斯顿而言却是一颗定心丸。 “无法证实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都不过是提出者一厢情愿的幻想,罗斯蒙德,你也许是病了,因为你工作的原因,所以你能接触到很多奇异的东西,在接触都那些东西时,你也放飞了自己的思想,像是喜欢童话故事的孩童一样,梦想自己身处一个奇妙的世界,希望自己成为屠龙的英雄。” 沈祈灵表示自己暂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说法后局势顿时转变,奥斯顿开始用同情怜悯的语气同她讲话,就像医生劝解病患那样。 这一次沈祈灵没有说话,因为船身突然抖动了一下,紧接着船的另一侧传来一声轰隆巨响,木板撞击地面产生的刺耳摩擦音差点没把吊在船侧舷、正对海面的两人震聋了。 等两人回过神来时,船队里的船只已经一个接着一个靠岸了。 白色的帆船从靠近陆地的一侧放下木梯,巨大的身影挤挤挨挨地朝陆地走去。导航灯还没有熄灭,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巨人们的身上,将它们原本就高大健硕的影子拉长,落在粗糙不平的沙地上,显得诡异又怪诞。 “船队靠岸了?” 导航灯开始熄灭,奥斯顿在黑暗中竭尽全力分辨沈祈灵的容貌,但是黑暗终极还是捂住了他的眼睛。 “我们现在怎么办?跟上去还是偷一艘皮筏艇离开?” “离开怕是有点困难,你看。”沈祈灵朝海面上示意,奥斯顿顺势望过去,发现漆黑的海面上有许许多多、成千上百的浅色物体在移动。 “那些是……”奥斯顿的话停在嘴边,这种犄角旮旯,还是在海面上,还能是什么呢?瞧着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物体靠近自己,奥斯顿浑身鸡皮疙瘩顿时炸开,从来没被整顿为密集恐惧症的他也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第144章 瓶中世界44 海中有外敌,沈祈灵和奥斯顿不能硬拼,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回船上避一避。 “那群船员貌似已经上岛了。”奥斯顿眺望远方,巨人的身影十分容易辨认,他立刻就认出那群船员。 “他们又要上岛贸易吗?可是这座岛屿怎么看怎么荒凉,连个码头都没有,能有贸易的商队吗?” 奥斯顿将视线挪回,借着船顶仅剩的那盏船灯打量船身下的黑色土地。 “船只靠岸未必是为了贸易。”沈祈灵从船员常用的工具箱中掏出一把重量集中的斧头,那斧头足有她一半的身高。沈祈灵用麻绳将斧头绑在身上,那副装扮活像当初称霸海洋的维京海盗。 “你做什么?”奥斯顿握住沈祈灵的手臂,不理解她全服武装的行为。 “冒险,不屠龙的旅行是枯燥乏味的。”沈祈灵开玩笑道,说话间又从工具箱里调了一把需要极强臂力的弓箭给奥斯顿,“拿上它,现在你没有退路。” “不得不说,你的每个行为都让人难以理解,还有这把弓,光是剌开它都要费尽我的力气,更别提射箭了。” 奥斯顿将弯弓从一只手抛到另一只手,仔细打量着。弯弓做工粗糙,但是依旧掩盖不了是一个远程攻击的利器的事实。 “我们要去哪?”奥斯顿问。 “上岛,跟着他们。”沈祈灵示意奥斯顿跟上自己,猫腰从船侧面放到陆地上的那个长梯上溜下船。两人的动作都十分谨慎小声,因此并没有忍起看管船员的注意。 “他们又要去哪?”落地后奥斯顿忍不住问道。 “这是个还问题,我也不清楚,梦世界中只是流传着白色船队的船员会在海上某个联通异世界的岛屿停留并从中带出足够他们继续航行的物资和宝藏。谁知道呢,也许那个传说是真的,也许不是,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 “等等,也就是说你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将要去哪里?”奥斯顿讶异。 “没错,我早就警告过你这一行很危险,现在你就就算后悔也没有退路了。”沈祈灵迅速顺着船员们的巨大脚印跟上去,这片陆地的土地乌黑一片,就和沈祈灵在脑世界进入的那片黑暗之地一样,而且土质松软,才上去就像是沙质化的淤泥。 “我既然要求与你同行,自然就不会后悔。”越是这种前途未知的时候,就越不能表现出恐惧,这一点奥斯顿很清楚。他在自己已经被夜风吹得冰冷的脸颊上拍了拍,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快步跟上沈祈灵,继续前行。 “你说海水里的那群怪物都是古乃的后人,那白色船队上的船员也知道吗?” 为了缓解黑暗给身心带来的压抑感,奥斯顿努力寻找着话题。 “他们也许是清楚的,也许不清楚。” “你这话说了不是和没说一样吗?”奥斯顿吐槽。 “但事实确实是这样,我说过古乃不是一个统一但种族,它们是不同相似种群的集合体,这种集合体概念就好像人类和仿生人。如果古乃面临区分人类和仿生人的难题,那它们的答案一定是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人类和仿生人分明有着明显的区别,无论是心智还是基因链,亦或是成长方式。”奥斯顿搞不明白。 “这一切都是人类定义的不是吗?心智、基因链、成长方式,可是我们现在需要明白一点,那就是古乃并不是人类,因此在它们的世界里,人类的规则并不适用,就像人类的规则对他们来说也是废纸一张一样。” 沈祈灵说道,她一直很谨慎地跟着远处那群两人高的黑影,黑夜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身形,此刻渺小就是他们的保护壳。 “古乃如果不能理解人类的规则,那它们又指定了什么样的规则呢?难不成以人类为货币就是它们的规则吗?它们这是枉*顾*生命!” 奥斯顿和沈祈灵据理力争,沈祈灵示意他小声些,很明显,奥斯顿仍然没有理解沈祈灵的意思。 “首先你仍然没有理解古乃和人类本非同一类群体这一事实,你依旧在以人类的观念思考它们的行为,这无异于用洛伦兹定律解三角形问题,用丁达尔效应回答古诗赏析题。” 沈祈灵提醒奥斯顿道:“对于古乃而言,我们不过是一群另类的种族,就好像我们看到其他生物时一样,只不过对于古乃中不同类别的存在而言,人类这一种族的意义又不相同。就好像人看狮子和蚂蚁时显示出的不同状态一样。” 沈祈灵示意走在两人前方的那群巨人,“对他们而言,我们无异于蚂蚁,至少于他们而言我们不是狮子,最多就是具有反抗能力,存在一定威胁性的蚂蚁。” “不对劲……”奥斯顿这一次终于明白了沈祈灵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转念一想,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说我总是以人类的思维评判古乃,但是它们的后代,至少到现在为止展现在外面面前的这两者,全部都是以类人的形态出现的不是吗?” 奥斯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立刻反击道:“它们既然无法理解和认可人类的规则,又为什么要和人类结合孕育后代?” “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人类接触到了古乃,以及人类符合古乃繁衍的需求。”沈祈灵回答得相当得心应手,她已经被不止一次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这种问题对于沈祈灵来说毫无挑战性,但是对于奥斯顿却并非如此,他无法理解沈祈灵为什么能够把那两句话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她既然说古乃和人类是两个不同集体,那又何来的人类符合古乃的繁衍需求一说? “这简直太荒谬了,你不是说古乃和人类是两种不同的体系吗?而且在这一基础上古乃内部又分为许多不同的类别,在这种情况下偶尔出现一两个和人类拥有同一繁衍观念的存在就已经是难得了,又哪来的人类符合古乃的繁衍需求一说。” “也许你没有清楚我话里的意思,奥斯顿。”沈祈灵摇摇头,“对于人类而言,繁衍只是一种延续后代的方法,它让人类不至于灭绝殆尽,但这种想法仅限于人类,硬套到古乃身上根本说不通。” “古乃是一群特殊的生物,人类生命有限,可是它们却拥有者人类艳羡的生命长度。”沈祈灵说。 听着沈祈灵的话,奥斯顿只觉得头皮发炸。他们正在往岛屿的内部探索,四周只有起伏不平的土石斜坡,那群船员走在前方,他们手上的提灯在前路映出一片昏黄,活像一群活动在地狱边缘的游魂,而沈祈灵和奥斯顿就是偷摸跟随游魂试图寻觅到神秘的亡灵之国两位冒险者。 奥斯顿不敢想象他们真的寻找到“亡灵之国”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景象,用沈祈灵的话来说古乃很长寿,他们躲过了恐龙灭绝的大浩劫,拥有只会,是地球上除人类之外的另一个智慧生物种群,但是它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隐身于人类的历史中,却在某些荒僻的地方留下了它们和人类的后代。 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生物啊,冒险故事里藏匿宝藏和掳*掠公主的恶龙尚有被勇士屠*戮的可能性,可是古乃呢?这群家伙能孕育出海中鬼怪和白船巨人这种存在,可见它们本身之诡异奇特,如果真得闯入他们的世界,单凭两个渺小的人类,能够有抗衡的能力吗? “既然他们拥有那么漫长的生命,为什么还要和人类孕育后代?” 奥斯顿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他第一次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这般抑制不住的颤抖。 “既然人类拥有那么多强大的科技发明做支撑,又为什么要创造仿生人来进行超凡能力实验?” 沈祈灵脱口而出,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但这个回答却着实吓到奥斯顿了。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仿生人怎么能和那群古乃孕育的后代相提并论?” 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奥斯顿简直被自己吓了一跳,他虽然时常感性行事,但是在面对仿生人问题时一直能够保持理智,可是就在刚才,这份理智居然被他的潜意识行为打破了。 潜意识产生于自我认知和社会塑造,而自我认知在一定程度上也有社会塑造的影子,也就是说刚刚那一刻奥斯顿的回答就代表了社会上大部分被社会塑造的民众的想法。 仿生人在本质上就不属于人类因为他们没有过去,现在,未来,没有羁绊,更没有自我认知。 从基因方面看,他们的基因链从刚出生起就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更改;从羁绊方面看,他们不过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工具,这一点无异于超级人工智能,只是在形态上他们更加接近人;从思想方面看,仿生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他们的思想来源于联邦的直接敢于,而且长期接受精神监管;从能力方面看,他们并不像真正的人类那么平凡普通,他们拥有诡异且强大的超凡能力的大忌。 凡是强于我的,若非我师,就只能臣服。 这里的师者并非单指老师,而是那些强大且慈悲,在拥有绝对能力时仍然具备人性美德“怜悯”的存在,这种存在更像是圣人耶*稣。 意识到这一点时奥斯顿不由得发自心底地暗暗惊讶,他原以为自己能够同社会风气对抗,没想到最后他依旧没有逃过被潜移默化影响的结局。 “实验……”奥斯顿尝试去消化沈祈灵的话,但是他还是有些无能为力,他强迫说服自己将思想的屏障打开,尝试去理解那个自己未曾接受甚至一直抗拒的新思想,但是他还是太天真,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接受一个自己认知范围之外的思想观念,简直比凌*迟还痛苦。 “那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什么?”奥斯顿干笑两声,痛苦地以双手掩面,沈祈灵意识到不对劲,停下脚步返回他身边。 “奥斯顿,振作点,比这是怎么了?”沈祈灵尝试安抚奥斯顿,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奥斯顿就突然抓住她的双肩。 “罗斯蒙德,你是外星文字研究员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真相对不对,告诉我,我们究竟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奥斯顿拼命摇着沈祈灵,沈祈灵能够感受到他动作间蕴含的绝望,可怜的奥斯顿,他一次知道的太多,他快要支撑不住了,但是这还不是完全的真相,他如果知道了真正的真相,有该怎么办呢? “你冷静点,奥斯顿,那不过是少数,人类还是人类不是吗?现在,你,我,都还是人类不是吗?别担心,不要把少数看做事实,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我们都还是真正的人类,古乃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威胁全人类。” 沈祈灵竭尽全力安抚奥斯顿,后者的情绪果然慢慢平静下来,“对,只是少部分,只是少部分。”他一直喃喃自语,沈祈灵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刺激奥斯顿了,他终究不是从小就接触那个世界的奥幕,他承受不住的。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情况之外的人都承受不住的。 恐慌会在他们的心底滋生,所以有的时候让他们活在谎言中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甘之如饴。 奥斯顿的情绪变得像是他手中的弯弓,思想的弦已经绷紧了,就算沈祈灵宽慰了他,他也很难彻底将紧绷的思想之弦松开。 沈祈灵只能在继续赶路的同时多多留意奥斯顿,原本沈祈灵希望奥斯顿在知道真相之后可以成为自己或是奥幕一方的助力,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更适合生活在风波之外。 奥斯顿变得神经兮兮后双瞳时不时因为过度深思问题而涣散,沈祈灵不得不适时唤回他的思绪,并带着他加快脚步,当二人重新赶路试图跟上那群船员高大的背影时,他们的眼前已经只剩下一片荒凉萧瑟的沙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中缓缓起伏移动了。 第145章 瓶中世界45 一声凄厉的鸟鸣声自遥远的夜空中响起,沈祈灵抬头望去,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正以飞快的速度朝自己和奥斯顿袭来。 “躲开!”沈祈灵反应相当迅速,她扑倒奥斯顿,两人在沙地上滚动着,自山丘上翻滚而下,落在一片起伏不平的沙地里。 “奥斯顿,没事吧?”沈祈灵抓住奥斯顿的衣角想要确定他的状况,但后者却突然发疯般开始扑腾,这无疑引起了方才那只袭击猛兽的注意力。 “冷静点!”沈祈灵带着奥斯顿躲闪的同时试图捂住他大喊大叫的嘴巴。“奥斯顿,冷静点,不过是一只鸟罢了。” 沈祈灵轻轻顺着奥斯顿的脊背,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好受些,但是后者的情况却越来越糟。 奥斯顿猛然挥开沈祈灵,摇摇晃晃从地面上爬起来,开始疯狂奔跑。 “奥斯顿,你做什么?” 沈祈灵心底迟疑,船员们突然消失,沈祈灵担心前方的土地中藏有猫腻,不想贸然前行,但是奥斯顿突如其来的暴走让沈祈灵丧失了选择的权利。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迷失在梦世界里。 “等等,奥斯顿,你要去哪?前面可能有危险,你先停下来!” 沈祈灵在奥斯顿身后奋力追赶,猛禽的声音再次自她身后响起,越来越近。 “快避开,奥斯顿!”沈祈灵大喊,可下一秒胳膊上却突然一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她双肩上的皮肉,她的身体缓慢升起,那只猛禽想要带着她飞向天空。 “奥斯顿……” 奥斯顿还在奔跑,他仿佛不知疲倦,头也不回地扎进夜色里,沈祈灵被带着越升越高,很快就看不见他了。 沈祈灵心中涌起一阵毛骨悚然之感,她慌忙去摸背在背上的斧子,斧子相当重,解下时差点掉下去。 沈祈灵使出浑身力气抓住斧头柄,咬紧牙关朝头顶挥去,现在唯有拼死一搏才能换得一线生机! 心中认定,沈祈灵没有时间慌张犹豫,只是几秒的功夫,就有黏腻的液体开始往她的头顶和面颊上滴。 头顶响起一阵凄*惨的悲鸣,沈祈灵感觉抓住自己双肩的那种猛禽在空中猛烈摇晃了一下,随后她便在重力的作用下开始往地面下坠。 猛禽还想反抗,它扑腾着翅膀奋力朝天空的方向飞翔,但是它越是挣扎,身上的伤口便撕裂得更大,最后它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般从天空中径直摔落下来,沈祈灵在它的拖拽下下落的更猛。 为防止自己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当场领盒饭,沈祈灵废尽力气借着嵌入猛禽体内的斧头爬上了它的肚皮。 猛禽尸*身撞击地面时因为冲击力过大激起一大片成语沈祈灵原本因为下落过程不能换气,此刻正欲呼吸却被激起的沙尘呛得咳嗽不止。 为了不做第一个被沙尘呛死的倒霉蛋,沈祈灵立刻闭气,并行仰面朝天栽倒在地的猛禽肚皮上爬了下来。 沈祈灵一个翻身滚到沙地上,狂奔了几十步才能够重新正常呼吸,但她还不能掉以轻心,她必须回到猛禽身上将斧子拔下来,并且寻找在黑暗中失散的奥斯顿。 沈祈灵本身方向感不算好,但是经过脑世界多年的训练,现在也算是有些经验在身上的,她顺着脚印往回找,想要找到那只被自己击败的猛禽,却惊讶地发现猛禽降落的地方除了那把斧子和一堆带着恶臭气息的潮湿傻子就没有他物了。 猛禽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消失了,沈祈灵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侧耳聆听,以防自己再被袭击,但是在提防等待了好办天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就好像那只猛禽人间蒸发一般。 沈祈灵的心脏兴奋地跳动了两下,但她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因为那只负伤的猛禽太过聪明,她只能抱紧斧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原路返回寻找奥斯顿。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一切只要等到天亮就能见分晓了,只要它是真得,那就证明我和奥幕的猜想没有错。” 沈祈灵在心底为自己加油打气,因为捆绑斧头的绳子在半空中掉了,所以她不得不废些力气把它抱在怀里,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个能够用来防身的道具,沈祈灵便不是很在意。 “奥斯顿……”她在黑暗中呼唤,可是回应她的也只有黑暗,奥斯顿好像被这无边且浓郁的黑暗吞噬了一般,没有半点回应,直到走到一出有斜坡的沙地,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好似鬼魅低语的呼救。 沈祈灵一直聚精会神地倾听着沙地里的一切动静,因此当那阵呼救响起时她便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奥斯顿!”沈祈灵朝着奥斯顿呼救的地方跑去,她不断呼唤他,希望这样可以给予他力量,但是后者显然还没有从那种浑浑噩噩的情绪中反应过来,除了下意识的呼救他几乎不能做其他事情。 沈祈灵心下着急,奥斯顿既然呼救就说明他遇到了危险,但是沈祈灵一时又无法弄清楚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是猛兽,还是…… “啊!” 沈祈灵正在奋力奔跑,可是当她来到奥斯顿身旁并试图靠近时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只是一瞬间,她脚下的沙土便包裹上了她的双脚和小腿,好似有生命一般。 是流沙! 沈祈灵顿感大事不妙,怪不到奥斯顿要呼救,原来是遇到了流沙,只可惜奥斯顿现在那副惊慌的模样,根本就解释不清自己的遭遇,是她的错,她不该那么心急将那些事情讲给一点心理基础都没有的普通人的。 “奥斯顿,别担心只是流沙而已,你别慌张,把你的弓给我。” 沈祈灵记得自己离实体沙地的距离大概有多远,她很清楚当人遭遇流沙时,越挣扎陷得越深,所以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并试图通过奥斯顿身上绑着的那把弯弓作为借力工具插在地面上帮助自己脱险,虽然她拥有斧头,但那玩意已经在刚刚那一跤里跌进流沙里了。 沈祈灵竭尽全力想要说服奥斯顿冷静,但是后者依旧十分慌张,沈祈灵很担心他继续这样下去会越陷越深。 没办法沈祈灵最后只好放弃寻找借力工具,凭借记忆里的位置在身后的实心沙地上寻找借力点,微仰起身体,试图从流沙中拔出双腿。 保持呼吸顺畅,不要惊慌失措,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用力将双腿从流沙中抽出来。 沈祈灵的每一个动作都相当费劲,实话说和流沙较劲真是世界上最费劲的事。 很快沈祈灵就将自己的一条腿从流沙中拔了出来,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后背往沙地上慢慢移动,开始缓慢抽出另一条被困的腿。 突然,就在沈祈灵聚精会神抽腿的时候,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沈祈灵感觉笼罩着自己的那片黑暗陡然变得浓重,心底一惊,但还没等她转身,身后那人却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样物件,套在沈祈灵的脖子上,骤然收紧力道。 弓弦就这样在沈祈灵毫无防备的时候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心中惊骇,脑海中顿时涌入万千思绪。 有弓,这人是奥斯顿吗?奥斯顿的呼救声消失了,是遇难了还是偷袭的人就是他?如果不是奥斯顿偷袭,那么奥斯顿陷入流沙是不是也和这位偷袭者有关,他先偷袭了奥斯顿,又在之后使用奥斯顿的弯弓偷袭她。 “你……究竟……是谁……” 沈祈灵被弓弦愣得呼吸困难,甚至连一个清晰的音节都吐不出来,黑暗从她的眼角四周朝着中心满意,窒息感给她的大脑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不能思考,死亡的巨手朝她伸来,这一次没人能再帮她。 没人能再帮她……除非她自救! 沈祈灵借着最后一丝求生欲从衣兜中翻出那把迷你袖珍手枪,上膛,瞄准,发射,直至射孔弹夹,沈祈灵都无法得知自己的自救是否成功,直到勒在她脖子上的那根弓弦松开,一个健硕的身影扑倒向她,将还没能回过神来的她砸进流沙之中,这场闹剧才算真正结束。 这一次的沈祈灵被一个巨大的障碍物压住,没有丝毫借力摆脱的余地,她也想要将那名偷袭者的身体翻过去作为浮板,但是她错了,那人的重量足足是沈祈灵的两倍,凭她一人的力气根本搬不动,更何况她上一秒还被勒到差点窒息。 流沙缓缓没过她的耳朵嘴巴和鼻子,直到双眼也被沙土盖住,沈祈灵都还想要反抗,只不过此刻她的反抗倒更像是一种挣扎了,而在流沙之中,越挣扎陷得越深。 黑暗如期而至,虽然在彻底被死亡捕获前她也未曾接触到多少光亮,但是当世界彻底化作一片混沌和无形时,空虚和恐惧才开始真正肆虐泛滥。 沈祈灵感觉自己在往下沉,往下沉,流沙包裹着她,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四周是地底的声音,窸窸窣窣,就像是某些生命在高谈阔论。虽然曾经有某些受有神论荼毒的科学家认为越往地下,古怪的声音就越可能是无边地狱发出的,但沈祈灵是个无神论者,所以她更倾向于是那些声音是地质活动的证据。 渐渐地,那些声音开始变得疯狂,尖锐且凌乱,沈祈灵感觉它们在呼喊自己,试图和她交流又或是引诱她堕落,不过联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沈祈灵更愿意将其解释为心理暗示下的自我欺骗,直到那声悲呼在她耳边响起。 “罗斯蒙德,罗斯蒙德,醒醒,你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那声音相当熟悉,如果不是直到自己的境遇,沈祈灵险些信以为真。 正当她安心等待死亡时,她的肩头突然被摇晃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连串语无伦次的呼唤。 沈祈灵感觉自己被莫人摇晃得头晕眼花,这种感觉相当真实,让她一时间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她动了下眼皮,感觉有些发沉,但是并没有那种被沙土被覆盖的感觉。沈祈灵头尝试着活动了两下手指,依旧没有被流沙包裹难以活动的感觉。就连她此刻的呼吸也顺畅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难道说…… 沈祈灵想要立刻睁开眼皮确认,但是她太虚弱了,她尝试了好半天才将眼皮掀开一个角,努力的尝试只有这么一点效果,这种结果对于沈祈灵来说无疑是一种失败,但是对于心心念念想要唤醒沉睡者的则不然。 “罗斯蒙德,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还好吗?你刚刚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我害了你,你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奥斯顿呜咽着揽过沈祈灵的肩头,他泪眼汪汪,为伙伴的死而复活而欣喜。 “奥……奥斯顿,你先松开我,我要呼吸不过来了。”沈祈灵拍了拍奥斯顿的肩膀,示意他松开自己,后者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顺从地松开怀抱。 “嘶……好亮……”沈祈灵满腹狐疑,对于奥斯顿还活着这个事实她是欣喜的,但是这却有违她彻底陷入流沙前经历的一切。 她分明已经被偷袭者临死反扑扑倒进流沙里了,为什么现在还能……继续活着?而且这又是什么地方?沈祈灵一睁眼就被自头顶撒下的灯光刺得眼睛发疼,她不是应该处在一座被黑夜笼罩的岛屿上吗?为什么一睁眼满眼都是光亮? “奥斯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在流沙地里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 沈祈灵抓住奥斯顿的胳膊,她现在有些虚弱,也相当激动,她搞不明白眼前的景象是否为自己死前的幻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当时在流沙地旁奥斯顿落入流沙是不是被他人偷袭所致,他是否在那附近察觉到尾随者。 “你先别着急,我承认当时是我太慌张了,我跑到那片沙地时感觉脚下被绊了一下,紧接着就一路滚进了流沙地里。原本我是打算用弯弓做借力点自救的,但是我找了半天却发现背在身上的弯弓不见了。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死,我一时间承受不住就挣扎起来,当时我听到你在喊我,求生心切就向你求救了。其实当时我心底也害怕那样可能会连累你,但是我的潜意识还是忍不住呼救,我当时的脑子实在是太乱了,抱歉,罗斯蒙德。” 第146章 瓶中世界46 奥斯顿的话没有证据可以印证,但如果他的话都是假的,那么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又是谁呢? 沈祈灵在心中思度了一番,最后选择相信奥斯顿,但目前还有一点让她一疑惑不已,那就是之前那个偷袭自己的家伙去了何处。 如果她陷入流沙没有死,那么那人也应该和她一样会掉入这个世界才对。 “奥斯顿,我是怎么来到这的?”沈祈灵暂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比自己清醒得早的奥斯顿身上,但是令她失望的是,奥斯顿的回答并没有任何有关她来到此处方式的信息。 “我以为自己掉进流沙里必死无疑,都已经在心底将自己的一生都回顾一遍了,但是当我从昏迷中苏醒时却发现你就昏倒在我身边,而我们并没有葬身在流沙中,而是来到了一个阳光灿烂的花园。” 奥斯顿扶起视情况,后者脑袋发沉,起身的动作显得僵硬且不自然,突然沈祈灵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她想起自己在掉入流沙之前曾经被偷袭者勒住脖子,但是此时此刻,她抚摸自己脖颈处的肌肤时,只觉得光滑细腻,毫发无伤。 “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吗?嗓子疼?” 奥斯顿看沈祈灵伸手抹脖子,下意识以为她是因为在流沙里挣扎太久,口渴难耐。 “这里是花园,花园里定然会设置水池之类的区域,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找找看。” 奥斯顿起身就要去寻找水源,但沈祈灵回想起在沙地里和奥斯顿走散的场景,心有余悸,连忙伸手拦住他。 “等等……”沈祈灵伸手去拉奥斯顿的胳膊,这才发现自己双肩出的刺痛感消失了,再去摸,沈祈灵诧异地发现就连双肩上的贯穿伤也消失不见了。 沈祈灵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记忆不会出错,她也肯定自己没有患幻想症,但是她确实记住了两件仿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在梦世界中,除了自己,旁人是无法干涉自己的思想的。 沈祈灵将眼神凝聚在奥斯顿身上,感觉喉头有些发干,她将奥斯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发现他还和一开始那样没什么区别,只是原本在沙地时还慌张凌乱的眼神此刻已经平静了。 “奥斯顿,我确实太渴了,还有些疲惫。” 沈祈灵缓缓送开了奥斯顿的手,奥斯顿则一脸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在这里等我吧,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找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奥斯顿便嘱咐沈祈灵边转身跑向那座花团锦簇的灰白大理石花园。 那是一座多么美丽的花园啊,但是瞧上去却那么像个盘丝洞,沈祈灵感觉里面危机四伏,她的直觉总是开得这么没来由。 视情况从地面上费力爬起来,她要跟上奥斯顿吗?可她甚至不能确定奥斯顿是不是真实的。 回想起奥斯顿刚刚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沈祈灵不由得心头发毛,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心情,但是她无法说服自己打消它。 她恐惧奥斯顿,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撒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谎言,而是他的笑意太过温柔坚定。 奥斯顿身上原本那无法根除的阴郁气质,和他眉眼间的正义感与自卑在刚刚那一刻当然无存,有那么一瞬间沈祈灵甚至感觉他就像一颗莹润洁白的珍珠,经过蚌壳的打磨,完美无瑕。 奥斯顿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沈祈灵不由得想起了梦世界的三大定律。 入梦者独立主宰一切。 造梦者的造物永远携带者造梦者的意志。 梦境中的意外由造梦者的潜意识生发,无法更改,但梦中之物永远无法伤害造梦者本身,入梦者除外。 这三大定律种的其中之一和第二条算是一种入梦者保护机制,也是防造梦者犯罪机制。 凡是进入梦世界的入梦者,全部都能够独立主宰自己的意志,且这种意志不能够被造梦者复制,因为造梦者的造物全部都会携带他个人的意志,因此入梦者在进入造梦者的世界后永远不用担心会被造梦者创造的梦中人替代。 不过想要改变入梦者也不是不可能,造梦者可以通过细腻复杂的梦境对入梦者的精神造成影响,引导他一步一步进行自我接纳和改变,最后成为造梦者需要的模样。在这种过程中造梦者只起到了引导的作用,并没有直接干涉入梦者,所以并不够成直接犯罪。 不过这种通过梦境引导犯罪的过程相当漫长,有些难缠且意志坚定的角色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被改变,当他们识破造梦者诡计的时刻,造梦者制造的梦境就会土崩瓦解。 想到这是未来心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进入了这样一个世界,她环顾四周,想要寻找出路,只不过还没等她奔向其中任何一条路,原本离开去寻找水源的奥斯顿就回来了。 “罗斯蒙德,是要走了吗?”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粗糙的大理石器皿,器皿中盛着清澈的水。 沈祈灵努力用感激掩饰自己神色中的警惕。 “我可不想一直做个需要旁人照顾的病患,你刚刚寻找水源时有没有探索这个花园四周的道路?” 沈祈灵将自己靠在大理石石柱上稳住重心,她从奥斯顿手中接过器皿,顺道说了句谢谢,只不过还没等她把器皿放到一边,她的余光就从奥斯顿手中扫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印记。 细长的红痕几乎嵌进了奥斯顿的血肉中,从掌心向两侧蔓延,直接贯穿他的整个手掌。 沈祈灵直接打了个寒颤,她想起当时在流沙地中和自己铲斗的那个偷袭者,心中惊疑。 奥斯顿从花园的方向收回目光,他刚刚正在给沈祈灵之路,但当他回神时却瞧见沈祈灵使出浑身力气抡起手中的器皿砸向自己。 “罗斯……” 奥斯顿在一声闷哼后满眼痛恨地反攥住沈祈灵的手,“被你发现了。” 这个奥斯顿的反应太快,刚刚拿一下沈祈灵只砸中了他的胳膊,一声骨裂的声音后他仍然能够反抗。 沈祈灵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另一只手抄起器皿就再次砸去,这一次沈祈灵没能得手,他有了的胳膊和手掌反钳制住沈祈灵攻击的那只手的胳膊,挑衅地对她咧开嘴角。 “同样的招数你以为还能用两次吗?” 沈祈灵没去管“奥斯顿”眼中的挑衅,提膝猛撞在之前自己朝偷袭者开枪射击的小腹上。 刹那间,殷红一片。 沈祈灵猜得没错,“奥斯顿”和偷袭者就是一个人。眼看着“奥斯顿”因为分心而被反制成功,沈祈灵不说一句废话,直接转头就冲向了另一边的花园庭院。 沈祈灵不傻,“奥斯顿”无论是体力还是敏捷度都在她之上,只不过是披了一张奥斯顿的皮,她现在没有防身的武器,最好的解决的方法不是蛮干,而是以智力取胜。 她识破了造梦者的阴谋,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颤抖,幻境很快就会土崩瓦解,她只需要把握好时间,在此之前保护好自己。 但她忽略了偷袭者的战斗力,被识破后他也不再隐藏身份,直接将自己的真身显露了出来。 “看来今天不给你上点颜色,还真是不好办了。” 狼头人身的男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獠牙,他是个变异人,按理说应当具备超凡能力,沈祈灵就说他为什么中弹之后没有死,原来是有特殊的能力。 “精神系超凡能力者?但你的皮肉未必太粗糙了些,不合常理。” 沈祈灵缓缓后退,她四周的世界已经开始坍塌,灰白的大理石和锦绣花朵开始粉碎分裂成成千上万个色块,这个世界已经极度不稳定,只需要再拖延几秒她就能获救了。 男人盯着沈祈灵笑,一双竖瞳诡异冷血,龇牙咧嘴地嘲讽她的愚蠢。“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以为我会让你轻易逃脱吗?” 没有给沈祈灵反应的时间,男人一把扑上来,沈祈灵视线有准备,朝着侧面飞扑出去,却被狼人翻身一个弹跳扑倒,獠牙如泰山般压力,利爪好似飞刃要将她的喉管彻底切断。 沈祈灵抬脚欲踹,却被狼人反手一道钩爪抓在大腿上,血肉顿时翻了出来,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布料。 为了防止狼人咬中自己的胳膊,沈祈灵急忙抬手抵在自己的脖子和脑袋前,下一秒,献血和刺痛遍布满了她用来抵挡的那只手了。 狼人的咬合力非同小可,只是几秒的功夫,沈祈灵的手臂就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沈祈灵忍着剧痛以手指为利刃匕首,用空出的另一只手臂做后的反抗。 她绷紧整条手臂的肌肉,曲臂,弹射,一瞬间她的手臂便如同弓箭般射出,直刺向狼人怒睁的眼瞳中。 指尖如锋,长驱直入,没入凶狼毫不设防的脆弱眼瞳,一瞬间,沈祈灵感觉施加在自己另一条胳膊上的咬合力消失了,自然身后,因为时空坍缩而形成的吸力顿时将她拉入其中,她终于逃离了这个虚假的世界,她至于在最后惊险地救了自己一命。 疲惫和刺痛深深折磨着沈祈灵的每一根神经,当吸力和失重感终于消失时,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流沙地,而真正的奥斯顿正昏迷在她的不远处。 沈祈灵立刻从沙地上爬起身,她这才发现自己遇袭的那片区域并不是什么流沙地,它和其他沙地没有区别,昏迷前之所以认为它世界流沙地应该是那个狼人搞得鬼,又或是狼人身后的操控者搞得鬼。 能够想到用环境困住沈祈灵,这种巧思不是一个暴躁的狼人会选择的方法,以狼人的性格,他最有可能的选择的解决方法应当和上来就用弓弦勒*死*她没什么两样,但是他最后还是选择创造了一个梦世界,就说明这场针对沈祈灵的狩猎很有可能不是狼人一个人在设局。 奔跑时沈祈灵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脖颈和左手疼得厉害,当时在狼人创造的幻境里之所以会没感觉应当是他用了什么麻痹神经的方法,但是现在脱离了幻境,身上的伤口便开始疼痛起来。 不过虽然伤口疼痛,但沈祈灵没时间管顾这么多了,她不清楚那只狼人什么时候还会冒出来,她必须带着奥斯顿尽快离开。 头顶乌云已散,今夜的月亮终于出来了,借着月光沈祈灵很快就以最短的路径来到了奥斯顿身边。 “奥斯顿……”奥斯顿轻轻呼唤,但是奥斯顿没有任何回应,她又探了一下奥斯顿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好没有断。 奥斯顿陷入昏迷怎么呼唤也唤不醒,沈祈灵不能丢下他,没办法她只好用还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将奥斯顿支撑起开,让他靠着自己,然后再拖着他缓慢前行。 沙土的摩擦声在黑夜里尤为明显,沈祈灵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虽然在梦世界中受的伤不会带回真实世界,但是死亡就不一样,生命是在梦世界中最不能失去的,财富、地位、名声,离开了梦世界就只是短暂失去,但是生命却不一样,如果失去了生命,那就是失去一切。 所以沈祈灵是绝对不会放任重伤的奥斯顿在梦世界中自生自灭的。 就算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她也必须将奥斯顿带离梦世界,只是她心底依旧担心会半路杀出个狼人。 不过沈祈灵还算好运,又或者狼人因为眼睛的伤一时半会没办法在黑夜的沙地里视物,总之她暂时还没有被狼人追赶上。 不知过了多久,沈祈灵感觉肩头越来越重,疲惫感越来越浓烈,伤口上的灼烧感和撕裂感完全不输现实,她有些超级人工智能了,至少它们一辈子也不用为伤口疼痛发炎和疲惫困倦烦恼。 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沈祈灵猛地晃了晃自己如同灌了铅水般的沉重大脑,在月光下极目远眺,她聚精会神,想要从月光下的阴影中分辨出前行的方向和道路。 第147章 瓶中世界47 突然间,黑暗中,月光移动了起来。它就像一个探照灯,将皎洁的光芒撒向了沈祈灵前方的一个土丘。 借着月光的照耀,沈祈灵看见沙土在森然的夜中缓缓移动,好似一个正陷入酣睡的巨人不断起伏滚动的肚皮。 月光之下无罪恶。 沈祈灵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这句话,她还记得亚当对自己的忠告,现在她和他合二为一,又或者说她其实更战主导,但是这句话在她心中所占的重量丝毫不减。 月光会给予她帮助吗? 沈祈灵将信将疑地上前,她抬起脚试探性踩在沙丘上,那些原本还在无规律缓慢移动的沙土顿时禁止在她的脚边,那种静止的状态大概只持续了四五秒,紧接着沈祈灵感觉自己的脚下猛然受到一阵拉力,再然后她连带着奥斯顿直接被那股力量吸了过去。 又是一个人造梦世界的入口吗?沈祈灵在心中尖叫,但手上却紧紧抓住奥斯顿,她可不能因为惊慌让自己的同伴迷失在这条怪异的通道里。 流沙包裹全身的触感再次传来,这一次沈祈灵明显感觉自己能够呼吸,虽然依旧有一种漂浮在介质中的感觉,但是那股拉力给她带来了一种重力的错觉。 两人就那样不断下坠,下坠,随着脚下腾挪移动的沙土层变得越来越薄,他们终于来到了沙丘的地下,通道的尽头。 沈祈灵和奥斯顿从沙丘层中穿了出来,两人咕咚一声栽在降落点上,那个降落处不巧是个有坡度的楼梯,两人就那样随着身下的楼梯台阶滚了下去,直到两人双双摔倒最底下的平底上才作罢。 原本肩头、胳膊和脖颈上的伤就够她受得了,现在又充当了一次肉垫,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 沈祈灵老太太叉腰,满面狰狞地从平台上爬起来,费劲巴拉地直起腰。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一次她来到了一座精美绝伦的建筑前。 沈祈灵仔细大量着眼前的这座建筑物,只觉得它精美绝伦完全不逊色于帝斯曼家族的庭院建筑,但是风格上又于北大区的银灰色大理石建筑有着显着性区别,更具华丽的洛可可风格。 沈祈灵心底正在狐疑自己究竟是掉进了什么人创造的梦世界中时,建筑物的大门打开了,而后沈祈灵看到一位穿着白色燕尾服的侍者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帝斯曼小姐你好,很荣幸能够接待您。” 那侍者约摸五十岁的年纪,但是精神炯烁、我只温文尔雅,完全没有来人家的那种沉闷气息。 沈祈灵听他说要接待自己,心中既迷茫又疑惑,她又确定了一遍,而那名侍者肯定了她的说法。 “你的主人认识我吗?”沈祈灵的警惕心陡然变强,“我从没来过这,也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座建筑的主人。” “主人说只要您随我去见他,就一切都明白了。”侍者不卑不亢地说道,紧接着朝身后示意了一下,随着他的动作,两名侍女从建筑物中走了出来,她们脚步轻快,迅速走下楼梯,伸手想要从沈祈灵手中拂过奥斯顿。 “你们要做什么?”沈祈灵立刻警惕地将奥斯顿拉到自己的身后,自己则挡在了那两名侍女的身前。 两名侍女见沈祈灵一副要吃了她们都模样,纷纷惊惧后退,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回头看向侍者。 侍者显然在侍女之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再看一次他独特的打扮,考虑他的年龄,沈祈灵怀疑他是这座建筑物的老管家。 侍者没有因为沈祈灵充满攻击性的行为而展现出丝毫迟疑与退缩的神色,他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双眼笑眯眯地很是和蔼可亲。 “这位先生受了伤,他需要立刻接受意志,被猛兽攻击可不是小事,如果您不放心可以一同跟过去,我会先回去向主人汇报,主人宽和仁厚,定然会理解小姐您的。” 虽然侍者表现得相当人畜无害,但是沈祈灵还是不愿意轻易相信他,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就算沈祈灵再不愿意相信侍者,她也必须要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奥斯顿撑不了多久了的,他被狼人攻击了,浑身上下不下十处咬伤,他必须立刻接受治疗。 “好吧。”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沈祈灵选择了妥协,毕竟她现在陷在另一个人创造的梦世界里,想要打破梦世界顺利离开,免不了和那人正面交锋,而奥斯顿的伤情脱不了很久,她必须当机立断做出抉择。 最后沈祈灵选择先和侍女们一同为奥斯顿治伤,至于见侍者口中的那位建筑主人,还是推后再说吧。 沈祈灵跟随两名侍女进了建筑物,并在其中的一间客房安顿了下来,她看到她们忙钱忙后地准备着清洁用品,而医生也在不久后气喘吁吁地赶上了门。 沈祈灵虽然不是很懂专业的手术医疗知识,但是最基本的缝合包扎之类的还是略知一二的。看着医生用娴熟的手法帮奥斯顿缝合伤口,技术比她好,她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 “帝斯曼小姐,您这边的情况我已经和主人汇报了,他还在等您,这边也许还要再忙好一会,您看……” 侍者说话故意留有余地,沈祈灵也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如果那主人家真要对奥斯顿做什么,完全可以让医生或是侍女偷偷做手脚,那种情况下就算沈祈灵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盯着奥斯顿也没用,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挥一挥那位主人,摸清楚他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 “烦请带路。”沈祈灵礼貌说道,朝侍者充满感激之情地鞠了一躬,吓得侍者连连摆手摇头。 侍者带着她走出了奥斯顿待着的那间客房,带着她一路往中央大厅的楼梯处走。 沈祈灵跟着他走上了螺旋形的楼梯,朝着三楼走去。 抵达三楼,沈祈灵又跟着管家拐向右侧是那条走廊,在走廊最里头的那间房间外停下了脚步,十分有分寸地敲了敲门。 “主人,帝斯曼小姐来了。” 屋里没有回应,沈祈灵刚打算和侍者在门外等着,下一秒门却在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吱呀一声开了。 “帝斯曼小姐,主人有请。”沈祈灵朝沈祈灵伸手做出“请”的动作,后者没办法回绝,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门。 侍者在外面轻声带上了门,只留沈祈灵和他所谓的主人独处一室。 主人?主人? 沈祈灵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半个人影,那是一间书房,书架上摆满了有关梦境与潜意识的书,沈祈灵目光在它们的书籍上流连,确定了里面有90%她都没读过。 眼看着主人迟迟不肯现身,沈祈灵也不打算闲着,她来到主人日常用的书桌兼办公桌前,瞅了摊开在桌面上的文件一眼。 “有关清洗计划的人员安排” 文件的封面上不遮不掩标红写着这十一个大字,沈祈灵被惊得愣在当场,她心底迟疑了两秒,而后伸手就要翻阅文件。 正当视情况就要得手之前,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沈祈灵错愕回头,而后一个个子比她高出许多的三十多岁的银发男人出现在了她眼前。 沈祈灵惊诧之余紧咬住唇,她以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因为受惊而砰砰作响的心跳平复下来,她很清楚能够越过管家眼线出现在这件屋子里的人,吃了主人本人外就只剩下主人的其他贵客了。 “抱歉,小姐,吓到你了,你还好吗?”银发男人还算有礼貌,但沈祈灵可不吃他那套,她只是迫切地想知道男人的身份。 “抱歉,先生,我记忆力不好,我们之前见过吗?”沈祈灵问。 银发男人低声轻笑,但一双灰雾般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这一点他骗不到沈祈灵。“见过,但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姐不记得也正常。” 很久以前见过,沈祈灵有些迟疑,她不明白这到底是男人故意欺骗她还是真实情况。 “以前?抱歉,我还是没印象,我从前生过一场大病,神经系统受损,记忆力下降得厉害。”沈祈灵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道,原本她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套到男人的话,谁知道他直接毫无保留地交代了。 “还真是怀念啊,你小时候也是这样一副谨慎得过度的模样,还记得吗?从前你追在我屁股后面边喊我哥哥,边要我给你买糖吃。” 银发男人唇角扬起,一副回忆往昔的怀念模样,要不是沈祈灵也是从小娃娃阶段长大的,险些就上他的当了。 哥哥?这个称呼早在她学会这个词时就被她从自己的日常交际词库里彻底删除了,连希尔顿她都没叫过几次哥哥,更何况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如果您见我就是为了戏耍我,又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沈祈灵方回答相当严肃,但是银发男人却只把她的话当做是小孩子闹脾气。 “我承认,刚刚到那番话里有几分添油加醋的成分。”男人坦白道。 沈祈灵心中腹诽,怎么可能只有几分。不过虽然心中咆哮,但是她现在还是对另一件事情更重视。 “先生,也许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姓名,如果我记忆里还留有一丝印象的话,兴许还记得起来。” “哦,当然,我居然把自我介绍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真是太抱歉了,罗丝。” 男人喊出了沈祈灵的小名,这种亲昵的称呼方式让她不自在,不过这也只算是前菜,之后男人坦白的身份才是让沈祈灵愣怔在原地的惊天大炸弹。 “鄙人姓白,名月,你可以称呼我白月,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小时候追在我屁股后面叫我月亮哥哥。罗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被变得这么难看?” 白月伸手在沈祈灵眼前挥了挥,沈祈灵这才回过神来,她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和警惕。 白月……白月……那个曾经被沈佑唯提起的名字,那个曾是沈佑唯身边得力干将的白月…… 沈祈灵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打手遏制住了,她无法呼吸,就连发出声音都不行。 白月为什么会在这?他是沈佑唯派来的吗?沈佑唯果然还活着吗?她在吗?她发现了吗?她是派白月来抓人的吗? 越是深思这些问题,沈祈灵就感觉窒息感越强烈,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她退到门边,白月都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像有十足的把握沈祈灵逃不掉。 “这么大的反应吗?虽然我喜欢名声,但是我可不希望这种眼神从我在乎的人眼中展现出来哦。” 白月从书桌旁拉出一张椅子,将它摆在自己书桌的对面,然后朝沈祈灵微笑招手,“你刚刚不是对这份文件很感兴趣吗?我正愁没人可以出谋发策呢,不如你帮帮我,怎么样?” 白月从见面到现在没有展现出一丝攻击性,但沈祈灵的直觉却告诉她这种人相当危险。 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离这个人远一点,但是她的理智又告诉她,奥斯顿还在白月的手上,侍者也守在门外,她就算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没办法,最后沈祈灵只能选择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缓步走到白月的书桌前,坐了下来。 白月对沈祈灵给出的答案很满意,他将桌子上的那份文件推给她。“我刚刚看到你对它很感兴趣,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不如瞧瞧?” 白月表面上是在温声建议,但是沈祈灵却觉得自己毫无选择的余地,她咬牙翻开文件的第一页,开始不情不愿地浏览其中内容。 沈祈灵阅读的速度相当快,甚至可以用一目十行来形容,不过就算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翻阅那份文件,整个过程沈祈灵也觉得心惊胆跳。 直到最后看到文件上的成员署名时,原本压在沈祈灵心头的那块大石头骇然增加了重量,她感到呼吸急促,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猛然袭上她的心头。 第148章 瓶中世界48 蛞蝓的名字出现在文件上沈祈灵只是微微诧异,唯一让沈祈灵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希尔顿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文件上。 希尔顿,帝斯曼家族未来继承人,在北大区掌握着一般人渴望而不可求的权利。但如今他却和蛞蝓所在的组织穿一条裤子。 “你们打算针对联邦展开行动,并且一举挣脱五大区话事人的掌控,简直疯狂。” “何出此言?我们只是继承了反抗军当年未完成的事业。”白月回答得相当轻松。 沈祈灵觉得眼前的人把推翻五大区的行动想得太多轻易了,“所以你才只能在自己创造的梦世界里天马行空。” “很多造梦者创造梦境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无法追忆的爱情失之交臂的友情,亦或是求而不得的亲情。我为了理想而创造这个世界,难道就比前三者低劣了吗?” “你可是自己所谓的理想中隐藏着多少困难?” “我当然知道,但我无所畏惧。”白月说道,“而且你也看到了,不仅我不畏惧,名单上的那群勇士也不畏惧。” 沈祈灵看着眼前的银发男人,既觉得他幼稚可笑,又感叹于他未被消磨掉的勇气。 “所以你们打算……在三日后行动?真是……”沈祈灵很想说可笑,当年反抗军筹谋了那么久,最后依旧以失败告终了,但如今…… 但如今……沈祈灵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白月。”她的手紧抓着椅子的把手,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你是什么时候和蛞蝓这种恐*怖*分*子搭上线的?你知道这种定制炸弹一样的成员只会在团队中起到负面推进的作用吗?” “我想我没必要和你隐瞒这件事。”白月说,“也许你得知这个答案会很惊讶,但是我相信你会很快消化掉它的。” 沈祈灵因为白月的故作神秘而紧张不已,她心底已经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但她还不能证明它是真实的,除非得到白月的回答。 “他一直都是我的手下。” 蹭! 沈祈灵在白月的回答后立刻如离弦之箭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憎恶厌恨、杀意压抑……各种各样的情绪如火山爆发般朝她的大脑排山倒海地用去。 原来她要见的人一直都坐在她的面前,和传闻中不一样,除了那头银发,他和传闻中的那位指挥官完全不同。 “你是东大区的人?”沈祈灵虽然在问,但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白月眨了眨眼,回答道。 “你为夏娃工作?” “没错。” “你是那名传说中的指挥官?” “传说算不上,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得太快。” “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得太快,所以你直接将我拉进来你创造的梦世界,不希望自己暴露得太快,所以像我直接坦白了自己的姓名和计划,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得太快,所以一点隐蔽措施都不做。” 沈祈灵觉得白月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但是又搞不明白他究竟意图做些什么。 “也许我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有些不小心,但绝对算不上一点隐蔽措施都不做。”白月摇了摇头,他从椅子上起身,却惊得沈祈灵连连后退。 “我想你很清楚,在我创造的世界里,只要你没有识破我的核心秘密,就无法逃出去。”眼看着沈祈灵整个人都透露着抗拒的气息,白月没再穷追不舍。 白月的话让沈祈灵醍醐灌顶,她现在明白为什么白月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秘密被旁人得知了。 因为白月压根就不担心沈祈灵能够从梦世界中离开,他再创造梦世界时所隐藏的谎言和他的身份无关。 “谁说我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我进入梦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你,我又何必费心从这里逃出去?” 沈祈灵没有撒谎,但也没有完全说实话,而这一点被白月识破了。 “你当然可以不逃,因为就算你被困死在这里,现实生活中的你也不会自此死亡。”白月直接挑明道,“但那个和你一同掉入这个梦世界的男人呢?他如果出不去,可是会死在这的。” 白月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挑衅和威胁的意思,但是挑衅和威胁的目的却被完美达成了。 “听你这番话,好像你一开始并没法算把我们困在这似的。”沈祈灵觉得白月话音有些不对劲,她虽然不像奥幕那般善于察言观色,但是比一般人敏锐,直觉告诉她,白月劳心劳力地将她和奥斯顿困在这个梦世界并不是想单纯地挑衅和刺激她,白月一定有自己的谋算。 “如果你一开始就能这么问我,我早就回答你了。”白月迈开脚步,朝沈祈灵走过来,“你和你的母亲很像。”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沈祈灵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猛地向后一退。 “我很疑惑,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吗?”白月并没有因为沈祈灵的敌意而放弃询问。 这个问题问住沈祈灵了,因为白月刚刚那句话,她对白月的印象顿时不好了,但是她不能否认自己确实记得他,虽然只是些不好的记忆。“我当然记得你。”沈祈灵说。 “在我母亲和她的手下折磨我时,你就在场。” 沈祈灵的话掷地有声,这让白月原本平稳的心跳立刻错乱起来,“还有呢?” “还有?”沈祈灵不需要回忆就可以脱口而出,她努力不让愤怒的情绪影响自己的语调,“你是我母亲的下属,是个为她卖命的无情大家伙。” “难道就只有这些吗?”白月感到失望,但他还是心存幻想地继续追问道。 这可把沈祈灵吓坏了,她紧皱着眉头,将北月又从上到下大量了一遍,确保他目前表现得不像精神病才重又开口。“没错,就这些。” 沈祈灵斩钉截铁地回应她确实想不起来了,但白月却不信她,“你再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也许有些细节被你忽略了。”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沈祈灵言辞拒绝她后退好几步,躲到书架边以防止白月突然疯狗般扑向自己。 “在你逃脱你母亲掌控的那天,我曾于她简短通话,你还记得吗?” 白月想要上前,沈祈灵立刻一个激灵躲到了书架后边,她努力回想,但是记忆中却不曾出现过这一段。 “我不记得。”她说。 “不,你记得!”却被白月反吼道,这一刻白月才剥下了自己风度翩翩的皮囊,展露出自己疯癫的一面。 “你应该记得,你一定记得。”白月挥舞着双臂,就像在呐喊一般,沈祈灵被他的架势唬了一跳。 “没错,我刚刚又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一段回忆。” 为了防止白月突然发起攻击,沈祈灵只好先稳住他。“但是这和你有什么干系,那是我母亲的私事。” 白月的眼底光滑流转,像是有泪珠滚动,“没错,此事有关你的母亲,她当时去了哪?你还记得吗?” 沈祈灵连当时的情况都想不起来,又怎么会知道沈佑唯后来去了哪?但她依旧选择先给予白月希望,“知道,但我没有将它告知外人的义务。” “你说我是外人?”白月不悦地蹙起眉头,下一秒他又紧盯着沈祈灵审问般道:“你没撒谎吗?你真的知道?” “这种事情你让我如何向你证明?”沈祈灵摊开两只手,“下*赌*注吗?” 白月简短思索了两秒,而后又用目光紧紧攥住沈祈灵,“把她的去向告诉我,条件随你提。” 沈祈灵对于白月提出的条件感到讶异,他开出的条件相当诱人,但沈祈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沈佑唯已经失踪许多年了,她一直以为沈佑唯和她的手下一起躲起来了,没想到居然连她的手下都不知道她的去处。 “好,那么我需要你先实现自己的承诺。”沈祈灵提出了一个相当无理的要求,但是她有充分的理由。“毕竟在你的地盘,如果你想要返回我也无计可施。” “你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多狡猾吗?万一你不能告诉我你母亲的去向我岂不是亏大了?”白月相当谨慎,但这份谨慎依旧存在漏洞。 “你当然可以不信任我,不过如你所言,奥斯顿还在你们的手上,我不会撇下他不管。而你需要承担的风险不过是我对那件往事的知情度,如果我不知,你亏,如果我知,你不亏。” “少和我耍嘴皮子,罗丝。”白月提醒道,“没人能戏耍东大区的指挥官。” “瞧,现在你又有另一重身份可以压制我了,我真不明白,夏娃怎么想的,又或者说夏娃真的还存在吗?若她还存在,又是如何容忍你这只猛虎睡在她的卧榻之侧的?” 沈祈灵对白月架空夏娃的过程很感兴趣,但是白月显然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心底头等重要的是沈佑唯的去向。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如果你敢在我的问题上耍小心思,我一定会让你和你那位朋友付出代价。”白月威胁道。 “当然。”沈祈灵边回应边在心中思度着白月创造出的梦世界究竟使用了何种谎言。 “我的要求很简单,有且只有一个。”沈祈灵说,“告诉我进入东大区深处的方法。” “你想知道那个方法做什么?”白月危险地眯起眼睛。 “那你就不用管了,只消告诉我方法便好,其他的就那你问,我也不会回答,因为我只会回答你一个问题,那就是沈佑唯最后的去向。” 沈祈灵不愿坦白,白月明白自己就算逼问也没用,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其他的目的未能达成,便先将探究沈祈灵小算盘这件事朝后放了放。 “关于那个方法,我可以告诉你。”白月道,“但是你若想进去,我现在就可以奉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还是那句话,这你不用管。”沈祈灵丝毫不受白月的影响。 白月见沈祈灵心如坚石一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转身来到自己的书桌前,抽出墨水笔,开始涂涂画画。 “想要进入东大区深处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你们帝斯曼家族的人还真是一个个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非得等到吃了苦头才后悔。” 白月一边写一边嘲讽沈祈灵,但那些嘲讽奚落的话她听多了,不为所动,直到她反复回味那句话时突然抓住了一个关键词,这才恍然惊醒。 “拿去。”白月将那张涂画好的纸丢个沈祈灵,沈祈灵接过来一看,原本以为白月只是在敷衍涂鸦,没想到他其实是在绘制乐谱。 “这是什么?” “等时机成熟,你自然就知道了。”白月也不告诉她,只是随口应付了她一句。 沈祈灵又看了一遍那张乐谱,想要将其中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段旋律都记在脑子里,却惊讶地发现那些音符和旋律毫无规律可言,整个乐谱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的乱涂乱画。 “这上面的音节和旋律根本就不符合正常的音乐规律。”沈祈灵扬起手中的乐谱,她怀疑自己被白月欺骗了。 “你看不懂,这不怪你,但如果因此误解我,那就是你目光短浅。”白月直截了当地挑明。 “但你给我的答案,我根本我发验证。”沈祈灵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这很公平,你给我的答案,我也没办法验证。” 沈祈灵被白月的这句话噎住了,不可否认,现在的情况确实如此,他们都在赌对方的可信度。 “好吧,我说到做到,你问我沈佑唯最后去了哪里,我给你指个方向。” “哪?”白月似乎不满沈祈灵的回答,他想要更具体的回答,“具体点,别和我耍花样。” “无人区。” “无人区?”白月很惊讶,他虽然急迫地想要从沈祈灵那里获得沈佑唯的下落,但他并不傻,尚有一丝理智存在。他在心中极力分析着沈佑唯前往无人区可能性,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也许是个他一直以来都忽略的答案,他一直都把目光放下了五大区,却忽略了初号机曾经建立的天堂无人区。 第149章 瓶中世界49 沈佑唯到底在不在无人区沈祈灵不能确定,但是趁机反将白月一军还是有把握的。 “希尔顿也知道这件事,他没和你提起过吗?”沈祈灵借机问道。 白月一愣,他短时间内没能消化沈祈灵的说法,“你说希尔顿也知道这件事?” 白月的眼神像是两只利箭,嗖嗖嗖凌空射来,沈祈灵神色难辨,愈加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了。 她猛然朝后一跃,神色得意张狂,“你露馅了,白月,希尔顿根本就没有参与你的大清洗计划,这就是你在创立这个梦境世界时撒下的谎言。” 真想被揭露得太早,白月不可思议地瞪着沈祈灵,神色越来越难看,怒火开始在他的心底升腾。 梦世界因为谎言被拆穿而接近分崩离析,白月试图阻止这一切,但是为时已晚。沈祈灵借着破碎的时空冲出房门,她迅速跑过走廊,冲下楼梯,来到奥斯顿休息的那间客房,所幸奥斯顿还安然无恙。 看到来者,奥斯顿掀起沉重的眼皮,疑惑不解地盯着沈祈灵瞧后者则二话没说就扯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建筑大门冲去。 “等等,罗斯蒙德,究竟发生了什么?”奥斯顿的目光划过四周正在分崩离析的墙壁和地面,掩饰不住心底的惊惧。 “我可没时间慢下脚步同你解释,奥斯顿,敌人还在外面身后穷追不舍呢!”沈祈灵脚下生风,拉着奥斯顿一举越出建筑大门的门槛,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楼梯,而白月正在他们身后气喘吁吁地追击着。 “罗斯蒙德,我想我的伤口裂开了。” “再忍耐一会把,奥斯顿,我甚是没时间接受包扎呢。”沈祈灵不愿意废话,她带着奥斯顿一路往前冲,前方的景象已经越来越模糊了,白月的呐喊声渐渐减弱,他不再死命追赶了,他心底清楚,他已经错过了铲除敌人的最好时机。 重新掉入通道缝隙中,沈祈灵已经熟悉了这种在黑暗中难分东西南北的失重和失去方向感。 幸好他们不需要在两个世界的通道缝隙中待太久,要不然早就已经神经衰弱的奥斯顿一定会彻底疯狂。 “也许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奥斯顿不满地嚷道,沈祈灵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先停下继续前行的脚步,暂作休整,并且将在两个梦世界之中的情况都告诉他。 “这么说我两次都是拖油瓶,还差点害死你?”得知真相的奥斯顿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但沈祈灵现在可不需要那种情绪。 “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既然我将你带入了梦世界,就应该对你负责。” “你可真是个好心肠的同伴,罗斯蒙德,但我不能因此就轻易原谅自己,也许你是对的,也许一开始我强硬地要求跟过来就是一种自不量力。” 沈祈灵能够理解奥斯顿此刻颓丧的心情,但她可不希望这种低落的情绪在两人间缠绕不去,成为阻碍两人继续前行的障碍。 “听我说,奥斯顿,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与其去苦恼和自责曾经的错误,不如用实际行动挽救未来的结局。” 奥斯顿被沈祈灵的话启发到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光华,那是渴望和自信的力量,他正在振作而不是自此因为曾经的那些过错而化作一滩烂泥。 “我会的,罗斯蒙德,我发誓我会那么做,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我可不需要你的生命,你的生命不应该被这么武断地用于起誓,生命是值得尊敬的,只有那样你才能创造奇迹。” 沈祈灵将奥斯顿从沙地上拉起来,两人又继续前行,前路依旧一片黑暗,陡然耸起的两座土丘让他们有一种行走在山谷中的错觉,幸好今夜还有一轮月亮她纯洁无暇的眼睛注视着大地,将刺破黑暗的青白色光芒洒在两位前行者的身上。 现在的沈祈灵和奥斯顿更像是两个朝着目的地前行的勇士,他们虽然手上没有握着长剑,但他们心如利剑,狡猾邪恶的巨龙就藏在前方的山谷里,而他们即将前往那里斩杀恶龙。 “我们的目的地在何处?我们好像一直在黑暗里前行,但黑暗无边无际。” 奥斯顿在夜晚的冷风中瑟缩了一下,他将视线投向自己的前方,却被浓稠的夜色所吞没。 “世界上没有永久的黑暗,我们要前往的地方一定就在不远处。”沈祈灵达到。 “可是你貌似也没有自信,你能诚实地告诉我你对那个地方的准确位置又几分把握吗?”奥斯顿被黑暗整得头昏眼花,饥寒交迫与浑身伤口的疼痛让他难以正常思考。 “就在不远处。”沈祈灵掷地有声地答道,我已经看到它了。 两人又朝前走了很远,知道月亮滑向了西边的天幕,沈祈灵才终于停住脚步。 “我们已经到了吗?”奥斯顿没有在路途中质疑过沈祈灵,但是这条路实在太长了,长到他的耐心和自信在一点点消磨。 “是的,我们已经到了它的大门口,看到遮挡在我们眼前的这片黑暗了吗?它就是那个地方入口的大门。” 沈祈灵没有欺骗奥斯顿,也没有使用望梅止渴的招数,无论奥斯顿信不信,她确实看见了那个地方。 混沌的,无序的,疯狂的,永无止境的。 她看到了,她的目光能够穿过黑暗直达另一头,那个地方好似一座群山环绕的阴森都市,她看到绿色的极光如长蛇般在其内部盘旋缠绕,她看到一股股无形的雾气如触手般在四周山体的顶峰舞蹈。 恍惚间,沈祈灵仿佛听见一阵音乐声,她不是一位音乐天才,但是基本的音乐素养是有的,她听着那段音乐的节奏十分肯定它根本就没有节奏,它只是在毫无意义地演奏着,就像是一群疯子在各自随性所欲地敲击拨弄着手上的音乐器具。 杂乱的音符交汇在一起,演奏出一曲疯狂且无序的乐章。 沈祈灵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想法,想起了白月曾提供给她的那张乐谱,那些毫无规律的音符和旋律,简直和眼前耳边的状况异曲同工地相像。 沈祈灵已经明白白月当时话中的意思了,时机就在此刻,她伸出双手,在面前的黑暗上五节奏地拍击着,拍击着那道只有她才能看得见的半透明大门。 奥斯顿几乎瞪大了眼睛,他怀疑沈祈灵因为压力过大而神经错乱了,她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简直像是一个忘记服用药物的精神病人。 “你挥舞着双手,但是我不明白你这其中的深意,你到底在做什么?罗斯蒙德,难道你疯了吗?” 这个问题就堵在奥斯顿的唇边他嗫嚅了好一会才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沈祈灵示意他噤声,不要打扰到自己的演奏,她的音乐独奏还在继续,几乎没人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包括奥斯顿。 在奥斯顿看来,眼前的沈祈灵就像是一位哑剧演员,唱着难以自拔的独角戏,甚至已经快要到疯魔和忘乎自我的地步。 终于,在奥斯顿因为担心与恐惧而打算开口动手打断沈祈灵行为的时候,沈祈灵先一步停下了动作。 “门开了,没想到他居然没有骗我。” 奥斯顿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十分担心沈祈灵的精神状态,但是还没等他拉住对方,沈祈灵就已经先他一步走向了前方。 “你看到了吗?就在不远处。”沈祈灵朝着奥斯顿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东西的远方眺望,她眼中闪着渴望的光芒,但是奥斯顿却恰恰相反。 “说实话,罗斯蒙德,我什么也没看见,那里简直漆黑一片。”奥斯顿开口道。 沈祈灵却不受干扰,她迈步进入大门,奥斯顿没有办法只好紧随其后,但在后者看来,他只不过朝黑暗中又挪动了一小步。 “我们要去哪,罗斯蒙德?”他问。 “去一切的始作俑者藏匿的地方。”沈祈灵一边回答奥斯顿一边加快步伐往前去,奥斯顿没办法只好跟在她身后。 “你所说的始作俑者是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开奥斯顿就发现了不对劲,在沈祈灵的正前方显现的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小路,而是一方赫然截断的悬崖。 “等等!”奥斯顿惊慌地抓住沈祈灵,后者立刻开始激烈地挣脱他的钳制。 “你做什么?真想就在前方,我马上就能见到祂了。” “你知道自己正在往哪里去吗?前面是悬崖,哪里没有路!” 奥斯顿不管沈祈灵的争辩,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向悬崖后方拖拽。 沈祈灵距离真相原本只有一步之遥,却被奥斯顿阻止,她感到气血攻心,猛地转头咬在奥斯顿的手腕上。 血腥味顿时充溢她的口腔,她眼底泛着幽绿色的光芒,好似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鬼。 “你疯了吗,罗斯蒙德?”奥斯顿强忍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将她往安全的地方拖拽。 “你这个懦夫,是想要毁掉我和奥幕所有的努力,你想让我功败垂成,你想都别想,你这个混蛋!” 沈祈灵反手挥出拳头不偏不倚揍在奥斯顿的眼眶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但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奥斯顿也没有松手,他做到了自己所承诺的,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挽回一切。“你清醒一点,那里面没有你渴求的真相,只有将你脱下地狱迎接死亡的万丈深渊。” 奥斯顿在沈祈灵耳边嘶吼,但是沈祈灵充耳不闻,她反手又是一拳,这一拳头重重创在奥斯顿伤痕累累的胸膛,原本绑着绷带的地方顿时血如泉涌,半件衣裳都染上了触目尽心的颜色。 “放开我,你给我滚远点,否则我*杀*了你!” 沈祈灵的威胁不是发狠,从她下手不眨眼的架势,奥斯顿可以肯定她说到做到,但仅凭她的一句威胁就让奥斯顿纵容她亲自将自己送入死亡巨兽的血盆大口,他是万万不同意的。 “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也不会放你去送死,如果你真得打算动手,那就用我的血液来清洗你被懵逼的双眼吧。” 奥斯顿满腹慷慨激情他昂起脖颈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沈祈灵也满足了他,她一拳重创奥斯顿的太阳穴,将原本就浑身是伤的奥斯顿扑倒在地。 “你这只烦人的臭虫,吃了像一只苍蝇一样在我的耳边嗡嗡乱飞,你还有别的乐趣和追求吗?” 她收紧双手,狠狠掐住奥斯顿的脖颈后者则在嫉妒缺氧的情况下直翻白眼。 “你想要阻止我,我就*杀*了你,谁也别想阻止我,沈佑唯不行,沈谨不行,希尔顿不行,维珈不行,你更不行!” 奥斯顿的脖颈被沈祈灵死死扼制着,他已经呼吸不过来了,死亡再一次朝他迫近,他虽然还是会因为死亡的纠缠与威胁而胆战心惊,但是却早已不似从前那般从骨子里畏惧它,他早已不再是被死亡随意拿捏方无知*幼*童。 奥斯顿趁着自己还仅剩最后一丝意识,抬手攥成拳头,狠狠砸向沈祈灵的脑壳,后者被他砸得脑光子嗡鸣作响、头晕目眩,借着沈祈灵手下卸力的空挡,奥斯顿又追加一拳,因为缺氧而眼前发黑的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顺着下意识的方向感沿着原来的轨迹重新挥拳,这一次他又砸中了。 沈祈灵开始摇晃起来,但是她还没有倒下,耳边的乐声越来越疯狂,跳动着她的神经,她原本因为奥斯顿拳击的大脑顿时觉得清醒过来,而后再次相处痴迷。 真相唾手可得,她怎么能够放弃! 沈祈灵慌忙从地上爬起身,跌跌撞撞跑向悬崖,只需最后跨出一步,她就可以梦想成真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别去,罗斯蒙德,你会死的!” 奥斯顿尖叫着扑上去,可他却扑了个空,沈祈灵的衣角从他的手中滑走,她的身影在悬崖边一跃而下,不断下坠,下坠,最后消失在了悬崖下无法寻觅、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第150章 瓶中世界50 当奥斯顿再次醒来时,他身处手术台上,麻醉剂带来的无力感让他头脑不清,还没等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他就又脑袋一歪,咕咚昏死过去。 这一次的昏迷持续时间比上一次要长许多,奥斯顿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但是这个梦中满是混沌与无序,他看不真切,只是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 寻找,但是他又在寻找什么呢?奥斯顿不清楚,等到他再次猛然睁开眼睛,他才恍然大悟,他要寻找的是渡鸦先生、罗斯蒙德和奥幕一直执着的真相。 就在渡鸦先生接手了罗斯蒙德·洛希·帝斯曼失踪案后不久,就在奥斯顿因为罗斯蒙德带他入梦后不久,因为他曾经画出来的那些速写画,渡鸦先生开始精神不正常了,这和奥斯顿看到那群白色船队船员头巾上的图案时的反应一致,当时奥斯顿没有告诉罗斯蒙德的是,他在看到那个图案的一瞬间,眼前又浮现起那张脸,那张曾经差点将他逼疯的人脸。 “我亲爱的朋友,你还好吗?”躺在病床上不愿意睁眼直面世界的奥斯顿被身旁的呼唤转移了注意力,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迟疑地滚动着,最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 “奥幕,我真不希望见到你。”奥斯顿说了反话,他并不是不希望见到奥幕,他是不愿意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 “请别告诉我,最后我还是什么忙都没帮上,我违背了我的承诺吗?我没能救得了她吗?她在哪?告诉我,她还活着对吗?” 奥斯顿连珠炮似地追问着奥幕,这位守在他病床边的好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她不会死的。”奥幕说,“只不过她现在可没办法和你见面,原谅我使用了脑机,无需要重新整合你的记忆,进一步推理演绎她,我可不希望我的合作伙伴最后变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亦或是被什么其他东西替代的怪物。” 奥幕提供的消息无疑是极具打击性的,奥斯顿觉得自己的眼前发昏,他好像又要晕过去了,但好在奥幕还守在他的病床边。 “别担心,如果你想见她,我保证你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她现在可比你强悍的多。” “那那个她呢?她还能回来吗?她去了哪?我看见她跳下了悬崖,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没能抓住她,她去哪了?告诉我她去哪了,奥幕。” “奥斯顿你先冷静点。”奥幕一点也不奇怪奥斯顿会这么激动地询问他那个问题,关于那个她的去处,奥幕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但也仅仅是猜想而已,他没有证据,根本没办法证明,而且就算她证明了,她也永远无法复活,然后肯定他的说法。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记忆没有错乱,她在梦世界中做出极端的行为,而她最后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奥幕的坦白对于奥斯顿来说无疑当头一棒,但相较于刚苏醒时,奥斯顿已经没那么脆弱了,他在自己的脑门上猛地敲了敲,然后迫使自己思路清晰。 “虽然我之前劝慰她,就算梦世界中的她死去了,但是现实世界中的她依旧或者,她不过是经历了一次改变,她还是她。”奥斯顿痛苦地回忆道。 “当时她很纠结,但是最后她选择了相信我。”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奥斯顿几乎是在悲叹。 “既然如此,那我们更应该尊敬她的选择,相信她的选择。”奥幕拍了拍奥斯顿的肩膀,后者猛然睁开微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你说你对我使用了脑机,对吗,奥幕?” “你问的这么斩钉截铁,你很清楚我从不撒无谓的谎言。”奥幕平静地回视奥斯顿。 奥斯顿深户一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底的那份疑虑,他不清楚奥幕是否能从自己毫无逻辑的语言中理解自己的意思。 “你看到了吗,奥幕?在我的记忆里,罗斯蒙德突然变得很疯狂,她跟我说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这种情况我的老师渡鸦先生也曾出现过,最后后者疯了,而前者跳崖了。” “你想知道什么?”奥幕眼底闪着睿智的光。 “哦,我现在还能知道什么呢?当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像我提起那疯狂的说辞时我都没有选择信任,我从我的心底不相信他们的话。”奥斯顿将自己的脸深埋在自己的手掌中,他的肩膀颤抖着,无声的呜咽几乎令他窒息。 “这不怪你,奥斯顿,恰恰相反,这是你的幸运。”奥幕真诚地回答道。 “幸运?”奥幕的话把奥斯顿整懵了,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盯着他沉静且精明的眼睛,感觉其中仿佛闪耀着两道颜色迥然不同的火焰。 “我害死了我的老师和朋友,这么多年我一直折磨着自己,我迫使自己相信你,因为我也想要知道答案,我无法原谅自己,因为是我给渡鸦先生带来了噩梦,而如今我不仅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还陪进去一位朋友,奥幕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幸运的?” 奥斯顿想要咆哮,但他没有这么做的底气,他可以罗列一大堆这么做的理由,但他不能因为自己愚蠢的自尊心而变成一头狂暴的野兽,那样不利于思考,至少渡鸦先生和罗斯蒙德乃至奥幕一定坚信这一点。 “没错,你没能救得了他们,这是事实,但我很早就和你说过,渡鸦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如今我也要用同样的借口来劝慰你,罗斯蒙德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错,你阻止不了旁人做出选择,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时无知即无谓。” “你真是把我的脑袋都搞混了,奥幕,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我太过愚蠢吗?因为一时无知所以就要一辈子无知,永远也不配得知答案吗?” 奥斯顿攥紧拳头,他想要像雷神托尔那样愤怒,但是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大脑只知道一件事——一旦怒气上涌时就挥动手中的锤子。 奥斯顿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冷静,需要冷静,也应该冷静。他又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发红,但是他还是再强忍着。 “关于渡鸦先生和罗斯蒙德追求的真相,以及你一直锲而不舍寻求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是同一样东西吗,奥幕?告诉我吧,我的朋友,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的话,别再折磨我了,我想知道答案。” 面对奥斯顿的恳求,奥幕神秘一笑,他的眼神逐渐黯淡,脸上显现出悲哀的神色。 “没人隐瞒你,渡鸦只是没时间告诉你,他太聪明了,一下知道了太多让他心力交瘁,这才导致了最终的崩溃。但是她不一样,她和我一样,我们做过充足的准备,虽然她最终依旧没能太过诅咒的厄运,但是这无法改变她的确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奥斯顿傻傻地盯着奥幕,他渴望奥幕立刻说出真相,而不是一直在这里同他玩抛砖引玉的游戏,奥幕也微笑地与他对视,终于在他坚持不懈的目光恳求下,奥幕开口了。 “她其实已经告诉过你一次了,你还记得吗?就在梦世界中,她用一种几乎开玩笑的语气同你提起的那个终极真相。” 奥斯顿喉咙里面嗡嗡作响,他想要说话,但是语言卡在他的喉管处,他发不出声,也无法发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罗斯蒙德的声音犹在耳边,奥斯顿感觉浑身冰凉,他可能是病入膏肓了。 “不,那不是真相,你根本不知道她和我说了什么!”奥斯顿的情绪有些话激动,这是一种无力自证的表现,奥幕很清楚,随之给与了沉重一击。 “我的朋友,我不忍心打断你坚定的话语,但是我想要提醒你,别忘了我窥探过你的梦境和思想。” 奥幕伸手摸向自己外套内测额外缝制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且边角早已泛黄的速写纸。 “还记得这上面的东西吗?我希望你想我坦白我在你梦境中看到的那东西和他是同一个。” “不,不是……”奥斯顿矢口否认,但是一直压在他心头的自责和愧疚却如潮水般涌出,“不是的……我真的不想承认……哦,都是我,是我害了他们,也许罗斯蒙德也是因为我看见了那张怪脸才会……不……” 奥斯顿再次沉溺于悲痛之中,但奥幕却心如明镜,他耐心地安慰着奥斯顿,好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是躲不掉的宿命。 “你没有见过那个指挥官对吗?”奥幕突然问。 这让还未能从悲伤中彻底脱离的奥斯顿有些恍惚,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从悲伤中脱身,以保证自己的回答准确无误,这是对王者的尊重。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但是的,我的确没亲眼见到他,当我从那个建筑的病床苏醒时,罗斯蒙德拉住了我,他带着我一路狂奔,我想要回头,可是却没有机会。”说着奥斯顿又疑惑不解地将眼神移回奥幕身上,“这些你应该清楚的呀,它们就在我的梦境里。” “当然,我很清楚,我只是想确定你到底还记得多少。”奥幕坦言道。 这让奥斯顿有些懊恼,在奥幕的怀疑中,他不禁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了,梦中事非同小可,任何一丝遗忘都将会是致命的。 奥幕看出了他的担忧,及时宽慰道:“不是多么严重的事,就算你不信任自己的记忆力,也该信任我的,要知道,我是专业的。” 奥斯顿被奥幕整笑了,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又恢复一脸的愁云惨雾。 “我不敢想象了,奥幕,我不敢去回忆罗斯蒙德对我提起的那个说法,我感觉它就像个潘多拉魔盒,只会给我带来灾祸和痛苦,我因为它已经失去太多,我最敬爱的老师,我唯一的双腿,还有一位虽只有几面之缘但却愿意为救我性命而身陷险地的朋友。” “哦,打住,你又开始情绪化了。”奥幕敏锐地差距到不对劲,然后即刻阻止了奥斯顿的胡思乱想,“渡鸦和你的腿我都能理解,但是罗斯蒙德,她算什么呢?别忘了你的老师和你的腿是怎么丢掉的。” 奥幕的话掷地有声,奥斯顿愣怔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奥幕会这么评价罗斯蒙德,他们明明是朋友啊。 “大概是因为我太过阴郁了,没有几个朋友的缘故吧。”奥斯顿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奥幕脸上的神情。 奥幕了然,“你的性格缺陷不过是最简单的一方面,最令你无法接受的应该是你的家族吧?” 奥幕说话时喜欢用最平静的语气,就算讲着最温柔的话,也好似操着一把最温柔的刀子。 “不!”奥斯顿严词否认,但他的话在说出口的一刹那就已经失去了力量。 “罗斯蒙德清不清楚我不晓得,但是我和渡鸦先生对你的过去足够了解。”奥幕话锋一转,将话题从奥斯顿不愿谈及的话题转向了另一个他更加不愿意谈及的话题。 “你的出生,你的家族,以及你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我都了如指掌。”奥幕说话的过程中,眼瞳里再次闪烁起红绿两种诡异的光芒,那精光不死起初时代表着狡黠,此刻其中透露的更接近于某种掌控力。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也不想谈论那个冰冷的家,请你出去,我现在要休息了!”奥斯顿冷冷呵斥道,他抬手指向门口,语气冷冽。 “事到如今,你还想再逃避现实吗,奥斯顿?”奥幕在奥斯顿的呵斥声中岿然不动,他神色平静,好似胜券在握。 这可逼急了奥斯顿,他讨厌看到奥幕这种对一切都玩弄于股掌的轻蔑感,他大吼出声,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也将方才还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的话抛之脑后。 “我现在是病人!病人!请你出去!别打扰一位病人休息!” 奥斯顿攥紧了拳头,现在他想要挥动铁拳了,他狠狠瞪着奥幕,好似一只企图用龇牙咧嘴吓退敌人的野狼。 第151章 瓶中世界51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 病房里奥斯顿呐喊者,奥幕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声些,虽然这是私人病房不会有人打扰,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奥斯顿被奥幕气得双眼通红,挣扎着想从床上爬下来。 “你哥哥和妹妹的事情你无能为力,但你至少能够为无辜的他们做些什么。” 奥幕劝说道,但他的话对于奥斯顿来说却十分可笑。 “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了穷凶极恶的怪物了,我还能为他们做什么?” “很简单,让我帮你,如果你不愿意直接干涉的话。”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奥幕?”奥斯顿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情绪激动,非常激动。 “情绪太激动对你养伤不好,你不是一向遵从医嘱吗?乖乖待在病床上吧。” “你什么时候看开始算计我的?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奥斯顿不管不顾奥幕的忠告,用最冷酷的口气厉声问道。 “你我之间算不上算计,就算没有你,我也会亲自赶去西大区一趟的。” 听到奥幕的回答,奥斯顿顿时瘫倒在床榻上,他紧紧抱着头,私是在挣扎又像在后悔。 “所以你才答应罗斯蒙德照顾我?不,你其实根本就不打算照顾我,你从那时就开始盘算了。” “关于对罗斯蒙德的承诺,这其中各种缘由都有,并不纯粹,不过我并没有坐视不管,否则你现在怎么可能完完整整坐在病床上和我对峙。” 奥幕的傲慢让奥斯顿愤怒不已,“所以那时的袖手旁观真的是你的预谋!” “你应该从没和她提过,她应该也根本不知道你能够自愈这件事吧?”奥幕不答反问。 “她对你的了解不够多,帝斯曼家族对她的培养只局限于北大区极北地域那一块,她对其他四大区只有简单涉猎,尤其是当她离开了帝斯曼家族之后,便更是如此,所以她并不了解你,但我不一样,我一直待在帝斯曼家族,为他们处理着明里暗里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其中就包括寻觅适合进行紫幽灵实验的实验体。” 奥幕的话无疑扯下了奥斯顿最后的伪装,他这么多年来都不接受治疗的原因,以及他不敢睡觉的原因,都被奥幕无情地拆穿了。 “你在梦世界里告诉她你之所以不敢睡觉是因为害怕被有心之人提取梦境,她相信你了,但你撒谎了。” 奥幕毫不留情地点出,这让奥斯顿感觉心底发寒,他瑟缩了一下,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她对你的家族和你家族的秘密没有多少了解,所以她不清楚你的能力,在她看来你不过是个被她无意中选中的拥有超强创造力的入梦者,与一般人相比,你进入梦世界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你并没有多少创造力,否则你就该跟着她一起堕入那个虚幻的真相中了。” 面对奥幕的直白言论,奥斯顿只能干巴巴地笑,“没错,没错,真正拥有创造力的人其实是她,而我之所以能够那么容易找到梦世界的门,只是因为它从没有对我关闭过。” “这只是你的理解,真正的答案是,它们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奥幕不再和奥斯顿拐弯抹角,直接点名,这让奥斯顿感觉无法呼吸。 “虽然罗斯蒙德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识人能力,但她无法否认,她在你身上栽了个大跟头。”奥幕又从奥斯顿手中抽出那幅画,指着上面凌乱不堪、几乎看不清人脸的速写画像。 “她所寻找的真相,其实你有最关键的线索,在梦世界中你之所以会在看到黄头巾上的图案就昏倒,是因为你再一次听到了它的呼唤,就和你画下这张画时的情形一样。” “我并不想看到它!”奥斯顿咬牙切齿,没有一种语言能在此刻将她的愤怒表达出来。 “你终于承认了,是它,而不是它们。”奥幕满意地点点头,奥斯顿这才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 “在你画下那些速写画后我一直很纳闷,那些人到底是谁?你看到了他们,并且将他们的脸画了下来,甚至给他们标上了一串意义不凡的名字,当时的我在心底认定,他们一定是一群关键人物,他们一定与真相息息相关,也许我和罗斯蒙德所追寻的一切就要有结果了。” 奥幕边回忆边说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奥斯顿身上,而后者则有些心虚。 “但是我错了,这是一个误导,一个绘画者的误导,你确实看到了那些脸,但它们却并不代表不同的人,而是属于同一个人。” “我并不想那样,那不是你们该触碰的领域,是你用谎言欺骗了我和渡鸦先生,害了他的人,你也有一份,你这个坑害朋友的混蛋!” 奥斯顿慌不择言,他说的事实,奥幕确实间接害了渡鸦,但是若说那是他有意而为之,则纯属污蔑。 “我承认我在罗斯蒙德失踪案这件事上撒了谎,并且这件事是导致渡鸦陷入疯狂的直接原因,这一点我无从狡辩也无意狡辩。”奥幕不打算反抗的模样活像一个将自己的双手伸向镣铐的罪犯。 “不过我们现在谈困这件事已然毫无意义,没有一个伟大的探索自始至终安全无虞,总有危机和陷阱潜藏其中,我很希望自己能够代替渡鸦承受那一切,但也同样庆幸于自己还没有被折磨得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你这个混蛋,你简直就是伪君子!” “如果我是伪君子,那罗斯蒙德是什么?你又是什么,奥斯顿?” 奥幕犀利地指出,这让奥斯顿顿时语塞。 “你不得不承认在你和罗斯蒙德的关系中,后者利用过你,而你也利用过她,所以你现在还还要将自己包装成完美受害者,并把她高捧为无私互助的同伴吗?”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奥斯顿低沉着声音他想要吼叫,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提起精神,他被戳穿了,他的铠甲被尽数刺破,他原以为无懈可击的防壁早已破败不堪。 “我的想法你很清楚,既然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不如合作。” “合作?我现在貌似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你死死地抓住我的欲望和渴求,你已经彻底扳倒我了。” “我并不想扳倒你,我只是在寻求一个合作共赢的结局。” “问我吧,把你渴望弄明白的问题都一股脑问出来吧,如果我能为你解答,我会那么做的。”奥斯顿无力地靠在床头道。 “这可不一定,我难以确保你不会因为逃避而装晕。”奥幕的话说的直白,奥斯顿很清楚对方的顾虑。 “在梦世界里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担心让罗斯蒙德发现我的能力。”奥斯顿给予了奥幕保证,“但是面对着你,我还有什么可隐藏的呢?” “这可不是你的真心话,就算不让那个狼人偷袭你,你也可以凭着无法接受真相的借口一直装傻充楞,其实那个时候你是起杀心的吧?你已经利用罗斯蒙德重新进入了梦世界,接下来的路有她没她都一样,与其带着一个拖油瓶,还不如直接让敌人除掉她。” 被差穿了一直以来隐瞒的事实,奥斯顿感到无比羞愧,他们没有反驳,因为奥幕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我还是失败了,还差点害了她,到最后她还想着把我救出去,是我太卑鄙了。”奥斯顿低垂下头,那段回忆无疑将会成为他新的心结。 “不,你很聪明,也足够隐忍,如果不是你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以一副残废的模样和她见面,她也不会这么做,她只是出于愧疚才会对你伸出援手,我很了解她,如果你们第一次见,那你绝对会和第一次下场没两样。” 奥幕的话让奥斯顿迟疑了,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盯着他。“你对她的评价还真是不留情面,你和他真的是朋友吗?你莫不是恨她?” “我只是实事求是,这也是她崇尚的,也许她还会感谢我。” “简直不可思议。”奥斯顿难以想象,“不过你这么说应该是为了宽慰我吧,只要她比我更累冷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原谅曾经的自己了。” “过去真的那么重要吗?”终于,在漫长的对话后,奥幕第一次展现出了自己的不解。 “无比重要。”奥斯顿坦言道,“过去组成了完整的我。” “所以就算是糟粕也不肯丢弃?我曾和罗斯蒙德谈困起这件事,她当时也和你一样顽固,但是从你的梦荆轲看来,我错过了她成长的关键时刻。” “那不一样,罗斯蒙德那时已经成为了一堆数据,但我自始至终都还是我” “多么傲慢的言论啊。”奥幕说,“她当时是数据形态,都能够*赌*上所有舍弃曾经的自己,但是你却将他视为自己的血肉,不可分割方一部分。” “正因为如此,人才会进步不是吗?” “这是一种思维局限,你认为将过去牢牢铭刻在心中是一种进步,但那其实才是你重蹈覆辙的原因,鲜有人能够做到有错就改,也鲜有人能够即刻行动。” “你的思想还真是极端,就因为你的过去是被帝斯曼家族严格把握的,所以你就否定旁人自由的过去吗?” “自由那么稀缺,这世界上能有多少人拥有?你所认为的自由真的是自由吗?又或是另一种骗局?” “够了,奥幕,你真是不可理喻。” “这话罗斯蒙德也曾对我说过,但她很快就对我道歉了。”奥幕耸了耸肩。 奥斯顿觉得不可思议,“她能向你道歉?” “所以我们才臭味相投啊。”奥幕笑眯眯地将话题就此带过。 “那么,现在感觉怎么样?你\/面色红润了不少,也许我们可以继续整题了。”奥幕脸上笑容缓缓收敛,又展现出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 “好一点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奥斯顿的最后还是逼着自己说出了口。 “很好,那我们继续上一个话题,这张画像上潦草不能辨认的人脸到底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又是那些话啊。”奥斯顿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回答了,“没有用的,那些脸都不是他的真身,他的真身我也没见过,虽然他从我记事起就一直缠着我,但是基本上都是以各种形态,没有一次重复过,唯一一次没有易形也是完全潜藏在黑暗与混沌中,我从没有见过它但正脸。”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祂是你们家族信奉的神明?”奥幕又提起一件往事,但这一次奥斯顿更不买账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那种唯心主义悖论?”他大声反驳,“而且它算哪门子神明?它不仅没有庇护过我的家人一次,甚至还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灾难,我才不承认这种不负责任的神明。” “死神和恶作剧之神也是神。”奥幕故意说。 “这和我没关系,反正我不喜欢它!”奥斯顿不理睬。 奥斯顿虽然情绪有点激动,但是奥幕并不在乎,他更在意自己追寻的答案,于是他问出了另一个让奥斯顿难以再坐视不理的问题,也成功唤起了奥斯顿不好的回忆。 “还能回忆起有关你哥哥和妹妹的事情吗?” “你怎么又抓着这件事不放?”就在奥幕问出问题的瞬间,奥斯顿像只炸毛的猫,立刻竖起来自己的利爪。 “你很清楚为什么,如果他们和你的能力以及那个被你嫌弃的神明毫无关系,我也就不问了。” “你真的很失礼……”奥斯顿语速飞快,明显是想要反悔,但奥幕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不急也不追问,这让奥斯顿瞬间就泄了气。 “……你想要知道什么?”终于,在一番心理煎熬后奥斯顿还是妥协了,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虽然很不无情愿,但是他别无选择。 第152章 瓶中世界52 “感谢你提供的地址,奥斯顿,这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奥幕将那张画着模糊人形的速写纸又收了起来,向奥斯顿表达了诚挚的谢意。 “我可不需要它。”奥斯顿咬牙切齿地说,他没有撒谎,这一点奥幕也很清楚。 “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就权当对你的感谢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奥斯顿语气有些生硬,声音听起来不自然。 “当然,当然,你除了那个愿望,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呢。”奥幕则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和罗斯蒙德不一样。”见奥幕答应得这么迅速且轻易,奥斯顿嘟囔了一句。 “和她在一起相处得多了就知道,她擅长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且不计后果,但是她的缺点也正是如此,她怕麻烦,因此每一个利用对象都会精挑细选。” 奥幕的坦诚惊呆了奥斯顿,后者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真是一阵见血的坦率,只不过……这么评价她真的好吗?你们不是好友吗?” “正是因为是好友才会这么评价,我不会无视她美丽的品德,但也同样不会掩饰她性格中卑劣的一部分。”奥幕直白地说道。 “但这现在都不重要了,我想就算是她在外面身旁将我们的交谈尽收耳底,此刻也应该要开始抱怨我们的磨磨蹭蹭了。”奥幕从座椅上起身。 “如果你真的做好决定,那就跟我来吧,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奥斯顿,我和她不同,我有重要的任务,不会像她那样照顾你的情绪和健康状况,所以如果你打算跟我合作,必须得把那副病殃殃的样子收起来。” 奥幕的警告是出于现实考虑,这一点奥斯顿无可反驳,只好同意。为了彰显自己身体素质过硬,他甚至在病床上当着奥幕的面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伤口。 “我会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也不需要你的特殊照顾。” 面对奥斯顿的一系列逞强行为,奥幕只是微微一笑,“如果你的脸没有涨紫,也许我会尝试相信你。” 他走向门口,领走时又交代了一句,“二十分钟后来医院负三层见我。如果要离开病房的话呼唤医疗机器人来帮你吧,记得把自己乔装打扮一番,你明白我的意思,比起体格强健的伙伴,我更喜欢大脑灰细胞更加优质的。” 奥斯顿被奥幕噎在当场,他不喜欢这个小小的玩笑,在奥幕彻底离开之前,他终于用厉吼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二十分钟的时间对于奥斯顿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使用奥幕留个他的化妆用具,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又按铃唤来了医疗机器人。 其实他已经能够站立了,要不是之前那些年一直服用抑制剂,导致自己的再生能力被抑制,他现在估计已经因为被打通任督二脉而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不死者了。 他叫来医疗机器人的原因不是为了坐轮椅下到医院负三层,而是为了从医疗机器人手里拿到一样东西,一样对他极为重要的药品。 因为奥幕权限的原因,这一切的行动都相当顺利。 很快奥斯顿就将灰褐色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坐了下楼的电梯。 电梯全面封锁,这是私人电梯,奥幕在其中短暂性地输入了奥斯顿的神经信息。 等到电梯抵达负三楼,操控电梯的人工智能按照程序设定开口和他道别。 “祝您旅途愉快,奥斯顿先生。” 奥斯顿微微颔首,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么愚蠢,这电梯里就他一个人,他在朝谁点头啊。 心理犯着嘀咕,奥斯顿快步走进了负三层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乌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真是怪了,医院地下车库没有红外线检测系统吗?有人进入为什么不亮灯呢?难道是系统故障? 奥斯顿心中满是疑云,他在原地踌躇不前,无法决定到底是摸瞎寻找好还是直接大喊奥幕的名字好。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奥斯顿得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有人吗?灯坏了,是系统故障吗?” 他站在原地,那地方距离电梯很近,就算出了意外他也能乘坐电梯逃生。同时他也没有泄露奥幕的名字,这对他们都好,毕竟他的身份太过铭感。 只不过奥斯顿的回声在停车场内幽幽荡了一圈,最后回到他耳朵里时也没人回应他。 这让他心底有些发毛,望着眼前黑漆漆的泊车区,他总感觉那里有双眼睛真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谁啊?”奥斯顿下意识大喊,他心中开始发慌了,不自觉朝电梯的方向退,一边退一边重复自己的刚才的话,一连重复了两遍,停车场都是无人应答,死气沉沉一片。 直到第四遍时,黑暗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朝他迸发出两个闪烁着精光的眼睛,以及……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奥斯顿被吓得后背贴上电梯门,他的手疯狂按着上行键,要不是一手扶着墙他差点后仰栽进电梯厢内。 那东西又朝他怒吼了一声,这一次奥斯顿听得真真切切的,声音是从他左前方传来的,那东西还在黑暗里朝他眨了眨眼睛。 奥斯顿就差一秒就要钻进电梯开始极限逃生了,可也正是那短暂的一秒钟,让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又眯着眼睛朝那双眼睛都方向瞅了瞅。 滴滴—— 那东西又咆哮了,像是在催促他,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奥斯顿茅塞顿开,怒火也在刹那间涌上大脑,他怒气冲冲地走向那辆钢铁怪物,拳头攥得死紧,势必要在见面的一瞬见就给奥幕一拳。 “你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奥斯顿走到车门旁,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二话不说,朝着驾驶坐上的黑影抡起胳膊就是一拳。 紧接着,下一秒,地下停车场里便只剩下哀嚎声。 “你……你这身打扮是要干什么?” 看到驾驶座上的黑影不是奥幕,而是一个大头机器人时,奥斯顿整个人都蒙了,奥幕什么时候喜欢cosy了? 不过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探头朝车后座望去,没人,副驾驶也没人,整辆车子都是由大头机器人一个人操控的,而机器人只是在听到奥斯顿的呼唤后给予回应,它并没有说明自己和奥幕有任何关系。 也许……也许是搞错了……或者说是上当了! 想到这一层关系,奥斯顿整个人瞬间不淡定了,他的手心开始冒汗,眼神惊惧地同大头机器人俄罗斯方块般的卡*姿*兰大眼睛对视,喉咙干燥得几乎泣血。 现在跑也许还有机会,思想和行动同步,奥斯顿扭头就跑,可终究慢了一步,机器人射出手部的绳索绳索,将奥斯顿捆了个结实,还将他粗暴地甩到了副驾驶座上。 随着一声卡合声响起,汽车自我锁定了,奥斯顿难逃魔抓。 抱着宁肯同归于尽也不沦为帮凶的心理,奥斯顿决定最后奋起反击,但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车辆拥有自由驾驶功能,机器人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而大头机器人也不知什么等闲之辈,它身上安装了不少高科技设备,很快就又治得奥斯顿服服帖帖。 眼看着奥斯顿想要采取极端手法自我了解,大头机器人直接给他来了一记锁喉。 “你还真是不要命啊,怪不得奥幕先生提醒我试探别太过火。” 大头机器人终于开口了,它的声音处理得相当优秀,听上去没有意思机械性卡顿,用时还相当有人情味。 而奥斯顿那边,一听到奥幕的名字,顿时冷静了不少,他又恨又无奈,心理早已经把奥幕骂了千万回了。 但是愤怒归愤怒,基本都清醒认知奥斯顿还是有的,虽然对方自称与奥幕相识,但是在它拿出确切证据时,奥斯顿是不会妥协的。 对方显然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立刻抬手在车前座上按了个按钮,通讯频道随即开始滋滋作响。 紧接着一个相当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感觉怎么样,奥斯顿,希望你没有被整得很惨。” 随着滋滋声的消失,投影仪缓缓打开,一个经过卡通画处理的人物跳了出来,他cosy的是一只狐狸,如果奥斯顿没记错,曾经一度风靡五大区的狐狸侦探就是以它为原型。 但是对方不愿意露面,这让奥斯顿无法确认,虽然他以奥幕的声音与自己对话,但是谁知道这声音是不是他合成的呢。 良久的沉默中对方显然是看出了奥斯顿的担心,第一次夸奖了他灵活的灰色细胞,同时极为巧妙地透露了一些他们计划的事情,这下奥斯顿终于可以放心了。 “该死的,奥——” 奥斯顿刚要喊出奥幕的名字,却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又猛地闭上了嘴,他神经兮兮地透过经过处理的单面可视玻璃朝外望,汽车已经驶出了地下停车场,离开了医院,正以一个恰当的速度行驶在南大区繁华的大街上。 “你确定这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吗?你确定我们的通话不会被斯库尔监听或是被联邦探测什么的。” “真的,有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谨慎小心还得向你学习。” “得了吧,你就不要故意阴阳怪气了,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我也就不必瞎操心了。” 奥斯顿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了,但当他卸力躺进椅背中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还被机器人捆绑着,而这一切都拜奥幕所赐。 一想起这点,奥斯顿原本才平息的怒火顿时又被点燃了。 “还有,奥幕,你明明说要二十分钟在地下车库和我见面,为什么自己不亲自过来,反倒让一个滑稽的大头机器人代替你?”奥斯顿质问道。 “这是为安全考虑,我们需要兵分两路,在目的地汇合,这样,就算我们任何一方出了意外都不会导致任务的失败。” “但是你也不能让一个机器人代替你吧,它吃了会按照程序办事还能做些什么?这……完全不靠谱。”奥斯顿瞅了眼机器人,摇了摇头。 “我看你是害怕了吧。”奥幕一阵见血地指出,这一刀正中奥斯顿痛处,后者顿时慌了,连忙为自己开脱。 “我这是为任务进度着想,而且机器人……万一出了故障我都修不了它。” “这你不用担心,它坚固得很。”奥幕安慰道。 “可是万一呢?”奥斯顿还是不放心。 “万一……”奥幕沉吟良久“如果你的运气真的那么背,我一定会在你的墓前为你真情悼念。”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着你说出些好听话。”奥斯顿不满嘟囔。 奥幕拿不拿则毫不介意地笑了,“当然,你想听什么我现在都能说给你听,只要你提出要求,奥斯顿。” 奥幕的温柔就和他的刻薄一样是不要钱的,奥斯顿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蛋,居然还真有那么一刻渴望奥幕开口。 “你可得了吧,我不需要鳄鱼的眼泪。” “对面残忍的误解啊。”奥幕深深叹息。 奥斯顿觉得烦极了,他要一个人和一个滑稽的大头机器人大伙前往西大区,这可真是个挑战,万一中途被人盯上呢?或者说一开始就被人追踪了呢? “奥幕,你公然从帝斯曼家族消失,他们不会通缉你吗?”奥斯顿有些不安。 “我又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他们有什么理由通缉我,相反,一但帝斯曼家族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被捅出去,反而会对他们的声誉不利。”奥幕却相当坦然。 “但你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放过你了,让一个培养了几十年的傀儡自由地在五大区安享晚年,顺便在于茶余饭后把他知道的家族秘密当作谈资说出去?得了吧,奥幕,你不傻,帝斯曼家族也不蠢,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奥斯顿将自己的担忧一股脑说了出来,他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其实这一点奥幕比谁都清楚,当年的简忆、沈谨、沈佑唯和沈祈灵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例子。 漫长的沉默后,奥幕终于开口了,对于奥斯顿的担忧,他没有反驳,而是选择将实际情况摆在奥斯顿面前,事到如今他们只有一起面对了。 “帝斯曼家族确实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你才要尽全力隐藏身份,奥斯顿,我希望抵达目的地时,我们都能相安无事。” 第153章 瓶中世界53 噩耗来得太突然,虽然在情理之中,但是未免让人心慌。 奥斯顿原本以为帝斯曼家族只会针对他一个人,知道奥幕挑明,奥斯顿才发觉自己是多么天真。 话说既然奥幕都不怕被监听,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将自己的形象替换成卡通角色呢? 奥斯顿没有提问的机会了,因为奥幕已经结束了通话,他感到焦躁不安,不仅是因为奥幕的警告,还因为车后方突现的一辆黑色轿车。 如果没记错,它已经尾随他们足有三分钟了,当他还在同奥幕抱怨时,它就从一侧车道驶到他们车后了,三分钟后也没离开。 这段路有多个转弯处,可是黑车一条也没走,甚至跟着他们拐进了一条鲜少有车途径的狭道,很有嫌疑。 “机器人,我们得想办法操控车子甩掉后面那辆尾随的黑车。” 奥斯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大头机器人,只好简称它为机器人,而身为机器人,对方也没没有恼火,而是在比出一个ok的手势后就猛打方向盘,给车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喂,伙计,我说你就不能语音操作让车子智能驾驶吗?这样至少在转弯之前它还能提醒一下。” 奥斯顿差点没把胃里的酸水吐出来,他有苦难言,而那个机器人完全没打算搭理他。 大头机器人两个经过改造的机械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朝着一个方向猛打后又突然向另一侧打回去。 就这样,车身在马路中心来了个触目惊心的漂移,而后一头驶入了另一条窄道。 奥斯顿简直要尖叫,但他又能怎么办呢,毕竟大头机器人确实有带着他成功甩掉了尾随的黑车。 “帝斯曼家族的人吗?他们这么快就追过来了?”奥斯顿余惊未了,他将自己陷在座椅里,大口喘着气。 “我们需要换车。” “你说什么?”呼吸都还没平复呢,奥斯顿就听那机器人提出来,一个他现在想都不敢想的建议。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伙计,换车,再被尾随的情况下换车,你是嫌不够显眼,还是死得不够快,赶着去阎王那报道啊?” 本就对大头机器人不满,奥斯顿此刻忍无可忍,他大声抨击着,但该死的那机器人居然又不出声了,倒显得他像个自说自话的傻子。 “反正我不同意,至少要等我们彻底摆脱帝斯曼家族的人并驶入一处绝对安全的区域再考虑。” 奥斯顿自我挣扎了老半天,最后做出了象征性让步,谁想到却遭到了大头机器人的无情耻笑。 “这不可能。”它说,“你永远都不可能从帝斯曼家族大眼睛下彻底消失,如果是从前,你还是小透明时倒有可能,但现在你已经成为他们通缉令上的追踪对象,就别想着安全脱身这种傻话了。” 奥斯顿被激怒了,愤怒的火焰在他的心中猛烈燃烧,大有野兽咆哮荒原的架势。“可是你刚刚不是成功摆脱了那辆尾随者了吗?” “但也同时暴露了车牌号,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使用武器打击?”大头机器人质问道,奥斯顿终于被问住了,他对奥斯顿家族的印象还停留在追踪和折磨上却完全忘记了他们还可以进行远程武器打击。 “是要换车,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换车,如果真被你说中了,说不定我们一露头就会被狙击手爆头。” 奥斯顿绞尽脑汁思索着,他还是觉得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滑稽的大头机器人身上不靠谱。 “换上防弹头盔和防弹服,我们去人群混杂的地方。” 大头机器人看不下去了,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计划。但计划刚一说出口记忆遭到了奥斯顿的反驳。 “不行,万一伤到平民怎么办?” “你现在还是好好关心自己吧!”大头机器人冷冷呵斥,“现在可不是散发你同情乳臭的时候。”它讽刺道,简直和真人一样。 奥斯顿被它怼得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它唤出了城市地图,然后迅速锁定了最近的商场。 “你走错路了,导航上说的不是这条线,走这条线要绕远路。” “这我比你清楚。” “你真的不是个人?怎么傲慢起来远超于人呢?”奥斯顿摸不着头脑又羞恼。 “你已经不是傲慢了,你是愚钝,你怎么就认为机器不能像人一样进化?”大头机器人明显是故意气奥斯顿的,这一点奥斯顿很清楚,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没有几个人类能够在被阴阳之后面色如常的。 为了表现自己的愤怒,奥斯顿紧抓着走错路这件事不放,“我说你走错了,你会不会开车?果然机械的脑门就是不会转弯,你还是赶紧把汽车操控权交给智能行车系统吧。” 机器人脸上的表情未变,事实上它的表情根本就变不了,“殊途同归,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大头机器人的语气很不耐烦,这让奥斯顿感觉自己被侮辱了,这促使他攥紧了拳头。 击打钢铁的疼痛感还攀附在自己指骨上,他仔细权衡后又连忙收了回去。 奥斯顿通过看地图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怒气,他看着另外两座离得较远的商场,若有所思。 “所以你是想?” “嘘,你烦不烦啊,别吵,我们又被跟上了。”机器人朗声制止他干扰驾驶的行为,奥斯顿心里咯噔一下,他转身去瞧身后,果然又跟了车子,而且这一次还不止一样。 “这下该怎么办?距离商场还很远。”奥斯顿有些焦虑。 “很简单,弃车。”大头机器人气定神闲,但奥斯顿却怀疑它电路故障将分析芯片烧坏了。 “你疯了?” “你想死?” 一阵无声的沉默。 “怎么弃车?汽车后我们又该去哪里?”良久,奥斯顿终于妥协。 “看到前面的大货车了吗?等会我们就劫持它。” “它的个头更大,更显眼吧?” “没错,要到就是显眼。” “他们为什么不实用导弹打击……” 轰——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声,爆炸在奥斯顿所乘坐的汽车一旁落下,巨大的冲击力致使洗车方向脱离轨道,大头机器人连忙旋转方向盘,他们连人带车在马路上转起圈圈来。 “这下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坚持自己驾驶了。”因为智能行车系统并没有人性化和预见性的灾难躲避措施和手段,他们当时如果真的把整个生命都托付给智能行车系统,才是真的在找死。 “车子为什么抖个不停?”奥斯顿尖叫,抓着右上方连接在车顶上的把手,被惯性带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右边的轮胎爆了,应该是爆炸碎片扎爆了轮胎。”大头机器人临危不乱,有条有理地分析道。 “轮胎爆了……”奥斯顿如闻噩耗,眼神渐渐空洞起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的车上有武器吗?实在不行我们冲下去抢一辆帝斯曼家族的车子也好啊。” “你疯了?”大头机器人斥责道,“帝斯曼家族的车子?只怕你有命抢没命驾驶,下一秒就化身感恩节火鸡。” 经过大头机器人一番提醒奥斯顿才反应过来,帝斯曼家族的车子上一定安装了自爆装置,以备不时之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劫持大货车。”大头机器人努力稳住了左摇右晃的汽车,要求奥斯顿打开车门,而它则瞬时射出安装在手臂上的牢固伸缩。 绳索回收,他们在汽车爆炸前彻底顺利逃脱,爆炸的火焰将他们的身形遮掩了个严实,而那些尾随的汽车也在爆炸发生的下一秒减速停了下来。 “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他们发现车上没有我们,肯定会立刻想到这辆大货车,到时候他们再发射导弹,我们不仅会自己身死,还会连累司机。” “你现在倒是有时间关心旁人的死活。”大头机器人讽刺他,带着他从大货车的一侧爬向驾驶室。 “如果你实在害怕连累驾驶员,就从这里跳下去好了,反正帝斯曼家族抓的是你,只要你舍生取义,他们自然就不会为难这位出租车司机了。” “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奥斯顿怒目圆瞪,大吼道。 “你最好小声点,要不是刚刚爆炸中飞溅的石子击碎了驾驶座旁后视镜的镜面,我们现在早暴露了,你现在貌似还想添油加火?”大头机器人讥讽道。 “奥幕先生当初说你如何忍辱负重,我还对你产生过一丝钦佩,但是鉴由你近期的表现,我只能说我相当失望。”大头机器人懒得再理睬奥斯顿,继续往驾驶室爬去。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鲁莽,奥斯顿后悔不已,大头机器人说的没错,是他拎不清,既然他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就要懂得取舍。 也许,只要他们足够小心,就能保全驾驶员,又或者给帝斯曼家族放个烟雾弹,好让他们不会为难那位不幸卷入灾难的驾驶员。 因为智能行驶系统尚存在一些弊端,所以就算驾驶员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盯着方向盘和注视前方,但最起码的观察路况还是要做。 所以当他们潜入驾驶室时,大头机器人很轻松就制服了驾驶员。 “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就不会伤害你,放心我们对你的货物和生命任何一样都不感兴趣,我们只是想搭个顺风车。” 奥斯顿温柔耐心地向驾驶员解释,不过那名驾驶员被吓得不轻,一时半会根本理解不了。 “我说,你很喜欢多管闲事,废话连篇吗?” 大头机器人接管了智能行车系统的架势权限,对奥斯顿开口道。 “这只是最起码的教养,我们临时征用了他的车,还把他……吓得魂不守舍。” 奥斯顿怜悯地瞧着那名神色惊恐的驾驶员,而后者则一直哆嗦个不停。 大头机器人通过后置摄像头抢了一眼奥斯顿的表情,不屑一顾。“你这种同伴,要不手奥幕先生千叮咛万嘱咐我和你一路,刚一上车我就把你丢出去了,还轮得着你在这里婆婆妈妈。” “你怎么能这么粗鲁……且冷漠。”奥斯顿惊呼,可大头机器人只是发出了冷冷的嗤笑声。 “因为我只是机器人,虽然能后街进化,但终究不需要一颗柔软且脆弱的碳基心脏。” 这种讽刺的话实在是太伤人了,足以体现机器人的傲慢,奥斯顿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 “我承认我确实有点……不太能帮上忙,论信息储存、处理器运转方式,以及行动手段,我都比不上你,但就算这样我也在尽我所能为你分析利弊和现场情况。我承认自己可能有些一起用死,该死的人性控制着我,我优柔寡断,但着并不是我的过错,难道为他人着想也是一种罪孽吗?” 大头机器人一直专心开车,没有转头的同时又用后置摄像头紧盯着奥斯顿的脸,不过这一点奥斯顿暂时还不知道。 “反正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因为自己的怜悯之心而后悔或是自责的,若是连最基本都怜悯都失去了,我还是人吗?” “我可没心情和你谈论人到底是什么这种哲学问题。”大头机器人兴致缺缺道。“既然你那么坚定不移地选择保持怜悯之心,那么解开驾驶员的束缚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大头机器人说着开始慢慢给大货车降速。 “这是……”奥斯顿有些错愕。 “关卡检查啊笨蛋,这辆大货车是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关卡检查,但是……但是为什么是在这?这种车辆堵塞的情况往往只说明了一点,前方出现了交通事故的。”奥斯顿定睛瞧着眼前排成长龙的车队,心中不安。 “你说的不对。”大头机器人给驾驶员让出座位,然后悄咪咪地打开一侧的门,准备溜下去。 “等等,你打算去哪?”奥斯顿忙不迭拉住它。 “我给驾驶员注射了麻醉剂,所以他现在无法开口,但谁能保证麻醉剂失效之后会怎么样呢?现在不转移位置,更待何时?”大头机器人不容置疑地甩来奥斯顿的手,动作灵活地跳下了车,而后猫着腰,开始在车辆之间快速穿梭,动作之迅速和灵活,完全不输一个身手矫健的军人。 第154章 瓶中世界54 奥斯顿被大头机器人丢在身后,追得苦不堪言。 “嘿,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奥斯顿喘着粗气质问。 大头机器人理都没理他,它通过随身迷你无人机监控着路况,干掉了敌人两架无人机后自身也被狙击手解决掉了。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这样只会引起骚乱!”奥斯顿忍不住提醒。 这一次大头机器人倒是理睬他了,只是语气相当不善,“怎么,你还想用你的圣人光辉普照大地不成?” “当然不是,我也是拎得清的,只不过……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牵连到路上那些司机。” 机器人冷笑一声,没再理他。 “看到右前方那辆红色轿车了吗?” “那辆超跑?”奥斯顿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没错,我们兵分两路,在那辆轿车边会合。” “我们为什么要兵分两路?而且你还……”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大头机器人从脑部拔出一张储存卡,丢给奥斯顿。 “这是高速公路汽车分布图,上面的红线是无人机检测到的安全了路径,你自己选一条,除了第一条。” 大头机器人留下一句警告后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流中,这可急坏了奥斯顿。他已经猜到了大头机器人的目的,它想要你劫车,但这样……会不会被不好? 奥斯顿狠狠晃了晃脑袋,警告自己不要妇人之仁,这种紧急时刻,只要没有牵连他人,就不算过分。 他将芯片插进电子手环中,迅速选出来其中那条最靠近自己的三号线路,猫着腰钻了过去。 帝斯曼家族的无人机从头顶飞过,就差一点点,他就露馅了,幸好他足够机敏。 “你没有伤到他们吧?”爬上超跑汽车后,奥斯顿心中无比担忧那位被大头机器人敲昏丢在马路上的精神小伙。 “敲昏的,你说呢?”大头机器人当即启动汽车引擎,变形后的红色超跑开始悬浮上升,像这种材质的高性能跑车,甚至能够甩开追击导弹。 超跑悬浮上升发出的轰隆声迅速吸引了帝斯曼家族之人的注意力,奥斯顿通过后视镜看到他们开始超这边狂奔,还有的人已经启动了悬浮摩托。 “他们发现我们了!” “发现有什么用?他们追不上我们的。” 大头机器人开始给汽车加速,后坐力将奥斯顿压倒在座椅上,紧接着汽车开始加速,再然后他们便以极快的速度将那群追兵甩在了身后。 他们逃脱成功了。 “别掉以轻心,我们只躲过了身后的追兵。”大头机器人依旧自己掌控着驾驶权,奥斯顿倒也不在意,而且他的车技确实不及大头机器人。 “没错,前方一定还有数不尽的阻拦者,对了!”奥斯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把头转向车窗边,仰着脖子寻找。 “这里的车流量这么密集,你当帝斯曼家长是南大区横行霸道的地头蛇吗?一天之内连射两发追踪弹。” 大头机器人对奥斯顿的行为嗤之以鼻。 奥斯顿也有些尴尬,大头机器人的话有道理,他确实太敏感了,为了缓解尴尬,他开始没话找话。 “没想到你身手不凡啊,当时在大货车上,还有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看来你是个练家子啊。” 称一个机器人是练家子,奥斯顿感觉怪怪的。 “你不用恭维我,要不是奥幕先生的请求,我不会管闲事。” 奥斯顿尴尬地笑了笑,“你一直称呼奥幕为先生,他是你老板吗?你是雇佣兵型机器人吗?” 大头机器人用侧面的摄像头盯着奥斯顿。“看来你不仅爱多管闲事,还很喜欢八卦。” 有一记挖苦,奥斯顿的嘴角抽了抽,但他还是忍住了,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我们既然要结伴前往西大区,最好还是互相了解一下。” “抱歉,我对你不感兴趣。”大头机器人冷冷拒绝。 “但是我对你感兴趣啊。”奥斯顿不死心。 “你还真是没完没了。”大头机器人语气加重,可奥斯顿却下定决心般腆着脸皮。 “我是雇佣兵型机器人。”锲而不舍,水滴石穿,奥斯顿如愿以偿了。 “原来我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我就说你的身手怎么那么了得呢。” 奥斯顿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而后又转向大头机器人切入下一个问题,“那奥幕是雇佣你来保护我的吗?” “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我只不过是被雇佣来执行任务的,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们两个只要有一个到达西大区就行。” “等等,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奥幕他……”奥斯顿语结,他突然想起来奥幕确实没和他强调机器人是来保护他的。 “他居然要完成任务,为什么不派自己信得过的人,而是雇佣一个机器人?” “你的话真的多,奥斯顿先生。”大头机器人已经不耐烦了。 “我需要知道奥幕在打什么小算盘,否则我不能安心。” “这你自己询问奥幕先生好了,我无可奉告。”大头机器人直接拒绝应答了。 奥斯顿心头窝着火,立刻利用车载通讯器拨通了奥幕的通讯波段。 几声短暂的嘟嘟声后,通讯连接成功了。奥斯顿对着奥幕就是一顿输出,把窝在心底的疑惑和怒火都表达了出来。 和他相比,奥幕则坦然许多。“你知道在旁人的汽车上发通讯给我很有可能会被监听吗?” 奥斯顿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行为的不妥。 将奥斯顿安抚好之后,奥幕有开口了,“我之前就和你说的很清楚,如果要和我合作,就不要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宝宝。” “我不是需要旁人照顾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相信一个雇佣兵型机器人能够完美完成你的任务?” “奥斯顿,和我撒谎可不明智。”奥幕直接揭穿了奥斯顿的小心思。 奥斯顿耳朵有红又热,“好吧,我不否认,我确实也有些担心它是否能在某些危急的情况下保护我。” “它会保护你。” “但是它说保护我不是你下达给他的任务。” “机器人的任务都是有优先级的。” “所以我的生命安全排在任务之后吗?” “我很抱歉,但事实的确如此。” 奥斯顿哑口无言,他一时说不清楚自己心底的那种感情到底是怅然若失还是痛苦失望。 “好吧,我能理解,奥幕,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给这个雇佣兵型机器人下达了什么命令。” “这个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奥幕不解。 “很重要,相当重要。”奥斯顿斩钉截铁道。 奥幕没再和他打太极,他坦白了,“我给它下达的最高级别任务是来和我会合,其次才是保护你的生命安全。” 还真是够直接的,奥斯顿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相当心痛,但心痛也不能让他失去最基本都判断力。 “我明白了,你现在在哪?” “你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奥斯顿先生。”大头机器人一阵见血的指出,这让奥斯顿本就不美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反复自我安慰了许久,奥斯顿才让自己恢复平静。奥幕在另一边感受到了奥斯顿的情绪变化,安慰了他一番,而后便以不能暴露切断了通讯。 “你发通讯给奥幕先生只是为了确认这种无聊的事情吗?” “生命对人类来说只有一次,可不算无聊。” “既然你那么害怕丢掉性命,为什么又要要求和奥幕先生合作?”大头机器人显然相当不解。 “这个嘛……就和奥幕一样,是我不能说的秘密。” 大头机器人明白了奥斯顿话里的意思,没再多嘴。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换了三辆车,躲过了帝斯曼家族两次追击,终于在午夜的钟声敲响时驶出了南大区。 经融长城的关卡是不好过的,但也不是严格得滴水不漏。 只要有点道行,就会知道这世上大部分难题都能用让人垂涎三尺的金钱解决。 驶入西大区后,路上的景色明显变了,他们这次开的是辆大货车,藏木于林,很大胆的做法。 “海风……还真是久别重逢啊……” 奥斯顿盯着窗外一闪即逝的景色感叹,大头机器人没理他,自顾自开着车。 “对了,还没问过你,你的产地是哪里啊?” “南大区。”大头机器人简洁明了地回答道。 “没错,南大区,我早该想到的。”奥斯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你已经服役多少年了?看你敏捷的身手和充足的经验,想来应该服役五年往上了吧,”他又问。 这一次大头机器人回答的句子终于多了起来。“没有五年,只是三年半,过了今年就满四年了。” 奥斯顿有些惊讶,“那你还真是……有很高的学习能力。” “这是雇佣兵型机器人不可或缺的能力。”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奥斯顿看着窗外是不是鼓起的小土包,还有流畅弯曲如波浪般的地平线,心中无限感慨,当初他一心想要离开西大区,没想到最后却会如此怀念它。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行驶了很长一段路,在大货车被发现前他们已经换车离开了,在此期间他差点被路人认出来,多帝斯曼家族已经贴出了通缉令,而他在通缉令上则是一名别有居心的小偷。 要不是奥幕有先见之明,让他在离开南大区之后再次换装,他现在估计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留着这个证据,你说我能去联邦法庭上告帝斯曼家族诽谤吗?” 大头机器人沉默了两秒,他有些无语,“当然可以,然后你便会被联邦法庭以同样的理由收押。” “还真是让人悲伤的厄运。”奥斯顿颓丧地耷拉着脑袋,靠在座椅上,不过他的情绪一向变换得很快,没多久他就又换了个话题,“机器人,你说这片山里美吗?” 没头没脑的话题转换让机器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绿化挺好。” “你这语气,和罗斯蒙德还真是像啊。” “你说谁?”大头机器人没听清。 “没什么,不过是一句感叹罢了。”奥斯顿已经清楚该如何同大头机器人结束话题了,反正它压根就不关心。不过一提到罗斯蒙德奥斯顿又有些怅然若失,虽然奥幕说她会活着,但她这些天一直没现身,是跟在奥幕身边,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奥斯顿晃了晃脑袋,他又在胡思乱想了,不管她现在何处他都帮不上忙,大头机器人只是雇佣兵型机器人,肯定也不会知道的。 “你能相信吗?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邪恶家族就藏身于这篇苍翠欲滴的山林深处。”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奥斯顿又讲将话题扯向了自己。 大头机器人对旁人的隐私不感兴趣,没有接茬,只留有奥斯顿一个人自言自语。 “当年我逃离这里时年纪还很小,但是转眼之间……十数年过去了。” “请见谅,我只带你是个喜欢感时伤怀的人,但可不可以注意一下频率,你每天说话的次数简直赶得上我呼吸。” “我真没想到你还能呼吸,是模拟空气循环系统吗?” “这只是个比喻。”大头机器人比较钟情于使用比喻句。 “哦,很巧妙的比喻句,我喜欢。”奥斯顿很给面子地捧场道,但大头机器人明显不需要。 “近乡情更怯,你总得让我发泄一下情绪吧。” “你的情绪简直像是锅里的沸水,咕嘟咕嘟没完没了。”大头机器人吐槽道。 为了维持友好的合作关系,奥斯顿很贴心地闭上了嘴巴,但当他转头注视苍翠古老的群山和一侧翻滚汹涌的海岸时,他的信还是被那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 很快,不需要多久,他就能够践行当年离开故土时留下的承诺了。这承诺他从没有对旁人提起过,这是他和家族的秘密。 “我会让一切都重回正轨的。”奥斯顿在心中默念,“如果我无法做到,就让我也来陪伴你们左右好了。” 第155章 瓶中世界55 山中的景色一般无二,除了满目翠绿,还满目翠绿。 奥斯顿和大头机器人穿越在密林中,这里可不适合开车,大头机器人终于能离开它的方向盘了。 “山里没信号,联系不上奥幕,算了,我们还是先赶路吧。” 奥斯顿想要联络奥幕,可尝试了好几次,都不能找到信号,最后他放弃了。 西大区密林深处,多的是干扰信号的神秘力量,不必东大区少,奥斯顿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赶路,这样至少能在午夜之前赶到目的地。 那段路很长,但好歹没有帝斯曼家族的追踪,西大区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不熟路。 等到奥斯顿和大头机器人赶到目的地不远处时,午夜正巧降临,月亮破开云层,圣洁的光辉洒满大地。 “你在看什么?”大头机器人将缠在自己脚腕上的藤蔓隔断,抬头顺着奥斯顿的目光望过去。 目光所落的地方除了一片簌簌作响的树林就只剩山顶那方平坦的石台了。 “那是什么?”机器人启动红外线扫描和夜视功能,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没发现,但奥斯明明看得出神。 “回神啊!”大头机器人猛地拍在奥斯顿的肩膀上,奥斯顿浑身一僵,像是被吓坏了。 “你干什么?怎么一副被勾走了魂魄的模样?” 大头机器人边吐槽边爬山,奥斯顿跟在它身后,沉默不语,大有机器人也懒得问,他现在只想完成任务,其余的不想费脑筋。反正帝斯曼家族的人没有追上来,奥斯顿也不会遇到生命危险。 他们两人距离那个石台的距离越来越近,有道是望山跑死马,但奥斯顿反而越来越了,这让大头机器人摸不着头脑。 “就是这里,一切悲剧的源头。” 奥斯顿站在那块石台边,月光照在石头光滑的表面,就像是流淌的溪水。 “奥幕先生还没到,现在是十二点半,距离预计会面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再等等吧。”大头机器人自带电子表功能,她贴心提醒奥斯顿,自己则慢吞吞走到石台旁,蹲在它一旁开始休息。 原本以为奥斯顿也相当疲惫,毕竟他肉体凡胎,又爬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身体肯定承受不住。但但大头机器人看到奥斯顿满脸激动,或哭或笑的表情时,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它低估这个人类了。 “奥幕原本预定什么时候到?”奥斯顿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台。 “根据我们在路上和奥幕先生重新确定的时间来看,预计是今晚一点半,而现在十二点半多两分。” “不,太久了,不能再等了,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大头机器人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盯着奥斯顿,后者则将外套一甩,开始往石台上爬。 “你做什么?”大头机器人被惊得弹射挑起,它拉住奥斯顿,后者则奋力反抗。 “你放开我,我要……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奥斯顿祈求道。 大头机器人感到一阵无语,“多重要都不行,奥幕先生交代过了,再他和你会面之前,你不允许做任何古怪的行为。” 大头机器人一字一顿地警告奥斯顿,后者却一把耍开了大头机器人的束缚,力气之大恍如野兽,压根就不像从见面到现在瘦胳膊瘦腿的奥斯顿。 “你疯了,你给我下来!”大头机器人怒吼道,但奥斯顿依旧不依不饶地往上爬,很快他就翻到了石台顶部,神情更加兴奋。 “我说到做到,我说到做到!”奥斯顿嚷嚷着,无视大头机器人的束缚,一遍又一遍挣脱开。 大头机器人都被正麻了,现在的奥斯顿仿佛换了一个人,力大无穷,料事如神,每次都能精准预判它的下一步动作。 砰! 没办法,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大头机器人对天发射一枪,子弹从她分裂开的机械手指中拖堂而出,破空的声音本该惊起一林夜鸦,但此刻的森林里却安静得吓人。 “赶紧下来,别和我装疯卖傻,否则我就开抢了!”大头机器人将枪口转向奥斯顿,严词威胁道。 “我要跳舞,跳舞,你要和我一起跳舞吗?”奥斯顿疯疯癫癫的,大头机器人现在可以合理怀疑他叔爬山把脑袋爬坏了。 山风忽然呼啸而归,吹得石台上的人摇摇欲坠,看得大头机器人胆战心惊。 不过虽然大头机器人心里在坐过山车,但奥斯顿却一点也不畏惧,反而开始上下左右挥动双手,蹦跶着踮起脚尖,在石面上轻旋舞步,挑起一支怪诞的舞蹈来。 大头机器人一个大头两个大,它摸了摸自己光滑的机械脑门,顿时计上心头。 它依旧没有放下枪,但它已经看出来了,枪支弹药对神经病不起作用,它必须用语言吸引奥斯顿的注意。 “你跳的这是什么舞?该打什么节拍呢?又是跳给谁看的?” 它一股脑问出一连串的问题,都是专门针对脑子不清醒的那帮家伙的,但大头机器人不敢保证其中哪个会见效。 奥斯顿被大头机器人的问题问懵了,动作间僵硬了两秒,而后便神情古怪地向大头机器人解释道。 “这是支献给神的舞蹈。” 好嘛,病得还不清。 “但是这里没有神啊?”大头机器人又问,开始争取时间。 “是无所不知,祂一直都在……注视着我们。” 说到这里,奥斯顿突然目露静静,开始口念咒语,跳得更卖力了。 “你还信奉神明?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大头机器人可不喜欢此刻这种闲聊的时光,但它必须这么做,而且他很快就要成功了,只要它不放弃。 “整个西大区的人都知道,你不知道吗?”奥斯顿露出一瞬间的茫然,在大头机器人点头默认的空挡,他突然双眼发红,露出一副野兽的神情。 “你这个混蛋!你是个骗人的混账!你欺骗我,你不是虔诚的信徒,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把你带到这来的,简直侮辱了祭台,我要杀了你,用你的血平息神明的怒火!” 说着奥斯顿从石台上扑了下来,这让大头机器人哭笑不得,方才奥斯顿还一副铁了心不下来的架势,没想到三两句话就让它扭转了局面。 一道无形的压力将奥斯顿抵在地面上,他被限制住动作,感觉头部被一只脚踩住,根本抬不起来。 “玷污了祭台的人,必须向神谢罪!” 大头机器人在地上打了个滚,而后又狼狈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它躲避的时候动作太大了,差点没滚下山坡去。 咔嚓咔嚓—— 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大头机器人不用抬头都清楚是谁来了。 “你干的很不错,棱镜,辛苦了,现在将它绑起来吧。” 大头机器人在棱镜的操控下从手腕处射出韧性极好的绳索,将奥斯顿捆了个结实。 “奥幕先生,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刚刚我和莉莉丝在不远处的时候已经听得跟清楚了,你做的很对,十分果决。” 奥幕摆了摆手,显然,他并不在意棱镜工作上的小小失职行为。 因为奥幕和莉莉丝都不怪罪自己,棱镜识相地退到了一边,一路上他一直以大头机器人的名义和奥斯顿互动,但其实他搞错了一件事,从一见面起,车子上就是两个人,而他因为能够隐身而被忽略了。 “你怎么看,他的症状还真是严重。”奥幕在自言自语,但棱镜听维珈提起过,领袖莉莉丝会同奥幕一同抵达西大区,虽然现在没有现身,但此刻一定凭借某种先进的通讯设备同奥幕保持着联络。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你认为他现在还可信吗?”奥幕自说自话道。 “我?我对他一向很信任,他毕竟是渡鸦的人。”奥幕强调,他突然皱起了眉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好吧,我同意。” 奥幕终于结束了谈话,但是却彻底搞蒙了一旁的棱镜,本着好奇心害死猫的原则,他决定闭紧嘴巴,不该问的不问。 “奥斯顿,你还好吗?”奥幕走近奥斯顿,然后蹲在了他的身边,后者迷迷糊糊地依靠在石台边,自从离开了石台他的状态就好多了。 “我怎么了,奥幕?”奥斯顿吃力地撑开眼皮,他感到自己的脑壳剧痛,眼皮沉重无比。 “哦,你的身后有人,奥幕,当心!”奥斯顿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惊讶地瞪着棱镜尖叫。 奥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不用担心,“你只是眼花了,这里只有我、你还有机器人。” 奥幕朝自己的身后努了努嘴,示意自己身后没人,不要大惊小怪,奥斯顿愣住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然后棱镜就不见了。 “真的没有,那个人消失了……难道我真的出现幻觉了?”奥斯顿垂头丧脑,一脸自我怀疑。 奥幕只是微笑不说话,他在等奥斯顿开口确认。 “发生什么事情了,奥幕,你为什么要捆我,我们不是要合作吗?”奥幕望着捆绑自己都绳索,惊呆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奥斯顿?”奥幕语重心长地问了一句。 “我……我该记得什么?我做了错事了吗?还是说我……”奥斯顿突然满脸惊恐地瞪大双眼,他下意识回头,却被奥幕阻止。 “这是件麻烦事,奥斯顿,看来你的家族诅咒在此处已经达到了足以蛊惑你的强度了。” “……我不能让它控制我。”奥斯顿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事实,“所以你们才会捆住我的吗?” “这是无奈之举,我们需要确保你不会做傻事。”奥幕没有否认。 “你的做法是正确的,奥幕,但是……但是没有我的帮助,你一个人可以吗?” “也许没问题,也许问题很大,这完全取决于你是否坦诚,奥斯顿。”奥幕目光凌厉,仿佛能够看穿奥斯顿的灵魂,喜欢假扮好好先生的他可不适合这个表情。 “你什么意思,奥幕,我没明白。” “还是那句话,当年你的兄弟姐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奥幕低声问道,却立刻引起了他的抗拒。 “恕我无可奉告。”奥斯顿抵触地别开脑袋,奥幕将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挪了位置,重新恢复隐身状态的棱镜则转到了他的对面。 “你该坦诚些,这样我才能帮你。” “我不清楚你话里的意思,坦诚,你要我怎么坦诚?”奥斯顿反问,奥幕则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你难道就没有遗憾吗?你的兄弟姐妹自从那一夜就再也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这是你逃离家族的原因吧,因为他们在预谋着什么,但你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所作所为。” 奥幕将那一年奥斯顿所在的家族遭遇的惨案又复述了一遍,他能感觉到,奥斯顿迟疑了,也露出了马脚。 “如果我过往搜索到的信息没错,在你的家族附近,经常会出现一些猛兽伤人事件,失踪的母牛更是不在少数,它们都去了哪里?” “我……” “你还要说不知道吗?你敢说你不知道旁人都议论你的家人是食*人的怪物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们不想,他们不是……”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就在你的兄弟姐妹身上。”奥幕不住追问,奥斯顿终于败下阵来。 “他们只是……他们只是得了一种怪病,他们也很痛苦,我也很痛苦,我帮不了他们,帮不了他们。”奥斯顿将脸埋在手掌中,他快要崩溃了。 奥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你确实帮不了他们,但现在不一样了,原谅我一直有所保留,我并不相信你在梦世界中时什么收获都没有,你应该已经得到了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或答案,否则你不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和我合作,重回西大区。” 奥斯顿诧异抬头,奥幕则神色平静,“既然你现在已经有能力弥补当年的遗憾了,为什么又要对当年的真相遮遮掩掩呢?你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