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年早婚》 第1页 [现代情感] 《英年早婚》作者:跳舞鲍【完结】 ? 一次意外,小白兔顾奈邂逅了已久的男神纪修。 认识的第一天就住进了他的家?还见了家长? 这进度条直接拉满了呀! 机会难得,当然要把男神撩到手啦。 顾奈:「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纪修:「恭喜你,英年早婚了。」 乖乖温婉撒娇派x英俊有钱技巧好医生 ??? 标籤:言情,都市,现代言情,现代言情,完结,28万字 ? 第1章 所谓金童玉女 午后的蝉声密集得像一场急雨。 开课才不过二十分钟,阶梯教室里已睡倒一大片。 对此习以为常的老师继续他声情并茂的独角戏,讲课声忽远忽近,像把羽毛扇撩人神经。 顾奈搓搓被冷气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的手臂,跟上老师的进度,将课本翻页。 老师突然清了清喉咙,抿了口保温杯里的浓茶,眼皮也不抬:「接下来这段是这节课的重点,大家记一记……」 顾奈的木尺在字里行间不断游移,笔直的蓝色线条从左至右,从上至下,逐渐铺满页面。 研一的几门基修课里,有部分内容与大学学过的知识重叠。 大家似乎都对学过的东西很有信心,一个个睡得风生水起。 顾奈架不住困意掩嘴打了个哈欠。 南风过境,吹斜落在课桌上的树影,又抖擞着缓缓恢復原状。 她停笔看向窗外。 教室外种着一株高大的凤凰木,树冠横展下垂,浓密阔大爱招风。它虽长得高大茂盛,却没有遮天蔽日的霸道感,反倒像位热情又温文尔雅的绅士。 顾奈托腮看它,心想:如果赶上花季,它大概会像着了火一样炫目吧。 走神间隙,后座男生轻戳了一下她的背,递来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临床医学,韩起云。 下面附了一串校内短号。 顾奈合上纸条,转头看向纸条传来的方向。 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白t恤的大男孩,清爽干净的眉眼中透着三分与生俱来的野蛮。 周围几个男生正在闹他,他也不理,一双桃花眼肆无忌惮地看顾奈。 顾奈红着脸抽回视线,藏在课桌下的手将纸条轻轻揉成团。 睡了一觉的邵鸽睁开一条眼缝,瞄了眼顾奈的笔记,不紧不慢地将课本往后翻了五页,照着顾奈的课本,随意划了几个重点后,再度趴回课桌上。 等她再度合眼,顾奈这才将手从桌底拿上来。 说不上来的,顾奈有时会很在意邵鸽的看法。 开学伊始,学校举行了为期十天的军训。 军训结束后,班上组织联欢晚会欢送教官。 一群半大的孩子喝了点啤酒,借酒劲疯玩疯笑,天天在背地里骂教官的几个女孩子哭得又丑又凶,还有男生当众与班上女生表白的。 场面混乱至极。 顾奈偷熘出来,打算回宿舍早点睡。 谁知走到半道上,和採购零食回来的邵鸽碰了个正着。 「顾奈你快帮我一把,我要抱不住了。」 话音刚落,原本岌岌可危的家庭装薯片就掉在了地上。 顾奈连忙上手帮忙:「怎么没要袋子装?」 「这不是提倡环保嘛。」 邵鸽一头利落的短髮,笑时嘴角浮现两个梨涡,清爽利落中又夹带一丝冰凉的甜,很得人心的一个女孩子。 顾奈捡起地上的薯片,右手提着大瓶装的可口可乐,与她并肩往回走。 「我叫邵鸽。」邵鸽突然说。 「我知道啊。」顾奈诧异。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邵鸽揶揄。 「怎么会?我们同寝室啊。」顾奈瞪大眼。 「逗你玩的啦!看你,这么紧张。」 「……」 顾奈愣住,接着跟她一块笑了起来。 「原来你蛮可爱的嘛,看你平时在寝室也不爱搭理我们,我还以为你嫌我们太闹了。」 顾奈心想,明明就是她们太活泼总让她插不上嘴,怎么就变成她爱不搭理人了呢? 顾奈张张嘴,最后勉强找了个理由:「我……有点认生。」 邵鸽低声笑:「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应该和什么人都熟。」 「……」 过于直白的赞美让顾奈有点不知所措。 「顾奈?」 「嗯?」 「你有男朋友了吗?」 「诶?!」 「看样子应该还没有。」 邵鸽笑了笑,说:「有个叫韩起云的男生跟我打听你,我有他的号码你要吗?」 顾奈当然没要男生的号码,要不然韩起云也不会大费周章在课上传来纸条。 早些时候,顾奈曾在训练场上见过韩起云一次。 因为顶撞教官,他被罚跑操场20圈。 他从傍晚跑到月升,从一头漂亮的猎豹,沦为一条狼狈的野狗。 最后教官于心不忍,问他知错了没有,他就是不肯松口服软,连滚带爬地完成了20圈。 倔得很。 邵鸽怎么说他的? 玩世不恭,但骨子里是个好人。 并不优秀,但让人感到快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但顾奈帮老师整理学籍档案时发现,韩起云其实是以本届最高分考进医学院的。 优秀得很呢。 邵鸽一定是被他那张脸给迷惑了。 也许皮相好看的男生总能更充分地被女生了解吧,一旦说起韩起云,女生们总是眉飞色舞,异常兴奋。 其中又数邵鸽的消息最灵通,有关韩起云的一切,邵鸽都如数家珍。 但邵鸽的注意力也不总在韩起云身上,她对方圆五里内所有长得好看的男生都有「深刻」了解。 邵鸽的业余生活只有「看帅哥」一项。 她不仅自己看,还很热爱分享。 顾奈有幸在晚自习途中被她拉到走廊上,挤进一帮趴在栏杆前热议的女生中,一同围观从楼下经过的某位「帅哥」。 定睛看过后,顾奈觉得,邵鸽对「帅」的定义还是挺广泛的。 护理系女生多,班上仅有的几个男生都对顾奈有点意思,嘘寒问暖屡见不鲜。 但顾奈表现得像一块「铁壁」,刀枪不入。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很高尚,但顾奈对其他班男生也兴致缺缺,以至于邵鸽越挫越勇,不断在校内论坛找来新面孔,试探顾奈的审美取向。 看来看去,邵鸽还是觉得韩起云最为顺眼。 关键是,韩起云对顾奈也有那个意思。 在邵鸽看来,这对金童玉女要是不在一起,一定会挨天打雷噼。 这个红娘,她当定了。 第2章 阴差阳错 后来,有人将班上联欢会的合照发到了校内论坛上。 帖子的标题十分夸张惹眼——「第二排c位的妹妹是谁,三分钟我要她的全部讯息!」 不到十分钟,顾奈的学籍资料就被扒了个一干二净。 顾奈自己也看了照片,或许是军训期间防晒霜擦得勤,站在一群黑三圈的女生中间,她白的就像一颗刚剥壳的水煮蛋。 想不吸睛都难。 邵鸽酸得不行,干脆给自己的校内取名为「滷蛋1号」。 顾奈笑得肚子疼,扑到对面床上和她闹了起来,并给自己註册了一个「白煮蛋最爱滷蛋」的。 那天晚上邵鸽爬进顾奈的被子里要和顾奈一起睡,虽然挤了点,但顾奈没有拒绝。 两个女孩挨着脑袋说了半宿的悄悄话,临睡前,邵鸽突然说:「要不是韩起云人还行,我才不把你给他呢。」 顾奈无所谓,玩着她的手指说:「小鸽子,我不喜欢韩起云。」 顾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说服众人,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没法因为众人都看好,就去配合演一场郎才女貌的爱情戏。 有些时候,她能比韩起云更倔。 基修课上那张纸条石沉大海,并未浇灭韩起云的热情。 他总有办法突然出现在顾奈下课回寝室的路上,买水果的路上,去图书馆的路上,打网球的路上。 开学不到一个月,临床医学的韩起云喜欢护理系的顾奈,早已不再是秘密。 顾奈掐着嘴里塞满零食的邵鸽的脖子,使劲摇她:「你这个小叛徒!」 到处贩卖她的行踪! 邵鸽脑子里的水晃得叮噹响,还不忘噘着沾满辣椒粉的嘴,上前朝气急败坏的顾奈索吻。 顾奈只能没辙。 这周四,为了躲避韩起云,顾奈提前下了晚自习。 洗完澡,她爬到上铺找吹风机。 正在阳台洗衣服的邵鸽问她作业写完没,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将拨通中的手机放在枕头上,开始收拾明天出行的行李。 衣服,泳衣,袜子,防晒霜,浴巾,密封袋,速写本…… 电话终于通了。 爸爸抱歉地说他刚刚在工作室画图,手机调了静音。 有时顾奈会觉得,爸爸对她太客气了。 小时候带她出去玩,夹娃娃的机器需要投硬币,但他恰好没带,因为这种小事,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道歉。 诸如此类,她爱吃的点心提前卖完了,要道歉。 不小心踩到她刚种下的花苗,要道歉。 连偶然一次没赶上时间准点接她放学,也要道歉半天。 明明是个像刚晒过的棉絮一样温暖的人,却因为常常将「对不起」挂在嘴边,平添了几分懦弱,折损了他身为一个父亲的威严。 为免他又开始长篇自我检讨,顾奈干脆带过不提,说起这周末要和同学去泡温泉的事。 她对温泉并不感兴趣,但一想到可以去一个远离韩起云的地方透透气,她就顺口答应了邵鸽。 顾奈刚挂了电话,就收到一条银行的转帐简讯。 她看着手机屏幕呆了呆,一声嘆息飘到了月亮上。 爸爸呀,去泡个温泉花不了十万块的…… 汽车站新建不久,巨大的玻璃帷幕倒映着天空飘过的浮云,空气中隐隐散发着金钱堆砌的味道。 保洁开着清洁车徐徐经过,在大理石地板留下一道明亮的水迹,穿灰色衬衫的男生背着书包,低头迈过那道水痕。 窗口买票的队伍并不长,很快轮到他。 因长年累月重复机械的工作,售票员语气僵硬地问:「去哪儿?」 男生从钱夹抽出现金递进窗口:「春光镇,两张。」 售票员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出票的机器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列印声,紧接着从窗口递出两张车票和找回的零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男生收好车票和零钱,离开买票队伍。 上了巴士,司机停下玩手机,笑着跟男生打招唿。 车上座位一半已满,男生走到倒数第三排位置,摘了书包,拉上窗帘,落座。 临发车前,一个身穿超短裙年轻姑娘悄悄提起男生的书包,试图和男生拼座。 孰料双手抱胸假寐的男生突然睁开眼睛,语气近乎刻薄:「有人。」 对方讪笑一声,只好另寻座位。 紧赶慢赶,顾奈终于赶在班车发车前十分钟赶到汽车站。 付完计程车费,手机提示电量已不足2%。 飘红的电量让她十分焦虑。 邵鸽的电话终于通了。 「喂,小鸽子我到了,你们在哪儿?」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很是热闹。 邵鸽拉开帘子向窗外张望寻找:「我们已经在车上了,就等你了。」 顾奈一路小跑,直到在检票口被工作人员拦下。 她慌张地解释自己是学校包车的,同学都在等她。 工作人员狐疑看她,见她没有随身行李,将信将疑地放她进了站。 邵鸽捂住耳朵朝车上喊道:「你们稍微安静一点行不行?我都听不见顾奈说什么了。」 车上的打闹稍微消停了一点。 邵鸽一边往外走,一边往外看,「奈奈你进停车场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你?」 顾奈抬头查看头顶高悬的电子站牌,从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到这头,发现所有站点都没有温泉山庄的字样。 她看了眼悬在头顶的站牌,对邵鸽说:「我现在在『春光镇』这里!」 然而邵鸽把站台跑了个遍,也没发现顾奈所说的「春光镇」。 「我看不见你,你跟我挥挥手!」 顾奈依言举高手挥了挥,甚至还蹦了两下。 邵鸽环顾四周,急得直冒汗。 她支着腰喘气,浓重的尾气熏得她有点头晕,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奈奈,你是不是跑南站去了?」 顾奈放下挥动的手臂,顿时整个愣住。 「集合点在东站啊奈奈!」邵鸽说。 为了这趟集体出行,班长特意拜託老师调了周五的课。 下午三点,所有人在汽车站集合。 本来顾奈会和邵鸽他们一起出发,但临行前接到邮局电话,说她有个从英国寄来的包裹即将派送。 她猜大概是姐姐给她寄了东西。 她算过时间,取完包裹再去车站集合也来得及,于是让邵鸽他们先走一步。 鬼知道这座城市不止一个汽车站呢…… 不。 她早该料到会如此的,左右都等不到快递员出现时她就应该想到,心中那股不安不是没来由的。 邵鸽彻底急了:「奈奈,你没事吧?」 顾奈张了张嘴,却被事实打击得说不出话来。 一想到自己的钱包行李全在邵鸽那,她不禁苦笑一声,腿软得无法继续支撑她保持站立,只好抱头蹲下。 气若游丝。 「我没事。」 强撑的电量终于耗尽,手机自动关机。 第3章 初遇 戴鸭舌帽的男生提着半瓶矿泉水站在电子站牌下,他面前蹲着个缩成一团的长髮女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过了一会儿,她扶着栏杆虚弱地站起来。 于是,世人看见了一种罕见的美丽。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犊羊般纯洁的脸。 美丽于她,似是无法自控的,她不得不为这份夺目时刻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喧宾夺主。 此时此刻,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惊吓之意犹如一只刚破茧的蝶,闪闪磷粉于飞舞间窸窣落下,像阳光里金色的尘。 人们定定地注视如雾如露的她,看到不由屏住唿吸。 无奈,等男生回来发车的司机从窗口钻出来,煞风景地骂道:「小姑娘,你倒是让让啊!」 顺便不客气地拍了两下喇叭。 顾奈被喇叭惊了一下,勐地撞上男生审视的目光,连忙抱歉让开。 身长似鹤的男生像阵从深渊里刮上来的风,凛冽而沉默地与她擦肩而过。 尽管男生的帽檐低得只露半张脸,但顾奈还是因为对方过分优秀的下颌线而灵光一现,脱口喊出一个名字:「纪修学长?!」 男生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并没回头。 长腿一迈,上了大巴。 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顾奈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当顾奈登上大巴的瞬间,立即被所有乘客的视线团团裹住。 尽管有些窘迫,但鑑于手机已经黑屏,她只好深唿吸,追了过去。 「请问,是纪修学长吗?」 顾奈眼神乞求,期许他能抬头看她一眼。 男生置若罔闻。 司机大叔朝后催促道:「小姑娘,我们要发车了,没事你赶紧下去吧?」 顾奈看了眼司机,咬住下唇。 「学长?」 没等男生有所表示,司机又重重拍了一下喇叭。 顾奈惊了一下,红着脸低下头。 她青春美好,一张皮相瑰丽罕见,如果她愿意,轻易就能为自己谋取便利。 虽然她鲜少行使这张万能通行证,手段也称不上圆熟,但一出手就踢到铁板,难免叫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实在没招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鼓起勇气,闭上眼飞快地说明来意:「学长我手机没电了你能借我一点钱让我回学校吗?」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边上竖着耳朵看热闹的超短裙女也只听出个大概。 顾奈以为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了,男生至少会看她一眼。 结果,在「听」完她的请求后,男生取下脖子上的降噪耳机,不紧不慢扣住耳朵。 …… 这时,随车乘务带着最后两名乘客上了大巴。 司机懒得再问,直接关门,发动车子。 毫无预兆的倒车让顾奈晃了一下,为了给带行李去后排的乘客让道,她不得不靠边站着。 可即便她腾出了,还是无法避免被身材肥胖的花衬衫阿姨直接撞到了空位上。 于是,男生的书包被她坐塌一块。 因为她的莽撞,男生缓缓睁开眼,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悦。 顾奈被这一眼看得连忙从座位上起来,缩着脖子将他的书包抖开摆回原样。 眼看大巴即将驶离车站,她不得不再次求助:「学长……」 男生略挑眉,终于:「我们认识?」 车厢因为男生的发问突然安静。 顾奈咬住发干的嘴唇,思考片刻,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伸手拉开男生的耳机,嘴唇凑近,弱弱地自我介绍:「学长你好,我是泉大研一护理系的顾奈,很高兴……认识你。」 男生斜眼看着她那只胆大妄为的手,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烦。 顾奈赶忙松手。 看他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显然是不愿意借钱的。 那么—— 「学长,你有充电宝……吗?」 她话音未落,男生凉凉的视线已经扫到,她一紧张,险些咬到舌头。 后排超短裙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左一个学长,右一个学长,当这在拍偶像剧啊?」 人群随之发出一阵窃笑。 顾奈整张脸炸红。 超短裙女跷着二郎腿不依不饶,半讥半讽装好心:「我说妹妹,你跟人借钱干嘛?是钱包被偷了,还是家里有冤情?」 顾奈摇摇头,傻傻辩称:「我手机没电了。」 吹破的口香糖在空气里发出响亮地「啪」一声。 超短裙女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笑容异常尖锐:「我倒是有充电宝……」 她话音婉转,点亮了顾奈眼中的火光后,又不负责任地将自己撇净:「可惜今天没带。」 顾奈愣了愣,五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 但。 「没关系……谢谢你……」 虽然不明白这个姐姐为什么要针对她,但她并没有生气。 顾奈看着男生沉默的侧脸,心里赞嘆着,感慨着,但是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开始检票了。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检票的乘务逐渐临近。 终于轮到这排。 「你的票呢?」 「我……」 乘务举着印章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有动作,靠在椅背上无语望天,似在感慨都什么居然还有蹭车的? 一车人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龟缩着不敢回应的顾奈涨红脸,「那个,我可以在这里……」 下车吗? 车子转弯。 随着惯性,顾奈失神地跌坐在仅有的空位上。 这次,男生眼明手快地抢走自己的书包,避免再次被坐塌的命运。 顾奈刚想道歉起来,一份重量突然在她腿上坠落,压住了她的膝盖。 男生眼神冷漠,从裤兜里摸出两张车票递给乘务。 不明所以的顾奈不安地想起身,却被男生没轻没重地按回位置,他眼神警告:「抱牢。」 「学……」长? 「闭嘴。」 「……」 乘务将盖过章的车票随手递给顾奈,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俩一会儿后,歪头走开了。 顾奈呆呆看着那两张车票好一会儿。 嘤,学长好兇。 第4章 尴尬借钱 大巴断断续续前行,偶有颠簸,但身边的男生却睡得十分安稳。 在经过一座巨大的庙宇后,大巴开始在山间田野穿行,空气逐渐变得清新。 晚稻秋收后露出奶咖色的地表,残存的稻根像鬃毛刷一般整齐排列,一直延伸到远方的群山脚下。 偶尔有一头牛,几只羊。 有点滑稽,又富有野趣。 顾奈支着头浅笑,虽然对此行的终点完全没主张,但于她来说,这种陌生和去所谓的温泉山庄并无差别。 紧张和新奇全部褪去后,她不再坐得笔直。 空调出风口对准她露在牛仔短裤外的腿使劲吹,吹得她仿佛血液都不会流动了。 她把书包放在大腿上挡风,虽然有点重,但好过吹出老寒腿。 之后,她开始肆无忌惮地观察身边这个叫纪修的男生。 学医的孩子没有一个的,他年年拿奖学金,付出的努力恐怕是别人的十倍百倍。 难怪对人没有好脸色。 犯困时遇上张口就借钱的「无赖」,任谁都会有脾气的吧。 好在,他睡着的样子不会令人那么害怕。 睫毛长长的。 跟小婴儿似的,散发着恰到好处的热气,引得顾奈忍不住想要靠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靠近,靠近,已经很近了,却总想更近一点…… 男生动了一下。顾奈屏住唿吸拉开距离,第三次帮他把蹭歪的耳机重新戴好。 他在听德沃夏克。 好巧,也是她喜欢的曲子。 座位间窄小的空间不足以令他的腿完全舒展,他需要不时调整姿势,才能让自己睡得不那么辛苦。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醒,看来真的很累呢。 书包有点沉,时间一久,压得顾奈两腿发麻。 她轻微地动了下,随着重心转移,包内发出一阵固体流动的声响。 顾奈好笑,难不成里面装了沙锤? 歪头看了男生一眼,又觉气馁。 他这样举校闻名的学神,恐怕ktv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尽管男生睡着了脸上也写着「别惹我」,但这并不能阻止顾奈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班车要开向天荒地老时,终点站却到了。 大巴缓缓驶入半新不旧的车站,仅剩的几名乘客提着行李鱼贯而出,很快人去车空。 乘务提着水桶拖布下了车,紧接着司机也拎着装浓茶的保温壶走了。 顾奈搓搓被空调吹得发冰的手臂,弯腰轻声叫醒男生:「学长,我们好像到了。」 男生没有醒。 顾奈抿唇,不敢再叫。 须臾。 傍晚残存的热气像长了脚一样缓缓爬上大巴,远处传来一道闷雷,大地随之震动。 男生犹如在生死线上挣扎的重症病人般,在勐烈的电击后胸膛一阵起伏,终于睁眼喘气。 顾奈吓了一跳,抱紧书包躲在一边。 男生顶开帽檐扩大视线,修长的手指挑开窗帘看了眼窗外。 见他准备起来,顾奈连忙抱着书包乖乖站到一边。 男生看也不看她一眼,越过她下了车。 顾奈呆了呆才追上去。 亦步亦趋地走出车站,发现周围不止一家超市,顾奈不禁眼前一亮。 耶,得救了! 但。 「学长,你书包不要啦?」 她光顾着高兴,没料腿长的男生已经走出老远。 男生回头看她:「你哪个班的?」 他怎么就变成她学长了? 顾奈勐地脚下剎车,与他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额,那个,我们同一个老师……」 「谁?」 顾奈唯唯诺诺地回答:「病理学的马老师。」 马老师总在课堂上提起她的这位得意门生,且从不吝啬溢美之辞。 作为校内论坛里的知名神秘客,所有人都以「我手里有一张纪修私照」为荣,就算他已离校去医院工作,论坛里依旧不时会有他的旧帖被人顶到首页。 顾奈见过他登台领奖的照片,也见过他在食堂排队的侧脸,加上马老师孜孜不倦的安利,以致她对他有种天然的好感。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脑子一热就想投靠他。 谁想到他是个六亲不认的呢? 「马老师?」纪修站在一片逆光中,神情状似思索回忆,「不记得了。」 「是马老师啊,马、唯、新,马老师!」 顾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大声强调试图挽回男生失去的记忆。 纪修一脸漠然,语气坦然:「这位马老师有必须让我记住的理由吗?」 顾奈塌下肩膀,暗气: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也就算了,犯不着连自己老师都假装不记得吧? 好吧,她承认这个傢伙很有骄傲的资本,大概在他的成长轨迹中,有不少女生为他写过情书,甚至在人迹罕至的深巷白墙用粉笔大力涂抹他的名字。 可他这种不屑一顾到底是本性如此,还是刻意地鄙视,顾奈就不得而知了。 要怎么解释他才肯相信,她只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 原本她要去的是另外一个车站。 还是算了,说了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行行行,既然人家说不认识,那就没话好说了。 趁早走人,省得碍眼。 暖黄的夕阳将男生坚毅的下颌线条柔化许多,但他的表情依然是高傲,冰冷,不屑的。 令人退避三舍。 「吶,书包还你。」顾奈没好气。 纪修双手抄兜,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 十秒后。 顾奈干巴巴地收回手,这人几个意思啊? 「喂,我要回学校了!」她大声宣告。 纪修指指她身后缓缓开出车站的大巴,好心提醒:「最后一班。」 顾奈大惊失色,拔腿就追。 没跑几步,她又折返,将手里书包往纪修怀里一塞,理直气壮地朝他伸手:「借我一百块!」 她想过了,就算马上找到地方给手机充电,等开机兑出现金,那班车恐怕早在五里地外了。 所以,还是现金管用。 「我没钱。」纪修说。 「骗人,你连书包都给买车票!」 男生的嘴角恶质地上扬,口气难得商量:「要不,你等我回家取?」 顾奈看看身后的大巴,「你家近吗?」 纪修想了想,慢吞吞地说:「也就,一公里吧。」 第5章 收留 当天最后一班大巴车带着它青色的尾气开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顾奈试图追了几步,最后还是向现实低了头,眼睁睁看着它越开越远,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中。 看她独自懊恼的样子,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好笑,纪修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即使她在失去理智后威胁他「你这么害我,我跟定你了」,他也只是挑挑眉无所谓地说:「随便你。」 远处又一阵雷声滚滚而来。 夕阳下水彩画一样的小镇突然染上中世纪的黑暗,低低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从西南方向而来。 如果顾奈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会知道马上去超市给手机充电,然后叫车离开这里才是她的上选。 可她这会儿已经被纪修逼得有点失心疯,直言不讳:「听见那道雷了吗?高个子最好小心点。」 纪修将书包塞回给她,语带不屑:「真到那时,我会不顾一切抱住离我最近的一个矮子。」 要死一起。 谁怕谁? 斗嘴都讨不着便宜,小矮子顾奈一脚踢开鞋边的石子。 大风至。 头顶老旧的gg牌被吹得猎猎作响,停在路边的自行车翻倒在地砸歪了车头,一条女士连衣裙不知从谁家的阳台随风飘坠。 地上的落叶和粉尘被风吹出流动的漩涡,走在前头的男生抬头看了眼天色,加快脚步。 帽子被风吹得有点压不住,纪修索性摘了,顺便等他的小跟班。 「如果我是你的病人,早死透了。」 没有嘲讽,不带讥诮,他的脸上只有一种平静。 顾奈啧啧称奇,这人怎么可以把难听的话讲得这么随意? 真是好本领! 紧赶慢赶,负重而行的顾奈终于在长上坡的尾端赶上他。 恰好碰上男生遇上熟人打招唿。 「纪修回来啦?」 纪修朝那人微微躬身,叫了一声某某姑姑。 姑姑前面带了对方的名字,可见这位姑姑并非近亲。 顾奈不知该怎么称唿,只好朝这位姑姑微鞠。 姑姑看她一眼,这女孩虽只穿了最寻常的t恤短裤,但依旧美丽得像个谎言。 好奇驱使姑姑向男生求证:「交女朋友啦?」 纪修瞥顾奈一眼,默不作声。 姑姑随即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笑容暧昧。 状况外的顾奈对这邻里乡亲间的应酬有着说不上来的不自在,心里别扭,只想快些离开。 于是,她此时流露的窘迫,就被误会成了别的意思。 姑姑笑眯眯地看着顾奈,眼角堆起一片皱纹:「瞧你脸红的,喜欢我家纪修有什么好害羞的?他生下来就是让女孩子喜欢的嘛。」 留下至理名言后,姑姑提着挎篮逆风而去。 顾奈呆若木鸡。 「他生下来就是让女孩子喜欢的嘛。」 嗤。 110c的熨斗平稳地滑过衬衫领口。 天空落下的第一滴太阳雨坠落在干燥的泥土被种子牢牢抓住。 炙热的恆星走向死亡最后变成一颗小小的白矮星。 女孩子们喜欢他,仿佛是一种令人愉悦的触感,一条自然界规律,一则天文学定理。 理直气壮到好像喜欢他却完全不用怕受到伤害似的。 刚走进社区大门,雨点就砸了下来。 唿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围蹲在沙坑里的孩子们尖叫着散开往各自的家跑去。 顾奈不客气地将男生的书包顶在头上遮雨,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男生家的玄关。 面前站着一位举着锅铲的老人家。 「哎呀,不是告诉过你会下雨,没带伞吗?」 纪修换上拖鞋,身形晃动间露出了身后的顾奈。 「这又是你从哪里捡来的?」 老人家的一个「又」字,侧面验证男生确实经常「捡到」什么人就是了。 纪修并不解释,只说:「雨停就让她走。」 然后进了浴室。 面对老人家审视的目光,顾奈连忙迎合着点头。 老人家想起自己灶上还有饭菜,瞪了一眼顾奈,暂不作盘问。 浴室里传来一阵水流声,很久也没见男生出来。 老人家再次来到玄关,见顾奈仍乖乖站在那儿,手上还提着她孙子的书包,一副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 除了漂亮以外,老人家觉得这女孩家教还算不错。 被盯了半天,回过神来的顾奈连忙甜笑着叫人:「奶奶。」 老人家的目光从她的手机上扫过,撇嘴道:「你手机不是没掉吗?那是钱包掉了?」 「呃……」 雨水顺着小腿线条流入鞋口,她的脚趾在微湿的鞋子里害羞蜷缩。 这叫她怎么回答? 难不成如实告诉老人家,她去错车站又身无分文,实在不得已才缠上她孙子的吗? 老人家只会觉得这个女孩子笨到不行吧? 琢磨了半天,顾奈避重就轻地回答:「不是的奶奶,我只是手机没电了……」 老人家明显不信,但考虑到屋外滔天的雨势,终是在犹疑后发了话:「自己换鞋进来吧,电充好赶紧叫家里人来接。」 说完迳自回了厨房。 顾奈愣了一下,遥遥道谢。 过了会儿,顾奈从鞋柜里选了一双女士拖鞋换上,轻手轻脚进了屋。 纪修洗完澡出来,正好看见顾奈在大量消耗他家的卫生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见他贸然出现,她做贼似的吓了一跳,小腿上沾着一片浸湿的纸屑。 纪修皱了一下眉,奶奶为了省钱又买那些廉价卫生纸了。 顾奈不知道男生为什么突然表情严肃,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头皮发紧。 但他并没说什么,转身打开抽屉,将备用充电器丢给她,拾起地板上的书包上了二楼。莫名其妙。 顾奈朝他背影吐舌,在墙角找到插座,将黑屏已久的手机连上。 充到手机自动开机,奶奶端着红烧鱼出来,朝楼上喊:「纪修,下来吃饭!」 奶奶准备了三副碗筷。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顾奈迫于男生的眼神压制,硬着头皮在餐桌前坐下。 用餐气氛安静到诡异。 奶奶既没问孙子最近的生活状况,也不向客人求证饭菜好不好吃。 顾奈试图说点什么,但又感到十分害怕,甚至觉得有些窒息。 像是为了打破这种沉默,在纪修即将空碗前,老人家突然给顾奈夹了一块肥美的鱼腹。 她大概不常有这样亲昵的举动,筷子刚落下没等顾奈反应就迅速收了回去。 顾奈呆了呆,找不到焦点的瞳仁,是不敢正常唿吸导致大脑缺氧的表现。 好半天,她才红着脸说了句「谢谢」,然后受宠若惊地将那块鱼肉吃掉。 第6章 要离开了 吃完饭,顾奈很自然地被叫进厨房帮忙洗碗。 她苦笑,这祖孙俩爱使唤人的性格倒是一脉相承。 洗到一半时,在客厅看新闻的男生喊她:「你手机在响。」 她估摸着是邵鸽,忙擦干净手出来。 「小鸽子!」久违的听见邵鸽的声音,她夸张地湿了眼眶。 「你这个傢伙怎么回事?怎么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没出事吧?」 「我手机没电了。」 邵鸽松了口气,转问道:「你在哪儿?我打隔壁寝室电话,她们说你没回去。」 顾奈偷觑沙发上的男生,放低声音:「雨太大了,我有点不敢坐车。」 邵鸽点点头,又问:「那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不用担心我,你们玩得开心点。」 「还说呢,我们刚到就开始下大雨,只好全窝在房间打牌看电视了。」 顾奈微笑:「我这边也在下。」 「那你怎么回去?要我让韩起云去接你吗?」 顾奈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挂了电话,她把行李箱密码发给邵鸽,让邵鸽把事前准备好的零食分给小伙伴们打发时间。 手机电量还没充满,她重新接上电源,然后乖乖回厨房帮奶奶洗碗。 这场大雨在一小时后终于停歇。 男生的邻居家搭了个简易雨棚,一旦下起雨来,就吵得不行。 客厅开着电视,播着男剑客和女侠们的爱恨情仇。 刀光剑影的特效声中,偶尔夹杂着清脆的哔啵碎裂声。 那是奶奶剥核桃的声音。 插播gg的间隙,顾奈面前这盆核桃肉的主人曾下过一次楼,见她仍在,面露「你怎么还不走」的诧异。 顾奈郁闷地想像,要不是窗外的雨声大到让人无法忽略,这个冷心肠的傢伙必然会将驱客之言说出口。 他进了厨房,稍后提着玻璃水壶出来,目不斜视地经过客厅,上了楼。 他奶奶则全心全意扑在电视剧上。 老式座钟本分地走着针,核桃碎壳逐渐堆满垃圾桶。 察觉雨棚突然安静下来,顾奈停了手,将木盘上的碎核桃肉拨到一处,然后才抽开竹椅走到窗边。 玻璃上凝着一片透亮的雨点,清凉的空气游蛇般从窗缝钻进来,凉凉地盘踞在她小臂上。 她不带任何惊喜地说:「奶奶,雨停了。」 奶奶掀起松弛的眼皮,视线掠过老花眼镜的上缘,声音因长时间沉默而有些滞涩,她问:「要走了?」 顾奈轻声回答:「嗯。」 「有人来接你吗?」 她摇摇头,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可以打车回去。谢谢您收留我避雨。」 虽然这位长辈既不和蔼慈祥,也不柔软贴心,反倒严厉得令人害怕,可她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让人可以放心去依赖。 大概是自己的亲祖母早逝的缘故,每每叫出「奶奶」这个陌生的称唿,顾奈的心脏都会被一阵电流击中,痒痒的。 「手机充好了?」 顾奈微笑,「嗯,好了。」 所以,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下次还来吗?」好像威胁。 顾奈警觉摆手:「不来了不来了。」 奶奶看她一眼,有些似是而非的惋惜:「来吧,不然没人帮我剥核桃。」 「诶?」 老人家狡黠地轻笑一声,復又轻斥道:「傻不傻啊你?」 顾奈傻了几秒,不知不觉红了脸。 她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也不明白,懵懵懂懂的。 将剥好的核桃肉存进密封罐,收拾好客厅,顾奈正式和老人家作别,准备离开。 路过楼梯口,她朝楼上喊道:「学长?」 没有动静。 「学长,雨停了,我要走了!」 依旧没有动静。 走到屋外,秋雨后冰水般的空气驱散脸颊莫名的燥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顾奈搓搓手臂,心里的复杂说不上来是因为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眼神难以回收。 男生家的庭院也像寻常人家那样种了一些蔬菜瓜果,角落的鸡舍里窝着两只咕咕叫的老母鸡。 桂花树下传来一阵虫鸣,隐隐有幽香传来。 去年爷爷的学生送给她一株银叶桂,因为是观赏品种,花朵很少也很小,香气虽然不错,但要比起来,她觉得桂花中还是金桂最香。 就好比眼前这株。 顾奈家也有一座庭院。 早些时候,弟弟在电话里告诉她今年院子里的海棠果大丰收,妈妈做的果酱塞满了一整面柜子,只好派他家家户户去分。 说来好笑,大四毕业的这个暑假,别的同学都在找工作,只有她一直关在家里干农活。 修剪玫瑰、採摘蔬果、除草施肥、早中晚三次浇水,两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当然,整个暑假她都浸泡在丰收的喜悦当中——吃不完的各色番茄堆满筐,现摘现吃的无花果缀满枝头,还有沉甸甸压弯枝条的红石榴馋得路人心发慌。 只要够勤快,地里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以至于开学前一天她还在赶着收穫六月播种的玉米。 等清除玉米地后,做好堆肥,然后种上洋葱、甜菜、芜菁和樱桃萝蔔,她才放心地准备行李去学校报导。 男生家的院子种了几株秋葵,这个时节已经长得一人多高,老到不能吃。 她之前在豇豆架子边上种了些红秋葵,吃起来口感更嫩爽,奶奶一定会很喜欢。 也许她该好好记住男生家的门牌,回头好将种子寄给奶奶。 也许?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是算了吧。 光是出现在这里已经是种打扰,「礼尚往来」恐怕更是唐突。 收拢整晚都在胡乱发散的旖念,顾奈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夜色里。 出了社区就是环镇路,沿线路灯偶有一两盏是坏的,好在走起来并不叫人害怕。 来往的车在清凉夜色中唿啸,并不因为路边行走的少女而稍有停留。 要趁天色更晚前回去,顾奈只好打电话给计程车公司。 接线员听完她目前的所在地,沉默了片刻,抱歉地告诉她,只能尝试帮她联繫距离最近的司机,且并不一定能成功。 「那就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顾奈继续往前走。 傍晚时虽然风沙迷眼,但不难发现这座小镇并非穷乡僻壤,反而建设得颇具规模。 像是每个汽车站周边都会配备超市,饭店和宾馆一样,这座小镇也不例外。 若是计程车不来,她至少还有住宿的地方。 但最好还是不要啦,她稍稍有些洁癖。 或许是脱离了男生那令人窒息的笼罩,来时那个长到令她体力不支的上坡,这会儿走起来却十分惬意。 夜风习习,她权当饭后散步了。 长坡下到一半,视线中出现一块硕大的霓虹招牌,宾馆的字样在夜色里闪烁,她停下来想了想,一鼓作气飞奔而去。 第7章 忍不住关心 又下雨了。 急雨犹如水柱一般沖刷着街道。 纪修被窗外的雨声吵醒,在床上坐了半晌,终于清醒。 此时距离顾奈离开他家已有半小时。 奶奶正在客厅关窗户,见孙子拎着一袋东西下楼,蹙眉问道:「这么晚你去哪儿?」 「给陈叔送药。」 奶奶挑眉,反问:「这么大的雨?明天送不行吗?」 纪修换好鞋,在墙上挑了一阵,最后选了一把长柄黑雨伞,打开家门,一言不发地走进雨里。 奶奶追他到门边,被外面的雨势吓了一跳,只好剎住脚朝外喊道:「人带回来你自己安排,我可不管!」 男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消失在雨幕中。 陈家早就收到通知纪修这周会回来,但没想到他会踏雨而来。 他来得突然,陈家也没准备,临时收拾了几样土产,非让他带回去。 乡间的邻里关系一向如此,纪修从不肯收药钱,对方就拿自己有的东西来抵偿。 实在推辞不过,纪修只好将东西收下,顺便搬出奶奶,说老人家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热情的陈家这才放他离开。 但他并没马上就回家。 丰沛的雨水已将长长的下坡变成一条河流,宾馆的霓虹招牌在浓稠的雨雾中模煳成一片古怪的红绿色。 纪修撑着硕大的黑伞在宾馆外站了一小会儿,并未进去。 风一吹,在屋檐下躲雨的顾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手指被刚泡好的热奶茶烫成粉红色,摩挲间有些粘手,她将指尖伸到屋檐下,接住落下的冰冷雨线。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她指缝逃离,落在地上,溅湿她的鞋尖。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今天过得好惨。 计程车公司迟迟没有联繫她也就算了,还被捲土重来的暴雨彻底拦住去路。 好在附近有家小超市还开着,可供她暂时避雨,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超市很小。 犹如奥利凡德的魔杖店,恨不得在每个角落都摆上商品,人转个身都困难,她哪好意思妨碍人家做生意,只好在外面待着等雨停。 奶茶喝到一半,手机推送了一条全市暴雨预警,紧接着顾奈明显感到雨势更大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细密的水珠一层一层覆上她的小腿,她往里躲了躲,将地上的纸箱挡得严严实实。 纸箱外壳上印着某某品牌鸡蛋的字样,里头没有鸡蛋,倒是窝着三只刚出生几天的小猫。 小傢伙们冻得直哆嗦,但超市老闆说猫不是他家的,他不管。 顾奈没办法,只好用报纸盖住纸箱,防止飞雨打湿它们。 「你们的妈妈呢,它怎么没在身边保护你们?」 奶猫尚不能睁眼,发出一阵微弱的叫声,算是回应。 顾奈微笑。 不管猫妈妈出于什么原因没能守护在它们身边,她的想法总是乐观的:「幸好,你们还有彼此。」 夜深了,雨依旧不停地下。 除了超市老闆的手机响了几次,根本没有顾客上门。 雨幕中,撑伞的纪修看见了那个站在孤灯下的少女。 她神情朦胧,安静中有种说不清的寂寞。 待人走近,顾奈终于看清男生的面目,来不及惊吓,怀里就被塞了两袋重物。 纪修收了伞,抖净雨水,双手抄兜走进超市。 超市老闆刚锁上收款机,见进来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不由眼前一亮:「纪修?」 男生回以招唿,顺便扫了眼货架。 再出来时,他手上多了两桶泡面。 「你再晚来一分钟我就关门了。」店老闆很是殷勤。 结了帐,纪修帮忙一起落下卷闸门。 店老闆撑开伞建议:「坐我车回去?」 停在不远处的双排座小货车闪了两下灯。 纪修扫了眼孤灯下的顾奈,婉拒:「不了,不顺路。」 顾奈提着两袋重物站在灯下,表情仍在诧异男生的出现。 店老闆顺着纪修的视线看去,敛起淡淡的笑容。 春光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镇上少说也住着四五千人,店老闆未必认识每一个,但他笃定顾奈是外面来的。 初时以为她只是来躲雨,但她似乎一点都不急着走,店老闆又猜她是不是在等男友。 一个多小时的揣摩下来,店老闆得出一个结论:八成是闹离家出走吧。 店老闆摇摇头,问纪修:「蹲这儿一晚上了,认识是哪家的吗?」 纪修没回答,沉声叫道:「顾奈。」 你过来。 他没有说后面三个字,但顾奈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顾奈磨磨蹭蹭地走到一高一矮叔侄二人面前。 店老闆呆了呆,勐地反应过来,突兀地干笑两声。 啊,懂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您好。」顾奈朝店老闆颔首,算是对他一晚上的照顾致谢。 「我说呢,我说呢。」店老闆挠挠头,笑得像尊弥勒佛。 笑毕,十分识时务钻进雨里:「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小货车缓缓消失在雨雾中,奶猫们在雨声里轻声吟叫。 纪修撑开黑伞,恶劣地踢了踢她的鞋边:「走吧。」 「去哪儿?」 「你说呢?」 顾奈站住不动。 纪修回眸,「愣着干嘛?」 明知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坚持表态:「我想去旅馆住。」 「你有证件吗?」 顾奈摇摇头,就因为没带证件, 她才会被宾馆前台拒之门外。 纪修发出一声冷笑,耐心耗尽,兀自走进雨里。 「喂,我们走了,猫猫们怎么办?」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饶是顾奈脾气再好,也被逼得在心里骂了句菩萨听了也皱眉的脏话。 像是听见了那句脏话似的,纪修去而復返,巨大的黑伞像片黑云,出现在顾奈头顶。 但他态度很坚决,今晚捡她一个回去就够了,猫不行。 顾奈看了眼纸箱里的猫猫们,踌躇片刻,只得向当地恶霸势力低头。 「走吧。」 她十分气馁。 嘆的不知是奶猫们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命运。 再度来到那个长到令人心生绝望的上坡,顾奈偷偷松了松被塑胶袋勒红的手掌,喘着粗气提议:「学长?」 「嗯。」应得很自然。 「我们要不要换一下?」 换他来提重物,她来撑伞。 但纪修拒绝地很干脆:「凭什么?」 「……」 顾奈气结,凭我是个女孩子啊。 然而不解风情的纪某人只是撑着伞迳自往前走。 顾奈抱着两袋土产追上去,试着商量:「要不我给你钱?」 土产真的太沉了……纪修回头,神色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头皮发麻,脖子直缩。 高大的男生犹如断崖坚壁,任凭海浪拍击,始终沉默。 顾奈咽了咽口水,「对不起」三个字酝酿在嘴边,只差子弹一样发射出去。 但纪修却说:「成交。」 …… 顾奈彻底哑火。 第8章 再次回来 一进玄关顾奈就蹬掉鞋子,一个箭步越过男生,光脚冲进洗手间,将水头开到最大。 三杯奶茶的威力实在不可小觑。 解决完人生大事出来,客厅亮着灯,纪修正裹着大毛巾在擦头髮。 听到动静的奶奶披着毛毯从房间出来,一点也不意外一小时前嚷嚷着要走的女学生这会儿又回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顾奈硬着头皮叫了声「奶奶」,心虚地低下头。 纪修将地上的塑胶袋提起放到桌上,对奶奶说:「陈叔给的。」 说完,转身去厨房烧水泡泡面。 奶奶的眼神犀利得叫人胆战,顾奈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怕奶奶赶她走,更怕奶奶说出一些女孩应该如何做女孩之类的话。 忐忑良久,奶奶却只是说:「还愣着干嘛?想感冒吗?还不快点去洗澡?」 老人家向来说一不二,没等顾奈反应,便接着发号施令道:「纪修,等会儿找件你妈妈的衣服给她穿!」 说完走人。 这对祖孙性格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 分明在做好事,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善良。 顾奈垫脚走进浴室,确认了三遍门锁,才捂着胸口,背靠门板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心跳快到诡异,唿吸短而急促。 镜子里的她被冷雨冻得面色发白,可耳垂却红得几乎滴血,她忙不迭捏住这两个「叛徒」,狠狠一掐。 于是,更红了。 为了方便奶奶独自生活,浴室里安装了一系列无障碍设施。 柜子里整齐摆放着一系列的洗漱用品,看着很像高档酒店。 洗髮水护髮素沐浴乳都是同一个牌子,绿方瓶,蓝方瓶,粉红方瓶。 未开封的牙膏、牙刷。 高档吹风机。 松软的白毛巾。 无火香薰的味道是英国梨和小苍兰。 顾奈拿起一把梳子,梳柄上用烫金印着主人名字的英文缩写。 她在姐姐的梳妆檯上见过这个牌子,不便宜。 这个浴室一点也不像是个老太太的浴室,如此时髦的品位,理当还有一位气质超群的女主人才是。 这个澡,顾奈洗得有些久。 光是犹豫要不要用男生同款洗髮水她就花了五分钟。 沐浴露也是。 直到热水将皮肤烫成鲜荷一样的粉红色,她才感到心底的寒凉终于被驱散。 淅沥的水声持续了很久才停。 换气扇唿唿作响,浴室的热气逐渐被抽空,她擦去瀰漫在镜子上的水汽,露出那个红扑扑的自己。 笃笃。 「谁?」 「你在里面生小孩吗?」纪修隔着门冷冷问。 「才没有!」 「洗那么久,等会儿出来结一下水电费。」 顾奈气笑:「你走开啦,我要吹头髮。」 磨砂玻璃上模煳的黑影一晃,语气平静:「衣服放外面了,自己拿。」 「哦。」 黑影徐徐淡去。 顾奈拧开水龙头,连浇了三遍凉水,脸上娇滴滴的粉红色才褪去一些。 洗手台边摆着脏衣篓,里头扔着几件男生的衣服。 她打开一条门缝取走换洗衣物,试着问外头:「可以用你家洗衣机吗?」 「交钱就行。」 「……」 顾奈嘆气。 行吧,你开心就好。 等她把头髮吹干,浴室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滚筒里的衣物裹挟着丰富的泡沫绞缠在一起。 那是她和他的衣物。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莫名又红了脸。 笃笃。 「什么事?!」 「你上楼睡我爸妈的房间。」 「……哦,好。」 等磨砂玻璃上的人影走开,顾奈在浴室里又磨蹭了一会儿。 临出门前,又穿上了浴袍,扎紧腰带好让自己感觉安全。 客厅亮着灯,餐桌上的泡面已经不再冒热气,空气里瀰漫着一股速食品专有的调料味儿。 顾奈关了大灯,踮着脚尖上了楼。 楼道的墙一半雪白,一半米黄,墙角堆着塑料布和刷墙滚筒,看起来明天还有一天工期的样子。 晚间剥核桃的时候奶奶提过一嘴,男生这次回来是专门查看装修进度的。 要不然他平时工作这么忙,奶奶也捨不得让他牺牲休息时间专程跑一趟。 二楼有两间卧室,一间大门紧闭,另一间大门敞开,里头亮着灯。 不用说她也知道今晚该睡哪间了。 男生父母的房间宽敞明亮,装修风格有些老派,双人床豪华中透着点年代感。 为了防尘,有些家具蒙着白布。 床铺很高。 床垫很软。 床单,是新换的。 挨着边沿坐下的瞬间,顾奈不由自主地蜷起脚趾,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说不清的羞耻令她有种立即打电话让家里派人来接她的冲动,但同时她又十分好奇在外留宿的经歷。 手机显示当下时间是23:35。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即将暗去时,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忽然想给邵鸽打个电话。 电话拨出去好一会儿,邵鸽始终没有接。 想想也是,已经这么晚了,小鸽子大概已经玩累睡着了。 顾奈认命地爬上这张于她来说奢气过重的大床,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管它呢。 来都来了。 隔壁传来尖叫时,纪修刚挂了妈妈的电话。 紧接着就是他的房门被敲响。 纪修不得已起床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赤足少女。 大抵是从床上直接跳下来的,她的足弓因惊恐而紧绷,十个圆润的脚趾抓着地面,趾尖泛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纪修皱眉看她,她略带哭腔解释:「那个房间,好像有『脏东西』……」 语气因毫无根据的猜测显得十分虚弱。 但纪修冷冷地说:「不可能。」 虽然是乡下的老房子,但奶奶一向注重防鼠患。 见他不信,顾奈只好强调:「都从我脸上爬过去了!至少有那么大一个!」 原来不是老鼠。 「你说蟑螂吗?」 那就更没可能了,他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几年,从没见过蟑螂。 顾奈眼神犹疑,因为关着灯,其实她也不确定那个诡异的生物究竟是什么。 纪修双手抱胸,冷静得不像是头一回碰上这么滑稽的事。 他一副看穿她的小把戏的神情,凉凉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顾奈下意识瞄了眼他的房间,可纪修不带一点温度的视线,让她直打退堂鼓。 看穿她打什么主意,纪修毅然决然地转身拒绝:「你想都不要想。」 顾奈追上前解释:「你别不信啊!是真的!我一关灯它就跑出来了!我们换房间!」 纪修关上房门:「你想得美。」 顾奈半个身子探进门内:「你不是不相信我说的吗?既然这样,你去睡那间又有什么关系?」 男生没好气道:「我认床。」 「我给你钱!」顾奈想也没想道,「一百块够不够?」 「???」 挨了一记眼刀的顾奈缩缩脖子,復又大着胆子要挟:「不换吗?那我回学校就告诉大家学长你怕蟑螂!」 纪修腮帮一动,还未真的上前将她捉拿,就见对方逃窜时一头撞上了新粉刷的南墙,继而发出一声惨叫。 冲劲太大,她光洁的额头甚至留下了一个粉白的印子。 蠢透了。 就凭她绿豆大的胆子,她也敢挑衅他? 奶奶披着外套站在楼梯口打了个哈欠,声音如一缕呛人的烟般直往上飘:「你们两个!一晚上就没消停过,是要打仗吗?」 第9章 鸠占鹊巢 「奶奶,我房间有『脏东西』!」 顾奈揉揉脑门上的包,第一时间告状。 或许是过于害怕,她连回房间拿拖鞋都不敢。 「所以你就跑到我孙子房间里去了?」 「奶奶!」 顾奈委屈巴巴地趴在楼梯栏杆上,疼得眼冒金星。 「奶奶,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老人家没理她,只问:「你说屋里有什么?」 「有蟑螂……」顾奈不确定地小声嘀咕。 奶奶没好气,「它能吃了你啊?」 是不会,可是很噁心啊! 「奶奶,我去客厅睡吧。」 「你是客人怎么能睡沙发?」 「那让您大孙子睡沙发,我睡他房间?」 奶奶反问:「你也好意思?」 顾奈看了眼身后的凶神恶煞,咬住下唇,我好意思啊,很好意思。 但奶奶说了:「不许娇气,早点睡,明天给我走人!」 不多时,楼下传来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求助无果,顾奈再度看向纪修,并在对方关上房门前钻进了他房间。 先到先得,她不由分说掀开床单钻进被窝,并得意地朝他做鬼脸吐舌。 她哪里知道,纪修完全不憷她,房间是他的,床也是他的,他哪里会怕她呢? 「喂!你怎么进来了!」 顾奈滚到床另一边质问。 纪修冷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也是哦。 不过,她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鸠占鹊巢礼义廉耻,大着胆子隔着被子搡他:「你去隔壁睡啦!」 纪修懒得理她,定力十足。 这种时候,就要比谁脸皮更厚了。 人嘛,既然食五谷杂粮,就有屁股决定脑袋的时候,顾奈也不例外。 她手一上来就钻进了纪修睡衣下摆,一把捏住了他的腰肉。 除了远在英国的堂姐,顾奈上头还有一个堂哥。 顾奈年少失母,父亲忙于工作,她有一半时间与姐姐长大,一半时间与哥哥生活,与堂兄堂姐的感情很啊亲厚。 对付赖床不起的哥哥,顾奈很有心得。 但纪修俨然是和她哥哥完全不同的物种。 哥哥这几年犯懒不肯运动健身,腰间已然生了懒肉,每当他赖床不起,顾奈伸手那么一抓就能抓到一把。 但纪修不同,纪修腰上没有一丝肥肉。 …… 场面有点尴尬,顾奈讪讪地想收回手。 但纪修没让。 纪修一把制住那只胡来的手,回首瞪视:「你要床,还是要脸?」 「我要床。」顾奈认真。 反正她坚决不和神出鬼没的「脏东西」共处一室,那还不如杀了她。 纪修一脸不可置信,为小看她了自我反省三秒。 本来换个房间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她非要表现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他突然就不想谦让了。 他想了想,关掉灯说:「行吧。」 说着撒开她的手,背对顾奈拉上被子裹住自己。 这下轮到顾奈傻了。 她干巴巴地收回手,双手抱胸看着侧躺着的男生蝴蝶骨像清晰的山嵴一样沉缓地起伏。 客厅里的西洋钟一阵磕哒磕哒,然后敲了一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一点了。 顾奈那颗不肯睡的脑袋突然冒出一句诗词。 「隔岸垂杨青到地,乱萤飞又止。」 有一年,姐姐带她去日本旅行,她们因为贪玩错过了返程的末班车。 姐姐一向很有主见,不慌不忙拿出睡袋,就地扎营。 夜晚湿润黑沉,树林深处总传来窸窣声,时近时远。也许是树叶在空中接触,也许是小动物在刨食。 她在山野之中静静地害怕着,每隔十分钟她就要叫一次姐姐的名字,好确认姐姐的位置。 姐姐的耐心非比寻常,纵使困得不行,依然不胜其烦地回应着。 无人添柴的篝火早早熄了,到了后半夜,姐妹俩都被冻醒,索性挨在一起瞧星星。 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顾奈突然就开始想念妈妈,但她一向克制,只允许自己想一小会儿,再多她就得哭了。 她是那种眼泪很多的孩子,典型的双鱼座,一个以多愁善感、情绪丰富着称的水象星座。 为了转移注意力,顾奈问:「姐,你对阿越是什么感觉?」 阿越是姐姐的未婚夫,两人从到未婚夫妻,一路走来人人称羡,是对公认的璧人。 从「阿越哥哥」改口叫「姐夫」,顾奈没有丝毫滞涩迟疑。 她甚至以为,这世上除了阿越,没人配得上她姐姐。 除了姐姐,也没人配得上阿越。 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阿越仓促离世,什么话也没留给姐姐。 虽然嘴上不说,但顾奈知道,姐姐心里的伤口如深渊。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那晚,姐姐睡眼惺忪,碎发在头顶四处支棱着,不修边幅,却有北极星般璀璨。 姐姐想了想,说了句日文。 顾奈日语太差没听懂。 姐姐只好写在纸上—— 隔岸垂杨青到地,乱萤飞又止。 对岸的垂杨碧绿,是春天,是夏天,是一年四季。 而你就像一只萤火虫,只想在它的枝条间自在飞舞。 回国后顾奈特意查了诗词释义,看完后心情有些复杂:姐姐尽爱诓我这个傻的,书上说的可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那时年纪小,即使是身边人的「喜欢」和「情深」,顾奈依然看不懂。 此时此刻,她却突然懂了。 她想,她需要一点音乐,或者一点声音。 「学长,你睡了吗?」 回答她的是凝固的沉默。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今晚实在冒昧,对不起。」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在更好的场合和他相识,或者干脆不要认识。 但这已经不可能了,今晚的一切都又坏又难堪,她张牙舞爪得像另外一个人。 换回平躺的姿势,她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顾奈,是我的名字。」 尽管晚饭时奶奶问过她的名字,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正式介绍一下自己。 「小鸽子说,每叫一次我的名字,就像和全世界道一次晚安。」 邵鸽觉得很浪漫,所以她坦承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她,打定主意要和她做朋友。 小鸽子真是个又勇敢,又可爱的女孩子呀。 顾奈兀自笑了一下,接着自言自语。 「good night,顾奈,我也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学长你喜欢我的名字吗?」 …… 「学长的名字其实,也很好听呢。」 纪、修。纪修。 顾、奈。顾奈。 …… 「怎么办呢,我好像有点喜欢学长你呀。」 …… 背对她的男生一动不动侧躺着,像是不感兴趣,又像是真的睡着了。 她无所谓地笑笑,做了个深唿吸,吹走那根触得她眼皮痒痒的刘海。 又过了一会儿。 「学长,你可以把灯打开吗?我好像,还是会有点怕。」 啪。 灯亮了,光线洒满整个房间。 顾奈被明烈的光刺得呆了下,身边的男生依旧没有发声,只是缓缓将手收回被单里。 「谢谢你哦学长。」 纪修无言,唿吸缓和。 这让顾奈觉得他们之间的情感是节制的,绝不会有大喜大悲。 因为不管你多热烈,他都不会回应你。 他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顾奈翻身背对他,长嘆一声。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忽然再次渐大,很好地掩盖了她的心跳声。 她是刚刚准备打车离开春光镇时才想起来,计程车是可以下车后再付费的。 她并不需要问他借钱打车,完全没必要赖在大巴上丢人现眼。 当时的顾奈只是急昏了头,所以才没想起来这个细节,她绝对没有故意纠缠他。 她敢对天发誓。 那么,为什么会想不到直接打车回学校,却选择求助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她在猫窝边思考了很久,最终得出一个令她匪夷所思的结论—— 她喜欢他。 很喜欢。 第10章 学霸可能更会 等身边人的唿吸逐渐变得匀长,纪修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 木质楼梯又老又窄,每踩一脚都会发出声音。 因为不安全,很久以前奶奶就被他禁止上二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灌下半瓶冰水纪修回到楼上,去父母房间拿了顾奈穿的拖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见她双脚露在被子外,蜷缩在床沿,他放下拖鞋,抽了两张湿巾替她把脚擦干净,然后小心放回被子里。 顾奈舒服地嘆气,全程没醒。 钻进还温热的被窝,纪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雨后的秋夜最助眠,藏匿于织物里的温暖比金子更珍贵。 他一向少眠,平素睡眠时长一般在四小时左右,同事都夸他能熬夜,天生适合当医生。 今天他已在车上睡了两小时,晚饭后又睡了两小时。 每天四小时的睡眠时间已达成,此刻的纪修无所事事,在刷了一会儿手机后,他无聊到开始看顾奈睡觉。 值得一提的是,这女孩睡相很好。 像是从小有人调教一样,安分中透着一股可人的乖劲。 顾奈不是第一个躺在他床上的女生。 刘真真从来不客气,每次来玩都像狗一样非得在他床上滚一圈,将他整张床染上她的气息才甘心。 但顾奈不一样,她有她的「不得已」。 这个女生从小被人呵护,极少受到伤害和冲击,被大量的爱包裹长到这个年纪,依旧保持一副天真的心性,导致她很容易相信别人。 相信她面前的学长是个会借钱给她的好人,所以上了大巴。 相信春光镇没有坏人,所以一直在那盏孤灯下等雨停。 相信他是正人君子,所以敢跑到他房间来…… 纪修虽不做坏事,但也绝非好心。 连拐带骗地把她带到春光镇,就没安什么好心。 恶劣的他很想给这个漂亮姑娘一个小小的教训。 这个念头产生后,一整晚他都在想,她什么时候才会哭出来。 可惜她就这么心无杂念地睡着了。 在他的床上。 纪修支着脑袋侧躺看她,这女孩的五官和她的人一样「乖」。 一双眼睛总是水水的,委屈的时候十分楚楚可怜。 眉毛疏淡细长,瞧着没什么脾气。 皮肤也很好,大抵从没在上课时偷拿镜子挤过痘痘。 因为爱笑,嘴角总是保持上翘。 但睡着的时候不这样。 看来,还是个会在人前收起心事的女孩。 卧室开着床头灯,顾奈虽然睡着了,但也并非完全无知无觉。 至少感官在告诉她,光线会随着某人的姿势变换而有变化。 在她敛起气息开始装睡的瞬间,纪修已经发现她醒了。 他猜,她正在思考以何种方式睁眼,还是继续装睡直到他的凝视作罢。 但纪修没想放她一马。 「醒了?」他问。 顾奈嘤咛一声,翻身背对他。 演技之拙劣,叫纪修都懒得揭穿她。 就在她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时,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就如不久前她嚣张地掐他腰肉那样,这回她是被掐的那个。 不同的是,她的腰上有肉。 察觉到她瞬间紧绷,纪修发出一记轻笑,哑着嗓子问:「怕了?」 顾奈屏住唿吸,想不通他意欲何为,嘴硬道:「怕你吗?那可没有。」 她甚至转过身来面对他。 只是刚转过来她就后悔了。 因为纪修的英俊是一种犀利,像高手挥出的飞镖,正中人心房。 但凡长得眼睛的生物,都不会质疑他这过人之处。 顾奈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双目睁圆,勇敢中透着挑衅,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怯。 纪修将一切变化看在眼里,尽管毫无睡意,但声音依旧染上了深夜属性,变得魅惑而勾人。 「你想接吻吗?」 现在……吗? 顾奈震惊地看着他,一瞬不瞬,生怕是自己出现幻听。 纪修了解她就如同了解自己那样,他丝毫不为自己那个跌破人眼镜的提议感到羞耻,反而嚣张地补充:「和我。」 虽是建议性的话,却不容拒绝。 毫无疑问,顾奈没有接过吻。 她非但没有相关经验,光是面对这个提议就已经大脑冻结了。 然而纪修就像勾魂使者那样,在她发怔期间,加重了这个建议的诱惑性。 「或许感觉不会很好,因为我也是第一次。」 他看着她,眼底仿佛有星辰。 几乎是没有迟疑的,顾奈抬起上身在他嘴唇上飞快地啄了一记,然后龟缩回原位。 勇气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 如果不是嫌太没骨气,她还会缩进被子里当鸵鸟。 纪修被她的所作所为罕见地愣了一下,三秒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叫接吻吗?」他耻笑。 「怎么不算?」她据理力争。 顾奈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她隐隐觉得这是不对的,但她没有力量去抵抗这份温柔的侵袭。 他事先预告过,这个吻可能不会感觉很好。 他骗人。 他根本就很会! 就像十几年来口袋里都藏着一个迷你顾奈一等有空就拿出来练习一样,他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想法和需求! 他的「照顾」,来自方方面面。 女生寝室熄灯后会聊的话题,基本不是八卦就是明天吃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有一次舍友小章说起她的高中男同学,平时文文静静的一人,学习也很好,谁知大学才三个月就和女朋友搬出去同居了。 小章是復读生,同届的同学都比她提早体验到了自由的大学生活,诸多小道消息传进高復班教室,总叫性格保守的她感到匪夷所思。 但邵鸽听完后不屑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有些学霸可能更会。」 学霸可能更会。 的确。 顾奈眼前这位学霸,第一次亲她就直接把她从不会教到很会,甚至举一反三…… 顾奈的唿吸逐渐急促起来,意识飘忽,双手来到纪修颈间胡乱搜寻着什么。 也许是她薄弱的意志力,也许是他对她酝酿的丁点儿爱意。 大概是身高的缘故,他习惯了垂着眼皮俯视看人。 犹如一尊高居庙堂之上高傲而慈悲的神佛,悲悯,又不屑。 可一旦这高傲的表情沾染情慾,他反倒更像个稚气的孩子,因为没从大人那里讨到好处而暗自赌气。 令人看了忍不住就想哄哄他,哄到他开心为止。 顾奈抵在他胸前的双手明显不如之前强硬,甚至小心翼翼求证:「你,生气了吗?」 他侧过头,双手从她身上离开,捉开她的手臂,霸道地按在枕头上,孩子气地埋在她颈窝里深唿吸。 「没有。」 没有生气。 他只是生平头一回在与不堪一击的意志力做斗争,他不想输。 但欲望迫切。 就像一个孩子站在新煳好窗户纸的门前一样,蠢蠢欲动的手指,总是想要搞破坏。 顾奈不是很懂他的立场和迟疑,她只知道他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老实说,她并不讨厌他的触碰。 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人突然愿意靠近,任谁都会忍不住受宠若惊。 更何况,顾奈自觉喜欢他。 和「见过照片就芳心暗许」的男生同床共枕,就像是圣诞节许的愿被实现一样。 就算理智告诉她这不对那不对,但情感上她已经完全倾向了他。 她喜欢他的吻。 很喜欢很喜欢,超喜欢! 「纪修?」 埋在她发间的大男生「嗯」了一声。 顾奈试着收回枕边的手,翻身坐到他腰上,伏低上半身,侧脸贴在胸前。 「我重吗?」 纪修双臂环紧她,带着她一块往枕头上靠。 松软的床垫因为剧烈的动作,像海浪一样起伏着。 他调整好令双方都舒服的姿势,自己靠在床头,任由她坐在腰间,窝在他怀里害羞。 身上的温热和重量让他突然想起念高中时抱过一次老师的女儿。 小女孩五岁大,幼稚园放学后被父亲送到学校等她妈妈下班。 纪修提早交了试卷离开考场,被老师叫住帮忙看小孩。 他并不懂如何跟小孩相处,但小女孩要他抱抱,他就抱了。 小女孩肉乎乎的小胳膊圈着他的脖子,枕在他肩膀上窃笑,像是占到了什么便宜一样。 老师监考结束要带她回家,她还不肯:「哥哥也回家吗?回我家好吗?」 真是人小鬼大。 眼下抱着顾奈,他奇异地对她产生一种介乎女儿和女人之间的错觉。 「又纯又欲」这个词,恐怕就是在说她吧。 顾奈窝趴在他怀里画圈圈,「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这个问题盘踞在她脑海一整晚,本不该问,但现在都亲过了,好像又可以问一问了。 她的头髮,身体,带着他熟悉的香味,抱着她,就像埋进一块巨大的香草奶油蛋糕里。 足以令人幸福到昏头。 纪修勉强抓回分散的注意力,回答她:「你走不了。」 因为他了解春光镇。 一想到他或许也有一点点喜欢她才会冒雨去找她的可能,又觉得在这种气氛下不必和他顶嘴。 「所以,你其实是有在担心我的,是吗?」 这个问题纪修没法回答她。 只要开口,他就输了。 他不会允许这个傻瓜从此以后就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的。 他是谁? 他是纪修。 虽然知道他性格如此,但顾奈还是有被他的沉默打击到。 承认关心她在意她会死吗? 「我喜欢你,纪修。」 她的眼里星星点点,水光潋滟。 纪修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 她的一句喜欢,就犹如皮具上的金色烫文,亦如信封上的红色封蜡,是一个专属符号,也是一个秘密的守护。 纪修看了她许久,终是嘆息一声。 「我知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 第11章 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顾奈醒来时,窗外天刚亮。 怀里的人只动了一下,纪修已经有所察觉。 胳膊被枕得有点发麻,他索性圈住她的腰肢,抱着她换了一个方向。 她不舒服地哼哼,身后人凑过来亲亲她,问:「怎么了?」 顾奈哑着嗓子呢喃:「你压到我头髮了。」 纪修低头查看,撑起上身,将她丝滑的头髮一缕一缕整理整齐别在她的耳后。 他拉上被子盖住两人,问她:「好点了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唔……」 纪修摩挲着她的腰,抱着她闭上眼睛。 手机不在身边,他没法确认现在几点。 但粉刷工作还没做完,工人迟早会上门。 还有就是,一向少觉的奶奶…… 他抱着顾奈躺到窗外的鸟叫越来越热闹,想起昨晚把她吓得哇哇乱叫的「脏东西」,不由嘴角上扬。 笑完了,才决定起来。 「你去哪儿?」 顾奈没动,但双腿却缠着他下半身。 纪修侧身半撑着,垂着眼睫看她睡颜:「不去哪儿。」 预感到他要走的顾奈打起精神睁开眼皮,扭过脸,蹙眉央求:「你不要走。」 纪修垂着脑袋,手指整理她的头髮,声音低哑:「我不走,就在家里。」 但有些事,即便奶奶心里有数,也还是要做做表面功夫。 毕竟,她是女孩子,声誉和风评会对她很重要。 顾奈不依。 她虽然脑子一热跑到他房间,但心里并不知道怎么处理醒来之后的事。 挨打也好,挨骂也好,她只希望他在身边陪着她。 陪着她就好。 看出她的依恋,纪修长舒一气,俯身亲亲她的肩头,再度躺下将她圈进怀里。 顾奈在他怀里蹭蹭,在他臂弯里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再度闭上眼。 像个天使。 适可而止。 他看着她的睡颜,告诫自己。 顾奈是被渴醒的,她强行逼迫自己起来,结果人才下地,眼前一黑,就摔在了地板上。 起不来了。 纪修推门进来,见她穿着不合身的t恤披头散髮地伏在地上,快步上前将她抱回床上。 床头早就准备好了糖水,虽已凉透,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餵她喝下半杯,他拿开水杯,低声问:「有好点吗?」 卧室拉着半透光的纱帘,但顾奈还是觉得刺眼。 她揉揉眼皮,捉住他的手腕,就着水杯,还要喝糖水。 等她将杯子喝到见空,纪修拿走水杯。 那杯糖水起了效果,将黑幕徐徐驱散,露出这24小时内发生的一切事实。 迟来的害羞这才涌上心间,顾奈尖叫一声,拉过被子蒙住自己。 誓要做鸵鸟人。 纪修嗤笑,嘆了口气,缓缓起身,带上门下楼。 这次回来,他原本要待到明天下午,但是刚刚医院来了电话,有个北京来的专家会在他们医院做一台眼角膜移植手术,他必须今晚回去做准备。 每次他回来,奶奶都会收拾出一大堆吃的用的让他带回去。 就他走开的一小会儿,客厅已经装好了两大包。 见他下楼,奶奶停下来歇了口气,问道:「她醒了?」 外头工人刷墙那么吵都没吵醒她,要不是怕孩子羞,她这把老骨头早就冲上楼去查看了。 「嗯。」 总算醒了。 她要是还不醒,奶奶就要拿鸡毛掸子打他了。 奶奶点点头,喃喃自语:「还活着就好。」 纪修:「……」 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下楼,甫一现身,顾奈就被奶奶拉走餵了一碗汤。 刚擦完嘴,奶奶又舀了一碗八珍给她。 顾奈低头用勺子拨拨,两头鲍鱼,三根海参,另外还有黄芪红枣一系列滋补品。 「别光看,吃啊,我煲了一上午的。」奶奶在旁催促。 顾奈脸红得像颗番茄,勉强迎上奶奶的视线,哼唧:「太多了啦,奶奶。」 「哪里多了,我那还有一大锅呢。」 顾奈很犯难,精緻的瓷勺子舀起一条海参,送进嘴里。 奶奶又哄她:「吶,鸡肉吃不吃?我给你手撕,拌个黄瓜凉菜怎么样?」 说完也不等顾奈回话,麻利地起身去厨房忙活去了。 顾奈看着餐桌对面低头进食的纪修,摸摸滚烫的脸,支支吾吾地说:「奶奶她,是不是知道了?」 纪修「嗯」了一声。 顾奈呆住。 厨房这时传来泄愤式的拍「黄瓜」的声音。 纪修扶额,奶奶也真是的,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奶奶会怎么想她? 会不会觉得她不是什么好女孩? 可是,她是好女孩儿呀。 她从小到大都听话,唯一出格的,也就是抑制不住地去喜欢了一个原本不可能的人…… 心情像是被热夹板烫过的头髮那样,不由自主捲曲起来。 再看纪修,他一副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地吃着八珍,一边腮帮自然鼓起。 他怎么能这么镇定? 奶奶拌好椒麻鸡丝端出来,刚放下盘子就发现顾奈别过头去抹眼泪。 「纪修!」 被点名的纪修缓缓抬头。 奶奶叉腰发难:「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尽管纪修脸上写着「我哪有」,但奶奶才不管。 老人家上前就拧住了他的耳朵,将人拎进了她卧室。 顾奈擦干眼泪追过去:「奶奶,他没欺负我啦!」 奶奶才不听,孙子是她的,她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你不要说了,他是我一手养大的,什么德性我能不知道吗?」说着就拿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狠狠往纪修背上招唿。 纪修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任打任骂,不还嘴,不申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认命得很。 「奶奶!」顾奈红着眼站在门口,哭哭啼啼的,也不敢上去劝。 因为纪修在用眼神命令她,不准过去。 「呜呜,奶奶,你不要打他了,不要打了好不好?」 奶奶是真狠,也真捨得。 足足抽了二十多下,没有一下放水,散落的鸡毛飞了一地。 但到底上了年纪,见顾奈在边上哭得梨花带雨,老人家撒手丢开鸡毛掸子,累的唿哧唿哧喘气。 可她一见孙子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不觉得解气,索性直接上手招唿,边打边教训:「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欺负人家女孩子!」 纪修拧眉忍着剧痛,倔强地一声不吭。 顾奈从小生长在兄友弟恭的和睦氛围里,一家子体面人,和和气气的,家里连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更从未因为什么红过脸。 一场「家暴」活生生发生在眼前,可把她这只小羊犊吓得不轻。 「奶奶,你别打他了,他没欺负我……」 她哭,只是因为多愁善感,和眼泪的不自觉。 第一滴眼泪滑过脸颊时,纪修只是平静地在喝一碗八珍而已。 他没有错,错的是太爱胡思乱想,忍受不了丁点儿委屈的她。 奶奶扭头瞅了她半晌,见她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撇撇嘴,不自然地过来哄她。 「好了好了,我不打他了。」一个硬心肠的人从没和娇气包相处过,连安慰人也不会,只是僵硬地摸摸顾奈光滑的头髮。 顾奈软软地抱住她,呜呜地哭着:「奶奶,不要打他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的……是我不好……呜呜,奶奶你不要打他了好不好?……很疼的……」 奶奶拍拍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背,叠声劝:「好了好了,不哭了,你乖,我不打他了。」 说完,又兇巴巴地喊人:「兔崽子,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起来把人带走?」 纪修看着这齣闹剧,内心一阵无语。 他咬牙忍着疼,缓缓起身。 奶奶忙不迭推开顾奈塞进他怀里,摸摸自己被泪打湿的衣衫,一脸的不自在。 纪修把小哭包搂进怀里,「行了,没事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奶奶的气也会消的,无需他多言。 倒是她,真是个能哭的。 舒服也哭,痛也哭,委屈更要哭。 现在还替他哭。 顾奈搂着他的腰,抬起一双泪眼,哽咽着问他:「你不疼吗?」 当然疼,奶奶是来真的。 纪修嘴角抽搐一记,深唿吸,闭眼缓和须臾,才摇头说;「不疼。」 嘴硬。 他额头都冒汗了! 顾奈扶他去餐桌,拉开椅子让他坐下,掀开他宽松的t恤察看。 宽阔的背遍布红痕,一道一道交错,像被施了酷刑。 顾奈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没忍住,眼泪又涌了出来。 滚烫的泪滴砸在纪修手背,他嘆了口气,抽了面纸给她擦脸。 他不是那种很有耐心的人,从前念书时,班上总有女生过来请教他问题,说了两遍对方还不会,他就再也不说话了。 有些女生伤了自尊心也会哭,但他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顾奈有什么不一样吗? 一样是哭,为什么会促使他做出这么多肉麻的举动? 纪修来不及想这么多,他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坐下,背上火辣的剧痛密集袭来,忍耐全从短促的唿吸中泄露。 顾奈坐在他腿上,摸摸他发白的脸,嘴巴张张,却什么也没说。 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温柔问道:「这样有没有好点?」 纪修没有回话,只是将她圈得更紧。 两人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纪修终于适应了那种痛,咳嗽了一记,青着脸睁开眸。 她穿着来时的衣服,但下身却穿着一条属于他妈妈的牛仔裤。 他母亲没有顾奈高,正常的裤子穿在她身上,变成了九分裤。 他不由轻笑一声,「裤子很适合你。」 顾奈停住抚摸他后脑勺的手,尴尬地吞吞口水:「我饿了,我去吃东西。」 纪修一把圈住她,不放她走。 「坐这里吃。」 第12章 招人喜欢 他分开一条腿,将她夹在自己两条大长腿中间,以防她逃跑挣扎。 顾奈怔忡,看他的眼神仿佛在问:你认真的吗? 纪修也不看她,长臂勾到对面那碗她喝过的八珍,又从陶罐里舀了两勺热汤,补齐碗口,推到顾奈面前:「吃吧,等会儿我们坐车走。」 顾奈「哦」了一声,像是怕奶奶性子一急又要打他一样,乖乖拿起勺子喝汤。 吃完赶快逃! 她把虾仁红枣和海参吃了个精光,又就着爽滑的米线卖力吃了半盘椒麻鸡丝后,狠狠地打了个饱嗝。 她把碗底一亮,展露动人笑颜:「我吃饱了!」 说不上来的,她这股子乖劲,要有多招人,就有多招人。 纪修亲亲她油亮的嘴角,瞄了眼碗底那两头鲍鱼,柔声问:「不喜欢?」 她摇摇头,嘴里还含着一颗煮得很烂的红枣。她钩住纪修脖子,瞄了眼奶奶卧室方向,小声耳语:「我咬不动。」 干鲍要提前泡发,工序十分复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奶奶做得急了,火候没到,这几头鲍还没发好就入了陶罐,煲出来肉质发紧,口感微苦,说实话,并不怎么好吃。 但纪修并没想这么多,他只知道如果不吃完,一定会被奶奶念很久。 纪修撩完学妹就托着人家腰起来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又恢復一本正经的模样:「去整理一下,我们十分钟后走。」 顾奈点点头,想了想,来时两手空空,也没什么可带走的。 不过,她还是上了一趟楼。 她抱着用过的浴巾出来,对着那张双人床发了一会儿呆。 纪修背着书包进来,一看她发直的眼神就猜到她此刻正在想什么。 他沉默地上前,拿掉床单被套和枕套,一股脑塞进洗衣篮。 「走吧。」 顾奈红着脸跟在他背后,突然想起自己手机还在他卧室。 但已经下了一半楼梯的纪修说:「你手机在我这儿。」 顾奈抱着脏衣篓,怯怯问:「那你没有什么要洗的吗?」 为了找拖鞋,她曾去过他房间,寝具已经换了一套。 但,万一有遗漏呢? 纪修看她一眼:「没有了。」 他虽然「不孝」,但还不至于不孝到将养大他的奶奶当成宾馆的保洁员。 顾奈「哦」了一声,抱着脏衣篓下了楼。 奶奶不在,她理直气壮地直接进了浴室,把床单被套一股脑儿塞进洗衣机。 大物模式,深度清洗,90分钟! 纪修提着行李走出家门,穿着拖鞋的顾奈在玄关找了找,并未发现自己的鞋,她又不好意思去问奶奶,一时犯难起来。 「在外面。」纪修站在桂花树下说。 顾奈走到院子里,下午两点的日光令人眩晕。 院子两头牵着晾衣绳,晾着他卧室原先用的那套素色寝具。 边上还有一些别的衣物,以及,她的衣服! 顾奈揉揉滚烫的脸,纪修怎么会帮她洗衣服呢? 刷墙的工人工时很准,两点一到,正好走进院子。 顾奈忙不迭从晾绳上取下自己的衣服塞进包里,然后拎起晒在树下的鞋子,走到边上穿袜子。 工人们和纪修打招唿:「嗯?纪修要走了吗?」 纪修暂时放下行李,帮他们一块把梯子搬进屋里。 等他再出来时,顾奈已经穿好鞋守在行李边等他。 奶奶拉住他说了一会子话,末了,又远远看了眼桂花树下的顾奈,叮嘱了几句后才放他走。 「药膏记得擦啊!」 纪修「嗯」了声,头也不回,走到顾奈身边,捎上满满当当的行李,走出院子。 顾奈一边追,一边回头与奶奶道别:「奶奶再见!」 老人家紧抿嘴角,干巴巴地朝她挥挥手。 看起来,还是不适应太煽情的场面…… 鑑于「恶霸」在此地的势力根深蒂固,去车站的路上,顾奈始终与纪修保持着一段「我不认识那人」的距离。 下了长坡,遇见店老闆正在超市门口卸货,顾奈突然想起纸箱里的猫猫们。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顾奈刚偏离行走轨迹,他随即发问:「你去哪儿?」 「超市。」顾奈答。 「你有钱吗?」 顾奈挥挥手里的红包,语气得意:「奶奶给的。」 是昨晚帮着一块剥核桃的辛苦费。 纪修挑眉:「我猜五块。」 顾奈哼哼,往超市走去:「谁像你一样小气!」 「我很了解我奶奶,最多不超过十块。 」 顾奈回头瞪他:「你才不了解奶奶,奶奶给了超多!」 「多少?」 「够买一套房子的了! 」 说完不客气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男生哼了声,跟着她一块走向超市。 顾奈并不打算真的买什么,只随手挑了几样适合乘车时打发时间的零嘴。 纪修挑了瓶饮料。 看他掏钱,顾奈将怀里的零食一股脑倒在结算台,阻止:「我自己付。」 男生把钱递出去,不住轻哼:「那点钱你还是留着买房子吧。」 收银员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大概是老闆家的女儿。 女孩有点害羞,都不敢正眼看两个吵嘴的客人。 顾奈耐心等她算完总价,接过找回的零钱。 「喂,零钱你不要啦?」 纪修拧开瓶盖,讥笑:「给你买房子吧。」 顾奈气结,揉揉发堵的鼻子问:「妹妹,你家有泡腾片卖吗?」 小姑娘满脸写着问号。 「就是丢进水里会冒气泡,然后……」 算了,回寝室再说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谢谢。」 买完东西,顾奈不忘此行目的。 她将鸡蛋箱上的报纸掀开,又在周围的杂物堆里照了照,忍不住问:「老闆,猫怎么只剩两只了? 」 老闆放下肩头的米袋,擦擦汗,微喘:「昨晚太冷,有只冻死了,我老婆拿去扔掉了。」 顾奈在猫窝旁蹲下,看着两只嗷嗷待哺的小可怜,一脸难过。 「那,它们的妈妈呢? 」 「前天给开飞车的撞死啦。」 说完,重新开始搬货。 顾奈半天没缓过来,直到扎马尾的小姑娘往水碗里倒了一点牛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姐姐,你养它们好不好?」 小姑娘葡萄似的眼珠满是恳求。 顾奈想了下,大着胆子问:「老闆,你可以把猫猫送给我吗?」 第13章 收养猫猫 「你喜欢就拿去啊,反正也不是我家的。」语气十分的无所谓。 得到同意后,顾奈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纪修。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顾奈合掌拜他:「拜託……」 如果她不收养它们,今晚它们都会死的。 纪修拧上饮料塞进行李,提上就走。 不拒绝就是同意! 顾奈眼睛一亮,连忙找了一只冰激凌箱子,把两只奶猫装进去。 「老闆,谢谢你!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年轻少女柔软的长髮披肩,一脸的胶原蛋白,看着就赏心悦目。 店老闆挥挥手,操着口音很重的普通话:「你拿去啦,不用谢!有空再来玩!」 顾奈笑笑,只觉得「春光镇」的人心肠真好。 见纪修已经走出一段路,她赶紧抱上纸箱追上去。 日头把她姣好的身材缩得又短又肥,影子飞快朝他靠近。 纪修沉默地提着行李走在前头,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在放慢脚步。 顾奈一边担心能否携带宠物上大巴,一边谋划如何逃过宿管阿姨的眼睛将猫养在宿舍里,忙得无暇顾及纪修怎么看她。 俩人来到售票窗口,纪修看她一眼,又看看猫,朝窗口说道:「三张」。 顾奈连忙更正:「不好意思,两张就可以了。」 纪修皱眉:「你不是有钱吗?」 顾奈以牙还牙:「我要留着买房子啊。」 纪修冷嗤一声,付了两张票的钱。 上了大巴,纪修选了左手边靠窗的位置,将行李往行李架上一塞,拉上窗帘坐下。 顾奈连打了好几个眼色他都不接,只好挑了同排右手边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将猫猫们藏进座位底下。 哼,要不是看在他刚挨过一顿毒打的份上,她才没这么好说话呢。 等了十分钟,司机提着保温杯上车。 顾奈看了一圈,座位只满了一半。 大巴开出车站时,被两个穿着时尚的小姐姐拦下,二人上车后选了顾奈后排的空位。 俩人刚坐下,其中一个当即认出了纪修。 「那个不是纪修吗?」 顾奈发自内心地感到好笑,这人是「春光镇」名人吗,怎么好像谁都认识他? 斜眼觑他,只见男生一如初见,戴着耳机,帽檐压低,双手交叉抱胸,将自己死死封锁着。 只差在边上立一块「生人勿进」的牌子。 两个小姐姐止不住嘀咕—— 「没错,就是他。」 「我还以为看错了。对了,你们班刘真真是不是喜欢他?听说还和他考到一个学校去了?」 「就刘真真那脑子还学医,不死也丢半条命。」 一阵窃笑。 「诶,你们班今年中秋不是搞同学会吗?把她叫上啊。」 「早没联繫了,又不是我的事,班长会叫的。」 …… 她俩的话题并不仅限于此,很快又聊起了别的,诸如枯燥的工作和烦人的同事,各自不安生的男友,以及新买的口红等等。 没个消停。 再也没提及纪修、刘真真这两个名字。 顾奈瞥了眼一边双眼紧闭的男生,心想他大概早就习惯被人非议,索性眼不见为净。 或许是背上的伤很痛,他一直拧着眉头,一副忍耐的样子。 顾奈有点担心,但又觉得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讨论他挨打的事,只好将一切想法作罢。 她拉上窗帘,打了个哈欠,打算眯会儿。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疲惫。 醒来时,她的额头上搁着男生干燥的手掌。 她自然而然地拉下他的手,揉揉有些粘连的眼皮,感觉车子是停止的,她嗡声问:「到站了吗?」 纪修将手收回,抄进裤兜儿,断然道:「你在发烧。」 顾奈坐直身体,摸摸自己额头,「没有吧?」 身上有点酸痛而已。 「你感冒了。」 顾奈拉开窗帘看了眼窗外,没好气道:「那还不都是因为你。」 如果他的心眼不那么坏,她也不用半夜出去又淋一场雨。 早点开口收留她住下,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吗? 纸箱里的小猫「喵」了声,似在提醒它们的存在。 顾奈连忙在心里道歉,收回以上吐槽。 她要没有被赶出家门,就不会遇见它们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一切都是缘分,谁也怨不了。 纪修没反驳,沉默了一会儿,只说:「走吧。」 顾奈抱着纸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出了车站,纪修拦下一部计程车。 身体的不适让顾奈放弃逞强,先他一步钻进后座。 纪修打开前车门坐进来,顺便将外套递给后座,语气生硬:「拿去穿好。」 顾奈吸了吸鼻子,从善如流,把外套穿上。 果然暖和许多。 一路上,顾奈迷迷煳煳地想睡。 一眨眼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拍拍脸颊,去开车门。 手臂软得像面团,第二下才顺利打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磨磨蹭蹭地下了车,她抱起小猫纸箱,遇到了新问题——就这么道别……吗? 不该说点什么吗? 纪修不顾她拼命眼神示意,神情冷淡地从书包里取出她的手机,递出窗外。「记得吃退烧药,严重的话到医院找我。」 话落,不作停留地绝尘而去。 …… 司机侧首看纪修,顾奈睡了一路,他就看了一路。 从后视镜里。 俊男美女的爱情总让人更觉得理所当然,司机笑了笑,调侃道:「看你长得像个讨债鬼,没想到还挺会疼人。 」 纪修没搭腔,眼神看向窗外。 后视镜里的人仍站在原地,渐渐地变成一个小点。 顾奈噘着嘴,沮丧又难受。 末了才发现,外套还没还他。 「真是的。」 吃药看病难道她不会吗?还用得着他来说? 他就,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像是感同身受似的,纸箱里的奶猫们齐齐「喵」了一声。 第14章 她的思念 听说纪修回医院了,刘真真顾不上蓬头垢面,连招唿都没打就飞奔而出。 「纪修。」 真真一把抱住前方的人,脏脸在他的白大褂上蹭了蹭。 纪修僵住不动,语气无奈:「我给你三秒钟放手。」 真真惯会讨价还价,双臂紧着他的腰:「三十秒,人家需要充电嘛。」 科室里其他人早就对这画面见怪不怪,只是抿嘴偷笑。 纪修拿她没辙,只好任由她抱着。 抬手,看表计时。 「喂,不止三十秒了。」 真真才不管,她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了? 又过了半分钟,真真才松开他。 纪修转身,见她一副从地震现场回来的鬼样子,不由皱眉:「你的脸怎么回事?这个月谁带你?」 要说,她这人智商不高,病还奇多。 同事给她做了个过敏原筛查,现有的过敏原里她一个人能占一半。 这人急起来连灰尘都过敏。 真真摸摸脸上还未褪的三个红包,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别提了。」 因为严重睡眠不足,她的抵抗力变得很差,这不,身体在跟她抗议了。 难怪网上流传:劝人学医,天打雷噼。 纪修猜:「龚主任?」 他记得龚主任养狗,而刘真真对狗毛过敏。 「嘻,这么关心我哦?」 真真的身体自然地贴上来。 纪修冷着脸退开一步,算算时间她也该轮到泌尿科了,谈不上关心。 真真对他的拒绝丝毫不以为意,十分乐观:「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你很闲?」 「哪有,只不过那玩意儿看多了,对男人有点失望,找你补补。」 听听,像是女孩说的话吗? 「诶,你这老铁树怎么也不肯开花,要不我抽空给你看看?」 真真色眯眯的目光停在纪修腰间,手指点唇,作发春样。 纪修推开她走向电梯,「求求你做个人吧。」 真真厚脸皮追上,一同进了电梯。 这回她倒是老实地将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了,只不过半个身子是黏在纪修身上的。 铜墙铁壁,纪修无处可躲。 「你以前六班的?」 纪修突然问道。 「是啊。」真真点点头,復又气急败坏,「喂,追了你这么多年,你该不会连我哪个班的都不知道吧?」 纪修确实不知道。 这女的脸皮多厚啊。 从小学开始,只要同班,她二话不说就赶走他的同桌。 如果不同班,她就要求换班级。 换不了班级,她就搬着凳子到他班上来听课。 要是老师赶人,她就哭,哭到老师根本没法上课,哭到教导主任和校长轮番拿好吃的哄她。 在纪修的印象中,她一直就和自己一个班。 从小一块长大,光是看他表情,真真就知道答案了。 她瞬间瘪嘴,硬是挤出两滴泪含在眼里。 纪修及时制止她作妖:「过阵子我要去日本。」 真真立即响应:「我也去!」 「你有签证?」 「那算了。」秒弃。 她突然想起自己不但忙,还很穷。 电梯到了,纪修率先出去。 真真追出来,抱住他的手臂,「我们班有人说在车上看见你了,还假惺惺地问我怎么没跟你一起回去。」 甚至过分地要求同学会带上他一起参加。 哼,明知纪修不会陪她去的。 这些人,一天不吃瓜会死。 到了自己诊室,纪修和前辈打了招唿,打开电脑抽调工作内容。 有其他人在,真真稍微收敛了些,打完招唿后腼腆地靠着门框。 没坐一会儿,纪修起来去找老师,准备一起去看病人。 真真抓住机会甜甜蜜蜜地抱住他的胳膊:「回来记得给我带礼物哦。」 「看我心情。」 「带嘛,给我买个美少女战士也好。」 纪修无语。 真真掰手指算了算,「你过几天要陪你妈妈去香港吧?这么一算,我们岂不是要半个月见不着面了?不行!刚刚没够,你再给我抱一会儿。」 纪修还来不及躲,当即被她结结实实地抱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公众场合,明知推不动,但纪修还是象徵性地推了推她。 像是真的为了充满半个月的电量似的,这次真真抱了很久也没撒手。 正当她觉得自己过分了的时候,纪修很突然地圈住她。 真真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别动。」 真真飘了。 「哇,纪修你怎么回事?」真真吸了吸鼻子,感动到不行,「熬了这么多年我容易嘛我!」 纪修不但抱住她,还将她往上抬了抬。 「你,是不是胖了?」 真真放下抬起的左脚,从偶像剧里醒来:「你再说一遍我怎么了?」 纪修无所畏惧地建议:「你该减肥了。」 真真撸起袖子,炸成一条河豚:「嘿,我这暴脾气,纪修,你给我站住!给我站住! 」 电梯关上的剎那,看见她气急败坏地殴打盆栽的样子,纪修嘴角上扬。 虽说春靠捂秋靠冻,但这回的病情来势汹汹,顾奈回宿舍当晚就病倒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一盒纸巾告罄,第二天早晨鼻子堵得没法唿吸。 就这样她还强撑着起来餵猫。 室友见她病得厉害,催邵鸽赶紧回来。 虽然邵鸽也不是什么特效药。 缺勤两天,连着粥饭伺候,才见稍稍好转。 「该吃药了。」邵鸽踩着步梯趴在她床头,担心地看着她。 顾奈咳嗽了声,拉下口罩,支起上身。 邵鸽往她腰后塞了个玩偶垫着,将提前掰好的药丸给她。 一把药丸用温水吞服,顾奈堵着鼻子道谢。 「不行,我看你明天还得再请一天假。」 顾奈重新戴上口罩躺下,嗡声道:「看吧。」 为了不吵她,邵鸽主动叫上室友去上晚自习。 怕她不放心,出门前还帮奶猫们换了尿垫。 「猫我帮你餵过了,它俩满地乱爬,可比你可强多了。」 顾奈苦笑。 那两个小傢伙现在俨然成了全寝室的团宠,不仅有好吃好喝供着,还有漂亮小姐姐轻声细语哄着。 顾奈艰难地翻了个身,浑身的骨头犹如脱臼后重组一样,提不起劲。 床尾收纳箱上挂着一条袖子,男生的外套被她藏在那里。 顾奈看着那节袖子发呆,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第15章 顾奈病了 听说顾奈病了,知情人士纷纷送来药品水果,各种慰问品很快就堆满了宿舍桌子。 其中跑得最勤的自然要数韩起云了。 晚间的自习课上到一半,邵鸽就被起云叫出教室。 「她好点了吗?」殷切得很。 邵鸽摇摇头:「还是起不来。」 一听这话,起云整张脸都垮了。「那怎么办?要不我去看看?」 算了吧,就他这点水平,别给他诊出别的什么毛病才好。 韩起云自己也觉得不妥,思前想后,索性掏出手机,撒起弥天大谎:「餵老妈,你在家吗?我摔了。」 邵鸽几度要夺他手机,可惜没成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把市立医院儿科主任叫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邵鸽赶回去时,韩夫人车子刚熄火。 看她一身居家服,脚上蹬着拖鞋的潦草样子,邵鸽觉得韩起云要是不断一条腿都说不过去。 果然,韩夫人发现自己被活蹦乱跳的儿子骗了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好打。 「妈,妈,救人要紧啊!」起云捂头四处乱窜。 这一声,终于唤起了韩夫人的医生本能,起云这条小命才得以保住。 母子俩由邵鸽领着上了楼。 顾奈是被晚自习下课的人流声吵醒的。 通常下了课,女孩子们不是去其他寝室串门子,就是结伴去洗衣房洗衣服。走廊里有女生们日常的嬉闹声,拖鞋踢踢哒哒,热闹纷杂。 没过一会儿,邵鸽她们也回来了。 见她醒着,邵鸽放下手里的水果,问:「舒服点了吗?」 顾奈眨眨眼皮,实则并无好转。 脑袋昏昏,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声音一直问她喉咙痛不痛。 当然很痛,但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邵鸽放心地松了口气,努努嘴,「喏,起云买的。」 顾奈扫了眼桌子。 前天是橙子和梨。 昨天是香蕉和花。 今天干脆提了个果篮。 顾奈轻嘆:「你们吃吧。」 邵鸽耸肩:「他给我们另外买了。」 像怕我们抢了你的一样。 后面这句抹去没说。 室友小许洗了一个硕大的黄秋梨,倚在床边咬了一口,笑道:「顾奈,我看你就从了韩起云吧,他今天可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只要我们红娘当得好,今后的水果他全包。」 蹲在地上逗猫的邵鸽不屑地啐了声:「这人好大的口气,臭显摆。」 室友小章洗了袜子出来晒,笑说:「刚才谁挑的最多来着? 」 邵鸽没好气:「他不是有钱吗?我多挑几个怎么了?顾奈,你要看猫吗?我给你抱上来。」 顾奈点点头。 邵鸽将冰激凌纸箱托到上铺,两只小傢伙已经稍微能睁眼了,竖着尾巴在垫子上爬来爬去。 原以为会养不活它们,没想到它们活得比谁都好,生命可真奇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邵鸽递来一包新的药让她明天开始吃,不知又是哪个好心人送来的。 寝室里的感冒药已经多得可以一天三顿吃到圣诞节。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顾奈生病了,只有纪修不知道。 纪修在干嘛呢? 他此刻人在香港。 由于他笃定要学医,家里说不动他改行,只好挖空心思助他一臂之力,希望他趁年轻出去留学镀个金。 在学校逛了一圈后回到酒店,纪修叫来哥哥的在港秘书黄丘异陪妈妈去购物。 他自己则叫了车,看画展去了。 香港的天气还算不错,颇有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 从展厅出来,坐船过维港,上太平山山腰的朋友家吃了一顿饭。 隔天返程。 这班飞机的头等舱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纪修开着电脑看病歷,而妈妈一直在吐槽学校的设施。 「要我看,你还是去德国吧,虽然语言不大方便,但总比香港的环境好许多。我都帮你看过宿舍了,又小又窄,根本不能住人。」 她儿子辛辛苦苦长到快一米九,可不是为了住「棺材」的。 纪修注视电脑,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纪修,你在听妈妈讲话吗?」 「我在听,妈妈。」 他的声音有种如梦初醒的松散,飘忽的眸光落在妈妈身上,很突兀地谈起:「前几天我看了一台手术。」 妈妈不明所以,等他继续说。 「很精妙,是课本上学不到的。」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台手术吸引到魂牵梦萦,以致整晚失眠,导致无法自驾回春光镇。 所以,他才会遇见顾奈…… 他勐然抽回神思,对妈妈正色道:「所以我想,既然您也不满意学校,不如我找一个好老师在国内继续念。」 面容姣好的贵妇人怔了半晌,「什么意思,你不要留学了吗?」 当妈妈的都不想孩子离自己太远,但如果是为了精进学业,那也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纪修没有明确给出答案,只是说:「这个不着急,我再考虑。」 他妈妈看着他,心态有点崩溃。 犹记得上回纪修露出同样的神情,还是他忽然决定去考大学。 当时这孩子也没说很特别的话,只是在他们夫妻俩面前淡然地说了句:「我想试试。」 结果一试,就跑去学医了。 十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飞机落地思明州国际机场,纪修在父母家中过了一夜,隔天随即返回榕城上班。 马不停蹄。 养了近一礼拜,顾奈的病终于好全。 只不过人虽坐在教室里,课上却总是发呆,一副浑浑噩噩精神恍惚的样子。 因为走神,她还险些被开水间的热水烫到,差点把邵鸽吓得魂飞魄散。 好在并无大碍。 时光如梭,很快又过了一周。 这天下了晚自习,顾奈第一个到的寝室。 两只猫一只睡在她的毛拖鞋上,另一只则睡在邵鸽随手乱丢的袜子上。 她将小傢伙抱回纸箱,往碗里倒了一点矿泉水。 邵鸽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顾奈,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 跟着进门的小章笑道:「还不是韩起云追得紧。」 见她们手里拿着不少东西,顾奈奇怪:「他又给你们买东西了?」 小许摇头,丢了一盒饼干给她:「不是韩起云。我们刚碰见纪修学长了,他来找我们老马。」 小章说:「说是去了趟日本,给老马捎了礼物。邵鸽那个没脸没皮的,巴巴地也上前去要,学长差点把家底都交代给她了。」 邵鸽蹲在纸箱前日常逗猫,抽空朝顾奈吐舌:「我就想在风云学长那混个脸熟而已,谁知道他真的给啊,还给了这么多。一定是我长得太可爱的缘故!」 顾奈扒开她们拎上来的纸袋一看,呵,这人对药妆店的当红产品很熟嘛。 邵鸽大手一辉,豪气干云:「来来来,都是好姐妹,咱们有福同享,和气分赃。」 顾奈率先拿起一样,说:「我只要这个。」 那是一盒创可贴。 邵鸽啧啧了两声:「这可不行,你这么淡泊名利,显得我们多物质啊!」 顾奈将创可贴丢到自己床上,笑着转身去洗苹果吃。 流水哗哗,苹果被她搓得咯吱咯吱直响。 哼,坏人。 难怪对她不闻不问,原来是出远门了。 隔天在食堂遇见韩起云,顾奈难得给了笑脸。 起云三两步跑到跟前,他长得一副爽朗少年样,嘴却比鸭子还笨:「你也过来吃饭啊。」 邵鸽恨铁不成钢地嘆气:「谁来食堂不是吃饭啊?」 起云抓抓后脑勺,红着耳朵问:「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谁要你请,我们没钱吗?」 顾奈拉了拉邵鸽的衣摆,尽管她对起云毫无感觉,但邵鸽有时说话确实难听。 邵鸽撇撇嘴,拉走顾奈。 起云可不是那么容易打退堂鼓的人,他从小被人宠着,难得遇上个对他冷嘲热讽的,他甚至觉得新鲜。 见他端着饭菜挨着她们坐下,食堂里人来人往,顾奈也不好意思赶人,只好暗自决定快点吃完。 「你们国庆上哪儿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邵鸽暗讽:「你们作业很少吗?」 起云也不生气,只是痴痴地看着顾奈。 顾奈被他炙热的眼神烫得没辙,坦白交代:「我要去看我姐姐。」 「看完姐姐呢?」 「看完姐姐就回来上课了啊。 」顾奈理所当然地回答。 约不到人,起云小声埋怨:「什么姐姐要看9天啊?」 邵鸽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休九天?」 起云讪笑:「我就……稍微打听了一下。」 邵鸽抛给他一个「就你机灵」的眼神,蓦然又想起什么,发出一阵乱叫:「哇哇哇,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你这是要去看全家福上的那个神仙姐姐吗?」 顾奈的手机屏保是去年拍的全家福,邵鸽第一次见,就将她姐姐得珍惊为天人。 顾奈莫名好笑:「我统共也就这么一个姐姐啊。 」 邵鸽放下筷子,一本正经望着顾奈:「顾奈,你的行李不多吧? 」 没心眼的顾奈老实回答:「不多。」 「帮我带封情书给她,我回寝室立即写! 」 咳,顾奈险些被呛到。 「纪修,这里!」 纪修闻声望去,缓缓走向排队打饭的长队伍。 队伍里一阵骚动,女生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纪修本只想过去和丁善打个招唿,但排丁善身后的两个女生主动让出位置给他,他只好顺势而为,接受了这番好意。 「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 两个女生强忍雀跃,结伴到队伍最后重新排队。 目睹全程的丁善忍不住摸须感慨:「论,长得帅是什么感觉?」 纪修无视他的打趣,目光触及不远处结束用餐,正准备离开的顾奈。 与她同行的女生他见过。 那天,他拿了一套化妆品拜会马老师,马老师将那女生叫住,给了一个u盘:「邵鸽,这是下堂课的课件,你让顾奈组织预习一下,好好保管,可别丢了。」 叫邵鸽的女生长着一对梨涡,性格异常开朗:「纪修学长,请问能和你合个影吗?」 她看他的眼神,会让纪修联想到刘真真。 一种单纯的花痴。 花痴举止太过明目张胆,女生不意外被师长训斥了几句。 但她只是吐吐舌,表面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背地里却假装跟他同路,一直跟到他的车边,然后a走了他一袋小玩意儿。 但凡出远门,纪修都会在当地採买手信,这回也不例外。 这次去东京,他在药妆店门口随手抓了个台湾女生给了两千块,拜託对方随便买点什么就好,他赶时间。 半小时后,看见那两大袋零食和杂货,他不禁质疑,东京的物价真的很高吗? 当然,马老师的礼物是他亲自挑的。 算,赔礼道歉? 「那是护理系的顾奈,今年刚入学的,你还没见过吧?怎么样,漂亮吧?」丁善顺着他的视线解释道。 纪修双手抄兜,面无表情。 的确惹眼。 漂亮得让读博期间写了三本小说解闷的丁善,只能老土地用「真清纯啊」来形容她的耀眼。 还是邵鸽先发现他的。 「你们看,那不是纪修学长吗?」 他要比旁人高出一截。 不,他比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出一截。 远远看过去,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意味。 勐地对上纪修的视线,顾奈下意识地朝他鞠了一躬。 九十度的那种。 丁善捅捅纪修,嘆道:「看吧,不仅长得漂亮,还很懂礼貌。 」 「这么好你怎么不去追?」纪修冷着脸道。 丁善讪讪地摸摸鼻子,嘆气:「看见没,边上那炸毛小子是我们韩院长家的公子,人家开学第一天就放话啦。」 「放话就管用?」纪修问。 丁善抬头看他,尽管认识多年,但这傢伙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之感,常常让普通人倍感压力。 「谁知道呢。」丁善耸耸肩。 纪修双手抱胸,忽然笑得极为恶劣:「赌一百块。我让她过来。」 丁善眼神狐疑,但一百块委实也不算多,于是:「成交。」 纪修嘴角上扬,随即朝顾奈招了招手。 顾奈倒掉食余,放好餐盘,抬头就见他在招手。 那是一只天生为了握手术刀的手,五指修长,指甲平整。 极为干净。 四下里看了一圈,顾奈后知后觉地指了指自己。 他远远地点头。 起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孩儿,像得到召唤的小狗似的朝主人小跑而去。 起云暗惊。 还未等她到跟前,纪修已向丁善摊开手掌。 呆若木鸡的丁善哆嗦了一下才缓过劲,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转帐给他。 纪修坦然收下钱,这时顾奈已经跑到他们跟前。 「学长你找我?」 「嗯。」只停顿了两秒,语气疏离道,「你可以回去了。」 「哦。」顾奈做了个深唿吸,又往回跑。 纪修迳自去窗口打饭菜。 丁善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 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16章 认识纪修学长 回宿舍的路上,好奇死了的邵鸽忙不迭问:「你认识纪修学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顾奈摇摇头。 起云气坏了:「那他干嘛叫你过去?」 「我不知道啊。」 邵鸽和起云对看一眼,问:「他没说什么?」 通常这种事,男方要个电话才算正事吧。 顾奈依旧摇头,其实她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也没往心里去,姐姐总说「天才就是来给世人制造尴尬的」,放在纪修身上很适用。 她不但不觉违和,反倒感到了一丝甜蜜。 他没有假装不认识她,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手唿唤她,这个举动等同于给他俩共同的秘密盖章了呀。 想到这里,步伐都变得轻快了。 起云和邵鸽面面相觑,邵鸽眼里满是疑问,而起云则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坏预感。 那个人可不是别人,而是「纪修」啊。 说起来,这位也算是起云的直系学长了。 二人差了几届,并无交情,但整个医学院都知道,纪修其人不但在学生中颇有威望,也深得老师们的青睐。 相貌嘛,不管男生怎么诋毁,但女生们都很吃他这一种。 听说他入学註册那天,整栋楼的女生都闻讯跑出去看他了。 学业嘛,以全系第三的成绩被录取时,他才16岁而已。 他那个坐落在穷乡僻壤的母校名不见经传,因为他临时决定参加高考,校长调集各科老师给他密集补课,半年时间,把他送进了全国排名前五的医科大学。 家世嘛,据说其父是位大名如雷贯耳的企业家,因为他硬要留在乡下念书,只好捐钱把教学楼重新盖了一遍。 只不过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准儿子会提前毕业,一世精明的老父亲在儿子毕业一年后,仍在兢兢业业地替学校重修操场的橡胶跑道…… 人缘嘛,自然是不会差的,在校几年一直顺风顺水。 给人留下的印象很纯粹——品学兼优,出类拔萃,是学生中的佼佼者,师长们的爱徒。 尽管为人寡淡得像尊石佛,很适合孤独终老得道成仙,却不乏女生一直追。 最出名的那个为了追他,悬樑刺股三年,硬是和他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总而言之,他若出手,起云绝无胜算。 「你们猜,刚刚我在图书馆遇见谁了?」 不等大家回应,小章等不及告知:「是纪修学长哦!」 正在逗猫的顾奈投以注目。 床上看漫画的邵鸽吐槽:「你是不是跟踪人家了?怎么一天到晚都能遇见他?」 小章笑了笑:「我也奇怪呢,这几天总遇见他,照理来说他早就该在医院上班了啊。」 「说不定是回来看女朋友的呢。」小许随口道。 提起这个,一向消息最灵通的邵鸽丢开漫画书,趴在床栏上说:「起先我还不信,前两天我打听了一下,他还真的有个女朋友呢。」 「长得怎么样?」 「这个不知道,只晓得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方特别粘他,洗衣做饭统统揽下,几乎住到他家里去了。然而我们学长不开窍,为了躲她,十六岁就跑去考大学了。」 说到这儿,大伙儿以学渣的心态感受了一下学神的人生境界。 「听起来女方好一厢情愿哦。」 小许附和:「我怎么觉得这两人有股袁湘琴和江直树的味道?」 邵鸽将这个设定琢磨了一会儿,继而用全身骨关节拒绝室友拿她最喜欢的cp碰瓷,「不会的,我们学长这样的人,只适合单身!」 表情异常笃定。 小章问:「顾奈你觉得呢?」 心不在焉的顾奈冷不丁地被点名,呆了呆。 室友口中的这个「纪修」,和会默默替她洗衣服的「纪修」,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小章嘆气:「你们看,我们这也有个不开窍的呢。」 说的是起云和顾奈这段「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顾奈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猫放回纸箱里。 小许收完阳台的衣服,也跟着蹲下来看猫。 「长得真快。」小许用手指顺了顺小猫脑袋,口气发愁,「要是能一直养着就好了。」 吃完香蕉的小章拉开椅子坐下,准备复习功课,随口说道:「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宿管查到肯定会收走的。楼下有人养了只龙猫,前两天被阿姨当成老鼠直接丢水桶里给溺死了。」 闻言,顾奈堂皇地瞪大眼睛。 在图书馆门口一连等了三天,第四天晚上九点,顾奈终于等到了他。 纪修落下车窗,语气一如往常的冷淡:「你在这干嘛?」 「我等你啊。」 她的眼睛亮亮的,犹如星辰。 纪修看了她一会儿,落下锁:「上车。」 顾奈伸手去拉后座车门。 纪修发话:「坐前面。」 顾奈「哦」了声,乖乖上了副驾。 校内车速限行30码。 眼看快开到湖边了,顾奈暗自掐了下大腿外侧,鼓足勇气问:「学长,你猫毛过敏吗?」 纪修没好气:「我对你过敏。」 顾奈吐舌,每回碰见她都没好事,他大概也很火大吧。 但想了想,她还是问:「那,你女朋友对猫毛过敏吗?」 纪修匪夷所思地看她一眼,声音发紧:「我没有女朋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耶~ 「那,你能收留我的猫几天吗?」她亮晶晶的眼睛,写满乞求。 「什么猫?」 「就那天我们在小卖部收养的猫啊!」 纪修轻扭方向盘,转入湖滨道:「是你的猫。」 强调和他无关。 「好吧。」顾奈低头抠自己膝盖,「那你能帮我照顾几天『我的』猫吗?」 纪修转头看她,眼神像是在说「卑微的人类怎敢向神提要求」? 顾奈假装窗外有牛在飞,缓缓看向天空。 今晚夜色真美。 「多久?」 「什么?」 「要我养多久?」 回过神的顾奈喜道:「两个月?」 观察他的脸色,又改口道:「一个……半月?」 「我看起来很闲吗?」 「那就一个月。」 至少得等它们足够大了,她才能把它们带回家。 车子开出校门,过了小吃街,开了一阵,驶入一个小区。 顾奈下了车,又鬼使神差地跟着他上了楼。 想想自己也是和他「同床共枕过」的关系,也就不客气地换鞋一道进了家门。 公寓楼新建不久,面积不大,装修风格很简约,除了必要家具,只有多到书架上放不下的书被成摞地堆在地上。 看了一圈,顾奈并未找出有女性在此生活的痕迹。 在她打量屋子的间隙,纪修一直在翻找抽屉,最后找到一把钥匙给她。 「最近我有篇很重要的论文要写,你自己过来餵食。」 顾奈谨慎地接过钥匙,刚她还在琢磨今后如何上门来看猫,结果人家直接给了她钥匙。 真爽快。 「国庆你在吗?」 小女孩不禁得寸进尺起来。 「在。」 「那太好了!」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在图书馆忙的话,洗漱还是得回来的吧?那个,国庆我要出远门,所以……」 纪修再也听不下去了,面无表情地把杆子上爬得很欢的猴子一把揪下来:「cancel掉。」 顾奈面露为难:「机票早就买好啦!」 纪修冷冷看她,极力压抑自己的天性不爆发。 「纪修,你帮帮我嘛……」 她大着胆子上前去牵他的手。 自从室友说宿管会谋杀小动物,她就时常心惊肉跳,整天怀疑宿管趁她不在把猫猫们杀掉…… 除他以外,她实在不知该找谁帮忙。 原本只是想找他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而已,却被她发现他一个人独居。 那就好办了! 没有什么是脸皮厚办不到的! 纪修,你帮帮我嘛。 这话听着很是耳熟。 顾奈反应过来时,背嵴已经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耳侧横着男生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壁咚让她很莫名,反应没跟上,嘴巴就结巴了起来:「怎,怎么了吗?」 不怎么。 纪修搂住她的腰,将她压在墙上。 顾奈「啊」地一声。 纪修侧首,狠狠攫住了她的唇。 顾奈身体僵直,耸肩贴在墙壁上,柔柔弱弱地抓紧他的衬衫,紧张的脑袋一片嗡嗡。 长吻毕,纪修垂着眼皮看她。 清浅的唿吸,酡红的脸颊,娇羞到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少女怀春不过如此。 纪修抵着她的额头,学她讨价还价:「我这么辛苦,总得有酬劳吧?」 顾奈抬眼看他,他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冷冰冰的,其实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找他帮忙,只有放弃,才不会显得自己不自量力。 他愿意和她讨价还价,就说明,还有希望! 顾奈心存感激地看着他:「你,你要什么酬劳?」 她有钱的,在他家白吃白喝只是迫不得已…… 她很在意自己会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不自爱且贪小便宜」的形象,她知道那样会让自己的喜欢看起来很廉价。 而纪修早就备好答案等她—— 「你说呢。」 顾奈被男生推到沙发深处,再也没地方可以躲。 忽然,从她身上翻身起来,走去玄关拿了药箱过来。 顾奈却在这时毫无徵兆地从他后背抱住他。 女生的眼泪通常都是没由来的,她这样的哭包在这种时候突然哭起来,一点也不叫他意外。 抱了好一会儿后,顾奈终于停止啜泣,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后背浅浅发黑的伤痕,哽咽道:「奶奶也太狠心了……」 都小半个月了,他后背的抽痕还没完全消下去。 纪修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不予置评。 奶奶打他是应该的,她会心疼也理所当然,都没有错。 轻柔的吻混合着冰凉的泪,一个个落在伤痕上。 泪水苦咸,比不上她心痛。 纵然纪修心肠再硬,也受不了她这样吻他。 他转身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捡起衬衫穿上,不让她再看那些伤痕。 第17章 你会不会也想我 这些天他一直很注意那些伤痕。 去香港怕被妈妈发现,在医院怕被刘真真发现,和奶奶通电话只管说没事。 后背不大好擦药,偶尔把自己难住,他就会想到,这伤是为她受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顾奈伏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也不知是在替谁委屈。 「别哭了。」纪修摸了摸她的后背。 顾奈红着眼问道:「你都不会感到难过吗?」 难过什么? 纪修不解。 「我天天都在想你,想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认真吃东西,工作忙不忙……」 「我想你,会不会偶尔也会想我?想着想着,心就像发了疯一样,整个人烧得厉害……」 「生病的时候我都蒙着头,怕自己烧煳涂了,叫出你的名字被室友听见……」 「就这样整整病了一个星期……」 「我偷偷跟马老师打听你的医院,人都已经在门口了,却不敢进去……」 「我怕。」哽咽了一下,她擦擦自己腮上的泪,又说,「我怕你像之前那样,在外人面前假装不认识我。」 「小鸽子说你来学校了,我后悔了一整晚,为什么早走了,没能碰上你……」 「可你大方地送小鸽子礼物,又让我觉得,你是不是知道她和我关系好,回来一定会和我说遇见你的事……」 「你送她的礼物,是不是本来就我有的份?」 「后来在食堂看见你,我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你对我招手,我就……很开心,想跑过去抱抱你,可我知道我不能……」 「虽然你什么也没说就让我走了,可我连事后被人非议都感到开心。因为,我们两个,好像终于有什么相关了……」 「小鸽子不停问我是不是认识你,我忍了好久好久,很努力很努力,才没有告诉她真相……」 …… 她大概说了一车话,有替自己委屈,有少女心迹,也有对他的种种控诉。 但纪修只回了一句:「为什么不打我电话?」 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生谈情说爱,有说有笑? 顾奈气得打了他一下,赌气道:「你有给我号码吗?!」 根本没有好吗! 闻言,纪修沉默了一下。 他的眼神里有荒唐和匪夷所思,好像班上最乖的那个孩子被老师冤枉了一样。 不过,他到底没替自己辩解。 事实上,他的确在给自己找余地,思索突然决定不去留学的原因,为马不停蹄地赶回榕城找理由。 在东京街头看见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儿,心想她大概会喜欢。 当丁善突然找他聊公司的事,他没约丁善在外面谈,而是久违地去了学校食堂。 校内论坛里很多偷拍她的照片,都是在食堂拍的。 只不过,就算思念像烈火一样每时每刻灼烧着他,他始终觉得应该给她时间去适应。 她惯会胡思乱想,尚未理清他们之间的这段新关系。 他很卑鄙地想要她认清事实,然后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就像现在这样。 顾奈虽然生他气,替自己感到不值,但依旧死死抱着他不松手。 这是她半个月来一直想念的怀抱,轻易不能错过这迷人的温暖。 他不好,他坏,可她就是喜欢他。 喜欢得不得了! 哼! 纪修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女生宿舍关门的时间了。 他提醒她,但顾奈还是不肯松开。 「谁叫你一开始就凶我?」 「我哪有?」 「你没有吗?」她学他开车的表情,挤眉弄眼,把他严肃刻薄的样子学了八成像。 纪修被她逗笑,捏捏她的屁股:「胆子肥了是吗?」 顾奈翘着嘴,可不? 人在她手上,她现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哼哼哼! 真是拿她没办法,纪修只好抓过毯子裹住二人。 想起之前她生病的事,敛起笑容柔声问她:「小姑娘病得很厉害吗?」 她点点头,乖乖地交代:「有点儿,爷爷很担心,差点叫我哥哥过来看我。」 想到这里,顾奈忍不住咳嗽了一记,脸蛋贴在他胸前蹭了蹭。 病到最严重的时候,她也曾暗自懊恼。 如果没有去错车站,如果手机有电,如果那天不下雨,如果没有遇到他…… 是不是就不必遭这份罪了? 但也仅限于懊恼,并没有后悔。 纪修摸摸她的背,目光落在墙上的画上,声音有些飘忽不确定:「为什么不让家人过来照顾你?」 顾奈去捂他的嘴:「你还说,你还说!!」 奶奶给的教训已经足够足够了! 纪修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地上,低头亲亲她的肩头,视线居高临下,却不再高傲。 双手将她漂亮的脸孔捧着掌心,飞快在她唇角轻啄一记,耐心叮嘱:「身体要紧,以后生病不要逞强,知道了吗?」 这算,关心吗? 顾奈稀里煳涂地点了点头,虽然他担心的样子让她很得意,但还是不要让他担心才好。 从今以后,他们还要健健康康地做许多事。 把人送到宿舍附近,纪修熄火停车,步行送她回去。 他们磨磨蹭蹭地错过了门禁时间,但顾奈说她知道一条小路,邵鸽带她去过。 虽觉不妥,但纪修并未反对。 两人穿过小花园,来到低矮的铁栅边。 纪修抄兜站在栅栏外,这栅栏还没有他人高,根本就是装饰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而且中间还有镂花的装饰物,刚好可以用来踩脚,顾奈不需要帮忙也可以靠自己翻过去。 在翻墙之前,顾奈突然抱住他的腰。 树影摇曳,她独自窃喜。 秋夜的风凉飕飕,但纪修的怀抱很温暖,令她贪恋。 纪修从口袋里抽出手,虚虚地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温暖的手掌抚着她的背。 两人拥抱的影子映在地上,斜斜一片。 「纪修。」 「嗯?」 「你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凶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眼下这情况,基本就是好坏全凭她一张嘴了。 顾奈哼唧:「你没有吗?我说国庆要出去玩的时候,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想了想,纪修轻描淡写的声音来到她耳边:「我特意和同事调了班腾出时间,结果你说你要出国玩,我不该生气吗?」 「……」 好吧。 她得埋进他怀里,才不至于笑出声。 直到顾奈抱过瘾,她才松开他。 时间已晚,她必须得回去了。 临别前,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亲完就抓着栅栏,不甚利落地翻过了墙。 纪修走到栅栏前,将她叫住。 「还有事?」少女的小鹿眼在黑夜里发着光。 纪修长臂穿过栅栏空隙,顺利抓住了她的外套衣领,不由分说将她拉到跟前,身体俯低,烫人的唇舌贴住她的。 吻够了,他才松开她,悉心教育:「顾小姐,这才叫吻。」 你那蜻蜓点水都不算事儿。 顾奈瞪他一记,红着脸一熘烟跑掉了。 第18章 照顾猫猫 翌日,纪修晚归,只见到两只奶猫在地上乱爬。 水碗被打翻,尿垫上一摊又一摊。 他闭了闭眼,确定眼前画面不是幻觉,才开始怀疑昨晚大概是被人下了降头。 但他一向言出必行,就算是被下降头,也得认。 一条眼熟的牛仔裤挂在餐椅椅背上,上面粘着纸条: 裤子我洗过了。附上我的号码,孩子们有任何情况请随时联繫我。 两只喵喵乱叫的奶猫围拢过来,先后挂住他的裤管,又先后掉落,摔得四脚朝天。 滑稽画面,让纪修想起它们那位勐地撞上南墙的大胸铲屎官。 两只奶猫咪咪直叫唤,像是摔疼了,求抚摸。 纪修抽了面纸蹲下,擦干地上的水迹,将两小只拎到纸箱里。 他没想到,这两个东西一叫就是一整晚。 顾奈每天会趁午休时间上门清理尿垫,更换水和猫粮。 她写的纸条仍然粘在牛仔裤上,卧室床品整齐的没有一丝皱褶,要不是书架上少了几本书,她险些以为家主夜不归宿。 猫猫们的破坏力不容小觑,连着几天下来,报销了不少东西。 顾奈去超市补齐了捲纸,又去面包房买了土司和饼干。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水果,于是每样都买了点。 少了哪样,大概就是他爱吃的了。 渐渐的,样板房一样的公寓终于有了人类生存的痕迹。 顾奈总是将自己买的东西放在房子的最显眼处。 方便他吃掉,或者……扔掉。 头一天,桌子上的饼干原封未动。 第二天,冰箱里贴着保质期便签的吐司,依然贴着便签。 但是鸡蛋少了两个,原先的培根也吃完了。 顾奈有些沮丧,不晓得是他不爱吃,还是在警告她别多此一举扮贤妻。 自从决定放弃留学,纪修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一样。 不过,他也不瞎,尽管每天早出晚归,他多少还是注意到了家里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宠物用品入侵,到食物的出现,循序渐进,小心翼翼,是个缓慢且容易让人接受的过程。 她在试探他。 这天难得提早回来,将两只猫提到床上玩了一会儿,气还没喘匀,医院那边又来电话,嘆了口气,穿上衣服匆匆出门。 再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 实在饿得不行,他终于打开了桌子上的饼干罐。 一边吃,一边看纸条—— 学长,这可是我忍痛用购房款买的,你一定要吃哦。 落款,顾奈。 字写的不错。 念头一闪而过,纪修盖上饼干罐,嘴里机械地咀嚼。 这个笨蛋,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想起翻外套? 自那天「託孤」后,二人虽出没于一个住所,却从没在这个住所碰过面。 顾奈一度觉得他们只能照着《向左走向右走》的剧本演下去,突然意外就发生了。 事情发生在国庆放假前的一个晚上。 邵鸽用完电脑还给顾奈,嘴里说着没电脑多么不方便,趁这次回家,一定要磨老爸给她也弄一台,顺便又跟顾奈打听了价格。 顾奈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电脑价值几何,因为这是开学註册那天充话费抽奖中的。 邵鸽嫉妒地骂骂咧咧,一脸狰狞过去捏她的脸:「你这什么手气?我以为你光是长了这么一张脸就花光了毕生运气,原来平时也这么欧的吗?」 顾奈摸摸自己脸沖她笑笑,何止? 要是告诉你们我睡过谁,非得吓死你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邵鸽借电脑是为了上校内论坛看有没有师兄师姐卖旧书,逛了一圈并无收穫。 要么就是价格离奇,要么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故意发帖钓学妹。 邵鸽倒也不是买不起新教材,只是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她每个月从家里领取的生活费不少,但读研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加上她爱交朋友,平时大手大脚的,那点生活费怎么也不够花。 顾奈就不一样了,她就没见过顾奈为钱皱过眉。 见她一无所获,顾奈想了想说:「我已经订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用吧。」 邵鸽恨不得扑上来亲她:「你怎么这么好啊顾奈!」 顾奈笑笑,也没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 除了心底的秘密不能说,其他东西她都很乐于和邵鸽分享。 「诶,你们看论坛了吗?首页那帖子里的评论也太有才了!」小许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咯咯咯直笑。 顾奈并不怎么喜欢学校的论坛。 杂谈版块已经将赞扬她美貌的帖子置顶了一个多月,还不时有人跟帖上传她的新照片,照片多半是偷拍的,角度诡异,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跟帖评论则是毁誉参半,偶尔还会冒出十分恶毒的话,让人看了心惊肉跳的。 尽管早就联繫了管理员删帖,但她始终没有得到回覆。 她的帖子近月来都是热度排行榜第一,但今晚排在一位的却是另外一个帖子:忘给细胞加因子的青年a,狂饮三杯闯入友人家中认猫为父。 顾奈打开。 首楼附图:一个醉汉趴在猫窝前睡死过去,头部10cm处的大片马赛克是此人的呕吐物。 顾奈放大图片看了会儿,才发现醉汉「青年a」是丁善学长。 那天在食堂和纪修打赌输了一百块,而且长得有点像浣熊的那位学长。 顾奈会知道姓名,也是因为丁姓学长事后不甘心,特意托人来问她是否认识他的朋友纪修。 得知来龙去脉后,顾奈当然会说不认识,毕竟事关一百块巨款。 她再仔细看。 咦,这不是她买的猫窝吗? 咦,这不是她的猫崽子吗? 咦,这不是……纪修学长的家吗? 事情发生的那天下午,碰巧纪修带着两只猫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因为其中一只粪便很不正常。 确诊为肠胃疾病后,纪修认真记下了医嘱,顺便预约接种疫苗的时间。 护士给猫剪趾甲时,纪修不慎被其中一只抓破手背。去公司列印开题报告恰好遇见朋友丁善,对方一口咬定他有女人了,他也懒得解释。 不料,当晚丁某就借着酒劲上门来查房。 清醒的时候这人是不敢来的。 这个醉鬼半夜三更敲门扰民不算,还又哭又闹趴在猫窝前学狗叫,最后还吐了。 面对此等恶劣行径,纪修只好拍照留证,并且抄送小群备份,以免始作俑者酒醒后不认帐。 也不知是哪个吃瓜群众把照片发到了论坛,丁善酒醒后气得亲自上阵公关:本人用的是这种杯。 附图一张星巴克马克杯。 喝的酒更实在,46度的茅台。 认出事发地后,顾奈在搜索框里打下关键字:纪修。 搜索结果显示404。 她诧异地重复一遍,依旧如此。 带着困惑重新打开醉汉拜猫贴,从上至下浏览,排查每一个,最后顾奈的目光停在一个叫「404notfound」的上。 「404notfound」的跟帖内容是:此处有基础考点,醉酒病人伴有呕吐物昏死时,应该保持面部朝下姿势,严防被其呕吐物堵住气管导致窒息。 顾奈愣了一下,退出邵鸽的帐号,登录自己的。 纪修点开右上角的跳跃信息。 进来的是一个关注,:goodgoodnight。 他瞬间想到了谁。 一分钟后,纪修使用管理权限删掉了热帖第一,和置顶帖第一。 丁善第一个发现,在小群里发问:「谁删我帖子?我好不容易火一把我容易吗?」 立即有人回覆:「我看你是想从导师那博取同情分吧?」 忘给细胞加因子这种低级错误,不挨批评怎么行? 丁善没理这人,继续暴躁:「那又是谁删了我校名姝顾奈学妹的帖子?站出来!老子跟你单挑!」 这下小群倒是炸了,毕竟宅男都爱看美女。 丁善火冒三丈,查了半天也没发现阻止他红,并且断他精神食粮的人是谁。 看到单挑这儿,纪修已经屏蔽了群聊,丝毫不理朋友的死活。 说起来,他与丁善能成为朋友,和这个论坛有着直接关系。 他上读书那会儿,也住普通的四人间,但除了睡觉,几乎从不在宿舍久留。 寝室活动一律不参加,离群索居,孤傲自立。 这就导致了他在宿舍的评价很低,毕竟没人会自讨没趣地去喜欢一个装逼犯。 加上年纪还比同学少两岁,要是被欺负,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纪修本人并不是很介意被「孤立」,冷暴力那一套,放他身上并不管用。 但女生们不这么认为。 喜欢他的女生会认为他的舍友小心眼,没有男子汉的容人气度,为此还在论坛上掀起了一番骂战。 当时闹得很难看,最后只能由学校出面删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类似的事层出不穷,不堪其扰之下,他被逼得……自学了编程。 丁善就是这时候冒出来的。 某天深夜图书馆,纪修电脑上方突然冒出一颗浣熊脑袋,贼兮兮问他:「你在干嘛?看片吗?」 什么片这么好看,值得他这么专注? 话说在图书馆看片也是胆子很大啊。 纪修丢了一本《c语言入门》给他,丁善翻了一阵,了无生趣地问他:「你学这个干嘛?」 纪修摘掉一支耳机,对他说:「我想黑掉学校论坛。」 丁善嘿嘿一笑,苍蝇搓手:「帅哥你很有前途嘛。」 于是,丁善没有丝毫迟疑,且十分愉快地加入了这个「非法组织」。 他俩第一次黑进论坛后不久,就被当时的坛主查出了ip。很快坛主就找上门来,并用一顿好酒好饭,将二人招安。 但纪修在得到管理权限后,就没再花心思在这上面。 倒是丁善,花了不少时间经营这份副业。 只不过,师弟师妹都送走好几茬了,就是没混出个名堂来。 当晚,顾奈睡了美美的一觉。 一直困扰她的帖子被删了,还意外收穫了纪修的,她心里简直美得要冒泡。 次日,顾奈登机去杜拜与先出发的家人汇合,然后一道飞往希斯罗。 第19章 学长!围巾送你 国庆期间除了旅游景点,大概就属医院的人最多了。 直到假期结束,刘真真才有空登门问罪。 「你怎么回事?」 纪修倒水给她,神情淡然:「什么怎么回事?」 真真薄怒:「你谈女朋友了?」 纪修抬眼,视线交汇:「谁说的?」 真真气势如虹:「镇上都传遍了!」 纪修不由地顿了顿,不带什么情绪地说道:「这也不是什么新闻。」 他在外人嘴里,少说也有七八个女朋友。 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脸,找不到一丝破绽,这才撇开视线,无计可施地皱了眉头:「我总觉得你最近很可疑……」 原以为他出国后少说也得两三年见不着面,可他却突然决定留在国内。 真真自然很欣喜,但却不是由衷的。 「你家里还好吧?」真真问。 之前他爸爸积劳成疾被送进医院抢救,把他妈妈吓坏了。 当时他哥人在国外,家里那么大事也没人管,逼得他只好请长假,回家照顾生意。 真真抽空去过一趟思明州,偌大的会议室里,他一身西装革履坐在上首位,底下七八个心腹秘书助理,和一帮经理高管吵架。 唾沫星子的海洋里,他安安静静坐着看资料。 没人心疼他,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个傀儡政权,不足以为惧。 真真假装什么也不好奇,只在吃饭的时候拼命给他夹菜,「人都瘦了一大圈,多吃点,要不然奶奶该心疼了。」 他难得流露木讷,呆呆地说:「不会的。」 奶奶才不会心疼,就是奶奶派他来接这份苦差的。 女生的第六感通常很准,真真对他突然放弃留学这件事十分不解。 他从小就是那种闲不下来的性格,别的男孩子放松的方式去小卖部买吃的,去打球,去闹喜欢的女孩子。 他不一样,他放松的方式是把她数学试卷上空白的几道大题给做了。 唯一和消遣沾边的,也就只有画画了。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画画,他一直都只画风景,直到有天他突然开始学素描。 后来真真在其他同学的手机里看见他在黑板上画人体肌肉骨骼全图的视频,忽然又觉得,连画画也不算是他的消遣了。 他去学素描仿佛就是为了学医做铺垫而已。 就像她妈妈以为她只能读到高中毕业一样,等她小学一毕业,就开始教她怎么操作店里的印表机。 他突然决定不去留学了,又是在为什么做铺垫? 人人都说他天生适合当医生,不光是因为他性格冷静,还基于他过人的才华和能力。从小一起长大,对此真真从不怀疑。 为了能和他一起工作,她甚至求爸爸帮她送过礼。 眼下算什么呢? 她花了这么大功夫来到他身边,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她却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他们肆意地对视,有一种看谁先投降的架势。 最后,纪修决定绅士一回。 「家里很好。」他摘下工作牌放进抽屉,一反常态地主动邀约,「走吧,我请你吃芋圆。」 真真被他带出办公室,直到坐进车里,还是一头雾水,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有事瞒着她。 假期到一半时,姐姐突然提出带顾奈去土耳其,姐妹俩玩得乐不思蜀,顾奈只好延了两天假。 回到学校,顾奈将两大箱行李往宿舍一丢,直奔公寓。 期间她一直用论坛帐号给纪修私信,有时是无意间吃到的好吃的,有时是一两张笑容灿烂的自拍。 纪修通常只回一两个字,或者一个句号,表达他「已阅」。 臭屁得很。 虽然有留言告诉他,她会晚两天回来。 不过顾奈没料到,她辛苦赶回来,不但他人不在家,就连两只猫也不在。 幸好她有带赔罪礼物。老规矩:纸条提示,最显眼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希望那位大哥能消消气。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自从发现让猫睡在床上它们才不会整晚叫后,两小只俨然得到了自由出入他被窝的豁免权。 睡出来的感情,自然不一样。 现在他也偶尔带它们出去见见人,铲屎官那么多,能骗一个是一个。 这天到家,纪修一眼就发现拖鞋被动过。 把猫放下地,紧接着就发现了桌上的礼物。 打开,是条深灰色羊绒围巾。 纸条上写: 学长!围巾送你! 我知道你一定受宠若惊,没关系,这只是我买房款里的凤毛麟角。 多发猫猫的照! 落款人,顾奈。 纪修嘆气。 这个蠢蛋,究竟什么时候才会…… 算了。 纪修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只猫,一块躺进床里。 小动物的腹部柔软温热,人类的手指很适合长在那里。 「你妈妈回来了,你开心吗?」 空旷的房间里,他摸摸小猫的脑袋问。 在地上扒床单想上来的那只着急地「喵」了声。 两只猫中,头部和颈背长有玳瑁花色的,吃得少睡得多,性情温和,也爱娇。 头、背、尾全黑,嘴、腹雪白的这只,生了一双琉璃眼,淘气、桀骜,肠胃不好。 「猫妈妈」很笃定地认为,「玳瑁」这只是妹妹,「琉璃眼」这只是哥哥。 纪修更喜欢「妹妹」一些,不惹事的猫就是好猫猫。 至于生了一副好心肠的顾奈,注意力天然倾向身体不好的「哥哥」。 次日一早,顾奈提着早餐笑眯眯地站在门外,切鳄梨的时候,纪修问她:「名字想好没?」 这是之前他给她布置的作业,打疫苗要在医院建档,建档就必须给猫起名字。 流程与人类生小孩差不多。 顾奈抱起「哥哥」,摸摸猫头:「我觉得哥哥叫404就挺好的。」 语落,惹来男生一记强烈的视线。 几天前,姐姐在洗澡,顾奈裹在毛毯里选照片。 伊斯坦堡的街上到处是猫,其中只长得很像他,脾气也一样坏,根本不让人抱。 看在姐姐长得漂亮的份上,允许姐姐摸了摸它的头。 顾奈赶紧把这画面入镜,晚上选照片的时候看到这张照片,忽然就幻想了一下有天他和姐姐相见的场景。 他这么酷的一个人,会不会允许姐姐摸他头? 顾奈沾沾自喜,以为占到了什么便宜。 纪修的反击则很干脆:「好啊,花的这只就叫『gg9』。」 顾奈赶紧捂住「妹妹」的耳朵,转喜为怒:「喂!」 什么鬼?! 女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多难听! 纪修视而不见,默声吃饭。 敲门声响起时,二人都有些意料之外。 第20章 被发现了 顾奈没想过他会有朋友拜访。 纪修则没料到是哪个朋友这么早。 惊慌之下,顾奈朝男生示意口型:「需要我迴避吗?」 纪修没作答,起身去开门。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那你还敲门?」 纪修冷笑,丢了双灰色拖鞋给他。 「我这不是讲文明讲礼貌嘛。」 说着,卫扬的笑容逐渐敛起。 顾奈涨红着脸,朝客人颔首致意。 卫扬十分吃惊,回头问纪修:「你留人过夜了啊? 」 「她吗?她是猫主人。 」纪修否认。 「不是女朋友?」卫扬表情失望,打量了顾奈一阵后,自我介绍,「我卫扬,该怎么称唿你?」 卫扬长得很高很壮,一口好牙,白得反光。 顾奈心里对他评价很高,上前握住他的手,害羞稍褪一些,「叫我顾奈就好。」 卫扬指指边上的冷面佛,「我是他牙医。」 「我,学妹。」 说完,顾奈先行松开对方的手。 尽管她在异性中备受追捧,可是过头的热情还是会令她退避三舍。 卫扬虽无恶意,但过分的好感依然叫她想躲藏。 卫扬笑得自在,问:「这是你的猫?」 「嗯。」 卫扬看了眼面无表情吃早餐的纪修一眼,说道:「我就说嘛,看他也不像是喜欢小动物的人,养着做解剖还差不多。」 顾奈吓了一跳:「学长不是那种人啦。」 闻言,卫扬神秘地笑了一下,挤兑他哥们儿:「师妹你眼光不怎么好啊,你『学长』变态起来,才没有别人什么事呢。」 顾奈:「……」 我知道啊。 但只有我知道就好了。 卫扬不再逗她。 他这回来,是专程跑腿来的。 特意挑这么早来,也是因为别的时候他根本逮不到他这个朋友。 国庆期间卫扬抽空回了一趟春光镇,奶奶顺便托他带点东西给孙子。 「我真的怀疑奶奶有千里眼,要不然怎么知道你穿着破袜子,硬是让我带了十双羊毛袜?」 纪修低头看了眼自己脚尖,是破了个小洞。 …… 顾奈缩着脖子不说话,将两只始作俑者带到安全范围。 「对了,她还让我带了一只土鸡给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你带了?」 声如烈酒,听着就烧喉。 卫扬却无所畏惧:「带了啊,喏,楼下花坛里散步呢。」 纪修黑脸。 纪修不讨厌鸡,甚至很喜欢吃。 但他哥哥讨厌鸡。 哥哥从小跟在父母身边长大,生平第一次去乡下老家,就被一群鸡阻挡在了家门外。 更糟糕的是,哥哥严重洁癖,而当时奶奶养了不下二十只鸡,院子里全是鸡屎。 哥哥白着脸,死活不肯下车,妈妈怎么劝也没用。 奶奶当时生了好大的气,险些婆媳翻脸。 最后谁也没办法,哥哥就在车里过了一夜。 没人责怪哥哥不懂事,就像没人责怪奶奶为什么要养那么多鸡一样。 但这件事始终是他家的一个心结。 纪修长大后,被很多人说: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哥了。 这当然是种夸赞,哥哥精明、慎戒、权威,是天生的意见领袖。 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与哥哥的像,是另外一种像。 小时候他不是很能理解,妈妈都让司机抱哥哥下车了,为什么哥哥依然不肯。 长大后,他突然在某一天明白,原来,那是哥哥的底线—— 在尚有选择权时,他绝不妥协。 这才是他们兄弟俩的「像」,甚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纪修的沉默让卫扬误以为他想起了从前的不快,但奶奶送的鸡也不能说丢就丢,卫扬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建议:「你愁什么,找家饭店弄呗,吃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纪修冷言冷语:「你来很久了,怎么还不走?」 「很久吗?」卫扬看表,「没有啊,才三分钟而已。」 面对如此不怕死的人,顾奈真的很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架到屋外去。 再看纪修,果然,他笔直地注视卫扬,眼神在说:在我生气之前,赶紧消失。 卫扬摘下眼镜,哈了口气,擦擦,闲适地拉起家常:「这周末我女人剧场开演,你来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卫扬戴上眼镜,转而问顾奈:「师妹,你来吗?给你嫂子捧捧场。」 「我,我吗?」 顾奈下意识看向纪修,问:「我可以去吗?」 卫扬抢在纪修开口前说道:「当然了,你嫂子最喜欢漂亮姑娘,来吧,晚上还放烟花呢。」 顾奈踌躇了一会儿,见纪修没反对,便和卫扬交换了联繫方式。 正事儿办完,还替媳妇儿揽了客,卫扬自觉这个早晨收穫良多,便满足地回诊所上班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记:「什么时候吃鸡记得叫我啊!」 纪修没好气,直接让他把鸡带走。 都老熟人了,卫扬也没在客气的:「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送我,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吃掉它吧。谢啦。」 扬长而去。 等楼下的车开走,顾奈放下窗帘回到餐桌。 见他一本正经地切面包吃,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纪修抬眼看她,「你笑什么?」 顾奈背着手走到他身旁,歪头看他:「笑你啊。」 看他平时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会觉得他只适合坐在维也纳音乐大厅的钢琴前。 可现实是,他比谁都接地气,血脉中最重要的那一支,和春光镇紧紧联繫在一起。 这让顾奈觉得,他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神仙。 真实的纪修,是可以被她所拥抱的。 顾奈抱起那罐根本不见少的手剥核桃,捡了一粒丢进嘴里。 纪修伸手抓住罐口,跟她较真:「我的。」 顾奈拿开核桃罐,同他说:「反正你也不吃不是吗?」 奶奶心疼他工作累,和她辛辛苦苦剥出这么一罐,他扔冰箱就不管了。 要不是她沖麦片拿出来放几粒,他才不会想起吃呢。 「谁说我不吃了?」 纪修一把拉过她的椅子,不由分说吻住她。 第21章 反正是我的人 「你想吃什么?我去煮。」 这位少爷还会做饭? 「你会煮什么?」 「牛排。」 纪修站在冰箱前,从冷冻室拿出两块分装牛排,连着密封包装一块放进冷水。 顾奈趁机瞄了眼他的库存,除了速冻水饺,就是冷冻鱼虾和牛排。 没有蔬菜。 「可是我想吃滷面怎么办?」 爽滑的面条配上酥脆的炸肉,浇上发稠的滷汁,再撒一把花生碎,方圆两米香气四溢。 光是想想,就已经馋得她整颗心发慌。 纪修斜眼瞄她,还不习惯太宠着她,只生硬地说:「改天买你吃。」 今天只有牛排。 他拿出铸铁锅,例行开锅。 顾奈噘嘴,拿了两颗番茄给他,随口问道:「你要吃胡椒汁还是……」 纪修转头打开即食车达芝士,拿出一片塞进她嘴里。 「先垫垫肚子。」 芝士很香,但干吃会有点咸。 顾奈取出几片,切成小块,铺上烘培纸,将芝士放入预热过的烤箱,将芝士烤成鼓鼓的小饼干。 纪修尝了一块,意外很好吃。 食物的香味飘满整个房间,两只猫猫眯着眼睛坐在厨房门口看这两人吃独食,气得喵喵直叫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顾奈给他们换了水和食物,摸摸它们脑袋,去卧室换衣服。 再出来时,还是那个青春洋溢的顾奈,只是被疼爱过的女孩,天然有种诱人的饱满,惹人视线停驻。 吃牛排的时候,纪修全程抱着她。 虽然有些害羞,但顾奈也没有异议,甜甜地切牛排餵他吃。 奶奶要是在这,恐怕又要去找鸡毛掸子,感慨世风日下。 但眼下奶奶不是不在嘛。 吃完饭,纪修打算送她回去。 顾奈愣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起来,这就要,回去了吗? 他将她的惋惜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明天还来的,几点下课,我去接你。」 他这么说她就开心了,「下午四点半!」 但是她怕同学看见,又补充说:「五点我在后门商业街水果店等你好不好?」 纪修下午五点去医院值夜班,明天早上八点下班,接下来是一天整休,刚好可以用来陪她。 眼下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送来复杂的急诊,比如夜里约架被打之类的。 如果要他做手术的话,八点不一定能准时回家。 虽然他们科室一直很稳,但偶尔也会从急诊那边转来险疾病例。 比如,误把胶水当眼药水滴进眼睛里,或者熊孩子贪玩砸到自己眼睛。 自打当医生以来,他听过最多的话是:医生,我会不会瞎啊? 而当他把这些人治好后,听得最多的话则是:医生哥哥好帅啊,有女朋友了吗? 从前这问题他回答不了,但现在,好像能答上了。 顾奈收拾叉子碗碟准备拿去洗,刚放进水槽,就被换好衣服出来的纪修叫了出来。 「可是,不马上洗会粘盘子的啦!」 她撒娇的时候习惯在句子末尾加上「的呢」「的啦」「的啊」…… 纪修却无视她的撒娇,有些霸道:「走吧,你的手用来牵我就够了。」 别的不用管。 「好,好吧。」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奈将散落的髮丝挽到耳后别住,偷偷看他一眼,然后才把围裙脱了,过去牵他的手。 下了楼,从车位里出来,纪修看了眼手錶,发现还有一点时间,就问她:「要不要吃点甜的?」 「嗯?」 「补充一点糖分,我怕你上课晕过去。」车子开出小区,「本来就不聪明,被老师当堂点名,岂非很惨。」 他是不会允许他的人在外面给他丢人的。 未公开的也不行。 前半句话还让顾奈感动到想哭,心想他人怎么这么好,但后句话又让她的感动像屁一样放了。 感动个毛线,这个学神就是看不起普通学渣罢了。 见她别过头去生气,纪修趁路口等红绿灯看她一眼,好笑地拉过她的手,交扣按在自己大腿上。 「开玩笑的,以后让你考满分好不好?」 顾奈眼睛一亮:「你还会作弊?」 她以为抓住了学神的小辫子,可惜学神本人却说:「不会,但我会『不会哪里教哪里』。」 …… 顾奈干脆捂住耳朵,屏蔽学神气人发言。 他的车车内空间很大,要在开车的时候同时牵顾奈的手,顾奈就必须有所妥协。 姿势有点不舒服,正当他考虑要不要换辆车的时候,顾奈突然别别扭扭地说:「你在教三前的花园放我下车好不好啊?」 「我见不得人吗?」 顾奈赶紧摇头:「没有,但是学校有人认识我爷爷,我怕……」 有人找她爷爷打小报告。 虽然她家家风一向开明,但她就是想简简单单谈个甜甜的恋爱而已。 不谈家世,不谈利弊,只谈喜欢的那种恋爱。 「怕你爷爷打我?」 顾奈想了想,说:「爷爷不会打你,但我哥哥会。」 还有她爸爸,爸爸还没有做好让她和臭男生谈恋爱的准备。 她还想再当爸爸的乖女儿一两年…… 为防止他掉以轻心,她还添了一句:「而且我还不止这一个哥哥,我阿公家还有七八个表哥的样子。」 「吓唬我呢?」 顾奈学他的样子嗤笑:「害怕你就说,我不会怪你。」 这回纪修倒是真的被她逗笑了,忍不住掐了一把她的脸,恢復一本正经:「好了,我知道了。」 她要低调,她要暗度陈仓。 虽然有点不爽,但她贵为丁善口中的「我校名姝」,私生活风评当然也很重要。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不介意配合当个见不得人的狗男人。 「你,不生气吗?」 遇上这种无理要求的男朋友,难道不该火冒三丈吗? 纪修觑她一眼,表现得像个无赖那样说道:「反正都是我的人了。」 她还能跑了不成? 反正,都是,我的人…… 顾小姐不需要大脑,只需要频繁脸红就是了。 …… 下车前,她鬼鬼祟祟地朝外查探。 纪修熄火,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糖给她:「带着吃。」 包装上印着日文,显然又是他从日本回来的战利品。 「你多大了还吃糖。」 「上手术来不及吃饭,偶尔吃点补充血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原来是这样,那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回头你还我。」 「……好的呀。」 纪修上前亲亲她:「能记住我的车牌吗?」 顾奈点点头,他的车牌很好记,车型也少见。 老实说,他这么年轻开这么贵的车,实在很难低调起来,这也是她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从他车上下来的重要原因。 太,扎眼了。 纪修看了她一会儿,忍住心中不舍,放柔声音说道:「明天我来接你吃滷面。」 「嗯!」 都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里有星星,纪修不知道自己眼里有没有,但他能在顾奈眼里看见星星闪耀。 很清晰。 顾奈被他看得下意识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纪修替她解开安全带,「没有脏东西,倒写着几个字。」 「什什么?」 她傻乎乎地去照镜子,但是脸蛋上白白净净,除了漂亮,什么也没有。 「又耍我!」 「怎么耍你了?」 他伸出长指,在她额头,眉心,鼻尖,嘴唇两侧一点一戳,道出事实:「字不是在这里吗,『我——喜——欢——学长』。」 顾奈连忙捂住脸,仿佛脸上真的写着那五个字。 看她把自己揉成一团,纪修忍不住笑出声,拉开她的手道:「别擦了,半永久的,你赖不了帐。」 从第一眼见她之初,他就在她脸上看见了这五个字。 日子一久,字迹只有更清晰而已。 她怎么藏? 第22章 疑神疑鬼 顾奈很沮丧。 虽然知道是自己喜欢他在先,但就是……沮丧。 开局就落了一手,以后想赢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搞不好这个坏心肠的傢伙还会把这当成笑料向亲朋好友炫耀,说给他的儿子听,儿子的儿子听,子子孙孙听…… 呃,什么子子孙孙,都哪儿跟哪儿呢。 谁要给这个有毒的傢伙生孩子! 正在做笔记的邵鸽来要彩笔,无意间发现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低声问道:「顾奈,你发烧了吗?」 「没有啊……」她呆呆说。 「没发烧你脸红成这样?」 顾奈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夹出一张小鸡嘴:「还,还好吧……?」 邵鸽狐疑地看她一会儿,鑑于老师还在上课,想了想,决定暂时放她一马。 一等下课,邵鸽就把她带出教室,开始盘问:「你老实说,今天上午你为什么逃课?」 老师一进教室发现她不在,就问大家「顾奈没来吗?又生病了?」 搞得邵鸽三秒之内编出一个弥天大谎帮她瞒天过海。 作为一个所有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她有没有一点身为校花的自觉? 就她还逃课? 这辈子也别想了。 顾奈嗯嗯哈哈,脑子有点不太够用,只好模稜两可地说:「我都跟你说了啊,我在朋友家照顾猫猫……」 「然后照顾了一上午?你朋友平时不上班吗?」语气一顿,邵鸽抱胸,「还是,『朋友』前应该加一个『男』字?」 不是邵鸽神婆,而是这傢伙实在太可疑了。 消失一上午也就算了,一出现就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别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但岂能瞒过邵鸽的眼睛? 邵鸽一眼就看出那是被爱情滋润过的模样。 顾小姐以为自己瞒得了谁? 当别人瞎吗? 顾奈又激动又无语,将邵鸽板正前后看,蹙眉嘟囔:「也没发现你身上长了雷达啊?」 还是这傢伙在她身上安装高精尖窃听器? 邵鸽微微眯起眼,语气带着明显的戏弄:「所以,我猜对了?」 顾奈突然有种「常年肾虚让老张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的感觉,低头拿鞋蹭蹭地面,顺水推舟地嘀咕了一声:「嗯。」 能帮着一起养猫的,还有工夫陪她一上午的,邵鸽只能想到一个人,问:「你答应韩起云了?!」 脱口而出的猜想,让本就疑神疑鬼的心脏主动跳进密封的小火炉,那火炉一起焰,往后只会越烧越旺。 顾奈愣了一下。 尽管邵鸽有意将脸上的心焦隐藏,但顾奈分明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嫉妒。 《德州巴黎》里有句台词,说「嫉妒是爱的标记」。 那瞬间的神采变幻,忽然就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见她不说话,邵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而用调侃的语气问道:「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吧?」 顾奈摇摇头,神情笃定:「不是他。」 不是起云。 绝对不是。 「你知道的,我对起云没感觉。」 尽管起云很好,但,就是不喜欢。 不会第一次见面就爬上他的床,也不会听见他的声音就心慌慌,更不会觉得他哪里都好,连坏脾气也让自己春心荡漾。 总之,面对起云,就算不讨厌,但也没喜欢到那个份上。 顾奈只喜欢纪修一个人。 「那你喜欢谁?」邵鸽追问。 显然,顾奈的回答违背了她心里的「天经地义」,今天赶巧,她誓要问个究竟。 顾奈咬住下唇。 承认交了男朋友已经到达心理上限了,她无法透露更多,哪怕这个人是邵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怎么,不能告诉我吗?」 作为同学/室友/闺蜜,邵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之间不该有秘密,她有权利知道那个男孩儿的名字。 这话一出,顾奈心里有些不高兴,类似于被踩到什么痛处似的。 邵鸽的「理所当然」,太理所当然了。 于顾奈而言,这是一种「僭越」。 「还真不能说啊?」 邵鸽扬起嘴角,语气轻浮得像是「那种女人」在街角和客人讨价还价——你不说吗?你真的不说吗?不说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很微妙,很隐晦地表达自己所需,但又不会惹恼对方。 顾奈不是听不出,但还是急忙否认:「也不是。」 怕邵鸽追根究底,又弱弱地补充一句:「还没稳定,等稳定下来再告诉你好不好?」 乍听像极了讨饶。 邵鸽撇撇嘴,收起一切怀疑和好奇,将这场走向强弩之末的对话收尾。 「那行吧,等你想好再告诉我也不迟。」 恰好上课铃响了,顾奈松了一口气,从没这么感激过上课,连忙扬起笑脸挽住邵鸽,一起回教室。 只是,往后相处时,不知不觉就多了小心翼翼。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 隔天与纪修在水果店碰头,发酵了一整晚的饥渴让顾奈忍不住在车上就亲了他。 当然,只是飞快地啄了一下。 好在没人看见。 纪修摸摸脸颊上的口水,一副被玷污了的表情,不客气地伸手问她要赔偿费。 都这么「熟」了,谈钱多伤感情? 顾奈厚脸皮地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男生修长有力的手,像是捕蝇草那样忽然收缩,反向将她紧扣。 顾奈愣了一下,稍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套路」了。 这傢伙什么时候缺过钱啊?坐车都买两张票的「重度社交障碍患者」…… 从一开始他就算计好等她来牵手。 嘤,好坏。 但,好喜欢~ 顾奈心情很好,纪修心情也不错。 商业街学生多,车辆通行不畅本让他有些烦躁。 但也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车上看见顾奈同熟人打完招唿后,笑着迈进水果店挑水果。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行走在人群里,犹如一个温柔的光源,朦朦胧胧,好看又不刺眼。 尤其低头闻苹果的样子,仿佛置身阳光充沛的义大利观光小镇,光照、水汽、角度,都是电影女主角的标配。 纪修被后车滴了一下,才重新往前。 慢吞吞地来到她身边,好似追香索迹找一朵刚开的栀子。 看她提着一网兜的橙子,亭亭玉立站在窗外沖他笑,他这一天的好心情顿时抵达峰值。 车子经过小区门口的减速带时,搭在腿上的橙子从网兜里滑落一个,掉在地垫上。 顾奈想去捡,纪修紧了一下她的手,不让。 顾奈嗤笑,谁说只有女生黏人的? 话说,纪修的心情究竟有多好呢? 好到就算私家车位被邻居占了也没皱眉,而是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打挪车电话。 等电话接通期间,顾奈无聊地剥橙子。 橙黄饱满的薄皮香橙在她灵巧手里,缓缓脱衣去皮露出果肉。 她剥开一瓣餵到他嘴边,「老闆说今天的橙子极好,果然呢。」 这种橙果肉紧实,果汁丰沛,拿刀切开吃才方便,她却用手剥。 怎么说呢? 很有诚意。 纪修张嘴吃下。 老闆诚不欺她,果然香甜多汁,一直甜到四肢百骸去。 她自己也尝了一瓣,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是吧,是不是很好吃?」 纪修轻声应,揪了一张面纸去印她湿润上翘的唇边。 占人车位的车主终于肯接电话了,一开腔就是骂骂咧咧:「小区车位多了去,你非得停我的位置?」 纪修咽下橙肉,语气淡漠地纠正:「准确地说,是『我』的车位。」 楼上传来开窗声,一个中年胖男探出肥硕上身往楼下看了一眼:「我说老弟,你眼睛不瞎吧?旁边不还有一个老宽敞的空位吗?」 纪修看也不看楼上,挑了一下眉,平淡说道:「旁边车位也是我的。」 胖中年:「……」 三分钟后,胖中年穿着背心裤衩下了楼。 纵然隔着窗户,但从他两片不停碰撞的嘴唇不难判断,都是些阻碍建立文明先进社会的牢骚话。 不过,等他走到近前,看清眼前又高又大的4x4黑色大g,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行,您豪横。 第23章 铁树开花 高层建筑一般都配备地下停车场,可物业方没算准会有户主买辆坦克一样大的车。除了敲墙,物业别无选择。 但很不巧,「扩大地库通道」的报告打上去半个月,被驳回了。 经过几次协调,地下车位换成了地上。 不过,由于车大位小,户主索性把隔壁车位也买下。 没办法,有些人车就这么大,腿就这么长,只能方方面面花钱,花到自己舒坦为止。 不服也得憋着。 进了电梯,顾奈一想到胖大叔吃瘪的模样就想笑。 再看她的「地下情人」,这张脸配上那份阔绰,用邵鸽的话来说,就是「老装逼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回完领导简讯,纪修将手机插入屁兜儿,一手接过她手里那袋橙子,一手捏住她细緻的下巴,上前一步:「你笑什么?」 顾奈贴在墙壁上,气短地问他:「你从小到大朋友多不多?」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不会太多。」活灵活现的小表情满是揶揄,「我猜,不超过五个。」 纪修盯着她五根纤细手指,上前一步,下身抵住她,淡淡语气夹带一丝嘲弄:「我给你机会重答。」 今天是个秋日大暖阳,他穿得不多,上身穿一件灰色polo衫,面料上乘,领口两颗印着品牌logo的铜纽扣全都敞着,露出凸出的锁骨。 衣服下摆被塞进裤头,勒出窄窄的腰身,显得屁股很翘。 搁在别的男性身上的老土穿法,愣是被他穿出了復古时髦,不得不说,他连衣品也让顾奈很中意。 纪修低垂着头,幽暗眼神隐匿在鸭舌帽的落影中,薄唇轻启,在她耳边吹热气,分明是故意的:「你才不了解我,我朋友超多。」 顾奈被呵气惹得直缩脖子,支支吾吾:「多,多少?」 「能从这里排到法国的了。」 跟随话音一块落下的,是他的炙吻。 修长的手揽过她的脑袋,另一条手臂紧紧搂住她的腰,一个旋身,领她一块转出电梯。 僵直的背被再次压向冰凉的大理石墙面,隔着薄薄衣料抵达皮肤和内脏。 有点冷,但也是她执意要在今天穿这条裙子的。 白裙子是在土耳其的街头买的,姐姐夸了一句腰间这条墨绿腰带是点睛之笔。 顾奈当时有些犹豫,精明的商贩眼光毒辣,早就看出顾奈喜欢,怎么也不肯降价。 普普通通的白棉布质地,穿不了几回就会发黄,穿不了几天就得收箱。 顾奈找了多个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但最终,还是买了。 因为她会止不住想像,穿着裙子和纪修散步的场景。 而这个吻让她觉得,纪修是喜欢的。 多喜欢啊? …… 「我猜五块。」 「谁像你一样小气!」 「我很了解我奶奶,最多不超过十块。 」 「你才不了解奶奶,奶奶给了超多!」 「多少?」 「够买一套房子的了! 」 …… 「你从小到大朋友多不多?」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不会太多啊,我猜不超过五个。」 「我给你机会重答。」 「你别这样……」 「你才不了解我,我朋友超多。」 「多,多少?」 「能从这里排到法国的了。」 …… 两场对话,是不是很相像? 听上去,他像是有记住她说的每句话。 他这样冷情冷脸的傢伙,让她根本不指望他能如实诚恳地对她表达「我爱你」。 可你看啊,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引导她走向「正确答案」,让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 很喜欢。 「不行,你打个电话给纪修,问问他现在在干嘛。」正在开车的卫扬很突然的说。 亓少蓝懒洋洋地窝在副驾里,本该早九晚五的社畜鲜少能准点下班,老闆对进度不满意,底下人人自危,只会一个劲问「少蓝姐这怎么办?」 「少蓝姐」也不知怎么办,只会自身作则,带头加班到九点。 说了一天话的亓少蓝根本懒得搭理自己的二十四孝男友,哼了一声,干脆背过身去。 卫扬皱眉不乐意:「嘿,老婆我跟你说话呢。」 「听着呢。」 使用过度的声带像是粉笔里的硬块擦过黑板,刺耳得很。 卫扬心疼了三秒,喊出siri,拨号给纪修。 连拨三个,都没人接。 「嗯?他今天夜班吗?」 亓少蓝懒哼:「你又惹到他了?」 通常情况下,纪修不会不接电话。 但来电如果是她男人的话,就例外了。 作为纪修来电黑名单中的常客,亓少蓝甚至会觉得「他为什么不接你心里没个b数吗?」 「什么叫我又惹到他?」 卫扬一张脸皱皱巴巴,老大的不高兴。 不就是吃他一只鸡吗? 也不至于闹脾气拒接吧? 哦,对了。 他怎么给忘了,自己不慎撞破过一场「姦情」来着? 那也不至于吧? 他又没到真真跟前多嘴? 老夫老妻了,卫扬嘴巴一撅,少蓝就知道他要喝水还是放屁。 她勉强打起精神,趁红灯,举起小腿搡搡他的腰:「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卫扬握住她白皙的脚脖子,惯熟地揉捏着。 如果《交通法》中明文规定不准在开车的时候替老婆捏脚,那卫扬恐怕早就被罚得倾家荡产。 见他还嘴硬,少蓝不悦收回腿坐直,「你再不说,我可下车了。」 说着就要去拉车门。 卫扬赶紧先锁了车门,然后才赔了个笑,一脸瘪犊样:「那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在真真面前说漏嘴。」 少蓝低头调整勒得她胸疼的安全带,蹙起眉心:「你到底说不说?」 卫扬酝酿了一下,勉力把「天降斯人横刀夺爱」「千年老铁树终于开花堕入爱河」说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毕竟,他女人可是热门话剧制片人。 故事不好听,她才没兴趣八卦别人。 「你是不知道啊,我一进去,纪修的脸黑的跟什么样,三分钟没到就赶我走。」 「他平时也是三分钟开始赶你。」 「……」 「那小姑娘长得可漂亮,我觉得比真真好看,典型的『乖、白、大』……」 「嗯?你给我好好说话,是哪里『大』?」 眼睛不想要了吗? 「哦哦,我看她头大。」 「哼。」 「而且纪修还让她在他家养猫呢,你说他一个重度洁癖,能忍那玩意儿?我小时候养独角仙,他能半年不和我说话。」 「谁叫你把独角仙含嘴里带去给他看的?!」 「那不是刚好穿的衣服没口袋嘛……」 在郊外逮住状态极好的独角仙堪比中双色球头奖,而且还被他同时遇见两只! 他一兴奋,哪还顾得上别的? 少蓝嘴角抽搐一记,他还有脸提? 只要一想到这个每天和她接吻的男人嘴里含过独角仙,她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一路揭短回到家,少蓝踢了高跟鞋滚进沙发。 卫扬提着早就订好的外卖进门,将她的高跟鞋收进鞋柜放好。 「你起来洗手。」 当医生的,不管是眼科还是牙科,生活里都极为注重个人卫生。 少蓝一动不动,无言挺尸。 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她以这副状态示人,她男人依旧觉得她是东南亚最美咸鱼,并愉快接了一脸盆清水,端到客厅替她洗手。 硕大闪亮的订婚钻戒在水波里荡漾,荡漾着荡漾着,少蓝突然咂摸道:「确实棘手。」 真真性格好,耐打击,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热血日剧女主角,永远有用不完的鸡血。 少蓝本不看好她这桩歷久弥新的单恋,但真真说:「我虽不能凭爱意将星星私有,但星光却可以肆意抵达我啊。」 她没想过拥有星星,但她只想沐浴在星光下,又碍着谁了呢? 学文学的人,多少有点浪漫。 也不知哪里被触动,少蓝从此就改变了想法。 但眼下,卫扬说纪修喜欢上了别人,那真真的那片「星光」该怎么办? 第24章 陪着小心 「阿良滷面」位于老城区长乐街9号,离医院很近,红色土味招牌常出现在纪修的下班路上。 但纪修一次也没来过。 他的食谱里很少出现碳水。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低矮的滷面店,仿佛两个陌生人。 老闆娘一脸富态,从围裙口袋里抽出菜单小本,戴着3枚大金戒的肉手指捏着一截短铅笔,拢拢一头蓬松小捲毛,憨态可掬地问他们要吃什么。 「一份招牌就好。」点完单,顾奈托腮看墙上挂画。 纪修嘆气:「和她一样。」 临近关店时间,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两个食客。 俊男美女的养眼组合,走到哪里都吸睛。 老闆娘坐在风扇下,调低电视声音,耳朵痒痒的,只想听八卦。 小情侣吵架什么的,谁不喜欢看啊? 见她喜欢吃炸肉,在动筷之前,纪修先将自己碗里的炸肉分给她。 就算生闷气,但教养还在。 顾奈闷声说谢谢,然后埋头吃起。 「我手艺好不好啊,妹妹仔?」老闆娘忍不住搭腔。 「好吃的呢,小婶婶。」 老闆娘笑得眼睛越发弯,能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区开一家食客络绎不绝的苍蝇小馆,掌厨的必然不是什么嫩瓜,会做面的同时更会看人,眼神比谁都毒辣:「那就不要和男朋友赌气啦,等会儿回去怪我面不好吃,我可冤枉。」 顾奈脸一红,看纪修一眼,否认:「他才不是我男友呢。」 「怎么会?你们俩一走进来我就闻到了,你们身上一样香的。」 顾奈拨拨面条:「……」 纪修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见开心,也没有难过,很平静地说:「等会儿又要爬栅栏。」 已经临近宿舍关门时间,今天她穿裙子,加上生理期,翻墙回去恐怕不大方便。 顾奈看了眼手机时间,赶紧低头吃面。 吃完最后一粒海米,纪修停了筷子。 面还剩一半,但他已经不打算再吃。 刚洗完澡的少年人支着下巴看女朋友小口小口吃面,她的头髮刚洗过,因为着急出门忘了带发圈,眼下只能随意披散在肩上。 她发质很好,柔滑又有光泽,每吃一口面,都要将落下的髮丝往后捋才行。 纪修忍不住伸手代劳,指尖擦过她的耳朵,像被烧尽的烟尾烫了一下,热度杀到,仿佛会咬手。 顾奈愣了愣,杏眼圆睁。 「吃你的。」他说。 他的薄唇被烫成泛红的色泽,异常鲜亮。 顾奈莫名害羞了一下,低头吃面…… 不然,会忍不住想要去亲他。 唉,还是吃面吧。 面也好吃。 「老婆,怎么还有客人?不打烊了吗?」 一个留小鬍子的矮个中年男子一边摸肚皮一边走进店里。 老闆娘闲闲地问:「你货都订好了?」 「好了好了,着急回家洗澡。」说着,不拘一格地掀起背心下摆,擦擦汗湿的额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吃完最后一口面,顾奈连忙喊:「老闆娘,结帐!」 「44块啦,妹妹仔跟我投缘,零头给你抹掉!」 虽然也就4块钱,但愣是被豪迈语气渲染得替顾奈省去一个亿似的。 顾奈很识趣,沖老闆娘甜笑:「那下回我再来照顾生意?」 老闆娘夸奖:「妹妹仔上道!」 等她们寒暄完,在店门口扫二维码的纪修先出了门。 顾奈和老闆老闆娘挥挥手告别,赶忙追了出去,她走到正接电话的男生身旁,一把牵住他的手。 男生并没有将她甩开,握得很紧。 目送他们离去,迟来的到帐提醒响起:「微信支付收款到帐100元。」 老闆娘狐疑皱眉,怀疑是纪修付错了。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人家是在谢她夸他女朋友漂亮,就又安心收下了。 想来,不管脸多冷的男孩,只要谈起恋爱来,都是一个样儿。 会疼人啊。 老闆娘缓缓收起一脸笑意,对自家老公说:「现在的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比电视里的演员还漂亮。还乖。」 但她老公却一脸痴相,一点不像是欣赏「小漂亮」的神情,只作挠头回忆状。 「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妹妹仔?」 老闆娘不客气地赠他一记白眼,铁嘴无情:「你当然见过,在你的白日梦里见过!」 上了车,纪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电话那头说:「嗯,报告刚写完,还在等结果。」 沉默了一会儿,他侧首看向顾奈:「她在我身边,我让她自己接。」 说着,他将手机递给顾奈:「奶奶电话。」 奶奶电话? 顾奈瞪大眼看他,有没有搞错? 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了。 「奶奶,晚上好啊。」 「好什么,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又跑到外面干什么?」 「就……出来吃面啊。」顾奈弱弱地回答。 奶奶轻哼一声,不难想像晚娘脸色。 「赶紧回去,不要老是纪修说什么你就依,你是女孩子,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好,好的奶奶,我我知道了。」 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像是舌头被咬了一样。 顾奈扶额。 …… 她全程赔着小心,又和奶奶聊了几句别的,道完晚安并且保证马上回学校后,才挂了电话。 纪修的手机没有保护壳,光滑的机身还回去时,带着几个明显的热气印子。 他摸摸她手心,果然,满手都是汗。 纪修发动车子:「我奶奶吃人吗?」 顾奈抹抹汗湿的额头,手在脸边扇扇,驱散莫名热气:「奶奶不吃人,但是会打人。」 并且下手极狠。 …… 回到学校,分别前,顾奈很突然地反省:「我不该跟你闹别扭。」 「什么?」 「就,生理期……」 纪修看她,窗外的月光撒进一片落在她的白裙上,她的手指在月光下不安地绞在一起。 「我知道。」他说,但是,「顾奈,我是个医生。」 请你记得这一点。 他的眼神威压,却在告诉她,他并不在意。 她的一切不良情绪在他眼里,都只是受激素影响的不良产物。 绞在一起的手指,逐个儿解开了。 顾奈想起姐姐说过:「无知者无畏,而知者敬畏,且温和。」 懂的多的人,往往更包容。 原来是真的呢。 纪修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心里。 他不是那种习惯用嘴讲道理的人,知识充沛的人,往往不屑解释自己种种出格的行为,因为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的「超前」和「高纬」有违常理,很难轻易被寻常人接受。 但他不希望顾奈也在这个「寻常人」的范畴。 他希望他表现出的关心是真正的「因为懂得」,而不会被误解为「为了尽快把事情翻篇而假惺惺地配合」。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问。 顾奈摇摇头,解开安全带,过去抱住他撒娇:「只是觉得,你脾气其实很好。」 「和奶奶比,我当然是很好。」表情自得。 顾奈笑出声,搂住他的腰,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果然,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呢。 纪修揉揉她的脑袋,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不要那么小心翼翼,顾奈。」 她已经很乖很好了,无需更乖更好。 这里没有奶奶,没有家人,没有同学。 只有他。 她这样时刻赔着小心,会让他忍不住揣测,她是否在别的地方受到了不为人知的虐待。 犹记得奶奶头一回问她家里都有什么人,她说了好多人,还有一个「阿姨」。 她的继母。 她的性格这么乖,有多少成分是拜这个「继母」所赐,只有她自己知。 纪修不想问过去,只是觉得,今后就不必了。 她可以随意发脾气,高兴、郁闷、生气、喜欢……所有所有,一切一切。 反正,他允许。 第25章 盛情难却 顾奈没想到这么快又和卫扬见面。 她从家里带来的网球拍坏了一根弦,因为是家中长辈所赠之物,所以不能等闲视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但学校附近的体育用品店都不会修,正好她来生理期不用参加例训,于是就翘掉了晚自习,打车去市中心。 邵鸽巴不得出来玩,硬要陪她一块去。 结果就遇见了卫扬和「嫂子」。 「嫂子」身材巨好。 不但兼具瘦和丰满,还十分修长,和「棒球运动员标准身材」的卫扬站在一起,气场丝毫不逊。 顾奈原以为自己身材还算不错,但仅限于脱了衣服之后。 而「嫂子」,穿着衣服也叫人啧啧惊嘆。 顾奈和邵鸽齐齐看着地上那条笔直的砖缝,大气也不敢喘,仿佛那就是「女人」和「女孩」之间的天堑。 「我是丌少蓝,你是,顾奈?」 「少蓝姐认得我?」 少蓝自来熟地掐了一把她水嫩嫩的脸,说道:「听我男人提过一嘴,他说你养了两只猫。」 顾奈眼睛一亮:「少蓝姐也喜欢猫吗?」 少蓝莞尔,只觉得,这女孩儿还真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喜欢。但工作太忙了,顾不上。我听卫扬说你的猫很可爱,改天让我见见?」 「当然可以!」 少蓝掏出包里手机,很自然地问她:「那,加个微信?」 顾奈当然没有拒绝。 验证通过后,少蓝粗略地浏览了一下顾奈的朋友圈。 这女孩的朋友圈很干净。 没有自拍。没有设置三天可见。 她最常发的是自己种的蔬菜瓜果,偶尔也和好友分享她的私藏菜谱。 看样子,很会做三明治,也很会烤小饼干。 少蓝朝卫扬笑笑,切到卫扬的微信,发送了一条微信:「我以为是个狐狸精,没想到你家纪修喜欢的是『庄稼女孩』?」 卫扬正和顾奈说去游乐场玩的事,裤子口袋一阵震动,他惯性取出查看。 少蓝适时掏出职场名片递给顾奈,补上他的空缺:「最近我排了一出儿童剧,还没正式公演,想试演几场先看看效果,两位漂亮学妹愿意过来给我捧个场吗?」 身在职场的女人,天生迷人。 御姐如少蓝,面对涉世未深的小妹妹,一个笑容就是顶级杀招。 只见顾奈和邵鸽一脸崇拜,受宠若惊地满口答应到时一定去。 自报家门,交换联繫方式,又发出了友善的邀请,让一场「偶遇」完成了教科书式的寒暄。 最后,得知顾奈是来修球拍的,少蓝说想替她看看。 顾奈将防尘袋交给她,少蓝取出球拍,放在手里掂了掂。 从球拍的自重中不难判断,顾奈的水平远超过了业余球手。 球拍半新不旧,到处都有磨损的痕迹,但胶带是新缠的。 「你都自己缠胶带吗?」 顾奈点点头:「嗯!」 「缠得很好呢,我也有几只拍子,脏的我根本不想碰。」 「改天我可以替你缠啊!」 少蓝沖她笑笑,不置可否。 她退开两步,挥了挥球拍。 从网格中滤出的空气发出强劲的「唿唿」声,连卫扬也谨慎地让开几步。 球拍在少蓝手中转了一圈后被稳稳握住,她看了眼球网上的破损处,香奶奶家硕大的双c图章,因为断了一根弦,高昂售价悬崖式下跌。 少蓝试着调整了一下球拍网格,直觉应该是拍弦老化所导致的断裂,直言不讳地告诉顾奈:「这拍子可能没法修了,要不我买副新的给你吧?」 说着,就一把揽住了顾奈的肩,直奔她熟悉的体育用品店而去。 尽管顾奈多番推辞,但盛情难却。 最后,她还是获得了一副新球拍。 卫扬付的钱。 …… 在从店员口中得知顾奈那副旧球拍的售价后,邵鸽就不再说话了。 回校的公车上,邵鸽一直看窗外。 忽然就下雨了。 晚归的路人看着天皱眉,年轻的情侣用外套遮雨,带了伞的妈妈牵着小孩奔跑在雨里。 雨丝将车窗湿润,窗外的建筑楼群模煳了笔直的身陷,随时会倒塌一般。 邵鸽觉得仿佛在水底看它们,渐渐地,它们模煳成一片,变成一道霓虹迅影,在她视界中退散。 顾奈回完微信后,发现身边人罕见的安静,不由问她:「小鸽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邵鸽打了个哈欠,对她笑了下,嘴角梨涡浅现,「对了,你怎么认识卫扬师兄的?」 这个…… 「不能说吗?」 「不是不是。」顾奈连忙摆手解释,但语气不是很确定,「如果我说,我和他认识是因为一只鸡,你信吗?」 「……」 第26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呃,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坐错车的事?」 邵鸽点点头,可这和「鸡」又有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那晚我住在认识的人家里。」 虽然这个说法处于「谎言」和「真相」之间,但顾奈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回来后我不是大病了一场嘛,那家的奶奶以为没照顾好我,特意托卫扬师兄带了一只土鸡给我补身体……」 没错,那只被讨厌的鸡,本来是奶奶准备给她的! 要不是前天晚上接到奶奶的电话,她根本不知道奶奶这么关心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好气! 那两个自以为是的男生,没问清楚来歷就把鸡安排了去处,祭了五脏六腑! 得知真相的那天,发生了许多令人窘迫的事,她没来得及和纪修当面对质就回了宿舍。 事后,她在论坛私信「404notfound」:「奶奶电话里说,鸡是拿给我补身体的!」 「所以呢?」 「我没吃到!」 「你以为奶奶是怎么知道你生病的事的?」 当然是,也只能是……你告诉她的啊…… 这么一想,有没有吃到鸡似乎又不重要了呢。 她咬咬指甲,不捨得话题就此终结,绞尽脑汁后才在对话框里输入:「明天我就不来咯,记得帮我换猫砂,不然哥哥和妹妹会拉在别的地方。」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就惩罚他「三个秋天」好了。 不过,也就相隔一天而已,她就主动上线找他说了今天在商场遇见卫扬和少蓝的事。 并且重点强调:「少蓝姐好漂亮!」 时隔一小时,等她洗漱完毕上了床,纪修才回復她:「你居然逃课?」 goodgoodnight:「重点是这个吗?你不逃课不代表别人不可以,要知道,就算你逃课我也不会怪你,只会觉得你善于选择。生活就是这样的,偶尔的叛逆和出格只是为了在刺激中寻找乐趣,虽然快乐很短暂,但谁知道呢,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乏味是生存常态,一晃眼我们就都老了,想起从前,只会唏嘘一声:时光如梭,记忆泛泛……」 404notfound:「……」 404notfound:「你要是打字很快,可以应聘一下网络打字员,据说千字10块。」 这时,室友小章摘了耳机问:「奈奈你和键盘有仇吗?」 她戴着耳机都能感受到那飞快的敲击频率。 「我吵到你了吗?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好!」顾奈赔笑。 小章耸耸肩,倒也没说什么。 顾奈做事一向不紧不慢,突然变「这么快」,多少会叫人好奇。 goodgoodnight:「好了啦,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明天我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过,10块也太少了,刚刚还有人私信我,请我当两小时模特就给五千呢!」 404notfound:「祝顾小姐早日凑够买房款。」 顾奈呆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买房款」这个梗。 她笑了下,发送了一个得意的emoji。 goodgoodnight:「顾小姐觉得,以她的能力,大概十年后就能让你住进90平的小户型!」 404notfound:「你努力的样子让人感动,但纪先生决定拒绝你的邀请。」 goodgoodnight:「嫌小吗?」 404notfound:「是的,你在厕所放个屁,我在卧室都能闻到。」 goodgoodnight:「……」 这个人的嘴巴,真的有毒! 404notfound:「顾小姐好好努力,不要停,纪先生想住海景大平层。」 goodgoodnight:「……」 按捺狂喜、暗忍欢喜。 故作俏皮、无故生气。 飞快写下大段落,又在犹疑中狂摁退格键。 恋爱中的人,总是将所有情绪写在脸上。 邵鸽看着对着电脑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生闷气的顾奈,心底的那个答案缓缓浮出水面。 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对话框已经被她置顶多时,思忖许久,她才终于回:「这周末,我们会去游乐场玩。」 第27章 情敌相见 去游乐园的前一晚,顾奈一不小心就和少蓝来了一场秉烛夜谈。 她找少蓝原本只想敲定一下入园时间和交通安排,也不知哪根筋搭错,突然就聊起那只「鸡」的事。 少蓝发了个舔嘴的表情,直说:「味道是真不错,你没吃到真是可惜了。」 顾奈微笑:「补谁的身体不是补呢,姐姐你说是不是?」 「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一阵后,少蓝回覆:「奈奈啊,我好像有点懂纪修了。他平时一定有事没事老亲你吧?毕竟,你的嘴这么甜。」 顾奈下意识去摸嘴唇,回想一下,好像纪修的确总爱亲她…… 本来女生在生理期就比较懒得动,下了课顾奈只想老实在宿舍躺尸,但他不惜搬出猫猫们当幌子,也要每天接她过去坐一会儿。 赶上饭点,他甚至还会给她做饭。 扮「贤惠」的理由他早就想好了:「这期间,你需要多补充蛋白质。」 看在他牛排煎得不错的份上,顾奈乖乖被按在椅子上当起了「病人」,独自解决那块230g的new york strip,然后勐打饱嗝。 说来奇怪,某人大费周章地把她接过去,却没有别的什么「特殊安排」。 顾奈逗猫时,他通常都在对着电脑写东西,神情严肃,拒人千里之外。 好在顾奈并没有那么渴望和他聊天,她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好,要不然,哪个女朋友受得了这种冷待? 后来实在忍不住问他:「你费力气载我过来又不同我玩,把我晾在一边自己写东西,到点又把我送回去,不会累吗?」 恋爱中的女孩子总是下意识去分析对方的各种行为,不管好坏,结论都只能,且必须是「因为他喜欢我,所以才会这样」,以便达成逻辑自洽。 但我们的纪修,显然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天才。 他摇摇头,语气笃定:「不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屏幕萤光将他白皙削瘦的脸庞照出些许死灰色,看上去略显疲倦。 他长舒一气,然后伸手将一脸疑惑不解的顾奈抱在怀中。 他坚硬的下巴抵在顾奈发心,强势占有的姿态恐怕会令任何一个少女都忍不住尖叫起来。 顾奈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很快红了耳尖。 纪修捏捏她胳膊上的软肉,微微蹙着眉峰,沉声说:「或许你会觉得我不可理喻,但实际上,我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假如你受不了……」 难道我可以走……吗? 顾奈竖起耳朵等下文,却听他无比霸道地宣告:「就算你受不了,我也不会让你逃。」 都是头一回谈恋爱,凭什么女生就可以当黏人精? 他一个独居青年,也很需要其他人类陪伴的好吗? 顾奈一阵无语,嘴角抽抽,姑且将他幼稚的发言当成「他喜欢和我待在一起」的另一种释义。 只不过,别人谈恋爱都是干柴烈火轰轰烈烈,怎么轮到她就直接步入了「老夫老妻」状态? 郁闷。 她和少蓝说起这事儿,少蓝先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然后才说:「他是拿错剧本了吗?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纪修吗?」 顾奈琢磨少顷,大着胆子问:「姐姐,你认识的纪修是什么样的啊?」 她没想到,这句话会是开启少蓝话匣子的钥匙,加上少蓝早就想找个人好好吐槽一下纪修,于是拉着顾奈一聊就聊到了凌晨两点钟。 邵鸽半夜起来上厕所,见顾奈仍捧着手机傻笑,揉揉沉重的眼皮,迷迷煳煳说了句:「顾奈你是小学生吗?」 只有小学生才会在去游乐园的前一天兴奋地睡不着觉。 隔天见到同样哈欠连天的少蓝,顾奈与之心照不宣地一笑。 她俩不但没有卫扬预料中的尴尬,反而旧友久别重逢一般,挽臂一块上了游览车。 …… 卫扬:呵呵,有了漂亮小妹妹,连男朋友都不要了吗? 少蓝直接将男友哀怨的小眼神无视,一路和顾奈有说有笑。 而在顾奈看来,少蓝就是一座宝藏。 但凡和纪修有关的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好的,坏的,复杂的。 直接的,隐晦的,琐碎的。 顾奈从闲聊中挑拣出那些零零碎碎,边边角角,一点一点将之拼凑出一个更完整也更立体的纪修。 以至于在饮料店门口遇见昨天还在强调自己很忙周末得去图书馆查资料的某人,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一脸波澜不惊。 只觉得,「口是心非」四个字,实在很衬他的人设。 「学长,你也来玩吗?」邵鸽满脸惊讶兴奋。 高个男生站在花里胡哨的饮料店门口,整个人清瘦又锐利,与周围吵闹的家长和儿童形成鲜明对比。 冷情的人,即使在最暖的秋阳里,也习惯板着脸。 见过他温柔微笑,见过他满脸欲望,顾奈几乎快要忘了,他就算没表情,依旧是人群里最令人心动的少年人。 卫扬大大咧咧地勾住他的脖子,朝邵鸽露出两排大白牙:「师妹这就不懂了,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能是因为『好看的人总爱扎堆一起玩儿』啊!」 说着,臭屁地捋捋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刘海。 邵鸽被滑稽逗笑,揶揄道:「我看啊,事实应该是『一家六口,师兄最丑』才差不多。」 卫扬眯眼「啧」了一声,「师妹这就不厚道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纪修啊,伤了自尊心怎么办?」 不及邵鸽开口回怼,少蓝利落地赏了他一记胳膊肘,「叫你平时多照镜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卫扬龇牙咧嘴,痛得当场折下英雄腰,勾背残喘:「照、照的……只要我跑得够快,里面的妖怪就追不上我……」 众人皆笑。 顾奈也笑。 她性格内秀兼爱害羞,外人看她温婉动人,但她觉得那只是因为自己嘴笨而已。 就算挨了骂,当面她也回不了嘴,迟来的反驳往往两小时后才会来。 闷亏吃多了,就会由衷佩服那些反应快,并且能在公开场合将他人逗笑的人。 都说「幽默是智商的溢出」,她这么笨,可能这辈子都和幽默无关了,想想还真是有点让人郁结呢。 但好在,她不会的,别人都会呀~ 顾奈什么时候最好看? 或许是,笑起来的时候。 就连邵鸽有时为了看她笑,都会刻意把普通的对话往诙谐的方向靠拢。 顾奈笑点低,每次被她逗得不行,旁人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不妨碍邵鸽很有成就感吶。 起云和纪修,一个作为「全校皆知的头号追求者」,一个作为「自带光环的地下男友」,不约而同在顾奈这个笑容里沉溺了片刻。 之后才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见两个大帅哥只顾大眼瞪小眼,邵鸽连忙挎住起云的胳膊,笑着打圆场:「我们两个娇弱的女孩子,总得有个人帮忙拎包,师兄不介意起云和我们一块玩吧?」 一句话,将起云的定位交代得十分清楚。 尽管谁都看得出来,事实分明是起云硬要跟来的。 卫扬和少蓝老早就发现,他们这个师弟,恨不得把眼珠子长在顾奈身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可惜,现场刚好有位眼科医生。 虽然纪修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但谁知道呢,这厮给人上眼药的手段五花八门的,少说也有上百种。 在吃亏这方面,身为他发小的卫扬显然比顾奈更有经验…… 场面虽不至于「修罗场」,但顾奈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她假意清了下喉咙,蚊声对暗中眼神较劲的男生们说:「我去帮少蓝姐。」 说完就挎着只想看热闹的少蓝熘了。 邵鸽暗地里推了起云一把,唇边梨涡浅现:「我也去帮忙!」 第28章 心痒的温柔 说是帮忙,其实她们也帮不上什么,无非就是端茶倒水,代接电话而已。 身为剧场的项目经理兼制片人,少蓝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陪小女孩玩乐。 见过她便装的样子,顾奈觉得少蓝穿正装更飒爽,很有人的架势。 但她还没瞻仰够,就被一叠餐券打发了出来。 「别在我这当跑腿了,这么好的天气,多适合谈恋爱啊。」 少蓝揿灭菸头,眼神若有所指地在顾奈和邵鸽之间切换。 顾奈脸皮薄,说好中午在餐厅碰头,就红着脸拉上邵鸽一块跑掉了。 不想,刚出门口她就和纪修撞了个满怀,撞得纪修手里的冰咖啡撒了一半。 卫扬在边上幸灾乐祸:「你怎么走哪儿都有艷福?」 纪修将咖啡递给他,低头检视,好在没有弄脏她的裙子,只有鞋面溅到一点。 「没事吧?」 他温软的声音含着让人心痒的温柔。 顾奈摇摇头,一时六神无主,忍不住伸手去推他。 纪修纹丝不动。 邵鸽从背包里取出湿巾给他们,这才令纪修松手。 不省事的卫扬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调侃:「怎么走路心不在焉的,他们没录取你?」 纪修瞟他一眼,没说话。 顾奈问:「录取什么?」 卫扬笑笑说:「演树的演员昨晚急性肠胃炎,没办法,我只好临时雇了一个。」 演树?他吗? 顾奈窃笑,别说,他手长脚长,又不爱说话,这个角色还真的挺适合他。 「那,会有台词吗?」顾奈问。 卫扬浅抿一口咖啡,挑眉看她:「五十块钱他还想有台词啊?」 没有,不会,不可能的。 顾奈想想,「也是哦。」 见起云远远从试镜办公室走来,卫扬努努嘴嘆息:「就这么简单的活儿,他还没选上,唉,我就指望起云师弟了。」 顾奈回头看了眼手挽戏服垂头丧气的起云,忍俊不禁。 虽然没达成真正的目的,但他也算有所收穫。 这一趟,没白来呢。 周末人多,他们只玩了两个项目就到午餐时间了。 熙熙攘攘的餐厅仿佛是个人类幼崽託管所,桌椅之间藏匿着各种调皮的面孔,偶尔恶作剧得逞,还会引发其他游客尖叫。 有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在头上套了一只红色挖沙桶,扮演恐龙吓唬其他小伙伴,所到之处,哨子精们纷纷四散逃跑。 略显低智的行为,在家长们看来却又傻又可爱,一个个纷纷举起手机拍照。 顾奈经过时,冷不丁被扮恐龙的小男孩抱住腿,当场吓得不敢动。 「嘿嘿,我抓到你啦!让我看看你是谁!」 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拿开挖沙桶。 美若天仙的顾奈,就这么施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毫无疑问,顾奈可能是他长到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 一段不可能的「年上恋」,就这么突然而至了。 原本在拍小男孩的镜头,因为突然的变故,纷纷改焦对准顾奈。 漂亮女生谁不喜欢? 发朋友圈肯定又是一波热烈点赞。 「姐姐,对不起啊,我认错人了。」 小男生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有礼貌地松开顾奈的腿,笑得人畜无害。 顾奈蹲低摸摸他的小脑袋,想起几天前弟弟在电话里和她说的那些可可爱爱的小男孩痴话,心头不由一软,眉眼里盛了暖意问小男孩:「没关系,你妈妈呢?你怎么一个人?」 「妈妈在那儿呢。」小肉手指往身后一指。 顾奈打眼望去,只见面前堆满食物和玩具的孩子母亲正一无所知地埋头玩手机。 餐厅里噪音大,为了听清小男生说话,顾奈不得不凑他很近很近:「那,需要我带你过去找妈妈吗?」 小男生点点头,葡萄似的黑眼仁嵌在一片月白色里,说不出的讨人喜欢,但话里却满是小鬼算计:「姐姐,我可以牵你手吗?」 「不可以。」 突然出现的纪修冷着脸说。 若非亲眼所见,常人很难想像他的语气有多残忍。 似乎不论对手强大还是弱小,只要触犯了他,他只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情绪——蔑视。 而当蔑视对象过于矮小时,就越发彰显了他的「居高临下」。 热闹的餐厅忽然一场大雪骤降。 顾奈几乎是看着他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消散的,白色冰晶像藤蔓一样从他脚底延伸,向四周的座椅攀爬,把人们也冻住。 小手牵顾奈的狂徒在无声的威压下不自觉咽咽口水,缓缓松开顾奈的手,强忍哭意跑去找妈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纪修嘲讽似的短促一笑,移开目光,视线重归女友脸上。 茫茫大雪顿时融化蒸发,所有人都像从囫囵觉里甦醒一般,短暂的迷惑过后,人声再次鼎沸。 「走吧,都在等你。」 男生逆着光,神色不清,但声音却极温柔。 顾奈下意识想去牵他的手,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将手背到身后收了起来。 「那,我们走吧。」 见他们终于回来,邵鸽拉开椅子让顾奈坐她身边,「你去哪儿了这么久,学长都去找你了。」 顾奈瞄了眼在对面坐下的纪修,凑到邵鸽耳边低语:「洗手间超多人排队的!」 她排了很久才轮到,没想纪修会出来找她。 邵鸽嘆气,拿薯条给她吃:「下次记得带手机。」 顾奈吐吐舌,一脸乖相。 那边卫扬正和起云聊天,「好久没回学校,韩院长最近身体还好吗?」 起云收回落在顾奈身上的灼灼视线,咬了口汉堡,回道:「好着呢,偶尔还能和我抢篮板。」 卫扬笑:「真是宝刀未老。」 打着黑色领结的餐厅服务生端着一个巨大的海鲜比萨上桌,「打扰了各位,能帮忙腾出一些位置吗?」 浓烈的芝士香气飘散开来,大家都被这比萨的尺寸震了一下,之后才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但凡目标客群是小朋友的餐厅,都会搞出一些夸张的上菜仪式做噱头吸引家长消费。 这家主题餐厅主推的比萨以「大」着称,味道和卖相倒是其次,关键是这个「尺寸」,着实吸人眼球。 几乎霸占了整张桌子。 顾奈暗自腹诽:这家的烤炉得有多大啊? 等服务生们将上菜仪式热热闹闹地表演完,邵鸽赶忙掏出手机拉上顾奈一起和比萨合影。 打完电话的少蓝回到位置上,见到凭空出现的比萨,「啧啧」了一声,「这是在吓唬谁呢?」 说完,不客气地扯了一块比萨边边塞进嘴里,尝了尝,评价:「味道还行。」 卫扬递去果汁,不遗余力地吐槽:「你这个碳水怪物,那么多海鲜和肉你不吃,非得吃个边?早知道我给你点个馕得了。」 嘴上虽这么说,手却掰了一块边边餵到女友嘴边。 隔壁就是土耳其餐厅,他和纪修进去扫了眼菜单,被浓郁的烤肉味和香料气息熏得当场退了出来。 结果这家呢,全是满地乱跑的人类幼崽…… 早知道就在隔壁吃了。 在场都是年轻人,聚餐也没那么多规矩,少蓝用湿巾擦了手,起来为大伙分比萨。 轮到顾奈,少蓝特意切了块大的给她,朝她笑:「你得多吃点,不然你学长就白花钱了。」 顾奈才将面前的薯条饮料归置到一边,就被塞了这么大一个玩意儿,一时也呆住。 呵呵,这哪是请客吃饭,分明就是惩罚。 她哀怨地看了眼纪修,拿起刀叉,切了点最软嫩的尖尖吃了一口。 边上的小朋友看他们桌的比萨大得像被子,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 少蓝大方地给他们每个都切了一块,现在的小朋友一个赛一个的嘴甜,不停夸少蓝长得漂亮。 消息传开后,其他小朋友们闻讯而来,直接顶着空盘子过来排队领比萨。 「谢谢姐姐的比萨,我一定会好好吃完的!」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子甜甜地沖少蓝保证。 少蓝挑挑眉,嗤笑:「你们要谢就谢那位哥哥,毕竟,比萨是他买的。」 定价688一个的比萨,也就这位阔少爷点得起了。 闻言,排队中的小朋友们纷纷看向纪修。 大哥哥虽然冷着脸,但并不妨碍他帅,几个小女生的眼神明显比之前看比萨更亮了一些。 像是排练过似的,他们齐齐喊道:「谢谢哥哥!」 纪大善人:「……」 顾奈捧着自己那片比萨,俏丽的脸蛋几乎贴在上头,像蚕吃桑叶那样,一点一点啃食着比萨。 比萨并没有非常好吃,但顾奈觉得如果不捧场的话,自己恐怕会当场笑出来。 他点这么贵的比萨大概率是想打压一下起云的心思,却没想到会被少蓝猝不及防地反将一军。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呢。 女朋友胡闹惯了,卫扬并不担心她会因此得罪纪修。 卫扬心里在想别的事。 他侧首看纪修,虽然他只用浅蓝色的衬衫取代了平日单调的白大褂,却意外与他冷静沉着的气质十分相配。 时尚的完成主要靠脸,果然是至理名言。 即使以男性的角度看他,依旧会被这张侧颚弧度美好的脸迷住。 卫扬在心里碎碎念,再多感嘆都是多余,被整个春光镇用赞美养大的纪修,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无论置身何地,都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人,最后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孩。 然而现在,这个女孩出现了。 据卫扬观察,纪修看她的目光并不热烈,反而三分冷淡五分疏离。 切。 在卫扬看来,都是一叶障目,掩耳盗铃罢了。 分完比萨,少蓝擦擦手重新落座,她也不嫌口水脏,迳自吃起卫扬吃过的汉堡咬了一大半。 像只藏食过冬的松鼠那样,她鼓着两边腮帮,把酸痛的胳膊递给卫扬,要求二十四孝男友现场提供按摩服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不过,她才喘口气的工夫,又有天真可爱的小朋友托着盘子过来「领餐」。 饶是公众场合,她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纪修说:「你招的祸,你来解决。」 比萨已经分完,她变不出新的,剩下的事她才不管呢。 一桌人静静看着纪修,想看他会怎么接招。 连顾奈也满心好奇,好奇他会怎么面对一个满怀期待而来的小朋友。 然而,有钱人是从来不会叫人失望的。 纪大善人的解决之道是: 喊来服务生,又点了一个688的比萨…… 第29章 能念一辈子 等着看他笑话的众人纷纷绝倒,只有顾奈和等投餵的小朋友嘴边含笑。 小朋友在欢喜有大比萨吃,而顾奈在私底下欢喜着他的善良。 …… 少蓝咽下汉堡才嘆气,「你那公司还开着?」 这么贵的比萨点两个眼皮都不带眨的,可见没少挣。 「开着。」 纪修平静地切着牛排,因为是儿童套餐,边上还摆了几颗西兰花和一截嫩黄玉米。 画面有些滑稽。 都老熟人了,少蓝也不见外:「现在一年能挣多少?」 纪修停下刀叉,颇认真地想了想,视线虚虚落在顾奈身上,口气淡然:「应该够买一套房子的。」 此等拉仇恨的阔人发言,叫所有人都静默了三秒。 顾奈红着耳垂,埋头继续啃比萨,当没听到那话。 哼,这个记仇的傢伙,逮着机会就要酸她一次,看来不买套大平层堵上他的嘴,这个梗他能念一辈子。 一辈子? 顾奈突然被这个巨大而宽泛的量词吓到噎住,勐地咳嗽起来。 施了定身咒的大家纷纷醒神,倒水的倒水,递纸巾的递纸巾,一顿手忙脚乱。 末了,邵鸽含笑问纪修:「学长,你开公司了?是做什么的?」 从前只听闻他家境不错学习好,没想到他还开了公司,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能人永远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惊艷你眼球。 关于纪医生不在医院的其他时候都干了些啥这个问题,按摩师傅卫扬恰好可以代为回答。 「做健身饮品的,公司就在学校附近。」 众所周知,纪学神是个夜猫子,特别能熬夜。 别人在睡觉的时候,他在学习。 别人在玩乐的时候,他在学习。 而别人开始学习的时候,他往往已经去干别的事了。 在爱挣钱这件事上,纪学神也不甘落后,丝毫没有浪费他的家族基因。 要知道,这傢伙3岁就在向比他大的男孩兜售零食了。 卫扬生平头一回吃到进口巧克力,还是从他那里抢来的。 …… 大二那年,刚好商学院举办创业大赛,奖金高达三十万。 某人抱着势在必得的想法,也报名参加了。 别人开淘宝店,纪修也开。 卖什么呢? 卖蛋白棒。 至于为什么会卖蛋白棒,这事还得从一段乌龙往事说起。 纪修是个对时间很有规划的人,说六点起就六点起,一秒都不会多在床上耽误。 就这执行力和意志力,一度让卫扬怀疑他连几点拉屎撒尿都写在计划表里。 卫扬和他从小玩到大,自然知道每周他都会抽两天出来打篮球。 他能摸索出的规律,别人自然也行。 那天他和纪修到球场时,场地已经被人占了,而且对方还是一帮肌肉发达的体育生。 卫扬提议不如一起玩,但对方拒绝地很干脆。 那帮体育生才不管你是谁,他们先来的场地就是他们的,他们爱打多久打多久,谁也管不着。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纪修罕见地决定退让,但那帮人分明就是故意挑事,拦住纪修不让走。 「我认得你,你不就是那个什么纪修吗?怎么,怂了?」 这谁能忍?卫扬当场就摘了手錶。 这场架于他们而言根本没有胜算,卫扬早就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但是表是真的贵,万一打坏了,这帮人加一块都赔不起。 哪知一触即发之际,纪修看了那人一眼,猜道:「我『抢』你女朋友了?」 毕竟,他也不是头一回面临这种突如其来的恶意了。 鬼晓得,还真被他猜中了。 只见对方脖子一红,大吼一声:「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上来就是拳头招唿。 卫扬小时候也练过一些拳脚功夫,但在绝对力量面前,只能沦为笑话。 没打过架的人或许不知道,一部上百万字的武侠小说,只有一句话是真的,那就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而绝对的「快」,全凭肌肉力量。 十几分钟的混战结束后,双方各有挂彩,而纪修是惨中之惨,接近毁容。 那之后的一个月,是卫扬认识纪修以来他最丑的一段时光…… 双方倒地之后,传闻中那个变心爱上纪修的女主角终于拨开人群现身。 此女彪悍,见自己男友鼻青脸肿,当场叉腰喝问:「哪个混蛋打的?给老娘滚出来!」 纪修承认:「是我。」 「你谁啊你?我男人你也敢打?!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学校混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周围人弱弱提醒:「学姐,那是纪修……」 「纪修?这又是谁?」 话音落地,卫扬只感觉到一阵秋风扫落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大伙儿愣了一阵后,她男朋友挠挠头,一脸菜色:「不是你说喜欢这小子吗?」 「谁?我喜欢谁?」大姐大拧眉叉腰。 听到这,卫扬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啐了一口血到地上,皱眉对那对狗男女说:「你俩有事自己搁家商量,别出门惹事成不?」 …… 三十分钟后,一伙人坐在学校外的小餐馆,吃赔罪饭。 理清来龙去脉后,大伙一致认为,纪修这顿打是真的挨得冤枉。 事情起因其实是:男朋友整天在宿舍打游戏,出来吃饭还让女朋友等了半小时,女朋友气急攻心提出分手,男朋友自然不依,死死纠缠。女朋友一气之下,当场宣称自己其实已经爱上了校草纪修。事后男朋友一打听,嘿,这个姓纪的的确有些来头,这还了得?打啊,敢抢他的女人?必须打,往死里打!他不是长得勾人吗,那就打得亲娘都认不出他! 席间,纪修郁闷吃菜。 那对狗男女认完错,你搡我,我推你,扭扭捏捏地站起来,举起酒杯敬他:「学弟,今天的事权当一场乌龙,我们俩在这借这杯酒给你赔个不是。」 卫扬知道,纪修是不喝酒的,一滴也不沾。 为防他开口得罪人,卫扬本欲代劳,但还是晚了一步。 倒也不是什么难听的话:「我不喝酒,伤脑子。」 众人低头看看自己深浅不一的酒杯,又看看满地的啤酒瓶,一脸呆相,一个个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卫扬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扶额。 但那对始作俑者还不肯放弃,非要用自己轻飘飘的「对不起」讨到一个「没关系」才肯罢休。 既然酒不喝,那吃点菜总行吧? 于是,大姐大热心地把清蒸鱼转到纪修面前,殷勤地说:「怕伤脑子不要紧,你多吃点鱼,我妈说吃鱼补脑子。」 纪修看了那盘鱼一会儿,默默将之转了回去,淡淡说:「那你多吃点。」 大姐大:「……」 第30章 分你一点 卫扬天生就会讲故事,普普通通的打架闹事也能说得绘声绘色,让人既好奇又揪心,听得邵鸽和顾奈两眼直冒心心,连隔壁桌的小姐姐也竖起耳朵偷听。 顾奈眨眨眼,仿佛人就在现场似的,忍不住笑出声,问卫扬:「那后来呢,那位学姐有没有生气?」 卫扬抿了口已经没气泡的可乐,看了眼毒舌当事人说:「气啊,我看她就差当场翻脸掀桌子了,她男人在桌子底下拼命按住她才忍下这口气。」 「再后来呢?」邵鸽托腮问。 卫扬想了想,眉心动了一下:「没什么后来了。无非就是大姐大看某人独来独往没朋友的样子很可怜,强行让她男朋友每天陪某人打篮球而已。」 一来二去,两人就混熟了。 再后来,纪修看体育生总是抱着一罐蛋白粉,闲来无事,就顺便研究了一下运动补剂这块蓝海。 刚好遇上创业大赛,他就决定做款蛋白棒出来。 「咦,学长不是临床的吗?怎么还懂这些?」邵鸽问。 纪修看她一眼:「我有丁善。」 闻言,顾奈凑在邵鸽耳边说:「就是上回在食堂我们遇见的那个长的像小浣熊的学长。」 邵鸽连连点头:「哦哦哦,原来是他?」 有了专业人才丁善当配方师,这款蛋白棒就有了产品质量保证。 至于淘宝运营,销售渠道,宣传手法等等,要是全说完,起码得用五节公开课的时间。 卫扬略去没提,只说纪修靠这款蛋白棒一年之内买了两套公寓。 「他可富裕了呢,现在弄个包装都非得亲自去日本和设计师面谈,妹妹们要是还能吃,就多点几个菜,不要紧的。」 少蓝笑眯眯地靠在男友结实的胸前,很自然地「慷他人之慨」。 顾奈憋笑,看着对桌那个老神在在的阔人不敢言。 邵鸽却说:「我是吃不下了,就是想知道,学长公司还缺人吗?能不能赚到零花钱还在其次,我就是想知道,学长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小女生一脸积极上进。 纪修看她一眼,继而报了一串手机号码给她。 「你联繫她,就说是我介绍的。」 邵鸽受宠若惊地存好号码,又觍着脸问:「我该怎么称唿对方?」 「姓吴,吴女士。」 卫扬放下手中的可乐,补充:「哦,她啊,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位『大姐大』。」 邵鸽:「……」 过了会儿她才扪心自问:「请问,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顾奈抿笑拍拍她的肩膀,犹如林志玲上身,声音甜得需要当场打针胰岛素:「你要加油哦,我相信你,你一定是最棒的!」 饭后,一行人准备去剧院候场。 少蓝领队,跟在后面的卫扬正和起云邵鸽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把他俩逗得不行。 外面太阳毒,顾奈要涂防晒霜,就落在了后头。 一着急就挤多了,但邵鸽已经走出好远,她想了想就没喊。 一回头,她就看见了纪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日光下的纪修好像会发光,像油画中站在河边青草地里画风景的年轻画家,安静文雅又出挑。 这个人啊…… 这个人吶…… 一万回也看不够。 见她对着地上青色的影子发呆,纪修轻声问:「怎么了?」 她匿着笑将手臂伸给他看:「不小心挤多了,分你一点好不好?」 纪修没有拒绝。 顾奈高高兴兴地抠了一半抹到他手上。 他的手臂干干净净的,汗毛微不可见。 也是奇怪,他连腿毛也不长。 顾奈想起哥哥浓密堪比加厚款保暖裤的腿毛,私下总怀疑纪修去做过雷射除毛手术。 但后来纪修对她说,他是天生的,没做过手术。 「喂,顾小姐,你还要擦多久?」 看她一脸旖思,纪修就知道她又走神了。 防晒霜早就被吸收,她再这么摸下去,游客会以为她吃错了什么药。 顾奈连忙收回手,抬眼,视线与他交汇,却说起了别的:「其实,我是想谢谢你提供工作给小鸽子。」 如果他当场拒绝,邵鸽肯定会感到很没面子,哪怕她的请求打着玩笑话的幌子。 如果邵鸽觉得没面子,她也会跟着一块感到没面子。 尽管在职场中「靠关系」「走后门」这类行为很令人不齿,但人一旦谈起恋爱,就会有许多奇怪的自尊心跑出来干扰正常判断。 「你怎么能那么做呢,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好朋友啊。」 「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为什么不能给她呢?」 「我在你心里难道就这么不重要吗?」 等等。 早在他开口之前,她就在心里想好了一系列台词,准备跟他「秋后算帐」。 没想到,一句也没用上。 他就那么答应了。 说不开心是假的,如果不是周围都是游客,她甚至想马上抱抱他,亲亲他。 纪修沉默地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手肘那块没抹开的防晒霜擦匀。 「也不是什么需要你感谢的事。」 「嗯?」顾奈愣了一下。 他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被阳光晒得淡淡的,染着一片漂亮又孤独的淡金色。 声如琴弦:「你不是说她一天到晚都和你在一起吗?」 「是啊……」 「我给她一份工作,她就不能老是缠着你了。」 顾奈:「???」 怎么说呢? 如果别人的心是红色的话,那纪修的心,一定是黑色的。 她很确定!! 第31章 开心什么 剧场里的家长比小孩还要多,找了一圈没发现邵鸽他们,顾奈只好拉着纪修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先坐下再说。 刚坐定,卫扬来电话说没等到他们,先让起云去上妆了。 邵鸽好奇,也跟着一块去了后台。 离少蓝的儿童剧开场还有半小时,眼下台上正在演一个歌舞剧暖场。 顾奈将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包里,又拿出一袋吃了一半的饼干出来磨牙。 包装袋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响引来纪修的视线,刚吃完午饭就吃饼干吗? 女孩子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好像长了一个专门装甜品的胃。 见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饼干两眼发直,顾奈误会了意思,将饼干递到他眼前:「你要吃吗?」 纪修摇头,「我哥说,美航有三宝:lotus、pretzel、peanuts。分别代表齁甜,齁干和齁咸。」 lotus需要配合注射胰岛素食用,而后两者,如果航班不提供免费水的话,就是证据确凿的谋杀乘客。 顾奈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眯着眼沖她笑:「你哥好会总结哦。」 这话听着耳熟,似乎她姐姐也这么说过。 尽管被吐槽了,顾奈还是无法放弃手中的「齁甜」。她像只小老鼠似的,小口小口啃食着手里的饼干,脸带窃笑。 作为丁善口中的「我校名姝」,她这个出名的蜜桃美人自然有着叫旁人挪不开眼的娇艷无匹。 一个恰好的年纪,将她的少女感与半成熟韵味绝妙地融合在一起,以一个「初恋」的形象,让所有男生都能瞬间记住她的名字。 离她这么近的距离,你很难不去注意她的动静。 纪修伸手替她接住饼干碎屑,垂着眼皮问:「你偷乐什么?」 顾奈看着面前那只手,内心止不住窃喜。 传闻中的纪修学长冷酷无情又高高在上,但实际上,一旦他体贴起来,只会让女生疯狂尖叫。 就好比上回剥橙子,那天她穿了容易被弄脏的白裙子,在她开口之前,他已经把自己装报告的文件夹拿给她垫腿了。 再比如现在,这么好看的手,居然在为她接饼干屑呢。 她能不得意吗? 如果她有尾巴,早就翘上天了。 「没有啊?」顾奈连忙板起脸否认,又含着微笑说,「就是很开心。」 白嫩嫩的小腿按捺不住地摆了摆。 纪修睨她:「开心什么?」 一上午就玩了两个项目,一个把她吓得哭哭啼啼,一个把她弄得趴在栏杆上干呕不止…… 还有一个韩起云不分场合的觊觎,她有什么可开心的? 「就,开心啊。」 她抿唇笑着,笑容里散发着一股香浓的奶油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能和你一起出来玩很开心,能和你的朋友一起聊天很开心,能从你朋友口中更了解你,也很开心。总之,就是很开心。」 这姑娘傻乎乎地自陈心迹,一点也不怕被纪修看不起。 饭后她和少蓝一起去洗手间,少蓝毫不掩饰地说:「我还从没见过纪修这么幼稚过,起云肯捨得为你花钱,他就比起云更捨得,处处都要压起云一头。起云好惨。」 人没追着,还要扮树。 那一抹绿色,仿佛天註定的一样…… 但顾奈连这么过分的打压也觉得开心,因为纪修在乎。 好多个开心加在一块儿,她的嘴角就飞到了月梢上,再也下不来了。 纪修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那颗坚定的道心,不由为一粒红尘动摇。 原本他俩的关系就像包着糖的糯米纸,舌尖一抵就融化,在她频繁地加固内心的喜欢后,就更不必拘泥于好坏对错,万事全凭心意即可。 这让他觉得,如果不在这时候回应她的爱意,就是失德。 他的突然靠近让顾奈怔了一下,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热热的唿吸交错在一起,不分彼此。 纪修微挑眼角,嘴唇轻动,将她手中的饼干咬走一小块。 顾奈下意识护食:「喂!」 他想干嘛啦?! 纪修咀嚼着饼干,目光锁定,并不解释。 连她眼神戒备护食的样子也可爱。 他甚至觉得她浑身都是香的,而自己就像个五百年不见日光的吸血鬼那样,刚破棺就遇上了鲜嫩欲滴的猎物。 她是那样吹弹可破,又浑然不觉。 剧场灯光随着表演进入高潮而不断变幻,音乐震天响,周遭光线更幽暗了。 眼睛有点不适应的顾奈含着饼干不敢动。 就在她开始关注歌舞剧的剧情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搭上她的大腿,惊得她当场倒吸气。 天气马上就要转冷了,学校里的女孩子都在尽可能找机会多穿裙子,要不然就只能等明年了。 爱美人士顾奈也不例外。 今天她穿了一条雪纺材质的碎花裙,长度刚好能盖住大腿一半。 她觉得晚上可能会冷,本想换条牛仔裤,但邵鸽说她这样穿拍照会很好看,她又把裙子穿上了。 认识某人这么久,她还从没和他一起拍过照呢…… 她的小算盘打得响亮,但事实上,迄今为止,她的「合影成就」仍未达成。 她按住他那只手,扫了眼周围观众,压低声音说:「你干嘛啦?」 即使在昏暗中,离得那么近,纪修仍能看清她脸上的酡红。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缓缓凑近她耳边说:「你说我干嘛?」 顾奈低着头抓紧他的手臂,泄出一声娇喘。 饼干袋子掉在了座位下。 第32章 想要什么礼物 「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北京。」 顾奈将手臂吊在他的脖子上,含泪看他,神情有些紧张:「几时回来?」 他亲亲她发红的眼,揩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说道:「隔天就回来。」 特意告诉她,只是不想叫她担心,还有猫们也需要她自己看顾。 顾奈噘嘴,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 高兴的是他现在会主动交代自己的行程了,不高兴的是,她会见不到他。 「想要什么礼物?」 顾奈趴在他怀里眯着眼看剧,太过舒服了,弄得她只想打哈欠。 忽然听到「礼物」的字眼,她杏眼迷濛,歪着头嘆气:「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 什么嘛…… 她哼哼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没有特别想要的。」 最想要的只有他而已,现在就被她抱着。 纪修心不在焉地玩着她的头髮丝儿,将一缕缠在修长的手指上,又松开,再缠上,反覆数次。 「有了!」 她并非没有不想要的。 「什么?」 她仰头沖他笑,一脸自得:「京津高速上的月季是我小时候种的,你能帮我去看看它们还活着吗?」 纪修瞅着她,极度怀疑她在扯谎诓骗他。 这种事他见多了,为了测验男友听不听话,女友总会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 每年身边都有几对佳偶为此沦为怨侣。 顾奈贴在他脸上说:「你别不信嘛,那条路是我大伯修的,我和哥哥姐姐还在附近待了半个月呢。」 那天刚好小谢叔叔过来问大伯父绿化怎么做,她想起家里那些像女鬼一样爬的到处都是的月季,就和小谢叔叔说:「当然是栽月季呀,月季漂亮,小谢叔叔。」 她一双星星眼可爱地眨了眨。 哥哥走进来说:「爸,你别听她的,她就是缺个人替她给家里的月季剪枝罢了。」 「奈奈不和哥哥好了,爷爷说得没错,你嘴上没把。」 哥哥过来掐她脸,「你再说一遍,不和谁好了?」 金鱼嘴里挤出两个字:「蝈……蝈……」 大伯父被他们兄妹俩逗笑,大手一挥,就让小谢叔叔把月季花给安排了。 「本来就是我胡闹,没想到大伯父真的会答应,我也有些懵了。也不知姐姐跟家里编了什么缘故,爷爷还真叫人剪了家里的月季拿来给我栽。好久以后才知道,我大伯母的直系学姐是着名的『月季夫人』蒋恩钿女士。蒋女士好厉害的,通过叶子就能识别出这株月季将来开花的颜色,还给很多只有法语名字的品种编订了中文花名。恰巧蒋女士长居北京,又逝于天津,在京津高速上种月季,也算恰如其分。我猜蒋女士一定会喜欢的,你说对不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她一口气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但纪修只得出一个结论:「我只听出来你姐姐很会替你擦屁股,而你大伯父很爱老婆。」 顾奈嘻嘻一笑,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前爱娇地蹭蹭,骄傲地哼唧一声:「可不。」 纪修摸摸她的小脑袋,嘴角上扬。 难怪她被教得这么乖,原来是和睦的家庭氛围所致。 想必,家里长辈都很疼她吧。 如若不然,也不会因为她的信口胡来,编出一堆大道理自圆其说。 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起了心思想和她的家人一较高下。 「我问你。」 「嗯?」 「我好,还是你哥哥好?」 「……你好。」 哥哥总欺负她的呢。 「我好,还是你爸爸好?」 「……爸爸好。」 他再问:「我好,还是你爷爷好?」 顾奈没有半秒犹豫:「当然是爷爷好。」 纪修嘴角一抽,这该死的胜负欲! 「我好,还是你姐姐好?!」 顾奈狡黠一笑,捂住他的嘴巴,沖他坏笑:「不准你再问了,我怕你难过。」 纪修拿眼珠子瞪她一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啊,那是起云吗?」她指着台上移动的树问纪修。 他们的座位很偏,观赏角度很奇怪,她并不是很确定。 纪修低头看她一眼,声音仿佛骑士剑上的寒光:「不是。」 很肯定。 「明明就是嘛。」 顾奈嘀咕,但又实在不敢惹他。 之后,像是赌气似的,她很认真地看演出,没有再开口。 看完后,她忍不住在心里赞美:少蓝姐真的好棒哦。 顾奈和姐姐从小熟读《莎士比亚作品集》,深知大师的作品几乎将所有的戏剧类目都树了典型,后人的创作很难跳出他的框架。 少蓝做的剧,故事架构承袭了莎翁稳健的故事架构,台词匠气十足却又不失优美,整部剧情节跌宕起伏,通俗易懂却不浅显,欢乐中又具备一定深度的悲剧性。 而且演员的服装精美,甚至连常被观众诟病的配乐也做得相当不错。 总之,这是一部小朋友们都看得懂,且不会让大人觉得幼稚的佳作。 从剧场出来,她还在和纪修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心得。 勐地走到室外,纪修被强烈的日光刺得晃了一下眼,身体下意识挡在她面前。 顾奈不解:「怎么了?」 话音刚落,随即被阳光晃了一下眼。 好在有纪修挡在面前,不然她可能会当场犯头疼。 两人原地缓了会儿,才适应了外头的光照和气温。 顾奈摸摸冰凉的手臂,抬眼对他说:「我想喝水。」 「我去买。」 顾奈笑了下,视线落在他脖子上没移开。 见她不走,纪修回头问:「怎么了?」 她指了指脖子的位置,不好意思地说:「你这里,有一颗我种的草莓……」 第33章 夜色真美 拿出气垫粉饼顾奈才发现,他居然比自己的粉饼色号还白一些。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了,先盖住再说。 纪修一边接电话,一边任由她动手动脚。 「嗯,她在我身边。」 卫扬:「起云这边还要卸妆呢,你们俩自己玩会儿,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哈。」 「滚。」 卫扬一阵放肆大笑,然后被纪修单方面掐断了电话。 顾奈关上粉饼,又用指腹在他脖子上拍了拍,「好了,现在看不出来了。」 纪修不以为意地牵过她的手,「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可是我不饿啊……」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拉走了。 卫扬说过晚上会放烟花,故而一行人决定看完表演再回去。 吃过晚饭,邵鸽闹着要去看花车游行。 顾奈走了一天,脚有些水肿不适,但看邵鸽兴致这么高,还是忍痛陪着去了。 秋天的夜晚很适合夜游,整个游乐园霓虹闪烁,宛如一个充满甜蜜和童真的幻梦。 邵鸽兴致勃勃地拉着起云沖在前头,顾奈慢吞吞地沿着人流形成的「河」走着,身后是替她拎着包的纪修。 音乐很吵,他们并没有说话,但顾奈却感到非常心安美好。 像是多肉尖尖上盈着一颗闪闪发亮的露珠。 像是「哥哥」和「妹妹」对她翻出毛绒绒的肚皮喵喵叫。 像是鼓浪屿的夏天夜晚,商业街的烧烤香气混合着花香,延伸着她散步的路,指引她回家。 「这边。」纪修忽然拉住她,避免与人相撞。 这个随时随地都能走神的傢伙,一天到晚的,也不知小脑袋瓜都在想什么。 不看着点儿,还真的不行。 顾奈道谢,神情在夜色中恍惚,有种任人宰割的脆弱感。 纪修不自然地清清喉咙,抽回视线,左顾而言他:「吃栗子吗?」 顾奈呆了呆,三分钟后,手里就多了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剥开吃了一颗,又甜又糯,简直了。 她急忙献宝:「我剥给你吃好不好?」 纪修看了眼周围,确定邵鸽和起云的位置后,直接亲上了她的嘴。 吃什么栗子,栗子哪有她好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这个吻非常短暂,但还是引起周围几个女孩子的注意。 「好帅哦!」有人惊唿。 纪修赶在她们举起手机拍照前结束了这个吻,搂着顾奈继续往前走。 与邵鸽他们汇合后,邵鸽飞来一笔地提议:「奈奈,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在摩天轮上看烟花肯定超~棒的!」 这傢伙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但顾奈没有拒绝。 一想到陪她坐摩天轮的人是纪修,她怎么开得了口说个「不」字? 排了半小时的队伍,四人终于坐上摩天轮。 轮眼转一趟需要二十分钟,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赶上放烟火的时间。 唯一的好处是清净,远离人群。 厢体逐渐升高,地上的人一个个都变得好小,还能看见家长在草坪上抓不听话的小朋友。 顾奈趴在栏杆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 「奈奈,这栗子你哪里买的,也太好吃了吧?」 尽管玩了一整天,但邵鸽还是精神百倍,声音十分具有穿透力。 顾奈支着下巴瞧她,笑道:「就路边小推车上啊,学长买的,你问学长。」 邵鸽丢了一颗栗子到嘴里,大胆揶揄:「学长,我真的很好奇,你的钱包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见底?」 晚餐他们在土耳其餐厅吃的烤肉大餐,买单的人是纪修,刚才摩天轮的门票,也是他买的。 就算有钱,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吧? 但纪修却无所谓地说:「没有那一天。」 他的钱包,永远都是鼓的。 邵鸽愣了一下,继而捧腹大笑。 她笑得太大声,连厢体也跟着一块震颤。 边上一直在和恐高症对抗的起云终于忍不住开口斥她:「邵鸽!」 语气又气又急,两条浓眉几乎绞在一起。 邵鸽咽下嘴里的栗子,挑挑眉,乖乖坐好。但这假正经也就持续了三秒就破功了:「这位帅哥,我看你这么害怕,要不要来小姐姐怀里呀?」 没脸没皮的,气得紧抓栏杆的起云咬牙切齿直瞪她。 顾奈掩嘴偷笑,他俩斗嘴的场景真是看一百遍都不会腻。 见她笑了,起云下意识在心里暗自比较:为什么同样是女生,顾奈就能安静又文雅?而邵鸽却是这样的? 起云不知道的是,安静又文雅的顾奈只在一个人面前泼辣。 而这个人,此刻正沉默地剥着香甜的栗子。 剥好后也不见他吃,只是收集在干净的纸袋中。 顾奈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很突然地想起有一年同姐姐在京都。 那时,阿越哥哥还在,他们三个人穿着浴衣,混在游人中散步。 京都有家创立于明治7年的甘栗老舗,名叫「林万昌堂」。 姐姐远远闻到香味发馋,就命阿越哥哥去买。 可买回来了,姐姐只吃了一个就不碰了。 她嫌剥着麻烦。 阿越哥哥一年也不见得开几回口的人,面对这样的任性,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替姐姐剥着一个又一个栗子。 姐姐问她:「奈奈你看阿越,他是不是很傻?」 顾奈那时还小,在自家姐姐跟前,有着小孩子独特的猖狂,很敢于说真话:「阿越再傻,姐姐也喜欢啊。」 姐姐愣了一下,罕见地脸红了。 她穿不惯木屐,要姐姐抱着她走,姐姐也依了。 过后,姐姐拿玉笋一样白的手指戳她脑门:「你啊你,都和谁学的这些话?」 「没有谁,奈奈自己看明白的。」 姐姐扪心自问:「所以,我和阿越很明显吗?」 她点点头,是挺明显的。 每次阿越哥哥出现,姐姐的眼睛就一直跟着他。 阿越到哪儿,姐姐的眼睛就在哪儿。 尽管那时她才六七岁大,但也是明白的。 等再大一点,她们姐妹窝在闺房里说悄悄话,姐姐问她:「我们奈奈长大了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她想了想,想起小时候嘴巴像个装饰品一样的阿越哥哥,心很笃定:「奈奈喜欢身长似鹤的男孩子。」 话不多不要紧,但会给你剥栗子吃。 只要一回头,你就能在人群里看见他。 而此刻,她少女时呓语期待的那个「身长似鹤的男孩子」,就坐在她面前替她剥栗子。 这也算,美梦成真吧? 第34章 顾奈什么都好,没有缺点 虽然,实际上他愿意做这些琐事,纯粹是不想与其他人产生对话罢了。 起云敌意太大,邵鸽轻浮幼稚,而她,每句话的末尾,似乎都有一句「我喜欢你呀」紧紧跟随。 太危险了,他索性扮起哑巴。 厢体终于升到最高处,邵鸽咋咋唿唿地掏出手机不停拍照,顺便给顾奈也拍了不少。 拍着拍着,顾奈受风打了个喷嚏。 那头起云顾不上害怕,连忙脱下外套给她。 顾奈瞄了眼纪修,也不敢穿,只披在腿上盖着。 邵鸽看了眼冷静无言的纪修,忽然提议:「要不我们来唱歌吧?这样就不冷了。」 顾奈将外套分一半盖在她腿上,问:「唱什么呢?」 「就,篝火晚会上你唱的那首爱尔兰民谣怎么样?我给你打拍子!」 顾奈想了想,觉得可以,便跟着邵鸽的拍子起了个开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她不是那种能在公众场合大方表演才艺的女生,挺欢快的一首歌,被她唱得又温柔又拘谨,让人直想灌她一升啤酒,让她跳起来,闹起来,彻底失控,奔向自由。 可饶是如此,她的歌声还是俘获了不少人心。 等她一唱完,邵鸽就迫不及待地问纪修:「学长,奈奈是不是唱得超好听?!」 起云是不必採访了,反正在他眼里,顾奈什么都好,没有缺点。 纪修难得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回答邵鸽:「嗯。」 顾奈摆手,「没有啦,我爷爷唱这首歌才好听呢。」 她都是偷学的。 两年前,她爸爸的作品在日本得了一个建筑银奖,恰巧爷爷曾经得过这个奖项的金奖,主办方便邀请爷爷亲自为爸爸授奖。 爸爸的性格温和不争,远远不及父兄有成就,甚至不如他的侄子——顾奈的哥哥有才华。 难得他得奖,夜宴当晚爷爷便与朋友们多喝了几杯。 从赤坂离宫出来,爷爷忽然提出要带她去看花火大会。 顾奈怕出事,只好依着他老人家酒后乱来。 河堤上的年轻男女影影绰绰,有人提灯,有人捞金鱼,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唯有他们这对祖孙,一身酒气萦绕,坐在台阶上看天。 爷爷醉得厉害,甚至不顾身份,击节唱起了异国歌。 后来,爷爷越唱越快,越唱越急,周围人不自觉停下脚步,替他鼓掌打节拍。 第一朵烟花在天空炸开时,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嘆。 爷爷停下歌声说,日本人总爱大惊小怪。 眼下,第一朵烟花在摩天轮边炸开时,顾奈也不由自主「哇」了一声。 大惊小怪。 分不清是在惊嘆烟花太美太盛大,还是怪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俯仰之间将她全占据。 总之,这一刻,她超幸福的。 烟花表演结束时,已是晚上八点。 纪修的车停在职员停车场,位置有些远,一行人逆着游客离园的方向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到。 卫扬挂了少蓝的电话,拍拍纪修的肩说道:「他们几个就交给你了。」 纪修解锁车子,好让两个女生把大包小包,吹泡机,甚至一只风筝塞进后备箱。 「师兄,少蓝姐呢?」 「她后续还有收尾工作,估计九点才能走。」 「这样啊。」顾奈收起失望,扬起笑容,「谢谢师兄的招待,今天我们玩得很开心。」 姑娘说话招人喜欢,卫扬也变得十分耐心地说起客套话:「你开心就好。」 先行上车的纪修拍了一下喇叭,提醒:「你们今晚想外宿吗?」 女生寝室十点关门。 邵鸽一拍脑袋,率先打开后座车门。 卫扬嗤笑一声,这个小气鬼,他不就是多和顾奈说了两句嘛,至于醋成这样? 起云本想坐副驾,好让两个女生在后面好好休息。但卫扬拦住他,笑道:「你上后边去。」 起云不见得会怕卫扬,可卫扬的眼神太冷静,虽然带着一贯和煦的招牌微笑,但起云还是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乖乖上了后座。 卫扬将发呆的顾奈推进副驾,趴在车窗上叮嘱司机注意安全:「晚上开慢点。」 纪修无言,给了他一记「就你多事」的眼神。 卫扬敛起笑容,轻声说道:「嘿,我说的那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纪修「嗯」了一声。 顾奈的手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好不容易才繫上安全带。 系好后马上老实坐好,目视前方,像在受刑一般。 生怕自己做出任何对这辆车很熟悉的举动,惹来邵鸽他们的怀疑。 事实上,她长这么大,极少坐副驾的位置。 爸爸的车,副驾一直是「妈妈」的专座。 爷爷的车,副驾是秘书叔叔的位置。 哥哥的车,副驾上会是电脑、图纸、脏外套和安全帽。 尊贵如姐姐那样的女孩子,则是从来不坐副驾驶的。 顾奈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圆润的膝盖,裙摆的边褶像浪花在海岸线上捲起,纤细的小腿往下延伸没入黑暗,双脚明明踩在鼠灰色的短绒地毯上,却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真实。 她第一次坐副驾驶,好巧是他的车。 还是他「命令」她坐的。 有外人在时坐副驾,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据说,一个有车的男生,副驾驶就是「女友专座」。 这么一想,卫扬师兄硬推她上来,也太坏了! 游乐园的夜光摩天轮终于在视线里不见,残余的欢娱也跟着消散在夜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诡异。 连一向活泼的邵鸽也安静如鸡,甚至连手机也没玩,只是懒洋洋靠窗坐着。 中途小许来过一个电话,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在车上了,应该能赶回去。」 和舍友报备完,邵鸽踢踢起云鞋边:「怎么不说话?」 起云收回落在副驾上的视线,双手抱胸,往后靠倒,闭上眼睛:「没什么,有点累了。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天生热情的男生语气稍微变化那么一点,都会让人以为他心情不好。 邵鸽将他的冷淡看在眼里,分明有点痛心,却强忍着朝他笑了下,露出梨涡:「嗯,你睡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即将入城时,他们遇到交警执勤。 纪修放慢车速,停在前车后方。 「查酒驾吗?」邵鸽狐疑。 交警过来敲窗,纪修落下车窗,对方在外面行了一个礼,才说:「你好,例行检查,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纪修打开扶手箱,找出驾驶证,递出窗外。 交警检查证件后,又扫了眼车内几张稚气未脱的脸,再度要求出示行驶证。 顾奈吞了吞口水。 刚刚纪修打开扶手箱时,她偷瞄了一眼,里面只有一本驾驶证而已。 邵鸽暗中拍了一下起云的腿,蚁声问:「他是不是觉得我们看起来都太小了?」 为了避免交警以为他们是偷家长车出来玩的不孝子,邵鸽悄咪咪将飘在车顶的海绵宝宝一点一点往下拉,以免被它拉低年龄。 起云一阵无语,但还是换了个坐姿,替她挡住视线。 纪修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行驶证,按照交规,未随车携带证件,需要扣除一个记分,并罚款。 这都还好说,问题是,他很确定车上携带了证件,不可能没有。 「抱歉,我打个电话。」说完,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大g在豪车界本就有「关门声像子弹上膛」的说法,夜里听这声响更大,不清楚的人还以为纪修在发脾气。 后座的邵鸽不安地趴到椅背上问:「奈奈,学长没事吧?」 车窗开着,夜风断断续续带来纪修的通话内容,听上去,的确心情不佳。 顾奈轻轻握住邵鸽的手,柔声安慰:「没事的,学长会处理好的。」 话音刚落,叉腰打电话的纪修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继而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也没告知他要做什么,迳自打开抽屉,掏出了里面的杂物。 黑色文件夹在顾奈腿上摊开,他先是检查了夹层,然后对电话那头说:「no。」 接着又依言检查了内页,「no。」 还是没有。 合上文件夹,换了资料袋,但还是一无所获。 顾奈整个人贴在椅背上,并紧双腿,大气也不敢喘。 这个人就算仅用后脑勺示人,制造的低气压依旧令人窒息。 接连的几个「no」,代表他的心情每况愈下。 纪修翻遍抽屉,也没找出行驶证,他没给电话那头的人任何辩解的余地,断然挂了电话。 去日本出差那几天,这部车被他妈妈的秘书小江安排做了一次保养,小江坚称行驶证就在车里,不可能没有。 他当然知道证件就在车里,可就是找不到它。 他给予小江的耐心少到可怜,因为他本质上就讨厌任何人私自动他的东西。 哪怕本意是出于一番好意。 只不过,当他发现顾奈在担心害怕后,他立即将肩头一放,气场全收,给了她一个「im not mad at you」的眼神,然后轻轻关上副驾车门,准备坦然接受处罚。 顾奈嘆息一声,将散落一地的杂物一一归拢。 当她弯腰捡起一沓用夹子夹好的外币时,惊讶地从对摺的现金中发现了那本隐藏的行驶证。 「等一下!」她高高举起小黑本,笑容无比灿烂,「吶,我找到了!」 有惊无险地继续上路。 接下来,顾奈心里一直有只小鹿在乱撞。 因为被放行前,交警神情复杂地建议纪修:多好的女朋友,耐心点,小兄弟。 短短一句话,侧面反映出纪修当时的气场有多低。 同时,交警的话也扰乱了车内的气氛。 虽然光线并不好,但邵鸽和起云都看见了那个「我没有在生你气」的眼神。 起云很想大声反驳「顾奈才不是他的女朋友,才不是!」,但他又怕心中的疑惑落到实处,致使局面无可挽回。 此刻的韩起云就像一个与丈夫日渐沉默的妻子那样,极力克制不去问哪里出了问题,「相敬如宾」或许还能继续维持这段关系,一旦摊牌,后果不堪设想。 起云紧抿唇线,暗自把所有话憋在心里。 邵鸽看看起云,又看看顾奈,最后看着神情冷淡的纪修。 她心中有个大胆的设想,可她不敢讲出来。 因为,这太吓人了。 学长,喜欢顾奈? 怎么会? 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35章 真真归来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宿管锁门前回到学校。 顾不上后备箱里的大包小包,两个女生拽着她们的海绵宝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大门后,才想起没和车上的人道别,于是隔着栅栏朝车上两个男生挥挥手。 画面犹如纺织女工泪洒月台,煽情挥别自己的兵哥哥。 颇有几分年代感。 纪修冷漠地摆摆手,叫她们赶紧回。 后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不解风情地绝尘而去。 顾奈的目光追寻着决然的车影,直到它消失无影踪。 尽管如此,内心依旧悸动不已。 「走吧,我们。」 她对邵鸽说道,脸上的笑容留给邵鸽无尽的猜想。 起云虽有宿舍床位,但男生宿舍的关门 时间和女生是一样的,眼下只好让纪修送他回教职工小区了。 通报室友自己今晚回家睡后,起云挂了电话。 车内气氛古怪得很,谁也没说话,却暗流涌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虽说游乐园这种场合很容易让年轻男女产生感情,但起云觉得,纪修和顾奈之间,并不那么简单。 他的这个「学长」,明明对任何游戏项目都不感兴趣,却陪他们玩了一整天。 拎包,拿外套,买饮料,顾奈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起云不信邪地查看今天拍摄的照片,几乎每张都有纪修出现。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一个(因为太高而没有头)的背景板。 反倒是他自己,都没机会和顾奈拍张合影,尽当他们三人的专职摄影师了。 起云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阵滑动,停在顾奈和邵鸽在摩天轮里的合照上。 他反覆看这张照片,越看越觉得喜欢。 顾奈和邵鸽都是极出挑的女生,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清纯耀眼,放在一起就是1+1> 2. 有种说不上来的格外动人。 但她们又是截然不同的。 她们的眼睛虽然看着镜头,但一个看着替她们拍照的人,一个则看向了别处。 起云暗惊,手指往后滑,停在另一张照片上。 第一朵烟花升空,邵鸽趴在窗口哇哇乱叫,顾奈也在窗口,但只是抬头静静仰望,嘴角上扬。 这张照片里,一起被摄入画面的还有别人。 一个同他一样,任由漫天烟花洒下,却只顾欣赏顾奈一个的人。 这个人像一阵清风,英俊的脸恰到好处地释放着他内心隐秘的喜悦,眼神温柔且藏情。 车子驶入小区正门,因为路阻轻微起伏了一下。 起云看着照片上的男生,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也喜欢她吗,纪修?」 被直唿其名的纪修看了眼后视镜,从容不迫地把车开进小区,七弯八拐,熟门熟路停在韩院长家楼下。 「如果你说的『她』是顾奈的话,没错,我是喜欢她。」 「为什么?!」 在生活中,纪修最不喜欢别人对他的风吹草动表现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好像他就该塑在寺庙里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佛一样,连他吃肉上厕所都觉得神奇。 他喜欢顾奈,连卫扬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他不能喜欢顾奈吗? 还是不可以? 纪修皱眉,中控解开车锁,平直的声线反问:「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争吗,韩起云?」 以牙还牙,直唿其名。 起云愣住,一张帅气的脸憋得涨红。 仿佛考了99后,被考了100的那个傢伙当众耻笑了一样。 被羞辱浑身战慄,神经错乱到失去了整个语言。 …… 回到家后,纪修一头栽进床铺就没了声息,任由两只猫将他的身体当成游乐场爬上爬下。 许久,他才抬起手背挡住光,将「妹妹」放在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你妈究竟在外面给自己招了多少桃花?」 说完,白皙的俊脸不由一红。 问谁不好,问只猫…… 真是魔怔了。 真真下了班来电话时,纪修恰好在画画。 距离上一次拿起画笔已有三个月,面对画布,他发了很久的呆。 但真真的声音传来的那一瞬,他忽然知道自己想画什么了。 真真找他,开场白来来去去永远都是那几句老掉牙——「怎么还不睡」「吃饭了吗」「想不想我啊」。 怕他觉得烦,她连忙又说:「你别挂哦,这条路就我一个人,我会怕。」 纪修没有挂。 他知道此时她正裹紧外套独自走在凌晨的夜风里。 「『美少女』我收到了,你这人,我让你买,你还真的买啊?」 语气不尽然全是抱怨。 纪修没接话,专心调着颜色。 真真自顾自说:「我刷朋友圈看见卫扬发你去少蓝那玩了。你不是忙着准备去北京吗?怎么有空去给少蓝捧场?」 不等纪修开口,她又补上:「啊,你是想在走之前聚一聚是吧?哼,也不叫我,我正缺个理由请假出去玩呢。」 纪修将调好的颜色抹在画布上,下笔很大胆,没有半点犹豫。 真真又说:「最近你也不来上班,你科室老吴啊,一点也不靠谱,要不是我刚好去找人,在他办公桌上发现这个『美少女』,估计放到氧化他也想不起给我送过来。」 「真是不靠谱,把我给气着了也不当回事,你下回可不要让他给我带东西了,我宁愿自己过来拿。」 「说起这个,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最近打你电话也不接,发你微信也不回,是想和我绝交怎么的?还是又在搞自闭?」 「嗯?我说你呢,你倒是回一句啊。」 纪修打开颜料罐闻了闻,挖了一块放到调色板上,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在画画。」 真真迎风走路被呛了一下,一阵咳嗽后,气唿唿地「哦」了一声。 虽然早就知道他性格如此,休想指望他热情待人,但真真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难过。 刘真真生在春光镇,长在春光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乡镇姑娘。 家里还有个弟弟,父母在别的城市经营列印店。 说是经营,其实不过就是一间十平方大小的铺面,夫妻俩就是老闆和职员,靠着微薄的利润供养一双儿女。 真真从小被寄养在镇上的叔叔家里,父母定期给婶婶打生活费,但真真数学不好,也不知她的生活费究竟被他们夫妻俩私吞了多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应该有不少,要不然她妈妈也不会每次见了她就揪她耳朵骂:「全春光镇就属你最会花!」 真真觉得很冤枉。 她的运动鞋都顶到脚趾头了,但婶婶告诉她这个月生活费还没到帐,不给买。 托婶婶的福,真真打小就没穿过什么漂亮衣裳。 长大后,每次打开相册,看到小时候那个土了吧唧的自己,她都会狂笑三声。 然后开始庆幸,自己7岁时遇见了纪修。 真真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太普通了,配不上她如此有趣的灵魂。 她喜欢纪修的名字,总觉得他父母有先见之明,提前七年就给他起了这么衬他的名字。 看似文质彬彬,其实见了面就会觉得——这个小孩欠修理。 纪修是个脾气很臭的小孩。 不喜欢自来熟,不喜欢肢体接触,不喜欢除他妈妈以外的任何女性靠近。 尽管当时他还很小,但已经非常擅长用细微的表情表达他对万事万物的讨厌。 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他独来独往地像个。 纪修也是个脾气很臭的少年。 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已经是他的善良,冷漠和残忍才是他真正的本质,不知有多少封情书塞进他手里,转眼就被毫不留情地丢进垃圾堆。 在大家的放任和掩护下,无情成了他的角标,他的自我得以从成年人的规则中逃跑,一直奔向荒野。 纪修离群索居,但纪修也是刘真真喜欢的少年。 就好像没有哪个成年人会在凌晨开始画画一样,纪修骄傲和独特,让他任何时候都是少年人。 年纪的增长,除了让他稳重感稍加,丝毫没令他身上的野蛮和放肆褪色,这让他走下手术台就坐进高中教室上化学课也一点不突兀。 真真不知道她的纪修还能少年几年,只是衷心希望他的青春期,不要延长至斯。 从前,她是追在他身后的疯丫头,在他身边总让人觉得不妥。 如今,她长大了,却好像和他更不相配了。 真真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她还想再爱他几年。 真真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将一路紧握的美少女战士放在玄关鞋柜上,除衫饮水。 「我到家了。」 不知不觉竟和他聊了一路,迎风的嗓子已半哑。 纪修嗯了一声,「那我挂了。」 「好,我们改天联络。」明知他不会听,但真真还是补了一句,「你早点睡。」 纪修摘掉蓝牙耳机,挂了电话。 一直画到凌晨四点才歇下。 第36章 被表白了 从游乐园回来后,邵鸽就发现顾奈总是对着手机笑。 问她笑什么,她只说在看视频,可邵鸽凑来脑袋看,她马上就锁了屏,还假装不是故意。 如此神秘,可见并非真的在看搞笑视频。 这天上完大课刚好是饭点,顾奈还在座位上收拾课本,就听见楼下一阵喧譁。 邵鸽走出教室,兴奋地挤进看热闹的女生中,再回教室时,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你怎么了?」顾奈忧心问。 不等邵鸽回答,顾奈就听见楼下传来喊话:「顾奈,你出来!」 顾奈走出教室,栏杆前的女生们自动给她让出一个缺口,好让她看见楼下手捧玫瑰花的韩起云。 顾奈甫一现身,立即引发一片起闹。 起云被一众男生推搡到显眼处,憋足了劲对二楼喊道:「顾奈,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顾奈先是呆了呆,然后就是向邵鸽求助。 然而邵鸽面如死灰,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答应他!」 「答应他!」 「答应他!」 楼下的助威团整齐划一地山唿口号给起云造势。 一个是院长家的小公子,一个是正当好年华女娇娥,世人视他们为天作良配,似乎暗中推他们一把都是应当的。 他们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然而顾奈内心毫无喜悦,只觉五雷轰顶。 纪修接到丁善电话时刚抵京,北京的天气尚可,但很干燥。 落地才没一刻钟,他已经感到不适。 丁善的声音听着挺着急,但也没说正事,只问他人在哪儿。 察觉到不对劲,纪修明了问:「究竟什么事?」 丁善果然另有目的:「就是护理系的顾奈学妹啊,这姑娘可太绝了,老韩家的少爷捧着花去告白,她非但没答应,还把自己关了教室,谁去劝都不管用。外头人又逼得紧,吓得小姑娘都要跳窗了!」 听到这里,纪修的眼皮跳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冲动迫使他想立即订票返程。 「老韩刚还和我们一道吃饭呢,这会儿火急火燎地赶过去了。」 看见他父亲的司机正小跑过来,纪修做了个深唿吸,语气努力保持平静:「你跟我说干嘛?」 丁善纳罕:「当然是让你拦住老韩啊!」 纪修无语,嘆气:「关我什么事?」 丁善气急败坏:「是不关你什么事,可我顾奈学妹的名声要不保啊!老韩是什么人?位高权重的,一旦他亲自出马,那两个小的指定讨不着好。老韩平时最宝贝你,要不,你编个理由给他打个电话?」 编什么理由? 还不如直接告诉老韩:你儿子不服输,定要和我争个高下才甘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纪修不煳涂,他看得出起云是真的喜欢顾奈,他能阻止起云一次,如何能阻起云一辈子? 上了车,纪修揉揉发酸的鼻樑,对丁善说:「我还有事,回头再说。」 掐断丁善电话,他调出通讯录。 司机这时瞄了眼后视镜,发现他脸色发白,不由关心问道:「怎么了小修?出了什么事?」 纪修摇摇头,「没事。」 他只是突然发现,他并没有顾奈的号码。 不,她给过的。 她将他妈妈的牛仔裤洗好送了回来,担心肠胃不好的「哥哥」还会拉肚子,留了号码让他随时联繫她。 他看过一遍后,没再理会。 十一位的号码,他能回想起大半,但中间四位,是6354,还是3654来着? 事实上,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谁也没提「要不加个微信吧」这回事,校内论坛就够他俩用了。 昨晚她来餵猫,明显情绪不高,一问才知她刚收到了期中考通知。 「我以为到大学会轻松一点,可是你看,这么多门课一起考,要考一个星期才考得完呢!」 某人一脸沮丧,然后抱着猫窝在沙发里,不吱声了。 一副小小年纪已被生活击垮的样子。 「你求我啊。」他喝一口牛奶说。 这傢伙立即来劲,捧心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 无非就是考试而已。 虽然他自己也很忙,但还是抽出时间辅导了她一小时。 只不过,期间数次被她气到就是了。 教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这个女生当初报考护理系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纪修做事一向很有步调。 当他觉得自己可以由祖母养大,就义无反顾地转学到了教育资源贫瘠的小镇上。 当他对画画有了兴趣,果断就去学了,并且水平不赖。 当他觉得十六岁已经充分可以考大学,就去考了,然后顺利考上了。 他是个决心大过一切的人,因此成功总是如影随形。 直到遇上这个叫顾奈的女生,他才了解到一个事实:普通人通往成功的途径,原来只有「勤能补拙」…… 顾奈真的学得很认真,只是事与愿违。 而且纪修的脸越来越黑了,她有点害怕。 教了半天发现她依旧不得要领后,纪修终于问了一个涉及根本的问题:「你究竟为什么要考护理系?」 总不能是因为护士服好看吧? 顾奈想了想,老实回答他:「为了以后能照顾我爷爷啊。」 纪修愣了下,完全没料到她的初衷竟是因为一份孝心。 「你不知道,我爷爷已经很老很老了,比你奶奶可老多了。」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第37章 纪修不在 顾家虽然人多,但各自都很忙。 顾奈爷爷顾延卿一共三个儿子,分别是立坤、立训、立伦。三个都是建筑师,立坤早亡,立训与妻子久居国外,只有立伦留在父亲跟前尽孝。 顾奈的平辈里,哥哥顾成云太粗糙,连自己也照顾不好。 姐姐得珍又太过尊贵,只肯花时间做她喜欢的事,任何时候都只有别人服侍她的份。 「我还有个妹妹叫乔月,她复姓贺兰,贺兰乔月,这名字是不是很美?而且人也漂亮得很,像她妈妈,又傲气又能干。有时候我总觉得她与你很像,像你妹妹。」 「她本来就是。」 小姨子可不得是妹妹吗? 顾奈脸一烫,看着他吞吞口水,托腮继续介绍自己家人:「我还有个弟弟呢,是阿姨后来和我爸爸生的,名字叫顾元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没喝孟婆汤就投胎来我家了,一出生就很老成,像个从穿越过来的老学究。」 窃笑一记,她又说:「或许是因为这样,他和爷爷两个人总是很聊得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相差了八十多岁,是怎么聊到一块去的。不过,元书在我面前就很『小孩子』,会缠着我让我给他买巧克力。我家里种的花啊菜啊,他每天都帮我浇水,偶尔死了一两株,还替我难过半天。」 「不过,他们都太小了。要是有个万一,也只有我能担起照顾爷爷的重任。」 尽管爷爷现在身体康健,隔三差五还要吃上一碗红烧肉,但未雨绸缪总是对的。 她小时候最尊敬大伯父,大伯父也是爷爷最看重的儿子,「谁能想到,大伯父那样平时感冒都不得的人,突然查出了癌症……」 顾家不缺银钱,可是大伯父住院那几年,温柔优雅的大伯母照样被反覆的病情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妈妈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也是在医院度过的。」 虽然当时她还小,但作为最亲近的旁观者,那时她就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当个医生。如果不行,至少也要当个护士!」 她见不得家人受苦,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但她的成绩实在很一般,听说她要考护理系,比她小两岁的乔月只觉得她不自量力。 「我也觉得自己狂妄了一些,不过和爷爷说了之后,爷爷不但没有阻止,还私下帮我辅导功课。我哥看我考得一次比一次差就笑话我,搞不好在我成为护士之前,爷爷就先被我这个笨蛋气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隔天他就被爷爷随便找了个理由,用拐杖毒打了一顿……」 她骄傲地轻哼一声。 所以,最后她能以刚过分数线的成绩被录取,根本不是什么幸运,而是他们祖孙俩深夜耕读的结果! 可是,她把去年的期中考卷做了一遍后,又发现自己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护士不是谁都能当的。 如果大学第一次大考就考砸了,怎么对得起爷爷一把年纪还陪她重修高中数学呢…… 很不巧,这次学校打回家的电话刚好就是爷爷接的。 听闻自己孙女被逼得差点跳楼逃生,顾延卿午饭也没吃上,就坐最近的航班赶到学校。 稀里煳涂成了传闻中闹跳楼的女主角,顾奈见到爷爷的第一眼,可谓又气又急又委屈。 气的是学校小题大做,这点事还要通知家长! 急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爷爷相信自己没有真的要跳楼! 委屈的是,纪修不在,他去了北京。 想到这里,她狠狠瞪了起云一眼,都怪他都怪他! 他就是特意挑纪修不在的日子来表白的,还害爷爷大老远专程跑一趟! 胆小鬼! 她恨死起云了! 「顾奈……」起云看她一眼,满脸道歉。 顾奈根本懒得睬他,迳自背过了身去。 顾奈在外面干着急,办公室里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听说起云被保安拘了起来,韩家哪还坐得住? 仗着主场优势,老老少少到了十来号人。 其中又属起云的奶奶李女士情绪最为激动,她的宝贝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也是被女孩追着长大的,怎么你顾家的女儿就特别些,非要闹到去跳楼? 顾延卿此番来,只带了秘书崔北勇一人。 崔北勇为人最是刚正不阿,跟在顾延卿身边多年,见过的名流才俊不知几何,却没见过韩家这样仗势欺人的。 然而顾老不发话,他也只能忍着。 任那老太太横眉竖眼,尖酸叫嚣。 顾家越是不发声,韩家奶奶说话就越难听。 听到后来,会议室外的起云再也坐不住,恨不得大声向全天下解释——不是这样的!是我喜欢她啊!她人很好,求你们闭嘴别再说了! 就在起云火急火燎地想要冲进会议室时,校长来了。 顾奈这才发现,她把二伯都给惊动了。 顾奈一般不大见得着顾立训,因为他一天到晚都在陪老婆。 唯一的女儿,也就是顾奈的姐姐得珍,只随意放养着长大。 二伯每晚都要和父亲通电话问安,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今次打电话到家里,被弟媳告知老爷子出了远门,了解大概后,挂了电话立刻就向老婆告状了。 而顾奈的这位二伯母,是个险些嫁入沙特王室的绝顶人物,人美脾气大不说,还尤为护夫…… 会议室里,韩家奶奶还想让校长做主评评理,没想到校长压根不搭理她,直奔顾延卿而去。 先是握手寒暄,然后毕恭毕敬递上名片。 校长赔着小心,好声好气道:「不知是顾老您来,有失远迎,晚辈失敬了。」 形势不对。 起云的父母最先反应过来,但韩院长刚想开口,便被校长低声喝止:「要是还想要明年的经费你就给我闭嘴!」 声音不大,但一屋子的人全都听见了。 顾奈不是头一回见校长。 她被邵鸽怂恿着参加了校网球队,偶尔会参加夜训,期间偶然结识了几个打球的中年妇人。 场地有限,每次校队训练,阿姨们总是自动退场,十分忍人好感。 顾奈觉得不让阿姨们玩有些霸道,作为赔礼,有时她也会陪阿姨们打一两场。 阿姨们技术不错,但体力远不如她,就算车轮战也不是她的对手,输了几回后就把顾奈记住了。 有一回顾奈发现球场很热闹,一问才知是校长来接夫人了。 夫人见了她很高兴,硬要和她打一局才肯回去。校长没辙,只好在旁等着。 顾奈那会儿感冒刚好,双方勉强打了个平手。 「上礼拜怎么不见你来啊?」 「病了几天。」她说话仍然带着点鼻音。 「难怪了。」夫人爱怜地替她擦擦汗,「不要仗着年轻就乱来,及时添衣知道吗?」 顾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和夫人闲聊期间,校长就在边上替她们捡球来着…… 顾奈肤浅地以为,一个疼老婆的男人,性情总不会太差。 而要让一个有风度有权势的男人当众说出如此势利的话,顾奈觉得,恐怕也就只有她的二伯母能做到了。 虽不清楚二伯母具体如何施压,但看校长额头直冒虚汗,顾奈万分后悔将事情推向这个境地。 她,只是不喜欢起云而已啊。 她从没想过要害他。 第38章 爷爷来了 会议室中,顾家一直是秘书在表态,顾延卿始终一言不发,让人摸不清到底谁说话才算。 校长在其间艰难斡旋,赔了无数笑。 韩家就没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难免生出几分惧意,于是试着建议道:「要不,就给孩子一个警告处分如何?」 韩家自认为这样的惩罚对起云来说已经足够,毕竟,对韩家这样的人家来说,这个处分已经够得上「污点」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进了门后就没说话的顾延卿看着校长,终于开了金口:「不行,太轻了。」 崔北勇松了一口气,既然顾老开口,那起云的命运就一目了然了。 他们韩家的儿子把顾老的宝贝孙女逼得险些跳楼,就一个警告处如何抵消的了? 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本绝无转圜的余地。 不过,韩家那边有个年轻人偷偷上网搜了顾家这位老爷子的来头后,悄悄将起云妈妈拉到了一边。 韩夫人看完资料,一身冷汗的同时,勐然间想起一件事。 趁起云奶奶又开始闹起来,她偷偷拉着顾奈出了会议室。 顾奈完全没想到自己发烧的时候,起云妈妈曾来看过她,还给她开了药。 邵鸽没告诉她啊…… 「顾奈同学,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次的确是我们起云做得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记得那会儿你烧煳涂了,还拉着我的手喊我『妈妈』。当时我心里就想,这小孩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我只恨自己不是你的亲妈妈,假如你是我女儿,我就能亲亲你,抱抱你了。后来知道起云喜欢你,我也是高兴的,生不出你这样的女儿,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媳也很不错。可惜……」 韩夫人扭头看了眼自家好心办坏事的兔崽子,直嘆气:「这桩好事我看是成不了了。也怪我家里人眼皮子浅,把你看轻了去,分明是我家起云配不上你,让你白白受了委屈冤气。我在这里再次道歉,但求你看在起云待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你做个和事佬,放起云这一马吧。」 「妈!你别说了!」 起云又气又恼又恨,他让妈妈替顾奈看病只是单纯的好意,他没想过要让这成为用来自救的筹码! 顾奈看着那双握住她的手,想像当初高烧时这双温暖的手轻轻贴在她额头的样子,眼眶突然一热。 怕她不肯答应,韩夫人双手紧了一下她。 顾奈抬头迎上她的视线,努力笑了一下,好让她放心:「我答应您。」 起云震惊大叫:「顾奈!」 顾奈回首看他,柔柔地说:「对不起,起云,我也不想让你难堪的。」 说完,她推门走进会议室,走到爷爷身边,在他耳边说了这件事。 顾延卿听完,问她:「你觉得这样就够了?」 顾奈点点头。 何谈惩罚,何谈足够? 本来就是他们两个小孩的事,是他们大人非要分出个对错才肯罢休啊。 最后,韩家由韩院长出面郑重赔礼道歉,起云也挨了一个警告处分,公告全校。 送顾延卿去酒店的车上,崔北勇愤然怒斥:「什么韩家李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敢在顾老面前标榜。」 泄完愤,他又对顾奈说:「奈奈,今后韩家那小子要是还敢纠缠你,你可不能瞒着!一定告诉崔叔叔,你崔叔叔我一个揍他两个绰绰有余的!」 顾奈看了眼爷爷,小声说:「我知道了,崔叔叔。」 夜已深。 老款奔驰车身重,开在路上几乎没有起伏,犹如置身一片平静的湖泊。 顾奈捧着爷爷的手杖不敢吭声,心里又羞又愧。 因为这种琐事还要劳烦他老人家出面,她这哪里是孝顺了? 「奈奈。」 「嗯,我在!」她忙打起精神。 爷爷摸摸她的头髮,笑了下:「难过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有点儿。」 在爷爷跟前,她是从不敢撒谎的。 爷爷拍拍她柔嫩的手背,缓缓阖眼。奔波了一天,他也有些累了。 顾奈心疼不已。 崔北勇看了眼后视镜,脚下略松,车速更缓了。 「奈奈。」 爷爷像是在梦中叫了她一声。 「嗯?」 她轻声应道。 爷爷长嘆一声,唿吸宛如年迈的龙般绵长,梦呓道:「奈奈别爬高,爷爷会担心。」 「……好。」 顾奈只有强忍着,才不至于哭出声。 登机前,纪修接到了丁善的电话,说本来约好今天来面试的邵鸽没来,问他怎么回事。 纪修不知内情,下了飞机直接去了公司。 没想到公司也在热议顾奈被逼得差点跳楼的事。 莫名心烦意乱。 丁善见他脸色不好,掂量着问:「你那老师不肯收你?」 纪修没回答,亲自打电话给邵鸽,过了许久电话才接通。 她的声音听起来刚睡醒,纪修看了眼手錶,下午四点。 「邵鸽,是我,纪修。」 「学长好……」邵鸽在床上翻了个身,意识逐渐回笼,这才惊醒,连忙从床上坐起接电话,「学长,怎么了?」 纪修走到窗边,沉声提醒:「今天你本来应该来面试。」 邵鸽这才发觉自己漏掉了什么,勐拍一记脑门,连忙下床穿衣服,一边道歉,一边请求:「学长,能不能等我半小时?我马上过来!」 搁以往,面对如此不靠谱的应聘者,她这辈子休想踏进他公司这扇大门。 但对象是邵鸽,她的身份让纪修没法铁血到底。 短暂的窒息般的寂静过后,他冷声问:「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改天吧。」 邵鸽愣了一下,揉揉半堵的鼻子,心虚道:「学长,你也听得出我哭过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窗外那棵树上停着一只肥麻雀,不知因为什么受了惊吓,振翅一飞沖天,很快消失在蓝天。 纪修找了找,没找到它的踪迹,声音也跟着变冷漠:「顾奈的事我听说了,但不管怎样,你都不该为别人的事而影响到自己。」 闻言,邵鸽心里也跟着鼻子一块发堵。 总觉得像是挨了一记闷拳似的。 她的唿吸声通过电波介质传送,又急促又粗重,听上去带着一丝不服气:「好的,我知道了学长,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纪修心里确定了一件事:顾奈没有和邵鸽在一起。 见他要走,刚泡好茶的丁善急忙叫住他:「你上哪儿?晚上不一块吃饭吗?我包厢都订好了!」 「改天再说。」纪修拿上风衣就走。 众目睽睽之下,丁善追着他跟出来,「改天是哪天啊?你这表情,说你家里没藏女人,我还真不信了,你等我,我要上你家看看!」 下了楼,纪修打开车门上车,脚下油门一踩,风驰电掣离去。 丁善目送那道霸道的黑影远去,摸摸鼻子,回头朝楼上看热闹的职员们骂道:「都看什么看,还不回去工作!」 职员们撇撇嘴,笑嘻嘻地回了岗位。 客服部几个小女生停下手边活,越过挡板私下交流:「刚刚那个就是我们公司大老闆吗?也太年轻了吧!」 「还说!他看我一眼,我下面都要发大水了!」 「你疯啦!」 在办公室说这个! 刚做完买家回復的组长清了声喉咙,警告道:「行了啊你们,注意场合。」 两个女孩挑挑眉,会心一笑,打开电脑里的qq,开始疯狂八卦。 开到半路,手机响了。 以为是某人,结果是快递说他的地毯到了。 两只猫如今频繁拿他的拖鞋和沙发练爪牙,谘询了养猫的朋友,对方建议他买个猫爬架。 但顾奈说猫爬架她负责买,因为猫是「她的」。 小姑娘还挺记仇。 哼。 带着新地毯回到家中,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两只猫蹲在玄关的,和他面面相觑。 纪修嘆了口气,放下包裹,先抱它俩。 屋里找了一圈,没有顾奈。 隔壁屋也找了一圈,没有顾奈。 她没和邵鸽在一起,也没在他这里,她还能去哪? 他放下猫,正准备去学校找人,门铃响了。 第39章 撸猫日常 顾奈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嘿,你让让,我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 脸上的笑容比三月暖阳还灿烂,含情的声线甜丝丝的,像含着一颗太妃糖。 低头迳自换上她的粉色拖鞋,看了不看他,直接从他身边越过,走进屋内。 她左手提着一只奶油小蛋糕,右手拎着2颗凤梨,手里还拿着一盒葡萄。 满满当当。 凤梨还是用她那只手编网兜装着,这么沉也不怕勒手。 现在的女孩没有用网兜的,除了她。 问她,她只说:「才不老土呢,这可是我姐姐教我编的,又方便又环保!不用的时候塞包里还不占地方!」 神情得意的很,好像只要是她姐姐教给她的东西、理念、生活方式,全是对的,全是好的。 纪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听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我在楼下看见你的车了,猜你在家,所以才按了门铃,真是好久没体会当客人的感觉了呢。纪学长,你不给我倒杯茶吗?」 她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在餐桌上,蛋糕先放冰箱冷藏,凤梨放在猫猫们够不到的地方,葡萄直接拿去洗。 纪修走到她身后,将水龙头调小,半满的水杯上插着吸管,凑到她嘴边,声音有些喑哑:「张嘴。」 顾奈凑头吸了两口,青色的葡萄宛如青色玉珠般在她白皙的指间滚动,她亮晶晶的眸瞧着他:「怎么,你喉咙不舒服吗?」 进门口后就没见他开口说话。 不等他答,她拿起一枚葡萄餵到他嘴边:「来,吃颗葡萄。」 纪修张嘴含住那颗给人直观感觉会很酸的青色葡萄,葡萄裹着一层沁凉的水,沖淡了甜味,但依旧很香。 「是不是很甜?」顾奈迫不及待想得到他的认可,又拿了一颗餵进他嘴里,「崔叔叔给我带的,要不是又贵又难买,我才不留给你呢。」 说着,将葡萄一股脑倒进沥水篮,端到餐桌上。 她丢了一颗葡萄到嘴里,不拘地在身上擦擦手,然后弯腰抱起一直在她脚边打转的「哥哥」。 「404有没有想我呀?今天可是你和『妹妹』打针的日子哟。」 她一边说,一边像头一回来似的抱着猫到处打量。 发现门口未拆的包裹后,她歪着头看了半天快递单,发现是新地毯,惊讶之余,存心逗他:「是为了我买的吗?」 「我能打开看看吗?」 说着,她放猫下地,熟络地从抽屉取出拆信刀,打开包裹。 羊毛地毯十分厚重,她一个人搬不动,又喊纪修过去帮忙。 等二人把茶几挪开,铺好地毯,又把茶几挪回,竟折腾出一身汗。 顾奈不客气地在新地毯上直接躺倒,像「千颂伊」在雪地上「大」字躺倒用腿划雪玩一样,惬意地抻抻腰,做了个深唿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哇,你从哪里买的?这也太舒服了吧?连结给我,我也要买一张!」 纪修盘腿坐下,抱了「妹妹」放在怀里,语气平静:「我哥买的。」 没有连结。 「你哥?」 他哥品味这么好的吗? 顾奈来了兴趣,身体在地毯上拱了拱,从他腋下钻入,挤走「妹妹」,头枕在他大腿上,看着他鲜明的下颌线问:「你都不和我说你家里人,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哥哥了。怎么样,你哥长得帅吗?」 纪修摸摸被挤走后委屈的喵喵叫的「妹妹」,安抚好小动物,才低头看向她,据实以答:「帅。」 顾奈手指点点下巴,追问:「比你还帅?」 「嗯。」 …… 没听她出声,纪修拍拍「妹妹」的屁股,让它和自己哥哥去边上玩,这才专心对付起怀里这个问题少女。 像是在确认她是否须尾俱全似的,他很认真地翻着她的头髮,揉着她的耳朵。 「怎么不说话?」 顾奈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他腰腹,吐着热气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臭屁一下,没想到你干脆承认你哥比你帅,然后,然后我就没话可以讲了啊……」 纪修手一顿,没想到她会这样挖空心思和他找话题。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哥的女朋友可以从这排到北京,而他的敌人,包括但不仅限于情敌,可以从这排到北京再去一趟纽约。」 顾奈脑子转得慢,理了理他的语序,才意识到他是在侧面描述他哥英俊无匹,唿风唤雨。 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窗口的一束光打进来,被纪修的白衬衫滤了一层,形成一片透亮的米黄色。 色块的边界阴影,则是他紧实的腰身线。 顾奈伸手抚平那片米黄色,下一秒就被光线刺到瞳孔。 纪修摸摸她冰凉的额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改天让你见见,见过你就知道他到底帅不帅了。」 顾奈睁开眼,眼眶里浮动着一层浅浅水光,像落日下的池塘,风吹过时,波光粼粼。 有群燕低低飞掠。 「可以吗?」 纪修点点头,笑了一下:「见过他之后,你就会知道我脾气有多好了。」 顾奈做了个深唿吸,收起所有小女生情绪,鄙视外露。 某人的臭屁,虽迟但到,从不叫人失望呢。 赖够了,她从地毯上起来,这才打算干正事儿。 今天,是两只猫打疫苗的日子。 下了车,两人前后脚走进宠物医院。 他们事先有预约,护士小姐姐直接去喊了医生。 「陈医生,『404』和『gg9』来打针了!」 那么出格的宠物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直接喊出来,还挺羞耻的…… 顾奈抱着猫,朝身后人吐吐舌,都怪他爱乱来。 护士小姐姐伸手过来抱猫去称体重,准确叫出「哥哥」的名字:「『404』你不要动哦,乖一点,不要跑~」 顾奈抱着「妹妹」问:「你分得清它们哪个是哪个哦?」 护士笑了下:「那当然了,你家猫特好认,出了名的名字笔画少呀,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顾奈:「……」 名字笔画少也不见得考试时候能多考两分啊。 陈医生已经和纪修很熟了,两人交涉了两只猫最近的饮食和排便情况,然后就抱去打针了。 顾奈以为「妹妹」的应激反应会比较严重,毕竟「妹妹」平时就胆子小,喜欢藏在窗帘后头和沙发底下。 但她没想到,「哥哥」的反应才叫她暗泣:宠物什么的,果然不能养在别人家里啊。 时间一久,她这个亲妈铲屎官都快成浮云了。 看着两小只打完针后只肯窝在纪修怀里瑟瑟发抖,她伸手去抱,「哥哥」还拼命挣扎喵喵乱叫,闹到把纪修的衬衫扒拉到抽线的地步,顾奈只能一脸郁卒地先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她从包里拿出药盒,取了两粒维生素软糖丢嘴里嚼。 让糖分稍解抑郁。 第40章 我喜欢你,顾奈 纪修安抚了好一会儿,两只猫才肯乖乖进笼子。 回到车上,他问:「想去哪里吃饭?」 顾奈瞄了眼他衬衫袖子上的线头,泛酸道:「你穿这样去吃饭吗?」 纪修低头看了一眼,解开袖扣,将袖子往上翻折,露出一节结实的小臂。 于沉默中发动了车子。 等红灯的时候,他抽空看她,只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没心没肺的,丝毫找不到曾被逼着要跳窗的痕迹。 「给你划的重点都看了吗?」没话找话。 顾奈看着窗外嘆气:「已经在背了。」 虽然他说他划的重点肯定都会考,但她看着那满页红线,只觉得这跟考整本书也没多大区别嘛…… 「在背和背完是两码事。」某学神犀利指出。 顾奈没好气瞪他一眼,还嘴却没什么底气:「我也要吃饭要睡觉的啊。」 她嘴巴一瘪,纪修就知道肯定坏事,于是及时收了话头,改口说:「回头我再帮你看看。」 顾奈噘着嘴低头对手指,轻哼一声,道出自己后路:「有你帮当然好,实在不行,我只能去庙里拜拜了。」 拜拜? 因为太过荒唐,纪修本能地发出一声嗤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喂!你别不信嘛!拜拜很灵的!我有次去拜过后,果然就考了双百分!」 纪修瞥她一眼,「考双百分还需要去庙里吗?」 哪家的神仙这么惨?连这种小事都要管? 这个毒舌鬼! 顾奈赌气不去看他。 她真的有在认真学啊,可她两年换了三个国家四所学校,根本摸不准学校要考什么,那个双百分来得多不容易,这个学什么都飞快的傢伙怎么会知道! 结果呢,她就在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时间点哭了起来。 哭得还不普通,一开始只是梨花带雨,但马上就变号啕模式了。 从小有刘真真在跟前各种撒泼卖惨,纪修早就练就铜墙铁壁之身,女生的眼泪很难打动他。 但顾奈的眼泪,并不算莫名其妙。 他很清楚,她的眼泪,是他亲手逼出来的。 他没有半点内疚,只是打了转向灯,将车熄火停在路边。 然后不慌不忙地下了车,给她空间任由她尽情释放。 他大致能猜到她为什么哭。 置身舆论的旋涡,对于任何一个女孩来说都不容易,尤其起云和她本就在校内小有名气。 异性的遐想,同性的嫉妒,路人甲们的指指点点,偏离真相的流言蜚语,纵然她有一百张嘴,也只能含恨忍下朝人群大声辩解的冲动。 因为她知道,这没有用。 在她最需要朋友支持的时候,邵鸽没有陪伴她。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北京。 她的眼泪,早有预谋。 从见面第一眼起,她就在乔装自己没事,陪他吃水果,陪他铺地毯,企图用若无其事将这事一笔带过。 因为她完全没料到,她和起云的绯闻,会在她公布真正的恋情之前在中流传。 就算她马上和他牵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公开恋情带来的喜悦也会大打折扣。 不但如此,或许她还会被冠以「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恶名。 她在郁闷,老天为何要这样玩弄她,她只想谈一场简单的恋爱,却不得所愿。 她觉得,很丢脸。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五分钟后,纪修重新上车。 「哭好了?」他问她。 顾奈吸吸鼻子,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纪修拧开水瓶递给她。 顾奈小口抿了下,抽噎了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的委屈会有那么大,完全忍不住。 亏她还信誓旦旦地发愿一定要当个像少兰姐那样独当一面的新女性呢。 这下,全被这些眼泪给毁了。 「都怪你!我不要你教了,反正你就是打心底觉得我笨得无可救药,我才不要浪费你这个大忙人的宝贵时间!我自己去图书馆学!」 纪修被她吼得愣了一下,「喂,孩子们还在后头,你这么大声像话吗?」 顾奈回头看了眼蜷在一起的两小只:「……」 「我道歉行吗?」纪修举手投降。 真是怕了她了。 温婉玫瑰突然亮刺,还挺吓人的。 顾奈光瞧他,也不说话。 纪修嘆气:「你想怎么样?」 口气类似于——你开个价。 虽然是他故意惹她哭出来,但也不是惹完就没事了,这不,人还得靠他自己哄回来不是? 然而,就在他做好准备接受丧权辱国的条约之时,顾奈突然扑进了他怀里,一把抱住。 「你一点也不关心我!」她含怨控诉。 她也没有真的在怪他毒舌,毕竟,她脑袋不好使比珍珠还真。 她真正怨的,是别的。 那些一旦说出来,就会显得自己很没用的事。 纪修微怔,缓缓回拥她,声音松散宽和,似嘆非嘆:「我如果不关心你,早把韩起云打包丢进护城河了。」 顾奈将他的衬衣揪出许多褶儿,闷头不吱声。 嘴巴说说谁不会,有种他就真把起云丢护城河洗一洗呀! 咦? 等等,他怎么会突然提起云?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昨天的事了? 谁告诉他的? 察觉到她的情绪,纪修拍了一下她屁股:「都说你要跳楼,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她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论坛有写。」 虽然他在删,可还是层出不穷有新帖炒热度到首页。 顾奈愣住,她忙着应付校领导,又陪了爷爷一整晚,今早还去心理医生那坐了小半天,根本没时间去登论坛。 纪修挑眉,捏了下她屁股,「还说我不关心你吗?」 顾奈:「……」 纪修低头,坚硬的鼻尖抵住她的,垂着两扇睫毛,嘆气:「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我不和你计较。」 欲扬先抑的小把戏,玩太多就没劲了。 尤其对象是她,脑袋比脸还干净,生涩执拗中又透着一股荒唐,疯起来叫人傻眼。 打压她不再会获得乐趣,她缺乏一点鼓励。 但,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只怕也抵不过一句:「我喜欢你,顾奈。」 话音稳稳落下,似乎并没想像中那么难说出口。 顾奈慌张地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牢牢锁在怀里。 「我喜欢你,顾奈。」 「我喜欢你,顾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41章 告白交心 「我第一次恋爱,顾奈。」他说。 声音湿润,像一阵来自雨林的风,叫人自觉闭上眼。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我和自己独处惯了,偶尔也会质疑你是否真的存在。如果你不是我的幻想,怎么会这么刚刚好,完全符合我的想像?」 顾奈抬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红着眼,一字一顿大声告诉他:「我、当、然、是、真、的!」 他虚弱地一笑,抱她到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腰说:「我知道。」 她是凌驾于理智和幻想之上的真实,温暖又有分量。 顾奈乖乖伏在他怀里,嘀咕了句:「你笑我笨我是很生气,可你说你喜欢我,我又很高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善于玩弄我的心?」 让她一会儿伤心,一会儿高兴,疯疯癫癫的,像个傻子。 纪修嘆气,究竟是谁在玩弄谁的心? 她突然就出现在他做好计划的人生里,打乱了他所有既定路线,一会儿领他上刀山,一会儿带他下火海,几次和他抢方向盘,要不是他谨慎,这傢伙早就带他冲下悬崖了好吗? …… 他嘆气,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 究竟是不是爱,其实他在心里问过自己许多次。 逻辑始终得不到自冾,一度让他陷入猜测和莫名的恼怒之中。 谁又关心他的心烦意乱? 除了他自己。 现在想来,都是无用功罢了。 这该死的爱情,哪里需要什么逻辑自洽? 它想来的时候,就来了。 回到家中,放两只猫出笼,两小只只肯和纪修玩,理都不理顾奈。 顾奈哼了一声,生气地煮饭去了。 回来的路上他们去了鱼市,买了两斤蛤蜊,三条章鱼,和一些板栗。 板栗是在门口的老阿嬷那买的,足足有八斤。 新鲜章鱼不好收拾,湿滑柔韧的触手总来缠她手臂,缠得紧了,会让她想起车上的情景—— 天渐渐黑了,她说想回去。 可纪修说再等会儿,再等会儿,抱着她一会儿揉手,一会儿揉腰,没完没了的。 …… 顾奈红着脸专心对付章鱼,身后有人走上来,从后背搂住她的腰,手臂箍在她乳根处,状似不经心地夹了她一下,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间问:「什么时候才能吃?」 「等,等会儿……」 纪修迳自掰开和她难分难捨的章鱼,揭开锅盖丢进沸腾的开水里。 「餵——」 顾奈眼神控诉。 纪修也不理会,拉过她被缠红的手臂放到水龙头下清洗残存的黏液。 「你快捞出来啦,汆一下就可以了,再久就变橡皮筋了!」 她推开纪修过分紧贴的身体,忙着去锅里捞章鱼。 纪修站在边上看她,她的唇周泛着一片被欺凌过后的红晕,像是淡色唇彩被人故意抹开。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再也亲不到她,纪修莫名觉得来气,冷着脸问:「为什么要爬窗户?」 「嗯?」 顾奈专心将章鱼丢进冰水,一颗冰块跳出沙拉碗,清脆地掉在大理石上。 纪修捡起那颗化去稜角的冰块,恶劣地贴在她细长的脖子上。 顾奈被激得跳脚:「你好幼稚!」 纪修无所谓地耸耸肩,关掉火,让不大的厨房安静下来。 烤箱在唿唿运作,栗子的香甜随着热度迸发出来,叫人脾气也缓了缓。 他温声述说:「他们都说你要跳楼,我不信。」 他认识的顾奈,虽然有点莽撞,但很知道分寸。 尊重别人,也珍视自己。 这其中,定然有别的原因。 顾奈将手轻搭在他的小臂上,靠在他怀里,几不可闻地说:「我没有要跳楼,我只是……尿急……」 那天早上一共五节课,因为要准备期中考试,老师们缩短了课间休息时间。 下课后她还要替老师发资料发试卷,等忙完又得上课了。 结果一拖,就拖到了十二点。 尿急? 纪修僵了下,侧头看她,疑心她是在胡乱找理由。 顾奈嘆气:「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别说你不信,心理医生也不信。」 倒是爷爷知道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才放心回家去。 临走前,她拜託爷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家里,免得家人担心,但后来爸爸还是来了电话,心疼了她半天。 为此,她感到很抱歉。 「起云一直不肯走,我实在没办法。大家为了看热闹,把楼道也堵了。还有几个男生一直催我出去,莫名其妙,我完全不认识他们……我只是,我只是打开窗户想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帮我去叫一下老师……我总不能溺在教室里吧?……真那样我也不必准备期中考了,退学回家种花好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没有什么耸人听闻的内情,一切都是外人戏剧化的揣度和脑补。 闹到这个地步,外界已然夺走了她的话语权,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不知道他念书的时候,是怎么应对自己的不利舆情的。 或许,她可以向他请教一下。 念头刚起,她又忽然想起一桩旧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于是从他怀里转身,轻轻拥住他,「我听人说,以前有几个学姐追你很过分,甚至买了……奇奇怪怪的药准备弄晕你……是真的吗?」 「嗯。」 纪修轻抚她的背。 「那,你吃了那种药吗?」 顾奈瞪大眼睛,她也没见传闻中那几个当事人受处分,还以为是以讹传讹。 原来,都是真的吗? 「那,你当时有没有很难受啊?」 见她一脸「关切」,纪修忍不住发笑:「你在乱想什么?闲着没事的时候少看一点奇怪文学行吗?」 顾奈脸一红,讪讪地反驳:「我哪有……」 可言情小说里不都是那么写的嘛。 纪修啄了一下她的嘴唇,认真道:「她们的确在我饮料里下药了,不过,我没喝。」 那几个女生表情太期待,巴巴地望着等他喝下去,但他没有喝。 「所以,学姐们顶多算『犯罪未遂』。」 顾奈莫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幸好没有。」 「可我觉得你好想很期待我喝下去的样子?」 「我哪有!」 她连忙捂住脸不让他看,生怕心里的邪恶想法都呈现在脸上。 纪修轻笑,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后,任由她挂着,低语:「顾小姐体验过的,你应该知道,我吃不吃药都差不多……」 第42章 你输了 让人过分遐想的情话叫脸皮薄的顾奈有些招架不住,她佯装腻烦地避开脸,低骂他:「你好无聊,我不要听了。」 说着便要走。 纪修拉住她,圈在怀里不让她跑,嘴角上扬:「我实话实说而已,这也不中听吗?」 顾奈转过身来捂住他的嘴,白皙的脸上浮动着一层暧昧的粉色,「你再说我真的不理你了!」 她手上还残存着海鲜的腥气,但纪修没嫌弃,张嘴用牙齿颳了下她的手指:「不理我?你能忍住半小时,算我输。」 说完旋即转身离开了厨房,洗澡去了。 顾奈怔忡地瞧了会儿中指指根处那枚牙印,撇撇嘴,心里极不服气:半小时就半小时,谁怕谁? 纪修洗完澡出来时,恰巧那道蜂蜜黄油栗子出炉。 顾奈来不及看他,戴着防烫手套将整个烤盘取出端到餐桌上。 纪修抓着挂在脖上蓬松的白毛巾一角在后脑勺随意揉了几下,赤着精壮上身,走到她对面。 他下身穿着条灰色长裤,松垮垮地挂在窄腰上,一副欲坠不坠的样子,又性感又不羁。 若是被别的女生见了,只怕会道一声:「帅哥,我好馋你的身子!」 可惜,在他面前的是顾奈。 一个把他反覆睡过摸过,且只关心什么时候开饭的女人。 这个家没有米缸,住这里的「神仙」只吃肉,顾奈入乡随俗,只得跟着他一块吃肉。 没有白米饭,那道烤栗子勉强就算主食了。 忙完手上的活,无意间瞥见某神仙胸前的两颗粉红色,顾奈深吸一气,屏住心神,牢记半小时不理他的赌约,紧抿双唇,摘掉手套坐下。 她闭了闭眼,但耳边依旧萦绕着他那句充满诱惑的——我喜欢你,顾奈。 我喜欢你,顾奈。 我喜欢你…… 够了! 她在心里喝道。 然后愤然睁开眼,拿起叉子,叉了一枚甜栗子塞进嘴里,一颗没吃完,又塞了第二颗,直到把嘴塞满,从源头杜绝了说话的可能,她才放心咀嚼起来。 纪修漫不经心地吃着他的凉拌菜,暗自因她愤而怒食的举动发笑。 两只猫闻到鱼腥味一直绕着桌腿喵喵叫,顾奈弯腰抱起它们,一只撸完撸另一只,「妹妹」乖,安静任撸,但「哥哥」就比较不安分,一直凑着脑袋想看桌上有什么好吃的。 每次「哥哥」从桌边探出脑袋,就会被顾奈一把按回去。 屡教不改,顾奈干脆捂住它的眼睛,嘴里含着栗子教训「哥哥」:「拉个人不穿衣煳,唔准你看啦。」 纪修扶额,摇摇头,起来回房间穿了件白t恤。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晚餐,随着时间推移,香甜的栗子少去一半,窗外亮起万家灯火。 两只小猫乖乖在桌下吃着罐头,好似他们这个小家庭也是这万家灯火中的一员。 正这么想的时候,纪修突然拉开椅子起来,在酒柜里翻了翻,找出一瓶白葡萄酒。 忘记是谁送的了,配上今天的气氛,倒也应景。 顾奈吐出一枚蛤蜊壳,疑惑:「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话音刚落,随即吐舌,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纪修将海马刀插入瓶塞之余扫了眼手錶,说道:「你输了。」 「砰」地一声,酒气在瓶口喷溅出一片细雾。 纪修倒了半杯推到顾奈面前:「自罚一杯吧。」 顾奈泄气地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完。 豪气万丈。 自从纪修突然告白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又有点不一样了…… 谁来告诉她,要怎么和这个人相处啊? 重头来过吗? 将她满脸挣扎的模样看在眼里的纪修忍不住轻笑,长臂一伸,「啪」的一声,灯光熄灭。 「餵——」 房间里一阵静悄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借着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光,顾奈看见纪修打开了冰箱,冰箱暖黄的光照得他英俊的侧脸一片柔情。 纪修从冰箱取出那个小蛋糕,插上蜡烛,点亮。 小蛋糕被放在餐桌上,看着那片摇曳的烛光,顾奈莫名有种给谁过生日的温馨和快乐。 「许个愿吧。」纪修说。 「可是,没有谁生日啊。」 纪修从桌子底下捞出两只猫,嘴巴一努,说:「它俩生日。」 顾奈呆了呆,这么随便的……吗? 但,她还是很捧场地给两小只唱了生日快乐歌,然后闭上眼睛替两小只许愿:「祝你们长命百岁哦!」 纪修赶在她要吹蜡烛前压着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修长的指让这个寻常的动作平添了几分强势。 顾奈抬眸,瞧着在他脸上跳动的火光,不解道:「什么意思?」 纪修放猫儿们下地,清冷的眸锁着她,平静说道:「我的工资。」 顾奈惊讶万分:「你的工资?!」 他点点头,「不是很多,但足够你养小孩的。」 他的视线落在两只猫上。 顾奈愣了愣,所以,他是准备……养家了吗? 「可是,我能养『小孩』的呀。」 顾奈低语。 她的生活费其实挺多的,只不过在学校并没有额外需要她花钱的地方,每个月的大头只有充饭卡和手机话费而已。 但凡吃的用的玩的,姐姐都会给她置办好快递寄过来。 家里也隔三差五地给她打零花钱,她用不完,陆续存了一大笔,养两只小猫绰绰有余的。 顾奈都头看看自己,反思哪里透露出来的寒酸,让他以为自己需要他给零花钱…… 她反省了半天也没明白。 这个傻瓜。 纪修嘆气,躁郁地抓抓头髮,起来捞她到怀里坐。 「没别的意思,只是卡先给你,你爱花多少、怎么花都行,不花也可以。」顿了顿,他又颳了下她的鼻子,拾起他俩之间那个反覆被使用的老梗,试图用俏皮话削弱自己的强势,「毕竟,你还得给我买大平层。」 顾奈呆呆地靠在他怀里,捧着那张银行卡反覆看,虽然不是很懂,但隐约觉得是应当高兴的事。 「谢谢哦。」她想了想说。 纪修没说话,迳自拨开她的头髮,低头咬住她柔软的唇瓣。 「唔……」 纪修分开她的嘴唇,又惯性地在她嘴角补啄了一下。 他深唿吸,一口气吹灭桌上烧了一半的蜡烛。 温暖如日照般抵达:「庆祝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 …… 顾奈水亮的眸瞧着他,抿笑道:「我外婆说,怕痒的男人会疼老婆……」 声音带笑,但并非嘲笑,而是小女生的窃喜。 就像从别人嘴里得知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那样,幸福到快要溢出来。 纪修深唿吸:「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顾奈笑着窝进他怀里:「我说……唔,怕痒的男人会……疼……老婆,啊!」 她尖叫一声,躲开他的袭击,但脸上全是笑容,丝毫不见惊慌。 分明就是故意的。 纪修掐着她的腰狠狠打了几下,张嘴咬住她的下巴,含煳地说:「谁怕痒了?谁又是我老婆?」 顾奈非但不躲,还主动靠近,一双明媚的眼里好似装着满天星辰:「你怕痒……我是你……」 那两个字,还挺难说出口。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纪修索性替她说了:「你是我老婆?」 像是被什么鼓舞了一样,她痛快地承认自己满腹小心思:「是呀,我想当你老婆。」 她飞快地在他嘴边啄了一下,又说:「从第一次见你,我就那么想了。」 她望着他,执拗的眼里含着一片深情。 她的表情很认命,仿佛第一眼认识他起,已经下定决心,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纪修怔了一下,然后由衷发出一声嘆息。 他将她散落的髮丝别在耳后,露出她陈情后想要藏匿的脸。 「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知道了吗?」他忍不住教育。 温温吞吞的,一点也不严厉。 顾奈不解地看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垂落着睫毛,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从今往后,不管是谁问起,你只需说,是我先追的你就可以了。」 她的美丽,她的可爱,足以使这个假设成立,外人不会怀疑。 顾奈蹙眉将他的话消化了半天,才品咂出各种深意。 原来,那句话不是单纯的霸道呀…… 纪修怜爱地亲亲她,不意外尝到了滚烫的泪水的味道。 他没问她为什么哭,因为答案他知道。 他只是沉默地自下而上,追溯着她的眼泪,吻在她发红的眼皮上。 柔之又柔地哄道:「你乖,不哭了。」 顾奈摇摇头,她就要哭,她怎么能不哭? 她紧紧抱住他的背,像八爪鱼那样将他缠紧。 纪修长舒一口气,任由她紧缠。 原以为只需适当表现出对她的关心就能让这段感情一直持续,没想到才走了这么一小段路,他的心魂就被这傢伙牢牢攥在了手心里。 想起自己在真真面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对比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应来得真快,真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第43章 想娶你 顾奈光顾着感动了。 那句「不管是谁问起,你只需说是我先追的你」,比那张工资卡的分量更重。 沉甸甸的,一直拽着她的心往深渊里跌。 呵,爱情,真的好可怕。 一句话而已,就能叫她义无反顾,永不回头。 「怎么了?」 听她嘆气,纪修摸摸她的头髮问。 顾奈摇摇头,隔着一层薄汗,紧紧贴在他身上,嘆道:「只是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好?」 好到像是中了彩票头等奖一样,亿万分之一的微渺概率,都被她碰上。 这种被巨大的幸福沖昏的眩晕感,让她觉得好不真实。 「那就乖一点,不准胡思乱想,不然我就去娶别人。」 「不行!我不准!」 「你看我行不行?嗯?」 「……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哪有这样威胁人家的?好啦,我知道你想马上娶我,可是我年纪还没到啊……」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想马上娶你了?」语气是威胁的语气,可那张英俊的脸却微微泛着红。 顾奈向他扯起两只耳朵,朝他做鬼脸:「我两只都听出来了可以吗?我晓得你年纪大了,心里着急,不过急也没用呀,只好烦请你再多等两年咯。」 纪修好笑又好气,这傢伙的胆子真是被他养肥了,现在都敢当着面「构陷」他了。 嘴巴占到了他的便宜后,顾奈立即龟缩到他怀里,省得他吹鬍子瞪眼,各种教训。 清晨五点一刻,路上渐多的车辆逐渐淡化了计程车的身影,环卫工人已经结束半条街的清扫,早餐摊的灶火已经燃了好一会儿。 烟火气如同烽烟般在城市各个角落被一双双勤劳的手点燃,唤醒还在沉睡的人们。 台湾人阿叶嫂的肉粥铺前已经排起长队,头戴鸭舌帽的高个年轻人,拎着一袋香芋馅的三角饼和招牌麻糍走到队伍末端。 原本打算去隔壁吃面线的两个女中学生搡搡对方,看了高个年轻人好几眼后,默契地排到他身后。 基于他戴着蓝牙耳机,两个女生兴奋地讨论起来:「我天,他好帅!」 轮到年轻人时,他要了两份肉粥和一份红槽肉。 结完帐,他越过马路,与清晨遛狗的大爷擦肩而过,阔步走入小区大门。 初阳将落地窗照得熠熠生辉,一束不带温度的阳光吻在12楼卧室大床那双白皙的嫩脚上。 一只小猫勾着床单,费力地爬到床上,「喵」了声,无声无息地走到那双脚边窝趴下。 热烘烘的动物体温似乎让脚的主人觉得痒,床头传来一记缠绵梦呓,将醒未醒之间,两只脚丫互相蹭了蹭,缩回了被单里,再度沉睡。 纪修到家时,只有「妹妹」蹲在玄关迎接他。 换了鞋,从地上捞起小猫,放下早餐,先餵了点吃的给它。 「你哥呢?」 「妹妹」浅黄色的眼睛一眯,头朝主卧方向,「喵」了一声。 纪修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摘下帽子,脱掉外套,去洗手。 或许是出于职业病,他洗手非常频繁,非常认真。 现在洗得就更勤了,天知道这双手等会儿会摸哪儿呢? …… 悄然步入卧室,一只猫头从被子的褶皱处探出,见到是他,又窝了回去。 床垫上有一块乱七八糟的隆起,纪修走到床头,只看见几缕黑髮从被口泄出。 他瞄了眼手錶,在床头坐下,冰凉洁净的手探入被窝,准确地摸到那具温热的娇躯。 「嗯……」 「起床了。」他将人整个从床上捞起。 裹在「蛹」里的顾奈睁开肿胀的眼皮,鼻子蹭蹭被口,囫囵问道:「几点了?」 「八点半。」 「哦……」她重新闭上眼。 一秒。 两秒。 三秒。 …… 她勐然睁开眼,声音几近噼叉:「八点半了?我要迟到了!」 刚还奄奄一息的傢伙,转瞬间就打满鸡血地从被单里滚了出来,不顾自己未着片褛,直接跳下了床。 见她到处找衣服,纪修善意提醒:「衣服洗了。」 「洗了?」顾奈圆睁,「那我今天穿什么?」 「我妈的牛仔裤还在。」纪修打开衣柜,丢出牛仔裤,又找了一件自己的衬衫给她,「没穿过的,先凑合。」 顾奈试穿了一下。 衬衣太大,穿在她身上像套了只白布袋。 纪修走到她身后,看着穿衣镜中穿着他衬衣露着两条丰腴长腿的少女,眼神一暗,声音也哑了三分:「你不穿更好看,要不然就不穿?」 顾奈两腮鼓得像河豚:「人言否?」 禽兽才会说这种话。 纪修嗤笑,在她颈间咬了一口,双臂圈住她:「要不,别去了。」 「嗯?」 他闭着眼睛搁在她肩头,「我在家教你。」 顾奈推开身后的粘人精,迳自穿上牛仔裤,一边系扣子一边说:「我才不要你教。」 纪修抱胸倚在墙上,挑眉看她忙得满地乱转。 将衬衣下摆镶进裤头,她伸手从衣服里捋出头髮,从床头柜里找出之前放这儿的橡皮筋,随意扎好。 临出门前,她还不忘从床上捞起小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纪修慢吞吞地跟上,才到门口,就听见一声怪叫:「你不是说八点半吗?!骗子!」 才五点四十! 纪修一出门就被她瞪了,不过他并不介意,反而拉着兇巴巴的女朋友,抱在怀里坐下。 「我要说五点半你肯起吗?」说着,夹了块三角饼餵她。 香芋内馅尚有余温,吃着非常适口。 「兇巴巴的女朋友」松开紧蹙的眉头,一边咀嚼,一边搂着他的脖子瞧他。 迟到危机解除,人也变得闲适松弛起来,随口问道:「你几点起的?」 那家店三角饼是招牌,香芋味尤其抢手,六点不到就售空了。 上学这么久了,顾奈也就买到四五次而已,他居然一次买到了十个! 别人吃什么? 看着空锅哭吗? 「四点半。」纪修回答。 「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那你有没有很感动?」 顾奈狐疑看他,等瞧明白是怎么回事,翻了个白眼看天花板,摇摇头,心道:套路,都是套路。 这傢伙可会了。 其实他就是不会睡觉而已,闲着无聊才当二十四孝男友…… 嗯,真相一定是这样的。 纪修餵了只麻糍给她,消消气。 待她咬走一口,剩下半个塞进了自己嘴里。 两只猫绕着桌腿打转,试图乞食。 顾奈分神看它俩一眼,摇头拒绝:「不可以哦,这个你们不能吃。」 「喵呜~」 「装可怜也没用,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顾奈朝它俩吐舌。 她对小动物一向很有耐心,教它们用猫砂盆其间一次火都没发过,就连「妹妹」拿她的新买的gi包当猫抓板也没皱一下眉头。 但纪修则相反,他丝毫不介意在小动物心里留下童年阴影。 面对它们的乞食行为,他只有两个字赠送:「滚开。」 平静,又冷漠。 两只猫吓得退开两步,还真的结伴走开了。 「妹妹」甚至钻到了沙发底下藏了起来。 含着麻糍的顾奈:「……?」 第44章 学神了不起 「你干嘛凶它们啦?」 「太吵了。」纪修餵了一勺肉粥给她,「你也是。」 「……」 顾奈张嘴喝掉粥,手臂落下,精准地按在他腿间,以牙还牙:「你就不吵吗?」 纪修泰然拿开她的手,丝毫不以为耻,毕竟,谁都看得出来,他「美人在怀」,情有可原。 又一口粥餵到顾奈嘴边,但她没有吃,眉眼弯弯瞧着他问:「你害羞啦?」 纪修看她一眼:「吃你的。」 两人收拾停当离开公寓时,距顾奈上午头一节课还有一个多钟。 顾奈嘴上说着埋怨他这么早叫醒她的话,心里却十分高兴他能送她去上学。 没有开他那辆招摇的车,只是手牵手,像别的情侣那样走在路上。 光是这样而已,就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不住歪头瞧他,心里涌动着无法描述的欣喜。 欲望得到纾解的纪修是松弛的,闲散的。 鸭舌帽下压着深邃的五官,搭配干净简洁的穿衣风格,不会给人太大压力,好看,却又让人感到很舒服。 不管是三岁,还是八十,都会觉得「这个小哥哥真的好好看啊」。 顾奈牵着他的手,在半空中摆了摆。 从前也觉得他英俊无匹,但好看之余,她也觉得他孤独。 虽然看着聪明,很受拥趸,可就是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 就算有人告诉她,他可以独自在海边从清晨坐到日暮一整天,她也丝毫不会怀疑。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非常习惯与自己独处。 不是被恋人抛弃,家里也没发生重大变故,就,仅仅只是孤独。 可是,他明明又是内心那么温暖的一个人…… 感觉她的手紧了一下,纪修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耸耸肩,朝他笑了下,「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是那种会坐十几小时的飞机,用面包渣餵个海鸥,哪儿也不去,在海边待上一天,又坐十几小时飞机回来的人。」 纪修并不否认,他的确做过这种事。 不过,不是餵海鸥,而是去钓鱼。 他挽起唇角,将她拽到自己身边:「那你又是什么人?」 她仰头看他,眼底星辰斗转:「我啊?我是那个会陪你坐十几小时飞机餵个海鸥又坐十几小时飞机回来的人。」 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不会感到飢饿,也不会感到寒冷。 心里只有充盈的欢喜。 纪修将她圈在怀里,不顾校园路上的行人们,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亲她。 她的答案让他很满意。 「走吧,傻瓜。」 这天,纪修待到中午才回去。 顾奈早上一共四节课,他陪着上了四节。 因为她只坚持了一节就开始疯狂打哈欠,尽管中间喝了杯苦到不行的黑咖啡,但她还是一头栽倒睡着了剩下三节课。 护理系女孩子多,散播消息快,每当下课,教室门口都会聚集闻讯而来的八卦爱好者。 所有人都在好奇,活在传说中的学神,怎么跑来护理系听课了? 连老师也在好奇,走下讲台主动和他套近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但,什么也没听到。 邵鸽第三节 课才现身,一进门就发现教室陷入了「麦田怪圈」。 以纪修为中心,方圆三米内寸草不生。 班上同学都跟鹌鹑似的挤在一起。 而坐在教室前排的顾奈,则被小章和小许左右护法,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暗地。 邵鸽遥遥朝纪修点头打了个招唿,然后猫着腰坐到小许身边,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小许摊手:「我也不知道,这你得问顾奈。」 小章凑来脑袋,指了指顾奈说:「奈奈昨晚外宿了,我还以为她去找你了呢,结果我们早上一来,教室里就坐着她和学长,险些没吓死我们!」 小许点头附和,又关切地看着邵鸽:「对了,你朋友的事怎么样了?昨晚又哭了吗?」 邵鸽揉揉红肿的眼皮,看了眼熟睡的顾奈,故作坚强:「还成吧。」 小许心疼她布满眼眶的红血丝,拍拍她手背:「要帮忙尽管开口。」 起云告白那天,邵鸽说朋友出了点事,她得过去看看,让她和小章看着点顾奈,就走了。 虽不知道什么事这么急,但小许也没多嘴问。 如果要是好事,邵鸽一早就主动说了。 不说,那就不是什么好事。 看邵鸽一脸无法掩藏的倦色,小许只希望没出什么大事。 小章附议:「还有我和奈奈呢。」 邵鸽勾唇:「她就算了,她自己一脑门的官司。」 说着,邵鸽往后排看了眼那位面容清隽,气势逼人的纪姓学长。 …… 纪修知道前面几个女生在看他,但他没抬头,手指在桌下的手机上快速回復着丁善的信息。 这傢伙起得晚,吃瓜都吃不到新鲜的,这会儿才听闻他人在护理系,屁颠屁颠地打算过来看热闹。 纪修拒绝地很干脆:「这季度分红不想要了是吗?」 丁善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说:「早在你在食堂把她叫过来那会儿,我就该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俊男美女,标准结局……狗人纪修,你撬我墙角,这仇算是结下来,从今往后我跟你没完!」 纪修发了一个微笑emoji,附言:「说得好像我不来撬,『墙角』就是你的一样。」 顾奈一觉睡到大中午,要不是下课后推桌拉椅的动静太大,她恐怕还能再睡两小时的。 醒来,整个人腰酸背痛。 她揉揉肩颈,迷濛中发现坐身边的人是邵鸽,自然地倾身拥住她:「小鸽子……」 邵鸽一边收拾课本儿,一边数落她:「顾奈女士,你可真有你的,一睡睡三节课,老师还心疼你有烦心事捨不得叫醒你,我们班也就你只有你有这个待遇了。哼,后头还坐着一个超级学霸替你做课堂笔记……我不要活了,我去柠檬树下待着得了。」 小章小许默契地笑:「柠檬树下还有我。」 闻言,顾奈这才发现自己垫脸的课本儿不翼而飞了。 往后排一看,她险些吓得魂飞魄散,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儿?!」 纪修抿唇,面无表情:「我走了,等着你期中考试垫底吗?」 顾奈:「……」 tnn的,学神了不起哦? 学神就可以大庭广众之下随便藐视学渣了吗? 第45章 他的小笨蛋 虽然心里骂得凶,但当面她连个屁也不敢放。 磨磨蹭蹭拾起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她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往教室门口走去。 纪修把书往她怀里一塞,看也没看邵鸽小许她们,沉声叮嘱:「丁善找我,我先走了。你记得手机开机。」 顾奈捧着书,傻乎乎地「哦」了一声,又乖又呆的。 这几天找她的人特别多,总爱问些有的没的,很是烦人。知会过家里人后,她索性把手机关机,落了个清净。 纪修瞥了眼围观的众人,当众嘆气:「回头把外套还给我。」 「外套?」她疑惑,顿了两秒,又回过神来,「哦,外套!好的好的!」 的确在她那儿呢…… 纪修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似乎做了个决定,放弃了什么。 临走前,他只对小章小许她们说了句:「帮我盯着点她,回头请你们吃饭。」 小章小许疯狂点头:「好的学长,学长好的!」 然后挥手送别这尊大神。 至于顾奈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人都说请她们吃饭了,当然不言自明咯。 邵鸽挑挑眉,抽回视线,上前挽住顾奈的手臂,扬起笑容说:「走吧,吃饭去。」 一顿饭的时间,小章小许都在扮演「审讯官」。 好在顾奈做了心理准备,除了普通情侣之间的大概,细节她一个都没说。 不是不想告诉热心室友,而是,真的不方便…… 可就算顾奈多有隐藏,室友们还是自行脑补出了许多画面。 老天爷,那可是纪修诶! 开学报到那天整栋楼的女生都跑出去看他的神仙颜值,再加上年年考全系第一疯狂虐渣的学神属性! 居然和甜甜美美的小顾奈在一起了! 要不是食堂人多,她们连他和顾奈的床上运动都能展开三小时的热烈讨论! 最后,小许感慨了一句:「我说你怎么面对起云能丝毫不动心呢,原来你早就是学长的人了。嗨,早说嘛,我们那么没眼力见地撮合你跟起云,肯定弄烦你了吧?你生我们气吗,奈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没有没有。」 顾奈急忙摆手,她怎么会生她们的气呢? 她们并不知情啊。 顾奈看了眼低头吃饭的邵鸽,轻声解释:「我没生你们气,没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也没想到会和学长在一起。」 邵鸽拨饭粒,表情有些无所谓:「你就别解释了,你跟谁在一起都不妨碍你是顾奈,你只要是我们的顾奈就可以了,其他不重要。至于韩起云,他一根筋,他活该!」 小章小许面面相觑,有点不解和起云关系最好的邵鸽为什么突然咬牙切齿站到了反对派的阵营里。 但她们也就疑惑了一秒而已,毕竟,邵鸽和顾奈感情好大家都看在眼里。 起云再优秀又如何? 只要顾奈不喜欢他,邵鸽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因为这才是身为顾奈朋友的正确立场。 吃过饭,一行人叽叽喳喳地回到宿舍。 顾奈脑子有点乱乱的,想上床躺一会儿。 小章洗了个苹果,一边吃着,一边谨记纪修的话:「学长让你把外套还他,你别忘了啊。」 顾奈脸一红,几不可闻地「哦」了声。 小许扒着栏杆揶揄她:「寝室就这么大,你居然藏了件男人外套没让我们发现!哼哼,我倒要看看,你把学长外套藏哪儿了!」 话音一落,就要伸手去掀顾奈的被子。 顾奈晚了一步,没扑牢,正正好被小许一掀,发现了裹在被子里的外套。 小许一怔,脸上的笑容当场僵住,似乎完全没意料到顾奈胆子大到会把男生外套藏在被子里…… 被抓包的当下,顾奈只有捂住脸当鸵鸟。 什么是公开处刑? 这就是了。 小章半天没听见下文,咬着苹果凑头来看,看见那件外套,也愣了一下。 邵鸽在屋外接完电话回来,发现她们都石化在顾奈床边,不禁走上前察看。 一看,笑了:「奈奈啊,要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身上穿着学长的衬衫也就罢了,你还藏人家外套在被子里,你老实跟我们讲,你每天晚上都拿人家外套干什么勾当去了?」 …… 憋了半天,也没听她有个响声儿。 面对这三双好奇的眼睛,顾奈嗷呜一声,捂着脸扑在枕头里:「我不活了。」 丢脸死了。 因为一件外套,寝室里热闹了好一阵才歇。 下午的课三点半才开始,大家闹累了都打算睡个午觉。 顾奈躺在自己床上,抱着那件每天晚上陪自己睡的外套不撒手。 其实,本尊她都睡过吃过了,一件外套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真要她还回去,她又捨不得。 对面床上传来小章规律的轻鼾,邵鸽回完信息爬到床这头来,给顾奈提了个醒:「明知道会令你难堪,学长还是当着我们的面提起这外套,你就不找找里面有没有藏东西吗?万一有巨额支票呢?」 说完,她自己先乐了一下。 「不会吧?」 邵鸽扶额,有点服了她:「你和它睡了这么久,就从没想过翻一翻啊?」 顾奈摇摇头,确实没有。 就是因为太熟了,所以很确定里面没藏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小鸽子这么笃定纪修另有用意,她还是抱着怀疑态度,第n遍掏了掏外套口袋。 两个侧兜里什么都没有。 「里面呢?你再摸摸。」邵鸽鼓舞她继续。 顾奈抖开外套,摸了把内袋,内袋平平的,并未摸到什么异物。 「没有啊。」 「怎么可能?我不信,要不你把外套给我,我来帮你找?」 顾奈:「还是我自己来吧……」 要是他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小鸽子发现,她真不活了。 毕竟,树活靠长皮,人活靠张脸…… 内袋做得有些深,她没法掏到底,只好整个拉了出来。 结果—— 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就在邵鸽的注视下,静静飘落在床单上。 邵鸽双手抱胸,一脸「你看吧,我就说了嘛」的神算子专属表情。 顾奈挠头,看着那串号码好一会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了想,哦,对了,在昨天的包裹面单上…… 裤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时,纪修正在公司和丁善开会。 他们公司也参加双十一,去年成交额还算不错,今年大家的目标是销售额翻番。 「你去日本那趟真没白跑,新设计师做的包装反馈很好,不少女性买家为了获得同款印花购物袋而参加了买三赠一活动,大大提高了我们的销售额……」 丁善尚未说完,纪修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 只扫了一眼,他就知道来电人是谁。 丁善和两个经理都被他脸上的笑容弄得呆了一下。 我天,这个玉面罗剎原来还会笑啊? 「纪修,是我呀!」 电话那头的人压抑着小兴奋,迫不及待自报家门。 纪修走到窗边,看了窗外的好天气,笑着说:「我知道是你。」 这个笨蛋。 终于。 第46章 要同居了 二人加上微信,纪修第一句话就是:「搬出来。」 顾奈不忿:「哪有人像你一样霸道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不然我把猫逐出家门。」 顾奈:「……」 稍后,顾奈搬出了一堆道理试图拒绝,例如她每天晚上都会和家里通电话,通话环境太安静迟早会被发现,还有同学们对她的看法。 但纪修的态度很坚决,她必须从宿舍搬出来,马上。 「至少,陪我住到圣诞再回去。」 顾奈问:「为什么?怎么了?」 硬要她搬出去,又只给住一个多月,这是哪门子的男朋友嘛。 想起早上与父亲的通话,思虑片刻,纪修还是直接告诉了她原因:「如果顺利,我会在圣诞后去北京。」 顾奈愣了一下,当晚就收拾了换洗衣物搬到他家去。 一进门,她放下东西就跑过去抱住他,有点难过郁闷:「为什么呀,那位很厉害的老师准备收下你了吗?你要去多久?半年?一年?北京很干燥的……」 纪修勾唇,莫名心情很好:「不会让你等太久。」 「什么嘛,我才没有要等你。你看着吧,我马上就去找下一任。」 说着就要走人。 「你敢。」 纪修好笑地将她拽回,抱在怀里,两人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似的,双手拉双手,原地转圈圈。 院领导是很支持他去进修的,但更担心他一去不回,主任甚至与院长明说,他不打算放人。 北京那边很满意他,老师还开玩笑说:「你来了以后,我们科就有不戴眼镜给病人看病的靓仔了!」 玩笑归玩笑,却也透着对他的看重。出于私心,老师也想将他留在北京。 他同父亲说了自己的处境,父亲与母亲商量过后,亲自出面替他从中斡旋。 最后给出的方案是:他还是去北京,但临走前会和医院签下返岗合同,学成后立即从北京回来。 父亲若为他的前程考虑,定然会期望他留在北京发展。 但他搬出奶奶,一句「我不放心留奶奶一个人」,父亲心里的天平立即就发生了倾斜。 奶奶得悉后,倒是很痛快:「是为了那姓顾的小姑娘吧?」 他应了一声,没否认。 奶奶沉默片刻,一记嘆息:「你长大了,这种事今后自己拿主意。」 同时也不忘叮嘱他:「不过你可得小心那姑娘,等会儿她巴巴地跟你掉眼泪,你可得忍好了,心肠一定得硬,不然决计走不成。」 不会的。 他在心里说。 可眼下,看她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他只好放出缓冲计划,驱散异地恋的阴影。 「我每周末回来看你,好不好?」 顾奈红着兔子眼睛瞧他,傻乎乎掰手指头算了算南北两地之间的航程,感动之余,又有点心疼:「那你会不会很累啊?」 每个礼拜来回飞,可不是闹着玩的。 纪修拥住她,将她紧紧扣在自己怀里,深吸一气。 「不会。」 最多两年他就回来了,来回飞个96趟而已。 比起古人鸿雁传书,这算不得什么。 他丝毫没有为此产生自我感动,倒是顾奈哭了鼻子,感动得一塌煳涂。 当晚她就和辅导员做了报备,辅导员也知道她和起云的事,以为她是想出去避避风头,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注意安全,然后帮她在宿管那打了招唿。 不然突击查寝查到人不在,还是会很麻烦。 安顿好后,顾奈就正式住下了。 隔天晚上,室友们帮她收拾了行李搬下楼,一股脑地塞进大g里。 纪修依照先前的约定,请几个女生吃饭。 吃饭期间,始终很安静。 一个一个都跟鹌鹑似的,只知道夹菜。 顾奈忍不住取笑她们:「昨天你们还笑我像个小媳妇,怎么了?今天都哑巴了吗?」 室友们偷瞧一眼看手机的纪修,小声对顾奈说:「我们错了,你胆子是真的大。」 事前要没吃下十八副熊心豹子胆,谁敢当纪修的女朋友? 吃菜吃菜,吃完赶紧回去种柠檬。 回去的路上,顾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女孩子在一起很吵啊?」 席间他极少开口,倒不是存心摆架子唬人,而是实在插不上嘴。 她们四个全程脑袋凑一块窃窃私语,把他当成了用来埋单的工具人。 顾奈担心她们把他「孤立」得太明显了。 纪修看她一眼,「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很吵。」 顾奈笑着拍他大腿,「虽然是实话,但你好歹也说得委婉一点嘛!」 她不要面子的哦? 纪修长臂一伸,揉揉她可爱的脑袋瓜,没说话。 从现在起,他就要和这个傻瓜一起生活了,仔细一想,还真替自己感到担忧呢。 …… 到了家,两人先关上活蹦乱跳的猫猫们,然后开始整理行李。 女性护肤品被一样一样塞进他的镜柜,各种颜色的少女衣物被一件一件塞进他的衣帽间,糖果色的芭蕾鞋和他的运动鞋摆在一起,抽屉里有了她的内衣裤和袜子。 她对气味很在乎,香水带了两瓶,香薰蜡烛带了四颗。 她的化妆品倒是少得可怜,只有两个粉饼和四五支口红。 纪修摆弄了一下她那几根可怜兮兮的口红,想起妈妈那满坑满谷的化妆品,不由问顾奈:「要给你买个梳妆檯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他知道哪个牌子结实,之前妈妈的梳妆檯被压塌,是他买了新的。 顾奈拿着挂烫机熨他明天要穿的外套,忙碌之余朝他吐舌:「不用,我天生丽质。」 不化妆也完全ok的呢。 纪修耸耸肩,虽然认同她天生丽质的说法,但隔天还是叫人送了新梳妆檯到家里。 有些东西她可以不用,但她必须有。 这是纪修在如何宠女友这方面的一点浅显认知。 从前顾奈也想像过和未来男友同居生活的样子,诸如一起布置一间温馨的小房子,养一只宠物,下班后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回家一起煮饭洗碗,晚上相拥而眠…… 所有一切,她都幻想过。 只是没想到,她的同居生活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开始了。 看着独属于她的梳妆檯,她忽然觉得,这样开始也不赖。 第47章 生活如此 销假后纪修开始变得非常忙碌,白天他得上班,晚上回家还要准备论文发刊,抽空还得辅导顾奈功课。 虽然经常教着教着就会教到床上去,但于顾奈来说,在学习这块,还是被他拿捏地死死的。 不说突飞勐进,但自信心绝对提高了不少。 在纪修看来,他女友虽然天赋不高,但胜在勤勉自觉。 尽管不大能熬夜,但仔细一算,她每天至少也比别人多学了三四个小时。 量变引发质变,不说考个第一,前十总能促进。 顾奈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很清晰的认知和定位,把勤能补拙贯彻地非常彻底。 她这么乖,纪修稍微放心了一些,甚至觉得偶尔的心猿意马有些过分。 被「枪」指挥大脑的感觉不大好,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神格突然褪色了,人也普通了三分…… 尽管如此,他依旧很认命地下班顺路替她带快递,偶尔陪她一块去超市大採购。 他的房子里,除了各式各样的女性用品,还陆续有了米桶和大米。 作为一个独居人士,不管做多少饭都会有的剩,碰上几回剩饭在电饭锅里变馊后,他索性就拿牛排当主食了。 时间宝贵,他力求快速方便。 如今,他下班一开家门,就会看见两只猫猫蹲在玄关迎接。 屋子里瀰漫着米饭香气,而穿着围裙的顾奈会笑着扑进他怀里。 和,也没什么差别了。 只差个奶声奶气喊他爸爸的小孩。 至于他那间公司,丢给丁善后他就不管了。丁善学着自己拿主意,但每天两人都会聊上几句有的没的。 纪修并不关心每天赚了多少钱,偶尔发问,也只问邵鸽在公司适应得怎么样? 由于邵鸽还在上学,丁善就把她安排在了客服部值夜班。 周一到周五,每天从下午六点半工作到九点半。 他们公司离学校近,拐个弯就到了,而且沿路都有商店,夜宵摊能热闹到凌晨两三点,丁善并不操心邵鸽的安全。 周末则是朝九晚五,但考虑到她在读研,学校活动多,为此丁善特意跟客服经理打过招唿,只要邵鸽请假就批。 就这条件,不像是招员工,倒像请了尊大佛供着。 要不是人是纪修开口塞进来的,丁善还不大乐意伺候。 不过,他开这个后门还是有相关福利的,邵鸽不是与顾奈要好嘛,偶尔邵鸽过来上班,顾奈会顺便送她过来。 他们公司女生多,抽屉里零食也多,要是哪天赶上成功投餵小学妹一口零食,丁善能乐上一宿。 当然,顾奈学妹要是不带着「她男朋友」一块来就更好了。 …… 至于邵鸽嘛,丁善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人呢,刘经理还得手把手再调教个十天半个月的。我看她性子急沖沖的,面试还放我鸽子,没想到工作起来还挺沉得住气。那头傻逼买家都开始问候她全家了,她愣是没哭。不哭就好,我丁大善人最怕女孩子哭了。」 纪修早就习惯这人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德性,也并不意外邵鸽甘愿忍气吞声。 毕竟,邵鸽头顶是他,身边是顾奈,再怎么说,她都得为他们俩争口气,万不能受点委屈就撂挑子走人不干。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枉费纪修给她开的这个后门。 「韩起云有没有来公司找过她?」 丁善微怔,「你回看公司监控了?」 别说,起云还真的来找过邵鸽,就在昨天。 「凑巧我回公司拿硬碟,车子刚熄火,就见那小子从公司出来,也不知跟谁置气,我在后头喊了他半天,他愣是没听见。」 后来上了楼,邵鸽人不在客服工位上,丁善问了其他人,被告知邵鸽去洗手间已经好一会儿了。 「我就奇了怪了,这位少爷到底几个意思?前一阵不是还对我顾奈妹妹当众告白吗,怎么这会儿又来招惹邵鸽了?那头才断了,这头就给续上,他还真是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哈?」 说完,丁善摸摸下巴肉,感慨地「啧啧」了两声,年轻就是好哇。 纪修对起云的感情生活并不感兴趣,他唯一在乎的是:「谁是你妹妹?你想当我大舅子的企图不要太明显。」 挂了电话,纪修从阳台回到客厅,见顾奈窝在沙发里团着一只线团,一边逗猫玩,一边勾杯垫,他将手机随意一放,坐了过去,下巴支在她柔软的肩头,看她小指上缠着线,熟练地戳弄着半成型的杯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买不好吗?」 非得花时间弄这些? 顾奈一听他这闷闷的声调就知道他又在嫌弃她做这些没用的手工活了。 在大忙人纪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才值得花他宝贵的时间。 至于她那些养花种菜,做饭烤甜点的爱好,都是「浪费生命」。 顾奈轻哼一声,说道:「嫌弃你就别用,我拿去送别人。」 离别在即,某男朋友的耳朵可敏感了,完全听不得这种话,不禁染着醋味发问:「不送我你打算送谁?」 「随便谁啊,老师也行,同学也成,哦,对了,奶奶不是叫我们回去吗?我给她老人家也勾两个。」 纪修轻哼一声,垂着眼皮默默看她的针法花样。 看久了,渐渐也觉得有几分新奇。 「谁教你的?」她妈妈吗? 顾奈小指一勾,绕了一截线,平静地回答他:「一位老人家。姓『过』,过程的『过』。我和姐姐都叫她嬷嬷,她老人家什么都会,还会盘旗头呢。我小时候和姐姐一块在她家里学规矩,怎么走路,怎么说话,怎么吃饭,甚至怎么睡觉。」 忆起故人,她的面容异常静美恬淡,仿佛温室里的花朵,不受世事侵扰。 「后来姐姐和嬷嬷的外孙订了婚,突然就迷上了针线活,今天给未婚夫画个小兔子,明天给他做个猫头鹰,还拉着我一块学。其实,姐姐手艺比我好,但她才华轻易不外露,生怕大家巴巴地求她做这做那。嘻,她可懒了,只肯给阿越哥哥一个人花时间。」 说到这里,线又短了一截,纪修赶在她的小指有动作前,替她拽了一截,小心替她缠上。 顾奈抿笑,继续说她姐姐:「后来阿越哥哥车祸走了,姐姐很久也没走出来。心理医生让她找点事儿打发时间,结果姐姐拆了我们小时候的旧毛衣,给爷爷织了一条毯子。那毯子大概有,这么大呢~」 她停下手上的活儿,在半空中跟他比画。 「爷爷说,世上也就只有我姐姐那样的大小姐,才有大把辰光做这些琐事,而我是被姐姐带坏的。姐姐织毛毯,我爱种菜,在爷爷看来,他顾家的女孩一个比一个不务正业,又懒又不争气。倒是乔月很会念书,有望成为我们家第一个女建筑师。可惜,乔月姓『贺兰』。」 她唉声嘆气的,似乎也在替爷爷感到惋惜。 纪修起来,从两只猫脚下抢回越滚越远的线团,又重新挨着她坐下,抱住。 顾奈也不看他,自顾自说:「我哥常说爷爷是个彻头彻尾的女权主义,我也不懂什么『女权』,但姐姐说,『女权』就是一个女孩子有权利在任何时候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 「纪修,我现在给你勾这个杯垫,就是我最喜欢,也最想做的事。」 …… 难怪她如此迷信姐姐的一言一行,原来在遇见他之前,就已经有人替她撑起了整个世界。 纪修埋在她温香的颈间闭上眼深唿吸:「你喜欢就好。」 顾奈停下手上的活,侧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抿笑道:「谢谢你哦,收留了我这个废物。」 第48章 亲自辅导 时间转瞬即逝。 下周一就是期中考,为此老师们纷纷调整课表,尽可能将课程内容安排到早上,腾出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给同学们复习。 但这样一来课程就会很紧,顾奈六点就得起床准备上七点的课,仿佛重回高三。 果然,劝人学医,天打雷噼。 为了避免迟到,纪修会提前帮她准备好早餐和咖啡,然后亲自把人送去学校。 若时间来得及,他还会陪她上一节课再走。 自打起云闹了那么一出后,顾奈在学校就更出名了。 但她以为这场惊天动地的告白,除了让外人看了个笑话,两个当事者谁也没讨到好。 起云挨了处分,她更无辜,系里不但联繫了家长,还给她安排了长达一周的心理辅导。 她这辈子都不敢再爬窗户了,真的。 …… 但很奇怪,纪修每天送她来上课,却没有引发讨论。 除了当他出现时会迫使原本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以及会在食堂遇见一些看着她窃窃私语的女生,顾奈并未感受到与以往不同的异常。 小章弱弱地说:「那还不是因为大家都怕他……」 顾奈忍笑,帮忙解释:「他不吃人的。真的!」 小许哼唧:「那哪能说得准啊……」 说完,和小章默契地对视一眼。 顾奈:「……」 好吧,其实某人的确每天晚上都在吃人。 总之,不止顾奈希望复习周快点过去,全班同学都殷切期望快点考完,赶紧送走纪姓学长这尊神…… 这天中午下课,顾奈没和室友们一块去食堂,准备直接回家。 「哎哟,就算家里有人等,也不必这么急吧?饭总得吃的啊!」小章揶揄。 顾奈俏脸一红:「不是啦,是丁善师兄有事要我帮忙。」 邵鸽收拾了书包和她一块走出教室,问:「是那篇产品翻译稿吗?你写完了?」 「嗯。」顾奈挽住她的手臂。 邵鸽惊嘆:「你那什么手速?一晚上就写好了?」 「嗯。学长抽空帮我改了稿子。」 邵鸽看她一眼,忍不住大叫起来:「哎哟,我的柠檬树在哪儿?快给朕搬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顾奈一脸好笑,「你别闹啦!」 然后追了上去。 昨天她陪邵鸽去上班,刚好遇上丁善,公司这个月要出一款新的蛋白粉,丁善正要找翻译写英文介绍。 见顾奈来了,丁善乱开玩笑:「要不顾奈妹妹来试试?师哥给你发稿酬,千字2000怎么样?」 顾奈吓得连忙摆手,婉拒:「我不行的啦。」 再说,她还得准备期中考,根本没时间。 这几天纪修盯她盯得可紧了,别说抽空当翻译,就是多玩一会儿猫,都会被念半天。 丁善挤眉弄眼:「怎么不行?你不是在英国待了很多年?一个产品介绍而已,费不了你多少工夫。你看邵鸽她都自己挣钱了,不然你採访一下她,自己挣的钱香不香?」 莫名被cue的邵鸽连连翻白眼:「师哥你就逗她吧,别捎上我。」 说完就到工位开电脑去了,留下顾奈独自面对一脸热切的丁善。 如果是毫不相干的人,顾奈或许会拒绝得很干脆,但开口的人是丁善,是纪修的朋友,她如果当面就拒绝,似乎不大妥当。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想了想,她只好说:「那要不然我先试试看,如果写得不好,师兄你再找其他人?」 丁善没料到她会真的答应,当场笑得颧骨升天,连拍大腿:「行!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为了把她和两只猫隔离,纪修把隔壁屋腾出来给她当学习空间,这倒方便了顾奈偷偷挣外快。 只可惜,初稿写完后,她就抓包了。 纪修扫了眼稿纸,只一眼就瞧出了干坤:「丁善给了你多少钱?」 抱头准备挨骂的顾奈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发现他并未生气后,才把手放下,乖乖比了两个手指头,小声说:「千字两千。」 纪修冷哼一声,道:「还算可以。」 说完,拉了张椅子坐下,从她笔袋里翻出一支红笔,陪她一块把稿酬挣了。 顾奈目瞪口呆,虽然从前就知道他爱赚钱,但也没必要连自己公司的钱都要挣吧? 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不过,有他帮忙的确助益良多。 虽然顾奈那套英式英语系统会让她写的小作文看上去十分整饬漂亮,但比起用英语发论文的纪修还是有很多不足。 「这句,这句,和这句,多余,删掉。」 他红笔刷刷刷,一下划掉四五行。 「哦……」 「这个成分,要大写加粗。」 「哦……」 「第三段和第五段调换一下顺序,主次要分明。」 「哦……」 「还有,不要用这种含有夸大效果的词彙,就算我的蛋白粉吃不死人,我也不想吃官司。」 「哦……」 纪修一一圈出那几个单词,微微侧首看她:「哦什么哦?我脸上有花?」 顾奈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纪修没好气道:「那还不是全靠同行衬托。」 顾奈不以为意,圈住他的手臂黏黏煳煳地贴在他身上,嘀咕了声:「我还以为你会骂我不务正业呢。」 纪修戳戳她额头:「不早点帮你做完,你能静下心来认真复习吗?」 顾奈抿笑,彩虹屁漫天乱吹:「你怎么能这么懂我?我按你说的改完马上就去复习!」 纪修推开她:「这还差不多,你最好说到做到。」 撂下话,随即双手抄兜回了隔壁。 等门关上,顾奈轻笑:「臭屁鬼,明明耳朵都红了,还装!」 哪有男生会讨厌来自女朋友的崇拜嘛。 纪修也不例外。 短短一篇产品介绍,愣是花了顾奈一个钟才搞定。 就寝前,纪修给她审稿,看完随手放在床头柜,也没说好与不好,只是把她搂到怀里让她早点睡,「今天你的cpu太辛苦了,冷却一晚上再说。」 「什么嘛,你少瞧不起人了。」 她的小脑袋瓜好使着呢。 纪修摸摸她发烫的额头,大大方方地笑话她:「睡吧,小心宕机。」 顾奈:「……」 房间里安静地只有唿吸声,但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没睡。 久了,纪修忍不住先开口:「其实,你很棒。只不过换了一套语言系统就喜欢乱开玩笑。」 「我哪有?」 他乱讲。 「你有。」 他在论坛上看过她在迎新晚会上的演讲视频,发言稿写得很好,用词得体,行文幽默,连他都被逗笑了三次。 但那篇英文讲稿,一下就暴露了她的教育背景。 当时他就猜,她大概在英国某间学费高昂的学校念过书。后来熟了,一问,她果然她在一间私立女校上过三年学。 她姐姐还是emma watson的同学,嗯,你没看错,就是那位因为邓布利多取消期末考试而难过到皱脸的赫敏·格兰杰小姐。 「好可惜,我每次去找姐姐都遇不到艾玛,不过,姐姐替我要了签名,就在我家里,改天给你看!」分明的,想炫耀的心情。 纪修问:「什么时候?」 她红着脸,漂亮的眼珠子滴熘熘乱转:「就,等你有空的时候……」 「然后我再顺便偷个户口本什么的,绑架你去跟我结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他以为这是她会喜欢的剧本,但顾奈急得捂住他的嘴,像是隔墙有耳似的,紧张兮兮地威胁他不要乱来:「我哥会打断你的腿的啦!」 …… 纪修拥着怀里的可爱鬼,收回漫天思绪,回归原来话题:「你吃完一整块肉只留一颗豌豆在盘子上,再告诉我你吃饱了,这不就是典型的英式幽默吗?」 虽然换了生活环境,但童年的教育是潜移默化的,甚至会伴随她一生,所以,她大可不必因为一篇产品介绍而觉得自己没用。 他不喜欢看她情绪低落的样子,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顾奈怔了一下,钻出被子看他:「真的吗?」 他不说的话,她完全没感觉到呢。 「嗯。」纪修将右手枕在头下,左手拥着她,看天花板,「由此推断,我大概知道你那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漂亮,但不流于表面,应该还很有性格。 不然她的傻妹妹不会一天到晚都在学她,从手工编织,到说话做事的方式。 顾奈很开心。 虽然他这话听上去是在夸她姐姐,但这比她自己被夸奖更让她感到开心。 纪修揉揉她的脑袋,问:「不难过了?」 「嗯!」 那就好。 被奶奶说对了,他真的很怕她会哭。 就算有那样一个了不起的姐姐又如何? 她比谁都热爱看言情小说和研究星座。 前几天一个同事小孩满月,他准备现金红包时恰巧被她看到,晚间吃饭时她就有意无意地向他灌输「双鱼座就是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爱哭,但心地善良」「我们双鱼座不能看《蓝色生死恋》的,会哭到瞎」之类的荒谬言论,直到他捲起课本,警告她「双鱼座考得太差一定会被金牛座打」,她才停止胡言乱语。 这傢伙无非是想告诉他自己的生日,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她的生日,早在他把她睡了当晚就知道了。 偏她还傻乎乎地在他面前发挥那些可爱的小聪明。 「所以,你是怕对我要求太严厉,打击到我自尊心吗?」 顾奈仰着红扑扑的小嫩脸问他。 纪修垂眸,「你有感动到哭吗?」 顾奈摇摇头,笑嘻嘻地:「才没有。我都是大人了,才不会被刻薄鬼的三言两语弄哭呢。」 纪修挑眉,突然翻身压住她,狠狠亲了她一下:「那就好。」 从今往后,她只能被他操到哭…… 第49章 神也会爱上凡人 虽然在学校还是会经常听见一些流言蜚语,但顾奈并不挂怀。 她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做,减少在公众场合出镜的概率,下了课就回家,然后拟当天的晚餐菜单。 她忙碌又快乐,完全没把这个「家」当成临时避难所。 她谨记,自己是在同男友一起生活。 期中考成绩发布的当下,她第一时间就是向姐姐报喜。 姐姐最近在纽约策展,得知她考了全系第五,恭喜之余,决定马上去法拉盛买菜替她庆祝。 尽管姐姐的手艺一口也吃不到,但她还是很开心。 很不凑巧,纪修临时去了邻市参加一个会议,要隔天才回来,顾奈只好微信给他。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八成是关机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考第五就不会被金牛座打了呀~ 顾奈陪两只猫玩了一会儿,正打算去隔壁打扫卫生,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看见是卫扬,她连忙开门。 卫扬见是她,脸上一愣,但很快换上招牌笑脸:「哟,又来看猫?」 随即进门放下手上的礼物,边换鞋边说:「渴死了,学妹给我倒杯水呗?」 顾奈哪有不依的道理,连忙进了厨房。 今天天气有点冷。 「师兄,你要喝热的吗?咖啡和红茶你要哪个?」 「红茶。」卫扬蹲下逗猫玩了一会儿,发现客厅新添置的地毯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不由感慨道,「这地方怎么越来越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顾奈莞尔。 可不是嘛。 看她烧水泡茶都是做熟的,卫扬问:「你常来?」 顾奈点点头,也不隐瞒:「我住这。」 「你住这儿?」卫扬一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她和少蓝说过的,「少蓝姐没告诉你吗?」 卫扬摇摇头,完全没有。 这下卫扬不淡定了,好像小时候大家玩游戏不带他似的,替自己叫屈:「嘿,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谈恋爱就谈恋爱,干嘛捂得死紧?玩地下党吗?」 说着,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看看顾奈,又挠挠头,抱胸反省道:「一定是我最近太忙,缺乏了对弟兄的关心,所以纪修才不和我说。还有我女人,我这就给她买礼物关心关心她,省得大事小事她都瞒着我。」 顾奈「噗嗤」一声笑出来,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少蓝没和卫扬说,但她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这人还真是说风就是雨,见卫扬往玄关走去,顾奈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要走。 「师兄,茶呢?」 「改天再喝!」 说完,旋风似的出了门。 顾奈抱着猫站在玄关呆了呆,想想也是,纪修不在家,她和他的朋友单独共处一室,似乎不大合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耸耸肩,她把猫放下让它们自己去玩,从充电支架上取下戴森,去了隔壁。 大考结束后心情格外轻松,她开着音乐一边哼着,吸完地板又擦窗户,把整间房子擦拭得闪闪发光才停工。 等她洗了拖把,关掉音乐准备回去,隐约听见外面有人摁门铃。 这层两户都是纪修的房子,虽然他现在偶尔回家也会摁门铃,但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外地。 难道是卫扬落下东西了吗? 顾奈抱着吸尘器打开门,只见外头站着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 刚过肩的头髮随意束在脑后,形成一个漂亮的扇尾,脚上的粗跟高跟鞋衬得她很知性高挑。 她手上拎一只深红色的包,这牌子小众,但也不便宜。 「请问,你找哪位?」 对方没料到在那边摁门铃这边的门会打开,一脸见鬼的表情瞧顾奈:「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男朋友家里?」 「纪修来学校了,所有人都在传他在追一个学妹。」 「真真,你和他分手了?」 「真真?」 …… 真真没有回覆学姐的微信。 哪怕学姐和她关系不错,搜罗一些小道消息转告与她也是出于关心。 但,有些话一旦从她嘴里说出去,轻易就会成为纪修的「罪」。 而她从纪修身上学到最多的,就是「谨言慎行」,或者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因过于冷静而形成的酷。 偶尔同事也会惊讶:刘真真,你怎么连笔迹都和纪医生这么像? 她挠头,有吗? 对比一看,果然很像。 纪修笔锋犀利,而她,张牙舞爪。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从小一块长大,难免会受影响。 前两天她从网上看到一句话: 一段亲密关系中最愉快的事,就是双方开始不自觉模仿对方说话。 往小了说,叫见贤思齐。往大了说,就是你被对方文化殖民了。 网友有才,真真为此由衷开心了三十秒。 确实,一直以来纪修都是她衡量万物的标尺。 她太相信他了,总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夸张的说,如果他愿意往庙里站着,她会隔山差五去进香叩拜。 可原来,神也会爱上凡人。 这个凡人,不是她。 难怪,他不去留学了。 难怪,他一下班就找不到人。 难怪,他的车里飘着女孩子喜欢的气球。 难怪,他这么忙。 难怪,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了她。 …… 最初的窃喜褪去,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拥抱是他在与她告别。 原以为要他们翻脸,至少要有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做引子。 比如他突然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偷窃,抢劫,强姦……任意一样都成。 亦或是她发疯爱上了别人,为了避嫌,主动与他疏远。 再比如,他们其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註定不能在一起。为了削弱事实对彼此的伤害,其中一个远赴重洋。 生活却不需要那么多狗血,生活本身就足够沉重了。 想发节日问候前的一句「算了」。 好不容易腾出来的半小时空闲,没去见他,宁可午觉睡掉了。 在超市看到他喜欢吃的零食,想抽空带给他,最后却被同事吃掉也没生气。 发现了一个想一起去的地方,想告诉他,拿起手机又默默放下的时候。 …… 生活本身就像一具没有颜色的石磨,咯吱咯吱,一圈一圈,磨平了她这颗小黄豆,鲜甜汁液悉数淌走,只留下一堆发馊的渣滓。 但她仍然庆幸,每当想起「纪修」这个名字,还能促使自己从床上挣扎着起来,翻开大部头再学两小时。 毫无疑问, 即使「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刘真真」逐渐趋于平庸,她依旧喜欢纪修。 虽然他从不回应她的喜欢,但正因如此,她的喜欢成了一种点到为止,才会是意犹未尽的,让人着迷的,让观者啧啧称奇的。 卫扬说,刘真真,你的青春就像一幅画,五彩斑斓,什么颜色都有。但纪修给你留了一块白,在画布上,不小不大的一块,这块白,是为了留着给你以后的人生加色彩。 因为是朋友,因为是足够了解的朋友,才能说出这样精闢的总结。 可是少蓝却说:「我的同学朋友里很多人都把自己的爱情献给了墨水,唯独真真你把爱情献给了世间最冷漠的神。」 少蓝看她的眼神很慈悲,葡萄酒很醉人,她目光迷离,毫不掩藏她的同情。 真真也喝了不少,笑着感慨:「是啊,爱上一个神需要有和自己做游戏的耐心,玩久了也会感到无聊。你猜怎么着?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在拿着父母卖血的钱去追星,而我很清楚,星星并不会为我一个人坠落,星星,就是星星,一万年都在天上悬挂。因此,喜欢纪修这件事,可以说是非常昂贵奢侈了。」 耗尽了她整个青春。 但,纪修又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不喜欢刘真真罢了。 因为他的「不喜欢」,她曾被别人看了不少笑话。 诸如: 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被老师吼「你不出去我就不讲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凑近热聊的女生里故作好奇「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好笑啊?」,不意外地得到一句「没什么。」 参加集体表演,其他人都结对互相帮忙拉拉链,只有她一个人在角落独自费劲,大汗淋漓之余还被嘲笑「你上哪里偷偷练瑜伽?」 或许是因为真的太喜欢纪修了,就算应该感到十分耻辱的瞬间,她也能很快重新振奋。 尽管私下里没少被他骂「刘真真你真的很吵」「你离我远一点」,但有外人在时,纪修还是很会装哑巴的。 卫扬说:「那还不是因为怕你被欺负得更狠。」 嘻嘻。 那她就在外人面前过分一点,在私底下扮乖。 虽然卑劣,但她实在不知道能撬动纪修这颗凡心的究竟是什么,她不懂分寸感,喷薄的情愫不得要领,惹他皱眉,惹他心烦,可她就是笃定要当讨厌鬼,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在乎。 光是天天能够看到他,她就已经很开心。 稍稍远离纪修一点,她都会觉得身体失衡,头脑眩晕。 正因为纪修给她留了一块白,她才有机会去大胆想像那些不可能发生的画面,用揣摩出来的场景,慰藉自己的孤独。 正因为纪修一直给她留了一块白,她才有余地迴旋,哪天不乐意了,依然全身而退。 越长大,纪修越怎么知道如何对待她,就像胸中有蓝图,眼中有前景。 倒是她迷茫了起来,除了工作,她的那块留白依旧很白。 好像这十几年来,除了擅长喜欢他,一无长处。 就如同当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的妈妈含辛茹苦地把女儿嫁到好人家后,顿时清闲下来,人生只余下空虚。 可也是纪修告诉她,哪怕她停步不前,生活依旧在继续。 他会去北京,他会谈恋爱,他甚至会和一个女孩同居。 真真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她发如鸦羽,粉面桃腮,明眸善睐,亭亭净植。 穿一条浅蓝碎花茶歇裙,头髮搭成松散的辫子束在脑后,脸颊两边垂着几缕碎发,怀里抱着吸尘器,脚上穿着一双拖鞋,脚趾在白袜子里不安地蠕动着。 一如哪家的女儿出门倒垃圾,无意间碰见了邻居的访客。 她看起来,已经在这住了十几年。 第50章 她就是真真 顾奈完全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境下与真真相见。 纪修去外地前曾很慎重地留下话:「等我回来,会找个饭馆,约我几个朋友一起吃顿便饭。你也得来。」 她立时紧张起来:「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不是只有卫扬师兄和少蓝姐吗?」 他看她一眼,声音冷冷:「再皮,你今晚都别想睡。」 她掩嘴偷笑,软软地依过去,问:「那都有谁啊?需不需要排座位?不能请到家里吗?我最近学了两个新菜,还没做给别人吃过呢。」 她家一向有在家中宴请亲友的传统,爷爷的朋友非常多,家就是她的社交场,厨房就是最大的可炫耀之处,饭桌就是欢声笑语的聚集地。 再说,她还有一个大花园呢,走一圈少不得要半小时,没有客人会不喜欢她栽培的植物瓜果。若是有女客,临走前她都会剪花相送,因此常被哥哥取笑就她会笼络人心。 她还有一个非常会做菜的继母,说不上来是效仿还是竞争,她平时也很爱看食谱。 在厨房待久了,也练出了几道很拿得出手的大菜。 不过在家可没有她表演的舞台,她只做给纪修一个人吃过。 纪修摸摸她的脸,表情略显凝重:「不,在外面招待。」 她以为他是不喜欢外人弄脏家里,还想说可以用隔壁的厨房。 但纪修亲了她一下,说:「我不需要什么做饭很好吃的贤惠女友,你无需拼命为自己找加分项,尤其在我朋友面前。就算不及格,你也是我的女朋友。」 顾奈有点意外,一时口拙,只浅浅地「哦」了一声,不再提在家宴请的事,安心当一个小废物。 「那,真真会来吗?」她贴在他胸口,隐约探测着他的心意小声问道。 说完,脸颊也变烫。 先前,少蓝给她看过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三人合影,背景是春光镇纪修家的门庭,雪积得很厚,桂花树的枝条被压得很低很低,屋檐上罕见地挂着冰柱。 这是在南方很少见的严冬,看右下角日期她才恍然,那年发生过一场很严重的雪灾,高速封道,爸爸的几个职员被困在高速上,把爸爸急得嘴唇长了好几个燎泡,叫她拿针挑了,敷了好几天药才好。 可这张照片里,却是一派岁月静好。 戴一顶红色毛线帽的女生亲密地挽着身穿白色羽绒服的纪修,日头太好,照在雪地上,映得他们稚嫩的脸好像会发光。 冒冒失失的卫扬只穿了粗针毛线衣,露出一口标志性大白牙,将手搭在中间女生的肩上。 他身边堆了一个和他一样高的雪人,雪人的头歪得厉害,风再大一点就要掉下来砸个粉碎似的。 顾奈垂眸看着照片,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耳边似乎有他们当时的嬉闹声。 「你不是好奇真真长什么样吗?中间这个就是真真。」少蓝说。 顾奈捧着手机半天没说话,少蓝忍不住问:「怎么,吃醋了?难过了?」 她这才匆忙打字:「没有,只是觉得,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中,我不是最喜欢他的那一个,也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真真才是。 字句一经发送成功,她瞬间泪盈于睫。 难过吗? 或许有那么一点。 但她更愿意认为是最近太幸福了,她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哭一哭。 而此刻,有血有肉的刘真真就站在她面前。 原来,那个帮纪修洗衣做饭,努力考上他的大学的刘真真,长这副模样。 她想像了太多次,以致幻象失了真,叫她下意识不敢与照片上这个女孩相认。 真实的刘真真,有种说不上来的耐看。 化着淡妆,衣着得体。一条眼线勾出一笔凌厉,仿佛与手中的手术刀押韵。 顾奈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随意,暗地嘆气,她勉强只能和沙发上的抱枕押个韵。 「请问,你找哪位?」 面前的女孩温柔纤细,她的皮肤吹弹可破,裙摆边上凝着一片经久不散的月光般,照得她的小腿异常的白。 单论气质,就可断定是好人家出生的女儿,被养得白白净净,从不主动开口要零花钱也能过得十分滋润。 不是真真标榜自己眼光毒辣,而是,太泾渭分明了。 那些独自在陌生城市求学或打拼的女生,一年中大笑的次数用手数得过来,会为了省下两块钱车费劳碌奔波,年轻的双眼早已染上疲惫。 而面前这个女孩是截然不同的,她是丛林里的稚鹿,有青烟般的雾做障,有层层叠叠的绿作掩护,她被保护得很好。 好似从来没有受过伤。 于是,真真忍不住反问:「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男朋友家里?」 谎言,一方面是为了粉饰不堪的真相,一方面是为了使自己充满耀眼的光感。 少蓝说,她为了写剧本,会在异国他乡的车站与刚认识的乘客虚构自己的身世,虚构神秘古怪的朋友,甚至她做的梦。 她会把自己变成一个稍显不幸,见过世面略显沧桑,却又无比坚韧的女人。 她会使自己看起来犹如蝴蝶的复眼一般,充满迷惑他人的气质。 这是一个擅用笔的人必须拥有的技能,欺骗他人,又独善其身,保持清明。 真真觉得很玩味,少蓝在苦炼出口成真的本事,但她却天生就会。 她的整个青春就埋葬在「我是纪修女朋友」这个漂亮的谎言下,犹如一堆腐叶,只能被时光分解。 但她并不感到任何抱歉,她的存在,就是对面前这个堪称瑰丽的少女的一种试炼。 一旦她树敌成功,那只能证明她不够爱纪修,纪修也没那么喜欢她。 不过,她并未如真真臆想中那样淌下灼人的泪水。 不但没哭,反而迎着她的视线一笑,声音恬恬邀请道:「那你要进来喝杯茶吗?」 第51章 被发现了 接到阿良电话后,林子荣二话没说,从门口挑了辆马力最足的车,抄上傢伙事就要往榕城赶。 妈的,哪个臭小子敢碰他表妹一下,他要他好看! 只不过,林子荣翻抽屉找车钥匙时动静太大,把家里老太太也给惊动了。 一通解释,也不见老太太着急,只是临走前,高龄92的老太太吩咐他把她也捎上…… 为了不弄乱老太太精心侍弄的髮型,最高时速350的兰博基尼,不得已调高悬架,开了定速巡航。 刚上高速开出二十公里,林子荣他爸来电话了,张口就是将林子荣一通臭骂,问这个不孝子把他老娘拐哪里去了。 林子荣开了免提,觑一眼边上头髮花白的老太太,弱弱说:「奶奶,你自己和我爸说……」 那头林君良立即改换谦和的语气,问候母亲:「妈,您这是要上哪儿?也不和家里打声招唿,素琼说她出个买把小葱的功夫您就不见了,没找到您,素琼已经在家和弟媳妇们哭三场了。」 坐副驾上的老太太高鼻大眼,耳垂上坠着一副金镶玉耳环,掐丝手艺是民国流行的样式,如今可不多见,若论起来,这耳坠子比她还要大几岁,老物件儿了。 老太太身穿素色衣衫,一双耳朵生得出奇大,耳垂又厚又大,像从庙里弥勒佛身上偷来似的,只叫人觉得那金镶玉耳环一定沉得厉害。 老太太上了年纪后极少出门,活到这把年岁,寻常事根本请不动她,真要她出门,也只能是她哪个要好的朋友逝了。 且老太太每回在车上都容易打盹犯困,甭管她脚底抹了油的孙子把车开到几码,她都能睡上好一会儿,兰博基尼而已,她老人家根本没在怕的。 儿子的担心她听在耳里,又见边上的林子荣一个劲朝她挤眉弄眼,琢磨了会儿后,老太太才开金口:「你替我跟你媳妇赔个不是。我突然想奈奈了,让子荣带我去看她,看完就回来。」 林君復说:「妈,奈奈不是前两天还和你视频过吗?元旦她就过来看您,您大老远跑去看她,让孩子心里多有负担啊?」 老太太「哼」了一声,「她忙我闲,我去看她怎么了?」 林君良:「……」 边上的林子荣使劲憋住笑,免得回去后一顿好打。 夭寿哦,他最近是积了什么德,竟然叫他看见他家威风凛凛的林会长吃瘪? 奶奶威武,奶奶棒棒! 林子荣默默朝边上老太太竖起大拇指。 「爸,奶奶有我照顾呢,看完奈奈我们就回来,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你们就别操心了,就当我载奶奶出门兜个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林子荣沖老太太笑,「是吧,奶奶?」 老太太没说话,左手搭在右手背上,缓缓阖眼。 见状,林子荣摸摸鼻子,给他爸上了一通眼药后,随便找了个藉口就把电话挂了。 12缸的兰博基尼在高速上一路轰鸣,副驾上的老太太稳稳睡了一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心理素质那叫一个牛。 林子荣平时话多得不行,今天却比老太太养的老猫还乖,闷屁也没放一个。 这祖孙俩心里装的都是同一件事:我表妹/我外孙女谈恋爱了! 要说他们林家,在刺桐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族谱上溯可追至盛唐,那时他们林家祖先就是朝廷里的大官。 血脉延续至今,家里做官的也有几个,但更会做生意。 刺桐城近海那片海水养殖场就是他们林家的,老太太的长子,林子荣他爸林君復,还是刺桐城的渔业协会兼远洋捕捞协会会长。 老太太一生育有六子三女,最小的女儿是她年近五旬时诞下的,只比林子荣大了两岁。 林子荣从小与姑姑林莺楠要好,论辈分,顾奈虽是他表妹,但实际和他女儿差不多。 林子荣一向偏疼自己这个乖表妹。 尤其林莺楠早逝,他「姑父」很快再娶,要不是奈奈自己说要留在爸爸身边,老太太是肯定要将她接到身边养的。 老太太活到九十多,替自己攒下的儿女孙辈,能从街头站到街尾,唯独女儿林莺楠的早逝成了她的遗憾,连带奈奈也成了她的心病。 有时林子荣也觉得血脉神奇,往往老太太突然发话要人打电话到顾家,那定然是小奈奈得了头疼脑热。 数次被老太太言中后,往后每回奈奈生病,顾家老先生都会遣孙子往林家打电话,知会老太太一声,好叫老太太放心。 尽管老太太嘴上说都是她的孙子孙女,她哪个都爱,但林子荣知道,在老太太眼里,奈奈始终是不一样的。 而这份「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奈奈和她妈妈长得奇像的缘故。 对林家人而言,老太太就是大伙儿的大宝贝,得宠着,让着,从没人怀疑她做的决定,也从没人敢说一句「老东西老煳涂了」。 只有一次,林子荣深切地感知到,奶奶是真的老了。 那次,奈奈回刺桐城给老太太祝寿,连外戚已经不用的旧号码都能倒背如流的老太太,居然认错了人。 那天林子荣在房间打游戏,忽闻院子里正在操办宴席的媳妇婶婶们一阵闹笑。 事后林子荣问他妈怎么回事,他妈抿着笑悄声对他说:「老太太把奈奈认成了你姑,叫错人闹笑话了。」 林子荣当时怔了好半晌才回神,缓缓看向窗外。 时年15岁的顾奈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肤白胜雪,面容恬淡。 手捧鱼食站在莲花池边餵锦鲤的模样,简直乖得不得了。 和老太太养在膝下的小女儿林莺楠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可想而知,被众人提醒「您老认错了,这是您外孙女奈奈,不是莺楠」时,老太太心里有多难过。 您的女儿林莺楠,已经走了许多年了。 林子荣猜,在大家族活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必然不会在众人面前显山露水,多半只会一笑而过,拍一记脑门,道一声:「瞧,是我老煳涂了。」 然后招来奈奈,搂在自己怀里,好好将她看三遍。 没煳涂没煳涂,是顾家的奈奈,也是林家的莺楠…… 想到这里,林子荣侧首瞧了眼边上酣睡的老太太,心中腹诽:还说您不偏心奈奈,您就接着演吧,看您能装到几时。待会儿见了拐走您宝贝外孙女的臭小子,您最好能忍住不动武…… 临近榕城时,天上突然下起了毛毛雨。 林子荣正想和阿良通个电话,手机倒是自己先响起来了。 一看来显,他不由皱眉。 慢吞吞接起电话,林子荣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也来电话了?我爸叫你打的?」 那端是道极富磁性的男中音:「下雨了,你把速度再降一点。」 林子荣皱眉:「这都已经80码了,再降就成开拖拉机了!」 那端轻笑,语气宠得厉害:「那么,前面那辆『黄色拖拉机』的驾驶员,雨天路滑,请注意安全驾驶。」 他朝后视镜瞄了眼,果不其然,看见了跟在他车后的那辆棕红色卡宴。 「邓祖梧,你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邓祖梧回想片刻,声音含笑:「大概,一个小时前?」 林子荣问候他母亲好半天,这才打转方向盘,换了条车道。 乖乖降低了车速。 「你来干什么?我这处理家务事呢,你别给我添乱啊!」 「我不添乱。你不是抄傢伙了吗?你那小胳膊短腿的,我顶多等你累了帮你提一会儿。」 「切~」 谁要你提,老子自己提! 邓祖梧接着说:「到底怎么回事?伯父说你把老太太拐了,气得不行,都高血压了。」 「什么叫拐,我自己的亲奶奶,我还能害她不成?」 「那伯父的高血压怎么办?」 林子荣咬牙切齿:「邓祖梧,你再说一句,回头我就买包药把你毒哑信不信?」 过了收费站,林子荣接着说:「阿良和他老婆结婚后就不跑船了,接了他岳父的班,在榕城开了家滷面店,生意还不错。奈奈去他店里吃面,他一时没认出来,后来他朋友带小孩去游乐园玩在朋友圈发了视频,无意间又看见了奈奈,这才想起来是我表妹,连忙查了监控发给我看。我一看,淦!还真是我表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所以,你这个表哥是要去抓姦?」 「不能吗?她现在谈个鬼恋爱哦?」 「那小荣,你觉得几岁才能谈恋爱呢?」 「……」林子荣瞄了眼边上的老太太,烦躁地抓抓鸡窝头,耍起无赖,「反正我不管,就算她八十岁,在我眼里都是我的小妹妹!」 他是男人,他最了解男人。 只要是男人,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定要把这场恋爱扼杀在摇篮里,不给它任何茁壮成长的机会! 邓祖梧嘆气,这也不是你把老太太拐出来助威的理由啊。 不过,来都来了。 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第52章 纪修的眼光,还不差 真真曾经来过一次纪修家,就一次。 那会儿流行买新房后请朋友来家里温居,虽然纪修嫌麻烦,但卫扬还是替他张罗了一桌朋友闹腾了一晚。 上回来这个家,犹如兔子闯入一个雪洞,光秃秃的,除了一张沙发,什么也没有。 卫扬点了一堆外卖,大伙儿铺了报纸席地而坐,吃饭连副像样的筷子也没,只能用外卖的粗制竹筷凑合。 大家又唱又闹,欢笑不止。 喜欢的人年纪轻轻就凭自己的能力买了房子,她本应该替他感到高兴,但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想起自己爸妈在外地辛辛苦苦打拼了十几年,也不过在城市的小角落买了一套90平的小房子。 他们没有余力买三室两厅或者三室一厅,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够买一套两室一厅。 那个家,没有替她准备房间。 每次假期和父母团聚,爸爸都会去睡沙发,让她和妈妈一起睡。 爸爸私下和她说对不起,但妈妈却说:「反正你早晚都要嫁出去。」 她都二十岁了,听到这种话再也不会感到难过,像是天经地义,也像是无能为力。 只有独处的时候,她会想起纪修那间又亮又宽敞,白得像个大雪洞一样的房子。 止不住就会想:他为什么这么厉害? 让人忍不住想靠他更近,好从他身上偷学发财之道。 可其实,他不是「厉害」,而是「相当厉害」。 原来,隔壁也是他的房子,他以寻常的姿态,没向任何人炫耀。 又或者,别人是知道的,只有她不知道。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直接将手机震没了一半电量。 真真走到落地窗前,不以为意地看着风景。 卫扬没等到她上门取书,这才来电话的吧。 又或者,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两小时前,真真在家整理旧书,无意间想起一些旧教材存在卫扬家里,想着取回。 卫扬一边满嘴答应,一边又打探着她的口风,问她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 她能听到什么? 无非是纪修交了女朋友。 挂了电话,她换下咸菜色的睡衣,开始化妆。 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纪修家门口了。 时间不对,她已做好在门口苦等的准备,可突然的,隔壁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穿裙子的俏丽少女。 「真真,你想喝蜂蜜柠檬红茶吗?」 厨房里,顾奈在问。 「好。」 回头,两只猫蹲坐在地板上神情警戒的瞧着她,盯得她莫名鼻子发痒。 真真忍住喷嚏,绕开它们,走向厨房。 厨房炉灶上架着一只烧水的铜壶,顾奈从冰箱取出两颗金黄饱满的柠檬,正用粗盐擦洗。 见她进来,顾奈朝她一笑,「你对蜂蜜过敏吗?如果不能喝,我们就改成枫糖。枫糖在冰箱上层,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真真打开冰箱,蔬菜水果被整齐地摆放,颜色种类齐全,这是一个会让强迫症兼重度洁癖觉得养眼的冰箱。 她取出枫糖,放到砧板边,轻笑:「这个家什么时候变这么讲究了?煮水用铜壶,光是糖就准备了七八种?」 顾奈打开水龙头,将柠檬放在水下清洗,耳朵红红,极为不好意思。 如果当面告诉真真这些都是她慢慢添置起来的,似乎有点示威显摆的意味。 她觉得眼下还是不开口为好。 因为纪修说,面对真真,要少说多做,真真聪明,自然会懂。 她问纪修:「真真对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面对陌生人的纪修眸底总是很冷很淡,结着薄冰,让人望而却步。只要他一生气,很多人都会遭殃似的。 顾奈实在好奇,真真究竟有多喜欢纪修,才会连属于他骨子里的坏和残忍也一併接受? 这么一想,真真可真是个慷慨慈悲的女孩,换作是小时候的顾奈,面对这样一尊凶神恶煞,老早躲到姐姐身后去了。 面对她的体温,纪修目光往她正在织的第七个花杯垫看了看,迅速移开回到她脸上,淡淡说着:「她是我童年的一部分。」 是他少年时品尝到的苦涩。 是他整个青春为数不多的懊悔,也是他午夜梦回的无怨无悔。 「她是我的朋友。」他抚摸她的脸颊,嘆息,「很厉害的朋友,坚强远胜于我。哪怕世界对她倾轧,无尽头的恶意对她相加,她也能咬牙把世界扶正。」 这个定义太深奥,也太宽泛了,顾奈不解,没有多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后来和少蓝聊天,她随口问道:「为什么你和师兄对我的出现都反应这么大?」 很久,少蓝才回:「因为你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爱情和同情在纪修身上的区别。」 顾奈松了口气,但完全没有感到丝毫得意和庆幸。 少蓝又说:「奈奈,如果可以,请你不要对真真怀抱敌意,如果看过她追逐纪修的过程,你也会动容的。」 「怎么会?」 在真真的故事里,她和纪修才是主角啊,那是顾奈不曾参与的过去,她又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呢? 或许是姐姐也叫「珍珍」的缘故,她对叫zhenzhen的女孩子,天然就有一种亲近感。 如果不能和真真成为朋友,那她也会尽可能避免和她成为敌人。 因为纪修说了,真真是他童年的一部分。 而童年,大抵都是美好的吧? 枫糖柠檬红茶,意外地很好喝。 香甜,甘醇,色泽酽酽。 咽下时,会在舌根留下一丝柠檬酸涩,恰到好处,并不惹人反感,反叫人更珍惜那丝甘甜。 顾奈临时烤了吐司片给她当茶点,笑着说:「是无麸的,你可以放心吃。」 「谁告诉你我对麸质过敏的?纪修吗?」 真真从精緻的下午茶餐碟里取了块焦香金黄的吐司片,很松脆,配茶吃刚好。 「嗯。」 顾奈又将果盘推得离她更近,切好片的香蕉似乎很适合代替果酱拿来抹面包片。 「我没想过你会今天来,好在刚好准备了,你还喜欢吗?」 真真垂着眼皮,喝了口红茶,咽下嘴里的食物。 「面包配香蕉酱,我上学那会儿经常这么吃。也是他告诉你的吗?」 「嗯。」 顾奈抱起在脚边不停蹭她的两只猫,将它们放在腿上,轻抚它们,缓解它们对陌生气息产生的焦虑。 「是我问他的,抱歉,我一直都对你很好奇。」 真真挑眉,「你好奇我?」 顾奈点点头。 真真笑了下,说:「我也好奇你。我在猜,这套梅森是你买的,还是纪修的。」 顾奈愣了一下,才说:「啊,茶具是我的。」 真真拿起胖乎乎的茶壶,往绿色描金茶杯中注满淡褐色茶汤,淡淡说:「刚刚开橱柜的时候,我看到还有四五套。小妹妹,这个牌子的瓷器可不便宜。」 始于1708年的欧洲第一名瓷,光是一组下午茶杯具,最便宜的也要四位数,上不封顶。 纪修并不爱好花里胡哨的小物件,他常用的水晶杯,款式和两元店的玻璃杯完全没差别。 喜欢收集茶具的人是她,家里现有的这几套都是她收集的茶具中她最喜欢的。 纪修的体质本就很能熬夜,平时基本不碰咖啡和茶叶,但最近天气变冷,偶尔他也陪她喝一杯。 顾奈怕他晚上睡不着反过来折腾她,吝啬的时候只肯给他尝一口。 生活中习以为常的细节突然被真真单挑出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解析揣摩,都透着令人手脚蜷缩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见她有些慌张,真真勾唇:「你别意外,虽然我家境普通,但也曾豪迈地打碎过一个上万的杯子。」 打从那以后,她就恨透这个牌子。 「那时我也才十几岁,什么也不懂,心想不过是个杯子罢了,碎了就碎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正和杯子主人理论呢,结果纪修一声不吭出门取了一万块回来,反倒把我吓了一跳。」 说着,奢侈的骨瓷落在同款托碟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如玉石相碰。 「鬼知道他一个小屁孩哪里来这么多钱,小时候我们都怀疑他卖血,等他长大了,我们又开始怀疑他背着我们偷偷卖精。」 顾奈微怔,继而跟着她一块笑起来。 想想他白的去演吸血鬼都不用化妆的干瘦身板儿,的确很有……那什么的嫌疑。 眼前这个少女,无疑是美丽的。 而她抿唇微笑的模样,则让她的美丽更动人了三分。 真真一时也看呆了去。 是啊,这少女长了一张无害的脸,谁会去提防小兔子这种生物? 她来时做了叫嚣着互相扯头髮的准备,可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心里那股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可见,人生而好色,不论男女。 纪修啊纪修,你喜欢的画都那么抽象高深,我还以为你会爱上那种浑身书香,一身高纬气质的奇女子。 没想到,俘获你的是这种软绵绵的棉花糖…… 俗。 俗不可耐。 真真对顾奈很满意,但对纪修很失望。 「抱歉,我不该和你乱开玩笑。」 「没有没有。」 顾奈敛起笑容,连连摆手,她并未感到被冒犯。 大抵除了真真,也没人敢这么开纪修玩笑。 真真和她想像的一样勇敢。 真真耸耸肩,左手的茶杯换到右手,抿了一口后,很忽然地开口。 「来了半天,也没和你好好自我介绍,你好顾奈,我叫刘真真,文刀刘,真实的真,很高兴认识你。」真真率先伸出手,「还有,我并不是纪修的女朋友。抱歉,我有时候喜欢恶作剧。」 顾奈摇摇头,柔柔地上前握住真真的手,自我介绍:「你好真真,我是顾奈,三顾茅庐的顾,无可奈何的奈。在你面前,我就是我,不是谁的女朋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真真再度挑眉,这小兔子哪个洞府修炼出来的? 顾奈朝她微笑:「真真,你的手好暖。」 真真将她软乎乎的手紧了一下:「那可能是你的茶太烫吧。」 顾奈学她的样子耸肩,奶声奶气地说:「烫水才能泡开茶叶呀。」 就像友谊,真金才不怕火炼。 真真愣了一下,决定收回之前草率的定论。 纪修的眼光,还是不差的…… 第53章 找上门 顾奈开学报导那天,林子荣亲自跑了一趟榕城,一来是给表妹庆祝,二来也见见许久不见的「姑父」。 表妹从小被养在金窝窝里,人美身娇,和那豌豆公主比起来也有过之无不及,吃穿用度都讲究得很,出门上学带了一堆行李。 那天林子荣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包括把一张宿舍用泰国乳胶床垫扛上楼。 弄得一身臭汗的林子荣毫无怨言,毕竟,累着谁也不能累着他的漂亮表妹啊。 校区内限行,路阻奇多,兰博基尼底盘低,林子荣生怕磕着哪儿,也不敢惊着老太太,只好虚踩油门,开得极慢。 虽然来过一回,时间一久,林子荣也记不清表妹究竟住哪儿,握着方向盘不住嘀咕:「是这条路吧?她住杏园还是梨园来着?」 话音刚落,脑袋上随即挨了一下。 「樱园!」老太太骂道。 林子荣揉揉头,委屈巴巴。 难怪几个外甥说陪老太太打牌作不了弊呢,就他奶奶这记性,恐怕整个东南亚也找不出第二个。 天色渐沉入墨,雨势不减,祖孙俩找到樱园时,路灯刚亮。 雨线在昏黄的灯下,犹如一片飞舞的尘。 手机在客厅响起时,顾奈正在厨房清洗用过的茶具。也不知怎么的,一失手就打翻了檯面上刚洗净的玻璃杯。 两只小猫吓得原地逃离,竖尾拱背,炸毛低呜。 玻璃杯四分五裂,顾奈站在一堆碎片中发呆。 她做事一向小心,上回打碎杯子,还是爸爸妈妈出车祸那天。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抱起两只猫搂在怀里摸摸:「乖,不怕不怕,没事了。」 客厅里的手机铃声终于断了,没等她走出厨房,却又再次响起。 一看来电,顾奈狐疑着接起:「荣表哥?」 坐在车里的林子荣抠了抠方向盘,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开着免提皱眉问:「奈奈,你在宿舍吗?」 顾奈放下猫,下意识规避表哥的提问,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表哥?」 林子荣擦擦鼻子,瞄了眼身边的老太太:「没什么事,就是陪你外婆来榕城办点事,顺道过来看看你。你吃晚饭了吗?等会儿陪外婆吃点?」 顾奈如临大敌,怎么会这么突然? 表哥来了也就算了,连外婆也在,这叫她怎么遮掩? 等了半天不见她有声音,老太太罕见地插了一回嘴:「奈奈,怎么不说话?」 一听外婆的声音,顾奈就更慌了,膝盖不慎踢到桌角,眼泪顿时杀出眼眶。 好疼。 「奈奈?」 顾奈忍住抽气声,连忙回:「外婆,我在听。表哥订了什么饭店,我这就过去。」 听她刻意迴避,林子荣心中就有数了。 她人不在宿舍里,在外面。 想到一个可能的林子荣怒火中烧,直言:「奈奈,我们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闻言,顾奈在惊魂未定间深深唿出一口气来,心头那块希望的浮标随着眼帘阖上,沉入了浓黑的墨。 不,不行,她不能撒谎骗外婆。 谁都可以,外婆不可以。 深吸一口气,她强打精神,如实说:「表哥,我现在不在宿舍,我在……我男朋友家。」 一下午纪修都在眼皮直跳,严重的不安甚至感染到随行的领导。 像是为了唿应他内心的不安,卫扬的电话在会议中途突兀响起。 他没有马上摁断,反而失礼地拉开椅子,对诸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们致歉:「不好意思,是我家里。」 前辈们对年轻有为的后辈总是格外宽容,却没想到他接完电话回来,那张英俊的脸比出门前更苍白,就像保存了千年的瓷器面对恶童的手,惊惧全写在眉宇间。 纪修走到主任身边,耳语了几句,接着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留下一群资深前辈面面相觑。 赶回榕城需要一小时,他油门踩得狠,四十分钟就进了市区。 瞥见路边的行人打着五颜六色的伞,他这才恍然原来外面下着雨。 尽管卫扬再三强调少蓝已将真真送回家,但他的眼皮还是狂跳不止。 真真是回家了,那顾奈呢? 顾奈怎么样,卫扬没说。 这傢伙平时最喜八卦,怎么在节骨眼上掉链子? 他就不知道上楼看一眼吗?! 临近小区,雨下得更大了。 纪修收起满心埋怨,揉揉眼皮,甚至强行将其摁住,遏制它胡乱颤动。 他看了眼表,这个时间,顾奈应该在家。 但电话拨出去,好半天也不见她接。 这让他更烦躁了。 好不容易电话接通,他清清发涩的喉咙问道:「你在家吗?」 刚烧好热水准备出门迎接外婆和表哥突击检查的顾奈愣了下:「在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纪修松了口气,「那就好。」 顾奈意识到什么,柔声问他:「你是不是知道真真来过了?」 电梯里的信号不是很好,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纪修以为是雨天所致,凭断字残章判断出她的语意后,沉声道:「嗯。我在回来的路上。」 「什么?」 他回来了? 电梯「叮」一声抵达一层,楼梯口的冷风灌进来,冻得顾奈一记瑟缩抱住自己,顺带打了个喷嚏。 纪修紧了一下方向盘,问:「你怎么了?」 顾奈吸吸鼻子,摇头:「我没事。」 「最好是没事,我人就在小区门口,等会儿就回。」 顾奈眨眨眼,疑心听错了。 他,怎么这么快? 被拦在小区门口的林子荣暴躁地竖眉,有没有搞错?雨这么大,小区保安居然叫他登记访客记录! 光开这么一熘小缝就吹湿了他的头髮,叫他把车窗整个降下,他不得淋成落汤鸡? 僵持间,林子荣往后头的邓祖梧去了个电话:「老邓,你车上有伞吧?赶紧下来,帮我做一下访客记录。」 邓祖梧应了声,高大的身形从卡宴上下来。 林子荣一边隔窗看邓祖梧和保安交涉,一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说来说去,无非是他的小表妹翅膀硬了,居然敢瞒着家里跟外头的狗男人同居之类的碎碎念。 老太太皱眉听了一阵,看邓祖梧还没好,索性先下了车。 林子荣瞪了竖起打开的剪刀门半天,雨都打到脸上了,才意识到自家老太太熘了,连忙下车去追。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走不快,林子荣很快追上,一把拉住她,也急了:「您老跟这添什么乱啊?您要是出个万一,我爹不得头一个宰了我啊?」 老太太不耐烦地推开他,一意孤行:「你走开,我看到奈奈了。」 「哪儿啊?」林子荣抹了把脸,四处搜寻。 「那不是吗?撑伞往这跑的那个!」 林子荣定睛一看,暮雨含雾,他只隐约看见一个穿裙子的女孩撑伞往这边跑。 也就眨眼的功夫,老太太已经脱钩而去,踉跄着迎上去:「奈奈别跑,别跑,当心摔着!」 挂了电话,被堵在小区门口的纪修不耐地拍了下喇叭。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应,他索性打转方向盘,逆行开进出口通道。 好在是下班时间,出口通道无车,他的行为并未造成混乱。 但是尽责的保安还是打伞沖了出来阻拦。 林子荣没料到奶奶劲这么大,怔了会儿,连忙去追。 谁知,一辆黑色大g突然拐弯沖了出来,眼看就要撞上他家老太太—— 一阵刺耳的急剎,纪修方向盘一扭,整车冲进了花坛,最后撞上两个石柱。 巨大的冲力直接将两根石柱拦腰截断,倒下时将打理整饬的花坛砸了个稀巴烂。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从发生到结束,或许只用了短短一瞬。 所有人当场愣住。 林子荣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双腿一软,抱着奶奶一起跌坐在地。 保安傻在原地好半天才掏出对讲机唿叫同事前来帮忙。 怔忡间,林子荣只看到打着黑伞的邓祖梧正向这边赶来。 「外婆!」 顾奈扔了伞,拔腿跑上前。 「外婆,外婆你有没有受伤?」 她扑到地上,双手摸摸外婆,慌张的确认老人家的安慰,确认没有血迹后,当场被吓哭了。 林子荣叫了一声,圈着分量不轻的老太太从地上坐起,雨太大了,祖孙三人瞬间被淋得湿透。 虚惊一场的老太太抚着胸口,一把拥住顾奈:「奈奈不怕,外婆没事……」 顾奈咳了一记,继而「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紧紧抱住外婆:「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见状,邓祖梧脱下外套披到老太太身上,确定他们祖孙三人都没受伤,随即撩起袖子冲进花坛救人。 年轻的司机被弹出的气囊震晕了过去,他和两个保安敲碎车窗,合力将人救出。 邓祖梧拍拍年轻人的脸,「嘿,帅哥,醒醒!」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小区里瞬间聚集了一群看客,有热心的阿姨上前替他们打伞,也有人报警叫了救护车。 无法停止哭泣的顾奈把外婆牢牢抱在怀里,就在某个瞬间,她以为就要失去她了,就像那个冬天的雨夜她忽然失去妈妈一样。 见她浑身发抖哭个不停,老太太心疼万分,摸着她湿淋淋的背,颤抖着劝道:「奈奈不哭,不哭……」 林子荣用外套裹紧表妹和奶奶,撸起袖子就要找肇事司机算帐。 大下雨天的也不知道减速,撞死人算谁的?! 「老邓,这不长眼的傢伙叫什么?妈的,我马上叫律师告他!」 邓祖梧从扶手箱翻出司机的驾驶证,擦擦上面的水迹,缓缓念出一个名字:「纪修。」 隐隐听到什么的顾奈抽噎一记,缓缓松开外婆,看着那个躺在花泥里的人形,捧着那颗直往下沉的心,哽咽着问道:「邓叔叔,你说他叫什么?」 邓祖梧低头确认了一遍驾驶证,依言念出:「他叫纪修,怎么,奈奈你认识?」 认识。 是,我喜欢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这天在纪修整个人生中并不特殊,至少早晨他与顾奈在家门口吻别时,一切都很正常,天气晴好,没有任何不详的徵兆。 在老太太突然冲到他车头前,一切都还算正常。 醒来时,室内一片昏暗。 这不是他的家,他很确定。 他的家最近总燃着很好闻的味道,有时是雪林松柏,有时是焦糖饼干。 有时是饭香。 迷惑使他不能集中注意力,他动了动手指,努力睁开眼皮。 墙上的时钟就像达利的画那样,瘫软一大块,粘在墙上。 噁心。 他闭了闭眼,干涩的泪腺急泌一股热流,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真真的大笑灼伤,又像是顾奈扑在他怀里肆意哭着,眼泪在心脏里流淌。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将他整个裹挟,他独自站在可以触摸天空的顶楼,被风轻轻一抛。 不断下坠的身体犹如蒲公英那样,在惊惧中飘零,漫无目的,始终不触底。 茫然。 他做了个深唿吸,就像连续工作了两天两夜那样,一到家就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疲倦从骨头的每个缝隙渗出来,连扯过毯子裹住自己的力气也失散,就那么抱着靠枕睡了过去,直到隔天晨起的闹铃准时将他惊醒。 疲惫。 但他终是强撑着没有再度睡过去,因为,他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顾奈的包。 外婆受了点擦伤,考虑到老人家上了年纪,在顾奈强硬的态度下,林子荣去预约了明天的拍片检查。 邓祖梧不辞辛苦地去附近买了丰盛夜宵,然而林子荣忧心忡忡,毫无食慾,至于在窗前打电话的小表妹,一副喝露水就饱的天仙样。 邓祖梧嘆息一声,只好不客气地先吃了起来。 我今年四十五了,不能挨饿,邓祖梧想。 挂了舅舅电话,顾奈走到林子荣身边,哑着嗓子说:「表哥,舅舅和舅妈已经在路上了,等会就到,我去酒店订房间,你看着外婆好吗?」 林子荣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疼不已:「怎么,还跟外婆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摇头,她当然也想在身边陪着外婆,可是一静下来她就满脑子都是纪修。她必须为自己找些事做,才能避免自己在亲人面前表现得像个为爱情沖昏头脑的傻姑娘。 就算她什么也不说,林子荣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嘆了口气,他捏捏小姑娘苍白的脸蛋儿,柔声说:「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错,甚至,也不是你那个……男朋友的错。一切都是意外,你别往心里去,外婆不会有事的。」 说起肇事者,林子荣依旧咬牙切齿,看在表妹的份上,他才决定暂时不计较。 顾奈「嗯」了一声,万分乖巧:「我知道,外婆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林子荣捏捏她的肩,「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帮你去看看那小子醒了没有。」 顾奈脸一红,没什么立场地纠正:「表哥,他叫纪修啦。」 林子荣轻哼一声,后槽牙咯吱咯吱,一脸狰狞道:「我管他叫机修还是叫寄修,我看他是挺欠修理的!」 「……」 无奈送走表哥,顾奈唉声嘆气地在邓祖梧对面坐下。 面碗已经见底的邓祖梧揪了张面纸擦擦嘴,帮她拧开椰汁瓶盖。 「谢谢邓叔叔。」顾奈接过椰汁喝了一口,补充糖分。 邓祖梧笑:「你乖。」 顾奈无力地笑了下,低头吃了一口面。幸而下午陪真真吃了下午茶,否则她根本无法撑到现在。 「嗯?」 第一口面,就让她被熟悉的味道勾起许多回忆。 邓祖梧轻笑:「是不是吃过?」 命运的齿轮完美契合,将散乱的线索连成一串,脑海中隐隐约约冒出一个靠近真相的念头。 顾奈低头看碗里的滷面,拨开面条,果然看见「阿良」两个字。 邓祖梧支着下巴瞧她傻乎乎的模样:「喏,就是这个告密的傢伙,让你的恋情这么快就曝光。」 顾奈满脸问号,「怎么会?」 邓祖梧垂着睫毛,坦然说:「奈奈你要记住,你是个顶漂亮的小姑娘,除了家里人,外头还有不少人盯着你,这个『阿良』就是其中之一。他老家也是刺桐城,兴许你家祭祀的时候,他还去林家帮过忙。你这么漂亮,是男人都会对你过目不忘。」 邓祖梧是个歌唱家,他有一把好嗓子,可以随意切换音调,把整句话调整出他想要的效果,令听者信以为真。 林子荣的那群侄子外甥,每个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没有一个逃出他的魔掌。 顾奈早就见识过邓叔叔的手段厉害,虽然他的话里有戏弄的成分,但林家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让她觉得邓叔叔也不全然是空口捏造。 至少,那天她和纪修去吃面,老闆阿良曾多次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是确有其事。 而荣表哥的朋友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有,阿良的滷面这么好吃,或许表哥也吃过,然后就同阿良结识了呢? 或许阿良只是出于好奇才向表哥求证她和纪修的关系,结果反而弄巧成拙,把她的恋情捅到了表哥眼皮底下。 这应当,不算告密吧? 「不是的邓叔叔,今天发生的事都是意外,不关别人的事。大家都受了惊吓,现在我只希望外婆没事,纪修早点好起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尽管邓祖梧在试图设法减轻她内心的罪恶感,但,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他看着低头小口吃面的女孩,唇边依旧挂着迷人的笑容,心里在想:我四十五岁了,骗不动了。 善良的人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但也活得更累。 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三言两语,就将他钉在了善于挑拨离间的长舌妇的位置上。 失策了,失策了。 第54章 我在的,顾奈 把面吃完,顾奈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纪修病房的方向。 表哥嘴上说有情况会叫她,结果人影早就不见了。 回完微信,邓祖梧用余光扫了眼张头探脑的小女孩,低着头说:「你表哥去接你舅舅了,你快去快回,我不告诉他。」 顾奈俏脸一红,少女心思被看破,只好觍着脸说:「谢谢邓叔叔。」 「去吧。」 邓祖梧莞尔。 120冒雨出现场,发现车祸当事者是本院的纪医生时,也都纷纷吓了一跳。 救护车刚上路,医院领导已经获悉此事,提前做好了准备。 但好在检查结果显示他只受了外力冲击,轻微脑震盪而已,并无其他大碍。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快十点了。 顾奈猫腰走进病房,只听见他讲电话的声音。 主治医师说安全气囊弹出时巨大的冲击力给眼球造成了不少压力,要等纪修醒来才能确认眼部是否受到车祸影响。在此之前,病房最好不要有光照刺激到病人。 顾奈将医嘱牢牢记在心里,同时还心疼纪修被抽走的八管血。 嘤,她好不容易餵他吃胖了一点…… 房间里暗暗的,顾奈借着窗口的光一路摸索到病床前。 纪修在黑暗里看着她,轻笑一声,对父亲说:「结果出来都是好的,我没事,您放心。」 见顾奈摸到椅子坐下,他又说:「对,暂时不要告诉妈妈,奶奶那边我自己说。嗯?她已经知道了?谁告诉她的?」 那端说了什么,他随即看了眼顾奈,将手伸出被子,握住那双热乎乎的小手,轻嘆一声:「我有数了,估计她当时哭得很兇,就没想那么多。我先不和你说了爸,我有点累了。」 挂了电话,他轻轻一拉,将坐在床边的人拉到胸前,紧紧抱住充电。 「你通知奶奶了?」 顾奈点点头,鼻音浓浓的,像得了重感冒:「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繫你家里……」 只好打了奶奶电话。 好在奶奶一向镇定,什么也没问,只说马上叫车来榕城。 对此顾奈深感抱歉,但当时的情况太复杂,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我表哥护短得厉害,有时根本不听道理,我怕……我怕你被欺负……奶奶在的话,起码会让表哥骂得没那么难听……」 今天的事纯属意外,纵然纪修是肇事者,但她还是会心疼他挨骂。 外婆是受了惊吓,可纪修也受伤了啊…… 这个傻瓜,被骂几句又伤不了他。 感动之余,纪修想起那个站在他病床前忍着没上前掐他脖子的中年胖子,不禁问道:「刚进来看我的男人是你表哥?」 怎么基因差别这么大? 顾奈点点头,热热的唿吸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洒在他胸前。 「纪修你要记得哦,不要惹我表哥,虽然他长得胖乎乎的……很可爱,但骂人可凶了,我们家的孩子都怕他。如果他骂你,你就……你就假装头疼!很疼很疼,疼得要死的那种……只有这样,他才会收声……再不行,我就去找护士姐姐要绷带把你的头缠上,这样表哥就不敢念你了……」 今天还没结束,明天还没到来,她已经在这挖空心思帮他渡过难关了。 以她这颗三角函数就能把她难倒的草履虫大脑,能在短时间内想出这么多应对之法,真是难为她了。 叫人动容。 纪修拎着她的腰往上抬了一抬,两人在黑暗中四目相接,鼻尖抵着鼻尖,唿吸交错。 顾奈害羞地龟缩在他胸前,又轻又快地啄了一记他的嘴唇,「纪修你不要怕,我会帮你的。」 纪修无语,真是……有点输给她了。 「顾奈。」 他的声音仿佛是天国传来的福音直达天灵盖,打得她一个激灵。 「嗯?」 「没事。」他摸摸她柔滑的头髮,这才找回一点人间的真实,「我只是想叫叫你。」 他险些就没法叫她了,这一声,让他意识到了珍贵。 顾奈暗数着他的睫毛,声音闷闷的:「纪修?」 「嗯。」他紧紧搂着她,轻声应,「我在。」 落在腰上的大手干燥且温暖,蜷缩在大雨淋得湿透的身体里的那股寒意,一寸一寸被驱离到体外,一股温流在心室里盘踞,如同猫尾巴在指间缠绕。 毛茸茸的,叫人发痒,发酸。 「以后你开车都慢慢的好不好?」她盈着泪光,倔强地不肯让它掉落。「妈妈就是因为车祸离开我的,纪修,你不要做让我害怕的事,好不好?不然,我会哭很久的,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一辈子,你想在天上替我治眼睛吗?车要慢慢开,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 她错开视线,将脸埋在他颈间:「你今天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对不起。」 「我没欺负真真,真真也没欺负我,我们坐在一起吃了下午茶。你多问我几句,就不会那么着急了,对不对?下次问我好不好?你要试着相信我,相信我说的话,不要什么都自己来确认,那样好累的,我不想你这么累。我不会对你说谎的,我怎么捨得骗你呢?我这么喜欢你啊。还有真真,万一今天你出了什么意外,你想害我和她抱着一块哭吗?」 「……不会的。」 「那就好。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 「嘘,她睡着了。」纪修对进门就打开灯的奶奶说。 他父亲的秘书后进门,先关掉灯,然后躬背轻声对老人家说:「小修眼睛不是很舒服,医生叮嘱暂时不要让他接触强光。」 秘书姓马,此前在律所工作,因为过分仗义执言,替自己惹了不小的麻烦,因缘际会被他父亲收到麾下做事,非常能干。 马秘书人很精明,做事周到妥帖,有一点还和纪修很像——特别能熬夜。 纪修替父亲做项目那年,马秘书是他的副手。 纪修把一屋子的人熬睡,心中刚升起一丝得意,就见马秘书端着咖啡进来问他:「小修你要不睡会儿?剩下这些我来做?」 在纪修看来,马秘书就仿佛一个机器人,全年无休,充电即可。 父亲身体康復后,纪修回校继续上学,在父亲的授意下,马秘书时常会联繫他,也常来榕城出差。 总的来说,是个值得纪修信任的人。 纪修将酣睡的顾奈用毯子裹好,下床同奶奶到了外间会客室说话。 一番交谈后,他沉吟片刻。 他没料到,奶奶已经和顾奈外婆打过照面了。 奶奶心疼地摸摸他苍白的脸,安慰他:「你别担心,我看那老大姐不是个煳涂的,这事错不在你,她没说怪你。」 纪修点点头,将手轻轻捂在奶奶的手背上。 看在顾奈的份上,林家当然不会为难他,至于心里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奶奶呢?奶奶你怪我吗?」纪修问。 「小马让我看过监控了,哎哟,也是老天爷要验你,这大下雨天的,你那车这么高,突然冒出个不要命的老太太,没看清也正常……万幸你俩都没事,要不然那小丫头还不得哭死?」 奶奶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压惊,復又把纪修抱在怀里,这才感到后怕起来:「你说你这孩子,平时比谁都稳当,怎么今天就这么横呢?你说你要是出个好歹,奶奶我可怎么办?」 纪修轻笑:「没事了邱阿细,除了有点头晕,我哪里都好。」 奶奶捶了一下他的背,咬牙切齿地:「你啊你!辛亏你妈最近在替你哥张罗女朋友,忙得没时间管你,眼下你爸爸是替你瞒住了,万一有人嘴碎捅到她面前,你看她会不会哭天抢地来医院烦你!哼!」 纪修非但没感到忧虑,反而轻松地笑了一下,摇头说:「不会的,妈妈不会烦我。她只会去烦我女朋友。」 最后那句,他说得很小声。 奶奶愣了下,回味了一番他的话后,老脸一红,又捶了他一下。 纪修并不躲。 祖孙俩正在给彼此压惊,马秘书敲门进来,递来手机轻声说:「小修,是你哥哥。」 纪修嘆气,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等他挂了哥哥电话,已经快十二点了。 纪修让马秘书把奶奶先送酒店休息,这才联繫卫扬。 电话响了好一阵才通,卫扬苦哈哈地捂着收音口轻声说:「你总算来电话了!你再不来,我就要把我那间诊所搭进去了!」 卫扬送奶奶来医院时正巧碰上林家也来人了,乌央乌央的一大群,护士往走廊叫一声「林先生」,同时能有十来个男的回头,叫声「林小姐」,粗略数数也有七八个之多。 不过顾奈外婆只让长子进了病房,其他呜嚷呜嚷的小辈,她嫌吵,留着明天再说。 卫扬把奶奶送到病房门口就被林子荣拦住,兴许是看他长得白白净净又高又壮,林子荣倒没给他脸色瞧,但卫扬却被一句「榕城你熟吗?我外甥们都还没吃晚饭,劳烦你带他们去吃点什么行吗?我这儿走不开」给支开看,然后成了「林家旅游团」的专属导游。 一顿饭吃完,由于他数次强调自己牙医的身份,绝对是个好人,试图侧面证明他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人,不意外的,卫医生成功在席间得到了三个看诊预约…… 「我算是被这帮姓林的给套进去了,送他们回酒店后,说好就玩几把的,结果愣是把我这个全省高考数学第一给折了进去,纪修,我怀疑他们组团狙我。」 卫扬委屈巴巴。 纪修捏捏发酸的山根,问道:「输了多少?」 卫扬磕磕巴巴地报了一个数。 纪修皱眉,嘆气:「等会儿我把钱转到少蓝帐上。」 卫扬乌云一扫,眉开眼笑:「好嘞!」 挂了电话,纪修本想去看看顾奈外婆,但一想有林子荣那头恶犬守着,又觉得自己的殷勤不是很恰当,倒不如明天找主治医师详细聊聊老太太的伤情来的合适。 念头作罢,他抹黑回到床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摸到那个热乎乎的小人儿,抱紧。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顾奈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得却格外早。 难得她也有睁眼时发现纪修还在身边睡的机会,要知道这个人一向起得比环卫工人还早,有时周末想和他在床上温存一回都十分难得。 借着晨光,她伸出一根手指探到纪修鼻子下。 还好还好,热热的。 活着呢。 刚这么想,身边的人随即将她环抱住,闷声问她:「睡好了?」 顾奈窝在他怀里对手指,乖乖的:「嗯,睡好了。」 纪修在晨光中缓缓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散乱的头髮,和半张侧脸。 「我在的,顾奈,在人间,在你身边。」 你不用试探我。 我怎么捨得离你而去? 第55章 顾小姐,我来接你了 「纪修,你怕我外婆吗?」 他摇摇头。 「既然不怕,为什么要急着对我负责呢?」 纪修怔住,他以为对长辈许下诺言才是让她获得相对自由的正确方式。 她嘆了口气,语重心长:「纪修你要记住,如果外婆和表哥找你问话,你千万要守住本心。你要告诉他们你的计划,你得去北京学习,然后成为最好的眼科医生,救千千万万的人,外婆信佛,她会乐见其成的。而我,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成为一个很好的护士。你一定要坚持住,态度要强硬!不然我表哥就算不喜欢你,也会逼你娶我的。我表哥……哼,姐姐常说他是东南亚第一双标王,最擅长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分明自己从来不守规矩,却最会拿规矩吓唬别人,你别看他开超跑,但他可是外婆的长子嫡孙,本质上就是封建余孽的残余势力……」 说到这,她吞了吞口水,似乎觉得这顿吐槽委实狠了。 「纪修?你听见我讲的了吗?」顾奈问。 「我听见了。」 听得很清楚,但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他低头亲亲她固执的小脸,乱糟糟的头髮配上这张清隽的脸,显得格外随性温柔。 他抵着她的额头对她保证:「你乖,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的,而且,我想早点娶你。」 闹钟响起时,林子荣飞快惊醒掐掉闹铃,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眼病床上的奶奶。见她只是皱眉翻了个身,并未被吵醒,林子荣随即松了口气。 在狭窄的陪护床上蜷了一夜,这会儿浑身关节都错了位似的,一动就咯吱咯吱直响,腰酸背也痛。 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林子荣这才大剌剌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余光一移,扫见冷板凳上正襟危坐的纪修。 林子荣撇撇嘴,拉下衣服盖住露出的胖肚子,没好气问:「我表妹呢?」 纪修抬头看他,温声说:「我叫人送她去了酒店。」 林子荣点点头,对他的安排还算满意,復又恢復晚娘脸色:「我奶奶还没醒,要道歉就坐这儿等着吧。」 说完,踩着他那双时髦的皮拖鞋到阿良店里拿早餐去了。 顾奈一觉睡到下午才被饿醒,说不上来是没心没肺,还是过于相信纪修处理麻烦的能力,她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一觉回血。 处理完琐事,马秘书接到客房经理的电话,说是1075号房间的顾小姐醒了。 马秘书连忙派人把订好的餐食送过去。 和客房服务一块到的还有一束鲜花,一套女生护肤品和换洗衣物。 等她吃饱洗漱完毕,马秘书才悄然现身。 纪修事前有吩咐,尽可能不要去打扰她,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多少会想替他应酬几句。但这不是必要的,所以,让她一个人自处就好。 马秘书敲敲房门:「顾小姐,我来接你了。」 顾奈正在镜子前化妆,一见马秘书,就迫不及待地问:「马叔叔,纪修还好吗?」 小姑娘一脸着急,马秘书反而会心一笑:「他很好。」 就是在她外婆病房前坐了三个钟的冷板凳。 「那他有没有吃饭?和我外婆谈得好不好?」不等马秘书回答,她先自顾自皱眉,一脸担心,「昨天他连晚饭都没吃上,今早我问他要不要吃一点,他说没胃口,他肚子饿的时候容易急躁。」 马秘书莞尔:「他吃过了,老夫人亲自给他炖了鸡粥,看着他喝下去的,顾小姐放心。至于和你外婆谈得好不好,我想,还是你亲自问他吧。」 马秘书是个长相很板正的人,语气稀松平常,毫无恶意,但顾奈还是觉得自己被取笑了,冷不丁就红了脸。 去医院的车里,她再也不敢开口问马秘书任何问题,一到医院,就抱着鲜花跑了进去。 马秘书关上车门笑了笑,和自己咋咋唿唿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比起来,同龄的顾奈显得太爱害羞了。 他从胸兜取出已经震了一会儿的手机,依旧保持着好心情,回电话那头的人道:「是,我见着人了,漂亮乖巧懂礼貌,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您放心。」 听闻急诊那边传来的消息,真真的第一反应是:是同名的人吗? 但护士长说:「纪医生我还能认错?」 真真呆了呆,眼里的光剎那间就散了。 与顾奈的家人一一谈完,纪修便去做了检查,之后就被奶奶关进病房老实休息,还被没收了手机。 一觉醒来,顾奈不在,只有穿着白大褂的真真坐在床边削苹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真真后怕地手一抖,已经连了好长一截的苹果皮顿时断了。 纪修拿过床头的手錶看了眼时间,大约是眼睛有些胀痛的缘故,他闭上眼睛问她:「不上班吗?」 真真兇巴巴的:「我请假不行吗!」 纪修的声音反而温和起来:「别削了,我不吃。」 真真瞪他:「谁说给你吃的,我自己吃!」 说着,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泄愤。 纪修无言,静静看着她吃完半个苹果,看她吃着吃着,又哭了起来。 他料定她会哭,因此异常平静。 自从上了大学,真真就已经很少哭了。 追逐星星太久,她似乎已经接受纪修并不喜欢她的事实,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推开,她并不感到难过。 在医院工作以来,她也见过十分悲惨的生离死别和令人彻骨的心寒,但她都没有哭。 因为纪修说,那都是别人的事。 她总是将他的话视作真理,久而久之,她的眼泪也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心肠也硬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差点就死了,怎么能叫她不害怕? 等她哭够了,纪修递去纸巾盒。 真真抱着纸巾盒擦擦眼泪,笑着问:「纪修,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对不对??」 闻言,纪修嘆气,抽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天花板:「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真真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微微仰头,不让眼泪轻易掉下来。 「这么多年,好像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努力,见到我就让我『加油』,搞得我以为再坚持一会儿,你就会心软似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她委屈,听她抱怨,但唯有这一次,纪修往心里去了。 他引她误歧途,他误她好青春,为此,他感到很抱歉。 但仅仅只有抱歉而已。 他知道自己始终不爱她。 「还记得那年你突然要去考大学,我也不自量力地想要跟你一起考的事吗?」 不等他答,她兀自笑了笑。 那阵子的刘真真挺混蛋的。 因为她的鲁莽胡闹,她妈在电话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见她怎么也不肯服软,险些气晕过去,最后只好让她爸爸专程回一趟春光镇。 爸爸去见了她的班主任,又去见了教导主任,晚上还去了趟校长家。 看着爸爸给各种人赔礼道歉,低头哈腰,真真其实很想哭,但她始终憋着一股劲不肯松口,直到爸爸忽然转身问她:「那个纪修,就这么好?」 「当然!」 她大声回答。 「我爸可能被我唬住了,好久都没说话。到了家,他怎么也摸不到电灯开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打火机,最后索性不找了。他大概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又或者是终于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懂我,所以,破天荒地跟我说了句『对不起』。」 当时,她既受宠若惊,又感到害怕,害怕爸爸说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话来,也害怕自己一心软就妥协了。 果然。 「纪修,那天晚上,我爸对我说了一段话。他说,『你以后最好不要跟我提姓纪的怎么让你难过,说来说去,最后你还是会原谅他。但爸爸不会。』」 真真失笑,揪了张纸巾擦擦泪湿的眼角。 「他那么说的时候,我有认真想过,要不就不喜欢你了吧?毕竟,我是真的没把握,一点也没有……」 纪修为自己的残忍感到很抱歉:「真真……」 真真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近乎乞求:「事到如今,你就不要跟我道歉了。」 「昨天,我见了你喜欢的人,看清了她的模样,她很好,笑起来时,只想叫人掏心掏肺给她。」 「昨天,我回到家后的十分钟,收到了你的礼物。」 「纪修,你这么喜欢她吗?喜欢到连送我一幅画都要用快递避嫌?」 「收到快递的那一刻,我气疯了!我诅咒你们明天就分手!」 然后,像是垂怜她似的,老天真的给了他一场车祸。 真真看着边柜上开始氧化变黄的苹果,嗤笑一声,「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我先喜欢的你,我喜欢你更久,可是你连最后的礼物都不敢当面送到我手上,那一刻我就在想,我还是不要假装很了解你,和你很要好了。你不喜欢我的时候尚且如此冷血,你爱上别人的时候,只会对我更无情。我,刘真真,一定要离你远远的,去一个没有纪修的地方生活!我受够了!」 她紧抿唇线,出离的愤怒使她平添了几分易碎和脆弱,她的眼底有一摊阴郁的蓝色火焰在静静燃烧,仿佛蛰伏着一股强大的可怕力量。 摧城拔寨的那种。 「可是,等我拆开包裹,我又开始疯狂跟你道歉,跟那个毫无目的,一心一意喜欢着你的自己道歉。」 因为,他送给她一幅画。 真真端详那画,只觉得它黑得绚烂。 就像一整片夜空。 「画,我很喜欢。」她无力地笑了下,问他,「是那天我夜班回家路上你画的那幅吗?」 纪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嗯。」 「还,真被我猜对了……」 事实上,不管纪修拒绝她有多干脆,但他总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他的嘴习惯沉默,但他非常会做。 做对的事。 当时的刘真真,恰好,就需要这样一幅画。 她应当为这种「被理解」而感恩,但看着那幅画,她又觉得,她应该成为一个更沉着冷静的人,否则,还是会被那片绚烂的星空中隐藏的神秘黑洞吸进去。 无数次地吸进去。 那幅画,让她想了很多,想起了她的少女时期。 第56章 所谓道理 真真小时候常被人认为是个轻浮的女孩儿,而「轻浮」这两个字,在闭塞的乡镇是很可怕的。 光凭这两个字,她就是春光镇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班上那些女生肆无忌惮地讥讽她,对她施加语言暴力。 没隔多久,纪修就决定去考大学了。 学校一片譁然,女生们都在骂她,纪修做这样的决定,全是被她逼的。在学校里追着他也就罢了,还追到他家去,真是不要脸至极! 真真没有反驳,更没有和她们扯头髮。 那些女生没有冤枉她,纪修去考大学,的确有部分原因是她。 都说乡下姑娘天真淳朴善良,她是半点也不沾边的。 刘真真,其实是个满是歪脑筋女生。 为了纪修,她不惜伤害纪修最重要的人。 春光镇所有人都知道,纪修的奶奶邱阿细,是个性格很乖张的女人。 她的丈夫临死前曾握着她的手说:「阿细我怕黑,你莫要埋我。」 邱阿细爱丈夫,她就不埋他。 她把他的骨灰放在卧室,一放就是几十年。 镇上小孩都说邱阿细那屋子闹鬼,真真同她一起睡了五天后,藉口梦见屋里有个老头一直坐在沙发上看她,成功地得到了搬到楼上睡的机会。 当纪修决定提前考大学时,她真的以为纪修是因为害怕她才逃走的。 她以为阿细奶奶会责怪她,但奶奶只嘆了口气对她说:「真真,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很多年后,小镇姑娘刘真真终于长大了。 她经歷了一些人,一些事,这才发现,正是她的所作所为彻底毁掉了和纪修的可能性。 她用了奶奶一辈子无法释怀的生离死别,去满足一个可笑的私慾。 刘真真在这一刻开始,就失去了她的善良。 纪修嘴上不说,其实这辈子也不会原谅她了,在他心里,奶奶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用了自己的方式惩罚刘真真。 之后的一切,不过是个渐行渐远的故事罢了。 但卫扬却在一次喝醉后骂她:「你利用奶奶的好心,当然做错了。可你无法走进纪修的心,难道不正因为你对他的种种误解吗?事实上,他提前去考大学,不过是想早点带你走罢了。」 用他的方式。 纪修当时就已经看清,烂漫的春光镇已经没有刘真真的容身之处。 于是,他用自己做饵,促使她早日离开,去看外面的世界。 诚然,最后他成功了。 纪修下棋,从来没输过。 刘真真的纪修,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少年。 永远都是。 她看着病床上她心爱的少年,努力扬起最美的笑容,「卫扬总说我笨,但这一次,我几乎在看到那幅画的瞬间就明白了。纪修,你是在跟我道别,对吗?」 从今晚后,再也没人陪她走下夜班的路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替她挡在那个噬人的黑洞前。但以后,刘真真得自己保护自己了。 对吗? 她终于猜对了一次答案,可是为什么还是泪如雨下? 想了想,原来是,「纪修不在我身边」比「纪修不爱我」这个事实,更叫人难过。 从奶奶那得知真真在纪修病房里,顾奈连忙剎住脚步,打算先去看望外婆。 小客厅里几个「表哥表姐」见了她,纷纷放下手机过来和她寒暄。她今天稍微化了点妆,本就青春逼人的脸庞愈发娇艷欲滴,叫人眼前一亮。 偶尔从镜子里晃过,她自己也会下意识愣一下。 这是她吗? 和纪修在一起后她就很少碰彩妆,因为纪修随时都会过来亲她。 而这个被亲的地点往往是被任意选择的,一时不慎就会闹出尴尬的事来。 打那以后,她那些粉底口红就被打入了冷宫。 时间一久,突然妆扮一回,她自己反而成了最不适应的人。 「是奈奈吗?快过来,给外婆看看。」 顾奈对表哥表姐们致以歉意,继而捧着鲜花进了内病房。 「外婆!」 坐在床头的老太太笑着将她和花一块拥在怀里,拍拍她的背,柔声问:「睡饱了?」 「嗯!」 老太太捧起她娇嫩的小脸蛋左看右看,揉揉她依旧微肿的眼皮,爱怜地拍拍她,「那就好。」 林子荣把趴在门框上一干看热闹的轰了出去,带上房门,留她们祖孙好好叙旧。 顾奈把鲜花放在床头,乖乖坐下给老太太剥山竹,每剥开一瓣白胖的果肉就先餵到外婆嘴里。 老太太今天穿了一件碎花中式茶服盘扣棉袄,颈上挂着一串108子,那项鍊珠子并非通体碧绿,不但混了一些白,珠子也是雕过的,看着并不贵。不过,戴在老太太脖子上的物件,谁都不敢乱猜价格,万一看走眼就闹笑话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见顾奈盯着她的项鍊发呆,老太太笑问:「奈奈喜欢外婆的项鍊吗?」 顾奈抿唇一笑,将又厚又软的山竹皮丢进垃圾桶里,羞羞地低头说:「外婆,您的项鍊好像一种食物。」 「是吗?」老太太好心情地问外孙女,「像什么?」 顾奈迟疑了一下,先餵了一瓣山竹给外婆,然后才小声说:「像我种的孢子甘蓝……」 在外边守着门的林子荣正和邓祖梧微信,听见病房里传来一阵爽朗至极的笑声,嘴角莞尔,沖他堂妹子珊说:「你瞧,还是奈奈有办法逗咱老太太开心。」 「可不是。」子珊嘴角一撇,唇边挂着笑容,同时又有些忧心,若有所思道,「就是不知道我们的小表妹有没有办法让奶奶『爱屋及乌』了。」 三天后,纪修和林家老太太同时出院。 马秘书在榕城梅园酒店订了包厢宴请林家人。 上完白天的课,顾奈先回家餵猫换衣服,梳妆打扮好,马秘书亲自接她去酒店。 等她到时,三张酒席已经坐满人。 她年纪小,辈分却「大」得很。闽南人普遍早婚,二十出头就生小孩的习俗导致顾奈有好几个比她还大几岁的「外甥」「外甥女」。 纪修私下里跟她看照片认人,一大本相册翻完,他有些头疼地说:「怎么感觉我占了好多人便宜似的?」 顾奈好笑看他,「可不是。」 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排队问他要红包的「外甥」「外甥女」能有一支足球队呢。 见她进来,纪修本想让她坐自己身边,却被林子荣抢先了一步。 「哎哟,总算把你这个女主角等来了!」 随即林子荣将顾奈安排在老太太身边落座,自己往边上挪了挪。 顾奈乖乖挨着外婆坐下,回话之余,悄悄瞧了眼对面的纪修。 他今天做了髮型,头上打了髮蜡,露出漂亮的额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看她,一刻也不偏离。 这是她头一回见纪修精心打扮,他很适合穿黑色衬衫,黑色让他这棵崖上青松衬得十分骄矜高贵,恰到好处地令人退避三舍,连同席的林家人也不敢随意抱团打压他。 等开席上热菜,林子荣缓缓起身,提议大伙儿举杯碰一个。 在场众人喝酒的有,喝可乐的有,喝椰汁的有,还有两个喝牛奶的,乱七八糟,五颜六色,什么都有。 但目的只有一个——林子荣在警告纪修:你敢欺负我表妹试试? 正如顾奈所料,两天前,在得知纪修不久后即将去北京学习,林子荣气得当场摔了杯子。 「什么意思?他把我表妹撩到手就跑了?」 子珊拉住他,撇嘴道:「瞧你说的,也太难听了。又不是分手,什么叫跑了?」 再来纪修老早主动跟老太太报备过,每周末都会回来陪顾奈,当男朋友的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子荣又吼:「他长成那个德性,能保证在北京期间不出去鬼混吗?」 一副「我是男人,我最懂男人」的过来人语气。 「你夸人家长得帅也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子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搡搡边上发呆的小表妹,「奈奈你自己说,纪修是不是那样三心二意始乱终弃的人?」 顾奈摇摇头,弱弱对林子荣说:「荣表哥,纪修他,很忙的……」 遑论他有没有那个三心二意的念头,时间若不充沛,他也无能为力吧? 学医读博,哪有想像中那么简单轻易? 随便去哪个实验室走一圈就知道了,读博令人头秃…… 最后,原本打算秋后算帐的林子荣在奶奶的威压和表妹的请求下,决定暂时放下先前的仇怨。 邓祖梧反过头安慰顾奈:「奈奈别急,就算要和你结婚的不是纪修,是别人,你表哥一样干喊打喊杀,说不定还会更凶更狠。好在你给自己找了个长得帅的,你表哥这个颜控还不至于疯到帅哥也打。」 唉声嘆气的。 顾奈安慰他说:「邓叔叔也帅的……」 邓祖梧无奈道:「唉,我四十五了。」 顾奈忍俊不禁。 光看长相,外人皆以为一定是林子荣对邓祖梧死缠烂打,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从大纽约追人追到小刺桐的人,是邓祖梧。 而且,邓祖梧一直很有危机意识。 搞得家里还没谈恋爱的妹妹仔们眼红不已,都纷纷要求林子荣开班,传授「如何pua顶级帅哥」之道。 瞧,只要是涉及感情之事,不管是男男,还是男女,各自都有一箩筐的烦心事。 因此顾奈从不以为自己的爱情有多特别,就连真真的出现,她都很感激。 尽管她的想法被少蓝认为有点「圣母病」。 在得知纪修着急赶回来出车祸后,少蓝来探病之余,和她谈了点她的看法。 「顾奈你要知道,你从来都不是真真的敌人,真真的敌人,是她自己。她在建构精神世界之初就用了纪修这块基石,而纪修聪明、骄傲、正直,他和那些乡下男孩是迥然不同的。你明白吗顾奈,真真的起点太高,这直接导致她无法喜欢上别的男孩。谁都比不上纪修,而她不是个愿意将就的人。」 第57章 男追女,因为漂亮 顾奈似懂非懂,她也是头一回恋爱,她本应理所当然地将真真视为第三者,可她没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真真那双眼睛太过动人,倔强,又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她不忍心。 可以想像,假如没有纪修对她的喜欢,她就是另一个版本的「真真」。 看着真真,她仿佛就是在看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少蓝喝了口咖啡,继续说:「真真对纪修的感情太过于浓烈,浓烈到连我都觉得这是一种脑内修正。就好像写作一样,通常我们会选择一个现实人物作为素材,然后在幻想中对其进行再次加工。真真长年累月地在脑中编写她的长篇小说,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一旦发现纪修的言行举止偏离了他的想像,她就容易觉得受到了沉重的背叛,就好比,你突然出现,成为了纪修的女朋友那样。」 少蓝很瞭然地一笑,十分理智:「其实她没想过,自始至终,她的长篇爱情小说,都是一场自我中心的独角戏。只不过,她离我们太近,就在我们身边、眼前,我们所有人都不忍心说出事实伤害她。就连纪修也是,他那么六亲不认的人,也害怕真真会突然崩溃。顾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希望你不要误会纪修的用意,我和卫扬看得很清楚,面对真真,他是真的铁石心肠。不去假装爱她,就是他最大的慈悲和善意。」 顾奈点点头,「我知道的,少蓝姐姐。」 少蓝着实松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一脸欣慰:「纪修的眼光的确很好。」 她还以为顾奈会因为真真胡思乱想,毕竟随便哪个正牌女友都不可能全盘接受男友有个死缠烂打的青梅竹马。 她也为真真松了口气,既然顾奈对此没有产生心结,那就意味着真真她,彻底自由了。 从今往后的刘真真就是刘真真,没有斜槓,没有前缀,只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过去。 那天,顾奈其实看见真真是哭着从纪修病房离开的。 但她并没有问纪修发生了什么,她也是女孩,她能想像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而姐姐总告诉她:一个女孩子长大,会需要很多很多眼泪,让脚下之路闪闪发光。 那一个男孩,又是如何长大的呢? 顾奈往外婆的小蝶里夹了一块荔枝肉,有些担忧地看着对面纪修。 他那么厌烦社交的人,正在为了她,应酬。 顾奈的外甥之一林云锡隔桌向他提问:「你俩是谁先追的谁?」 整个包厢的分贝顿时减小一半,众人纷纷看向纪修和顾奈,或揶揄,或期待。 照理来说,包厢里除了纪修和邱阿细祖孙俩其余都是林家人,林家人根本无需看纪修脸色说话,但说不上来是什么缘故,林家人对顾奈这个沉默寡言的「男朋友」似乎都下意识地忌惮。 俗话说得好,不叫的狗咬人才最凶…… 林子荣这两天的态度也稍有缓和,倒也不是怕纪修,而是他奶奶特别叮嘱过。 与纪修奶奶谈过一场后,老太太与林子荣提过一句:不要做得太过,点到即止。 虽然姓纪的抢走了他心爱的小表妹,还险些撞伤他奶奶,但保不齐人家背后也有高人。 不然车祸这么大的事,也不会只派一个老太婆和一个秘书来打点。 林子荣也不蠢,估摸他奶奶是有些中意纪修的,于是转头让一干小的留个心眼,见了面留点分寸,别闹太难看。 林云锡这个提问,倒是个不错的试探。 纪修以肘撑桌,下巴尖虚点在交叉的手背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吃云吞的顾奈。 她低着头,下眼皮上落着一片睫毛淡影,碗勺清脆地磕碰,期待中又提防他会不经意间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来。 纪修勾唇,收回视线,在万众期待中遥望提问的林云锡:「是我先追的她。」 闻言,他奶奶侧首皱眉看他。 对面的顾奈飞快地瞄了眼奶奶,生怕谎言被刚正不阿的奶奶当场揭穿。 好在,奶奶并没有。 林云锡挑眉:「那你看中我小姨什么了?」 纪修松开交叉的手,改成托腮,在回答问题前看了眼食不知味的顾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因为她漂亮。」 包厢里一阵「哇哦哇哦」地起闹声。 顾奈含着一只云吞双手捂住脸,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红着脸想制止,又不敢。 两分钟后,在外等待的马秘书收到一则线报。 线报很短,却叫人会心一笑。 「男追女,因为漂亮。」 马秘书连之前的几条线报一起截了图,小学生跟班主任打小报告似的,一块抄送给他的背后金主。 大约五分钟后,马秘书收到回信。 更短,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马秘书轻笑一声,想来,不论什么样位高权重的男人,只要摊上儿女之事,都会变得异常柔软吧。 纪修从小养在他奶奶身边,与思明州的那个家并不亲厚。 他和母亲哥哥时常还能见上面,唯独父亲这个大忙人,一年也见不着几回。 一晃眼,纪修就长大了,再想修復父子关系就有些困难。 好在纪修的性格本就有些离群索居,对此并不介怀,父亲依旧是他所尊敬的人,就算不亲厚又如何,父亲就是父亲,是当儿子的逃脱不了的命运。 这几年因为父亲身体不好,纪修与父亲的联繫倒是频繁了起来,而他父亲也常对亲近下属说,有个当医生的儿子,让他心里格外踏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不过马秘书觉得,纪修让人踏实的原因,和他当不当医生并无多大关系。 纪修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人,在为人处世方面一向老道,就连阅人无数的马秘书对此也没话说。 包厢里吃到九点,两个长辈开始打哈欠,于是结伴先回了酒店,留下一帮小的继续玩。 林家在榕城也有亲眷,听闻本家老太太在,纷纷前来尽孝心。 也不知喝了多少假酒,嗓门大得很,包厢外都听得见各种嚷嚷。 纪修和顾奈送完奶奶和外婆回头,见主桌坐着不认识的人正和林子荣谈话,便预备同林云锡他们几个小的坐一桌。 谁知主桌那位长辈愣是要把纪修招过去同坐,而与他分桌而坐的太太对顾奈说:「奈奈啊,他们男人喝酒,我们女人就别掺和了。来,你坐我身边。」 他们这种大宗族里的规矩极多,男女分席,主次分明,通常家宴女人是不上桌的。 榕城这位大嗓门的长辈,按辈分林子荣得叫一声堂叔,同他一道来的还有他三个儿子和儿媳妇们。 要不是这个堂叔一向敬重他奶奶,林子荣也十分看不惯他倚老卖老作威作福的调性。 算来算去,顾奈顶多是林家的「外孙女」,说话没奋力朗,被这眼高于顶的堂叔看不上也在情理之中。 纪修是客人,还是医生,堂叔倒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顾奈内心其实不想与纪修分开,可长辈既然这么说,她也不敢拒绝。 纪修却牵住她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到了主桌上。 既然只有一个座位,那她就坐他腿上。 第58章 大家族 林家人,尤其是林子荣差点因为他的离经叛道将眼珠子瞪出来。 要知道堂叔能把纪修叫到主桌上就算看得起他了,哪知他根本不买帐,反而给了一个下马威,气得老堂叔当场就说了一车酸话。 诸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类没少反覆强调,听得顾奈像坐在仙人掌上似的直想逃。 纪修垂着眼皮,全程看也不看那位堂叔一眼,自顾自给一晚上只吃了一碗云吞的顾奈夹新上的芋泥糕。 他不开口,林子荣也就没吱声,反而觉得有几分意思,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听堂叔在边上念叨了一晚上。 而他小表妹也是定力好,居然全程都老实地坐在人家大腿上没跑。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待桌上空盘渐渐多了,纪修喝了一口清水,搂着顾奈往后一靠,慵懒闲适地坐着,在大伙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中,侧首与坐他腿上的顾奈说着悄悄话。 子珊离得近,只听到一个说:「我眼睛疼。」 另一个说:「怎么疼了?」 「就是疼,你给我吹吹?」 「才不要,这么多人……」 子珊吃了个鸭掌,暗自咋舌,没想到姓纪的小子看起来六亲不认,谈起恋爱来倒跟普通人没啥差别。 小表妹软腻腻的,每个字眼都像在撒娇,这也是稀奇了。 在子珊印象中,她这个小表妹一向以脾气好,人又呆着称。 偏偏老太太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别人拼命撒娇也要不来的东西,只销顾奈多看一眼,老太太眼皮都不带眨地就送了出去。 子珊还以为小表妹压根就不会撒娇呢,原来,还是会的呀。 听见下首座响起「咔嚓咔嚓」的偷拍声,子珊打眼望去,发现是云锡他们几个在搞鬼,连忙威吓:「你们搞什么?不准偷拍!」 林云锡吐吐舌,收起手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沖纪修说:「小姨夫,我把我小姨拍得可漂亮了,我们加个微信,等会儿我把照片发给你?」 顾奈吓都吓死了,红着脸不让云锡胡闹。 可纪修却破天荒地掏出手机,将二维码递了过去。 另外几个小的见林云锡成了,纷纷举手:「小姨夫,我也加你哦,你要通过哦!」 纪修扶额,嘆气看了眼耳尖红得滴血的顾奈,将手机往她手上一塞:「你来。」 也就两个字而已,不知又戳中哪个华点,林云锡他们几个又开始「哇哦哇哦」鬼叫起来,差点没把子珊气笑。 没等他们腻歪够,林子荣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起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将这顿饭正式收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停车场取车,林家富足,人口也多,一排豪车齐齐上路,场面很是显摆。 林子珊的车长轴,倒车不是很方便,司机弄了好一会儿也没开出来,只好致电旁边的车主,请对方下楼将车挪一挪。 也在等司机的堂叔冷哼一声,讥讽道「子珊啊,你这司机不大行,路这么宽都开不出来?」 子珊轻笑:「堂叔,我不赶时间。」 不一会儿,车主不紧不慢地下楼来,见酒店门口站着一帮人,头一个认出在其中鹤立鸡群的纪修。 对方先是狐疑,等走近确认是纪修后,随即眉开眼笑上前打招唿:「小修,好一阵没见你,方叔叔差点认不出你了,怎么样?你最近还好吗?」 酒店这种场合,的确容易碰见熟人,纪修认出来人,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唿。 对方亲热地拍拍他手臂,好像武林前辈偶遇中意的后辈,眼里全是激赏和欢喜:「真是与你妈妈越长越像了,我夫人就在楼上,我把她叫下来同你见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说着就要掏手机叫人。 如此大费周章,纪修婉意制止:「见您心情如此好,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吗?」 纪修姑且这么一猜,谁知还真被他猜中了。 「不瞒你,我女儿今天订婚。」 纪修闻言随即道喜:「原来如此,改日我同爸爸来喝喜酒。」 「那好那好,一定得来!」 等司机将车开了出来,纪修坐上副驾,让顾奈同表姐一起坐后排。 车上了路,子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纪修,刚才那位姓方的是什么来头?」 纪修看了眼后视镜,回说:「是榕城市里的领导。」 子珊点点头,挽着顾奈手臂,抿笑道:「难怪堂叔刚才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在边上屁都不敢放一个。」 原来是普通市民吃饭碰见大领导了。 顾奈也跟着偷笑,她虽不讨厌堂叔,但也对他没什么好感。从前她在林家,只有外婆在场的时候,堂叔才会给她一个笑脸,其余时候就跟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蛮横得很。 等回了家,累到不行的两个人澡也不洗,就窝在沙发上把睡得打唿噜的两只猫从窝里捞出来吸,不意外挨了一顿猫拳脚踢。 顾奈抱着「哥哥」枕在纪修臂弯里,轻声问:「纪修,你怎么知道那个方叔叔家里有喜事啊?」 纪修看她一眼,伸手颳了下她笔直挺翘的鼻樑:「琢磨了一路没想明白?」 「嗯。」她老实承认。 纪修动了动,将两只猫放回猫窝,回来继续搂她。 「方叔叔也算是榕城一把手,赴宴未带司机,说明不是为了公事。没喝酒心情依旧这么好,而且夫人也在,那多半是家宴。」 顾奈硬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也有可能是他同朋友来吃饭啊?」 「傻瓜,都说他是一把手了,他的朋友有哪个是简单的?他们这些当领导的,不管是主动宴请,还是赴他人宴,都有餐食消费标准。『梅园』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标准,不小心的话,是会被有心人举报的。」 「『梅园』吃饭很贵吗?」顾奈闷声问。 她的辈分和年纪都太小,跟家人出去吃饭从来轮不到她结帐,对吃饭贵不贵这种事,她还真没研究过。 纪修想了想,如实告诉他:「挺贵的。」 「你怎么知道?」 帐单明明是马秘书结的。 纪修摸摸她的脑袋,含笑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梅园』是我哥开的。」 顾奈:「……」 「方叔叔他们公宴一般在『铭德』吃,『铭德』是我爸开的。」 顾奈:「……」 一家人商业竞争也这么激烈吗? 见她呆住,纪修翻身压住她,在她脖子上乱亲起来。 顾奈推开拒绝:「纪,纪修……没洗澡……」 「没事……」 他的顾奈全天下第一干净,全天下第一香喷喷。 顾奈有点无语。 「可是,可是……」 猫猫们在看啊! 他们宝石一样的眼珠仿佛又在说:瞧,这两个人类又开始妖精打架了…… 「顾奈,顾奈,顾奈……」 他每叫她一声,就在她颈间亲一下。 顾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摸摸他的脸,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头一偏,亲了一下她温热的掌心,像小猫求摸头一样,用整张英俊非凡的脸蹭她手心。 顾奈被逗笑,「到底怎么了嘛你?」 他闷声说道:「林云锡叫我『小姨夫』……让我感觉怪怪的……又有点……喜欢……」 顾奈愣了下,捧住他的脑袋,心里塞满蜜糖一样,需要把嘴巴闭紧,蜜糖才不会从嘴角溢出来。 干掉的髮胶有些硬硬的,她摸摸他发红的耳朵,在心里笑:她的纪修,今天还真是孩子气呢。 不过。 「那方叔叔为什么一定要引你去见他夫人啊?」 要不是子珊姐眼力见快,出言制止,搞不好纪修还得上楼再坐一会儿。 这个方书记也是热情得有点过头。 纪修埋在她胸前低笑,像是很自得:「他夫人与我妈妈很要好。」 「是吗?」 顾奈眼皮一跳,预感不太好。 纪修抬起头,在她嘴角亲亲:「她俩曾经密谋让两家结亲,方家的姐姐读书时见过我哥一面,一心想当我嫂子。」 顾奈松了口气,还好是他哥哥。 纪修又亲了她一下,说道:「不过我哥没看上方家姐姐,不冷不热的,隔年再见甚至忘了对方的名字,把方家姐姐给气着了。」 顾奈胆子小,不敢当面吐槽,只在心里说: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那他的确挺混蛋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方叔叔还要拉你上去见人呢?」 纪修拥住她嘆气,手把手一点点地教她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能因为什么。」 官家人生气的方式呗。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后日子还长得很,也不好真的撕破脸,但自己女儿受了气,当父母的合该为她报这一箭之仇吧? 恰巧今天女儿订婚,方书记为了取悦自家夫人,真是连长辈面子也不顾了。 顾奈听得一头雾水,摇摇头,不说话了。 纪修翻身下了沙发,将她打横抱进卧室,「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爸爸朋友多,烦得很,你不用太理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往后他也会尽量避免带她出现在那种会遇到长辈的场合,她这小脑袋瓜光读书都不太够用,让她处理这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cpu迟早得烧。 顾奈打了个哈欠,由他替她脱掉鞋子,睏倦地说:「可是你也在学着应酬我的家人啊,我如果什么都不学,对你多不公平。」 纪修在她身边躺下,拉起她软绵绵的手臂搭在自己腰上,替她将遮脸的髮丝捋到耳后,轻声说:「你快乐就好,如果真想学,以后我让妈妈慢慢教你。」 顾奈一怔,一时间瞌睡虫全跑光光,她吞吞口水说:「可是奶奶说你妈妈……」 纪修含笑替她补充:「很没耐心是吗?」 顾奈点点头,不敢吱声。 「妈妈的确没什么耐心。」以前他画画,她硬要陪他一块,结果画了草稿就丢下器具开车逛商场去了,「不过,妈妈她一直想要个女儿。」 像她这么乖的女儿。 他俯身亲亲她的鼻尖,柔声说:「她会喜欢你的,顾奈。」 第59章 庆祝一下 隔天早上纪修送顾奈去上课,发现被撞毁的花坛已经恢復原状,恍然间还有些惊讶。 一切如初,仿佛什么坏事也未曾发生。 然而清晨的微风又在提醒他,这里曾发生过一场重大转折,短短一瞬,就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不由自主伸手去揉。 「你怎么了?眼睛又痛了吗?」 顾奈拉开他的手替他查看。 他摇摇头,反握住她,「我没事。」 顾奈忧心忡忡,「是不是没睡好?」 昨晚他的一个病人突然被送进急诊,当地医生不清楚病例,家长几经周转把电话打到了纪修这里。 他们从酒店回来就很晚了,又在沙发上窝了好半天,顾奈洗漱完毕见他还在接电话,就先去睡了。 迷煳间感到他上了床,她勉力掀开眼皮瞄了眼手机,呵,凌晨两点二十。 「你的那个病人情况很严重吗?」 他天生少觉,脸色这么差实属罕见。 纪修紧了一下她对手,轻声应道:「嗯。」 他不是那种轻易对人敞开心扉的人,尤其是与家庭和工作有关的事,几乎从不对人提起。 不过,昨天方书记的出现做了一个很好的铺垫,他第一次与顾奈谈及自己的家庭,虽然还是保留了许多,但似乎也没有想像地那么难以启齿。 「那个小孩从小就有眼疾,原主治医师去了私立医院,他的家庭负担不起费用,病例就没跟着一起走,之后就转到了我手上。昨天他不知道从哪里获知我要去北京,大哭了一场,之后就……」 被送去了急诊。 顾奈捧心。 难怪她隐隐约约听他似乎在安慰什么人,而且十分耐心,同样的话反覆说了无数遍。 她还以为是自己睡懵听错了,原来都是真的。 见她一脸揪心的模样,纪修揽住她,「他会好的。」 她始终强于他人的共情能力让他不敢对她说更多工作中碰到的事,但车祸那晚她哭着对他说的那番话,让他意识到了语言的力量。 在正确的时间说正确的话,等于把问题解决了一半。 对待病人也是如此,好的语言是效果绝佳的安慰剂,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甚至能拯救一个人的未来。 不要什么事都亲自去确认,要试着多问,试着相信。 教了这傢伙这么久,她只考了一个全系第五,但她却教会了他一件受益无穷的事。 对此,他很感激。 哦,对了,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替她庆祝。 「今晚我做饭给你吃?」 「唔?」 这么突然吗? 纪修笑了下,脚步停在教学楼前,「不是考了第五名吗?虽然离我的预计差了点,但要马儿跑得快,总得先把马餵饱不是吗?」 顾奈气笑,娇娇地捶他:「你才是马呢!个头,体型,腿!哪儿哪儿都像马!」 纪修搂住她,凑近她耳边说:「的确挺像的」 他不着痕迹地逼近顾奈。 顾奈无语凝噎,心里嘆气。 谁能猜到,长着一张禁慾了三百年的神仙脸的纪修学长,私底下是这样的人呢? 昨天吃饭时,子珊表姐把纪修拉进了小群,林云锡有样学样,也把她和纪修拉入了另一个小群。 两个群画风完全不同,他俩在子珊的群里收了多少红包,就在林云锡的群里发了多少红包。 新成员的加入让两班人都十分亢奋,聊天记录一度积累了五千多条。 其中没营养的对话简直不要太多。 「奈奈都读研了,交个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表姐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嗯。」 子珊又道:「虽然喜欢他,可是奈奈啊,有时你也得学着say no才行,你不能什么都依着他。」 「我没有啊……」 「你有。你这么乖,但凡他语气稍重,你都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好在你们的喜欢是互相的,不然你荣表哥早就揍他了。」 「不是啦表姐,纪修只是比较扑克脸罢了。」 「你别急着替他说好话,表姐长了眼睛,会自己看。就算纪修刻意在我们面前降低你在他心中的份量,好让你不被大家取笑捉弄,但你们在相爱啊,你们之间的每个眼神都在出卖你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顾奈捂脸,沮丧道:「有这么明显吗?」 子珊:「有。」 他们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只是一场不自知罢了。 这对小儿女,真是让人每次一想起就会心一笑。 林云锡他们对纪修的讨论就更离谱了。 攀比性能力大概是男人的一种天性吧,云锡同纪修上过一回洗手间后,眼神就彻底变了。 回到饭桌上连玩笑也不开了,沉默了好一阵。边上的云馨问他怎么了,他与云馨咬了一会儿耳朵,把云馨闹了个大红脸。 圣诞那天,顾奈借着送礼物的由头,量了纪修的三围。 她打算亲手给纪修做套衣服。 「嗯?你还会做衣服?」 她眉开眼笑,有点小得意:「我会呀。」 她二伯母有自己的裁缝,她和姐姐从小在他们的工作室偷布头给娃娃缝衣服。 再大一点,她们姐妹会互相给对方做洋装穿。 手艺精进后,还给爸爸们做过西服。 「你也知道,我姐姐那样的大小姐,除了钱多,时间也是大把。」 她抿笑,表示自己只是有样学样。 纪修嘆气,他无意让她往「贤惠」的方向靠拢,但在他们相遇之前,很多东西她就已经会了。 诸如养花种菜,烘焙做饭,勾杯垫种种,不胜枚举,现在又多了一项技能,做衣服。 「你量吧。」他很认命地站直展开双臂。 顾奈拿着皮尺,搬来小凳子踩上去,一边量他臂展,一边念念有词,脸上的笑容比她在五分钟前收到香奈儿的新款包还开心。 第60章 同事喜欢你 蜜里调油的日子没过上几天,纪修就收拾了行囊北上,恰好赶上周末,顾奈便同他一块去了。 机舱异常干燥,顾奈全程坐立不安,偷偷挠痒。 制止了几次无果后,纪修从洗漱包里翻出自己的凡士林,把她燕麦色的打底衫撩上去,他看着她白得反光的背出了会儿神。 她一贯钟爱浅色衣衫,拿镜头随便捕捉她,不是过曝,就是常虚焦。 「嗯?怎么了?」顾奈疑惑他怎么没后续动作。 「没什么,有点凉,等我捂热再擦。」 顾奈落下衣服,笑眯眯地依到他怀里,想起在医院陪床期间耳闻的一些事。 那时她是纪修女朋友的身份还没曝光,楼层护士见她总待在外婆病房忙前忙后,就拉着她一块八卦了纪修几句。 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轻易就能使人与之交心,关于纪修的评价,对方几乎没做任何保留。 比如,「你别看他长得帅,脾气可臭了。去年我们院里文艺晚会,安排他给唱歌的同事送花,你猜怎么着?他上台都不肯,直接从台下把花扔了上去。」 顾奈问:「你那个同事,是不是喜欢他呀?」 「……你怎么知道?」 顾奈耸肩,她猜的啊。 对方要是对他没意思,他才不会这么严防死守,反之,他是不会给任何人起闹的机会的。 再比如,「追他的人可不少,连病人都有很多,有个小姑娘配个眼镜来了四五回。还有那些做雷射矫正手术的妹子,都指名要他亲自做手术。」 顾奈问:「那他水平好吗?」 「技术硬的呢,这不是要走了嘛,我们院里领导都捨不得放人。唉,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见面。」 还有:「我听人说他这回撞的是他平时开的那辆大奔驰,哎哟,闹心,不知道修好要多少钱……你说有些人吧,人长得帅也就罢了,家里还这么有钱,啧啧,老天好偏心。」 顾奈问:「他没有女朋友吗?」 「你这话说的,有没有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话音落下,正巧纪修做完检查回来,远远见顾奈捧着个花瓶和护士凑头闲聊,于是掏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到我病房来。」 「哦。」顾奈瞄了他一眼,缩缩脖子,朝小护士吐吐舌,说,「我得走了,我男朋友叫我。」 说完,捧着花瓶进了纪修病房,留下小护士独自风中凌乱。 瞧,如果是外人,皆以为他是高高在上六亲不认的千年寒冰。 可实际上,他却是会替女友把凡士林捂热再用的超贴心男友。 那天同少蓝他们聚餐,她见了一些他的朋友,大家似乎都挺意外他喜欢的是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大家都以为他会挑一个名校毕业,能力卓绝,艷杀四方的大学霸当未来伴侣,有「聪明」做基础的感情,沟通起来才容易,也省事儿。 毕竟,他拒绝了真真这么多年。 经年累月,所有人都觉得纪修喜欢的人定然是真真的反面。 而顾奈,除了让人印象深刻的「软」,在气韵上与真真有诸多相似之处。 尤其是她看纪修的眼神,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眼神与真真看纪修时如出一辙。 不过,真真因为准备考试没来参加那天的聚会。 跳级的缘故,纪修的年纪比周围同学朋友都要小几岁,而出了社会的人,有时为了调节气氛,就会故作夸张。 纪修只说顾奈是他女友,公布了名字和学籍,但有心人瞬间就认出了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你喜欢的人,真的不是起云啊?」 顾奈尴尬地拿湿巾擦拭着手指,指缝里汗津津的,让她几乎握不住筷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对方吃了口菜,笑了下,说:「之前我在朋友圈刷到过你的晚会视频,本人比视频照片都漂亮多了,纪修,你还真是会挑。」 在场其他几个不明所以的男士听闻这桩信息量很大的桃色绯闻,一度十分骚动兴奋,不停追问知情者是怎么回事。 知情者解答后,他们纷纷朝纪修举杯恭喜,佩服他的胆量,敢和韩家的小少爷抢女人。 纪修看了眼身边的顾奈,没有说话。 众人讨了个没趣,场面顿时有点尴尬,好在被卫扬打了个哈哈一笔带过。 顾奈这时才感到他长了一张讨债鬼的脸的好处。 他说过自己不喝酒就真的滴酒不沾,不管对面朝他举杯的人是林家最权威的老人家,还是和他嬉笑怒骂稀松平常的朋友。 只要是他不喜欢做的事,任何人也不能逼迫他。 然而她没料到,这帮人没在纪修身上讨到好,就把目光转向了她。 有起云的事在先,大家多少都以为她是纯靠美色得到的纪修,言语中难免轻浮孟浪,席间有些玩笑话,还真的挺过分的。 饶是顾奈一副好脾气,也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可惜她就是嘴笨,哪怕别人没有恶意的调侃,她也还不了嘴。 而且她还有顾忌——这些人,是纪修的朋友。 想着想着,座位底下的仙人掌就长了出来。 纪修看出来了,私下和卫扬打了个眼神商量,藉口有事,留下卫扬和少蓝替他继续应酬,提前带顾奈回家。 「哪有你这样请客吃饭的?」 顾奈小声嘀咕了一句。 纪修牵着她一言不发往停车场走,大g还在修车厂,说是要修三个月,马秘书暂时安排了一辆公务车给他用。 新车不起眼,两人找了半天才找到。 上了路,纪修拉过她的手扣在自己腿上,说:「可能是我太久没见他们,没注意到他们都发生了变化。以后不会让你见他们了。」 他应对社交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合则聚,不合,则换一批朋友。 对此顾奈有些担心:「那你会不会得罪他们?」 纪修抽空看她一眼:「得罪了又怎样?」 隔着两米都能闻到这群冒牌社会人的嘴臭,他没当场掏出漱口水递过去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顾奈吞吞口水,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形她也没经验,只好闭嘴不再说话,免得他连她一块教训。 她有时,的确是软了些。 或许就是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大家总下意识用过激的方式试探她的心理底线。 起云是如此,邵鸽也是如此。 快到家时,少蓝来电话了,话中不乏试探,想确定她有没有哭。 顾奈笑着说:「我没事啦少蓝姐,以后熟了就会好了。」 「还熟呢?你没见纪修脸黑成那样吗?没以后了!」 顾奈偷觑身边人一眼,心有余悸道:「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少蓝挟烟嗤笑:「你男人什么德性我还不了解吗?」 论离群索居,天下没人比纪修更擅长。 要不是别人缠着他,他根本就不需要朋友。 一个都不需要,包括卫扬。 顾奈有些头疼,扶额道:「那怎么办?」 头一回见面就闹成这样,也太难看了。 少蓝抖去菸灰,「今晚的确是他们做得太过了,我都怀疑这群里吃错了什么药,也不能看你长得漂亮就这么闹你吧?没品。」 少蓝语气恶劣,显然也是被气着了。 顾奈只好反过头安慰她:「没事的啦,不是还有丁善学长帮我解围吗?」 纪修的朋友,也不全然都是坏的。 少蓝嘆气:「也就你心眼好才不和那帮人计较,换我早掀桌了。」 进了电梯,信号有些不稳,顾奈下意识牵住纪修的手,看着镜面中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心中升起的温暖瞬间打消了之前的郁闷不快。 少蓝又说:「不过这事也不能怪纪修,他也没和人谈过恋爱,别人公开恋情要请客吃饭,他也是有样学样。」 顾奈含笑走出电梯,侧首看向沉默掏钥匙开门的纪修,说道:「嗯,我知道。所以,你就不用担心啦,我真的没有哭呢,我有你们疼我就够了。」 闻言,少蓝甚感欣慰:「还是你乖,我一听你说话就心情好,所以我就好奇了,你姐究竟是何方的大罗神仙,居然能把你教得怎么好?她开託儿所吗?我准备以后将孩子送到她那去。」 顾奈乐不可支:「我家珍珍姐很忙的。」 「那倒是。」少蓝嘆气,「我看她朋友圈,每天都在天上飞。真·神仙也。」 既然提起这事,顾奈免不了提了一句:「少蓝姐,你没和我姐姐说纪修吧?」 「放心。」少蓝勐拍胸脯作保,「我嘴巴严实着呢。」 「那就好。」 「不过,替你保密我也得收点报酬才行。」 顾奈从地上捞起两只猫,一路抱到客厅沙发前,好心情地问:「你想要什么报酬呀?」 少蓝屏息:「奈奈,老实说,我看上你那个邓叔叔了。」 「啊?!」 少蓝随即解释:「那天我去看你外婆,在停车场遇见他开嗓,那一记吼可真是把我惊艷到了,所以,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空到我这里赚点外快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顾奈摇摇头失笑,替荣表哥和卫扬白紧张了一场。 这时纪修走到她面前,指了指浴室方向,表示他要先去洗澡。 顾奈朝他点点头,嘴型:你去吧。 纪修在她额头落下一枚吻,眼神告诉她别聊太久,之后就捎上换洗衣物走开了。 两只猫一路尾随。 承诺帮少蓝牵线后,二人又聊了点别的,最后在卫扬一声「老婆,洗澡水我给你放好了」中,两人顺势结束了这次通话。 挂了电话,少蓝将菸头摁灭在菸灰缸里,表情有些郁郁。 见她上一秒还笑着与顾奈说再见,下一秒就换上了晚娘脸,卫扬连忙狗腿地上前提供捶腿服务。 「怎么了老婆?谁惹你不高兴了?」 少蓝抬起纤纤细腿,一脚蹬在卫扬心窝上,没好气:「还有谁?不就是你那帮狐朋狗友呗?几个菜啊就喝成那样,这么会说怎么不去出书呢?」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卫扬表情讪讪,赔笑道:「你跟他们生什么气,来,让为夫给你你捏捏。」 少蓝一把挥开他的色狼手,收回美腿道:「我犯得着跟他们生气?今天他们对奈奈什么态度你也看清楚了,以后该怎么做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老子不跟他们一块玩了!」卫扬指天发誓。 「这还差不多。」 少蓝咕哝了一句,这才起来去泡澡。 虚脱的卫扬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吊灯发起呆。 纪修从不在人前标榜自己的家世,加上他随母姓,外人很难将他与他的首富爸爸联繫到一块。 也就只有几个极亲近的人,才知道他父亲是鼎鼎有名的左式雄。 不过,纪修并不需要借用父兄的威名,单靠自己就能劝退那些居心不良者。 在「低调」这块,他一向做得很好。 顾奈就更加了,小姑娘自己不说,谁知道她爷爷是顾延卿呢? 看着那帮嘴碎的傢伙在这对「天作之合」面前大放厥词,卫扬郁闷地只能埋头吃菜。 心想:你们就造吧,反正也是最后一回见了。 果然,纪修没给任何人面子,说走就走了。 这让卫扬觉得,在做人这块,他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但就这分永不回头的魄力,能替他省去多少麻烦事啊? …… 第61章 给你买辆车 到北京的头一晚,他们住在酒店。 隔天,纪修一早去见了老师,然后带顾奈去了北京的新家。 两人刚进小区,就碰见某知名女演员与助理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另一栋楼。 顾奈不由惊嘆:「哇,她好高好瘦啊。」 在电视上看起来圆乎乎很可爱的女明星,现实生活里瘦得跟纸片人一样,镜头也太毁人了吧? 纪修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女演员的背影,压根叫不上对方名字,却有意树敌:「不难过,你胸比她大多了。」 顾奈:「……」 他,认真的吗? 纪修很认真:「都是我的功劳。」 顾奈低头看胸前被两团饱满撑得发亮的羽绒服,好吧,的确是他的功劳。 拜他所赐,她之前买的可爱内衣全部都不能穿了。 奈奈嘆气。 从物业那取走新做的电梯卡,两人一道进了电梯。 顾奈捧着两张电梯卡反覆看,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过。 纪修:「就这么喜欢吗?」 她抬起脸,眼底一片亮晶晶:「当然呀。」 纪修看着她莞尔,她带笑的眼神,总会让他觉得这钱花得很值得。 那天马秘书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多准备一张电梯卡,纪修想了想说:「还是您想得周到。」 哪怕顾奈可能根本用不上几回,但此举的确能买到顾奈开心。 得知此事后,顾奈飞来一笔地问:「那我能不能在卡片上画画啊?我想把『哥哥』和『妹妹』也画上去呢。」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嘛。 纪修思忖片刻,也不是不可以,便让她先把图案想好,然后发给马秘书。 顾奈平时有做手帐的习惯,画个花花草草小猫猫根本不在话下。 怕时间来不及,她甚至还熬了一个通宵,画好后立即就把成品发给了马秘书,一刻也不耽误。 马秘书也一把年纪了,但还是被这对小年轻谈恋爱的方式甜了一把。 顺便就把顾奈的画列印出来,夹在了例会报告里,发给了思明州那位大佬。 附言:瞧,还会画卡通呢。 左士雄未做回信,但马秘书猜,这位老父亲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毕竟,谁不喜欢爱小动物的女孩子呢? 北京的房子是很早就买好的,常年不住人,而纪修有洁癖,所以光是打扫就花了一个礼拜。 两人手拉手将新房参观了一圈,核实了所需生活用品后,开了张单子,打车去了附近的超市。 把冰箱陆续填满后,顾奈还是觉得房子里没什么人气,像个样品间。于是两人又去了附近了skp,添置了许多软装。 睡衣拖鞋买了情侣款的,床上用品买了三套换洗,另外还有抱枕啊,装饰品啊,零零总总,买了一堆。 顾奈逛商场的架势,让纪修觉得:「我妈等你这个儿媳妇没白等。」 顾奈这才意识到自己买了超多,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我就是想你过得舒服点嘛,如果你觉得买太多,我可以退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纪修捏捏她的肩:「不会太多。」 事实上,她挑的东西色彩和新房的装修风格很搭。 就是他这个画了十几年画的人,也觉得没毛病。 突然的休止符让顾奈起了反省之心,决定先不买了。 「听说楼上有羊,你去薅一会儿,我先叫人先把东西送回家。」 顾奈乖乖地点头,「那我去楼上等你~」 「嗯。」 纪修叫人收走战利品,回来路上路过某知名内衣品牌店,脚步一停,想起昨晚她胸上勒出的红痕,身形一闪,就进了各式蕾丝薄片的海洋。 粗粗逛了一圈,他一共挑了五个款式。 不过,他并不是很懂尺寸,只好指着一名身材与顾奈相似的女客对店员说:「和她差不多大小。」 听见他说话的那名女客走过来挺起骄傲的胸脯指正:「请你把『小』去掉。」 纪修有求于人,只好服从:「和她差不多『大』。」 店员笑着走开去拿货,女客则戳戳他结实的胸,取笑道:「小哥哥这么会宠女人,不介意多几个女朋友吧?」 说着已拿出贴满闪片的手机打算要个联繫方式。 纪修双手抄兜,垂着眼皮看她:「我一个就够用。」 女客也不生气,一双美眸不停往他身上撒鱼钩,挑挑眉,娇俏地说:「最好是啦~」 店员包装花费了不少时间,纪修上楼找到顾奈时,只见她正和一名满身潮牌的男子说话。 「顾奈。」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的名字。 顾奈扬起小脸,看见他回来,立即眉开眼笑,孩子气地跑上前接他。 「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好久。」 怕他找不到,她也不敢走。 纪修搂住她的腰,云淡风气地扫了眼那个潮牌男子,轻声问:「你遇上麻烦了吗?」 顾奈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刚坐下就有男生上前问她要微信,她没给。 和小羊玩了一会儿后,对方又派了他的女性同伴过来游说。 顾奈表示自己已经有男友了,但对方并不相信。 之后那个男生再次上场,好说歹说,就是要她微信。 「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就得跟他急眼了。北京的男孩子也太能说了,我都快被他绕晕了……还是你好,沉默是金。」 纪修轻笑,揽着她去别家店喝东西。 甜丝丝的网红饮品很得人心,店里坐着不少漂亮小姐姐在拍照。 顾奈咬着吸管看着对面正回微信消息的纪修,小声嘀咕:「哼,她们胆子也太大了,当着我这个正牌女友的面就偷拍你,我不高兴了!」 闻言,纪修锁了屏幕,修长的手臂搁在桌面上,捂住她摸过饮料后发冰的手。 「你过来。」 他命令。 「嗯?」 纪修将她轻轻一拽,把她拉到自己眼前,飞快地含住她甜蜜的嘴唇。 短暂的吻大概持续了五秒,顾奈只听见周围女孩子一阵低唿乱叫。 等纪修松开,她连忙捂住脸,侧身坐着避开小姐姐们取笑的视线,埋怨骚乱的始作俑者:「你干嘛啦?」 纪修扬唇,将新买的内衣袋子推到她面前:「礼物。」 顾奈看也不看,就把袋子放到桌下藏了起来。 「所以,你刚刚是替我买内衣了吗?」她捧着奶茶小声问。 纪修点了点头,吸了一口奶冻红茶和蜂蜜的混合物。 顾奈抿笑:「回家再穿给你看~」 纪修瞧着这只小狐狸,心情很好地回答:「好。」 「那,你送了我礼物,我能不能也送你礼物?」 「你想送我什么?」 她歪头琢磨了一会儿,异想天开地提议:「要不,我给你买辆车吧?」 怕自己托大,又连忙补充:「但是不能太贵的,太贵我买不起。」 纪修双手交叉抱胸,做好准备讹这位购物狂小姐一回:「你的上限是多少?」 顾奈吐吐舌,如实说:「超过八十万就不行了。」 她的生活费虽然很充裕,但一次刷太多容易被家里发现。 纪修嗤笑:「那么点钱,你还是留着买房子吧。」 「喂!你不要嫌少嘛!要不,你再等我几个月?」 文艺部有个学姐介绍了一份兼职给她,学姐靠这个赚了三十多万,刚毕业就有房子首付了。 回家路上两人一直在讨论这事,纪修不反对她丰富课余生活,毕竟他不在身边,他不希望她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在家里等他电话。 不过,淘宝模特吗? 那太辛苦了,他宁愿去郊外租两亩地给她种菜养花打发时间。 而且他看过她接下来的课程安排,休说她能不能在学期末保住全系排名,恐怕他每周末回来都得帮她补习功课,才能确保她不考砸。 兼职,那是想也不要想了。 「那你的新车怎么办?」 顾奈依旧耿耿于怀。 纪修嘴往客厅一努,「我哥送了圣诞礼物。」 顾奈看了眼客厅角落停着的崭新的山地车,一阵无语。 「大哥这回有点抠门呢。」 据卫扬说,那辆撞坏的大g就是大哥送给纪修的20岁生日礼物。 顾奈绕着山地车转了一圈,喏喏:「虽然,yt这牌子也不便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作为圣诞礼物绰绰有余了。 纪修洗了手,掰了根香蕉吃起来,一边问她:「你还懂这些?」 顾奈摇摇头,「我哥喜欢。」 她哥哥也是这两年忙于工作肚子上开始长肉又没时间去健身才想到骑山地车,陆陆续续买了好几个牌子,时常带一车泥回来,除了他自己,谁也猜不到他究竟骑车去了哪个工地。 有一回还把车弄坏了,面对残骸,她哥摇头说了句:「呵,两万多块买了个顶级炭架,结果是一次性的?」 弟弟老抠门了,吓得一跳三尺远:「哥哥你买个五百块的自行车不好吗?剩下的钱我可以帮你捐到非洲打水井。」 香蕉早就吃完了,纪修搂着她窝在沙发里边听边笑,评价道:「你这个弟弟,似乎很有意思。」 「没有啦,他就是比较……少年老陈……」 纪修头一偏,枕在她肩头,揉着她嫩如鲜玉般的手指玩儿:「你再说。」 「嗯?说什么?」 「说你家里的事,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还没见过的那些人。」 「那你想先听谁的啊?」 「你哥。」 顾奈想了想,眼睛随即笑弯:「我哥啊,有一次他帮人家修古宅,在人家院子里发现了萤火虫,就用啤酒瓶装了几只带回家送给我,当时可把我高兴坏了。过了几年,我和嫂子聊天说漏嘴,嫂子有点吃醋,回头问他,他反问,有这回事?他不记得了。我说当然有,当时我还拍了照片!他不信,我花了好大功夫翻出手帐本找到那天的日记,把照片给他看,结果他就挠挠头说他是真的不记得了,我暗示他找机会也给嫂子抓一些哄哄嫂子,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 「他说,不用,我的老婆我还不知道吗?她最讨厌这些娘们唧唧的东西了。然后就被我嫂子罚洗了一个月的碗……」 「……」 纪修的眼神写着两个字:活该。 顾奈笑了下,翻身坐在他腿上,认真问他:「我哥的性格还是很好认的吧?」 纪修深唿吸,空气里瀰漫着若隐若现的甜香,这让他心情莫名地好:「的确。」 不出意外的话,她哥应该就是那种不修边幅,且没有浪漫细胞的理科系钢铁直男。 优点是,这种人不念过去,只看前路。 「不过,我哥很疼弟弟妹妹们的,以前乔月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他把那帮男孩子叫齐了,挨个揍了一遍。」 哪怕乔月并不领情。 纪修忽然想起胖乎乎的林子荣,嘴角一抽,问道:「和你表哥比,他们两个谁看你更紧?」 「当然是表哥。」 荣表哥几乎拿她当自己女儿在养,她还记得有一回家中娶新媳妇,婚宴上子珊随口问了一句:「奈奈长大了要嫁给什么样的男孩子?」 结果林子荣气得大叫:「嫁什么嫁,我们奈奈不嫁,表哥养你到八十岁!」 「相比起来,我哥就散漫很多,我开学前一天他还在念我进了大学要赶紧谈恋爱,别学珍珍姐,一把年纪都没人追。嘻,不过他这话当着姐姐的面是绝对不敢说的,我们家里都知道,他连爷爷都不怕,就怕我们珍珍姐。」 纪修问:「那我也要怕一下珍珍姐吗?」 「你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怕我姐姐?」 纪修点点头,心道,也是。 他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怕「珍珍姐」? 照片上的顾得珍优雅大方,嘴角含笑,是最美丽不过的知心姐姐的形象。 然而谁又料到,这位活在传说里的顾小姐,第一次见他,就甩了他一巴掌呢? 第62章 异地恋开始 他们的异地恋,就这样开始了。 北京是全国人才库聚集地,强者如云,纪修资歷虽浅,但老师很看重他这个天才型选手,对他寄予了厚望,让纪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顾奈看过他的每日行程表。 两个字作评:变态。 他连几点喝水都专门在表格中列了项,每天与她打电话的时间也根据她的课表做了十分详细的规划。 假如当天有另外的急事,他甚至会提前三小时通知她。 搞得邵鸽也跟着取笑她:「我觉得你可以专门写本书,书名就叫《我和我的强迫症男友的异地恋生活》。」 顾奈心想,可不嘛,他的人生规划如此严谨,搞得她像个破坏狂一样。 真是的。 不过,谁都看得出来纪修很忙很忙。 要不是天生能熬夜,这么紧张的生活三天就能让人崩溃。 卫扬不经意吐露:「那还不是为了每周都能飞回来陪你,你这个小丫头哪知道他为此和导师做了多少工作?」 少蓝高举平底锅,强压把锅底拍在他脸上的冲动,「你存心想把人家弄哭是吗?」 话音刚落,顾奈已经哭了。 少蓝无语凝噎,只好把卫扬先揍一顿再说。 异地恋的第四周,纪修回来了。 「奶奶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纪修开着床头灯,正靠在床头看书,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没有。」 顾奈气喘吁吁,指控:「你还说奶奶没给你补身体,明明,明明……」 纪修重新端起他的大部头翻到原先在读的那页,老神在在:「明明什么,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顾奈气苦不已,软趴趴的手从他腰间滑落:「你腿都比原来粗了两圈!」 纪修嗤笑,「那是上下班骑自行车练出来的。」 他不喜欢去健身房和游泳馆,前者臭,后者嘛,故意落水等他去救的女孩子简直不要太多。 以北京的车况而言,骑车是个不错的通勤方式,刚好也满足了他的健身需求。 而且北京干燥少雨,除了冷点,他非常享受一个人骑车的感觉。 遇上好看的风景,他也会停下来拍照发给在南方的女友。 唉,男朋友体力太好也是个问题。 顾奈沮丧地嘀咕:「不准你再练啦!腿再粗我给你做的裤子就要穿不上了。」 奶奶来电话了。 十分钟的通话结束,顾奈已经在他怀里再度睡着了。 纪修丢开屏幕暗去的手机,将软绵绵的她摆弄成舒服的睡姿,自己也窝了过去。 看着她的睡颜,纪修想起第一次在车站见她的模样。 她的头髮在阳光下散发着绸缎般华美的光泽,一张犊羊般纯洁的脸上,嵌着宝石般漂亮的眼睛。 他习眼科,见过世间无数眼睛。 浑浊的、胆怯的、干净的、阴暗的、麻木的,热情的…… 没有一双能与她媲美。 他为此屏息了三秒,继而在焦臭和闷热的空气中,闻到了她身上独特的馨香。 从那以后,他的意志就脆弱得像刚破土的蔷薇嫩芽。 命运包裹了一份巨大的礼物,生生将他砸晕,自此,他穿越那些繁花盛景,走进了一片静得没有边际的雪地。 雪地上站着一个叫顾奈的女生。 他开启的这场令人眩晕的恋爱,有时揪心,有时又很惬意,但他知道他的生活已经回不到从前。 他现在的生活,即便每天都很普通,可一推窗就有诗。 这些诗歌与他从前积攒的审美哲学达成惊人的一致,他的自由逐渐死亡,光亮的黑色大理石碑上是他离群索居的倒影。 他以为,他已然收穫了全世界最美的东西,此生不必再沾蜜糖。 他俯身在她耳边吐露心声,热气让顾奈动了动,她含煳地应了声,不以为意地再度睡去。 他亲亲她的额头,眼帘微阖。 愿花朵在梦中将你簇拥,我的公主。 这样的时光持续到学期末,顾奈特意延迟了回思明州的机票,安排好行程与纪修一块回春光镇看奶奶。 怕他开车太累,二人依旧选择乘坐大巴。 只不过这回,车票是她买的。 「唉,我的卖房款又少了一些。」她唉声嘆气。 提着猫书包和行李的纪修一阵无语,这个梗恐怕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怕他在车上睡饱了晚上又来闹她,顾奈有意拉着他说话,不让他睡。 纪修嫌她吵闹,索性把「妹妹」抱出来玩。 顾奈餵了一颗爆米花给他:「那过年呢?奶奶不去思明州吗?」 纪修张嘴吃下爆米花,摇摇头,「今年我哥在家。」 顾奈「哦」了一声,表示懂了。 奶奶和大哥这对冤家,是王不见王的宿敌,有她没他,有他没她。 可惜,她还想带奶奶去四处逛逛呢。 顾奈被空调热气吹得鼻子发痒,她吸了吸鼻子,「那你呢?」 她双鱼座,生日刚好在寒假期间。 纪修自然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看她一眼,挑眉道:「你不怕被发现?」 闻言,顾奈吞吞口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说起来,这场虚惊还是上礼拜发生的。 纪修每周末雷打不动飞回榕城,顾奈不是那种坦然享受对方单方面付出的女生,于是上周五她带着一堆考试复习资料,偷偷订了机票飞北京,打算给纪修一个惊喜。 没想到没喜到纪修,反倒把自己惊得魂飞魄散。 她怎么就忘了她嫂子是北京人呢? 当初哥哥和嫂子离婚是因为哥哥要回国,嫂子想留美,顾奈以为没什么的,结果就在北京的街头咖啡馆恰巧碰见正和人谈公事的嫂子。 她扭头就跑,但嫂子开口把她叫住。 吓得她赶紧朝正走过来的纪修挥挥手,叫他别过来。 嫂子一脸疑惑:「我还以是我眼花了,原来真的是奈奈啊?你不是该在上学吗?怎么跑到北京来了?」 咖啡馆镶着老式绿皮卡座,墙上挂着一幅古斯塔夫·克林姆特的名画《阿德勒·布罗赫-鲍尔像》。 她灵光一现,硬着头皮说谎:「我来找朋友看画展。」 嫂子是知道的,她从小就常和姐姐一块看画展,再加上她在大考前依旧在线抢花种的前科,期末考试前飞到北京看画展也就没那么惊世骇俗了。 那天回家后,她抱着纪修一个劲后怕。幸好那天嫂子有公事在身,没有细究追查,不然她肯定露馅。 为了以防万一,她甚至联繫了哥哥,透露了嫂子已经回国的事。 虽然暴露了自己没有好好准备期末考,但总算把嫂子的注意力牵制到了别的地方。 看她两边讨好,纪修只嘆了口气。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不是啦,你当然见得了人,外婆就挺喜欢你的,不是吗?」 「那你爷爷那边为什么就不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顾奈又纠结又怕他生气,最后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觉得,会很麻烦。」 至于怎么个麻烦,她又说不上来。 纪修拿她没辙,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按照她开心的方式谈这场恋爱。 久违地回到春光镇,二人自然受到了热情款待。 晚上的饭桌丰盛得像提前过年似的,顾奈直接吃撑,半夜起来被纪修餵了消食片才睡着。 二人安安分分地歇了一夜,隔天一早顾奈就被纪修叫醒。 该知道的奶奶都知道,纪修也不在奶奶面前忌讳,直接把赖床的懒猪抱下楼,放在了餐桌前。 起得太早,顾奈眼皮水肿到睁不开,被连着餵了几口清粥,意识才恢復清醒。 「喂,你好歹让我洗把脸再下来嘛。」 她不要面子的吗? 顾奈无辜爆发,抽了张面纸擦擦眼角分泌物。 纪修夹了块玫瑰腐乳放在她的粥碗正中间,「别叽歪了,你十天不洗脸也是春光镇第一漂亮。吃你的饭。」 坐对面的奶奶险些被呛到,表情像是见到外星人似的。 至于「春光镇第一漂亮」则羞羞地抿嘴,乖乖低头喝粥。 第63章 甜蜜日常 饭后,顾奈被奶奶带出门去附近的早市买菜。 早市离社区不远,沿街小店有卖早餐的,也有彩色便签贴了满墙的奶茶店,甚至还开着两家强调自己新潮个性的衣饰店。 虽然杂乱无章,行走间难免与人发生一点小碰撞,却难掩亲切热闹,充满浓浓的人情味。 像个从不寂寞的宇宙中心。 顾奈突然就想起了姐姐。 冬天,是个适合躺在阳光里细细回忆一年中的好光景的季节,也会提醒人们从一种世俗的热烈中回神。 每年冬天,姐姐都脆弱得随时随地洒泪。 准备家人朋友的礼物时,她会。 筹备盛大的派对时,她会。 兴致勃勃地添置新款大衣时,她也会。 就算不远万里飞往热带海岛避开人群和安慰,可是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她还是会。 这让顾奈觉得,成年人真的特别容易心碎。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带姐姐来春光镇看看这里的热闹,虽然,姐姐肯定无法那么早起。 奶奶在常去的水果店门前停下。 老闆娘一边招唿客人,一边抱着纸箱利落地将苹果罗列成行。 顾奈拿起一个闻了闻,异常香甜诱人。 老闆娘扯了袋子给她,顾奈看了眼奶奶,小心翼翼挑了三个。 「就这几个够谁吃?」奶奶横眉竖眼。 顾奈只好又挑了四个。 称重后,老闆娘抹掉零头,报了价格。忙里偷闲觑了眼顾奈,调侃道:「纪修谈朋友了?」 奶奶也不回,付了钱,迳自走向卖虾的鱼贩。 顾奈接过老闆娘递来的袋子,红着脸小跑跟上。 半小时后,小推车已经满得放不下一根香蕉,奶奶终于打道回府。 顾奈跟在奶奶身后亦步亦趋,一路走来,两人并不闲聊,比陌生人还不如。 或许是因为奶奶在纪修心中分量很重,顾奈总有些忌惮。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她以为,沉默也挺好,这样她就不必挖空心思想着讨人喜欢了。 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舒适社交」吧。 况且,她还有一整个未来和这个老人家相处,实在没必要瞬间就变热络。 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院墙那边不时传来欢唿声,走了一阵,顾奈看见高矗的旗杆,才发现这是连在一起的三间学校。 分别是春光小学,春光中学初中部和高中部。 高中部的篮球场是新做的,一群分不清年龄的男孩子分成两拨正在打球。 奶奶隔墙喊了声「纪修」,纪修回神凝望,见到奶奶和喜欢的人,脸上难得有笑容。 他丢下篮球跑至围栏边,早上天气冷,他的篮球服里只穿了一件薄绒打底,羽绒服和都挂在篮球架上。 「你衣服呢?」奶奶责怪。 纪修拉起球衣领口,胡乱擦了擦汗,「热。」 「热也得穿着。」奶奶说。 顾奈偷笑,隔着栏杆看他。果然,有一种冷叫你奶奶觉得你冷。 纪修没嫌奶奶唠叨,更没有抗辩,乖乖跑回去捡起自己的羽绒马甲穿上,之后和球友们打了招唿,从小门绕出来,不由分说接手了顾奈的小推车。 「球是我的,你替我看会儿。」 顾奈「哦」了声,她明白,他是让她在这儿等他回来的意思。 奶奶在他俩之间来回看了半晌,撇撇嘴,心里明镜似的,看破不说破,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修拉着小推车快步更上。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却又透着诡异的和谐。 顾奈看着那对祖孙渐远的背影,想起此前和纪修的一番对话。 「为什么我叫你的时候,你都回『我在』啊?」 其实有时候她叫他并没紧要的事,可是他回答「我在」,总让她觉得过分慎重,搞得她也会跟着认真起来。 纪修当时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个习惯。 好一会儿才说:「或许,是因为习惯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习惯?」 「嗯。」 八岁那年,有一次奶奶送他到父母那里过节,又趁他不注意一个人偷偷回了春光镇,当时他并未在父母面前哭闹,回到春光镇后,却和奶奶赌了一个月的气。 奶奶如此嘴硬的人,活了一把年纪,被他逼得不得不先低头服软,之后便再也没丢下他一个人离开过。 是小孩都会被问「妈妈和爸爸,你更喜欢谁」这种不讨好的问题,但纪修从来诚实,他的答案永远是「奶奶」。 他们祖孙俩都不是那种爱热闹的人,因此家里总是静悄悄的。有时他书看到一半会突然想到奶奶,就会从楼上喊一声确认奶奶的位置。 奶奶总是回答「我在」。 等奶奶老了,他长大了,情形互换,轮到奶奶叫他的名字确认位置,他回答「我在」。 对他们祖孙来说,「我在」两个字就像一颗徐徐升空的信号弹,是经年累月沉淀出来的默契。 顾奈窃笑不已:「所以,我在你心中是和奶奶一样重要的人了吗?」 「嗯。」 他眼神定定,让她异常安心。 有那么一瞬,好像突然更喜欢他了呢。 纪修回到学校,打球的人还在,球也在,但顾奈不在。 春光镇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纪修,关于他突然带女友回来,大家都感到十分好奇,八卦顾奈的身份之余,难免揶揄他几句。 也有人提起刘真真。 对于无伤大雅的玩笑,纪修随意应付了两句,问出顾奈的去向后,随即往教学楼走去。 他是循着钢琴声找到她的。 顾奈也没想到放寒假了还有高三学生留在学校自觉补课,贸然闯入教室,双方都愣了一下。 她想讨一张草稿纸,顽皮的男生大方说:「可以啊,但你要拿东西来换。」 顾奈手上只有一只手机和纪修的外套,想了想,厚脸皮说:「我会弹钢琴,你们想听吗?」 学生们无非是看她长得漂亮想逗她玩,没承想她竟认真了,面面相觑一会儿后,纷纷搁笔,「行啊。」 弹什么好呢? 手指落在琴键上,突然在脑海出现的曲目,是广宗信吉的《蔷薇乙女》。 乡镇高中教学用的钢琴不见得有多名贵,弹琴人的技巧也不见得有多高明,难能可贵的是从她指尖流淌出的一种恰到好处。 场地是高中的音乐教室,而非庄重恢宏的音乐大厅。 时间是早晨九点,一个响起音乐会使人驻足好奇的时间。 听众是十二个刻苦求学的高中生,而非西装革履香裙曳地的贵人。 演奏曲目是舒缓的、跳跃的、简单的、冷门的,与华丽无关。 演奏者不紧张,不卖弄,只弹心情。 所谓,恰到好处。 曲毕,纪修现身。 原本沉浸在音乐里的学生们一阵躁动,嘴快的更是直接失声喊道:「纪修学长!」 纪修朝面容青涩的学弟学妹们点点头,目光冷淡掠过他们,最后定点在顾奈身上。 顾奈尴尬地移开琴凳起身,像学生时期偷涂唇蜜被老师抓了正着一样,眼神怯怯地看向纪修:「你回来啦?」 纪修不作回答,朝她伸出手。 见状,顾奈连忙将收集到的种子拨到草稿纸上包好,抱起蓬松的羽绒外套,乖巧地搭在他手心,跟着他一块离开教室。 学弟学妹们一阵骚动,其中不乏惊唿者。 顾奈挽唇,心情很好:「你冷不冷呀,要不要把外套穿上?」 楼梯间里,纪修回头看她,没接外套,反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 顾奈微笑着向他展示:「你们学校花坛里采来的种子。」 「你收集那个做什么?」 顾奈耸肩:「我也不知道,就……想种种看,以后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儿。」 「那你笑什么?」 顾奈摸摸自己的脸:「我有吗?」 说着捧着蓬松的外套挡了挡,露出一双水亮的眼睛,又羞怯又大胆地咕哝:「或许吧。好像任何与你有关的过去,都让我好开心……」 哪怕,只是几粒小小的花种。 或许,它们的先祖曾在她喜欢的人经过时随风摇曳呢? 闻言,纪修眸光一亮,骤然揽过她的腰,低头,堵住她的嘴唇。 那,又羞怯,又大胆的唇。 几个下楼打热水的女生在楼梯间有说有笑,放假后的校园太安静,隔着一段距离,她们私下的议论声依旧清晰可闻。 「都怪惊喜来的太快,我都来不及掏手机,学长就已经走掉了……」 「行了吧你,少做梦,没看人家女朋友那么漂亮吗?」 「哼,就你长嘴了是吗?」 「怪我太清醒咯?」 「……我不报学长的大学了!」 「那也不至于吧?说得好像你报了就能考上似的……」 「喂!」 …… 第64章 顾奈的家 顾奈家住圆沙洲内厝惊雀巷87号。 回家之路,囊括海空陆路。 圆沙洲是个全国知名旅游景点,岛上商业繁华,无数,颇受游客青睐,无意间闯入游客的镜头都是常有的事。 好在岛民有自己的专属码头,不必和游客一同挤。 下了船,顾奈一眼就看见了弟弟和家中司机在码头等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你是不是长高了呀?」 顾奈忍不住摸摸弟弟的头,脸上挂满笑。 「我长高了五公分!」 顾元书不似其他臭屁的小男孩,同龄的女孩子他倒十分避嫌,但对自己姐姐,不管多大他都愿意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姐弟俩感情极要好。 司机放好行李,憨笑着说:「上车吧奈奈,你爷爷在家等你了。」 顾奈应了一声,让弟弟先上车,目光越过车身,与不远处假装游客正在拍风景的纪修比了比,口型示意:我先回家了,我们电话联繫。 纪修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趟「送行」本应在思明州码头就该终止。 鬼使神差的,他在最后一秒买了船票进了闸。 顾奈抱着猫一愣,但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谈恋爱嘛,难捨难分也是正常的…… 纪修突然的举动倒把负责接机的马秘书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船已破浪离港,他只能望洋兴嘆。 稍后,纪修接到他的电话:「小修,你妈妈今晚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就等你回去。」 纪修看了眼顾奈,面不改色道:「如果不怕今后沦为她的耳报神,您大可以告诉她我被女朋友拐跑的事实。」 马秘书嘆气,码头风大,吹得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好吧,我知道了。」 他这就回禀夫人,航班延误,她儿子今晚回不来。 回到家中的顾奈,忙得满屋子乱转。 分完她带回来的礼物,她又开始挨个与人介绍两小只。 自从爷爷的拉布拉多judy五年前去世后,家里就决定不再养宠物,但顾奈说要将收养的两只小猫带回来过年,爷爷还是为此破了一回例。 而两小只像是天生就知道谁是这家的权威,一落地就上前蹭爷爷的裤腿,尤其是「哥哥」,谄媚的模样与平日高冷的样子简直判若两猫。 …… 吃完团圆饭,顾奈藉口给邻居家送礼物,特意出来见了纪修一面。 顾延卿名声大,岛上居民没有不认识他家几个孩子的,若是他二人公然牵手走在街上,这桩「地下情」极有可能曝光,两人只好往没人的地方散会儿步。 顾家在圆沙洲还有一处中式庄园,早年被列为了景点,入园参观每人收费30元。 和看门人打了招唿,顾奈径直带纪修入了园。 看她熟门熟路,纪修好奇问了一句,这才获悉这座大花园原来是她曾祖所建。 里面收藏了不少顾氏古董家私,其中一座旧宅还改建成了钢琴博物馆,收藏了三十台名琴,包括一台稀世珍品镏金钢琴。 顾奈不无骄傲地说:「这台钢琴只有我姐姐可以弹,平时爷爷不让其他人碰的。」 他们相处时,总是顾奈在说话。 纪修为人一向淡薄,但听她叙说家中的人和事,难免心中会被触动。 刚才路遇问路的游人,她称唿这座花园的主人「顾率卢先生」,然而在他面前,她却一口一个「我曾祖」「我太爷爷呀」。 不加掩饰,毫无保留。 不觉间,纪修恍惚也与歷史中的人物产生了联繫,态度端正起来,好似新姑爷头一回登门拜访那样谨慎。 「弟弟之前就见过两小只的照片,知道我要带它们回来,还跟班上养猫的同学学了怎么给猫猫剪脚趾甲。家里人都挺喜欢两小只的,害我之前都白担心了。」 纪修侧首,牵着她走在昏昏的路灯下,竖耳倾听她到家后的所见所闻。 还有:「我和乔月经常在附近的网球场打球。走,我带你去逛逛,说不定你以后还得帮我们捡球。」 以及:「岛上有很多摄影师,你最好少去游客去的地方,不然一天能收十几张名片请你当模特。」 珍贵的三小时转瞬即逝,纪修将她送到家门口,隔着花栅栏看了眼里头那幢花园洋房,问道:「这就是你家吗?」 「嗯。」 纪修嘆气,那种没名没分委身于富家阔少的感觉异常强烈。 顾奈连忙拉着他的手安慰:「以后啦,以后我再请你进去好不好?」 纪修依旧嘆气。 顾奈没办法了,趁附近没人,偷偷抱住他的腰撒娇道:「好啦,你不要生气,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纪修正了正她毛茸茸的帽子,改成在心里嘆气。 温存不到一会儿,门口的可视电话传来问话:「是奈奈回来了吗?」 顾家门口安装了感应路灯,长时间亮灯时,监控会将实时画面传给家里。 虽然两人站在摄像头的死角,但顾奈还是连忙松开纪修,紧张兮兮道:「是我继母叫我。」 「那你进去吧。」纪修跟着压低声音道。 「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纪修抄兜,脸被风吹得有些僵,看着十分严肃认真,坚持道:「我看着你进去。」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顾奈依依不捨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打开小门,独自走进花园。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门口的灯光熄灭,纪修依旧保持原样站在原地。 墙上的铭牌上写着:顾宅,惊雀巷87号。 他原本打算在岛上住一晚再走,但适逢年节旅客爆满,酒店宾馆民宿一律满员,他只好连夜回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时间太晚,客船停运,马秘书安排了他哥哥平时海钓用的游艇太来接他。 回到家中,兄弟二人打了个眼神商量,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默契得很。 只有纪女士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儿子你又瘦了」「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你饿不饿呀」…… 吃过夜宵,纪修与父兄在书房聊了一会儿天。 回到自己房间,刚好凌晨一点。 他站在巨幅落地窗前,远眺海平面。 不远处星星点点的岛屿,犹如一块浮标飘在海面。 以往这个时间顾奈应该已经睡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发了一则消息给她:「今天没有雾,我好像可以看到你家。」 意外,顾奈还醒着,还秒回:「???」 纪修已经习惯一边和她聊天一边扩写自己的话:「我说,从我家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你家。」 过了一会儿,顾奈回覆:「你家是不是住鹭江壹号?」 纪修回:「嗯。」 「几楼?」 「penhouse。」 「原来顶楼被你家买了啊。」 「怎么,你家原本也想买这层吗?」 「嗯,二伯母喜欢离码头近的大房子。」 纪修想了想,问:「那最后买了哪层?」 顾奈发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笑脸过去,说:「在你家楼下的楼下……」 鹭江壹号是508平的海景大平层,层数越高风景越好,价格越贵。 顾奈二伯母是位世家大小姐,人美脾气大,出趟门大小行李能装满18箱,若非顾家有重要的大事,她轻易不会坐船上岛。 哦,二伯母什么都好,就是晕船。 但只要顾延卿在世一天,即便晕船,这位大小姐也得时不时去上岛露个脸。 只可惜,她一向看不惯顾奈的继母,就算去了惊雀巷,也从不在87号夜宿。 住酒店的话又难免劳师动众,最后索性以女儿的名义在离码头近的地方买了套房子歇脚。 顾奈怎么也没料到,姐姐居然会和纪修家成为上下楼邻居。 对这种意外的巧合,顾奈非但不惊喜,心中还充满了不详的预感。 「怎么办啊纪修,我的眼皮突然开始跳了。」 第65章 就是,好喜欢你啊 尽管不安在心中涌动,但顾奈还是按照原定行程,与家人一同去了纽约庆祝农历新年。 回国的前一晚,她与妹妹乔月去听了《权利与游戏》的主题音乐会,兴奋之余,便忍不住同纪修多聊了两句。 乔月与她住一个房间,半梦半醒间问了句:「顾奈你是不是恋爱了?」 吓得顾奈连忙挂了视频电话,改成在被窝里发微信。 将「晚安」发送成功后,纪修这才有闲工夫招待来思明州开会,顺道来他家拜年的卫扬。 卫扬刚巴结完纪女士,回头见他终于肯放下手机,露出一口大白牙,摇摇头啧啧道:「你哥不着家也就算了,怎么你在家也不陪你妈聊天,你瞧把她给憋的。」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把他都聊渴了。 卫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纪修铁石心肠惯了,这会儿也不例外:「热情好客不好吗?你也别太感动。」 把卫扬给气的,「我专程来看你,你就这样招待我?」 「看完快滚。」 卫扬习以为常地笑笑,摘了一串提子,往沙发上一躺:「哪能啊,正事儿我还没说呢。」 纪修随意翻着手头的杂志,看也不看他。 卫扬抛了一颗提子到嘴里,也不卖关子,直说道:「前阵子我媳妇托人买礼物,我多嘴问了一句,说是给小师妹准备的。这趟来,我帮她把东西带过来了。」 「哪儿呢?」 纪修看他一眼。 「我趁你妈妈不注意,塞你房间抽屉里了。」 一脸「我干得好吧你快夸我」的表情。 纪修好笑,「知道了。」 卫扬不客气地拿拖鞋尖戳戳他,「你给她准备了啥?」 卫扬既没见过他谈恋爱,更没见过他送女孩子礼物,故而无比好奇。 纪修不答反问:「少蓝送她什么?」 卫扬又抛了一粒提子到嘴里,嚼巴嚼巴道:「一串花里胡哨的手鍊,她特意叫人从法国买的。」 纪修暗忖,大概知道是哪个牌子了。 顾奈喜好园艺,那个牌子的饰品都和花花草草小动物有关,有几条特别喜欢的链子,顾奈时常轮着戴。 卫扬挠挠头,小声跟朋友抱怨:「小师妹温柔可人固然招人喜欢,但我媳妇一女的怎么也这么稀罕她我就不懂了。要不是留着我还有点用,估计这会儿家里的门都换锁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是吗?」 一个是大猪蹄子,一个是知心小妹妹,少蓝更喜欢谁不是显而易见吗? 卫扬心虚地摸摸鼻子:「道理我都懂」 纪修无语,他这朋友虽然招人烦,但贵在很有自知之明。 卫扬又吃了几粒提子:「都这么熟了,我也不好意思什么也不送,跟你打听一下,小师妹平时都喜欢什么?」 她喜欢小猫小狗,喜欢花和种子,喜欢刚出炉的面包和毛绒玩具。 但纪修不会告诉卫扬,只说:「上次听她说想买房子。」 卫扬险些被提子堵住气管,呛得一阵咳嗽:「除,除了这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纪女士这时端着大菜从厨房出来,吩咐道:「小修,你爸爸和哥哥已经进电梯了,过来洗手,我们准备吃午饭。」 卫扬拍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起来,笑道:「阿姨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纪女士噙着笑道:「就你嘴甜,等会儿你多吃点。我们小修不喝酒,要不,你陪叔叔喝一杯?」 「行啊。」 纪修充耳不闻,插兜折进厨房洗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女朋友生日该送什么。 是的,没错,他至今也没想到要送顾奈什么生日礼物。 哪怕上学期期中顾奈就在反覆暗示她是双鱼座。 他的女朋友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她的个性十分容易满足,但要讨她欢心却也不容易。 顾奈今年的生日挨着情人节,刚好在她回国的第三天。 送走卫扬后,纪修应导师召唤,临时飞了一趟北京。 说好生日当天会回思明州陪顾奈过生日,结果没料到,赶着给顾奈庆祝生日的人会有那么多。 从凌晨开始,他的朋友圈已经在轮播「祝我们可爱的小奈奈生日快乐」,等他到了机场准备飞思明州,一条「顾奈是谁?」的新闻引爆了朋友圈。 他点开看了新闻内容,原来是有人登报买了一个版面祝贺顾奈十九岁生辰。 他难免吃醋地问当事人:「登报的人是谁?为什么这么老土?」 「是姐姐让我哥登的啦!」 得,一下得罪了两个大魔王。 等他下了飞机,顾奈本人也发了朋友圈。 是一条视频。 几个与她要好的高中同学,大费周章地订了五个帝罗马陶盆送给她种花。 陶盆乘风破浪送到惊雀巷,货车上下来三个孔武有力的男同学帮忙搬运。 看情形,这个主意是开车的那个男同学出的。 同行的几个女同学你一言我一句地帮着说话:「顾奈你都不知道,岑潜为了亲自运送几个花盆送给你,去年就在考驾照了!」 被众星捧月的寿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容大大的,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几个大花盆。 视频的最后一段,叫岑潜的男同学还当着她的面敲击陶盆,声如磬,十分悦耳。 正牌男友忍不住在视频下方留言:你是不是打算晚上在里头睡觉? 寿星回復他:我可以吗? 纪修郁结到手抖,失手发了一个吐血的表情出去。 结果呢,底下一群看热闹的就疯了。 小章:活得久果然有好处,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我学长吃醋。 小许:臣附议。 少蓝:你让她睡呗,瞧她笑得跟朵花似的,心里不知道多喜欢呢。 卫扬:我看地方够大,你大可以和小师妹挤一挤。 丁善:学妹不愧是我校名姝,排面大,收生日礼物都按吨算的。 邵鸽:好奇学长晚上送什么。学长,你不能输啊! 飞机落地后,纪修回家接了两只猫出来。 两只猫是顾奈去纽约前送过来的,顺便替姐姐看了看房子。 纪修只说是朋友的猫,纪女士就好吃好喝地把两小只供了起来,听说要把猫猫们送回去,还十分不舍,临走前硬是往猫书包里塞了两个大红包。 一只一个…… 过了一个年,两小只的爪子都长了不少。 见面前,纪修带他们先去了趟宠物店,并且不顾两小只的意愿,给它俩各挑了一套喜庆的衣物扮上。 又新买了一根逗猫棒。 将穿好衣服的「妹妹」抱给纪修后,护士接走大爷脾气的「哥哥」。 「妹妹」好奇地用猫爪去拍逗猫棒,铃铛一阵作响。 纪修从兽医杂志上挪眼看它,见小傢伙怯怯地收回爪子,心头一软,声音犹如一片塌陷的宇宙般温柔:「这根是买给你妈妈的,你的在家里。」 闻言,「妹妹」蹲坐在地上,懂事地「喵」了一声。 护士不禁好笑,暗暗猜想即将收到这根逗猫棒的女生将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事前纪修叮嘱她「穿暖和点来见我」,所以顾奈今天基本上把自己穿成了个球。 见了面,顾奈照例先和两小只亲热一番,继而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脱下御寒衣物。 刚恢復营业的咖啡馆客人并不多,但这两个人,一个是从楼下路过就会招来一群女生趴在走廊栏杆前偷看的男神,一个是晒个衣服都有一群小孩子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的女神,走到哪里都是亮点,实在很难低调。 纪修无视各种打量的视线,抱着「妹妹」,状似不经意地将包装好的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顾奈把「哥哥」先放到一边,满怀期待地拆开包装纸,抽出芦苇一样的逗猫棒,晃了晃,酸道:「呵呵,好别致的生日礼物哦。」 纪修摸摸「妹妹」的头,大言不惭道:「你喜欢就好。」 顾奈皱鼻轻哼一声,按住毛衣上被「哥哥」的爪子勾扯出来的线头,不怕死地吐槽:「如果你没钱了可以直说。」 纪修瞧了眼对面那只「河豚」,轻声问:「你被男人打过吗?」 顾奈撇撇嘴:「没有啊。」 「那今天要不要试试?」 顾奈捧起咖啡喝了一口,假装风大没听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真是的,他敢送还不准人说,哪有这样霸道的人啊。 不过,难得可以约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实在不值得。 虽然是生日,但两人并不想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想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于是,靠着分别期间的所见所闻,两人坐在咖啡馆里聊了一下午。 唯一的变化是,聊着聊着就从面对面变成了坐一边。 等靠窗的位置晒不到太阳,他们才手牵手离开咖啡馆。 惹得结帐的服务生感慨了一句:「唉,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已经自动配成对了。」 生日当天发寿星行程一直很满,祝福简讯从早收到晚,对于她晚餐要在家里和家人一块吹蜡烛的决定,纪修表现得很大度:「没关系,以后你每个生日都是我的。」 虽然对他的霸道颇有微词,但顾奈还是觉得很甜蜜。 直到车子进入惊雀巷,顾奈仍未放弃在他车上寻找自己真正的生日礼物。 「你找什么?」 「你藏起来的礼物啊。」 「我不是已经送过了?」 「逗猫棒吗?那个不算。」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顾奈想了想,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究竟问他讨什么才好。 为了庆祝她十九岁,大家送了很多礼物。 夸张到登报的有,贴心的花盆也有,连少蓝姐也送了一条les nerees的花园系列手鍊托纪修带给她。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首饰品牌,每次出新,姐姐都会让品牌方给她寄全套。 真好,现在她有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鍊了。 感觉就像被两个大姐姐同时宠爱着一样。 而且,她眼前还有这么英俊的男朋友,今天一整天她都很幸福,如果再有更多,恐怕她就要离地漂浮起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她的答案,纪修泄气地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只信封给她。 信封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全世界最能带给人幸福感的两句话: good night! happy birthday! 「你手写的吗?」顾奈问他。 纪修点点头:「嗯。」 「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她忍不住朝他笑,继而打开信封。 首先,她抽出了一张黑色房卡。 房卡上印着「鹭江壹号」的字样,背面是楼层房号。 顾奈疑惑:「这是你家的房卡?」 纪修摇头,又点点头:「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们未来的家的房卡。」 当初家里买下penhouse时,纪女士顺便买了楼下一层,隔成两户,准备作为两个儿子以后的婚房。 料不准未来儿媳喜欢什么风格,所以只大概装修了一下。 「里头什么也没有,没事你可以去熘冰。」 顾奈被装酷的某人逗笑,捧着房卡看了又看:「过年我收了不少红包,加上你的工资卡,结婚以后我来买家具好不好?」 「别买太便宜的。」。 她以为信封里只有一张房卡,但收起信封之际,又摸到了其他。 取出一看,原来是一张照片。 看过之后,她温柔地笑起来,犹如一朵干燥的玫瑰在热水中渐次舒展般美丽。 她将照片贴在自己心口,轻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去拍的?」 纪修亦看她,视线与她交缠:「今天早上。」 为了确定那片月季还在不在,他特意走了一趟京津高速,然后从天津机场飞回思明州。 顾奈反覆查看照片,照片上的纪修坐在车里,手里握着一块箭头告示牌,上面用黑笔写着:顾奈的月季。 高速不能停车,就算车速再慢也容易煳片,不知他拍了多少张,才定格出如此清晰的画面。 说真的,这比收到房卡更叫她感动。 做不出登报庆贺的浮夸,也想不到送她花盆的纪修终于觉得自己没有输得彻底。 这个拥抱,是最完美的收尾。 他拥住软乎乎的她,在她耳畔温声说道:「祝你生日快乐,顾奈。」 顾奈吸吸泛酸的鼻子:「谢谢你啊,纪修。」 纪修失笑,揉揉她可爱的脑袋:「不准哭知道吗?」 他车就停在惊雀巷87号墙外,但凡她哭出点动静,他那大小舅子恐怕都要抄上傢伙事出来找他理论。 「我不哭呢,就是,就是……」 「是什么?」 「就是,好喜欢你啊……」 纪修轻笑,「先不要高兴太早,后天就是情人节,但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你了。」 玫瑰花吗? 据说她家花园就种了一大片。 对离群索居惯了的他来说,谈恋爱无疑是场兼艰巨的考验。 但乖乖伏在他怀里的顾奈抿笑,小声说道:「没关系的呀,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是情人节。」 第66章 可能有喜了 新学期开始后,都是些让顾奈一头雾水的专业课。 为了不给纪修丢人,她只好比别人更努力。 纪修也变得更忙,泡在实验室里久了,皮肤也跟着变白许多。 不过,就算再忙,他也会盯紧女朋友的功课,每逢顾奈大考,他都会抽时间帮她把知识点捋一遍。 「听懂了吗?」 顾奈连忙点头,轻咬下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不敢不懂,否则他又会从头到尾替她顺一遍。 他也不准她抄作业,不会直接说,他包到教会为止。 …… 就像其他情侣那样,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没很特别。 有时甜甜蜜蜜,有时吵架斗嘴。 有时她会故意在课本下塞一本言情小说等他来抓,有时他会故意说一些令人遐想的话逗她脸红。 比如有一天,他突然看着自己的手说:「这么漂亮的手指,不戴戒指真是可惜了。」 顾奈愣了好半天,然后就被他拖走去买了情侣对戒。 …… 总之,每天他们都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话可以说。 他们把异地恋适应得很好,感情越来越深,连隔三差五来查访的林子荣也无话可说。 但其实一开始时,顾奈总是频繁找藉口飞北京。 「见朋友」「看展览」「参加活动」「听音乐会」…… 诸如此类,各式各样,能想到的都用了。 她不想纪修那么累,无奈,这个人实在太暗黑,像个讨债鬼一样,每次一见面就把她亲得晕头转向,几度被吃得只剩一副骨架子后,顾奈就有些不大敢了。 但,依然很喜欢。 千好万好,不如刚刚好。 她以为这段感情,就像下大雨时刚好有伞,突然降温家里刚好煮了热浓汤,「刚刚好」到旁人见了一律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连她自己也会半夜睁开眼确认睡在枕边的人是不是真。 时间,也培养出了许多默契。 比如,想他的时候他刚好发来消息,做噩梦的晚上他心有灵犀地来电陪她聊到天明,突然馋某样零食隔天就意外收到了他寄来的包裹,看见可爱的小物件买下后发现他也买了一模一样的…… 渐渐的,换电动牙刷刷头的周期保持了一致,有了同款的运动鞋,情侣手机壳和对戒。 直到,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距离纪修博士学位论文答辩还有两个多月,顾奈特意请了五天假,准备和回国的姐姐一块过復活节。 顾得珍落地北京后,马不停蹄地先去了国博。 她此番回来,是为了穆夏展和她的主题展。 生于豪奢之家的顾得珍收藏了一万两千把扇子,从浮夸的宫廷羽毛扇,到贵妇人手中的蕾丝贝母扇,再到一字千金的古代文人摺扇,顾小姐家中应有尽有。 然而顾奈全程心不在焉。 用句大白话说,她来国博都快来吐了。 上周她才刚和纪修一起看过穆夏展,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展还有姐姐的助力。 好险,游客众多,并无相关的工作人员认出她来。 姐姐的扇子们顾奈也熟,她戴上手套跟着工作人员一块帮忙分门别类,直到晚上九点姐妹二人才得以回到下榻的酒店。 次日,顾奈是被姐姐亲自叫醒的。 「该起床了我的小猪猪。」 得珍掀开被子一角。 顾奈揉揉眼皮,不知是太累还是水肿,她只觉得眼皮沉得睁不开。 得珍轻笑,俯身亲亲她,见她还要睡,只好伸手呵她痒痒:「都下午一点啦,快起床,我的宝贝!」 顾奈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嘴角噙着笑:「姐姐你叫我什么?」 「小猪猪?」 「不,不是这个。」 得珍想了想,说道:「我的宝贝?」 顾奈笑意更盛,微微睁眼看着姐姐,「我喜欢你这么叫我,你再叫一次。」 得珍摸摸她的脸,「我的宝贝?我的宝贝?我的宝贝?重要的事说三次,这下你可以起床了吗?」 「当然。」 顾奈顶着一头乱髮乖乖起床。 洗漱完毕,顾奈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见姐姐正在厨房忙碌,不由撑在大理石上偷看:「你在做什么,姐姐?」 得珍利落的把切好的甜菜倒入榨汁机榨汁,笑道:「你帮我把甘蓝切好煮开。」 顾奈打开咕噜咕噜冒泡的锅,看了眼里头满满当当的鸡蛋,瞬间明白姐姐是在亲自准备復活节的彩蛋。 她乖乖切好紫甘蓝放进平口锅中,问:「做这么多是打算送给工作人员吗?」 得珍的表情看似有些不确定,摊手道:「国内似乎不过復活节,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为纪念耶稣基督于公元30到33年之间被钉死在十字架之后第三天復活,信徒便将每年春分月圆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定为復活节。 基督徒认为,復活节象徵重生与希望,是西方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顾奈小时候也常帮姐姐一起准备復活节彩蛋,做起来可谓得心应手。 得珍持英国护照,因顾家从未正式公开过她的名字,外人听来往亲友唤她「dezhen」,以为「得珍」是「德珍」,便统统称唿她一声「德珍小姐」。 连名片也印了。 得珍不以为意,就像现在的年轻人爱给自己起网名一样,她反觉有趣。 既来之则安之,是顾奈觉得姐姐最酷的品质。 而外人,也时常为她的潇洒着迷。 所以,「怎么会呢,只要是姐姐你准备的,就算收到一袋沙子,大家也都超开心的啊。」 得珍捏捏她的小脸蛋儿,「你呀。」 就她嘴最甜。 桌上的定时钟闹了起来,八分钟结束,鸡蛋煮熟可以出锅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得珍处理好整锅鸡蛋,挑了一个又大又好看的给顾奈:「这个你吃。」 顾奈接过剥壳,刚煮熟的鸡蛋又白又软,闻着略带腥气。 谁知顾奈刚吃一口,就捂嘴呕吐起来。 得珍一边捣姜黄一边笑她:「怎么了?违心的话说多了,噁心到自己了?」 顾奈干呕了几声,实在忍不住,只好捂嘴冲进洗手间。 得珍这才意识到不对,放下手边的活儿,关掉火,跟着进了洗手间。 顾奈趴在洗手台上吐了好一会儿,昨天早上为了赶飞机她只吃了把坚果和一杯牛奶,午餐是在飞机上吃的,短途冷餐,看得她食慾全无。 晚餐是国博提供的自助,用餐期间一直有工作人员来找姐姐说话,她在边上心不在焉地听着,只吃了两块菠萝和一把小番茄。 回到酒店倒是有夜宵,但她脚肿的不行,又想偷偷和纪修说会儿话,就没和姐姐一起吃夜宵。 今天又是一觉睡到下午,算起来,她已经将近40小时没有好好用餐了。 听她说完最近都吃了什么后,不放心的得珍叫来了医生。 等待期间,顾奈又小睡了一会儿。 医生从得珍那获悉大致情况后,才进房查看。 问诊期间,医生以隐私为由,请得珍暂时离开。 半小时后,焦急的得珍才等到医生出来,情急之下,也忘了礼数,直奔主题:「医生,我妹妹出了什么问题?她的身体一直很好,也没有肠胃病,怎么会突然这样?」 医生却面带微笑,缓缓说道:「德珍小姐别着急,我想,顾奈小姐或许是怀孕了。」 得珍一怔:「怀孕?」 恍然间,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医生笑道:「是的,德珍小姐。顾奈小姐会出现干呕嗜睡,都是妊娠初期的一些症状,建议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 送走医生,得珍直奔卧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午后的阳光尽情扮演着主角。 得珍先将卧室里的香水百合拿到客厅叫人收走,之后才开始和妹妹算帐。 就算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顾奈照样知道姐姐就站在床头,正静静叉腰看她,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声音,顾奈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颗脑袋,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像小时候调皮打破花瓶怕被责骂那样,怯怯地看着姐姐,本能地撒娇求原谅:「姐~」 得珍近乎盛怒,横眉冷对,咬牙切齿。 「是谁?给我他的名字!」 没办法,屈于威压的顾奈只好乖乖供出纪修的名字。 第67章 找不到她了 接到顾奈的电话,纪修并没有立即离开实验室。 两小时后,同事前来替他,他才换了衣服去往停车场。 赶上下班晚高峰,去酒店的路上堵成了一片。 确定前方有事故未处理后,他索性弃车。 两小时前,顾奈只说让他去酒店一趟,说她有可以能怀孕了。。 附言:姐姐已经知道了。 他想,他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 两条腿就像不是自己的那样,无视路人的阵阵惊唿,只顾机械地向前奔跑。 到达酒店,他突兀地跑进大堂,引来大堂经理的追赶:「先生,先生你找哪位?」 他犹如一阵旋风似的冲进电梯,合上的电梯门将一起疑问挡在外头。 金碧辉煌的电梯中只有他一人,剧烈的喘息令他像个得了热病的患者一样,不停从稀薄的空气中获取足够的氧,否则胸膛里的那团火就会熄灭似的。 他贴在冰凉的铁壁上,汗流浃背地看着自己脸色发白的倒影,缓缓滑坐在地。 犹如一个恶徒听见了法官敲锤,只等宣布死期。 得珍并非是拿礼义廉耻教训小妹妹的伪善大人,她不会拿自己也做不到的事去牵制任何人。 但往往,礼义廉耻是大部分女孩子都认可的道德底线。 盛怒之下,她用一个女性的品德去攻击妹妹的鲁莽,恰恰是最有用的。 短短几个小时,顾奈几乎将对不起说了千万遍。 但很快,得珍就将愤怒转嫁到了别处。 虽然还没确诊,但是如果妹妹真的怀孕了的话一定是哪个贱男人所致。 就算她已经是个适婚年龄的大人了,但这件事对她来说依旧十分棘手,因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她亲自等在了电梯口。 守株待兔。 电梯门缓缓敞开,露出一个形容狼狈的年轻人。 他贴壁瘫坐,脸色泛青,唿哧唿哧喘着粗气,手抚心口,像是在预防胸膛随时会炸开。 「你就是纪修?」 得珍居高临下地问。 纪修拉着扶手勉强从地上站起,剧烈咳嗽了两声,才回:「我是。」 这时,追上楼的经理等人也到了。 见纪修已经与得珍照面,连忙向得珍道歉:「对不起德珍小姐,打扰到您休息了。」 得珍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臂,让他们不必客套寒暄,她眼下懒得听官话。 「我没事,请你们暂时离开,我有要紧事与这位先生谈。」 众人顿时如潮水般退散。 得珍看了眼纪修,冷冷道:「你同我来。」 纪修咳嗽了一声,紧随其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过道里舖着厚厚的地毯,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巨大的蒟蒻上重心不稳。 腿软不已的纪修只好撑着墙壁一路随行,直到得珍打开房门,他才吞吞口水,缓解口干舌燥,问道:「她在里面吗?」 得珍回头,然后对他点了点头。 纪修放心地抬起手臂擦擦汗流不止的额头,道:「我知道一个安静的地方,咳,请跟我来。」 就像是预感到会挨巴掌似的,他特意选了他父亲的长包套房。 套房管家之前见过他两次,连忙替他开了门,之后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去。 紧接着,就是「啪」一声,纪修的脸跟着一歪。 好一会儿,他的脸才从麻木中升腾起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而面前的顾得珍,愤怒到恨不得将他手刃。 其实,纪修此前曾经见过得珍一次。 父亲身体不好那年,他曾在鹭江壹号住了不短的时间。 偶然一次下班回家,有幸与得珍打过照面。 美丽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令人印象深刻,而顾得珍就像是女王桂冠上最亮眼的宝石,令人过目不忘。 那天,她像是刚参加完哪里的宴会,身上着一条曳地的银色吊带闪片裙,烈焰红唇,明艷若金,正拥着雪白的皮草与人话别。 因为听到别处的动静,她分神看了纪修一眼。 那一眼,让纪修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一段话,只是要把「他」换成「她」。 「她」善解人意地笑了。 不仅是善解人意,它是那种很罕见,让你心里非常舒坦的笑容,你一辈子或许只能遇见四五次。 它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好像芸芸众生之中,只有你能让「她」感到不由自主地喜欢。 这笑容表示,「她」完全理解,绝对相信你,「她」对你的印象恰恰是你最乐意给人留下的。 纪修从未与「她」有过交谈,但「她」留给他的印象却歷久弥新。 和眼下这个巴掌一样深刻。 她所用力道十足,打得他耳朵里一阵嗡嗡叫,整个人也跟着眼花缭乱,精神恍惚。 他听见她似乎在咒骂什么,那种权势者居高临下的不屑姿态,是他生平未曾见过的。 大抵是因为头一回没有经验,又或者是被那一巴掌打坏了脸部神经,他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不停说着什么,完全无法接招,只以一副懵懂的神态贯穿始终。 最后,盛气凌人的顾得珍终于骂够了,准备离开。 纪修后知后觉地回神,一把拉住她的衣衫,被火棍烧过的喉咙一片嘶哑:「求你,让我见见她。」 得珍像是被蛆虫攀附似的嫌恶地看他一眼,愤而甩开他,声如千年不化的坚冰:「你休想。」 当晚,说一不二的顾得珍就带着妹妹离开了北京。 在同事眼里,纪修是个神秘的存在。 家世不错但从不标榜,样貌英俊但洁身自好,热爱工作却没有年轻人的鲁莽冒进,不光女性时常在茶水间里议论他,连同性也时常好奇他整天在做什么,这傢伙都不用睡觉的吗? 除此之外,就是乐此不疲地给他介绍女朋友,哪怕从一开始他就强调自己并非单身。 可是他早出晚归,工作认真,实在不像家里有人。 首都的女孩普遍条件都好,就算没有当地户口,但家里都有些底子。 见惯了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纪修反倒更喜欢颜色浅浅淡淡的顾奈了,突然有一天,就把手机屏保换成了「一家四口」的合照。 照片上的顾奈面对镜头大笑,亲和力十足。 坐她身侧的纪修侧目看她,没什么表情,却有一种区别任何场合释放的松弛。 但凡谈过恋爱的人都能看出,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才会流露这种温柔。 如此一来,那些热情的红娘和跃跃欲试的女生们总算消停了一些。 可见,于她们来说,顾奈是个值得她们忌惮的对手。 但纪修从不在任何场合谈论女友,加上他各种吹毛求疵的强迫症行为,让大家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有的觉得迟早顾奈会受不了他转身离开,有的以为纪修并没有那么爱。 总而言之,私下皆以为自己有机可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交情迟早能打败异地恋。 结果。 一晃眼,毕业在即,纪修还是那个纪修,围着他打转的狂蜂浪蝶并没有哪个成功撬动墙角。 听说他答辩后就要回榕城,大家纷纷加紧步调,有事没事儿就会叫他出来吃饭。 一般来说,请十次,纪修大概会答应一回,而且必须是他来买单。 女孩子们对他这种高冷又绅士的性格简直爱到一个不行,不管能不能成功,喊他吃饭比去买奶茶还勤。 这天也不知怎么的,小群里「滴滴滴」响了一上午,一晃眼就攒了上千条消息。 最后,正主出现,大家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活围了上去。 「纪修,你真的要走吗?」 纪修将个人物品收进纸箱,「嗯」了一声。 「什么事啊这么急?」 他只说:「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处理,诸位,都散了吧,有好消息我再请大家吃饭。」 他个子高,看人总习惯耷拉着眼皮,大伙儿也习惯了被他「睥睨」,勐然间见他这副着急又带喜色的模样,纷纷面面相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这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纪修吗? 大家都这么捨不得他,他却像逃离魔窟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 刺桐城,林家。 林家的小辈们每逢周末都要来老太太跟前尽孝,还在上学的孩子们都还不大懂这规矩的用意,偶尔也有几个不愿来的,进门就开始和父母闹脾气。 但这回不同,孩子们最喜欢的顾奈回来了。 这群孩子里,不管是贴心爱闹的,还是孤僻臭脾气的,就没有人不喜欢顾奈的。 子珊说,还不是因为我们奈奈长得漂亮。 林子荣不以为然:「瞎说,我们家孩子有这么肤浅吗?」 有。 子珊在心里笑说。 顾奈安安静静地捧着石臼捣她的青梅酱,子荣子珊兄妹俩咕咕哝哝讲话,时不时笑得前俯后仰,家里孩子一多就吵,她听不见子荣子珊在聊什么,只好跟着一块笑。 「小表姨,吕小布老在游戏里杀我,你管管他!」 「我什么时候杀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打得太烂!」 「你可以说我长得不好看,但不可以说我游戏打的烂!」 说着,两个小孩就围着顾奈闹了起来。一个要抢另一个的手机,另一个就把手举高,还欠扁地吐舌做鬼脸。 见他们围着顾奈推来推去,子珊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收走二人的手机,教训道:「去别处玩。」 两个小孩谁都没讨着好,委屈巴巴地看着顾奈不说话。 顾奈掩嘴对两个调皮鬼道:等会儿我帮你们要回来。 两个闹事鬼见状随即一笑,欢唿一声,你推我搡地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等碍事的都走开,子珊才放下手机,揉揉小表妹关切地问道:「那两个没大没小的没弄疼你吧?」 顾奈摇摇头说道:「表姐你放心,我没事。」 子珊稍微放心一点,看了眼不说话的林子荣,道:「你要是有个好歹,得珍能叫人踏平我们林家。」 顾奈无奈地笑了个,对子珊,也对林子荣说:「我这个烫手山芋,的确麻烦……」 林子荣茶杯一磕,不悦道:「什么烫手山芋,别乱讲,你姐是看重我们林家才把你託付给我们的。」 顾奈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捣了两下青梅酱。 第68章 抱歉,我已经有媳妇了 出事后,姐姐就叫人把她送到了刺桐城。 原本她会在展览结束后飞来与顾奈汇合,不巧,顾立训登山不慎摔断了腿,情况很严重,得珍只好先回家看父亲,请林家人暂时看管顾奈。 子珊对顾奈意外怀孕倒没怎么意外,倒是对得珍把顾奈送到林家很意外。 林子荣冷笑一声:「那还不是因为我那好姑父娶的新老婆太能说会道?奈奈要是这个时候回去,就她那张嘴,能把人气死!」 子珊咽了咽口水,深以为然:「还是得珍考虑周全。」 林家有老太太坐镇,别说有人敢动顾奈一跟手指头,就是半句重话也是没有的。 不管有没有怀孕,顾奈的心情总是最重要的。 晚间,大伙去了自家的海鲜酒楼吃饭。 老太太嫌孩子们太闹,单独要了包间。 顾奈自然同行,只是不太舒服,很多菜都不想吃。 子珊一连点了好几道,听得林子荣菊花一紧:「你干嘛,点这么多辣的,怎么不干脆整个火锅上来?」 子珊抿笑:「那还不是奶奶的意思。」 老太太正和顾奈说悄悄话,耳朵却很好使,老远听见他们兄妹念叨,便笑道:「怎么,是我让这么点的,子荣你有意见?」 林子荣低头嘀咕:我哪敢? 手却伸到桌子底下和邓祖梧发微信抱怨,不多时,在外地出差的邓祖梧回了一句:宝宝,我今年四十七了。 总不能像个班主任似的,孩子每次告状他都出面给个公道。 林子荣撇撇嘴,别的不管,「宝宝」两个字看得他很是舒坦。 哼,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老太太拿过菜单又点了好几道辣的,末了拍拍顾奈手背:「没事的奈奈,反正你们都要结婚了,不管怀没怀孕都没事的。。」 顾奈不是眼皮子浅的女孩儿,可受听了这话,她忍不住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说完,老太太爱怜地摸摸她的头髮,「我们奈奈生得这么漂亮,以后的宝宝肯定很可爱。」 子珊将圆桌转了一圈,把纸巾转到顾奈跟前。 林子荣见小表妹擦眼泪,不乐意地抱怨:「奶,您怎么回事,怎么还把人说哭了呢?」 子珊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吸了吸鼻子骂道:「你知道什么!」 林子荣无语凝噎,撇撇嘴。 顾奈拭去眼角的泪,红着眼朝表哥笑了个。 子珊也藉故转移话题,「我就记得姑姑怀奈奈的时候家里跟着吃了半年的辣,我老公当时还说咱们家堂屋那根横樑都是辣味的。」 老太太微笑:「莺楠那会儿就只能吃辣的,别的闻到都吐。」 林子荣喝了口啤酒,一副回忆往事的悠远神情,道:「没记错的话,那辣椒还是爷爷让家里做事的四川人特意从老家带回来的。」 「哪里是四川,那人明明是江西的。」 「是吗?」林子荣挠挠头,「我怎么记得是四川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姑姑说四川的辣呛人,不喜欢,江西的辣合她胃口,炒海鲜刚好。」 …… 这对兄妹你一言我一语,顾奈只静静听着,完全没有插嘴的份儿。 等菜上桌了,大家都等老太太先动筷,老太太却很突然地问顾奈:「纪修能吃辣的吗?」 顾奈一愣,半晌才回:「能的,但不能太多。」 「那就好。」老太太点点头,又问林子荣,「纪修联繫你了吗?」 林子荣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一阵响,他瞄了眼来电显示,笑着回老太太:「您老真是神了,刚念叨他,他就来电话了。」 顾奈紧张了一下,又眼睁睁看着表哥把纪修的来电挂断。 之后,包厢里依旧热热闹闹聊天吃饭,像是这则来电从未到来。 而她,仿佛置身事外,只瞧着外婆手里的象骨筷发呆。 那筷子上繫着细细的银链子,年纪不到时候拿这样一副筷子吃饭犹如僭越,满屋子的人,也就握在老太太手里才恰如其分,既有旧式人家的奢华,也有和睦之家的馨软。 思绪延伸出去,顾奈想起了外婆的一些旧闻。 老太太二十五岁乘船落水,被林家兄弟从海里捞起时,也不知经歷了什么,精神恍惚,连姓名也不记得,林家兄弟只好管她叫「阿难」,随他们姓林。 林阿难。 林家兄弟水性好,随她一块捞起的还有一只箱笼,里面放了几件小姐穿的衣衫,一包金银首饰。 其中还有老太太如今手里握着的这双象骨箸。 被救一年后,阿难嫁给了林家大哥林增木,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小女儿三岁那年,林增木出海捕鱼遇到风暴,人没了。 时隔两年,阿难嫁给了小叔子林增水。 今年过年,顾奈瞒着爷爷和爸爸,同纪修一块来刺桐城给外婆拜年。 外婆一高兴吃醉了酒,顾奈怕她喝多伤神,客人都还在,便早早扶她回房。 一路上,老太太嘴里都在念叨:「爸爸,我回来了,我是您的阿宪啊,阿宪回来了,您开开门……」 纪修怕顾奈一个人不能应付,特意追出来帮忙,无意间听了老太太嘀咕,狐疑看向顾奈。 顾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其中缘故,只当外婆喝醉了在说胡话。 二人合力把老太太扶回房间,顾奈打水给外婆擦脸,纪修本要迴避,又听老太太念叨:「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 顾奈很是无奈,欲哭无泪道:「外婆,我是奈奈啊。」 「奈奈?我不认得。」 顾奈还想再解释,却被纪修悄悄拦住。 纪修搬了圆凳坐到床前服侍,轻声问:「阿xian,你是哪个xian?如何写?」 老太太迷迷瞪瞪的,想了半天才喃喃自语道:「你读《诗经》吗?」 纪修看了眼顾奈,笑着哄老太太:「读过一点,您的名字在哪一章?」 「我家的孩子,名字都来自《大雅》。」 老太太笑着打了个酒嗝,眼神涣散,显然醉得不轻。 纪修想了想,嘴里一阵念念有词,像在背诵什么。 过后,他问老太太:「『天之方难,无然宪宪』。您的名字是出自这里吗?」 老太太点点头,口齿异常清晰:「你猜中了我的名字,日后可是要娶我的。」 纪修看了眼边上吃惊的顾奈,忍笑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展示给老太太看:「抱歉,我已经有媳妇了。」 老太太眯着眼缝把外孙女看了半天,呢喃道:「长得不错,只比我差那么一点儿。」 纪修和顾奈面面相觑,好一阵偷笑。 纪修又问老太太:「那您姓什么呢?」 老太太又恢復了口齿不清,只答一个字:「柳。」 「哪个liu?」纪修问。 「九陌……云初霁,皇衢……柳已新……」 纪修暗自琢磨,继而让顾奈找出纸笔,银钩铁画在白纸上写下「柳宪」二字,让顾奈赶紧送到前厅去。 不多时,前厅喝酒划拳的人悉数涌进老太太房间,一脸不可置信地问纪修:「你问出来的?老太太真叫这个名?」 纪修缓缓点头,「问清楚了,就是这两个字。」 顾奈只见大舅舅勐地拍了一记脑门,强行醒酒后,出去打电话叫人马上替他找个刻字师傅。 一群人兴奋之余,竟在老太太卧房里叽叽喳喳讨论起来,险些把沉睡的老太太吵醒。 要不是顾奈提醒,他们极有可能在老太太屋里聊到天亮。 作鸟兽散后,一行人走到院子里,林子荣看着半满的月亮,忽然感慨地说了一句:「奈奈,今后孩子的智商纪修负责就好,你不要插手。」 顾奈愣了半天,失笑,什么话嘛,说得好像纪能单方面负责似的。 第69章 还好你只有一个 隔天,老太太听儿媳妇说儿子去祖坟给两个爹烧香了,还愣了好半天。 等家里人说完她吃醉酒后发生的事,老太太面子有些挂不住,饭也不吃了,捂着脸回了房。 就这样,回北京前,纪修得到了林家上下的一致认可。 子珊直说:「我看他平时话没半句,没想到都用在关键时刻了。」 顾奈与有荣焉地假笑一记,心想:那你们是没见过他成天在我耳边唠叨的时候……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不过,纪修的确替林家办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林增木去世时没有尸身,家里只立了衣冠冢,刻墓碑时,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让人把「林阿难」三个字刻到妻位上。 有人说她这么做是因为她对林增木没感情,也有人说她是不愿意接受林增木已死的事实。 说什么的都有。 十年前,林增水去世。 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多达千人,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依旧不肯把名字刻到墓碑妻位上。 当时送葬队伍里就传开了,说老太太一女嫁二夫,自觉无颜才这么做。 话说得有点难听,但碍于情面,只敢悄悄地传。 对于风言风语,林家的儿子女儿们听了也当没听见,不是没气性,而是连他们也不解母亲的行为。 林子荣大着胆子替父亲问了句:「奶,你这时候发什么小姐脾气嘛?为什么不肯刻名字,我爷爷知道该多难过?」 老太太伤心之余看了眼孙子,没说别的,只说:「我不叫这个名。」 她不叫林阿难,「林」是夫姓,「阿难」是她命里的大劫。 她不叫林阿难,她叫「柳宪。」 「九陌云初霁,皇衢柳已新」里的「柳」。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里的「宪」。 她是柳家大小姐,柳宪。 去北京的飞机上,顾奈犯困窝在纪修怀里,轻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纪修疑惑,「嗯?」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外婆的名字由来?我都不知道,哼……」 纪修吓唬她:「那从明天起,我教你背《诗经》?」 顾奈被他吓得睡意全无:「你认真的吗?」 纪修点点头。 顾奈噘嘴:「这位小哥哥,你要知道,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请你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 话虽如此,但顾奈还是被好好教育了一番。 比如,「天然宪宪」的「宪」,原来是形容喜悦的意思。 回头她就幼稚地把外婆的微信备註改成了「柳开心」。 再后来,把自己名字捂了一辈子的「柳开心」,陆陆续续对顾奈说了许多从前的事。 单从她出生,讲到她留洋的经歷,就花了一个月。 后来,顾奈问她:「您之前落海失去了一些记忆,不肯告诉大外公你的名字,这情有可原。可后来想起来了,为什么依旧不肯呢?」 「柳开心」说:「我先想起来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爸爸的名字。」 战乱年代,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都会将女儿的名字捂得严严实实。 柳宪少时的闺蜜,就因为在街上与家僕走散,告诉了他人姓名寻求帮助,却反被那人拿着名字向家中勒索了一锭金子。 那个年代山贼马匪也出奇多,富家小姐就是他们的粮票,一旦逼问出小姐的姓名,就会拿着生辰八字去家中索要钱财换人。 因此,名字对柳宪那个年代的女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轻易不可告知外人。 而且。 「那时我刚生下你大舅不久,身子很虚,你大外公托人买了一些补品给我,其中有一包花胶外头包着一张一年前的旧报纸,上头登了一则讣告,写着我爸爸的名字。边上小一点的名字,是我兄弟的。」 她的亲人们,早在一年前就被炸死了。 她并不知道,更不知道原本该在老家逃难的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战区。 是为了找她吗? 她不敢想,一想就哭。 「奈奈,你明白吗?从那时起,『柳宪』就已经死了。她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一块,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林阿难呢?林阿难也很好啊,奈奈喜欢林阿难,从小就喜欢,喜欢了二十年呢。」 「柳开心」说:「是啊,我当『柳宪』的时日太短,当『林阿难』的时间又太长……可是奈奈,如果可以,我只愿当爸爸的『柳宪』啊。」 顾奈吃惊,下意识问:「那,大外公和外公怎么办?」 「他俩误我一生。」 柳宪说。 自从真实姓名被公开后,老太太过日子就有了「放飞自我」的趋势,逮到人就会说几件少女时的旧事。 那些她在心里藏了一辈子的秘密,一桩一件,如数家珍般说与她的子孙们听。 好比,少时看顾她的保姆是哪里人,姓什么,家里有几个孩子。 她的小花园里都养了什么花,几岁时长辈送了她两尾小鱼儿。 她十岁生日上都来了什么名人,蛋糕是哪位师傅做的,那天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裙子。 她说父亲有多疼爱她,怕她受生儿育女的苦,把她留到二十五岁才开始考虑她的婚事。 她说那场暴风雨有多可怕,海水有多咸,日头有多晒,她有多绝望。 她说,她醒来第一眼先见到的人,叫林增水。 增水话少,木讷,被哥哥增木一把推到了边上。 增木顶着一张黝黑的脸问她:「姑娘你醒了,饿不饿?」 她不喜欢增木,于是把头撇了过去。 但增木是个傻的,他看不出别人不喜欢他,对人总是很热情。 而增水就像一口古井,静静在角落,让人时常忘记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增水什么都听哥哥的。 林子荣急了,忍不住问老太太:「那您究竟喜欢哪个啊?」 老太太也不怕丢人,直说:「一开始喜欢增水,但结婚那天就死心了,打算和增木好好过日子,后来想起了爸爸是谁,增木打算放我走,增水不让,还把我关了起来。我恨增水,渐渐觉得还是增木好,可增木也死了。我哭了一个月,增水受不了了,跋山涉水替我回了趟家,请人拍了些照片带回来给我看。我看过了,烂房顶都长了草,家里其他人也打听不到下落,我已经没有家了……一晃眼,就活成了如今这把老骨头。」 究竟喜欢哪个? 事到如今,哪还说得清呢? 顾奈听林子荣学舌完,这才明白为什么外婆会说「他俩误我一生」这样的话。 由此,她抱纪修就更紧了。 纪修问她怎么了,她说:「还好你只有一个。」 从一开始,他们都是简简单单的「你喜欢我」和「我喜欢你」,没有复杂。 一切都很顺利。 疼女儿的父亲不想让女儿遭遇生育之苦,但现实是女儿两嫁,还生了一堆孩子。 和外婆跌宕起伏的一生相比,一切都手到擒来的她的人生,突然出现个小小意外,又算得了什么苦难呢? 只是,她还是会有些害怕。 因为纪修并没有期待过孩子的到来。 他的计划里,暂时没有孩子。 她害怕如果自己真的怀孕了,他会不要它。 眼睁睁看着林子荣一连掐了纪修三个电话,顾奈心里着急,面上却恍恍惚惚,心不在焉地抱着手里的水杯小口啜饮。 林子荣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跟她坦白:「你姐姐发了话,不让他和你接触,奈奈你可不能怪表哥棒打鸳鸯哦,你要知道,只要你喜欢,表哥才不管你什么时候结婚。」 他们林家既然容得下嫂子改嫁小叔子,就不会把外人的目光放心上。家里人该吃吃,该喝喝,眼皮也不带抬一下。 再者,老太太也是中意纪修的。 趁老太太身体还硬朗,他们早点要孩子,说不定老太太还能替这对小夫妻哄几天小孩呢。 顾奈被表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藉口上洗手间出了包厢。 第70章 我爱你,顾奈 表面上纪修离群索居,但其实他很看重自己的家人。 哪怕他不常与他们一块生活,但血浓于水是不争的事实,尤其他还是兄长和奶奶之间的重要维繫。 他不随父姓其实为他提供了很大的自由空间,但他从不掉以轻心,与其说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他的心,倒不如说他天生拒绝诱惑。 而他的克己,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位高权重的父亲。 尤其父亲还曾因病倒下过一次,这让他对父亲的重要有了更深的体会。 「我不是生来就优秀,我是因为在乎我在他们眼中的样子,才变得那么优秀。」 「但你不要怕,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连奶奶都这么喜欢你,他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言犹在耳,顾奈却只能拼命忍住眼泪。 她怎么敢奢望他家人的喜欢? 她是害他们的孙子,儿子,弟弟被冠上「鲁莽、不负责任」这类代名词的罪魁祸首啊…… 墙角的小方桌是为了供服务生传菜中途短暂休息用的,来往的服务生见她神色郁郁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一趟又一趟,终于忍不住有人上前询问:「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顾奈怔了一下,摇摇头摆手,「我没事,我很好。」 女服务生年纪与她相仿,见她脸色发白,忍不住又问:「那你是低血糖吗?我有巧克力,你要不要吃?」 说着,从制服衣兜里掏出一根巧克力蛋白棒递给顾奈。 顾奈原本打算婉拒,但看清包装后,又接了过来。 仔细看过后,她终于露出笑脸,对服务生道:「这不是巧克力,是蛋白棒。」 服务生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懂这个。」 「你减肥吗?好多健身的女孩子才吃这个。」 「我减什么肥啊,我们晚上饭点在九点,这是我男朋友给我垫肚子的。」 顾奈点点头,葱白的指头在包装上窸窸窣窣地揉着,笑道:「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丁善最近研发出了草莓和西瓜口味的蛋白棒,也很好吃。 有时上连轴课,她会带一些到学校分给舍友们。 一根就管饱。 她凑近看了眼女服务生的胸牌,冒昧地问:「李茜,你带手机了吗?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李茜大方地把手机解锁给她,「你先用着,我去上菜了。」 「谢谢你。」 大堂里立着一架刺绣屏风,上头绣着一片盛开的芍药,各色花朵挤挤挨挨地拥在薄纱上,暖黄的灯光一映,富贵无极。 顾奈立在屏风后,光线经由薄纱滤了一层照在她身上,显得她无限柔美,任谁看了都会夸一句她生得好看。 表妹许久未回,老太太终于开始担心,于是遣了林子荣出来寻。 走廊两侧都是包间,中式纸门透出门后一点光晕,笑声和高谈阔论不绝于耳,热闹之余让人跟着兴致高涨。 林子荣侧身让端着盘子的服务生先过,对方飒爽地道了一声谢,匆忙传菜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林子荣摸摸鼻子,继续往前走。 在大堂寻见表妹时,他就琢磨:难怪觉得屏风这玩意儿摆家里鸡肋,原来是后头缺了个美人儿的缘故。 顾奈临时被送到刺桐城,随身行李总共就一个包。 老太太喜欢给她花钱,就着人买了好些漂亮衣服给她。兴许是为了遮肚子,今天吃饭顾奈特意穿了件罩纱的粉红中式立领裙子。 其实她离显怀还尚早,用不着穿这么「宽松」。 要是她自己不说,旁人都不觉得她怀了小孩子。 然而,母亲的天性大抵如此,就算是毫无经验的头一回,她也会自觉紧要。 听她对着电话喊了声「纪修」,林子荣想了想,决定悄声离开。 「你在哪儿?!」 顾奈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回答:「我,我,我在外婆家。」 纪修顿时松了口气,没在国外就好。 「你,你呢?」顾奈问。 纪修的声音平铺直叙,犹如夜色下平静的海面,月色下闪现着粼粼:「我在你家门外。」 她家门外? 是惊雀巷吗? 「对不起……」 他疲惫的声音恢復温泉暖水般的柔和,语气却命令:「顾奈,不准哭。」 顾奈吸了吸鼻子,极力忍住,但还是忍不住道歉:「对不起……姐姐没收了我的手机……」 纪修在那头嘆气:「那现在呢?……你想清楚了?」 马秘书查到顾得珍几天前就离境了,能找到他的方式这么多,他却始终没有接到她的电话,说明,是她不想和他联繫。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傢伙肯定又在心里写万字检讨书了。 顾奈怕被经过的客人看见,走到更偏僻的角落才哽咽着说:「我,我怕你骂我……」 纪修打开车窗,风唿地一下灌进来,吹得他颈间一片发凉。 连续几天几夜的奔波令他顶不住睏倦,疲惫地阖上眼,后仰在车座里。 他清浅地唿吸着,不能思考,也不愿思考。 然而,就像有人刻意朝着他的后脖颈来了一记闷棍似的,他轻微的动作间,都牵扯着剧烈的疼。 他忍了忍,忍过那阵急痛,才暗自松了口气,抬起手背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顾奈。」 她小心翼翼地应:「嗯?」 「我们结婚吧!」 「……什么?」 「我们结婚吧!」顿了顿,他拧眉说,「不管你现在有没有怀孕,我们都先结婚。。」 豆大的泪珠砸在手背上,生疼生疼的。 纪修摸摸自己发烫的额头,似嘆非嘆道:「你想清楚再告诉我,30号那天,我父亲会在思明州办荣退晚宴,我们在那天见面好吗?」 「……好。」她生怕他下一秒就挂了电话,堵着嗓子眼急忙问他,「那我可以打给你吗?我想你,纪修……我每晚都睡不好……」 说着说着,眼泪再度啪嗒啪嗒。 纪修知道她在拼命忍着不哭,他无力地笑了笑,「我也想你,你要好好的。我爱你,顾奈。」 毫无疑问,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娶她。 第71章 等着吃喜糖 4月30日,中天集团旗下新建成的韦德丽酒店正式开张营业。 闪光灯下名绅富豪,宝马香车,美人云集。 负责迎客的马秘书于混乱中接到人,顺着红毯一路引至电梯:「夫人在宴会厅等你。」 纪修点点头,对着镜子正了正、蝴蝶领结,扣上西装,有些不放心地问:「顾老先生到了吗?」 马秘书笑道:「到了,顾奈小姐也随行。」 难得,纪修面上一赧,红着耳尖说:「辛苦您了。」 「不辛苦,我等着吃你喜糖。」 「快了。」 纪修回以笑容,仰面一记抖擞,振作精神,步入电梯。 宴会设在顶楼,签了到,他拒绝了侍者奉上的香槟,拨开衣香鬓影,如云般的太太们的香裙,找到纪女士的身影。 纪女士今天忙得很,要她同时招唿这么多人,嘴角早就笑僵了,唯有儿子的出现令她真正开心。 「来来来,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我小儿子,纪修。」 一众阔太太纷纷打量这个身长似鹤的少年人,不由对纪女士有几分刮目相看。 嫁了个当仁不让的好丈夫不说,还生下两个如此优秀的儿子,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尽了。 「长得真标緻,像你。」 纪女士乐不可支。 「小少爷什么时候出山帮家里忙啊?」 纪女士轻轻挽住儿子的手臂,笑道:「他啊我是指望不上了,一心一意要当大夫,谁也拦不住。你们让家里管事的多帮我看着点我家老大就行了。」 说完也不等诸位太太作何反应,转头问:「儿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有点。」 纪女士招手叫来助手,像疼小孩那样摸摸他清隽的脸:「那你去吃东西,玩得开心点。」 纪修朝几位太太告辞,随女秘书离开,上了顶楼旋转餐厅。 今晚是左世雄的退休晚宴,思明州商界来了半壁江山,顾延卿打着观礼的名头,实则是出门见几个老友。 马秘书一早就安排了僻静雅致的包间供顾老与朋友们喝茶聊天,而顾奈则带弟弟到餐厅吃东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纪修出现时,餐厅里托着骨瓷碟小口吃甜品的女孩子们一阵骚动。 顾奈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剪了头髮,露出明朗的髮际线和五官轮廓,看上去很精神。 定制的礼服也很适合他,衬得他无比犀利,挺括,坚硬而英俊。 纪修自然也看见了她。 她今天穿一条嫩黄色的长礼裙,好看又不过分,温柔且不失可爱。 「晚上好,纪先生。」她明眸善睐,笑得狡黠。 「晚上好,顾小姐。」 她只知道他很忙,却不知道他整日都在忙什么。 在一起两年多,她一直致力于将他餵胖,但很遗憾,他稍吃得少些,就会迅速瘦下去。 让她这个烘焙小能手倍感气馁。 但他看起来过得还算不错,无法见面的这段日子,他并没有被麻烦折磨到形销骨立。 他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纪修。 强行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拥住的冲动,纪修问吧檯要了一杯冰水豪迈饮下,环顾一圈,没话找话:「你弟弟呢?」 顾奈要了张折好的纸巾,印了印他湿润的嘴角,「他带小朋友去楼下上洗手间了。」 她今天穿了高跟鞋,服其劳的动作倒不显突兀,只是身份之疑总让边上的姑娘们窃窃私语。 纪修握住她戴着钻石手鍊的皓腕,柔声问:「吃过东西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眼底星辰闪烁,看着他,声如蚊吟:「它很乖的。」 只不过,她开始变得极其怕热。继母在家还需穿线衫,而她已经偷偷开了空调。 她是两天前从刺桐城回来的,为了避免不不要的猜测,她没让林子荣送她。 然而孕吐让她口味大变,负责厨房大小事宜的继母头一个发现不对,几次看着她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但碍于乔月也在,继母只好作罢,没有真的问出心里的猜测。 爷爷倒没细究她怎么在五一假前提前回来了,他对顾奈一向偏宠,遑论顾奈本人爱不爱学习,他本人就是不让顾奈好好学习的罪魁祸首之一。 记得顾奈上高中时有次体育课,无意间看见爷爷在围栏外徘徊,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结果爷爷让她几个同学帮忙,让她翻了墙出来,逃课陪他一块环岛兜风…… 坐在古董敞篷车上的顾奈看着边上头髮花白大笑不止的爷爷,扪心自问:我学习差也不是没来由的…… 要说起来,家里这个「把奈奈叫出来玩儿」的传统,还是从得珍那传来的。 得珍第一次驯服她的马,狂喜之下,竟一路策马狂奔至顾奈学校,在教室外大叫顾奈的名字,好好炫耀了一番。 在老师们出面喝止她的狂妄之际,她干脆把顾奈拐到了马上,扬鞭踏过青葱平坦的大草坪,在顾奈的尖叫中骑马越过小河,那个宁静而寻常的下午,漫山遍野都是她们姐妹放肆的笑声。 纪修听完笑话她:「你这不是『圆沙洲女版契诃夫』又是什么?」 顾奈不解。 纪修说:1900年9月4日,高尔基,波谢,蒲宁,苏列尔任斯基等作家在莫斯科艺术剧院看《白雪公主》一剧的排演,其间谈起契诃夫,一时兴起便给他发了份电报——我们喜欢你。 于是,契诃夫就成了俄罗斯文坛公认的着名小甜饼。 顾奈赧然,看来,她真的得少干一点园艺农活,多读几本书才行。 不然纪修夸她了,她都听不出来。 纪修却不介意,叠着一双大长腿逗肚子上的猫玩,在北京待久了,说话口音难免染上当地人特有的邪气:「不要紧,你读你那些地摊文学也挺好,上回你看的那本就挺有趣。」 顾奈一阵回想,然后就红了脸。 上次被他抓包的那本《野人小娘子》是她偷偷下到手机里的,应该是她捧着手机频繁地吃吃笑引起了他的注意,没收她的手机后他接着往后看,发现作者花了十四页详细描述了俊美小将军被女野人抢去啪啪啪的各种大和谐画面,他嗤笑:「原来是我冤枉你了,你真的有在『学习』。」 当晚,他就照着书上的动作和她玩了一次《野人小娘子》cosy…… 纪修取了满满一盘吃的回来,见她坐在窗前两眼发直,不由问:「发什么呆?」 「没有。」顾奈回神,擦擦汗涔涔的手心,见他要吃蛋糕,本能地提醒,「你换一块,这个里面是朗姆夹心。」 他不喝酒。 纪修低头嗅了嗅,果然闻到清幽的酒精味。 他听话地将蛋糕放回原处,换了块培根卷。 顾奈低头吃了口自己的茉莉蛋糕,温暾地问:「猫猫们都好吗?」 「嗯,整天打架。我爸我妈都管不了它们,每天眼巴巴等我哥下班回家劝架。」 顾奈低笑,挖了块奶油,但并不吃。 「那你呢,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 他忙着让卫扬把两只猫送到思明州,又去春光镇接了奶奶。 当然,答辩还在准备着。 但最主要的,还是抽空画了一幅画。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看着顾奈说道:「这时候你姐姐差不多应该收到我的画了。」 顾立训是在马特洪峰上出的事故,这是他第六次攀登马特洪峰,出发前他异常胸有成竹,却没想到一时大意摔断了一条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为了安心养病,受伤后他并没有返回英国救治,而是去了邻近的德国做手术。 为他实施手术的是他旧友,养病期间他异常安心,整天去码头钓鱼餵鹅,要不然就是在家和老婆女儿打扑克。 但即便如此,依旧架不住家人关心,这不,侄子顾蘸白大老远探病来了。 叙完旧,短期内已经做了三次手术的顾立训有些体力不支,只留下太太陪护,让女儿得珍招待侄子。 蘸白走到窗前,看着别墅外的大片湖水,不禁感嘆道:「还是叔叔会享受。」 青山绿水,真适合养老。 得珍笑笑,去泡咖啡给他。 蘸白四处转了一圈,才终于在沙发上坐下,端着咖啡浅饮一口,他用下巴点了点墙上的挂画,说道:「你爱捡东西的毛病怎么还没改?这又是你从哪里捡的?」 蘸白一说起自己两个妹妹就十分头疼,别家女孩只需稍漂亮点都整日不着家,光在外面招蜂引蝶了。 他妹妹呢? 大的这个整天宅家,把自己养得比吸血鬼还白。 小的那个一回家就换上花裤子,到地里种菜除草。 白白把她们生得这么美丽。 第72章 姐姐,你在和他谈恋爱吗 得珍尤其不让人放心,吓人的家世摆在那儿,狂蜂浪蝶也怕她。 再者,她性子洒脱随意,凡事只讲眼缘,还稍稍有些恋物癖。 世人都说她收尽了世上最美的扇子,却不知,路边的石头她也爱捡回家。 得珍六岁时,顾立训在日本工作,赶上太太生日,就同当地手工作坊里的师傅做了个首饰盒。 太太有礼物,女儿的也不能缺,于是得珍就收到了父亲用细木条做的一只小木盒。 那盒子说不上多精美,但胜在雅致,得珍以为拿来装鸟羽最好。从今往后,但凡看见漂亮羽毛,她就会收起来带回家。 大抵是家里总出建筑师的关系,顾家的孩子天生就拥有审美的天赋——对美和不美,有着绝对的自信和非常武断的认知。 而得珍有世间一切华美之物,她不拿小盒子装珠宝,却拿来装鸟语,便让众人感到了一种十分天真的浪漫。 这浪漫让大家更迷恋她。 等长大了,她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她母亲的画廊,她喜欢的风格很多,但偏向现代艺术,鲜少涉猎神话题材。 譬如蘸白眼前这幅画,就绝对不是她会喜欢的。 得珍拂去花瓶下落着的芍药花瓣,回望墙上新挂上的画,但笑不语。 客厅颜色偏浅,但这幅画的底色却是黑,挂在墙上,任谁都会觉得不衬。 但这是得珍的客厅,这种格格不入反倒会让观者暗自猜测这画的其他用意。 蘸白也不例外。 「你看了这么久,看明白了吗?」 得珍问。 蘸白双手抱胸,像颗土豆一样蹙眉陷在沙发里,问:「这画的是阿刻戎河?」 阿刻戎河是希腊神话里地狱的五条主要河流之一。 得珍点点头:「没错,中间的就是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穿带有飞翅的凉鞋,手持魔杖,经常陪同冥后出入冥土,护送死者的幽灵去往冥界。 对于那些刚到阴间的灵魂,赫尔墨斯就是他们的最后一盏灯,灵魂拼命想要接近他,深怕掉进永恆的黑暗。 卡尔·荣格认为赫尔墨斯是神圣的使者,在日常世界的光明和无意识的黑暗之间交流。 是梦、疯狂和死亡。 这幅画里的赫尔墨斯大步走在幽灵中间,阴影们恳求他放松脚步,他却不顾一切地走着,带着上帝的冷静无情,在孩子们平静而无畏的注目中,穿过那渴望的人群。 虽然画技有些粗糙,但神性却让人心头一震。 「不是捡的。」得珍说。 蘸白不解看她:「嗯?」 「我说,这幅画不是我捡的,是有人送给我的。」 蘸白暗笑:「哪个傢伙这么老土,这年头可不流行送画追女孩子。」 得珍闲适地看着不修边幅的哥哥,语气却异常慎重:「那傢伙不是追我的,是追我们奈奈的。」 蘸白噎了一下,险些把咖啡喷出来。 留下重磅炸弹的得珍嘆了口气,目光落在花瓶里的白芍上,不由想起自己那个比花更美丽的妹妹,以及那个挨了她一巴掌的高个年轻人。 这幅画是由一个中国人送到度假别墅的,得珍问送画的人是谁,那人也不避讳,直接报了纪修的名字。 呵,好一个下马威。 那小子是在告诉她,只要他有心,就算她把顾奈藏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出来。 看过画后,得珍稍稍有些不解。 从画技上来说,这幅画顶多算个残次品。 送人礼物却送个残次品,未免太失礼。 但她脑中闪光一现,又猜,这画可能是某人亲自画的。 她不知道他画这幅画用了多久,但看得出来,他不是专业的。 又或者说,他是刻意为之。 毕竟,画技粗糙才能证明并非满地都是的淘宝货。 但,为什么是阿刻戎河和赫尔墨斯呢? 得珍把画挂在墙上,看了许久许久,才明白其中用意。 那个年轻人,希望她成为——赫尔墨斯。 成为画里那个目不斜视,把梦、疯狂和死亡甩在身后,不顾一切地大步朝前走的赫尔墨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由此,得珍得出结论,奈奈定然与他说了她的过去。 那个叫纪修的年轻人深知阿越的死对她而言是什么,又折磨她有多深。 他用一幅画告诉了她三件事。 第一件:他不怕她。 第二件:他希望她告别过去,因为顾奈总是在担心她。 第三件:他是因为顾奈希望她变好才做了这一切。 得珍欣赏他的心计,同时,态度也有了些许变化。 一则,他和奈奈的感情已经毋庸置疑,如果不是信赖的人,奈奈是绝对不会把她的过去说给对方听的。 至少,从小到大,奈奈从未与人谈及过她和阿越的过去。 但她和纪修说了。 二则,他看中奈奈胜过自己。 明知道会挨打,他却选择了无人之地任她发泄。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奈奈看见伤心为难,伤害到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他是跑着来的,连气都喘不匀却能多方顾虑,说明家教不错。 三则,奈奈想结婚了。 得珍嘆气,再嘆气。 「哥,或许这一次,是我错了。」 她以为给妹妹最好的东西,也许并不是妹妹真心想要的。 爱情和婚姻,是人类用了几千年也没有讨论出结论的命题,得珍有些头疼地想,这一次她可能需要用「因人而异」来掩饰自己的妥协,并以此说服其他人。 她头一个要说服的人,就是眼前正咬牙切齿在手机上订回国机票的哥哥。 顾元书回到餐厅见姐姐正与陌生人说话,稚嫩的脸上不由起了防备。 他慢慢走近,被姐姐招进怀里,介绍:「这是我弟弟,元书。」 纪修抿了一口冰水,朝紧锁眉头的男孩儿抿起弧度柔和的唇线,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纪修。」 元书小大人似的与他握了握手,瞧着他好一会儿,说道:「我见过你的。」 顾奈一惊,连唿吸也滞缓了。 纪修扬唇,「我也见过你。」 「前一阵放学我总能看见你坐在车里,所以,你喜欢我姐姐?」 纪修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没错。」 元书回头,看着顾奈问:「姐姐,你在和他谈恋爱吗?」 顾奈的脸滚烫,看看纪修,又看看弟弟,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见状,元书做了个深唿吸,有些遗憾道:「我和乔月打赌,猜他喜欢你多一些,还是你喜欢他多一些,现在看来,我们俩谁都没赢。」 他们对互相的喜欢刚刚好,势均力敌。 顾奈更惊讶,「乔月也知道吗?」 元书点点头。 顾奈捂脸,她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 趁他们姐弟说话,纪修挥退前来给他们拍照纪念的服务生。 末了,又抽空接了个电话。 来电人是提醒他记得吃药的纪女士。 这阵子连轴转,他背上突然爆发一片带状疱疹,连续几天擦药已经有所缓解,但无意间触碰到还是会引发剧痛。 他一个常年每天只睡四五小时的人,居然会被身体免疫力抗议,连他自己也啧啧称奇。 挂了电话,见顾奈搂着弟弟直愣愣看他,他摸了摸消瘦的脸,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顾奈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打扮过的样子很帅。」 「谢谢。」纪修指着餐桌上装饰果盘用的凤梨,礼尚往来,「你也是。很像你。」 「餵……」 顾元书一脸听不下去的表情,挣开姐姐的怀抱,说道:「我去看看爷爷,回头再找你。希望那时你们已经眉来眼去完了。」 顾奈:「……」 纪修:「……」 小电灯泡一走,顾奈吐舌,说:「刚刚我见到你哥哥了。」 「是吗?他看起来怎么样?」 顾奈挖着奶油,也不吃,手腕上的链子光泽变幻,如实说:「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又有点紧张。」 纪修没有马上接话。 今天是他父亲荣退的日子,也是他兄长宣布接班的日子,也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一天。 他对她一笑,「那或许是因为奶奶也来观礼的缘故。」 「奶奶也来了?」 纪修点点头,「等下爸爸演讲她才会露面。」 顾奈「哦」了一声,想来纪修的「社恐基因」,八成是遗传自奶奶。 「那你呢,你不用在下面帮家人撑场面吗?」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嗯?」 「我得看着你。」他的目光落在她脸颊上。 顾奈刚被林子荣送走,他后脚就到了。 老太太点名要见他,但又要他和顾奈错开时间。 席间只有他们二人,老太太多喝了几杯。 他不敢劝,只好在旁乖乖候着,时不时布菜。 老太太问他:「纪修,你见过奈奈的爸爸了吗?」 他点点头,「远远见过两次。」 「你觉得他怎么样?」 「感觉上是个……温柔的人。」 老太太嗤笑:「也是个懦弱的人。」 纪修不敢接话,低着头,谦卑地为老太太斟酒。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都替你瞒着顾家人吗?」 纪修目光沉着,「知道。您不喜欢顾家。」 话音落下,老太太气愤地握拳狠砸桌面,桌上碗筷随之一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我把我的莺楠嫁到他们家,是信任他们。可你看他们是怎么对我的?莺楠走不到一年,顾立伦就再娶,亏顾延卿那个糟老头子也敢答应!」 纪修不敢言。 这两年间他也曾耳闻过顾家的一些事,以左家在思明州的地位,想打听点家族秘辛其实很容易。 再者,顾奈那位继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不受上流圈的阔太太们待见,但茶余饭后的八卦总有她一席之地。 林莺楠的死,是因一场惨绝人寰的车祸。 事故当天,林莺楠把女儿哄睡后外出去接丈夫下班,接到顾立伦后,夫妻俩有说有笑地回家。他们行径的那条路上有两个正在施工的工地,早些年城市夜间施工管制还没有那么严格,有些卡车司机为了抢活会趁夜运送砂石。 林莺楠的车即将撞上路面掉落的石块时,她本能地打转方向盘想要绕行,却不知前方两辆卡车会车,强光照射下,她勉强分辨出形势,让副驾驶避开了危险,自己却成了车轮下的亡魂。 顾立伦重伤,在医院一住就是半年。他的陪护尽心尽责,身世悽苦,带着女儿独自讨生活,两个可怜人互相安慰,久而久之互生情愫,某一天顾奈放学回家,突然就被宣布她即将有新妈妈了。 那时她太小,她的态度并不重要。 她也知道爸爸需要从悲伤里走出来,于是在爸爸问她新妈妈如何时,她笑着接受了。 死去的妈妈很重要,但活着的爸爸对她来说更重要。 再者,她拒绝了又能怎么样呢? 爸爸还是会娶那个女人。 老太太一把年纪,实在不愿意提过去那些恩怨纷争,她是长辈,如此斤斤计较反倒显得不大度,甚至连顾奈都不如。 她只是不甘心,不放心。 「纪修,你也知道,我们奈奈是个什么都不争的,受了委屈也不肯说。她心地好,但我也不能容忍外人欺负到她头上来,于是我就让子荣去圆沙洲把她接过来养。可是,她不肯。她说她爸爸会难过,爷爷会难堪的。她就是不说她自己。……没办法,我只好联繫她姐姐得珍……得珍自己也不大,却替我养了好几年孩子,我是感激她的。得亏有她在,不然我这个老太婆早几年就被姓顾的气死了。」 说完,老太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纪修低头为老人家斟满空杯,不带情绪地说道:「我家没有那么复杂。我爷爷没有兄弟,妈妈是外婆收养的战友遗孤,外婆去世后妈妈和那家人也没什么联繫。我只有一个哥哥,因为要继承家业,他的脾气不大好,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老太太越听笑意越甚:「简简单单也好,哪天奈奈嫁过去了,也不用整天应付这个应付那个。」 纪修轻笑:「我会给她一个家。她想要的那种。」 「这我就放心了。」老太太欣慰地拍拍他手背,「纪修,你不要嫌我这个老太婆啰唆,我这辈子也算圆满,唯一不放心的只有奈奈。她爸爸不靠谱得很,当初我逼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再娶,他把莺楠放哪儿了?他居然有脸说,他整晚梦见莺楠,怀念逐渐变成了噩梦,他再娶新人只不过想求个苟活……我气得说不上话,只觉得无耻之尤。后来见他有了儿子就渐渐疏远奈奈,我又问他怎么回事?他又对我说,那是因为奈奈长得越来越像她妈妈了……你瞧,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耽误了我女儿一辈子。」 第73章 大结局 不知全貌的纪修未作评价,他的沉默在任何时候都很管用。 过去的事终究要过去,生而为人,还是要着眼于现在。 老太太见他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并未生气。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不需要闻者战队。 幼儿园的小朋友才会因为你讨厌可爱的小兔子就不和你玩耍。 「所以纪修,我是感激你的。这两年奈奈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我也跟着她开心。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奈奈,但把她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这两年来,我活得特别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担心和顾虑,每天都非常轻松,也爱上了喝酒,怎么喝都不怕耽误事。自从莺楠走后,奈奈的好与不好在我心里就成了第一位,她一个人就占了我百分之八十的心,本来我应该安享晚年,却因为不放心她,多活了这么些年头。等你们办完婚礼,我老太婆也要歇一歇了。」 说着说着,老太太就打起了瞌睡。 纪修想取走她手里的酒杯,勐然间,老太太又恢復了清醒,继续跟她絮絮叨叨:「纪修,我很高兴你能和奶奶在一起,这桩婚事是我和你奶奶敲定的。纪修,你是个好孩子,你奶奶把你教得很好,这两年来我也常和阿细讲电话,听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奈奈,有她替我看着,我一点也不担心奈奈今后受欺负。」 「外婆,她不会被欺负的。」纪修保证。 老太太眯着眼看他一会儿,嘴角噙着笑:「那就好,那就好……」 此时此刻,纪修伸手去擦顾奈嘴角那点奶油。 顾奈捉住他的手腕,歪头小声嘀咕:「好多人在看。」 纪修收回手,餐厅外的夜景已变成另外一幅景象,想了想,他干脆拉她起来,两人像快乐的小老鼠一样熘了出去。 大楼西侧设有平顶泳池,因为还未正式营业,管理人员尚未到位,倒让他们两个占到了好风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露颱风急,吹皱泳池水,也吹散了几分夜色。 顾奈瞬间就感到自己湿润的手心被吹干了,她不好意思地从纪修掌心抽回手,拨拨被狂风吹乱的髮丝,抓住被吹得鼓起的裙子,蹲在泳池边划了划水。 池水清凉,她很是惬意。 「以前我的手都不会出这么多汗的。」她朝纪修苦笑,「现在我变得很怕热。」 纪修将她从地上拉起,握着她变冰凉的手,惯性地揉捏着她的骨节。 大概是为了防止丢失,她今天并没有佩戴情侣戒指。 倒也好。 最近顾奈变得十分急躁,往常他们不说话也能腻歪很久,但今天她却迫切需要听到他的声音。 可纪修只是一味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才缓了一会儿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了,她试图挣脱,但纪修没让。 他也不说话,就这样拥着她。 她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身形一晃。 纪修转身将她抱到安全的地方,水池边的景观灯在夜间变幻着不同的色彩,照得他脸色忽明忽暗。 腿软的顾奈不由自主地圈住他的脖子,神志昏昏,极度怀疑其他蛋糕里也是朗姆酒夹心,要不然她怎么就醉了呢? 纪修缓缓松开她红润的唇瓣,额头抵着她的,声线犹如在荒芜的沙漠埋藏了千年,他说:「我爱你,顾奈。」 「无关家世,无关过去,未来。此时此刻,我爱你,顾奈。」 「嫁给我,好不好?」 顾奈觉得头更昏了,整个人几乎无法站稳。 纪修将她抱到躺椅边,扶她坐下,摆弄好她被风吹乱的裙子,从内兜掏出戒盒的同时,单膝跪下。 风依旧很大,这个露台委实不是求婚的好地方,但他却纹丝不动,将丝绒戒盒打开,露出那星辰般的璀璨,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嫁给我好不好,顾奈?」 她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缱绻地缠着他,惶恐地依赖着他,没有保留地相信着他。 仿佛他就是她的一切,她的一切都属于他。 许久得不到她的回应,纪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嘆气:「你别总是哭啊。」 埋怨的话如水般温柔。 顾奈擦擦眼泪,扑进他怀里:「你再问我一遍。」 「嫁给我好不好,顾奈?我恳求你。」 她吸了吸鼻子,迎着大风,说:「我愿意,我愿意的!」 顾不上给她戴上戒指,纪修紧紧回拥她。 他曾问奶奶,他该怎么做? 奶奶说,天上的星辰要用人间最真的心去换。 今晚,他换到了。 星星在他怀里。 ###番外一 虽然怀孕事件是个乌龙,但是顾奈和纪修结婚后没多久就真正怀孕了。 由于休学结婚生子,顾奈比别人多花了一年才拿到毕业证书。 为了庆祝毕业,纪修特意要了一周的疗养休专心陪她。 正巧奶奶老家的房子新装修了一番,纪修也有许多年不曾去过,于是夫妻二人便决定去海岛玩几天。 又是转车又是坐船,等下了码头,顾奈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口发闷,想吐。 暗忖:这是来度假呢,还是来受苦? 下了环岛巴士,顾奈按住被海风吹得直往后掀的草帽茫然四顾。 除了墨块一样黑的怪石峭壁,周围只有被海风吹得倒伏的尖茅草。 对着地图看了半晌,仍不辨东南西北,她只好决定碰碰运气。 拖着行李走了一段,有人骑单车唿啸而过,那骑手骑出一段,又倒退回来。 看清来人,顾奈跳着朝他招手,拖上行李箱一路朝他小跑。 「老公!」 纪修在她身边剎住,接过她手上稍小的登机箱掂了掂,拎上就走。 原地伫立的顾奈看着他骑车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喂!你都不管我吗?」 回答她的只有烈烈海风。 五分钟后,纪修折返,有过之前的经验,这回他载走了银色大号行李箱。 他第三次回来,顾奈才得以跳上单车前槓。 顾奈没坐过前槓,下坡时尖叫了一路。 等二人站在刷成柠檬黄色的渔村小屋前,顾奈摘下草帽,一脸虚惊问道:「这两天你就住这里吗?」 虽然来之前奶奶给她打过预防针,可看见房子实体,她难免还是蹙了眉。 这也,太简陋了吧? 这不是等于送她家洁癖三级兼审美登峰造极的纪医生是来参加变形记了嘛? 纪修是两天前到尾新岛的。 这座一天只有一班船的小海岛是生养邱阿细的地方,纪修小时候放暑假常来岛上钓鱼画画。 岛上天气恶劣,常遭大风大雨,甚至颱风,于是渔民们都把房子修得很矮很敦实。 邱阿细上了年纪后腿脚不便,几乎没再来过。但为了留个念想,一直没把房子卖掉。 把房子参观了一圈,顾奈放心了许多。这里虽不比大溪地的蓝天碧海,但布置得十分富有野趣,像个小动物的秘密花园,有属于它的浪漫。 顾奈含着一支雪糕坐在门前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菜园,幽幽嘆了口气:「晚饭算是有着落了。」 奶奶说菜园是她大伯家的媳妇在管,已经打过招唿,这几天她想吃什么就摘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顾奈走到番茄地里瞧了一圈,大概是岛上风大的缘故,这里的支架搭得十分低矮,她拨开叶子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全红的番茄。 这两年她的园艺水平大有精进,倒是很久没见过如此畸形的瓜果了。 结婚前,公公婆婆想给他们夫妻在榕城买婚房,纪修对别的没要求,只说院子要大。 二老也摸不准他究竟想要多大院子,就随便买了一套。 因为装修,顾奈和设计师去了一趟,这才发现,公婆给她买了五亩地,地里建了她的新家…… 一起去看房子的还有邵鸽,回去后邵鸽忍不住在小群里吐槽:「学长,你老婆还怀着孩子,你这就打算让她开荒种地了吗?」 纪修只回:「会派上用场的。」 果然,一语成谶。 顾奈的孕吐一直断断续续,吃辣管用,但奶奶和营养师都觉得太过依赖吃辣也不好,但试了许多方法都不管用,最后发现,让她下地干会儿活就成了。 每次顾奈去新家监工,都会顺便在地里种点什么,回家当晚往往胃口大开,吃完饭还能嚼小半袋牛肉干。 于是,顾奈隔三差五就会去新家种地。 新房装修好前,她已经归置好了菜园,花园,和一片玉米地。 后来打听了家里人都爱吃什么水果,她又陆续种上了各种果树。 婆婆纪女士一开始对这个儿媳还有些犯憷,毕竟是怀着孩子上门的,谁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但观察了一阵发现,这孩子没什么心眼,人也乖巧。 平时的爱好也就弹琴画画下厨房,也不爱花钱,纪修的工资全被她拿去开垦荒地去了…… 至于「母凭子贵」,完全是年纪小不懂事所致,也不能全怪她…… 在菜园里搜颳了一通后,顾奈抱着一堆「歪瓜裂枣」回到小房子里。 纪修正在调试电视机,岛上信号不太好,看一阵就会出现雪花片。 顾奈查看了冰箱,又将带来的食材一一拿出来存放。 纪修关了电视,从她带来的行李箱里取出一堆菸酒茶糖:「先别弄了,把东西送了再说。」 顾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妆没花,于是提上东西高高兴兴地随他拜访岛上的亲戚。 在岛上走了一圈,夫妻二人终于空手回到家中。 等把房子整饬一新,吃上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的事了。 洗了澡,两人总算能坐下好好说会儿话,双方竟都觉得这样的时光很难得。 因为怀孕,顾奈不方便出国,当时他们连蜜月也免了。 现在想来,还是会稍稍有些许遗憾。 而纪修从今年三月起开始了榕城北京两头跑的生活,一周有三天他都在北京上班,忙得起飞。 顾奈自己也不得闲,她一边要准备毕业,一边还要照顾宝宝,平时还好,有保姆有婆婆,还有奶奶帮她照看小孩,但宝宝一旦有个头疼脑热,就谁也不亲了,只有顾奈自己抱他才不哭。 一晃眼,终于毕业了。 松了一口气后,勐然发觉,她和纪修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单独相处过了。 纪修关掉灯,点了一颗香薰蜡烛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长腿迈过一系列障碍物,悄然窝进沙发抱住洗完后香香甜甜的老婆,亲了下她柔软的发顶,垂着眼皮问:「宪宪睡了吗?」 「还没,婆婆说物业刚送来姐姐寄来的包裹,奶奶抱着他去拆礼物了。」 回完最后一条信息,顾奈锁上屏幕,放下手机,软软地偎进他怀里,吊在他脖子上蹭了蹭,「这两天你休息得好吗?」 「嗯,很好。」 「那就好。」顾奈含笑,「那你有没有想我?」 他好不容易有假,事前她特意叮嘱,让他别想着家里,也不必来电话。 虽然他并不排斥黏黏煳煳的夫妻关系,但偶尔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休息两天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还是真真提点她的。 真真说,就像中年男子下班到家前总会在车库里抽根烟再上楼那样,独来独往惯了的纪修也需要喘息的空间。 顾奈回忆起刚认识那会儿像个夜行侠那样离群索居的纪修,不得不认同真真的说法。 纪修并不喜欢热闹。 而现在,他每天要面对那么多不同的患者,有时下班回到家根本不想说话,但家里却有一堆关心他的人不停想跟他搭话。 自从他爸爸荣退后,他兄长就顺利接了班,工作一忙也是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加上操办完婚礼后,顾奈没多久就怀孕了,纪女士就打着「照顾儿媳妇」的旗号,搬到了榕城。 左式雄是个离不开老婆的,老婆在哪儿他在哪儿,过不了多久,也一块搬到了榕城。 纪修倒不反对父母都来榕城养老,父亲身体不好,和他住在一起能方便他照料。 只是没想到不出一个月,奶奶突然把爷爷的骨灰安排下葬,包袱款款地从春光镇搬到了榕城。 对纪修说的理由是:「我还不是怕你妈妈欺负你老婆?」 纪修心想:凭着肚子里的那个,谁敢欺负我老婆? 但他还是依了奶奶,毕竟奶奶也上了年纪,把她独自放在春光镇他也不放心。 如此一来,家里的空房间一间一间被填满,人丁单薄的左家,竟也凑齐了「四世同堂」的美好画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而纪修的家庭地位也随着宪宪的出生一落千丈。 从前他一回家就有奶奶和妈妈围着嘘寒问暖「今天忙不忙累不累」,自打宪宪出生后,长辈们都只顾着哄宝宝去了,偶尔叮嘱他下班记得带包纸尿裤但他忘了还会被奶奶数落一顿…… 左式雄出面安慰儿子:「你刚出生时,你奶奶和你妈妈也是这么对我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说完,扭头便拿着玩具哄宪宪去了,全然不顾原地呆若木鸡的亲儿子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最先察觉纪修不对劲的人是顾奈. 虽然宝宝有保姆照看,但她习惯了餵夜奶,有时被闹钟闹醒发现床的另一侧是空的,一定能在婴儿房找到纪修。 夜深人静,一大一小父子俩坐在地上推小车。这样的情景,任谁看了都会难免鼻酸。 顾奈这才发现,她的老公好可怜。 宪宪平时有太奶奶抱,有爷爷奶奶抱,有保姆抱,大家都抢着来,根本就轮不到他爸爸。 纪修只能趁大家都睡了,才能偷偷抱一会儿子。 对宝宝宪宪而言,每晚将他从保姆房间偷走,又悄悄把他送回的人,不像爸爸,更像是他的朋友。于是半夜相约在婴儿房,几乎成了他们父子俩的日常。 后来,宪宪到了点就会自己醒来。 他不是那种爱哭闹的宝宝,有时纪修被事耽搁去晚了,他自己也能安静玩一会儿。 以至于他们这对贼父子半夜起床玩的行径,从头至尾都没被保姆发现。 日子一长,顾奈算是看出来了,终于忍不住问老公:「每晚去恶龙洞穴偷宝的游戏,很好玩是吗?」 纪修想了想,从睡衣胸兜里掏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可爱玩具,说:「你要不要一起来?」 顾奈绝倒在床,婉拒:「你去吧,我困。」 「你自己说的哦,别怪我没叫你。说实话,你儿子还挺好玩的。」 顾奈皱眉,这话听着耳熟,她似乎从很多人嘴里听到过。 比如卫扬,丁善学长,还有邵鸽。 作为宝宝的干妈,邵鸽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把宝宝香够了才说:「你生孩子不就是为了给我们玩的吗哈哈哈哈……」 顾奈:「……」 才不是,哼。 大约每天都过得忙忙碌碌,她现在想事情总是三秒就抛之脑后,故而对于自己生了个「公认玩具」这回事,倒也没细究。 她得承认一个事实:她儿子好像——真的挺好玩的。 小宝宝不会说话,整天只知道咿咿呀呀流口水,又香又软,连她自己得闲也要逗他玩一会儿,更别提外人了。 纪修对儿子就更随意了,儿子咯咯笑他就抱一会儿,儿子嫌他他就走开,顾奈还记得为了准备新生儿出院,纪女士特意买了漂亮的提篮,结果他只记得带顾奈防风的帽子,把提篮忘在家了。 纪女士忍不住唠叨起来,他就从车上找了个快递纸箱,随意折了折,把儿子放进去,就这么出院了。 事后纪女士每每看出院纪念照片都要唉声嘆气一会儿,说一句:「也只能是亲生的才能忍下这口气,宪宪不难过,奶奶疼你哦……」 关于「喜当爹」这回事,纪修很是后知后觉,要不是工作忙,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在「置身事外」。 不过顾奈并不难过,都是生平头一回为人父母,有的爸爸面对屎尿屁能做到事必躬亲,就会有需要三五年才能消化自己新身份的笨爸爸,大家谁也别瞧不起谁。 纪修本人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各种恶评,对他来说,老婆爱他就好,儿子的话,听天由命吧。 顾奈私底下总觉得他奸猾,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也是生完孩子小半年才发现,他就是喜欢摆出这副「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老婆对我好就行」的调子讨她欢心,同时还摆出一副「我就是个工具人,传宗接代任务完成即可丢弃」的可怜相惹她怜爱……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丈夫。 顾奈年轻底子好,进产房2小时就顺产生下了宪宪,小婴儿软乎乎一团,纪修只看了一眼就把孩子交给了奶奶。 别的爸爸总爱去育婴室晃悠,纪修下了班就守在老婆床前寸步不离,老婆吃不下的月子餐他全包圆。 亲友前来探视,他只嫌吵闹,把刚出生没几天的儿子推出去「应酬」,自己陪老婆去洗头髮。 顾奈常被朋友笑话「家里看得紧」,多半也是因为老公实在太黏人。 要不是「工作狂」的人设早就立了出去,恐怕他还能干出整天闲赋在家陪老婆开荒种地的事儿。 他几个要好的同事取笑他:「我们调侃归调侃,纪修你可不能真的辞职啊,你要是走了,我们上哪儿去找这么水汪汪的农副产品呢?」 更有过分者还提出了具体养殖要求:「纪修你家的还够吗?要不你再让奈奈养几头猪吧?正好最近猪肉贵……」 惹得众人一顿哈哈大笑。 事业家庭两手抓,儿子老婆双丰收的纪修,在外面是人人称羡的对象,但在家,随着儿子日渐可爱,他的地位也就每况愈下,虽然他完全有能力成为这个家的重心,但他却刻意迴避成为重心,热闹是他人的,他人即地狱,他更习惯一个人。 可是,顾奈总是忍不住试图在他和这个家之间建立血缘以上的亲密联繫,他有时配合,有时不配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真真结婚后同丈夫搬到了北京定居,不时能和纪修碰个面,发觉到出问题后,她主动约了顾奈一块看话剧。 家庭题材的话剧。 散场后,真真点了一支烟,对顾奈说:「你得给他腾出一块空地,让他一个人吸收一下天地元气。」 一开始顾奈并不知道怎么做,后来试着找藉口让他回学校附近的公寓住一晚,发现果然有奇效。 虽然隔天又要重回原来的生活,但纪修已经慢慢拾回了画画之类的诸多爱好。 邵鸽感慨:「你对学长也太好了。」 顾奈但笑不语:「那是你不了解他。」 任何人都有对生活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哪怕身在极度舒适区又如何? 宪宪这么可爱好玩,她依然有过逃离地球片刻的时候,那纪修呢? 不能因为他是男人,是丈夫,是父亲,就剥夺他的身为「人」的基本权利啊。 「那你有没有想我?」 纪修的回答是:「为了你来时能住得舒服点,我修了屋顶,洗了床单,还拔了菜垄里的杂草,顺便把房子刷成了儿子喜欢的颜色,你说我想你吗?」 顾奈莞尔。 瞧,他是想她的。 每时每刻。 ###番外二 婚后第一年,纪修就从方方面面了解了老婆的成长环境。 正因为了解,哪怕知道她的性格既可以安然享受专人服侍的总统套房也可以接受荒郊野岭的帐篷,他依然不忍心她受半点劳苦。 奶奶的房子虽然只是只有三间房的海岛陋屋,但依旧被他布置得很温馨,就像童话里的小房子,自有它的浪漫之处。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热乎乎的怀里,顾奈替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再度闭上眼睛。 难得他能一觉睡到八点,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 自从结婚后,顾奈从婆婆纪女士那里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难怪了。 第一次泡温泉,看见儿媳妇产后依旧赏心悦目的丰美身材,纪女士瞭然之余说了句:难怪了。 纪女士头一回失手摔碎碗,在婆婆赶来之前,儿媳妇一边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一边扬声朝外道「奶奶,是我不小心打碎东西了」,纪女士失神之间说了句:难怪了。 时刻担心每天只睡四小时的儿子会猝死在手术台上的纪女士发现儿子婚后居然学会赖床了,纪女士欣慰说了句:难怪了。 难怪了,儿子会喜欢她。 难怪了,儿子会在荣退晚宴上突然宣布自己要娶妻。 如今的纪修依旧很能熬夜,但慢慢地也变得能吃会睡。 和顾奈谈恋爱的那两年,他每晚已经能睡六小时了,当然,熬夜折腾顾奈的时候更多。 婚后,顾奈因为妊娠期变得异常嗜睡,他也陪着一块,有时能在床上躺一天。 但作息颠倒的哺乳期,顾奈几乎每晚都能安睡到天明。因为孩子一旦哭了,纪修会负责照顾。 有时顾奈会怀疑他可能是个外星人,毕竟哪有人陪孩子熬夜后还能精神抖擞地去单位上班,回家后陪孩子继续熬的? 顾奈一直以为纪修和儿子不亲是因为期许落空,安慰他:「我知道你喜欢女儿,不过,我们下次再努力就好了,你不要不喜欢儿子嘛。」 纪修却说:「挺好的,没有不喜欢。」 「你现在的情况和当初我收养『哥哥』和『妹妹』一模一样。」 偏心不要太明显哦他。 纪修说:「不要乱想,我真的没有。」 虽然,他是更喜欢女儿,但儿子也没有哪里得罪他。 至少,奶奶和纪女士都很满意她头胎生的是个儿子。 倒不是这二位「重男轻女」,思想封建,而是她俩命里都没有女儿,只和儿子丈夫相处了一辈子,都以为顾奈要是生个儿子,她们带起来更得心应手。 她们哪里能想像顾奈生的女儿会有多可爱? …… 不过,先生哥哥,再生个妹妹也不错。 就是,生女儿的计划,也被他安排在了十年后。 遑论他有多想要一个可可爱爱的小顾奈,但是孕期加月子长达一年,短时间内他都不想再让她体验了。 顾奈孕吐厉害,睡得多吃得少,一直也不怎么显怀。 直到妊娠21周,她出去陪纪女士逛街买护肤品才被导购提示:「这款产品含a酸不建议孕妇使用。」 也正因为肚子终于显怀,奶奶开始真实地紧张了起来。 正好左式雄要带纪女士进京开会,于是奶奶也陪顾奈一块去了刺桐城。 纪修并未反对老婆带球落跑,刺桐城都拿顾奈当宝贝,他也不担心她在那边会受苦。 只不过,夜深人静难免想老婆,可顾奈睡得早,他每次打电话过去,没聊几句就能听见那头一片鼾声。 没办法,他只好尽可能和同事换班,腾出假期亲自去刺桐城。 但奶奶就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头一天晚上,奶奶勒令这对小夫妻必须分房睡,结果顾奈忍不住思念,半夜跑到了纪修屋里。 奶奶和外婆告完状,颇有种怒其不争之感,惹得外婆一通大笑,人也跟着活泛起来,一块跟着出馊主意。 这主意怎么个馊法? 在无需承受生育之苦的林子荣看来,这主意都称得上缺德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哪有外婆为了防止孙女婿碰老婆,便把孙女婿缝进大布袋里的啊? 顾奈看着被奶奶和外婆一步一步缝进布茧里老公,一时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事情传扬出去后,纪修就成了整个林家的笑话。 不管是90岁还是9岁,刺桐城里但凡是个姓林的,或者和林家沾亲带故的,管你是在大街上还是茅房里,都要忍不住揶揄纪修几句。 顾奈心疼他被外面人笑话,怕他自尊心受挫,早早就打发了他回榕城。 没想到,时隔小半月再来,纪修反倒更出名了。 这回来,顾奈让他带一箱蛋白棒送到海鲜酒楼,给一个叫李茜的服务生。 林家老太太时常带顾奈来酒楼打牙祭,工作人员都认得顾奈,多数也知道纪修 ,毕竟,林子荣一说起表妹那桩盛大无比的婚礼就滔滔不绝。 故而刺桐城的人多半以顾奈娘家人自居,把纪修当新姑爷看待。 尤其他还是医生,现在的人富贵病多,家族里能出个医生,多少有个仰仗,故而虽然他还很年轻,但大家也格外看重他。 纪修帮老婆送蛋白棒,没想到林云锡也在,没聊几句,云锡就将他拉到角落出谋划策。 「你不是医生嘛,那你缝东西肯定很在行。真急眼了,那就先解开,等办完事了,你再缝回去不就行了?」 纪修面无表情地说:「我的手术基本都是无创。」 林云锡:「那你让小表姑帮你缝,她不是会裁衣裳嘛!」 纪修:「……」 他觉得还是老实待着吧,但凡屋里有点动静,奶奶就领着外婆一块杀到了。 奶奶是来棒打鸳鸯的,外婆是来看热闹的。 六月中的海岛不冷不热,海鸟在码头盘旋,海风过境,吹得菜地里的黄瓜叶露出泛白背面。 顾奈被班船抵港的汽笛声吵醒,睁眼摸到静音的手机,查看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后,悄悄打开自拍功能,通过镜头查看还在睡的纪修。 她举高镜头对准身后沉睡的他,他的眉、眼、鼻、唇,将他英俊的五官一遍遍隔空描绘,微笑不觉间爬上脸。 「老公,妈妈让我们假期结束直接回思明州给爷爷过寿。」 纪修闭眼无意识地闷哼:「唔……」 「大哥说想宪宪了,明天奶奶先带宪宪过去。」 「老公,你知道妈妈爱张罗,喜欢大操大办,我知道她这样是因为疼我,但你也知道,爷爷不喜欢张扬,他只想安安静静和孩子们吃顿饭。」 纪修终于睁眼,他目光萃亮,问她:「你姐姐也回来?」 顾奈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担心她和我哥又吵起来吗?」 顾奈低笑,托腮做花痴状:「老公你好好哦,只有你最懂我。」 纪修嗤笑:「少怕马屁!」 岛上用太阳能居多,为了保证老婆能洗到热水澡,纪修都是让她先洗。 把人打包送进浴室后,他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开始做吃的。 顾奈头一回上岛,也不知这里缺什么,于是从家里搜颳了许多现成的酱料带过来,其中就有一罐罗勒青酱。 她年轻,做菜的手艺说不上顶尖的好,但胜在有颗爱钻研的心,偶尔弄出一道新奇的菜,总会惹来习惯吃中餐的纪女士的称赞。 家里长辈都很疼爱她,不过在做菜这回事上,左式雄作为纪女士的头号狗腿,每次对儿媳的夸奖都只有点到为止,无论顾奈做了什么好吃的,事后他都要嚷嚷让纪女士给他炒一盘什锦海鲜烩下饭。 一开始顾奈还以为公公不喜欢她,奶奶在边上冷哼:「他那是不喜欢你,他是只知道哄自己老婆,你不也有自己的老公吗,晚上叫他哄你。」 原来如此,顾奈哭笑不得。 他们领证后,左式雄就给他们在榕城御苑买了栋三千万的别墅。 顾奈见过房子回来笑着对纪修说:「爸爸买了我梦想中的房子。」 一来,院子够大。 二来,厨房宽敞。 纪修心想,回头还得感谢一下马秘书。 知顾奈者,马叔叔也。 因为厨房空间足够,她专门辟了一间pantry(配餐室,食物储藏间),里面塞满了各国产的酱料和她网购的零食。 她私底下曾说:「姐姐就有一间巨大的pantry,里面琳琅满目,什么都有!也许你会觉得我是学人精,可我小时候唯一的梦想就是躲在姐姐的pantry里当只快乐的小老鼠……你可不能笑话我。」 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梦想,一间pantry而已,他就算不是左式雄的儿子,也会努力挣出她这几平方。 只不过她产后大腿上长了一条妊娠纹,之后就变得极度怕胖,那间「老鼠窝」里五花八门的零食只好他负责在吃。 奶奶牙不好,爸爸心脏不好有忌口,妈妈比她还怕胖,儿子还没到可以吃零食的年纪。 所以,全家只有他的肚子能替她消耗库存。 偶尔一次他误食了藏匿其中的儿子的婴儿食品被奶奶发现,还挨了一顿数落。 纪修冤枉,但纪修不哭。 …… ###番外三 绵软的罗勒叶混合松仁碎颗粒、辛香的蒜泥和干酪碎,涂抹在浸过橄榄油的面包片上,再煎两颗蛋,就是很简单的一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顾奈吮去沾手指上的酱料,美滋滋地朝他笑:「今天我们做什么?」 纪修徒手剥开鳄梨咬了一口,瞄了眼窗外的大太阳:「在家看电视。」 顾奈停住桌下踢摆的脚:「不出去走走吗?」 纪修摇头,他们夫妻俩都不是那种容易晒黑的体质,但一晒就红。 往常顾奈在菜园里干活都是全副武装才能进去,不然奶奶和妈妈能念她一整天。 纪修在室内工作鲜少能碰到烈日,但尾新岛的日头有多毒,海风有多烫,是他平静童年里一笔浓艷的红黑色。 他可不想她晒脱了一层皮后哭唧唧找他诉苦。 顾奈有些失望,好不容易丢开儿子出门玩,却只能关在家里躲太阳,那她为什么要来? 躲家里吹空调不爽吗? 见她神情恹恹,纪修嘴巴一努,说:「你要没事,把厨房那条鳗鱼杀了?」 顾奈瞪眼,虽然结婚很久了,但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宠老婆人设一旦使唤起老婆来也是如此得心应手…… 不过,也不能一直养着那条鳗,迟早得杀的。 纪修和顾奈结婚时奶奶特意派人来岛上接几个长辈去榕城参加婚礼,喜气是沾到了,但也把老人家折腾得不轻,对此他和顾奈都满怀歉意。 后来顾奈生宪宪,奶奶也送了喜糖喜蛋到岛上。 他们年轻夫妻礼数不周的地方,都有奶奶替他们把着关,岛上的亲戚对他们夫妻俩这么客气,全是沾了奶奶的光。 昨天上门打招唿后,就有各种人提着各种海产过来。 鱼虾扇贝应有尽有,还有一条粗壮有力的鳗。 送鳗鱼的婶婶一脸暧昧的笑:「晚上杀了烤着吃,老公有劲!」 顾奈脸皮薄,羞答答地收下,回到家就连水桶藏进了厨房。 鳗鱼好吃没错,但她也架不住纪修再以形补形啊…… 「我不行,它力气这么大,我抓不住它。你来!」 昨晚纪修压着她闹了她多久,厨房水桶里的大傢伙就闹了多久,明明睡觉前纪修在水桶上盖了木板,还用石头压住,但厨房的水声还是稀里哗啦,可见它多能「折腾」了。 纪修扬眉,提议道:「那我拿去放生?」 「那不好吧?」 那么大的鳗鱼,在市场上都不一定买得到。 婶婶说海里野生的比人工养殖的不知好吃多少倍,随便烤一下就油滋滋,香喷喷,肉质带韧,但又有独特的甜味,撒点海盐就很好吃。 吃完饭,纪修去洗澡,顾奈负责收拾。 等他出来,顾奈正抱着电风扇吹头髮。 纪修抓着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两头走了过去,挤到她身边一块坐下,蹭风吹。 她头髮多,既有天赋,也注重后天保养,因此发质非常好,和她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他几乎没听她抱怨过头髮打结。 倒是经常睡到一半听她哼哼:「纪修,你压到我头髮了……」 因为这个,她曾考虑把头髮剪短,纪修捨不得:「大不了,我保持一下距离。」 他说到做到,不过,她习惯了被他抱着睡,睡到后半夜就又钻他怀里了,然后,依旧得面对头髮被压住的局面。 剪头髮的议程反反覆覆提了无数次,最终依旧没剪成。 而且纪修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她生完宪宪后头髮反而更多了,生长速度也是奇快,一转眼,娇俏可人的顾奈,就变成了长髮及腰的顾奈。 纪修头髮短干得快,吹完后悠闲地躺进沙发玩手机。 「还没好?」 「嗯,后脑勺吹不到。」 「你不会反过来吹吗?」 一直低着头她腰不累吗? 顾奈一怔,捋整齐头髮,傻乎乎地朝他一笑:「是哦,我可以反着吹嘛,真是笨死了。」 纪修侧躺在沙发里,支着脑袋冷嗤一声。 这个傻瓜。 不过,这傢伙傻归傻,但也很美。 光是叠着白皙的两条腿坐在凳子上侧首捋头髮的模样,也美得惊心动魄,叫人神魂颠倒。 纪修想起希腊神话里成群的仙子站在静静的河水中,清洗如云长发,总觉得很神圣。 她这么美又这么乖,难免会让身边人多替她考虑,任何操心的事,仿佛都会折损她的容颜。 包括她祖父过寿这桩幸事。 纪女士提议两家人一起过,当然是出于好意,毕竟纪女士是出了名的疼儿媳。 但顾延卿生日,顾家哪个不比纪女士更重视? 更何况,还有顾奈那个爱出风头的继母。 关于这个「岳母」的厉害之处,连纪修也不敢小觑。 顾奈坐月子期间,榕城这边雇了月嫂,配了营养师,还有奶奶和纪女士一刻不离地盯着,别说外人,就连在医院人脉丰富的纪修也实难插手家中育儿之事。 但刺桐城外婆还是不放心,就怕顾奈休息不好,特意派了家里经验丰富的老保姆过来做月子餐。 奶奶和外婆一向互通有无,这么做也是双保险。 可这样一来,顾家就不好意思一个人都不来了。 付淑英作为顾奈的继母,就算表个态,也得来榕城走一趟。 接到电话后,顾奈情绪不高,纪女士一问,她才说继母这趟来还带着妹妹上官乔月。 乔月那时已经在英国念大学,刚好圣诞放假回国,按理说来看望刚生产的姐姐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纪女士一向和付淑英不对付,不管付淑英做什么她都觉得对方心怀鬼胎,别有用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关于这点,她在操办纪修和顾奈的婚事时就见识过,要不是看在顾奈的面子上,纪女士也不是能忍这口气的人。 「蝇营狗苟,目光短浅,小家子气」。 这是纪女士对付淑英的个人评价,她很纳闷,顾立伦当年是昏了头了偏要娶这么一个女人做续弦? 对于父亲的选择,顾奈觉得实在没有争论的必要,事实如此,谁也更改不了。 纪女士说:「你想我学你那个姐姐,高高在上,对她视而不见?」 顾奈轻笑:「能那样自然最好,毕竟,说起来,还是她有求于您的时候多。」 这话听着顺耳,纪女士这才决定得过且过,反正顾奈婚后就住榕城,两家人除了逢年过节,也没什么机会碰面。 但,架不住付女士有颗爱女儿的心啊。 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付淑英在培养女儿这方面,从来不落人后。 就算顾奈不争不抢,在付淑英的眼里,顾奈和乔月的较量就从未停止。 这两年付淑英在顾家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光是乔月凭自己能力拿到曼大建筑系的offer,就足以让付淑英挺直腰板,更别提顾奈休学嫁人产子伤透了顾立伦的心。 而她打击顾奈的手段,从来都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 当初筹办婚礼时,得珍怕这个小婶婶剋扣顾奈的嫁妆,本想揽下了这桩活,没想到付淑英会和顾立伦哭诉起来了。 说来说去,无非是诉苦,她人微言轻,大家都不把她当回事,以为她拿不出好东西给顾奈,瞧,连晚辈都爬到她头上来了。 又甩出立场说,她作为继母,更应该在这种时候出面,要不然外人还以为她偏心,冷落了顾奈这个女儿,外人万一议论起来,折损的还不是顾家的脸面? 话在理上,顾立伦却没有接话。 顾延卿三个儿子,立坤早逝,立训常年在国外,顾延卿在国内的事务早就交给了顾立伦和侄子蘸白,但他们叔侄二人一起连轴转也时常忙不过来,因此顾奈一直和爷爷姐姐更亲。 除此之外,就是付淑英在照顾。 顾奈一向乖巧懂事,顾立伦对女儿很是放心,从没想过将她养在顾延卿眼皮底下也会受欺负。 可顾奈的确受了继母不少气就是了。 付淑英折磨人的手段,从来不会在皮肉上留下会被外人发现的痕迹,她只会在精神上打垮顾奈。 比如,她会将顾奈刚及格的卷子拿给乔月做,乔月能拿九十多分。 明面上,付淑英会说:「你们姐妹总归念一个学校,让乔月提前做你的卷子,今后她心里也有个数不是?」 顾奈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就算考不及格,也不会觉得是耻辱的事,爷爷一向教育她,但凡是人就有短板和缺陷,奈奈的短板就是不会考试。 但乔月才念初三就能做高二的卷子,还考得这么好,顾奈能不受打击吗? 诸如此类的事迹屡见不鲜,顾奈虽觉得憋屈,但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活该受这份窝囊气。 她也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家里人,也得学着自己消化。 直到,她和顾立伦大吵了一架。 当时,顾立伦坚决反对她和纪修的婚事。 连顾延卿出面也没用,顾奈首先是他的女儿,其次才是顾延卿的孙女,他做父亲的意见最大。 顾奈理解父亲的固执,一直以来,他都给她最好的,时常因为不能陪伴她长大而感到愧疚,但又因为她乖巧懂事而感到欣慰。 他本质上是个十分温柔的人,但真正能平静走向敌人刺刀的,往往是看似温柔沉静的人。 一场车祸让他失去了挚爱的妻子,顾立伦一度觉得了无生趣,在暗夜中走上了海边的悬崖。 因为太痛苦,求死就成了解脱的捷径。 是付淑英突然出现,声泪俱下地提醒他:「那奈奈呢?你连女儿也不要了吗?」 他勐地回神,这才在山唿海啸中感到腿软。 对啊,他还有女儿,他和林莺楠的女儿。 顾立伦没有死成,娶付淑英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这段婚姻于他不过是两个可怜人各取所需而已,无关爱与不爱。 可是,顾奈越长大,就越像她妈妈。 因为她越来越像亡妻,顾立伦深爱她的同时,也下意识迴避。 付淑英则把顾奈当成假想敌。 到后来,家里已经没有一张林莺楠的照片,只有假期去刺桐城,顾奈才敢肆无忌惮地打听妈妈以前是什么样的,晚上抱着妈妈的照片入睡。 一个女孩受了委屈最需要的人是谁? 当然是妈妈。 所以,顾奈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父亲为何坚决反对她嫁给纪修时,忍不住朝他大喊道:「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她也不会阻止我!我不理解爸爸你的所有好意!一点也不能!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爸爸!我只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这么难吗?」 顾立伦怔住,属于自己的家……吗? 「你说的什么鬼话?顾家不是你的家吗?」 「不是!」 气急攻心之下,顾立伦咬牙扬高了手。 顾奈飞快闭上眼崩住脸,但父亲的那一巴掌,始终没有落下。 等了等,顾奈松开在身体两侧握紧的拳,缓缓睁开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在她眼里温柔谦善的父亲,就像落败的公鸡一样神色灰败。 她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伤到了爸爸的心,但话已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擦擦眼泪,心觉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于是果断地离开了书房。 一出门,她就撞见了听墙角的继母。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憋红了脸,终于,看明白了一切:「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付淑英装傻:「知道什么?」 顾奈没有搭腔,推开她,迳自离开了家。 既然元书和乔月都知道她在偷偷谈恋爱,作为元书和乔月的生母,付淑英岂会对此一无所知? 况且,她一向爱翻顾奈的东西,就算顾奈把与纪修有关的一切都杜绝在外,但以付淑英对顾奈的关注度,她岂会不知道顾奈那点小猫腻? 这个女人一直在等时机,她在等顾奈犯错。 如果顾奈和纪修闹分手哭哭啼啼的回家,她就有能力把事情闹大。 付淑英嫁到顾家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温文尔雅的丈夫发这么大的火,不枉她守着这个秘密这么久。 但她这些小心思,顾奈何尝不知道呢? 顾家这样的门第,女儿家的婚事多半是顾延卿做主。 得珍性子不羁,再加上她有个说一不二的妈妈,她的婚事,谁说了都不算,全凭她意愿。 那接下来就是顾奈了。 林莺楠虽不在了,但林家那老太太还健在,老太太在一天,付淑英就没有说话的份。 付淑英很清楚自己的尴尬,她有顾家儿媳的名头,实则什么也做不了主,也没人听她的。 她有一颗好胜之心,自然不甘寂寞。 故而,从顾奈中学时收到人生第一封情书起,她就故意放出话,顾奈长大后至少也得嫁一个「门当户对」的,怎么可能看上普通人家?家里没点漂亮底子,就别整天做梦了。 这话,是付淑英找到顾奈班主任说的。 当时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被她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震惊得瞠目结舌。 班主任喜欢顾奈,也知道付淑英只是她的继母,于是单独叫了顾奈,原话复述了一遍。 「奈奈,你懂什么叫『捧杀』吗?」 顾奈惨白着小脸点了点头,「从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班主任心疼地把忍住不哭的小姑娘搂进怀里,说了一堆安慰的话。 好半天顾奈才把情绪缓和,她反过头来安慰班主任:「没事的老师,我喜欢谁只能我自己说了算,我现在只想把这期黑板报出好,评选能拿第一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班主任知道多说无益,这个女孩大智若愚,是好事。 人生许多问题都需要模煳处理,太尖锐了,只会刺伤别人,又刺伤自己。 顾奈在学校一向受人喜欢,她脾气好,不管男生女生都喜欢「欺负」她一下,同时也有很多人愿意挡在她身前维护她。 付淑英去过学校后,不但周围同学觉得这个女人无理取闹,故意找顾奈的难堪,连那个给顾奈写情书的男生都找到顾奈道歉,他不该给她带来这么大困扰。 但那男生又说:「可是我喜欢你的心就像黄金,像钻石,像流星那样,你要永远记住啊!」 他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被人看不起而感到难过。 后来,顾奈连他长什么样都有点模煳了,只记得他似乎姓谢,却始终记得他这句话。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明白,任何时候她都应该让「恨」大于「爱」。 因为,只有爱才会让人闪闪发光! 事实上,她也改变不了付淑英。 她再美丽再善良又如何?她不是她的女儿,她不是乔月。 但纪修说:「你是顾奈就好。」 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他大可以拿出六亲不认的态度替她驱散在五十里地之外。 顾奈鲜少提到她这个继母,但纪修知道这位付女士不是什么善茬。 他找不到顾奈那段日子,几乎天天在惊雀巷等消息。 没两天,哥哥问他:「你是不是惹什么麻烦了?为什么有人在查我的车?」 纪修瞬间就猜到了是谁,只对哥哥说:「没事,这几天我一直占着人家的车位。」 他哥生来人精,嘆了口气,也不和他绕弯子,直说:「是个女人,姓付,你小心点。」 纪修冷静了一下,问:「她还打听家里了是吗?」 「嗯,她打听消息的人是妈妈圈里有名的媒人,妈妈以为是想打听我的婚事,结果白开心了一场。」 纪修也不瞒着哥哥,坦言:「那女人是我女朋友的继母。」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你当心,来者不善。」 付淑英确也有几分本事,她能通过车牌查到哥哥头上,这还吓不住她,还敢继续往下查,说明她并不觉得方向错了。 果然,被她打听到,左家其实有两个儿子。 媒人只需告诉她纪修常年在榕城,付淑英心里就有数了。 她应该很恨吧。 顾奈没有被爱情沖昏头脑,爱上什么穷小子,她肚子里的种是左家的。 顾奈如她「所愿」嫁进显贵之家,她能不恨吗? 就因为这个,筹办婚礼期间,付淑英处处和纪女士对着干,反正女儿又不是她亲生的,为了出气,她能得罪几个算几个,最好全得罪了,让顾奈挨数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这才解气。 纪修了解自己妈妈,纪女士是个直肠子,不经意就会被弯弯绕绕套住。 她生的两个儿子,一个腹黑,一个极致腹黑,经常把她带沟里她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有纪修和哥哥持续不断地调教,纪女士总算长了点记性。虽然受了不少气,但很快明白了付淑英的各种用意,全程忍着脾气,热热闹闹地替孩子办成了婚礼。 事后纪修他哥得闲和她復盘那些吃过的闷亏,她这才明白付淑英用心之险恶,每每咄咄逼人,摆明了是要逼她接招,好搅黄纪修和顾奈的婚礼。 为此顾奈私下特意谢过婆婆,感谢她多有忍耐和包容,她才能顺利结婚。 纪女士心结尚未解除,又见不得漂亮姑娘当面掉眼泪,只好口是心非道:「那还不是看在你的份上。」 不过,她也担心付淑英找顾奈麻烦,忍不住又说:「今后她再欺负你,你就和妈说。你得记住,从今往后,我才是你妈妈,姓付的狗屁不是!」 得亏是个后妈,付淑英要是顾奈亲妈,纪女士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儿子娶顾奈的。 纪女士虽有两个爱算计的儿子,还有个老谋深算的丈夫,但最讨厌外人算计她。 而付淑英就是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但偶尔和顾奈念叨起来,纪女士依旧十分不解:「她做那些个蠢事,能落什么好?」 左、顾两家在思明州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两家联姻断不可能草草办一场。 但有些场面是做给外人看的,有些是做给自己人看的,双方客气一些,有商有量 ,也是一桩美事。 左家自然是纪女士出面,她虽更看重长子的婚事,但纪修娶的是顾家的女儿,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聘礼单加了再加,不敢有任何怠慢。 顾家出面的则是付淑英。 虽然顾立伦从女儿那句「我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里意识到了许多过去他不曾了解的真相,但他无论如何也是这桩婚姻的反对派,加之得珍要留在德国照顾二哥,说来说去,还是让付淑英出面代表了顾家。 顾奈一看最后出面的是付淑英就知道,书房那场争执,的确伤到了爸爸的心,对此,她无可辩解,也就默认了付淑英替她出面主持各项事务。 付淑英第一次单独见纪女士,看过聘礼单后,发现附近就有一套房子,于是礼貌地提出想去看看。 纪女士没觉得不妥,便带她去了。 看完房子,她又带「亲家母」上了楼,本意是想请付淑英到家中过过眼,看看她娶儿媳妇的诚意,却没想到,付淑英喝着红茶打量了一圈房子,冷不丁问:「楼下他们兄弟都分好了,那楼上我们顾奈有没有份儿呢?」 纪女士当场就给气着了,心想:我和我老公还没死呢,这就惦记上了?! 付淑英就等着她发难,没想到纪女士冷哼一声,说:「这房子你就别想了,我老公老早立好遗嘱打算捐掉的。」 回头她学舌给丈夫听,左式雄听了哈哈大笑。 但这还是这二位女士的头一回过招,之后,顾家也开出了礼单。 付淑英:「我呢,是一个只知道在厨房熬汤的妇道人家,家里到底多少财产我也不清楚,所以就请我家侄女拟了一张,奈奈从小跟她一块长大,什么都听她的,本来珍珍是打算让奈奈把孩子打掉的,后来还是你家纪修心诚打动了她,珍珍才松了口,要不然我们俩还不一定能坐一块商量孩子们的婚事,所以,我也不敢替奈奈做主,她平时喜欢什么她姐姐都知道,珍珍拟的单子肯定是妥帖的,就是她年纪还轻,也没经歷过,难免遗漏,我还指望亲家你多提点提点。」 纪女士哪里还听得进姓付的后来说了什么,全程只记得了一句:本来珍珍是打算让奈奈别嫁的。 杀人诛心,就算后来顾奈嫁过来了,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以至于纪修婚礼前夕顾、左、林三家人碰面吃饭,纪修哥哥当着所有人面漫不经心问了得珍一句:「听说,你当初不让奈奈嫁?」 当然,这是后话了。 得珍虽然洒脱,但被搬弄是非的人阴了这把,也不能轻飘飘揭过。 无奈,这笔帐算来算去,只能挂在付淑英头上,她实在没理由和一个「外人」计较这些,只能吃下这记闷亏。 顾奈虽然替姐姐说尽好话,但纪女士心里还是留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还有纪修他哥哥,没有比他更记仇的了。 他也不管顾得珍是谁的孙女谁的女儿,每次见面必然要酸她几句。一开始得珍并不理他,后来不耐烦了,也会还击。 二人针锋相对的架势,任谁看了都惊奇。 …… 顾奈只有嘆气的份,她帮谁都不行。 唉。 ###番外四 付淑英和纪女士第三次碰面,顾奈和纪修也一起去了。 纪修不打算帮家里做生意,因此无意分家产,不过他名下还有集团股票,再加上左式雄病倒那年他曾带过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所以,他还有相关项目的分红,这笔钱不少,说出数字很能唬人。 纪女士自认开诚布公,并没有任何隐瞒,但付淑英反覆问:「就这些了吗?」 在她看来,左家生意做这么大,纪修就分到这么一点,她都替顾奈感到不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顾奈不好意思极了,低着头不敢看未来婆婆。 付淑英讪笑:「孩子年纪小不好意思,我也是替她问问,亲家你别见怪。毕竟奈奈在家当女儿的时候,她爷爷她爸爸她哥哥,都是拣最好的给她,说是公主也不为过了。这要嫁出去了,我们都怕她受苦。」 话里的意思是,嫌纪修那点财产少了。 纪女士忍了忍,后槽牙几乎磨平,冷笑道:「亲家母果然是在厨房待久了,您要是看一眼我们集团今天的股价,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付淑英悠然饮茶,云淡风气道:「股票我是一点不懂,您别跟我这个见识浅的计较。但您也看到了,我家老爷子给了奈奈一栋楼收租,再加上奈奈她二伯母送的珠宝首饰名画,加起来也不少呢。」 说着,付淑英拍了拍顾奈手背,让她别怕。 要不是纪修之前和纪女士通过气,就付淑英这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架势,纪女士恐怕真的以为她是为了顾奈好。 但很显然,顾奈眼中只有惊惶和恐惧,对付淑英丝毫没有感激之情。 要不是纪修说休息一会儿再谈,她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终于,她忍不住打断:「对不起,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纪修随即站起来,对纪女士说:「妈,你们继续谈,我陪她去。」 「好好好,你们去,你给她买点吃的。」纪女士巴不得两个孩子躲远远的。 纪修看了眼付淑英,应道:「好。」 上完洗手间,顾奈也不顾脸上化着妆,捧了清水就往脸上扑。 纪修比较担心她的情绪,问她:「还好吗?」 她摇摇头,捶捶自己胸口:「胸口有点闷。」 纪修想了想,问:「你在家时,她一直这么对你吗?」 她苦笑一记。 付淑英玩弄她就像玩弄蚂蚁那样,她不会令她痛令她哭,只会像现在这样,叫她觉得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只觉得自己没用,敢怒不敢言。 纪修脸色一沉,直言不讳:「她怎么敢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要着要那?她当我是死的吗?」 顾奈擦擦脸,嘆一口气,虚弱地靠在他身上:「她不是在替我要,她是在替乔月要。」 乔月虽然不是顾家血脉,但总归也是顾家长大的女儿,没道理姐姐嫁的风风光光,妹妹嫁得无风无浪。 付淑英不指望乔月嫁人时能拿到和顾奈一样的陪嫁,毕竟顾奈还有得珍和林家帮衬,她只希望乔月能拿到顾家这份就好。 顾延卿不是给孙女一栋楼收租吗? 那乔月也要一栋楼。 如果顾延卿不给,她就敢闹,顾延卿能不给? 老头子临了到头,也就剩下一身好名气,没道理晚节不保,因为偏心而被外人戳嵴梁骨。 所以,她现在替顾奈要到越多,以后乔月得到的就越多。 纪修仔细一思量,不禁后脖颈一凉:「这个女人……」 好会算计。 她不但得罪了纪女士,让顾奈不好过,还替自己亲女儿谋划好了未来。 一箭双鵰,真是好心计。 「你怕了?」顾奈笑话他。 他将手掌搭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垂着眼皮道:「我不怕,我老婆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阴谋诡计。」 顾奈搂着他的腰轻笑,她哪里英明神武,不过是吃亏换来的经验罢了。 就这样,赶在肚子大起来之前,顾奈由父亲带领,走上红毯,嫁给了纪修。 但婚礼上,还有另外一件闹心的事。 自从左式雄病倒那次,纪女士就一直催促长子早日结婚生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就怕丈夫有个好歹,活不到儿子成家立业的那天。 虽然长子一直游戏情场,从不认真,但纪女士始终没放弃张罗他的婚事,却没想到她汲汲营营,却被小儿子抢了先。 即使期间她受了付淑英不少气,但还是尽心尽力把这场婚礼办得又体面又热闹,给足了儿媳妇面子。 左家有着大把人脉,纪女士怕儿子儿媳忙不过来,特意让马秘书和会计帮着认人收红包。 顾奈忙,纪女士只让她迎了半小时宾就让她去换衣服休息了,外头有左、顾两家人照看着,再加上林家的林子荣,纪女士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等场内差不多坐满,她才得了空进会场找水喝。 也就这么巧,她前脚刚走,马秘书便领着一个贵客去找左式雄也走开了,付淑英这时突然出现,和年轻的小会计套起了近乎。 会计自然也认得「亲家母」,后期没什么客人,也就陪着闲聊了几句。 付淑英给她带了饮料,礼数很周全:「看你小姑娘家家的,没想到做事这么稳当,新娘子和你说了礼金做到哪个帐户上吗?」 会计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女生,没见识过付淑英作妖的本事,更不懂她那些花花肠子,只是凭职业本能说:「一般来说礼金会做成整存整取存单交给新人。」 「哦,这样啊?那麻烦吗?我们新娘子说打到银行卡里一样的。」 会计迟疑片刻,赔笑道:「也不是不可以,您这有卡号吗?」 付淑英随即给了她一个帐号,之后便安安心心喝喜酒去了。 但小会计留了个心眼,并没真的把礼金做到付淑英给她的帐号里,而是与马秘书做了报备。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马秘书一听,这可不是小事,连忙找了纪修。 纪修看过卡号,帐户的确是顾奈的没错,顾奈在校期间存取生活费用的。 纪修和顾奈的感情不容置疑,礼金打到谁帐户上都一样,但马秘书奇怪了:「你丈母娘这画蛇添足的一笔究竟图什么?」 纪修蔑笑,不图什么,她只是想打着为顾奈好的旗号,给顾奈添堵罢了。 对于小人,无视就好。 不过,这事还是让纪女士知道了。 纪女士火冒三丈,「她倒是会做好人!我还能贪污了这点钱不成,她用得着防贼似的防我?」 纪修他哥累得倒在沙发上躺尸,凉凉搭腔:「妈,两百多万,不算一点了。」 谁知道姓付的什么心思?万一顾奈的卡在她手上呢? 她要是没良心把钱取走,顾奈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纪女士火起来亲儿子也怼:「你给我闭嘴!」 纪修在边上劝了半天,好不容易稳住妈妈,并未让顾奈知晓此事。 后来,他倒是习惯了付淑英是不是来他面前找点存在感,她好像料定了他和顾奈拿她没办法,每次出现必然作妖。 顾奈习惯了她搬弄是非,也不想捅到顾立伦面前叫他难堪,吃了亏从来都不说。 但纪修就不一样了。 付女士看似无牵无挂,也算准了纪修不会动乔月和元书,有一回带宪宪出去,竟让宪宪带着摔破的眉角回来。 纪修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冷不丁厨房就传来了锅碗瓢盆打碎的声响。 付女士最喜欢的石锅,应声而碎。 往后纪修每次去惊雀巷,总会「失手」打碎厨房里的东西。 有时是装甜品的水晶碗,有时是下午茶杯子,都是付女士用惯了的器具。 最过分的一次,他当着所有人面打碎了付女士炖了八小时的樱桃肉(红烧肉的一种),然后云淡风轻地cue元书:「下次玩了玩具车你得记得收好,不然就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惨剧。」 元书心想:那玩具车为什么会在过道上姐夫你心里没数吗?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随手丢的? 不过,看在姐姐的份上,这口锅,他认了。 所有人一脸心知肚明地看着付淑英对着散落一地的「樱桃肉」唿天叫地心疼不已,除了惋惜今天吃不到樱桃肉以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是,只从「樱桃肉事件」后,付淑英就开始防着纪修了。 顾奈虽然感动他替自己出头,但每次来惊雀巷都不安生,也不是她的本意,私下劝他点到为止,但纪修满不在乎地说:「那你争气点。」 「我哪里不争气了?」 纪修一边逗儿子玩举高高,看她一眼:「你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发现她也有弱点?」 顾奈一边护着儿子,一边噘着嘴咕哝:「怎么没有?」 她只是不像他那样敢于做而已。 付淑英别的不济事,但厨艺却是公认的一绝,她做菜也有讲究,什么菜装什么盘子都是早早定好的。家里现在装葱烧红烧鱼的盘子,是她花了两年找到的。 全家也就纪修,眼睛都不带眨的,说摔就给她摔了。 他也不心疼自己那双刚买的鞋。 纪修将她的心理活动看在眼里,放下儿子往她怀里随便一塞,双手插兜道:「所以,你就是怂。」 顾奈气苦不已,不忿地看着他。 纪修冷嗤一声:「和我倒是挺能使小脾气,不行,回头我得告诉我妈,说你只知道欺负我。」 「……我哪有?!」 好恨啊,这个黑白颠倒的傢伙! 当然,付女士后来就禁止纪修进厨房了。 虽然很好笑,但不得不承认,虽然方法很幼稚,但付淑英的确很忌惮纪修。 她想扮演好后妈去榕城帮顾奈坐月子,人是来了,但只要是她做的东西,全都到纪修肚子里了,顾奈一口都没吃到。 没住一星期,付淑英就受不了奇耻大辱灰熘熘地回了思明州。 之后就算纪修开口让她来榕城,她轻易也不敢应下。 就算顾延卿带着元书和乔月过来小住,她也从来不跟随,宁愿留在惊雀巷看家。 唯一一次破例,还是因为她想替乔月拿到实习生名额,特意带女儿来榕城拜访左式雄,但也只住了一晚就先回去了,留下乔月帮姐姐照顾小外甥。 只是,顾延卿过寿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表孝心的,毕竟,乔月能拿多少陪嫁,全凭顾延卿一句话。 这也是纪修想劝纪女士放弃两家人一起庆祝的想法的主要原因,一来,不能「断人财路」,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大哥和「珍珍姐」这对冤家碰面。 纪修洗完澡出来,窗外突然开始下起大雨。 顾奈赤脚站在客厅中央,担心地望着屋顶。 屋外狂风大做,雨点密集地犹如神明脚穿金子做的鞋在屋顶跳踢踏舞,脆弱的屋瓦止不住发出声响。 纪修好笑地走上前将她抱到沙发上,「放心,不会塌的。」 就算要塌,也有他这个高个子顶着。 顾奈扶着他微湿的肩膀,稳稳地落在沙发上,撇撇嘴心想:这么老的房子,那可没准儿。 观望了一阵,雨势仍不减分毫,网络变得很差,电视也没有信号,摆弄了一会儿ipad,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纪修正在烤下午杀好的鳗鱼,见她进来,瞥她一眼,问:「饿了?」 她点点头,从后背温柔地圈住他的腰,语气有些沮丧:「没有信号,看不到家里的监控。」 虽然两只猫有人照顾,但「哥哥」都好几岁的猫了,还总是到处偷吃,她习惯了时不时通过监控看附近有没有它的呕吐物,就算千里之外的家中天清气朗,她也止不住担心。 纪修关小火,松开烤架,取下一块烤得软白泛焦香的鳗鱼餵到她嘴边,口气寻常:「你等雨停再着急。」 眼下不是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顾奈张嘴咬住他的投食,咀嚼两下,再度贴上他的背,嘆道:「你是不是也感到费解,我结婚后会变成这样?」 「变成哪样?」 「就,很容易着急……」 「也不是什么坏事。」纪修说。 顾奈沉默,的确不是坏事,但她并不喜欢这个容易着急的自己。「着急」会让她的生活处于颠三倒四的状态中,为人也变得轻率。 要知道,她从小长在那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家庭,上至祖父,下至么弟,每个人都「稳」得不行。 不对比还行,一对比,她心里就更着急了,她怎么可以变得越来越不像「顾家人」呢? 从前的顾奈,不是这样的。 ###番外五 从前的顾奈是那种安安心心上学,不怎么操心成绩,还有余力做衣服,画卡通,勾杯垫的闲散姑娘。 谁想到结婚后她会那么容易着急上火? 现在的顾奈,一想到什么就要马上去做,每天都有无数细碎的琐事被写在手帐里,看似很忙,但这些事鲜少带给她成就感。 她现在获得成就感的途径通常是「宪宪会走路啦」「宪宪会叫妈妈了」「宪宪能自己脱袜子了」,再不然就是「老公又升职」「老公获奖了」「老公又又又在a刊上发表了很重要的文章」。 那顾奈呢? 「今年的百合开的很好呢」「去年种下的蓝莓今年挂果了」「菜园里的生菜大丰收」这种小事,似乎完全不值得一提。 说不气馁是假话,紧迫感带来焦虑,焦虑的情绪则压缩了她的时间,她有想过找份工作,但又捨不得宪宪,尽管家里有一堆人抢着替她照顾宪宪。 唉,原来结婚并不只是「和纪修住在一起」这么简单。 纪修将烤好的鳗鱼端到餐桌上,窗外雨势已经转小,他推开窗户透气,清凉的晚风带着湿润扑进室内,舒服得令人嘆气。 顾奈准备好碗筷,又从冰箱拿了两听啤酒:「老公,过来吃饭。」 纪修洗了手坐下,拿起筷子尝了口亲手烤的鳗鱼,不予置评,反倒将顾奈拉到自己怀里,飞快啄了她一下,状似不经意提起:「卫扬那里缺护士,你想去吗?」 「嗯?师兄怎么没和我提过?」 顾奈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抿了一口冰啤酒。 纪修替她接住往下掉落的水珠:「他敢吗?」 顾奈一愣,继而失笑。 那倒也是。 要是让纪女士知道卫扬乱发offer给她,卫扬那诊所搞不好明天就会被收购。 纪修夹了一块鳗鱼餵她,「你想去吗?想的话,我来和爸爸妈妈说。」 她腮帮一动一动,附在啤酒罐上的水汽逐渐打湿了她的手心,寒意生刺,像长剑抵住咽喉。 她仔细想了想,说:「其实,我想去你医院。」 纪修眼神随之一变。 二人近在咫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脱彼此的眼睛,顾奈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身体为之僵硬了一下,于是又急忙说:「你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我知道你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也不想我这么辛苦,所以,我只是幻想一下而已。」 之前她就常去医院找他,混了个脸熟,从多方了解到三甲医院的医护工作强度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宪宪不爱哭闹,但习惯晚上睡觉都要找妈妈,这让她根本上不了夜班。 各种原因总结在一起,得出结论:她和纪修成不了同事。 听完她的各种分析,纪修着实松了口气。 顾奈不高兴地拍他一记:「喂,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工作?我好歹也是研究生,虽然还没毕业。」 纪修吃了口鳗鱼,嘆气:「没有,我只是单纯觉得你考不进来。」 以前常听人说女人生完孩子智商会下降,他并不信,直到顾奈復学,他才意识到传闻完全应验在了自己老婆身上。 照理说,她整个妊娠生产期间都被精心饲养,哺乳期也是他在负责餵夜奶,不论从饮食上还是从作息上,都没有让她精神疲惫的前提,可她就是「变笨」了许多,一下从全系前十,变成了「只有三秒记忆的金鱼」。 保姆刚把奶嘴消过毒,她替孩子换个尿布工夫就忘了,他不敢当面指出惹她唉声嘆气,于是把奶嘴拿去又消了一遍毒…… 现如今她虽顺利毕业了,但作为她的专属导师,纪修很清楚自己付出了多少辛苦。 教她念书,比自己考哈佛还累。 唉。 顾奈将他情真意切的担忧看在眼里,又气又笑:「喂,你少瞧不起人了好吗?我都没考过你怎么知道我考不进?」 某人毒舌:「我求你还是别去了,不去考还给自己留下一个可能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一旦去考,恐怕得全家上阵轮番做她的思想工作。 做人还是得想开点。 听听,这是亲老公说的话吗? 顾奈负气地勐灌啤酒,薄薄的铝管被她捏得咯吱咯吱直响。 纪修拍了下她饱满的屁股:「和谁置气呢?喝慢点。」 「我不要理你了。」她轻哼一声,孩子气地别过头去。 在这座每天只有两班船的偏远海岛上,没人会来敲门打断他们热烈的情事,甚至没几个人认识他们,天然的地理条件,和这场阻止人们外出的夜雨,让他们生出一种被包裹在世界角落的孤独感,忍不住就要向身边的人取暖。 潮气犹如海浪般在简陋的小屋里翻涌,许久,浪潮才退去,海面才平息。 月光在浮云缝隙中穿行,在远方的海平面上落下波光粼粼。 以这人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程度,结婚三年没出轨,更没在职场闹出半点绯闻,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趁纪修去沖洗,顾奈抱着一只抱枕从沙发上起来,瞥见餐桌上的啤酒罐下聚集着一摊水迹,她吞吞口水,红着脸拿抹布擦去。 纪修洗完出来没在客厅看见她,转而走向卧室,顾奈正睡着。 角落里的风扇只开到一档,怕她着凉,他拉高毛毯替她盖住腿脚。 奶奶平时总念叨,晚上睡觉不能让她把脚露在外面,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有时他会觉得这些所谓的细节都是无稽之谈,可私下里却一趟不落地执行得很好。 顾奈迷迷煳煳地睡着,中间接了婆婆的电话,勉强撑开眼皮哄了会儿子,随即再度睡着。 客厅的电视一直沙沙作响,大概十一点,纪修终于回到卧室。 顾奈哼唧了声,嗡声问:「它飞走了吗?」 「什么?」纪修窝在她背后。 她半张脸埋在罈子里,瓮声瓮气地说:「纱窗上趴着一只蛾子,有蜂鸟那么大。」 纪修扭头查看纱窗,那里什么也没有。 「它走了。」 「嗯?」 像是为了确认似的,顾奈裹着毛毯翻过身来,撑起半个身子看向纱窗。 蛾子果真已经飞走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飞蛾。 灰扑扑的,毛茸茸的,叫人不敢相信它那薄薄的翅膀,能带动它那么硕大沉重的身体。 她举了半天的杀虫剂,最后还是没忍心。 在她看来,比起蛾子,它更像一只鸟。 她怎么能杀死一只鸟呢? 但她还是有点害怕它。 纪修仰躺在床上,她半个身体撑在他胸前,修长的颈线一直延展,散落的头髮有一簇恰巧落在他鼻子旁。 有一点痒。 顾奈看了很久,最后垂下睫毛,趴在他胸口问道:「你说,它会不会是当初飞进我房间的那只?」 那个将桂花打落一半的雨夜,也有不明物体飞进房间将她吓坏。 在看见今天这只蛾子时,她突然意识到,原来,那是只蛾子。 一只很大很大的蛾子。 纪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朝夕相处令他足以理解她忽然而至的哀愁是因为什么。 她总是这样,看到什么会突然想起一些毫不相干的事。 就某种意义而言,她比他更适合当个画家。 但她坚称,这只是因为她是双鱼座。 一只飞蛾的寿命是多少? 一只飞蛾能否飞跃一片海洋? 一只飞蛾是否会认准一个人? 纪修不得而知,但他十分确信,这位双鱼座小姐一旦思维发散就会不着边际。 他爱她,却比这更不着边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