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读我心后,全家叛逆了》 第1章 投了个死胎 “主子用力啊....” “王妃,快醒醒...能看到小主儿的头啦..” 紫檀雕花的床榻前,接生的婆子和丫鬟们忙成一团。 大丫鬟白芷惊呼出声: “不好了,王妃,没...没气儿了...” “小主儿还没出来...” 接生的李嬷嬷颤抖着手试了试鼻息,双膝一跪,瘫软在地。 “王妃...殁了...” 这一声声音不大,却把屋子的所有丫鬟婆子炸得呆住,回过神来又呼啦啦全跪下了。 “王妃...” “主子...呜...” 贴身丫鬟们失声痛哭。 夏小仙眼睛一眯,当场石化。 刚投胎下来,这就一尸两命? 夏小仙原本是天庭的掌花小仙,她用九十九瓶桃花酿换了这次仙家下界体验凡间疾苦的机会。 投胎前,她翻看司命的三生簿时,颜控的她毫不犹豫选了容貌更胜一筹的正妃沈氏沈玉瑶,却忘了看两位王妃的生平记载。 等等,倒带,赶紧看看那书上关于沈氏的详尽记载! 这一看,夏小仙只觉天雷滚滚! “宁王府正妃沈氏,名唤沈玉瑶,镇国公沈敖之嫡女。” “沈氏曾被誉为京中第一美人,幼习武,擅岐黄。” “大夏朝,开元十四年,四月初二,皇帝赐婚于四皇子夏煜,五月初五大婚。” “大婚当日,夏煜被封宁王。沈氏册为正妃,同日,商女许氏册为宁王次妃。” “开元十五年,正月初八。宁王府正妃沈氏难产,卒!同日,次妃许氏产下双生子。” “开元十六年,三月初一,镇国公谋逆案发,王妃沈氏封号被褫。” “开元十八年,腊月十二,沈氏墓移出皇家陵园,尸身曝于乱葬岗。” “景泰元年,许氏册为后,三子一女!” ...... 完了,完了! 夏小仙投了个死胎! 不能死! 死了还要曝尸乱葬岗。 她夏小仙可是个如假包换的仙,死也要死得美美的! 【母妃!醒醒,再不醒就真的会嘎!】 夏小仙默念仙诀,拼命聚拢仙灵,在沈玉瑶肚子里不停翻滚。 呼呼...哈...嘿... 沈玉瑶忽然悠悠吐出一口长气,夏小仙只觉一阵轻松,方才被缚住的四肢得以舒展开来,一道极其明亮的白光刺到她只能眯着眼,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出来... “王妃她没死...” “小主儿也生出来了...” 满屋的丫鬟婆子们,惊喜出声。 夏小仙刚试着睁开眼睛,就被人抓住双脚倒提起来,在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正待骂出口,耳边就听到一连串的贺喜声: “恭喜主子,诞下宁王府小郡主!” “是小郡主吗?”轻到不仔细就完全听不见的声音响起来,“真好!终如我愿。” 这应该就是她母妃了,声音轻轻柔柔的,还有些疲惫。 夏小仙一听这声音就莫名感到舒服,想来沈氏孕期经常和腹中宝宝聊天吧。 夏小仙生而为仙,无父无母。 刚一下界,就遇人间母爱,一时不禁老泪纵横。 错,也错的值得! 怕刚出生的小郡主被冻着,紫苏把炉子里的黑炭烧得更旺了些。 方才打小仙屁股的嬷嬷,给她擦了擦身子,包进柔软舒适的襁褓中,这才递给沈氏。 “王妃,白白胖胖的小郡主,足足有八斤多呢!” 沈玉瑶接过那一团软糯抬眸问道: “紫苏,王爷可曾来过?” “王妃,王爷未曾来过。”紫苏迟疑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今儿王妃刚一发动,隔壁锦华苑的也发动了。接王爷下朝的小厮说,王爷一回府,都来不及褪去官服,便去了锦华苑!” “奴婢方才听小丫鬟说锦华苑那边接连去了两个太医,估摸着比咱们这边还更凶险。”另外一个陪嫁大丫鬟白芷说道。 沈玉瑶闻言顿了顿,又问道:“我娘家可有人来?” “国公府已经派了好几个小厮来问王妃好,夫人还让送了千年雪参过来。到底是长在国公爷和夫人心尖尖上的,如今嫁了人,还是心疼的紧。”紫苏笑道。 想到娘家人,沈玉瑶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愧疚。当初国公爷不愿去求皇帝指婚,沈玉瑶还有些怨怼。直至嫁给宁王后,宁王又曾嘱咐,只因国公爷仍掌兵权,恐当今圣上猜忌,于是她也很久未见国公爷和夫人了。 初为人母,最最想见的还是亲爹亲娘! “王妃,你且安心休养身子,奴婢已经让府里小厮给国公府和宫里报喜去了!” 【这就是宁王府?嗯...看起来还不错...】 【母妃的声音真好听...而且没有一星半点重男轻女的意思...真好!】 奶萌奶萌的声音惊得王妃差点把手中的襁褓给扔了出去。 这屋里哪来的孩子在说话? 生个孩子而已,生出了幻听? 【天啦!这样温温柔柔大美人竟真是我母妃?她可比天宫里的娘娘们还要美上几分!】 沈氏睁大眼睛,看向屋内。屋内已经收拾干净,除了陪嫁丫鬟紫苏和白芷,竟再无一人。 母妃? 孩子? 她怀里不正抱着个婴儿?难道是她? 低头看向怀中婴孩,只见夏小仙也正瞪着滚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神,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爱。 沈氏的心都化了。 【如此大美丽大温柔的母妃,莫说用了些仙灵,就算毁我仙根那也是值得的!】 这婴儿的声音怎地莫名熟悉,感觉到在哪里听到过? 沈氏忽然意识到,她耳中听到的声音真就是眼下这怀中的小婴儿发出的,十月朝夕,才能有的熟悉感,真的母女连心。 听她意思,她竟是天上的神仙下界来投胎的。 沈氏忽然想起,方才她好像确实已魂魄离体,正朝着屋顶那一束光亮走去时,身后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唤她做母妃,当下心中万分不舍,才又转身回到床榻上。 这样想来,果真是这仙宝救了她一命,也不知她沈氏是修了几世功德?才能和这小仙宝结下如此奇缘? 思及此,沈氏俯身就在夏小仙脸上亲了又亲:“这辈子,就让母妃来好好疼爱我的小仙宝,母妃要小仙宝尽享这人间的温情与富贵。” 【天庭再美,哪有这人间母爱?呜呜呜...好感动...】 【我娘好香!比我这花仙还香上几分呢!】 夏小仙贪婪的感受着母爱,舒服到眯起了眼睛。 人间真好! 难怪天庭那些神仙都想来走一遭。 须臾,她忽然皱了皱眉头,小嘴一撇,眼看着又要哭出声。 【奸人不除,母妃始终逃不过曝尸乱葬岗啊...】 第2章 赐了个真名 沈玉瑶听得魂飞魄散。 她居然会曝尸乱葬岗? 夏小仙皱着眉,嘴里还吐着奶泡泡。 【娘亲本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门贵女,多少优秀男儿钟情于她,却一意孤行要嫁给三皇子夏煜,甚至不惜忤逆国公爷。】 【便宜渣爹,皇命难违,娶了娘亲,同日又娶商女为妾,以此羞辱娘亲。恋爱脑娘亲却以为事事顺从,渣爹终有一日会懂得她的好!殊不知,她挡了别人登天的道!】 【锦绣苑的许氏为了害死娘亲,可谓不择手段,难保不会再次暗害。如今我仙灵散尽,无法告诉娘亲,怎么办?】 夏小仙气得小脸皱成一团,嘴巴一撇,又哭出声... 沈玉瑶听着仙宝的心声,一颗心像是被人用钝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割,往日只觉许氏冷淡,倒真没想到竟会歹毒如斯。 可怜小仙宝为救她散尽仙灵,往后还得跟着她受着那些个明枪暗箭,她绝不能让小仙宝再有任何的闪失。 “王妃...” 正想得出神,紫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锦绣苑那边李嬷嬷来报,侧妃许氏已诞下小世子和小郡主。” 沈玉瑶挑了挑眉,疑惑道:“小世子?” 【渣爹竟这样侮辱娘亲!竟如此草率就定世子?哎呀呀,气死我了!】 【难道渣爹早已认定母妃生不出儿子了?可恨!】 听到小仙宝这句,沈玉瑶只觉被人在心坎儿上又插了一刀。小仙宝说的没错,她这个堂堂正妃还活着,一个妾室生的孩子,于理于法都不能立为世子。 看来有的人早就当她是“活死人”了。 “是的,李嬷嬷就是这样说的,奴婢没有错一个字。”紫苏的声音轻到几乎难以听清,看向沈玉瑶的眼神中也有一丝不忍。 “王妃拼了命刚刚为王爷生下小郡主,王爷没来春华苑就算了....还....”一向心直口快的白芷,实在忍不住了。 “白芷!”紫苏急声喝止,转头又看向沈玉瑶。 到底是国公府的人,沈玉瑶就算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也只是比平日里清冷了些。 她觉着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王爷的沈玉瑶,实在傻得可笑! 【母妃肯定很难过,呜呜呜...等我长大,一定要让欺负娘亲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母妃现在应该好好去查查那些吃的喝的,书上虽没说许氏如何加害的,但总逃不过这些。】 【我还不能说话,如何才能让母妃知道呢?真是急人...】 沈玉瑶把怀里的小仙宝抱得更紧了些,轻声说道:“紫苏,把春华苑外面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发卖了吧。带话给老爷夫人,从国公府选些个稳妥的送过来用吧。” 【母妃聪明,全部换上自己信任的人才行...】 眼见紫苏面带疑惑,沈玉瑶又说:“如今小郡主娇弱,还是国公府旧人用着舒心些。至于早前为小郡主请的乳娘,全送到锦华苑去,小郡主我会亲自喂养!” “奴婢这就去。”紫苏神情有些凝重,急急走出内屋。 紫苏虽然不解为何王妃忽然像变了个人,但王妃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王妃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啊啊啊,母妃终于丢掉恋爱脑?她会狂虐渣爹,打脸毒妾吗?好期待啊...】 沈玉瑶莞尔一笑,用食指点了点小仙宝的鼻子轻声说道:“娘的小仙宝,饿了吧,娘亲喂小仙宝吃饱饱...” 【哇…好像有点羞涩…】 【人家还是婴儿,自然是要喝饱乳汁,快快长大的,才能帮到娘亲…】 【咕...好甜…】 第一口母乳喝下去,夏小仙就觉一缕仙灵灌入自己百会穴,再喝一口,又是一缕.... 哈哈哈,夏小仙开心到飞起!只要自己每天喝母乳,就能累积仙灵,假以时日,还能修炼仙法,帮助娘亲惩奸除恶,岂不快哉? 哈哈哈,夏小仙太开心,不小心呛了一口奶,小脸憋得通红。 沈玉瑶慈爱地拍拍小仙宝背,轻声说道:“慢点啊,乖乖。” 【娘亲...太好了...】 终究是新生婴儿,没吃几口,夏小仙就感觉疲倦极了,滚圆的大眼睛强撑几次,都失败了... 沈玉瑶见小仙宝酣睡甜甜,示意白芷放进摇篮中,然后轻声说道:“白芷,将今日我喝的药渣和往日太医开药方都一并取来,切记,莫要太过引人注意!” 白芷应了声是,便转身掀帘出门,却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失声喊道:“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来人正是宁王夏煜。 “去吧!”宁王依然面色清冷,眉头微蹙,缓步走到沈玉瑶床榻边。 沈玉瑶正待躺下,忽见宁王进来,忙探起身子,轻声福道:“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如今你刚诞下小郡主,无需多礼。”宁王摆摆手,在沈玉瑶床边坐下,又看了看摇篮里的夏小仙淡淡说道,“这便是本王的长女?瞧着竟比嫣儿胖了许多。” 【胖?你全家都胖!啊,这就是我那便宜渣爹宁王?嫣儿?嫣儿是谁?】 【躺这摇篮里,只能看到渣爹的下巴,就怕以后打脸打错人!】 “咳...咳”沈玉瑶差点没惊呼出声,抬眼看看宁王面色如常,忙假意干咳两声掩饰过去。看来,小仙宝的声音,确实只有她能听到。 如今的沈玉瑶看着宁王,竟恍如隔世。以前总是时时盼着他能来这春华苑,如今看着他,下意识就想逃。明明是同床共枕人,偏偏陌生得紧。 可如今小仙宝初生,逃,是不可能逃的! 既然她的小仙宝已然替她逆天改命,她沈玉瑶如今也非孤身一人,那便战! 思及此,沈玉瑶眼神一敛,悠悠说道:“如今王爷已有嫡女,只是还未有名,妾身请王爷赐名,也好报喜于宫里。” 【母妃真是聪明,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提醒渣爹再混也该分清嫡庶,否则皇爷爷那都过不去。】 宁王眉头一蹙,略一沉吟说道:“王妃所言及是,本王看这女儿胖乎乎,恰如那年画中的仙童,便叫小仙吧.” 【咦?这不就是本仙的名字吗?渣爹倒也是个有头脑的。就还是好奇他长啥样,三生簿上他的面容模糊得很。】 沈玉瑶赶紧探起身:“妾身替宁王府嫡长女夏小仙谢王爷赐名。”转身又唤丫鬟:“赶紧把小郡主抱给王爷看看。” 哪里是想让王爷看小仙宝,明明就是想满足夏小仙的好奇心,沈玉瑶怕再不让小仙看看她的王爷爹,小仙会急了会直接从摇篮里站起来。 【哈哈哈,母妃真是长我心巴巴上的人儿,太合心了。】 小丫鬟雪见忙从摇篮里抱起小郡主,递给宁王:“恭喜王爷。” 宁王正有点懵,一个胖乎乎的尚在襁褓的奶娃已经在他怀里了。垂眼看去,这奶娃长得肉嘟嘟的,粉嫩粉嫩的嘴唇吐着奶泡泡,小巧的鼻子一张一翕,滚圆滚圆的大眼睛正直盯盯看着他。 【咦?这渣爹好似在哪里见过?】 只见这抱着她的王爷,明明面如冠玉,鼻若悬胆,眉眼敛艳却又被嘴角那一尾弧度压出许多清冷,真是入画的皮囊,惑人的艳骨。 难怪三生簿他的容颜模糊,想来是没有画师能画出这种神韵。 【哎,不怪母妃被迷成恋爱脑,本仙若非早知他渣,说不定也会入了这个坑!】 那边宁王也不竟看得呆住,暗道:“这奶娃咋似曾相识?” 沈玉瑶看这宁王愣怔的摸样,唯恐王爷生了对小仙宝不利的心思,忙轻声说道:“王爷,这天儿太冷,小仙宝还是放进摇篮吧” 宁王略一回神,忙站起身亲自将小奶娃放进摇篮后抬眸对沈玉瑶说道:“本王公务繁忙,先回书房。你且好好将养,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妾身恭送王爷,王爷万福。”沈玉瑶又探身,福了福。 宁王转身出得门来,对身后内侍说道:“正月初八,喜获一子两女。嫡女:夏小仙,庶子,夏临安,庶女夏小嫣。” 又仿佛想到什么:“沈氏屋子里送些金丝炭去。” 内侍正忙着记录,抬头问道:“那世子.之位..” “暂且...作罢...” 第3章 睡了个好觉 一夜大雪,春华苑的腊梅不再如往日般丝丝缕缕清幽的香着,而是被这场雪激出阵阵异香,沁人肺腑,香得竟有些霸道。 几只鸟雀踏着梅枝上的白雪玩耍,噗噗落下的雪花,随着阵阵微风漫天飞舞,竟让此刻的春华苑美的如同仙境一般。 沈玉瑶醒了。 醒来第一眼,便是看向摇篮里的小仙宝。小奶娃正细眯着眼睛,惬意的很。 屋子里的炭火,紫苏烧的很旺,暖和着呢。 “这金丝炭果然却要比往日那黑炭好用。”沈玉瑶暗想:“如今有了小仙宝,这宁王府的规矩也是时候改改了。” 紫苏眼瞧着沈玉瑶醒了,忙躬身上前说道: “明日便是小仙郡主的三日洗,锦绣苑那边主事嬷嬷都来请小姐示下。” 说是请示,怕只是知会一声吧。 以往沈玉瑶并不太在意这些王府的内务事,名义上她是王府当家女主人,实际上本应协理的许氏仗着王爷宠爱,竟不知不觉中主了事。府里众人慢慢也就知道她这个正妃是个软弱好拿捏的。 “待我先为小仙宝哺乳,再行商议”沈玉瑶心疼小仙宝,怕商议时间太长,会饿坏她。 【嗯嗯...果然我在母妃心中是最重要的...】 【等等,三日洗?原书记载,那渣爹不顾母妃新丧,仍大宴亲朋为许氏的一双儿女举行了洗儿礼。国公爷不忿,朝廷上更是直谏:皇帝纵容皇子羞辱功臣,反被皇帝借机夺了兵权。】 【而正是这次洗儿礼,许氏讨得皇后娘娘欢心,更获圣上赐下朱络衣和玉龙子。许氏母凭子贵,册为宁王正妃】 【恨仙灵太少!只能多吃母乳,积蓄灵力,将来才好护我母妃!】 沈玉瑶听到这里,脸上的神情倏忽一变。 既欣慰于小仙宝对她的孺慕之情,又忧心小仙宝所说之事。本已愧疚于娘家的心更深了一分。 沈玉瑶难产侥幸未死,那么与此事相关的众人,命运也会因此而发生改变,但到底会如何变,怕是小仙宝也未能知。 她和小仙宝在明,奸人在暗,只能谨慎小心,步步为营了。 如今的大夏朝,正国强民盛,上至宫中皇子下至黎民百姓,凡有新生儿出世,都有着“三日洗儿”的风俗。 本朝甚至有朝廷命官在禁杀令下,仍冒风险抗旨杀羊以宴宾朋,足以证明整个大夏朝对“三日礼”的重视。 能让许氏一步登天...那... “小姐,国公府二夫人到。”紫苏掀帘进来。 “快请!”沈玉瑶将刚刚吃饱喝足睡过去的小奶娃交给白芷。 稍微拢了拢发髻,理了理抹额,便坐直身子。 这时,掀帘走进一位气质若兰,风姿绰约的妇人,正是沈玉瑶的二嫂,梁若兰。 “瑶瑶,我来看你了!听说你昨日难产,全府上下都提心吊胆,老爷又说没接到你的口信,不便私自探望。娘亲就让我看看你。” 梁若兰幼时就和沈玉瑶是手帕交,如今又是姑嫂,自然是比旁人更亲近一些,她便直呼了沈玉瑶闺名,脸上尽显担忧之色。 刚听到这声“瑶瑶”,沈玉瑶已经泫然欲泣,怕她过于担忧,硬生生忍了回去,盈盈一笑:“兰儿,我安好。”又问:“家中爹娘可好?” “爹爹和娘亲都好,接到你的暗语,便知你遇到麻烦,让我赶紧来瞧瞧。” 紫苏递来软凳,梁若兰道谢后坐下。 “这不,一大早,也没通禀王爷,直接带着王嬷嬷过府里来了。” 原来国公夫人在沈玉瑶大婚出阁当日,曾对她说过,如果府中遇到难事,便让人带口信送些老奴过去伺候。此番带来王府的嬷嬷便是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真真儿的府中老人,值得百分百的信任。 “瑶瑶,这便是小仙郡主吗?”梁若兰坐下后才看见床边还摆着个摇篮,里面躺着个粉嫩粉嫩的新生儿,眼睛乌溜溜乱转,也不哭闹。 【啊...这二舅娘怎么也有如此高的颜值?】 “是啊,我的小仙宝,古灵精怪的。”沈玉瑶听到夏小仙心声才知道,她的小仙宝醒了。“刚喂完,眼瞧着睡着了,兰儿你一来,她又醒了。” “才刚出生两天的奶娃娃,长得真好,圆乎乎的,竟像月余的呢。”梁若兰笑道。 【怎么渣爹说我胖,漂亮舅娘也说我不像刚出生的?真的有那么胖吗?】 【漂亮舅娘看着就亲切,可惜红颜薄命...哎...】 夏小仙感觉脑子转不动了,转瞬就睡过去了。 红颜薄命?难道若兰会有危险?可与国公府有关? “兰儿,你今日回府,烦请告知爹爹,近日朝堂之上,一定慎言!” “瑶瑶,何出此言?” “兰儿,暂时未能理清头绪,往后会讲于你听,你且一定要转告爹爹!” 梁若兰应声是。 沈玉瑶又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忙唤来紫苏:“紫苏,你去厨房把自我有孕以来每日的食谱取来。” 紫苏应了声是,躬身后退几步,再转身出去了。 “瑶瑶,莫非你有所怀疑?”梁若兰满眼疑惑。 “兰儿我昨儿个看了我临产时的药方子,药方子本来没有问题。可在剩余的药渣子,我发现其中有两味药,份量不对。” 害她的人知道沈玉瑶母家是世代从医,她本人也懂医术,故而并没敢在药方上动手脚,而是在她的催产汤药中把红花和川穹的份量增加剂量。 寻常产妇喝下这样的催产汤,只是会起到缩短产程的作用,产妇也无非痛苦增加而已。 但如果是本身胎儿巨大的产妇喝下,就不是催产汤,而是催命符了! “好狠毒的心肠!”梁若兰听得呆若木鸡,刚才被小奶娃萌化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好缜密的算计!”沈玉瑶自己也后怕不已,如若不是自己被小仙宝所救,又得到仙宝心声提示去寻药渣,只怕这会儿所有证据已经烟消云散,人不知鬼不觉。 两姑嫂愣怔当场。 “王妃,东西拿到了。”直到紫苏拿着厚厚一本起居录进来,两人方才如梦初醒般。 沈玉瑶把有孕以来,她一日三餐的记录都看了一遍,再对照了许氏孕期饮食记录,真是越看越心惊。 孕初,两人餐食都几乎一模一样,到了孕中,沈玉瑶的食谱中比怀双生子的许氏还多了许多大补的食材,且这些食材都是煲进的汤里,不刻意查对起居录是无法知晓的。到了孕晚期,沈玉瑶餐食中的甜品更是比许氏多了三倍有余! “这许氏当真欺人太甚!”梁若兰愤而起身,“把这些证据都带上,我去找王爷评评理!” “二嫂切莫心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首先,许氏诞双生子,王爷正荣宠有加,闹将起来,许氏也不过弄一两个丫鬟小厮顶罪就可糊弄过去。” “再则,王爷到底有没有参与,也未可知...”梁若兰满是疑惑的看着沈玉瑶,她夫妇离心已到如此程度了吗? “之所以求助爹娘,只因...”沈玉瑶苦笑一下继续说道:“明日三日礼,才是眼下最难过的关!” 第4章 显了个仙眼 烟花爆竹声中,宁王府的“三日礼”真可谓热闹非凡。 如今宁王圣眷正浓,朝中百官都上着赶子巴结。 王府前院。 从早晨天刚蒙蒙亮,宁王府门前便人来车往,各种贺礼也是堆满了王府前院,宫里的赏赐整整三大箱摆在院子正中。 宁王正与前来朝贺的皇亲国戚,朝臣百官们寒暄,只待吉时一到便会行浴儿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宫中太监传话说皇后娘娘昨夜偶感风寒,今日的浴儿节便不来了! 王府后院。 春华苑和锦绣苑却成了冰火两重天。 春华苑门可罗雀,就过年挂的几个红灯笼还有几分喜庆,整个院子新来的丫鬟蹲在墙角听隔壁的繁华喧嚣,连大丫鬟白芷都忍不住在门口观望。春华苑几乎看不到有那些来参礼的女眷们,甚至国公府的女眷也无一人到场。 与春华苑相邻的锦绣苑却里里外外站满了女眷们,估摸着这些前来道贺的女眷们,都想去沾沾双生子的好运,竟在许氏的内屋前排起了长队。王府的一众丫鬟婆子也都守在院里,今天的洗儿钱不知道能抢到多少? “你们听说了吗?前日宁王府两位王妃生产时,天空红霞漫天,真是祥瑞。” “就是不知道这祥瑞是暗指哪位?” “自然是双生子这位了,你们没见着旁边那苑都没人去吗?” “听说王爷当时还求宫里派了御医,说不定是沈氏生了个病秧子,大家都怕去染了病气,连她自己娘家都未有人来!” “啧啧,你们不知道,这沈氏空有正妃之名,大婚当日都是和这许氏一起被抬进门。” … 那群女眷排着队吃着瓜。 春华苑的大丫鬟白芷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急得直跳脚,就差没冲过去撕烂那些妇人的嘴。 春华苑内屋,沈玉瑶却仿佛置身事外,不紧不慢净了手开始奶孩子。 【白芷小蠢猪,那么多人对奶娃亲亲抱抱举高高,你当言情霸总啊,搞不好是会要了奶娃命的!】 【还是母妃聪慧,学点医术,宫斗宅斗必备啊…】 【赶紧吃奶,积蓄更多仙灵,等会儿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看看什么叫祥瑞!】 沈玉瑶听着小仙宝念叨,不禁莞尔。 小仙宝看得呆住。 【母妃当真是京中第一美人…mua】 “小姐,前厅的掌事嬷嬷来抱小仙郡主,吉时快到了。” 大丫鬟紫苏一身喜庆的粉色袄子,掀帘进来。 “紫苏,今儿人多,万万看好郡主,切莫疏忽。洗儿礼成,即刻带回春华苑。。” “奴婢眼睛都不会离开小郡主须臾,小姐放心。”紫苏接过襁褓,朝着前厅走去。“这小郡主当真可爱得紧,肉乎乎的。” 【哇...赶紧去,我要好吃的,好玩的...】 【紫苏,快点,我等不及了。】 沈玉瑶听着夏小仙的心声,摇摇头,又轻笑一声。 这小郡主看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今日春华苑的冷清,倒是有些亏欠于她。 紫苏抱着小仙宝来到前院正殿时,这里已经聚了不少宾客。 殿外几十桌酒宴已经摆上干果、蜜饯、饽饽、酱菜各四品,只待洗儿礼成便可以上菜开宴。 内供桌上也已经摆好瓜果,香烛,殿内正中间则摆了三个锦鲤纹的铜盆,里面注入热水,旁边几个小丫鬟正在往盆里放入葱,姜。 【这是要把本小仙给弄来煮火锅?】 夏小仙转头看看,紫苏身旁还站着锦绣苑的两位大丫鬟,一人手里也抱着一个婴孩。 也不知道这两个同日出生的王子,郡主到底长什么模样?小脑袋奋力转了几圈,又微微抬了些角度,夏小仙也没能看到他们的长相。 “吉时到!”殿内王府内侍的一嗓子,差点没把夏小仙给送走。 本是人声鼎沸的殿内殿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殿内殿外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三个襁褓上。 三个婴儿,一个小脑袋浑圆,珠圆玉润,圆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着就讨喜得很;而另外两个则皮肤发红,皱皱巴巴,头型也很奇怪,怎么看都像两只小猴儿。 众人看着夏小仙,都由衷发出赞叹。 “哇,这奶娃娃可长得煞是好看!” “天庭饱满,地阔方圆,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此女不俗,仙人之姿!” ..... 轮到那两只猴儿,估计实在对比太过明显,说不出昧心的话来。 只道:“好命!”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宁王听着这一通围观者说,面上阴晴不定。 待他祝祷完毕,三位婴儿便放入盆中洗浴。 夏小仙被众人吹捧得如堕云雾,一时兴起,不禁动了仙灵。 只见夏小仙忽然端坐盆中,四周激起云雾缭绕,整个屋子异香扑鼻,千丝万缕的霞光从这奶娃娃身上迸发而出,直冲天庭。 始终是刚吃了两日母乳的奶娃,这点仙灵也就只撑了几秒霞光,须臾就又回复原状。 几个婆子将三个婴儿洗罢,又用煮熟的鸡蛋,在婴儿的全身和额头抚擦了一遍,再裹进襁褓。 这就是洗儿礼的“替黄”。 替黄完成后,殿外的内侍们开始朝天抛洒金银钱,众宾客和王府的丫鬟婆子们便开始争抢落于地上的“洗儿钱”,一时间前院欢闹喧天。 “恭喜王爷,三日洗礼成。这小仙郡主怕是饿了,奴婢这就送回内屋喂养。” “去吧!” “奴婢告退!” 紫苏眼见浴儿礼成,想着沈玉瑶的吩咐,也不耽搁,抱起夏小仙就往内院走去。 沈玉瑶这边正等得着急,看着小仙宝安全回来,忙接过来喂奶。 【哎,好累...】 【母妃...小仙宝饿了...】 【可惜母妃没亲眼看到...渣王爹那呆若木鸡的模样...】 【哦,今天人群中我看到锦绣苑的婆子和厨房的香菱咬耳朵,也不知憋着什么坏!】 【母妃难产那日,煎煮汤药的小丫鬟绿萝不是应该被发卖了吗?怎么今天在前院见着她在抢“洗儿钱”?】 【哈哈,明天估计整个京城都知道那两猴子了...】 【如果皇爷爷知道宁王宠妾灭妻会如何处置?】 【光是想想都觉得激动...】 沈玉瑶一边微笑着轻拍小仙宝,一边暗暗记下了。 第二日,整个京城街头巷尾都在传: “宁王府的正妃生了个小仙女。” “宁王侧妃生的双生子,看着就脑子不好的样子。” “宁王宠妾,竟然三日礼,把众宾客全引到侧妃屋子...啧啧,肯定是想用把众人的福气过给两个病秧子。” “宁王灭妻,大婚之日就羞辱正妻,昨儿三日礼又薄待正妃!正妃娘家国公府请帖都忘了递。” “对对...最重嫡庶之分的皇后娘娘都气的没去参礼...” .... 民间传说越传越邪乎,最后终于传到了当今圣上耳中。 次日,朝堂之上。 恰有文官上书劝诫皇帝,说宁王不顾嫡庶之分,宠妾灭妻,失了皇家风范。 国公爷闻言,想着女儿的劝告,并未出言置喙。 皇帝见百官议论纷纷,又见昔日老友,如此豁达,不由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于是为此竟痛责了宁王,并罚俸六月。 宁王下朝回府,铁青着俊脸:“三日洗失礼,王府内务管事嬷嬷杖责二十,其余相关人等发卖;锦绣苑许氏,用人失察,禁足一月,王府主事权还归正妃沈氏。” 第5章 毙了个绿萝 锦绣苑。 “主子,冤枉啊!那日老奴确实遣了前院内侍小安子给国公府送喜帖的。谁知这狗奴才如今却不见了踪影!”被杖责的管事正鬼哭狼嚎“事有蹊跷,你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如今主子也被禁了足,主事权也归了正妃,你要求饶也该去隔壁春华苑求正妃!”锦绣苑大丫鬟春花冷冰冰的声音。“你且莫在这锦绣苑吵闹,两位小主儿,受了惊吓,你我都担当不起。” 听着隔壁吵嚷,春华苑内的丫鬟们都捂着嘴轻笑。 “啧啧,昨日他们苑里丫鬟瞧人都不带正眼的,今儿就...” “那许氏也真沉得住气,都禁足了,也没听到她吵闹。” “听说前日他们那院的两位小主过了病气,这会子许氏正忧心呢...” ...... 听着院里丫鬟们的议论,沈玉瑶不禁摇头,看来这帮刚买回来的小丫鬟还得让紫苏好好教养,总是浮躁了些。 【渣王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许氏本就坐月子呢,这禁足算什么狗屁惩罚!】 【母妃美貌与智慧并重!短短三日便重新夺回主事权,短短三日拿回主事权。】 几日来,沈玉瑶听这样的彩虹屁,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颇为受用了。 连着两夜大雪,窗外腊梅开得正好,整个春华苑,正如这腊梅,香得很! “白芷,你且去剪几枝腊梅。” 白芷应了声是,轻快地走出去了。 【母妃完全是肚里蛔虫啊,正想着若有花香,注入我仙灵,便可制那百花香肌丸,母妃变香妃!】 【如今母妃重掌王府主事权,国公府兵权也未失,想来司命的三生簿已悄然变化,得赶紧多多吃奶,聚拢足够的仙灵才可观看。】 沈玉瑶忽然想起,前日小仙宝曾透露过梁若兰会红颜薄命,到底她会遭遇到什么? 这若兰一直待她如同亲姐,要能改命重活,那就太好了! 想来只能多引小仙宝说出心声,才能提早规避风险,做到逆天改命吧。 如若素日多与小仙宝聊上几句,旁人也只当逗弄小儿,应该不会引人诧异吧! 沈玉瑶正想得入神,大丫鬟紫苏疾步走了进来,躬身道:“王嬷嬷已经将丫鬟绿萝带到。” “让她们进来。”沈玉瑶端了端发髻,在软凳上坐下。 “王妃,奴婢将这丫头带回来了。”王嬷嬷轻推了一把绿萝。 “王妃,你已将我发卖,正巧隔壁主子买下,如今我已是锦绣苑的丫鬟,你无凭无据可动不得我!” 绿萝一脸傲娇,仅凭那一罐药渣滓,又无人证说是她加的料,还能硬给她安上罪名不成?她沈氏就不怕贤名尽失? 往日这沈氏也一直都好性子,从未惩罚府里的丫鬟婆子,且事事谦让着许氏,今日祭出侧妃的旗帜,还怕不放她回去? 【好一个正巧,当这锦华苑的人都猪油蒙了心?】 【还以为母妃是软柿子啊!索命的汤药就是她加的料,其心可诛!】 【打她!爱财的人都怕痛!】 “王嬷嬷,给我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沈玉瑶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小仙宝都说打她了,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老奴遵命!” “啪…”王嬷嬷撸起袖子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绿萝眼冒金星,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又跌坐在地。 【哇!这王嬷嬷怕是个练家子。】 【国公府的人都这么生猛的吗?难怪...】 绿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玉瑶,这王妃生下孩子就跟变了个人似得。往日待人温和的王妃,今日竟要动私刑。 “王妃,你就不怕…” “啪…”王嬷嬷又是一巴掌。 这下绿萝的嘴角都浸出血丝,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早知要受这苦,也不会为了那二十两银子给王妃的汤药加料了。 要不就实话实说,免得枉受这皮肉之苦! “王妃,那日锦绣苑的李嬷嬷拿了些红花对奴婢说,侧妃本和王爷情投意合,是你执意求了圣上指婚,她才委屈做了妾!又因你懂得医术,断也不敢下药害你,且这红花本就是药方子里的药,只是多加些份量,让你疼痛增加给侧妃出出心中恶气,并不会伤你性命,奴婢才…” 【话能乱说,药能乱吃?】 【母妃难产,本小仙也差点一命呜呼。竟被这丫鬟说的如此轻松,这丫鬟不是坏,是坏透了!】 “好,既然你如实说了,本王妃也不为难你。”沈玉瑶揉揉眉心,挥了挥手。 绿萝眼睛亮了亮,果然王妃怕毁了贤名。如今也已掌掴,怕是可以放过了。 【母妃可千万别圣母!为了钱财能害人性命的,断不可留。】 沈玉瑶挑了挑眉,复又轻声说道: “杖毙…” “老奴遵命,拖下去!”王嬷嬷招来几个小厮,将这绿萝手脚捆了,嘴里塞上白布,又用麻袋套了,带出房去。 大丫鬟紫苏看这边事了,又过来问: “那厨娘香菱,现正屋外跪着,要传进来吗?” “带进来吧。”往日这厨娘等杂役,沈玉瑶是很难见到的,闻听这香菱竟主动前来投案,有些好奇。 “白芷,你让她进来。” 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人,低着头却脊背挺直,见到沈玉瑶,直直跪下! “王妃,奴婢香菱见过王妃,王妃万福。”声音甜美诱惑,又不卑不亢。 “你且说说,为何到我屋前跪下请罪?” “启禀王妃,奴婢日前听闻王妃产后第一时间便到厨房查了孕期饮食纪,奴婢知事出有因,便将这十月余的复盘一遍,发现了些许猫腻。” 【母妃,这丫头不像是普通人啊,应该查查她的身世背景。】 【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才是!】 沈玉瑶也对这奴婢充满好奇,这奴婢并不若平常厨娘般粗鄙,倒却显得有些来历。 “你且说说你姓甚名谁,进府前家居何处?” 沈玉瑶睁开微闭的双眼,柔声说道: “切不可有一丝虚妄!” 【母妃竟和我同样心思,果然母女连心...哇咔咔!】 “奴婢是罪臣凌浅之女,闺名凌香香。前年父亲获罪流放,家中女眷尽没入各府为奴,因奴婢自小喜爱烹饪,故做了宁王府中厨娘。” 凌浅?沈玉瑶记得还没出阁前,曾听国公爷和哥哥们提到,此人实为忠臣,一生刚正不阿,却被佞臣构陷,终被流放。谈及此人,国公爷甚为唏嘘。 【零钱?没印象!凌香香?哇靠!没记错的话,可是做了皇贵妃入了皇家陵寝的人!】 【也是最后唯一到乱葬岗为母妃收殓尸骨的人!】 第6章 穿了本假书 “香菱,凌香香…” 沈玉瑶听着小仙宝的话,压抑着狂跳的心,双眼泛红失声道: “你且抬起头来。” 她想看看上一世最后收殓她尸骨的人到底生得何种模样。 香菱自觉奇怪,她还未曾说出任何事关饮食录的话来,王妃却对她容貌有了兴趣。 她俩可是素未谋面啊。 疑惑中,香菱抬起了头,直直看向沈玉瑶。 这香菱虽只穿了件深蓝色布裙,但却面容清秀,眉如远黛,一双眸子清亮坚定。虽是丫鬟,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血液中曾流淌的高雅气质。 【哇!这丫鬟骨子里就有一种贵气,母妃千万别小视了呢。】 【想起来了,此人才是渣王爹爹真正的白月光,那许氏不过就是个替身!】 【呃...难怪觉着非寻常人家。】 小仙宝这两句心声,倒提醒了沈玉瑶。 初看时,就觉得这香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这细看之下才发觉这丫鬟眉眼间竟和那许氏许芸萱有几分相似。 “你看出了什么猫腻?”沈玉瑶稳了稳心神。 “奴婢,看了王妃孕期十月的食谱,发现有篡改的痕迹高达几十处之多!” 一句话就撇清了自己对她所有的怀疑,既然非她篡改,那她就不是陷害之人,甚至连共犯都不是! “原本,三位主子偶尔有喜好,篡改一下饮食餐单也很寻常,但是王妃的饮食纪篡改之处如此之多,就真的很不寻常。” “前几日,听接生的婆子说,王妃是因胎儿过大,所至难产。奴婢便想起这些可疑之处,又因王妃的所有饮食都是我亲自烹饪,故而前来告罪。” 一番合情合理的话说来,心中既敬她是忠良之后,又想着小仙宝曾说她有前世收敛之恩。 沈玉瑶也一时没了主意。 沉默片刻后吩咐紫苏:“此后再无厨娘香菱,春华苑偏殿打扫一间屋子出来,供凌香香姑娘暂居,衣食按王府表小姐遇。” 略一顿又道:“只是,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这春华苑半步!” 凌香香和紫苏同声应是,凌香香便起身又向沈玉瑶福了福,转身出了内屋,面上竟看不出一丝忧喜。 转眼已到二月初二,龙抬头。 再过六日便是小仙宝满月。 估摸是小仙宝的仙名早已直达天庭,宫里前日就传下旨意,二月初八将在皇宫设家宴,为宁王府的三位婴儿办满月。 整个王府的丫鬟婆子小厮内侍都忙冒烟儿了,既要为明日主子们进宫准备衣物,饰品,还得为今日龙抬头屯仓,爆玉米花,三个小主子落胎发.... 春华苑内屋,大丫鬟白芷正在妆台前位沈玉瑶梳妆。 也不知为何,这沈玉瑶看着完全不似生产过的妇人,菱花镜中,那个面若桃花的王妃比大婚前还更美了。 只见她身穿绯色银纹绣百蝶扑花的上衣,同色百褶裙下裙,外面罩了件白狐裘,真如那画中的仙女,却比仙女更多了几分灵动。 【母妃真不愧全京城第一美人,少许仙灵,恢复下气色,就如此明艳不可方物。大爱......mua】 【待我长大做些美肤丸,肯定会赚好多好多金银。母妃一定会开心!】 小小年纪竟知道赚取银两,哄人开心,这件小棉袄看来是不会漏风的。 沈玉瑶不禁莞尔。 “王妃,小郡主落胎发时辰已到,恭请王妃前往前院观礼。”门外王府前院的内侍躬身在门外传话。 “紫苏,你抱着小仙郡主,和我一起去前院吧。” 【哇!又要去前院看热闹了,开心开心。】 宁王府前院景和殿。 沈玉瑶进殿才发现,许氏已经带着一双儿女在殿中,正奇怪她不是还在禁足中吗? 到底还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 许芸萱一见沈玉瑶进殿,便满面笑容迎着她就侧身屈膝行了万福礼。 “王妃万福!妾身有礼了。” “昨日,王爷开恩,解了妾身禁足。”笑得愈发灿烂。 【绿茶小妾,笑面虎!初一,渣爹本应来春华苑,不知道耍了什么小计谋,竟引了去她锦绣苑。】 【现在故意来气我母妃,母妃千万别上当,生气,容易苍老变丑。】 “侧妃万福。”沈玉瑶端庄回了一礼,便至殿正中软椅上坐下。 许氏也在左侧软椅上落座。 刚坐下。 “王爷驾到”内侍官一声呼叫,众人忙又站起身来。 “王爷万福金安!” 【这凡间礼数真是繁琐,直接绞了胎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香?】 【紫苏这丫头,也不把我抱竖起来一些,这么多人都只能看个下巴。】 这小仙宝说话可真有趣。 沈玉瑶捂嘴轻笑,转头看了看紫苏怀里的小仙宝,小家伙正扭着小脑袋四处张望,还不时翻着白眼,看来是真的急了。 宁王刚一落座,正好看到沈玉瑶捂嘴轻笑的娇俏,不由得呆了。 【便宜渣王爹,怎么看母妃的眼神不对味儿?色咪咪的】 【满月日便足够仙灵,重读三生簿,一定别忘记看看这个渣王爹的下场!】 沈玉瑶眉头一挑,满月日国公府众人也受邀,小仙宝如有警示就太好不过了。至于王爷看她的神情,她心里却没起一丝涟漪,换做以往的沈玉瑶,现在肯定是心花怒放的。 “咳....王爷,吉时到了,小主子们该落胎发了。”内侍提醒。 “是啊,快传匠人们,别误了时辰。”许氏也尖声附和。 刚才那一幕,许氏看在眼里,心里也奇怪。沈氏这次能逃过死劫,莫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没有死就算了,这坐月子还坐的越来越漂亮了?多加几份红花不可能有这功效吧?莫非真如传闻那样,她生了个小仙女? 许氏摇摇头,那更不可能了,以一个现代人来说,这绝对是不科学的!天上有空间站是真的,但哪有什么神仙?地球可是圆的! 本就是穿书而来,拿的也是大女主剧本,如果这样都斗不过大夏朝的一个小小王妃!那穿的怕是本假书! 【开始剃头,好歹终于把我抱来竖立了!】 【咦,那个长得和凌香香神似的人,就是许氏许芸萱这个大反派了?】 【大反派虽闭着眼睛,眼珠子却乱转,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沈玉瑶闻言,冷冷扫了许氏一眼。 如今她见到许氏一次,便恨上一分! 此恨必得千倍万倍还于她! 若无小仙宝,自己早已成孤魂一缕。思及此,沈玉瑶把小仙宝又抱紧几分,竟像是怕人和她抢了去。 第7章 读了个伤心 二月初八,大夏皇宫。 夏小仙出生足足三十天了。 为了积蓄仙灵她除了吃就是睡,长得圆滚滚肉乎乎,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脸蛋。 这天一大早就坐着马车随爹娘进宫,同行的还有许氏母子及一众丫鬟婆子。 也不知谁放了消息,进宫路上竟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马车边行走的小厮说,这些百姓都是冲着看宁王府的小仙郡主来的。 【前呼后拥的感觉果真是好,难怪神仙都争着抢着当仙官。】 【就说这爱看热闹,还真不分朝代,也不分神仙和人,哪哪都一样。】 【就是这马车...晃得好...想...睡...】 沈玉瑶温柔看着小仙宝,始终还是刚满月的婴儿,时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不过,能听到小仙宝的心声,便能看到几分未来,那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好处了。 如今的大夏朝皇帝,共有九子三女。 太子和宁王均为皇后所生,是嫡子。 宁王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三,文武双全,弱冠之年便被封王,是大夏朝几位皇子中颇得圣眷的。 今日为宁王三个孩子做满月宴,皇后娘娘之所以选择在宫中的万梅园,一是因为宁王是她亲生,又得圣宠,如今更是一日同时为皇家添了三个孩子。二则是,最近前朝后宫,乃至街头巷尾,都在传宁王家的小仙郡主颇为祥瑞,她和皇帝都想亲自见上一见。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个满月宴。 宁王府一行进到万梅园时,已经到了不少的皇亲国戚,一见今日的主角到场,都拥上前来,簇拥着宁王一家来到梅园的正中的亭台前。 沈玉瑶抬眼一看,当今皇帝和皇后娘娘,正端坐在楼台正中,众人赶紧跪倒在地。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臣妾拜见父皇母后。” “起来吧,今日家宴,大家都无需多礼。”皇帝声音总是自带威严。 【这便是我皇爷爷?看上去倒比天帝年轻许多。】 “皇儿,皇儿媳妇,赶紧将皇孙们抱来瞧瞧。”皇后娘娘的声音里满满慈爱。 【皇奶奶年轻时肯定是大美人,难怪渣王爹会那么好看,可惜啊....】 沈玉瑶和许氏这才让丫鬟们抱着小王子,小郡主分别去拜见众皇亲国戚。 夏小仙躺在襁褓里,一双大圆眼睛四处乱转,沈玉瑶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小仙宝至关重要的心声。 而且沈玉瑶无意间发现,小仙宝总是得面见着人,才会吐露一些关于此人的因果和结局。 此刻沈玉瑶最想知道自己娘家人的遭遇,盼着去到爹娘面前见礼。 【胖乎乎的男子,竟然就是当朝东宫太子...哎,三月后,就薨了,也是可惜...】 【太子妃...皇后娘娘...太子薨后,没多久也都随太子去了...】 “这孩子当真是个有福气的,赏!” “臣妾叩谢皇后娘娘赏!” “圆圆呼呼的小仙郡主,当真是可爱至极。” “太子妃娘娘谬赞,妾身谢娘娘赏.” 沈玉瑶一边听着皇帝皇后,太子和太子妃的夸赞,一边谢恩谢赏。 暗地却心中狂跳:东宫太子素以仁心任德获万民爱戴,果真如小仙宝所说,三月后就薨了,那也未免太过可惜...到时候自家王爷肯定会卷入随后还来的朝堂震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还没从小仙宝的心声的震惊中缓过来,眼见着迎面向自己行礼的却正好是自己的亲爹亲娘! “老臣,见过宁王妃!王妃安好。” “妾身拜见宁王妃,王妃万福。” 沈玉瑶瞬间就红了双眼,正待盈盈一拜,却被爹爹国公爷托起双肘:“王妃切莫坏了礼数,这里是皇宫,你我只行君臣之礼。” 沈玉瑶晃了晃身子,也只能站着受了自己爹娘的大礼。 “圣上刚已明示,今日实属家宴。既是家宴,恭请爹爹娘亲,受女儿一拜。”沈玉瑶强压重生后见到爹娘的激动,颤声说道 国公爷愣怔一下便红了双眼,旁边的国公夫人已泫然欲泣:“我儿...” 沈玉瑶给自己亲爹娘也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后转头抱过小仙宝。 眼中噙着泪花,却面带微笑说道: “爹爹娘亲,这便是你们嫡亲的外孙女,小仙郡主。” 【呜呜…母妃…快救救国公府…】 【国公府上下一百余口人,全部被午门斩首,无一幸免!一月小儿也没能逃过啊…】 仅仅这一句,就让沈玉瑶眼前一黑,差点没被当场送走… 一月小儿? 三嫂上月刚诞下二哥的嫡长子。 说的是他吗? 一想到那奶萌奶萌的小肉球也会被斩首,沈玉瑶心都被刺痛了! 爹爹镇国公沈敖,被誉为大夏第一战神,戎马一生,有从龙之功的啊。 母亲张氏是京城第一医馆“景仁堂”的传人,有着绝高医术,曾救治京城时疫中的百姓啊。 爹娘一共生有四子一女,她就是那唯一的嫡女。 大哥是官拜兖州指挥使的定远将军,如今镇守雁门关;大嫂恭谨贤良,深居国公府,教养一双子女。 二哥是官拜云州守备的明威将军,如今镇守幽州;二嫂是闺中密友梁若兰,两子一女。 三哥跟随母亲学医,掌管京中医馆“景仁堂”;三嫂是医女,温柔贤淑,一子一女。 四哥尚在东林学堂念书,尚未婚配。 她的四个哥哥,三个嫂子,七个侄儿侄女竟都会被斩首? 沈玉瑶心神俱裂。 【三日后,便有朝臣弹劾外祖父,勾结外邦,罪犯谋逆。】 【所谓谋逆,是说今日四舅舅会带回国公府一位女子,此女真实身份乃西夏公主。此事本还不足定罪...可是...】 【同日大理寺卿接到线报,在外祖父书房抄出京都城防图,雁门关堪舆图,以及外祖父和西夏君主的往来信件...这些才是坐实国公府谋逆的铁证!】 【国公府一百多号人全部下了诏狱,镇守边关的两位舅舅闻讯赶回搭救,却和医馆的三舅舅,书院的死舅舅同日全部遇害!】 【大舅舅接到噩耗当夜,竟有人打开城门,引敌军进城。次日大舅舅被斩首,他的头被悬挂于雁门关城墙三月有余…】 【二舅舅回京途中,坐骑踏入陷阱,几十根矛刺全数扎入二舅舅身体,二舅舅足足痛苦了十几个时辰,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亡。尸身更被几十匹战马踩踏成泥。】 【三舅舅则是刚到国公府门口,便被数十黑衣杀手围攻,三舅舅战至单臂独腿,双目失明,倒地而亡。】 【四舅舅一进国公府,便被埋伏于屋顶的弓箭手射杀,落了个万箭穿心!】 第8章 交了个朋友 一句句的奶萌心声,字字泣血,沈玉瑶双目赤红,银牙咬碎! 【经此一事,母妃大受打击,竟忧思成疾,早早撒手人寰...】 【而本小仙因母妃早丧,被人暗中下毒,一岁夭折...】 【最后结局依然是曝尸乱葬岗...】 夏小仙气得差点骂娘! 不是自己娘,是骂三生簿他娘! 【这改的啥,不还是曝尸乱葬岗?】 【母妃…呜呜呜…】 这边沈玉瑶却想明白了,要自救,得从根基上救! 而她沈玉瑶的根基就是这镇国公府! “瑶瑶,这小郡主是不是饿了?”国公夫人看着哇哇大哭的小仙郡主满眼爱怜。 “娘,你且随我去内堂,有要事相商。”沈玉瑶压低声音。 半晌,沈玉瑶和国公夫人从内室走出,两人眼中都隐隐有泪。 此时,万梅园里丝竹声起,一派歌舞升平。 沈玉瑶瞥了一眼万梅苑里此刻热闹的景象,眼中一寒,挺直脊背。 这群面带笑容的皇亲国戚中,就藏着想要谋害她全家的罪魁祸首。 虽然,小仙宝还未说出到底谁是害国公府的真凶,不要紧,早晚会知道。 胆敢害我娘家镇国公府,任他是谁,不让他也受切肤之痛,沈玉瑶,誓不为人! 重新来到万梅园的热闹中,沈玉瑶回到筵席主桌,将小仙宝交予紫苏带往养亲殿,皇宫里年幼的公主皇子都在那里集中玩耍。 养亲殿内。 夏小仙正躺在摇篮里,眯缝着眼准备打个盹儿。忽然听到一个男童的声音:“本宫要看看小仙郡主!” 夏小仙瞪大眼睛,便瞧见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哥哥,正好奇地看着她。 小哥哥生的好看,眉眼间却多了一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一看就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小仙郡主真可爱,我喜欢她!” 太孙听说自己四叔生了胖乎乎的小仙女,就想着仙女胖乎乎还是仙女吗?好奇来看看,这一看之下竟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这个胖乎乎的仙女。 于是太孙解下腰间的玉佩放进那胖乎乎的小手:“交个朋友!”周围宫人大惊,太孙自小就少言寡语,寻常好多宫里的娘娘,公主们都甚至从没听到过太孙说一句话,而对这小仙郡主竟然又送玉佩,还要交朋友! 这泼天的富贵砸下来,摇篮里的夏小仙却眯着了。 虽已是二月初,刚过午时,这倒春寒就来了。 皇后娘娘忽感不适,这场满月宴只能匆匆结束。 回王府的马车上。 小仙宝一直咿咿呀呀叫。 【啊…这太孙要和我交朋友…几个意思?】 【三生簿说:太孙和太子一样的仁心仁德,却生性懦弱,行事莽撞。最后落了个生死未卜,不知所踪的下场。】 【可他是这凡间第一个要和我交朋友的人,还送了玉佩给我。哎...】 【到底要不要和他做朋友呢?】 【母妃与凌香香一样交个朋友?互帮互助比较好?】 【马车...一摇...就想睡...觉...觉...】 沈玉瑶眼见着小仙宝睡着了,陷入沉思。 还有三日,不知时间是否还来得及? 虽然已经和娘亲说过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可毕竟听上去有些太过离奇,不知爹爹可会相信?能否想出应对之策? 宁王府那个侧妃今日虽未有异常,小仙宝说她没安好心,应该是正在谋划着什么,如若她在这个当口捣乱,确实分身乏术。 沈玉瑶揉了揉眉心,“紫苏,晚膳时分将王爷请至春华苑,说我有要事相商。” 往日沈玉瑶总以为王爷公务繁忙,她也就从不主动邀约王爷到后院。如今既已知王爷另有所爱,更不会争宠献媚。 春华苑。 沈玉瑶来到偏殿,进门时,凌香香正呆立窗前。 “香香姑娘。” “奴婢见过王妃,王妃万福。”凌香香忙着行礼。 “无需多礼,我已知你的身份背景,也大概猜到了你现在心中所想。若真想如愿,只需...”沈玉瑶故意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凌香香的神情。 “既然王妃已猜到,奴婢也不打算再隐瞒一分。” “是!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为我凌家平反冤狱,可是我区区沦为贱籍的女子,真不知何时才能得报大仇!” “如果王妃能助我复仇,今生若无以为报,来生也会衔草结环报答王妃的恩情。” 凌香香面朝沈玉瑶,忽然直挺挺跪下。 “只是如此,会委屈姑娘。且如今我帮了你,自然也期待日后你能有所报答!” “已为贱籍,何来委屈?既蒙大恩,自然要报!王妃但说无妨。” “如此...你且附耳过来。” 沈玉瑶低声说了好些个话,把凌香香说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竟是红到耳根子了。 临出偏殿,沈玉瑶又取出一包药粉,交给凌香香。 微红着脸说:“如若不行,就用此物罢...”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晚膳时分。 宁王到了春华苑。 刚掀帘进了王妃内屋,便呆立当场。 屋内俏生生立着个人,她嘴角微扬,梨涡浅笑,乌黑的秀发精心梳成云髻,正眉目含情看着宁王。 “香香...你怎会在此?”宁王哑声惊呼。 凌香香福了福。 “煜郎,我已沦为贱籍,没入宁王府做了厨娘,幸蒙王妃不弃,认做了远房表妹,得以暂居春华苑。”凌香香柔声说道,仿若说别人的故事般云淡风轻。 “造化弄人,你家中出事,我当日不在京城。待我回京寻你,遍寻无果。却不料你竟到宁王府做了厨娘。” 宁王唏嘘不已。 “那日没入宁王府,本想着能寻机与你相认,怎奈煜郎极少踏入这春华苑,寥寥数次,也被我错过。缘也,命也!” 凌香香脸上一片平静。 “如今...香香你有何打算?” “如今,只求宁王能彻查我凌府贪墨案,还我爹爹清白。奴婢愿...愿以身相许...”凌香香扑通一声,跪在宁王面前。称呼也变为宁王! “香香,快快起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你府中的案子,目前刚有一些眉目,你且安心在这春华苑住下。至于...”宁王顿了顿,看向王妃屋子烛光忽然熄了,宁王差点笑出声。 “香香,你非昔日之香香,我亦非昔日之夏煜。” ... 没一会儿,偏殿的烛光也熄了。 王妃屋里的烛光又亮了... 第9章 抄了个寂寞 这一日,沈玉瑶和小仙宝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紫苏,你说咱家小姐还能睡得这么香?昨夜锦绣苑那边可是摔盆子打碗闹了整整一宿。” 白芷比紫苏小了一岁,性子也比紫苏活泼些。 一早晨都缠着紫苏问。 “王妃的心,我们做奴婢的不用揣测太多,做好王妃吩咐咱们的事就行了。” “可是王爷当年抬了许氏做侧妃的时候就承诺,今生再不纳妾啊,昨夜偏殿那位,以后可咋办?” 【 啊!我那个渣王爹爹竟然要纳妾了?】 【 渣渣渣,太渣了!等我会说话,一定让母妃跑路】 【母妃想要的先婚后爱,结果成追妻火葬场!】 沈玉瑶一听到小仙宝的声音,完全出自本能的,醒了。 刚准备亲亲小仙宝,就听得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王妃和小仙郡主刚刚醒来,你们吵吵嚷嚷的做什么?”白芷掀帘出门呵斥。 “王妃,王妃,出大事了!”前厅的小内侍跌跌撞撞要冲进内屋。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可别惊到了小郡主。”白芷正待再次呵斥,抬头一看,这个小内侍是国公府前些日子才送进宁王府的小喜子,他俩在国公府时就相识。 小喜子全身颤抖,低头说:“国公府被抄家了!” 白芷心下大骇,赶紧把小喜子让进了内屋。 “王妃,国公府一早被查抄了!”小喜子扑通跪倒在地,声音依然颤抖。 “小喜子,你莫慌,把事情经过慢慢说与我听。” 小喜子很奇怪王妃声音如此平静,好像早知此事。于是就莫名有了安全感,整理下心神,咽下满嘴的苦味,小喜子抬头泪眼婆娑道: “国公府小欢子,刚刚递来消息说,国公爷去上朝后不足一个时辰,大理寺卿便带兵保卫了国公府,此刻正将国公府翻了个天,那大理寺卿说...” “说什么?” “说国公爷,罪犯谋逆!” 那边爹爹刚刚上朝堂,这边就抄了国公府,莫非他大理寺卿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沈玉瑶眼光一寒,饶是她提前就知道了这个剧情,可真的深陷其中时,还是感到惊恐无助。 【母妃,若真有凶险,小仙定拼着仙根具毁,也要护母妃周全...】 【还得想办法通知几位舅舅,切莫冒险回京,等等看抄家到底有何实证…唉,可惜我还不能说话,否则这一劫完全是可以安全度过的…】 沈玉瑶听着小仙宝的话,心中是十二万分的感动,有女如此,何其幸哉! 她的美目中泛起盈盈泪光,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众人以为王妃吓傻了,纷纷出起主意。 “王妃,要不吩咐小厮去禀告王爷,让王爷帮忙在圣上面前说些好话,搭救国公爷?” “王妃,要不我拼着命冲进国公府,替下国公爷的罪…” 如若王爷想救,或者能救,那怎么会发生抄家查证这一出? 罪犯谋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岂是一个小小内侍能顶得了的? 沈玉瑶心里知道,虽说这帮奴婢提的建议都荒唐幼稚,但可贵的是这种时候,他们依然忠心耿耿! 沈玉瑶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起身缓缓说道: “紫苏,去准备笔墨纸砚!” “小喜子,回前厅,继续候着,一有新的消息,速速来报!” “白芷,去将我的嫁妆以及小郡主的封赏全部清点一番,随时备用”。 “其他小厮,内侍,小丫头都做好份内之事,莫要口舌议论。” 众人见王妃平静如常,虽感意外,瞬间却有了底气,均按吩咐行事。 待到屋内一干人等全部散去,沈玉瑶这才感觉到头皮发麻,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母妃真的好勇敢…小仙,好爱…】 沈玉瑶感觉每次听到小仙宝的声音,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原地满血复活。 她提笔写了三封密信,第一封便是写给她的另一闺中密友,皇帝的三女,当今永宁公主。 信中只说自己得知娘家人被构陷,希望公主能帮忙打点刑部和大理寺。万一家人下狱,不至于太受折磨。 沈玉瑶知道,谋反大罪,公主是无法为国公府翻案的,但至少公主能做到尽可能照顾府中的老弱妇孺。 这第二封信便是写给三哥,让他将全国各地自家名下的产业清算一下,大部分折为现银,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又让三哥飞鸽传书给在边关的两位哥哥,两位哥哥需要从哪些方面做好防范,她都事无巨细的写下。 还特意朱砂圈出最重要那句:无诏不得回京! 沈玉瑶清楚的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足够的财富能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两位哥哥只要各自镇守好边关,掌好兵权,圣上多少会有忌惮! 如今的大夏虽国力强盛,可边关还是屡有外敌来犯,皇帝轻易不会乱杀武将功臣。 写完三封密信,沈玉瑶又取出三锭金子,一起交由紫苏,吩咐道: “你且寻三个稳妥忠心的小厮,不管花多少银子,一定要最快的速度送到!” 紫苏应声后,急步走出房去。 大夏朝堂之上。 “啪”皇帝正将几份奏折摔到殿前一位单膝跪地的戎装老将军身上。 “沈敖,你看看这些全是弹劾你的奏章,你可有话说?” “老臣绝无谋反之心,求皇上明察秋毫!” 皇宫满月宴回府,夫人曾和他说过女儿的担忧。当时,他虽觉荒谬,但翻查自己书房看到了那些个被栽赃的证据,就知女儿所言非虚! 只是心中还是存有一丝侥幸。 毕竟如今的圣上可是和自己一起从最底层熬上来的。 就算有那些奸佞小人栽赃陷害,圣上也断不会疑他沈敖会造反。 如今皇帝忽然发难,沈敖一时愣怔当场! 这一丝侥幸差点害了全府上下。 沈敖只觉全身冷汗,一片冰凉。 “启禀陛下,臣绝无谋反之心…何大人弹劾臣之第四子,与敌国公主私下联姻实属误会。臣的第四子幼时便和户部侍郎陈大人家次女指腹为婚。陛下明察。” 幸亏提前做了安排,否则今日百口莫辩。 “启禀皇上,查抄国公府的大理寺卿刘大人回来了…” “快传!” “传大理寺卿刘大人上殿…” 第10章 春日正好有点腻 宁王府,春华苑。 “王妃,宫里来消息了!” 沈玉瑶刚给小仙宝哺乳完放入摇篮,正在净手时,紫苏走了进来。 “国公爷书房抄出来的信件,原是国公爷与皇帝早年的书信。呈至御前,君臣四目相对时,皇帝老泪纵横,国公爷也唏嘘不已。” “抄家国公府的大理寺卿刘大人被当庭杖责二十,罚俸一年。并责大理寺三日内查出线报来源。” “国公府一应人等,已重回府内。损毁财物,着即上报!皇帝昭告天下,国公无罪!” “王妃,王爷还说,如今国公爷已向皇帝请辞,准备解甲归田。皇帝允了,此时正与国公爷在宫中叙旧,王爷也被留下作陪。” 【渣王爹现在颇为奇怪,像换了个人,还知道给王妃传信。】 【 哎!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 为弓则藏,为狗则烹。走的远远,方得安全。】 【只是举家跋涉,路途中又要防奸人暗害!】 沈玉瑶挑了挑眉,当日曾建议爹爹,此劫一过便称病告假些时日,没想到爹爹倒比自己更为通透,索性解甲归田,做个富贵闲人。 如今听小仙宝那意思,要想做富贵闲人,便是要走的离京城越远越好! 沈玉瑶内心很清楚,任谁做这个皇帝,都不会容忍一家父子三人均手握兵权。 如今爹爹辞官,换的也是两位兄长及国公府更长远的锦绣前程。 从龙之功,有时也是催命之符。 以前她执意要嫁给宁王,实际上是让皇帝会更加忌惮国公爷,想着当时国公爷在明知不可为,还是为自己去求了皇帝的赐婚,沈玉瑶又一次红了眼眶。 “爹爹,娘亲,女儿会拼死护住娘家所有人!” “王妃,锦绣苑许芸萱求见!”门外小喜子的声音。 “让她进来吧。”沈玉瑶端坐榻上,端起一杯紫苏刚刚沏好的碧螺春。 “王妃万福。”许芸萱草草福了福“王妃,府里都传王爷又要纳妾?” 这许芸萱自生产之后,也变得好似刚来到这大夏朝一样。 虽说她是商人之女,也算大家闺秀,女德女训自然是读过的,可生了孩子后竟连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了。 “虽然我不喜欢王妃,可是,王妃受到的暗害,并非现在的我做下的!” 【许芸萱竟如此大胆...啧啧】 “人家穿书,我也穿书,没有金手指,没有空间,甚至没有系统,这些也都算了!” 【等等...有点烧cpu】 “穿过来我连原主的记忆都没有!还是靠着贴身丫鬟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这也算了!”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唯一觉着穿得值的就是因为这王爷竟如此好看!” 【渣王爹,全身就这一个buff!】 “有钱有闲,还有个豪门霸道总裁老公,本打算就这样安心过一辈子算了,可如今王爷竟然又要纳妾!” 【侧妃,醒醒,这是古代!】 “王爷既然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该说了不算!” 【这句话是古骗!古代人专门发明来骗未来人的!你先去查查写这句话的人,他自己...就有妻有妾!】 “而且丫鬟婆子还说,你院里的凌香香姑娘,才是王爷的白月光,我许芸萱不过就是个替身!” 【开始有点同情这个反派...】 “王妃,你若果真为王爷纳凌香香为妾,我就直接跑路!” 【啊...好奇带不带球?】 “反正那双生子也是以前的人生的,跟我可没关系!” 【难怪这许芸萱开局到现在都没掀个什么风浪,还想着会和她好好演一出宅斗,结果是未来人穿越的。】 “不爱我,莫说他只是王爷,凭他是影帝都没用!” 【母妃,此未来人为疯批女主,未免惹祸,暂时关起来为上上策。】 沈玉瑶轻轻揉了揉眉间,只觉自己的脑子也快被许芸萱和小仙宝搅成浆糊了。 能听懂的就最后一句。 没错,为什么都要懂? 怕惹祸,关起来总是没错! “王嬷嬷!” “奴婢在!” “侧妃许芸萱,产后辛劳,致神思错乱。暂禁足锦绣苑,待我禀告王爷,再行定夺!” “临安,小嫣暂交凌香香代为照料。” “老奴遵命!” “喂!沈玉瑶,你要做这么绝?”许芸萱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玉瑶。 沈玉瑶眼神一凛,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 “啪...”王嬷嬷一巴掌就呼上去“还敢直呼王妃名讳!” “你就不怕我报复?” “你这贱奴!滚,别拽我,自己走!” 三日后,皇帝下旨准了国公爷的请辞,并赐了些金银。 国公爷将在小仙郡主百日后,举家南迁。宁王还请了护送的差事,皇帝也一并允了。 既无法居庙堂之高,那便行江湖之远。 一夜间,窗外桃花正艳。 已是三月。 春华苑院中,沈玉瑶、凌香香还有几个丫鬟正沐着暖阳做女红。 沈玉瑶身旁还放着个摇篮,小仙宝正在里面咿咿吖吖的唱着。 下个月就是国公府众人远走高飞的日子,她打算为爹娘做些个香囊荷包,若能为路途上的爹娘解些烦忧思念,那也是好的。 沈玉瑶眯着眼睛,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两只纸鸢,正想着寻个好日子带小仙宝出去踏青,就听到小仙宝说话了。 【什么东西都掉脸上了?哦,桃花瓣...】 【这可是纯纯好东西啊...】 【紫草茸三两、桑白皮八钱、胡桐泪五钱、石蜜七钱加三月蜜桃花瓣九钱便可制出冰肌美肤丸。】 【再将三月蜜桃花的花瓣压平,与蚕丝一起放入胭脂盒中,待蜜桃花瓣雨与蚕丝彻底相融,还能得到驻颜霜】 【天上女仙都这样养护容颜,将来一定做给母妃用!】 沈玉瑶眉眼带笑,放下手中的女红,抚了抚小仙宝的脸蛋。 “小仙宝,春日正好,母妃明日带你出去踏青,可好?” 【太好了!啊啊啊,母妃奈斯!】 这春华苑,这王府待着有点腻了! 奶?吃?放心,有母妃在,怎会无奶? 第11章 医馆有心救个人 次日,一大早。 沈玉瑶便换了身男装,带着大丫鬟紫苏和夏小仙,乘坐一辆马车,出了宁王府大门。 【母妃男装又飒又美!】 【哇!好棒!终于可以出王府透透气了。】 【听说这凡间的集市可是热闹的很。】 【如今,来到凡间已经两月余..一坐这车...还...是...】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刚出来没走多远,夏小仙又眯着了。 大约行至五里地外,转出一条巷子就到了汴梁大道,再往西走过一个大大的货栈码头,便到了如今京都最大的集市-上河集。 一座高大的城楼在整个市集中心,两边则是鳞次栉比的屋宇。 茶房,酒肆,庙宇,医馆,客栈应有尽有;各种市招旗帜,大小灯笼悬挂于街道两侧。 各色行人,商贾穿行此间。 熙熙攘攘。 大夏朝京都,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 王府的马车来到一坐医馆门前停下,医馆正中的匾额上写着“景仁堂”三个鎏金大字。 紫苏怀抱着夏小仙,跟在沈玉瑶身后,下了马车,熟门熟路的走进医馆。 医馆掌柜抬头看见沈玉瑶先是一愣,瞬间认出眼前这个清秀俊朗的少年竟然是自家的小姐,如今的宁王妃。 掌柜满面笑容迎上前来,正待跪下行大礼,却被沈玉瑶拦住。 “方掌柜无需多礼,我三哥三嫂可在此?” “王...回禀少爷,如今两位东家正在内堂诊病,请少爷随小的进内堂。”小姐未出阁前就爱着男装,国公府上下都知道。 沈玉瑶正待和掌柜进内堂,忽然门口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直接扑倒在沈玉瑶脚边,已经皴裂的嘴唇竟叫了声:“爹....” “爹...等我...” 景仁堂所有的医者,患者全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眼前俊逸的少年,约莫也就十五六岁,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眼前和他差不多年纪人的爹啊! 紫苏惊呼一声:“王妃,此人竟唤你做爹!” 【啊!哈哈哈,母妃竟捡了个便宜儿子。】 【不对,这人见过!想起来了...】 【未来的鞑靼王--苏丹太】 沈玉瑶听得心中一惊,未来的鞑靼王? 鞑靼如今虽然是归顺了大夏朝,但仍偶尔在边境滋扰大夏朝边民。 大哥沈奕忠此刻仍镇守着鞑靼和大夏的边关,难道边关有什么变故? 既然他将来会贵为鞑靼王,此刻又怎会如此狼狈地潜入京城? 思忖间,正待细看那少年时,一个青色人影已经蹲在此人身边,抬起右腕诊脉。 仔细一看,原来正是自己的三哥,景仁堂东家沈奕仁! “三哥”见三哥诊完站起身时,沈玉瑶轻轻唤了声,眼中已经盈盈泛光。 自从听了小仙宝心声以来,每每想到娘家众人,沈玉瑶都有流泪的冲动。 “瑶...少爷”沈奕仁一时激动差点唤出自己小妹闺名,待看清小妹的男装不禁莞尔。 【这就是我三舅舅,母妃娘家当真是颜值顶流】 【无论男女老少,竟都生的如此好看!】 【就冲这容貌,这风姿。】 【逆天改命而已,值!】 “三哥,此人如何?” “命不久矣!”沈奕仁摇头叹息,“身中剧毒,又染风寒,饥渴交加!不出三个时辰,必然命丧当场。” “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 景仁堂东家,人称“赛华佗”的沈奕仁都说无药可救的人,那自然是活死人了。 断无一点希望能救活。 围观的众人都不免唏嘘,生命无常,如此年轻的生命就即将在大家眼前逝去。 【三舅舅不能救,可是母妃能救!】 【母妃不知道,她和我血脉相连,早就百毒不侵,用她的血入药,可医死人肉白骨!】 【如此重要的人,救与不救都会改变大夏朝的历史!】 沈玉瑶听着小仙宝的话,竟百感交集。 自己的血可以救命? 那如今地上这人,将来是敌是友? 救还是不救? 不救? 有违医者父母心的祖训。 救? 不知道会给大夏带来何种变化,她这小小王妃怕是承担不起! 不管了,先救人! “紫苏,将小仙宝抱入内堂,交予二夫人。”沈玉瑶面色微霁,转身又对沈奕仁道: “二哥,你且随我入药房,此人暂置客室床榻,着小厮用小米汤润唇。” 众人皆应是,遵嘱而行。 待到少年悠悠醒来,已近傍晚时分。 “活了!真的救活了!” 身旁快要睡着的药童,忽然看见少年醒来,忙惊喜地冲着外面喊。 沈奕仁疾步走进客室内,拉住少年的手把脉,须臾又吩咐药童再去盛一碗配好的药进来。 这些汤药里可是混着他小妹的鲜血! 沈奕仁虽对小妹的血竟有解毒的功效感到难以置信,可眼下床榻上躺着的少年,就是打脸的铁证! 小妹离开景仁堂时曾吩咐,必须得把这个少年的命保下来。 沈奕仁原以为这是小妹的一厢情愿,没曾想,无药可救的人竟真的被她救活了! “谢...谢...先生救命大恩!”少年声如蚊蝇,却极具穿透力。“在下...” “别动,刚解了毒...不宜行动,以防余毒扩散”沈奕仁温声说道“救你的人,也不是我。” “是...舍妹..弟...她救了你!”沈奕仁眼见少年疑惑的眼神,忙补充说道。 “敢问恩人何在?姓甚名谁?”少年仿似想要翻身起来,刚离开榻面,又无力倒了下去。 “她说了,请你无需挂怀,安心静养,有缘自会相见!” “大恩难以.....” 少年话未说完,又迷糊睡过去了。 【难道你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就算了吧,况且你刚还唤母妃做爹!】 【本仙倒也不介意多个鞑靼哥。】 【只待你发达,便送两城可好?】 屋外的沈玉瑶用指头点了点小仙宝鼻子:“仙宝调皮!” “母妃和小仙宝该回王府了。” 【母妃只顾着救人,小仙可未曾尽兴。】 【不知又要何时,才能出门放风了。】 【这景仁堂倒是个制美肌丸的好地方!】 沈玉瑶这才想起,差点忘记本来的目的。忙转身对着沈奕仁眨眼一笑。 “三哥,你记得按此方子,帮我制些。” “小妹身有不适?”沈奕仁有些疑惑。 “难道是王爷?” 再接过方子一看,不禁莞尔。 “七日内为兄制好,送去宁王府。” 【哇靠!这么狠?母妃是要给谁下毒...】 【渣王爹,还是那穿越来的许氏?】 【紫苏也不抱我去看看药方,好奇害死猫...】 第12章 东宫送了只玉镯 回到王府,已是掌灯时节。 沈玉瑶刚一下马车,便被一道颀长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 宁王夏煜! “王爷。”沈玉瑶正待福一福,忽然想起自己仍是男装,只得改为抱拳行礼。 夏煜负手而立,眼中满是玩味。 “王妃,今日可曾尽兴?” “禀王爷,妾身出门去看望了家兄,不知王爷...” 【怎么现在看着渣王爹爹,有点儿心虚?】 【他以往对母妃行踪从无关心,今日主动询问...】 【莫非已知母妃要毒他?】 【糟了,糟了...】 “太子妃召你明日进宫,特意让带着小郡主。”夏煜轻挑了下眉梢,“你着男装...” 顿了顿。 “倒也好看!” 【啊!我听到了什么?】 【用这样一张脸说这样的话?】 【是勾人的魅惑?还是挠人的撩拨?】 沈玉瑶听着小仙宝的话,一下脸红到耳根。 匆匆一礼,转身跑路。 身后还传来一声: “有趣...” 【你全家都有趣!】 ...... 东宫,景泰殿。 “妾身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沈玉瑶并非第一次见太子妃,可今日的太子妃看上去格外憔悴。 回想起满月之日小仙宝曾说过,太子妃会在太子早夭后随太子而去,沈玉瑶心中莫名对太子妃有了些许怜惜。 或是同为皇家子媳,彼此的心酸都多少能有些感同身受。 沈玉瑶此时这句万福金安,还真是发自肺腑的祝愿。 “王妃,快快请起。”太子妃微微笑了下“今日请王妃来东宫,是因皇太孙想和小郡主玩儿。” 原来如此! 【皇太孙,闷墩儿一个!】 【跟他玩儿,能把本仙闷到怀疑仙生...】 【可是,架不住人家有皇爷爷偏爱。】 【不陪他,万一端了宁王府,又是曝尸乱葬岗?】 【陪!陪!陪!不光陪,还得陪好!】 大夏朝皇帝子嗣颇丰,却独宠东宫太子一个! 皇帝曾不顾礼制,东宫太子尚在,便又封了太子唯一的嫡子为皇太孙! 等于直接昭告天下,这未来的大夏江山只能是太子一脉! 而皇帝早在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皇子们分封为藩王。 又令每位皇子大婚诞下长子后,便会领兵驻守边塞。 皇帝甚至曾对太子说道:“朕将抵御胡虏的大任托付于你的弟弟们,可令边境不乱,留给你安宁!” 可见偏心的父母,不止民间百姓有,皇家也是一样! 算算自家宁王,应是护送完国公爷一家回乡后,便该举府全家迁往至封地了。 【哇!这东宫竟如此雅致,并无半分浮华。】 【看来这太子,太子妃当真是仁德之人。】 【来了,来了!小闷墩儿又来了。】 沈玉瑶抬眼就看到了那位俊朗如玉,眼中却自带几分老成的皇太孙夏崇文! 正待行礼,太孙小手一摆:“婶婶,我来看小仙郡主。” 沈玉瑶抿唇一笑,随太子妃走出殿外,在庭院中赏起花来。 “小仙,长胖了些,真好看!”皇太孙一屁股坐上榻。 夏小仙抬了抬藕节一样的手臂,看着像是和皇太孙打了个招呼,又把小胖手送入嘴里,吧嗒吧嗒起来.... 【能不能别每次一夸人家,就是胖?】 【福如东海不行?】 【寿比南山就算了,南山可没本仙活得久!】 “小仙,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东宫。”夏崇文朝着摇篮里的夏小仙继续说道: “每日寅时,宫中的太监便把叫醒去书房温习前日所学。” 【做皇太孙这么可怜?不会吧。】 “待到卯时,便要见那些个师傅,开始晨读。” “辰时,皇爷爷或者爹爹就要来此查看我的功课。” “巳时,他们走后,我又要开始读书。” “日复一日。” 【嗤...给我一百个皇位,我都不做这皇太孙。】 “今日,我也是苦求多时,才能和你见上一面。” “我知道,说这些给你,你听不懂,可不知为何就想和你说说话。” 【这小闷墩儿,也真的好可怜,莫名有些心疼他!】 “还有啊,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爹爹可不是世人所说的孱弱太子。” “爹爹其实文武双全,仁心仁德!” 【我外祖父是武将,曾做过太子少傅,他岂能不会武功?这些本仙可是知道的。】 【太子爷虽然已经足够韬光养晦,奈何奸人太多,又无时无刻不在暗害!可惜啊,可惜...】 【如果这太子能逆天改命,我和母妃是不是会安全很多?】 “好了,小仙,我答应母妃只能和你玩一炷香时间,如今时间也到了,我该回书房了。” 夏崇文和夏小仙道别时,太子妃和沈玉瑶刚跨进殿门,正看见这一幕。 皇太孙一本正经地和摇篮里的小婴儿说着话,小婴儿手舞足蹈的咿咿呀呀应和着。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这两孩子看来缘分不浅! “你可要把我上次给你的玉佩放好,别弄丢了!”夏崇文从床榻上下来,又转头冲着小婴儿说道。 【就冲你送那玉佩,我和母妃也要为你爹爹改命!】 【原书曾说,明日你爹就要被一个叫詹辉的酷吏陷害,激怒皇爷爷,被斥责后,一病不起...就嘎了!】 【你爹一嘎,这天下就乱了...】 沈玉瑶听得心中狂跳,太子竟真的就要薨了? 曾为太子少傅的国公爷一家还未离开京城,若太子一死,自己娘家肯定会受到牵连,说不定连回乡养老也是奢望了。 可是自己能读懂夏小仙心声这件事,旁人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又如何告诉太子妃娘娘,明日太子就有劫难? 尽人事,听天命吧! 眼看着皇太孙已出殿门,沈玉瑶遂正色朝太子妃娘娘拜了下去。 “启禀太子妃娘娘,妾身自幼习得一些观天术,近日夜观天像,发现天乙星式微,恐太子近日或有烦忧。” 沈玉瑶始终不敢直言太子有难!抬眸看了看太子妃,太子妃满脸担忧,看来她也隐隐有所耳闻。 沈玉瑶眉头渐舒,继续说道: “烦请太子妃娘娘,转告太子,近日只需朝堂之上寡言少语,便可渡过此劫!” “弟妹快快请起,” 太子妃满眼忧心之色,终于缓和一些,亲切扶起沈玉瑶:“今日之情,本宫当铭记于心!” 转身又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 “本宫看小仙郡主很是投缘,这个玉镯便送与小郡主吧!” 沈玉瑶一看就明白,这价值不菲的玉镯就代表了东宫的信任与托付,起身又福了福接过手镯。 【太子一命,换一玉镯,母妃啊,有点亏!】 【不过,这功德可就大了!】 第13章 只是看了一本书 两妯娌又闲话了几句家常。 沈玉瑶便起身告别,能说的她已经说了,再多就显得刻意。 “太子妃娘娘,时候不早,臣妾就不再叨扰了。”沈玉瑶躬身告退。 太子妃笑笑,也未挽留。 “本宫见那两孩子也投缘,以后王妃可常带小郡主来东宫坐坐,王妃可愿意?” “娘娘疼爱小郡主,是小郡主的福分。” 沈玉瑶笑着谢了恩。 回到王府。 门房说景仁堂的方掌柜在正殿候着。 “三哥竟如此快就制好了?” 房掌柜递过一个方形的锦盒。 “启禀王妃,东家说这是按王妃留下的方子和制作方法而做成的样品,请王妃先行找人试用。” “你且放下,我去试试。” 【母妃这是真的要下毒?】 【目前尚无实据渣王爹要害母妃,母妃可别冲动!】 【真把渣王爹毒死,这全府上下可就要受穷了!】 沈玉瑶含笑瞥了小仙宝一眼, “前日救下的那少年,如今怎样?” “禀王妃,那少年已然脱离危险。” “东家让他再多留些时日肃清余毒,可他只留下一颗狼牙,让东家转交恩人,便离开了景仁堂。” “今日来之前,东家把那狼牙也放入锦盒里了。” 想来这少年身上唯一值钱的也就是那狼牙,看来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沈玉瑶好奇那狼牙是什么样的,她这辈子还没见过狼! 打开那方形锦盒,只见里面并排放有两个圆圆的黛盒,中间则赫然放着一根约莫近两寸的动物牙齿。 沈玉瑶拿起来细看,只见那齿冠上有横向细微裂纹,裂纹呈铁锈色。 整根牙齿长而尖,月牙儿一般透着一丝寒气。 整个狼牙根部,还镌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 虽然沈玉瑶并不知道这狼牙的价值如何,单从形状和花纹来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俗物。 【普通狼牙只是辟邪的护身用品,这个可是那未来鞑靼王的信物!】 【母妃,赶紧收入百宝箱,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百宝箱里信物越多,我和母妃应该就更安全吧!】 沈玉瑶心中暗喜,小仙宝说有用的那就肯定有用,赶紧放好,别弄丢了。 放好狼牙,又取出圆圆的黛盒打开。 一霎间,整个房间飘满了甜甜的桃花香。 【啊...原来母妃已经制出这冰肌雪肤霜。】 【哈哈,只需要京中的贵女小姐们用过后,咱们家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进来呢!】 沈玉瑶闻言,不禁眉毛一挑,要测试这冰肌雪肤霜的功效,春华苑不正好有一位? 第二日,沈玉瑶便叫来了凌香香。 “王妃万福。” 凌香香如今对这个王妃,是真心诚意的恭敬有礼。 每日照料小王子和小郡主生活起居,凌香香对这两婴儿生出了感情,这段日子竟是她爹爹出事以来最开心的时光。 凌香香知道这是王妃在为自己的将来做筹谋,只是王妃不知道的是,王爷并未与她圆房。 想来几年的厨娘生活,容颜憔悴,王爷已经对她没有爱意了。 如今既不和她圆房,也没给任何名分,凌香香的内心也有些忐忑。 沈玉瑶虽然不知道凌香香和王爷并未有实际的肌肤之亲,但眼瞧着王爷既不给凌香香名份,甚至都很少进凌香香所居的偏殿。 便也猜的是王爷以貌取人,担心自己当初的决定最终害了凌香香这位忠臣之后,正好让她试试这冰肌雪肤霜,如若有效,那也算功德一件。 如果王爷仍旧无意,便霸王硬上弓,做为正妻强行替王爷纳妾了! 至于她自己,以前对王爷的无脑痴爱,差点害的自己和娘家人团灭,如今是想都不想了。 沈玉瑶拉着凌香香坐下,温声说道:“娇娇,我新做了一种冰肌雪肤霜,你可愿意一试?” 沈玉瑶此言一出,凌香香秒懂她的意思,立刻就红了脸。 “悉听王妃吩咐。” 沈玉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直言道:“你到底对夏煜还有没有一分喜欢?” 夏小仙忍不住笑。 【哪有亲自替自己男人谈恋爱的?】 【这母妃莫不是应激反应?或者恋爱脑恐惧后遗症?】 凌香香这下更觉得面上烫的厉害,“并无一分喜欢。” 见沈玉瑶困惑的眼睛,赶紧补了一句。 “是十分喜欢。” 【这性格,莫名有些喜欢!】 “只是,王妃有所不知,王爷...王爷和我并未行那逾矩之事,怕是...” 沈玉瑶一听此话,不禁有些懵。 这夏煜到底什么意思? 如今锦绣苑不去了,春华苑这边也无那事。 难道外面有了新人? 说不通啊,有新人大可以直接带入府中,难道真的有人会拒绝一个这么好看的王爷? 沈玉瑶苦笑,取出一个黛盒交与凌香香,跟她详细讲了用法和用量。 凌香香道谢后回偏殿。 独留沈玉瑶仍旧凌乱。 呆坐半晌,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 “紫苏,白芷!” 两位贴身丫鬟,赶紧应声进屋。 “把隔壁锦绣苑的许芸萱给我带来!” 片刻,许芸萱一头乱发,被王嬷嬷推搡着进了沈玉瑶屋内。 “沈...王妃!”许芸萱看着身后王嬷嬷冷峻的目光,只能侧身福了福。 “王妃万福,不知王妃找妾身来所为何事?” 看来最近这许芸萱学了不少规矩,至少没有对沈玉瑶直呼姓名。 也懂得用妾身自谦了。 沈玉瑶向王嬷嬷投去赞许的目光,轻挥了挥手说: “嬷嬷你且退下。” 王嬷嬷躬身退下,面上些许得意之色,看来她对许氏的管教,王妃是满意的。 “许氏,你坐下!想问你一些问题!” “王妃请问!” “你到底是谁?如实说来,有半句虚妄...” “虚什么妄?我说了,要你能信啊!”许芸萱满脸无奈。 “你且说,我且听!信与不信在我,不在你!” 看着沈玉瑶面色严肃,许芸萱也只能按下心中不满。 “妾身,我...” “王妃,我说大白话吧,文言文确实让我说着费劲儿!” “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和你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这样说你明白吗? 沈玉瑶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却也并未打断许芸萱。 “这么说吧。” “你们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和事在我们的世界里其实仅仅是一本书!” “你们所有人的命运和结局,在书里早就写得明明白白。” “而你们这本书,我也完整看过,只是当日我看时并不太喜欢,所以很多事情无法记得非常清楚。” 看着沈玉瑶并无过于震惊的神情,许芸萱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的遭遇,在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找不到懂的人! “哦,对了,这本书名叫《后宫·芸妃传》” 第14章 她真是穿书而来 “在我们的世界,我本是社畜一枚,正在加班熬夜,不知道怎么,白光一闪就进了你们的世界,也就是这本书!” “社畜你们可能不懂,功能就和这门外的小厮差不多。打打杂,跑跑腿。” “来到这里起初我完全是懵逼的,因为我根本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穿过来就莫名其妙就有了孩子,而且还是双生子!人家可是母单,穿一下而已,成了母亲!当场我就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旁边一位丫鬟一直嚷嚷着叫侧妃,我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是宁王府侧妃许芸萱,也才明白原来我穿成了这本《后宫·芸妃传》的女主宁王府侧妃许氏!” “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明明是正妃沈玉瑶难产而亡,侧妃许芸萱逆袭转正的剧情,怎么就完全变了?难道是作者重新改编过?或者说我看的是盗版?” 许芸萱撇了撇嘴。 “我的故事就是酱紫,信不信随你们!” 【哇,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的感觉!】 【凡间竟会有和三生簿一样的书?】 沈玉瑶和小仙宝都是一样的感觉,没有完全听明白许芸萱说的话,但她能肯定的是,这个许芸萱确实不是以前那个许氏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只要这许芸萱安分守己,不再害人,这事儿就此翻篇吧。 “那,如今你又有何打算?” 沈玉瑶轻揉了一下眉心。 “如今剧情已改,我也确实还没想好,该如何在你们的世界生存下去。” 许芸萱苦着一张脸。 “王妃,王爷若不能休了你,就别想和我同床共枕!” “噗…”沈玉瑶刚喝下的一口茶都忍不住喷了出来。 “在我们的世界,可没有三妻四妾。这是我的底线!” 【就凭这样的脑回路......】 【剧情改不改怕都活不到大结局。】 “好吧,那你不愿侍寝…你总得会点什么吧,宁王府可不养闲人!” 沈玉瑶忍着笑,她也是真想知道这许芸萱到底会有何种才能。 “针织女红?” “不会!” “烹饪美食?” “也不会!” “那…” “那我会的也不算少,比如穿书必备的唐诗宋词,我至少能背诵几十上百首…” 见沈玉瑶皱眉,许芸萱赶紧说道。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更早穿越来到这里的人已经背过了…” 【说的倒也没错,早穿的可以一诗成仙,晚了就是抄袭!】 “诗词歌赋…好!那你善音律会舞蹈?”沈玉瑶微微一笑。 “会跳科目三!”许芸萱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没有伴奏!” 看来在这古代,要混点事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玉瑶沉吟一会儿,忽然又问 “嗯…那你来此之后,有想过回去吗?” “回去?想啊,可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回去啊!” 【估计和本仙一样,过完这一生也就回去了。】 【都是一段旅程而已!】 “既来之则安之。” 小仙宝说的对,谁的一辈子不是旅程呢? 只知来处,未明归程。 这一程过得精彩,玩得开心总是对的! 沈玉瑶想明白了,站起身对许芸萱说: “你且安心在王府待着,锦绣苑的丫鬟婆子是那许氏的人,都换一换。”又取出另外一个黛盒交于许芸萱:“闲暇之余,你可以试试这个冰肌雪肤霜。” 许芸萱略显诧异,接过黛盒道了谢。 穿来之前,许芸萱便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文员,虽说不是销售,可是对化妆品还是很懂行的。 这种古法制作的化妆品,能比得上他们公司的产品吗? 许芸萱有些怀疑。 可能看出了许芸萱的疑惑,沈玉瑶笑了笑。 “虽是试验品,功效到底能达何种情形,暂未能知,但你尽管放心使用,决然无害。” “好!”许芸萱迟疑了一下。“我相信你!” 王妃要害她,按照她原身所犯下的过错,大可以直接三尺红绫或者一杯毒酒,不用这么麻烦! “紫苏,你告诉王嬷嬷,换掉锦绣苑丫鬟婆子。” 顿了顿。 “寻位脾气好的嬷嬷,教教许氏礼仪女红。至于禁足,解了吧!” 许芸萱面露喜色,朝着沈玉瑶福了福,便随着紫苏回锦绣苑去了。 内宅清净的日子,总是过得比较快。 转眼已是三月中旬。 这期间,宁王夏煜每日忙于公务,除了两次探望小郡主和小王子,其余时间就几乎不见人影。 朝堂上也未传出太子患病的消息,看来太子确实也已经躲过一劫。 明日就是三个孩子的百日,按例国公府明日将于午宴后启程,举家还乡。 大早上的,宁王府便忙碌开了。 既要准备明日百日宴所需,又要为宁王打点行装,宁王这一去一回,少则五六天,多则要十天半月,路途所需也不少。 “那块宫里赏的长寿纹织金锦给我娘亲带上...还有东宫送的宝相花妆花缎给三位嫂嫂..” 沈玉瑶抱着小仙宝,正指点着紫苏收拾给国公府众人的礼物。 “王妃,书院来人说有要事。” 门外是小喜子的声音。 “让他前殿稍候。” “是。” 书院有事? 那一定是沈玉瑶的四哥,沈奕义有事! 沈奕义因本次春闱高中,四月要参加殿试,所以明日不会和国公府众人同行返乡。 此时有事,一定不同寻常。 沈玉瑶赶紧整整妆容服饰,一溜快走到了前殿。 本想抱着小仙宝,又怕不小心摔着,只能嘱了白芷抱着随后跟来。 进得殿门,才看到来人竟是四哥书院的同窗好友,当今的五皇子齐王殿下! “妾身参见齐王殿下,王爷万福!” “四嫂嫂,就别虚礼了。令兄让我赶紧带你去书院!” 齐王说完也不管沈玉瑶如何反应,自顾着抬脚就往殿外走。 “齐王殿下,先返书院,待妾身换身行头,随后就到!” “好!那你赶紧来,晚了就糟糕了。” 这齐王是当今皇帝的淑妃所生,自小便和沈玉瑶熟识,也并不客套,疾步出了王府骑马而去。 沈玉瑶忙回春华苑,依旧换了身男装,也未带小仙宝着急忙慌也骑马赶去了书院。 第15章 你真不是我救的 大夏朝,国子监。 大夏朝此时国力昌盛,皇帝十分重视培养和网罗人才,为此大力兴办官学,并提倡科举。 沈玉瑶的四哥,沈奕义就读的应天府学书院如今已更名为国子监。 沈奕义今年春闱中了会试,正等四月皇帝奉天殿的殿试,做为国子监的历事生,沈奕义会被派往各司学习吏事。 明日国公府的众人将举家南迁,国公府的府邸也会转卖他人,只剩沈奕义一人留在京城,他便打算搬至国子监内厢房居住。 此刻,他正大包小包搬着自己的东西,忽然有一异族华服少年带着几名随从,迎着沈奕义,全部单膝跪下。 “恩公,请受我等一拜!” 沈奕义抬眼一看,这少年容貌服饰都非大夏朝人。 只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生得高大挺拔,那额头和手掌上的经络凸起,明显是有些功力在身的。 其身后几名随从一看也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但奇怪的是,他们唤自己做恩公,自己却并不相识。 “你我并不相识,我也非有恩于你。公子想是认错了人吧。” 沈奕义满眼的疑惑。 “前些日子,在下濒死于景仁堂,承蒙恩公赐药,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在下不敢相忘,几番特意打听之下,才知恩公在此。” 这少年虽打扮穿着是异族服饰,说话却很标准的大夏官话,单单这一点,就非富则贵。 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绝非凡夫俗子。 “景仁堂确实是我母家产业,但我没记错的话,并未曾搭救于你啊。” 沈奕义不禁用手中折扇,敲了敲自己额头。 “景仁堂东家沈奕仁曾告诉在下,救在下的恩公是东家的亲弟弟,所以...” 少年也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了. 此言一出,沈奕义这才恍然大悟,家中小妹沈玉瑶未出阁前就喜爱男装,常在书院和医馆出入。 一定是小妹在景仁堂救下这个少年,三哥不方便道出实情,只能强行扯到他身上。 沈奕义笑笑:“公子,请起,我还真不是救你之人。救你之人,应是我家最小的...弟弟。” “且救你之人想必也非贪图报答才施恩于你,你大可安心。” 少年仔细看了看沈奕义的神情,不像是刻意隐瞒实情。 “恩...公子,我实在想当面致谢,另还有事求恩公。如若你认识我那恩公,烦请代为引荐可好?” 少年依然不愿起来,身后随从也都呼啦啦跪一地。 这让沈奕义如坐针毡,从来他只是个云淡风轻之人,实在受不了如此轰轰烈烈的场面。 “这...那你先随我进书院,看看他是否愿意前来,实在她也非想见就能见之人...” 沈玉瑶赶至书院厢房时,沈奕义等得眼皮都快眯着了。 这少年和随从们正在旁边叽叽咕咕说着听不懂的异族语言。 一见这正主到了,沈奕义忙起身说道: “这便是救你之人...” 少年和身后随从又是呼啦啦全部单膝跪下: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待到他们抬眼一看这位公子时,也就全愣住了。 这...这...这是神仙吧?怎么能有少年长得如此...秀丽,对就是如此清秀美丽,模样五官长得跟仙女儿似的,眼神中又比仙女多了几分凛冽之气。 总之,就是又飒又美! “公子快快请起,举手之劳,无需挂齿!”沈玉瑶也躬身一礼,眼睛却狠狠瞪了沈奕义一眼。还当什么着急上火的事情,结果是这... 沈奕义讪讪笑了一下: “这位公子一定要见恩公,且还有要事相求,我无奈只能请公子来走这一趟了。” 你怕是不知道现在宁王府有多忙?不知道国公府也快乱成一锅粥了,就你这富贵闲书生还有心情慢慢悠悠品茗。 沈玉瑶念几词,又瞪了沈奕义几眼,转身对少年说道: “公子,你还有要事找我?” 沈玉瑶无奈只好伸手欲扶起少年。 “何事如此着急?” 少年更是看呆了眼。 那双手柔弱无骨,手指修长,像是精心雕刻过一般。 当真这中原大夏的公子都如玉一般的存在。 自己这身也算华贵的服饰,在他那身矜贵之气下充其量就能算个小厮书童。 少年完全是不由自主的随之站起身来。 沈奕义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少年才算回过神来。 “公子,此事说来话长,可否移步,容我细细说来?” 沈玉瑶无奈又看向沈奕义,沈奕义心领神会。 “那就此厢房吧,我去找人奉几杯香茗,两位再叙。” “如此...好吧。”沈玉瑶只能转身在屋中软椅上坐下。 少年也站起身来,随从们都自觉在厢房门外站了两排。 “不知恩人尊姓大名?”少年落座便问。 “在下沈奕礼。”沈玉瑶随口回道:“不知公子到底有何事?只因家中尚有要事,烦请长话短说,往后有闲暇再叙!” 少年正色道:“我名苏丹太,乃鞑靼人。” 见沈玉瑶面上并无惊诧神情,略顿一顿,接着说道:“当日进京途中遇匪截杀,幸得公子相救。后留一狼牙于医馆,盼日后与恩人重逢相认。不知此物可还在公子处?” 沈玉瑶点点头。 “在我府中,若公子想要拿回去。在下可命人取回交于公子!” 苏丹太摇摇头说:“非也,只是此物有些渊源,担心公子不知其中奥妙,招来怀璧之罪。” “此物送出断无讨回之理,只是此物事关重大,需要特意嘱咐公子。”苏丹太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继续说道:“此物在鞑靼境内出世,见到的人都会为持有狼牙者提供所需一切。但此物到了瓦剌,则会带来杀身之祸。” 沈玉瑶暗想:此生怕也没有机会去到这两个地方,是这人太过小心谨慎了。 于是微微一笑说道:“谢谢公子相告,在下会妥为保管,府中还有要事,就此别过。” 沈玉瑶拱手,便自顾出了门去。 苏丹太躬身一礼:“愿来日有缘能和公子再见!” 第16章 送来一只黑天鹅 夏小仙的百日宴。 一大早,天空便飘洒着蒙蒙细雨。 像雾又像汽。 是那种可以打湿人心情的雨。 沈玉瑶抱着夏小仙来到宁王府泰正殿,刚到门口,抬眼就看见宁王夏煜已在殿内候着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沈玉瑶和夏煜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严格说,像是宁王夏煜在刻意地在回避着什么,沈玉瑶如今也没了以前的情丝牵绊,就乐得清闲。 可今天有些不同。 一想到,今日后,她就将和爹娘山高路远,难得相见,沈玉瑶心情有些烦忧。 此时,再看着夏煜在殿内背负双手,踱来踱去,不免就更添了烦躁。 人总是很奇怪,对自己而言曾经那么重要的一个人,忽然就变得不重要了。 于是,沈玉瑶也没行礼,直接一屁股坐在软椅上。 仿佛今日与爹娘离别的痛苦都是因宁王而已似的,也不想再做平日里那样的虚礼了。 紫苏看到宁王赶紧侧身行礼:“王爷万福。” 紫苏感觉今日很是奇怪,她从未见过小姐有过这样无礼的举动,也奇怪宁王也并未怪罪! 夏煜看到主仆二人和小仙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像是想说一些宽慰沈玉瑶的话来,可始终,还是没说出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尴尬的气氛。 夏煜只能把眼光投向沈玉瑶怀中的夏小仙身上。 下界到这凡间也整整一百天了,夏小仙能吃能睡,模样也渐渐长开了,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桃红色小嘴唇。任谁看了都不由会喜欢上她。 夏煜想摸一摸小仙宝,骨节分明的手刚一碰到小仙宝,那软糯糯的婴儿嘴唇就撇了撇,待父女俩的眼光碰到一起时,小仙宝竟然大哭起来! 还是止都止不住那种! 【母妃难过,小仙也好想哭...】 【渣王爹,竟然想碰我...好恐怖!】 【他还看...母妃你看,他还瞪着我看!】 【母妃....呜呜呜呜...】 殿外雨一直淅淅沥沥,国公府的人迟迟未到,小仙宝又这样扯着心的哭。这一刻,沈玉瑶有抓狂的感觉,恨不得眼前这个宁王消失。 而且是立刻!马上! 眼看着沈玉瑶面色铁青,已经在爆炸边缘时,殿外内侍忽然尖着嗓子嚎: “国公爷,国公夫人到!” 这一嗓子,竟让沈玉瑶立刻红了眼眶。 盼着爹娘他们快点来,又怕他们来了,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开。 沈玉瑶心中一直隐隐感觉,这次的离别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相同。没有来由的,让她始终都心慌气短。 只因今日国公府全家几十口人午后就要举家南迁,小仙宝的百日宴,就只邀请了国公府的娘家人及侧妃许芸萱的娘家人。 其他的皇亲国戚,百官朝臣都未邀请一人。 沈玉瑶将怀中的小仙宝交给紫苏,三步并两步,迎了出去! 宁王夏煜也紧随其后迎出殿门。 “爹爹,娘亲!” 刚出殿门,正迎上同样疾步而来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沈玉瑶再也忍不住满眼泪水,双膝扑通一声跪下了。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本也正待跪下,一下子却没能扶住沈玉瑶,只能生生受了沈玉瑶大礼。 【外祖父...外祖母,呜呜呜....】 【莫名好难过...外祖父一生骁勇有谋,功劳显赫...如今...】 “王妃,快快请起。” 饶是国公爷沈敖性情刚毅,此时仍潸然泪下。 国公爷虽为武将,性格少言而思虑精深,为人行事也是谨慎谦恭。他扶起沈玉瑶后,又携夫人一起给女儿女婿行了大礼。 “王爷,王妃,老臣有礼。” “岳父大人,请起,此在家中无需多礼。”宁王躬身扶起国公爷,国公夫人。 “紫苏,代小郡主拜见国公爷,国公夫人。万福金安。” 紫苏自小在国公府长大,老爷夫人待她不薄,如今即将离别,也是难过莫名。 “快,把小郡主抱过来,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 国公夫人是再也忍不住哭出来来。 【外祖母,呜呜呜....】 【凡间的亲情,真让人肝肠寸断,呜呜呜...】 紫苏跪在地上,国公夫人抱着小仙宝,沈玉瑶埋头在夫人肩头,国公爷背负双手,仰头望天... 那一秒仿若时间凝固,只闻几声低低的哭泣。 “咳...”宁王终于打断这短暂宁静“王妃,外间还有兄嫂子侄,本王先去照应。” 国公爷拱手:“王爷有心!” “瑶瑶,夫人,我们也该入席,酒过三巡就该启程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啊,今日我便可以开荤了...可以吃肉肉了!】 【我要吃鸡肉、鸭肉、鱼肉、鹅肉....等等...】 【不好了!鹅肉.鹅肉...】 【三生簿有记载,外祖父死于一盘鹅肉!】 【我还不会说话...】 【这是要急死本仙!】 沈玉瑶本还内心凄切,忽然被这小仙宝几句话说得内心狂跳! 她记得!昨日宫内就送来好多鹅肉,难道? “瑶瑶,你看这郡主小脸皱成一团,莫不是尿了?”国公夫人抱着小仙宝正觉着奇怪。 “娘,来不及和你详说,你先去拦下爹爹,不要他吃宴席上的任何东西,我去去就来!” 转头又对紫苏说道 “紫苏你抱着小郡主去换尿布,再至酒宴上候着。” 沈玉瑶说完就一溜小跑去了后厨。 后厨里,厨娘们正忙得热火朝天,一些丫鬟婆子正在一盘盘菜端上酒桌,也没人注意到王妃竟来这后厨了。 “王妃,你怎么来这里?” 沈玉瑶一看,竟是凌香香满眼疑惑的看着自己。 “凌姑娘,你又为何在此?” “王妃,昨儿你就让我来后厨帮忙今日的满月宴呀!小王子和小郡主许芸萱带着,正见她娘家人呢。” 沈玉瑶这才想起,因许氏旧人被全部换过,这厨房一时没了主事的,沈玉瑶便安排的凌香香来负责暂时管理。 “香香,昨日我记得宫中是否赐了很多吃食?” “是的,王妃,看来宫中对小郡主的偏爱更多一些呢。竟是比其他王子郡主的份例多了一倍多呢!” 凌香香满面笑容。 这宫里的主子们看来是真心疼爱宁王府这位小仙郡主,奇怪为何王妃看起来如此慌张? “香香,你可记得吃食中都有什么?”沈玉瑶的声音甚至有一丝颤抖。 “很多啊,各种山珍海味。” “可有鹅?” “鹅?” “有啊!” “黑天鹅!” 第17章 竟敢在王府下毒 前厅已是摆满各种山珍海味。 三位小娃娃正在各自的摇篮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 国公府众人也分别入席,只等王爷王妃示下,便可开怀畅饮。 奇怪的是,吉时已到,王爷和王妃都不见踪影。 众人疑惑间发现,连刚已入席的国公爷和夫人也已不在主桌,不知去了哪里。 席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此时沈玉瑶、国公爷、国公夫人、宁王爷却正在议事大厅对着一盆肉发起呆来。 这便是刚刚凌香香从主桌上撤下来的“什锦黑天鹅”。 “宫中所赐的就这黑天鹅最为名贵,妾身特意做成这道已近失传的什锦黑天鹅置于主桌。” 凌香香正跪在地上。 “方才王妃让我去主桌上撤下来,虽不知为何,但我确定这道菜确实是妾身亲自摆放上桌,也是妾身亲自撤换下桌的。” “其间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沈玉瑶这才放下心来,吸了口气,柔声说道:“凌姑娘请起,今日事莫说于旁人便是,你且出去安抚宾客,我和王爷,我们随后就到。” 凌香香轻声应是,向众人福了福,又躬身后退出了议事厅。 “爹爹,娘亲,王爷在上...” 沈玉瑶将自己方才听得小仙宝心声一事,只说成自己昨晚做了一梦,梦见今日有人会在鹅肉里下毒。 本想着,自己前些日子拟定的宴会用餐的菜品里并无鹅肉一项,便也没有在意。 刚忽然想起宫里前日赐了些食材,到了后厨一问之下才知有这黑天鹅肉,怕真如梦境所言。 又因食材来自宫中,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才请了国公爷,国公夫人和王爷来此议事厅商议。 宁王略一沉吟,转而唤来门外内侍: “你且在府中找只小狗来。” 内侍应了声是,几分钟后便带来一只约莫两三个月的小狗. “退下吧!” “是!” 王爷捉过来小狗,又将盆中的鹅肉选了一块放在掌中,任小狗舔食。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面色凝重,呆呆坐在软椅上看着王爷忙碌,竟未置一词。 须臾,那小狗便吃光了鹅肉,眼瞧着并无异样。 王爷正待站起身,就听那小狗一声惨叫,竟子倒下毙命。 这下,屋里本坐着的三人,国公爷,国公夫人,沈玉瑶惊骇站起。 这竟是真的? 有人胆敢在宁王府下毒! 毒害的还是国公爷。 这完全是将国公爷和宁王驾在火上炙烤! 沈玉瑶不敢想,如若今日不是听了小仙宝心声,能找出这鹅肉来,只怕现在如这小狗躺在地上的,是她和国公府众人,亦或连宁王也不能幸免! 宴会厅内还有那么人在等,眼下该如何平息,以便尽快送国公府的人踏上回乡的路? 宁王夏煜也不敢想,如果不是王妃梦中有人下毒,又及时发现这鹅肉有问题,那今日谋害国公爷一罪指定落在了他夏煜头上,这真是好狠毒的用心! 既然食材来自宫里,自己王府定是有宫中内线,怎样才能躲过这一劫?他一直韬光养晦,却还是招来如此横祸,想他死的人很多,但到底是谁有胆把他和国公爷一起害了? 国公爷沈敖更不敢想,如若不是乖乖小女儿瑶瑶昨夜一梦,今日便将魂归故里。 食材是宫中所赐,难道是当今那位?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可如今,自己这国公府一百多号人,就这样一起为自己殉葬? 三人各自想着应对,一时间议事厅,针落可闻。 “老爷,赶紧让人把这盆肉送去销毁吧,妾身看着着实心惊!” 还是国公夫人打破这种让人窒息的安静。 “嗯...”沈敖应着,眼睛却看向女儿女婿,毕竟这是宁王府,毕竟这件事得交由完全能信任的人去做! 沈玉瑶看懂了爹爹的心思,忙稳稳心声,对这宁王说道: “王爷,此鹅肉有问题,王府其余人等都还未知晓,只凌姑娘略知一二,不如...” “王妃所言极是,就劳烦王妃处置这里!待我和岳父细细商议后,再行定夺!” 夏煜面色清冷严肃。 “岳父请随我来。” “王爷,请!” 夏煜和沈敖二人踏出议事厅,径直往书房走去。 “娘亲,你随我去宴会厅吧。” 沈玉瑶扶着国公夫人,走进宴会厅时。 厅内一众宾客瞬间猛一看见今日主人到场,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纷纷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王妃万福,国公夫人万福!” 沈玉瑶待国公夫人在主桌位坐下后,抬头微笑着跟宾客们致意: “让各位久等了,国公爷和王爷有事耽搁,眼下吉时已到,大家开席吧!” 今日百日宴,本也没什么外人,只国公府一家,王府众人及许芸萱娘家人。 大家虽感疑惑,但都能猜到肯定事关重大,便都落座开始吃起来。 整场一百多人吃饭,竟只能听到间或有几个孩子的声音。 沈玉瑶此时完全无心吃食,让紫苏看紧小郡主,又用眼神示意凌香香一同走出宴会厅。 “香香,方才那鹅肉中有毒!” 沈玉瑶没有犹豫,直接跟凌香香说了实话。 “啊!”凌香香吓得直接跪倒在地“王妃,我并未下毒!” “我信你!香香,此刻议事厅那盆鹅肉和一只已被毒死小狗,还要麻烦你去收拾一下!” “是!”凌香香硬生生把眼中的眼泪憋了回去,既然王妃如此信任她,她也不是个怂人。 站起身,向沈玉瑶深深福了福,就一溜小跑去议事厅了。 这边刚安排完,就见王爷和国公爷走了过来。 沈玉瑶看着爹爹那镇静自若的神色,仿佛心中的大石也落下来,轻松好多。 随后,也跟着进入宴会厅。 这一日的百日午宴,众人吃得都没有什么滋味,很快就吃完,齐齐向王爷道谢离开。 【看着外祖父没事...】 【今日应该没有鹅肉吧...】 【母妃竟忘记...给本仙开荤!】 沈玉瑶听着,微微一笑:“众人都吃好了,该我家小郡主尝尝了!” 拿过紫苏早已准备好的一段葱白,蘸了些肉汤荤腥,让到小仙宝和其他两孩子嘴上点了点。 【哇!这是鱼肉啊...好吃...】 【快快长大...本仙要尝尽人间美食!】 小仙宝的声音终究给这压抑的百日宴带了些许的明亮。 幸亏,有小仙宝。 想到此,沈玉瑶忽然感觉这将来的路便没那么可怕了! 早晨便淅淅沥沥的雨,此刻终于停了。 宁王也已骑在马上,眼睛看向王府门口。 沈玉瑶正抱着小仙宝和国公府一家人一一道别,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激起烟尘。 看来,来人不在少数! “皇上驾到!” 第18章 替父下了一盘棋 大夏朝如今的皇帝,出身布衣。他才略卓绝又广纳人才,从异族手中夺回了原属于大夏族的江山,受万民爱戴。 可皇帝也生性多疑,暴躁易怒。文武百官,皇子妃嫔都非常惧怕于他。 此时,宁王府门口烟尘四起,一队黑色劲装的黑龙卫簇拥着当今的皇帝正走下辇车。 宁王府和国公府的所有人全部黑压压跪了一遍。 “臣等恭迎皇帝陛下,皇帝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朕是来找国公爷的!” 皇帝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众人又一次高呼万岁! 沈玉瑶的名字和姻缘都是当今皇帝给赐的,她却从来没有认认真真仔细看过这位皇帝。 可今日黑天鹅之事,让她忽然想好好看清一下这位帝王! 沈玉瑶起身后,站在宁王身侧,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位君王。 皇帝眉秀目巨,鼻直唇长,面如满月,须不盈尺,身形高大威武。此时,他逆光而立,举手投足间又自带肃杀氛围。 沈玉瑶看得心脏紧缩,这帝王气势也太过强大,此时竟感觉所有人都在他的阴影之下努力地活着! 皇帝走近人群,亲自扶起国公爷,笑道:“国公爷今日即将告老还乡,朕特来送送你,顺便也满足朕的一个心愿。” “皇上,老臣惶恐!”国公爷到此时也没能从震惊中走出来。 黑天鹅事件本来已经足够让他心神俱裂,此时大夏皇帝竟然亲自来此为他送行,国公爷说的惶恐,那是他此时真的是惶恐! “你我今日,不论君臣。朕来此只为,最后和你对弈一次!”皇帝示意身边黑龙卫首领:“将朕的棋盘拿来,就摆这王府门口,朕要和国公爷对弈!” “老臣遵命!”沈敖时常进宫陪皇帝下棋,他虽棋艺高超,但因为人谨慎,每次都故意失子输给皇帝。时间一长,他也不知皇帝对此到底有无察觉。 如今皇帝要对弈,他作为臣子只能奉陪。 【皇帝多疑,外祖父此番怕是很难从容应对?】 【不如,母妃,代父对弈皇帝....】 【母妃,别怕,本仙会护着你...】 沈玉瑶闻言笑笑,仿佛心中有了主意,躬身走到国公爷身边。 沈玉瑶朝着皇帝盈盈一拜: “臣妾宁王妃沈氏,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满脸疑惑,看着沈玉瑶。 “宁王妃免礼,你有何事呀?” “启禀父皇,臣妾爹爹今日肠胃不适,未曾食用任何东西。怕是无法和父皇对弈。臣妾斗胆求父皇,由臣妾代爹爹陪父皇下棋。” 沈玉瑶轻声说道。 皇帝转头看向国公爷,眼瞧着,国公爷确实是一脸苍白,沉吟片刻,终于颔首道: “好!好!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沈玉瑶代父下棋!哈哈哈,好,不愧是朕皇家子媳!朕允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既佩服于沈玉瑶的大胆,也敬皇帝的豁达! 平日里,所有人惧怕的皇帝,可没这样好说话的! 夏煜一脸疑惑的看着王妃,看来自己这个王妃并非他知道的那个空有“京城第一美人”的花瓶王妃。 以后得日子会不会有趣多了? 时间仿佛停止。 王府大门口,正中有个小小的方几,两边蒲团上坐着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君一臣,此时正在对弈。 而四周站满了黑龙卫,国公府众人,王府一家大小。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静静看着这场杀得天昏地暗的棋局! 一君一臣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终于,皇帝猛地站起身来:“朕输了!” “国公爷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国公爷保重,朕就送到此!” “摆驾回宫!” 众人完全被这一句句话炸到如雷轰顶! 胆子略大的才敢慢慢细品。 皇帝想和国公爷对弈,最后竟然输给了国公爷之女? 那国公爷的棋艺岂不是出神入化? 皇帝输了棋,却并无半点不悦? 这真是离了个大谱... 待到黑龙卫簇拥的辇车绝尘而去,众人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幕幕都是真实发生的。 再一看刚才对弈的那盘棋局,更是惊到说不出话来! 棋盘上棋子竟被沈玉瑶走成了“万岁”两字! 半晌,四周瞬间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干得漂亮!母妃....mua】 【王府和国公府终于过了此关!】 ...... 汴梁大道。 一路向东的车队正逆光赶路。 中间最大的马车上,国公夫人还是没想明白:“老爷,为何你竟让瑶瑶涉险,就不怕皇帝降罪于她?” “夫人,你不明白啊。今日这场对弈,是整个国公府在刀尖上行走的对弈。” 看着夫人仍旧不解,沈敖微微一笑: “今日的棋局,我若赢了,那以往我和皇帝对弈,便是欺君之罪!” “那老爷继续输,不就没事了吗?”国公夫人始终认为让沈玉瑶涉险,心有不安。 “夫人,若我今日仍输此局,皇帝会疑我,并非真心想远离朝堂!”沈敖嘴角噙笑,耐心继续解释。 “不过,皇帝有一句没说错,我们有瑶瑶这个女儿,当真是夫复何求哇!”沈敖眼中略过一丝担忧:“只是,经此一事,国公府全身而退。宁王府却会成众矢之的啊!” 马车旁,骑在马上护送的宁王夏煜,面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夕阳西下,车队慢慢隐入金色的霞光中... 宁王府锦绣苑。 “王妃,王爷传信回来,国公府全家已平安抵达濠州”紫苏看向此刻坐在榻上的沈玉瑶。 沈玉瑶未施粉黛,正坐在榻上拿着个拨浪鼓逗着小仙宝。 寻常妇人生孩子,都会容颜憔悴,面色苍白。可这宁王妃却容光焕发,倒比生产前更美了一些。 【母妃,小仙可没那么幼稚啊...】 小仙宝如今已近四月,每日都在榻上像条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可爱极了。 “王爷说了,他已启程回京,算算时日,就这两日便可回府了。”紫苏看着沈玉瑶并没在意,赶紧又提醒道。 第19章 王妃救救首富爹 “王妃,救命!” 沈玉瑶正待起身将小仙宝抱起来,喂些辅食,忽然跌跌撞撞进来一个人,扑通就跪在她面前。 沈玉瑶抬眼一看,竟是侧妃许氏许芸萱! “何事慌慌张张?你且起来坐下说。”沈玉瑶知她并非普通大夏朝人,平日里连大夏朝的礼数都还没学全,今日忽然跪倒在地,肯定是有大事! “王妃...玉瑶妹妹,你可真要救救我许家人!”许芸萱听着沈玉瑶让她起来,也不纠结,站起身,就一屁股坐在榻上, “刚我娘家人传口信来说,我爹被皇帝打下了诏狱,判了谋反之罪,就等秋后问斩了!全府上下几十口人都被集中困于府中。今日还是一个小厮冒死从狗洞钻出来,跑来报信的!” 许芸萱接过紫苏递来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稳定住了情绪。 “如今王爷还未归来,我也没有一点经验,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娘家人,只能来求求王妃赐教!” 许芸萱知道,那日王府大门口沈玉瑶的冷静,面对皇帝的从容淡定,如今能救自己娘家人的,怕也只有这位王妃了! 沈玉瑶听得一惊,谋反可是大罪! 此罪一定,不光许家上下百余口人要陪葬,十之八九还会牵连到宁王府。 仅仅是因为当今皇帝有了怀疑,这国公府都是以国公爷辞官,并举家回乡才能得以退出旋涡。 这许家仅仅商贾人家,如何能扛得起这谋反死罪? 皇帝此时只是将她爹爹下了大狱,并未立即处死,一定是想让他再攀咬出其他更重要的人。 难道? 难道竟都是针对着这宁王府而来?这可是沈玉瑶和小仙宝安身立命的宁王府! 一时间,心乱如麻,沈玉瑶也没了主意。 【许氏娘家爹爹可是个好人...】 【她爹许万三稳居大夏朝富豪榜首已十余载。】 【虽是商贾出身,却曾捐钱捐物支持当今皇帝夺回大夏族江山...按说也是有从龙之功!】 【天下大定后,他还每年向边关的军队捐送物资...其中就有大舅舅镇守的雁门关和二舅舅所镇守的幽州大营,】 【也正因为此,许万三受到了皇爷爷的猜忌,怀疑他有谋反之心!】 【哎!这许万三空有致富强民的心,却无揣测圣意之能...也是可惜!】 沈玉瑶听着小仙宝这一连串的心声,心中不免唏嘘。 可她终究也只是小小王妃,并不知该如何解这危局! 【当今皇帝,本就杀人不眨眼,现在更是涉及谋反之罪,唯一能让他回心转意的恐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对!要救许氏娘家,只能进宫求见那爱民如子的皇后娘娘! 国公爷沈敖本就和当今皇帝是同乡,所以沈玉瑶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皇,唯一怕的就是他的发妻,如今的皇后娘娘! 既然已经有了目标,剩下的就是想要如何一步一步达成就好。 沈玉瑶心中一动。 眼下... “许芸萱,你不是穿书来的吗?书中竟没有写到许府会遭此劫难吗?”沈玉瑶戏谑道。 “我穿的可是言情啊,书里我记得的只有男主和女主的感情线,而且书中唯一的反派就是你。”许芸萱轻蹙着眉头。 “书里写到你噶了,我被册为正妃 ...然后...我记得就大结局了,没记得作者有写番外啊!” “再说了,现在你也没噶,难道我穿了以后,续写了?” 许芸萱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哈.母妃竟然是大反派..】 【果真,母妃没有的只是命而已,许氏可是没有了爱情啊!】 “虽然你说的话,我也不太能听懂。但据我所知,许老爷也是为国为民的忠良之人。”沈玉瑶正色道: “我沈玉瑶一定尽力搭救,可是,如今官场盘根错节,我并无过多的涉足。且此事牵连甚广,还是等王爷回来,众人商议后再行定夺吧!” “嗯...看来也只能如此!” 沈玉瑶感慨,许芸萱刚刚来到这世界,仅仅三日洗和百日宴和娘家人见过两次,便能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看来也非薄情寡义之人! 只是这背后到底是谁在布局? 又过了几日,宁王夏煜终于回到王府了! 沈玉瑶一早就候在了王府前殿,紫苏带着小仙宝,许芸萱带着小嫣,凌香香带着夏临安,也一起在前殿等候。 宁王刚到王府门口,门童便告知王妃侧妃以及王子,郡主们都在前殿候着,宁王就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赶紧疾步走进前殿。 宁王一脚踏入前殿,就有些奇怪。春华苑和锦绣苑不是一直不合?今儿,怎么王妃竟和侧妃一起来这前殿。 “王爷万福!”沈玉瑶带着众人给宁王行了礼,便让紫苏和凌香香带着孩子们去了后院。 “王爷,出大事了!”沈玉瑶一见紫苏他们出去,便直接说道。 “近日,王爷送护送国公爷返乡期间,侧妃许氏的娘家爹爹许老爷,被皇帝下了狱,准备秋后问斩!” “此事我已知晓,王妃可是有了主意?” 回京途中,宁王早已获飞鸽传书,知道了此事。也猜到了此事,一定是有人对他宁王府做的局。 之前的宁王府确实太扎眼了! 正妃是“开国六公”之首镇国公的嫡女,侧妃又是全大夏朝首富嫡女。 本来打算韬光养晦,如今看来躲是躲不过了。生为皇子,再冷酷的现实都得直面以对。 如今他也算重活一世的人,很多事情再也不是前世那般的心态。 “王爷...妾并无主意,只是觉得国公府和徐老爷的遭遇应该都和王爷有关吧!”沈玉瑶也没有隐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知王爷...” “嗯,实在是我宁王府如今太过招风惹眼了!”夏煜一身劲装还没来得及换,直直立在殿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已是初夏,入夜时分,京都大街小巷早早就点亮各色灯笼,一派繁华似锦。 夏煜望着桌上那副画,画中人正是春华苑沈玉瑶的模样。夏煜越看越觉得不像,现在的王妃沈玉瑶和画像中的人相比,眼眸中多了一分坚韧和通透。 是的,这是一副前世画工为早逝的王妃所画,和此时的沈玉瑶只是五官容貌相同,但气质身材却大相径庭。 夏煜笑了,正如那日王府前看到“万岁”两字的棋局时。 第20章 几千年智慧结晶 是的,宁王夏煜,他竟是重生之人! 前一世,他以为那个父皇赐婚的王妃从没进入过他的心。 可如今...... 夏煜提笔在那幅画的眼睛上,添了两笔,眯着眼再看。 果然和那日在王府门前与当今皇帝对弈时的她一模一样。 他浅浅一笑,把画像挂于墙壁,便如老僧入定般呆坐在软椅上。 前世。 他还记得那是东昌之战,兵败如山倒。他立于乱军之中,长刀都砍得卷了刃。 可终究寡不敌众,手中的长刀也是越来越沉,眼中渐渐只剩一片血红。 忽然,他感觉远方射来一箭,正待躲避,却发现根本无力腾挪。 噗!他就听到一种坚硬的箭头穿透筋肉扎进骨头的声音。 没有疼痛,只是有种沉闷的感觉,他知道,那一箭正中他胸口,鲜血喷涌而出,他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下! 眼睛缓缓闭上的最后一幕,他竟然看到沈玉瑶浅笑吟吟向他走来。 近到眼前时,沈玉瑶还伸出一只像玉一样光洁的手想要拉住他,他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将自己的手伸向那只手。 很奇怪,他最后的一刻竟然见到的是这个他从来没上过心的王妃。 他只记得这个王妃早些年难产薨逝,想来如今是来接他去往彼岸的。 那一秒,他觉全身血肉灵魂都正消散于这苍茫之中... ...... 再睁眼,却是在宿醉后回王府的马车上! 京城两边的街道上挂满大大的红灯笼,天空中不时绽放绚烂的烟花。 “王爷,醒醒!”驾车的内侍尖声说“王爷,府上小厮来报,两位王妃临产。”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重生了,重生回自己赴藩就任那一年! “快...” 马车尚未停稳,他就一跃而下,直接冲入内院。 可刚到春华苑时,忽然就觉得没脸见里面那位,他只能硬生生拔腿去了锦绣苑。 正想得入神,门外小厮扣门, “王爷,凌姑娘来了。” 夏煜猛一睁眼, 凌香香,前世唯一入了他心的人。 “请凌姑娘进来。”夏煜沉声说道。 凌香香一袭素衣,垂桂髻上别着一支金玉凤钗,微低着头走进房来。 抬眼看见夏煜,她立刻曲身行了一礼,“王爷。” 夏煜颔首落座:“凌姑娘无须多礼,请坐吧。” 凌香香似有千言万语,只在唇边涌动,却始终只说出来:“王爷深夜召妾身来此,是有何要事?” “凌姑娘,今日本王是有求于你。”夏煜正色道。 “王爷请说,妾身无不尊从。” “凌姑娘,如今王府正处凶险,本王能信之人,不过一二。” 夏煜略顿一顿:“本王打算安排你入宫,你可愿意?” “莫说皇宫,就是龙潭虎穴那也是去得!”凌香香微微一笑。 “且不论王爷和王妃对香香有收留之恩,就以当日之交情那也是莫不从命的!” “凌姑娘,”夏煜面色微红,他听出了凌香香的弦外之音。 可如今的他,已是重活之人,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此去宫中,凶险异常,姑娘可仔细想想。”夏煜轻蹙了一下眉。 “不过凌大人的冤情,或可有一线生机!” 前世,夏煜就是和凌香香在宫中重逢的。只是,那时她已是宫中摄六宫事的皇贵妃! ...... 已是四月底,京都的空气中总是飘着一股子香甜。 这日,锦绣苑内。 “芸萱,你也赶紧换上!” 沈玉瑶早已换上一身劲装,此时正在胸前系上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的竟是夏小仙! 她趴在包袱里,露出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两边还扎着小啾啾。 【哇,终于又可以出去玩啦。开心,开心。】 【皇后娘娘要去国子监给监生们送钱粮】 【今日可是宫外见皇后娘娘的唯一机会!】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穿衣服真麻烦!一层又一层。”许芸萱也穿了一身男装,确是书生的装扮。 “芸萱,你可别忘了那些什么唐诗宋词。你爹的命,可全靠这些了!”沈玉瑶又紧了紧包袱。 因吉凶难料,沈玉瑶今日本不想带夏小仙去书院的,但架不住小家伙昨晚用心声祈求了一夜。 沈玉瑶抬脚刚跨出屋门,抬眼却见那许芸萱做贼似的推开窗,从窗台跃下,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你为何要从窗口出来?”沈玉瑶沉声问道。 “啊?你不是说要悄悄潜入书院?” “这是王府!” “啊...怪我...入戏太深...”许芸萱讪讪站起身。 沈玉瑶一脸黑线,这许芸萱还真如小仙宝说的那样。 脑子里有根神经劈了叉! 也不知道靠这样的人去赢得皇后娘娘喜爱这件事,到底靠谱不靠谱?不要她爹许万三没救出来,还搭上宁王府一家。 沈玉瑶忽然觉得前途黯淡无光,轻抚了下小仙宝。 “小仙宝,你可要保佑宁王府别被这个现代人坑啊!” 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母妃,小仙也觉得凉飕飕哇...】 【不过许芸萱此时可拥有的是他们那个世界几千年的智慧结晶,应该足以成为大夏第一文人了。】 虽然早就从许芸萱口中知道,她在的那个世界的文明璀璨无比,现在再听小仙宝如此一说,沈玉瑶都有些好奇,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有多好? ...... 这一年,大夏朝从正月开始,就屡屡有开国功臣获罪。皇帝从正月开始就忙着肃清朝野,原本定下的殿试时间,也因此延迟到了五月中旬。甚至宁王夏煜赴藩就任的时间也因此从二月延迟到五月初。 国子监的监生们一早就起来准备今日的“翰墨诗会”。 皇后娘娘更是筹集了一笔钱粮,设置了几十个红仓专门储粮供养监生们的妻儿老小。 今日的“翰墨诗会”便是监生们感恩皇后娘娘而发起的,传闻皇后娘娘还会亲自到场给一众监生们发放宫中妇人们织的绸衣料,缎被面。 国子监院门口,走来两位少年。 一位清秀俊逸做书生打扮,一位劲装精干做书童打扮,书童胸前还有个沉甸甸的包袱。 第21章 穿越能不能不背诗 经过一道三拱的琉璃牌坊,便看见一座坐北朝南的殿宇。 这座方形重檐攒尖顶的殿宇,上覆黄色琉璃瓦片,殿内下以金砖墁地,上为金龙合玺井口式天花顶,中间五柱抹角架梁,宽敞华贵。 殿宇的四周则建有围廊,围廊外面还有池水环绕。 【这就是国子监吗?】 【哇,好气派,一点都不输天宫的宫殿呢。】 “这就是古代的最高学府国子监?” “看着不比清华北大差啊,古香古色的!” 夏小仙和许芸萱一起发出感慨,这让沈玉瑶不由挺直了脊背。 是的,这就是她所在的世界中的国子监! 大夏朝的最高学府,这里可是有着大夏朝最有学问,最有前途的年轻人! 三人走过琉璃牌坊,来到那座气派的殿宇前。 此时殿前正中有一个临时搭起的台子,台上有一把雕花软椅,椅子前的桌案上放着好些金花五色笺纸。 年轻的学子们,陆续有人拿着写满诗词歌赋的金花五色笺送至台上,台上桌案旁还有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在一张一张的审读。 老学究读着有笑容的那些就会被另外放到一个打开的锦盒中,部分好奇的监生都去拿出传阅。 “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花未全开月未圆。” ...... 沈玉瑶也随意拿起几张读着。 如今眼看着殿试的日子就要到了,京中的才子看来真的不少! 许芸萱也凑上来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些都太小儿科了,若皇后娘娘来了,她能写出来的那些才是真的能睥睨四方的大才之作。 可唯一的问题是,她能背诵的诗词歌赋很多,真能理解其中意思的就没多少了,如今这个场合,哪一首才是最适合的呢? 许芸萱头大了,她扯了扯沈玉瑶的衣袖。 “我虽然能背诵,可是并不懂这些诗词歌赋的意思。若皇后娘娘让我解析,我可能要掉脑袋!” 【怎么全是些酸掉大牙的?】 【幸亏本仙目前只有一颗门牙...】 沈玉瑶不禁莞尔。 夏小仙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到处乱转。 【这国子监也太无趣了些,不如市集好玩...】 【母妃什么时候带我去市集啊...】 金花五色笺越堆越多的时候,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眼前来人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监生们全部齐齐跪下,“恭迎皇后娘娘!” 沈玉瑶和许芸萱也随着人群一起跪下。 “大家都起来吧,今日只论师生,不论君臣!”皇后娘娘温和的声音让沈玉瑶感觉莫名的安心。 【皇后娘娘看上去就是仁德仁心的人】 这就是书中那极得民心的平民皇后? 皇后娘娘今日穿着极为简单的宫装,梳的牡丹髻上也只有一只金凤发钗。 皇后脸色有些苍白,她缓步走向台子正中的那把软椅上坐下,几位素净的宫中女官,站在软椅两旁。 “今日诗会可有佳作?” 皇后娘娘柔声问身后的女官。 “娘娘,素闻国子监中有几位学子颇有才气,正准备呈上由臣妾读给娘娘听。”左边一位粉色衣裙的女官躬身说道。 此时,内侍太监端着一个木盒,盒子里放满了金花五色笺。 粉裙女官拿起其中的一张读道: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回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好,好一句,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这是何人所做?” “回皇后娘娘作此诗之人,名箫景仁。” 【箫景仁?这可是名留青史的人啊。别看他现在只是小小监生,可他智勇双全,非常有才!】 【三生簿所书,此人殿试会中状元,阴差阳错中他最后成了齐王谋士!这齐王可不是好人呐!可惜,可惜。】 女官继续朗声念道。 接下来的诗词歌赋,好几十位作者。有了前一首的金玉在先,这后面的都没能引起太多的赞誉。 连读诗的女官,声音也略显低沉了。 沈玉瑶看到时机已成熟,便在许芸萱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又拿了张金花五色笺,和许芸萱一起走出人群。 ...... “看来今天的榜首便是那箫景仁了。” “箫兄大才!” 人群中很多人都簇拥到那箫景仁身旁,仿佛在大才子身边站上一站,自然也能沾沾一些文采。 女官读诗的声音,忽然又大起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女官话音一落,场中先是一片寂静,下一秒,人群近乎沸腾! “这可是千载来,颂扬母爱最好的一首诗了!” “比较之前那首,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这首又是谁写的?今年状元非此人莫属啊。” “此人真是心思极巧,不光文采斐然,还应对今日皇后娘娘的赠衣之情。” “皇后娘娘为国之母,我等子民为游子,真是太贴切了。”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此诗又是谁作?”皇后也站起身,惊喜问道:“快将作诗人带上台来。” “启禀皇后娘娘,作此诗者留一行小字曰:敬一亭司业厢房恭候!”女官极小声在皇后耳边说道。“娘娘会不会有诈?” “不怕,咱们就去见一见这位神秘诗人!” 皇后微微一笑,她本来自民间,也常微服私访,如今更是好奇是何等人才,才可以写下如此好诗。 ...... 敬一亭司业厢房。 “王妃,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来此?”许芸萱还是有些心慌,万一这皇后娘娘不来?或者来了问罪他们该如何是好? 刚刚沈玉瑶让她背几首她们那个世界的好诗,而且要歌颂母爱的。 幸亏她有超强记忆,随便背诵了几首,沈玉瑶却选了这首最简单的“游子吟”,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皇后娘娘能不能喜欢? “皇后娘娘素有爱才之名,肯定来的!”沈玉瑶轻轻一笑, “你只需讲出你许家冤情,至于能不能救出你爹,真的只能听天由命。” 忽然,门外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第22章 京城出了几件大事 四月的最后几天,大夏朝的京城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事,关乎权! 大夏朝的皇帝诛杀了丞相柳维元,并下诏废除丞相,另设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 皇帝更借此大力整肃官场,因此案而受牵连的朝廷官员竟达到了一万多人,整个京城都陷入恐怖气氛之中。 官员们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皇亲国戚们也几乎足不出户。 连带着京城的酒肆茶舍都萧条了很多! 第二件事,则关乎钱! 被判谋逆大罪的全国第一富户许万三,离奇被免去死罪,遣戍云南。 许家大宅被封,宅院里的所有金银财宝足足拉了三天才全部转运到皇宫内。 蹊跷的是,许家的钱庄商号并未被查抄,还照常经营着。 坊间传闻,这许万三既能侥幸逃过死罪,还能保住半幅身家,全因当今贤良仁厚的皇后娘娘苦劝皇帝,才得以法外开恩,特赦许家。 第三件,关于风向。 民间传闻,皇帝新得一天仙般容颜的女子,皇帝对其宠爱有加,进宫仅仅数日便被册为妃。这条消息多多少少让京城百姓松了口气,彷如在苍茫茫的天空,看见了一只明艳的纸鸢。 官场初定,民间必定繁荣! 最后一件,只关于宁王府!宁王夏煜,当今皇四子,将于三日内启程赴藩就任。 ...... 宁王府,景泰殿。 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王嬷嬷忙着分派小厮内侍们收拾东西。 宫里传来消息,请王爷即刻启程前往封地就藩,整个王府从午后便一直忙到此时灯火通明。 “轻点儿,轻点儿,这可是王妃娘娘心爱之物。”王嬷嬷直叹气。 “哎,这说走就让马上走,这偌大个王府,如何能短时间全部搬走?” 紫苏拿着一个花瓶,交给王嬷嬷:“嬷嬷,这也是王妃喜爱之物,一定别弄坏了。” 她和白芷被留在了盛京,陪着王妃。 王嬷嬷继续叹气道:“王妃竟如此不招王爷疼爱?” 紫苏也想不明白,王爷就算对王妃再不喜爱,也不应单单留下王妃和小郡主在京城。 他可知,在这繁华热闹京城里,王妃已经无依无靠! 紫苏轻声提醒:“这话你可别再王妃面前说,她心里应该也不好受,这几日未曾见她笑过。” “知道了。”王嬷嬷无奈地说:“是真的挺舍不得小仙郡主。” 提起小仙郡主,紫苏面上终于有了喜色:“是啊,小仙郡主越来越可爱了!如今时常对着王妃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王妃也经常和她说话。每日也不知道娘两哪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王嬷嬷擦了擦眼角,“王妃应该也留下老奴,国公夫人的托付我可记着呐!” 紫苏笑了笑,“现在你不是整个王府的管家了吗?那新王府那边没有你怎么行?” 夏煜看着府中来来去去搬运物件的小厮丫鬟们,只觉得头痛得紧。 他呆坐在软椅上已经不短时间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件。 凌香香终于传来消息,唯恐有变,让他尽快离开盛京。 如今官场人人自危,皇子们过得也是如履薄冰。 夏煜也知道,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旋涡的中心,才能保住他宁王府上上下下这几十口子人! 可他的王妃沈玉瑶和侧妃许芸萱,均被母后一道懿旨留在了盛京! 这封地燕京距离盛京2000多里地!日夜兼程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如今她在盛京已无亲人,万一遇事他是鞭长莫及的。 夏煜蹙着眉头,起身便往外走,正待踏出殿门,却被进来之人,撞了个满怀! 温香软玉! 沈玉瑶看清自己竟撞到夏煜怀里,面上一红,赶紧侧身福了福,“王爷万福,妾身来是求王爷一件事!” 夏煜微微一笑,也不知为何,重生后每每见到自己这个王妃,竟然心中总是充满温暖和甜蜜!对,温暖,甜蜜! “莫急,你且说说。”夏煜柔声道。 “可否将小郡主留在盛京陪着妾身?”沈玉瑶知道,皇后娘娘之所以要留她呆在盛京,是希望她和许芸萱,能将那几千年文明的结晶修成一部巨着,以彰显国威,造福万代! 此事本身并无不妥,也是沈玉瑶内心愿意去做的事情。可不妙的是,因为宁王即将赴藩就任,她和许芸萱只能做为女官,居住在宫中编撰此书! 此时的大夏朝堂一派腥风血雨,而皇帝的后宫嫔妃们,又大都是出身这些功臣官宦人家的女子,便也连带着也愁云惨雾。说不定,这书还没写完,人就没了。 这正是夏煜连滚带爬都要逃离的漩涡中心,她和许芸萱还得睁大眼睛跳进去。 可是和小郡主五个月以来的朝朝夕夕,已经让她须臾也离不开小郡主了! 母女俩,两个人,一条命! “好!” 沈玉瑶有点难以置信的抬头望向夏煜。 她原本以为,按照以往夏煜的行事风格,是万万也不会留下小郡主陪她一起涉险的。 “想来有了小仙郡主,王妃会愉悦一些。”夏煜讪讪解释,其实他内心想说的是,他知道,为了小郡主,沈玉瑶会更加惜命! “明日一早,本王便将启程去往燕京,此一去......”夏煜忽然有点不舍,抬眼看了看沈玉瑶,却见沈玉瑶面色平静。 如今看来沈玉瑶也非以前那个痴爱他的王妃了。 他轻轻叹口气, “路途遥远,若王妃有事,可与城中宝元号掌柜联系,他自会飞鸽传书与我!” “另外,许氏爹爹流放前,将大夏朝中各城市的许氏钱庄及商号留赠许氏。你可替许氏善加管理,以备不虞。”夏煜取出好大一叠房契文书交予沈玉瑶, 接过这些房契文书一看,沈玉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真是富可敌国的财富! 难怪当今皇帝要办许万三,这么多的财富足足可以富养全大夏朝的军队十年! 可如今,这些财富竟落到宁王手中,看来她家的这个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许氏时常状若疯癫,所以她爹将这些交予王府管理,如今你就代劳了。”看着沈玉瑶瞪大双眼的样子,活脱脱跟夏小仙一个模样,夏煜忽然有些想笑! 沈玉瑶心知许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和自己这个世界有很多矛盾冲突的思想与行为,世人不懂其中奥秘只能谓之疯癫。 世上的烦心事,有了银子便能解决十之八九,所以,沈玉瑶她愉快地收下了。 第23章 八月真的要出大事 天空中飘洒着细雨。 与那日送国公爷返乡一样,绵密愁人的。 不同的是,宁王这次赴藩就任,无诏便再也不能回到皇城京都! 几乎是搬空了整个王府的马车首尾相连,一眼望不到头。 她此刻也带着小郡主进了皇宫吧,这一别,何时才能再见? 小喜子走到夏煜身旁,“王爷,这一路遥远,万万不可受了凉,回马车上吧。” 国公府送来的奴仆,他留了白芷和紫苏照顾沈玉瑶,小喜子、小欢子和王嬷嬷等国公府旧人,他则会全带去燕京。他只希望有一日,她到燕京时,这些她熟悉的奴仆们,能让她感觉开心一点。 也许,他和她还能重新开始? 夏煜眼前有些模糊,他站在栖霞山顶,望向京城的方向。 走走停停,整整一日一夜,站在这栖霞山顶,依然能望见远方那一片皇城。 不知她所在的宫里,此刻是否也细雨如斯? 前世,他离别这皇城时,那是艳阳高照,他也是一颗急切奔赴藩的心,那时候的他心中只有足以让人沸腾的霸业,和这一世竟截然相反。 这一世,他甚至想过称病抗旨留在京城的可能。 “王爷,过了这栖霞山,便再也看不见皇城了。”小欢子撑了把伞过来, “走吧。”夏煜转头不再南望,叮嘱小喜子:“让车队用最快的速度行进!” 小喜子:“是。” “沿路每个宝元号都去问问,有没有王妃传的口信。一个店铺都别漏下!” “是!” ...... 大夏朝,毓秀宫。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处,二月春风似剪刀。” “还要背多少条啊...”许芸萱几近崩溃,关在这毓秀宫,已经整整三个月了。每日就是不停的背这些古诗词,她每背诵一篇,沈玉瑶便注释一篇。 现在才编到他们那个世界的唐代贺知章的《咏柳》,还有宋元明清民国现代...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待我把这篇注释完,便带着小仙宝去御花园逛逛。” 沈玉瑶每日里在这些诗词歌赋中倒也过得自在,只是许芸萱和小仙宝却无比煎熬,她俩对这皇宫枯燥清冷的生活显然已经忍到极限了。 【早知道这凡间也如此枯燥乏味,本仙就不来了。】 【本仙不来...大美丽母妃不就活不到现在?】 【呸,呸,呸...不算!】 【还是怪那渣王爹,带着小嫣和临安去燕京享福,留我和母妃在这里受苦!】 【偏心眼...渣!渣!】 如今这小仙宝已是长到八个月了,每天从床榻左边爬到右边,爬一趟就骂一遍宁王! 也不知在燕京的宁王夏煜有没有耳根发烫? 【什么时候才可以逃出这皇宫?】 什么时候才可以逃出这皇宫? 许芸萱和小仙宝此时心中想的那是一模一样! 再不想法带这两活宝出宫一趟,沈玉瑶真怕他俩能闯出大祸来! “紫苏,将今日的文稿送去华盖殿交于张大人。我带小郡主去御花园逛逛。” 沈玉瑶将慢慢一盒的书稿都交给紫苏,转身抱起夏小仙。 “虽然是只是御花园走走,也比总困在这毓秀宫好!”许芸萱真是被憋坏了。 沈玉瑶给夏小仙换了一身粉色纱裙,头上扎了两个小啾啾,每个啾啾上还别了一朵小绒花。 还真像那观音坐前的小仙童。 “小郡主还不满一岁,五官全长开了,真好看!”白芷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是发自心里的喜欢。 沈玉瑶拿了把小团扇递给白芷,“这天没有六月那么热了,但是小蚊虫可是凶得很,得给小郡主扇着点。” 白芷轻声应是,抱起小郡主跟着沈玉瑶身后就出了毓秀宫宫门。 “哈,真香!”这个时节,御花园的金桂银桂满园飘香,甜腻的很。许芸萱心情一下好起来,走路都开始蹦跳起来。 同样都是做娘亲的人,许芸萱可比沈玉瑶活泼多了。 沈玉瑶笑笑,常听许芸萱说,他们那个世界15岁的女孩都还只会读读书,唱唱歌,跳跳舞,要到桃李年华才开始相看人家。 到花信年华才会嫁人,而半老徐娘再嫁人的,在他们的世界竟然是大部分! 沈玉瑶内心是很羡慕的,可以多15载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少。 “咚!”好像有什么掉进水里的声音,沈玉瑶这才回过神来,眼瞧着湖面上飘着紫色的衣裙。 不正是许芸萱? “不好了,许氏落水了!”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沈玉瑶虽然幼时曾习武,可确实不会水的,只能拼命呼救,白芷也抱着小郡主帮忙呼救。 “扑通...” 一个青色人影猛地踏入水中,三两下就把水中的许氏抱出水面! 沈玉瑶一看,救人的竟然是当今的三皇子秦王夏璟! “多谢齐王殿下,齐王万福!”沈玉瑶侧身福了福。 “王妃无需多礼,举手之劳!”秦王拱手回礼“这位女官看似无恙,本王去更衣。” “恭送秦王!” 待到秦王走远,许芸萱才幽幽说道:“这王爷有病吧!我就玩个水而已,至于把我抓上来吗?” “玩水?”沈玉瑶有些恍惚,“你的意思,是你在玩?水?” “对啊,这么浅,只能玩玩水,断不能游泳的!” “游泳,你懂吗?” “不懂,方才是我呼救,秦王下湖中救的你!” “意思那秦王是英雄救美咯?”许芸萱似乎明白了,刚才她是被人所救,虽然这其实并不需要! “话说,那王爷倒是长了张极好的脸,眉眼俊美,温润脱俗!” 沈玉瑶只觉头又开始疼了。 【漂亮母妃最后估计是被这侧妃给气死的。】 【许芸萱不是说在她自己的世界已经22岁了吗?】 【都足足比我母妃大了7岁...】 【当然啦,跟我比起来,还是太年轻!哈哈】 沈玉瑶听着小仙宝的声音,总算舒服多了。 “赶紧回去更衣吧,这个天眼见着就凉了!” 【对啊...天凉了...皇后娘娘...】 【不好!母妃要出大事了!】 第24章 一代贤后可不能死 【当今的皇后娘娘,几百年才出一位的贤后。】 【她虽出生富豪,但富而不奢,贵而不骄。】 【大半生随着皇帝南征北战,忧勤相济,最后助皇帝成就千秋大业。】 【可就是这样的一代贤后,今年...】 【八月二十八,皇后娘娘薨逝!】 【算来,今日便会有皇后娘娘病重的消息传出来了。】 ...... 沈玉瑶抱着夏小仙一溜小跑,进了毓秀宫门,还是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许芸萱和白芷满脸疑惑也跟着跑回毓秀宫。 她听到了什么? 【八月二十八,皇后娘娘薨!】 【算来,今日就会有皇后娘娘病重消息了。】 如果小仙宝的心声能被其他人听到,现在她和小仙宝都没命了! 只这两句,足够被赐死好多次了。 皇后娘娘再过几天就会薨逝? 沈玉瑶知道,小仙宝的心声一直都很准,但今天这些话,委实把她吓得够呛。 全大夏朝子民都知道。 当今皇后与皇帝相识于战乱之中,自嫁与当时一介武夫的皇帝后,便夫唱妇随,一路相伴。 那年皇帝被困于空室,无法进食。 皇后便亲自到后厨,偷了滚烫的烧饼藏在怀里,送给皇帝食用。 皇帝得以脱离困境后,才知道皇后娘娘因此被烫伤前胸。 而后,皇帝被敌军大败之时,亲自背着皇帝逃离险境。 及至,与前朝异族大军鏖战时,皇后又拿出自己所有的金银犒赏兵士,稳定军心。 本朝新建时,他们更是同甘共苦,相敬如宾。 所以,大夏朝今日的繁荣昌盛,皇后功不可没! 对那个残暴多疑的皇帝而言,皇后是唯一能让他妥协的人。 此时的朝堂之上已经是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皇后如果真的此时薨逝,大夏朝不知道又会平添多少冤魂! 沈玉瑶的心砰砰狂跳。 “王妃,我说,你跑什么呀?”许芸萱换了身干净的女官服走进屋内, “我只是湿了衣衫吖,瞧着却似你见了鬼。” 许芸萱说着又整整官帽。 沈玉瑶抬头看看并不知情的许芸萱,又看看榻上咿咿呀呀爬来爬去的小仙宝。 她原本是正等着,想听听小仙宝继续说下去的。 此时,忽然心中一动: “芸萱,你不是说也看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书吗?” 既然小仙宝改了自己的命。 说不定。 皇后娘娘的命运也因此发生了变化呢? 沈玉瑶抱着一丝侥幸。 “看过啊,原本就不喜这本书的剧情,没想到还偏偏穿了这本。” 许芸萱脸上有些不屑。 看来是真的很不喜欢这本书! “穿就穿吧,毫无主角光环不说。” “现在就连剧情也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许芸萱撇了撇嘴。 “这本书的作者绝对是纯小白!” “而且是不写大纲细纲的小白!” “改来改去,大女主都改成炮灰女配了...” 小白作者弄人,她穿本书都能穿成炮灰。 许芸萱心中不知道已经骂了这个作者几千几万次了。 “那你还记得原书中,我们这个世界中皇后娘娘的结局吗?”沈玉瑶沉声问道。 “皇后娘娘?一代贤后!” “我想想...” “没记错的话,就是男主赴藩那年的中秋前后。” “原书提到,男主刚赴藩到任,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母后薨逝的消息!” 许芸萱蹙了蹙眉头,仿佛记起什么,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呃.....书中男主就是宁王!” “完了完了,如果皇后娘娘剧情没改,那很快就要嘎了啊!” 许芸萱开始控制不住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皇后一嘎,疯批皇帝就要搞事了!” “他会将皇后宫中,所有的宫人女官,全部杀了给皇后陪葬啊!” “自这个疯批皇帝以后,大夏朝也就有了殉葬制度!” “连后宫嫔妃也有很多人,都会莫名其妙被杀的!” 许芸萱的声音明显听着有些发颤了。 “王妃,我们想办法跑吧!” “再不跑,我们也会嘎!” 明明是拿着大女主剧本的她,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殉葬的女官? 实在是太荒谬了! 得想办法自救! 许芸萱一屁股坐在软椅上,陷入沉思。 沈玉瑶也一时听得呆住。 【许氏说的没错,皇后薨逝后,皇帝失去理智,杀了好多人!】 【连皇后平日里喜欢的女官,宫人,也都全部殉葬!】 【母妃一定会在其中,呜呜呜....】 【皇后薨逝后,很多皇子,皇孙也莫名其妙殁了...】 【难道还是逃不过乱葬岗的宿命?呜呜呜...】 沈玉瑶听得可以说是心神俱裂,从没有如此震撼过! 皇子,皇孙都会莫名其妙殁了? 包括她的小仙宝吗? 那国公府的爹爹和娘亲呢? 【除非...】 沈玉瑶凝神想仔细听小仙宝说,却见门帘一掀,紫苏走了进来。 “王妃,皇后娘娘居住的坤宁宫,被禁军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进入。” “我们毓秀宫附近也有了禁军看守。” 紫苏声音发着颤,进到这皇宫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 “可有消息传来,所谓何事?”沈玉瑶哑声问道。 “送笺纸来的宫女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果然,小仙宝和许芸萱说的都没错! 沈玉瑶心里一沉。 如今连逃,也是不可能了。 【现在还是要先见到皇后娘娘才行!】 【要想见到皇后娘娘,只能靠近坤宁宫。】 对啊,解铃还须系铃人! “紫苏,将小郡主的百宝箱取来!”沈玉瑶取出一个手镯交给紫苏。 “你用这个手镯求见东宫太子妃,烦请太子妃娘娘过毓秀宫一趟。” 紫苏躬身应是后疾步走出屋门。 幸亏小仙宝招人喜欢,那个百宝箱总能带来一线生机! “白芷,你帮侧妃收拾一下细软,以备不虞。” 白芷看着王妃脸上从来没有的凝重,便知王妃遇到大事了! 赶紧应是,进了内屋去收拾。 “王妃,你想好了,我们从哪个门跑?” 许芸萱仿是回过神来。 她想了那么久,还是觉得只能逃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 第25章 皇后娘娘的是死脉 “跑?” 沈玉瑶轻笑摇头。 “你两条腿能跑得过马?” “又或者你能杀得光那些明里暗里的黑龙卫?” 如果只她沈玉瑶一人,全力一搏,或许可以杀人夺马,逃出皇宫。 看着许芸萱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沈玉瑶笑了笑。 “跑是不会跑的,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沈玉瑶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许芸萱却有些沮丧,穿书穿成她这样,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还不如继续在公司当社畜,说不定能遇到霸道总裁爱上我,也比在这深宫中任人鱼肉来得强。 正想得出神,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沈玉瑶与许芸萱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跨向殿门。 “太子妃娘娘驾到!” 抬眼看到,太子妃娘娘和紫苏正走进毓秀宫,沈玉瑶和许芸萱便一起迎上前去。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宁王妃无需多礼。” 太子妃扶起沈玉瑶。 “本宫看到信物,知道王妃肯定有要事,便赶紧着过来了” “娘娘,能否带臣妾面见母后?” 沈玉瑶也不虚礼,直接就说出所求。 “母后忽然抱恙,父皇恐有奸人谋害,遂封闭了坤宁宫。” “如今所有人,无诏都进不去坤宁宫啊!” 太子妃面露难色。 “如若,臣妾就是为治母后之疾呢?” 沈玉瑶微微蹙了下眉。 “本宫素闻王妃善岐黄,可如今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太子妃眼中尽是疑惑。 “王妃你?可有把握?” “禀太子妃娘娘,臣妾虽自幼学医,但未曾亲自问诊,也无全然的把握!” 沈玉瑶实话实说。 “如今的后宫愁云惨雾,宫人女官人人自危,娘娘不如助臣妾一试。” 太子妃沉吟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也罢,你随本宫去坤宁宫面见母后。” “谨遵娘娘懿旨!” “不过...” “不过,臣妾还需带上小郡主!” 太子妃惊呆了,这宁王妃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想要为宫人女官们尽力一搏,这她能理解。 现在竟还要将小郡主也带入险境,她真的看不懂了。 “王妃,你?想清楚了?” “是!请太子妃娘娘恩准!” “也罢,就依你!” ....... 大夏,坤宁宫。 东宫太子妃娘娘带着几名女官、宫人,正跪在殿门外。 偌大的宫殿静到落针可闻。 “滚!” “都给我滚出去!” “没用的东西!皇后娘娘若再不醒来....” “朕要你们坤宁宫,全宫殉葬!” 殿内,皇帝的咆哮和杯盏摔碎的声音,每一声都像砸在沈玉瑶的心上。 她跪在太子妃娘娘身后,胸前挂着个大大包袱,里面装着小仙宝! 【太残暴了!】 【可他不知,正是皇后娘娘将自己的阳寿换给了他!才有此劫!】 【否则现在要嗝屁的可是他这个皇帝!】 【母妃只需唤醒皇后,辅以补气养血的汤药,再注入仙灵...】 【暴君现在居然不让母妃进殿!】 沈玉瑶听着,心中便有了主意。 “父皇,臣妾可唤醒母后,请父皇恩准臣妾进殿!” 沈玉瑶忽然朗声呼道。 “父皇,若臣妾今日不能唤醒母后,臣妾自请为母后殉葬!” “望父皇恩准!” 太子妃此时已经吓得呆住! 只能匍匐在地,也不敢抬头! 殿门守护的太监,黑龙卫全部看向沈玉瑶。 这王妃是疯了?这个时候来抢着触霉头! 如今殿内殿外的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她竟然敢说能唤醒皇后? 华佗再世也做不到吧! 殿内的跪着的那些个御医,身体都如筛糠一样抖着。 要不是怕死,真想起身看看这个疯癫的妇人,是哪一家的。 “让她进来!” 皇帝终于出声。 “是!宣宁王妃沈氏进殿!” 太监唱着名儿,声音也是明显的发颤。 “臣妾遵旨!” “臣妾参见父皇母后!” 沈玉瑶垂着头,躬身进入坤宁宫皇后寝殿。 跪在榻前! “父皇万福!” 皇帝此时坐在皇后榻边,一双手正紧紧攥着皇后的手。 看向皇后的眼神中,满面的憔悴和焦急,完全没有了皇帝的威严! “原来是你!沈国公嫡女!” 皇帝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光亮,他忽然想起来,沈国公归乡前。 宁王府大门口,他和这个老四媳妇儿下过一盘棋! 而且,他还输了! 或许这个老四媳妇还真的能有办法。 “起来吧,赐座!” “谢父皇!” 沈玉瑶也不客气,在软椅上坐下便抬起皇后手臂来搭脉,搭完左手又搭右手。 皇帝这才看清,沈玉瑶胸前还挂着个包袱。 包袱里一个大圆眼睛的娃娃,正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 这宁王妃不光自己命不要了,连这个奶娃娃的命也不要了? “启禀父皇,臣妾已经诊完脉。” “如何?” “母后是早年亏损太大,如今已是无根之脉。一个时辰之内,便会转为无神之脉!” “朕听不懂,你直说!” “母后已是真脏脉,死脉!” 一听这话,寝殿所有御医倒吸一口凉气! “你大胆!” “你该死!” “来人啊!” 皇帝此刻已是怒急攻心,此刻手上如果有刀,怕是已经砍死沈玉瑶七八回了。 “皇上息怒...” 殿内所有御医齐齐跪下替王妃求情,这个脉象他们每一位都诊断出来了,王妃只是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结论而已。 皇帝一看众御医如此求情,心知这老四媳妇没有说谎。 只觉眼前忽然模糊,皇帝跌坐回软椅上。 【呜呜呜,太吓人了..】 【暴君看来只对皇后是真心的。】 “启禀父皇,臣妾愿以金针一试!” 沈玉瑶复又跪下,拱手道: “半个时辰内,若臣妾金针能使母后清醒,便可辅以益气补血的汤药。” “当真?” 皇帝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臣妾以命担保,但需屏退所有人,包括父皇!” 沈玉瑶挺直脊背,言语铿锵,不卑不亢。 皇帝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复又黯淡下去。 事关皇后,他自己退下又如何? 真的能让皇后醒来,他宁愿用他所有的一切来换! 第26章 如此信物多多益善 坤宁宫,栖霞殿。 沈玉瑶从包袱中拿出金针, 她的手法十分巧妙,随着指尖飞舞,一根根金针已在皇后的百会穴、听宫穴、风池穴、天柱穴、哑门穴、耳门穴及太阳穴各入一针。 随着金针的晃动,皇后的面色渐渐和缓,头上还丝丝缕缕冒出些青色烟雾。 包袱中的小仙宝却面色潮红,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额头。 金针激出青涩的烟雾,慢慢开始变成白色。 殿内的一炷艾香也即将燃尽... 【呼...】 【终于给拉回来了。】 【虽然耗尽所有仙灵,也算值得!】 【可惜,只能延寿两年...】 【两年,应该够母妃离开这皇宫了.】 【母妃...本仙...困...极 ...】 沈玉瑶正在榻边收拾自己的金针,此刻听到小仙宝的心声,知道皇后娘娘终于得救,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那炷艾香燃尽时。 躺在床榻上的皇后娘娘,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幽幽醒转。 沈玉瑶面带微笑。 “母后万福!” 她跪在榻边,手搭在皇后右腕上,再次切脉确认。 脉象虽弱,但已平稳。 沈玉瑶将皇后娘娘的手臂放下,再用锦被盖好。 “是你啊,老四媳妇。”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面上隐约有一丝浅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母后,您早年亏损太重,又...” 沈玉瑶略顿了顿,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母后早些年随父皇连年征战,亏了身子骨,如今又忧思过重。” “任儿臣全力一搏,也只仅能延母后两年阳寿。” “本宫心里有数,本宫早是强弩之末。” 皇后眼眶微红。 “如今能得你所救,已属万幸......” 皇后抬眼望去,这才看清,偌大的寝殿,竟然只有沈玉瑶在身旁! 充满疑惑,皇后略撑起了下身子,沈玉瑶赶紧扶着她,缓缓地立起了小半个身子。 沈玉瑶看出了皇后的疑惑,浅浅一笑说道; “启禀母后,适才儿臣施金针,为防打扰,父皇带着一众御医,宫人都在殿外等候。” 沈玉瑶又伸手为皇后娘娘,拢了拢锦被。 “难为你了。” 皇后一听就明白了。 一定是这个儿媳妇用性命做保,求着皇帝屏退众人。 兴许,目的就是为了能有这说实话的机会。 皇后轻笑一下,认真看来,沈玉瑶胸前还挂着个大大的包袱。 包袱里,装着个沉睡的奶娃娃! “好啊好,真是个仙宝。” 她已然猜到今日一定是这老四媳妇,还有民间传闻有仙术的小郡主合力才能救下她的。 既然能多活两年,那就再多救一些罪不至死的老臣吧。 皇后面带笑容,缓缓躺下。 “两年,够了。” “母后,儿臣这就去禀告父皇,恐父皇忧心过重...” 沈玉瑶心知皇后已明白个中缘由,便轻声提醒。 “去吧,也让大家伙儿都松口气。” 沈玉瑶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躬身一礼。 “启禀父皇,母后已然清醒。” “好!好!好!” 正在殿外焦急踱步的皇帝,一听之下,大喜过望。 抬脚跨进殿门,疾步走向皇后榻边。 身后的宫人,御医们皆鱼贯而入。 每个人的面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全身那紧绷的神经也都舒展开来。 “皇上...” 皇后的声音听着仍然有些虚弱,却明显不再是将死之人了。 太医院院使张大人赶紧为皇后搭脉,面上神色也由凝重转而惊喜。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已无大碍,只需服些益气补血的汤药,便能康复!” “此话当真?” “老臣愿意性命担保!” “好!好!好!” 无情未必真豪杰,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几声好,皇帝说得已然是老泪纵横。 “你等赶紧去研讨药方,将汤药呈上!” “臣,遵旨!” 张院使躬身退下,临出殿门前,深深看了一眼沈玉瑶。 宁王妃竟有如此精妙的医术,张院使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一眼,惊喜,好奇,感激,疑惑,惭愧。 总之,此时的张院使心中那是五味杂陈,但最深的还是对沈玉瑶的感激,太医院众人,还有他,终于渡过一劫! 皇后看着皇帝竟有如此情深,心中也是感慨。 “皇上,今日多亏老四媳妇...” 皇后微笑着示意沈玉瑶上前。 “朕,知道!” 皇帝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转头对沈玉瑶说道; “今日,你救皇后有功,可有所求?” “启禀父皇,儿臣并无所求。” 沈玉瑶微微一笑。 “只是,可否容儿臣回毓秀宫,小仙郡主已睡着了。” 皇帝这才想起,这个老四媳妇是带着奶娃娃来救皇后的。 他略一沉吟,从拇指上褪下一枚玉扳指交予沈玉瑶。 “此乃朕之信物,今日之功,朕许你一个心愿!此物为证!” 沈玉瑶也不推却,收下谢恩回宫。 皇帝残暴,这保命的东西,还是多多益善! ...... 大夏朝,毓秀宫。 院中的各种菊花开得正艳,天空中偶有几声大雁低回。 沈玉瑶倚在窗前。 这入宫也快五个月了,国公府已来了三封家书。 而这三封家书全围绕一个主题,便是沈奕义的婚姻大事。 想着这个四哥,沈玉瑶也是摇头叹息。 五月殿试,沈奕义竟然因醉酒而未参试,白白错失入仕的机会。 现如今更是从国子监退学,自己办了家诗社,平日里只以几位至交好友舞文弄墨为乐。 当初退学时,国公爷便气得要不认沈奕义了,国公夫人好说歹说,国公爷才答应,若沈奕义今年内回乡完成婚姻大事,便既往不咎。 国公夫人连写了两封书信给沈玉瑶,让她帮忙相看一下,看看京中可有门当户对的贤良女子为配。 沈玉瑶也写了几封书信给自己闺中蜜友,拜托代为打听。 无奈如今国公爷已经告老还乡,沈奕义自己又无心仕途,京中贵女寻了一圈,竟没有既门当户对,又愿意与之相配的人家。 沈玉瑶最近收到的这封家书,是三哥所写,信中说国公夫人已经为此事忧心成疾。 看来,这事必须尽早促成了。 第27章 大夏朝的隐身富豪 见到沈奕义是在五皇子的生辰宴上。 大夏朝皇帝虽是平民起家的皇帝,但宫中嫔妃不少,子嗣颇丰。 光是皇子如今已有近20人,其中九位年纪稍长的皇子已经封藩。 封藩的皇子们大婚后都需前往封地赴藩就任,无诏不得回京。 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为当今皇后娘娘亲生,是嫡子。 二皇子、六皇子为孙皇贵妃所生。 五皇子、九皇子为李淑妃所生。 七皇子为郭宁妃所生。 八皇子为杨贤妃所生。 此时京中已经封藩的九位王爷,仅剩五皇子尚未婚配,仍与母妃居住在长春宫。 故而,五皇子今年的生辰宴仍旧在长春宫内举行。 长春宫五日前就开始筹备,钦天监谓,五皇子的生辰宴,可为病体初愈的皇后娘娘冲喜祈福。 便连当今皇帝也事事亲自过问,务必办得圆圆满满。 淑妃娘娘还将朝中百官家中适龄的贵女们,邀请了个遍,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在为五皇子相看将来的王妃。 沈玉瑶是如今宫中皇后娘娘的福星,也是第一批就接到邀请的王妃。 她决定把小仙宝抱到众贵女面前,到时候指不定能替自己四哥相看上一位。 也好修书给国公爷,让国公夫人不再为此忧虑。 如今娘家人的忧患,便是沈玉瑶的忧患! 齐王生辰宴当天。 一大早,沈玉瑶就替小仙宝精心打扮了一番。 夏小仙此时已是十个月婴儿,满月一般的脸盘,大大的眼睛也越发明亮,皮肤白皙娇嫩,妃红色的小嘴时常嘟嘟囔囔着,偶尔听到竟是“皆...皆...”。 许芸萱经常便逗夏小仙“你那爹也未见多疼爱你,你还先叫爹!” 沈玉瑶总是莞尔一笑,小仙宝可没有一日不在心中唤她母妃的。 旁人不知而已! 沈玉瑶给小仙宝穿了一身小袖红襦粉长裙,外面罩了件白狐狸毛边的小马甲。 稀疏的头发被扎成了小鬏鬏,再戴上了顶虎头帽,当真是可爱极了。 沈玉瑶给小仙宝装扮好,退后看看,嗯! 满意! 只是... 唯一的遗憾是小仙宝的头发不多,也不够黑,甚至有几根头发还是金色。 想来是诊治皇后娘娘时,所耗甚大。 沈玉瑶眯了眯眼睛,嗯! 要研究研究,有何方子能让头发又黑又亮? 【漂亮无敌大可爱的母妃哇...】 【能不能不戴这虎头帽啊。】 【太幼稚了呢。】 夏小仙,总是喜欢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去拉扯头上的虎头帽。 完全不明白这种虎头帽,戴在小仙女头上,它合适吗? “小仙宝,乖乖哦,天凉了呢。” 沈玉瑶不停替小仙宝调正虎头帽,又转头柔声问许芸萱。 “芸萱,今日咱们的贺礼都送过去了吗?” 许芸萱满面带笑,连连点头,“王妃,一早就送过去了呢。还是前日宫外花了大价钱采买的。” “是啊,这五皇子打小就跟我四哥要好,自然是要送最好的礼物哦。” 沈玉瑶满意地点点头。 国公夫人给沈玉瑶留下的景仁堂和宁王留下的宝元号,再加上许芸萱娘家留下的许氏钱庄和商号,在沈玉瑶的精心打理下,如今可都是红红火火。 特别是景仁堂的“冰肌美肤霜”和“蜜桃焕春丸”更是风靡了整个京城贵女圈,如今拥有“景仁堂”这两样商品,已是大夏朝贵女们品味和身份的向征。 现在,宁王妃沈玉瑶可是掌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可她依然坚持只赚富人的钱,再将这赚来海量的财富,以各种名义捐给大夏朝的书院和寺庙。 大夏朝最低调的隐形富豪,最神秘莫测的慈善家,非她沈玉瑶莫属! 【全大夏最富有的女人,就是母妃了吧。】 【母妃啊母妃,你真的太给力了!】 【西林书院、逐鹿书院、岳阳书院、嵩林书院...这些大夏鼎鼎有名的书院,有谁能知,竟是母妃捐助?】 【各处大大小小的寺庙所设置的粥棚,也都是母妃所捐!】 【果然,金银财宝最是好用,一下子能帮到那么多平民百姓,真是功德无量!】 沈玉瑶听着小仙宝的彩虹屁,句句属实,字字开心! 大夏,长春宫。 沈玉瑶和许芸萱走进长春宫时,宫内已经来了不少宾客。 “这就是宁王府的两位王妃,真的貌若天仙。” “后面那个小娃娃就是小仙郡主了,当真一看便是满身仙气。” 宫中闲聊赏花的一众贵女,看着这几人进来就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宁王妃前些日子用金针救了皇后娘娘呢。” “景仁堂的美颜霜是真的神了,你看两位王妃竟不像生育过的女子!” “我还是更喜欢那仙里仙气的小郡主,去抱抱她兴许能有金玉良缘。” “我也去...” 一时间,长春宫内,众贵女都纷纷争着抱夏小仙。 甚至有贵女将手中的金银首饰都挂在夏小仙身上,后来见着的贵女就竞相模仿。 夏小仙被轮流抱了一圈后,手腕和脖子,甚至连脚腕都挂满了金银首饰。 【这是把本仙当许愿池里的王八了?】 【贵女们脑子不好使吗?】 【不知道这金银也很重的?】 【算了,看着母妃的慈善事业上...】 许芸萱看得瞪大了眼睛。 沈玉瑶听着,只觉好笑。 这时,宫门太监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孙贵妃驾到!” ...... 长春宫的李淑妃忙带着一众贵女,王妃们曲身行礼。 宫人,宫女,太监内侍们也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很长时间没见皇后娘娘离开她的坤宁宫,今日能移步到这长春宫来,五皇子和李淑妃都感到万分欣喜。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母后万福。” 沈玉瑶抬眼望去,皇后娘娘正缓缓走进长春宫。 身后跟了一群嫔妃,孙贵妃,郭宁妃,杨贤妃... 忽然,沈玉瑶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凌香香! 再回头一看,许芸萱也看到了凌香香。 而且凌香香应该也看到了她们三人。 可她却一副完全不认识沈玉瑶的模样。 第28章 五皇子相亲生辰宴 “今日是五皇子生辰宴,大家无需多礼!” 皇后娘娘今日衣着雍容华贵,虽然面色仍透着些许苍白,但终究声音听起来已是中气十足了,想来已无大碍。 “谢皇后娘娘!” 皇后带着皇帝的妃嫔们走进殿门。 院内的贵女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看到没?皇后娘娘如今真是大好了呢!” “看到了,听说是那宁王妃用金针救的呢。” “宁王妃因为救皇后娘娘有功,皇帝不光赏了金银珠宝,甚至给了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呢。” “对对,我娘亲说,当日小仙郡主也是被带进了皇后寝殿的。” “说不定是小仙郡主的功劳呢,幸亏我刚摸了她,祈福了呢。” “我也摸了,如若将来做了齐王妃,一定把小仙郡主供起来!” “还有还有,看到那萌黄色宫装的美貌如花的妃子了吗?” “那不就是如今皇帝最宠爱的丽妃吗?听说是几个月前新纳的。” 金桂树下,沈玉瑶抱着夏小仙摘着花花。 好香,最后一拨的金桂了! “那那那,那凌香香居然装不认识我们!” 刚站起身,许芸萱就气呼呼地对着沈玉瑶说。 沈玉瑶轻轻摇了摇头,“芸萱,稍安勿躁,看看再说。” “兴许真的是我们认错了人呢?” 萌黄色宫装?那不就是凌香香吗? 沈玉瑶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何时,她成了丽妃? 几个月前,皇帝新纳的妃子? 几个月前,凌香香忽然不辞而别。 沈玉瑶曾问过王爷,宁王说那凌香香自请前往南方,去探望流放的凌大人了! 如今为何又在宫中? 还成了皇帝最宠爱的丽妃? 难道凌香香还有其他姊妹? 不会,沈玉瑶的眼睛不会认错人! 一时间,沈玉瑶心中充满了无数的问号,偏偏小仙宝仿佛根本没看到凌香香似的,也没有任何心声提示。 “瑶...微臣参见宁王妃...” 正胡思乱想着,今日她想逮的正主儿,一脸媚笑着出现在她眼前。 沈奕义! “小妹,如今你已是整个大夏朝最红的红人了!” “四哥,前日娘亲....,” “哈哈..” 沈玉瑶一听这声音,头都大了 “谢嫂嫂送的礼物,也太多了些。哈哈,不过我喜欢!” 有沈奕义的地方就一定有五皇子。 或者说有五皇子的地方,也一定有她的四哥沈奕义! 宫内宫外,都有传两人有断袖嫌疑。 看来李淑妃着急替五皇子选妃,也是听进了那些闲言碎语了。 【哈哈,看着四舅舅和五叔叔今日都面泛桃花。】 【而且两人看中的竟然是同一位贵女!】 【这位贵女和她的嫡亲妹妹竟又都看上了我四舅舅!】 【姐妹俩同样貌美如花,却一善一恶。】 【好看,青春甜宠加虐恋情深】 【加阴差阳错,再加先婚后爱!爱看!】 沈玉瑶听着,不禁也起了好奇心。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位贵女能让两位翩翩公子同时看上? 又是怎么样家庭的一对嫡亲姊妹花,还能一黑一白? 沈玉瑶正天马行空,忽然感觉周围安静了很多。 抬眸看去,原来是东宫太子、太子妃娘娘也来了,众人忙着行礼。 【啊,那小闷墩儿没来】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想看见他。】 沈玉瑶也跟着众人行了礼,但并未迎上前去。今日宾客众多,不太适合叙旧。 太子妃看到沈玉瑶,也只是略一颔首,大家都心领神会。 【母妃,那就是四舅舅,五叔叔心仪的人!】 【御史大夫安大人的两位千金!】 【安芷蓁和安芷蒽】 御史大夫安大人?是国公爷回乡后就致仕的安大人? 沈玉瑶记得四月柳相谋反案发后,皇帝废中书省,升六部,分大都督府为五军都督府,御史大夫便成了文官中品级最高的官员。 可这安大人在眼看着国公爷也被逼回乡后,毅然也辞了官。 沈玉瑶得知此事时,还在心里说过,这御史大夫是真有智慧,不做那众矢之的! 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一定错不了。 看来李淑妃为了五皇子的婚姻大事,是真上了头。 想着国公夫人的嘱托,沈玉瑶不由眼睛一亮。既然四哥喜欢,那就为他争了去! 身旁那些贵女们,隐有窃窃私语。 “哟,安家两姐妹也被邀请来了。” “她家老大人都已辞官,家中只有一个兄长是监察都御史,正七品。” “啧啧,这两姐妹平日的素是清高,现在也巴巴的来了。” 沈玉瑶微蹙了下眉头,抱着小仙宝便迎向正走来的两姐妹。 左边的女子,一身妃红襦裙,神情淡然。而右边的女子鹅黄长裙,眼神灵动。 沈玉瑶细细看去,两位少女的眉眼间有七分相似,都不是特别惊艳,却很耐看! 【左边的是姐姐安芷蓁,秀美沉静!】 【右边的是妹妹安芷蒽,活泼灵动!】 【四舅舅和五叔叔心喜的就是她!】 【不喜欢妹妹,她虽心仪我四舅舅,可更在乎地位名利!】 只一眼,沈玉瑶也相中了姐姐安芷蓁。 “宁王妃万福,小郡主万福!” 两姐妹许是没有想到宁王妃会亲自迎向她俩,仓促间赶紧躬身行礼。 沈玉瑶轻轻一笑,“我家小郡主远远看着两位过来,便咿咿呀呀,喜欢得紧。” 姐妹俩都是羞涩一笑,如今京中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谁不知道宁王妃和小郡主呀?能得这两位青睐,那是天大的福分。 院里的沈奕义和齐王也看到了两姐妹,一阵寒暄见礼后,便都各自到宴席上就座了。 皇后娘娘和太子,太子妃坐的整个筵席的首排正中主桌。 李淑妃领着其他嫔妃坐的是左边主桌; 而沈玉瑶、许芸萱、五皇子一起坐在了右边的主桌。 第二排是那些年幼的皇子,公主们。 再往后便是京中贵女们。 丝竹声起,教坊司的舞女乐伎们纷纷上台表演。 整个生辰宴热闹却并不奢靡。 沈玉瑶整场宴会都在默默观察两个人。 一个是那位酷似凌香香的丽妃娘娘,一位就是心中的四嫂人选安芷蓁姑娘! 第29章 你没吃过的古董羹 生辰宴仅仅过去三日,皇帝为五皇子赐婚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 朝野上下,甚至京城的市井百姓,都在议论这桩婚事。 “当今皇帝,为皇五子齐王夏琛赐婚,女方竟然是原御史大夫安大人家。” “这安大人已辞官许久,家中又只有一位长子现任监察都御史,仅仅七品而已。” “安家之女如何能做的这齐王妃?” “那么多高门贵女,李淑妃怎么就看上了安家小姐?”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桩完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竟然还是李淑妃求了皇上两日,这才求来的!” ...... 而此时沈玉瑶也正在毓秀宫等消息。 宫里只是传皇上给五皇子赐婚是安大人家,但到底是安大人哪位千金,竟没有个准确的信息。 “王妃,终于打听到了!呼...” 大丫鬟紫苏兴许是走得急了些,竟喘着气。 “皇上,皇上给齐王赐婚的是安家大小姐,安芷蓁!” 紫苏的小脸红扑扑的。 “竟是她?”沈玉瑶抬指揉了揉眉心,看来被李淑妃抢先一步了! 自那日生辰宴后,沈玉瑶就连夜修书给国公夫人,要她娘亲尽快派人到安大人府中提亲。 准备提亲的就是这位安芷蓁。 没曾想,竟被李淑妃急慌慌已经求了赐婚。 看来这四哥的婚事,又要让人头疼了! 说来这沈奕义的婚姻大事,委实有些曲折了。 沈奕义幼时原本和户部侍郎陈大人家次女指腹为婚。 国公爷辞官后不久,便被陈大人家上门退了亲,原因是沈奕义曾和异族女子有过不清不楚。 当时这件事在朝堂上,被有心陷害国公府的言官弹劾过。 甚至因此连累到国公爷被皇帝斥责。 其实这所谓的异族女子,不过就是沈奕义在京城街头,“英雄救美”而认识的。 此后便也再无来往,更不会有那不清不楚的事。 接着,国公爷辞官,沈奕义误考退学。 以致沈奕义如今成了京城中无人愿嫁的贵公子! 前些日子,五皇子生辰宴,好不容易相看上一位,同样是辞官的好人家,还被李淑妃抢了先去! 唉! 时也,命也! “此刻齐王正在长春宫和李淑妃闹呢,想来是不愿意娶这位小姐的!” 紫苏继续说着。 “皇上圣旨已下,齐王闹也是没用的。” “皇后娘娘宫里的嬷嬷说了,钦天监已经合了八字,并看好日子,下个月就要大婚!” “大婚后,齐王也要赴藩了。” 沈玉瑶暗暗摇头。 看来,她那位四哥,只好另外相看人家了。 【漂亮大母妃,小仙好想出去玩呀!】 【上次去的那个集市好热闹的。】 【这皇宫里太清净,太无趣了!】 沈玉瑶看看扶着栏杆站着,望向窗外的夏小仙。 才十个月奶娃娃,眼里竟然是望穿秋水的幽怨! 是啊,连她一个早已习惯深闺的女子,都觉得皇宫清冷无趣。 小仙宝还正是贪玩好奇的小孩儿,是该带她出宫去逛逛了。 ...... 京城,上河集。 正是午时,醉仙楼的天字一号雅间内,沈玉瑶和许芸萱身着男装,正坐在桌前品尝着酒楼的特色佳肴。 临窗前,沈玉瑶特意要求摆了个小方几,紫苏和白芷正服侍着小仙宝用膳。 那里可以一边用膳,一边看尽京城的繁华和喧嚣。 这醉仙楼是大夏朝京城最大的酒楼,生意很是火爆。 她们此时在天字一号用餐的花费,就足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半载了。 沈玉瑶点了四道大菜:香菇田鸡、双椒河豚、四海三事和九天盘龙。 其中以九天盘龙和四海三事最是出名! 九天盘龙这道菜是以瘦猪肉、肥肉膘、鲜鱼片、鸡蛋清、绿豆干粉、葱白、胡椒、食盐等为原料。 大厨会先将鱼肉剁成肉馅,再用纱布过滤,作料拌和,蛋皮包裹,最后摆成盘龙造型,入笼蒸制而成。 这道菜好看更好吃,入口即化,是京城官宴的必备菜肴之一! 而四海三事这道菜则是由龙虾、海参、鲍鱼和鱼翅这四种海味再辅以肥母鸡、牛蹄筋、猪大肚三种寻常食材混合,加入调料后小火慢煨半日而成的。 夏小仙最爱就是这道四海三事,吃得开心极了! “这在我们那个世界叫佛跳墙,没想到你们这里竟然也有!” 许芸萱只在书上和电视上看过这“佛跳墙”,却并未真的品尝过。 今日可算是吃到最正宗的古法“佛跳墙”,要是能带回她原来的世界,肯定风靡整个城市! “王妃,在我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一种食物,整个大夏朝都是没有的!” “还有皇宫中都没有的食物吗?” 沈玉瑶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火锅!你知道吗?” “就是我们那的桌上会放个火炉,炉上架个汤锅,把各种肉切成薄片,用香油、芝麻酱、辣椒、葱花等做成调味蘸碟,等汤开了夹着片在汤中涮熟,蘸着调味料吃。” “可好吃了!如果能去我们那儿,我一定带你去吃火锅!” 许芸萱说的是眉飞色舞,想来在她的世界中,是非常爱吃这个火锅的! “一个火炉,上面架着汤锅,涮着吃?” 沈玉瑶听得入神,便在心里想着,忽然想起。 这不就是大夏朝的“古董羹”吗? “芸萱,这个在我们大夏朝叫古董羹!” 沈玉瑶笑了笑。 “这是大夏朝官宦人家入冬后的日常饮食。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咕咚声,大夏朝人称为古董羹!” 按许芸萱所说,她是许氏临产后穿来这里,先是坐月子,接着又被禁足! 待到能自由走动,已经是春暖花开,王府并未曾做过古董羹,所以许芸萱还未见识过呢。 如今已近入冬,一定找个时间在毓秀宫,做个古董羹给许芸萱见识一下! 虽然分属两个世界,但又互有渊源。 两人边吃边谈笑着,互相说着那些猜想对方世界的话。 紫苏和白芷也不由相视一笑,这不应该是为了争宠,而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位妃子吗? 如今看着竟像是一对深交已久的闺蜜。 小仙郡主吃饱喝足,就坐在栏杆边,冲着楼下手舞足蹈。 嘴里还咿咿呀呀吼个不停。 【啊,大夏朝最大的反派来啦!】 【母妃,你敢信,这反派能害死太子,太子妃,皇后?】 【还差点让渣王爹战死在幽州!】 第30章 没有一个皇子简单 沈玉瑶的心脏已经千锤百炼。 此刻也仍旧砰砰砰,跳得飞快。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猛地走到夏小仙身边,顺着那舞动的小手往楼下看去。 醉仙楼大门口,一位贵公子,正拱手迎着两位正从马上跃下的男子。 沈玉瑶仔细一看,这不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吗? 二皇子晋王夏琮和三皇子秦王夏璟! 朝中一直风传,这两位王爷性情不合,互不往来。 如今,却同时出现在这醉仙楼,一定有所图谋! 沈玉瑶想起来了。 三皇子秦王夏璟,前些日子应诏回了京都,御花园水池还曾救过许芸萱。 秦王回京,是明面上的。 可这二皇子晋王夏琮,宫中并未有消息说他被诏回京。 二皇子晋王分明应该在封地,此番出现在京城,难道是皇帝悄悄诏回的? 如今朝中看起来并无大事,而两位皇子同时被召回京,只有一种可能,边关有战事! 一想到边关,沈玉瑶心跳的更快了。 她的两位兄长此时都镇守边关,得想办法了解两位王爷同时应诏回京,到底所为何事? 【秦王和晋王,这对卧龙凤雏!】 【一个假的坏,一个真的坏!】 【明面上,秦王苦追成仙之路,晋王则爱财如命。】 【暗地里,两位王爷可都是盯着那把椅子的。】 沈玉瑶也素闻两位王爷各有所好,连当今皇上也曾说,这两位王爷虽然各有缺点,但均身经百战,有功于社稷。 但沈玉瑶知道,有缺点的人,皇帝才更好控制。 像宁王夏煜那样表面上并无大的缺点之人,皇帝才是非常忌惮的。 所以,除非国丧,宁王几乎没有被召回京的可能! 听着小仙宝说的话,看来,这两位王爷也并不是大家平日看到的那样。 正自沉思,旁边许芸萱也来到窗边,看到了楼下的两位王爷。 “咦?喂......” 许芸萱正待呼喊出声,却被沈玉瑶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嘴巴。 沈玉瑶示意许芸萱别出声,主仆几人便继续躲在窗棂后窥视。 “那不是御花园救我的人吗?” 许芸萱声音压得极低。 “是他,秦王夏璟!” 沈玉瑶哑声回答。 “你我都是他的嫂子,得避嫌!” 许芸萱这才若有所思,点点头,不再追问。 楼下,秦王仿佛是听到了许芸萱那一声呼喊,抬眼便往二楼窗口望了望。 明明听得一声呼叫,却并无人影。 这秦王五官精致,鼻梁高挺,也是俊逸之相。 和宁王夏煜一母同胞的他,眉眼中和宁王有几分相似,但更为清冷。 他虽眼中充满疑惑,却并未出声。 旁边晋王正向那迎接的贵公子寒暄, “三弟,此乃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吕元吕大人!” “微臣参见秦王殿下......” 秦王略一颔首,便抬脚和晋王一起进了醉仙楼。 【这几位一聚,全大夏朝几百位官员的脑袋要没了!】 【秦王明里是寻仙问道的王爷,暗里却是皇帝黑龙卫的头儿!】 【晋王则是陷害国公府的始作俑者。】 【唉,在这大夏朝做官,可真是最高危的职业!】 沈玉瑶有些庆幸,今日出宫的选择了。 幸亏带上小仙宝出宫,又恰巧遇到了这两位平日里见不上的王爷。 小仙宝才得以透露出陷害国公府的主谋来! 沈玉瑶眼光中寒光一现,如今国公府虽已逆天改命,但她和爹娘如今相距遥远,全拜这个晋王所赐! 【冤家路窄啊!】 【他们选了隔壁天字二号。】 既然送上门来,那就听听他们都在谋划些什么! 打定主意,沈玉瑶又唤来小二,添了几样甜品小食,还给了小二一枚金瓜子。 小二拿了金瓜子,欢天喜地的去加菜,还没见过出手如此大方的公子哥儿。 许芸萱看得呆了,满桌子的硬菜都还没吃多少。 又来甜品小食,真的是要她许芸萱扶墙出? 关键这个世界并不是以胖为美,吃了还要减! 不吃,又如何有力气减? 许芸萱摇摇头,继续坐回桌前,痛定思痛开始大快朵颐。 沈玉瑶则换到和隔壁房靠近的位置,满桌的山珍海味,她没有了一点胃口。 【吃饱饱...就开始犯困。】 【母妃好像在偷听,小仙也想听...】 【啊...架不住,实在是困...】 终究是个奶娃娃,说着说着,夏小仙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紫苏赶紧将夏小仙抱到旁边的榻上,用一件白裘皮的披风给她盖上。 沈玉瑶微微一笑,“紫苏你和白芷也上桌来吃些,怕饿坏了吧。” 紫苏、白芷从小和沈玉瑶一起长大,没有旁人在时,也经常一起上桌吃饭。 于是也不推辞,赶紧和白芷坐下吃起来。 这满桌的名菜不吃也委实太过浪费! ...... “皇帝今日朝堂上,要求严查!”声音格外陌生,想来是那刚上任的吕大人。 “三弟,这次空印案,你黑龙卫已经接手?” “二皇兄刚刚回京,消息竟如此灵通。” 空印案? 沈玉瑶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宁王托人带信进宫,就曾提过此案。 宁王信中说,皇帝偶然发现,各州县进京到户部交税的官吏身上竟然带有盖着印章的空白文册。 代表权利的印章怎么能盖在空白文册上?那文册数据岂不是可以随意造假? 皇帝震怒,便下令户部彻查此事。 满朝文武却都并不以为意,前朝皇帝都是这样做的。官员们用空白文册只是为了图个方便。 因大夏朝幅员辽阔,各州县至京城路途遥远,运输不便,而所上缴税款又都是实物缴纳,路途中时常有各种损耗,运到京城在发现账目不对,又需回州县重新造册。 于是户部的上下官员,便用了这个空印法,即带上空白文册,到达京城后,根据户部实际点验的数字填上。 皇帝朝堂上要求彻查之时,官员们都以为这只是皇帝一时之气,并不会真的查办官员。 宁王的来信,也是问王妃在宫中可有此案消息。 想来,宁王也不确定,此案到底有多大影响,所以才致信给王妃打听。 而现在听隔壁的意思,皇帝倚为臂膀的黑龙卫已经参与进来。 那就真的如小仙宝所说,不知道会有多少官员的脑袋,因此没了! 第31章 阴差阳错百密一疏 “三弟并未否认,看来是真的了!” 晋王的声音比之秦王,嘶哑难听了些。 “如今吕大人,刚刚上任,便遇此案!不知其中奥妙,今日才特请秦王示下。” 这一句,晋王把秦王抬得很高。 虽说,如今的黑龙卫确实是皇帝最倚重的,但真正能裁决并定夺此案的,只能是皇帝! 若秦王真的示下了,那今日的谈话内容,被多疑皇帝知道,必起猜忌之心。 这晋王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帮自己的兄弟们挖坑啊。 小仙宝说的没错,晋王是真的坏! “二皇兄言重了,愚弟只是遵父皇之命彻查,将嫌疑人名单呈上即可。” 秦王一番话轻描淡写,果然秦王也不傻。 “那...彻查范围?” 旁边小透明一般的吕大人,终于是没忍住。 “可,可否请两位王爷示下!” “父皇今日下诏曰:自给空白文书加盖官印的各州县官员,基层记录文员起,到各州县主管税款的官员,甚至包含督查不力、消极配合的京中户部大小官员...” 秦王略一顿。 “上至户部尚书!” “下至预留官员!” 这一番话,如惊天大雷,把天字一号、二号房两边的客人都惊呆了! 从京都到地方,和税款沾边的所有官员? 既包含如今已八十四高龄的户部尚书孙大人,连未及造册的预备官员也在彻查范围内? 这会是多达三四万人的数字啊! 那几乎就是全大夏朝主要的地方官员全部给涵盖了! 这皇帝难不成还真把这几万人都杀了? 两边都鸦雀无声,静到沈玉瑶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沈玉瑶看了看熟睡中的夏小仙,又把目光投到正塞了一只鲍鱼进嘴的许芸萱身上。 “我知道你要问我了...” 许芸萱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擦了擦嘴角的鲍鱼汁,轻声说道: “你们的这本书我是看过,没错!” “可我只喜欢看感情线,后来朝廷会有什么重大事件?还真得好好想想...” “书中所写的朝堂上的事,我基本都是一晃而过...” 许芸萱眼珠转了不知道多少圈。 “想起来了,是写了一件大案,空印案!对!” “皇帝总共杀了大大小小近千名官员,而株连获罪的官员应该是达到几万!” “还包括书中男主发妻的兄长!男主也因此受牵连,被皇帝痛斥了呢!” “等等,男主发妻?不就是你?宁王妃沈氏?” 许芸萱手指指沈玉瑶,眼睛都瞪大了。 一脸的不可置信! 之所以有印象,就是当初许芸萱看到这里时还吐槽过。 原书中王妃此时都死了快一年,男主竟仍会被牵连,这王妃一家还真能祸害男主! 如今立场不同,看法竟完全改变了。 沈玉瑶心中一场冰天雪地。 远在边关镇守的兄长,竟然能被牵扯进这个案子,显然是有人故意陷害。 一定是有人事先知道此案的严重性,再诱导她兄长所管辖的官员使用! 所猜不错的话,应该正是这早知消息的晋王所为。 沈玉瑶心中快速的整理着此事的脉络。 边关军营使用空白文册? 那只应该是发生交接军粮的过程中。 得尽快修书信给大哥二哥,管好下属官员,坚决不使用空白文册! 还有宁王..夏煜! 虽说沈玉瑶已经不再对宁王痴爱,可沈玉瑶也很清楚,她其实和宁王从皇帝赐婚那日起,生死荣辱便都绑在了一起。 甚至可以说,是她沈玉瑶的执念,将国公府和宁王府都绑在了一起,也因此更增加了皇帝的猜忌! 就如这空印案,“空印”固然有违章程,但官员们无非就是图给办事方便,在他们心中,既没有损害百姓利益,又没有侵吞朝廷资产,甚至可以说是简化了流程,节省了人力开支。 可他们根本不懂,当今皇帝起于平民,最最看重的恰恰是这至高无上的权利! 官印正是权利的象征,动了官印,就等于动了君王的权威! 莫说只是群臣百官,就是自己儿子,那也是不能动的! 沈玉瑶也不再继续听墙根儿了,唤来白芷将吃剩下的菜肴包好,去赠与街面的贫苦乞儿,又让紫苏抱上熟睡中的夏小仙,一行人匆匆出了这醉仙楼。 ...... 第一片雪花无声飘落在毓秀宫的屋脊上时,沈玉瑶终于收到了盼望已久的来信。 来信有三封,第一封是国公府沈玉瑶她娘亲,亲笔写的。 信中说,已按沈玉瑶所说,向安大人家提亲。只是安大人家嫡长女已被皇帝赐婚,国公夫人便退而求此次,求婚了安家嫡次女。 国公夫人大感欣慰的是,此事沈奕义本人竟没有反对! 所以这四哥的婚姻大事已得到解决! 沈玉瑶看到这里,心中暗暗叫苦! 她原以为求娶安家嫡长女没成,那她自会另外相看人家。 没想到她娘亲竟然求娶了安家嫡次女! 那不是小仙宝口中的恶女吗? 这正对了沈奕义心中所爱,他怎会反对? 最着急上火的,娘亲定的婚期还和齐王是同一日! 也就是说,现在修书给国公府,再退亲,也是来不及了! 沈玉瑶,百密一疏! 沈玉瑶苦笑着打开第二封信,是边塞兄长的飞鸽传书。 只有几个字:“悉知,妥置!” 这几个字总算让沈玉瑶心情舒畅了些。 一个贵女而已,再恶也就是府中那点子争宠的事儿,还是哥哥们的生命更加重要! 就凭这几个字,就凭这场初雪,也该整个古董羹犒劳犒劳自己了. 第三封信,是宁王夏煜的。 信中只说了些感谢王妃替皇后诊治的话,以及新的宁王府近日就将在藩地建成等琐事。 末尾,宁王让王妃转告侧妃许氏,临安公子、小嫣郡主都安好。 若宁王不提,沈玉瑶也差点忘了宁王府还有那两位奶娃娃。 他俩可是和小仙宝同日出生,只是如今许芸萱根本不认为这两孩子是她生的,甚至都未曾关心过这两个奶娃娃。 时日一长,也不知这宁王会否起疑? 第32章 我的闺蜜是大富豪 一大早,毓秀宫便白得没了方向。 紫苏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屋来,随后还带进了些屋外的寒风和几片雪花。 紫苏手中端着盆水,呼呼的冒着白气。 “热水来了,给小仙宝洗脸咯。” 紫苏福了福。 “昨夜下了一整晚,真冷。” 白芷正拨弄着屋里的炭火,这宫里的金丝炭可比王府的好用些。 “瑞雪兆丰年。” 沈玉瑶此时正给榻上的奶娃娃穿衣。 忽然就有些恍惚,这一刻让她又想起临产那日。 也是这般寒冷。 “紫苏,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沈玉瑶抬眸问道。 “今儿立冬了。” 【小仙我下界快一年啦,不知道司命的桃花酿喝完没。】 【听说凡间立冬日很热闹,家家户户吃饺子】 【好想出宫看看去。】 时间过得好快,还有月余,夏小仙就满周岁了。 沈玉瑶进宫也足足半年。 许芸萱早已默完了自己学过的所有唐诗宋词。 沈玉瑶每一首都做了注释,有几首她特别喜欢的,还做了和。 皇后娘娘那边也传来旨意,待到春暖花开,便派人送他们去燕京宁王府。 沈玉瑶盘算着前往燕京途中,还可顺道去濠州娘家看看。 一想到娘家,沈玉瑶忽然记起过几日四哥就要大婚了。 沈奕义会在大婚当日便带着新嫁娘赶回濠州国公府老宅。 去拜见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只因沈奕义在京城办诗社,开茶肆。 国公爷还替他在京城置办了一所宅院。 宅院不大,倒也清幽雅致。 沈奕义和新娘会在濠州老家过完年,再返回京城,定居在新置的宅子里。 “紫苏,四少爷大婚的贺礼都送过去了吗?” 沈玉瑶已经问了很多次,她总怕会遗漏什么。 其他几位兄长都比沈玉瑶大了很多,这四个只比沈玉瑶大了一岁,两人要更为亲近些。 “王妃,准备好的都送去新置的沈府了,只有咱家景仁堂的美颜霜还未曾送去。” 紫苏笑笑。 “前些日子,秋冬季干燥,这美颜霜特别紧俏。方掌柜来信说近日能新上一批,奴婢会安排送去的。” “无妨,正好今日无事,一会儿咱们自出宫去取些来。” 最近宫里的嫔妃娘娘们都爱来毓秀宫,沈玉瑶知道她们都是来求这冰肌玉颜霜的,正好今日出宫带些回来。 “白芷,你去禀告侧妃,换好衣装,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宫!” “奴婢遵命。”白芷的声音中藏不住的欢喜。 【哇!好棒,又可以出宫了。】 “凉..” 夏小仙一高兴,居然叫出了声。 都十一个月了,这还是夏小仙第一声,凉! 沈玉瑶眼睛睁老大,又摸了摸自己耳朵。 “小仙宝,你是在唤娘?”沈玉瑶说话的声音都发着颤。 【咦?母妃这么惊喜的吗?】 【虽然是仙,可母妃还是我娘亲啊,难道不该唤娘?】 “凉...凉亲!” 这回沈玉瑶听仔细了,确确实实是小仙宝在唤她做娘亲。 “王妃,小郡主确实在唤娘!” 素日稳重的紫苏也兴奋地大叫。 “贵人语迟!谢天谢地,小郡主会唤娘亲了。” 紫苏双手合十,面朝东跪下就磕起头。 【哈哈,紫苏这丫头真逗,不是应该拜我吗?】 【我可是真的仙哦。】 沈玉瑶双眼泛红,微微一笑。 寻常婴儿一般六个多月就开始牙牙学语,夏小仙真是贵人语迟,直到今日,才听她唤得声“娘亲”! “王妃,你们这是在乐啥呢?” 许芸萱掀帘进屋,她已经换好一袭青衫,看上去真是翩翩公子,风流倜傥。 “侧妃,小郡主能唤娘亲了呢!” 紫苏忙着分享快乐。 “啊,奶娃娃都会唤娘亲了?” 许芸萱一脸好奇。 沈玉瑶眉眼含笑,这许芸萱自己也是别人娘亲的人,竟还如此好奇。 难不成在她自己的世界,还未曾有过姻缘? “芸萱,你来这里之前,真的未曾许配人家?” 沈玉瑶取了些紫草膏给夏小仙抹上。 外面太冷,小仙宝皮肤太娇嫩。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我是母单!” 许芸萱一屁股坐在软椅上,手里接过白芷递来的一杯奶茶。 “母单,你们懂吗?” 看着沈玉瑶满是疑惑的眼神,许芸萱继续解释。 “母单,在我们那里的意思就是从娘肚子里出来就是单身!” “单身,单身你们懂吗?就是一个人的意思!” “侧妃,你一出生,娘亲就死了?” 白芷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棺材子?侧妃你是棺材子?” “啥是棺材子?我说的你听不懂,你说的我也听不懂!” 许芸萱急得直翻白眼。 “单身就是没有恋爱,也没有婚配的意思!” 【哈哈,许氏竟和小仙一样,从未恋爱过。】 【哦,那我就是仙!单!】 夏小仙也听得出神。 果然是女的,哪怕是仙女,天生就有一颗吃瓜的心。 ...... 上河集。 立冬日,上河集最热闹的不是醉仙楼,也不是悦来居。 今年立冬日,最火爆的竟是景仁堂医馆,最抢手的商品是景仁堂刚上新的蜜桃幼肤霜。 京城各个高门贵女都派了奴婢从早晨排到中午,就为了买一小瓶幼肤霜。 “新品上架就受到如此追捧?” 刚到景仁堂门口,许芸萱就被这蜂拥的抢购潮惊呆了。 “大夏朝的化妆品生意真好啊,这一天得赚多少银子啊......” 许芸萱投向沈玉瑶的目光中,充满羡慕。 “也没多少,每日里方掌柜报来得盈利也就千儿八百的。” 沈玉瑶轻飘飘一句,却让许芸萱愣怔当场。 看书的时候她就知道,整个大夏朝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一千五百万万两白银。 而现在景仁堂这小小一瓶的化妆品,竟能每年赚到三十多万两白银。 看来,沈玉瑶只怕已经是超级大大大富婆了! “哈哈哈......” 我的闺蜜是富婆,这原本是她来这里之前,每年过年都要许下的愿望。 穿来这个世界,傍上沈玉瑶,愿望实现得如此轻轻松松! 躺平!躺平! 许芸萱笑出了鹅叫! 第33章 嚣张跋扈却罪不致死 马车夫刚放好马凳,许芸萱便率先下了马车。 眼前景仁堂的争抢的火爆场面,许芸萱只恨没有手机可以拍下来,若能同步上传到短视频平台,绝对能一夜涨粉过百万! 随后,紫苏小心翼翼下了马车,站在马凳边张开双手等着接夏小仙。 沈玉瑶刚抱了夏小仙,准备递给紫苏时,长街尽头忽然有一位黑衣劲装的公子,朝着沈玉瑶这个方向直直冲了过来。 那马应是惊了,一路横冲直撞,马上的黑衣人紧了好几次缰绳,最终也没能控制住。 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景仁堂门口原本排成长队的人群也呼啦一下,四散开去。 黑衣公子一边喝道:“让开,都让开!”一边在努力控制惊马。 沈玉瑶眼看着那惊马就要冲撞到她的马车,她先是将夏小仙搂入怀中,身子腾空往前一掠,手上还拉了紫苏一把,险险与那惊马错身而过。 沈玉瑶站稳身子,再转身回头一看,那马凳已经被惊马踏成了几块木渣子。 景仁堂门前看热闹的许芸萱,此时已经吓得小脸惨白,声音颤抖, “王,公子...竟......竟会轻功?” 夏小仙却高兴地拍着小手喊:“啊...啊...好...凉亲!” 【哇!母妃的身手不错啊,无敌大漂亮加无敌好功夫。】 【母妃...mua...】 【刚才过去的黑龙卫,他身上有空印案的名单!】 【无数颗人头落地...唉...确实有很多该杀,但更多是无辜者,可怜!】 沈玉瑶听得皱了皱眉,这名单上到底有多少官员?有无自家兄长? 虽然得知兄长们已经提前做了相应的准备,沈玉瑶还是担心那恶毒的晋王,为达目的会篡改名单。 毕竟,如今的这个皇帝,可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 对!名单! 此刻追上那名黑龙卫,也许能拿到名单,看一看! 沈玉瑶形随心动,一个箭步便跨上马车,调转车头,便向那黑衣卫追去。 “啊....好帅...” “这是谁家公子呀,竟生的如此俊美!” “那公子身手也不错,若非他及时躲过,只怕那奶娃娃跟丫鬟都如马凳一般了!” “那些黑龙卫,总是在京都的长街上横冲直撞,公子肯定是追上去理论了。” 景仁堂排队的人群,又重新聚拢来,呼啦啦的响起一片掌声。 许芸萱看得眼都直了,平日里看似娇弱的王妃,此刻在她眼中,是真的又飒又美。 沈玉瑶骑着马车追出了好几条街,终于看到路边那惊马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黑龙卫正安抚着那马,一见刚才错身而过的马车追上了,满脸倨傲。 “黑龙卫办案,闲杂人等勿近我身!” 沈玉瑶停了马车,故作蛮横道:“你惊了我家小小姐,必得给个说法,否则拉你去见官!” 黑衣卫一愣,似乎从没遇到过这么不长眼的人,竟然敢和黑衣卫要说法。 “笑话!本朝有法,黑龙卫不受任何衙门管束!” “公子速速回避,否则...” 沈玉瑶抬着下巴,继续挑衅:“我管你受谁的管束,今日便是当今圣上来了,也需得给我个说法!” 边说边靠近那黑衣卫。 那黑衣卫牙根紧了紧,沉声说道:“让开!再近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沈玉瑶见他左手按了按胸前的包袱,右手已然移到腰间的配刀上。 名单一定在那包袱中! 黑龙卫竟起了动刀的心,沈玉瑶面色微寒,垂了垂眸,冰冷的视线在黑龙卫的刀上掠过。 正僵持,空中亮了一道礼花。沈玉瑶知道,那是黑龙卫集合的信号。 见那黑龙卫看到礼花,翻身便准备上马离去,沈玉瑶疾步抢先,一只手便佯装去抓缰绳,黑龙卫一声呵斥:“找死!”,腰上绣春刀便已出鞘。 沈玉瑶头略低,躲过这横扫来的一刀,便欺身一掌劈向黑衣卫。 黑衣卫知道遇到强敌,一个鹞子翻身到了马的另一侧。 沈玉瑶提气跃上马背,又侧身用腿扫向黑衣卫。 两人瞬间交错,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 黑衣卫又一声历斥,只见绣春刀以半圆弧形滑过沈玉瑶腰间,一块玉佩“啪”地掉落地上,摔成两截。 沈玉瑶纵身后退了好几步,那黑衣卫也不追赶,只飞速捡起地上的半截玉佩,便上马疾驰而去。 待到黑衣卫走远,沈玉瑶才整整衣衫,把另外半块玉佩捡起,与手中一封厚厚的信笺一起放入怀中。 沈玉瑶微微一笑。 这才驾着马车往景仁堂方向去。 ...... 景仁堂医馆,内室。 沈玉瑶正小心翼翼地在烛火上用刀尖挑动火漆封。 她得在最短时间内打开信笺,看看里面的内容,然后封上口,重新扔回刚才和黑衣卫交手的地方。 沈玉瑶抿了抿唇,今日摔坏的玉佩让她心疼坏了。 虽值不了多少银子,但那是她娘亲从小就给她挂在腰间的,心中着实不舍。 待到打开信笺一看,沈玉瑶脑袋嗡嗡疼。 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地官员的名字,足足几千个! 最开头那个,让她瞬间红了眼睛! 陆廉! 那可是当今太子的老师,曾官拜太子太傅的陆廉陆大人。 也是她沈玉瑶的老师啊! 如今老师年已古稀,且早已辞官退养,为何竟出现在黑龙卫的抓捕名单中? 沈玉瑶又赶紧看了看,事关自己兄长的几个州县的抓捕名单,发现兄长们并不在其内,便赶紧重新封了火漆口。 沈玉瑶来到景仁堂后院,匆匆嘱咐了紫苏几句,便翻身上马,出了院门。 重到方才和黑衣卫交手的地方后,沈玉瑶将密信放于路边,又碾了些尘土在上面,做好伪装,隐身藏于暗处,只等那黑衣卫前来找寻。 半炷香时间,方才那黑衣卫果然返回在路边一顿找寻。 沈玉瑶这才放心转身悄然离去。 虽然这黑衣卫嚣张跋扈,但沈玉瑶也亲见惊马时,他也曾努力避免撞上无辜的人。 他罪不致死! 第34章 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吗 回宫的马车上,沈玉瑶一直沉默不语。 只有小仙宝在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母妃应该已经知晓,她的老师将被黑龙卫抓捕下狱。】 【选立冬拜师日抓捕,应该是黑龙卫里有人,刻意为之。那人一定是想让皇帝和东宫生出嫌隙!】 【唉,皇帝多疑残暴,这东宫太子始终还是躲不过湖水之冻!】 【那小闷墩儿如果知道他爹爹非长寿之名,会不会很伤心?】 沈玉瑶听得眉头微皱,双目之中隐隐含有泪光。 虽然她小小王妃,几乎是没有能力与命运抗衡。 但,如今有小仙宝。 她,沈玉瑶至少能做一些心中所愿之事。 许芸萱,一改往日的雀跃。 只是默默地看着沈玉瑶,若有所思。 ...... 急匆匆回到皇宫后,沈玉瑶便亲自到东宫去求见太子。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殿下金安,娘娘万福。” 太子坐在殿内的软椅上,旁边太子妃随伺一旁。 沈玉瑶曲身福了福,抬眸向太子望去。 今日,太子殿下满面病容。 身旁的太子妃也红唇轻抿,黛眉微蹙,忧心忡忡。 “宁王妃无需多礼。” “咳...咳...” 太子妃递上一杯茶。 “太子殿下,今日黑龙卫已发密函,要抓捕陆廉陆老大人!” “啊?....” “何时?何罪?” 太子满脸震惊,心里却翻江倒海。 近日,朝堂上众官员都因“空印案”而人人自危,整个官场阴云密布。 但陆大人早已辞官,按说此案决计不会牵连到他,何以宁王妃言之凿凿说,黑龙卫要秘密缉拿老师? 就在今日! 今日乃立冬,大夏朝民俗是学生拜会老师的日子。 陆大人曾官拜太子太傅,是太子最敬重的恩师! 往年这个时候,太子都会亲自登门拜谢恩师。 早起时,太子忽觉头昏脑涨。 故而,今日只派了太监送去了东宫的礼物。 送礼去的太监午时前便已回到东宫,也并未带回任何异常的消息。 皇帝虽是起自平民,但最是注重尊师重道,寻常事由,是断然不会今日拿人的! 莫非...是有人矫诏...或者是皇帝对东宫早有不满? 太子紧皱双眉,暗自思忖。 “王妃,这件事情你如何得知,可否详细说来?” “禀太子,臣妾今日出宫,偶遇黑龙卫惊马,小郡主差点儿被撞。” “臣妾一时不忿,便与那黑衣卫要说法。” “那人不依,便与臣妾动起手。” “后来天空出现黑衣卫召唤信号,那人匆匆逃离,不慎遗落了一封信笺。” “臣妾一时好奇,打开信笺......” “后来,臣妾恐那黑衣卫因此事丢了性命,复又将密函放回原处。” “那黑衣卫一个时辰后,果然回来寻找,并带走了信笺。” 沈玉瑶只说了上河集和黑龙卫交手并获得密信的事,但却并未说关于小郡主的事,毕竟太过玄妙。 这宁王妃委实大胆,竟然敢私自偷看黑衣卫密函。 可如今还不是怪罪的时候。 太子神情冷峻。 “如此说来,恩师危矣......” “事已至此,只能面圣求情。” 太子面似凝霜,双眼也仿若被厚厚的云层所遮掩。 “但愿还来得及!” ...... 皇宫内,奉先殿。 皇帝坐在案后,太子跪伏在殿前。 太子妃和宁王妃沈玉瑶则跪在殿外。 “儿臣求父皇开恩,饶过儿臣恩师!” 太子声音暗哑,神情焦急。 “陆廉的孙子陆琪罪犯谋逆,株连九族,论罪当诛!我又如何饶得?” 皇帝面色铁青,双目圆睁。 “儿臣恩师自幼便被誉为神童,后被父皇钦点为儿臣老师。” “儿臣一直跟随恩施学习治国理政的道理,每每深受启发。” 思及恩师过往,太子眼眶发红。 “恩师一生公正廉洁!父皇亦赞其为开国文臣之首!” “儿臣还记得在老师辞官时,父皇特意赠百岁衣,祝福恩师长命百岁!” “如今只因孙子获罪而受株连,委实冤枉!更辜负父皇当日祝愿。” 太子索性挺直脊背,声音也愈加铿锵有力! “放肆!” 皇帝忽然怒而将一个茶杯砸于太子身前。 “只因他曾为太子恩师,便要朕赦其死罪?” “那你让朕何以对天下万民?” “逆子!你休想!” “皇上息怒......” 奉先殿的内侍,太监们纷纷跪下求情。 “父皇,儿臣只认这个老师,求父皇饶他一命!” 太子跪伏于地,叩头如捣蒜,仍不肯放弃。 “求父皇饶恩师一命!” 沈玉瑶和太子妃均曾受过陆廉教诲,此时也同声在殿外为老师求饶。 皇帝听得殿外竟也有人为陆廉求饶,更是愤怒! “一群孽障!就为了一个陆廉,便想逼宫?” “还是说你东宫想要翻天?” 皇帝怒目瞪向太子,咆哮道: “好!好!好!” “要朕饶你老师一命,那等你做了皇帝再赦免他吧!” 皇帝手指着太子,厉声斥责: “全都给朕滚出去!” “滚,全都滚!” 此言一出,奉先殿鸦雀无声! 这是逼宫! 这是谋反! 谁敢再说一句,都是诛连九族的罪! 那一句,“等你做了皇帝再赦免他吧”。 其实已经表明了,皇帝此刻内心充满了对太子的猜忌和嘲笑! 既猜忌太子,恐太子逼宫,又嘲笑太子怯懦,连逼宫都不敢! 殿内殿外的人均噤若寒蝉。 沈玉瑶还想进殿去再次求情,却被太子妃死死拉住。 内心明镜儿一样的太子,摇晃着身体从殿内走出。 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太子妃忙站起身,轻轻扶着太子,走下奉先殿。 太子的侍卫们也紧紧跟随其后。 沈玉瑶无奈也只能起身,朝着毓秀宫的方向慢慢走去。 冬日的皇宫,一派萧瑟,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的心里此时其实和东宫太子无异,充满了挫败感和绝望感。 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老师一生为人谨慎,在朝为官时奉公廉明,告老辞官后清正不阿,最终却因子孙而落得秋后问斩的结局。 是伴君如伴虎?还是命由天定,半点不由人? 第35章 太子仁厚却有点腹黑 沈玉瑶回毓秀宫这一路走得极慢。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好像是太子!” 忽然,几声呼救声打破了有些让人窒息的安静。 随后,沈玉瑶便看到。 身旁忽然不断有宫人,太监们跑往宫中的天水河。 沈玉瑶也被这人流带着往天水河方向跑。 身边的太监不停呼喊。 “不好了,太...太子落水了!” “快...太子不会水!” “赶紧去禀告万岁爷!” 沈玉瑶这才忽然想起,小仙宝曾说过; 【唉,皇帝多疑残暴,这东宫太子始终还是躲不过湖水之冻!】 【那小闷墩儿如果知道他爹爹非长寿之命,会不会很伤心?】 难道太子果真会因此丧命? 沈玉瑶心跳地厉害,飞快跑到河边。 只见太子正躺在岸边,全身湿漉漉,已然没了呼吸。 身旁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太监、宫人和侍卫! 沈玉瑶疾步走到太子身边,抬手搭脉,幸而还有微弱的脉相。 “你们都傻跪着做什么,太子还有救!” 那些宫人,太监只道太子已死,他们都小命难保,都瘫软在地,不停颤抖。 忽然听沈玉瑶这一喊,太子有救,众人立刻回过神来。 “快,快叫太医...” “等不到太医了,这是治好皇后娘娘的宁王妃!” “咱们听宁王妃的,肯定能救活太子,我等也才有命见明日的太阳!” “奴婢悉听王妃教诲!” “王妃请赐教...” 沈玉瑶今日匆忙去的东宫,并未随身携带金针。 幸而她忽然想起,有一日,许芸萱曾在无聊玩耍时,教过她一种救治溺水之人的方法。 许芸萱说他们那个世界的人都会这个! 她先用锦帕裹缠在手指上,掏出太子口中的淤泥,又将太子的舌头拉出口外。 让一位看着就很壮实的侍卫抱起太子,使其背朝上,头下垂进行倒水。 待到太子肚子里的污水已大致倒出,便立刻平放于地面,让侍卫们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胸外按压?” “人工呼吸?” 太监们,一头雾水。 感觉每个字都懂,连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沈玉瑶忙拉来一位宫人,现场做起了演示。 旁边有反应灵活的侍卫急忙模仿着沈玉瑶,做起了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对,就是叫胸外按压,人工呼吸! 这是许芸萱教她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两个名称! “让开!全都让开!” 一队黑衣卫簇拥着皇帝,疾步冲了过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人群呼啦啦让开一条路。 “传朕旨意,今日太子若殁了,这里所有人全部殉葬!” 皇帝那沉闷的声音,像是一记重拳,猛得砸在所有人心上。 沈玉瑶也心里一沉! 她转头看了下周围的宫人们,这里约莫百余人。 全部殉葬? 一种悲悯在胸中蔓延,沈玉瑶竟猩红了双眼。 太子若知道自己为救恩师一人,又将夺去如此多的无辜之人。 仁厚如太子,情何以堪! ...... “父...父皇...” 太子虚弱的声音终于响起的时候,沈玉瑶甚至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 “不用殉葬了!” “可以了,不用再按了......” 沈玉瑶此刻也感到无比虚弱,仿佛落水的人是她! “传太医!” “其余人等都给朕退下!” “黑衣卫也退后三十步!” 皇帝见太子已然醒转,疾步上前一把抱住太子。 “宁王妃留下!” 皇帝依然面色阴沉,不怒自威。 “奴婢告退!” “臣等告退!” 沈玉瑶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待到众人走远,皇帝一把解下自己的大氅,给太子裹上。 满眼的心疼,一脸的后怕! 这和刚才那个狠毒刻薄的皇帝,竟是同一人? 沈玉瑶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的傻儿啊!老子要杀人,与你何干啊?” 皇帝竟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你为何要做如此傻事?” “你若死了,叫你老子我可如何活哇?” 沈玉瑶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不是幻觉! 那皇帝真的在哭!还哭得很伤心! “老子依你还不成吗?不杀你老师了!” “父皇...此话当真?” 太子面色已渐渐恢复,脉搏也变得有力,为何声音却更是虚弱? 沈玉瑶陷入更大的疑惑中。 忙抬手再次为太子诊脉! 这...这脉象...很有力啊! “君...君无戏言!” 皇帝翻了翻白眼! 等等,沈玉瑶今天真的要神经了,这皇帝竟然翻了个白眼! “父皇,儿臣并非自己跃入这天水河!” “什么?” 皇帝一脸不可置信。 沈玉瑶也是听得心惊,难道还另有隐情? “那你是如何落水的?” “儿臣出了奉先殿,令太子妃先回东宫。” 难怪一直未有见到太子妃的身影,幸亏没有亲历,都怕她会被吓死。 沈玉瑶看了看太子,面色更好了些。 “朝堂之上,父皇的字字句句如敲打在儿臣身上,便想着来这天水河边静一静!” “哪知,刚到河边,忽然一阵怪异的力道竟让儿臣脚底一滑,便落入水中。” 这这这,这会有谁如此大胆? 敢害太子爷? 而害死太子爷,能得到的唯一好处,便是这皇位! 沈玉瑶听到这里,只感觉是一盆冷水在这十一月的天,从头浇下! 皇帝沉吟一番,缓缓开口:“此事疑点虽多,但解决方法却非常容易!” “可我甚至都没看到是谁推了我!” 太子眼中的疑惑更深。 “来人啦!” 几十条身影瞬间及至。 “太子落水时,即刻跳入水中救人的侍卫连升三级!” “那些未曾救人,或者脱去衣物才下水的侍卫全部杀了!” “一个不留!” “臣等遵旨!” 沈玉瑶此刻心中哇凉哇凉的! 她明白,那些凡是未经思考便下水救人的,一定不是推太子下水的人! 而剩下的,极有可能有欲谋害太子的人在其中。 也一定有无辜之人! 全部统统杀了! 这皇帝不是狠毒,是太狠毒了! 连幕后主使都不用查的吗? ...... “传太医!” “快传太医!” 皇帝忽然抱起太子,大步朝着奉先殿跑去。 原来,太子听到那句:统统杀掉! 竟晕了过去。 脉象也微弱起来。 第3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坑 沈玉瑶回到毓秀宫时,宫灯已经亮了。 夏小仙一看到她回来,便冲着她龇牙咧嘴的笑。 “凉...凉亲...抱。” 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抱抱。 【母妃是吓傻了吧,整个人都呆呆的。】 【赶紧贴贴,抱抱。有小仙在,不怕啊。乖!】 沈玉瑶心中感动,冲着夏小仙微微一笑。 【哇!母妃笑了,太美了。】 【不过,母妃你可别被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皇帝给骗了!】 【要想真的救陆大人,还得靠皇后娘娘......】 沈玉瑶眼前一帧帧闪过,皇帝今日那完全不同的几幅面孔。 奉先殿斥责太子时的阴狠暴躁。 听闻太子落水时的沉稳坚强。 人后抱着太子痛哭时的慈爱与软弱。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残暴冷血。 坚强,刚硬,柔软,粗鄙,傲娇,算计...... 这么多完全不同的性格竟然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 还都如此淋漓尽致! 沈玉瑶感到后背发凉,这样的人站在大夏朝权力的至高巅峰。 幸或是不幸? 她无法确定。 但她此时,深知夏小仙的话是对的。 必须双管齐下,才能确保陆大人能留下一条命! 沈玉瑶赶紧写了一封密信,又拿出皇后娘娘的信物一起交与紫苏。 “紫苏,赶紧将这封信带去坤宁宫,晚了怕来不及!” 紫苏应是后,匆匆而去。 ...... 次日一早,沈玉瑶方才梳洗完,圣旨便到了。 沈玉瑶带着毓秀宫众人,一起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宁王妃沈氏救治太子有功,特赐蟒缎三匹,织金三匹,乌拉貂皮一匹,黄金二两,白银二十两!” 【皇帝也太抠了吧,就赏了这么点点儿。】 【上次救皇后只给了块玉佩,这次救太子还是这么点儿赏赐。】 【都不够母妃名下产业一日的收益,唉!】 【难道这皇帝比母妃还...穷?】 沈玉瑶接旨谢恩完毕,心中正暗暗觉得这赏赐委实太过少了。 这可是她拼了老命的啊,结果就只这些。 她欲哭无泪! 传旨的太监刚转身,一起接旨的许芸萱便站起身来。 她皱着眉,揉了揉膝盖,嘴里还不停嘟囔。 “抠!真抠!” “我勒个去,作者你认真的?国力昌盛的大夏朝,皇帝是这么赏赐功臣的吗?” “作者你写的这个大夏朝,就不知道谁还愿意当官!” “真是我知道最高危的职业了。” “好吧,就算是为爱发电来当官,也不带赏赐这么少的吧!” “黄金二两,咋不二钱呢?这种皇帝真的存在?” “看来作者脑子实在不太好使,唉!坑!” “侧妃快算算,够我们在醉仙楼吃几顿?” 白芷也来打趣儿。 许芸萱天天跟紫苏和白芷讲人人平等,慢慢的,大家和许芸萱说话时就比较随意了。 “怕只够吃三顿的!” “我家王妃冒那么大险,就换来三顿饭钱,有这样当皇帝的吗?” 沈玉瑶:“......” 兴许只有穿越来之人,才可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沈玉瑶差点笑出声,她这一屋子的人都钻钱眼儿里了? 是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宣旨的太监前脚出了毓秀宫门,紫苏后脚就进了宫门。 “王妃,方才皇后娘娘那边的宫女春梅过来说。” “陆廉陆大人已被免了死罪,流放茂州。” “皇帝还同时特赦了陆大人的长子陆瓒,并特许,明春启程。” 沈玉瑶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流放,路途遥远艰辛,但总算恩师血脉能留下一支。 “啊,那皇后娘娘是如何规劝皇帝回心转意的?春梅有说吗?” 这边心中大石刚刚放下,那边吃瓜的好奇心又激发起来。 “紫苏,好紫苏。” “来,来,喝口茶吃个包子,坐下来慢慢说。” 白芷给紫苏奉上一杯茶,小仙宝抓着个鲜肉小笼包也递过去。 许芸萱赶紧给紫苏放了个小马扎。 沈玉瑶则坐在榻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满眼期待看着紫苏。 一屋子人不光爱财,更爱吃瓜! “本朝皇帝,自微时起便习惯于皇后娘娘一起用膳。” 紫苏有模有样学着那说书先生般,开讲! “话说那日,皇帝见太子已无恙,便照旧回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用膳。” “皇帝本就心情不佳,却见皇后准备的晚膳上,既没有酒也没有肉!” “做个皇帝,竟然做到吃饭要吃素?皇帝更不高兴了,便问皇后娘娘。” “这是何故啊?” 紫苏模仿着皇帝的样子,手指向殿内的桌上。 “娘娘答曰:臣妾为陆先生祈福呢!” “皇帝一听愣住了,放下筷子,默不作声。” “娘娘接着说:普通人家请老师,还一生都要奉行尊师之礼,何况我们如今是帝王之家,国民的典范呢? “况且,皇帝也知陆老大人一直安居于家中,怎么会参与到这些谋反的事情之中呢?” “皇帝一听,晚膳也没用,当即就返回奉先殿,下了圣旨,免陆老大人一死,判流放茂州。” “这边圣旨一下,那边皇后娘娘就拿出了好酒好肉!” “此时皇帝应该吃得很开心吧!” “事情就是这样......” 紫苏喝了一大口茶。 “这皇后娘娘好有智慧!” “不愧一代贤后!” 大夏朝帝后出身悬殊却结为夫妻,婚后两人惺惺相惜,同甘共苦,共担风雨。 她曾陪他度过那段刀光剑影的岁月,最终携手在权利的顶峰。 他俩安邦定国,同舟共济,不离不弃。 可以说,皇帝狠毒残暴,但皇后却是他仅存的柔情。 这样的夫妻之情,是沈玉瑶可望而不可即的。 房中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 只有夏小仙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看紫苏,又看看那白芷。 【喂,醒醒啊,你们...】 【别做梦了,这是皇宫!】 【皇帝再怎么深爱皇后,不也需三宫六院吗?】 【那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就更需避坑了...】 沈玉瑶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第37章 同年同月同日的大婚 冬月十八,齐王和沈奕义同日大婚。 大夏京城已经放了整整一夜的烟花。 全京城人都知道了,今日有皇家儿子大婚。 天刚蒙蒙亮,忽然就下起了雪。 京城安大人府门外,同时来了两队迎亲的队伍。 其中一队里还有不少官员身穿朝服,仪仗队,鼓吹队,各种队伍把安府四周的街道和巷道都挤满了。 安大人从来都是朝中清流,也不会昧女儿家的聘礼,为一视同仁,分别为两个女儿都备下了八十抬的嫁妆。 所以齐王那边的聘礼加上嫁妆,足足都有三百抬。 而沈奕义这边加上嫁妆也就只有一百抬。 这是沈玉瑶安排的。 当初替沈奕义下聘的二十抬也都是沈玉瑶置办的。 可没有人知道,沈奕义送的这二十抬比齐王那二百二十抬更为殷实。 齐王和昔日好友沈奕义同日娶安家两姐妹,整个京城的人都来看热闹。 “五皇子和沈家小世子原来并非断袖!” “安家的两位嫡亲姐妹,这一嫁,将来就有了差距,一位成了皇家儿媳齐王妃,一位最多能做个乡绅世家的主母。” “是啊,你看王府那边三百抬,这沈家只有一百抬。” “那安家妹妹可比姐姐还要漂亮几分,嫁的可就不如姐姐了。” “可要说这两位新郎,光从外貌看,还是沈家的更俊朗一些。” 沈奕义此时身穿大红的官服,头戴一顶两朵金花的乌纱帽,肩上披红骑一匹枣红色大马上。 与他对面的是齐王。 齐王今日穿着绯红色的通天冠服,骑着一匹全身雪白高头大马,那马头上还有一朵硕大的红色绢花。 两人相视一笑,均是意气风发。 待到天亮,两位新娘由丫鬟婆子搀扶着,慢慢从安府大门走出。 其中一位身形更纤瘦的新娘头戴九翟冠,身穿绯红色大衫,青色鸾凤纹霞帔,内搭青色圆领袍,腰间配玉带,玉圭。 而另一位则新娘则着真红大袖衫,点翠凤冠,青涩莲花纹霞帔,大红色褶裙和红缎绣花鞋。 两位均头盖红色盖头,双手执花好月圆的团扇,半遮着面,由两位安家的公子背着上了喜轿。 两家迎亲的队伍迎面交错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背向而去。 ...... 沈玉瑶带着紫苏、白芷,这日也早早到了皇恩寺。 在这里,沈奕义会带着新娘来和她辞别,然后回濠洲老家完成大婚。 直到日上三竿,沈奕义带着他的迎亲队伍姗姗来迟。 “四哥!” 沈奕义听到轻呼声,立即翻身下马,只见沈玉瑶怀中抱着夏小仙,正朝他走来。 “瑶瑶!” 沈奕义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对安家二小姐早就心生向往,只是碍于双方家世,未曾有过多来往。 如今不知为何,国公府竟然仿若知他心事一般,竟帮他到安府提了亲,提亲的还恰恰是这位自己一直心仪的二小姐。 “何以爹爹娘亲,忽然为我提亲?府中是否有大事?娘亲可曾告诉你?” “瑶瑶,为何你让我聘礼只能下二十抬?” “还让我今日就启程回濠州?” 沈奕义见了沈玉瑶,连珠炮般问出自己心中疑问。 沈玉瑶看到四哥,身穿大红喜袍,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竟是比平日里还多了几分俊逸。 心中也是喜不自胜。 “四哥,是我给爹娘写信,让他们为你到安府提亲安家嫡女的。” “求娶那日,比齐王晚了一步,只要到二小姐的生辰八字。” “媒人合过后,便称天作之合。所以爹娘就我定下聘礼,求娶这安家二小姐。” “这二十抬聘礼,可全是真金白银,不比那齐王的少。” 沈玉瑶终究还是没有说,这二小姐是小仙宝口中的恶女。 将来四哥大婚后还是会回京,到时候自己再多加关注便是,毕竟男尊的世界,安家二小姐应该翻不起大浪。 殊不知,将来的沈玉瑶竟会为今日的决定,付出极大的代价! “四哥,我为爹娘另准备了些礼物,你一起带回濠州。” 沈玉瑶微微一笑。 能给爹娘送去礼物,她总是莫名的欢喜。 “至于新娘,只能有缘再见。” 沈玉瑶略有遗憾。 大夏民俗,出了门的新娘,若未完成大婚礼仪,是不能取下红盖头的。 所以,沈玉瑶要见安家二小姐,只能待去到濠州娘家才能见了。 “还有,你告诉爹娘,我若得皇上恩准,前去燕京,那途中必回娘家一趟!” 说着,沈玉瑶让人从她的马车上搬下两口大箱子,又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一起交予了沈奕义。 “瑶瑶,你在宫中,切记莫要事事出头。” 沈奕义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一些关于沈玉瑶在宫中的事迹,虽说如今圣上恩宠有加,但在这大夏皇宫里,稍有不慎就会招来大祸。 沈奕义一想到小妹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步步为营的生活,他就会心痛不已。 “我知道,时机成熟,我会尽快求皇帝恩准我去燕京。” 燕京是宁王藩地,而她是燕京主母! ...... 一场一场大雪,让这个冬日无比寒冷。 毓秀宫内,却温暖如春。 夏小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刚学会走路,紫苏怕她摔着,一直躬着身子跟在她后面。 白芷手中剪了一束腊梅,掀帘走了进来。 坐在榻上的沈玉瑶,忽然有了这一幕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一年前,白芷也是如这般拿了腊梅花进来。 那时,她刚刚生产完,刚刚认识她的小仙宝。 这一年,仿若只有一秒。 这一年,又仿若过了万水千山。 “王妃,这腊梅不似王府那般清幽的香。” 白芷笑着一边说,一边将腊梅略略整理置入几上的瓶中。 沈玉瑶深深吸了一口说: “是啊,这香味里少了些许清冽,多了点儿甜。” 不同地方生长出来的腊梅,香味都有不同。 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这一刻,沈玉瑶有了从来有过的感觉。 那种感觉强烈到,让她自己也猝不及防! 她想去燕京了。 第38章 抓周竟抓出藏宝图 “紫苏,在院子里摆上一桌古董羹。” 沈玉瑶笑着说。 “侧妃还没见识过我们的古董羹,一定让她开开眼。” “是,奴婢这就去!” 紫苏笑着应声去准备,沈玉瑶又唤来白芷。 “白芷,给小郡主周岁礼抓周的物件儿,准备好了吗?” “王妃,都准备好了呢。吉时一到,奴婢就呈给小郡主去。” “小郡主肯定喜欢!” 如今这毓秀宫内,夏小仙可是得了所有人真心的喜欢。 正月初八。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夏小仙。 满周岁了! 从腊月起到正月初六,整个皇宫都忙坏了。 各种祭祀、国事活动太过频繁,皇后娘娘终于再次病倒,只是这次却并不危急,沈玉瑶曾带着小仙宝探望过两次。 初六那天,沈玉瑶搭脉后,如实说了,皇后娘娘需静养一段时日。 皇帝便下旨,半月内免了所有宫人妃嫔的早晚请安,且宫中众人无诏不得前往坤宁宫打扰皇后静养。 所以,原打算为夏小仙在皇宫举办的周岁宴,便搁浅了。 可沈玉瑶也不愿委屈了夏小仙,就决定在毓秀宫,她和紫苏、白芷、许芸萱等一起为夏小仙做个小小的周岁礼。 周岁礼上,还会为夏小仙做“抓周”的游戏。 大夏朝民间和宫中都有为周岁小儿行“抓周”的习俗。 初八这天,一大早,沈玉瑶就给夏小仙梳洗干净,有换上一套全新的,漂漂亮亮的白狐裘边的粉红色花袄。 【哈哈哈,本小仙周岁啦!】 【母妃真好,花花袄子,又暖和又舒服。】 【等我长大了,我也把最漂亮的衣服送母妃。】 “凉亲,抱抱.....” “凉亲,爱......” 沈玉瑶听着心里欢喜不已,抱着夏小仙是又亲又爱,好不温馨。 小仙宝是她亲自一手一脚带着长大,感情自是无比深厚。 况且她的命还是小仙宝救的呢。 白芷取来一个梅子青香炉,三柱垂恩香。 “王妃吉时到了......” 沈玉瑶净了手。 “儿生一期,今制新衣,沐浴装饰,祈闻上苍......” 沈玉瑶焚香祷告,祈愿小仙宝安康吉祥。 小仙宝也学着样儿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 【小仙在此祈求上界天尊,愿天帝天尊佑我母妃此生康宁】 【若有来生,再续母女缘。】 沈玉瑶听得双眼泛红,却满面笑容。 白芷见时辰已到,便带着几个宫人,在大殿正中放上几个锦盒,锦盒内分别放着文房书籍、道释经卷、金银七宝、小儿玩具、秤尺刀剪、升斗、彩缎话多、女红针线、葱蒜芹菜、弓鞭刀剑等等.... 刚摆好,正巧许芸萱走进来,又放上了一个大大的卤鸡腿。 【这么多好玩的.....这凡间确实玩得比天庭花。】 【都想要,就这手太小!】 沈玉瑶微微一笑,将她放到这些锦盒中间。 “小郡主,自己取喜欢的哦。” “小仙,给母妃看看你喜欢什么?” “小郡主去拿金银财宝,有钱最好!” 众人都哄笑着让夏小仙去抓取。 夏小仙在那几个锦盒外,一步三晃地转着圈圈玩,拿一本书,又放下;再拿一把小刀,也放下了... 【看看紫苏和白芷的眼睛,都快掉里面了。】 【书?读不进一点书!】 【小刀?小仙何须如此幼稚的兵器?】 【哟哟哟,这金银财宝倒是看着喜人,手太小也拿不了多少哇......】 【咦?这个东西好!】 夏小仙拿起一方小小印章,左手抓得牢牢的,右手则又抓了一张羊皮图画。 “看来我们小郡主将来会是一位文人雅士呢。” “哟,小郡主不爱钱财,将来一定是女画家。” 沈玉瑶满是疑惑,她的小仙宝明明是爱财的呀。 怎么地忽然就变清高了呢? 【给母妃!给母妃!】 “凉亲,介个!” 夏小仙把小手中抓的印章和那张羊皮图画,直往沈玉瑶手中递。 还一直嘟嘟囔囔着,嘴里心里全是表达,这些是要给她母妃的! 沈玉瑶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来,她也好奇,能让小仙宝喜欢上的东西,一定不是俗物。 沈玉瑶一看,这是一枚和田羊脂白玉的印章,约莫三公分见方,重约六钱六。 印章羊脂玉质地润泽,纯净无暇,印文采用的阴刻梵文,规整大气,刀法自然娴熟。印纽则是一直匐伏的缡虎,形象凶猛、体态矫健。 沈玉瑶心知这一定贵重无比,寻常人不懂鉴识,只当是普通玩物,偶然竟被府中人买回来做小仙宝的玩具,也是缘份。 “紫苏,这个印章帮我用盒子装好。” 紫苏心想,王妃应是要留个纪念。 【母妃应该不认识,嘻嘻。】 【还有这个图,想来她也不识。】 “凉亲,还有......” 夏小仙把手中的羊皮图画也递给沈玉瑶。 沈玉瑶展开一看,这幅羊皮卷,上面画了好多稀奇古怪的动物,还有各种珠宝的图案。还有很多像文字一样的符号,看着像一张地图,又像是一副异域的图画。 沈玉瑶很喜欢这幅图,总感觉这图上面充满一种神秘的力量。 “这不是传说中的,大航海时代的世界宝藏图吗?” 沈玉瑶正看得出身,旁边许芸萱一阵惊呼! “这是经度,这是维度....这是南极!” “王妃,你看,这里还标注了南极大陆生存的各种奇珍异兽!” “这是在高空俯瞰后,才能制作出来的!” “莫非这本书里,有的文明已经进化到可以进入太空了?” “太神奇了...这一定是张藏宝图!” 沈玉瑶盯着许芸萱的嘴,里面蹦出来的字,每个字都能听清,可是组合起来为什么,她完全不懂? 但最后三个字,沈玉瑶听懂了。 藏宝图! 许芸萱看看沈玉瑶满脸疑惑和惊诧,不由笑了。 “王妃,可能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但是这是张藏宝图,毫无疑问。” “给我时间仔细研究,随便挖挖,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太好了!我们发财了!” 第39章 古董羹竟然如此美味 “发财?” “发何财?” 沈玉瑶一脸好奇与期待,现在关乎钱财的事,她都很感兴趣! “这是一张藏宝图,上面画满了全世界所有地下宝藏的位置!” “全世界?何谓全世界?” “就是整个地球!” “地球?何谓地球?” “对啊!就是蓝星......算了,算了,估计你也不懂。” 许芸萱皱了皱眉,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这么说吧,就是你们这里所有藏于地下的宝藏,这张图都画了位置!” “主要我地理比较烂,暂时不知道地图上对应的位置具体在哪。” “地理...地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给我些时间,我想我能弄明白这张图!” 沈玉瑶被她说得云里雾里,不过很清晰的是,这图藏有宝贝,许芸萱假以时日便能找出这些宝贝! 那真太好了! “如此,那暂时交予你,望能早日发掘宝藏。” 许芸萱笑着接过羊皮地图,仔细卷好,放进怀里。 “咕......咕......” 许芸萱不好意思地看向自己的肚子。 沈玉瑶一下就明白了。 “啊,光顾着说话,竟忘记紫苏已经备好古董羹。” 沈玉瑶站起身。 “走吧,咱们一起去院子里,开吃!” “好哒!” 两人牵着小仙宝,便来到院子里。 院子正中摆了圆圆的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只掐丝珐琅团花纹菱花式铜锅。 铜锅上附鎏金的提手和螭耳。整个铜锅通体宝蓝为底色,上面还装饰着各色团花纹,有黄、红、蓝、白,团花三三两两,疏密自然,散步整个铜锅周身。 煞是好看! “这要能带回去,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啧啧,真没想到这里的人比我们还会享受。” 许芸萱一时看得呆了。 再看铜锅的腹内,放了燃得正旺的黑炭。 锅里汤水正咕嘟咕嘟翻滚着冒泡泡,铜锅周围放了各种盘碟,果盒,攒盒,方盘等。 这里面全装着满满的菜。 羊肉片,牛肉片是标配。 还有兔肉片、鱼肉片.... 更让许芸萱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有辣椒,而且是爽到飙泪的辣椒。 各种作料也是应有尽有,姜、芥末、花椒、胡椒等。 还有用梅子捣成汁再加入一些盐,完全可以当做醋使用。 许芸萱还发现,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酱,做成蘸碟,吃火锅绝配!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许芸萱忽然想起自己学过的一首诗,此时此刻她才真正领略了诗歌中的意境。 主仆几人吃着古董羹,饮着温热的梅子酒。 “沈玉瑶,你知道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 许芸萱两颊绯红,一只手拿着筷子,夹起古董羹里薄薄的牛肉片放进嘴里,蘸酱的汁儿从嘴角渗出。 “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本书里的男女主才是真...真爱。” 沈玉瑶笑笑。 “芸萱,你醉了吧。” “没,没醉,我是千杯不醉的许...许芸萱。” 许芸萱又端起一杯梅子酒,这酒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这哪里是酒,分明是琼浆玉液! 一仰头,又一杯酒干了。 许芸萱,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继续说: “真的,一直不明白,那个宁王夏煜他根本就不爱你!” “沈玉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许芸萱眼睛眯了好几下,头也开始摇摇晃晃。 “后来,当我知道自己是穿书成了女主后,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我想如果我要活下去,或者说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我就应该和你争宠,把你从王府主母的位置拉下来!” “因为...因为我是不会接受共侍一夫的。” “沈玉瑶...你明白吗?” “宁王夏煜......侧妃许...芸...萱......” 许芸萱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沈玉瑶轻轻一笑。 “紫苏,侧妃喝醉了,扶她回房吧!” “奴婢遵命......” 紫苏又叫来两个小太监,硬是把许芸萱扛回了屋。 沈玉瑶猛地听到宁王夏煜的名字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颤。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几乎从来不曾想到过他,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这个人好像跟自己并无关系。 可是,他却总在不经意的时间,跳出来,提醒着沈玉瑶。 这个人,是她的夫君。 是她爱过,不顾一切爱过的人。 沈玉瑶还记得,那是自己及笄的前一年。 那年,京郊忽然出现了大规模的时疫,她和娘亲去皇恩寺义诊。 回府的途中,她乘坐的马车忽然陷入了泥泞。 这时,一位翩翩贵公子正巧打马经过。 他不顾泥泞污了他的锦衣,一跃而下就搭手帮忙。 车夫在前面卖力地拉着,他在车尾使劲推。 马车在脱出泥泞的时候,一阵晃动,透过车帘的缝隙,她看清楚了他。 高挺的鼻梁,眉眼间英挺而清冷,他的发丝有一缕飘在额前,像极了那画中的仙君。 仿佛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他一抬眸,她却羞得赶紧将缝隙合上。 就那一眼,她便没了心。 回到国公府整整三日,脑子里全是他的身影。 后来,她缠着国公府去打听,才知道那天帮忙推车的人叫夏煜! 是当今皇帝的第四子,宁王夏煜。 鬼使神差,她不顾女子的矜持,告诉娘亲自己非宁王不嫁。 娘亲又去求国公爷。 起初,国公爷不忍她嫁入皇家,是因为国公爷和当今皇帝自幼相识。 彼此太过熟知,国公爷起初是坚决不允,因为这样的婚姻,最终会让皇帝忌惮的。 可耐不住沈玉瑶的坚决,她甚至不惜绝食,以表非宁王不嫁的决心。 最终国公爷妥协了,这才去求了皇帝给赐婚。 欢天喜地的大婚日,他只呆到半夜就离去。 起初以为是他公务太多,回门日才从娘亲口里得知,他在娶她同日,还娶了商贾之女许氏为妾。 那时的她傻的可笑,每日里在心中替他辩解。 “哪个王爷不是三妻四妾?” “他也只是一妻一妾,已经很好了。” 第40章 桃花未开酒后遇故人 沈玉瑶没想到的是,她和许芸萱会同时有孕。 更没想到的是,宁王当即便抬了许芸萱为侧妃。 那段时日里,她也因此成了京中贵女圈中的谈资。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沈玉瑶的笑话,国公府嫡女正妻竟被商贾之女压了一头! 那时的她依然痴恋着宁王,对这些坊间的传言嗤之以鼻。 甚至后来,宁王让她少与娘家来往,她也听话照做了。 此时想来,沈玉瑶自己都觉得,那时的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 午后的阳光,并不温暖。 清清冽冽的风,仍带着霜雪的寒冷。 沈玉瑶端起满满一杯梅子酒,仰头,一饮而尽。 好甜的酒。 微苦的心。 “王妃,侧妃和小郡主都已经睡下了。” 紫苏从屋内走出,笑着对沈玉瑶说。 “梅子酒喝着好喝,但醉人。奴婢方才还和白芷说呢,没喝过的人啊,第一次喝都特别容易醉。” 沈玉瑶缓缓站起身。 “是呢!可如今,我饮这梅子酒,却不能醉。” “紫苏,你让人把这些都撤了吧,我想去园中走走。” 紫苏看了看沈玉瑶,王妃自小郡主出生后,像变了个人。 以前的王妃总是清清冷冷,少言寡语。 如今的王妃每日里虽算不上有多欢喜,但给人感觉总是温暖柔和。 甚至竟比她在闺中,还更有趣了些。 是的,有趣! 兴许是受了那许氏的影响。 她和白芷都为王妃的变化而实实在在地感到开心。 而此刻的王妃,忽然又有了些清冷。 紫苏隐隐有了担忧。 “奴婢遵命。” 沈玉瑶刚走出两步,忽然一个裹着白裘皮大氅身影挡住了她。 沈玉瑶抬眸一看。 那人褪下风帽,露出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庞。 凌香香! 不对。 宫里的丽妃娘娘。 沈玉瑶忙着曲了曲身子,道: “丽妃娘娘...万...” 万福金安的福字尚未出口,那人便用食指竖在唇边,示意沈玉瑶别出声。 “娘娘请随臣妾进屋。” 沈玉瑶虽然狐疑,但还是转身将人领进了屋内。 一进屋,那人便扑通一声,倒给沈玉瑶跪下了。 “王妃,我是凌香香呀!” 凌香香美目泛红,唇角却有一眼能见的欣喜与激动。 沈玉瑶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凌香香,眉如柳叶澄碧,眼似秋水凝愁,粉面桃腮珠泪点点。 这还是她记忆里的凌香香吗? 是,又不似! 她知道眼前的是凌香香无疑,但却已经是脱胎换骨了般。 以前的凌香香虽粗布旧衣服,仍不卑不亢的神态一直在沈玉瑶心中,早已固化。 如今的凌香香却一身的富贵逼人,神情悲喜交集。 一时间,沈玉瑶竟不敢认! 她有些呆愣,眼中更像是锁了无数的问号。 沈玉瑶轻轻扶起凌香香。 “香香......” 这一声香香,竟让凌香香脸上涕泪长流。 “我们坐下说!” 跟在身旁的白芷完全看得呆住,一听沈玉瑶说话,这才忙慌着去泡了壶果茶奉上。 刚进屋子的紫苏,也忙着替凌香香解下大氅。 凌香香擦了擦泪,站起身,冲着沈玉瑶微微一笑,便在软椅上坐下了。 “香香,你何以进了宫?又成了皇帝的丽妃娘娘?” 沈玉瑶心中无数的疑问,终是问出了口。 “王妃,此事为王爷赴藩前谋划的。” “那日,王爷将奴婢传至前殿......” 凌香香轻声说道。 “香香,如今你身份尊贵,万不可再自称奴婢了。” 沈玉瑶正色道。 “好,谨遵王妃教诲。你我本如家人,以后便都自在说话,可好?” 凌香香面上浅浅带笑。 “好!我知你也是个率真的性情!不过,外人在,咱们还是君臣之礼。” 沈玉瑶眉头舒展,欣然一笑。 这一刻,以前的凌香香又回来了。 “王爷将我换了身份,如今...如今我是武定侯郭城的庶女郭香。” “郭定候嫡长女郭蓉,原本是皇帝的宁妃。” “两年前,却在皇宫中莫名其妙被暗害,皇帝也讳莫如深,甚至未有明诏此事。” “侯爷和王爷便谋划着让我以庶女身份入宫,目的是替侯爷查清郭宁妃遇害的真相” 宁妃? 沈玉瑶曾听娘亲说过,宁妃和皇帝感情极好,还曾为皇帝诞下汝宁公主,并被皇帝特许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可见,宁妃很是受皇帝宠爱的。 可两年前,京中忽然疯传宁妃殁了,皇帝却并未下诏明示。 如今听凌香香述说,才知,这宁妃是真的殁了。 “侯爷许我事成之后,将我凌家所有没入教坊司的女子还良。” “王爷则许我,我一入宫门,不管事成与否,都会接济我凌家被流放的父兄。” 凌香香略微顿了一顿。 “其实,王爷也应该知道,就算未曾许我任何,我也会应下的。” 沈玉瑶其实明白,凌香香一直对宁王是有些情意的。 她轻拍了一下凌香香的手,柔声低语: “香香,我明白的...” 凌香香满是柔情的双眸此刻又开始微微泛红。 她端起白芷方才奉上的一盏茶,仰头饮下一口。 沈玉瑶知她是想掩饰心情,也不说破。 转头唤紫苏。 “紫苏,茶凉了...” “给娘娘续上...” 紫苏轻声应是,如今紫苏看凌香香的眼神中也满是温暖。 凌香香用锦帕点了点唇角,继续说道。 “如今的我家世好,位份也高,刚进宫便封了丽贵人,住进了储秀宫的芷兰阁。” “入宫三日后,我便承宠,升了丽嫔。” “那月,承宠太多,皇帝嫌芷兰阁偏远,便又升了丽妃,赐居永宁宫。” 说这话时,凌香香嘴角的笑,有些嘲讽。 沈玉瑶柳眉轻挑,心中一惊。 这种晋升速度可以说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后宫,是绝无可能的。 看来,凌香香还是有些常人不能及的。 如此一来,虽然能更快些查到一些事情,但不是会树敌无数吗? 终究侯爷也好,王爷也罢,凌香香只是他们的工具。 他们心中真的在乎过凌香香的生死吗? “王妃进宫那日,我便想着探望,却又恐自己在宫中树敌太多,若与你亲近,反而会替你招来麻烦。” 凌香香对她的处境竟是如此清晰,也可算是心思缜密之人了。 沈玉瑶有个疑问一直未曾问出口。 武定侯的目的清楚明确,可宁王的目的是什么呢? 往日凌香香怕给沈玉瑶带来麻烦,所以未曾相认,何以今日又要冒险来这毓秀宫? 第41章 若我为棋子谁又敢执棋 兴许是看出了沈玉瑶的疑惑,凌香香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只怕你心中,此刻正想,何以我之前怕给你带来麻烦,今日又忽然冒险前来?” 沈玉瑶轻轻点头,凌香香蕙质兰心,果真是个聪明人。 宁王识人的能力和用人的心机真不可谓不深厚! “王妃,今日我之所以冒险而来,原因有二。” 凌香香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四处看了看。 “今日是小仙郡主周岁生日,旁人未必记得,可我凌香香却记得。” 是啊,正是小仙郡主出生逢难,才让凌香香与沈玉瑶有了交集。 也正是小郡主降临,才能让凌香香从一位卑微厨娘,罪臣之女今日得以脱胎换骨,成为高高在上的丽妃娘娘。 若非如此,凌香香的命运大抵是已被遣散或者发卖。 那时的凌香香身为王府厨娘,就算想见王妃都难,更莫说见到王爷了。 沈玉瑶主事时,更是把许氏之前用的人全部遣散发卖。 王爷赴藩后,宁王和凌香香的命运就此堪堪错过。 更莫说凌香香心中一直有的那点儿执念。 替父亲翻案,将娘家姐妹救出地狱般的教坊司,再将流放的父兄迎回京城! 这便是凌香香活着的唯一目的。 沈玉瑶了然一笑。 她想她是完全能够理解凌香香的。 “所以,我今日特意来毓秀宫,看望小郡主,还给她带了个玩耍的小物件儿。” 凌香香从怀中取出三把长命金锁递给沈玉瑶。 沈玉瑶接过来一看,这是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整把长命锁造型还挺别致。锁身呈椭圆形,周边刻有精细的祥云图案,锁面中央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清晰到可以看见凤凰的每一根羽毛。 锁扣处还巧妙地镶嵌着一块温润的和田玉,一缕风过,锁上的吊坠轻轻摇曳,还能发出悦耳的声音。 小仙宝一定会喜欢的! “小仙郡主是睡了吧,只能烦请王妃给小郡主戴上。” 凌香香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她只能趁着宫中人少的时候来毓秀宫。 见不到小仙郡主还挺遗憾的。 “另外两把是赠给临安和小嫣的。” 凌香香曾代许芸萱照看过临安和小嫣,想来也是有了些母子感情。 沈玉瑶很喜欢凌香香这点,她记得王嬷嬷曾经说过。 凌香香对临安和小嫣,并没有因为许芸萱不受宠而冷淡漠视。 相反,她对这俩孩子那也是极好的。 “那我代小王子和小郡主们谢丽妃娘娘赏。” 沈玉瑶捂嘴一笑。 “只是小小物件儿,我虽得宠爱,可这皇帝......” 凌香香也捂嘴乐了。 宫里无人不知,如今的皇帝那可是抠得厉害! 特别是对后宫嫔妃,更是吝啬无比。 凌香香每日既要花些钱财疏通宫人们,以便查清宁妃之死,又还要攒些金银为日后娘家人筹谋。 如今更是心中记着孩子们的生辰,冒险来探视并赠予礼物。 凌香香真的是有心! 要知,当今皇帝猜疑心很重,如被发现宁王妃和丽妃竟是旧识,难免生疑。 皇帝的黑衣卫们,对皇帝之下的所有人,都可算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只要皇帝起了疑心想要去查的,大概是没有什么秘密能保得住。 那宁王为何要甘冒如此风险,将凌香香送入宫中,他又是有什么图谋呢? 沈玉瑶一直被这个问题所困惑,她凝眉望向凌香香。 “香香,那其二呢?” “探望公主是其一,但还有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当亲自说与王妃听。” 凌香香看了看紫苏和白芷。 沈玉瑶立刻便明白了。 紫苏和白芷是她的陪嫁丫鬟,她能完全信任,可凌香香不会。 凌香香为人谨慎细致。 沈玉瑶转头对紫苏和白芷说: “你俩且先去看看小郡主和侧妃睡得可好。” “奴婢告退!” 紫苏和白芷也立刻明白了沈玉瑶的意思,忙躬身退下。 凌香香见两人走出房门,这才说道: “那日,皇帝召我侍寝,刚躺下,便有黑衣卫急报。” 凌香香仿似想到那日场景,小脸微红。 “往常黑衣卫有报,皇帝都会即刻返乾清宫。” “可......可那日,皇帝或许意犹未尽,便只是起身接过急报,然后传的口谕。” 沈玉瑶也听得红了脸。 “急报的具体内容我无从得知,但皇帝最后那句,我可听得真真儿的!” 沈玉瑶眼睛一眯。 “皇帝最后那句便是:万万不可让宁王妃离开京城!” “......” 这一句,直接在沈玉瑶心中炸开了锅! 皇帝何以不允她离开京城? 难怪永乐楼那边,总是不断有新的内容,让许芸萱默。 从最初的诗词歌赋,到后来的天文地志,再到如今甚至提出让沈玉瑶也参与编写医卜兵法! 她起初只是疑惑,何以皇后就如知道许芸萱是穿越而来似的。 把许芸萱当成了百科全书。 此事联系到一起,这才恍然大悟。 皇后当时受皇帝所托,为的就是将自己和许芸萱留在京中为质! 而她俩能牵制到的就宁王一人而已! 甚至,从她和许芸萱入宫,就只是一场棋局开始。 她和许芸萱,甚至小郡主,皇后都只是这盘棋局上的棋子? 棋子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己,可他沈玉瑶偏偏不愿意! 沈玉瑶面色一沉。 凌香香看在眼里,也明白此时沈玉瑶心中思绪翻滚。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凌香香才再次说道: “伺寝次日,我便寻来宫中线人,将此事用飞鸽传书密告王爷。” “昨儿,我便收到王爷回的密信。” “让我冒险到毓秀宫与你商议,宁王希望你能安全离开京城!” “这些便是我来毓秀宫的所有目的。” “万望王妃尽早能逃离出去,宫中多待一日,危险便多加一分” 凌香香说完,长出了一口气。 “王妃,宁王还特意嘱咐,你的所有信笺都会经黑龙卫之手。” “以后若与国公府,宁王府联络都到京中商号。” “他说商号名,曾告知于你。” 第42章 何谓见在佛不拜过去佛 沈玉瑶想起来了,宁王离京时,曾告诉她城中商号“宝元号”,是能以最快速度跟宁王直接联络上的。 眼前看来,他并未告诉凌香香商号名称,难道他对凌香香也不完全信任? “王妃,我待这里的时间不宜太长。” “若你想到方法离开皇宫,需要我的帮助,可找御膳房的雪昕带话。” 凌香香略一沉吟。 “暗语是,小仙郡主想吃鱼了。” “好,香香,宫中险恶,你多珍重。” 沈玉瑶唤来紫苏。 “紫苏,你让白芷先看看毓秀宫附近有无可疑之人。” 沈玉瑶取来凌香香的大氅,为她披上,又帮她系了结。 “若有急事,也可派人来毓秀宫通知于我。” 凌香香红了双眼,哑声说了声:“香香记下了。” 便戴上风帽遮住大半个脸,掀帘而去。 厚厚的棉布门帘掀开时,一股子冰凉冰凉的风直往屋子里钻。 “倒春寒,竟是让人冷到骨子里。” 已是莺飞草长。 早早的,沈玉瑶便带着小仙宝、许芸萱到了皇恩寺。 每月的十五这天,沈玉瑶都会来这皇恩寺。 皇恩寺的慧觉方丈原名张斯道,幼时便跟随沈玉瑶的外祖父学习医术,后来又追随国公爷南征北战。 看多了众生疾苦,尝遍了悲欢离合...... 以致天下初定时,他便选了这皇恩寺出家,法号慧觉,如今已成皇恩寺方丈。 慧觉法师是看着沈玉瑶长大的,沈玉瑶也喜欢和这位和尚叔叔探讨佛经医术,偶尔也会对弈几局。 沈玉瑶出阁后,便少有再谈佛学,只是会在每月十五这天,亲自送些银两到寺庙。 慧觉方丈也会将这些金银财宝用来赈济贫苦之人。 只是小仙宝出生后,这每个月的金银财宝越来越多,慧觉方丈今年就选了几家书院,也是资助书院里贫苦的学子们,让那些真正有才华的学子,不会因为家贫而辍学。 今日春光明媚,沈玉瑶也心情大好,特意带了夏小仙来这皇恩寺,打算和慧觉方丈对弈几局。 皇恩寺的后山。 凉亭内有一个圆形石几,两个石凳。 清晨几缕金色的阳光洒在檀木棋盘上,氤氲出淡淡光雾,激出悠悠檀香。 一位年约三十的和尚和一位清俊少年正在棋盘上厮杀。 亭中还有一位宫装女子,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在旁观战。 这小娃娃不吵不闹,如老僧入定般看得津津有味。 【啊,这和尚......】 【将贵为一国之师。】 【谁得这和尚,谁便能一国之主......】 【母妃万不可让宵小之人得了这和尚哦......】 和尚身着月白僧袍,执白。 少年一袭青色襦衫,执黑。 两人相对而坐,双眼都紧盯着眼前的棋盘。 每一颗落子都能引起对方长时间的思索。 简简单单的黑与白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厮杀...... 阳光将山中那些树影变得越来越短时,青色襦衫的少年眉头渐渐舒展,他所执的黑子如同黑夜中的星辰,点缀在棋盘上。而月白色僧袍的和尚,则依然淡定自若,他所执的白子恰如天空中的云朵,与黑子相映成趣。 “将门虎女对棋枰,执子如挥百万兵!” “哈哈,两年未曾对弈,瑶瑶如今棋艺,和尚我是望尘莫及咯!” “大师过谦,瑶瑶险胜半目。” “哈哈哈哈哈.......” 两人笑着起身,却看呆了观棋的许芸萱。 【和尚是真的过谦,母妃竟然没看能出和尚真正的实力。】 【啧啧,和尚的实力远超母妃十倍以上!】 沈玉瑶柳眉一挑,疑问的眼神投向小仙宝。 【母妃怎么看我眼神怪怪的,不会看出我在想什么吧!】 沈玉瑶微微一笑,赶紧把目光投向远方。 【啊,笑了,母妃开心就好!】 【其实母妃观棋就应知这和尚心在天道......】 【出世,入世,再出世...再...】 【都是缘份!】 沈玉瑶看着走在前面的慧觉法师,恰好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沐在法师身上,全身如同镶了一层薄薄的金边,当真如佛像一般。 沈玉瑶也觉玄妙无比。 “大师,瑶瑶尚有疑问。” 沈玉瑶急走了两步,和慧觉方丈平行。 “瑶瑶,你的所有疑问,方才那棋局已经有答案。” 慧觉笑笑,双手合十。 “你且仔细想想,若仍未能领悟,可再上皇恩寺。” “瑶瑶你下山时,可带些捐赠去那半山书院。” “那书院就在你归途中,去年方建成的。” “书院中均是些贫苦人家的学子。” “如此...也好...” 沈玉瑶本不想亲自出面去做捐赠,又想今日着的男装,倒也不会多生事端,便爽快应了下来。 两人边说边走,刚到大殿外,便听得一声尖亮: “皇上驾到!” 沈玉瑶无数次到这皇恩寺,这还是第一次喝皇帝撞上了! “瑶瑶,我先去接驾,你若不便,自行离去就可!” “大师请。” 沈玉瑶看向身后的许芸萱和小仙宝,她俩竟还在小径上追着蝴蝶儿玩。 想来也已不能及时回避,沈玉瑶唤来许芸萱,小仙宝便和众僧侣、香客一起到大雄宝殿门跪着。 大大方方接驾。 【皇帝要来为难和尚啦!】 【母妃救还是不救?】 沈玉瑶知道,大夏朝如今这开国皇帝,出生布衣,做过和尚。 而皇帝在做和尚时,也曾受过寺庙僧人欺辱,贵为皇帝后仍对那段僧侣岁月心存芥蒂,每每回忆起便会百感交集。 此番来寺庙参拜礼佛,一定会为难僧人们。 自己如果出言相救,必定会更引起皇帝注意,说不定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若不救,且不论慧觉方丈和他渊源颇深,就是这些僧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沈玉瑶跪在殿门外,抬眼一看。 果然,当皇帝一脚跨进大殿之内,看着眼前庄严的佛像,面色便阴沉凝重。 站立片刻,皇帝朝身旁的慧觉方丈问道: “朕是否需要下跪啊?” 此言一出,大殿众人心神俱是一凛。 慧觉方丈心知皇帝仍未放下前尘旧事,便宣一声佛号后,朗声答道: “见在佛不拜过去佛”。 【妙啊!这回答实在是妙不可言!】 皇帝闻言,面色一冷。 “大胆和尚!” “何谓见在佛不拜过去佛?” 第43章 皇帝随随便便赏了二十两 【看来这皇帝竟装作听不懂禅机。】 【杀心既起,哪有问佛心?】 慧觉面容一肃,躬身合十,口宣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施主...” 此时,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忽然响起。 “启禀陛下...” 呼...呼... 几道黑影晃动。 皇帝身边的黑衣卫已经挡在殿门前,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拔出弯刀。 严阵以待,怒目而视着,欲闯入大雄宝殿的沈玉瑶! 【哇!这就是绣春刀,锋利无比。】 【母妃小心...母妃加油!】 【说典故,释禅机!让皇帝就算动了杀心,也杀不了人!】 一时间,大雄宝殿内外的气氛都变得无比凝重,大殿内更是针落可闻。 皇帝猛一听到有人呼叫,面色本闪过几丝不耐。 忽而又若有所思,抬眼看了看大殿内的庄严佛像沉声道: “何人喧哗?” “让他进来!” 黑龙卫又齐刷刷让出道来。 沈玉瑶抬脚进得殿门,面朝皇帝,跪伏于地,却朗声道: “启禀陛下,适才慧觉方丈所言,见在佛不拜过去佛。” “是指大乘佛法中原有三世佛,即过去佛,燃灯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未来佛,弥勒尊佛。” “三世佛皆为尊者,世代不同,更不必互相参拜。” 沈玉瑶不卑不亢。 铿锵有力。 皇帝面上神色都缓和了下来,旁边太子脸上则是满满的赞许。 慧觉方丈也自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而方丈将贵为天子的陛下,视作现在佛。” “是因,如今皇帝陛下开国定邦,救万民于连年斩获,实属功德无量!” “于万民讲,陛下功德,甚至超越庙中供奉的所有佛祖!” “诚为当今万民的现在佛,自然是不必参拜庙中任何佛陀的。” 一番引经据典的注释解答,沈玉瑶说得滴水不漏。 寺庙众僧人和香客,听得如此解说,均纷纷伏地山呼: “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诚如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低头沉吟半响,随后淡然一笑,仿若终于解了心结。 “你是何人呐,抬起头来!” 沈玉瑶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抬头面圣。 “原来是你......哈哈哈...宁王好福气!” “起来吧,老四媳妇儿!” 【这狗皇帝又在阴阳我们宁王府。】 【母妃想去燕京,只怕又难上几分。】 “谢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太子爷万福。” 沈玉瑶缓缓站起身,冲着皇帝尴尬一笑。 忽然想到什么,又跑到大殿外,拉了小仙宝和许芸萱过来见礼。 “臣妾拜见皇帝陛下,太子殿下。” “皇爷...爷...好!” “皇伯伯...好!” 夏小仙学着沈玉瑶的样子,行了跪拜礼。 “都起来吧!” “这是小郡主吧,来,小丫头过来!” “到朕身边来!” 皇帝一见小仙宝,面上终于露出灿烂笑容。 “瞧瞧,这奶娃娃肉墩墩的,是个有福气的!” 皇帝转头对着身旁的太子笑着说。 【你才肉墩墩,你全家肉墩墩!】 【不对,我也是他家里的哇,哎!】 【不是,堂堂皇帝夸人,你咋就和你儿子一样?只会夸别人胖?】 沈玉瑶差点没憋住笑。 “是啊,这小仙郡主实在可爱,文儿也喜欢得紧!” 太子拉着夏小仙胖乎乎的小手,笑容满面。 【太子伯伯真的太温柔啦。】 【总让人想到公子世无双那句话!】 “来人!” 皇帝忽然唤人,听得众人心中又是一愣。 “宁王长女小仙郡主,可爱至极,着赏白银二十两!” 【抠!又抠!】 【这还算是皇家的赏赐吗?】 【京城哪家大户人家不比这点赏赐多?】 【还大声叫来人,平白吓我一跳!】 沈玉瑶也是被这突来的变故,和小仙宝的心声,彻底崩了心态。 面上表情也是五颜六色。 扭曲至极! 沈玉瑶愣是平静了好半天,才重新调整好笑容。 已是午时,皇帝和太子一行由慧觉方丈陪着,去了食堂用斋。 夏小仙一向只爱吃肉,沈玉瑶便匆匆辞别众人,想赶往醉仙楼。 刚刚得了二十两白银的赏赐,总得花了,心里才舒服! 马车行至半山腰,沈玉瑶想起慧觉方丈的嘱托。 便让车夫进了半山书院。 正值书院学子们的用餐时间,书院院长收了捐助,忙着邀沈玉瑶一起道书院食堂就餐。 沈玉瑶也不推辞,一行人,随着院长来到食堂。 “院长好。” 书院的学子们见院子一行人进到食堂,忙都起身见礼。 “果然是书院啊,人人都好有礼貌!” 许芸萱心中暗叹。 院长示意大家无需客套,便着人安排餐食去了。 院长一走,整个书院食堂复又热闹起来。 “子虚,昨儿先生夸你的诗文好,可否念来给大家听听?” “岂敢岂敢,那时先生谬赞!” “你们都不知道吧,如今咱们这书院有位奇人!” “你是说那张英吗?” “是啊,先生说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有才华的学生!” 沈玉瑶那桌旁,有几位学子正议论着。 沈玉瑶一听奇人,便来了兴趣,侧着耳朵仔细听。 小仙宝和许芸萱也不打扰她,自顾着接过仆役递来的食盒。 每人一盒。 食盒内,一团小小的饭团,一点子青菜,竟连荤腥都没有。 几人看着也没什么食欲,更是认真听旁边那桌的窃窃私语。 “若论张英的才华,我倒没觉得有多高。” “倒是那标致的模样,不像个男子!” 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书生正说得眉飞色舞。 “我看和旁边那桌的新来的书生一样,有点子......” “娘娘腔!” 虽是那少年刻意压低了声音,也不妨碍沈玉瑶清晰地听到了。 “哈哈哈...” 大家伙儿一沉哈哈笑声。 “隔壁那桌的公子,倒是个有福的,还未曾有功名,便先娶了妻,生了子。” 另外一位长得有些孱弱的白面书生眼中充满羡慕。 “各位,背后议论,可是君子所为?” 一声娇斥,走来个身材略娇小的书生。 “张英,本来你就是娘娘腔,还不许大家说了?” 那黝黑少年站起身,竟高了张英一头! “王爽,你欺人太甚!” 第44章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张英本就是妙龄女子,娘娘腔不很正常?】 【母妃扮男装也是如此啊...嘻嘻...】 【不过,这张英可不简单哇,前朝公主呢!】 【从小便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她所掌握的只怕并不比朝中任何大臣差。】 【更难得的是还习得一身高明的武艺。有点好奇她的武功和母妃相比如何?】 【她在书院是为了要参加今年春闱,没意外的话,凭她的真才实学,是能进殿试的人!】 【而进殿试,目的就是为了刺杀当今皇帝的!】 【皇帝残暴冷血,但毕竟是我皇爷爷,莫名其妙挂了,小仙也很没面子的!】 沈玉瑶听的心中又开始噼里啪啦炸开了。 小仙郡主一开始大段大段的说话,沈玉瑶就心知,必是大事! 如今距离殿试还有些时日,倒不急着揭穿这个张英。 沈玉瑶只是忽然好奇,前朝公主张英,她真的很有才学吗? 和宁王府的现代人许芸萱比较起来,谁会更胜一筹呢? “凉亲...看...” 夏小仙胖乎乎的手,正遥遥指着张英。 沈玉瑶明白,小仙宝香想让她对张英重视起来的意思。 “小仙宝乖...” 沈玉瑶拍了拍小仙宝肉肉的小手,软软糯糯,舒服极了。 “我说的是实话!难不成你还真是个小娘子?” 王爽的语气充满了戏谑,他完全没把这个小个子娘娘腔看在眼里。 “你!你说我是娘娘腔,可敢与娘娘腔比试比试?” 张英邪魅一笑,眼中充满了挑衅。 王爽本就是参加武考的学子,那可是冲着武状元去的,一听张英这话,愣是给活活气笑了! “跟个娘娘腔比武,有何不敢?” 王爽哈哈大笑,每一根眉毛都在蔑视张英。 “给你这小子,多吃几年饱饭,兴许还能接下我一掌!” 围观的学子们也都嘻嘻哈哈的附和着。 “瞧瞧,张英那小细胳膊,王大哥估计一碰就折了。” “很快就到春闱,王兄,莫要伤到人就好。” “张英,别和王爽比了,道歉认输可容易多了。” “哈哈哈......” “瞧你们说的那是什么话,张英看着身形虽娇小,但也不是个虚弱的,万一赢了呢?” “张英比王爽都矮了一个头,她能赢?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 大家的议论字字句句都落入了张英的耳朵,她却嘴角上扬,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王爽,书院大门前,我等你!” 张英朗声说完,抱拳一下,转身便出了食堂。 “王......公子,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许芸萱有些兴奋,这个世界的比武她还从来没看到过呢。 【小仙也想看看这王爽会被如何打脸。】 “看...打架...” 夏小仙牵着沈玉瑶的手,直想往外走。 沈玉瑶看了看那王爽,身材高大健硕,双手宽厚有力,手指粗短,太阳穴暴起,一看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小仙宝说那张英武艺高强,沈玉瑶也好奇,王爽是一眼能见的高手, 而张英的功夫,肉眼是几乎看不出的,那他俩谁会更胜一筹? 思及此,沈玉瑶遂淡淡一笑:“便依你们,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好!” “走...” 沈玉瑶几人到达书院大门时,门外已经围了好多人。 大家都自动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中间便是留给两人比试的场地。 张英双手抱肘站立在场地中间,低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威风吹起她前额那绺头发,看着倒是英气十足。 王爽姗姗来迟,等他走近时,围观的人群鼓着掌,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 看来很多学子早已知道,王爽的武功实在高强。 王爽走进场地中央,低头蔑视地看着张英,嘲讽道:“你也太瘦弱了,我真怕伤到你,会误了春闱!” “怎会?”张英笑道:“我还怕误了你!” 王爽脸色一变,好心给他个台阶下,他还不下? 王爽冷哼一声:“若是你现在道歉认输,我今日便只做做样子,决计不会真的伤到你!” 张英开始缠臂缚,眉头一挑,说道:“若你现在跪地求饶,我也可以承诺不伤到你!” 围观的学子们不由发出一阵惊叹,继而又一阵哄笑。 其中也不乏平日里和张英相处愉快的学子,也有善意提醒的。 “张英,书院本就不是比武的地方,认个输也不算啥!” “万万不可耽误你的科考啊。” 张英冲着喊话的人,微微一笑。 “不妨事。” 王爽活动了下四肢,大声呼道:“你想怎么比?” 张英眼睛眯了一下。 “比武是我提出的,若让我来定,怕大家会认为我欺负你!你来定!” “哈哈哈,这张英也是狂的可以!” 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王...公子,你看......” 许芸萱拉了拉沈玉瑶衣袖,满眼疑惑。 “王爽太阳穴鼓老高,武侠书里的练家子啊,张爽不会被打成大型车祸现场吧?” “车祸?” 沈玉瑶笑着摇摇头。 “我看不会......” 王爽此时也已绑好肩缚,高声说道: “书院并无武器,咱俩就拳脚上过吧!” “也好!拳脚上,我便不用过分担心伤你,你放力一搏吧。” 张英此话一出,场中围观的人都不禁嗤笑出声。 沈玉瑶也听得一笑,这张英竟是个如此傲娇之人。 “哇!张英连蔑视也是暗戳戳的!挺有内味儿...” 看来许芸萱对张英也生了好奇之心,若她知道张英也是女子,会如何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沈玉瑶笑着摇摇头。 抬眸再往场中看去,那两人已经开始移动...... 两人从圆圈边缘,都迅速地朝对方靠近。 王爽心中其实从没将娘娘腔一般的张英看在眼里,只见他快到张英身侧时,身形急转。 众人只听“呼.....”的一声, 王爽已双拳齐出,竟直取张英面门。 张英小小的那张脸,此时看来,竟仿若还没王爽的拳头大,随便挨上一拳,那可就真的面目全非了。 “啊!” 众人不禁惊呼出声,甚至有胆小的吓得闭上眼睛。 再睁眼,却见张英那娇小的身躯,略一挪移,便侧身闪避开了,同时一记侧踢反攻王爽的腰部。 王爽也反应迅速,竟直直在空中,硬生生收回双掌。 化掌变拳,堪堪挡住了张英的侧踢。 两人的拳脚在空中交错,发出阵阵闷哼。 落地时,张英抢了先,娇小的身躯微扭,踢出扫堂腿,更是将场中尘土,激起圈圈烟尘。 王爽一个踉跄。 “噔...噔...噔......” 人群的惊呼声中,王爽竟连续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王爽已然输了......】 第45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张英微微一笑。 站直身体后,抱拳一礼:“承让!” 王爽面目通红,也不搭话,竟连续施展重拳和飞踢,迫得张英连连后退。 张英也不恼,只嗤笑了一声。 就以灵巧的身法和绝妙的招式化解掉王爽这一波猛攻。 【大男人输不起!】 【羞!羞!羞!】 沈玉瑶看得心中也起了些许波澜,张英和王爽两人的武功虽都委实不弱。 但就刚才那第一招,明眼人已经能看出,张英武功高过王爽。 王爽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恼羞成怒。 哎,这气度! 堂堂男儿竟连小女子也不如! 若王爽知道这张英乃女子之身,怕更是无脸去参加武考了! “张英!张英!加油!” “王爽也太不要脸了!竟然偷袭!” 许芸萱一直在旁嚷嚷,声音太过响亮,连张英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许芸萱,并报以浅浅一笑。 “哇!他看我了啊,张英他朝我笑了!” “张英加油!” 场外众人都为各自喜欢的人而欢呼呐喊,一时间热闹非凡。 再看场内,两人的身影在腾转挪移中交错了好几回合,大多也都是张英占了上风。 连场外不懂武功的学子们,也慢慢看出了王爽的败势。 “哎...万万想不到啊!” “王爽竟然连娘娘腔都打不过,还怎么武考?” “张英不会成大夏的文武双状元吧!” “那真的成神了!” “啧啧,那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众人正热议着,只听得。 “啊......” 场内一声吃痛的闷哼,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原来是张英看准了王爽的破绽,一记肘击直击王爽头部。 王爽慌忙侧身闪避,但先机已被张英拿住,岂会放过? 只见她一掌打在了王爽的胸膛上。 “噔噔噔.......噗!” 王爽接连后退好几步,极力想稳住身形,但却实在耐受不住,终于单膝跪下,吐出一口鲜血! “啊!” “我看见了什么?” “那个娘娘腔居然把王爽打得口吐鲜血?” “这还是人吗?是神吧!” 人群中全是不可置信的声音,沈玉瑶也是暗自喝彩,张英的功力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嗖...嗖....”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场中已掠入几个人影。 原来是平日里和王爽要好的几位武生,冲进了场内。 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扶住王爽,另外两人却四拳齐出,直直对着场中正抱拳行礼的张英攻去! “张英,小心!” 许芸萱一声娇呼,张英这才扭头发现有人来袭。 仓促之间,她身形微晃,接连着退了好几步。 “你们还要脸吗?” “张英胜了,便想要使车轮战法?” 许芸萱一声娇斥,就想往场中冲去。 【不会武功,也冲?】 许芸萱此时竟完全忘了,她根本就不会武功! 沈玉瑶忙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许芸萱急地跳脚! “王...公子,你为何不让我上去帮忙?” 【你怎么办?上去咬他们一口?】 【关键你指定都近不了身,这些都是半山书院的武生啊,你当是谁?】 【半山书院的武生可是将来的黑龙卫!】 沈玉瑶淡淡一笑,眨眨眼,示意许芸萱再看看场中。 “莫急,有人已经出手!我们看看再说。” 许芸萱抬眼一看,果然场中又多了一位黑衣少年。 竟然是他? 沈玉瑶曾救过性命的那位,异族少年。 苏丹太! 沈玉瑶知道,如今的大夏朝皇帝,开国之初,便下诏凡前朝百姓愿意臣服的,可以和大夏人一起生活。 而前朝皇帝兵败时,还曾抛下十万妇女。 皇帝便下诏,十万异族女子若留在京城,则必须改名换姓,换上大夏族衣饰,学习大夏族文化。 十万异族女子必须嫁与大夏族男人,若与本族男人通婚,则会被杖责八十,所生孩子一律贬为奴隶。 这八十杖下去,能活下来的几乎没有。 所以京城中,很多高门大宅里都会有异族女子生下的混血子。 学院众人大抵都会以为,这少年便是那些混血孩子其中之一。 只是,沈玉瑶却曾听小仙宝心声,她知道少年的来历! 也知道少年的将来。 她是未来的鞑靼王! 少年身材颀长,身姿矫健。 一身异族黑衣,却全无半分装饰,只是颈上挂了一颗狼牙项链。 此刻他负手而立,沈玉瑶分明能看到他眼中正闪着冷冽的光芒。 “恃强凌弱,以多敌少!” 少年厉声说道。 “大夏人,就是如此比武的吗?” 张英的脸上,几乎同时也闪过一丝不屑,也尽收沈玉瑶眼底。 终究是怀有使命的异族公主,心中对大夏仍有仇恨! 若此时揭穿她的身份,又并无确凿的证据。 毕竟小仙宝心声一事,非常人所能理解。 ...... 沈玉瑶暗暗思忖。 “来者何人,竟敢闯我大夏半山书院!” 虽说武生们忽然袭击张英,实在是没有君子风范,可少年言语中对大夏的轻蔑,却惹了众怒。 “莫非你是前朝余孽?辱我大夏?” “这异族少年想在大夏撒野,大家伙不能便宜他,一起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适才攻向张英的两人,听闻之下,又齐齐转身,攻向黑衣少年。 两位武生一高一矮,高的那位凌空一掌拍出,宛如山岳之力。 众人甚至能听到“呼...呼...”掌风,直冲少年头面而去。 矮的那位则双腿连环踢出,仿若山洪流水,狂攻少年下路。 众人只见那少年身形急速晃动,如闪电般在两人中间穿行挪移,双掌齐翻,既快又准,丝毫不落下风。 “啊...” “呕......” 两位武生同时出声,竟然都被少年双掌击伤,跌倒在地! “这是对你们偷袭的惩罚!” 少年双手抱胸,双眼扫了扫围观众人。 “你们中如若有不服的,尽可上场来!” 沈玉瑶心中轻哼一声。 第46章 王妃你千万别误会我 仅仅赢了几位武生,就认为大夏朝无人了? 周围人越挤越多,许芸萱只能踮着脚尖看。 “啧啧,竟把人打到口吐鲜血,也太狠了点!” 许芸萱喃喃自语。 “这人太过张狂了吧,虽说他是为张英出头,也不能把大夏族人全都得罪了吧!” 果然,少年张狂的模样,又引得几位武生跃入场中。 “还想用车轮战术?”少年嘴含讥笑,继续挑衅。 “我瞧着...不如...你们一起上,也替我省些时间!” 武生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听之下竟都涨红了脸。 轮流和这少年比吧,他说是车轮战,一起上吧,胜之不武就不说了,还会像刚才那样,被认为是大夏朝人多欺负人少! “人狂莫好事,狗狂莫屎吃!” 现代人许芸萱也被气得口吐芬芳。 几位武生互相对看了一眼,面色也越来越红,竟愣怔当场。 事关大夏荣辱,岂能任他嚣张? 沈玉瑶将夏小仙胖乎乎的小手交予许芸萱手中,正待上场,转身看到场中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剑眉星目,身形高大,一身书院教习的打扮。 沈玉瑶只觉得看着眼熟,又想不起在哪曾见过。 “今日是我书院武生得罪在先,本教习代为致歉!” 他嗓音深沉,带着一股力量感,听着就能让在场所有人,感觉到这是武功深不可测的人。 “王爽,你们先进后院疗伤。” 他转头示意受伤的武生们离开。 果然,那群武生虽仍义愤填膺,但终究不敢有违师命,一步一回头去了内院。 少年仍抱胸而立,迎着风,发丝飞舞。 张英在场中呆呆望向少年,嘴唇颤抖地厉害,双眼泛红,似乎想说些什么,又终未出口。 少年眼睛扫过张英时略柔和了些,转眼看向教习的眼神中仍是满满傲娇与不屑。 沈玉瑶此时脑中不停闪现着,少年中毒那日和书院寻她那日的神情,与今日的少年竟判若两人! 【啊,这人就是那日上河集差点撞上母妃的黑衣卫!】 【他还和母妃交过手,如今是被三皇子派到半山书院做了武教习。】 【半山书院便是三皇子的一个隐秘据点。】 沈玉瑶暗思,苏丹太今日若不是遇到本族公主被围攻,恐怕也不会轻易现身露出行藏的。 半山书院,还真是藏龙卧虎! 明明相熟的两人却不敢相认,想来必是有更大的图谋! “在下半山书院武教习顾飞,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姓李...”少年又看了一眼张英。“单名雄!” 少年眼中有了一丝戏谑的味道。 大夏朝规定,前朝的异族平民若归顺朝廷,必改大夏姓氏。 所以,少年虽着了异族衣衫,却仍报了大夏族名字。 “原来是李少侠,敢问可否请李少侠移步内堂一叙?” 顾飞拱手说着,眼睛却看向仍在场中的张英。 张英显然是强忍了眼中泪光,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沈玉瑶心知,此时的顾飞兴许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张英则应是怕少年坏了自己计划,在示意他尽快脱身。 “今日我只是偶然路过,见他们几人欺负弱小...” 少年顿了顿。 “一时不忿才出手的,你既已道歉......” 少年又看了看张英,抿了抿唇,说道:“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少年边说边疾步走出场外,留下一群吃瓜群众正风中凌乱时,他却几个纵跃后不见了人影! 【玩得是个来无影,去无踪?】 顾飞微微皱了下眉,在场中对着围观的学子朗声说道:“我会将今日所见所闻,据实呈报院长,大家都散去吧!” 闻言,张英第一个走出场外,向学子居所走去。 围观的学子们都曾见识到了张英的武功,大家对他都心生敬意,自动给他让了一条道儿出来。 “你们说,张英他如此瘦弱,武功却如此精妙,再过几年....” “那自是前途高远,更难能可贵的是,张英还文采出众!” “真是文武双状元的人选!” “可惜...没能看到顾教习出手...听说他曾是黑衣卫!” “我听父兄说,他是三皇子派来教习武生的,将来就会从武生中选拔进黑衣卫。” “此话当真?” “当真!” “那太好了,我等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黑衣卫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全大夏朝都知道。 武生们的终极梦想! 若入了黑衣卫,功名利禄自不必说,光是众多的武功秘籍,奇门技巧,都让武生们渴慕至极。 “话说,那李雄...可也真是狂妄!” “幸亏他跑得快,否则我定不饶他!” “算了吧,刚才咋不见你上?” “.....” 学子们正议论着,正自陆续散去时,顾飞面色一冷,双手朝空中一挥。 沈玉瑶便看到几条模糊的身影,跃身起落间,便朝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追去。 “王...公子,我刚一直在拼命回忆,我看的那本书中并无武功如此高强的少年角色。” 许芸萱拉了拉沈玉瑶衣袖。 “是不是,作者已经将古早言情改了传统武侠?” 她看向沈玉瑶的那双眼睛,此时充满稚嫩。 喂,你不是说你二十多岁了吗?怎么啥事都用这种眼神看向我?我可比你还小了好几岁呢! 你说你眼神幼稚吧,说的话,还听不太懂! “古早言情?” “传统武侠?” 沈玉瑶满脸无奈。 “哎,你可能听不懂,我解释起来也很费劲!” 许芸萱也很无奈。 “算了,我自己想想吧。” “可能作者根本就是个小白新手,完全不懂?改来改去,一锅烩了?” 沈玉瑶听不懂,和许芸萱一样,她更懒得废那劲儿! 不过她必须得提醒许芸萱,张英可是个女儿身。 “芸萱,那张英可是个女子!” 沈玉瑶沉声道。 “纳尼?看着不像啊,都没胸...” “话说,你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喂,你以为我百合?虽然百合也挺好!” “但我...我可正常了!” “王妃,你可别误会啊...” 沈玉瑶这下是彻底听不懂了。 她笑着摇摇头,转身抱起夏小仙。 “小仙宝,咱们也该回宫了!” 第47章 这个画面看到了,容易被灭口! “凉亲,真好!” 夏小仙也是看得有些乏了,到她们马车停放的地方也不足百米。 【看人打架好累仙的...】 夏小仙也不想走,而且只要沈玉瑶抱,旁人想抱还不行。 【就想母妃抱抱,母妃最香。】 沈玉瑶宠溺地看着夏小仙,笑得无比灿烂。 ...... 学院大门另外侧,还停着一辆有些陈旧的马车,车辕上坐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手里拿着卷书,眼睛却望向沈玉瑶的方向。 眼瞧着沈玉瑶一行人,上了马车,少年这才回头说:“王爷,王妃已经回了。” 宁王夏煜从马车上走出来,远远看着沈玉瑶的马车已经渐渐走远,双眼有些泛红。 那年,正是在这条从皇恩寺回宫的山道上。 他曾帮她推过陷在泥泞中的马车。 她说,风吹起车帘时,她透过一条缝隙看见他,便一眼心动。 她说这话时,是大婚当夜。 他刚从她身子上下来,看到她眼中有泪花。 他只问了声:“弄疼你了?” 她摇摇头,反问他:“你知道,我是何时动心的吗?” 他不知道,其实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他那时只急着去锦绣苑,那里有个和香香长相酷似的女子。 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是一个长得像她的替身而已。 他眼神空洞,只淡淡一句:“不知道。” 她眉眼含笑:“有一日,从皇恩寺回国公府,路上马上遇到泥泞,是王爷您帮我的马车推出泥泞的呢。” 他还是淡淡一句:“知道了。” 随后便穿戴好衣服,去了锦绣苑。 其实他记得曾在这条路上,确实为一辆陷入泥泞的马车出过力,可他根本就没瞧见马车中的她。 就算瞧见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是当时的她不相信而已。 重活一次,没来由的他就是想给她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宁王和宁王府! 重活的这一次,他换了角度再去看她和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才知道上一世,沈玉瑶有多爱夏煜! 此刻,他冒着偌大的风险回到京城,也只是为了想带她回他们的燕京宁王府。 那里如今已经美轮美奂,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也是在燕京宁王府,事无巨细中,他才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为何。 偌大王府,每一件摆设他都曾设想,若她看到,可会欢喜? ...... “王爷,你冒死回来就是为了接王妃回燕京的,为何又不现身与王妃相见呢?” 书童当归一跃跳下马车,走到宁王身后问道。 当归是宁王在赴藩路上救下的一位少年,只因沈玉瑶爱给自己的丫鬟用药材取名,他便也给这书童取了当归为名! “本王无诏回京,她......” 当归,当归! 当归这名儿,就是为她所取。 宁王面色微霁。 “走罢,也算见了......” 累坏了多少匹马,就为这样的见一面? 当归有些不懂,他们家王爷心思太难猜测。 就如同这次冒险回京,宁王没有带王府任何旧人,只带了他这个半年前才救下的少年。 幸而一路上的城镇里,也有人接应,不算太辛苦。 “王爷,天色已不早,我们还进城吗?” “今日便寻农家借宿一晚......” “是!” ...... 回宫的马车上。 夏小仙一上车,便摇摇晃晃睡着了。 “王妃,你看到书院门口那有一辆破旧马车了吗?” 平日里最爱在马车上打盹儿的许芸萱,一点睡意都没有。 “没注意啊。” 沈玉瑶真的没注意书院大门另一侧还有辆马车。 “芸萱,你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细致了?” 沈玉瑶取笑道。 “我咋觉得,马车车帘后的人,我们应该很熟悉呢?” 许芸萱疑惑地摇摇头。 “没错,肯定是!” 又用力点点头。 “王妃,我感觉那就马车里是宁王夏煜!” “我的第六感超强的,相信我!” 沈玉瑶无奈地朝许芸萱挤了个苦笑。 最近许芸萱嘴里经常蹦一些儿乱七八糟的古怪名词,会不会有什么病症? 宁王夏煜? 怎么可能! 她居然能有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想法? 沈玉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着把许芸萱的手腕抬起,诊了个脉。 “我病了?” 许芸萱知道沈玉瑶医术颇高,她忽然来把脉,难道? “要不要这么惨的,刚享了几天福......” 许芸萱见沈玉瑶面色愈发凝重,她心里也不由七上八下。 “我靠!不会吧,又要噶?” “这本书里,虽然哪哪都写的不好,但可贵之处在于有钱呐!” “我可不想回去被老板pua...” “王妃救我!” “别动。” 沈玉瑶又将许芸萱的另外只手臂抬起。 脉形宽大,滔滔满指,来盛去衰...... 脉象洪大有力。 洪脉! “会死吗?” 沈玉瑶正色道: “不会死,要下下火!” ...... 毓秀宫。 进宫门时,已到掌灯时分。 沈玉瑶安顿好夏小仙,便换了身黑色夜行衣,她打算潜入到东宫去面见太子,将今日所思所见都告知太子殿下。 具体事宜,则由太子去定夺。 岂料她刚拐过永安宫,便听东宫外两位侍卫在聊天。 “今日朝堂上,皇帝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太子这会儿还跪在奉先殿内,尚未回宫!” “难怪陈兄还在宫门值守,换班的何时能来?” “今日恐不能赴赵兄之约了,烦请代为转告一二。” ...... 沈玉瑶之所以没有明着登门东宫,是因她尚未知三皇子的黑龙卫是否对东宫有所谋划。 沈玉瑶还不想让皇帝知道,她和太子过从甚密。 她怕给东宫带来不必要的猜忌,如今的太子仁德智勇双全,是大夏朝的未来! 因此,当得知太子并未在东宫后,沈玉瑶便原路返回。 可在永安宫屋顶潜行时,沈玉瑶却看到了足以让她被灭口的画面。 ...... 沈玉瑶一身黑色劲装,闪身进到屋内。 端起桌上的一大杯茶,竟一饮而尽! 紫苏见状,慌忙拿来沈玉瑶平日爱穿的衣裙来,准备给她换下。 “不急,今晚兴许还得出去一趟。” 第48章 谁撞见这事,都是杀身之祸! 就在刚刚,沈玉瑶潜行经过永安宫时。 一声低哑的闷哼。 几声娇喘…… 吓得正从屋顶掠过的沈玉瑶,差点没栽下地来。 幸而她自幼习武,应对突然而来的危险,肌肉已经形成记忆! 她顺势轻轻伏低身躯,再贴着琉璃瓦趴了下来,眼睛则顺着瓦片间的缝隙看了过去。 月色正好。 鹅黄色的宫帐内,两个人影交叠。 沈玉瑶小脸儿红透,却只能屏住气息,生怕惊了此刻战栗着的两人。 东宫宫门那侍卫不是说皇帝还在奉先殿吗? 那此刻正在帐内销魂的男人,又能是谁? 撞见这种宫闱秘事,对谁来说都是杀身之祸,沈玉瑶心中暗暗叫苦。 进宫已快一年,心知皇帝多疑,又素不喜后宫嫔妃、女官之间相互串门儿。 所以,沈玉瑶几乎从不与宫中任何妃嫔来往。 宫中仅有的几次聚会,她只是遥遥见到些后宫嫔妃的模样。 想了想,除了皇后、李淑妃和凌香香,皇帝的嫔妃中,她能叫出封号的都没几个! 况且本朝皇帝的后宫诡谲多变,常常有妃嫔莫名就失了踪。 所以沈玉瑶也无从得知,此时永安宫里住的是哪位娘娘。 此刻,永安宫周围人事不明,沈玉瑶也不敢冒然再动。 她抬首打量了一圈永安宫,发现自己现在待着的是永安宫主殿屋顶,想必这屋里应该是永安宫的主位娘娘,位份自然不低! 宫内的宫女、太监此时大概率已经被这位娘娘支到其他偏殿,或者永安宫的犄角旮旯里,里面的二位才敢如此大的动静。 难怪古人说色令智昏,万一事发,这又得有多少人头落地? “啊...啊...嗯...” 沈玉瑶羞得不敢再看,只能闭上眼睛。 这也太能了...... 虽说是春季,夜晚还是凉飕飕的。房顶趴得久了,沈玉瑶感觉手脚都有些麻木。 “啊......” 这一声后,永安宫静的针落可闻。 终于结束了。 沈玉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再睁眼往下看去,男人正翻身从女子身上下来。 ...... “嗯?爷…这就走?” 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慵懒娇柔的声音,仿若还没从刚才的欢愉中出来,声音还微微发着颤。 “嗯!” “能不能不走?” “不能!” 男人声音冷冽。 皇家的男人都是这样? 提起裤子就变个人? 沈玉瑶心中轻嗤。 “何时接我出宫?” “还不到时候。” 男人低沉的声音略微有了些不耐烦。 这声音,沈玉瑶曾听到过,在醉仙楼! “爷,能不能快些......入宫三年,每日均战战兢兢。” 女子开始撒娇。 “他现在越来越暴躁多疑,真是怕步了郭宁妃后尘。” “别提她!” 声音冰冷凶狠,屋顶上的沈玉瑶听得都心头一颤。 郭宁妃?不正是凌香香在查的? 沈玉瑶敛住心神,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让屋内那男人听了去。 他的武功高深莫测,可不在沈玉瑶之下。 方才他若不是在极度放松舒适的那一瞬间,可能自己的行藏早已暴露。 知道是他后,沈玉瑶更不敢此刻冒险起身离去,看来只能待他先离开,沈玉瑶才能起身。 “人家不是怕嘛......” 女子已站起身,身形瘦弱纤细,她全身薄如蝉翼的纱衣内,只穿了件粉嫩的肚兜。 一头如瀑般的黑发垂到腰间,女子从后抱着男人,小脸贴在男人的还算宽阔的后背,红扑扑的。 如玉般的双臂环抱到男人前胸,整个娇软的身躯都紧紧贴在男人身上。 男人此时刚穿好一身麒麟纹样的太监宫服,正在系那红色穗的腰牌。 “别动!” 防似察觉到四周有异常,男人身形一僵,挣脱身后的柔软,抬首向屋顶望去。 沈玉瑶吓得一激灵,慌忙埋下头,屏住呼吸。 “哎!瞧你吓的...春季,宫里常有野猫四处乱窜。” 女子娇嗔。 “永安宫四周,今夜的守卫都去吃酒了。” 女子面上浮起桃花般的娇艳。 “每次你来,杜鹃都会安排好。若有人靠近永安宫,也会有人示警的。” 杜鹃是男人特意安排来照顾她的,是男人最信任的人。 女子身形一转,已倒在男人怀中。 “要不,今儿...别走了。” 双臂又勾出男人脖颈,眉目含春。 “别闹!我得走了。” 男人轻轻拨开女子的双臂,整了整头上的烟墩帽。 他掀开门帘,望外看了看,四周并无动静,便转头冲女子说道: “记得,洗洗!” “嗯。” 女子轻声应道。 男人这才疾步出了永安宫,消失在宫巷拐角处。 女子望着男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唤道:“杜鹃!” “奴婢在!” “烧些热水来,本宫要沐身。” “是!” 永安宫渐渐有了宫人们走动的声音,沈玉瑶这才起身,几个纵跃之间,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里。 ...... 毓秀宫。 沈玉瑶轻蹙了下眉,杯中茶已凉。 她闭上眼睛,将今晚潜行的支模细节都复盘了一次,又仔细检查了自己随身的物品,应该没有遗漏。 沈玉瑶这才轻轻放下茶杯,柔声唤道: “紫苏,取些纸和笔来!” 紫苏躬身应是。 “郭宁妃一世,永安宫主位为知情人!” 沈玉瑶在信笺写下这一行字,再将信笺封好,揣进怀里。 得将今日听到有关郭宁妃的消息,尽快想法告知凌香香。 因为沈玉瑶知道,东宫太子尚且朝不保夕,她一个为质的小小王妃,什么时候失踪都是极正常的事。 沈玉瑶抿了抿唇。 国公府已经不在,宁王府也已迁走,何处才是她沈玉瑶的安身立命之所? 若她不管不顾,富可敌国的她或许可以隐于闹市。但爹娘还在,兄长们也都在朝为官。 还有小仙宝...... 说到底,她仍有软肋,还得继续步步为营! 她要带着小仙宝好好地活下去! “紫苏,将我面纱取来。” “是!” 沈玉瑶为了确保安全,再次夜行,她戴上了黑色面纱。 第49章 没事混个飞鱼服穿穿也好! 毓秀宫。 大早上的,喜鹊就在枝头叫个不停。 “王妃,喜鹊喳喳叫,今儿莫不是会有啥大喜事?” 白芷满面笑容看向沈玉瑶。 沈玉瑶正和夏小仙玩着“推枣磨”,逗得夏小仙咯咯直笑。 “有啥喜事?我也要听!” 许芸萱刚好抬脚进屋,听到喜事,忙着问。 “白芷说院子中喜鹊叫呢。” 沈玉瑶笑着答道。 “就不懂,喜鹊不天天叫吗?”许芸萱摇摇头。“还能天天有喜事?” “能听到喜鹊叫, 证明还活着。活着就是喜事!” 沈玉瑶微微一笑。 “小仙宝,你说是吗?” “戏!” “你听,小仙宝都赞同呢。” “好,好,好,小仙郡主说戏,就戏!” 许芸萱也不禁笑起来,小郡主看着可真让人喜欢。 “王妃,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来宣旨了!” 紫苏抬脚进来,急急说道。 “好,你们随我一起到殿前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王正妃沈氏,侧妃许氏。自请出宫至皇恩寺清休,朕准了,钦此。” 宣完圣旨,李公公满脸堆笑道: “宁王妃沈氏,侧妃许氏,你们接旨吧!” “臣妾接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沈玉瑶接过圣旨后,李公公手一扬,身后的宫女们端着两件红色交领右衽的上衣,两条黑色窄裙,两条鸾带,两双黑色筒靴,两顶乌纱帽呈到沈玉瑶面前。 “皇帝特赐蟒服一套、飞鱼服一套供两位王妃行事方便。” 沈玉瑶示意紫苏和白芷把两套服饰收进屋内。 李公公又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说道: “宁王妃,皇帝让把这个给你。从今儿起,宁王妃你可以随时出入皇宫,并可直接到奉天殿密报。” 李公公神色谄媚,跟着皇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皇帝对一位妇人如此赏识。! 沈玉瑶接过令牌一看,这是块椭圆形铜质腰牌,上书:凡遇指宿者悬带词牌出皇城四门不用校尉。 这是黑龙卫令牌! 沈玉瑶拱手一礼道:“有劳公公!”,待李公公转身时,沈玉瑶又示意白芷带着几锭银子递了上去。 李公公笑着放进衣袖,带着宫女们往乾清宫方向去了。 ...... 屋内。 “哇!这套衣服穿起来真好看!王妃,我们现在成黑龙卫了?” 许芸萱穿上那套属于她的服饰,一直在镜前转来转去。 “看来一大早喜鹊叫,还是蛮灵验的!” “别转了,头都快被你转晕。” 沈玉瑶不禁苦笑。 她知道这套衣服一旦穿上,想脱下来可就难了! 昨夜归来,她就已猜到皇帝会如此安排。 沈玉瑶唯一没想到的是,皇帝竟赐的是两套服饰。 无形中将许芸萱牵扯了进来,这可非她本意。 昨夜亥时三刻,她再次夜行时,先是去了凌香香的永宁宫。 看来凌香香是真的很受宠,子时她才被送回永宁宫。 沈玉瑶一直藏在屋顶,直到子时,整个寝殿凌香香一人时,她才将信笺塞进了凌香香的寝殿门。 随后,沈玉瑶又去了太子的东宫。 太子从奉先殿回来,太子妃便忙着用艾草包给太子热敷膝盖时,沈玉瑶一身黑衣戴着面纱闪进了太子的寝殿。 把太子妃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待看清来人是沈玉瑶时,满脸的疑惑。 太子却面带浅笑,神色并无波澜。 沈玉瑶正待行礼,太子开口道: “宁王妃,无需多礼,你深夜潜行到我东宫,想必是有非常重要之事,你直接说。” 太子柔声道。 “启禀太子殿下,臣妾昨日去了半山书院。遇到一位文武双全的学子,如无意外,本次科举她能拿下文武双状元!” 沈玉瑶躬身说道。 “啊?竟真有如此才华之人?”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大夏朝乃至前朝都从无人能拿下文武双状元,这样的大才,太难得了! “可惜......” 沈玉瑶眼中写满惋惜的神情让太子更加疑惑。 “如何?” “此人姓张名英,可惜是前朝之人!” 沈玉瑶心中都真的为大夏可惜,若张英是我大夏族人,该多好! “就算前朝之人,若能真心归顺我朝,那也是用得!” 太子求贤若渴的心,一目了然。 “最可惜是,她乃前朝公主,改名换姓留在我朝参加科举,是为了刺杀父皇!” “这......” 太子一时也愣住了。 再优秀之人,欲与我朝为敌,那也只能忍痛...... “那她既是公主,如何能参加科举?” 太子仍是满心疑问。 “这正是臣妾深夜来此的目的!” 沈玉瑶浅浅一笑,清澈的眸子中那种从容,总是让人心安。 “启禀太子殿下,半山书院的张英定是深知凭借自己真才实学,是能够博得前三甲的。” “她便打算进宫点状元时,利用自己绝妙的武功,趁机谋刺父皇。” “然而,大夏朝科举考试是需要验明正身的,她一个女儿身糊弄下书院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们可以,要想凭女儿身,参加殿试还是难于登天。” “而如今她已经获得参加会试的资格,我们却不知她将如何得到殿试资格,臣妾想......” 太子赞同地点点头,这宁王妃既能看出张英伪装,那就一定是文才武功都在张英之上才对! “本王猜,宁王妃是想调查,朝中何人会为张英拿到殿试资格,此人必定是潜伏在我朝的细作!” 宁王妃当真是细致之人,太子微笑道。 “是的,杀掉一个张英容易,”沈玉瑶正色道:“她背后的那群人才是重要!” 是啊,任她一人如何武功高深,如何文才出挑,对大夏朝来说是掀不起多大风浪。 挖出她背后深植于朝廷,甚至宫中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她是前朝公主,简简单单就杀了,还可能激起京中那十万前朝女子的民愤。 “如此...” “那只能烦请宁王妃亲自查一查这女子科举案了!” ...... 沈玉瑶原来的计划被打乱了。 她原计划是想给宁王传信,让宁王派人来接许芸萱和小仙宝先返回燕京。 待她查明此案,再请皇帝放她去燕京宁王府。 沈玉瑶相信,到时她一定能说服皇帝的! 可现在,计划被乱了...... 第50章 有事儿就去拱卫司混个脸熟 沈玉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紫苏已经捧着那套蟒服来看过好几次。 此时看到沈玉瑶醒来,忙侍候她梳洗。 “紫苏,小郡主可曾醒来?” 沈玉瑶一边系着鸾带,一边问紫苏。 “还未曾醒来,昨日从宫中搬到这里,小郡主也累坏了。” 紫苏笑着答。 沈玉瑶抬眼往窗外望去,太子方便她办案,特意给置办了这座别院。 别院名叫“鹭园”。 院子不大,但胜在布局精巧。 亭池山石,回廊相接,院内花草树木相缀,还有一棵参天大树郁郁葱葱。 沈玉瑶一眼便看出,这些树木山石都是按五行八卦排布,普通人走进院子,没人带着,轻易是不容易找到出口的。 整个别院雅致清幽,沈玉瑶最喜欢的一点是这别院的位置实在是妙。 院子正紧邻上河集,距离京城官府衙门也不远。 正所谓,关上门是静影沉璧,打开门又可以纵酒长歌。 仅仅几面之缘,太子便能知她喜好,大夏朝能在如此懂人心还仁德兼备的人手里,实属幸事。 沈玉瑶微微一笑。 “侧妃也未曾醒?” 紫苏奉上一杯清茶,沈玉瑶有起床喝茶的习惯。 “也未曾醒。” 沈玉瑶记得许芸萱曾说过,她们那里的年轻人,一般都会睡到午时三刻左右才起来过早。 过早就是朝食的意思! 沈玉瑶转头冲着紫苏说道: “紫苏,让门房备下马车,朝食后用。” “是!” “今日我需去趟衙门,你们都无需跟从。” 沈玉瑶略顿了一顿。 “待侧妃醒来,告诉她等我归来,别到处乱跑!” 紫苏应是后,躬身退下。 沈玉瑶戴好乌纱帽,又照了照菱花镜。 只见那镜中人,黑底红色的锦袍上用金色丝线绣着蟒纹,头戴乌纱,腰间一条鸾带上也绣着团形蟒纹,还缀着几片薄薄的圆形和田玉佩。 镜中的沈玉瑶,正是一位年约十六七岁锦衣华服的少年! 少年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 少年身材并不高大,较之普通人都还略显瘦小。她一双眼睛明亮清澈,薄薄的嘴唇略微上扬,让人能感觉到温暖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沈玉瑶是正妃,皇帝特赐了蟒纹。而许芸萱是侧妃,只能着飞鱼纹。 沈玉瑶莞尔一笑,对自己这种装扮,也算满意! 用完朝食,沈玉瑶便出发去了黑龙卫衙门。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走的不疾不徐,沈玉瑶掀开帘子往外看。 道路两旁来往行人熙熙攘攘,沿街叫卖的小贩和讨价还价婆子丫鬟,一派繁华烟火盛景。 马车旁还有太子配的四名近卫策马随行,京城大夏朝子民和前朝异族平民混居,各色人等,鱼龙混杂。 沈玉瑶毕竟是王妃身份,容不得有失。 约摸着一刻钟,马车便到了拱卫司。 拱卫司是大夏朝初立时,皇帝专门设立的机构。 本朝皇帝起于平民,深知民众疾苦与官场黑暗,而拱卫司最初的职能便是监督百官。 黑龙卫在册的总计有一万零二百六十七人,他们掌握着京城和各州县的官吏们的一举一动。 但凡有哪个官吏行为异常,或者三至五位官员同时检举一位官员,黑龙卫便会第一时间拿人。 待案情审查完结之后才呈报皇帝,由皇帝定夺官员的判罚。 所以,黑龙卫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特殊机构,整个大夏朝百官无不畏惧,唯恐避之不及。 就连藩王前往封地就任时,也会由黑龙卫指挥调遣兵马护送。 他们会保护皇族的安全和藩王封地的稳定,但也会将藩王在封地的所作所为据实呈报御前。 沈玉瑶持腰牌进入拱卫司后,与黑龙卫指挥使江大人办了手续,便直接调阅了今年科举会试高中的贡员资料。 今科会试一共录取了五十一名贡士,这五十一名贡士将参与下月初的殿试,其中五十名为南方人,北方仅有一人上榜。 春榜放榜后六日,所有落榜的北方举人便联名上书,到礼部鸣冤状告主考官刘三省,白士城等人徇私舞弊。 京城街头更是有数十名考生沿路喊冤,阻拦官员轿子上访,街头巷尾更是流言纷纷,各种科考舞弊的传言,尘嚣日上。 皇帝本就着令黑龙卫彻查科考舞弊案,恰好太子与沈玉瑶呈报有前朝公主潜入书院,并成功录为贡士,将在殿试刺杀皇帝一案。 皇帝当即密令科考舞弊案与前朝公主谋刺案,一并由沈玉瑶负责调查,为方便其行事,还御赐了黑龙卫指挥令牌。 皇帝要求沈玉瑶在查此事,务必将前朝潜入本朝的细作以及本朝徇私舞弊之官员,全部一网打尽! 张英参与会试提供的履历资料,正是在那一百一十八名的南方人中。 仅凭外貌就能一眼看出,张英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所以,没出沈玉瑶意料,张英的姓名和履历资料都是造假的。 帮助张英造假履历的人,是前朝细作无疑了。 这些帮助张英的官员的真实身份,以及平时都和哪些官员有来往,那就需要交给黑龙卫去调查出更详尽资料了。 沈玉瑶查阅完贡员资料后,又将今科考官资料悉数调出查阅。 待她看完资料,从拱卫司出来时,已是酉时。 四位近身护卫,还候在拱卫司门口,沈玉瑶掏出几锭银子。 “几位辛苦,这些拿去买些酒吃,我自行回去即可。” 护卫们同时摇了摇头,“吾等必回鹭园后才可交接,歇息。” “你叫什么?”沈玉瑶问那回话的护卫。 “启禀王妃,微臣姓汤名维。” “好,汤维,想来你是他们中的头儿?” “禀王妃,微臣正七品总旗,他们皆为从七品小旗。”汤维眼睛扫了其余三人,拱手一礼。 沈玉瑶这才注意到其余三人皆是素色衣裙,并未任何绣纹,只这汤维锦衣上绣了麒麟。 “太子并未让你们监视于我,对否?” 沈玉瑶唇角微微上扬。 “正是,太子殿下特命我等负责王妃安全,并未让监视王妃。” 这汤维是个率直性子,年纪约莫也有三十来岁。 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坚毅。 “那太子殿下是否有说,你等皆应听命于我?” 沈玉瑶唇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些。 “回禀王妃,正是!” 汤维朗声回答。 “那不就行了,银两收下,你等回到鹭园,用过膳后,再至上河集的醉仙楼外等我!” “微臣遵命!” 沈玉瑶微微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第51章 全京城的媒婆都到醉仙楼了 沈玉瑶每日卯时便去拱卫司,一直忙到午时又去醉仙楼。 醉仙楼天字一号房待到申时再返回鹭园。 一连五日,日日如此。 “王妃,你每日都去醉仙楼,却又不带我们去,这是要让我们恨你?” 许芸萱冲着刚进鹭园的沈玉瑶一通抱怨。 “如此精致秀丽的锦绣华服,却不让我穿出去炸炸街!” “锦衣夜行,锦衣夜行啊!” 许芸萱每日都穿着她那身御赐的黑龙卫服,却只能在鹭园中走来走去,憋了一肚子气。 “娘...” 夏小仙奶萌奶萌的声音。 她如今走路也稳些,说话也更清楚了些。 “小仙...要...好吃的。” 她一看见沈玉瑶每日都会带回的那个食盒,就拍着手掌要。 沈玉瑶莞尔一笑。 “乖乖小仙宝,来看看娘亲带了什么给你?” 沈玉瑶打开食盒,今日带的是桃酥。 刚一打开,桃酥那淡淡的甜香和桃仁儿的油香便交织在一起,夏小仙的手拍的更欢了。 “要吃,小仙吃!” 桃酥是醉仙楼的招牌点心,酥皮层次分明,桃仁油香浓郁。吃起来,甜度也是恰到好处,不油不腻,配上一口刚上的明前清茶,简直太过享受。 “这和我们那卖的宫廷桃酥,味道一样一样的,爱吃!” 许芸萱和沈玉瑶一样,特别喜欢这口桃酥。 “不准我们出去,如果有外卖也好啊!” 对啊,说不定能在这里搞个外卖商号! 许芸萱始终认为躺赚的生意,才是生意。 需要辛苦劳作的项目,总归不是好项目。 “王妃,如果能每日再能去上河集逛逛,那就真的是神仙日子!” 每日能逛逛上河集,或者勾栏听听曲儿,现在就是八抬大轿送她回去,她都不会回去的! “好啊,明日就带你们一起!” 沈玉瑶勾唇一笑,事儿也查的差不多了,她现在只想着带些人让夏小仙看看。 “当真?” 许芸萱满眼怀疑,但,沈玉瑶好像并没说话不算过。 “当真!” 沈玉瑶微笑着说:“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娘亲,真好!” 夏小仙满手满嘴都是桃酥渣,拍着手叫好! 沈玉瑶看着夏小仙开心满足的笑容,眼里却露出一抹隐忧。 连续五日来,张英案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 张英真实的名字是阿娜吉,她是前朝皇帝最小的女儿,曾被封为鲁国公主。 阿娜吉先是谋害了那位名叫张英的举子,又女扮男装冒名顶替张英这个身份,才获得参加会试的资格。 而今年科举考试中负责查验身份的苏大人,恰是前朝旧臣。 在阿娜吉的威逼利诱之下,苏大人在查验身份时,替阿娜吉蒙混过关,获得了殿试资格。 此时,苏大人已下诏狱,和他有所牵连的官员也都在查办中,此案一应案卷文书,今日在拱卫司已经整理好,只待沈玉瑶的印鉴盖上,便可结案。 只是这前朝公主的文采武功,让沈玉瑶始终感到有些可惜,她想让小仙宝近距离看看这位公主,希望能获得更多信息。 ...... 次日午时,醉仙楼。 天字一号房,沈玉瑶定了连续半月的午膳。 而且每天定的菜肴全都是硬菜,也没见她吃多少,全部装进食盒让她的近卫们带走了。 旁人也都说不清这少年的来历,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京城出了一位富可敌国的神秘少年。 整个醉仙楼的掌柜和伙计们,看沈玉瑶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放电。 大夏朝除了皇帝外,这是他们认知里最富有的人了! 有钱就算了,有钱又年轻! 既有钱又年轻,还勉强能接受,可人家如今是黑龙卫! 有钱有权还年轻,直接引爆了京城红娘圈,那些媒婆都快将醉仙楼挤爆了。 沈玉瑶带着一行人刚到醉仙楼,被门外等着看她的人吓了一跳! 里三层外三层的!媒婆! “瞧瞧,那就是!” “长得也不错啊,这到底是谁家公子?” “旁边还有个公子,模样也好。” “咦,两位公子带着一个奶娃娃?这什么神仙组合?” “完了...没戏!” ...... 侍卫们拼了老命才挤出一条道,这才终于顺利进到天字房。 房内的餐桌上还并未上菜,只放了四碟点心,一壶清茶。 刚刚落座,许芸萱便神神秘秘从怀里拿出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妃,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沈玉瑶看着眼前的许芸萱,一身麒麟纹黑龙卫服,头戴乌纱,也是飒爽英姿。 “这是?” 沈玉瑶面带疑问。 “听筒!” 许芸萱满脸兴奋。 “我昨日听你说又要来这醉仙楼,我想你能用得上!” “这是做何用处的?” 沈玉瑶拿过来看,这是两个用好几层绢纸糊的纸杯子,杯子底部钻了一个孔洞,刚好穿过一根细麻绳的大小。 两个杯子的孔洞确实也是用一根细麻绳串联起来的,再用一个小小的木棍卡上。 “哈哈,今日我们可不是听墙根儿来的。” 沈玉瑶笑出了声,这种小儿玩具,许芸萱竟然会以为有用? “何况,你这也太......简陋了些。” 许芸萱很奇怪地看着沈玉瑶。 难道这些书里的人知道这是什么? 不是自己的世界里才有窃听器吗? 虽然这窃听器确实简陋了些,他们这些古人不应该是觉得很厉害的吗? “我知道是简陋了些,可是你们这里也没有适合的材质啊!” 许芸萱有些失望,这些古代人还是不懂的奥妙之处。 “芸萱,你这是想做偷听用的,是吗?” 沈玉瑶柔声笑问。 “是啊,”许芸萱皱眉道:“难道你们这里有这种?” “当然有啦,我们这里叫“听瓮”,是用陶瓷所做的。” 沈玉瑶也想让许芸萱多了解了解她嘴里的古代,如果有一天许芸萱回到自己的世界,也可让他们那的人知道更真实的古代! “听瓮的外形是一个嘴巴小,肚子大的陶罐。小的听瓮拱卫司的器材库里就有。” 沈玉瑶边讲解,还边比划着。 “大的可以装下一个人,常是战场上使用的。如果能有机会,我带你去我长兄的边关,让你见识见识!” ...... “启禀王妃,人到了!” 第52章 你吓得我一口鲍鱼汤喷了出来 沈玉瑶沉声道:“让她进来!” “是!”汤维说话总是简短有力,“你,进去!” “别推我!”张英满脸的不情愿,“我自己....” 天字号房门打开,张英一个踉跄,就被人推了进来。 张英站稳身子,抬头一看,长相清秀的黑龙卫少年便映入眼帘。 她挺直了脊背,梗着脖子,双手随意一拱,“敢问大人将张英强掳至此,意欲何为?” 张英眼底闪着火苗,直视着沈玉瑶,愤懑问道。 “张某自问与你并未相识....何以?” 她已是贡员,见官可以不跪。 张英想想都郁闷! 她原本与几位聊得来的同窗,约了午时在悦来居喝酒,庆祝她高中。 没曾想,刚到半路,便被几个高大的黑龙卫给强行带到了醉仙楼。 张英本想和那几个侍卫奋力一搏,可转念又想到即将殿试,她既不愿节外生枝,就只能强压住怒火,跟随这几名侍卫来到醉仙楼。 刚一上楼,就被推搡着进到这房里。 “那日半山书院,本官曾见识到公子的文采武功,今日特请公子醉仙楼一叙。” 沈玉瑶微一抬手,示意汤维退下,柔声对张英说道,“公子请!” 说完,沈玉瑶便提起衣摆坐了下来。 张英这才看清,房内桌旁还坐着一位黑龙卫少年和一个奶娃娃! 沈玉瑶并未介绍。 少年和奶娃娃也古怪得紧,只是直盯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 哑巴? 看着不像啊! 张英心中连呼诡异,却也只能坐下。 黑龙卫办事,怎地还带个奶娃娃? 真如他所说,是想请教诗文?那他大可以便装行事,又何以要穿着黑龙卫的锦衣华服? 莫非......所谋之事,已然败露? 也不对! 如若败露,想必他早应将自己绑至御前,以换取更好的前程,何以还带着奶娃娃,约她到这醉仙楼一会? 一时之间,张英想破脑袋也不想不出,这沈玉瑶到底是为何如此行事。 哎,既来之则安之,且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那......张某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张英嘴里说着,眼睛却暗暗四处打量着天字号房,几乎一瞬间,她脑子里已经将逃脱方案都悄然做好。 如这黑龙卫指挥使突然发难,她便先制住身旁这位少年,再以奶娃娃为质,从窗户跳出...... 许是看出了张英的疑问,沈玉瑶朗声说道:“沈某得知张公子高中,过两日便要参加殿试,今日特备薄酒,愿和公子畅聊一二!” 沈玉瑶转头唤来小二。 “上菜吧。” 陆续几道佳肴端上了桌,沈玉瑶道声:“请!”便不再说话,自顾自吃了起来。 夏小仙和许芸萱见沈玉瑶开吃,便也不客气直接撸起袖子也大快朵颐起来。 临出门前,沈玉瑶特别交待过,让他俩今日都不许说话,否则下次便不带他们来醉仙楼。 有好吃的,说什么话? 夏小仙吃得开心,眉眼都在笑。 嘴上不说,心里说说,你还能听了去? 【醉仙楼当之无愧京城第一酒楼...】 【啧,啧,天天吃这些,谁还做神仙...】 【公主为啥不吃呢?真是暴殄天物!】 【哎!若母妃知道公主会成为太子侧妃,会不会开心点?】 沈玉瑶听得心中一动! 太子如今已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按祖制,断然不会再立侧妃!除非.... 若真如小仙宝所说,张英未来能成太子侧妃,看来皇帝此番是不会杀她的! 【公主以后可是会帮母妃大大的忙!】 沈玉瑶眼底一抹释然,这也算全了她惜才爱才的心。 【可惜啊,她对太子一眼倾心,太子却被奸妃蒙蔽!】 【她到死也没能换来太子的爱!】 沈玉瑶刚咬进嘴里的香酥鳜鱼,也不香了... 奸妃?小仙宝说的是太子妃?还是皇帝的某位妃子? 沈玉瑶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小仙宝的心声从没有说错过啊! 前朝公主竟和自己之前一样,痴心错付? 香酥鳜鱼不仅不香,竟有些涩! ...... 食不言! 宁王府的三人吃得挺默契。 这下反把张英整不会了,一个人凌乱了老半天。 是吃呢?还是吃呢? 张英看着桌上三人,吃得那叫一个香,更觉坐立难安! 她此时此刻,很想冲着桌上几人大吼,抓我来此,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看你们吃的香吗?不是说探讨诗文吗?也没说啊! 你倒是快说啊! 好,好,好! 要我看你们吃,是吧,那我就好好看看! 张英凝神仔细观察起,眼前三人。 两位黑龙卫少年,身材瘦削,看起来并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那说话的黑龙卫穿得一件蟒纹长袍,等等,蟒纹?蟒纹可是皇帝亲赐的!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尊贵如此! 另外一位少年,锦衣上绣的是麒麟纹,那也是职位不低! 那奶娃娃则简简单单一滚边绣花的嫩黄色短衣,下着一条同色裤子,头上梳着两个小鬏鬏,模样和那蟒服少年有几分相似。 奶娃娃嘴里正吃得滋滋冒油,双眼笑咪咪,看着和年画上的福娃一般。 不对! 张英越看越觉得有哪里不对,怎么感觉这两位少年和自己相似? 难道?他俩也是女扮男装? 张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她从未听说过黑龙卫中有女官啊,蟒服腰牌这些可是做不得假。 张英此刻心乱如麻,最担心的事,总是来得最快! 【公主不吃美食,却盯着我看做什么?】 【我脸上能看出答案?】 【算了,看你也是可怜人,你爱看便看吧!】 【按说,母妃现在应该得到消息了吧,今日东宫两位王妃临产!】 【两位太子妃竟和当日宁王府一模一样,太子正妃常氏难产而亡,太子侧妃吕氏受了惊吓早产!】 【啊!本仙唯一的好朋友,小闷墩儿...太可怜了!呜呜呜......】 “噗!” ...... 沈玉瑶吓得一口鲍鱼汤喷了出来! “咳...咳...”张英:“大人......” 第53章 本就不该相信你们大夏人 “啊...” 许芸萱也不由惊呼出声,在她眼中还从未见沈玉瑶如此失态过。 “咳...咳咳...” 沈玉瑶被鲍鱼汤给呛着了,咳得喘不过气来,小脸也憋得通红。 许芸萱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到沈玉瑶身后,轻拍她的后背。 “你慢点,再好吃我也不至于和你抢啊!” 她小时候吃呛着了,大人们都是这样做的。 沈玉瑶此时内心已是波涛翻滚,小仙宝的心声带来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此刻,沈玉瑶似乎又回到了临产那日,疼痛其实在那一瞬间已经不太能感觉到了。 那日,她一直等的人,并没有出现。 沈玉瑶无比失望,这种失望让她的心像是被冰冻住,又碎裂成蛛网,将自己的身体也一点点捆绑住。 她的身体对四周的感觉也一点点消失,那种濒死的体会,此时再次回到她身体。 “娘亲,喝茶!” 夏小仙奶萌的声音响起。 万籁俱寂,总是小仙宝将她唤醒! “来,小仙,喂。” 夏小仙胖乎乎的小肉,学着许芸萱的样子抚摸着沈玉瑶的后背。 娘亲? 张英眼睛瞪大了,她猜的没错,两位少年和她一样,都是女扮男装! 好一阵儿,沈玉瑶才缓过来,她看了一眼张英,眼神意味深长,张英心中一凛,“她为何并未揭穿我女子身份?” 沈玉瑶略平复了下,站起身,“芸萱,你回鹭园!将重要物品装好,带着紫苏和白芷去皇恩寺。” 许芸萱眼看沈玉瑶神色凝重,也不敢多言,应了声是,眼睛又看向夏小仙。 “我会带小郡主即刻进宫,放心。”沈玉瑶知她牵挂着夏小仙。 “好!” 许芸萱转身疾步出了天字号房。 沈玉瑶又转头看向张英说道:“你既已知本官同你一样,都是女儿身,本官便不会再诓骗于你。”她眼中有种让人感到安全的温暖,张英轻轻点头。 沈玉瑶继续道:“本官惜你文采武功,绝不会误你殿试!今日你且在这醉仙楼等着本官消息!” 张英颔首,今日之事太过离奇,她也需要些时间来思考应对,只要不误殿试,其他事情,见招拆招! “汤维!”沈玉瑶朝门外唤道。 “下官在!” 汤维推门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需要即刻进宫面圣,你等全部在此候着!张英无旨不得离开此房半步!” “微臣定不辱命!”汤维抱拳一礼,又厉声朝房门外喊道: “来人,将醉仙楼给我围了!任何人无旨不得出入!” “是!” 门卫侍卫们齐声应道。 随后,醉仙楼的楼上楼下响起一片喧哗。 沈玉瑶眼睛又扫过张英一眼,“张英,你莫要想着逃走,醉仙楼外,我已调了御林军,任你武功再高,也是逃不掉的。” 沈玉瑶唇角略微上扬,继续说道:“你安心在此等着,殿试!” “好!”张英爽快答道:“只要能殿试,我不逃!” 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见到狗皇帝,杀了他为自己爹娘报仇! 张英知道这也是唯一能近身见到皇帝的机会,她会等! “小仙宝,随娘亲进宫!”沈玉瑶微微一笑,牵着夏小仙的软乎乎的小手,也出了天字号。 ...... 掌灯时分,张英终于等来一位宣旨太监,让她即刻进宫面圣。 大夏朝竟是可以夜里殿试? 难道这是沈大人特意安排?她到底是何身份? 张英心中充满疑虑,可是如今她没得选!只要能见到那狗皇帝,就可以报仇雪恨,告慰爹娘! 进宫后,张英被带着去的并不是奉先殿,而是御书房! 太监打开房门,冷冷道:“你进去吧,皇帝随后就到!” 御书房并未掌灯,只能借着窗外的灯光,依稀辨物。 张英前脚刚跨进御书房,身后的房门便“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她这才看清,御书房根本没人! 她被沈大人这个狗官给骗了! 张英正待蓄力打开书房门时,门外却传来一声厉斥:“阿娜吉公主!你为报仇,竟敢想取朕性命!你好大的胆子!” 张英心神俱毁,只怕报仇再无可能,反正一死,也要弄个明白! 张英眼底闪着仇恨的火焰,厉声问道:“你是夏元珏?” “放肆!竟敢直呼我大夏皇帝的名讳,还不束手就擒?”门外太监奸细的嗓子嚎叫。 张英一听门外果然是那狗皇帝,一掌拍坏房门,刚冲出房门,便被黑龙卫数十把绣春刀团团围住。 张英双眼扫了下四周,身前是黑龙卫的绣春刀,殿外楼梯站满上百位手持长枪的侍卫,屋顶上还有数十弓箭手,齐齐对准了自己。 一位身材高大,身着龙袍的男人迎面缓缓走来,“阿娜吉,今日你是插翅难飞,别再枉费心机!” “哈哈哈......”张英仰天长啸,“我竟信了那狗官!害我功亏一篑!” “你真当我大夏无人?” 皇帝声音不怒自威。 “宁王妃早已查清你身份和目的,只为不影响今科取仕,也为了让朕知道你的文采,才放任你进殿试!” 张英这才看到,皇帝身旁还有一位华丽宫袍的女子,手中牵着一岁多的奶娃娃! 宁王妃! “果真是你诓骗我!”张英此刻恨不得把沈玉瑶给撕了。“你故意女扮男装,又故意露出破绽,只为让我信任你!” 沈玉瑶对着夏小仙柔声道,“小郡主,你去皇爷爷那,母妃和公主再说几句。” “好的,娘亲。”夏小仙乖乖地走到皇帝身边,牵着皇帝的手。 皇帝这一刻,面上终于缓和下来,眼睛充满慈爱地看了眼夏小仙,又蹲下身,摸了摸夏小仙的脸蛋。 “好样的,不愧我大夏皇族!” 如此多的刀剑和官兵,普通小娃儿早就骇哭了,夏小仙圆圆的大眼睛露出和沈玉瑶一样的坚定。 “阿娜吉公主,你文采武功都是上乘,皇帝陛下惜才爱才,这才让我留在此地劝说于你。” 沈玉瑶一边说,一边靠近张英。 “公主也苦读多年,想必能理解皇上如此苦心。” 沈玉瑶说得情真意切,继续慢慢走到张英身侧。 “既要拿住你,又要避免浪费今科学子的心血,还要顾及你公主的身份。所以我只能诓骗于你。” “你住口!我阿娜吉本就不该相信你们这些大夏人!” 张英说完一手拉过沈玉瑶到自己身前,另一只手中的突然出现把薄如蝉翼,寒光闪烁的匕首,抵在了沈玉瑶的喉咙上...... 第54章 堂堂公主,你让我去侍奉乞丐? “母妃!”夏小仙惊叫出声,“皇爷爷...救!”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大胆阿娜吉!”皇帝站起身,直直盯着阿娜吉怒吼道,“放了宁王妃,束手就擒,朕饶你不死!” 阿娜吉动手的速度太快,再加上沈玉瑶的刻意靠近,御书房外的黑龙卫根本来不及出手,沈玉瑶便已经成为阿娜吉的人质。 “哈哈哈,放过我?”阿娜吉不怒反笑,“你灭我国时,可有曾放过我爹娘?” “贵为前朝皇族,你们可曾怜悯过那些因你们暴政而死的百姓?”皇帝负手而立,“朕本淮右布衣,若非前朝暴政,何能登此大位?” 阿娜吉冷哼一声,眼神中却若有所思。 皇帝见她默不作声,知道她心有所动,继续说道:“你虽为前朝公主,但是文章武功,实有状元之才!” 皇帝顿了顿,复又厉声道:“你若放了宁王妃,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后宫为妃,二是去东宫做女官!你若杀了她,京城尚有你十万妇孺为宁王妃殉葬,你好好想想吧!” “狗皇帝!”阿娜吉怒骂道:“我堂堂公主,岂会进宫侍奉你一个乞丐?你既不想让我杀了宁王妃,便用你的人头来换!” 众人听闻此言,心中皆是一惊,这阿娜吉实在大胆,竟敢称大夏皇帝为乞丐! 虽然皇帝确实当做乞丐,但是那是能说出来的吗? 还用皇帝的脑袋来换王妃,真是找死! 说好的状元之才呢? 皇帝震怒之下,只会可惜了宁王妃,势必为这位公主陪葬。 “哈哈哈,你当真以为朕会为了个小小王妃就放过你?”皇帝怒极反笑,“给朕拿下!无需顾忌宁王妃!” 虽已入春,夜风还是很凉,沈玉瑶脖子上的那把匕首更像是冰冻过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沈玉瑶已成弃子! 沈玉瑶环视一周,手持绣春刀的黑龙卫们,正警惕地一步步逼近,慢慢收缩了包围圈,眼看着无数把绣春刀就将向阿娜吉砍去。 阿娜吉仿佛也未曾想到,皇帝放弃宁王妃放弃得如此之快,如此彻底,一时间竟来不及反应,只能步步后退。 沈玉瑶被迫跟着后退,此时她的咽喉处隐隐作痛,还渗出了血珠,想是那匕首太过锋利,已经伤了她些许皮肉。 “杀...我...母妃,我咬喜你!” 夏小仙一声怒骂,甩开皇帝的手,从黑龙卫的缝隙中穿过,直直跑到阿娜吉身旁,飞速抓起阿娜吉的左手,就一口就咬了下去! 夏小仙的小脸儿涨得通红,小胸脯还急速地起伏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阿娜吉手臂上。 【母妃好心想救她,她竟然还伤我母妃!】 【若非仙灵尽失,岂能容你张狂。】 奶娃娃,奶凶奶凶的! 这一口咬下去,并不是很痛,却让阿娜吉愣了神! 沈玉瑶则趁她愣神之机,身子忽然一个后仰,堪堪避过咽上匕首,腰肢再一扭,右手忽从腰间抽出把软剑,欺身向阿娜吉刺去。左手则迅速将夏小仙抱起。 错身之际,沈玉瑶压低声音在阿娜吉耳边说道:“不想那十万妇孺因你而亡,便随我逃往东宫!” 沈玉瑶知道,阿娜吉一声乞丐已经触了皇帝逆鳞,此时恼羞成怒,定会斩杀阿娜吉,甚至还可能因此连累京城数以万计的前朝妇孺。 如今她只能带阿娜吉退到东宫,求太子庇佑。 况且夏小仙说太子妃今日会难产,她还想带着夏小仙去施救! 沈玉瑶心急如焚。 原本逼近两人的黑龙卫,眼见宁王妃抱起了小郡主,更是逼近了几分,却踟蹰不前。 皇帝虽说了无需顾忌宁王妃,但也没让杀了她!况且现在还有个奶娃娃加入了战团。 情况一下变得复杂。 黑龙卫只能一边继续游走,一边缩小包围圈,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圈里的三人,耳朵却在等皇帝新的命令。 眼见如此变故,皇帝面上也阴晴不定,最后终于冷哼一声道:“给朕生擒此女!别伤着小郡主!” 夏小仙说到底也是他的嫡亲血脉,不是宁王妃可比的。 沈玉瑶唇角一勾,有些嘲讽。 阿娜吉闪身躲过沈玉瑶虚晃的那刀,身子一拧,手中匕首又朝着沈玉瑶刺去。 沈玉瑶一边躲着阿娜吉的进攻,一边往着东宫方向退去。 两人缠斗太近,围攻的黑龙卫怕伤到夏小仙,便只敢一直跟着。 皇帝眼瞧着沈玉瑶向东宫退去,手一挥,身后的黑龙卫齐齐跟了上去。 “给朕把东宫围了!万万不可伤到太子!” 皇帝的声音已经着急上火了,宁王妃沈氏可恨。 哪里不是退路,偏偏逃向东宫! “启禀皇上,大事不妙啊,东宫太子妃难产!” 身旁的李公公,尖细着嗓子叫着。 皇帝脸色一变,“快!不能让他们惊了东宫!” 宫墙上的弓箭手也纷纷跃往东宫。 那边沈玉瑶一手抱着夏小仙,一手执剑,已经退到了东宫大门,东宫守卫一时不明状况,也纷纷拔剑对着沈玉瑶。 “宁王妃沈氏求见太子殿下!” 沈玉瑶一咬牙,转头对阿娜吉说道:“阿娜吉,此时太子妃难产,我需进东宫救治。你束手就擒,太子定会为你族人求个平安!” “我已被你诓骗过一次,”阿娜吉喘着气说:“如何还能再信你?” 沈玉瑶将手中的夏小仙放下来,“小仙宝,乖乖地在这里别动。” “好的,娘亲。” 夏小仙郑重点点头,走到东宫台阶上坐了下来。 沈玉瑶莞尔一笑,环顾四周看了看,渐渐逼近的黑龙卫,回头对着阿娜吉拱手一礼,朗声说道:“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只能得罪了。” 沈玉瑶说完,剑光闪烁,犹如行云流水般朝着阿娜吉刺去;阿娜吉手持寒刃,风中翻舞,堪堪接下了沈玉瑶一招。 两人在东宫大门前,交错穿梭,身姿翩若游龙,刀光和剑影交织在一起。 东宫大门的侍卫和包围上来的黑龙卫们,都被这精彩的招式看得呆住。 扑棱棱...... 几只乌鸦也被这惊鸿剑气惊得直飞上天。 沈玉瑶趁着阿娜吉犹疑间,一剑挥出,直取阿娜吉咽喉,阿娜吉惊恐一退,仍是被剑气划伤了右臂。 “哐当!” 阿娜吉手中匕首落地! 阿娜吉下意识左手去捂住伤口,双眼死死盯着沈玉瑶恨恨道:“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去侍候那乞丐!” 第55章 太子妃中毒经年,大罗神仙难救! 沈玉瑶收剑,放下裙摆,“我大夏皇帝的后宫,也不缺你一个前朝公主侍奉......” 沈玉瑶侧身朝着跟上来的黑龙卫说道:“拿下!交与皇上发落。” “太子驾到!” 一位身着明黄龙袍,清秀俊朗的青年男子,正快步向大门走来。 正是太子殿下! 阿娜吉本欲拾起匕首自戕,抬首一眼望见来人,竟呆立当场! “是你?” 阿娜吉颤声问道。 “你是当今太子?” “大胆逆贼!” 太子身后的公公尖声斥道:“见了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 太子和阿娜吉。 两人分明认识! 沈玉瑶看在眼里。 太子看见阿娜吉,起初也是一脸惊诧。 随后,太子朝阿娜吉略一颔首,便向沈玉瑶走去。 “臣妾恭迎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沈玉瑶正待躬身行礼,太子慌忙扶起她:“宁王妃快快请起,太子妃难产,烦请移步后院!” 沈玉瑶神色一凛,“快,带我去!” 赶紧抱起台阶上还正在那鼓掌的夏小仙,跟着太子便疾步往内院走去。 沈玉瑶没有说谎! 太子妃是真的难产! 阿娜吉一阵晕眩,脚下踉跄几步,便单膝跪倒在地。 四周黑龙卫蜂拥而上,两把绣春刀架在她脖子上。 ...... 东宫太子妃寝殿内。 沈玉瑶坐在太子妃榻前,正在为她施金针。 沈玉瑶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停地渗出,有几滴竟淌进眼角,身旁有个灵醒的宫女,忙着时不时给她拭去。 太子妃此前已经为太子生下一子两女,按理本不应发生难产。 沈玉瑶是刚刚切脉才得知,太子妃脉象虚浮,竟似中了慢性毒药多年之人的脉象。 【太子正妃常氏,被侧妃吕氏下毒经年,早已不治。】 【母妃施以金针,只能压制毒性突发,帮助太子妃产下皇孙而已。】 【就算母妃再用自己的鲜血解毒,也仅仅能为太子妃续命十日!】 【侧妃吕氏也已用催产药,早产诞下小皇孙咯。】 【小闷墩儿,委实可怜......】 【侧妃吕氏真是步步好算计!】 此时听着夏小仙心声,沈玉瑶眼睛通红,身子微颤。 她和太子妃常氏完全是同命相怜,她有夏小仙,才捡回一命。 而太子妃,却没有! 东宫太子妃的寝殿外。 太子焦急地在门外踱来踱去,沈氏已经进去了半个时辰,只见宫女们不停在屋内进出忙碌,却始终听不见婴儿哭声..... 太子心乱如麻。 他和太子妃自幼相识,太子妃常氏,闺名美瑢。 常美瑢知书达理,贤良淑惠。 她的爹爹曾追随父皇起事,御敌百战,骁勇异常,被封为开平王,后来为了大夏江山而战死沙场。常美瑢的舅舅,更是大夏朝人人仰慕的战神! 所以,他和太子妃的婚姻既是长辈之命,也是青梅竹马,两人婚后,恩爱异常。 皇帝还曾在太子妃的册封典礼上,下诏曰:“昔君天下者,必重后嗣。为烝民主,皆选勋德之家贞良女子以媲之......” 皇帝是以常美瑢,为大夏朝所有的皇子选妃,立了标准,可见皇帝也是对这个太子妃极其满意的。 虽然后来,皇帝又为太子纳了侧妃,但常美瑢依然是太子最钟爱之人。 此次是常美瑢第四次生产,没曾想竟遇到难产。 太子猩红着了双眼,失去常美瑢,他实在不敢想! “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侧妃娘娘为太子殿下产下小皇孙。” 太子正在疑惑,为何没有听见婴孩啼哭,却来了太监报喜,原来是侧妃吕氏早产。 “知道了,你们将喜讯报于乾清宫去吧。” 太子有些不咸不淡,娶吕氏,皆因吕氏家族为百年的世家大族,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和中原数百年的人脉资源。 父皇之命,他不得不娶。 他对吕氏并无太多喜欢,所以听闻吕氏产下二皇孙,还仍守在太子妃寝殿门外,并未移步侧妃寝殿。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终于响起...... 太子妃寝宫的大太监跑来报喜。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正妃已为太子诞下皇孙!” “赏!赏!赏!” 太子喜极而泣,连呼三个“赏”字,抬步就想进太子妃寝殿。 “启禀太子殿下,屋内污秽尚未清洁,太子请暂且留步。” 殿门里的婆子拦住太子。 “好,你速速告知太子妃娘娘,本太子就在此等候,你等快些整理清洁。” “奴婢遵命!” 寝殿内。 太子妃悠悠睁开双眼,看见沈玉瑶,虚弱一笑问道:“你来啦?瑶瑶。” “嗯,”沈玉瑶轻声应道:“恭喜太子妃娘娘,生下小皇孙。” “抱来给我看看,”太子妃努力撑起身子:“瑶瑶,此处并无外人,就别娘娘了,还是唤我美瑢吧。” 沈玉瑶双眼泛红,抱起襁褓中的小婴儿,递给太子妃:“美瑢,你看看,这是你的第二个儿子,跟皇太孙很像呢。” 沈玉瑶的爹爹和太子妃的爹爹,原本就是同乡,一起随皇帝起事,一个被封王,一个被封侯。 两家早先来往甚密,两家的孩子也是自幼交好。 后来常美瑢她爹去世,她也被接进了皇宫,一直养在皇后跟前。 又因皇帝多疑,大夏朝建立之初,原本的功勋家族为了避嫌,均不再往来,所以两家孩子,再也难得一见。 直到常美瑢被皇帝正式册立为皇太子妃时,沈玉瑶她爹又亲自叮嘱过,让沈玉瑶见到常美瑢必须君臣之礼,不得以闺名互唤。 沈玉瑶遵从父命,便不再和常美瑢亲近。 两人自幼熟识之事,便不再为外人知。 沈玉瑶方才听得那一声“瑶瑶”,几欲心碎。 常美瑢得知是沈玉瑶施金针救了自己,便要给沈玉瑶行礼,沈玉瑶慌忙扶她躺下。 “美瑢,你且躺下,我还有事要讲与你听。”沈玉瑶忍着心痛,正打算将常美瑢是中毒一事讲给她听。 “母妃,娘娘,小仙要看弟弟。” 夏小仙这时却跑了进来。 刚才看她已经是困极,便让宫女带她去了旁边厢房歇息。 才一会儿功夫,又醒来要看弟弟。 第56章 母妃的闺蜜竟是太子妃娘娘 常美瑢抬眼看见夏小仙跑了进来,她眉眼含笑柔声说道:“小仙郡主来啦。” 常美瑢朝夏小仙招了招手,示意夏小仙到自己床榻边来。 “皇孙...弟弟,好小啊。”夏小仙伸出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襁褓中婴儿的脸,奶声奶气地说道:“软软的。” 【三生簿上他是太子的嫡三子。】 【娘胎里就中了毒,虽不致死,却也因此身体变得孱弱。】 【从小就没娘疼的孩子,又被有心之人刻意养废......真的,好可惜啊。】 【太子妃娘娘是母妃的好朋友,她也太可怜了。两个皇孙,皇太孙早夭,这个又被养废!两个公主,也都没能养大。】 沈玉瑶听得心中哀恸,面上却也不敢露出半分难过。 常美瑢仅仅剩下十日生命,这还是,她和夏小仙合力才能做到这样的。 此刻告诉常美瑢,她是因为中了毒才会难产吗? 无凭无据不说,就算美瑢信她,又能怎样? 能让皇帝、皇后、太子都相信吗? 御医每日诊脉,竟未能诊出中毒,可见此毒份量极其轻微,需经年持久的下毒,且在中毒之人临产之际才会毒发。 毒发后,就是大罗金仙也无回天之术! 此时就算太医诊出中毒,也只会结案为中的是胎毒。 因为任谁也不会想到,下毒之人竟会用整整七年时间,每日一点点的去毒害太子妃娘娘。 七年光阴,二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 吕氏,实在狠毒,但也实在是有足够的耐心。 她能在今日早产生下二皇孙,也是因为常美瑢力劝太子,为皇家子嗣兴旺,需玉露均沾。 那晚,太子与吕氏成婚六年,才得以圆房。 一月后,吕氏有孕...... 眼下,常美瑢并不知情,每日还能开开心心的,若知情后,难免会焦虑难过地度过这仅余的十日。 此时的沈玉瑶实在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常美瑢了,她只能想办法找出下毒之人的破绽,再寻个时机,将真相告诉太子,或许这样才能真正帮到常美瑢。 “两个娃娃,竟似投缘。”常美瑢柔声笑道。“瑶瑶,你看到没?” 沈玉瑶抬眸看去,襁褓中的婴儿正眯缝着眼睛,小脑袋转来转去地打量着这太子妃寝宫。 夏小仙此时竟也学着初生婴儿般,眯缝着眼睛,脑袋四处乱转。两小儿也斜着眼睛互相打量着,很是有趣。 “实在可爱。”沈玉瑶莞尔一笑。“想来,你我幼时也曾这样。” “幼时的瑶瑶,可是胆大的很,”常美瑢捂嘴轻笑,“还未及笄便女扮男装,考了乡试,连父皇都曾赞你是大夏女诸生。” “看看,如今瑶瑶贵为宁王妃,虽已稳重许多,可还是爱这女扮男装。” 沈玉瑶低头看看自己这身黑龙卫蟒服,也自觉好笑。 常美瑢也不知,为何忽然会想起很多沈玉瑶和她幼时的过往,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又好似昨日一般。 往事,历历在目! 沈玉瑶眼底泛红,怕忍不住落泪,别过头佯装看着寝宫陈设。 太子妃寝殿,沈玉瑶还是第一次踏入。 这里,并未想象中的美轮美奂,倒也算清丽雅致,挺合适常美瑢的性子。 两位闺中密友,正细细低语时,太子妃宫中的大宫女彩铃走了进来。 “启禀太子妃娘娘,方才侧妃院里的大太监洪公公来报,侧妃吕氏也已产下皇孙。”彩铃看了一眼沈玉瑶,欲言又止。 “无妨,宁王妃不是外人,彩铃,你直接说吧。”常美瑢浅浅一笑,虽说面色仍然苍白,看起来并非虚弱不堪。 “娘娘,侧妃院里的夏荷说,昨儿一早,侧妃吕氏就让太医用上了催产药,早产诞下的二皇孙!”彩铃低声说道。 “二皇孙?” 常美瑢有些意外,太医院一直负责给吕氏诊脉的张太医,明明亲口告诉她,吕氏的生产期还有月余。 如今太监来报吕氏早产,她还以为是吕氏不小心动了胎气,何以还要用到催产药? 只是为了比她早一点生下皇孙吗? 不合理啊,常美瑢是嫡,吕氏是庶。 大夏朝,嫡庶之别犹如云泥。 况且做为太子正妃,她早已为太子生下嫡长子,吕氏何必冒险催产呢? “是的,太子妃娘娘,吕氏诞下二皇孙,比你诞下三皇孙早了一刻钟。”彩铃眼中也满是不解。 沈玉瑶看着常美瑢满脸疑惑的样子,心中一痛。 美瑢并不知自己生命仅剩十日,自然无法理解何以吕氏要抢先生下二皇孙。 只有沈玉瑶知道! 常美瑢薨了,皇上立刻就会为太子重新册立正妃,若无意外,大概率都是会把吕氏扶正的。 而吕氏一旦扶正,她所生的二皇孙,也就成了嫡子。 将来太子爷继承大统,那这个二皇孙也会凭借嫡子身份有了被册立为太子的可能。 皇太孙如果真的像小仙宝所说,会早夭,那这二皇孙不是妥妥的皇位继承人吗? 吕氏真是好算计! 沈玉瑶有片刻怀疑,吕氏莫非也像许芸萱一样,是穿来的? 所有的事情,都正一步步朝着夏小仙口中《三生簿》记载中那样发生着。 沈玉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能知道每个人的结局,那又怎样? 凭沈玉瑶一个小小宁王妃,想要改变事情结局,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沈玉瑶第一次从心底深处,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明明她知道常美瑢只余十日生命,她既不能说,也改变不了。 明明她也知道常美瑢是被吕氏下毒害的,那也不能说的,更改变不了。 看着满脸喜悦,双眸充满美好的常美瑢,沈玉瑶竟有了些内疚。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常美瑢会不会怪她,但那一瞬间,沈玉瑶在心里暗暗发誓: “美瑢,有生之年,我一定尽力帮你护住这孩子!” ...... “娘娘,屋内已经清洁,太子还等在殿外......” “啊...快请太子爷...” 第57章 诏狱而已,还不是母妃的大劫! 大夏朝,东宫。 清晨的一缕阳光,将宫墙的影子映在院内。 沈玉瑶辞别太子和太子妃,牵着夏小仙刚出东宫大门,远远便望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 李公公正候在东宫大门外。 他手拿拂尘,躬着身子,身后还跟了两位宫女和一队黑龙卫,沈玉瑶一眼就看出,这些黑龙卫都是个顶个高手,较之汤维,官职应该更高了一些。。 宫女手中端着的紫檀木托盘上,放着一则圣旨。 看到沈玉瑶一脚踏出东宫大门,李公公便走上前去。 和那日在毓秀宫宣旨完全不同,此刻的李公公面若寒霜,竟像与沈玉瑶从未见过。 “宁王妃沈氏接旨!” “李公公,你宣旨吧。” 沈玉瑶也大概猜到,李公公等的正是自己,一直等着没有直接进东宫,想着皇帝顾着太子和太子妃的感受。 沈玉瑶一只手拉着夏小仙,一只手将夏小仙的裙摆理好,便一起伏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宁王妃沈氏,奉旨查办,前朝公主阿娜吉行刺案。贪功冒进,惊扰圣驾在先,又冲撞东宫,致东宫侧妃吕氏早产。” “着,褪去宁王妃沈氏御赐黑龙卫蟒服,收回御赐黑龙卫指挥使令牌,押入诏狱。” “宁王府小仙郡主,暂交坤宁宫代养,钦此。” “臣妾,领旨。”沈玉瑶行完礼缓缓站起身,“小仙宝,你且随李公公去坤宁宫找皇后娘娘玩儿......” 虽已猜到,昨日皇宫里大动干戈,阿娜吉当着如此多的侍卫和太监,痛骂皇帝是乞丐,皇帝总是会找个人出来泄泄愤,而沈玉瑶正是那最佳人选。 但此时,真要与夏小仙分离,沈玉瑶还是心中万般不舍,声音也不由哽咽起来。 “小仙宝,乖......” “不去!”夏小仙双眼泛红,大哭起来,“娘亲,我不要。” 李公公宣完旨,手中拂尘一扬,转头向身后的黑龙卫道:“来人啊,将宁王妃沈氏,除去这蟒服,押入诏狱。” “你们俩,麻利点儿,将小郡主带去坤宁宫。”又尖着嗓子吩咐那两位宫女。 “小仙乖,娘亲很快就去接你。”沈玉瑶强装笑脸,抱起夏小仙,递给李公公身后的宫女。 “不要,不去!”夏小仙拼命挣扎,两手死死抓住沈玉瑶手臂,哭得竟快要断气般,鼻涕口水淌了一身。 两个宫女互相看了一眼,无奈之下,只能使劲去掰夏小仙的小肉手,没想到是的,任两人如何用劲,也没能掰动半分。 “李公公,容我和小郡主好好说,你们吓到她了。”沈玉瑶苦笑道。 李公公眼见如此,侧了侧身,眼睛望向天空。 他只能默许! 他是奴才。 这些皇亲贵胄,可全都是他的主子! 谁知道他们何时会下狱,何时又会登天的? 那不过,都是皇帝一念之间的事,他只是小小宦官,轻易是开罪不起任何皇亲国戚的。 “小仙宝,你相信娘亲,娘亲不会有事的!”沈玉瑶眼睛直直盯着夏小仙柔声道,“娘的小仙宝,是小仙女,对吗?” 夏小仙好想忽然才想起来,自己是仙啊,不可以这样失仪的。 母妃在《三生簿》的记载,她早已经看过,这还不是母妃真正的劫难! “嗯!”夏小仙,肉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睛,主动去牵上那位个头矮一点儿的宫女。“娘亲,我等你!” 两位宫女也朝着沈玉瑶福了福,这才转身带着夏小仙往坤宁宫而去。 沈玉瑶看着夏小仙他们走远,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对着那些黑龙卫说,“走吧!” ...... 京城,鹭园。 一辆破旧的马车上,坐着位清朗俊逸的男子,他挑开车帘往外看。 鹭园大门紧闭,当归正朝着马车走来。 “启禀王爷,奴才已在周围四邻打听过了,鹭园的人昨日租了两辆马车,装了不少东西,搬走了!” 留归站在马车外,拱手说道。 “邻居说鹭园住的是两位黑龙卫大人,带着个奶娃娃和两个丫鬟。” “奴才想,应该正是王妃他们...” “去了哪里?可曾问到?”夏煜掀开车帘,一跃跳下马车,沉声问道。 “几人都离开了吗?” “回王爷,邻居说看到的是一位大人带着两个丫鬟走的。” 当归抬眼望了夏煜一眼,顿了顿说:“并未见到另外一位大人和奶娃娃!” 那一定是许芸萱带着紫苏和白芷离开了鹭园,她们会去哪里? 沈玉瑶呢?夏小仙呢? 夏煜此刻只想知道的是两个人的消息! 待在京城好些日子了,他都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怕引起任何黑龙卫的注意,甚至他每日就睡在这马车里。 他已经将京城的暗线都调动了起来,才仅仅得知沈玉瑶已经离开皇宫,住进了这鹭园。 夏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暗自窃喜,这样他便可以趁夜色潜入鹭园,见到她,然后告诉她,他要带她走! 无论如何,他都要带她走! 他和当归赶到鹭园时,却早已人去楼空。 她到底去了哪里? 遭遇了什么? 想到这些,夏煜满心抓狂。 夏煜想到一人,只能冒险试试了! ...... 大夏朝,诏狱。 让所有大夏官员都闻之色变的诏狱,是建在京城的地下。 这里阴森寒冷,送来的饭食也都是冰冷的馒头,和米汤。 沈玉瑶坐在监牢的一堆稻草上,稻草有些湿润的感觉,整个监牢里充满浓浓的血腥味和犯人排泄物的臭味。 这里并没有老鼠,老鼠在这里都活不下去。 实在太冷。 沈玉瑶已经褪下黑龙卫的蟒服,只着了件粗麻布制的囚服,一头如瀑的长发垂到腰际,上面再无一件饰品。 沈玉瑶将囚服裤腿上,撕了块布条下来,捂住口鼻。一是因为这里气味实在难闻,二是为了预防疫病。 沈玉瑶知道,真正诏狱的可怕是因为这里水火不入,疠气疫病充斥牢房,她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诏狱里。 诏狱里,隔开两三间牢房,才只有一盏烛火,昏暗的光线让沈玉瑶感到实在困极。 一日一夜,她还未曾合过双眼。 她现在只想睡觉! 第58章 妾身斗胆,求王爷一封休书! 沈玉瑶是被狱卒凶狠的吼叫唤醒的。 她并不知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只觉得困极,盘膝坐在稻草堆上,睡着了! “钦犯沈氏,有人探监,赶紧给我起来!”沈玉瑶觉得这狱卒的吼声在诏狱里竟有回声,“别磨磨蹭蹭的!” 狱卒那难听的吼叫,在沈玉瑶耳朵边嗡嗡的,实在是恼人。 沈玉瑶虽醒了,却没睁开眼睛,仍垂头假寐,恍如老僧入定般。 狱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钥匙打开了牢房门。 他眼瞧着稻草堆上的沈玉瑶竟纹丝不动,就有些气急,忙撸起袖子,想拉起坐在稻草上的沈玉瑶。 沈玉瑶感觉到了他的靠近,猛地睁开眼睛,倒把那狱卒吓了一跳。 “你!......老子......” 沈玉瑶并不怪这个狱卒的小人嘴脸,换谁在这地狱一般的环境中待得久了,都会变得凶狠刻薄。 她只是不愿意让这种腌臜东西碰触自己,连衣角都不行! “滚!”沈玉瑶沉声喝道,“本妃可容不得你来污秽!” 皇帝并未褫夺她的封号,宁王也未曾写休书给她,她便依然是宁王妃!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少在这里摆谱......” 许是被沈玉瑶的气势给震慑住了,狱卒伸向沈玉瑶的手顿在半空。面色有些尴尬,又悻悻地收了回来,声音也一个字比一个字小。 呵斥最后变成了嘟囔。 “赶紧起来吧......会见只有一刻钟......” 沈玉瑶仍是王妃身份,所以也并未上镣铐。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往牢房四周扫了一眼。 诏狱此时感觉没有之前进来时那么昏暗了,周围的景象也看得更加清楚了些。 沈玉瑶被关押的这间牢房并不算小,牢房正中间甚至还有一张小小的方桌,和一条凳子。 方桌上摆了些纸张笔墨纸张,想来是给人犯写供词用的。 昨夜如果能看清,沈玉瑶还是愿意选择坐在凳子上,稻草虽然软一些,但那味儿,实在难以描述。 沈玉瑶斜睨了一眼那狱卒,他年纪应该不大,长相有些猥琐,佝偻着身子,眼神空洞无光。 沈玉瑶缓缓站起身,淡淡说了声:“带路吧。” 狱卒呆愣了一瞬,进入诏狱的人犯,他看到的不下千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的,诚惶诚恐的。 而宁王妃却如此淡定从容,狱卒心中莫名生出有些敬意。 此时此刻,他竟真的乖乖成了带路的。 狱卒将沈玉瑶带到一间密室,待沈玉瑶进去后,狱卒竟还贴心地将房门轻轻给带来关上! 门关上那瞬间,狱卒有些想扇自己一耳光。 明明她才是戴罪之身! 明明自己是负责看管她的人! 也许有的人,就是有那种无形魔力。人都已下到诏狱了,还能不知不觉中就让人听命于是。 鬼迷心窍! 狱卒自嘲地撇了撇嘴,身体却老老实实地站在密室门口守着。 ...... 沈玉瑶走进这间密室,这里的光线更明亮了些,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 那人背对着她,披着件黑色连帽的斗篷。 他是谁? 太子? 不可能,太子不用到诏狱来见她,只需要让黑龙卫将她押解到东宫就是! 宁王? 也不可能,他还远在燕京城中,根本来不及得知自己下了诏狱的事。 就算得知了,兴许他还会暗暗窃喜,终于可以另立自己喜欢的人做王妃了。 沈玉瑶双眼泛红,难道是爹爹? 对! 除了爹爹,还能有谁会在此时冒险来诏狱探他? 沈玉瑶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爹,瑶瑶拜见爹爹!” 沈玉瑶哽咽着,冲着那背影盈盈拜了下去。 “爹爹,瑶瑶太过思念你和娘亲......呜呜呜...” 自己孤立无援,身处如何黑暗都不会流泪的人,总是在感受到一点点来自至亲至爱的关怀时,便会,所有强撑的坚强都溃不成军,所有硬扛的委屈却滔滔不绝! 沈玉瑶竟哭到撕心裂肺,伏地不起。 她要把出阁后,遭遇的一切冷遇、不公、戕害以及对父兄,娘亲的悔意;对宁王的怨怼和皇家薄情的控诉,统统都哭出来! ...... 听着沈玉瑶的哭诉,那背影却忽的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我不是你爹。” 这一声很轻,却不啻一枚炸雷在沈玉瑶耳边炸开。 沈玉瑶猛地抬头一看,这人身姿挺拔,一看就知道练过武功,但他容貌却很憔悴,胡子拉碴,约莫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眼神凌厉,让沈玉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她却并不认识! 沈玉瑶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 “你...你是何人?”她急急站起身,有些恼羞成怒!“为何冒充我爹爹?” “王妃自己乱认爹,还怪本王咯?” 这人声音如此熟悉?本王? 宁王夏煜! “你!” 沈玉瑶现在只想两眼一黑,昏过去算了! “嘘......” 夏煜手指在唇边一竖,示意沈玉瑶别出声。 他扶着沈玉瑶,到屋内的椅子上坐下,柔声说道:“王妃莫怪,本王只是易容而已。” 沈玉瑶也一下明白了,夏煜一定是偷偷回到的京城。 无诏回京,罪同谋反。 此事若被皇帝知道,轻则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重则斩首示众,诛连王府所有人等。 他竟然敢? “瑶...瑶...” 夏煜轻唤一声,他还从未如此唤过。 “昨夜,我潜入皇宫,见了凌香香才知道你在此。” 夏煜戴着面具,沈玉瑶看不到他的面容表情,只是看眼睛,竟是有些微红。 宁王是怕自己闯祸连累到他了吗? 沈玉瑶站起身,福了福。宁王虽不爱她,但也未曾害她半分,沈玉瑶心中还是有些歉意的。 她自宁王离京后,遇事都是自己拿的主意,心中也仿佛是孤家寡人一般,从未想过与宁王商议。 此番宁王冒死回京,虽不是因为她回京的,但他在沈玉瑶身陷囹圄时,冒着被皇帝发现的危险,前来探望。 沈玉瑶必须领他的情! “王爷,妾身连累王爷了。”沈玉瑶面色平静,“不如王爷这就一封休书与我,也不至累了整个宁王府。” 第59章 王爷王妃,到底谁连累了谁? “整个宁王府?” 夏煜差点被气笑了。 “连累?” 在宁王夏煜心中,整个宁王府只有三个真正的主子。 两个都正在这诏狱之中,还有个小的被质在皇宫! 她还能连累到谁? 宁王府除了她,还有他们的小仙郡主,其他人又与他夏煜何干? 重活一世的夏煜清楚地知道,他这一生只想和她携手站上那顶峰,其他任何人,都不配! 只是上一世,他对她可能太过冷漠,以至于她会认为,他想休了她。 夏煜面色微寒:“休书,你想都不要想。” “不休了我?”沈玉瑶眉头一皱,“那你冒死进这诏狱为何?” 许芸萱和凌香香都曾向沈玉瑶说过,如今的夏煜和以前的宁王分明成了两个人。 以前的沈玉瑶连见到夏煜的时间都不多,感受并不太深。 今日夏煜易容而来,沈玉瑶看不到夏煜面上的表情,只能透过眼睛和声音才能分辨出是他。 沈玉瑶这才忽然感觉,宁王确实与以前有了天壤之别。 可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她也一时间想不明白。 只一想到,自己刚刚还错认夏煜,唤他做爹,沈玉瑶表情便有些愤懑。 面具下的夏煜此时看着沈玉瑶,面上几次变化,觉着有趣,也想起刚才她竟唤自己爹爹,不由眼中也浮起一丝笑意。 “本王来此,是让你,” 夏煜本想说是因为自己只想见见她,那日一别已经快一年。 他每日对她的思念,竟如野草,恣意生长。 但话一出口,就变了。 “莫怕!” 怕? 沈玉瑶发自内心的轻嗤一声,怕,我还会进来吗? 沈玉瑶一直相信夏小仙心声都是真的,阿娜吉以后会成为太子侧妃,那么皇帝就不会杀阿娜吉,更不会迁怒于自己。 如今,只是将她关入诏狱,泄泄愤而已。 方才,夏煜说昨夜进了皇宫,见过凌香香。 “莫非香香那边有消息?” 沈玉瑶忽然想起永安宫那一幕,她的脸上竟微微泛红。“你们......” 夏煜说的是夜入皇宫,会不会也和永安宫那人一样吧?穿着太监服混进了永宁宫? 永宁宫那位丽妃娘娘,不也曾是宁王心尖尖上的人吗? 难道他们如永安宫那两人一般? 胆大包天。 “啧...啧...” 沈玉瑶越想脸越红,竟红到了耳根子。 “凌香香...” 夏煜看沈玉瑶脸红起来,也觉得自己称呼太过亲昵,容易引人遐想,便正色道: “丽妃娘娘让本王告诉你,父皇并非真的怪你惊了东宫,而是科举舞弊案,你的结案......父皇并不满意!” 沈玉瑶也曾猜测过,自己呈报的科举舞弊案,可能会让皇帝失望,但根本没想到会因此获罪。 科举舞弊案,沈玉瑶可完全是秉公办理! 大夏朝今春这一场科举考试,是由考场纪检系统、评卷阅卷系统及综合管理系统组成。 考场设监临官、监视官、巡绰官今儿搜检官。 评卷设考试官、同考官、收掌试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 协同设提调官、印卷官、受卷官和供给官。 再加主考一人,副主考三人,总计参与此次科考的官员达到数百人,其中三品以上官员就多达二十多人。 沈玉瑶仔细一一查过,均无可疑。 众官员中,南北官员都有,如若有作弊,不可能将二十多位南北官员统统买通了去。 所以,沈玉瑶在科考舞弊案的结案呈词上写,今科科考,并无舞弊一案。 而阿娜吉谋刺案中,那些帮助阿娜吉隐藏身份,躲过殿试查身的几人,都是前朝旧人。 有负责替阿纳吉验身的宫中太监、替阿纳吉调换身份的翰林院编修杨大人等,这些官职最高也仅仅正七品。 如今这些人都已被沈玉瑶拿下诏狱,只等皇帝旨意,该如何判决了。 沈玉瑶将她负责调查的两起案子一一细说给夏煜听。 “如今北方举人聚众闹事,父皇也必须给个说法...” 夏煜心知,皇帝之所以让沈玉瑶查办此案,一是沈玉瑶跟朝中官员并无任何瓜葛,甚至后宫中嫔妃,沈玉瑶也无往来。 沈玉瑶查出的一定是此案的真相,但真相竟然是无人舞弊。 无人舞弊! 这样的结果,皇帝应是还没想出该如何明诏天下,所以才暂时将沈玉瑶收押,并非真的要判罚沈玉瑶。 “父皇应很快下旨,赦免你。”夏煜柔声说道:“此诏狱内,本王也会打点上下,不至让你太过委屈!” “等等...”沈玉瑶恍然大悟:“今科参与会试的北方举人,大多来自王爷封地!” 沈玉瑶忽然想起,在调阅参与今春会试的学子资料时,她发现竟然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来自宁王的封地。 此时,她才明白,为何自己会忽然被下到诏狱。 沈玉瑶斜睨夏煜一眼,谁连累了谁,还不知道呢。 夏煜心中一惊,父皇这是在敲山震虎! 敲的是宁王妃,震的可是宁王。 世人皆知,大夏朝皇帝偏爱太子,却不知道这偏爱有多严重。 皇帝嫡子、庶子和义子一大堆,这些儿子都是为太子服务的。若有妨碍到太子的,皇帝是绝不会留情的。 大夏朝一般是三年一次科举考试,只因太子提议朝中缺乏人才,皇帝便临时改科举一年一试。 大夏朝官场,去年两次整肃,杀了近万人,如今必然缺人。 只是,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 犯得还挺严重。 父皇竟会认为这些北方举人闹事,是他宁王夏煜在暗戳戳搞事! 哎,有这样一个多疑症,且已经病入膏肓的父皇,皇子们的日子恐比百官还要难捱。 夏煜不禁苦笑。 所幸,沈玉瑶心思细腻,在调阅学子资料时能注意到学子的籍贯。如今,既已知症结所在,宁王自是可以想法应对的。 宁王和宁王妃,谁连累谁? 还真不好说。 夏煜讪讪道:“王妃,你受苦。” 夏煜正待多多宽慰沈玉瑶几句,密室的门却开了。 第60章 皇帝闹着要娶公主,如何是好? 进来的,是先前那狱卒。 此时,他一走进到屋内,便朝着沈玉瑶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启禀王妃,宫里来人了。” “宫里的嬷嬷要侍候宁王妃娘娘更衣。”他转身又朝着夏煜道:“这位大人......请移步。” 夏煜略一颔首,假意朝着沈玉瑶拱手道:“王妃娘娘,下官告辞。” 说完,便随着狱卒疾步走出密室。 他可不想撞见任何宫里的人! 沈玉瑶原本就知道,这诏狱,自己是待不了多久的,可也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能放她出来。 莫非,宫中另有变故? 奉旨来接沈玉瑶进宫的是四位嬷嬷、八位宫女和一位内务府的太监。 鱼贯而入。 一行人把这间诏狱的密室,挤得满满当当。 “奴才叩见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 太监宫女们,齐齐向沈玉瑶行了伏地跪拜大礼。 “起来吧。” 沈玉瑶淡淡道。 “更衣吧。” 沈玉瑶抬眼看去,宫女太监们带来了前后饰珠牡丹花的九翟冠、香云纱的红色大衫、金云霞凤纹霞帔、金坠子和玉圭。 这些都是符合沈玉瑶亲王妃身份的礼服,但却不是沈玉瑶册封日所穿的那套。 沈玉瑶心中暗想,看来许芸萱和紫苏、白芷她们已经安全离开了鹭园。只是不知宁王是否能和她们碰上,刚才和宁王见面仓促,竟忘记告诉他许芸萱她们还在皇恩寺。 而眼前这套簇新的礼服,应该是皇宫里特意按她的位份送来的。 皇帝这是要让她去见谁? 沈玉瑶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来接沈玉瑶的宫女太监人多,所以不到一炷香时间,沈玉瑶已经梳洗后,并穿戴好整套的亲王妃礼服。 穿戴完毕,还有位嬷嬷端了火盆,让沈玉瑶跨过,又取了桃枝和柚枝在沈玉瑶周围挥舞了几圈。 这才齐齐跪地道:“恭请宁王妃娘娘回宫!” 沈玉瑶双手执玉圭,抬脚一步跨出诏狱大门。 阳光下的沈玉瑶眯了眯眼睛,感觉真如做了场梦一般。 沈玉瑶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奉先殿,没曾想软轿停下时,沈玉瑶掀开车帘,才发现到的是坤宁宫。 原来是皇后娘娘将她从诏狱里救出,沈玉瑶面上浮出浅浅的笑意。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沈玉瑶伏地行了跪拜大礼。 “老四媳妇,起来吧,你无须多礼。” 皇后满眼温柔和怜惜:“儿媳妇啊,你受苦了。” “小仙郡主,此时正睡得香,待会儿她醒了,宫女便会抱来给你。” 皇后娘娘太懂人心,她知道此时夏小仙才是沈玉瑶真正最在意的。 沈玉瑶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她的小仙宝,仿佛自己已经有好久没见到小仙宝了。 小仙宝是沈玉瑶的软肋。 “母后…”沈玉瑶哽咽着:“母后让儿臣着礼服,是有何事?您说吧,儿臣莫不遵从。” 沈玉瑶清楚,皇后让她穿着亲王妃礼服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直接便问了。 “老四媳妇儿,你快起来。”皇后朝着沈玉瑶招了招手,“来,到本宫身边来,让本宫先好好看看你。” 沈玉瑶缓缓站起身,拭了拭眼角的眼泪,面上带着些许微笑朝着皇后身边走去。 皇后拉起沈玉瑶的双手,仔细看了看沈玉瑶,这才柔声说道:“看看,才离宫几日,儿媳妇,你竟消瘦了不少。” “母后,您看着也清减了些…”沈玉瑶心中有些担忧,皇后娘娘此时看起来精神头并不是很好,眉宇间像是锁着深深的烦忧。 “本宫近日,身子骨还算爽利,只是…”皇后娘娘眉心轻皱。“有件烦心的事情,还需儿媳妇你去办。” “母后但说无妨,儿臣一定竭力而为。” 沈玉瑶微微侧身,眼神清澈如水地看着皇后。 “你们都下去吧。”皇后娘娘挥了挥手,将殿中的太监,宫女都屏退了去。 “是,奴婢告退。” 太监宫女们都退下后,皇后这才缓缓站起身,眼神忧戚地看着沈玉瑶。 “本宫听闻你前日破了前朝公主谋刺案,且将一干人犯悉数缉拿到案,那主犯跟你还有几面之缘?” 皇后面色如常,语气却比平日里急了些。 “回禀母后,却有此事。” 沈玉瑶有些疑惑,难道此案还另有隐情? 皇后看出沈玉瑶的疑惑,接着说道:“如今皇上一定要娶那前朝的公主,阿...?” “阿娜吉。” “对对,正是名唤阿娜吉的前朝公主。” 皇后满眼的担忧,“虽说本朝后宫也有纳前朝女子的先例,可她们都是前朝宫妃,与皇上并无血海深仇......” 沈玉瑶也听闻过,如今皇帝的韩妃本为高丽进贡前朝的女子,翁妃和碽妃更是前朝皇帝的嫔妃之一,可这三位妃子确实不似阿娜吉那般,与皇上有着杀父之仇。 且自皇帝登基后,这几位妃子也都是恪守本份,并已为皇家开枝散叶。 眼见着沈玉瑶也微微点头,皇后继续说道:“本宫是担心这阿娜吉公主,会假意承宠,伺机谋害皇上啊...” “皇上这两日,为此事发了好大的火,并将阿娜吉公主安置于永福宫。” 皇后抬手揉了揉眉心,“皇上说若三日内,阿娜吉不肯归顺,就杀了她。” “可真杀了阿娜吉......” 沈玉瑶心里知道,这阿娜吉偏偏是皇帝杀不得的! 如今的大夏京城有前朝异族的妇孺达十万之众,此时公然杀了他们的公主,那难保不会激起民愤,到时又是生灵涂炭,国之不幸。 沈玉瑶同样也深知此时皇后的心思。 皇后她不愿意看到京城的百姓再受战乱之苦,她也更不愿将一个如此大的隐患,放于自己夫君的床榻边。 “母后,是想让我去劝降那位公主吗?” 沈玉瑶轻声问道:“可即使劝降,也未必是真心啊。” “非也,本宫是听闻你对阿娜吉公主了解颇多,想与你商议一下此事该如何才好。” 皇后略顿了一顿:“或许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来。” 第61章 谁让你英雄救美?我只能以身相许! 沈玉瑶清楚,阿娜吉是绝对不会真心想嫁与皇帝的。 既然小仙宝曾说过阿娜吉将来会是太子侧妃,那不如此时她趁势加一把火,成全这桩婚事。 只是不知阿娜吉的心意如何,还是得亲自去永福宫一趟。 主意打定,沈玉瑶向皇后福了福道:“启禀母后,儿臣倒有一一个想法。” 皇后闻言面露喜色道:“儿媳妇,有何好办法,快快道来。” 沈玉瑶道:“那日儿臣缉捕阿娜吉公主之时,在与她追捕之间来到了太子的东宫。” “儿臣见阿娜吉见到太子时,神情甚是怪异,想来她与太子颇有渊源。” 皇后面色有些疑惑,看着沈玉瑶,“是吗?他二人如何识的?” “这个儿臣就不得而知了。若阿娜吉愿意嫁与太子为妃,那不就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皇后暗想,若阿娜吉愿意嫁与太子,那确实是两全其美。皇帝再如何昏了头,也不可能和自己儿子抢媳妇儿。 甚至阿娜吉做了太子侧妃,那十万京城里的异族妇孺,更是会安安心心与大夏族人和平共处下去。 皇后和沈玉瑶都很清楚。 大夏朝和前朝的战争是经历了长期的战乱,两方百姓都苦战已久,如今若有太子与公主联姻,与国可稳定秩序,与民可为典范。 前朝贵族的溃逃,大夏族人男子又经连年战乱,京城人口已经不足前朝的十之一二。 京郊田野荒芜,许多土地因为缺乏耕种而荒废,皇帝刚登基不久,大夏朝迫切需要休养生息。 京城里前朝留下的那十万之众的异族妇孺,对于此时京城的稳定更是有极大的好处。 若太子娶他们的公主为妃,那便可让他们的妇女都能安心同大夏朝的男子通婚。 两族通婚,既能增加人口,又能让异族接受大夏族的文化习俗,如此时间一长,他们便不会再生谋反之心。 国泰民安! 皇后将自己赞许的目光,毫无掩饰地投向沈玉瑶。 皇后道:“如此甚好!只是阿娜吉会否同意呢?” 沈玉瑶微微一笑,“如今母后可下懿旨让儿臣去永福宫一趟,问明阿娜吉心意。” “也算不负母后特意送来的这套礼服。” “好!” “来人,传本宫懿旨!” ...... 永福宫。 “你是?沈大人?”阿娜吉看着眼前华美亲王妃礼服的女子,满脸的诧异。 “阿娜吉公主,本妃正是宁王正妃沈氏。” 沈玉瑶柔声道:“也是和你交过手的沈大人。” “你若来劝我嫁与皇帝,那还是请回吧。” 阿娜吉面色一冷,“我死也不会嫁的!” “本妃确实是来劝你嫁人的,但劝你嫁的人却不是皇帝。”沈玉瑶笑笑说:“而是那日你在东宫见到之人。” “太子殿下?”阿娜吉眼中抹过一丝惊喜,又黯淡下来,“那不也是我的仇人吗?如何能嫁?” 沈玉瑶正色道:“阿娜吉,你文采武功都是上乘,当知你父皇在经年大灾后,仍沉溺奢侈生活,以致民不聊生。” “而战事已达京城,你父皇仍琴声舞影不断,在皇宫中狂欢宴饮,这才国破家亡。” “你口口声声说大夏皇帝与你有杀父之仇,那你可知,你父皇只顾自己诈死逃亡,却扔下十万妇孺于京城?” 沈玉瑶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什么?” 阿娜吉满眼的不相信。 “你再说一次!我父皇并未被杀死?” “是,城破之日,你父皇诈死,逃亡至上都后却因病离世。如今你的哥哥已在和林另建新朝。” 沈玉瑶眼中闪烁的光,让阿娜吉有了心动。 “我说过,不会再诓骗于你!” “再则说,当日放你父皇离开的,正是太子正妃常氏的爹爹!” 阿娜吉想起了城破那日的场景。 那日,一大早密集的马蹄声便从皇宫门口传来,宫中的嫔妃、宫女、太监都在急着换上大夏族的百姓服饰。 随后,地面开始激烈的震动,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此时,父皇已不见了踪影,母后一直在哭:“娜娜,你赶紧逃吧” “母后,要逃一起逃。” 可是母后仍狠心地将她交给自己的贴身宫女,然后转身去寻父皇了。 阿娜吉跟着那宫女一路跑,场面很乱,皇宫中,半日功夫就已经尸山血海。 轰.......轰...... 宫门打开时,阿娜吉正好跑到那里,但却与那位带她跑的宫女跑散。 阿娜吉还记得,当她跑出宫门时,还回望过那巍峨的大殿,希望能看到父皇母后的身影。 可是并没有看到! 阿娜吉只能继续随着人流乱跑。 京城中,已是,满城的残垣断壁,百姓们四处奔逃。 有大夏族的,也有他们元族的。 也正是那日,她一身破烂的大夏朝服饰,散乱的头发和刻意抹黑的脸庞,在京城的街道上,失魂落魄的行走着。 却遇上几名溃逃的元族士兵,他们以为她是大夏族的妇人,就想把战败的怒火统统发泄到她的身上。 因为那些士兵知道,他们已经逃不出了。 整个京城全是大夏族的士兵,正在每一条街道上,抓捕他们元族的士兵。 慌乱之中,她也用元族的语言,告诉那些士兵,她是阿娜吉公主! 可是他们却嬉笑着说:“如果你是公主,那我就是驸马!” 那时京城的很多大夏族人都会元族的语言,所以他们根本不相信她。 是啊,公主怎么会落魄到衣衫褴褛,在大街上奔逃? 阿娜吉自己都想放弃的时候,却遇上了他。 大夏朝的太子! 那日他策马而来,身后的大队士兵将那几名元族士兵斩杀。 他则骑在马上对她伸出了手,将她一把拉上自己的马,并用自己的大氅给她裹上,让已衣不蔽体的她留得一丝尊严。 待马跑到一间半掩着门的客栈时,他停了马,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交于客栈的掌柜后便转身离开。 而她,太累,太饿,又惊惧不已。 终于,也在进到客栈那一瞬间便昏了过去...... 第62章 恩重情深,太子妃不当也得当。 大夏,永福宫。 阿娜吉正一点一滴地将自己和太子初识的经过讲与沈玉瑶听。 沈玉瑶也听得入了神。 沈玉瑶看着阿娜吉的眼睛,她相信阿娜吉所说的都是真的。 这桩三赢的婚事一定能成! 沈玉瑶此时对自己最初的计划,更加有了信心。 “后来,”沈玉瑶问道:“你们便再也未曾见过吗?” 阿娜吉眼睛中闪过一抹温柔,讲述和太子初遇相识的过程,仿佛让她花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她缓缓地在软椅上坐了下来。 沈玉瑶也随着坐在旁边的软椅上,端起圆桌上的沏好的茶,抿了一小口。 “茶凉了。”沈玉瑶轻轻皱了下眉心想,永福宫的宫人也实在太过怠慢了。 “后来,”阿娜吉并未注意听到沈玉瑶说茶已凉,而是继续讲述道:“还有一次,曾在书院见过他。” 沈玉瑶此刻仿若看到,她尚在闺中时,也曾和母亲这样讲述过自己对宁王的那场初见。 女子若心中有人的时候,眼睛却总是会在不留意的时候,就将她的心事出卖,旁人都会一览无遗。 沈玉瑶唇角不由有了点弯上的弧度,那时的她,想来也如此刻的阿娜吉一般,美得有些晃眼的。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阿娜吉眼中的那抹温柔更重了一些,清秀的脸庞上添了几缕桃红。 破城那日,阿娜吉在客栈晕倒后,竟一直睡到次日午时才悠悠醒转。 掌柜得知阿娜吉醒来,便立刻赶到她的房间。 掌柜交给阿娜吉一叠银票和一个包袱,告诉她,这是送她来客栈的那位公子留给她的,并已经在客栈给阿娜吉专门留了间房。 “那位公子说,你若在这里住,房钱他自会派人来付的,直到你离去方止。” 掌柜轻声轻语,生怕大声点就会吓跑了这尊财神菩萨,那公子可是为了她,已付了一年的房费。 “敢问店家,那位公子姓甚名谁?”阿娜吉问道。 “那位公子并未曾留下姓名,但想来应该是位极显贵的公子。”掌柜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姑娘,你有任何要求,都尽管呼喊小二。” “谢谢店家,那麻烦你让小二送些吃食过来。”阿娜吉点了点头。 掌柜连连应是,转身走出时,还为阿娜吉掩上了房门。 阿娜吉坐到桌前,好奇打开了那个包袱。 包袱里是两件丝绸长衫、两条锦缎角巾、两件麻质罩衫,甚至还有一双牛皮鞋。 阿娜吉不由嘴角隐隐上扬,救她的公子心思细腻,这是在提醒她,乱世之中,若不想惹太多麻烦,还是女扮男装比较好。 包袱里,还有一封白鹿书院的举荐信,想来那公子是还为她指明了出路。 阿娜吉记得,在书院待了大半年后的某日下午,那位公子还给白鹿书院送来了不少书籍。 阿娜吉一眼便认出他,可他竟和那日在东宫第三次相遇一样,只是略一颔首,却并未回头。 阿娜吉心想,或许这位公子救过的人太多,早就已经忘记城破那日自己所救的女子了。 颔首无非是礼貌而已...... 可是阿娜吉万万没想到,救她的竟然是大夏皇太子! “唉......”阿娜吉悠悠一叹,如今他和她有着国仇家恨,他们之间更是有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两日被困在永福宫,阿娜吉也从侍候的宫女中得知,太子已早有心爱的正妃,还有皇帝赐婚的侧妃。 “阿娜吉,虽非同族,但我和你同为女诸生,”眼看着阿娜吉陷入沉思,沈玉瑶放下手中的茶盏,“又都身为皇族,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国仇也好,家恨也罢,有那京城十万妇孺的命更重要吗?”沈玉瑶缓缓站起身,走到阿娜吉身边,“我知你本性善良,你杀掉的那个张英本也是该死之人。” 阿娜吉抬眼望着沈玉瑶的眼睛,她没想到,沈玉瑶甚至连张英本人也查过。 “是的,赶考路上,他污良家女子清白,我才杀了他!”阿娜吉连连点头,眼中透出些许凌厉,她是恨透了那种毁人清白的男子! “所以,我料定你也不舍那十万妇孺为你陪葬吧。”沈玉瑶拉起阿娜吉的手说:“而且太子正妃常氏,是我闺中姐妹。她是真正温良贤淑,待人是极好的。” “而且......”沈玉瑶眼中的光黯淡了些。 “如何?” 阿娜吉有些疑惑,宁王妃此时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 “阿娜吉。”沈玉瑶轻唤一声后,将阿娜吉手放开,退后两步,又面朝着阿娜吉,身子肃立,双手叠抱于腰前,右手在上,朝她深深行了个揖礼。 阿娜吉慌忙起身,“王妃为何与我行如此大礼?” “前日,皇太子妃难产,我为她诊过脉,”沈玉瑶面色哀戚,“她已是油尽灯枯.....” 阿娜吉知道,皇太子妃难产那日,正是她和沈玉瑶在东宫门口对决之时。 “我听宫内侍女说,皇太子妃正于东宫休养,未曾听闻她病重的消息。” 阿娜吉心中满是疑惑。 她不知道,沈玉瑶何以如此确定皇太子妃即将逝去? 况且,若果真是皇太子妃病重,太子此时心中只怕充满了对她的怨恨,又如何会请皇帝赐婚? 沈玉瑶看出阿娜吉心中的疑虑,“我说过不会诓骗于你,皇太子妃,七日内便会驾鹤西去。” “但她此番劫难,并非疾病,而是有人谋害!” 沈玉瑶知道必须直接告诉阿娜吉,东宫内是暗潮汹涌的,阿娜吉若不知情,也只能成为那人随意就可踢开的一块绊脚石而已。 “如今,我虽知害人之人是谁,却苦于毫无真凭实据,所以也拿她无可奈何。” 沈玉瑶面色凝重,眼神忧戚,“可是稚子何辜,我祈愿你能嫁入东宫,替皇太子妃照拂于他。” 阿娜吉此时才真正明白沈玉瑶,希望她嫁入东宫的原因。 而这东宫太子,她也是非嫁不可的! 于公,那十万之众的元族妇孺,是她的父皇让他们遗留在大夏,沦为贱民。阿娜吉做为他们的公主,是有责任让他们因为她嫁入大夏皇族,而得到善待。 于私,皇太子妃常氏之父对阿娜吉的父皇有放归之情,皇太子更是对阿娜吉有救命之恩,况且太子也本就是她心仪之人。 阿娜吉如何能不嫁? 第63章 王妃,本王只是想和你共乘而已! 沈玉瑶回到坤宁宫时,皇后身边的宫女正呼:“传膳!” 沈玉瑶本想着退回到偏殿,待皇后用完膳再去回禀今日之事,转身却刚好看见,皇帝正大步踏进坤宁宫宫门。 “皇上驾到!” 李公公的声音是跟在皇帝身后到的。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 沈玉瑶见已无法回避,只能上前行礼。 “哦,是你啊?”皇帝看来心情不错,“走,一同进去用晚膳!” “儿臣遵旨。” 沈玉瑶只能跟着皇帝走进大殿。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 沈玉瑶刚进殿门,便看见皇后一脸慈爱看着她。 “老四媳妇儿,关上门,这就是家里,你也无需多礼。” “啊,对,对!”皇帝也满面春风,“关上门,咱们都是一家人。” 皇帝此时穿着常服,看着也比平日里多了些和蔼,他一撩黄袍,便坐了下来。 皇后和沈玉瑶也随着,坐到桌前。 宫中的宫女们都嘴角含笑,忙着布菜。 “皇后,为何今日又是全素啊?”皇帝看着桌上的几盘子菜,面上有些不悦,“难道说,朕又有事做错了?” 皇帝眼睛看向皇后,充满疑问。 可沈玉瑶为何觉得此时的皇帝,眼中还有些,惶恐? 惶恐? 啊,堂堂皇帝,竟也有惶恐之时? “我可没那意思。”皇后轻嗤一声,“只是想着,皇上最近是否想换换口味。” 沈玉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忙拿了手帕出来,装做擦嘴的摸样,掩饰自己嘴角压制不住的上扬。 “皇后你一直知道,朕就只爱吃那些肉啊,这些个萝卜青菜的,真的是难以下咽!” 皇帝嘴唇一撇,竟有些委屈。 沈玉瑶心想,父皇母后啊,你俩这样怕是有些颠覆认知啊。 “哦?皇帝确定只爱吃肉?”皇后眉毛一扬,眼神中遮不住的笑意。 “你我夫妻二十多载,何曾见过朕爱吃青菜?”皇帝的委屈好想有些加深。“幼时,每日食不果腹,朕就想过,若每日能有肉吃,当是神仙日子。想着想着,便就不饿了。” 皇帝的眼中有了些,沈玉瑶都看不懂的东西。 “朕出家做和尚,就是为了能有一口饭吃。寺庙里从不见荤腥,每日就只能见这几叶青菜,那样的日子啊,真是刻进朕之骨髓!”皇帝喟然长叹。 “这青菜,朕,实在不喜!”皇帝抬头看向皇后,“还是传些肉来!” 皇帝的眼神中,有些乞求。 沈玉瑶别过头去,假装未曾看见。 “好,圆子!既然你只吃肉,那便不换口味。”皇后转头向旁边的宫女说道:“换我烧的肉来!” “奴婢遵命!” 宫女儿捂着小嘴,一溜小跑出了殿门。 圆子?什么圆子?肉圆子? 沈玉瑶有点听不下去了,皇后竟然唤皇帝做圆子! 这是她能听的吗? “哈哈哈,还是皇后甚合朕心意!”皇帝乐得咧开大嘴,“吃肉!” 皇后却忽然正色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皇帝有些奇怪,怎么皇后忽然就变了脸色,难不成还有更大的麻烦再后面? “皇后,你说吧,有何事啊?” 皇帝心想,总不能你还让我吃青菜吧,只要吃肉不吃菜,那还有什么求不求的,准了,都准了! “皇上,太子妃那日难产后,身子骨虚弱,适才宁王妃告诉本宫,恐有不虞。”皇后一脸严肃道:“臣妾斗胆求皇上,将前朝公主阿娜吉,赐婚给太子,为太子妃冲喜!” “皇后,你!”皇帝一听之下,脸色立刻变了。 “噌”的下,站起身来,皇帝眉头紧皱。 眼见皇帝发怒,皇后和沈玉瑶同时跪下。 “皇上息怒!” 两人嘴上说着,皇上息怒,可眼睛却看向皇帝,眼神中,并无一丝惧色。 皇后和沈玉瑶的脊背都挺得直直的。 皇帝扫了两人几眼,面上阴晴不定。 “朕,今日不吃了!” 皇帝一声冷哼,竟抬脚出了门,离开坤宁宫。 ...... 月上柳梢。 大夏的京城,如今已没有宵禁。 皇宫外,一辆破旧的马车已经停了很久。 马车的车帘被车里的人已经不停掀起,又放下。 好多次。 直到早已经下钥的宫门再次打开,一辆簇新的马车从宫门驶出。 旧马车的人这才从撩开帘子,走下马车,坐在车辕的当归问了句:“王爷,是她们吗?” 夏煜长身而立,那簇新的马车一粒芝麻大小,已经到了西瓜般大。 “想来,应是她们娘俩儿。” 当归从车上拿下只马灯,向那簇新的马车连续晃动着。 终于,那辆簇新的马车在旧马车五米外,停了下来。马儿吭哧吭哧在地上又踏了几步。 车沿上驾车的竟然是曾给沈玉瑶做过近身侍卫的汤维。 当归举着马灯,迎上前去:“车上可是宁王妃?” “正是,”沈玉瑶一身男装,撩起车帘跃下马车问道:“你是谁?” “奴才参见宁王妃娘娘,奴才名唤当归。”当归转头冲着黑暗中的夏煜喊道:“正是王妃娘娘!” 夏煜行至车旁,“王妃。” 当归开始有些懵,王爷冒死等了王妃这么久,见面咋就这样清清冷冷的一句话? “王爷。”沈玉瑶身着男装,只能拱手一礼,“小郡主在马车中颠着颠着就睡着了。” “嗯...”夏煜面有难色,“本王的马车颇有些陈旧...” “王爷莫不是看上妾身这辆?”沈玉瑶从未见过夏煜有如此忸怩的时候,心想,宁王爷还真和以前不太一样。 难不成,中了邪? 算了,看他冒险回京接小仙宝的份上... “王爷若喜欢妾身这马车,那...”沈玉瑶仿似痛下决心,“那便换与王爷,妾身和小郡主乘王爷那辆。” “啊?”夏煜皱了皱眉,“罢了,先去皇恩寺接上许氏她们几人 ,再......” 这王妃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夏煜心想,只是想和你共乘一辆马车而已,本王错了? 夏煜看了看沈玉瑶,沈玉瑶面无表情。 终于,夏煜嘴里吐出三个字。 “回燕京!” ...... 五月初五。 皇太子妃病重,为给皇太子妃冲喜,皇帝将阿娜吉赐婚于皇太子,册为皇太子侧妃。 五月初六。 皇太子妃,薨。 第64章 眼神好不了一点 五月初八。 得知皇太子妃薨逝的消息时,沈玉瑶正在皇恩寺山脚下的农家小院里,清点物资。 ...... 前几日的大早,沈玉瑶便带着夏小仙赶到了皇恩寺。 沈玉瑶原想着接上许芸萱、紫苏和白芷先行返回鹭园,因为她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其一,沈玉瑶想送皇太子妃常美瑢最后一程。 其二,沈玉瑶在京城中还有太多财物,她想带着回燕京宁王府。 沈玉瑶心想,嫁了人的女子便若浮萍,一生都随着夫君飘。若有钱财傍身,这浮萍也能生出根来,不至于挨刀。 所以,沈玉瑶会答应随宁王一同返回燕京宁王府,但在归途中,沈玉瑶想去一趟濠州的国公府。 她实在太过思念爹娘。 见到皇恩寺的慧觉方丈时,沈玉瑶才得知许芸萱他们,并未寄居皇恩寺,而是已经在山脚下租了间农家小院等她。 而沈玉瑶的大丫鬟紫苏,则会每日午时前到皇恩寺来问询,是否有沈玉瑶的消息。 果然,沈玉瑶一脚跨出皇恩寺大门,刚好就撞见来皇恩寺问消息的紫苏。 “奴婢拜见王妃,王妃万福!”紫苏眼里早已蓄满泪水,面上却挂着欣喜万分的笑容,“奴婢拜见小仙郡主,郡主安康。” 紫苏行完礼,亲昵地抱着沈玉瑶的胳膊,“小姐,你和小郡主都平平安安的,真是太好了。” 沈玉瑶摸了摸紫苏的头,“紫苏,几日不见,竟消瘦了许多。” 紫苏和白芷,自幼就陪伴沈玉瑶,名为主仆,情似姐妹。此次分别数日,再见面,沈玉瑶也是欣喜不已。 “姨,姨,抱抱。”夏小仙特别喜欢紫苏,一见到她,便拍着小胖手,要抱抱。 紫苏一把抱过夏小仙,好一阵亲热。 “芸萱和白芷呢?”沈玉瑶轻笑,几日不见,她也挺想念那精灵古怪的许芸萱和活泼直爽的白芷。。 紫苏闻言一笑,“我带你们去,侧妃租了院子,每日都盼着你们早日来。” 沈玉瑶应了声好,紫苏这才看到替王妃驾车的是黑龙卫的汤大人,马车旁还有两位侍卫骑着马一路跟随。 只是,紫苏觉得,其中一位侍卫的眼神,竟有些似曾相识。 沈玉瑶看着紫苏疑惑,便笑着介绍:“紫苏,汤大人你已认识,旁边二位是王爷派来的近身侍卫。” “他们一个名唤当归,一个......”沈玉瑶介绍那位紫苏看着有些面熟的侍卫道:“这位名唤龙骨。” “啊?”紫苏笑道“王爷为侍卫取名,何时也喜欢用药名了?” 【紫苏的眼神,真是好不了一点儿。】 【那龙骨,不就是本仙的渣王爹爹吗?】 【虽说易容过,可就算化作灰,那气场都是在的。】 沈玉瑶听得暗暗一笑。 紫苏从汤维手中接过马凳,将沈玉瑶扶着上了马车,又将夏小仙抱了上去,这才也跟着上了马车。 行至山脚,马车平稳了很多,沈玉瑶便拥着夏小仙,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五月初,天气已开始炎热,田园风光却独好。 阳光温和地洒在麦穗上,像是镀了层金,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山花香飘来,间或还能听到几声鸡鸣和犬吠,这一切让沈玉瑶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沈玉瑶指着车外的各种新鲜事物,教夏小仙一一认识。 也不知,夏小仙所在的天界,都有些什么,名称是否一样? 马车旁随行的夏煜,看着这娘儿俩,面具下的嘴角已经上扬到最高的弧度。 “穿过这片小树林,就到了。”紫苏指着远处的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说道。“就是那间....” 忽然,小树林里,十几只鸟雀振翅直飞上天。 “吁。”汤维勒了勒缰绳,马车慢了下来。 当归和夏煜也勒马,跟着慢下来。 这是往来皇恩寺的官道,除了初一和十五,平日里都几乎不见人影,树林中忽然惊起那么多只鸟雀,林中应该藏有不少人。 夏煜发现自己和当归骑的马都变得不安,开始不停踢踏着踱步,鼻子也吭哧吭哧的呼着粗气。 他俩骑的是战马,只有察觉到了危险,马儿才会如此表现。 “不好,应是被那侍卫发现了。” 小树林最密处,藏身于树后的人看着身旁的戴着面巾的黑衣人,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办?” “今日必须杀了宁王妃,否则......”黑衣男子目光中透出狠辣:“若让她回了皇宫,只怕我们死得会比她惨!” 黑衣男子按了按腰间的佩刀,手背上露出一枚诡异图案的纹身。 一阵清风吹过,枯叶簌簌飞舞的声音后,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静中。 夏煜四下看了看,骑马来到汤维身边道:“兴许是这阵子风,惊了那些鸟雀,继续走吧。” 汤维也扫视过四周,确实没有其他动静,便继续松了缰绳,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 凭他们几人的武功,就算有一二十人的袭击,想来也是无妨。 马车继续前行,眼见着已经行至树林中段,那马儿却怎么也不走了,夏煜和当归的马也同样不肯再往前行一步。 夏小仙用胖呼呼的手捂住眼睛,娇声道:“娘亲,前面有...坏银!” 【林子里埋伏的,听这吐纳声息,应全是高手。】 【京城一直流传,宁王赴藩后,终日流连烟花,怕是武功早就废了。】 【母妃自保想来问题不大,若渣王爹真的武功废了,他指定被抓住。】 【万一渣王爹被发现是无诏秘密回京,那可就坏菜了。】 【母妃和我会不会被他连累到流放啊,哎!】 【母妃已是逆天改命的人,三生簿的记载模糊不清,可急死仙了!】 此时的沈玉瑶和夏煜,心中都同时暗道不好。 沈玉瑶掀开车帘,一跃跳下马车,转头对汤维和当归说:“你们护好龙骨,我到前面看看!” 护好龙骨? 不是,他不是近身侍卫吗? 不是应该护好小郡主吗? 汤维心想,怕是宁王妃说错了名字。 不管了,还是先护好小郡主,总是没错的! 汤维纵身一跃,跳下车沿的瞬间,绣春刀已然出鞘。他微躬着身子,全身戒备着守在车前。 夏煜正待与沈玉瑶一起去探查一番,听着沈玉瑶的话,不由身形一滞,莫非王妃也以为他武功全失? 第65章 还真是下了血本 “王妃,本王并未...” 夏煜跃下马,他想跟沈玉瑶解释一下,其实他并未去那烟花之地,只是糊弄那些个父皇派到燕京的黑龙卫们,故意做出的假象。 哎,有一个总是疑心儿子要造反的老爹,夏煜心中其实也很苦! 可此时眼见着沈玉瑶根本懒得搭理他,夏煜只能唤当归:“当归,保护好小郡主!” “是!” 当归应声后,立刻跃下战马,手执一柄长剑,和汤维一前一后将夏小仙护在车上。 紫苏眼见着沈玉瑶拔出长剑,吓得赶紧放下车帘,将夏小仙紧紧抱在怀里。 “不怕,不怕!”夏小仙竟小胖手拍抚着她的背,宽慰起紫苏“小仙护你。” 你是一岁多的奶娃娃啊! 紫苏笑笑,心中却感动万分。 沈玉瑶眼见夏煜已经跃下马,便疾步跑到夏煜的那匹马旁,往战马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一掌。 那马吃痛,长嘶一声,便直直往前方密林中冲去。 大树后,黑衣男子将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一声清凉的哨声响起,林中众多的弓手迅速攀上树梢,一时间,惊起了大片的鸟雀振翅声。 “扑棱棱....” “嗖....” 眼瞧着弓手们都已上了树梢高处,黑衣人咬咬牙,猛地一挥手:“放箭!” 沈玉瑶蓦然抬头,只见不远处的树林高处,铺天盖地的羽箭尽往那惊马身上落了下去。 “噗...噗...” “噗......” 一声声铁箭簇钻入骨肉的声音,听着都痛! 当那些密密麻麻的羽箭插进战马身上时,战马前蹄一跪,栽倒在地。巨大而凄惨的嘶鸣声,让沈玉瑶的心也不由跟着颤动。 只是一瞬间,那马已是被密密麻麻的羽箭射成了刺猬,再无一丝气息。 贼人如此之多,沈玉瑶根本没有想到。 她心中大骇,忙着后退了几步,却眼看着夏煜兀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玉瑶又惊又气! 这王爷不是骁勇善战吗? 为何还吓得呆立当场了? 可见传闻有多不靠谱。 她皱着眉,快速靠近夏煜。她左手一把拉住夏煜手腕,就往马车边退去。 后退中,沈玉瑶又抬眼看了看。 只见密林深处,竟有几十条灰色人影从树梢高处滑下,快速朝着马车这边而来。 汤维和当归要保护着小郡主,王爷此时却吓得呆住。 仅凭沈玉瑶一人,是无法抵挡得住这么多人的。 沈玉瑶眼见那几十个灰衣人速度之快,大约片刻之间应该就会到马车这里。 沈玉瑶面色冷肃,疾步贴近马车,而后又一个鹞子翻身跃上车辕,冲着当归急呵一声:“给我把王爷扔上来!” “是!” 当归和汤维两人同声应道,一人一边,将兀自呆立的夏煜扔上了马车。 王爷?这是王爷? 汤维看向沈玉瑶的眼神中满是疑惑,沈玉瑶来不及跟汤维解释,头也不回地掀开门帘,将夏煜推进马车。 夏煜一个踉跄,跌坐到软椅上。 “你....” “你什么你?”沈玉瑶轻嗤,“坐稳了!” 沈玉瑶从未见过夏煜如此狼狈的样子,她此时真想狠狠扇当初那个恋爱脑的沈玉瑶。 对,许芸萱口中的恋爱脑! 她竟会为这么个怂包,与自己亲爹亲娘都离了心! 若非是皇帝赐婚,不允和离,沈玉瑶现在真想和这个怂包王爷和离了事! 自己种的苦果,只能自己吃! 沈玉瑶眼中的怒火小了些,她转头对紫苏说道:“紫苏,抱着小郡主坐稳了。” “当归,你上马先引开一些。” “是!” “汤维驾车,冲过去!” “是!” 当归正待跃上战马,忽听夏煜一声厉喝:“都别动!” 夏煜眼中寒光尽显,“让他们靠近些来。” 沈玉瑶一听这话,差点气得一脚将夏煜踹下去。 她就没见过这么怯弱的王爷,自己都快被围死了,夏煜竟然叫他们别动! 还要等那些个贼人靠近。 夏煜是想让他们束手就擒,混个全尸吗? 他也不看那密密麻麻的羽箭,那是想要留他们一命的贼人吗? 沈玉瑶算是服了! 沈玉瑶气急道:“你!” 夏煜不紧不慢:“你什么你!” 现世报,还得快! 【咦?外面怎么打起来了?】 【刚刚才感觉到了一点点刺激,就结束了......不好玩!】 马车外面有厮杀声? 沈玉瑶满脸疑惑地掀开车帘看了看。 果然,树林中竟多了好多月白色的人影,与那些灰衣人杀成一团,从身手上看,双方都不是普通山贼这么简单。 厮杀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还真下了血本。”夏煜冷哼出声,“都坐下!” “你有援兵,可以提前告诉臣妾。” 沈玉瑶目光闪躲,心中还是有些不忿。 难不成,他拿他们所有人都当是戏子,演一出精彩好戏给谁看呢? 沈玉瑶心中闷极,手中长剑无奈插回剑鞘,一屁股坐在马车内的软椅上,眼睛死死盯着夏煜。 现在就是打到她眼跟前儿,动一下,都算她输! “不是....你们也都没问过本王啊?”夏煜有些委屈。 “王爷?”紫苏和汤维同时惊呼出声。 夏煜也懒得再戴着那个假面壳子,一把拉下来,扔出马车外。 “奴婢见过王爷。” “下官参见王爷。” 马车内,马车外,两人一起给夏煜行礼。 “无需多礼,是本王顾虑不周。” 夏煜嘴角抽动一下,站起身,掀开门帘下了马车。 密林中刀兵相接的两方,如今已然只剩下月白色的人影。 夏煜站在马车边,长身而立,身旁是汤维和当归持剑护卫。 不多时,两位月白色劲装的侍卫走近马车,待到看清夏煜,两人同时行礼。 “卑职参见宁王殿下。” “免礼。” “启禀殿下,贼人已全数剿灭。” “无一活口?” “有些个伤重的,已自行了断。” “均为死士?” “均为死士!” 夏煜眼中寒光骤起,竟全是死士! 那主谋之人,左右都跑不出自己那些同胞兄弟了。 秦王?晋王?还是鲁王? “尸身上可有发现?”夏煜挑了挑眉,仿佛想到了什么,“再去仔细查查尸身!” “遵命!” 第66章 王爷,脑子不太好! 【查什么查,本仙只要一看,就能知道是谁干的。】 【只是,话还说不太清,不知道这渣王爹能不能懂本仙的意思?】 “看,”夏小仙伸出一只小胖手,在空中抓着,“小仙要看!” 另外一只手的大拇指则被她放进口中。 味道不错。 沈玉瑶忍着笑,从紫苏手中将夏小仙抱了过来。 此时,汤维已经将马凳在车头放好,紫苏掀开门帘,便先下了马车,守在马凳旁,等着沈玉瑶和夏小仙下车。 沈玉瑶先将夏小仙从怀中放下,躬身牵着夏小仙的手,教她跨步,她是想让夏小仙学着从马凳上走下马车。 将来回燕京,要在马车上生活一个多月呢,早些适应总是好的。 怕夏小仙摔着,紫苏还伸出双臂,在车下接着。 没想着,夏小仙竟忽然甩开沈玉瑶的手,右脚一个跨步就踩在马凳上,左脚却被车辕绊了下,眼看着就跌下马车。 【马凳上竟然还绑了软垫子,母妃真好。】 【咦?不好,左脚呢?我的左脚咋没跟上?】 【完了,完了,本仙要滚下去了......】 夏小仙肉乎乎的,就真的滚到马凳上,即将滚落在地。 “啊!” 沈玉瑶和紫苏同声惊呼。 夏煜刚好回头,一眼就瞅见,夏小仙圆滚滚地,从马车上跌落下来。 夏煜大惊之下,想都来不及想,一招恶狗抢食,便纵身向马车扑去。 落地瞬间,夏煜刚好右手手臂给夏小仙做了人肉垫子。 一滚落地。 夏小仙呼呼地拍着小手,嘎嘎地笑。 “爹...爹...嘎嘎!” “啊?”夏煜还是第一次听奶娃娃唤自己做爹,激动到话都说不出来。“你...唤我?” “爹爹!”夏小仙清晰地又叫了一声。 “哈哈哈,好听!”夏煜狂喜,“实在好听。” 他太过激动,干脆直接躺倒在地,仰天长啸。 “我当爹了!哈哈哈...” 重活一世,夏煜终于感受到一种狂喜,前世直到他战死疆场时都还未曾听过有人唤他做爹爹! 【渣王爹脑子摔抽抽了?】 【你当爹都一年多啦,还是三个孩子的爹!】 【爹啊爹,快醒醒啊,本仙的人间富贵还指望你呐。】 沈玉瑶和身旁众人也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夏煜,他们家王爷不会真的癫狂了吧。 近一年来,京中总有传闻说宁王赴藩后,因旧疾发作,暴躁易怒,时常状若疯癫。 脑子不太好。 沈玉瑶摇摇头,走下马车,和当归一起将夏煜扶起来。 “王爷,要不让小郡主过去看看?” 沈玉瑶试探着问夏煜道:“臣妾的意思是......看那些尸身。” 当归闻言一听就愣住了。 他知道,他家王爷疯癫是特意装的,莫非这王妃疯癫才是真的? 当归急的直挠头,难怪他们家王爷总是说,宁王府重重危机。 这不可就是危机嘛。 而夏煜一听沈玉瑶的话,方才那狂喜的笑容,还尚未从脸上褪去,便直接凝固在脸上,看着表情就有些怪异。 “王妃,你?”夏煜气得眯了眯眼睛,先聚下光,看向沈玉瑶,“让本王的小郡主去看那些尸...身?” 他要看清楚些。 王妃是被吓迷糊了?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刚才献祭他战马的时候,不还英姿飒爽的吗? 这就犯糊涂了。 “嗯,是!”沈玉瑶使劲点点头。 “想都不要想!”夏煜冷冷说道。 “试试,就一眼!”沈玉瑶仍不放弃。 夏煜斜睨了沈玉瑶一眼,转头不再理会。 让本王的小郡主去看那些腌臜玩意儿,王妃怕是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哎,爹爹又渣又笨,还是母妃懂我。】 【既然不需本仙助力,懒得替你操心,吃吃睡睡,不香吗?】 夏小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打了个哈欠。 “娘亲,抱抱...”小胖手握成拳,揉了揉眼睛。 “小仙乖,娘亲抱。”沈玉瑶微微一笑,将夏小仙抱起,“小仙宝犯困了...” 小仙说得对,吃吃睡睡,就很香! ...... 虽是初夏,正午的阳光直射,官道上,还是有些热气翻滚。 官道两旁的树林中,响起第一声蝉鸣。 沈玉瑶看着怀中的夏小仙甜甜睡着,便和紫苏重新回到马车上。 汤维坐在车头,绣春刀已经入鞘,头上多了顶塘头斗笠。 他眯了眼,打着盹儿。 远处,当归头上也戴了塘头斗笠。 他一只手牵着仅剩的那匹战马,一只手握着一柄长剑,眼睛四下环顾,正在警戒。 略显得有些孤单。 两位月白色衣衫的侍卫再次回到夏煜身旁。 两人拱手行礼。 “启禀殿下,属下已将贼人尸身全部仔细检查过,除了手腕处均有一枚奇怪的纹身外,其他并无异常。” 个头高些的侍卫回着话,手中还拿着一小块血糊糊的东西。 “殿下,就是这样的图案。” 夏煜拿过一看,这纹身图案是一个大圆圈边框,中间是实心圆再由五道光芒连接的圆形图案。 整个图案,看起来就是像是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外面罩了圆圈。 夏煜从未见过这样的图案,只能将那东西又递回给那侍卫。 “派人去查查这图案的来源,” 夏煜皱了皱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又问道:“方才,宁王府的人伤亡如何?” “启禀殿下,宁王府一共二十名暗卫参战。” “其中两名暗卫,因中剧毒来不及抢救,三名伤势较重外,其他的均无恙。” 矮些的那侍卫拱手回道:“只是,贼人一共有四十八具尸身,该如何处置?” “宁王府暗卫身故的,收敛好,厚葬之,并立无字碑,家属那再送些银票过去。” “受伤的,全力救治!”夏煜眼神凌厉,“至于,那些个贼人的尸身,挖个大坑,一起埋了就是。” “是!属下遵命。” “王妃,本王的马已被你......夏煜待两名侍卫走远,转身上了马车,掀开门帘:“你坐过去些。” 实在不是本王一定要和她共乘,是本王的马被她无辜弄死,只能这样。 沈玉瑶:“.....” 第67章 王爷,臣妾是绝不侍寝的 许芸萱住的农舍,就在皇恩寺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 穿过小树林,再往前行约莫一刻钟就到了。 ...... “这是个小村庄,村里只有五户农家,还都并不相邻。” 紫苏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沈玉瑶,打开竹篱做的院门,走进青瓦白墙的农舍。 “王妃,就是这间。” 农舍除了正面大门外,其余三面都被竹林围着,竹林外侧还有一条小溪,能听到溪水流动的声音。 沈玉瑶四处看了看,这农舍很小,里面只有一间堂屋、两间寝室和一间灶房。 紫苏:“原先的屋主,侧妃给了他一锭金子,便欢天喜地,另置宅地去了。” “玉瑶,真的是你!” 许芸萱听着紫苏的声音,便掀开门帘,一脚跨出来,看到沈玉瑶后,满眼的惊喜。 她快步走到沈玉瑶身边。 “玉瑶,我快想死你了!”许芸萱眼中有光,“我还有个大秘密,要和你说!” “晚些再说秘密,”沈玉瑶眼角含笑,拉起许芸萱的手说道:“先说说,你可还好?” 此时的许芸萱,穿着一件浅绿色对襟小袖的短衫和一条翠绿色长裙,腰间系了条浅紫色的腰带。 简简单单,倒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我好着呢,玉瑶,你可就消瘦了好多。” 几日不见,许芸萱是真的很想念沈玉瑶。 她穿书而来,却没有留存多少原身的记忆,而她能第一个与之畅所欲言的,竟是原身最想害死的人! 许芸萱想不明白,既然这个世界的成功男人都是妻妾成群,那大家一起合力把宁王府搞得红红火火,他不香吗? 干嘛一定要拼死拼活,去争宠呢? 男人的宠爱有多不靠谱,这些古代的女子未必还看不明白。 许芸萱光是想想都脑瓜疼。 “小仙郡主呢?我又弄了几样好玩的,等着给她玩呢。” “王爷抱着她,”沈玉瑶苦笑着,“在院子外面逗弄鸭子呢。” “王爷?”许芸萱一阵迷糊,“哪个王爷?” “咱们宁王府的王爷啊...”沈玉瑶笑着回答。 “啊?他回来了?”许芸萱此刻头更疼了,万一这个便宜老公,要拉她侍寝可怎么办? “玉瑶,我是真心不能侍寝的。” “若你们强迫我,我就自行了断,大不了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去!” 许芸萱一脸的坚定,坚决不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同床共枕,这是她的底线。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沈玉瑶捂着嘴乐。 “王妃,何事开心啊?”夏煜刚踏进小院,便见两位王妃谈笑风生,不由开口问道。 “姨姨。”夏小仙见着许芸萱,也是乖巧地叫了声姨姨,直把许芸萱叫得心中更柔软了十分。 “小仙乖,瞧这小脸热得红扑扑的,” 许芸萱拿出锦帕给夏小仙拭着汗,然后眼睛扫了一眼夏煜,膝盖略弯了弯道:“王爷万福。” 夏煜略一颔首道:“许氏,辛苦你。” 此时的夏煜光顾看着沈玉瑶和夏小仙脸上的笑容,也并未怪许芸萱礼数不周。 “都进屋吧。”沈玉瑶牵起夏小仙的手,走进屋内。 “我去厨房帮白芷,她在给大家做饭呢。”许芸萱躲躲闪闪,并未跟着一起进屋,反而去了厨房。 “小仙,也去。”一听许芸萱要去厨房,夏小仙又从屋内跑出来,跟着许芸萱走了。 沈玉瑶不禁莞尔。 她知道许芸萱在躲什么。 “王爷,请喝茶。”沈玉瑶将桌上紫苏沏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夏煜,“你是如何得知今日有人伏击的?” “本王并不知有人会设伏,”夏煜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只是曾派暗卫在这附近巡视。” 夏煜在得知沈玉瑶下了诏狱,就曾派了二十多名暗卫查找许芸萱的下落,并让他们在许芸萱附近,暗做保护。 没曾想,今日夏煜发出信号,果然暗卫都及时赶到。 沈玉瑶心中也猜了个大概,夏煜能想到对许芸萱暗中保护,王爷人也不算太坏。 思及此,沈玉瑶盈盈一笑:“臣妾替许芸萱多谢王爷照拂。” 夏煜有些发愣,自己不是救了她沈玉瑶吗? 为什么要代许芸萱? 沈玉瑶此刻正低头思考,到底是何人欲置她死地? 沈玉瑶百思不得其解,她在京城并未与人结仇,在宫中也都少与各宫嫔妃往来。 今日若非凑巧,王爷为保护许芸萱的暗卫就在附近,此时她和夏小仙就算不至于被杀死,也肯定是伤痕累累。 被伏击的感觉实在不好,更不好的是,不知道对手是谁,感觉有气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发。 沈玉瑶看着夏煜此时也是沉默不语,便先问道:“幕后凶手,王爷可有线索?” 夏煜不答,只是将茶盏中的冷茶,泼了些在桌子上。 然后蘸着冷茶,先画了实心圆,又在实心圆上画出五道光芒,最后再用一个大圆圈将这五道光芒圈在一起。 “这是什么?”沈玉瑶好奇问道,“莫不是那些贼人身上带的什么物件?” “非也,”夏煜轻皱着眉,“这是那些贼人身上纹的图案。” “王爷知道纹身图案的渊源吗?”沈玉瑶心中一动,“臣妾倒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本王已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些线索。”夏煜沉声道,“如今忧心的是,何人欲置王妃于死地?” 原来,他俩现在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臣妾也因此,困惑不已。” “或许,是冲着本王来的。” 夏煜只能这样猜了,毕竟他可是树敌无数。 两人正无话可说时,白芷和许芸萱带着做好的饭菜进来。 无非就只是些清粥小菜,几人也吃得有滋有味,连平日里挑食的夏小仙,也连吃了两碗白粥。 吃完还砸吧砸吧嘴儿,小肉手端着碗冲着许芸萱直嚷嚷:“姨姨,还要。” 【啊,好满足的感觉。】 【白芷煮的白粥,咋就这么好吃呢?】 【仙生中能吃到如此美味的白粥,也算不枉此生。】 沈玉瑶和夏煜也都吃得很是满足。 感觉完全不输醉仙楼的招牌菜。 饿了,吃啥都香。 只有许芸萱心事重重,她那碗白粥,是一点都没动。 她一直在想,晚上怎么睡? 第68章 王爷,臣妾有何让你惧怕的? 又下雨了。 这月的第一场雨,也应是梅雨季的最后一场。 淅淅沥沥的,昨晚后半夜就开始下,有些凉意,但却很是好睡。 沈玉瑶一觉睡到清晨,是被门外的犬吠声给吵醒的。 “你们轻点儿,王妃和小郡主都还睡着呢。”院子里是紫苏的声音。 “大黄,别吵!”紫苏又压低声音呵斥院里的大黄狗。 沈玉瑶微微掀开一点窗户,往外看去。 窗外的雨下着,顺着青瓦屋檐滴滴答答的滴落,溅起一些水花,混着着雨水,像是把整个农舍罩了层薄薄的轻纱。 原本应是睡在马车上的汤维,此时进了小院,双手抱剑站在屋檐下。 经昨日一役,汤维更加警觉些。 紫苏撑着伞,当归戴着塘头斗笠正从院外马车上,搬了几个箱子进到堂屋。 “马车的顶篷漏雨,昨夜里拿了些东西遮盖,可早晨去看,还是湿了。” 当归一边搬着,一边跟紫苏解释道:“只能搬进堂屋放着,怕太湿,坏了里面的东西。” 紫苏轻声问道:“王爷呢?” “灶房。”当归笑道:“昨夜下雨,王爷和我在灶房打的地铺。” “啊?” 紫苏有些吃惊,堂堂宁王,竟然夜宿灶房。 昨晚用过晚食,夏小仙就直犯困,沈玉瑶便带着她早早就进屋歇息了。 紫苏和白芷是沈玉瑶的陪嫁大丫鬟,便跟在沈玉瑶那屋,随便打了地铺睡的。 农舍就两间房,另外间是许芸萱平日里住的那间。 睡前,紫苏看着许芸萱进了自己的屋,便以为王爷歇在了侧妃那,没想到王爷是睡的灶房。 “得唤醒王爷,回堂屋歇着,奴婢要准备给主子们做朝食。” 白芷走出来,听得王爷睡的灶房,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我不去,王爷,”当归摇摇头,撇了嘴道:“王爷他有起床气!” 当归有些不解,他家王爷咋好好的两间屋都不睡,偏睡灶房。 不过,他也不敢问。 这一路上,当归知道了夏煜的起居习惯。 夏煜每日都是自己起身,从不让人去唤他。 若他还睡着,去唤他起身的人指定倒霉,轻则被训斥几句,重则受点剑伤也都是常事。 当归还曾听王府的老侍卫说过,王爷自王妃难产后,像换了个人似的,有了很严重的起床气。 有一次,燕京宁王府有个新来的近身侍卫,因接到门房十万火急的密信,直接去了王爷寝殿,准备唤王爷起身。 结果,刚进寝殿,就被跃身而起的王爷一剑刺中前胸,幸亏王爷及时发现并收了力道,那侍卫才不至于冤死当场。 后来,这事渐渐就传出王府,街头巷尾的议论,便成了宁王府的王爷狂暴易怒,时常状若癫狂。 所以,当归是决计不会去的。 白芷气呼呼,“你不去,难道我去?” 白芷对眼前的当归很是不屑。 他一个新来的小小侍卫,竟然不遵从大丫鬟的指派,还敢顶嘴。 沈玉瑶隔着窗户听见几人说话,眼瞧着夏小仙睡得仍是香甜,便在窗户边轻声说:“紫苏,倒些热水来,我去唤吧。” 紫苏狠狠瞪了白芷和当归一眼。 看吧,让你们轻声点,还是把王妃吵醒了。 白芷和当归听到沈玉瑶的声音,也都一起缩了缩脖子,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明明很小的声音,还是吵醒了王妃? 不对。 应该是大黄干的! 昨晚,紫苏听几人聊天,才得知自己从小就陪伴的小姐,竟被下了诏狱,她的心就疼到现在。 以前在宁王府和国公府,紫苏都曾听其他下人们谈论,大夏朝的诏狱如何如何的阴森恐怖。 而此次她和小姐分开也才不长时日,小姐竟独自在那人间地狱呆了近两日。 每每想到此,紫苏眼睛中都会隐隐泛着泪光。 白芷和当归听到沈玉瑶的声音,也都一起缩了缩脖子,明明很小的声音,还是吵醒王妃。 “小姐,今日还穿男装?” 紫苏端着热水,进屋来伺候沈玉瑶梳洗,看着沈玉瑶又是一身月白色的窄袖劲装。 “嗯。” 沈玉瑶略微点了下头,回到燕京宁王府之前,她都打算着男装,会减少很多麻烦。 待沈玉瑶穿戴好,走到灶房门时,才看见白芷还在变口徘徊,真的没敢进去。 沈玉瑶刚一推开灶房的门,竟看到夏煜双手抱剑,背靠柴垛,双腿盘膝,微低着头,眯着眼睡得正香! 沈玉瑶曾随父兄,去过军营,也见过军营中男子抱剑而睡的,但像宁王这样,盘膝抱剑睡得如此沉浸的,沈玉瑶也第一次见。 沈玉瑶忽然想试试夏煜,试试他的武功到底有没有尽失。 她轻手轻脚朝着夏煜靠近,走一步便仔细看看夏煜的反应。 一步比一步略重一点点。 连续走了好几步,夏煜竟仍是毫无反应。 沈玉瑶心中轻叹,“看来,夏煜武功可能真的废了。” 对于一位征战四方,曾以骁勇善战被皇帝嘉许的皇子,武功尽失,那是多大的打击啊! 沈玉瑶心中生出一丝惋惜,一些怜悯。 连带着看夏煜的目光都柔和了些。 可她却没注意,夏煜本已握紧剑柄的手,又松了下来。 沈玉瑶走到夏煜身旁,躬下身,拍了拍夏煜的肩,“王爷,进屋睡吧。” 夏煜仿若被叫醒,茫然睁开眼,“王妃。” “王爷,白芷要用灶房做朝食,你进我屋,再睡会儿?” 沈玉瑶有些奇怪,方才当归不是说,王爷有起床气? 好像此时并没有。 夏煜转动了几下脖颈,站起身,又活动了几下手脚,眼底满是笑意,并未一分怒气。 “不用了,本王出去走走......” “王爷,外面还下着雨。 ”沈玉瑶小声提醒道。 “哦,那本王去堂屋坐坐。” 夏煜低头垂眸,并未看沈玉瑶,错身从沈玉瑶身旁走出灶房。 自别后重逢以来,沈玉瑶真心认为夏煜和以前完全不同,虽说如今看着她和夏小仙,夏煜时常面带笑容,可他也时常目光闪躲。 看起来颇有那种惧怕沈玉瑶的味儿。 就很奇怪。 沈玉瑶有何让王爷如此惧怕的? 第69章 王妃,我们家发大财了! 用过朝食后,雨越来越小。 沈玉瑶倚着窗,往屋外看了看, 天空已然放亮,云层也稀薄起来。 她估摸着,这雨下到晌午,也就该停了。 沈玉瑶和夏煜、夏小仙、许芸萱四人此时都在堂屋内。 紫苏则在清扫两间卧室,白芷和当归两人在灶房,他们又忙着要准备午饭。 今日的朝食还和昨天一样,农舍校园的,也只有这些青菜小粥。 肉眼可见的是,大家明显胃口不太好,都没吃多少。 夏小仙还直嚷嚷要吃肉肉。 沈玉瑶心想,老是青菜小粥的,她和许芸萱还能受得住,可是夏煜和夏小仙只怕是熬不过去。 雨停了,就应该回京城一趟。 京城中还有那么多商铺的银钱要收,她还得为即将启程去燕京这事儿,做些准备和采买。 长达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虽然苦,但也是沈玉瑶一直的心愿。 她打小就有心愿,希望能有机会能四处游历。 看到更多更美好的风景,结识更多更有趣的人。 既然回京城,那上河集,怎么样也是得去的。 买买买! 心情总会愉悦许多。 窗外的雨,若有若无的飘着。 雨更小了些。 夏煜正在堂屋给夏小仙削一柄木剑,神情专注。 夏小仙则两只胖乎乎的手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看着夏煜。 【爹啊,能不能有点创意,这些都已经没人玩儿了。】 【人家是小仙女,爹啊爹,你弄把木剑是几个意思?】 夏小仙如今眼睛看着夏煜时,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抗拒,心声里也不叫渣王爹了,沈玉瑶有些奇怪。 沈玉瑶刚收回看向夏小仙的目光,转身便遇上许芸萱。 许芸萱正挤眉弄眼地给她示意,好像有话要跟她说似的。 沈玉瑶便起身跟着她进了屋。 “玉瑶,昨儿我就想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许芸萱面上充满神秘,眼中带有掩藏不住的喜悦,“我...” 许芸萱正急着跟沈玉瑶说话,一眼瞧见汤维正站在窗外的屋檐下,便又拉着沈玉瑶往里屋去。 沈玉瑶心知,一定是大事。 “玉瑶,我们是不是要去燕京?”许芸萱待沈玉瑶坐定,看到沈玉瑶点头后,又急急问道:“何时会启程?” “待与王爷商议后再定。” “玉瑶,我们发大财了!”许芸萱压抑不住的幸福,“分别的这几日,我每日研究小郡主抓周的那张地图。” “原来距离我们最近,最大的宝藏就在燕京!” 许芸萱刚说出这句,便听见内屋门打开,夏煜抱着夏小仙一脚踏进屋。 原来是夏小仙实在无聊,要找沈玉瑶,夏煜就干脆抱着她进了许芸萱的屋。 沈玉瑶不知道夏煜有没听到许芸萱的话,但她原本也不准备瞒着夏煜。 沈玉瑶打定主意,迎着夏煜走去,“王爷,臣妾有几件事情需与你商议。” “王妃面色严肃,应是有极重要之事,”夏煜心中疑惑,“就在此地?” “就在此地!”沈玉瑶知他心疑许芸萱,毕竟旧王府里,无人不知许氏有些失心疯,“芸萱,并非外人。” 芸萱?两位王妃何时如此亲密了? 夏煜真的很难懂这些后院的女人,而且如今他内心深处真正的内人也只是沈玉瑶一人而已。 不过,既然王妃信任,那夏煜也能信任。 夏煜将手中的夏小仙放到椅子上,眼睛看向沈玉瑶,“王妃,但说无妨。” “王爷请坐,”沈玉瑶微微一笑,“事情有几件,臣妾只能慢慢道来。” 沈玉瑶见夏煜颔首,便继续说道:“明日,皇太子妃将薨逝。” “你,”只这第一句便将夏煜惊得站起身来,“王妃!” 夏煜看着沈玉瑶和许芸萱均一脸淡定,甚至夏小仙也歪着头看着自己,一副知情的模样。 感情这屋子里四个人,就是他夏煜一人不知,还大惊小怪的。 夏煜有些讪讪地坐了下来,他可是冷面杀神宁王夏煜啊。 这一句话就把他给惊到站起身来,而他的两位王妃,一位小郡主都稳稳坐着。 “呃...” 夏煜掩饰着自己心中的震惊和疑问,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的倒茶水。 “王妃,你如何得知?” “皇太子妃难产那日,妾身曾用金针为太子妃娘娘续命十日!” 夏煜颔首。 沈玉瑶一身精妙绝伦的医术,他是知道的。 她曾为母后、皇兄都施过金针,那妙手回春的事实早在京城传遍。 皇太子妃真的薨逝,朝中局势定然会有大的变化,皇帝派往各藩王封地的黑龙卫,也会有更多动作。 沈玉瑶是担心夏煜离开燕京太久,若被皇帝的黑龙卫发现,宁王已经无诏回京,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宁王府有团灭之灾。 夏煜本就是来接沈玉瑶回燕京的,此时两人已经重逢,当然是越早回到燕京越安全的。 “王妃,那我们即刻启程返回燕京。” 夏煜巴不得现在就出发,燕京的宁王府可是他精心为她打造的。 “王妃方才说有几件事情商议,那第二件......”夏煜心中忽然有些忐忑,沈玉瑶到底还有多少事自己不知道的? “还有侧妃吕氏,将被父皇母后抬为正妃,吕氏所生的儿子将成为嫡长子!” “这,你也知道?”夏煜惊大了双眼。 若说预测到皇太子妃明日即将薨逝,是沈玉瑶做为妙手回春的医者预测,夏煜能相信。 父皇母后会抬吕氏为正妃,这个只能说是沈玉瑶对朝中人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分析得来的预测。 夏煜看向沈玉瑶的眼神中又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太子侧妃吕氏,还将故意养废太子妃刚刚生下的那孩子。” “她的目的,就是为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吕氏能有如此权谋?”夏煜的线报是吕氏温柔贤淑,并身受常氏大恩,人前人后都对常氏恭敬有加。 吕氏真的会如此居心险恶,去谋害恩人的孩子吗? 沈玉瑶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若非夏小仙,她也很难相信吕氏是如此险恶阴毒之人。 【莫名觉得本仙的爹竟有些善良...】 【爹啊爹,清醒点吧!】 【三生簿的记载不会有错的!】 【所有人都能被吕氏蒙蔽,这才是吕氏真正可怕之处。】 第70章 王妃,你竟是赚钱小能手! “臣妾所说的这一切,王爷若是不信,” 沈玉瑶抿了抿唇,“只能假以时日,自会见分晓。” 沈玉瑶看出夏煜的疑惑,手指揉了揉眉心。 若非她和宁王府已经牢牢绑定在一起,谁会想卷入夏煜他们皇家的争斗! “只是启程回燕京前,臣妾尚有两个心愿,恳请王爷允准。” “王妃请讲,本王莫不相从!” 夏煜起初并非对沈玉瑶的话有所怀疑,而是这些事情即将产生的影响,让他有了些犹疑。 转念一想,他的王妃能有预知事件的能力,那于他的将来,绝对是非常大的助力。 甚至,王妃和小郡主都能比旁人更先一步,看清他的真实志向。 所以,夏煜答得是如此爽快。 “一是,臣妾想送送皇太子妃,待她下葬后再启程。” 沈玉瑶略顿了顿,“二是,回燕京时,可否取经濠州那条道?” “好!” “还有...” “好!” “王爷都不待妾身说出何事,就...” “反正本王的回答就这个字,好!” 夏煜一副看上去心情奇佳的样子,都不知道他在高兴个啥。 沈玉瑶:“臣妾想去一趟上河集。” “好!本王仍扮做侍卫。” 沈玉瑶斜睨了夏煜一眼,她并未邀请他一同前往,可人家既然已经说了扮做侍卫,那也是不好拒绝的。 沈玉瑶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把许芸萱发现宝藏一事说给夏煜听。 不是她想瞒着夏煜,而是想等到了燕京,实地看过之后再说。 简单用过午饭,众人便乘马车赶往上河集。 到了上河集,沈玉瑶就忙着进出各个商铺宝号。 待到走完四五家后,沈玉瑶开始犯愁。 京城许家的那些商铺和景仁堂这大半年以来,赚取的银钱,实在超出沈玉瑶的想象,太多了! 大夏正是,民富国强。 如此多的银钱,怎样带回燕京,沈玉瑶犯了难。 若全部换成银票,怕是到了燕京,根本就没有能够完全兑付的钱庄。 若是全部换做银两,需要好几个镖局押送,那样的话目标也实在太大了。 还有刚才景仁堂的方掌柜说,沈玉瑶的“冰肌养眼霜”已经预定到两年后,供货严重不足,让她想想办法。 看来这些个商铺宝号,都需要安排迁往燕京,再开分号。 两位兄长都在边关,燕京也与外族接壤,预防战事,银钱是越多越好。 可这一切都不能太过张扬,沈玉瑶急需一个代她出面管事的人了。 夏煜眼看着,沈玉瑶走进一间间的商铺宝号,可走出来时,也未曾见她采买任何东西,只是皱着的眉头却越来越紧。 待沈玉瑶从景仁堂出来后,更是面色凝重,双眉紧锁,夏煜终于忍不住问:“王妃,可是商铺出了差错?” “都是经营了很多年的商铺,并未出差错,只是...” 沈玉瑶一脸苦哈哈,“只是臣妾在苦恼,这么多的银钱,如何安全带回燕京?” 夏煜:“......” 他的王妃,竟然还是个赚钱小能手? 夏煜嘴角的笑意更深。 “娘亲...吃肉肉。” 夏小仙在马车里,掀开车帘,伸出小肉手冲沈玉瑶喊着,“肉肉。” 【母妃啊,醉仙楼可别忘了。】 【回到燕京,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啦。】 【四海三事!四海三事!四海三事!】 她身后的许芸萱更是笑的一脸灿烂,甚至有些讨好。 沈玉瑶被她俩的笑容感染,心情也好了些。 “好,醉仙楼!” 醉仙楼的掌柜伙计,一眼看到这几位财神爷又上门了,脸上谄媚的笑,简直是快溢满整个醉仙楼。 掌柜和伙计们,全都上赶着殷勤招呼沈玉瑶。 “沈大人,有些日子没来咱醉仙楼了。” 都不用吩咐,伙计直接带着沈玉瑶一行进了天字号。 “今日不知大人想用些什么?” “四海三事,”沈玉瑶笑笑:“外将这店里新做的菜式上一些,招牌菜也上几个。” 沈玉瑶面色一肃:“没叫你,不许打扰!” “得嘞,给您先沏壶碧螺春。” 待小二出了天字号,沈玉瑶对身后抱剑而立的夏煜道:“王爷,您也坐吧。” 夏煜这才放好配剑,坐下来。 “敢问王爷,那些商铺赚取的银钱,该如何运回燕京?” 夏煜正色道:“可兑换部分成银票,其余的兑换为金锭银锭,分三路走。” “第一路,将一半银锭装好箱后,由当归、白芷和许氏负责带回燕京。” “明日一早,他们便启程,取最近那条道直回燕京。” “另外,本王会派二十名王府暗卫,一路护送。” “沿途也会有许家的商号和王府的驿站接应,他们这一路,想来不会太过艰辛。” “第二路,便烦请汤大人,今日即去联系几家镖局,将剩下的那一半银两装好箱,每个镖局护送其中一部分,押送回燕京。” “三日后,启程。” “第三路,便是本王和王妃、小郡主、紫苏带着银票,雇辆马车,先经国公府,再返燕京。” “王妃,你看如何?” 夏煜一口气说完,抬眼看向沈玉瑶。 沈玉瑶细细思忖了一番,也只能如此,只是他们这一路,夏煜必然会辛苦些。 “如此,就怕辛苦王爷。” 沈玉瑶站起身,朝着夏煜,曲膝行了福礼。 夏煜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无妨,本王乐意!” 【本仙这个爹,咋越来越不对劲儿?】 【傲娇的小眼神儿,本仙真是看不了一点。】 沈玉瑶听着,也觉好笑,不由嘴角就有了弧度。 “菜上齐了,沈大人慢用。” 小二躬着身提醒,眼睛充满期待看着沈玉瑶。 沈玉瑶明白,从袖中取出了点碎银子,放到小二手上。 “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小二接过银子,满面春风,连连应是,转身出门。 “开造!” 许芸萱冲夏小仙挤挤眼,两人撸起袖子就开吃。 夏煜和沈玉瑶也是觉着有些饿,便没客气,一家人都吃上了。 正吃得开心,就听得屋外有人大喝一声。 “什么沈大人,本官可从未曾听闻过!” 第71章 王妃,抽空我得把晋王炸死! 听声音,沈玉瑶和夏煜就知道,此人并非善类。 两人同时心中一凛,看来今日会遇上点儿麻烦。 对视之下,夏煜立刻起身,满面含霜,重新抱剑站立于沈玉瑶身后。 既然是侍卫,那就得像侍卫的模样。 沈玉瑶,端起茶盏,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许芸萱和夏小仙才不管那么多,任房外如何喧哗,她俩只管继续造! 门外能听到小二刻意压低的声音,应是在告诉来人,天字号已经有贵客在。 “哪里来的什么贵客,让他们滚出去!” “砰”的一声,随着那声叫骂,门被来人一脚踹开。 “谁是沈大人?可能高过我的品级?” 沈玉瑶抬眼一看,进来的是一位膀大腰圆,满面油腻的中年男子。 男子是肚子先进门。 看到沈玉瑶,竟矮了自己半个头,男子更是满脸不屑。 “你就是沈大人?” 沈玉瑶站起身,双手一拱,不卑不亢:“在下沈奕礼,敢问阁下.....” 男子倨傲地扬了扬手,“你们换间房去,本官今日要在此宴请贵宾!” 男子边说边换了副面孔,对着身后一人,点头哈腰:“王....公子,请!” 瞅着门口的小二还无所适从地呆立着,男子又拿出一锭银子给身旁的小二,“这个赔给他们,赶紧给我把这里的东西,全撤到其他房去!” “吕大人,这位沈大人也是本店的贵宾,实在是不能随意赶走的!” 小二哈着腰,苦哈哈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 两边人,都不是他店小二能得罪的。 沈大人曾在醉仙楼,一群黑龙卫簇拥着的光辉,至今还是醉仙楼常客的谈资。 沈玉瑶眼中闪着怒火,却苦于夏煜身份不能泄露。 “如此,那小二便帮我们换到隔壁吧!” 沈玉瑶轻皱着眉,“芸萱,你带小仙到隔壁,我们随后就到。” “哦,好吧!” 许芸萱也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只能乖乖听话,抱起夏小仙就走出门去。 夏小仙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把天字号里里外外的人看了个遍。 夏小仙的眼里也如沈玉瑶一般,火焰乱闪,小嘴一撇,扭头又翻了个白眼。 夏煜抱剑的双臂,微微颤动了下,双唇紧抿,牙齿都快咬碎了。 沈玉瑶看在眼里,怕他冲动“你也先去隔壁守着。” 夏煜无奈,只能狠狠瞪了吕大人一眼,抬脚走出房门。 刚出门口,与吕大人身后那人错身时,夏煜心头狂震。 竟然是他! 而当吕大人将宾客迎进天字号后,沈玉瑶也同样内心掀起狂澜,满眼震惊。 竟然是他! 他怎么也在京城? 他怎么也敢在京城? 沈玉瑶低垂着头,从来人身边匆匆走过。 好险,所幸沈玉瑶一身男装,并未引起那人注意。 这人,沈玉瑶可是和他有见过的。 来到隔壁房间,刚坐下,沈玉瑶和夏煜竟然同时脱口而出。 “晋王!” 说完,沈玉瑶赶紧在唇上竖了食指,以防隔墙有耳。 是的,刚刚吕大人口中的贵宾,正是如今就藩西京的晋王夏琮。 晋王身材瘦高,一双细长的三角眼,面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脸上总是若有若无挂着丝冷笑。 沈玉瑶见他第一面,还是她与夏煜大婚后,晋王来宁王府朝贺时,匆匆见过一面。 之所以对晋王记忆深刻,是因当时沈玉瑶一见晋王,便觉四周阴风阵阵,心头不由打了个寒噤。 【晋王可是皇爷爷四大坏儿子之首。】 【他在西京可是肆意妄为,无恶不作。对封地的百姓横征暴敛,甚至对上京告御状的人,围追堵截,残忍杀害。】 【晋王还曾强抢童男童女入王府,童男被阉割做了内侍,童女则充为婢女,任他凌辱。】 【晋王在西京大兴土木,征调军民给他修建亭台池塘,有一次为征用军士替自己修筑王府,他竟调在边关镇守的二舅舅。】 【二舅舅为此和他翻了脸,他一直憋着,等给二舅舅寻个过错,让皇帝治罪呢。】 【他的王妃邓氏,更是和他坏成一对儿。不光做了好多皇后娘娘才可以穿的服饰来穿,甚至将她和晋王的床也做成了皇爷爷才可以睡的五爪龙床。】 【见过恶毒的王爷,也见过阴险的王爷,像晋王这种又毒又阴,还贪财好色的王爷。本仙在,天上地府人间,这三界都还未曾见过!】 【刚才把本仙撵出天字号的吕大人,也不是好鸟,他是太子侧妃吕氏的堂兄,官拜杭州知府,正四品。】 “我呸,坏人!” 夏小仙实在忍不住,朝着隔壁房间,骂了句。 许芸萱拼命点头,低声附和,“对!对!对!晋王是坏人。” 许芸萱看的书中,那晋王也是狠毒阴险之人。 “呸!” 许芸萱也是想到书中描述,不由学着夏小仙呸出了声。 沈玉瑶更听得银牙紧咬,这样的龌龊下流东西,也配为藩王! 皇帝还总是夸晋王“幼时聪慧,严毅英武”,他可知真实的晋王竟如此不堪? 如今晋王在此时间点,冒死回京与来京城述职的杭州知府相会,看来晋王和吕氏已经结盟,并牢牢绑定在一起了。 太子妃明日即将薨逝,吕氏将被抬为太子妃。 这一切,是不是早就在吕氏的谋划之中? 沈玉瑶看了看夏煜,不知道宁王对晋王的所作所为是否知情? 夏煜此时也陷入沉思,他对晋王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 但今日晋王冒死和一位官员会面,却不知有何谋划? 明日若真的太子妃薨,晋王在此时进京,难道有更深层次的图谋? 太子是否知情? 两人各自思忖,这餐饭竟吃得无滋无味。 连夜赶回农舍的马车上,沈玉瑶和夏煜都没有说话。 夏小仙是睡着了,许芸萱睁着大眼睛,竟也没说话。 临下马车的时候,许芸萱的一句话,却把夏煜和沈玉瑶都惊呆了! “我会做炸药,想办法搞些材料。” 许芸萱恨恨说道:“抽个空,我得把那个晋王给炸死!” 第72章 王妃,本王陪你潜入皇宫 许芸萱带着白芷、当归一早便要启程前往燕京。 沈玉瑶正忙着清点他们需要带走的物资。 随行的二十名暗卫,正将一箱箱的银两搬运到马车上。 夏煜也在院内帮着点算和记录。 只是,如此多的银钱,让贵为王爷的夏煜也不由心中暗暗惊叹。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进农舍,随着一声清脆的鸽哨响起,沈玉瑶就看到,当归手里拿了个小竹筒,走了过来。 “禀王爷,城中有急信。” 夏煜接过竹筒,取出里面的密信查看。 看完,夏煜面色一沉,“王妃,皇太子妃薨!” 虽然沈玉瑶早知,常美瑢今日便会薨逝,但实实在在得到这个消息时,还是颇为震动。 她手中拿着的册子,也“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沈玉瑶此时只觉浑身酸软,一颗心“咚咚”地狂跳着,还使劲儿往地下沉去。 她原本直挺着的身子,也不禁晃了晃。 夏煜见状,忙上前扶住沈玉瑶,“如今,奇怪的是,朝堂并未发国丧,父皇只下诏说,皇太子妃常氏薨逝,七日后葬入皇陵,赐谥敬懿皇太子妃。” 大夏朝法例,皇太子妃薨,是应服国丧的。 如今皇太子妃薨逝,事发突然,仅仅七日停灵,葬礼规格可想而知。 皇宫中,普通妃嫔都不会只停灵七日,何况位份仅次皇后的皇太子妃。 看来,东宫内,有的人心也太急了些! 沈玉瑶咬咬牙,挺了挺脊背,强自镇定道:“我要进宫!” 夏煜眼神中有些不解,“此时东宫必然忙乱,太子恐无心情接见于你。” “这......” 皇太子和皇太子妃的感情深厚,沈玉瑶比旁人知道得更多。 况且,此时的东宫必然将成是非之地,实在不适合沈玉瑶此时前去。 可,沈玉瑶不得不去! 常美瑢虽已薨逝,但她的孩子们,沈玉瑶还想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沈玉瑶又即将远行燕京。 所以,她必须去找那个人。 沈玉瑶坚信自己的眼光,她要去找的那个人一定能帮到常美瑢的幼子。 夏煜笑笑,“既然王妃你决定要去,那本王便陪你一起进宫。” “当然,只能夜行潜入。”他看着沈玉瑶疑惑的眼神,赶紧补充道。 是的,沈玉瑶原本就决定,今晚夜行潜入东宫。 她要去找的人是阿娜吉! 沈玉瑶必须夜行前去,因为她要和阿娜吉说的话,只能她二人知道。 虽说东宫如今一定是忙乱的,但阿娜吉是冲喜的侧妃,应该无人会过多的关注于她。 所以沈玉瑶这一趟夜行,应该没有太大风险。 但,夏煜就不同了。 “王爷此举,会不会太过冒险?”沈玉瑶有些担心。 夏煜身份特殊,又值此重要时刻,倘若被宫中发现,夏煜无诏秘密回京,甚至还潜入皇宫。 这样的行为,堪比谋反! 不光会害了宁王府阖府上下,更会将东宫也牵扯进来。 “本王也想进宫中探探,到底都有哪些魑魅魍魉。” “王妃无需担心,本王不会随你去东宫。” “王爷,那你是要进宫去......” 沈玉瑶刚问出口,便觉有些唐突。 虽然不明白为何,夏煜会在此时,冒如此大风险潜入皇宫。 但以她对夏煜的了解,夏煜断然是不会与她解释的。 而她不知的是,夏煜已重活一世,心中那些累积的疑问,他总是想去弄个明明白白。 毕竟前一世,夏煜甚至都不知道,晋王曾无诏回京过! 那些个疑问,挠心挠肺的。 “本王,本王想去一趟奉先殿。” 夏煜也没隐瞒,眼睛直直地看着沈玉瑶,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至于为何要去,夏煜想以后会慢慢说给沈玉瑶听的。 沈玉瑶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她的心中此时已经被东宫那件事填满,无暇再去想别的了。 ...... 是夜,大夏皇宫。 低矮的云层像一张巨大的天幕,紧紧地压向地面,让人感觉莫名有些抑郁和烦躁。 无星无月,东宫却人影憧憧。 沈玉瑶和夏煜在宫门下钥后,便一起潜入了皇宫。 他们一直藏身在宫中侍卫房外的树丛中。 直到入夜时分,守宫侍卫换过班,两人才分开。 沈玉瑶来到东宫,她远远望了一眼常美瑢的寝殿,便不敢再看。 那里此刻灯火通明,僧人们正做着法事,诵经声一刻也没停歇过。 她绕过偏殿,径直走到东宫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偏院。 沈玉瑶看着偏院的柱子上,有着大红喜字被撕下的痕迹。 和她猜的没错,太子将东宫里最偏远,最简陋的幽兰居赐给了阿娜吉居住。 太子是不得已接受了皇帝的赐婚,但他的内心,一定是把所有的怨怼,都记在阿娜吉身上了。 沈玉瑶进了幽兰居,不禁满心荒凉。 这里,杂草丛生,一看就是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甚至那些撕去红喜字的柱子上,有些还结了蛛网。 院子里更看不到一个内侍和宫女,只有正屋的窗上映出女子的身影,才让沈玉瑶感觉到一丝丝人气。 毫无悬念,那影子一定是阿娜吉。 沈玉瑶疾步上前,在窗外轻呼,“阿娜吉,是我,沈玉瑶!” 人影晃动,“吱吖!”一声,门开了。 果然是阿娜吉。 “沈大人!”阿娜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进来吧。” 阿娜吉眼见着沈玉瑶一身黑色夜行衣,忙着就吹熄了桌上的那支红烛。 两人便坐在一片漆黑中。 “沈大人,一切都如你所说,当真是半分不差。” “阿娜吉,我也不知如何同你解释,但我曾应承过,不会再诓骗于你。” “沈大人,今夜前来,想必一定是有要事。” “你只管说,阿娜吉能做到的,定会尽力而为。” 黑暗之中的两人,互相也看不见对方的面容。 沈玉瑶站起身,朝着阿娜吉,深深一礼:“娘娘,太子妃的四个孩子,还望娘娘将来多多照拂。” “长子性子幽闭,想来皇后娘娘会接去照应,出生的这位次子,娘娘可让他韬光养晦,万万不可真的被养废。” 第73章 王妃,救救这和尚! “娘娘,妾身知道太子妃薨逝后,侧妃吕氏将来会被抬为正妃。 “如此一来,吕氏所生的二皇孙,便成了太子的嫡子。” “太子妃生的三皇孙,以后在东宫必成孤立无援之势。” “此后,吕氏更会刻意地骄纵三皇孙,让他不受皇帝和太子的喜爱。” “反而严格管教自己所生的二皇孙,谋求将来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阿娜吉本就为前朝皇族,深深知道这后宫的波诡云谲。 此时,她听着沈玉瑶的诉说,心中也是感触颇多。 可如今,太子因为赐婚一事,尚对她心存怨恨。 大婚之日,太子只是一抬小轿将阿娜吉抬进了东宫,且并未圆房。 她又如何能帮得上三皇孙? 阿娜吉有些疑惑,但从皇太子妃真的薨逝这件事,她相信沈玉瑶一定是能预知未来的人。 阿娜吉心想,沈玉瑶既然求助于她,那便是她将来一定能帮得上的。 沈玉瑶见阿娜吉并未出声,又继续说道:“娘娘,今日我夜入东宫,实在是想替三皇孙谋个一生平安。” “沈玉瑶斗胆请求娘娘,于三皇孙幼时,便向太子争取到抚养三皇子的权利。” “待三皇孙年长一些,再告诉他实情,以免让吕氏忌惮而遭了毒手。” “若遇急事,还可到永安宫,寻求丽妃娘娘的帮助。” 沈玉瑶一口气说完,黑暗中看不清阿娜吉的面色,但沈玉瑶相信阿娜吉一定会尽力而为。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很奇怪。 有的人,日日夜夜在一起,却处处提防;而有的人,也许只见过一面,便能托付。 沉吟许久,阿娜吉终于开口道:“沈大人既然如此相信我,那我定尽力而为之。” “至于结果......” “只能,但求心安!” 阿娜吉也从此刻明白,她将踏上曾无比厌恶的后宫争宠之路。 东宫之主是太子,她只能赢得太子的宠爱,才能不负沈玉瑶之托。 后宫争宠虽然艰辛无比,但比起老死冷宫,还是要有趣那么一些。 何况,阿娜吉身后还有十万元族的妇孺,她也想为他们,谋个一生平安! “既如此,请娘娘受沈玉瑶一拜!” 沈玉瑶抱拳,给阿娜吉行了一礼。 “沈大人......” “唤我玉瑶吧。” “好,玉瑶,望有再见之期。” “一定会的!” 黑暗中的两人,心中各自燃起了希望。 ...... 沈玉瑶回到农舍,已是次日的酉时。 可是,夏煜却并未回来。 农舍中,紫苏带着夏小仙在灶房做晚食,汤维进城去联系镖局尚未归来。 沈玉瑶站在门前。 一行大雁往北飞去,天空中晚霞旖旎。 村中农户的缕缕炊烟,竟像是牵住北飞大雁的线,远远望去,仿若有人在放纸鸢一般,煞是好看。 谁是纸鸢? 谁又是线? 这些又都在谁的手中? 沈玉瑶眯了眯眼,这一刻,她体会到了难得的安逸。 沈玉瑶知道,像今日这种安逸宁静的日子,以后怕是很难再有。 “小姐,该吃饭了。”紫苏笑着冲她招手。 夏小仙手里拿了个馍,冲她不停挥舞。 “娘亲,吃馍馍。” 沈玉瑶颔首走过去,昨夜实在太累,又没吃任何东西,肚子早就咕咕叫。 紫苏做的饭食一直没有白芷做的好吃。 桌子上放着几个馍和一盘子青菜炒鸡蛋。 此时,沈玉瑶也不再嫌弃,拿起馍馍冲着夏小仙晃晃,就大口吃起来。 饿了吃,挺香!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夏煜仍旧没有回来。 紫苏忙着收拾屋子,沈玉瑶牵着夏小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说是给小郡主消消食。 沈玉瑶的眼睛却一直望向农舍的门口。 一直到天色都黑透了。 她也没能看到人。 沈玉瑶心中就有些奇怪,为何汤维和夏煜都没有及时回来? 允许沈玉瑶出宫返回宁王封地,是皇后娘娘特意下的懿旨。 临别时,皇后还特意告诉沈玉瑶,已经传信给宁王,宁王会尽快赶往燕京边界去迎她。 最后还不忘叮嘱沈玉瑶,让她尽快再次为皇家诞育子嗣。 再育子嗣? 沈玉瑶是真没想过,如今的她和夏煜之间,更像是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两只蚂蚱。 荣辱与共,但又离了心。 沈玉瑶又想起汤维。 那日沈玉瑶离宫,汤维带着皇帝密旨在宫门口等她的。 皇帝让汤维护送沈玉瑶到燕京,并让汤维给沈玉瑶带去黑龙卫特使的令牌和黑龙卫蟒服。 令牌上刻:如朕亲临。 蟒服上绣:五爪龙纹。 皇帝给沈玉瑶的口谕便是,督查沿路各州府官员。而汤维正是皇帝与沈玉瑶之间的传令官。 沈玉瑶开始有些心神不宁。 夏小仙趴在桌上,说:“娘亲,不怕。” 沈玉瑶点点头,笑着问:“娘亲有小仙宝,哪里会怕?” 紫苏逗夏小仙,“小郡主有曾有害怕的?” 夏小仙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才一脸认真的说:“小仙以前没有,现在有!” 沈玉瑶听着,觉着有趣也问:“小仙宝怕什么呢?” 夏小仙:“小仙怕没了娘亲。” 沈玉瑶直听得,眼圈一红,差点没忍住掉下眼泪。 ...... 沈玉瑶一夜都没睡踏实,早晨那会儿才睡着,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今日日头好,整个农舍都像是在闪闪发光。 沈玉瑶没见着夏小仙。 紫苏在院子里,晒锦被. 紫苏一看见沈玉瑶,便笑着说:“小仙郡主昨夜又尿床了。” 沈玉瑶问:“小仙,她去了哪里?” “早晨时,汤大人回来了,小仙郡主缠着他去采些野花。” 紫苏说:“小姐,锅里还给你热着饭,奴婢去给你端来吧。” “中午一起吃吧,王爷回来没?”沈玉瑶问。 紫苏已经转身往灶房走,“王爷还未曾回来,小姐一定要尝尝,奴婢早晨蒸的馒头。” 沈玉瑶点点头,转头又看向院外。 这一转头,却把沈玉瑶吓了一大跳。 宁王夏煜正背着个和尚,走进院子便大叫:“王妃,救命!” 第74章 和尚,你可是小仙救的! “小姐,和尚不行了!” 沈玉瑶在堂屋给夏小仙喂些糖水,大丫鬟紫苏着急忙慌的跑来禀告。 沈玉瑶端着糖水的手一顿,眼神中有些疑惑:“昨天已经给和尚喝下汤药,按理今日应该好转的。” “带我去看看。”沈玉瑶放下糖水碗,示意紫苏抱着夏小仙。 “小姐......”紫苏踌躇不前,面色有些害怕。 轻轻抿了下唇,紫苏颤声道:“和尚面色发黑,看着委实有些可怕,小郡主还是别看为好。” 沈玉瑶更加疑惑,反复想了想昨日的用药,应该没有问题的。 虽说和尚面容可怖,但此时只能带上小仙宝,万一真有意外,一人一仙,想来更加稳妥。 沈玉瑶抬脚便往隔壁屋子走去。 “王爷。” 沈玉瑶进到里屋时,瞧见夏煜眼神焦灼,正坐在床榻边,不停为昨日带回的和尚拭汗,仿若根本未曾听见沈玉瑶唤他。 汤维端着半碗汤药,面色凝重,呆立在床边。 床上,昨日夏煜带回的那和尚,乌黑的面色和额头不停渗出的汗珠,紧紧皱起的眉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王爷,容臣妾看看。”沈玉瑶端过汤维手中的半碗汤药,走到床榻边。 夏煜这才注意到沈玉瑶进屋来了,“王妃,你且看看这可如何是好。” “紫苏,怎么将小郡主也带了进来?” 夏煜转头又看见紫苏抱着夏小仙进来,面色有些不虞,语气带着责怪,“可莫要过了病气给小郡主。” “无妨,是臣妾让带进来的。”沈玉瑶抬眸看了看夏煜。 夏煜看着沈玉瑶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烦请汤大人,抬把软椅进来。”沈玉瑶冲着汤维道。 夏煜站起身,将床榻边的位置让于沈玉瑶,自己则站到方才汤维站的地方,眼神还是有些焦虑。 沈玉瑶心中一动,这和尚到底是何许人也,昨晚竟是夏煜背着进的屋。 想来此人对夏煜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沈玉瑶坐在床榻边,抬起和尚的手腕,切脉诊断。 紫苏将夏小仙放到软椅上,站在夏煜身后,她始终有些害怕和尚的模样。 【一念杀心,一念佛心。】 【这人十四岁就出家为僧,一心向佛,却不是个正经和尚。】 【他钻研佛学之余,还研究学习道家和阴阳术数。对五行八卦更是精通得很,更有一身的谋略。】 【可以说,哪个皇子,得到这个和尚,谁就能戴上白帽子,难怪本仙爹爹一定要救他!】 【哎,这块唐僧肉,终究还是让本仙的爹遇上,命中注定!】 听闻小仙心声,沈玉瑶心中暗想,夏煜已然为宁王,在王字头上加个白字,难道夏煜要当皇帝? 沈玉瑶为自己心中这个答案,吓得心惊肉跳。 沈玉瑶不由仔细看了看和尚,只见那和尚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面庞如斧削刀砍般棱角分明。此时,虽因中毒,面色已呈乌黑,但仍能看着俊朗不凡。 【唐僧肉中毒变色,若要救回他,怕只能要本仙的血做药引。】 【呜呜呜,想想都觉着好痛。】 沈玉瑶听到此处,抬眸看向夏小仙,一脸温柔。 她是万万不舍得,用夏小仙的血做药引的。 “紫苏,取把锋利的小刀来。”沈玉瑶唤紫苏,“将小仙宝抱出去玩吧。” 沈玉瑶打定主意,既然夏小仙和她是血脉相连,那她的血多用一些,想来也和夏小仙的有同样功效吧。 【呜呜呜,母妃不舍得让小仙痛,小仙也不舍得母妃痛。】 【可是母妃不知......】 夏小仙的心声还没听完,就被紫苏抱了出去。 沈玉瑶看向夏煜和汤维,“王爷,您和汤大人也出去吧。” “臣妾要为和尚施针。” 夏煜虽然奇怪沈玉瑶施金针解毒,为何要用到匕首,但总归他也不懂岐黄,做为病患,只能听从医者。 夏煜向汤维看了一眼,两人便一同走出屋子。 沈玉瑶见众人都已到院中,这才先取出金针,将和尚的合谷穴、后溪穴、委中穴、太阳穴、风池穴这五个穴位各扎了一针。 这五针主要是为和尚的全身疼痛做个舒缓,真正能解毒的还只能是她的鲜血做药引,再灌入解毒的汤药。 扎好金针,沈玉瑶眼瞧着和尚痛苦狰狞的面容缓解下来,刚拿起紫苏刚才送进来的锋利小刀,就听屋外紫苏惊叫和夏煜呼喊。 “啊!小郡主!” “小仙!” “郡主。” 沈玉瑶慌忙丢下小刀,疾步冲出屋外,正撞上抱着夏小仙冲进屋子的夏煜,两人撞个满怀。 “玉瑶,赶紧给小仙看看。” 夏煜一脸慌张。 【咦?仙爹还挺慌张,是对小仙有些疼爱了?】 【嘻嘻,这下母妃可就不用伤到自己啦......】 “血...娘亲,用。” 小仙一脸骄傲地举起那只肉乎乎的手,还咧着小嘴笑兮兮的。 沈玉瑶看得眼眶一下就红了。 夏煜眼瞅着沈玉瑶眼睛发红,心中莫名有些疼痛。 再看夏小仙那血乎乎的肉手,更是心疼得眉毛皱成一团。 沈玉瑶抱过夏小仙,“王爷出去吧,臣妾来。” “哦,这个。”夏煜有些不愿意,赖在门口。 “王爷,臣妾的金针是不传之秘,还望王爷成全。”沈玉瑶将夏小仙放入软椅上坐着,又朝着夏煜福了福,便关上屋门。 门外,夏煜、紫苏和汤维,面面相觑。 屋内,沈玉瑶那憋了好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傻小仙,娘亲不怕疼的。” “娘亲,快,血。” 夏小仙碰了碰沈玉瑶。 “娘亲,不哭,小仙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啊,那么大的伤口,血珠子一直往外冒。 沈玉瑶流着眼泪,拿过那半碗黑乎乎的汤药,将夏小仙的血滴了进去。 约莫七八滴,沈玉瑶赶紧又拿出干净的锦帕给夏小仙的手包上。 “救和尚,娘亲。” 夏小仙朝着床上的和尚小嘴一嘟,模样可爱极了。 沈玉瑶眼泪还未擦干,又被夏小仙逗得,眼中满含笑意。 “好,娘亲救!” 第75章 和尚,你怎就起来了? 沈玉瑶将碗中的汤药,喂进和尚已有些干裂的嘴唇。 起初,和尚双唇紧闭,沈玉瑶刚喂进一些,汤药又从嘴角流淌出来。 和尚已近濒死状态。 沈玉瑶赶紧在和尚的百会穴和涌泉穴,各施一针,这才让他全身的肌肉柔软下来。 沈玉瑶双手捏着和尚面颊,从齿缝中将汤药一滴滴喂下去。 半碗汤药,足足喂了一个时辰。 和尚面上的乌黑色,也随着汤药入喉,慢慢地一点点褪去。 汤药喂完,和尚的面色虽然仍显苍白,但沈玉瑶知道,他体内中的奇毒已经解了,再服几日的益气补血的汤药,便可痊愈。 “小姐,小仙郡主睡着了。”紫苏压低声音,“奴婢将小郡主抱回房睡吧。” 沈玉瑶颔首,她看着和尚此时已经沉沉睡去,这才也站起身走出门外。 院外,夏煜正坐在石凳上,若有所思。 汤维站在夏煜身后,也是一脸肃然。 沈玉瑶走到夏煜身边,福身行礼,“王爷。” 夏煜抬起头,唇角微抿,下颌紧绷。 看到沈玉瑶,他的眼底才闪出一抹温柔。 “玉瑶,和尚......” 沈玉瑶只觉着,此时的夏煜仿若已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和桀骜,如今的他更显得刚毅冷肃,那种王者之气,愈来愈盛。 “和尚已然无碍,王爷无需担忧。”沈玉瑶忽然想试探夏煜,他到底知道多少? “只是,妾身不懂,这和尚为何让王爷如此看重?” “嗯...”夏煜忽然看了看身后的汤维,“这个...” 汤维心知他夫妇二人有话要说,便拱手告退,“启禀王爷,王妃,下官明日将押运辎重启程,就此别过,燕京再会。” “有劳汤大人。”夏煜和沈玉瑶同时起身,还了一礼。 待见汤维走远,夏煜这才缓缓坐下:“玉瑶,前夜你我别后,凌晨本王才得以出宫。” “出宫后,我去了趟上河集,寻思给小郡主买个玩具逗逗她。” 夏煜面色舒缓下来。 夏煜没说的是,他也想亲自选个别样好看的饰品,送给沈玉瑶。皇帝赐婚到如今,他是第一次想送礼物给她。 “刚巧走到悦来茶室,却被这和尚拦住......” 那日,夏煜来到上河集的宝元号,这里是宁王在京城的暗房。 这里,除了沈玉瑶,连皇帝的锦衣卫也未知晓。 宝元号里的掌柜伙计,都是在盛京夏煜自己亲自请来的。 这些掌柜伙计,并非经营奇才,也无需每月去想方设法的赚取银两。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全是哑巴。 除了掌柜,所有伙计均不识字。 他们只知道,夏煜是来自燕京的一位富家公子。 宝元号里养了很多只鸽子。 每日,掌柜和伙计们的工作,就是帮公子接收这些鸽子带回的信笺。 也总是会有人送来些信笺,公子让掌柜将送来的信笺,全绑在鸽子身上,放飞就好。 如此简单的工作,掌柜每月十两,伙计每月五两银子。 掌柜伙计们,对夏煜这位贵公子,要多忠心有多忠心。 在宝元号,换下自己夜行的衣衫后,夏煜就想着去城中最好的首饰铺,选两件别样的饰品。 刚走到悦来茶室,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给撞了个满怀。 夏煜日常便有些小洁癖,他正皱着眉,抖搂衣衫时,那和尚却先开了口。 “贫僧观公子,面如冠玉,身似箫松,实是王侯之相!” 夏煜常在上河集,遇到这种混吃混喝的所谓相面之人,无非都是用一些吉利话,骗骗无知妇孺。 夏煜此时已乔装改扮,并不想多生事端,就想着花些碎银打发了事。 夏煜从袖中掏出些碎银,放到那和尚手中,岂料和尚竟一把将碎银还给他。 夏煜以为和尚是嫌少,又拿出一锭元宝给他,和尚仍旧立刻就还给他。 正当夏煜无奈笑着,摇头要走时,那和尚却附到夏煜耳边,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大王使臣得侍,奉一白帽与大王戴。” 夏煜心下大震,手已经握紧剑柄。 和尚唤他大王,便是早已识破夏煜身份。 此时,和尚只需大声叫嚷,引来锦衣卫,夏煜无诏回京一事,不消一个时辰便会传回皇宫。 可夏煜看和尚,既不贪图银钱,也并未有意谋害夏煜。 那他到底意欲何为? 夏煜反而心生好奇。 夏煜稳稳心神,心中仔细将和尚的话又思忖一遍,这才明白其中含义。 夏煜面色大变,阴晴不定。 虽觉和尚所言之事,太过渺茫,但最后他仍拱手一礼道:“今日有缘相识,不妨你我二人,一杯清茶,畅谈一番如何?” 那和尚竟欣然应允。 两人便在悦来茶室,直谈到月色如水,清风徐来。 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待悦来茶室打烊,两人方觉饥肠辘辘。 整整八个时辰,夏煜与和尚竟都未进食一粒米粮。 “哈哈哈,和尚茹素,我好酒肉,这可如何是好?” 夏煜朗声笑道。 和尚:“无妨,贫僧尚有一个素包子,公子可自便。” 夏煜:“实在畅快,五日后,我将启程返回燕京,若高僧愿助我一臂之力,便请相携返燕。” 和尚双手合十:“贫僧愿一生追随公子。” 眼看和尚愿意与自己一同返回燕京,夏煜心中高兴,便雇了辆马车,两人在马车上又是一番畅谈。 眼瞅着,就快到农舍,谁知和尚估计是饿的狠了,从怀中取出一个有些发硬发黑的包子,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和尚就变了脸色,只说了句,“包子有毒!”便晕了过去。 夏煜心下大骇,想着沈玉瑶善岐黄,赶紧亲自驾车,又亲自将和尚背下马车,进屋找沈玉瑶救命! 夏煜将和尚中毒的经过,细细讲给沈玉瑶听。 只是那句:“大王使臣得侍,奉一白帽与大王戴。” 夏煜并未说出口。 沈玉瑶一番细思,“王爷,和尚身中的奇毒,却并非我大夏之毒。” “此毒阴狠,中毒之人一日内,若无解药,必亡!” “也不知这和尚竟得罪何人,遭此毒手。” 沈玉瑶看着夏煜也是一脸茫然,缓了缓又道:“王爷,可知这和尚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夏煜被她问得一懵,仔细想想,他确实并未曾问那和尚,和尚也未曾主动说起。 夏煜便有些窘,眼睛四下里晃悠,“这个....这个本王,倒真不知。” 沈玉瑶侧头,“和尚,你怎就起来了?” 第76章 和尚,你是本仙心中的英雄 “贫僧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和尚朝着夏煜,双手合十,躬身行了一礼。 夏煜侧身一看,和尚虽面色依然苍白,但破旧的僧袍下,身姿挺拔,想来已无大碍。 夏煜站起身,眼含惊喜,方才眉宇间的那些阴霾,此时更已是烟消云散。 “大师,无需多礼。”夏煜转向沈玉瑶,“是这位公子,施以援手救了你。” 夏煜并未说破沈玉瑶的身份,心中其实也是想试试和尚的眼光。 沈玉瑶心领神会,也站起身来。 她微微一笑,眼神清澈地看着和尚,“大师,虽然你身中的奇毒已解,但仍需好好将养,才可肃清余毒。” 和尚闻言,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 一眼,万年! 只见她,白衫洁净,如琼枝一树,傲立于青山绿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虽落乡野之间,仍华彩氤氲。 和尚看得有些呆愣,眼前之人虽着男装,却身有凤仪。 他家本就世代行医,和尚也是自幼便善岐黄,此时心中更是惊诧莫名。 中毒那时,他便知那毒,应是无药可解的。 还曾暗道:此命休矣! 却被眼前之人,如此轻易就解了毒? 眼前之人的医术,竟是到了何种境界? 和尚不经意间,看到夏煜看向沈玉瑶的眼神。 心中便已猜出眼前人的身份,大夏朝的女诸生,宁王正妃沈氏。 和尚面色微霁,目露感激,“贫僧多谢宁王妃搭救。” 沈玉瑶心想,她此时还身穿男装,而和尚一眼便看出是女扮男装,已是不易。 竟还能一语叫破她的王妃身份,看来,这和尚果然不俗。 “佛曰,缘起缘灭,因果轮回,一切皆有定数。”沈玉瑶浅浅一笑,“大师,不必言谢。” “王妃禅心如兰,自在如风。” 说完,和尚又转头看向夏煜,眼神意味深长:“宁王妃,贵不可言!” 已经贵为宁王妃,再贵那岂不就是皇后? 夏煜明白和尚的言下之意,“大师谬赞。” “南无阿弥陀佛。”和尚仍显苍白的脸上,双目却神采奕奕。 果真是,缘起缘灭,因果轮回。 夏煜想起刚才沈玉瑶曾问过的问题,“还未请教大师姓甚名谁,将来前路漫长,彼此也好称呼。” “贫僧法号,道衍。”道衍双手合十,低头垂目答道。 “此去燕京,路途遥远。为免麻烦,你我都日常称呼。”夏煜也双掌合十道:“道衍大师,你说可好?” “如此甚好。” 沈玉瑶颔首,也躬身朝夏煜行了一礼:“夏公子,在下沈奕礼。” 沈奕礼这个名字,是沈玉瑶着男装常用的名字。 她的四位哥哥,忠孝仁义,她便为自己取了个礼字。 一阵肉香飘来。 紫苏端了蒸屉走到院中,“王爷,王妃,天色已不早,奴婢蒸了些包子......” 紫苏话未说完,却见道衍面色更加苍白,连忙摆手,“贫僧如今看着包子......” “奴婢给大师蒸的是素包子。”紫苏不解其中缘由。 而夏煜却知道,道衍如今是对包子有了阴影。 夏煜神色自若吩咐紫苏:“紫苏,端回灶房吧,以后王府再也不做包子。” 紫苏有些奇怪,但看见沈玉瑶也冲她颔首示意,只能又端着蒸屉走回灶房。 边走还边嘟囔:“王爷不是一向爱吃包子吗?” 沈玉瑶笑笑问道衍:“大师,昨日你中毒的那包子,是从何而来。” 夏煜见道衍仍有些虚弱,竟亲自搬来木椅:“大师,请坐。” 道衍感激的眼神看了看夏煜,缓缓坐下道:“贫僧本名,李天囍,家中也是世代行医,悬壶济世。” “贫僧幼时因缘际会,十四岁时出家为僧,十五岁时巧遇名师指点,开始四海游历。” “去岁春日,皇帝曾广招僧官,贫僧赴礼部应试,可惜名落孙山,仅仅获赐僧服一件。” 夏煜看了看道衍此时身上那灰色僧袍,这才明白,何以如此破旧,想来从穿上那日起,便未曾脱过。 御赐之物。 道衍珍惜如斯,心中必是有凌云壮志。 夏日里,难得的一阵清风拂过。 夏小仙一觉睡醒,却发觉身边没人,连平日里喜欢守着她睡觉的紫苏,也没在屋里。 小小的奶娃,自己爬下床榻,走到院中。 【咦?原来三生簿上写的黑衣宰相竟生得如此好看。】 【比那书上画的可是要俊朗多了。】 【幸亏母妃救活了他,否则仙爹怕也护不了母妃一生周全。】 【那岂不是,最后的结局还是乱葬岗?】 【果然,本仙的血就是厉害,和尚都和没事人差不多了。】 沈玉瑶听到心声,便知夏小仙睡醒,忙到门前,牵着夏小仙的手,走到夏煜和道衍跟前。 沈玉瑶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如今小仙宝竟不再叫渣王爹,改仙爹了? 难不成,宁王夏煜真的是变了一个人? 是,又不完全是。 饶是沈玉瑶自幼聪慧,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许芸萱那种,穿书? 不太像! 若夏煜真是穿书之人,不应该立刻迎娶凌香香吗?为何偏偏将凌香香送入皇宫,给皇帝做了妃子? 沈玉瑶轻轻蹙了下眉,将来终会明白,也不急这一时。 正想着,又听到夏小仙心声。 【和尚的这一生仿佛就是替为仙爹而来,难怪仙爹会成大事。】 “大师,这是宁王府小仙郡主。” 沈玉瑶将夏小仙介绍给道衍,也想试试道衍的深浅。 道衍此时本就背对着屋门,听沈玉瑶这么说,一低头才看到了夏小仙。 他只觉眼前多了位画中走出的精灵,一双眸子明亮如晨曦,灵动闪烁,乌黑的瞳孔仿佛能洞察凡间万物。 小小的鼻梁挺直,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让人乍一看便觉眼前百花齐放。 【飞龙在天,龙战于野,亢龙有悔!】 【大夏一朝,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子死社稷!】 【书中的和尚,简直就是小仙眼里英雄中的英雄啊。】 道衍这一见到夏小仙,整个人便如遭雷击。 呆立当场。 半响,还是夏小仙拉着道衍衣袖,“和尚叔叔,你好呀!” 道衍这才回过神来。 “贫僧,见过仙...郡主!” 道衍竟然躬身朝着夏小仙就是一礼。 第77章 回家看爹娘啦! 烈日炎炎。 濠州城外的官道,像是被燥热的空气点燃了一般,热浪翻滚,道旁的蝉鸣得撕心裂肺。 道旁的草丛已经东倒西歪,热趴下了。 空寂无人。 一辆黑楠木车身的马车从东南方驶来。 车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依然激起不少尘土。 驾车的是位身穿黑色僧袍的男子,他头上戴着塘头斗笠,此时,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滴下。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肉乎乎的一只小手,从车里伸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个水囊。 “和尚叔叔,喝水水。” 奶萌奶萌的声音,听着比车外的热浪还能化人。 道衍也不禁莞尔。 “吁.....” 马蹄在原地踏着,马儿的鼻中打出一个响嚏,发出嘶鸣。 道衍拉了拉缰绳,将马车停到官道旁的一棵大树下。 他也确实有些口渴。 “好,喝点儿水。”道衍回头对马车里的人说:“两位公子也可下车活动活动,再行半个时辰,便可以进濠州城。” 道衍一边说,一边接过夏小仙递来的水囊,他将马凳放到车旁。 这才打开水囊,痛饮起来。 喝完水,道衍在树荫下寻了块略平整的地,双腿盘起,开始打坐。 这是他每日的习惯。 紫苏先下了马车,又转身将夏小仙接下来。 夏小仙一踏地,便跑到道衍身边。 她手里拿着一张锦帕,像个大人似的,给道衍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擦完汗珠,见道衍并不理她,便学着道衍的模样,在树下盘腿打坐。 离开京城已近十日,和尚和奶娃已形影不离。 有时候,他俩叽里咕噜,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有时候又一起像现在这样盘腿打坐,入定一般。 一路上,夏煜看到,都总是羡慕道衍,“小郡主和大师倒是投缘得很。” 道衍便回:“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 “小姐,就快见到老爷夫人,奴婢真是激动。” 紫苏拿出锦帕递给沈玉瑶,这天实在太热,她瞧着沈玉瑶脸上也是红扑扑的。 沈玉瑶用锦帕轻轻按了下额头,眼睛望向濠州城的方向:“不知爹娘如何,哥嫂又是否安好?” 濠州,虽说是沈国公的老家,但是沈玉瑶却一次都没回来过,她是国公夫人在京城生的。 此后,国公爷一直征战四方,也未曾有机会带沈玉瑶回过濠州。 所以,沈玉瑶对濠州其实也是陌生的。 紫苏是国公府专门从濠州买回来的丫鬟,为的是让沈玉瑶幼时便学会一些家乡话。 此刻要回到幼时的家乡,紫苏肉眼可见的激动。 夏煜此时也正远眺城门。 濠州城,是他父皇的家乡,夏煜也有过几次陪父皇回濠州祭祖,但却从没像这次一样。 心生雀跃! 沈玉瑶那一脸的向往,让他也莫名心生雀跃。 与之前的每次回来时的心情,都完全不同。 陪着她,携手一生。 沈玉瑶,她会感到欢喜吗? 夏煜想,前一世,他从没认真看过她,更别说想与她携手一生。 好可惜,就那样白白错过。 夏煜在拼命回想,上一世,他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何时? 他只记得,当他听闻他的正妃难产而死时,只是为那未曾来到人世间的孩子叹息了一声。 甚至都不知道孩子的性别。 转头他就为侧妃和侧妃的双生子欢喜莫名。 所以,上一世濒死时,夏煜意识到是正妃向他伸出双手时,他的那种震动,如今还时常敲击着他的心。 让他总是对她有种很大的负疚感。 重活一世,夏煜觉得他和沈玉瑶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觉得幸福无比。 夏煜心中暗暗决定,这一世他只想要弥补上一世的遗憾。他一定要加倍对她好。 有她相伴的日子,他决计不会再娶其他女人,这辈子就只有沈玉瑶一个! 哪怕将来真的登上那万人之巅,他也只会与沈玉瑶携手。 “王爷!”沈玉瑶的一声轻唤,夏煜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 “王爷,进城吧。” “好,进城!” 沈玉瑶如今和夏煜还是有些生份的,每次见了他还是礼貌周到,甚至有些客气。 对,就是这丝客气,常常让夏煜感觉到距离感。 不过,夏煜也未太在意,沈玉瑶是他的王妃,他们来日方长。 夏煜走到马车旁,道衍已经坐上车沿,夏小仙也已被紫苏带进车内。 夏煜:“本王亲自驾辇,进濠州城!” 道衍:“......” 马儿也像是也感受到夏煜的心情,跑起来更有劲些,有些风吹过,感觉也没之前那么热。 濠州是大夏朝皇帝的出生地,如今也是座大城。与京城相比,也不输那软红十丈的盛世繁华。 夏煜驾车入濠州城时已经丑时一刻,盛夏炎炎,街上行人却络绎不绝。 沈玉瑶躬着身掀开门帘,四处望了望,马上就能见到爹爹娘亲,沈玉瑶着实有些兴奋。 此时,她感觉整个濠州城和濠州城的百姓,看起来都是充满欢喜的。 沈玉瑶拍了拍夏煜的肩问道:“濠州比之燕京如何?” 她心中也对燕京充满好奇。 夏煜转头,冲着沈玉瑶一笑,“燕京更好!” 沈玉瑶有些不信:“好在哪里?” 夏煜抖了抖手中的缰绳,望着街边的茶肆酒楼,说道:“每一处。” 嗤! 夏煜知她从未出过京城,糊弄她! 沈玉瑶轻嗤了一声,放下门帘。 【当然是燕京好,燕京将会是大夏族人千年的京城。】 【和尚还会在那修座红墙金瓦的宫殿,只可惜......】 和尚修宫殿? 沈玉瑶听着夏小仙的心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和尚怎么会去修一座宫殿。 可能夏小仙的意思是,道衍和尚会修座像宫殿一样的寺庙吧 红墙金瓦,寺庙也是这种颜色。 马车在一座不算太大的府邸门前,停了下来。 缰绳递给道衍后,夏煜先下车,抬头看了看府邸门额,确认后,才喊道:“沈府到了。” 夏煜笑着刚喊出这句,沈玉瑶的心就狂跳了起来。 终于要见到爹娘。 第78章 皇帝赐婚国公府 “滚!都给我滚出去!” “都滚!” 哐当...... 一个好大的花瓶落下,碎了一地。 几个丫鬟婆子,正捧着摔坏的花瓶碎片,苦哈哈地走出寿宁堂。 有位绿色裙子的丫鬟手上被碎片割伤,另外个灰色衣裙的婆子赶紧拿了锦帕给她包上。 那位被割伤的丫鬟包扎好,刚一抬头,便看到沈玉瑶一行人,走向寿宁堂门口。 丫鬟面露惊喜,正要呼喊,却被沈玉瑶一把捂住了嘴。 沈玉瑶轻手轻脚地走到寿宁堂门口,便瞧见母亲张氏坐在软椅上,扶着抹额,闭着眼,痛苦不堪。 旁边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红色戎装的女子,正在摔寿永堂的瓶瓶罐罐。 沈玉瑶想给爹娘一个惊喜,所以并未让门房通传,她娘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长女,此时,正站在寿宁堂门口。 沈玉瑶她爹,国公爷沈敖,背对着门,负手而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沈敖只有妻子张氏,子女也均是张氏所出。一向后宅宁静,如今这个场面,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只能眼不见为净! 夏小仙一双眼睛瞪地老圆,胖乎乎的小手,把自己的小嘴捂得紧紧的。 夏煜与道衍和尚见状,只能站到门侧边,脑袋自己乱转,眼睛东张西望。 装没看见! “啪!” “砰!” “哐当!” “我是皇上赐婚国公府的,凭什么要做妾?”女子力大无比,半人高的花瓶,一只手就砸烂。 “离京之前,皇后娘娘特传懿旨,我只做平妻!” 女子手指着国公爷的脊背,“沈敖,我就不信,你敢抗旨!” “放肆!” 沈玉瑶终于忍不住,一脚跨进寿宁堂。 “就算皇帝赐婚,你竟敢如此悖逆婆母,公爹!”沈玉瑶一把抓住女子正要摔东西的手。 “难道这些也是皇上,皇后娘娘教你的?” 沈玉瑶义正言辞。 夏煜和道衍,已经在心中为沈玉瑶鼓掌加油。 夏小仙可不含糊,“娘亲,好棒!” “你是谁呀?”红衣女子倨傲地看着沈玉瑶,她比沈玉瑶要高半个头。 “瑶瑶!” “瑶瑶!” 沈敖和夫人一同发出惊呼,满面的兴奋与激动,国公夫人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静了下来,红衣女子也不再砸东西,而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等着吃瓜。 沈玉瑶一身男装,红衣女子猜测沈玉瑶,怕是国公爷和哪个外室,生的儿子。 如今儿子回来,看那张氏还能说国公爷今生只娶张氏一个吗? “沈玉瑶拜见爹爹,娘亲。”沈玉瑶行了伏地跪拜大礼。 “瑶瑶!”国公夫人赶紧扶起女儿,搂着沈玉瑶的肩膀,嘤嘤哭泣。 活了几十年,国公夫人感觉今天实在太过委屈。 国公爷沈敖也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嘴里嘟囔着。 “你看看,皇帝这都是要干啥了嘛。” “爹爹,皇上是给哪位哥哥指婚了?” 沈玉瑶此言一出,沈敖的脸涨得更红了些,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国公夫人幽怨地看了沈敖一眼,也是一直嘤嘤嘤。 反倒是那红衣女子爆发出一阵疯狂大笑,“哈哈哈,好儿子,快过来叫娘!” 沈玉瑶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莫非是给自己老爹赐婚? 皇帝真的有病! 病得不轻! 【母妃要暴走啦!完啦完啦。】 【母妃,女子的话虽然话难听,可她确实算是你娘啊,嗯嗯,小娘!】 【国公爷,这房平妻,他是娶定了。皇帝正等着逮国公府的尾巴呢。】 【这女子可是深得皇后娘娘和皇帝喜爱的,圣旨,懿旨都下啦。】 【不娶,就是抗旨的大罪,国公府可承担不起。】 【此女姓谢,闺名翠花,南征北战,屡立战功。】 【她天生神力,善使一对百十斤重的大铁锤,有万夫不当之勇。】 【要说呢,这女子娶也娶得,西边战事将来,皇帝要请国公爷出山迎战,她还会在战场助国公爷一臂之力。】 【国公爷被敌军围困,还是她将国公爷背出死人堆的。】 【谢翠花的结局三生簿也写得很明白,被当今皇帝杖杀。】 【哎,真是两难啊。】 沈玉瑶一边听着小仙宝的心声,一边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名红衣女子。 只见她身着红色戎装,却梳着妇人的发髻,面容虽说不上清秀,但却英姿飒爽仿似那画中的女将军。 谢翠花本以为沈玉瑶听到自己挑衅的那句话,当场就会和她翻脸,两人便也可交交手,她也能国公爷看看她的武功有多高。 说不定国公爷,就能娶她当平妻。 谢翠花对国公爷沈敖,那是她幼时就崇拜的大英雄。 她苦苦求了五年,自己都已双十年华,皇帝和皇后这才松了口,同时下旨赐婚给沈敖,做平妻! 谢翠花,性子急躁。 刚拿到圣旨,她一个人,跑坏了三匹马,日夜兼程才到了濠洲国公府。 进府前,谢翠花还特意去做了个妇人发髻。 她就是想让沈敖知道,嫁他,是真心爱他! 并非世俗眼中的,只为攀附国公府,做国公夫人。 她知道沈敖只有四个儿子,如今进府的这个并非其中之一。 既是外室之子,想来可以和自己同仇敌忾,谢翠花想看看沈玉瑶到底会如何应对。 可此时的沈玉瑶,面色阴晴不定,也不说话,也不动手,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嗤! 谢翠花心中嗤了一声,看来面前这沈公子,也是个绵软懦弱,拿不定主意的。 寿宁堂的气氛非常尴尬,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没人打破这份静默。 夏煜只能满面尴尬的,从门侧走进寿宁堂。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夏煜躬身一礼。 沈敖和夫人这才看清,是王爷陪着女儿回的国公府。 忙着跪下行礼:“老臣参加宁王爷。” “臣妇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转身又对着沈玉瑶和夏小仙行礼: “老臣参见宁王妃娘娘,小仙郡主!” “臣妇,拜见王妃娘娘,小郡主万福。” 沈玉瑶知道国公爷一向谨小慎微,最重礼数,她只能堪堪受了爹娘的大礼。 第79章 国公府娶平妻 “宁王妃?”谢翠花坐不住了,“皇帝和皇后口中的女诸生,沈玉瑶?” 谢翠花经常在皇帝和皇后口中听到,对沈玉瑶毫不吝啬的称赞,心中一直有些不服。 如今见了一面,也不过尔尔。 哪有国公爷英武之姿! 只是,宁王妃是君,谢翠花是臣。 此刻大家都在行君臣之礼,谢翠花也只能对沈玉瑶行君臣之礼。 她心中想着,总有一日,让你沈玉瑶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小娘!” 好在谢翠花平日里就大大咧咧,倒也没觉得多委屈,直接就单膝跪地:“末将拜见宁王爷,拜见宁王妃,宁王妃好!” 谢翠花是女将军,有官职在身的。 沈玉瑶心中感念她,将来在战场上对国公爷有救命之恩,也并不难为她。 “此时是在国公府,谢翠花,你也务须多礼。” 沈玉瑶抬眼望向亲爹,国公爷沈敖。只见爹爹满面的尴尬与拒绝,沈玉瑶便狠狠地瞪了夏煜一眼。 瞧瞧你爹爹干的这好事! 把我爹爹都难为成啥样了? 夏煜刚看着沈玉瑶转头看他,心中一喜,正待上前,却见沈玉瑶红眉绿眼的瞪着他。 夏煜面上的欢喜凝固,此时心中苦哈哈。 哎!父债子还! “岳丈大人,小婿今日赶路匆忙,此时委实肚中有些饥饿。” 还是只能夏煜来打破这种尴尬。 “啊?哦!哦!哦!” 沈敖明白过来,这才如释重负,“贤婿,随我去百合厅,夫人你快去置办一桌饭菜。” 说完,沈敖拉着夏煜的手,便疾步走了出去。 他怕再晚走几步,会被夫人的眼光刀死! 道衍牵着夏小仙,紧随其后。 沈夫人也被紫苏扶着走出寿宁堂去。 “谢翠花?对吧?” 沈玉瑶走到谢翠花身边,直直盯着谢翠花的眼睛。 谢翠花被瞧的有些不自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是我,如何?” “你爹谢文兴,曾官拜征西大元帅,只可惜......” 谢翠花知道她想说自己的父亲那些事。 按说,她爹爹谢文兴也是开过功臣之一,要配这个大了她整整二十岁的沈国公爷,那是绰绰有余。 只是,谢文兴虽是功臣,却自觉皇帝封赏不公,便举兵造了反,而后又被皇帝派兵招降一事。 谢翠花是谢文兴的次女。 谢翠花只因她自己战功赫赫,伸手皇帝器重,所以并未受父亲牵连。 反而深得皇帝和皇后两人的喜爱,还曾想把谢翠花嫁与夏家子侄,只因谢翠花心有所属,这才作罢。 “如今你一定要嫁入国公府,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祸患?” “我可不管那么多,我是倾慕国公爷智勇双全。如今圣旨已下,国公府可不得不娶!” 谢翠花确实如外界传闻那般,直来直去,大马金刀。 “沈玉瑶,就算你是宁王妃,那也是不能抗旨的!” 如此性格,也难怪被多疑如斯的皇帝杖杀。 沈玉瑶看向谢翠花的眼神中,有了些许怜悯。 “国公府当然不能抗旨,不过今日本王妃也要提醒你,言多必失!”沈玉瑶想着即将到来的西边战事,手指轻揉了揉眉心。 不知哥哥们可好,今日回国公府还一个都没见上。 平日里和她要好的二嫂,梁若兰也竟是未见身影。 “再则说了,国公府娶妻,也不可能如此简单。” 沈玉瑶沉着脸说道:“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三书六礼,这些总是要的吧。” 谢翠花急了:“何必如此麻烦,我已梳好妇人发髻,此时便已是国公爷的妻!” 沈玉瑶原本想着拖拖时间,到时爹爹和谢翠花被派往边关,如果有那个缘分,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如今谢翠花着急,可让沈夫人情何以堪。 京中女眷可是都极度艳羡沈国公,不纳妾,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 “可是,如今你来的匆忙,国公府也未曾为你准备住的院子啊。” 沈玉瑶还在抵抗,虽然她也知道,看来作用不大。 “无妨,我和丫鬟婆子睡一间也成!” 谢翠花的声音不小,引得门外的小丫鬟们都吃吃地笑,婆子们都撇着嘴,窃窃私语。 飞蛾扑火! 听了这话,沈玉瑶也只能站起了身。 谢翠花那种豁得出去的样子,让沈玉瑶彻底无言以对! 她只能去跟爹爹娘亲讲清厉害关系,如何应对,还是得爹爹娘亲做主。 沈玉瑶走出寿宁堂,她要前去听雨轩。 沈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在那呆上一阵子。 听雨轩是国公府花园里的一栋两层小阁楼,门前便是花园的山石造型,石上有一股清泉,长年流淌。 十分雅致清幽。 “夫人,小姐来了。”丫鬟半夏轻声禀告完,拉走了愤愤不平的紫苏。 沈夫人正在气头上,手中的锦帕不停地擦拭眼角的泪水。 沈玉瑶进屋,眼见娘亲坐在床边暗暗垂泪,心中也有些难受。当初她缠着要嫁夏煜时,也未曾想过夏煜的心上人是何种心情,更未曾想过自己爹娘的左右为难。 “娘亲,谢翠花是必须娶了。”沈玉瑶心中不忍,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沈夫人锦帕擦拭眼角的动作更频繁了,却并未搭话。 “娘亲,你相信女儿吗?”沈玉瑶走过去,拉了拉沈夫人的手臂,一如小时候那样撒娇。 沈夫人虽然仍未说话,却轻轻点了下头。 沈玉瑶能预知未来,她也有所耳闻,梁若兰和沈奕义都曾和她提过。 “几日后,便会传来西部边关的急报,皇帝会下旨让爹爹出征,并令谢翠花同行。” 沈夫人停了啜泣,抬头看着沈玉瑶。 “而正是这场平定西部的战事,爹爹险些死于贼人的长枪之下,危急关头,是谢翠花救了爹爹,并从死人堆里将爹爹背回大营。” 沈玉瑶尽量用平静淡定的语气,描述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沈夫人却听得面色越来越凝重。 “谢翠花最后却因心直口快,说错话,被皇帝杖杀!” 听闻这句,沈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她没想到以后着谢翠花和国公爷还有如此渊源。 沉吟片刻,沈夫人道:“玉瑶,谢翠花当得起平妻!” 第80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小姐,寿宁堂又炸了。” 紫苏一脚迈进沈玉瑶闺房的时候,沈玉瑶正在梳妆台前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发呆。 这间房的陈设布置,竟和京城国公府里她出阁前的那间闺房,一模一样。 甚至连一些她曾看过的话本,写过的诗词,簪过的那朵桃花也被带到濠州的国公府。 这些个小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应是每日都有人来打扫、擦拭。 沈玉瑶看着这些小物件儿,深深感受到爹爹娘亲对她的日思夜想,可他们的家书中,却从未提及。 听着紫苏说,寿宁堂炸了,沈玉瑶还有些奇怪。 紫苏看着沈玉瑶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这次是国公爷和夫人起了争执。” “我这就去寿宁堂。”沈玉瑶站起身,夏小仙还熟睡着,她转头吩咐道:“紫苏,你还是在这里守着,待小郡主醒来。” 紫苏知道沈玉瑶担心的是,初到国公府,夏小仙会感到陌生,醒来又见不着娘亲,会害怕的。 紫苏笑笑,应了是。 难怪世人都说做了娘亲的人,什么时候都是最最牵挂孩儿的。 沈玉瑶刚走到寿宁堂门口,就听得她爹沈敖那句。 “想都不要想!” 按下葫芦浮起瓢。 沈夫人答应娶谢翠花进国公府,沈敖那边却不肯就范。 大早上的,沈敖就在寿宁堂发了脾气。 他火大到想砸东西,却发现寿宁堂的瓶瓶罐罐,大件的已被谢翠花基本上砸光,剩了些小件的,瞧着也砸不出什么动静。 沈敖只气得两只手不停搓着,红眉毛绿眼睛地在寿宁堂走来走去。 “我都同意她做平妻,国公爷还要怎地?” 沈夫人虽知沈敖心意,但总归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说出的话就有些酸味儿。 “这是你同意就行的吗?”沈敖一听火又大些:“活了大几十年,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自己换了妇人髻跑上门求嫁的!” “国公爷没见过,这不就见着了吗?”沈夫人斜睨了沈敖一眼,“年轻貌美,身强体壮,皇帝待你真如兄弟。” “你!”提到皇帝,沈敖更加火大,“兄弟?” “妇人之见!” 沈敖说不出的苦恼,抬眼见沈玉瑶走进,“玉瑶,你来劝劝你娘亲,连她也逼我娶那莽妇!” “给爹爹娘亲请安。” 沈玉瑶换了女装,模样跟未出阁之前几乎无差,眼见国公爷怒气未消,忙上前拉了爹爹的手,又拉了娘亲的手,将两只手扣在一起。 “爹爹,娘亲都已同意,自是心中知道爹爹的苦楚。” 沈玉瑶看着爹娘脸上都缓和了下来,又说道:“昨日,我已将娶谢翠花的理由告诉娘亲。” 见沈夫人微微点头,沈敖一声长叹。 娶如此一位莽妇人,他是万般不愿,可沈敖心中也知道,皇帝圣旨已下,不娶是不行的。 “非娶不可,那也只能是妾!” 沈敖坚持着自己的那点执拗,他总要让恩爱多年的沈夫人心中的怨气有些出口。 “那岂非依然是抗旨?”沈夫人站起身,幽幽一叹。 “昨日瑶瑶跟我说,她预知谢翠花还将救你一命,所以...” 沈夫人一想到沈玉瑶说的那些,就有些后怕。 万一不娶谢翠花,国公爷反而因此命丧战场,那实在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两权相害取其轻。 沈夫人走到沈敖身旁,柔声说道:“国公爷,谢翠花自幼习武,将来也能在战场与你有些照应!” “我已告老辞官,还上什么战场?” 沈敖是有些不信的,如今大夏国泰民安,像他这样的开国功臣本就应是“飞鸟尽,良弓藏。” “那爹爹敢不敢与我打个赌?”沈玉瑶也走到沈敖身旁,笑着说道。 “赌什么?”沈敖一听,来了兴趣。 “若三日内,爹爹接到圣旨出兵御敌,爹爹便需娶那谢翠花。”沈玉瑶抿了抿唇,偏头看向沈敖。 “好!”沈敖本就是为战场而生,若真有战,娶个妻子算什么,“若真能出征,那班师回朝日,便是洞房花烛时!” “那就如此说定了,女儿预祝爹爹旗开得胜。” 沈玉瑶盈盈一拜,待爹爹凯旋那日,她应是在燕京,路途遥远怕是不能亲自到场。 “娘亲,娘亲......”夏小仙还没进屋,奶萌奶萌的声音就将寿宁堂的三人给化了。 “娘亲,看...”夏小仙胖乎乎的手,一只手里拿着个小花鼓,另只手还拿了两只藤条养的鼓棒,“好听!” 夏小仙无师自通,竟然用鼓棒将这只小花鼓击出韵律来。 沈玉瑶没出阁前,爹娘对她管教就很宽松,时常就能上街出游,也见过很多稀奇好玩的物件儿,但这种小花鼓,却未曾见过。 “府里柳嫂前些日子给小公子做的,奴婢昨儿见了,觉得有趣,便问柳嫂子讨了来。” 跟在夏小仙身后的紫苏,笑着说,“小郡主拿着就能成调儿,真是有些天赋的。” 【天庭里的神仙还都听这个呢,好听,能说事儿。】 【大户人家卖罗马,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 【天庭里的话本子里,就是这样唱的。】 沈玉瑶听着,也颇觉好听,只觉得她一人能听到如此小调儿,有些可惜。 忽然想起,刚刚紫苏提到的小公子,应该就是三嫂的小儿子,那孩子比夏小仙只大了一岁多点。 这次回国公府,除了爹娘,哥哥嫂子竟是一位也未曾见到,沈玉瑶有些奇怪,便问:“爹爹,娘亲,家中哥哥嫂嫂们可安好?” 自从嫁与宁王,沈玉瑶便与家中哥哥嫂嫂难得一见,沈玉瑶如今倒是盼着与哥哥嫂嫂们聚聚。 “你大哥二哥仍在边关,三哥在濠州城的景仁堂,四哥.....”沈夫人略顿了顿,“你四嫂和三嫂不睦,这几日怄着气,没有过寿宁堂来。” 沈夫人没有说的是,昨日因为谢翠花的事儿,她让几位儿媳妇都别到寿宁堂。 “今日已让小厮传话,午时都会到百合厅为王爷和你接风洗尘。” 第81章 好吃你就多吃点 “四嫂?” “对啊,你这四嫂还是你让我提的亲,哎......”沈夫人一提到这个四儿媳,就忍不住头疼。 沈玉瑶差点把她忘了,夏小仙心声中的那个坏妹妹,安芷蒽! 难怪国公府不太平,总是有人在作妖。 接近午时。 沈玉瑶的三位嫂嫂带着孩子们,都先后到了寿宁堂跟沈夫人请安,并拜见回府省亲的宁王和宁王妃。 首先进来的是大嫂林氏,她带着一双儿女,大嫂恭顺贤良,教养的一双子女也是温文有礼。 接着是二嫂梁若兰和三嫂杨氏,说说笑笑,也是带着各自的子女。 众人都先向着宁王夏煜和宁王妃沈玉瑶,行了君臣之礼。 又给国公爷和沈夫人请了安。 只是未曾见到四嫂安芷蒽,连一向和沈玉瑶最要好的四哥沈奕义,也未曾到。 宁王受了礼,便和国公爷先行去了百合厅。 寿宁堂便剩了婆媳和孩子们。 眼见着国公爷和宁王走出寿宁堂,寿宁堂的气氛便开始活跃起来,没有了先前的拘束。 “瑶瑶,怎地如今你竟像未曾生育过一般?” 梁若兰如今看到沈玉瑶的容貌身形,倒是惊讶了一番。 难怪景仁堂如今生意火爆,全大夏朝的贵妇名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已经将那“冰肌美颜霜”卖到了天价,还是供不应求。 梁若兰都一直不舍得用。 “玉瑶,景仁堂那美颜霜和蜜桃丸真有如此好的功效?” 连一向沉稳的林氏也忍不住问道。 林氏的夫君,是沈玉瑶的大哥沈奕忠,他已经很久未曾回国公府。 林氏与沈奕忠原本是恩爱夫妻,起初她并未有其他想法,只是前些日子,她的陪嫁丫鬟,悄悄跟她说,国公府的下人们如今都议论纷纷。 林氏再想到嫁入国公府已经六年多,自己容颜和身形早已变了很多,只怕此时夫君真的已经另有所爱。 【这就是大舅娘啊,好生和蔼,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她身边两孩子倒是人中龙凤。】 【大舅娘倒是真的该用用蜜桃丸,青梅竹马应有个完美结局。】 “大嫂嫂,景仁堂的蜜桃丸,当真是很适合你用。”沈玉瑶笑着看向林氏,“改日玉瑶亲自为大嫂嫂做一些。” 沈玉瑶一直记得,未曾出阁前,大嫂林氏便一直对她关爱有加。 “那就多谢妹妹了。”林氏笑容满面,“安儿,康儿,快来谢谢你姑姑。” 林氏向着一双儿女招手。 两孩子当即上前,乖巧可爱地谢了沈玉瑶。 “瑶瑶,看来我这个二嫂也应是有份的哦。”梁若兰打趣道:“平日里,那蜜桃丸我还未曾舍得用,如今就麻烦瑶瑶一起多做些。” “二嫂嫂,景仁堂看来是真赚不到你的银钱。”三嫂杨氏手拿着锦帕捂住嘴,直乐。 景仁堂现在一年赚的银钱,是以往的几十倍,杨氏早就拿沈玉瑶当财神一样供着了。 沈夫人看看着姑嫂几人打趣调笑,也是喜不自禁。 “夫人,时辰到了,国公爷请夫人前去百合厅用膳。”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珍珠进来提醒。 “好,好,大家一起去。”沈夫人笑着说。 “四弟和四弟妹,还未曾到......”林氏走到沈夫人身旁,轻声说道。 “不等他们!我们走!” 最近这段时日,沈夫人一听着四儿媳,就觉得心烦气躁。 也不知道女儿怎么相中了这位贵女,沈夫人真想好好问问沈玉瑶。 一行人热热闹闹到了百合厅,刚刚落座,边听到门外小厮传:“四公子和四夫人到!” 沈玉瑶当即抬起头,她还没好好看过那位四嫂嫂,安芷蒽。 难怪四哥如此宠爱这个四嫂,安芷蒽的确长得模样出众,眉宇间更有几分旁人都没有的妖媚之态。 想来,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这种妖媚之态吧。 沈玉瑶眼睛扫了一下宁王夏煜,夏煜此时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就是铁证。 稍稍一眼,沈玉瑶便收回了目光。 如今,她早已不再痴迷于夏煜,国公府阖家幸福,沈玉瑶她自己富可敌国,才是最重要的事。 “给王妃娘娘请安。” “王爷万福。” 安芷蒽福身行礼。 【哎,四舅舅这段孽缘,终究还是没能阻挡得了。】 沈玉瑶笑着点点头,对安芷蒽招了招手,“四嫂嫂,当日大婚未曾得以参加,今日略备了些薄礼,当见面礼吧。” 说着沈玉瑶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走到身旁的安芷蒽。 安芷蒽也没客气,谢了沈玉瑶,便接过银票,放入袖中。 【任她如何掩饰,本仙也能看出她对银钱的看重,竟不输母妃!】 沈玉瑶一听这句,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看重银钱,难道看重你那渣王爹吗? 沈玉瑶思及此,转头又瞪了一眼身旁的夏煜。 夏煜心中凌乱,暗想怎么又瞪我啊,银票可都在你那! 【谁能想得到,就是因为这女人,四舅舅将来竟会和仙爹兵刃相见。】 沈玉瑶眉头一挑,啊?这! 这段孽缘居然还是她沈玉瑶牵出来的。 安芷蒽收好银票,正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玉瑶却说:“四嫂嫂,看来这段日子你在国公府过得应是不错,比那日齐王生辰宴,脸都圆了一圈。” 【对对,就刺儿她,这坏女人不能惯着。】 “啊?那我可不能再吃了,吃胖了太丑!”安芷蒽扭着腰肢,冲着国公爷和沈夫人福了下,“儿媳就告退了。” 安芷蒽眼睛都没看座上其他任何人,只向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人竟就直接走出去了。 所有人都被沈玉瑶和安芷蒽这两句话,给整懵圈了。 什么情况? 且不说,国公府的嫡女沈玉瑶,一向并非如此轻言之人。 此刻的安芷蒽,那也是也太不将国公府的人放在眼里了。 宁王眼见大家的神情不虞,忙打了圆场:“岳丈大人,小婿可被这桌上美味,引得食指大动。” 沈敖也忙着说:“吃饭吧,这饭菜也真太香!” 众人忙起筷。 今日的饭菜委实太过好吃,连还没大婚的国公府如夫人谢翠花,也是大快朵颐。 一屋子人,只有沈奕义,食不甘味。 【走了好,走了大家开开心心吃饭。】 【哇,好香,红烧香猪,嗯嗯,好吃......】 【坏女人身边那丫鬟,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丫鬟。】 第82章 不小心把战神收了 百合厅是国公府的宴客厅,也是国公府最为放松舒适的地方。 它位于国公府沈夫人院子寿宁堂的左边,穿过百合厅就是整个国公府的后花园。 凡遇到要宴请最重要的宾客,或者府里有大的喜事,便会如今日这般,所有国公府的子侄,不论嫡庶都会到场,煞是热闹。 沈玉瑶身为国公爷的嫡长女,也是当今宁王正妃。她回家省亲这在濠州城,都算的上是大喜事。 所有居住在濠州城的,沈家的亲戚朋友都会到国公府登门祝贺。 林氏是国公府嫡长媳,这种场合从来都是她帮着沈夫人操持。 昨儿才接到沈玉瑶回府省亲的消息,整个国公府的这个接风宴也办得很是仓促。 除了安芷蒽那儿出了点点小瑕疵,整个接风宴还算圆满。 宾主俱欢。 午宴过后,男人们便留在百合厅品茗闲谈,沈夫人及到场的女眷们、未成年的孩子们则会回到寿宁堂。 沈夫人和沈玉瑶牵着夏小仙,先回了寿宁堂,刚进院子,便碰上国公府中来给夫人、王妃请安的其他亲族子弟。 沈玉瑶眼见着这些亲族子弟,男的大多俊朗挺拔,女的也都端庄秀气,忍不住人人发银票,个个赏红包。 “这孩子是你舅舅家庶出孩子,只比你小了五岁,名唤张羽,自小便学医习武,还爱看兵书,志向不小。只可惜如今爹娘双亡,去年接来府中,养在我院子里。” 沈夫人将一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拉到自己身旁,介绍给沈玉瑶认识。 “羽儿,快过来,这是你姑表姐,宁王妃娘娘。” 又牵过夏小仙的手说,“这个是你表侄女儿小仙郡主。” “问宁王妃娘娘安,问小郡主安。” 张羽听闻姑母介绍,便朝着沈玉瑶和夏小仙躬身行礼。 【是他啊,小小年纪就生得如此英武不凡。】 【难怪将来竟能被封荣国公,配享太庙,实在当得是大夏朝的英雄。】 夏小仙忍不住,伸出那只胖乎乎小手,去拉了拉张羽的衣袖。 张羽低头冲她微微一笑。 夏小仙也咧嘴笑了。 【笑起来好暖!】 沈玉瑶听闻夏小仙心声,心中一惊,“国公府竟能有这样一位亲戚?” 沈玉瑶欣喜万分,抬眼仔细看了看这娘家表弟。 只见这张羽眉宇间透露着刚毅,眉似远山,目如朗星,鼻梁高挺,面庞清俊。 他身子挺拔如松,行走间步步生风,既有少年之朝气,又不失成人之儒雅。 沈玉瑶也不禁心中暗暗赞叹。 沈玉瑶回了礼,从袖中又多拿出两张银票交给张羽:“羽弟,他日若愿从戎,可至燕京宁王府寻我。” 【读话本子时,看他写的“为将当溅血战袍,流芳汗简。”便心潮澎湃,今日一见,果真是英雄少年。】 张羽大大方方接下银票,又拱手一礼:“谢表姑姐赏,弟愿随表姑姐前往燕京。” 【母妃又添强大助力,莫非想开启打怪升级模式?】 屋内一家子亲戚领沈玉瑶发的红包,正欢喜热闹,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沈玉瑶抬眼望去,原来沈奕义带着安芷蒽也来到寿宁堂。 此时的安芷蒽已换掉了方才在百合厅的那套绯色长裙,穿了件淡紫色蜀锦边团绣罗裙。 短短一个时辰,就换了两套衣裙,沈玉瑶皱了皱眉。 一屋子的亲戚猛地见到她两人进屋,瞬间就冷了场,连孩子们也都不再言语。 安芷蒽也没在意寿宁堂的静默,扭着腰肢走到沈夫人和沈玉瑶面前,赔着笑跟两人行了福礼。 沈奕义则满面含笑,似乎是看到了家宅和睦的曙光,欣然在下首落了座。 沈玉瑶淡淡一笑,算是回了礼,便自顾自逗着夏小仙玩儿。 “娘,你可要替媳妇做个主!” 安芷蒽眼见着沈玉瑶并未太关注于她,甚至连那些孩子都有的红封,也未曾赠与她,眼中便有些不忿。 “又有何事啊?”沈夫人手抚着额头,无奈问道。 “景仁堂不是娘家里的产业吗?为何只能三哥和三嫂子打理?”安芷蒽扫了一眼沈玉瑶,继续说,“如今奕义科举无望,总得寻些事做,京城的那间茶舍也因我们回了濠州,关了张。” 沈奕义估摸着是没想到安芷蒽会提到这些,此时神情便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愤,狠狠盯了安芷蒽一眼。 可惜安芷蒽根本就不搭理他,眼睛就直直看向沈夫人。 “府中事情,一向都是如此安排......”沈夫人也是没有想到安芷蒽是看上了景仁堂的生意,一时间也没有好的想法。 “现在不是有了新的状况吗?”安芷蒽忽然有些娇羞的模样竟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如此,孩子们都出去院里玩,祖母和叔叔婶婶们谈些事情” 沈夫人无奈,只能让孙辈的和其他亲戚子侄们都暂时回避一下,谁知道这个四儿媳妇,又要发什么疯? 众人皆应是退下。 沈玉瑶看了眼夏小仙,想着也带着夏小仙一起去院中玩耍。 毕竟这是国公府的内宅家事,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过多的参与。 便起身朝沈夫人福了福,“娘亲,小郡主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女儿这就带小郡主去小憩片刻。” 沈夫人微微颔首,“去吧,晚些小郡主起来,让张羽带她去逛逛濠州的夜市。” “小妹,你可不能这会就走啊!” 安芷蒽直接横身将沈玉瑶拦了下来,夏小仙仰着头,眼睛一眨一眨。 【反派都没buff的吗?这么低级的宅斗?】 【明白了,先把国公府的钱财给弄到手,再把人搞搞分化,让国公府从里子烂?】 【反派原来憋的是这个臭屁?我呸!】 夏小仙直接让自己的口水,滴到了安芷蒽裙摆上。 这一下直让安芷蒽嫌恶地闪开了身子,可她嘴里却依然说道:“小妹,你既是国公府的女儿,也是景仁堂背后的大股东,还是宁王府的正妃,四嫂嫂今天得请您给做个主啊” 沈玉瑶原本听着夏小仙心声,有些想发笑,又看见安芷蒽嫌恶夏小仙的表情,心里就很有些不爽。 好吧,要我做主是吗? 那我倒要看看你让我做什么主? 沈玉瑶略有些抱歉道:“小郡主正长牙,不小心口水淌四嫂嫂裙上了。” “啊?一岁多了长什么牙?” “长大牙。” 第83章 景仁堂可不能给恶毒女人 “小妹,你看能不能景仁堂开个分号,交给你四哥管理呢?” 安芷蒽还是扭扭捏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比你三哥三嫂赚得多。” 沈玉瑶听得直摇头,感情安芷蒽一直和三嫂闹矛盾,心中想的就是这景仁堂的银钱吧! 她和四哥均未学习医理,如何开得医馆? 赚钱是一回事,草菅人命可不是她沈玉瑶能做得出的事! “四嫂嫂莫不是忘了,这景仁堂可是医馆,你和四哥并未曾学过医,如何开得医馆?” 沈玉瑶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小妹,我和你四哥不懂医,可我们能请郎中坐诊医馆啊!” 安芷蒽尤不死心,继续说着,一边一直给沈奕义递眼色。 沈奕义太了解他这个小妹的脾性,她要不答应的事情,说上天也没用! 沈奕义忙扭头四处张望,反正就是不看安芷蒽。 安芷蒽也不好明着让沈奕义出言帮她说话,眼瞧着沈奕义一副装死摆烂的样子,她也只能狠狠的瞪了沈奕义好几眼。 “郎中坐诊?” “那还是我们景仁堂吗?” 景仁堂一直以来,都必须是张家医术的传人,才可以开馆行医。 张家祖传医术传到张氏这一代,并没有男性传人,所以到了张氏后便传了沈奕仁。 【贪财的恶毒女人,才不能让她插手医馆生意!】 【恶毒女人,呸,呸,呸。】 夏小仙将手指放到嘴里,好一阵吮吸,又伸出黏糊糊,湿答答的小胖手冲着安芷蒽唤:“死舅娘,抱抱!” 夏小仙那沾满口水的笑脸,让安芷蒽只觉无比恶心,哪里会去抱她,躲还来不及呢! 而且安芷蒽总觉得这小郡主有点邪里邪气的,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觉得不想和小娃娃粘上一星半点。 所以,安芷蒽本想去拉住沈玉瑶的手也缩了回去。 她根本就不喜欢孩子,所以到现在也没想着为沈奕义怀上一男半女,每次都是悄悄喝了避子汤。 沈玉瑶看着娘亲一直黑着脸,也不吭声,就知道平日里,娘亲不知道被这四嫂嫂气了多少回。 “那景仁堂不让我们插手,科举也无望,娘亲就给夫君指条明路吧!” 安芷蒽用手帕开始擦拭眼角,仿佛有天大的苦楚一般,开始嘤嘤嘤。 “好,你要明路,是吗?” 沈玉瑶唇角一勾,眼睛直盯盯看着安芷蒽。 “让四哥哥跟我去燕京,宁王那边或许能找个好差事。” 【不是吧,娘亲!这种恶毒女人,小心以后专门给你上眼药!】 安芷蒽心中完全乐开了花,她今日来吵闹这一番,为了就是这个目的。 “那太好了啊,对吗?夫君。” 安芷蒽又扭着腰,走到沈奕义身边。 “不去!” 沈奕义一口回绝。 安芷蒽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惊愕都没来得及藏住。 “沈奕义!你再说一次?” “不去!” 沈奕义冷淡地重复了一次。 自从娶了安芷蒽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反抗安芷蒽。 安芷蒽眼睛中充满了不相信。 她完全不相信沈奕义居然能说出不去! 他凭什么说不去? 难道安芷蒽嫁给他,就是为了做普通民妇? 那她为什么要嫁给他? 想当初,齐王也曾向她表达过爱意,虽然当初李淑妃求娶的是她姐姐安芷蓁,但是媒人也说了,若她愿意为侧妃,那也是可以一同嫁给齐王的。 当时,她也心喜沈奕义的阳光帅气,心想若是沈奕义凭着真才实学能春闱高中,说不定以后也能承袭沈国公的爵位。 可现在,虽然皇帝停了大夏朝的科举,但跟着宁王去燕京,那也是能混到一官半职,假以时日,她还是有希望成为诰命夫人。 沈奕义!他居然说不去! 如果眼神是刀,沈奕义已经被安芷蒽处了凌迟。 【看眼神,恶毒女人要暴走了吧!】 夏小仙拿眼一瞅,【哟,哟,千万别暴走伤害到我这无辜吃瓜群众。】 夏小仙牵着沈玉瑶的手,小小的身子也向沈玉瑶身后躲去。 脑袋还不时冒出来,继续看。 沈玉瑶闻言嘴角竟也带了些笑,她也不懂为啥看到安芷蒽暴走,会如此痛快。 但沈玉瑶可知道,就是给沈奕义一个皇位,他也不会跟着去燕京! 也只有沈玉瑶知道,沈奕义心中有多讨厌宁王。 只因沈奕义是看着自己最要好的小妹,被那个薄情冷血的宁王夺了魂,差点不要了国公府的亲人。 沈奕义早早就跟沈玉瑶发誓过,这辈子都不会和宁王共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的,当时沈奕义就是用的这句。 所以,沈玉瑶是故意提出让沈奕义去燕京的,只是没想到沈奕义在安芷蒽如此高压下,还是那样决绝。 看来小仙宝心声中说的,四哥最终会与夏煜为敌,是真的! 安芷蒽眼中的火苗一点点弱了下去,转身慢慢走出了寿宁堂,竟是未再说一句话。 门口她的丫鬟,忙扶着她向海棠轩走去。 眼见安芷蒽出去,沈奕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把表情一收,起身朝着沈夫人,“娘亲,儿子也回海棠轩去了。” 沈夫人眼中有些担忧:“义儿,你......” “娘亲不用担心,儿子自会处理好海棠轩的事儿。” 沈奕义面色黯淡,“只是,有些怠慢了小妹。” “无妨,四哥还跟我说这些客套话吗?”沈玉瑶笑笑,“四哥你可要克制住,凡事要有分寸,别伤了人,也别伤了自己。” 到底是亲兄妹,两句话就让沈奕义面色好看起来。 “小妹,娘亲,奕义先行告退,改日再和娘亲,小妹赔罪!” “去吧,你小妹说得对,要克制!” 沈夫人到这时才终于开了口。 【外祖母怕是一直蒙圈的,啊啊啊,本仙也有些懵。】 沈奕义朗声说完,也忙着回海棠轩了。 【哈哈,四舅舅怕是赶着回去跪搓衣板啦。】 【就是单纯有些好奇,母妃如何知道四舅舅一定不会去燕京呢?】 沈玉瑶唇角含笑,斜着看了夏小仙一眼。 想知道?哈哈,我偏不告诉你! 第84章 小仙想长大 宁王陪宁王妃回乡省亲,传遍了整个濠州城。 国公沈敖府里,入夜还灯火通明。 前殿后院都是络绎不绝的乡亲族人,前来道贺。 男人们都在前殿拜见宁王,女眷们全去了寿宁堂拜见宁王妃。 宾朋满座,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国公爷沈敖更是当众宣布,国公府将开流水宴三日,来为宁王和宁王妃接风洗尘。 沈敖向来谨慎稳重,如此高调行事,可见沈敖对沈玉瑶的宠爱之深。 府中的人声鼎沸,直到半夜,才慢慢静了下来。 翌日一早,紫苏便来了沈玉瑶闺房中。 “小姐,夫人让你带着小郡主到前院,表少爷想带小郡主去好好看看濠州城呢。” 沈玉瑶正在替夏小仙净手,从夏小仙出生,沈玉瑶能自己动手的基本都亲力亲为。 孩子自己带大的,总归是要亲近很多。 夏小仙也特别爱黏着沈玉瑶,如今她能自己到处走动,只没见沈玉瑶一会儿,便要开始四处找寻。 “小郡主这手,真是谁看着都想咬一口。”紫苏也凑上前帮着一起洗。 “姨姨,给!”夏小仙也不吝啬,就把胖乎乎的,白嫩白嫩的小手递给紫苏。 惹得紫苏和沈玉瑶都忍不住笑。 “小仙宝,娘亲带你出去玩!”沈玉瑶抱着夏小仙狠狠亲了一口,站起身牵着她就往前院走去。 “小姐,你慢点儿。”紫苏笑着跟了上去。 【可不是要慢点儿吗?】 【娘亲走一步,本仙的小短腿儿需要走三步啊。】 【忽然想长大。】 日上三竿。 沈玉瑶带着夏小仙和紫苏来到前院时,前院又是宾客云集。 昨日没来得及向国公爷道贺的族人乡亲,今日一大早就在国公府门前候着了。 沈敖和沈夫人在前院接待宾客,林氏和梁若兰在后院百合厅忙碌着,三嫂杨氏刚从景仁堂回来,只没见着四嫂安芷蒽。 想来做晚闹得久了,现在还没能起身。 紫苏方才就停院里的丫鬟议论,昨晚海棠苑里的热闹程度,堪比前院的人来人往。 沈玉瑶一边听紫苏讲着,一边频频摇头,安芷蒽就这点道行?沈玉瑶有点疑惑。 主仆二人刚走到前院,正巧就碰上张羽,他来接小郡主。 “请表姐安。” 少年清风霁月,沈玉瑶看着也颇为高兴。 “请小郡主安。”张羽蹲下身,“小郡主,二叔叔带你去濠州城玩,可好?” 张羽看向夏小仙的眼神中,充满喜爱。 也是,长得这样白白净净,还肉乎乎的,任谁都会喜爱。 张羽在张氏娘家那边排行第二,是庶出,爹娘在的时候在张家,他还能勉强有个温饱。 爹娘都走了,私下都说这孩子命硬,也就没人再善待于他。 还是沈夫人听闻后,心疼他,才接到了国公府养着。 国公府上下对这个表少爷,也都是极好,张羽内心中是将国公府当了自己的家,也拿眼前的沈玉瑶和夏小仙,当最亲的亲人。 “爱叔叔,好好。” 夏小仙发二字的音,发的还不够真,听着就像爱。 “那就劳烦表弟。” 沈玉瑶还要去前殿接见众多乡下亲族,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去放飞。 “紫苏,你还是跟着去吧,我送你们出门。” “奴婢遵命。” 紫苏笑得特别开心,被人牙子送到国公府后,她再也没见过濠州城,现在是啥样。 昨儿夜里,紫苏就听府里的丫鬟丁香说,如今的濠州城变化可大了,堪比京城的繁华。 丁香也是和她一起被卖到国公府,前年跟着国公爷又先回的濠州城。 几人来到国公府门外,一辆小巧精致的金丝楠木大红漆的马车正停在门外,旁边还有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 沈玉瑶抬眼看见这匹马,心中就是一惊。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充满力量的战马。 那马全身如墨一般浓密的鬃毛,仿若将阳光都在身上翻了几个滚儿,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马儿体型健硕无比,肌肉线条像是刀砍斧削出来的一般,它耳朵尖细,目光囧囧,当真是一匹难得遇见的宝马。 沈玉瑶不由出口惊问道:“这匹马是谁的?” “回禀王妃娘娘,是表少爷今日一早买回来的。” 那赶车的马夫,抬眼一看,是宁王妃开口在问这马,赶紧回道。 张羽老早就在骡马市,看好了这匹战马,可惜一直不够银钱。 昨日领了沈玉瑶的赏,这才凑够马钱。 大早天还没亮,张羽就赶着去骡马市,终于把这匹马给买了回来。 刚刚还在官道上试着跑了跑,确实是匹好马。 “愚弟用昨日表姐的红封银钱,买的这匹马。”张羽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 “不错!当真是宝马配英雄!”沈玉瑶含笑点头。 少年拿了银钱,没想着用去吃吃喝喝,倒为自己的前程先安排上,沈玉瑶心中也是对张羽的好感,又多加几分。 “娘亲,小仙要骑...” 夏小仙一眼看倒这马,也是喜欢得紧。 她一只手使劲儿拉着沈玉瑶,另外只手就往马抓去。 夏小仙也不想想,她才刚刚到那马肚子高,如何能骑? 沈玉瑶笑着摇摇头,蹲下身想将夏小仙抱起放到旁边的马车上,没曾想,夏小仙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骑马,小仙要骑马!” 哭得那是个愁云惨雾,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沈玉瑶从未曾见,夏小仙如此撒泼打滚过,一下不知道该拿这万千宠爱的夏小仙,如何是好。 “小仙乖哦,二叔叔带你骑,可好?” 张羽也蹲下来,将夏小仙抱住,双手又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二叔叔带着你,骑马看濠州!” 说也奇怪,夏小仙闻言立即停了嚎哭,眼睛一闪一闪看着张羽,长而细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好!”夏小仙裂开嘴又笑了。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张羽将问询的眼神投向沈玉瑶,沈玉瑶微微颔首。 张羽立即翻身上马,让马夫将夏小仙抱了给他,再用一条锦缎将夏小仙裹成个包袱,绑在自己胸前。 夏小仙乐的只拍手。 “好棒!爱叔叔,好棒!” 第85章 谁敢动本仙 大夏朝建立之初,因前朝多年的战火硝烟,京城周边很多地区人烟稀少,土地荒芜。 而濠州城,曾是当今皇帝的举事之地,更是如此。 于是皇帝下旨开始大量的移民。 特别是他的老家濠州城,皇帝一张圣旨,江南富户十万余户便只能离乡背井,强行迁移至濠州。 所以,如今的濠州的繁荣是完全不输京城的。而且各地陆续迁来的人口,各种方言,各种美食,倒让濠州城更显得丰富许多。 夏小仙趴在张羽胸前的织锦袋子里,露出个圆圆的小脑袋,乌黑的大眼睛看,东瞅瞅西望望。 她是想看尽这凡间濠州的盛世繁华。 张羽也是一路慢行,为的就是让小郡主看得更加过瘾一些。 路过家青楼,张羽还差点楼上女子抛下的绣球砸中。 夏小仙还嘎嘎直乐,嚷道:“爱叔叔,可漂亮的呢” 张羽一张俊脸,红到了耳根子。 “小仙乖,可不能看!” “爱叔叔,小仙为何不能看?” “这......” “哈哈哈,爱叔叔,脸红啦。” 张羽只觉着小郡主古灵精怪的,煞是可爱。 紫苏坐在马车,一直掀开车帘,跟在张羽马后看着他俩。 一行人在濠州城最热闹的市集,逛的很是开心,仿佛整条街都能听到夏小仙开心的咯咯笑声。 张羽骑马行至仙客来酒家,正是午时,夏小仙闻着飘来的饭食香味儿,便嚷嚷着要进去吃好吃的。 “爱叔叔,吃肉肉!” 奶萌奶萌的声音,彷如对张羽有着魔力一般,他笑着就下了马,将夏小仙从胸前解下,又放她站在旁边。 “小仙别动哦,我将马儿喂喂。”张羽蹲下身,摸了摸夏小仙的头。 夏小仙乖乖的应了声,“好的,爱叔叔。” 紫苏一看他俩准备上酒楼吃饭,便也让车夫靠着边儿停了下来。 “小二,将马牵去马厩喂些水和粮草。” 张羽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小二。 可当他转头,想去牵夏小仙的手时,却发现夏小仙,不见了! 就是一转眼,小郡主竟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张羽心中大骇,转身朝紫苏乘坐的那辆马车走去,却正好撞上朝他走来的紫苏。 “咦?表少爷,小郡主呢?” 紫苏疑惑地看着张羽。 也不知为何,刚刚她下了马车,老远就只看见张羽,未见到夏小仙,心中立刻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刚刚还在你胸前,我从马车下来,竟不见了?” “嗯,我将马儿牵给小二去喂水,转头小郡主就没影儿了。” 张羽虽语气尽量沉稳,但心中是真的急。 濠州城,近年来,因移民涌入,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 万一小郡主出了什么差错,那杀他张羽十次都不够还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是狂乱无比。 紫苏只觉得,自己的腿都快软得走不动路。 “紫苏姑娘,你让马车夫赶紧回国公府,将此事禀告于王妃娘娘。” 张羽年纪虽小,却比紫苏要沉稳了许多。 他继续沉声说道:“濠州城,我比你熟悉,待我先去附近找寻一圈。” “若有消息,我便放烟花于空中,你若看到,便知我已找到小郡主。” “奴婢,奴婢这就去。”紫苏的声音微微颤抖。 两人分头行事。 夏小仙此时,却已是进到了仙客来酒家对面的巷子里。 起初是夏小仙一时调皮,想和张羽玩个捉个迷藏,待到张羽着急,自己才跳出哈哈大笑那种。 所以,她藏在马肚子下,躲过了张羽的视线。 小二把马牵到马厩,喂了些水,便回了酒楼,竟也没注意到后面还跟着小女娃。 夏小仙蹦跳着走出巷子时,正看着张羽朝紫苏走去。夏小仙便想跑出去,给他俩一个大大的惊喜时,却忽然被人捂住了嘴,抱起就跑。 谁啊?敢动本仙? 可千万别后悔! 濠州城,就是这样欢迎本仙的? 哼哼,这下有好玩的了! 夏小仙心中止不住的狂喜。 降生凡间以来,她一直被沈玉瑶保护得很好,这么刺激的游戏,终于是让她等到了。 夏小仙被装进一个背篓子,放入板车内,约莫行了一刻钟,一个粗壮汉子,打开背篓,将夏小仙像拎小鸡一样扔进辆破旧的马车。 马车上已经有两个小男孩儿,都睡着了。 “怎么抱回来个丫头?” 夏小仙抬眼看了看,说话的是个妖娆女子,看着有三十来岁。 “有就不错了,要这么大的量。”粗汉抱怨着,“如今市集上,已经不容易见到童男童女。” “也活该这女娃。一岁多点就落了单。” “女娃穿的是蜀锦,怕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子将夏小仙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看,“不要惹出大的麻烦才好。” “能惹出什么麻烦来?这女娃看着还不到两岁。” “再者说了,就算是惹了麻烦也不怕。”粗壮汉子满不在乎地看了看刚丢上车的夏小仙,“谁还能把王府给告了去?” “嘘!”女子食指贴在唇上,“说话小心点,别让旁人听了去。” 妖娆女子顿了顿,又道:“王爷要知道是咱俩泄露的,还不得把你我处理了?” “哈哈哈,瞧你胆小如鼠的样子,” “这女娃能听懂咱们说的话?也才不到两岁。”男子眼睛又扫了扫旁边那两个男孩儿。 “这两灌了药的,也不过四五岁。别自己吓自己!” “总是要小心行事。”妖娆女子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儿,还挺好闻。 她将鼻子凑到夏小仙身边,仔细闻了闻,“你别说,你女娃娃倒挺香。” 粗壮汉子倒没感觉,“女娃家可能给她熏了香。” “春娘,你不会想把这丫头拐到自己花楼里去吧?”粗壮汉子好像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那妖娆女子。 “就现在离王爷要的那数还差老远,你就别起其他的心思了。先将这几个娃娃,养到黑木崖的山神庙里。” “明日就是逢场日,我再去市集碰碰运气。” “刘老五,这三个加前些日子的也有几十个了,要不要换个地方?” “嗯,明日看看吧,能不能抓到,都换个落脚点。” “什么时候,给王府送过去呢?” “这去王府还要赶几天路,且多在濠州城抓些。” 第86章 地主家的傻儿子 大夏,濠州城外的山路上。 一辆破旧的马车,正摇摇晃晃,朝着半山腰的山神庙驶去。 夏小仙坐在马车里,一只小肉手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吃着。 早晨到现在,夏小仙还未曾吃过东西,肚子实在是有些饿的。 她微闭着双眼。 濠州城并非任何王爷的藩地。 而距离濠州最近的两个藩地,就是秦王和鲁王。 夏小仙刚刚翻了翻《三生簿》,只知道这秦王和鲁王那可是大夏朝最坏的王爷。 书中描述鲁王和他的侧妃,喜欢抓些童男童女来炼丹药,妄想长生不老;而秦王也是纵容下属,大肆拐卖儿童获利,说不定还就是卖给了鲁王。 如今,到底是其中的哪位王爷,敢捉了夏小仙,她也不敢确定。 长生不老的可是神仙,那可是在天界,凡间哪里会有? 仙家下界,也会和常人一样,到了时候就会升天归位,如何能在凡间长生不老? 痴人说梦! “这女娃身上穿的蜀锦衣裙,戴的金长命锁,想来应能值些银两。”春娘看着夏小仙的眼神中充满贪婪,“先换套粗布衣裙,再抹些黑灰,她爹娘来了都怕不会识得。” 说着,春娘就给夏小仙褪去衣裙,套了身粗布衣服,又抹了些黑灰在她脸上。 抹了黑灰,春娘还觉得不够,又将夏小仙扎好的小鬏鬏给解散掉,再将头发薅得更乱了些。 她总怕事儿会坏在夏小仙这女娃身上,所以,特别多做了些伪装。 最后,连夏小仙脚上的绣鞋也不放过,换成了一双草鞋。 这才作罢。 夏小仙也不反抗,反倒是觉得有趣。 其他还好,只是那草鞋,有点硌脚底上的肉肉。 夏小仙此时心里想着,既然坏人说还有几十个小娃娃,此刻都被关在山神庙,那夏小仙弄个童子军玩玩,那不是极好? 想想都刺激! 春娘嘟囔,“怎么换了衣裙,女娃身上还是有股子香味?” 春娘心中疑惑,女娃如若真有异相,拐到自己的花月楼去,养几年,那是真的能赚大钱的。 可每每想到这些,春娘一对上夏小仙的眼睛,就觉得这女娃的眼睛里透着些诡异。 只能流着口水,硬生生忍住了,想将夏小仙拐去花月楼的心思。 夏小仙出生到现在,还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 再返濠州城,夏小仙一定要给她个大大的惊喜! 夏小仙就这么想着想着,竟笑出了声。 “不会是抱了个傻子回来吧?”刘老五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刘老五也不知道,脑子不好的童女,会不会影响王爷炼丹不? 他日王爷得道成仙,他这条忠犬能不能跟着升天? 刘老五正想得美滋滋。 居然敢说本仙是傻子,刘老五,你升天不行,下地是没跑了! 夏小仙眼光一寒,扫视了刘老五一眼,刘老五没来由的,竟浑身哆嗦了一下。 刘老五发现,他竟然不太敢看这女娃的眼睛。 女娃好像是有些诡异的! 刘老五此刻和春娘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现在已经快到山神庙了,不可能再送回去吧。 哎!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刘老五转头又想到,即将到手的那些银钱,心中霎时就暖和起来。 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重要的。 ...... 马车摇摇晃晃,夏小仙开始有些犯迷糊,一不小心竟眯着了。 甚至,还做起了香甜的美梦。 梦中,夏小仙和沈玉瑶、许芸萱正在醉仙楼吃肉肉。 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啊! 夏小件正用手抓起来,刚要放进口中。 “哐”的一声,马车被大石头硌了一下,夏小仙的头撞到了车窗。 红烧肉消失。 夏小仙的好梦醒了。 撇撇嘴,夏小仙马上就开始,她那惊天地泣鬼神地嚎哭。 夏小仙这一哭,把车里的其他两男娃都哭醒了。 两男娃也立刻加入这场嚎啕大哭音乐会。 夏小仙一听,哭得更大声。 三个娃娃就跟比试哭声一样,吵得刘老五和春娘两人直翻白眼子。 “不许哭!再哭把你们全丢下车!”刘老五凶神恶煞地说,“这山里的狼正饿着呐。” 夏小仙仿佛也被吓住了,两只小肉手赶紧捂住嘴,大大的眼睛上一眨一眨地看着刘老五。 “不许看我!”刘老五气急。 女娃的眼睛有毒! 夏小仙忙又转头去看着春娘,春娘心中也忽然感觉很不舒服,忙着扭过头,不看夏小仙。 车上那个模样清秀些的男娃,也被吓得停止了哭泣,他对刘老五颤声说道:“你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夏小仙用满是诧异的眼神看着那男娃。 她很惊奇这男娃的智商,现在才知道? 春娘也被清秀男娃逗笑了,“不卖不卖,我们带你们去享福的。” 刘老五这才回过神,也忙着点头:“对,对,享福。”他掀开车帘冲着车夫说道:“小心着点,眼看要到了。” 刘老五是怕车翻到沟里。 他也不知道,大大小小的男娃女娃,他拐了不下百余人。 为何,今日却特别谨慎起来。 “放心吧,这条路我跑了不下千次,”车夫也没回头,只是嘟囔着,“方才那石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小哥哥,你叫个啥名?”夏小仙偏着脑袋,问那清秀男娃。 另外个男娃此时也停止了哭声,只是小声地抽抽噎噎。 “我叫邱小福,你呢?”男娃转头又看了看刘老五,“不知道他们会将我们卖给何人?” 男娃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胆子却还不小。 “我叫夏小仙。” 男娃咧嘴一笑。 名字挺好听。 邱小福看着夏小仙才一岁多的模样,吸了吸鼻涕,“不怕,哥哥保护你。” 邱小福只觉得瞬间有了勇气,他直视着刘老五道:“我不知道你们要将我们卖到哪里,但是都不如卖给我爹!” 地主家的傻儿子? 夏小仙浅浅翻了个白眼。 “哦?你爹是谁?”春娘来了兴趣,“卖给你爹,你爹能出多少银子?” “我爹是江南首富邱行舟!”邱小福朗声说道:“你问我爹要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第87章 燕京三护卫齐活 “对!一百两!” 邱小福眼中甚至有点点小自豪。 你们这群蟊贼,没想到吧,我能替你们换来一百两银子。 首富啊? 夏小仙一愣,首富的儿子只值一百两? 不是吧! 邱,小,福? 这名字有些耳熟呢? 夏小仙闭上眼,赶紧翻看《三生簿》。 邱小福,燕京三护卫之一,受封淇国公,获赐铁券,子孙世袭,大夏朝史上最年轻的顶级勋贵。 “哈哈哈,你确定你爹是首富?” 刘老五竟被邱小福逗笑了,“娃儿,你可知道我们若将你卖出去,可换来多少银两?” “不知道。” 邱小福有点挫败感,看来一百两纹银打动不了这伙蟊贼。 不,这些应该不是蟊贼了。 “小公子,你在我们这里,可比你在你爹那值钱多。一个男娃可是要卖二百两纹银呢。” 春娘逗着邱小福,“看你没见过银子的样儿,你怕是你爹庶出的儿子吧。” “你咋知道?” 邱小福垂头丧气坐了下来,连他是庶出的都知道,看来跑不掉被卖的命运。 “哈哈哈,还真是个庶出的儿子。” 春娘笑个不停,“难怪也没见你穿着绫罗绸缎。” “对对,我抱这两男娃的时候,都穿得极普通,料想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刘老五笑道:“你们三个就老老实实跟我去山神庙,再有两日便送你们去享尽荣华富贵。” 哎,夏小仙心中叹息。 不光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还是地主家最便宜的傻儿子。 他也不想想。 刘老五和春娘,马车里拉着几个孩子都能顺利出城门,还没遇到任何盘查,可见濠州城中必是有内应的。 而且,内应的官职怕也不会太小。 如今夏小仙想要脱困,倒是极其简单。 但她想着救下山神庙那几十个孩子,还想着要替母妃挖挖这濠州城内的蛆虫。 她母妃可是最恨这种拐卖儿童的人渣。 只是一想到母妃,夏小仙的眼眶迅速变红。 母妃此刻肯定很着急了,得想个办法给母妃留下信息,证明自己安好才行。 玩归玩,可不能让母妃太过着急上火,还有二叔叔,此刻怕是内疚至极。 “奇怪,怎么越来越香了?”春娘嘟囔着,又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深山老林中竟有如此兰花?” “嗯,是有些香味儿。” 这一次连刘老五也闻到了,“有空到这老林里去寻寻,说不定能找到奇花异草,卖给王爷多得些赏钱。” 两人说话也不避开几个孩子,小的才一岁多,大的也就七、八岁,还能跑了不成。 “这条路我跑了那么多次,可从未遇到什么奇花异草,”车夫也闻到香味儿,忙着拍马屁,“两位雇主能遇到,一定是大富大贵的吉兆!” “哈哈哈,对,对。” “老哥儿,借你吉言哟” 刘老五和春娘听得好听的话,心情也好起来,两人竟掀开车帘坐到车沿上。 两人眼睛四处张望。 兴许真能发现什么奇异的东西。 马车内,三个娃娃见两人走出后,面色都轻松了些。 “可我是嫡子啊。”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男娃轻声说道。 夏小仙好奇看过去问:“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朱阿能,你可以叫我能能。” 夏小仙心中一喜,这泼天的富贵啊。 朱阿能,燕山三护卫之一,受封陈国公,世袭罔替,大夏朝历史上第二年轻的顶流勋贵。 朱阿能比邱小福年长了一岁,所以成了第二。 濠州城一趟,母妃收了燕山三护卫之一的张羽,夏小仙竟然结识到另外两位。 一定要拿下! 只是,这两位英雄,为何年幼时竟会这么怂包? 夏小仙有些怀疑《三生簿》的准确性了。 “我们仨,谁都别说话,等到了山神庙再看。”朱阿能轻声说道,“此时言多无益。” 啊? 这? 夏小仙这才认真打量起朱阿能。 朱阿能面庞黝黑,五官也是大开大合,虽没有邱小福的清秀,却也能看出,将来一定是相貌堂堂。 而且,如今他也不过七、八岁的年龄,眼中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沉稳与冷静。 莫非,刚才的嚎啕大哭,胆小怯懦都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啊?那......他们会不会杀掉我?” 夏小仙佯装害怕,眨巴眨巴着大眼睛,耷拉着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呜呜呜呜呜......千万不要杀小仙吖。” “小仙好想爹爹娘亲啊,快些放我回去,爹娘会给你们钱钱。” 娘亲是真的想,爹爹嘛,还是算了。 夏小仙哭的伤心极了。 “小仙妹妹,别哭。” “小妹妹别怕。” 夏小仙哭着,但又显出害怕被扔下马车,刻意压低声音哭泣的样子,真真是我见犹怜。 两个男娃竟同时低声安抚。 哼!装弱小而已,谁还不会? 刘老五和春娘听着这三个娃娃不再嚎啕大哭,就也懒得理他们,反正也就是几个小娃娃,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呃......呃...呃。” 夏小仙表演弱小太过卖力,肚子又是真的饿。 竟打起嗝儿。 刘老五和春娘均是嫌弃的神情! 打嗝儿就打嗝儿,为啥声音那么大? 此时,马车越来越颠簸,应是转入了山中小道,车外成群的鸟叫声,蝉鸣声,间或还有大鸟的“咕咕”声。 空气也越来越湿,皮肤感觉凉爽了许多。 马车终于停了,刘老五和车夫下了马车,走到一边嘀咕着,看样子是付车钱。 春娘将马车门帘掀开,马凳摆好,朝着他们三人喊:“到地方了,赶紧下来。” 邱小福先走下了马车,然后回头牵了夏小仙,朱阿能畏首畏尾地左右看了看,方才下了马车。 夏小仙也往四周看看,这是个小山坳,破败的山神庙就修在小山坳里。 这么破败的庙,山神都不稀得来坐坐,看着也就是人迹罕至。 不过,这里藏些个孩子,倒确实很难被发现。 春娘将夏小仙三个娃娃领到庙里,庙门口由两个强壮的彪形汉子把守着。 进得庙里,夏小仙差点被庙里的臭气给送走。 第88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山神庙里的神像已经歪倒在一旁,地上铺满一层薄薄的稻草。 里面关着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娃娃,都是些四、五岁到八、九岁模样的孩童。 男童多些。 这些娃娃们眼神呆滞,蹲在山神庙角落的稻草堆上,三五成群的。 整个庙里,地上到处是都有娃娃们的排泄物,一看就是吃喝拉撒都在一块儿,根本没有人照顾的。 哪里是人? 都被当成小动物了。 夏小仙和两个男娃刚进庙门,就听得身后“哐”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庙里瞬间就变得昏暗。 三个娃娃适应了好一会儿,方能看清。 整个庙的窗户,都被人用树枝从外面给遮挡住,里面的人只能凭缝隙中漏进的一点点光视物。 夏小仙走到庙里的一个角落蹲下,蜷在地上的几个娃娃看着这个最小的娃娃,呆滞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丝光亮。 “大家都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朱阿能压得极低的声音,朝着身边的娃娃们说,可是竟没有一个娃娃搭理他。 “小哥哥,谁来救我们?”夏小仙睁大眼睛看着朱阿能,“你又是如何被抓的?” 夏小仙的好奇心! “我不是被抓来的!”朱阿能眼睛一眯,“小爷我是自己想来。” “嗤,骗人!” 本仙都是被抓来的,这小子还吹牛呢。 “骗你?”朱阿能笑了,“我爹爹可是濠州守备朱达。” “啊?那我们岂不是有救了?”身旁的邱小福惊呆住。 他没想到,刚在马车上呆呆傻傻的男娃,竟然是濠州守备朱达的儿子。 “一岁多的奶娃娃,骗你有奶喝?”朱阿能笑笑,面上有些傲娇。 “哼,那也没我爹官大!”夏小仙翻了个白眼儿。 奶娃娃,吭哧吭哧的不服气。 比官大?能大过我爹?还是能大过我爷爷? “小奶娃,你才吹牛!”朱阿能食指在鼻子上一撮,“我爹已是濠州城最大的武官,你爹爹如何能大过我爹爹?” 邱小福也频频点头。 “那打个赌呗!”夏小仙大眼一眨,“敢不?” “赌就赌!”朱阿能不屑,“赌什么?” “小福,你也来!”夏小仙眼睛扫过邱小福,“敢吗?” “敢!” “若我爹爹官大,你便当我小跟班儿!” 夏小仙站起身,刚刚好和席地而坐的朱阿能一般高。 她眼睛直直对着朱阿能的眼睛。 “你可敢赌?” 朱阿能眼睛中闪过一丝犹疑,夏小仙天真无邪的眼睛盯着他,忽然让他下了决心! “有何不敢?” “你呢?”夏小仙又看向,旁边儿坐着的邱小福。 “敢!”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成交!” “好!” 哈哈哈,燕京三护卫,干脆一锅烩! 旁边的那些娃娃们,用呆滞的眼神,看着这三个说说笑笑,仿若一点不害怕的娃娃。 一想到那个“烩”字儿,夏小仙肚子饿的咕咕叫。 这群人渣,真是没有一点人性。 还是个奶娃娃,不给一点奶喝就算了,连米汤糊糊都不给送点来! 夏小仙感觉自己饿得站都站不住,只能乖乖坐下来。 忽然,夏小仙眼前一亮,旁边的小娃娃们身旁摆了几个大碗。 说不定还能有剩下点儿什么。 夏小仙赶紧爬过去,连着看了几个碗,都是空的。 这什么生活? 连根菜叶儿,也没剩下! 夏小仙万分沮丧又回到朱阿能身边。 “呜呜呜,我饿!”小嘴一撇,说哭就哭! 朱阿能赶紧将夏小仙抱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小妹妹别哭,救我们的人很快会到。出去后哥哥请你吃红烧肉!” 邱小福也在旁拼命点头,“我也请你吃红烧肉。” 哎,你就不能换个花样儿请? 一说到红烧肉,夏小仙感觉更饿,哭的声音也更大些。 “呜呜呜...呜呜呜...天杀的人贩子!” “不给奶喝,不给肉吃......” “呜呜呜......” 夏小仙的哭声,总是容易让人共情! 山神庙里的娃娃们,都忍不住哭起来。 起初还是压抑着,嘤嘤嘤地哭。 没一会儿就全部放飞自我,嚎啕大哭起来。 朱阿能和邱小福都没忍住,也一起哭了起来。 娃娃们的哭声越来越大,庙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哭哭哭,哭什么哭?”刘老五一脚踢开门,凶神恶煞说道:“再哭,将你们全部丢出去喂熊瞎子!” 几个胆小的娃娃,被吓得小声啜泣,不敢大声嚎啕。 “呸!你不给我们吃的,那不也一样要饿死!”邱小福胆子确实比常人大些,站起身就指着刘老五鼻子骂。 “是你这个臭小子做怪啊,爷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不知厉害!” 刘老五龇牙咧嘴,朝门外喊道:“都给我进来!给我把这小娃娃好好教训一顿,让里面的娃娃都看看,捣乱的下场!” 门外两名彪形大汉,应了声是,抬脚进了庙门。 刘老五向前一步,想要抓住邱小福的胳膊。 没想着邱小福一个闪身,竟躲过了刘老五来抓的双手。 朱阿能眼见邱小福要被抓,朗声说道:“不信你能真将我们喂熊瞎子,我们若有闪失,你还有何银钱?” 朱阿能一句话,让刘老五一愣神,又被邱小福躲过一次。 刘老五彻底被激怒,“赶紧的,把那两个捣乱的抓起来,狠狠收拾收拾。” 朱阿能身形一晃,便躲过抓他的壮汉。 夏小仙则悄悄往门边爬去,“哐”的一声门被夏小仙给关住。 刘老五和那两彪形大汉,眼前一黑,庙内又一阵昏暗。 “大家伙给我一起上,他们不敢把我们全部打死!” “趁黑打他们,打死他们我们就能活!” 朱阿能和邱小福,边吼边打。 “有仇报仇,没仇打欺头!” “一起上,打他!” 夏小仙坐在角落里,一边哭,一边吼,“不给饭吃!打他!呜呜呜呜...” “不给奶喝,打他!呜呜呜呜......” 夏小仙的哭声,莫名感染了那些小娃娃。 他们的眼睛早已经适应了黑暗,全部哭着一拥而上。 咬胳膊的,抠眼睛的..... 爬头的爬头,踢裆的踢裆...... 几个大汉猝不及防,均吃痛惨叫。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哐当......” 山神庙门被人一脚踹开,庙里一下子明亮起来。 第89章 三个小娃娃唱的哪出戏 张羽背对着光,一脚踢开山神庙门,像一尊神佛出现在山神庙里小娃娃们的眼前。 而山神庙内的景象,竟让见惯残酷的张羽,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这是什么阿鼻地狱? 张羽的眼前,站立着三个血肉模糊的七尺汉子,他们的身上都爬满了半大小子。 对,是爬满的。 头上,肩上,胳膊上,腿上,甚至脚上都趴着衣衫褴褛的娃娃们。 娃娃们的指甲,死死地抠进三位壮汉的肉里,他们的双手双腿或缠绕,或抱地将三人牢牢控制住。 甚至有几个女童的牙齿,还正咬进那些壮汉胳膊上和手上的肉里。 最强壮那位汉子,他的一颗眼珠子竟被抠出来,掉在脸上。 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要多血腥有多血腥! 那三位壮汉,兀自苟延残喘般闷哼着,看那惨样儿,只怕是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随着张羽身后进入庙里的,还有一大群的官兵。 官兵们踏进山神庙,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住。 “爹!” 朱阿能一眼看到他爹,忙惊呼出声,“爹爹,是我...你终于来啦...呜呜呜呜......” 恐怕是被夏小仙传染,朱阿能此时此刻竟嚎啕大哭起来。 方才,他可是咬着牙,真的没哭! 张羽心中发着颤儿,正一个娃娃一个娃娃的翻找着。 天爷啊,求你一定保佑找到小郡主。 明明,小郡主那特有的香味儿还在这庙里,怎地就是不见她? “快将娃娃们剥下来,好生安抚安抚。” 剥下来? 相貌威严的将军,委实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儿,只能用剥下来。 实在是惨绝人寰。 将军心想,这三位歹徒被这些娃娃们,打得实在是太惨! 十八层地狱怕也不过如此! “给娃娃们换上些干净衣物,再带去跟爹娘相认去吧。” 要不娃娃们本就褴褛的衣衫上,还满是血迹,爹娘定会以为是自己孩子的,怕会直接就吓晕死过去。 还是先换了衣服,以免太过惊悚。 兵卒们皆朗声应是,这场景看着,真太解气! 少年强,则大夏强! 兵卒们忙着将那些趴得牢牢的娃娃们,一个一个掰下来。 掰下来一个,哭一个。 都是嚎啕大哭,跟夏小仙那哭风,一模一样。 “能儿,可曾有受伤?” 将军这才低头,看着怀中的朱阿能,一脸慈爱,“没想到你竟以身犯险!” 将军心中暗暗发誓:呜呜呜,老父以后再也不对你发火了。 近些日子来,濠州城出了不少儿童失踪案。 大多还是刚刚迁移到濠州城的江南富户们。 那些富户们,天天到官府衙门击鼓鸣冤,让官府给他们个交代,否则他们就全部再迁回原籍。 有个皇帝远亲,甚至还进了京城告御状。 自己老家竟乱成这样,还影响到皇帝刚刚定下的国策,皇帝当庭震怒,即日下旨,限濠州府五日内破案。 接旨后,朱达将濠州城的所有人牙子,全部拉来审了一通,竟未获得任何一丝有价值的线索。 朱达急得上了火,那日便在家,第一次冲唯一的嫡子朱阿能发了脾气。 没想到他这宝贝儿子,在知道朱达上火的原因后,竟然留书一封,就偷偷跑出朱府。 留书中说,要以身做饵,为爹爹排忧解难。 没想到,还真被这儿子给做成了! “小哥哥,别哭了。” 夏小仙不知何时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朱阿能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我们的赌约还算不算?” 听着这奶萌奶萌的声音,张羽才惊喜发现夏小仙正在将军身旁。 “呜...呜呜...算!” 朱阿能慢慢止住哭声,仰头看着自己的爹爹,骄傲地说:“这是我爹爹,朱达!爹爹,小女娃说她爹爹的官职比你还大!” 朱达正一脸疑惑看向夏小仙,却见国公府的表少爷单膝朝自己跪下,“多谢朱大人,搭救宁王府小仙郡主!” 什么?宁王府? 朱达只觉脑袋“嗡”地一声。 宁王?朝中百官谁人不知,宁王最是心狠手辣,又骁勇异常。 “你说什么?”朱达瞪大双眼看着张羽,“宁王府?” “正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小仙郡主,宁王府嫡女。”张羽双手一拱,正色道:“多谢朱大人搭救!” 张羽转头看着夏小仙,眼中带笑道:“小郡主,快随我回国公府,王妃想来已经着急啦。” “臣等参见小郡主,问小郡主金安!” 朱达是认得张羽的,忙向夏小仙行礼。 “朱叔叔,你可要跟朱阿能说哦,”夏小仙冲朱阿能眨了眨眼睛,“我爹爹官职可是大过你的。” “大过,完全大过,绝对大过!” 朱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忙拉过身旁的朱阿能,“还不来见过小郡主,宁王府的小仙郡主。” “见...见过小郡主。”朱阿能也不含糊,双手一拱,曲身就是一礼。 “小哥哥,认输吗?”夏小仙笑道。 “是,认输!” “那你以后就是我小弟哦。”奶萌奶萌的,就开始招小弟啦,“以后小仙保你荣华富贵,飞黄腾达。” 反正《三生簿》早就写明,这是未来的陈国公,夏小仙不过是提前许了。 脸不红,心不跳的。 朱阿能可当真了。 “郡主,小弟朱阿能一生,誓死追随!” “郡主,小弟邱小福也一生追随小郡主!” 方才谁也没注意,这邱小福竟然一直都站在旁边,眼瞧着赌输了,倒也大大方方上前认了大哥! 夏小仙直乐得咯咯笑。 “好,好!” “可至燕京宁王府寻我。” 夏小仙学着沈玉瑶的模样,煞有介事说道。 “小郡主,可随二叔叔回家了吗?”张羽终于插上话,“你的小弟们,是不是也该回家吃饭睡觉觉了?” “嗯,爱叔叔,回家!” “走咯!回家咯!记得燕京宁王府......”夏小仙还不忘叮嘱两位小弟。 两位刚收的小弟,也躬身送小郡主。 直把朱达看得呆愣当场。 三个小娃娃,演的哪出戏? “大人,宫内传来密信!” 朱达的副将双手呈上一封信! 第90章 蠢笨如爹 山神庙外。 张羽抱起夏小仙,依旧用锦缎包裹好,缚在胸前。 为免再出什么意外,张羽还特意将锦缎又紧了紧,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这才翻身上马,急急往濠州城赶。 张羽怕沈玉瑶太过着急,虽然刚才他已经向空中发出信号,代表他和小郡主一切安好的信号。 可他知道,以沈玉瑶对夏小仙的宠爱,一定会着急亲眼见到夏小仙才会放下心来。 一路策马。 风驰电掣。 刚下至山脚,便迎面看见,一辆同样飞驰的马车正迎面朝他驶来。 “吁...吁!” “吁......” 战马和马车在错身之后,都同时停住。 沈玉瑶疾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车夫拿出马凳,紫苏也跟着下来。 此时的沈玉瑶一身劲装,眼睛又红又肿,当她一眼瞧见张羽怀中的夏小仙时,眼泪立刻就喷涌而出! “小仙!娘的小仙宝.....” 沈玉瑶一下子冲到张羽的马前,张羽翻身也下了马。 夏小仙刚被张羽从包裹里放下来,就立即扑到沈玉瑶怀里。夏小仙劝慰着沈玉瑶不哭,自己却眼圈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了下来。 “娘亲,不哭。” “小仙,想娘亲,呜呜呜...” 【小仙知道错了,小仙不应该乱跑,让娘亲担心。】 【可这次乱跑,小仙替娘亲招了两个小弟,也不算亏。】 “呜呜呜...” “小仙宝,娘亲以后一定看好你,再也不让你跑丢。” 沈玉瑶紧紧抱着夏小仙,像是抱着块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家小仙宝的肉肉,都快掉没了。” 整整一天一夜,夏小仙还没吃过东西。 “娘亲,饿!” 夏小仙摸着她的肚子,有些羞涩地提醒沈玉瑶。 “好好,娘亲着急来接你,竟忘了带些吃食。” 沈玉瑶有些自责,“小仙,娘亲带你回家,娘亲自给你做好吃的!” “小姐,奴婢给小郡主带了桂花糕。” 还是紫苏心细,知道小郡主安然无恙后,她也是跪在地上虔诚给菩萨磕了好几个响头的。 临上马车时,她担心小郡主饿着、渴着,还专门又拿了些桂花糕。 “小郡主,慢慢吃,这还有水。” 回家的马车上。 夏小仙吃着香甜软糯的桂花糕问:“娘亲,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你二叔叔,他说寻着你的香味,一定能找到你。” 原来张羽在发现夏小仙不见时,首先开始在四周寻找夏小仙的蛛丝马迹。 他在马厩找到了,夏小仙无意间落下的锦帕。 那锦帕还是紫苏给夏小仙出门前别上去的。 当然了,他也在仙客来酒家对面的巷子里发现了,夏小仙刻意落下的香囊。 循着香囊里的香气,张羽找到了贼人租用马车的车行,还找到了夏小仙乘坐过的那辆破旧马车。 对马车夫一阵威逼利诱后,终于获知那伙贼人的藏身之地。 【张羽真就是带兵打仗的料,细致入微,有勇有谋。】 【难怪他能上《三生簿》,还被誉为燕京三护卫之首。】 【若娘亲知道,燕京三护卫另外两个都成了我小弟,会不会惊掉下巴?】 夏小仙的眼睛眉毛都带着笑,嘴上和手上满是桂花糕渣。 沈玉瑶听着夏小仙的心声,看着夏小仙可爱的吃相,心情终于舒缓下来。 沈玉瑶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燕京三护卫,可光听着这名号,就知道一定是对王府有利的。 燕京可只有一个宁王府。 沈玉瑶正心中暗想,方才张羽跟她说,当他寻到山神庙的时候,已经有官兵正在对山神庙进行合围。 看来,濠州城中也是藏龙卧虎。 国公府门口。 夏煜正焦急地踱来踱去,旁边道衍和尚双掌合十,面带微笑,静静站立着。 “和尚叔叔,小仙回来啦!” 夏小仙大老远就看见,道衍和尚站在国公府门口。 用脚趾头猜,夏小仙也知道,和尚这是在等她。 “阿弥陀佛,小仙郡主,吉人天相。”道衍面上的笑容更深。 道衍心中早知,夏小仙并非凡夫俗子,只是看夏煜焦躁不已,这才陪着他在国公府门口等候。 “夏!小!仙!” 夏煜听闻夏小仙回来,一声大吼。 直吼得夏小仙,全身打一激灵。 “啊...。” 夏小仙跑到道衍身边,牵住道衍的衣袖,藏了半个身子在道衍身后,露出个小脑袋,怯怯地喊了声:“爹爹。” 干啥了? 这么凶,这是干啥了? 夏煜面红脖子粗,冲着夏小仙吼道:“夏小仙,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夏胆大!” 【夏胆大?胆子不吓吓,如何能大?】 【哼,就知道吼小仙我!】 “你真是胆大包天,还敢到处乱跑?” “昨夜,整个濠州城都因为你,乱成一团!” “国公府的所有人也整夜未眠,你爹我......” “差点见不到你!” 夏煜越吼越觉得后怕,他伸出大手,想将道衍牵着的夏小仙一把拉过来。 他就想,好好抱抱夏小仙。 好好亲亲,他的嫡长女。 昨夜的担心和焦虑,让夏煜觉得,他实在是承受不起,失去夏小仙的痛苦。 可让夏煜没想到的是,夏小仙竟然冷哼一声,拧下腰,侧身便躲过了他的手。 【哼!就不给你抱!】 大庭广众之下吼她。 夏小仙,她不要面子的吗? 夏煜见被夏小仙闪开,鼻子都气歪了,再次伸出大手去抓她。 却被夏小仙将道衍当做母鸡,和夏煜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哈哈哈,好玩。】 夏小仙眼看着,夏煜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仍旧没有碰到自己裙角一分,竟咯咯笑出声。 【不私自跑出去,能帮你收到燕京护卫吗?】 【蠢爹,笨爹,猪爹!】 【好心帮你收小弟,竟然还骂小仙!】 【你都不知道那庙里有多臭!那些坏人都有多凶!】 夏小仙越想越委屈,眼睛一红,小嘴一撇。 “呜呜呜呜呜......” 也不躲了,直接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上界清丽脱俗的百花小仙,竟然被凡间的蠢爹给气哭了! “呜呜呜呜呜......” 【不对,山神庙官兵抓人,为何不见春娘?】 【那女人又是如何从官兵的天罗地网逃出去的?】 第91章 哭场大雨 夏小仙这一放开嗓子的嚎啕大哭,夏煜首先被整不会了。 他茫然失措地望向沈玉瑶,他又没打她,夏小仙自己就哭成这样? 方才明明还玩着老鹰捉小鸡,笑得咯咯的。 下一秒,她就哭得如此振聋发聩。 沈玉瑶起初听到夏小仙的哭声,还心疼地直想掉泪,后来又听到夏小仙的心声,沈玉瑶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连她看向夏煜的眼光,也有那么点心虚的成份。 沈玉瑶此时,也想着上前去劝劝夏小仙别哭了! 只因为夏小仙的哭声,那是真的可以惊天地、泣鬼神的! 好端端的艳阳高照,她一哭,瞬间乌云密布,顷刻又电闪雷鸣,哗啦啦下起了大雨。 沈玉瑶站在雨中,终于笑出了声。 夏煜看着状若疯癫的娘俩,竟也笑出声来。 连身旁一直面色平静的道衍和尚,此时也忍不住展露笑容,直呼:“阿弥陀佛。” 大雨中,蓦然醒转的众人都开始欢呼。 濠州城苦旱已久,这一场大雨。 来得太及时! ...... 大雨下得稀里哗啦,足足下了一整夜。 夏小仙的哭声,也委实太有穿透力。 以致整个国公府的人,都听到了。 所有人都知道,小郡主已安然无恙,只是小郡主哭得实在太惨啦! “听听...” “知道被坏人抓住有多惨了吧,以后千万不能乱跑,知道吗?” 全国公府各院子里的夫人们,都这样教育着自家的孩子。 千万别乱跑! 第二日,整个濠州城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喂,你们知道吗?前些日子,回国公府省亲的小郡主,竟然也糟到人贩子拐卖。” “对对,我听说是那小郡主,她自己乱跑,被贼人抓走的。”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那伙贼人猖狂无比,跑到国公府,去抓的小郡主?” “是啊,国公府的左邻右舍都听到的。小郡主被抓时,急得嚎啕大哭,哎,也不知道国公府,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你们说的都不对,明明是小郡主英明神武,带领一群娃娃兵,剿灭了那伙人贩。” “嗤...小郡主才一岁多,还带兵?还剿灭?靠嚎啕大哭吗?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还真的是靠嚎啕大哭,连苦旱已久的濠州城,都被哭得下了倾盆大雨!” “谁信你啊,那不是讲的神仙故事吗?” “咱濠州城,如今人贩子太猖狂,引得当今皇帝震怒,连下了三道圣旨,要缉捕濠州城境内所有的人贩子。” “那这不是好事吗?连皇帝家的孩子都敢拐卖,也真的该好好治治这群人!” “嘘,据说这是某位王爷为长生不老,四处寻童男童女而起的.....” “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小心......” “拐卖小郡主的那伙贼人,可糟了老罪,全身都血肉模糊,被抓后,都没能活过一个时辰。” “解救出来的二十多个娃娃,他们的爹娘如今正在官府,联名感谢小郡主,据说是要上书朝廷,以表小郡主之功德!” “我看他们其实,应该好好感谢感谢濠州守备朱大人才对。” “为何要感谢朱大人?” “我家有人在官府当差,据说是朱大人唯一的嫡子,冒险以身做饵,与朱大人里应外合,这才将山神庙那伙贼人一网打尽!” “我也听说,朱大人的那位嫡子,名唤朱阿能。自幼聪慧伶俐,颇有些才能。” “那日,朱阿能,他以身为饵,被贼人抓获后,又一路撒下鬼火,白日里贼人并未发现,可是夜晚鬼火竟成了引路明灯。” “官府衙门一路追踪到的山神庙,将山神庙包围后,国公府家的表少爷第一个冲进山神庙,你们猜,那些官兵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 “官兵冲进山神庙一看,那几个贼人,竟然被一群娃娃给制伏了,有一个当场被咬死,另外两个,也都没活过一个时辰。” “这怕是一群天兵天降吧,几岁的小儿,竟然能制伏几位彪形大汉?” 一时间,自濠州城的街头巷尾起,再传到京城的酒肆坊间,最后,整个大夏朝,到处都是对这群娃娃兵的描述,到后来,越传越邪乎。 甚至连勾栏茶舍,都将那日的事情,编成曲儿,编成剧,每日里上演。 大夏朝的老百姓都记住了三个名字:张羽、朱阿能、邱小福。 独独没有夏小仙的名字。 每思及此,夏小仙都会有些郁闷。 此时,夏小仙正和沈玉瑶、夏煜一起坐在濠州城的茶舍里,听说书。 那说书的恰恰讲到的就是山神庙一事。 【燕京三护卫,原来此时就名满大夏了。】 【可惜大家竟都不知,找人贩子买童男童女的正是鲁王。】 【鲁王才是罪魁祸首!】 【还有那个坏女人,春娘!到现在都还没归案,气死小仙。】 【小仙的衣服就是被她扒下来的,还有小仙的金锁,都被她偷走。】 春娘? 沈玉瑶眉毛轻挑一下,这已经是小仙宝第二次提到的人。 沈玉瑶也暗中托国公爷找人查过,竟然没查到这妇人的一点资料。 还有鲁王,沈玉瑶抬手轻揉了下眉心。 鲁王生母正是宁妃,曾深得皇帝宠爱,后来又无缘无故在深宫中薨逝。 宁妃薨逝这事儿,却一直都未能得到皇帝明诏,此事便显得非常的蹊跷怪异,宫中也是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沈玉瑶想起来,凌香香此时在宫里,查的也正是宁妃薨逝一案。 沈玉瑶如今虽暗地里是黑龙卫指挥使,实属钦差。 但事关鲁王,沈玉瑶也不敢轻下定论,只因目前还无任何实质的线索,来指证鲁王。 沈玉瑶原本是想,利用黑龙卫的力量来彻查此事,但她担心濠州城中的黑龙卫,有人会与鲁王有所牵连,那样便会打草惊蛇。 沈玉瑶想想,还是决定与夏煜和道衍一起商议着办理此案。 沈玉瑶正准备和夏煜提及此事,抬眼却看见,国公府的侍卫走进茶舍。 他拱手一礼,对夏煜和沈玉瑶道:“启禀王爷,王妃。国公爷请二位回府,宫中圣旨到!” 第92章 愿赌服输 北疆边关燃起战火。 大夏朝皇帝颁下圣旨。 前朝余孽苏不花,率军入侵大夏朝北疆边关,特诏沈国公回京,封征虏大将军,北上征讨前朝余孽。 果然,沈玉瑶说的没错,皇帝真的下了圣旨,要让沈敖重新执掌兵权,带兵出征,平息战火。 只是,略有差错的,是北边起了战事,而非沈玉瑶说的西部边关。 愿赌服输! 沈敖终于同意娶谢翠花为妻。 只是,国公爷沈敖仍坚持,自己最后的那点执拗。 需凯旋后,他才会和谢翠花大婚! 谢翠花知道后,甚至没有一点犹豫,就直接披挂而出。 她要陪着沈敖驰骋疆场! 几日相处,国公府众人的善良和宽容,让谢翠花已经将国公府的人,当做家人。 沈国公回京那日,濠州城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 因战事起自北疆,虽战火还未烧至宁王的封地,但也不远。 夏煜需尽快返回燕京,于是,在国公爷回京当日,沈玉瑶和夏煜也辞别了国公府众人,再次踏上回燕京的归途。 这一路随行的,还多了一位少年,张羽! 离开濠州时,已过三伏天。 道衍和尚驾驶着马车,在官道上走得很平稳,并没多大的颠簸,车内坐着沈玉瑶、夏小仙和紫苏。 沈玉瑶斜靠在榻上,手中拿了本书在看,修长的手指如玉雕一般。 紫苏在旁边和夏小仙逗闹玩耍。 沈玉瑶正为书中人物,感叹万分时,车外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一直着急赶路,马蹄踏在官道上的声音也很急,也很有力。 沈玉瑶眯了下眼睛,把书合上。 这个马蹄声,沈玉瑶再熟悉不过。 因为,夏煜和张羽这一路以来,都是骑着战马,跟在沈玉瑶乘坐的马车旁。 可夏煜自从夏小仙被拐之后,仿若得了一种病。 每隔一个时辰,他必须亲眼看见夏小仙,否则就会焦躁不安。 这几日来,每隔一个时辰,那马蹄声便会渐渐远去,再隔一个时辰,那声音又会跑回来,堪比报时。 可这次,还未到一个时辰,马蹄声又急急在耳边响起。 “吁......” 道衍拉紧缰绳,停住了马车。 “王爷,可是到了青州?” 沈玉瑶掀开车帘,往外望了望,隐隐约约已能看到远处的城门。 一行人赶了十多天的路,终于来到青州城外! “正是!已到鲁王藩地。” “鲁王?” 又是鲁王! “王爷,烦请王爷上马车,妾身有事禀告。” 沈玉瑶想了想,决定还是应在进入鲁王藩地前,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宁王。 夏煜上了马车,听见沈玉瑶唤他,这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车内三人都向宁王问安见礼。 马车纵横大概有七八尺,堪比一间小小的屋子,黑楠木做的,并有丹楹刻桷,整个马车富丽堂皇。 京城至燕京,长途跋涉,夏煜总是希望沈玉瑶和夏小仙,能够不太过辛苦。 沈玉瑶穿了件月白色长袍,端坐在榻上,黑发如瀑般随意散落披肩,只在头顶插了只木簪子,看起来分外素净淡雅。 夏煜看了她一眼,心便开始怦怦跳,他忙着转过头看向夏小仙,竟撞上夏小仙圆圆的大眼睛。 夏小仙也正歪着头看他! 夏煜微微一笑,“仙儿......” 【爹爹为何看了眼娘亲,脸竟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还这样肉麻地唤本仙?仙...儿...】 【莫非爹爹患了重病,回光返照?】 夏小仙小胖手手一伸,在夏煜额头印了下,又放到自己额头。 咦?一样的啊? 奇怪,难道爹爹最近添了心疾? “爹爹,喝水。” 夏小仙将水囊递给夏煜。 有病没病,先喝水,总是没错! “仙儿,乖!” 夏煜摸了摸夏小仙的头,笑得很暖。 “玉瑶,你唤我进来,可是有何重要事情?” 夏煜喝了口水,坐了下来。 旁边的沈玉瑶,看得一时有些恍惚,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啊!他竟然唤娘亲闺名!】 【我没听错吧?】 “王爷,前面就是青州城了,是鲁王藩地。”沈玉瑶正色道:“王爷与鲁王之间.......” 夏煜转过头,疑惑地看向沈玉瑶。 沈玉瑶此时忽然问他与鲁王之间的关系如何,一定是有重要话说。 但是,沈玉瑶好像还在顾忌什么,所以在试探他! 夏煜拿起水囊又喝了一小口,呻吟须臾,这才斟酌道:“本王与鲁王,从未深交。玉瑶若有话,直说便好。” 沈玉瑶听出夏煜的言语间,有些说她太过于生分的意思,沈玉瑶低声应道:“好,那妾身就直说了。” “妾身曾在调查前元公主刺杀案时,调阅资料时发现一份黑龙的藩属情报。”沈玉瑶忍不住看了看夏煜,“这份情报内容正是与这鲁王相关。” 夏煜示意她继续说。 沈玉瑶道:“鲁王夏炜就藩后,最初励精图治,将他的青州治理得有模有样,后娶了侧妃汤氏,宠妾灭妻;后来更受汤氏蛊惑,鲁王开始沉迷于酒色,贪图享乐。” “情报中更让人愤恨的是,鲁王在一群掮客方士的怂恿、忽悠之下,迷恋上修仙炼丹之事,开始追求长生不老。” “而在鲁王和汤氏的炼丹过程中,两人更是丧心病狂地抓了不少童男做药引子,此事曾在青州老百姓中引起很大的恐慌,当真是天怒人怨!” 沈玉瑶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次小郡主被拐,可能背后就有鲁王的影子。” “他敢!” 夏煜双眼圆睁,一掌拍在方几上。 敢动他宁王府的人,任他是皇帝宠爱的鲁王,那也只能是个死字! 夏煜是真的怒火攻心。 沈玉瑶此时面上也是愤懑不已,一想到那日刚看到情报时的不可置信,到如今联想到小仙宝被拐,更觉,那是字字泣血! 鲁王的所作所为,当真是人神共愤! 只是,若要还青州和濠州百姓的公道,此事万万不可冒进。 距离那份情报呈上,如今已过了些时日,为何皇帝并无任何反应? 是皇帝想包庇隐瞒下来? 还是有人刻意蒙蔽圣听? 第93章 人神共愤 沈玉瑶说的字字句句,都狠狠地砸在夏煜心上。 连续赶路的这几天,夏煜连夜里都是睁着半只眼睛睡的。他实在是,再也不想体会失去夏小仙的痛苦。 他还只是仅仅和夏小仙,不足三月的相处,就让他已如此心痛。 那些被偷了亲身骨肉,去给魔鬼做药引的父母,他们,又会痛心到何种程度? 夏煜剑眉紧皱,圆睁的眼底此时闪着愤怒的火焰。 真不是人! 畜生! “王爷?”沈玉瑶抬眸看去。 夏煜回过神来,“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沈玉瑶手指揉了揉眉心,说说容易,可是要如何才能得到,鲁王作奸犯科的真凭实据呢? 沈玉瑶双眼看向夏小仙。 “想都不要想!” 夏煜轻斥,他以为沈玉瑶是想拿夏小仙为饵,引那些贼人上当。 沈玉瑶瞪了夏煜一眼。 蠢笨宁王,想什么呢? 沈玉瑶怎么可能让夏小仙去做饵? 那是她沈玉瑶的命吖,她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这两人一时间,自顾自想自己的,竟都没再说话。 夏小仙看看宁王,又看看沈玉瑶。 糟糕,爹娘怎么一句话不对,气氛就变得如此尴尬? “娘亲,小仙,饿!” 夏小仙拉了拉沈玉瑶的衣袖,还让她看看自己已经凹下去的肚子。 “小郡主,你刚刚才用了桂花糕,怎地这么快就饿了?” 紫苏有些疑惑,小郡主就是个小小的奶娃娃,为啥这么能吃? “无妨,我们快马加鞭,还能赶到城门关闭前进城。” 夏煜笑了笑说道:“进了城,就会有很多好吃的!” 说完,夏煜便起身走出马车。 沈玉瑶只听到车外的马蹄声,更急了些,连带着道衍驾的马车,也略略开始有些颠簸。 沈玉瑶掀开车帘问夏煜:“王爷,小郡主刚用了些肉饼,不用赶得太过着急。” 夏煜略一颔首,说:“嗯,早些进城,本王想再到处走走。” 沈玉瑶心中知道,夏煜是想用他宁王府的眼线,查清一些事实。 大夏朝,因皇帝多疑,这些个皇子也大多遗传了这个特点。 九个皇子,八个都颇有心机,唯一心思单纯的只有那位齐王。 所以各皇子们,不光在京城,也在自己兄弟们的藩地安排上各自的眼线,大家心照不宣! 夏煜此时,既愤恨鲁王不争,也因自己竟未曾得到此类信息,而感到愤懑。 眼线不灵。 宁王夏煜,岂非就是睁眼瞎一个? 沈玉瑶本就身负皇命,要想查清鲁王的罪行,并得到真凭实据,沈玉瑶还真的想出好的法子才行。 马车又行了一会子功夫,终于到了青州城门口。 青州不似濠州,夏煜发现青州的城门并未允许百姓自由出入。 而是要经过两道盘查的守卫,说明往返的原因,才能出入。 张羽先行到了城门口,将令牌交给城门口的守卫看。 守卫慌不迭赶紧移开路障,直说是国公府的小姐和少爷要过境青州,赶紧让开。 为免打草惊蛇,沈玉瑶的黑龙卫指挥令,和夏煜的宁王令,均没有拿出来。 沈玉瑶半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沈玉瑶发现,青州城城门口的状况,很是奇怪。 此时已近傍晚,按理说应该是入城的人少,出城的人多。 可此时,青州城门出入的,竟恰恰相反。 很多百姓正排着长队,等待着进入城门。 沈玉瑶的马车进城经过这些等候排队进城的人,沈玉瑶更是觉得奇怪。 那些排着队想要入城的老百姓,大多手里还牵着个男娃娃。 沈玉瑶看得眼中一寒,看来青州城确实很有些古怪。 她看了看夏煜,从夏煜的眼神中,沈玉瑶看出夏煜应该已经有所察觉。 沈玉瑶一行人刚进了城,城门口忽然吵吵嚷嚷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沈玉瑶掀开车帘,示意张羽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军爷,让我孙子进城吧!” “求求你了!” 一位老丈佝偻着背,双手给军爷拱手作揖。 “爷爷,我不去,别求他们了!”小孙子眼中有着倔强。 “老人家,不是我们哥几个不让你孙子进去,是你孙子并非我青州登记在册的人口。” 一位长相瘦削的城门卫兵,在跟那老丈说着:“如今的青州城,夜晚是要宵禁的。没有登记在册的人,都会被撵出青州城!若领头的城门校尉发现人是我放进来,我这差事恐怕也做不成了!” “军爷呀,你可怜可怜老丈我,儿子媳妇都没了,就这一个孙子的份上,让他进城去躲躲吧!” 老丈说着说着就给那守城的卫兵给跪下,一个劲儿磕头。 旁边那些排队等着入城的人,也都帮着老丈说情。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军爷就让这位老人家和小孩儿进城吧。如今城外的夜晚,实在太不安全了。” “是啊,军爷,这老人家多可怜啊。” “你就行行好,睁只眼闭只眼就让他们进去吧!” “昨晚就有个外乡来的妇人,带着男娃娃没进得了城,今早发现那外乡妇人死在城外的小树林里,男娃则无影无踪。” “对对,三日前住城郊的红月村头的张家,不知被什么人进了门,家里的双生男娃被抢走,家中其他人还被灭了门!” “如今青州城外,夜晚真的很恐怖,都说是有吃人的妖怪!” “城郊附近几个村落的乡民们,都是城中有亲戚的,就投奔了亲戚,能逃的也都拖儿带女的逃走了。如今周围很多村落空无一人,实在是太恐怖。” 那卫兵听着旁边众人的诉说,频频点头,面上也露出不忍的神色。 “这么多人在这里吵吵什么啊?”人群中走来个像是城门校尉的男子来。 “禀余校尉,这位老丈并非我青州人士,又无牙牌。此时想要进城躲躲。” 城门卫兵恭恭敬敬拱手回道:“你看?” 男子扭头看了看那老丈,一身衣衫已经破旧不堪,鼻子哼了一声道:“青州是鲁王爷的天下,那就得按照鲁王的吩咐来做!” 第94章 给本王拿下 “鲁王殿已下明令:青州城将日日宵禁!无牙牌者,均不能在城中过夜!” 余校尉双手抱拳,朝天一揖道:“本官也是奉鲁王之命行事!” “再说,这无牙牌之人,你们又怎地知道,他就不是那盗贼?”余校尉倨傲地抬着眼,根本都没正眼看过那老丈一眼。 旁边也有那打抱不平的人,“官爷,这一个病弱的老人家,还带个男娃,你竟然说他是盗贼?” “是啊,这老丈看着就是虚弱不堪,男娃又如此年幼,怎么可能是盗贼?” 余校尉一时语塞,面色微微泛红,转而就有了些怒气。 “将闲杂人等,都给我驱散了!” “你们这差事还想不想干了?” 他根本就不理会旁观人的劝说,将气撒到城门卫兵头上,“时辰一到,立刻关闭城门,不得延误!” “是!”城门卫兵只得应声是,开始驱赶围着老人的百姓。 “官爷,求求你,咳...咳...放我孙子进去吧!”老丈仍不死心,“扑通”一声,给余校尉跪下,双手抱着他的腿,嘴里还不停求告! “爷爷,不要求他了,我不进城。”男娃眼神狠狠盯着余校尉,伸手去拉自己的爷爷。 “官爷你行行好,咳...咳...我就这一个孙子,不能出事啊!咳...咳...”老丈叩头如捣蒜。 “撵出城门!” 余校尉嫌恶的眼光扫了老丈一眼,甩了甩手里的马鞭道:“来人啦?将他二人撵出城去!” “住手!”张羽实在忍不住,疾步走到老丈身边,扶起他:“欺负弱小,你算什么官爷?” 余校尉恼羞成怒,一鞭子向张羽甩了过去,没曾想,竟被张羽反手抓了鞭尾,轻轻一拉,把他拉了个踉跄。 “哈哈哈...”围观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余校尉的脸霎时涨成紫红色,他根本没想到这看着清秀瘦削的少年,竟有如此这般力气。 手一松,马鞭被张羽夺了过去。 张羽将马鞭扔在地上。 “来人!给我拿下!”余校尉怒极! 听到余校尉的怒喝,城门卫兵们,呼啦啦都跑了过来,将张羽团团围在中间。 此时,城门口那些出城和进城的百姓,也都围了上来,一时喧嚣不止。 “爱叔叔,打!打!” 人群中一岁多奶娃的声音,竟响亮无比。 张羽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沈玉瑶不知道何时已经牵着夏小仙走了过来。 沈玉瑶旁边是紫苏,身后还站着夏煜和道衍和尚。 紫苏蹲下身子,拥着夏小仙,“小郡主,别靠太近哦。” 场中,余校尉指着张羽,咬牙切齿道:“赶紧给本官跪下,叩头认错,本官就饶你小命!” “年轻人,民不与官斗,别为了我伤到你。”方才那老者颤颤巍巍走到张羽身旁,那男童也不说话,跟着他爷爷也站到张羽身旁。 “老爷爷,他伤不到我的。”张羽微微一笑,又朝着男童道:“小弟弟,将你爷爷带到旁边歇歇,哥哥没事儿。” “好!”男童点点头,牵着他爷爷的手往后,退到了人群中。 “你当真以为本官是豆腐做的?”余校尉眼瞧着张羽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给我拿下!” 城门的卫兵们,听着余校尉再次下令,也只能迅速围在张羽身旁,拔刀相向。 围观的人群也怕刀剑无眼,呼啦啦往后退开老远,在场中留出一片空地。 余校尉没脸去捡地上的马鞭,也拔出刀来,对着张羽道:“你可知本官是谁?竟敢与本官作对!” 他看着张羽衣着打扮不俗,气度不凡,肯定不是普通人,他想着试试吓唬吓唬,找回个场面,也就算了。 哪知,张羽冷哼一声。 “那你也不问问我爹是谁?” 余校尉本就怀疑张羽非普通人,听他如此一说,估摸着倒应是真有些背景的。 “那你爹是谁?” 张羽:“你祖宗!” 他这话一出,旁观的人都愣了。 他爹是他祖宗?那他是他的谁? “哈哈,他是你爷爷!”一岁多奶娃娃总是要补刀!“我是你姑奶奶!” “哈哈哈...” 围观的人,竟被这少年和奶娃娃给逗乐了,不少人大笑出声。 奶娃娃旁边的紫苏,也不禁捂了捂嘴。 “咳...咳......”沈玉瑶忍不住轻咳一声,回头又看了看夏煜。 夏煜仍面不改色,但面上的肌肉却好似有些轻微颤抖。 道衍和尚双手合十,垂下头。 双肩晃动。 “若你与那老人家道歉,小爷也就不再和你计较。” 余校尉气得目眦欲裂,“哪来的外乡小子,给脸不要脸!本官可是鲁王妃的弟弟,小心我让鲁王抄你的家,再灭你家十族!” 人群中响起一片,低呼:“他竟然是王妃的弟弟?” 鲁王? 又是鲁王! 沈玉瑶心中一凛,此人和鲁王有何关系? 张羽皱了皱眉,“你说的可是当今大夏朝皇帝第九子,鲁王夏炜?” 余校尉得意非凡,“正是!怕了吧?” 张羽抿了抿唇,他也没想到,城门口的一个小小校尉,竟然是鲁王妃的弟弟? 余校尉一看张羽愣住,以为这少年被自己给唬住,更加得意起来,“外乡小子,你赶紧给本官叩头认错,再让你家大人来赔罪,本官就饶你一命!” 忽然,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传到所有人耳朵:“好大的口气。” 沈玉瑶回头一看,夏煜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道,夏煜气度不凡,大步走到余校尉前。 余校尉一看,走出来这人并不相识,一定是路过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人! 他轻蔑地扫了夏煜一眼:“你又是谁啊?” 张羽见夏煜走进场中,忙走到夏煜身旁,低声道:“殿下。” 余校尉心中一惊,充满疑惑道:“殿?殿下?” 青州城唯一的殿下,不是鲁王夏炜吗? 他方才说自己是鲁王妃的弟弟,并非完全不着边际的吹牛。 虽说他只是鲁王侧妃汤氏的表弟,而且是庶出,但总归是见过鲁王的。 莫非,眼前这人还想冒充鲁王不成? 夏煜微微侧目道:“把他给本王拿下!” 第95章 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张羽双手一拱,朗声应道。 下一秒,众人便只见张羽双掌齐翻,甚至都未能看清,张羽是如何出手的,只是眨了眨眼,就见余校尉已经被他反剪了双手。 人群中,有胆大的竟然鼓起掌来。 “喂,你们都死了吗?哎呀,痛啊....痛!嗷...嗷!”余校尉一边嚎着,眼睛扫了扫那群城门卫兵。“放开老子!” 却见那群卫兵齐齐跪下:“参见宁王殿下!” 夏煜傲立场中,身后道衍手里则高高举着宁王的令牌。 【艾玛,爹爹莫名变得有些高大,帅气!】 【本仙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爹爹啦。】 沈玉瑶抬手压了压眉心,嘴角却带着笑意。 这下,夏煜可算是打草惊蛇了。 “草民叩见宁王殿下!” “宁王殿下!” 胡啦啦啦......城门的老百姓,一见官兵们跪下,忙也都齐齐跪下。 “大家都起来吧,凡是没有牙牌的,到城门口做好登记,跟我进城!” 百姓们皆欢呼应是,赶着到城门卫兵那里去做登记。 “难怪现在好多人家,都去了燕京。” “都说燕京治理有方,百姓富裕,从不宵禁。” “我听说宁王对藩地百姓极好,燕京也未有苛捐杂税。” “嘘...小心被鲁王的眼线听到...” “你们知道吗?如今鲁王要日日宵禁,就是因为青州城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跑到京城告御状。” “鲁王说了,只要孩子不是在青州城内丢的,那跟他是毫无关系。” “所以,现在总是丢城外的孩子,大家每日都赶着把孩子送到城内,避险。” “嘘...快别说了...” “被鲁王的人听了去,你还有命?” “还是宁王好。” “对,宁王好!” 人群中的议论纷纷,沈玉瑶都听得真真的。 【难怪都喜欢做大官,真的不要太爽。】 【只是做了一件小小的好事,就能得那么多老百姓称赞!】 沈玉瑶微微一笑,好听的话,连神仙都爱听,何况王爷? 夏煜转身专门扶着那老人起身,“老人家,今日夜里可有落脚之处?” 事情因老人而起,夏煜担心那余校尉,趁他走了,又跑去找老人麻烦。 老人拱手道:“咳...咳...启禀王爷,草民只想在城中随处找个马厩,咳...咳...和孙子凑合一晚,明日再启程前往西京。咳...咳...” 老人一直不停咳嗽,看来已是病重。 老人身旁的那个男娃,则替他轻轻地拍着背,又仰头看向夏煜,满眼的感激和崇拜。 夏煜道:“哦?西京?” “正是,咳...咳...草民在西京有位远亲,咳...咳...草民想趁如今还走得动,带着孙子前去投奔。咳...咳...”老人缓缓说道。 “既如此,那老人家,你今晚可随本王前去驿馆。暂且休息一日,明日方好赶路。” 夏煜还是担心,老人会因今日之事,受到报复。 “老人家,晚间用过饭后,本王正好也有事想问问你。” “那草民恭敬不如从命!咳...咳...多谢王爷搭救我孙子。咳...咳...” 老人满眼感激,他也担心万一余校尉生了报复之心,他可是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孙儿的。 如今宁王相邀,却之不恭。 “三宝,你且过来,咳...咳...”老人向孙儿招了招手,“来给宁王爷磕个头,多谢宁王爷的搭救之恩。咳...咳...” 那叫三宝的男娃,乖乖地走到夏煜身旁,给夏煜磕了三个响头,“三宝多谢王爷搭救!” 夏煜轻声安抚道:“娃娃无需多礼,照顾好你的爷爷,随我们走吧。” 男娃应声是,便紧紧跟在夏煜身后。 夏煜看着尤在张羽手中的余校尉,指着他朗声说道:“至于你,赶紧去鲁王府去,告诉老九,今日之事,本王在驿馆等他!” 张羽放这才开余校尉,冷声道:“滚,还不快滚?” 余校尉面色阴寒,恨恨起身,也未曾向夏煜行礼,便疾步往自己的马走去。 许是起身起得急了,双腿有些发软,身子一晃,差点又摔倒在地上。 他踉跄几步,稳住身子,终于走到马儿旁边,踩着马磴子上马时,又踩滑了,愣是上了好几次,才得以坐上马背。 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些个还未离开的百姓,都哄笑出声。 夏煜可是皇帝嫡子,鲁王虽受皇帝宠爱,说到底也是庶子。 夏煜本也想微服私访的,一时激愤,自然就走进了场中。 沈玉瑶牵着夏小仙,走到老人身旁道:“老人家,随我上马车吧,到驿馆去。” 沈玉瑶一身男装,老人也不知沈玉瑶的王妃身份,只当她是王府的随从,便道了谢,随着沈玉瑶走向马车。 “小哥哥,你多大啊?”夏小仙走到男娃身边,拉了他的衣袖。 男娃看着一个肉乎乎的小奶娃,声音和刚才人群中那奶萌奶萌的声音一模一样,男娃一下就喜欢上这个小奶娃。 小奶娃,萌萌的,好勇敢的。 “小妹妹,我今年六岁,你呢?” “我快两岁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马,名三宝。”男娃轻声答道。 “马三宝?” 夏小仙又开始拼命翻书,《三生簿》。 翻了半天,竟无马三宝此人,想来也就是一凡夫俗子。 “三宝哥哥,你爹娘呢?”夏小仙偏着头问。 夏小仙在天界就是出了名,爱八卦,爱吃瓜的散仙一位。 “我爹娘都没了,爹爹战死沙场,娘亲生我时难产而亡。” 马三宝眼神有些黯淡,“我到现在也不知爹娘模样。” 沈玉瑶在旁边听着两小二的对话,莫名就有些心疼马三宝。 她生夏小仙,也是差点难产而亡。 几人上了马车,老人和马三宝也都被马车的豪华给震惊到。 老人瑟缩着,连声道谢,勉强坐在了车内的角落里。 夏小仙却拉着马三宝,掀开车帘,忙着介绍。 第96章 欠债还钱 “那是爱叔叔。”夏小仙一只小胖手指着张羽,“打坏人的。” “就是他帮了我爷爷。” 马三宝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要记住恩人的模样。 “爹爹,小仙的。”夏小仙又指着夏煜,面带骄傲说,“王爷是我爹。” “啊?那你?” 马三宝有些惊喜,这小胖奶娃竟然是救命恩人的爹爹,“你是公主还是郡主?” “我是小仙郡主,皇爷爷亲封的。” 夏小仙笑了一脸,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草民叩见小仙郡主!” 旁边老人家听到奶娃娃竟然是郡主,就要跪下行礼,沈玉瑶扶起了他。 老人又忙着对自己孙儿说:“三宝,快给小郡主行礼。” “三宝见过小郡主。” 马三宝拱手行礼,夏小仙小胖手直摆,“我们是朋友,不要多礼。” 马三宝笑了,毕竟是孩童,朋友最大! “他是谁?”马三宝指着道衍问道。 “和尚叔叔,他可厉害了呢。”夏小仙是真心崇拜道衍,一路上学着道衍打坐,夏小仙感觉自己仙灵聚拢越来越快些了。 两个娃娃一路上,聊得高兴,车中几人也是听得满面带笑。 到了驿馆,天色已晚。 “让驿丞给老人家找间干净明亮的房间。”沈玉瑶低声吩咐紫苏,老人家咳得厉害,“待老人家休息一会儿,我给老人家问了脉。” 紫苏赶紧去找来驿丞,将驿馆剩下房间中最明亮的那间,让给了老人家和马三宝住。 晚膳也是吩咐人送去。 沈玉瑶一行人收拾妥当,正准备用晚膳,就听驿馆的侍从来报,鲁王和鲁王妃求见。 鲁王是带着正妃王氏和侧妃汤氏一起来的。 众人相互见了礼后,鲁王和宁王去了驿馆的议事厅。 鲁王的两位妃子,王氏和汤氏便随着沈玉瑶去往后院。 鲁王妃看上去倒是个贤良的女子,而汤氏则容貌出众,婀娜多姿。 鲁王正妃王氏,是皇帝赐婚的,比鲁王大了几岁。 侧妃汤氏,是鲁王自己在春日宴上相中,向汤家求娶的。 正妃王氏的父亲,曾追随皇帝举事,但大夏尚未立国时,便战死沙场。 皇帝为了安慰王家人,就将这位王家的嫡女,赐婚给了鲁王。 王氏嫁与鲁王后,未曾生育一子半女,这让原本就不喜欢王氏的鲁王,如今对她更是冷淡。 而鲁王对自己求娶来的汤氏,那就完全不同。 说来这汤氏的娘家,当年也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再加之汤氏生得妩媚,极为鲁王宠爱。 所以侧妃汤氏,才是如今鲁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哟,小仙郡主,都会走路啦?” “上次在梅园,皇后娘娘为你办的百日宴,我还抱过你呢。” 王氏虽未曾生育,但她是真心特别喜欢小娃娃。 “小仙,来见过鲁王妃的两位娘娘。” 沈玉瑶唤来夏小仙,刚才她和夏煜去前院的时候,并未带夏小仙随行。 夏小仙,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她和马三宝玩得正欢。 听到沈玉瑶唤她,乖乖地过来给王氏行礼。 “鲁王妃娘娘安。” 夏小仙只是向王氏行了礼,对汤氏竟仿若未曾看见一般。 【汤氏最是阴毒,她蛊惑鲁王要抓够九十九个童男做药引。】 【起初只是在青州城内抓,如今都抓到皇爷爷老家去啦。】 【如此恶毒女人,小仙才不要理她!】 汤氏当时就有些不悦,面色微沉。 沈玉瑶皱了皱眉。 王氏:“小郡主,乖!” 真好看啊。 实在太可爱。 为何自己就生不出一个娃娃? 王氏也不争宠,她在鲁王府就是个透明人,但她很是喜欢做糕点。 每日总变着花样,做各种糕点给鲁王吃。 起初鲁王是抗拒的,有一次回府时,饿得狠了,抓起一块吃过后,就爱上王氏这一口糕点。 所以,每次回京省亲,或者接待皇亲国戚,鲁王还是会带着王氏。 鲁王妃亲自做的糕点,送给这些皇亲国戚们,也不会太没面儿。 毕竟做糕点,又花不了多少银子。 鲁王缺钱! 缺很多很多钱! 他要和他的宠妃汤氏,他们要长命百岁的! 王氏看着夏小仙,真是越看越是喜欢,“小仙郡主,快来尝尝我做的糕点。” “谢谢娘娘。”夏小仙也不客气,拿起一块榛子糕就放进嘴里。 好吃! 太好吃了。 在天界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夏小仙一口气,连吃了两三块,还不忘拿了块递给马三宝吃。 “来,很好吃的。” 沈玉瑶看着两娃娃吃得开心,眼里也满是笑意。 两个娃娃的手上满是糕点渣。 汤氏脸上带着些嫌恶。 可她没忘,鲁王出门前交代她的话。 “宁王妃娘娘,臣妾有些话,想和娘娘单独说说。”汤氏换了副笑容对沈玉瑶说道。 笑容透着假! “两个娃娃让紫苏带出去就好。” 沈玉瑶也不想夏小仙,沾了这种恶毒女人的晦气,转头唤小仙道:“小仙你们到旁边房里玩耍,可好?” 夏小仙也乖乖点头,拉着马三宝,和紫苏一起走出屋。 汤氏见屋里只有王氏和沈玉瑶,这才忸怩说道:“娘娘,鲁王府问宁王府借的那七万两银子,可否容鲁王府再缓些时日?” 鲁王就藩时,曾大兴土木修建鲁王府,完全超了户部和礼部的预算。 鲁王又怕被皇帝怪罪,找了几位兄长各借了些银两,这才平了国库的欠款。 当日借得最多的就是宁王府,整整借到七万两,约两年到期归还,两分利。 如今,两年期已到,鲁王算了算,利滚利加起来,得还宁王府十多万两银子。 这笔款子,鲁王曾允诺,若两年到期仍还不上,便将皇帝赏赐鲁王的那些“王庄”押给宁王府。 鲁王听那余校尉说宁王已到青州,还动手打了他,鲁王心中便暗自猜测,宁王是来要债的! 鲁王府的银钱,可都是用做求长生不老的,即将到期归还的那十多万两银子,此时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可鲁王又不愿真的拿出那些“王庄”来抵。 第97章 宁王府不差钱 大夏皇帝,向来节俭,对诸位皇子却无比大方。 每位藩王从出生到薨逝,一切开始都由国库承担。 所以每位藩王的俸禄是极其丰厚的。 宁王是藩王等级最高的亲王,他一人每年便能有五万石米,五万两银子,其他丝、盐、茶等杂项不计入内。 且藩王的子子孙孙,国库都会发放岁禄。 藩王的子嗣多,则岁禄多。 鲁王还未有一男半女,所以比较其他藩王确实俸禄少了很多。 可他的花销却比其他所有藩王都高,他炼丹一月,就要花掉整个王府半年的收入。 前些日子,那些个炼丹的道长又跟鲁王说,丹药已经炼成。 如今就差几十个童男做药引。 待他和汤氏服下丹药,便能得道成仙,长生不老。 可如今的鲁王府,早已入不敷出,药引子的价格还越来越高。 鲁王正焦头烂额,偏偏宁王这个债主又上了门。 自小,鲁王就有些畏惧他的这位皇兄。 思来想去,鲁王觉着妇人之间好说话,便让汤氏来找沈玉瑶,兴许一番甜言蜜语,这账也就不用还啦。 一年内,宁王府就添了三个娃,指定是不差钱! 沈玉瑶一听,便知汤氏是想来赖账的。 沈玉瑶笑笑:“弟妹说笑了呢,鲁王深得父皇宠爱,赏了足足两百多王庄,怎会少那些银钱?” 摆明了,宁王是指定要让鲁王还钱的! “再者说,如今宁王府一年内添了三个小娃娃,开支太大。” “眼看着就要换季,宁王府的新衣都还未曾添呢。” 沈玉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汤氏也觉得再说无趣。 只能讪讪起身,准备告辞。 王氏听得汤氏想要赖账,本就如坐针毡,此时见汤氏准备告辞,也忙着向沈玉瑶告辞。 沈玉瑶眼看着汤氏出了房门,这才出声留下了王氏。 沈玉瑶微微一笑,对王氏说道:“王氏,你若想要一男半女,我这里倒有个药方,你服用后,半年内必有喜讯。” 王氏一听,惊喜莫名,“若真如此,娘娘可真是对妾身有再造之恩。” 沈玉瑶将药方交与王氏,又低声道:“王氏,此方绝不可外传,待他日有了身孕,便躲去别院待产,千万离汤氏远远的。” 王氏懂得沈玉瑶话中的意思,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汤氏和鲁王做的那些事,她虽并不知情,但风言风语总是听了不少。 王氏本是善良之人,心里也是痛恨鲁王和汤氏的荒唐骄纵,只是她天生性子懦弱,又苦于无娘家支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鲁王府苟活。 她每日吃斋念佛,求的就是佛祖能赐下个一男半女,她能安身立命就足矣。 沈玉瑶知道,鲁王和汤氏作恶多端,终有东窗事发之日。 而刚刚王氏对夏小仙的那份善念,让沈玉瑶对王氏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沈玉瑶暗想,需要让王氏有个一男半女,又离鲁王和汤氏远远的,方能平安顺遂地活着。 让王氏生下孩子,成为母亲,才会对如今鲁王和汤氏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于是,沈玉瑶给王氏了助孕的药方。 王氏千恩万谢,出了驿馆的门。 ...... 翌日,大早。 沈玉瑶来到马三宝和他爷爷的房间。 “老人家,我来为你诊诊脉。” 马三宝开的门。 “爷爷,不太好!” “昨夜,爷爷就咳了整晚......刚刚...还咳出了血。” 沈玉瑶听的心中愈发沉重,昨日她就瞧出,马三宝的爷爷患的应不是普通的风寒感冒。 沈玉瑶忽似想到了什么,忙取出袖中的锦帕,折叠一番,蒙住口鼻,只剩了眼睛露在外面。 “三宝,你先别靠近爷爷,也别到处乱跑,待我诊了脉以后,再行定夺,可好?” 沈玉瑶尽量用一种淡淡的语气。 可她的心却跳的很快。 “好!三宝不动。” 马三宝乖乖地应道,他莫名对沈玉瑶有一种绝对的信任。 沈玉瑶走到老人的床榻前,轻轻抬起老人的手腕。 右手,寸脉。 再诊,右手,寸脉很沉。 沈玉瑶的心也沉了下去。 老人这不是普通伤风感冒,而是感染了时疫,如今已病如膏肓。 时疫! 沈玉瑶一想到昨日城门那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 心情更是沉重。 沈玉瑶额间都出了汗。 昨日便知老人家病症不轻,一大早便赶过来诊治。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凶险的时疫! 整个青州,要死多少人? “三宝,你过来!”沈玉瑶走到外屋,对着马三宝招了招手。 “三宝,把锦帕戴上,听我说,一定不要哭!” 马三宝眼圈一红,他心中昨晚便隐隐感觉不安,方才见沈玉瑶在脸上戴了锦帕,更是知道爷爷病得不轻。 “你爷爷如今感染了极其凶险的时疫,我也无把握能救回你爷爷。” “这种病,会感染很多和你爷爷接触过的人。包括你和我。” “接下来的几日,很关键,我也会待在这间房里。” “所以,我们不能让更多的人被感染上,只能随时戴好锦帕,你明白吗?” 马三宝,抿着嘴唇,点点头。 “接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一起救你爷爷,好吗?” 马三宝,再次重重点了点头。 “任何人暂时都不能进这间房,包括王爷和小郡主,任何人!这一点你一定要记得。” 早晨她见紫苏忙着给夏小仙准备朝食,便没有带紫苏一起过来。 沈玉瑶走到屋门口,大声唤来侍从。 她让侍从带口信给张羽,面戴锦帕过来,她还需要一些准备一些东西。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张羽见到沈玉瑶,面色猛地一变。 “张羽,让驿馆的侍从,暂时封闭驿馆,禁制一切人等进出。” “再帮我取些笔墨来,告诉王爷,这里的状况我会书信给他,让他千万不要过此屋来。” 沈玉瑶沉声吩咐。 “是?时疫?” 张羽已经猜了个大概。 “是的!” “会死人吗?” “会!” “会死很多。” “那,娘娘你?” “无妨,我开药方,驿馆所有人遵药方服用。”沈玉瑶皱了皱眉,“让王爷通知鲁王,青州城所有郎中、大夫都需先服用我开的药方。” 第98章 更猛的药 青州驿馆。 马老爹睡在驿馆东厢房的床榻上,黑黄的面色,面容也是极扭曲痛苦,口中一直在不停的咳嗽。 而他每次在一阵急促剧烈咳嗽后,捂嘴的棉帕上,就总有些鲜血。 马老爹抬眼看了看床榻边的沈玉瑶,充满感激的眼神中又带着些歉疚,“咳咳...娘娘,你,你不该进来,咳咳...。” “老汉,实在是连累娘娘,咳咳...咳咳咳!” 沈玉瑶微微一笑,摇摇头,示意老人家别说话。 “老人家,尽量少说话,缓解症状的汤药,驿馆郎中已经在煎制。” “还有,”沈玉瑶犹豫了一下,又说:“如今青州城,想来已经是有不少人被感染,接下来的几日,便会陆续出现一些重症者。” “此次疫症,是我从未遇到过的。” “特别的凶险,未免全城人感染,我需尽快配制出特效的药物来。” 沈玉瑶有些犹豫。 “我...我需要您老人家帮忙试药,不知您可愿意?” 试药之人,稍有偏差,便会毙命当场。 沈玉瑶必须要得到马老爹同意,方能放手用药。 “咳咳...咳咳咳!”马老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拼命点着头。 “老人家,试药会很辛苦,”沈玉瑶顿了顿,“驿馆外的情况,我尚不知情,目前也并无,其他更合适的人。” 马老爹明白,他是沈玉瑶见到的第一个感染发病的人,他理应是最适合的人。 马老爹转头看了看,旁边呆愣的马三宝,眼神中尽是眷恋和不舍。 沈玉瑶看在眼里,眼圈也是有些泛红,“老人家,我会尽力救你,若......” 马老爹也知道自己病症实在太重,王妃娘娘能救治他,已经感恩戴德,只是他心中实在放心不下马三宝。 沈玉瑶也明白马老爹心中所想。 她眼睛直视着马老爹说道:“老人家,若我实在回天无力,你放心我会将马三宝带回燕京宁王府!” “我,沈玉瑶,必将马三宝抚养成人!” 沈玉瑶和马老爹认识也不过短短两日,马老爹印象里的王妃都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 可眼前的沈玉瑶,怎么看都更像一名医者。 医者仁心。 她并不太像王妃。 或者说不像普通人心中的王妃娘娘。 沈玉瑶被锦帕遮住了大半张脸,仅仅只露出的双眼,便让马老爹也和马三宝一样,莫名就产生一种信任。 马三宝虽然也不过六七岁,可是他此时也听懂了他爷爷和王妃娘娘的对话。 爷爷病入膏肓。 王妃娘娘要救治爷爷。 但是,爷爷可能因为王妃娘娘的药,命丧当场! 因为王妃娘娘,她也并没有把握。 马三宝好看冷峻的眼睛里,此刻早已蓄满泪水,他是拼命忍着才没落下来。 他怕爷爷担心。 沈玉瑶看着沈玉瑶,眼神坚定,“王妃娘娘,我和爷爷都相信你。” 马三宝略微顿了顿,跪地给沈玉瑶行礼。 “娘娘你放手给我爷爷治吧。” “就算...就算真的救不回我爷爷,我也会感恩娘娘您的。” “三宝,好孩子,你快起来!” 沈玉瑶扶起马三宝。 她此时眼圈泛红,心中也是有些难过。 “咳咳...咳咳咳!”马老爹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沈玉瑶稳定心神坐下,再次抬起马老爹的右手腕,开始诊脉。 沈玉瑶诊得非常认真,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马老爹的寸脉,愈加有些沉。 沈玉瑶的心也跟着更沉重了些。 “三宝,你爷爷的病症比较刚才,好似更加重了些。” 沈玉瑶又换了诊马老爹左手的脉。 “如今只能换一剂更猛的药,可是,你爷爷身子骨本就虚弱,我担心......” 沈玉瑶感觉此时,是她作为医者最迟疑的一次。 她甚至难以决定,是否真的给马老爹换药。 她怕老人家吃了药,会当场就走。 “娘娘,咳咳...咳咳咳......” 马老爹有些着急,“我能受得住,别犹豫了,咳咳...换药吧咳咳咳......。” 马老爹心中有些着急,他担心马三宝也感染上,若自己能替孙儿试出对症的药来,那走也走得安心。 “好吧!”沈玉瑶终是下了决心,“三宝,你随我来。” 沈玉瑶起身到外屋,重新拟了药方,交给马三宝。 “三宝,这药方给门外的侍卫,我......” 沈玉瑶忽觉胸闷头晕,有些站立不稳,只能将药方让马三宝带出去。 马三宝应了声是,接过药方走出房门。 奇怪! 门外的侍从竟然一个都没见着。 马三宝只得往前厅走去,一路上也是未曾见到任何侍从。 走过连廊,快到前厅时,恰好遇上去而复返的张羽。 张羽手中还端着两碗汤药。 “这位哥哥,王妃娘娘让用此药方煎药。” 马三宝将药方递给张羽。 张羽有些凝重地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他心中满是疑问,可如今给王妃娘娘煎药是要紧事。 张羽取过药方,“王妃娘娘,可好?” 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马三宝:“娘娘面色有些苍白,应是不太好。” 整个驿馆的人,都被宁王集中到了西厢房,那边有刚请来的郎中为他们诊治。 宁王又忙着和鲁王联系,希望能找到昨日那些在城门呆过的老百姓,让他们也都做一些诊治。 以防时疫蔓延开去。 可是,不知道为何,派到鲁王府的人,已经去了两拨,却都未曾再返回驿馆。 驿馆此时,已成了青州城中孤岛。 宁王正心急火燎,他想亲自去鲁王府,又放心不下沈玉瑶。 而沈玉瑶现在所处的东厢房这边,已经按她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更是孤岛中的孤岛! 张羽看了看眼前的马三宝。 这个六、七岁的孩子,脸上的沉稳和从容,让张羽心中也是暗自有些佩服。 “三宝,这是王妃娘娘要的汤药,方才药方那边已经煎好,你赶紧让王妃娘娘服下。” “三宝遵命!” 看来,端汤送饭的事也只能马三宝来做了。 虽然他也只是个孩子。 ...... 马三宝端着汤药,走进东厢房。 “娘娘,这是张羽大哥端来的汤药,娘...娘娘!” 第99章 蠢笨王爷 马三宝进了东厢房,刚把汤药放在桌上,就赫然发现沈玉瑶已经晕倒在屋内。 马三宝心中大骇,忙不迭唤道:“娘娘!娘娘,你快醒醒啊...” 老半天,沈玉瑶面色苍白,并无一丝反应。 马三宝颤抖着手,学着他曾见过的那样,将手指放到沈玉瑶的鼻子下,试探着。 还好,娘娘还有呼吸。 马三宝赶紧将沈玉瑶拖到软椅旁,他想把沈玉瑶扶上软椅坐着,可他力气实在不够。 只能任沈玉瑶斜靠着软椅。 马三宝想起,张羽曾让他将汤药给王妃娘娘服下。 于是,他端来汤药,用汤匙将药汁一点点喂进沈玉瑶口中。 良久之后,脸色苍白的沈玉瑶慢慢脸色红润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沈玉瑶这才悠悠醒转。 沈玉瑶只觉浑身疼得厉害,像是被人鞭打过一般,她瞳孔微缩,凝神看去。 原本昏暗的一片视线中,突然出现一道柔和的光芒。 猛地,那片柔光,转瞬即逝。 再睁眼。 眼前正是马三宝那张焦急万分的小脸。 “娘娘,你终于醒了!” 沈玉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她的头仍然很疼。 “谢谢你,三宝。” “娘娘,这汤药都凉了,只勉强给你服下半碗。” 沈玉瑶听见他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三宝,累了吧,你赶紧将另外一碗汤药喝下。”沈玉瑶忽然意识到,她都差点被这时疫给伤到。 马三宝那应是赶紧服些预防的汤药的。 “娘娘,你放心,我已经服了另外一碗。”马三宝有些小得意,他竟然懵对了。 这两碗汤药就是给他和王妃娘娘服的。 “娘娘,我方才去看了爷爷,他睡得很沉。” 沈玉瑶略微颔首,“是,我刚为你爷爷施了金针,希望他能得片刻舒适。” “娘娘,其实我早间起来,也是有些胸闷头昏,” 马三宝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喜,“可是服下汤药后,我感觉好多了!真的没有先前那种阻滞的头痛感。” 看来这汤药对轻微症状是有一定缓解作用的,沈玉瑶心底暗暗思索,要知道,刚才她为马老爹诊脉时,心里并无十分把握。 只是为了不引起马三宝和他爷爷的恐慌,她一直显得从容淡定。 “三宝,驿站外如今是何状况?” 沈玉瑶一直担心的是,青州城大面积爆发时疫,那就太糟糕了。 “回娘娘,东厢房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 “所有曾在东厢房待过的侍从,或者和爷爷接触过的人,宁王爷都安置到西厢房,那里有郎中诊治。” 马三宝据实回禀,“只是,三宝感觉驿馆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 沈玉瑶有些疑惑,“是不是很多人病倒?” “娘娘,病倒多少人,我并未见着,” 马三宝低着头,仔细在想,还是没想出到底是哪里让他感觉奇怪,“只是感觉很奇怪。” “小仙郡主!” 沈玉瑶明白了,到现在还没有夏小仙的一点消息,确实有些奇怪。 虽说她已经不让任何人靠近东厢房,但是以她对夏小仙的了解,这奶娃娃并非能拦得住的。 “对对,就是小仙郡主,张羽哥哥也未曾提及小仙郡主!” 马三宝有些担心,昨日就夏小仙和他,还有他爷爷在一起的时间最多。 此时夏小仙有没有被感染到? 沈玉瑶心里知道,夏小仙本非凡夫俗子,应该不会被小小时疫压倒,但到此时仍未有夏小仙一点点消息,沈玉瑶心中也有些慌了。 “三宝,你守着爷爷,若爷爷醒来,就大声呼喊。” 沈玉瑶站起身,又转头看了看马老爹,看起来虽然面色仍旧暗沉,但毕竟睡得还算安宁。 “我想去前院,问问小郡主的消息。” “好!娘娘,你没事吧?” 马三宝总觉得沈玉瑶站起的身子,有些摇晃。 “我没事,方才是施针时,消耗了精神,导致病邪入体。” “喝了些汤药,想来没有大碍。” 沈玉瑶试着往门口,缓缓走了两步,虽如脚踩棉花,虚弱无力,总算还能勉强稳定住身子,不至于再次晕倒。 刚抬脚迈出东厢房门,就见夏煜急冲冲,朝她走来。 “玉瑶,你怎么了?”夏煜满面焦急,额头竟渗出了汗珠。 “妾身不碍事,王爷,小郡主可好?”沈玉瑶一手扶着门框,就想向夏煜行礼。 “都什么事时候了,还行礼?”夏煜眼神中罕见的露出几分怜惜。 怜惜? 沈玉瑶怀疑自己是不是病得重了。 为何竟产生了幻觉? 他可是宁王夏煜啊,他竟会有这种眼神? 沈玉瑶可是从未曾见过夏煜的这种眼神。 沈玉瑶笑笑,“礼不可废,妾身给王爷请安。” 王妃为何此时忽然变得如此多礼,竟让夏煜一时间找不着北。 自从他陪着沈玉瑶,回国公府省亲之后,夏煜就明显感觉,他和沈玉瑶之间颇有了些默契。 夏煜还曾为这种默契,生出一些遐想。 一路从京城到濠州,又从濠州到了青州。 这一路走来,沈玉瑶对他好像也没有最初生分的感觉,甚至有时候,沈玉瑶还能和他玩笑几句。 这是以前夏煜从未曾想到过的,不知不觉,他有些迷恋沈玉瑶的笑容。 她笑颜如花。 美得如同阳光下盛开的葵花。 明艳不可方物。 此刻的沈玉瑶虽蒙着锦帕,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夏煜只从眼神中,就看出沈玉瑶对他还是有一丝疏离。 夏煜脑子里多了无数问号。 她是在恼他? 怪他没第一时间过东厢房来吗? 若非张羽告诉他,王妃恐怕染上时疫,他还以为妙手回春的沈玉瑶是钢铁一块。 根本不会被病邪所侵。 沈玉瑶看着夏煜一脸呆愣,心中也是疑惑。 哎!当真是个蠢笨王爷。 夏煜他是真的看不到,她已经被疫病感染,浑身刺痛,头重脚轻的。 没办法站稳身子,倚靠在门框上吗? 也不伸手扶扶,就傻呆呆看着他。 “王...王爷,能不能别傻站着,你倒是扶一把。” “啊?” “这!” 第100章 妙手回春 夏煜心中,一直认为,他的王妃沈玉瑶,那可是妙手回春的医者,疫病这些本就应该绕着沈玉瑶走。 他就没想过,沈玉瑶也会被感染。 医者不自医。 如今见到沈玉瑶,小脸苍白,眉头轻蹙,长长的睫毛上隐约挂着泪珠,一副娇柔病弱的样子。 夏煜心疼坏了。 扶什么扶,直接抱走,她应该更轻松一些。 夏煜冲马三宝说了句:“照看好你爷爷”,便直接将沈玉瑶打横抱起,大步走出马老爹的厢房。 “王爷,不可!” 沈玉瑶想挣扎着下地,却浑身无力,只能任夏煜将她抱在怀中。 夏煜知她是担心马老爹的病情。 “你躺着,好好休息会儿,本王会另外找郎中来,不要多想。” 沈玉瑶微怔,脑海中忽然闪过夏小仙的面孔,心中有些着急。 “王爷,小郡主怎么样了?” 夏小仙反常的情况,让沈玉瑶心里一直不安稳。 “小郡主......” 夏煜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玉瑶。 “夏小仙,她...” 夏煜真怕跟沈玉瑶说了实话,一下子会把沈玉瑶送走。 “她吵着要吃红烧肉,紫苏带着她在后院研究着做呢。” 夏煜故作轻松地说道。 沈玉瑶沉默片刻,她朱唇轻启。 “她未曾吵闹着要见我吗?” “是,她又吵着要见娘亲”夏煜看到沈玉瑶满是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可是,本王担心,驿馆时疫爆发,只能将她暂时关在屋内。” 沈玉瑶总感觉哪里不对,可病中的她,又想不出夏煜的话中,到底哪里不对。 “待你好些,本王便让紫苏带她过来。”夏煜倒了些热水,端给沈玉瑶,安慰她:“你先要好好的。” 是啊,现在沈玉瑶也感染上了时疫,万万不能让小仙也遭受和她一样的痛苦。 此时的沈玉瑶,全身刺痛,嗓子就像被别人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沈玉瑶喝了一小口水,吞咽的时候更是受罪,疼得她忍不住拧了拧眉。 “玉瑶,闭上眼,好好睡一会儿...” 夏煜轻轻将薄被,给沈玉瑶盖上,又在她肩膀上轻轻拍着。 夏煜幼时,凡遇病痛,他娘亲也是这般照顾的。 侍疾,这是夏煜人生中的第一次侍疾。 “玉瑶,睡吧...” “嗯......” 沈玉瑶只觉头有些沉,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 “启禀王爷,派去鲁王府的人,终于回来了。” 夏煜差点把他自己也哄睡着,听到门外张羽的声音,这才猛地睁眼。 夏煜眼前已经沉沉睡去的沈玉瑶,她紧皱的双眉也已舒展开,应是病症有了缓解。 夏煜这才放下些心中担忧,他赶紧起身,走到门边示意张羽轻声一些。 “怎样?” “鲁王府已被小郡主闹翻了天,鲁王请王爷亲自去接。” 夏煜的头开始剧烈疼痛。 夏小仙! 原来,夏小仙早起未见着沈玉瑶,找了一圈,没找见便去问驿馆的丫鬟樱桃。 “桃儿,我娘亲呢?” “回小郡主的话,听说东厢房的老人家染上时疫,王妃娘娘正在那边替他诊治。” 桃儿这丫鬟,还是鲁王妃专门留下侍候夏小仙的。 鲁王妃感念沈玉瑶赠药之恩,又看到驿馆内并无太多丫鬟侍奉,想着王妃和小郡主应该不方便。 于是,就留了两个自己贴心的丫鬟,让她们好好伺候小郡主。 这两丫鬟是她亲自调教过,懂礼仪的。 “紫苏呢?”夏小仙又问,“我要紫苏。” 夏小仙犯了和夏煜同样的错。 夏小仙以为她娘亲,本就是医者,血液中还有她的仙灵,普通的时疫,是伤害不到娘亲的。 医者不自医。 “回禀小郡主,紫苏姑娘去了药房,王妃娘娘让驿馆所有人都需要服下汤药。” “因紫苏姑娘懂得煎药,所以王爷让紫苏姑娘去药房帮忙。” 夏小仙点点头,“嗯,娘亲现在忙!” “是的,小郡主,王妃娘娘正忙着呢。” 桃儿说话温温柔柔的,但夏小仙总是感觉无法亲近。 还是紫苏好。 “好吧。” 夏小仙只能坐在软椅上发着呆。 她想等紫苏回来,带她去找娘亲。 紫苏煎完药,应该就不忙了吧。 夏小仙坐着有些无聊,又跑进里屋去找玩具。 “桃儿,这是小郡主的汤药。” 鲁王妃留下的另一个丫鬟杏儿,端着汤药走进屋内。 她指着托盘上的两碗汤药说:“紫苏姑娘让你也喝一碗。” “紫苏姑娘怕小郡主不肯喝,让我们先放点糖进去,待汤药凉些,再哄着小郡主服下。” 桃儿闻着那药味儿,都要哭了,“杏儿,你喝过了?” 杏儿皱皱眉,“喝过了,好苦!” 夏小仙在里屋,听着两丫鬟说话,小嘴撇了撇。 嗤,谁用得着喝那玩意儿。 小仙是仙,懂吗? 仙! “桃儿,小郡主呢?”杏儿没见着夏小仙,转头问。 “刚刚还在,估摸现在进屋里玩儿去了。” “嗯,待药凉些,我们再给她端进去吧。这药,味儿可真难闻。” “宁王府的小郡主挺可爱,那双小手,肉乎乎的。” 夏小仙听着就翻了个白眼。 怎么夸她的,都是夸她的手?夸她的肉? “桃儿,你说要是咱家娘娘,也生个一男半女的多好。” “是呀,咱俩陪着王妃娘娘嫁到鲁王府,娘娘过得真是委屈。”桃儿在汤药里放了些糖,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 桃儿和杏儿都是王氏陪嫁的丫鬟,心都是向着王氏的。 当年刚进府,鲁王就将王氏晾在一边,王氏也没有多少怨怼。 在鲁王府,苦苦研究起做甜品来。 好不容易做出了几款甜品,鲁王特别爱吃。 鲁王偶尔想吃甜品了,才到王氏的院中住上几日。 “娘娘从未与那侧妃争宠,就由着王爷偏宠于侧妃。”杏儿总是不理解王氏的不争不抢,“咱们娘娘就是性子太弱。” “王爷怕宁王催债,又想讨宁王欢喜,让娘娘做了一夜的甜品。”桃儿心疼王氏,“娘娘都未曾合过眼,又陪他来见宁王和宁王妃。” “汤氏还抢着要来,分明就是让大家都知道鲁王最宠爱的是她!”杏儿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哎,宁王妃并没给汤氏好脸色,只是不知汤氏回到王府,又会如何折磨娘娘,哎!”桃儿心中始终牵挂着王氏。 “桃儿,药凉了吧,哄着小郡主服下吧。”杏儿看桃儿一直不停搅动的那碗汤药,没有冒热气儿了,出声提醒。 桃儿端着药刚走进里屋,杏儿就听她在喊:“不好了,小郡主不见了!” 第101章 哭就是武器 夏小仙溜了。 夏小仙一听到小丫鬟说,鲁王怕宁王要债的时候,她就溜了。 鲁王竟然欠爹爹的钱不还! 鲁王到底知道不知道,夏小仙她爹的钱都是娘亲的! 他连娘亲的钱,都敢不还? 真是又坏又蠢,还是个老赖! 人可忍仙不可忍! 夏小仙眼看着两丫鬟正说得起劲儿,她便顺着墙角根,悄悄爬到门口,然后站起来,走出屋外。 桃儿和杏儿,也是太过投入,竟没发现小郡主在她们眼皮子地下,溜走了。 夏小仙来到前院大厅,正听着她爹夏煜派人去鲁王府。 夏小仙便悄悄来到驿馆大门外,趁着车夫不注意,她又从车辕上爬上了马车。 直到那车到了鲁王府门口,都未有人发现,马车上藏着他们的小郡主! 夏小仙还没有鲁王府门口那对石狮子的底座高。 她头上的小鬏鬏站直了,也才刚刚到狮子脚下。 夏小仙骑坐在鲁王府的门槛上时,宁王派去的人才看到她。 这一下就被骇到三魂六魄都离了身。 “小... 小郡主!你怎么来这里啦?” “鲁王还我爹爹钱来!”夏小仙大声喊着:“鲁王,还钱!” 门房正准备将这小奶娃,抓起来扔出去,看到驿馆的官员竟直跪在那小奶娃身边磕头:“小郡主,快跟臣回驿馆吧” 驿馆的官员竟然跪着在求这个小奶娃! 门房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这官员确实是驿馆的。 从七品。 门房连滚带爬通知鲁王,没一会儿,鲁王就派人将夏小仙,抬进了门。 没错,是抬进去的。 夏小仙不肯让他们抱,来了四个粗壮丫鬟,这才抬着进了门。 鲁王正黑着脸,坐在前厅的软椅上,旁边是侧妃汤氏。 “小郡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汤氏见夏小仙被抬进来,示意那几个丫鬟,将小郡主放到椅子上。 “我不和你这女人说话!”夏小仙眼睛都不带看她的。 “你!”汤氏气急,不敢骂,又不敢动手。 只是瞪着眼睛,气呼呼走到鲁王身边坐下,也不看夏小仙。 鲁王看着,场面太过尴尬,只能使了个眼色,示意下人去请王氏。 坏人让王氏去当! 鲁王微闭着眼,装死。 夏小仙忙从软椅上滑下去,鲁王府的椅子真高! 鲁王府好多丫鬟内侍,听说宁王府的小郡主来讨债,都跑到前院来,躲着看好戏。 夏小仙走到鲁王跟前儿,扒着鲁王的腿,就开始嚎:“还我爹爹钱来!” 夏小仙把胖乎乎的小手摊到鲁王眼前。 鲁王没办法不睁眼,只能轻声说道:“叔叔没钱。” “你就是把鲁王府掀开,那也是找不出多少银子的。” 夏小仙的小鬏鬏都气笑了,乱颤。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夏小仙小肉手握成拳头,在鲁王眼前直晃。 白花花的,倒是很像银子。 鲁王冷哼一声,宁王也太没品。 宁王妃变脸不够,还找个小奶娃来催? “你...若再不还钱,本郡主就曝光你!”夏小仙踮着脚,想往鲁王身上爬。 “本王有何惧你曝光的?”鲁王死猪不怕开水烫。 小郡主又如何? 一个小奶娃。 知道个屁! 夏小仙瞥了眼旁边的汤氏,又看了看鲁王。 “你的床!” “凭......凭什么用五爪龙床?” 鲁王一惊,正想站起身,这才发现小奶娃已经站到他腿上。 他一动,奶娃必然摔下地。 驿馆的官员,还刚追进来,跪在门口:“微臣参见鲁王。” 鲁王此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硬生生被逼成扎着马步。 大腿上还站着夏小仙。 跟京城那些个杂耍的没区别。 夏小仙双手叉腰,嚣张到爆! “还有你,偷偷穿皇奶奶才可以穿的衣服!” 鲁王和汤氏一时都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他俩都是死罪! 门外一片嘈杂声,鲁王也知道王府里的丫鬟,内侍们都听着呢。 今天王府前院的内侍和丫鬟,可一个都不能留! 鲁王眼神中有种刺骨的寒意。 还有跪着的驿馆小官儿。 还有站在腿上的夏小仙! 都不能活! “呜呜呜...你好狠毒的心!”夏小仙忽然从鲁王腿上摔下来,躺在地上痛哭起来:“呜呜呜,你还想将鲁王府前院的人都杀掉!” “啊...” “这...” 前院愈发嘈杂起来。 夏小仙还是躺在地上,痛哭不止:“你别想着杀我,还有那驿馆的官员。” 鲁王的脸色简直像开了染坊,五颜六色的。 “郡主乖,,我们进屋里谈谈。”鲁王瞪了一眼旁边被吓傻的汤氏,“小郡主怕是中了什么邪?” “你别想把我抓进去弄死,做药引子!呜呜呜...鲁王府可是有皇爷爷的黑龙卫!” 鲁王听着夏小仙的哭喊,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旁边的汤氏更是吓得浑身筛糠一样。 鲁王府竟然有父皇的黑龙卫? 是谁?丫鬟?内侍?还是刚才那个驿馆的小官员? 鲁王猩红了双眼。 看谁都像,又都不像! 难道是汤氏? 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狠狠插自己一刀! 汤氏看着鲁王的眼神,抖得更加厉害。 “你杀我,”夏小仙继续嚎:“我皇爷爷诛你九族...呜呜呜!” 哦,不对,夏小仙和皇帝都是鲁王最亲的亲属。 “皇爷爷会杀光鲁王府所有人!呜呜呜....” 夏小仙的终极武器,哭! 嚎啕大哭! 要是能让夏小仙闭嘴,鲁王愿意用所有“王庄”来换! “小郡主,乖,你别喊了,好吗?”鲁王甚至挤出了一点点笑容,他还没有子女,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小奶娃。 鲁王转头,又冲着夏小仙,眨了眨眼睛。 小时候,他娘亲就爱冲他眨眼睛。 他看着他娘亲眨眼睛,就乐。 天啦,眼睛都眨来抽去了,夏小仙还在哭! 鲁王也好想哭! 第102章 奶娃娃是能骗的吗? 鲁王现在一脸绝望,宁王府的小郡主! 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见了鬼! 明明是仙! “呜呜呜...为什么你们都讨厌我哭?呜呜呜...” 哭得鬼都害怕! “不喜欢听我哭,就还钱,” 夏小仙站在软椅上,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摊开,冷声道:“还钱!” 鲁王心中波涛翻涌,恨不能把夏小仙掐死。 可一想到,夏煜那张万年冰封的脸,鲁王也只能用来压压心中的邪火。 鲁王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在笑,他轻声道:“小郡主,鲁王府,如今...确实...” 一副能赖就赖的样子。 哄孩子玩呢? 夏小仙翻了个白眼。 然后小嘴一撇,又大哭起来:“金银财宝,全在五爪龙床...下。” 骗子! 奶娃娃是能骗的吗? 鲁王的面色愈发死白死白的。 他的五爪龙床下,藏着地下密室的道口。 地下密室里面,可是装满了鲁王的所有家当。 满满的金银财宝,还有各种修仙的丹药。 密室里美轮美奂,堪比皇宫。 他也经常带着爱妃汤氏,在密室里面放飞自我。 而整个鲁王府,知道那个密道口的,除了汤氏,其他人早早就被灭了口。 这奶娃娃又是如何得知的? 鲁王眼里和心中,此时都是一片寒冰。 汤氏? 鲁王马上就摇摇头,这个答案,他自己也觉着可笑。 若汤氏要害他,根本无需这么费力。 汤氏早就和他是同命共生的。 他俩一荣俱荣。 夏小仙一屁股坐到软椅上。 站久了,有些累。 “还有...”夏小仙缓了口气,又要继续说。 鲁王情急之下,死死捂住夏小仙的嘴。 这嘴,为啥总让他不寒而栗! “呜呜呜...” 他恨不得能让这嘴,彻底封住。 鲁王死死盯着夏小仙,涕泪横飞的样子。 心如死灰。 鲁王府门口有那么多人,都亲眼看着夏小仙进屋的。 现在屋里,就他和夏小仙两人。 夏小仙有什么意外,鲁王是解释不清的。 灭口? 看来是不可能的。 鲁王一下子泄了气,松开手。 下一秒。 他就“扑通”一声,给夏小仙跪下了。 “小祖宗,求求你,别再说啦。” “钱我还!你别哭了,行吗?” 鲁王咬牙切齿,脚步虚浮,走到门口,撕心裂肺地含喊:“给本王传汤氏!” 门外的侍卫闻声应是。 转过身,鲁王调整好面部肌肉,舒缓了下眉头,带着谄媚的笑。 “小祖宗,要银票还是现银?”鲁王近乎讨好。 “求求你,你可千万别再乱嚷嚷,这些诛九族的话千万别乱说!” 诛九族? 皇爷爷怎会把自己搞到断子绝孙? 最多把你嘎了。 皇爷爷那么多儿子,不缺这一个! 钱财确实确实很重要,可你也要有那命花! “银票!” 夏小仙记得,娘亲说过,回燕京路途遥远,现银不方便的。 没一会儿,汤氏就欢欢喜喜,妖妖娆娆走进来。 鲁王召见她,八成儿都是有好东西赏下来! 汤氏心中暗喜,还是鲁王好,他最是会讨她欢心的。 “王爷,你?” 汤氏一进屋,抬眼就看见夏小仙正坐在软椅上。 只见夏小仙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也撇着,藕节儿一样的胳膊还环抱在胸前,两只小短腿儿倔强地翘着。 苦苦拽的样子。 而她的夫君,鲁王殿下,正蹲坐在夏小仙面前,跟乖孙子似的,一言不发。 “小郡主,你娘亲没教你?” 汤氏眼见着鲁王这副怯懦的样子,心中怒火腾地就起来了,“坐我家椅子上,翘着短腿儿,像话吗?” 我卡! 短腿儿? 你敢骂我短腿儿? 哟,又来个不怕死的。 夏小仙被气笑了,又莫名有些兴奋。 “汤...婶婶啊,你来了。” 夏小仙也不哭了,换了副看着就很假的笑脸,放下翘着的腿儿,盘坐着,神神秘秘说道;“我知道你和他的秘密!” “嗤...” 汤氏嗤之以鼻,破小奶娃能知道个啥? 鲁王探口气,汤氏看来要被曝,不过他也好奇,汤氏到底有什么秘密? 会不会连他都不知道? 鲁王看向汤氏的眼神复杂了些。 “我有什么秘密?” 汤氏眼中全是不耐,可看着鲁王,那副满是疑惑吃瓜的样子,汤氏也急于证明清白。 “说啊,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秘密?” “汤...婶婶,你来。” “鲁王的秘密!” 汤氏一下被勾起好奇心。 她果断走到夏小仙的身边,侧着身子,把耳朵凑到夏小仙嘴边。 “啪!” 夏小仙立刻站起身,一巴掌便呼了上去。 奶娃娃这巴掌,竟把汤氏给打懵了,脸上瞬间就浮出,一座娇艳的五指山。 汤氏反应过来,也是一只手立刻扬起,想要还击! “呜呜呜...你竟敢打我!” 夏小仙嘴一撇,又开始嚎啕大哭! “妓子生的庶女,也敢打我!” 夏小仙拼命地哭,简直要了人命的那种撕心裂肺。 还边哭边骂! “呜呜呜...” 汤氏眼睛瞪得溜圆! 啊啊啊!啊啊啊! 汤氏疑惑地看了看自己举起的手。 不是,并没有没打到她啊。 她只是想打她而已! “呜呜呜,妓子生的!” 汤氏的这个秘密,连鲁王都未曾告诉。 汤氏的娘亲,原本是濠州城的花魁娘子,被汤氏的爹看上后带回府。 她娘亲进府后,凭着那良家妇女,根本无法习得的技能,勾得汤氏他爹荣国公汤鹄,神魂颠倒。 她娘生下她后,国公爷依旧迷恋不已。 更爱屋及乌,将汤氏记到正妻名下,成了国公府嫡女。 而汤氏她娘,也更是尽心侍奉国公爷。 汤氏拼命稳定着情绪,“小郡主,要债归要债,可不要乱骂人哦。” “王爷,宁王府借的钱,也很久了,咱们还她吧!”汤氏扭着腰肢,走到鲁王身旁,也蹲下来,拉着鲁王袖子撒起娇。 鲁王疑惑看着汤氏,“还?” 他本就是传汤氏过来,让她去取银票来的。 是汤氏自己要去惹那小祖宗。 与他何干? 夏小仙眼瞧着鲁王苦哈哈的,还有些犹豫。 她小肉手对着汤氏胸口一指:“你,你穿皇奶奶的内衣!” 第103章 乌鸦郡主 汤氏一听,就有些魂飞魄散的感觉。 前些日子,她眼看着鲁王府的金银财宝,日渐增多,就起了些心思。 汤氏私下里,让人做了些皇后才能穿的服饰。 她想着,哪一天在密室放飞自我的时候,她定要穿着这些,给鲁王看看。 鲁王一定会精神百倍,她也能更加愉悦。 汤氏光想想那场景,就小脸通红,甚至连心脏都可以漏跳几拍。 今日一大早,她又看见藏在衣柜的那几套服饰,实在是忍不住,便将那绣着金丝凤凰的大红肚兜儿,悄悄地穿在了身上。 只等着无人之时,去密室穿给鲁王欣赏。 她换衣服的时候,连贴身丫鬟都是支出去了的。 鬼眯日眼的乌鸦郡主,又是如何得知? 汤氏心中一凉,瘫坐在地,她双眼余光扫了下鲁王。 要不要把这小郡主,嗯,嗯,弄死? 鲁王看到汤氏的眼神,心中百味杂陈,汤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鲁王是心痛到了极点。 弄死这个小郡主,他现在做梦都想! 可是不行啊。 鲁王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弄死她? 鲁王府怕是都活不成了! 夏煜有多狠辣,他是知道的。 鲁王坚定地说道:“还!还!我们还!还了你就赶紧走!” 可是,要还那么多钱,好难过! 不光鲁王难过,汤氏也是极其难过。 她是哭哭啼啼走出房的。 见汤氏去寝殿取银票,鲁王这才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又瘫坐到软椅上。 这是造了什么孽? 遇到个魔鬼。 夏小仙见他坐下,哧溜一声从软椅上滑下来,笑嘻嘻地走到鲁王身边。 讨债鬼! 又来? 夏小仙肉乎乎的小手,一直扒拉着鲁王的裙摆,还仰头看着他。 鲁王一身鸡皮疙瘩都被炸飞起来。 能不能别这样看人家。 人家心里慌得一批。 “叔叔,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 夏小仙此时感觉肚中有些饥饿,幽幽说道:“叔叔,不会不给我吃吧。” “好好,你是小祖宗!”鲁王扶着额头,“来人啦!” “王爷,有何吩咐?” “将府中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小郡主取些来。” “所有好吃的!”夏小仙插嘴道。 “遵命。” 侍卫刚应声退下,人影晃动,屋内又走进来人。 人还没见着,就听着一声暗哑的女声。 “哟,宁王府的小郡主啊,恁可爱!” 夏小仙抬起头,就见到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也不好看,穿着打扮的富贵程度,却比汤氏也差不了多少。 “你是谁?” 小奶娃她也不怕生,就直直盯着妇人的眼睛。 “小郡主哦,我可是鲁王的乳母荣氏,叫我一声荣奶奶。” 荣氏逗夏小仙玩。 一岁多的奶娃娃,这里只有鲁王,想来也没人说她僭越。 我呸! 一个乳母,见了本郡主都不跪。 还要唤她“荣奶奶”。 这么嚣张的吗? 翻翻《三生簿》,看看。 什么来头? 嗯嗯,小奶娃,只看得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的。 旁边荣氏也不知道这奶娃娃的本事,只看见她摇头晃脑的样子,还挺可爱! “乳母。”鲁王眼神示意荣氏赶紧离开这里。 求求你,赶紧走吧,你可惹不起这小鬼王。 你再不走,你我二人那点秘密... 可就... “王爷安。” 荣氏大喇喇地,也未行礼,“小郡主有趣得紧。” “放肆!” “贱婢!”夏小仙一声娇斥:“见到本郡主居然不跪!” 她又想故技重施,一巴掌呼上去的,奈何腿短了些。 夏小仙原地蹦了两下,怎么样都够不着。 果断放弃! 她哧溜一下,又钻到软椅上去站着,“荣氏!贱婢!” 荣氏猛地跳起来。 “你,你,你!” “还敢顶嘴,过来!”夏小仙撸起袖子,准备好呼巴掌了。 “荣氏,赶紧给小郡主见礼吧!”鲁王皱着眉,“她是来要债的!” 荣氏见鲁王神情不对,也不敢再恃宠生娇,只得不情不愿的,跪下来给夏小仙行了礼。 “臣妇荣氏,见过小郡主!”荣氏跪下时,狠狠瞪了一眼鲁王。 这孩子,都是她奶大的,今儿,竟连她的面子都驳了去。 荣氏面色铁青。 “起来吧!”夏小仙向荣氏招招手,“你过来!” 荣氏斜着眼睛,看了眼鲁王,鲁王拼命跟她摇头。 荣氏也算清醒,赶紧着走到鲁王身旁,竟是再也不敢靠近夏小仙。 “王爷,小郡主来,是讨多少债?” 荣氏随口问道,她知道鲁王向来都是只借不还,估计也是不会真的给这奶娃娃的。 “七万!”鲁王肉痛得很。 “七万?”夏小仙冷声道:“不算利吗?” “那十一万!” 鲁王只觉得快要窒息,钝刀子割肉,好痛! “我的路费呢?” 夏小仙又是小肉手一摊。 “好好,十二万!” 真的不能再多,再多,鲁王怕自己当场被送走。 荣氏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十二万,这真是要了老命。 荣氏眼珠子一转,笑着说:“宁王和宁王妃没来?怎地派个小奶娃来?” “小奶娃拿着这么多银子,王爷也不放心呐,是吗?” “对对,本王不是不想还钱,是这么多银子,怕你拿着不安全。” 还是荣氏清醒,一句话就让鲁王心情舒缓下来。 既能不还钱,还能赶紧将小魔鬼送走。 “本王这就请宁王来!” 四哥这人是不会逼着兄弟还钱的,他做不出。 想赖账? 门儿都没有! 夏小仙眼睛冷冷扫过荣氏,“荣氏,你的一双女儿呢?” 当年,荣氏产下小女儿,她夫家一看生的又是个丫头,竟将她卖入皇宫,给鲁王做了乳母。 小女儿活活被饿死。 她夫家拿了银子,另外娶了媳妇,两年时间,生了三个大胖小子。 大女儿的日子也愈发艰难。 待她将鲁王奶到三岁,宫里放她回家时,偏生鲁王哭闹。 荣氏也贪图皇宫的富贵,竟执意留在宫里,贴身侍候鲁王。 后来,她夫家托人来带一封休书说,大女儿已病死,她也无需再回夫家,各自安好。 此后,荣氏更是把一颗心,全放在了鲁王身上。 鲁王自然也是极其亲近这位乳母。 第104章 祸从口出 荣氏一听到夏小仙问起她的两个女儿,眼中竟有几分羞愧一闪而过。 虽说两个女儿,她都未曾奶过,谈不上有多少感情。 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总归还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念想。 碎嘴子,破郡主,偏生哪里痛,扎哪里。 “奴婢无福,两个女儿都已夭折。” 夏小仙斜睨荣氏一眼,幽幽道:“你就不怕她们怨你?” 荣氏只觉浑身一寒,小郡主那眼神,怎么那么像那早夭的小女儿。 上身? 这么诡异的吗? 不可能! 荣氏摇摇头,想来是自己走了神。 对,一定是幻觉。 荣氏侧了侧身,往鲁王身后站了些,冷声道:“不知郡主,此时提到故去的小女,是想做什么?” 哼!她夏小仙的身份,若不是郡主,她此时一定上去,撕烂夏小仙的嘴。 一岁多的奶娃娃,又怎样? 祸从口出。 不应该有人来教教夏小仙,让她从小就懂得这句话吗? “哎,”夏小仙叹了口气,指了指荣氏的腹部,“肚子......” 荣氏气急。 肚子? 生产过的妇人,谁还没点肚子。 而且,她可是生过两个女儿的。 再说了,这不正是因为鲁王府有酒有肉吗。 不是,一岁多的奶娃娃,总盯着人家肚子看什么看! “我肚子怎么了?” 荣氏冷冷地看着夏小仙,这个奶娃娃那眼睛大大的,盯着人看时,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早知道,夏小仙这么诡异,给荣氏银子,她都不会来。 方才她听到院里丫鬟们都在说,侧妃汤氏,竟然被宁王府的小郡主给气到,哭着走出房门的。 起初,荣氏听到这个消息,别提有多开心。 谁让那汤氏,恃宠生娇,总是不把荣氏看在眼里。 荣氏便想着来前院,看看汤氏的笑话。 她也很好奇,一岁多的奶娃娃,是如何把骄横霸道的汤氏都给气哭的。 荣氏是真的很好奇。 好奇害死猫! 夏小仙转头看了看鲁王,幽幽叹了一声道:“去母留子!” “什么母?什么子?”荣氏没听懂,奶娃娃确实是说的大夏朝官话啊,可为啥她能听不懂? 鲁王是听懂了,他瞥见荣氏满脸还充满疑惑,忍不住提醒,“乳母,你...你肚里可是,可是本...” 鲁王实在没脸直接问出口。 荣氏转头看了看鲁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她的眼神起初是变得难以置信,然后是充满疑惑,最后竟然万分惊喜。 “王爷...,我...” 荣氏仔细想了想,她的月信确实晚了十多天,而且近几日颇有些嗜睡,喜酸。 跟她怀之前那两个女儿时,完全一模一样。 荣氏有了身孕! “炜儿...” 荣氏轻声唤鲁王。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荣氏仔细回忆。 还是大半个月前,有日鲁王跟汤氏闹了别扭,便到了后花园凉亭里喝酒。 荣氏那日也正巧,不知怎么就忽然想闲逛一圈,也到了后花园。 刚进凉亭,便看见鲁王面色憔悴,正在喝闷酒。 荣氏向来心疼这个自己喂养大的孩子,一边安慰着她,一边陪着鲁王也喝了点儿。 喝着喝着,荣氏感觉,好像又回到鲁王大婚前的那些日日夜夜。 甜蜜刺激。 次日醒来,鲁王仍意犹未尽,还允诺她,一生为伴。 荣氏只觉终生有靠,也是极其欢喜,至于名份,还是照旧。 王爷乳母。 荣氏看向鲁王,幽怨又甜蜜。 鲁王一看荣氏如此面色,心中早已经知道答案。 真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鲁王终于有后。 悲的是,这个孩子终是他和荣氏不伦的果。 该如何让荣氏顺利产下孩子,还要上得了宗碟。 荣氏见鲁王面色阴晴不定,也不想太过为难他,轻声道:“求王爷,放奴婢出府吧。” 她知道,此事若被汤氏知晓,她根本就不可能,生下肚子里的孩儿;王爷偏宠汤氏,本就很少去其他侍妾屋里。 偶尔有侍妾侍寝后,还会被汤氏悄悄灌下避子汤。 正妃院里,鲁王本该初一、十五去的,在汤氏的撺掇下,如今都改成只是十五那日去。 她和鲁王的事,一直特别隐秘,按说是没人知道的。 小郡主又是如何得知? 荣氏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鲁王面色凝重,很是烦闷。 夏小仙见荣氏和鲁王两人互相看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她肚子又饿得很,只能自己走到门边大声喊:“好吃的,还没来?” 也无人应她。 夏小仙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哭! 一道人影却闪了进来。 带着股刺鼻的香味儿。 “王爷,银票取来了。”汤氏面上还带着泪痕,撅着小嘴儿走到鲁王面前,气呼呼将好厚一叠银票递给鲁王! “给她!”鲁王压根儿都不想看夏小仙一眼。 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汤氏将那些银票给夏小仙。 汤氏翻着白眼,无可奈何地把银票递给了夏小仙。 “不够!”夏小仙也没数,放进怀里,“还钱!” 又将手摊在鲁王面前。 她都不用数,就知道肯定是不够。 “好好的郡主,怎么跟小叫花子一样?”鲁王烦的要死,“你爹娘不教你,本王来教教你。” “爱胡说八道的小娃娃,甚是遭人厌烦!” 鲁王越说越气,将夏小仙拎起来,面朝地放在膝上,举起大手就要打夏小仙屁股! “哇!”夏小仙双脚双手不停扑腾,“杀人灭口啦!” “呜呜呜...” “汤氏,鲁王瞒着你生儿子!” !!! 汤氏猛地转头看向鲁王。 鲁王大手刚刚扬起,一下子惊呆。 汤氏瞳孔猛地一缩。 “庶子变嫡子!鲁王好算计......” 哦豁。 夏小仙的嘴被鲁王狠狠捂住。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 这是什么小魔鬼,鲁王刚刚在心中想好的。 他打算将荣氏弄到一个“王庄”去,悄悄生下孩子后,交给正妃抚养。 反正王氏最是好拿捏。 反正王氏也没生出孩子。 鲁王自己是庶子,却特别在意这嫡庶之别。 第105章 母凭子贵 方才还气急败坏,打算教教夏小仙。 转眼,鲁王看见夏小仙,便如见鬼一般。 打心眼里害怕。 明明,他也就是刚刚才暗自想出来的办法。 夏小仙竟然直接就能说出来! 天啊,魔鬼郡主,她怎么会知道!! 她竟然能看穿他? “求求了,别说出来,千万别。”鲁王极低的声音,附在夏小仙耳朵边上说。 “听不清!”夏小仙眨巴眨巴眼睛,小脑袋一偏,“大声点,好吗?” 鲁王抬头看了看汤氏,汤氏眉头紧皱,眼睛一秒钟就蓄满泪水。 “王爷,臣妾为能与您共同修仙,长生不老,这才天天喝下那避子汤。” 汤氏总是让鲁王欲罢不能,深深迷恋。 此时看到汤氏那娇柔的模样,委委屈屈的小眼神,鲁王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汤氏继续说道:“王爷如今,竟嫌弃妾身无法生育了?” 平日里,汤氏的一颦一笑都随时牵动着鲁王的心,此时鲁王心中一阵阵揪着疼。 都是魔鬼小郡主害的! 鲁王宠溺地看着汤氏,伸手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边,汤氏也顺势瘫软到鲁王怀中。 夏小仙眼见这种大场面,直羞得赶紧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两只眼睛。 可惜还是透过指缝,还是被夏小仙不小心瞧见,那鲁王低头时,汤氏趁势蜻蜓点水般,吻住了鲁王。 吻着,吻着。 鲁王就有些动情。 喂! 这里还有小奶娃,也真不害臊。 砰..... 荣氏故意将桌上的茶盏,悄悄摔下来。 从鲁王那里看过去,就像是夏小仙,不小心碰倒摔下的。 “哎呀,小郡主,可别割了手。” 荣氏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却装作没看见,只假惺惺去抱夏小仙。 夏小仙一扭身,躲过了。 才不要这个不知廉耻,不伦贱婢抱! 荣氏讪讪一笑。 荣氏本就只是个乳母,她也认命,更是从未曾想与汤氏争宠。 能富富贵贵在鲁王府过完这一生,那也是极好的。 可刚刚,就是刚刚,夏小仙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甚至很有可能生下鲁王的长子后,荣氏的心思就开始起了变化。 母凭子贵。 哪怕她曾是乳母,那又如何? 荣氏冷冷盯着汤氏,“小郡主还在呢,王爷和侧妃还是赶紧将这小祖宗送走吧。” 汤氏躺在鲁王怀中,手指揉着眉心,“王爷,妾身头疼,听说,乳母一向很是会些推拿按摩,王爷,可否请乳母替我按按?” 汤氏的声音娇滴滴,骨头都能听酥的那种。 她心中一直不喜鲁王的这个乳母,荣氏总是在她夫妇二人亲密时,会来泼些冷水。 时日一长,汤氏越是喜欢在荣氏面前,和鲁王亲密。 甚至感觉很是刺激。 汤氏双臂勾着鲁王脖颈,嘴唇贴着鲁王耳朵,喃喃细语:“快嘛,王爷,妾身真的很是头疼。” 汤氏算计着,鲁王若让荣氏来为她按摩,这次,她一定会好好羞辱羞辱这个荣氏,让她搞搞清楚,谁才是鲁王府的女主人。 鲁王耳朵边被这样骚扰着,心里猫抓一样,一股火焰从下往上升腾。 正意乱情迷时,猛一抬头,鲁王就瞥见荣氏那寒冰如霜的眼神,鲁王的热情一下就被浇灭了。 他尴尬地将汤氏两条胳膊从脖颈处取下,又将汤氏抱到软椅上坐好,自己站起身,走来走去。 冷静,冷静。 退些火热。 乳母,爱妾,还有魔鬼小郡主。 鲁王看着她们,直摇头叹息。 还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可这三个女人,他偏偏一个都得罪不起。 “王爷,呜呜呜...你竟真的嫌弃妾身...”汤氏犹自扮着可怜。 看得荣氏轻嗤一声,“侧妃娘娘,小郡主看着你呢。” 对啊,这是会带坏小奶娃的哦。 夏小仙捂着眼睛的手,放下来,冲着汤氏邪魅一笑。 “乳母,你别拿着长辈的样子来教训我!”汤氏一向骄纵惯了,被荣氏鄙视了一脸,她忍无可忍。“王爷,你看看她...” 平日里看在王爷吃过她的奶,大事小事,也忍过她好几次。 如今还蹬鼻子上脸,教训起堂堂侧妃娘娘了。 鲁王真是欲哭无泪。 “她想杀你!”夏小仙面色一肃,指着汤氏对荣氏说道:“娘娘想杀了你。” 荣氏听得心中一凛。 连个一岁多的奶娃娃都看出来,汤氏想杀掉自己。 多歹毒的心。 现在的她可不会坐以待毙了。 她要反击! “算不算长辈呢,奴婢不知道,”荣氏淡淡一笑,“生不出蛋的鸡,倒是早晚会被杀掉。” “你说对吗?”荣氏转头朝着鲁王,柔声说道:“王爷?” 她还一只手,若有若无地轻抚了下自己的腹部。 荣氏在提醒鲁王,肚子里可是有你的长子呢。 汤氏一听这话,又看到鲁王并没有即刻制止荣氏,这下再也绷不住。 她“蹭”地一下,从软椅上站起来,冲着荣氏走过去,抬手两巴掌。 “啪!” “啪!” 荣氏愣住,下一秒,直接也抬手甩了汤氏两记耳光。 “贱婢!你竟敢打我!” 汤氏的脸,今天可是遭了老罪。 之前被夏小仙掌掴的痕印,还没完全消散,荣氏打的巴掌印又浮在脸上! 到底荣氏以前做过粗活,比汤氏要扛揍,力气也大过汤氏许多。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啪啪啪”,互相扇了好几下。 夏小仙看戏般,咯咯笑。 “好看!”还拍着小肉手。“好玩!” 只差没喊使劲。 鲁王看着两妇人厮打,真是恨不能原地去世! “呜呜呜,王爷,今日你不给我做主,我就不活了!”汤氏披头散发哭着追打荣氏。 “迟早被炖了吃的母鸡,什么活不活的?”荣氏脸上也有红印子,衣衫也被汤氏抓扯掉一块。 “我杀了你!”汤氏怒急,拿起博古架上的花瓶就朝荣氏砸去! “砰!” “哐当!” 鲁王府的丫鬟、婆子、内侍听得声响都赶紧跑到门口,往里张望。 只见汤氏和荣氏,两人都披散着头发,扭打在一起。 “我一定要杀了你!”汤氏声音刺耳到变了调,她终于追上荣氏,死死掐住荣氏的脖子。 荣氏挣扎了几下,忽然就安静下来。 反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不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荣氏也豁出去了,她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你能杀了王爷的亲儿子!” 第106章 认真吃瓜 “哐当!” “砰!” 夏煜刚刚一脚踏进鲁王府的前厅门槛。 一个硕大的花瓶朝着他飞来,夏煜急急闪身,这才堪堪躲过。 青花瓷的花瓶在他身旁,碎了一地。 夏煜眼神一寒,抬眸看去,鲁王府的前厅里,他的好闺女夏小仙坐在正中位的软椅上,在那嘎嘎直乐。 而鲁王府的两位妇人,披散着头发,身上首饰的也散落一地,两人都衣衫不整地扭打在一起。 平日里仙风道骨的鲁王,此时,面目狰狞却是一言不发。 夏煜都不禁直摇头。 “都给本王住手!” 夏煜一声冷喝,正厅内的四人都瞬间愣住了。 宁王? 爹爹? 四哥? 他怎么来了? 夏小仙一看到夏煜,赶紧“哧溜”一声从软椅上滑下来。 满脸谄媚,走到夏煜身旁,还拉了拉夏煜的衣袖,轻轻唤了声:“爹爹。” 夏煜虽一脸寒霜,仍是蹲下了身子,将夏小仙抱起,又放到侧位的软椅上。 这才是你能坐的位置哦。 “坐这里别动。” “爹爹,小仙饿...”夏小仙换了副委屈巴巴的脸,小嘴撅着。 “嗯?”夏煜看着鲁王。 竟然连口吃的,都不舍得给咱宁王府的小郡主? 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夏煜皱了皱眉。 “四哥,已经吩咐下人给小郡主做好,只是…。” 只是你宁王府的小郡主吃瓜太认真,她都忘记吃。 你没瞧见吗? 鲁王府前厅门口,那些个丫鬟婆子端着吃食,已在门外站了好久。 不就是给这小祖宗准备的? 夏煜看了夏小仙一脸期待,顿了顿,“让他们端进来!” 可不嘛,他家小郡主要一边吃瓜,一边吃饭… 两不误! 鲁王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示意王府下人赶紧照做。 夏煜转头看了看,傻愣在原地的汤氏和荣氏。 两个蠢妇! 夏煜面色一寒,对鲁王道:“九弟,后院的事情,就交给王妃去办吧,”顿了顿,“九弟你的青州城,怕是有大祸将至!” 鲁王忙不迭点头,唤来侍卫:“将她二人带下去,交给王妃处置。” 还是宁王聪明,知道先把这些棘手的事儿,交给王妃去办。 鲁王也知王妃并不狠毒,想来也不会,对她二人太过苛责。 反正鲁王府脸是被丢尽了。 只是宁王刚刚说的青州城,将有大祸,为何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鲁王向前厅门外望了望,也没看见王府管事,也只能老老实实问道:“四哥,青州城会有何大祸?” 夏煜道:“青州城,此后恐时疫横行,九弟需尽快封锁青州城,以防时疫蔓延至其他州府。” “时疫?” 开玩笑吧,鲁王他可是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宁王又从何得知? “如今驿馆已有多人感染,本王已安排,正在积极救治中。” 鲁王这才想起,驿馆的官员还在门外等着见他。 难道驿馆的人就是为此事而来? 鲁王他忙着后院灭火,却没想到前院的火更大! 若青州城瘟疫横行,死伤太多,父皇一定会降罪于他,轻则罚些俸禄,重则更会贬为庶民。 没有藩王的那些俸禄银子,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还如何修仙,如何证道? 鲁王肉眼可见的心急,“这可如何是好,本王该怎么办?” “四哥,救我!” 救他? 夏煜恨不能狠狠揍他一顿。 那日,沈玉瑶将鲁王和汤氏的所作所为告诉夏煜时,他还有些疑惑。毕竟这个九弟,幼时是极其聪慧,深得父皇喜爱的。 可刚才看他在两个妇人之间,那个怂样儿,哪里还有半点聪慧的影子? 也不知鲁王修的是哪门子仙? 蠢仙? 他一听闻青州城,将有时疫横行,就跟个无头苍蝇样儿,那种淡定从容,连驿馆那七品小官都不如。 夏煜斜睨鲁王一眼:“如今之际,需尽快封锁城门,九弟传令吧。” “哦哦,好好!”鲁王吼道:“来人啦,立即拿我令牌封锁城门!不得有误!” 转头又问夏煜:“四哥,然后呢?” “然后将此药方交于各大药房,熬制汤药,城中人,尽快服下!”夏煜咬着牙,从袖中拿出沈玉瑶开的药方子:“若发现有疫症的人,尽快送至青州医馆隔离。” “哦哦,煎熬汤药,隔离感染之人...” 鲁王道:“四哥,这汤药煎是没有问题,可是所需药材量大,这钱......” “你家小郡主,刚刚从本王这拿走十二万两银子,府中实在是撑不下去啦!” 又开始叫穷,明明床下有那么多金银珠宝。 夏小仙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呢。 “爹爹...他床...”夏小仙正啃着一条鸡腿,来不及放下,直接用鸡腿指着鲁王。 鲁王这才想起,眼前有个冷若冰霜的大阎王,旁边还有个要命的小阎王。 他是造了什么孽! “这钱,鲁王府出!”鲁王咬紧牙根,小阎王若来日栽到我手里,看本王不弄死你! “王叔,你弄不死我的!” 夏小仙啃得可香了。 鲁王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到地上。 谁能信啊,夏小仙连他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 “爹,叔叔哭!”夏小仙翻了个白眼,示意夏煜看。 “呜呜呜,青州城的百姓,太苦了!呜呜呜...” 反正也被宁王看光了,不如放飞一下自我。 鲁王哭得好伤心。 “呜呜呜,青州城的鲁王府,太难了!” “呜呜呜,鲁王府的鲁王,太难了!” 青州城的老百姓,每个人都要服汤药,这得多少钱啊。 鲁王越哭越伤心,夏小仙也跟着哭起来。 攒了那么多年的积蓄,想想都肉痛! 青州城的老百姓可终于有救啦! 两人哭得可完全不同。 夏小仙哭着哭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爹爹,钱!”夏小仙指了指桌上的银票,“叔叔还你的!” “嗯!” 夏煜点了点头。 “九弟有心。”夏煜将银票收好,“正是本王急需用钱的时候。” 鲁王一听,哭的更是大声。 “九弟,别哭了,青州城老百姓还等着你去救!” 夏煜在鲁王肩膀上拍了两下,“本王也急着回驿馆,王妃也感染了时疫。” 第107章 十户余一 夏小仙在鲁王府一听到沈玉瑶感染了时疫,红烧肉也不香了,催着夏煜,一路赶回了驿馆。 只见她娘亲面色微红,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好看的眉毛也拧在一起,眼睛微闭着。 看起来,很是有些辛苦。 “娘亲,娘亲,小仙回来啦!” 夏小仙乖乖坐在沈玉瑶的床榻前,脸上带了个小小的锦帕。 可沈玉瑶并未醒来。 紫苏站在沈玉瑶病榻边,偷偷抹着眼泪。 夏煜也是神情忧戚,默不作声。 夏小仙想要看望沈玉瑶,夏煜原本是拒绝的。 后来,实在架不住夏小仙那幽怨的眼神,终于答应她,可以戴着锦帕看望沈玉瑶。 夏煜看着床上的沈玉瑶,轻声问紫苏道:“王妃娘娘,她睡了很久吗?” 紫苏回道:“回王爷,小姐,她足足睡了快五个时辰。” 紫苏想了想又补充说:“中间儿,有一阵睡得比较安稳,只是方才又开始咳嗽,发热。” 夏小仙抿着小嘴,拉起沈玉瑶的手腕,悄悄渡着仙灵给她娘亲。 终于,沈玉瑶的面色略和缓了些。 【什么疫疠,竟如此凶险?娘亲都中招?】 夏小仙很是奇怪,按理她和沈玉瑶已经血脉相通,普通疫疠很难伤得了她的。 【翻书!翻书!】 【记性越来越差,哎。】 【寒川之冰,化出疫疠,十户余一......】 ...... 痛苦不堪! 沈玉瑶只觉全身在火炉中烤了,又被扔到了寒潭中浸泡。 刚适应酷寒,又被再次投入火炉,几次三番,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 正苦苦煎熬时,她忽然听到了夏小仙,那软糯娇萌的声音。 她的小仙宝! 在唤她! 沈玉瑶猛地睁开眼。 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夏小仙,满面是从未曾见过的焦急。 “小仙...”沈玉瑶极低极弱的声音,唤了唤夏小仙。 她还想努力挤出一丝丝笑容。 沈玉瑶可不想她的小仙宝,太过忧虑。 沈玉瑶抬了抬手,缓缓抚摸着夏小仙的胖胖脸。 软糯软糯的。 特别舒服。 夏煜看到沈玉瑶醒了,自是万分欣喜。 幸亏他定力还行,否则早就泪洒当场。 他感觉刚才差点就失去了她! 一想到刚才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夏煜有种重获新生的惊喜。 他只是傻傻看着沈玉瑶,好看的唇微微颤动,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夏煜转过头去,往屋顶看了看,极力把眼角的那滴眼泪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沈玉瑶并没有注意到床榻边的夏煜。 她努力在回忆,刚才听到夏小仙说的到底是什么? “寒...川...之冰,化出...疫疠,十户...余一......? 她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寒冷的山川上凝成的冰霜,为何能幻化出疫疠? 十户余一,意思是要因此死掉很多人吗? “小仙,你刚才在说什么?”沈玉瑶迷糊中分不清到底是夏小仙说出声的,还是她的心声。 “娘亲,这病...” 夏小仙其实并不知道的是,沈玉瑶早知她是下界的神仙,此刻,她犹豫的是,该如何告诉娘亲,这疫疠的凶险。 【寒川之冰,化出疫疠,十户余一......】 【《三生簿》上是这样记载的,按照大夏朝的人口算,大概这场瘟疫过后,五十人中才能幸存一人!】 【小仙该如何告诉娘亲?同样的疫疠,三百六十多年后的人都曾束手无策!】 【幸亏后来有了特效药方,终使大夏族人得以幸存于世。】 【而此疫疠的特效药,其实也非常普通,大蓝根七钱、金银花三钱、连翘三钱、薄荷两钱、桔梗五钱、牛蒡子两钱、竹叶六钱、芦根三钱,大火熬制一刻钟,再小火慢煨两个时辰即可。】 【这药方我虽知道,又如何让娘亲信我?】 起初沈玉瑶听到夏小仙说“十户余一”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待仔细听完,才知道三百六十年后已有成熟药方,这才放下心来。 药方提前三百六十多年使用,能和夏小仙有这一场母女缘分,沈玉瑶当真是幸运至极。 沈玉瑶抿唇轻笑,满眼温柔地看着夏小仙。 夏小仙一着急就满脸通红的样子,也甚是可爱。 “紫苏,替我准备纸笔,我要重拟药方。” 沈玉瑶撑起半个身子,有些吃力地吩咐紫苏。 “启禀王爷。” 紫苏刚应是,门外便传来张羽的声音。 沈玉瑶这才看见夏煜还在床榻边,他竟默不作声一直看着,这娘俩。 沈玉瑶笑了笑,朝夏煜微微点头。 夏煜轻声:“进来吧。” “启禀王爷,嗯...”张羽吞吞吐吐,却不肯进屋。 “进来吧,王妃娘娘已经好转,无妨!” 张羽这才迟疑着进了屋。 “王爷...”张羽看了看沈玉瑶,还是欲言又止。 沈玉瑶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有什么事,张羽不愿意她听到? “说吧,我无碍。”沈玉瑶淡淡说道。 张羽深吸一口气,“启禀王爷,王妃,马老爹,过了!” 什么? 他不是已经有所好转吗? 张羽垂下头,他想起马三宝猩红的双眼,悲痛欲绝的神情和强压着的低泣。 张羽也是很难过的。 而马三宝还特意叮嘱,若王妃娘娘并未大好,一定不要告诉她。 马老爹已过世。 张羽很是心疼马三宝这个孩子。 他也才七八岁而已,就如此懂得感恩,如此懂得隐忍。 沈玉瑶心中狂乱,她给马老爹换了更猛的药,她原以为马老爹应该能撑过来,至少也不会走这么快! 结果。 竟还是没能救下他! 沈玉瑶在心中,默念着自己重拟的药方,和夏小仙所说的药方。 两者之间,差了一味药。 大蓝根! 她竟忘了家传医书上关于大蓝根的记载。 “大蓝根:清热解毒,凉血消斑,用于瘟疫时毒!” “紫苏,紫苏,赶紧扶我起来!” 沈玉瑶面色苍白,头发散乱。 她转头又看看夏煜,急声道:“王爷,需要重改药方,快!这疫疠凶险,十户余一!” 十户余一! 第108章 大蓝根 翌日。 沈玉瑶刚起床,紫苏便将昨日重新开的药方,煎好汤药,侍候着沈玉瑶服下。 沈玉瑶刚服完药,门外张羽就来禀告。 驿馆昨日已经有十六、七人发病,症状较重的也有三人。 幸亏,沈玉瑶昨日已坚持更换药方,夏煜也命驿馆药房,多熬制了一些。 半夜刚刚熬好,就都让人送去服下。 夏煜为此,为此忙了整整一夜,刚刚才睡下。 今日一早,那些个症状较轻的,全部都已经得到缓解。 症状较重的也并未再加重。 张羽特来请示沈玉瑶,接下来的用药用量,该如何调整。 看来,夏小仙心声中的药方是真的有效。 沈玉瑶赶紧根据自己服下汤药的感受,又将药方再次做了些调整。 她一共开出三种药方。 第一种是尚未发病的健康人,做预防之用;第二种是已发病,但症状较轻的,可缓解病症;第三种是已经发病,症状较重的,可快速防止恶化。 此三种药方,都添加有大蓝根这种药材。 沈玉瑶担心青州城的大蓝根不够,若让百姓自行购买煎煮,很容易造成市场上大蓝根紧俏。 最后便宜的,只会是那些囤积居奇的无良商人。 自从成了景仁堂背后最大的东家,沈玉瑶非常清楚那些药商的唯利是图。 黑龙卫! 沈玉瑶离开京城以来,第一次想到用黑龙卫。 她要用黑龙卫,迅速购入附近州府的所有大蓝根,大夏朝的全境内的大蓝根,也都会集中采购。 要想控制这场瘟疫,沈玉瑶需要的是快速的反应,足够的药物和稳定的秩序。 大夏朝初定,断不能因为一场时疫,再次让百姓陷入动荡。 沈玉瑶拿出黑龙卫专属的信号烟花,让紫苏到驿馆外去燃放,青州城的黑龙卫见到,都会主动到驿馆和沈玉瑶取得联系。 紫苏遵命行事。 紫苏刚出了房门,夏小仙就牵着马三宝进了屋。 “娘亲,三宝哥哥要走了。”夏小仙迈着小短腿,跨进门就喊道。 “三宝见过王妃娘娘。” 马三宝一夜之间,感觉更是成熟了很多。 他是来与沈玉瑶告别的。 马三宝原本是想要把爷爷带回乡下安葬,可因为马老爹死于时疫,现在只能先在青州火化。 “三宝,我曾答应你爷爷,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宁王府的人。”沈玉瑶柔声说道。 “这些银钱拿着,张羽哥哥会先助你处理好爷爷后事,待青州城事了,咱们一起回燕京!” 沈玉瑶拿出一张银票交给马三宝。 “给爷爷的后事,办得风光一些。” 沈玉瑶说着,声音也不由哽咽。 “马老爹是替青州城的老百姓试药,万万不可薄待!” 马三宝接过银票,眼里也已蓄满泪水。 他抹了抹眼泪,又跪地给沈玉瑶行了大礼。 “三宝多谢娘娘,三宝此生必定追随王爷,王妃。” 小小少年,满心满眼都是感恩。 【马三宝,素有智略,知兵善战】 【原来他竟是跟着我爹爹和娘亲,然后又拜和尚为师,这才学有所成。】 【京城到燕京的旅程,当真是颇有奇缘。】 夏小仙,拉着沈玉瑶的衣袖,心中很是骄傲。 原来一念之善,真的不光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惜......他为了救爹爹,也真是可惜。】 沈玉瑶听着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马三宝,将来会救夏煜? 还因此...... 可惜,小奶娃不吭声咯。 “娘亲,小仙送三宝。” “小郡主和马三宝,真是挺有缘分。”张羽道。 张羽跟随夏煜和沈玉瑶,离开国公府也不过半月时间,个子竟长高许多。 性子也更是沉稳。 “如今青州封城,驿馆也严格出入...”沈玉瑶轻声道:“小仙就送到驿馆门口吧。” 小仙宝,有情有义。 不像神仙。 ...... 午时。 沈玉瑶正清点着银票,紫苏和夏小仙在旁玩耍。 夏煜走进屋内。 一见夏煜,夏小仙便从椅子上滑下来,朝他身上扑去:“爹爹,爹爹.....” 昨日在鲁王府,夏煜收回的银票,并没有交给沈玉瑶。 小奶娃刚刚看着沈玉瑶清点银票,一下想起来了。 夏煜看着夏小仙朝他跑来,开心地伸出双手,他以为夏小仙要抱抱。 没想到的是,夏小仙并未让他抱,而是指着夏煜怀中,直嚷嚷:“银票,给娘亲!” 钻钱眼儿了吧。 “哦,是爹爹忘记了,这就给你娘!”夏煜点了点头:“宁王府的小郡主,讨债有功!” 夏小仙抿着唇,眼睛死死盯着夏煜手中的银票:“娘亲有用!” “小郡主去讨债了?这么厉害吗?”紫苏笑着打趣,沈玉瑶也不禁微微一笑。 小仙宝当真是贴心的棉袄。 知道她娘亲最喜欢银钱。 “当然啦!小仙本仙。”夏小仙,两只藕节一般的胳膊抱在胸前,小短腿还有节奏地抖着。 “小郡主,你讨回了多少债啊?”紫苏笑着低头问夏小仙。 “小仙讨回这么多....”夏小仙两只手掌都伸出来,好像还不够,又将紫苏的两根手指点了点。 “十二两?” 夏小仙翻了个白眼。 瞧不起谁呢? “一百二十两?” 夏小仙撇了撇嘴。 紫苏眼睛都睁大了,莫非她家小郡主,讨回来一千两百两? 夏煜看得直乐,沈玉瑶只嘴上占了便宜,可事实上是一文钱都没讨回来。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沈玉瑶。 沈玉瑶也是一脸好奇,小奶娃竟然讨回来一千多两? 那可是太厉害了! 在讨债这方面,就算你是仙,也架不住人家赖啊。 “壹拾贰万两。”粉嘟嘟的薄唇里,吐出的数字完全惊呆了紫苏和沈玉瑶! “多少?” 紫苏和沈玉瑶同时惊呼出声。 “十二万两银票!” 夏小仙皱着眉。 神仙可不会撒谎。 沈玉瑶震惊地看着夏小仙:“你是如何让鲁王,一次就还清所有债务的?” “她不光讨回所有债务,还让鲁王府后院起了场大火!”夏煜摇着头笑道:“玉瑶,你是没看见昨日那两妇人...” 平日清冷的王爷,一想起昨日那场面,到现在都觉着辣眼睛! 大型吃瓜现场。 “王爷,快,说说...” 沈玉瑶觉得银票都不香了,还是大瓜更甜,更香! 第109章 好生意 夏煜揉了揉脸,正想好好满足一下沈玉瑶。 她那颗奋不顾身要吃瓜的心,却听得门外一阵嘈杂。 “滚开,让我进去!” “快,快,本王要见四哥。” 瓜主来了。 沈玉瑶刚在软椅上坐好,也是准备撑起瘦弱病躯,和大家一起吃瓜。 没曾想,瓜主到! “四哥,四嫂,我是老九!”还好,鲁王虽未经通传,但总算在门外自己吼了一嗓子。 屋里四个人一听,面面相觑。 今日没瓜吃! “哎!” “唉...” “咳...咳,老九,你进来吧!”夏煜撩起裙摆,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 威严自生。 “小弟见过四哥,见过四嫂!”鲁王恭恭敬敬行了礼,眼睛却悄悄扫了一眼夏小仙。 完了,魔鬼小郡主也在。 “嗯...”鲁王讪讪在侧面椅子上,也坐了下来,“嗯嗯。” 鲁王只觉椅子上,好像有刺扎进肉里的感觉。 夏小仙迈着小短腿儿,走到鲁王身边,也是很恭敬地行了礼,“小仙见过九叔叔,九叔叔安。” 紫苏也跟着曲身行了福礼,“奴婢见过鲁王,王爷金安。” “咳..九弟,你不忙着去安排青州城的时疫防控,到驿馆来又是有何事啊?”夏煜一本正经道。 他此刻跟刚才那个着急卖瓜的宁王,判若两人。 鲁王眉头轻轻一皱,眼神示意夏煜,这儿有丫鬟和夏小仙在,不太方便。 其实,鲁王现在更介意的是魔鬼郡主夏小仙。 他是真的怕,夏小仙能看穿他心思。 好在今日,他毕竟不是来害四哥、四嫂的。 是来求共同致富的! “爹爹,九叔叔不愿见我!”夏小仙邪魅一笑,“他怕我!” “啊?”夏煜故作吃惊,“九叔叔为何不肯见你?还怕你?小娃娃,莫要胡说!” 夏小仙抿唇回道:“他真的怕,不信你问他!” 紫苏见这场面,颇有些尴尬。 她福了福,对夏小仙说道:“小郡主,随奴婢出去玩吧。奴婢那还有好玩的物件儿。” 沈玉瑶也点点头,示意紫苏,赶紧带夏小仙出去。 “哎,好吧。”夏小仙叹口气,走到紫苏身旁。 她拉起紫苏的手说道:“走吧,没得玩儿啦!” 临出门时,夏小仙还回头冲着鲁王,扮了个鬼脸。 “嘻嘻...” 看着夏小仙走出门去,鲁王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正色直言道:“四哥,昨日还你的银两,可否再借与我?” 嗯? 夏煜剑眉轻扬。 “九弟,你说晚了些!” 夏煜转头看着沈玉瑶,“你四嫂已经将银票收了去。” 你这么快就上交的吗? 真的没给自己留点? 看着鲁王疑惑的眼神,夏煜秒懂。 他微微点了点头,默认确实是钱都给了自家媳妇儿。 鲁王,你要借,只能问你四嫂了哦。 “四嫂。” 鲁王不死心,转头哀求的眼神看向沈玉瑶,“四嫂,这次只需借两月,我给你算三分利!如何?” “你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沈玉瑶淡淡道,“我这也刚有了安排啊。” “实不相瞒,鲁王府管事来报,如今青州城的药材已经涨了三成。” 鲁王压低声音,有些神秘道:“本王的意思是,再借回那些银钱,想在其他兄弟那,多多购买些药材。” 鲁王要买药材? 难道鲁王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紧赶着,就要积德行善了? “全城百姓的药材,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沈玉瑶有些狐疑,“九弟,你是当真舍得?” “那有什么舍得不舍得,本王估摸再过三日,这些药材会翻出一倍来!” “等青州城百姓都急着保命,到时候,再将各府进购的药材,高价卖出去。” “这一出一进,至少能赚十万两!” “到时,你宁王府和我鲁王府,可以五五分账!” 鲁王说得唾沫横飞,仿佛那无数的银钱已经被他赚到手里。 “啪!” 夏煜已经气得直接将手中刚刚端起的茶盏摔了出去! 夏煜怒极。 “夏炜,你怎么敢?” 鲁王猛地被夏煜这一嗓子,吓到缩了缩脖子。 定了定神。 “四哥,这不是双赢的吗?” “百姓需要药材救命,而我需要钱财修仙炼丹!” 你情我愿! 各取所需,不好吗? 鲁王偏偏就不信,还有人能有银子不去赚的。 那都不是人,是神仙! 神仙才不需要钱。 “十万两啊,就一进一出,只需几日!” 鲁王犹在试图说服夏煜。 夏煜看着鲁王贪婪的眼睛,愚蠢的面庞,一时心塞无语。 怎么能和这玩意儿,是一个爹生的? 沈玉瑶忽然冷冷说道:“九弟,你也无需枉费心机了,我早已将各兄弟州府的药材,全买下了。” “什么,四嫂?” “你!” 鲁王眼睛都瞪大了! “玉瑶?你说什么?”夏煜已经气得不相信自己耳朵和眼睛。 他的王妃竟然也和那蠢猪一般糊涂! “我说,我已经将周围各州府的药材,通过景仁堂各分店,全部买下了!”沈玉瑶沉下脸来。 “还是四嫂精明!佩服,佩服!” 鲁王不禁感叹,他的四哥,本就是粘上毛,比猴子还精。 如今还有个更胜一筹的王妃。 将来众位兄弟间,可还有谁,会比宁王更加富有! “四嫂,能否分一杯羹给小弟呢?”鲁王此时笑的谄媚无比。 钱财面前,富贵如王爷,竟也是如此! 沈玉瑶冷哼一声,“哪有九弟这样的,别人家的生意,看着眼红,还要强插一手。” “四嫂,呜呜呜...”鲁王跟夏小仙学会了,遇事先哭! “四嫂,你不知九弟我命苦哇,大婚以来,还未有一男半女。” “昨儿托你家小郡主福,终于有侍妾怀了身孕,将来要养一个小娃娃,这花费...” 等等? “什么叫托我家小郡主的福?” 地是你的,播种的也是你,关我家小郡主何事? 沈玉瑶还不知道,夏小仙昨天到底在鲁王府做了什么。 她满是疑问地转头看向了夏煜。 夏煜却是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 沈玉瑶心知,夏煜误会了她,但此时也不方便解释。 “总之,一言难尽,四嫂,你就说能不能分吧。”鲁王语气中已有些许不耐。 四嫂如此精明,四哥还假惺惺说教,有意思吗? 第110章 口说无凭 “也好,既然,九弟有心加入,那就和我一起采买药材吧。” 沈玉瑶有些心不在焉,淡淡道:“只是,九弟,口说无凭,你我可是需要立下字据的。” “否则,他日你若说我诓骗于你,亲戚都做不成,那就不好啦。” 沈玉瑶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好!好!那是当然,虽是亲兄弟,那也是要明算账的。”鲁王拼命点头。 他一听沈玉瑶同意他加入购买药材,心中就是一阵狂喜,哪还想过其它。 “四嫂,这是我鲁王府中所有的银票,一起交予四嫂。” 说着鲁王就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交给沈玉瑶。 此时鲁王眼中和脑中,全是几日后那泼天的富贵。 沈玉瑶当面数了数,竟足足有二十余万两。 夏煜看得恍惚,昨日不还说鲁王府已经穷到叮当响,咋今日又出来二十多万两。 看来,鲁王府还当真是富得流油啊。 鲁王又是如何敛聚如此多的钱财? 夏煜不禁陷入沉思。 “本人夏炜,青州藩王。自愿将鲁王府的二十二万两银票,交予宁王妃,以用于购买时疫防控的药材。” “具体购买事宜,全权由宁王妃做主,本人绝无异议!落款签名,夏炜。” 沈玉瑶将鲁王书写好的申明书,念了一遍,转头又对鲁王说道:“九弟,你看若无异议,便签字画押吧。” “签字前,四嫂再问多一次。” 沈玉瑶正色道:“九弟,你真的愿意,将所有银两都用去购买药材吗?” “那肯定是真的愿意!四嫂,你办事我放心.” “不反悔?” “绝不反悔!” “你四哥可在此作证哦,我并没有胁迫于你。” 沈玉瑶反复确认。 “那是自然的!” 鲁王快速在申明书上签好名字,并摁了手印,急道:“好,本王签字完,四嫂赶紧拿去换成药材,怕迟些,价格已经飞涨!” “好好,你且回鲁王府,事情办完,我自会与你交代。” 沈玉瑶神情,仍旧是云淡风轻。 鲁王又是一通客套后,这才告辞回鲁王府去了。 待鲁王走后,夏煜面色一肃道:“玉瑶糊涂!这钱断不可取!” 夏煜是不想让鲁王看到他夫妇二人离心,这才始终一言未发。 毕竟,此事看来,主动权仍在沈玉瑶。 沈玉瑶循声望着夏煜,黑漆漆如暗夜星河的双眸,此时却像是一眼不见底的深潭,望而生寒。 若是旁人,沈玉瑶想,只怕夏煜此刻已经动了杀心。 沈玉瑶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夏煜。 宁王夏煜,她曾痴迷爱恋之人。 世人眼中的夏煜,总是万年寒潭似的冷着一张脸,活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其实,夏煜对于真正贫苦之人,有种天生的悲悯之心。 战场上的他狠辣残忍,而平日里的他,心地善良,特别对于黎民百姓的苦楚,夏煜总是能感同身受。 沈玉瑶心想,难怪黑龙卫的情报称,如今宁王藩地燕京,已成大夏朝人口流入最多的藩地。 皇帝也为此颇有些意外。 还特意传信给沈玉瑶,让她万不可替夏煜粉饰。 怎么可能粉饰? 沈玉瑶可是想替夏煜,藏住锋芒的。 思及此。 沈玉瑶微微一笑,对夏煜柔声说道:“王爷,妾身只是说用银钱来购买药材。妾身可没说过,买来的药材,是要高价卖给百姓的!” 嗯? 什么意思? 沈玉瑶望着气势明显弱了下去的夏煜,挑眉轻笑:“妾身爱财,但取之有道,且用之积德。” 夏煜也恍然仿佛明白了几分,不由唇角一勾,“鲁王府,昨儿才被咱家小仙,闹得鸡飞狗跳。” 他略一顿,又道:“想来,再过些时日,内院的妇人,自然就会消停了。” 可不是吗? 再过些时日,鲁王府就会穷到卖裤衩子了,谁还能敢有那力气蹦跶,招鲁王烦心? “玉瑶,那药材一事,到底你是作何打算的?” 夏煜眉头微皱,他想起驿馆早晨传来的青州邸报,青州城中已经发现大量的感染人群。 短短一日,重症离世者便不下十人,轻症转重症的更是以百计。 青州现有的药材,怕是撑不过五日。 “王爷,如今青州的疫病,最重要的一味药,便是大蓝根。” 沈玉瑶缓缓道来:“妾身昨日便已传书与景仁堂方掌柜,及各分店掌柜,要他们大量收购大蓝根,妾身防的就是,有些个不良商人会趁机,囤积居奇!” “而青州相邻的藩地,目前所有的大蓝根库存,我也已让景仁堂负责高价收购。” 青州城与三个藩地接壤,分别是秦王的西京,晋王的兖州,还有齐王的幽州。 沈玉瑶的景仁堂在此三地,竟然都已经有了分店。 这一点,让宁王夏煜,心中也是一惊。 细细想来,沈玉瑶是在她自己,已感染时疫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先人一步去布局,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莫测高深了。 夏煜好看的凤目凝了凝,再一次让他心中,有种对沈玉瑶看不透的感觉。 这还是以前那个痴迷爱恋夏煜的国公府嫡长女吗? 是,又不是! “青州时疫已经蔓延开来,各州府之间的往来贸易又非常频繁。妾身担心,最终还是会传播到燕京,所以...” 沈玉瑶略微一顿,“所以除青州邻近的三个藩地外,妾身也已命人,将其他藩地的所有囤积的药材,摸了底。” 夏煜听得更是心惊,九个藩地,她竟然全部布局好了? “燕京一地,虽尚未有时疫发生,但药材奇缺。妾身已安排采买,运送至燕京宁王府。” 燕京药材奇缺,他都不知! 沈玉瑶却摸得一清二楚。 除了黑龙卫,恐怕没有人能做到。 虽知沈玉瑶与黑龙卫走得很近,但此番各藩属地之间的黑龙卫额联络与调配,必然是得到了父皇的支持。 可夏煜万万想不到的是,沈玉瑶得到的支持不只是那一点点。 沈玉瑶如今的身份,可算是真正的钦差大人。 替皇帝微服私访的钦差。 有着先斩后奏特权的钦差! 夏煜心中的复杂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第111章 怀璧其罪 从父皇登基那日起,夏煜便总感觉天大地大,他竟是孤身一身! 无人懂他。 他虽和太子一样,都是父皇母后的嫡子。 但也正因为这样,很容易就被父皇母后,默认为太子皇权的觊觎者。 哪怕他什么也没做。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除了太子,他和秦王、晋王都是皇帝嫡子。 可以说是将来太子继承大统,他们三人才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或者说是最大的变数。 因此,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百官内心中,他们四位会时常被拿来比较的。 各种相关的言论,也或多或少流于市井。 太子一日未曾登基,他们三人就总是会被忽冷忽热的对待。 哪怕夏煜心中敬重太子殿下,也从未曾有过一丝与太子夺权的想法。 但就只因他的嫡子身份,便总会被父皇疑心,被母后生分。 京城到濠州再到青州这一路,沈玉瑶是明里暗里在替燕京招募人才、培植亲信。 夏煜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此刻,他感觉,将来的路不再是一个人孤身只影了。 ...... “什么?义诊?”鲁王猛地站起身,面色铁青。 “宁王妃在青州城驿馆义诊?还免费赠药?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那些药材都是我鲁王的钱购买!她凭什么赠送?”鲁王沉着脸。 鲁王府管事回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昨日起,宁王妃便在驿馆,悬壶义诊。” “昨日一早,驿馆就排起很长的队伍。驿馆的官员也曾来求见王爷,如今的驿馆,已经人满为患。” “宁王又逼着他,继续开放其他房屋,供义诊救治那些重症患者。” “官员们,也不敢忤逆宁王,又确实没有更多可以供这些百姓用的房屋。” “驿馆可是专为接待各地官员所设,当真有其他藩地官员来,又该如何接待?” 鲁王虽然对青州的政事,一向疏于管理。可这毕竟是他鲁王的藩地,宁王来横插一脚,算什么? 更何况,宁王妃到今日仍未说,药材到底赚了多少,何时分账? “宁王妃,本王倒要找你理论一番。” “不可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二十二万两银子就没了吧!” “丢个石子儿到水里,也能听个响!” “真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这就去驿馆,看看宁王妃有何话说!”鲁王沉着脸,带了几名凶神恶煞的王府侍卫出门。 沈玉瑶穿着一身布衣,还刻意让自己显得苍老几岁。 毕竟还未双十年华的她,悬壶之处,还是的让病患有些信心。 以沈玉瑶的医术,她完全可以与皇宫内的御医们一较高下。 只是百姓们,普遍还是更愿意相信,年长一些的医者。 沈玉瑶怕病患们,对她的信任不足,连按时按量服下她开的汤药都做不到。 会延误病情的! 所以刻意扮出几分老态。 夏煜今日穿的也是普通衣衫,他们一家人的所有银票和华贵衣物,都被沈玉瑶换成了眼前驿馆这堆积如山的药材。 只有夏小仙,两人心疼她,并未将她的锦衣华服也给弄去换药。 夏小仙一见爹娘都如此衣着朴素,也吵着要换衣服。 沈玉瑶并未依着她。 驿馆义诊处。 紫苏掀开帘子,进到诊室。 “紫苏,你去看看药房这批汤药,可熬制好了?”沈玉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对进来的紫苏说道。 “小姐,奴婢方才已经看过,已经煎好。”紫苏笑着提醒,“奴婢就是来带重症病患家属,过药房领药的。” 沈玉瑶点了点头,拿出名册交与紫苏,“就按此名册,点名带去吧。” 这批汤药送完,大蓝根又不够了。 沈玉瑶看着门口还排着很多的病患,眉头也皱了起来。 近几日来,相邻的三藩也陆续发现病患。 景仁堂同步开始义诊赠药,救治病人,当初收购的大蓝根,也只是勉强够用。 而距离远一些的其他几藩,虽暂时未有信报,但也因为距离遥远,调集药材会慢很多。 沈玉瑶脑子飞快地运转。 得想出更好的办法! “玉瑶,可以让病患进了吗?”夏煜从诊室外走进来问道。 “王爷,这药...” 沈玉瑶抬头看着夏煜,夏煜便明白过来,药不够了。 “还能撑多久?” “最多到明日,便再无一钱大蓝根!” 【蒲公英和苦地丁加一起,暂代大蓝根。】 【虽说效果没有大蓝根好,但仍旧可以缓解轻症病患的病情。】 【只是重症者,必须用娘亲或者小仙的血做药引。】 【出去瞧瞧。】 趁沈玉瑶还未留意。 夏小仙小短腿儿一跪,便从义诊桌下爬出去了。 对啊,轻症加蒲公英,代替大蓝根;重症就只能自己痛一痛啦! 沈玉瑶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转头想抱抱夏小仙,却发现她已经悄悄跑出义诊室。 沈玉瑶对夏煜急道:“王爷,小仙悄悄跑出去了,你赶紧寻回来!” 夏煜一听,头就大两圈。 夏小仙一跑,基本每次都有事发生。 “本王这就去把小郡主寻回来,可别...” 话音未落,大门猛地被人踹开! “沈玉瑶!你竟敢骗本王的银子!” “我倒要看看,你把本王的银子弄到哪里去了!” 鲁王一脚踹开门! 哐当。 “沈玉瑶!你出来!还我银子!”鲁王面容狰狞地站在门口。 沈玉瑶站着的身子,也不禁被这忽然而来的咆哮,给惊得晃了晃。 夏煜的位置正好在被踹开的门后,他面色阴冷。 “你来此做什么?这里都是病患!快出去。”沈玉瑶心中也是狂跳,鲁王疯了?差点踢到他四哥,他知道吗? 鲁王冷笑一声,宁王府那些侍卫进了门。 “这可不是燕京!是青州,本王的藩地,为何不能来?” “沈玉瑶,你赶紧还我银子,看来夏煜面上,本王就不予计较!” 鲁王进来前,还问过驿馆的官员,都说没见到宁王。 他这才赶走病患,一脚踹开义诊室的门。 “今日若不还我银子,就算夏煜在,我也是要讨回的!” 第112章 积点功德 鲁王一边大声说,一边就朝沈玉瑶靠近。 找死! 沈玉瑶只觉右眼皮子直跳。 她虽仍站在桌旁,掌中已经暗暗蓄力。 “贱人!”鲁王没见到夏煜,胆子更大了些。 “若你今日不将钱全部归还本王,本王便要你好看!” 他怨毒的眼神狠狠盯着沈玉瑶,右臂一伸,便要上前去抓沈玉瑶的胳膊。 胆敢骗他的钱! 他要让这个大骗子知道,骗他鲁王什么都可以,独独不能骗他的钱! 那是他的命! 鲁王自幼习武,这一身功夫,也不是吃素的! “你和夏煜这对骗...子!狗...男...” 话音未落。 鲁王只觉屁股上被重重一击,力道之大,完全让他猝不及防,直直便往前扑去。 而跟他仅一米之隔的沈玉瑶,则面覆寒霜,身子略往左侧了侧。 鲁王连稳住身子都来不及,便直直倒地,摔了个狗啃泥。 倒下那一秒,鲁王甚至隐隐看到沈玉瑶嘴角的笑! 她竟然还敢笑! “都踏马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鲁王急着唤他的侍卫们。 可是,无人应他! 这真是见了鬼。 鲁王正待爬起身,耳旁却传来寒彻骨头的声音:“前些日子,不是都叫四哥、四嫂的么?” 夏煜薄唇轻抿,面带讥讽,眼底却是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鲁王猛一听声音,便恍若雷劈。 胸前肋骨一阵抽痛,屁股上更是痛到抽筋。 他全身颤抖趴在地上,嘴唇大张,喉咙里却未吐出一个字来。 夏煜!! 不是说,夏煜不在驿馆? 怎么...怎么会?!! 干脆就这样晕过去算了!! 鲁王全身瘫软,眼前满是闪亮的星星,脑子完全转动不了,心跳如雷。 眼睛一闭,大颗大颗的泪珠竟滴落在地。 “四......四哥?”鲁王的声音中带着绝望。 他太知道夏煜的狠辣了。 幼时,鲁王就曾亲眼看见,秦王醉酒后,惹到夏煜。 结果被夏煜打得在家躺了好些日子,后来还亲自去和夏煜道歉,这才算了结。 “骗子?” “还一对?” “混账东西!”夏煜一声冷笑,抬起又是一脚,踢在鲁王屁股上。 “痛!”鲁王吃痛,忍不住哀嚎,“哎哟......” 整个人干脆脸贴在地面,装昏死过去。 “给本王起来,别装死!”夏煜冷哼一声,大喇喇走到沈玉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鲁王一听,立刻哆哆嗦嗦强撑着爬起来,身体还控制不住的颤抖。 “四哥......” 鲁王颤声唤道。 他方才有多嚣张,此时便有多狼狈。 “对四哥和四嫂不敬,是我错了,可......”鲁王微驼着背,膝盖仍有些轻微颤抖,他眼睛扫了沈玉瑶一眼。 沈玉瑶却仍旧气定神闲,仿佛看戏一般。 眼中还满是嘲弄。 鲁王又有些愤懑了。 “可是,四哥你看到的啊,我拿了整整二十二万两银票给四嫂。” “本想着她去购买大蓝根,倒卖一趟,狠狠大赚一笔。” “谁知......” 鲁王眼看着夏煜的眉毛又皱成一团,竟不敢再说一个字! “鲁王殿下,请你好好看看,你签名的申明书。”沈玉瑶轻嗤一声,“那上面可是只写明购买药材,并未写药材买来是倒卖赚钱的哦。” “什么?”鲁王有些迷惑,“怎么可能?” 沈玉瑶拿出申明书,递给鲁王,“你再仔细读读。” 鲁王忙接过来,看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日只忙着想让沈玉瑶尽快答应他入股,没曾想沈玉瑶当初本就并非为赚取钱财,而是为了防止有人囤积居奇。 完了,完了! 二十二万两啊! 恨得鲁王咬碎了牙。 沈玉瑶见鲁王如丧考妣,安慰道:“王爷虽花掉二十二万两银子,也算积了功德!” 鲁王干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迟早会让他全部还! “本王也会将九弟你慷慨解囊,为青州城百姓施药一事,据实上书朝廷。” 夏煜道:“至于你今日对本王和王妃的狂傲之举,本王暂且记下,若他日仍如此猖狂,必定不会轻饶于你!” 鲁王夏炜,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鲁王浑浑噩噩,怎么出的驿馆门,怎么回的王府,他也不记得了。 次日,驿馆官员来报,鲁王府因鲁王感染时疫,已封闭王府。 也算报应! ...... 青州城的时疫,断断续续了一个多月,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沈玉瑶整日忙着为青州城百姓义诊,夏煜则负责调集药材,监督药房熬药,施药。 两人之间,也慢慢有了些默契。 鲁王府传来消息,鲁王因反复感染,一直缠绵病榻,幸得沈玉瑶赠药,总算恢复了很多。 只是,鲁王府仍旧对外封闭。 据说是鲁王妃如今掌了事,开始整顿鲁王府。 三日后,青州城,也会解封。 重回正常。 这一日,驿馆所有的病患都已痊愈离开,沈玉瑶也在做三日后,重新上路的准备。 “小姐,这是青州景仁堂李掌柜送来的。”紫苏拿着几张银票走进屋内。 “李掌柜说,这是青州景仁堂结算后,所有的余钱,都给小姐送来了。” 青州景仁堂的李掌柜,如今已是青州最受尊敬的掌柜。 三教九流,无不认识。 景仁堂的义诊和赠药,着实让景仁堂在青州大火了一把。 “也好,就要启程,确实也需要些银两。”沈玉瑶早就将自己的银票,换成了一批批药材。 数了数,只有几千两,已经足够他们回到燕京。 “紫苏,先拿一百两银票,去采买些途中需要的物品和吃食。” 沈玉瑶正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紫苏,夏煜急匆匆掀帘进来。 “玉瑶,我刚接到消息,父皇诏我回京!”夏煜面色凝重。 “嗯?” 沈玉瑶挑眉,难道果真如夏小仙所言,边境将有军情? “王爷知道,父皇诏你回京,所为何事?”沈玉瑶问道。 “还不知。” 夏煜有些踌躇,他只能奉诏,即刻启程回京。 沈玉瑶和夏小仙怎么办? 第113章 大夏战神 【爹爹的成名第一战,终于来了。】 【哇!大夏战神啊,这是!】 【兵不血刃、大获全胜。】 【战绩:男女数万口、羊马无数、骆驼数千。】 夏小仙仰头望着夏煜,“爹爹,大获全胜!”,目光中有星星闪耀。 夏煜听闻,虽心中有些疑惑,但如此吉言,贵为王爷,也是非常非常爱听的! 夏煜面色和缓,满满竟开出花来。 【哇,爹爹笑了,有被帅到!】 “只是回京见见你皇爷爷而已,获什么胜啊?小仙宝。”夏煜蹲下身子,抱起夏小仙。 夏小仙那红润娇嫩的面庞,也太好看了吧。 夏煜忍不住在她肉乎乎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痒,咯咯。”引得夏小仙咯咯直笑。 旁边沈玉瑶看着如此温馨场景,也是不禁笑意盈盈。 若夏煜和她两情相悦,一家和睦,有多幸福? 哎,想多了吧。 这怎么可能? 沈玉瑶甩甩头,这才轻声道:“王爷,想来是前元犯我边境,父皇诏你前去搜捕那些不死心的前元贵族!” 沈玉瑶走上前,从夏煜手中接过夏小仙,将她抱到软椅上坐着。 【还是娘亲聪明,这都能猜到。】 【书上说爹爹是在一场大雪夜,利用自己手下的部将观童,先假意劝降,再奇兵围剿,最后招降前元名将乃尔不花。】 【书中可是对这一战,评价极高!】 【爹爹也因此战,得到皇爷爷夸奖:肃清沙漠者,宁王也!】 夏小仙胖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看着夏煜的目光中,闪烁着敬意和爱意。 嗯嗯。 夏小仙也不得不承认,她爹的主角光环实在太大。 竟然直接闪瞎了她的仙眼。 眼前的夏煜,在夏小仙心中,当真是要多英武有多英武! “玉瑶如何得知?莫不是梦中有高人指点?” 夏煜打趣道。 “猜的。”沈玉瑶淡淡道。 若跟他说是,宁王府的小仙郡主,早就知道所有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会不会把夏煜给惊呆? “不信?”看着夏煜仍是满满疑惑的眼神,沈玉瑶忽然起了点玩心。 “不信!” “打个赌?” “赌就赌!” “若王爷此次回京,父皇真是让你追捕前元余孽,那便请王爷应下臣妾的请求。” 沈玉瑶微微一笑。 “哦?你有何请求?” “为黎民苍生计,”沈玉瑶道:“智取为上,兵不血刃才是真的大获全胜!” 智取? 兵不血刃才是真的大获全胜? 夏煜陷入沉思。 【娘亲,大智慧!真善人。】 【原来兵不血刃,从这时就埋下了种子!】 【成功男人背后总有这样一位...】 ...... 三日后。 青州城门。 沈玉瑶面色平静,对着夏煜盈盈一礼。 “王爷,珍重!” 夏煜心中竟忽然有些不舍。 “好!” “待我凯旋。” 说完夏煜便翻身上马,一路向南而去。 和尚和张羽也上马,紧随其后。 沈玉瑶见他三人走远,这才上了马车。 她亲自驾车,车内是紫苏、夏小仙和马三宝。 “驾!” 马车向北,疾驰而去。 青州城门楼上。 鲁王面色苍白,有些虚弱。 他看着夏煜和沈玉瑶,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奔去。 脸上才露出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冷笑。 “给二哥和三哥的书信,可曾发出?” 鲁王冷声问道。 “奴婢一早就已飞鸽传书,分别给秦王和晋王传了消息。” 哼! 沈玉瑶! 夏煜! 真以为鲁王是豆腐做的? “回王府!” “王妃那边?” “正妃掌后院。” 沈玉瑶虽害鲁王府如今穷得叮当响,倒也帮他找到能真正掌事的人才。 一个多月了,鲁王未曾拿出半分银两,但鲁王府仍能维持日常,想来正妃是把自己的嫁妆全都拿出来,维持王府的体面。 好用的人。 那就好好用。 鲁王并不真的傻! ...... 五更鸡鸣,天光乍现。 第一缕阳光照在沈玉瑶脸上,仍是清冷。 一路狂奔,进到西京城时,已是深秋。 沈玉瑶没有选择住进西京的驿馆,而是选择了西京最繁华的大街上最大的客栈。 悦来客栈。 沈玉瑶慢慢睁开眼,身旁的夏小仙仍在酣睡。 紫苏和马三宝歇在了隔壁客房。 沈玉瑶刚起身,紫苏已经端了梳洗的物品进来。 “小姐,奴婢侍候你梳洗。”紫苏笑问:“今儿不用赶路,小姐要不要换上女装?” “不了,还是男装吧。”沈玉瑶道:“方便些。” “小郡主......”紫苏忙改口:“小小姐呢?” “都好。” 沈玉瑶进西京城时,就告诉紫苏记得改口。 她此番进西京,并不想惊动任何官府衙门,或者是秦王的人。 沈玉瑶想微服私访。 “真是,小小姐穿啥都好看。”紫苏发自内心赞叹。 夏小仙再过两月就两岁啦,当真是出落得粉雕玉琢,好看得就像是天上的小神仙下凡! “三宝呢?可起身?”沈玉瑶问道。 “那孩子鸡鸣就已起身,此刻正在房里读书。”紫苏也很喜欢马三宝。 他替爷爷办好后事,就回到驿馆,一直帮着照顾那些病患,从不言辛苦。 连一向待人冷清的和尚,也对他甚是喜爱,还特意赠了很多书简给他。 一路上,马三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安安静静在旁看书,遇到些晦涩难懂的,便常常找沈玉瑶请教。 沈玉瑶一面教他读懂那些书简,有空也会教他练些基础的武功。 “娘亲!”沈玉瑶转头一看,夏小仙也已醒来,此时正笑得眉目弯弯,“娘亲,昨日你说去集市!” 对啊,今儿要逛街! 娘亲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好,朝食后就去。”沈玉瑶也是满面笑意。 夏小仙一听,飞快地翻身就起,跳着脚让紫苏帮她拿衣服。 沈玉瑶刚穿好衣服,门外响起马三宝的声音:“公子,请用朝食。” “三宝,快进来。” 沈玉瑶忙唤马三宝进屋,“一起用吧,小仙也起身了。” “是!” 马三宝推开房门,进来将朝食摆好,垂手站在桌旁。 第114章 八十八签 深秋时节的西京,满城金黄。 空气中的菊香丝丝缕缕。 沈玉瑶带着夏小仙和马三宝,去的并非西京最热闹的市集。 而是到了西京香火最旺的大悲寺。 一路行来,马三宝早已学会驾驶马车,举手投足,更是成熟很多。 沈玉瑶抱着夏小仙上了马车,刚坐定,夏小仙便迫不及待掀开车帘,好奇地看向车外。 马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贸易的商贩,还有沿街叫卖的小贩...... 每个人,每件物件儿,都让夏小仙感觉新鲜好奇。 沈玉瑶也陪着她一起看。 马车行进了一段,沈玉瑶渐渐看出了些不对劲。 路上行人,凡是女子,皆轻纱覆面,看不出容貌。 且一路行来,都未见一个孩童。 繁华如斯。 沈玉瑶怎么也想不明白,西京城的繁华,怎么会透着如此诡异? 马车停在大悲寺的山脚下,这里也同样如此,连上香的妇人,也都是轻纱覆面。 沈玉瑶看过的游记颇多,记忆中找不到对西京风土人情,有这样的描述。 沈玉瑶来不及多想,夏小仙已经牵着她的手,着急上山。 大悲寺香火鼎盛,香客云集,刚刚过去的时疫,让更多的善男信女,纷纷进寺庙求平安健康。 一位小沙弥,在寺庙大门前,迎着沈玉瑶走来:“娘娘,请随我来,主持已在禅房等候多时。” 沈玉瑶一脸惊诧。 她到大悲寺,本就是临时起意。 主持怎会候她多时? 而小沙弥一口唤出沈玉瑶的真实身份,让她不得不跟着小沙弥进入寺门。 夏小仙牵着沈玉瑶的手,却频频回头。 紫苏和马三宝,并未跟随。 二人留在庙门等待。 沈玉瑶跟着小沙弥穿过回廊,径直来到禅房。 沈玉瑶抬脚跨进禅房,一眼便看见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 “娘娘,老衲法号慧能,年初在皇恩寺清修时,见过娘娘。” 老和尚双手合十微笑,“慧觉方丈,为老衲小师弟。” 原来如此。 沈玉瑶虽仍有疑惑,仍微微一笑,回了礼:“大师。” “娘娘,定是疑惑老衲为何得知,今日娘娘莅临?”见沈玉瑶颔首,慧能方丈继续道:“前些日子,大悲寺来了位术士,自称袁珙,乃道衍好友。” “此人言,今日会有双十公子牵着位小公子来到大悲寺。” “那便是当今的宁王妃和小仙郡主。”慧能又取出一卷画轴,“他还曾绘制一幅娘娘与小郡主的画像。” “所以一大早,老衲便让小沙弥在庙门等候。” “直到娘娘和小郡主出现。” 沈玉瑶接过画像,打开一看,果然和自己今日的装扮一模一样。 甚至是有些疑惑的神情,都是惟妙惟肖。 那人竟与道衍和尚是好友,沈玉瑶这才恍然大悟。 【袁珙,大夏朝第一相士。】 【相人,起卦,无一不准。】 【始于姚,定于袁,成于张也。】 【然非姚则不萌,非袁则不决,非张则不聚,岂非天意而致此三人之言。】 【不知他是上界哪位道友,小仙也是好奇。】 沈玉瑶一听,便知夏小仙又在翻看《三生簿》,心中也是好笑。 堂堂小仙,竟然都背诵不完,总是临时抱佛脚。 若有机缘,沈玉瑶倒也想看上一眼,究竟前路如何。 “大悲寺最是灵验,娘娘不妨去求个签。”慧能方丈问道。 沈玉瑶进寺庙时也看到,大悲寺内香客众多,便点头道:“小仙,去为王爷求个签吧。” 见夏小仙对求签,并无多大兴致,慧能方丈又道:“大悲寺的斋饭,倒是极为出名。” 夏小仙瞬间被勾动馋虫:“吃斋饭!” 小沙弥为沈玉瑶带路,她牵着夏小仙跟着来到大悲殿。 “小师傅,寺庙门口,我们还有两位同伴,烦请小师傅也一起带来。” 大悲寺是西京最有名的寺庙,是建于西京城北边的丛林深处。 层层殿宇依层层殿宇依山势递升,山门南向。 大悲寺的首层建筑是山门殿,正檐下嵌有一方汉白玉寺额,上面镌着“敕建大悲寺”五个大字。 。山门殿内居中是“大肚弥勒佛”坐像,眉眼如月、笑口常开,洋溢着一团喜气。 四大天王分列左右,个个身披甲胄、手握法器、怒目圆睁、威风凛凛。 二重殿宇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中的十八罗汉均端坐于云石之上,悉心谛听释迦牟尼讲经说法,或若有所思,或舞器作法,个个活灵活现,堪称旷世之作。 大雄宝殿后面是大悲殿。 殿中供奉一尊观音大士的彩雕坐像。 观音大士表情悲天悯人,如同慈母。 最后一层殿宇是药师佛殿,殿内供奉着药师佛、日光遍照菩萨和月光遍照菩萨。 十二尊药叉神分列两边。 这十五尊神像内胎皆为香樟木,外表以足金贴饰。 沈玉瑶在大悲殿的观音大士前,虔诚跪拜。 夏小仙抱着签筒,学着那些善男信女般,轻轻摇动。 啪! 一支红头签文掉了出来。 沈玉瑶微微一笑,捡起签文,牵着夏小仙前去解签。 解签处的也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接过签文,神色一变:“公子,您...” “大师但说无妨。” 【老和尚说话都不利索,怕是下下签。】 【呜呜呜,小仙手气一直不好。】 【小仙我在天界,就总是输给那小司命。如今到了凡间,竟然还是如此!】 沈玉瑶抿唇一笑,说道:“大师,顺风顺水上上签本就不用求。” “若是下下签,那倒真是能惊醒梦中人。” “福兮祸兮.....” 【娘亲大智慧,这么一听,小仙很是开心。】 【当真是同签不同命。】 老和尚闻言,这才面色缓和,“公子实乃高人,这正是第八十八签!” “签文:木雕一虎在当门,须是有威不害人;分明说过无妨事,忧恼迟疑恐惧心。” “解曰:炉头点扫,似耳过风,可宜作福,前凶后吉。此签凡事宜旧,则不妨也。” 见沈玉瑶频频点头,似有所悟,老和尚才有叮嘱一句:“公子随时保持警惕,行事更加谨慎,则可避风险。” 第115章 神秘莫测 沈玉瑶颔首道谢,立刻从怀中取出些银票。 她为大悲寺添了不少香油钱。 “娘亲,签也求过了,小仙是不是就可以去吃斋饭啦?” 夏小仙一脸媚笑,拍了拍自己肚子:“小仙好饿!” “走!吃饭,娘亲也是真饿了呢。” 沈玉瑶笑道。 ...... 从大悲寺回悦来客栈的马车上,夏小仙睡的很是香甜。 她那圆鼓鼓的肚子,倔强地朝天挺着,小嘴不停蠕动,像还在吃着好东西。 吃得忒香,小巧可爱的嘴角,偶尔还会淌下那么一点口水。 紫苏看得捂着嘴笑,“小姐,你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小郡主,正吃着什么山珍海味呢。” 沈玉瑶也是觉得好笑,好可爱。 细细想来。 大悲寺的斋饭是真的好吃。 特别那道“糖醋鲤鱼”,真的不要太好吃! 马三宝靠那道菜,直接干了两碗饭。 “紫苏,我看你到了大悲寺后厨,可是去学那道菜的做法?”沈玉瑶问道。 “小姐,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紫苏笑道:“奴婢看小郡主特别爱吃,便去后厨找了师傅,学了做法。” “小姐,可知道那鲤鱼是哪样食材做的?” 沈玉瑶仔细想想,竟也猜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 “是用山药泥做的呢。” “山药泥?” “是,先将山药泥洗净,再放置蒸笼上,待到软烂成泥,再做成鲤鱼状,然后浇上些灵魂酱汁,就成了。” 沈玉瑶也是在心中,默默复述。 夏小仙爱吃的,她也想学会做。 ...... 第二日。 一大早,沈玉瑶就被悦来客栈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 她看看身旁的夏小仙,这孩子昨日从大悲寺回来,一直睡到此时,一直未曾醒。 睡得是无比香甜。 沈玉瑶没有赖床的习惯,穿上衣服,紫苏都还没来。 沈玉瑶下了楼,问掌柜要来些热水,正准备梳洗,就听见门被轻轻敲了两声。 沈玉瑶起身去开门,还不忘回头看看夏小仙是否醒来。 房门打开,门口站的是马三宝。 “娘娘,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马三宝压着极低的声音,“小郡主还没醒吧?” 沈玉瑶略一颔首,“三宝,进来说吧。” 马三宝总觉得沈玉瑶的声音充满魔力,总是让人信任满满。 他轻手轻脚走进房。 “娘娘,昨日你和小郡主进去见掌柜的时候,我在庙门前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沈玉瑶挑眉。 “何事奇怪?” 马三宝道:“昨日庙门,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像是在寻人。” “他们手中都拿着一幅画像,只要遇见妇人,便上去揭开面纱,看清楚后才放人离开。。” “那些人额头的经脉凸出,一看就是练过功夫的。” “难道是有人透露娘娘行踪,那些人是在寻找娘娘你吗?” 沈玉瑶轻轻摇头,“应该不是寻我。” 她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问马三宝:“你可曾看清那画像?” “回禀娘娘,我确有试图凑近看看画像,可我个儿不够,看不真切。” 马三宝有些沮丧,“只看见画像是画的女子。” 马三宝的成熟,总是让沈玉瑶有些错觉。 三宝他还是个孩子,也就七、八岁。 能有如此观察能力,已是非常难得。 沈玉瑶安慰道:“三宝,你已经很棒了,昨日我竟都未曾发现这些人。” “只是我也发现些奇怪的事情。” “昨日一路看来,除了你,我竟再没看见一个孩童。” 沈玉瑶神色有些凝重,难道西京也有拐卖儿童的团伙? “对啊,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也确实没有呢。” 经沈玉瑶提醒,马三宝也觉着西京城,透着诡异。 两人正沉思中,紫苏开门进来。 “小姐,你已起身啦,奴婢这就伺候你梳洗。” 紫苏有些不好意思,她今日竟睡过了头。 “无妨,我已问掌柜要了热水,自己梳洗过了。” 沈玉瑶淡淡一笑。 打小跟她一起长大,这还是第一次见紫苏睡过头。 “小姐,怎么忽然着了女装?” 紫苏看到沈玉瑶今日的装扮,有些奇怪。 从京城出发,一路上,沈玉瑶几乎很少穿着女装。 更罕见的是,沈玉瑶竟然还略施粉黛。 明艳不可方物。 沈玉瑶还大大方方,冲着紫苏笑了笑。 美目盼兮,巧笑嫣兮。 看得紫苏也觉得她们家小姐,今日有些过分美丽。 “紫苏,待小郡主起身,咱们便进城去西京的景仁堂。” 沈玉瑶又看了看紫苏,“紫苏,你换下这身丫鬟服。” “换身男装吧。” 紫苏眼睛都瞪大了。 小姐竟然让她换成男装,让她扮公子? 若是为男装便宜行事,那为何小姐又换回女装? 紫苏再是疑惑丛生,也只能听命行事。 紫苏点头应是,转身出了房门。 马三宝心中猜了大概。 沈玉瑶是怕在西京城着女装,不戴薄纱,会给紫苏带来不测。 所以,事情未明前,沈玉瑶并不想让紫苏和她一样涉险。 “娘亲,好饿!” 小仙宝醒了。 “娘亲好美!” “晃眼的美。” 夏小仙几句由衷赞美,还让沈玉瑶红了脸。 “就你嘴甜,饿了就起身,娘亲带你去吃好吃的!” “真的?” “娘亲何时骗过你?” 夏小仙,也不顾天凉,光着胳膊就站起身,“娘亲,我要穿衣起身。” 沈玉瑶笑笑,瞪了她一眼:“也不怕受凉。” 给夏小仙穿好衣服,沈玉瑶怕她受寒,还给加了件小马甲。 马三宝驾着车,沈玉瑶掀开右侧车帘,将西京仔仔细细看了个透。 紫苏今日换了男装,也比平日放松,她带着夏小仙打开了左侧车帘,一边说笑,一边看尽繁华。 西京的繁华不同于京城和濠州。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说着各种不同的语言,有些语言甚至连沈玉瑶都未曾听到过。 服饰也是各不相同,再加上妇人们都戴着薄纱。 整个西京,更是显得神秘莫测。 若用女子来形容这些城市,京城便是端庄贵女、濠州是红妆将军、青州是小家碧玉,而西京则更像是西域神女。 西京,到底藏着什么鬼? 第116章 盛极而衰 盛极而衰。 就如此时,西京满城的金菊,花香四溢。 却明显是,花开已极盛,转眼间便会渐渐凋零。 西京城里有一条内城河,名曰渭河。 渭河河畔。 抬眼望去,一路上都是或豪华或简朴的马车停在路边。 不少轻覆面纱的妇人们,则下到河堤,跪在河边,默默祝祷。 她们都眉眼低垂,双手合十,面色沉重。 妇人们身后随行的丫鬟婆子,她们的手中都端着各种各样的锦盒。 连这些丫鬟婆子也都是轻纱覆面。 有那些,看起来比较富贵的人家,还带着几个小厮。 小厮们手中,都提着个大大的木桶,木桶里不时有水花飞溅。 “娘亲,她们在做什么?”夏小仙肉乎乎的小手,指着那些跪在河边的妇人问道。 “水桶里应是有鱼在扑腾,看着像是在放生祈福,又像是祭奠。”沈玉瑶答道。 可沈玉瑶心中却是有些不解,呐呐自语道:“这不年不节的,甚至连个初一十五都不是,这么多的人来到渭河边放生......” “此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转眼就要入冬,奴婢也没听过会在此时放生的习俗。”紫苏也是满脸疑惑。 “娘娘,你看。” 驾车的马三宝朝车里喊道:“河堤边,还有商贩专门售卖那些供人放生祈福的用品。” 看来,渭河边放生,不是近几日的事。 已成风俗。 沈玉瑶掀开车帘,“三宝,将车停下,我想走去河边看看。” “吁...” 马三宝停下马车。 沈玉瑶牵着夏小仙,慢慢往河堤边走去。 不少商贩沿着河堤,摆了很多小摊。 大部分是售卖供放生的小鱼儿、花灯,也有吃食。 人来人往。 男男女女。 未见一个孩童。 【奇怪,为何这么多人,却并不热闹?】 【一个小朋友都看不到。】 【这些放生的人,不知道此时放生,等于杀生?】 沈玉瑶也觉得有些太过清冷,空气中透着压抑、沉闷。 安静到,那些小摊上的商贩,甚至都听不到他们的吆喝声。 来来往往的妇人们面上有轻纱,自然看不清悲喜。 而那些男人们,也大多面色凝重,嘴唇轻抿。 此情此景,像一幅流动的画。 无声。 灰暗。 一阵风起。 沈玉瑶感受到了些许寒意。 “起风了。”紫苏皱了皱眉,“娘娘,可别着凉了。” 深秋的风,总是会带着些寒意的。 可沈玉瑶觉得这里的寒意,并不是来自忽然刮起的秋风。 而是整个场景和场景中的人,让人从心底会涌出寒意。 幸亏出门给夏小仙加了件马甲。 沈玉瑶低头看了看夏小仙。 恰好碰上夏小仙也正抬头看向她,眼神中满是不解。 【娘亲是想为爹爹祈福吗?】 【完全不需要的,小仙就是爹爹的福宝啊!】 沈玉瑶摸了摸夏小仙的脑袋,她确实是想听听夏小仙的心声了,可是她的小仙宝误会她了呢。 沈玉瑶并没有想为夏煜祈福,因为她相信夏小仙说的,夏煜一定会大获全胜。 沈玉瑶更关心的是,西京城到底为何如此诡异? 完全跟她在书中看到的西京,截然不同。 沈玉瑶笑笑,走到河堤边的小摊边,问道:“小哥,好奇问问,这放生的小鱼儿,多少钱一桶?” 小哥抬头看向沈玉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复又黯淡了下去。 小哥说:“姑娘是从京城而来吧。” 沈玉瑶笑问:“小哥怎知我从京城来?” 小哥面带苦笑:“一年多以来,西京的女子都会以轻纱覆面,临近州府的也都是入乡随俗。” 小哥顿了顿,“只有京城人,怕是还不会知道这事儿的。” “小哥,那为何西京的女子,如今都以轻纱覆面?以前是没有这种习俗的吗?” 沈玉瑶心中咯噔一下。 一年多以前,想来西京女子并无戴面纱的习惯,如今又为何忽然有了这种奇怪的习惯? 小哥说,临近州府都知道,那又为何京城人就一定不会知道? 这真是一个疑惑,还未曾解开,如今又多了几个。 “姑娘,你是京城人,我劝你还是少打听吧。”小哥四处张望了下,压低声音道:“姑娘,安全起见,你还是戴上面纱吧。” “多谢小哥善意提醒。” 沈玉瑶不再询问。 她想继续追问下去,小哥也不会吐露更多,说不定还会给这位善良的小哥带来麻烦。 沈玉瑶仔细欣赏着小摊上的花灯,然后选了一盏浅绿色的莲花灯,问小哥买了。 沈玉瑶一手牵着夏小仙,一手提着莲花灯,朝着河边放花灯的地方走去。 【娘亲还真是要为爹爹祈福啊。】 【西京邪祟作怪,秦王为恶,哎......】 行至河边,沈玉瑶双掌合十,心中默念。 愿上界神灵,护佑夏小仙一生喜乐。 然后蹲下身,将莲花灯放入河中,看着那灯随着水流向东而去。 河边那些妇人,看着沈玉瑶脸上,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艳羡。 沈玉瑶站起身时,眼睛余光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正对自己指指点点。 待她想要凝神看清时,人影转眼又不见了。 “娘亲,小仙饿。” 夏小仙抬着头,委屈的小眼神儿,让沈玉瑶一下就心疼起来。 “好好,娘亲带小仙去酒楼。” 【娘亲既想查西京奇事,酒楼人多,最是好收集信息。】 原来如此! “好好,娘亲带你去酒楼吃饭。”沈玉瑶笑道。 沈玉瑶正奇怪,还未到午时,夏小仙饿得真快。 “好心姑娘,求求您,给口饭吃.....” “求求你们,赏点铜钱,好几天没吃饭了......” 沈玉瑶刚转身,就被一高一矮两个乞丐拦住去路。 向她讨饭! 沈玉瑶从怀中取出些碎银子,正要递给那两个乞丐。 那高个的乞丐,却忽然面色一变,伸手就想去拉扯沈玉瑶的衣袖,嘴里还大嚷着,“像,太像了!” 沈玉瑶猛一扭头,看见那只伸过来的手,震惊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只手经脉暴起,骨节粗大,一看就是练过功夫,手腕内侧还有个树样纹身! 沈玉瑶心中一凛。 这才仔细打量那乞丐。 只见他脚步沉稳,额头也是经脉暴起,是位内外兼修的高手。 第117章 五步封喉 高个子乞丐眼见,沈玉瑶恰恰侧身躲过,他也没在意。 沈玉瑶瘦弱娇小的身体,根本就没能让他放在眼里。 “小娘子当真美艳动人,” 他转头朝矮个子乞丐喊道:“快别傻愣着,你赶紧回去告诉主子,人被我们找到了!” “哈哈哈......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我找到!” 高个子乞丐,对天狂笑,面目狰狞。 “好!” “别让小娘子跑了!” 临走,还丢下嘱咐。 “待我拿下她,你我二人就可以回府领赏!” “哈哈哈,好!” 矮个子乞丐也是满脸惊喜,一溜烟就跑开。 是啊,就一个小娘子带着个奶娃娃,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吗? 脑子里想着,即将能领取到的那些金银财宝,高个子乞丐不由咧开大嘴,满脸淫邪。 “小娘子,你可别躲啊!” 满口黄牙! 沈玉瑶沉着脸,轻嗤一声。 身子再次轻扭,又恰好闪过。 高个乞丐面露惊诧,仿佛不敢相信,于是再次出手。 他伸手向沈玉瑶胸前抓来! 我叉! 如此猥琐! 夏小仙一看急了,敢羞辱娘亲。 我跟你拼了。 突的,夏小仙就甩开沈玉瑶的手,直冲着高个子乞丐扑过去。 小短腿虽然短,但频率高。 沈玉瑶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夏小仙已经抓住高个子乞丐的右手腕,狠狠一口,咬下去! “小仙,”沈玉瑶惊呼出声,同时右掌一翻,反朝着高个子乞丐击去。 “啊!” “啊!” 沈玉瑶的右掌刚好击到高个乞丐的左胸,夏小仙也正咬住他的右手腕。 高个乞丐吃痛,连着嚎叫两声。 猛一用力,将右手抬高,夏小仙也被他带到半空。 再用力,高个乞丐的手腕,从夏小仙口中硬生生扯出。 但却被咬掉了一小块肉。 “啪!” 夏小仙也随即跌落在地。 “呸!” 夏小仙一口鲜血吐出。 沈玉瑶猛一见夏小仙跌落在地,还口吐鲜血,已是怒极。 她心中又恨高个子乞丐淫邪猥琐。 沈玉瑶面色铁青,凌空就飞起一脚,又踹中高个子乞丐的要害。 高个乞丐噗通一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双手还捂住那要害。 “哎哟!哎哟!....” 痛苦哀嚎,蜷缩着身子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沈玉瑶伸手拉过夏小仙,抱在怀中。 她双眼猩红,隐隐还有泪光,焦急问道:“小仙,可有伤到哪里?” “娘亲,我没伤啊。”夏小仙露齿一笑。 妈呀,牙齿上还有血,看着实在有些渗人。 “那你......口吐鲜血?” 沈玉瑶不放心,用锦帕擦夏小仙的嘴唇。 “不是我的,是坏人的!” 夏小仙好似忽然想起,自己嘴上带血,“呸!呸!呸!” “啊!啊!!” 高个子乞丐,在地上翻腾几下,突的张嘴,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溅而出。 一阵疯狂的嚎叫哀鸣。 然后双腿猛蹬了几下,头一歪,便没了声息。 眼见高个子乞丐不再动弹,沈玉瑶将夏小仙放下地,慢慢靠近那乞丐。 沈玉瑶看着他慢慢变成乌黑的身体,嘴角不停涌出的鲜血,也呈乌黑色。 中毒? 沈玉瑶看看自己手。 她练的可并不是毒掌,没毒的呀! 这高个子乞丐是如何中毒的呢? 沈玉瑶取了张锦帕,放在高个子乞丐的颈部,然后食指和中指搭上去。 已无脉搏。 死了! 沈玉瑶又用锦帕,蘸取了些乌黑的血,闻了闻。 除了血液的腥味,沈玉瑶竟闻到一缕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花香。 这是何毒? 沈玉瑶竟从未见过,甚至医书中也未曾有提到过。 一缕花香,五步封喉。 沈玉瑶皱紧了双眉,好看的大眼睛里满脸疑惑。 方才事发突然,她甚至根本未曾看清,周围跑来吃瓜的都有些什么人。 不对,刚才和这高个子近身的,只有她和夏小仙! 难道是夏小仙? 沈玉瑶看向夏小仙。 夏小仙却着急忙慌地跑到河边,趴在地上,双手不停撩起河水,开始漱口洗脸! 恶心! 太恶心!! 周围那些围观吃瓜的人群,这才仿佛如梦初醒。 呼啦啦一声,全部惊叫散开。 “杀人了!” “杀人了...” “啊......小妖怪咬死人了,快跑啊。” 那些围观的人,只看见夏小仙往高个子乞丐右手腕上咬下去,咬的满嘴鲜血。 紧接着,就见那高个子乞丐弯曲着身子倒地,痛苦嚎叫挣扎了几下,就再也不动。 奶娃娃,不是妖,还能是人? 肯定是妖怪。 难怪秦王说这渭河河神,要惩罚西京人! 夏小仙,洗漱了好久,直到马三宝都闻声赶来河边。 马三宝劝她:“小郡主,娘娘在等你,别让她担心。” 夏小仙这才停止漱口,站起身,随着马三宝走到沈玉瑶身边。 【刚才有没有吓到娘亲?】 “娘亲,小仙......”夏小仙迎着沈玉瑶探究的目光,有些心虚。 【娘亲看我的眼神古怪,莫非她知道是我毒死了那乞丐?】 【哎......】 【看到娘亲差点受辱,情急中,竟将牙齿中的百花毒逼了出来。】 【我该怎么告诉娘亲呢?】 【我是天界掌管百花的小仙,百花的香、百花的美、百花的药、百花的毒都集我一身。】 【一直小心将毒,压在十二颗乳牙中,前两天刚长出来那颗大牙,还来不及压好。】 下界后,这还是夏小仙,第一次杀人。 夏小仙垂下头,有些沮丧。 【可是娘亲不知道的是,那高个子乞丐,本就该死!】 【他和那矮个子乞丐,本是秦王府侍卫,因替秦王寻一幅画像上的江南女子,一直未曾寻获。而被赶出秦王府】 【他们为了能回到王府,又替秦王强抢了几十名孕妇,只为满足秦王变态的需求。】 【那些孕妇被迫夫妇生离,母子死别。】 “娘亲,小仙没错!”夏小仙忽然抬头,眼神坚定望向沈玉瑶,“他们是很坏很坏的坏人!” 沈玉瑶早已听得目眦欲裂。 她蹲下身子,将夏小仙紧紧抱于怀中,轻轻抚拍着夏小仙的背,柔声说道:“小仙没错!他该死!” 第118章 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夏小仙想到书中记载的那些被害孕妇的惨状,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到撕心裂肺。 哭到肝肠寸断。 沈玉瑶心疼极了,将夏小仙更是抱紧了些。 兴许是夏小仙的哭声,太容易引人共情。 起初是紫苏见夏小仙哭得凄惨,忍不住跟着呜咽起来。 后来是马三宝思念起自己的爷爷,也跟着放声大哭。 而那些原本围观吃瓜的人群,从最初的恐慌四处逃窜,再到后来胆子大些的先靠近,试探着看看。 小妖怪并没再吃人。 而是嚎啕大哭。 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变得好奇起来,慢慢人群又都围了过来,将沈玉瑶四人围成个大圆圈。 只是心中仍有些胆怯,并未靠得太近。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夏小仙涕泪滂沱。 人群中,蒙着面纱的妇人们,是最先被感染的。 也开始嘤嘤嘤,低声哭泣。 仿似在应和着夏小仙。 后来,连那些摆摊卖的商贩,提桶放生的小厮...也都不由自控地哭出声来。 随着哭泣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仿佛都得到某种宣泄。 因此,更是卖力哭泣。 一时间,哭声震天。 天空中原本轻薄的云朵,也愈发厚重。 层层叠叠压到低空。 更加让人压抑,渴望宣泄的情绪感染了几乎每个人。 甚至渭河水,也忍不住呜咽声起。 整个西京都感觉愁云惨雾。 沈玉瑶看了看天,又看看那些哭泣的人群。 她叹了口气,城中百姓想是,压抑太久! 沈玉瑶用锦帕轻轻拭去夏小仙脸上的泪水,又轻揉了几下夏小仙肉乎乎的圆脸。 哭得很惨的小胖子,终于慢慢停止了哭泣。 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直视着沈玉瑶,坚定说道:“娘亲,替她们报仇!” 沈玉瑶重重地点了点头。 残害百姓之人,该死! 她伸出小拇指,弯曲成钩状,夏小仙一见立刻将小拇指也勾住沈玉瑶的小指。 “金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 夏小仙这才浮出一些笑意。 “让开!让开!” “都给老子让开!” 一阵嘈杂喧哗,又是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围住沈玉瑶的人群,被驱散出一条道来。 沈玉瑶闻声抬头看去,原来是刚才跑开的矮个子乞丐,带了一队官兵凶神恶煞地走过来。 矮个子乞丐一眼便看到地上横躺着的尸体。 是高个子乞丐! 矮个子乞丐心头发寒。 地上躺着那个,已算侍卫中的高手,是谁能在短短时间内,竟让他横尸当场? 漂亮小娘子? 瘦弱公子? 还是那个七八岁少年? 总不会是一岁多的奶娃娃吧! “王玖!”矮个子乞丐一声惨呼,双膝一软就扑到高个子身上,“兄弟!告诉我是谁害了你?” 王玖一动不动,乌黑的面孔上双目圆瞪! 死状痛苦不堪。 “他已经死了,怎么告诉你?”沈玉瑶站起身,平平淡淡道。 “臭娘...们...儿.....你毒死了他!” 倒也不傻,还知道是中毒死的。 【他是王玖的哥哥,王柒!】 【表面痴愚,实则比他哥哥还要阴狠。】 “坏人!” “我呸!” 夏小仙小胖手指着王柒,一口唾沫吐出去。 正中蹲在地上王柒的油腻肉脸上。 听到夏小仙心声,沈玉瑶银牙紧咬,一个闪身欺到王柒身边。 又飞起一脚。 硬生生将王柒踹出去两三米远。 “啊!” 王柒吃痛,一声惨叫后,摇摇晃晃站起身。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沈玉瑶,心知凭他一人,不是沈玉瑶对手。 王柒捂着胸口,手指沈玉瑶,厉声喝道:“这小娘子就是王爷要的钦犯,都给我上,活捉她,王爷重重有赏!” 哐哐哐! 一阵嘈杂。 围观人群吓得停住了哭泣。 原本驱散人群的王府府兵,掉转头,朝着场中慢慢靠近。 府兵们均全身铠甲,长枪在手。 枪尖都直指着沈玉瑶。 王柒放下兄弟尸身,走出圈外,从一位府兵中接过把大刀,躲在众府兵身后叫嚣:“拿下他们!” 他可不能死,死了他王家就绝后。 紫苏惊叫一声,忙冲到沈玉瑶身前护住她。 马三宝和夏小仙也是一左一右在沈玉瑶身前挡着。 沈玉瑶看三人危难中,都着急护住自己,心下也是感动熨帖。 沈玉瑶冲他们微微一笑,柔声道:“无妨。” “就凭他们?还不能拿我怎样。” 沈玉瑶轻拍了拍紫苏,然后走到他们前面,反将三人护在身后。 “秦王有令,捉拿犯妇回府!” 沈玉瑶高束的长发随风舞动,衣袂翻飞,她冷哼一声:“让夏璟来见我。” 月白色的长袍上,银线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 沈玉瑶的声音中也是有着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气,让听者很容易产生一种信任。 “否则,你们便滚开!” “大胆刁妇,竟然敢直呼秦王名讳!” 一位锦衣长袍的男子,走入场中。 只见他手一挥,十几个手持长枪的府兵,呈圆圈合围之势将沈玉瑶困在其中。 枪尖对着圈中四人,一步步靠近。 “你又是谁?”沈玉瑶面带讥讽,“倒有些胆色。” “刁妇,不妨告诉你,小爷是秦王府侍卫队长!” 锦衣男子面带倨傲,“若乖乖跟我回王府,今日便放过你那两个娃娃。” “呸!”夏小仙又吐口水。 谁放过谁? 一听锦衣男子用小娃娃来威胁漂亮的外乡女子,围观人群中,竟发出了嘘声。 秦王府的侍卫队,素日里是横行霸道惯了,西京城中,百姓都是积怨已久。 更有些人还为沈玉瑶四人揪起了心。 敢用夏小仙来威胁? 真是活的不耐烦! “出手试试!” 沈玉瑶目光一凛,左手撩开裙摆,右手一扬。 腰间软剑随之拔出,剑身如龙抖动中发出长吟,更是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杀气瞬间自剑而起,澎湃而出,震荡裙角。 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竟也像被撕裂开一条口子。 阳光从缝隙中倾泻而下。 仿若给沈玉瑶四人,镀了层闪闪金边。 “坏人!” “死!” 第119章 又飒又美 一岁多的奶娃娃,圆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跳着脚在那叫阵。 锦衣男子终于面色不耐,突的拔剑出鞘,携着凌厉的攻势直冲沈玉瑶扑来。 沈玉瑶双眉一挑,手中长剑半分也没犹豫,直直迎上去。 “砰!” “叮!” 双剑相接的脆响,传入每个人耳朵。 “叮咚!” 两人的功力随兵器碰撞震荡开来。 众人都觉耳鸣,很是难受。 围观的人群呼啦啦,更是退出好远。 甚至一些府兵面上,也露出难受的神色。 “娘亲!” “杀坏人!” 【娘亲真是又飒又美!】 【这些府兵,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手上沾的全是西京城中百姓的鲜血。】 偏偏夏小仙,竟像毫无感觉, 她一直跳脚拍手,为沈玉瑶呐喊助威! 完全没受影响。 马三宝拉起紫苏的手,强忍着耳中难受,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虽年幼,却极聪慧。 短短几个回合,他已看出那些府兵,谁都不是沈玉瑶和夏小仙的对手。 此时的他和紫苏,毫无武功,断然不能成为沈玉瑶的累赘。 围成圈的府兵们,面面相觑,靠近沈玉瑶的脚步停了下来。 锦衣男子一咬牙,“王柒,你个狗日的,上啊!” 都是你他娘的。 说什么,漂亮柔弱的小娘子终于找到了。 这他妈是柔弱的样子吗? 王柒面色僵了僵,只能快步提刀跟上,他和锦衣男子对沈玉瑶形成围攻之势。 锦衣男子看王柒跟上,毫不留情一剑向沈玉瑶刺去,这一剑,竟是向着沈玉瑶的心脏位置。 王柒大喝:“秦王要活的!” 锦衣男子已收势不及,眼见着剑尖就要划破沈玉瑶的衣衫,扎入沈玉瑶的血肉。 沈玉瑶眼看剑尖已到,迅速一低头半曲着身子,刚刚躲过。 风吹起她的长发,发尾竟被锦衣男子的长剑削断了一缕。 眼见沈玉瑶一缕青丝飘落于地。 夏小仙怒急,“又来个想杀我娘亲的!” 说罢,便直冲上去,双脚一蹦,双手迅速抓住锦衣男子的前臂,攀着男子执剑的手臂,像是只攀这树藤的胖猴子般。 牢牢吊住。 男子执剑横扫了一个圆圈,正待重新刺向沈玉瑶,却忽然发现,手臂忽然沉重,竟不听他使唤。 细看之下,才发现方才那个一岁多的奶娃娃,此时,正挂在他的手臂上。 难怪沉重。 难怪举不起剑。 旁边的王柒,被眼前的情景,整懵圈了。 他手持大刀,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砍向夏小仙。 他怕砍到锦衣男子的手臂。 就在他迟疑那一瞬间,沈玉瑶剑锋一转,毫无留情朝王柒刺去,同样也是向着王柒心脏的方向。 夏小仙看得清楚,冷声喊道:“娘亲,杀了他!” 【娘亲,为那些肚中宝宝已成型的孕妇报仇!】 沈玉瑶凤目一凝,剑尖已破开王柒的衣衫,扎入血肉。 沈玉瑶的力道大得直接将王柒的身体,震出三米开外。 王柒犹自大喊:“好狠毒的妇人。” 沈玉瑶也不言语,只是轻纵两步,拔剑而出,转身又朝着锦衣男子刺去。 锦衣男子慌忙中抬起右臂,将夏小仙当做武器,想要挡住沈玉瑶这一剑! 沈玉瑶面上一寒。 “找死!” 手腕一抖,剑峰偏转,招式也从刺急变为削。 一眨眼,四周的府兵,只看见一条血淋淋的胳膊落下地来,夏小仙却已被沈玉瑶左臂稳稳地抱在怀中。 “哐当!” 锦衣男子惊恐万分,他亲眼看见自己执剑的右臂掉落在地,又亲眼看见沈玉瑶的剑尖狠狠刺入自己的左胸! 恰在此时,旁边的王柒也清楚地看到,鲜血从他胸口处的一个小窟窿中喷涌而出,又在半空中洒落了一地。 恐怖如斯。 王柒浑身瘫软,跌坐在地。 一口猩甜吐出。 便再也没了动静。 随着沈玉瑶拔剑而出,锦衣男子也像个破布袋子般,直直倒地。 也是没了动静! 周围的府兵们,全看得浑身发冷,不自觉地慢慢又往后退了几步。 两招! 仅仅两招!! 王府两位高手,相继在沈玉瑶剑下殒命。 这不是魔鬼,还能是什么? 沈玉瑶剑尖指地,上面还有血珠子滴下。 “回去告诉你们秦王,我在悦来客栈等他!” 沈玉瑶冷冷扫视一圈众府兵,“想死的,也可以上来试试!” 众府兵面面相觑。 哪里还敢上前。 可是,没了领头的,他们也不敢后退。 僵持了一会儿,一位年纪略长的府兵,沉声道:“我们走!” 众府兵这才继续退了几步后,转身,一通狂奔。 阳光撕裂的乌云,重新聚拢起来。 云中雷声滚滚。 沈玉瑶左手抱着夏小仙,右手执剑,朝着马车走去。 乌黑的发丝与衣角翻飞。 马三宝和紫苏稳了稳心神,赶紧跟了上去。 “咵...嗤...” 一道透亮的闪电后,惊雷炸响。 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地上三具尸身躺在血水之中。 冰冷。 那些远远观望百姓们,看见沈玉瑶四人上了马车后,竟在大雨中面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长跪不起! ...... 大雨狂洒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慢慢停下。 西京城。 悦来客栈。 沈玉瑶用客栈的水桶,仔仔细细好好清洗了一番,又换了件宽松舒适的道袍穿上,这才从内屋走了出来。 正好,紫苏手中端着个托盘,也刚走进客房。 盘中有两碟看起来就清爽可口的小菜,还有小碗清粥。 “小姐,饿了吧。”紫苏摆好碗筷,“快来尝尝,奴婢刚刚亲手为小姐做的。” “哦?”沈玉瑶有些奇怪,紫苏是不善烹饪的,理应做不出这种看着就很好吃的美食。 “小姐是不是奇怪,为何奴婢能做出这等小菜?”紫苏微微一笑。 “嗯,我先尝尝。”沈玉瑶坐下后,又抬头问道:“小郡主呢?” “小郡主已经用过晚食,累极睡着了。” 紫苏朝侧屋那边望了望,笑道:“一点声音都没有,睡得极沉。” “确实好吃!” 沈玉瑶用汤匙喝了一口清粥,又尝了尝几口小菜,疑惑问道:“谁教你做的?” “马三宝!” “马三宝?” 第120章 出乎意料 沈玉瑶实在没有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竟能教会紫苏做出如此可口的清粥小菜。 “这孩子实在挺出乎意料。” 沈玉瑶感慨:“想来,一个人幼时的经历,真的会改变他的一生。” “是啊,这孩子特别好学。” 紫苏是真心很喜欢马三宝这孩子,“以后跟着王爷,一定有出息。” “嗯...”沈玉瑶点点头。 主仆二人正闲话些家常,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姑娘,客栈外有位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沈玉瑶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紫苏看了看沈玉瑶。 沈玉瑶略一颔首,紫苏将房门打开。 小姐要在客栈房间会见外男,房门是必须大敞开的。 没一会儿,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大步走进屋内。 “姑娘,请问...” 男子猛抬头一看,竟呆住,“竟然是你!” “秦王殿下安!” 沈玉瑶站起身,不卑不亢福了福。 秦王夏璟。 他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孙皇贵妃所生,平日里也颇受皇帝喜爱,常赞他“幼年聪慧,严毅英武”。 秦王小时候聪明伶俐,为人谦和有礼。再加上,他长相英俊,是众皇子中最好看的,也同样深受皇后娘娘喜爱。 秦王就藩前,还曾做过黑龙卫指挥使。 可想而知,皇帝对秦王的信任度,较之其他藩王,那是独一无二的。 只是,大夏朝皇家,最看重的还是嫡庶之别。 所以在尊卑上,嫡子宁王还是比庶子秦王更尊贵些。 “宁王妃!” “宁王妃来我西京,本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秦王面上堆笑,又问道:“不知宁王妃来西京,是否有要事?” 难道是父皇命她微服私访? 秦王也曾听闻,沈玉瑶屡立奇功,正正是父皇跟前的红人儿。 特别是沈玉瑶破张玉谋刺案,父皇更是下了明诏嘉奖于她。 秦王心中不由很是羡慕了一把宁王。 他这个四弟,果真有个好媳妇儿。 “本是和宁王一同返燕京,恰巧行至青州,王爷被父皇召回,” 沈玉瑶抬头看了看秦王,说道:“我只能独自带着小郡主返回藩地。” 秦王听懂了沈玉瑶的意思,她并非微服私访,仅仅是路过西京。 秦王仿似忽然想到些什么,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本王来......” 就藩以来,没有皇帝和皇后的管束,秦王彻底放飞自我。 原本这日午后,秦王正在王府中和宠妃邓氏厮混。 前些日子被逐出秦王府的王柒,忽然来报。 他说,终于寻得秦王那幅画中的女子。 王柒和他弟弟王玖,正是因为奉秦王命,苦寻这女子,却总是不得,最后被秦王怪责,而被逐出王府的。 秦王知道,这兄弟俩是没有胆子,敢欺骗他! 一时间,秦王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那眉眼如远山含烟,唇如点霞的画中女子。 每每想到那女子,秦王的眼神中,总会充满无法抑制的迷恋和执着。 他执拗地认为,那幅画中的女子,应是他生命中最完美的存在。 而那幅画,正是秦王让大夏朝最厉害的宫廷画师,按照他的描述,足足画了三天,数十次修改后,方绘制而成。 那幅画中的女子,正是秦王就藩前,在皇宫中偶然救起的一位落水女官。 虽然那女官表示,根本无需秦王搭救。 她是在游泳。 对,秦王到现在还记得,她说的是“游泳”! 秦王又想起,那女官的盈盈笑脸。 浑身湿漉漉,而曲线毕露的身姿。 秦王就无法自控地会产生某种情绪,让他寝食难安。 搭救女子那日,正因为女子身旁是宁王妃沈玉瑶,他也不敢冒然搭讪,只能匆匆离去。 一段时间后,他也曾让宫内自己的眼线,遍寻那位女官。 却得知,女官和宁王妃都已离开皇宫,不知所踪。 就藩后,秦王没了顾忌,便一直在民间找寻画中女子。 三个月前,他更是迎娶了容貌身姿,与画中女子有五分相似的邓氏,并抬为侧妃。 秦王也将这个影子侧妃,宠上了天! 所以,当王柒来报说人已寻到,并就在西京时。 秦王是一阵狂喜,甚至不顾身下承欢的邓氏,匆忙起身,就要即刻亲自去河边接人。 邓氏半撑起身子,披散着乌黑的长发,幽幽地提醒王爷,见心上人,总是要沐浴一番。 秦王这才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激动,焚香沐浴,在前殿等待。 谁知,一个时辰后,跟着王柒出去接人的侍卫们回来禀告。 人没结成。 还被那女子和一个奶娃娃,当场杀掉三人。 侍卫们请王爷,派更多的官兵,前去悦来客栈捉拿那女子。 “王爷,那悍妇武功着实骇人!” 侍卫跪在地上回禀道:“仅仅两招,连杀王柒和队长两人!” “之前留下负责捉拿她的王玖,竟被小奶娃活活毒死!” “王爷怕是要多派上百亲兵,将悦来客栈团团围住,方能擒获那悍妇!” 侍卫们的诉说,非但没有激起秦王的怒气,反而更是让他心痒难耐! 从水中救起她那日,秦王就感觉她非寻常人。 今日侍卫们的讲述,恰好和他判断相符。 秦王凤目一眯,嘴角一勾。 “本王亲自去悦来客栈!” 众侍卫面面相觑,三条人命,秦王一点都不在意? 暗自生凉。 ...... “秦王殿下可是来问罪的?”沈玉瑶目光一寒,冷声问道。 秦王这才回过神,“嗯...本王是询问事情经过,并非问罪。” 三明小小侍卫,秦王本就未放在心上,不过既然来了,总得有个由头。 “那几个侍卫,对小郡主不敬在先,” 沈玉瑶说得不咸不淡:“又言语冲撞我在后,且都是他们先动手。” “这个...” 秦王正在犹豫,该如何向沈玉瑶开口,问那女官的行踪。 沈玉瑶却提及河边冲突。 秦王也只能正色道:“尊卑有别,他们因不敬皇族,而丢掉小命。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自然是怪不得小郡主和宁王妃你的。” 沈玉瑶一听秦王这样说,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第121章 金碧辉煌 她本以为秦王此来,必是兴师问罪来的。 如今看秦王神态,倒仿佛是有什么事情想求得沈玉瑶的帮助似的。 三个侍卫的命,还真没让秦王放在心上。 “那......” 沈玉瑶故作停顿。 “秦王殿下若有事,不妨坐下慢慢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没见过这么磨叽的王爷。 “那本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秦王走到凳子前,撩开裙摆,缓缓坐下。 “嗯...不知宁王妃是否记得,本王在皇宫曾救一名落水女官?” 秦王眉头轻锁,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本王记得,那日宁王妃你也在。” 沈玉瑶是记得的,可她仍略微迟钝,仿佛在回忆一般。 良久,才似忽然想起般。 “哦,我想起来了!” 沈玉瑶站起身对着秦王一礼,“那日之事,还需多谢秦王殿下。” “宁王妃不用多礼,本王只是想问询一下,当日本王救下那女官,宁王妃你可识得?” 秦王有些紧张,身子都不由往前倾了倾。 沈玉瑶当然识得,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是她不知道为何秦王要找寻许芸萱,也不想冒然说出许芸萱,以免许芸萱名节受损。 虽然许芸萱也并不在乎! “哦,那日我也是偶然路过,并不认识那女官。”沈玉瑶一脸疑惑问道:“不知秦王殿下,寻那女官作什么?” 秦王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甚至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啊...” 秦王原本心中满心以为,沈玉瑶一定认识那女官,否则为何她会多次向自己言谢? 既然她也不认识,多余来这悦来客栈一趟。 自己那三个侍卫,还折在宁王妃手里。 此时又不好立刻翻脸。 秦王面上神色阴晴不定,沈玉瑶也是看得一头雾水。 “王爷还有其他事情吗?”沈玉瑶站起身,一副没事就送客的神情。 她实在不愿意和这秦王多言。 一想到夏小仙口中,这秦王残酷暴戾、贪婪骄纵,沈玉瑶都恨不得立刻撵他出去。 西京是秦王藩地,仅仅两日,沈玉瑶都觉得这座西京城,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宁王妃,悦来客栈太过简陋,实在也不符你的身份。” 秦王可不愿意让沈玉瑶,自由自在地继续在西京城微服私访。 就藩以来,藩地的真实情况,还未有一人能将消息传至京都。 沈玉瑶会不会将此地见闻,书信于宫中,秦王没有把握。 他只觉得,此时的沈玉瑶就仿佛一根刺。 扎进肉里。 既然没有把握,那就将这根刺,放到自己秦王府比较安全。 只要她安安全全离开西京城,就跟他秦王没有多大关系。 至于西京城外,会发生什么,那就看本王心情了! “多谢秦王殿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沈玉瑶也心知,秦王打的什么主意,可她若再执意要留在客栈,岂非更是惹秦王怀疑? “这悦来客栈也委实过于简陋。” 沈玉瑶故意让眼中透出一丝嫌弃。 秦王尽收眼底。 回到秦王府,沈玉瑶被狠狠震惊到了。 本以为青州的鲁王府已经足够金碧辉煌。 岂料不足秦王府的十分之一。 秦王府之大,完全可以匹敌京城中皇宫。 秦王府之奢,秒杀沈玉瑶见过的所有王府。 沈玉瑶她自己本身已经是富可敌国,但仍震惊于秦王府的奢侈。 看到沈玉瑶眼中对秦王府的震惊,秦王颇有些骄傲。 都说宁王府聚积了大量财富,可看着宁王妃,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样,秦王撇了撇嘴。 沈玉瑶和秦王妃匆匆见了一面,寒暄客套后,给沈玉瑶安排住在了“漱玉轩”。 秦王妃也和鲁王妃一样,是皇帝赐婚的。 秦王和秦王妃两人并无多少感情,且秦王妃比鲁王妃还更要佛系。 秦王府的掌事权,在侧妃邓氏进门的第二天,她就交了出去。 每日只管吃斋念佛,甚至跟皇族亲戚都不多来往。 秦王也乐得没有人唠叨,更是肆无忌惮地放飞自我。 甚至连每月的初一、十五也是从来不曾踏足秦王妃的寝殿。 很自然,秦王妃也无所出。 比鲁王府强的是,秦王在偏宠邓氏之前,就已经有几个侍妾为他生儿育女。 初到秦王府,秦王也让那些侍妾,将王子郡主们,带出来见过了宁王妃和小郡主。 可那些王子郡主们,对夏小仙和沈玉瑶并太热情,更没有那种亲戚见面时的亲近。 夏小仙对他们更是没多大兴趣。 沈玉瑶知道秦王府众人,肯定是得到了暗示,只许对她礼貌客气,是断不可能与她如何亲近的。 若非有人暗示,怎会秦王府的人都一副面孔? 不过,沈玉瑶也很满意这样的相处。 本就都是无奈之举。 互不干扰。 大家都好。 也正好方便她暗里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 没有人打搅。 只是,很让沈玉瑶感到奇怪的是,传言中,被秦王宠上天的侧妃邓氏,却很突然的告了病。 甚至,沈玉瑶都未曾见上她一面。 时间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沈玉瑶在秦王府已经足足住了一周。 沈玉瑶没有向秦王提出要走,秦王也没过问。 沈玉瑶每日的衣食住行,倒是被安排得很是周到。 不知道是不是托许芸萱的福? 夜里,沈玉瑶经常潜行出王府,到那些勾栏茶社听书听曲儿。 鱼龙混杂中,倒是对西京的流言蜚语,听到了不少。 只是,夏小仙却觉得,很是不耐。 她知道沈玉瑶每日夜行,只是想多寻些秦王为非作歹的实证。 可沈玉瑶也确实太过忙碌,最近两日,大白天也见不着她娘亲。 夏小仙便只能去找马三宝玩耍。 今日,紫苏又告诉她,她娘亲有急事,一大早就出了秦王府。 “为什么娘亲不带我一起去?” 夏小仙气得双手叉腰。 “你娘亲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待她回来,我们很快就可以继续往燕京走啦。” 紫苏偷笑,夏小仙生起气来的模样,一点都不可怕,只觉可爱! 马三宝低调地站在夏小仙身后。 他总是默默不做声跟着夏小仙,特别是在沈玉瑶出王府的时候。 寸步不离。 第122章 天生坏种 夏小仙的心中,从未将马三宝当作奴仆看待。 可偏偏马三宝也是执拗,对沈玉瑶和夏小仙,他总是以主仆之礼相待。 哎,说好的是朋友呢? 夏小仙有些无奈,但也只能随他。 漱玉轩,除了送一日三餐的丫鬟,几乎没有其他人来。 特别冷清。 夏小仙,有些无聊。 她只能站在秦王府“漱玉轩”三楼窗口边,看看其他院子的风景,等娘亲沈玉瑶回来。 秦王府内,此时几乎每个院子都是人来人往,当真是热闹得很。 特别是与漱玉轩一墙之隔的牡丹苑。 牡丹苑是秦王府侧妃邓氏的居所。 那里时常都有大大小小的马车,停在院门口。 从漱玉轩的三楼,就能清楚地看到,不断有人往牡丹苑里搬着各种各样的箱子。 牡丹苑里,难道有巨大的洞穴。 夏小仙只见东西搬进去,却从未见有东西搬出来。 “里面住着貔貅?”夏小仙转身,抬头问身后的马三宝。 马三宝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夏小仙只能继续趴在窗口,往牡丹苑望去。 ...... 此时,秦王又在他的书房中,盯着神似许芸萱的那幅画,呆坐出神。 “王爷,下官已经尽力寻找,确实没有一点线索。” 秦王府新任的侍卫队长跪在跟前,低声汇报。 他的语气中是万般无奈,眼神黯淡。 秦王皱了皱眉头,眼神满是执念:“你们这帮废材!” “找个人都找不到!给本王继续找!” “哪怕将整个西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秦王眼底的怒火都快要将眼前的侍卫队长烧着了。 他总是固执地认为,皇宫内与那女子相遇时,宁王妃沈玉瑶就在当场。 既然沈玉瑶到了西京,还住在他秦王府,那女官想必也一定来到了西京。 沈玉瑶明显与那女官,很有些交情。 可偏偏她却说并不认识! 秦王根本就不相信沈玉瑶的话! 暗地里,秦王一直安排有侍卫盯着沈玉瑶。 看看她住在秦王府,白天都有哪些人来寻宁王妃。 可负责盯沈玉瑶的侍卫回禀,宁王妃住在秦王府的这七天,的的确确是没有人来探访她的。 即便如此,秦王仍旧执念。 沈玉瑶在西京,那女官便一定在! “都给我滚出去!” “继续找!” 秦王已几近癫狂。 侍卫们面面相觑,大家心中都明白,这是一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寻找。 但他们谁也无法说服秦王,只能无奈地继续这场毫无希望的寻找。 “启禀秦王殿下,侧妃娘娘请您去牡丹苑。” 邓氏房中的小丫鬟芍药,悄悄走进书房,对着秦王轻声道。 秦王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眼睛仍死死盯在许芸萱的画像上:“告诉你们侧妃娘娘,本王今日没有心情!” 芍药像是知道秦王会这样说,她抿唇一笑道:“娘娘说,您去了,一定会开心的。” “哦?” 秦王转头冷冷问道:“若我去了仍旧不开心呢?” 不知为何,芍药忽的一下子红了脸,声音更是低沉了些:“我们娘娘说了,若王爷到了牡丹苑,仍旧不开心,娘娘她......” 芍药终究还是个小姑娘,一想到娘娘让她传的话,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娘娘说她...” “你们娘娘到底说了什么?” 秦王抬眼看了看。 这小丫头低头害羞的模样。不由起了捉弄她的想法。 秦王淡淡笑着道:“你这小丫头,若是不说清楚,本王是断然不会去的。” 侧妃邓氏如今是唯一能让秦王心情好的人。 瞧瞧,连她房里的小丫鬟,也是这般秀色可人。 秦王心中微动,他仔细端详了下眼前的芍药。 这一看,秦王竟有些激动起来。 因为他这一仔细看才发现,小丫鬟芍药的五官模样,竟是和那画中女官有三分相似。 不得不说,邓氏连买个小丫鬟都是用了心。 邓氏当真是秦王的红颜知己。 “娘娘说,王爷要怎样,都是可以的。” 眼瞧着,秦王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很久,芍药忙着急将话说完。又侧着身子福了福,。 她也不等秦王反应过来,就一溜小跑着出了秦王的书房。 当然,这也是侧妃娘娘邓氏,让她这样做的。 此时的秦王如同中了魔咒一般,眼前的人影,仿佛就是那画中女官巧笑倩兮的模样。 女官正媚笑着逗引他。 秦王心中立刻燃起一股火,他也不顾还等在身旁的侍卫队长,竟起身追着芍药的影子,往牡丹苑走去。 秦王刚抬脚跨进牡丹苑,便听到苑内那一树紫藤下,有女子正娇笑着,声音软软糯糯的,音色柔媚无比。 听得秦王心中一酥。 他忍不住循着笑声走去,抬眼便看见邓氏正穿着一身女官的纱衣,和几个奴婢在秋千架上,玩耍嬉戏。 秦王坐到不远处的石凳上,眯缝着眼看,树下那群千娇百媚的女子。 居中的女子此时身穿的,正是他画中女官穿着的浅紫色衣裙。 只是,秦王总感觉,那女子的束胸有些过于小了。 女子穿在身上,总让人感觉有些紧绷绷的,仿佛有些东西马上就要跳脱出来。 秦王看得唇角勾起弧度。 女子见秦王直直盯着她看时,并没有一点羞涩害怕,只是媚眼如丝,眉目含情地冲着秦王盈盈一笑。 恰好,一阵微风,紫色纱裙在风中翻飞。 巧笑倩兮。 实在很美! 只是胸口看起来确实有些太紧,和那日落水后全身湿漉漉的女官一样,过于曲线玲珑! 想到这里,秦王心中就有些情绪如野草,疯狂生长。 等他再看向荡秋千的女子,哪里还是邓氏,分明就是皇宫的那位女官。 “你,来本王身边!” 秦王暗哑着声音,“快!” 女官倒也听话,听到秦王唤她,赶忙起身,袅袅娜娜走到秦王身边。 刚站定,却被秦王一把大手抓住,跌坐在了秦王的身上。 女官的神情,明显愣了愣,又仿佛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什么。 小脸通红。 女官并未闪躲,而是乖顺地解开纱裙,贴了上去。 第123章 超雄基因 趴在漱玉轩二楼窗口看戏的夏小仙,猛地被人用两只手捂住了眼睛。 还将她从窗边拖回了屋内。 “非礼勿视!” 耳朵里是马三宝略有些稚嫩的声音。 “哇,三宝哥哥你也看到了吗?” 夏小仙坏笑着问马三宝。 “我看到了,但也没看到。”马三宝不禁面色微红,好看的双眉轻轻皱了皱。 一双眸子却清亮纯粹。 看着夏小仙坏笑,马三宝摇摇头,又抿唇露出些笑容:“小孩子不可以太好奇哦。” “王妃娘娘回来,是要打小郡主屁股的呢。” 马三宝继续吓她。 夏小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娘骂! 她吓得赶紧用肉乎乎的小手捂住了自己嘴巴,眼睛也睁的很大很圆。 看向马三宝的眼神,委屈巴巴的。 【三宝哥哥,可千万别告诉娘亲哦。】 【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呢。】 【小仙想看的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玉瑶前脚刚跨进屋子,耳朵就听到夏小仙心声。 再看看夏小仙,一副神秘诡异的模样。 沈玉瑶忍不住问:“小仙,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娘亲的吗?” 她娘听到什么风声了? 夏小仙眼睛瞪得更大更圆。 小胖子的脑袋却像拨浪鼓一样,直摇得沈玉瑶头晕。 沈玉瑶抬眼又看了看马三宝,疑惑笑问:“那三宝,你来告诉我,是不是小郡主背着我捣乱了?” 马三宝刚一抬眸,便看见夏小仙直直瞪着他。 大眼睛甚至眨了好几下。 方才牡丹苑那香艳的一幕,又浮现在马三宝眼前。 马三宝的脸,瞬间红成了关二爷。 沈玉瑶一见,心中更是好奇。 马三宝这孩子,平日里喜怒都基本上是不形于色的。 今天很是不同。 羞涩成这样? “娘娘,三宝陪着小郡主,只是每日闲看风景。” 马三宝走到沈玉瑶跟前,附耳轻声说道:“秦王府的侧妃娘娘院中,很是不寻常。” “三宝看了几天,那些大大小小的马车,每日都有到侧妃娘娘院中,送进去很多很多箱子。” “这些箱子大小相差无几,但奇怪的是有些箱子竟需要三、四个人才能抬进院中。” “那些沉重的箱子,偶尔仿佛还能听到女子呼救的声音。” “嗯...” 沈玉瑶没想到马三宝才七八岁的少年,竟观察细致入微。 而马三宝观察到的这些细节,恰恰验证了她这几日,夜晚探访西京,而获得的信息。 秦王夏璟在自己的藩地可以说是肆意妄为,无恶不作! 【三生簿中对秦王的恶,可是足足记录了大几页!】 【秦王为了搜刮财富,对西京城的百姓征收各种苛捐杂税。】 【短短一年,就让西京城百姓的生活陷入困顿,不少贫穷人家更是被逼卖儿鬻女。】 【前些日子,有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跑到秦王府门口,跪求秦王开恩。】 【可秦王暴怒之下,竟让他的近身侍卫将一名老人,活活打死!】 【三宝哥哥看到的那些装在箱子中,运进侧妃邓氏院中的,就是秦王强抢来的身怀六甲的孕妇!】 【侧妃邓氏不知道从哪里听信的邪恶术法,需要那些身怀六甲并且模样好看的孕妇,用她们的胎衣入药,便可养得不老容颜。】 【秦王偏宠邓氏,更希望邓氏能一直保有和画像相似的容颜。】 【便派出侍卫,在西京城到处捉捕孕妇。】 【待孕妇所怀胎儿满六个月,便强行催产。】 【至胎儿产下,邓氏又命人取下胎衣,将胎儿埋于院中树下。再将孕妇悄悄弃之城外。】 【那些孕妇本就是被蒙了眼,偷偷送进王府地牢的。】 【到最后有那些个侥幸活下来的,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秦王府捉去的。】 【到官府去喊冤,都只当做是西京城的妇人遇邪。】 【慢慢地,西京的妇人都会轻纱覆面,】 【更为人不齿的是,邓氏还特别喜欢折磨宫人取乐。】 【秦王府宫人,也总是莫名其妙消失,】 【前个月,秦王征讨西番时,还抢了一百五十名幼女和一百五十名童男,并将童男阉割,全部充做秦王府宫人!】 【专供邓氏虐待取乐!还导致很多童男因伤口感染而死。】 【秦王还在西京大兴土木,征调镇守边关的士兵,只为给他修建亭台池塘,让整个西京的百姓,苦不堪言!】 ...... 【秦王和邓氏之罪,实在是罄竹难书!】 【若小仙我满了三岁,重获仙法,一定要将这邓氏和秦王活剥了去!】 夏小仙越想越气,小脸发白,小手也紧紧握成拳头。 这等天生邪恶的男女,真是地府都难寻! 沈玉瑶抬了抬手,微微闭了双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可见内心是非常震动的。 【可惜,看了好几天,一直没能发现牡丹苑的地牢入口】 【这书也真是气人,关键的地方总是一言带过。】 沈玉瑶仔细消化着夏小仙的心声。 她总算明白,夏小仙特别喜欢往邓氏院中看的原因。 夏小仙想解救那些孕妇,并让她们知道是谁在残害她们。 沈玉瑶嘴唇颤了颤,看着夏小仙,良久说不出话来。 夏小仙红着眼睛对沈玉瑶道:“娘亲,小仙想长大!” 这是沈玉瑶第二次听到夏小仙说,想快快长大了。 “嗯,娘亲会想办法帮助那些可怜的人!” “娘娘,那些被捕捉来的妇孺,也是需要吃食的,盯住牡丹苑中大小厨房,想来一定能找到些线索。” 马三宝对着沈玉瑶深深一礼,“娘娘,或许三宝能先去牡丹苑探探路!” “不可!” 沈玉瑶断然不会让马三宝涉险。 “我自会想法找到入口,搭救那些可怜人。”沈玉瑶掩下心中疯狂生起的杀意。 比起杀死秦王和邓氏,救人更加重要! 先救人,再让这些恶魔付出代价! 沈玉瑶的目光坚定无比。 【邓氏是天生坏种!】 【秦王是超雄基因。】 【真是一对儿!】 ...... 奶娃娃心中怒骂。 第124章 王府走水 当天夜里。 秦王府,侧妃邓氏居住的牡丹苑,忽然火光冲天。 一时间王府内,人头攒动。 王府侍卫和丫鬟,小厮都被惊醒,忙着取水救火。 “走水了!” “救命呀...快来救火......” “快,快去水仙楼禀告王爷!” “不好了,牡丹苑还有好多人没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 “侧妃娘娘还在寝殿内......” 秦王这夜并没有歇在牡丹苑,而是宿在了水仙楼。 王府里的丫鬟们,昨儿晚食后,议论纷纷。 据说是,昨日秦王竟抬了邓氏的小丫鬟芍药做侍妾,还赐居水仙楼。 水仙楼可是秦王素日连宠妃邓氏,都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 丫鬟们面上满是艳羡,嘴里却不齿:“芍药那贱婢,整个儿狐媚子样!” “可不是嘛,光天化日之下,都能......” “侧妃娘娘竟任着那妖精勾引秦王,引得自己后院失火。” 丫鬟们调笑时说的话,竟然应验。 一语成谶! 半夜里牡丹苑刚刚安静下来,却诡异地忽然走水! 牡丹苑内众人吵吵闹闹忙着救火时,夏小仙还是被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没见着沈玉瑶。 心中一着急,借着火光,就从床榻上爬下来。 “娘亲......呜呜呜!” 奶娃娃站起身,哭着就往外屋走。 “小郡主,别怕。” 紫苏披了件马甲袄子,在火光的忽明忽暗中,走进里屋。 听到夏小仙哭,紫苏心疼坏了,一把将夏小仙抱在怀中安慰。 “娘亲,我要娘亲......” 夏小仙肉乎乎的手,揉着惺忪睡眼问紫苏:“见到我娘亲了吗?” 紫苏这才注意到沈玉瑶并不在屋内。 紫苏也是被隔壁牡丹苑嘈杂的声音给惊醒的。 醒来后,她本想着出去看看情况,忽然听到夏小仙在哭,便赶紧进到里屋。 到了里屋,紫苏也才知道,沈玉瑶并不在屋内。 紫苏心中隐隐不安。 “小郡主乖,奴婢带你先出去躲躲。” 牡丹苑的各种声音越来越大。 大火直冲屋顶,噼里啪啦的,看得人心脏砰砰急跳。 若隔壁牡丹苑的火势控制不住,第一个跟着遭殃的,肯定就是紧邻的漱玉轩。 “嗯,要记得唤三宝哥哥!”小奶娃心中记挂着马三宝。 紫苏有些犹豫,按理她最应该先做的是,把夏小仙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回头再去唤马三宝的。 可她也着实喜欢马三宝那孩子,她不愿让马三宝陷入危险之中。 “好,奴婢和小郡主一起去唤三宝哥哥。” 牡丹苑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火光也映得漱玉轩跟白昼似的。 马三宝居住在漱玉轩的一楼。 紫苏抱着夏小仙进到马三宝屋内时,赫然发现,马三宝竟也不在屋内。 马三宝和沈玉瑶同时失踪。 紫苏心中更加不安,眼看着隔壁牡丹苑的火势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到和漱玉轩隔墙的树上。 眼看着漱玉轩起火,只是时间问题。 紫苏再也不敢上楼去找寻马三宝,只能紧紧抱着夏小仙,往王府前院跑去。 好多人都在往王府的前院方向跑。 跟着人群跑,想来不会有错。 紫苏刚跑出漱玉轩几步,迎面就撞上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紫苏正待开口,却被那黑色影子一把捂住了嘴。 紫苏眼睛瞪得好大,夏小仙却显得平平静静,也不哭。 汤维! 汤大人。 是他? 他不是走的另外条路回燕京吗? 为何此时竟到了西京? 火光中,紫苏眨了眨眼,她以为自己花眼,仔细看了看,这才看清楚那团黑影真的是汤维,汤大人! 汤维示意紫苏不要出声,并拉着紫苏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汤维四下里看了看,巷道中那些逃命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这才压低声音对紫苏说道:“王妃娘娘命下官,来接小郡主和紫苏姑娘。” 紫苏眼睛中明显的疑惑,甚至将怀中的小郡主抱得更紧了些。 汤维也不说破,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玉佩,轻声说道:“紫苏姑娘,这是王妃娘娘给下官的信物。” “娘娘说,紫苏姑娘看到这个玉佩,便会相信下官,并带着小郡主跟下官到安全之处。” 紫苏一眼便认出,这确实是沈玉瑶的贴身之物,忙问道:“小姐在哪?她安全吗?”。 “王妃娘娘应是安全的,她让下官告诉紫苏姑娘,马三宝也是安全。” “你只需要带着小郡主跟着下官,先离开秦王府,待王妃娘娘事情办妥,便会去和你汇合。” “好,我跟你走。”紫苏这才完全相信了汤维。 “紫苏姑娘,稍等。”汤维向着黑暗处招了招手。 只见四名黑龙卫打扮的人,立刻来到汤维跟前,每人肩头还扛着个像是装着人的麻袋。 “汤大人,属下已经从乱葬岗,找到和王妃娘娘身材形貌符合的尸身。” 紫苏一听,骇得差点晕倒。 不是说王妃娘娘安全吗? 怎么又在乱葬岗找到尸身。 “紫苏姑娘,麻烦将你和小郡主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汤维转身递给紫苏两套衣服,轻声说道。 紫苏这才好像明白了点。 应该是汤大人从乱葬岗找了四具尸身,伪装宁王妃一行已经葬身火海。 “好,那...”紫苏看着汤维。 汤维瞬间明白,赶紧让那四名黑龙卫退后,自己也转过身去。 须臾。 紫苏将换下的衣服交给汤维。 汤维退后几步,对那四人说道:“火势已经烧至漱玉轩,你等尽快将代替她们四人的尸身,放进漱玉轩去!” 四人应是。 “紫苏姑娘,我们走吧。” “多谢汤大人!” ...... 第二日一早。 西京城中就传遍了,宁王妃和小郡主一行四人,因秦王府走水,不幸罹难。 秦王府的侧妃邓氏因急病,连夜被送去医馆诊治,而侥幸躲过一劫! 据说这次秦王府走水,足足有近一百人和宁王妃一同葬身火海。 整个秦王府,一大早就沉浸在哀恸之中。 沈玉瑶和小郡主的灵堂已搭建好,秦王过于伤心,一度昏厥。 秦王府的侍卫也连夜赶往京城,给尚在京城的宁王送去了一封书信。 第125章 京城哗然 也就在第二日一早。 西京府的官府衙门刚打开,就有无数的百姓,都跑到官府门口击鼓鸣冤。 老百姓们全都是来状告秦王的。 大家集体供述称,因宁王妃偶然揭露,秦王于藩地强抢孕妇的事实,最终却被秦王嫉恨,最终秦王假称走水,实则是杀人灭口。 此事瞬间就在西京,引起轩然大波。 街头巷尾全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知情的和不知情的,全部跑到官府衙门,旁听那些亲身经历的人,在衙门口讲述。 “民妇是前几日被抢至秦王府的,万幸能得宁王妃搭救,这才保住腹中胎儿。可转眼却听闻,宁王妃罹难......民妇不服!” “奴婢本是秦王府侧妃邓氏院中小丫鬟,被侧妃娘娘折磨到只剩一口气,还被邓氏让人将奴婢丢弃于乱葬岗,宁王妃不光出手相救,还为奴婢诊治,送奴婢汤药,这才活下命来!” “草民家中有个八岁男娃,被秦王抓到王府后,先遭阉割之刑,又被充为内侍。后因伤口感染,我儿命悬一线,幸有宁王妃出手救治,才侥幸留下一命。这可是我家唯一的男娃啊!” “还有我,奴婢也是被秦王侍卫抢入秦王府,被派给侧妃邓氏做小丫鬟。我叫芍药,昨儿,还刚刚被秦王抬为侍妾!可这并非奴婢心甘情愿,而是被邓氏下了迷药!秦王毁我清白,求大人为奴婢做主......” “下官家中有一孕妻...” ...... 一桩桩,一件件。 西京府尹陈大人光看着这些状纸,听着百姓们在衙门外的朗声述说,就只觉头皮发麻,全身冰冻。 每一份状纸,每一句发声,无不控诉着秦王和侧妃邓氏的残暴冷血。 同时又都写尽宁王妃沈玉瑶的仁心仁德。 西京城竟出了如此大案,陈大人头上这顶乌纱是指定戴不住了。 官场沉浮多年的陈大人,早已是冷心冷血的,但看到这些状纸时也不免咬牙切齿。 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事关秦王和宁王两家,偏偏还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西京府尹陈大人,又实在控制不住西京城的汹涌民情。 也只能将这些告状的百姓,全都恭恭敬敬迎进府衙。 他叫来文书,对所有前来告状的百姓逐一记录在案。 后来陆续赶到衙门,参与状告秦王,要为宁王妃伸冤的人,竟达千人之众! 陈大人盖不住,也真的不想盖了。 他只能连夜飞鸽传书京城。 据实以报。 西京哗然。 三日后,消息终于传到京城。 京城哗然! 皇帝震怒! 宁王一口鲜血喷出,在朝堂上,竟昏厥过去。 ..... 西京郊外,大悲寺。 冬日的暖阳,斜照着后山的禅房。 满屋药香。 “小姐,三宝的药煎好了。” 紫苏端着个雕有莲花的木托盘,上面一碗汤药,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 沈玉瑶接过来,在自己的唇上试了试温度,这才端至里屋的床榻边。 床榻边的夏小仙一见沈玉瑶进来,忙迎上前。 “娘亲,小仙要喂三宝哥哥喝药!” 自从夏小仙知道马三宝,是因为救沈玉瑶而伤重垂危后。 她就总是争抢着每一次给马三宝喂药的机会。 每每都被沈玉瑶拒绝。 夏小仙也不放弃,总是寻各种机会想要为马三宝做点什么。 “小郡主,当心烫手。” 紫苏看夏小仙的眼神满是宠溺。 沈玉瑶摇摇头:“小仙宝长大了才可以的,你三宝哥哥的汤药还是娘亲来喂吧。” 夏小仙很失望,可她也总是拗不过娘亲。 紫苏坐到床边,将马三宝扶起抱在怀中。 马三宝微闭着双眼。 走水那日到现在已快五天,马三宝的身体感觉恢复的还不错。 面色也越来越红润,坐起来时,也感觉比最初有力了许多。 但因起火后他吸入了过多的浓烟,脑子却一直不太清醒。 每日都浑浑噩噩,跟他说话聊天,他也都毫无回应。 只是听到沈玉瑶唤他时,马三宝的眼角就总会有泪珠子无声地滚下。 【娘亲每天都将她自己的鲜血滴入汤药,想着为三宝哥哥解除烟毒。】 【可是娘亲自己也吸入了过多的毒烟,所以此时鲜血为药引,目前作用是不大的。】 【哎!娘亲总不忍用小仙的鲜血。小仙该怎样说服娘亲,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啦。】 【好想三宝哥哥早日醒来。】 “娘亲,救三宝哥哥。”夏小仙甜甜一笑,眼睛直视着沈玉瑶,“小仙不怕痛!” 沈玉瑶沉吟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夏小仙是对的,这应是唯一能让马三宝尽快恢复的办法了。 夏小仙刚瞧见沈玉瑶点头,突的就用牙齿咬破自己的小指头。 用力一挤,滴滴混杂着她仙灵的血,便滴入汤药碗中。 沈玉瑶见状,心疼地流下眼泪。 旁边的紫苏也别过头,偷偷在抹泪。 “娘亲不哭,小仙救人!小仙不痛!” 奶萌奶萌的声音,听到的人,心都会融化掉。 ...... 一勺勺汤药喂进马三宝的嘴里。 沈玉瑶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才将整整一碗汤药喂完。 沈玉瑶紧紧抱着夏小仙。 夏小仙满脸笑容。 “娘亲,三宝哥哥会好,放心呢。” 夏小仙,笑着说道。 大大的圆眼睛中,分明却蓄了满满的泪水。 强忍着,没落下。 紫苏将马三宝放平躺好,又给他加了床被子。 “小姐,三宝当真是好孩子。” 紫苏看着面色已经红润的马三宝,站起身就朝着东方双掌合十道:“佛祖保佑,幸亏有马三宝这个好孩子,救了我家小姐,否则奴婢也是活不成的。” “奴婢祈求过往神灵,给这孩子多添些福气吧!让他早早恢复如初。” “小姐,那你和三宝到底遇到了什么?” 事情已过五日,紫苏从未曾问过沈玉瑶那日到底发生何事。 此时听小郡主说马三宝会好起来,紫苏也终于放下心。 她们家的小郡主说话,从来都很灵验的。 沈玉瑶听紫苏问及,不由陷入回忆。 第126章 沦为帮凶 五日前,秦王府。 沈玉瑶听到夏小仙心声后,心中就暗暗做了决定。 她要先想办法救出困在秦王府中的那些可怜人,再为那些百姓伸冤,让邓氏和秦王收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那日在漱玉轩,沈玉瑶陪着夏小仙一起用过晚膳后。 她就让紫苏带着夏小仙进去里屋,早早的歇息了。 沈玉瑶记得,夏小仙的心声曾透露,要找到牡丹苑的牢笼入口,可以从厨房的动向上去寻找线索。 沈玉瑶换上夜行衣,悄悄走向牡丹苑。 院门微开,里面人声嘈杂,到处都有丫鬟和侍卫走来走去。 沈玉瑶侧身从院门悄悄闪身进去。 牡丹苑已经掌灯,四处灯火通明,沈玉瑶不敢着急冒进,只能一点点猫着身子,向厨房靠近。 眼看就要到厨房门口,远远走来两位丫鬟打扮的女子。 差点和沈玉瑶迎面撞上。 幸亏沈玉瑶习武,身形极快地闪到廊柱背后。 两个丫鬟手中都端着雕花紫檀木的托盘,托盘上都放着些糕点。 两个丫鬟走到沈玉瑶旁边,往四下里看看,两人又转到另外根廊柱背后,说起话来。 “芙蓉,娘娘今儿让你办的事,你可有办好?” 年纪略长的丫鬟问另外一位。 “水仙姐姐,你放心吧,药已经加进这桂花糕,我这就给她送过去。” 被唤做芙蓉的丫鬟,轻声回答。 “嗯,这几日可得当心点,侧妃娘娘心情很是不好。” 水仙看起来性格比芙蓉更加沉稳一些。 “只可怜芍药,今儿被秦王毁了清白。” 芙蓉毕竟年轻些,内心更加善良。 “水仙姐姐,你说,侧妃娘娘她承诺,只要我们帮她做好这件事儿,就会放我们出秦王府,她是真的会放过我们吗?” 芙蓉抬头望向水仙,她只希望能得到水仙肯定的答案。 “说实话,我心里也不确定。” 水仙摇摇头,皱眉说道。 水仙和芙蓉都是秦王府侧妃邓氏跟前的使唤丫头,算不得贴身侍女。 但因为邓氏喜怒无常,原先的贴身侍女,有些无缘无故消失,有些犯了错被邓氏发卖。 如今邓氏跟前已无人可用,就只能让她们俩帮她做一些很隐秘的事情。 水仙跟着邓氏这半年来,一直也是小心谨慎,从不忤逆邓氏。 她心思细密,也看清楚了很多旁人无法看清的人性。 内心深处,水仙当然也是万分渴望,她们能被放出秦王府。 秦王府,堪比人间地狱! 但她也很清楚,这种希望是渺茫的。 水仙无奈笑笑,“芙蓉,别想太多,现在我们只能小心谨慎不犯错,邓氏让干啥就干啥,这样才能活下去。” “人啊,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水仙仿佛也在说服自己。 “可是,我真的很想念爹爹、娘亲。” 芙蓉是被人拐了卖给人牙子,再被邓氏选中进的王府。 她家虽然贫穷,但父母对她也算疼爱,家中很是温暖。 而水仙则是为了给娘亲买口上好的棺材,自己在头上插了草,卖进了王府的。 同一天进府的十来个小姐妹中,水仙和芙蓉是最投缘的,她也就如姐姐般时常照拂着芙蓉。 “可是,我们一起进府的十来个小姐妹,如今就剩咱俩。”芙蓉声音有些颤抖,“今早,连腊梅姐姐也被娘娘给......” 芙蓉恐惧地四处看了看,声音更低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俩。” “水仙姐姐,我想逃跑!” 水仙闻言,吓得赶紧捂住芙蓉的嘴,“跑不掉的,地下的那些人,哪个不想跑?” 沈玉瑶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果真囚人的牢笼,是隐藏在地下。 “咳...” 沈玉瑶轻咳一声,她察觉到了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沈玉瑶忍不住提醒,这两个还在说着话的丫鬟。 水仙和芙蓉,忽然听到有人轻咳,吓得赶紧住口。 从暗处往外看了看,没发现有人,这才走出来。 两人匆匆道别后,朝不同方向走开了。 沈玉瑶从二人谈话,知道芙蓉心思稍粗略些,便悄悄跟在了芙蓉身后。 芙蓉走到牡丹苑的西厢房,轻轻叩了两声门,“芍药姐姐,侧妃娘娘让奴婢给姐姐送些糕点。” “你走吧,说什么我也不愿意的。”里面传来芍药微弱的声音,“芙蓉,我也并非为难你,请转告侧妃娘娘,恕难从命。” 哎,芙蓉轻叹一声。 侧妃早知芍药会拒绝,便让她在糕点中下了迷药。 若不让芍药吃下糕点,她和芍药都活不过今晚。 芙蓉推门进去,昏暗的烛火下,只见芍药衣衫凌乱,披散着头发坐在凳子上,脸上还隐隐有泪痕。 “芍药姐姐,这里是秦王府,不听侧妃娘娘的,是活不了的。” 芙蓉将糕点放在桌上,捻了捻烛火,房间明亮起来。 “是吗?”芍药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今日我便是听了侧妃娘娘的话,吃了侧妃娘娘赏的糕点。” “然后就......” 芍药说着,“嗤啦”一声,将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裙扯下,露出一片雪白。 上面斑驳着血肉模糊的伤痕。 全身上下,除了脸,哪哪都是累累伤痕。 “芙蓉,你好好看看!” 芍药眼中全是悲哀。 “你觉得这样屈辱的活着,还有意思吗?”芍药抬头泪眼朦胧的望着芙蓉。 芙蓉只看了一眼,泪水就忍不住流下来。 邓氏告诉她,芍药爬了秦王的床,却寻死觅活想要个名份,正绝食威胁呢。 邓氏还说如今宁王妃正在府上,不能让秦王府内宅的事情受人话柄。 所以只要给芍药下些迷药,晚上再派人送进秦王寝殿,这样芍药想要的名份,秦王一定会给芍药,王府内宅的风波也就自然平息了。 所以,芙蓉虽然有些抗拒,但想着也是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也只就应承了下来。 没想到,事情根本并非如邓氏所说。 她自己还差点成了邓氏的帮凶。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我怎么也差点成了帮凶?” 芙蓉狠狠地将桌上的糕点,全部打到地上,还用脚拼命在上面踩。 第127章 再无声息 “芙蓉?” 芍药满眼惊诧。 “芍药姐姐,我想逃跑!”芙蓉心中逃跑的的想法,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着。 “可是,那么多侍卫,我们如何能跑得出去?” “这还不简单?” 沈玉瑶推门而入。 芍药和芙蓉忽然见宁王妃进屋,吓得呆住,连呼叫都忘记掉。 “你们当真想脱离这秦王府?” 沈玉瑶看着两人呆若木鸡的样子,微微一笑,就在椅子上坐下。 “当...当然!” 芙蓉稳了稳心神,颤声回道。 “好,那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沈玉瑶气定神闲。 “怎么样的交易?” “你带我去地牢入口,我送你们安全出秦王府!” “这么简单?” 芙蓉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她还觉得已经完全没有生路,宁王妃却说得跟喝水一样简单。 “对!” “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芍药终于说了一句。 “不信我,你们能自己安全离开秦王府吗?” 沈玉瑶轻声道:“你们仔细想想吧。” “我信你!” 芙蓉扑通朝沈玉瑶跪下:“宁王妃娘娘,若真的能出这秦王府,奴婢愿意带你去地牢入口。” “不过,奴婢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可否容奴婢也带着水仙姐姐一起走!” 沈玉瑶心中暗暗赞许,这芙蓉倒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好!” “宁王妃娘娘请跟奴婢来。”芙蓉再也不迟疑,“芍药姐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吧。” 三人一起出了西厢房,顺着回廊暗处,朝着牡丹苑的后院走去。 走到后院的一座假山后,芙蓉在那山的角落处拧了拧。 沈玉瑶便看道,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暗门。 “这里就是地牢的一个秘密入口。”芙蓉轻声道,“侧妃娘娘也是昨日才告诉我的。因为之前给地牢送药的姐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侧妃娘娘打死,尸身丢去了乱葬岗。” “从这个秘密入口进去,约莫走一百多步,就会有一道铁门,那里有好几个侍卫把守。” “里面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沈玉瑶压低声音问道。 “大约有三十多位身怀六甲的孕妇,另外还有几个刚捉来的小男孩。” “关这么多人?”沈玉瑶也不禁眼皮一跳。 这么多人要一起救出来,凭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芙蓉,你先去找到你的水仙姐姐,然后带着她和芍药一起到漱玉轩等我。” “娘娘,那这里...” “此处甚是危险,你们尽快去漱玉轩。” 两人应了声是,便匆匆离去。 见两人走远,沈玉瑶这才进了那假山里的暗门。 暗门内是一级级阶梯。 沈玉瑶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一步步顺梯而下。 她走得极轻。 沈玉瑶在黑漆漆的地道里,往里面望了望,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 待行至差不多近百步时,沈玉瑶忽然听到一声怒喝:“谁?给老子出来!” 看来行藏已露,沈玉瑶轻叹口气,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正待走出暗处,却又听见:“王五,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吓老子一跳!” “赵四,原来是你啊,为何方才不应我?”王五有些不耐。 秦王的侍卫都只有姓,没有名。 名字是秦王按照数字顺序排,赵四初进府时,是赵十四,后来前面走的走,死的死,他便成了赵四。 “赵四,你?”王五有些惊恐的声音。 “怎么又一惊一乍的?”赵四调笑道:“莫非前些日子,你那两位兄弟被宁王妃杀掉后,你的胆子也被吓破了?” 赵四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道。 他身旁躺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大肚子妇人,看样子,像是没气儿了。 “呸!我是说你!里面那些可都是身怀六甲的孕妇,你这也下得去手?” 王五声音中充满鄙夷,“如今这些药人越来越来捉,你也不怕侧妃娘娘怪罪?” 虽然秦王府的侍卫,可就没有一个好人。 但是有些坏人,还是有那么点底线的。 像赵四这种,可真是...... “怕什么,就报这妇人自己寻了短见。难不成,侧妃娘娘还要亲自验尸?” “再说了,秦王府,哪天不死几个人?” 赵四仍旧满脸的毫不在乎。 “让开,老子累坏了,要去躺躺。” 黑暗处的沈玉瑶,听得是眉头紧皱,两只眼睛里,愤怒的火焰都快将地牢点燃了。 赵四? 找死! 沈玉瑶蹲下身,从地上摸起一小块石头,就朝着赵四声音的方向扔去。 “啊!” “嗯......” 好巧不巧。 这块石头正中赵四要害,他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再无声息。 “什么人?” 莫非有鬼? 或者赵四的恶行,神明都看不下去了? 王五吓得颤声问道,见并无人应答,又急声大喝道:“里面的哥几个,快拿些火把出来看看。” “发生什么事了?”一位膀大腰圆的侍卫,手执着火把走了出来。 地牢门口,一下被照的透亮。 来人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身。 “赵四?” “是他!” “这妇人...” “怎么回事?”来人应是这几人的头儿,王五跟他说话一直躬着腰。 “方才赵四,起了色心,将此妇人霍霍后,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块石头,正中赵四要害,瞬间就要了命!” 王五说话的声音仍旧打着颤儿。 “头儿,莫非有鬼?” “鬼个屁!有人进来了,你们这群蠢货!”那人厉声大喊道: “杀人的,给老子滚出来!” “敢杀人,不敢露面?” 呼喊中,陆续又从里面跑出来三四个侍卫。 他们都手执大刀,站在那名带头的人身后。 “啪!” 一声脆响,又是一颗小石头,正中了那人的嘴巴。 “啊!呸......” 只见说话那人手捂着嘴巴,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还吐出了几颗牙齿。 王五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已经轰然向后直挺挺倒下。 没了声息。 “老大,谁......” “啊!” 啊啊啊!!! 一声惨嚎后,王五才看见刚刚说话的那名侍卫,嘴也被石头击中! 和他们老大一样,口吐鲜血,紧捂着喉咙。 须臾轰然往后倒下。 再无声息。 第128章 刀光剑影 地牢里,顷刻间,便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几名侍卫呆了一瞬,这才顺着墙根,背贴墙,手执兵器,横着向上,往地牢入口爬去。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谨慎,王五更是不停地四下观察着。 一瞬间就损失两位同伴,任是谁,心中都会充满恐惧。 突的,几名侍卫只觉眼前,极快的速度,闪过一个略瘦小的黑影,竟往地牢的门口飘去。 一眨眼,侍卫们的手中长剑,便齐齐朝着那瘦小黑影刺去。 匆忙之中,沈玉瑶回转身形,手中软剑出鞘迎敌。 “当!” 刀剑撞击的脆响。 沈玉瑶一剑竟震退了所有刺向她的刀剑。 “找死!” 沈玉瑶轻嗤一声,侍卫们这才看清黑影竟是位瘦小的蒙面女子。 方才还胆寒腿颤的侍卫们,一下子仿佛来了精神。 不是鬼,是人! 还是个女人! 有什么好怕? 王府侍卫们互相看了看,默契地同时出手。 全力一击,毫不留情。 地道狭窄,沈玉瑶一人应对几名侍卫,虽不至于落败,但要想迅速剿杀几人,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办到。 “砰!” “当!” 刀光剑影。 沈玉瑶正见招拆招,双方有些胶着时,突的地面入口那里明亮了起来。 一位侍卫手持火把,跑进地道大喊:“牡丹苑走水,娘娘为防有变,牢内药人,格杀勿论!” “牢内药人,格杀勿论!” “牢内药人,格......” 沈玉瑶心中一急,挡开最近的一剑后,蹲下身子,一块石头急速飞出,正中来人咽喉。 “噗!” 那位侍卫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洞内情形。 便直挺挺向后倒下去了。 黄泉路上,又多一个! 这下地牢内的几名侍卫明显有些慌了神,其中一位侍卫的剑尖刺向沈玉瑶时,竟偏了半分。 露出破绽。 下一秒,沈玉瑶的长剑便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那名侍卫的前胸。 “噗嗤!” 长剑洞穿前胸血肉的声音。 “啊!” 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后,中剑的侍卫仰面倒地。 剩下的几名侍卫,此时均面露惨色,攻击的招式也愈发凌乱起来。 “啊!” “嗯” “噗!” “噗!” ...... 几声闷哼后,沈玉瑶四下看看,地牢中再也没有站立着的侍卫。 她也来不及查看,“当!”的一剑劈开地牢的锁链。 沈玉瑶一进地牢,扑鼻而来的是种腐臭的味道,极其难闻。 再往里走一些,那种腐臭味还夹杂着人体排泄物的味儿,熏得沈玉瑶眼泪直流。 人间炼狱! 沈玉瑶此时颇为心疼地牢里的那些被关押着的女子。 她们是怎样活下来的? 她们可都是身怀六甲的孕妇呀! 因为,这里竟比诏狱,还要阴暗潮湿。 沈玉瑶取过地牢门口的火把,往里面照了照。 地牢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里面用铁栅栏分隔成了几十个小小的牢屋。 每间牢屋约莫也就能睡下两个人的大小。 牢屋里面有一张稻草铺的床,床边摆放着两个污秽的陶碗,床尾处还放着个小小的木桶。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物品。 “出来!快!”沈玉瑶到每间牢屋先劈开锁链,再去唤那些女子,让她们赶紧出来。 沈玉瑶也来不及细看,得尽快带这些被关在地牢的女子们出去! 她怕耽搁的时间一长,秦王府里的亲兵和侍卫们闻讯赶来。 沈玉瑶自己倒是可以轻松逃离,可这些女子可就没办法带走了。 幸亏恰好此时牡丹苑走水,想来那些侍卫们第一时间应是去帮忙救火,才没有及时赶到地牢。 “喂,各位姐姐妹妹,赶快出来啊。”沈玉瑶再次大声唤那些女子。 可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外地看了看沈玉瑶,又转头不再看她。 表情很是茫然。 她们全都眼神无光,。 “喂,我是来救你们的!” “跟我出去吧,我带你们回家!”沈玉瑶有些着急,这些怀孕的女子就仿佛听不到她的喊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或坐或卧。 沈玉瑶甚至开始怀疑,到底她们是鬼?还是自己是鬼? “喂!你们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活着生下来吗?” 沈玉瑶流着泪,拼命大喊。 中间,也有一两位女子曾转头望向她,但眼神依旧空洞,面上的肌肉还有些颤抖。 沈玉瑶走到其中一位女子的牢屋前“哗啦”扯掉锁链,“大姐姐,你想让你肚子的孩儿活下去吗?” 沈玉瑶走到女子身旁,拉起她的手,放到女子凸出的腹部上。 “你摸摸,真的不给他一条活路吗?” 沈玉瑶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女子有些动容,眼睛里忽然蓄满了泪水。 “想想看,若你信我,我带你们逃出去。”沈玉瑶柔声说道,“将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孩子会长大,或者会考取功名,或者会床前尽孝。” “难道你真的不想有这样一天吗?” “想!” 女子忽然点着头,大声回答,眼泪不停奔涌而出,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光芒。 “相信我,我一定带你逃出去!” “姐妹们,害你们的是秦王府的侧妃邓氏,若愿意相信我的,就跟着我逃出秦王府!” “相信此时邓氏已经得到消息,愿意相信我的请跟上,实在不愿意走的,请保护好自己。” “今日逃出去后,我也会尽快前来搭救!” 沈玉瑶说完,头也不回往地牢门口走去。 答应一起走的女子紧随其后,出了牢笼门口,还转身喊:“姐妹们,走吧,给我们的孩儿一次活的机会。” 陆陆续续也有女子仿若刚刚回过神,大家都争先恐后跟着出了牢屋。 刚走出地牢入口,沈玉瑶便往天空放出烟花。 前些日子她就和西京的黑龙卫联系上,他们连续几日都埋伏在秦王府周围,就等着沈玉瑶放出烟花。 沈玉瑶带着十多位女子,走得极慢,牡丹苑冲天的火光更是让那些女子害怕起来,有一个竟又转头往地牢入口走去。 第130章 此间事了 沈玉瑶叹了口气,也不再去追她。 牡丹苑的人影晃动,多多少少给那些怀孕的女子,增添了恐惧。沈玉瑶也怕走得太急,会让那些女子动了胎气。 她带着还跟着的其他孕妇们,猫着身,一步步顺着牡丹苑的左侧墙角跟,往牡丹苑门口移动着。 好在,剩下的这些孕妇,再无一人返回地牢入口。 沈玉瑶感觉,短短的距离,她们却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众人看着已经距离牡丹苑大门,仅仅一步之遥时。 “轰!” 突的,一声爆燃。 沈玉瑶心中暗惊,示意众人停下脚步,她回头朝牡丹苑邓氏寝殿方向望去。 这一看,把沈玉瑶更是惊呆了。 只见冲天的火光中,马三宝正从邓氏寝殿方向,朝着牡丹苑大门口急急跑来。 沈玉瑶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 马三宝也才七八岁,怎么会此时出现在这里? 沈玉瑶揉了揉双眼,没看错。 跑来的人正是,马三宝! 透过晃动的火光,沈玉瑶还赫然发现马三宝的身后,竟有好几位秦王府的侍卫们正在追赶着他。 “站住!” “站住!他娘的,这小娃娃,滑的跟条泥鳅一样。” “抓住他,侧妃娘娘要活的!” “他坏了娘娘大事,娘娘要活剐了他!” ...... 眼看着马三宝就要跑到大门口,可他明显也看见了隐藏在大门边的沈玉瑶和十几位女子。 若他再往牡丹苑大门,继续跑来,沈玉瑶和那些女子必将被身后追赶他的侍卫们发现。 马三宝略顿了顿,朝着沈玉瑶就是灿然一笑,下一秒,他竟又转身往回跑去。 “哈哈哈,这小娃娃找不到方向啦!” “被我们追昏了头吧,赶紧捉住他,交给娘娘领赏去!” “嗖...嗖...” “别射他要害!” “娘娘要活的。” 沈玉瑶听得侍卫们“嗖嗖”放箭的声音,心中一凉。 “糟糕!” “三宝危险!” 沈玉瑶此时很想追上去救马三宝,可身后那十几位瑟瑟发抖的女子,眼中无助茫然的目光,瞬间让她冷静了下来。 沈玉瑶噙着泪,朝身后的女子们低声说道:“出了这个大门,再从左侧甬道朝南走,到了王府大门,就会有接应你们的人。姐妹们,想想你们肚子里的孩子,我们走快些,莫要前功尽弃。” 沈玉瑶边走,边为那些女子们打气。 所幸秦王府几乎所有的亲兵和侍卫们,此时都忙着去牡丹苑救火,从牡丹苑去往秦王府大门去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 偶有一两个秦王府的仆役,沈玉瑶都是一掌击晕,轻轻放到路边草丛中。 距离大门仅仅几步之遥时,沈玉瑶遇上了汤维。 沈玉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此时也不是问询的时机。 接应的人,按照沈玉瑶计划,是应该等候在秦王府大门外的暗处,而非直接进府来接应。 汤维是从秦王府高高的宫墙上跃下,直接闯入的秦王府。 汤维瞧见沈玉瑶,满脸惊喜,躬身便要行礼。 “下官参见宁王妃娘娘!” 王妃? 娘娘? 跟在沈玉瑶身后的女子们,全都惊诧莫名。 救她们的人,是王妃? 众人眼中的光芒更盛了一些。 “汤大人不用虚礼,赶紧将这些女子送至安全屋。” 沈玉瑶侧身,让汤维看见她身后的女子们。 汤维一看,竟倒抽一口凉气。 见过身怀六甲的妇人,可他从未见过十几位,同样身怀六甲的妇人。 打着堆儿! 汤维应声是,正准备带这些女子出门,却被沈玉瑶拉住,反向他施了一礼。 “此件事了,还要烦请汤大人前去漱玉轩,帮着接应一下紫苏和小郡主!” 沈玉瑶回头看了看火势,大火已经往漱玉轩蔓延。 “下官遵命!” 汤维听闻小郡主还在秦王府内,心中也有些着急,忙着赶紧将人带出府,也未曾向沈玉瑶还礼。 眼看着汤维领着女子们,走出了秦王府大门,沈玉瑶又再次回到牡丹苑,她要先救马三宝! ...... “菩萨保佑,小姐还是将三宝救了回来。” 紫苏听完沈玉瑶的讲述,也不由连呼“菩萨保佑”。 【三宝哥哥将来还要七次下西洋。】 【在下西洋的途中,三宝哥哥指挥了消灭海盗陈祖义、粉碎锡兰王亚烈苦奈儿的阴谋以及生擒苏门答腊的苏干剌的战争。】 【这三次战役中,三宝哥哥根据不同的环境条件采取相应的战术,全部都取得了胜利。】 【大夏朝,三宝哥哥的大规模规模远航活动,把大夏朝的文明带到好多地方。】 【三生簿上的三宝哥哥,有智略,知兵善战。后升任内官监总管太监。】 听到夏小仙心声,沈玉瑶就知道夏小仙醒了。 沈玉瑶刚笑的灿烂,瞬间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等等。 太监? 马三宝? 怎么会? 还没等沈玉瑶仔细思考,夏小仙又说话了。 “娘亲,三宝哥哥醒来了。” “啊?真的?” 沈玉瑶惊喜万分,从椅子上一跳而起,急冲冲就到马三宝床榻前。 果然,马三宝已经睁开双眼,满面含笑,他撑起半个身子就要向沈玉瑶行礼,“娘...娘...” “好孩子,快躺下。” 这一刻,沈玉瑶竟有些哽咽。 “多谢娘娘相救。” “你要谢谢我哦。”夏小仙奶萌的声音,好听极了。 “多谢小郡主相救!” “哈哈,不谢不谢。” 沈玉瑶忽然双手一拱,认真朝着马三宝行了一礼,“三宝,我也谢谢你救了我,也救了那些可怜的妇人。” 那日若非马三宝,放火引开了秦王府的亲兵和侍卫们。 沈玉瑶是绝无可能救下那些可怜的孕妇,自己也很可能折在秦王府。 马三宝微微一笑,“娘娘过谦,若你不想着救人,怎会踏入险境?” “三宝哥哥,你快快好起来。” “娘亲说我们要即刻启程,回燕京!” “发生了什么?” “嗯...我爹...” “王爷怎么了?”马三宝一着急,差点从床榻上摔下来。 “我爹被吓晕啦,他以为我们全部嘎掉啦!” ...... 第131章 回到王府 再过几日就是小年夜。 燕京城下了今冬最大的一场雪。 院中积雪已深,王府的仆役们在后花园,刚清出的一条方便行走的小道,不消一会儿,又铺上一层蒙蒙细雪。 沈玉瑶回到燕京,已经大半月了。 燕京城里关于宁王妃的传言,越来越夸张。 “天大的好消息!宁王府的女主人可终于回来了!” “不对啊,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宁王妃在回燕京途中,本是秦王府的座上客,可惜秦王府走水,无辜被烧死了啊!” “什么坐上客?你们没看邸报吗?宁王妃是皇帝暗中派到西京的钦差黑龙卫指挥使!” “宁王妃一路从京城回燕京,就是替皇帝微服私访。” “不光查到鲁王和鲁王妃,结交各种江湖术士,寻求长生不老之术,炼丹服药。” “话说那鲁王夫妇为了享乐,在青州城外大兴土木修建园林,为了炼丹。鲁王夫妇还偷偷捉了不少童男,阉割后做药引,结果鲁王吃了丹药,并没有长生不老,反而掉光头发,还瞎了只眼睛!” “宁王妃查证到鲁王夫妇恶行,全部秘密上书给皇帝。皇帝大怒,但因青州防疫有功,只是将鲁王髡刑。侧妃汤氏就没那么幸运了,皇帝斥她为非作歹,骄纵善妒,滥杀无辜,最后被判了斩首。鲁王正妃因检举有功,又身怀鲁王骨肉,被皇帝封一品诰命。” “哇!咱们燕京的宁王妃可真是为民除害!” “是啊!青州百姓得宁王妃救治,全都感念王妃恩情,好多百姓更是离乡背井,到我们燕京来安家了。” “不光青州,连西京的百姓也携家带口,到咱燕京来,就是因为咱们燕京的宁王妃大仁大义!” “西京?宁王妃在西京做了什么?” “西京是秦王藩地,秦王就藩后大兴土木,为建造奢侈宫殿居然把半个城的土地,都圈进他自己的宫里。” “而皇帝对西京的异族土番本是实行的安抚政策,可秦王偏听宠妃谗言,共掳走土番十八族一百五十名孕妇,又将一百五十五名幼男阉割。” “秦王宠妾灭妻,秦王和侧妃邓氏,两个人在西京好一番折腾,竟还在家装扮成皇帝和皇后。” “邓氏在宫中滥用私刑,但他又害怕那些被折磨的宫人到了京城去揭发他,干脆将他们全部灭口。连宁王妃和小郡主也差点葬生火海。” “西京城天怒人怨,皇帝得到宁王妃密报后,直接将秦王侧妃邓氏凌迟处死,罚秦王闭门思过。” “宁王妃真是有勇有谋!我燕京城有此主母,幸甚!” “不过我怎么听说我们宁王是因皇帝赐婚才娶了她,并不是真心喜爱她。” “对对!那日宁王妃葬身火海的消息传回来以后,我们燕京城中的高门贵女们,可全都盼着能嫁入宁王府呢!” “谁又不想成为一城主母呢?” “可惜,如今那些高门贵女们恐怕都已哭成一片。” ..... 传言甚嚣尘上。 其实还好,传言归传言,并没有太多影响到沈玉瑶的日常生活。 她每日也算清闲。 初归王府,就只是到王府各处走走转转,认识认识王府里新进的仆役。 宁王府虽然没有鲁王府和秦王府的金碧辉煌,可宁王府实在太大。 大到沈玉瑶转了约莫五六天,还是没有把宁王府走完整圈。 沈玉瑶回到燕京那天,便派人快马传了家书给宁王。 家书中,她表示自己已经侥幸逃过一劫,如今已回到了燕京宁王府。 沈玉瑶在家书中,表达了对宁王府太大的不满。 昨日,她刚刚收到宁王飞鸽传回的家书。 家书中,夏煜告诉沈玉瑶,关于外间传闻他听说沈玉瑶罹难的消息,竟在朝堂上急怒攻心,晕倒过去一事。 其实,不实! 如今既然沈玉瑶母女,都已平安返回燕京。 夏煜他也再无担忧,领了圣旨,带着大军准备北上出征漠北。 足足八页家书,有三页是解释传闻和安排家事,剩下五页则全是劝诫。 劝诫一,让沈玉瑶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莫要轻举妄动。 劝诫二,让沈玉瑶凡事莫要委屈到自己和小仙郡主,王府有钱,沈玉瑶能可着劲儿的花。 劝诫三,让沈玉瑶在燕京,约束好许氏。因为许氏日益疯癫,她竟要休夫! 最后夏煜留下一句:宁王府的现在及将来,都只会有沈玉瑶一位女主人! 沈玉瑶看到这封家书,不禁连连摇头。 她忽然感觉仿若从未认识过夏煜一般。 因为,夏煜让她感觉像是一个浴火重生过的人一般。 很多脾气性格,甚至是待人处事的原则都跟之前的他完全是南辕北辙。 这一日,闲得无聊。 沈玉瑶望着坐在软椅上的许芸萱问道:“芸萱,你说你是穿书而来,那所有人的命运岂非你是早就知道?” 像许芸萱这样能早人一步知道别人的命运之人,日子能过得有多通透? “是啊,我知道。不过,自从你难产那日起,往后的一切就都改变了啊。”许芸萱也颇有些无奈。 她原本以为自己穿书而来,在这个世界,她完全应是属于天赋异禀之人,有了这本事,就算靠算命为生,也是能开宗立派,活得逍遥的。 可现在许芸萱曾以为的特殊能力,现在几乎没用。 “嗯,也对!”沈玉瑶忽然想起那张藏宝图,她话锋一转问道:“芸萱,我记得在小郡主的抓周宴上,你曾发现一张藏宝图......” 许芸萱挑眉一笑,转头看她。“你知道那图上最近的宝藏地点在哪里吗?” 沈玉瑶摇头,难道那张藏宝图里的宝藏根本就是假的? 要不,为何许芸萱比她早到燕京那么久,还未曾听她提到有关宝藏的事。 沈玉瑶虽自己衣食不缺,但她发现,从小郡主出生那日起,她对获取钱财有了狂热的爱好。 许芸萱这样一说,沈玉瑶反倒被勾起了兴趣。 “在哪?” 沈玉瑶“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急切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不想去挖出来?” 第132章 送上门来 许芸萱闻言,自嘲一笑,抬头看沈玉瑶。“你以为我不喜欢钱多多吗?” 沈玉瑶这才冷静了下来,是啊......谁会不爱那些金银财宝呢? 若是藏宝图是真的,为何许芸萱自己不去把它挖出来呢? 可沈玉瑶那日明明听许芸萱信誓旦旦的说,发大财了,而且那幅藏宝图,的确看起来也不像做假的。 问题出在哪里? 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许芸萱没有想到,所以无法获取? 沈玉瑶正暗自揣测,耳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小姐,前院来了位自称是从京城来的公公。” 沈玉瑶的贴身丫鬟白芷,匆匆地走了进来。 也许是走得有些急了些,白芷小脸儿通红,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 “何事慌张,坐下慢慢说。”沈玉瑶递了张锦帕给白芷。 “那公公身后还带着好几位姑娘,那些个姑娘还都是漂漂亮亮的。” “那公公还说,他还有皇后娘娘的口谕,要带给小姐你。” 白芷微喘着气,说完后,才慢慢坐下来,用锦帕压了压额头和脸颊。 一群姑娘? 这倒稀奇,宁王府自从在燕京建府以来,买丫鬟和小厮都不需要沈玉瑶亲自挑选。 京城旧王府的小喜子如今已是宁王府的总管家,国公府看着沈玉瑶长大的王嬷嬷则是后院总管事。 他们二人都是沈玉瑶绝对信任的人,所以根本无需禀告沈玉瑶,更无需沈玉瑶亲自挑选。 而且白芷还说是京城来的公公,带着皇帝口谕? 这不是扯吗? 沈玉瑶心中是百般好奇,究竟哪位骗子嫌命长,竟骗到了宁王府? “芸萱,既然是宫中来人,那你也和我一起瞧瞧去。”沈玉瑶笑道。 待几人行至前院大厅门口,沈玉瑶便听见里面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沈玉瑶和许芸萱走进大厅后,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抬眼看去,只见皇后娘娘宫里的张公公正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品着清茶,旁边站着七、八个漂漂亮亮十五六岁的女子。 全都穿着锦绣华服。 眼见沈玉瑶进来,张公公忙站起身又行了跪拜大礼,这才笑道:“宁王妃娘娘,咱家给您带人来了。” 这张公公,沈玉瑶是认识的,看来还真不是骗子。 “张公公别来无恙。”沈玉瑶回了礼。“她们是......” “宁王妃娘娘,这些是京城大户人家的闺女,皇后娘娘赐给宁王做侍妾的。” 张公公满面笑容,皇后娘娘给了宁王府莫大的尊荣。 一下就送来七、八位贵女。 沈玉瑶扫了那几位贵女一眼,模样还都是清秀可人,只是在看向一位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时,沈玉瑶平静的脸上,倒是惊讶了一下。 “玉瑶多谢父皇母后垂爱。”沈玉瑶行了礼,表示这些贵女,宁王府笑纳了。 张公公眉开眼笑,一一做了介绍。 皇商之女柳氏、将军之妹吴氏..... 鹅黄色长裙那位女子,沈玉瑶记住了,卫国公府的庶女冯媛媛。 这些个女子眼看着也还都是规矩本份的,就属冯媛媛更加好看些,那双大大的眼睛左顾右盼,很是有些灵动。 众女子齐齐向沈玉瑶行了大礼。 沈玉瑶淡淡一笑,朝着几位女子正色道:“既然各位是皇后娘娘赐予宁王府,将来大家都是姐妹。” 沈玉瑶从未如此训过话,旁边的许芸萱看得直捂嘴偷乐。 “咳...咳....”沈玉瑶看了看许芸萱,自己也觉得好笑,差点没绷住,只能轻咳两声道,“希望你们入府后,要好好相处。处处与人为善。 “最重要的呢,是将来宁王凯旋归来,你等更是要尽心尽力侍奉,早日为宁王府开枝散叶。” 沈玉瑶一口气说完,转头看向张公公。 公公,可还满意? 张公公一看沈玉瑶的神情,立刻知道是时候告辞回宫。 他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道:“嗯,咱家任务完成,这就告辞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 沈玉瑶笑笑:“如此,辛苦张公公。”回头又示意王嬷嬷拿了些银票硬塞进张公公手里。 张公公也不客气,收了银票,扬了扬拂尘,告辞出了王府。 沈玉瑶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她们仍满面期待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感慨。 她知道皇后娘娘为何此时送这些贵女们来宁王府,所有就藩的王爷中,目前只有宁王除了她和许芸萱外,并无其他侍妾、通房。 一来,皇后娘娘一定是误会沈玉瑶善妒,所以偌大的宁王府才只有一妻一妾。 皇后娘娘也会担心,宁王府长期这样下去,会被朝中有心的大臣们诟病,这才做了主,直接将人给宁王府送了过来。 另外,沈玉瑶的爹爹,沈国公爷已经披上战甲,重上沙场。 沈玉瑶就更不能让宁王偏宠于她,那样的话,皇帝早晚会多生忌惮。 送侍妾? 平衡术而已。 只是,宁王府一下子进了这么多小主子,要后院安宁,也是颇需费些心思了。 想想就头大。 沈玉瑶手扶着额头,斜睨了许芸萱一眼。 要不?这个王府,还是你来管? 许芸萱捂着嘴摇摇头。 两人相处日子长了,越来越默契。 宁王府大厅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娘亲。” 这一声奶萌,让沈玉瑶面上的清冷瞬间消散开来,她眉目含笑看向门口。 夏小仙走进大厅,牵着沈玉瑶的手,仰头问道,“娘亲,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呃,这个......”沈玉瑶顿了顿,干脆面朝向中女子道:“这是宁王府的小仙郡主,你们都见礼吧。” “妾等见过小郡主,小郡主安!” 女子们齐声向夏小仙见礼。 夏小仙又问:“娘亲,你给爹爹纳的妾?” 沈玉瑶头更晕了。 她给宁王纳妾?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嗯,算是吧。”沈玉瑶淡淡说道。 “小仙宝,过来。”许芸萱向夏小仙招了招手。 “本郡主可要好好看看她们!” 第132章 可怜之人 沈玉瑶也并不阻拦她,只微微笑着向夏小仙挥了挥手。 意思去看吧,看得真真的。 夏小仙缓缓走到那些女子面前,一个一个的,还围着他们转着圈的看。 看得那些女子都只敢低垂着头,一脸娇羞。 【又不是我爹选妃,你们咋还不好意思上了?】 夏小仙在冯媛媛身旁停住了脚步。 不愧是娘俩,夏小仙看了一圈,还是觉得最好看的冯媛媛。 【嗯,这位应算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子了。】 【当然啦,我娘亲除外。】 沈玉瑶听得莞尔一笑。 【冯媛媛,就因长相酷似娘亲而很是受宠,书上说她“资质秾粹,善吹玉箫”。】 【“忽闻天外玉萧声,花底徐听独自行。三十六宫秋一色,不知何处月偏明”】 【齐王还曾为她写下这样的诗句。】 齐王?沈玉瑶和沈奕义两兄妹最好的玩伴。 【只可惜......】 可惜什么? 你倒是说啊? 沈玉瑶听着夏小仙心声戛然而止,她不由多看了冯媛媛两眼。 这女子,好像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夏小仙只道了句可惜,并未讲出她的结局,沈玉瑶心中猫抓一样,更加多了些好奇。 冯媛媛身边的是吕氏和黄氏。 三人从沈玉瑶进屋就一直是站在一起,分明比其他人更热络些,想来是从京城来燕京路上,三人已结下金兰之情。 【吕氏,邻国李朝护军之女。吕鱼之乱的起因,却无人知道吕氏可是个大冤种,真是个可怜之人!】 吕鱼之乱是什么鬼? 大冤种是被人冤枉的意思吗? 沈玉瑶读着心声,眼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黄氏,邻国李朝中军副司正之女。】 【及笄之年便早已和他人私定终身,只因她娘家贪恋权贵,将她送入李朝皇宫,辗转又被送到宁王府。】 【竟像个物件儿一样,被送来送去的。】 【哎!可怜、可惜!】 这样说来倒是真的可怜,幸而大夏朝无和亲先例。 倒也省的将来为小仙宝担着一份心。 不过小仙宝说她可惜? 又是为什么? 【李氏,邻国李朝恭安府判官之女。】 【吕鱼之乱中,是李朝诸女中最有气节者。】 【“等死耳,何引他人为!我当独死”,便是她在三生簿记录的掷地有声之言。】 又是吕鱼之乱,这到底是个什么乱? 也不讲讲清楚,闹心。 不过既然小仙宝说是好的,那就是好的,平日里嘱王府中人对她多些关照吧。 【韩氏,邻国李朝皇族之女。温良恭俭,因善待宫人而得以善终。】 幸好,还有能善终的! 【奇怪,送来的七位女子竟有五个李朝贵女!】 沈玉瑶双眉一挑。 邻国李朝? 母后为何忽然将如此多的邻国李朝贵女送至宁王府? 夏小仙也不解释,沈玉瑶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可不想让夏小仙知道,自己能读懂夏小仙的心声。 若夏小仙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在心里说话,可就不那么好玩啦。 【柳氏,吴氏皆是我大夏朝贵女,贤良温柔,也算善终。】 沈玉瑶略一颔首,看来还是我大夏朝女子柔顺,后宅安宁。 “娘亲,我看完啦。” 夏小仙连蹦带跳回到沈玉瑶身旁,乖乖趴在沈玉瑶膝上,眼睛还继续瞅着那些女子。 “小郡主,你都看到什么啦?”许芸萱打趣道:“你不会能看到她们将来的命运吧。” 许芸萱穿书前的,这书里的也有这样一群莺莺燕燕。 只是她自己记性不好,大致命运如何的,许芸萱也就只能记得冯媛媛一个。 不过许芸萱可是记得,在原书中的许氏,对这群李朝来的女子,很是有些不待见的。 在原主许氏眼里,他们都基本属于狐媚子型,没有一个是善茬儿。 可如今的许芸萱是现代人,她用自己固有的思维,再来看这群女子,也是和夏小仙的看法差不多。 都是被命运玩弄的可怜人而已。 许芸萱看着这些女子的眼中,有了一些悲悯。 【李朝国主也真够谄媚的,一次就进献这么多美人。】 【还不知道其他藩王府里,他又送去了几个?】 【李朝国主,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将来的大夏朝,无论是哪个皇子,登上那把龙椅,龙椅旁的身边人自会有他们李朝女子。】 夏小仙的这几句心声,沈玉瑶是颇为认同的。 弱国无外交。 孱弱的李朝国主,只能牺牲这些弱女子,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哎! 多好的年纪,多好的容貌。 从此一入侯门,深似海! 看着眼前这些漂亮的女子,还都茫然无知,呆呆地站在大厅内。 沈玉瑶这才忽然想起,貌似这些牺牲品们,正在等她这个宁王府的女主人来安排她们的命运。 可谁又不是被另外的人在安排着呢? 贵如宁王府正妃,沈玉瑶面对皇后娘娘的赏。 其实也是不可能去拒绝的! 沈玉瑶收拾了下心情,转头唤来白芷。 “白芷,将王府的储秀宫打扫出来,供这些小主儿居住吧,再派几个教养嬷嬷,好好调教调教。” “宁王府虽不大,多少也有些规矩,让她们都先学学规矩吧!” 白芷笑着应了是,转身对那群女子道:“小主儿们,请随奴婢去储秀宫吧,王妃娘娘累着了。” 众女子这才恍然大悟般,慌忙向沈玉瑶行礼告辞。 沈玉瑶淡淡一笑,“去吧,早晚的请安就暂时免了吧。” 沈玉瑶是真心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既是宁王府的当家主母,很多俗礼,还是免不了的。 “初一,十五,可以来宁康宫请安,议事。” “娘娘万安,妾等告退!” 宽大的前厅,待这些女子出去后,一下子就显得冷寂起来。 沈玉瑶看到窗外又开始洋洋洒洒飘下雪花,实在有些太冷。 “紫苏,烧些金丝红炭吧。” “奴婢这就去。” 沈玉瑶和许芸萱两人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身旁的夏小仙也觉得甚是无聊,趴在椅子上发起呆。 “芸萱,藏宝图.....”沈玉瑶还是没忍住,又想起那张藏宝图来。 第133章 你家龙脉 “我不是让你猜猜吗?” “你觉得离我们最近的藏宝地点会在哪里?”许芸萱一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往茶盏里添了些茶水。 “就凭感觉,第六感!” 第六感? 沈玉瑶不懂,喃喃自语道;“什么是第六感?” “第六感0就是,超出传统五感的能力。传统五感就是看、听、闻、触摸、味道这五个。” “第六感,也就是你接收通过五感之外的渠道传递的信息。” 许芸萱看沈玉瑶仍是不甚明白的意思,“算了算了,说多了你可能也不懂,就当做是一种特殊能力吧!” 能听到夏小仙的心声,这算不算第六感? 如果这就是第六感,那也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 沈玉瑶总算有些明白了,“那我没有第六感。” 许芸萱有些无奈,“好吧,没有就没有吧。” “我来告诉你......” 许芸萱面色神秘,一边说着还一边往四周里看看。 这种秘密,可不能被旁人听了去! “这儿除了小郡主,就没人啦。”沈玉瑶心知她的顾虑,微微一笑道。 “喂,你真的不猜了?”许芸萱偏头看向沈玉瑶,眼中有些希冀。 她很喜欢,沈玉瑶刚才那种茫然的神色,这会让许芸萱心中生出优越感。 现代人的智慧,怎么可能是你们古代人能比的? “那你猜我猜不猜?”沈玉瑶站起身,走到许芸萱身旁,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别卖关子了,说吧。” “哈哈哈,那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你肯定也是猜不到的!”许芸萱道:“玉瑶,其实最近的一个大宝藏呢,它就在我们宁王府西北方不足十里处!” “真的?” 沈玉瑶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能这么巧? “真的,来来,我画图给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许芸萱将茶盏的茶水倒了些在桌面上,又用手指头蘸了蘸水,开始画起来。 “玉瑶你看,这里是燕京城。” “而这就是我们宁王府的位置。” 许芸萱一边画着,一边抬头望了望沈玉瑶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你不会不懂的吧?” 沈玉瑶一脸不屑,“这岂有不懂之理?” 你以为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就真的比我们懂得更多吗? 【许氏看不起谁呢?娘亲不一定比你懂的少哦。】 旁边的夏小仙,仿佛也被二人的对话吸引了过来。 她滑下软椅,走到沈玉瑶身旁,抱着她大腿! 那只肉乎乎的小胖手,塞进嘴里,认真听着。 “哦哦,那好,我继续说。” 许芸萱没什么心机的,也无意沈玉瑶不屑的神情。 “宁王府是在燕京城的西南,本是前元朝大都皇城的隆福宫,也是前朝的太子府。” 【嗯,许氏知道的也不少。】 “按说咱们家王爷只是一位藩王,住前朝的太子府有些僭越,可这是皇帝亲赐的府邸。” “可见当今皇帝,对咱们家王爷,那还是寄予厚望的。” 这一点,沈玉瑶是知道的。 皇帝在诸王就藩前,就明确下旨:“凡诸王宫室,并依已定规格起造,不许犯分;宁王府因元之旧有,若王子、王孙繁盛,小院宫室任从起盖。” 宁王就藩后,正是因为她生夏小仙,而许氏有双生子,这才获准将隆福宫扩大一些。 只是,这一扩,就真的扩得很大。 【虽说是皇爷爷特许的,可他允许咱们居住在隆福宫,并非对我爹有什么更高的期待,纯纯是为了省钱。】 【为了省钱的!】 【造一所王府花费不菲,已有现成的宫殿,就不用额外浪费!】 “嗯,可是这些与宝藏有关?”沈玉瑶心心念念的还是宝藏,至于住哪里,住多大,她并不是太在意。 “当然有关啦,宁王府往北有一座山,名曰,煤山!” “那山的山洞里可是藏着无数前元皇帝和太子的金银财宝。” 【煤山?】 【名儿挺熟悉,我看看三生簿上怎么写。】 “那你还不去掘了出来?”沈玉瑶心中疑惑,也不等许芸萱继续说下去,直接问道。 “我可不敢!” 许芸萱撇撇嘴。 “有何不敢?”沈玉瑶更多几分疑惑,“莫非不是宁王属地?” “肯定是宁王属地啊!” “那有何不敢?宁王被皇帝派去北疆,此事宁王府我说了算!”沈玉瑶嘴角勾起弧度,“咱俩趁宁王不在,找些人直直挖了去!” 这世界上,什么都能辜负你,金银财宝可不会! “可是......”许芸萱还是犹犹豫豫,“这,可是......” 【娘亲!这可挖不得!】 夏小仙看完,急的直朝沈玉瑶摆手。 “你看,小郡主都不同意!” 沈玉瑶看看夏小仙,又看看许芸萱,有些泄气,一屁股在软椅上坐了下来。 “到底为何不能挖?” “这可是大夏家的龙脉!”许芸萱道。 【关于大夏朝国运的啊,娘亲咧,这个可真是动不得!】 沈玉瑶惊呆住,双眼睁老大。 她不得不信。 许芸萱和夏小仙都说动不得,一定是真的动不得。 哎,可惜了了。 “空欢喜一场,芸萱说了等于没说。”沈玉瑶话音未落,只听许芸萱又神秘说道:“玉瑶,宁王府内后院其实,也有些宝贝的。” “只是这些个宝贝,不是别人的,正是宁王夏煜自己藏的!” “无人知道而已!” 许芸萱说完,眼神有些涣散。 按照原书剧情,许氏是做了皇后的,那宁王将来一定会问鼎那把椅子。 今时今日的许芸萱和沈玉瑶早就成了一对闺蜜,许芸萱可不会去抢闺蜜的郎君。 这是底线! 可是做为一个现代人,许芸萱穿书穿到了这个世界。她除了沈玉瑶,便再无一个朋友,许芸萱也不知道她该如何度过这书中一生。 沈玉瑶尚未回到宁王府时,许芸萱度日如年。 如今沈玉瑶回来已有些日子,许芸萱却只觉是一瞬间。 原来心中不管是有爱,还是有恨,总是会过得快一些。 “既然无人知道,你又如何得知?” 第134章 富一辈子 宝藏既然是宁王自己藏的,那就没有开采的价值,沈玉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劲了。 小年夜这天。 飘飘洒洒,断断续续了几年的雪,终于停了。 沈玉瑶大早晨就听到宁王府的小厮在门外求见的声音,紫苏怕惊了沈玉瑶的好梦,只让小厮在门外等着。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慵懒惬意。 沈玉瑶看看榻上还睡得很香的夏小仙,心里满满的幸福感。 “紫苏,我已起身,让他进来吧。” “是。”紫苏将厚厚的门帘掀开,“娘娘起身了,你进去吧。” “娘娘金安,王爷有家书到。”小厮行了大礼,弯着腰,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将一封信双手呈上。 沈玉瑶抬眸看向来人,倒是个面生的。 “还有其他事吗?”沈玉瑶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家书问道:“你是新进府的?” “回王妃娘娘的话,小的是前年王爷就藩时入府的。” “哦?你叫什么?”沈玉瑶见这小厮生得也还清秀,随口问道。 “小的姓王,名景弘。” “好名字,你且退下吧。” 沈玉瑶见王景弘退出殿门,这才不紧不慢打开夏煜的家书看。 夏煜这次家书竟用了足足十页,信中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夏煜告诉沈玉瑶,他已知母后送来几位侍妾一事,让沈玉瑶好好养着就是,但他也很郑重地写了,将来宁王府的王子公主只会是王妃所生。 “嗤......” 沈玉瑶心中轻嗤一声,难产之日的遭遇还在心中隐痛。 谁要再给你生孩子? 第二件事,夏煜给沈玉瑶讲了,此次戍边出征的详细经过,事无巨细,娓娓道来,一不小心写了竟有九页之多。 夏煜说,皇帝希望藩王戍边,将来皇子皇孙们固守城墙,对京城帝都形成拱卫之势, 而宁王与晋王便是皇帝锻造的,属于皇家的“王者之师”。 此次北伐原本是以晋王为主,宁王为辅。 可晋王“怯不敢进”。 因为,宁王带了京城神机营、火铳营、骑兵营三大营的足足十万兵马。 宁王听从和尚的战略,打算咬住前元太尉乃尔不花,活捉前元丞相,力争一举歼灭。 原本前元王庭,本就是游牧为生,哪里都可以安营扎寨。他们神出鬼没,出兵诡谲。 这也是多年来,大夏朝官兵为之神伤的地方。 而和尚却让宁王反其道而行,利用入冬来冰天雪地的环境做掩护,士兵们昼伏夜出,最后终于锁定住敌方太尉乃尔不花。 在与沈玉瑶的家书中,沈玉瑶曾以百姓苦战,提醒宁王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所以,当锁定住乃尔不花后,宁王并未狂攻,而是让全体将士刀剑出鞘将其包围。 翌晨,乃儿不花大骇之下,慌忙组织乱兵,准备抵抗。 然而这一切宁王已尽在掌握,随后,他安排手下将军观童前往帐中劝降。 因观童与乃尔不花曾同在前元为官,权衡利弊后,乃尔不花命令所有将士摘落前元战旗,卸去军刀,向宁王夏煜拱手投降。 此次北伐出征,宁王大胜,不日将班师回朝。 沈玉瑶算了算,约莫正月间,宁王便能回府。 无拘无束的日子,也就剩月余。 自然需要出门去。 回到燕京后,一直天公不作美,沈玉瑶也未曾有机会好好逛逛燕京。 待宁王回府,只怕再无这样自由自在,可以随意消磨的时光了。 沈玉瑶唤来紫苏,正待换上男装出门时,却听见夏小仙的声音:“娘亲,我也要出去玩。” 咦?莫非夏小仙也能听到自己心声? 明明刚刚还睡得香甜无比,转眼就已睁大眼睛,站在床榻上要跟着一起出去。 “外面很冷哦。”沈玉瑶劝道。 “小仙不怕冷。”夏小仙从床榻上滑下地,紫苏忙上前帮她穿上棉袄,还披了件狐裘大氅。 “娘亲,等等!”夏小仙扭身掀开厚厚的棉帘,便想往前院跑,胖乎乎的小手一出屋门就被冻得通红,又蹦跶着跑回来,含糊不清地说:“紫苏,手套。” 沈玉瑶本不想带着夏小仙出去,怕她被冻坏,可又想着奶娃娃这些日子实在是困住,闲得无聊。 “好吧,娘亲带你一起出去。”沈玉瑶又想起藏宝图的事儿,“紫苏,你去叫叫许芸萱,问她跟不跟我一起出去溜达。” 虽说是龙脉不能挖,看看总是没什么错的吧。 “奴婢遵命。” 紫苏笑着就往许芸萱寝殿走去。 燕京的冬天与京城相比,也委实太过寒冷。 明明太阳在天上挂着,地面上也几乎感觉不到温度,整个脸都是冻麻住。 马车上,沈玉瑶看着许芸萱戴着很奇怪的帽子,愣了一瞬,那帽子只能露出一双眼睛! 沈玉瑶笑道:“芸萱你这是戴的啥?” 许芸萱拉下面上那块毛兜道:“这是我发明设计的冬季防风抗寒的风雪帽。” 发明? 设计? 许芸萱嘴里总是吐出一些沈玉瑶听不懂的词。 好在沈玉瑶聪慧过人,那些词的意思,她也能猜个大差不差。 “玉瑶,你看,这是我到王府织工坊去找的羊毛绒,缫成毛绒线,然后用毛线棒织的。” “这顶风雪帽,下面还连着口罩和围脖,左右两侧还有护耳。要多暖和有多暖和。” “我给小郡主也织了顶,快戴上。” 沈玉瑶闻言一喜,朝着夏小仙道:“快试试!” 果然,夏小仙穿戴好许芸萱做的风雪帽,真的是又好看,又暖和。 夏小仙开心地直拍着手掌,脸上也是笑咧开了嘴。 “赶明儿,再给小郡主织双羊毛绒的手套。” “我看这个行,可以让宁王府的婢女们多多做些,放到集市去卖,冬天也能有大把的银子进账!” 看着沈玉瑶满眼的光芒,许芸萱愣怔了半响,而后倏地一笑,“活该我穷两世,活该你富一辈子。” 许芸萱边说边笑着给夏小仙整理风雪帽,“小郡主真好看!” 沈玉瑶也不由笑道:“我生下的孩子,自然是好看的。” 刚说完,沈玉瑶忽然想起,许芸萱的便宜双生子呢? 第135章 母仪天下 “芸萱,临安小王子和小嫣郡主呢?” 沈玉瑶心中也颇有些内疚之意。 她贵为宁王府的主母,竟然会将庶子庶女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将许芸萱的身份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为何我此次回到燕京宁王府,竟未能与两子相见?” 沈玉瑶正色道:“芸萱,你身为两子亲娘,为何竟只言片语也没听你提及过?” 【其实小仙也挺想那两只猴子了,一晃竟然,快两年未见啦。】 “临安弟弟、小嫣妹妹呢?”夏小仙仰着头,也问许芸萱。 许芸萱面上的笑容,渐渐冷冻。 “启禀王妃娘娘,我纠正一下,”许芸萱取下自己戴着风雪帽,露出整张面庞,她的眼睛直视着沈玉瑶。 “首先,我说过,穿来的时候,许氏早已产下双生子,那两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我亲生。” “来之前,甚至都未曾恋爱过,也就是你们说的未曾许配人家。” “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做人娘亲,一次还做两个人的娘亲,我太难了!” “第二,穿来之后,王妃娘娘你便罚我禁足,还将两孩子交予凌香香抚养。” “待王爷就藩时,又跟着王爷先到了燕京。” “我与这两孩子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实话说,我对他们是没多少感情的。” “待我回到燕京宁王府后,便听王嬷嬷跟我说,自打王爷救下许氏爹娘,两孩子便让送到了云南,交予许氏爹娘看顾。” “王爷有令,待王妃娘娘回府后,再行安排。” 许芸萱略顿了顿,又说:“府中都在猜,王爷是怕坊间传他宠妾灭妻,会因此失了皇帝喜爱,这才如此慢待双生子。” 沈玉瑶面上若有所思,沉吟一会儿,这才问道:“芸萱,那你将来......” “我?将来?” 许芸萱摇摇头,“我也没想好。” “这小说的剧情被作者改成什么样了,我也不知道。”许芸萱一脸茫然,眼眶微微泛红,“在这本书的世界里,我唯一的朋友就是你了!” 【许姨娘,也够可怜。】 【更可怜的是,三生簿上,现在还看不到关于她的记载。】 【哎。】 “芸萱,我是你的亲人!”沈玉瑶也是有些动容,“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你的亲人,你一定要记得。” “嗯!” 马车一路行至燕京最热闹的集市,“响城”。 临下马车时,许芸萱还指着集市往北那边,隐约能看到一座山。 “那便是宝藏所在地。”许芸萱压低声音,“也是龙脉所在。” 沈玉瑶闻言,仔细看了看,山不高,绵延了很长,远远望去,还真像一条巨龙。 【响城?旁边就是爹爹为将来的孩子们修筑的宫殿群。】 【往西那一片,会全部修成宫殿,名为紫禁城。】 【紫禁城是仿造天界九重天的殿宇修建,本是为娘亲所建,可惜......】 夏小仙眼眶有些红,“娘亲,你喜欢这儿吗?” 为我而建? 是宁王修建的? 可惜什么? 哎,这小郡主当真是总爱卖关子,一口气说完不就行了? 沈玉瑶苦笑:“喜欢啊,当然喜欢,枕在龙脉上呢。” 不是,宁王府已经够大了,夏煜还想修更大?他也不怕僭越? 抽空得劝劝他,不可再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沈玉瑶正想着,忽闻旁边有人道:“哎,算福禄寿喜,仅十纹。” 沈玉瑶扭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瘦削男子,手中举着一面卦幡,上书:袁神仙。 此时,他正捏着位壮年男子的手,口若悬河说着:“先生神气严肃,举止雷厉风行,这是大富大贵之兆......” 沈玉瑶心中不信,眼睛瞥了眼许芸萱,低声说道;“你不是穿书来的吗?” “他这算命的到底准还是不准?” “我哪知道,书里也没写过这种路人角色的命运呀。”许芸萱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哎,还以为许芸萱既是穿书而来,想必是能未卜先知,说不定以后混不下去,还能靠算命为生。 看来这条路走不通的。 沈玉瑶眼睛又看向夏小仙。 夏小仙正看那算命的看得出神。 只听那算命的继续说道:“然而,这位先生,你印堂司空有红色的气息,做官做到一百一十四天就会被夺印。” 壮年男子听闻,剑眉一挑,面色变得有些不耐。 算命只能说好的,这算命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这位兄台,”沈玉瑶径直插话进去,“算命的所言,不可尽信。依我看,兄台你无需担忧。” 此话一出,算命的和那壮年男子,齐齐看向沈玉瑶,两人皆是一愣! 连旁边的许芸萱也是抬头不解的望向沈玉瑶。 没听说过王妃会卜算啊,怎么忽然对卜算之事有了兴趣? 算命的袁神仙则双目放光,直直就朝着沈玉瑶跪下了,嘴里还喃喃道:“郎君龙睛凤颈,是极致的贵人!” 沈玉瑶一惊,算命的倒还有点本事,嘴里却道:“算命的,你可算得不准,赶紧起来起来!” 袁神仙闻言,站起身来,又转到沈玉瑶侧面看她,惊呼一声道:“郎君的面相,若是女子,实在是不可窥测,以后一定会母仪天下!” 沈玉瑶心中更惊,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可是给宁王府惹祸的。 忙笑着制止了袁神仙,“呵呵,那只能盼望来生,娘亲赐我女儿身了。” 那袁神仙心中兀自犹疑,眼睛还总往沈玉瑶身上看。 沈玉瑶防他再多言语,忙转头问他:“算命的,你既说那位先生做官做到一百一十四天就会被夺印,可有解法?” 袁神仙这才又将注意力回到那壮年男子身上,仔细斟酌一番后说道:“命已注定,但若先生能坚守节操,忠于朝廷,必定会名垂后世,希望先生多多努力。” 壮年男子双手作揖道:“在下普化帖木儿,阁下果真是神仙,下官受教、受教!” 【普化帖木儿?】 【算命的真没说错,书上记载,普化帖木儿在浙江做官的时候,被乱臣首领张士诚“逼取印绶”,后不屈而死,名留青史。】 许芸萱见壮年男子说算命的果真是神仙,一时间也来了兴致,她款款走到袁神仙跟前,先是盈盈一福,柔声说道:“先生可否为妾身算算?” 第136章 算卦撞仙 待壮年男子转身后,袁神仙冲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摇头轻叹。 “哎,可敬,可惜.....” 同时,耳边又传来许芸萱此时的问卦声。 袁神仙缓缓回过头,眼神一亮,仿佛他是这时才刚刚看到沈玉瑶身边的许芸萱。 袁神仙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许芸萱来。 老半天才眉头一皱,字斟字酌道:“呃,这位姑娘生是二月女,天命大富家。赢得一人心,携手话天下。” “姑娘的面相本是极富极贵之相,只是...只是......” 袁神仙不知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眉毛拧成一团,面上也是神色阴晴不定的。 偏偏此时,一阵风吹过,众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沈玉瑶这才惊觉,冬日不卜卦,这算命的莫非是南方人? 细细想来,这袁神仙其实算的也还是比较准确的。 许芸萱的爹当年可是大夏朝首富,许万三!那可不就是极福?寻许芸萱又嫁给宁王,做了侧妃,也算得上是极贵! 只是,许芸萱本是穿书而来的,这一点袁神仙又是否能算得出来呢? “只是什么?”许芸萱性子略急,她一下没忍住心中好奇,就直接开口问道:“你这算命的,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袁神仙正了正帽子,双手不停搓着,双脚也间或跺上一跺! 倒真像南方人初到北方,不太适应这种极寒的天气。 “只是姑娘的命格,按理此时应不是活人!”袁神仙口中呼出一道道白色雾气。 “胡说什么呢?本姑娘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 “不是活人?难道本姑娘是死的?” 许芸萱只感觉,自己要被这个破算命的诅咒了,又坏脾气说道:“不算了,不算了!你这算命的,竟说些神神叨叨、危言耸听的,可别坏了本姑娘心情。” “是否胡说,想来姑娘心中细细想过,就会有答案的。”袁神仙神色倒是不急,他还捋了捋胡子上的冰渣子,淡淡笑道:“姑娘,既来之则安之。” 许芸萱原本是想找袁神仙寻个开心的,哪有算命的能算到她是穿书而来? 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普通人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何况像算命这种招摇撞骗,只为讨个生活的人呢? 可现在,见袁神仙说得如此笃定,许芸萱细细想想,心中也难免有些打鼓,她看向沈玉瑶的目光中也带着些询问。 “袁先生,卦金多少?”沈玉瑶也没回答,只是眼神示意许芸萱稍安勿躁,她则转身又问袁神仙。 南方来的算命之人,说到底也不过为些卦金而已。 给他些银子,便会说些让人心花怒放的话来吧。 沈玉瑶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递到袁神仙面前,“先生收下卦金,早些回去,外面实在太冷。” 没想到,袁神仙轻轻推开那锭金子,似有若无的笑道:“既非活人,怎可要卦金。” 今日遇到的皆非寻常人。 面前的郎君和姑娘,看面相都是凤仪天下之人,却属命格相冲,是水火之势,本不应共存于世。 可偏偏两人如此和谐融洽,难道真的会看走了眼? 袁神仙心中暗惊,此地是不宜久留。 于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卜算幡取下,打算就此收摊离去。 “先生,你已为我二人相面,还是将卦金收了去吧。” 沈玉瑶还是坚持将卦金递了过去。 袁神仙本想再次拒收卦金,可当他抬头望望天空越来越低的云层,又听到肚中的咕咕声在不断地提醒。 袁神仙有些自嘲地笑笑,拱手对着沈玉瑶一礼道:“公子,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顿了顿,又道:“山水有相逢,希望将来能有报答之机。” 沈玉瑶淡淡一笑,示意他无需多礼。 袁神仙接过沈玉瑶递来的卦金,又看向许芸萱道:“姑娘,临别再赠你一言。姑娘的那一心人,明春将至。” 他话音未落,夏小仙却悄悄地走到他身边,抬头望着袁神仙笑道:“我,算算!” 奶萌奶萌的声音,让袁神仙有些疑惑,他还从未遇到过奶娃娃主动要求算命的。 袁神仙正暗自道了声“稀奇”,低头一看到夏小仙,瞬间就愣住了。 此时身高刚至他膝盖的夏小仙,正仰头笑得一脸灿烂。 这面相? 这命格? 这是他能算的吗? 袁神仙看着看着,细密的汗珠,便从他额头渗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从发冠处,蒸腾而上,看着倒真是有几分神仙的异象。 半晌,袁神仙才回过神来,面上全是敬畏之色。 他不由躬下身子,对着夏小仙就是深深一礼。 袁神仙只觉,今日的境遇可真是离奇到家! 别人都是撞鬼,可他却是撞仙! 行完礼,袁神仙蹲下身,看着夏小仙,嘴里还不住说道:“仙人诶,可莫要取笑在下。” “您的命怎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算的?” “倒是在下的命运前程,还想请问仙人,能否指点一二?” 沈玉瑶和许芸萱完全是看得呆呆愣住。 咚咚咚! 见夏小仙也不回他,袁神仙赶紧跪下,连着叩了三个头。 抬头看夏小仙依然笑而不答。 袁神仙只得慌慌张张站起身来,收拾好卦幡,就打算尽快离去。 夏小仙见他要离开,却忽然开口说道:“先往嵩山寺,再进宁王府!”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又径直回到沈玉瑶身边。 那只小胖手,牵起沈玉瑶的手笑道:“娘亲,走吧,我们回府。” 这一瞬间,沈玉瑶和许芸萱竟同时都感觉道,夏小仙的话里像是忽然注入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向来都是很有主见的两人,此时竟奇迹般听从夏小仙话,“好吧,回府。” 也不再想着去逛逛集市。 三人上了马车,沈玉瑶掀开车帘往窗外看,只见那袁神仙冲着他们的马车,深深鞠躬。 【袁珙,字庭玉,半人半仙。】 【定不能被有心之人招募了去!】 除了夏小仙这两句心声,回王府的马车上,再无一人说话。 每个人都像是有了自己的心事。 第137章 王府主母 小年夜过了,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这天。 王府前院早已挂满红红的大灯笼,丫鬟婆子和小厮们,都忙个不停。 如今王府新增了好些个小主子,同时也就新增了好些个奴仆,整个宁王府竟显得热闹了许多,有些过年的气氛了。 可是,任前院再是忙碌,后院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王府唯一的男主人还没回府,沈玉瑶也是乐的悠闲,这几日都免了众小主的请安,只通知她们,今晚一起守个岁,明早再一起为宁王祈个福。 宁王府的年,便算过了! 经过寒夜一晚,沈玉瑶宫中的腊梅开得正好,沁人心脾的香气,不时往沈玉瑶鼻子里钻,总是让人生出些沉醉来。 沈玉瑶正斜躺在床榻上歇息,享受着宁静与美好。 忽然,夏小仙蹦蹦跳跳进了屋,一把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屋外走。 沈玉瑶睁开眼。 只见,夏小仙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许芸萱送她的风雪帽,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个小圆球似的。 太可爱了吧! 沈玉瑶看着直笑。 “娘亲,快快,储秀宫的人打起来了。” 夏小仙双颊红透了,连鼻子尖也是红红的,胖乎乎的小手也是红彤彤的,她拉着沈玉瑶大叫,“紫苏姑姑快顶不住啦!” 沈玉瑶闻言,双眉微微一挑。 宁王府竟有紫苏都无法处理好的事了? 哎! 不管夏小仙让她做啥,她都会去做。 哪怕此时正扰了她的清闲。 沈玉瑶轻叹一声,还是缓缓站起身来:“好,好,娘的小仙宝,娘亲这就随你过去看看,可好?” 她蹲下身子,爱怜地一把将这团圆球抱在怀里,“外面很冷, 娘的小仙宝可别被冻坏了哦。” 夏小仙笑眯眯地回答:“娘亲,小仙不冷,走去吃瓜!” 许芸萱教的,整个宁王府都知道吃瓜是什么意思了。 “好好,吃瓜!” “娘亲知道的,小仙宝最是喜欢吃瓜!”沈玉瑶也不禁笑出声,宁王府太过平静,她其实也时常感觉有些闲得无聊。 人心浮躁。 储秀宫那几位小主子,也终于按捺不住,要整点活儿了? 沈玉瑶唤来白芷,自己亲手抱起夏小仙,就往储秀宫去了。 寒从脚下起。 她怕夏小仙那棉靴子,沾了地上冰雪,冻了脚,容易起寒。 “小姐,这么冷的天,传那几位小主子过来就好了,”白芷有些奇怪就这些小事,沈玉瑶还要亲自前往储秀宫。“不用亲自跑一趟的。” 沈玉瑶没理他,走动走动也好,能暖和点。 白芷眼看她家小姐不管不顾,只得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沈玉瑶身后,“小姐,您慢着点儿,别摔到小郡主啦。” ...... 储秀宫内。 院子里,响起棍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个小丫鬟,趴在木凳子上,死死盯着面前的几位小主子,却一声不吭。 沈玉瑶刚好走进门时,那小丫鬟恰好一偏头,晕了过去。 冯媛媛眼看小丫鬟晕了过去,赶紧上前护住她。 她轻轻呼唤着小丫鬟“沉香,沉香......” “王妃娘娘驾到!” “住手!”沈玉瑶一看就急了,赶紧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夏小仙放下来,厉声斥问:“这是谁在宁王府动私刑?” 负责行刑的两位小厮一看惊动了王妃娘娘,赶紧扔下手中的棍杖。 两人都吓得手脚哆嗦着,匍匐在地直呼:“娘娘恕罪!是黄小主儿命小的执刑的。” 储秀宫内一众小主和宫人,呼啦啦全都跪下,齐声道:“王妃娘娘安。” 沈玉瑶一听这种众人齐声请安,眉头一皱:“都起来吧。” 众人又是齐声应是,站起身来。 沈玉瑶瞥了黄氏一眼,“你,跪下!” 黄氏对上沈玉瑶眼神,一个激灵,慌忙又跪下了。 “谁给你权利在宁王府,动私刑的?”沈玉瑶冷声道,“宁王府后院可不是你们李朝后宫!” 黄氏战战兢兢回道:“这贱...奴婢背后嚼舌根子,婢妾实在气不过,才......” “宁王府前院后院都严训不得动私刑!”沈玉瑶面色一寒:“教养嬷嬷没有教过你们吗?” 她眼瞧着仍趴在长凳子上的小丫鬟,问储秀宫的嬷嬷道:“这小丫鬟看着也面生,是何时进王府的?今日又是如何犯的过错?” 小丫鬟面色苍白,若非沈玉瑶及时赶到,只怕人不死也会落下残疾。 冯媛媛见沈玉瑶过问,赶紧跪地前行,扑到沈玉瑶脚边道:“王妃娘娘,请您救救沉香,莫要再打她了。” 沈玉瑶让宫人端来两把椅子,她和夏小仙一人一张坐了下来。 “宁王府本就不可动私刑,你先旁边站着,让嬷嬷将前因后果说给我听听。” 储秀宫的管事嬷嬷姓杨,本也是京城宁王府旧人,前年跟着宁王第一批到的燕京。 她只道王妃娘娘还和以前一样,脾性懦弱,便大喇喇地走到沈玉瑶跟前,福了福道:“回王妃娘娘的话,这小丫鬟并非我宁王府的人,是冯小主的贴身丫鬟,从李朝带来的。” “皇后娘娘赐众小主到宁王府时,特意恩准她们都各自带一位贴身的丫鬟一起进王府。” “放肆!”沈玉瑶眉头一皱。 杨嬷嬷见沈玉瑶动了气,也不敢继续托大,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道:“王妃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那我问你,既是冯小主的陪嫁丫头,冯小主都已是宁王府的人,为何她的丫头反而不是了?”沈玉瑶声色厉厉。 算起来,宁王也快从京城返回燕京,宁王府的规矩也该好好立一立了。 “这.....” “杨嬷嬷,你本是宁王府旧人,还能犯如此低级错误!” “老奴知错! “好,既然你知错,那就罚你一个月月俸。”沈玉瑶眼见杨嬷嬷认错,也并未过多难为,继续问道:“沉香,这丫头到底犯了何错?” “回禀王妃娘娘,今日黄氏来找奴婢,说是冯氏的贴身丫鬟沉香造谣黄氏到我大夏之前,便是有相好之人的。” “谁?谁有相好?” 第138章 主母日常 沈玉瑶不由假装惊呼出声。 若是宁王府的后院女人,真出了些什么腌臜事儿,沈玉瑶也是无法向宁王交代的。 宁王府主母的身份和责任,让沈玉瑶也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 后院清净无事吧,日子太过无聊寡淡;可后院有事吧,还都是女人间的闲言碎语。 沈玉瑶端起紫苏递来的茶盏,浅浅喝了一口,冷声道:“都来跟我说说,到底是谁在宁王府兴风作浪?” 黄氏见沈玉瑶问出了声,也不敢再继续遮遮掩掩下去。 她从一众小主中走了出来,直接跪到沈玉瑶面前,幽幽说道:“回禀王妃娘娘,冯氏的丫鬟沉香口出污言,她构陷婢妾......呜呜呜......请娘娘为婢妾做主。” 说着说着,还不由哭上了。 当真是一副委屈巴巴,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切莫光顾着哭泣,将事情经过详细说说吧。”沈玉瑶从果盘中找了块冬瓜糖递给夏小仙。 不是要吃瓜? 大年三十的,好像没有瓜可吃! 可是瓜糖倒是有的。 夏小仙咧嘴一笑,小胖手接过冬瓜糖,一口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黄氏见沈玉瑶好似并没太在意,关于自己李朝过往的事情,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她忙唤出自己的丫鬟细辛,一起跪在地上,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当着众人的面,讲了出来。 原来,冯氏的丫鬟沉香素日就与黄氏的丫鬟细辛有些龃龉,晨间两人更是为了王府分发炭火,而起了争执。 两个丫鬟吵着吵着,就翻出了黄氏在李朝的一些旧账。 甚至沉香还口中爆料,说出了黄氏在李朝与自己姐夫和邻居都有私情一事。 黄氏恼羞成怒,更是怕此事会传到宁王耳中,她和她全家都可能因此小命不保。 所以赶紧找了储秀宫的管事杨嬷嬷,叫来小厮,杖责沉香,想以此杀鸡儆猴,封住那些一起从李朝而来丫鬟的口。 杨嬷嬷本想去王妃寝殿请示下,偏偏黄氏跟她说,沉香是李朝冯氏家里带来的丫鬟,按理她们自己就可以处置。 杨嬷嬷这才托大,唤了小厮来,准备帮黄氏用刑。 恰好又遇到紫苏带着夏小仙经过储秀宫,这才惊动了王妃娘娘。 一口气说完事情经过,黄氏还不忘大呼冤枉,称她只是平日里待人均热情主动,倒是被有心之人误会成与人有私。 【嗤......黄氏敢做不敢当。】 【沉香这丫头可没胡说,黄氏确实与人有私。】 【且黄氏在随贡入京,还被发现有孕在身。】 【临近京城,黄氏便出了状况,这事,三生簿上可都是有记载的。】 【史载“到一夜小便时,阴出一物,大如茄子许,皮裹肉块”。】 沈玉瑶自然记得夏小仙初见这几位的心声,她早知实情。 沈玉瑶心中暗道,这后世史官也真是厉害,虽然没有明说这条“如厕奇闻”,但是详细记录了黄氏如厕时,排出的这条“茄鲞”的尺寸、大小,以及组织构成。 不知带给后世人了多少遐想。 看来,贵为皇族之人,谁都可得罪,万万不能得罪的却是史官。 思及此,沈玉瑶不禁捂了捂嘴,偷笑。 储秀宫众人看王妃娘娘半晌,并无示下,也都一起愣怔当场。 “咳...咳......” 紫苏轻咳提醒沈玉瑶。 她太熟悉自家小姐了,时常天马行空,不知小姐此时又想到哪里去了? “呃,此事......” 可是此事断然不能从宁王府爆出。 一来,沈玉瑶担心此番言语若不管控,从宁王府传了出去,会污了宁王府清誉,甚至会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二来,若严罚众人,又会让王府中人诟病,以为她这个主母善妒,容不下皇后娘娘送的这些侍妾。 清净和谐的后院,才是宁王府一贯的作风。 如今只能极简极快处理此事,绝不能让这些腌臜事在宁王府中发酵,再传往京城的。 沈玉瑶稍稍整理思绪,恢复了正常。 她冷声说道:“此时正值年关,又逢王爷即将凯旋,宁王府本应一片和谐美满。” “却在年三十一早,就发生后院不睦的事情,你们......” 沈玉瑶眼睛扫视了一圈,见众人已神色肃然,没有了方才的嬉闹神情,这才又道:“大年三十一早,两丫鬟拌嘴吵架,主子们动私刑......” “你们...你们,可是真给我这个王妃娘娘面子啊!” “这两丫鬟,既能如此没有规矩,按理说便是两位小主平日里就对她们管教不严。” “到了宁王府也未能好好跟着教养嬷嬷学习规矩。所以,冯氏和黄氏均各罚三个月月钱,另外抄写王府府规三次。” “至于两个丫鬟,你们都说是自己的丫鬟,那就带回各自屋里好好调教调教。再发生类似事件,便休怪我无情,发卖了你的贴身丫鬟。” “至于丫鬟们口无遮拦说的这些腌臜事情,我便当从未听闻,我宁王府众人也自是从未听闻! 沈玉瑶声音一沉:“你们...都明白了吗?” 一众小主和储秀宫的宫人们,都面面相觑,齐声应是。 谁也没想到,宁王妃娘娘根本就对整个事情的对与错,仔细辨做个分辨,而仅仅只是说让双方都有错,皆各自受罚。 而且,罚得也不算重。 大夏朝不是最重视女子的清白吗? 何以王妃娘娘偏偏避重就轻呢? 李朝来的众小主都面露疑色,只大夏朝那两位新侍妾心中明白,都还没得宠,又有谁在意你的过往呢? 而众人也都明显看出,黄氏和冯氏都松了一口气。 冯氏的眼神中还多了些感激,原本她自以为沉香怕是保不住小命了。说到底,沉香也还是以下犯上的。 而仍旧跪在地上的黄氏,也能看出同样心情轻松了些。 沈玉瑶并没去追究她在李朝的过往,想来此事,时间一长,慢慢便再无人提及,她的小命也总算能保住了。 第139章 王爷归来 看来,宁王府的王妃娘娘的性子竟是个和事佬。 众人心中都暗道,以后在宁王府只要不是犯下什么滔天的罪恶,想来这一生便会过得平安、富贵。 沈玉瑶临出储秀宫时又道:“今日风波就此件事了,任谁也不可再起事端。” 沈玉瑶顿了顿,眼睛看向众小主,提醒道:“王爷就快回府了,各位小主还是多想想,如何讨得王爷欢心吧!” ...... 又是一夜大雪。 隔日便要到夏小仙两周岁生辰,沈玉瑶站在景阳宫寝殿的窗前,思考着该送个什么好玩的给她的小仙宝。 窗外是白茫茫一片,院中的红梅树上,有那么一两朵早熟的梅花,露了点喜气。 可不知怎的,沈玉瑶自大早上一起身,就开始感觉心中隐隐不安,右眼皮子也是一阵乱跳。 想了老半天,送什么好东西给小仙宝,还是一个主意都没有想到。 直觉告诉她,今日不太普通,总像是会有点什么事情发生。 沈玉瑶稳了稳心神,正要在软椅上坐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寝宫的宁静。 “小姐,小姐!” 是紫苏的声音,有些急促,还有些兴奋,“宁王,王爷回来了!” 沈玉瑶心中一惊,知道夏煜要回京了,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人到哪了?” 沈玉瑶抬眼望向,正掀帘走进来的紫苏,轻声问道。 “前院的小欢子一大早就去城门口迎接王爷了,他让其他小厮传话来说,约莫一个时辰后,王爷就能到!” 沈玉瑶并没太多激动,仍是平淡问道:“小郡主知道了吗?” “小郡主还不知道呢,奴婢这就去告诉她!” “去吧,另外让白芷传话到储秀宫和钟粹宫,半个时辰后让她们都跟我一起到大门去迎接王爷吧!” “奴婢这就去!” 见紫苏喜滋滋地走出偏厅,沈玉瑶这才匆匆整理了下衣裙,又淡淡用了点胭脂。 沈玉瑶走出寝殿时,忽然发现,整个宁王府就像被什么给激活一样。 到处都是人。 随处也都能听到人声。 甬道、回廊、前院、后院,丫鬟和小厮们都走来走去。 看来,奴仆们都在忙着为自己的主子去迎接宁王回府,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连厨房屋顶上所有的烟囱,都“呼呼”的冒起了烟雾。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宁王府道路上的积雪也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沈玉瑶走到前厅时,许芸萱牵着夏小仙,已经在厅内候着了。 “芸萱,今日连你都活泛起来。”沈玉瑶打着趣儿。 自从那日出门卜卦以后,许芸萱几乎都不怎么出她的钟粹宫,每日就埋头在一堆堆的书中。 沈玉瑶有次得空去看她,她还说连高考都没这么用功过。 高考? 沈玉瑶不懂,问许芸萱高考是什么意思。 许芸萱答说,就跟如今大夏朝的科举是差不多的,普通人只有赢得高考,才能有个稍微顺遂的人生。 原来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可不嘛,我也是很长时间未见到王爷了。莫说王爷于我也算有恩,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是会想念的呀。”许芸萱照样说话直来直去,“莫非王妃你?” 许芸萱感觉,空气中瞬间就有了些青柠檬的味道。 【爹爹回府,娘亲应该还是高兴的吧。】 【瞧着比平日里,面色红润些呢。】 沈玉瑶听到夏小仙心声,不由面上更是红了。 “王妃娘娘,居然面红了,哈哈哈......” 还被许芸萱看到了,沈玉瑶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继续互相打趣了几句,储秀宫那群红红绿绿的小主子,便都前后脚的来到了前厅。 沈玉瑶重新换上一副严肃清冷的神情,主母自是有祖母的样儿! 众人与沈玉瑶和许芸萱见过礼后,便都跟在这两人身后,走到了王府大门口。 虽说今年正月前就立了春,可春寒料峭,大门口站着沈玉瑶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除了她和许芸萱,其他众小主都穿着礼服。 李朝来的那几位,还都穿的是李朝最隆重的礼服。 沈玉瑶不由轻笑一下,看来那日的提点还是很有用处的。 同为侍妾,既然要想高人一等,那还是需要得到王爷的宠爱才是上上策啊。 众人在风中站着,等了约莫不到一刻钟,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远远便能看见,宁王夏煜骑着他那匹黑黢黢的战马,正朝王府大门疾驰而来。 “吁......” 宁王看见王府外迎接自己的沈玉瑶,满眼惊喜。 正当夏煜翻身下马,笑着向沈玉瑶走来时,空气中忽然有一种紧绷的感觉。 “嗤......” 一名蒙面黑衣人如鬼魅般,从王府的门头上飘然而下,手中利剑竟直指夏煜面门。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女人的尖叫声,红红绿绿的衣裙四处翻飞。 沈玉瑶眼中寒光一闪,腰间的软剑也随之朝那黑影刺去。 她身形如燕,一个纵跃便轻盈地挡在了夏煜面前,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一袭淡紫色衣裙随着剑影飞来。 蒙面黑衣人清啸一声,忙身形一沉,就与沈玉瑶激战起来。 夏煜被眼前变故,惊呆了那么一瞬。 紧紧绷了好几个月的神经,在刚回到宁王府,又见到王妃沈玉瑶亲自出府迎接他的时候,夏煜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可恰恰在这夏煜最最放松的时候,变故却骤然而至。 夏煜心中直骂娘! 原本他着急见夏小仙和沈玉瑶,竟将部将们都甩开,一路狂奔到宁王府门口。 宁王落了单! 夏煜眼中充满惊疑,究竟是谁会测算如此精准,在这个谁也不会想到的时刻,刺杀他。 夏煜正待出手斩杀那个黑衣人,身后却忽然感觉到一阵阵长剑袭来的寒气。 来不及转身,他只能直直脚下点地,一个鹞子翻身,又重新翻身上了马背。 转身再看,却见身后是七八条黑影,从好几个方向他袭来,形成合围之势。 那边沈玉瑶也看到夏煜深陷险境,她的长剑突然激出冰冷的决绝,剑花翻飞中,黑衣人中剑倒地。 沈玉瑶也不查看黑衣人伤势,急急翻起剑花,便向包围夏煜的那几位蒙面黑衣人袭去。 第140章 王爷遇刺 王府门前迎接夏煜的一众侍妾和丫鬟们,被突然而来的刺杀,惊得尖叫不已。 许芸萱眼见危急时刻,这群侍妾逃生自保的慌乱,不禁心中轻嗤。 她一手牵过夏小仙,唤道:“都退回府内,不要扰乱王妃娘娘心神。” 沈玉瑶听见许芸萱的声音,心中稍安。 “哗哗!”几招凌厉的剑法攻出,沈玉瑶的剑势如携风雷。 “啊!”的一声,只见又一位蒙面黑衣人的前胸,竟被沈玉瑶的软剑刺了个正着。 可此人也是属实彪悍,他两手紧紧地握住那刺入前胸的长剑,一边极力想要拔出剑尖,一边双腿“噔噔噔”往后疾疾退了几步。 沈玉瑶也不由被他顺着剑势往前拖行了几步,她心中一急,手中的力道又加上几分。 “砰”的一声,黑衣人正好退至夏煜的黑色战马身旁,沈玉瑶却已是收势不及,长剑“噗”的一声,穿透了黑衣人的前胸,还划伤了夏煜的战马。 只见那黑色战马一吃痛,双踢便往空中踢踏起来。 夏煜在马背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黑色战马狠狠甩了一下。 他几乎是被战马甩得腾空而起,夏煜极力保持平衡,可才刚刚稳定住身形,那黑色战马却又要躲闪那倒下的蒙面黑衣人,突的将夏煜再一次腾空。 夏煜伏低身子,死死抓住马鞍,像是已经与黑色战马融为一体般,紧紧趴在马背,这才没有被真的甩落在地。 若不是他定力好,恐怕已经被气得一脚将沈玉瑶踢回宁王府。 他就没见过哪个王妃会在自家王爷遇刺时,贸贸然出手,还对刺杀人如此狠绝。 不过,夏煜也算是见识到沈玉瑶的武功之高,并不在他之下。 心中倒是有些惊喜的。 夏煜再看向沈玉瑶的眼神,煞是有些幽怨。 他算是服了。 仅仅只是恍了恍神,夏煜就看见余下的那些蒙面黑衣人,突的全部反转身形,一起执剑刺向沈玉瑶。 看来他们也知道,不将沈玉瑶仙拿下,今日想取宁王小命,怕是不易。 沈玉瑶手腕一沉,执剑游走,面色凝重。 正在此时,宁王府旁边巷道中,又冲出来许多蒙面黑衣人,从他们手腕上暴起的经脉,就能看出绝不是普通的杀手,这么简单。 看来这是下了血本,想要置宁王死地。 来得人数还真是不少。 敢在宁王府大门口,狙杀宁王,这胆子可算是包了天。 夏煜冷哼出声,一个漂亮的起落,就跳到沈玉瑶身旁,“你退下!” “不用,他们要杀的是你,你先躲进府里。”沈玉瑶压低声音说道,然后忽然右腕一振,剑花再次翻起,挡住刺向自己的黑衣蒙面人。 这批人的身手,委实不错,几人将沈玉瑶和夏煜团团围住,也没再着急出招,反而游走着,只待他俩露出破绽。 沈玉瑶略一思忖,将方才倒下的那人的剑一把抄起,丢给手无寸铁的夏煜。 沈玉瑶并不知夏煜武功深浅,只想着他能有剑在手,应能暂时自保,她才好放开手脚开打。 果然,沈玉瑶手中软剑,如毒蛇信子迅速刺出,很快就逼退了最靠前的两位黑衣人。 刀剑相接,沈玉瑶手中的长剑竟看出点点火星。 夏煜一脸无奈,干脆抱剑于胸,也不出手。 “马鞍下有把小刀!” 夏煜低声提醒。 沈玉瑶将剑花翻得更是快些,一低头,拧转身子快速滚入马腹下,从马鞍下抽出一把精致小刀来。 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刀,抽刀在空中一削,“锵!”的一声,紧追沈玉瑶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顿时断成两截。 黑衣人一脸难以置信,沈玉瑶同样也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两人竟同时惊呼出声:“寒月刃!” 刀柄呈半月状,刀身极薄,却削铁如泥,这世间除了“寒月刃”,沈玉瑶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刀,可以如此锋利。 沈玉瑶精神一振,右手执剑,左手握刀,竟越杀越勇。 须臾便连续击退了好几位黑衣人。 “啊!” 一声轻呼,沈玉瑶猝然回头,才骇然发现,她战得忘乎所以,竟不小心刀尖划破了夏煜的衣襟。 夏煜终于出手,却先被沈玉瑶伤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右手捂着前胸,似乎有些气恼,又有些痛苦。 沈玉瑶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忙朝着夏煜歉意一笑,“王爷,你退回王府,我护着你!” 夏煜一愣,幽幽看了看沈玉瑶。 却一眼看见沈玉瑶身后突然闪出一条黑影,黑影手中的剑直朝沈玉瑶后背刺出。 夏煜面色大变,一把抓住沈玉瑶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拖,他却直挺了胸膛迎上那偷袭的刺出的剑。 “噗!” 沈玉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长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长剑穿透夏煜的胸膛,剑尖还贴着沈玉瑶鬓边划过,几缕乌黑的长发落地。 沈玉瑶心中大骇,忙一个侧身,左臂揽住夏煜,右手长剑朝那黑衣人刺去。 又是“噗”的一声,沈玉瑶抬头一看,偷袭她的黑衣人已被夏煜的长剑刺中,仰面倒了下去。 “呃!”夏煜一声闷哼,身形有些不稳,踉跄了几步。 同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夏煜的黑色战马也仰天长嘶。 沈玉瑶慌忙扶住夏煜,“王爷,莫怕,你的亲兵快到了。” 怕? 我怕你乱砍,才对! 围住他俩还没倒下的黑衣人,应是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他们互相长啸一声,竟快速向四面八方,极速退去。 夏煜心中一松,眼前的景与人便开始模糊。夏煜强自稳了好几次身子,也还是没能稳住,最后眼前一黑,竟栽倒在沈玉瑶怀中。 “王爷!” 沈玉瑶一声惊呼,眼看着瘦削的她被要高大壮实的夏煜狠狠压倒在地上,却在即将倒地那一瞬间,所有力道忽然无缘无故消失。 沈玉瑶只觉身子一松,夏煜已被一光头和尚扛在肩上,直冲王府大门奔去。 夏煜的脑袋和手臂都无力地垂着,耷拉在和尚宽实的背上。 沈玉瑶仔细望去,竟发现夏煜的口中,竟连续呕出了好些黑色的血来。 不好! 剑上有毒! 第141章 小仙救父 夏煜幽幽醒转时,已经是三日后的夜里。 乍一睁开眼睛,夏煜便看到王妃沈玉瑶,正趴在他的床榻边,睡着了。 她是困极了吧。 夏煜仔仔细细看了看床边睡着的沈玉瑶,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就那样随意的披散着,清秀的小脸越发小了些。 沈玉瑶的面色还有些苍白,紧紧闭着的眼皮下,一双眼珠子正不停地转动着。 她是做梦了吧。 也不知道她是做了怎样的一个梦,弯如远黛的双眉是紧紧皱在一起的,从头到脚,整个身体的线条都显得很是紧绷。 连她最好看的嘴唇也是有些泛白,也不似平日那樱桃般红润。 只有那细腻柔嫩的肌肤,映着窗外的月色,发出洁白如玉的光。 夏煜满腹柔情,他轻轻地抬起右手,不由自主,就开始一次次抚摸着,沈玉瑶披散在床边的那头乌黑长发。 细细密密的发丝,此时正像极了他心中疯狂生长出来的情丝。 哎,夏煜轻叹一声。 甜睡入梦中的沈玉瑶可不知道,她趴床边就趴吧,可她的手却好像放在了不太适合放的地方。 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夏煜面上微微一红,一时间竟走了神。 “咳...咳咳......” 这一幕,恰好被掀帘而入的紫苏看在眼里。 紫苏莞尔一笑,她本是不想破坏掉这份美好,偏偏手中端着的汤药,又是沈玉瑶千叮万嘱,最是要紧,不能凉的。 夏煜听见紫苏轻咳,忙着示意紫苏别惊了沈玉瑶的梦,紫苏会得意,便轻手轻脚走到夏煜床边,将手中的汤药碗递给夏煜,手又指了指沈玉瑶,做了个端起碗喝下汤药的动作。 他明白,紫苏是让他赶紧喝药,这药是沈玉瑶亲自配好,让他趁热服下的。 夏煜撑起身子,接过紫苏手中的汤药碗,正准备喝下时,却见沈玉瑶仿佛动了一动。他怕动作再大些,会把沈玉瑶惊醒,只能半倚靠着床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难闻又极苦的汤药。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以前也喝过无数次汤药,可都是一口灌下,倒也不觉得有多苦。 如今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才知道当真是苦到姥姥家那么苦! 床榻边伺候的紫苏,看着夏煜龇牙咧嘴的模样,唇角不禁勾起弧度。 心中只道,原来,宁王爷也是个怕苦的。 “啪!”的一声,沈玉瑶一巴掌拍在床上,然后猛地惊醒过来。 “啊!”夏煜一声闷哼,痛到极致。 沈玉瑶这才睁开仍有些迷糊的双眼,看到夏煜痛苦的表情,她本是有些疑惑,再看看自己手掌拍下的地方,瞬间红了耳根。 她慢慢坐直身体,不敢直视夏煜,低声说道:“不是故意......” 夏煜:“......” 沈玉瑶偷偷看了眼他的表情,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拍你那的,痛不痛?” 明知故问? “要不,以后你蜷着身子睡,就不会了......”沈玉瑶又说。 夏煜第一次尴尬到无语。 他勉强撑起了身子,坐直后,赶紧装着喝药的模样,掩饰面上的尴尬。 碗里的汤药温度正好,夏煜一饮而尽。 喝完汤药,夏煜又想着试试站起身来,猛一用劲,胸前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夏煜这才低头看自己胸前,已经裹满的白色纱布上,丝丝红色的血珠浸了出来。 “嘶...” “你还不能动作太大,否则会再次撕裂伤口的。”沈玉瑶是彻底清醒过来,她稍稍绾了绾长发,继续朝夏煜解释道:“那日王爷受了剑伤,虽未刺中心脏,却因剑上有毒陷入昏迷。” 夏煜苦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臣妾施了金针,又用药控制了毒性蔓延,可为了防止余毒不清,王爷日后...所以臣妾擅自做主,为王爷多剔除了些中毒发黑的血肉。” 沈玉瑶说得轻松,夏煜却听得心中一惊。 常人只是中了剑伤,都是九死一生。 他不光左胸中剑,而且还是中的淬了剧毒的毒剑。若非沈玉瑶医术精湛,想来此时夏煜他已在奈何桥上。 “辛苦你了。”夏煜柔声说道,眼中闪过无以言表的牵挂。 沈玉瑶心神一荡,竟有些不敢直视夏煜的眼睛。 她忙着从医者的角度,开始和夏煜沟通。 “王爷,你此时可以稍稍尝试吐纳,一则可以缓解疼痛,二则可以试试气息有受损。” 沈玉瑶做为医者,对自己诊治的病患,也倒真是无微不至。 夏煜见沈玉瑶眼神躲避,心中暗笑道,“王妃的医术精湛,竟到了可以刮骨疗毒的境界,实在是佩服!” 他也算乖乖听话,果真就盘膝而坐,双掌一翻,开始运功吐纳。 这一吐纳不要紧,着着实实让夏煜心中狂喜。 他不仅内息完全未曾受损,吐纳之间还发现功力竟比往日更精进了不少。 半晌,夏煜头上慢慢冒出些白色烟雾,细密的汗珠也顺着额头滴下。 沈玉瑶则在旁,仔细观察他的气息,一只手还搭在夏煜手腕处。 “不浮不沉,不快不慢,和缓有力,节律均匀。” 沈玉瑶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不负夏小仙的滴滴鲜血。 “吁......” 半晌,夏煜也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玉瑶,你可为我用了何药?为何我竟比之前还要精进许多?”夏煜压抑不住的兴奋,连声问道。 沈玉瑶微微一笑道:“王爷,你每日只需按时服下臣妾煎的汤药,最多再过四日,便可恢复如初,功力更是能提高一倍有余。” 她心中却道,你可谢谢你那亲闺女吧,若非小仙宝,你这条小命儿可真就不保啦,更遑论增进功力。 想到夏小仙,沈玉瑶又补充道:“待王爷好转,我便带小郡主来看你。” 因着夏煜遇刺重伤,夏小仙为了救她爹,更是不惜耗费仙灵,还整整割了小半碗鲜血,注入给夏煜服用的汤药之中。 此时,小仙宝也在寝殿内,吐纳运气。 原定的夏小仙生辰宴也只能宣布取消。 第142章 宫中来信 初春,宁王府后院。 夜风还是很冷,沈玉瑶面上的泪痕还没干,风吹到脸上时,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白日里下了第一场春雨,此时,宁王府的后院被月光照得发亮。 月色中,是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站立在后院偏厅的廊下。 沈玉瑶手中的信笺,飘落了一页在地上,她也没发现,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中清冷的那轮弯月。 手中的信,是京城太子东宫侧妃阿娜吉写来的,信中阿娜吉向沈玉瑶非常详细地叙述了,东宫这一年来所发生的大小事情。 皇太子的侧妃吕氏,得了太子宠爱,被皇帝和皇后抬为正妃。 因吕氏被抬为正妃,她生的皇子,自然也就成了嫡皇孙。 而已薨逝的皇太子妃常氏,她所生的孩子,也全都由吕氏负责照看着,吕氏凭隐忍和贤惠渐渐也得了皇太子的偏宠。 吕氏对常氏所生最小的皇孙,百般宠溺,东宫众人皆道吕氏善待常氏子女,连太子和皇帝、皇后都纷纷表示赞许。 宫中传颂,吕氏既有嫡母之德,也有亲母之爱。 ...... 常氏薨逝以来,这太子东宫中的一切,竟完全是照着沈玉瑶所预言的那样,慢慢发展演变着。 阿娜吉心中谨记沈玉瑶的托付,一有机会便会去主动接近照顾小皇孙的太监嬷嬷们,暗中她一直在悄悄看顾着小皇孙。 阿娜吉信中写道,只待小皇孙平安长大,能明事理后,阿娜吉自会告诉他所有真相。 信的末尾,阿娜吉还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情,吕氏以阿娜吉曾谋刺皇帝,又深夜闯宫惊到正在生产的太子妃常氏为由,几次三番撺掇着皇太子废掉她这个前朝公主的妃位。 幸而阿娜吉听过沈玉瑶的预言,早早就对吕氏有所防范,再加之阿娜吉日常在东宫,也是温良恭顺。整理只做一些促进大夏朝和前元遗民之间的融合工作,这些自然也获得了皇帝和太子嘉许。 所以,太子并无意废除阿娜吉的妃位,她在太子东宫过得还算宁静。 只是,太子与她至今仍未圆房。 第二件事情,去年秋至时,八岁的皇太孙便怪病缠身,到年关时,更是日加沉重。 阿娜吉也曾偷偷去瞧过皇太孙,甚至还瞒着太子,请来蒙族大医师为皇太孙诊过脉。 蒙族大医师言,皇太孙是中了某种慢性奇毒的脉象。 可任阿娜吉如何查,也未能查出毒源,所以也不敢禀告太子。 阿纳吉给沈玉瑶写信时,皇太孙已然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宫中御医诊断活不过三日了。 正是看到这里,沈玉瑶手中那页信笺,才悄然飘落。 ...... “娘亲。”夏小仙胖乎乎的一只小手牵着沈玉瑶的衣角,仰着头劝慰,“小闷墩儿,应是见到他娘亲啦。” 开春后,皇太孙就会忽然因病薨逝,这件事情虽然沈玉瑶早就从夏小仙心声中知道。 但当噩耗真的传来时,还是难免伤心难过。 沈玉瑶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蹲下身子,将夏小仙紧紧搂在怀中。 “小闷墩儿和他娘亲,会再结母子缘的。” 夏小仙将自己的小脸贴在沈玉瑶的脸上,双手还轻轻抚拍着她的背,肯定地说道。 “嗯...希望常姐姐和皇太孙在另外个世界,生于平常人家,可以尽享天伦。” 【再过几月,皇奶奶的两年期也要到了。】 【皇爷爷的性情也会随之大变,哎......】 沈玉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夏小仙的心声了,如今她口齿伶俐,有什么话都是直接说出口。 她知道夏小仙担心她更加伤心,所以只敢在心里说说。 接下来的这一年,整个大夏朝,将无人好过! 前些日子宁王在王府门口遇刺一事,尚未查清幕后黑手,如今朝堂上因着即将而来的噩耗,再次波诡云谲。 沈玉瑶心中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自己所知道的这一切,全都告诉夏煜。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沈玉瑶感觉到夏小仙的小手微微有些凉。 她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咱娘俩回屋去。” 娘俩刚刚走进屋内,主管王府内务的小欢子便来禀告。 “启禀王妃娘娘,储秀宫的小主们都问何时能给娘娘请安?” “请安?” “是的,各位小主子明着是问何时能给娘娘请安,实则想问娘娘何时才会安排她们侍寝。” 小欢子是沈玉瑶娘家带来的内侍,当年夏煜就藩时,第一批跟到燕京的,如今夏煜已升了他做整个宁王府的内务总管。 年前宫里赏的那几位侍妾,全都跑去拉拢讨好小欢子,她们都想着能通过贿赂小欢子,得以早日获得王爷垂怜,在王府才能算站稳脚跟。 特别是那几位李朝来的贡女,更是着急。 只因她们若能在宁王府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地位,她们在李朝的娘家也才会被李朝皇室善待。 偏偏小欢子,自幼便是沈玉瑶娘家国公府长大的,遇到这种事情,他定不会擅自做主,定会第一时间来征求沈玉瑶的意见。 况且,宁王也在王府前院说了,此后王府里的所有事物,均由王妃娘娘沈玉瑶说了算。 见沈玉瑶沉吟,小欢子提醒道:“娘娘,您看,小的该如何给那几位小主子回话?” 沈玉瑶这才想起,王府中还住着储秀宫那群侍妾,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是好。 宁王身子骨刚好,到底要不要给他安排女子侍寝,沈玉瑶也是拿不定主意的,虽然她是医者,王爷是病患。 可沈玉瑶一想到,要亲自去问宁王,你身体可好些了?能不能让人侍寝了?这类的问题,她是当真有些问不出口的。 沈玉瑶现在心中只觉,王爷不在王府的日子,主母的日子也是可以过得宁静舒适。 而自王爷回来后,这种关于侍寝安排的重要事情,做为王府主母,沈玉瑶却是毫无经验的。 她甚至都很少想到这些。 以前的宁王府,只有她和许氏两位妻妾,宁王兴起随意选择去哪个院子歇息就好。 第143章 家大业大 而如今的宁王府,家大业大,光等着为宁王侍寝的侍妾们就有足足七个呢。 这些侍妾们的侍寝一事该怎么安排呢? 第一个又该安排让谁去,才更为妥帖呢? 沈玉瑶想想这些,就不免头疼,她勾起食指轻轻揉了揉眉心,面上也是几分无奈,几分烦忧。 “爹爹的事,为何不让爹爹自己做决定呢?”夏小仙看着沈玉瑶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提醒。 对啊,这种事情,理应让王爷自己来决定! 她安排的,也不一定就是王爷心中愿意的。 沈玉瑶一下子想到了办法,这才展颜笑道:“既然小郡主都说了,王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最好。那么以后关于储秀宫那些侍妾,每日该由谁来侍寝,便由王爷自己决定吧。” “这......”小欢子有些犹豫,毕竟大夏朝的高门大户中,关于此类事情,都是由府中主母做决定的。 包括大夏朝的皇帝,在皇宫中,也是由皇后娘娘安排生活起居的呢,总不能从宁王府就换个规矩吧? 看出了小欢子的犹豫,沈玉瑶想了想又道:“小欢子,这样吧,你先让宫人们将储秀宫的众小主的名字,写于木牌上,每个木牌对应每位小主的画像。” “在每日王爷就寝前,你们便将这些牌子和画像呈交给王爷。” “王爷若是看上哪位,就将牌子翻过来。” “宫人们看到,王爷翻的是哪位小主的牌子,晚上便由哪位小主侍寝。” “这样不也算是我做为王府主母的安排吗?” 见小欢子频频点头,沈玉瑶补充道:“既能让我尽主母之责,也会对各位小主们更公平些。这事儿,你先去禀告王爷,王爷若允准,此后便按如此程序进行吧。” 这一番话下来,小欢子也是不禁心中暗暗佩服沈玉瑶的面面俱到。 临出门前,小欢子仿似想起什么,转头小心翼翼地又问:“娘娘,那您和侧妃娘娘的名字还做木牌吗?” “嗯......”沈玉瑶倒差点忘记了她也该尽的义务,不由小脸微红道:“做吧。” 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小欢子面上一喜,忙匆匆走出房外。 沈玉瑶因着生育夏小仙难产,一直心中对再生育一事有所抵触。 所以,这两年来,夏煜在王府的日子,她都是尽量避免两人同床。 她早就想清楚了,这一生,能不再生育就坚决不再生育。 但为人妻子,应尽的本份还是要尽的。 沈玉瑶内心是很想陪着夏小仙慢慢长大,最好是能和她一起看尽人间繁华,尽享人间最美好的母女情缘。 但她偶尔也会遐想将来。 虽然夏小仙的心声是从未透露过,将来沈玉瑶的结局会怎样,甚至也未曾透露过夏小仙她自己的将来。 不过,沈玉瑶始终认为,能和夏小仙有这段母女奇缘,已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她并不敢祈求太多。 只求夏小仙在人间一日,都能过得平安顺遂。 沈玉瑶这边的小欢子刚刚从宫门出去,她正打算带着夏小仙吃点子宵夜,就好让夏小仙安寝。 突的,宫中寝殿门外,忽然却又嘈杂乱了起来。 这个时候? 会是谁? 竟有胆子闯宫? “我要见王妃娘娘!”娇柔急切的女声。 “外面吵吵嚷嚷的,发生了什么事?” 沈玉瑶刚刚端起燕窝羹,白芷便匆匆掀帘进到屋内。 “小姐,储秀宫黄氏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来了。前两次都被奴婢打发了出去......”白芷回禀道。 沈玉瑶摆摆手,“让她进来吧,听听到底又有何事?” “小姐,其实......”白芷躬身走到沈玉瑶身边,小声跟她说起了储秀宫今日发生的事儿。 原来夏煜遇刺后,一直就住在安泰宫静养。 安泰殿左边是沈玉瑶的宁康宫,右边是许芸萱住的钟粹宫,穿过安泰殿便是玉春宫,玉春宫左侧便是储秀宫。 七位小主子,因为都还没有位份,便只能按照王府惯例,暂时一直都居住在储秀宫。 而自从那日储秀宫吃瓜后,众人心中都是对黄氏是很有些不屑的。 再加上宁王回府遇刺那日,黄氏和她的陪嫁丫鬟,她主仆二人是逃跑得最快的。 因此,如今整个储秀宫中,连最低等的洒扫丫鬟们,心中也是对黄氏有些看不上,言语之间也多有不敬。 黄氏只是普普通通侍妾,又未曾侍寝,没有名份,心中有气却再也不敢让人动手。 大家明里暗里都会拿话语挤兑她,可黄氏却依然觉得自己跑得最快,其实也是并无不妥的。 黄氏认为自己毫无武功,既然帮不上宁王,那跑得快些,不至于成为宁王的累赘,那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慢慢的,黄氏也感觉到整个储秀宫对她的敌意和排挤,几次三番地想要求见沈玉瑶。 黄氏希望能跟王妃娘娘诉说一下,她目前的处境,也希望能尽快得到王妃娘娘安排侍寝的机会,那样,她才好换个宫殿居住。 “小姐,那位黄氏的品行不好,若您不愿见,奴婢这就再打发了她去。”白芷道。 “不,让她进来。” 沈玉瑶再次摆了摆手,让白芷将黄氏带进殿来。 她倒是想听听,黄氏到底有何理由,说服自己让她换个宫殿居住。 没一会儿,心急火燎的黄氏便被白芷带了进来。 她的陪嫁丫鬟细辛也跟在身后,一个劲儿想劝阻黄氏。 “小主儿,我们再忍忍吧!” “要忍你忍,我可忍不了了。”黄氏一把将细辛甩开,“我自去求王妃娘娘,不要你陪着。” 沈玉瑶看着细辛对黄氏,倒也算真心,并未怪罪她跟着进来,“黄氏,你有事说事,到我宫里来对自己丫鬟撒气,算什么?” 沈玉瑶语气平淡,听着并未带任何情绪。 黄氏一听,面上也有些许尴尬,她盯着平静自若的沈玉瑶,“王妃娘娘,你可一定要为婢妾做主啊!” 说完,还“扑通”一声跪下了。 第144章 媚眼如丝 一见黄氏跪下,沈玉瑶便忙让白芷带着夏小仙,先行去就寝。 接下来的话,奶娃娃最好就不要听了。 白芷应了声是后,便牵着夏小仙往屋外走去。 出门前,她还狠狠瞪了黄氏一眼。 明明已到了小姐的就寝时间,这个黄氏竟还舔着脸来找小姐说那种子事! 她到底知不知道,王爷可是小姐的夫君! “呸!”白芷在心中啐了一口,不好好想着在储秀宫与大家融洽共处,就只想着爬床。 夏小仙心中也是对黄氏,没有多少好感,听闻让她去就寝,也就乖乖地向沈玉瑶行了礼,便随着白芷走出房门。 她也是真心不喜,而且有些犯困了,所以,连瓜都不稀得吃啦。 沈玉瑶见夏小仙离开,这才转身微微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黄氏,“你要我为你做什么主?” “王妃娘娘,婢妾本是李朝贵女,贡于大夏朝皇室,皇后娘娘又将婢妾指给了宁王爷,可是宁王.....” 沈玉瑶好笑道:“那依你的意思,是我专宠咯?” “娘娘!冤枉。”黄氏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沈玉瑶,继续说道:“婢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婢妾真的希望,娘娘能让婢妾早日得见宁王爷。” “宁王爷回府那日,大家不都是见过了吗?”沈玉瑶眨眨眼,调侃道:“难道是你跑得太快,没看仔细?” 沈玉瑶明显奚落的神情,让黄氏顿时有些懊恼,兴许真不应该到她这里来自取其辱。 不过,也只一瞬间,黄氏仿佛又有了底气般。 黄氏仍旧寄希望于自己媚骨天生。 因为她知道,自她及笄后,就几乎没有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她的媚眼如丝。 几乎,百试百灵。 黄氏继续说道:“娘娘,请怜恤婢妾。婢妾的母家是否能安康幸福,全系婢妾之身啊。” 她偶尔听过王府丫鬟们闲聊,得知宁王妃娘娘最是重视娘家亲人,便心中想着,以娘家安危来打动沈玉瑶。 果然,沈玉瑶看着她的神情,渐渐和缓下来,“我虽为王府主母,可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实在是需王爷做主,我也是强迫不来的啊。” 黄氏闻言心中暗惊。 原本她以为是宁王之所以回府这么久,都不见他召任何侍妾去侍寝,应是宁王妃娘娘专宠霸道,所以才让她们这些侍妾,得不到王爷雨露均沾。 听着宁王妃的意思,这件事情的根本是出在王爷身上! 难道? 思及此,黄氏不由惊问出声:“莫非王爷有暗疾?” 一听黄氏如此发问,沈玉瑶眼中惊诧,面上像是开了家五色染坊。 黄氏还真是脑子里缺了根神经。 以她这样的资质,在宁王府还勉强能够苟活,若是放到宫里,只怕是都活不过一月的。 还好,这种人只要有心防范,倒不会生出太多祸患来。 “你简直大逆不道!竟敢诅咒王爷!” 正为沈玉瑶收拾碗碟的紫苏却忍不住呵斥起来。 她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紫苏心中原本对黄氏并无多少憎恶,此刻听到黄氏如此荒诞的问话,也不由恼恨几分。 她是担心,此话若被有心人听了去,便会认为是沈玉瑶这里说出去的,王爷暗疾? 黄氏怎么敢想? 她完全不动脑子,王爷若有那种暗疾,且不说之前的子嗣存疑,那此后自然是不会再添任何子嗣的。 普通富贵人家,若一房人,子嗣不旺,将来这房的所有财产都会被他人觊觎,何况皇族? 大夏朝皇族里,若子嗣单薄的皇子,自然是不会受到皇帝和百官重视的! 不光皇室家族成员里,将不再会有宁王的拥趸。 甚至朝堂百官也会认为子嗣单薄的皇子,只会日渐凋零,予己无益,便也不会再为宁王在朝堂之上做任何筹谋,甚至都不会再为宁王执言。 这样一来,王爷头一个要怪的就是她家小姐沈玉瑶! 紫苏一个小小丫鬟,尚且明白此间厉害,黄氏却满脑子就想着侍寝! 太过愚蠢! 沈玉瑶无奈摇摇头,“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母家争得富贵的希望,却如此的口无遮拦,哎!” 黄氏也忽然恍然自己说错了话,身子委顿下来,瘫坐在地。 “方才,你进来之前,我已让王府内务总管将你们的名字和画像都已做好,自会呈交王爷。” 沈玉瑶慢慢说道,她知黄氏愚蠢,但想着她也是为娘家亲人,这才没太多责怪黄氏,反而提点道:“若我是你,就跟着教养嬷嬷去好好学习王府的规矩。” “至于侍寝一事,还是等着王爷自己个儿,翻牌子吧。” 沈玉瑶话音刚落,院子里又响起嘈杂的声音,人数应该不少! “翻什么牌子?” 宁王夏煜! 他竟然带着小喜子,这个时辰来到了宁康宫内。 夏煜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沈玉瑶最后那句话,当他抬眼看着沈玉瑶的眼睛时,目光中更是充满温柔笑意。 等他往沈玉瑶身边走近时,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黄氏,“这又是谁?” “臣妾拜见王爷!”沈玉瑶起身,福了福。 黄氏起初有些呆愣,见沈玉瑶福身行礼,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忙赶紧跟着沈玉瑶向夏煜行了跪拜大礼。 “婢妾黄氏,拜见王爷!” 她跪拜着,也抬眼偷偷打量着夏煜。 夏煜回王府那日,她还真是没看清楚他的模样。此时偷偷望去,竟呆住了! 天啊! 她原以为的宁王夏煜应是个模样怪异的,因为李朝人人都知当今大夏朝皇帝,就生得姿貌雄伟,奇骨灌顶。志意廓然,人莫能测。 龙生龙,凤生凤。 所以李朝的贵女们,私下都是认为宁王是个粗鲁莽夫的。 可是,此刻她看见的夏煜却是,身材高大,完全可以说是玉树临风。 更让她惊呆的,是夏煜的长相! 黄氏竟觉自己从未见过有如此好看之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人! 还是鼎鼎有名的大夏朝四皇子! 他的五官精致,目光深邃,当真让黄氏有种被惊艳到的感觉。 第145章 关于侍寝 夏煜走到沈玉瑶身旁,双手将沈玉瑶的身子扶起,“都在家中,无需多礼。”转头又朝着黄氏道:“你也起来吧。” 沈玉瑶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李朝贵女黄氏,母后赐给王爷做侍妾的。” “哦,她来此做什么?”夏煜眼神一冷,这个时辰来沈玉瑶宫里,李朝贵女,还真是没有规矩! “黄氏来是给我请安的。”沈玉瑶捂了捂嘴,眼里有一丝笑。 难不成告诉你,她是来想给你侍寝的? “既已请过安,就出去吧!”夏煜甚至都没仔细地去看看黄氏,便直接让沈玉瑶撵她出去。 黄氏听了,也只能悻悻离开。 好在沈玉瑶说了,以后宁王爷会翻牌子,雨露均沾,待王爷尝到她的好,不怕没有机会上位。 “王爷,你身子可是好利索了?怎么忽然到我宫里来?”沈玉瑶看着黄氏出去了,这才坐到软椅上,关切地看着夏煜。 “嗯,已经完全好了,甚至功力比之前还有提升!” 宁王的模样看起来是心情大好,“玉瑶,你的药方,府里皇医也看过,他们都觉得,药方并无特别霸道之处。可是为何偏偏煎出来的汤药,竟能增进本王的功力?” 原来,他竟是为此事而来。 沈玉瑶心中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 “王爷,那您查到究竟是何人所为吗?”沈玉瑶不想告诉宁王,夏小仙的奇特之处,她转移话题问道:“贼人们也实在太过嚣张!” “何人指示尚未有实证,不过本王已将此事据实传书到京城,相信迟早会有结果的。” 宁王的语气如此淡定,沈玉瑶猜想应该是已经有了线索,只是宁王暂时未有实证而已。 想想也是,宁王其实内心细腻缜密,并非外界传闻的那般粗莽之人。 仔细思索,再加分析,答案其实也就呼之欲出了。敢于在宁王自己藩地对宁王下手的,绝非普通民间江湖人士。 而憎恨宁王或者说与宁王之间有利益冲突的,无非就是前元余孽和皇子间的竞争了。 可是能细致到宁王何时回府,府中未留接应的高手这种私密的情报,前元余孽基本上是无法得到的。 看来,追随宁王回府的亲兵中,必是有那异心之人。 整个计划周密,目的也很明确,就是置宁王于死地! 可让谋事人始料未及的是,偏偏漏算了府上还有沈玉瑶和夏小仙,这才功亏一篑。 好在,如今宁王虽受了重伤,但因有夏小仙的鲜血为引,竟阴差阳错地反而提升了宁王的功力,也算有惊无险。 夏煜和沈玉瑶,就遇刺一事,说了好一会儿话。 最后,夏煜忽然幽幽地对沈玉瑶说道:“真的要本王翻牌子吗?你不觉得有何不妥吗?” 沈玉瑶听得心脏一紧,仿佛漏跳了几拍,面色立刻黯淡了下来。 宁王这么快就知道了? 莫非他真的身子恢复很好,需要人侍寝了? 夏煜见沈玉瑶面色微变,不由蹙了眉,“玉瑶,你怎么了?” 沈玉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忙敛起神色,轻轻摇头道:“没事,只是刚刚才想出的办法,王爷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刚来你宫里的路上,正巧遇到小欢子,他向本王禀告了王妃你的安排。” 夏煜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茶有些凉了。” 旁边紫苏会意,忙说:“奴婢这就去给王爷换。” 夏煜抬眼看了看紫苏,满眼赞许。 倒是个识趣的丫头。 “母后送来的这些个侍妾,本王是无法给宫里退回去的。” 见紫苏退出去后,夏煜这才有些尴尬的对沈玉瑶说道:“只是玉瑶,你应知我非那种贪色之人,为何......” 沈玉瑶面色平静地听着夏煜述说,心中却是泛起了些涟漪。 “王爷,臣妾想出翻牌子的方法,也是为免后院不宁。” 沈玉瑶说完,便低下头,再不说话。 夏煜贵为王爷,自应知道子嗣的重要性,在这一点上,不光是沈玉瑶不能随心所欲,宁王爷夏煜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况,这次的侍妾,还有几位是皇后娘娘送来的,那可是关系到和邻国李朝的关系。 沈玉瑶做为主母,再不做些安排,长时间拖下去,对宁王和宁王府都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再者说,那些被当做商品一样送来的侍妾们,自从进宁王府那一天,她们便再不能是商品,只能生是宁王府的人,死也是这宁王府的鬼! 既然有这样的缘分,沈玉瑶只能让他们对王府有利,而不能让她们让王府后院不宁。 只有她们能和谐共处,才能让整个王府后院得到安宁,宁王也才有足够的精力,去治理好整个燕京。 哪怕沈玉瑶内心深处,对许芸萱提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充满了无限憧憬的。 但如今,她也只能从宁王妃的角度出发,做宁王妃应该做的事情。 王府安,国公爷才会安。 这点道理,沈玉瑶可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沈玉瑶稍稍整理思绪,平静如常对夏煜继续说道:“王爷,也当以宁王府为重。” 她就差没说出,绵延子嗣可是你宁王夏煜的责任和义务。 宁王看向沈玉瑶的眼睛,睁得老大。 这女人,真的难以捉摸。 平静如水的模样,当真是不懂他的心吗? 没记错的话,三年前,可是沈玉瑶哭着求着要皇帝赐婚给他的。 大婚过后,又事事都是以夏煜的好恶来衡量,做决断。 如今,什么事情都是以宁王府为重,以燕京城为重。 这些可不是夏煜想要听到的,他想听到的无非是她很早很早跟他曾说过的那句:“我心悦于你。” 想到这里,夏煜感到有些泄气。 或许真是之前将她伤的太深,让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完全不同了。 “既然如此,就依王妃吧。” 夏煜说完,心中感到有些不太爽利。他也不告辞,便直接抬脚就出了沈玉瑶寝殿的门。 沈玉瑶呆呆望着夏煜离开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怅然。 第146章 春光无限 早春二月。 燕京城里飞来了第一批燕子,啾啾鸣叫。 宁王府外墙边的柳树,也忽然冒了些星星点点的绿色出来,映着墙内怒放的红梅花。 当真是,春光无限! 后院宁静的日子,沈玉瑶便会清闲得很。 在后花园赏了会儿花,沈玉瑶的眼睛也有些审美疲劳,在回宁康宫的路上,迎面却刚巧遇着正从储秀宫走出来的黄氏。 “王妃娘娘万福。”黄氏一见着沈玉瑶,福了福,便满面笑容迎上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沈玉瑶随口问道。 “回王妃娘娘的话,婢妾刚刚的王爷的恩典,”黄氏一脸小傲娇。 “哦?”沈玉瑶双眉一挑。 “王爷呢,特意恩准婢妾,今日可以出府去逛逛永宁大街呢。” 黄氏见沈玉瑶面色平静如水,继续说道:“储秀宫的好些个宫女都在说,最近这燕京城的永宁大街上,多了好多好多新奇的玩意儿呢,是之前婢妾根本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沈玉瑶瞥了黄氏一眼。 永宁大街? 新奇的玩意儿? 沈玉瑶一下子来了兴趣。 她笑了笑,问道:“你一个人去?” “王爷恩准婢妾带上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一起去。”黄氏面如桃花,当真是有些姿色。 “王妃娘娘,要不,您和婢妾一起看看吧。” “也好!” 沈玉瑶笑着颔首道:“那就大家都一起去!” 前日,京城的景仁堂方掌柜,便给沈玉瑶传来消息。 少东家会在近几日便到达燕京,少东家到燕京的目的,主要是想在燕京将景仁堂的分号开起来。 三哥要来,沈玉瑶自是十分欢喜。如今黄氏既然相邀,正好趁机去永宁大街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沈玉瑶如今可是景仁堂的大股东,自家的商号要在自家的藩地,开个分号,沈玉瑶那是必须上些心的。 只是沈玉瑶也发现,燕京的贵女们和京城贵女们的肌肤相比,还是有很大差异。 燕京这边的风沙比较大,肌肤需要更多的水份,才足够滋养。那就得重新开适合的配方,制作适合燕京的“减龄美颜霜”。 沈玉瑶让紫苏去宁康宫将夏小仙接上,又让白芷去找王府内务备上几辆豪华舒适的马车,再叫上储秀宫的那些侍妾们。 既然是王爷的恩典,那也是要雨露均沾的才好! 沈玉瑶她要带着宁王府的女眷们,一起去燕京城最热闹的永宁大街上去逛逛。 黄氏一听所有侍妾都会一起去逛街,仿佛王爷的恩宠也没没有那么香了。 她讪讪一笑,只道:“王妃娘娘好气度!” ...... 很快,几辆豪华舒适的马车便来到永宁大街。 永宁大街是燕京城最热闹繁华之处,那里售卖的所有东西,也都是全燕京城里最贵最好的。 平日里燕京城内的贵女、公子们也都是最爱来这里闲逛。 宁王府一众女眷在沈玉瑶的带领下,成功吸引了永宁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永宁大街上,一群身着华丽宫服的女眷婉转而来。她们的袖口都仿似拂过的春风,轻柔的笑语如同柳树上那一点点绿,嫩着呢。 燕京城最尊贵的女眷们,手持团扇,半遮着面,眉眼间露出的喜悦与娇羞,正如宁王府内盛开的朵朵海棠,娇艳欲滴。 她们都还没走多远,便已然成了燕京城中一道难得一见的风景,一个赛一个的美。 永宁大街上琳琅满目的货物,让她们也是看得兴致浓浓。 晶莹剔透的玉佩、绵密柔滑的绸缎、各色的花卉、精致的各种首饰...... 宁王府的女眷们,开开心心地逛着。 拐过正街,旁边小巷里一家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人的店铺,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奇怪,这里排着队准备购买商品的人,和之前正街上的行人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对宁王府的漂亮女眷们,根本没有太多在意,反而是在全部互相监督着,防止有人加塞儿! “就是那家!燕京城最火爆的店铺!”黄氏旁边的丫鬟兴奋地指着那家店,朝着女眷们喊。 “娘娘,王妃娘娘快看。”黄氏也激动地向沈玉瑶招着手。 “新奇特商城?” 走在沈玉瑶身旁的冯氏,低声念出了店铺名字。 别说,这名字还真挺能吸引人的,沈玉瑶也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好玩儿,娘亲。”夏小仙胖乎的小手拉着沈玉瑶的手,笑着说道,“小仙,想看!” 沈玉瑶摸了摸夏小仙的小脑袋,微微一笑:“小郡主都说想看,那一定是好的!” 说着沈玉瑶抬脚就想往店铺内走去。 “小姐,你看!”紫苏手指着店铺门口一张告示说道:“竟还要排队!” “新奇特商城告顾客书:凡惠顾新奇特者,皆默认接受新奇特商城的规则。” “商城规则如下:一,新奇特商城实行会员制,本商城只为会员们提供商品与服务。每位顾客需缴纳十两纹银方能成为新奇特商城青铜级会员,缴纳百两者为黄金级会员,缴纳千两者为白金级会员,缴纳万两者为王者级会员。 “二,新奇特商城每级会员,享受不同等级的商品与服务。若有想提升等级者,需重新缴纳对应等级的银两。” “三,排队面前,人人平等。以及各等级会员,均需要排队入内。不得喧哗,不得加塞,若有违反者商城有权不提供服务,并加入黑名单。就算你是宁王府王爷,也必须遵守此规则。” “四,新奇特商城的所有商品,一经售出,概不接受退换。如有购买者需要送货上门的,请自觉缴纳运费与服务费,部分商品还需缴纳押运费。” “五,凡新奇特商城目前暂时没有的商品与服务,新奇特商城白金级以上会员均可以享受预定制服务。若会员提出的商品与服务,新奇特商城最终宣布不能达成,商城会以十倍罚金赔偿。” “六,关于新奇特商城的商品与服务,所有解释权归新奇特商城所有。” 第147章 抽水马桶 “有意思,有意思!” 沈玉瑶看个告示,看笑了。 “什么?宁王妃娘娘来了也需要排队?”白芷冲着店门口的小厮发着脾气,“燕京城都是宁王爷,凭什么王妃娘娘要排队?” “姑娘,这是本店的规矩,若想获得本店的商品或者服务,就必须遵守的呀。” 小厮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我就不信了,谁还能让王妃娘娘也必须排队?”白芷撸起袖子,就准备硬往里冲。 守门小厮死命拦着,差一点儿就被白芷冲了进去。 待白芷力竭,站在门边儿喘气时,守门小厮也喘着气说道:“姑娘,本店也是守法经营的。若姑娘认为本店有违法乱纪之嫌,姑娘大可以去官府报个官,也好让他们将我们这小店给封了去。” 守门小厮,大概也是没想到白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动起手来,也还是有些蛮力。 略稳了稳,又道:“犯不着和小的,在这里白费力气。” “白芷,我们排队。”沈玉瑶云淡风轻地唤回白芷,自己也平静地走到人群最后,排起队来。 可是,夏小仙却不干了。 她看了看队伍最前面,竟还排着约百人,不由撇了撇嘴冲着沈玉瑶说道:“娘亲,我要银票。” 沈玉瑶笑着叹口气,小仙宝还真是没多少耐心。 她将怀中的银票取了一叠出来,又递了好些个金瓜子给夏小仙。 夏小仙也不犹豫,接过银票和金瓜子,便对最近那位排队的人说:“给你!让我前进一位!” 那人也毫不迟疑,接过银票,便和夏小仙换了位置。 没有一点悬念的,夏小仙用了几十张银票和一把金瓜子,便换到了最靠前的一个位置。 待刚刚进去买商品的那人出来,沈玉瑶和夏小仙便可以进去选购。 进去之前,沈玉瑶也没忘记,她用了一张万两的银票,买到个王者级别的会员。 其他女眷可没有沈玉瑶这么豪气,只能乖乖排在队伍最后面。 等了约莫一刻钟,先前进去的那位青衫公子,手中抱着外形像个聚宝盆似的东西,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 沈玉瑶一见,满眼好奇,也不急着进去采买,对着那青衫公子便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买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青衫公子满脸得意的神情,咧开大嘴乐得合不拢了,他大声说道:“我这个啊,店主说了叫抽水马桶。” “什么?马桶?抽水马桶?”沈玉瑶满眼的惊奇。“这个作何用场?” 马桶不就是兽子吗? 因前朝避嫌,改叫马桶也没多少年。 可这抽水马桶,又是几个意思? “对!没错,就是我们的兽子!”青衫公子想似终于得到渴望已久之物,耐心极好解释道:“家中有身怀六甲的孕妻,如厕不便,又特别爱干净还总不愿劳烦他人,如今有了这个好东西,当真是太满意了!” “这个和兽子一样,难不成还有洗净,去味儿的作用?”白芷更是好奇得很。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买了青铜会员,才可以私人订制的物件儿。” “这抽水马桶,带回家将井水倒入这蓄水的池里,你看只需要将旁边这木锁按下去,便能将那些东西冲走,干干净净的,还能有清洁作用。” “嗯,是个好物件儿。”沈玉瑶冰雪聪明,青衫公子只是简单演示了一下,沈玉瑶又看到了那抽水马桶的内部结构,一下子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理,不由出声赞叹。 当真是巧夺天工,让人不得不服! 旁边排队的众人,虽有些并未太明白,但也觉得应是个好物件儿,瞬间便对自己排队这事儿,更多了些信心。 “王妃娘娘,该您进去了,小的这就给您引路。” 方才门口和白芷撕扯的小厮,这会儿满面笑容迎着沈玉瑶。 “走吧。” 沈玉瑶也是被心中的好奇占满,甚至都懒得再去怪罪那小厮的礼数不周。 抬脚刚步入“新奇特商城”中,沈玉瑶立刻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气。 萱里萱气! 沈玉瑶不由心中笑骂,难怪会有如此古怪精灵的新奇特商城,除了她,想来也不会有人能开出这样一家店铺来。 “许芸萱,你给我出来!” “哈哈哈,玉瑶,你来啦,别生气别生气。”果真是许芸萱从店铺高高的柜台后,走了出来。 她讪讪一笑道:“你怎么一下就猜到是我啦?” 说完,还冲着夏小仙猛眨着眼睛。 “小郡主,好久不见哇。” 自打宁王夏煜在宁王府门口遇刺后,许芸萱便称惊骇过度,每日深居简出,几乎不见人影。 没想到,竟悄悄在这康宁大街上,搞了这么一家“新奇特商城。” 还这么受欢迎。 “萱姨姨,赚了多少银钱哇。” 夏小仙的古灵精怪也不输许芸萱,小小奶娃娃,关心的竟是赚了多少银钱。 “哈哈哈,不多不多!”许芸萱乐得合不拢嘴,猛地摆了摆手,“也不少,哈哈哈!” “小仙宝,来,萱姨姨送你个好玩意儿。”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哦,还是一朵牡丹花的形状呢,好漂亮好香的呢。”许芸萱拿出一块半透明的牡丹花状的东西来。 “你闻闻,香吗?” “这个叫牡丹花手工香皂,轻轻这么一搓,小仙宝手上的脏脏很快就可以洗干净哦。” “可不像宁王府里那些个皂粉,干飒飒的,搓秃噜皮儿,也还是感觉没洗干净。” “真的这么好用?” 沈玉瑶好奇地拿起夏小仙手中的牡丹香皂,闻了闻,确实有一股牡丹霸道的香气。 她又将香皂放到夏小仙两只手掌中,轻轻一撮,竟搓出了好多白白的泡沫,看着就特别舒服。 许芸萱又递上个小盆子,盆子里装满清水,上面飘了几瓣牡丹花瓣。 沈玉瑶将夏小仙满是泡沫的手,放进小盆里,过了一遍水,再用毛巾擦干。 真的特别干净,还有股特别的牡丹花香。 “这香皂还真挺好用,芸萱,给我宫里做一些,要多少钱?” 沈玉瑶微微一笑问道。 “我可不卖你!” 第148章 百花仙皂 许芸萱咯咯不停地笑道:“玉瑶铁子,你要多少,我亲自给你做多少。” 铁子? 又是个不懂的词儿,怕不是什么好词。 【娘亲现在可以选择入股萱姨姨的“新奇特商城”,似想想,若用了我的百花仙灵加进这手工皂内,便可做成一款美容又养颜的手工香皂。】 【这样的香皂,不光是贵女们用得起,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是可以用得起的好商品。】 【薄利多销,一传十,十传百。口碑做起来,一单虽然赚得少些,但是总体来说,比景仁堂的冰肌美颜霜还赚得更多。】 “娘亲,百花仙皂。” 夏小仙拍着两只洗的香喷喷,白嫩嫩的胖手,冲着沈玉瑶直笑。 哟,这是品牌名都有了。 “芸萱,你做的这手工皂,倒真是很有意思。我想用我家的祖传秘方,与你的手工皂配方融合一下,还可以做出治病的药皂和美容的香皂来。”沈玉瑶满面含笑,仔细解说。 “啊?那可太好了!不愁没有钱赚。” 许芸萱转身,又一脸神秘道:“玉瑶,你知道吗?现在我已经用会员制,成功锁定精准客户群,有近两万粉丝。” 粉丝? 好像是人的意思。 “两万粉丝,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燕京城总共才十五万人,其中还有老人儿童。但就算这样,依然有两万人成了我的粉丝。” “只要咱们能不断有新鲜好用的东西,提供给我的粉丝,大把大把的银子就自己跑到我包里来,哈哈哈,发大财!我就要做全大夏朝的女首富了!” 首富? 你爹不就是首富吗? 沈玉瑶苦笑着摇摇头,哎,看来穿书而来的许芸萱,终究还是逃不脱的这个首富命。 “不过,” 沈玉瑶故意停顿了一下,“我的秘方可不是免费提供的,” “那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沈玉瑶笑笑,继续说道:“我是打算用自己的秘方,入股芸萱你的的新奇特商城,你说,可好?” “哎,我还以为啥事儿,这么郑重其事的。” 许芸萱满不在乎道:“玉瑶,你本来就是我的顶头上司。莫说你要入股,就算你让我拱手交出新奇特商城,那也不是不行的。” “当然啦,交出新奇特,也不能阻止我去赚钱,赚大钱!” 也许有的人赚钱,真的仅仅就只是兴趣爱好而已。 “行!回宁王府,我就拟出秘方给你,”沈玉瑶也不客气,直接就说出:“我们二八开,你八我二。” “你不二,我比较二。” 抬眼看着沈玉瑶满眼睛的问号,许芸萱苦笑着说,“哎,说个冷笑话,也是没人能懂的。偶尔,还是会有些想念来之前的世界了。” 她略一低头沉吟片刻又说:“不过,我也是有一个条件的。”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不就是你发明的那什么破牌子!” “以前看小说就想过,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去发明这个玩意儿!两情相悦,同床共枕的事,竟然靠一个绿色牌子来做决定!” “玉瑶,你就说个定准话,能不能给我走个后门?你让内务总管,将我的那个牌子撤下来?” 许芸萱面色极其苦恼,“搞得我每天担惊受怕的,生怕一个不注意被翻了牌子。” 走后门? 什么鬼? 好在,一两个词语听不懂,却也不妨碍沟通。 “芸萱,你不是称病,已经让人撤下牌子了吗?” “小欢子昨日来跟我说,现在宁王府,王爷的妻妾一共就九人。新来的那七个,王爷还只翻过一个。” “黄氏?” “对对,就是黄氏。” “王爷只翻了黄氏一次牌子,小欢子说起居录上记载的,是王爷让她去帮着标注李朝的地图。” “标注地图?” “对,意思就是没一起睡呗。” 沈玉瑶一脸懵,夏煜搞什么,跟她怄气,故意不翻牌子就算了,还让个李朝送来的侍妾去帮着标注地图,他怎么想的呢? “对啊,所以小欢子管着内务头疼得很,前些日子宫里来人,说是要誊写王爷的起居录,小欢子都一直拖着不敢呈上去。” 沈玉瑶明白,宁王府两年没有新的生命诞生,宫里的皇后娘娘想来是有些着急。 “那你既知道小欢子的难处,为何不成人之美?”沈玉瑶捂着嘴打趣道:“要不,现在你就随我回府,继续做侧妃娘娘,说不定年底又抱俩。” “扑通!” 许芸萱竟直接给沈玉瑶跪下,半个身子都伏在沈玉瑶腿上。 这个神操作直接将沈玉瑶也整得不会了。 “芸萱,有话好好说,我也是开个玩笑而已,并非要将你强行带回王府的啊。” 沈玉瑶猛得站起身,想要去将许芸萱也扶起来,可是许芸萱竟跟长在地上一样,费老大劲都没扶起来。 【唉,娘亲是真的不懂现代人的情感。】 【萱姨姨,估计是想要彻底跟王府做个了断啦。】 沈玉瑶听着夏小仙心声,神情呆愣,这一点她倒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玉瑶,在这个世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不瞒着你了。” “你回去和宁王商量下,把我整个暴毙吧。” 暴毙,我的个娘咧,许芸萱咋连死的心都有? 就为了不侍寝? 不侍寝就不侍寝吧,大不了让府内的皇医给做个诊断,写明许芸萱终生不宜侍寝就好啊。 何必要死? 沈玉瑶一时心里有种特别难受的感觉。 自从和许芸萱坦诚相见以来,她也慢慢将许芸萱真的当做了一家人。 她原以为,放任许芸萱在王府也好,在燕京城内也罢,只要她活得开心自在些就好。 很多事情,包括今日这般偷偷出王府,沈玉瑶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给她自由!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许芸萱竟然会活得痛苦如斯,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 “芸萱,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可万万不能走那条路啊。” “你不顾及你爹娘,也要顾及那一对双生子需要你抚养的啊。” 老半天,沈玉瑶才憋出这么一句,她也确实没有劝说想轻生之人的经验。 第149章 暴毙而亡 曾经那些战火连天的日子里,大夏朝的百姓中,都很是难得一见想要轻生之人。 何况如今,大夏国力强盛,更是听都没听说过,有人想要轻生。 所以,沈玉瑶实在也不太会说出那些很中听的劝慰话。 气氛有些尴尬。 “谁说我要去死了?” 许芸萱一脸诧异,“我的意思......我只是想麻烦你和王爷想个办法,上个奏折,跟宫里的皇帝、皇后报个丧,说许氏暴毙而亡!” “只要我暴毙成功,那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啦!” 许芸萱很是憧憬,自己暴毙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自由美好。 “玉瑶,你是真的不知道,当我每天想着,也许就要和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人那个啥!” “我才真的是生不如死!” 有什么严重? 既然已经嫁给王爷,还是王爷宠爱的侧妃娘娘。 那个啥?那不就是男欢女爱,顺其自然的事? 竟还生不如死? “芸萱,我虽是王府主母,也掌管着宁王府后院。可...可这事,我还真做不得主!” 沈玉瑶苦心劝道:“而且,王府虽确实有颇多约束,但总算是衣食无忧。要不,你先坐下,我们从长计议。” “玉瑶,我现在已经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就算孤身离开王府,我也能活得很好的!” 许芸萱依然跪着不肯起来,她继续说服沈玉瑶:“我也只是想按照自己真正喜欢的生活方式去过。” 穿书这一趟,许芸萱算是活明白了,她要真真正正只为自己活一次! 而且,还是要按照自己真正喜欢的生活方式。 去活! 对许芸萱而言,她喜欢过的生活,便是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而并不依附于任何人! 至于赚钱只是她的一个爱好而已。 沈玉瑶此刻也暗暗在想,她喜欢的生活方式又是哪种? 好像,沈玉瑶更喜欢的是,凭她的所学所长,能帮助到更多自己愿意帮助的人! 每每那种时刻,沈玉瑶都觉得幸福无比! 哪怕可能为此,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其实,沈玉瑶也喜欢的是,自由自在! 许芸萱心中的自由自在,是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 而沈玉瑶心中的自由自在,是想做什么就能去做什么。 虽然大不相同,但沈玉瑶此时心中,依然只有三个字:成全她! “好!你先起来!” 对,哪有合伙人跪合伙人的道理? “待我回宁王府,一定会想尽办法,替你在王爷那,求下这个恩典!” 沈玉瑶郑重答应。 ...... 回到宁王府后,沈玉瑶刻意第一时间便找来小欢子。 她还示意小欢子,今晚给夏煜送那些牌子的时候,把自己的牌子也要放在托盘上。 小欢子愣住,随后便是满口答应,他狂喜着一溜小跑地出了宁康宫的门。 老天怜见! 王妃娘娘终于愿意和王爷共度良宵了。 入夜,夏煜也果真就来了宁康宫。 当他听到沈玉瑶绘声绘色说起今日的女眷逛街的奇遇,也是满眼的惊喜。 许氏? 她怎么也就像变了个人? 她还会带来哪些惊喜? 重活一次的夏煜,最初对许芸萱内心是非常抗拒的。 甚至有一段时间,夏煜恨不能休了许芸萱,只是苦于有了那一对双生子,这才作罢。 这一切,只因为夏煜清楚地记得。 上一世,在他深陷众皇子夺嫡之战时,许氏在夏煜最需要银钱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将她爹许万三留下的所有财产,全部打包送给了晋王! 以致晋王短期内兵力大增。 在青州大战后,许氏更是带着双生子投降了晋王,还被登基后的晋王纳入后宫。 至于许氏有没有被册封为妃?或者是为后? 夏煜也无从知晓。 因为那时候的夏煜,他已经在晋王对他的最后一次剿杀之中,莫名其妙中伏而亡了。 夏煜前世,到死都没能弄明白,侧妃许氏为何要背叛他! 夏煜直到重活的这一世,依然到如今,也还是没弄清楚,当初曾贵为宁王侧妃的许氏,她是何时与那二皇子晋王有了勾连的。 亦或是,许氏她根本也只是晋王提前就对夏煜布下的一粒棋子而已! 可这一世的许氏,自打生出双生子后。 她就和夏煜一样,也像是忽然就转了性子。 她不光是对自己亲生的双生子极其冷漠,也对宁王非常的冷淡,两人相处更像是陌生人般。 偶尔对上一两句话,也基本上属于鸡同鸭讲。 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所以宁王也是尽可能回避许芸萱,他也在尽力探查许芸萱与晋王有可能的牵连。 暂无所获。 现在,又听沈玉瑶说起许芸萱竟开了家新奇特商城,这真是直接晃瞎了夏煜的双眼。 简直是意料之外! 不过,夏煜内心笃定的是,许芸萱指定是有了某种奇遇,从而逆天改命。 因为此时的宁王妃娘娘的闺蜜许芸萱,绝非是前世那个高深莫测、心思缜密的宁王府侧妃娘娘,许氏! 许芸萱跟沈玉瑶说的那些,要夏煜放她自由的话,沈玉瑶并没有直接说出。 她想等观察夏煜对许芸萱的态度,若并不太激烈,便会试着跟夏煜提出暴毙而亡这个事情。 毕竟在大夏朝,想要一个王爷,谎称自己侧妃暴毙,然后放她回归民间,这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况且,许芸萱说到底,还是曾为夏煜产下双生子,更有着正式位份的宁王府侧妃娘娘。 夏煜最后跟沈玉瑶说,许芸萱若是那么喜欢赚钱,便随她去。 沈玉瑶这才觉得,夏煜还真对许芸萱有了极大的变化,他们两不再像是夫妻,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王爷,臣妾想为芸萱求个恩典!”沈玉瑶忽然站起身,又朝着坐在软椅上的夏煜,双膝跪下。 “玉瑶,何须如此大礼!” 夏煜被惊得跳起,慌忙着去扶沈玉瑶。 “王爷,你先听我说!” 沈玉瑶用上许芸萱那招,先跪再说! “芸萱说她想离开宁王府,她不能再做宁王府的侧妃娘娘了。” 第150章 放她离开 “臣妾求王爷给芸萱一个恩典,放她离开王府。” 沈玉瑶一边说,一边抬眼悄悄观察着夏煜的神情。 “芸萱?侧妃许氏?” 夏煜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沈玉瑶这是在替侧妃许氏求恩典吗? 两位娘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了? 沈玉瑶竟然还刻意让小欢子,将她的绿牌子放到了最前面。 这并不是因为沈玉瑶想见他,其实仅仅只是她想为许芸萱求个恩典。 夏煜有种被捉弄的感觉,他幽幽看了沈玉瑶一眼。 沈玉瑶却装着没看见说道:“是的,许芸萱!” “怎么?” 许氏的狐狸尾巴终于是藏不住了吗? 夏煜心里一寒,重新跌坐回到软椅上,他冷冷问道,“可是宁王府亏欠她了?或者说是本王有负于她?” 夏煜恍惚之间,又回到上一世的感觉。 当他得知许氏投向晋王后,他便如此刻般全身冰凉,头皮发麻。 宁王的侧妃娘娘,在宁王和晋王交战时,主动投靠了晋王! 一想到此,夏煜甚至感受到了上一世的耻辱,还深深印刻在他的骨髓里,时不时就会出来嘲笑他一番。 夏煜面罩寒霜,原本那只伸出去,想要搀扶沈玉瑶的手,也不由慢慢缩了回来。 沈玉瑶会和许氏一样吗? 他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沈玉瑶轻轻摇头:“宁王府和王爷都未曾亏欠过芸萱。她自己也时常提及王爷对她爹爹有搭救之恩。” 夏煜薄唇轻轻抿起,唇角有一丝讥讽:“那为何又要想离开王府,甚至不惜让玉瑶你来当说客?” 沈玉瑶不急不躁:“芸萱自有她的理由,臣妾自当会一一细细说给王爷听。只是臣妾尚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夫妻,倒是谈不上当讲或者不当讲,只看你愿意不愿意讲罢了。”夏煜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 沈玉瑶也不恼他,轻轻一笑说道:“王爷,你有没有察觉到,如今的许芸萱,仿若是重新脱胎换骨了一般。” 抬眸见夏煜并未出言反对,沈玉瑶又继续说:“其实,芸萱曾告诉我,她并非是以前你宠爱的侧妃许氏,她只是穿书而来现代人。” 曾经宠爱? 脱胎换骨? 穿书而来? 现代人? 一句话,信息量太大。 夏煜神色便很是有些惊讶。 他看向沈玉瑶的那双眼睛,也是充满了无数个问号,但也不知为何,夏煜仍旧也只是低头沉吟,并未出声询问。 夏煜他自己都能重活一世,这般离奇之事都能发生,那许氏所说的脱胎换骨,他感觉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只是他原本算计着,只要盯住许芸萱,早晚也都能得到上一世自己还未知的答案。。 可如今,知道又怎样? 都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 前世的恩怨,还有必要去执着于去知道真相,知道答案吗? 就算知道了,那些真相和答案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今唯一让夏煜感到困惑的是,许氏为何到了燕京城后,这才忽然想要离开宁王府? 另外,如果真的放了许芸萱离开宁王府,她的双生子又该如何去安置更妥? 兴许是看出了夏煜的疑惑,沈玉瑶说道:“王爷,芸萱其实早就想离开宁王,拖到今日,一则是因为她穿书来到大夏朝这么久,恰好在燕京城,才刚刚找到了独自一人生存下去的方法;二则芸萱说,她想要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夏煜也不由重复说出这句。 他和沈玉瑶一样,忽然听到这句话时,心中那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甚至夏煜也在心里浅浅地想了想,若是能抛开皇子身份,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对,芸萱是这样说的。”沈玉瑶眉头微微皱了皱。 很久都没有跪到这么长的时间,她的膝盖有些生疼。 “玉瑶,你起来吧。”夏煜终究是忍不住心疼,“虽说是春季,地上还是凉的。” “王爷的意思,是答应臣妾了?” 沈玉瑶迫不得已,为了许芸萱,她豁出去了。 她偏要恃宠生娇一次。 “只是...那两个孩子......”夏煜还是有些犹豫,那两个孩子的身份存疑,他总不能直接跟沈玉瑶说。 他怀疑双生子非他亲生。 实在有些说不出口,而且他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无妨,臣妾早就替王爷打算过了,王爷可以将两个孩子记在臣妾的名下,相信父皇母后也都会愿意的。” 可不嘛,为了太孙们的成长,两位老人家甚至抬了商贾之女为皇太子正妃。 何况沈玉瑶本就是这俩孩子的嫡母。 如此一来,他们两的嫡亲的皇孙,又能从庶子身份变为嫡子,对整个皇族来说,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甚至,许氏的娘家爹娘,在得知许氏暴毙的消息后,顾忌到外孙们获得的实在利益,他们也都不会到宁王府来多生事端。 “那两孩子...其实......”夏煜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告诉沈玉瑶事实真相,“唉......” “王爷是还有其他顾虑吗?”沈玉瑶问道。 见沈玉瑶仍旧跪着,夏煜再次伸出双手,去搀扶她。 “罢了,就依王妃所言!”夏煜和沈玉瑶两人同时站起身,“本王即刻回书房,写好折子明天发回京城报丧!” 夏煜心想,也许许氏暴毙这个消息会突然牵动某人,说不定他自己忍不住会跳出来,省得他再劳心劳力地亲自去查。 “臣妾恭送王爷!” 目送着夏煜离开宁康宫,沈玉瑶这才伸手揉了揉膝盖。 还真的疼! 夏煜答应了放许芸萱出宁王府自由生活。 可是具体到该怎么放,放到哪里,放到何种程度,这一切都是需要沈玉瑶亲自去筹谋计划的。 所以,夏煜抬脚要走,沈玉瑶是一点想要留下的意思都没有,她甚至暗暗有些高兴,这样便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细致安排许芸萱的事情。 希望她能自由自在地在大夏朝燕京城生活! ...... 第151章 侍妾绝食 三日后。 得到消息的许芸萱回了趟宁王府。 她将自己赚取的新奇特商城会员费以及会员资料,全部交给了沈玉瑶。 “玉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感激你。我只能用这些来表达我的心情!” “这些是什么?” “新奇特商城的会员册,以及所有会员的姓名住址等资料。” “还有那两万粉丝缴纳的近五百万两会员费,麻烦玉瑶,你都替我转交给王爷吧。” 许芸萱自打得知夏煜恩准她离开宁王府后,可能是兴奋过度,夜里就总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 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哭喊声中醒来。 梦里的许芸萱,仿佛又变回成了许氏。 那些只有许氏才知道的记忆,那些片段,一幕幕的时常在许芸萱的梦里出现。 只是梦里的关于许氏的记忆,实在太过于零碎,让整个故事还无法连接起来。 所以许芸萱分不清到底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境。 只是,许芸萱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穿来之前的许氏,其实根本就连一分钟,都没有爱过她的夫君宁王。 许氏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为她心里的另外一个人而已。 这个人到底是谁,许芸萱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或者是说就算她看清楚了,也是不认识的! “那你将这些都给了王爷,你又靠什么生活?”沈玉瑶接过这些财物,忍不住问道。 许芸萱笑道:“新奇特商城,每日卖出商品的两成利润,已经是足够我活的很滋润了,玉瑶你不必为我担心。” “昨日你让人送来的药皂配方和美颜皂配方,我已经按照配方做出了好几个,亲测有效!”许芸萱从袖中取出几块心形的香皂来,递给沈玉瑶。 屋里一阵芳香,煞是好闻。 “我想,就凭这一种商品,都已经足够我衣食无忧啦。” 许芸萱哈哈大笑,笑得无比自信洒脱,意气风发。 该说不说,连沈玉瑶此刻都认为,眼前的许芸萱真的很美! 美的肆无忌惮。 ...... 春去夏来。 昨夜一阵大雨,清晨正是好睡时。 沈玉瑶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她是被门外小厮急促的通报声吵醒的。 “王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沈玉瑶躺在床上,无奈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紫苏站在门口,“王妃娘娘难得能这样的好睡,你如此慌慌张张的,小心扰了娘娘清梦!” “紫苏姑娘,真的出事了!”小厮是王府前院,时常跟在夏煜身后服侍的,紫苏认得他。 他面色很有些凝重,“紫苏姑娘,赶紧为我通传一下吧。” 紫苏正犹豫着,房门却从内打开。 沈玉瑶只穿了件月白色纱衣,从房内走了出来。 昨夜里的那一场急雨,让空气中弥漫着些青草的香气。 哎,还真的是适合大睡一觉的天气呢。 “到底出什么事了?”沈玉瑶问道。 “王妃娘娘,她们?她们绝食了!” 小厮指着储秀宫的方向。 “谁?谁们?” “就是储秀宫的那些个李朝来的小主儿们。” “她们全部绝食,跪在储秀宫门口求见王爷!” “储秀宫的嬷嬷说从前日开始到现在,她们全都已经一日一夜未进滴水了!” 那小厮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终于把事情说了个完整。 “这点儿小事,你们都要来打扰王妃娘娘的吗?是她们自己不吃不喝,跟我家小姐能有何关系?再者说了,这几日也没听到谁说储秀宫有小主子在闹绝食的啊。” 白芷满脸不耐地从旁边屋子走出来,手里还牵着睡眼惺忪的夏小仙,“瞧瞧,你们都惊扰到小郡主了。” “是啊,那些小主子莫非又发生了什么矛盾,竟然集体绝食?难道她们是想要告诉外面的人,宁王妃娘娘治理王府后院无方?”紫苏也有不满道。 沈玉瑶等他们吵吵嚷嚷都说完,只平静地说了句:“紫苏,替我换衣,我去看看。” 待沈玉瑶穿戴好一身华服,刚到储秀宫大门口,远远看见夏煜也已经赶到了宫门。 看来,夏煜也和她一样,刚刚得知储秀宫侍妾们闹绝食的事情。 而跪在宫门口闹绝食的众侍妾,一见到夏煜到了储秀宫,竟都呜呜大哭起来。 “王爷!” 特别是那黄氏,她此时的模样实在楚楚可怜,本就只有巴掌大小的脸,如今看着更是清减了些。 她披头散发的,双眼轻微有些肿大,面上两行泪痕清晰可见。 一见夏煜便像是终于见到亲人般,死死抱住夏煜的腿。 “王爷,婢妾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夏煜冷声道:“都给我回屋里去,说说看,到底发生何事?” 众侍妾仿佛都被夏煜声音中的寒冷,给冻得一激灵,颤颤巍巍全部站起身来,乖乖地进了储秀宫内。 夏煜看到匆匆而来的沈玉瑶,点头示意她也一起进去。 沈玉瑶是一头雾水,她甚至都没弄明白,这些侍妾们到底为何事绝食。 无奈之下,也只能一言不发,默默跟着宁王来到储秀宫大殿内。 “王爷,呜呜呜......” 众侍妾待夏煜和沈玉瑶刚刚坐下,又是一片凄凄切切的哭泣起来。 黄氏哭得最狠,眼泪鼻涕一起落下。 “王爷,我......”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在这里号丧!” 夏煜心中是万般后悔,还真以为储秀宫出了人命,这才巴巴地赶来,结果一看,人都全乎着,还哭地挺有劲儿! “谁来说说!储秀宫到底出了何事?” 见众侍妾被唬住,大声哭泣转为低声呜咽,夏煜这才沉声问道。 “王爷,前几日...前几日,我们都收到家书...”黄氏颤声说道。 沈玉瑶疑惑,收到家书,不是好事?为何反而要死要活的? “家书中提到,国主怨我们得不到王爷喜爱,准备问罪于我们的爹娘。” 黄氏期期艾艾地继续说。 “不是每天都有翻你们的牌子吗?”沈玉瑶终于忍不住出声问。 第152章 李朝贵女 “翻牌子?” 翻谁的牌子? 怎么翻的牌子? 黄氏一听沈玉瑶说起翻牌子,面上便是一阵红一阵白的,眼中还有些委屈。 其他的几位侍妾,也都是低垂着头,竟不吭一声。 “呃...怎么又扯到那牌子上?” 夏煜眼神中颇有些不耐,“再说了,本王的家事,与你们李朝国主有何相干?” 他心中仿似有千万匹马,呼啸而过。 李朝国主管得也实在是太宽了吧! “王妃娘娘,此事与翻牌子并无关系。” 黄氏像是忽然下了某种决心,她跪直了身体,又抬头看向沈玉瑶。 沈玉瑶奇怪问道:“不是翻牌子,那又所为何事呢?” “李朝国主将再送美人到宁王府,还将责罚婢妾们的家人。” “......” 沈玉瑶听黄氏讲了老半天,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 原来,夏煜前些日子宣称侧妃娘娘许氏病故。 此消息从大夏京城传到了李朝国主那里。 李朝国主便想当然的认为,他送到宁王府侍妾们的机会来了,于是赶紧让众侍妾的家人们传书信给她们。 李朝国主言,她们几人中若有人得到宁王恩宠,被抬为庶妃,其家人便会在李朝尽享荣华富贵。 但若再无人能得到宁王的宠爱,李朝国主便会重新选送其他适龄美女给宁王爷,以达到与大夏联姻交好的目的。 而那些未受恩宠的侍妾,她们的娘家人还会因为教女无方,受到李朝国主的重重责罚! 这些侍妾们,本就是想以自己的身体为亲人们博个前程这才来到大夏。 可到了宁王府后,宁王不光只翻过黄氏牌子,其他的侍妾们几乎连宁王的面都是很难见到的。 那又如何承恩? 如何抬位份? 于是,几位侍妾一合计,便想用绝食这招苦肉计,逼着宁王在她们中间择一人抬为庶妃。 倘若有一人被抬,她们便会互相照应。 一荣俱荣! 待黄氏一口气说明原委,夏煜的脸色迅速就被冰冻住,要多冷有多冷。 “想到不要想!” 夏煜站起身,眼神一寒沉声道:“本王早已应承王妃,宁王府将来只有一位王妃,再无其他。” “若你等继续觊觎妃位,本王便送你们休书一封,滚回李朝!” 夏煜又转身对着沈玉瑶道:“这里就只能烦请王妃来处置了!” 说罢,他也不顾地上还跪着的那几位侍妾,径直就走出了宫门。 夏煜,真有你的,丢下烂摊子给我,自己跑了? 沈玉瑶虽也是很不理解,夏煜为何会执着的不给其他侍妾以位份,但是她内心也真的很讨厌李朝国主,总是不停进献本国美女,来换取和平! 这一招,委实烂透了! 沈玉瑶看看脚下跪着的那些侍妾们,只能不咸不淡地说道:“母凭子贵,诸位妹妹们,你们还是多在子嗣上,下些功夫吧。” “倘若有谁能为王爷诞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她的位份和恩宠自然都是会有的。” 黄氏眼见苦肉计这招怕是不起作用,也只能顺坡下驴,“婢妾谨遵娘娘教诲。”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憎恨。 ...... 第二日一大早,紫苏就给沈玉瑶带来好消息,储秀宫那几位侍妾,最后还是熬不住,半夜里开始陆续进食了。 屋里白芷伺候夏小仙吃着朝食。 紫苏给沈玉瑶梳头的时候,就听得旁边白芷道:“昨儿夜里,储秀宫可热闹了。听储秀宫的宫女们说,几位侍妾为了争抢厨房里剩的那些荤腥,差点又打起来。” “后来,黄氏的丫鬟还将黄氏绝食时,不肯吃的烧鸡和炸丸子又拿回屋去。” “夜里,黄氏和她的婢女们,也不嫌弃,吃得不知道多香。” “绝食?吓唬人而已!” “这天儿也热了,放了一两天的吃食,她们也不怕吃坏了肚子?”紫苏一脸担忧。 “吃坏了肚子,王府还得出汤药钱!”白芷是真心讨厌那几位李朝的侍妾。 人精事儿多。 正对着菱花镜的沈玉瑶笑着看了眼白芷,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王妃娘娘,储秀宫的黄小主儿求见。” “咳,说曹操曹操到,黄氏还是个聪明的,知道王府内院的事儿,还是得好好来求咱们家小姐。”白芷给夏小仙擦了擦嘴,“你说对吗?小郡主。” 沈玉瑶微微一笑,淡淡吩咐了一句:“让黄氏在前厅等着,放些软糯易消化的糕点,别怠慢。” “小的遵命。” 不多时,沈玉瑶换了身正妃的真红大袖衣,红萝纱裙,还特意让紫苏改梳了个牡丹头,并插上夏煜送的那只金凤钗。 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再穿上一身华服,当真是一朵怒放的人间富贵花。 美得晃眼。 沈玉瑶一进前厅,便见黄氏正大口大口吃桌上的糕点。 待看清是沈玉瑶盛装进来,黄氏眸色沉滞,轻轻皱了皱眉,起身与沈玉瑶见了礼。 “王妃娘娘,婢妾实在有些饿了。” 沈玉瑶淡淡一笑,冲黄氏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本就是特意让下人给你备下的,只管吃。” “婢妾多谢娘娘赏。”黄氏又起身福了福,“娘娘,婢妾今日来特向娘娘讨教的。” 沈玉瑶颔首道:“但说无妨。” 说完,她就走上前厅主位坐下。 “王妃娘娘昨夜教导婢妾等,需多从子嗣上筹谋,臣妾没记错吧?” 沈玉瑶点点头。 “对,我是这样说的。” “那娘娘可否教导臣妾,如何从子嗣上筹谋?”黄氏不依不饶。 “王爷只翻牌子,不干活,子嗣从何而来?” 昨夜当着全储秀宫的人,黄氏没好意思说出,所谓被翻过牌子的,是如何被翻的。 如今前厅内,只有沈玉瑶一人,黄氏也不管不顾,厚着脸皮直接说了出来。 沈玉瑶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宁王竟然如此荒唐! 翻了牌子,不干活? 那不是羞辱,是什么? 直到此时,沈玉瑶也才明白过来,为何黄氏昨日甘愿当出头鸟,领着储秀宫的人集体绝食。 第153章 王妃醉酒 “娘娘,婢妾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求告王妃娘娘的。”黄氏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沈玉瑶。 “娘娘,婢妾娘亲本是爹爹外室,后来生了婢妾与婢妾弟弟,这才被允准认祖归宗,回了大宅。” “可惜,娘亲和弟弟终日被爹爹正妻欺辱,婢妾想为弟弟和娘亲谋个安身,这才答应爹爹前来大夏朝和亲。” 黄氏还是隐瞒了,自己在大夏朝有相好一事。 沈玉瑶又耐耐心心听完黄氏的一顿输出,这才放下茶盏道:“莫非,你是想让我帮你?” 这话一出,倒把黄氏震惊了。 “这......” “娘娘,婢妾只想着娘娘能指条明路。婢妾恐时日一长,娘亲和弟弟无法在李朝好好生活下去。” 沈玉瑶心中轻叹,虽然她知道黄氏是刻意提及母亲和弟弟,正是要获取同情,达到目的。 可是她也真的很能理解黄氏,那颗想护住娘亲的心。 “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去医馆照着抓几味药材,然后想办法让王爷服下,或许就能帮到你!” 王府主母,可真是太难了。 竟然还要帮着其他女人,给自己的夫君下药! 下的还是欢好之药! ......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沈玉瑶的心也有些躁动不安。 自打给黄氏开了方子以后,沈玉瑶是彻底清静了下来。 清净倒是清净,可也显得有些无聊乏味了。 沈玉瑶忽然开始疯狂想念许芸萱。 “紫苏,白芷,带上小郡主,咱们出府逛逛去。” 燕京城,新奇特商城。 “玉瑶,看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许芸萱一见沈玉瑶便冲上去一个大大的熊抱! 为防多生事端,许芸萱从来不敢去宁王府探视沈玉瑶。 沈玉瑶也是生生压制住自己想见许芸萱的心情,今日一见两人都将心里的思念彻底释放出来。 两人从日上三竿,一直聊到掌灯时分。 沈玉瑶让白芷先和夏小仙先回宁王府,她和紫苏则留在许芸萱店里。 至夜,店内小天井。 许芸萱煮了一壶,她称之为“夜啤酒”的饮品,又亲自做了些辣卤,放在小天井的圆桌上。 沈玉瑶端起那壶夜啤酒,仔细看了看。 这饮品里有醪糟、枸杞、大枣、喝起来香甜可口,就着那几碟辣卤小菜,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沈玉瑶看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再看看长了好几斤肉的许芸萱。 这一刻,她知道了,许芸萱真的在过她喜欢的生活。 看到许芸萱过上这种生活,好像她自己也完成了某种愿望一般。 沈玉瑶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是非常满意。 许芸萱抱着手,站在院门口,笑嘻嘻问沈玉瑶道:“玉瑶,你和王爷闹了别扭?” “谁和他闹别扭呀?”沈玉瑶道,“不过,还真如你所说,男人终究归是下半身动物,再是深情也抵不过一晌贪欢!” 许芸萱笑着又抿了口“夜啤酒”,“哈哈,你终于看明白了?” “嗯,看明白了!” 哪能看不明白呢? 大夏朝本就是男尊女卑,男人越是成功,越是妻妾成群。而女人则只能是从一而终。 许芸萱既然如此人间大清醒,为何还口口声声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人一小杯,一小杯对饮着。 不知不觉,都有了醉意。 “玉瑶,你知道吗?”许芸萱眼神迷离。 “知道什么?” 沈玉瑶更是面若桃花,眼似繁星。 “其实,那个算卦的,说得真挺准!” “唉,我都不记得,那算卦的说过什么?” “算卦的说,你我皆是凤仪天下之相。” “哦?他有这样说过吗?我真不记得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王爷......” “王爷怎么了?” “嘘......”许芸萱示意沈玉瑶别说话,她醉眼朦胧,看着沈玉瑶。 “玉瑶,我给你讲个故事!” 此时的许芸萱,眼里分明有着十二分的清醒。 只是沈玉瑶,头微微垂下,点点头,“好,讲故事,我爱听!” “芸萱,快讲吧!” 许芸萱重重点了点头,说道:“玉瑶,你听好了,这个故事我只能讲一次!” “故事本就只应讲一次,听过了再听就没有什么趣了呢。”沈玉瑶喃喃自语。 “很久很久以前......” 许芸萱开始讲述。 “怎么又是这句话开头?我也是这样开头给小郡主讲故事......” 许芸萱笑笑,继续说:“从前,有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他的正妻给他生了胎双生姐妹。可这双生姐妹模样却不太相同,虽然两姐妹都很漂亮。” “姐妹两出世时,却传来大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她的正妻哀恸之余,不久就撒手人寰。” “从此两姐妹由大将军的小妾养着,后来小妾实在无力抚养,便将妹妹送给了一户商贾人家。” “待到姐妹俩六岁这日,大将军却忽然回府。小妾怕大将军怪罪,只说妹妹因患了一场怪病而早已过世。” “从此姐姐在大将军府备受宠爱,后来更嫁给了当朝皇子,成为尊贵的王妃娘娘。” ...... 许芸萱讲到这里,眼内星星点点的闪着光。 “后来呢?” 沈玉瑶追问道。 “后来?后来当然是姐姐幸福地和皇子生活在一起啊。” “那个妹妹呢?小妾没有去找吗?” “小妾多年来,一直在悄悄寻找,直到姐姐嫁做人妇那天,才终于找到!” “找到了?那妹妹生活的怎么样?” “其实,因收养她的商贾之家无儿无女,又非常富有,所以生活得也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妹妹偶然邂逅了她的意中人。” “那不是很好吗?” “妹妹和她的意中人原本情投意合,感情极深。直到有一天,那位意中人,竟然将妹妹引见给了自己的弟弟。” “他甚至给他弟弟的酒中,下了合欢药。” 许芸萱讲故事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慢。 “那个妹妹的意中人怎么竟会如此薄情负义?” “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心爱的人?” 第154章 身不由己 “是啊,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许芸萱喃喃自语。 因为他们身不由己! 因为他们都生在皇家,成为了距离全天下男人都想坐的那把椅子最近的人。 因为那把椅子太小,只能坐下一人。所以他们之间的争斗,会更加的残酷,甚至几乎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更因为那把椅子太大,大到坐在上面,就可俯视匍匐于脚下的万万民众。 民众们还都会朝着椅子上的人高呼:万岁! 那是何等的尊荣? “至于,心爱之人?” 男人总是比女人更加会去权衡利弊,在他们眼中,没有放不下的女人,只有放不下的权利! 所谓的心爱之人,到最终也会为那心爱之物,让出位置。 “再...后...再后来呢?” 沈玉瑶将下巴放在桌上,眼睛眯缝着。小嘴叭叭的,可是说话却有些不太利索。 只听她刚刚问完这句话,下一秒,就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夜啤酒”很是醉人。 而同样喝下无数碗“夜啤酒的”许芸萱,她的眼神却是愈发地清醒起来。 她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 走到沈玉瑶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许芸萱见沈玉瑶并无反应,秀气的脸颊上两坨红晕,好看的唇角还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芸萱一时有些恍惚,她不由自言自语道:“唉!真是造化弄人。” “玉瑶你可知道,那个曾经差点害到你死无葬身之地的人,竟然会是你的嫡亲妹妹?” ...... 原来,自打脱离宁王府后,许芸萱便好些个夜晚,整夜整夜做着噩梦。 正是这些如记忆片段般的噩梦,终于让她看懂了许氏。 许氏悲苦的身世,才是她痛苦的根源。 当完全看懂之后,许芸萱既憎恨许氏的残忍狠毒,也同情许氏的痴心错付。 她很想为许氏做些什么。 许芸萱想得出了神。 月光中,沈玉瑶那浓密细长的睫毛,竟好像,微微地颤抖了几下。 紫苏端来沏好的一壶茶,轻声问道:“小姐睡着了?” “嗯,玉瑶有些醉意,让她歇歇,我在这里守着。” 许芸萱同样轻声回答,又接过紫苏递来茶盏,浅浅抿了口,眯了眯眼道:“真是,好茶!” 月影晃动。 院外,一顶紫檀雕花的四人小轿在“新奇特商城”门前停了下来,宽大的轿身像是要将巷子的左右两端撑满。 身着蟒龙金织衣的男子,从大轿子上缓步走了下来,许芸萱眯缝着眼打量着。 是他? 只见,来人抬头望了望“新奇特商城”的门楣,仿佛在确认并未走错,待看到院中影影绰绰的那个身形,他立刻抬脚就往院内走来。 已是深夜,月光如水,洒在巷内这个幽静雅致的小院里。 男子身后的暗卫,忽然现出了身形,看着是想要随着男子一起进到院内。 许芸萱放下茶盏,示意紫苏先将沈玉瑶扶进内屋,“院内早已酒干茶凉,几位公子还请止步吧。” 那名青衣暗卫,“啪”的一声,立即将手摁在刀柄上。 身着蟒龙金织衣的男子却朝他摆了摆手道:“院外就好。” 许芸萱挑了挑眉,连续几夜的噩梦,她其实早就知道来人是谁,可她依然冷声道:“院内有皇家女眷,公子请避嫌。” 男子也不答话,反而是转身将院门轻轻掩上,眼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这声音,太过熟悉! 是她! 男子慢慢走到院中,在方才沈玉瑶醉倒的位置上站住。 “芸萱,见你一面着实不易啊!” 许芸萱云淡风轻道:“比见晋王一面,倒也还是容易些。” 许芸萱自幼是生长在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作为独立女性,最是讨厌书中那些一边掏心掏肺说着爱你,一边绝情葬爱利用你的男人! 她们那里的人,给这样的男人打包送了个称号:渣男! 偏偏许芸萱也是最近才刚刚知道,自己的原身,就是个恋爱脑,而她痴心所爱的,正是眼前这位目光深邃,身形瘦削的二皇子,晋王! 晋王也不生气,笑了笑道:“芸萱,好久不见。” 许芸萱目光如冰:“不如不见!” 晋王微微一愣,复又眼眶泛红道:“京中传言你在宁王府暴毙,可我知道你不会死!” 许芸萱冷冷继续:“传言也不全是假的,公子请回。” 晋王面色微微一变,脸上的笑容更是渐渐凝固。 “芸萱,你这是何意?难道,你忘记我们的约定?” 许芸萱轻嗤一声,声音却更是冰冷:“我只是名字恰好和公子所称呼的一样,至于公子是谁,原谅我真的不识。” 晋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掺杂着一些愤怒,不过很快,就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芸萱,虽然我不知你何以忽然变成如今模样,但我是真心想带你回到我的藩地。” 晋王顿了顿又道:“芸萱,你可知道,本王的正妃位置,已经为了你空缺很久。” “如今宁王既然愿意放你出府,本王自可为你寻一个身份,光明正大的嫁入我晋王府!” “成为晋王正妃,不是芸萱你梦寐以求的吗?” 晋王越说越是激动,他双手搭在许芸萱双肩上,不停地摇晃着她,仿佛像是要将许芸萱叫醒一般。 “晋王,请自重!” 许芸萱惊声道:“虽说你是王爷,可这里毕竟是宁王的藩地,他若是知道,他也是断不会让我受你折辱的!” 晋王听着许芸萱亲昵的称呼宁王,眼底仿佛烧了一把火,更是猩红着双眼:“他!他!他!” “晋王,还是请回吧!” 许芸萱自产下双生子后,再也未曾主动联系过他。 生产前几日,许芸萱还曾带信给晋王,他俩约好,大事未成之前,两人至少两月便需见上一面。 许芸萱承诺见面时还会将宁王府所有的动向,以及宁王和宁王妃日常的言行,都一一告诉晋王。 可当晋王听闻许芸萱平安产下双生子后,许芸萱就和他彻底断了联络。 晋王便只能从坊间传言里得知,许芸萱生产后即被宁王禁足,后来又在宁王就藩时被弃于京城。 第155章 把酒言欢 晋王曾一度怀疑过,许芸萱已然将他出卖给宁王。 可随后又得知皇帝下了诏,封了宁王府侧妃的双生子为郡王和郡主,晋王这才放下心来。 去年秋时,晋王和宁王一同出征北疆。 一路上他见宁王与往常也并无异样,他才在心中暗暗确定,宁王显然还并不知情。 只是可惜,这次出征北疆,没有了许氏的情报,晋王错失了擒获前元丞相的大好机会。 白白让宁王“兵不血刃”,捡了个大大的便宜。 回到藩地,晋王便时时想起许氏的好处,都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直到前些日子,京中传来宁王侧妃许氏暴毙的消息,晋王就真的乱了阵脚,慌了神。 他悄悄潜入相邻的宁王藩地,就是为了查探许氏真正的死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待晋王刚刚到达燕京,那些安插在燕京的眼线,纷纷密报说燕京城新开了家“新奇特商城”! 而“新奇特商城”的东家是一位双十女子,形貌特征和晋王查找的许氏并无二致. 晋王接报大喜,也未提前探查院中情况,便匆匆赶来。 谁曾想,眼前的女子明明就是那个爱他入了疯魔的许氏。 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与晋王相认,他无比疑惑之中,更带着些泛酸的怒气! “呵!”晋王冷笑,“芸萱莫非是还想要抬抬身价?好!你若今日能跟我回晋王府,我便允你,本王今生只会有你一位王妃。” “若是他日大事可成,本王还许你,执手看江山!” 许芸萱依然,冷冷摇头:“王爷认错人了!” “芸萱,本王劝你莫要不识抬举!”晋王紧咬牙齿,又左右看了看许芸萱的这一方小院。 “就算这里是夏煜的藩地,今日若我想要强行将你带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许芸萱怒极反笑:“晋王如此大费周章地过来寻人,无非是想知道那个曾视你若珍宝之人,到底去了哪里?” “可对?” 见晋王默默点头,许芸萱又道:“那本姑娘,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王爷的那个傻瓜恋爱脑,是真的死了!” 晋王脸色一变,拍桌而起,大喝一声;“你找死!” 话音刚落,小院墙上便跃入几道黑影,引得院中大树“嗖嗖”落下叶子。 是晋王的暗卫们! 他们齐齐从暗处窜了出来,许芸萱只觉得晃过晃眼,几柄长剑瞬间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许芸萱眼见上身无法动弹,却又飞快朝着晋王便踢出一脚,晋王猝不及防,要害处,竟被她踢了个正着。 “嗷!” 晋王一声惨叫。 几位暗卫大惊之下,都全力朝许芸萱击出一掌。 “啊!” “噗!” “砰!” 许芸萱只当今日小命不保,回过神,却只听见晋王一声闷哼。 想来是伤得不轻。 许芸萱再仔细一看,却见沈玉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中,她手中那柄软剑,分明才将两名暗卫,刺了个洞穿! 而晋王却是因为挡在许芸萱身前,硬生生又替她受了暗卫们的一掌。 晋王接连着,疾步后退。 待刚稳住身形,又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来。 “王爷!” 暗卫们齐声惊呼,他们各自捂着伤口,还齐齐挡在晋王面前。 也是够忠心的。 “晋王,别来无恙啊。” 沈玉瑶冷声道,剑尖朝地,仍滴着血。 “宁王妃!” “晋王,你的侍卫惊了我的好梦,略施薄惩,还望晋王勿怪!”沈玉瑶收好软剑,整理下衣裙,这才朝着晋王福了福。 暗卫们甚至都没看清楚沈玉瑶是如何收剑的,都只觉方才还是高冷杀手的她,一秒钟又变成人畜无害,笑意盈盈的宁王妃! 暗卫们惊骇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玉瑶见晋王呆愣,也不理他,身形如鬼魅般一晃,越过暗卫和晋王,站在许芸萱身旁,轻轻扶着她的肩。 “没伤到你吧!” 众人甚至都没看清楚,沈玉瑶这些动作是如何完成的,那真的就只是一瞬息的事。 院中一时竟悄无声息,像是都被沈玉瑶吓傻了般。 “玉瑶,我无碍。” 还是许芸萱最先反应过来,轻声回答。 “嗯,你没事就好,否则......”沈玉瑶负手而立,双眼扫视了一圈晋王的暗卫们。 暗卫们也心知,不管从尊卑来说,还是武功高低来讲。 沈玉瑶想杀了他们,真的便如掐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宁......宁王妃!”晋王内心着实被狠狠吓住了,他曾听说过宁王妃因是沈国公嫡女,自幼便曾习武。 但他万万没想到,沈玉瑶的武功竟如此之高。 甚至高过...... “本王只是听闻新奇特商城的妙事,这才造次来访。” 晋王一遍暗戳戳解释,一边又责怪道:“宁王妃是否也出手太重?” “重吗?” 沈玉瑶仔细看了看那些暗卫的伤势,摇摇头道:“只是小小惩戒一下,死不了,晋王放心。” 晋王心中怒气眼看着就憋不住了。 “玉瑶,让他们走吧,好好的把酒言欢,现在也没了兴致......” 许芸萱出来打圆场。 晋王仍不死心,转头对许芸萱说:“芸萱,真的不跟我走吗?” 许芸萱坚定地点点头:“晋王,斯人已逝。” 晋王又默默凝视了许芸萱良久,终于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暗卫们说:“走吧,我们不要在此丢人现眼了。” 一阵子的嘈杂之后,小院又恢复了宁静。 沈玉瑶没好气地关上门,却见许芸萱面上隐隐有些不安。 沈玉瑶心中微叹,今日夜里许芸萱喃喃自语的那些话,她每一句都听进了心。 “芸萱,明日你就关了这新奇特商城,跟我回宁王府吧。” 沈玉瑶怕许芸萱会被不甘心认输的晋王伤害到。 如今的宁王府,至少还是能护她周全的。 “玉瑶,宁王府,我是回不去了!” “新奇特商城,你找个人接手吧。” 许芸萱平静地安排着:“至于将来,我自有打算。” 第156章 我见犹怜 沈玉瑶那日醉酒归来,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第三日清晨,总算是才清醒过来。 紫苏伺候着她梳洗,“小姐,王爷已来看过你好几回了。” “哦?” 沈玉瑶挑了挑眉。 她心中也是有些奇怪,平日夏煜基本不会过问沈玉瑶的行踪,因为他知道沈玉瑶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这也就只睡了两天,夏煜竟然来看了几趟? 莫非他已经知道晋王偷偷潜入燕京一事? “王爷说了什么吗?” “王爷倒没说什么,只是说让奴婢好好伺候着。”紫苏笑了笑。 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紫苏也是发自内心高兴。 “我睡着这几日,还有谁过来了?”沈玉瑶又问。 “小仙郡主每日都会来看几次,瞧你睡着,又跑去找弟弟妹妹们玩了。” “弟弟妹妹?”沈玉瑶心中一惊。 “临安郡王和小嫣郡主呀!昨儿才接回王府,王爷说等王妃醒了,再让他们俩来拜见嫡母。” “哦,”沈玉瑶淡淡应了句,心中却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晚醉酒后,许芸萱的自言自语此时全部在沈玉瑶脑中再次响起。 许氏! 沈玉瑶此刻面对一桌子的朝食,全然没了胃口。 本以为自己是为许芸萱照顾那一对双生子,这才让夏煜将那两孩子接回宁王府。 没曾想,一时善举,倒也是帮了自己。 说到底,那俩孩子身上也流着和沈玉瑶一样的血。 “紫苏,那两孩子现在居住哪个院子?”沈玉瑶问道。 “听白芷说,王爷让他俩暂住兆祥所,待小姐你醒了,再安排他们的居所。” 紫苏心中很是不解,为何王爷对这双生子,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 “紫苏,你让小欢子将他二人搬到我宫里来居住吧。”沈玉瑶淡淡一句,却让紫苏瞬间呆愣住。 沈玉瑶笑笑,继续说道:“说到底,我也是他们的母亲。” “别让外面的人笑话他俩,没娘的孩子一样有人心疼的。” 紫苏笑着应声,正准备出门去找小欢子,恰好和掀帘进门的白芷,撞了个满怀。 “咳,瞧你,还是改不了那毛毛躁躁的性子。”紫苏笑骂白芷。 “小姐,小姐!” 白芷难得并没有回怼紫苏,反而急切唤着沈玉瑶。 “不好了!” “紫苏还真没说错你,咋咋呼呼的,又出什么事儿了?” 沈玉瑶刚端起茶盏,准备喝口清茶,解解嘴里的苦味儿。 “小姐,听说昨儿王爷翻了冯氏的牌子。”白芷神色有些不忿,“前些日子还跟王府人说,将来就只有王妃一个。” 沈玉瑶抿了一口茶,眼睛斜睨着白芷。 “这你也信?” “翻牌子也就罢了,王爷还留了冯氏在自己的寝殿过夜!” “哦?” 沈玉瑶眼睛眯了眯,这就确实有些意外了。按理,像冯氏那样毫无名份的侍妾,是没有资格在王爷的寝殿里过夜的。 就算王爷一时没有尽兴,守夜的内侍也会提醒王爷。 除非,王爷他强行留人! “真的,小姐,今早储秀宫里都传遍了!”白芷气呼呼地继续说道:“大家都说,分明就是那冯氏耍把戏,王爷都起身去处理公务了,那冯氏都还未起!” 有点意思。 沈玉瑶吹了吹飘在茶盏面上的浮叶。 “黄氏房里的丫鬟,还直说冯氏是跟她娘亲学的狐媚招数,惯会勾引男人。” 沈玉瑶也听说过冯氏的娘亲,只是她爹爹的一个上不了族谱的小妾而已。 “白芷,储秀宫里的丫鬟看来需要好好调教下,嘴也太碎。” 沈玉瑶风平浪静地说了这句,白芷赶紧闭了嘴,她太了解她们家小姐。 小姐有些生气! 紫苏和白芷对视一眼,紫苏也示意她别说了,好好伺候小姐用朝食。 白芷吐了吐舌头,脖子一缩,乖乖站到沈玉瑶身后去。 压着极低的声音说:“小姐,最后说一句,冯氏昨夜承了恩,朝食过后就会来给小姐请安。” 沈玉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看来,冯氏竟是比黄氏还高明了些,沈玉瑶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冯氏。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冯氏请安的声音:“王妃娘娘金安,婢妾冯氏前来给王妃娘娘请安。” 声音娇娇柔柔,还有一丝李朝的拖沓的口音。 “进来吧。”沈玉瑶淡淡回道。 冯氏身着一身素衣,梳了个牡丹头,也没有过多的饰物。 当真是美人双鬓黑如鸦。 冯氏进得门后,又恭恭敬敬第给沈玉瑶行了礼。 “嗯,”沈玉瑶只淡淡嗯了一声,“听说昨夜,你宿在了王爷寝殿?” 沈玉瑶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王爷,王爷说不想扫兴,婢妾也只能依他。”冯氏回答的小心翼翼。 沈玉瑶看她低眉顺目的模样,脸颊隐隐泛着红晕,好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情,难怪夏煜尽兴。 “王妃娘娘,这是昨儿王爷的起居注,您看看!”跟在冯氏身后的内侍端着册子递给沈玉瑶。 沈玉瑶知道,这也是皇家的规矩,王府内凡有侍妾承恩后,会将王爷当日的起居注,呈交给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再加盖上自己的印鉴,便是认可了侍妾的身份和将来子嗣的正统。 沈玉瑶轻轻翻了翻,让白芷取出自己的印鉴给盖上去。 然后淡淡说了句:“昨夜三次。” “娘娘......” 冯氏羞得耳朵都红了,头也更是低垂。 “你起来吧。”沈玉瑶依旧平静如常,“希望你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生个一男半女的。” “白芷,赏!” 白芷轻轻应是,转身进屋取了个一盘子金银首饰,递给冯氏的丫鬟。 “好了,我也是有些乏了,你跪安吧!” 沈玉瑶见冯氏只是应声,却依然没有起身出去。 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儿吗?” “娘娘,婢妾还有个请求。” “讲。” “娘娘,婢妾能不能不喝那黑色的汤药?”冯氏面带悲凄,娇小的身子,还有些轻微地发抖。 “什么汤药?” 沈玉瑶满眼疑惑,沉声问道: “你身子有何不适吗?” 第157章 食不知味 “婢妾的身子,并无不适!”冯氏着急回道。 “今儿从王爷寝殿离开时,王嬷嬷便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非要让婢妾喝。” 冯氏长得极其秀气,可说着话时,像是想起很不愉快的感受,面容竟有些扭曲。 “只因婢妾自幼便怕喝这些苦药,原本是绝不肯喝的。可王嬷嬷说这是宁王府的规矩。” 冯氏略停顿了下,抬眼看看沈玉瑶听得仔细,这才继续说道:“那王嬷嬷带着两位小厮,他们硬逼着婢妾喝下了那碗药。” “最后,她还亲自等着看婢妾喝得汤汁都不剩,这才满意,放了婢妾离开王爷寝殿。” 沈玉瑶闻言,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王嬷嬷是她娘家国公府带来的老人,她到底让冯氏喝了什么药? 竟然还瞒着沈玉瑶! 黑乎乎的,会是什么药呢? 沈玉瑶沉思良久,“好,这件事我知道了,定然会查个清楚的。” 沈玉瑶心中是担心因冯氏承恩,会引起其他侍妾们的嫉妒,甚至出手暗害冯氏。 “既然你已承恩,此后便赐住钟粹宫吧!” “累了一夜,早些回宫去休养休养。” 沈玉瑶朝冯氏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宫去。 冯氏闻言,眼中闪过些转瞬即逝的惊喜。 可当她正要动身离去时,外头又进来通传,王爷来宁康宫了。 所有人一听,只得又都伏身跪地,等着迎接宁王。 此时,宁王正大步流星地走进沈玉瑶寝殿。 沈玉瑶缓缓站起身,她朝着宁王浅浅福了福身子。 宁王微笑点头,托着沈玉瑶的手臂说:“玉瑶,无需多礼。” “王爷,今日又何事,瞧你这喜上眉梢?”沈玉瑶调侃道。 “有吗?本王与平日并无不同啊。”夏煜轻轻摇头,又看向沈玉瑶道:“本王是听闻你酒醉后竟睡了两日,特意赶来看看你的。” 撩起裙摆,夏煜便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可沈玉瑶分明看到他的眼睛仿佛正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他看到仍旧跪在地上的冯氏,好看的剑眉也不由挑了几分,眼睛里分明还有了点点星光。 这一切被沈玉瑶尽收眼底,她笑着对冯氏道:“冯氏,你快起来吧。” 冯氏闻言,这才眉眼含笑地站了起来。 “对对,还是玉瑶,你足够体贴周到,” 夏煜转身对冯氏说:“冯氏你赶紧起来,昨夜累着你了。” 他柔声道,却用眼中余光扫了眼沈玉瑶。 沈玉瑶面上竟看不出任何波动。 其实她心中正微微发苦。 刚才冯氏看着夏煜,那种含春带笑的神情,多像大婚后第二日早晨见到宁王的她啊。 含羞带怨,酸酸甜甜。 沈玉瑶不由一阵恍惚,面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下来。 她原以为自己对夏煜早已经没有了那份情愫,谁知刚刚猛一见到他与旁人温存调笑,竟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沈玉瑶轻抚了抚额头,温声说道:“王爷,冯氏已然承恩。你看看,是该给个什么名份?” “冯氏已经是侍妾,而且你也赐她居住在钟粹宫。” 夏煜略一迟疑道:“其他的,待她有了子嗣后,再议吧。” 沈玉瑶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刚提到给冯氏抬抬位份,夏煜却很突然的就冷了脸。 喜怒无常! “既然王爷也答应赐冯氏暂居于钟粹宫,那冯氏的位份又如何能于储秀宫的其他侍妾们一样呢?” 沈玉瑶心中还是想替冯氏争个位份。 她斜睨了夏煜一眼。 都和你睡了,难道还要装成没睡一样吗? 夏煜别过头,装作没看见。 此时,刚刚才站起身的冯氏,闻言更是面色大变,差点又跪在地上。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是,昨夜那个不断索取,肆意驰骋的王爷,此时却并没有想抬抬她的位份。 反倒是王妃提出后,王爷忽然就变了脸。 冯氏只觉大脑里一片空白,心里也是冰凉一片。 她呆呆看着宁王和宁王妃,一时也不知该去还是留? 沈玉瑶皱了皱眉,她越发觉得夏煜今日很是有些奇怪,既然昨夜都是三次了,证明他心中是极喜欢冯氏的,为何却偏偏不肯给冯氏抬个位份? 宁王也感觉到屋子里冷了场,连同整个气氛,都变得很是有些尴尬。 他放下刚刚端起的茶盏,淡淡说了句;“玉瑶,茶凉了。” 旁边伺候的白芷闻言心中一惊,赶忙着上前说道:“奴婢这就给王爷换壶热茶去。” “不必了。”夏煜淡淡道,“既然玉瑶开了口,以后冯氏便依庶妃的份例养着,至于正式的位份,还是待有了子嗣再议。” 说完,扔下这一屋子女人,夏煜只管起身出去了。 大夏朝的藩王后院一般是有正妃一位,侧妃两位,庶妃四位,其他侍妾、通房不计数。 而能上皇室宗蝶的,仅仅只有正妃和侧妃。 偏偏宁王府和其他藩王府不同的是,如今宁王府就只有沈玉瑶一位正妃,其他的侍妾都是上了不宗谱,入不了皇族陵园的。 各位通房、侍妾的位份一般是只有王爷能给的。但若她们中,谁有了子嗣,那自然王妃也有权按惯例抬了位份。 所以,宁王所谓的有了子嗣再议,纯属推脱。 有了子嗣,根本都不需要宁王首肯,沈玉瑶便可直接按照皇族的规矩来抬。 完全是宁王在糊弄冯氏。 沈玉瑶怎么能不生气呢? 同样不愉快的还有冯氏,她总感觉哪里不对。 刚才那情景,怎么分明像是那一对儿,利用自己在看对方心意的感觉? 半晌,沈玉瑶才终于想起,冯氏还未离开,这才又挥了挥手,示意冯氏可以回宫去。 冯氏闻言,满脸恭顺,应了声是。 出门的时候,她眼神闪过一丝怨恨。 还好,她再也不用回储秀宫。 沈玉瑶看着一下子就清静下来的宁康宫,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感觉这大早晨的,怎么就过得很不真实。 “小姐,瞧瞧这满桌子好吃的,你竟来不及吃一口。”白芷也替桌上的朝食,感到万分可惜。 第158章 翡翠簪子 冯氏被翻了牌子,又第一个承恩雨露后,储秀宫的侍妾们嫉妒得快要发疯。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也都没闲着。 众侍妾,全部都想着法子将自己的首饰拿出来,换成金银。交给绘制画像的画师们,这样画师们才会选她们最美的角度入画。 以至于夏煜每日翻牌子,都会被自己的侍妾们狠狠惊艳到。 夏煜变得很忙。 也就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其他侍妾们也都和冯氏一样,侍了寝,然后领了赏,又换到比储秀宫更好的居所去。 不过,相同的是,所有侍妾们,还是一样的位份,都仍是侍妾。 夏煜不光一个都没抬位份,还总是昏招频出,让沈玉瑶头疼不已。 侍妾中的黄氏和冯氏,更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冯氏被沈玉瑶赐居的钟粹宫,原本是许芸萱所居,宫殿很是宽敞华丽,轮到黄氏侍寝后,夏煜不知为何心血来潮,也将黄氏的居所赐到钟粹宫里的偏殿。 气得黄氏在钟粹宫,闭门几天都不见人的。 沈玉瑶得知后,便叫紫苏备了些宫里赏下来的物件儿,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 钟粹宫的规模比宁康宫的规模差不多,但因为如今钟粹宫里住着王爷最宠爱的两位侍妾,所以王府里那些新来的丫鬟和小厮,还是巴巴地往钟粹宫挤。 如今的钟粹宫,可比许芸萱住那会儿,热闹很多。 沈玉瑶刚到宫门,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她给了紫苏一个眼神。 紫苏立刻到宫门喊道:“王妃娘娘驾到!” 钟粹宫内可能大家都被吵吵嚷嚷的声音吸引了去,竟连个迎接的小厮都没有。 沈玉瑶摇头苦笑。 看来王府的规矩,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沈玉瑶和紫苏一直走到钟粹宫正殿门口,才被挤在一起的丫鬟小厮们看到。 “王妃娘娘来了。” “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呼啦啦,钟粹宫门口挤在一起看热闹的宫人们全头跪下请安。 “起来吧。”沈玉瑶冷声道。 好些个看着面生的丫鬟小厮,都朝着沈玉瑶点头哈腰的。 估计,他们是刚到宁王府,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妃娘娘。 没一会儿,黄氏穿了件玫红色的纱裙,戴着只彩凤金钗走了出来。 “婢妾,见过王妃娘娘,娘娘万福。” 跟在黄氏身后的是穿着暗金绣祥云纹,湖色蜀锦纱裙的冯氏。 冯氏头上戴着一只简简单单的簪子,可沈玉瑶一眼就瞧出,那根翡翠簪子却一点都不普通,那是宫里赏赐给宁王府的。 翡翠簪子本是一对。 沈玉瑶就曾经在许氏头上见过一只一模一样的翡翠簪子。 “王妃娘娘莫怪,婢妾不知娘娘来了。” 冯氏一脸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遇到积极认错的笑脸人,沈玉瑶更是打不出手了。 “钟粹宫怎么如此没有规矩?连个守宫门的小厮都被派了什么公干?” 紫苏冷哼一声,“看来是王府的教养嬷嬷没有尽责啊。” 冯氏仍旧满脸带笑,仿佛就没听到紫苏的冷嘲热讽般,还立马笑吟吟地迎上去。 “紫苏姑娘说的是,钟粹宫如今住着三位姐妹,王嬷嬷心疼我婢妾,今日又分派来好些个新买回来的丫鬟。” “这不,刚正在和黄姐姐分派这些新来的丫鬟呢。” 旁边黄氏闻言,也上前一步,热忱道:“王妃娘娘,快请进屋里吧,这院子里还未熏艾,蚊蝇多。” 沈玉瑶微微颔首,她确实很招蚊蝇,也很怕蚊蝇。 还记得许芸萱曾说,沈玉瑶应是什么欧型血,最是吸引蚊虫的体质。 看来黄氏倒是长进了不少,也做足功课。一句话,就让沈玉瑶感到很是贴心。 可偏偏今天紫苏有些得理不饶人,“钟粹宫的宫人都是这样服侍小主的吗?立夏都好几日了,竟还未熏艾的?” 果不其然,黄氏一听到这话,原本轻松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脸上。 她眼神一闪,直接扶着沈玉瑶的胳膊,“娘娘,钟粹宫的宫人们服侍还是尽力的,只是今日和妹妹冯氏闹着玩,没曾想宫人们都跑来看热闹,连个守宫门的小厮也没留,怠慢了娘娘呢。” 沈玉瑶听到这儿,才总算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 原来黄氏和冯氏因为争抢服侍的宫人起了争执。 估摸着是两边叫骂,用的还都是李朝方言,那些宫人们一时听不明白,就全都跑到正殿门口。 一时间连守宫门的小厮,也急吼吼赶来看出了什么事。 正巧就遇到沈玉瑶来了钟粹宫,这才引起紫苏的不满。 沈玉瑶主动拍了拍黄氏的手,“黄氏,看来以后你和冯氏闹着玩,也得用大夏朝的官话,否则全宫上下都听不懂,帮不上你们,可不就乱了吗?” 沈玉瑶给了黄氏和冯氏一个台阶。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真要说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错,犯不着认真。 冯氏和黄氏,见沈玉瑶如此通情达理,立即双双展开笑颜,她们分立两侧,让沈玉瑶走前面。 沈玉瑶看着钟粹宫,花草树木依然如故,原来的主人许芸萱却是再也不能回到这里了。 一时间倒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尤其是眼前和许芸萱身形有几分相似的黄氏,更是让沈玉瑶心中唏嘘。 她还记得,许芸萱曾说过,她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而许芸萱的身体,还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血脉,这一刻,沈玉瑶只想再和许芸萱好好的大醉一场! 就喝“夜啤酒”! 她自顾自走进钟粹宫正殿,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正殿的装潢摆设还都和许芸萱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博古架上的那一个裂了缝的骨瓷花瓶也都还在。 沈玉瑶看着看着,更是激起对许芸萱的思念之情。 平日里,两人时常在一块儿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们俩会各奔西东。 她甚至以为自己这后半辈子,就是要和这个许芸萱斗了。哪曾想两人还会有如此深的渊源。 难怪许芸萱说过,前生没有亏欠,此生便不会再见。 沈玉瑶端起紫苏递上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便听见殿外传话,“圣旨到,请王妃娘娘到永泰殿接旨!” 第159章 皇后薨了 沈玉瑶前脚刚踏入永泰殿,便听身后的内侍们喊道:王爷驾到! 沈玉瑶便只得又转回头,退出永泰殿。 她跪在门边,待夏煜匆匆进殿后,这才也忙着站起身,跟在夏煜身后,进到永泰殿来。 一进殿,沈玉瑶便看见永泰殿正中站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 他满脸严肃,还穿了一身白色丧服。 沈玉瑶大惊失色,一颗心也直沉海底,瞬间恍惚后,她才蓦然记起,两年期限已到! 母后,大限已到! 思及此,她双膝一软,竟直直跪下! 见她一跪下,跟随沈玉瑶身后的所有王府侍妾和丫鬟们,奴仆们,全部都黑压压跪了一地。 夏煜也跪倒在地,只有国丧,张公公才会如此穿戴! 张公公白色双眉一挑,还未及说话,两行热泪便先流淌了下来。 待极力稳住心神后,他才取出身上的圣旨大声念道:“皇帝制曰:大行皇后,亘古帝王之兴,淑德之配,能共致忧勤于政治者,盖鲜克开泰寰宇,福被苍生。惟后与朕起自寒微,忧勤相济,越自扰攘之际,以迄于今,三十有一年,家范宫闱,母仪天下,相我治道,成我后人淑德之至,无以加矣。朕意数年之后,吾儿为帝,当与后归老寿宫,抚诸孙于膝下,以享天下养,何期一疾弗瘳,遽然崩逝,使朕哀号,不胜痛悼,虽然有生必有死,天道之常。后虽崩逝,而后之德不泯者存。谨遵古谥法,册谥皇后曰孝慈。於戏!公议所在,朕不敢私,惟灵其鉴之。” 待他一口气念完,夏煜和沈玉瑶早已跪伏于地,痛哭失声。 他们身后的侍妾和下人们,更是哭声震天。 这里面有很多都曾受过皇后娘娘恩惠的,特别是那群侍妾,也感念皇后娘娘将她们送到宁王府,让她们一生衣食无忧。 张公公也是陪着撒了好些热泪,半晌才又道:“宁王、宁王妃请节哀。圣上口谕,着宁王速速回京奔丧,宁王妃同行!” “儿臣接旨!” “臣媳接旨!” 张公公待夏煜和沈玉瑶,稍稍平复了心情,又坐下来将皇后娘娘薨逝前后的详细情况说与二人听。 原来,皇后娘娘前些日子,陪着皇帝外出游玩归来,忽然就染上了重病。皇帝遍寻名医诊治,无果。甚至还曾想传诏宁王妃赶回皇宫,来替皇后娘娘诊治。 可皇后娘娘却偏偏坚持不肯再服任何药,也拒绝任何人诊脉。 皇帝苦苦劝求,皇后娘娘只道:“或生或死,命运自有安排,祈祷祭祀又有什么用呢?太医也只能治病而治不了命。如果我吃了药但没有效果,恐怕陛下会因为臣妾的缘故而降罪于各位太医吧!” 说完,皇后娘娘更是连水都不愿再进。 宫人们皆道,是皇后娘娘重病后主动放弃了就医,究其原因是因为皇后娘娘深知皇帝脾性,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而殃及到其他人的性命。 但实际上,沈玉瑶心中知道。两年前,皇后娘娘便是夏小仙拼尽了所有仙灵,才多换得皇后娘娘的两年寿元。 如今,皇后娘娘是油尽灯枯,药石无灵的。 皇后娘娘自己也是清楚知道,所以才担心皇帝迁怒宫人们,拒绝服用任何药物的。 夏煜听闻张公公一句句将实情道来,想到母后对他颇为怜爱,此时更是潸然泪下。 他抬起猩红的双眼,直视着张公公问道:“母后可有遗言?” 张公公道:“皇后娘娘弥留之际,皇上也曾问她,还有何遗愿。可是皇后娘娘却道臣妾唯愿陛下能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再愿子孙都贤能,大臣和百姓都有所倚靠,仅此而已!说罢,便溘然长逝!” 众人听完,更是呜咽不止。 当晚,夏煜和沈玉瑶便一身劲装,翻身上马,朝京城疾驰而去。 他们一起为母奔丧! ...... 大夏京城。 皇后娘娘出殡之日。 大夏朝举国哀恸。 偏偏天公不作美,一大早竟开始电闪雷鸣,须臾,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原本就伤心欲绝,又心力交瘁的皇帝,此时更是极为震怒。 他让太监传来那些为皇后娘娘念谒祈祷的和尚们。 皇帝质问那些和尚,为何到皇后出殡日,竟然天降大雨,以致皇后娘娘的葬礼,都无法如期举行。 那些僧人们都战战兢兢,生怕回答错一个字,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们全都默默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皇帝顿时更为愤怒,他那狠辣残忍的脾气忍不住又上来了。他竟然下令,如果皇后娘娘的葬礼,今日举行不了,那么所有在场的和尚们都得去给皇后娘娘陪葬! 金口玉言,一时间整个皇宫内,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谁都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便会被皇帝赐死,好去给皇后娘娘陪葬。 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 人人愁云惨雾,凄惶不已。 眼见皇帝就要拟旨,准备大开杀戒时,跪伏于地的沈玉瑶,忙问身旁太监要来笔墨,她在上面写了一首小诗,转身让张公公呈交于皇上。 皇帝看了沈玉瑶写的小诗,一时间痛哭不止! 沈玉瑶见皇帝还不肯放下杀心,又站出来劝慰皇帝道:“父皇,上天慈悲,这是母后的贤德感动了上天。” “所以这倾盆大雨是天公在为大夏朝最尊贵的皇后娘娘掉眼泪呢。” “这雷鸣既是众神佛在为母后哭着送行,也是母后慈悲,她也在痛哭与我们告别。” “母后既舍不得父皇,更舍不得她的黎民百姓啊。” “父皇,我们大夏朝能有这样的贤德仁义的皇后,真是大夏全体国民的福气。” “父皇万万不可逆了母后的心意啊!” 沈玉瑶说到最后,也是涕泪横流,满脸悲凄。 皇帝则是越听越是痛哭不已,待到他渐渐冷静下来,这才下旨免去在场所有人的死罪,并遵皇后娘娘遗旨,诏令天下:“辍朝百日,皇子们均服丧一年,大夏朝百姓需服丧三日。” 第160章 夜探东宫 皇后娘娘的葬礼整整行了三日。 待军民三日除服后,沈玉瑶便决定同夏煜一起,翌日一早即动身,返回藩地燕京。 她清楚地记得,夏小仙的在心声中,曾提到过,皇后薨逝后,皇帝性情大变,导致朝堂之上也将会发生巨变! 而宁王府则更是会被架在火上烤,唯一能替夏煜消除危机的,是当今东宫太子,夏煜的嫡亲大哥。 因此,临离开京城前,沈玉瑶还是冒险去了一趟东宫。 当然,她只能是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东宫。 东宫偏殿。 沈玉瑶刚从宫墙上跃入偏殿,就看见,偏殿院内正站满了宫人们。 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有个年纪偏大的嬷嬷站在院子正中间,情绪激动地说话。 沈玉瑶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吕氏的教养嬷嬷,正在给侧妃阿娜吉的宫人们训话。 “虽说皇后娘娘的葬礼已经结束,皇上诏令全国上下军民只需为娘娘素服三日,但我们东宫和各王府都是需要服丧一年的。” “这一年内,东宫所有宫人、太监都需素服......” 李嬷嬷说得唾沫横飞,当真是比屋内的侧妃阿娜吉还更有主子的架势。 沈玉瑶轻叹一口气,蹑手蹑脚从墙角根儿处,往着偏殿后窗处移动。 偏殿内。 阿娜吉正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哄着他睡觉。 圆桌上的烛火,仿佛有风吹过般,忽然有些晃动起来。 不对,窗是关着的。 风从何而来? 阿娜吉凝神屏息,仔细听了听,才知道是有人潜入她的寝殿窗外。 她正犹豫着是否要出声喝问时,忽听得后窗外,一道极低的声音响起。 “阿娜吉,是我,沈玉瑶!”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阿娜吉面上一喜,急忙就走到后窗边,同样低声道:“玉瑶,你待我让宫人们退下,你才好进来。” “嗯!” 阿娜吉转身走到偏殿大门口,朝着门外面喊道:“李嬷嬷,你让她们都退下吧,夜已深,别吵到小皇孙了。” 她这样一说,门外的李嬷嬷也只能低声应是。 一阵短暂的嘈杂后,东宫偏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沈玉瑶这才闪身进了阿娜吉的偏殿。 “玉瑶!”阿娜吉一见沈玉瑶,便冲上前,紧紧抱住她。 “阿娜吉,好久不见!” “是啊,你还好吗?”阿娜吉一边问,一边拉起沈玉瑶的双手,上下左右的打量起来。 “玉瑶,怎么感觉你竟长高了些?” 阿娜吉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假,还贴着沈玉瑶比了比身高。 一年前分别时,沈玉瑶还只有阿娜吉眉毛那般高,如今竟和阿纳吉相差无几。 沈玉瑶也是满眼奇怪,都是做了娘亲的人了,竟然还在长身高。 “阿娜吉,你在东宫可好?” “暂时还算宁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吕氏确实如你所说,对小皇孙万般宠溺,才一岁多点的奶娃娃,竟然被养得极为娇弱。” “皇后娘娘丧礼,小皇孙都因身子弱,太子特许了放在我殿内休养着。” “吕氏自己亲生的二皇孙倒是被她粗放的养着,身体壮实的很呢。” 沈玉瑶虽然早就从夏小仙的心声中,听到太子妃会捧杀常姐姐生的三皇孙。 但真的从旁人嘴里说出,还是震惊不已。 人心最深不可测。 “阿娜吉,谢谢你对三皇孙的照拂。今日我来,便是专为三皇孙带来强身的方子,你一定要照着方子,想办法让他每周服下一碗。” “这个方子,会让三皇孙的脉象表面虚弱,实则身子骨强壮。” “时日一长,那吕氏想来也不再会向三皇孙下其他慢性毒药了。” 沈玉瑶说得很慢,很轻。 阿娜吉却听得心中无比沉重。 三皇孙才是个一岁多的奶娃娃,竟然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被人刻意养坏。 吕氏当真是阴险狠毒。 阿娜吉皱了皱眉道:“玉瑶,这些药材,御药房会有记录,到时查问起来,我该如何应对?” “放心,这些都是普通调理补气的药材,你只管去照着方子拿药,御医也是看不出所以的。” “只是,煎好的每碗汤药中,你都放一颗我特制的药丸进去做药引子。”沈玉瑶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装满药丸瓶子,递给阿娜吉。 “嗯!”阿娜吉这才明白过来,玄妙之处就在这药引子上。 待阿娜吉收好药方和药引,沈玉瑶又对她说:“这里还有一幅画,你可在十日后,将此画交予太子。” “你告诉太子,此画乃宁王妃所赠,希望若有一日宁王有难,太子帮忙搭救宁王!” 沈玉瑶见阿娜吉一脸惊奇,她解释道:“这幅画,画的是是当年父皇举事时,曾被敌军打败。那时父皇被敌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是刚刚薨逝的母后,背着他一路逃出生天的故事。” “如今母后薨逝,皇上暴戾的脾气,很有可能和太子发生冲突。你让太子随时将此画放于怀中,遇危急时刻,故意将画露出,便可躲过一劫。” 沈玉瑶娓娓道来,她深知阿娜吉被太子冷落,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那日,沈玉瑶立功心切,将阿娜吉引到了东宫,偏偏又遇太子妃难产。 太子便信了吕氏的话,认为是阿娜吉造成了太子妃的难产,所以迁怒于她。 沈玉瑶将此画让阿娜吉转交,就是为了让太子对阿娜吉态度转变一些,这样也才能更好的照顾到常姐姐生的三皇孙。 阿娜吉自从太子妃薨逝一事,早知沈玉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对于她说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她忙不迭地点头道:“玉瑶,我记下了。” 临出东宫时,沈玉瑶又低声嘱咐阿娜吉道:“三皇孙将来的品性一定要费心纠正,但绝不能让吕氏发觉。” 阿纳吉道:“玉瑶,你放心,我必不会让那吕氏如了意。” 与阿娜吉告别后,沈玉瑶回到宁王在京城的别院。 刚推开院门,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竟迎面袭来! 第161章 醉酒王爷 本能的,沈玉瑶身子微闪,右手又化拳为掌,飞速击向那团黑呼呼的影子。 “啪!” 清脆的破裂声。 是一个酒罐! 此时,已被沈玉瑶本能的那掌击得粉碎,空气中便散发着浓郁老酒香气。 还有,无数的碎片落了一地。 “谁?” “是谁扔的?” 沈玉瑶沉声喝问道! 无人应答。 沈玉瑶正待往前查看一番,又听得“扑通!”一声巨响。 沈玉瑶这才看清,随着那个酒罐倒下来的,竟然还有一团高高大大的黑影,他也仿似是被沈玉瑶击中般,直朝沈玉瑶面前倒来。 沈玉瑶条件反射地往左边一闪,那团黑影就直直面朝着地倒了下去。 幸亏在黑影即将着地的那一瞬间,沈玉瑶看清楚了摔倒下来的人! 那人竟是夏煜! 好在沈玉瑶发现及时,更为及时的是她还伸出了一只脚,替夏煜垫了垫,缓冲了他从高处落下的重力。 夏煜这才没有摔个狗啃泥! 沈玉瑶嫌弃地看了看,醉成一摊烂泥的夏煜,眉头紧皱。 把这个醉酒成烂泥的王爷扔在院子里,然后自己潇洒回屋睡觉......沈玉瑶是这样想的。 但她莫名的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将夏煜搀扶了起来,扛起这个比自己重了很多的王爷,并把他扔回屋内的床榻上。 沈玉瑶看着床榻上的夏煜,她觉得夏煜应该为宁王府那些他翻了牌子的侍妾们,负责到底。而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因为醉酒摔地而死。 刚才那一摔,夏煜应是从屋顶上摔下的。 完全喝醉的人其实和没有武功的平常人,并无不同。 那么高的屋顶摔下来,夏煜就算不死,也至少会摔个脑残! 夏煜是脑子着地! 宁王在京城的这间别院,沈玉瑶也是第一次来。 她在屋里翻找了许久,才终于翻出些药材,费了一番功夫,她将药材切碎,又守着药罐子,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将醒酒药煎好。 待她走到夏煜床榻前,才发觉夏煜竟还睡得死沉死沉的。 沈玉瑶也不客气,将夏煜的头用枕头垫高,伸出一只使劲捏住她的下颌,另外只手使劲将他的牙冠掰开,一碗醒酒汤直接就灌了进去。 “咕咕,咕嘟......”夏煜被动吞下一小半儿,又咕嘟咕嘟吐出一大半。 “咳咳!”他竟被活生生呛醒过来。 “母后丧礼刚刚结束,你这是在找死吗?” 大夏朝极其讲究孝道。 皇帝又刚刚颁下圣旨,亲王是需要服丧一年,守孝三年的。 守孝期间,亲王们都是忌荤腥,更是坚决不可饮酒作乐。若被有心人将宁王在母后丧礼刚过,便醉酒摔地这事让皇帝知晓。 夏煜莫说做不了亲王,甚至还有被贬为庶人的可能。 “玉瑶,从此后,我真的再也见不到母后了!”夏煜满面凄情,这是沈玉瑶从未见到过的神情。 “呜呜呜......” 我天! 堂堂大夏朝宁王爷,竟然哭得像个孩子。 “呃,别哭...不哭......” 沈玉瑶兴许会哄哄那种爱哭的孩子,可是痛哭失声的王爷。 又该怎么哄? 既然不会,干脆不哄! “哭哭哭!你鼻涕都哭到我衣衫上了!”沈玉瑶看起来很是窝火的感觉,她拿出锦帕递给夏煜。 夏煜不接,也不理她。 只是,也不再哭了。 他眼睛睁老大老大的,看着屋顶发呆。沈玉瑶递过来的锦帕就这样悬在空中,随着夏煜的呼吸,飞起落下的。 眼角仍有泪痕,一脸朦胧醉意的夏煜,竟有些诡异的帅气。 此时,不管夏煜帅得有多诡异,沈玉瑶却捏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明日一早,你打算不回燕京了吗?” 这本是沈玉瑶最无奈的一句,偏偏夏煜听了,却像是打了鸡血般,突地坐起道:“备马,这就启程!” 说完,他又即刻站起身来,“你也别睡了!” 沈玉瑶有种即将崩溃的感觉,拳头虽已无法握得更紧,可她看向夏煜的目光,却是在将夏煜处了凌迟之刑! 虽然心中无数匹马在呼啸而过,但沈玉瑶心中也承认,夏煜此时的选择是正确的。 京城已经是个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她和夏煜只能尽快远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夏煜走路仍有些跌跌撞撞,沈玉瑶牵过马来时,他翻身上马几次,都未能成功。 沈玉瑶瞥了夏煜一眼,喝了酒就废材的王爷! 废材? 对,废材! 回到燕京,只要是废材,或许宁王府会安全很多! 沈玉瑶一声叹息:“我扶你吧!” 她站到马旁,将一只腿伸出,扎了马步,方便夏煜借力上马。 待看到夏煜勉强跨上马背,又伏在马脖子上,沈玉瑶只能也翻身上了夏煜的马。 “驾!” 马儿一声长嘶,疾驰而去。 沈玉瑶将软烂成泥的夏煜,抱在怀里。 她真怕夏煜跌下马,可就再也扶不起来。 月影婆娑。 两人一马,渐渐变小,小到再也看不清楚。 ...... 燕京城,宁康宫。 年关将至,沈玉瑶和夏煜回到燕京宁王府,已经快三个月。 这天,沈玉瑶刚和宁王府管账的先生,对了账目,实在是有些累了,便回到寝殿,打算睡下。 近些日子,她总是觉得有些慵懒,还时常眩晕,每每站得略久一些,便会头重脚轻,身子也总感觉累得慌。 紫苏见她面色苍白,便有些紧张,赶忙唤来白芷,说要赶紧去请府中的府医来为小姐诊治。 沈玉瑶摆了摆手,低声道:“我自己就是医者,不用请府医来。” 紫苏道:“医者不自医。小姐就让白芷去找个府医来看看吧。” 沈玉瑶正要再次拒绝,忽然心脏一阵紧缩,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往全身蔓延开来。 她咬着牙,额头上已经是布满细密的汗珠子。 所幸,这种剧痛也就只持续了一会儿,沈玉瑶躺了躺,就恢复如初。 白芷笑道:“小姐医术高超,自是会调节身子的。紫苏你也太过小心谨慎了。” 第162章 王妃有孕 夜色朦胧,燕京城中飘飘洒洒地落下了今冬第一场大雪。 鹅毛般大片大片的雪花,明早起来,应又是白茫茫一片了。 宁康宫中,燃烧着的金丝红炭,偶尔会爆起一小朵火花。 沈玉瑶舒舒服服地眯着了,突的被爆出的小火花给一下子惊醒了。 醒来时,沈玉瑶竟感到饥肠辘辘。 好长时间,沈玉瑶都没有这种饿狠了的感觉。 “紫苏,我饿了!” 沈玉瑶的声音有气无力。 “好好,小姐,奴婢这就去安排给您做。”紫苏见沈玉瑶精神状态很好,又在嚷着饿,顿时欣喜若狂。 看来,小姐是真的并没有生病。 原本晚膳时分,紫苏见她睡得正香,又想起沈玉瑶好些日子没有这样好的睡眠,便没忍心叫醒她。 这会儿见沈玉瑶喊饿,忙不迭地出去招呼小厨房,赶紧再做些好吃的给沈玉瑶送来。 沈玉瑶还没来得及吃上小厨房的美食,没一会儿,白芷就领着夏小仙走进屋来。 “娘亲,临安把肉肉都吃光了。”夏小仙一进门就嘟着嘴,双手也急的直挥舞,“娘亲,你不知道,小嫣和我加起来都吃不过他。” 说完,将双手抱在胸前,吹胡子瞪眼气呼呼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可爱至极。 沈玉瑶坐在软椅上,目光幽幽地看着夏小仙。 娘亲已经很饿很饿了,你来说肉肉? 宁王府这三个同一天生的娃娃,眼看着就快满三周岁啦,可皇后娘娘新丧,并不适宜大操大办。 又要委屈三小只啦,沈玉瑶笑着皱了皱眉,拉过夏小仙胖乎乎的小手说道:“我家小仙已经有很多肉肉啦,以后也别送肉肉给弟弟吃了,好吗?” 说也奇怪,宁王府这对双生子,如今竟和夏小仙一样长的肉乎乎的。 特别是临安,完全长成圆圆的肉丸子,虽说是很可爱又很有福气的模样,可沈玉瑶却隐隐担心临安胖得有点过了头。 还特别爱吃肉。 沈玉瑶曾让府里的嬷嬷们,尽量多让临安吃些蔬菜和瓜果类,可嬷嬷们竟说小王爷是喝凉水都长肉的那种。 夏小仙和夏小嫣也都爱吃肉,不爱吃蔬菜。 可她们见临安被约束着,不能痛痛快快吃,两姐妹还偷偷将自己的份额省了下,偷偷带给临安吃。 临安自然是高兴极了,大快朵颐时竟忘记和两姐妹分享,所以夏小仙也常常回沈玉瑶这里来抱怨说自己的肉肉被抢了。 说归说,下次她依然还是给临安偷偷送些鸡腿和红烧肉去。 “那可不行,临安每次和我们玩耍,总是饿的嗷嗷哭。”夏小仙摇摇头,大声说道:“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沈玉瑶听闻此言,抿了抿唇,没说话。 就快三周岁,沈玉瑶还记得,夏小仙曾在心声中说过,她满了三周岁,就能逐渐恢复仙法。 夏小仙能恢复仙法,是好事,可是沈玉瑶担心的是当夏小仙修炼圆满时,也即是她飞升之日。 一想到这,沈玉瑶就宁可夏小仙完全不会仙法。 她已经和夏小仙浑然一体。 无法割舍。 “小姐,前院小喜子派人来报,王爷朝宁康宫来了,看上去神色不太好。”紫苏走到沈玉瑶身边,凑在沈玉瑶耳边,压低声音说。 “好,我知道了。”沈玉瑶转头对白芷道:“白芷,先带小郡主回屋去吧。” 听闻沈玉瑶让她回避,夏小仙深深看了沈玉瑶一眼。 这一眼,竟看得沈玉瑶连心都提了起来。 【如此噩耗,不知娘亲能不能承受得住?】 【此时可不能走,先赖在这儿,万一......】 沈玉瑶刚听到这里,便见夏小仙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娘亲不要小仙啦!” 白芷上前抚慰道:“小郡主不是想吃肉肉吗?奴婢这就带小郡主去吃。” “不吃,现在就是给我红烧肉都不吃!反正小仙就是不走!” 夏小仙还从来未曾胡搅蛮缠过,白芷也是疑惑得很,她用探寻的目光看向沈玉瑶。 “乖小仙,不愿走就不走吧。”沈玉瑶淡淡说道,心中却如鼓击,“咚咚咚”跳个不停。 【娘亲,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娘亲肚子里......】 “王爷驾到!” “玉瑶!” “王爷万福。” 紫苏和白芷,跪伏于地,沈玉瑶身子不太爽利,只是曲了曲身子,行了福礼。 夏煜抬脚进屋,却发现夏小仙坐在地上,脸上还挂着泪珠。 “白芷,将小郡主抱出去,本王有要事和王妃娘娘说。” 自打夏小仙和沈玉瑶回到燕京那一刻起,夏煜对夏小仙那可是要多宠溺,又多宠溺,从未曾如今日这般,也不管夏小仙为何坐在地上,更不问夏小仙为何哭泣,只着急让白芷带她出去。 沈玉瑶看得心中更是沉重了几分。 看来,夏煜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和她说。 他不知夏小仙的神奇之处,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让夏小仙回避。 “是!”白芷只能应声是,走到夏小仙身旁,伸手抱她。 沈玉瑶也向夏小仙投去平静的目光,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夏小仙听话,跟着白芷出去。 【唉,看来我不走,爹爹是不肯告诉娘亲的。】 【只希望娘亲为着肚子里的弟弟多想想啦。】 沈玉瑶听得眉毛急急挑了挑。 什么情况? 肚子里有弟弟?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等等,沈玉瑶忽然想起回燕京前一晚的事,一下子全明白了。 难怪她最近老是犯困,全身无力。 算算日子,沈玉瑶已经怀了近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就那一次,沈玉瑶没想到,竟然会再度怀孕。 夏煜待白芷抱着夏小仙走出房门,又让屋里服侍的小丫鬟和紫苏都一并退下。 他拉过沈玉瑶的双手,带她走到软椅前,双手放在沈玉瑶肩上,轻轻向下用力,示意沈玉瑶坐下。 “玉瑶!” “王爷,说吧,到底发生何事?”沈玉瑶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的却是,为什么就那晚的一次,然后就又有了身孕。 当真是注定的。 第163章 噩耗传来 “玉瑶,你给本王听着!不管将来如何变,本王的王妃却永远不变,仅沈玉瑶一人!” 此时,夏煜的语气无比认真严肃,他是想让沈玉瑶相信他。 “本王将来的子嗣,也只会是你生的!” “王爷,你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沈玉瑶眼神坚定地看向夏煜,“再严重的事情,此时都不能打击到我!” 沈玉瑶右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腹部。 “无论何时!” 沈玉瑶为了让夏煜相信,她已经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只能重复一次,并加重了语气。 “玉瑶,你千万别激动。”夏煜说道。 沈玉瑶站起身,冷静地说:“不激动!” “沈国公,没了。” “......” “没了?” “你爹,薨了!” “玉瑶!玉瑶!” 明明刚刚说不激动的,明明说任何事情都能承受的。 结果下一秒,待沈玉瑶明白过来,夏煜说的是她爹,沈国公薨了时,她眼前一黑,径直就倒了下去。 幸亏夏煜眼疾手快,将她落地前接住。 “玉瑶,你醒醒!” 夏煜见沈玉瑶依旧唤之不应,面色极度苍白,他也慌了,赶紧将沈玉瑶打横抱起,嘴里大呼:“传府医,快传府医!” ...... 沈玉瑶只觉,突的身子一轻,身下满是层层云雾缭绕。她整个人竟像是飘了起来,十分的轻松愉悦。 她甚至止不住,面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越往上飘,人越是舒适,舒适到沈玉瑶想眯眼睛了。 “瑶瑶,瑶儿......” 耳边是她爹沈国公唤她的声音,沈玉瑶心中狂喜,猛地睁大了眼睛。 果然! 映入眼帘的正是大夏朝战功赫赫的沈国公,沈敖! “爹爹!” 沈玉瑶一激动,竟跪伏于地,趴在沈敖腿边,哭出声来。 “爹爹,方才夏煜还诓骗我,说你薨了!”沈玉瑶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呜呜呜...呜呜呜......” “能见到爹爹活着真的太好了!” “爹爹,你知道吗?瑶儿已经又有了身孕,再过八个月,会给您添新的外孙子呢。” “爹爹,娘亲可好?” “爹爹,待我生下麟儿,便再向王爷求个恩典,回国公府看您去?” “爹爹,你怎么不说话啊?” “爹爹?” 沈玉瑶越说越觉奇怪,眼前的国公爷只是慈爱地看着她,却一直都未发一言。 这不像是国公爷的习惯啊。 沈玉瑶一惊,忽然伸手想去抱住国公爷,哪知双手却抱了空,眼前的沈国公也倏忽不见了。 沈玉瑶急了,拼命大喊:“爹爹,爹爹等我!” ...... 宁康宫,沈玉瑶寝殿内。 沈玉瑶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仿佛早已没了气息。 偶尔她的胸口会缓慢地起伏,提示着,她还活着! 夏煜坐在床榻边,神情焦急地看看沈玉瑶,又转头问跪伏在地的府医道:“王妃娘娘到底怎么了?” “回禀王爷,娘娘并无大碍,脉象看,娘娘只是急火攻心,一时岔了气,这才晕厥过去的。” 府医字句斟酌着答道:“只是....” “只是什么?”夏煜厉声喝问道。 “禀王爷,王妃娘娘已有近三个月身孕。可惜气血两空,又逢此巨变,恐怕会有滑胎之虞。” 府医声音听上去明显有些颤抖。 “此话当真?”夏煜心下狂喜。 “王爷,下官从医数十载,如此简单的喜脉,定然是不会弄错的!” “可是,为何王妃娘娘迟迟没有醒过来?”夏煜还是有些疑惑。 “王妃娘娘应是胸中憋着一口气,不愿回来,此时只需平日娘娘最喜爱的人,在娘娘耳边轻声唤她,应该便可唤醒娘娘。” 沈玉瑶最喜爱的人? 除了夏小仙,还能有谁? “快,传白芷带小郡主过来。”夏煜急道。 没一会儿,白芷就抱着夏小仙,一溜小跑着进了屋里。 她面上已经隐隐约约看见泪痕。 想来是边走边哭的。 见到夏煜,这才收了哭声,将怀中的夏小仙递给夏煜。 夏煜接过来,低头一看。 夏小仙正睡得香甜。 夏煜也不犹豫,直接“啪啪”两掌,拍在了夏小仙的屁股上。 下一秒,就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哭泣,从夏小仙口中发出。 你不是让人将我抱走吗? 为什么又急赤白脸地让人将我抱来? 哼...当真是娘亲比我重要的! 不过,看在你对娘亲如此重视,那就原谅你吧。 哭几声,娘亲,快醒醒! “呜呜呜...娘亲,我要娘亲......” “呜呜呜......” 夏小仙三岁前最犀利的绝招,果然还是哭! 只见沈玉瑶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睫毛颤动几下,这才幽幽醒转过来。 “娘亲!” “小仙!” 至亲血缘,总是在这个时候会让人感到无比重要。 沈玉瑶用手轻轻地拍着趴在她床榻前的夏小仙,小仙还在,肚子里的孩儿还在,她还不能死!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沈玉瑶的眼中滑落下来,沈玉瑶勉强半撑起了身子,对着夏煜道:“王爷,我爹爹究竟是如何薨的?” “玉瑶,你感觉如何?”夏煜并未答话,反而关切的眼神看向沈玉瑶。 沈玉瑶也明白,夏煜一定是从府医口中得知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怕她情绪再次大起大落,会对腹中胎儿不利。 但她也着急想弄清楚,国公爷到底为何而死,又是怎么死的? “王爷,臣妾并无大碍,腹中胎儿也安全着。” 沈玉瑶赶紧向夏煜表明自己的身体状态,好让他快些告诉自己真相。 “你们退下吧!”夏煜屏退掉所有人,除了夏小仙。 【这次爹爹倒是聪明,竟没有让人将我抱出去。】 【只要我在,娘亲总会是安全的。】 沈玉瑶听着,这才明白,刚才自己确实已经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犯了急症。 幸亏有夏小仙悄悄提前灌注了些仙灵,这才让沈玉瑶得以护住心脉,留得一线生机。 “国公爷,死于一只鹅!” 第164章 国公真相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爹爹有背疽旧疾,根本不适宜食用鹅肉。” 沈玉瑶记得,沈国公虽素日里就只爱吃肉,可因他有背疽旧疾,御医都曾告诫过他,为防病情加重,他是坚决不能吃鹅肉的。 国公爷一向小心谨慎,不可能是主动食用鹅肉! 再则,沈敖在辞官时,宫内曾经赐过一次黑天鹅,沈玉瑶因为听到夏小仙心声,知道那黑天鹅有毒,她及时阻止了沈敖吃下天鹅肉,这才让沈敖逃过一劫。 从那以后,沈敖更是对再鲜美好味的鹅肉都会退避三舍。 “官府衙门传来的邸报,就是这样注明的。”夏煜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剧毒黑天鹅事件,他也是知情人。 所以,夏煜根本不用想就知道,除非有人用沈敖最在乎的人或者事,去逼迫他。否则,沈敖自然是不会主动去吃鹅肉的。 “上个月,国公爷在北疆燕山大捷。奉旨班师回朝的路上,偏偏遇上北疆数十年难见的大风雪。国公爷也因此受了些风寒,而风寒之症,恰恰又引发了国公爷的背疽旧疾,。” “待风雪稍停,就遇上母后薨逝。国公爷接报后,虽一路狂奔,可待他回到京城时,仍是错过了母后的葬礼。父皇恼怒之余,当即赐了烧鹅一只给国公爷。” “国公爷领旨接下了烧鹅,一语未发,吃下烧鹅。夜里国公爷便安排自己的身后事。翌日,传出国公爷因为背疽旧疾复发而亡的消息。” “而朝中大臣与大夏百姓都猜测,国公爷是因为食用了父皇所赐的烧鹅,引发背疽加重,所以才暴毙而亡。” 夏煜尽量语气平静地讲述完邸报上的内容,但他看向沈玉瑶的眼神中却充满了不解和愧疚。 沈玉瑶咬着牙,听完夏煜的述说。 她眼睛微闭,身子也颓然往后靠了些。 她知道。 沈敖确实是有背疽旧疾,也并不适合食用烧鹅。 但作为医者,沈玉瑶更加清楚的是,仅仅是吃了一只烧鹅,她爹爹背上的疽断不会因此而崩裂,更不会因此致死。 一定她爹爹收到皇帝所赐的烧鹅,便心知肚明,这是皇帝要赐死之意。 而沈国公之所以泰然吃下烧鹅,又坦然安排自己的后事,一定是和皇帝达成了某种心照。 沈敖想以他自己一人的性命,来保全国公府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与前程。 沈玉瑶都能想到的,夏煜又何尝想不到? 所以当沈玉瑶两行豆大的泪珠,默默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滚落时,夏煜心中对沈玉瑶的愧疚又增加几分。 国公爷沈敖的北疆大捷,如此赫赫战功已经是让皇帝赏无可赏。 而国公爷最疼爱的嫡女沈玉瑶,又嫁给同样是赫赫战功的宁王夏煜。 偏偏沈玉瑶还曾任过钦差大臣,替父皇查办过几位皇子,暗中更是曾掌管皇帝的黑龙卫,对于黑龙卫所有卷宗都曾调阅。 如此一来,宁王的实力,在众皇子中,就是仅次于太子的存在。 将来,也就必定成为太子顺利登基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夏煜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皇家争斗,那真是无父子,无兄弟。 夏煜心中也无比清楚地知道,皇帝在此时暗地赐死沈国公,摆明了就是想借此警告夏煜,千万莫要生出对皇位的觊觎之心。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只能是他最钟爱的皇太子才能问鼎的! “玉瑶,还有件事,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夏煜不再隐瞒,眉头皱得更是紧了,“国公爷的二夫人谢氏,因大骂父皇滥杀功臣,已被父皇下令乱棒打死!” 沈玉瑶惊得坐起。 谢翠花,她竟然被乱棒打死! “我娘呢?几位兄长又如何?” 沈玉瑶撑起大半个身子,心中焦急。 “沈国公夫人,国公爷薨逝后,便闭门不出。两位镇守边关的兄长,仍在其位,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前些日子已回国公府奔丧。” “国公府那边也有飞鸽传书来报,国公夫人决意沈国公葬礼从简,她也会深居简出,让传话于你,不可擅自回国公府奔丧。” 沈玉瑶明白,国公爷之所以被皇帝忌惮,终究根源还在于她嫁了位同样有着赫赫战功的宁王。 三年前,她虽极力挽救国公府。 没曾想,三年后,国公爷依然顺了天命,落了个功成身亡的结局。 国公夫人之所以不让她回府奔丧,也是不想再拖累到沈玉瑶。 如今两位兄长已经有了些羽翼,若再与宁王府来往过密,难免不会步国公爷后尘。 “王爷,爹爹病重时,可有遗言留与臣妾?” 沈玉瑶抬起泪眼,望向夏煜。 “有!”夏煜微微皱眉道:“国公爷说,他明白父皇的顾虑,让你切莫怨恨父皇!若要想护人周全,得先强大自己!” 是啊,夏小仙、夏小嫣、夏临安,还有如今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儿,都是她拼死都会去守护的人。 要想真的护他们平安一生,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 “玉瑶,如今你也将再为人母,切莫要思虑太重。”夏煜满眼怜惜。 他是真的心疼眼前的这个人。 “那王爷接下来又将如何打算?” “本王就做个闲散王爷,带你看尽咱们燕京所有美丽的风景!”夏煜正色道:“只要你和小郡主平平安安,惟愿足矣!” 沈玉瑶却并未被夏煜这句煽情的话打动,而是极其冷静地说了句:“王爷,你真就甘心如此闲散一生?” 她不甘心,她心中不光有恨,还有更深的爱! 夏煜本是胸怀大志之人,她不想他因为国公爷的薨逝,就此失了雄心壮志。 沈玉瑶坐起身子,面色坦然对夏煜说道:“王爷,韬光养晦确实是上策,但同样也更易招致疑心。” 夏煜听言,眉毛一挑:“玉瑶,可有更好的提议?” “王爷不如放浪形骸,甚至可以将这些不利的消息,通过特别的方式,传到父皇耳中,反而更为安全!” 沈玉瑶要守护几个孩子,那就得先守护好夏煜。 只要宁王在,那几个孩子过得便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165章 死于肥胖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寒风,刺耳的呼啸声中,还将厚厚的棉布门帘都掀起了些起来。 沈玉瑶缩了缩脖子。 夏煜则仰头望天,思忖良久! 沈玉瑶,她说得对! 就像沈国公那样,明明英雄一生,最终却仅仅因为皇帝猜忌,就送了姓名! 若是他将来的生死荣辱,总是操纵在旁人手中。 夏煜宁可他这一生,过得短暂些,也是无妨! 细细想来。 如今大夏朝的九大藩王中,宁王的藩地燕京城,已经成为了大夏朝仅次于京城的繁华之地。 四年的治理下来,燕京城总人口已经从四万多人,增加到了现在的近二十万。 而这二十万军民,才是夏煜以及宁王府安身立命的根本。 至于,宁王府后山洞中,和尚带领着众多的铁匠,正在打造的兵刃,那些便是保护燕京城的利器。 沈玉瑶一介女流,重创之下,还能看透这些,她真的是让人心生佩服的“女诸生”! 夏煜堂堂七尺男儿,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再去做个闲散王爷? 他面上的神情,不停阴晴交替。 放浪形骸? 要多浪? 明儿起,便试试看! ...... 燕京城,宁王府。 沈玉瑶院中大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听得夏煜的心中更加焦躁不安。 沈玉瑶寝殿门口,一个个的丫鬟婆子们,不停进进出出。 夏煜又不明白,她们此刻都在忙些什么。 只是里间,沈玉瑶一声声呼痛的叫声,让他更是心急如焚。 半晌,才见给沈玉瑶接生的稳婆从内屋里,一溜小跑的走出来。 “王爷,王爷,娘娘生了!” 稳婆满面喜色,她着急忙慌地要给正在门外焦急踱步的夏煜报喜。 稳婆此时已经是无数赏钱在招手的感觉。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娘娘已经为宁王府生下了二王子!” “王妃娘娘如何?” 猛地听闻二王子诞生,夏煜的面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是一脸焦急地询问着沈玉瑶的情况。 “王爷请您放宽心吧,母子都平安着呢!”稳婆喜滋滋地回答。 接生过这么多小孩子,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顺利就生下孩子的。 “哈哈哈,好,好,好!赏!” 一听到沈玉瑶是平安的,夏煜这才面露狂喜,抬脚就想往屋内钻。 “王爷,污秽之地,可不是王爷您能进去!”稳婆急忙将身子挡在门口,想将夏煜拦下。 “什么叫污秽之地?” “谁又不是从你口中的污秽之地来到这世上?本王可不管你这些。” 稳婆仍待继续劝说。 夏煜有些急了,“赶紧给本王让开!” 稳婆忙慌着退后了几步。 想来,她也是担心,若再苦苦拦住夏煜,只怕是今儿的赏钱都拿不到,自己小命还危在旦夕。 夏煜进到里屋,疾步走到沈玉瑶床榻边,只见她面色只是略微有些苍白,满眼里有些疲惫。 夏煜可心疼坏了,“玉瑶,要不,咱就只生这个了,以后便不生了吧。” 夏煜坐在床榻边,沈玉瑶本想撑起半个身子,给他简单行个福礼,可一听他这样说,礼都不想行了! 沈玉瑶往后躺了躺,眼睛斜睨了夏煜一眼。 “王爷,你可是说笑了。”沈玉瑶轻声说道,“莫说是宁王府,便是其他普通人家,谁还不是求个多子多福的?” “偏偏王爷,却来劝告臣妾不再生养?” 其实,沈玉瑶心知夏煜这是在心疼她,不想她再次经历妇人的生产之痛。 可她心中仍是忍不住,她就想怼怼这个让自己经历妇人生产之痛的罪魁祸首! “王爷,您看看二王子长得比临安,是否更加清秀了些?”沈玉瑶笑着将身旁襁褓中的婴儿,递给夏煜。 虽说,二王子是夏煜的第四个孩子。 但其实夏煜也是第一次抱这种刚刚出生的婴儿,他笨手笨脚地将小婴儿抱进怀中。 “玉瑶,这二王子,怎会如此软塌塌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只是抱了团会动的肉而已。 夏煜甚至有些怀疑,他怀中此时抱的到底是不是个正常的婴儿。 “莫不是有些病症?”夏煜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我呸!哪有像你这样当爹的?自己咒自己孩儿的?”沈玉瑶佯怒道:“我要是夏小仙,甚至都不想唤你一声爹爹。” “娘亲,为何不能唤爹爹?” 沈玉瑶和夏煜两人,正看着新生的小婴儿,斗着嘴,耳边却忽然传来夏小仙的声音。 夏煜不禁皱了皱眉,不用想,只要有夏小仙的地方,后面绝对还跟着那两小只! 他竟害怕这些孩子吵到沈玉瑶,忙做出示意他们轻声的手势。 “母亲!临安见过母亲!” 胖乎乎的临安,总是三个孩子中最是礼数周全的孩子。 也就不过是个近四岁的孩子而已,临安说起话,做起事来,倒是极为老成。 因此,沈玉瑶心中对临安也是多了份喜欢的。 “母亲,我想瞧瞧小弟弟。”夏小嫣的声音,很是娇软。“可以吗?求求了。” 三岁看大。 沈玉瑶猜夏小嫣将来一定是个娇娇柔柔的小女子,性子恬静,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小嫣郡主她想看看弟弟,王爷,你就将二王子抱给小嫣郡主瞧瞧吧。”沈玉瑶笑着对夏煜说。 沈玉瑶也逃不过身为娘亲的通病。 但凡有人夸她的孩子,或者表示对她孩子有极大的兴趣。 沈玉瑶便会瞬间降智。 “好好,听你的。”夏煜好脾气道:“小嫣,你到父王这里来看吧。” “哇!刚生出来的弟弟怎么这么丑?长得就跟只猴子似的。”夏小嫣惊呼道。 【猴子?你和你哥生下来的时候才像猴子!】 【看你俩那时候又瘦又小,谁能想到临安竟然能长得如此肥胖。】 【唉!临安本是仁德宽厚之君,奈何肥胖要了他的命!】 沈玉瑶听得先是觉得好笑,后来便心中一惊。 临安的命运,竟是将来会死于肥胖? 这也太可怕了吧,得想想办法,赶紧让临安减肥! 第166章 茶言观色 燕京城中有一间茶肆,近日来忽然爆火,只因这茶肆里有一位说书先生,他不光巧舌如簧,讲得出很多百姓爱听的故事,甚至他还能识人观相。 茶肆名叫:茶言观色。 这日午后,茶言观色内。 茶肆里座无虚席,等着听书看相的人,正热烈讨论着说书先生的厉害之处。 “你们可知道,这位说书先生据传自幼便天资非凡,好学能诗。在海外珞珈山游历的时候,在别古崖遇到了世外高僧,高僧传了他相数。” 一位穿着华贵服饰的公子正和身旁的几位好友,侃侃而谈。 “对对对,我听说那高僧曾让说书先生先仰视明亮的太阳,待他看得头晕目眩之后,又在一间黑黢黢的房间里,洒满红豆和黑豆,让先生在窗口悬挂五色线,对着月亮辨认,结果你猜怎么着?” 另一位略矮小的公子说得更是详尽彷如自己亲见一般。 “怎么着了?” “那说书先生竟然将108颗红豆和黑豆,准确无误的区分了出来,无一颗错漏。” “啧啧...就是在乌黑一团的房间里,让我找出豆子都无法办到,还要分出颜色?” “对!别忘了,进黑屋子之前,可还得看太阳看得头晕目眩之后哦。” “这说书先生果真有如此神奇?” “当然啦!这位说书先生出师前,还接受了高僧的最后一次考验!” “怎么考验的,说来听听。” 一桌人热议纷纷,竟吸引了大堆的茶肆的茶客纷纷围拢到他们桌子旁边,就等着那位公子继续讲。 “高僧在夜间,点燃两只火炬,又找来九十九位形形色色的人,让他们易容易装后,请来先生分别给看相。” “看相还要易容看?这也太难了吧!” “结果先生仔细观察这些人的形貌、气色,同时又参考了这些人的出生年月日,相看的这九十九人,他们的生老病死、吉凶祸福都算得很精准,更是无一人看错!” “甚至先生算得时间可以精准到某日某时,无不其中!” 众人一片轻叹,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这位神奇的说书先生登场。 “真是厉害!只是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得先生相面?” 茶言观色,这间茶肆每隔三日,说书先生就会来此说书,偶尔也替人看相卜卦。 说什么书讲什么故事,看的是先生的心情。 至于看相,先生说看的是缘分! 一众茶客正纷纷期待说书先生能有缘替自己看相时,耳边便传来醒木一敲的声音,整间茶肆里顿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各位看官,今日我就来讲讲咱燕京城的宁王爷,为何如今有大夏朝第一战神称号的故事。” 茶肆中的听书人,不由发出一阵嘘声。 “咱们燕京宁王爷的战功,街头巷尾的妇人孩童都知道,还跑这里来讲?” “就是。” “我看先生,也别讲故事了,直接在茶台上摆个摊儿看相算卦吧!” 说书的先生也不恼怒,轻轻捋了捋胡子说道:“我今日要讲的这个故事,可不是大家平日的听到那些,而是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一句,立刻引得茶客们纷纷竖起耳朵,“宁王爷还有那些秘闻?莫非竟是王府内院那点子事儿?” 唉! 全大夏朝上至皇帝,下至街头流浪汉,竟无不喜爱吃瓜! 说书先生摇摇头,“宁王曾与晋王一同出征北伐,两人分兵两路,为何最后是宁王不战而屈人之兵,大获全胜?” “此事还得从当今皇帝的圣旨说起,皇帝让名将傅友德协助四皇子宁王,而让另外一位名将耿禀文赴太原协助二皇子晋王。” “如今大夏朝街头巷尾热议的,无非是咱燕京城的宁王爷,在这一战中赢得漂亮,甚至还因此获得大夏第一战神美誉。却不知,其实此战更有玄机。” “当日大夏朝皇帝的意思,明眼人全都明白,他是想通过此战锻炼两位皇子的,同时也让两位皇子互相比拼,看看到底谁的战斗能力更胜一筹。” “话说晋王率先出塞,可惜出塞后并未找到敌军将领以及敌军主力,没过多久就率军回撤,晋王此战虽无大功也无损失,勉强算是考试合格。” “而宁王这边,待宁王爷从古北口出关后,领军一路北上。一开始,宁王也并未找到敌人主力,又突遭连夜大雪。助战的将军建议撤回关内,以减少后勤补给线。” “偏偏宁王却不管不顾,继续北上。并亲自挑选了五千精骑深入大漠寻找敌军的主力,其余兵马跟随助战的名将退回管内。” “如此一来,宁王就成了五千兵马对战敌军数万亡命之徒的局面......” 茶言观色二楼的栏杆上,正趴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煞是好看。 在他身旁还一起趴着两个年岁相仿的小公子。 一个长得胖胖墩墩儿的,另外一位则是长得瘦瘦小小。 仔细看看,便能发现旁边这两位小公子虽然外形大不相同,但是眉眼却生得是极其相似。 “经过漫长的搜寻,最终宁王爷发现敌人的主力都在迤都山一带游牧。于是宁王冒着大雪,突袭了敌军的驻地,并将敌军将领团团包围......” 说书人说得跌宕起伏,听书人也都听得聚精会神,人群中还不时发出震惊和感叹的声音。 长得好看的小公子一直撑着趴着栏杆,微微皱着眉头听着,还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这不都是邸报上写明的吗?” 他转头看着另外一个孩童问道:“临安,你说这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街头巷尾大妈们讲得好听。” 胖胖的小公子附和道:“长姐说得是。” 待转身看到夏小仙圆睁的双目,又赶紧改口道:“长...长兄说得是!” 夏小仙和夏临安、夏小嫣都已经七岁半。 沈玉瑶也已又陆续为夏煜生下三子三女。 王府其他侍妾均无所出。 明明是翻牌子侍寝,最后也不知道便宜的到底是谁? 第167章 说书先生 原来,这日一早,三姐弟便获得沈玉瑶和夏煜的同意,随着他们一起来到这爆火的茶言观色,他们想来来听听故事。 本想吃瓜,没曾想吃瓜却吃到自家头上。 夏小仙满三岁那年,自然界的千花万草均开始向她输以灵气。 而她则需要每日在各处山野庄园中打坐修炼,以将花草的灵气转化为自己的灵气积蓄起来。 幸好宁王府地产颇丰,夏小仙整整四年,才将宁王府所有的山野宅院住了个遍。 沈玉瑶和夏煜派了紫苏、白芷随行照顾,没曾想夏临安和夏小嫣也吵闹着和夏小仙一起游历。 没办法,沈玉瑶又请出和尚和汤维、当归随行。 和尚负责教导三个孩子读书习字,汤维和当归则负责教他们习武强身。 四年时间,孩子们在野外呼呼地自然生长,沈玉瑶和夏煜也没闲着,在宁王府苦苦造人。 四年时间,果真造出三男三女,自此,宁王府人丁开始兴旺起来。 起初王府内新来的侍妾们都还揣着点小心思,想着翻盘自侍寝后,想着法能留下王爷的血脉。 可惜宁王在这事上,竟毫不含糊,所以宁王府这几年来,除了沈玉瑶,再无其他女人生育子嗣。 前些日子,夏小仙刚刚突破了九重仙气,回到宁王府,这才一家团聚。 “小嫣,我说的对吗?”夏小仙又看向夏小嫣。 “确实和我们听到故事,有些不同。”夏小嫣轻轻皱了皱眉,她一点都不喜欢穿着男装,猛听得夏小仙问她,也只能敷衍答道。 夏小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就说,没有娘亲的提前谋划,爹爹也并未敢拿五千儿郎的性命去做赌注!” 从三岁以来,她可是跟沈玉瑶一模一样,喜欢上着男装了。 沈玉瑶时常说她,明明是仙气飘飘的小仙女,非要装作呆呆傻傻的小凡夫。 “可笑那敌军将领,乃尔不花,明明有数万兵勇,却只敢在被围困时与宁王爷派出使者议和......” 说书的先生略停顿了下,转身端起茶桌上的茶盏,悠闲地抿了一口。 听故事的茶客们仍意犹未尽,纷纷起哄,“然后呢?宁王爷又使用了什么计谋呢?” 说书的先生茶水润好嗓子,又继续说道:“宁王爷慷慨大方,他许诺善待乃尔不花的部众,并赠送了许多粮食给乃尔不花,宁王将乃尔不花的部众迁到燕京附近,还从其中挑选了三千精壮兵士......” 一众茶客们听闻此言,不乐意了。 “那不是用钱粮买来的胜利吗?” “如此简单的胜利,又怎么能显示出宁王的战神名号?” “对对,这说书的今天讲的大家可都不爱听!这样的战场竟然完全没有热血沸腾?” “甚至将敌人迁移到了我们燕京城周围?那不是引狼入室?宁王断不会如此!” “是啊,先生讲的怕是个假宁王!我可听说,宁王爷在战场上可最是狠辣的,这完全不是宁王的风格啊!” “我也不相信,宁王爷竟然会从敌军中挑选兵士,先生大谬!” 楼上的夏小仙不禁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加大声音喊道:“虽然这说书先生没有说到最精髓的地方,但也大差不差!” 楼下说书先生正微笑着听着在场众人的反应,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稚嫩童言,立刻抬眼望去,这不是曾惊为仙人的那两岁奶娃吗? “小仙娃,都这么大了!” 夏小仙这也是才看清楚,此人正是几年前曾为沈玉瑶和许芸萱算过卦的相师袁珙。 “哈哈,原来是先生。”夏小仙当即一拍栏杆,纵身跃下二楼。 “啊!” 人群中一阵惊呼,便见七八岁的少年,已傲然站起在茶肆堂中间。 “你们都不知道,这样才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夏小仙负手而立,“两方交战,百姓火热,只有真心降服,才能让两方边境得到真正的安宁!” “说得好!”袁先生频频点头赞许,“难怪骨骼清奇,当真是仙人仙相!” 眼见着夏小仙跃下栏杆,夏临安和夏小嫣也赶紧着从二楼楼梯,疾步跑了下来。 跑到场中时,夏临安已经是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拽了拽夏小仙的衣袖,却被夏小仙抬手挣脱开,继续说道:“你们甚至想也不会想到,此次宁王爷挑选的那三千精壮兵士,宁王已经组建成了精锐的骑兵突击部队!” 堂下茶客们听闻此言,不禁哄堂大笑。 “这位少年,人小却信口开河,谁不知我们燕京的宁王爷,已经沉溺在皇帝赏赐的众多姬妾美色中?” “还组建骑兵部队,你怕是痴人说梦吧!” 夏小仙冷哼一声,“说了你们都不信,这三千骑兵便是将来声动天下的三千营前身!” 茶客们笑的更是肆意,“小小少年,不光知道现在,竟然还能知将来之事?” “简直是白日做梦,胡说八道!” 连说书的袁先生也轻抚着胡子,语中有些不信地说道:“小仙娃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一时间,气得夏小仙拉住身旁的临安说:“临安,你告诉他们这些凡人,是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临安正喘气气,一听夏小仙又要让他发言,不禁是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珠,颤声说道:“当下之事,长兄所言非虚。” 看了眼夏小仙,临安又喘了口气说:“至于将来之事,我相信长兄说得一定也是会成真。” 临安性子沉稳,说话也很是严谨。 “兄长何必与他们较真?”夏小嫣柔声劝慰道。 袁先生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临安道:“公子人中龙凤,贵不可言!” 夏小仙一听来了兴趣,袁先生当真是有些道行的。 她转身走到袁先生身旁,大声说道:“来,既然大家伙都说你相面占卜从未有走眼,那你告诉他们,我说的可是真的?” 袁先生笑笑,“仙人所言,自是认真。” 说了等于没说!夏小仙有些急了,胸口一阵猛烈起伏,抬头就往茶肆二楼喊道;“娘亲,爹爹,你们亲自来说!” 第168章 别来无恙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夏小仙一时有些急了,只见她胸口一阵猛烈起伏,猛一抬头就往茶肆的二楼喊道;“娘亲,爹爹,那便你们亲自来说!” 二楼包厢里那几位闻言,也实在无法再躲在角落里了。他们本只想看看孩子们玩耍的,没料想夏小仙竟生生将他们喊出包厢门。 几人只能微笑轻叹着,一步步走下楼来。 不得不说,这一行人的队伍委实是过于庞大。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黑衣和尚和一位锦衣华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贵公子身材偏瘦小。 黑衣和尚则壮硕高大。 就在他们走下楼梯时,一众茶客不由地都看得惊呆住。 衣角带风。 好大的气场! 正在此时方才那些孩子待的二楼栏杆处,竟然呼啦啦地围了一圈子侍卫。 细数之下,竟然是九位身形相似的侍卫,再看会发现这些侍卫的容貌也都非常相似。 侍卫们统一身着黑色绣金丝边的蟒纹长裙,宽袖窄帽,怀中还都抱着一弯绣春刀。 他们均低垂着头站立于二楼栏杆边,身上全都散发着隐隐杀气。 沈玉瑶刚下得楼来,一眼便认出眼前的袁先生,正是当初偶遇的相师袁珙。 她微微笑着,拱手一礼道:“先生,别来无恙!” 袁先生竟也毫无惊诧的感觉,也是淡淡一笑,拱手还礼道:“公子安好!” 而黑衣和尚则走到夏小仙身旁,拍了拍她的头道:“不急,待和尚叔叔去试他一试。” 夏小仙这才点点头,一副吃瓜的表情,带着临安和小嫣竟坐到堂外第一圈的椅子上。 他们打算继续吃瓜。 黑衣和尚说罢,便直接走到袁先生面前,沉声问道:“贫僧是否有缘,能请先生相上一面?” 周围围观的茶客们,却纷纷开始起哄。 “做个和尚,竟也需相面?”前排坐着的一位年轻小伙不禁出言讥笑道。 “嘘!”小伙身旁有位年纪略长的男子,他抬手向上指了指天,提示小伙慎言,“小哥儿,你可是忘记当今那位,以前也是做过和尚的!” “这个我大夏朝谁人不知啊?可那是乱世,人人都有成为大英雄的机会!” 小伙侃侃而谈,“而如今,天下早已大定,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又能成什么大事?” 语带讥讽也就算了,小伙甚至用眼光斜睨了黑衣和尚一眼。 果然,黑衣和尚听闻此言,面色微微一沉。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当袁先生仔细看了看黑衣和尚的面相后,顿时大为惊奇。 他不由失声道;“汝相,面如病虎,目生三角,生性嗜杀,将来必是刘秉钟之辈!” 堂下茶客一听,均是大惊失色。 刘秉钟,乃是前前朝之人。 此人早年是郁郁不得志,也曾经遁入空门,做过和尚的。 后来幸亏遇见前朝的开国皇帝,并得到他的赏识,做了前元开国皇帝的谋臣。 最后更是成功帮助他颠覆前朝,登基为新帝。 袁先生将黑衣和尚比作刘秉钟,实在是很不妥帖的,那可是助主子谋反的狠辣谋臣啊。 妥妥大反派一枚。 众人皆以为这黑衣和尚听了,指定会怒气冲天! 想想那和尚身后,还有二楼的九位侍卫,众人心中都想,若和尚一旦发怒,只怕袁先生会凶多吉少。 大家都向袁先生投去怜惜的目光。 如此神算之人,未免太过可惜! 没曾想,黑衣和尚猛地听闻袁先生将他比作刘秉钟,却并无任何不悦之色,反而在惊讶之余,面露欣喜,仿若遇到了知音一般。 只见那黑衣和尚双掌合十,恭恭敬敬地对袁先生道:“先生可否抽空到城外庆寿寺一谈?” 说完他也不待袁先生回答,转头看向沈玉瑶,还微微点头示意。 沈玉瑶一见便心领神会,手中折扇一合,大叫一声:“众侍卫何在!” “卑职在!” 这两声,惊得茶客们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莫非这黑衣和尚真如袁先生所说,嗜杀成性,看来他是要大开杀戒了! 众茶客们一阵瑟缩着往茶肆墙根儿边上退去,茶肆内堂中间一下子便空出来好大一片。 九位侍卫一起从二楼跃下来,刚一落地时,便看到袁先生看向其中一个侍卫时,神情带着无以言表的惊喜。 待这些侍卫们成排站成一字时,袁先生更是径直朝着其中一位侍卫行起了跪拜之礼。 口中还朗声说道:“宁王殿下何至轻身于此!” 除了那三个小小少年,茶肆中的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 宁王殿下? 袁先生竟然说这九位中的某个侍卫会是宁王爷? 不可能吧,宁王爷怎么会身着侍卫服饰? 这可是在燕京城中。 众人不禁又开始哄笑。 “先生这次怕是真的看走眼了,这是个小小的侍卫而已,怎么可能是宁王爷?” “宁王殿下我可是见过的,这些侍卫虽说身形和宁王差不多,但是容貌却完全不对啊!” “哈哈哈,袁先生一世英名,怕要断送到这个小小侍卫身上了。” “先生,这里并无宁王爷!”连沈玉瑶也以为袁先生不过是恰巧蒙对而已。 只有黑衣和尚微笑不语。 “公子,我可是相师,最是善于观人气色,绝对是不认错的!”袁先生一口咬定! “先生可知,宁王爷可不是能乱认错的!” 沈玉瑶心中暗喜,面上却声色厉苒,“你若是乱认王爷,可知是何罪过啊?” “胡言乱语错认王爷,自当领杖责二十。况且依我的身子骨,怕这罪就当致死!”袁先生声音不大,倒也铿锵有力。 “可我并未认错啊,又从何领那二十杖去?” 茶肆中,很多都是慕名而来的茶客,他们心中均是暗暗为袁先生捏了把汗。 看看他的身形,也确实是受不住那二十杖的。 此时此刻,夏煜既震惊于袁先生的能力,心中却也暗自欣喜。 眼看沈玉瑶已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夏煜随即就走出侍卫的队列。 他来到堂中,去除掉面上伪装,这才朗声说道:“本王在此,袁先生所言非虚!” “啊!他果真是宁王殿下!” “对对,我见过宁王殿下的,确实是他!” “......” 第169章 不服就干 茶肆中众人听闻后,又是一片惊呼,待醒过神后,又纷纷跪地对着夏煜行起了跪拜大礼。 “宁王殿下金安!” “殿下金安!” “小的拜见宁王殿下...” “......” 一时间,各种声音混杂。 夏临安也和众茶客一样,从软椅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夏煜行礼,只有夏小仙仍坐在椅子上和夏小嫣一起,捂着嘴透着乐。 “本王只是微服私访,”夏煜挥手道:“大家快快请起,无需多礼。” 随即他又转身对着袁先生说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袁先生欣然应允,几人便一起走到茶言观色的二楼,进了天字号包厢。 夏煜屏退了众侍卫,也让孩子们到隔壁包厢中去自个儿玩耍。 于是,偌大的包厢中便只留了沈玉瑶和黑衣和尚两人。 见包厢内已经清静下来,夏煜这才对袁先生拱手一礼,而后严肃地问道:“先生,请问您到底在本王的面上都看出了什么?” 袁先生略一沉吟后,抬首直视着夏煜的眼睛说道:“宁王殿下,您日角插田,实为太平天子之相。只待到须长过脐,便可登临大宝!” 他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 夏煜闻言拼命抑制内心的激动,面上仍平静如水问道:“不过什么?” “当今圣上,不出一月,便会委宁王为黑龙卫指挥使一职!”袁先生慢条斯理,一字一句说道。 在场另外三人,听闻此言,却心中均是一凛。 黑龙卫指挥使? 那不是皇帝想把宁王殿下架在火上烤吗? 宁王殿下他一身罡气,嫉恶如仇。 若是让他入主了黑龙卫,岂非将宁王殿下做成了朝廷百官的活靶子了吗? 试问朝中百官,有谁不讨厌那像苍蝇一样闻着味儿就粘着不放的黑龙卫? 又有谁不憎恶那秘密捉拿官员,审问百官,刑罚百官,做尽抄家杀人脏活的黑龙卫? 对于皇子们来说,去做黑龙卫的指挥使,完全就是出力不讨好的职位。 况且宁王殿下一向的雷厉风行,众人皆知他对于贪腐官员更是毫不留情。 皇帝将宁王殿下放到这个职位上,无疑是默认宁王殿下会破坏朝廷潜规则的,这便是让满朝文武自危的同时,全都集体憎恶宁王? 这哪里是爹能对亲生儿子做出来的事? 可细细想来,这确实是当今皇帝的一贯作风。 他向来偏爱皇太子。 虽同样是嫡亲的皇子,宁王只是被皇后娘娘喜爱多一些。 而在当今皇帝的眼中,其他所有皇子们,无一人不是皇太子登基的障碍。 可他也不能全部将这些障碍替皇太子搬除掉。 首先,这些毕竟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再则这些亲儿子们如今都已经成长起来。特别是每一位藩王,都在替他夏家的江山驻守在不同的疆域。 也正是由于他们忠心的驻守,才换来大夏朝近年来的国泰民安,国力强盛! 一时间面前的三人,均是神色各异。 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衡量袁先生所说的将来之事,到底会为宁王殿下带来何种改变? 袁先生眯缝了一下眼睛,又继续说道:“此职位,实属是木秀于林,风比摧之。但宁王殿下却别无选择。就算提早知道,他也不得不去就职的。 “而且宁王殿下会在任职几年后,最终因百官弹劾,皇太子忌惮,最终被当今皇帝贬为庶民!” “当今皇帝不仅收回了宁王殿下的宝册,还收回京城的宁王府邸,并派人遣送宁王妃回到早已车马冷清的国公府去。” 三人此时不光神色有异,连一向清冷的沈玉瑶都不禁轻呼出声:“既然明知这是条死路,为何还要继续去走这条路呢?” 袁先生温和地看了看沈玉瑶一眼道:“王妃娘娘,宁王殿下自有天子之相,娘娘也将会母仪天下,你只需记得,这一切都会过去,善自珍重就好。” 三人听他如此娓娓道来,这才明显感觉面上的神情也是放松了许多。 沉默一会儿,黑衣和尚更是直接走上前对夏煜说道:“殿下,你老爸曾是个和尚都能又如此大的成就,就算被贬为庶人也不用泄气。” “被贬明着看起来是坏事,但若是利用好了,甚至也能将坏事变为好事。” “如今我们已得袁先生警示,便可现在未雨绸缪,做好将来的规划,以便好好利用这次被贬的机会,来下一盘更大的棋!” 如此直白说出,黑衣和尚明显已经是将袁先生等同于宁王的心腹了。 沈玉瑶和夏煜听着,都不禁轻轻地点了点头。 袁先生眼见这三人,都已将自己的话语听进心中,他也是面上终于露出些欣喜之色。 随后四人又是一阵热议,相谈甚欢。 直到临别之时,袁先生又对三人说道:“方才和宁王一起到此间茶肆的其余八位侍卫,均是封候拜将之命,可见宁王殿下实乃真命天子!今日你我就此匆匆别过,以后这茶言观色,我也不会再来了。待宁王殿下登基大宝,臣必叩首以贺!” 说完,袁先生对着三人深深一躬身,就此大步走出茶肆,再不回头。 ...... 回到王府,夏煜将夏小仙、夏临安和夏小嫣一起带到前厅。 他朝着夏小仙问道:“小仙郡主,以后到茶楼酒肆可不可以不要出卖你爹娘?” “爹爹胡说!”夏小仙眼神有些闪躲,可依然嘴犟道:“谁让你和娘亲,见我们三个被凡夫奚落,也不主动出手相救?” 凡夫? 夏煜快被气笑了,夏小仙竟然学会摆郡主架子了? 他又沉声问道:“这和尚,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 一听见他如此低沉的声音,夏临安直接给吓到跪在地上。 夏小仙和夏小嫣却无视夏煜的不满,直接回怼道:“和尚平时教导我们是不欺负人,也绝不被人欺负!” “说得没错,然后呢?”夏煜斜睨着这两个宝贝女儿。 夏小仙道:“然后,娘亲也曾教导我们......” 夏煜扫了一眼沈玉瑶,饶有兴致又问道:“你们娘亲教导了你们啥?” “娘亲教导我们,不服就干!”旁边夏小嫣娇娇柔柔的声音。 第170章 暗中布局 夏煜刚喝进口的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他转头用十分疑惑的眼神看向沈玉瑶,可没曾想,沈玉瑶根本就不去回应他的眼神。 她只是看起来很专注地在欣赏着她手中那杯茶,仿佛那茶里有黄金万两! “爹,娘亲教导的有错吗?”夏小嫣偏着脑袋,眼神中充满无辜。 秀气的小脸庞,让人看了瞬间就会产生出一种怜惜。 旁边的夏小仙,眉眼含笑。 这可是娘亲教导的,看看爹爹又该应对。 “呃,这个...这个,娘亲这样教导你们呢,也确实没有多大的错误......” 夏煜有些无奈,还没被父皇架火上烤呢,先被家里这几个女人烤了。 “只是呢,娘亲教导你们的不服就干,那也是要先衡量下自己,到底能不能干得过的!”沉吟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总结。 干不过别人而被反杀,那可不是作死吗? “干不干得过,那也要试了才知道的啊。”见夏小嫣被夏煜唬住,夏小仙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输出。 “......” 夏煜只觉得自己大脑小脑都开始萎缩。 “好啦,小仙,小嫣,别为难你们爹爹了,”沈玉瑶终于是忍不住,她笑着蹲下身子,抱了抱夏小仙,又抱了抱夏小嫣。“瞧瞧你们爹爹,都已经无言以对了呢?” “嗯,娘亲教过,依仗人多欺负人少,那是不对的呢。”夏小嫣咯咯地笑。 “......”夏煜想着后院里还有三位小千金,不由头皮发麻。 以后指定是被这六个女人拿捏了。 “小仙,小嫣......爹爹即将前往京城任职,你们俩是姐姐,一定要替爹爹照顾好娘亲和三个小妹妹哦。”夏煜在夏小仙和夏小嫣的头上分别拍了拍。 【唉,爹爹怕是不会知道,此去京城任职,宁王府会迎来至暗时刻。】 【不过,幸好娘亲早已积下巨额财富,也不算辛苦。】 沈玉瑶听闻,抬眼看了看夏小仙。 袁先生说过,宁王府在宁王被贬后,很快就会被皇帝收回,孩子们难免会跟着受颠沛流离之苦。 一想到抄家这事,沈玉瑶心中还是有些小难过。 幸亏夏小仙的提醒,才让沈玉瑶想到,钱财如此之多,必得想办法提早布局。 要知道,这世间最是残酷的地方便是帝王之家! 他们虽生于帝王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 走错一步,不光是自己小命难保,甚至全府上下都会因此葬送一生。 自从国公爷过世到现在,沈玉瑶便放下所有心思,治理好宁王府,和宁王温情相处了好些年,甚至还享受到千金不换的天伦之乐。 好日子过得久了,自然也就会走走下坡路。 未雨绸缪,先得保证一家子能够好好的活下去,银钱那是必须要有足够的准备。 沈玉瑶将自己手中的产业和金银财宝,分散一部分到自己娘家人的名下,又分散另外一部分给了宁王府忠仆们。 得先散财,将来也才能更好的聚财。 许芸萱留下的“新奇特商城”,沈玉瑶安排了白芷去打理,白芷性格活泼,和许芸萱风格也有相似之处。 “景仁堂”的所有产业,沈玉瑶则托付给了道衍和尚。 此时的道衍和尚,已经成为了燕京城外庆寿寺的住持。 而宁王赴藩以来这些年的俸禄、田产及各处庄园庄子,沈玉瑶登记好以后,都交给了小欢子负责统一管理。 那些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沈玉瑶也都全部集中起来,交给后院侍妾们集体管理守护。 忙忙碌碌了七天时间,这些事情才全部安排妥善,沈玉瑶心中也放轻松了不少。 此后,便每日在王府后院,继续相守着难得的宁静祥和的日子。 默默等待着袁先生口中那一天的到来... ...... 果然,距离茶言观色相面那日,刚刚过了二十多天,京城的圣旨就到了。 皇帝诏宁王回京城,任职黑龙卫指挥使。 虽说袁先生的相面之术的精准,夏煜是早有耳闻,如今真落到自己头上,方才觉得袁先生,真可算是当世奇人。 王府内那些不知情的下人与门客们,听闻消息后都纷纷祝贺宁王升迁,终于得回京城。 甚至,燕京城中百姓也都欢呼,皇帝英明,终于重用宁王! 而夏煜虽早已有预知,明明知道自己的前路是坑,却也并未推托,而是欣然领旨。 短短三日后,夏煜在清晨的小雨中,辞别了一家老小。 他仅仅带上马三宝和小喜子两人,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上任黑龙卫指挥使一职去了。 让夏煜带上马三宝和小喜子,也都是沈玉瑶出的主意。 她早就从夏小仙的心声中,知道了马三宝和小喜子各自的命运,于是也就趁机让他们近身追随宁王,从而开启他们各自璀璨的一生。 也许,沈玉瑶便是马三宝和小喜子生命中的贵人! 只是,有很重要的一点,沈玉瑶并没有提前告诉夏煜。 她在夏煜启程前往京城赴任的次日,便也带着宁王府的孩子们,一路轻车简从,踏上了回国公府的路。 随行的只有汤维、当归和紫苏三人。 不告诉夏煜,是因为沈玉瑶她打算秘密回到京城。 她知道,只有隐藏在暗处,才能更清楚的看清时局,也能更便于各种消息的收集,为将来的大事做好基础。 再说了,反正几年后,一家人也是会被皇帝逐出宁王府的,那还不如早些将孩子们带回娘家。 自从沈国公和二夫人过世以后,皇帝忽然感念国公爷的功绩,又特意下旨,为沈家重新在京城赐了座府邸。 国公爷的爵位由沈家大公子承袭,老夫人以及家眷们也都被接到京城加以善待。 临行前,沈玉瑶安排了小欢子做了燕京宁王府的主管,而侍妾冯氏则暂时掌管王府内院。 上马车时,沈玉瑶回望了一眼宁王府。 宁王府将来,一定是整个大夏朝的中心。 ...... 第171章 重返京都 午后,京城外的官道上,驶来三辆雕花的马车。 马车旁还有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在车旁护送。 疾驰中的马车,靠近城门时,行驶的速度便开始渐渐慢了下来。 斜靠在马车内床榻上的的沈玉瑶闭着眼,耳边是躁动的蝉鸣。 可惜,她紧紧闭上的眼皮,还是没能挡住光亮。 一路向南,终于到达京都。 京都这里竟连阳光都显得更是霸道和刺眼。 沈玉瑶无奈地睁开眼睛,撑坐起身子。她掀开车帘,往车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京都的北城门,就在眼前。 这个季节的京都,若不是待在树荫下,便很是有些酷热难耐。 沈玉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又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京都的空气确实比燕京湿润了几分,吸入空气中甚至能闻到股萱草花的味道。 一路上,沈玉瑶选择的都是走官道,但是他们采用的是昼伏夜行,比较辛苦,但好在这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她带着最小的两个孩子乘坐了一辆马车,夏小仙和夏临安分别带着其他几个孩子,乘坐的另外两辆马车,紧紧跟随其后。 还没进入京都,沈玉瑶已经能感受到京都城内的喧嚣。 她对在车旁骑马护送的汤维,压低声音道:“汤大人,未免太引人注意,三辆马车便分隔开,各自进入京都。烦请你和当归,分别护送后面那两辆马车,我这辆便待最后才进吧。” “遵命!” 汤维应声后,转头去向后面的马车,与当归商议进城时间。 自护送宁王府的财宝到了燕京,汤维便以身体原因,向黑龙卫提出了辞呈,转头到宁王府做了侍卫总管。 待沈玉瑶乘坐的马车进城时,已是傍晚,城门就要关闭的时间。 沈玉瑶下了马车,她忽然想步行进入城门。 示意马车上的紫苏带着孩子们先行进城后,沈玉瑶缓步向城门走去。 眼看着就要进入城门的通道,她的步子却慢了下来。 转身看向城门边上,一位豆蔻年华的宫装女子,正笑意盈盈看向她。 沈玉瑶本就缓慢的步子,这下彻底停了下来。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她头上竖着双环云髻,扎头发的技艺一看就是出自官宦之家,扎得精致而整齐。 不过,这不是吸引沈玉瑶目光的地方,吸引她的是女子的面容。 女子的五官、神情完全和沈玉瑶的闺中金兰常氏一模一样。 沈玉瑶走上前,那女子笑得更是明艳大方,她就那样看着沈玉瑶,沈玉瑶心口便是一颤,轻轻地喊了一声。 “美瑢。” 常美瑢清亮的眸子,浅浅一笑,也不出声,只是满眼的温柔地看着沈玉瑶。 “玉瑶,你终于回来了。” 沈玉瑶有种想掐一掐自己的冲动,可她也怕,眼前的常美瑢倏忽便消失不见。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沈玉瑶也是浅浅一笑道:“好久不见。” “美瑢,你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沈玉瑶看着眼前的常美瑢,她的容貌依然还是未嫁时的模样,声音也是软糯温柔。 “崇文已经回归我处,而崇聪,还要拜托玉瑶妹妹多加照拂。”眼前的常美瑢盈盈向沈玉瑶福了福。 崇聪? 夏崇聪! 那是她的手帕交,皇太子妃常美瑢拼着命生下的次子,也是自己和阿娜吉一直守护的皇孙。 沈玉瑶眯了眯眼,有些急促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崇聪,可是有危险?” 常美瑢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答沈玉瑶,很快,她又摇了摇头,“玉瑶,姐姐只求你一件事。” “美瑢,但说无妨,只要我沈玉瑶能做到,必将竭力而为。”沈玉瑶目不转睛地看着常美瑢,“哪怕是要我性命,也都义无反顾。” 常美瑢眼中的笑意更盛了些,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她又再一次柔声道:“玉瑶,待你下一次再返京都,可否放崇聪条生路,许他去过自己闲散安逸的一生?” 沈玉瑶并未半分犹豫,只说:“姐姐放心吧,我必倾尽一切,护他周全。” 语音刚落,一阵风起,沈玉瑶眼前的常美瑢便如云烟散去。 她心中清楚,这是常美瑢心有执念,一直候于这京都城门外,等的就是这日沈玉瑶返京,托孤。 待她心愿一了,便又重赴轮回去了。 沈玉瑶朝着常美瑢方才站立的地方,深深躬身一礼。 ...... 皇帝赐居的这座府邸,并不大。 如今的国公府,只有夫人带着些国公府的老仆人们居住,倒也足够。 沈玉瑶的大嫂、二嫂都带着孩子,投奔夫君去了边关。 三哥和三嫂则留在了濠州城,他们每日研究药理,不问世事。 四哥和四嫂回了京城,已经分府另外居住。 沈敖和谢翠花的骤然离世,对沈玉瑶娘亲的打击很大。府里的人都说,夫人是一夜白头,变得苍老无比的。 近些日子以来,国公夫人更是变得痴痴呆呆,连府里的老人都不认识了。 她每日就只在后院清幽的佛堂里念念佛经,连沈玉瑶回府前去拜见她时,她竟也未能认出这个自己最疼爱的独生女儿。 京都夜晚的清风透窗而过,分明是有一丝凉意的,可沈玉瑶在睡梦中,却仍是感觉酷暑难耐,燥热难安。 她闭着眼睛,伸手掀开身上的天蚕丝被,忽然又想起身边还躺着两个小奶娃,又赶紧将被子拉回来,轻轻地给身边的小奶娃盖好,这才起身站到窗前。 窗外的月色正好,应是三更天。 沈玉瑶凝望着天边的月亮,心中开始盘算着。 刚回国公府时,沈玉瑶召来所有国公府老仆人,让他们对外都称,国公府的表小姐因为夫家出了意外,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一众子女来到京都投靠国公夫人。 沈玉瑶也拿了些银两出来给紫苏,让她去人牙子那里,买些小丫鬟来帮忙照顾九个孩子的生活起居。 又让当归去请了先生,替大一些的孩子们传道授业解惑。 闲暇之余,汤维便充当起了孩子们的教习武师。 第172章 故人有信 京都,国公府。 这是回到国公府的第一夜。 前半夜,沈玉瑶辗转难眠,而后半夜,她却睡得极沉。 半夜无梦。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紫苏备了些水,捧着沈玉瑶爱穿的那身月白色的襦衫,早已等候在侧。 沈玉瑶刚睁开眼时,有些恍惚。 身旁的紫苏是熟悉的,可周围的家具陈设却是陌生的。 “小姐,你醒了?”紫苏见沈玉瑶睁开眼,忙笑着喊她:“奴婢已经备好温热水,这就服侍你起身,可好?” 听到紫苏的声音,沈玉瑶仿似才刚刚明白过来,她这已经是悄悄回到了京都的国公府。 沈玉瑶抬眼看了看紫苏,她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 前些年,沈玉瑶也给紫苏找了个合适的人家,想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就像白芷那样。 结果紫苏却以死相逼,坚决不愿离开沈玉瑶去选择嫁人。 她说自己此生的使命,便是要陪沈玉瑶终老的。 如此几次三番下来,沈玉瑶虽然无奈,也只能依了她。 不过,沈玉瑶却也固执地让宁王府所有的孩子们都改了口,他们都需唤紫苏为:苏姨娘。 沈玉瑶也不许紫苏再在孩子们面前,自称奴婢。 刚开始紫苏很是不能适应,直到近年来,时间已经很长了,才慢慢习惯。 她待那宁王府的那九个孩子,更是如同己出,珍爱有加。 特别是夏小仙,那真是比亲生的更好。 紫苏虽然名份上,在宁王府里早已经不再是奴仆,但她仍旧养成了每日侍候沈玉瑶起身的习惯。 待沈玉瑶一番梳洗后,她便打算带着紫苏,出发去城中的醉仙楼。 为防惊动城中黑龙卫,沈玉瑶连夏小仙都没带上。 日思夜想了整整七年的醉仙楼啊,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 上一次还是和许芸萱一起去的,如今的许芸萱是毫无音讯。 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 马车行驶在京都的街道上,踏在青石板上的马蹄声听起来还是与燕京城有些不同。 京都比燕京更加湿润,也没什么风沙,连马蹄声都更显得更为清脆一些。 这里可是沈玉瑶自幼生活的地方,空气中的萱草花香气也仿佛在提醒着她。 “人面不知何处去,忽闻萱草难忘忧。” 沈玉瑶掀开车帘往车外望去。 街边各种小商小贩,依然如往常般大声叫卖着。 来来往往的行人商旅,熙熙攘攘,甚至还能偶尔碰见金黄色头发,高鼻梁的西域客商。 果真是大夏朝的京都,一派盛世繁华。 汤维策马随行在侧,不时警惕地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他担心被官府或者黑龙卫的人盯上,甚至出府前,他就已做好了乔装易容。 为了方便沈玉瑶观赏久别七年的京都城,汤维特意叮嘱过车夫,所以马车行驶得并不快。 穿过京都的货运大道,便进到了上河集。 汤维似有察觉地回头看看,竟发现马车后有一位穿着很多个补丁衣服的小男孩,正紧紧跟随着。 为了试探小男孩是否特意跟随的马车,汤维特意让车夫停顿了几次,他发现,马车停顿,那小男孩也随之停顿。 而当马车缓缓走过上河集的两条街时,那小男孩依然还跟在马车后面。 小男孩虽然穿着补丁的衣衫,但却干净整洁,头发也是仔细梳理过的。 汤维朝身边的小侍卫示意了一下,小侍卫会意,立刻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铜钱递给那小男孩。 “小娃娃,饿坏了吧?拿去买点儿吃得。”小侍卫笑着摸着小男孩的头,对小男孩说。 “我可不是叫花子,我也不要你的钱!”小男孩脸涨得通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看起来,小男孩有些生气! “那你跟着我们,又是为何啊?”小侍卫有些奇怪问道。 小男孩忽然抬手指向马车,大声地说道:“是有人让我给车里的娘娘送封信。” 汤维和小侍卫同时脸色一变。 小侍卫更是将铜钱强塞到小男孩手里,斥道:“谁跟你说车里坐的是娘娘?赶紧拿了钱,快走!” 小男孩眼神中虽有些许害怕,但脚下却依然不停。 他紧紧地跟着马车后面,嘴里还大声喊道:“玉瑶!玉瑶!” “放肆!竟敢直呼娘......”小侍卫刚呵斥出声,便被汤维示意噤声。 马车内的沈玉瑶也听见了小男孩的呼喊声,她心中一惊,急忙让车夫停下马车。 这可是她和许芸萱的约定,两人曾约定,若有要事联系,互相会以对方闺名为暗号。 沈玉瑶知道,这是许芸萱急着想和她联系。 可是,许芸萱又是如何得知,沈玉瑶已经回到京都的呢? 许芸萱是否也在京都?她在京都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满满写在沈玉瑶脸上。 见马车停了下来,小男孩也停下脚步。 沈玉瑶下了马车,走到小男孩面前,她蹲下身子,伸出手道:“小弟弟,芸萱给我的信呢?” 小男孩满脸诧异,怎么是位如此好看的公子来收取信笺? 不是说,是位娘娘吗? 可是,暗语倒是没错。 小男孩犹豫片刻,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了沈玉瑶。 还未等沈玉瑶拆开,小男孩便一溜烟钻进旁边小巷。 他竟然跑了! 跟随在后的小侍卫,忙起身追到巷口,却听得沈玉瑶喝止道:“回来!随他去吧。” 汤维原本已经放到腰间刀上的手,也缓缓松弛下来,他翻身下马走到沈玉瑶身旁,低声问道:“娘娘......” 沈玉瑶还没拆开信笺,只是看了信笺上沈玉瑶那三个字,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许芸萱的字迹。 沈玉瑶再熟悉不过了。 她轻声对汤维道:“是许芸萱!” 汤维愣了一下。 他只记得,七年前,宁王府的侧妃娘娘许氏,一夜之间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日后,宁王便诏告王府所有人,侧妃许氏身染重病暴毙而亡。 甚至此后不久,宁王还将许氏从皇家宗牒里除了名,而许氏所生的双生子也全记于沈玉瑶名下。 第173章 醉仙酒楼 慢慢的,除了宁王府最老的几位老人,竟再无人知道许氏的存在。 甚至连那双生子,也只知道沈玉瑶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怎么会她又会忽然在京都出现,还清楚知道沈玉瑶已悄悄回到京都,连临时出门的路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让曾经身为黑龙卫的汤维,也不禁心中暗生佩服。 这许氏也非等闲之辈。 “瑶瑶,午时三刻,醉仙楼天字号一聚!芸萱。”沈玉瑶轻声念出信笺内容。 醉仙楼! 打开信笺前,沈玉瑶就曾试想过,若许芸萱此时正在京都,一定会约她醉仙楼一聚。 果真是醉仙楼。 不过这午时三刻,是几个意思? 菜市口行刑? 能约到这个时辰的,整个大夏朝,也只有许芸萱能做得出! 沈玉瑶不由轻笑出声:“走吧,醉仙楼!” 出乎意料的是,沈玉瑶跨进醉仙楼天字号房时,许芸萱并未像沈玉瑶猜的那样,会等在里面。 醉仙楼的这间天字号房,七年前,沈玉瑶和许芸萱可是常客。 为防被人认出,沈玉瑶一直是低垂着头,走进醉仙楼的。 “娘娘,醉仙楼好像是换了人。”见沈玉瑶低垂着头,汤维压低声音提醒道。 沈玉瑶这才抬头四处张望。 掌柜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那位圆圆胖胖的陈掌柜,现在的掌柜看上去要年轻很多,皮肤白净得有些不太真实,且眼神很是有些犀利。 很是像宫里的太监,还是那种身怀武功的太监! 沈玉瑶暗惊,转头又开始细细打量起醉仙楼的小二来。 这位招呼他们一路走进天字房的小二,也不是之前那位满脸带笑的小个子。 如今这小二,看着就是孔武有力,一身的腱子肉,额头凸起的经脉,提示着这位应是个习武之人。 沈玉瑶心中一惊。 时过境迁,已经过去六年,醉仙楼换了掌柜和小二,这本不是件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让沈玉瑶心中暗暗吃惊的是,现在醉仙楼的掌柜和小二,为什么竟都像是练家子? 天字号房布局也和六年前不同,中间有个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桌,桌旁放着四把紫檀雕花的软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家具饰品。 布局太过简单。 对于醉仙楼这样名声在外的酒楼来说,这样的天字号,着实寒碜了些。 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沈玉瑶仔细看了看,竟都是她喜爱吃的那些家常菜式,却并非是醉仙楼的招牌菜。 这还是醉仙楼吗? 沈玉瑶很想走出酒楼,到门额上再看看清楚招牌去。 更让她奇怪的是,天字号房内,并未见到许芸萱的人影。 许芸萱这是有什么玄机? “小姐,这些都是王府里常做的菜!还都是小姐喜欢吃的!” 紫苏也发现了不对劲,她轻声提醒沈玉瑶。 “既来之,则安之!” 沈玉瑶一撩裙摆,在软椅上坐下,“紫苏,汤大人,你们都坐吧,我们等她!” “娘娘,此处有些离奇,属下还是去门口守着吧。” 汤维也感觉到了醉仙楼的不同之处,他见沈玉瑶颔首,便走出天字号,在门外站立守卫。 “小姐,先喝口茶吧。” 紫苏取来桌上的茶壶,一摸茶壶里的茶水,竟还是烫的。 沈玉瑶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门外忽然传来汤维的呵斥声。 “站住!” “天字号已有贵客,请速速离开!” 门外,汤维正伸手拦下一位正要冲进天字号的壮汉。 “汤大人,别来无恙啊!”只听见那壮汉却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正是许芸萱的声音! 沈玉瑶一阵激动,快速起身,疾步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了房门。 “芸萱!” 她竟有些无法自抑地想流泪,“果真是你!” 门外的壮汉,此时也是激动万分。 只见她一脚跨进门,然后将门“啪”的一声关上,“玉瑶,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许芸萱一把抱住沈玉瑶。 两人相拥而泣。 这一下,可把屋里的紫苏给看得犯迷糊。 这壮汉,能是许芸萱? 不对啊,许芸萱比沈玉瑶可是矮了一点的,怎么现在的壮汉竟然高了沈玉瑶近一个头! 而且许芸萱身材瘦小,眼前的壮汉可是看起来一身腱子肉的感觉。 不对,这是个骗子! 紫苏猛地上前,想要将许芸萱拉开,“小姐,他一定不是芸萱!” 许芸萱一看紫苏是真的急了,这才赶紧取下头上的帽子,一头乌黑如瀑般的长发垂了下来。 她咯咯笑着对紫苏说道:“紫苏姑娘,几年不见,就不认得了吗?” “不对,你没那么高的啊......” 见紫苏眼中还是疑惑,许芸萱又将面上贴的胡须一下子全扒拉下来,露出那张熟悉而清秀的面庞来。 正是许芸萱。 “这么多年,你竟长了这么高?”紫苏不好意思地笑出声,“差点没认出来。” “哪是长高的啊,”许芸萱边说边坐在软椅上,开始脱下皮靴,“我穿了内增高鞋啊。” “什么?什么内增高?”沈玉瑶也惊奇问道。 “唉,就是内增高鞋垫,放到鞋子里,穿上去自然就会长高很多啊。”许芸萱将皮靴中的鞋垫,取出来给沈玉瑶和紫苏看。 紫苏一下子羞得转过脸去。 沈玉瑶却直呼:“这也太好了吧,以后穿男装,可是以假乱真。” “那是当然,如今京都里,这增高鞋垫都已经卖到断货!”许芸萱有些得意洋洋。 “本来我的工厂加班加点做,那也是够卖的,可是我偏偏用饥饿营销,哈哈哈,这鞋垫已经被炒到天价啦!” 工厂? 加班加点? 饥饿营销? 炒到天价? 沈玉瑶一阵摇头,她已经有六年没有再听过这些神仙词汇,接下来的日子,可有得听啦。 见她摇头,许芸萱更是有些得意,她伸手又从自己的肩旁和胳膊上取出一些东西来。 “瞧,这叫垫肩,穿上后就会像公子哥儿般,有着平平的肩膀,厚厚的胳膊。” 沈玉瑶看着许芸萱,笑得极为开心,甚至眼泪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第174章 我的东厂 “好好,这些果然全是好东西!想来一定是让你赚了不少钱吧。” 见许芸萱点头,沈玉瑶又道:“不过,芸萱,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是何时到的京都?又是如何知道我也到了京都的?” “哈哈,这个嘛,就说来话长啦。”许芸萱正激动地小脸通红,听沈玉瑶问到正题,她这才收敛了得意之色,“玉瑶,我们坐下边吃边聊吧。” 许芸萱如今也已过了花信之年,可看着她却比本身年纪显得要年轻很多。 只见她,面若桃花,一头长发发也还是乌黑发亮。 沈玉瑶笑笑,复又落座,许芸萱便亲自替她斟上了一杯酒。 今日的沈玉瑶特意穿的还是那件自己最喜欢的,月白色襦衫,手中拿着一把檀香折扇,腰间挂了几枚玉佩。 好一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玉瑶,多年过去,你可是风采依旧啊。” 许芸萱心想,沈玉瑶明明已经是九个孩子的娘亲,可外貌身形却仿佛被时光冻住了般,几乎看不出大的变化。 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京中贵女。 只是,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沈玉瑶的眼底比以往更多许多的坚毅和笃定。 心中有信仰,眼中自然有力量。 “芸萱,你气色也不错,想来还是京都更滋养你啊。”沈玉瑶刚一坐下,便打趣道。 “那倒是,京都的天气可比燕京强太多了,没有什么风沙,空气湿润,自然皮肤就好。” 许芸萱笑笑,又道:“玉瑶,不知道你又发现这醉仙楼的改变了吗?” 沈玉瑶说:“嗯,这醉仙楼,如今怕是换过掌柜和小二吧。” “如今的醉仙楼,除了大厨师傅,其他的可都全换过了。” 许芸萱唇角带着一丝狡黠的轻笑,“包括醉仙楼的东家......” 沈玉瑶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酒还是醉仙楼自己酿造的“百花酿”,味道也是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她又伸出筷子,夹了块红烧肉。 一口咬了下去,滋滋流油却肥而不腻,妥妥的醉仙楼味儿。 果真是大厨师没有换掉。 “我猜醉仙楼的东家,如今已经是芸萱你了吧。”沈玉瑶轻描淡写地说道。 “哈哈,知我者,沈玉瑶也!”许芸萱忍不住哈哈大笑,开心的神情,让旁边的紫苏也不禁满面带笑。 “两年前,我就花重金买下了这醉仙楼。”许芸萱特意将花重金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紫苏,你也入座吧。” 沈玉瑶看了眼紫苏,如今她早已不是奴仆身份,自然是不适合一直在旁站着伺候的。 “对对,紫苏赶紧坐下一起吃。” 许芸萱对这个世界的诸多礼法,适应了很多年,依然不适应! 她听见沈玉瑶唤紫苏坐下,忙不迭地也跟着招呼紫苏。 紫苏坐下说:“那我就以茶代酒,多谢芸萱姐姐款待。” 许芸萱笑道:“仓促之间,只是做了些日常在王府里玉瑶爱吃的家常菜,并无什么山珍海味。待他日,我正式下帖邀请孩子们一起来醉仙楼大吃一顿!” 沈玉瑶也道:“是的,今日本就不为用餐而来,芸萱今日约我来醉仙楼,想必一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略一停顿后,她继续说:“紫苏也不是外人,芸萱你但说无妨。” 见她如此直接,许芸萱点点头,正色道:“玉瑶你一直心中有疑问,我是如何知道你已悄悄回到京都,甚至连你今日要出国公府的临时起意,为何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对吗?” 沈玉瑶微微一笑,“正是。” 从燕京到京都,沈玉瑶一行全都是昼伏夜行,恐怕是连夏煜如今掌管的黑龙卫都无法知道的。 许芸萱又是如何得知的? “玉瑶,自那日燕京别后,我便不时会陷入噩梦之中。梦里的很多场景竟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沈玉瑶对在燕京和许芸萱分别那日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 原来,许芸萱自从分别后,她心中迷茫,并不知该何去何从,又担心晋王犹不死心,做出对沈玉瑶有什么伤害的事情。 所以,她并未即刻离开燕京城,而是躲在暗处,默默关注着宁王府的消息。 直到宁王府传出她暴毙而亡的消息,许芸萱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每每入夜,许芸萱依然还是会被噩梦困扰。 这些噩梦竟让许芸萱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在这个世界中活过一次。 许芸萱继续说道:“我曾梦见皇后娘娘薨逝,没过多久,果然和梦中场景一模一样的,传来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 “难道我悄悄离开燕京城回到京都,以及今日要出府到醉仙楼这些,也都是你曾梦见过的?”沈玉瑶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未感到诡异离奇。 “你回潜回京都和今日出行这事,倒真不是我梦见的场景。”许芸萱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你又如何知道的呢?” “哈哈,那是因为我依照梦中的提示,刚一回到京都,便建立了东厂!”许芸萱说到这里,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 “何谓东厂?”沈玉瑶一听,莫名就觉兴致盎然。 “包打听,你懂吗?”许芸萱问道。 “这个自然是懂的,可这些人又和你的东厂有何联系?” 包打听,原是京都民间下九流中最低等的一种职业。 这些从业者们,时常是在夜间出没。他们靠着贩卖各种打听而来消息,以混口饭吃。 而且这类人,大多是曾犯过案子,有些案底的人。 他们在阳光下是无法谋生的,只能选择这种生存在黑暗中的职业。 不过京都城中的包打听,一般他们所能打听到的消息也都仅仅局限于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 根本不可能比黑龙卫的消息更为灵通,更不可能知道沈玉瑶的行踪。 “我的东厂便是最高级的包打听!”许芸萱唇角一勾,“也是将来你和夏煜离不开的情报机构。” 沈玉瑶好像是听懂了,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东厂如今有多少人?又都是些什么人?如何招募而来的呢?” 第175章 特务机构 此时,沈玉瑶有满脑子的问题,她忍不住连珠炮一样,全向许芸萱发了出去。 许芸萱倒也不藏着掖着的,直接就对她和盘托出。 那日和沈玉瑶在燕京别后,许芸萱又在燕京城待了足足半月,这才终于下定决心返回京都。 只因,她想要亲眼看看梦中的那些情景,是否真的会在这个世界里一点点发生。 许芸萱在没有沈玉瑶的照拂下,独自一人千里跋涉。 走走停停。 她饱览了大夏朝的大好山河,也尝到了做为寻常百姓的艰辛苦楚。 当许芸萱终于踏入京城那刻,身边沈玉瑶赠送的十万两银票竟只剩下了三万两银票。 她用这仅剩的三万两银子,立刻开起了两家店铺。 第一家店铺许芸萱取名叫“夜光杯”,这只是间普普通的酒肆。 酒肆里主要卖的是两种商品,一个是“夜啤酒”和一个是“炒龙虾”。 “夜啤酒?你终于还是开到了京都。”沈玉瑶不禁莞尔一笑。 “那是,民以食为天,初来乍到我也不知做何营生好。”许芸萱不知为何,竟然面上一红,有些娇羞。 “夜光杯”刚刚开张,仅仅不到一周时间,便迅速地风靡了整个京都。 如今“夜光杯”酒肆不光大受京都的老百姓们喜爱,连很多喜爱美食的官宦人家也是趋之若鹜。 一年时间,“夜光杯”便在京都一城开了六家分店。 各家分店也是人来人往,生意火爆。 “夜光杯”在京都的地位,用许芸萱的话来说,便是已经成为了京都城的地标性建筑。 “如此说来,有空一定要去夜光杯大醉一场!”沈玉瑶笑道。 “那是自然,咱俩便如燕京那日,不醉不归!”许芸萱拼命点头。 “夜光杯”成功后,许芸萱又将赚到的银子马不停蹄地开了第二家店铺。 这第二家店铺名叫“红袖添香”,许芸萱称之为高级会所。 “红袖添香”里面并无任何商品出售,甚至宾客们在里面的所有消费均是免费的。 只是,想要进入这“红袖添香”,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是获得了掌柜的邀请贴,同时还必须是“红袖添香”的超级会员。 沈玉瑶道:“我早就应猜到,你会用会员制来将那些非富即贵的人,绑定在身边。” 许芸萱眉飞色舞道:“还是那句话,知我者...玉瑶也!” 至于“红袖添香”是如何赚钱的,许芸萱根本不用说,沈玉瑶用脚趾都能猜到。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得了好处,自然总是会对“红袖添香”投桃报李的。 一年后,这两家店铺在京都城中竟都是声名鹊起,从开张那日到现在一直都是火得不要不要的。 只是连宫中的黑龙卫,都不知道的是,两家店铺都同属于许芸萱一人。 为防多生枝节,许芸萱分别找了两个替身,让他们代持着两家店铺。 而这两位替身,竟然是连许芸萱的真面目都未曾见过。 他们也都只是近两年才知道,真正的东家是位女子。 仅此而已。 “你就不怕他们将你的银钱裹挟着跑路?”沈玉瑶笑着问许芸萱。 “不怕,他们吧,均是有把柄在我手中的。” 许芸萱摇摇头说:“再说了,我每周都会主动找他们结算收益,在他们那里也积蓄不了太多的银子。” 人性的丑陋,作为现代人的许芸萱可是比沈玉瑶清楚多了。 两家店铺生意红红火火之后,许芸萱便没了衣食之忧,转头她就开始研究起如何能在未来帮助到沈玉瑶。 只因她曾在某一日的梦境中,得知沈玉瑶和夏煜最终会选择那条无比艰辛的谋逆之路,可惜的是梦境里,她却并未看到最终的结局。 从那一刻起,许芸萱所有的目标,都变成了倾尽所有,来帮助沈玉瑶和夏煜达成心愿。 待他们心愿达成那日,她想亲自到那椅子上坐上一坐。 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许芸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原本也不是什么学富五车的高端人才,她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还是个社恐。 她要想凭自己的力量,帮助到沈玉瑶和夏煜,实在是难于登天。 于是,许芸萱开始苦心钻研,想琢磨出堪比卧龙凤雏的伟大计策。 可惜,在许芸萱历经头悬梁针刺股后,也依然没能从她那非常有限的历史知识中找出任何谋略大计。 早知道,就应该把《孙子兵法》读到倒背如流。 还好,许芸萱在现代时,唯一的爱好便是看网文小说。 在通过反复回忆,她曾经看过的无数个小说桥段后,许芸萱终于找到了,她认为能真正帮助到沈玉瑶的方法。 那就是,她必须得建立一个强大的组织,来完成所有信息的收集与甄别。 也就是俗称的“特务机构”。 方向定了,许芸萱便开始着手建立东厂。 首先,她用银钱买通京都各个监狱的狱卒,获得狱中人犯的资料。 再从这些人当中,挑选出那些确实非常有才能的人,然后再用银钱开路,想尽各种方法搭救。 那些囚犯基本是死囚,都会于当年秋后问斩的,许芸萱买通行刑之人和狱卒,承诺将人救出大狱,但条件就是需要和许芸萱签下死契。 人之将死,总是希望能活下去,哪怕是多活一日。 许芸萱看上的死囚,几乎是百分百都同意了与她签下死契。 六年的时间,许芸萱已经网罗了各种人才,达一百多人。 为了暗中保护宁王府,许芸萱更是派了八名高手,六年来一直在宁王府周围,暗中守卫。 同时,六年中,宁王府所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消息,也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许芸萱眼前。 宁王接旨返京时,许芸萱便令其中两人暗中一路跟随保护;剩余六人则负责守护沈玉瑶。 所以沈玉瑶自出宁王府第二日,许芸萱便知道了。 “那我今日出行,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沈玉瑶停住了夹菜的筷子,抬眼问许芸萱。 第176章 执刀之手 她知道许芸萱在暗中保护宁王府,内心自是充满感激的。 但是,沈玉瑶对许芸萱口中的特务机构“东厂”,心中还是很有些膈应的。 沈玉瑶压根儿没有想到,许芸萱竟会全部启用死囚来做她的下属。 “来到京都后,那不就更是简单了吗?” 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许芸萱眼睛一眯,面色微沉道:“玉瑶,你知道吗?国公府若无我东厂的守护,沈夫人,夫人她早就被害了!” 沈玉瑶听得心中一惊:“娘亲?何人竟会去害娘亲?” “还能有谁?” 许芸萱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自然是东宫如今那位贤良淑德、人人称颂的皇太子妃咯!” 皇太子妃? 吕氏? 沈玉瑶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沉声问道:“何以吕氏竟会不肯放过国公府?” 沈夫人虽是一品诰命夫人,终究也只是个妇人。 如今更是痴痴傻傻的,她还能对吕氏有何威胁,竟让皇太子妃执意要将她害死? 应是看出了沈玉瑶的疑惑,许芸萱继续说道:“吕氏之父吕本,原本便是前朝官员,当今皇帝登基后,才又归顺了大夏朝。” “如此身份家世,吕氏在被提议册为皇太子妃时,已有群臣不满诟病。是皇帝力排众议,这才将吕氏转了正。” “恰好吕氏册皇太妃那日,皇后娘娘又曾召沈夫人入宫。吕氏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说皇后娘娘曾秘发了一道懿旨给夫人,更是暗指懿旨事关吕氏的皇太子妃之位。” “于是,吕氏便暗中以关怀国公府的名义,多次亲自到国公府刺探,并赐了不少糕点给沈夫人。” “慢慢的,沈夫人竟开始出现神智模糊,少有清醒之时。” “待我安插在宫中的东厂太监将此事报告于后,我便命他偷偷换掉了吕氏赐给沈夫人的糕点,这才让沈夫人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实在是好险!” 许芸萱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给了沈玉瑶听。 说完,许芸萱也不由长叹一声。 沈玉瑶皱着双眉,紧紧地抿着薄唇,面上露出些许悲愤的神色。 旁边的紫苏起初还是静静地听许芸萱讲述,只是沉默不语,待她讲述完,片刻之后,忽然起身对着许芸萱深深福了一福。 “多谢姐姐搭救之恩。” “东厂”的无孔不入,既让沈玉瑶略微有些心惊,同时也让沈玉瑶明白了一点。 那就是“东厂”只是一把利刃,说到底这把刀的是非功过,其实还是在于这握刀之人! ...... 此时,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沈玉瑶却再无任何胃口。 匆匆和许芸萱约了再见的时间和地点后,沈玉瑶便和紫苏两人走出了醉仙楼。 沈玉瑶朝门外的车夫摆了摆手。 她想在京都的闹市中,走一走,想一想,静一静。 夜晚的京都,已经有了些凉意。 街道上行走的各色行人却依然很多,万家灯火也亮了起来,满目繁华。 两人走在街道上,汤唯和另外个小侍卫则远远地跟随着。 而沈玉瑶心中知道,汤唯的身后一定还有“东厂”的人,在一路暗中守护。 “小姐,夫人的仇,我们就不报了吗?” 紫苏默默走了一段,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她两眼饱含着泪水朝沈玉瑶问道。 沈玉瑶想了片刻,安慰她道:“你家小姐何曾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性子?” 紫苏站住脚,问:“那小姐打算如何报仇?”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小姐,你可一定要从长计议,切莫要伤害到你。” 紫苏是沈夫人买进国公府的,而且沈夫人一直对紫苏很好,所以,紫苏内心对沈夫人是有着很强烈的感情。 她恨不得能立刻就为沈夫人报了此仇,可想到对方的地位权势,她心中也着实为沈玉瑶捏了把汗。 比之报仇,她更害怕沈玉瑶因此受到伤害。 沈玉瑶心中明白她的所思所想,于是淡淡一笑,看着她说道:“紫苏,你就放心吧。” 如今的沈玉瑶,早已是磨砺得颇有些城府了,断然不会轻举妄动的。 两人就这样,各自想着心事,继续在京都长街上慢慢走着。 路边食肆的屋檐下,竟能看到零零星星几个小叫花在屋檐下乞讨,小二正站在门口焦急地驱赶着。 “快走吧,一会儿巡查的官兵来了,我们也是担待不起的啊。” 小二的声音都像是带了哭声。 沈玉瑶知道,当今的皇帝因曾沦为乞儿,他有过严令,各州府、及百姓都需善待乞丐,不可强制驱赶。 所以在京都城中,几乎很难见到乞儿被强制驱赶的事情发生。 沈玉瑶和紫苏都不由停下脚步。 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又从暗处忽然跑了出来,她怀中还抱着个瘦骨嶙峋的孩童。 妇人朝着酒肆大门,扑通一声就直直跪了下去,嘴里还不停乞求道:“各位爷,行行好吧,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孩儿。” 小二也是个善良之人,他从怀中摸出个馒头,“大姐,你这孩儿看来应是病了,得去找郎中治啊,你跪在我家店铺门口,也是救不了他的。这个馒头,你且拿去充充饥。” “他只是饿成这样的,”妇人接过馒头,就递到孩童嘴边,“孩儿,快吃,这位爷赏了馒头。” 奇怪的是,妇人怀中的孩童,却并未张开嘴,只是胸脯有些轻微起伏显示他还活着。 小二更是急了:“大姐,我可不是什么爷,也只是在这里做工赚口饭吃的。你家孩儿指定是患了病,你得去郎中那里求医问药,才能救得了他啊。” 沈玉瑶见妇人根本不相信小二说的话,她只能走上前去,弯腰柔声对妇人说道:“这位姐姐,我倒是会些医术,可否让我为你家孩儿诊一下脉?” 紫苏也跟着走上去,“大姐,你就让我们家公子给他瞧瞧。我家公子的医术可是有名得很的。” 妇人这才点了点头,“好,好,这位公子,那就烦请帮我家孩儿诊诊脉吧。” 第177章 心肺复苏 沈玉瑶蹲下身子,她示意妇人将那男孩的手腕托住,两指便立刻男孩的手腕处搭上,开始诊脉。 此时,那男孩的脉象已很是微弱。 细看之下,沈玉瑶见男孩面色也开始微微发青,嘴唇甚至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 沈玉瑶皱了皱眉,事发突然,她身上也没带上救治危重的特效丹药。 沈玉瑶只能急忙从怀中取出金针,顾不得周围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当即从妇人怀中将孩子抱过来,平躺放置于地上。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众人便见沈玉瑶已褪去孩童的外衫,并在他头上和胸前、足心几处都扎上了金针。 旁观人群中不禁有人低呼:“这...这样施针,不会立刻要了这孩童的命吧。” 那妇人听得旁观者的话,心中已是焦急万分。 再加上她看到眼前的这位贵公子,容貌实在太过好看,年纪也不大,心中更是担忧到了极点。 “公子,我家孩儿只是饿坏了,或许给他吃点东西就能好转,你...你可千万别害了他。” 围观的人也跟着附和:“这位公子看着很是面生,又如此年轻,可是当真会医术的?虽说是乞儿,你若是害了他,官府也是要问罪的!” “对啊,孩子的娘亲都说只是饿坏了,这怎么还扎上了针?” “莫非这位公子是想拿着孩童练练手?” “若将这孩子害了,可让孩子娘亲如何活得下去,真是可怜啊。” “这位大姐,若公子害了你家孩儿,我们都愿去官府为你作证,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 一时间旁边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起来。 紫苏怕沈玉瑶分心,忙在旁解释道:“你们放心吧,我家公子的医术精湛,请大家给他些时间,切莫吵吵嚷嚷,妨碍他医治孩子。” 沈玉瑶却充耳不闻,依然专心诊治。 说话间,她就已经在孩童的身上又扎上了几根金针。 可那孩子随着金针的扎入,面色并未缓解,反而是愈发加重,渐渐竟变成黑紫色。 就连刚才一眼看出男孩是有病在身的小二,也不禁心中惶恐,他急忙出言劝沈玉瑶道:“这位公子,我看,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沈玉瑶心知小二是为她担忧,大夏朝法律若无故害死一位乞儿,一定是拉去官府衙门问罪的。 再瞧瞧身旁这些站着围观的人群,义愤填膺的模样,说不定能将她当场打死。 沈玉瑶抬起头,冲着小二感激一笑,“小二哥,我就是郎中呀,你放心吧。这孩子虽然病症凶险,我定能将他救转过来的。” 围观的人听沈玉瑶如此这般一说,大家这才明显都松了口气,面色也和缓下来。 正在大家安静看着沈玉瑶继续施针时,那男孩却忽然猛地抬起手脚,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人群哗然。 “瞧瞧,我就说吧,这孩子肯定会被他害死!” “按说应该好转一些,怎么孩子却更加危急的样子?” “大家赶紧站拢些,千万防着他别逃跑了。” “住手!你不能再加害这孩子了!” “大家伙可千万别看着他残害孩子,得想办法制止他!” ...... 一时间群情激愤,仿佛沈玉瑶已经是滔天的罪人。 沈玉瑶咬了咬唇,男孩的脉象她已经诊断清楚,不光是极度营养不良,男孩还中了极为隐蔽的慢性毒药。 是谁会如此残忍? 对这样一个极度营养不良的孩子,还下此毒手。 既然如此费心扒拉对付一个即将饿死的孩子,那下毒之人此时一定会藏在暗处,大概率还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思及此。沈玉瑶眼神一寒,她用余光狠狠地扫视了一圈。 她大喝一声道:“此子是被人下毒所害,若有人故意哄闹,扰乱我诊治,当以下毒之人同谋论处!” 一时间,周围人群竟被沈玉瑶的犀利言辞和冷冽的目光给惊呆住了,场面也渐渐安静下来。 下毒害人? 这可是大罪! 更何况害的还是个乞儿? 在场众人,谁也不愿担上这样一个罪名,纷纷闭上嘴,不再哄闹。 男孩的娘亲,也是呆愣地看着这一切,她张大的嘴巴,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沈玉瑶见众人安静下来,这才转身又朝着暗处的汤维喊道:“汤兄,烦请帮我将男孩手脚固定住。” 汤维从人群中走出来,听令行事。 可当他刚刚按定住男孩的手脚,却见男孩忽然头一偏,昏死过去! 这一下,围观人群中发出声惊呼:“那孩子死了!是被那公子给害死的!” “对,明明刚才还有手脚有力,转眼就...真是可怜!” “抓住她!” “送官府去治罪!” 人群再一次爆发。 沈玉瑶见男孩昏死过去,也是心中大骇,她忽然想起许芸萱曾教她的心肺复苏急救法。 “拦住他们!” 她朝汤维和紫苏下令。 说完,沈玉瑶便跪在地上,对男孩做起胸外按压。 汤维听令,立刻一声口哨,将隐藏的暗卫唤出。 几人拔出腰间的弯刀,将人群挡成了一个圆圈,正中心只剩夏沈玉瑶和男孩、妇人三人。 沈玉瑶也不再说话,只是面色凝重,重复地做着按压。 足足全力按压了近一刻钟,男孩那微弱的呼吸才似乎慢慢平稳了下来,面色也从黑紫色,转成苍白。 沈玉瑶终于松了口气。 她脑子里将刚才的诊治过程,迅速做了下复盘。 这才明白过来,男孩为何会忽然昏死过去。 原来,她着急着为男孩解毒,用了最霸道的金针之术,却忽略了男孩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五脏六腑早就虚弱至极,差点没能扛住这样霸道的解毒法。 如今,男孩的命救回来了,沈玉瑶终于可以继续施针,去除余毒。 “紫苏,去店家里买些米汤和红糖水。”沈玉瑶抹了抹了额头细密的汗珠,对紫苏说道。 “那公子果真将男孩救活了!” “公子,多谢你救了我家孩儿,大恩大德,来生一定衔草结环为报!” 男孩的娘亲,不住地朝沈玉瑶磕头。 第178章 替母梳妆 “夫人快快请起,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沈玉瑶慌忙扶起妇人,柔声说道。 待妇人站起身,沈玉瑶忽觉眼前有些模糊。 方才她确实是费了些功夫,之前又饮了酒,此时难免全身疲累。 沈玉瑶勉强支撑着站稳身子,她微微颔首,然后让紫苏拿出些银两交给那妇人。 谁知,那妇人却坚决不收。 “公子的大恩大德,民妇已是难以回报,如何还敢再拿恩人的银钱。”妇人恭恭敬敬地对紫苏说。 “这是我家王...公子的一番好意,孩子虽是已经救活过来,但看起来还是很虚弱,定是需要调养些时日才行的。”紫苏再次将银子塞到妇人手里。 那妇人还是一个劲摇头说受之有愧,坚决不收。 沈玉瑶微微一笑,走到妇人跟前说道:“你瞧,孩子已经救转醒来,你坚持不收银钱,若孩子又发生什么危险。夫人岂非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了?” “对啊,你就收下吧,这可是我家公子的一番心意。”紫苏也在旁劝解。 沈玉瑶也诚恳说道:“况且,我观察夫人一直是礼数周到,想来也定非普通寻常人家,夫人,你就莫要再推辞,别误了孩子身体。” 从京城到燕京,再从燕京返回京城。 一路上,沈玉瑶是亲眼见过了太多普通百姓的苦难。 原本应该早就练就铁石心肠,可她却见得越多,心也越发柔软。 当真是个见不得人间疾苦的。 “那公子能否留下名号?待民妇在京城寻到夫君,一定去找到公子,加倍奉还!” 妇人这才接过紫苏不停塞给她的银两,她双眼发红,满眼感恩地问沈玉瑶。 “我家公子施恩,从来不图回报的。”紫苏又将从店家那买的馒头拿给妇人。“这些馒头,你赶紧吃,想来你也饿坏了吧。” “夫人,这实在是平常之事,你无须记挂心上。若真想回报于我,那当你遇到需要帮助之人,你有能力的话,也尽量帮助一二,便等于是有所回报了。” 沈玉瑶说完,便拉了紫苏,快步走出人群。 “小姐,为何忽然要匆匆离开?” 紫苏有些奇怪。 “感觉人群中透着些诡异,既然那男孩已经救活,我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沈玉瑶压低声音说道。 言罢侧头看了看紫苏,却见她有些迟疑。 沈玉瑶心知紫苏还牵挂着那娘俩,又安慰她道:“放心吧,汤大人会做善后。” 紫苏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了几步,沈玉瑶脚步顿了顿,转头又往刚才那间食肆方向望了望,轻声说道:“果然如此。” 天色越来越黑,路上的行人也开始减少,间或还能看到有店铺正在打烊。 汤维留在了食肆那里,小侍卫则不远不近地跟着沈玉瑶和紫苏。 沈玉瑶望着前方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影攒动。 一阵凉风拂面。 这样安宁舒适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 翌日,国公府。 沈玉瑶正在后院替沈夫人整理衣饰,沈夫人的贴身侍女凌霄便走了进来。 “小姐,前院的小厮来禀告说,宫里皇太子妃的赏赐送来了。”凌霄满面的笑容。 虽说如今沈夫人已经是神志不清,可是宫里的皇太子妃娘娘,竟然还能如此挂念沈夫人,每周总是不忘给沈夫人送来爱吃的糕点。 自皇后娘娘薨逝后,大夏朝的皇帝便一直未曾再立新后。 他转头将后宫的掌事权,全部交给了皇太子妃吕氏。 于是,皇太子妃娘娘吕氏,如今是成了大夏朝后宫中真正的女主人。 因此,作为沈夫人的贴身侍女,凌霄总会感觉到与有荣焉。 “皇太子妃啊,她每周都会派人送来夫人爱吃的糕点,可真的太有心啦。” 难怪京中全是传颂皇太子妃娘娘吕氏的贤良淑德。 沈玉瑶唇角勾了勾,眉毛抬了抬。 “今天还和往日送的一样吗?”她貌似随口地问了问。 既然能送进到国公府里,一定是要过许芸萱的“东厂”那关检验的。 沈玉瑶心想,今日的糕点应是跟以前的一样。 糕点在送到国公府之前,就已经被许芸萱调换过了。 “是的,小姐。”凌霄笑着回答:“糕点的式样和份量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而且还都是夫人爱吃的那几样。” “嗯,那就好。”沈玉瑶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替沈夫人整理着领口和袖角。 沈夫人一脸茫然,她对眼前的沈玉瑶和凌霄,神情很是疏离。 仿佛面前是两个跟她毫不相关的人。 今日一大早,紫苏便被夏小仙姐弟唤去,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 沈玉瑶便亲自来到这后院禅房,替沈夫人整理妆容和服饰。 她做得很是缓慢,很是仔细。 凌霄见沈玉瑶做得如此认真,心中也是一片温暖。 她朝着沈玉瑶福了福,轻声说:“小姐,奴婢这就去前院将那些糕点取回来,趁着新鲜的,赶紧拿给夫人尝尝。” “去吧。” 临走出门,凌霄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往日送糕点的那小太监竟然高升了,今日又换了个新的小太监来,回礼的红包又要拿双份啦。” “等等!”沈玉瑶唤住她,“凌霄,你说什么?” “小姐,夫人曾吩咐宫里送赏赐下来的太监,府里每每都会回礼一个小红包,若遇到第一次来国公府的,便会多加一个。” “你的意思是,今日来送赏赐的小太监,跟以往来的不是同一个?”沈玉瑶沉声问道。 “是啊,自从皇太子妃给夫人送赏赐的糕点开始,都是东宫的小太监王公公,可是今日来的却是换了位公公,奴婢见着面生,也还未曾问他姓氏呢。” 凌霄有些奇怪,小姐的面色怎么看起来那么阴沉? “嗯,你且速速去将宫里送来的糕点全部拿到这里来。”沈玉瑶面色严肃。 凌霄从未见沈玉瑶如此严肃凝重过,便也不敢耽搁,口中忙应着,赶紧往前院去。 第179章 宫中剧毒 沈玉瑶见凌霄走出去,她低下头贴在娘亲耳边,轻声说道:“娘亲,玉瑶在,没人能再害你!” 沈夫人闻言,竟难得面上露出孩童般肆意的欢笑。 她拍着双手:“好,好!玉瑶乖!” 沈玉瑶瞬间两行热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她弯腰趴在沈夫人肩上,两只手交叠在沈夫人胸前。 “娘亲放心,玉瑶一定会替爹爹和二夫人报仇的!凡是害我爹爹之人,无人能全身而退!” 沈玉瑶在沈夫人身后,絮絮叨叨述说着。 她知道娘亲已经听不懂。 但她仍想将心里压了很久很久的话,一句句都说给娘亲听。 奇怪的是,沈夫人听着听着,不再拍手鼓掌。 而是将手在沈玉瑶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沈玉瑶满是惊喜地猛抬起头,抽回抱住沈夫人的双手,她快步转身走到沈夫人跟前去。 低头一看,却发现,沈夫人已经困得睡着了。 她无奈笑笑,只能用一条薄薄的丝被替沈夫人盖上,然后走出门外,轻声唤来小厮。 “将夫人背去里屋的床榻之上。” “是!”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沈玉瑶便坐在软椅上,等待着。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凌霄进门的声音。 “小姐,夫人呢?”凌霄侍候沈夫人近十年,眼里心里也都是沈夫人,进屋没见着,赶紧问道。 “娘亲已经睡着了。”沈玉瑶说:“凌霄,糕点都拿过来了吗?” “咳!别提了,奴婢刚拿着糕点盒,从前厅出门,一头便被个新来的小厮撞倒!” 凌霄恨恨说道:“糕点盒被打碎不说,那小厮不知怎地,还满地打滚,将那些洒落出来的糕点,全部碾了个稀碎!” “真不知道李管家是如何请来这么不长眼的小厮来!” 沈玉瑶听得心中暗惊,“那碎了的糕点呢?你不会全扔了吧?” “全都碎成了渣子,自然是不能要了。”凌霄回道。 “那小厮又是如何处置的?”沈玉瑶沉声问道。 凌霄眼中的疑惑更加浓了些,“奴婢报了李管家,听说现在已经将他拿下,锁进了柴房!” “让李管家将那小厮带来此处!我要仔细问问他。”沈玉瑶冷声说道。 “对,小姐就是应该好好惩罚一下那小厮,太过莽撞!”凌霄心中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因在沈玉瑶面前,刻意压着。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走路,怎么能就能撞上别人。 还撞得如此惨烈! 香樟木雕花的食盒,不光掉在地上摔坏了,偏偏那个背时的小厮,还一脚踩了上去。 食盒一下子就被踩了个稀烂。 踩烂食盒也就罢了,那小厮自己还被自己给绊倒! 倒地后,他一边哀嚎着,还一边继续碾压着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糕点,直到那些糕点全部碎成渣渣,这才勉强爬起身来。 要不是亲眼看见,凌霄真的会认为那小厮一定是和她有仇! 全天的好心情,都被他搞没了。 凌霄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前厅。 还没找到李管家,这边王府的杂役却呼天抢地地吵嚷开了。 “死...死了......” “嘴里吐出的血都是黑色的,看着应是中毒啊!” “天啦!府里竟然有人下毒!” 凌霄此时已经有些急火攻心,小姐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好,这边前厅又出了事。 她跌跌撞撞又跑回禅房,颤声对沈玉瑶喊道:“小...小姐,出事了!” 沈玉瑶刚端起茶盏,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便看到凌霄几乎是倒进了房里。 她忙放下茶盏,起身伸手扶住凌霄。 “何事惊慌?” “小姐,不好了,有人被毒死了!你赶紧去前厅看看吧。” 凌霄暗想,沈夫人神志不清,幸好大小姐回来的及时。 否则国公府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呢。 “你且到禅房照顾夫人,我去前厅看看。”沈玉瑶吩咐道。 凌霄慌忙一阵点头应是。 待沈玉瑶疾步走到前厅,此时院内已经聚集了好些丫鬟、杂役。 他们围成好几圈。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中间瞧。 “小姐来了。” 有人突然看到沈玉瑶,忙唤了一声。 众人这才纷纷散开了一条路,让沈玉瑶走进圈内。 她走进圈中,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条全身黝黑的狗。 那狗头歪着,一动不动,嘴边还淌着一摊黑色的血迹。 “如何中毒的?” 几乎不用仔细查看,谁都能看出这条狗是被毒死的。 沈玉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凌霄那慌慌张张的模样,她还真的以为府上有人被毒死了。 “回小姐的话,这狗平日里都好端端的,很是活泼好动。” 前院一位管理洒扫的小厮,站起身说道,“只是方才小的将那些摔坏了的糕点扫在一起,想着就这样扔了未免可惜,便让那些糕点碎末,一起拌在狗食里,喂了它。” “你叫什么名字?”沈玉瑶问道。 “小的叫陆廉,已经在国公府干活两年整了。” 两年? 这时间点,也是有点巧合。 “你确定是将所有糕点的碎末都混合进去了吗?” “是的,今日管家是让小的去打扫的前厅。小的打扫得很仔细,几乎所有的糕点碎末都扫在一起,然后拌了狗食的。” “那,剩余的狗食又在哪?” “小的,一见这狗吃了没几分钟就倒地而亡,心中也是非常害怕。但是,怕被其他的狗不小心食用,小的便将剩余的狗食,全部收拢来,仔细装进了这个盒子。” 名叫陆廉的小厮,将脚边的一个方方的木盒子拿了起来,然后递给沈玉瑶。 周围的丫鬟仆人们一听,都惊骇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唯恐那盒子中的毒药挥发出来,不小心被自己给沾染上。 实在那毒药太过霸道,如此健壮的大黑狗,都能一瞬间被毒死,何况人? 偏偏那陆廉却仿佛,根本毫不担心,反而是将盒子打开,好让沈玉瑶看个仔细。 沈玉瑶这才恍然明白。 今日皇宫中送来的糕点,竟然是带有剧毒的! 若非柴房关着的小厮那一撞,此时躺在地上的,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娘亲! 只是,吕氏怎会突然如此着急? 直接就下了剧毒! 第180章 命运加速 命运似乎在这时候忽然就加快了速度。 从沈玉瑶回到国公府那天,时至今日,这才区区三日。 她已经是经历了太多事情,变化之大,差点让沈玉瑶都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沈玉瑶垂目叹道:“陆廉,你将关在柴房的那个小厮,带到前厅来,我有事想问问他。” 她抬头扫视了一下场中的下人们,说:“其他的无关人等,就都各自忙自己的去,散了吧。” 国公府中的奴仆们,虽然都觉得这件事情,大小姐沈玉瑶处理得好像有些过分轻描淡写了。 但既然主子都已经发了话,作为下人,他们也只能听令行事。 沈玉瑶走进前厅,在正中的软椅子上刚坐下,陆廉便领着一个面目清秀,眼中还透着稚气的小厮走进屋里。 和他二人前后脚进屋的,是国公府的老管家仁叔,仁叔走路有些瘸拐。 他可是现在整个国公府中,资历最老的老人了。 他曾是国公爷沈敖的陪读书童,本也是文武双全。 只可惜在一次和国公爷征战沙场时,为保护沈国公,他被敌军将领,一箭射中膝盖,又因医治不够及时,便落下残疾,走路时是一瘸一拐的。 沈国公感念仁叔的忠勇,特意将他供养在国公府,名义上给了个总管家的职位,实则基本无需他做太多事情。 仁叔也心知肚明,便也顺着沈国公的心意,在国公府做了位闲散的总管家。 直到国公爷薨逝,府中的原来忠诚的老仆人都被沈夫人分派到了众子女的府中,让他们去做帮衬。 所以,仁叔反倒在此时,真真正正做起了府中的管家。 每日他也是不辞辛劳,亲力亲为地打理着府中的大小事务。 今日便是按惯例,去了府中农场,每月他都会去收些租子,然后将这些租子用作维持府里的开支。 “小姐,老奴刚刚离府半日,没曾想,府中竟发生如此大事。”仁叔抬手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躬着身子,朝沈玉瑶行了一礼。 “嗯,还不算太糟糕,仁叔,您赶紧坐下歇会儿。”沈玉瑶看出仁叔是着急忙慌地走来前厅的。 他此时满面涨得通红,还不停喘着粗气,那条受过伤的腿也略微有些颤抖。 “多谢小姐。”仁叔有些吃力地走到椅子边,缓缓坐了下去。 沈玉瑶微微颔首。 她又转头看向陆廉和陆廉带来的小厮,忽然,沈玉瑶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今日冲撞了凌霄,损毁宫中所赐糕点的,就是你吧。”沈玉瑶直直望着那小厮,仿佛想要将他看穿一般,“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贱名叫箫棋,见过大小姐。” 箫棋拱手作揖,稚气的脸庞上,写满执拗。 王府的下人们,还是都按照老习惯,称呼沈玉瑶为大小姐。 “箫棋?陆廉?” 沈玉瑶低声重复着二人的姓名,她的目光也在两人的面上来回扫视。 “在!”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沈玉瑶眼中的笑意却更甚,“你们的主子,她可真是太有心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是狠狠吃了一惊。 仁叔的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就又被惊得摇晃着站起身来。 沈玉瑶朝仁叔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陆廉左右看了两眼,只见周围并无异样,他的眼神中这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小人既然已经卖身国公府,那大小姐如今便是小人们的主子。” 沈玉瑶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眼睛又看向箫棋。 那箫棋,则头略略上扬,“今日确实是小人无心,冲撞到了凌霄姐姐。害得宫中赐给府里的糕点,全部碎成了渣渣。” “若小姐要降罪小人,尽管降罪便是。小人也绝无二话。” 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沈玉瑶却眉头轻轻地一挑,沉声说道:“若是东厂的人,都是如你这样一般不知隐忍的性子,只怕是,东厂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陆廉朝箫棋轻轻摇了摇头,他朝前走了一步,又叹了口气道:“大小姐既然已知我俩身份,便但凭大小姐处置。我俩并无怨言。” 沈玉瑶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她回头看了看仁叔。 只见仁叔早已经是跌坐在软椅子上,整个人可谓是目瞪口呆,茫然无措。 见沈玉瑶看向自己,仁叔忙道:“小姐,老奴可是完全没听说过,什么东厂西厂的?” “他二人,虽说都是我在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可老奴确实并不知情啊!” 仁叔心中着急,额头上又有细微的汗珠渗出。 沈玉瑶思索片刻后道:“仁叔,我相信你。若他们连你这样一位老人家都骗不过,怎么还能被选中,加入东厂呢?” 陆廉见沈玉瑶已经认定他们是东厂之人,好像他也是心中早有准备。 他朝着沈玉瑶,无奈说道:“既然今日,我俩已经被大小姐看破了身份,我便再不隐瞒。” “我会告诉大小姐,我所知道的一切。” 陆廉略一停顿,他看了看箫棋道:“但请大小姐念及箫棋冲撞凌霄,以致有毒的糕点并未害到府中任何人。箫棋于国公府,也算有功。” “便请大小姐,放箫棋一条生路。此事的所有责任,均由我一人承担。” 这一番话,陆廉也算说得铿锵有力。 只是,这箫棋看着也就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沈玉瑶疑惑地是,许芸萱为何会招揽如此稚嫩的人加入东厂? 她的东厂,难道都是这样的一群人? 沈玉瑶心中略略有些小小失望,她看着陆廉,说道:“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转头,她朝仁叔吩咐道:“仁叔,事情的缘由,我已大致明白了。您也不必过于惊慌,此事当真是怪不得你的。” “只是,还需烦请您且去做做府中的善后。安抚安抚府中下人们的情绪,并警告今日所有在场之人,不得将府中发生的事情,随意宣扬出去。” 沈玉瑶眼神寒了寒。 “一经发现,可便怪我无情,撵他出国公府!” 第181章 提前动手 仁叔缓缓站起身,面色凝重,朝沈玉瑶沉声说道:“老奴这就去办。” 说罢,他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前厅。 “此时已无他人,你俩商量商量,看看到底谁来说说?” 沈玉瑶看仁叔离开,面上再次露出微微笑意。 她满眼好奇地看着陆廉和箫棋二人。 两人面面相觑。 主子不是说眼前这位宁王府娘娘,可不是一般人,完全是神一般的存在的吗? 可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厉害的人啊。 充其量,就是一位华贵雍容的王妃娘娘而已。 怎么可能将来会是他们东厂真正的主子? 你看,此时她既然都已经知道他二人是东厂的人,却依然不恼不怒,还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 完全不像是国公府刚刚出了大事的模样。 两人心中都在嘀咕。 宁王妃是不是缺心眼啊。 自己娘亲差点都被人毒害,她却依然不急不躁,只是问事情的经过。 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 箫棋主攻,陆廉为辅。 陆廉悄悄撇了撇嘴,双手一拱,说道:“王妃娘娘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小人所知道的一切,都定会如实以告的。” “好,那我便不客气了!”沈玉瑶倏忽变了脸色,严肃问道:“你们的主子,昨日才刚刚告诉我说,凡是皇宫中赐给国公府的糕点,在进入国公府之前,都会首先经过你们东厂这关。” “她可是信誓旦旦跟我承诺,只要能进入国公府里的,必然一定会是无毒无害的。” 沈玉瑶说着又想起许芸萱那笃定的神情。 估计,她若知道今日险些酿成大错,怕也会像沈玉瑶一样,后怕不已。 “为何今日,你们竟然放了剧毒的这些糕点,大喇喇地混进了国公府,还差点酿成大祸?” 沈玉瑶也不再犹豫,直接就将心中疑惑全部说了出来。 陆廉说:“回王妃娘娘的话,素日里,我们负责在宫中调换糕点的人,今日一早已被皇太子妃娘娘无缘无故赐死。” 沈玉瑶听得心中一惊,吕氏,当真是出手阴狠果决。 陆廉面上有些尴尬,继续说道:“而身在国公府的我们也没能及时得到消息,这才让这些有毒的糕点被人混进了府里。” 东厂今日差点翻车,其实陆廉也是暗暗心惊。 他长舒一口气说:“幸而,箫棋足够机警,当他发现来送糕点的太监换了人时,就立刻决定故意冲撞凌霄姑娘。” 沈玉瑶点了点头,陆廉说得没错,箫棋果真是足够机警。 “待糕点被打散,落在地上时。箫棋更是只凭气味,便已分辨出了糕点中被人掺了剧毒之物,鹤顶红!” 沈玉瑶听到这句话,眉毛不禁又挑了一下。 仅仅凭一点点的气味儿,他就能分辨出糕点中被掺了剧毒,甚至连是哪种剧毒都能瞬间准确分辨出来。 这一点上,沈玉瑶暗想就算是她自己,也都未必能够做到如此迅速精确。 何况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小少年。 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难怪,许芸萱会将箫棋这样的小少年招入进了她的“东厂”。 箫棋,他确实是有些异能在身的。 “无奈之下,箫棋当时便只能撒泼打滚,好将所有糕点全部打翻在地,然后再碾碎成渣子。” “箫棋见糕点被毁,又匆匆赶到后院,将此事详细告知于小人。” “小人唯恐那些糕点碎末,被一些贪吃的下人们误食,闹出人命,便只能干脆全部都弄给大黑狗吃。” “......” 沈玉瑶心中暗道,大黑狗着实是有些太冤枉了,唉! 虽贵为王妃娘娘,她可是如假包换的爱狗人士。 好在,大黑狗始终是以它的一条旺盛狗命,警醒了国公府中的所有人。 大黑狗,就算是死也死得有价值。 耳边听着陆廉风轻云淡的讲述,沈玉瑶的心中却是硬生生出了许多后怕来。 若不是箫棋他足够机警,此时那皇太子妃吕氏的阴谋诡计,已经得逞。 而且是在她沈玉瑶的眼皮子底下得逞的。 这对沈玉瑶来说,当真是奇耻大辱! 她都还未来得及向开氏吕氏寻仇,吕氏便仿若有所察觉般提前动了手。 沈玉瑶暗暗咬紧牙齿,心中暗恨道:“吕氏,常姐姐的旧仇未报,你竟又给我添上新恨!” 陆廉说完事情经过,抬头看了看沈玉瑶,却发现她正沉着脸发呆。 陆廉心中忽然不禁生出些对许芸萱的怀疑来,眼前的王妃娘娘,真的会是比现在的主子还厉害的人吗? 他可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唉,不会是连主子都看走了眼? 前厅静得针落可闻,三人都不作声,各自想着心事。 一时间,场中气氛,充满了尴尬。 半晌,沈玉瑶才长吁出一口气,她抬头说道:“陆廉,你家主子和你们是如何联系?” “回王妃娘娘,主子曾说,若我俩身份被识破,便可坦白跟娘娘说出实情,至于我俩的生杀予夺,便任由娘娘定夺!” 陆廉说话依然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说着旁人性命攸关的事情。 箫棋毕竟年幼了些,紧紧绷住的面上,能看出他此时也是咬紧了牙齿。 双眼微微泛红,箫棋轻声说道:“王妃娘娘,今日身份败露,实在是小人的过错,请您放过陆廉。” 看来陆廉平日里待箫棋很是不错,否则也不会在关键时刻,箫棋这样性子的人,能主动为了他向沈玉瑶求情。 “王妃娘娘,你别听箫棋所言,主子曾说过我两行事,主要是由我负责,箫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谁说要处罚你们了?” 沈玉瑶说,“今日之事,你俩只会是有功,何来有错?” “......” 陆廉和箫棋的面上神情都是明显放松了下来,他们看沈玉瑶的眼神中,也都有了一些感激。 看来,许芸萱平日里治下也是颇为严格的。 否则这两人也不至于,仅仅是身份暴露,便想着主动承担责任,替对方去赴死。 第182章 重返鹭园 翌日,沈玉瑶在上河集寻了间很是清净的茶肆,枯坐了近一个时辰。 几案上的茶,她都让小二,给换了三次。 茶不能凉。 哐...... 许芸萱闪身进到沈玉瑶坐的那间包厢内,还随手轻轻地将房门掩上,“总算是脱了身。” 沈玉瑶看她进来,微微一笑,将茶壶里的茶给许芸萱倒了些,她端起一杯茶递给许芸萱道:“先喝口茶再慢慢说,不急。” “嗯,昨日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沈玉瑶点了点头。 许芸萱如今统领着东厂这样一个组织,消息灵通是最基本的。 况且陆廉和箫棋虽说是身份败露,只能任由沈玉瑶处置,但她也清楚知道,这两人一定会将国公府的情况,迅速传递到许芸萱那里。 沈玉瑶抬眼看了看许芸萱。 只见她今日穿了身湖蓝色的襦衫,一袭白色的纱裙,好一副娇俏可人的京圈贵女的模样。 沈玉瑶也不禁心中暗叹,如此娇艳的容貌,曼妙的身姿,若许芸萱不是精通易容,只怕早就引起了黑龙卫的注意。 许芸萱落座后,将手中的团扇放在桌上,接过沈玉瑶递来的那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真是好茶!” 茶水的浓淡和茶水的温度都是刚刚好。 “这是今年刚上的西湖春贡茶,的的确确是好茶!”沈玉瑶也端起一杯茶,放在鼻下,深深嗅了口。 她轻声叹道:“闻此茶香,方觉岁月如梭。” 许芸萱满脸茫然,忽然又噗嗤一笑,“哈哈,玉瑶,我可不是说茶,我是说人哦!” 沈玉瑶有些疑惑,“人?” 许芸萱说:“是的,我们那个世界,通常是将喜欢玩心机的女子,称之为茶女。” “而那些茶女们的言行举止,我们那个世界便称其为茶言茶语。” 许芸萱看沈玉瑶依然一副不甚明了的样子,她又耐心解释道。 “那你刚才说真是好茶,是在骂人?还是骂一个女人?” 沈玉瑶似懂非懂地问道。 “对!我骂的不是别人,就是昨日国公府的凶手,吕氏!” “她实在是太茶了!”许芸萱越说越是激动,“吕氏害人,惯常使用的手法,都是暗戳戳地下毒,而且下的是那种需要天长日久,一点点侵蚀残害中毒之人的慢性毒药。” “原本我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她昨日竟会忽然改变手法,采用剧毒。” “正冥思苦想之际,接到属下报来的消息。吕氏昨日派去国公府送糕点的那个小太监,在回宫的途中,已经被我们的人秘密拿下,此时还关在地牢里。” “我想这个小太监,应当由你亲自审问,兴许能问出些东西。所以,这才一早就发出紧急联络的信号......” 沈玉瑶仔细听完许芸萱的陈述,这才知道原委。 原来,昨日箫棋刚一发现糕点有问题,就向宫外的同伴发出紧急信号。将还在回宫半途上的小太监悄悄拿下,并带回到了许芸萱的居所中。 沈玉瑶沉吟片刻,“我本是悄悄回到京都......” 许芸萱说:“无妨,只要我稍稍替你做些易容装扮,相信就算是夏煜来了,也认不出你的。” 沈玉瑶向窗外望了望,已经接近午时,“走吧,去问问看,兴许能有些收获。” 许芸萱和沈玉瑶离开茶肆后,直接去了许芸萱的居所。 待沈玉瑶下了马车,发现许芸萱如今的居所竟是多年前,她俩在黑龙卫办案,太子给置办的别院“鹭园”。 “这个地方是不是很熟悉啊?”许芸萱看着沈玉瑶惊讶的神色,不禁有些小小得意。 “芸萱,怎么想到选这里做居所?”沈玉瑶原先住在鹭园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个别院的幽静雅致,内里的亭台楼阁,花园水池,她还曾特意让燕京的工匠,仿造着做了一些。 “来到这个世界,在鹭园,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许芸萱笑道,“我刚回到京城,就想着,一定要赚钱买下这间鹭园。待你回来,给你个惊喜的。” 沈玉瑶知道这间别院因为所处的位置绝佳,内里设计也是大有乾坤,这座宅邸对于当日刚回京都的许芸萱来说,一定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没曾想,也就区区不到七年时间,许芸萱已经成为“鹭园”的主人。 果然,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不小心他就实现了呢? “芸萱,你真是有心。” 沈玉瑶不到两日,已经是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她能理解许芸萱来到这个陌生无比的世界,她随时都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孤单和不安。 许芸萱,区区弱女子,不光七年时间内能在京都站稳脚跟,还能发展到今天这样,实在是太不容易。 沈玉瑶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到,许芸萱曾经历了多大的困难和挫折。 她看向许芸萱的目光中,有了更多的怜惜。 “芸萱,这些年,你辛苦了。”沈玉瑶哽咽道。 “其实也不是特别辛苦,毕竟我们的世界可比你们这里要先进了太多。”许芸萱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 阳光刺得她赶紧抬起手,轻轻遮了遮眼。 “最难熬的,反而是刚穿书过来的那阵子,完全是一脸懵,找不到北,跟只苍蝇似的,四处乱转。” 沈玉瑶也想起当初许芸萱从大反派突然变成小迷妹经历。 不禁莞尔一笑。 “物极必反,如今是该你好好享受成功的喜悦啦”沈玉瑶拍了拍许芸萱的肩,打趣道。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什么?” “哈哈哈...你不会懂的。” “你解释一下不就懂了?” “不解释!你该去地牢里干活了!” “......” 三日后。 国公府传出沈夫人病重离世的消息。 皇帝和皇太子都表示哀痛,皇太子妃吕氏甚至亲临国公府吊唁。 七日后,国公府大公子携家眷从边关赶回府中奔丧。 十日后,国公府二公子也携家眷回到京都为沈夫人奔丧。 十五日后,沈玉瑶和三公子、四公子也都回到了京都。 第183章 梳理案情 沈夫人葬礼办完后,沈玉瑶搬回了宁王府。 京都的宁王府比燕京的宁王府,小了不止一点点。 搬家事毕,沈玉瑶的东西仍旧搬回了春华苑。 紫苏忙前忙后了好些时间,才终于将一应物品收拾妥当。 听说夏煜仍旧在书房,沈玉瑶直接去找他。 回到京都后,两人只在沈夫人葬礼上匆匆见了一面,甚至连家常话都没能说上几句,夏煜又回到拱卫司继续忙碌。 “两位御史的告发户部侍郎的折子,王爷应该是收到了吧。”沈玉瑶进门便说:“他们的家属,臣妾都已安置妥当。” 夏煜抬头看她。 沈玉瑶也没留意夏煜的眼神说:“郭恒实在太过胆大,竟然私分了两个州府的赋税!那可是浙西整整一年的秋粮啊!” 夏煜放下手中正批阅的密报,“你知道具体的数字?” “是,当年本应上缴国库的秋粮一共是四十五万石,但实际入了国库的仅仅两百多石。”沈玉瑶平静如常地说着这些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王妃的信报,竟然如此准确?”夏煜也是被沈玉瑶说出的话震惊到。 不过,他震惊的是,沈玉瑶对于刚刚送到他这里的诉状,竟然一清二楚,甚至连具体数字都分毫不差。 这可是黑龙卫花了足足两个月才查清楚的事实。 沈玉瑶她是如何得知的? “臣妾还知道,事情起因是御史余敏和丁庭举两人,一起告发京都布政使司及按察使司官员伙同户部侍郎郭大人一起贪污而起。” “皇帝本是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审理,可大理寺审理出来的结果让皇帝并不满意,于是又让黑龙卫出手,负责侦办此案。” 夏煜点了点头。 沈玉瑶说的是一点都没错。 “如果臣妾还没猜错的话,此时王爷几上的奏折和密报均与此事相关。” 夏煜眉毛挑了一下,说:“王妃猜的没错。本王已将此案的调查结果整理好,准备明日早朝奏请父皇处置。” “时间节点都和小仙说的分毫不差。”沈玉瑶喃喃自语道。 “什么?”夏煜只听清夏小仙三字。 “没什么,王爷若不怪罪,臣妾还想继续猜猜的调查结果!”沈玉瑶的眼神定在夏煜的眸子里。 “哦?王妃竟然能知道本王刚刚写好的奏折?”夏煜一听此言,不禁万分好奇。 除非沈玉瑶是神仙,否则断不可能知道他刚刚才整理好的奏折内容。 “第一,郭大人等私分了镇江、太平等地的全部赋税。” 沈玉瑶说出的第一句,就让夏煜呆立当场。 “第二,郭大人等私分了浙西秋粮,二百五十万石。” 听到第二句,夏煜已经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睁大双眼,紧紧盯着沈玉瑶看。 “第三,郭大人伙同地方官员,巧立名目收取杂税,例如,库子钱、神佛钱、竹篓钱等等...” 沈玉瑶这句话说罢,夏煜惊得立刻起身,他将那份刚刚写好的奏折再一次拿起来看。 他自己刚刚写好,沈玉瑶竟然一字不差? 这不是神仙,难道是鬼? “第四,郭大人还伙同六部官员,私造纸币。” 沈玉瑶无视夏煜的震惊,继续说道。 “第五,郭大人还伙同部分宦官内臣,盗取国库粮食,珠宝,宝钞。” 刚刚写好的奏折从夏煜手中滑落,他也颓然坐到椅子上。 “王妃娘娘不光神机妙算,且记忆力超群......”夏煜低声叹道。 “王爷,你知道你明日递交上去这份奏折会牵连多少人吗?” “黑龙卫追查的结果,六部官员几乎都是郭大人同党。”夏煜他也曾被调查结果给惊吓到。 “不光如此,被牵涉进此案的,还会有各州府官员、以及种粮大户、富户、大商人等!” 说这话时,沈玉瑶也不得不佩服许芸萱的未雨绸缪。 她每每出现都是经过易容,且那些商户宝号都找了代持之人。 “黑龙卫目前只追查到六部官员大多是郭大人同谋,至于那些州府官员和富户大商,暂时并未追查下去。” 反正不说她也知道,那不如不再隐瞒,沟通起来也更方便。 夏煜走到沈玉瑶面前停住,轻轻地揽住她的肩。 “王爷,此事你不觉得有诸多疑点吗?”沈玉瑶抬头迎向夏煜的目光,只看见夏煜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和欣喜。 夏煜摇摇头,“案子已经查的是明明白白,并无可疑之处啊。” “王爷,那臣妾提几个问题,王爷可以多思多想一分。” 见夏煜点头,沈玉瑶转过身,面朝着他说道:“第一,郭大人任职户部侍郎仅仅一年,他何德何能竟可以拉拢到六部官员,还让这些官员们唯他马首是瞻?” 夏煜心中一沉。 “第二,大夏朝一年的国库收入才不过区区两千四百多万石粮食,郭大人怎么就敢贪墨了两千两百多万石,仅仅给父皇留了两百万石?是他疯癫了还是六部官员全部疯癫了?” 夏煜心中更是沉了沉。 “第三,前些年,皇帝废除丞相制后,大小事情均他一人亲自定夺,郭大人又是如何躲过父皇,反而被两位小小御史举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夏煜面色也变得沉重,放在沈玉瑶肩头的手,也悄悄收了回来。 “第四,大夏朝为官,只要贪污区区六十两纹银,便是杀头之罪,甚至有些官员还会被剥皮充草示众,郭大人当真是猖狂到极致?” 夏煜和郭恒也是有过几次来往,怎么看他都并非猖狂如斯的人。 夏煜不禁再次摇摇头。 “第五,寻常人对于自己所犯的罪过,总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为何郭大人竟好像生怕大家不知道一样,生生将六部官员都拉拢成为自己的同党?” 夏煜面上已是乌云密布,他又开始在屋内踱来踱去。 “第六,王爷你如今掌管的黑龙卫早已是无孔不入,甚至臣妾听说还有官员在自己家中饮酒做乐都被你们画成画像交给皇帝。那郭恒及同党所犯罪行为何时至今日方才被爆出?” 第184章 惊天大案 沈玉瑶突然的一连串的诘问,更是让夏煜不禁后背发凉。 他第一次隐隐感觉到此案的背后,分明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悄悄推动着案件往惊天大案上走。 作为黑龙卫指挥使,此案的调查结果,他是不可能不呈交皇帝的,也更不可能有任何的弄虚作假。 但夏煜也清楚,沈玉瑶刚刚提出的那几个疑点,也是真实存在的。 夏煜心想,郭恒很有可能的的确确是曾有过贪墨的行为,但绝不可能有此次黑龙卫调查出来的结果,这么惊人的数字! 二千四百万石! 全大夏朝的秋粮啊! 郭恒案本是因小官吏举报,再由皇帝亲自交给黑龙卫查办的案子。 而夏煜作为黑龙卫的指挥使,他是非常清楚,黑龙卫的这些所谓调查结果的真正来源。 黑龙卫是根据举报郭恒的那两位小小官员,由他们提供线索,黑龙卫仅仅只是去做了查证。 黑龙卫所查证到的证据,没有一条不是两位官员从头到尾,从人到数,详细得仿佛早就做好的。 夏煜也曾疑心,此案进展如此神速,仿若有天助。 偏偏这两位举报郭恒贪墨的官员,在举报后,两位官员的家眷却都集体神奇失踪了。 夏煜听下属来报时,自然也是感觉到蹊跷,只是当时整个黑龙卫都只顾着查证郭恒的贪墨证据去了,而对于那两位官员及两位官员的家眷们集体失踪一事,并未仔细深究下去。 如今,当沈玉瑶提醒后,夏煜才真正明白了,这个所谓的郭恒贪墨惊天大案,到底是怎样的凭空生出来的。 夏煜眉头紧锁。 郭恒贪墨一案,光是牵涉到的官员和富商大户足足有两万余人,明日一旦将调查结果呈到御前,对整个大夏朝的官场影响必将是极其巨大的。 大夏皇帝微时,就曾受尽贪墨官员和富户地主的欺凌,甚至连皇帝的父母,也是因为官员的腐败而饿死街头,无处下葬。 在皇帝的内心深处,他对那些大地主,大商户是有些憎恶,而对那些贪墨的官员,更是恨之入骨。 况且皇帝如今一直推行的也是重农抑商。 那么,就很有可能的是,皇帝想借郭恒案来杀光所有曾有贪墨的官员,和那些为富不仁的大地主、大商户。 甚至还能在杀掉他们后,还能将他们的财富充裕国库。 大夏朝数次的北伐,军费的开支到如今,也已经是天文数字,时时会让国库告急。 而仅仅只是杀杀腐败贪官,便能得民心,得金银,集皇权! 如此一箭三雕的事情,皇帝又何乐而不为呢? 沈玉瑶见夏煜眉头皱得更紧,心中也是不忍,她走上前轻声说道:“既然已经是必然发生的事情,王爷还是早做筹谋为好。” 夏煜轻轻点了点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转头又对沈玉瑶说:“可怜天家,必是先君臣后父子。”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在郭恒案后,作为黑龙卫指挥使他的结局。 沈玉瑶拉着夏煜的衣袖晃了晃,安慰道:“不用想了,既然已是注定的结果,此时便只能顺势而为。” 夏煜眼睛一亮,倏忽又黯淡下去。 “玉瑶,只是怕苦了你和几个孩子。” 沈玉瑶嫣然一笑,“臣妾和孩子们定是不会受苦,你可知为何?” “为什么?”夏煜低下头,柔声问道。 “许芸萱在京都!” 夏煜听闻此言,脸色微变。 他走到书桌前,那里摆着厚厚一摞卷宗,夏煜取出最下面一份,看了看卷宗上的名字问:“东厂,你知道吗?” “臣妾当然知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发现?” 夏煜又取出一份卷宗,“西厂呢?” 沈玉瑶一脸惊讶,“莫非还真有什么西厂?” 夏煜招手让她过来,他将那两份卷宗一起递到沈玉瑶手中。 “那你告诉我,东西两厂,到底哪个是许芸萱搞出来的?” 卷宗里东厂和西厂两个组织的一些行为活动,一一展露在沈玉瑶眼中,她整个人都僵住,死死盯着卷宗,一页不落的翻看着。 夏煜走到她身后,语气极度温柔地问:“或者说,其中有一个是王妃你的?” 沈玉瑶沉声回道:“东西两厂,看来都已羽翼渐丰。” “绝不能让他们落入吕氏手中!” “吕氏?王妃说的可是皇太子妃?”夏煜有些疑惑,这些特殊的组织,怎么会跟深宫中的皇太子妃扯上关系? 沈玉瑶:“正是。” 一个月前,沈玉瑶让许芸萱一手安排了,沈夫人身染重疾而亡的那出戏。 本以为能躲过吕氏的暗箭,谁知吕氏竟然能直接说服已是监国的皇太子,趁沈玉瑶回京都奔丧之机,下旨让她长居京都。 名为体恤忠臣良将之后,实则是要把沈玉瑶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让夏煜生出掣肘。 打得真是一手如意好算盘! 此时眼前夏煜关于西厂的卷宗,桩桩件件都让沈玉瑶嗅出了深藏在这背后的吕氏味道。 “王妃的意思是,东厂为许芸萱所建,而西厂确是吕氏的爪牙?” 夏煜继续问道。 沈玉瑶解释道:“东厂确实是许芸萱所建,她建东厂的初衷便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宁王府众人。” “哦?”夏煜完全没有想到许芸萱假死后,还在默默守护着宁王府,心中也是颇受触动。 “王爷不信?”沈玉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不妨将鹭园主人请回宁王府?说不定可以爱火重燃?” “王妃......”夏煜没想到,沈玉瑶竟然用许芸萱来调侃他,不由面上一红道:“本王的侧妃早就亡故,王妃怕是忘记了。” “旧的侧妃亡故,王爷大可以迎娶新的侧妃!”沈玉瑶白了夏煜一眼。 “......” 夏煜心中狂乱,明明他什么也没说,明明是沈玉瑶自己提到许芸萱的。 “看你脸红的,”沈玉瑶捂了捂嘴,放下手后面色一变,沉声说道:“臣妾怀疑,西厂后面的人,正是皇太子妃娘娘,吕氏!” 第185章 一片哗然 立夏已经过了数日,京都的空气都极为酷热。 京都朝廷的官员们,仿佛身处在一个炸药桶内般。 只需要随意的一星半点火,就能把他的人生炸出天际。 卯时上朝,天已大亮。 沈玉瑶站在王府的屋檐下,望向京都金銮殿方向。 今日之后,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夏煜此时正在大殿的屋檐下,他看了看身旁的文武百官,第一次对他们生出了同情之心。 所有人都不敢喧哗,只是都微微低着头,偶尔有一两个官员在窃窃私语。 夏煜此时身着大红蟒袍,衣身还绣着龙纹团的图案。不同于其他文武百官的宽大袖子,他的袖口收拾得干净利落。 出王府门前,沈玉瑶特意替他收拾的。 夏煜腰间的佩刀更是在金色晨光中,不时晃着那些官员的眼睛。 皇帝抬手让“众爱卿平身”时,夏煜一步跨出队列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去岁一年,应天、镇江等五个州府,并无一粒粮食提交国库!”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这几个地方可是大夏朝皇帝当年平定天下的根据地,在那些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是这些州府长期支持着皇帝的军队,南征北战。 皇帝不可能会忘记这份恩情,他登基后,便免除了这几个地区所有民田的夏税秋粮。 民田税粮虽说全被免了,可是那些州府实实在在还有几十万亩的官田啊。 那些官田征收的粮食又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必然是有人从中贪腐! “启禀父皇,拔出萝卜带出泥,由应天府、镇江府等五个州府引发的征粮贪腐案牵涉的细枝末节非常的庞杂。” “但此案的最终指向都系于一人!” 夏煜朝堂上铿锵有力。 “是谁?”皇帝震怒,声音都因怒气而略微有些变了调。 “户部侍郎郭恒郭大人!” 夏煜双手一拱,直言道。 黑龙卫侦办此案后,得出的结果便是当地官吏张钦等人勾结伙同户部侍郎郭恒,将本应上缴国库的官田夏税秋粮,统统拿去私分了。 这五个州府地区,当年应收秋粮四百五十万石,但实际入仓的粮食和以钞折粮的钱款,合计只有二十万石。 黑龙通过详细的侦查,共查出郭恒等人几年之内连贪污带盗卖、甚至还将那些上缴的官粮掺水毁掉等罪,致使大夏朝损失高达两千四百万石粮食。 这相当于大夏朝一年的国库收入! 皇帝当庭极为震怒,将黑龙卫调查出的这些实证全部交给大理寺,责令慎刑司吴雍主持审理此案。 退朝时,文武百官更无一人说话,只是分明看向夏煜的眼神中,全部都充满憎恶。 夏煜心知他们为何憎恶,也并不理会,下朝后便匆匆回了王府,并让王府中人,关闭府门,所有人等均不允外出。 在宁王府闭门谢客的一个月内,郭恒案经过慎刑司吴雍主审后,果真如沈玉瑶所说,牵连出了众多的官员。 包括大夏朝全国的十二个布政司。 其中六部的官员更是九成以上被认定为郭恒的同党。包括身居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侍郎等若干朝中肱骨大臣。 皇帝极为震怒,下令罢免或诛杀了当时六部至左右侍郎以下的所有人。 当然礼部、刑部两部的尚书也都诛杀了,兵部尚书因有军功,而侥幸逃过一死。 整个大夏朝六部长官,全部成了光杆司令,手下连一个办事的官员都没有了。 郭恒案牵连之光,大夏朝举国上下都是人心惶惶。 所有在朝为官的官员,出府之前必然留下遗言,上朝时的问候也变成“你部今日又被锦衣卫拿了几人?” 在朝为官尚且如此,州府地方官员们遭遇的问题则更是严重。 偏偏主审官吴雍也是个狠人,他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人。 最终,此案前前后后一共竟杀掉了三万余人,所谓“京城地方各大户人家大抵皆破。” 从官到商,皇帝在整个大夏朝来了场大清洗。 此举令所有官员胆寒,甚至有人谓:“郡县之官虽穷山爵塞之地,去京师万余里外,皆悚心震胆,如神明临其亭,不敢扫肆。” 乌云密布了整整三月。 当夏煜再次登上大殿时,随着他的到来,百官之中响起一片喧哗。 夏煜转头望去,只见晋王身着一身红色官服,舒缓行来,行至殿前忽然抬头冲着夏煜,鬼魅一笑。 夏煜只觉整个后背发麻,他疑惑看了身旁的秦王一眼,秦王却将头偏了过去,不再看他。 百官都十分清楚,正是因为夏煜的调查结果,才让整个大夏朝风起云涌,官场一片哀嚎。 谁人不恨? 谁人不气? 夏煜也感受到了来自身边暗处的万千刀光剑影。 到底是宁王在皇帝眼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人,身边的百官再是怒不可遏,也只能私下里,对宁王咬牙切齿。 大殿之上,却是不敢过分。 那边晋王一直不停看向他,而夏煜也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神冷冷地扫过众百官。 他知道一会儿,便是百官对他发难之时。 不知道这几个弟弟还有那个皇太子哥哥,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夏煜心中冷冷一笑。 大抵也都是能躲他多远便躲多远的吧。 夏煜眉眼间冷漠异常,匆匆掠过百官的眼神,又是极为嚣张,隐隐有蔑视的意思。 百官也都看在眼里,敢怒而不敢言。 除了皇太子,想来此时谁也不会在宁王眼中。 昨夜皇太子已经暗中送了密信给夏煜,告诉他让他放心上朝,朝堂之上,太子哥哥定然会保全于他。 夏煜像是想到些什么,眼光在众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在寻找一个人。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未能找到。 夏煜收回目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百官都在夏煜和晋王、秦王等一众藩王中微妙的氛围,暗自揣测。 众皇子的命运,从今日起便会有了不同。 还是秦王眼尖,他一眼看到正在拾阶而上的皇太子。 “太子哥哥来了!” 夏煜这才顺着秦王的目光,朝大殿的阶梯处望去。 果然是他那嫡亲的皇太子哥哥,大夏朝监国。 第186章 贬为庶人 自大行皇后薨逝之后,皇帝哀痛不已,时常也感觉身体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终于在郭恒案后一月,便下旨让太子监国。 夏煜想起沈玉瑶曾和他说过,皇帝如今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在为太子的皇位继承开路。 甚至连他那些疯狂杀贪官的策略,表面上是皇帝为了赢得民心,巩固皇权,实则是在为太子继位扫清一切障碍。 前朝的灭亡,即是因为贪墨官僚将国库挖空,新继位之人不能完全掌控朝廷。 为了避免前朝的悲剧重演,皇帝这才决定亲自动手,以反腐的名号,将一些对太子有潜在威胁的官员清除掉。 他甚至曾不惜在朝堂之上,当堂下令斩首官员,并以一盆植物做类比,直言告诉太子,这恰恰正是为了帮助太子去除掉路上的荆棘。 同时皇帝,也明里暗里在文武百官前表示,谁都不要成为太子继位路上的荆棘,否则必定是死路一条。 当然也包括所有的其他的皇子皇孙们! 看着正低头走上台阶的太子,夏煜面上不禁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他心中暗想,其实皇帝虽替太子做了如此多的筹谋,奈何太子内心深处并不赞同。 因为在太子心中,一直都是“仁政”为主。 他认为,开国之君可以狠辣残酷,但守成之君,一定是要仁心仁德! 太子治国理政,文武百官们都能看出,他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可是,太子的这些手段与如今皇帝的治国之道其实是完全悖悖的。 曾有日上朝,太子还曾出口顶撞过皇帝称“尧舜之时未曾杀戮臣子,但依然可以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皇帝一时气急,还大骂太子说:“等老子死了,你当了皇帝再处理吧!” 宽厚仁慈的太子,狠辣多疑的皇帝,势同水火。 偏偏此时爆发的郭恒案,作为黑龙卫指挥使的宁王夏煜,便刚刚好成了那条水中洗净,又置于火上烤的鱼! 如今,鱼烤熟了。 自然是要分而食之了。 夏煜轻轻抿了抿唇,如今的他只是皇帝和太子对弈的一枚棋子而已。 随时准备成为弃子! 太子一步步走得很是迟缓。 上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他抬眼看了看一同站立的的文武百官们,皱了皱眉。 转身又看了看晋王、秦王和夏煜,面色这才恢复如常。 太子略一停顿,便走到了夏煜身旁,他对夏煜说道:“四弟,今日你终于是肯上朝了?” 夏煜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道:“躲得了初一,自然是躲不过十五的。” 太子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他冷声问夏煜道:“看来孤的四弟,还是一定要坚持宁枉勿纵了?” “宁枉勿纵”是夏煜在呈报郭恒案的结尾语。 夏煜知道,他是顺了父皇的意,却失了兄长的心。 文武百官一听,心中一下子都明白了,太子责问夏煜的便是直指郭恒案。 一时间,大殿外,文武百官们开始窃窃私语。 渐渐开始变得吵吵嚷嚷起来。 “黑龙卫残忍暴虐,早就该裁撤了。” “是啊,黑龙卫让大家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都无人愿入官场,就是这些天杀的黑龙卫闹的。” “......” 官员们似乎群情汹涌起来,他们看向夏煜的的目光,无不充满怨毒之色。 而夏煜虽早知已经身处里外不是人的地步,但那个昨日还曾写信宽慰自己的太子哥哥,此时,竟然回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当众责问。 甚至太子在百官面前还是摆明了态度,他完全是不认同夏煜的所作所为的。 文武百官们一下子用更为怨毒的眼光锁定住夏煜。 若目光能杀人,夏煜此时正在遭受凌迟之刑。 这可是,夏煜一向最为敬重的太子哥哥。 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忽然发难。 一时间,夏煜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太子为君,他为臣。 太子的责问,夏煜不可不答! 既然太子当众问。 那他就当众答! 他抬手拱了拱,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道:“太子殿下明鉴,臣以为宁愿一家哭,不愿一路哭,宁愿百官哭,不愿百姓哭!” 夏煜这番朗声作答,让太子瞬间变了脸色。 而夏煜心中也是无比清楚的,自己的这一句回答。 今天,必定会惹得天怒人怨。 仿佛应景般,大殿上空忽然飘过一团乌云。 几声炸雷在城外山边边,炸响。 在场的那些百官,他们群情汹涌,甚至都等不及上殿到皇帝跟前去弹劾夏煜。 而是不约而同地集体转身走向午门,又齐刷刷全部跪在午门外,他们要求皇帝裁撤黑龙卫,并治罪黑龙卫指挥使宁王夏煜! 夏煜耳边甚至能听到文武百官在午门外的高呼:“臣等誓不与酷吏共天下!” 此时他的脸上并未有惊恐的神色,反而露出一丝彻底解脱之色。 夏煜抬头望着大殿之上飞过的一只孤鹜,叹道:“我不入地狱。” ...... 七日后,皇帝下诏,将宁王收押,黑龙卫裁撤。 甚至紧跟着又下一道圣旨,宁王夏煜被贬为庶人,京都宁王府封禁! 宁王妃及宁王众子女,均被逐出了宁王府。 消息传出,一时间朝野震动。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不议论此事。 “要我说,就是这宁王活该!谁让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杀了那么多官员?” “唉,你们只知其一,哪知其二?这宁王可真是憋屈,他可是一点都不稀罕当这黑龙卫的头头。” “对!明白人都知道,黑龙卫头头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不光容易得罪人,若办得不好,那就会得罪皇帝!” “要我说,还是太子爷仁心仁德,天天带了弟弟们跪着替宁王求情。” “太子爷倒是仁义,可是他那次子却是眼瞧着宁王落水,还往水里扔石头!” “太子爷的次子?才十来岁的小孩子,还能害了宁王不成?” “这孩子虽不到十岁,可皇帝犹豫之时,却是他的一句话,彻底让宁王被贬成了庶人....” 第187章 泄露天机 “那你且来说说,皇太子的次子她到底说了句什么?竟然能将战神宁王都拉下马来?” “话说,那日,皇帝在宫中直挠头。” “因为他对如何处置宁王,又如何安抚百官犯了难。皇帝便信步走到御花园,想散散胸中郁气。” “谁知偏偏刚下了学的皇孙,正巧路过御花园。他问皇帝何事烦忧。” “皇帝答:你四叔叔犯了错,朕该不该打他屁股呢?” “皇帝原本是想逗逗皇孙,谁知皇孙却对皇帝说:皇爷爷,四叔叔他目无法纪,欺凌百官,肆意妄为,实乃酷吏!朝廷当与士林百姓共天下,而非与酷吏共天下!” “皇帝一听,大惊之下又是大喜!太子已经很得他心,如今瞧着皇孙将来也定是位仁德之君!” “于是,皇帝这才痛下决心,贬宁王为庶人,并裁撤了黑龙卫。” “真要这么说的话,皇孙和太子是的一样仁心仁德,实乃我大夏朝之幸啊!” ...... “我呸!他一个黄口小儿,他知道个屁!” 夏小仙正在鹭园里和夏小嫣愤愤不平道。 一着急,连粗口都爆上了。 “肯定是他娘背后可以教他,故意让他去御花园来一场偶遇,只为邀宠献媚!” “是啊,他娘岂知,皇爷爷选爹爹来当这个差,本就是一箭多雕的事儿!” 夏临安也和她两姐妹一起坐在花园的亭子中闲聊,他胖胖的身子陷落在石凳里,时常让夏小仙莫名会担心那石凳何时终将会不堪重负。 如今他们这群宁王的孩子们,都是被褫夺了封号和俸禄的。 自然他们的穿戴也和往日不同。 三人都穿的是寻常富贵人家的那些绫罗绸缎,可惜龙凤纹样刺绣再也不能用上。 夏小仙将赞许的目光毫不吝啬地投向了夏临安。 皇帝的九位皇子中,自然是皇太子最得他的宠爱。 而且皇太子的教养、仁慈之心以及治国之道,皇帝虽然内心里并不认同,但他对太子的能力却是非常满意的。 而皇太子也一样,虽然他对于皇帝过于纵容黑龙卫,曾有些歧义,但也并未多加置喙。 明面上,皇太子对于那些“贪赃枉法”的曾经的大夏功臣们,是想着网开一面,杀鸡儆猴点到为止就好的。 皇帝内心虽然对于这些“开国功臣”,也是非常的不忍,但处在他那个顶尖的位置,皇帝根本就配有那仁慈之心。 为了太子、为了百姓、为了皇权,他都不得不杀! 曾经的忠臣良将,将来也会是拦路虎,挡道石! “我想皇爷爷的内心,其实应该也认同爹爹说的那句:宁愿百官哭,不愿百姓哭吧!” 夏临安虽小小年纪,但看事看人,却极为老练成熟。 “那是自然。”夏小仙翻了个白眼,“但凡风浪太大,总要有人出来背锅的!” 一番运作之下,皇帝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到。 仅仅也就牺牲了宁王一人。 一个本就不太受他宠爱的王爷而已。 够本! “况且皇爷爷的这九个皇子中,咱家爹爹是除了皇太子外,论能力、论智慧、论军功等,最得民心的皇子了。” 说到宁王夏煜,夏小仙其实内心也有些小小骄傲。 宁王虽遭百官怨恨,却是深得民心的。 她本是天界的小花仙,到人间历练。 能降生到宁王府,在人间与宁王和宁王妃有此一场至亲亲子的缘分。 在夏小仙的心中,实在是非常欢喜的。 特别是她的娘亲沈玉瑶,不光是大夏朝唯一的“女诸生”,还美得是无法无天。 这样颜控的小花仙,每每想起都是心花怒放。 “嗯,咱家爹爹,那可是大夏唯一的战神呢!”夏小嫣闻言也是频频点头,她更是以夏煜为傲的。 “小嫣,你可莫要妇人之见!” 临安老气横秋地说道,“像咱家爹爹这样的藩王,皇爷爷若是用得好,自然能成为太子登基后的得力助手。可若是用不好,那也会成为他们心中的大隐患!” “临安说得对!皇爷爷和太子就是想让咱爹爹做孤臣!” 说这话时,夏小仙不禁又多看了夏临安几眼。 难怪他将来也会坐上那把椅子,小小年纪,看事情就看得如此透彻。 只是他这一身的肉肉,唉! “临安,我说你能不能减减肥?”夏小仙一下子就跳跃了。 “好端端说爹爹的事,怎么又扯到减肥了?”夏临安挠了挠头,他实在是经常会跟不上这位长姐的节奏。 “长姐说的没错啊,临安,你真的需要减肥了呢。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哦。”夏小嫣捂着嘴,直乐。 “临安,你看你现在坐着说话都喘气,那将来还怎么当皇.....” 夏小仙差点不小心泄露天机。 她可不想因为泄露天机,而早早回归天庭。 夏小仙刚满三岁那日,仙法一恢复便引得司命闻着味儿来到人间寻到了她。 她还记得,那日司命临走曾告诫过夏小仙,千万不要擅自动用仙法,切不可泄露天机,否则就会改变人间命数。 说不定,连夏小仙都会跳出“三生簿”,早早地回天庭归位。 若是那样,可就大大不妙了。 人间如此有趣,夏小仙还未曾玩够。 人间有娘亲和一众人间家人,夏小仙还没尝够温情。 “长姐,你说临安将来会如何?”夏小嫣皱着眉问她,“皇什么?” “当皇孙子啊,哈哈哈”夏小仙大声干笑。 “长姐的意思是,爹爹还有可能会官复原职?”夏小嫣一直崇拜夏小仙,她总认为夏小仙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真实应验的。 “那是自然!”临安接嘴道。 夏小仙心中暗想,这可不算泄露天机了吧,肯定的话都是临安说的。 都是临安猜测到的哦。 “我可没问你!”夏小嫣朝夏临安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这双生子,是否上辈子有仇? 两人总是不自觉就会斗嘴生气。 嗯,找时间让司命给查查,这两人前生到底是何渊源。 夏小仙真没见过哪家双生子会如此这般。 不默契! 第188章 普通人家 正值深秋,鹭园里嫩黄的菊花开得正好。 一阵秋风瑟瑟,院里飘落于地的落叶随风飞舞,沈玉瑶和许芸萱正站在廊下,远远地望着花园中的三姐弟。 被逐出宁王府那日,沈玉瑶原本是想回去娘家,可刚出王府门就被许芸萱挡住了去路。 甚至,许芸萱直接让东厂的属下将沈玉瑶马车的车夫赶走,直接驾着车,将沈玉瑶和九个孩子一起统统拉到了鹭园。 到了鹭园,沈玉瑶才发现许芸萱为了足够他们一家居住,竟然将鹭园旁边了几个院子也一同买了下来。 打通后,竟比宁王府也小不了多少。 沈玉瑶只能笑笑,含泪住下了。 白日里,许芸萱都会花些时间陪着沈玉瑶,观鱼赏花,尽享天伦。 入夜便会和沈玉瑶灯下畅谈,共同打理着京都的大小生意。包括关于东厂的各种信报,许芸萱也会交给沈玉瑶过目。 虽然没有了贵为王妃娘娘的万丈荣光,沈玉瑶却依然能在鹭园里,就对京都各界的信息了如指掌。 “老皇帝也真是忒狠!为了自己那个好大儿,竟然将宁王一撸到底!” 许芸萱拍着回廊的栏杆,满脸的愤懑,“偏心眼这个毛病,原来从古至今一直都是有的。甚至英明如斯的开国皇帝都不能避免。” 许芸萱经常会自言自语一些沈玉瑶听着似懂非懂的话。 她今日打扮得极其随意,只着了一袭青色宽袖道袍,长发束于头顶,也是别有一分儒雅飘逸。 而她身旁站立着的沈玉瑶,则上身穿着一袭月牙白的交领琵琶短衫,下身穿的是同样月白色的马面裙。 她那乌黑如瀑的长发,只是在头上松松地挽成了个发髻,束在脑后。 略显清瘦的脸庞上,很是干净素雅。 这一身简朴的装扮,与往日的繁花似锦相比,反而更是适合沈玉瑶清冷的气质。 “花无百日红。” 沈玉瑶虽然早早的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可一想到此时仍被困于京都寿庆寺的夏煜,还是难免会触景生情,有些许伤感。 “玉瑶,你也不必过于感伤。” “宁王是有天子之命的人。” “眼下不过是个小小的坎儿,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我相信他一定会渡过难关。” 许芸萱在旁劝慰着沈玉瑶,“如今之计,咱们还是得想办法纾解一下宁王的心绪,以免横生枝节。” “虽然王爷也早知会陷落低谷,但真的到了谷底时,也是需要有贵人提点的。” 沈玉瑶点点头,“我已修书到燕京,请了道衍和尚回到京都,陪伴王爷。” 两人心中其实都知道,自夏煜被皇帝安排到京都郊外的庆寿寺反省思过后,他送来的家书上,每每都显得他的心情是非常颓废和沮丧的。 一则是因为感觉到同时被最尊敬的父皇和兄长嫌恶而郁郁不得志,二则是被困寺中,他也同样担忧沈玉瑶一人带着九个孩子被逐出宁王府后,生活变得动荡飘摇。 “太好了,那老和尚仿佛此生注定就是为成全宁王而来。”许芸萱最近时常感叹命运的巧夺天工。 “被贬看起来是坏事,但是只要利用好了,也能变为好事的。或许,王爷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多多筹谋,去下一盘更大的棋。” 沈玉瑶这话像是说给许芸萱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 翌日,鹭园。 天色还未见大亮,夏临安便来给沈玉瑶请安。 虽然一家人已经被贬为庶人,但他依然坚持固守宫中的礼仪。 夏临安圆滚滚的身躯,跪在沈玉瑶寝殿门口,行的还是跪拜大礼。 宁王府的九个孩子中,一直都只有夏临安的礼数是最为周全,也是最为讲究的。 “临安,进来吧。” 沈玉瑶听到临安的声音,面上不自觉浮出笑意。 此时她正坐在菱花镜前梳着妆,身后替她梳头的紫苏,看了看手中发梳上留的几根头发,有些出神。 小姐竟然掉头发了。 “启禀娘亲,儿子今日要去往书院,找先生解惑。”夏临安缓缓站起身,走进殿内又躬身拱手,对沈玉瑶说道。 沈玉瑶轻轻整理了下鬓边的头发,转身对夏临安说,“临安,待用过朝食再去吧。” 见夏临安点了点头,沈玉瑶顿了顿又道:“带着你二弟和三弟一起去。他俩的玩心重,你这个做兄长的可是要多提点提点的。” “儿子知道了。”夏临安恭恭敬敬回道。 沈玉瑶陪着夏临安一起用的朝食。 她惊奇地发现,一向贪睡不爱吃朝食的夏小仙,今日竟也来和大家一起吃朝食了。 “咦?小仙宝也来吃朝食?” 沈玉瑶每次只要一早能看到夏小仙,就会觉得整整一天都会神清气爽。 她也曾暗自想过,大概就是跟夏小仙所说的仙灵有关。 许芸萱则说这叫磁场。 “娘亲,今日我也要和临安一起去书院。”夏小仙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说道。 昨夜,她感觉像是做了好几个梦。 又好像不是梦。 一大早醒来,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司命在她耳边不停喊,让她一定要跟着夏临安去书院一趟。 因为全家被贬,如今夏临安和夏平安、夏永安三个孩子都是就读时的麓山书院。 这家书院里都是普通商贾人家的孩子。 夏小仙匆匆吃了几口,便吃海催促着夏临安,“临安,你少吃点儿,我们一起去叫小嫣,她说过也想去的。” 紫苏不由笑道:“这三个孩子,如今是越来越亲近。小的那会儿,可没少掐架。” “呃,长姐,我就只吃了两个馒头而已。” 夏临安说的是实话,如今他连素日里最爱吃的肉包子,都忍着没吃。 “一个就够了,两个还嫌少?”夏小仙一把抓着夏临安的胳膊,就将他往门外拖。 “那我给小嫣,带一个,总可以吧......”夏临安起身前,还想着带走一个馒头,可惜夏小仙不给她机会,他也只能匆匆跟上夏小仙。 “记得带上二弟和三弟......”沈玉瑶提醒道。 “知道啦,娘亲!” 第189章 麓山书院 麓山书院,却并不在山野之间。 而是建在京都中最繁华的地带,金陵街上。 这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贯穿整条大街的还有一条秦淮河。 河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许多不同种类的船只航行,远处高高扬起的风帆若隐若现。 大街上的店铺林林总总,江河之上又是百舸争流。 直让夏小仙看得是眼花缭乱。 看着街市上的人来人往,感受着京都的人间烟火,她甚至很是享受现在的自由自在。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是,夏临安一路上都在催促着眼珠子都嫌不够用的她。 夏小仙就奇怪了,为何夏临安对这一派繁华却视若无睹。 估计再美丽的街景,再热闹的人群,都无法激起夏临安的一点点兴趣。 他心中现在就一件事情,约了先生要去温习功课。 唉,少年老成! 夏小仙看了看因为走得急,而额头都冒着细微汗珠、满脸微红的的夏临安,不由心中叹息。 “长姐啊,你快别顾着看热闹,我怕先生等得着急。” 今日原本是麓山书院的休沐日,只是夏临安勤于学业,特别提前约了先生在书院温习功课的。 “知道啦,不如,你带着平安和永安先进书院去,我和小嫣四处看看,随后也就到了。” 夏小仙说完还冲着夏小嫣挤了挤眼睛。 “对对,哥,你就带着弟弟们先进去吧,反正先生也是不会教授我和长姐的。” 夏小嫣撇了撇嘴,她可只对音律和妆容感兴趣,至于三书四经什么的,她想想就足够头疼的。 麓山书院是不招收女弟子的,夏小嫣也不明白为何夏小仙今日一大早就要巴巴地跟着临安他们来这里。 兴许夏小仙也是因这个由头,娘亲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他们出鹭园大门的吧。 想到这里,夏小嫣心中不禁又对长姐多了几分佩服。 “嗤,我们哪里需要什么先生们的教授,家里坐着个大美女娘亲呐,她可是大夏朝唯一的女诸生,有她教授学业,还嫌不够?” 夏小仙完全想不起为什么司命,会让她今日一定跟着来麓山书院。 逛街不好吗?这破书院有什么好进的? 一路上她都在试图拼命回忆,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如此...也好!”夏临安略一沉吟后,忙唤过两位弟弟,三人一起匆匆进了麓山书院。 夏小仙却站在书院门口,面朝着头顶的太阳,微微闭了闭眼睛。 可惜,她并没有许芸萱口中的什么大记忆术,想了老半天,仍旧没有想起任何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 无奈,她只能拉着夏小嫣的手道:“我们还是进书院吧,今日出门着急,也忘记了带些银钱。” 夏小嫣看了看书院四周的糖人铺、玩偶店,万般不舍地点了点头,跟着夏小仙进了麓山书院。 谁叫她也忘记了带上零花钱呢? 两姐妹进了书院,还没走多远,便看到夏临安正被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团团围住。 “小胖子,今日可带了银钱?” 为首的那个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煞是好看,只是说话却是凶巴巴的。 他的眸子里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一股子玩世不恭! “我带没带银子,关你何事?”夏临安将两个六岁的弟弟护在身后,神色全是防备。 “哟!小胖子,你胆子可真是不小,竟然不去问问我是谁?就敢这样和我说话?”对方的语气极为挑衅。 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少年也都附和着说道:“小胖子,你也不去打听好,就跑到麓山书院来撒野。” “我看这个小胖子,他就是欠揍!” “哈哈哈...” 少年们都双手环抱在胸前,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然大笑。 “你是谁,又关我何事?”夏临安眼神清冷,他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身后的平安和永安估计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自然是有些惊慌,他俩都躲在临安那胖胖的身躯后面。 “好!好!好!” 为首的帅气少年,显然被临安给气笑了! “小胖子,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可知道我爹爹是谁?” 少年双手扔抱于胸前,头却往上斜着抬高了很多,抬起的下巴都高过了夏临安的头顶。 “这位学长,你爹是谁就更不关我事了!” 夏临安面不改色,目不斜视。 他仍旧是不卑不亢,从容回答着。 “谁他妈是你学长?老子是来这里找人的!只是恰好忘记带些银两,想问你借些来使使。” 帅气少年估计是被噎得够呛,忍不住开始言语轻狂。 “别不识抬举!将你们的那几个的银钱借出来,改日奉还便是。” 帅气少年目光不屑地看着夏临安,又看了看平安和永安。 “既然非我学长,那就请让开道路。我还约了先生,赶着去温习功课呢。”夏临安不急不慢说道。 “说你胖,你这小胖子还真喘上了?我告诉你,他能问你借银钱,那便是看得起你,这破麓山书院根本就是他这样尊贵的人念书的地方!” “我并不认识你们,实在也没有义务需要借银钱于你们。”夏临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再说了,既然麓山书院不是公子这样尊贵的人能来的,那便请回吧,麓山书院也不欢迎你们。” “不认识?哼!小胖子,我告诉你,他爹的名字若是说了出来,我就怕吓死你!” 火药味越来越浓,夏临安皱了皱眉,若非身后带着两个弟弟,他也忍不下去了。 双方正虎视眈眈看着,耳旁一道清亮的少女声音响起。 “哟哟...这麓山书院难道还真藏龙卧虎了不成?” 夏小仙最是见不得自家亲人受到欺负,她一把薅开了说话那少年。 “你!你又是谁家的丫头,跑到男子书院来撒野?”帅气少年眼看着今日不光被小胖子触了霉头,现在连个丫头都能对自己颐指气使。 他真是气得面红脖子粗。 “你信不信,你敢惹我弟弟,那我就敢打你!” 夏小仙仰着头,眼睛狠狠地盯着那少年。 第190章 打赌打架 曹国公府的小公爷李九江,瞬间被夏小仙的气势给惊呆。 他可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大早晨到麓山书院只为寻朋友,没曾想,到了兄弟们吵嚷着要一起去醉仙楼时,他发现自己忘记带银子。 他们都听说醉仙楼里,如今是换了很多种新奇的食物和新鲜的玩法。 但凡去消费过的人,无不赞叹那里的吃和玩。 当真是举国唯一! 只是,他们也听说,那里的花销可一直是京都中各酒楼的翘楚。 这一趟,没个千二八百的,指定不够。 虽说他是曹国公府的独子,京都城中鼎鼎有名的“小公爷”。 可他自小爹娘管得也严,从未曾在任何茶楼酒肆有过赊欠,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曹国公府一趟时,正遇上刚刚走进书院的夏临安。 李九江见夏临安,全身那可长得是肥肥胖胖,心中便忽然生出一些想法。 士农工商,既是最末等的商户,又长得是人人见了都想欺负一下那种长得肥肥胖胖,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少年。 李九江便打定了主意,他想要在这死胖子的身上,弄些银钱来花花。 不曾想,他已经给了死胖子面子,用的是个“借”字儿。 偏偏这个死胖子不仅不借,还摆出不冷不热的死鱼神态,这让李九江看着都已经很是窝火。 谁知,不知从哪里又跑出来的野丫头,说是这死胖子的姐姐,甚至还叫嚣着要打他。 商户人家,竟敢打“小公爷”? 这还有天理王法吗? 李九江皱着眉,斜睨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夏小仙。 嗯,虽说这丫头片子,细看之下,模样长得那真是娇俏可人。 可那狂拽狂拽的神情,让李九江嗤之以鼻。 呸! 还能被一个臭丫头片子唬了几句,就被吓退了不成? 那以后怎么在身后那群兄弟面前称大哥? 他身后的那群小弟,谁不是非富则贵? 既有护国公府家的小孙子,也有兵部尚书家的小庶子。 今日几人一起来麓山书院,也是因为早就和小公爷李九江,约好了,要一同去醉仙楼开开眼界的。 李九江可不愿在这群小兄弟面前,输了场面。 那实在是太丢人! “臭丫头!你找死!”李九江脸一沉,伸手就想去抓夏临安的胳膊。 不方便先打女子,而且还是个比自己矮小那么多的女子。 李九江便想拿夏临安来出出气! “找死的只怕是你!”夏临安侧身一躲,堪堪躲过了李九江这一抓。 肥肥胖胖的身躯竟然显得很是灵活。 “还以为他多厉害,竟然连哥哥的衣袖都未能沾到!”旁边的夏小嫣拍着手,高兴地大叫。 刚才她走得慢些,气都还没喘匀,便看到夏临安轻轻松松地躲过了李九江这一抓。 “可不是嘛,多大儿的人,就总想着要欺负别人!”夏小仙学着刚才李九江他们那模样,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只腿还吊儿郎当地在地上轻点。 “偏偏,连欺负别人的能力都还没有!”夏小嫣在旁笑着翻了个白眼。 妥妥神助攻。 李九江只觉此时气血翻涌,他快被这两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臭丫头气炸了。 原本夏临安能躲过他的一招,他已经是暗暗有些吃惊,帅气好看的脸上泛起微微坨红色,此时被夏小仙两姐妹挤兑地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 他身后的几个小兄弟都看不下去了,嚷嚷着要给夏临安一个好看。 几人也不等李九江吩咐,便直接将夏临安围在中间。 “死胖子!竟然戏弄曹国公府的小公爷!” “怕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我们一起上,让他们知道小公爷可不是没有朋友的!” “既然想打,那就不要废话了,一起上也好,省的我一个一个陪!”夏临安拱手一礼,然后转身对夏小仙说道:“烦请长姐、二妹你俩带着弟弟们在旁边观战就好。” “临安,他们人多,还是我来!”夏小仙还是有些担心临安吃亏。 虽然她知道临安跟着娘亲和爹爹都学过几日拳脚,但从未见过临安和别人实际对战过。 特别是,夏小仙看着临安那越减越肥的身躯,心中更是没有把握。 宁王府的这几个孩子,在府里经常互相打架拌嘴,但是到了外面,那可是意见一致得很。 反正就是不让自己家的人被欺负! “长兄,我和四弟不怕。你放心,只管打!”小老三颤抖着声音说道。 他的脾气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心中就算怕得要死,嘴上还是要争个硬气。 小四则一直默默不语。 他的两只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 神情清冷,像极了沈玉瑶。 李九江压根儿就没想着要自己的兄弟们替自己出头,只是他被这一家的兄弟姐妹给看傻了。 他们这义薄云天? 演给谁看? 李九江并无兄弟姐妹,他是曹国公唯一的儿子,将来也是曹国公爵位的承袭者。 呸! 故意来恶心人! “你们都别废话!死胖子,我和你打个赌!你若今天能打得过我,我便心甘情愿地做你的小弟。” 顿了顿,李九江又满脸倨傲地说道:“若是你打不过我,那你们这一家子兄弟姐妹,从此以后便都是我的小弟!” 他用轻蔑地眼神,轮着看向夏小仙姐弟几人。 见他们都不作声,李九江又直端端盯着夏临安,狠狠说道:“死胖子,你敢赌还是不敢?” 旁观的人,见姐弟几人仍是不作声,都开始哄闹起来。 “不敢赌的话,就跪在地上跟小公爷道个歉,说不定小公爷心情一好,便放过了你们姐弟几人” “刚才不是神勇得很吗?现在却连赌都不敢赌。” “还是乖乖跪地求饶吧,哈哈哈!” ...... 夏小仙姐弟几人,涨红了脸,却也都不敢说话。 只因他们打知事那天起,沈玉瑶就曾教导他们,此生若哪个孩子沾了“赌”字,便不再是宁王府家的孩子。 这个王府家规一直硬生生梗在几人面前。 他们最不怕的就是打架! 他们最怕的还就是打赌! 打赌这事儿,不就是沾了个“赌”字儿吗? 第191章 校园霸凌 听着周围李九江的小弟们,不停哄闹取笑。 夏家姐弟的眼睛都齐刷刷地都看向了夏小仙。 夏小仙也是头脑一热,朝着夏临安重重点了点头。 夏临安一接收到夏小仙的示意,面上终于露出点笑意,“赌就赌!” 谁怕谁? “哈哈哈,死胖子忽然胆子大了?”李九江大笑几声,“好,那本世子就教教你,死字是怎么写!” “反派总是死于废话多!”夏临安圆圆的脸上写满不屑,他向来讨厌话多啰嗦的人。 ...... 麓山书院道旁的是两排茂密的树林。 一群约架的少年,走到了密林深处。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照耀着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正是夏临安和李九江。 两人站在林间的空地上,围观的是夏家姐弟、李九江的小弟们和一些休沐日却并未回家的书院学子。 从身影上看,两人都是气势如山,彼此之间升腾起一股悍然的战意。 夏临安虽则肥肥胖胖,但此时却如一座沉稳的山峦,整个身躯不由散发出一股难以动摇的稳重感。 他双眼中依然如常日般平静,不见一丝波澜。 而李九江此时站立在夏临安的对面,好看的脸上满满的自信,眼中却锐利如刃,他紧紧盯着夏临安。 虽然刚才话语间,他是对夏临安充满了不屑的,但夏临安灵活躲过自己那一招的事实,还是让他心生警惕。 这一战,他可不能输! 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似乎都在试图找出对方的弱点。 又或者是在等待对方的那一丝松懈。 突然,李九江终于大步迈出,如同猛虎腾空一般,挥舞着双拳直直向夏临安的面门袭来。 围观的,有人不禁一声轻呼:“小公爷,好武功!” “不好,看样子,胖子危险了。”围观人群中也有人站队夏小仙姐弟这边的。 只是,李九江出击太过突然,连夏小仙都被这一拳,给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她十分紧张地看向夏临安。 心中暗想,只求临安好弟弟,反应不要太迟钝。 否则第一招就被对方撂倒,那可就太太太无语啦。 夏小仙差点忍不住捂住自己眼睛。 可让在场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 夏临安却不退反进! 眼看着就要撞上李九江的双拳时,他肥胖的身躯却异常灵活地闪避开了李九江的突然袭击。 甚至,在场众人,竟无一人看清,他是如何躲过的。 好哇! 好你个夏临安,你真是深藏不露哇! 亏得我这个做长姐的白白替你担心! 夏小仙就只从这一招,她便心知肚明,李九江根本不是夏临安的对手,两人甚至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若李九江再苦练十年,夏临安再胖五成。 那才堪堪能一战平! 夏小仙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再路边的一个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结果既然已经如此明了,干嘛还站着看? 看到长姐已经坐下,其他的弟弟妹妹们也都乖乖地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姐弟们面上全是轻松神色,甚至小四还从包里拿出些葵瓜子,分给其他几人边吃边看。 不知不觉,场中两人已经又过了几招。 两人的招式如同繁星闪烁,迅疾而凌厉,翻飞的掌风呼啸。 该说不说,若不是两人之前的赌约。 此战堪称极其具有观赏性的一战。 夏临安身形陪胖,看似笨拙实则他的拳招却每每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和精妙的技巧。 他每一拳,每一式看上去像是被李九江逼着被迫的还击,可这还击却似乎全都打在了李九江的痛点之处。 让李九江难以应付。 赌注太大,李九江也不敢轻言放弃,他利用自己快速的应变能力和精湛的武艺,不断在试图寻找到夏临安的破绽。 他一定要展开反击! 一时间,两人的气氛更加紧张而激烈,周围的树木似乎都在为这场对战而悄然观望。 围观的人全都屏住呼吸,大家都很清楚,胜败就在李九江展开反击的这一招了。 众人目眩神迷,心跳加速。 只听一声清啸,李九江终于出手还击。 只见他猛一提气,腾空跃起好几尺高,然后从上往下,单掌直向夏临安的头顶劈下。 “啊!” 全场都惊呼起来,谁也想不到,李九江竟下了死手。 这一掌下去,夏临安不死也会残! 连轻松看打架的夏小仙,一时也没绷住,惊地从大石头上猛地站了起来! 她可不想给这个牛气哄哄的小公爷,当小弟! “嗯!” 耳边一声很大的闷哼声传来,夏小仙吓得差点又闭上眼睛。 不对,声音明显不是临安发出的。 夏小仙睁大双眼,仔细看了看。 只见李九江那一掌如同劈到了巨大的山石,没有劈中,反而被弹出好几步。 他踉踉跄跄想再往夏临安身边袭去,却忽然脚步一滑,口中一甜,身子跌倒在地,嘴边还吐出两口鲜血来。 半晌围观的人才反应过来。 夏临安在大家完全没看懂的情况下,赢了! 可是他的胜利并未为他带来喘息的机会,反而触发了一场更为危险的挑战。 就在他击败李九江后,那些小弟们纷纷反应过来,一下子从四个方向他袭去。 如同恶狼一般。 他们都怒目圆睁,牙齿咬紧,仿佛随时要将夏临安碾成碎片一般。 而夏临安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这些围上前来的人,他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原来师傅教的功夫,如此好用。 没用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能打败一个看起来如此强大的人。 也许,可以试试和这一群人打,又是什么样的结果。 反正,那个什么小公爷,如今可算是他的小弟了。 惩罚惩罚小弟的小弟,想来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别犹豫了,拿出你们全部的看家本领一起上!”夏临安从未有过如此的高调。 众小弟被激得面红耳赤,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猛地一起向夏临安袭去。 “哟!这里竟也有校园霸凌了?” 第192章 又是战神 一声清亮又充满力道的女子声音,蓦然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虽然大家都没听懂那句话的意思,可入耳的这声音,却实在古怪的很。 力量之大,仿佛重重敲打在场中每个人的心上。 夏小仙听得眉头一皱。 完了,完了! 她刚想着趁夏临安被围攻,正好冲上前去,跟那群不长眼的,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但当这道极其熟悉的女子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时,夏小仙就知道今天这场架,她是打不成的! 唉,好不容易撞到的机会。 “小仙,你也在?”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芸姨...啊...真巧啊...你,你咋来书院了。”原本缩到人群后的夏小仙,只是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女子走去。 其他的弟弟妹妹听到夏小仙叫芸姨,也都乖乖地跟着她走到许芸萱身边。 “芸姨好!” “哟,兄弟姐妹都来了一半多,还真齐整。”许芸萱笑着说道:“来,都到芸姨这里来。我们一起给临安加油,好吗?” “好!”小四都拍手叫好了起来。 “喂,你们...你们都不管我了,是吗?” 夏临安一边不停腾挪着他肥胖的身躯,极其灵活地闪躲着那几人的攻击,他一边还不时冲着夏小仙喊道。 “这还是一家人吗?” “你们就只吃瓜,真的不打算帮帮手吗?” 夏临安万念俱灰的眼神投向夏小仙和夏小嫣两人。 两姐妹表示很无奈。 “临安,好好施展施展你的功夫,让那些霸凌你的人,都尝点苦头!” “临安,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芸姨相信你!” 许芸萱冲着夏临安挥了挥手,又将一只手捏成拳头,手肘下沉,另外一只手则将食指和中指竖立。 她在比耶。 “加油哟!”许芸萱笑着鼓励场中的夏临安。 不帮忙就算了,她还带着夏临安的弟妹们一起站在场外,远远地就只会干巴巴的喊加油! 这是造了什么孽。 夏临安这一瞬间,心口有被噎住的感觉。 刚刚躲过近在咫尺的一击后,夏临安转头就看见跌倒在地的李九江,他挣扎着爬起身,吐出一口血沫子后,高声喊道:“别让人再看我的笑话了,你们都给我住手吧!” 李九江这一声喊,瞬间便让场中的几个小弟,齐齐停了手。 那几人心想,反正眼看着就算众人合力拼命一搏,也只跟夏临安勉强一战。 至于胜败,他们根本不敢想。 甚至都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既然正主儿都愿意认输,作为小弟不妨也趁机找个台阶下。 几人佯装悻悻道:“死胖子,今天算你走运。还不赶紧叩谢小公爷的不杀之恩?” “就是就是,若非小公爷出言制止,我等一定会打得胖子满地找牙去。” “......” “不过,也还真没见到一个胖子,也能如此灵活。” “......” “小公爷,你...你怎么样?” 几人讨了些嘴上的便宜,一起都走到李九江身旁,搀扶起他,口中全关切地问道。 “小公爷,没大碍吧?” “咳,我没事...我...愿赌服输!” 李九江一只手捂着左胸,一只手搭在同伴的胳膊上,声音虚弱。 他也不管小弟们看他的眼神,会有多吃惊,朝着夏临安缓缓走了过去。 “没劲儿,才刚刚开始就结束?” 许芸萱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从一块大圆石头上跳了下来。 落地后,她转过头问夏小仙道:“来得迟,我都没听到他俩到底都赌了个啥?” “谁输了,谁就是对方小弟!”夏小仙微微一笑,回答道:“临安现在可算是有了个手下,不错,不错!” “不对,刚刚他说他是什么公的儿子?”夏小仙此时才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来,她疑惑地问跟在后面的夏小嫣。 “好像,刚刚打架之前,他跟临安说他是什么曹...曹国公唯一的儿子......”夏小嫣也不是很确定,回答的时候有些犹豫。 夏小仙起初光顾着想替夏临安出头,竟一时忘记看看这个曹国公以及曹国公唯一的儿子,他们到底会是个怎样的命运? 先看看再说。 不看还好,等夏小仙在脑子里把《三生簿》翻到李九江那一页时,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原来是他!” 【大夏朝最神奇的战神李九江!】 【会犯间歇性弱智的战神?】 就是书中的这一句评价,让夏小仙忍不住笑出了声。 【书中记载,长身,眉目毓秀,顾盼伟然。】 夏小仙,抬头又仔细看了看,三生簿评价还算中肯。这李九江细看之下,确实就一个字“帅”! 【自幼读书通典故。】 关于书中记载李九江很有文化这一点,夏小仙觉着她是没看出来。 不过这李九江的出身,那确实是含着金汤匙的。 他爹是大夏朝皇帝最疼爱的外甥。 【袭爵后,进掌左军都督府事,加太子太傅。】 我的妈呀,这娃将来还能做到太子太傅?夏小仙只觉自己的双眼都要被李九江的光芒给晃瞎了。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宝宝就算了,还备受皇帝恩宠,以后年纪轻轻就会位居正一品。 【咦?他和临安之间还将有一场关乎国运的一战?】 夏小仙敛住了面上的笑意。 难道真的从此刻的一个小小赌注,竟然就能改变整个大夏朝的皇权交替? 世事难料。 这边夏小仙正想得出神,那边李九江已经单膝跪下跟夏临安行了礼。 “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李九江还算有些男儿气概,真的愿赌服输! “不错不错!这小子有些骨气,也算是真英雄。”许芸萱笑意满满,连连点头。 “别,别吧!”夏临安摆着肥胖的双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堂堂曹国公府的小公爷,竟然要当自己小弟。 “败了就是败了,我愿赌服输!敢问大哥名号,小弟将来自当会听从大哥的号令!”李九江虽然板着脸,但眼神中却看得出,确实有几分诚意的。 第193章 相貌平平 “我...我叫夏临安,还未取字!” 夏临安很是无奈地说出了自己名字。 原以为会暴露自己身份,可等他看了看全场才发现,竟没有一人因为他这个名字,而起任何波澜。 唉,父王才被贬为庶人不过半年,夏临安也算是尝到身为庶人的挫败感。 哼!早晚,我要让你们全都知道夏临安这三个字! 不怕你们现在看不起,将来会让你们高攀不起! 他心中暗暗发誓道。 “大哥!小弟我叫李九江!” 李九江只是轻声说出了自己名字后,周围看热闹的书院学子们当中,却引起了不小的躁动。 “啊!原来他是国公府的小公爷,难怪长得如此好看呢。” “是啊,是啊,京都最帅的小公爷,就是他!李九江!” “嗯,好看倒是真好看,可惜武功上还是输给了那个相貌平平的胖子。” 夏小仙听到这句,心中就颇有些不满。 明明临安幼时,很是眉清目秀的,就算后来长大变得肥胖,但是看那五官,也是极为精致的啊! 凭什么就说临安相貌平平! “唉,真可惜,为什么那个胖子能打赢这么好看的小公 爷,这不公平!” “最讨厌胖子!看着都油腻,竟然还欺负小公爷,把小公爷打得口吐鲜血。” “......” 夏小嫣听不下去了,宁王府的所有孩子都能欺负夏临安,旁人可不行! 她正准备跳出来,帮这夏临安好好跟这群“视利”小人们掰扯掰扯,胳膊却被夏小仙抓得紧紧的。 待她撇着嘴,回头一看,竟骇得尖叫起来。 “妈呀!” 沈玉瑶也不知道何时来的,她竟悄悄站在她们身后。 夏临安听到夏小嫣的尖叫,转头也看到了沈玉瑶。 “风紧,扯呼!” “快跑!临安!” 几个孩子都不敢去看沈玉瑶的面色,吓得全部往书院门外跑去。 ...... “玉瑶,哈哈哈,你来晚啦。”许芸萱看着面上五颜六色的沈玉瑶,笑道:“可惜了,你没看到临安和人打架!他一个人能打好几个人,还完全轻松自如。真是没想到,临安也能练就一身好武功!” 打架? 临安? 还一个打好几个? 沈玉瑶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动。 “临安这孩子一向很是稳重谨慎的,今儿怎么还能跟人打起架来?” 沈玉瑶是看都两个时辰了,去麓山书院的几个孩子还没回家,这才心急火燎地跑到麓山书院来寻人的。 可刚见着孩子们,他们却一哄而散。 连想问个来龙去脉都不行。 “临安一定是被逼到没有退路了吧。”许芸萱也是极为了解临安的性子的。 “嗯,想来也是。”沈玉瑶忽然抬头问许芸萱道:“芸萱,你为何会忽然来书院?” 许芸萱用眼神往李九江那示意,“就为了他!” 原来,许芸萱得到东厂线报,东宫那位正准备将自己娘家的侄女说与李九江。 许芸萱虽不知为何东宫那位,为何会如此着急忙慌地拉拢李九江,但只要敌人想要做的事情,自己只需要刻意破坏掉,总是好事。 所以她便趁着东厂报李九江到了麓山书院,她也急急赶来,想看看能从哪个环节下手破坏。 实在不行,给他打瘸了,看东宫那位还会将侄女许配给他不。 “打瘸他?”沈玉瑶惊问道。 “对!”许芸萱总是不按牌理出牌这种谋略,沈玉瑶也只能摇摇头。 “你当东宫那位真的看中的是那小子的外貌身姿?”沈玉瑶无奈说道:“就算是个瘫子,只怕那位还是要将侄女嫁给他的。” “不会!”许芸萱笃定地说道。 “她看中的只是他身后的曹国公府吧!”沈玉瑶满眼疑惑。 “不是,她看中的是李九江会是未来的大夏战神!” “他?”沈玉瑶瞥了眼被人扶着上了马车的李九江,“怎么可能?” “真的,我记得看书的时候,就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要不了几年,他便会成为大夏朝的战神!” 沈玉瑶心中还是不敢相信,连夏临安都打不过的一个世家公子,看起来就是那种爱欺负人的草包一个,他能成为一代战神? 除非今日被夏临安刺激得太深,回家闭门苦练十年,兴许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 沈玉瑶忽然心中一动。 难道真的就因为夏临安今日和他的偶然相遇,竟然让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草包小公爷开始发奋图强,终于成为一代战神的故事,眼看着就要上演? “唉,一切都是注定,已经转动起来的命运齿轮,怕是真的停不下来啦。” “既然已经身处其中,只能好好享受。”许芸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 让夏临安没想到的是,李九江竟然放弃了国子监的学业,转而到了麓山书院求学。 他还让他爹曹国公给麓山书院施压,将他硬生生安在了和夏临安一个班学习。 这个班总共也就只有十几个学生。 夏临安如今只是寻常百姓,虽然学业在班里是稳居第一,但因为他那肥肥胖胖的身材,总是会受到班上其他学生的歧视。 甚至被除了李九江外的所有同窗排斥。 渐渐地,李九江竟然成了他唯一的好朋友。 这日,李九江因为有些感冒并未来书院上学。 夫子在讲堂上摇头晃脑的讲解功课,夏临安不时看看窗外。 他只觉得今日心中很是有些慌乱,也不知道为什么。 忽然,讲堂外响起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李夫子学习!”娇娇柔柔的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书院的院长可是同意我任选夫子教授功课的。” 奇怪,麓山书院何时能允许女子入学了? 正讲到精彩处,唾沫横飞的李夫子,也被讲堂外的声音给震惊了。 是哪个女子? 竟然还能得到院长的允许,到麓山书院来求学? 要知道,就连深得皇帝宠爱的锦绣公主,都曾被书院院长拒绝,这个女子,那岂非比公主更加尊贵? 第194章 孙子兵法 讲堂里的学子们,对外面那位女子都充满好奇,可看着李夫子虽是有些震惊,但仍继续摇头晃脑地在堂上继续讲课。 李九江朝夏临安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出去看看热闹。 夏临安只装作未曾看到,任李九江在旁急得抓耳挠腮。 待堂外声音越来越大时,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走进讲堂来。 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淡紫色直领长袖短衫、下身穿着月白色的马面裙。 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披在肩上,用金箍子随意地在一侧捆起,素净白皙的面庞,五官精致秀气,身姿娇俏,全身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堂中的学生们,一下子就骚动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女子?如此大胆?” “长得倒真是好看。” “......” 啪! 李夫子将戒尺狠狠地拍在课桌上,“本夫子讲课,不爱听的都出去!” 他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那女子一般,朝着愣怔出神的李九江面色严厉道:“九江,你站起来,你说说方才我讲到哪里了?” 见李九江面露尴尬,夫子又对夏临安道:“临安,那你起来说说,刚才你听到我讲到哪里?” 夏临安面色平静,缓缓站起身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较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夫子今日讲的是《孙子兵法》,正讲到这句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夏临安从从容容,竟将夫子今日所讲,一日不落的都完整背诵了出来。 “好好,孺子可教!”李夫子抚着自己的胡须,看向夏临安的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之色。 “临安,你到讲台上来,将接下来全文,能替夫子给大家讲讲,好吗?” 李夫子走到夏临安身旁,示意夏临安走到讲台上去。 夏临安也不推辞,胖胖的身子,往讲台上一站,又郎朗念道:“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者,诡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临安一口气念完,讲堂上所有人都不禁鼓起掌来。 进到讲堂里的那位妙龄少女,也不禁满面笑意,“学长真的太厉害啦!” 李夫子满面笑容,“临安,是谁教你读这些的?” “我娘亲!” 李夫子点了点头,又朝着台下的众学子们说道:“你们都应像临安一般勤奋好学。” “是!” ...... 散学后,夏临安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正打算去旁边讲堂接两位弟弟一同回鹭园。 刚走出门,一抬头便看见个眉清目秀,巧笑倩兮的少女,正将一双温柔的眼眸包围着他。 她迎着夏临安疑惑的眼神,“夏学长,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姓张,名玉如。” “夏临安!”夏临安拱手一礼,胖嘟嘟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我要去接两位弟弟散学了,有空再聊!” 张玉如眼睁睁看着夏临安,有些费力地将自己肥胖的身躯,从她身旁挪了过去,竟没有再回头一眼。 正在张玉如疑惑之际,李九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道:“我叫李九江,是他的小弟!” “哦,原来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张玉如笑笑,“长得倒还不错,难怪他愿意收你当小弟。” 说完,张玉如也不等李九江答话,一溜小跑追着夏临安去了。 “喂,胖...临安兄,等等我...”张玉如莫名觉得夏临安胖胖的,挺让人有安全感。 “听说那张玉如是指挥使张麒的嫡长女,麓山书院就是她爷爷张丞相辞官后创办的。” “难怪书院院长也得听她的。” “是啊,听说她以后就和小公爷,小胖子他们在一个班里学习啦。” “啧啧,那不美死了?全书院唯一的女子啊。” “以后就不是唯一的女子了!” “为什么?” “宫里有好几位郡主和皇孙都想来咱麓山书院,院长既然应允了张玉如,那自然更不能驳了宫里的面子。” “谁能想到,如今的麓山书院竟然比国子监还更受王孙贵族们的喜爱。” “哈哈,不会那些郡主们都是冲着来和小公爷做同窗来的吧。” “我看九成九都是为帅气小公爷而追到麓山书院来的。” 陆续散学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夏临安接上夏永安和夏平安两个弟弟,三人将学生们的议论都全部听了去。 “大哥,那个张玉如是不是追你?”夏永安伸出手牵了牵夏临安的衣袖,仰头问道。 “别胡说!”夏临安正色道,“女子名节很重要的,二弟切莫随意说这些。” “知道了,大哥。”永安乖巧地回答。 “走吧,我们快些回家,娘亲应该等急了。” “大哥,可是,你方才为什么会面红?”他身旁的夏平安却忽然问道。 面红? 不会吧。 “这...兴许是走得急了,有些发热吧。”夏临安解释道。 可是,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屁孩儿解释呢? 第195章 娘亲老咯 夏临安这三兄弟还未曾回到麓园时,他们在书院的一言一行,就已经被东厂的人,事无巨细地报告给沈玉瑶听了。 最近一段日子以来,许芸萱不知道又迷上些什么新鲜玩意儿,她说实在是没有时间来继续管理东厂,要么就将东厂解散,要么就只能交予沈玉瑶帮她管理。 沈玉瑶心中原本就还一直记得常氏姐姐的托付,她也担心夏煜被贬后,自己就再无能力去替常氏姐姐照拂她的幼子。 如今许芸萱主动将东厂交予她,她也就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 于是,许芸萱半月前便将东厂的花名册,卖身契等统统都交给了沈玉瑶。 待沈玉瑶将所有下属的情况烂熟于心后,她还将夏煜被贬之后,仍旧对宁王府忠心耿耿的那些侍卫们,全部都编入了东厂。 其中汤维和当归,如今更成了东厂的左右使。 汤维是因为黑龙卫被解散后,他自己也是孑然一身,更不愿去另谋高就,沈玉瑶便将他留在了鹭园。 而当归,则是在听闻夏煜被贬后,第一时间就赶回到京都,为报知遇之恩,也加入了沈玉瑶的东厂。 “王妃娘娘...” 当归刚一出口,便被沈玉瑶制止了,“如今我也是庶人,你们称我夫人便可。” “夫人,如今大公子在书院过于引人注意,安全起见,属下认为应当为几位公子,在书院安排几名暗卫。” 当归改了口,他拱手行礼后,对沈玉瑶说道,“麓山书院已经被东宫皇太子妃吕氏盯上。据报,和敏郡主过些时日,也要被送往麓山书院求学!” “哦?” 沈玉瑶闻言,双眉一挑。 没记错的话,和敏郡主正是皇太子妃吕氏给皇太子生的长女。 吕氏竟要将她的亲生女儿送去麓山书院,这意味着什么,沈玉瑶光用脚趾都能猜到。 前些日子的东厂线报就称,原本吕氏是想将自己娘家的侄女求皇帝赐婚于曹国公府家的小公爷,李九江! 没曾想,求赐婚的奏折还没递到皇帝那儿,就直接被监国的太子爷给坚决驳回。 太子给出的理由是,吕氏娘家的侄女虽然身份也很尊贵,但仍旧是不堪与小公爷的身份匹配。 吕氏还因此事,和皇太子闹起别扭。 沈玉瑶原以为这样一来,那吕氏定然便会断了这份心思,自然也就不好再去拉拢曹国公府。 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既然亲侄女不行,吕氏竟又把主意打到她和太子的亲生女儿身上。 看来,为了那个天下女子心中最尊贵的位置,吕氏竟然当真是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也能赌上的。 若要沈玉瑶用夏小仙的幸福去换得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她定然是决计不肯的。 “也好,当归你就悄悄地给他们兄弟三人,都各自安排两名暗卫。” 沈玉瑶点了点头,同意了当归的请求,说完她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向当归问道:“对了,方才你说,张麒家的嫡长女看上了我们家临安?” 沈玉瑶咋舌不已。 这日子真不经过,十几年,弹指一挥间。 重生涅盘之日到今天,竟然已经整整十四年。 “是不是真的看上临安,属下不知,不过整个书院确实都传开了。说是那张家的女儿,因为临安将整部《孙子兵法》一字不落地背诵了下来,就被临安的才华所折服。” 当归如今和白芷已经成婚近十年,膝下一双儿女,也是教养得极好。 当他听闻夏煜被贬,便着急从燕京赶到京都。白芷也带着一双儿女,紧随其后返回京都。 他俩都想在沈玉瑶最艰难的处境时,陪伴在侧。 沈玉瑶感念他二人的忠心,便让他们一家也一同居住在鹭园。 所幸,许芸萱很有远见,将鹭园扩建的足够大! “那我们家临安呢?他可有意思?”沈玉瑶那颗躁动不安,喜欢吃瓜的心又活跃了起来。 “临安?” 当归有些奇怪,临安也才刚刚十四岁啊,怎么王妃娘娘,就想着给他娶媳妇了? “临安公子好像并没有那份心思,听说他是直言拒绝了张家女儿的。”当归也是如实相告。 “临安的心气儿确实很高,”沈玉瑶一下子就脑补出临安抬起圆圆胖胖大脑袋,一口拒绝清秀小美人儿的模样,不由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娘亲,你们又在说临安什么?” 沈玉瑶话音刚落,夏小仙一步跨进屋内,“当叔叔、汤叔叔好!” 夏小仙向汤维和当归行礼问好。 “小...”两人正欲向夏小仙行礼,却被沈玉瑶用眼神制止了。 “如今我们都是庶人,你俩不用多礼,”沈玉瑶说罢,又冲夏小仙说道:“小仙,今儿怎么没跟你芸姨出去?” 许芸萱最近出去都是带着夏小仙一起的,难得见夏小仙独自呆在鹭园。 “今儿是小嫣跟着芸姨去醉仙楼了,我原本也是要去的,结果出门时有些小意外,便留在园里。” 夏小仙边说边冲着沈玉瑶眨了眨眼睛。 沈玉瑶一下就明白过来。 夏小仙,月信来了。 这下,沈玉瑶看夏小仙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一种老母亲的怜爱。 小小的仙宝,如今已是长成大人。 “小仙...长大了,娘亲老咯。”沈玉瑶学着沈夫人的模样,跟夏小仙念叨着。 “娘亲才不会老,”夏小仙撒娇安慰沈玉瑶,转头又问起刚才的话题,“娘亲,方才你和两位叔叔说临安怎么了?” “两位叔叔来跟娘亲说,张家女儿看上我们家临安了。”沈玉瑶笑道,“临安都有人惦记了,你说娘亲不是老了,还是什么。” “真的?哪个张家?”夏小仙惊喜问道。 “指挥使张麒张大人家的嫡长女,不过两位叔叔说,竟然是临安拒绝了那位张家女儿。” 沈玉瑶知道夏小仙问对方家世姓名,便是想翻翻《三生簿》。 作为长姐,夏小仙一直很喜欢这个长得肥肥胖胖的弟弟,她一定是想为夏临安看姻缘! 第196章 六位皇后 “娘亲,这桩亲事实在不要太好!”夏小仙只是匆匆在脑子里将《三生簿》翻了翻,立刻对沈玉瑶惊呼道:“娘亲,你就算拼了全力,一定要去成全这桩婚事!” 【于献陵则邑姜也;于景陵则太任也;势不马邓,席不向高。“受兹介福,于其王母”,诚昭圣之谓也。】 【这是《三生簿》上对张氏的评价,要知道这可是足足用了历史上的六位贤惠皇后与张氏做对比的啊。】 【首先书中说的是,张氏可以与邑姜和太任同列。邑姜是周武王姬发的王后,太任是周文王姬昌的母亲。这两位都是西周时期贤明的王后。把张氏和这两位贤后放在同等地位,可见张氏之贤。】 【其次书中说的是张氏,她的家世并不如汉明帝的皇后马氏和汉和帝的皇后邓绥,这二人都是历史上颇有建树的皇后。书中把张氏同这两位皇后相比,那是说明张氏的贡献很大但却并不专权。】 【最后又说张氏在朝堂上的地位不如向、高,“高”指宋英宗的皇后高滔滔。这两位皇后都是垂帘听政的皇后。她们虽然没有称帝,但在朝堂上却总是说一不二。把张氏和这两位皇后相比,是说张氏明明有这两位的能力,但却不是独断专行。】 沈玉瑶好多年都未曾听过夏小仙心声,此时忽然听到,心中倒有些激动起来。 看来,张氏和夏临安的这桩婚事,那一定得想办法成全了才好。 只是,临安这孩子,虽然孝敬仁厚,但也是个轻易很难改变决定的人。 要想成全这桩婚事,还是得先从临安身上下功夫。 ...... 翌日,夏临安散了学刚回到鹭园,就被沈玉瑶叫了过去。 “娘亲,安好。” 夏临安还穿着书院的道袍就过来了,虽然他身材肥胖,但五官却生得极为端正,随着年龄大些,沈玉瑶总感觉夏临安日益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 夏小仙心中早就知道沈玉瑶的打算,早早的就跑到娘亲的房间里,就等着吃瓜。 瞧着夏临安正襟危坐的模样,夏小仙忍不住嘴角向上画了好大个弧度。 沈玉瑶对夏临安柔声说道:“临安,你今年多大了?” 夏临安一听这话,瞬间就呆了。 娘亲今日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连这种问题都问出来。 虽然疑惑晚饭,夏临安仍立刻站起身来。 他走到沈玉瑶跟前,恭恭敬敬地对沈玉瑶行了个礼道:“娘亲,儿子今年满过十四岁啦。” “哦,十四岁,我怎么记得儿子应该是十五岁了呢?”沈玉瑶故作怀疑,“我真的老了?” “娘亲不老,娘亲说的对,儿子今年正好虚数十五岁!”夏临安笑笑,安慰沈玉瑶道。 “既然我儿已经十五岁,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吧。”沈玉瑶心中暗喜,“娘亲,一定好好替你相看位好姑娘!” 夏临安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红着脸,讪讪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定不会忤逆娘亲。” 他心想,娘亲定是心血来潮才有此一问,只需要敷衍敷衍,时间一长,估计她也就忘记了。 “好哇!府中这么多孩子,还是临安最为孝顺。” 沈玉瑶狂给夏临安戴高帽子。 “姐姐和妹妹、弟弟们都是孝顺娘亲的。”夏临安继续顺着沈玉瑶说。 “临安,那娘亲看上的姑娘,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沈玉瑶看似随意地继续说道。 “娘亲看中的,自然就是最好的,临安怎会拒绝。”夏临安不疑有他,轻声应道。 估计对夏临安的回答,仍是有些不够满意,沈玉瑶又笑着问道:“娘亲想问问你,心中可已有属意的姑娘了?” 夏临安圆圆的脸上,涨得通红,还渐渐露出几许尴尬。 旁边的夏小仙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除了家中姐妹,他都不认识其他姑娘,何来心中属意?”夏小仙取笑道。 夏临安浑圆的脸上,更是像极了熟透的苹果,“我...只心在学业,并未旁顾。” 说完后,他实在是夏小仙那调侃的目光,猛地站起身对沈玉瑶道:“娘亲,今日的功课还有些并未完成,儿子这就去补上。” 说完,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落荒而逃。 沈玉瑶和夏小仙母女俩,竟同时笑出声来。 “小仙,我还是想去看看你说的这位姑娘,到底是否真如你说的那样贤惠。”沈玉瑶虽然对夏小仙的话,从未怀疑过,但夏小仙也曾说过,那张家女儿,竟主动对夏临安示好。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内敛贤良女子做的事。 莫非是张家有几个女儿? 这事可不能错。 夏小仙也并未亲自见过张家女儿,只是听自己说了姓名,得出的结论。 万一是张冠李戴了呢? 沈玉瑶手下的东厂侍卫们,行动速度那是极快的。 当日午膳后,关于张麒家的子女信息,全部都呈报到了沈玉瑶案前。 要说这张麒,只是大夏朝普普通通的一位武将,官职家世,实在也算不得显赫。 而张麒的的确确育有三个女儿,因他并无妾室,所以三个女儿皆是嫡女。 至于主动与夏临安示好的到底是长女还是次女,东厂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因为张麒的长女和次女,是双生女。 外貌长相两个女儿是一模一样,甚至连身形也是连亲生父母都会认错那种。 沈玉瑶看完东厂的报回来的信息,心中也是犹疑不决。 大夏朝京都里的普通人家,若有适龄的子女有意结亲,一般都是男方家人要寻个媒人先去女方家里,探探口风。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主要是防止男女两方的家眷直接接触。 若男方不先派媒人,那少不了就会生出些闲言碎语。 旁人都会猜是不是男女双方未经媒妁之言就有了私情,若结亲成功还好,若是不成,双方很容易结亲不成,反而结下仇怨来。 沈玉瑶用食指揉了揉眉心,如今夏煜被贬,全家都是庶人,又该找哪位媒人去呢? 第197章 双生姐妹 沈玉瑶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三嫂顾梅香。 “景仁堂”如今在三哥三嫂的苦心经营下,早已成了大夏朝无人不知的品牌。 三哥和三嫂也因此成为京都远近闻名的“妙手回春”。 沈玉瑶和三嫂一说起这事,顾梅香也很乐意替她去走这一趟。 当日,顾梅香就往张家递了拜帖。 顾梅香曾为张老夫人诊治过奇症,她到了张家,自然受到无比热情的接待。 起初张老夫人以为顾梅香只是作为医者的回访,可顾梅香如此正式地递了拜帖,又让张老夫人心中有些不安。 她以为自己的病症,或许会有什么变化,所以顾梅香才回来为她斧正。 可她近日并未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反倒是比未生病之前,更显得爽利些。 张老夫人一时,心中忐忑。 顾梅香一向性子温柔,宽厚,她见张老夫人很是有些不安,急忙拉着张老夫人的手,解释道:“张老夫人,莫要惊慌,今日我来府里,并不是为你的病症而来。” 张老夫人一时之间很是迷惑,除了病症,难道还有什么喜事不成? “沈夫人,那你是...” 顾梅香微微一笑,“不知府中是否有几位小姐待字闺中?可否能唤出来,让我认识认识?” 张老夫人闻言心中一惊,难道顾梅香竟是来为他人说媒来的? 这也不太可能吧。 做为京都数一数二的医者,谁不知道顾梅香和她的夫君沈奕仁两夫妻都堪称“妙手回春”? 怎么会有闲心替别人家说媒? 除非这位公子和她有着极其亲近的关系。 其实,最近张老夫人也时常听儿子说起,两个孙女都已经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 只是两个丫头都是属于很有主见的人,儿子又一向宠溺有加,所以也暂时没有强行替他们说人家。 只是女大不中留,迟早还是要说人家的。 前些日子有那些门当户对的小官宦人家也曾托人来问过口风,她听儿子说,也有那么一两个还算满意,只是暂时还没告诉两个丫头。 如今既然是顾梅香来说亲,不妨多个选择。 她对顾梅香夫妻的人品家世,那是十二万分的满意。 能和她们一家做亲戚,那真是极好的。 “杨嬷嬷,快去请两位小姐来前厅,就说有贵客要见她们。” 身旁的杨嬷嬷应是张老夫人的陪嫁丫头,一听此言,也是喜不自胜地走出前厅。 张老夫人特意要求两位小姐都来前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家,赶紧让两位小姐都打扮漂亮才好。 张明玉正在对着一本《西厢记》发着呆,妹妹张明宝却正在花园中舞着剑。 她一招一式,做得极其认真,可今天不知怎地,今日的剑招她自己都感觉到无力。 “嗤!” 眼见杨嬷嬷急匆匆走来花园,张明宝收势不及,竟堪堪划破了杨嬷嬷的宽袖。 “啊!” 杨嬷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给吓得魂飞魄散。 这只是给两位小姐相看个人家,怎么地还会要了命不成? “两位小姐,老夫人让您二位赶紧去前厅,有贵客要见你们。”杨嬷嬷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衣袖,又看了看张明宝。 “杨嬷嬷,没伤着你吧。”张明宝赶紧上前查看杨嬷嬷的衣袖。 “无妨,无妨,”杨嬷嬷道:“赶紧叫明玉小姐一起去前厅吧,老夫人等急了。” 张麒家一向是张老夫人说一不二,张明玉两姐妹的娘亲,从来都是个温柔随和的性子。 张老夫人决定的事情,她也从不反对。 “祖母让我们去前厅干什么?”张明玉缓缓站起身,她刚从书中的旖旎中走出来,面上还带着些红晕。 “京都景仁堂的东家沈夫人来替你们说亲来了。”杨嬷嬷一脸慈爱的笑着说道。 这两姐妹可是她看着出生长大的。 张府人丁不旺,张老夫人也一直对张麒不愿意娶妾室颇有微词,只是儿媳妇性子柔和,也非常孝顺,张老夫人这才没有过分为难于她。 “说亲?”张明宝一脸诧异:“谁说我要嫁人了?我不嫁!” “说的是哪户人家?”张明玉性子要理性些。 大夏朝的女子到她们这般年纪,早就开始相看人家了,性子急些的都有小娃娃抱在怀里的。 只是,张明玉自从妹妹带回一幅郎君的画像后,便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害起了相思。 如今家里又要给她们两姐妹说人家,张明玉心中又酸又涩,因为她清醒地知道,自己与妹妹那幅画像之人,门第相差实在太远。 那可是曹国公府的小公爷。 整个京都的女子,都梦想着嫁到的人家。 唉,既然心仪之人嫁不成,那嫁谁不是嫁呢? 张明玉这边正想着,张明宝却不乐意了,“我说了我不嫁!就不用去看了吧。” 杨嬷嬷道:“哎呦,我的二小姐,这可不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哦。” 张明宝扬了扬眉:“我说不嫁就不嫁!哪怕是国公府的小公爷,那也不嫁!” 张明玉微微一怔,又问杨嬷嬷道:“嬷嬷,你可知说的是哪户人家?” 杨嬷嬷笑了笑说:“肯定是极好的人家,老夫人甚至都没问,就只管叫你们二位去前厅。” 此言一出,张明宝这才说道:“我真的不嫁,我早有心仪之人!” 张明玉脸色猛地一变,惊声呼叫:“难道,是那画像之人?” “才不是他!”张明宝摇摇头,她知道原本这些话不应该当着杨嬷嬷的面说,但是此时不说清楚,很有可能就会被强行许配给他人。 “不过,我心仪之人是那画像之人的大哥!” “啊!” “两位小姐,赶紧走吧,老夫人真的等急了。” 说完也不管张明宝抗拒,拉着她的手直往前厅拖。 “大小姐,你也赶紧跟上,老夫人可是要你们两位一同前去的。” 张明玉微微一怔,终于反应过来,看来说亲的来人一定是对他们姐妹中的某人有意。 只是不知道她们双生女,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第198章 三嫂说媒 张明玉短暂的怔然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她也就赶紧起身想随着嬷嬷往前厅去。 张明宝见姐姐面上似有隐忧,以为姐姐也是不愿嫁的,便忽然灵机一动地冲着嬷嬷喊道:“嬷嬷,我姐妹俩要去前厅见贵客,总是要梳洗打扮一番才好吧。” 杨嬷嬷一听此言,脚步便停了下来。 对啊,既然见贵客,那必是需要梳洗打扮一番。 杨嬷嬷点了点头。 “嬷嬷,我带着妹妹先回闺房妆扮妆扮,麻烦嬷嬷先去前厅回话,我们两姐妹随后就到。”见杨嬷嬷点头,张明玉转身她柔声说道。 杨嬷嬷又回头,再仔细看了看张明宝。 确实,因为她刚才在花园舞剑,此时都还是一头的薄汗。 杨嬷嬷再次点点头道:“大小姐,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梳洗过后,尽快带着二小姐来到前厅。切莫要让贵客等着着急,嬷嬷我这就先去前厅给老夫人那里回个话去。” 说罢,杨嬷嬷也未再多等,就径直往前厅去了。 刚回到闺房,张明玉回身坐在梳妆台前,很是有些无奈地对贴身丫鬟说道:“冬梅,我想还是换个发式吧。” 不管贵客到底是谁,又是要为哪一家保媒,张明玉都不想怠慢。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随意,落了别人口实,以后张家姐妹的教养和门面会被人诟病。 冬梅梳妆的手艺,一直很好,很快就为张明玉重新打扮了一番。 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眉眼间几分清丽,宛如画中下凡的小仙女一般。 走到张明宝的闺房,她又进去将不情不愿的妹妹拉了出来,一路上自是好言相劝。 顾梅香看到这双生姐妹花的那一刻,不由心中暗自发出赞叹。 “好一对靓丽姐妹花。” 左边的少女温婉雅洁,眸光清澈,言行举止都是落落大方,不输任何京都贵女。 右边的少女则灵动娇俏,顾盼生姿,说话间还带着些许英气。 两人虽是双生,模样五官自是难以分辨,只是气质上看右边的少女竟比左边的少女多了分豪爽侠气。 顾梅香笑意盈盈站起身来,她拉着姐妹俩,看了又看,心里还真是喜欢的很。 若非是沈玉瑶问她要的人,她此刻都想为自己那最小的儿子来求娶张家的女儿。 果然还是沈玉瑶,太有眼光。 顾梅香心中暗道。 见两位少女,也不矫揉造作,都是笑脸相迎。顾梅香拉起两位少女的手,分别将腕上的镯子和腰间的玉佩褪下来,给了两姐妹。 “好,真是两位好孩子。” 两姐妹笑着道了谢,便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又转身回闺房去。 眼见两姐妹退下后,顾梅香这才正式向老夫人说明来意。 “张老夫人,不瞒您说,是我家小姑子沈玉瑶,昨日特别央我来做这个媒人,他家的长子,想要求娶张家的女儿。” 张老夫人闻言不由暗暗心惊,若没记错顾梅香只有一个小姑子,那就是宁王妃! 看上自家孙女儿的,难道真的是宁王府? 不过,张老夫人仿佛记得儿子曾经在吃饭的时候说过,宁王爷做了黑龙卫指挥使后,协助皇帝惩治了很多贪腐官员,后来被文武百官集体到神武门请皇帝撤裁了黑龙卫,宁王也被贬为庶人。 顾梅香眼见张老夫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不由地心中也有些犹疑起来。 不怪张老夫人,就是她刚听沈玉瑶说,想要为夏临安迎娶张家女儿时,也是大为震惊的。 要知道,如今京都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宁王夏煜已经被贬为庶人,整个宁王府的那些郡主、公子们也都被贬,成了没有封号没有俸禄的普通人。 虽然张将军是低阶武官,可也算在朝为官,而且是在京都任职,和普通庶人还是有门第之差的。 张老夫人有些迟疑道:“沈夫人,这......” 若非宁王未曾被贬,她是断然不敢应承将孙女嫁入宁王府的,因为那样的话,这门第.......着实是差了太多。 可此时上门说媒的,恰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正是宁王府全家被贬之时,张老夫人委实不愿做那势力小人。 因为宁王被贬,此时的夏家儿郎却依然是和张府有门第之差,甚至是完全反过来的。 若张家女儿嫁与夏家的儿郎,不再是攀龙附凤,反而成了下嫁。 因为不了解如今被贬之后的夏家,到底如何,她也是很担心孙女儿嫁过去会跟着吃苦,所以此时的长老夫人也是万般犹疑。 顾梅香也看出了张老夫人的左右为难,她柔声直言说道:“张老夫人不用担心将来张家女儿进了他夏家,会受委屈。莫说我那小侄子文武双全,宽厚仁德,且他娘亲沈玉瑶既是我景仁堂真正的东家,也是当年皇帝亲口褒赞的女诸生。” “昨儿,我那小姑子为这件事,特地求到我。要知道,她可是从未轻言肯求人的人。她竟让我一定要帮忙促成这桩姻缘。” “我那小姑子的为人,我是最为清楚的。她温柔善良,并不会斤斤计较,张家女儿若嫁进她府里,必定是会得到善待的。” “至于张老夫人心中可能会担忧的门第问题,我家小姑子沈玉瑶也特意嘱咐过,若张家女儿愿意嫁入她家,她会十里红妆迎娶张家女,并会将此时迎娶张家女的规格,作为她家迎娶的最高规格,将来子子孙孙迎娶正妻都不可越过此次的规格。” 顾梅香说得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让人听到心坎儿上。 张老夫人虽然未曾亲眼见过沈玉瑶,但是在京中街头巷尾的也听闻了很多关于宁王府的轶事。 她内心中也是对沈玉瑶很是有些欣赏和佩服的。 而且沈玉瑶是沈国公府的唯一嫡女,这样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断然不会为难自家孙女,虽说如今是被贬了官,但是有景仁堂这般的商号,自家孙女儿嫁进去,也算是嫁了个好人家,想必也能幸福一生。 第199章 姐妹相亲 想到这里,张老夫人面的犹疑之色这才渐渐褪去,转而满面含笑。 “沈夫人,既然是你亲自说媒的,这桩婚事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儿子回来,还是得问过他的主意才好定下来。” 顾梅香一听张老夫人这样说,心里便知道,张家这边应该是稳妥了,也面带喜色。 一想到昨日沈玉瑶那副非张家女儿不娶的的模样,倒像是给她自己说亲那般上心,顾梅香也是不禁暗自失笑。 此时看到张老夫人面上的神情,她心中暗道,可算是完成一件小姑子交办的任务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自然需要张大人首肯的。”顾梅香满面春风对张老夫人继续说道:“若张大人没有其他意见,还得烦请老夫人给我个准信儿,小姑子那边等我回消息呢。” “好,”张老夫人刚应了声好,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只是不是知道,沈夫人那边看上的是我那大孙女儿,还是二孙女儿呢?” 顾梅香一愣,她光顾着爽快地接下任务,来帮沈玉瑶的长子夏临安说媒。 可是,即便来之前,她就知道张家是有两个双生的姐妹花的。顾梅香心中也想的是,沈玉瑶让她来,一定也是帮着相看相看,至于到底该说哪位,她可是不能擅自拿主意的。 “张老夫人,我家那小姑子说了,若张家对于这桩婚事没有意见,她想邀请两位姑娘到她们府里聚聚。她的意思呢,是让两位姑娘也相看相看她家的长子,若两位姑娘中有谁能看得上,便确定下这门亲事。” 顾梅香略一停顿又道:“若是两姐妹都看不上她家长子,那婚事就此作罢。她说,这样对张家的两姐妹,也显得公平些。” 张老夫人一听,面上的笑容更盛。 男方家如此安排,那自然是给足了女方家的面子的。 这一下,张老夫人便再无一星半点的犹豫,忙不迭地点头应好! 这边送走了顾梅香后,张老夫人先把儿媳妇叫来,说了此事。 她儿媳妇本就是个孝顺听话的,一听张老夫人不停地说男方家的优点,便也无异议。 张老夫人便带着儿媳妇一起到后院两姐妹的闺房,去找了两姐妹。 刚一进门,张老夫人便看到大孙女儿眼圈红红的,小孙女儿则在旁宽慰。 张老夫人不由地心中一跳,她赶紧将张明玉揽在怀中,关切地问道:“明玉,你这是怎么样呀?” 张明玉见祖母和母亲都来了,忙用锦帕擦了擦眼睛,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她给祖母和母亲都见了礼,这才道:“祖母、母亲安,明玉没事儿。” 张老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张明玉的手,笑着说道:“小明玉,不用紧张。沈夫人确实是受人之托,来为你和明宝说媒的。” 两姐妹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张明宝说:“祖母,我和姐姐都想多陪陪您和母亲两年,我们都还不想嫁。” 张老夫人和张夫人闻言却同时面露喜色,张老夫人拉过张明宝的手,示意姐妹俩坐下。 “明玉、明宝,你们可知沈夫人是受谁之托?又是为谁来说亲的?”张老夫人笑着问道。 “是谁?”两姐妹同声问道。 张老夫人笑着问道:“那你们可知道谁是大夏朝唯一的女诸生?” “知道!”张明玉和张明宝两姐妹,可没少听说过关于宁王妃的传闻,“宁王妃!” “可惜如今已经不再是王妃娘娘。”张明玉很是有些惋惜, “不是王妃娘娘又如何,我偏偏喜欢她的侠肝义胆。”张明宝轻声反驳。 “莫非?说的是她家?”两姐妹忽然反应过来,齐声惊问。 “正是,沈夫人是来为她家的长子夏临安来说媒的!”张老夫人直言道。 张明宝闻言,只觉得心尖尖都被猛地拽了一下,那张圆圆胖胖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的才高八斗,他的深藏不露,此时全涌了出来。 “祖母,我嫁!”张明宝终于忍不住,直接对着张老夫人,急切地喊出了声。 在场其他三人全被张明宝吓了一跳。 她方才不是还说要和姐姐一起再陪祖母和母亲两年吗? 怎么刚一听说是夏家的长子,夏临安。 这就不管不顾地,争着抢着要去嫁了? “你可知道他们家现在可全被贬为庶人了?”张老夫人充满疑惑地问道。 她担心这二孙女儿,不会是误以为要嫁入王府做王妃,才这么急切的吧。 “我当然知道啦!” 张明宝自信满满地说道:“不过,就算他如今是庶人,但我依然相信,以他的才华武功,自然不会被埋没的。” 张明玉此时也忽然想起,张明宝曾说过自己已有心仪之人,便是画像上那位“小公爷”的大哥。 莫非那位大哥就是夏临安? 想到这儿,张明玉也替张明宝暗自开心,“既然如此,祖母和母亲就赶紧应了这桩婚事吧。” 张老夫人和张夫人对视一眼,拿出两张帖子说道:“只是,这位女诸生说了,公平起见,她想要邀请你们两姐妹,到她们府中一聚。若你们两姐妹中有谁能看上夏家长子,便由谁嫁过去。若都看不上,此事作罢。” “那让二妹去他家走上一遭,此事不就成了?”张明玉方才还栖栖遑遑的模样,此时已经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欢喜。 张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张明玉肯定也有自己心仪之人了。 正好也就躲过这桩婚事。 “夏家邀请的是你们两姐妹,既然祖母已经接下请帖,自然应该是你们两姐妹一同前往。”素日很少发表意见的张夫人,此时忍不住插了嘴。 她最是讲究礼法之人,断不会因此失礼于人。 况且还是将来的亲家母。 “姐姐,你便陪我去一趟不好吗?”张明宝也是拉着张明玉的手,不停撒娇道。 “好吧,那我便陪你去看看。”张明玉拗不过她,只得笑笑,答应了。 “祖母,请帖上的日子是哪天?” “三日后。” 第200章 心仪之人 那边,张家的姐妹俩在低颦浅笑地互相说着自己的心事。 这边,顾梅香也是急匆匆地赶到鹭园,她要给沈玉瑶回话。 到鹭园之前,顾梅香还去了一趟景仁堂,将这个月的景仁堂账册和应该给沈玉瑶分红的银票都悉数带上。 眼看着自己的小姑子都快要娶儿媳妇,她心中担忧沈玉瑶一人独自撑着王府众人的生计,只怕是手头会紧。 她要赶紧提前将银票给送过去。 到了鹭园,顾梅香抬头便看到沈玉瑶正站在大门口迎接。 她不知,其实她这一路,她所有的行踪一直都有东厂的侍卫们提早一步报告给了沈玉瑶。 她只当是沈玉瑶心急儿子婚事,便一直站在大门口等候。 顾梅香心中隐隐有些激动,眼圈也不由微微泛红。 自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过世后,沈家四位兄长总是怕给宁王府带来麻烦,或者让皇帝更为忌惮。 因为沈家可还是有两位兄长镇守边关,军功赫赫。 所以四兄弟便很默契地,与这个唯一的妹妹之间的走动少了很多。 如今,沈玉瑶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便证明沈玉瑶对此事并无芥蒂,反而是能理解兄长们的用意。 对此,顾梅香心中很是欣慰。 她既欣慰于,小姑子并未被贬为庶人后并未萎靡不振,反而是只身一人便将宁王府的孩子们教养得很好。 一家人,除了夏煜此时仍旧被困寿安寺外,孩子们却也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苦难。 同时,顾梅香还欣慰于小姑子在王府风生骤变后,并未怨怼娘家人的力不从心。 反而是在需要帮助时,大大方方求助娘家人。 最关键的是,顾梅香能顺利地帮助到沈玉瑶,这一点让她最是欣慰。。 想到这里,顾梅香心情不觉更是好了许多。 见顾梅香下了马车,沈玉瑶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她亲昵地唤顾梅香道:“三嫂嫂,你辛苦了。” 顾梅香闻言,不由微微一笑,“玉瑶,怎生如此客气?不论世事如何变化,我们始终都是荣辱与共的一家人。” “那是!骨肉血亲,自然是荣辱与共的一家人。”沈玉瑶也笑着说道:“我看嫂子面带喜色,可是临安的事情,三嫂嫂已经为他看好?” 顾梅香微微扬了扬头,嘴角向上一弯,“嫂嫂我若未能办好玉瑶交办的事情,如何还有脸登你这鹭园的门?” 沈玉瑶面上的笑容更甚。 “还是三嫂嫂办事利落,快进园里,喝口茶,给妹妹仔细说说看那张家女儿到底如何?” 顾梅香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脚步都显得轻快,她紧紧跟着沈玉瑶走进了鹭园前厅。 一边走,还一边笑着说:“待我将张家女儿的事情详细讲与你听后,还得让玉瑶帮我看看,最近我新琢磨出的一个美颜祛斑的方子。若是成功,景仁堂自然又多添笔收入。” “那是自然,磨刀不误砍柴工。”沈玉瑶满面笑容。 顾梅香将去张府的这一趟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都跟沈玉瑶讲了一遍。 讲完后,她也实话实说告诉沈玉瑶,“张府的双生女儿,模样身段儿,倒真是一模一样,也都是清秀丽人。可是性子应该差距很大,只是不知道临安侄子到底会更属意姐姐还是妹妹? 沈玉瑶闻言只是笑笑,她自然也是不知道该求娶哪位,所以才邀请两姐妹来鹭园。 最重要的就是让夏小仙给看看,到底哪位才是夏小仙口中的临安良配? ...... 三日后,鹭园。 莺飞草长,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光。 张老夫人和张夫人一起,欢欢喜喜地带着两位孙女儿登门鹭园,前来拜访沈玉瑶。 沈玉瑶那时择日便是刻意选的夏临安三兄弟的休沐日。 同时为了表示对张家的尊重,她一大早便亲自来到鹭园的大门口迎接张老夫人一行。 同时又让紫苏去通知夏临安,赶紧去前厅候着。 待张老夫人和张家两位小姐下了马车,沈玉瑶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沈玉瑶和张老夫人、张夫人都互相见礼问安后,领着她们一起步入鹭园前厅。 待宾主都落座后,张老夫人才正式介绍张明玉和张明宝给沈玉瑶。 两姐妹今日穿着打扮几乎是一模一样,同样的上身穿了件忘忧花纹的月白色右衽大襟衫,现身穿的是湖蓝色渐变百褶马面裙。 她们俩也都梳着三小髻,还特意在头顶都插了一模一样的碧玉簪子。 沈玉瑶一见两姐妹都插了簪子,便知道她俩已经过了及笄,正是待字闺中。 “张明玉见过夏夫人,夏夫人万福。” “张明宝见过夏夫人,夏夫人金安。” 两姐妹同声向沈玉瑶行礼。 从见到两姐妹的那一刻,沈玉瑶其实内心已经略微倾向姐姐张明玉。 两人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和模样,但是整个气场还是让沈玉瑶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区别。 姐姐张明玉一直低垂着眼帘,面上微微带着柔和微笑,举手投足间满满的温婉气质。 而妹妹张明宝则是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直直看向沈玉瑶,目光清澈却略显张扬。 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是灵动娇俏,但沈玉瑶隐隐觉察出张明宝的眼中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不安分。 前厅里,几位女眷正聊得开心,忽然听到一声娇俏的女子声音传来。 人未到,声先至。 “娘亲,我将临安拖来啦。” 是夏小仙。 果然,她一脚跨入前厅的门槛,后面还拉着胖乎乎的夏临安。 夏临安此时已经是胖脸通红通红的,身体微微向后倾,明显能看出有些勉强。 在场的张家女眷们,一见之下,真的是都有些微微的惊讶。 张老夫人有些惊讶的是,夏家的长子虽然生的有些肥胖,看起来却并不臃肿,反而在和姐姐拉扯之际,显得很是灵活自如。 张夫人则有些惊讶的是,进来的两姐弟,竟身着锦绣华服且两人都是满面的从容和自信。 他们俩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身处在被贬黜的人家。 “你?你是张玉如?”夏临安忽然看见坐在软椅上的张明宝,惊呼出声。 第201章 谁是正主 “临安,不得无礼。”沈玉瑶低声道:“这可是娘亲特意邀请来的张家老夫人和张夫人,以及张家的两位小姐。” 她怕夏临安一时不慎,万一唐突了佳人,以致好好的姻缘错过,那岂不是万分可惜? 夏临安轻声应道:“儿子知道了。” 说完他便恭恭敬敬地向张老夫人和张夫人行了一礼。 沈玉瑶这才满面笑容,转而又向张家的女眷们介绍道:“这便是我夏家的长子,夏临安。那是夏家的长女,夏小仙。” 张老夫人和张夫人也不由都笑着说道:“临安公子长得实在是很有福气。” “小仙小姐那也是清丽脱俗,有这样优秀的子女,夏夫人真的是好福气。” 沈玉瑶忙笑着自谦道:“哪里哪里,犬子方才是有些莽撞了,张家的两位小姐可别见怪才好。” “夏夫人,无妨的!我和临安公子其实早就认识。” 张明宝站起身,面带笑容落落大方地向沈玉瑶解释道。 说罢又转头朝着夏临安道:“我名叫张明宝,玉如只是我的字。” 她简单明了地给夏临安做出了解释,说完一双美目也肆无忌惮地开始仔细打量起夏临安来。 【哇哇!张家的女儿怎么会有两个?竟还是双生姐妹花?】 【三生簿那书上也只是记录的张氏,张麒家嫡女。并无记载闺名。】 【那张麒将军并无任何妾室,两姐妹指定都是嫡女!可是到底临安要娶的是哪位,书上却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这下糗大了,本想着看完三生簿,给娘亲提个醒,没想到却被这破书给摆了一道。凭什么女子,便只能有个姓氏,连名字都不给记载的?】 夏小仙心中一阵吐槽后,眼睛抬起时恰好迎上了沈玉瑶询问的眼神,她只能无奈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两姐妹到底哪位才是夏临安的良配! 沈玉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还真是让人头大,连一向灵验无比的夏小仙都无从选择。 夏临安有些局促地向张家的长辈行礼问好,待他转头又看见张明玉时,却瞬间仿若雷劈,顿时就呆住了! 张明玉也被夏临安直盯盯的眼神,羞得头更垂得低了些。 明明她长得是和张明宝一模一样的,甚至两人的穿着打扮都不能分出彼此。 可偏偏看到她时,夏临安竟有一瞬间窒息的感觉! 张明玉就只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便让夏临安心脏砰砰地直跳,跳得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 完全无法自抑。 场面一时间有几分尴尬。 “咳...咳咳。”沈玉瑶轻咳几声,夏临安才如梦初醒般,喃喃说道:“竟...竟有人长得一模一样,我还以为花了眼。” 夏临安忙不迭地解释自己的唐突。 “不碍事,老身看着这两姐妹长大,也会有分不清她俩的时候,何况是小公子你呢?”张老夫人也忙着为夏临安化解尴尬。 这一切沈玉瑶尽收眼底,她知道夏临安对张明玉动了心。 知子莫若母。 沈玉瑶知道,刚才是强拉着他,才勉强来了前厅相亲,只怕此时是硬拖着他走,也是万分不舍的。 “老夫人,若记得没错,今日应是京都城的春日游会。”沈玉瑶柔声提醒着张老夫人,眼神也频频示意。 京都城的春日游会,正是京都早春最热闹的集会。 和其他集会不同的是,春日游会大多是适婚的男女们去参加的集会。 说白了就是大夏朝一年一度,年轻男女公开的相亲游园大会。 “对啊对啊,今日时辰尚早,不如让他们年轻一辈儿的都去凑凑热闹。”张老夫人愣了一会儿,也回过神来。 她知道,沈玉瑶是想让几个年轻人自然相处一些时间,这样郎有情妾有意的,大好姻缘也就自然水到渠成。 “也好,临安你和小仙、小嫣便带着张家的两位小姐,去春日游会吧。”沈玉瑶笑着对夏临安说道。 “娘亲,儿子遵命。”夏临安恭敬行了礼,转头对夏小仙说道:“长姐,我先去备好马车,到大门口等你们。” 夏小仙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大大方方走到张家两姐妹跟前说道:“张家两位姐姐,咱们一同去春日游会吧。” 两姐妹自是欣然应允。 京都的春日,美得充满无限诱惑。 上河集河水清澈,波光潋滟;两岸的杨柳青青,桃红李白。 更是京都春日里最美的所在,春日游会便在上河集的最美的那段河道两岸。 夏小仙几人登上夏临安早就备好的马车,马车里阵阵幽香,小方几上还摆放着几碟鹭园最好吃的小甜品。 夏临安和永安、平安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紧紧跟随着。 春日游会最热闹的便是桃花寻缘,每个参与游会的适婚男女都可以到附近的小摊贩那买一枝粉色的桃花,若看到心仪之人,便可用那枝桃花相赠。 若获赠之人收下桃花,便代表两人可以交换名帖,待回家后男方便可用得到的名帖,让家里人去女方家提亲。 若获赠之人拒绝收下桃花,反而赠送一枝李花,则表示对赠花之人并无他念,双方微笑点头后,便各自继续寻觅。 桃花寻缘被安排在上河集最美河段两岸的大街上,中间有座鹊桥可以互通两岸大街。 只是到了桃花寻缘这段大街的两头街口,马车便不让进了。 夏小仙、夏小嫣以及张家两姐妹下了马车,一起步行着进入了桃花寻缘这条街。 夏临安和两个弟弟也紧紧跟在后面。 春日的阳光晒在每个人身上,暖洋洋的。 街上年轻的男男女女都是盛装出行,夏小仙几人一下车也仿佛是出笼的鸟儿。 特别是夏小嫣,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乱看。 整个桃花寻缘的街道上真的是非常热闹,众多的摊贩都在叫卖着自己的桃花枝和李花枝。 “哇!那一树的桃花,不要太艳丽了吧。”夏小嫣惊叫出声。 众人顺着夏小嫣的目光望过去,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手执着全场最大最壮的一树桃花枝条,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 第202章 春日游会 夏小仙面色微微一变,怎么是他? 李九江! 夏小仙的目光四处望了望,一树桃花后面伸出来的那个脑袋,不是李九江,还能有谁? 正准备前去帮妹妹买桃花枝的夏临安,看到是李九江,咧嘴笑了,“九江!” 张明玉被夏临安这一声喊,惊得瞬间绯红了双颊,她差点以为夏临安看穿了自己的心事。 “大哥!”李九江笑嘻嘻地招呼着夏临安,眼睛却不住看向夏小仙,“大姐!” 夏小仙差点没被李九江这句“大姐”给送走,她有些嫌恶地侧了侧身子,回头对李九江说:“别!别!” 你才是大姐,你全家是大姐! “大哥,你们全家都来春日游会,可是要为大姐择一良配?”李九江仍旧嬉笑着,问夏临安道。 “这...”夏临安看了一眼夏小仙,“奉母亲之命,陪张家姐妹来春日游会,凑个热闹的。” 李九江闻言,这才看见夏临安身后的张氏姐妹,便朝着两人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张明玉此刻的心脏一阵狂跳,整个面庞更是显得红了。 这时候,一道略显稚气的少年声音响了起来。 “九江哥哥,你这树桃花可是整条街最大最美的桃花枝。” 众人不由朝李九江身后看去。 原来他也并非一人来春日游会。 夏小仙忽然听闻这声音,却莫名就感觉心脏一阵紧缩。 这声音竟感觉有些耳熟。 “你若喜欢,可以问九江哥哥讨了来。”另外一道温厚的少年声音同样来自于李九江身后,夏小仙心中不由一震。 怎地这两个声音都感觉如此熟悉? “崇炆哥,那只能你去讨,我定是讨不来的呢。” 夏小仙一听崇炆两字,不由一阵激灵。 幼时在皇宫中,夏小仙交的朋友,也叫崇炆,只是还未能长大就薨了。 为此,夏小仙还惆怅了好一阵子。 “李九江,我家崇德看上你的那一树桃花,是否割爱你看着办吧。” 叫崇炆的那个少年从李九江身后疾步走到他前面,又忽然转身,直接面对着李九江。 “崇德还小,他不需要这个吧,倒是崇炆你若是要,我便拱手相送。” 李九江促狭地笑道。 “小什么小,崇炆也就比我大两个时辰而已。”崇德撇了撇嘴,“凭什么可以送崇炆,就不可以送我?” “可你虽然比崇炆仅仅小了两个时辰,可你都比他矮了半个头!”李九江继续调侃崇德,转头又冲着崇炆喊:“对不?崇炆?” “表兄谬也,我虽为兄长,若崇德喜欢的,我自然是也会拱手相让。” 崇炆淡淡一笑。 “如此,我再坚持不让给崇德,反显得我李家儿郎没有你夏家儿郎豪气。”李九江无奈,只能将手中的那一树桃花枝,递给了崇德。 表兄? 崇炆? 竟然还是夏家儿郎? 夏崇炆! 夏小仙不由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莫非这还真是东宫皇太子府里那两位尊贵的皇孙? 她赶紧双眼微闭,在脑中翻看起《三生簿》来。 夏崇炆,生母吕氏!因皇太子妃常氏薨逝后,生母吕氏得以扶正,夏崇炆从而成为大夏朝皇帝的嫡长孙。 看到这里,夏小仙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面前此人,和他母亲吕氏一样,人前一副人畜无害的仁义贤良之人,实则心机颇为深重。 而他旁边的比他晚出生两个时辰的夏崇德,应该就是娘亲的闺蜜皇太子妃常氏所生的幼子。 书中记载,吕氏对崇炆管教严格,而对崇德却无比宠溺。如此一来,她不仅博得善待前太子妃所生皇孙的美名,更是因此得到皇太子的信任和宠爱。 如今两位皇孙,微服来这春日游会,只怕是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夏小仙心想,吕氏的西厂看来也不是白养的,两位皇孙突然来春日游会,应该和夏临安有关。 《三生簿》中,还清楚明白地写着,夏崇炆将来和夏煜、夏临安之间终会有生死一战! 夏小仙在一旁扯了扯夏临安的袖子,示意他带着张氏姐妹,赶紧离开这里。 对!小心自己看上的媳妇儿,会被人抢了去。 这时候,暗处中忽然走出来一名侍卫,凑到夏崇炆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夏崇炆闻言稍稍扭过头来,正巧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夏临安,以及张家的两朵姐妹花。 夏临安也正好抬头,迎上了夏崇炆的目光。 他眼中并没有一丝怯懦,反而是朝着夏崇炆温和一笑,“这位公子也姓夏?” “对,若猜的没错,你也是姓夏的吧。” “公子猜的没错,在下名临安,夏临安。” “临安兄,今日有缘得以相识,不如我做东,去醉仙楼聚聚?”夏崇炆热情邀请道。 一看便知,夏崇炆对夏临安等人的底细已经是摸得一清二楚的。 夏小仙闻言心中焦急,也不知为何,今日夏临安也仿佛比平日高调了很多。 难道因为有张氏姐妹在场,临安也被激起些好胜心? 夏小仙并不知道男子在心仪女子面前总是会更容易争强好胜一些,只当是夏临安对夏崇炆的身份还未明白过来。 她走到夏临安身前一档,说道:“这位公子,今日初见初识,是否有些交浅言深了?” 夏崇炆斜睨了夏小仙一眼,“姑娘可曾听闻,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看醉仙楼还是免了吧。”夏小仙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继续替夏临安婉拒。 “在下自感与这位公子,颇有缘分,姑娘若是愿意,也可一同前往。”夏崇炆将看向夏小仙的目光,转到夏临安身上,“公子,这位是?” “她是在下长姐,这两位是张家的双生姐妹。”夏临安根本无视夏小仙对他的挤眉弄眼,反倒是热情跟夏崇炆介绍起身后的张氏姐妹俩。 “若张氏姑娘也愿意一同前往醉仙楼,今日便让在下做东,好好招待几位,如何?”夏崇炆拉过李九江又道:“表兄,既然你们熟识,便也一起去,可好?” 夏崇炆如此坚持要宴请大家,倒让夏小仙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他打得是什么主意? 第203章 自家产业 待夏小仙一行人来到醉仙楼时,却正是醉仙楼生意最火爆的时候。 整个醉仙楼爆满,掌柜和小二都告诉他们,全酒楼再无一个席位可以用来接待夏小仙一行人。 夏小仙之所以最后还是同意了和夏崇炆一起来到醉仙楼,一则就是因为她知道醉仙楼实际上是许芸萱的产业。 说到底,醉仙楼这里对他们几姐弟而言,自然是非常安全的。 二则是,夏小仙也想趁此机会认识认识夏崇德。 她知道她娘亲很是牵挂东宫里的这个孩子,回去若能带给娘亲一些这孩子的真实状况,想必娘亲一定会十分欢喜的。 可偏偏,夏小仙也忘了,如今的醉仙楼,那可是无预约没饭吃的酒楼。 夏崇炆也因是微服私访,他好说歹说才劝来众人赴约,如今到了醉仙楼,却没有席位。 尴尬之余,他只能唤来小二道:“小二哥,今日我要在醉仙楼天字号包房宴请贵客,至于需要多少银两,你们只管开价!” 小二哥满面堆笑,躬身回道:“客官,天字号包间此时已经有了贵客正在用餐。若公子你们愿意排队等候,便可以到掌柜的前台那里领取一张号票。待有那些食客们用餐完毕,空出房间来,我们便会开始叫号。若叫到你们的号,便可安排进到醉仙楼的包间内用餐。至于是不是天字号,那就不一定了。” 虽然夏小仙曾听说过,醉仙楼如今已是京都城人人都想去一次的地方。 可她显然是低估了醉仙楼的火爆程度。 至于小二哥说的排号依次就餐的法子,她倒是打心眼里赞同。 不用问,这一定是古灵精怪的芸姨搞出来的。 “什么?吃个饭而已,还需要排号?” 旁人还好,可偏偏夏崇德听到小二哥的话,便有些不乐意了。 他倨傲地指着夏崇炆对小二道:“知道他是谁吗?你又知道我是谁吗?赶紧让天字号用餐的人都给本...我滚出来!” 夏小仙摇摇头。 看来,夏崇德,还真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这是本酒楼的大东家制定的规矩。就算你是王公贵族来醉仙楼用餐,也要遵守醉仙楼的规矩。” 小二哥身子略直了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视,但面上却依然是笑容灿烂。 “我看几位公子衣着华丽,想来也是非富即贵。可是就算如此,在醉仙楼用餐,也要遵循醉仙楼的规矩啊。” “既然知道我们非富即贵,那还不赶紧让天字号的食客滚出来。小爷可是饿得狠了,你怕是担待不起!” 夏崇德满面怒气,见夏崇炆也未置可否,他态度更添几分盛气凌人来。 很多等候在醉仙楼大门口的食客,全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夏小仙一行。 既然选择到这家酒楼就餐,可不就要依人家的规矩吗? 如此骄纵的公子,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此时,夏小仙再一次体会了,什么叫捧杀! “这位公子,实在不是小二我故意为难,醉仙楼从未有过随意驱离食客的道理。来醉仙楼消费,都是醉仙楼的财神爷,小二哥我自然是谁都得罪不起的。” 小二哥已经完全挺直了身子,说话间声音也不由略提高了些。 那些已经取号排队的食客,还有正待排号的食客一时间也七嘴八舌说开了。 “这几位公子看着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就不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 “想加塞儿就加塞儿吧,还如此蛮横不讲道理。” “醉仙楼里众多的邻国使者,也都是规规矩矩领取号牌排号等位,偏偏这几位贵公子、小姐就等不得了?” “对啊,公子小姐们,只是吃顿饭的问题,千万可别污了我大夏朝礼仪之邦的名声。” “......” 夏小仙和张氏姐妹,听闻众食客的闲言蜚语,都不由得面上一红。 只想着尽快离开醉仙楼,哪里还有心情品尝什么美食。 她们将目光全集中到夏崇炆身上,“崇炆公子,不如改日再约吧。” 夏崇炆却无视她们的目光,只是云淡风轻道:“崇德,就依小二哥的,咱们排队领号也就罢了。” 夏崇德气呼呼地别过头去,若非兄长在,他指定不能吃了一个小二哥的瘪。 “哟,我说是谁来了呢,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小仙啊......”一声娇柔好听的女子声音。 “芸...姨”,夏小仙一看来人,这才明显松了口气说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芸姨!”夏临安领着弟妹们也一起来到许芸萱面前,正要见礼,却被许芸萱拦住了。 “不用多礼,既然来了我醉仙楼,岂能饿着好孩子们。”许芸萱转头吩咐掌柜道:“速速将后院我用餐的那间房摆好店里的新鲜菜式,带他们进去用餐。” 这一出,直接将夏崇炆、夏崇德几人看得傻了眼。 感情,这是到了人家夏小仙他们家的产业了? 甚至连张氏姐妹看向夏临安的目光中,都更多了一些好感。 夏小仙正待邀夏崇炆他们几人一起进后院用餐,却听夏崇德怒道:“当我们是乞儿?来你这醉仙楼讨饭吃的?” “今儿,我还就偏偏要到天字号去用餐!” 夏小仙:“......” 这傻缺二货,你不知道醉仙楼的后院,才是寻常人无法到达的地方吗? 夏崇炆也摇摇头道:“小仙姑娘,本是在下宴请诸位,没曾想竟然是到了你家的地盘。” 夏小仙不由在心中给夏崇炆翻了好几个白眼。 你不就是想继续让那个被惯坏的出丑吗? 最好他还能自爆出身份,你再出面来教训他。 既让那个二货成为京都城街头巷尾热议的纨绔子,也可以显现一下你这个仁德之君的懂规矩、识大体。 打得可真是一手好算盘。 “公子的宴请也可以另外择日。今日便让醉仙楼来做东,宴请诸位,可好?” 许芸萱见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便笑着出面来打起圆场。 第204章 十人话本 既然醉仙楼的大东家都已经出言盛情相邀,夏崇炆等人便也顺着台阶下了。 “既然东家盛情,我等兄弟自然是客随主便。”夏崇炆对着许芸萱拱了拱手。 “大家请随我来。”许芸萱冲着夏小仙颔首示意,然后转身带了众人走进醉仙楼后院。 醉仙楼,后院。 当真是别有洞天。 蓝花楹、金钱菊、五色绣球.... 园中竟都是些众人从未曾见过的各种珍稀植物花卉,一行人看得是眼花缭乱。 尚未从园中奇花异景的震惊中舒缓过来,众人已经来到醉仙楼后院那间许芸萱独有的私房包厢。 夏临安、夏永安、夏平安三兄弟。 夏小仙、夏小嫣两姐妹。 夏崇炆、夏崇德两兄弟。 张明玉、张明宝亮姐妹。 外加一个小公爷,李九江。 整整十个人,正好满满一桌人。 许芸萱没有作陪,她想着让这些孩子在醉仙楼吃得自在些。 待一行人落座后,夏小仙俨然便成了半个主人,她不停地给张氏姐妹介绍着醉仙楼各式招牌菜。 终归还是有些孩子天性,十人吃着美食,也慢慢熟络了起来。 待醉仙楼上饭后甜品、瓜果的时候,许芸萱却走了进来。 她面带笑容,对十人说道:“各位公子小姐,接下来便是醉仙楼如今最火的娱乐项目,话本杀!你们要不要玩玩?” 话本杀? 话本在座的倒是都看过。 但是话本杀,又是什么鬼? 连见多识广的夏小仙听到许芸萱说出的这项娱乐,当即也是圆睁双眼,满面疑问。 很明显,她也未曾玩过。 准确地说,应该是听都没听说过。 竟然还有本小仙听都没听过的娱乐项目。 夏小仙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 “什么样的游戏方式?芸姨可否简单跟大家说说?” 她满面的兴奋,简直肉眼可见。其他九人,也都充满好奇的目光一起看向许芸萱。 “很简单,就是醉仙楼会为各位提供各种话本,希望参与的人选定好话本后,便随机抽取角色签。” “所有抽到角色签的,便开始阅读人物对应的话本子,然后搜集线索后,找出游戏里隐藏的真凶。” “这项游戏,不光要考验大家的知识储备,还要考验大家临场的博弈能力。” 许芸萱用了最简明扼要的话,讲解了这个“话本杀”的游戏,见众人的眼中仍是有些迷惑,她略一停顿后又说道:“其实说太多,也许你们理解不了,玩一次就啥都懂了。” “当然了,因为你们年龄的关系,可供选取的话本杀也并不太多......” “这样吧,不如我推荐一个话本杀给你们,可好?” 众人仅仅是听了许芸萱的描述,已经充满了对这项游戏的期待感,如今许芸萱更是愿意推荐醉仙楼最好玩的话本杀给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十个人,均表示要参加,至于玩哪一本话本杀,大家也一致同意由东家许芸萱直接安排。 许芸萱双掌一拍,房间内立刻进来两位侍者,她们端着十碗蜜汁糖水,分别放到十人的面前。 “大家可以先饮下这碗糖水,玩话本杀便可更淋漓尽致。”许芸萱笑着说道。 夏小仙姐弟几人,自然是极为信任许芸萱,毫不犹豫便痛痛快快地将甜品一饮而下。 其他几人犹豫片刻,便也跟着喝光甜品。 “每个人都会有专属的侍者,将话本内容属于你们角色的那部分单独念给你们听。” “以在你们的大脑里形成记忆。” “当记忆形成后,你们会美美的睡上一觉,醒来便是一段新的旅程。” “醉仙楼祝各位,旅途愉快......” 许芸萱的声音愈来愈低,愈来愈小。 直到再也听不见...... 夏小仙感觉,她正沉沉睡去...... ...... 再睁眼,夏小仙发现这是一间幽暗的房间。 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放在房间正中央的一张大圆桌上,桌上还有个很大的沙漏,缓慢地在表达时间流淌。 大圆桌围坐了一周的,恰恰是一起进入醉仙楼的十位少年。 夏小仙环视了下其他九人,张氏姐妹和夏小嫣都趴在桌面上,其他的夏临安等人则仰坐在软椅上。 其余九人都还沉沉睡着。 九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知道何时被人都换掉了。 房间里除了他们十个,还有个高高大大戴着丑陋面具、穿着一身飞鱼服的男人。 男人的目光从丑陋的面具里穿出,他兴致盎然地盯着圆桌边的十个人。 桌面上的沙漏漏完最后一粒沙子时,夏小仙闭上眼,眼前便出现两个字。 “子时”。 夏小仙缓缓睁开眼睛时,圆桌旁的其余几人也都依次苏醒过来。 每个人睁开眼起初几乎都是很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疑惑地看向站立在众人身旁的飞鱼服男子。 奇怪的是,除了夏小仙,其余九位仿佛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甚至他们面上显示出来的,竟是互相并不认识。 夏小仙心中暗暗吃惊,难道他们都被芸姨用药物摄了心魄? “诸位小姐、公子,”飞鱼服男子见众人都已清醒,微微点了点头,“在下荣幸之至可以与诸位于此相见,这一觉你们睡得可还安好?” 昏黄的烛火中,男子的脸上丑陋的面具让人感觉有些不适,几乎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怀疑自己进了诏狱。 而面前的这个男子,正是已经被裁撤的黑龙卫装扮。 男子的目光凛冽,寒意渐甚。举手投足间,让人总是怀疑他是不是刚从地狱中走出来。 只有夏小仙一直记得,这仅仅是场游戏。 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象。 最先苏醒过来的李九江愣了几秒,好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带着些许犹豫开口问男子道:“你...你究竟是谁?” 男子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是朝李九江低声问了句:“那你又是谁?” 第205章 话本游戏 不等李九江回答,飞鱼服男子挥舞着双手又继续说道:“此时,想必在座的九位公子小姐们,一定都很想知道我是谁?那我便简单跟诸位介绍一二。” 夏小仙直觉眼前的这位飞鱼服男子,他丑陋面具下的表情,此时此刻,应当是极其兴奋激动的。 不光是他挥舞的双手,甚至他的无风而起的腰带,都让夏小仙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兴奋。 此时,她距离飞鱼服男子所在的位置是最远的。 在很仔细看了看屋内的环境后,夏小仙的表情略微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这间昏暗的房间让她只感觉到非常奇怪。 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里看不到门和窗,屋顶和地面也不见任何出口。 芸姨到底又是如何将他们十个人,连同这张桌子一起送进这间房子的? 夏小仙陷入沉思。 作为下界历练的小仙,以她现在的修为,都不一定能够做到,许芸萱只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普通人而已。 她又是如何能做到的呢? “可是我对你是谁,根本不感兴趣。你也不用介绍了。”夏小嫣开口对飞鱼服男子说道:“距离我们进到此处想来已经是过了足足六个时辰。大夏朝法治严明,我劝你赶紧送我们回到我们原来的地方,否则我的家人定是一定会报官捉拿于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略微整理了下衣裙。 虽然感觉是被囚禁了,不过显然她更在意的是此时她的衣着打扮,并不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的眼神之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嫌弃。 她嫌弃的是这身装扮。 偏偏夏小嫣的这一番话,让包括仍然在苦苦思考自己是谁的李九江都好像清醒了不少。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为何来到这里,甚至何时来到这里,但无论如何,这种幽闭的空间很让人不适。 难道他们是被山匪绑架了? 可他们显然更疑惑的是,他们是谁? “等等......”身着一身郎中打扮,腰间还挎着个药箱的夏临安忽然发出的一句,彻底打断了众人的思路。 他缓缓看向夏小嫣,竟向完全不认识她一般,开口便问道,“大家都是刚刚清醒过来,小姐何以得知,我们已经在此处停留了六个时辰?” 夏临安的语气清冷依旧,但他说出的问题,却一针见血。 夏小嫣不慌不忙地指着圆桌上的沙漏,回答道:“这个沙漏刚刚漏完最后一颗沙砾,据我所知,这种大的沙漏漏完刚刚六个时辰。” 夏临安闻言,冷冷地看了看夏小嫣,他的目光之中仍旧有一些怀疑。 这位小姐看着很面熟,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而且这样的环境中,其他三位小姐,要么眼神中充满恐惧,要么眼神中藏着兴奋。 只有这位小姐,太过于冷静。 此时,一身书院贡生打扮的夏平安开口飞鱼服男子道:“你是黑龙卫的吧,我们这里明明围着坐在圆桌旁的一共是十个人,你却为何说只有九个?” 飞鱼服男子双手抱胸,低头沉默着,看上去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 “到底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小爷可不想和你们在这里......”夏崇德骂了一声,他想要从软椅上站起来,可尝试后才发现自己的胸部以下已是瘫软无力,他只能继续用手指着飞鱼服男子骂道:“别说黑龙卫早已被裁撤,就算被皇帝重新启用,本王也是不怕的。识相的,早些将本王送回王府,否则本王要了你的命!” 此言一出,夏小仙的表情更加凝重了些。 王爷? 她记忆中的夏崇德仅仅是皇孙而已,可还并未被封王啊。 看起来,其余九人应是都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取而代之的是许芸萱为了话本杀更真实,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替换了其他九人脑子中的记忆。 让他们目前只记得角色信息资料,完全代入了话本杀里。 其他几位少年的表情也都渐渐严肃了起来,他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此时,他们几人若合力将飞鱼服男子控制起来,会不会就能得到打开这间暗室方法? 可众人在运动双腿的时候才赫然发现,他们和夏崇德一样,双腿完全使不上力。 夏崇德仍旧“本王、本王!”的,对着飞鱼服男子怒骂。 夏小仙并未说话,只有她知道,这是一场话本杀! 这是一场逼真到可以算真的游戏! 而且她也知道为什么飞鱼服男子为何说是九位,因为只有她是许芸萱无法做到删除记忆的那个第十位。 飞鱼服男子继续沉默不语,他缓缓地走到夏小仙身旁。 站在了夏永安的身后。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了一身龙袍的夏永安! 夏永安为什么会身着龙袍? 难道,将来他才是大夏朝的新帝? 不对啊,《三生簿》上的夏永安虽然是起兵造反,但是兵败被杀,并未能成为大夏朝的新帝! 正当夏小仙准备将《三生簿》翻出来,才核实一下关于夏永安的记载时,却只听得一声闷哼。 飞鱼服男子已将一把短剑插入了夏永安的左胸,霎时间,桌面上全是夏永安的鲜血! 夏小仙一声惊呼,正待出手,忽然眼前一晃。 她这才看清,飞鱼服男子刚才使出的无非是障眼法,永安好好的,只是再一次趴在圆桌上熟睡过去而已。 这是逼真到不能再逼真的话本杀! 在其他八人的眼中,夏永安因为身着龙袍,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已经被飞鱼服男子杀掉! 因为,夏小仙明显感觉到其他几位小姐,此时都已经面容扭曲。 三秒之后,她们更是放声尖叫起来。 恰恰是这几声尖叫,也让屋里的其他几位少年被叫破了防。 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他们如今是身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以及一个极其危险的人身旁。 只要是一步行差踏错,他们便会和夏永安一样,被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飞鱼服男子虐杀而死! 刺激! 夏小仙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飞鱼服男子将短剑上的鲜血在唇边舔舐干净,又低声缓缓开口道:“为什么是九位?因为你们中的有一位,他的作用仅仅是为了让你们安静下来!” 第206章 是诡诈者 很明显,飞鱼服男子的目的已经达到。 夏小嫣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唇,眼睛也瞪得老大;甚至连一直不停谩骂的夏崇德,此时也噤若寒蝉。 眼前的衣着打扮,和黑龙卫一模一样的男子。 他真的会杀人! 虽然大家心中仍旧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到这里,又如何才能够离开这里。 但至少,目前所有的人都不傻,他们知道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保命要紧! 针落可闻的状态,让时间显得像是被凝固一样。 很漫长。 只有夏小仙一直是清醒的,她仔细地观察着其他八人,甚至内心竟涌出一点点小渴望。 若是她也和其他八人一样,被抹去记忆,完全沉浸到这话本杀里,自己会不会表现得还不如他们? 夏小仙嘴角的弧度,上扬的弧度有些夸张起来。 见众人一致沉默,飞鱼服男子这才声音中带着满意,开始继续说道:“你们能聚集到这圆桌旁,原因只有一个。”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这让他的声音感觉更加充满激情:“那就是需要在座的各位,你们需要合力完成一项任务。” “任务完成之后,诸位便能顺利离开这里。” “什么样的任务?”从醒来便一直沉默的夏崇炆,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是完不成又会怎样?” 他的面色极其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夏小仙对他的观察更为仔细,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细节。 因为她知道,只有彻底忘掉自己的身份,再重新获取一个角色信息的时候,才是最能真实的展现夏崇炆内心的时候。 此时的夏崇炆,不说还真是看不出来。他竟是平日里京都城中人人喜爱,甚至让人感觉他有些憨憨的,待人还纯真纯善的那个大皇孙。 夏小仙眯缝了一下眼睛。 “九犬一獒,你们听说过吗?”飞鱼服男子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嗯,这便是此次任务的名称。” “等等...” 夏临安忽然指着夏崇炆开口说道:“先抛开你说的任务内容不谈,我也想问问和他一样的问题,若任务失败会如何?” 他的声音虽然是同样的低沉平静,可圆圆的脸庞上,此时已经是微微浸出些细密的汗珠来。 夏小仙暗自摇摇头,临安啊,你实在是有些虚胖咯。 飞鱼服男子用不屑的眼神,冷冷地扫了夏临安一眼,“九犬一獒!你们光听任务名称,大抵也是能猜到任务失败的后果了吧......” 虽然飞鱼服男子并未明确的说出后果,可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结局应该和此时已经没有呼吸的夏永安一样。 任务失败,死! 九犬一獒! 九个人当中,仅仅只能活着出去一个! 可是,所有人也都明白,那活着出去的人,此生必然成神! 所以,众人虽然是面面相觑,可竟都未置可否。 甚至那几位少年的面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些对完成任务的渴望。 “看来诸位都是已经听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么,第一关任务就此正式开始吧!” “任务的第一关,便是找出‘诡诈者’!” “在座的诸位,必须依次讲出自己来到这里之前,记忆中最后发生的故事。” 飞鱼服男子又一次停顿,“当所有人将自己的故事讲完,所有人开始选择,若八人都选中‘诡诈者’,那么此‘诡诈者’任务失败,其余人任务过关。若其中一人选错,那么‘诡诈者’任务成功,其他人全部失败。” “诡诈者?” 所有人看其它八人的眼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我们可以自由结盟,商讨对策吗?”夏崇炆再一次显示了他的头脑,并不是夏小仙听说的那样简简单单。 “可以!”男子点了点头,“不过仅此一次!” 说完,飞鱼服男子退后了七八步远,转过身子,不再看房间里的人。 夏崇炆见男子退后,忽然正色道:“黑龙卫的这第一关任务,不管我们如何做,都会有人失败,那就会有人和他一样死去!” 他的眼光朝夏永安的位置扫了一眼,示意大家失败的结果。 “可若是有个办法,让大家都活下来......” 其他八人,包括夏小仙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夏崇炆。 所有人都任务成功? 那怎么可能? “若我们所有人,都不去做那‘诡诈者’呢?”夏崇炆引导着其他八人从另外的角度来思考这个任务。“若我们九个人,都不选择做那个‘诡诈者’,全部直接告诉黑龙卫,这里没有他所谓的‘诡诈者’,那样的话,岂非我们都能成功通过第一关?”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说了!”夏临安胖胖的脸上带了一丝讥讽,“若你偏偏就是那‘诡诈者’呢?” 众人听到夏临安这句,心中均是一惊。 对啊,万一夏崇炆选择做‘诡诈者’,最后存活下来的,岂非就只剩他一人? “我岂是那样龌龊之人?”夏崇炆面上难掩怒意,“若我便是那‘诡诈者’,又岂会提出如此建议?” “九个人,仅仅一人能够最终活着离开。你认为谁又是能值得信任的?” 张明玉娇娇柔柔的一句话,彻底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再掩饰心中的求生欲。 他们互相甚至连眼神,都不愿意再碰撞到一起。 担心,别人能从自己的眼神中,读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又一次全员缄默。 ...... “时间到,诸位可以开始任务了吧。”飞鱼服男子转过身,走到圆桌边。 他的手中多了一些火漆封口的信笺。 “诸位,请来领取你们的信笺。” 夏崇炆面色微滞,疑惑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任务中的你们专属的密信,也是你们的真实身份。” 男子丑陋的面具有轻微的起伏,夏小仙猜此时的男子脸上,一定带着得意的笑容。 第207章 一场游戏 夏崇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几乎没有人察觉。 除了夏小仙! 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和其他八人一样,他也从飞鱼服男子那里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封信笺。 所有人虽然都领取了自己专属的信笺,可是却并没有着急打开。 只有夏小仙,她甚至根本不用打开。 她只是看了看飞鱼服男子,便已经猜到。 属于她的那封信笺上,一定是“诡诈者”这三个字。 不可能再有其他。 其实就在刚才夏崇炆提出那个大家一起活着离开的办法时,夏小仙也曾经这样想过。 可是仅仅是一瞬间,她心中忽然就明白了,许芸萱煞费苦心做了这个游戏局的目的。 话本杀? 有点意思! 看来,这场游戏,死的只能是其他八位了。 夏小仙的将手中的信笺悄悄放入衣袖之中,面色如常。 “诸位应该都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吧,那么请诸位一定记得,在场九人当中,有且只有一位‘诡诈者’......” 飞鱼服男子停顿下来,然后伸出手指向了张明宝,“就从你开始吧。” “什么?我?”张明宝有些愕然,她完全没想到,飞鱼服男子会让从她这里开始。 夏小仙也有些意外,张明宝恰恰是在她的身边,若依次讲述故事,那么她就将成为九人中最后一位讲述的人。 开局就对夏小仙不利,这确实让她有些小小的意外。 好在她既是唯一的‘诡诈者’,又是唯一的“清醒人”。 夏小仙转头平静地看向身旁的张明宝。 “我叫明宝,呃......是丽春楼的头牌。嗯,对,你们想的没错,卖艺不卖身那种!” 此时所有人才注意到,张明宝身穿的是一袭薄如蝉翼的鹅黄色抹胸纱裙,头上梳的也是高高的堕云髻。 确实是青楼女子们最喜爱的装扮。 “我来到这里之前,是因为老鸨子说有位恩客花了重金,点名要我去侍候,还派了八抬大轿来丽春楼接我。” “谁知道,我刚上了那八抬大轿,那轿子开始摇晃,搞得我一阵头晕目眩,然后丽春楼那巨大的招牌大匾便砸了下来。” “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已经在这里了。” “你就是诡诈者!”李九江一下子跳了起来,神情很是激动,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漏洞一般。 “你......!”张明宝眼神惊慌,“我不是!” “你既然已经被摇晃得头晕目眩,又如何得知是丽春楼的招牌大匾额砸到了八抬大轿?” 李九江的目光凌冽,语气咄咄逼人。 “你可别胡说,虽然头晕目眩,可恰恰在我想跨出轿子时,猛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块招牌砸下来。” 张明宝看了看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怀疑的眼神,她又补充说道:“我记得是在丽春楼大门口,我上八抬大轿。而且那轿子也还未曾移动过,那不是丽春楼的招牌,难道还能变成丽秋楼?” 众人听完张明宝的解释,开始陷入沉思。 张明宝讲述经过的时候,她的语气平缓,实在也听不出有任何说谎的痕迹。 “别吵!好了,下一位!” 飞鱼服男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心脏都猛地一缩。 张明宝旁边的恰好就是李九江。 “该我了?”他用眼神征询飞鱼服男子。 “是!” 飞鱼服男子点了点头。 “我叫九江,外号‘草上飞’。”李九江一身黑色劲装,倒是和他的外号颇有些合拍。 “来到这里之前,我正被一名捕快追缉。情急之下,我逃到了丽春楼的房顶上。” “没曾想,那捕快也跟着追了上来。眼见着就要被他的短剑刺中小腿时,我猛地往上跃,却偏偏撞上捕快的头。” “我在从屋顶坠落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丽春楼的匾额,然后......” “然后就到了这里!” “你骗人!”张明宝听完李九江的述说后,指着他大喊道:“匾额砸下来的时候,我根本就没看到任何人影一同落下。” “你凭什么说我骗子?”李九江怒道,“就因为我怀疑过你吗?” “不对,我说丽春楼的匾额砸了下来,你也说撞到匾额!分明就是顺着我的话,编造出来的。” “况且,我是在西京城的丽春楼被落下来的匾额砸到,而你腰上的腰牌却分明写着燕京二字!” “对!你看得没错,我确实来自燕京!” “难道燕京城也有一座丽春楼?不可能那么巧!” “而且,你本身就是一名盗贼,撒谎自然是随口就来!所以,你就是那个诡诈者!”张明宝手指着李九江说道。 “你也未见的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不过青楼女子,你自然也是谎言信口拈来!”李九江不屑一顾地看了看张明宝。 夏小仙看着这两人,心中暗自好笑。 芸姨安排得果然巧妙,她在京都,她知道京都也有一座丽春楼。 “别吵!现在该你讲了吧。”飞鱼服男子双手环抱胸前,眼神冷冽,他指了指张明玉,“你们所有人都讲完,再一起评判吧。” 李九江和张明宝果然立刻住了嘴。 谁知道这男子什么时候会又一次手起刀落? 张明玉见男子指向她,赶紧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小女子名唤明玉,来到这里之前,我正在等丽春楼二楼等着老鸨子付这个月的绣钱。” “我就是一个绣娘,每月靠着给丽春楼的姑娘们绣些香囊、荷包赚些零钱。” “平常老鸨子都让我到丽春楼二楼过道处等她取银钱来。” “但我没想到,这次等的时间也太长了,就在我有些疲累,靠在过道处的窗框上有些昏昏欲睡时,忽然头部一阵剧痛,然后再睁开眼,便已经到了这里。” 又是丽春楼? 只是不知道张明玉是哪个丽春楼的绣娘? “姑娘,想必你并不是西京或者燕京人士,你的服饰看着竟像是前元的蒙族人!” “不错,我是北临人士。” 北临,竟然也有一座丽春楼。 事情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第208章 王爷捕快 夏小仙看了看还没有讲述故事的那几个人,心中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九人当中,“诡诈者”真的是只有一个吗? 如果真的是只有一个“诡诈者”,那其他所有人就都是毫无疑问的讲了真话。 可那几人,他们明明所处的是几个相距遥远的地方,竟都被一座“丽春楼”给联系了起来。 甚至他们几个竟还都神奇地遇上丽春楼的匾额砸下来的情况,细细想来,这也实在是太过奇怪。 夏小仙此时任由自己游离在游戏内外,没一会儿,便感觉自己都快要裂开。 天界、人间、游戏...... 她的身份、她的记忆都有些混杂不堪,正试图捋捋清楚的时候,身穿医生郎中长衫的夏崇炆说话了。 “我是崇炆,是一位郎中,想必你们从我腰间的这个药箱,就能看得出来。” 夏崇炆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冷静,平淡。 “来这里之前,我正在替一位患者诊治。当我听到一声巨响,便赶紧走出医馆大门去查看,没曾想竟然是医馆对面的丽春楼的那巨大的匾额垮了下来,我一脚跨出去时,头却忽然被硬物砸中,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夏崇炆抬头看了所有在场的人一眼,继续说道:“和大家一样,醒来后便来到了这里。” 其它人听完夏崇炆的讲述后,脸上都是惊讶之色。 “这位郎中,麻烦问问,你又是何方人士?”李九江好奇地问道。 “我想这并不是任务要求我必须回答的吧。”夏崇炆眼神中有些不屑。 李九江嘴唇动了动,可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应该到我了吧...”夏平安闪烁着眼神,迟疑说道:“我名平安,我...” “且慢,”夏崇德忽然开口打断了夏平安的述说。 “怎...怎么了?”夏平安面露惊惧之色,他转头看向飞鱼服男子。 飞鱼服男子略略将头扬了扬,却并未阻止夏崇德。 “我想大家都不用继续讲述下去了!”夏崇德说完,面色略微有些得意地看了看其他人,“我认为郎中便是诡诈者!” 夏崇炆闻言,面色似乎略微沉了下去:“你凭什么确定我就是诡诈者?” “你甚至都不愿意说出自己是哪里人士,分明就是想掩盖什么。” “任务里并未说明,必须说出自己是哪里人,所以我也没必要画蛇添足吧。” 夏崇炆的声音依然平静,“况且...我并不相信你们中的任何人!” “你说得其实不对,在场九个人,仅仅只有一位是诡诈者。若你并非那位诡诈者,又何必隐瞒?” 夏小仙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崇炆、夏崇德二人。 游戏外,他俩是至亲的亲人;游戏内,他俩却是针尖对麦芒的对手! 可是游戏内,分明他们俩都非“诡诈者”,而应是一起揪出敌人的同伴。 而游戏外,夏崇炆的母亲吕氏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将夏崇德的母亲毒害,又将夏崇德捧杀! 所以,到底游戏内外,哪种关系才是真实的? “我不是诡诈者,倒是你,你可以跟大家伙说说,你是谁?来之前在做什么吗?” 真实的夏崇炆自然并非平庸之人,岂会几句话就被夏崇德给拿捏? 他反攻的时机,恰到好处。 “我?”夏崇德显然没想到夏崇炆会忽然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 他面上的表情,有些许尴尬。 “没错,你一直在对我穷追猛打,自然我会想问问你又是谁?”夏崇炆微微一笑道。 夏崇德抬眼看了看飞鱼服男子,男子并未明确表示他可以开始讲述或者不可以开始讲述。 他低头略一思索,说道:“本王乃是当今皇帝幼子,名唤崇德,获封德郡王。因本王尚未封藩,如今奉皇命于大理寺历练。” “简单来说,本王如今便是一名捕快!” 夏崇德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更是惊疑不定。 “你是捕快?” “你是德郡王?” 这是什么神仙组合? 夏崇德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后,明显其他几人的态度都有了不小的改变。 特别是郎中夏崇炆。 “我是青州人,青州也有一家丽春楼,恰恰也是丽春楼的匾额砸了下来。” 夏崇炆平静地说着,可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两三个城池有丽春楼也就罢了,竟然连青州也有一家丽春楼! 同样的青楼,同样的匾额砸了下来,却分别在好几个不同的地方? “各位,你们不会已经相信了这个所谓的德郡王吧!”李九江见众人态度改变,有些着急道:“你们会相信一位王爷竟同时又是名捕快吗?” “嗯...既是郡王又是捕快,这个本朝也有先例,并不足为奇!” 夏崇炆点了点头,很明显,他是相信夏崇德的。 是的,大夏朝皇帝本就来自最底层,所以他的皇子皇孙们成年以前都会到各底层去历练。 夏小仙再清楚不过。 夏崇德根本没有撒谎,他还真的是郡王,也是捕快。 游戏里是,游戏外也是! 许芸萱的这场话本杀,用心不可谓不巧。 众人短暂的沉默后,继续将目光投向刚才被夏崇德打断讲述的夏平安。 “我叫平安,是国子监就读的一名贡生。”夏平安见众人又重新看向自己,稍微稳定了下心神,深深吸口气道:“来这里之前,我正赴同窗之约,刚经过丽春楼时,一块巨大的匾额砸了下来,直接就将我吓得晕了过去。” “甚至......我并未看清砸下来的匾额是否是丽春楼的招牌,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又是丽春楼,又是匾额! 不过,稍微有所不同的,这次大家都不需要平安说他是哪里人了。 大夏朝的国子监,只在京都城中有。 夏平安人在京都! “就这?”夏崇德那种怀疑一切的眼神,再次投向夏平安。 “本人所言,字字属实!” “那......好吧!” 虽然满面的怀疑,夏崇德也不得不开口问道:“下一个该谁了?” 第209章 无人说谎 “我想,这次应该是轮到我了吧。”夏小嫣神情异常的清冷,她主动开口说道。 “诸位,这场任务你们不觉得很是残忍的吗?” 夏小嫣的声音有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静,只有夏小仙在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悲悯来。 原来,夏小嫣真实的性情,其实并非是夏小仙眼中那个平日里没心没肺,只喜欢穿衣打扮宁王府二小姐。 真有意思。 为什么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有着完全不同的几副面孔? “无论我们最后是谁完成了任务,赢得活下去的权利。那其实也都是在‘间接杀人’!” 夏小嫣面色清冷,她双手环抱,“说这些,我并不是想让你们和我站在一起,仅仅是有感而发!” 或许没有了面具的夏小嫣,才是夏小仙真正喜欢的。 夏小仙看她的眼神中,不由便多出几分怜惜。 “我叫小嫣,正是你们每个人都曾提到过的丽春楼的......嗯,丽春楼的东家。” “东家?那是好听点的说法吧。”李九江忍不住讥笑道,“通常我们都叫老鸨子的,只是像你这样年轻的老鸨子,实在是有些意想不到!” “丽春楼实实在在是本姑娘拿出了真金白银办的,不是东家又能是什么?” 夏小嫣用余光冷冷地瞥了一眼李九江,“原本我是约好了绣娘,让她到丽春楼来,我要给她付这个月的绣活钱。” “虽然钱并不多,但是我知道这是绣娘一个月的口粮。于是,听闻掌柜说绣娘来了,我便让掌柜告诉绣娘,请她在二楼老地方等我,我去取银钱来。” “不料,等我到楼上自己居住的地方拿取银钱的时候,却发现我放的好好的银钱,竟然被人偷得一干二净!” “那可是足足二十万两,是我全部的身家了!” 夏小嫣的语调忽然提高了些,她继续说道:“惊慌之余,我正准备着去报官。可是,刚一出房门,便感觉到被人用棍子从后敲晕......然后就到了这里!” “至于其他的,暂时也想不起来。” 夏小嫣的一番话,好像并没有什么破绽,可跟之前江苏的人不同的是,夏小嫣是被人袭击了,才来到了这里。 其他人可全都是因为意外来到这里的。 大家都是一副迷惑的神情。 每个人说的好像都是真话,又好像所有人都在撒谎。 又是一阵沉默后,众人将目光集中到了夏临安的身上。 “该我了吗?”夏临安肥胖的脸上,大概是因为紧张,已经有些微微泛红。 “说吧。”飞鱼服男子忽然冷冷地发话,让众人心中不由同时一紧。 方才大家都沉浸在对其他的怀疑中,甚至都忘记了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任务关卡。 “在我说自己的故事之前,我能先对你们每个人的讲述提一些疑问吗?”夏临安从怀中拿出锦帕,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按了一圈,这才声音有些急促地说道:“明宝姑娘,丽春楼的头牌,是被一位恩客雇了八抬大轿准备抬着出去赴约,对吗?” 张明宝闻言,点了点头。 “这里的丽春楼是在西京,对吗?” 众人一起点头。 夏临安又转身对着李九江道:“九江,江湖上有名的‘草上飞’,在躲避捕快的追捕时,不慎撞落了丽春楼的招牌,而这里的丽春楼又是在燕京!” 他再一次用锦帕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仿佛问所有人道:“我说的可对?” 所有人都点点头,甚至飞鱼服男子也不禁点了点头。 “明玉姑娘是丽春楼雇佣的绣娘,这里的丽春楼竟然又是在北临的。” “崇炆则是在丽春楼旁边开医馆的郎中,这里的丽春楼是在青州。” “崇德和平安则是同样在京都城中的捕快和贡生。平安是路过丽春楼,被不明物砸中;而崇德虽然并未说明为何......” 夏临安说到此处,充满怀疑的眼睛便看向了夏崇德。 “本王还未来得及说而已,当日恰恰是追缉一位盗贼,正要将他拿获的时候,盗贼却趁本王不备,将本王推下了丽春楼!” 夏崇德说道:“你可别误导他们,本王并非刻意隐瞒。你还是赶紧说说你是谁?到这里来之前又是什么情况。” 夏临安微微一笑,“我叫临安,那日因宴请同窗好友,我在丽春楼定了头牌姑娘为我们弹唱助兴。” “恰好那天我也是雇佣的八抬大轿去抬那位姑娘,可是等了老半天,姑娘和同窗却都没有按时赶到。” “我正待离开酒楼,去丽春楼看看,刚走出房门,脚下一滑......” “后来的情况,我不说,你们大概也都能猜得到。”夏临安第三次用锦帕按了按额头。 众人起初听着夏临安整理思路,好像刚发现些值得怀疑的地方,可随后却被夏临安这一番有着更多疑问的讲述给打断了。 就在大家都各自沉思的时候,飞鱼服男子朝夏小仙示意,“九人中的最后一位,该你了!” 夏小仙抬眸一看,周围所有人竟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里面有自己的亲人、朋友。 他们此时正因为参与一场逼真的话本杀,记忆被临时删除,以致他们此时此刻全都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每个人在这场游戏中,反而抛了下所有的面具,举手投足都是他们真正的模样。 夏小嫣,冷静得可怕,理智得几乎让夏小仙感到全然的陌生。 夏临安,心思缜密却以身体语言不停地误导旁人,总认为他有些痴痴傻傻。 夏平安,虽然和游戏外的他差别最小,但他的内心的强大也完全出乎夏小仙的意料之外。 夏永安,根本没有机会展现,便趴在桌上,游戏结束了。 ...... 许芸萱安排这样一出“话本杀”的目的。 难道...... “喂,说话啊。被吓傻了吗?”夏崇德伸出手,使劲拍了拍夏小仙的肩。 她这才反应过来,游戏并未结束,她还仍在游戏之中。 第210章 事实真相 夏小仙猛地一惊,她睁开眼,抬头看了看飞鱼服男子。 见飞鱼服男子并没有任何表示,她这才又对着其他八人缓缓说道:“我叫小仙,是...我其实是你们每个人的亲人!” “当然了,公平起见,我也会告诉大家我身在何处。” “我如今虽居住在京都城中,但实则我是燕京人氏。” “亲人?怎么可能?” 其余八人只听到夏小仙说的这第一句话便同时惊呼出声。 要知道,“亲人”这个词太过笼统,况且她竟然还说是其他所有人的“亲人”! 这个亲人,瞬间就将其他的八人,统统联系在一起,可是在他们的记忆中。 他们彼此根本就并无任何关系,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 “我先说完我所知道的事情真相。” “至于是真是假,你们听完后自己做评判吧。” 夏小仙也知道想让众人能够相信自己的话,实在也是太有难度了。 飞鱼服男子身形微微一颤,看来夏小仙忽然讲出这些,大概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其实,这仅仅只是一场游戏。” “而我们是身处游戏中的十人而已。” “并且,我们十个人之间,其实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众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些不解。 夏小仙说的是十个人,那么之前被飞鱼服男子刺杀而死的夏永安,难道也是游戏中人? 那游戏的开始,就并非是找出“诡诈者”。 每个人都开始在心中衡量,夏小仙所说的言论,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所有人陷入专注倾听的模式。 “我姓夏,名小仙。除了明玉、明宝、九江,其余所有人都姓夏。” “夏临安、夏平安、夏永安都是我嫡亲的弟弟,夏小嫣是我的妹妹。” 众人面上全露出惊诧莫名的神色,但他们都看了看飞鱼服男子。 如此荒谬的言语,飞鱼服男子竟然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众人只能继续沉默着听夏小仙的讲述。 “夏崇炆和夏崇德,也是嫡亲的兄弟俩,和我们的关系,当属是同宗同源。” “李九江,和我们所有姓夏的都属表亲。” “而张氏姐妹则是分别嫁给了夏崇炆和夏临安两人。” “不可能!” 夏崇炆和夏崇德率先同时发出惊呼,他俩怎么可能是兄弟?绝不可能! 若说其他任何人是夏崇炆的兄弟,他或许都能接受。 唯独是这个夏崇德,他刚一见到,便从心中感觉到厌恶,仿佛好几辈子的仇人! “这绝不可能!” 接着同声惊呼的是张明玉和张明宝,“我可没有这样的姐妹!” 头牌妓子和良家绣娘,完全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怎么还可能是亲亲的两姐妹。 她俩之间虽然没有夏崇炆、夏崇德兄弟俩那样,彼此有着强烈的厌恶和反感。 但是,很明显的是她俩互相也是非常看不起对方的。 绣娘嫌弃妓子身子污秽,妓子又嫌弃绣娘衣着污秽。 虽未明言,但眼神中确有无法掩盖的嫌弃。 “她一定就是那个诡诈者!” 李九江和夏平安,一个盗贼、一个书生。 原本,应是南辕北辙。谁料关键时刻,他们俩的看法却又惊人的一致。 “你是想以你一人来救其余八人吗?”说这句话的是夏小嫣,她的目光中不仅仅只有怀疑。 “也许,她说的才是事实,而...而我们却全在幻境,并不自知。”夏临安这句话,让夏小仙和飞鱼服男子不由都心生佩服。 他俩看向夏临安的目光,多添了些许暖意。 看着其他八人的反应,夏小仙却只是淡淡一笑,“你们若是不愿意相信,那便当一个故事来听吧。” 谁还不是身在故事中呢? 夏小仙心里知道,从这场游戏中出去以后,其他所有人都会和进入游戏一样,将被删除在这里的所有记忆。 那么这场游戏里,她便不妨说真话! “而我来这里之前,便是因为陪着夏临安与张氏姐妹相亲。” “夏小嫣和夏平安、夏永安也是一路陪伴,大家一起来到了京都城中的春日游会,” “到春日游会后,巧遇李九江和夏崇炆、夏崇德。” “原本是夏崇炆做东,邀请大家齐聚醉仙楼,岂料醉仙楼客满。正待大家都非常不满的时候,醉仙楼的东家出面请大家玩一场游戏,名叫‘话本杀’!” “所以,我知道的就是,此时这里的所有人便是仅仅在一场游戏中......” 夏小仙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讲述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一群人的故事。 而且,这个故事此时听起来确实有些荒诞。 在场的其他八人,他们都神情专注地听完夏小仙的讲述,虽然面上仍旧颇为惊疑不定,但都并未再出言质问。 飞鱼服男子也在此时,恰如其分地走到距离大家更近的地方。 他缓缓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所有人都已经讲述完毕,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只需要给出自己的答案,便能知道自己的结局。” 果然...... 夏小仙心中一动。 闻言,其余八人明显有些程度不同的慌乱。 毕竟,他们以为,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生? 还是死? 一炷香! 李九江和夏崇德都想选对方为“诡诈者”! 毕竟盗贼和捕快,天生就是敌对。 而夏崇炆他心中最为疑惑的便是看似最人畜无害的夏平安。 他显得太弱。 夏小嫣和张明玉她俩此时对夏小仙的话很是怀疑。 而夏平安、夏临安和张明宝显得仍是举棋不定。 夏小仙看着众人的神情,这一关她这个“诡诈者”已经几乎是毫无疑问的赢了。 根据飞鱼服男子的定下的规则,除“诡诈者”外的其余八人都做出了正确选择,选中了“诡诈者”。 那么其余八人才能一起活下去。 夏小仙却一直在揣摩着许芸萱安排的这场“话本杀”,用意是否是自己想的那样? 或者还有更深层次的用意,又或者是许芸萱这个现代社会的人一种消遣? 第211章 游戏结束 正当所有人沉默之时,夏小仙出人意料地忽然站起身。 她对近在身旁的飞鱼服男子微微一笑,然后说道:“这一关,我想设置的便应该没有人能赢得了的!” “我说的对吗?” 飞鱼服男子,一动不动。 夏小仙又转头对着众人说道:“没猜错的话,除了我,你们所有人都拿到的是‘诡诈者’的信笺!” “你们全部都说了谎!” 说完,夏小仙便直接将属于自己的信笺平整地铺开,放在桌面上。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诡诈者!” 众人听完夏小仙的猜测,每个人面上的神色都是极为复杂。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夏崇德才率先开口问道;“难道......大家真的都是在说谎?而只有你,却是真的并未说谎?” 夏小仙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诸位其实比我所了解的还更加聪明。” 见众人并没有反对,夏小仙继续解释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中,加了小小的料。这样一来,其他人根本就无法确定你到底有没有说谎!” “但是你如何让我们相信,你没有说一句谎言,毕竟你所说的,在我们所有人当中才是正离奇的。”夏崇炆也向夏小仙问道。 “还有,你凭什么说我们都在撒谎?”是夏临安极度冷静的声音。 “你们根本不可能说真话,而且我不仅仅知道你们说了谎,甚至我还知道你们在故事的哪些地方加了料。”夏小仙的声音有些凝重起来,“其实,我想告诉大家的是,这场话本杀根本不可能有赢家!” “原因就是,所谓的这个找出‘诡诈者’的任务根本就不存在,因为大家都是‘诡诈者’!” “我想做这个话本杀的人,其实只是临时起意,通过一种类似迷幻类药物的东西,让你们服下,忘掉了之前真实的一切。” “然后杜撰出一个‘诡诈者’的任务,只是为了让大家玩玩而已。所以,真正的‘诡诈者’就是这场话本杀的作者!” “至于这场话本杀的作者,她是如何使你们的头脑中,拥有了完全不同于真实世界的记忆,这个我确实还没想明白。” “我能知道的是,药物的作用应该很快就会过去。若大家都和我一样选择话本杀的作者就是‘诡诈者’,我相信大家都能一同苏醒过来。”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相信你们心中都有了自己的选择。” 夏小仙停止了说话,她想她也明白了许芸萱的目的。 芸姨安排这场游戏的目的,是因为她是穿书而来,对里面这九个人未来的结局,应该早就知道。 如今这场游戏里大家的表现,才是他们真实的内心。 夏小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了看众人,“大家早些做出自己的选择,便可以脱离。” 这真的仅仅是一场游戏。 ...... 果然,最后所有人都选择了“话本杀作者”! 一阵由远及近的风铃声响起,飞鱼服男子缓缓地走到众人面前说道:“游戏结束!”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强光照进了整个房间。 所有人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 ...... 再睁眼,桌面上依然堆着满满的山珍海味。 “夏小仙?”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齐齐寻找夏小仙的踪影。 “怎么没看到小仙?” “兄长,我方才好像做了个梦,” 夏永安眼神有些迷离,仿佛仍旧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他按了按自己左胸位置,对着夏临安说道:“可又不完全是梦,我现在还感觉到左胸有些隐隐作痛。” “永安,你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不妨和大家说说。”夏临安点了点头,“或许我们都做了个梦。” “我梦见被一个穿着飞鱼服的男子,从前胸一刀扎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睁眼,却还是在这醉仙楼!”夏永安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甚至能看出被刀刃刺进胸口的疼痛感。 张明玉说道:“我记得喝下了一碗,醉仙楼东家送来的甜汤,然后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你可是绣娘?”张明宝仿佛想起了些什么,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 “而我在梦里竟然是青楼的头牌,你敢信?” 张明玉似乎想起了更多的细节,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几人,问道:“你们呢?” “嗯,我是盗贼!”李九江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无奈。 “我可是捕快,专门捉拿盗贼的。”夏崇德促狭地冲着李九江笑道。 “我是郎中。”夏崇炆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或许我真的宁愿自己是一名郎中。” “我竟然成了贡生!”夏平安有些激动。 明明国子监他还未曾去过,但是他的记忆中,竟然有了国子监的一草一木。 得找个机会去看看那里,到底和梦里是不是一模一样。 “而我竟然会是青楼的东家。”夏小嫣一脸的匪夷所思,她望着夏临安道:“兄长,梦里的你又是谁?” “我?”夏临安低垂着头,仔仔细细想了很久才回道:“我想,应该是地主家的儿子。” “我们不是在玩什么话本杀吗?怎么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夏小嫣继续问道。 “嗯,确实是这样的感觉。” 众人七嘴八舌将话本杀里各自的遭遇都说了出来,然后也分别对应上了自己在话本杀里的角色。 感觉特别的真实,又特别的不真实。 “我记得,最后应该是夏小仙拯救了大家,这才如梦初醒。”张明玉轻声说道。 她的这番话,更是瞬间点燃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大家内心中,都隐隐感觉到。 十个人中,只有夏小仙不管在游戏中,还是在现实里,都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所有人唯一记得的是,夏小仙最后拯救了所有人。 但此时此刻,却看不到她的身影。 正在大家一头雾水时,醉仙楼的东家许芸萱走了进来,她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公子小姐,小仙不胜酒力,已经先行回鹭园。她让我转告你们,请各自回府,七日后再约到醉仙楼来。” 第212章 太子薨逝 还没等到七日之约,京都城中便出了大事。 大夏二十五年五月十七日,宫中传来消息,身为监国的皇太子,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玉瑶和夏小仙正在花园里吃着樱桃。 “樱桃好吃树难栽。” 沈玉瑶刚刚说完这句,便听到匆匆赶来的汤维禀告道:“启禀宁王妃娘娘,皇...皇太子薨了。” 她起初听到汤维唤她娘娘,正准备出言制止,没曾想汤维说出的第二句话,却属实太过于惊骇。 太子薨了? 皇帝全心全意培养的皇太子! 虽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但沈玉瑶真真切切听到之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身子微微一晃,心中充满了疑问。 没记错的话,她曾在夏小仙的心声中得知。 当今大夏朝的皇太子至少还应有五年阳寿,怎么会此时忽然传来他薨逝的消息。 几个月前,东厂下属便传来消息。 皇帝有迁都西京的打算,悄悄下令皇太子微服私访西京城。 一来是考察秦王在西京藩地的功过,二来也让皇太子验证迁都的可能性。 算算日子,太子殿下应该是考察完毕,刚刚回到京都。 怎么就忽然薨逝? 此事跟秦王又有何种联系? 一时间,沈玉瑶心中惊疑万分。 “消息可曾核实过了?” 沈玉瑶稳了稳身子,轻咬着牙齿对汤维问道。 “禀娘娘,千真万确!” “属下已经命好几位安插在宫中的东厂精英,都分别验证了消息的真实性。” 消息太过震撼,饶是汤维见惯了大场面,此时的声音也难免有些微微发颤。 “王爷......宁王爷夏煜已经官复原职,重新获封藩王。” “皇帝现已拟定圣旨,着宁王夏煜恢复藩属,并即刻启程赴藩,无诏不得回京!” 汤维将东厂侍卫打探到的圣旨内容,一字不落地低声读给沈玉瑶听。 “王爷官复原职,重获宁王封号,即刻启程前往燕京赴藩,并无诏不得回京...” 沈玉瑶将这句轻轻地重复念了一遍。 “娘娘...”汤维抬起头看了看沈玉瑶,欲言又止。 “汤大人,你无需顾忌,但说无妨。” 沈玉瑶眼见汤维如此神色,便心知在皇帝的圣旨中,一定是有对她有专门的安排。 “皇宫中的东厂下属密报,皇上在恢复宁王爵位的圣旨中,还专门加了一句。”汤维神色中多了些不忍。 “是否是加了关于我的?”沈玉瑶问道。 “王妃娘娘及小仙郡主等,全部恢复以前封号和俸禄。并册宁王长子夏临安为宁王府世子......只是,” 汤维顿了顿,“只是皇帝令宁王妃娘娘带着一众子女,还归居住于京都的宁王府,所有人均不得随宁王赴藩。” 沈玉瑶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皇帝在痛失太子之后,立刻便恢复了宁王的爵位。想必是担心随之而来的朝堂震荡,会导致大夏的边关不稳。 他需要有勇敢善战的亲儿子,去为大夏朝戍守边关。 至于,他留下沈玉瑶和宁王的几个子女,无非就是锢为人质,以防宁王有变。 是啊,太子薨逝,继位者空缺,谁都有可能蠢蠢欲动。 当真是杀伐果决的开国君主,突逢如此巨大的变故,在哀恸之余仍旧是步步为营、运筹帷幄。 “王爷,他已经启程了吗?” 沈玉瑶苦笑一下,继续向汤维问道。 “依属下算来,王爷此时应正在宫中接旨。想必随后便会即刻启程去往燕京的。”汤维答道。 所幸,有许芸萱创立的东厂,沈玉瑶得到宫中的消息确实会比其他任何人都早那么一步。 沈玉瑶谓然一叹,转而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夏小仙。 在她的内心中,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她曾经用许芸萱的心肺复苏术抢救过来的皇太子,为何会突然薨逝? 常姐姐托付她照顾的幼子,又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太子侧妃阿那吉会不会被无辜送去殉葬?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沈玉瑶心中。 同时,她也在心中暗暗惋惜。 太子殿下为大夏的江山而东北西走,他深察民间疾苦,一直都是百姓心中总是仁心仁德,也是理所当然大夏朝皇位的继承者。 朝堂之上,太子殿下更是因为总在皇帝的暴戾下,为官员们仗义执言,而深得文武百官们的拥戴。 如今,他的骤然薨逝,谁都能想到,京都城中即将腥风血雨,估计无人能独善其身。 沈玉瑶陷入沉思...... 这边的夏小仙,刚刚听闻皇太子薨逝的消息时,也是吃惊不已。 【明明还有五年,为何会忽然提前?】 【难道是《三生簿》记载有误?】 【不可能!《三生簿》或许会因为天机泄露而发生改变,但绝对不会有误!】 【也许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导致整个事件出现了偏差?比如...像许芸萱那样的穿越者。】 【若是他们因为知道结局而贸然行动,妄图改变整个事件的结局?】 【虽然结局并不一定能改变,但是也很有可能会让事件的一些细节有了不同。】 【可是,不管怎样,如今大夏朝的太子殿下薨逝。所有与皇位有关的人,必将是血流成河...】 【......】 “娘亲,大变来临,宁王府的阖府安全才是最为重要。”夏小仙迎向沈玉瑶的目光。 随着年龄的增长,母女俩如今是越来越相似。 两人的所思所想,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小仙,你将弟弟、妹妹们一起招至前厅。然后将目前的整体形势都仔细讲给他们听听。” “既然身为皇族中人,他们都少不得要学些宫廷巨变之下的应变能力。” “至于,他们每个人又能从此事中学到多少,便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吧。” 沈玉瑶轻声说道:“另外,府中规矩,需多加一条:近日所有人等,非必要,不得擅自离府!” 顿了顿,她又像是喃喃自语道:“就在鹭园,静候圣旨到!” 第213章 宁王孤王 沈玉瑶带着宁王府众人踏入王府那日,正是夏煜离京之时。 京都城中,这两日总是断断续续的下着小雨。 街巷里的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倒映着清冷的月光,有些白的晃眼。 仿若天上的月亮都被青石板上的水洼困住了一般。 夏煜走在宁王府旁边的巷子里,身旁是道衍和尚。 两人都头戴着一模一样的斗笠,身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 身高相似的两人,若不仔细辨别,还真的分不出谁是谁来。 眼看着他俩已经走到了宁王府门口,却依然没有停下。 而是在王府这条巷子的尽头,两人忽然迅速分别往左右不同的方向,拐进了不同的巷子。 夏煜一个闪身,藏身在街巷的暗黑之处。 果然,只一瞬息间,他便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 那分明是一个习武之人的脚步声。 在夏煜听来,来人的武功并不弱,似不在自己之下。 他屏住呼吸,继续仔细聆听。 在选择巷子的路口时,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仿佛略微犹豫了那么一下,便径直朝着夏煜转入的这条暗巷而来。 那人仿佛分辨出了夏煜与道衍。 夏煜心中冷哼一声,便猛地出招直袭来人。 眼看着,就要刺中那人时,他的面色却急变,剑尖堪堪偏过。 好险! 剑尖是贴着对方的鬓角而过,几缕青丝在夏煜的寒霜剑下飘落于地。 “你!” “你为何不躲开?”夏煜惊怒交加。 发丝落地的时候,沈玉瑶眼中两行清泪也随着滚落下来。 “王爷......” 同在京都城中,却好久不见! 沈玉瑶想伸手摸一摸夏煜那清瘦至极的脸颊,但又怕如往日的梦境一般,刚刚触及,便会惊醒! 夏煜眼底泛红,喉头哽咽,“不便回府。” 沈玉瑶默默点了点头,“随我来。” 夏煜拉低了一下头上斗笠,轻声道:“待我留个符号给和尚。” 说罢他转身折回方才和和尚分手的巷口,用剑尖在青石板上随手画了个符号,这才随着沈玉瑶往前走去。 约莫穿过两个巷口,两人来到一间很小的院落门口,进门前沈玉瑶警惕地四下观察了一番,确认安全这才开门进去。 “是玉瑶吗?” “是我,芸萱。”沈玉瑶应了声,“猜猜我带了谁过来。” “是王爷吧。”许芸萱微笑着从里屋走了出来,“民女许芸萱见过宁王爷!” 夏煜微微有些愣神,虽说他早知许芸萱尚在人世,但委实没有想到许芸萱竟然也在京都城中。 “别在门口发愣,进屋里说吧。”沈玉瑶轻轻拉了拉夏煜的衣袖,“屋里,芸萱早就沏好了,王爷爱喝的明前茶。” 夏煜微微有些动容,原以为和许芸萱今生今世都无缘再见,没想到临别京都,竟然是她为自己送别。 今夜的月亮很圆。 月光温柔地洒在这座别致的小院里。 看看和自己荣辱与共的沈玉瑶,又看看不离不弃的许芸萱,夏煜忽然有种释然。 再大的野心和欲望,如今也成了绕指柔。 “是本王对不起你俩。”夏煜哽咽道。 他忍了,却没能忍住,还是有那么一两滴眼泪从脸颊上滑落,落在地上,映着月光。 沈玉瑶轻轻摇头,“大家都还活着就已经很好。” 许芸萱笑着点头道:“大夏朝真正的战神王爷,怎么还泪洒当场了?” 夏煜忽然竟有些不好意思,他掩饰般匆忙拭去眼角的泪痕,慌乱解释道:“年龄大了,总会有些改变。” 是啊,孩子们大的都已经成年。 他和沈玉瑶、许芸萱可不就是年龄大了吗? “大什么大,也不过就三十多点,在我们的世界,这个年龄没结婚的大把,甚至恋爱都没谈过的也不在少数。” 许芸萱又开始说起一些,夏煜无法听懂的话。 不过还好,许芸萱也好像没有要他听懂的意思。 “王爷,如今你已是孤王,又无诏不能回京,”沈玉瑶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转头对夏煜道:“王爷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吩咐臣妾的?” 许芸萱进屋倒茶,“你俩也别站窗边了,还是坐下喝杯我沏的茶,慢慢聊。” “父皇已将太子殿下葬于孝陵东侧,赐谥号‘懿文太子’。”夏煜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太子殿下年仅三十七便忽然病故,显然并不正常。” “父皇已经重新恢复黑龙卫,着黑龙卫秘密调查。” 夏煜的语气尽量平静,他知道沈玉瑶和许芸萱都非寻常妇人,但此事关整个宁王府的身家性命。 他是一定要将所有的风险都告知沈玉瑶。 虽然他和沈玉瑶是荣辱与共的,但沈玉瑶同时身为国公爷嫡女,若她权衡之后,于夏煜和离,或许也是能带着孩子们隐居下来,过上平淡富足的日子。 想来父皇也不过太过为难于她。 “王爷是否已经恢复黑龙卫指挥使一职?”沈玉瑶问道。 “正是!” “王爷可知,如今你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知道。” 夏煜当然知道。 太子殿下的骤然离世,皇位继承者这个问题,便是所有皇族成员以及文武百官怎么样都绕不过去的大事。 况且,大夏朝的皇帝也是日渐衰老。 国不可一日无君。 确立储君之位,迫在眉睫。 皇帝的嫡子还剩三位,分别是秦王、晋王、宁王。 按理说皇位的继承者,一定是这三位藩王中的某位。 可任谁都能看出,皇帝将宁王官复原职,并下旨让他即刻就藩。 那便是皇帝依然将宁王做成一步“孤王”的棋,意味着剩下的秦王、晋王才是更有可能坐上那把椅子的人。 作为儿子,夏煜很清楚皇帝的为人。 大夏朝皇帝的残忍、暴戾,他会为了稳固他夏家的天下,毫不犹豫的处死任何人! 任何人! 宁王既然失去了上位的资格,那么他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真正储君登基路上的绊脚石。 迟早一天,他会和其他所有的绊脚石一样。 被自己的亲爹,给挪开去! 第214章 清除障碍 “王爷,臣妾以为你是绝不会认命的!” 沈玉瑶打断他,认真道:“大夏朝若太子在,则国家强盛、百姓富足那是毫无疑问的!可如今,太子骤然薨逝....” 夏煜顺手将一盏热茶递给沈玉瑶,“太子虽已薨逝,父皇定会册立新的皇位继承人。本王只希望咱宁王府能阖家团圆,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 “哪怕...哪怕真的要本王去做‘孤王’!” 沈玉瑶轻轻抿了抿唇,“那依王爷之见,父皇心中的新储君人选,会是谁?秦王?亦是晋王?” “圣意岂是本王能妄自揣测的?” 夏煜闻言面色微变,他见沈玉瑶面色凝重,宽慰道:“反正不过就是这几位兄弟。” “王爷真的要看着父皇将皇位交给秦王或者晋王?” 秦王和晋王对于藩地的百姓如何,夏煜和沈玉瑶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不管是秦王还是晋王,玉瑶你都放心,我一定能护宁王府周全。” 夏煜的声音愈发低沉。 “王爷,臣妾知你心系天下,偏安一隅绝非你的本意。”沈玉瑶抬眼坚定地看向夏煜:“若有一日,王爷为天下苍生而不惜悖逆,臣妾也自当舍命追随。” 夏煜静静地看着她。 沈玉瑶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奋不顾身的恋爱脑,如今,心怀苍生的是她才对! 夏煜的心中是欣慰的,但也隐隐有心疼的感觉。 “玉瑶,你有没有想过,若失败,那是条前夫所指的不归路?” “我自然知道......” 沈玉瑶说了很多很多,关于夏小仙、关于许芸萱、关于东厂...... “玉瑶,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总得有个恰当的时机才好。”夏煜皱了皱眉,“恐怕父皇也不会急着选定皇位继承者,我们不妨再看看。” 沈玉瑶还想再说些什么,转头看见许芸萱朝她眨眼示意,她微微一愣,这才醒悟过来。 夏煜此时还未被逼至绝境,他的所思所想还跟不上! 沈玉瑶便也再未更多出格的话语,只是和夏煜又聊了些宁王府的家里事,孩子们的成长等等。 天空开始微微发白的时候,夏煜便出门而去。 既然是皇帝早已定下的“孤王”,他必须在参加完太子殿下的丧仪后,马不停蹄地奔赴番地燕京。 ...... 盛夏时节,京都宁王府。 一大早,沈玉瑶的右眼皮就直跳。 果然,夏小仙带着东厂密报进来的时候,面色严肃。 “娘亲,大夏朝最大的冤案蓝雨案发!” 沈玉瑶听得心中咯噔一下,蓝雨? 那可是常姐姐的娘家舅舅,也是曾为大夏朝建立立下汗马功劳,进而横扫前元的“战神”蓝雨大将军! 夏小仙走到沈玉瑶跟前,将东厂密信递给她道:“娘亲,皇爷爷开始清除障碍了。” 沈玉瑶双手微微颤抖,取出厚厚一沓的密报。 密报是汤维亲笔手书。 密报上称,大将军蓝雨府上有一名叫做张仁孙的工匠,不知何故忽然跑至大理寺鸣冤,并告发大将军蓝雨企图谋反。 蓝雨府上的这名匠人供诉称,蓝雨曾命令他组织打造各种军械,以便于将来起兵谋反所用。 然后据东厂侍卫秘密调查后发现,这名工匠的真实身份其实仅仅是蓝雨府上的一名染匠,他根本就没有打造兵器的技能。 这样一个人,又如何让蓝雨将谋反大事托付于他。 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东厂侍卫还报,整个蓝雨案是秘密办案的。 奉皇帝之命,负责办理此案的竟是吏部尚书詹辉。 而当詹辉奉命亲自审问蓝雨,是否还有同谋时,蓝雨不光不认罪,还说若有同谋,则必是詹辉。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听了此言,竟然当场下令将詹辉以谋反罪诛杀了。 要知道,吏部尚书作为六部主官,地位非同小可。 然后就是这样一位朝中重臣,竟然在皇帝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下,就被轻易处死。 这让深知皇帝性情的沈玉瑶也不禁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很明显,皇帝确实如夏小仙所说,要开始清理障碍了。 因为大夏朝储君之位想要牢固,那蓝雨大将军则必须死! 沈玉瑶知道,首先从蓝雨大将军自身来说,他本人虽是战功卓着,更是被誉为大夏朝真正的“战神”。 但他也曾先后犯下两件大错,一个是他看到前元王妃貌美,竟然在夜里公然闯入对方营帐。他不顾王妃的抵死不从,强行将其凌辱,使得前元王妃羞愤自尽。 原本皇帝是计划以怀柔手段拉拢和招降的前元残余势力,结果因为蓝雨此举而让双方的新仇旧恨进一步加剧。 皇帝震怒。 而恰恰在犯了第一个错误后,蓝雨又接连犯了第二个致命错误。 当时蓝雨在班师回朝时,路经嘉峪关口时,守将按照军令并未在第一时间打开城门,而是要求按照军中规定核查。 结果,蓝雨大将军竟然下令用随军大炮直接轰击大夏朝自家的城门。 待城门被轰开后,蓝雨这才大摇大摆率部进关。 然而蓝雨曾经如此的肆意妄为,都并没有招致杀身之祸 而太子薨逝后,原本皇帝为太子留用的大将军蓝雨,竟忽然成了未来新储君上位之路的绊脚石。 也彻底成了大夏朝未来的最不安定因素。 所以,蓝雨必须死! 且必须死在新储君确定之前。 皇帝既要为新储君清除障碍,却也不能替新储君拉了仇恨。 这些原本就是在沈玉瑶的意料之中。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皇帝竟然下旨称,蓝雨案最初是由黑龙卫接到蓝雨府中官员举报,称他意图谋反。然后才经黑龙卫的一番声势浩大的查证和审理的。 此时,黑龙卫竟已经足足拘捕了上万人! 果然是“孤王”的最佳用法。 也等于皇帝直接向文武百官宣告,新储君之位也绝非宁王的! 蓝雨大将军谋反案,真可谓一箭三雕! 此时,距离夏煜离开京都城尚不足三月。 第215章 深夜入宫 【哎!蓝雨将军谋反案,这样的清洗一圈,大夏朝最终将会有两万多人的性命无辜葬送。】 【接下来,秦王会被秦王府的老妇人所毒杀,而晋王则是蹊跷病故......】 【吕氏为了自己的儿子夏崇炆,也当真是费尽心思!】 沈玉瑶听得心中暗惊,吕氏,看来还真是小瞧她了! “娘亲,我去销毁。” 见沈玉瑶沉默不语,夏小仙将她看过的密信收拾好,准备拿到后花园去焚毁。 沈玉瑶微微点了点头。 正独自沉思时,屋外忽然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沈玉瑶原以为是夏小仙去而复返,仔细再听,却发现脚步略沉一些。 “小姐。” 沈玉瑶抬头看了看走进来的丫鬟紫苏,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宫里来人了。”紫苏的神情有些肃然,她伸手扶着沈玉瑶站起身来,“有位公公来传皇帝旨意,说宫中有急事,陛下诏你进宫。” “哦,那位公公还有其他交代吗?”沈玉瑶问道。 “公公说,陛下旨意请小姐着黑龙卫蟒服觐见。”自从宁王爷因为黑龙卫被贬之后,紫苏最讨厌看见的便是那黑龙卫蟒服。 “嗯,确实也需要进宫走这一趟。” “小姐,皇帝深夜宣你入宫,可会有什么危险?” 沈玉瑶知她心思,淡淡一笑道:“不用惊慌,你记得去告诉小仙郡主,今晚我需进宫一趟。” 紫苏见她面色平静,这才略微放下心来,赶紧侍候着她到内屋去更换黑龙卫蟒服。 待换好蟒服,沈玉瑶又对紫苏道:“宁王府上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出王府半步。” 闻言紫苏刚刚放下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若我十二个时辰后,都还未返回宁王府,便让小仙郡主带着弟弟妹妹们,投奔鹭园去。” 紫苏提着灯送沈玉瑶出门,行至大门口,准备上马车时,沈玉瑶又叮嘱一句。 这一句,更是让紫苏的心沉到了谷底。 ...... 一声凄惶的乌鸦叫声,穿透了去往皇宫的街巷,紧接着一串飞鸟惊起,此起彼伏的犬叫声,仿佛在暗暗提示着,这一夜的不同寻常。 奉先殿殿门大开,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正步履匆匆地从殿内走出来。 抬眼看见立在门口等宣的沈玉瑶,李公公拂尘一扬,沉声说道:“沈大人,皇上已经在殿中等你,你且快些进去吧。” “李公公,可是父皇身体抱恙?”沈玉瑶轻声询问。 “沈大人进去自然就知道了,老奴也不能妄言。”李公公眼神闪躲,沈玉瑶的心略微沉了些。 李公公是自小就陪伴御前,此时他的眼神闪躲,那证明沈玉瑶不幸言中。 皇帝身体抱恙! “皇太子妃,也在里面。”李公公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提醒道。 沈玉瑶闻言也不禁有些面色凝重起来,她正抬起准备跨进殿门的脚步,也是一滞。 “多谢公公,今日提点之恩,我自当铭记。” 这一句感恩之语,让李公公瞬时就红了眼眶。 皇宫中,能向一个太监表示感恩的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沈大人,快进去吧...” 沈玉瑶略一颔首,抬脚进殿。 刚刚进了殿门,一个茶盏便砸在地上,飞溅到沈玉瑶脚边的碎片让沈玉瑶的脚步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你,怎么敢?”皇帝怒目而视。 “父皇息怒,儿媳也是替父皇分忧啊。” 跪在地上的正是东宫皇太子妃吕氏,旁边是皇孙夏崇炆。 “皇爷爷息怒!”夏崇炆叩头道:“皇爷爷,你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大夏皇帝脸庞涨得通红,一阵剧烈喘息后指着吕氏道:“朕知你西厂厉害,竟不知如此厉害!” 吕氏呆住,转而扑倒到底,嘤嘤哭诉道:“父皇,儿媳并不知西厂为何物,也不知父皇你为何如此生气。” “若...若是儿媳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父皇只管责罚,可千万别让父皇您的龙体受损啊。” 大夏皇帝双目圆瞪,厉声道:“你当真以为朕已经昏聩到如此地步了吗?” 夏崇炆匍匐着往皇帝脚边爬了几步,哭道:“皇爷爷,孙儿母妃到底做错何事?以致皇爷爷震怒?” 皇帝苍老的眼光看了看夏崇炆,面上神情极为复杂,半晌才低沉着嗓子说道:“你可问问你母妃,西厂幕后之人是谁?” 夏崇炆转身看了看吕氏。 迎着夏崇炆的目光,吕氏的神情微微有些不太自然。 “臣妾委实不知......” 她看看皇帝,又看看夏崇炆,欲言又止。 皇帝眼神中有一些无奈,他转头问夏崇炆道:“崇炆,你父王薨逝,你认为皇爷爷该将皇位传于何人呢?” 夏崇炆闻言,面带惶恐地朝着皇帝深深磕了个头,“孙儿惶恐...此事并不敢妄议!” “朕恕你无罪,说吧...”皇帝声音已略微有些疲态。 “孙儿知道,皇爷爷在建国之初,便确立了嫡长子继承制。”夏崇炆略一停顿,偷偷看了看皇帝。 皇帝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道:“如今父王仙逝,长幼秩序分别是秦王、晋王、宁王、周王这四位嫡亲的皇叔。” “说下去!” “孙儿作为皇爷爷的嫡长孙,自然也是具有无可争议的合法继承权。”夏崇炆忽然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不光皇帝眼中有了光芒,甚至连刚刚进入奉先殿的沈玉瑶,也是不由多看了夏崇炆几眼。 什么时候这孩子变得如此聪明了? “哈哈哈...说得不错!”皇帝忽然一阵大笑后,面色瞬间变得异常凝重,转向吕氏道:“你听听!连你儿子都知道,朕可以选择的并不多!水到渠成,你不要,偏偏你要...咳咳...咳咳咳...” 皇帝又是一阵剧烈喘息,吭吭哧哧了好久,对吕氏怒不可遏道:“你!给朕滚出去,没朕允许,不得出东宫半步!至于你的那个西厂...咳咳...咳咳咳......” 第216章 皇位归属 “父皇。” 吕氏跪地膝行过去,她抱着大夏皇帝的腿,低声哭泣道:“父皇,儿臣实在是冤枉啊,” 大夏皇帝冷哼一声,眼神中露出寒光凌冽,他冷冷斥道:“莫非,你真是想误了崇炆更好的前程?” 吕氏闻言,竟一下子愣怔当场。 她的儿子夏崇炆如今已经是贵为皇孙,更好的前程? 那岂非就是皇位继承者? 皇太孙! 将来整个大夏朝的新君! “来人啦,将皇太子妃给我送回东宫去!”见吕氏沉默不语,大夏皇帝叫来侍卫,转身不再看她,而是对着沈玉瑶沉声喝道,“沈大人!” 沈玉瑶赶紧着往前走了几步,双手一拱道:“臣在。” “将奉先殿殿门紧闭,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是。” “崇炆,过来。” 见奉先殿殿门已经紧闭,殿内只剩下沈玉瑶和夏崇炆两人时,皇帝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些。 “玉瑶,你也过来。”大夏皇帝的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慈爱之色。 ...... 奉先殿外的侍卫们,在殿外整整守了一夜。 半夜时分,他们曾看见皇孙擦着眼泪走出奉先殿。 紧接着,奉先殿的大门再一次被紧紧关闭。 天色渐亮,奉先殿的殿门又重新被人从内缓缓打开。 沈玉瑶走出奉先殿时,眼睛和天边的朝霞一样,红彤彤的。 她并没有直接回宁王府,而是等在宫门外的小厮交代了几句后径直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尚未开门营业,看见扣门的是穿着一身蟒服的沈玉瑶,掌柜的眼神充满震惊,忙不迭地开门,恭恭敬敬地说:“大人,请!” “东家在吗?”沈玉瑶沉声问道。 “东家今日一早便来此等候大人了。”掌柜的躬身示意沈玉瑶往后院走去。 沈玉瑶正奇怪怎么来开门的竟然是掌柜,原来许芸萱早就料到她会来醉仙楼了。 她将放在腰间软剑上的手,轻轻地放了下来,推开门,向后院走去。 皇帝昨夜和她说的那些话,一直在沈玉瑶耳中反复。 “尊嫡长子继承制,朕将册封皇孙夏崇炆为皇太孙。” “待朕百年后,皇太孙夏崇炆即皇帝位。” “煜儿,是最像朕的,他军功卓着,使朕再无北顾之忧。然他开疆扩土有余,守城治国尚不足。” “如今吕氏及其西厂,早已羽翼丰满。为防将来崇炆登基后吕氏专权,朕特赐遗诏给你。” “特许宁王奉旨勤王靖难!” “若真有那日,还望你能全力留住太子血脉。至于崇炆...朕已为他备好袈裟,佛珠......” “朕曾命钦天监算过,崇炆顶颅颇偏,实为‘半边月儿’,将来恐...恐不得善终......” 沈玉瑶依稀记得,有次宫中家宴,正值初三夜晚,大夏皇帝正在观赏新月如钩。 当时皇太子和皇孙崇炆都在,于是皇帝便命他父子儿子分别作诗咏初月。 太子殿下诗曰:“昨夜严陵失钓钩,何人推上碧云头。虽然未得团圆相,也有清光照九州” 而皇孙夏崇炆则作诗曰:“谁将玉指甲,掐作天上痕。影落江湖里,蛟龙不敢吞。” 当时沈玉瑶读后,便觉得都不是吉兆。 也恰恰符合夏小仙心声中,太子必将早逝,崇炆也难免不幸。 原来大夏皇帝竟也有同样的感知。 ...... 许芸萱沏好了茶,坐在软椅上,“玉瑶,我料想你也会来醉仙楼一趟。” 沈玉瑶端起茶盏,“芸萱,你最近是不是将整本书都想起来了?” “大概十之八九。”许芸萱笑了笑,“但总也有些作者没有填上的坑,那就算是拼了命想,也是不行的。” 沈玉瑶细细看着她,“那芸萱可知,我为何进宫,又为何出宫后先到了这醉仙楼。” 许芸萱低头,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怎么?”沈玉瑶又问。 许芸萱伸出手去端那杯给自己沏的茶,一个不留神,竟然不小心将茶盏碰翻在地。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茶盏摔得粉碎。 “玉瑶。”许芸萱说:“皇帝此举是将所有‘忠孝仁义’之名全给了太子一脉,而将‘逆贼’之名赐给了宁王!” 沈玉瑶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许芸萱挽起衣袖,伸手将地上最大一块碎片捡起,放于桌上,“大夏皇帝果真是开国之君,考虑竟然如此深远。” “皇帝这样筹谋下来,最坏的结果便是会有一场早在他意料之内的叛乱而已。” “而且这场叛乱,不管将来结果如何,都只不过是在他夏家内部换了最高统治者而已。” “这天下河山可依然是姓夏,权利的巅峰上始终都是皇帝的血脉骨肉!” “老皇帝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说话间,许芸萱已经将地上大块一些的碎片,都捡了起来,放在桌上。 “玉瑶,你不回宁王府,反而是赶着来醉仙楼,是想问问将来整个宁王府的祸福。” 她一边问沈玉瑶,一边将那些大块些的碎片拼在了一起。 “我猜的可对?” 沈玉瑶也帮着她又捡了几块小一些的碎片,“不是,我只想问一个人的结局。” “谁?”许芸萱满眼好奇。 “小仙郡主!”沈玉瑶放下手中的碎片,眼睛直直看着许芸萱。 “她?”许芸萱惊呼一声,“我看的那本书中根本就没有她!” “......” 沈玉瑶走出醉仙楼,她竟忘记了正是因为夏小仙的到来,改变了她和许芸萱的命运。 许芸萱虽是从另外一个更高级的世界穿书而来,但关于夏小仙的祸福结局,只怕比沈玉瑶还更茫然。 站在醉仙楼的大门口,沈玉瑶忽然有一种身在梦境的感觉。 虽然许芸萱已经将整本书中所有人的结局都告诉给她,但沈玉瑶却知道,因为有夏小仙的出现,所有人的结局都可能会发生改变。 现如今她是该默默承担起执行皇帝遗诏,还是将一切都告诉夏小仙后再做决定? 沈玉瑶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知前路的茫然,仿佛不知道下一步她该往哪里走。 第217章 吕氏情深 “娘娘!” 汤维停下马车,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启禀王妃娘娘,王爷从燕京传来密信,另,西京城中的东厂侍卫也有十万火急的密件传来。” 自夏煜离开京都,汤维便专门负责接收传递黑龙卫和东厂侍卫向沈玉瑶呈报的密信。 可此时汤维以马车夫的装扮出现在沈玉瑶面前时,还是让她略微感觉有些奇怪。 沈玉瑶接过汤维呈上的密信,快速阅完后,转身又交回汤维手上,“焚毁了吧。” 汤维应声是,取过火折子将密信一一焚毁。 “我想走一会儿,你驾车先行回府。”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时,沈玉瑶淡淡地说了句。 已是深秋,夜里总有风吹过。 一阵阵凉意拂面而来,沈玉瑶也想趁机让自己的脑子清醒清醒。 汤维将马车停在路旁,自己则赶紧随着沈玉瑶往前走。 “娘娘,夜里风凉,还是坐马车回府吧。”汤维低声说道:“如今的京都城,夜里是要宵禁的。” 沈玉瑶看了看汤维,平日里他很少对她说过这么多话,此时她愈发觉得汤维有些不同。 汤维将头向路旁停好的马车一偏,眼神也示意她,“王妃娘娘,王爷有信。” 沈玉瑶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四下里望了望,未见其他特别之处,便朝马车疾步走了过去。 上车,飞快地掀起车帘,闪身进了车内。 “娘...娘.....” 汤维正想跟着到马车旁,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他在距离马车七八步距离停了脚步。 “玉瑶!” 车上果然是夏煜,他看向沈玉瑶的眼睛充满笑意,“猜到是我了吧。” 车帘很厚,还盖的特别严实,从马车外看去根本看不见一丝光。 车内却是异常明亮。 夏煜坐在榻上,小方几上放了好几封信笺。 “王爷是有何事,竟冒险回京?”沈玉瑶轻轻走到夏煜身旁坐下,抬眸问道。 “有些担心。” 几个月没见,夏煜俊朗的脸庞更显清瘦。 自回到燕京,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宁王府里,他的王妃,他的孩子们。 冒险回京,只因已经足足半个月,没有任何一星半点关于沈玉瑶的消息传回燕京。 于是,他有些慌了。 正巧又碰上西京秦王府中,夏煜留下的眼线忽然也是有半个月没有任何音信,于是他便一路马不停蹄,悄悄回了京都。 冒着被皇帝降罪的风险。 沈玉瑶今日可不想领他这个情,只是淡淡应了声,“王爷不用担心臣妾的。” 夏煜知她是有些责怪他冒险回京,话锋一转,说:“秦王府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嗯。”沈玉瑶皱了皱眉,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刚刚才收到密报。” 原来,太子自秦王的藩地西京归来后,骤然薨逝。 大夏皇帝哀恸之余,先是派了黑龙卫将一向作恶多端的秦王侧妃邓氏,悄悄带至京都城内。 而后更是不顾秦王苦苦哀求,将邓氏凌迟处死。 原本皇帝的用意,是处死秦王的宠妃,好让秦王有所悔悟。 哪知秦王自得知自己的宠妃被凌迟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暴虐残忍。 最终秦王府中三位侍候的老妇人,无法忍受秦王的暴虐,在他最喜欢吃的“樱桃煎”中下了剧毒。 秦王一命呜呼。 关于秦王命丧仆妇之手的消息,沈玉瑶算了算,此时应该刚刚传至皇宫中。 “父皇刚遭丧子之痛,短短几个月,又再一次......”沈玉瑶有些唏嘘,“东厂侍卫还密报说,毒死秦王的这三位仆妇似与东宫吕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吕氏?皇太子妃?”夏煜惊疑问道:“难道是吕氏怀疑太子死于秦王之手,所以施的报复?” 沈玉瑶盯着夏煜的眼睛,他还并不知道吕氏的绝对隐忍和阴鸷狠辣。 “太子并非死于秦王之手,而恰恰是被吕氏经年下毒所害。”沈玉瑶终于还是如实告诉了夏煜,关于太子的真正死因和吕氏的手段计谋。 “这...怎么可能?”夏煜心下大骇,他还是有些怀疑,“她已经贵为皇太子妃,不久的将来便会母仪天下,怎么会......” 能让一个即将贵为皇后的女子,行此险招,夏煜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原本沈玉瑶也一直苦思而不得其果,此时看着夏煜,脑子中却忽然想到一个人。 凌香香! 她灵光一闪,“我可能知道原因了。” 说完便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干什么去?”夏煜正待拉住她问清楚。 沈玉瑶回头,“找许芸萱去。” “你不是刚从醉仙楼出来?”夏煜有些疑惑,但还是松开了沈玉瑶。 他从车帘的缝隙中看见沈玉瑶又折返回了醉仙楼,仅仅用了不过半个时辰,她又再次上了马车。 “知道原因了?”夏煜问。 “是的。”沈玉瑶面上终于露出些轻松的神色来,“幸亏你让我想到了凌香香。” 夏煜一下子红了脸,“怎么又想到她?我和跟她再无一丝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沈玉瑶面上带了些促狭的笑,“某人和吕氏,正如你和凌香香。” 沈玉瑶想起刚才问许芸萱,书中是否有关于吕氏特别一些的记载。 许芸萱说,当今的晋王可是吕氏白月光! 若非吕氏父亲攀龙附凤,也不会将吕氏嫁给太子为妾。 原本她是可以做晋王正妃的。 吕氏豆蔻之年,大夏皇帝为了拉拢百年家族的吕氏一族,便想为自己的皇子们赐婚吕氏。 原本是要赐婚给晋王为正妃的,因为晋王与吕氏早就情投意合,晋王也求了皇帝赐婚。 偏偏吕氏父亲,认为只有太子一脉才会为吕氏家族带来真正的荣光,便亲自去求了皇帝赐婚太子。 甚至,吕氏宁愿为妾。 “你是说吕氏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三哥?”夏煜有些不可置信,“她怎么敢......” “女人为情,有何不敢?”沈玉瑶眼睛看了一眼夏煜。 “这倒真是大出本王意料之外啊!”夏煜道。 “父皇很快就会下旨,封夏崇炆为皇太孙,”沈玉瑶抬眼看着夏煜,“此事又是否出你意外之外呢?” 第218章 宁王夫妻 “呃,其实这事儿,倒还真没有出本王意料。” 夏煜略一沉吟,“在父皇眼中秦王荒唐、晋王软弱,而我又注定是父皇安排下的‘孤王’......” 他竟然从未考虑过,皇帝选中他做“孤王”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沈玉瑶看向夏煜的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微微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怜悯? 对,怜悯。 夏煜到此时都仿佛浑然不知,他之所以成为“孤王”的原因,也正是皇帝不将皇位传给他的最根本的原因! 偏偏吕氏的西厂,将这段皇帝心中最深的隐秘给挖了出来。 投鼠忌器,皇帝才不能让吕氏死! 反而还要将皇位传给她的儿子。 见沈玉瑶不语,夏煜接着说道:“其实父皇一直是希望大夏朝能够千秋万世,而他自己制定的立嫡立长的传位制度,当然就必须在他自己那开个好头,后代的君主们才能按照这个制度走下去。” “秦二世而亡,前车之鉴。” 沈玉瑶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父皇为了让后代君主治国,可谓煞费苦心。而他所设置的藩王拱卫朝廷,就是为了确保大夏江山的稳定。” “所以,其实父皇能选的人并不多......”夏煜若有所思。 “王爷,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父皇这样的安排,其实还有更深远的考虑呢?”沈玉瑶有心暗中提示他。 夏煜却仿佛完全没有听懂沈玉瑶的暗示,只是有些发愣,并未言语。 而昨晚皇帝对沈玉瑶说的那些话,此时却又在她的耳边回响。 “其实,朕最难以抉择的,并非谁做这个皇位继承者,而是整个大夏国到底是要文治还是武治?” 说这句话时,沈玉瑶在皇帝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衰老和犹豫。 “为了我夏家的江山稳固,朕被迫杀了很多将军、功臣,就只为将来太子治理天下时,再无那些荆条上的刺!” “开国之君需要杀伐果断,需要崇尚武力;而守成之君则只需以仁德治国。让国家重文轻武,才能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使国力日趋强盛。” “朕的这些儿子们,全都是封了藩王,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朕选了谁,都是极容易造成兄弟阋墙的。” “朕的众多儿子中,老四其实最像朕。只可惜......” “如今朕行的是两步棋,若崇炆登基后,并不受吕氏影响,继续以文德治国,对各位皇叔也是仁厚有加。” “那么他自然是能得各位皇叔的拱卫,如真那样,玉瑶你也就不必将遗诏再公之于众了。反之,若不然......” ...... “玉瑶,在想什么呢?”夏煜凑近看她,柔声问道:“怎么见你面色有些凝重?可是心中有什么话,不知该如何对本王说出口?” “哦...那倒不是,臣妾只是在想,王爷既然知道父皇将封崇炆为皇太孙,为何还会在此时冒险回到京都城中。”沈玉瑶答道。 “原因?原因就是方才告诉你的那样简单!” “本王想你!想孩子们!”夏煜一把将沈玉瑶拽到腿上,“莫非...莫非王妃还不信我?” “信,王爷说的我怎敢不信呢?” 沈玉瑶瞬间羞红了脸颊,眼神又示意夏煜,“汤...大人,还在车外。” 夏煜斜靠着马车壁上,他伸手轻轻掀起窗帘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她,“无妨,隔得远。” 沈玉瑶的脸更是红得狠了些。 “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她说这话的声音低到不认真听,根本听不见。 “唔,好!咱们回王府。”夏煜又将她往自己怀中拉近了些,一只手还沿着她的腰肢往上移,口中呢喃,“自己的地盘,那自然更是舒服,对吗?” 沈玉瑶不禁痒,却又不敢呼叫出声,只能硬生生憋得自己小脸通红通红的。 “嘘.....别出声,否则本王无诏回京会被发现,会被父皇治罪的!”夏煜还将嘴凑到她的耳朵边,低声说道。 沈玉瑶痒得直缩脖子,也只能闷声憋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她娇小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扭来扭去。 ...... “王爷...可是有......?” 正在远处暗中护卫的汤维,转头忽然看见马车在微微晃动,他以为车内两人有什么突发状况,便赶紧疾步冲到马车旁。 可当他刚刚问出声,耳中却听到沈玉瑶刻意压低的娇笑声,汤维那只掀开车帘的手一滞,然后轻轻又将车帘掩上。 “嗯...汤大人,无妨。” 夏煜忙着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劳烦汤大人驾车,悄悄回府,切莫要惊动任何人。” 沈玉瑶捂着嘴,偷偷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驾!” 马车朝着宁王府方向行去。 车内的两人缓了老半天,才恢复正常。 “玉瑶,方才我感觉你像是有事,没有告诉我。”夏煜拉过沈玉瑶的手,抬眸问道,“可是真的不愿告诉我?” 沈玉瑶点了点头,“王爷,我也不愿骗你,只是现在真的还不到和你说这事的时候。” 夏煜轻笑道:“好吧,王妃既然说了不到时候,那自然就是不到时候的。” 他抓住沈玉瑶的那只手,轻轻用了点力,问道:“本王心中还有一个疑问,王妃又是否愿意替本王解惑呢?” “只要臣妾能说的,自然会如实相告。”沈玉瑶轻声说道:“王爷是有何疑问呢?” “晋王,又何时薨逝?”夏煜面色一冷,忽然问道。 “臣妾原本也不知道,”沈玉瑶眼神坚定道:“不过刚刚,臣妾知道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夏煜却仿佛听懂了,“给他个痛快!” 虽然太子殿下并非死于他手,但终究是因伯仁而死。 沈玉瑶既然知道了事情真相,肯定是会据实向皇帝禀告的。 她的心中其实自始至终都并没有脱下那身蟒服。 如今只要黑龙卫或者东厂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晋王的结局就只能是因病暴毙! 第219章 太孙矫诏 自皇帝封夏崇炆为皇太孙的诏书一下,大夏朝的朝堂便发生剧变。 跟随皇帝起事建国的那些个功臣良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几乎被皇帝一道圣旨,诛杀了个精光。 而接踵而至的秦王、晋王陆续薨逝的消息,更让皇宫中乌云密布。 一段日子以来,不论是在朝堂之上,亦或是在宫中,整个气氛都压抑得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 皇帝赐死了毒害秦王的几位秦王宫中的妇人,并在秦王的祭文中大骂行凶者,称诛其九族都不为过! 可同时,皇帝在秦王的祭文中,对秦王也是破口大骂,甚至还削减了秦王的葬礼待遇。 让原本是亲王的儿子,最后却只能是以公礼下葬,定谥号还选了个“愍”字。 这是一个实打实的恶谥,意味着使民折伤、祸乱方作。 让全大夏朝的百姓和官员们都知道了,皇帝对无恶不作的秦王有多失望和愤怒。 文武百官更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到皇帝,甚至连平日里弹劾宁王夏煜的奏折都几乎见不到了。 直到储君之位确立,大夏朝的文武百官们的心中,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毕竟夏崇炆继承了他爹太子殿下的仁厚宽容的特点,皇帝封他成为储君,几乎是让所有官员提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只是百官心中隐隐担忧的是,宁王夏煜做为大夏朝皇帝的第四子,他的三位哥哥已经薨逝后,宁王已经成了诸王中的最年长者。 而且在晋王薨逝消息传出的第三天,皇帝更是给了宁王一道敕谕,那道敕谕里皇帝不光肯定了宁王的赫赫战功以及攘外安内的能力,更是将宁王妃也特意送出了京都城。 夏煜一家子,总算在燕京城宁王府再次团聚。 朝中再次传出一些关于宁王对皇帝封夏崇炆为皇位继承者,颇为不满的流言蜚语。 直到皇帝最后将大部分朝中事务都交由皇太孙夏崇炆打理后,这样的的流言才慢慢少了起来。 太子薨逝后三年丧期一满,沈玉瑶便在燕京城的宁王府为夏临安迎娶了张将军家的女儿张明玉。 张将军家里的另外个女儿张明宝,则被皇太孙迎娶进宫,被皇帝册为皇太孙妃。 ...... 盛夏炎炎,皇宫中的宫女太监们都忙着将冬季存下来的冰坨子从地窖里取出来。 皇帝双目凹陷,形容枯槁,却依然伏于几案。 李公公将冰块放在案前,用一把大大的团扇将冰块的冷气往皇帝身旁扇去。 眼前的大夏朝开国皇帝,自从封了夏崇炆为皇太孙后,便将几乎所有的朝政交给了他打理。 近几日来,老皇帝却忽然宵衣旰食起来。 他将几案上近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奏折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陛下,”李公公上前劝说道:“该歇息了。” 皇帝“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李公公,这才发现李公公竟也已经白发苍苍,他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最后几道,看完就歇。” “来人啦,给陛下掌灯。”李公公尖细的嗓音有些发颤,“陛下,奏折是看不完的。” 宫女们进了奉先殿,一时间,奉先殿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皇帝又看了片刻,直到他开始看几案上那最后一封奏折时,却突然开始眼花,感觉怎么样都瞧不清上头的文字。 他仰着头,身子靠进龙椅里,眯了好一会儿眼睛这才开口道:“太子呢?唤他进来。” 李公公一愣,忙回道:“陛下是想传皇太孙来奉先殿吗?” 皇帝明显有些疑惑,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最疼爱的太子,已经离开六年。 “罢了,你来替朕读读这封奏折吧。” 李公公:“是!” “靠近一些。” “是。”李公公又朝皇帝靠近了些,他的面上虽然仍是平静自若,心中却是大惊。 “念吧。”皇帝的声音,尽显疲态。 “陛下...”李公公刚看了一行字,便惊得忽然跪下,“这......” “念!还有什么是你李公公都不敢念的?”皇帝忽然怒道。 很明显,这封奏折一定是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 “陛下,这,这是您亲自写下的遗诏啊!” 李公公年少便跟在皇帝身边,如今虽已两鬓斑白,但皇帝亲笔书写的字,他还是能一眼认出的。 “哦?朕自己亲自写的遗诏?”皇帝面色乌黑。 他什么时候写过狗屁遗诏了? 虽然自己确实近些日子有力不从心之感,但万万达不到立遗诏的程度。 “你只管念!”皇帝声音低沉得可怕。 “朕自知不久于人世,特留此遗诏。朕西归之日,诸王不要来京都奔丧,在封地安固民心即可。如此,便是对朕尽最大的孝道了。”李公公声音更加颤抖得厉害。 “好!好!好!” 皇帝一连三声好字,竟让李公公更是暗自心惊。 皇帝莫不是受刺激太大,有些糊涂了? 这可是有人在矫诏啊! 如此的大逆不道,皇帝竟然还连说了三句好! “真是真的好孙儿啊。朕的所思所想,他竟能全都猜中!”皇帝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让人透彻心扉的寒冷,直让身旁的李公公都不禁打了个寒噤。 “万福,你赶紧给朕去查一下,冷宫里的那位如今可还安分?”皇帝的声音,仿佛李公公团扇下的那坨冰块一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是,奴才这就去!” 李公公赶紧小碎步快速走出了奉先殿,在出殿门口时,他还特意让殿内的几位小宫女都退出奉先殿。 他太了解皇帝。 如此神色和声音,自然是很快就会有人,人头落地! 要知道,大夏皇帝的后宫中,其实根本并无冷宫。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皇帝仁厚宽容,而是但凡得罪过他的后宫妃嫔们,不管是否曾是宠妃,也不管名份地位如何之高,都被皇帝三尺白绫或者一杯毒酒送走了事。 根本就不存在冷宫! 如今被皇帝囚禁后宫的仅仅一人。 那便是如今皇太孙的生母,曾经的东宫太子妃吕氏! 第220章 致命食盒 李公公回到奉先殿时,刚好一个时辰。 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名黑龙卫,以及黑龙卫押着的东宫主管太监王福全。 “启禀陛下,奴才将东宫的管事太监给带来了。” 李公公上前,看到皇帝的几案上多了个食盒。 哪来的? 不管了,先弄清楚是谁矫诏才是最重要的吧。 他轻轻皱了皱眉,眼神中还闪过一丝怀疑,却并未声张,“启禀陛下,老奴已经到了东宫和吏部核查。今日的奏折还是和往常一样是由东宫的主管太监王福全,亲自从吏部领出,再一路带回东宫的。” “一路上皇宫中的侍卫们,也未见任何异常。” 李公公一边和皇帝回禀,一边心中却在暗暗思忖。 奇怪啊。 皇帝现在的所有膳食,都是他一个人负责打理。 可是他明明清楚地记得,自己奉旨出奉先殿的时候,也并未曾吩咐御膳房送任何吃食来啊。 那么,这个雕花的食盒又会是谁送过来的呢? 后宫的娘娘们? 不可能啊,老皇帝多疑,先皇后在时,便只会到先皇后宫中用膳。 自皇后薨逝后,便是李公公负责皇帝的饮食起居。 他知道,皇帝心中总是怕被那些后宫的嫔妃们毒害,从来是不会吃任何嫔妃们送来的食物的。 要知道,皇帝残忍嗜杀,那些后宫的嫔妃们,几乎是八成以上的都有父兄曾被皇帝杀掉的。 所以,那些嫔妃娘娘们就算送了什么吃食来,皇帝也断然不会让人放到自己桌前的。 特别是秦王被自家府中的几位仆妇毒杀后,皇帝更加不相信后宫中的妇人了。 看着桌案上的那个食盒,李公公虽心中万般疑问,但看着皇帝此时正铁青着脸,刚想问出口的话,也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王福全!” “奴才在。” “朕来问你,这些奏折可是今日你准备送到太孙那,给他批阅的?” 大夏皇帝眯缝着眼睛看着跪在案前的王福全,冷声问道。 王福全战战兢兢膝行道案前,往那匣子里看了看。 没错,那些奏折,还有王福全交接时在吏部火漆封口的痕迹。 “回陛下的话,正是!” “王福全!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忽然声音抬高八度,厉声呵斥。 王福全吓得浑身哆嗦,跪伏在地,“陛下!” “你从吏部将奏折取到的时候,可曾数过?共计多少份?” “奴才从吏部领取的时候,确实点错数,总计是四十八份奏折。”王福全的声音颤抖地厉害。 “你再给朕数一数!” 皇帝气得将几案上奏折全部扫落在地。 王福全应声是,忙慌着将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来,一边捡一边数着数放进他每日端着的那木匣子里。 今日从吏部领取奏折后的情况,此时全部在他脑子里闪现。 跟往日一样,他是奉了皇太孙之命,到吏部取当日百官的奏折,交接的时候,他还特意认真清点过,确实是四十八份奏折。 可现在,他数出来的奏折竟然多出一份! 四十九份! 王福全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子。 取到奏折后,他也是如往常般从吏部回到东宫。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刚刚进到东宫时,便碰到皇太子妃的贴身嬷嬷崔氏。 崔氏说皇太子妃发了急病,她想要去请御医来给皇太子妃娘娘诊治,可偏偏皇太孙刚刚有急事去了奉先殿。 崔氏拿不到皇太孙的令牌,东宫的侍卫是不会让她离开东宫半步的,所以崔氏求王福全帮她跑一趟太医院,找孙太医来给娘娘诊治。 王福全能做到东宫的管事太监,实在是有崔氏的推荐之功,因为他闻言后,也爽快的同意帮忙去跑一趟太医院。 可是他看看自己手中端着的这一匣子沉甸甸的奏折,想着从太医院往返一趟,着实有些吃不消,神情中便露出一些犹豫来。 他原本想先将奏折给皇太孙送到书房,再去帮崔氏跑这一趟。 可崔氏仿佛看穿了王福全的心思,她面色焦急地说道:“王公公,太子妃娘娘以前可是待你不薄。” “况且,反正皇太孙此时不在东宫,你大可以将东西放在这里,我帮你看着。你便替我去跑这一趟,既不会误了你的事,还能让太子妃娘娘心中记得公公的好。” “再说了,皇上如今这般情况,太子妃娘娘只是被禁了足,并未褫夺她的位份......” 王福全一听,便知道崔氏是暗示他,太子妃娘娘要不了多久就会坐上皇太后的宝座。 皇太孙妃尚年幼,将来执掌六宫事的,一定会是皇太后。 此时若将未来的皇太后得罪了,王福全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今只是耽误自己一点点时间,就能赢得未来皇太后的人情账一笔,那自然是极其划算的。 王福全也没有过多犹豫,便将怀中装奏折的木匣子递给了崔氏,让她就呆在原地,哪也不要去,等他去太医院唤了太医后回来交还给她。 崔氏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待王福全领着孙太医回到东宫时,崔氏仍旧是刚才那样,端着木匣子一动不动站在廊下等他。 ...... “数了这么多次,你到底数清楚有多少份了?”皇帝忽然冷声喝问道。 王福全一阵激灵,他知道一定是崔氏趁他去太医院之际,在木匣子中动了手脚。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份多出的奏折竟然是吕氏伪造的皇帝遗诏。 “启禀陛下,这里是有四十九份......”王福全低声回道:“兴许奴才在于吏部交接之时,数错了。” 一边是现在的老皇帝,一边是未来的皇太后。 王福全他可是谁也不得罪不起,只能将错误先揽到自己身上,毕竟一份奏折而已。 大不了也就是皇太子妃娘娘被关得久了,想借机塞一份恳请皇太孙解除自己禁足的奏折进去,这样她的亲儿子也就能名正言顺将她解了禁。 原本这样做,大概率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因为老皇帝已经足足有六年,未曾过问后宫之事。甚至连朝堂上的事情,也大都全听凭皇太孙处理。 第221章 皇帝心思 “好!好!好!” 大夏皇帝气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你个王福全啊,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朕已经老了,早就是掉了牙的老虎,对吗?” 皇帝怒目圆睁,右手指着王福全的手指,还微微得颤抖着。 李公公知道,皇帝此时已经是气到极致。 “皇上息怒啊,保重龙体要紧!”李公公忙着跪下身子,匍匐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 “陛下息怒,奴才知错。”王福全虽然颤抖着声音在求饶,心中却并不知道其中厉害。 “来人啦。” 皇帝忽然面色一冷,低声喊道。 李公公一听到皇帝这种声音,投向王福全的眼神里便全是怜悯。 “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帝的声音极沉,仿佛一个字一个字地狠狠地都敲打在王福全的心上。 “皇上,求皇上饶命啊......”王福全彻底慌了神,整个身子筛糠一般抖动地厉害,“奴才,奴才只是将奏折交于东宫的崔氏代为看管了一会儿。” 皇帝闻言,面上神情忽然一滞,随后朝着将王福全一左一右架着的侍卫轻轻挥了挥手,“出去吧。” “皇上,奴才冤枉啊......皇上!” 王福全喊冤求饶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一丁点儿。 李公公仍伏在地上,悄悄抬头看了看瘫坐在几案前的皇帝。 皇帝半阖着双眼,几缕白发也飘垂于额前,似是要睡着一般。 开局一个碗,打下一片大好江山的皇帝,是真的老了! “容德呐。”皇帝忽然睁大了些眼睛,对着李公公道:“你今年贵庚了啊?” “回陛下,老奴今年也是到知天命的年纪啦。”李公公抬起头,眼底有些微的泛红。 “朕还是吴王那会儿,你便进了府吧。”皇帝朝李公公微微一笑,又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些,“你起来坐着,陪朕说会儿话。” “是啊,老奴记得陛下那会儿也还不到而立,太子也不到一岁。”李公公此言一说出口,心中便暗道坏了。 谁都知道,太子早逝一直是皇帝心中最大的痛。 甚至自从太子薨逝后,皇帝更多的时候总是让李公公感觉到,他也仅仅是一位老人。 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来丧子...... 皇帝真是将人间三大不幸,统统领略了个遍。 “人生也不过匆匆数十载,你莫要拘谨,坐下吧。”皇帝看着李公公神情惶恐地站起身,他示意李公公放松一些,“如今你跟随朕已经有三十多载。” 皇帝略微顿了顿,“没有意外的话,我肯定是要走到你前头的。” 话题瞬间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李公公嘴唇微微抖动了几下,劝慰道:“陛下体魄尚健,龙颜未衰,切莫太过自忧。”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很是违心,可是再违心也必须这样说。 皇帝打断他道:“朕起自草根,自然知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也莫要虚言安慰,今日想和你叙叙旧,再不想听那些阿谀奉承的话了。” 自皇后娘娘死后,他每日都听得是这些赞美好听的话。 “奴才...奴才自当遵命就是。”李公公面色终于和缓下来,他慢慢坐了下来。 “若朕此时依然是布衣百姓,那定是阖家团聚在一起,尽享天伦。”皇帝的眼中不经意流露出一点点光亮,仿佛他正身处在一家人欢聚之时。 有相濡以沫恩爱携手的皇后娘娘,还有仁心仁德的太子殿下,以及众多的皇子公主们,一大家子人,欢聚在他身旁。 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那是自然,陛下有二十六位皇子,十六位公主,当真是人丁兴旺。”李公公放松下来,也是顺着皇帝答道。 “哎!只可惜我这些儿子女儿们,却偏偏生在皇家。”皇帝眼神一黯,“生在皇家,总是骨肉亲情淡薄,兄弟情谊更只是一个笑话。” 李公公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临了,朕竟唯有你一人,能陪着朕好好说会儿家长里短。” 想想也真是有些凄凉,李公公甚至眼睛里已经开始起了些雾水。 “容德啊,朕快撑不住了,若哪日我离开了,也不知道朕的皇子们到底会有怎样的一番明争暗斗。”皇帝神色更加黯然。 “如今皇太孙已经羽翼渐丰,且颇得几位叔叔推崇。想来陛下担忧的事情,并不会发生。”李公公好言劝慰道。 虽然他没有多高深的学问,但自跟随皇帝腥风血雨过来几十年。 几乎没有多少事情不被他看在眼里,甚至他看得比皇帝更为清澈。 因为没有人会在他的面前去装! “真要那样,也算我夏家天下的福分。”皇帝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可惜,有人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福分啊......” 泪水从皇帝满是褶皱的眼角浸润而出,渐渐又隐入两鬓白发之中。 这句话一出,李公公也不敢轻言安慰。 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即将仙逝的老人。 “太子仙逝后,朕也曾为立谁为皇位继承者左右为难。” 皇帝也不再看李公公,只仿佛像在和一位至交好友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原本‘国赖长君’,朕理应从诸位皇子中选一位最强的来继任。” “可偏偏太子仙逝时,太孙刚刚十五。这个岁数可上可下,你说小吧,又不算太小。但若说合适,却又真的是自欺欺人。” “若崇炆那会儿,再年幼些,朕也不会如此纠结。” “所以,朕起初一直是在儿子和孙子之间左右摇摆。甚至,内心深处,朕更倾向我家小四。因为正是因为有他,燕京成了我大夏朝北方的铜墙铁壁。” “谁料朕在朝堂上,刚刚显露了一丁点这个意思,结果却遭到群臣激烈反对。” “万般无奈之下,朕选了崇炆。朕为了崇炆,不惜诛杀大夏的功臣,只为替崇炆扫清一切障碍。” “也正因为这个选择,朕甚至不得不留下那恶毒女人一命!” 第222章 京都噩耗 皇帝的絮絮叨叨,这也让李公公重新回到了开元二十五年,那年皇帝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立储迫在眉睫。 那是九月的一天,皇帝召集了文武群臣上殿议事,主要内容便是商议册立储君之事。 皇帝说:“国之不幸,太子早亡。古称国有长君,方足福民,朕意欲立宁王,卿等以为如何?” 皇帝话音刚落,殿堂上便一阵聒噪之声。 文武百官们都是神情各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时间朝堂中像是被煮开的水,“咕嘟咕嘟”的好不热闹。 约一炷香时间后,殿堂内的议论之声才慢慢小了些。 这时,翰林学士刘之吾第一个出列奏道:“陛下,臣认为,皇孙年富,且系嫡出。孙承嫡统,是古今的通礼。陛下,僭越不得啊!” 这话一出,紧接着众大臣们纷纷表示赞同翰林学士的话,“皇帝陛下应谨遵礼法,父死子继,嫡庶有别!” 皇帝虽也曾为宁王据理力争,但朝堂上仅仅他一张嘴,哪里说得过众口纷纭。 眼见众臣皆不同意立宁王为储,皇帝竟泪洒当场。 那一刻,他才真正后悔自己不该一意孤行,将宁王做成了“孤王”! ...... “陛下,多思无益,还是保重龙体要紧。”李公公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伸手将一杯茶递给皇帝。 “容德,准备笔墨吧。”皇帝忽然睁开了眼睛,“朕...朕要拟两道圣旨。” 他背过身子,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慢慢眼中不再有那一丝丝的柔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忍和狠辣的眼神。 皇帝坐直了身体,接过李公公递来的笔,“将烛台的灯火再拨亮一点。” 李公公一边挑弄着烛芯,一边示意宫女们多掌了几盏宫灯,整个奉先殿变得明亮起来。 ...... 哐当! 一大早的,沈玉瑶手中的茶杯莫名其妙裂开,然后碎了一地。 九月的燕京,已经颇有些凉意。 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 沈玉瑶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渗出几颗血珠子的小拇指,她忽然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什么人用手抓紧了一般。 “咚咚”的跳得飞快,还有些隐隐作痛。 “玉瑶,怎么这么不小心。” 坐在榻上看书的夏煜,转头看了看她,不禁有些嗔怪道:“都九个孩子的娘了,还总是毛手毛脚。” 他口中虽如此说,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赶紧站起身,闪身便将沈玉瑶拥着,又把她被划伤的那只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夏煜朝门外喊道:“紫苏,赶紧着取些纱布来!王妃娘娘受伤了。” “不碍事的,就是小拇指有一点点划伤,哪用什么纱布。臣妾可没那么娇气!”沈玉瑶斜睨了一眼夏煜,“王爷竟忘了臣妾可是自幼习武之人?” “习武之人就可以随便流血了?” 夏煜仔细看了看伤口,确实很小,不由讪笑几声。 他摇摇头又低声道:“看来本王也开始老咯。” 沈玉瑶好奇问道:“臣妾划伤了下小手指而已,况且王爷也不过就三十多岁,怎么就能引起你如此感慨?” “玉瑶,你没发现本王的心开始变得柔软了吗?”夏煜浅浅一笑,“那可不就是老了吗?” “......” 手里拿着纱布紧赶着走进屋子的紫苏,正巧听到两人的这番甜言蜜语。 紫苏也不禁捂着嘴乐。 这二位的孩子都快成别人的爹娘了,他俩还能甜得腻人。 紫苏一边偷笑,一边将手中的纱布剪成极小极细的条子,为沈玉瑶缠绕了两圈。 迎着夏煜宠溺的眼神,沈玉瑶无奈只能任紫苏包扎她的小拇指。 “王爷,刚刚臣妾的心中,莫名感到很是不安。” 沈玉瑶用衣袖轻轻拭了拭眼,“你瞧,这右眼皮也一直跳得厉害,莫非咱们府里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左眼跳财,右眼跳.....”夏煜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还能有什么大事?王妃将宁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本王的那些姬妾们,也都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转头苦着脸看向沈玉瑶。 紫苏在旁一直偷偷直乐。 自沈玉瑶回到宁王府后,便总是安排那些宫里赐的侍妾们,轮流为夏煜侍寝。 枕边人不停换,这总是搞得他睡不踏实。 无奈之下,夏煜也只能给自己弄了间“养心殿”,每日只是宿在自己的“养心殿”里,慢慢地那些侍妾们也都认命般,不再来招惹他。 他却盼着每月的初一、十五。 那两天,他可以和她一起宿在她的寝殿里。 那两天,他总是睡得不要太香! “启禀王爷!京都有加急密报!” 他正神思遨游中,门外忽然响起当归的急促禀告声。 夏煜和沈玉瑶同时心中一惊,同声道:“赶紧进来!” 紫苏知他二人要处理紧急事务,赶紧掀帘退了出去。 “啪!” 夏煜取出密信,看完后竟茫然垂手而立。 他面上悲痛之色难以言喻,手中的小小竹筒也掉在了地上。 “王爷......” 沈玉瑶一看夏煜的神情,便知一定是京都出了大事,刚想问出口,却看到夏煜眼角有泪滑落。 这可把沈玉瑶吓得不轻。 她从未见他如此沮丧过,更未曾见夏煜流过一滴眼泪。 “王爷,京都有何大事发生?” 迟疑一会儿,沈玉瑶还是轻声问道。 “父皇身边的李公公,传来密信。”夏煜沉声说道:“父皇前几日饮了一碗鸡肉汤,随后就开始出现不舒服,还不停呕吐、腹泻。” “如今...如今竟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李公公的密报是一日前,飞鸽传出。此时...”夏煜面色铁青。 “此时只怕已经驾鹤西去了......”沈玉瑶控制着自己强烈的情绪,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问他,“李公公本是我东厂之人,他可曾说过,这碗鸡汤是何人做给父皇吃的?” 夏煜点了点头。 “密报上说了。” “是何人?” 第223章 三宝传信 “夏...崇炆!” 夏煜说得是咬牙切齿,他当真是被李公公密报里的内容,气得脑仁儿疼! 只见他的眼中忽明忽暗,连撑在桌案上的双臂都隐隐发颤。 “怎么会是他?”沈玉瑶心中大惊。 若真是夏崇炆所为,那此时的京都朝堂一定皆在他的掌握之下。 且夏崇炆必定是选择和吕氏沆瀣一气,这才会向对他百般宠爱的皇帝下毒! “他可真是父皇的好圣孙!”此时夏煜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寒彻心骨。 他冰冷着脸咬牙继续说道:“李公公密报上说,他也曾看到那碗鸡汤,本是觉得蹊跷想阻止父皇服用,结果父皇却说是皇太孙让太孙妃亲自送去的,如此美意不可糟践。” “父皇竟然一口气将鸡汤喝得一滴不剩!”夏煜重重一拳砸在案上,桌上的茶盏也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 沈玉瑶心中暗想,皇帝应该是已经猜到了鸡汤里有毒,可是他仍旧一饮而尽,那只能说明皇帝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赌夏崇炆的真心。 可惜,这场豪赌,皇帝赌输了! “那王爷应早做打算才是。”沈玉瑶思绪翻滚,慢慢地才终于情绪平静了些。 她一直记得离京前皇帝对她的嘱托。 沈玉瑶走到夏煜身旁,一只手紧紧握住夏煜的手,“王爷,臣妾离京前,父皇曾告诉臣妾,若忽然传来他病重的消息,王爷便可即刻赶往京都;” 见夏煜剧烈起伏的胸脯略微松缓了下来,她又说道:“若传来的是他驾崩的消息,则不必去京都奔丧,只许为大夏朝好好守住燕京城!” “皇帝最担心的莫过于,若他忽然离世,朝堂若有动荡,便会造成大夏边境不稳。” “那依王妃看,本王是否应该立即启程前往京都?” 夏煜闻言一愣,皱着眉仔细想了想才转头问沈玉瑶。 “王爷,依臣妾看,此去燕京城凶多吉少!”沈玉瑶拉着夏煜一起走到软椅边,示意夏煜坐下慢慢说,又唤来紫苏去重新换盏茶水来。 “夏崇炆此时下毒,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否则他是不会铤而走险逼死父皇的。” “此时京都城中的正式消息并未传到燕京,王爷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才好。” “莫非身在皇家,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个宿命?”夏煜缓缓跌坐在软椅上,几丝白发在额前耷拉着,“夏崇炆!” 夏煜喃喃自语:“杀父之仇!” 他的一双猩红的双眼,从哀恸渐渐变得凌厉起来,“既然他能对父皇下手,只怕我们这些叔叔们,迟早都会被他绞杀。” 沈玉瑶闻言,眼中一黯。 夏煜说得没错,离京前皇帝也曾告诉她,若皇帝骤然离世,皇太孙登基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削藩! 宁王的那些已经就藩的兄弟们,每一个都将深陷这一场水深火热中。 “王爷,节哀!” ...... 两匹骏马疾驰在燕京城外的官道上,快到城门时,其中一匹骏马仿佛已经累得脱力,头一歪倒在地上。 骑马的黑色锦衣少年纵身一跃,这才没被同时摔在地上。 他刚站稳身子,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马,摇摇头,叹了口气,“又跑死一匹,所幸最后那匹还能撑到宁王府。” 说罢,黑衣少年翻身一跃到身旁另外一匹骏马上。 “驾!” 一声清脆的鞭响,少年往城门口疾驰而去。 已是掌灯时分,燕京城的城门刚刚下了锁,几位守城的兵士在城门楼上巡视。 “快!快开门!三百里加急送宁王府!”黑衣少年在城门前跳下来,焦急地在城门口叫起门。 “令牌!”兵士们并不认识少年。 “眼睛睁大了看看,这是什么?”少年手中高高举着黑龙卫的令牌,怕城门楼上的兵士们看不清楚,他翻身又上了马,令牌举得更高些。 ...... “已经整整三日没有京都的任何消息传来,此事实在透着诡异。”沈玉瑶给夏煜倒了杯茶,又给自己也倒了杯。 “城门口那边我已让当归去守着,一有消息,他自然会快马加鞭送到宁王府。”三日来的等待,夏煜已经平静了很多。 沈玉瑶此时竟比夏煜显得略着急了些。 “此时城门已经下了锁,就不知当归是否已经到城门口?” 她今天浮躁的状态,没有逃过夏煜的眼睛。 “当归此时定然是在城门口的,王妃不必太过焦虑,消息迟早会到。” 沈玉瑶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昨晚她就和夏小仙聊了整整一个通宵。 夏小仙告诉她,大夏皇帝已经驾崩,算来今日正式的消息便会传到燕京城。 紧接着便会传来夏崇炆登基的消息。 夏小仙并非凡夫俗子的事,沈玉瑶一直未曾告诉夏煜,所以她反而比夏煜更着急验证夏小仙的预言。 夏煜见沈玉瑶焦急的神色,虽有些奇怪,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他缓缓端起一杯茶,脸上刻意做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只看得沈玉瑶更是焦急起来。 她转头对夏煜说:“若猜的没错,今日内一定会有消息传到。” “燕京距离京都最远。”夏煜放下刚端到嘴边的那杯茶,“此时此刻,想来其他的兄弟们已经都收到消息了吧” “嗯。”沈玉瑶点点头。 “主子。”门外忽然响起当归的声音。 夏煜一听,瞬时起身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便看到当归一脸焦急。 沈玉瑶也紧跟其后。 “三宝!属下带三宝来见王爷。”当归喘着气,身后闪出一位黑衣少年。 “三宝见过王爷,王妃娘娘!”少年从胸口处掏出两卷圣旨模样的卷册出来,单膝跪下呈到夏煜面前。 他这是日夜兼程赶到的燕京,跑死了好几匹骏马。 烈日炎炎,沈玉瑶甚至能闻到马三宝锦衣华服里泛出的汗酸味儿。 “这是一份遗诏,一份圣旨!” 马三宝抬眼看向夏煜,“王爷,请过目。” “遗诏?” “圣旨?” 第224章 贵为太后 马三宝累死三匹马带到燕京的是一份先皇的密诏,一份新帝的圣旨。 密诏是先皇临终前,特意交给李公公,托马三宝带回的。 先皇遗诏和沈玉瑶预测的几乎没有分别,大概的意思就是皇帝让宁王守护好北境安宁,万万不可回京都奔丧。 而新帝的圣旨却恰恰相反,让宁王即刻携家眷返京都奔丧,不得有误。 圣旨是东厂安插在新帝身边下属,想尽一切办法获得的誊抄本,真正的那份正在前来燕京的路上。 夏煜眉心微蹙,他将合起来的遗诏和圣旨递给一旁的沈玉瑶。 沈玉瑶接过来却并没有着急翻看,反而微微一笑对马三宝道:“好孩子,累坏了吧,赶紧去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儿。” 马三宝知他夫妻二人一定是有要事商议,赶紧应声是便退下了。 待马三宝走出房门,沈玉瑶面色却倏忽间严肃起来。 “王爷,看来吕氏已经等不及了......” 夏煜自然知道,所有的一切均是吕氏在背后作祟,她早就将晋王之死都算在了夏煜和沈玉瑶的身上。 她等不及要向夫妻俩寻仇的。 “吕氏藏得很深,朝中大臣皆被她耍得团团转,都上赶着给她当枪使!”夏煜薄唇微抿,眼中寒意尽显,“大臣哪里会知道他们效忠的新帝,不过也是傀儡一个。” 沈玉瑶从夏煜的眼中看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的气息。 那眼神实在太过凌厉,她看得不禁心中一凛。 莫非夏煜已经心中有了对策? “明日圣旨一到,王爷可万万不能奉旨回京!” 沈玉瑶捏紧了手中的两份诏书。 她知道若夏煜奉诏回京都,一定是有去无回的。 不行,这绝对不行! 但是此时的夏煜又如何能抗旨不尊呢? 沈玉瑶一时间心乱如麻。 “圣旨一到,本王自然是要奉旨上京的......”夏煜眯了眯眼,“只是,路途遥远,总是难免意外!” “王爷,你?” 沈玉瑶满眼疑惑。 意外? 她曾和夏小仙对于宁王府在皇帝驾崩后,会遭遇到的状况做过无数次推演,也无法解决“抗旨”这个难题。 夏小仙也为此专门看了好几遍《三生簿》,可惜的是书中并未记载,夏煜这一劫是如何度过的。 此时她心中倒真满是好奇。 “玉瑶,放心!本王自然不会让宁王府任人鱼肉。”夏煜安慰她。 沈玉瑶点了一下头,对夏煜说:“王爷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莽撞行事。” 夏煜微微一笑,“本王可是那莽撞之人?” ...... 翌日,燕京城。 新帝的圣旨果然在午后便到了。 内容自然和马三宝带回的那份一字不差,养心殿里,夏煜领着妻妾、子女们跪了一地,所有人的额头都紧紧贴着地面。 宫里来的太监流着眼泪先念了先帝遗诏:“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 这一句念完,殿内便有妇人哀恸出声。 “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 沈玉瑶听到此句,也是忍不住泪洒当场。 “皇太孙夏崇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 “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太监这句念完时,众人更是齐齐放声痛哭。 待哭声略小一些后,传旨的太监清了清嗓子,又补了一句:“后宫...后宫内未曾生育的妃嫔,全部殉葬!” 此话一出,犹如雷霆万钧,将刚才还痛哭失声的众人惊得全都止住了哭泣。 沈玉瑶自然知道,遗诏最后这句,一定是吕氏矫诏。 她的目的就是要清扫一切妨碍她登临权力巅峰的障碍。 包括那些她甚至需要尊一声长辈的,先帝妃嫔们。 “臣遵旨!” 夏煜沉声应道。 传旨太监宣读完先帝遗诏后,方才的泪痕尚未干透,便又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各位,新帝已经登基,圣旨下,宁王接旨。” “公公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宁王夏煜即刻携所有亲属返京奔丧,钦此。” 殿内众人闻言,均面露茫然。 两份圣旨,一份先帝不让宁王回京都,一份新帝却诏宁王即刻回京。 到底该如何选择,大家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夏煜。 “臣领旨。” “臣明日启程回京奔丧!” ...... 哗啦! 殿内的珍贵摆件碎了一地。 吕氏还不解气,抓住宫女刚递到手边的茶盏,又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殿内殿外跪了一地的太监和宫女们。 “滚!你们都给本宫滚出去!”吕氏又抓起身旁博古架上的一个花瓶扔了出去,碎了一地的声音也未能降低她一点点的怒气。 殿内的太监宫女们,瑟瑟发抖,有个别宫女身上已经被绽开的瓷器碎片划伤,冒出血珠子却仍旧不敢动一分。 殿外的太监宫女们,暗自庆幸着,悄悄往远处挪。 谁也不敢再靠近吕氏的寝殿。 此时吕氏已经气得面目狰狞,她原本就清瘦成了骨相,此刻极怒之下,更是让人看了畏惧。 “凭什么?”她咬牙道:“凭什么夏煜他竟敢抗旨不回京都?” 她又抬手将案桌上的一叠奏章全部推到地上,“本宫如今已经堂堂大夏朝太后,为何还不能取他性命?” 她状若疯癫朝着身旁的奶娘崔氏吼道:“贵为太后,竟依然不能快意恩仇,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崔氏呆立在一旁,却不敢说话。 “本宫熬过皇后、熬过正妃、熬过太子、甚至连皇帝都被本宫熬死了,为何还是不能要了他的命?” “他们夫唱妇随,害了晋王性命,却不用受到任何惩罚!” 砰!砰!砰! 吕氏连着摔了三个瓷器。 殿内的太监宫女们受伤的,又多了几个。 所有人,噤若寒蝉。 “贵为太后又有什么用?” 第225章 王妃吐血 吕氏额前有几缕青丝垂了下来,跌跌撞撞走到崔氏身旁。 她双手紧紧抓住崔氏的胳膊,“嬷嬷,如今这里只有你是陪着我嫁入皇宫,看着我一步步走来,你说说,难道晋王的仇,我真的不能替他报了吗?” 崔氏双眉紧皱,估计是吕氏用力太大,胳膊有些生疼,“太后娘娘,只要您在这个位置上,就算他们能侥幸逃过这一次,难道还能逃过下一次吗?” 吕氏微微一愣,忽然阴恻恻笑了起来,“哈哈哈,是啊,他们终究只是被猫戏耍的老鼠而已,不过......” 她忽然收敛起笑容,“夏煜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万一他是真的疯了,那杀了他不还是便宜他了?” 吕氏忽然全身一软,缓缓跌坐在软椅上,头上的金钗、步摇也都歪着。 “夏煜不能疯!”她喃喃自语道:“他必须清醒着看到我将沈玉瑶凌迟,再将他......” 她那猩红的双眼充满了邪魅,眼神也更加冷冽起来,“既然他已经疯了,那么他王府中的长史和武官自然没有用了,那便调往边关要塞吧。” 崔氏眼中闪着欣喜和激动,双手合十默念,“谢谢老天,太后娘娘,她总算清醒了!” “崔氏。” “在。” “去请皇帝来吧,他该有圣旨要颁了。” “谨遵娘娘懿旨。” ...... 燕京,宁王府。 “王爷,起风了,进屋去吧。” 沈玉瑶站在夏煜身后,看着他披散的长发,一身月白色的素衣,轻轻叹了口气。 那日,夏煜奉旨回京都奔丧,岂料刚到燕京的边界,竟被一块飞来横石击中头部。 夏煜摔下马,伤重垂危。 幸而同行的马三宝和当归,两人当机立断将夏煜连夜送回了燕京宁王府,经过沈玉瑶和夏小仙合力救治才勉强留下一命。 可命虽然是保住了,但身体苏醒过来的宁王,神志却不清醒了。 新帝得知宁王遇险无法赴京奔丧,不仅没有宽慰,反而传来颇有危险意味的口谕。 沈玉瑶知道宫中的那位已经沉不住气,她一心一意想要拿到夏煜图谋不轨的证据,然后将整个宁王府全部剿灭。 看着眼前神志涣散的王爷,沈玉瑶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已是午夜,夏煜仍旧不肯乖乖回屋内歇息。 正殿内的香案上,还放着今日才到的圣旨。 圣旨里写得明明白白,宁王府的长史和武官一个月内要全部调往边关要塞,以充实边军。 沈玉瑶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这是宫里那位借新帝之手要对你赶尽杀绝的开始。 更让她感觉到极度危险的是,三日后,新帝的锦衣卫便要正式接管宁王府的警卫工作。 整个宁王府的人,都形同软禁! 熟读史书的沈玉瑶知道,整个宁王府的死期已经不远。 “小...仙!走!” 沈玉瑶正苦思应对之计,原本痴痴傻傻呆坐一旁的夏煜,却忽然口中流着涎水,含含糊糊发出几个字。 夏小仙? 让小仙走? 沈玉瑶眼中满是疑惑望着夏煜。 “香...香...” 一瞬间,沈玉瑶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特别的光亮,倏忽就不见。 对,唯有如此! ...... 锦衣卫接管王府护卫后次日,午时。 夏煜披散着头发,一丝不挂地从寝殿走到正殿,嘴角边还叼着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抓来的活鸡。 可怜那鸡。 翅膀已经被他咬得鲜血淋漓,死命地在夏煜的脖子旁边扑腾着。 “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哈哈哈。”夏煜笑得肆无忌惮,一伸手还捏住了鸡脖子,然后张开大嘴,对准鸡头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只听“喀啦”一声,可怜的鸡终于不叫了。 夏煜满嘴鸡血,忽然听不到鸡叫,仿佛让他受了更大的刺激。 他将没了鸡头的鸡扔在地上,便开始光着身子围着院墙跑。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本王乃玉皇大帝的女婿!本王乃玉皇大帝的女婿......” 沈玉瑶和一般侍妾们纷纷朝夏煜跑去,都想替他穿上衣服。 哪曾想,夏煜一阵“桀桀”怪笑后,一脚踹中沈玉瑶心窝,将她踹翻在地。 围观的王府众人与新帝锦衣卫们全都被吓傻了眼,要知道夏煜此刻踹翻在地的,可正是他宠爱万分的宁王妃! 也是先帝称道的“女诸生”,更是如今“锦衣卫”的前身“黑龙卫”的指挥使! “天啦,王爷他真的疯了!” 侍妾们一边哭一边喊。 宁王府最小的孩子甚至被教养的嬷嬷们捂住了双眼。 下人们全看呆住纷纷都说宁王的头疾,是彻底好不了啦,更有一两个负责宁王府守卫的锦衣卫纷纷猜测,宁王是被新帝给吓疯了! “吓疯了?”两位新帝派来监视夏煜的官员却不相信,“骗谁呢?” 堂堂的大夏战神,军功显赫得让新帝忌惮的宁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吓疯了? “宁王怕是在装疯卖傻吧!”其中那位偏胖的官员姓黄,字子成。“想靠装疯躲过去,真当我们是被骗大的?” “来人啦。”偏瘦的官员姓齐,名太,他一脸倨傲道:“将宁王带来问话。” 话音刚落,却见夏煜扑通一声跳进了后院的一处粪坑里。 扑腾了几下,众人还未来得及施救,又见他笑嘻嘻地自己爬了上来。 下人们刚捂着鼻子想过去拉他,夏煜却再次笑嘻嘻地跳进粪坑里。 周而复始。 连黄子成和齐太都不想再看下去,这才让几名锦衣卫朝夏煜兜头泼下好几盆清水,又出手将他制住。 “既然已经疯成这样,那就让宁王住到猪圈里去吧。”齐太掩着口鼻,满脸嫌弃道。 “如此甚好!”黄子成点点头,“来人!将宁王爷送到猪圈。” 沈玉瑶从地上摇晃着爬起身,想要制止这群锦衣卫的暴行,却力不从心,再次栽倒在地。 夏煜! 你这一脚,踹得果真狠辣! 一口鲜血从沈玉瑶嘴角喷出。 “不好啦!王妃娘娘吐血啦!” 第226章 猪圈信鸽 是夜。 燕京城中几匹骏马在街巷中急速穿梭,转过几个街角后,风驰电掣地朝着城门口方向掠去。 夏小仙一身夜行衣,在城门口前跳下马,“锦衣卫办案,速速开门。” “令牌。”守城的兵士如今也换了一拨人,他们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小仙公主。 夏小仙从怀中取出锦衣卫令牌朝着城门上的兵士一晃,兵士们赶紧开了城门,一刻都不敢耽搁。 这年头,谁也不敢轻易开罪了锦衣卫。 夏小仙翻身又上了马,夜色中,她朝着京都方向驰去。 ...... 同一片月色下,宁王府猪圈。 “别让他跑了就行,也不用靠得太近!”黄子澄掩着口鼻,望着猪圈里臭气熏天的夏煜,满面嫌弃,“真臭!” 说罢就大步朝着王府前院走去,生怕走得慢些,猪圈里那冲天臭气污了自己的锦衣华服。 “我看宁王确实是真的疯了,可惜新皇帝他不肯相信,下旨必须日夜看守他。”负责看守夏煜的一位锦衣卫摇着头,面上颇有些愤懑,“你看他整日就和猪同吃同睡,又脏又臭!哪里还有半点宁王的风姿?” “是啊,装疯卖傻不能装到这种程度的!何况还是战功赫赫的宁王。”另一位锦衣卫也点头道。 两人边说边又后退了几步,这气味让他们待上半个时辰都会真的疯掉。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如此的屈辱和肮脏? “我俩远远看着就行,只要不让他逃跑就好。” “唉,想想一代战神宁王爷,也真的很可怜......” “嘘...你是有几个脑袋不想要了?” 两个看守的锦衣卫声音越来越小,距离猪圈的位置也更远了些。 ...... 宁王府,西厢房。 “这几日,夏煜均在猪圈,吃喝拉撒都和猪在一起,我看,宁王大概是真的疯了。”齐太先给黄子成倒了杯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眼神涣散,又哭又笑,实在不能称为正常人。”黄子成接过茶,端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后,颔首道。 “那依黄大人之见,你我二人又该如何向皇帝禀告这里一切呢?” 齐太微微地皱了皱眉,新皇帝近几日来,已经飞鸽传书了三次。 每次都是要他二人尽快将宁王夏煜的言行举止回报朝廷。 怎么写? 他还是想先征询一下黄大人的意见。 “据实描述,越详细越好。”黄子成略微顿了顿,又道:“至于...至于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自然是由新帝判断”。 黄子成一边说,一边双手抱拳朝天拜了拜。 “好,下官这就去将宁王的情况一五一十写成奏折,明日快马传回京都。” 宁王府,后院。 “他是铁了心了。”沈玉瑶对着许芸萱道:“只是不知宫中那位吃不吃这一招。” 许芸萱是听闻夏煜疯癫后,匆匆自京都赶来。 她是悄悄潜入宁王府的,所以并未惊动那些负责守卫的锦衣卫们。 “也真是难为他。”许芸萱有些动容,“小仙和临安、小嫣他们都还好吧?” “临安已经携带家眷去了燕京城外的鸡鸣寺,有和尚照拂着,想来应无大碍。”沈玉瑶轻声说道:“锦衣卫来接管宁王府的时候,宁王府中只有小仙和其他小一些的孩子们在。” “嗯,自然不能让别人将咱宁王府给一锅端!”许芸萱点点头,“玉瑶,你且放宽心,王爷必然能安然渡过此劫。” “只是......”她又抬头看了看沈玉瑶问道:“你真的愿意他坐上那把椅子吗?” “......” 沈玉瑶沉吟着。 她并未直接回答许芸萱的问话,反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月色,“那是他的命,躲不过,也无需再躲。” “不管你夫妻二人如何决定,芸萱誓死追随!”许芸萱难得的说了几句这个世界里听起来还算正常的话。 ...... 七日后,京都城中的新帝口谕终于传回宁王府。 黄子成和齐太两位大人,相视一笑,高呼道:“皇上高明!叫这厮再装疯。” 两人按照口谕中的要求,找人拿来一壶酒,又让锦衣卫从猪圈里将夏煜拖了出来。 将夏煜拖到宁王府正殿时,两位大人还特意让侍卫们将宁王府后院的宁王妻妾们、宁王子女及仆从全部都赶到前院围观。 待所有人到齐,一名锦衣卫将那壶酒端到了仍光着屁股的夏煜面前说道:“王爷,这是当今圣上赐给您的琼浆玉露。” “这可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好酒,快来尝尝。” 那名锦衣卫口鼻处还罩着一块丝巾,双眼中充满了鄙夷和戏谑。 “王爷!” 沈玉瑶一声惊呼,随即朝着夏煜双膝跪下。 身旁围观的王府众人,也都跟着一起双膝跪地,头叩在地上,不愿再抬起。 王子公主们眼见父王如此狼狈,全都难过地啜泣起来,连那些平日里夏煜并不宠爱的侍妾们也都紧紧闭着双眼,她们也是不忍再看。 谁料,夏煜仿佛并未听见沈玉瑶的惊呼一般,嘻嘻傻笑着,将壶中御赐的美酒一饮而尽! 黄子成和齐太见夏煜如此,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疯了,宁王是真的疯了! 壶中明明装的是尿啊! 宁王竟然能一口气喝完! “来人啦!”齐太大喝,“将宁王请回他的‘寝宫’。” 那几位负责看守夏煜的锦衣卫,口鼻处都罩了层丝巾。 臭! 夏煜实在是太臭了! 无人能够忍受和他近身。 连一向隐忍的锦衣卫们都无法做到。 听闻齐大人的命令,几人全都互相推诿得看了又看。 明显最瘦小的两位锦衣卫,见实在推托不过,这才取下腰间的配剑,用剑尖挑着夏煜往猪圈赶去。 “齐大人,依本官看,夏煜肯定还是在装疯。我们今日便将此事上奏陛下!” “下官这就去写奏折!” ...... 夜半时分,宁王府猪圈。 一只乌黑油亮的信鸽从远处飞进了宁王府。 然后老马识途般,穿过屋檐,落到了猪圈的栅栏边。 第227章 疯癫王爷 清冷的月光中,夏煜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也不再像白日里将御赐的“琼浆玉液”一饮而尽时那般呆滞无神,反而是充满了狠辣凌厉。 只见夏煜轻轻地挪动着身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猫着身悄悄靠近了那只羽毛乌黑油亮的鸽子,鸽子仿佛认识他一般,并未收到惊吓,甚至极为配合的也同样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夏煜小心翼翼地从鸽子的一只脚上取下块小小的白布,然后轻轻抚摸了下鸽子的羽毛。 鸽子仿佛通人性般,轻轻点了点头,又悄无声息地飞离了猪圈,隐入茫茫的夜空中。 夏煜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白布上的字,忽然就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看到最后一个字时,夏煜的嘴角甚至有些微微上扬。 没有一分钟的犹豫迟疑,他快速地将白布放进嘴里,狠狠地嚼了几下,硬生生吞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极快,且又是在黑暗中,而那些看守的侍卫正因为嫌弃夏煜的满身臭气熏天,此时也隔得远远的。 所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事儿。 其实如今整个的宁王府,自夏煜疯癫、沈玉瑶病倒后,早已经陷入了一种死寂。 偌大的王府里,夜晚降临时,却只有黄大人和齐大人的房间里有着灯光。 其他的王府众人,包括那些平日里很爱吵闹的孩童们,都集体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中。 而白日里,那些看管宁王府的锦衣卫们也注意到了,宁王府里的所有人像是有着一种默契。 几乎没有人会在王府里随意走动,就是那偶尔一见的几个仆人,都是在为了他们这些锦衣卫的餐食而忙碌。 宁王府,不管白日还是夜晚,都让人感觉到像是一座巨大的鬼屋。 这里,看不到人! 这里,静得可怕! 熬着过的日子,不知不觉又已经过了七天。 京都那边再次传回了新皇帝的口谕。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新皇帝还多派了位使者,特意还送了一把利刃来。 黄子成和齐太一见之下,自然也是不敢怠慢,他们再一次派人将正在猪圈里呼呼大睡的宁王夏煜拉起来。 像拖一头猪一样。 拖到王府的前厅。 到了前厅,夏煜直勾勾地望着两位大人便说:“我要喝酒!就要上次那种!” “好喝!太好喝!” 他拍着双掌,嘴角甚至流出口水。 身旁的锦衣卫都有些看不下去地用剑鞘戳了戳他,“真是个疯子!” 而齐、黄两位大人看着这一幕,脸上却都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王爷,上次那种美酒可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若王爷喜欢喝,我们以后再给王爷拿来。” 见夏煜眼中神色茫然无措,齐大人又笑着道:“王爷不要担心,这次我们可是有新的宝物送给王爷鉴赏!” 说着齐太便将新皇帝带来的那把利刃举到夏煜的眼前晃了晃,接着说道:“王爷,这是蓬莱山一位道长修仙的法器,您只要拿着这法器往自己肚子上一戳,然后就能回到天宫的凌霄宝殿了。” 齐太说完还朝着黄子成挤了挤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别说,新皇帝这一招完全是必杀,真的够狠! 至于夏煜到底是装疯还是真的疯了,只要这一招便知。 见夏煜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黄大人道:“王爷!莫非有些清醒了?” “来人啦!”齐太闻言立刻唤来锦衣卫,“赶紧将后院的王妃娘娘接到前厅来,王府所有妻妾和子女也都接至前厅,既然王爷看着就快要苏醒的模样,也请王府众人都来做个见证。” 负责看守沈玉瑶的那名侍卫拱手一礼,对着齐太说道:“齐大人,王妃娘娘如今躺在病床上,从来没见出过她的房门。” “躺在病床而已,又不是死了!”旁边的黄子成刻意大声说道:“就算是抬也给本官抬到前厅来。” 而齐太一边应和道:“对!夫妻本就该荣辱与共,”一边暗暗观察着夏煜的反应,“你们赶紧将他们带过来!再说了,万一王爷要真的清醒过来,第一眼便能见到自己的妻妾子女,自然是极好的。” “是!”两名侍卫应声退下。 既然一个病,一个疯,那就把你们凑一块儿,试试新皇帝这招必杀技,看你们还能继续装多久。 两位大人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王爷,您不是玉皇大帝的女婿吗?怎么对这件法器竟然没有一点兴趣?” 两人话音刚落,只见夏煜再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害怕,他朗声大笑着说,“哈哈哈,好!好!好!本王正要回凌霄宝殿,看看我那丈人玉皇大帝去。” 说完就抢过齐大人手中那把利刃,倒转刀口,只听“噗!”的一声朝着自己的肚子上就是狠狠一刀! 夏煜这一刀用力特别猛,刀身竟然有一半都没入了他的腹中。 一瞬间,鲜血四溢。 而夏煜却狂笑不止,如疯似魔。 整个大厅在一片惊呼后,陷入死寂。 他却一扬手,又将肚子中那把沾满鲜血的利刃猛地拔了出来, 拔出的一瞬间,鲜血溅了两位大人满脸。 “哈哈哈!好玩,太好玩!”夏煜疯狂地大笑后,一头就栽倒在地。 这一幕恰好被刚刚抬到前厅的沈玉瑶看到。 没有任何悬念的,一口鲜血便从她口中喷出! 头一偏,沈玉瑶再次晕死过去。 事情的发展显然是出乎齐太和黄子成的意料,两人同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狼狈地拿着手帕,嫌恶地擦着脸上猩红的鲜血,“将宁王丢回猪圈,宁王妃抬回后院去。” “不许任何人给他夫妻二人诊治,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他们不是不想杀掉宁王和宁王妃,好去宫中邀功。 只是这一次,两位大人是真的相信夏煜疯了。 既然王爷已经疯了,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你,不光会担上一个亲手杀害堂堂大夏一代战神的骂名。 甚至更有可能被其他朝臣们弹劾。 毕竟,杀害亲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第228章 太后懿旨 齐太和黄子成两人在一阵的交头接耳后,最后还是决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写进奏折,上报给远在京都的新帝。 而他二人则继续留在宁王府,等待新帝进一步更明确的指示。 深夜,京都的寿康宫内。 “母后,齐、黄两位大人的奏折到了。”夏崇炆对吕太后说道。 “本宫已经看过,依皇帝的意思......”闻言。吕太后面色如常,她微微偏着头看向身旁的软椅上坐着的夏崇炆。 “母后,朕意就此作罢,随叔叔自生自灭去吧。”夏崇炆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面色轻松,嘴角微微上扬。 仁心仁德的新皇帝,他还得继续扮演下去。宁王如今已经疯癫,再公然将他赐死,那岂不是负了这样的名声? “哦?自生自灭?”吕太后咬了咬牙,“皇帝就不怕这自生自灭的草会悄悄长成参天大树?” “莫非母后是想朕负弑杀叔父之名?”夏崇炆隐隐有些不快。 “皇帝你可知众藩王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至上万人,而这宁王又是藩王中护卫最多的。”吕太后也收敛起面上的那一丝丝笑容,反而露出一种狠厉的眼神说道。 “宁王若是不死,赫赫战功的他随时都能一呼百应,更何况,宁王府还有位宁王妃!” 说到沈玉瑶,吕太后的神情更加狠辣起来。 “朕自然知道,皇爷爷驾崩后,各藩王早就蠢蠢欲动,只是......” 只是大夏帝国的藩王原本就是老皇帝建立“家天下”的重要措施之一。 老皇帝在登基之后便制定了宗室封号,众皇子皆为亲王。亲王的十岁以上的嫡长子立为王世子,长孙立为世孙。 而他夏崇炆之所以能顺利得到如今的皇位,也恰恰是因为老皇帝最初制定的这一套“嫡长子继承制”。 刚刚登基的夏崇炆,若是没有任何理由,就公然处死藩王,势必会引起众藩王的同仇敌忾。 夏崇炆虽然心中自有一番主意,但如今的实际大权却在吕太后手中。 思及此,他转头柔声对吕氏道:“那依太后之见,朕又该如何处置这些藩王叔叔们?” “依本宫之见,宁王为藩王中最是战功赫赫,且拥兵自重的,如今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疯,皇帝还是早些结果了为好。”吕氏冷冷回答。 “至于皇帝心中所想的撤藩大计,本宫也认为当从最强大的宁王开始!” “朕...就依太后懿旨!” 是夜,夏崇炆便再次给齐泰和黄子成发出了口谕。 清晨,宁王府。 所有人都在酣睡之际,那只乌黑油亮的信鸽再次飞进猪圈。 这次,信鸽的脚上绑着的除了一张写满字的白布外,还有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缎织做的香囊,香囊里面是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夏煜望着悄悄飞走的信鸽,眼神却愈发清亮了起来。 ...... 过了两日,齐太和黄子成又一次让侍卫们将夏煜带到了前厅。 这一次,两位大人并没有让侍卫将宁王的妻妾和子女们带来,而是又端来一壶酒。 他们当着夏煜的面,将酒壶中一半的酒给早就准备好的一条大黄狗给灌了下去。 没一会儿,那大黄狗呜咽着凄惨死去。 两人笑着对夏煜说:“王爷您不是还想喝那天庭的琼浆玉液吗?皇帝知道后,便吩咐下官给王爷准备美酒。” “这就是那来自天庭的琼浆玉液,王爷您可要尝尝?” “哈哈哈!好!好!好!你二人都是本王的好儿子!”夏煜对死在地上的大黄狗视若无睹,反而疯癫地将两位大人唤做儿子。 两位大人闻言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却又不好发作,只能顺着夏煜说道:“如此美酒,王爷真的不想尝尝吗?” 夏煜原本死死地盯着那壶酒,忽然没等两位大人虚伪的话说完,便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的酒壶。 脖子一仰,就往嘴里倒。 “咕咚!咕咚!” 他愣是在两位大人眼皮子底下,将那壶毒酒一饮而下。 齐太和黄子成见状,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两人极度震惊的表情,悉数落在夏煜眼中! 没过一会儿,夏煜却忽然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一边吐,一边用手打着拍子。 嗓子里还哼着塞外小调,只是他把歌词从“大漠风沙”改成了“凌霄宝殿”! 这首小调,便是夏煜唯一会唱的了。 疯了。 宁王疯了。 宁王是真的疯了。 这年的夏天,整个燕京城和京都的街头巷尾,热议的便是宁王真的疯了这个消息。 “你们知道吗?燕京城的宁王爷疯了!” “莫非是那位大夏战神,宁王夏煜?” “不是他,还能有谁?” “啊?什么时候?好端端的一个王爷怎么就会无缘无故疯了?你可切莫要胡言乱语,小心被宁王知道,拉你见官去!” “对啊,如今新帝登基,可千万别造谣生事。” “谁造谣了,你们不信?可随便拉个从燕京来的人,一问便知。” “宁王府负责守护宁王的齐、黄两位大人、还有宁王府的所有仆从家人都是全部见证到的呢。” “对!对!我听说的是新皇帝原本还不相信宁王真的疯癫。曾发出几次口谕,让两位负责守卫宁王的人,经过几次试探,这才确定的,宁王是真的疯了。” “堂堂大夏一代战神竟落得如此地步,新帝口中的仁义道德竟是假的?” “嘘...这里可是京都,如此言论,可不敢妄言!” “既然敢做,那怎么可能会怕我等草民妄议的。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也许宁王疯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你们想想,岷王和湘王的遭遇就知道了。” “是啊!湘王最惨,举家自焚!” “如今的圣上,真的还是当初那位仁义道德,谦逊贤良的皇太孙吗?” 一时间,京都城中百姓,愤懑不平,替夏煜难过的不在少数。 ...... 大夏,朝堂之上。 “宁王果然疯了?” 第229章 宁王清醒 夏崇炆高高坐在龙椅上,他转头看了看向旁边的司礼监王公公,和堂下的内阁大臣们问道。 “启禀圣上,据臣安插在宁王府的内线回报,如今的宁王爷已经奄奄一息,陛下何不让他自生自灭?也免得落下个杀叔父的罪名。”王公公道。 “真的不用杀他了?”夏崇炆又将目光投向那几个内阁大臣们。 “臣等认为,此时杀掉宁王,实属非必要之举。”内阁大臣中为首的方大人道。 “臣赞同任宁王自生自灭!”其他的内阁大臣们也纷纷表示赞同王公公的看法。 夏崇炆见无人反对王公公的意见,也点点头道:“既然众爱卿都意如此,那朕便随宁王自生自灭。王公公,拟旨......” ...... 奉先殿灯火通明,内宦和宫女们都跪在地上,额头全紧紧贴在地面上。 无人敢抬头。 白日里的龙椅上,此时高高在上的却并非夏崇炆这位登基不足一年的新帝,而是他的生母。 吕太后! “皇帝,你糊涂!” 她一脸愠怒地看着身旁的夏崇炆。 “你怎么可以下旨放任宁王夏煜自生自灭?” “母后,司礼监王公公和所有内阁大臣都认为朕如今登基不足一年,实在不能负上杀叔的罪名。”夏崇炆虽神情恭敬,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再者说,如今圣旨已下,莫非母后要让朕朝令夕改吗?” 夏崇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的不悦已经溢于言表。 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那就是为何母后会将宁王和宁王妃看成头号劲敌。 明明,宁王已经疯疯癫癫、宁王妃也是病病殃殃。 宁王府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靠宁王府那位看着像一头肥猪的世子夏临安吗? 夜已经很深了,吕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在夏崇炆身上转了好些圈,最终她看到了那些仍旧匍匐在地上的宫女和太监们。 吕太后站起身,走下龙椅,对殿内的宫人们冷冷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皇帝还有些话要说。” 宫人们这才慌忙应声退了下去。 整个奉先殿,便只剩了她母子二人。 ...... 七日后,燕京宁王府。 齐、黄两位大人接到圣旨后,便连夜将宁王府的锦衣卫撤走。 既然宁王已经疯癫,那自然宁王府的守卫之责便遵旨交到了世子夏临安头上。 “当今圣上,果然仁德。”齐太满面的笑容里带着一些轻松。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又臭又静的宁王府,他心中自然是非常愉悦的。 “仁德?呵呵!”黄子成闻言,嘴角却露出一丝冰冷的讥笑来,“没有了锦衣卫,可能王府的这些人可能会感觉到总算是有了自由。”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想,如今新皇帝下了明旨,将锦衣卫从宁王府中撤出。一个只有疯癫王爷的王府,还没有了锦衣卫的守护,齐大人,你还认为宁王府是安全的吗?” 他意味深长的话,这才让齐太明白过来。 新皇帝不愿意在宁王疯癫之际,公然将他杀害,但完全可以将宁王府置于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当中。 至于将来,又有谁不长眼,忽然想起来宁王府寻仇,机缘巧合之下,又将宁王杀了,这种事情也是极为正常的。 那样的事情发生,新皇帝更可因宁王府世子护卫失责,而降罪于他。 贬为庶人也不是不可能! 整个宁王府便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 新皇帝不光不用背负杀叔罪名,甚至还能得到仁义的美名。 齐太那是一脸佩服的神情,冲着黄子成频频点头。 黄子成心中却知道,这一定是吕太后的主意,新皇帝如今正在风头之上,断不会如此的老谋深算。 只有当今的吕太后,能将这一个看似棘手的问题,只是用了下明旨这一招,便让宁王府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 他太了解如今的吕氏,吕太后! 因为他自己便是吕后深埋百官中的西厂指挥使! 清晨,一缕阳光照射在宁王府那块大大的匾额上。 几只喜鹊在枝头上不停地鸣叫。 宁王府的门从内打开了。 守门的老张,和从前一样,打开门,便开始清扫王府门前台阶上的灰尘和落叶。 从院外往内看去,甚至还能看到几个七、八岁孩子在前院玩耍。 连许久未曾发出声音的一条大黑狗,此时也“汪汪!”开始叫唤。 随着黄子成、齐太以及众多锦衣卫的离去,原本一片死寂的宁王府,像是忽然被解除了冰冻的城堡,忽然间就热闹了起来。 内侍和仆人们,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穿梭忙碌,细看之下会发现每个人的神色都变得鲜活起来。 沈玉瑶也身穿一身月白色的襦裙,从寝殿中施施然走了出来。 她手中拿着一份明黄色圣旨,跨进猪圈的门槛时,她还被歪倒在地的夏煜给绊了一下,紫苏和许芸萱扶住了她。 苍白的脸庞,如今更是清瘦了许多。 沈玉瑶走到夏煜身旁,也不顾猪圈的腌臜,蹲下身子就用手去摇晃夏煜。 “王爷,醒醒,该回寝殿了。”沈玉瑶的语气平静,面上也毫无一丝波澜。 “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夏煜猛然惊醒,正将平日的口头禅絮絮叨叨念出时,仿佛忽然感觉到了与平日的不同。 他的眼神从混沌茫然忽然就变得犀利起来。 夏煜四处张望了下,并未见到任何一名锦衣卫,反而见到沈玉瑶身后跟着的是紫苏和许芸萱。 他的面色阴晴之间快速转了几次,这才沉声开口问道:“玉瑶,可是圣旨到了?” “王爷,新皇帝已经下了明旨,他将负责看守宁王府的锦衣卫已经全部撤出,并将王府的守卫重任委托给宁王府世子夏临安。”沈玉瑶伸出手,将夏煜额前的一缕早已打结的乱发拨向脑后。 她柔声道:“此时王爷只需回寝殿静养,颐养天年。” 夏煜闻言唇角向上一勾:“本王也该出去见见光了!” 第230章 全家谋逆 苦尽。 夏煜,他终于可以回家。 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座宁王府,回到能躺平身子,枕着高枕舒舒服服睡一觉的寝殿里。 可是,苦尽未必甘来。 他还不能安睡! 他和他的宁王府依旧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的身家性命,依然还牢牢掌握在那位视他若宿敌的吕太后手中。 他又如何能安睡? 沈玉瑶搀扶着夏煜一步步走出猪圈的那刹那,阳光忽的晃得他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夏煜轻轻地闭了闭眼,眼皮感受到了阳光的炽热,沈玉瑶用手放在他眼前,想为他遮挡些刺眼的光芒。 他反手握住沈玉瑶的手掌,轻轻放了下来。 夏煜抬起头,迎着阳光, 虽然眼睛仍旧闭着,但他此时的所思所想却从未有过的清晰。 他要护沈玉瑶周全,他要护孩子们周全。 他更要护如今仍旧追随于他的亲人、知己们周全! 哪怕因此要战! 哪怕因此要叛! “玉瑶,去后院下面看看吧。”夏煜的声音虽有仍有些虚弱,但听在心里却能感受到此时,他的声音中充满坚定。 他转过身,面对着沈玉瑶,眼睛还朝着脚下的地向她示意。 沈玉瑶也抬起头看着夏煜。 看见他的眼神从猪圈里微微迟疑渐渐变得坚毅起来,虽然眼眶中仍有些微微发红,却有着异于寻常的坚毅。 沈玉瑶心中知道,夏煜已经在心中狠狠地下定了决心。 宿命! 逃无可逃。 避无可避。 ...... 连续几个夜晚,宁王府的地上地下都是灯火通明。 王府的下人们来来往往,连主子们也都没闲着,几乎每个人都是忙碌异常。 就在刚刚,宁王府再次接到宫里传来的旨意,要宁王府的世子及另外两位王子即刻赴京,祭拜老皇帝。 夏煜总共也就三个儿子,新皇帝下旨让他的三个儿子都到京都去祭拜老皇帝。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要宁王府三个男丁为质。 下一步,一定是寻个由头,撤藩! 此时,宁王府后花院的小石桌旁。 沈玉瑶和夏煜正在下棋,两人面色平静,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感觉。 身旁是夏临安、夏永安、夏平安三个儿子,垂手肃立。 永安和平安面色隐隐有些焦躁,临安则和父母一样,面色平静。 “王爷...”沈玉瑶瞥了一眼身旁的三个儿子,轻声唤着仿佛正在苦思下一步棋的夏煜,“这一子,王爷可要想好了再落!” 夏煜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并不答话。 原本沈玉瑶的棋艺就在夏煜之上,今日夏煜开局就很不顺,几乎是一瞬间便被沈玉瑶杀得人仰马翻,眼看着就要输个彻底。 可他并未放弃,反而在沈玉瑶胜券在握时,仍冥思苦想应对之策。 沈玉瑶见他想得入神,也不打扰,只是将温柔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三个儿子。 去? 还是不去? 这一去,最好的结局就是三个孩子,最终被死死圈禁在京都,等待吕太后将夏煜和沈玉瑶彻底收拾掉之后,在用利刃一个一个将他们屠戮。 若是不去,那只有一条路。 全家谋逆! 或许方能有一线生机。 她在等夏煜的决定! “慢点儿慢点儿,这东西可千万小心些,磕碰不得。”道衍和尚正和一众王府侍卫从后院地下的密道里,将许芸萱指挥做的一些火药和炸弹,往王府地面上搬运。 “唉。”许芸萱自言自语道:“夏崇炆还真和书中描写的一样,心浮气躁。原以为至少还要再多一两个月时间,让我能做出更多更好用的东西来,谁知道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道衍神情肃然,双掌合十道“以战止战,阿弥陀佛!” 马三宝蹲在道衍的脚边,絮絮叨叨地说,“新皇帝前日在朝堂上说,因有官员告发宁王府的下属们有为非作歹,意图造反。” “便即刻下旨将宁王府下属的那些被告发的官员抓了起来。” “同时,新皇帝还让燕京城封地的守备大将军张瑞和谢贵两人,即日起领兵将宁王府团团包围起来。” “新皇帝不光要要将宁王府稍微有用之人,全部带走。还要逼迫世子带着两位弟弟,远赴京都为质。” “可我眼瞧着王爷和王妃,面上并无焦急之色,甚至两人还在花园中下棋!” 马三宝面上难掩愁闷神色,他忙着捡拾起地上落下的零星兵器,放置到木箱里。 这些全是沈玉瑶在宁王被困于猪圈之时,带着宁王府众人,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一把刀一把剑做出来的。 所以,他深知这些兵器的贵重。 马三宝是昨日才回到的宁王府,急匆匆带回的紧急军情便是宁王府将很快会被张瑞和谢贵两人围成铁桶。 这个消息听起来就很让人沮丧。 “还是老和尚有智慧。”许芸萱轻声笑道。 原来,在夏煜装疯卖傻后,道衍和尚便曾让沈玉瑶买了五百只大鹅回来,在王府外的一个农庄里饲养。 起初大家都不知道老和尚的用意。 到今日才算明白过来。 这五百只大鹅吃的食物和马吃的食物相类似,因此宁王府才有了大规模购买粮草的名头。 不仅如此,五百只大鹅的叫声,也足以遮挡住老和尚训练兵马,打造兵器的声音。 甚至在夏煜装疯期间,老和尚还让人将农庄和王府之间造了一个地下通道。 如今正是用这地下通道,将王府外的亲兵和粮草、兵器火炮等全数运入王府。 “唉,王爷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像其他几位藩王一样,或死或软禁,要么便只有豁出命来,去拼一把咯!”许芸萱也蹲下身子,帮着马三宝收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道衍轻抚着胡须,颔首道。 “东风?”马三宝仍旧有些不解,他抬首问道,“何谓东风?” 三人正说着,宁王府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马三宝掀开窗子往外看,却见王府高墙外,烟尘四起。 “叫你们家世子出来!” 第231章 小仙回府 宁王府大门外,一位将军模样的人,正骑在高头大马上,他右手执着马鞭指向宁王府大门口的匾额说道。 态度极其嚣张跋扈。 “这位军爷,我家世子爷此时正在前厅接旨,烦请军爷您再多等待些时间。” 宁王府门房是已经跟随宁王多年的老人,他连老皇帝都曾见过,面对眼前这位颐指气使的将军更是镇定自若,说话自然也是不卑不亢的。 “放肆!一个小小门房,竟然也如此傲慢无礼,难怪宁王府总有祸事频出!” 马上的将军,此时神态更加倨傲,“你!赶紧滚进府去把你们世子和其他两位公子都给本将军带出来,让他们即刻随本官赴京都。” “军爷,你若执意此刻便要我家世子出王府,也需先报上名讳,在下才好进府回禀。” 门房说话不快不慢,冷静从容,“至于世子殿下如何,实在不是在线小小门房能应承的。” “呸!小小门房,凭你怎么配问本将军名讳?赶紧让你们世子出来便是!”将军手中的马鞭往空中一扬,“啪!”的一声划了个圈,炸响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凛。 “军爷...你!” 门房眉头微皱,面色肃然。 他双手一拱正待继续说话,却见那马上的将军挥舞着手中马鞭,直冲自己面门打而来。 事出突然,门房正待闪身躲过去,可眼看着已是有些来不及。 “唉!” 他索性眼睛一闭,便打算硬生生承下这迎面来的一鞭。 可说也奇怪,他明明是感觉到了马鞭带出的劲风已经直逼自己面门,一个晃神后,那劲道却又忽然消失。 门房睁眼一看,只见身着俏丽劲装的一位豆蔻少女,此时正用右手拽着那将军挥出的马鞭,猛地一用力,就将那将军一下子从高头大马上拖了下来。 “啪!”的一声,将军重重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 兴许是摔得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那将军躺在地上直哼叫着,“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众将士快给本将军拿下她!” “哗啦啦!” 将军身后的兵士们闻言立即拔出自己的武器,又将那少女团团围住。 “哼,懒得理你们,”少女见状却丝毫也不在意,反而转身朝着门房微笑道:“吴叔,那狗官没伤到你吧!” 门房这才醒过神,他睁眼仔细打量起少女来,面色也慢慢从迷惑转为惊喜。 “公...公主殿下!”他双膝跪地,“老奴吴天拜见公主殿下!公主你可算回王府来了!” 惊喜过后,门房老吴竟然喜极而泣。 “吴叔,快快起来,我父王和母妃可还安好?” 夏小仙一边问一边伸手将老吴扶了起来,待她仔细看过,确实老吴并未受伤后,她这才转头朝躺在地上的将军和围上来的兵士们说道:“本公主在此,尔等谁敢造次?” “吾等参见公主殿下!” 兵士中有些个眼尖的,也认出来面前的正是大夏朝最受百姓喜爱的小仙公主。 于是,他们赶紧放下兵器,立刻跪地拜见夏小仙公主。 连刚才那嚣张至极的将军,也颤巍巍站起身子,说道:“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你是张瑞还是谢贵啊?” 夏小仙歪着头,上上下下把那将军仔细打量了个遍,这才开口问道:“既然你是来接咱家的世子殿下赴京,那又在宁王府门口耍的什么威风?” “启禀公主殿下,末将...末将张瑞!” “谢贵呢?不是你二人一同来宁王府接人的吗?” 张瑞此时心中暗暗叫苦,原本他是和谢贵是奉旨一同前来宁王府的。 新皇帝让他二人先将宁王府世子及宁王另外两位公子送回京都后,再带兵搜查宁王府,并将疯癫的夏煜和卧病在床的沈玉瑶都统统押解回京都。 之所以要先将宁王府的几位公子带回京都,新皇帝是想将几位公子作为人质,那样的话,也就不怕押解夏煜和沈玉瑶时出不了燕京城! 新皇帝可太清楚夏煜和沈玉瑶在燕京城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了。 只是,偏偏快到燕京时,他的副将张信忽然游说他。 说是他自己要先替张瑞到宁王府打探消息,若无意外,则会发信号让张瑞比谢贵更提前一步进入宁王府。 几位公子被送出燕京后,率先进府的张瑞不光可占头功,更是可先行独自搜查宁王府。 偌大的王府,独自搜查,这其中的好处,自不必说。 张瑞闻言大喜,果然便真的让张信早先一日进了燕京城。 今儿一早,待他见到张信发出的信号弹时,便快马加鞭地带上兵将宁王府给团团围住。 谁知,他刚想要借门房不尊为由,率兵破门进王府时,好巧不巧,又碰上宁王府的这个小仙大公主回到王府。 她不是闲云野鹤修仙去了吗? 怎么就这么巧给碰上了? 真是晦气! 好端端的一个肥差,偏偏遇到她? 张瑞虽心中万般不悦,也不敢显露半分出来。 整个大夏朝的文武百官都知道,燕京宁王府的那位大公主夏小仙,她自小便有些神奇之处,凡是有得罪过她的官员,三日之内必有灾殃。 “启禀公主殿下,谢将军如今还在燕京城外,末将奉旨先行一步到宁王府迎接世子爷赴京都祭拜先皇。”张瑞满面堆笑,双手一拱,一拐一拐走到夏小仙跟前回话。 宁王府的几位公子还没离开燕京,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搜查王府。 “哦?张将军看来比谢将军更为勤勉一些的。” 夏小仙先是刻意地撇了撇嘴,又转过头柔声对张瑞说道:“既然张将军已经说明来意,那便随本公主进府,待禀明母妃,便会让世子爷随你们赶赴京都。” 张瑞抬头正好看到夏小仙撇嘴,正心中有些惶恐,又见到夏小仙神色并无不妥,便放下心来,“如此,也好!” 说完他就示意身后的兵士们退后了大约七八长远,“你等都先退后些,待本将军迎出世子爷,再出燕京城。” 第232章 兵不血刃 七月的燕京城,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间。 不光是每天烈日当空,热浪滚滚,连整个燕京城的百姓们,心情也都开始浮躁起来。 而七月初七这日的清晨,天空中却意外地飘落起了雨,竟让人感到很是有些清凉。 燕京城外的金山顶上。 数万将士和辎重马车,首尾相接,一眼都望不到头。 当归劝说:“王爷,下雨了,您还是回马车上去吧。” 猪圈里待的那些日子让夏煜的身子骨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些损,当归怕他淋了受凉会激起旧伤。 此时,夏煜额前的几缕长发已经湿透,他骑跨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回望燕京的方向。 此去前路凶险,归期遥遥。 他想起了三日前那一幕。 那日是七月初四,也是宁王府大公主夏小仙回府之日。 她进王府的时候,不光带回了儿时的玩伴张羽和朱阿能,甚至还带进来一个叫张瑞的将军。 张羽和朱阿能和八百位亲兵是从秘密地道进入的宁王府。 夏煜一声令下,张羽和朱阿能便寻机干掉了张瑞,并用了张瑞怀中的信号弹,将刚到王府大门的谢贵也一并诱骗进府杀掉。 初四那日夜里,夏煜带着儿女和亲兵们,趁机攻下燕京九座大门。 并将燕京城内所有的朝廷驻军控制住。 初五那日,夏煜又派了朱阿能、张羽等带兵攻击了燕京附近的通州、蓟州、永平府等地。 到了初六,仅仅一日,夏煜已经整整收编了数万兵马。 其中有原本就是夏煜老部下北疆边关将士,也有夏煜十七弟,同为藩王的北临王旧部。 正月初七,夏煜正式对远在京都的夏崇炆宣战! “本王,今日发兵,奉天靖难!” 夏煜谋反了! 对,没错! 他带着全家,谋反了! 当归坐在车辕上,抬着头望向山那边。 此时的燕京正被一层薄薄的雨雾半遮半掩,犹抱琵琶! 当归心中知道夏煜在看燕京城中的宁王府。 马三宝拿了个锦囊出来,他走到夏煜身旁,“王爷,这是王妃娘娘出发前让小的到了这金山之上再交给你的。” “燕云三卫!”夏煜拿出锦囊,口中不禁轻呼出声。 要知道夏崇炆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夏煜最为倚重的燕云三卫给调走。而初四日夏小仙仅仅带回张羽和朱阿能两位,剩下的邱小福,此时不知何故仍未能前来燕京投奔于他。 “娘娘说,王爷起事,燕云三卫必归!”马三宝拱手说道:“小仙公主已在去劝降邱小福的路上,请王爷无限多虑,放手一搏!” “走吧!”夏煜闻言收回回望燕京的目光,他叮嘱当归道:“这一路,需每日一封家书寄回燕京,以免她挂念!” 当归:“是。” “还有。”夏煜微微皱了皱眉,又说:“留二百亲兵回宁王府,保护她!” 当归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略一仰头看着夏煜。 夏煜有些疑惑,垂头也看着他,“嗯?” “娘娘早猜到王爷你会留亲兵回王府,特意嘱咐过,她只需二十亲兵足矣,其他的都让王爷带往京都。” 当归心中暗道,果然还是王妃娘娘了解王爷。 “那你是听本王的?还是听她的?”夏煜忽然问道。 “自然是听王爷的!”当归略略停顿下,又说,“小的这就去传令下去,遣二百亲兵回王府,护卫王妃娘娘和世子殿下。” 道衍和尚从不远处向夏煜走来,“王爷,该出发了。” 雨停了,太阳又冒出头来。 “报!” “进来。” 夏煜正在军营里和道衍、张羽等人议事,前方却忽然传来军报。 原来七月八日,夏煜亲封的大将军朱阿能为先锋的队伍,已从燕京城直奔遵化。 朱阿能仅凭几千精兵便攻下了遵化城,并活捉了守将。 随后,朱阿能更是直接开拔雄县,并且顺利拿下了雄县。 七月十一日,夏煜奇袭居庸关,守将溃败。 七月十五日,夏煜带兵攻到重镇怀远。 怀远城里有夏崇炆的守军三万多人,带兵的为威远大将军吴忠。 而此时夏煜也只是带了八千精兵,想要攻下这么一个几万人防守的坚固之城,他心中也没多大把握。 谁知,还没等夏煜去攻打怀远,怀远的副将竟杀了主将吴忠,带着三万人马向夏煜投降。 “末将邱小福拜见王爷!” 夏煜一眼看到夏小仙领着邱小福进到军营,瞬间就明白了,何以怀远会不攻自破。 ...... 大夏朝,奉先殿。 夏崇炆一脸震惊地坐在龙椅上,须臾,他又转头看看身后垂帘听政的吕太后。 他刚刚得知宁王夏煜已经兵不血刃攻下第一座重镇,此时曾负责到宁王府监视宁王的齐太和黄子成两位大人,正磕头如捣蒜。 吕太后此时也是眉头紧锁,面色愠怒。 她还真是太小看夏煜在大夏军中的威望和影响力了,她有些懊恼。 “皇帝息怒,此时万万不可自乱阵脚。”吕太后振作了下精神,挺直脊背深呼吸一口继续说道:“赶紧宣众武将上殿商议如何平定宁王之乱。” “他们这群蠢材!竟会白白送给了夏煜一座城池和几万兵马?”夏崇炆怒道,“给朕宣曹国公李九江上殿!” “是!”身旁的太监王公公尖细着嗓子,手中拂尘一样,走到奉先殿门口喊道:“宣曹国公李九江!” 不多时,刚刚世袭自己亲爹爵位的曹国公李九江,疾步走进了奉先殿。 “臣李九江参见皇帝陛下!” “爱卿免礼,快快请起。”夏崇炆道。 “谢陛下。” 待李九江刚刚站起身子,夏崇炆忙着急问道:“如今宁王夏煜造反,爱卿以为朕该如何清缴逆臣贼子们?” 李九江双手一拱,肃然说到:“臣以为,首先应当请魏国公沈奕忠出兵平叛。” “沈奕忠?” 夏崇炆闻言一惊,他眼神中更满是猜忌之色,“他?他可是...” 身后的吕太后却闻言大喜,她也不顾礼法,直接打断夏崇炆道:“妙!实在是妙啊!” 第233章 防御之王 话说这沈奕忠本就在领兵打仗方面上,颇有威名,再加上他更是宁王府沈玉瑶嫡亲的大哥! 让沈奕忠去和夏煜打仗,无论输赢,自然都是她和夏崇炆赢了! “宣魏国公沈奕忠上殿议事!” 夏崇炆看了看身旁的王公公道:“还愣着干什么?遵太后懿旨赶紧去给朕宣魏国公来!” 王公公道:“是!” 沈奕忠不愧为沈敖的长子,他自幼便跟随父亲南征北战,领兵打仗那是学到了沈敖的精髓。 他上殿听闻新帝和太后想让他去平叛宁王之乱,更是一言就道破了夏煜的弱点。 此时离夏煜最近的强军劲旅正是北临王的朵颜三卫,朝廷只需要派一名大将军接管这三卫,待朝廷平叛的大军一到,便可一举拿下夏煜。 说完,沈奕忠也不避嫌直接自荐由他去北临王那里掌兵。 可没想到吕太后听闻沈奕忠要亲自去北临掌兵,竟和夏崇炆一样,对沈奕忠有些不放心了。 “沈爱卿,就不必亲自去了。”吕太后笑着说道:“哀家和皇帝,可是一日不可无魏国公啊!” 沈奕忠终究是夏煜的大舅哥,万一两军对阵,并没有如自己希望那样打起来,反而是阵前倒戈夏煜,再一起对付她母子两,那就大大不妙。 “王公公,拟旨吧,封老将耿义文为讨逆大元帅,带兵前去北临,接管朵颜三卫。”夏崇炆一番深思熟虑后,又和帘内的吕太后一番商议,终于开口说道。 “是!” “慢着,宁王夏煜和宁王妃沈玉瑶,哀家要活的!”吕太后起身退朝前,特意补充了一句。 堂下众臣皆呼太后仁慈,皇上圣明。 退朝后,夏崇炆刚从奉先殿走出来,便急忙去了寿康宫。 “母后,儿子知道母后是不想让儿子背上杀叔罪名,方才退朝时才说出那番话来。”夏崇炆一见吕太后便说,“可母后你也知道,四叔却最是爱亲自上战场厮杀的。” “此番耿老将军去平叛,若四叔果真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的,到时候他真要有什么闪失,儿子也是无能为力!” “皇帝啊,哀家之所以那样说,无非也就是为皇帝博个仁义君王的名声,”吕太后略顿了顿说,“不过,若让夏煜真死于战场,那倒真遂了他的愿!” 她眼中露出一种怨毒的神色,咬牙道:“可惜,哀家偏偏不会让他如愿!” 三日后,老将军耿义文果然领了十三万朝廷精锐兵马,浩浩荡荡朝着夏煜所在的地方出发。 谁知,夏煜不仅不防御,还让邱小福夜袭雄县。 要知道这里可是屯了朝廷四万多的精兵,若能拿下雄县的这四万精兵,夏煜才能真正有了一点对抗夏崇炆的实力。 若有天助般,当邱小福奔袭雄县时,雄县里的士兵们个个却正醉生梦死中。 那些早些时间混入雄县的夏煜的士兵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大将军张羽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解决掉了城门的守卫士兵。 待张羽打开城门后,夏煜和邱小福便领着大军很快冲了进去。 城里那些朝廷的士兵们却还在大碗喝酒,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所喝下的酒,也早就被偷偷潜入雄县的张羽添加了蒙汗药。 没用多久,喝酒的士兵们,全部都被麻翻。 就这样,又是极小的代价,夏煜再得一城,外加四万兵马。 此时,带兵前来平叛的耿义文就陷入了很大的被动。 他对那些逃出雄县的守将破口大骂道:“一天啊!不要说四万人,就是杀四万头猪、四万只羊也不可能做到的吧!” 无奈,骂过之后,耿义文只能改变之前的策略,他将所有兵力集合在一起,以免再次被夏煜各个击破。 大战,一触即发。 天色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夏煜军营中的亲兵在卯时换了轮值,守在他大营外的正是原本他留给沈玉瑶,保护宁王府的那些亲兵。 那二百亲兵在沈玉瑶的带领下,连夜赶到夏煜的驻地。 沈玉瑶担心夏煜和耿老将军这一仗会很艰险,执意亲自带兵赶来相助。 她将夏临安、夏平安、夏永安三子留在了燕京驻守。 夏煜将正一同议事的将军们都送了出去,只留了马三宝。 “老耿,虽然有十三万精兵,但都是从各个地方集合起来的,他们相互之间又不统属,更有些将军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咱们还是像打雄县一般,换上他们的衣服,先混进城中,再直捣老耿的大营去!” 夏煜见沈玉瑶一落座,便急切地说出自己的策略。 “王爷说的没错,臣妾的东厂也有线报,如今耿义文那边确实乱得一塌糊涂,他正在发愁如何把大军整编一番。王爷此时杀入城中,确实是上策。” 沈玉瑶点点头说道,“只是王爷若能擒获耿将军最好,若不能擒获,也请王爷万万不可追击于他!” “王妃放心,我知道你也曾唤耿将军为耿叔,且心中对耿将军尊崇有加,本王自然不会逼迫太甚!” 沈玉瑶见夏煜应承下来,这才面色轻松了些,“妾身若猜的没错,耿将军若逃脱出城,他接下来做的事,便会让王爷再也没有一点机会往前走一步了!” “玉瑶说得没错,追随父皇起事的那批大将军中,若论攻,自然是各有千秋,而论守,没人能胜得过耿将军!” ...... 果然,夏煜突袭耿义文大营,使耿义文差点被活捉。 在亲兵们的拼死护卫下,耿义文侥幸逃脱后带着所有的兵马驻扎在了真定城。 任夏煜如何谩骂叫阵,他都只是死守真定城不出。 而夏煜也就这样被阻挡在城外,始终无法攻破。 “耿将军还让人伐光了真定城边方圆十里范围的树木,并拓宽了护城河,再加上新筑的拒马桩和羊马墙。” 朱阿能在大营帐中向夏煜汇报着真定城的军情。 夏煜听得眉头紧缩,果然是防御之王的耿义文。 如此一来,现在的真定城便真犹如堡垒一般坚固,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得进去! 第234章 天命所归 夏煜的靖难大军,再无法前行一步,也只能暂时班师回燕京。 沈玉瑶老远就看见了在王府门外迎接的许芸萱,还有她身旁泪眼汪汪的紫苏。 下了马车,沈玉瑶抬头看到夏临安带着张明玉也到了大门口迎接。 “母妃。” “临安,明玉。”沈玉瑶看着张明月面庞红润,小腹微微凸起,瞬间明白,“好,宁王府又要添丁了!” 夏临安圆圆的脸上,也满是笑容,“儿子正想着将喜讯禀告给父王、母妃,没曾想,母妃自己都看出来了。” “好,好,好!”夏玉捋捋胡须道:“岁月如梭,后继有人!” “这不正好双喜临门,”许芸萱拉过沈玉瑶,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说,“怎么去了军营没多少日子,就瘦了这么多?我那小仙公主呢?” 她见沈玉瑶和夏煜都已经回到王府,偏偏没见着夏小仙,很是疑惑。 “小仙公主是一同回的燕京,刚进了燕京城,便陪着她和尚叔叔去寺庙了。”沈玉瑶微微一笑说道,“走吧,大家也都累了,回府说吧。” “且慢!” 夏煜忽然开口道:“玉瑶,临安、永安和平安都留在王府门口,其余人都先进府歇着吧。” 见沈玉瑶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他又解释道:“宁王府今日还有位贵客要到,自然是要王妃带着三个孩子们与本王一同迎接!” 夏煜很少用如此严肃的神情说话,沈玉瑶心中有些好奇,是哪位贵客,竟然让王爷如此重视。 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宁王府右边巷道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在宁王府大门口停下,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顾伯伯。”沈玉瑶一见来人,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原来马车上下来的正是当年沈国公麾下一员猛将,顾城大将军! 顾大将军在保护耿义文逃跑时,失手被夏煜手下的张羽将军擒获。 他原本以为必然会遭宁王毒手,没曾想,宁王竟然待他礼遇有加,也并未强迫他加入宁王的军队,反倒是像对一位长辈般,将他从真定城外的战场恭恭敬敬送到了燕京城宁王府大门口! 顾城一下马车,便听见如此熟悉亲切的称呼,再想到曾跟随沈国公征战沙场,如今沈家的嫡长女已经是宁王妃。 一时间,顾城的双目中立刻蓄满泪水。 “玉瑶见过顾伯伯。”沈玉瑶走到顾城身旁,就是盈盈一礼。 眼见昔日的乖巧侄女,如今的宁王妃娘娘竟对自己如此客气,顾城也不含糊,当着夏煜的面,就在宁王府大门口,投了夏煜! 因为夏煜的退军,大夏朝终于迎来一阵短暂的宁静。 这边,京都城皇宫中,夏崇炆正和一帮大臣为夏煜撤军而欢欣莫名时,忽然黄子成上殿来报。 “启禀陛下,耿义文将军的副将顾城将军,前日里在燕京宁王府大门口向夏煜投诚!” “什么?”夏崇炆闻言,惊得从龙椅上站起,“他怎么敢!” “陛下可一直待耿将军及其属下不薄,如今副将投敌,实在令我军士气大衰!”皇子成继续说道。 “陛下!”夏崇炆身后的帘内的吕太后说,“一定要严惩不贷,方能树我军威。 “来人啦!”夏崇炆厉声喝道:“给朕将顾城留在京都的家眷,全部斩首示众!凡投敌者,皆诛九族!” “是!” “陛下,顾城为耿义文将军的副将,耿义文本就有兵败之罪,如今副将投敌,更兼有失察之责,故臣恳请陛下也需治耿将军之罪,以儆效尤!” 黄子成继续奏道。 “爱卿所言极是!王公公,拟旨!”夏崇炆满面冰霜,含怒道:“着削去耿义文将军的长兴侯爵位,并着其即刻返京待勘!” “另,曹国公李九江接替耿义文大将军一职!北上讨伐逆贼夏煜!” “臣等谨遵圣旨!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短暂的宁静,又被打破了。 燕京城,军营内。 “报!” “进来!” “王爷,新帝灭了顾将军满门!” “知道了!”夏煜咬牙应道。 夏崇炆如此狠毒,确实出乎夏煜意料。 看来此时朝廷的实权仍旧控制在后宫那个狠毒妇人手中! “派人前去顾将军府里,好生安抚。” “是!” “另外通知王妃娘娘,请她也到顾将军府,走一趟。” 夏煜早在顾城来到燕京之前,就替他寻了一处宅院,赐给他做将军府。 原本想着寻个机会将他的家眷全部从京都悄悄带至燕京,没曾想夏崇炆快了夏煜一步。 夏煜正暗自遗憾之中,忽闻门外士兵又喊。 “报!” “进来!” “耿义文被新帝削去长兴侯爵位,并软禁于京都,另派了李九江接任大将军一职!” “此话当真?” 夏煜闻言,眼前忽然一亮。 当真是天赐良机! 李九江? 李九江! 李九江好哇! “曹国公李九江一到任,便立即下令大军三日之后,兵进河间!再等朝廷补给的兵员到。” “哈哈哈!好!好!好!” 夏煜一阵大笑。 果然是李九江,仅仅一招便让耿义文的所有心血功亏一篑! “传我军令,靖难之军全部集结,准备即日出征!” 夏煜大喜之下,忙吩咐传令兵道。 大夏朝,京都城奉先殿。 “启禀陛下,曹国公李九江的排兵布阵属实愚蠢!” 沈奕忠得知李九江代替耿义文出任平叛大将军,并定下如此策略时,不由大骂愚蠢! 更在次日早朝上,直言不讳。 “依爱卿所见,那又该如何呢?”夏崇炆只觉头疼欲裂,近日来,他所倚仗的曹国公李九江昏招频出。 吕太后甚至被气得病倒,今日早朝都未能前来。 “依臣看,如今夏煜正在燕京城中,曹国公理当带领大军迅速将燕京城包围起来。” “哪怕遇到小股叛军的阻挡也无需理会!” “先围住燕京城,然后再把燕京城郊外的农田通通毁掉。这样的话,用不了多久,夏煜他就会断了粮草!他可是刚刚收获了几万人之中的军队!” “饿他夏煜三五个月,还怕他不乖乖投降?” 第235章 如梦初醒 “好计谋!”夏崇炆闻言,大喜之下果然采取了沈奕忠的计策。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没曾想驻守河间的李九江听完宫中太监传来的新帝旨意,竟有些不悦。 “这仗该如何打?该何时打?那都是臣自己的事情!” “这...”传旨的公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九江眼中一丝不屑闪过,又道:“公公自然刻意回宫如实禀明圣上,无须为本帅美言。” 大夏朝,皇宫,奉先殿。 “砰!” 一个精致的青花瓷茶盏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夏崇炆还不解气,还想将身旁的茶壶也一把掀翻,却被身旁的王公公拽住。 “陛下息怒啊!” “陛下息怒。” 奉先殿内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和太监、宫女们。 “李九江!朕要治你的罪!”夏崇炆大吼。 “陛下息怒,若此时治罪李将军,就怕他会带着大军去向夏煜投诚啊!”齐太说。 “陛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已经将平叛逆军的重任已经托付于李将军,陛下不妨拭目以待!” 夏崇炆闻言,面上神色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细细想来,齐太和黄子成所言,也不无道理。 若此时执意将李九江治罪,先不论他是否会被逼着带领大军向夏煜投诚,就算他乖乖回京领罚,自己又该派何人去接替他的职位? 沈奕忠吗? 不可! 他和夏煜的关系太过亲近,实在是不敢相信。 黄子成说得没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来人啦!” “传朕圣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李将军可自行排兵布阵,沙场决战,万望李将军早日凯旋!” “是!” ...... 两军对垒处,夏煜看着对面李九江数倍于自己的兵力,却仍旧不敢攻打燕京,也心知李九江是想要万全之计,在等待朝廷大量的援兵到来后,才会攻打燕京。 夏煜面上终于露出多日未见的笑容,他看完前线的情况后立刻回到王府找到道衍和尚。 他唇角微微上扬,“道衍,本王会留几万兵马在燕京,你一定要替本王守好燕京!” 道衍眉头微皱,倏忽又舒展开来,“想必王爷是要往北临一趟!” 朵颜三卫,大夏朝的军中精锐,如今正在北临王手下。 而此时的朵颜三卫自然是夏煜心中最想要得到的! “是!本王要去我的十七弟北临王那里借兵!” 果然还是和尚懂他,只是一个眼神,道衍便知道夏煜的所思所想。 “王爷放心去吧,燕京城还有臣妾和临安!”沈玉瑶目光坚定看向夏煜,她也知道,如今北上去找北临王借兵,才是真正能将战局扭转的关键。 夏煜转头看向沈玉瑶,这才发现她的鬓边已经有了几丝银发。 她也才不过三十几岁,自靖难以来,她的容颜竟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 夏煜心中有些难过,眼睛也微微泛红,“玉瑶,辛苦你了。” “王爷,与其将自己和百姓的命运寄托于别人手中,不妨放手一搏!结果如何,臣妾此生无悔!”沈玉瑶也眼中隐隐带着泪光,朝着夏煜盈盈拜了拜。 “臣妾一定好好守护燕京城,守护城中百姓!” “哈哈哈,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夏煜朗声大笑,连方才还面色肃然的道衍和尚,也不禁受到感染,面露欣喜。 翌日,夏煜便带领部分精兵,火速去往北临。 燕京城中剩了沈玉瑶、夏临安和道衍和尚驻守。 而此时的夏临安,也表现出了以往从来没有的硬派作风。 他将张明玉刚刚替他生的长子,还未取名便带到燕京的城楼上。 夏临安当着燕京城所有的将士和百姓们发誓道:“将士们!若李九江攻打燕京城,我和刚出生的长子就在这里和大家一起抗击李九江!” “我!夏临安,以宁王府世子之名发誓,绝不会抛弃大家而逃!” “若是这丽正门破了,我夫子俩便一起死在这里!” 夏临安此话一出,下面的将士们军心大振。 那边,李九江虽然按兵不动,还等待着朝廷的援兵。 但是,就在夏煜带兵离开燕京城的次日,李九江忽然又像开了窍般。 他想着就先打上一打,好探探燕京的虚实。 隔日,李九江的大军果然就对燕京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朝廷的大军初战燕京,炮火自然异常猛烈,就算燕京城的城墙再高再厚,也实在有些架不住这样的炮火猛击。 燕京城外,李九江大营。 “报!” “进来!” “启禀将军,如今炮击猛攻燕京城已经足足三日,并未曾看见宁王夏煜的身影。”李九江的手下副将来报。 “嗯?那可曾看见张羽?亦或是马三宝、朱阿能等人?” “禀将军,夏煜身边猛将也是一个都未能见到!” 闻言,李九江满面的震惊,他立刻站到营帐内的地图前,呆呆站立了一炷香时间。 “不好!夏煜去了北临!” 李九江指着帐内的地图对属下们说道:“大夏朝最精锐的骑兵可都在那里!他一定是去了北临!” “马上派人去松亭关,让陈将军加强守备!” “另外派人六百里加急回报京都,请陛下下旨,请魏国公火速赶往北临!接管兵权!” 如梦初醒的李九江,急着连下三道命令! 不得不说,李九江如此安排实在也能算是天衣无缝,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夏崇炆的气量,可是完全被他高看了! 如今的沈奕忠每日都被夏崇炆软禁在身边,任他如何说李九江的此番安排实属聪明,甚至也下旨给了松亭关的守备大将陈亨,若碰到了夏煜的大军就立刻阻拦。 并且也快马加鞭报告给了李九江,这样一来就可以堵住夏煜去往北临的必经之路。 可夏崇炆一想派沈奕忠去北临接管兵马的时候,他却看了看身旁的齐太。 “宁王,毕竟是魏国公的妹夫啊!”齐太说道,“臣可是一直听说,沈家这位大小姐在国公府一直深得国公爷和几位哥哥的疼爱!” 第236章 兵贵神速 走出奉先殿的沈奕忠,垂头丧气。 他心中只有精忠报国四个字,却因为沈玉瑶始终不得夏崇炆的信任。 奉先殿内夏崇炆待沈奕忠退下后,忽然说道:“朕有一良策,诸位卿家听听看。” “如今既然夏煜要去找北临王借兵,那朕正好借这个机会,下旨让北临王去攻打夏煜,如此一来北临王若去,自然是朕坐山观虎斗;若他不去,朕也有一个好的理由,削了这位十七叔的藩!” 显然夏崇炆颇为自己这一箭双雕的计策,甚是满意。 “夏煜和北临王打起来,不光消耗了夏煜的兵马,更可以消耗掉北临王的朵颜三卫!这渔翁之利,陛下日后就可以坐收!妙啊!” 堂下大臣齐太、黄子成等人纷纷赞美夏崇炆的计谋绝妙。 可是,任夏崇炆千算万算,他没算到的是,夏煜的信使很早就已经到了北临! 虽然北临王一直称病不见,信使也极有耐心地每日都往北临王府送上拜帖。 夏煜也知道,现在的北临王打的主意就是他和夏崇炆之间,北临王谁也不得罪,更不会偏帮他们中的任何一方。 北临王府,前殿。 “王爷,宁王的信使一大早又来了。”宁王手下的署官来报。 “告诉他,本王依旧病体虚弱,尚不宜见客。”北临王夏烁,此时正在前殿训导北临王府的小世子。 “父王,你不是好好的吗?为何要说病体虚弱?”小世子不过也就三岁大小,他好奇问夏烁道。 “嘘,父王只是为了考验考验他的耐心而已,复儿不用理会,好好念书。”夏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拍了拍小世子的脑袋,“走吧,到旁边书房去说。” “是。” “王爷,若北临一直对圣上的旨意,置之不理,日后若圣上怪罪下来......” “区区一个宁王,朝廷便派了五十万大军前来平叛,而燕京离我北临不远。若夏崇炆这个侄儿收拾完他的四叔,又调转道口想要收拾他的十七叔,那可如何是好?”夏烁微微一笑,坐在软椅上说道。 “本王虽并无谋反之心,却也绝不会和其他几位皇兄一般,任人宰割!” 夏烁担心的也恰恰正是夏崇炆想要做的。 那边,李九江派的骑兵终于到了松亭关。 谁知镇守松亭关的大将,陈亨知道了李九江的意思后,也不含糊。 他手起刀落就结果了这个李九江派来的信使。 要知道,这陈亨可是跟随了夏煜足足二十多年的王府旧人,从来都是夏煜的心腹大将。 也恰恰是陈亨的当机立断,彻底打乱了李九江的布局。 早在一日前,他就让夏煜领着大军一路畅通的越过了松亭关。 此时松亭关军营帐内,陈亨正对着下属发令道:“来人!” “到!” “马上派人禀告李大将军,他派来的信使如今已经赶赴北临!” 略顿了顿,陈亨的双目发出精光,他朗声说道:“还有!松亭关前,我们可是未见北军一兵一卒!” “是!末将遵命!” 翌日,当李九江听闻夏煜并未前往松亭关,他也是一脸疑惑。 难道夏煜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派去松亭关的信使,其实早就让守关的陈亨将军给果断砍了。 除非,夏煜仍旧在燕京城中,只是龟缩着不敢露面而已。 一想到这里,李九江“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大声发令道:“蚁附登城!” “十日之内,本将军定要攻克燕京!” “众将领!” “在!” “十日之内,若不能攻克燕京,尔等兵法论处!” “是!” 这边李九江正誓师十日之内攻克燕京时,那边夏煜已经领军到了北临城外。 北临王府,夏烁书房。 “报!” “宁王已到北临城外,求见王爷!”夏烁手下的部将走进来禀告。 “嗯?”夏烁双眉一挑,心中暗道,莫非四哥已经被李九江击败,如今带着残兵败将到北临来投奔自己? “宁王兵败了吗?”他虽自认为猜测十之八九,但仍为了确定,问部将道。 “非也!宁王是亲自统帅着大军前来北临的!足足有十万之众!” 夏烁猛一听闻,也是惊得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刻招北临所有将军,全都到议事厅议事!” 可到了议事厅,将军们在得知了夏煜亲自领兵来到北临,却都开始犯了难。 这里面很多将军都曾经跟随过夏煜南征北战,一时间,那些跟随过夏煜的将军们,全都默不作声。 那些未曾跟随过夏煜的将军们则开始窃窃私语。 无论谁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是不愿意与大夏朝一代战神开战的! 就在众将军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领头的将军终于憋不住了。 “如今朝廷让我们北临将士不顾一切地清剿宁王,先不说宁王是否是咱们这样的角色能对付不能对付的,就算真的侥幸赢了宁王,北临将士一定也是损失殆尽。” “到那时,莫非要我们王爷回京都养老吗?” “王将军说的没错,赢了得不到好,若是输了,那更是凄惨。大家想想,耿老将军也仅仅是输了一场小小的真定之战,便被皇帝削了爵位不说,还打下诏狱!” “要知道,如今京都的那个小皇帝,可是崇文!他对我们这些武将们可从来都不会手软!” “对对!打赢了宁王,那便是我们北临应该做的,若打不赢宁王的话,耿老将军的如今下场便是你我的将来!” 在场的所有将军们,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我跟跟随宁王靖难算了!”王将军说。 “可是,宁王都已经起兵数月,我们此时投靠,岂不落人话病,说我们北临将士为反复无常之军!” “对啊,到时候不光被天下百姓诟病,更会被宁王看不起我等!” 也有一两位将军对王将军说出,不同意投奔宁王的意见来。 将军们瞬间形成了两派,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在此时,门外士兵高喊:“宁王驾到!” 第237章 如有天助 众将领正疑惑着,却见果真是宁王夏煜,正大步走进了军营大帐。 “混账东西!跟了本王这么多年,竟然能说出此等话来!” 夏煜故作恼怒,“尔等当初追随本王时,难道不知本王并非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吗?” 就这样,夏煜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立刻打破了那些持相反意见的将领们心中的疑虑。 “哈哈哈,本王也不妨告诉各位,如今的朵颜三卫也归顺本王麾下!” 夏煜大步走到营帐正中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张羽!” “末将在!” “将朵颜三卫的印信拿上来,给哥几个看看!” “是!” 他挥挥手,果然部将张羽手中端着装有朵颜三卫印信的乌黑的托盘,走了上来。 众将军完全没有想到宁王还会给他们带来如此劲爆的消息,纷纷目瞪口呆。 见众将领皆是一副吃惊到无话可说的模样,夏煜也料到此时他们定然尚还有些顾虑。 于是,他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众将领中间,当着他们的面发誓道:“只要你们现在跟着本王,若他日成就大业,绝不会辜负在座众位!” 众将领闻言,顿时齐刷刷单膝下跪道:“末将等愿意追随宁王殿下!” 自此,夏煜手中不光有燕京三卫,更有了朵颜三卫。 自然也就真正有了与夏崇炆对峙的资本。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燕京城却岌岌可危。 夏煜离开燕京时,给沈玉瑶留下的几万人,在李九江的猛烈攻击下,已经快折损殆尽了。 甚至李九江的大军一度攻下了燕京城的彰义门。 燕京宁王府内。 沈玉瑶身披大氅,内穿罩甲,头戴铁盔,英姿飒爽站在宁王府大门口。 夏临安、夏永安、夏平安这三个宁王府的公子,以及夏小仙和夏小嫣两位公主。 他们也全和沈玉瑶一样的全身戎装,齐齐站在沈玉瑶身后。 “留归!” “在!” “召集府中所有内侍、亲兵、女眷,凡能武者,均分发兵器,随我上城墙守御!” “是!” 台阶下众人均大声应答。 谁都知道,今日一战,便是燕京决战之日,也定是燕京的最后一战! 听闻彰义门被破,沈玉瑶亲自领着王府里所有的护卫和能武的女眷们,一起杀上战场。 而另一边的李九江在知道彰义门攻破后,也是立刻让部将备马,他要亲自攻下燕京城! 谁知攻打彰义门的瞿将军,直到攻进去之后才发现,他们其实只是攻破了瓮城的大门,等他刚刚反应过来,就听见四周响起一片喊杀声。 宁王府的二公子夏平安正带着一队精兵杀了过来。 瞿将军回头望去,这才发现他刚刚攻破的那道城门此时也被关上了,而城墙上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大批的士兵和百姓,他们抡起石头就往城墙下的朝廷官兵砸去。 这场仗从日上三竿一直打到夜幕降临。 沈玉瑶巧用计策,总算暂时抵挡住了李九江的大军。 双方鸣金收兵时,沈玉瑶让留归清点伤亡,整个燕京城的百姓和王府的亲兵、内侍们损失也是不小。 深夜,夏临安尊沈玉瑶之命,上了城墙巡视。 在他安抚众多的伤员时,这才发现夏平安夜浑身是血地在横七竖八躺着的伤兵中睡着了。 他心疼地去给夏平安盖上被子,没想到却将警觉的夏平安给惊醒了。 “啊!杀!” “平安,醒醒,是我!” “大哥?” “是我,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夏临安看着浑身是血的夏平安,关心问道。 “我?我没事,这都是敌人的血!”夏平安擦了把脸上的血迹,“大哥,李九江好几天的猛烈炮轰,燕京城城墙已经破败不堪,明日一早,李九江只需要再冲锋一波,燕京城就破了!” “嗯,我看到了!” “所以,大哥,明日我带着将士们拖住李九江的大军,你今晚就带着侄子和母妃离开燕京吧!”夏平安双目含泪,咬牙对夏临安说道。 “不!我说过我和我的儿子都会与燕京共存亡!我是绝对不会走的!”夏临安目光凌冽,语气坚定。 “而应该带母妃和两位姐姐走的,恰恰是你!” “不!你带着母妃走,我给你们断后!” “不行,我是兄长,你得听我的!” 兄弟俩在星星点点未燃尽的战火中,争执起来。 “走?往哪里走?” 一听声音,兄弟俩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夏小仙到了。 “长姐!” 兄弟俩同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着夏小仙行礼。 “我们谁都不用走!”夏小仙仰着头,看了看天,笑着对兄弟俩说:“如今连老天爷都要帮咱们了!” 起初夏临安还有些怀疑,当他听到呼呼刮起的北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股风,很冷! 冷得连习惯了北方寒冷的燕京老百姓们,他们的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冰冷刺骨的寒风,越刮越猛。 “临安,抬水!浇城!快!”夏小仙对着夏临安喊道。 “是!” 兄弟俩对视一眼,面容中终于看到一丝笑意和放松来。 燕京的城墙虽然连续遭受李九江的猛烈炮火,而导致多处有破损,可此时突如其来的寒风,会给浇上水的城墙牢牢冻住,仿佛罩上一件坚固的战衣。 果然,燕京城经过百姓和将士们辛苦一夜不断浇水,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整个燕京城的城墙竟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冰墙! 正当李九江清早起身,看见燕京城的冰墙之时,随着天边的一声烟花信号划破长空。 燕京城北边竟烟尘滚滚。 正是夏煜带着大军从北临赶回来了! 李九江望着已经是唾手可得的燕京城,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煜竟然带着千军万马,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回来了! “撤兵回营!” “是!” “报!将军,大军的粮草已不足三日!” “报!将军,我军大都是南方士兵,无法抵抗这北方的严寒,需要大量的御寒棉衣!” “报!将军,铁大人带了大量的粮草和御寒棉衣,刚刚抵达军营!” 第238章 血战到底 “本王,誓要与李九江决一死战!” 夏煜进到燕京城,眼见为了守住燕京,无数的士兵和百姓受伤,他站在军营大帐内,咬牙道。 虽然上一世,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幕,但再次眼见到百姓的伤亡,仍是和前世一样,心中翻涌着各种情绪。 而最强烈的,便是一定要对方主帅付出代价! “启禀王爷,虽说现在我军已经将李九江的大军团团围住。但是,以李九江的性子,他肯定是会与我军背水一战的。” “而此时我们和李九江的大军若是真的决一死战,只怕就算是最终胜了,那也一定会是场惨胜!” 朱阿能对夏煜拱手说道,他心中一直认为此时的夏煜大军,理应保存自己的实力,暂时放过李九江,待双方都有休整后,再决一死战! 但是另外一员大将张羽却并不认同,他直言道:“王爷,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此时如果放走了李九江的大军,若给他们些时日,稍加整顿,再杀回来的时候,那便一定是精兵强将!” 马三宝也赞同张羽的意见,他说,“若不能一口气将李九江的大军吃掉,说不定朝廷还会以为我们靖难军怕了他们。只有把他们一次性打服了,下次不管是谁带兵来,都会好好掂量掂量一下自己。” 夏煜闻言,却并不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 因为他知道,上一世,此战便是一场尸山血海的大战。 夏煜眼光巡视了在场的几位将军,凭着记忆,他知道此刻营中的将领们在明日的大战中,也有一两位战死沙场的。 他特意将那两位将军唤出,叮嘱他们明日战场上一定要小心谨慎。 虽然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改变这两位将领的命运,但至少做过,心中也会释然一些。 将军沙场死,马革裹尸还! 张羽估计的果然没错,李九江这边同时也在给部将们做着战前誓师。 “传本将军令下去!”李九江双目圆睁,咬牙大声道:“如今,我军已陷死地,若想要求得一线生机,唯有死战!” “唯死战尔!” “死战到底!” 部下将领们也纷纷应和。 翌日,双方的兵马都已枕戈待发。 没想到,夏煜这边却出了问题。 他从昨晚起一直躺在床上,也不起身,也不发号施令。 马三宝一遍又一遍到他歇息的营帐内叫他,今日可是和李九江的决战之日啊! 可他依然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睡觉。 就在众部将都以为夏煜是想放走李九江大军时,他却又面带轻松笑容地起了身。 ...... 燕京城外,风沙蔽日。 李九江的朝廷平叛大军和夏煜的靖难大军,从日出打到日落。 这一仗,夏煜的大军虽说在杀敌数量上占了一些优势,可靖难大军的自身的伤亡也挺大。 夏煜知道,如果两军就这样僵持下去的话,这把生死局最终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夜幕降临后,他和张羽正在巡视伤员的时候,马三宝却突然急急赶来。 “末将参见王爷!” “三宝?你匆匆而来,莫不是有新的军情?” “王爷,三宝有了一个破敌之策!” “哦?” 夏煜眉头轻皱,“快说来听听。” “李九江的大军自出征后,便从未经过今日这般的鏖战。此时双方收兵后,夜晚他们肯定会防备松懈。” “我们只需派一小队人马化妆成朝廷的士兵,先找到他们的军火库去放火,再烧掉他们的粮草,然后放跑他们的战马。” “而朝廷的大军,从来都是军马粮草充足,如今我们这样做了以后,他们面临的就是食不果腹。那么,第二天他们还拿什么跟我们打?” 马三宝一口气将自己想到的计策说了出来,夏煜一听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于是便让邱小福带着一小队王府的精兵换上朝廷大军的战服,去夜袭李九江军营。 果然,李九江在遭到夏煜的夜袭后,他的战马被统统放走,粮草也被邱小福焚毁殆尽。 李九江大败! “众卿家都跟朕说说,朕这到底是平叛,还是给朕的四叔送粮送人送军功去的?” 得知消息的夏崇炆眉头紧锁,在奉先殿上摇头长叹! “启禀陛下,如今虽说李将军大败,但是夏煜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吧。此时再派大量援军过去,直接将夏煜的残兵败将清剿掉,朝廷方能得以更好的平定宁王之乱。”大臣黄子成出列奏道。 夏崇炆闻言,眉头锁得更紧,左手轻扶额头,一脸愁苦。 “陛下,此次李九江带兵平叛,可是举大夏朝全国之力,征召了五十万大军出征的。延边的军马已经是抽调的所剩无几,从真定到济南这一路上已经没有任何守军了。如果此时夏煜挥师南下,这一路将犹如无人之境。不出意外的话,他数月之内就会兵临济南!” 听着朝廷上众文官仍抱有侥幸之心,一心报效朝廷的沈奕忠,终于忍不住走出来向夏崇炆奏道。 “那依卿之言,朕又该如何应对?” ...... 大夏朝,济南府。 一路溃逃,李九江终于在济南府有了休整的时间。 只是这时候的他已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也不管铁铉如何劝说他,他也只是自顾自的喝闷酒。 “报!” “城外十里已经发现夏煜的兵马!” 李九江依旧不管不顾,只是喝自己的酒。 铁铉眼见李九江已经无法听进去劝说,他便只能自己独自来到城楼上。 远处夏煜的大军扬起了漫天的烟尘,兵临济南府,夏煜来得好快! 正当铁铉皱眉苦思之际,斥候又传来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 “启禀铁大人,李大将军已经从济南府南门逃走!” 李九江!他竟然临阵脱逃! 李九江逃走,眼下便只有铁铉和盛雍这一文一武两位大人守城。 济南府已经没有了主帅! 而夏煜也并不理会如今的济南府到底是谁在守城,他告诉朱阿能,五日之后,他要看到靖难大军的旗帜插在济南府的城墙上。 第239章 先皇牌位 让夏煜没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和张羽等一众将领们研究如何能将济南府打下来时,门外士兵却禀告称,那守城的将领铁铉,派了自己家的家仆却忽然来到夏煜的营帐。 “让他进来。”夏煜沉声道。 “是!” “小的铁虎,乃铁铉铁大人家仆,奉家主之命,特来拜见宁王殿下。” “你家主有何话说?”夏煜淡淡问道。 他心中奇怪,为何铁铉偏偏在此时会派家仆来到自己的军营。 “启禀宁王殿下,我家铁大人有书信呈上。” “呈上来,本王看看。” 夏煜拆开铁家家仆带来的书信后,面上的神色却好像更加阴沉了下来。 那自称叫铁虎的家仆看了看夏煜,又拱手道:“我家主铁大人本是真心想要归顺宁王殿下的,只是奈何家主身边一直有盛雍盛大人,他时时刻刻盯着家主,以致家主根本无法出来与殿下相会。” 夏煜眯了眯眼,星目中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上一世,也有济南府对决之战。 只是那时坐在皇帝龙椅上的并不是夏崇炆,而是那位在太子薨逝后,紧跟着就被府中妇人毒死的秦王殿下。 那时守卫这济南府的却正是他自己,宁王殿下夏煜! 以“靖难”为名来攻城的却是那位此时也已经薨逝的晋王! 济南府之战没变,但是整个大夏朝,分属的阵营却完全不同。 夏煜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竟分不清到底哪一世才是真实的。 正迟疑间,他又听那家仆铁虎继续说道:“我家大人让我转告宁王殿下,明日的卯时他会亲自趁夜打开城门,迎接宁王殿下你!” “只请殿下率轻骑火速入城!” “不可能!双方对决之际,宁王殿下为我方主帅,岂可轻信你这拙劣的诈降之计!”营帐内,站在夏煜左边的张羽,冲口而出。 说到天去,他也是断然不会相信铁铉大人会在此时此刻主动投诚的,这件事情总让他感觉到哪里不对。 诈降! 一定是诈降! “殿下万万不可中计!”张羽转头拱手对夏煜说道。 可夏煜此时的心中,却是有些相信这个铁铉的。 只因为在上一世,他和铁铉还曾有过好几次交集,他对铁铉的刚正不阿的性子,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佩服的。 “这铁大人一直都自诩为正人君子,是断不肯用诈降的伎俩来诈骗本王的。” 夏煜微微一笑,他冲着激动的张羽摆了摆手,又道,“况且方才本王也仔细看了看,这封书信上的笔迹确实是出自铁铉大人亲笔的,本王可是认得他的笔迹。” “这...”张羽虽再也说不出不妥的地方,可心中就是隐隐感觉到不安。 临出营帐时,张羽更是向夏煜身后的马三宝示意,有话要说。 马三宝点点头,便紧跟着张羽出了营帐。 张羽边走边对马三宝说,“三宝,明日之事,我总觉不安。” 马三宝说,“是!我也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明日不管殿下是否带你进城,你都争着去,到时候一定要警觉些。” “遵命!” 翌日,夏煜为了表示对铁铉的信任,果真就带着几名自己的护卫走向了济南府的南门。 站在城墙楼上的铁铉此时却命手下的人听自己号令。 “切记!一定要将宁王殿下活着留在城门洞里。” 张羽又猜中了,铁铉的所谓投诚,无非就是将夏煜诓骗入城,在生擒了他。 就当夏煜骑着战马,缓步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跟在夏煜身后的马三宝,忽然看到城门的闸门开始松动。 “殿下,当心有诈!” 马三宝大喊一声。 城楼上的朝廷守城士兵猛听人大喊,以为是铁铉发出了号令,立马放下了闸门。 眼看着沉重的闸门就要落到夏煜的头上,夏煜胯下的战马仿佛有灵性般,前蹄猛地上扬,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夏煜狠狠地掀翻在地。 那马却硬生生被闸门狠狠斩成两半,飞溅而起的马血,甚至有几滴落在了夏煜脸上。 那边铁铉眼看生擒夏煜已经失败,只得一不做二不休,他一声大喊道:“弓箭手听令!” 一时间,躺在地上的夏煜,到了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幸而,跟随夏煜的马三宝,他本就早一步发现闸门有异,便已经骑着马快速冲向城门,众人只觉一眨眼,便见马三宝已将夏煜拖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直往回疾驶而来。 骑在马背上的夏煜往回望向城楼上的铁铉,此时,他的怒气被彻底点燃了。 被信任的人背叛。 不同的阵营,不同的人物,可是他竟然还是和上一世的遭遇一模一样! 又一次,他被自己信任的人,狠狠地背叛。 回到营地的夏煜,怒不可遏地让人将靖难军所有的火炮都全部集中起来。 他要炮轰济南府! 背叛他的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三日内!本王要让济南城变为一片焦土!” 随后,猛烈的炮火轰击了济南府整整两天。 第三日,营帐内的夏煜正奇怪,为何没听到炮火的声音时,朱阿能正快步走近营帐。 “启禀殿下,铁铉竟将先皇的牌位挂于城楼之上。” “什么?带本王去看看!”夏煜真没想到,平日里一派正人君子的铁铉,做起小人来,那也是彻头彻尾的损! 待夏煜领着将士们来到城楼下,果然见济南府的城门楼上挂着好大一个牌位。 仔细一看,正是老皇帝的牌位。 如此以来,夏煜竟也再不敢用炮轰济南府,再打下去,那可就是夏煜他犯大不孝了。 另一边,驻守松亭关的陈亨此时正带着大量的粮草来支援夏煜。 谁料,路行至一半时,偏偏遇上朝廷的伏兵。 陈亨所携带的粮草被朝廷军队全部焚毁,他本人也是突破重围,才保住一条命来。 夏煜听闻这个消息时,心里不禁凉了半截。 要知道现在他所剩的粮食,只够支撑自己的这十几万大军不足七日的了。 而此时,济南府城墙上还挂着先皇的牌位,打是不能打,耗也是不敢耗! “诸将听令!” “在!” “退兵燕京!” “是!” 第240章 有死无降 “这是朝廷自平叛以来,第一次胜仗啊!” “恭喜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奉先殿内,得知宁王退兵的消息后,一众文臣全部欣喜万分,他们齐声祝贺夏崇炆。 夏崇炆也是一脸惊喜地看着济南府刚刚三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 “好!真是太好了!”夏崇炆笑着从龙椅上站起来,“传朕旨意,着升铁铉为兵部尚书,即刻回京赴任!另升盛雍为平宁大将军,继续驻守济南府!” “陛下圣明!” ...... 天很冷,刚到掌灯时分,燕京城中街上行走的人就已经几乎没有了。 万家灯火辉煌,却依然有些萧瑟。 夏煜和沈玉瑶两人走在街道上,马三宝和当归远远地跟着。 “王爷,明日就出发吗?”沈玉瑶问。 休整了几个月,夏煜准备明日重新出发攻打济南府。临行前,他约着沈玉瑶到燕京的大街上,走走。 夏煜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说:“是啊,如今兵强马壮,正是继续南下之时。” 沈玉瑶听东厂的线报,如今的济南府守将已经不再是铁铉,而是盛雍。 “盛雍此人,王爷可对他多有了解?” 这盛雍原本和张羽一样,都曾在夏煜麾下征战沙场。 张羽也曾和夏煜说过,盛雍虽非正人君子,但是带兵打仗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夏煜笑着看看沈玉瑶,“都曾是我手下的将领,虽并不是太多了解,但大差不差,也都是跟随本王学的那些兵法而已。想来,应是比其他朝廷武将也不过如此。” 沈玉瑶抬头望了望天,只见一颗流星急速坠落,她的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王爷可否再多做些准备,比如对守城的将领盛雍再多做一些功课?”沈玉瑶眉头轻锁,劝说夏煜。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夏煜说:“如今正是我军士气高涨,若再多些时日出发,我怕难免会生出惰心来。” 沈玉瑶闻言,心中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不知为何,此次夏煜出征却不同往日,总是让沈玉瑶心中隐隐不安。 她面上也露出担忧之色,望着夏煜的眼睛说,“王爷,此战万万小心!” 夏煜点点头,安慰她:“玉瑶莫要过分担忧,昨日仙儿就曾对我说过,此战,她要与我一同出征。” 沈玉瑶听说夏小仙会陪着夏煜出征,心中才略略安稳了些。 只是夏煜并未告诉她,上一世,正是这二战济南府时,做为朝廷守将的他在尸山血海中重活了一次。 这一次,他却是靖难军的主帅。 前路到底如何,夏煜也是无从知晓,但这二战济南府之后,便一定会见分晓。 不过让夏煜完全没想到的是,二战济南府,却让他打得非常吃力。 守城的盛雍并未如之前的铁铉一般,困守济南府,反而是主动出击,真刀真枪的和夏煜的靖难军大战数日。 经过上一次的交战,再加上盛雍本就随夏煜征战过,此时朝廷的军队早已经熟知靖难军的战力和战略。 再加上,朝廷也发了旨意,若不能守住济南城,所有官兵均会受到朝廷的问罪。 守城的官兵也知道,如今只剩下背水一战! 鏖战数日后,夏煜的靖难军竟慢慢被朝廷的大军团团包围。 “报!” “夏煜现在分成了两队人马,正准备突围。” “朝廷有令,要生擒宁王,诸将士听令!”盛雍正准备遵夏崇炆的明旨,生擒夏煜。 “慢着!” 盛雍抬头一看,是原本在京任职的铁铉,听闻夏煜南下再战济南府,他也快马加鞭从京都赶到了济南府大营。 “铁大人!”盛雍双手一拱,朝铁铉就是一礼。 “听我将令,两队人马,一个不留!一概攻杀!”铁铉沉声说道。 营中将领全部面面相觑,这不是抗旨吗? 盛雍也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身旁的铁铉,铁铉反而用眼神示意他,听令行事! “两队人马,一个不留!一概攻杀!”盛雍只能重复着铁铉的命令。 “是!” 而此时,正负责掩护夏煜突围的张羽,忽然发现了远处小山坡上的盛雍和铁铉两人。 擒贼先擒王! 张羽立刻带着一小队人马就冲向铁铉和盛雍所在的小山坡而去。 正在两军混战中厮杀的夏煜,此时忽然又回到了上一世的场面。 夏煜身边全是地方的将士们,他的战马也已身负重伤,他自己也是满身满脸的鲜血,也分不清到底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一名朝廷的士兵,猛的一刀砍向夏煜。 眼看着他已经躲无可躲,忽然旁边冲过来一人,硬生生用自己的肩膀替夏煜了一刀。 “殿下,快走!” “一起走!” 夏煜血红着双眼,反身将身旁的一位敌军的骑兵挑下马来,自己翻身上马的同时将朱阿能也一起拉上马。 两人一骑。 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刚刚冲出包围圈的夏煜,转头回望的时候才发现,张羽为了救她,却陷入了朝廷军队的包围圈。 “回去!救张羽!” 夏煜一声大喝,就要转头向张羽那边冲去。 可他身后的朱阿能此时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夏煜再次陷入危险中,他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提起刀柄,趁夏煜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将他敲晕在马背上。 “殿下,恕罪!” 朱阿能朝夏煜喊了一声,便快马加鞭朝着远处的靖难军大营疾驶而去。 而此时,深陷重重包围的张羽已是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张羽,你我本是至交好友,奈何如今各为其主,不如你降了朝廷,我定会到御前为你请陛下开恩,赦免你和家人。”盛雍站在远处,望着包围圈中的张羽喊道。 “盛雍,你给我听着!我燕京男儿,有死!无降!” 张羽摇摇晃晃勉强站起身子,却异常坚定地说道。 看着宁死不降的张羽,盛雍说,“火枪手!” “在!” “听我令!” “射!” 几声枪响后,张羽和包围圈中仅剩的几名士兵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241章 满盘皆输 “此桥已断,我军已无退路,从即刻起我军只进不退!” 夏煜哀恸于张羽的惨死,也看出了靖难军中,众将士此时的怯战情绪。 “诸位将士,随我剑指京都,清君侧,靖国难!” 夏煜听从了道衍和尚的建议,打算直接剑指京都。 待靖难大军过了长江后,他更是令人将后退的桥梁烧断,并让整个靖难军也只带够一个月的口粮。 如此这样一番布置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整个靖难军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 全军上下只有全力攻下京都,方可获得喘息的机会。 不战,死! 战,方能有一线生机! “传本王令,凡我大军攻下的城池,皆不留守军!我们直指京都,清君侧,靖国难!为张将军复仇!”夏煜朗声道。 “是!” “直捣京都,为张将军复仇!” “清君侧,靖国难!” “战!” 整个靖难军群情激愤,再无半点畏战情绪。 也正在此时,突然之间狂风大作,房屋上的瓦片也纷纷被吹落,发出巨大的声响。 众人惊呆。 此时,却见道衍和尚大步走了出来,朗声说道:“真龙飞天,丁酉风雨相随;屋子瓦落地,天令更换黄瓦!” 这一声大喊,更是让大军所有将士更加斗志昂扬。 ...... 而此时的京都城外,夏崇炆的朝廷大军也仅剩十万精兵了。 对夏崇炆来说,这十万精兵便是他最后的屏障,若夏煜能一口气将这十万精兵吃掉,将再也无人能够抵挡住他了。 夏煜也不想夏崇炆再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消息传回京都,夏崇炆急召文武百官上殿,共议抗击叛军之事。 大夏皇宫,奉先殿。 朝堂上文官们都慷慨激昂,怒斥了夏煜的狼子野心,更是斥其直取京都,分明是要篡位谋朝。 武将们则就该派谁出兵抵御夏煜,吵得不可开交。 连议几日,奉先殿的屋顶都快被百官们掀翻了,仍是没有任何结果。 这日,连热衷朝堂听政的吕太后,都称病没有上朝。 夏崇炆也手扶额头,一脸焦虑坐在龙椅上。 “陛下,如今朝中再无可以领兵的大将了。”齐太深皱着眉对夏崇炆道。 “若再无新将出征,恐怕要不了几日,夏煜就能攻破京都城门,到时候......” 他抬眼望着龙椅上的夏崇炆,心中暗道,说是清君侧,靖国难。 难道夏煜破了京都,夏崇炆还能继续当这个皇帝不成? 此时,夏崇炆的目光中,竟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 他想不通! 明明是朝廷的大军将夏煜打败,甚至还杀死了他的一名大将。 怎么就忽然来报,夏煜已经渡过长江,如今直接都已兵临京都城下。 一时间,夏崇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目光呆滞,茫然的望着堂下众臣。 “爱卿...诸位爱卿,你们可有了好的应对之策?” 半晌后,夏崇炆才说出话来。 “臣认为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沈奕忠带兵去抵挡夏煜的大军,或能出奇制胜!”齐太双膝跪地,奏道。 “请陛下以魏国公为将,率军北上抵御叛军!”另外一位大臣,黄子成也附议道。 “王公公。” “臣在。” “拟旨,封魏国公为平叛大将军,即刻率军北上抵御宁王叛军。” “是。” “臣,遵旨!” 下了朝,沈奕忠便回了自己的国公府。 他慢慢走回书房,将书房中久已不用的佩剑取了出来。 这个时候,夏崇炆才同意让他领兵。 沈奕忠紧缩着双眉,看着手中的配剑,心中百感交集。 他原本想夏崇炆若早派他出兵,他自信定能从战略战术中打败夏煜,并凭着自己与沈玉瑶的亲兄妹关系,劝说夏煜向朝廷投诚。 若夏煜真能放弃谋逆之路,他定能用自己的军功向新帝求赦免沈玉瑶死罪。 大不了,妹妹妹夫两做不成王爷王妃,也完全可以住到他的魏国公府里,做一对富贵闲人。 他定会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护沈玉瑶一家平安。 可朝廷此时已经和夏煜的大军,在几番决战之后,损兵折将! 沈奕忠心中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笃定。 就算夏煜此时投诚,夏崇炆是否还能放过他们一家? 偏偏他正庆幸,因为夏崇炆的不信任,而使自己免于和沈玉瑶之间对决时。 齐太又提出让他统领大军,北上平叛。 夏崇炆,这次竟然准了! 一想着,很快就要与自己曾最疼爱的小妹决一死战,沈奕忠不禁双目微红。 “大哥,你当真要与小妹为敌?” 沈奕忠正苦思中,却见沈奕孝快步走进自己书房来。 “二弟!你来了。” 沈奕忠淡淡一声,他心知沈奕孝一定是来劝自己称病不出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圣旨已下,他也已经接旨,这仗他不想打也要打! “大哥,你糊涂啊!” “若你出兵,此战无论输赢,对于我沈家都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你...你就不怕将来无颜见泉下的父母?”沈奕孝见他如此神色,也猜到了他内心的打算。 今日沈奕忠在朝堂上领旨时,沈奕孝就大惊失色,只是碍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才没有向他咆哮出声。 “二弟!慎言!”沈奕忠有些愠怒道。 “如今的朝堂之上那帮人,除了耍耍嘴皮子,只会成天嚷嚷着要北上平定叛军。”沈奕孝一副哀其不争的模样说,“可还没等他们上战场呢,宁王已经兵临京都城下!我看呐,这天下本就是他夏家的,他们争来抢去就随他们去,为何大哥还要去凑这个热闹,反而让我沈家兄妹反目成仇?” 闻言,沈奕忠一时有些语塞。 二弟说的没错,夏崇炆和夏煜叔侄之间争来抢去的那个皇位,本来也就是他们夏家的。 只要不生灵涂炭,谁来做这个皇帝,不都是一样的吗? 那些还没撤藩的藩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莫非他沈奕忠还能抗旨不成? 第242章 孤家寡人 皇宫,奉先殿。 百官们都下朝后,夏崇炆又来到奉先殿内。 坐在那把高高的龙椅上,他四目望去。 堂下空空如也。 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朝堂,此时已经静寂无声。 夏崇炆忽然心中便生出些凄凉的感觉来,他也知道,刚刚那些文武百官们,大多数也不是很在乎这把椅子上坐的是谁,只要他们头上的乌纱不掉,换个人来坐那把椅子,也没什么不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内宦王公公在殿外敲门。 “陛下,皇后娘娘过来了。” 夏崇炆仿佛被猛地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让她进来吧。” 如今的皇后正是张明宝,她的长姐张明玉如今已是夏临安的世子妃。 原本吕太后是要夏崇炆册另外一位妃子马氏为皇后的,可他登基后做的唯一一件违背吕太后心意的事,就是将张明宝册为了皇后。 宁王发动“靖难”之役后,他终于架不住百官谏言,为避嫌,夏崇炆只能依了吕太后和百官之言,将张明宝打入了冷宫,只是一时没下决心废后而已。 此时,张明宝能来到奉先殿,一定是暗中经过了吕太后的恩准的。 张明宝进殿后朝夏崇炆行了礼,“陛下。” “你来了。”夏崇炆如今看到张明宝也是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他淡淡看了张明宝一眼,又将视线移到空荡荡的大殿外。 张明宝也不打搅,只是静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夏崇炆就这样看了很久,直到有宫女进殿来掌灯,这才转头问张明宝:“是母后让你来的?” 张明宝点点头,应了声是。 “她让你来做什么?”夏崇炆虽然猜到了张明宝定是吕太后让她来奉先殿的,但却实在想不出,此时此刻为何会让张明宝来这里。 “母后放臣妾出冷宫是让臣妾劝说陛下来的。” 张明宝脸上平静如常,自嫁给夏临安后,她再也没能像以前那般肆意大哭大笑大闹了。 “哦?你劝朕?”夏崇炆唇角带着一丝嘲讽,“莫非是劝朕不杀你长姐?” “陛下恕罪,”张明宝闻言立刻跪在了地上,“母后只是带一句话给陛下。” “好端端的跪什么跪?”夏崇炆双眉轻皱,“她到底让你来劝朕如何?” 登基以来,夏崇炆从最初的唯命是从,到如今不露痕迹的将吕家在朝廷盘根错节的关系都清理了干净。 吕太后仿佛也认命了般,轻易不再干涉朝政。 此时却派了早被打入冷宫的张明宝来奉先殿,竟只为带一句话? 夏崇炆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一步步慢慢走下台阶,走到张明宝身边扶起她,“如今四叔兵临京都,废后的诏书我也拟好,王公公会转交于你。” 张明宝慢慢站起身,抬眸看向夏崇炆。 明明是少年天子。 此时却满面沧桑。 她在夏崇炆的眼睛中,再也看不到半分登基时那会儿的意气风发了。 她明白此时夏崇炆写废后诏书给她,是想着若京都兵败,她仅仅是一位废后,想必宁王也不会太过为难于她。 可她张明宝岂是贪生之辈? 原本吕氏是想让她带话给夏崇炆,希望夏崇炆给夏煜去封信,表示愿意以长江为界,和夏煜分江而治。 可这话,她实在是不愿意说出口。 “陛下,你我亦是夫妻。” 张明宝淡淡说出的这句话,一下子让夏崇炆也不禁红了眼眶。 是啊,抛却皇家身份,抛却这龙椅的束缚,他们原本也是一对恩爱夫妻。 “可是......” 张明宝伸出手,轻轻捂住了夏崇炆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你在哪里,臣妾必定在哪里。”她轻轻倚在夏崇炆的肩上,“龙椅坐得,寻常人家的木凳子,那也是坐得的。” 夏崇炆怦然一震,目露精光地看着张明宝。 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被张明宝给带偏了。 只因张明宝这番话振聋发聩,直击进夏崇炆的内心, 他差一点点就真的相信,他还能过上凡夫俗子的平静生活了。 怎么可能? 就算他想,另外那位登上龙椅的人也不会肯! 夏崇炆眯了眯眼睛,将眼前的张明宝看了又看,仿佛想一次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是有人教唆她这样来劝导自己的吗? 母后? 不可能! 她比自己更懂得,失去龙椅之君,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张明玉? 有可能! 终究他们还是将手伸到了自己的枕边人这里了。 夏崇炆忽然将怀中的张明宝,轻轻一推,“你回去吧。” “陛下......” 见张明宝还想说些什么,夏崇炆只好微微闭上眼,摆了摆手,“无需多言,你回去吧。” 张明宝心中一凛,他叫她回去。 回哪里? 既然是回去,自然只能继续回到冷宫里去。 “回去”这个词,让张明宝明白,夏崇炆最终还是并不信任她的。 “臣妾告退。” 张明宝站起来后,轻轻摇晃了一下身子,她只是拼命仰起头,不想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 夏崇炆听见了殿门开阖的声音,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从记事起,他便一直被吕氏严格管教,反而比他小几个时辰的异母弟弟,被吕氏宠得无法无天。 他甚至曾偷偷怀疑过,太子妃常氏生的那个弟弟,才应是吕氏亲生的,而他不过是因为赶巧比弟弟早出生了几个时辰,才被封为太孙。 随着日渐长大,他的心思更是敏感多疑起来。 待太子薨逝后,他更是变得沉默寡言,也几乎没什么朋友。 只那年开春游园,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张明玉、张明宝两姐妹,从那时起,他才真正感受到被人惦记、被人挂念的感觉。 原本他是属意张明玉的,可吕氏为他求娶的却是张明宝。 待到圣旨一下,他又真真实实体会到了“命中注定”这个词的含义。 登基为帝后,他感受更多的却是逼不得已和无能为力。 贵为天子,却最多逼不得已和无能为力。 这一点,让他几乎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彻底醒悟过来。 也明白了天下至尊,自然是“孤”! 第243章 长江天险 身边之人,周遭之人,谁也不能信,谁也不可信! 包括枕边人也同样如此。 这才正是帝王所应该有的孤高冷清。 看着张明宝一步步慢慢地走远,夏崇炆菜忽然惊觉,刚刚朝堂之上,自己竟让沈奕忠作为大军唯一的指挥,统领着朝廷最后的十万大军与夏煜决一死战。 可是,万一...... 万一,沈奕忠他早就已经背叛自己了呢? 毕竟,宁王妃沈玉瑶可是他沈奕忠最疼爱的小妹啊! 夏崇炆此时是越想越是心惊,口中忙着唤人,“王公公,王公公!” “陛下,老奴在此!”王公公手中拂尘一扬,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夏崇炆身边。 “王公公,赶紧拟旨,”夏崇炆喘了口气说:“着封曹国公李九江为平叛大军右元帅,辅助魏国公沈奕忠指挥朝廷大军!” 王公公闻言不由抬头看了看夏崇炆一眼,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 “臣遵旨!” 夏崇炆始终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沈奕忠,毕竟连枕边人都已经不能相信,何况一位原本就是敌军指挥大舅哥的沈奕忠呢? 翌日,当沈奕忠来到大军指挥营,才知道皇帝连夜又封了一位统帅。 大军一日之间便来了两位统帅,这让沈奕忠也是哭笑不得。 既然不相信他,又何必让他领军呢?既然让他领军,为何又不给他绝对的指挥权呢? 今日的天气跟沈奕忠此时的心情恰恰相反。 他从头冷到脚,可天气却酷热难耐。 沈奕忠坐在营帐的主位上,旁边是另外一位统帅,李九江! “沈将军对与宁王决战可有好的计策?”李九江看着沈奕忠问道。 “大军被宁王围困,如今之计,只能想办法集中所有优势兵力,全力突围!”沈奕忠双目圆瞪,眉头紧锁着说道。 “诸将听令!”李九江站起身来,沈奕忠也随着站起身。 “那就以三声炮号为令,我军全力突围出去!” “遵命!” ...... 日头真毒,太阳下晒得人睁不开眼。 夏煜此时站在树荫下,远远望着跟随他从燕京一路南下来的将士们。 他们都在为这一场决战,做准备。 夏煜身旁站着的是夏平安,他望着夏平安的眼中分明有更多的欣慰之意。 夏平安是他和沈玉瑶生的第一个儿子,夏煜对他是充满了期待的。 短短三年,夏平安也成长得极为迅速。 他不光有夏煜的果决勇敢,也有沈玉瑶的机智谋略。 夏煜对他的喜爱超过了其他任何一个孩子,甚至超过了对夏小仙的喜爱。 若非沈玉瑶坚持,夏煜早就想将宁王世子的封号,赐给夏平安的。 “平安,”夏煜目光中露出很难见到的慈爱,他转头对夏平安说道:“若你为主帅,这一场仗你认为应该如何打啊?” “这......”夏平安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你无须思虑太多,直言便是!”夏煜淡淡一笑。 “父王,儿臣以为,此时朝廷大军正是混乱之时,我大军应尽早发起进攻,打坏朝廷军队的节奏,自然能事半功倍!”夏平安闻言,也再无顾忌,他双手一拱,朗声说道。 “平安所言甚是,那本王就派你带兵去打这第一场仗。你可愿意?”夏煜说。 “儿臣定不辱父王之命!” “好!好!好!”夏煜朗声大笑,“那就以三声炮号为令,平安领军前去攻打朝廷大军!” “谨遵父命!” 又是三声炮号为令,还真是巧了! “轰!” “轰!” “轰!” 果然,三声炮号之后,夏平安便带兵急速朝着朝廷大军攻去。 那边朝廷大军的兵马也只当是突围的命令,那些还没准备好的士兵们更加乱成一团。 毫无悬念的这十万精兵,就这样如命中注定般被夏平安领兵给包圆了。 谁也没能想到,这一场决战会败得如此迅速,也败得如此彻底。 皇宫,奉先殿。 夏崇炆双手抱胸瘫坐在龙椅上,他的眉头紧锁,脸上全是完全不敢相信的神色。 “将近十万人马,如何会在一夕之间,便被夏煜扫荡得干干净净?” 他近乎呢喃的问话,让堂下的众臣们也是面若死灰。 “哪位卿家可以给朕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启禀陛下,此次大战实在太过巧合,我军和敌军均是以三声炮号为令,没想到敌军先发了进攻的号令,而我军的将士们都以为是突围的命令,仓促之中,竟然被敌军轻易团灭。” 齐泰走出大臣班列,双手一拱,面色严肃地向夏崇炆回奏道。 “那...”夏崇炆闻言,目光涣散,连连摇头道:“莫非,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陛下莫要过于惊慌,如今我们还有一道天然屏障,可以据此赌上一把!” “长江?” “正是!只要朝廷收尽完江边上的所有船只,他夏煜的大军就无法渡过长江!”齐泰仿佛已经被这个自己提出的计划给鼓舞到了,他的脸上甚至露出几许得意的微笑来。 “对!齐大人说的对!除非他夏煜能长出翅膀来!”很多大臣也都站出来,纷纷表示赞同齐泰的计策。 “陛下,若真以长江天险,将夏煜大军拖住,咱们还能有机会让各地藩属前来京都勤王!到时候,就还有机会再和夏煜一决高下!”连一向持重的那些老臣们,也认为这是唯一能与夏煜对抗的机会。 “夏煜大军毕竟只带了一月的粮草,我军若能拖住他,便可以有很大机会翻盘。最不济,也有和夏煜谈分江而治的资本!” “分江而治?” 夏崇炆有些愕然。 “先分江而制,再图它谋。”齐泰点点头,回答道。 夏崇炆其实心中也是知道,在如今兵败如山倒的格局下,分江而治,或许已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王公公!” “老奴在。” “拟旨,将长江边上的所有船只一概收没,凡替夏煜大军提供船只渡江的,一律以谋反罪论,诛九族!” 第244章 意料之中 长江边上,正是烈日当空。 夏煜和道衍和尚,一前一后在江岸边踱步。 这一段的江岸边,那些细沙碎石上印下了两人的脚印,此时早已经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殿下,朝廷的官兵已经把江边所有的船只都收没了。” 夏煜看着前来禀告的留归,太阳刺眼,他的眼睛眯着一条缝,“嗯...” 留归被沈玉瑶催着,也赶到了京都城外,他沿着渡江的江岸探寻了一整天,始终没有找到可以供渡江的船只。 他心中原本有些惆怅的,他留在殿下身旁时,殿下让他回宁王府,好好看护着王府和府中的家眷们。 可他回到燕京没待上几日,又被沈玉瑶催着,让他一定跟随夏煜左右。 王爷和王妃彼此的牵挂和惦念,就在留归一趟趟的往返大军于燕京之间传递。 不过今日在江边沿岸找寻后,留归看着夏煜紧缩的双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焦虑。 他很担心! 担心夏煜的大军若不能及时过江,大军的口粮已经不足七日,到时候要么大军急速撤回燕京,要么就会被朝廷大军不攻自破。 夏煜站在江边,望着长江滚滚东去,神情肃然。 连日来,他为了如何渡过这道天险,已经和麾下的将军们商议了好几次。 可一直都没有更好的策略。 包括往日满腹计谋策略的道衍和尚,此时也是站在夏煜身后,茫然眺望着长江尽头。 昨夜收到沈玉瑶的密信,夏煜的心中才略轻松了些。 沈玉瑶的密信中说,今日入夜前,必然会有人带着船队前来相助。 但她心中却并未透露,是何人会带着船队来? 又会带来多少只船? 那些船只,足够夏煜的十万大军渡过长江吗? 一大早,夏煜便匆匆赶到江边,眺望着长江尽头处。 可是已经过了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却依然没有看到一只船的影子。 “殿下!”有位士兵喘着气,跑到夏煜身边兴奋喊道,“殿下,船队!有船队来了!” 夏煜心中一震。 船队?真的有船队来? 他连忙往江边又靠近了几步,用手遮挡了刺眼的阳光,开始极目远眺。 远远地看去,长江西边确实有些模模糊糊的黑影子。 那些会是船吗? 夏煜将双眼紧紧闭上,又猛地睁开,仔细远眺去。 果然,最前面是一艘很大的战船,船头上仿佛还站着几个人,正朝着夏煜使劲地挥着手。 长江的另一头,那艘战船的后面更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大量船只。 “殿下,确实是有船队过来了!”道衍和尚此时也走到和夏煜并肩的位置,他的面色终于轻松缓和了下来。 夏煜指着战船上挂着的旗帜,问道衍,“大师可有看清是谁的船队?” 道衍笑着回答道:“贫僧倒是看得很清楚,殿下是否看清了呢?” 如今双方对峙多日,夏崇炆更是令人将沿岸所有的船只都已经收没了。 此时,这眼前乌压压的船队,定然不会是前来攻打夏煜的船只,只可能是帮助他渡江的船只。 至于是谁,道衍看夏煜那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大概也能猜到八九分来。 船只越来越近,船头的人也渐渐能看得清楚了。 “马三宝!”留归惊呼出声,他竟然没留意到,马三宝已经好些日子没出现在军营了。 难怪殿下在面对渡江难题时,依然一副轻松自在的神情。 “殿下,马三宝身旁之人想必就是王妃娘娘的二哥吧!”道衍笑着说道。 “正是。” 夏煜颔首,转身又吩咐留归道。 “留归,传令下去,将士们做好准备登船渡江!” “是!” “大师,你我二人也该去码头迎接他们了。” “正是。”道衍和尚整了整僧袍,跟着夏煜便骑着马奔向码头而去。 “殿下!”刚刚下了船的马三宝一见到夏煜,便双膝跪地行上了大礼,“幸不辱命。” 前几日,马三宝便接到沈玉瑶飞鸽传书,命他连夜赶到庐阳。 他接到密信只是匆匆和夏煜禀明,王妃娘娘让他赶去庐阳,却并未说明所为何事。 得到夏煜允准后,就马不停蹄赶往庐阳。 待到了庐阳,马三宝才知道,沈玉瑶的二哥沈奕孝早早就暗暗准备了上千艘的大小船只,只为在夏煜渡江时,赶到江岸去帮助夏煜的大军渡过长江。 而沈玉瑶让马三宝去的目的就是带着这上千艘的船只,沿江而下,快速到夏煜的军营驻地与大军会合。 沈奕孝手中那一万兵马,自然也就和夏煜的大军合兵一处了。 “三宝,辛苦!”夏煜扶起马三宝,“赶紧回军营去准备带领大军渡江!” “是!” “哈哈哈,殿下,我这小舅子办事如何?”沈奕孝笑着说,“记得一定要在给玉瑶的家书中,将我好好美言美言!” “好!好!好!” 夏煜也是满面笑容,他拉过沈奕孝的手,让沈奕孝站在比自己略高一点的地方。 “二哥,请受我一拜!” 夏煜待沈奕孝站定,自己则退后两步,朝着沈奕孝深躬了一下身子,“多谢二哥援助之恩!” “殿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沈奕孝一见夏煜如此恭恭敬敬给自己行礼,瞬间就愣住了。 待醒转过来,忙不迭地扶住夏煜,口中直呼“使不得!” “二哥,莫要推辞,这一礼定然是要行得!” 夏煜行完礼,这才又肃然说,“如今江对岸的统帅,二哥可知是何人?” “知道!”沈奕孝闻言,声音一下就沉了下来,“是大哥沈奕忠!” “小妹已飞鸽传书于我。” “二哥已知对岸是谁,仍能倾力相助,此恩夏煜定不会忘!”夏煜从见到沈奕孝起,便一直以二哥相称,自称也改为他的名字。 沈奕孝心中知道,夏煜是想告诉他,他二人是亲人! 但是一想到对岸的沈奕忠,沈奕孝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他忽然朝着夏煜便跪了下去。 这一跪,把夏煜惊得慌忙伸手去扶他。 “二哥,有话不妨直说,何须如此大礼!” 第245章 决一死战 “殿下,臣为大哥沈奕忠,求个恩赐。”沈奕孝肃然道。 夏煜理解,说到底,他们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可是沈奕孝显然忘记了,他们和王妃沈玉瑶也是同样的一母同胞。 若靖难成功,论功行赏沈奕孝自然是头功,赦免沈奕忠那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二哥不说,我也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倒是眼下若朝廷知道是二哥帮我军渡江,难免祸及妻儿。” 他此时心中有些担忧尚在京都的沈奕孝家眷,顾全他们的安危,是沈玉瑶千叮万嘱过的。 “殿下,如今所有渡江船只已经就位,臣也将指挥权交给马三宝,这边的事情便算稳妥。臣即刻回京都,将妻儿家眷都送出京都后,自会在皇宫,等着迎接殿下的。” 沈奕孝自然也是知道若他留在夏煜军中,消息便会很快传到宫里,自家妻儿难保。 如今之计,也只有快速返回京都,将妻儿送出京都后,再进宫去敷衍夏崇炆。 毕竟他也是开国功勋之后,夏崇炆要想无凭无据就诛杀他,也是不易的。 “如此。”夏煜道:“那二哥一定急速返回京都,先将妻儿送出城要紧!” ...... 三日后,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夏煜大军已经全数渡过长江,几日后便可到达京都城外。 皇宫奉先殿内,大臣们都面带凄色,他们知道很快夏煜的铁骑便会直接攻进皇宫。 殿外急促的雨滴声,此时扰得所有人心中都充满悲切和焦躁。 齐泰说:“陛下,眼看着夏煜大军就快要到京都城外了,陛下还是尽快离开京都避避吧。” 看着夏崇炆坐在龙椅上,不住摇头叹息,却始终不下离开皇宫的旨意,黄子成也劝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朝堂上,百官见齐泰和黄子成两位内阁大臣都劝夏崇炆带着家眷离开皇宫,也纷纷表示赞同。 唯独翰林学士方子孺却说:“陛下,臣认为陛下应亲自于京都招募兵士抗击夏煜大军。” “朕亲自招募士兵?”夏崇炆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卿认为仓促招募而来的士兵,能抵挡得住宁王那虎狼之师?” “对!臣以为陛下定不能做全天下第一个逃跑的天子!”方子孺义正言辞道:“陛下亲自募兵,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先皇也曾说过,京都乃王气所在,纵使陛下登基的四年来,朝廷大军屡有战败,但如今各路藩王大多已经完成削藩。” “如今藩王中仅剩宁王一位,黎明之前至暗,陛下也当有信心。” “再说...” 方子孺略一停顿时,夏崇炆右手重重拍在雕龙的梨花木龙椅上,他猛地站起身,仰头朗声说道:“我大夏朝,岂有弃国而逃的天子?” 是方子孺的一言,瞬间点燃他身上的血性。 “传朕旨意,着魏国公沈奕忠领兵坚守京都城!” 说完,夏崇炆眼睛望向奉先殿殿外。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一场大雨后阳光普照,仿佛世间所有都在这轮烈日照耀下无所遁形。 半晌后,夏崇炆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来。 他说道:“朕并非不信众卿家,只是这京都城......” 叹了口气,夏崇炆继续说道:“朕的天下在此,众卿家的清白也在此!朕断不会做那弃国之君,至于众卿家.....” “若京都城破,臣等自然死节!” 堂下众臣齐声应道。 待百官均在朝堂上,表达会以死殉国之后,夏崇炆才略轻松了一些。 下朝后,他将方子孺等五位大臣留了下来。 “五位卿家皆是朕最为倚重和信任之人,汝等之智慧和忠诚,朕自然深信不疑,然,靖难之役以来,我大夏朝廷大军却屡屡失利,朕深感困惑。” “四年来,每日听到的,看到的,皆是朝廷大军的失败。郑村坝之战、白沟河之战、东昌之战、夹河之战,每一次的失败都让朕痛心不已。” “如今朕留你们五位肱骨下来,自是希望,诸位能同朕一起,找出朝廷大军的问题所在,方能找到胜利的出路。” “......” 奉先殿上,夏崇炆和五位大臣足足议事了一个时辰。 待到午时,钦天监的官员又来奏道:“白虎星动,紫薇南移,似有不祥之兆。” 闻言,夏崇炆在奉天殿踱步的步伐,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他忽然转身问方子孺道:“此时,负责守金川门的是哪位将军?” “回陛下,此时在金川门驻守的是谷王夏烛和曹国公李九江。”方子孺答。 听到是这两人驻守金川门,夏崇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坐回龙椅上,轻声说:“金川门有此二人,京都城内又有盛雍将军布防,城外有魏国公,京都应是无忧。” “如今再召回济南府、德州府、泰安府等地的兵马,与沈将军一起对夏煜形成合围之势,宁王必败!”夏崇炆此时忽然又充满信心。 此时,已是末时。 一年中最热的时辰。 夏煜大军的兵士们,还未得到夏煜下令进攻的命令,他们只能在烈日炎炎下,局促地挤在一起,汗流浃背,却尽可能地调整着呼吸,无一人敢发出一声抱怨来。 夏煜的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他们翻过通州的山脉、越过山东的丘陵、跨过草地,渡过长江,此时终于来到了大夏朝的天子脚下,京都城外! 此刻距离最终的胜利,仿佛一步之遥。 靖难大军的所有将士们都知道,接下来的几日,必然是一场搏命的血战! 过了今晚,总有人能活下来,也总有人会死去。 只是,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未知中继续等待下去。 申时,太阳开始西沉,可炎热未减半分。 谷王夏烛和曹国公李九江的脸上,比白日里在朝堂上更添了几分焦躁。 谷王是先皇的第十九个儿子,也是夏煜的十九弟。 他尚在襁褓中时,夏煜还曾亲自抱起过他。 如今金川门内外,他和夏煜从亲人变成了敌人。 而此时的夏煜士气太盛,兵临城下,两人知道,此战唯一的打法便是死战! 第246章 乱臣贼子 “殿下,还能有不死的战法吗?” 李九江自从兵败后,整日与佳人美酒为伴,日子过得比以前更为舒心。 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自己适合的生活,原本就是世袭的“小公爷”,早早就该只享受这寻常人几世都修不来的泼天富贵。 何苦要去为别人家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 他不想死! 不光是李九江不想死,那谷王夏烛更是一点都不想死,他已经贵为亲王,他也同李九江一般,很是眷恋这人间的荣华富贵。 “嗯...”谷王略一沉吟,“方法自然是有的。” 他和李九江两人,一位亲王、一个曹国公,他们可不愿意跟着夏崇炆的朝廷去做陪葬品。 “殿下,何种方法?”李九江问。 “投降!” 此言一出,李九江也愣怔当场。 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半晌,谷王朝着城外北方示意了一下。 李九江转头看了看远处密密麻麻的夏煜的大军,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他朝着谷王点了点头,又起身向他行了大礼后,拜别。 李九江缓缓走下城墙。 “轰隆隆。” 一阵城门轱辘摩擦地面的声响,接着是反转门板的响声。 再然后是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阳光从西面照射出李九江快马的影子,几乎拉成了一条线。 申时即将过去,日头终于西沉。 整个京都的天地间忽然生出一股别样的肃杀之意,太阳光也从黄色渐渐变得异常鲜红起来,仿佛整个京都城都被鲜血浸染了一遍。 夏崇炆已经整整三日吃住都在奉先殿。 此时,他正坐在京都皇宫奉天殿的那张梨花木龙椅上。 一只手轻揉着额头,另一只手则不停抚摸梨花木龙椅上精雕细琢的飞龙在天。 几日来,他难得有此时这般的放松。 “陛下!” 忽然,一个浑身是血,连身上甲胄都被刺破的侍卫从奉先殿外踉跄着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充满恐惧和惊慌。 “何事惊慌?” 夏崇炆甚至连微闭的眼皮都未曾抬起,沉声问道。 再坏,那也不过是夏煜已经在攻打京都的几座城门而已,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启禀陛下,谷王...”侍卫声音有些虚弱了些,“和曹国公,打开金川门,向宁王投降了!” 侍卫说完后,吐出一口鲜血,他擦了擦后又说,“宁...宁王大军已经进城!” 乍闻如此噩耗,夏崇炆全身上下那种帝王的威仪瞬间像是被剥离了出去,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子,竟一下子没站稳,竟跌坐在龙椅下。 齐太和方子孺梁文大臣慌忙去扶他,不料他却用力将二人推开,呵斥道:“夫子只管逃命去,不要管朕!” “陛下!” “陛下!” 两人同时惊呼,不死心又伸出手想去搀扶夏崇炆。 “不对!”夏崇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问二人道:“盛雍何在?京都城中还有盛雍大将军,难道他也抵挡不住四叔了吗?” 齐太再一次被夏崇炆推开,他一个踉跄,竟也倒在地上。 而此时,瘦弱的方子孺却忽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被夏崇炆推得虽然也倒退了几步,但他刚一站稳身子,又疾步朝夏崇炆走去,并紧紧将夏崇炆按住。 “盛雍大将军也已经投降夏煜,事到如今,陛下只剩臣和这几位大人了!” 方子孺悲愤地看了看还留守在朝堂上零星的几位大臣。 夏崇炆死死盯着方大人的眼睛,脸上露出完全不敢相信的神情。 “投降?盛将军为何要投降?” 极度的怀疑,竟让夏崇炆忽然有些失了心智般。 他猛地站起身,疯狂地朝堂下两位两人咆哮。 “朕的百万雄狮呢?” “朕的江山社稷呢?” “朕的那些忠臣义士呢?” “再...再不济,朕还有忠心耿耿的魏国公呢?”夏崇炆踉踉跄跄走下台阶。 “陛下,魏国公已被沈奕孝绑着送去了夏煜兵营!” “沈奕孝!”夏崇炆一把用力抓住方子孺的手,面色狰狞吼道:“他怎么敢?朕诛他九族!” “陛下,您昨日就派兵将沈奕孝斩杀于殿前。”方子孺小声提醒道。 夏崇炆已经不太清醒,昨日他就因沈奕孝送船只助夏煜渡江一事,将沈奕孝杀了,此时他竟完全忘了一般。 “他!死有余辜!”夏崇炆恨恨道:“朕,还要诛他九族!” “魏国公乃沈奕孝嫡亲的大哥,他便在沈奕孝九族之列!”方子孺说。 “可臣听闻,魏国公誓死不降夏煜,此时已被夏煜囚于牢中。”齐太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唉!” 此时夏崇炆才更是悔不当初,若早听魏国公的忠言良谏,定是不会有今日之祸。 “哈哈哈哈哈哈......朕竟落得如此地步!” 夏崇炆一阵疯狂大笑,连束发都掉了下来。 他双目呆滞,披头散发的模样近乎癫狂。 慢慢地,他那疯狂又傲慢的笑声,变得越来越奇特,也越来越让在场的几位大臣毛骨悚然。 既有俯瞰天下的雄浑,又有时不与我的悲伤和黯然。 到最后,大臣们听到耳中的竟成了夏崇炆的低声呢喃:“自古以来,有德者居之。” “四叔才能远胜于朕,朕又何必太过执着这把龙椅。” “他和我同样是夏家子孙,只要这天下仍旧姓夏,朕岂敢因一己之私再加生灵涂炭?” 夏崇炆像是自己在安慰自己,可他的话音未落笑声未停时,方子孺却猛地站了起来。 他用力拉住夏崇炆的衣袖,也不顾君臣礼仪,厉声喝止道:“住口!” “夏煜乃乱臣贼子,他背叛先皇,辜负先皇,万死难赎其罪。天道有常,陛下必将拨乱反正,铲除夏煜!陛下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放弃?” 方子孺的声音铿锵有力,但此时的夏崇炆脸上,却毫无波澜。 酉时。 京都城的落日,今日也沉落得比往日更加迅速。 当那火红炙热的红日渐渐隐入京都城外的山峦之中时,京都城中的黑暗却被四处亮起的火把冲散。 第247章 皇宫大火 整个京都城的夜晚竟如同白昼。 城内此时人声嘈杂,百姓们都纷纷避乱出逃。 昨日还坚持上朝的文武百官们,也是各有各的路。 有自尽殉国的,也有连夜带着家眷逃走的,不过,大部分的官员们还是留守在自己的宅邸里。 他们等待着新帝的登基,换个主子侍候而已,都还是姓夏的。 在朝为官,也不过就是个活路而已。 雄伟巍峨的奉天殿,此时更是一片死寂。 夏崇炆看着慷慨陈词后,略显疲态的方子孺,莫名有些心酸。 他走上前去,将方子孺扶了起来,声音温柔低沉帝说道:“夫子,罢了!” 方子孺借着夏崇炆的力,摇晃着站起身,沉默不语。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一片混沌是主,你我皆是客!”夏崇炆的声音越来越轻。 “朕已经做好了让位的准备,还请夫子带着诸位大人们,各自寻找出路吧。” “陛下.....” 堂上几位大臣闻言都跪伏于地,不时还有人发出啜泣的声音。 “陛下三思!” 方子孺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开口。 只是这句“三思”,他自己都觉得很是苍白无力。 夏崇炆走下台阶,将仍在堂下跪伏于地的大人们,一个个搀扶起来。 待他最后将齐太搀扶起来后,几位官员们这才开始缓缓离开奉先殿。 “陛下。”夏崇炆身旁的王公公见所有人都出了奉先殿后,对着夏崇炆就跪了下去。 “王公公,起来吧。”夏崇炆唇角一丝苦笑,说道:“你也走吧,带着朕平日里赏的那些银两足够你安享晚年的了。” “陛下,先皇驾崩前,曾给陛下留下一件遗物。”王公公却并未起身,只是抬起头说。 “遗物?皇爷爷还有遗物给朕?王公公你为何不早告诉朕?”夏崇炆失魂落魄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一点点星光。 “先皇特意叮嘱老奴,必须在京都城破之时,才可以交给陛下。”王公公镇定说道:“老奴谨记先皇遗命,一直将此物藏在奉先殿里,不到城破之时,是决计不会拿出来的。” “快,王公公,快快给朕拿来。”夏崇炆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 “是!老奴这就取来。”王公公这才起身,在奉先殿龙椅背后屏风处,取出一个不大的雕花的木盒子来。 “陛下,这是木盒的钥匙,先皇遗命,需要陛下独自打开,包括老奴也不可以看到。” 说完王公公将一把钥匙交给夏崇炆,并对着他再次行了大礼后,方才缓慢走出奉先殿。 出奉先殿时,王公公还特意将殿门阖上。 偌大的奉先殿内,烛影摇晃。 夏崇炆的身影几次在殿门上浮现。 那些离开奉先殿的几位大臣,并未走得太远,他们远远地看着奉先殿。 他们看到了王公公步履蹒跚地走出奉先殿后,径直往金川门而去。 他们看到皇宫内渐起的浓烟,和宫女、太监们奔逃的喧嚣。 他们也看到奉先殿殿门映出夏崇炆的身影,他轻轻地挽起发髻,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龙袍和头饰。 他们还看到夏崇炆忽然打开奉先殿的殿门,走到奉先殿门外,捡拾起一只散落的火把,然后又返回奉先殿中。 奉先殿的大门再次被夏崇炆从里面紧紧关上。 京都城的奉先殿,建造得是无比庄重华丽,上承重檐庑殿顶,坐三层汉白玉台阶,面阔有九间,进深有五间,东为文楼,西为武楼,钟阜龙蟠,高敞壮丽,更有万千帝王之气象。 此时,夜已渐深。 但京都城却仍旧照夜如昼,而此时的奉先殿独独隐没在一片死寂和黑暗之中。 不舍离去的方子孺,站在殿外,不住地往殿内看去。 忽然一阵热浪袭来,整个奉先殿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使他无法睁开眼睛。 夏崇炆竟然放火烧了奉先殿! 方子孺心中大骇,他瞪大眼睛凝视眼前这一切,然后如同癫狂一般地向周围的几位大臣宣告:“皇宫起火,皇帝不知所踪!” ...... 京都城的天空上的那片血红,慢慢地淡了下来。 天色也再一次明亮起来。 夏煜骑在战马上,进了金川门。 他站在金川门前,望着这座先皇所建的城门,喃喃自语道:“父皇,老四回来了!” “启禀殿下,今日凌晨,新帝一把火烧了奉先殿。”一个侍卫从皇宫方向飞奔而来,下马就禀告宫中情况。 “新帝人呢?”夏煜眉头一皱,他完全没想到,夏崇炆竟然敢放火烧掉奉先殿。 “有太监说,新帝放火烧了奉先殿后,便自焚而亡。” “什么?” “也有人说新帝不知所踪。”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吩咐完侍卫,夏煜又转头对身旁的谷王说道:“还要烦请十九弟,通知文武百官,这几日的所有奏表均送往京都宁王府。” “谨遵四哥之命!”谷王应道。 “马三宝!” “在!” “随我入宫,寻找新帝。” “是!” 夏煜带着马三宝和一小队侍卫,快马加鞭进了皇宫。 刚进到皇宫内,朱棣远远看着已成一片废墟的奉先殿,面上一片肃杀之色。 “殿下。” 第一批负责进入皇宫的将领朱阿能一见到夏煜,就禀告道。 “启禀殿下,皇宫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始终未曾见到新帝的影子。整个奉先殿,只有几具被烧焦的尸体。” 夏煜闻言,便直朝奉先殿走去。 果然,奉先殿外台阶下,几具连男女都已经分不清楚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摆放在大殿前。 夏煜一见,疾步朝着那几具尸体就走了过去。 他将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刚掀开,就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崇炆,四叔我是来帮你的啊!” 身旁的马三宝见此情形,便知道,不管此时地上躺着的是不是夏崇炆,如今都要按照夏崇炆来处理了。 “殿下节哀!” 身旁一众将士也纷纷单膝跪下,齐声高呼:“新帝驾崩!殿下节哀!” “新帝驾崩!殿下节哀!” 第248章 结局已定 燕京,宁王府大门口。 一匹战马疾驰而来,刚到门口,骑马之人立刻飞身而下。 “三宝!”门房认出来人,赶紧打开王府大门,将他迎了进去。 原来是马三宝奉了夏煜之命,快马加鞭赶回燕京城,只为了迎沈玉瑶和其他家眷一起进京都。 沈玉瑶正站在檐下,一袭月白色的长裙正是她最爱穿的那件,只是今日瞧着长裙显得比平日里都宽大了许多。 马三宝大步走到沈玉瑶身边,拱手道:“娘娘,殿下之意是希望您尽快带着王府家眷们,即刻启程前往京都。” “三宝,连日赶路,没睡好吧。”沈玉瑶并未接话,反而抬头问马三宝道。 马三宝眼下挂着黑眼圈,他淡淡一笑道:“多谢娘娘关心,三宝连日来光顾着赶路,竟也就真的忘了睡觉。” 沈玉瑶面上却见不到一丝笑容,她忽然问道:“京都的伤亡如何?” 马三宝将李九江和谷王投诚,献出金川门及皇宫大火,皇帝和皇后已经自焚而亡一事跟沈玉瑶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看到沈玉瑶面色依然沉重,马三宝迟疑了一会又说:“我靖难大军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京都城的百姓们也无太大的伤亡。只是...只是沈...沈大人前两日被皇帝赐死了。” 沈玉瑶心中一惊,忙问,“哪位沈大人?” 马三宝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不敢说的样子,想来是怕沈玉瑶听闻这个噩耗,一时半会儿间会无法接受。 沈玉瑶又问:“到底是哪位沈大人?三宝你快说。” 马三宝来之前,沈玉瑶就已经接到东厂的飞鸽传书,将此时皇宫内外的情况都事无巨细地呈报了一番。 可是,所有的信息中,却并未提及有姓沈的官员被皇帝赐死这一条。 沈玉瑶正满心疑惑时,恰好夏小仙也来到大殿的檐下。 马三宝正待向夏小仙行礼,却看到夏小仙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娘亲。”夏小仙冲着沈玉瑶行礼。 “小仙,三宝说......”还没等沈玉瑶说完,夏小仙就打岔着,转身又对马三宝说,“三宝,连日赶路辛苦,你赶紧去歇息吧。” 马三宝看了看沈玉瑶,应声是就退下了。 夏小仙拉起沈玉瑶的手说,“娘亲,刚才三宝和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三生簿》上记载的便是夏崇炆会因二舅舅送船只给父王,而将二他赐死。” 沈玉瑶抬眼直直地盯着夏小仙看,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她的心中,此时全是和二哥沈奕孝的点点滴滴。 越来越清晰。 二哥是四位兄长之中,对沈玉瑶最疼爱的一个。 沈玉瑶本就是国公爷的掌中宝,偏偏还有个二哥,比国公爷还更是宠溺这个小妹。 三岁前,沈玉瑶身体很不好,每日都要喝药,身上常常有着淡淡的药味。 只有这个二哥为了让她不会有自卑的心思,便常常将她喝的那些药也洒些在自己身上,然后教她骑马射箭,好让她的身子康健起来。 ...... 可是,为何小仙宝和马三宝都说,夏崇炆已经将二哥赐死?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二哥他也是开国功勋之后,皇帝轻疑是不能杀他的! 沈玉瑶瞬间瞪大了双眼,却只有那么片刻,眸光便重新黯淡下来。 她知道,凡是夏小仙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她的小仙宝,还是个小小婴儿时,沈玉瑶就能读懂她的心声。 那些心声中说过的事,从未有过没应验的。 沈玉瑶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茫然无助起来。 夏小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小时候是娘亲疼她、爱她。 如今是她疼娘亲。 她伸出双手,轻轻按住沈玉瑶的肩头,然后将她朝自己怀中环抱住。 “娘亲,其实二舅舅在出发给父王送船只前,小仙就已经将二舅舅此后的遭遇飞书传给父王。”夏小仙在沈玉瑶耳边轻声说道:“父王也对二舅舅据实以告。” “二哥好傻。”沈玉瑶也轻声呢喃了一句,眼中已经是蓄满泪水。 只是她有些不理解,为何夏煜明明知道沈奕孝会被夏崇炆赐死,还会放他回京都。 也许是看出了沈玉瑶的疑惑,夏小仙又说,“娘亲,你不知道,二舅舅执意回京都,是为了替父王换两个人! “换谁?” “二舅舅以自己为饵,将大舅舅诓骗到了父王军营。大舅舅誓死不降,父王才名义上将大舅舅软禁,实则是为了保护他。” 沈玉瑶仰着头,将眼中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又问,“那换的另外一人又是谁?” “懿文太子妃吕氏!” “她?” “二舅舅原本进皇宫,就是为了给吕氏传递父王的书信。”夏小仙面上的神情也渐渐冷冽起来。 “吕氏看过父王的书信后,同意前往靖难大军的军营,条件确是要二舅舅留在皇宫,留在夏崇炆身边为质。” “而替父王打开皇宫大门的,正是太妃阿娜吉和吴王。” 沈玉瑶知道吴王正是常姐姐留下的那个小儿子。 “吕氏如今何在?”沈玉瑶挺直了身子,二哥之死,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她想替死去的常姐姐还有二哥去找吕氏讨个公道。 “她听闻夏崇炆自焚而亡,却始终不肯相信,执意回到皇宫寻找。此时,也已被软禁于皇宫中。” “小仙,那夏崇炆到底是自焚而亡,还是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夏小仙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皇爷爷早知有今日,给夏崇炆留了一串佛珠、一件袈裟和一道密旨。” 沈玉瑶听着夏小仙,一字一句的讲解着她所知道的每个人的结局。 “吕氏后来被父王迁往太子陵墓,终身为太子守灵。” “齐太、黄子成和方子孺等大臣被父王诛杀、方子孺更是被诛了十族!” “......” 【父王即将登基为帝,小仙也时日无多,娘亲更是命不久矣。】 时隔多年,沈玉瑶忽然又一次听到了夏小仙的心声。 第249章 时日无多 沈玉瑶忽然感到有些许紧张,这夏小仙的心声,她可是已经很多很多年都未曾听到了。 此时乍一听到,她第一反应竟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父王即将登基为帝,娘亲自然也成一代贤后。】 夏煜即将登临帝位,这一点沈玉瑶在夏煜靖难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猜到。 夏煜登临九五至尊之位,她成为皇后,那也是并无悬念。 可是,沈玉瑶不明白的是,为何夏小仙会说“时日无多”,这是她的小仙宝就要离开她了吗? 自打她的小仙宝及笄以后,沈玉瑶也曾想过替夏小仙相看个人家。 可是小仙宝却总是跟她说,她来这人间一趟,完全只是想体验体验人间最美好的感情。 和沈玉瑶的母女情份,夏小仙一直认为这就是人世间最最美好的感情。 至于姻缘这些,三生石上并未有任何记载,所以她这一趟应该是没有那些缘分的。 沈玉瑶心中知道夏小仙非寻常凡人,所以也就由了她去,再也不提为她寻找姻缘之事。 正想得出神,沈玉瑶忽然又听见一句。 【哎呀呀,我又该如何宽慰这么好的漂亮娘亲呢?】 夏小仙轻轻皱了皱好看的柳叶眉。 沈玉瑶一时竟也看得呆住,她的小仙宝分明如此美丽、健康,怎么看也不像是时日无多的样子啊。 小仙宝会以何种方式离自己而去? 若能知道,还有办法阻止吗? 哪怕要她付出任何代价,她也愿意换夏小仙多一日的停留。 【唉,不能想!也不敢想!若真到了我回归天界那日,漂亮娘亲不知道会有多伤心?我可不舍得这么漂亮的娘亲难过的啊。】 夏小仙低头沉吟不语,反倒是沈玉瑶面上从最初的哀恸,渐渐竟变成轻松的笑意。 她想通了,如果真的要离开,一定要她的小仙宝放放心心的走。 【其实,无论是人是仙,是鬼是妖。这人间一遭,也不过就是段旅程,若是有缘,下段旅程也能结伴而行。】 沈玉瑶听到这里,面上的笑容更盛。 甚至,轻轻地点了点头。 “娘亲......” 夏小仙刚想开口对沈玉瑶说些什么,却见她满面笑容,还用手轻轻捂了捂夏小仙的嘴唇。 “小仙,其实...娘亲有个秘密一直未告诉于你。”沈玉瑶看着夏小仙的眼睛,温柔地说道。 一听到“秘密”两个字,夏小仙眼睛发光,娘亲可太了解她了。 她最爱吃瓜! “什么秘密?”夏小仙将头靠在沈玉瑶肩上,如今她都比沈玉瑶高了快一个头,还得躬着身子才刚刚好。 “其实,从你出生那日起,你在心里说的所有话,娘亲可都是能听到的哦。”沈玉瑶用手拍了拍夏小仙的手,笑着说道。 “啊?”夏小仙惊呼,“这都行?” “娘亲,你确定是没句心里话?” 沈玉瑶点点头。 “那...刚才?” 夏小仙仍不死心。 “都听到了,你说父王会即皇帝位,你说你自己时日无多,你说我命不久矣!”沈玉瑶轻轻说出的每个字,却仿佛都敲在夏小仙心里。 【怎么会?】 【娘亲竟真的能听到我的心声?】 “不用怀疑了,你说的每个字,娘亲都能听到!” “好尴尬......” “什么尬?” “哦...没什么啦。” “娘亲心中还有一个人,想知道她的结局。”沈玉瑶微微一笑,问道。 “娘亲是想问芸姨吧。”夏小仙笑了笑,见沈玉瑶点头,她说,“她在《三生簿》里的记载,早已经是过世之人。所以她最后的结局,小仙也是无从得知的。” “不过,小仙知道的是,此时芸姨已经在京都等待娘亲。” “......” 翌日,沈玉瑶便带着宁王府的所有家眷,跟着马三宝踏上前往京都的路。 一路上,夏小仙出奇地活跃,她几乎上遍了所有弟弟妹妹们的马车,跟他们嬉闹调笑。 甚至她还去了张明玉的马车内,逗着小侄子玩了好一会儿。 “明玉,此子天资过人,将来更是有帝王之相,只是......”夏小仙欲言又止。 从天界到了人间,夏小仙已经因屡次泄露天机,险受天帝的惩罚。 幸亏司命从中斡旋,用了夏小仙五十载人间阳寿,才让夏小仙得以幸免受“五雷轰顶”的刑罚。 所以,夏小仙告诉沈玉瑶的,她时日无多,是真的时日无多。 算算,也就这两月内,便到了她回返天庭的日子。 “长姐,为何话说一半?”张明玉笑着嗔怪她。 “嗯,不管如何,明玉你一定要给他请来全大夏朝最好的师傅,教他习武便是。” 夏小仙原本想说,二十多年后,这个侄儿必会遭遇几次万分险恶的刺杀。 可那样说的话,夏小仙担心再次泄露天机,会让自己甚至来不及到达京都,就该回天庭报到啦。 至于这个未来的大夏朝少年皇帝,他能不能躲过这些劫难,那可全得靠这个小侄儿自身的高强武功了。 “长姐的话,明玉定牢记于心。” 张明玉点点头说道。 她很早就听说过,宁王府的这位长姐,非普通寻常人,她自出生起就有很多玄妙的传说。 所以,她自然是极度相信夏小仙的话。 “还有一件事,你记得提醒临安,一定要少吃多动。他这身体......唉!” 夏小仙想着那个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夏临安,从一只瘦弱不堪的小猴子,长成一尊弥勒佛这件事,很是耿耿于怀。 若夏临安不会因为身体过于肥胖暴毙而亡,那么小侄子的一生是否会顺遂很多? 夏家的江山国祚会不会更加绵长一些呢? 夏小仙不禁动了凡心。 她竟也开始浮想联翩。 “我每日都劝诫于他,奈何他却并不肯听。”张明玉笑笑回答。 唉! 这都是早就注定好的。 命! 夏小仙摇了摇头,“这一路很是无趣,明玉你好好歇着,我去骑马透透气儿!” 说完,夏小仙也不再停留,唤过马车旁的侍卫,便骑着马往队伍最前头奔去。 第250章 京郊一夜 走在整个宁王府的车队最前头的,正是奉命前来迎接沈玉瑶的马三宝。 车队已经走了近七日,马三宝往南边看了看,停下马来。 整个车队,也随着他,一起停了下来。 眼下距离京都还有七八十里路,可天色却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马三宝皱了皱眉,又望了望天空。 “娘娘。”马三宝来到沈玉瑶的马车外,禀告道:“今日因车队途中有些耽搁,此地距离京都还有七八十里地,可前方已无官府的驿馆。末将特来请示娘娘,整个车队是连夜赶路回京都?还是在就近的镇上找家旅店先歇下?” “歇了吧。”沈玉瑶柔声说道,“明日一早再出发。” “是。” 盛夏之日,虽然夜晚赶路反倒比白日里更凉爽一些,但沈玉瑶此时却好像并不怎么急着赶回京都。 此次整个宁王府迁往京都,虽然并未带过多辎重。 但就宁王府的一百多号家眷,再加上几百王府侍卫,整个车队也实实在在显得有些庞大了。 要想找到一家合适的客栈,其实也很不容易。 马三宝将地图翻了好几遍,这才带着车队来到一个小镇上。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马三宝将宁王府的主子们安排住进了客栈,其他仆从和侍卫们则在客栈附近寻找空地简单搭建了个营地。 这样安排后,天黑之前,所有人才总算都落了脚。 这一路上,收到来自东厂和黑龙卫的各种信报不断,所以,京都无论大小事务,沈玉瑶其实都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这些信报的内容,基本上和夏小仙提前告诉她的也并无多大差别。 “宁王营门,投降归顺的臣子越来越多。” “大夏朝诸王,以北临王为首均纷纷上书要求宁王即位,宁王拒绝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众臣在被拒绝的第二天,再次向宁王上劝,还进表:‘臣闻祖好去恶,式扬神圣之谟,附翼攀鳞,早际风云之会,功光前烈,德冠中兴。恭惟殿下文明英武,宽裕仁孝,为太祖之嫡调,实国家之长君,天生不世之资,民仰太平之主……’,这第二次劝,仍旧被宁王拒绝了。” “第三日,群臣再次上表:‘天脊圣明,宏开景运,群好既去,宗社永安。恭维大兄殿下,龙凤之资,天日之表,被祥昭应于图书……’,宁王也是一番推托,不过这一次,宁王也并未明确拒绝。” “第四日,宁王穿戴整齐,骑上战马正式进入京都城。” “宁王进了京都城后,直接往皇宫前行。雄伟的宫墙在前,威武的将士在后,道路两旁全是匍匐跪拜的百姓和官员们。” 沈玉瑶闲闲地看着这些信报,看完随手扔给紫苏,“烧了吧。” “娘娘,这里还有很多,娘娘要看吗?”紫苏又将刚刚收到的信报呈上。 “嗯...看看,”沈玉瑶接过那些信报,继续看。 信报中很多关于京都旧臣的各种表现,其中一段描述甚为详细,沈玉瑶看着竟仿佛亲临当场。 那日,夏煜在就快到达皇宫时,人群中却忽然冲出来一位官员,他对夏煜大喊道;“大王且留步,翰林编修杨荣有话要启奏。” 夏煜身边的侍卫们刚想要阻拦,却被他制止了。 夏煜见那杨荣目光坚毅,心想恐怕是有什么大事,便对侍卫们挥了挥手道:“让他说。” 那杨荣站起身,直接朗声说道:“殿下先入城耶?先谒孝陵耶?” 夏煜闻言,立即采纳了杨荣的谏言,去了先皇陵墓祭拜。 而当他祭拜完毕后,身后百官竟直接将龙辇抬了出来,夏煜这才上了龙辇,众人三呼万岁,自此夏煜即皇帝位。 看到这里,沈玉瑶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小姐,”紫苏仍习惯称呼她小姐。 “是有什么不妥吗?” “朝中当真是有人才,可惜......”沈玉瑶轻叹一声,问道,“还有吗?” “还有一份刚刚收到的。”紫苏答。 “不想看了,”沈玉瑶手扶着额头,她有些疲倦,“紫苏你念给我听吧。” “殿下即位后,第一道旨意便是封娘娘您为皇后,”紫苏喜不自胜道:“皇上说待娘娘抵达京都后,便行册封大礼。” 沈玉瑶闻言却并没有多少欢喜的神色,她淡淡问道:“还有吗?” “皇上第二道旨意是重建被焚毁的奉天殿。”紫苏继续说道:“皇上还刻了他和您的玉玺。” 沈玉瑶点点头,“父皇修建的奉天殿,确实必须重建。” “今日送到的信报就这些了,”紫苏有些奇怪沈玉瑶为何没有显露出欣喜的神色。 “嗯,我也乏了,紫苏你出去吧。” 紫苏应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沈玉瑶抬起头来,望着紫苏离去的背影,眼里竟忽然闪过一抹苦涩。 进宫后,她该如何劝说夏煜? 夏煜的后宫中,侍妾虽多,可在夏煜的授意下,竟无人有所出。 到如今,夏煜已贵为天子,仍只有三个儿子。 此后原本是宁王府的家事,从进宫那一刻起,子嗣问题便成了国事。 夏煜当然不能继续这样任性下去,可要如何劝说他放下多年的那个承诺,沈玉瑶也是没有一点信心。 夜色渐渐深了。 一轮皓月当空,几颗星子远远地作伴。 沈玉瑶虽觉疲乏,却总是不能入睡。 她起身站在窗边,往客栈的后院望去。 这一晚过去,沈玉瑶却更加睡意全无。 客栈后院是一片竹林,皓月当空下,竟有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沈玉瑶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发现那男的正是马三宝,女的却是她的心头肉夏小仙! 两人相对而立,好像在说着什么。 有些像是在做告别。 沈玉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生出这样的猜想来。 从收养马三宝起,她就非常喜欢这个孩子。 只是她竟从未发现,马三宝和夏小仙之间竟然走得如此之近。 她忽然很想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任凭沈玉瑶凝神细听,却也未能听清他们所有的对话。 第251章 月影成双 夜已深,只有客栈周围的蛐蛐,偶尔低唱两声。 后院的廊下,夏小仙和马三宝并排站在一起。 “三宝。”夏小仙轻轻地唤了声。 “公主殿下。”听见夏小仙唤他,马三宝立刻转过身,没想到刚好和夏小仙相对而立。 背对着月光的马三宝,刚好看到夏小仙在月光的映照下那秀丽娇俏的小脸。 他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耳朵有些发烫。 马三宝心想,幸好此时夜已深,否则他此时绯红的脸庞定会被夏小仙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眼睛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三宝,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一想到要和马三宝分别,夏小仙的心中就有些微说不清原因的难过。 “离开?去哪里?”马三宝疑惑问道。 “这个我不能说,唉!”夏小仙叹了口气,“就算说了,你也不会懂。” “是有人向王妃娘娘提亲了吗?”马三宝实在想不出,夏小仙离开还能有其他什么原因。 “不是。”夏小仙摇摇头。 “那你是去哪里?”马三宝的声音开始有些急躁起来。 “应该去很远的地方。” “不可能,我大夏朝不可能有公主和亲的!” 先帝遗诏里就有这一条,大夏朝后代君主绝不允许以公主和亲来换取边疆和平。 “嗯...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夏小仙走到后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又朝马三宝招了招手道:“三宝,来坐下聊聊天。” “谨遵公主......”马三宝拱了拱手,却被夏小仙打断,“别公主公主的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唤我小仙吧。” “好。”马三宝原也不是墨叽的人,闻言也微微一笑:“小仙,你刚才说你要离开是什么意思?” “不说那个,”夏小仙摆了摆手,“三宝,我想问你,若有一天让你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你会做什么?” “做什么?”马三宝眼神中有些狐疑,他不自觉的按了按腰间的长剑,“自然是留在皇宫中,守护皇上啊。” “难道你就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或者想见的人吗?”夏小仙见马三宝完全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忙再次提示道。 “想去的地方?”马三宝问。 “嗯!你闭上眼睛想想,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夏小仙回答道。 “嗯...最想去的地方......”马三宝听话地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最...想去......” “大海!”马三宝双眼猛地睁开,“我想去看看海和海的尽头。” “果然如此!”夏小仙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马三宝见夏小仙并不吃惊的模样,他有些不自信地问道:“小仙,你是不是也认为是异想天开?” “当然不是!”夏小仙说这话时的语气异常肯定,“若我说,这就是你的命,你相信吗?” 马三宝显然并不相信,他又说:“其实打小我便常常梦到,我有一个家,那就是在海上。我的家其实是一条能装几万人的大船,船身长四十四丈,宽有十八丈呢!” “每到一个新奇的地方,我便会停泊些时日,与船上的船员们一起上岸去看看......” 夏小仙微微一笑,柔声朝马三宝说,“岂止呢,你还会七次远渡重洋,最后永远停留在海上。” “哈哈,若能真的停留在海上,那岂不是我最好的归宿?”马三宝闻言欢喜不已,没一会儿,眼中的光芒却黯淡了下来,“小仙,你是宽慰我的吧。” “那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呢?”夏小仙笑颜如花,还不等马三宝应承便说,“我赌你三年后,便会启程远渡重洋。” “真的?”马三宝笑着说:“若真如小仙所言,三年后我能开始远航,那我定会亲自到你家中,给你带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不管你家在何处!” “那你可不要后悔哦。”夏小仙笑着说,“也许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去到你身边!”马三宝看着夏小仙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好!”夏小仙忽然感觉心中有那么一丝从未感受过的酸楚,她眼中竟忽然氤氲着泪光,“不管我在哪里,都会等着你!” 沈玉瑶醒来时,天色还未明亮。 “紫苏,昨夜你有没有听到哭泣的声音?”沈玉瑶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真的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子哭泣的声音,待她想听得更仔细时,却忽然醒过来了。 “奴婢倒头就睡着了,也没听到有人哭泣。”紫苏正端了一小盆水过来,准备侍候她梳洗。 “小仙是住在我们隔壁吧?”沈玉瑶问道。 紫苏微微一愣,今天的沈玉瑶总让她感觉有些与平日不同。 “是啊,昨儿是小姐您让马三宝特意将公主和您的房间挨着的啊。” 沈玉瑶一直记忆力很好,怎么就连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会忘记呢? “奴婢近日倒是时常做梦。”紫苏又递过来锦帕给沈玉瑶擦手。 沈玉瑶回头看着她,好奇问,“梦见了什么?” 紫苏笑着说:“都是些奇奇怪怪,零星的碎片一样的梦。好些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奴婢和小姐又回到了国公府那会儿。小姐带着奴婢到国公府后院儿,去放纸鸢。整个后院的花都开满,可好看了。” 听着紫苏娓娓道来,沈玉瑶也跟着微笑起来,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仿佛就在昨日。” “嗯,奴婢还记得小姐最爱在花开满园的秋千架上,吟诵着那些奴婢没听过的诗词。” “还有冬日的咕咚羹。” “对啊,冬日里一家人都围着后院煮咕咚羹吃。”紫苏面上笑容更盛,“小姐最爱吃。” 沈玉瑶忽然想起了和许芸萱一起吃咕咚羹的日子,她喉咙哽了哽,说:“紫苏,去告诉三宝准备出发吧,他该等急了。” 紫苏知道沈玉瑶说的怕他等急了的人,一定是当今的皇上,夏煜! 第252章 无法看清 “等你四年,你终于还是来了。” 听见吕氏的声音,沈玉瑶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轻声说了句,“总是要见上这最后一面的。” 靖难一役,已经过去整整四年,吕氏在太子陵寝也守了整整四年。 沈玉瑶先去祭拜了懿文太子和太子妃,临回宫之前,特意来到吕氏的屋里。 四年前,夏煜登基后取消了夏崇炆一朝,同样也取消了吕氏的封号。 陵寝内的守灵宫女,见当今皇后娘娘进了吕氏的房间,忙着往屋内的炭炉中添了些炭。 整个屋子,这才少了些阴寒之气。 吕氏今日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为了让她不至失礼,跟着沈玉瑶而来的宫女们甚至上前为她梳洗起来。 她望着菱花镜中,自己那张因长期不见天日,而极其苍白的脸,有些嫌恶地扭开了头。 沈玉瑶也不勉强她,挥了挥手,让那些宫女们退了出去。 房门“吱呀”了一声,沈玉瑶侧眼看去,只见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有那么一瞬间,沈玉瑶差点以为走进来的是秦王。 两人容貌极其相似,少年几乎是秦王的翻版。 “罪臣拜见皇后娘娘,拜见母妃。”进来的正是吕氏最小的儿子,他和吕氏一同被夏煜派到这里给懿文太子和懿文太子妃守灵。 “你退下吧。”沈玉瑶仍是轻轻淡淡说,“我与你母妃说几句话。” 少年唯唯诺诺应了是,有些瑟缩着走出了房间。 “你走吧。”看着少年进来,吕氏原本有光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 “不忙。” 外面正下着雪,沈玉瑶却觉得这屋里比外面更加寒冷,她忍不住拢了拢大氅,身旁的紫苏见状忙唤来宫人再添了盆炭火。 吕氏见赶不走沈玉瑶,只能无奈地转身走到床榻上坐了下来。 “此地寒冷,也没有更好的软椅,只怕委屈了皇后娘娘。”她心中还是想让沈玉瑶尽快离开。 “不委屈。” 也许,最终胜利者总是喜欢看看失败者的窘迫,才会更舒坦一些吧。 想到这里,吕氏抿了抿唇,不再言语,她的视线此时才落到沈玉瑶面上。 贵为皇后娘娘的沈玉瑶,竟也已是两鬓斑白。 “说说吧。”沈玉瑶看道吕氏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总要说的,对吗?” “说什么?”吕氏有些不耐。 成王败寇而已。 “说说常姐姐。”沈玉瑶忽然面上一肃,“她如此善待你,而你却......” “时间过得好快啊。”吕氏闻言面上神情忽变,眼中竟然有着隐隐笑意,“已经足足过了二十二年整。” “是很快。”沈玉瑶问:“这二十二年中你可曾有过一丝悔意?” “哈哈哈,”吕氏忽然狂笑几声,“有!当然有悔意!” “我后悔没在夏煜装疯卖傻之时,直接将他赐死!” “你敢!” “我怎么不敢?太子、太子妃、母后、父皇他们谁没有喝过我煲的羹汤?”吕氏双眼眯缝了一下,蓦地再次睁开后,却凶光毕露。 “原来父皇临终前,饮下的那碗鸡汤,当真出自你的手?”沈玉瑶声音微微发着颤。 想到过吕氏的猖狂,但没想到她还能如此肆意妄为。 “那是自然,他不也是暗中找了三位狠毒妇人,将秦王毒死?”吕氏不屑道:“以其人之道而已。” 沈玉瑶面上越发寒冷了些,她望着吕氏又问,“最后问你一人!” “问吧,”吕氏无所谓道:“反正今日一别,再也不见。” “许芸萱,你可曾还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吕氏笑得有些渗人,“不就是你宁王府的侧妃许氏吗?哦,对了,许万三的嫡长女。” “她真的是许万三的嫡长女?”沈玉瑶眼睛直盯着吕氏看。 吕氏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何苦又来问?”吕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可惜最终竟没能让你们骨肉相残,也算是天意吧!” “我既然已知她的身世真相,此番相问,定然不是问这个的。”沈玉瑶说。 “那你要问什么?”吕氏冷冷一笑,“若是问许氏是怎么死的,那我只能说此事与我无关。” 略顿了顿,吕氏又说:“不过就算我说与我无关,估计你也是不肯相信的,随你吧。或许你可以让你的东厂试着查查。” 沈玉瑶冷哼一声,“你不说也不要紧,只是怀恩王和刚才那位可能就过得不会那么如意了!” “你敢!”吕氏惊叫。 “我为何不敢?”沈玉瑶笑问,“或许你我还可以做最后一笔交易。” “如何交易?”吕氏摇晃着身子怯声问道。 还未等沈玉瑶回答,她便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然后又朝着沈玉瑶跪了下去。 “求皇后娘娘,放过我的两个儿子!” 沈玉瑶用她仅剩的两个亲儿子来威胁,她实在是不敢赌,也不能赌! “既然你说许芸萱之死与你无关,那你猜猜看,会与何人有关?”沈玉瑶心知吕氏西厂的厉害,她还未回到京都之前,整个京都所有的信报除了东厂,便数西厂最为厉害。 吕氏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否则她也不会摆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出来。 “娘娘,您还是回宫后问皇帝陛下吧。”吕氏说完,头贴着地叩请道:“看在我冒死为娘娘提供线索的份上,还望娘娘答应保全我孩儿一条命吧!” 夏煜? 沈玉瑶心中一跳,此事难道和夏煜有关系? 自从三年前夏小仙不辞而别后,沈玉瑶便将自己锁在深宫中,她从不过问朝政,也不再管后宫之事。 甚至夏煜一直未有新的子嗣这样重要的事情,她也毫不在意。 一日前,她也刚刚从东厂的信报中得知,她一直苦苦寻觅的许芸萱,早在她回京都前一日,就已经蹊跷离世。 而今天之所以来祭拜太子和太子妃,沈玉瑶就是想彻查许芸萱之死。 此时此刻,沈玉瑶忽然感觉自己犹如被人遮了双目。 让她已经无法看清任何人,甚至包括她的枕边人,夏煜! 第253章 迁都三策 日影西斜,长春殿内一片寂静,偶尔有一两声鸟鸣,还有隐忍的啜泣...... “唉,玉瑶,你为何如此执拗呢?” 夏煜坐在沈玉瑶的床榻边,手中端着一碗汤药,他用汤匙喂到沈玉瑶唇边,“乖,好好吃药,朕还要你陪着朕一起看大夏朝新的都城。” 沈玉瑶轻轻摇头,她盯着夏煜看了片刻,“陛下难道忘记了?臣妾原本就是医者,自然知道药医不死人的道理。” 夏煜皱了皱眉。 “陛下登基已经足足六载,大夏朝的国富民强,臣妾都看在眼里。”沈玉瑶唇角微微上扬,“只是,臣妾恐怕看不到大夏朝新的都城了。” “胡说!”夏煜面色不虞,将手中的汤药也重重放在身旁紫苏端着的托盘上,“朕知你最是喜欢燕京,朕顶着文武百官的反对,特意下旨大夏朝迁都燕京城。” 几滴汤药汁飞溅而出。 紫苏一时愣住,夏煜如今的脾气是越来越像先皇。 沈玉瑶撑起身子虚弱地朝紫苏微微点头示意,紫苏这才将汤药端了出去。 待紫苏走出寝殿,夏煜忽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他扶着沈玉瑶的手臂说:“是朕不好,朕有些急躁了。” “无妨。其实臣妾的心中是非常支持陛下迁都的。”沈玉瑶轻咳一声说道:“天子守国门,这很好!” “知朕者,皇后也!”夏煜闻言心中大喜。 沈玉瑶缓缓点头,“陛下定都燕京,那便可以将我大夏朝的国土继续向北方扩张,燕京更是可做陛下前进的基地使用。” 夏煜也跟着点头,“正是,朕治理燕京多年,如今的燕京城,土壤肥沃、河流纵横,粮食供应足,特别适合朕的大军在那里大规模的驻扎。” “而现在的京都,毕竟是夏崇炆曾经盘踞的地方,反对朕的人不少。” 沈玉瑶知道,其实夏煜没说出的口是。 靖难之役胜利后,在他登基之初,因为很多文臣武将仍选择了效忠夏崇炆,以致他为了顺利登基,在京都城杀戮过甚。 夏煜其实也知道在京都城,他早已是结怨太深,呆在这里的皇宫内,他没有一天是有足够的安全感的。 特别是在刚登基没几天,夏煜便差点被假意归顺的御史大夫景清刺杀。 此事之后,夏煜夜晚便经常做噩梦,他便更加强烈的开始怀念自己的藩地燕京城。 所以说到底,迁都燕京城,夏煜是势在必行的。 跟沈玉瑶是否喜欢,并没有多大关系。 就好像如今的皇后之位,沈玉瑶也从未曾喜欢过一分。 “陛下,臣妾听闻,陛下临朝时,曾对大臣们提出想迁都燕京城的计划,没想到,陛下的提议却遭到了几乎所有大臣们的激烈反对。” “所以朕最近心中焦躁,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夏煜点点头。 “若臣妾告诉陛下一个方法,定然能顺利迁都燕京城,陛下可愿意答应臣妾一个要求?”沈玉瑶笑了笑,将夏煜托住自己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放下。 “玉瑶就算你有千万个要求,朕都会无条件允的。”夏煜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说道。 他转身看到此时的沈玉瑶面色好像红润了不少,精神头也较前些日子感觉好多了。 “只要你能像此刻般,全无病容,朕所有事都答应你。” “好,”沈玉瑶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坐直了身子,眼睛直视夏煜道:“陛下,臣妾以为陛下在迁都一事上,一定要谨慎。”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而应该以迂回而秘密的方式,为迁都进行系统而缜密的准备。” 沈玉瑶娓娓道来,夏煜眼中放光,不停点头。 “臣妾建议陛下可先下诏书,凡江浙一带的南方人,愿意迁往燕京城的,便可获得五年免缴税赋的优待条件。” “第二,陛下可让靖难功臣中的几位,上书朝廷建议在燕京修建一座新的宫殿。然后陛下便以修缮潜邸为名,在王府旧人中找两位负责迁往燕京督建燕京的宫殿。” “第三......” 沈玉瑶故意停顿住,果然夏煜急切问道:“玉瑶快说,这第三是什么?” “这第三点是此计策中最重要的一环!” “那赶紧说给朕听听。”夏煜心中的好奇更盛。 前两条已经是极好的策略了,这第三条想来一定是最精妙之策。 “臣妾自然是要说的,不过在说之前,臣妾心中一直有件想问陛下。”沈玉瑶说。 “问,朕定会知无不言!” “臣妾想问,许芸萱是怎么死的?” 沈玉瑶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可是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一颗颗惊雷打在夏煜心上。 “你!”夏煜神情开始变得慌乱起来,“朕不是告诉过你,她死于奉先殿那场大火?” “陛下的意思,可是夏崇炆在杀了我二哥后,又放火烧了奉先殿,连累当时刚刚赶到奉先殿的许芸萱也因此一起葬身火海?”沈玉瑶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她直直盯着夏煜,仿佛想在他的脸上看出真相一般。 “二哥之死,实在出乎朕的意料,朕也是万分惋惜......”夏煜看上去无比真诚,沈玉瑶相信他这句话一定是发自内心,是真的! “那陛下可否愿意告之臣妾,为何许芸萱会在那时去往奉先殿?是陛下让她去的吗?”沈玉瑶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是!是朕让她去的!是朕害死她的!”夏煜面上神情几度阴晴后,忽然站起身吼道。 “可是玉瑶你知道吗?她跟朕说了什么?”夏煜眼中寒光乍现,让仍坐在床榻上的沈玉瑶不禁身形一晃。 “她说朕根本不是父皇嫡子,也非母后亲生,而是父皇偶然临幸的一位蒙古妃子所生!”夏煜有些歇斯底里。 “所以你就假意让她去奉先殿劝夏崇炆从密道逃走,却派了王公公一把火烧了奉先殿,烧死夏崇炆和许芸萱!是吗?”沈玉瑶眼中充满怨恨。 虽然她早知道真相,可她仍是想让夏煜亲口承认。 做错事的人,总是要先承认自己错了,才会去改变。 “是!”夏煜冲口而出的这一声是,让沈玉瑶眼中忽然滚落大颗大颗的眼泪。 “迁都的第三步策略便是待臣妾去世后,陛下将臣妾葬于燕京城!” 第254章 尾声 奉先殿上,文武百官们此时都噤若寒蝉。 此时坐在这把雕花龙椅上的皇帝,不光心思深沉较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性格脾性也让人难以捉摸,手段更是雷厉风行。 皇帝登基已经六年,这六年里他励精图治,修律典、改赋税、兴水利......到如今整个大夏朝已经国富民强。 只是今日皇帝上朝便抛给了文武百官们一个惊雷:他要将已经去世一年的沈皇后的陵寝以及他自己的陵寝,都建在燕京城! 百官们面面相觑,这个旨意连傻子都能看出来,皇帝陛下是铁了心要“迁都燕京”了。 下朝后,夏煜又一次去了沈玉瑶的灵柩前。 自一年前沈玉瑶忽然病逝后,夏煜长期处于悲痛的情绪之中。 时日长了,连群臣都十分怜悯同情,众人曾婉言劝夏煜放下悲伤,却引得夏煜是越发悲痛。 他甚至为沈皇后穿丧服一年,并且为她举办了很隆重的丧礼。 夏煜甚至决意此生不再复立皇后。 要知道,沈玉瑶在世时,夏煜就始终没有册封过任何一位妃嫔。 他也做到了对沈玉瑶的承诺,此生都再不会和其他女人有一男半女。 今日朝堂上,众臣再无一人反对迁都燕京,夏煜才算彻底明白了沈玉瑶离世前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她竟然用自己的生命,为夏煜铺平了“天子守国门”的最后一段路。 夏煜瘫坐在沈玉瑶灵柩前,紫苏点燃一炷香递给他,“陛下......” 夏煜点点头,示意紫苏退下。 “玉瑶,不管要多久,朕都一定要带你回燕京!” ...... 沈玉瑶病逝后,棺椁整整在宫中停棺六年。 直到陵寝完工后,夏煜这才亲自扶着灵柩将她带回燕京。 载着沈玉瑶灵柩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夏煜策马紧随一侧,身旁是马三宝,“陛下,文武百官听闻陛下亲自扶灵回燕京,几乎所有人都上书赞同陛下迁都燕京。” 夏煜想起最初提议迁都燕京时,朝野哗然,朝臣们也都分为两派。 北方派举双手赞同迁都,而南方派则极力反对迁都。 那些时日里,朝堂上,众位大臣们常常为此事争论不休。 而恰恰是沈玉瑶在病重时,向他提出了三个缜密的迁都方案。 如今行的正是这最后一步。 将沈玉瑶葬回燕京,再将自己的陵寝也定在燕京,这样也就彻底绝了那帮南方臣子的希望。 燕京本就是“龙兴之地”,也是他和沈玉瑶一起度过了最幸福几年的地方。 夏煜抬头望了望燕京方向,“只可惜,她不能亲眼见到朕为她修葺的紫禁城!” 这天下只有沈玉瑶才配和他一起拥有! ...... 这一路,夏煜让整个灵柩队走得极慢。 他甚至不忍心,她再受颠簸。 整整走了一个月,又整整做了四十九日的丧仪,他才万分不舍地将她葬在了那座最大的长陵中。 ...... 十五年后,夏煜病逝。 夏临安即位,他将夏煜与沈玉瑶合葬于长陵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