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医家 卷二》 第1章[04.13] 【正文开始】 齐敏兰注意到姨娘在看敏莺,跟着抬头看过去,却看到敏莺在笑,嘴角微扬,显露出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愉悦。 齐敏兰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父亲,敏莺她……」齐敏兰话还没往下说,卢姨娘几乎是用掐的抓紧了她的手,她的声音戛然一顿,在齐鹤瑞看向她时,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心,却不再吭声。 「卢姨娘,你可知罪。」齐老夫人看着卢姨娘,眼里生了厌恶,这是儿子成亲后在外头挑的身家清白的女子,本来生了儿女之后在齐家过的日子也是舒舒服服的,偏不知足。 「老夫人,我没有杀人,戎哥儿是我生下来的我如何能不知,夫人要我死便要我死,又何必泼这些脏水在我身上。」卢姨娘怎么样都不会承认自己和魏姨娘调换过孩子,更不会承认她杀女儿,不论她们怎么说,都是诬陷。 「冥顽不灵!」齐鹤瑞忽然呵斥卢姨娘,从未有过的厉色,「你还不知错!」 卢姨娘一怔,那眼泪随即又落了下来:「老爷。」 「住口!」齐鹤瑞又是一声呵斥,顾氏却抢在他前头把话先撂了出来,「老爷,铁证如山,您是一家之主,卢姨娘这事您说该如何处置。」 齐鹤瑞和顾氏对视,顾氏眼底的意思了然,你还想护?你护看看。 齐鹤瑞憋的脖颈都暴了青筋,顾氏那神色与他而言太讽刺,就像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他有本事就罔顾死去的那些人,再把卢姨娘护住! 他有本事,就当着老夫人和大哥大嫂的面,戳瞎双眼的去护一个毒妇! 良久,齐鹤瑞败下阵来。 他朝着大哥齐鹤祥那儿退了一步,只这一步,浇熄了卢姨娘眼底最后的火苗。 「娘您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齐鹤瑞不再看顾氏,转头问齐老夫人。 齐老夫人看向大儿媳妇,又看看开着的祠堂内:「喂一碗药,让她去了。」 齐鹤瑞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卢姨娘,没有反对。 卢姨娘见此彻底的慌了,她抬起头急忙去寻找老爷,一旁齐敏兰听到喂药吓哭了,跪着求道:「祖母,父亲,姨娘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这么对她。」 卢姨娘哭的梨花带雨,四散的头发乱糟糟顶着更显狼狈:「老爷,老爷,我知道错了老爷,可我真的没有害人,我更没有杀人,老爷您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 哇的哭声同时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珲哥儿看到卢姨娘被绑在那儿哭着冲到她这儿,抱住她就开始哇哇大哭喊着姨娘,卢姨娘哭的更伤心了:「我的儿子,我的珲哥儿。」 死到临头都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还嘴硬的说没有害人,顾氏看着团成一团痛哭的母子三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命人上去把珲哥儿抱开,只听卢姨娘凄厉的喊了声珲哥儿,在丫鬟怀里的珲哥儿只差哭岔气。 「祖母,姨娘没有害人,父亲,姨娘没有杀人。」齐敏兰看着弟弟被抱走,眼底闪过一抹怨愤,直看向戚相思大喊,「这一切都是敏莺的计谋,她就是要害姨娘。」 齐敏兰眼底的恨意昭然显露在众人眼底,看的齐彦霖都有些震惊,卢姨娘紧拉住女儿快要脱开去的手,尽了全力狠狠掐住她,掐的她疼的说不出话来,齐敏兰回头看她,卢姨娘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张了张,示意她不要说话。 可她怎么能不说话,祖母要让姨娘喝药,那就是要毒死她啊。 卢姨娘见她还挣扎,瞪着眼眸看她,紧掐着的手松开来,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齐敏兰抱着她崩溃大哭。 林妈妈把药端来了。 齐敏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断的望向父亲那儿,希望他出面阻止,留姨娘一条活路,不要让她死。 这时顾氏开了口:「娘,敏兰将来还要说亲出嫁,珲哥儿也还小,我看不如留着她性命,送到外庄去关着,对外说染了疾。再者,如今老爷正临要紧之际,府里还是不要出人命的好。」 齐鹤瑞显然是没有料到妻子会要留卢姨娘一命,卢姨娘更是没有料到,可她顾不得想太多,只要不死什么都好说。 戚相思看了齐敏兰一眼,看她一副欣喜的神情,微低下头去,顾氏对卢姨娘有多恨,不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掉。 说到儿子的仕途,齐老夫人对顾氏的深明大义十分满意,还有什么不答应的,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顾氏,而齐鹤瑞更是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站在那儿没插手三房家务事的大老爷说了一句之外的话:「娘,彦戎该怎么记。」 族谱不会记姨娘,但一母同出还是要分,戎哥儿要不是卢姨娘所生,那该和敏莺记在一块儿。 众人终于注意到了刚刚和齐敏兰一同出现的戎哥儿,被一个仆人遮挡住,站在那儿,青稚的脸上满是无措,他不是卢姨娘所生,他是魏姨娘的儿子。 距离戎哥儿最近的齐彦霖拉住了他,戚相思想要靠过去,站在那儿的齐老夫人开口提到了她和戎哥儿:「该怎么记就怎么记,敏莺啊,你跟我来一趟。」 戚相思看向戎哥儿,他在看被何妈妈带下去的卢姨娘,神情里还带着一抹迷茫,不能接受这些事。 …… 从碧秋院离开已经是正午,戚相思赶不及回去吃饭,先去了春院看戎哥儿。 大雨过后的天晴日头很高,一路过去春院晒的脸都有些发烫,戚相思直朝着戎哥儿的主屋走去,见到了守在外面的小屏。 「戎哥儿在里面?」 小屏点了点头,担忧的很:「大少爷送五少爷回来的,回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饭都不吃,还不许我们进去。」 「还有没有人来过?」 「夫人派人来看过。」 戚相思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可说了什么?」 小屏摇头:「就吩咐我们好好照顾少爷。」 「我来罢。」戚相思让她去准备些戎哥儿爱吃的,推开门,戎哥儿不在里面。 第2章[04.13] 戚相思朝着内屋看去,在柜子那儿看到了一抹影子,走过去看,戎哥儿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在那儿。 戚相思没说话,在他身旁席地坐了下来陪他,半响,戎哥儿抬起头。 眼眶红肿脸上满是泪,戎哥儿转头看戚相思,哭的说不出话来。 戚相思鼻子一酸,伸手把他抱住,戎哥儿呜呜的哭出了声,像是受了重伤又不敢大叫的小兽,藏掖在这儿呜呜的伤心难过。 顾氏大获全胜,临了还留一手,拿捏着卢姨娘和她的两个孩子;卢姨娘一败涂地,最后抱齐敏兰和珲哥儿哭的时却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个口口声声说着的长子,戎哥儿站在那儿,半个时辰颠覆了他的六七年。 「姨娘疯的时候会念叨你的名字,好了后总是叫我不能忘记你。」戚相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你想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戎哥儿的哭声渐渐小下去,他记起了之前五姐来春院认字时和他提起的魏姨娘,而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卢姨娘把他从魏姨娘那儿抢过来这个事实。养他多年,平日里待她和善,时常和他说自己生他不容易的人,在他面前捏造着事实,抹黑他的生母,扭曲真相。 他从没见过魏姨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姨娘很温柔,爱笑。」戚相思抬手替他擦眼泪,「她的手很巧,什么样的线到她手里都能绣出漂亮的东西来,惠州那儿春日长,园子里种什么都好养活,开春时会种一些花,等开了后姨娘就会拿那些花碾碎了染帕子,有些能做糕点。」 戎哥儿怔怔的看着她,戚相思轻笑:「姨娘怀你的时候正值初夏,荷花开的正俏,姨娘说若是个女儿,名字里带个荷字也好,我说齐荷多难听啊,像是男孩子。」 「我看过你出生时的样子,足足七斤六两呢。」戚相思搭着他,捏了捏他的脸颊,「姨娘说你疼她,都没怎么折腾,很快就生下来了。」 「五姐,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戎哥儿望着她,眼眸澄亮。 戚相思并不否认,可早知道又如何,一如祖母问她的,她把一样的话说给了戎哥儿听:「当年我也知道,但我帮不了姨娘,父亲也不信我。」 如今不也一样,她要是回府告诉他们戎哥儿才是魏姨娘亲生,卢姨娘抢了人还诬陷魏姨娘,谁会信? 戎哥儿看着她沉默了,戚相思不逼他,也不会灌输他更多卢姨娘是仇人这样的话,而是捂了捂肚子问他:「你饿不饿?」 戚相思让小屏把食盒送进来,他不想起来,就铺了布把吃的放在上面,戚相思率先拿起点心吃了一个,她很饿,大清早来不及吃早食就被叫去了祠堂,现在只会咕咕叫了。 戎哥儿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响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犹豫着咬了半口,见戚相思端起杯子这么豁达的喝了口水,他轻轻问:「以前也这样吗?」 「以前我有念想,回京都找到你。」戚相思轻轻抿去嘴角的碎沫,「以后就代姨娘好好照顾你。」 代阿莺好好照顾你。 还有,找到她的弟弟。 顾氏派人把卢姨娘绑上了马车,衣服都没让她换一件,头发依旧是四散,乱糟糟的早没了昔日那娇柔的样子,齐敏兰一路哭着跟她到了门口,拉着卢姨娘不肯松开。 「姨娘。」齐敏兰哭红着眼睛看着卢姨娘,「我再去求爹,别把你送走。」 「敏兰,你照顾好你弟弟。」卢姨娘死死抓着她的手,压着声,「你一定要看牢你弟弟。」 齐敏兰点点头,卢姨娘让她取了自己手上的镯子,再度叮嘱:「兰儿,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弟弟,别去招惹那丫头,等姨娘回来。」 卢姨娘本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准则,不断叮咛女儿要照顾好儿子:「不要去求你爹,你只要乖乖的,和以前一样讨他欢心,他最疼你和珲哥儿,不会不管你们。」 「是敏莺害您这样的。」齐敏兰握紧着拳头难掩恨意,她们在府里生活的安安稳稳的,她为什么要出现。 「她不是敏莺。」卢姨娘拉住她,眼底是一万分的笃定,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已经派人去永州,很快就会有消息,等他们回来,你这样……」 何妈妈从前头收拾好了过来,看到六姑娘还不肯走,直接让婆子把卢姨娘塞进了马车里,动作粗暴。 齐敏兰怒瞪着她们:「你们干什么!」 「六姑娘,你要再不走,那我只好连你也一块儿带去外庄了。」何妈妈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抬手推开她,直接坐上马车让前面出发,齐敏兰踉跄了一步,幸亏后面鸣翠扶的及时才没有摔倒,她瞪着离去的马车,握紧着拳头掐进肉里。 直到马车看不见了,门口的问她要不要进府,齐敏兰脚步沉重的进了大门,望着前面去内院的两条路,忽然迷失了方向。 姨娘不在了,她该怎么办。 「姑娘,您还没吃东西呢。」鸣翠看她失神的样子扶着她提醒,一早起来听闻卢姨娘被带去祠堂的消息,六姑娘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赶过去了,这会儿都已经是午后,不吃东西会把自己累垮的。 齐敏兰终于迈了脚步走去内院,她在想姨娘的吩咐,母亲对姨娘这么不悦,弟弟养在锦绣园里能好过么,那她该做什么。 耳畔传来鸣翠的提醒声,齐敏兰蓦地抬起头,快到怡蓉轩时,迎面走来了戚相思。一瞬,齐敏兰恨恨的瞪向她:「你别得意的太久。」 不等戚相思说什么,齐敏兰直接从她身边经过,率先一步进了怡蓉轩,转眼人就不见了。 戚相思站在那儿,抬头看她来的方向,这会儿才送走卢姨娘。 看了一会儿戚相思问玉石:「府中想要配药,是不是都把方子送去医馆。」 「是啊,由医馆那儿配好了送过来。」 第3章[04.13] 忖思半响,戚相思迈腿走回怡蓉轩,要是不从医馆配药,那得花心思多找些药铺才能配齐了。 …… 傍晚,丁香把鱼干放到花盆边上,戚相思站在门口等野猫出现,没多久屋檐上跃现了一抹黄色的身影,长长的尾巴悠闲的立在那儿,站到能看到鱼干的位置停下来了,它朝戚相思这儿看过来。 看了一会儿后野猫跳了下来,从花坛边绕过走到了花盆旁,低头嗅了嗅鱼干,当着她们的面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前几天还叼了就跑呢,这几天居然不怕人来抓,就站在那儿吃干净的再走,这副悠闲的样子看的丁香直跳脚,昨天它又打翻了一个花盆! 戚相思叫了声元宝,野猫没反应,吃完了一鱼干后还在原地找了一圈看有没有第二条,之后朝着戚相思她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花坛跳上墙沿,趴在了上面舔毛。 「元宝。」戚相思看着它又叫了声,只见野猫的耳朵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在戚相思的注视下,它起身跃上屋檐,在最顶上趴下,晒起了夕阳。 「姑娘,不如我出去给您买一只一样的回来,这都六天了。」丁香觉得白喂了,后门那儿的野狗,喂上两天就晃着尾巴跟着走了,哪儿像这个这么难。 「不是挺有趣的么。」戚相思转回屋子,「之前刁起来就走了,如今肯在这儿吃完,这就是收获。」 丁香权当是姑娘无聊了想找点乐趣:「外院的妈妈前几天晒了些小鱼干,说不定它爱吃,我去讨一些来。」 丁香出去后莲心过来了,手里拎着食盒,还比平日里大一些。 放下食盒后拿出来的菜都比以往多了两道,还都是河鲜,豆腐鱼汤炖的香气四溢,奶白的汤底上飘着葱花,光是看着就要流口水。 「这些都是二老爷命人送回来的,老夫人吩咐,说趁着新鲜做了,各院都有,厨房的妈妈给姑娘炖的是鱼汤,好好补补。」莲心把筷子递给她,从大碗里舀了一碗鱼汤放在她面前,搭配上炖煮了半日的五花肉,就是要让她赶紧长肉。 「二伯他们回来了?」 「再有两日就到了,听说这些鱼都是河里打捞的,快马加鞭送回来,还送到宫里头去了。」 戚相思喝了一口汤,那这还是皇上赏赐的了,可真是殊荣。 …… 这厢锦绣园内,顾氏靠坐在榻上,神情有些疲乏,眼神却依旧很有神。 陈妈端了一碗汤进来,见她还在看卢姨娘那儿搜来的账册,劝道:「夫人,您先歇歇,这些什么时候都能看,人已经送去外庄了,按着您的吩咐,绝不会逃出去。」 「东西也送去了?」顾氏眯了眯眼,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把秀荷园伺候的人都遣散,死契的卖了,活契的让他们家里人来赎,赎不了就净身出府。」 「哎,您放心吧,这些我都办妥了。」陈妈替她按了按穴道,「您说的东西何妈妈都带过去了。」 「珲哥儿呢?」 「奶娘喂了些安神汤,现在已经睡了。」陈妈一一禀报着后头的事,包括春院那儿和怡蓉轩的动静,末了替顾氏高兴,「这回夫是彻底把她赶出去了,夫人您也能心安。」 陈妈话音刚落齐鹤瑞沉着脸走了进来,陈妈叫了声老爷,齐鹤瑞也没理她,直看着顾氏质问:「你这是要拆了秀荷园,人才刚走你就要把里面的东西都抬出去。」 顾氏示意陈妈出去,起身从桌子上抽了一本帐放在齐鹤瑞面前,声音清冷:「秀荷园每月的用度快和我这边差不多了,既然不住人,何必废银子去打理,干脆把东西都卖了。」 前脚送走卢姨娘,后脚把人都遣散了,用过的衣物烧了,柜子扔的扔,卖的卖,几乎是要把秀荷园给搬空。 「以后那里不住人了?」齐鹤瑞气了一天,到现在心里的怒火更是熄不下去,她大张旗鼓的闹腾,还闹腾到了祠堂跟前,不都是做给他看的。 「以后住了再添也不迟,总不好让人家用旧的。」顾氏抽出另外一本账,看着他一脸恭顺,「老爷您放心吧,卢姨娘这些年来攒下的体己之物我都留着,将来珲哥儿娶媳妇都得用这些,还有敏兰出嫁。」 「你!」齐鹤瑞脸一红,气的说不出话来,「你究竟为了什么要这么过分!」 拿着账本的手一顿,顾氏气笑了:「就算是老爷不在意魏姨娘的性命,也该在意您的几个孩子,敏莺回来这么久,您去看过她几回?到现在为止你可去春院看过戎哥儿?」 齐鹤瑞沉下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着卢姨娘的性命是为了什么。」 顾氏抓紧桌子,看着他笑:「为了让老爷有个念想,毕竟,她是老爷当年带回府的人。」 贤妻良母,事事为他考虑,齐鹤瑞却从没有觉得这些是她真心的,从娶进门开始她就端了一副这样的表情,十几年来变本加厉,说出来的话句句带诛,看不到眼底里有半分温情。 这哪里是他妻子该有的样子,今天又当着众人的面故意要他难堪,责备他宠了个毒妇,害了自己的孩子,让他在大哥他们面前丢了脸面。 「我要休了你!」 齐鹤瑞放下狠话,转身冲出了屋子。 外头陈妈听到老爷那声低吼,紧忙进屋扶住身形晃动的顾氏:「夫人,老爷他说的是气话,是气话,您别放在心上啊。」 顾氏伸手撑着桌子坐下来,人还是晕的,她扫了眼桌子上这么多的账本,再看看这嫁过来住了十几年的屋子,含着泪,忽然笑了:「他竟然要休我?」 「夫人,老爷不会休了你,他只是说气话,您别激动。」陈妈命人去倒茶,扶着她不断给她抚着顺气,「老爷他说的是气话。」 顾氏深吸了一口气,泪眼还是止不住:「他不是气话。」他是真的想休了她,只不过他做不了主,休不了她。 第4章[04.13] 「夫人!」陈妈心疼的喊了声,眼眶也跟着红了,顾氏垂下头去,手指因为抓着桌子太大力,都按的通红。 哀莫大于心死,他竟真的能罔顾几条性命,反过来责备她。 「夫人,男人是刚,女人是水,您也得放下身段去,不能和老爷硬碰硬啊。」陪嫁过来的陈妈太了解夫人,要强了这么多年,自打老爷从惠州回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处不好,中间还隔着个卢姨娘窜弄,关系更是难好起来。 如今卢姨娘已经送去了外庄,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再有机会折腾,夫人要不再趁着这时候和老爷缓和起来,将来可怎么办啊。 顾氏不说话,抬手擦了下眼泪,从陈妈手里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茶后微哽着声:「去把清册拿来,明落院那边还有多少日子,也备妥了?」 陈妈见夫人这样心里头更加担心:「还有大半月就生了,稳婆已经找好,等日子差不多了就让她进府。」 「明天你去挑个稳重些的丫鬟派去明落院,免得人手不够。」顾氏说罢起身回了床上靠下,眯上眼要休憩,「去四姑娘那儿说一声,我累了先休息,让她晚上不必过来。」 「哎。」陈妈替她拉下一半的帐子,走到门口叹了声,让丫鬟去四姑娘那儿通禀,随即阖上门,到外院找人挑丫鬟去了。 齐鹤瑞接连几日睡在书房的事很快传到了齐老夫人的耳朵里,恰逢二老爷他们回来,齐老夫人还来不及念叨儿子,前院那儿就传来了二老爷他们到家的消息。 没多久齐老夫人就听到屋外传来娇俏的喊声,一抹红影跑进屋子,直朝着她扑过来,撒娇的喊了声祖母,黏在她身上不肯下来:「祖母,我好想你啊。」 齐老夫人看到孙女笑的合不拢嘴,之后看孙子进来,高兴着忙让他过来:「哎哟,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 齐敏淑笑着挤兑哥哥:「他那是穿了加垫的鞋子,祖母,我才长高了呢,您看我,比去的时候是不是高了,我觉得我袖子穿的都有些短。」 齐老夫人被她逗的高兴,装样子拉了拉她的衣服:「嗯,高了!」 「在屋外就听到她的吵吵闹闹,下马车时和你怎么说的,姑娘家的规矩都忘光了。」王氏进屋,看到女儿这么趴在老夫人身上笑的无奈,「娘,您也别太惯着她,这一同出去的还有司马大将军家的女儿,这一比啊,淑儿就是个野猴子。」 「娘也真是的,哪有人说自己女儿是野猴子的。」齐敏淑冲着她扮鬼脸,齐老夫人搂住她,「没错,这哪儿是野猴子,分明是家养的。」 齐敏淑不依:「祖母,怎么连您都这么说我。」 「好好好,是精贵的,精贵的。」齐老夫人开怀大笑,抬头看进来的中年人,推了推齐敏淑,「你爹来了。」 齐敏淑赶忙站好,笑嘻嘻的朝着进来的人望去,脆生生喊了爹,齐鹤年脸上带着些笑意,语气故意沉着:「给你取名淑,是希望你温婉良淑,现在看来该取名叫闹才对。」 齐敏淑翘起嘴巴哼了声,转头看齐老夫人:「祖母,我听娘说府上多了位姐姐,在哪儿呢,快叫来嘛。」 齐老夫人拿这宝贝孙女没辙,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来了,你大伯娘她们也快来了。」 「我也想敏画姐姐。」齐敏淑赶紧加了一句,把府里的兄弟姐妹都点了遍名字,听门口的丫鬟禀报说五姑娘来了,齐敏淑伸长脖子朝着那儿看去,戚相思走了进来。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老夫人身旁依着的齐敏淑,穿着大红的衣服,长的娇俏客人,十分惹眼。 齐老夫人拍拍齐敏淑,随即对戚相思笑道:「敏莺,来,见过你二伯和二伯娘。」 戚相思微笑着抬起头看去,那张和气笑靥的脸映入眼帘时戚相思怔住了,笑意凝结。 在耳畔传来那句和气的声音后,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冻得她恍如置身在酷寒之中,意识都跟着渐渐消散。 「齐鹤年,我把你当成至交好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大哥,鼎找到了,这边怎么办。」 「烧了。」 戚相思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四年前,那是初春的夜,还留着冬日离去后来不及带走的寒意,夹带着淅沥沥的小雨正无声息的降临在南县,县外三四里路远的一处宅子那儿却不似县里的安静,夜幕下宅子内声音嘈杂,似兵戎相交,又有惨叫。 内院西边的一处屋子内,一个蒙面男子杀害了一个妇人,妇人瞪大着眼眸死死的看着蒙面男子,她的双手紧紧揪着垂到了地上的毯子,那毯子一大半在床上,一小半托在地上。 蒙面男子啐了声抬手扯下蒙面布,门口又走进来了两个蒙面男子,在屋子里随意翻动着。 「还愣着做什么,都处理干净了?」比较高的蒙面男子走到他旁边,看已经死去的妇人啧了声,「行了,再去找找,南院那边你做的太过火了。」 「这有什么,你要是来得早,我还分你一个。」蒙面布巾下的嘴脸十分恶心,他瞥了一眼尸首:「大哥他找到东西没有?这都快把宅子翻遍了,还真能藏。」 「还在找。」蒙面男子看了一下四周,「这里都找过了没?」 「找过了,屁都没有,怎么可能藏在这里。」 妇人的尸首压在毯子上,遮住了床底,而此时的床底,一个小姑娘死死的捂着嘴,惊恐的看着被鲜血渗透的毯子,眼泪滚落,又掐着自己的身子不敢发出声音来,吓的浑身颤抖。 「嘭」的一声有人踹床,小姑娘身子猛地一震,她下意识搂住一旁昏睡的弟弟,捂着嘴连呼吸都不敢。 外面的黑衣男子正拖开妇人的尸体,掀开毯子的刹那背后传来痛喊声,黑衣男子松了手回头去看,没有注意到底下那双无比惊恐的眼睛。 「吵什么吵!」黑衣男子松手去拉摘下的面巾,随着垂下去的毯子,小姑娘的视线落在门口那儿冲进来的熟悉身影,张嘴无声息的喊了声爹,泪水模糊视线。 第5章[04.13] 「秀儿,秀儿啊!」中年男子悲痛着冲到了妇人的身旁,抬头看向门口走进来的那几个黑衣人,神情悲戚,「齐鹤年,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啊!」 「报应?」其中一个身材略显敦实的男子走到他的面前,眼神狠辣,蹲下身子揪起他的衣服,「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不就行了,为何要藏着掖着呢,这可是大功劳,今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说你怎么不开窍呢。」 「我呸!你这种只知名利的人不配,枉我把你当成好友,没想到是引狼入室。」中年男子愤恨的瞪着他们,转身搂着死去多时的妻子,颤抖着手去抚她不肯瞑目的双眼,可怎么抚都不能让她闭上眼,他哭着拿袖子擦她脸上的血迹,「秀儿,我对不起你啊秀儿。」 「东西藏在哪里。」黑衣男子把他拖了起来,拿着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下手之重脖子上已经起了血痕,中年男子抬手就在他脸上挠了一下,脸上的蒙面布巾被挠了下来。 「啊!」 随即是惨叫声,中年男子被卸了一条胳膊,屋子里发出一阵嗤笑,中年男子苍白着脸看着他们,咬牙愤恨:「你杀了我都不会告诉你,就算是找到了鼎也没……」 「大哥,找到鼎了!」 外面冲进来一个黑衣人兴奋的禀报,很快就是刀没入胸口的画面,那是直接切断了骨的声音,中年男子话都没说话,身子抽搐后很快就没了动静,低下头去停止呼吸。 「走,再找找,别留一个活口!」被称作大哥的男子看了一圈屋子,视线在床边绕过,拉上了蒙面布巾。 火,好大的火,整个戚家陷入在了火海中,她抱着弟弟拼命跑却还比蔓延的火势慢了一步,后面就像是长了爪牙的妖怪在追逐着她,眼看着要追上了她。 「啊!!!」 戚相思猛地睁开眼,瞪大着眼眸看着床顶,大口喘着气。 「醒了,你感觉如何?」 耳畔传来关切的声音,一只大手朝着自己的额头伸出来,戚相思挥手直接拍开了那只手,快速的从床上起来抓着被子靠在了床内侧。 齐鹤年一愣,看了眼自己的手,再去看床上的人,竟从她眼里看到了恨意。 「敏莺,我是二伯啊。」齐鹤年刚才也听了一些关于这孩子的过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气些,善笑着看她,「你别怕。」 戚相思紧紧的揪着被子,低着头喘着气,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要冷静,要冷静,戚相思你要冷静。 可就是有眼泪要往下掉,怎么都控制不住,戚相思咬紧着嘴唇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齐鹤年,父亲口中的年叔,杀人凶手,是他。 那张脸就是再过去几十年她都不会忘记,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来戚家拜访,给她和弟弟都带了礼物,为人和善总是乐呵呵的笑着,因为尊敬祖父医术而前来求教,说自己是游历的大夫,和父亲相谈甚欢,很快和父亲成为了朋友。 第二次看到他却是在床底下,蒙面布巾掉下来时她才认出是谁,那么冷酷的一个人,怎么都无法和她初次见面印象中的人重合起来,他残忍的逼问父亲,无动于衷让手下杀了父亲,还一把火烧毁了戚家。 「敏莺。」顾氏看她浑身颤抖缩在那儿也有些担心,走近喊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低声吩咐陈妈去请老夫人,外面王氏走了进来,和她交换了个视线,「醒了?」 顾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幅样子怕是比昏过去的时候更令人担忧。 王氏走到床前看到缩在床内的人愣了愣,随即看向丈夫,刚刚是老爷替她诊脉的,也说没什么大问题,怎么醒来后变成了这样子。 齐鹤年同样不能理解,那孩子怎么对他就有了恨意,在这儿可是第一次见面,素日里好脾气的齐鹤年也有些无奈:「我看她是惊了梦了。」 听到他的声音戚相思的身子猛地一震,曲折的双脚往身上靠拢,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这时齐老夫人来了。 戚相思昏倒的突然,被安置在了碧秋院的厢房里,刚刚陈妈去禀报的时候齐老夫人还在哀叹,如今在齐敏淑的搀扶下进了屋,看到躲在那儿的孙女,老夫人也是心疼:「丫头,这是怎么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甚至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顾氏看向老夫人,这幅样子该不会是要疯,毕竟她的姨娘过去也是疯疯癫癫过。 等得越久越觉得可能,过了会儿,床上的人动了。 戚相思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众人,眼底还噙着泪,视线从床边直接跃了过去看向顾氏和齐老夫人,嘴唇微启,声音沙哑:「祖母,我梦见我被人绑去寨子里,死了好多人。」 「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听她这么说齐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到了床边坐下伸手拉住她,摸着这冰冷冷的手,齐老夫人忙让顾氏去弄水壶来给她抱着取暖,「做梦而已,只是做梦,没事了,你好好的啊。」 有过在山寨里那样的经历,恶梦醒来后有这样的反应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齐老夫人只觉得她受了太多的苦,做个恶梦也能把自己吓成这样。 「让你二伯在给你把把脉,开些安神汤。」齐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都是汗,先洗个澡。」 「那不如泡药浴,发发冷汗。」齐鹤年在一旁建议,等着戚相思伸出手来再给她把脉,靠在齐老夫人身上的戚相思不由一僵,小声问询,「我可不可以先泡澡。」 不愿意把脉,还处在恶梦惊吓中没有缓过来,齐鹤年也不勉强,按着多年来的经验开了方子递给陈妈:「还是回自己院子去,泡完后别吹冷风,再睡一觉。」 齐相思根本没有看他,在玉石的搀扶下披了衣服起身,克制着发颤的手,紧紧抓着玉石出了屋子,坐上椅轿,由人抬回了怡蓉轩。 齐敏淑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纳闷的很,怎么好好的忽然就昏过去了,身子骨那么差,是不是以前真的做过乞丐啊。 第6章[04.13] 「老二啊,那孩子以前受的苦多,前几日才刚刚平反了她姨娘的事,性子和你三弟一样要强,怕是心里难受着都不肯说。」齐老夫人可怜这个孙女,就算不是从小看到大的,那也是齐家的血脉。 「娘,您放心吧,明日我再过去看看。」 齐鹤年搀着齐老夫人回主屋,顾氏这儿也道了别要去怡蓉轩再看看,门口这儿就剩下王氏和齐敏淑,齐敏淑瘪着嘴费解的很:「娘,这五姐姐真做过乞丐?」 「不要乱说。」王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她是咱们齐府的小姐,往后也是你姐姐,你要对她好点。」 「好啊。」齐敏淑绽开笑靥,「我刚刚也答应祖母了,会好好和五姐姐相处的。」 王氏笑了:「老夫人这里来过了,你带上礼物,去你大伯娘那儿看看。」 …… 要不是椅轿,戚相思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到怡蓉轩,陈妈带了两个锦绣园的丫鬟在这儿很快备好了药浴,玉石扶着她躺进去时她的身子还发抖。 戚相思缩在浴桶一边:「玉石,你先出去。」 「那我替姑娘拿衣服去。」玉石也不敢一直留在外头,只找个拿衣服的理由等会儿再进来,戚相思点了点头,在玉石出去的刹那,把整个人都埋到了水底,浸泡在温热的药浴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戚相思猛地从水里伸出头,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任由水从头上流下来,满脸都是,还溢进了嘴里。 她看着淡褐色的水,涣散的眼底逐渐聚了光芒,她要报仇,杀了齐鹤年,为祖父和爹娘,为戚家上下几十口人报仇。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要找凶手,可天下之大,饶是一个永州都有无数个叫这名字的人,她根本想不凶手会在距离永州那么远的京都。 「阿莺,这是不是就是天意。」戚相思低声笑了,酸楚的掉着泪,她认识了阿莺,代她来到了齐家,否则这辈子,她怎么可能会再见到这个杀人凶手。 她要拿齐鹤年的命去祭戚家死去的那么多人。 泡完药浴后戚相思躺下休息,混混沌沌的睡醒后天已经黑了,守在屋子里的玉石见她醒了,扶她靠坐起来,端了杯温水给她:「姑娘,感觉好些了没?」 戚相思握着杯子,手终于不再颤抖了,她低头喝了一口:「府里的宴会是什么时候?」 「三十休沐这天呢。」玉石接过杯子后换了粥碗,「您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二老爷吩咐给您炖了些清粥。」 戚相思听到是二老爷吩咐的,顿时失了胃口,小半碗后就不想吃了,靠在那儿想着事。 还有三天。 玉石想了想后叫丁香进来,去备了些姑娘爱吃的糕点和果子,送到床边还想劝着姑娘多吃一点。 「玉石,京都城内有没有人农耕的?」戚相思忽然抬头问她。 「有是有,不过有些偏呢,多靠着山,寻常城里买的一些新鲜果菜都是城外的老农运进来的。」玉石把竹签递给她,「姑娘若是想找什么,还是城外的多。」 「也不用太多,我要是没记错,镇水寺下面沿着山路也有农耕。」戚相思吃着碟子里的桃肉,她只要找到一处就够了。 齐府安静,到了晚上并不会因为二房一家回来而更热闹一些,戚相思辗转反侧睡不着,直到天明,戚相思强打起了精神起床,梳洗后还让玉石给自己添了些妆,前去碧秋院请安。 齐老夫人年岁大醒得早,这会儿也才刚刚起来,见戚相思过来,关切的拉着她看了看:「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祖母,我没事了,昨天回去就一直睡。」戚相思笑着在她身旁坐下,「让您担心了。」 齐老夫人看她脸色还不错,放心了一些:「还是得让你二伯给你瞧瞧,昨天你吓的,要是总做这样的恶梦怎么得了。」 「不用劳烦二伯了,他跟着圣上南巡这么久,回来后一定有许多事儿。」戚相思笑眯眯的点了关大夫,「让关大夫来看看就行了。」 南巡去了好几个月,回来之后肯定是要忙上一阵子的,齐老夫人见她如此懂事,疼爱的摸着她的手:「真是个乖孩子,那等会儿就吩咐人去请关大夫。」 戚相思点点头:「其实我没事呢,祖母您看,我都胖了好多。」 齐老夫人笑了:「胖点好,胖点好,这几日养好精神,等府里宴会,让你母亲再带你好好会会客。」 儿子回来,带回来的都是好消息,这几月陪着圣驾南巡,也得了不少的好处,过阵子老三的升迁一事稳妥后,齐老夫人的心就都安了。 戚相思看着这位老人,此时此刻真疼她的,可若是遇到和齐家利益相关的时刻,她是不是还会这样慈眉善目的待她? …… 避开了几房人请安的时辰,戚相思从碧秋院离开时还很早,丁香早早守在门口,见姑娘回来,让莲心去布桌,屋子内很快就多了一股鲜粥的味道。 「一早我去厨房看了,好大一筐虾呢,都还活蹦乱跳的,趁着新鲜,厨房里的妈妈给您做了鲜粥。」丁香舀了一碗递过去,又想起了什么,忙从柜子那儿取来了一个扁圆的盒子,「差点忘了,您去碧秋院请安的时候五少爷来过,给您送了这个。」 盒子里放着扁圆罐子,转开来里面是膏状的半透明固体,凑近闻有淡淡的薄荷清香,戚相思往后一翻,底下印着福林楼的章印。 这膏药在昏昏沉沉时涂上一些人会变得精神,心气闷的时候也能用,戚相思之前见过,只不过不是一家铺子的。 「如今他人呢?」 「现在去书院了,五少爷说下午回来再来看您,还问我您喜欢吃什么呢。」 戚相思笑了,低头喝粥,从昨日到现在她还是没胃口,可再没胃口都要吃饱,若是还一副憔悴的样子,还怎么让别人相信她没事。 第7章[04.13] 吃过早食后很快关大夫过来了,诊脉后并没有什么大碍,戚相思让玉石送他出去,等他去老夫人那儿禀报过后,祖母应该不会拦着她出去。 没多久陈妈来看她了,之后二房那儿王氏也派了人过来看她,一上午的功夫戚相思这儿进进出出不少人,到了下午,下学后回家的齐彦戎没回春院,先来了怡蓉轩看姐姐。 戚相思在小廊里乘凉,抬了小桌子出来,刚好在风口上,吹的人十分舒服。 齐彦戎看她脸色不错,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昨天听到五姐姐晕过去的事他担心了一晚上,怕打扰她休息才等到今天早上来看。 「来,坐。」戚相思示意他坐下,指了指前面镂空的回廊问他,「你说在这儿种几株葡萄怎么样,每年到了这时候成串的葡萄就能挂在那儿,伸手就摘得到。」 齐彦戎抬头看去,那边的短廊不是为了避雨,就是为了好看,一条条分隔中间的空隙也挺大的,若是绕满了葡萄藤,到了五六月这儿就是绿油油一片:「五姐姐喜欢吃葡萄?」 「喜欢。」她和阿莺都喜欢,到了夏天,她会跟着小六他们去别人家的墙外偷葡萄,阿莺把风,她和小六上手,边偷还得边吃。 墙沿上忽然有影子窜下来,戚相思蓦地起身,拉起齐彦戎朝着走廊前面走去,齐彦戎看到了一只黄色的野猫钻在花盆间,那野猫悠哉的从花盆间刁出了一条鱼干,朝着他们这儿看了眼,接着背对着他们蹲下身子开始吃鱼。 戚相思喊了声元宝,野猫的耳朵轻轻晃动了几下,示意齐彦戎站着,戚相思从丁香手里拿过几条小鱼干,慢慢走下台阶。 野猫忽然弓起身子扭头过来,戚相思停住了,晃了晃手里的鱼干,笑眯眯的看着他:「元宝,来。」 野猫抬头看她手中的鱼干,长长的尾巴竖起在身后,像是审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垂下来半分,轻轻晃了晃。 戚相思把鱼干抛向它。 只见它跃了起来,半空中叼住了鱼干,个头太小,几口就没了有些意犹未尽,它便抬起头看着戚相思,也不肯靠近,就站在那儿,尾巴偶尔晃动一下。 撒的网也差不多该拉回来了,戚相思把鱼干扔在了脚下,等着它来吃,走廊里的齐彦戎很快看明白了,五姐姐这是想引野猫放下戒心,变成家猫来养。 野猫没动,直接蹲坐了下来,后抓挠了挠脑袋,冲着戚相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戚相思笑了,眨眨眼叫:「元宝,过来。」 半响,野猫动了。 慢悠悠的走到戚相思脚边,巡逻似的在她脚边绕了两圈,之后才低下头去咬戚相思丢下的小鱼干,戚相思半蹲下身子,把手里最后的鱼干递向它,它抬头看了看她,像是在深思熟虑,好半响才抬脖子来咬。 忽然,主屋那儿的窗户被大力推开,放在窗边的小盆子随之挤下窗台掉在了地上摔碎了,「咣当」一声,眨眼间戚相思手里的鱼干不见了,野猫叼着它飞速窜上了墙沿,消失不见。 戚相思转头看去,齐敏兰就在窗边坐着,满眼的轻视。 什么时候不推,偏在这时候,戚相思扫了一眼掉在地上光有泥没有花的盆子,轻拍了拍手,都已经守了十来天了,她也不在乎多等几天,转过身时齐彦戎正朝着齐敏兰那边看去。 齐敏兰不是没有看到戎哥儿,可此时她的眼底没有姐姐对弟弟的疼爱,这姐弟俩如今在她眼底就是一丘之貉,白对他好了这么多年。 「啪」的一声,窗户合上了,齐彦戎眼底闪过一抹受伤,嗫嗫喊了声六姐姐,他低下头去,戚相思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有书在我这儿呢。」 齐彦戎忽然开口问她:「姐姐,你恨她们么。」 「恨。」戚相思给了他一个干脆而直接的答案,她不会去教戎哥儿要报仇,要恨卢姨娘她们,也不会瞒着自己的情绪,那还不仅仅是恨。 齐彦戎心里话再说不出口,他脸颊发烫,为自己问出这句话而恼羞,也为刚刚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而自责。 戚相思多少猜得到一些他的想法,逝者已逝,活着的总得好好活着,既然卢姨娘已经被送去了外庄,那么兄弟姐妹之间是不是可以好好相处,毕竟还有昔日的情分在,难道以后真要像仇人一样相处么。 可他有的,她们未必也有。 「别想这些。」戚相思让玉石把书拿出来,噙着笑意看着他,「这些天没有好好认字,既然在这儿,不如教我一些。」 透过纸窗,齐敏兰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对面廊里的画面,她一手紧握着拳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后把茶水直接泼在了一旁丫鬟的身上:「怎么是凉的!」 丫鬟赶忙跪了下来:「姑娘,刚刚是您说不用换的。」 齐敏兰眯起眼:「我说的?」 丫鬟身子一抖,连忙改口:「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齐敏兰把杯子一放,另一个丫鬟即刻送上了热茶,齐敏兰看她满身的茶渍,,面无表情的:「自己下去领罚。」 丫鬟低着头出去了,齐敏兰看了眼柜子上的沙漏有些心神不宁,这时鸣翠进来了,齐敏兰直起身子问她:「怎么样了!」 鸣翠脸上闪过一抹犹豫,齐敏兰等不及催促她:「快说!」 「他们说,给的钱太少,不来。」 齐敏兰一掌拍在桌上,震的手心都发麻了,她嗤笑的看着鸣翠:「他们说给的钱太少?」 「是……传回来的话是这样的,给的钱太少,他们不愿意过来。」 「那他们想要多少。」齐敏兰忍着怒意,一群低贱的人也敢要价,真把自己当成是稀世珍宝了不成。 「他们说,要比原来的多出三倍才可以,如果要他们过来,得先给五十两的定金。」 屋子里一下陷入了死寂,齐敏兰憋的脸色涨红,半响,她笑了,冷冷的看着鸣翠:「他们要一百五十两,还要定金?」 第8章[04.13] 鸣翠点了点头,这样漫天要价的她也是头一回遇见,那样的身份,给个几两银子都该偷笑了,居然敢开口要当初卢姨娘给出的三倍。 「好,好。」齐敏兰冷笑着,「就按着他们的意思,先给五十两,传话去,要他们马上出发来京都。」 宴会的前一天戚相思大清早出府,带着玉石前往镇水寺,玉石还带了香烛篮子。 马车到了山脚下后戚相思给了护卫一张清册,要他去不远处的街市替她买东西,自己则是和玉石往上走,到了半山腰时由小径下到了半山坡。 镇水寺山脚下有许多四合小院,不少百姓在半山腰上开垦了地,种些菜自己食用。 戚相思在几道开垦的地间找了找,找到了一处种落花生的,初夏时,落花生正值花期,黄色的花冠在绿油油的叶片上绽放,露水还没干呢,远远看过去油然生机。 戚相思接过玉石递来的手套,手里拿着竹筒,绕着田埂边缘,轻手轻脚的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戚相思在落花生的花蕾旁找到一只虫子,略显长圆的身子,背部有几条棕黄色的条纹,微挂火色。 感觉到有人靠近那虫子就爬着到了枝叶底下,戚相思不急,很快在另一处找到了一只,拿起筷子夹住了后放入竹筒内封口。 这种虫子玉石挺熟悉的,偶尔回家探亲,帮着爹娘一起下地干活,尤其是到了热夏,有很多这样的虫子咬作物,踩死了还有臭味。 「姑娘,这些花壳虫有什么用。」 「这些可以入药。」戚相思手快的抓了七八只,把封口的布往里压,要闷死这些虫子,起身后看着她笑道,「不过不能乱用。」 能入药的东西太多了,玉石这几月跟着伺候姑娘都听了不少,见她不抓了,伸手帮忙拿过压实的竹筒放到香篮子中:「姑娘还去寺里么。」 「去。」她以上香为由,怎么也得出现在镇水寺内。 等戚相思到了寺里没多久护卫就上来了,她去了大殿祈福,又去了后面的堂内求了个平安符,下山后回到齐府还没到正午,这时外院那儿有数个丫鬟已经在忙碌了,为了明天的宴会做准备。 戚相思匆忙回了怡蓉轩,齐敏兰正好不在,戚相思带着玉石到了后院,把里面已经闷死的花壳虫拿出来放在石头上晒。 正午的太阳烈,再加上放在石块上,迎着大太阳就像是炙烤,很快就晒干了,戚相思把它们带进去,找出石碗和凿子,小心的研磨成粉,很快倒入到瓶子内,清洗过石碗和凿子后,让玉石把水拎去府外倒掉。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嘟囔声,戚相思把瓶子往怀里一收,丁香身后跟着齐敏淑,一块儿走了进来。 齐敏淑看到戚相思后那嘴角翘的老高了,四下打量她这个屋子,继而看戚相思,耿直道:「五姐姐,你这住的什么地方,又小东西又旧。」 原本好好的屋子,还都是顾氏派人新添置的,被她这么一说再看她那神情,就好像真的很不如,戚相思轻笑:「可能是窗户关着,太暗了的缘故。」 「我娘说了,等宴会后就给五姐姐你另外安排院子,按我说,朝阳的掬水阁最好了,那是大姐姐出嫁前住的地方,反正她已经嫁人了,五姐过去不正好。」 齐敏淑还是不喜欢,而且刚刚戚相思才凿磨过花壳虫的粉,屋子里窗户闭着,味道没有全散,总透着些并不好闻的气味。 「五姐姐你还是开开窗吧。」齐敏淑眉头一皱,「怎么有股怪味。」 「刚刚擦了屋子,水气还没散吧。」戚相思顺手推开窗户,屋子内的空气流通快速,屋檐下的花香散了进来,齐敏淑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笑眯眯的看着戚相思道,「明天宴会,祖母让我带着你多认识一些平常和齐家交好的官家女眷,不过我认识的那些年岁都比我小呢,我怕五姐姐和她们没话讲,可是我又答应了祖母。」 说完齐敏淑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苦恼,又像是全都为她考虑的,万一相处不来怎么办呢,戚相思让丁香端茶过来,笑了:「原来祖母和你说了这个,我还和敏嫣说好了要一起招待王姑娘他们呢。」 「原来五姐姐有安排啊。」齐敏淑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嘴角微翘着,「那五姐先和我在一块儿,等王姑娘她们来了再去招待好了。」 「好啊。」戚相思点点头,还要开口请她坐一会儿,齐敏淑却不想多留了,朝着门口走去,笑嘻嘻的道别,「五姐姐,那我先走了,明天客人多,我去帮我娘。」 戚相思抿嘴笑着,目送她带着丫鬟离开,丁香端了刚切好的桃子过来,见七姑娘已经走远,哎了声:「怎么走了。」她才刚备好果子,茶都是刚倒的。 「她可不是为了来喝茶的。」她要是真来这儿和自己拉关系变亲密,戚相思都会吃不消。 这时墙沿上有了动静,戚相思直接从丁香端的盘子里拿了两块桃肉走下台阶,野猫在花盆间没有找到小鱼干,扭头看戚相思,有些疑惑的喵了声。 戚相思晃了晃手中的桃肉,在它不远处蹲下身子看它:「元宝,过来。」 听了十几天,野猫对元宝这名字已经很熟悉了,头几天还不知道是在叫自己,次数多了渐渐的就有了反应,如今一叫它就扭头,盯着戚相思手里的桃肉,似乎兴趣不大的样子,踟蹰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来。 戚相思伸手递过去,它凑上来叼走,味道不是很吸引人,吐了。 这时丁香把小鱼干拿来了,只见它蹭的抬起头,就等着丁香把鱼干放到花盆那儿去,戚相思偏不,拿了一跟放在自己脚边,等它来吃了,又拿了一根放在膝盖上,没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它跳到了她怀里。 这动作倒是把丁香给吓了一跳,担心它会挠到姑娘,戚相思让她别动,拿了鱼干喂给它,轻轻摸了摸它的毛,出乎意料的,毛很顺滑。 第9章[04.13] 似乎是特别享受戚相思这么对它,它眯起眼,尾巴轻轻一晃,看的丁香都禁不住笑了,不凶的时候看起来也挺可爱的。 等戚相思手里的小鱼干喂完了,元宝跳了下来,绕着戚相思走了两圈,这回没有急着走,而是跳到了墙沿上,趴着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打盹。 「早上和黄昏在那儿准备个碗,添些鱼肉拌饭。」戚相思指了指它最常去的花盆旁。 …… 天暗下来时齐敏兰才回来,回来后就紧闭着门,唯有丫鬟进出。 屋子内点着灯,鸣翠把当回来的一百两银子从怀里拿出来,齐敏兰则是看着首饰盒子,脸色暗沉着不太好。 「姑娘,那五十两已经送过去。」鸣翠掌管着六姑娘的帐,所以很清楚六姑娘手上并没有太多能一次性支使的银子,以前六姑娘要什么都是问卢姨娘要,对于每个月府里给的月银根本没放在眼里,可如今不同了,秀荷园的所有东西都在夫人那儿,包括卢姨娘的一些体己之物。 幸好六姑娘的首饰多。 「收起来。」齐敏兰关上匣子,她并不心疼当掉的首饰,只要这些银子派的上用场,能够达到她的目的。 她如今只想见姨娘,也不知道她在外庄那儿怎么样了,派人过去送些东西都被拦下退了回来,更没法打听庄子里的情况,心里总有些不安。 「五姑娘一早出门,正午不到就回来了。」鸣翠把丫鬟传进来的消息告诉齐敏兰,「后来七姑娘来了一趟,没留多久就走了。」 「她怎么会在这儿长留。」齐敏兰哼了声,「以前让她来怡蓉轩她都不来。」 「明日就是宴会了,姑娘您准备穿那一身衣裳。」鸣翠让小荷去把新做好的两身衣服拿来,「姑娘您穿着都好看,明日估摸天热,穿这身应该更清爽些。」 「把姨娘上次替我打的面饰拿来。」齐敏兰中意明黄色的那身,配姨娘上次给她打的首饰刚刚好,鸣翠见姑娘意思了然也就不再多说,帮着她把衣服换上,又配上首饰,对着铜镜看了看,「明日给姑娘把头发梳起来。」 齐敏兰看到了首饰又想起卢姨娘了,继而想到住在厢房里的敏莺,铜镜内的眼神一下怨了几分,她如今的不好过都是拜她所赐,她倒好。 齐府的宴会很快到来,天没亮府里就忙碌了起来,外面的丫鬟十分有秩序的把东西都备妥了,昨日还空空的桌子,等开府门等客人到来时都已经放上了点心和瓜果。 王氏和顾氏在外院迎客,方氏在厅内陪着老夫人,等戚相思过去,齐家的诸位姑娘都已经在了。 齐家有大半年没有举办宴会,这次全因二儿子伴驾归来,借着这殊荣举办了宴会,结交的同时还能给三儿子铺铺路。 齐老夫人还希望这回能让别人多认识齐家的姑娘,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小姐外,齐敏诗和齐敏画都在说亲的年纪,若是能嫁的好,顺带也能把齐家往上带,所以今天她们穿戴的格外出色。 「淑儿啊,你那些朋友可来了,带你五姐姐过去认识认识。」齐老夫人不忘记让宝贝孙女带戚相思出去走动,齐敏淑乖巧的很,甜甜的应了声,「那我先带五姐姐过去看看。」 说罢走到了戚相思身旁,十分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冲着她笑:「五姐那我们快走吧。」 齐老夫人在后面看着乐了:「看她那样儿,巴不得早点带五丫头出去,前几日还在我耳边念叨着说喜欢五丫头。」 方氏流露出一抹淡笑:「敏淑像弟妹,能说会道,也亲近人。」 「是说,两个孩子一个像娘,一个像爹,倒都是像对了。」齐老夫人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孙女了,抬头看到齐敏画她们还在,笑着催她们都出去走走,「在这儿陪我做什么,快出去,咱们也出去。」 前厅里的人都出来了,这边齐敏淑带着戚相思到了小花园门口,牵着她的手十分自然的松开了,齐敏淑回头看她,有些遗憾:「五姐姐,她们还没到呢,我们要不进去等。」 「王姑娘和罗姑娘她们说不定已经到了。」戚相思抿着笑,淡淡的开口拒绝,「我还是去找三姐吧。」 「行吧,我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干等也不是办法。」齐敏淑嘴角一翘,「那五姐你去吧。」 戚相思点点头,朝着走廊没走几步,身后的齐敏淑带着丫鬟立刻进了小花园,目标也明确,直朝着那边宴客的小阁楼走去。 身后的丫鬟跟的急:「姑娘,您不带五姑娘么。」 「谁要带她。」齐敏淑眼底闪过一抹嫌弃,「她以前可是乞丐,要是让她们知道不是要笑话我。」 丫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可是夫人说让您和五姑娘好好相处。」 「我没有和她好好相处么。」齐敏淑扭头看她,半恐吓道,「我不是和她相处的挺好,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说罢她又笑眯眯的看着她:「快去,把我买来的琴谱取来。」 …… 这时小花园外走到回廊的戚相思转头了,看齐敏淑已经进了小花园,转身进了内院。 齐鹤年有个养生习惯,每天到了巳时要喝一碗养生汤,这个习惯保持了十几年,齐府上下都清楚。 厨房里有个专门的婆子替齐鹤年熬汤,从浸药到煎煮,天不亮得忙起来。 今天厨房里格外忙,辰时过半时已经到了不少客人,隔壁丫鬟进进出出配着点心瓜果,这边炖汤的屋子内,几个炉子都起着,只有一个丫鬟在里面守着,时不时还打着哈欠,从后半夜厨房里就忙起来了,这会儿守的有些困。 过了一会儿一个婆子走进来,看到丫鬟坐在那儿无精打采的,催促的让她去看看炖着的瓮:「还有半个时辰,仔细看着,今儿的都是贵客,弄砸了谁都不能给你担责任。」 第10章[04.13] 「不是二老爷的汤么。」丫鬟整日守着这儿,早就对炖煮时辰了如指掌,「大老爷的药已经送过去了。」 「还有五姑娘和六少爷那边的。」婆子带上手套打开几个瓮盖子看了看,确认无误,嘱咐丫鬟,「等会儿拿起来闷一会儿,你在这别走开,等她们来取。」 丫鬟点点头,婆子出了屋后没多久,另一个丫鬟匆匆过来,看到那丫鬟在屋子里,急忙道:「欢喜,阿乐在你屋翻你东西,你快去看看。」 还有些困顿的神情一下醒了,欢喜气的直跳:「那你怎么不拦着她,她凭什么翻我东西。」 「现在哪个屋还有人啊,大家都在忙,她说你偷了她的新钗子。」丫鬟朝着走廊那儿看了眼,她也一堆的事呢,能来通知她就不错了。 听到新钗子欢喜脸上一变,急忙把她拉紧屋:「你在这儿替我看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去去就来!」 「哎!」等不及再说什么,欢喜急急忙忙跑开了,那丫鬟回头看了眼那些炖着的瓮,怎么办,她还要去前院送东西啊。 不过一会儿外头就有人在叫她,一个年长些的丫鬟看到她在这屋子,呵斥道:「你怎么还不去前院,点心准备好了没有。」 「明珠姐姐,欢喜她还没来,我……」 「自己的事都没做好就替别人揽事,到时夫人问起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那我马上去,明珠姐姐你可千万别和李妈妈说。」丫鬟吓到了,再也没心思替欢喜看着火,急忙忙出去端点心送去前院。 这边屋子内空了,只有炉子上的瓮是不是发出噗噗的声音,没多久门口出现了一抹身影,戚相思走进来,看着这四个炉子,视线定在了中间紫砂的瓮上。 紫砂瓮比其它的要大,炉子的火已经是慢炖,戚相思拿起布掀开盖子,里面堆的都是草药,药汤呈现出黑褐的清,味道很浓郁,但药腥味没有这重。 要打听齐鹤年的习惯很容易,尤其是他这么重视养生,今天宴会是最好的机会,他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元凶,他死了,戚家的仇才算报。 拿出瓷瓶时戚相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就算是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真动手时她却很紧张,瓮中热腾腾的雾气不断冒上来,烘的她脸颊发烫,凑近的手背那儿已经被热气熏红,戚相思微缩了缩手,捏着瓶子,紧咬着牙。 小塞子从瓶口摘开,瓮中浮上来的雾气太大,迷了戚相思的眼睛,随着黑褐色的粉末倒下去,戚相思捏着瓶子一端,转眼就是大半瓶。 戚相思怔怔的看着手中快空了的瓷瓶子,心中翻滚上来道不清的情绪,有怨恨,有想念,有如释重负,想看着齐鹤年死在眼前。 这样半瓶就足够取他几次性命,戚相思没有任何犹豫,看着粉末转瞬融化进了药汤中,盖上盖子,低着头从右侧离开,出了厨房小院后在角落里脱了套在外面的丫鬟衣服。 这时的厨房内,赶去阻拦的欢喜急匆匆回来了。 看到屋子里没人,她神情紧张的左右看了看,随后慌忙的收拾着自己的行头,刚刚和阿乐起争执拉扯了一阵,衣服都扯歪了。 炉子上的火还好好烧着,欢喜从怀里摸出一根银钗子,喜爱的摸了摸后很快又藏回去,抬头看架子上的沙漏,起身把最小的一个瓮先捧到了台上放着。 这时屋外来了个丫鬟,莲心跨进屋子看了看,见欢喜在,笑着问她:「欢喜,咱们姑娘的安神汤可煲好了。」 原本心中有些虚的欢喜被莲心这么一叫,身子都跟着震了下,她没好气的扭头瞪她:「没看今天这么忙么,哪有这么快,再等等。」 「都等了好一会儿啦。」莲心也不介意她这样的态度,走进屋子看了看,「欢喜,我刚刚看到阿乐在外头哭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哭什么我怎么知道。」欢喜原本想说阿乐来抢她东西,转念想想不对,不能让她们知道自己刚刚不在这屋里,于是语气更显不好,「大家都这么忙,就她有功夫哭!」 「欢喜,你是不是在这儿呆太久了,火气这么大。」莲心吐了吐舌头,「你得降降火。」 欢喜瞪了她一眼:「去你的,五姑娘的安神汤好了,你自己去端。」 「好嘞。」莲心笑眯眯的上前搭上厚布把瓮端到了台子上,掀开盖子后拿起勺子在里面轻轻搅了搅,转身催欢喜,「你帮我把碗拿来呗。」 欢喜白了她一眼,递给她碗,莲心把药倒出来,小心的放到食盒里,拎着出了屋子,没等欢喜坐下来,先前的婆子又过来了,看到炉子上的瓮还没被拿到台子上,劈头盖面的就是一顿骂:「快把药倒出来找人送去二老爷书房,去晚了你就不用在府里头干活了!」 欢喜心里头堵着气,不敢对管事的婆子发作,闷着声把瓮端过去,背对着婆子,很快就把药给倒好了,婆子随后叫了个丫鬟进来,端着药碗送去书房。 …… 戚相思朝着二房走去,在前面看到了几个看似是官员的男子站在假山旁聊天,一旁还有两个丫鬟侍奉,看他们聊的高兴,手里还递着什么相互传看。 戚相思走近了些,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齐大人这回厉害了,跟着圣上南巡几个月,听说是哄的圣上高兴,连着赏赐了不少东西。」 「同样是随行的太医,你看那傅大人就没那运气,要我说,齐大人那也是有本事的,运气也好,出去游历几年回来,医术更是精进。」 随后他们的声音压低了些,好似是不能被别人听着:「这你就不懂了吧,要说宫中医术最好的,其实还是傅家那老太爷,人凭一张嘴,有时也得靠本事,我听说,齐大人是进献了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 「你看圣上这两年的气色都好了不少,我听说是个炖药的瓮,也不知道齐大人得了什么机遇找到这东西,圣上用了那个后对他大加赞赏。」 第11章[04.13] 「要换做十年前,齐家哪有现在这样的光景。」其中一个哀叹了声,有些妒忌齐家二老爷的好运气,也羡慕他能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 「只可惜家中已有妻室,否则和这齐家做做姻亲,也能沾点光啊。」 「你想都别想,我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还不见人来带我们过去,这齐大人如今也不是这么容易结交,你也不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刚看到魏尚书也来了,啧。」 「可不是。」 余下的话戚相思没有兴趣再听,她脑海里嗡嗡作响。 他们说的瓮她很熟悉,祖父称它为小药鼎,名副其实,这就是用了许多种药材混合烧制而成的瓮,因为外形上做的像是鼎,所以祖父才喜欢这么叫它。 这个药鼎和瓮的作用一样,都是用来煎药,而药鼎本身也是一味药,只放水进去煎煮都能有药效,用来养生是最好的,按着祖父的话来说,能够延年益寿。 不过戚相思小的时候最常看到的不是祖父用它来煎药,而是看到祖父照料它,越是好的东西越难伺候,普通的砂锅用坏了就扔,能使好一阵子,可这药鼎,得用草药研磨的汁液去擦,烘晒,才能得以长期保存,否则迟早会没效。 父亲被杀前还在被逼问鼎的下落,齐鹤年拿着这个药鼎献给了圣上,换来了齐家的荣华富贵和他的地位。 戚相思的脑海里尽是齐家的过去和齐家的现在,十年前的齐家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京都城官家,和诸多宫中当差的太医一样,顶多齐鹤年是出色一些。 十年后呢。 戚家这么多的人命,祖父的心血,换来了齐家的荣华富贵。 凭什么。 戚相思的脑海里电光火石的闪过念头,齐鹤年不能死! 死他一个,谁知道四年前南县戚家灭门的案子谁是凶手;谁知道那被他据为己有的药鼎是祖父的心血;他到底带走了戚家多少东西。 还有齐家。 齐鹤年死了,齐家还在,享受着用别人性命换来的荣耀。 戚相思握紧着拳头,朝着齐鹤年的书房快步而去。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 戚相思到了齐鹤年的书房外,端着药的丫鬟已经到门口敲门了,戚相思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里,她急步追了上去,进门那刹那,丫鬟已经把药送到了齐鹤年的面前等着。 戚相思急喊了声:「二伯!」 齐鹤年要去端碗的手一顿,见是戚相思,笑着让她进来。 戚相思看了眼药碗,走进屋子,跑的急脸上还红彤彤的,齐鹤年示意丫鬟把药放到桌子上:「你下去吧。」 「外头不是正热闹,你怎么会来这儿。」齐鹤年正在看别人送来的字画,看她有些紧张,和气的问她,「身子好些了没?」 「好多了。」戚相思身子移动,巧妙的站到了桌旁,刚好遮住身后的药碗,望着书房内好几排的书架子,灵机一动,「二伯,我是想问你借书看,可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趁着二伯娘她们都不在才过来。」 齐鹤年把一副字画卷起来交给身旁的管事:「你想看什么书?」 「我想看医书!」戚相思脱口而出,希望这是最能引起他兴趣的,「祖母说二伯您是太医,那您这儿一定有很多医书。」 齐鹤年哦了声,饶有兴致的看她:「你喜欢看医书?」 戚相思一手摸到了后面的桌子,点了点头。 齐鹤年拿起另外一幅画,也没注意她,低头说的很随意:「我听说你去成业侯府时还救过人。」 「没有,那只是帮个忙而已,算不上救人。」戚相思低下头去,眼底闪着紧张,后背渐渐的靠到了桌子。 「忙也不是胡乱能帮的,你能急中生智想到那样的办法,也是你的天赋。」齐鹤年放下画看她,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圆脸满是善意,「你想学医?」 「是……我想学。」「医」字还没出口,戚相思的脚一歪,身子跟着倾斜,慌忙扶住桌子后另一只手扶着椅子没有站稳,趔趄下桌上晃了晃,碗碎的声音响起,药撒了一地,升起一股热腾腾的雾。 戚相思一手抓着椅子努力站稳,看到摔碎的药碗,愧疚的看齐鹤年:「二伯,对不起。」 「坐下看看脚有没有事。」管事出去叫人进来打扫,齐鹤年并不在意她摔碎碗,而是关切的让她坐下,示范告诉她自己捏脚踝,「你摸这个位置,疼不疼?」 戚相思福下身去,敛着神色捏了捏脚踝,轻轻摇头:「不疼。」 「不疼就好。」齐鹤年看了眼地上的药汁,随后收回视线问她,「你说你想学医?」 虽说是为了吸引他注意才这么说,但本身她也是喜欢的,所以点头时格外的真诚,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二伯,那您能借我几本书看看吗?」 齐鹤年叫了丫鬟进来扶她,送她出书房:「你喜欢自然是好,过几日我这儿找出来了再给你送过去。」 戚相思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二房,齐鹤年站在门口有一会儿,回头时地上已经擦的差不多,进屋继续看余下的字画。 吩咐管事把这些字画按分的送去几个府邸,齐鹤年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有些年岁的书封面几个角都破了,幸好里面的书页都还完好,齐鹤年翻了翻后放回去,从架子的上层又拿下一本。 说起来,他对侄女救人的招数也挺感兴趣的。 「老冯。」齐鹤年叫了一声管事,「再去一趟吴院使家。」 离开二房后戚相思只让丫鬟把她送到了花园外就让她回去了,听到花园内传来的笑声,戚相思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脚还有些发麻。 她做到了,刚刚面对齐鹤年时第一次能镇定自若。 第12章 「你做得对。」戚相思轻轻的告诉自己,抬头看高高的树荫,眯着眼。就算是要亲手结果他也不是现在,等她找到弟弟,等她把原本属于戚家的拿回来,不应该的,祖父和爹娘,戚家这么多人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耳畔忽然传来轻稚的声音,戚相思低头看去,不远处珲哥儿站在那儿,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好奇的望着她。 珲哥儿长的很好看,歪着头站在那儿看她时圆圆的大眼睛还一眨一眨的,他的手里不知道捏着什么,戚相思看仔细时,他脚上的鞋子都只穿了一只,还有一只不知所踪。 戚相思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脚板,裹脚布下脏兮兮的,不知道他走了多少路:「奶娘呢?」 珲哥儿摇了摇头,奶声奶气:「找娘。」 说着拿起手中的木雕刻给她看,那是一个三寸长的木雕,刻着个惟妙惟肖的女子,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卢姨娘,戚相思朝着他来的路上看了看,怎么可能会放他一个人随便出来走动,他才多大啊。 「鞋呢。」戚相思看他傻乎乎的样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怎么来这儿来了?」 珲哥儿翘起脚看了看,冲着戚相思咧嘴笑了,他才刚发现自己没了一只鞋子呢。戚相思有些无奈:「我带你去找奶娘。」 「不。」珲哥儿摇着头,挥挥手里的木雕,「娘,我要找娘。」 「那你要怎么去找啊。」戚相思哄着他,抱他朝着锦绣园那儿走去,珲哥儿也没注意方向,晃动着木雕看起来很高兴,「走去。」 走着走着戚相思在前面的小径上看到了另外一只鞋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今天应该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就没人发现他么。 戚相思蹲下身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搂住她脖子,替他穿上了另外一只鞋,珲哥儿高兴的晃了晃脚:「走~」 才刚抱起他起身,前面传来了焦急的叫喊声,随即就是齐敏兰的呵斥:「齐敏莺你要做什么!」 还没等反应过来,齐敏兰已经冲到她这儿从她手里夺走了珲哥儿,一副担忧的神情上下检查了好两回,继而转头瞪戚相思:「你把我弟弟骗出来想干什么。」 戚相思懒得当着珲哥儿的面和她理论,「找人的时候你就没问清楚?」 「还说不是你,那我去锦绣园的时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齐敏兰把珲哥儿护的很牢,「你想做什么,难道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你是不是蠢。」戚相思凉凉的看着她,「锦绣园里没有人,难道都是我藏起来的。」 齐敏兰就是觉得奶娘和侍奉的丫鬟不尽心,看到戚相思后也先入为主的觉得是她要害弟弟:「那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戚相思看了下她身后,笑眯眯道:「我本来是想抱着他扔池塘里去的,可惜这儿人太多,不好下手。」 齐敏兰脸色一凛,大喊:「齐敏莺你是不是疯子!」 话音刚落,身后是顾氏的声音:「你们吵什么。」 顾氏身后跟着珲哥儿的奶娘,一看珲哥儿找到了,松了一口气,忙走过来要从齐敏兰手上把孩子接过去,可齐敏兰避开了她,不让她抱珲哥儿。 「母亲。」戚相思恭敬的叫了声,齐敏兰敛了神色,跟着也叫了声母亲,一旁奶娘还想伸手来接,齐敏兰不肯,奶娘的神色有些尴尬。 顾氏见此,淡淡下命:「珲哥儿还在咳嗽,不宜吹风,把他交给奶娘。」 「母亲,我刚刚去锦绣园看珲哥儿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找了好久才在这儿发现他和敏莺在一起,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齐敏兰朝着戚相思那儿看了眼,意有所指。 「屋子没人是因为都出去找珲哥儿了。」顾氏见她还不把孩子交给奶娘,转而看向戚相思,语气缓了些,「敏嫣在前院找你,王家两位姑娘来了,你与她一起去招待。」 「是。」戚相思转身离开了,齐敏兰脸色一紧,抱着珲哥儿的手也跟着缩紧。 等戚相思走远后顾氏回看齐敏兰,示意奶娘把孩子抱过来:「该喝药了。」 珲哥儿并不是很喜欢奶娘,搂着齐敏兰的脖子,委委屈屈的看着顾氏:「要找娘,我要去找娘。」 顾氏的神情一冷:「谁教他的!」 齐敏兰微怔,奶娘顺利的从她手里抱过了珲哥儿,珲哥儿还在念叨自己要去找娘,被奶娘轻轻摸了摸脸颊,哄着说吃东西,赶紧抱回了锦绣园去。 齐敏兰看了眼奶娘离开的声音,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忧,总觉得弟弟从锦绣园离开这事儿很奇怪,怎么会没人看管,可这些她不能当着母亲的面问。 「我听说你前几日出去当首饰了。」 顾氏淡淡的问话把她拉回了神,齐敏兰心眼突突跳着,第一反应就是要否认,可撞上顾氏那双了然一切的眼神时齐敏兰说不出口了,她红着脸不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每月账房那支取的银子外,有什么另外要添置的你可以直接来和我说,不过得把名目派清楚,像是这样百两银子的进出,你如今是要花销到何处去?」 顾氏问的很随意,可看她的眼神十分锐利,齐敏兰低了低头:「我就是想添些东西,不敢劳烦母亲。」 「府里不会短缺你什么,往后不要再做出这种事,齐府难道还养不起你,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齐府的姑娘还落魄到要去当铺里当首饰。」顾氏放下这句话后带人离开了,齐敏兰站在那儿,满脸通红。 她感觉到了羞辱,从前姨娘在的时候母亲从不会这样和她说话,而她过去何须为这点银子烦心,如今却要听她说教,说得好听,真要用她肯给么。 鸣翠看到姑娘如此有些担心,卢姨娘现在不在府里,老爷又还生着气,姑娘可别再和夫人闹不愉快了,于是劝道:「老爷一直是疼六少爷的,在夫人院子里会被照顾好的。」 第13章 「那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离开锦绣园。」 鸣翠看了她一眼,不敢往下说了,六少爷会离开锦绣园,说不定是因为姑娘总在他面前提起带他找卢姨娘的事。 …… 回到前院的戚相思很快找到了齐敏嫣,齐敏嫣把她介绍给了王家两位姑娘,几个人相谈甚欢,王家两位小姐和王夫人一样都是爽达的性子。 在这之后,戚相思还在花园内看到过齐敏淑,不过她们聚在一个阁楼内并没有出来,后来顾氏带着戚相思出去见客,直到宴会结束她都没有认识过齐敏淑的朋友。 而在隔天齐老夫人问起来时,齐敏淑却是挨着齐老夫人,笑眯眯的说大家都很喜欢五姐姐。 齐老夫人一向对这个孙女疼爱的很,这下更觉得她乖巧,说着让齐敏淑多和戚相思说说京都城里的事,齐敏淑都满口答应下了,不过出了碧秋院,戚相思不曾看到她到怡蓉轩来,倒是偶尔派人送几样东西过来。 时间一晃,六月到来,京都城内又卷起了赏荷花的风气,宫中也不例外,在荷花开的最好的几日,宫中盛宴,邀请了不少女眷前去,原本没有机会前去的戚相思破天荒的也被带去了,四姐妹一辆马车,在六月十八的中午出门前往宫中。 马车上,入宫次数比她们多的齐敏淑说了不少宫中规矩:「今年是晚宴,也许会放灯,入宫之后遇见贵人都要行礼,这些受邀的女眷,多的是身份比我们高的,若是遇见她们有封号的,也得行礼。」 齐敏淑每说一样都朝着戚相思这儿看一眼,这边就她没入宫过,别说是入宫了,就是那成业侯府也是第一回去,这才从惠州回来多久啊,也真是奇怪,三婶居然把她也带来了。 「还有啊,我们被安排在那儿就先在哪儿呆着,不能到处乱走,身边要是没有贴身丫鬟跟着,去哪儿了也得叫个宫女,除了花园,宫里别的地方都别去。」齐敏淑肃着神情说的一板一眼,俨然像个女先生。 「我也才第二回入宫。」齐敏画拉住戚相思的手笑道,「到时候就跟着二婶和三婶总不会错。」 「那也可以找相熟的小姐聊天作伴。」齐敏淑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五姐姐,你和三姐搭伴一定没事。」 戚相思笑了笑:「好啊。」 「我听说还有从博城那儿过来参加宴会的人呢。」齐敏淑朝着窗外偷偷看了眼,「我们快到了。」 马车入了二宫门后不能再往里,众人下了马车,王氏和顾氏同坐一辆,见她们都下来了,笑着让她们跟在身后,送了名帖,由门口的宫人看过之后交给另外一位宫人,带着她们进宫去。 又是不少路,戚相思只看到空旷的外殿,这时也只有宫人经过,除了守卫之外,显得空荡荡的。不过入了宫廊后人多了些,走过长长的宫廊进了个花园,戚相思在门口的石匾上看到了春御园三个字,园子内已经是热闹的景象。 宫中花园亭台其实和宫外的大府邸类似,只不过气势更加恢弘,亭台楼阁间的飞宇上都雕刻着祥瑞图案,四角上立有檐角走兽,亭子和阁楼上的走兽数目各不一样。 宫女直接把她们领进了花园的厅内,这儿外面以回廊连接几座小阁楼,中间又有亭落,朝外小径过去几条岔路,分别是一些假山和休憩的小亭子,再远一些就是宫中的水心湖,上面飘满了荷叶,开满了花。 王氏相熟的夫人多,顾氏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见到王夫人,倒是远远看到何夫人过来,和身旁的人相聊甚欢。 看到她之后何夫人只淡淡的打了个招呼,顾氏微微颔首,算是见了面,之后她带着戚相思她们朝着厅内还有几位相熟的夫人那儿走去。 齐敏淑跟着王氏十分的吃得开,她嘴巴甜,认识的人也多,没多久就离开了厅堂去了外面找朋友,齐敏嫣看戚相思没什么兴致,笑着建议:「不如我们也出去逛逛,听说水心湖的荷花开的比去年还要好。」 厅堂中实在无聊,三个人和顾氏打了招呼后出去,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人又多了不少。 她们直朝着水心湖走去,戚相思抬起头,远远的看到不知宫中哪处高起的阁楼,在一看望过去都显齐平的宫中,那阁楼格外的突兀。 齐敏画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笑着给她答疑:「你是不是在看那个阁楼,那是沈贵妃住的希宜宫,那个阁楼叫飞霞阁,是皇上特别命人为沈贵妃所建,是不是很高。」 沈贵妃,那不就是小王爷的母妃,圣宠不衰许多年的贵妃娘娘。 戚相思当即就想到了一张冷漠的脸,在山林里相处了大半日,戚相思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他的样子,还有他碰什么都嫌弃的神情。 「那她一定很受宠。」戚相思望着那儿,能让皇上为了她修阁楼,心中的分量肯定是不一般的。 正此时,有人站在希宜宫的廊下,抬头看着宴会举办的方向,脸色沉凝着,不见半分笑意。 身后传来了长裙拖拽的声音,紧接着婉转好听的声音响起:「煜儿,你看母妃穿这身如何?」 严从煜转过身去,沈贵妃又换了一身宫装,从原来的梅红换到现在的紫色,保养得当的脸上妆容精致,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你看哪一套你父皇会喜欢。」 「都好。」严从煜瞥了眼拖拽的裙摆,提醒沈贵妃,「母后,要迟了。」 「迟了就迟了,今日这宴会也是皇后娘娘主办的,我若去了,岂不夺了她的风采。」沈贵妃想想又觉得自己这么穿不对,拎着又进去换了身简单的,出来时见到儿子这幅样子,眉头轻皱,「煜儿,不如你别去了。」 严从煜简言意骇,「不会死。」 沈贵妃心疼的望着儿子,也就在这时候她才觉得为人母却做不了什么的无奈,儿子从小到大出过许多事,她派人多加保护也好,注意吃食也罢,可总是防不胜防。 第14章 她随皇上南下几个月,皇上高兴饮了些酒,诗兴大发之际忽然当着几条船的官员面问几个重臣,觉得十一皇子德行如何,是不是有当储君的潜质。 这么多皇子中,皇上最宠的就是十一皇子,这样的宠爱是别人都看在眼里的,船上那些官员一听皇上提出这个,心中都犯嘀咕了,太子册封这么多年了,难道皇上想换储君? 当时她陪在皇上听到那话就觉得不对,可拦不住皇上兴致勃发的和大臣讨论几个皇子,后来回舱休息之后皇上还问过她类似的话,当时她跪在地上求过皇上不要再提起这样的事。 几条船,加起来这么多人,什么样的都有,那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以沈贵妃猝不及防的速度传到了京都,紧接着,儿子出事了,光天化日被人追杀,掉下山林险些连命都没了。 当时她不在京都城,皇上也不在,得知儿子出事后她恨不得立马回来,可南巡的船摇摇顿顿的,半个月后才回到京都,那阵子她都担心的睡不着觉。 「宫里是不会出事,可母妃担心。」沈贵妃欲言又止,望着儿子眼神闪着,她怕今天皇上又当面说了什么,被那些有心人听去,又要闹的儿子不安宁。 严从煜知道她担心什么,冷着脸:「儿臣不去了。」 「从煜,要不你早点成亲吧。」沈贵妃朝着他走进,伸手想要去拉儿子,却只拉到了衣袖,「你早点成了亲有了孩子,你父皇就该歇了那些心思,不会再说那样的话。」 沈贵妃不求儿子将来能争什么,在这宫中她什么都能要,唯独皇位是她如何都不能要的,以皇家的尊贵,娶一个普通一些的女子就够了,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再盯着他。 严从煜没有吭声,抬手搀了沈贵妃一把出了屋子,交给侍奉的宫女送她出去。 沈贵妃望着他低叹了声:「从煜,母妃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有些事,就算是你父皇给了,都不能要。」 严从煜淡淡着:「您放心。」 沈贵妃又看了他好几眼后才带着宫人离开,严从煜目送了她出去,站在屋檐下转头看飞霞阁,眼底情绪未明。 站了一会儿后他才离开希宜宫,原本是要出宫,半道时遇到了十皇子,被他拦了下来。 相较于十皇子严从贺神秘兮兮的神情,严从煜一副冷凌的样子就写了「我不好对付」几个字,偏偏严从贺装作没看见,在严从煜第三次看他的手臂他还没松开时,严从煜直接抬手,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给拨了下来。 「从煜,不是十哥不照顾你,只要你跟我去了,咱们俩谁跟谁啊。」被拨开手的严从贺一点儿也不在意,还想伸手去搂他的肩膀,严从煜一眼扫过来,严从贺的手即刻收回到了自己肩膀出,佯装很痒的抓了抓。 显然严从贺受不了他这样的反应:「哎和你说了吧,母妃向皇后娘娘恳请给我娶个侧妃,还说已经挑好了人,要在大选之前就让我先娶了,你也知道我的,我得先去看看啊。」 「我不知道你。」严从煜干脆直接的拒绝了他,严从贺不死心,「十一弟,你跟着我一起去,就当时帮十哥一个忙,要是被发现了好歹父皇宠着你,不会太责备你,要只有我的话那肯定不行。」 「会被发现?」严从煜终于转头正色他。 「藏得好当然不会被发现,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了的话,传出去肯定要毁名誉。」严从贺轻咳了声,他来找他又不是为了被发现,他是想万不得已时把十一弟推出去,这已经是下下策了,他可是跑去偷看。 「十一弟,这可是十哥的终身大事,虽然明年才大选,还没选正妃,可这侧妃也很重要啊,你说万一……」 「我去。」 严从贺话没说完直接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你去?」 严从煜点了点头,严从贺高兴坏了,抬手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紧接着朝前面走去,催促他赶紧跟上,没发现后面的人因为他拍的那一掌,脸更臭了。 明着要把弟弟当挡箭牌,又说的丝毫没有违和感的也就是十皇子了,两个人到了春御园门口,从侧门溜了进去,在事先交代过的宫人的带领下,严从贺带他到了水心湖边的假山旁。 这儿地理位置好,又不显眼,在晚宴开始前很多小姐结伴在水心湖边赏花,严从贺找了处避光的让严从煜站着:「等会儿你也帮我看看。」 严从煜看了他一眼,严从贺已经从怀里拿出了纸,摊开来就是一副人像画,画中的女子容貌清秀,仪态看起来端庄淑雅,撇开她身份,良妃为自己儿子选侧妃,总不会是害他。 「是你不知道。」严从贺把画藏回去,介绍起这女子的身份,是良妃娘家中旁出的姑娘,良妃在娘家中选,无非是想借些身份,让娘家能更加荣华富贵。 「她要想让我娶,那肯定是往好了说,谁知道这画儿有几分真。」怎么也得亲自看过了才放心,否则等皇后娘娘那儿禀明父皇,敲定之后他可连一点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严从煜朝着外面看了眼,并没有看到像画里的女子,严从贺也不急,时不时朝着水心湖两边张望,忽然的,眼前一亮。 沿着湖走来三个女子,生的都娇俏可爱,其中一个粉衣女子吸引了严从贺的眼球,面容清秀,明眸皓齿,她笑起来眼眸如月牙般弯弯,十分的好看,视线落在身旁两个女子身上,柔美温和。 不像宫里那些贵族小姐,她的打扮清丽可人,最吸引他的是她倾听的神情,专注的样子格外的美,就那一眼,严从贺便记上了。 严从煜看他忽然张了嘴好像能塞下个鸡蛋,抬头看去,眼神微顿,是她。 「这是哪家的小姐。」严从贺俨然一副忘了自己来干嘛的,注意力全投在了走过的那个女子身上,姑娘几岁,是谁家的,可婚配了。 忽然后面一股力,把他直接从假山后给推了出去,前面走着的齐敏嫣被吓了一跳,惊呼了声,齐敏画忙拉住她,几个人抬头看去,一个少年狼狈的弯着腰站在假山旁,目光朝着假山内喊:「十一弟你干什么!」 第15章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齐敏画看他鬼鬼祟祟的,还是从假山内忽然冒出来,不由皱了眉头提防的看他,严从贺忙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向齐敏画,脸颊微不可见的红了,张口就解释,「姑娘,我们不是坏人。」 春御园里招待的都是女眷,就算是有别人,也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三姐妹脸上都摆了不信,在附近的人听到这儿声响大,纷纷围过来了。 严从贺见她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放心了些:「姑娘,我们真的不是坏人。」随即又看向齐敏画,脸上尽量的摆出一副儒和的神情,「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齐敏画没有回答,脸色有些恼羞,紧接着噗嗤一声笑,戚相思转过头去看半空,肩膀时不时耸动着。 严从贺有些尴尬,又不想在她们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心想着是不是应该在人多起来之前先走掉,再叫人来打听姑娘身份,这时在假山内的严从煜出来了,站到了严从贺的身旁,俨然一副同伙的神情。 戚相思一愣,小王爷。 随即戚相思看了看严从贺,很快就看出了些端倪,眼前这个时不时把眼神瞥向三姐的少年他不认识,可她认识小王爷,刚刚他叫什么来着,十一弟?那这个假装自己很正经的少年也是个皇子了。 严从贺可没知道这么多,自觉得这些人连他都不认识的肯定也不会认识十一弟,眼看着人多了,严从贺为了在心仪姑娘面前挽回点印象,于是他一本正经的看向严从煜:「我都说了这里不能来,你偏要来。」 严从煜依旧是冷冷的表情,没否认也没承认,可站在齐敏画身边的戚相思再一次忍不住笑了,在他们看过来时,她急忙把视线飘到别处,嘴角微抿着,俨然是忍着的。 小王爷拉人来花园里,偷窥么?她才不信。 齐敏嫣和齐敏画并不知道这些,见戚相思在笑,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戚相思低下头去,齐敏画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位看起来身份应该尊贵的公子,朝着她看了好几回了。 「吓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严从贺端着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也不能留着继续看画像里的姑娘了,打算赶紧离开派人打听眼前人,就这时,严从煜的目光投向了戚相思身后那儿,微微一定,好似看到了眼熟的人。 「十皇子。」欣喜的叫声响起。 严从贺抬头看去,愣了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那个看着略有些眼熟的人是谁,再看心仪人有些诧异的神情,心头一紧,要坏事! 魏茹诗看到十皇子后显得很高兴,她朝前走过来,齐敏画她们不得不给她让位置站到了旁边,魏茹诗微红着脸看着十皇子,声音细细柔柔:「十皇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本是来看看你长什么样子的。 严从贺心中默默吐过这么一句话,现在他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一趟没白来,遇见了个看着喜欢的姑娘,忧的是母妃果然夸大事实,眼前这个魏家的小姐哪里像画像里的这么清秀,顶多算不难看! 从小就见惯了宫中美人的严从贺对这样的长相就更无感了。 「我们路过。」严从贺淡淡道,魏茹诗朝他们身后那儿张望了下,路过能路过到花园里面? 魏茹诗不由想起母亲与自己提过的事,等会儿她还要去见良妃娘娘呢,难道十皇子是专程来看她的。 未免她们再误会下去,严从贺把严从煜拉了出来:「我陪小王爷过来的。」 说罢他朝着戚相思那儿看去,戚相思这回没笑出声。 魏茹诗有些失望,原来不是来看她的,随即她的眼眸又亮了,没关系,等会儿去见良妃娘娘,说不定又能遇到十皇子呢。 严从贺不敢多留,朝着齐敏画那儿看了眼后很快与严从煜离开了花园,在场的许多姑娘在他们离开后禁不住哗然。 「那就是十一皇子啊,眼神看起来怎么冷冰冰的。」 「是吓人吧。」其中有人夸张的抚了抚胸口,「我听人说他冷冰冰的对谁都爱答不理,原来是真的。」 「嘘,别在这儿乱说。」 两位皇子走了,围着的人自然很快就散了,魏茹诗离开的晚,有些不舍的看着十皇子离开的方向,转过身时注意到了最早出现在这儿的戚相思她们,有些戒备:「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戚相思挽住齐敏画和齐敏嫣,笑眯眯的望着魏茹诗:「我们路过。」 魏茹诗颇不喜欢看起来与自己同龄的齐敏画,轻哼了声,带着宫女回厅堂那儿去找母亲。 齐敏画被她那一眼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她并不认识这位姑娘。 「三姐姐,我瞧那十皇子看你的眼神不大对。」戚相思好两回没忍住笑出声也就是因为如此,明明看着不是这样的性子,偏要装,装也就罢了,还拉个明显看起来不配合的人垫背。 「不要胡说。」齐敏画轻捂住她的嘴,「那是皇子。」 …… 这厢离开的十皇子严从贺神情看起来有些懊恼,十七岁的少年对比身旁比他小了几岁的严从煜,一点都看不出他哪里成熟稳重。 「你说那是哪家的姑娘呢。」严从贺心里还惦记着刚刚看到的女子,要是能再见一面多好,等他派人打听清楚,一定要找机会再见她。 想着想着,严从贺的神情又垮了下来:「怎么办怎么办,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的,被父皇知道又要说我乱来了。」 严从煜看了他一眼,眼神表示,难道你不是? 严从贺的神情更垮了:「怎么会被她遇到的,这下母妃也会知道。」 想着想着抬起头发现十一弟走远了,严从贺忙追上去,不忘记嘱咐他:「等下父皇如果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带你去的。」 严从煜停住脚步看他:「我不去宴会。」 第16章 「什么!」严从贺整个人僵住了,「你不去宴会!」 严从煜顿了顿:「原本不去。」 严从贺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话说一半的,吓死他了,他要是不去宴会,那他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圆回来,转瞬,严从贺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他:「刚刚你为什么推我出来。」 严从煜反问他:「你不想见她?」 「想是想啊,可是……」再抬起头发现十一弟又走远了,严从贺忙追了上去,也不管他有没有理会自己,碎碎念着说了一路,没带停的。 天暗下来时湖畔点起了灯,宴会开始时厅中有歌舞,没多久皇后娘娘来了。 戚相思跟着起身行礼,余光看到门口,有好几位妃子跟着皇后走进来,等她们到了坐前,平平威严的声音传来:「免礼。」 齐家的座位并不靠前,饶是现在齐家二老爷在皇上跟前正当红,齐家在京都城中依旧是比不过那些人家,不过也正好是坐的远,比起靠近舞台又靠近前座的那些人,她们要自在很多。 戚相思朝前面看去,皇后看起来十分威严,脸上没多少笑意,反倒是她身下坐着的几位妃子看起来和善许多,而仅次于皇后之下,在别的妃子之上有个位子是空着的,也就是说还有人没有到。 有宫人走到皇后娘娘身旁低声禀报,皇后的神色没有变,抬手示意宴会开始,坐在下面的几位妃子见此脸色各异,其中显年轻些的如妃轻揪着手中的丝帕,微福了身子问旁边的德妃:「姐姐,贵妃娘娘呢?」 德妃看了眼神色镇定的皇后,低声告诉她:「怕是在玉明殿。」 就算是有过那样的猜测,听到肯定的答案时如妃的脸色还是有些纠结,皇后娘娘在这儿主持晚宴,玉明殿那儿时皇上在招待百官,怎么沈贵妃会去那儿。 理由她自问自答就知道,当然是圣上宠爱。 心中还是有些妒忌,如妃抿着嘴:「那也该先来这儿才是。」 德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时宴会开始,悠扬的乐声传来,众人都被台上的歌舞表演所吸引。 戚相思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也被表演吸引了,这些舞女穿戴的少,舞姿优美,近看一下,每一个都很漂亮。入宫的马车上齐敏淑也有说起过这些舞女的来历,有些是民间良家挑选进来的,有些是宫女中挑选的,身份并不高,若是被王公贵族看中了,带回去也只能是个侍妾。 齐敏淑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里带了一抹瞧不起,女子擅琴棋书画,这都是可以展现给别人看的,若是当众跳舞,岂不轻浮。 戚相思不是在深宅中养出来的,以前在戚家也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她反而觉得她们很美,尤其是中间领舞的那个,神韵和姿态尤其传神。 正当戚相思抱着欣赏的目光看时,一曲毕,舞女们纷纷退下,独留下那领舞的在台上,厅中十分安静,那领舞的女子走到前面跪了下来,坐在皇后之下的一位妃子掩嘴笑道:「不愧是钟阙楼里出来的,安婕妤的舞姿是一日比一日精进了,要不是你,今天的开场绝不会这么精彩。」 皇后并不说话,那妃子更加肆无忌惮了:「前些日子还看到八公主在花园里玩耍跳舞,不愧是安婕妤的女儿,从小就这么的有天赋,再过几年说不定能赶上安婕妤,哎,怎么八公主今日没来。」 越说越过分了,德妃轻咳了声,妃子这才掩着笑不再往下说,下面坐着的更是一片安静,半响,皇后微颔首:「下去换衣服吧。」 安婕妤谢恩,退下去后很快有别的舞女上来表演歌舞。 戚相思很快就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安婕妤的来历,宫中钟阙楼里的舞女,很小的时候就入了宫,是钟阙楼中几个跳得好的,六年前她上台时被皇上相中,临幸过后封了美人,很快的,她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女儿。 接连几回晋升加她的身份,遭了不少人妒忌,宫中那些选秀入宫原本身份就不低的妃子对她格外的敌视,这不,都已经是妃子了还让她上台表演歌舞,皇后居然默许。 这样的境遇,不免让人听着觉得心里闷闷的。 在第三个歌舞表演时戚相思看到安婕妤悄悄回了自己的位置,这时皇后娘娘起身要离开,众人起身,又是一番相送。 …… 此时的玉明殿内却不似春御园内热闹,酒香四溢之下,时有人被叫到名字上前,似乎是在赏赐。 沈贵妃福身替皇上倒了一杯酒,放下酒盏,看了眼坐在下面的儿子,还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又来参加宴会了。 心里正担心,皇上忽然叫到了严从贺:「老十啊,朕听说下午的时候你带着十一去春御园了。」 严从贺紧张了一晚上,听到父皇还是问了,忙否认:「父皇,儿臣是陪十一弟去的。」 「哦?」皇上饶有兴致的看向一晚上都不苟言笑的儿子,「十一,你带你十哥去的春御园?」 严从煜点了点头。 皇上笑了:「你去春御园做什么,还让人发现你们躲藏在假山里。」 「父皇,说不定从煜是有心上人了,想偷偷去看看。」坐在对面的四皇子开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皇上朗声问儿子:「是不是啊,十一。」 「不是。」严从煜一口否认,让严从贺原本才放下去的心又跳到了嗓子眼里,可千万别穿帮。 「皇上,从煜还小呢,他要是有了心上人,臣妾怎么会不知道。」沈贵妃笑着替他倒酒,也是不信。 「没有心上人你去做什么。」两个皇子出现在满是女眷的春御园里,还是偷偷摸摸的,传出去像是做贼。 严从煜捏着杯子,从容不迫的神情里出现了一抹很淡的笑:「儿臣去看美人。」 大殿内一片安静。 第17章 随即传来了皇上的哈哈大小声,沈贵妃提着心看着他,底下的人也都看着他,皇上看起来是被逗的很高兴的样子,他摆了摆手:「来。」 严从煜从座位上起来,在殿上跪下。 「十一啊,父皇不是说你喜欢美人不对,可带着你十哥这么前去偷看可有失大家风范。」皇上说着脸上还满是笑意,「你要是喜欢美人,父皇赏你!」 说罢又看向沈贵妃:「爱妃啊,这你不对。」 沈贵妃笑靥着给他倒酒,认错道:「是,陛下说得对,这的确是臣妾的不对,应该多给王府里送一些人去。」 皇上笑够了,脸颊红扑扑的:「老十也不对,怎么不拦着些。」 严从贺还处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忽然被点到名字,下意识的就认错:「父皇,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啊!」皇上故意瞪了他们一眼,严从贺嘿嘿笑着低下头去,十一弟这么说居然都没有怪他。 「皇上在高兴什么呢。」这时皇后进来了,看到皇上笑的面颊绯红,严肃神情里也露出了一抹笑意,走到皇上左边坐下,在众人要起身行礼时抬手,「都坐下吧,不必多礼。」 「我在说啊,十一都长大了。」皇上还沉浸在刚刚的笑意中,「他都想看美人了,看来明年大选,也得给他选几个。」 皇后猜到是下午花园里的事,若有所思的看了十皇子一眼,随即笑着依皇上的话:「明年若不选,再过两年也是要的,沈贵妃可比臣妾要上心的多。」 「看姐姐说的,那妾身明年就只挑从煜的了。」沈贵妃笑着,身子微挨着皇上,风情万种。 「既然十一都长大了,那也该赏了。」皇上看着儿子,「明日父皇就先赏你几个美人,改日再让你二哥替你挑几个。」 被点到名字的成王笑着点头应下:「父皇放心,儿臣一定替十一好好选。」 儿子沉溺于美色对皇上而言仿佛不是什么大事,看他那样,反倒是更高兴,严从贺见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十一不愧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换做别人,父皇早就怒了。 可严从贺还有疑惑的地方,他朝着十一看去,见他依旧是冷漠的神情,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作践自己的名声,说是看心上人不就好了。 这时宴会快到了尾声,皇上在和大臣说话,严从煜悄悄离开玉明殿,朝着玉明殿外的花园走去。 这儿距离春御园并不远,安静听还能听见那边传来的热闹声,严从煜从小径过去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忽然,前面的树旁闪出一抹身影,好像没看到前面有人似的,直接和他面对着撞上了。 低声痛呼。 戚相思捂着额头抬头看,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惊讶,她连忙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放心了些:「你在这儿干什么。」 严从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就好像在说这应该我问你才对,戚相思微窘:「我迷路了。」 宫中虽然大,可不是说迷路就能迷路的,出了春御园都有宫人跟着,这借口并不可信。 戚相思见被他看穿,也不害臊了,找错地方也算迷路,谁让宫廊里走着每个地方都一样,她能找到这儿算不错了。 严从煜沉声问她:「你在找什么。」 戚相思算着宴会结束离宫的时间,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就算是她莽撞,那也让她能莽撞些收获,于是她看着他,问的很轻:「太医院怎么走?」 严从煜没问她为什么,只是指了个北角的方向,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东南,也就是说,光走过去也得半个时辰。 就算是回去可以说迷路,但这样来回时间根本不够。 戚相思觉得是自己太理想化,正这时,那边有人飞快过来,戚相思下意识的拉起他躲到了树后。 等躲好了后她才意识到,她拉他干什么! 除了那急匆匆从她们附近经过的脚步声外,树后显得很安静,其实这么大一棵树根本遮不住他们,经过的人只稍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可天色暗,过去的人走的也急,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戚相思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等人经过之后才猛地低下头去,闪电般的松开了他的手。 也是下意识的动作,紧张后手心出了汗,戚相思就在衣服上轻轻蹭了蹭,蹭过后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抬起头时对上他暗沉的视线,再看看他从刚刚就没有动过的姿势,戚相思有种想要当场消失的冲动。 风吹树叶声莎莎,严从煜手掌微握,掌心是她握过后的湿热,两个人靠的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很淡的幽兰花香。 半响,眼底递过来了一方帕子,随即是她轻轻的声音:「你要不要擦擦?」 严从煜看了眼丝帕,直接转过头去拒绝了她。 戚相思瘪了瘪嘴,出汗了擦一下有什么不对,他那是什么眼神。 经过的人到了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停下来了,四处张望了下,戚相思怕他看到这里,朝着严从煜那儿凑了一些,意识过来之后才又迅速的移开,随着那边另一个人的出现,戚相思的注意力被他们所吸引,身子又自然而然的朝着他靠近去。 严从煜看她像是兔子一样「蹭」又避开,终于不耐烦,沉声轻斥:「你干什么。」 好像在交易什么似地,戚相思看到那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传递东西,听到他声音后抬头看他,十分的无辜:「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么。」 严从煜脸色更沉了,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那边的方向扔了过去,也许是做贼心虚,这样的动静都把他们吓的不轻,两个人匆匆离开了。 一阵风撩过,戚相思看到他起身走了出去,脚步并不快但迈步很大,戚相思跟着起身从树后走到小径上,忽然发现了什么,跑到刚才那两个人站的地方,捡起一块掌心大的牌子。 第18章 木牌子上刻着字,戚相思看清之后飞快的把木牌揣到了兜里,转头看他:「我回春御园去。」 严从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朝着戚相思来的那方向的门走去,后面的戚相思就远远的跟着,直到他走到春御园附近。 晚上的宫廊比白天还要安静,只点着幽黄的灯,听的最清晰的就是自己的脚步声,戚相思看到他过了春御园的门在前面拐角,抬手摸了摸藏在怀里的木牌子,转身直接进了园子。 才走两步就听到了齐敏画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齐敏画和齐敏诗朝着她赶来,身后还跟着之前给戚相思引路的宫女,几个人脸上都带着担忧,尤其是那宫女,自己领去的人忽然不见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都得跟着掉脑袋。 「出来的时候迷路了,走岔后一下出了春御园还不自知。」戚相思笑的很不好意思,「走宫廊的时候觉得哪里走一样,进了个园子还以为是回来了,没想到走错了,问了人才找对的。」 齐敏画见她没事,放心了些:「没事就好,刚刚三婶还问起你来,我心想你要是出了春御园应该从这儿回来,也算是没等错。」 戚相思嘿嘿的笑着,齐敏嫣也是松了一口气:「是啊,没事就好,要是再等不到你,我们就该出去找你了。」 「让你们担心了。」戚相思跟着她们回宴客厅,里面已经结束了,王氏和顾氏正在聊天,见她们过来,笑着和几位夫人道别,「天色已晚,我们离得远,就先走一步了。」 马车出宫,半个时辰后才到齐府,这时府里很安静,玉石在门口迎着戚相思,回怡蓉轩后赶紧让丁香把刚煮好的宵夜拿来:「姑娘饿了吧。」 戚相思点点头,晚宴的时候她根本没怎么吃,不是菜不好,而是周围的人都没动,仿佛那些珍馐只是摆设,看看就饱了。 吃过宵夜后玉石下去备水,戚相思摸出怀里的木牌子,在烛火下,巴掌大的牌子中间刻了司药两个字,中间的字是用融化的银子浇上去的,之前在园子里昏暗的看不清,现在看仔细,牌子上还刻着浅浅的纹路,背后有个用火漆烫出来的圆形小印子,印子里凹凸不平的,戚相思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司药。」戚相思默念着,「和药有关,是不是就是太医院。」 她藏到兜里的时候小王爷应该是看到了,可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戚相思摸着上面的字嘟囔:「难道这没用。」 起身把木牌子放好,戚相思打定主意先打听一下这个太医院再说,这会儿夜已深,洗漱过后戚相思很快睡下了。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受到小王爷牵连,又翻下山去了,可这回不是什么山坡,而是掉下了悬崖,被悬崖上的藤条环绕,半吊在悬崖上,风一吹两个人就晃,而且特别冷。 戚相思喊着让他赶紧抓紧悬崖上的树,免得晃着晃着藤条一端就掉下去,可小王爷他不肯,一脸嫌弃的看着戚相思手中所抓的树,更嫌弃环绕着他的藤条,紧接着,她就看到他解开了藤条,掉下去了。 掉下去时,他还冲着她笑。 戚相思当即就被吓醒了,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太诡异了,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梦见小王爷,小王爷居然冲着她笑! 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大亮,玉石拉开帐子扶她起来,戚相思揉了揉微泛酸的脖子,真有种经历了梦的感觉:「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玉石推开窗户,早晨的屋外清风徐徐,还有鸟鸣声传入,丁香拎着食盒进来,莲心手里还抱着个冰盆子,里面放着外院那儿刚刚统一凿放的冰块。 「放那儿。」玉石示意莲心把冰盆子放到避阳的角落里,戚相思洗漱过后坐下,今早取来的早食中也有降火清热的豆汤。 没多久二房那儿来了个丫鬟秋葵,给戚相思送来了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三本医书,戚相思愣了愣,上次齐家宴会时提出来的,隔了这么久,齐鹤年真的给她送来了。 书是新的,里面的字好像是刚写上去没有多少日子,戚相思抬头笑看着秋葵:「多谢秋葵姐姐跑这一趟。」 「二老爷吩咐,这是他自己为五姑娘撰写的,若是有什么不懂得,五姑娘尽管去问他。」 玉石送秋葵出去,戚相思看着纸上的一手好字,不禁想笑,祖父常和她说见字可见其人,用在齐鹤年身上却不是如此。可戚相思又不得不承认,这几本书编写的很用心。 她牙牙学语时就喜欢跟着祖父和父亲,戚家并没有传男不传女这样的说法,姐姐香橼也是幼年开始接触这些,祖父也乐的教她这些,祖孙俩时常窝在屋后的药田里。 可惜的是她还来不及学的多一些戚家就出事了,祖父的针灸之术她也仅仅是见过祖父给人施针而已。 手下传来纸张被揉折的声音,戚相思回神,轻轻的铺平被自己捏起来的纸,他愿意教,那她就愿意学。 炎炎夏日时间过得很快,六月过去,在京都城最热的七八月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就像是烈日炙投下来的突然,震的人发昏发晕,来形容此时接到圣旨的齐家最恰当不过。 前厅跪着齐家一家老小,最前面的不是齐老夫人而是齐敏画,前来宣旨的是皇上御前的公公何秀,独特的尖细嗓音在知了声声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圣旨很长,跪在后面的戚相思就记住了后面几句,何秀读完圣旨后看着跪在最前面的齐敏画:「齐三小姐,接旨。」 齐敏画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跪在后面的齐老夫人轻轻叫了孙女一声后齐敏画才伸手去接旨意,这赐婚的圣旨比膝盖下跪着的青石板还要烫人。 「起来吧诸位,可别再跪着了。」何秀笑呵呵的看着齐家一众人,接到圣旨后的反应千千万,齐家这样算是很平常的。 第19章 丫鬟搀扶齐敏画起来,后头的人也纷纷起来,齐敏画手捧着圣旨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何秀,还是疑惑不解,这赐婚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何公公,这……」 「齐三小姐,恭喜了。」何秀拱手恭喜,又朝着齐敏画身后的齐老夫人道喜,「老夫人,恭喜啊。」 齐老夫人忙让林妈妈递给何秀一个大红包,笑着邀请他去里面坐:「何公公,不如进去喝杯凉茶去去热。」 看齐家刚刚不知所以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有话要问,何秀把红包纳入袖中,笑着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齐老夫人把何公公请进了前厅,王氏提醒方氏把圣旨收起来,戚相思抬头看去,已经被拉到屋檐下的齐敏画显然是还没缓过神。 「三姐可还记得六月入宫时在假山那儿见到的十皇子。」戚相思走到她身边挽住她,齐敏画点了点头看她,「那不过就见了一回。」 不就是那一回,戚相思觉得那十皇子看三姐的眼神不太对,可谁也没想到隔了两个月竟然会下旨赐婚,让三姐做皇子侧妃。 大哥齐彦霖还没参加应试,换句话说齐家大房就没一个当官的,这样的身份怎么都轮不到挑选齐敏画来当皇子侧妃,除非是有人开口求的。 除了见过一面的十皇子,还能是谁。 何公公留了一会儿后离开了,临别时齐老夫人又包了个大红包给他,送了马车离开,脸上堆满的笑意退了些,情绪上还是很高兴的。 「娘,明年三月大选,四月选定,按着何公公所言,十皇子大婚之后隔半月就该入府了。」王氏笑着算日子,虽然圣旨上只言明是十皇子大婚后半月入府,但按着历来选秀的习惯,约莫五月初就该入府了。 「那还有大半年的时间。」齐老夫人转头看方氏,「这时准备起来时间也够。」 方氏脸上的笑始终是淡淡的,就连刚刚知晓这件事时神色还是如此:「之前已经为画儿准备起来了,若是要换,就按例来。」 「大嫂放心吧,到时皇家会有赏赐。」王氏笑盈盈看向走廊那儿的齐敏画,「想不到是画儿的婚事先定下,大哥大嫂还真有福分,慧儿嫁的好,如今画儿嫁的更好。」 方氏笑着,扶起齐老夫人:「娘,这儿天热,先回去碧秋院再说。」 这边两个儿媳妇搀扶着齐老夫人回去,屋檐下恭喜齐敏画的都是一众姐妹,齐敏淑笑嘻嘻的凑到她身旁:「三姐姐,你和十皇子是哪里来的缘分呢,竟然会下旨赐婚。」 齐敏画被她闹的脸色微红,摇了摇头,她自己都不明白哪里来的缘分,还像是在做梦。 「莫不是那日在宫中遇见的。」齐敏嫣猜着,齐敏淑忙看向她追问,「哪日?宫宴那天?我听说十皇子和小王爷出现在春御园,难道姐姐们也撞见了?」 齐敏嫣笑了:「是啊,那天我们先撞见的,十皇子就躲在假山里。」 「难道十皇子早就看中三姐姐了。」齐敏淑噘着嘴,「可那天不是小王爷拉着十皇子去的么。」 戚相思抬了抬头不禁想笑,后面的说法变成了小王爷拉着十皇子去春御园,奇的是居然有这么多人信。 齐敏青眼里露出一抹羡慕:「皇子侧妃的排场是不是很大。」 「太阳这么大,你们都不嫌热呢。」齐敏画笑看着她们,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怕晒,现在大正午的天,站在屋檐下这么久竟然都熬得住,「你们不热我可觉得热。」 齐敏淑先开了口:「我去祖母那儿看看。」 齐敏青忙跟上她:「七姐我和你一起去。」 「那我也先回去了。」齐敏嫣晒的有些脸烫,走下台阶后丫鬟赶紧替她打伞,很快的,屋檐下就剩了齐敏画和戚相思。 齐敏画看向她,戚相思笑挽着她:「你若不赶我,我就送你回去呗。」 「我赶你做什么。」说着齐敏画也笑了,她刚刚那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大家早点回去,别再说这事儿了么。 「不赶我就好,现在太阳这么大,我怎么也得去姐姐那儿喝一碗酸梅汤才行。」戚相思跟着她下了台阶,从玉石手里接过伞给两个人戴上,「你说祖母给何公公封了多大的红包呢。」 齐敏画被她奇怪的关注点逗乐了:「估摸着得有百八十两吧。」 「这么多!」戚相思张了张嘴,齐敏画知道她想什么,「没你想的那样,别说是一辈子,大多数几代人都轮不到圣旨,你以为是买菜呢,天天都有。」 戚相思嘿嘿笑着:「那也多呢,赶得上好几年的月银。」南县的一个小知县月俸才多少,当然这只是朝廷给的,要是没有别的来源,养活一个都不够更别说一大家子。 「寻常百姓家和府邸都不一样,更何况是宫里宫外呢,三两银子人家能用一年,在这儿都不够一个手炉。」齐敏画虽然入宫次数少,对宫里宫外的那些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宫中这么多妃子,需要打点的关节这么多,光靠年俸如何够,你看沈贵妃,圣上赏赐了多少给她呢,若是要算,那小王爷可是这么多皇子中得赏赐最多的,那点皇子王爷的年俸他如何放在眼里呢。」 戚相思点了点头,出手就是四锭金的小王爷,肯定很有钱。 到了宜兰院,齐敏画命人去端酸梅汤,拉着她坐下:「你有心了。」 齐敏画自然不会觉得敏莺是真的不懂这些,不过是担心自己总想着圣旨的事,转移些话题:「圣旨已经下了,我若还不接受,岂不庸人自扰。」 说这样的话到底还是有些过不去心里的坎,戚相思看着她:「你不想做皇子侧妃。」 齐敏画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轻叹:「你可知道,明年大选后宫中就会定下正妃人选,接下来就是大婚,因为皇子身份高才有侧妃一说,实际上侧妃和妾室一样,是纳不是娶。」 第20章 说白了就是身份高的妾室,同样以后抬到齐家的东西最多只能叫小聘,即便是皇上选妃,那也只有和皇后大婚,后宫妃子身份再高也就是入宫为妃,再没有别的繁琐礼节。 「若是我说不好,倒显得我不知足了。」齐敏画笑了笑,多少人求还求不到呢,皇子侧妃怎么能和别人家的妾室比呢,起点都比别人高很多。 戚相思能够想到一些此时三姐的心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就算是大伯他们做主,她也有个心理准备,也能为自己争取一二,愿意或者不愿意,可圣旨一下,谁管她是否愿意。 「宁嫁小门妇,不做高墙妾。」戚相思接过丫鬟递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口,「还是三姐你这儿的好喝。」 齐敏画默念了她的话,又听她忽然说了一句别的,哭笑不得:「那你多喝几碗。」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喝饱才行。」戚相思笑眯眯的望着她,「这是我在永州时听到的俗话,不过三姐姐,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皇子娶亲,皇子妃的身份不说她,两位侧妃的选定也得是官家出身。」 「齐家虽有祖上有为官的,但姐姐的婚事最主要还是得看大伯父,若真是十皇子求的,想必他是做了不少努力,这也足以见得他对你的用心。」看今日老夫人她们的反应,除了十皇子之外没别的可能了,「再说了,十皇子长的也不差,不亏。」 「瞎说什么呢。」齐敏画失笑,被她这么安慰后心情缓和了些,忙拦着她继续喝酸梅汤,「你就不怕胃疼。」 戚相思确实喝饱了,见她好了些,起身准备回怡蓉轩:「那三姐你歇一会儿。」 「去吧。」齐敏画把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她离开,迎面是方氏过来的声音,齐敏画刚刚淡下去的笑容又重新浮现,「娘,您怎么来了。」 …… 很快齐家三姑娘被选为皇子侧妃的事传了开来,隔了一天,魏家被下了圣旨,魏家三房嫡出的大姑娘同被选为皇子侧妃,传开来别人都羡煞十皇子享齐人之福,皇妃还没选定呢,侧妃已经选好了,等来年大选之后一娶就是三个,可不是享福呢。 这件事在京都城内传了好几日,八月十二这天,传言的主人公就坐在沿河的酒楼包厢内,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神情显得很郁猝。 对面坐着严从煜,他是被十皇子从王府里拉出来的,以前也没见两个人关系有这么好,自从上次在殿上他替他挡了一回后,严从贺就黏上了他。 良久后严从贺忍不住了,扭头过来看他:「十一,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严从煜眼神回答他,严从贺苦着脸像是诉苦:「我其实不想娶魏家小姐的,可母妃说不娶她就不答应让齐三小姐做侧妃,你说齐三小姐她会不会生气?」 严从煜回答他:「不知道。」 「你给我出个主意啊十一,我是真的喜欢她。」严从贺眼巴巴的看着他,严从煜神情微顿了顿,在他的期待中吐了三个字:「你很烦。」 严从贺捂了捂胸口,他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会想到去王府中把他拉出来出主意的。 屋子里总算安静了下来,严从煜很满意,拿起杯子刚饮下一口茶,一直在窗那儿探望的严从贺忽然高兴低呼:「来了来了。」 严从煜眉头一皱,严从贺显得很兴奋:「我打听到她今天回来这儿,你说我应不应该过去见她,再和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忽然下旨。」 严从煜的神情明显的不耐烦了,他转头看去,底下的齐家两位小姐刚刚进酒楼,遂他命令手下去取酒来,还吩咐越烈越好。 「拿酒做什么?」严从贺奇怪的看着他,「你要喝酒?」 「给你壮胆。」 这边已经进了酒楼的齐敏画和戚相思在伙计的带领下上了二楼,进包厢后点了菜,齐敏画轻掩了掩脸颊:「之前听你说想吃肉肘子,这儿的厨子做的最好。」 「也不是非要一天内买齐了,看你累的。」她们才走了几家绣楼就已经大包小包,齐敏画笑了笑,「往后出门的机会更少。」 两个人坐下来休息,伙计先送了一壶茶上来,之后等了许久都不曾上菜,于是派丫鬟下去看看,又是一刻钟过去还没动机,戚相思等不及了:「我去看看吧。」 这个时辰酒楼的生意很好,戚相思带着丁香朝着楼梯口走去,忽然一旁的包厢内传出一阵笑声,似乎是喝大了,说话声也特别响,戚相思听到了「南县」二字,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醉醺醺的声音传出来:「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南县外的一户老宅要卖了,依山傍水的位置很不错,也够大。」 屋内另外一个人道:「哪座宅子?」 「就是郊外那一座,衙门里卖的,那么大的房子放在南县城内起码也得好几百两,你猜那宅子衙门挂了多少钱卖?」 「郊外的宅子?你说的该不会是四年前被灭门的戚家老宅吧!那可是个凶宅!」光听声音就知道里面的人有多惊诧,也许他的神情里还有些恐惧,门外的戚相思身子一震,很想破开这道门问个究竟。 「怕什么,不就是死了些人。」醉醺醺的声音显得很无所谓,「要不然那宅子怎么会卖这么便宜,五十两银子买块地,你想怎么建就怎么建。」 「我听说夜里时常闹鬼,这人住进去还能安稳啊,五两银子也得掂量。」 「到时候请人来做场法事不就成了,就你这胆子还想在京都城里做买卖,你知道多少人想买那宅子么,官府说五十两,到最后肯定不止这点。」醉醺醺的声音越说越遗憾,「要是我够那银子,现在就回去抢一抢,抢到那才发了,改一改,修一修,卖给个不知数的还能倒赚一笔。」 丁香看姑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对,轻声叫她:「姑娘。」 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气:「丁香,你去楼下催看看,让掌柜的赶紧上菜。」 第21章 丁香匆匆下楼,包厢内的声音还在传出来:「你哪里来的消息,就是有这银子等你赶过去也晚了,再说那戚家就真什么人不剩了?宅子也轮不到官府来卖。」 「都烧死了哪里还有人,就是那戚家夫人的娘家都不见了,官府肯定也找过啊。」那醉醺醺的声音沉下去,「当时不是说仇杀,说不定啊,也被杀了!」 戚相思站在那儿,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当初审案子的时候根本没有细查就定了个仇杀,如今五十两银子卖戚家老宅,南县的县衙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忽然旁边另外一间包厢的门开了,戚相思敛了神色转头看去,竟然看到了十皇子从里面走出来。 严从贺看到齐家小姐就在外面时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喝了酒,这会儿胆子壮着,居然还回头和包厢内的严从煜说:「十一,齐家五小姐在外面。」 丁香从楼下上来了,戚相思转身要回自己包厢,严从贺急忙哎了声:「齐小姐你等等。」 戚相思停住脚步,严从贺赶上来,脸上还带着些酒红,不好意思的问她:「三小姐在吧,我能去见见她……和她单独说几句话么。」 以前遇见小王爷时曾颠覆过一回戚相思对皇子的想象,如今看到这个十皇子,再度颠覆了戚相思的想象,圣上这么多个儿子,就没有稍微正常些的么。 「公子,你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身旁刚好有人经过,戚相思便换了个称呼,「更别说单独共处一室了,你就不怕传出去毁我姐姐名声。」 「我只是与她有事相议,姑娘您多虑了。」严从贺转脸就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还是急的,错过了这次往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既然是有要事相议,我就更不能留你们单独见了。」戚相思微笑的看着他,「我得在场,这样将来有什么事也好说得清,是不是。」 这齐家的丫头片子怎么这么难缠,严从贺朝着后面开着门的包厢看了眼,「行,那我也带个人!」 ………… 戚相思回了包厢,齐敏画见她去了这么久,让喜鹊给她倒了些凉茶:「怎么说。」 「掌柜的说快送来了。」戚相思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三姐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齐敏画轻笑:「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捡到宝了。」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齐敏画以为是伙计来送菜了,让喜鹊过去开门,等看清门口的人时她愣住了,怎么是他。 严从贺轻咳了声走进屋子,朝着后面看了眼,确认十一跟进来了,抬起头冲着齐敏画笑着:「齐小姐,唐突拜访了。」 齐敏画忙起身行礼:「小王爷,十皇子。」 「不必多礼,不,不必多礼。」严从贺倒是想去扶她,可手才刚抬起来那边戚相思已经扶着姐姐起来了,屋子内的气氛一下陷入了难以描述的尴尬中,说好的单独见面,多了几个人不好开口说话啊。 坐下之后气氛更诡异了,小王爷一直看着窗外,神色冷漠的就好像自己只是个雕像,戚相思则抿着笑意,十分和善的看着十皇子,齐敏画微低着头,对十皇子的忽然到来既惊讶又不好意思,而我们刚刚喝过壮胆酒的十皇子,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快搓出火来了。 严从贺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子,以往在宫中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看到齐家三小姐后,她身上那淡然的气质即刻吸引了他,之后他派人去打听,还和母妃谈条件,求父皇下旨,终于赶在齐家为她定亲前先把她给定下了。 可他又担心这样的圣旨会吓着她,只那样狼狈的见过一回,话都不曾说上两句,他会在意她的想法,所以他又千方百计打听她的出行,拉着十一上这儿来就为了和她说上几句话。 「你……你放心。」严从贺看着她,心渐渐安稳下来,话也说得顺口了些,「虽然父皇的圣旨下的突然,但这个决定不是突然,我会待你好的。」 齐敏画脸红到了脖子根,这要她怎么回。 戚相思自觉的转过头去看窗外,伙计没把菜送上来,她现在饿的能把街上飘来的数种香味都分辨出来,巷子那儿卖烙饼,葱花的,隔壁有个糖人摊子,热滚滚的糖水烧的,都快甜到她胃里了,底下有人推过馄饨车,冒上来的热气馋的她快流口水了。 也许是戚相思的眼神太渴望了,严从煜转头看她,还看到她下意识抹下巴的动作,就这时,戚相思听到外面传来很重的哐当声,好似是有人从包厢里摔出来的样子,熟悉的骂骂咧咧声,是刚刚说起南县的客人。 很快那声音远了,戚相思抬起身子朝着酒楼底下看去,没多久两个人搀扶着一个烂醉的人从酒楼里出来。 嘴里嘟囔喊着还要喝,两个人都扶不住他,下台阶时直接跌下就地滚了一圈,扶起来之后他还搭着另外两个人的肩膀,口口声声喊着要带人家发财,似乎是对南县戚家的宅子执着的很,拉着他们还在合计:「怎么样,咱们三个拼一起把那宅子买下来,到时重新翻建,卖个大价钱!」 戚相思紧紧抓着窗框,无法克制住翻滚上来的情绪,戚家的宅子不能就这么被卖掉。 无论如何她都要回永州一趟。 回神后戚相思转过头要坐下来,忽然撞上了严从煜的视线,那毫无情绪的眼神里带了一抹审视,戚相思避开他的视线坐下来,这会儿也不知道十皇子说到了哪儿,一张脸比刚刚还要红。 殊不知严从贺是酒劲上来的缘故才会如此,说完了话后看到齐家三小姐没有露出讨厌的神情,他多日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拍了拍十一的肩膀:「我们该走了。」 严从煜起身,两个人离开了包厢后没有再回原来的,而是直接离开了酒楼,严从贺显得很高兴,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转头看到十一漠不关心的样子,那兴致一下从中折断,大概是还有酒劲在,他壮着胆子问他:「十一,父皇给你送去的那些美人你怎么安顿的?」 第22章 严从煜不搭理他,起身上了马车,严从贺也想跨上去,可却被侍卫拦了下来:「殿下,王爷没有与别人共乘的习惯,您的马车在后面。」 堂堂皇子殿下被人拦在马车外,这么大一辆还不能共乘,严从贺也是彻底的没脾气了,他真的是冲昏了头才想叫十一出来作伴,叫九哥不好么。 严从贺坐上自己的马车后前面的侍卫又前来传话:「殿下,这时辰王爷该回府休息,就不招待您了。」 严从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侍卫语重心长道:「陆勤,你该劝劝你家主子,往后不能这么对人,容易招恨。」 陆勤奇怪的看了眼十皇子,严从贺挥了挥手:「行了快回去吧。」他和十一的侍卫扯这些做什么,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 十皇子离开后不久伙计终于来上菜了,原本早就做好了,只是端上来时正好被楼梯附近包厢内出来的客人给撞到,盘子碎了一地,掌柜的又叫人赶忙重做。 为表歉意,这些都算是送给她们吃的。 饿过头的戚相思闻饱了街上那些香气,吃的反而少,齐敏画也显得心不在焉,原本对赐婚这件事她心里是有埋怨的,可今日见到那十皇子,齐敏画心里又有奇怪的感觉。 「怎么不吃了。」回过神后齐敏画看戚相思没怎么动,关切道,「是不是不好吃?」 「大概是天太热了。」戚相思笑了笑,她心里想着南县的事,没什么胃口。 「怡蓉轩厢房那儿坐西朝东,一整天都晒着太阳,我听我娘说四宜院那儿已经收拾妥当,等挑了日子你就可以搬过去。」齐敏画望着她,「还是你有别的心事。」 戚相思低下头去,手指轻轻绕着头发:「再过一阵子就是姨娘的忌日,我在想,能不能求祖母让我回一趟惠州。」 回到齐家后戚相思便向顾氏提出了这个请求,起初顾氏并没有答应她,一来惠州路途遥远,她一个姑娘家回去并不合适,二来不过是个姨娘,派个人去就罢了,何须亲自过去。 但戚相思并不气馁,接连几日都提了这个请求,顾氏不禁有些愠怒:「你是一定要去了。」 戚相思站在那儿,一如当初前来齐府认亲时的不卑不吭:「姨娘生我养我,我却来不及尽半分孝道,所以希望能在她忌日时过去看看她。」 顾氏神情一黯,之前她忙着除去卢姨娘没有多顾及到她,如今回过头去想,卢姨娘这事她也从中下了不少功夫,这孩子本就不简单。 「尽孝道是应该的,但是尽孝道的方式却并不只有这一种,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前往惠州并不安全,这来去好几个月,我不能答应你。」顾氏再度回绝了她,「此事不要再提了,你现在是齐家五小姐,这样只身前往,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会出什么事。」 顾氏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齐鹤瑞的声音,屋子内顾氏微微一怔,很快神色恢复如常,起身端起笑:「老爷您怎么来了。」 自从卢姨娘被送去外庄后齐鹤瑞就一直睡在了书房,夫妻关系直到半个月后才稍有缓和,六月中旬钱姨娘生下了罗哥儿,齐鹤瑞大部分时间都在明落院和书房里,偶尔才来锦绣园这儿过夜,像这样的白天,齐鹤瑞甚少过来。 齐鹤瑞进了屋,看到戚相思站在那儿,问的随口:「在说什么事。」 顾氏没说话,一旁陈妈笑着解释:「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五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齐鹤瑞淡淡的看了眼陈妈:「敏莺这是要去哪里。」 陈妈将要去扶戚相思的手一顿,眼神闪着,随即就把话圆了回来:「是五姑娘想要回惠州一趟,从这儿回去路途遥远,实在是不安全,夫人出于考虑就没答应。」 「你要去惠州做什么。」齐鹤瑞直接问戚相思。 戚相思抬头看了顾氏一眼,低声道:「魏姨娘的忌日快到了,女儿想回去祭拜她一下。」 「老爷,一个女儿家这样出门,别说是去惠州了,就是去通州我都不放心,敏莺有这孝心,到时派人去也是一样的。」顾氏这才开口说话,出于关切也好,其它也罢,就是不能去。 「孤身前去的确不妥。」齐鹤瑞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那就多派几个人陪着一起去。」 顾氏眼眸一缩,他就是要和自己对着干了:「老爷,如今你职务刚定,不能让别人传些不是。」 齐鹤瑞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与他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其中也没有女儿家不能出行的说法,多派些人跟随商队过去就行了,再者既然是回惠州去祭拜,传不出什么话来。」 顾氏手中的杯子被捏紧了几分,纤细白皙的指关节有些泛红,半响,她放下杯子,神情里闪过一抹怒意:「既然老爷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答应,岂不是不通人情。」 「夫人一向深明大义。」齐鹤瑞不忘说句好听的,示意戚相思回去,「去和你祖母说一声。」 顾氏怎么会不明白丈夫的用意,这头她答应了,再去老夫人那儿说一声,这事儿就不会有什么变数,他今天来这儿一趟,应该不止是为了和她作对。 戚相思离开口顾氏的语气更淡了:「老爷今日空闲。」 「我也是回来和你说件事。」齐鹤瑞放下杯盏,「这几日你安排一间院子出来,我纳个小。」 顾氏这下神情是真绷不住了,纳小?他还真说得出口,孩子们都多大了他还纳小,钱姨娘还是四年前才新纳入府的。 「老爷。」顾氏稳了声,「明年嫣儿就要开始说亲,你要再纳人进来,她将来的夫家怎么看。」 「能怎么看。」齐鹤瑞起身,对此不以为然,「过几日人就抬进来了,夫人这两日辛苦一下,把地方收拾出来。」 第23章 说罢,齐鹤瑞直接离开了锦绣园。 顾氏死死的掐着椅子才忍住没有和他吵起来,大白天过来这儿,进门就和她对着干,她不肯让敏莺回去他就偏要答应她,现在居然还要纳妾。 「大哥大嫂成婚二十一载,除了最初的一个通房丫鬟外不曾纳过一个妾室,二房两个姨娘,还是当初娘安排的,如今轮到他倒好。」顾氏冷笑,她倒是想像陈妈说的那样去尊重丈夫,可他哪里值得她尊重了。 「夫人,老爷再纳妾您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正经主母,谁都不能越过您去。」陈妈忙扶住她,「五姑娘的事是让老爷正巧碰到了,老爷的脾气您也是清楚。」 顾氏不想再听这些:「你去前院李管事那儿多支几个人,到时跟着敏莺一起去惠州,四宜院是不是收拾好了,这两日把东西抬一抬,让张妈妈一同跟去惠州。」 「是不是让书香一起跟去,好让她看着些。」 「不用,让张妈看着就行。」要正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她也没办法,那孩子主意太大,顾氏也不是特别喜欢,「再去明落院旁收拾个小院子出来。」 陈妈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有劝出口:「哎,那我派人去收拾。」 …… 两天后戚相思离开齐府,清早出门,还没去书院的戎哥儿过来送她。 「五姐,这你拿着。」戎哥儿递给他一个双手捧的小匣子,戚相思接在手中晃了晃,「银子?」 「里面有六十两银子,你带着,万一路上用得着。」 「我怎么能拿你的银子。」戚相思把匣子推给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了,「我不缺,母亲准备了盘缠,再说我身上也够,这些啊你收着。」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戎哥儿坚持要给她,他要去书院,脱不开身跟着去惠州,等他有时间去惠州祭拜姨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五姐替我给姨娘上炷香。」 「那我替你收着。」戚相见看他坚持也不推脱了,让玉石收好匣子,「等回来后再给你。」 齐彦戎点点头:「五姐快上车吧,从这儿去南城门还得半个时辰,别被错下。」 戚相思上马车后从看着他:「那我走啦。」 齐彦戎冲着她笑了笑:「早去早回。」 玉石替她拉下帘子:「五少爷比前阵子爱笑了很多。」 戚相思抿嘴一笑:「也不看他是谁的弟弟。」阿莺那么爱笑的一个人,戎哥儿一定能和他姐姐一样。 马车上的张妈妈正在替戚相思把箱子内的东西重新整理,戚相思看了眼,示意玉石不用管,背靠在垫子上休憩。 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了张妈妈的说话声:「姑娘,按着夫人的吩咐,咱们这次回去是住在齐府,那儿虽然什么都齐,不过毕竟许多年没人住了,到时还得简单添置些。」 戚相思没有睁眼,玉石替她把话说了:「张妈妈,夫人既然这么吩咐的,也该吩咐了你添置些什么才是。」 张妈妈把箱子内的东西看了个遍,笑的奉承:「夫人是这么吩咐过,不过既然过来服侍姑娘,还是得听姑娘的。」 「母亲如何吩咐你的。」戚相思睁开眼看她,张妈妈朝着她这儿坐近了些,「夫人让我好好侍奉您,玉石毕竟还是姑娘家,到了惠州后出府得有人打点,姑娘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去做,我一个老婆子,凡事都方便。」 那就是她走哪儿就要跟到哪儿了。 「张妈妈既然是老家子了,到了惠州之后,府里的事少不了需要你帮忙,母亲既然把你指派给我,一定是因为你能力过人,既然如此,由你来办这些事我也放心。」戚相思笑的随和,话也说的得体,既然是母亲指派的,怎么也得看在她的脸面上尊重一些。 张妈妈心里听着高兴,脸上那谦虚提上来又掉了下去,连连答应:「姑娘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那就好。」戚相思重新眯上眼,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南城门,和即将出发的商队会和。 商队内也不止戚相思这样外出的人,孤身一人不安全的,跟着这样的队伍走官道前去就安全很多,而她们这些跟随过去的,都被安排在了中间。 一刻钟后出发了,商队从通州阳县往下,一路直行到惠州,预计得二十天左右,此时天热,所以每天出发的时辰都比较早,中午休息一个时辰,晚上天黑时再找地方歇脚。 如此过了十来天,快到通州和惠州的地界时,这天夜里商队找了一处小河边歇脚。 接连数日赶路下来大家都有些累,张妈妈更是有些受不住了,她在府里过惯了闲散日子,现在坐着马车颠簸十来天,她眼窝子都凹了一圈。 莲心去河边取了些水过来烧,马车外传来嬉笑声,前些日子要么是歇在驿站,要么直接在路上过夜,现在好不容易沿河休息,车队里的几个孩子迫不及待的跟着下河玩去了。 戚相思拉开窗帘子看了眼,外面已经烧起了火堆,许多人在那儿堆了锅子煮东西,不一会儿就有香气四溢开来。 远处暗一些的地方,几抹身影在那儿沿着河滩踩水玩耍,戚相思听着那笑声不由的也笑了,正好玉石煮了汤端过来,戚相思放下帘子坐到前面。 正这时,不远处的河滩上传来了惊叫声,有人落水了。 原本就不安静的河岸边一下变的很嘈杂,哭声和叫声交杂在一块儿,几个煮东西的妇人冲到河岸边,忙着找自己的孩子,找不到的则是着急大喊。 在前面清点马匹的商队领队闻声赶:「谁落水了?」 「是阿虎,阿虎掉到水里了。」一个小孩躲在自己娘的怀里吓的不住打颤,他险些也摔下去了,他们走着走着忽然前面出现个坑,吓死人了。 「阿虎啊,阿虎啊。」阿虎的爹和娘一听是自己儿子掉到了水里,忙冲到河滩上要淌水下去找,可黑灯瞎火的天,几个孩子吓的都快说不清到底在哪儿掉下去的,领队的吴师傅赶紧让人拦住他们,免得再出意外,随即组织人下河救人。 第24章 就在这时,人群后头猫一样传来了说话声:「我在这儿。」 众人转头过去看,五六岁的阿虎站在那儿,阿虎的娘喜极而泣,冲上去就直接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抱着儿子大哭:「你可吓死娘了啊,我的儿!」 落水的不是阿虎,那是不是只是扑倒水里,误认为是落了水,吴师傅朝着四周看看,好像孩子们都在,忽然不远处一个身影在岸边寻找:「岐儿,岐儿你在哪里,你别吓唬娘,你快出来。」 被自己娘抱的紧紧的阿虎这时探出头来小声道:「是他说要摸鱼,掉水里了。」 吴师傅暗道一声不好,赶紧组织人分几个地方下河找人,而那个一直在找儿子妇人,神情都有些崩溃了,马车这儿急追过来了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扶住了夫人急问:「岐儿怎么了,夫人,岐儿怎么了!」 「岐儿他落水了。」妇人倒在男子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失而复得孩子的大人纷纷上前安慰,戚相思从马车上下来,吴师傅他们已经在河里找人。 看起来浅浅的河下水之后才发现很深,河滩往下会遇到断层,稍有不慎人就直接钻下去了,这儿的水还有些急,两个人在出事的附近找着,大多数的都去了下游寻找。 戚相思走到儒生这儿,看到他怀里的妇人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提醒大家不要围的这么拢:「这位先生,你这样让她侧靠着,她会舒服一些。」 戚相思示意他让怀里的人侧躺,抬头时不时看向河那边,短短的一点时间揪的每个人心都提在那儿,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很快的,下游那儿传来了叫喊声:「找到了!」 男子很快把孩子托举上岸,这边妇人听到孩子找到了,挣扎着要过去看,儒生赶紧扶着自己妻子奔过去,吴师傅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把孩子放到了平地上,抬手在他鼻下轻轻试了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里可有大夫?」 「对,大夫,找大夫。」妇人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眼泪直掉,很想过去把他抱起来,但被儒生拦了下来,这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有大夫,只能寄希望于商队了,可要是商队里都没有的话,她的儿子该怎么办。 戚相思努力搜寻着落水救人的办法,正这时,后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我家少爷是大夫,少爷您快点啊,快点!」 转头看去,一个小厮朝着这儿派过来,后面跟着个面色沉稳的少年,众人脸上一喜,忙退开给这小厮和少年让路,少年跑到了平地上,也不顾脏,跪倒在地福身在他胸口上听了会,随即抬手用力撬开他的嘴:「小周,拿筷子来。」 小厮麻利的从哪些烧火堆旁找到了一根筷子递给自家少爷,傅容不待犹豫,将筷子横在了男孩的嘴中,转头看吴师傅:「可有牛?」 商队里哪有牛,吴师傅想了想:「马可不可以?」 傅容摇头:「马背太窄,不保险。」更何况商队里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马,万一掌控不好速度,人就彻底没救了。 妇人见大夫露出为难的神情,刚刚冒出来的希望又顷刻被浇熄,她都哭不出来了,在儒生怀里快要晕过去,傅容还在想该怎么办,是不是退而求其次真的要用马来做牵引,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女子说话声。 「用宽凳子。」 傅容回头,有些惊讶:「齐小姐。」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戚相思吩咐玉石回马车那儿把松软的棉被和棉枕取来,看向吴师傅:「吴师傅,车队里可有宽凳子。」 商队里没有牛,找宽凳还是有的,很快就有人把宽凳拿来了,戚相思让玉石把被子叠在凳子上,被下安放棉枕,中高旁低,犹如牛背式样。 做完了这些后她才看傅容:「傅公子,你看这样如何?」 傅容当即意会过来,抱起孩子横伏在凳子上,捡起一块石头虚踮起一个凳脚,控制着幅度匀速摇动起凳子。 周围的人看的很紧张,傅容专注的摇动着凳子,让它如牛背走动时的起伏,过了许久,这时一直看着孩子这边的小厮喊了声:「吐水了吐水了!」 …… 夜深风凉,河滩前有铺着席子在这儿乘凉睡觉的人,齐排的马车那儿还传来哄唱着入睡儿歌的声音。 吵闹时,此刻特别的安静。 戚相思觉得马车内太闷,出来吹风透透气,身后传来了脚踩石子的声音,傅容走到她身旁,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戚相思道谢:「刚才多谢齐小姐。」 「谢我做什么。」戚相思失笑,「救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若是没有齐小姐想出来的办法,我恐怕救不了他。」傅容的神情很坦诚,他刚才本来想退而求其次用马来代替牛,可那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就救不回来了。 「我若不说,说不定你很快也想出来了。」戚相思怎么敢居功,她一开始并没有把握,听他先说了要用牛才想到用宽凳,她现在连半桶水的料都算不上。 「我想不出来。」 看着他十分诚恳的神情,戚相思哭笑不得,再往下继续说不定要成了互夸,于是她明智的转移了话题:「你在商队里做什么?」 「太医院马上要考核了,老师让我出来走走,两天前我刚进的商队。」 戚相思饶有兴致:「太医院考核?」 见她有兴趣,傅容笑着解释:「是啊,每年太医院都有考试,分为内院和外院,外院是民间和医官子弟初次选拔学习后考的,通过后再进内院学习,学习两年左右再行考试,通晓医理,身无过犯者就能在太医院任职。」 「那你呢。」戚相思知道他出身医药世家,以傅家的能力,两者皆备。 傅容显得很谦逊:「我少年时跟着祖父学医,十四岁进的外院,如今在内院已经呆了快两年了。」 第25章 戚相思随即想起自己在宫中捡到的牌子,随口问:「太医院不是分三司么。」 「齐小姐可是说御药房,司药房和尚药房?」 戚相思点点头,扬起笑意:「太医院分的如此之细,要怎么区分你是在哪一房任职的,职务各不相同,也不能随意混淆啊。」 「各司都有牌子,平日进出,也许出示令牌。」 「若是牌子丢了呢?」 「及时上报,以免出现差错。」 戚相思轻哦了声,那也就是说她手里的牌子没什么用了,难怪那天小王爷看着她把牌子藏兜里都没反应。 想到这儿戚相思就没兴趣再继续往下交谈了:「傅公子,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她转身朝着马车走回去,傅容张了张嘴,他还想问她怎么会出现在商队里的。 河滩上的火堆只剩下了星火,傅容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半响,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在想些什么呢,老师吩咐他要在寻常百姓人家问诊行医,这才刚开始而已。 …… 夜还是很安静,河水静静躺着,河滩前的人都已经睡熟了,偶尔有马匹的呼噜声传来,很快的,东方渐露了鱼肚白。 之后几天戚相思看到傅容的次数多了,大都是歇脚时别人请他来看病,大家听闻商队里有个大夫,有些不舒服都会去问两句。 天热气燥,傅容还吩咐小厮在驿站买了些豆子熬汤给车队里的人喝,戚相思这儿也分到了好几碗,豆汤中添了清热解毒的草药,熬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喝起来微甜。 「姑娘,这和您让我们煮的味道差不多。」几日下来莲心说了不少傅容的好话,称呼也称傅大夫变成了傅公子,就傅容那样谦逊有礼的性子,加上随时随地都笑着的神情,深受商队里妇孺的喜欢。 「刚好我们的豆子用的差不多了,那你多喝一点。」玉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张妈妈呢?」 莲心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张妈妈说累,去后头睡了。」 「怎么了?」 「前几日救人的时候姑娘不是把棉被和枕头拿出来用了,上头浸了河水,张妈妈说有怪味,晚上睡不着。」莲心和张妈妈睡在一辆马车上,她倒是没觉得被子有什么怪味,再说了这么热的天谁还盖被子呢。 「把箱子后头的新棉被拿出来给她。」戚相思吩咐莲心去拿一床新的薄被子给张妈妈拿过去,「给她垫的舒舒服服的。」 莲心奇怪姑娘为什么要对张妈妈这么好,玉石拉着她出去,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按姑娘说的做。」 第二天张妈妈就不喊累了,可看那脸色还是不太好,戚相思关切她:「张妈妈,还有好些天的路,要不今天你在驿站留下,等身子好了后再去惠州。」 「没有的事,姑娘您放心,我啊就是……」张妈妈还想说没睡好,可一想起新换的被子,再对上五姑娘的眼神,张妈妈嗫了嗫嘴,「就是不大习惯而已。」 「那就好。」戚相思靠下休息,张妈妈悻悻的回到了后头的马车,想睡吧可这大白天的玉石她们都在外头忙,可这么大的太阳,晒的人都发慌。 忽然她看到那傅大夫身边的小厮朝着姑娘的马车走去,张妈妈一下来了精神,忙起身又跟到前面,只听那小厮对隔着帘子的姑娘道:「齐小姐,我们要走了,这是我家少爷让我送过来的,他说到惠州还有七八日的功夫,这个安神的药袋送给姑娘。」 莲心把药袋收下了,戚相思掀开帘子:「替我谢谢傅大夫。」 小厮很快回了车队后面,傅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在向吴师傅道谢,见小厮回来,牵好马离开。 「少爷,齐小姐让我谢谢您。」 「她说什么。」 「她说,替我谢谢傅大夫。」 傅容微怔了怔,抬头看去,那边的商队已经走远了。 七日之后商队到了惠州城,其中一部分商货在这儿运下,余下的还要继续往南。 戚相思让玉石给吴师傅拿去了一个红包,收拾好行李后,吴师傅带着两个手下过来了:「齐小姐,您已经给我跟队的钱了。」 「吴师傅,我知道你们商队有商队的规矩,这些也不过是我个人心意罢了,吴师傅你一路来都非常照顾我们,这些银子给你们兄弟几个买酒喝,算不上是另外多收的。」戚相思笑着把银子推给他,「您要是不收,那我才过意不去呢。」 「那吴某就收下了。」吴师傅也是爽快人,「齐小姐何时回去,说不定等我们回去时还能一道。」 「若是时间一样自然好。」戚相思上了马车,很快进了城门。 惠州城并不大,过了街市后没多久就到了齐府,玉石下了马车前去敲门,良久之后有人前来开门,看到她们后忙叫人来迎。 之前宅子里留下的一些人都已经遣散了,如今管理宅子的有几个是顾氏派来的,有几个是在惠州城里招的工。 主人家没住着,他们也只是看管,小院进去花坛中的矮树都已经长开到了花坛外,里面也不知道堆着多少落叶,无人长住的屋里透着一股暗潮和清冷。 戚相思的屋子在主院后面朝南的小院,这边比其它的好一些,之前京都传了消息过来,已经简单打扫过,就是屋子内没有什么家具,只添着一张桌子和两个柜子,梳妆台都很旧。 外头管事和护院把东西抬到这儿,戚相思站在门口等张妈妈过来,笑道:「张妈妈,这儿的东西都旧了,得新添,屋子里还得清扫一番,久未住人府里上下总得添些生气,我让莲心跟着你,叫管事带你们出去买些花草回来种着。」 添家具,买花草,打扫屋子内外还有内院,零零碎碎还得买些缎子绸布,张妈妈挎着包袱的手有些抖:「姑娘,这人手也不够啊。」 第26章 「对了,田管事,厨房那儿你们可在起火?」戚相思没听她的,转头笑问顾氏派来的总管事,田管事点点头,「起了几个灶台,姑娘若是不满意,可以叫人去瞧瞧。」 「这个交给张妈妈就好,母亲把她派过来就是替我打理这一切的。」戚相思笑眯眯的回看张妈妈,「每天一早还要劳烦张妈妈去早市买菜,别人去啊,我不放心。」 张妈妈张了张嘴,戚相思又打断了她:「莲心,如今还早,你跟着张妈妈和田管事一起,先把东西去买齐了。」 说完之后也不给张妈妈说的机会,戚相思直接转身进了屋,让玉石从箱子里拿出揉好的艾叶,找了几个盆子过来,添上炭火和架子,把艾叶平铺放在几个角落里熏着去湿邪。 「再添几个去你们住的屋子里,还有护院他们住的地方,去去霉气,免得生病。」 吩咐完了这些后戚相思在齐府里走了一圈,主院那儿的门上了锁,后面并着的几间小院,左边是卢姨娘以前住着的,右边是魏姨娘的院子,两个院子里都上着锁,花坛中久未有人清理,草都长了半人高。 六年前齐鹤瑞回京都任职,这边的宅子就空了下来,没过半年魏姨娘和阿莺被赶出府去,几个奴仆占了一个宅子,还变卖了不少东西,所以这边几间屋子里才空空如也。 戚相思朝着院子里看去,榕树上还能看到绑扎着的绳子,树下的草堆里还有一块破烂的木板,没有烂的一边穿着两个孔,似乎以前是有东西绑着的。 她记起阿莺说过的话,这儿应该有个秋千。 玉石以为她心里难受,轻轻喊了声姑娘,戚相思抬手指了指榕树:「改日让田管事把这儿修一修,重新装好秋千。」 …… 忙了一下午后天色很快暗下来了,田管事他们也回来了,几个护院帮着把东西抬进来,外头还有不少一起买回来的花草盆子,满满放了一屋檐。 张妈妈是最后一个走过来的,脸上带着疲乏,脚步都沉甸甸的拖不动,她是真的累坏了,到了府里后屁股都没着地就又忙忙碌碌的出去跑了一下午,这惠州城看似不大,真要买起东西来可要命,东边儿铺子西边店,脚都快断了。 戚相思让莲心带个人先把花草去种上,见张妈妈到了门外,笑着询问:「妈妈要不和玉石替个手,让她去厨房里。」 张妈妈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可厨房里不照样忙,还不如屋里收拾轻松,于是她扶了把门框进来,迎着笑脸:「玉石熟悉姑娘的口味,还是让她去厨房吧,我在这儿收拾。」 「也好。」戚相思点了点头,这边刚擦完柜子的玉石把抹布和水盆递给了张妈妈,嘱咐她道,「屋子刚刚烧过了艾草,张妈妈你把窗子打开,窗框都得擦一下,还有这地也得扫一扫,赶在姑娘吃饭之前做完,免得吃了灰尘。」 水盆子端到手上时张妈妈就感觉自己被闪了腰,她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怎么不多带个人来。」这弄法人怎么够使。 「丁香要守着怡蓉轩,平日里咱们也是三个人照顾姑娘,如今我和莲心加上妈妈你不是正好。」玉石笑了笑,把卷上去的衣袖放下来,拍了拍裙子去厨房里弄吃的,看不出累的样子。 张妈妈气的不行,她们这样做惯了活的能和自己比么,她平日里都是指使别人干活,可屋子里也没人给她搭话,五姑娘就站在门外和田管事说这话,张妈妈打起精神,把水盆端到门口的凳子上放下,佯装擦门,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田管事,明日还要麻烦你找个熟悉城里的人带路,带我逛逛,我想买点东西。」 「姑娘什么何时去给魏姨娘上香?」 「等忌日吧。」戚相思转过身回屋,张妈妈已经是坐的姿势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桌角,戚相思看在眼底,关切询问:「张妈妈是不是累了。」 「不累。」张妈妈忙起身,「姑娘您出去休息会儿,这里尘大。」 「那好,我看张妈妈也累了一天了,等屋里收拾好了后先去歇一会儿,到时入夜还要劳烦张妈妈帮我一起折元宝。」 张妈妈一愣,折元宝,折什么元宝?不是说魏姨娘的忌日还有好些日子么,如今要折元宝做什么。 戚相思已经出去了,这会儿天色越来越暗,等张妈妈把屋子内外都收拾好,手脚都跟着发软,这时玉石从厨房那儿端来了饭菜,张妈妈赶忙把水盆交给她,去了后屋休息。 「给姑娘简单做了些,明早去集市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给您熬点汤补补。」桌子上放着三菜一汤,都是白天田管事他们买回来的,玉石把筷子递给她,「张妈妈估摸累坏了。」 连饭都不吃,急匆匆先去休息,这大半天的忙乎的确把张妈妈累得不轻,戚相思低头喝了一口汤:「等会儿去叫醒她,帮忙折元宝。」 吃过饭后莲心捧来了一叠的锡箔纸,都是下午在外面买的,又去后屋把张妈妈叫醒,在戚相思这儿,点着几盏灯四个人又折了一个时辰的元宝,到最后张妈妈的眼睛都熬红了。 等装满了一纸盒,戚相思终于喊停,笑看着她们:「好了,今天就忙到这儿,明天还要早起,回去休息吧。」 等她们出去了,玉石端水盆进来给戚相思洗手:「看样子张妈妈明天不会跟着小姐出去了。」 「那可不一定。」戚相思擦干了手坐到床边,「这一路来她什么事都要插一手,这几个箱子来来回回翻了几回,只要我出门,她必定会跟着。」 玉石替她脱鞋子,道:「夫人应当不会吩咐张妈妈这么跟着姑娘才是。」要真是夫人吩咐的,那这也太明显了,一步三不离的,什么都要管。 「她是想回去之后好讨赏。」戚相思也不介意张妈妈这样,既然她什么都想管,那就都让她管,明天再出去一天,看她是不是还管的动。 第27章 「等姑娘这次回去,入住四宜院,也该给姑娘配一个主事的妈妈。」玉石在屋里点了驱蚊的草饼,挥了挥手放到角落,「若是老夫人那儿能给您挑一个就好了,还得再添几个使唤的人。」 「我看外院的韩妈妈不错。」戚相思曲腿轻轻揉着,又蹬直放在床上拉筋,「回去就请母亲把韩妈妈调到我这儿来。」 玉石走过来给她揉了揉腿:「姑娘早有主意了。」 「都是要选,不如自己来挑。」卢姨娘被送去外庄后戚相思也感觉的到,锦绣园那儿对她并不如之前那么上心了,而老夫人喜欢的也是她的乖巧懂事,她不能一直拿自己可怜的过去当筹码博取同情,凡事还得先靠自己。 熄灯后戚相思很快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后屋那儿莲心早早跟着张妈妈去了集市,等戚相思准备出门,张妈妈又跟着一块儿。 戚相思在城里逛了一天,坐马车的少,走路的多,等天快暗时回来,张妈妈终于累倒了。 屋子内玉石正在收拾明天去寺庙里的东西,戚相思吩咐莲心去给张妈妈煎药,要确保她这一觉,明天睡到日上三竿才好。 第二天,等张妈妈一觉睡醒时,戚相思已经不在府中,张妈妈急匆匆起来后询问田管事,却得知五姑娘已经出往寺庙有两个时辰了。 这下张妈妈有点急,忙让田管事派车送自己去庙里,之前还以为五姑娘去的只是惠州城内庙宇,等马车出城后一路颠簸上了山张妈妈才知道五姑娘去的是惠州城郊外的寺庙。 张妈妈赶到庙里已经是正午,赶到后头的禅房里才被告知为了祭慰魏姨娘在天之灵,五姑娘要禅坐一个月,斋戒祈福,这会儿人已经在禅房里了,除了每日递送吃食之外,不得打扰。 莲心就守在禅房外,笑眯眯的看着赶过来的张妈妈:「张妈妈,你来啦。」 「早上怎么不叫醒我。」对着莲心张妈妈自然摆起了架子,她是夫人派过来照顾五姑娘的,怎么现在出个门都没人喊她。 「张妈妈,一早我喊你好几回了。」莲心走下屋檐,若有似无的朝着屋子看了眼,轻声道,「姑娘起来后也去后屋看过你,可就是叫不醒你。」 张妈妈脸色一讪,怎么会叫不醒,她那一觉睡得可十分舒坦,是这阵子以来睡的最舒服的。 「总不能因为张妈妈耽搁了姑娘为魏姨娘祈福的时辰,所以我们就先出发了。」莲心后退了一步,笑着解释,「姑娘说张妈妈兴许是这段日子以来太累了,不该这么劳烦你。」 「那我进去看看姑娘。」张妈妈不由分说要进屋看人,莲心急忙拦住她,「张妈妈,这可不妥,姑娘已经和寺庙里商量好,要在这儿禅坐一个月,期间谁都不许进去打搅。」 「什么禅坐一个月,夫人那儿吩咐了这边的事儿了结就要赶快回去,你要姑娘一个人在屋里呆一个月。」张妈妈厉声质问,「玉石人呢!」 「玉石姐姐自然在屋里陪着姑娘。」莲心也不怕她,朝着她身后那儿叫了声大师父,只见一个老僧走了过来,张妈妈的气焰一下熄了不少,恭敬的叫了声师傅,「若是要我家小姐在这儿呆一个月,我见不着也不放心。」 「心不诚则不灵。」老僧的话说的平和缓慢,「施主若是想进去,不如等禅坐结束。」 越是不让她进去,张妈妈就越要进去,陈妈叮咛了她要看紧五姑娘,怎么能让她在她没瞧见的情况下进了禅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她必须要进去看个究竟:「大师傅,既然才开始,开个门应该不为过,我若没见着姑娘,我也没法向夫人交代。」 老僧还是那样的神情,眼神平和中透着些普世的善意:「施主莫急。」 张妈妈见他们不肯,直接朝着门那儿走去决定硬闯,要是姑娘在还好,要是不在呢,夫人知道这事儿的话,那才是她的大功劳。 就这时屋子内传来了戚相思淡淡的问话声:「张妈妈需要和母亲交代什么。」 张妈妈一愣:「姑娘。」 冷凌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是来母亲派来服侍我的,还是来监看我的。」 张妈妈不禁额头冒汗:「五姑娘,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之前念在你是母亲指派的份上才对你多有尊重,怎么,如今你是觉得自己的主意还能大过我,硬闯这屋子不成。」 张妈妈看着门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愠怒,她忙道:「夫人派我服侍姑娘,那自然是听姑娘的。」 「那就好。」里面的声音冷冷打断她,「那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替我收拾好齐府,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喧闹,我就派人送你回京都。」 「姑娘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只是担心姑娘。」张妈妈眼珠子一转改了口,「莲心一个人也伺候不好您,不如我留在这儿照顾您的起居。」 这时屋子内没再传声音出来,张妈妈朝那闭着的窗张望,一旁莲心问她:「张妈妈,你是要留在这儿?」 她当然想留下,可她留下的话五姑娘就要把她遣送回京都去,惠州这儿距离京都这么远,一来一去都个把月了,原本一路来都很好说话的五姑娘忽然到这儿就变了,她也是猝不及防。 「你们在这儿陪着姑娘。」张妈妈想着,终于想出了个法子,「我白天忙完了过来,天黑了再回去。」 莲心对她的尽心尽责很钦佩:「那真是辛苦妈妈了。」 …… 而此时戚相思早已经离开惠州城,在前往永州的路上。 不起眼的马车,两个人穿的是寻常人家的衣服,马车和车夫都是昨日在惠州城里租借的。 白天赶路夜里在驿站休息,六日之后,戚相思到了永州城。 之后戚相思休息也一夜,第二天一早更换马车出发前往南县,三天后的傍晚,马车进了南县的大门。 第28章 斜阳夕照,并不如永州城那么宏伟的城门上,堆砌的石块布满了青苔,刻着南县的石块上边角有些破损,许多年下来也不曾修缮过,太平的南县从城门开始就透出了一股懒意。 戚相思已经三年多没回来了,从戚家出事,她带着弟弟逃到永州,后来自己被带去惠州,辗转之后历经大半年回来过一趟,那时满县城的人都还在说起戚家灭门的事,而现在,因为戚家宅子要被县衙买掉的缘故,这件事再度被人提起。 玉石感慨:「这儿好热闹。」 戚相思站在南县的主街上,傍晚的时辰,太阳将要收山,这时出来的人和清晨一样多,满是摊贩的吆喝声。 西街头的面铺还在,掌柜的似乎胖了许多;隔壁的胭脂铺老板娘风韵犹存,四年过去好像没怎么老;对头的杂货铺掌柜还是那副样子,总喜欢色眯眯的看胭脂铺老板娘;还有西街那头的糕点铺子,每到入秋,姐姐总带她排队来买桂花糕。 玉石转头看姑娘,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关切的喊了声姑娘,戚相思抬起头,伸手指了指前面一间挂着布庄牌子的地方:「玉石,你知道这儿以前开着什么铺子么。」 玉石摇摇头,正欲问开的是什么,她们身旁忽然传来了叹息声:「那原来是戚家的药膳铺。」 戚相思转过身去,一个摊贩正在她们身后支起摊子,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摊子摆好了,往上头放了些小玩样,笑着问她们:「两位姑娘不是南县人吧。」 「是啊,我们今天刚到南县。」戚相思点点头,「这位小哥一定是南县人吧。」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南县人,最远就去过永州城。」摊贩小哥很有意思,话不过几句就开始介绍起南县哪里好玩,哪儿的吃食地道,「姑娘要是路过的话,就去街尾那家永和铺坐坐,要是住几日,玩的地方可多了。」 戚相思笑了,指着那边的铺子询问:「听小哥刚刚说那边的铺子原来是戚家的药膳铺,怎么现在成了布庄?」 「那可是我们南县百年都没有过的大事。」摊贩小哥又叹了声,「一夜之间戚家上下几十口人都死了,戚家老爷又是独子,宅子和铺子就都收到了县衙里,三年前有人把那铺面买下,改了布庄了,听说老板还是外地人。」 玉石听着有些奇怪:「四年前的案子,怎么没有上报朝廷。」像是前些年,通州那儿出了桩杀人一家十口的案子,直接上报到了京都,当时京都城里还传的沸沸扬扬的。 「没破的案子才上报,破了就结案了呗,仇杀。」摊贩口气里有些不屑,「究竟是谁仇杀的,就只有县官老爷知道了。」 玉石错愕,她生在京都城外,听过的事情也不少,可这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哪里能够得上结案二字,再者,这么大的案子,县衙根本就没有结案的权利,就是上报到永州城,那知府大人也得掂量几分。 「姑娘是大地方来的吧。」摊贩一副看穿的神情,朝着来往的路人吆喝,边吆喝还边唱道,「这里是南县啊,南边儿的南,县城的县,赶着马车去京都,春到夏,夏入秋,远呐,远呐。」 玉石再看那布庄,就算是和她毫不相关的,她的心里也涌起一股莫名。 「戚家的铺子都被卖了,那宅子可有人卖?」戚相思拿起摊子上的一个小玩偶,让玉石付钱,「几十口人的宅子一定不小啊。」 「以前有没有人买我不知道,前阵子县衙里贴出告示要卖戚家的宅子,底价五十两,价高者得。」摊贩小哥朝着街尾那儿最宽阔的地方努了努嘴,「就这几天了,人多着呢。」 连在京都做生意的南县人都知道这件事,来的人多也不足为奇,可引这么多人过来,还摆这么低的价格,真的只是为了卖宅子么。 戚相思朝着街尾那儿走去,心中想着,没注意到后面快推过来的牛车。 「姑娘小心。」玉石忙拉开她,牛车从她身边经过,因为推的太急了,车夫把控不住,直接撞在了路边堆着的沙袋上。 「姑娘没事吧。」玉石心有余悸的拉着她,上回在街上遇到的事真的是吓怕她了,「人这么多,这牛车也推的太急了。」 戚相思摇了摇头:「我们去前面看看。」 这时街边的茶楼上面,两个人坐在那儿看着街上刚刚出状况的牛车,其中一个视线一直看着离开的戚相思,眉头紧锁。 「范兄,你在看什么。」一旁的年轻人滔滔不绝说了一堆,见他出神,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怎么,遇见熟人了?」 范诸眼底闪过一抹不确定:「子禾,我好像看到相思了。」 季子禾瞪大眼看他:「大白天你见鬼了啊。」 范诸摇了摇头,嗫嗫着:「太像了。」 「四年前戚家出事,人都死了。」季子禾拉住他低声道,「你肯定是太想她了,见着个人就说是她,前阵子我们在永州时你也说看到她。」 「这回不一样。」这次他看到了那姑娘的侧脸,虽然隔的远,可他怎么会不记得相思的样子,她们那么的像,「也许她还活着。」 「怎么可能还活着,官府都清点过了。」季子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劝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都是要成亲的人,这次来南县还瞒着伯父伯母。别瞎想这么多。」 「她真的很像相思。」范诸再度看向下面的街市,就像是季子禾说的那样,他是眼花了看错了,街上根本没有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子。 季子禾叹了一口气:「买下宅子后你打算怎么办。」 「先买下再说。」范诸恢复了神色,捏着杯子看向茶楼里其它桌坐着的人,这些人和他一样,都不是南县人,看行头多是商贩的打扮,偶尔也听他们提起宅子的事,就是坐在角落的那一桌,范诸总觉得有些奇怪。 第29章 「怎么了。」季子禾顺着看去,眉头跟着皱了起来,「怎么还是他们。」 「你注意到了没,这几个人从我们到南县开始就一直和我们一起。」范诸低下头去,「跟我们住一间客栈,到同一间茶楼,昨天我们去县衙的时候也看到过他们。」 季子禾看到其中一个时不时把手按向空无一物腰间的习惯,神色一聚:「他们有佩刀。」 「那就不是跟我们一样来买宅子的人了。」范诸沉声,「说不定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跟着了。」 「试试就知道了。」季子禾说完后忽然开口叫了伙计过来算账,付完钱后两个人离开了茶楼。 他们走后没多久角落里的人动了,他们跟着之前下楼的客人到了茶楼门口,范诸他们已经朝着县衙那边走去,这三个人一二分开,在街市两边远远的跟着范诸和季子禾。 范诸他们走的也不快,偶尔看看摊子,余光瞥向后头:「果然跟来了。」 「看来老早就盯上你了,会不会是范伯父和范伯母他们派来的。」光跟踪,也不做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会的,他们要是知道我来南县,肯定是拦着我的。」范诸心中隐隐有另一面的担心,四年前戚家出事,范家这边听闻消息后爹娘连夜就收拾东西搬离开了万县,辗转之后在株洲落脚,连姓都改了。 后来听闻有人去万县打听过他们的事,爹和娘就更不让自己和南县这里有任何牵扯,这几年他也都是暗中查的,而现在他一到南县就被人跟上,总觉得能有所联系。 「那他们会是谁。」季子禾朝前面的告示牌看去,低哎了声,「不是说还有两天,怎么一下改成明天了?」 「都一样。」范诸朝着告示牌看去,忽然目光一怔,定在了前面县衙拐角处的地方,再也没法挪开。 等那边人消失后他才急忙反应过来追上去,他不会看错的,这次他不定不会看错,那就是相思! 「哎你跑什么啊。」季子禾还在注意那告示牌,见好友一下窜的没了人影,赶忙追上去,后面那几个原本缓缓跟着的人看他们跑了,也快步追了过来。 范诸在县衙这儿绕了半圈,看到她们进了一间客栈后才停住脚步,转身拉住季子禾,把他拉到了巷子内,贴着壁躲着,直到后面的人追过这里。 「你干什么。」季子禾气喘吁吁,朝外面看了眼,「他们走了。」 范诸不语,带着他从巷子里绕了过去。 …… 戚相思和玉石从客栈里出来,此时天色微暗,街上的人少了许多,这个时辰都回家休息去了,除了几家酒楼,许多店铺都已经收摊关门。 戚相思朝着南边的县大门走去,她和玉石这样的打扮并没有引起别人过多的注意。 走出县大门后入眼就是昏暗天色下的一片墨绿,远处是山,近处是草丛,县大门外不远处的茶摊子还没收,偶尔有路过的客人讨水喝。 戚相思沿着路朝着前走去,三里路左右,一座旧宅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旧宅前似有人守着,看起来像是县衙的人,戚相思看着那四年来火烧过后依旧是黑漆漆的墙面,她记得的,是带着弟弟逃开时回头看大火冲天的戚家。 玉石陪着她没有说话,从姑娘到了南县之后所有的事仿佛都和这个戚家有关,戚家的铺子,戚家的宅子,玉石抬起头看姑娘,五姑娘和戚家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玉石,这个戚家当年是南县很有名的人家,家中的老先生为人乐善好施,医术高明,时常会出去义诊帮助别人。」戚相思轻声喃喃,「你说明明做的是好人,老天爷为什么就看着他们这么死了。」 「这么大的案子过去不曾在京都被人说起,这也有些奇怪。」 「不被人说起是因为有人刻意隐瞒。」戚相思低下头去,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南县草草了结了案子,后来见到齐鹤年后她明白了,「你没听那摊贩小哥唱呢,远呐,这儿离京都远呐。」 天高皇帝远,若有人从中作梗,消息怎么可能传到京都城,更不可能传入宫去。 「姑娘,有人从里面出来。」 戚相思抬头看去,昏暗的天色下瞧不清侧对着她们的人,之间那两个人和县衙说了些什么,正转身要回县城,戚相思和玉石同时被人拉到了草丛中,呜呜声刚出口,戚相思正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范诸看着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慢慢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低声问她:「相思?」 戚相思的眼眶当即湿润了,她怔怔的看着范诸,这辈子除了阿莺之外再没有听见谁这么叫过她,戚相思张了张嘴,喉咙里哽咽的难以出口:「表哥。」 「真的是你。」范诸抬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头,眼眶微湿,「丫头,你都长这么大啦,我险些认不出你。」 在她五六岁时表哥来戚家向父亲拜师,父亲没有收他为徒,却教了他两年,后来他离开戚家回去万县,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这一别,快五年了。 「我去万县找你们,为什么你们不在那儿了。」戚相思收住眼泪看他,却在他眼底看到了一抹犹豫,很快,戚相思明白了。 握着他的手慢慢松开来,范诸想要去抓的时候戚相思已经退开去了,他有些急于想要解释什么,但当年戚家出事之后范家改名换姓举家离开万县是不争的事实,他无法辩驳。 「姑娘,他们过来了。」季子禾松开玉石后玉石就一直看着戚家那个方向,待那几个人朝着这儿经过时,她忙提醒戚相思。 戚相思朝着她那儿靠近,拨开草丛看过去,随着那两个越来越近,戚相思看清楚了其中一个人的脸。 是他。 那个闯入她们屋子,亲手杀了娘亲的人,喊着齐鹤年叫大哥,心狠手辣的程度和齐鹤年不相上下,戚相思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左眼底下的一道疤,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又可怕。 第30章 「都看了这么多天了,到底会不会有人过来。」其中一个抬手挥了挥手空气里飞着的蚊虫,显然是呆的有些不耐烦了,「明天就卖了,要是卖出去后怎么办。」 那男的瓮声:「大哥吩咐的事照做就行了,少不了你好处。」 两个人低头说着什么,很快从他们面前的草丛经过,戚相思收回视线喃喃:「这果然是个圈套。」 县衙称是全家被杀,但齐鹤年他们很清楚她和弟弟逃出去了,现在戚家宅子要被卖了,还是这么低的价格,消息放出去后假如她还活着,肯定是按耐不住要回来看看。 事实是她的确被吸引过来了,除了她之外,连表哥也来了,那是不是还有一些当年和戚家有些千丝万缕关系,她却不知道的人出现在这里。 「相思。」范诸喊了她一声。 戚相思转过身,由玉石扶着从草丛中起来,轻轻拍了拍衣服和裙子:「表哥,你不该来的。」 「范兄,这位真的是你口中时常提起的表妹啊。」季子禾还处在一脸没接受过来的震惊中,天哪,这确定是人不是鬼? 「范兄?」戚相思低声念了声,嘴角扬起一抹笑,「表哥连姓都改了啊。」 「你以前不姓范?」季子禾凑了一句,范诸的心里这时说不出的难受,那时还喜欢跟在他身边表哥长表哥短,连被枝条刮到下手都能疼哭的丫头,现在像是变了个人,看他的神情里都有了些冷漠。 「表哥还是回去吧,别让他们知道你是周家人。」戚相思跨出草丛,原地轻轻蹬了蹬,「玉石,我们回去。」 「相思。」 「表哥,我现在不叫相思。」戚相思转头笑看着他,「我也改名了,我叫齐敏莺。」 「相……思,你姐姐呢。」范诸追上前去,终于理清了心里想说的,「当年戚家的事传到万县后,爹娘担心仇杀的对象追过去,所以才带着我们离开万县,后来在株洲定居后我一直在想办法打听这边的事,这次过来,我就是想把这宅子买下来。」 戚相思仰起头,嘴角的笑意淡下去:「姐姐她死了。」 戚相思的话飘入他的耳中,范诸眼底闪过一抹心痛:「戚家的宅子我会想办法买下来,既然这是个圈套,你明日就不要现身了。」 「好。」过了许久,戚相思轻点了点头,「我替戚家,谢谢表哥。」 戚相思带着玉石转身离开,范诸站在那儿,揪的呼吸都有些疼,季子禾这会儿听明白了,也不再问他别的,只是走到了他身旁拍了拍他肩膀:「起码还有人活着。」 「是啊。」范诸捏着拳头,他当年没能驳过父母,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南县来查,这些年不论他怎么努力,错过了就是错过,他怎么还能希望那个丫头和当年一样,「子禾,我拜托你一件事。」 「我们之间你还说拜托不拜托的。」 「今天就当没见过她,往后有人问起戚家的事,戚家上下的人在四年前都已经在大火中丧命。」范诸转头看他,「更别对我爹娘提起。」 季子禾愣了愣,范诸朝着那边越走越远的人,眼底忍着些情绪:「她说她姓齐,以后再见面,就叫她齐小姐。」 「好。」 夜风起,飘飘荡荡,茂盛的草丛被吹起了波浪的海,戚家的宅子隐没在了黑夜中,县大门口点着灯,夜半时守门的人被叫醒开门,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进了南县。 黎明之后,南县的九月还如夏日一样热,清晨中街市和巷弄一同开始热闹,在这熙熙攘攘的小县城中,有一整夜在花街柳巷内的人来街上晃悠吃早点,还有赶集的人,各式各样的混杂在一块儿。 辰时县衙那儿敲了下鼓,街上的人纷纷围了过去,县衙内不算大的外堂这会儿坐满了人,两个人用着一张桌,上头添了茶和点心,县老爷坐在最上头,穿的也不是官服。 他面前桌子上放着的就是戚家宅子的地契,等人都到齐了,外头也围了许多人,县老爷这才开口说话:「今天各位远道而来,我代表南县欢迎你们,之前你们也听说了,这戚家的宅子搁在衙门里也有四年之久,总不能一直这么放着,经过慎重的考虑,衙门决定把戚家的地卖了,五十两起,价高者得,至于这银子嘛,暂时留在衙门里,等哪天和戚家有关的人前来认回。」 外面百姓起哄:「要是一直没人来认回呢。」 「那就放着,将来用来造福百姓。」县官老爷此话一出,外头的百姓更是唏嘘,造福他们?这话说的也太好笑了,到最后还不是进了县官老爷的口袋。 县官老爷神情肃然,示意外头的人稍安勿躁,继而看向底下坐着的这些人,「诸位,你们要开什么价。」 戚相思站在人群里,恰好能看到范诸那边,只见两个人在低头交耳说些什么,很快的,底下有人从五十五两开始叫起来。 外头的人一阵喧闹,五十两底价,五两这么往上加,天都要黑了,不过很快的,这边的范诸直接开出了二百两的银子。 其中有几个直接放弃了,一座凶宅,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值二百两银子,真买下来那才傻,戚相思看向坐在那儿的还有两个年轻人,和表哥差不多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像是和戚家有什么渊源,难道都是别人派来的不成。 戚相思不由抬起头看向站在县官老爷左侧的几个人,果真是在场,要说这事儿和齐鹤年无关,她是如何都不信的,可要引人出来早就引了,为什么是现在呢。 很快价格就上了三百两银子,大家叫不动了,围观的人纷纷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范诸,人傻钱多年年有,都让知县给忽悠了。 再没人往上开价后,范诸成功的用三百五十两银子拿下了地契,县官老爷乐的合不拢嘴,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之后,戚相思看到县官老爷身后的两个人离开了。 第31章 「跟着他们。」戚相思挤出人群,看到他们从县衙小门出来去了附近的酒馆。 这是南县最好的酒馆,后院还设了几间单独的包厢,两个人进了酒馆后直接去了后院,喊伙计拿酒来,进包厢后就直接躺靠在了椅子上:「可真累人,昨晚都没睡。」 脸上有疤的男子没他这么放肆,不过坐下后也猛灌了几口酒,眼中带着一抹阴郁。 「海哥,那宅子都被人买走了,咱们是不是也能回去复命了。」那人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也不管倒没倒出来,粗着抹了一把,笑的谄媚,「要不今晚咱们去那边玩玩,这都忙了好几个晚上了。」 海哥斜了他一眼,哼笑:「三天不沾荤你就受不了了。」 男子忙起来,凑到他身旁低声道:「海哥,你到这儿都好多回了,姑娘你该熟啊,今晚咱们就去那儿玩玩,你给介绍个好的姑娘,也给兄弟我长长见识啊。」 海哥捏着酒壶,眼眸一缩,那刀疤更显狰狞:「成啊,不过那里的可算不上好。」 「海哥尝过好的,带兄弟我也一块儿啊。」 说罢海哥猛灌了一口酒,笑意里带着狠劲:「你没机会了,我尝过最好的,就在那戚家。」 男子张了张嘴,随即眼底露出一抹崇拜,忽然,窗外传来瓦砾破碎声,海哥迅速拿起佩剑走到墙边看着窗户,两个人对望了眼,片刻后猛地推开了窗。 外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窗下碎掉的两片瓦砾,海哥朝上看去,猫叫声远远传来,墙外的树还随风晃动,好似刚刚真的有野猫误闯这儿,打碎了瓦砾。 海哥关上窗,神色恢复,男子殷勤的给他倒酒:「海哥,戚家那样的我是没机会尝了,今晚你可得带小弟我好好玩玩。」 海哥抬手捏了捏下巴冷笑:「你也就这点出息。」 …… 过了会儿外面的伙计来敲门,送来了一些肉和两坛酒,海哥拿过酒坛子闻了闻,抬头看那伙计:「怎么换了。」 「这可是十年陈的,两位要是不喜欢,我去换之前的。」伙计赔笑着要去拿酒,被男子一把按了下来,一听十年陈的哪肯放下,催促他赶紧出去,「去去去,别打搅我们喝酒,这钱还得跟之前那样算啊。」 伙计赔笑着关上门,嫌弃的朝着门口那儿啐了声离开,没多久,戚相思和玉石出现在包厢外。 目光紧盯着那门,戚相思压着声吩咐:「你去客栈里收拾东西,再叫一辆去齐州的马车。」 「姑娘。」玉石担心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如我在这儿陪您。」 「不用了,你去收拾,收拾好了后在我刚才和你说的地方等我。」 「是。」玉石犹豫了一下,转身快步离开了酒馆。 戚相思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抬手敲了两下门,片刻,她推开门掩身进了包厢。 里面的两个人早已经喝趴下,一个趴在桌上,那个海哥靠坐在墙边,桌上的酒壶还倒了两个,肉已经吃了大半。 戚相思走到海哥面前,低头看他,进门时还平静的眼底此时翻涌着惊天骇浪,席卷而来的全是恨意。 原来是你。 她跌跌撞撞跑去南院找姐姐时,屋子里她这辈子都忘却不了的原来是你造成的,满地的血,撕碎的衣物,姐姐死不瞑目的惊恐。 出鞘声响起,戚相思举起有她半人高的剑,临空对准他的心口,紧握着剑柄的手不住颤抖。 杀人偿命,戚相思眼神一厉。 剑入骨声响起,戚相思刺在了他的肩胛上,只没入了一寸,迷晕的人只发出闷哼一声,戚相思眼眶发红,发了狠把剑□□,带的他身子都跟着往上动了下。 又一声刺入,尖端破衣入皮,剑入两寸,很快见了血,戚相思冷冷的看着脸上那道疤痕,拔剑时温热溅到了她的脸上,戚相思却只闻到了血腥味。 原来该是让人觉得恶心的味道此时此刻却含了一股淋漓畅快。 第三剑刺入腹中,第四剑手臂,戚相思不记得自己挥了多少刀,直到那呼吸越来越弱,胸口不再起伏,她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已经发麻的手一松,「咣当」,剑掉在了地上。 她颤抖着手摸着身后的,摸到了桌子,慌忙扶住,抬头看向床上已经没了声息的人,坐榻和他已经浸染在了血泊中,她杀人了。 戚相思支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扶着桌子移步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把门推开一道缝隙。 一股清风吹来,院子外依旧是没有人,戚相思冲了出去,从这酒馆开着的后门那儿进了巷子,这时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开始蔓延到她的鼻息下,戚相思三次都没有扶住巷子墙面,她开始觉得浑身发软,无力又恶心。 额头上的汗缓缓流下来,戚相思大口的喘着气,最后她蹲在了墙边,抬头看向巷子口,阳光还没有照亮的巷子里,那边的光亮格外的吸引人,戚相思却觉得自己走不动了,她努力睁了睁眼,好像身后有脚步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了过来。 戚相思扭头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墨绿色的袍子,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巷子内,严从煜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视线在她沾染了血迹的衣服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在自己的衣服上,眉头微皱。 床上陷入昏迷的人一直在喃喃低语,紧闭着眼,眉头时不时皱着,看起来睡的很不踏实。 严从煜站在床边,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看到被她弄脏的床榻,刚刚舒展开的眉宇又皱了起来,问一旁的侍卫:「人呢。」 「找到齐姑娘的丫鬟后马上就带回来。」陆勤看了眼床上的人,他们这儿全是男的,王爷身边又没有伺候的侍女,实在是没法给齐姑娘换衣服。 严从煜淡淡嗯了声,走到窗边,从这儿下去斜对面就是那家酒馆,此时门口和里面都闹哄哄的,还守着官兵。 第32章 不多时酒馆里抬出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首,白布上被染的血迹斑斑,外头围着的人指指点点着都在议论这件事,跟随官兵出来的是县官老爷和酒馆的老板。 一刻钟之前酒馆里的伙计发现后院的包厢内死人了,很快前去衙门报案,县官老爷带人前来,在包厢里发现了已经死去的海哥和昏迷不醒的另一个男子,那男的手中还握着剑,剑上的血迹都还没干,一看就是杀人凶器。 县官老爷看到海哥的惨状神色凝重,他身中数刀,满身是血,看样子搏斗的痕迹都没有直接就丧命了,于是县官老爷命人把包厢内的酒和肉都一并带去衙门,还带走了酒馆的老板和伙计。 直到县衙里的人离开酒馆外还是闹哄哄的没有停,南县这样的小地方,大白天出了这样的命案,百姓们看着心里都有些发慌,最近这儿来了这么多外地人,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过了很久酒馆外的人才散开,正值中午,原本应该客满的酒馆外守着几个官兵,不许任何人进出。 严从煜回头,床上的人看起来似乎安稳了些,嘴里喃喃着一些人。 客房外有侍卫敲门,陆勤打开门,玉石走了进来。 玉石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等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之后她快步跑了过去,伸手在戚相思的额头上捂了捂,见她脸上还沾着血迹,急忙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齐姑娘没有受伤,那是别人的血。」陆勤在一旁解释,「我们在巷子里发现了她。」 玉石把包袱放在床上,转头看陆勤:「麻烦你替我抬些水来,我要替姑娘换衣服。」 严从煜跨步出了屋子,陆勤吩咐门口的侍卫去楼下抬热水上来,屋子内玉石替相思脱了外衫,绞干帕子轻轻擦着她脸上和手上的血迹,眼底满是悔意,她怎么会瞧不出姑娘在窗台下听到屋内一席话后的异样呢,竟然真的留下她一个人回客栈去收拾东西。 玉石想起了昨夜在戚家宅子外遇到的两个男子,拿着帕子的手微顿了顿,其中一个称姑娘相思,可姑娘在永州时不时叫齐莺,难道那是假名。从惠州过来,有意避开张妈妈前往永州南县,这一桩桩的事,都透着不敢猜想的假设。 玉石看向脱下来的衣服,上面沾着许多像是溅上去的血迹,忽然,玉石呼吸一紧,难道刚刚从酒馆中抬出去的尸首,和姑娘有关! 再往下想玉石更难相信,饶是她有些聪明劲也猜不透其中的曲折原委,她慢慢替戚相思擦干净手,垂眸看着戚相思掌心里因为用力过猛而摩起的红痕,玉石无声叹息。 她替姑娘穿上衣服,盖好被子后端起水盆打开门,门口好几个侍卫站着,玉石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在陆勤接过她手中的水盆后,玉石问他:「客栈里的厨房可用?我想给姑娘熬点汤。」 陆勤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随后道:「我带你去。」 玉石跟着陆勤下楼,到了厨房门口,陆勤指了指里面的灶台:「你还需要什么,我替你去买。」 「有鸡就行了。」玉石摇了摇头,「这位大哥,多谢你们救了我家小姐。」 陆勤一板一眼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齐姑娘也救过我,要谢也是谢我们王爷,那我替你把鸡杀了。」话说完后陆勤直接拎起篓子里的鸡走去后院。 玉石愣了愣,王爷?再想想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少年,京都城中和姑娘有过一些渊源的,恐怕只有那小王爷了啊。 外头的鸡叫声响起,玉石忙回了神跑出去看,哭笑不得,那位说要给她杀鸡的大哥正狼狈不堪的抓着鸡,任由它翅膀乱拍着,举着刀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 楼上一片安静,严从煜进屋后走到床边,戚相思还没醒,换过衣服清理过后人总算是干净了,紧眯着眼的脸颊微红。 她好像在呢喃什么,严从煜走近了一步,低头看她,忽然戚相思抬起手,慌乱朝着四周抓着,抓住了他手,呢喃了声:「姐姐。」 「……」严从煜眼神一黯,戚相思却犹如找到了可扶持的东西,那手抓的又牢又紧,许是梦到了什么,她有些急的出口,「娘,快走。」 这一声喊的有些大,侍卫看到床上的姑娘拉着主子的手喊娘,主子的脸都快黑成了墨。 严从煜的胸口微不可见的起伏了一下,好像是在深呼吸,正等他要使力挣脱她时,床上的人脸色一委屈,变的可怜巴巴,喃喃哀求:「不要走。」 不等他用力,她竟然想拉着他往里拖,眉宇间显露的满是可怜,「阿莺你别走。」 「……」严从煜用了巧劲,把手脱离出来,她还下意识朝着他离开那方向抓了抓,那模样,真的是太惹人同情了。 严从煜低头看被她捏红了的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几个侍卫下意识的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上回沈家小姐拉住王爷的手,直接被王爷甩出去了,幸好齐姑娘现在是昏迷的。 「两个人随我去,其余人留下。」严从煜沉声吩咐,走下楼出了客栈,没多久在厨房后面杀鸡成功的陆勤上来了,见王爷不在,急忙去后头的客房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问留下的人,「王爷去衙门了?」 「陆大哥你刚才在干什么。」侍卫指了指他鞋子上沾到的鸡血,陆勤看了眼屋内,「我替玉石姑娘杀鸡,你们在这儿看着,人醒了叫我。」 陆勤说完后又下楼去了,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杀鸡?谁是玉石,谁是姑娘? 戚相思醒来已经是晚上,屋子里飘着一股很香的鸡汤,她的胃比她反应还要快,还没缓过劲来,肚子先咕噜叫了声。 「姑娘您醒了。」玉石忙走过来扶起她,戚相思打量着屋子,她在巷子里晕过去的,怎么在这儿,「你带我回来的?」 「小王爷把您带到这里来的,之后他们找到我,把我带来这儿照顾您,您都昏迷半天了。」玉石给她垫好后背,端水过来给她漱口。 第33章 「小王爷?」戚相思一口水梗在喉咙里险些噎死,咳的满脸通红后抬头看去,门口那儿严从煜走了进来,两个人正对上,戚相思刚刚止下去的咳嗽又翻了上来。 玉石抚了抚她的背:「您慢点。」 戚相思心情很难平复下来,她在巷子里晕倒时候看到的墨绿袍子如果是他,她从酒馆里出来这么短的距离,难道他一直跟着。 抬手抚着胸口时戚相思感觉手心有些疼,酒馆包厢内的事顷刻浮现在了脑中,她神色一变,耳畔传来了严从煜清冷的声音:「第一次杀人是这样。」 戚相思蓦地抬起头看他,严从煜冷漠着语气:「习惯就好。」 戚相思看着他,嘴角微抽,总感觉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玉石,她转头看自家姑娘,戚相思无辜着神色回看她:「我饿了。」 玉石过去把鸡汤端来,戚相思低头喝着,偶尔抬头看一眼站在那边的人,飞快又低下头去,心里记挂着酒馆里的事,很快一碗汤就见底了。 「汤还熬着,我去给姑娘煮些面吃。」玉石起身,想了想问陆勤他们,「你们也还没吃饭吧,我多下一些面。」 门口的侍卫刚刚闻着那鸡汤就已经饿了,可王爷在他们谁敢说,如今听玉石主动提起,他们齐看向陆勤,陆勤则是看向王爷,严从煜没有回答,背过身看着窗外,陆勤的神情松了松,向玉石点点头:「我去帮你。」 几个侍卫守在门口,总觉得今天陆大哥有些怪怪的,站在最外头的十七低声道:「我怎么觉得陆大哥今天变殷勤了。」 大家脸上露出一抹恍然,对,是殷勤。 陆勤出去时关上了门,这时的屋内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窗外徐徐夜风吹入,戚相思却觉得热,她坐在床上抬头看站在窗边的小王爷,很想问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屋子里安静太久戚相思受不了,总该找点话题,于是她轻咳了声,窗边没反应。 戚相思干脆重重的咳了好几声,严从煜皱起了眉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南县。」 半响,严从煜淡淡回她:「公事。」 南县这么个小地方有什么值得查的,县衙老爷什么秉性,只要进了南县随处打听就能知道个全,戚相思默默想着下一个问题,忽然,她破天荒听到小王爷先开口。 「你为何在这。」 戚相思抬起头看他,他的神情依旧冷漠,好像问归问,却丝毫不在意她说什么。 戚相思笑了,低下头去轻轻拉了拉衣服,语气很轻松:「王爷不是看到了么,我来杀人的。」 严从煜凝视着她,半响:「你去衙门了。」 「是啊,总得先跟踪他,知道他去了哪里,才好下手。」戚相思脸上笑意更甚,和他在巷子里发现她时的慌张完全不同,严从煜并不是个有好奇心的人,可眼前这个人的种种迹象,很难不让人往下猜。 出身虽算不上名门,也是大家,要说额外的经历就是在惠州生活到了十二岁被接回京都,她懂药理,做事果断,甚至还会野外的求生办法,在宫中她偷偷摸摸要去太医院被自己撞见,还当着面若无其事的把牌子给偷了回去,如今,她竟出现在和京都隔那么远的永州南县。 下的去狠手杀人,却在杀完人后自己却怕了。 严从煜从来都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他淡漠的看着她:「你和戚家什么关系。」 戚相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下去,他当时果真是在屋外,当时她对着海哥说了什么呢。 戚相思垂眸慢慢想着,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她抬起头反问他:「小王爷对此关注颇多,这公事该不会就是指这吧。」 严从煜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她还不承认,他明明听见她提起了戚家人。 「四年前南县发生了个大命案,戚家几十口人一夜间被杀,大火烧的宅子尽毁,里面的人都快分辨不出是谁了。」戚相思双手撑着床沿,双脚落到地上微微一晃,「县衙破案也是从未有过的神速,一句仇杀定了案,这么大的事儿,小王爷您可听说了?」 她睁大着眼眸看着他,语气听起来轻松,却满是讽刺,地方办事向来是和朝廷看齐,四年了,难道他是为了戚家的案子而来?戚相思不信。 严从煜没有忽略她那讽刺的眼神,四年前戚家的事情他不清楚原委,不能妄断,不过他能肯定一件事,能对一个人下这么多刀,足见她有多恨:「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戚相思坦坦然的看他,「要说关系,你就当我是看不过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时候老天爷不公允时,总得有些人出来行侠仗义,小王爷,您说是不是呢?」 严从煜不说话,那眼神的意思也是昭然,她在鬼扯,戚相思干脆就耍起了无赖,笑眯眯的问他:「小王爷,天色已晚,是不是该休息了?」 严从煜这才发现她垂在床沿的双脚,在宽大裤管的遮掩下露出着小巧的指尖,伴随着她一晃一晃的动作,退后的裤管显露出半只白皙纤小的脚,他的脸色一下沉降。 这时正好玉石端着面上来了,外面的由陆勤端着分了,里面的玉石端了两碗,刚放下桌要询问小王爷是否坐下吃一点时,身旁一阵风晃,小王爷离开了屋子。 「姑娘,要不让外头给小王爷送过去?」玉石看了眼外头,侍卫们没吃,小王爷也应该没吃才是。 「他不会吃的,给他拿去才浪费。」戚相思下床走到桌旁吃面,示意玉石去把门关起来,轻声问她,「东西都收拾齐了,那马车呢?」 「都办妥了,我就是在等姑娘的时候被带来的。」玉石见她吃的急,给她倒了水,「姑娘您慢点儿。」 「等下把东西收拾好,天亮就走。」戚相思咕噜喝了一大口面汤,她得离小王爷远远的,越远越好。 第34章 …… 外头的走廊里飘起了一股鸡汤香气,几个侍卫很快吃好了面,在走廊里继续守夜。 陆勤走进王爷的客房,严从煜坐在那儿,面前铺着打开的信。 陆勤放下一碗用特别瓷碗装着的面,一旁碟上搁着筷子:「主子,您先吃点。」 看到鸡汤严从煜就想起隔壁的人,堂而皇之在他面前装傻,这是第二回。 简单吃了些面,严从煜翻了翻桌子上的几封信,他昨天深夜到的南县,一路过来也仅是这几封信的消息。 到了南县后也只见县衙大张旗鼓的卖戚家的宅子,九皇兄说这儿是个点,他下午出去查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要么皇兄误算,要么是这儿藏得深了,小小一个南县,看着也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严从煜随之响起戚相思说过的话,他抬头看陆勤:「四年前,戚家什么案子。」 陆勤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既然要听肯定要详尽:「属下明日去打听一下。」 严从煜继续看底下两封信,这时夜已很深,窗外的南县浸在夜色下安静一片。 很快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平日里在王府中不曾听见过的,这会儿听的特别清晰,由远及近再走远,一更天过后过了许久就是二更天。 四更天时安静的街市里有了些响动,此时东方渐露了鱼肚白,天空灰蒙蒙的,县城外已经有不少赶集的人,推着车挑着担子,县城内几家包子铺这会儿也已经开门,准备做生意了。 严从煜抬头看了眼有些亮光的窗外,忽然,隔壁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 好像是刻意压着声,从地板上走过去,过了一会儿,极轻的开门声传来。 严从煜看着间隔的墙,很快门外的侍卫前来禀报,齐姑娘带着丫鬟从客栈的后面悄悄离开了。 「王爷,要不要把她们拦下?」好歹是受了人家一碗面的恩,侍卫小心的看向主子,严从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侍卫顿时精神凛然,装作什么都没说过的样子,出去了。 陆勤给他换了一杯热茶,走到窗外看了看,如今天色尚早,齐姑娘她们是不是走的太急了,再者两个姑娘家这么上路回去,也不太安全,于是他回头请示:「王爷,是不是派个人送送她们。」 「不必。」严从煜把写好的信放入信封交给他,「你去一趟株洲。」 …… 从客栈顺利离开的戚相思在走到县大门口时终于松了一口气,旁边刚好有一间包子铺,戚相思让玉石买一些备着路上当干粮吃,这时两个赶早市的人到铺子里来喝豆浆,聊起了昨天酒馆的命案。 「别看那布蒙着,死的可惨了,听我那在衙门里当差的姐夫说,伤口有十几处,最致命的一刀直接刺穿了喉咙,啧,凶手可真残忍。」 「不是说那凶器是另外一个人抓着的。」 「我姐夫他们那些当差的忙到昨晚都没回家,一个屋里两个人,就死了一个,那还能是谁杀的。」 戚相思神色微凝,那两个聊天的注意到了她和玉石,出于好心建议道:「姑娘,这几天县城里不太平,这么早的天儿你们可别出来了。」 「多谢两位大哥提醒。」戚相思拉住玉石快步离开了包子铺,「快走。」 玉石找到等在那儿的车夫,扶着她上了马车:「姑娘您别急。」 她怎么能不急,刚刚两个人所说的致命一刀可不是她捅的,再说她离开的时候剑是掉在地上的,怎么可能会在另外一个人手里。 有人在她离开后补了刀还收拾了现场,戚相思眼前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浮现了小王爷的身影。 「他看起来不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啊。」戚相思心底有些惴惴,他没有派人把自己拦下来应该就是不在意这件事儿,戚相思摇了摇头,不行,还是要离他越远越好,「让马车快点。」 来的时候用了八九日的功夫,回去时只用了七日,到惠州城外时恰逢下午,戚相思从小径上了山,绕着后头的路到了禅坐的屋子后头,挑开窗户,由玉石扶着进了禅房。 外头守着的张妈妈和莲心同时听到了里面发出的响动,张妈妈飞快起身朝着门口冲去,莲心跨步拦住她:「张妈妈你要做什么。」 已经十八九日过去,张妈妈的耐心早就耗光了,前两天她就已经尝试要闯进屋子去看,都被莲心拦了下来,今天屋子里又闹起了动静,张妈妈更是坐不住,非要进去看看不可。 「就算是姑娘怪罪下来我也担着。」张妈妈一把推开莲心,对那隔三差五才传出来的声音早就起了疑,要是让她发现姑娘不在屋里,看这回她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妈妈,大师都说了再过几日就好。」 「你闭嘴!」张妈妈厉声呵斥莲心,抓住她伸过来的手用力的掐了一下,「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莲心疼的冒了眼泪,心里又急,想起玉石姐姐之前的吩咐,心一横闭上眼,直接扑过去保住了张妈妈的腰:「张妈妈你这样进去姑娘这些天可就白费功夫了,你不能进去。」 张妈妈狠着都推不开她,干脆让她这么抱着,伸手用力的推开了门。 莲心看向隔着黄幕布的屋内,双手更用力的擒住张妈妈,吃奶得劲的使上了:「张妈妈你不能进去。」 张妈妈脸上露出一抹胜利的笑,空空的屋子没有人,哼,还敢诓骗她这么多天,她伸手用力掰开莲心,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黄幕布,看到里面的情形之后,张妈妈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戚相思穿着黑色禅服盘腿坐在那儿,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经书,玉石就跪坐在她的身后,一旁的炉子上还点着檀木熏香,因为她忽然拉开黄幕布,引起的风吹的香炉中的烟火都转了方向。 因为她的忽然闯入,戚相思和玉石都看着她,戚相思的姿势还保持在翻经书的动作中,随着一页纸翻过去的声音,戚相思脸上的神情由平宁转黯,语气含着愠怒:「谁让你进来的。」 第35章 「姑娘,我……」张妈妈愣住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她下意识的还朝着里面又看了一圈,「我是太担心姑娘了,这么多天没有见到您,怕您出事。」 戚相思眼底闪过一抹凌厉:「滚出去。」 张妈妈觉得难堪,她可是夫人派来的人,五姑娘怎么能叫她滚出去,遂她的语气也有些仗势:「夫人吩咐姑娘在这儿留半个月就要回去,这都二十来天了姑娘还不走,到时候也不好交代,再说这么多天都没见着姑娘,难免惹人担心。」 「莲心,去把林供他们叫来,替张妈妈收拾东西,马上送她回京都。」在张妈妈惊变的神色里,戚相思看着她一字一句,「她要不肯走,就给我绑着送回去。」 「我可是夫人派过来照顾您的,您不能这么对我。」莲心拖着张妈妈往外走,到了门口时就拖不动了,张妈妈体格多结实,于是莲心试图勾后头的柱子给自己添把劲,谁想脚下一滑,直接别到了张妈妈的脚边。 只听哎哟一声,被别了一脚的张妈妈身子太沉,趔趄了一下直接摔下了台阶,就地滚了圈,撞在了院子里的花园边上,莲心趴在那儿木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张妈妈那儿传来了疼嚎声。 「唉哟我的腿,唉哟我的背啊。」 莲心忙起来去扶人,可她哪儿扶的动啊,这时玉石出来了,到寺外叫了护院进来,把张妈妈给抬了出去,送回了惠州城里。 禅房内的门缓缓关上,戚相思解开禅衣,里面是来不及换下的衣服,这时角落里走出了一个男子,戚相思扔给他一个钱袋子:「余下的银子,提早几天回来,那些就算是多给你的。」 男子笑着接下,开口却是戚相思的嗓音:「姑娘客气。」 张妈妈撞伤了腰,只能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地,两天后戚相思去魏姨娘坟前祭拜,张妈妈倒是想去,可连轮椅都坐不了。 十月天的惠州开始冷了,清早出门时,玉石让戚相思多添了一件内衬,上山时草丛里尽是早露,溅到脸上透着清凉。 原本山路并不好走,上回她来的时候是从半身高的草丛中撩上去的,这次田管事提前几天把路清出来,半刻钟后她们就爬上了山坡。 田管事带着护院已经将抬上去的桌子摆好,莲心领着篮子把里面的贡品都摆上桌,戚相思朝着里面的墓走去,除了地上割掉的杂草之外,这儿和年初她来的时候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回齐家之后,齐家那儿应该不止一次派人到惠州来,可就没有一回想到把魏姨娘的坟修一修,齐老夫人曾说要给魏姨娘挑一个风水宝地来安葬,说了快半年,迟迟未有举动。 这就是齐家,她早知道的,就算当初替阿莺认回去过曾有所期待,现在也被耗尽了。 田管事上香点蜡烛,莲心拿了一叠的纸钱过来准备烧,戚相思示意她放一放:「你跟着田管事下去,去附近的市集看看有没有卖纸扎的人偶,买一对过来。」 莲心把纸钱交给玉石,跟着田管事下山,戚相思蹲下身子,伸手轻轻的抚过墓碑下的尘土,语气很轻:「姨娘,我来看你们了。」 六年多过去木质的碑已经被风雨侵蚀了角,上面的字也有些模糊,戚相思能够想到当年魏姨娘过世后阿莺是想尽了所有办法才能够把她埋在这儿,这荒山野林,唯有旁边的几株桃花树作伴。 「姑娘。」玉石递了酒过来,戚相思从她手中接过,缓缓的倒在墓碑前,又接过一杯在墓碑旁的一处拔了从草的地方也倒了一杯,「玉石,你跪下,给五姑娘磕个头。」 玉石一愣,戚相思看着她,玉石胸腔中闷堵的慌,提起裙子跪在戚相思所指的地方,磕了三个头。 「玉石,这儿埋的就是你们齐府的五姑娘。」戚相思淡淡的开口,把酒递给她,看着那酒水渗入土内,「她从小身子就不好,魏姨娘病逝后她把所有能变卖的都变卖的才将魏姨娘安葬,之后流落街头,还被人劫持上山,险些丢了性命。」 「我和她就在那山寨中认识,后来有幸逃出来,在永州生活了三年。」戚相思弯下腰轻轻拔掉长出来的草,是她亲手在这个地方为阿莺挖的坑,把她埋在此处和魏姨娘作伴,「乞讨的生活哪有那么如意,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她身子不好,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生活,所以她经常生病。」 「我们没有钱,讨来的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生了病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看天命,老天爷让你活着,那就活着。」 玉石拿着杯子的手微抖,随着戚相思往下说,她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老天爷待她不公,明明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却要她遭受那些事。」戚相思把杂草轻轻一丢,「去年冬天,许多年没有下雪的永州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那时阿莺病了,病的很厉害。」 玉石禁不住转头看她,戚相思垂着头,瞧不分明她的神色:「那天的雪特别大,好像好把屋顶都给刮穿,接连数日高烧的阿莺没能熬过去,她死的时候,除了我之外没人在她身边。」 「玉石,你们齐府的五姑娘,就埋在这儿。」 玉石动了动嘴,开口的艰难:「姑娘告诉我这些,是为何。」 「你跟了我半年多,我带你做了那么多的事,难道你不曾起疑。」戚相思抬头看她,笑了,「你这么聪明,我带你去南县的时候你就该有所怀疑。」 玉石心里不是没有惊撼,那姑娘为什么还要带着她做这些事,还要告诉她这些事,她就不怕她回去之后告诉夫人么。 「阿莺让我回去齐家,替她和魏姨娘认回弟弟,给她们讨回公道。」戚相思握住胸口的坠子问玉石,「你不觉得这里太寂寞了么。」 玉石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姑娘想把魏姨娘的墓迁去齐家祖坟。」 她当然要这么做,戚相思脸上噙着笑意,回头看墓碑:「她们是齐家人,就该回齐家。」 第36章 玉石在齐家当差这么多年,对齐府各房还是有些了解的,尤其是老夫人,把齐家的荣誉和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怎么会答应姑娘把魏姨娘的坟迁回京都去。 「姑娘告诉我这些……」玉石并不是莲心那样年纪的人,她已经十八岁了,在齐府来说,当差十几年已经算是个老人,她们这些伺候人的,还深刻了解一个道理,少说话,多做事。 小的时候带她进来的妈妈就告诉她,装傻充愣伺候好主子,到了年纪就算不外放主子也会看着体面给你寻个好的嫁了,笨一点顶多挨骂,聪明的却容易受人忌惮,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我只身一人在齐家,需要个能帮我的人。」戚相思并不掩饰她的目的,看着她目光青澄,「给人做丫鬟,不论多风光也就是个伺候人的活,你离家多年,凭你一个人又如何能改变家里的现状。」 假如她弟弟要娶亲,家中要大笔银子时,在那个习惯了把女儿送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换取生活好转的地方,她同样不能阻止年幼的妹妹被送走。 假如有的选,谁愿意伺候人呢,她当年要是没有被带到齐府,现在这个时候她早已经嫁人生子,日子清贫些不算什么,起码自己能够做主。 玉石嘴角微动,讲不出话来。 「我不怕死,可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戚相思拿起一把纸钱扔向空中,抬头看它们落下,轻轻道,「所以我也同样也怕死。」 她能有什么后援呢,靠谁去?从她带着弟弟离开戚家那一刻,从她在万县怎么都打听不到舅舅家的消息,从她在山寨里逃出来,从她到齐家,哪一步不是靠她自己走下来的。 所以她每次都得赌,赌她自己会赢。 玉石体会不到那种感受是因为自己从没有经历过,没被抛弃,没流离失所,没死里逃生过,可她心里堵得慌,尤其是想到那天在客栈里看到姑娘的样子。 「你可以回去告诉老夫人她们。」 戚相思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转头看她,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极其轻松的事:「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 那感觉从心里往上都堵到了喉咙,玉石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描述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她低下头看那墓碑,上头的字模糊不清,显然是刻的时候就偷工减料没做好,而一旁埋着五姑娘的地方连个碑都没有。 五姑娘已经死了,那她是谁。 在南县时她们躲在草丛里,那个被姑娘称作是表哥的人叫了她一声相思,玉石张了张嘴,那才是她的真名? 「你不用急,回京都的路上还得二十来天。」戚相思举着香拜着,蹲下身子插在地上,「你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玉石深吸了一口气:「姑娘为什么选我。」 「当然是因为相信你。」戚相思把余下的纸钱撒下,回头冲着她笑了笑,半年来她试了她这么多次,知道了这么多的事,现在再想走也迟了。 太阳升起时山坡这儿热起来了,林子里风吹着,供桌上的蜡烛已经被吹熄,这时田管事和莲心回来了,莲心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手里还抱着两个纸人,满头是汗道:「地儿太远了,从这儿下去好几里路,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铺子卖这个的,还让人新扎的,胶水都没干透呢,姑娘这到底能不能用。」 玉石从她手里接过纸人拿去烧,莲心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些叠好的元宝银子拿过去一并烧了,平日卷起一阵风,把这些烧尽的烟灰都卷上了半空,老人家说,这是收走了的意思。 戚相思留在那儿一直陪到了下午,她坐在墓碑旁低头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总若有似无的笑意,玉石和莲心站的不远处看她,莲心有些好奇:「玉石姐姐,你说姑娘是不是在和魏姨娘说齐府的事。」 「也许吧。」玉石淡淡道,也许姑娘是想和阿莺姑娘说说话。 「等我们回去就能搬去四宜院住了,之前与我一同入府的还羡慕我呢,能来内院伺候五姑娘。」莲心声音放低了些,「五姑娘可比其她几位姑娘好相处多了。」 「这样的话以后不能在府里说。」玉石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觉得五姑娘好?」 「当然好啊。」莲心回答的毫不犹豫。 玉石看着她微怔,随即笑了:「那你可要对姑娘好一些。」 莲心点点头,跟着她一起看向那边,戚相思将一包炒干的杏仁果子倒在土里:「阿莺,你放心,下回来看你的时候,我一定带你们回齐府。」 …… 祭拜过后她们很快就要出发回京都,这时已经离开京都有一个半月了,惠州城已经入秋。 一路往京都,天是越来越冷,戚相思一路添着衣服,在通州阳县时已经穿上了夹袄。 还有三四日就到京都城,傍晚时马车在阳县歇脚,张妈妈腰疼的受不了,还请了大夫过来看。 伤了腰就该卧躺休息,可马车一路颠簸,回来时比去时还要快,没病的都坐不舒坦,更何况张妈妈这样,可要把她留在惠州城里她又不肯。 趁着大夫来看的时候戚相思上街逛了逛,阳县和南县差不多大,但因离京都近又临着官道,所以格外的热闹,这时辰满大街都是人,还有来来往往的马车。 「姑娘您看那儿。」莲心朝着前面指了指,前面集市宽阔的地方是一座庙,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香火也十分的旺,忽然,莲心又惊喜的叫了声,「姑娘您看!」 戚相思抬头看去,笑了,还真是遇见熟人了。 庙门口摆着很多摊子,买香烛的的最多,还有买平安符的,奇的是一个算命摊子旁边开摆了个别的摊子,坐着个正经的少年,摊子上挂着义诊二字,桌上药箱布包一应俱全,后头的小厮手里还举着一把伞,用来给少年遮阳的。 可没几个人上他这儿来,隔壁的算命摊子看不下去了:「小兄弟,你要不换一个地儿,你在这儿我都没生意了。」 第37章 傅容抬手擦了擦汗,转头看他,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的五官,好心问他:「这位大哥,我看你眼圈发青,唇干病白,不如我替你把个脉如何?」 「去去去,你抢我饭碗啊。」算命老儿嫌弃的催他快走,这还套用上他的台词了,什么人呢,上庙门口来给人看病。 傅容被他骂的有些冤枉,一旁小厮看不下去了:「你说什么呢,我家少爷那是为你好才要给你诊脉的,你看你眼圈黑的。」 傅容忙阻止小厮继续往下说,算命的哼了声不再理他们。 「你怎么不说人家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呢。」 摊前忽然传来笑吟吟的一句话,傅容抬起头,一主二仆站在那儿,都在笑。 「齐姑娘。」傅容觉得很不好意思,那话不就是算命先生才说的。 「我说呢谁能在庙门口摆摊义诊,原来是傅大夫。」戚相思看了看他这牌子,再看看隔壁算命先生的牌子,忍俊不禁,难怪人家嫌弃他呢。 「我看这儿人多。」傅容更觉得不好意思了,「过几天就要回去准备考试,这不正好到了阳县。」 「你要义诊,还不如去茶摊旁边比较好,这儿进出的都是香客,谁不是祈好运来的,谁乐意在你这儿听你说他哪儿不舒服得吃药呢。」戚相思指了指不远处也有不少人的茶摊,那儿的人闲适,也有功夫坐下来慢慢听人说。 傅容看了眼旁边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立马瞪了他一眼:「老夫可没病!」 小厮忙给他拆摊子:「少爷,那咱们就听齐姑娘的,去那儿,不在这里跟他呆一块!」 算命先生瞪他们:「赶紧走。」 莲心上前帮忙搬了一把,把摊子抬到了茶摊边上,傅容请戚相思在茶摊坐下:「齐姑娘是跟着商队回来的?」 「我从惠州回来的。」戚相思比较好奇他去了哪儿,「你在哪儿走了一圈呢?」 「从通州去了咸阳,在永州走了几处,快考试了就回来了。」傅容一路走走停停,都是三四日换一处,最长也不会超过六日。 摊子支起没多久就有人来问诊了,傅容有些佩服戚相思:「还是齐姑娘有办法。」 「这哪算是什么办法。」戚相思笑的有些无奈,这就是常识啊,说他呆还真的是呆,庙门口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有心思坐下来听他讲哪儿有病,茶摊这儿坐下的都是空闲的,自然能聚的起来。 「那我先过去了。」傅容起身过去给人看诊,戚相思走出茶摊看向那边,也就是在给人看病的时他才不会显得那么呆。 …… 逛完街市经过茶摊时义诊的摊子还在,这时天色有些暗了,小厮尽心尽职的在给自家少爷打下手,戚相思看了眼坐在后头的几个病人,吩咐莲心去附近买些吃的给他们送过去。 等她回到客栈洗漱后,天已经黑了。 阳县的热闹并没有持续的很晚,街上偶尔还有路过的马车声音,玉石端了一碗煮好的甜汤进来:「也不知道傅大夫那儿是不是收摊了。」 「那可不一定。」戚相思笑着摇头,「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病人不走完,他肯定不会先离开。」 「那他岂不是要饿肚子。」莲心眼巴巴的看着窗外,那神情把戚相思逗乐了,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你还惦记上人家了?」 莲心脸颊一红:「才没有,我是想傅大夫那么好的人,不应该饿肚子。」 「放心。」戚相思忍住笑,「他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吃你送过去的东西。」 莲心被逗的满脸通红,她才十来岁,哪里真的知道什么情啊爱的,就是纯粹喜欢傅容那样的公子,人善良又长得好看,玉石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还不快去换水。」 看着莲心跑出去,戚相思脸上还带着笑,玉石走了过来给她披上一件外套:「夜深了,姑娘别着凉才好。」 「再有几日就回府了。」她要不细算时间,都不觉得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府里肯定都已经安排妥当,姑娘出发的时候夫人那儿就已经派人收拾过了四宜院。」 戚相思抬头看了她一眼,玉石正背过身去收拾床铺,这些天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待,好像惠州那一行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就是这一趟走的太急,在永州城内也没有停留,否则她还能去看看小六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下次回去就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所念想的,一会半会儿实现不了的事,在她回京都后没多久就实现了,还是以她十分意外的方式。 回到齐府时是下午,戚相思前去老夫人那儿请安,林妈妈说老夫人还在午睡,前去锦绣园时被告知母亲不在,回顾家探亲去了,回来要等两日之后。 云巧送戚相思出来,笑说着顾氏回去前的吩咐:「四宜院那儿都已经收拾妥当,姑娘回来就能住过去。」 戚相思离开锦绣园,在去四宜院的路上遇到了个脸生的女子,看年纪约莫十六七的样子,长的年轻漂亮,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侍奉。 经过时那女子冲着戚相思甜甜笑了笑,戚相思礼貌的回了个笑意,待她走过,前来迎接她的丁香悄声道:「姑娘,那是许姨娘。」 「哪个许姨娘。」戚相思不记得府里有这么年轻的姨娘。 「老爷新纳的。」丁香解释着,「就是姑娘去惠州的那天,您一早出的门,下午人就抬进来了,如今就住在花满院。」 「花满院。」戚相思念叨了这院子,忽然想起那不就在秀荷园的旁边,再看那背影时心情微妙了起来。 「许姨娘十分得老爷的喜欢。」这两个多月里按日子去算,有一个多月是留在许姨娘那儿的,可夫人既不生气也不为难那许姨娘,下人们都在说老爷又糊涂了,可谁敢上台面讲这话。 第38章 丁香只提了几句,余下说的都是四宜院的事:「姑娘走后没多少日子夫人就命人把东西都搬过去了,半个月前添置齐了家具,就等姑娘您回来。」 和六姑娘挤在一个院子里,还要处处受她们的限制和脸色,丁香嘴上不说,心里别提多高兴现在搬到四宜院,就姑娘一个人,凡事都能自己做主,看谁以后还说她种的花太多。 说着说着走到了四宜院,和别的院子一样,门口上面是石匾刻的字,院子内和戚相思之前看到的有所不同,虽说不上焕然一新,却添了许多生气,丁香手巧,两个多月时间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如今正值秋季,满院都是丹桂花香。 上台阶时戚相思望见前面交接回廊外的地方种了些断枝的藤,丁香在一旁解释:「姑娘不是说想要有葡萄架,这是五少爷从外头寻来的老树,种了有一个多月了呢。」 「他还记得啊。」戚相思笑了,吩咐玉石去收拾东西,「戎哥儿快下学了,把带来的东西给他送过去。」 进屋后里面没有多大的变化,只不过屋子大了许多,戚相思让她们收拾行李,带着莲心前去碧秋院,齐老夫人起来了。 林妈妈领着她进屋,齐老夫人刚喝过养生汤,看到她回来笑的淡淡的:「回来啦,怎么看着瘦了些。」 「没呢祖母,其实还胖了些的。」戚相思拿出买回来的垫枕送给齐老夫人,顺手给她放到腰后,示意齐老夫人往后靠着试试,「祖母,这是我在去惠州的路上买的,靠着可舒服?」 齐老夫人朝后压了压,笑了:「哟,还真是不一样。」说着把那靠枕拿出来看了看,「沉甸甸的,这到底有什么乾坤啊。」 纯棉粗布包裹,看起来没什么花头,样子也和别的靠枕差不多,可靠下去的时候却比别的靠枕舒服,好像是按着腰的模子做的,不会累。 戚相思笑着捏了捏靠枕左中右三段:「祖母,这里面塞的可不是棉絮。」 林妈妈也过来捏了捏,恍然大悟:「老夫人,这里头藏的是麦壳。」 戚相思拿过后放到齐老夫人的腰后让她再试了试,「棉絮太软,您靠久了容易腰酸,这还比那石枕软和,也不会磕着。」 齐老夫人看她的眼神起了些许变化:「这是你挑的?」 戚相思让莲心把还有一个枕头拿来:「荞麦枕有活血通脉,镇静安神的功效,还能调养脏腑呢,您午睡的时候可以试试。」 齐老夫人以往没用过这东西,不过林妈妈是知道的,以往打过麦子后会把麦壳收起来,挑过后晾晒,做的精细的还会添些药草段子进去,用粗麻布包裹起来枕着睡,说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你有心了。」齐老夫人看着两个普普通通的枕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送到了点上,这些日子以来对她执意要去惠州的芥蒂也散了些,「这次回去可顺利。」 「很顺利,孙儿还去庙里为魏姨娘祈福戒斋,希望她在天之灵能保佑齐府安康和乐。」戚相思没有提张妈妈受伤的事,反而是提了些惠州城里对齐家的看法,「父亲任职那几年,老百姓都还记得他呢。」 齐老夫人喜欢听什么戚相思就说什么,恰到好处的为齐家挽着名声,到她离开时,齐老夫人看她的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天色不早,快回去歇着,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戚相思告退离开,屋子内齐老夫人看着桌子上的两个枕头叹了口气:「就是这脾气。」 林妈妈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五姑娘听话是听话,但有时候太执拗,去惠州的事老夫人和三夫人是一个意思,没去的必要。后来三老爷点了头,老夫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不高兴。 「五姑娘还是惦念着齐家的,听说是在那庙里呆了二十几日,都是吃素斋的,还给齐府上下都添了字祈福,她要去祭拜魏姨娘,也是五姑娘懂恩情,孝顺。」林妈妈吩咐丫鬟把枕头拿下去,笑着劝,「五姑娘也孝顺老夫人着呢。」 这么说起来于情于理也不能太责备她什么,齐老夫人摆了摆手:「你明日去看看,四宜院还缺什么。」 「哎。」 …… 第二天四宜院上下才完全收拾妥当,戚相思让玉石她们把顺路买回来的礼物送去各院,下午林妈妈来四宜院看她了。 「这儿还缺几个人,等三夫人回来就能给姑娘添齐。」林妈妈看了圈打理出来的小院,满意的点了点头,除了缺人之外应该不缺别的了,二夫人办事利索,没什么要操心的。 「林妈妈,说到挑人,我倒是有个中意的,不知道能不能选她。」 看戚相思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林妈妈笑了:「五姑娘有中意的人自然是好,也省的再迎您的心思去选,不知五姑娘看中了谁。」 「外院当差的韩妈妈我接触过两回,看着挺中意的。」戚相思又说了个外院的小丫鬟青芽,「这两个人是不是能调到我这儿来。」 林妈妈很快把她的话禀报给了齐老夫人,这时齐敏淑也在,她靠着齐老夫人笑的很甜:「不就是两个伺候的人,还要等三婶回来才定啊,祖母帮五姐姐定了不就好了,反正到时候也是一样的。」 「那是你三婶房里的事。」齐老夫人轻轻刮了一下孙女的鼻子,笑斥她坐没坐相,可眼里哪有半分指责,全是宠溺。 「明天我还邀请了客人来参加花茶宴呢,到时三婶要还没回来,让她们看到四宜院就这么几个人,还以为五姐姐多不受待见呢。」齐敏淑嘟起嘴求齐老夫人,「外头都说五姐姐以前被三叔丢弃过,咱们就该对她加倍的好,这样才不会让人挑了错。」 齐老夫人乐了:「我们淑儿可是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能为别人着想了,林妈妈,你这就去替五丫头安排妥当,到时三夫人回来问起,就说是我安排的。」 林妈妈点头出去,齐敏淑眼底闪过一抹得意,挨着齐老夫人滔滔不绝的说起明天的安排。 第39章 这厢到傍晚时,出乎戚相思的预料,林妈妈带着韩妈妈和青芽过来了。 两个人手里都拿着收拾好的包袱,林妈妈示意她们给戚相思行礼:「从今儿起,你们就在四宜院里伺候五姑娘。」 戚相思笑着送林妈妈出去,林妈妈也知道她要问什么:「老夫人疼五姑娘,也不等三夫人回来,先把人给您安排了,至于余下缺的,就等三夫人回来再给您添。」 「这么晚了我就不过去了,劳烦林妈妈替我谢谢祖母。」戚相思拉着她的手塞了一两银子,叫了莲心过来拎灯,「你送林妈妈回去。」 屋子内韩妈妈和青芽还跪着,戚相思进屋后让她们起来,笑的和气:「四宜院里没什么大规矩,等会儿让玉石带你们先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是。」韩妈妈和青芽点点头,跟着玉石出去了,戚相思又叫丁香进来,「明天府里是不是有宴会?」 「是呢,七姑娘要举办花茶会,邀请了不少闺中小姐,一个月前就发了帖子。」丁香笑着扶她进内屋,「去年七姑娘也有举办,明天姑娘一块儿前去,还能多认识一些朋友。」 「我也要去?」戚相思还以为齐敏淑不会把自己算在内,毕竟她是有这么的不乐意和她一起出现。 「当然要去,不仅是您,二姑娘,三姑娘,六姑娘都去。」丁香抬起身子把窗户合上,「可都是七姑娘的姐妹呢。」 戚相思笑了,也是,齐敏淑那样的性子,自己举办的宴会怎么会让姐妹们缺席呢。 「就是不知道六姑娘近些日子在做什么,总是往外跑呢。」丁香嘀咕了声,「六姑娘身边的明翠今早又出门去了,傍晚才回来。」 第二天,天气晴朗,花园内一早就开始忙碌。 齐敏淑举办的花茶会,邀请的都是关系比较好的各家小姐,其中也有想要新结交的,发出去了十几张帖子,最后来的有十二个。 花园内已经摆好桌子,花坛中是昨天赶着种上去的花,为了花茶会,齐敏淑还额外迁了两株丹桂到亭子旁,风吹过就是满园子的花香。 加上齐家的姐妹,等人到齐了后花园里便热闹了起来,齐敏淑年纪虽小,主持小宴会的经验却有好几回了,只见她命人依次送上来装着花茶的碟子,做工精致的五格盘子内放着五种花干,另外搭配了一只圆底的瓷杯,一人一份,由丫鬟依次送到众人面前。 性子急的已经低头闻了,齐敏淑命人候着倒茶:「这都是今年新晒的,取自开的正当时的花,用山泉水浸泡后晾晒,一日都没遇到阴天,你们尝尝。」 二夫人王氏精于培养女儿这些,还专门弄了个庄子给她养花晒花,齐敏淑平日里靠着这些花茶和身份比自己高的世家小姐来往,小小年纪就认识了不少人。 丫鬟帮忙倒水,花干都可以自己配,戚相思坐在后面,看前面讨论的热烈,随意的挑了几样放入杯子中,候着的丫鬟上前给她倒满了水。 齐敏画对花茶也略有研究,见戚相思搭配的随意,笑了:「你要不要尝尝这杯。」 「我更爱吃三姐姐做的花馅儿糕。」戚相思侧头低声,不是她俗气,对于花茶她并没有这么大的兴趣。 「那好啊,今年新酿了些桂花,改日做桂花酥给你吃。」齐敏画知道她嘴馋,把面前的糕点往她这儿推了推,「七妹举办的宴会,东西都不会差,你尝尝。」 一旁的齐敏青年纪还小,尝出什么味儿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倒是齐敏诗,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好像做什么动作都慢了半拍。 「二姐姐怎么了?」戚相思发现她的异样,低声问齐敏画,她前去惠州两个多月,好像家里发生了挺多事。 「一言难尽。」齐敏画摇了摇头,「之后再告诉你。」 话音刚落前面传来了一阵笑声,是赵侯家的六小姐在笑,她捂着嘴好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耸着肩膀脸颊微红。 齐敏淑也笑的很开心,走到戚相思她们这儿,笑嘻嘻的凑到齐敏画身旁:「三姐,你对这些也有研究,怎么样,我这些花晒的可好?」 「好,你准备一些,改日我给大姐姐送过去。」齐敏画笑着拉她坐下,「你请了这么多人来,可不止是为了喝花茶吧。」 「三姐姐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齐敏淑小嘴一噘,扬着笑,「今天大哥休沐,请了几位同窗好友来府里小聚,等会儿我们去外院听他们比诗呗。」 「那我就不去了。」齐敏画笑着婉拒,「你替我准备好花茶就行。」 下了圣旨定了亲事,齐敏画府外的宴会不去参加,府内也得避着和受邀而来的男眷见面,齐敏淑难免有些失望:「那好吧。」 「七妹,我有些不舒服,怕扫你们的兴,等会儿我也不过去了。」一直没说话的齐敏诗开口,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太好,齐敏淑关切的看向她,「二姐姐你没事吧。」 「有些头疼。」齐敏诗抚了抚额,齐敏淑也不再强求了,笑着命人送她回去,回头看戚相思和齐敏兰她们,「二姐姐三姐姐都不去,你们可不许缺席啦。」 齐敏兰若有似无的看了戚相思一眼,端着杯子轻笑:「七妹放心,我和五姐都没什么事,我们一定留到最后。」 「那就好。」齐敏淑笑着走到前面照顾客人,戚相思抬头看齐敏兰,后者竟冲着她笑,「五姐这趟去惠州,玩的可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戚相思对此深信不疑,遂她举起杯子朝着她递了递,还了她微笑:「还不错。」 齐敏兰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心中哼了声,看你待会儿是不是还能笑得出来。 …… 在花园内喝花茶不过是暂时,齐敏淑要借哥哥的风邀请诸位客人作诗,很快就带着她们到了前院的园子,亭子那儿齐彦博正在和几位同窗好友聊天。 第40章 也是早有准备,亭子下的架子上悬挂着不少木牌子,牌子下垂着红字,上面写着字,先挑人比,再选牌子以此作诗,作的不好的就算是输了。 赵六姑娘看了眼架子,颇为不服:「敏淑,你要我们和齐大哥他们比,那哪儿比得过,他们学问比我们要好,念的书还比我们多几年呢。」 「都还没比呢你先自揭了短。」掌院学士曹家小姐笑着揶揄她,「不然你选我好了,我比你还小一岁呢。」 赵六姑娘红着脸掐了她一下:「你到底帮谁。」 「哥哥他们学问好,自然是给我们做裁判的。」齐敏淑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就是我们愿意比,他们也不好意思啊,胜之不武,输了又丢人。」 赵六姑娘哼了声:「这才差不多。」 「好好好,那我和你搭对,你去挑,怎么样?」齐敏淑哄着她,笑眯眯的请她去挑,赵六姑娘直接把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摘了下来,上面写的是丹桂二字,正巧应了景。 赵六姑娘提笔正要写的时候,园子外忽然有人禀报,说是府外来了几个奇怪的人来找五姑娘,看门的仆人不好确定,所以前来询问一下。 戚相思正饶有兴致的看她们要作诗,听到是找她的,转头过去看禀报的恶人:「什么人来找我?」 「没说什么人,就说是永州来的,是您老友。」 听到说永州,有人好奇了,这齐府的五姑娘不是惠州来的么,永州和惠州也差了不少路呢,怎么会有老友。 齐敏淑朝着戚相思那儿看了眼,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嘴上还是关切的很:「五姐要不要过去瞧瞧,等会儿再来呢。」 戚相思点点头,就要出去时,齐敏兰在旁开口搭了句:「都不知道是永州来的什么人,连名字都不晓得,怪不放心的,不如五姐我陪你过去看看吧。」 齐敏青的年纪和这些世家嫡女相处不来,二姐三姐又不在,于是她跟到了齐敏兰身旁:「那我也一块儿去吧。」 三个人结伴出了园子,赵六小姐刚刚拿起的笔放了下来,她看了齐敏淑一眼:「要不我们也过去瞧瞧?」 「是啊,如今奇奇怪怪的人可多了,前些日子我家门口还有人敲门寻人,等门开了你们猜怎么着,那人竟然朝着门内倒了一箩筐的蛇,还咬了两个人。」在旁边的柳家小姐嘘声道,「后来把人带去官府,竟是个疯子!」 那是侍读学士柳家的小姐,本来齐敏淑还没有邀请她的打算,但她有个如今在宫中颇为受宠的姑姑如妃,加上今天请她过来就是为了交好,所以齐敏淑怎么也得给她几分面子:「放心吧,门口有家仆,不会出什么事儿。」 姑娘家的都厌恶那些蛇虫鼠蚁,赵六小姐听的就有些怕:「还是去看看吧,听着怪渗人的。」 齐敏淑笑了:「那成,我们去看看,等会儿再过来。」 一行人跟着出了园子,快走到门口时,听到了那边传来十分惊喜的叫声:「小六!」 齐敏兰见戚相思丝毫不遮掩的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嘴角微勾,朝着身后过来的人群瞥了眼,好戏还在后头。 这边戚相思却是满脸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三个穿戴干净,收拾的像几个清俊少年的人,真的就是小六他们嘛? 被叫做小六的少年冲着她咧嘴一笑,侧了侧身给她看新买的衣服:「怎么样,好不好看,我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最后一句是压低了声说的,一旁有些胖的少年赶忙点头,「是啊是啊,那床也舒服,舒服的我都快从床上滑下来了,睡死在上头我也愿意。」 戚相思哭笑不得:「你们上这儿来干什么。」 「来找你啊。」小六朝着她身后的齐敏兰看了眼,「听说你在京都过上好日子了,咱们来投奔你的。」 这时齐敏淑她们已经走近了,看着这三个穿戴普通,行为又有些流氓的人,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再看戚相思笑的那么开心,曹小姐忍不住问齐敏淑:「你这五姐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看着像是三教九流的啊。」 齐敏淑眉头微皱,今儿她邀请来的都是贵客,怎么能有人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儿:「我也不知道,五姐姐她今年才被接回来的。」 「五姐,这些是你什么朋友。」齐敏兰恰到好处的替众人问了心声,她看着小六他们,「刚刚你叫五姐什么?」 小六愣了愣:「什么五姐?」说罢,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做了大小姐了,你这样子还能做大小姐,你可笑死我了。」 「是我的一些老朋友。」戚相思不怒反笑,好似不在意齐敏兰说的话,「过去在永州认识的,帮过我不少忙。」 「我刚刚听见他们叫你猴儿。」齐敏兰轻笑,「可真是个怪名字,难道你们不知道她是齐府的小姐么。」 小六点点头:「她能爬树能翻墙,不是猴儿是什么。」 赵六小姐她们听的脸色都变了,爬树?翻墙?大家闺秀能做这个?这齐家五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敏兰抿着笑意看他们:「那你们可知道她的真名?」 那是一抹即将迎来胜利的笑意,齐敏兰淡淡的瞥了戚相思一眼,仿佛这一句过后,她要迎来天崩地裂的变化。 戚相思不为所动,而是看着这三个人,后头齐敏淑的脸色越发不对,她是知道五姐姐来历的,对外说的那都是为了维护齐家的颜面,实际上五姐姐就在永州行乞三年,那眼前这几个流里流气的人不就是乞丐! 谁允许他们进府的,几个乞丐也敢踏进齐家大门,齐敏淑压着怒意,随即看向齐敏兰,刚刚是她提出要一起过来的吧,竟然敢借她的宴会来给别人难堪。 小六站没站姿,抬手搁在胖子的肩膀上,显得十分随意:「不知道啊。」 齐敏兰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第4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小六换了个姿势:「我哪知道她真名叫什么,在江湖上混的,谁会用真名。」 场面变得更加尴尬,赵六小姐她们原本是对齐家五姑娘的来历并没有多少兴趣的,毕竟不熟,再者还有齐敏淑时常在说,也不会往外头传言那边想。 可现在一口一个江湖,又是爬树又是翻墙的,看这副流里流气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少爷,而且神情和说话总显露出一股粗鄙的味道,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柳小姐率先开了口,难掩眼底的鄙夷:「这都是些什么人,敏淑,你五姐不是从惠州来的么。」 「三叔在惠州出任,五姐自然是从惠州接回来的。」齐敏淑的声音有些生硬,她朝着那几个少年看去,心中已经笃定了他们的身份,可怎么能说呢,于是要人把他们请出府去,「五姐,今天家中有客,你的这几位朋友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 齐敏兰哪肯,她好不容易把人安排到这里,如果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赵侯府家小姐的神色她都看在眼里,只差一步,就差一步,只要说出她不是阿莺,就成功了。 「你们这么熟,你会不不知道她真名叫什么?」齐敏兰压着声,脸上的笑很随意,「你们不知道她过去是叫齐莺吗?」 话刚说完她的侧身就投过来了一道锐利的视线,齐敏淑捏紧着拳头瞪着她,她竟然还敢往下说! 赵六小姐她们的眼神逐渐染上了看戏的情绪,有什么比当面撞见更有意思的,更何况不是自家的事,柳小姐这时又搭了句腔:「难道不叫齐莺?」 小六伸手挠了挠头,在齐敏兰绷紧的神色中,朝着另外两个看了眼:「她不叫齐莺啊。」 院子里安静一片,齐敏兰嘴角微扬,掩不住眼底的胜利神色,这些人才是她真正为伍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己都承认是熟悉的朋友,那么当这些人说她不是齐莺的时候,她要怎么再自圆其说。 她本来就不是阿莺,姨娘说的没有错,阿莺早死了,她不可能是! 赵六小姐她们面面相觑,天啊,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齐家五姑娘竟然是假的? 齐敏淑握紧着拳头压死了情绪才没有当场发怒,只沉着脸厉声呵斥:「胡说八道什么,齐家姑娘的名字也是你们配提起的,还不快滚出府去!」 赶出府去未免有些欲盖弥彰,柳家小姐朝着小六他们三个看了眼,发现他们干干净净的衣服下其中一个的鞋子却很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胖子把脚一缩,嘿嘿笑着,站后头都让发现了,眼神可真利索,新鞋子他舍不得穿呐。 「怎么像要饭的一样。」有人在后头嘀咕了声,齐敏淑扭头过去,却不知道是谁说的话。 众人恍然,眼底尽是鄙夷,齐敏兰觉得效果不错,也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她从容的看着戚相思:「五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他们这样污蔑你呢。」 随即她看着小六,像是在为戚相思极力辩驳:「你在胡说什么,五姐姐以前就叫齐莺,不是你说的什么猴儿。」 只差一句「她不是齐莺」就够了,等在这件事传开去,等祖母和父亲他们知道这件事,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骗子,她就是个冒充的。 「她从来没有告诉我她叫齐莺啊。」小六用一副「你们干什么这么期待我说话」的神情看着众人,「我们一直叫她猴儿。」 齐敏兰得意的笑容滞在了上面,他说什么! 末了,小六用十分搞怪的神情看着戚相思:「原来你是大小姐啊,啧,难怪你都不和我们在一块儿玩,我说怎么没在惠州找到你呢,原来你是回了京都了。」 齐敏青好奇的问:「你们去惠州找她做什么?」 「她说她在惠州城,我们不去惠州城去哪里?」小六反问她,笑呵呵的看着戚相思,「那以后可不能再那么叫你了。」 众人有些没反应过来,曹小姐拉了拉齐敏淑的衣服,她都看糊涂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五姐姐到底是哪儿来的,是真的还是假装的啊。 齐敏淑脸上挤出一抹笑,撇了眼脸色铁青的齐敏兰:「五姐姐,你要再不为我们解释解释,恐怕她们都要想破边去了。」 戚相思这才抬手轻轻拍了拍齐敏青的肩,有些不太好意思:「那都是之前的事了,齐家在惠州有医馆你们是知道的,我一个人在惠州无聊,有时会去医馆里帮帮忙。」 「说出来怕你们笑话我,有一回我跟着采买药材的师傅去了永州,因为是跟着商队的,所以就在商队里认识了他们,他们是商队雇佣的跑腿。」戚相思朝着众人笑了笑,「身在外地也不方便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我只告诉他们是惠州人氏,到了永州后我跟着师傅去乡下收药,山路不好走,难免行为有些像男孩子,他们就给我想出了这么个名字。」 「你还去乡下收药啊。」赵六小姐的眼神比刚刚缓和了些,不过还是鄙夷,商队雇佣的跑腿,这么粗鄙的身份还这么熟。 「永州处南,多山林,山中的草药资源也很丰富,很多村子靠山吃山,农闲的时候都会上山采药,从他们手上收过来是最便宜也是最不怕参假的,医馆的师傅还会多给他们一些报酬,这样下回他们就会把好药都留着等我们去收。」戚相思抿嘴一笑,耐心解释给她听,「我是对这些感兴趣,所以跟着去了几回。」 这么解释不就通了么,齐家五姑娘从小在惠州长大,跟着去永州收药的时候认识了这几个人,因为不知道她真实身份人家也就不知道她叫什么,等他们来惠州找她时,她已经被接回京都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众人的视线看向齐敏兰,刚刚问的最起劲的似乎是她啊。 「你骗人。」齐敏兰沉着脸呵斥,她看向小六他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她不是齐莺。」 第4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姨娘派人在永州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她派人拿着画像过去时他们是怎么说的,她肯定不是阿莺,那个叫阿莺的已经死了,去年冬天就死了。 坐地起价要她一百五十两银子的酬劳,还预付了五十两,一个月前他们到了京都,好吃好喝还得给他们供着,就为了今天这一出,现在竟然,现在竟然这么说! 不等小六回答,齐敏淑先发制人,冷哼:「六姐,你这是不希望五姐叫齐莺了,我听你这意思,好像她不是五姐姐你就高兴了。」 齐敏淑话一出,成功的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齐敏兰身上,齐敏兰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朋友来访你非要说成这个样子,故弄玄虚什么。」 齐敏淑话让齐敏兰的脸色更难堪了,正此时,门口那儿走过来了一个管事,笑呵呵的看着小六他们:「既然是五姑娘的朋友那请随我到这边来,今儿府里有宴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了。」 小六朝着戚相思看去,戚相思轻点了点头,小六立马摇头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既然府上有贵客,我们就不多打搅了,我们先告辞。」 说罢,拉着胖子他们忙朝着府门口走去,大步离开了齐府。 齐敏淑恢复了脸色,嗔了赵六小姐一眼:「还看呢,比不比啦?」 「当然比了,我还怕输给你啊。」赵六小姐朝戚相思那儿看了眼,最后对齐敏淑哼声,「到时候输了可别不认账。」 「就怕你赢不了。」齐敏淑给曹小姐使了个眼色,招呼着大家回花园去,等人朝前走过去了,齐敏淑才看留在后面的戚相思,声音冷淡了许多,「我看两位姐姐应该也无心作诗了,我就不请你们过去了。」 说完后齐敏淑还看了齐敏兰一眼,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齐敏淑离开后那管事没有走,而是看着齐敏兰道:「六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 碧秋院内,戚相思走神之际转头看窗外,枫树黄叶,树枝上停着两只没有南飞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齐老夫人森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齐敏兰,已经发过一顿火的她依旧是气难平:「你真是长本事了,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叫来,你这是要给谁难堪!」 「祖母,我不是要给谁难堪,我不过是想证明她不是敏莺。」齐敏兰抬头直指戚相思,都到这份上了她还瞒什么,「此人根本不是敏莺,之前姨娘就已经派人去永州查证,有人能够证明她不是敏莺,真正的阿莺早在去年就已经过世了!」 「证明,你拿什么证明。」齐老夫人呵斥,「就是你找来的那三个人证明是不是!」 齐敏兰嘴唇微颤:「是,他们三个就是她在永州行乞时认识的,阿莺原本是与他们一起在永州,去年阿莺病逝,此人就冒名顶替阿莺来到齐家,她来齐家本来就不怀好意,居心叵测!」 「住口!」齐老夫人大怒,「你和你姨娘一样不省心,不搅的家里不安宁你不甘心是不是,真是丢尽了齐家的脸面!」 提到了卢姨娘齐敏兰心血也跟着往上涌,她红着眼眶指着戚相思:「姨娘和我都没有骗人,她本来就不是父亲的孩子,她是冒充的,她自己都承认认识那些人,找到那几个人的时候他们肯定她不是阿莺,是她,是她又收买了他们才会忽然改口的!」 「孙儿的确认识他们。」戚相思回了神淡淡道,「他们原本就是永州城里乞讨的人,要不是他们,孙儿早几年就饿死了,得知我要回京都城寻亲时他们还凑了钱给我,让我不至于饿死在来的路上。」 戚相思顿了顿,看着齐老夫人不卑不吭:「祖母,我知道他们身份不高,被人唾弃,但今天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却不能装作不认识,因为他们都曾帮助过我,现在我回到了齐家,更应该好好感谢他们。」 「至于收买,呵。」戚相思低头冷笑,「我前去惠州祭拜魏姨娘,来去两个多月,这才回来几天六妹就说我收买他们,我倒是不知,六妹竟然有这么恨我,非要当着七妹请来的这么多客人面前要我难堪,甚至不惜搭上齐家的名声。」 「你别装了,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你在永州时就和阿莺认识,所以你才知道这么多齐家的事,等阿莺过世之后你就抢了她的东西来京都认亲,你笃定别人认不出你,还想心安理得的当你的齐家小姐。」齐敏兰气的胸口起伏,她恨恨的瞪着她,「你别做梦了,你根本不是齐莺!」 戚相思笑着反问她:「我不叫齐莺,那我叫什么。」除了阿莺之外小六他们都不知道她叫什么,他们总是叫她猴儿,又狡猾身手又难缠。 齐敏兰提着气说不出来,齐老夫人看在眼里,还会不清楚么,她寒着眼眸怒斥:「够了,你这惹是生非的性子都是卢姨娘惯出来的,到现在还不知错,来人,把她给我关到佛堂里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祖母,您为什么不相信我,她真的不是齐莺。」齐敏兰挣扎被拖出去,为什么没人相信她,为什么那几个人要骗她。 齐老夫人铁青着脸色气的直喘,林妈妈赶忙替她顺背:「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 「她,她这是入了魔怔了,和她那姨娘一样,真是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齐老夫人气的捶垫子,「造孽啊!」 戚相思上前跪在了她身边:「祖母您别生气,我也有错。」 「你有什么错。」齐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要说错,那还要归结到老三把她留在了惠州才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但此时此刻齐老夫人看她也没觉得多舒坦,摆了摆手要她回去,「行了,你先回去吧。」 戚相思点点头:「祖母您好好休息。」 林妈妈送了戚相思出去,看她情绪低落,忍不住劝道:「近来事情多,老夫人也有些烦,姑娘您也别放在心上。」 第4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多谢林妈妈开导。」戚相思笑了笑,「林妈妈别送我了,快回去吧。」 走到门口时林妈妈回去了,戚相思看了眼佛堂那方向,转身朝四宜院走去,她知道老夫人心烦什么,这些日子以来许多事都是围绕着她,就算是再贴心,老夫人也觉得烦了。 镇水寺山下的街市多巷弄,这儿地处京都城府北,巷弄内住着很多百姓,而街上赌坊酒馆一应俱全,所以在这边三教九流的人有很多。 下午时赌坊酒馆尤其热闹,附近的巷子里有不少乞丐在打盹睡觉,不多时,稍宽的巷子内响起了车轱辘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现在了巷子内,绕着几条巷子走了圈后,马车内出来了两个姑娘。 戚相思看了看四周,之前齐敏兰派人出来时到的就是这儿,就算是要招待小六他们,这儿的客栈也比别的街市便宜。 戚相思朝着几条干净的巷子里看去,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她想了想,上马车让车夫带去街市对面的巷子内看,这儿堆的东西更杂乱,往里面几间破屋内都有乞丐在这儿住着的痕迹。 「会去哪儿呢。」戚相思暗自说着,她应该没想错才对,依着他们几个的脾气,摸不准这儿的规矩是不会乱走的。 「你在找谁呐。」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戚相思转头看去,小六靠在墙边看着她,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轻佻的看着她,「大小姐。」 戚相思二话没说,上前就直接拍了一掌他的头,打的他身子一歪,没站稳险些钻进了一旁的杂物堆里,一旁的胖子他们乐了:「让你装。」 「我这身衣服可是新的。」小六赶忙扶稳自己,小心拍了拍衣服,随后抬头看戚相思,嘿嘿的笑着,「怎么样,我反应快吧。」 戚相思嗯了声:「还算机灵。」 「我们原本以为是你派人来接我们到京都享福来了,但后来他们拿着你的画像问我们这是不是叫齐莺,还让咱们来京都确认一下,还要给咱们银子,胖子这家伙蠢,说给五十两就来,你说五十两哪够啊,怎么也得一百五十两,就先敲了他们五十两。」 小六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在手中掂量着得意:「在这儿呆了一个多月见了她们几回,还反复跟我们确认,等到了齐家我才知道这是要坑你,怎么样,我够机灵吧,看我反应的多快,要换做是胖子早懵了。」 所以他才在说了不是齐莺后又加了几句话,好不容易把话给圆了回来,其实他当时已经吓的后背汗涔涔。 「你放心吧,除了咱们几个,没谁知道你的事。」见戚相思沉默不语,小六还拍着胸脯保证,「咱们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不会说出去的。」 戚相思笑了:「我还怕你们说出去,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你们的安危。」 胖子凑了过来:「我们能有什么事,还别说,京都这儿钱都比永州好讨,啧,瞧这地儿有钱人多的,往酒馆外一蹲,能管饱。」 「你就这点出息。」小六拍了他脑袋一下转头看戚相思,「我们能出什么事。」 「齐家重视颜面,今天的事被这么多人看到,我担心齐家会派人找你们。」 「那怎么办啊,他们该不会杀人灭口吧。」胖子一脸惊恐,摸了摸身上的肉,「要不还是回永州去吧。」 「来都来了还回去!」小六瞪了他一眼,笑嘻嘻的看戚相思,「大小姐,你有主意了不。」 「我既然说你们是商队里跑腿的,你们以后就别乞讨了,在城外租个地方,往后就在京都城里跟着商队跑,祥安街那儿有一间铺子,里面的掌柜我认识,你们就去那儿。」要是还乞讨,在这儿和回永州是一样的,保不准齐家会做出什么事来,可今天她话放出去了,他们是正儿八经做粗活的,以齐老夫人爱做脸面的程度,不会动他们。 「跑腿啊,那多累啊。」胖子一脸阴郁的看着他们,吃了睡睡了吃,他在永州还是一方丐霸。 「你不想娶媳妇了!」小六踹了他一脚,「就你这点出息还想娶媳妇,做梦去吧。」 踹完了胖子小六同意了戚相思的办法:「行,就按你说的办。」 「哑巴,你倒是说句话啊。」胖子被踹了脚后十分伤心,抱着哑巴的腰干嚎,「你看小六,找到猴儿后就这样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六抬脚又踹了他一下,耳根子微不可见的红了:「你找打是不是!」 「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们。」戚相思想了想又多拿出二十两给他,「那五十两你先别动,用这些买个巷弄小屋,京都这儿比永州的贵,你买下来之后我去想办法,帮你们把户籍上了。」 小六没有客气,伸手接了下来:「明天我就去你说的铺子,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们了,你现在是千金大小姐,我看今天那些人的样子,个个眼皮子比天还要高,别让她们瞧不起你。」 说完拉上胖子和哑巴钻进了巷子里。 …… 回到齐府后已是傍晚,花茶会已经结束,几个丫鬟还在花园里收拾,戚相思得知母亲和三姐姐已经从顾家探亲回来了,正要过去请安,快走到锦绣园时,忽然前面冲过来一个丫鬟,神情焦急,跑的气喘吁吁。 玉石见是二姑娘的丫鬟,将人拦下:「出了什么事了?」 秋离拉着玉石的手哭道:「玉石姐姐,二夫人现在不在府里,荣妈妈那儿也没人,快去请大夫,二姑娘出事了。」 戚相思神色一凛:「出了什么事了!」 「二姑娘她吃了□□,还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让我们进去。」 让秋离去请大夫,戚相思匆忙赶到云荷院,发现两个丫鬟在外头哭着求里面的齐敏诗给她们开门。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撞门。」戚相思上前拉开她们,伸手用力拉了拉,从里面插上闩了,于是戚相思退开一步抬脚就朝着插闩处踹去,「砰」的一声,门重重的震荡了一下。 第4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两个丫鬟显然是被她的动作有些吓到,玉石拉住她:「姑娘我来。」 按着戚相思刚刚踢的那里,玉石加力踹了几脚,终于把里面的插闩给撞掉了,推开门,屋子里飘来一股难闻的蒜样气味,齐敏诗趴在桌子上,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桌子上放着的碗里已经空了,就剩了点底,戚相思拿起看了看,脸色顿变,再看二姐嘴角流出的呕吐物,她忙让玉石把人扶到床上,命那两个丫鬟去取温水来和盐:「快去!」 两个丫鬟相互搀扶着忙去找东西,戚相思坐到床上,让玉石扶着二姐靠到自己身上,很快的,温水和盐拿来了。 「一碗水兑一匙盐,拿给我。」戚相思让玉石兑好水后拿来,可捏不开齐敏诗的嘴,快陷入全昏迷的齐敏诗就像是在死命挣扎。 「把汤匙拿来!」戚相思直接用汤匙撬开了她的嘴,逼着齐敏诗把水都喝下去,催促玉石再兑一碗,第二碗下去之后,戚相思扣住她的下巴,伸出食指和中指到她口中,冲着丫鬟喊,「拿盆子。」 丫鬟把盆子拿过来时齐敏诗就已经克制不住喉咙里的刺激,呕吐了起来,戚相思用膝盖顶住她的身子让她往下倾,吐过之后又逼着她喝盐水,两回过后,稍微有些意识的齐敏诗抬手虚弱的想要推开她,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要不救你,等会大夫来了你没死还得这么来,到那时候即便是救活了你也已经折损了身子,你是要将来半死不活的继续过着还是把命好好留着。」戚相思厉声呵斥,不等她做出反应,张嘴之际一碗盐水直接灌了下去。 齐敏诗吐的很辛苦,胃里那些尚未被消化的□□被吐出来,还带着伤了胃的血丝,戚相思让玉石去准备几个鸡蛋,示意那两个丫鬟继续兑盐水,这样反复了数次,直到她吐出来的液体像水一样。 玉石拿来了一碗鸡蛋,戚相思让她取蛋清混水拌开,端着让齐敏诗喝下去,生的鸡蛋清有些恶心,齐敏诗喝的第一口就反胃的要吐,戚相思还是逼着她喝了一半下去。 齐敏诗眼泪还流不止,呼吸很喘,可比刚刚进来时看到的模样已经好太多,两个丫鬟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到了床边守着,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齐敏诗推了推戚相思,那力道就像是风吹一样轻,戚相思按住她:「喉咙疼就不要说话,等大夫来给你诊脉开药,我要是来迟一步,你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齐敏诗默默的流着眼泪,不知是难受还是因为砒/霜刺激的,这时外面荣妈妈姗姗来迟,见屋子里这幅情形,五姑娘也在,当即命人去催大夫:「二姑娘您这又是何苦了,多大的事要这么折腾自己。」 说罢荣妈妈出去询问夫人有没有过来,这时秋离去请的大夫来过来,也是跑的气喘吁吁的,关大夫进了屋后没来得及休息就给二姑娘看诊,原本还很心急的,在看到二姑娘那神色时还愣了愣,这看起来不像是砒/霜中毒啊。 「关大夫,我刚刚赶到的时候给二姐姐催吐过,还喝了蛋清。」戚相思起身在一旁解释,关大夫看了她一眼,随即给齐敏诗把脉,很快开了药方命人去抓药煎服,「幸亏五姑娘催吐的及时,要不然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戚相思看躺在床上一直木然神色的齐敏诗,她真的是因为赶到的及时才救的了她,砒/霜剧毒,她还关上门不让丫鬟进去救人,铁了心是要寻死。 白天在花园里时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姑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秋离跪在床边哭着,关大夫还在问那两个丫鬟这砒/霜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秋离啜泣着回头,「砒/霜是前几日姑娘出门时买的,说是入了秋担心屋子里会进老鼠,放在角落里可以用。」 关大夫看了看碗底里留下的一点,喝下的还不少,要是等他过来再救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回天乏术,就算是救回来这人也是废了。 外头传来动静,此时二夫人王氏来了,身后还跟着齐敏诗的生母罗姨娘,可并不像卢姨娘那样对两个孩子的上心,罗姨娘进屋看到女儿这样后也只是跟在王氏身旁流露出心疼的神情,并没有上前问候。 戚相思也知道接下来的事和她无关,退了几步出了屋子,下台阶时还听到王氏的沉声呵斥,喝□□自尽,那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出云荷院的时候戚相思遇上了前来探望的齐敏画,齐敏画朝着院子内看了眼,见灯火通明,外头好几个丫鬟,低声问她:「二伯娘在吧?」 戚相思点点头:「要不去我那儿坐坐。」 齐敏画点点头,两个人到了四宜院,戚相思请她坐下,命丁香上茶:「等服下关大夫开的导泻药,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也是你临危不乱。」齐敏画来时就得知了此时,医馆说远不远,赶个来回还是得不少时间,这情形耽搁一会儿都不行。 「哪里顾的了这么多,救人要紧。」戚相思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告诉过她,中了砒/霜的毒就是要吐的及时,上如下泻后再服药调理解毒,那就是和阎罗王抢命呢,要是救的晚,那大罗神仙来都没用。 「今早你不是说二姐有些不寻常。」齐敏画微叹了声,「我想约莫是因为二姐去年定下的婚事不作数的缘故。」 戚相思一愣,二姐婚事定下的事她知道,可这婚事不作数:「对方悔婚了?」 齐敏画摇摇头,若是对方悔婚,那齐府还有理了,她无奈道:「是二叔悔婚。」 「我也是听我娘提起一些,原本想着应该不会是真的,但看今天二姐这样我就信了。」齐敏画捏着杯子看她,眼神微闪,「二叔想把二姐送进宫去。」 「入宫?」戚相思当即就想到了明年的大选,可皇上都一把年纪了,以齐家这样的身份,二姐姐一个庶女总不至于是和别人竞争做皇妃去的,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齐敏画,在她的点头中声音渐渐低下去,「入宫为妃?」 第4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皇上这把年纪,入了宫岂不是等于葬送了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我起初也不信,二叔就这么几个孩子,二姐姐原来的婚事定的虽是寒门,日子却也能过的平平和和,她连自己的嫁衣都绣好了,忽然二叔悔婚,还要把她送入宫去。」齐敏画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不是谁都想入宫的,那就是个泥潭深渊,荣华富贵和危机并存,戚相思光是看小王爷一个例子就够了,人最重要不是得先活着么,死了还谈什么其他。 「没想到二姐姐会做出这么激烈的事。」平日里乖巧听话,性子温和的齐敏诗,是谁都不会料想到她会想要轻生。 戚相思想起二姐姐看着她时的哀求神色,心里有些迷茫:「我是不是救错了。」 「你当然要救,若是真的死了也就罢了,可要是半死不活呢。」齐敏画想的透彻,「岂不更痛苦,再者罗姨娘和彦仪怎么办。」 齐敏诗还有个庶出的弟弟,和罗姨娘一样性子怯懦,要是姐姐死了,今后这个弟弟就更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了。 戚相思抿嘴:「皇上有这么多位皇子,就算是再诞下皇子,那也没有半分的竞争力,反而还添别人的忌惮,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要是得宠,和皇位无缘有什么关系,你看沈贵妃和小王爷不就是什么都有。」齐家想要往上走,百年底蕴拼不过人家,仕途又没有很好的可造之才,那就只有这条路了。 「那样死得快啊。」戚相思嘀咕了声,像小王爷那样,每天都有多少人想把他射成筛子的,荣华富贵也得有命享。 「二叔这么做,未免有些划不来。」要是年轻的皇帝还好说一些,都一把年纪了,万一说个不好听的,二姐姐将来怎么办。 「等明天我过去看看她。」齐敏画起身,笑着催她去吃点东西,「回来之后就赶去了那儿,饿了吧。」 戚相思送她出去:「明日我和你一块儿过去。」 「也好,晚上那儿恐怕要到半夜,明天我派人来叫你。」齐敏画带着丫鬟离开,戚相思站在廊下看屋檐外的天,晴朗的夜空没有一抹云,月牙悬在那儿,安静皎洁。 齐鹤年的野心可真够大的,竟然还想着送人入宫来巩固齐家的地位,那他应该不仅仅是抱圣上的腿了,万一皇上驾崩,他起码也得找好下家才是。 小王爷看着是最得宠的一位,可惜啊,比箭靶子还亮堂。 …… 就此时,总是被戚相思担忧着怕没命享受荣华富贵的小王爷回京都了,迎着夜风,回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入宫报平安。 沈贵妃得知儿子今天回来,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听宫人回禀后忙让人端水过来,严从煜一进屋她就上前让他把外套脱掉,用柚子叶沾了佛前供奉的水撒在他身上,洒完了前面还让他转过身去:「回府后把那几身去时穿的衣服都烧了,让李管家好好再给你准备柚子水泡个澡去去晦气。」 严从煜微皱着眉头,由着沈贵妃撒完了柚子水后,不动声色的快速套上了衣服,阻止沈贵妃再撒一遍:「父皇就寝了?」 「你父皇这阵子忙,有几日没来了。」别的妃子都盼着皇上去,沈贵妃却觉得一个人轻松,她上前替儿子扣上扣子,「我说不让你去,这次还遇上了命案。」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别再去了,这宫里有些事说不清,你要和老十走的近一些母妃也不说什么,但是老九他,你还是能避则避,不必替他去南下考察。」沈贵妃看儿子一脸冷漠,到嘴边的话顿了顿,「母妃之前与你提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严从煜淡淡的拒绝:「不用。」 似乎是能料到儿子的想法,沈贵妃锲而不舍:「良妃给十皇子求了两个侧妃,明年大选后正妃选定,他这终身大事算是办妥了,你和他相差两岁,其实早点定下来也好,给你选个正妃,你那王府也就有人打理了。」 严从煜转头看她,知道她担心什么,语气缓和了些,说的还是拒绝:「不用。」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总该和母妃说说。」沈贵妃说了几个她还中意的世家小姐,「那不如,沈家你表妹她……」 「母妃,这件事儿臣自己会做主。」 见他还是拒绝,沈贵妃没脾气了:「那你和母妃说说,这一趟南下究竟做了些什么。」 「去了一趟株洲,在永州停留了些日子,替九哥考察了几处民情。」 「永州啊。」沈贵妃拉他坐下,命人端上来他爱吃的点心,笑道,「年轻的时候我去过永州,那时你的二舅舅还没成亲,在永州以南的一个小县城落脚,正值春季,和京都城是两样的□□。」 严从煜神情微顿,想到了在南县遇到齐家小姐时的情形:「母妃可知道永州南县。」 沈贵妃摇了摇头:「我们去的不是那处,怎么了?」 「没什么,天色已晚,儿臣就先回府了,改日再入宫和父皇请安。」严从煜起身,沈贵妃哎了声,催促宫女把刚端上来的糕点放到屉盒内,「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带回去。」 看着儿子离开,沈贵妃站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屋子里的嬷嬷来劝她进去,沈贵妃长叹了声:「这孩子如今变得越来越不亲近人了。」 「奴婢看今天王爷是刚回来,兴许是有心事。」嬷嬷扶着沈贵妃进屋,「王爷对您还是最孝顺的。」 「本宫就是担心他,这样的性子得有个人亲近他一些才好。」自己生的儿子,她不上心谁替他来上心,「趁早成了亲,有个贴心的伴在身边。」 「王爷是个有主意的。」 沈贵妃在卧榻上靠下,看着外头已经落了叶的桃花树笑了:「他有主意,本宫也得为他把这终身大事给办妥了,要不然他这样的性子,本宫什么时候才能指望他成亲。」 第4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嬷嬷在一旁跟着笑了,沈贵妃望着桃花树有些出神,眼前似乎是回到了春日繁花似锦的日子,那是她刚入宫的情形。 当年的沈家与现在截然不同,沈家老爷在朝中资历平平,沈家也算不上是什么大的家族。 沈贵妃入宫时和大多数秀女一样,先封了美人,她的第一次临幸是在入宫后的第二个月。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圣上问她想要什么赏赐,那时还天真烂漫的她,什么也没想,说从小到大听的神话故事,想要一颗摇钱树。 三天之后,圣上真的赏了她一颗摇钱树,有一尺半高,金子做的树干,金子做的叶子,上面坠着金元宝,金铜钱,就连底座都是金银相间,抬进来的时候险些闪到了眼。 同院的几个美人羡慕的很,其中有一个效仿了她,当圣上问及她喜欢什么时候,她说喜欢南海夜明珠,隔了几天,圣上真的就赏赐给了她。 当时的沈贵妃抱着摇钱树还惊呆着,同一个院子的两个美人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几次被临幸,已经晋升姬,两个月后晋升做了良仪。 后来圣上终于想起她了,第二次临幸时听她弹琴,问她想要什么,当时的沈贵妃很喜欢看荷花,第二天下午,几个宫人就抬了一个精致的大圆缸子过来,里面养着四五朵荷花,正值花开时,她喜欢的不得了。 那时她还天真的以为圣上就喜欢赏赐,只要她们要圣上就给,可后来,她忽然得知那两个快速晋升的美人出了事。 隔了一个多月她才隐隐从别人口中听到了缘由,她们犯了错,一个说要想让圣上给自己家中的父亲和弟兄升官,一个说住别的宫里不舒服想要独住一宫。 也就是那时开始,她才觉得帝王心难测,才觉得圣上在说她「乖巧懂事容易满足」那句话时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一晃十几年,她成了平步青云的那个,一面揣测着帝皇心,一面收着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荣耀,诞下皇子,晋升到贵妃,沈家跟着荣华富贵。 别人都好奇,这沈贵妃长宠不衰真是有本事的人,她要什么皇上就给什么,其实这些都不是她求的赏赐,她求的赏赐里只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和珍稀玩样,那棵摇钱树,到现在换了好几个宫她都还留着。 沈贵妃回了神,脸上浮现一抹倦容,她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替儿子多打算一些。 …… 也已深,马车声在街上尤为突兀,到了府南这儿的赵王府,严从煜从马车上下来,很快进了赵王府。 赵王府内黑寂一片,唯有主院书房那儿亮着等,严从煜被请到书房,赵王在那儿已经等候多时。 「进宫和母妃请了安。」严从煜没有多话,直接让陆勤把几封信交给他,由陆勤禀报,「永州城外有些异相,赵王爷您所说的南县,王爷差了几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过那南县的知县有些怪异,已经派人在那儿盯着。」 赵王无奈的看着严从煜:「你就真这么不愿意说话。」 「株洲那边来信,已经查到了一个牵涉的官员,不过到底上头是谁尚且还不清楚。」陆勤又拿出一封信交给赵王。 「南县那边早晚会有动作,我也派了人前去。」赵王把几封信放在桌子上,和严从煜有几分相像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若是这次的事情查透,那边是再不能狡辩什么了。」 严从煜眼神微黯:「九哥曾去过南县。」 赵王点点头:「是啊,永州那几处我也去查过,抽丝剥茧往下才知道根这么深,这私盐一事搀和到了这儿,就怕到时掩不住。」 严从煜又想起了那讽刺的眼神:「四年前南县发生过大案子,九哥可知道?」 「你是说戚家灭门一案?」赵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此事我略有耳闻。」 「三年前我去永州时听过这案子,应该是没传到京都,宗卷也是压在那儿没送上来。」赵王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一件挺平常的事,死了这么多人,京都这儿之所以不知道,原因也很简单,被中途拦下了,天高皇帝远,被拦下的事也不止一件,没什么奇怪的。 严从煜眉头微皱,真如她所说的,案子草草了结,连永州都没有传出,更别说案子的宗卷送达京都。 「怎么,你去南县是遇到什么事了?」赵王见他沉思,不由觉得意外,这个十一弟平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就连查私盐这件事也是他忽然自己毛遂自荐要帮他,当时他来找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很意外了,如今又问起四年前的案子,可真是不寻常啊。 「四年前还是那个知县。」严从煜淡淡加了句,赵王神色一凛,这才关注起他说话的重点,「你是说戚家灭门的案子和这有关。」 严从煜点了点头,颇为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一夜之间葬身火海,死的蹊跷。」 听到说可能与私盐的案子有关,赵王的态度和刚刚是截然不同的两样:「我派人查查这案子。」 …… 严从煜没有再留,很快离开了赵王府,上了马车后,陆勤看着在那儿闭目休养的主子,心中倍感疑惑。 南县四年前的杀人案和主子这次去查的有什么关系?没听说啊,他跟着王爷查了这么多天都没搭上边,更没去过戚家的宅子,主子怎么会忽然和赵王爷提起,还引赵王爷把两件事想在一块儿,四年前永州那儿还没出贩卖私盐的事。 难道是为了齐家小姐? 齐家小姐当初杀了人又夜半偷偷溜走,要是赵王派人去南县查,岂不是也会查到酒馆的案子。 陆勤难得脑子灵光了一把,可灵光过后他却觉得有些可怕,主子这到底是想帮人,还是在生气。 翌日,傍晚时戚相思前去云荷院看齐敏诗,秋离把她请进屋,悄声道:「五姑娘您坐会儿,姑娘还没睡醒,我去给你煮茶。」 第4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秋离说完后就出去了,戚相思没来得及喊住她,看屋外只守着一个丫鬟,想了想还是坐下来继续等。 没一会儿,内屋传来了低低的哭声,似是压着不忍大哭,戚相思抬起身子要去看看,屋内传来了罗姨娘的低声咽呜声:「诗儿,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弟弟怎么办,姨娘苦熬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你和你弟弟将来能过上好日子,让夫人能多为你们的事上点心,只要你们好,我怎么服侍夫人都没关系。」 「你父亲他肯定是考虑过许多才会把你的婚事给退了,入宫,入宫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将来你的生活能有保障,夫人也说了,将来你弟弟的事不用担心,你想想何姨娘,想想夫人怎么养的敏青,对你,夫人算是上心的了。」 「你们没有投好胎,投到了我的肚子里,老爷和夫人都是不能被忤逆的脾气,诗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你多想想你弟弟,等你入了宫,将来你弟弟的出息可都靠着你啊。」 罗姨娘说完就呜呜的哭着,哭声依旧是压着,就像是多年来她从不敢在夫人跟前大声说一个不字,即便是到了女儿这儿,身旁没有别人,她还是小心翼翼的。 「姨娘,我累了,还想多休息一会。」 屋子里一阵动静,罗姨娘忽然开门出来,和戚相思撞了个正面,她忙拿起帕子给自己擦眼泪,眼神闪着:「是五姑娘啊。」 「罗姨娘。」戚相思后退了一步,罗姨娘拉住她的手,殷切的看着她,「五姑娘,我听下人说了,昨天的事多亏了你,你进去劝劝诗儿,你进去劝劝她,啊。」 罗姨娘说完眼泪又簌簌的往下掉,她拿着帕子一面遮掩,一面低着头走了出去,戚相思看向内屋,见齐敏诗想起来,快步进屋扶了她一把:「你别起来。」 「秋离呢。」齐敏诗冲着她笑了笑,面色苍白。 「倒茶去了。」 「去了这么久,那丫头是哭去了。」齐敏诗了解自己的丫鬟,性子软,她昨天出事几个丫鬟没少哭,秋离更是守了她一夜,「刚刚姨娘说的,你都听见了吧。」 戚相思点点头,齐敏诗躺在那儿沉默了半响:「敏莺,魏姨娘过世之后,你应该有过很无助的时候吧。」 「有过。」 「那你想过死吗?」 戚相思抬手轻轻给她掖了掖被子:「吃不饱穿不暖,也有过几次性命攸关的时候,我想到过会死,但我没想过去死。」 齐敏诗转眸看她,眼底微闪,藏着无数的情绪,张嘴缓缓:「你比我勇敢。」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这也说不准,一死了之看似简单,真做了却需要很大的勇气,多少人心里念着嘴上说着想死,可都怕死,真要他拿着刀子端着碗自尽的时候,他就不敢了。」 「有勇气死去,也该有勇气活着。」 齐敏诗笑了,轻轻默念着她这一句话:「没希望也得活着么。」 「当然。」戚相思轻笑,「死了不是更没希望。」 道理齐敏诗当然懂,那些人生大道理只怕是知道的不会比戚相思少,她看着戚相思,嘴角扬起一抹苦涩:「你和我们不一样。」 「天底下哪有一样的人。」戚相思回头看秋离进来了,帮着扶齐敏诗起来,「关大夫开的药就是对症的,你喝完后若是身子还不舒服,千万要说。」 屋外传来了荣妈妈的声音,戚相思起身走出去,荣妈妈身后带着几个脸生的丫鬟走了进来,见到她在,笑呵呵的和她打了招呼。 也许是要防着齐敏诗再做出一些想不开的事,出门时戚相思隐隐听到荣妈妈说要把云荷院的几个丫鬟换掉。 离开云荷院后天色微暗,十一月的京都,到了夜里会凉的寒人,丁香准备了披风给她穿上:「姑娘,您还没吃饭呢。」 回四宜院的路上,又遇上了匆匆来找她的莲心:「姑娘,二老爷派人来找您,说请您过去。」 …… 此时的二房这边,书房内坐着好几个人,齐鹤年看向齐鹤瑞:「你看我的提议如何。」 齐鹤瑞眉头微皱:「这也没有先例。」 「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先例,前两年太医院还培养了一批宫女,学了些基本的,送去安乐堂内给那些太医打打下手。」 齐鹤瑞还是不赞同:「二哥你也说了是宫女,可敏莺她不是。」 「那些宫女中不乏官家出来的。」齐鹤年笑呵呵的指出,「不识字怎么能用,只不过这些人不够聪明,只能学些皮毛,换过别人我还没这打算,敏莺她能吃苦,也适合去。」 齐鹤瑞还是不太同意,他也是听二哥说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刚回来没多久的女儿还有学医的天赋,曾在成业侯府里救过人,之后林家夫人还派人送礼道过谢。这回又救了敏诗。 有学医天赋又能如何,早晚都是要嫁人,又不是男儿身,对于二哥所说送入宫做医女的想法,齐鹤瑞第一反应是不同意,那今后还怎么成家。 齐鹤瑞再不疼女儿,骨子里还是认定着养大的儿子娶媳妇,可以有出息去闯荡,养大的女儿自然是要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就算是入宫为妃那也是给皇帝生孩子,怎么能颠倒身份,入宫做医女,医女多辛苦,还是伺候人的活。 于是齐鹤瑞摇了摇头:「不成,这样下去敏莺今后怎么办。」 「三叔,父亲所说的和那些培养的宫女可大不同。」齐彦博在旁笑着开口,「以五妹的天赋,并不比那些太医院里的学生差,她要是能在安乐堂里站稳脚跟,又怎么会比不过那些太医,有教无类,皇太后当初都觉得此举甚好,怎么三叔还觉得有分男女。」 齐彦博说话的语气没什么,可话中的意思多少让齐鹤瑞觉得不舒坦,这是说他眼界太低,拘泥迂腐了。 第4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彦博,不可这么和你三叔说话。」齐鹤年笑着打断儿子的话,「你出去看看,你五妹来了没。」 齐彦博起身出去,守在外面的管事阖上门,屋内齐鹤年敛起笑意,正色看着齐鹤瑞:「三弟,今年太医院报学,我打算直接把敏莺送去外院。」 齐鹤瑞一愣,这不是和他商量的口气了:「二哥,你怎么会想送敏莺进去,她一个女儿家能做什么。」 「后宫之中就一个皇上,其余都是妃子,你说她能做什么。」齐鹤年冷哼,「你以为沈家的荣誉怎么来的,这跟着妃子平步青云往上走的有多少,几十年前你看那钟家算什么,后来出了个皇后,你看看如今的钟家。」 齐鹤知道再往下说二哥就要提到他在圣上跟前为齐家得了多少荣誉:「可这样下去,敏莺的将来。」 「你现在倒是为她操心以后了。」齐鹤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家好了,她如何能不好。」 齐鹤瑞沉默了,半响他才开口:「她要是不想去。」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戚相思和齐彦博的说话声,齐鹤年笑意重聚:「会有办法让她去的。」 …… 戚相思进屋时看到父亲也在,打过招呼后坐下,神情平静的很。 齐鹤年笑呵呵的看着她:「去看过敏诗了?」 戚相思点点头,齐鹤年笑着和齐鹤瑞道:「这丫头性子果断,做事情临危不乱,是个不错的苗子。」 齐鹤瑞看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 「敏莺啊,之前听你说起对学医感兴趣,二伯也是有心想教你,不过眼下时间不够,太医院外院那儿开始召学生,我把你送去那里,你看如何?」 齐鹤年铺垫都没有直接切入了正题,十一月太医院新的一轮考试结束后外院那儿会先召学生,进去学一两年后就能凭本事考到内院去,那时候就能有太医教导他们,最后能不能留在宫中,是以什么身份留的,还得看内院的考试。 戚相思愣在那儿,有些迷茫的看着齐鹤年:「太医院?我能去那里?」 「是啊,只要你想去,二伯就能把你送到那里去,你不是想学医,这书上看到的可不全面,内院当中还有许多医术高明的老师,那才值得学。」齐鹤年笑呵呵的循循善诱。 戚相思低下头去,她说呢,怎么找她来还叫了父亲,原来是想把她送去太医院,这才要送女儿入宫为妃,这会儿又把注意打到她头上来了,该不会是让她入宫做医女,巴结后宫妃子吧。 不过也好,她正愁没法子进太医院打听,于是戚相思抬起头,有些紧张:「可我是个女子。」 「你无须担心,太医院中还有不少宫女在学,你不是先例也不是什么特殊。」齐鹤年笑着安抚她,「不过去了那儿,你可得准备好吃苦。」 戚相思转头看齐鹤瑞,只见他眉头微皱着却不说话,她心中冷哼,嘴上还是疑惑:「那我今后是不是要一直留在宫中?」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柱子旁架子上的烛火衬的人脸颊发亮,戚相思是看着齐鹤瑞问的,但回答她的是齐鹤年,答案模棱两可:「将来当然是可以出宫的。」 将来是什么时候呢,十年后,二十年后。 总之等她离开的那天,也早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 戚相思就算是从没想过要嫁人,那和他们没考虑过她的婚事是两码事。 「将来是什么时候。」戚相思脸上露出一抹为难,她抿嘴看着齐鹤年,齐鹤年笑着反问她,「你不想多学一些么,学医就是为了救人,等你有所成,你也能有所建树。」 老奸巨猾。 戚相思心中暗骂了一句,嘴上无辜着:「去太医院我就不能时常回家了,我才和戎哥儿相认没多久。」 齐鹤年知道什么能说服她:「宫外有一所私学,专门给贵族子弟念书,离宫中也近,倒不如把戎哥儿送到那儿去,你们也能时常见面。」 再说直白点,那私学里出来的子弟,大小都能混个官当当,等二三十年后她离宫出来,亲弟弟养她总是最安心的。 戚相思嘴角微动,这样往下说就是做买卖了,什么样的好处她愿意去太医院呢,喜不喜欢想不想学那都是哄骗的把戏,他能把控自己女儿入宫,对她却得利诱。 要是买卖也好,戚相思摇了摇头:「私学不适合戎哥儿,二伯若是真的有心,不如把戎哥儿送去渭南书院。」 提到渭南书院,连站在门口的齐彦博都看向了她,那是接连出过两个首辅大臣的地方,但是距离京都比较远,在通州南边的渭城,马车前去也得十来天。 齐鹤年笑了,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丫头,还能这样面不改色的提条件。 「好,二伯可以答应你,明年就能送彦戎过去。」齐鹤年一口应下,戚相思随后看向齐鹤瑞,二伯答应有什么用,得亲爹点了头那才算数。 齐鹤瑞深看着女儿,半响,点了点头。 戚相思这才起身,恭恭敬敬的谢过齐鹤年和齐鹤瑞。 看着戚相思出去,齐鹤年拍了拍齐鹤瑞的肩膀:「老三啊,这丫头的性子不像你。」 但对他胃口,想要什么,直言不讳。 「二哥真的决定送她进太医院,怕是她帮不上什么忙。」即便是同意了,齐鹤瑞还是觉得这件事没有用处。 「你啊,想事情总是太单面。」齐鹤年呵呵笑着,别人没有,他们有的,那才是筹码。 …… 戚相思从二房离开后去了佛堂,戌时过半,府里静悄悄的。 佛堂外守着两个婆子,戚相思在门口等了会儿,等丁香跑四宜院取来食盒,笑着问两个婆子能不能进去看看敏兰,说着,戚相思塞了二钱银子给她们。 第4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姑娘可不能在里面待太久。」两个婆子收了银子,脸上态度好了些。 戚相思点点头:「那是自然,不能让你们为难。」 婆子给她开了锁,戚相思走进去,佛堂内常年是一股香檀的味道,点着蜡烛还是有些昏暗。 听到动静声的齐敏兰赶忙跪起来,转头看到是戚相思,眼底闪过一抹怒意,也不知道她跟谁一起来的,压着声呵斥:「你来做什么。」 戚相思把食盒放到她身边,拿起佛龛旁的香在蜡烛上引燃,朝着佛像拜了三拜后插在香炉内,转头看她:「来看你笑话。」 「你!」 齐敏兰怒瞪她:「你别得意的太早,你根本不是敏莺。」 「你说你这么聪明,我怎么还能留你活在这世上。」戚相思冲着她一笑,那神情阴测测的看起来特别恐怖,齐敏兰惊呼了声,双手防备姿势看着她,「我告诉你,我已经找到证据了!」 「那我是不是得恭喜你。」戚相思在她身旁蹲下,给她出主意,「那你可以现在去告诉祖母。」 「你以为没人知道么,敏莺早就死了,你们在永州那几年难道就没有人认识你们,哼,你想的太天真了,早晚有一天大家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啊!」 戚相思直接把她按倒在地,捏住她的嘴往里面倒了一瓶粉末,继而死死的按住逼迫她吞下去,知道她脸色涨红不能呼吸了才松开,齐敏兰侧翻在地,使劲的咳嗽着用手去抠喉咙,可怎么抠都抠不出来了,使劲吐都吐不出东西来。 齐敏兰不禁怨恨门口守着的婆子,却不知道那两个人已经被丁香请到隔壁吃酒去了,她反呕着想把吞下去的粉末吐出来,尽是酸水。 当舌头发麻时她就开始怕了,戚相思这时在她眼里就跟地狱里爬上来的人似的,满脸的阴沉和狰狞,手里捏着个瓶子,另一只手刚刚那么用力的捏着她的嘴巴,像是要捏碎她。 「你给我吃的什么。」齐敏兰声音颤抖着,越说越觉得舌头发麻,喉咙里还痒痒的很不舒服,她着急的看向门口,「来人啊,杀人了,她要杀人!」 「别说话,你越说这毒就散开的越快。」戚相思抓住她,晃了晃手里的瓷瓶,齐敏兰惊恐的瞪着她,「你疯了,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正如她所说,她觉得嘴巴里越来越麻,快要感觉不到存在,齐敏兰越想越害怕,她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你放心,我这儿还有许多,往后你乱说一次,我就给你喂一次。」戚相思作势要打开瓶子,齐敏兰忙往后缩,她摸了摸喉咙,慌忙拿起一旁的水猛喝了几口,试图用这样的办法让嘴巴舒缓一些,可齐敏兰惊恐的发现,她连水的冷热都感觉不出来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恐惧大过了其真正的效力,齐敏兰开始掉眼泪,「你害我姨娘还不够,你还要来害我,齐敏莺你好狠毒的心,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都害死了你才甘心。」 「你再哭我就杀了你!」戚相思骤然冷了神色看着她,齐敏兰一个啜泣猛地顿住,眼泪还垂在那儿,她被她吓住了。 「我的好六妹,祖母已经很生气了,你要再胡说八道,母亲她一定不介意把你送去和卢姨娘团聚。」戚相思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转身之际笑靥,「到时候你猜珲哥儿会过的怎么样?」 齐敏兰看着她出去,愣了半响后才冲过去拍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要害人,她齐敏莺要害人,你们放我出去。」 两位婆子喝过酒有些微醉,送走了五姑娘后听着里面传来的拍打声皱着眉头十分不满:「六姑娘,老夫人让您好好悔过,您要再这么冥顽不灵,这辈子都别想从这儿出去了。」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齐敏兰滑到在地,那麻木渐渐传到了喉咙下,连四肢都感觉有些麻,「她要害我。」 「五姑娘要是想害您,您怎么还能大声的说话。」两个婆子对看了眼,决定不再理会里面的吵闹,这六姑娘还真是不知好歹,难怪老夫人会气成那样。 佛堂内的渐渐安息了下去,齐敏兰以为自己要死了,睁着眼也不敢睡,直到后半夜她身上的麻木感才渐渐退去,此时整个齐府静寂无声,连外面的婆子都睡着了,她害怕的蜷缩起身子,看到戚相思留下的食盒,却又将它一脚踢翻。 几天后齐敏兰从佛堂内被放出来了,去过老夫人那儿认错,回了怡蓉轩后大病了一场。 戚相思要去太医院的事情没人知道,不过齐敏诗要入宫选秀的事很快传遍了齐府上下,王氏也不再带她出门见客,十一月过去后十二月初,齐鹤年依诺,替戎哥儿办妥了前去渭南书院的事。 锦绣园这儿顾氏得知此事后十分震惊,怎么从头到尾她竟是一无所知。 「事情是二哥去办的,明年元宵后就送彦戎去渭城。」齐鹤瑞也没想到二哥能这么快把事情办妥,「之前没来得及和你说。」 顾氏气的不轻:「没来得及和我说?」怎么现在三房这里的事也由二房做主了,彦戎要去哪里上学她这个做主母的竟然在事情安排妥了之后才知道,怎么,是怕她反对不成。 「不是你想的那样。」齐鹤瑞示意她坐下,「二哥要送敏莺去太医院,为了能让她安心在太医院里学医,就答应了她送彦戎去渭南书院。」 顾氏一愣,随即冷笑:「二哥真是本事,把自己女儿送入宫不说,还想把我们的孩子也送进宫去,难道这你也肯?」 齐鹤瑞本身是不大赞同二哥的决定,即便是老夫人那儿也已经告知,可听到妻子这样瞧不起的语气,齐鹤瑞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妇人之仁!」 顾氏气笑了:「我妇人之仁,老爷你究竟替敏莺的以后想过没有。」她这个当家主母到底还做的有没有一点权力,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是做了决定后才告诉她,「这些事你就没想和我商量一下再决定。」 第5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二哥不会害她的。」齐鹤瑞不耐再和她继续说这件事,「你不是不喜欢彦修走的太远,二哥问我要不要兄弟俩一起去,我给回绝了,彦修这儿到时候留在京都就行了。」 「有这么大的好处他怎么不让敏淑去!」顾氏气的不行,哪里还听得进去他接下来的话,回一趟顾家母亲还要她好好尊重丈夫,以柔克刚。 可这样的丈夫要让她怎么尊重的起来! 十二月的京都城开始下雪了,腊八之后,皑皑白雪成了京都城中最大的景色。 四宜院内一早几个丫鬟扫出了小径,戚相思醒来,玉石拿了两身衣服来给她挑,「姑娘,宫里不如家中,还是得多穿点。」 「不是有素一些的衣服。」戚相思穿着内衬的袄子,看玉石拿来的这两身摇摇头,「我是去太医院,不是入宫参加宴会,越朴素越好。」 玉石又拿了一身过来,戚相思这才满意的穿上,简单梳了发,吃过早食,齐鹤年那儿已经准备妥当,要送她入宫。 清早出门雪下的挺大,齐鹤年看到戚相思这样的穿着打扮,脸上呵呵笑着眼底露着满意:「上车吧,二伯送你过去。」 玉石扶戚相思上马车,大雪天,从齐家到宫中走了大半个时辰。 辰时过半到了安远门口,这是宫中专门入去前门衙所的路,太医院就设在前门内的九思巷。 戚相思从马车上下来,齐鹤年笑呵呵的叫她过去,安远门口的人格外多,另外有道儿是让官员出入的,其余那边有人拦着,还在询问情况的就是和戚相思一样想进太医院外院的人。 「二伯陪你到这儿,等会在太医院内进,已经替你打过招呼,你就从这儿排着进去,自会有人带你过去。」齐鹤年指了指那边排队的地方,戚相思点点头,齐鹤年又和前面的人交代了两句,随后从官员出入那儿进了安远门。 戚相思排到了队伍后面,朝前看去,还有十来个人。 雪下的太大,玉石跑去马车那儿取了暖炉过来,又给戚相思打伞遮雪,这时排在她后面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嗤笑,戚相思转头看去,一个男子避过视线,和后面的人说起话来。 很快的,后头的声音大了些。 无非是说一个姑娘家来这儿排队,这是排错地儿了吧,又是打伞又是暖炉,还有丫鬟随身侍奉,这到底是伺候人去的,还是被伺候。 戚相思充耳不闻,抱着暖炉,这儿的天真的比永州冷太多,永州百年难得一遇下雪,京都城年年有雪,这还不算大。 很快队伍到了她,几个询问的看是个姑娘,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册子,这时旁边有人递过来另外一份,那人抬头看戚相思:「叫什么。」 「齐敏莺。」 拿着册子的点点头,示意她走进去,冲着后头的人喊了声:「下一个。」 刚刚递册子的少年笑眯眯的看着戚相思:「齐五小姐,请随我来。」 戚相思当然知道背后有不少人看她,一来进去的容易,二来是个姑娘,可她最不在意的就是别人各种各样的眼神,笑着冲那少年点点头:「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不不不,齐小姐,我可担不起您这么叫我,您叫我来喜就行。」少年一面说着带他朝前门走去,「太医院在九思巷,这前门内还设着许多衙门。」 「那从这儿到内宫是不是很远?」戚相思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宫墙,前门内只能算外宫,内宫才是皇上和各位后妃住的地方。 「九思巷是前门内离宫内最近的。」来喜笑着引她上台阶,指着前门两侧通向里面的个个巷子,「这边是各部。」 正经过时,戚相思朝着巷子内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从煜和刑部尚书荣大人从里面出来,身旁还跟着陆勤,只一抬头就看到了戚相思,看到她之后,严从煜眉头微拧,似乎是在想她怎么会在这儿。 戚相思下意识想逃,脚步还真的挪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了,这又不是在南县,再说了,她心虚什么。 想归想,戚相思还是不太远和他正面对上。 「小王爷,荣大人。」来喜赶忙行礼,见戚相思还站在那儿,低声提醒着要她赶紧跟着过去,这时荣大人说话了,比严从煜不知善和多少倍的脸上噙着笑意,「这是领人去太医院?」 来喜点点头:「回荣大人的话,小的正是奉了太医院之名领人过去。」 「那快去吧。」荣大人摆了摆手,在严从煜的注视下,来喜拉着巴不得早点走的戚相思离开了。 荣大人转头见小王爷还看着,笑意未退,送他出了巷子:「小王爷所说之事下官定会尽力去办,不过是否办得成,下官不敢保证。」 严从煜收回了视线:「荣大人办事,本王放心。」 荣大人送他到了前门,看着他离开,笑意逐渐转为了苦笑,身后的属下询问:「大人,是不是派人去看看。」 「先不用。」荣大人摆手,抬头看下不停的雪叹气,「今年的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小王爷居然会有事要他去办,这差事,真不好办呐。 …… 戚相思心里泛着嘀咕,来喜之后说的话就听不大清了,知道他说了声到了,猛地抬头,面前就是太医院的大门,和刚刚路过看到的那几个巷子,怎么瞧这儿都有一股古旧的沉重气息。 「齐小姐,小的现在领您去首领厅。」来喜一路说着她接下来要应对的考核,先去首领厅验看,再由太医院医官保结,之后才是考试,重重考核之后才会最后定夺有没有资格留在外院学习。 说完后他们就来到了首领厅门口,换了人领戚相思进去,戚相思发现里面是一批一批看时松了一口气,站到了他们身侧,一共六个人,由厅内的医官审看。 第5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齐鹤年见侄女进来了,转头笑着和另一位太医搭话:「陆大人,您看如何。」 长着一把胡须的陆太医冷着脸哼了声:「就算是由齐大人保结,接下来的也不会通融。」 「这都是按规矩来的,我齐某可不会借此给她谋便利,这点陆大人尽管放心。」齐鹤年呵呵笑着,陆太医看了眼这六个人,抬手从旁边的人手中取了册子,六个人名下都有保结的医官,「带下去。」 说着不谋便利,齐鹤年怎么可能真的不为侄女铺路,只不过按他的话来说,那都是按着规矩来走的,考核的太医是齐鹤年早就打点好的,正午时拿到结果,,对于几个同僚的夸赞,齐鹤年还是很高兴自己没有看错。 戚相思在太医院一直呆到了天黑,期间三次被召见,三次考核,除了询问药理知识之外,还要考察她的秉性为人,是否心术不正之人,以前有没有犯过什么过错,对于她女子的身份,还有医女进来问她一些问题。 除了那些从宫中选的宫女外,太医院多少对女子学医存在偏见,和齐鹤年意见相左的陆大人就是反对的人,可他敌不过齐鹤年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的上话,本人虽然固却并不是会耍阴招之人,所以戚相思就算是比别人多了几道坎,她还是顺利的通过了最后的考核。 通晓医理,身无过犯,这是太医院外教习对选进来学医的人最基本的要求。 从太医院离开时已经天黑,齐鹤年在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没给齐家丢脸。」 戚相思脸上微笑着:「二伯,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你这儿是好了。」齐鹤年话说了半句没往下,示意她上马车,「你先回去。」 此时安远门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士兵守着,时不时有巡逻的经过。 宫门口不点灯,宫墙上是用棍子支起的火盆,上头的火烧的熊熊,衬的雪地发亮。 戚相思目送齐鹤年进去,转身要上马车,隔壁关着的尚武门忽然开了,从里面前后走出两辆马车,也不知马车内的人吩咐了什么,两辆马车直接朝着她的方向过来,停在了她面前。 为首的先拉开了帘子,露出了九皇子嬉皮笑脸的神情:「这不是齐家小姐么,你在这儿做什么。」 「十皇子殿下。」戚相思恭恭敬敬的行礼,显然严从贺的注意力不是在她,才问了一句,第二句就提到了齐敏画,「你姐姐在家怎么样。」 「很好啊。」戚相思抿嘴笑着,「吃得好,睡的也挺好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严从贺冲着她使了个眼色,「之前我派人送去的,你姐姐可喜欢?」 「你是说宝橘啊。」 严从贺点点头,对,就是宝橘,南方进贡来的,他还派人偷偷给齐家送了一些过去。 「都让我们姐妹几个分了。」戚相思笑眯眯的望着他,「多谢十皇子一番好意,挺好吃的。」 严从贺神情一滞,都分了,那他的心意呢。 这时后面的马车有了动静,戚相思看到陆勤从马车内下来时第一反应就是想拔腿就跑,可陆勤下一句话就让戚相思硬生生压住了脚。 「齐小姐,主子说您落下东西了。」 严从贺好奇的看着亭子那儿,很想走过去听,可又怕十一赶人,只能跺了跺脚站在马车边上,伸长了脖子朝那儿看。 亭子内戚相思冷的直跺脚,她在地上踩出了几个脚印,又把那几个脚印之间踩平了,严实后脚不会陷下去也就没这么冷。 严从煜看着她做这动作,直到她身边一小圈都给踩成了冰印,待她抬起头看他时,示意陆勤拿出了一只缝的并不美观的荷包。 戚相思脸一红,矢口否认:「这不是我的东西。」 陆勤在一旁好心解释:「齐小姐,这是在南县的巷子里捡到的。」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千金医家》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千金医家》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千金医家》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千金医家》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千金医家》卷五 作者:木子苏 06、《千金医家》卷六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