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师弟总想陪我飞升》 第1章 天上掉下来的 【已集齐所有部件,是否确认合成:神武·斩月】 期待已久的机械音和绚丽的屏幕弹窗成为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留影。 封似霜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头晕过,又疼又晕,怕不是脑震荡。 四周传来像是很多人议论的嗡嗡声,但更像是手机信号出了问题,发出的那种尖锐鸣叫。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耳朵,才感觉到自己手里好像还捏着什么东西。 一阵熟悉的香气飘来,封似霜的手十分熟练地将手里的东西送到她嘴边,一口咬下去… 表面脆脆的,里头是肉的质感,恰到好处的汁水使口感更加迷人。 啊? 封似霜猛然睁开眼睛,手里那缺了一半的金黄色裹着肉色的东西,果然是她星期四买的鸡块! 还没等她的大脑完全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周围的议论声在她咬了一口鸡块之后更大了。 “这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没错吧?” “听说高阶修士可以御风而行,难道这个小姑娘是…” “是什么是,哪有这样的修士,穿得奇怪不说,从天上掉下来摔了个狗啃泥,还抱着一桶不知道啥东西,闻着怪香的…” “哎呀,八成是个傻子,就算不傻,刚才头着地也该变成傻子了。” “就是,都摔成那样了还吃呢,肯定傻。” …… 说谁傻子呢?从天上掉下来那不应该是仙女吗? 就算是脸着地。 封似霜不悦地抬起头看向周围,还没来得及不高兴,又愣住了。 四周站着的人一个个穿着古人的服饰,从人群的缝隙中,还能看到后头的建筑,怎么长得那么像她在电视剧里见过的衙门? 她刚刚不是在家里吃着炸鸡玩游戏吗? “都散开!测灵根是大事,若是出了差错尔等担待不起!” 一道雄浑的男声传来,振得这边除了封似霜之外的所有人都立刻缩成了鹌鹑,周遭瞬间安静。 封似霜有些不解,这些人怎么怕成这样? 南宫?跨着大步走向人群,心中鄙夷不已,曲水城果然是闭塞的边塞地方,这里有灵根的人也极少,时隔十二年,还是一个有天赋的都没测出来。 看看这些没见识的家伙,他只是用了不到三成的灵力就能让他们抖若筛糠。 他颇为满意地看着这一群鹌鹑,正要开口再震慑两句时,因为目光的下移,愣住了。 人群中的地上坐着一个穿着绿色奇装异服的女子,竟然毫无畏惧地看着他! 封似霜哪知道这群人为何突然如此害怕,这人除了嗓门大了一些,其他也没什么吧? 她感觉到怀里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了,她玩游戏的时候是抱着一桶鸡块来着。 这时候还一阵一阵地散发着香味,似乎在抚慰着她摔痛的肉和眩晕的头。 于是,在南宫?的注视中,封似霜旁若无人地捏起一枚鸡块,丢进了嘴里。 “你!” 南宫?瞪着眼睛,想要对封似霜发怒,却突然皱眉看向封似霜,说道:“你也过来受试。” “嗯?”封似霜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眼睛圆溜溜的,将鸡块吞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受哪门子试啊! 南宫?的手搭到腰间的刀柄上,对着在场的众人问到:“这是谁家的孩子,父母也一并入内!” 若能测出灵根,需要其父母决定是否让子女去御道院修习,当然,至今为止还没有不让子女去的,能测出来灵根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结果,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周围有人“认领”地上坐着的那个小姑娘,反倒是这些人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禀禀禀大人…”有一名男子狠狠吞咽了几下口水,结结巴巴道:“这个姑娘是,刚才,从从从从那边,掉下来的。”他伸出手,指了一下天。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点头,表示这人说得对,这姑娘直直摔下来,他们可都看到了。 南宫?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晴空万里无云。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这片大陆能从天上下来的人是有的,关键在于她是怎么下来的? 是御剑飞行,还是御风而行,又或者是… 看到封似霜还是不理他,南宫?上前一步想去抓封似霜。 可想到对方是从天而降,又能在他刻意的威压下淡定自若地吃东西,南宫?担心这个小姑娘天赋异禀,只能再次对封似霜说:“去里头受试。” 封似霜发现周围的人都偷偷看她,南宫?又跟堵墙似的站在旁边,只好站起身拍了拍她身上的毛绒恐龙连体睡衣,又抱上鸡块桶,对南宫?道:“带路。” 嗯?她的恐龙睡衣怎么好像变大了一圈? 她一动,身后的人又开始叽叽喳喳了起来,南宫?此时也没空去管那些个愚民了,他的目光锁定在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姑娘身上。 他感受不到任何来自她的灵力波动,那么她究竟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 封似霜一边走也一边在想,出现在这里,她怕是穿越了。 再根据刚才这些人所说的话,她推测出自己大概是穿越到了一个人类能够修仙的世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灵根,现在这个大块头和屋子里的人就是来给百姓测灵根的。 她有点懊恼。 明明刚才,她还在电脑前准备给游戏里的神武点合成的啊! 她那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终于凑齐了绝佳属性的神武—— 封似霜欲哭无泪,她只是喜欢玩仙侠类的游戏,不是真的想掉到什么修仙世界的啊… 和恐龙睡衣配套的毛绒拖鞋踢踏着,封似霜能感觉到那个长得还没有张飞秀气的大块头正在紧盯着她,想开溜是不可能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衙门里头,很快来到了一处院子,外头被很多配刀侍卫把守着。 南宫?越过封似霜,对守着院门的两个侍卫说:“开门,让她进去受试。” “是,南宫大人。” 两名侍卫利索地向南宫?抱拳,打开了院门。 封似霜这时才看清院子里的景象,就是一间很普通的院落。 唯一不寻常的是,院子最中间摆着一张贡台似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瓶子,而那个瓶子竟然隐隐发出柔和的白光。 在那张桌子后头,坐着一个男人,现在天气不算冷,他雪青色的衣服上却有厚厚的毛领。 一张脸称得上俊俏,两只手随意交叠着搁在腿上,似乎是在阖眸休息。 “又带来了受试的人?我看不必再测了,曲水城荒芜凋敝,也生不出什么有灵性的人。” 他一张口,声音倒是清脆的,说出的话却刺耳,高傲之态尽显无余,让封似霜觉得不喜。 “你在这里站着。” 不如张飞秀气的南宫?对封似霜丢下一句,走到那名坐着的男子身边,俯身用手掩住了嘴。 封似霜抱着一桶鸡块,观察着男子的表情。 不知道大块头跟他说了什么,俊俏男子忽然眯了眯眸子,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她。 他沉吟片刻,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封似霜面前。 第2章 邪灵根,拿命来吧 他比封似霜高差不多一个头,封似霜心想。 她自己本身就不矮,眼前这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该将近一米九? 南宫鹊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十五六岁,容貌旖丽动人,若再生得天赋极强的灵根,恐怕不日就会在耀光国白日飞升。 不过她这诡异的穿着打扮,和手里还抱着的一桶疑似吃食的东西,都让南宫鹊很难相信她是什么修炼天才。 可是刚才三哥说了,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不惧三哥的威压。 南宫?如今是金丹初期,普通人是无法抵挡来自他的施压的。 “究竟如何,至纯灵液一测便知。” 南宫鹊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一只手简单掐了一个诀,突然对着那会发光的小瓶子一指,瓶口处霎时升起一滴隐含白光的水珠。 这操作让封似霜略感激动,这是真正的法术,跟游戏里的不一样,也是她从前根本不会在现实中见到的! 虽然掉到这里让她很烦躁,但如果测出她有什么很厉害的灵根,是不是也算一件好事? 南宫鹊修长的手指指向封似霜的眉心,至纯灵液“嗖”地朝着她的眉心飞去,在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隐入皮肤。 封似霜突然感受到来自身体深处的一种渴望,那一滴至纯灵液在她体内开始游走,而她的身体疯狂地想要将这滴水吸收。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全当是这种叫做“至纯灵液”的东西太过神奇。 灵液在体内游动时,封似霜都能感觉到它的位置,走着走着,然后…… 封似霜和南宫鹊突然同时诧异道:“没了?” 封似霜只是感觉至纯灵液走到某一个地方的时候,身体里那种渴望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南宫鹊则更惊讶,至纯灵液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灵根,都会在探测到受试者的灵根之后融入灵根,促使受试者周身瞬间出现状态不一、与其所拥有的灵根相关的灵力场。 比如他自己,当年就在至纯灵液的引导下,周身出现了属于优品纯水灵根的灵力场。 若受试者没有灵根,那么至纯灵液就会再次从受试者的眉心浮出,以原本的形态回到瓶中。 可现在至纯灵液就像是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 南宫鹊思索片刻,眸子中射出惊异的光,以及毫不遮掩的嫌弃之色。 “你是邪灵根!” 自古以来,只有邪灵根才会让至纯灵液如同遭到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封似霜发现这个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的人似乎都在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她。 不是,没灵根就没灵根嘛,说谁邪呢! 南宫?快走了几步,来到南宫鹊身边,一双虎目横扫向封似霜。 “五弟,你说她是邪灵根?” 南宫鹊点点头,这一点他不可能判断错。 “嘁,原来是个邪灵根,那可是比没有灵根还次的存在。” 何止是次,简直就是上不得台面,让人鄙夷。 因为刚才被封似霜不惧他威压的事情给唬到,此时的南宫?觉得很是丢人。 想他堂堂御道院侍卫副统领,南宫氏子弟,刚才竟然忌惮于一个邪灵根的小丫头,简直是打他的脸! 拥有邪灵根的人数量极少,在玄云大陆,最多的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所以南宫?和南宫鹊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邪灵根拥有者。 他们能想到的封似霜可以抵挡威压的唯一理由,就是那无法修炼、浪费至纯灵液、邪了门了的邪灵根。 不过,能抵挡三分金丹期威压而已,却是没有更多真本事的! 封似霜猛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抬脚就转身往院外跑。 她的预感没错,南宫?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隐隐缠绕着火焰的长刀。 “耍了老子还想跑,拿命来吧!” 南宫?几乎一个呼吸的工夫就闪到了封似霜面前,邪灵根在这片大陆本就受到众人鄙视,这个姑娘穿着奇怪又不像是这里的人,杀了又何妨! “我靠,你有病啊!” 封似霜脱口而出,她要撤回这人不如张飞秀气那句话,他配跟张飞比吗! 南宫?听不懂“我靠”,但却知道封似霜在骂他,长刀冲着封似霜门面呼啸劈去。 南宫鹊看到这一幕,勾唇一笑,丝毫不做劝阻。 封似霜拼尽全力去躲闪,也躲不过南宫?这个看上去应该是有灵力在身的人,她心中涌现出一种绝望,难道刚穿越就要嗝屁了吗? 日光照在刀身上,再反射到她眼睛里,封似霜被刺得闭眼的同时心中生出一股狠劲儿。 算了。 嗝屁就嗝屁,一言不合就要劈人的世界有什么好待的! “你个王八蛋——” 绿色恐龙睡衣包裹着的女孩不再躲闪,竟抛下手中的桶子,冲着南宫?身侧看上去防御薄弱的地方冲过去。 南宫?如同看到了有趣的猎物,笑得狰狞。 “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冰冷的刀刃带起寒风,已经刺痛她的脸,肾上腺素的作用让封似霜反而兴奋了起来。 打本的时候遇到难打的boss她会打一遍又一遍,现在面对对手,就算没有更多的机会,她也绝不会站在原地任由他来砍! “你还真是找死。”南宫?故意在封似霜周围虚晃了几下,发现眼前的人似乎有些预判走位的本事,却真的没有任何灵力武力傍身,失去了耐心。 这小妮子再不一样也只是个邪灵根,并且很快就会成为他刀下的新亡魂。 刀横空劈下,封似霜闭上了眼,一只手随手臂的动作挡在身前,一只手冲南宫烈出拳。 就这么结束吧,万恶的穿越! “砰——” 一声铿锵传来,在场众人无一反应过来的时候,南宫?突然大喊了一声,向后飞出去几十米,然后如同一袋码头上不怎么值钱的货物,重重地摔在地上,震起无数尘土。 南宫?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抬起他惊恐的脸,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封似霜。 众人向封似霜看去,发现她手中不知何时竟握着一把散发淡淡金光的巨剑,剑身上的寒芒看着都令人畏惧。 再看她脚边,躺着两节断开的兵刃,竟然是南宫?一直佩戴的灵武——烈炎长刀! 火元素飞速地从断刃上流逝,飘散到空中,烈炎长刀此时看上去跟两截废铁没有什么区别。 “你敢断我兄长的灵武!” 南宫鹊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愤怒,灵武难得,就算是造一把最低阶的“幽”级灵武,都需要灵武锻造师拥有极高的锻造天赋,并辅之以不少珍贵材料。 烈炎长刀就是一把“幽”级灵武,是南宫?成为御道院侍卫副统领的时候,南宫家为他寻来的。 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给斩断了! 封似霜却对南宫鹊的话充耳不闻,她有点呆愣地看着自己举起的那把巨剑,如此熟悉的剑身… 这不是她凑了一年还没来得及合成的神装斩月吗! 第3章 今后是我叶无常的弟子 斩月剑身上的光芒忽闪了两下,像是回应封似霜的想法,只是还没等封似霜高兴多久,光芒骤然散去,斩月的体型迅速缩小,竟然缩得跟一枚鼠标差不多大,躺在封似霜的手心。 不是吧?还没打完呢你就撤了? 封似霜满头问号。 神秘的大剑变成了暗淡的模型,南宫?强忍着汹涌的痛感,爆呵道: “一定是邪术,杀了她!” 断了他的灵武,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四周的侍卫瞬间纷纷抽刀冲向封似霜,他们不是修士,移动速度不如南宫?的快,但几十人蜂拥而上的视觉效果依然骇人。 封似霜在心中大骂了一句斩月不靠谱,缩得还没她手掌长,怎么打? 女子手握迷你剑,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决定拼死一搏。 数十把刀越来越近,南宫鹊这次不再像刚才那样看戏,手中掐了个诀,蕴含着杀意的水刃在封似霜开始动作的一瞬间飞向她的咽喉。 一道水蓝色影子从包围圈的缝隙中直冲过去,南宫鹊很确信,没有了那柄剑的帮助,此人必死无疑,且将身首异处! 然而,他自信的表情迅速地裂开了。 因为就在水刃离她的皮肤只有咫尺时,一道淡绿色的光裹着专属于木系修士灵力,将封似霜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水刃接触到淡绿色灵盾,瞬间消散,仿若从未出现过。 而南宫鹊的情况却不乐观,灵盾借力打力,让他措手不及。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封似霜抬眸朝天上望去,能看到一个青绿色的影子。 但更多的实在看不清,可恶的近视眼好像跟她一起穿过来了! 虽然她近视不算严重,但超过五十米也就只能分得清人畜。 “阁下是何人?” 南宫鹊察觉到此人的修为远高于他,纵然不甘,也只能捂着被反击后疼痛的胸口询问道。 天上青绿色的身影开口了,声音虽是从远处传来,却清晰无比。 “叶无常。” 他说着,从几十米高的地方翩然而下,落至封似霜身边,封似霜此时看清了,这个叫叶无常的男人是个五官端正身姿挺拔的帅叔叔。 封似霜抹去额头被惊吓出的冷汗,感谢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如果没有这人出手,她就是再怎样也打不过数十持刀侍卫。 叶无常看了一眼浑身穿得绿油油的姑娘,平静地点头致意,没有说话。 他刚才正在百里外的山上采药,突然感受到随身空间里的一枚玉佩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波动,就跟着玉佩指引的方向立刻赶到了这里,正好看见这个姑娘孤注一掷的样子,倒是有些意思。 南宫鹊眉头微微一跳,忍着痛意道了一句: “原来是叶前辈,久仰。” 难怪他的水刃被轻轻松松地化解,对方是整个耀光国三位灵仙阶修士中,最年轻的叶木灵仙,别说是让他受了灵力的反伤,就是转手要了他的命都可以! 只是不知道,叶木灵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护着这个只有邪灵根的姑娘。 叶无常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没有跟南宫鹊客套,只说了一句: “这孩子,我要带走。” 这孩子? 封似霜有点纳闷,她虽然读书快,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也才二十一岁,但二十多岁的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吗?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修仙之人到了一定的阶段容貌就不会再改变,说不定这人已经好几百岁了,叫她孩子也没什么问题。 南宫鹊再看向封似霜,还是没看出此人除了有邪灵根之外,还有什么不同。 他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叶木灵仙的什么人?” 没有正经灵根,不能修炼,就不会是叶木灵仙的徒弟,而叶无常此人据说也没有家人,所以此女不会是他的亲戚。 一个明明是他反手可杀的猎物突然被他撼动不了的前辈护住,南宫鹊心中有一种失衡感。 叶无常弹指解开了封似霜身边的灵盾,打量了她两眼,看不出情绪。 “她犯了什么律法?若是没有,南宫侍卫对她拔刀,可是没道理的。” 叶木灵仙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过身看向南宫鹊,和还单膝跪在地上呼吸不稳的南宫?。 南宫鹊舔了舔嘴唇,吐出两个字: “并无。” 邪灵根不是错,只是会被瞧不起罢了,但他南宫鹊自认是南宫家这一代的绝顶天才,又是太子伴修,非要惩治一个邪灵根的女子还有谁能说什么? 倒霉就倒霉在被叶无常给碰上了。 “既然没有,她今后就是我叶无常的弟子了,以后谁再想动手,且先考虑一下是否能挡我三招。” 叶无常手一挥,身前与人腰部齐高的地方骤然出现一朵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兰花,花朵迅速变大,直到花叶的边缘逼近南宫鹊面前时才停止扩张。 “将你的东西带好。” 封似霜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迷你剑,她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目光游移到不远处的地上,一个熟悉的纸质桶还稳当当地摆在那里。 “怎么差点把你给忘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这可是未来世界留给她的念想,就算凉了、脏了、不能吃了,她也不会把它们扔掉的! 周围那些侍卫也不知道该拦不该拦,一个个面面相觑,倒是有点挡着路了。 “让让让让。” 桶周围站着几个铁塔似的侍卫,封似霜觉得压抑的很。 几个侍卫回头去看南宫鹊,只见他脸色难看地将手微微一抬,示意他们让开。 封似霜顺利地拿到了她的炸鸡桶,高兴之余,惊喜地发现桶子摸起来还有一点微微的温热,低头轻嗅,鸡块竟然还在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难道是因为穿越到修真世界,所以连鸡块都能自动保温了? 不等她多想,突然感觉领子被人轻轻提了一下,整个人就如复制粘贴一样落在了叶无常的木雕兰花舟上。 还以为会用什么帅气的姿势上来,竟然是被提上来的。 南宫鹊咬了咬牙,稍微往后退了半步,避开木花的棱角,突然抱拳道: “叶木灵仙,我方才用至纯灵液测得此女是邪灵根之身,无法修炼,灵仙将她收为徒弟岂不浪费您的时间?” 叶无常的灵根,是优品至纯木灵根,在整个耀光国是独一份的顶尖木灵根,若他愿意去御道院给年轻的修士们传教,耀光国在修真方面定能更上一层楼。 可不论耀光国御道院的人请他多少次,他都是果断地拒绝,更不要说大多数时候,他们根本都找不到叶无常的人影。 现在却要收一个邪灵根的女子为徒? 这不是打御道院的脸吗! 就算南宫鹊自己没有木灵根,他也不愿看叶木灵仙收此女子为徒。 叶无常在南宫鹊说话的过程中已经操控着灵舟升起了一定的高度,此时他睥睨着南宫鹊,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4章 弟子封似霜,拜见师父 “收谁为徒,不劳你操心,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抵抗那蛮生的冰灵根吧。” 言罢,灵舟眨眼间已经离开原地行出去数十里,独留南宫鹊在原地两眼通红,明明天气不冷,口中却溢出白色的气。 “五弟!” 南宫?还没有完全调好息,却因为看见南宫鹊的不对劲只能快速跑上前来。 他一碰到南宫鹊,就感受到一种侵入骨肉的冰冷,再看南宫鹊的脸上,已经生出了冰霜,睫毛全都冻在一起。 “五弟,你切莫再动气!否则抑制不住那冰灵根的寒气!” 他没有飞行法器,伸手从南宫鹊的袖子里掏出灵舟,在灵舟变大的一瞬间带着南宫鹊飞身而上,对后头的侍卫吼了一声: “全部返京!” —— 封似霜坐在花形灵舟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她也不知道下方是哪里,但山清水秀、浮岚暖翠,着实美不胜收,眼下她什么紧张和烦闷都可以抛之脑后,完全陶醉于神奇的飞行体验。 在她欣赏风景的时候,叶无常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手里的,是何物?” 封似霜闻声低头看去,手里还抱着那个桶,里头装着满满的鸡块。 她拿出一块,递给叶无常。 “是鸡块,您要吃么?” 也不知道修仙之人到了叶无常这种境界,还吃不吃饭。 叶无常接过鸡块,翻转着看了许多眼,虽面色淡然,却让封似霜看得出他对鸡块很感兴趣。 “吃的,不似灵食。” 零食? 封似霜不解,“这也算零食的一种吧。” 叶无常的眉头终于蹙起了一些,她说这是灵食?可为何看不出任何灵食的特征? “这是哪位食修做的?” 此物从未见过,表皮金黄微油,香气扑鼻,说是鸡块,那为何比平日吃过的那些鸡肉闻着更香? “食,修?” 是厨子的意思吗? 封似霜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缓缓说出一个答案: “肯爷爷?” 叶无常疑惑的表情终于代替了那一派云淡风轻,口中喃喃: “肯爷爷?” 从未听过还有这么一号食修,他干脆不再多想,将鸡块送入口中。 只咬了一口,叶无常素来平淡的表情就迅速被惊艳之色所代替。 又薄又脆的外皮破开之后,里头略微烫口、不知怎么处理过的鸡肉于唇齿间被蹂躏成肉泥,独特香味再度涌至鼻腔,实在美味。 封似霜被他陶醉的表情影响,也捏起一枚鸡块吃了起来。 嗯,真香啊。 幸好拿回来了,否则留在那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嚼着嚼着,面前的叶无常表情突然变得更精彩了,他看向封似霜,嘴唇因为激动都有些颤抖。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食物。”能够洗涤灵海! 他刚刚真切地感觉到,灵海内的灵力瞬间得到了净化,变得更加纯粹,而他百年未进的修为,似乎也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叶无常终于再次打量起了封似霜,他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感受到了能量波动,而真的出手救下她,则有一大半原因,是看到了她死中求生的那一幕。 若她软弱无能,毫不挣扎甘做刀下鬼,他叶无常绝不干涉他人因果。 “你叫什么名字?” 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封似霜挑了挑眉,刚才这位叶前辈不问她的姓名,她就知道,对方并没有真的想收自己为徒,毕竟那个姓南宫的不是都说了吗,她是个邪灵根。 就算她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设定,也能听出邪灵根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或许到了什么地方,叶前辈就会放下她,然后两人分道扬镳,她有心报答也不知自己能为一个修真界大佬做什么。 不过此时,回答名字自然是能做到的。 “晚辈姓封,名似霜,积雪封霜。” 她照着印象中仙侠游戏里那些人行礼的模样对叶无常致意。 叶无常点点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封似霜,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竟然真的要收徒? “刚才说要收你为徒,你应该明白只是个借口,但现在不是。你若答应,以后就是我的第三位亲传弟子。” 叶无常很有耐心地告诉封似霜,他现在是真心要收徒。 封似霜的心控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她落到这里,无依无靠不说,刚才惹上的那几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如果能成为这位叶前辈的弟子,会让她安全很多。 而且她本身就对修真一事很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学习之余挤出时间天天琢磨她的技能书和神装了。 只是…… 叶无常看出她的纠结,沉声道:“邪灵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就算你以后都不能修行,我也会教你识字读书、草药医理。” 他这样说,封似霜就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她想着,成为对方的亲传弟子以后也可以多帮叶前辈做些事,好歹能报答一些恩情。 灵舟上,一名身穿绿色恐龙毛绒睡衣的女孩跪下,看上去就像恐龙鞠躬一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拜师礼。 “弟子封似霜,拜见师父。” 她这个礼行完,叶无常用灵力扶起她,刚想说什么,远处东南方向突然天光乍暗,一颗被紫光包裹着的球体朝着地面疾飞而去。 那球体并不算太大,在这个距离上看起来就像一条紫色的线下面坠着一颗小珠子。 叶无常皱起眉,面色有些凝重道:“嘉云城?” 封似霜不解,“师父,嘉云城是什么地方?” “你坐稳。”叶无常吩咐了一句,封似霜赶紧依照他的话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抱紧炸鸡桶,一手攥住迷你斩月,就感觉身子被惯性带着一甩,灵舟瞬间加速。 猛烈的风将封似霜扣在头上的恐龙头帽子吹得搭在肩上,头发就像练了什么邪功似的胡乱飞舞。 叶无常回头发现自己的新徒弟完全凌乱在风中,赶紧一挥手,让灵力盾包裹住封似霜,她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多谢师父…”封似霜被狂风吹得头又晕了。 叶无常轻咳一声,忘了,这徒弟没有灵力。 他来到封似霜旁边盘腿坐下,回答了她之前的那个问题: “八百年前,南宫氏举族搬迁至嘉云城,自此耀光国内嘉云城的繁盛仅次于耀京。” 二人皆有一种隐隐的猜测,那怪象八成与南宫氏有关。 与此同时,位于嘉云城中心的南宫府里,无数下人形色仓皇,又不敢交头接耳。 片刻之前,一颗大约需要五人携手才可环抱住的巨球在一道紫光中从天而降,直冲后花园的一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主君不许任何下人靠近的芙蓉水榭毁之一旦。 紧接着,有人发现芙蓉水榭的地面下头,竟然是空的,有人差点喊出来,被旁边的人拉住。 南宫家的秘密,谁敢张扬,不要命了? 第5章 嘉云城中有妖孽 封似霜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瞬息千里,一刻钟之前,她还在耀光国荒凉贫瘠的曲水城,现在脚下则是繁华无比的嘉云城。 紫色巨球冲向南宫氏大宅的一幕被许多人看到,大部分的人现在也不管南宫一族有多势大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对着南宫府的方向指点议论。 因为整座嘉云城都被南宫氏设下的屏障所包裹,叶无常将灵舟停在嘉云城北城门外,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弟子,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件斗篷递给封似霜。 “先披上,否则太招摇了。” 小徒弟不仅穿着惹眼,手中的那一柄小得出奇的剑,和用桶子装着的食物,都太惹眼。 叶无常没有忘记他先前在曲水城看到的那一幕,小徒弟手中的剑光芒大盛,在她本身毫无灵力的情况下,助她完全挡下一个金丹期修士的用力一击,然后就散去光芒,缩得像小孩子的玩具。 叶无常暂时还搞不清这柄剑是什么情况,或许是封似霜的一场机缘,此事还是尽量不要外露的好。 封似霜听话地将斗篷披在身上,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绿恐龙睡衣有多扎眼,并再一次在心中呐喊,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她要穿越,那样她肯定是怎么炫酷怎么穿。 斗篷上身,见封似霜用手谨慎地从里头捏着斗篷的边缘,叶无常解释道: “穿上这个之后,旁人看到的你就只是穿着一件平常的衣服。就算里头的…衣裳,露出一些边角,旁人也看不到,你不用这么拘束。” 封似霜兴奋地点点头,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也是,能让叶无常收在随身空间里的东西,八成不是什么普通玩意儿。 二人走到北城门口,突然由远处奔来了一队人马,离城门还有十来米的时候,领头的人高喊:“城主有令,封锁各个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城门口的守卫听到那人的话之后,立刻将原本要进城的人挡在城门外,开始关城门。 “为什么不让进啊,现在还是中午呢!” “就是啊,不让我们进城也得给个理由吧。” 有一些被拦在外面的人抱怨道。 嘉云城繁华,又有水路码头,每日进出城的人都不少,突然关城门,自然有人不乐意。 一队人中为首的那个此时目光凌烈,伸手让守卫们暂停了关城门的动作,骑着马踱到那发出抱怨声的几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那些人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正想要溜走,只感觉面前一阵寒光闪过,定睛看清之后,那人大惊失色。 “啊!大人,大人饶命!” 那两个之前嚷嚷着要求给个说法的男人,眼下连连喊着求饶。 骑在马上的南宫铎看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人,冷哼一声,“爷爷我现在就给你们个理由。” 南宫铎说道:“我看你们两个跟那个妖孽是一伙的,来人,将这二人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两个侍卫立刻翻身下马冲上前,一左一右将二人抓住,粗暴地将他们扭进嘉云城。 外头的其他人从刚才开始,就都一声不吭。这样骇人的架势可不像是开玩笑,那俩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他们非要在南宫家的人面前跳脚? 封似霜看了一眼叶无常,不知师父是否会出手? 叶无常在听到“妖孽”一词的时候,眉头轻拧,玄云大陆多少年没有过妖魔了,那些只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竟然会在嘉云城? 他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方才看到紫光穿透云层的时候,空间中的玉佩似乎又出现了震动,想到好友将这枚玉佩交给他之时的嘱托,他必须到嘉云城走一趟。 “且慢。” 叶无常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直传到城门口那些守卫,和骑在马上的南宫铎耳朵里。 南宫铎听见还有人敢在此时说话,双眉竖立,不过他出身南宫氏,虽然自己本身没有灵根不是修士,但依然敏锐地察觉到,来者似乎实力不浅。 只见人群自发地让开,从他们后面走过来一名一身青绿的男子,观其外表神清骨秀,而气质冷峻,不怒自威。 叶无常走到南宫铎面前一丈左右的地方,明明南宫铎还骑在马上,却产生了一种他在被面前男子俯视的感觉。 叶无常也不跟南宫铎废话,直接说: “听闻嘉云城中有妖孽,星云宗叶无常特来相助。” 他刚刚自报家门,就引起一片哗然。 在这里,就算是没灵根的普通人,也没几个不知道星云宗的。 这可是耀光国境内除了皇家御道院之外,实力最强的宗门,只不过星云宗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听说他们宗门也没有公开招募过弟子,很是神秘。 南宫铎在听到叶无常的名号时,只是愣怔了一瞬,就翻身下马,对叶无常恭敬地作揖。 “晚辈南宫铎不知叶前辈到此,多有怠慢。” 叶无常不在意地抬起手,“无妨,我带徒儿路过此处,听闻嘉云城内有异动,特此改道。” “徒儿”封似霜此时也乖乖站在了叶无常身后,按捺住要“降妖除魔”的激动心情,学着师父的样子一脸云淡风轻。 不料,南宫铎一脸的为难,竟像是不想让叶无常和封似霜进城。 不是急着抓捕妖孽吗,多一个高手帮忙难道不好? “怎么,是这妖孽威力太强,你们担心本灵仙帮不上忙?” “不,自然不是。” 南宫铎挣扎了一瞬,叶木灵仙来了,不请人进去实在说不过去。 “情况复杂,叶前辈请先随晚辈到城主府。” 说罢,南宫铎牵着马让到一边,而城门里头的那些守卫也都纷纷让开。 叶无常带着封似霜走进嘉云城,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恭敬地低着头,尽管他并没有释放任何的威压。 等到走进城门,叶无常斜了一眼刚才因为叫嚷而被抓起来的二人,此时还哆哆嗦嗦地被两名守卫押着站在城门内的一个角落里。 “你们两个,把这二人放了吧。” 南宫铎很会察言观色,反正这两人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妖孽的同伙,放了他们跟放走两只苍蝇没什么区别。 那两个人被提溜着领子扔出了城门,千恩万谢地对着叶无常和封似霜的背影拜了拜,然后一溜烟跑了。 鬼知道如果刚才没有这两位的出现,他们会被抓去什么地方。 南宫铎在前头给二人带路,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封似霜。 从未听说过叶木灵仙有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弟子,出行时还带着,看来是天赋极强,让叶木灵仙都舍不得将她一人留在宗门。 他就压根没想到,封似霜是叶无常不久前“捡”来的,纯正的“街上捡的”。 “城主府内不知情况如何,你等下且在外头找个地方等为师。” 小徒弟没有灵力,这个南宫铎看不出来,不代表南宫家其他修士看不出来,他不想让别人把歪脑筋动到他捡来的徒弟身上,所以还是别进城主府的好。 封似霜冷不丁地听见叶无常的声音,抬头看去却发现他并未张嘴,看来是用了传音之类的法术。 下一秒,一枚玉佩出现在她手中,叶无常的声音再次传来: “此物能护你安全,并让为师随时感应到你的所在,不必忧心。” 他似乎想了想,又不动声色地对着封似霜掩在斗篷下的手一指,封似霜手里又多出来几颗碎银子,简直要抓不下了。 “自己玩。”叶无常补充了这么一句。 封似霜也不知道该不该汗颜,师父好像真的把她当成小孩了。 第6章 抓我回去,可以换钱 叶无常给的“零花钱”不少,封似霜吃了一顿饭,又买了个小盒子把她的迷你斩月装起来,等了许久也不见叶无常来找她,就在离城主府不远的地方闲逛。 闲逛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打听了一些关于嘉云城和南宫氏的事情,正好今天有许多人都在讨论南宫家大宅发生的怪事,见到封似霜这个“外地人”,纷纷将她当作诉说对象,让她听说了不少消息。 她这才知道,嘉云城的城主就是南宫氏的家主——南宫天玺。 此人现在也是灵仙阶修士,与她师父一样,是耀光国顶尖修士之一,而且听说他这几年隐约有突破灵仙阶,升入真仙阶的迹象。若能成功,那就将是整个耀光国修士中一人之下的存在。 因为传闻耀光国皇室内,有着本国第一高手,已步入圣仙阶,这是玄云大陆有史记载的修士能到达的最强阶段。 “所以啊,就是因为南宫城主,南宫氏才从一个富商家族,变成了现在咱们耀光国的第一修士家族!而且南宫氏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前些年又出了一个天赋很高的子弟,测出灵根的当年就去给太子当伴修了。” 一个茶水摊子门口,歇脚的货郎看封似霜听得津津有味,讲得也愈发卖力了起来。 封似霜想到了早些时候遇见的那两个讨厌家伙,他们也姓南宫,说不定就是这个南宫氏的子弟。 她又随口问道:“那今日掉下来的东西,就是在城主府里?为什么城主府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啊?” 货郎左右看了几眼,确认没有人盯着他,小声道:“城主府和南宫府不是一个地方,城主府里头只有城主和他的妻妾儿女,剩下的南宫氏族人都住在城东南边的南宫氏大宅里头,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呢。” 货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他们左手边的某个方向,“往那边走不足两刻就能到,你不会是要去看吧?我跟你说,你可别去凑那个热闹,没见大家都躲得远远的议论?整个嘉云城都是南宫氏的,千万别惹到他们。” 封似霜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不看白不看。 她从货郎那里买了一包酸酸甜甜的果脯,抱上她的一堆东西往城东南方向溜达。 不过她没能如愿看到南宫氏大宅被砸出个坑的样子,或者说,她甚至都没能进入城东南的范围。 因为整个嘉云城东南角,都被城主府和南宫府的侍卫给围得水泄不通。 饶是封似霜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走着走着一拐弯突然发现前面有几十号人垮着脸站在那里看向她,也还是吓了一跳。 她僵硬地转身,加快脚步溜进了一条小巷,这里是那些侍卫的视野盲区。 封似霜站在巷子口,朝外面看了看,幸好没有人跟过来。 “呼…还真是声势浩大,一个封锁圈范围弄这么广,谁能从这儿看到他们宅子啊,又不是千里眼。” 而且包围圈搞了一个又一个,抓蚊子也该抓到了吧。 “唔…” 一声破碎的痛苦呻吟由耳后传来,封似霜瞬间夹紧脊背,紧张地吞下口水。 她站在原地悄悄将眼皮向上翻,看到当空的日头,和那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应该不是鬼…”她自我安慰道。 呜咽声就只有刚刚那么一瞬,封似霜再仔细去听,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壮着胆子转身,身后是阳光无法全然洒入的小巷,因为幽长狭窄,白日里看起来也有几分瘆人。 封似霜握紧师父给的玉佩,屏息向前走了几步,猛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墙根下面阴影处,有一个鼓包覆在地上。 她注视着那个鼓包,又向前挪了挪,一阵风吹过,鼓包上飞起几缕细丝。 封似霜的脚步僵在原地,喘息的声音压得极低,那细丝是“鼓包”的头发,而眼前看起来湿漉漉、裹满了脏污的,是个人! 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封似霜的声音,突然间做出抬头的动作,于一片脏污中露出两只眸子,含着令人惊异的紫光警惕地看向封似霜。 封似霜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是那双眼睛在看清她的样子之后,突然就变得可怜、无助、谨慎。 她一时无法作出转身离开的决定。 “救…救救我。” 紫色眼睛的主人的声音让封似霜意识到这是个男孩,不过他的声音比起那些变声期的男生还要粗哑许多,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南宫夙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他怎么会向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求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愿意对他这样的怪物伸出援手? 不唾弃就不错了。 就算,她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一种莫名的、说不清的不一样。 “鼓包”再次将露出的半张脸缩了回去,封似霜这时候才看出,男孩的动作是抱着膝盖坐在墙根处。 这是又不要她帮忙的意思了? 封似霜更挣扎了。 她初来乍到,拜了个大佬师父纯属运气好,还没有在玄云大陆恣意行走的资格。 何况这里还是嘉云城,是南宫氏的地盘,想想今天早上还准备要她小命的那两人,便可知南宫氏一点也不好惹。 而且眼前这人紫色的眼睛,看起来总觉得有点眼熟。 封似霜脑海中的线索飞快地串联在一起,她一双杏眸突然睁大,目光落在“鼓包”脏乎乎的头顶上。 “你是不是,他们在找的那个人?” 她的声音里有一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男孩沉默了很久,因为巷子里的昏暗,封似霜并没能看到他还在渗血的伤口。 南宫夙有些自嘲地笑了,他以为从那见不得光的地牢里逃出来是命运的开恩,他带着一身的伤从暗河里游出来,却发现整座城就像一个铁桶。 南宫家的人就这样不能放过他吗? “你也是来抓我的?” 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你做梦。” 紫色的眸子蓦地望向封似霜,带着决然和愤恨,封似霜惊讶地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人从地上“支”了起来,突然脚下一个转弯将他的头朝着小巷的墙壁撞去。 封似霜下意识地朝他前面冲过去,两人离得本就不远,男孩乱蓬蓬的头顶在她眼前飞快地放大。 “砰——” “啊!” 颅顶撞在封似霜的下巴上,磕得她生疼,嘴里瞬间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你…你练铁头功啊!” 封似霜捂着下巴,比她略矮一些的男孩正一脸不可置信地在咫尺之外看着她。 “你不,不抓我么?” “谁说我要抓你,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下巴上的痛感还没消失,封似霜看清了男孩的脸,怔住了。 这张脸可以说是…惨得不行。 除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其余的部分简直就是血污里头糊了个人! “可是,你抓我回去,可以换钱。”男孩的声音很轻。 封似霜还没来得及回他这句话,眼前的人陡然一晃,竟然朝旁边栽了下去。 第7章 若我害你,就把我抓去葫芦里 封似霜连忙腾出一只手去扶他,顺利地将他身形稳住后,再引着他坐下。 嶙峋的身体无力地靠着,嘴唇上有许多干裂的口子,双颊微微凹陷,再加上封似霜扶住他时那一瞬间被他骨头硌到的感受。 她轻叹,这孩子恐怕吃了不少苦。 她自问眼下拿他的身体毫无办法,但她又绝不是个冷血的人,无法置之不理。何况他之前看过来的眼神里,分明有着隐隐的期待。 封似霜的目光停留在男孩纤长的睫羽上,这应该是他脸上最不“营养不良”的地方,却也是衬得他那张本就不大的脸更消瘦的原因。 睫毛颤动了几下,男孩看上去很是费力地掀起眼皮,封似霜被他直视着,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她发现对方的眸子已经不能单单称为好看。如果非要形容,就像一片雪色当中的紫色星泉,堪称妖冶。 “咕咕~” 伴随着饥肠雷动,南宫夙藏在脏污下的脸泛起了红,他还在嗫嚅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封似霜从身旁捧起一个奇怪的桶子,送到了他面前。 “吃点吧。” 就算是救不了他,总能让他吃点东西吧,封似霜想着。 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桶子被怼到南宫夙的胸前,里面放着些金黄的小方块,香气诱人。 封似霜清晰地看到南宫夙吞了下口水,却没有伸手,他看了一眼鸡块,又看了一眼封似霜,眼睛里充满了说不清的迷茫。 封似霜以为他担心这东西有毒,心道“可怜的孩子”,从桶子里捏出一块吃进口中,随意咀嚼了几下,“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眼前的男孩定定看了她好久,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那紫色的星泉吸进去了,才看到他突然低下头,手伸进桶子,抓起一枚鸡块塞进嘴里,囫囵地咽下,又拿起下一块。 这是得有多饿啊。 他连吃了好几块,总共也就十数枚的鸡块很快就见了底,他突然停下,将桶子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捧还给封似霜。 “……谢谢你。” 他说完,抿了抿唇,又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封似霜被他的这句话给触动,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触感很糟糕,简直比揉一坨浸了油的稻草没好到哪里去。 “你怎么能揉我的头?” 南宫夙惊讶地睁大双眼,一脸的无措,“我,我的意思是,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你头上长刺了?”封似霜笑了,他觉得自己这惨兮兮的样子能让人觉得害怕吗? 此时的封似霜,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那蹑手蹑脚,心里默念着“不是鬼”的样子。 南宫夙的头突然低垂,沉默了许久才道:“我长着紫色的眼睛,是妖孽。” 封似霜无所谓地耸耸肩,捏起鸡块吃着,随口道:“我给你吃了好吃的,你能害我不成?” 南宫夙飞快地摇头,紫色的眼睛变亮了些,“不能。” 封似霜又斜了他一眼,“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有个很厉害的修士师父,你要是个坏妖孽,我就用师父教我的法术把你收到葫芦里去!” 她也不知道叶无常有没有这种本事,反正吓唬小孩,随口胡诌。 南宫夙愣了一下,转而干裂的嘴唇抿着向上扬,扯得几个裂口渗出了血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封似霜,“好,如果我害你,你就把我抓去葫芦里。” 他嘴唇上挂了好几滴殷红的血,却像是不知疼痛,眉头都不皱一下。 封似霜看不过去,站起身道:“我去给你找点水来,小孩子不要乱跑。” “我叫南宫夙。”南宫夙扶着墙试图站起来,看向这个也就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女孩,不服气似的说:“而且你不也是……”小孩。 他话音未落,突然面色变得极其衰败,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让封似霜读出了惊惧和痛苦。 “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和一声响亮的哨音,一切都指向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封似霜当即一手按住宽大的斗篷边沿,一手猛地抓住南宫夙的胳膊,将他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拽去,“快跑!” 南宫夙终究还是太瘦了,被吃得饱饱又本就体力不差的封似霜一拽,几乎双脚离地。 小巷两头畅通,封似霜一边往前跑,一边脑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巷口有没有路过什么人。 不对啊,明明就没有,而且巷子昏暗,他们躲在中间的地方,谁会看到? 身后,南宫夙被封似霜手掌的温度烫到,这简直,比地牢里的灼烧咒还要烫,可是他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跑出巷子,前头是一片民宅,没有看到那些全副武装的守卫。 封似霜心中一阵窃喜,看来她听声辨位的本事没丢,这地图跑起来跟游戏里的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谁料,就在下一秒,她的窃喜丢得一干二净。 “嗖——”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下,封似霜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就准确地找到了那东西的位置,她刚看清那是一张窄长的黄纸,就感觉整个人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然后身子向后轻巧地一闪。 下一秒,黄纸从她面前一寸之远的地方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地面。 “砰——” 黄纸插入地面,发出爆炸似的声响,尘土顷刻如同倒流的瀑布冲向高处。 封似霜此刻被尘土呛得直咳嗽,心跳如擂鼓,若不是她向后挪动了这些许,岂不是要被黄纸给戳穿了? “咳咳咳咳——” 咳声从一片尘土笼罩里传出,不远处,一个蓄着长须,长眉入鬓,满脸阴寒的黑衣老者正负手站在一柄浮空的剑上,睥睨向封似霜和南宫夙的方向。 “南宫家主,方才是要对本仙的徒儿出手?” 叶无常的木雕花此时恰好呈能容纳他一人站立的大小,他将手收回青绿色的衣袖中,语气冰冷。 南宫天玺哼笑了一声,“你我都是灵仙阶,我自然知道你也出手了。” 滚滚尘土散去,封似霜看清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不远处的天上站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俨然是她师父,而另一个…… 她感受到身后南宫夙的僵硬,回过头,发现男孩紧咬着牙,目光如野兽,紧盯着上方的黑衣老者。 然而他身形破败不堪的样子,让黑衣老者不仅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很是不屑地扯起了一边的唇角。 他刚要说什么,原本与他并立的叶无常突然飞身朝着封似霜和南宫夙而去,落在他们身边后飞快地先用灵力探查了封似霜的身体情况,在确认她无碍以后转向南宫夙。 “叶木灵仙,你的徒儿没事,我南宫氏要找的妖孽也找到了,你就请回吧。” 第8章 不如给我带回去,当个药童 南宫天玺抚了一把胡须,打量着封似霜。 他身为灵仙阶修士,一眼就能看出封似霜是个没有灵力的,这一点出乎他的预料,但心中更多的是满意。 “老夫不得不说一句,叶木灵仙这挑选徒弟的眼光,还真是有待提高。” 叶无常比他年轻,天赋又高,之前收了两个徒弟都不是简单人物,众修士提起耀光国顶尖修士的时候,总将叶无常的名字放在他前面。现在叶无常昏了头,收了这么个废物徒弟,他比任何人都乐意。 叶无常丝毫不被南宫天玺的话影响,他检查过封似霜的身体情况,凭空丢出一张符,让封似霜满头满脸的尘土瞬间被净去,也将南宫夙肌肤上的血污涤除,使他露出了久不见天日的真颜。 “你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不能贸然探查。” 叶无常神色淡淡,在看到南宫夙的紫眸和脸上的伤痕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异,只说了这么一句。 封似霜转身看到身后还被她拽着的南宫夙,他垂着头,因为符咒的原因,脏污尽褪。头发虽然因为营养不良没什么光泽,但披在肩上的样子很是乖巧。他轻轻地对叶无常说了声“谢谢”,伴随着身子的颤抖,让封似霜难以控制地觉得他可怜。 她知道前面那个鼻孔朝天的老者应该是南宫氏的家主,那个叫做南宫天玺的人。来者不善,加上他的实力超群,让封似霜心乱如麻。 难道真的要这样把南宫夙交给他,然后让他继续受尽折磨,直到殒命吗? 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南宫氏的侍卫从之前封似霜他们跑过的路包过来,三人很快就被包围了起来。 这是丝毫不怕叶无常出手,也不留情面的意思了。 周围全都是自己人,南宫天玺没什么多余的耐心跟叶无常这个竞争对手闲聊,直接对手下人吩咐道: “那妖孽已经找到,还不速速将他擒下。” 侍卫们蜂拥而上,领头之人赫然是之前去通知关闭北城门的南宫铎,他已经知道了家主对待叶无常的态度,现在也不再顾及叶无常的灵仙阶实力,直奔南宫夙而去。 又是许多人围过来的场面,封似霜突然觉得无比厌烦,怎么一遇到南宫家的人就来这套,喜欢仗势欺人是吧? 她看了一眼自己师父,叶无常正好与她对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被他平静的眼神安慰到,封似霜总觉得事情或许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糟糕。 叶无常极为随意地掐诀,南宫天玺看到他动作的一瞬间立刻朝三人所站的方向扔出几张带有攻击性的符。 然而这一次封似霜等人都不需要躲,符纸才被南宫天玺扔出,就在空中遇到一阵木系灵力聚成的旋风,符纸被吸入旋风,顷刻间被绞成了碎屑,与此同时木系灵力旋风也随风消逝,如同没有出现过。 叶无常看向南宫天玺,嘴角轻勾,“你打不过我,我亦打不过你,何必屡屡出手,浪费灵力。” 南宫天玺脸沉得能挤出墨来,他飞身落下,南宫氏的那些侍卫立刻给他让开一条路,恭敬地站立在他的左右两侧。 “叶无常,你究竟想做什么?别告诉老夫你有什么大慈大悲的心肠,喜欢拔刀相助。” 随着他的靠近,封似霜发现南宫夙身体的颤动愈发明显,她试图通过自己的手掌给他一些力量,可他瘦得吓人,她都害怕会将他的骨头捏断。 倏忽之间,封似霜感到自己手中的骨头棒子抽离了她的掌心,南宫夙已经站到了离她稍远的地方。 “你......”封似霜想问他怎么了。 却见南宫夙紧握着拳,抬起头看向她,嘴巴抿得很紧,想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颤悠悠地迈出一步,声音如同从石洞深处传来的风声,“我跟你们回......” 他不能再让给予他温暖的人陷入险境了,就算他已经生出了无法克制的渴望。但哪怕只有今天这一次,而未来的日子都是血腥和昏暗的,他也愿意知足。 “不行!” 封似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口而出这句话的,她就是想说不行,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南宫夙被抓回去之后,遭折磨致死的样子。肮脏的血水浸染了紫色星泉,让它再失去了应有的光亮,这个曾展现过生机的男孩就要被残忍的命运吞噬。 她不愿,也不能接受。 “小小凡人,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 南宫天玺想要给封似霜一个教训,然而有叶无常在场,他没有把握能伤到封似霜。 封似霜看向自己的师父,在叶无常的眼神中竟然读到了一丝赞许。 “既然我徒儿开口了,做师父的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叶无常给封似霜递去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对南宫天玺道:“南宫家主,既然是妖孽,不如本仙将他带走,如何?” “师父?”封似霜没想到叶无常会这么说,她心里有了几分激动,反正南宫家里瞧着很讨厌南宫夙的样子,把人交给他们也没什么的吧? 南宫夙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无常,一脸的无措。 南宫天玺用手指向南宫夙,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叶无常,你要带走他?哈,说你慈悲你还真慈悲上了,以前怎么不知你还这么爱管闲事?” 封似霜腹诽:跟你比起来那确实良善得不能更良善了。 “你且说能不能吧。” 叶无常负手而立,听其语气甚是随意,然而封似霜知道,叶无常又要开始捡孩子了。 南宫天玺的一双老眼眯着,眼角的皱褶瞬间像一把将开不开的折扇似的,“这南宫夙可是个妖孽,你说要将他带回去,安的什么心?” “你别管我安的什么心,总之这人你们南宫家好像也不想要,不如给我,带回去,当个药童。” 南宫夙突然“噗通”一声跪下,脸上虽然还有挣扎之色,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想要离开。 周遭沉默了许久,南宫天玺似乎在思索什么。不一会儿,他肥大的眼袋抽动了两下,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道:“不是不行,但要看你叶无常拿什么来换。” 第9章 用天品洗髓丹来换 黑衣的老者眼里冒出精光,贪婪地开口:“就用天品洗髓丹来换,你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南宫氏的那些人无不震惊,震惊过后,又禁不住露出喜色。 玄云大陆的丹药分【玄】【地】【天】三种品级,在耀光国中,除了皇家御道院偶尔能得那么一两颗天品丹药,其他绝大部分修士乃至修士家族连天品丹药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更遑论还是没有完整丹方流传于世的洗髓丹? 因为没有完整的丹方,洗髓丹一向由丹修们自行琢磨,前些年南宫氏培养的一位丹修炼出了玄品洗髓丹,让整个南宫氏欢呼雀跃了很久。当时族中有人服用了玄品洗髓丹,灵根立刻提升了一个小等级,还得到了去御道院修习的机会,可见洗髓丹的有多厉害。 难道这位叶木灵仙已经炼制出了天品洗髓丹? 南宫天玺宽袖一甩,手背在身后,等待着叶无常的回答。 在众人的注视中,叶无常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南宫家主,这是为难我了。你应该知道洗髓丹有多罕见,而且,那不是神药,服用洗髓丹之后灵根能洗炼到什么程度,一靠天命,二靠本事,可不是吃下去就人人都能长出良品之上的灵根的。” “哼,说来说去,你是不愿意给?”南宫天玺皱起眉,“那就不用废话了,这妖孽你带不走。” 南宫夙还跪在地上,几乎风一吹就要倒下的身子挺直,似乎不管叶无常会不会救他,他都承了他的情,也不会向南宫天玺低头。 “哎,你说说,为何就非要这个呢?”叶无常摊开双手,“天品回元丹、生骨丹,我随身带着,或者你想消一消你脸上的褶子,那就现场给你炼制几颗还颜丹,也不是不行。” 封似霜好险没笑出声,她这师父瞧着比谁都正经,怎么还挺毒舌的,看看那南宫天玺,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周遭侍卫一个个屏息垂头,有些笑点比较低的已经在疯狂收缩自己的腹部,吞下一连串无声的大笑。 “你,哼!老夫就一句话,用天品洗髓丹来换,否则没得谈。” 刚才在城主府谈话间,叶无常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他知道了他现在手中有一颗可以到达天品的洗髓丹。如今有一个可以将此丹光明正大拿到手的机会,南宫天玺是绝不会松口的。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叶无常会不会把天品洗髓丹拿出来,有些想得比较远的人已经在猜谁会吃下这颗洗髓丹了。 叶无常一脸纠结,谁看了都能感觉到他不舍得。也是,天品洗髓丹啊,整个耀光国说不定就这么一颗,换谁谁舍得啊! 封似霜急得都想扯自己头发了,扯南宫天玺的胡子也可以。她产生了一个念头:要是她足够强,就不用站在这眼看着师父被南宫天玺敲诈了。 可惜她是个邪灵根,貌似是不能修炼的。封似霜空着的那只手攥成拳,无力感和愤怒在她心中对冲,如果这是游戏里,她肯定挥剑而上了! 感受着睡衣口袋里插着的长形木盒,也不知斩月剑还会不会再“显灵”一次。 斩月剑没有显灵,一声叹息传来,叶无常微弯下腰,抚了两下南宫夙的头顶。 “别的丹真的不行?” “绝对不行,只要天品洗髓丹!” 叶无常越讨价还价,南宫天玺就越坚定。 沉默了半晌,清澈如山泉的声音响起,“好吧,只是要委屈你了,徒儿。” 目光相接,封似霜的疑惑被她吞进肚子里,乖巧地点点头,“师父,弟子不委屈。” 不是,谁能告诉她,她需要委屈些什么? 下一刻,叶无常一翻手,一枚被木系灵力包裹着的丹药浮在他掌心上两寸之处。在丹药出现的瞬间,一阵清香向四周散开,有灵根在身的人闻到这阵清香纷纷感到灵海翻涌,没有灵根的人则瞬间神清气爽。 他朝着南宫天玺的方向一弹手,丹药瞬间飞去,南宫天玺以灵力轻巧一接,将它收入手中。 拿近了看,丹药上有深绿色的繁复花纹,代表着这枚丹药由身怀木灵根的修士炼制,凝神感受丹药内蕴含的灵力纯度,确实可达天品! 南宫天玺仰天大笑,已经欣喜若狂。 “好啊,好,既然你愿意将天品洗髓丹拿出来,那老夫让你把这妖孽带走也无妨。” 南宫夙微微张着嘴,有些愣愣地看了一眼狂笑的南宫天玺,又看向叶无常,十分郑重地给他磕了一个头。 叶无常用灵力扶起他,他却因为实在体力不支,往封似霜的方向歪过去。 “小心!”封似霜向前两步,刚要碰到南宫夙,南宫夙已经先一步碰到了封似霜的衣角。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封似霜的身上——这人穿的是什么东西? 封似霜也在南宫夙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她目光下移,他的一只手攥住了斗篷的一角,而斗篷纹丝不动,绳结未松,只是因为南宫夙的拉扯,导致斗篷前头敞开了一些而已。 师父说了斗篷披上之后能完全起到障眼法的作用啊,怎么感觉那些人看到了她的恐龙睡衣呢? 南宫夙明明看到自己抓住的是一块浅蓝色的裙角,却在突然之间变成了黑色的布料。 女子原来是披着斗篷的,斗篷里面,是一件看上去毛茸茸的绿色连体服,往下看,地面上落着两只又圆又大的东西,好像是鞋子,上头有两只眼睛和一张血盆大口。 叶无常诧异地看了一眼南宫夙,他的触碰使斗篷失效了。 “哈哈哈哈,叶无常,看到了吗?为何是妖孽,这便是原因,不过,你可不能反悔了。” 南宫天玺看到这一幕时,爆发出了又一阵大笑,用一个碰到什么,什么就会失去灵力的妖孽换到一颗天品洗髓丹,今天是叶无常吃了大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南宫夙连忙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封似霜的脸色。 第10章 血印已剥,从此再无关系 预料中的鄙夷和嫌弃并没有出现在女子脸上,南宫夙看着她只低头瞧了一眼,便转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哈哈,这衣服是不是看起来还挺可爱的,改天咱们一人做一身。” 南宫夙忙不迭地点头,“可爱,我也想穿。” 一旁的叶无常不动声色地挪开半步,谢谢,他并不想穿。 “好了,既然已经做了交换,老夫就不留你们了,你们自行离去吧。” 南宫天玺现在迫不及待要带着天品洗髓丹回去,给叶无常等人下了逐客令。 “且慢。” 叶无常突然一抬手,撩开南宫夙脖颈后的头发,封似霜侧头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南宫夙的后脖颈上有一片暗红色的图腾,像是文字,但又不是封似霜见过的各种类型的汉字。 图腾如同嗜血的植物根茎,彼此盘绕着,然后一起扎进柔软的皮肤,让原应该平整的皮肤变得凹凸不平,犹如增生的伤疤。 “家族血印,常用在死士身上,方便主人能够探寻、掌控死士的行踪,必要时,还能引爆血印,使死士丧命。”叶无常掌心溢出一股淡绿色的灵力,探向南宫夙身上的南宫家族血印,同时掀起眼帘看向南宫天玺。 “你用对待死士的方法对待自家的晚辈,还真叫我大开眼界。” 木灵力温和,已是众多灵力当中最适合治疗的一种,却还是在尝试剥离血印的过程中让南宫夙感受到刻骨的疼痛。 豆大的汗珠流了满脸,很快就一颗一颗聚在一起变成更大的水珠,砸向地面,他紧咬牙根以至脸涨得通红,却一声不吭。 南宫天玺满脸漠然,“这妖孽毁了我南宫家的高阶法器,乃是不祥之人,仅以血印刺颈已经是老夫宽仁。” 封似霜紧盯着那逐渐剥脱的血印,目光愈发森寒,原来南宫夙受这么多苦是因为一件法器,她能理解修士将法器看得很重要,但为了一件法器就将一个人折磨成这样,她是说什么都无法认同的。 如果师父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个南宫天玺是不是要等南宫夙跟他们离开之后,偷偷地利用家族血印做些什么? 南宫夙余光里看见她攥紧的拳头,突然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袖子,一句话断断续续地从他嘴里挤出来:“不...疼...” 封似霜鼓励似的对他笑,然而笑得太苦涩,她脸上的肌肉都因为勉强而僵疼。 南宫家的血印并没那么好剥,幸好叶无常的实力够强,也幸好他是木灵根修士,那埋在血肉里的南宫氏血印总算彻底离开了南宫夙的身体,化成一缕烟,消散在空中。 “叶无常,你该谢谢老夫没有出手阻止你,否则这血印可没那么好剥。” 叶无常不看南宫天玺,周身灵力环绕,只道:“血印已剥,从此他与南宫氏再无关系。” “妖孽而已,自是无关。” 南宫天玺轻嗤一声,转身御剑离去。南宫铎见状,率先调转方向,抬起手指挥众人跟他返回。 许多人将最后的目光逗留在叶无常三人身上,各有各的思量。 眼见这些人走远,叶无常抛出灵舟,木雕兰花放大至能容纳四五个人同时坐下的大小,悬停于三人面前。 叶无常这次没有提封似霜的领子,而是让她自己上灵舟,他则一手把住南宫夙的胳膊,将他带着落在灵舟上。 “从城中出去不用顾忌嘉云城的屏障,坐稳。”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而封似霜与南宫夙皆听出了一丝疲累。 叶无常又给封似霜和南宫夙上了一层灵力护盾,而后灵舟腾空而起,向北方星云宗的方向飞去。 南宫天玺回到城主府,满脸难掩的喜色,他握着天品洗髓丹,快步走向城主府内的某个院落。 稍晚些回来的南宫铎将马缰绳丢给城主府的小厮,压低声音道:“城主在何处?” 小厮牵着马,垂头回道:“城主一回来就往希泽院去了。” 希泽院三字让南宫铎的身形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像没事人一样走远了,回他话的那个小厮将马牵去了马厩,给食槽里填了一把草料,无人知道他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希泽院中,南宫泽见南宫天玺走进来,焦急地迎上去。 “父亲,那妖孽可抓到了?” 南宫泽等得着急,芙蓉水榭建造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今日竟然因为那个妖孽而毁了,父亲肯定想扒了南宫夙的皮!那么他身为父亲最宠爱的儿子,当然也要抽了南宫夙的筋,才显得他们父子之间默契非常。 他没想到,南宫天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道:“以后不必再管那个妖孽,叶无常将他带走了,从此就当我们南宫氏没有这么个人。” 南宫泽大惊,“叶无常?不,他怎么会带走那个妖孽?”他眉头皱了起来,继续道:“父亲留着那妖孽本是有大用的,现在被叶无常带走,父亲还如何研究妖孽的怪异之处?” “哼,叶无常自诩仁善之辈,他的新徒弟也学了他的假模假样,估计觉得那妖孽可怜,将他带走了。” 南宫天玺说罢,见南宫泽还想说什么,抬手阻止了他,“至于那妖孽,已经无所谓了,这么多年来就差剥皮抽筋了,也没看出他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为父觉得他就是个不祥之人罢了,没什么可继续探究的。” 他将一直放在身前的手向上翻转摊开,语气中多了一丝兴奋,“泽儿,你看这是什么?” 清香蔓去,南宫泽深吸两口,顿觉头脑清明。 “父亲,这是上好的丹药吧!” 他常年服用丹药,对丹药的优劣自有体会,此丹不仅表面花纹繁琐,气味更是清香宜人,必是上品。 南宫天玺点点头,指着手中的丹药对他道:“用一个没用的妖孽,换了叶无常本来准备留给他小徒弟吃的天品洗髓丹。泽儿,有了这个,以后你就不必再每日服用丹药伪造境界了,只要能让你长出凡品以上的灵根,以后南宫家的家主之位,就会稳稳落在你手中!” 他决不允许南宫鹊那个小子仗着有几分天赋,就踩到他的泽儿头上。 第11章 终于又有师弟师妹了吗 从登上灵舟开始,南宫夙就没有回过头,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灵舟的一角,眼里映着一双圆滚滚的毛绒鞋子。 封似霜看了一眼怀中的桶子,里头躺着仅剩的三枚鸡块。 “哎,终于还是要吃完了。” 她将三枚鸡块拿出,给叶无常和南宫夙一人分了一块,相比起等着鸡块变成化石,她还是觉得吃下肚更好。 南宫夙在接过鸡块的时候,因指腹上传来的温热感觉而惊讶,“还是热的?” 明明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竟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温热,就像刚出炉的一样。 叶无常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此乃灵食,是可以在被食用之前一直保持在某种温度的。” 这下封似霜才意识到,叶无常说的不是她以为的“零食”,应该是某种这个世界的修士做出的食物,并且蕴含灵力。 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师父,其实这个应该不是您说的那种修士做的食物,这是徒儿家乡的某种小吃,就是普通人做的......” “哦?”叶无常不明白,这鸡块吃了明明就可以净化灵海,怎么会是普通人做的? “此物绝非普通的食物,难道你们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叶无常还是想问一问,毕竟就算是普通人吃了灵食,也会感受到些许不同,至少会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或是心情格外舒畅才是啊。 南宫夙此时点点头,本就不大的鸡块被他掰成两半,然后咬掉了其中半块的一角,“很特别。” 叶无常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南宫夙又咬下一角,脸颊泛着红晕,“特别的好吃,从来,从来都没有吃过。” 叶无常沉默了,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奇怪,算了,当他没问。 封似霜吃完了鸡块,掏出了装着斩月的小盒子。她实在搞不明白斩月为什么会跟来,也搞不懂它的作用。 如果说斩月是她的金手指,为什么刚才面对南宫天玺的时候它没有变化呢?是因为南宫天玺没有真的威胁到她的安全,还是激活斩月剑另有方法?又或者,斩月剑是她穿越而来的“新手保护”,而现在保护期已经过了? 她没有在这件事上思索太久,因为很快,叶无常对二人说了句:“到了。” 封似霜站起身朝叶无常所视的方向看去,没控制住发出一声惊叹。 云海层叠之间,几座奇崛的青灰色山峰冲入云端,峰顶白雪皑皑,撒上日光,映出金辉。 灵舟开始下降,再看见那几座山的时候,一片玉砌雕栏错落在山间,颇为宏大壮观。 叶无常抬手一挥,前头空中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人无端感觉打开了一道大门,门内门外,就像两个世界。 灵舟直奔最高峰而去,有两个金色的大字浮动在山体前:清巉。 “清......”南宫夙念不出第二个字,他不认识。 “清巉(chán),大概是说这座山清冷险峻吧。”封似霜腹诽,这名字听着挺不错,意思倒是蛮直白的。 叶无常用手遮了遮唇角,没让人看出他的些许羞口,“当初起名时是稍微敷衍了些。” 南宫夙不知道在想什么,凝视着“清巉”二字,默默无语。 “师父!” 三人刚下灵舟,一道白色影子从远处飞来,在空中还转了个圈。 来人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不过他笑得疏朗,大步而行,侠气盛于仙气。 “窦雪竹,为师跟你说过,在清巉峰御剑时不要做那些危险的动作。”叶无常摇摇头,这个大弟子自从学会了御剑,就总像个杂耍艺人一样。清巉峰居住的鸟类不少,窦雪竹基本每种鸟都撞过。 窦雪竹则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他老远看到封似霜和南宫夙之后,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二人面前,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还不到他肩膀高的两个小孩。 “师父,终于又有师妹和师弟了吗!” 他话音落下,南宫夙的神色暗淡了一瞬,张口欲解释什么。 他不是灵仙的徒弟,不能被这位修士这样称呼。 叶无常瞥了一眼南宫夙,点头道:“嗯,你身为大师兄,要照顾他们两个。” 封似霜戳了戳南宫夙,小声提醒他:“以后你是我师弟了耶!” 少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喜极无言,正要跪下,叶无常隔空一扶,“好了,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你的身体状况很差,还是先养好伤吧。” 说罢,他自顾自向前走去,撂下一句:“雪竹,安排好他们两个的住处,发弟子服。” “是,师父。” 窦雪竹对叶无常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过身对着封似霜和南宫夙时,又恢复了那种少年意气的模样。 三人边走边在窦雪竹的带头下,交换了自己的名字,封似霜说完的时候,窦雪竹还很是兴奋道:“我叫雪竹,师妹叫似霜,真是太有缘分了,简直是命中注定的师兄妹!” 封似霜干笑两声,“哈哈哈,是有点巧哈。” 二人没有注意到,南宫夙纤长睫毛挡住的眸子里流过一丝暗光。 窦雪竹又大致的将星云宗向二人介绍了一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到详细的部分,就不得不暂停。 南宫夙似乎是体力不支,突然双眼紧闭,一脸痛苦的样子跌在了地上。 “诶呀,怎么突然就摔了?” 窦雪竹赶紧闪到南宫夙身边,蹲在地上去唤他:“南宫师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感觉怎么样?” 南宫夙眉头皱得很紧,梦魇了一般无规律地颤抖着,窦雪竹瞬间变得端严凝重,他一把扛起南宫夙,才发现这位师弟轻得吓人。 “似霜师妹,你慢慢往前走就好,我先带师弟去他的院子,然后去请师父!” 窦雪竹说完,脚下一点,如一只灵活矫健的鹞鹰朝前方飞去,转瞬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封似霜的视线中。 封似霜叹了口气,南宫夙的情况不乐观,身体不是一般的破败,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她看着自己黑色斗篷下面伸出来的那两只恐龙拖鞋,哎,看来还得再穿一会儿了。 第12章 洗髓丹是练手之作 叶无常很快就被窦雪竹找来了,在他检查南宫夙身体情况的时候,窦雪竹终于有时间去给封似霜准备一套合身的弟子服。 也不用封似霜亲自换,窦雪竹还顺势给了她一张已经激活的焕新符,她只需要将符纸攥在手里往需要更换的衣服上一拍就完事儿了。 封似霜抱着弟子服来到室内,一面水镜落于窗前,她走过去,看向镜中的自己。 只看了一眼,封似霜便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走近了些。 站得这么近,总不会再看错了,封似霜微张着嘴,左右转了转头。 “还真是小孩儿啊?” 照镜子的一瞬间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连体服变得宽松了不少,也知道了南宫夙为什么会在她喊他小孩儿的时候反驳。 现在的她也就是曾经十四五岁时的样子,难怪叶无常和窦雪竹看她和南宫夙的时候,眼神中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和蔼与...慈祥! 没人告诉她身穿之后年龄还会缩小啊。 封似霜又无奈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也同时瘪着嘴,望了一眼天花板。 不多时,封似霜按照窦雪竹所说的方法使用了换新符,崭新的淡绿色弟子服让她整个人散发出焕然一新的感觉,浓密乌黑的长发也被发绳以十分灵动的姿态绑成高马尾,束于脑后。 担心着南宫夙的情况,封似霜利索地拿上之前叶无常给她的玉佩,走出了房间。 窦雪竹看到换好衣服的封似霜,笑着夸了句“师妹好风骨”,随即引着她来到与她所居住的院子不远的南宫夙的住所。 二人到的时候,叶无常已经替南宫夙检查了身体,并为他疗了伤,南宫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却比之前好看了一些,不再苍白中透着青灰。 叶无常将二人带到外间,说起了南宫夙的身体情况。 “...除了皮肉伤,他体内还有许多丹药余毒,为师猜测,南宫天玺那个老匹夫十有八九是用他试药了。” “师父,您说过丹修是可以凭灵力试药的,这样便可以使旁人免受试药之苦,难道南宫氏养的那些丹修都不会吗?” 窦雪竹跟随叶无常多年,自己也学着炼丹,哪怕是他刚开始炼丹的时候,只能炼出玄品丹药,都知道该如何操控灵力试药。偌大的南宫氏一族里,丹修至少有七八个,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不必用活人试药的吗? 叶无常瞥了一眼自己那单纯的大弟子,低叹:“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 封似霜眉头紧拧,有几分郁结,“他就是故意的,或许南宫天玺有一个用活人试药比用灵力试药更优的理由,而他恰好又对南宫夙的生死毫不在意,就选了他。” “混蛋!” 她说完,一旁窦雪竹那张仙人似的俊脸瞬间染上了怒色,他双拳紧握,克制着骂了一句。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叶无常又说:“尽管南宫天玺将他折磨成这样,他身体的底子并没有坏,只要好好养着,总有养好的一天。” 这算是个好消息,封似霜感觉总算能够稍微松一口气。 “师姐......” 门的那边突然传来了南宫夙虚弱的呼唤,封似霜立刻从愤怒中回神,她伸手推开门,三人一齐进去,看到了强撑着坐在床沿的南宫夙。 少年额角的长发垂下,搭在消瘦的脸颊边,吃力地抬起眼,紫眸扫过三人。 “师父,师兄,咳咳咳......” 封似霜离得最近,刚要上手扶一把,人高腿长的窦雪竹一步跨上前,一手握住南宫夙一边的肩,嘴里说着:“师弟你别动,好好躺着,师父说了你得多休息!” 南宫夙完全无法反抗地被窦雪竹塞回了被窝里,又眼看着窦雪竹将被子盖到他下巴处,还将边边角角都掖了进去,将他变成了一只蛹才收手。 窦雪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工成果”,点点头,“清巉峰四季微寒,师弟你身体虚弱,要当心寒气入体。” 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南宫夙苍白的嘴唇紧抿,两条修长的眉毛低垂,紫眸中闪着点点水光,细不可查地说了声:“知道了。” 他眼中的少女因为穿上了弟子服,显得更加英气十足,相比之下,他弱得不如一根枯草。 封似霜被他可怜的小模样触动,走上前宽慰道:“南宫师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南宫夙侧过头看着她,总算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嗯,我一定会好好休息的。”然后和你一起修炼。 他又带着愧疚的神情对叶无常道:“师父,对不起,您用那么珍贵的丹药换回了徒儿,徒儿今后一定会跟着您努力修习,就算只能为师父尽绵薄之力,也会报答师父。” 他知道,南宫天玺那样的人提出的要求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何况当时师父还说委屈了似霜师姐,那么那枚丹药应该是师父准备留给师姐吃的,结果却因为他被南宫天玺得去,师姐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他? “什么珍贵的丹药啊?” 窦雪竹在脑子里把叶无常炼制过的丹药都回想了一遍,他不记得有哪个丹药让师父特别宝贝啊。 “无妨,那洗髓丹本就是练手之作,我到了城主府之后,与南宫天玺交谈间发现此人颇有野心,就假作无意透露了我有一颗天品洗髓丹的事情,他果然上钩,并以此作为放人的条件。” 封似霜和南宫夙皆是一惊,原来这都是叶无常算好的? 窦雪竹听到天品洗髓丹,一点都不惊讶,语气很轻松,“那应该是我炼的,当时刚与师父琢磨出丹方,炼了一批,觉得效果一般。虽然看上去是能够达到天品的标准,可实际上效果也就比市面上能找到的那些地品洗髓丹好一点点。” 他伸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一捏,比划了一段小小的距离。 “不过师父不在清巉峰的这三年,我已经将洗髓丹的丹方又做了几次改进,效果应该会比之前那些好很多。” “三年?不对,师兄说那颗天品洗髓丹是你炼的?”封似霜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师兄这么厉害的吗!” 南宫天玺做梦都想不到他自以为珍贵无比的天品洗髓丹,居然是叶无常的大弟子好几年前炼出来的吧,这位师兄莫不是个炼丹天才? 窦雪竹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都是跟师父学的,等会儿我去拿最新炼好的洗髓丹,让师父看看能不能给你和师弟吃。” 第13章 您不是又要去云游吧 南宫夙房中的桌案上,摆放着一个釉质莹润细腻的白瓷碗,用作餐具是十分风雅的,不过此时里头装着满到冒尖儿的药丸,甚是奇怪。 “这是天品洗髓丹?”封似霜陷入沉思。 “这么多吗?”南宫夙发出惊叹。 叶无常摇摇头,无奈道:“药库是不是又快空了?” 窦雪竹捧起那一碗满得快要掉出来的洗髓丹,举到叶无常面前,“弟子这几年也常在宗门附近采药的,师父您快看看这丹药如何。” 话题被他成功地岔开,也可能是因为叶无常知道说了也是无用,抬手捏起最摇摇欲坠的那颗,拿近细细看了起来。 “确实比之前的要好不少,药材彼此契合,又有你水木双灵根的加持,药性不会猛烈。”他将手中的那颗递给封似霜,“可以试试。” 封似霜接过丹药,也没多想就吃了下去,这药丸看着大,其实一进入口腔就会化成又像液体又像气体的状态,甚至不必主动吞咽,就已经被她咽进了肚。 身体内传来的感觉,和之前用至纯灵液测灵根的感觉差不多,但这次明显比那次还要让她感到舒畅,与之一同传来的是身体中汹涌的渴望。封似霜现在看到那碗丹药,就像看到什么珍馐似的,狠狠吞着口水。 “能再吃一颗吗?”她问。 窦雪竹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一条眉毛挑起,纳闷道:“师妹,没有感觉到什么吗?比如突然充满了力量,突然想打一套拳,突然领悟了什么,或者突然想飞也是有可能的。” 封似霜诚实地摇着头,叶无常替她解释了原因:“你师妹有世人口中的邪灵根,至少目前看来这洗髓丹是对她没什么用的。” “邪灵根啊.......”窦雪竹想了想,还是很疑惑,“难道邪灵根真的如此不同,按理说如果给一个末品灵根的人吃下玄品洗髓丹,都有可能让其洗炼成下品灵根,更何况这是天品洗髓丹,师妹吃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想得认真,好像不搞明白这个问题今晚就睡不着了似的。 “邪灵根究竟是什么,从古至今就没有人搞清楚,你也不要太纠结于这个问题了,或许今后你师妹遇到什么机缘,就能修炼了。” 封似霜心中愈发觉得叶无常是个好师父,她可是一来到这里就差点因为邪灵根被削了脑袋,可见邪灵根的人在这片大陆是低人一等的存在,可是叶无常却没有丝毫的嫌弃,只把这当成是修士们还未研究明白的一道难题。 而她的师兄在听到邪灵根三字时也没有露出任何让她不舒服的样子,加上他的种种表现,封似霜觉得窦雪竹是个心思清澈的人。 这时,窦雪竹突然问道:“师弟,你要不要吃一颗试试,说不定有用呢!” 洗髓丹这东西,灵根越普通、境界越低的人吃了以后效果越显着,他天生优品至纯水木双灵根,在炼制洗髓丹的时候就吃过了,也没见有什么变化;师父更不必说了,已是灵仙阶,天品洗髓丹对他来说跟灵食没什么区别。 让师弟吃,还能补补身体! 封似霜也赞同地点点头,南宫夙现在身体虚弱,吃一颗也挺好的,而且现在还不知道他有没有灵根,若有的话,吃了好处更多。 可南宫夙却摇了摇头,他虚弱地张口:“还是先不吃了。”睫羽下垂,他将目光从封似霜身上收回,他原以为封似霜应该有很强的修炼天赋,不然也不会成为叶木灵仙的徒弟,没想到她是邪灵根。 若他吃了丹药之后长出什么灵根,她会不会失落? 他心中生出一股懊悔,怪他,当时南宫天玺在看到似霜师姐的时候曾嘲讽了一句,现在想来南宫天玺应该是看出了似霜师姐没有灵力的事情,他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若是他之前说错了什么,她岂不是要伤心了? 窦雪竹以为他不好意思吃,还想说什么,被叶无常打断,“你师弟现在还没有正式测过灵根,而且他的身体也与常人有些不一样,等养好伤测了灵根再吃也不迟。” 窦雪竹愣愣地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师弟和师妹都是不同于常人的,所以他这个天生双灵根的修士才是常人对吗? 眼看南宫夙开始昏昏欲睡,叶无常将两个弟子带出了房间,嘱咐道:“星云宗人少,就辛苦你们两个照顾小夙了。” 他拿出一份药方,又讲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情,将南宫夙养伤的事安排得差不多,又说起了别的。 “......山下有个镇子,似霜想去就让你师兄带你去,你没有灵力用不了乾坤袋,买了东西就叫你师兄给你装着......” “......星云宗其他的几座峰看似离得不远,但上去也需费一番力气,你自己不要乱跑......” 他说了许多,封似霜和窦雪竹都一头雾水,怎么有一种放养前发说明书的感觉? “师父,您不是又要出去云游吧?”窦雪竹笑得很勉强,“您上一次出去,一去就是三年,您出去没多久二师妹也下山了,就剩我一个人在这儿...师父您就算能舍得我,肯定也舍不得师弟师妹吧!” 封似霜本也想问点什么,结果窦雪竹的情绪太过于到位,她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大徒弟的浮夸演技,叶无常已经很习惯了,但他这人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有耐心,于是解释道:“并非要下山,而是之前突然有些顿悟之感,隐约感觉到境界似乎要提升了,今日回来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所以需要闭关一阵子。” 闭关的时间有长有短,他也说不清要多久,本想着等南宫夙身体好了再闭关,可回到清巉峰之后,被峰上浓郁的灵气一激,突破的征兆实在过于明显,强行克制反而不好;而且南宫夙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有窦雪竹和封似霜在,他可以放心。 听闻师父的境界要提升,窦雪竹总算收起了他的演技,正色道:“徒儿一定会做好您吩咐的事情,您放心闭关。” 第14章 师妹请看修炼笔记 封似霜心中有一些小小的激动,她这真是拜了一个大佬师父啊,居然又要提升了,这不得好好配合? “师父,您说的弟子都记住了,弟子会听大师兄的话,也会好好照顾师弟的!”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摸了一把自己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叶无常,“这是师父之前给徒儿的玉佩,差点忘记还给您了。” “不必还了,你且留着,这玉佩能让我随时知道你的行踪,遇到危险可以护你安全。” 要交代的全都已经说完,叶无常不再逗留,径直离开。 封似霜没想到的是,从第二天起,她就过上了吃饭睡觉摸鱼的日子。说好她和窦雪竹二人一起照顾南宫夙,结果窦雪竹以“大师兄在没有让师妹辛苦的道理”为由,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封似霜刚准备坐在一旁好歹陪着,南宫夙又红着脸叫她出去。 这清巉峰上景色甚好,值得一观的地方也不少,但隐藏各处的阵法也是极多的,封似霜担心自己误触了什么,也不敢乱溜达。 窦雪竹知道她实在无聊,一日,在给南宫夙疗伤之后神神秘秘地来找封似霜,塞给她一本书。 “聚、气、小、窍、门?” 封似霜一字一顿地念出书名,看起来怎么像是网上常见的什么食物相克、生活小妙招之类的那种东西。 “没错,这是我炼气期时写的笔记,后来二师妹也补充了一些,你拿去看看,有感觉就跟着练练,不然当杂书看着解闷也是可以的。” 窦雪竹又掏出另外两本书,塞给封似霜,“这两本是教你识草药的,也是启蒙书籍,能看懂多少是多少。” 封似霜将书随意翻开一页,里头的字她还真认识,这就好办了。 她又随口问道:“师兄刚才提到二师姐,我记得师兄说二师姐三年前也下山了,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这几天她算是领教了为何说清巉峰人少,整座峰上除了各种飞鸟走兽,也就只有她、南宫夙、窦雪竹和叶无常这几个活物了。也不知道只有这么几个人,星云宗建那么大的一片建筑给谁用。 二师姐叫羽岚,窦雪竹跟她说过,封似霜觉得这名字实在好听,一直想见见这位羽师姐。 窦雪竹耸耸肩,无奈道:“你羽师姐出门从不打报告,我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以为至多一两个月就会回来,谁知一去就是三年。” “师兄,就是说,没有什么可以通讯的那种工具吗?就是,两个人可以在千里之外用某种东西对话。” 封似霜以为会有这样的物件,之前她玩的仙侠游戏里就会有这种设定,类似于传讯玉牌。 “有可以感知方位提供保护的那种,比如师父给你的玉佩,就有这个作用;再有就是类似于家族血印、契约,也会有类似的效果,不过并不能像师妹你所说的那样交流。” 他还从来没见过能让人隔着千里对话的法器,要是有这种东西,那有些修士还不得没事干就拿着闲聊? 看来这种东西暂时还没有被这里的修士研究出来,封似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先回去看书啦,有什么不懂的就去向师兄请教。” 窦雪竹拍拍自己的胸脯,非常爽快道:“没问题,知无不尽!” 有了这三本书,加上封似霜对这些“不正经”知识非常感兴趣,她宅在自己院里的日子也变得舒服了许多。 每天早上起来绕着院子转两圈,再照着《聚气小窍门》里写的方法练习吐纳,等到窦雪竹给南宫夙疗完伤再进去陪他待一会儿,下午就窝在屋里背那两本识草药的书籍,很是充实。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令她有些担心——南宫夙的心理健康。 倒不是她对这方面有什么研究,而是南宫夙太沉默了,据窦雪竹所说,他除了唤一声“师兄”,再说一句“多谢”,其他什么都不说,哪怕窦雪竹主动找话题,南宫夙也只是静静听着,从未搭茬,也没有表现出对某个话题感兴趣的样子。 除非封似霜在场。 封似霜将这种情况归结为她是南宫夙从南宫家跑出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施以援手的人,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被关了那么多年,很难敞开心扉是再正常不过的。 “南宫师弟,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等你好起来之后,咱们可以让师兄带上咱们去山下的镇子玩。” 封似霜坐在南宫夙床头,找了个话题。 南宫夙现在已经可以靠坐了,他笑得乖巧,想了想说道:“我想吃似霜师姐给我吃过的炸鸡块。” 这个要求让封似霜不住挠头,“可是,那个鸡块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买的,这里应该是买不到......”要是能买到,她肯定会大吃特吃! “啊,真可惜,还以为以后都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最近好不容易长了点肉的小脸鼓着气,让封似霜看得手痒,真想捏啊。 她遵从自己的内心,掐了一把南宫夙的脸,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如我来试试,说不定炸得比上次的鸡块还好吃呢!” 穿越人士有几个不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她以前在家也倒饬过炸物拼盘,炸鸡不难,她有信心。 南宫夙被她掐了脸蛋,红晕瞬间从脖子蔓延到两颊,想说别捏他脸,又没说出口,点点头钻进了被子里。 封似霜说干就干,转身便要去找食材,忽听见身后的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似霜师姐,以后,你,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南宫师弟。” 封似霜愣了一下,想到南宫氏那样对待南宫夙,他或许并不喜欢这个姓氏,于是很理解地说道:“知道啦,小夙。” 师兄和师父都是这样叫他的,她这样称呼也没问题的吧。 鼓起的被窝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嗯”,封似霜笑了笑,惦记着她的炸鸡,哼着歌离开了南宫夙的住所。 不一会儿,清巉峰的膳房里,窦雪竹抓着一只刚从山里薅来的野鸡,兴致勃勃地问封似霜:“师妹,你说,咱们怎么吃它!” 野鸡被抓着两只脚,刚准备扑腾翅膀反抗两下,就被窦雪竹一拳敲在脑壳上打晕了。 封似霜狡黠地咧开嘴,报出今日菜名:“脆皮炸鸡!” 第15章 师父又变强了 窦雪竹没吃过脆皮炸鸡,但听名字就觉得诱人。他用灵力处理鸡肉的速度飞快,几乎封似霜说到哪一步他就处理到哪一步,配合得十分默契,不一会儿,准备完毕,封似霜拿出刚才调制好的腌料,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块鸡肉上面。 多亏了这里的修士没有戒掉吃饭这件事儿,清巉峰的膳房里各种调料准备得很齐全,甚至还有辣椒粉和椒盐粉这种东西,否则只用油炸也不会太好吃。 火是用取火符燃的,大小控制得刚刚好,在炸鸡这件事上窦雪竹没有话语权,便站在一旁兴冲冲地当观众。 封似霜也十分慷慨,将自己从各种美食博主那里学来的炸鸡技巧边演示边说给窦雪竹听,例如怎么裹粉才比较脆,什么油温开始炸,什么时候复炸...... 窦雪竹听得认真,将这些一一记下,不过等第一份炸鸡出锅的时候,他心里在乎的只有什么时候能吃到这脆皮炸鸡。 南宫夙躺得心烦,中午他提了想吃鸡块的要求,似霜师姐就出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是不是他提的要求太难办到了? 被窝里的人开始不安地翻身,南宫夙心绪烦乱,他为什么要提要求呢,就应该坚决地说自己没有什么想做的才是,师姐会不会嫌他麻烦? 无端的慌张从心底滋生,封似霜没有回来的每一秒都让南宫夙觉得难熬,他费力地蹭着床头坐起来,虚汗浸湿了后背的寝衣。 忽地,伴随着一阵说话的声音,一股让他觉得熟悉又新奇的香味从门外飘入,南宫夙的心往回落了一些,那只攥着被单的手也松开了一些,柔软的面料舒展开,没有留下明显的褶皱。 “到了到了,你说的啊,小夙吃了我就可以吃了!” 窦雪竹的语气就像磨着长辈给他买玩具的孩子。 “我说的我说的,师兄别急。” 幸好,她回来了,听上去心情还不错。 ...... 房门被推开,香味扑面而来,南宫夙断定香味是从最先进门的那个食盒里传出来的,心中产生了一些雀跃。 封似霜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房间,看到南宫夙坐着,笑问道:“想起来走走?” 她身后,窦雪竹拎着一壶果茶,听到她的话附和说:“那等会儿吃完师兄扶你在屋子里走走,正好可以消食。” 果茶爽口解腻,还有点开胃,刚刚窦雪竹喝了一杯,愈发觉得馋了。 封似霜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食盒的盖子,端出两盘金黄的炸鸡,一脸骄傲地对二人宣布:“开吃吧!” 南宫夙被窦雪竹扶下了床,刚坐到桌边,手里就被塞了一根热乎乎的炸鸡腿。 “尝尝怎么样,跟之前的那个味道不一样。” 封似霜还是有些紧张的,以前她在家倒腾吃的,自己吃觉得还不错,但是要让她做给别人吃,在听到评价之前难免忐忑。 油炸过的荤食有着独特的肥美香气,其中裹挟着美妙的生机,南宫夙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鸡肉里的汁水烫到了他的牙龈,可是这根本无法阻碍他品尝美食。 鸡腿酥脆的外皮破开,与微咸的新鲜的鸡肉一起在口腔中咀嚼,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他嘴上染了些油光,吃得陶醉。 一根鸡腿被他三下五除二剔成了孤零零的骨头,少年在吃到最后一丝肉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不舍。 竟然这么快就吃完了啊,好想再吃一块...... “好吃,比之前的那个还要好吃。” 他着重说了“还要”二字,说完觉得不够,又道:“现在这才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封似霜松了一口气,开怀道:“没想到我做炸鸡的天赋还是挺强的嘛,以后经常做来吃好了。” 明明南宫夙只吃了一个鸡腿,窦雪竹却感觉自己出现了普通人的那种饥饿感,等不及了。 “师弟最近吃得清淡,不要吃太多。” 他指了指炸鸡,对封似霜眨眼,“师妹,可以吃了吧?” 光风霁月的大师兄馋起来的样子真的没眼看,封似霜连连点头,“吃,您请吃。” 窦雪竹拿起他早就瞄准的那块鸡胸,而封似霜自己也捏了个鸡翅的部分吃起来。 南宫夙坐在一旁乖乖喝着果茶,封似霜看着他不再干瘪的身材,也算是放心了不少。虽然他内心受到的伤害可能还需要很久才能愈合,但至少身体上的健康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恢复。 她相信,总有一日那些过往的阴霾能不再困扰南宫夙,而她十分愿意搭把手。 两盘炸鸡被风卷残云似的消灭,窦雪竹成功把自己吃撑了,这是他开始修真以来的第一次。果茶也被南宫夙喝得一滴不剩,幸好是温热的,不然他八成会肚子疼。 封似霜站起来,正要伸手去把盘子装回食盒里,外面的光线突然变得强烈,透过窗户将房中照得更亮。 不仅她突然转头看向窗外,窦雪竹也一样,为了防止南宫夙着风,他快步走出房门去了外头,回来的时候带着难掩的笑意。 “师父应该是要进阶到灵仙大乘期了。”窦雪竹对二人说道。 封似霜在窦雪竹给她的那本《聚气小技巧》里看到过,从炼气期到圣仙阶,当中的每一个阶段都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大乘期这四个小阶段;进入仙阶之后,修炼的难度将会大幅增加,在某个小阶段停滞百年都是很正常的。 “那师父现在是不是比南宫天玺要厉害了?”封似霜想起二人之前的阶段似乎是相同的。 窦雪竹颔首,“其实要论实力,师父是比他要强的,因为师父的灵根比他的品质要好。但正因为师父是木灵根,又醉心于研究医术丹药,而南宫天玺是火灵根,擅出杀招,所以在交手的时候不分上下。” 封似霜转头看着南宫夙,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就像是在跟他说:你看,师父比那个坏老头厉害,咱们以后一定有机会教训他。 南宫夙明白她的意思,表情变得柔软了不少,轻轻地点了下头。 此时,外面的光芒似乎到达了鼎盛,白光逐渐转变为淡绿色的光。 与此同时,纯粹的木灵力充斥了清巉峰的每一个角落,山林中的鸟兽发出愉悦的鸣叫,窦雪竹心道:成了! 没等他将这句话说出来,一旁的封似霜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浑身发热,腹部绞痛。 “师姐!”南宫夙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马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封似霜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捂着绞痛传来的位置,一边流冷汗一边上下两排牙不受控制地磕得“咔咔”响。 “肚子、好痛。” 第16章 觉醒的金灵根 绞痛越来越剧烈,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濒死的虚幻之感。 “师妹,我先为你止痛,师父应该很快就来了。” 窦雪竹掌心翻转,水灵力聚现,然后二指并拢飞快地指向封似霜的几处穴位,水灵力化作针形,依他调遣,准确地刺下。 水灵力聚成的水针刺下瞬间,木灵力顺着水针进入体内,效果显着,封似霜感觉自己不断收紧的呼吸顺畅了不少,疼痛感也被抑制了一些。 然而就在窦雪竹准备继续用自己的木灵力为封似霜缓解疼痛时,一阵巨大的吸力传来,如同海面上突然出现的漩涡,等待着将的灵力全部鲸吞。 “窦雪竹,停手!” 叶无常的声音由远及近,下一瞬就出现在房中,隔空击开了窦雪竹的手。 他刚刚进阶结束,就感觉到自己给封似霜的那块玉佩不对劲,于是立刻前来,就看到了窦雪竹的灵力极速流失的那一幕。 “师父!您快来看看师妹!” 窦雪竹顾不上自己损耗的那些灵力,他感觉到封似霜的状况完全异于常人,担心她会有什么危险。 叶无常快步走上前,看到南宫夙想去扶着封似霜,挡在他身前,“你们现在都不要触碰她。” 封似霜在吸收了一些木灵力之后,短暂地获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她听到叶无常对她说:“现在坐下,按我说的做,尽可能集中精神。” 她脑袋里已经有些懵了,听着叶无常的声音就像是从水里传来的一样,只能凭借潜意识坐下。 这时,周身许多地方传来刺痛的感觉,比刚才窦雪竹以水灵力施针时还要疼数倍。 “师父?” 窦雪竹看到叶无常开始用灵力控制封似霜的情况,不免有些诧异,他以为师父会有什么其他的方法,竟还是使用灵力? 叶无常摇摇头,“为师灵力比你深厚,且你操控灵力的本事怎么也强不过我。”封似霜是他的徒弟,怎么都不可能不救的,他打断窦雪竹的唯一理由就是窦雪竹实力还不够强,有可能灵力都耗空了也没能彻底化解封似霜的痛苦。 紧接着,封似霜在朦胧之间听到师父说了什么,让她跟着他一起念。 他说一句,封似霜便说一句,有叶无常纯粹的木系灵力安抚,封似霜渐渐感觉自己的心境变得平和,身体舒展而轻盈。 叶无常将基础的功法念了一遍又一遍,封似霜就跟着他复述了一遍又一遍,不久,房间内清醒着的三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惊讶。 随着基础功法重复的次数增多,封似霜的表情开始舒展,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断断续续地跟着叶无常去重复。她愈发专注,等到叶无常带着她将功法重复至第七遍时,她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痛苦的神色。 功法重复至第九遍的时候,叶无常慢慢放低自己的声音,最后闭口,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欣慰笑容。 因为此时,没有了他的引导封似霜还在重复着功法。并且他感觉到,封似霜体内对他灵力的强烈渴望已经彻底停止,现在他的木灵力可以顺畅无阻地在她体内游走,再被他收回。 功法彻底运作起来了。 南宫夙睁大眼睛看着封似霜,连呼吸都快要屏住,生怕打扰她,虽然久站使他双腿酸痛,他也没有一点要挪动的意思。 伴随着功法的重复,封似霜的头脑开始清明,一种奇异的温暖感从腹部散发到全身,封似霜灵敏地察觉到,这不是师兄那本笔记里写的内容吗! 发觉自己能够聚气令她心生喜悦,她开始回忆着《聚气小窍门》里的内容,配合上叶无常传授的功法,不断增强对功法的领悟。 不知她将功法循环了多少遍,南宫夙看向窗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金光。” 他说完后,几人不必转头去看,因为金光逐渐强烈,虽比不上之前淡绿色的光辉,却也足够照亮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外头再次传来一些飞鸟的啼鸣,金光渐渐散去,坐在地上的封似霜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凝成似有似无的实质。 待室内光线恢复正常的一瞬间,封似霜猛然睁开眼,一双清澈的杏眸瞬间溢出鎏金的光彩,然后恢复到黑白分明的状态。 她睁开眼的同时,叶无常不知从哪里召来一滴至纯灵液,令其从封似霜眉心飞入,片刻之后,一股让叶无常和窦雪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灵力在她四周迸发,然后金光淡去,让人无从捉摸。 窦雪竹甚至都有些结巴了,“这,师父,师妹是长出灵根了?” 叶无常点了一下下巴,证实了他的话,“嗯,而且至少是优品至纯金灵根,但在我看来,应该要更好才是,不过自古以来对灵根的定义最高就是优品至纯,也只好这么说。” “恭喜你,似霜。”叶无常笑了。 封似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突然觉得充满了力量的双手,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 “太好了!我可以修炼了!” 她终于不用在一个修真世界当废柴了! “似霜师姐,恭喜你。” 南宫夙松了一口气,同时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原来她是这么想修炼,幸好她不像那些人所说的是不能修炼的邪灵根,而是顶级的金灵根。不然,他能够猜得到似霜师姐会因为不能修炼有多失落。 封似霜心里高兴,对着南宫夙又是一顿蹂躏,把他脸搓得红扑扑的,南宫夙这次没有阻止她,或者说他从来没有阻止过她,这次更配合了。 窦雪竹也兴奋地一直说着以后要带师妹一起修炼,要把师妹培养得比他更厉害之类的话。 此时,有一个问题让封似霜想不通,“师父,为什么我明明是邪灵根,现在又变成金灵根了呢?”而且还挺厉害的样子。 叶无常摇摇头,这个问题他刚刚已经找了个多个角度去思考,都没有找到答案。 但他还是说出了一些能让封似霜稍稍解惑的话:“其实邪灵根并不是某种特定的灵根,只要吞噬了至纯灵液也没有显现出灵力场的,就会被称为邪灵根,因为人们觉得这代表着受试者的灵根无能且贪婪。” “并且也有人试过,邪灵根确实是无法修炼的,也运用不了灵力。” “但邪灵根究竟是什么,有什么来由,没人知道。而且自古以来被测出邪灵根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修士们对邪灵根的了解就更少了。” “你现在既然有了灵根,就不要去纠结所谓邪灵根的事情,或许等到有一天你足够强大的时候,答案会不请自来。” 第17章 刻在脑子里的剑法 叶无常刚准备给提点几句修炼时要注意的事,一声巨响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炸开,又崩裂出去的声音。 封似霜听出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她居住的院子,抬腿就跑,总不能是野猪跑上来把院墙给撞了吧! 几人全都跟了上去,南宫夙跟到门口,被窦雪竹按住,给他套了一层灵力护盾才放他出门。 四人急匆匆来到封似霜的院落,打开院门,皆是一惊。 一柄巨剑以几乎完全垂直于地面的角度插在院子正中的地上,下面结实的青石板被巨剑击得粉碎,周围数尺范围内的砖上爬满了裂痕,可见那一击的力道有多大。 “斩月!” 这柄剑赫然就是跟着封似霜一起穿越过来,又莫名缩小之后被她放入盒子里的神武斩月。 她小跑几步上前,握住与她胸口齐高的剑柄,准备好要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斩月剑拔出,谁料她只是稍一用力,斩月剑就被她从碎裂的地缝里抽出,剑身发出一声鸣响。 她站稳脚步,忽然感觉手中斩月剑的剑柄将一股力量由她手掌的皮肤传入体内,迅速地来到灵根处,然后金系灵力与之缠绕,使她灵海翻涌激荡。 霎时间,脑海中灵感迸发,封似霜端平剑身,任由灵感带动身体,一套流畅而精妙的剑法舞得叶无常等人看花了眼,斩月剑似乎和她心有灵犀,一招一式也不知是人带动剑还是剑指引人,完全不似一个未学过剑法的人所做。 衣袖裙角翻飞之声猎猎,剑刃之上逐渐凝出淡金色的灵力,封似霜翻身劈出最后一势,一道金光飞上天际,竟将一片遥远的云彩破开,随即金光急速坠下,飞回剑身之中。 一舞毕。 封似霜感觉自己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畅,她转头向那三人看去,叶无常、窦雪竹、南宫夙,从高到矮从长到幼,皆屏息凝神看着她,无不惊讶。 “师妹!”窦雪竹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封似霜面前,洁白如玉的皮肤上盖着一层薄红,是因为激动所致。 “太厉害了,完全没有修炼过却可以做到人武合一,你知道有多少剑修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吗!” 他们清巉峰没人主修剑法,他原来算是在这方面最有天赋的一个,现在跟师妹一比,师父说他像杂耍艺人他彻底认了! 南宫夙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实在被震惊到了。 他现在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也要快点开始修炼,等伤好了他就让师父给他测灵根,再吃师兄炼的洗髓丹,他要和似霜师姐一起修习! 封似霜自己自然也淡定不到哪里去,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神秘的力量,她细细回忆着刚才那一套熟悉的剑法,在想到最后剑刃上的光芒直冲云霄的画面时忽一闪念,这是她之前在游戏里自定义的论剑套路啊! 她之所以那么喜欢玩那款游戏,就是因为它的自由度极高。 除去捏脸换装这些基础的自定义功能,自制神装和功法以及广阔无边的大地图,才是能长久吸引封似霜这个仙侠游戏资深玩家的关键原因。 而那一套论剑套路,是为了某次全服务器论剑比赛设计的。比赛的最终的获胜者将获得一个绝版的神装打造部件,封似霜为了设计那套剑法,演草纸都用掉了上百张,终于如愿赢得比赛,拿下奖品。 也正因此,全服唯一且顶尖的神武被她造了出来,封似霜为它取名:斩月。 她穿越过来之后,不仅斩月跟着她一起穿来,连剑法也如同早就深深刻在她脑子里一样,这让她怎么能不兴奋? 叶无常沉吟片刻,嘱咐道:“似霜,这武器不似一般的灵武,这件事我们师徒几个知道就好,切莫让旁人知晓。” 封似霜非常郑重地回答:“知道了,师父。” 她这个师父又会关心人,又从不对她身上的秘密刨根问底,现在又是为她好,封似霜当然听话。 “你们两个也要记住为师说的话,在清巉峰上,你们可以尽情地提升自己,但切不可以浮躁。若是让为师发现谁变得傲慢、爱夸耀,就受宗规处置。”他对身旁的两个徒弟叮嘱。 “徒儿谨记。”南宫夙与窦雪竹一起说道。 激动过后,封似霜的脑袋里又充满了疑问,只见少女拿着一柄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大剑翻来覆去地看,满脸纠结。 “师父,为什么徒儿突然就有了灵根,这柄剑也忽然就恢复了正常的大小呢?”她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个原因,总不能是吃炸鸡吃的。 叶无常只说:“有些机缘不必执着于缘由,若你实在费解,就当之前时候未到,你的灵根被某些无名的东西给压制;现在灵根出现,这柄剑也受到你灵力的感召,于是恢复原状。”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封似霜点点头。 “今天还真值得庆祝,师父的修为有了提升,师妹也生出灵根,还会这么厉害的剑法,要不我们晚上吃脆皮炸鸡吧!” 窦雪竹觉得他这个建议非常好,大好的日子,必须要吃脆皮炸鸡,他还想吃椒盐味儿的。 封似霜被他逗笑,又看南宫夙好像吞了一下口水,准备征求一下叶无常的意见。 谁知都不等她询问,叶无常就说:“哦,为师闭关的这段时间你们还吃了这种食物?那便一起尝尝吧。” 他其实一直在想这次闭关的速度怎么会如此之快,想来想去就觉得跟封似霜给他吃的那块小小的鸡块有关,现在虽然没有那种鸡块了,但他也发现了炸鸡这种食物的美味,想要再吃一次。 几人的意见统一,封似霜也不准备纠结斩月剑为什么会来了,本来就是她造的剑,那就永远是她的战斗伙伴。 窦雪竹一马当先唤出了自己的长剑,丢下一句“我去抓野鸡”,瞬间不见了身影。 星云宗外,山脚下的小镇里,一个面白无须中年人模样的男子喝着茶,动作优雅而阴柔。 一旁的青年谄媚地在他耳旁道:“大人,咱们今日就可以到达下一座城池,您身份尊贵,这镇子不配让您在此处歇息。” 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再饮一口,而后从茶馆的窗子向外望去,正好能看见清巉峰的方向。 “那山上,倒是人杰地灵。” 第18章 十日内找到太子妃 青年连连点头称是,顺带着又将中年男子吹捧了一番,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他本来是个没权没势的奴才,走了大运被安排在皇后娘娘宫里伺候,因为长得清秀又嘴甜,得了皇后的几分赏识。这次能随皇帝身边三大高手之一的吕内侍出宫办差,他必得将人哄好了才行。 对皇后派来的这个名叫阿春的太监,吕危燕几乎是无视的,在宫里的时候,像阿春这样对他百般讨好的人多到数不过来,而阿春自以为嘴甜的本事其实也并不算多么出众。 而且他对阿春细嫩的皮囊并不感兴趣,所以阿春并不知道,在他眼里,阿春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一旁,阿春还在不断地找着话题。 “大人,依小的看来,这羽家可真是不像话,三年前用一张画像把咱们殿下给迷住了,结果人迟迟不送来,诚意何在啊。” 吕危燕喝茶的动作终于有了停顿,他黑白分明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阿春,让阿春打了一个激灵。 “琉城城主之女来我朝和亲是大喜事,你说羽家没诚意,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长得太牢靠?” 阿春登时汗毛立起,想要跪下赔罪,又在吕危燕森冷的目光中想起此次出行不可引人注目,瑟瑟发抖地垂下头,不敢再出声。 一盏茶喝尽,吕危燕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沾去嘴上并不明显的茶水,帕子被用完后丢下,他双手轻弹,衣衫上微不可查的灰尘被弹去,看上去整洁如新。 “十日内必得到达琉城,找到太子妃。” 阿春听着吕危燕撂下的这句话,点头如捣蒜。一边提起行囊,一边收起被吕危燕丢在桌上的巾帕,匆匆跟上吕危燕的脚步。 此时耀光国西北方向,琉城内,羽家议事厅里的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 “她羽岚不知好歹,咱们还找她做什么?羽家又不是没有别的姑娘了,我看羽思和羽萌就很好!” “二叔,那羽思和羽萌是你亲孙女,你是巴不得我家岚儿当不上太子妃,让你的两个孙女去吧?” 羽二老爷用力拍了一掌椅子的扶手,瞪着一双牛眼,大声道:“你要是觉得我偏心,那就把你家那个不孝女找回来啊!耀光国都派人来了,你说,过几日他们到了,却发现原本定好的太子妃人选已经在秘境里消失了几乎三年会怎么样!” 羽岚的父亲羽亭轩被这句话噎住,急于反驳然而无话可说,三年前羽岚被他们想办法叫回来,却因为不想联姻只身冲入琉城秘境,至今下落不明,他们瞒了耀光国三年,如今怕是瞒不住了。 “好了,亭轩,你怎么能跟你二叔那样说话。”坐在最上首的羽老太爷终于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为了羽岚,联姻的事情拖了三年,实在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曾祖父!”羽亭轩急切地想阻止羽老太爷的话,一旦今天他发话了,羽岚就不再是羽家认定的联姻人选,他也会失去一个成为羽家未来家主的有力筹码。 可是羽老太爷也失去了耐心,他只瞪了羽亭轩一眼,来自紫瑛灵者阶的威压就使羽亭轩这个金丹期修士冷汗涔涔,不敢再多嘴。 他威严地发话,为此事做了决断。 “羽岚不顾我羽家的大局,已是她的错,擅自闯入家族秘境更是错上加错。从今日起,她不再是我们羽家承认的联姻人选。你们各家将自己适龄的女子选出来,等耀光国的人到了,给他们一个交代。”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纷纷盘算着家中哪位小辈最合适。 羽亭轩的表情已是极为难看,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他的父亲也面带微笑,这令他再次如遭雷劈。 对他的父亲来说,羽岚只是许多选择中的一个,而且是最不听话的一个,他还有很多孙辈可以选,放弃起当中的某一个来,是那样的轻而易举。 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之后,羽老太爷深深叹出一口气。 数百年来,琉城不与任何国家来往过于密切,却能够牢牢伫立在耀光、沧海、月影三个国家的交汇之处而不受任何一方的威胁,仰仗的是羽家曾经的修士辈出,还有便是被羽家人牢牢把控着的琉城秘境,那是玄云大陆最大的秘境之一。 只不过琉城秘境内部十分凶险,羽家数代修士在秘境内不断探寻,都没有人能走进秘境的第二层,甚至连第二层的门都找不到。但尽管如此,羽家还是凭借着琉城秘境成为了玄云大陆有名的修士家族,令众人仰望。 “父亲。” 与众人一起离开之后,羽昆台又拐了回来,正好看到羽老太爷叹气的模样。 羽老太爷没看他,随意地挥了一下手,“你来了,你儿子怪我,你也怪我?” 羽昆台笑笑,看着苍颜白发的老太爷,拱手赔罪,“自然没有。亭轩这孩子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却是没什么坏心的,我看他是将我这个父亲也怪上了吧。” 当时羽亭轩的表情他都看见了,这个儿子向来如此,羽昆台知道怎么教他都是没用的。 羽老太爷捏了捏眉心,疲态尽显,“昆台,你是我的大儿子,我对你的教导是最多的。你应该清楚,羽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 曾经人才辈出的羽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生的小辈大多是普通人,而良品及更优的灵根这么些年也只出了一个,就是羽岚,她是良品纯雷灵根,天赋又好,所以羽老太爷才会在她身上投注了许多期望。 可她是个不争气的。 “儿子明白,父亲都是为了羽家。儿子就是想来问一问,还要不要寻羽岚了?虽然她是我的孙女,不过琉城秘境从来就没有人能在里头待上三十天的,她已进去三年了,恐怕......” 羽昆台话说一半,意思却是表达清楚了,他觉得羽家可以完全放弃羽岚这个晚辈了。 室内寂静了一会儿,羽老太爷轻轻点头,“让她自生自灭吧,你今日回去好好想一想,家里还有哪个小辈堪用。” 他还是属意羽昆台的,也愿意将联姻这件事的好处分给他。 “是,父亲,今日必将此事安排好。”羽昆台此人儒雅,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的,他冲羽老太爷深揖一礼,心中有了盘算。 第19章 师姐的天赋不在于此 生出金灵根之后,封似霜就开始正式跟着叶无常修习,因为清巉峰上目前总共就她一个新手,叶无常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了教习这位小弟子上头,尽心尽责,俨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师父。 封似霜自己也用功,她将修炼当作游戏里的任务,修得不亦乐乎,且她这人聪明,是叶无常都承认的有灵性,许多功法只需要叶无常演示一遍她就能记住,让元婴中期的窦雪竹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不过,事情并不像众人想的那么顺利。 玄云大陆的修士可以深耕的修习方向有五个,分别是:丹、符、阵、器、武、食。其中丹修与符修的人数最多,能够参考借鉴的书籍也是最多的,而食修虽然人数不少,可灵食并不算什么稀有资源,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大,所以食修并不受重视。 阵法、炼器、铸武,是最难修也是最需要天赋的,放眼整个玄云大陆,在这三个方面有所成就的人,寥寥无几。 封似霜一开始想学画符,她师父和师兄炼丹的本事已经到了难逢敌手的程度,她准备修点别的,增加清巉峰的修习方向多样性。 可是第一天炼丹,她就把炼丹炉炸了。 如果不是有叶无常在丹房设下的保护阵法,恐怕整个丹房都要遭殃。 封似霜顶着黑乎乎的脸和蓬乱的鸡窝头从丹房走出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窦雪竹双手捂嘴才没有嚎出来,他悔,他不该放心地把师妹一个人留在丹房而自己跑去御剑。 以后还是不要让小师妹靠近丹房了。 后来她又想画符,玄云大陆会画符的修士虽然不少,可符咒的种类还是很少,而且功能简单,让封似霜看到了不少的创新空间。 然后,清巉峰上丰富的黄纸库存被她消耗殆尽,而始作俑者封似霜一张符都没有画出来,笔却秃了五支。 封似霜不愿相信自己居然在这两个方面拥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她白天在叶无常眼皮子底下修基础功法,下午就抱着丹方和符典研究,终于在她研究出了黑眼圈还是看不懂书上写了什么之后,封似霜与自己妥协了——她,学不来炼丹和画符。 “斩月啊,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我注定不能像那些穿越大佬一样,随手一炼就是顶尖的珍贵丹药,或者浮空一画就制出效果拔群的符咒,让所有npc为我尖叫吗?” 她抱着斩月剑,在床上打了一个滚。 最近她的剑术倒是修得很不错,每每舞剑,都能感觉到斩月剑与她默契非凡,她越来越觉得斩月剑是她的“知心剑”。 房中一片寂静,夜里的清巉峰,连虫鸣都听不到。 “哎,算了,明天再试试吧......” 她缓缓闭上双眼,准备进入梦乡。 忽然,一阵在黑夜中十分清晰的脚步声响起,封似霜立刻坐起身,一手握住了斩月剑。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清巉峰外有屏障,里面更是有各种阵法,有什么人能半夜溜进来? 果然,她的疑惑得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 “似霜师姐,你在吗?” 南宫夙站在外头,封似霜没有回话之前他绝不敢往前迈一步。 他有些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衫,手心里出了些汗。 自从似霜师姐开始修炼,就很少和他说话了,他记得很清楚,距离他们上一次说话,已经过去了两天三个时辰六刻钟。 他在地牢里的那几年,起初根本辨不清时间,也不知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 后来他无意间听到一个地牢的守卫换班时说的话,再结合他们换班的规律,逐渐琢磨出了时间的长短和变化,而他也变得对时间极为敏感,如同脑子里有一个天然的日晷。 封似霜听到是南宫夙的声音,也想起自己有两天没去看过这小子了,心中有了些愧疚。 房门被拉开,封似霜看到院子外头一个皮肤极白的男孩子站在那里,她自开始修炼之后,近视缓解了很多,现在隔着这样的距离都能看到南宫夙的紫眸了。 她扬起一个笑容,心中感叹南宫夙这小子长得真白啊,夜里头被院子里的灯一照,感觉他白得发光。 “快进来,外头冷。” 封似霜说完,走回去将白日里窦雪竹做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自从清巉峰有了封似霜和南宫夙,窦雪竹对下厨的热情又回来了,他经常变着花样给二人做好吃的,不过他自己却是最喜欢吃封似霜做的炸鸡。 南宫夙心中升起一阵喜悦,快步走过去,脸部肌肉调整了一番之后,对封似霜露出一个他自认为很乖巧的笑容。 他嘴角扯得很勉强,牙齿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摆的样子,上下两排对在一起,让封似霜看起来感觉他就像某聊天软件里的那个“龇牙笑”表情。 因为她忍不住噗嗤了一声,南宫夙连忙收起自己僵硬的笑容,不知所措的他将衣裳边缘的布料捏得更紧了。 他是不是很难看?这已经是他对着水镜练习过的笑容了,还是很丑吗? 封似霜在小声笑过之后,连忙解释:“因为你笑得太可爱了,所以师姐忍不住才笑的,小夙以后还会笑给师姐看吗?” 逗小孩子,真是太好玩了! 南宫夙听到这句话之后,肉眼可见的眼睛发亮,紫眸里映着灯光,给那一份妖冶平添了温柔的暖色。他重重地点了几下头,保证似的说道:“会的,小夙以后都对似霜师姐笑!” 封似霜的手已经十分习惯掐南宫夙的脸蛋了,南宫夙每次都红着脸不吭气,这次也一样。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睡不着?”封似霜自己也吃了一块窦雪竹做的点心,口感绵密味道清甜,她很喜欢。 南宫夙摇摇头,思索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就是,想问问师姐还准备炼丹或者学画符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封似霜一手撑着下巴,“这两门可参考的资料很多,至少能给我一些指引。” 不过这些指引好像对她没什么用就是了,看了都白看。 南宫夙此时非常真诚地看着封似霜,说了一句让她茅塞顿开的话: “可是师姐都能自创剑法,为什么一定要尝试更多人选择的道路呢?也许,师姐的天赋不在丹也不在符,所以炼不出丹和画不出符都是没关系的,因为会有某一件事等着师姐去做,而且小夙相信,师姐会做得很好。” 封似霜撑着下巴的手缓缓拿开,她脸上逐渐绽出一个笑容,惊喜地看着自从来到星云宗之后就越来越精致可爱的南宫夙。 是啊,她不仅跑图从不看攻略,还能自创剑法拿下论剑头名、打造独家神武,那她为何在修真的事情上非要跟着别人的脚步去走呢? 第20章 喜得金锭两块 “小夙!” 南宫夙被封似霜灼热的目光盯得几乎不敢呼吸,只见封似霜一双白嫩修长的手迎面而来,然后两只干燥微热的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开始像搓面团一样揉捏。 “薯(似)薯(霜)薯(师)几(姐)!” 脸颊遭受蹂躏的南宫夙口齿不清,说出的话让他自己听着都想笑,就更别提始作俑者封似霜了。 南宫夙的脸很柔软,封似霜揉得心情大好,越看南宫夙越觉得可爱,便说:“你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真是我的小福星。” 少年奇异的紫眸里划过一丝茫然,很快又如同散开云层的夜空,乍然闪烁起点点晚星,璀璨动人。 封似霜的模样被他再一次牢牢印刻在心底,这是全天下第一个说他是福星的人,那他就永远都守着她,即使他只有一些微弱的光辉,也会毫无保留地捧给她。 静夜沉沉,叶无常收回隔着窗子望向弟子居那边的目光,过多执念,必入穷巷,心结已解,前途明朗。 “也不知那孩子跟她说了什么。” 他手中把玩着从随身空间里取出的玉佩,玉佩质地细腻,毫无杂质,上面有一朵浑然天成的兰花。 不管是在遇到封似霜的那天之前,还是带封似霜跟南宫夙回到清巉峰之后,这枚玉佩都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就好像它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玉佩,只供人用作装饰或是把玩一样。 它所有的不寻常,只有叶无常一人感受过,可是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这玉佩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在他这里,更不记得它能有什么用。 但他从来就不是个会纠结的人。 叶无常一只腿屈起,同侧的胳膊搭在腿上,笑着摇摇头,前路还很长。 第二天开始,封似霜果然不再纠结于炼丹画符的事情了,她什么都去尝试一下,就算是做得不好也不影响她的心情,倒是让她修炼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这日,封似霜坐在一棵大树下,尝试着叶无常刚刚交给她的灵力化实质之法。 “师父,金系灵力能化成什么样的实质呢?” 叶无常说,若想将灵力化作实质,首先需要自己有极强的念头,也就是说,若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灵力能够凝成某种形态,那么就一定无法化出实物来。 “那要看你想让灵力化成什么样,若是实力够强,化山化海也未必不能,你现在还在筑基期,为师只是将此法先传授给你,暂时办不到也是......” “叮”。 叶无常正阖眸坐着,刚想告诉封似霜她现在无法将灵力凝成形是非常正常的,突然听到封似霜那边的方向传来一声什么小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便听见封似霜大笑三声,惊起了几只在树上歇息的飞鸟。 随即一阵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叶无常睁开眼的瞬间,一只手捏着一颗淡黄色的小珠子怼到了他眼前。 叶无常赶紧向后微微仰身,避免对眼。他视线总算能够顺利地聚焦在封似霜的手指间,一颗极小的珠子散发着属于封似霜的金灵力,像是某些珍贵的珠宝。 “师父,为什么是这样的啊?”封似霜好像有点不解。 “你想要什么样?”叶无常比她还要不解,筑基期凝这么点灵力实体,已经是相当有天赋了,小徒弟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封似霜捏着珠子的手收回,生怕它掉了似的,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看了又看,“我想凝一颗金子来着,但这好像不是金子吧?” 被惊起的飞鸟在天上盘旋了几圈,发出喳喳的叫声,为此刻的沉默添加了几分滑稽。 叶无常的嘴巴犹豫着张开又闭上,他不懂怎么会有修士想用灵力凝出金银之类的东西来。 可是封似霜的眼中没有任何过分的贪婪,更没有因为凝不出金子就懊恼的神态,就只是单纯地想试试看能不能让灵力变成小金豆。 哎,罢了。 不知道这徒弟以前生活在什么环境里,或许她就是想看一眼黄金是什么样呢?他不该如此疑虑的,是他傲慢了。 “灵力化作实形,可以让修士在变化的环境中选择更合适的方式去使用灵力,大多是灵力化剑、化盾这种攻击或防御的形态。” 叶无常耐心地给封似霜解释,“当然,在化形的时候也要考虑到灵力的属性,譬如方才说到的化山,以土灵力为最佳,而化海自然是水灵力比较容易办到。”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里的事情,如今没有谁能化山化海的。” “而且你的灵根虽然属金,却不是金银财宝的金,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可以经受淬炼的纯粹属性。” 说罢,他见封似霜似乎明白了,又从随身空间的某个角落里寻出两枚金锭递给封似霜。 “你最近很用功,明日准你休息,就去山下的镇子里逛逛吧,和你师兄师弟一起。” 小徒弟没见过金子,就给她两块吧,以后别再用灵力捏金子了,他叶无常是绝对不会亏待徒弟的。 封似霜捧着两枚金锭,乐得见牙不见眼,连连说着多谢师父。 叶无常见她如此开心,心中更确定了他这个徒弟以前是很少见到金银的,既然如此,他时不时给她一些就是了,总归清巉峰上下怎么看都只有封似霜和南宫夙这两个孩子囊箧萧条。 或许没有谁能拒绝放假,修士也一样。 第二日一早,封似霜一出门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外头等她,窦雪竹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的衣裳,虽然没什么花纹,却因为他挺拔修长的身型和俊朗的容颜显得整个人像是刻意低调的贵公子。 一旁的南宫夙被窦雪竹套上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裳,与他的雪白肤色相得益彰,使人眼前一亮。 或许是因为最近在长身体的缘故,南宫夙每天吃饱了就想睡,睡饱了就想吃,如今一改营养不良的模样,头发乌黑浓密,个子也拔高了不少,快和封似霜一样高了,身上的衣服还是窦雪竹熬夜改的。 他没穿过这种颜色的衣裳,或者说,很久都没穿过完整的衣裳了,在收拾好之后还对着水镜欣赏了片刻才出门。 封似霜雀跃地走出院子,拍了拍佩在腰间的玄品空间锦囊,伸出手指着山下小镇的方向,“出发,白水镇!” 第21章 那两位要到琉城去 这是南宫夙第一次出门逛街,不免有些紧张,幸好窦雪竹大清早把他从被窝里薅出来的时候就在他的双眸上施了障眼法,看起来与旁人别无二致的眼睛颜色给了南宫夙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三人来到山脚下,因为只有窦雪竹带路,他便主动站得稍稍靠前了些。 南宫夙和封似霜分别站在他的左右两边,有一种一个大人带两个孩子的感觉。南宫夙好几次试图让自己的目光越过窦雪竹去看封似霜,都被窦雪竹挺拔的身体成功挡住,让他有些气恼。 每次他往师姐那边靠,师兄都跟着他一起变换位置,然后继续站在他和师姐中间。 “小夙,你要不要站在我这边?” 尽管南宫夙的动作已经很隐蔽了,可封似霜在各种游戏里练出的敏锐观察力也不是吹出来的,南宫夙的那点小动作,早就暴露在了她的余光里。 她给南宫夙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孩子紧张了,想靠近更熟悉的人,很正常。 南宫夙立刻点点头,乖巧地绕过窦雪竹,站到了封似霜的右边,三人从左到右的顺序变成了窦雪竹、封似霜、南宫夙。 “嗯?为什么突然到那边去了,是不喜欢大师兄了吗?”窦雪竹突然用两只手捂在胸口处,挤出一个非常受伤的表情看着南宫夙。 封似霜知道他是在逗南宫夙,便也开玩笑道:“那自然是因为师弟更喜欢我咯,大师兄要往后排一排了呢。” 南宫夙在这二人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儿,是以她这话说完,窦雪竹与她都哧哧笑出了声,没有发现走在路最内侧的南宫夙稍撇开头,红晕从衣领里爬到耳朵尖儿。 白水镇的确离清巉峰很近,从山脚下走过去不过需要一刻钟左右。 封似霜在进入白水镇的一瞬间就有种感觉,若说繁华,这里比不上嘉云城的十分之一,可小镇里浓浓的生活气息,是什么繁华都无法替代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几人在白水镇的小巷里穿梭,不一会儿就买了许多东西。当然,这些都不是用叶无常给封似霜的那两块金锭买的,白水镇哪里有商贩能找得开拳头那么大的金锭啊。 幸好窦雪竹本来就没打算让封似霜掏钱,早就准备了适合在白水镇使用的碎银子和小铜钱。 他啃着糖人,想起刚才小师妹路过糖人摊子时,兴冲冲地准备付钱又突然想起自己空间里只有两块金子的时候那副僵硬的表情,又笑出了声,招来封似霜一个白眼。 封似霜狠狠咬下糖人的一角,她又不是傻瓜,跑到糖人摊子上去消费金锭子。她是以为上次在嘉云城没花完的碎银子还在,却突然意识到当时她还没有空间锦囊呢,而那些碎银子,现在还在她恐龙连体居家服的口袋里躺着呢。 “小夙还要吃酥糖吗?” 窦雪竹递出手中装着酥糖的纸袋,他感觉小师弟好像挺喜欢吃糖的,刚才一会儿功夫就吃了七八块,他吃一块都觉得牙疼。 南宫夙却摇了摇头,小声道:“谢谢师兄,我先不吃了......似霜师姐说吃多了会长虫子。”他回忆着刚才封似霜随口说的什么牙齿变得黑黑的,被虫子啃出好多个大洞的那些话,打了个哆嗦。 他一点都不想被虫子啃,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虫子居然会住在人的嘴里,不会被人吃下去吗? 念及此,他又打了一个哆嗦。 窦雪竹“啊”了一声,满脸的惊讶,“真的吗似霜师妹,还有生在嘴里的虫子?”他把手中的糖人举远了些。 封似霜嘴里的糖人碎块被她嚼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吐出一句:“对啊。” 她也解释不了更多了,也不知道修士会不会长虫牙,总之她今天回去一定会用咸盐刷牙的。 窦雪竹的舌头在嘴里正着舔了一圈又翻着舔上一圈,确定自己的每颗牙都健在之后,松了口气。 走在封似霜旁边的南宫夙也悄悄做着同样的动作,忽然又听到封似霜说:“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只要每天把牙齿清洁干净就好了。” “原来只要清洁好牙齿就不会长虫子了啊,那我放心了,我可是天天都在用洁净符。”窦雪竹不再对糖人避之如猛兽,果断地又啃了一口。 南宫夙此时也说:“小夙也有每天都用洁净符。”他不是想继续吃糖,就是想让封似霜别担心他的牙。 这时,前头一张幌子被风吹得扬了起来,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咱们去前头的茶馆坐一会儿吧。”窦雪竹提议道。 对此,其他二人没有意见,他们这半天嘴巴就没闲着,现在正好觉得嘴里不太清爽,喝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茶馆的伙计很热情,这几位客官一个赛一个的好模样,往他们店里一坐,简直就是活招牌啊! 三人也不负伙计所望,点了店里最贵的茶水,让伙计更确信他们几个不是一般人。 南宫夙感觉那伙计一直眼冒精光地看着他们几个,将自己坐的椅子往封似霜那边挪了一些,他穿得亮眼,看他就好,不要看似霜师姐了。 不一会儿,伙计将茶具呈了过来,一边摆放茶具一边跟封似霜等人搭讪道:“三位一看就气度不凡,不知是哪里人士呀?” “我们是从庆城来的。”窦雪竹随口答道,清巉峰外头的屏障不是白设的,可以说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星云宗就在这里,之所以世人将星云宗视作最神秘的宗门,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如此。 伙计顿时像是自己找对了话题,更热情了,“诶哟,真巧啊!” 封似霜抿了一口茶水,对伙计的话有些感兴趣,“为何说巧呢?” 伙计嘿嘿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离咱们白水镇最近的城府就是庆城,这你们都知道,不过去庆城的人大多走水路,所以路过咱们这儿的就要少些。” 他手里端着托盘,眉飞色舞地继续说:“不过就在前些天,也就半个月之前吧,有两位客人在咱们店里歇脚,就是要去庆城的。” 伙计说到这里,用手遮在嘴边,声音降低了一些,“我以前跟着商队四处走过几年,听出来那两位客人是京城口音,而且他们两位穿的衣服呀,用的可不是普通老百姓穿得起的料子哦。” 封似霜点点头,庆城本来就是窦雪竹随口说的,他们对这两人的八卦自然不太感兴趣。 可是,伙计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都留了心。 “不过那两位也不是要去庆城,我偶然听到了,他们要到琉城去呢!诶哟,那可远了哟......” 第22章 树中人 羽家花厅后头,妙龄的少女一身粉衣,与她身后的花丛恰成一景。 她长得娇俏,在羽家这一辈当中算得上是容貌出众的,不过因为她平时性子安静,并不惹人注目。 女子此时正用她那涂抹着蔻丹的手将身旁一株花上的花瓣尽数揪掉,而她看着盛放时被迫凋零的鲜花,眼中没有丝毫可惜,反倒是红唇轻翘,欣赏着这番景色。 “小姐,议事厅那边传来消息,定下来了。”一名小丫鬟匆匆而来,在女子耳边低声道。 女子停下了摧残花瓣的手,一旁的丫鬟立刻非常有眼色地将她的胳膊伸过来,任由女子将手上沾染的植物汁液擦在她的胳膊上。 她擦净了手,才终于问了句:“定的是哪一位啊?” 丫鬟面带喜色,眉毛都挑高了不少,语气激动,“自然是您,老太爷发话,哪儿还能轮得着其他人置喙。” 她说完,周围的其他几个丫鬟跟着她一起对羽凝道贺:“恭喜小姐。” 羽凝微抬起下巴,满意地丢下一句“起来吧”,袅袅婷婷地离开。身为未来的耀光国太子妃,她相信现在父亲母亲乃至老太爷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客房内,阿春心头的疑虑实在难解,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选择向吕危燕问一问原因。 “吕大人,小的有一问,不知大人能否赐教?” 吕危燕坐于桌前,手中执笔,飞快地在在一张不大的纸上写下许多蝇头小字。 面对阿春的话,他十分不客气地答道:“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皇后优柔寡断疑心重,手下的人也是一样的令人厌烦,倘若不是因为这次出行的只有他和阿春两人,他或许会寻个机会让阿春从他眼前消失。 阿春陪着笑脸,弓着腰走到吕危燕身旁,仿佛吕危燕如何对他不耐烦他都不会生气。 “吕大人,小的就是想问问,咱们就这么答应羽家换人的要求了?之前定下的时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是看过画像的。” “太子殿下对羽岚小姐一见钟情,苦等三年之久,现在羽家一句羽岚小姐在秘境里…没了,就要将人换成羽凝小姐,太子殿下能愿意吗?” 吕危燕写下最后一字,刚刚停笔之后的信纸上墨汁还有些湿润,他双指将信纸捻起,一股微弱的气流从他指尖溢出,正好将信纸上的字迹吹干。 待卷好信纸,吕危燕口中吹出一声哨音,窗外很快就落了一只信鸽。 阿春一直弓着腰,而吕危燕一直等到信鸽飞远才转过身,问了阿春一句: “你是太子的人?” “不不。”阿春两手抬起摇了摇,“小的在皇后娘娘宫里伺候,自然对娘娘忠心不二。” 就算太子是皇后的亲子,他也不敢说自己是太子的人啊。 吕危燕什么都不跟阿春解释,只道:“那就别管,皇后娘娘会喜欢羽凝小姐的。” 阿春一头雾水,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有多宠爱,宫内众人皆知,这次派他来就是为了帮太子殿下找到羽岚小姐。现在换了人,太子殿下肯定不高兴,皇后娘娘又怎么会满意呢? 可是,他想不明白,吕危燕也不做任何解释,一切是如此的水到渠成。让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羽岚极有可能已经成了秘境里的一具骸骨,眼下只要等到陛下同意,琉城羽家和耀光国的联姻还会继续,只是太子妃的人选变成了羽凝。 传闻琉城秘境中财宝无数,与之相随的,是极其凶险的环境,羽家用无数修士的性命向玄云大陆证明了,琉城秘境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 漆黑的粘稠浓雾贴着地面蜿蜒,像是某种倾巢而出的软体动物,在不声不响间占据了一片又一片的领地。 周围全都是如同湿柴燃烧飘散的烟,就算是一个视力极好的人,在这里也不要妄想能凭眼睛辨别方向。 一片混沌当中苍翠得不正常的大树看不到顶端,唯独它荧绿色的叶子招摇着,有一种诡异的生机。 若有人靠近,一定会极度惊骇于眼前的场景。 树干并不是一根粗粗的木头,而是由许许多多藤条一样的东西缠绕而成,从某一面看去,缠绕的藤条竟然隐约显现出人的形态,在约一人高的地方,密密匝匝的藤条盘出了一块椭圆形的空缺,借着大树的荧光,一张闭眼女人的脸若隐若现。 她就像是安详地睡着了一样,却没有呼吸时的起伏,脸色有着过于夸张的红润,嘴唇则苍白无色。 可惜这里是琉城秘境内无人到达过的第二层,那些寻找过羽岚的人根本没有踏足过这里,不然羽家的人不会有谁认不出来,那个树中人,正是在琉城秘境消失了三年的羽岚。 清巉峰,封似霜三人在茶馆喝完茶就决定返回,只因三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刚才在茶馆内听说的事情必须早些告诉叶无常。 三人找到叶无常,由窦雪竹将茶馆伙计说的话给叶无常转述了一遍,和他们一样,叶无常在听到有京城的人往琉城去的时候,也产生了那个想法。 这件事,或许和他的二弟子羽岚有关。 “师父,您查过羽岚师姐的随身玉佩,没有问题对吗?” 封似霜前些日子就知道了,叶无常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件可以让他知道对方有无危险的东西,比如她和羽师姐的是玉佩,大师兄和小夙的是琉璃串珠。 并且后来叶无常还告诉过他们,他不在清巉峰的那些日子里,也是时不时就会看看自己当时的那两位徒弟是否安好,正因为每一次的结果都显示羽岚和窦雪竹没有遇到危险,他才会在外头云游那么久。 “是的,按理说一旦羽岚遇到危险,她的那块玉佩就会向我发出提示,如果遇到的危险是她自己无法应付的,玉佩就会立刻碎裂,将我存在里头的灵力释放出来,为羽岚挡下至少一次灵仙阶以下修士的奋力一击,而我自然也会感应到这种波动,马上赶到。 而羽岚的玉佩三年来不仅从来没有发出过警示,那为什么她久久不归,也不给清巉峰递一封信呢? 封似霜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叶无常使用的这种储存灵力,然后用灵力来探知物品拥有者是否安全之法的原理,问道:“师父,那如果玉佩丢了呢?” 叶无常摇摇头,“我将注入灵力的信物交给你们的时候,信物就会认主,不管是被他人拿去还是无意遗失,我都能感应出来,羽岚的情况不属于这当中的任何一种。” 第23章 在琉城 然有这种防丢措施,封似霜就在脑海中将“玉佩丢失”这种可能性划掉了。 难道羽岚师姐真的只是像叶无常一样在外面游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她一手支在下巴上,眉头紧锁,“只看玉佩传回的信息,羽岚师姐的处境应该是非常安全的,可是这么久了都没有报过平安,会不会有些蹊跷?” “师妹这么说我也有了同感……” 窦雪竹难得懊恼,狠狠地甩了一下拳头,“怪我,只当羽师妹有什么事情要办才匆匆下山,没多追问,也没及时告诉师父。” 羽岚性子冷清,而窦雪竹对待同门主打一个热情,是以他曾经收到过许多次来自羽岚的“我的事你别管”,正因此,在那日羽岚匆匆离开的时候,窦雪竹看到羽岚微微阴沉的脸色,便没有上前询问。 此时,南宫夙向叶无常问道:“师父,可以通过玉佩知晓二师姐现在的方位吗?” 如果能判断出羽师姐所在的位置,是不是也能大概地判断她是否安全? 这倒是可行的,叶无常当即凝神,手中掐了一个简单的诀,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口诀,可叶无常却重复了好多次,让三人都觉得有些紧张。 在他将这套操作重复了十几遍之后,他终于睁开眼,将自己感知到的情况告诉三人:“在琉城。” 窦雪竹匀了一口气,放松道:“那应该没事,羽师妹出身琉城羽氏,她在琉城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说完之后发现,叶无常并没有表现出对他这句话的认同,似乎正因为他的这句话,让叶无常陷入了沉思。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叶无常突然说道,他是对窦雪竹说的。 窦雪竹一头雾水,“徒儿十七岁的时候,羽师妹被您带回来,说她有灵性,又自愿跟着您修习,所以您就收她为徒了。您也和徒儿说了羽师妹出身琉城的事情,说她是琉城羽氏长孙女,难道徒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叶无常点点头,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羽岚的确出身琉城羽氏,不过她和你的情况还有一些不一样。” 接下来,封似霜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再次被刷新。 玄云大陆,大部分的人都奉行一夫一妻制,除了皇室的顶尖掌权者。 对羽家这种庞大的修士家族来说,后代的质量是他们极为看重的,所以羽家在嫁娶一事上相当谨慎。 “羽家每年都会在琉城举行测灵根大会,测试对象都是当年的新生儿,还有那些进入琉城的外来人,如果测出不错的灵根,就会成为羽家的择亲目标。” “若灵根特别好,那基本就别想离开琉城了。” 言下之意,羽家是一定要将这些人收入囊中的。 叶无常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手指捻了捻袖口的银线钩边,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三位弟子也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封似霜在心中想着,羽家都学会筛选优质基因这一套了,是有点基因检测天赋在身上的。 他继续给几人说着有关羽家的事情,然后话题逐渐切入羽岚本身。 在每个后代都有平等的竞争权的情况下,占据“长”字的便是占了上风,羽岚作为长孙女,又生得不错的灵根,自出生起就是万众瞩目。 可惜,羽家太过功利的行径,注定会促成一些彼此之间并无感情的夫妻,譬如羽岚的父母。 羽岚的母亲就是通过测灵大会被羽家关注上的,刚到可以成婚的年纪就成为了羽家的工具,这也许是她想要逃离的原因之一。 “更多的事情,为师也不清楚,当时我在琉城附近寻找一种药材,恰好救下了羽岚和她的母亲,她母亲恳求我收留她,我那时候已经收了雪竹为徒,本不想再收其他徒弟,但是羽岚眼里有一种韧劲。” 叶无常看了一眼封似霜和南宫夙,他们两个也一样,都是绝不轻易低头的人。 “于是我将她带回了清巉峰,指点她修习。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她从来没有和羽家联系过,因此她如果回到琉城,一定是有什么非回去不可的原因。” 谁也没有想到,羽家这样占据一城的庞大家族,原来内里还有这样让人瞠目的事情,窦雪竹更惊讶,他是几个弟子中和羽师妹相处最久的人,竟然对这些一无所知,甚至以为羽师妹是羽家专门送来拜师的。 羽岚不大可能主动回到琉城,却又的确在那里,这怎么想都是有蹊跷的。 “师父,不如我们去琉城找羽师姐吧,既然曾经就有人想对她不利,怎知那人现在就不会再打羽师姐的主意呢?” 去往琉城的耀光人、茶馆的伙计、闲聊的八卦,这种种串在一起,就好像游戏里即将开启什么重要任务之前埋下的伏笔。 封似霜有一种预感,她们必须去琉城走一趟。 “让我去吧。”窦雪竹提议道:“当时因为我的疏忽,让师妹自己回了琉城,这一趟理应我去。” 而且以他元婴期的实力,在玄云大陆行走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这两位师弟师妹,一个刚刚开始修习,一个尚且没有测出灵根,还是留在清巉峰上安全。 可没想到,封似霜还没开口,叶无常便说:“琉城那地方和耀光国境内不同,羽家势力庞大,如果羽岚真的是在琉城遇到了什么麻烦,你独自去也是应付不了的。” “为师也去,似霜和小夙就留在清巉峰,我会托人来照顾你们两个。” 封似霜不愿意留在清巉峰,她这么努力地修炼,不就是为了仗剑天涯?正欲张口,被一旁的南宫夙扯了一下袖子,又看到南宫夙对她眨了眨眼睛。 封似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看南宫夙不像是简单的阻止她,遂没有再向叶无常争取要跟随去琉城的事情。 叶无常和窦雪竹说走就走,因为去琉城即使乘坐灵舟也需要三四个时辰的时间,封似霜还准备了一些炸鸡块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二人都有随身空间,除了拿着封似霜炸的鸡块之外手中便没有其他物件了,叶无常又嘱咐了一番让二人不可擅自下山,在封似霜和南宫夙的连连点头之后,与窦雪竹一起乘上灵舟飞快地离去了。 封似霜带着南宫夙,对远去的灵舟摆了摆手,转身正要回去,忽然听到御剑之声从右后方传来。 她撇过头,一个影子从灵秀峰方向由远及近,来者看到封似霜回头,冲她招手大喊了一嗓子:“小师妹,我来啦!” 第24章 李昭越的热情,是十一级 灵舟到达耀光国与琉城距离最近的村落时,还是夜里。 “在此处休整一下,明日再想法子进去。” 他们寻了一处溪水边空旷的草地,以灵力做屏障,二人可以安全地待在里面不被外人发现。 窦雪竹坐下之后,将封似霜给他们的那袋炸鸡掏出来,炸鸡不算灵食,放久了就会凉,哪怕是用符咒将它保温着,也不如趁热吃的口感好,所以他还是快点将这些炸鸡都吃了吧。 “今日心情实在烦闷,不过师父有没有感觉到,小师妹做的这个炸鸡每次吃都会让人有一种极其适意的感觉?” 闻言,叶无常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吃封似霜拿给他的炸鸡时的那种感觉,点点头,“是曾有过,不过后来就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了。” 比如他闭关结束之后,再吃炸鸡这种东西,就只是觉得味道好,而没有其他和灵力相关的感受了。 想到自己先前吃了炸鸡之后的奇妙感觉,以及那次突如其来的顿悟和突破,叶无常来了兴致,对正在啃鸡翅的窦雪竹问道:“你说的适意之感,可能再明确些?” 窦雪竹优雅地吐出两根鸡骨头,思忖了一番,“大概就是......” 他眼睛一亮,左手突然摊开,用水灵力凝结出一颗手掌那么大的珠子,欣喜地看着那灵力实体,“就是这样,师父,觉得灵力特别充沛!” 就像曾经要进阶之前会有的那种感觉,不过他没有说,因为他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阶了。 他还很年轻,元婴期对他来说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就说自己要进阶,岂不是急功近利。 谁知,叶无常竟然问道:“你想进阶吗?” “啊?”窦雪竹手中的灵力实体因为他的不专注而失去形状,化为无形的水灵力,回到他的体内。 “弟子五年前步入元婴期,深知修炼绝非易事,并未奢想过要如此快地进阶到灵者阶。”师父肯定是在考验他,看他有没有急于求成! 叶无常叹着气摇摇头,“为师何时这样试探过你,你且说实话就是了。” 刚刚把自己师父想得“太卑鄙”的窦雪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开了,他揪了两把藏在头发里的小麻花辫,终于诚实地承认:“是有一些要进阶的感觉,而且似乎从最近这几次吃完之后比第一次要明显很多。” 这就有意思了,叶无常想,窦雪竹和他吃过炸鸡之后的感受变化恰好相反,难道还真有什么规律可循? “你若感觉到要进阶,一定要早些跟为师说,不可硬撑。”修士在突破或者进阶时是不能被打扰的,且防御力也会变得比平时薄弱,若是那时正好遇到一些危险的情况,窦雪竹是绝对不能像往常那样应付的。 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羽岚,但窦雪竹一样是他的弟子,不能出任何闪失。 清巉峰天黑得比琉城那边晚一些,天空还是一片微暗的蓝。 封似霜待在清巉峰的静修室里,耳朵眼儿里塞着两团棉花球,身边放着一摞书,手中还摊开着一本,目光却没落在书上。 她觉得过于热情的人会吸走她的精力,真的,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如此累过。 “南宫师弟,你这一招不对,来来来看我的!” “诶!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快,脚下该变了,左脚,先出左脚!” ...... 洪亮的女子嗓音明明隔着一个院子的距离,还是精准无误地传入封似霜耳中。 封似霜放下手中的书,两根食指对准同侧耳朵里的棉球,同时又往里戳了一下,棉球塞得更紧了,世界好像确实清静了些许。 她深呼吸一口,捧起掉落在腿上的书,封面上有几个大字——《灵器的妙用·禁》,一看便知不是什么正经书。 可是封似霜却在里面找到了一段让她非常感兴趣的描述: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被家族阻挠而无法厮守的修士情侣,发明了一种可以用来传递信息的符咒,但符咒只能用一次,且可以传递的信息很短。 搁在未来,那就是阅后即焚小程序。 后来他们试图将这种符咒和灵器结合,让他们能够随时随地传递更多的信息,方便他们互诉衷肠。 书上列举了一些他们尝试过的方法,不过这些方法都没有起效。 然后这个故事就戛然而止了,也不知道那两位修士最后有没有修成正果。 不过那不是她关注的重点,书上的内容已经足够让封似霜激动了。自从她发现这个世界没有那种可以让修士们及时传讯的物品时,就在思考能否造出一种实时通讯工具。她将清巉峰上有关灵器的书全都找出来一本一本翻过去,终于在这本看似不正经的书中找到了线索! 虽然她不擅长画符这种事,但是人类的潜能是无限的,一想到修士版手机可能会就此诞生,封似霜斗志昂扬,充满了动力。 她正要照书上所写画出那最基础的信息传递符,耳朵里塞着的棉花球好像突然失效了。 “小师妹!吃——饭——了——” 这一嗓子让封似霜眼前一黑,连忙掐住自己的人中,避免昏厥。 很快,静修室的门被从外头打开,一道人影旋风似的冲进来,封似霜感觉手被人拉住,几乎腾空地被拽了出去。 等她再看清眼前的景象,人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正对面,李昭越已经“哐哐”两下将一个空碗盛满,放到封似霜面前。 “小师妹,快吃。” 封似霜再看向自己左手边,南宫夙从一堆饭菜后面扭过头,瘪着嘴看向她。 李昭越像是侧面长了眼睛,督促道:“小师弟吃饭不要东张西望,否则长不高!” “长不高”简直是南宫夙的某种开关,他又将头扎回那被摞得巨高无比的饭菜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封似霜刚走神了一瞬,碗里又多了很多肉和菜。 她有些无奈地对着李昭越笑了笑,得到对方的一句“小师妹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多吃点饭会更好看的”,欲哭无泪。 她是今天才知道,星云宗神秀峰的微朦长老的得意弟子李昭越,是雷厉风行里和热情似火里长了个人。 如果用十分制来算,窦雪竹对师弟师妹的热情是八级,那么李昭越,她是十一级。 第25章 你和我们一起去 李昭越吃饭的速度,是风卷残云的,而她的饭量,是海纳百川的,封似霜刚啃了两块排骨,李昭越已经又添了一碗饭。 否则她拿不动她师父赠予她的灵武,那是一对风系巨型开山斧,名为破岳,这是一柄地阶灵武,在为数不多的星云宗弟子当中是头一份。 等李昭越干完第五碗饭,她抬起头,对封似霜和南宫夙这两个埋头吃着的人问道:“怎么样?合胃口吗?” 忙着吃饭的二人点点头,李昭越做的饭是不错,也不知道她跟谁学的。 李昭越登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你们都觉得好吃,那我就再去做两道菜!” 说着,竟然抬脚就要往膳房那边走。 封似霜看到南宫夙那求救的眼神,抚着自己已经撑圆的肚子,赶紧阻止李昭越。 “李师姐,等一下!” 李昭越转过身,对封似霜那看似很痛苦的表情表示疑惑,“怎么了小师妹,你想加几个菜?” 封似霜使劲摇头,感觉胃里的饭都堆到她嗓子眼儿了。 “李师姐,不用加菜了,够吃了......” 李昭越迈着大步走回饭桌前,低头看了一眼封似霜和南宫夙的饭碗,皱着眉头,“你们不用替我省事儿,叶木师伯让我来照顾你们,我好歹也不能饿着你们啊!” 她有力的手拍在封似霜的肩膀上,差点把她刚吃的饭拍出来。 “你等着!我炒菜去!” “啊不——”封似霜一把抓住李昭越的手,仰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眨了几下,看起来情真意切。 “真的吃饱了,李师姐,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是我和小夙胃口小,吃不下太多,你怪我吧!”最好一怒之下把桌子上的饭都端走! 李昭越站住了,她看着封似霜的双眼,面无表情地问了句:“真的,好吃吗?”她生得又高又壮,眉形似刀,俯视的时候那两条眉毛像是一位武者向天扬起两把刀,很有压迫感。 这次,南宫夙也凑过来,跟着封似霜一起飞快点头。 时间几乎静止,封似霜心中开始打鼓,李昭越不会生气了吧? 很快,爽朗洪亮的笑声从李昭越口中发出,伴随着胸膛的鼓动,堪称轰鸣。 封似霜此时只有一个问题——神秀峰其他人的听觉神经,还好吗? 李昭越的手再次拍了拍封似霜的肩膀,就好像她们两个是认识多年的知心好友,“行,吃饱了就行!师姐我又不会逼你们俩吃饭,哈哈哈哈!” 她说完,双手随意拍了拍,然后很是随意地坐回刚才的位置上,说起了之前带南宫夙练拳法的事。 “听说叶木师伯还没给南宫师弟测灵根,我刚刚带着他练了套拳,发现虽然没有功底,对身法的悟性还是很强的,等到时候测了灵根,或许可以考虑把拳法和灵根的属性结合在一起。” 南宫夙第一次听到有人给他提出修炼方面的建议,听得很认真,窦雪竹之前在他眸子上施的障眼法还没消去,此时他眼睛又黑又亮,俨然一副童真小少年的样子。 封似霜有一种开家长会时听到老师夸奖自家孩子的感觉,欣喜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夙是有天赋的,多谢师姐提点!” 李昭越摆摆手,“什么谢不谢的,我对拳法略知一二,以后南宫师弟若想找人切磋,我可以奉陪。” 她说罢,封似霜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乐呵呵地递过去,南宫夙却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似霜师姐为什么这么高兴?”就好像她是他的长辈一样,听到其他人夸他,她就跟着高兴。 “我是你师姐,当然为你高兴了!”封似霜理所当然地看了他一眼。 南宫夙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瞧着有些委屈。 封似霜又和李昭越聊了几句,见李昭越绝不是那种冷面无情的人,提出了自己心中一直在想的那件事: “李师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师父师兄他们去琉城是做什么的?” 李昭越刚一口喝完一杯茶水,点点头,“不知道,叶木师伯跟我师父说有急事,我就过来了,其他的不清楚。” 不清楚啊,那还得让她复述一遍。 “其实是这样,我羽岚师姐,李师姐可知道?她三年前离开清巉峰,一直没有音讯,如今知道了她在琉城,我师父师兄特地去找她。” 李昭越听到羽岚的名字立刻来了兴致,声音又变大了,“羽岚!她三年前就出去了?天啊,难怪我之前来清巉峰找了她几次都没找到呢!” 星云宗人少得很,在那寥寥无几的弟子当中,李昭越最喜欢的玩伴就是羽岚,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羽岚旁边玩,而羽岚只安安静静地看着。 但这也足够让李昭越把羽岚当成她最好的朋友了。 见李昭越好像和羽岚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封似霜继续试探,“我拜入师父门下晚,没见过羽师姐,但是我也很担心她,一想到她出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我是真的着急啊!” 李昭越一把揽住封似霜的肩,使劲晃了晃,“似霜师妹,你进入星云宗不久,就知道关心师姐,做得很好!” 封似霜嘿嘿一笑,终于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所以,我觉得,寻找羽师姐,人人有责,我也应该去琉城走一趟。” “那是绝对不行的!” 李昭越想都没想,果断拒绝了她。 “为什么?” 封似霜看着近在咫尺的李昭越的脸,难道她不是冷面无情,是热面无情? “我答应了师伯,师伯说了,似霜师妹和南宫师弟不能独自下山。”李昭越认真地说道,这是师伯交给她的任务,她当然不能出了岔子。 南宫夙此时突然问了句:“李师姐不担心羽岚师姐吗?” 李昭越几乎要蹦起来,一双大刀眉立起,“我当然担心羽岚!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吗?”南宫夙一手托腮,好像不是很相信她的样子,“那为什么你不愿意让我们去帮着找羽师姐呢?你们真的是好朋友吗?” 他的声音比很多同龄的孩子要低沉,慢条斯理地讲话时,一点都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李昭越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对二人道:“因为我答应了师伯,师伯说了,似霜师妹和......”她又要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可你和我们一起去,就不算是我们独自下山了啊。”封似霜和南宫夙交换了一个眼神,适时补刀。 一瞬间,李昭越的眼睛变得雪亮。 第26章 传讯灵器 “对啊!” 李昭越猛地站起来,脸上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后的喜悦。 “我现在就去跟师父辞行,然后咱们明日就下山,去琉城!” 她当场就要御剑而去,封似霜赶紧拦住她。 “等一下李师姐!还是先准备一下吧,至少得给小夙带一些可以防身的东西。”主要是她的通讯灵器还没研究明白,要是能带上那个一起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行,我会带一些防身符咒之类的东西回来的。”李昭越瞬间腾空,封似霜伸出她的“尔康手”,换不来李昭越的一个回头。 封似霜对着她的背影,颇感无奈,看来下次跟李师姐说话的时候得把她拽住才行啊。 罢了,她还是赶紧去继续研究通讯灵器吧,要是今晚能成功就好了。 “似霜师姐。” 南宫夙走到她身边,此时的他已经不用再抬头看她,就能与她对视。 “师姐有什么需要做的,小夙可以给你帮忙。”他看得出来封似霜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而且还赶时间。 封似霜叹了口气,对他笑笑。 “不用了,只是有一些小小的想法,不知能不能应用在灵器上,小夙回屋休息吧,我自己做就好。”她现在满脑子通讯灵器的原理,和各种相关的猜测和推理。 南宫夙的声音被傍晚的风带来,似乎有一些浅浅的哀怨,“是小夙没用,如果小夙不是那种会使灵器失效的妖孽,应该就能帮到师姐了吧......” 封似霜哪里想得到她随口的一句话会让南宫夙如此委屈,转过头看他时只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脑瓜顶,他垂着头,沮丧的情绪不言而喻。 她立马改口:“你怎么能这样想自己?走,小夙来给我帮忙,一定能事半功倍!”她说着,拉住南宫夙的胳膊就走,少年眼底流过一丝窃喜的光,嘴角抿得很紧,还是能看出一些上扬的态势。 进了静修室,封似霜这次干脆在门上贴了一道止步符,这是静修室里必备的符咒,大概就是为了防止一些喜欢夺门而入的人,比如李昭越...... 封似霜发现南宫夙的双手有些不知如何安放,对他道:“没事的,你就在这里坐着,不会碰到那些东西的。” 这旁边都是封似霜找来的书,摞成一堆一堆又围在一起,堡垒一样。南宫夙与封似霜一起坐进“堡垒”里面,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小夙,我想做一种即使远隔千里也能快速传递消息的灵器。”封似霜一边说,一边将她做的笔记拿出来,摊开在南宫夙面前。 “你看,这些是我的想法,还有这个,是以前两位修士曾经尝试过的方法记载。”她又拿出了那本不正经的书,一并递给南宫夙。 南宫夙接过书,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明明很是认真的脸上竟然有一些微红,等封似霜仔细去看时,又没有什么不寻常。 “我大概明白似霜师姐想做什么了,如果能有这样的灵器,以后就不会出现像是我们联系不到羽岚师姐这样的事情了。” 南宫夙想到刚才书上描写了那两位修士是如何相爱,又如何只能通过传讯符交流,不禁叹惋于他们坎坷的感情,如果有那种可以随时随地传递消息的灵器,他们或许能轻松一些。 当然,如果没有人阻挠这份感情,就最好了。 封似霜站起身,不知道去做什么,南宫夙等了一会儿,看到她抱着一摞各种各样的炼器材料回来,那些材料堆得将她上半身都挡住了。 二人面对而坐,中间摆放着各种材料和许多纸张,讨论起传讯灵器要如何炼制。 令他们二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南宫夙似乎在这方面有极强的天赋。所有有关炼制灵器的书,他只要看两眼就能记住书上的灵器炼制之法,还能够举一反三。 而封似霜则因为知道通讯工具的成品应该大概是什么样的,想法颇多。 是以,封似霜每提出一个想法,南宫夙就能快速地讲出可以一试的方案,然后由封似霜将二人的脑洞记在纸上,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写出了不止一种炼器方案! 封似霜几乎不敢相信,传讯灵器竟然真的有可能要被她和南宫夙炼出来了,如果成功的话,可不是玄云大陆的一次科技大进步?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让她和南宫夙都感到欣喜——虽然南宫夙的触碰会让灵器失效,但那些还未炼成灵器的原材料似乎不会因为他的触碰而出什么问题,也就是说,南宫夙可以学习炼器。 封似霜搓去手掌心稍许因为紧张产生的湿意,与南宫夙一起抱着那些他们挑选好的炼器材料,用静修室里储存的灵火唤醒炼器巨鼎。 灵火有灵性,知道封似霜和南宫夙是清巉峰上的弟子,十分配合地将炼器巨鼎包裹,不灼巨鼎前的二人分毫。 “小夙,准备好了吗?”巨鼎渐渐变得通红,这是可以开始使用的信号。 南宫夙已经将他们要尝试的那几种方法的炼制步骤牢记于心,此时纵使紧张,却能克制住自己,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他将材料按顺序投入巨鼎的时候,封似霜就配合着将她的金灵力注入巨鼎,不同属性的灵力炼出的灵器效果也会有所不同,他们一致认为传讯灵器用风灵力或者金灵力炼制最佳,倒是与她的灵根相符。 金灵力一进入,就被炼器灵火迅速吞噬,封似霜十分小心地调整着灵力注入的多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导致炼器失败,还会浪费这么多炼器的材料。 火光渐渐变色,连带着巨鼎也被浸染成灿金的,投入的炼器材料已经彻底看不到原型,封似霜此时撩开衣角,原地盘腿坐下,手指翻飞着变幻,口中念念有词,双目微阖。 南宫夙专心地看着炉火的颜色,还是分出了一丝精力去佩服封似霜,因为没有人炼出过传讯灵器,所以他们预想的炼器诀是很复杂的,封似霜却全都能记住,真厉害啊。 他不知道,封似霜在游戏里记过的指法可太多了,这难不倒她。 灵火的火焰渐渐缩小,巨鼎中的光芒则与之相反,乍盛开来,南宫夙伸出一只手遮住眼睛,待感觉没那么刺目时从指缝中往炉中一看,克制不住激动地呼唤封似霜: “似霜师姐,好像成了!” 第27章 我没有灵舟,我师父也没有 炼器巨鼎当中,几颗晶莹似玉珠似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鼎中,似实似虚,这是灵器的器魂,炼制灵器的最后一步,是给器魂找到合适的载体,使之合二为一。 封似霜毫不犹豫地拿出叶无常给她的那配玉佩,将玉佩轻巧地向上抛起,当它浮于巨鼎上方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托住,没有划出一道抛物线。 鼎中器魂感应到载体的出现,自发地腾空,冲向玉佩,霎时间,二者融为一体,玉佩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灵器纹路,光芒闪烁几下之后,渐渐淡去。 封似霜伸出手,已经融合了器魂的玉佩顺从地落在她的掌心,此时的玉佩外形上和之前没有明显差别,封似霜却能感受到其中属于器魂的灵力。 “器魂稳定了!小夙你准备用什么作载体,快试试。”封似霜捧着玉佩,迫不及待地想让南宫夙也拥有传讯灵器,好让她测试传讯灵器的实际使用情况。 南宫夙露出一个苦笑,“似霜师姐,你忘了,我不能碰灵器的......” 封似霜却坚持道:“反正这器魂是你与我一同炼制的,不如试试,不成也没关系呀。” 她所坚持的其实也是南宫夙心中所念,他想了想,拿出叶无常赠予的琉璃串珠,递给封似霜。 与之前相同的情况重现,琉璃串珠也成功地融合了器魂,成为了一件灵器。 南宫夙伸出手,等待着琉璃串珠回到他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睫毛一直在颤抖,颤得他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琉璃串珠与玉佩一样,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朝南宫夙手伸出的位置落下,器魂知道谁是琉璃串珠的主人。 不要说他紧张,此时就是封似霜也屏息凝神,好像她呼吸声重了一点,就会把器魂吓跑一样。 串珠距离南宫夙越来越近,还有一毫的距离就会与他手心的皮肤相触。 二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那串珠子上,在它落下的一瞬间,室内可谓寂静到了极点。 南宫夙的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封似霜的眉头则重重地皱了起来。 皆因那属于灵器的纹路,在串珠落入南宫夙手心的一瞬间,消散了。 他的触碰还是使灵器失效了,纵使这是他参与炼制的灵器。 南宫夙的手和他的头一起缓缓垂了下去,他面无表情,却绝不平静。 “师姐,你看,我果然是讨厌的妖孽......” 他口中呢喃着,头越垂越低,封似霜没有回应他的话,让他心中几乎要掀起千尺惊涛。 忽然,冰凉的触感出现在他脸颊上,南宫夙呼吸一滞,抬起头的瞬间,看到封似霜眼睛弯出笑弧,正伸出一只手,将刚刚融合了器灵的玉佩贴在他的脸颊上。 她的声音,安抚了一场残酷的海啸,“我想,我找到了一个让你使用灵器的办法。” 李昭越回来的时候,看到南宫夙和封似霜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彼此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对着手里的东西嘀嘀咕咕地说话。 仔细一看,封似霜手中攥着一枚玉佩,而南宫夙手上则是一串浮空的珠子,应该是用了悬空符。 “小师妹小师弟,你们两个做什么呢?”李昭越双手提着她的破岳,满脸好奇地嚎了一嗓子。 封似霜因为心情好,此时耳膜被李昭越震到也依旧笑得开心,冲她挥挥手,喊了句:“李师姐,我和小夙炼出好东西了,你快来,器魂还有,给你也引一只!” 李昭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她也不知道是啥好东西,反正先来一个再说。 倒是南宫夙,听到李昭越声音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少年老成的模样,不再没心没肺地笑。 不久,静修室中传出了李昭越的一大声“哇”,南宫夙立刻捂住了耳朵,屏蔽李昭越的声波伤害。 “小师妹!你太厉害了!” 听完封似霜讲解完传讯灵器的使用方法,以及传讯灵器的使用效果,李昭越一边看着她融合了器灵的迷你版破岳小挂饰,“哐哐”拍了两下封似霜的肩,顺便用她一贯豪爽至极的嗓门表达了赞许和惊叹。 封似霜张大嘴巴,感受到耳膜一鼓,并且没有痛觉,松了口气。 “李师姐,提个小小的建议,下次可不可以略微的...不要那么大声。” 李昭越看着封似霜用手指掏耳朵,不好意思得搓了一把自己额前翘起的呆毛,怀着歉意保证道:“我以后一定注意,嘿嘿,我天生嗓门比较大,小师妹你不要害怕啊。” 封似霜点点头,她不害怕,只是想保护听力而已。 巨鼎中还剩下三只器魂,在炼器巨鼎中至少还能放置八个时辰,但考虑到他们即将出发去往琉城,封似霜决定还是先找些载体将器灵装进去。 传讯灵器的载体最好体型不要太大,适合随身携带。静修室里倒是有不少的东西,可是要说什么玉佩之类的物品,却是真的没有。 封似霜干脆拿了三支用玛瑙作笔身的毛笔,将器灵存入其中。 在走出静修室的时候,封似霜对弟子居的方向一扬手,巨剑飞来,剑柄落入封似霜手中,灵力震得她鬓角处几缕细丝轻晃。 李昭越看直了眼,刚鼓足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嗓门太大,克制了些,“小师妹真是英姿飒爽,御剑的本事如此高超!” 南宫夙在不远处看着,眸中亦有点点星光。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封似霜将斩月剑和传讯玉佩一并收入空间锦囊,对二人说道。 “好,出发!” 李昭越说完,南宫夙也走了过来,三人无一不是神色坚定,可是坚定了一会儿,气氛不太对劲了起来。 “呃。李师姐,你有灵舟吗?”封似霜一直等着李昭越拿出灵舟,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心中产生了一点紧张。 她的紧张不是空穴来风,李昭越伸手揪了一把翘起的呆毛,难得踟蹰。 “嗯......我没有灵舟。”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师父也没有,她从来不出门的。” 封似霜和李昭越大眼瞪小眼,南宫夙看着封似霜。 没有灵舟她们该怎么去琉城? “我可以御剑,不过我御不了太久,一次最多一个时辰。”李昭越指着自己说。 封似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不太熟练,不能飞太久。” 几人彼此看了看,异口同声道:“骑马?” 第28章 有杀意 白水镇唯一一家车马行外,店老板高举着胳膊对逐渐驶出视线的马车招手告别,直到看不到一点点尘埃才笑呵呵地将手揣进袖子里回了车马行。 “贵客不愧是贵客,连马车都比一般人的快啊!” 用了极速符的骖车不仅速度是普通三匹马拉车的几倍,平稳度还极好,这要归功于李昭越一直在用她的风灵力在马车周围制造一个顺风的环境场,如此一来,马儿也不会太疲惫,一举多得。 窗外景象飞速后移,让封似霜感觉又魔幻又带着些许的滑稽。 谁能想到,两个修士加一个八成有灵根的小孩没有灵舟难于御剑不说,出趟远门还要靠马车,但你要说她们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吧,马车就要比汽车快了。 外面的日头先是升高到头顶的地方,后来又缓缓下降,李昭越驾着车,侧头看了一眼影子的方向,提议休息一下。 “这一片比较空旷,咱们就在这歇脚吧,马也该吃点草了。” 他们耐饿,可是马会饿啊,这一点封似霜和南宫夙自然不会有异议。 为了避免他们的超速马车冲撞到其他人,这一路都是绕着城镇走的,幸好修士在什么地方都能歇脚,不需要去客栈旅店。 南宫夙手中的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着柴火堆,火苗兀地晃动跳跃,偶尔飞出几个火星子,落入土中急速泯灭。 冒着热气的煎饼突然出现在眼前,南宫夙一边接过,同时看向来者,入目正是封似霜日渐浓烈的容颜。 “刚才在白水镇买的,一直在空间里放着,还热着呢。” 她说着,自己也拿出一份啃起来。 白水镇上的那些小店小摊卖的食物味道还真不错,纵然她自开始修炼之后没那么容易觉得饿,馋虫也被热腾腾的煎饼勾了出来。 李昭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封似霜旁边,对着手里封似霜之前给她的煎饼狠狠来了一大口,煎饼就剩下了最底下的一层皮儿。 “照这个速度,再有个三天就能到琉城。”李昭越把最后一块饼子吞下肚,顺势躺在地上。 她的一双刀锋般的眉毛或许因为角度的不同,这时看上去也没那么威严,小麦似的肤色让封似霜想到了草原上的捕食者。 “不知道羽岚现在好不好,如果早知道她去琉城,我肯定会立刻就去找她的。” 羽岚师姐在她心中的分量肯定很重吧,封似霜能感受到李昭越的担心,说实在的,就算是她这个没见过羽岚的人,在听说了羽家的那些破事之后都担心羽岚的安全。 为了转移李昭越的注意力,封似霜用胳膊捣了捣她,“李师姐不是带了一些能防身的玩意儿,不如教教我和小夙该怎么用吧?” 闻言,李昭越果然来了兴致,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双手叉腰,“没问题!” 李昭越从神秀峰拿来的大多是防御型的符咒,唯一一件灵器是微朦长老担心李昭越迷路,拿了寻路罗盘给她。 “寻路罗盘最神奇的地方不是它能自动指路,而是感应方圆十里内有无危险。”李昭越一手托着罗盘,让封似霜和南宫夙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南宫夙看着精美复杂的罗盘,问道:“怎么看有没有危险呢?” 这罗盘上有两根指针,一根处在罗盘的正中间,用于指路,另一根则在罗盘的最外圈,针体很小,通体透明。 李昭越知道这罗盘是她师父的宝贝之一,非常骄傲地解释道:“若方圆十里内有杀意,罗盘最外圈的指针就会变成黑色,并指出方向!” 南宫夙和封似霜“哦”了一声,又去看罗盘,只见原本静静待在原地的透明指针突然开始发黑,一直黑到不再能透过它看到罗盘盘体的时候,黑色指针突然飞快地绕罗盘旋转一圈,然后定格在一个方向上,不再移动。 “李师姐......” 李昭越托着罗盘,也看不到盘上的情况,听见封似霜叫她,以为她还有什么搞不懂的。 “李师姐,好像,有杀意。”南宫夙指着罗盘黑色的指针,面无表情。 托着罗盘的手瞬间收回,李昭越低头看了一眼黑针的指向,反手将罗盘收入空间,两把破岳即刻握入手中,一改漫不经心的神色。 “大约有十人以上。”封似霜侧耳听罢,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她现在的听力比之前又好了一倍不止,在可以听声辨位的同时,还能听出来者大概有多少人。 南宫夙手里攥着几张李昭越给他的符,声音十分冷静,“我已经学会这些符怎么用了,不要太担心我。” 他是三人中实力最差的,但他绝不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树林北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封似霜和李昭越甚至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那群人里有修士无疑了。 封似霜和李昭越不约而同地并排而立,将南宫夙挡在了身后,若有人袭来,不能让还未开始修炼的南宫夙首当其冲。 栓在不远处的马儿躁动地踏着蹄子,呼呼喘着粗气,感受到陌生的气息逼近。 树林中,南宫鹊对着前面看不见人的草木间再次连发十数道水刃,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像是在围捕绝境中的猎物,冷笑道:“六殿下,别挣扎了,逃了这么些天都没有人来救你,还没意识到什么吗?” “那当然是因为陛下知道有人想要你的命,可是陛下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他敏锐地捕捉到前头某处草堆的响动,毫不犹豫地再掷出一刃,哪怕没有打中他想要的猎物也并不在意。 树林中沉寂了一会儿,一道身影突然从从树后闪过,往远处跑去。 “追!”南宫鹊对身后的那些暗卫下了命令,自己率先飞身追过去。 封似霜听着那些脚步声在某处停留了一会儿,这时又乍然响了起来,立刻提示身边的二人:“他们来了。” 树林北面传来草木被刮擦引起的沙沙作响,封似霜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危险气息从那个方向袭来,手已经搭在斩月剑的剑柄上,随时准备迎战。 忽然间,一个灰色的影子以极其狼狈的姿态从林中飞出,直扑向几人眼前的地面。 “救命!” 砰—— 那影子砸在地上,动弹不得,下一瞬,水蓝色锋刃从影子所来的方向射过来,封似霜几乎是瞬间拔出斩月剑,立刻将水刃斩断,一股怒意登时翻涌。 是上次那个想杀她的王八羔子! 第29章 又是你 水刃消散的同时,树林中嗖嗖飞出十数道身影,每一个都带着杀意。为首之人丝毫没有顾及封似霜等人的意思,竟要将他们连带摔在地上的那人一起除掉。 雪青色的长袖对空挥出圆弧,水蓝色环刃掠空而下,环刃旁的水灵力越聚越强,飞转着冲向封似霜,直奔咽喉。 南宫鹊信心满满,他虽未看清这几人的模样,但总归不是那几位顶尖修士,且他如今有地阶灵武幽魂水轮在手,偶遇的这三人他根本无需放在眼里。 “既然你们来得这么不是时候,那就一起死吧!” 他腾空跃起,准备等水轮斩下前面的第一颗人头后,接住水轮再斩其余二人。 却不料,金色锋芒横空劈下,呼啸着将幽魂水轮劈得散了形,化作水状分散在空中,向南宫鹊所在的方向涌去。 南宫鹊侧身避开幽魂水轮的分解体,掌心举力,水轮受到感召飞至他掌心前,再次凝成实体。 “尔敢!”南宫鹊暴呵,却听对面那柄巨剑后被挡住的人说话声动听而阴冷。 “你是不是就会这两招,先是出手便使杀招,再打不过别人还怪别人敢还手?” 南宫鹊的视线紧紧锁在刀锋之上越看越觉得眼熟,对面之人将刀柄一转,巨大的刀身被灵巧地收回身侧,待他看清对方的容貌时,双瞳紧缩。 “又是你?” 他还记得上次这身怀邪灵根的女子是怎样突然用手中的那柄巨剑斩断了南宫?的灵武,也记得这巨剑突然缩小,让她失了倚仗。 可如今这柄剑怎么又在她手中?而且似乎还被她用得特别好? “放尊重点,什么你不你的,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星云宗叶木灵仙亲传弟子,封似霜。” 她笑得不羁,与此时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手一翻,将巨剑直立着插入地面三寸,寒芒耀眼。 李昭越向前跨了半步,瞥了南宫鹊一眼,“小师妹,这小麻杆你认识啊?” 她嗓门大,树林里又安静,“小麻杆”三个字竟然在林中回响了好几遍。 南宫鹊瞬间双眉吊起,手中的幽魂水轮随他一起颤抖,声音如同在冰窖子里关了有年头了似的,“鼠辈,谁允许你这样与我讲话!” “哟,个子不大嗓门不小。”李昭越掏了一把耳朵,一柄破岳在她脸侧晃晃悠悠,看上去很是危险。 “师姐,我可不敢认识这么危险的人,第一次见就想要我小命呢。”封似霜脸上挂着冷笑,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南宫夙本被她们二人挡在后头,在封似霜说完“想要我小命”之后,还未恢复紫色的眸子里乍然结上了层层寒冰,他从二人之间的缝隙看过去,正好看到雪青色的毛领,和衣领上面那张脸。 “南宫鹊?!” 南宫鹊闻声,锁定目标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目标向他投来的凌厉目光,陈旧的记忆随着看清对方的长相而在脑中展开,他本就因为被惹怒而僵硬的面容又蒙上了厚厚的厌恶,眯着眼的样子看起来阴鸷了不少。 “你这个妖孽不应该在地牢里吗!” 妖孽二字出口,封似霜立刻一只手伸到身后,把住了南宫夙的胳膊。 担心的那种颤抖并未出现,耳廓旁却是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流。 “姐姐,别担心,我没事。” 南宫夙的声音很轻,纵然封似霜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南宫鹊的一举一动上,不能回头看他,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状态,松了口气。 他一直站在封似霜和李昭越身后的事情被南宫鹊发现,那傲慢的话语再次从他口中传出:“真有意思啊,一个邪灵根和南宫家的妖孽败类混在一起,看来叶木灵仙把你带走也没能让你有出息啊。” 他手中环刃开始转动,收起脸上的假笑。 “能和我说上话,是你们的荣幸,现在,去死吧!” 南宫鹊断定封似霜手中的剑是她唯一的倚仗,而旁边那个女人用斧子做武器,定然笨重无比,他乃元婴中期修士,出招敏捷,定能取三人首级。 他的动作的确很快,在三人周围四处出招,让封似霜和李昭越暂时看不破他的招数,只能抵挡。 “你竟然有了金灵力!”南宫夙数击未中,在幽魂水轮与封似霜手中的斩月相刮擦时感受到了金灵力的存在。 可是之前这人明明是个邪灵根,天底下哪有邪灵根能修炼还能拥有灵力的道理? 封似霜一边抵挡着南宫鹊的攻击,一边心中默默记下他每一招袭来时的力道、速度、角度,听见南宫鹊的问话,自觉没有义务回答他,冷笑一声。 “呵呵,关你屁事。” 李昭越的双斧也舞得呼呼作响,对南宫鹊用力一劈没有劈中之后,也大喊道:“就是,关你屁事!” 南宫夙抿着唇,早在南宫鹊袭来之时就用止步符和龟甲符造出一个屏障,不让南宫鹊在自己这里找到一丝破绽。 发下自己哪里都攻不进去的南宫鹊杀意愈发强烈,水轮离手,骤然旋转着结上寒冰。 他手一挥,冰刃与他从不同的角度发起攻击,又对身后的影卫下令:“把他们都杀了!” 十几个黑衣人在他一声令下之后,动作整齐划一地抽出腰间佩刀疾行而上,他们都是没有灵力或者灵力极微的暗卫,自小学的便都是杀招,不知畏惧,宁死不退。 跟着南宫鹊出来追杀六皇子,南宫鹊就是他们的统领,令出如山,对方的实力如何,从来都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情。 封似霜三人原本站得紧凑,此时为了方便出招,彼此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些,但阵型依旧没变,还是她与李昭越交给彼此半个后背,南宫夙被二人护在身后。 面对黑衣人和南宫鹊的灵武,二人虽是第一次一起实战,却毫不露怯。封似霜对付南宫鹊,李昭越就负责劈砍那些黑衣影卫。 “怎么使上你的冰灵根了,不怕它把你给冻死?” 封似霜手中之剑疾逾飞电,回旋无规,她已经逐渐找到了南宫鹊出招的习惯,应付得愈发得心应手,甚至开启了嘲讽技能。 冰灵根曾经带给南宫鹊的濒死威胁之感仍旧使他恐惧,被封似霜这样说出来,让南宫鹊听上去就像是最刺耳的嘲笑。 “普天之下谁人能长出双灵根!”南宫鹊的眼神变得愈发癫狂。 “我乃天选之人,今日便用冰灵力取你性命!” 第30章 就这么挂了 他整个人突然宛若暴起的猛兽,长啸一声,冰蓝色的光从他眼中闪过。 “小心!”李昭越和黑衣人打得有来有回,正上头时,南宫鹊突然放弃了和封似霜的对招脚下方向变幻,向李昭越的后背袭去。 听见封似霜提示的李昭越当即将面前与她缠斗的两个暗卫踹开,双斧交叉迅速转身挡在身前。 砰的一声过后,李昭越向后连退两步,地上出现两道拖擦出的沟壑。 不等她庆幸自己挡住了这一招,已经有些疯魔了的南宫鹊忽然歪着头盯着她手中的破岳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昭越双手之上,封似霜再次挥剑斩断一次冰环刃,见状立刻大喊道:“李师姐,快松手!” 李昭越这时才明白南宫鹊的那个不怀好意的笑是什么意思,刺骨的寒冰从她刚刚挡下一击的地方开始蔓延,已经将两柄破岳冻在了一起,她使劲去拔,竟然不动分毫。 “快松手!”封似霜再次对李昭越喊道,南宫鹊这人现在邪门儿得很,如果李昭越的手被那寒冰冻住,她不确定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两柄交叠在一起的破岳以极大的力道扔出,李昭越口中飞快地默念,四面八方涌来的气流在她身旁越聚越多,聚得极快。 “烈风袭,去!” 她周围的风场突然卷成巨大的旋风,周围的黑衣暗卫躲闪不及被旋风吸上天空,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撕碎。 飓风像长了眼睛,将南宫鹊当作它要袭击的唯一目标,南宫鹊大喝一声:“水盾!”,随之一堵环形水墙拔地而起将他护在中间,水盾后的南宫鹊再次将幽魂水轮召出,将它掷入水盾。 而后,水盾上瞬间长满了锋利的冰刃,和包裹在水盾当中的幽魂水轮一起飞速旋转着迎向飓风。 水盾与飓风相撞发出剧烈的爆响,二人皆使出全身灵力去抵抗,纵使两招灵术的撞击带来的灵力波动使他们彼此都被灵力所伤,也没有后退半步。 “你的风灵力是打不过的,现在收手,我可留你一条性命!”南宫鹊的手如同鹰爪,不断对着水盾释放他体内的双重灵力。 李昭越大笑一声,“做梦吧你!” 飓风混着划到皮肤上如同利刃的水珠四处飞动,周围的黑衣人早就躺了一地,有些甚至尸骨无存。 封似霜以金灵力护体,带着南宫夙和躺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那个被追杀的家伙躲远了些,再次回到战场。 不行,李师姐的实力应该和这个南宫鹊差不多,但南宫鹊似乎更胜一筹,再等下去李师姐会撑不住。 她回头,不远处的树已经成为了一座冰雕,李昭越的双斧砍入树干,牢牢扎在上面。 “不行,一定有规律。”封似霜克制着自己的焦虑,眼睛飞快地看过每一个水盾上的利刃,记住它们出现的时间和位置。 几息之后,她眼睛一亮。 少女飞扬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展翅般的弧度,斩月剑随她动作飞出,一剑斩断三人可环抱的大树;紧接着,封似霜以极为轻巧之力将树身翻转,照着交叉的破岳将大树蹬出,同时赋予破岳金灵力。 大树飞向水盾的同时,破岳将树身砍断,覆于双斧上的冰层碎裂,锋芒毕现。 “李师姐!接着!”四周都是呼呼的风声,封似霜只能大喊。 “不自量力!”南宫鹊感受到背后袭来的东西,嗤笑封似霜根本不懂水盾的厉害。 两截粗壮的树身撞上水盾,因为覆盖了一些金灵力的原因,让水盾产生了微微的震感,那些旋转的冰刃瞬间聚向树木,顷刻间将两截的大树缴得粉碎。 然而,就在这时,那双破岳正好避开了冰刃旋转的区域,破盾而过,分别擦过了南宫鹊两边的肩膀。 李昭越向前跃去,接住破岳双斧,斧刃上正好滴落下两滴鲜血。 “小师妹,好样的——”有了破岳斧,李昭越瞬间充满了力气。 南宫鹊被封似霜所伤,怒不可遏地向身后发出几道水柱,如果封似霜躲闪不及,很有可能被水柱捅穿。 “师姐,十息之后,向左三步上跃九尺!” 封似霜握紧手中之剑,灵巧地躲避着南宫鹊的袭击,曾经练过的剑法快进似的在她脑子里飞速播放,与此同时,她又找到了水盾的一个薄弱点。 “你不会以为声东击西有用吧,蝼蚁就是蝼蚁,真是无知!”南宫夙对水盾极有信心,这是他多年前就熟练的一套灵术,怎么可能被一个不久前还是邪灵根的小丫头所破? 斩月剑剑光飞舞,封似霜没有回答他的话,在空中十分用力地挥出几招,却一招都没有打在水盾上,让南宫鹊更加确定她是在胡说八道。 殊不知,此时李昭越和封似霜正一同在心中默数着,三...二...一! 空中封似霜身前突然金光乍现,如一张巨网,在封似霜一声令下之后向水盾迎头袭去;李昭越的身影同时并举,跃向封似霜之前所说的那一处,双斧同时劈下。 砰—— 金色巨网罩住水盾瞬间,破岳斧竟将水盾破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南宫鹊的脸扭曲到了一种极为夸张的程度。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就这样破了水盾? 回答他的,是李昭越的斧子,和封似霜一跃而上挥起的剑光。 噗通,雪青色的人影跪在地上,斜向一边,头先一步顺着肩膀滑落在地,接着才是身躯砸向地面,倒在水盾破碎后造出的泥坑里。 封似霜几乎瞬间就没了力气,将没沾上血的斩月收回身后的剑鞘里,喘着粗气。 “他,就这么挂了?” 李昭越皱着眉头,看着地上滚落一旁的脑瓜子,点点头,“挂了。” 她搞不懂,为什么明明之前还挺强的对手,在被小师妹破了水盾之后,这么容易就让她们给干掉了。 不过这不重要,李昭越的脸上洋溢起一个巨大的笑,将自己的破岳斧甩进空间,冲上前狠狠揽住了封似霜的肩。 “小师妹,你太厉害了,要不是你的提醒,我根本都打不破那水盾!” 她笑得爽朗,似乎又忘了控制音量。 封似霜笑笑,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虚脱,手也有点抖。 稍远处,南宫夙突然跑过来,声音听上去有些无措,“似霜师姐,李师姐。那个人,他用石头划了自己的脸。” 第31章 你带上我 三人虽然都做了心理准备,当看到那张满是擦伤的脸时还是吓了一跳,封似霜下意识地将南宫夙拽了过来,捂住他的眼睛。 她没忘记初见南宫夙时他满身的伤痕,担心这人的样子会让他想起之前的自己。 南宫夙愣了一下,没有反抗。 仰躺在地上的人喘着粗气,在看到封似霜几人时,眼眶里突然滚出一些晶莹的东西,和他脸上的血痕混在一起,他瞬间哭得更大声了。 “好疼呜呜呜呜呜呜呜......”他似乎真的疼极了,伸手想摸自己的脸,刚碰了一下又龇牙咧嘴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嘴里呜呜咽咽个不停。 封似霜、李昭越、南宫夙纷纷表示这人是有点离谱在身上的。 南宫夙从封似霜的指缝往外看,第一次感受到了封似霜说的“无语”是什么样,刚刚抓起石头往脸上擦的样子不是很果决很凶残吗?转头就哭这么怂? “呜呜呜......”那人手撑着地坐起来,靠到一旁的树上,用一根手指试探着摸了一下脸颊上红白翻起的伤口,然后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还哼唧了两下。 李昭越先一步上前,摆出大姐头的架势,说道:“好了嗷,别哭哭啼啼的!” 男子被她的嗓门一震,哽咽的声音吞进了肚子里。 李昭越满意地点点头,“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今日我和我师妹帮了你,你好自为之,自己惜命就躲远点。” 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两颗银子,作出要扔给那人的样子,又似乎觉得扔过去不太好,索性抓起他的手腕,将银子放在他掌心。 “你自己保重吧。” 说罢,转身要招呼封似霜和南宫夙离去,这里不适合继续歇脚了,一地的尸体谁能休息得好啊,没看三匹马都吓坏了吗? “你带上我。” 他突然站起来,李昭越听见他说的话转身时,那人突然脚下一软往李昭越的方向扑了过去。 “啊——”他发出惊呼。 “哈!”李昭越抬手一掌。 那人向后摔去,砰地一声撞在树上,然后软绵绵地蹭着树干滑下去躺在地上,封似霜凑过去一看,他两眼翻白,显然是昏过去了。 “啥意思?”李昭越指着地上翻白眼的人,“我没使劲儿啊?” 封似霜看着李昭越那双隔着窄袖仍能看出紧实肌肉线条的胳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见二人都不说话,李昭越有点紧张,她是面对敌人绝不留情,但是这人没招没惹她的,万一让她给一巴掌推嗝屁了怎么办? “还好,还有气。”李昭越蹲下摸了一把那人的脉搏,拍着胸脯给自己顺了两口气。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气温也开始降低,李昭越环顾四周,断木残枝俯拾皆是,附近的城镇又远,如果把一个受了伤的人扔在这里,恐怕他坚持不了多久。 她懊恼地“啧”了一声,这人怎么如此不经推呢! “要不我们先把他带上?”她拿不定主意,只能征求封似霜和南宫夙的建议。 南宫夙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指着南宫鹊倒下的地方说道:“他是被追杀来的。” 紧接着又指着他的脸说:“不过他已经这样了。” 封似霜和李昭越对视了一眼,李昭越明显还是无法对一个暂时无辜的人因为她而昏迷的事情坐视不理,咬咬牙拍板道:“先带着,等他醒了就把他放路边。” 她说完,俯身一只手提住男子的衣领,轻轻松松地将他“提”在手中,走到马车前,把人扔进了马车。 车厢因为扔进了一个人晃了几晃,封似霜决定,以后都要注意李师姐的巴掌,否则被拍晕了还要遭到这样的对待,真是骇人视听。 “走吧小夙,你累的话等下就休息,好吗?”封似霜带着南宫夙往马车那边走,耐心得像是个幼师。 突然,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攥住了一根小指。 封似霜回头看去,南宫夙的小脸绷得很紧,看起来十分严肃。 “姐姐,你也要休息。” 封似霜愣怔了一会儿,她确实有些累了,如此激烈的打斗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和灵力,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她笑了,觉得南宫夙这孩子会关心人了,也不强撑,“好,知道了。” 不过却是搞不懂南宫夙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改叫她“姐姐”了,然而封似霜觉得这是无所谓的事,她的灵魂二十多岁,南宫夙还不到十三岁,叫她姐姐太正常了。 她不知自己抽出手继续向前走之后,南宫夙捏住格外温热的那几根手指,将它们捏得涨红了才松开。 “驾——” 安抚好三匹马之后,几人再次驾车启程。一场打斗之后李昭越也需要休息,是以马车便以正常的速度前行着,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树林。 夜风吹过残端的树枝,卷起阵阵甜腥气息,吹得越久,腥味越盖过甜味,似乎只闻味道就能想象出这里发生过怎样的事。 不久,细雨骤降,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泥土,红色汇聚成道道溪流,渗进土壤,流向地势低洼之处。 唯有一处,不论如何被冲刷,雨水总是干干净净地落下,干干净净地流走。 水波震荡的声音越来越大,夜色之中一颗圆球滚回一具身体旁,像是有意识的样子,用自身的切口寻找着另一个切口。 咕噜噜的声音继续作响,两道切口贴在一起,分毫无缺。 地上的东西开始抖动,一阵剧烈的震颤后,突然“哗”的一声,化作一滩明明像水又偏偏粘稠滑腻的东西,以蠕动的姿态消失。 封似霜几人对这事浑然不知——南宫鹊的尸体,消失了。 京城一处繁华的院落里头,两名衣着华丽鹤发童颜的男子并肩匆匆而行,这二人不光打扮一致,就连容貌都是一模一样,头发的长度也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诺大的庭院里,没有一个下人,只有各种奇花异草,精致亭台。 两人来到一扇大门前,同时跪下,对大门行了五次跪拜大礼,那扇大门才自发地缓缓打开。 房内漆黑一片,这二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疾步前行,直至房间正中。 一道诡异尖细的孩童声音响起:“打扰本尊休息是死罪,桃花杏花,你们要说的最好真的是要紧事。” 第32章 怪物 小溪旁,又赶了半日的路之后,几人停下来歇息。 李昭越撕下一块烤得焦香的兔肉丢进嘴里,烫得手舞足蹈满地乱窜。 “嘶,好吃好吃!”她捂着嘴,还不忘对封似霜伸出一根大拇指,“小师妹的手艺太好了!” 刚吃了一小口的南宫夙也跟着点点头,他手里的兔肉是第一波烤好的,现在温度正合适,吃得他嘴唇上沾了不少油花。 “诶对了,小师妹你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破了那个南宫鸟的水盾的呗。”李昭越的舌头才刚刚恢复了一点,说话还有点含糊不清。 封似霜笑笑,有点无可奈何,李昭越记不住南宫鹊的名字,后来封似霜说了句“就很常见的那种鸟啊”,李昭越表示自己终于记住了,于是南宫鹊变成了南宫鸟。 但是这家伙她很讨厌,所以李昭越想怎么喊他都可以。 至于让她讲讲如何破水盾,这已经是第三遍了,但是李昭越就像是听不够似的。 不过她也不觉得烦,每一次实战的经验都需要总结,趁此机会进行一次复盘也正好。 手中翻转的兔肉终于烤好,滋滋冒油,香气几乎充溢了周围的全部空间,马车里头,凤锦呈嘴巴里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分泌出一堆口水,吞都来不及吞。 他好想吃,可是他还在装昏迷......不,他不是装的,他就是在昏迷! 给自己进行了一波心理建设的凤锦呈用了他能使出的最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尽量不要注意到这阵阵扑鼻肉香。 他一点也不想被丢下车,他已经看出,这三人中至少那两名女子都是修士,而且实力竟然不比太子伴修差,眼下跟着她们是他最有可能活命的选择。 一阵风穿过车窗吹起他几根头发,头发突然搭在脸上,痒痒的。 凤锦呈小心地伸出手去拨弄那几根头发,碰到了脸上结痂的伤疤,疼得五官皱成一团又不敢出声,只能双手在空中一阵挥舞,发泄着疼痛带来的刺激。 “嗯?” 封似霜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李昭越又仔细听了听,“真没有。” “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封似霜扔掉手中串肉用的尖头木棍,走到小溪边捧了些水将手洗干净。 虽然有洁净符,她还是觉得用水洗手更舒服,特别是溪水的丝丝凉凉穿过指缝的时候,似乎能感觉到手上的脏污在被水流带走。 三人褪去一身疲惫,继续赶路,若是保持这个速度,还有一日便能到达琉城。 马车上,最不自在的人,当属凤锦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三人吃完烤肉之后,那个个头只到他胸口的小屁孩就一直盯着他! 明明是个长得还挺漂亮的小孩儿,却能盯得他浑身发毛,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感觉他的目光像锁链一样捆缚着他。 纵然他凤锦呈在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了十多年,应对那些表里不一笑面虎的经验丰富,现在依旧是大气不敢出。 “小夙,你在看什么?”封似霜发现回到马车上之后,南宫夙就一言不发,靠在车厢上盯着那个昏死的人。 被封似霜一唤,他才挪动了目光,满脸好奇地看向她。 “我在想,这个人为什么还没醒呢,难道真的要死了吗?”他指着凤锦呈。 凤锦呈得亏是侧躺着、几乎背对南宫夙和封似霜的,否则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一定会暴露无遗。 臭小子,说谁死了! 封似霜以为南宫夙是担心这个半道儿上捡来的人,宽慰道:“不会的,他还有气儿呢,你别担心。” 凤锦呈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他当然有气儿了,而且那个臭小子哪里像是担心他的样子? “哦。”南宫夙点点头,“都一天了还没醒过来,我以为他要不行了呢。” “不会的,我看着人没那么虚弱。” 对于封似霜的回答,凤锦呈在心中暗暗点头。是的,他凤锦呈绝不是面团捏的! “就是可能会变成傻子吧,如果脑袋里有血块的话。”封似霜想了想,补充道。 她当时从天而降的时候,旁边的人说她可能摔傻了,她嗤之以鼻,但亲眼看到一个人头部撞到树上,还将树撞得抖下一堆叶子,她很难不作出这种世俗的判断。 一口老血涌上凤锦呈的喉头,呛得他嗓子发痒直想咳嗽,但他还在“昏迷”,只能憋着那股痒劲儿,越憋越难受。 马车这时正好小小地颠簸了一下,凤锦呈立刻借着这个机会使劲儿哽了几下嗓子,消解了要咳咳不出的折磨。 这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也挪开了,凤锦呈松了一口气,而坐在他身后的南宫夙微眯着眸子,不知做什么思量。 耀光国皇家御道院,听天宫中。 原是养着许多莲花的金池里,碧波不再,深红色如同血浆的粘稠液体翻涌着,时不时冒出一个圆润的泡。 白色的莲花则成了黑色,长在深红色的血池中,令人感到格外不适。 血池的池面下,如同奇怪的鱼群在游动,但毫无美感。 “差不多了,桃花杏花,施咒。” 尖细的童音响起,两名白发近仙侍臣立刻跪下,对着血红色的金池扭动身体,口中念着古怪的文字,而他们身型扭动的样子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住了头颅和四肢,躯体摆成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姿势。 他们舞着,唱念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得刺耳,几乎要刺破听天宫的房顶时,戛然而止。 顿然,一个三头身、穿着一身白衣的小孩儿突然开始念咒,与两位近仙侍臣相反的是,他的声音越念越小,越念越沉,竟然从尖锐诡异雌雄莫辨的童音变成了低沉的中年男人嗓音。 哗啦一声,血红色中跃出一只长相奇怪的东西,若说是鱼,其身有两爪三眼,头部似人;若说不是鱼,又长着鱼鳍鱼鳃和标准的鱼尾。 跃出金池让那人面兽爪鱼身的东西非常不适,发出痛苦的嘶吼,难听至极。 低沉的声音此时突然收住怪异的咒语,转而说出两个字:“附体。” 第33章 你别有用心 他话音落下,血池中再次腾起什么东西,然而这次它并无实体,就像是粘稠的水液,扑向发出惨叫的怪鱼。 水液将怪鱼全部吞噬,起初怪鱼奋力地挣扎,那一团无形的黏液中不断凸出怪鱼的形状,时而是瘆人的面孔,时而是甩动的鱼尾。 片刻之后,怪鱼的动静停止了,黏液开始发出咕噜噜的动静,它的本体逐渐拉长,变幻,慢慢成了一个人形。 桃花侍臣和杏花侍臣此时双双召出一团黑雾,射向人形的黏液,黑雾散去之后,人形黏液化作一个赤裸的男子,观其外表,与南宫鹊别无二致! “南宫鹊”似乎对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在意,他对着白衣童子跪下,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 “参见旋光天尊。” 旋光冷笑一声,随意地抬了抬手,待南宫鹊站起身时已经穿上了他那标志性的雪青色绒领锦衣。 “究竟出了什么事,皇后让你去除一个凤锦呈,你竟然连肉身都被人给斩灭了。”旋光话里带着责怪的意思。 南宫鹊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满脸的迷茫。 “禀天尊,属下不记得了。” 旋光丝毫没有要给他点时间让他仔细想想的意思,突然一跃上前,单手扣在南宫鹊的头颅之上。 伴随着他手指用力收紧,南宫鹊双眼上翻,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桃花杏花跪在一旁垂着头目不斜视,任由南宫鹊的惨叫钻进他们的耳朵。 旋光天尊竟然直接对南宫鹊使用了搜魂术,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是人身,搜魂术的疼痛也不会有分毫减少。 南宫鹊的记忆飞快倒带,来到他奉命刺杀六皇子凤锦呈的那一天。 旋光天尊看着这追逐猎杀的一幕幕,嗤笑道:“他命还挺大。” 多年来,在皇后刻意的打压下,凤锦呈从来没有正经修炼过,可他却能在南宫鹊的追杀下活这么久,还逃到了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实在是好运气。 南宫鹊记忆中的画面来到一处树林,天色已经开始阴沉,南宫鹊甩出几道水刃之后,凤锦呈突然从草丛中冲出,企图逃离。 “他在那边!” 记忆戛然而止,余下无边的黑暗。 连旋光都愣住了,他的搜魂术不会出错,至少在南宫鹊这种位阶的修士身上不会。 他的记忆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被人活生生掐断了似的。 “啊——”铁掌之下,南宫鹊的承受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的脸几乎胀成紫色,黑眼仁都要翻得看不见了,衣衫早被汗水浸透,丝毫看不出他人前的矜贵模样。 “天...尊...饶命!”南宫鹊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求饶的话语。 旋光眯着眼,孩童的面容上带着极度的老成和阴寒,他甩开南宫鹊的头,瞬间用灵力净了手,很嫌弃地“啧”了一声。 南宫鹊被抽了筋骨一样,瘫软在地,喘息声极大,胸膛的起伏不像人类能有的幅度。 “南宫鹊,看来我得再提醒你一遍,如果没有本天尊,你早就被突生的冰灵根折磨死了。”旋光转过身,背对着南宫鹊,光从听天宫大门照进来,而南宫鹊则正好被挡在旋光制造的阴影里。 “好好做你的太子伴修,但别再让我看到你当了皇后的狗,还丢了小命。”旋光说罢,拂袖离去,桃花杏花两位侍臣紧随其后,徒留南宫鹊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可以跪下,对远去的旋光叩首。 他惶然地想着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被人斩灭肉身,然而想不起分毫。 许久之后,等他终于可以平稳地喘息,南宫鹊将自己全身收拾干净,从听天宫的暗门离去。 刚行至御道院藏书阁附近,太子凤轩哲匆匆而来,见到南宫鹊便立刻喊住他。 “南宫!”他一贯只这么称呼南宫鹊,至于南宫家的其他人,那都是连名带姓的。 南宫鹊被他喊得停住脚步,正好他要去找太子,太子自己就来了。他非常恭顺地鞠了一礼,凤轩哲扶起他的同时,南宫鹊面上挂起了凤轩哲时常见到的恬淡笑意。 凤轩哲立刻松了口气,“看来你此行很顺利。” 他最欣赏南宫鹊的一点,就是他身为一个天赋很强的修士,还能始终保持淡然悠远的样子。 “此行一切顺利,殿下尽可放心。”南宫鹊浅笑着回应道。 凤轩哲要的就是一个结果,他便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至于那人今后会否出现,都无关紧要。 果然,凤轩哲立刻一脸喜色地惊呼了句:“太好了!” 丝毫没有怀疑南宫鹊所说是否属实的意思。 “本宫一定会为你向母后请赏,哈哈哈哈!”凤轩哲说得高兴,他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了凤锦呈的一百零一种死法,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满意。 南宫鹊也不跟他客气,作揖谢恩,直待凤轩哲迫不及待地去找皇后分享这个“好消息”之后,南宫鹊才敛了笑意,冷冷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需要闭关一段时间,然后找到那个斩灭了他肉身的人。 琉城外的村落,炊烟袅袅,正是先前叶无常和窦雪竹落脚的地方。 封似霜现在非常庆幸在路过这村子的时候,南宫夙做了一件当时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才使他们在这里停了脚步,知道了琉城这两日都不开城门的消息。 否则他们如果驾着马车直奔琉城,保不准要引起羽家的注意和怀疑。 村里人算得上热情,或许因为经常遇到往来琉城的旅人,封似霜她们刚提出能否借住,就有人将她们带到了一处收拾整齐的农家小院里,只收了两钱。 至于这次为什么要借住农家...... “你为什么要掐我!”凤锦呈委屈地大喊,袖子使劲儿向上撸,露出花白紧实的胳膊。封似霜刚闻声看去,就只看到南宫夙黑着脸把他的袖子猛地拽了下去。 “你装昏迷,别有用心。”南宫夙板着脸,越看凤锦呈越不顺眼。 他发现这人装昏之后,就准备在到达琉城之前戳穿他,到时不管是放他走还是干掉他,都方便一些。 谁能想到这人只是被他拧了一把就哭嚎到现在? 凤锦呈不敢用袖子擦眼泪,只能使劲儿吸着鼻涕,然后用一根手指轻轻把眼眶里影响了视线的泪珠抹出来,瞪着南宫夙气得呼哧呼哧往外冒气。 “我有什么用心?我就想活着,哪里错了!” 第34章 我去把他家房顶掀了 “你小点声!哭得丑死了!”李昭越一过来就看到凤锦呈顶着丑巴巴的满是伤痕的脸在哭嚎,她瞬间觉得这人哭起来的样子伤害了她的眼睛,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咕。”凤锦呈吓得哭声吞回肚子里,噎得差点灵魂出窍。 他自小生得女相,就算是那些年被皇后等人视作眼中钉,日子过得如屡薄冰,却也是没有人会用“丑”这个字形容他,如今这个长得比他还要高壮的女人竟然这样吼他,凤锦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什么看!”相比于凤锦呈,李昭越明显更理直气壮一些。 凤锦呈倍感委屈,也顾不得会不会扯疼脸皮,不甘示弱道:“你凭什么说我丑,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被人说过我丑!” “呵。”李昭越随手丢出一块镜子,用灵力将其浮在空中,镜子向凤锦呈的脸逼近,里头那惨不忍睹的面容渐渐放大。 “你自己看看,你很美吗?” “我不看!”凤锦呈飞快转过身,还用手挡住了眼睛。 李昭越收回镜子,嗤了他一声,“丑不丑你心里清楚。” 封似霜对二人的互动哭笑不得,眼见着话题已经跑偏,主动提起南宫夙之前所说的事。 “好了好了,我想先问问,之前小夙说他装昏迷,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能被南宫鹊带着那么多人追杀,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如果他先前装作昏迷只是单纯的为了活命倒也罢了,如果让她看出这人还有什么其他的企图,她不会手下留情。 “我叫凤锦呈。”他抽着鼻子转过来,先说了自己的名字。 发现三人一脸等着他继续说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是恐惧。 “我说我姓凤,凤凰的凤。”凤锦呈伸出一根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耀光国人啊,就没有一个知道姓凤是什么意思吗? 封似霜还在等着下文,眼看着凤锦呈的“自我介绍”就卡在这里,和李昭越对视了一眼,发现她也是一样的茫然,顺便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南宫夙毫无感情地解释道:“耀光皇室姓凤。” “哦——”封似霜和李昭越不约而同地出声,感情凤锦呈是个皇室子弟,身份确实不一般。 凤锦呈从来就没想过还有人能不知道凤姓的意义,感觉额角滑下两滴汗,蜇得他脸有点疼。 他发现这个小男孩年纪不大,倒是很冷静的样子,心中对他有了几分佩服,“你懂得挺多啊。” 南宫夙依旧面无表情,他现在眸色深黑如墨,瞧着年纪小却清冷无比,淡淡地吐出一句:“我姓南宫,南宫夙。” “啊!”凤锦呈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你姓南宫?” “你和南宫鹊是什么关系!” 南宫夙白了他一眼,“你是太子的什么人?” 两人沉默对视恰如对峙,南宫夙虽然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可不管凤锦呈怎么瞪他,他都泰然自若,像是凤锦呈合该先回答他的问题一样。 凤锦呈觉得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较劲的样子实在有些幼稚得好笑,轻笑后回答,“站在他的角度,我是他最讨厌的第六个弟弟,也是除他之外唯一一个长大成人的皇子。” 这话说得犀利,然而几人都能看出,他说这些时并未参假。 凤锦呈若知道她们还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实性,恐怕只能苦笑,他不争不抢却落到今天这番田地,还有什么好说谎的。 他做了回答,南宫夙也坦然道:“南宫鹊与我不属同枝,不过我已与南宫家没有关系了。” “我看你也不像南宫鹊那个疯子。”凤锦呈嘀咕了句。 “好了。”封似霜上前一步,“既然你已经醒了,就离开吧,我们明日要离开这里,不能带着你。” 明日进了琉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再带着一个随时可能引来一堆杀手的凤锦呈,岂不是更危险? 凤锦呈笼罩着水雾的桃花眼瞬间红了一片,嘴角下垂得格外可怜,鼻音很重,“我把脸擦成这样,就没有人能认出我了,你们能不能带上我。” “不能。”南宫夙率先拒绝了他,还往封似霜前面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好挡住凤锦呈那惹人心疼的眼神。 原来他擦伤自己的脸竟然是为了这个?封似霜没想到他还有这种考量。 现在的凤锦呈,哪怕脸上有一层恐怖的血痂,可只要克服恐惧细看他的五官和骨骼,还是能看出他原本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男人。 如今他为了活命,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还真是让人惊讶。 不过,太狠了,让人不得不防。 于是封似霜也摇摇头,“我们不能带着你,不过附近就是琉城,你如果没地方可去,就去琉城吧。”她想到琉城再怎么说也在多国之间独自伫立了多年,凤锦呈如果藏在琉城,应该不会被耀光国的人发现。 谁知,凤锦呈听到琉城之后,反应十分强烈,当即道:“琉城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此话让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羽家不是等闲之辈,却不知道琉城还有什么问题。 见他们似乎真的都不知道,凤锦呈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院门前向外张望了一番,发现的确没有旁人,将院门关上,闩上一根木棍,招呼着几人来到屋子里。 到了屋中,他才放轻声音对三人说出一个让她们都十分惊讶的消息。 “琉城以后和耀光就是一家的了,羽家的长孙女,就是未来的太子妃。” 这个消息实在令三人都猝不及防,熟读无数言情小说的封似霜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各种杂乱无章的线索串在了一起,得到一个结论。 “羽师姐被羽家使计骗回琉城,发现羽家竟然要让她去联姻,所以她不愿意,与羽家起了争执,想要离开琉城却找不到机会,后来便被一直困在了琉城!” 她说完,李昭越几乎是弹射而出,撞开房门冲了出去,手一翻就握住了她的破岳双斧,边走边骂。 “羽家这群阴险歹毒之辈,竟然敢骗小岚去联姻,我要把他们家房顶掀了!” 她撞得太用力,房门摇摇欲坠,封似霜跑出去的时候还顺带扶了一把,南宫夙急急跟上,挡住了即将脱落门框的门板。 “李师姐,你先等等,咱们不能乱了阵脚啊,要先策划周全才能更大程度保证羽师姐的平安啊!” 李昭越哼哧哼哧地喘了几口气,在封似霜说完这些之后,站在原地冷静了许久,终于点点头,转过了身。 第35章 叶无常来了 农家小院内,四人环坐,凤锦呈第六次发出同行申请。 “不行!”李昭越第六次拒绝。 “我了解皇室和太子的情况,可以帮你们!”凤锦呈觉得自己明明很有用,可是这个叫李昭越的女人就是死心眼,其他两个人都还没说什么,她就非常大声地拒绝了他。 李昭越上下扫视了凤锦呈几眼,好像在说他这人没有自知之明一般。 “你细胳膊细腿的,我们还得保护你,你凭啥啊?” “我怎么就瘦胳膊瘦腿了!”凤锦呈立刻把袖子勉了起来,用力鼓了鼓他紧实的肌肉。这还不够,他又伸手想去把裤腿也扯上去,被南宫夙狠狠瞪了一眼,悻悻怏怏地把裤腿放下了。 这小孩子眼神真吓人! 封似霜在决定起身前往琉城之前,就知道羽家不简单,否则也不能发展成当世豪族。但现在,她的担忧比之前不知道又增长了多少倍。 “羽师姐的实力不弱,究竟是什么样的管束,能让她三年来发不出一点点消息。” 她的话让其他几人暂时停止了较劲,全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琉城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李昭越烦躁地一脚踢飞旁边的一把矮凳,“羽家人真不是东西,小岚离开羽家那么多年,还打着她的主意呢!” 凤锦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们那个朋友是长孙女,天赋又好,羽家为表诚意肯定选她啊......” “为表诚意应该选羽家族长去联姻!”李昭越对凤锦呈完全没有耐心,拍着大腿吼了他一句。 凤锦呈瞬间感觉自己的耳朵麻了,用手搓了搓发现果真没知觉。 但是他觉得李昭越说得也有道理,这次竟然没跟她杠上,喊道:“说得也是——” 封似霜暗自给李昭越竖了个大拇指:很领先全人类的思想,值得一赞。 正当她准备再说什么时,突然感受到那块随身玉佩的不对劲,与此同时,南宫夙掏出了他的那条琉璃串珠,将其浮空查看。 “有什么东西在动。”他的话引来其他三人的目光,封似霜也拿出玉佩,果真看到其中波动的一股灵力正在准备突破束缚。 封似霜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师父存入的灵力。” 李昭越自己也有这种类似的物件儿,却没见过此等情况,便问道:“不是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里头的灵力才会出来吗?” 封似霜想了想,突然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门外,因为李昭越先前冲撞的关系,门板暂时还以一种脆弱的形态挂在门框上,外头的黄土蓝天清晰可见。 “恐怕师父要来找我们了。” 她话音落下,玉佩和琉璃珠当中各飞出一小股灵力,以极快的速度飞去。 不出五息,颀长的身影从天而降,叶无常匆匆走来。 他见到几人,没有丝毫的惊讶,目光移向李昭越的时候,李昭越明显心虚地挠了一把鼻尖。 “哎......”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就知道你们几个不会安分待着。”对封似霜和南宫夙这两个孩子,他也舍不得说重话,何况他们有情有义跑了这么远来帮忙,他身为师父应该欣慰。 但是对李昭越,叶无常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你就是这样照顾师弟师妹的。”叶无常背着手,难得摆出一副严肃师长的样子。 “额,师伯......”李昭越满脸窘相,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和叶无常的碰上,但是屋子就这么大,她最终也没逃过被叶无常瞪了一眼的结局。 “对不起师伯,我太担心小岚了,就擅自带了小师妹小师弟出来。”她一鼓作气,干脆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把离开清巉峰的理由也全部归为她担心羽岚。 封似霜哪能让李昭越一个人担着,立刻道:“师父,其实是我的主意,我......” 叶无常抬手摆了摆,打断了她,“没事,你们不用解释,从信鸽带着没读过的信又从清巉峰飞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大概是往琉城来了,今日一试,果然没错。” 他摇摇头,“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我不怪你们。” 说完,又瞪了李昭越一眼,让刚松了半口气的李昭越再次缩了缩脖子。 这时,被所有人忽视了许久的凤锦呈迈着细碎的步伐蹭到叶无常面前,非常恭敬有礼地给叶无常作揖,“在下凤锦呈,真人请受我一拜。” 叶无常侧身绕开凤锦呈,径直向前走去,边走边说:“六皇子的一拜,叶某不敢受。” 凤锦呈丝毫不恼,继续跟上叶无常,因为脸太疼不能笑得幅度太大,就保持着浅淡的微笑,继续说:“您是我救命恩人的师父,我怎么敬您都不为过。” 封似霜听着,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瞥了一眼南宫夙,发现他也像是被恶心到了似的捋了一把胳膊。 凤锦呈的微笑,实在是太塑料、太勉强、太虚假了。 但是也不能怪他,他的脸现在就像是染了红墨水的破抹布一样,能笑出来真是了不得了。 “真人,其实我......”凤锦呈跟着叶无常一路走到农家土炕旁边,叶无常坐下,他立刻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板凳,坐在叶无常跟前,想要说话。 叶无常不想与他过多交流的态度很明显,一坐下就对封似霜和南宫夙招手,“似霜,小夙,你们过来。” “真人,我想和......”凤锦呈又说。 封似霜和南宫夙上前,李昭越跟着二人一起向前蹭了半步。 “雪竹现在还在城内,一切暂时不用担心,后日琉城内要举行测灵大会,到时我会带你们进城。” “真人,我其实想说......”凤锦呈的脸已经快僵硬了。 “好的师父,对了,有个东西要给您看。”封似霜从她的空间里取出存有传讯灵器器魂的毛笔,递给叶无常,自己则拿着玉佩,说了句“师父您在这里等着”,就走了出去。 叶无常手里捏着微凉的玛瑙笔杆,不知道小徒弟要做什么,一旁的李昭越按捺不住想剧透的心情,神态夸张道:“师伯,等会儿您肯定会特别惊讶!” 南宫夙虽没说什么,也看了看那串浮在他掌上半寸地方的琉璃串珠,心中赞成李昭越所说的话。 不一会儿,叶无常手中的毛笔上方突然浮出一个淡金色的光圈。 叶无常试着将极为细微的一丝灵力注过去,光圈像是接收了正确的信号,马上缩成一个细小的光球,重新回到玛瑙笔杆中。 紧接着,封似霜的声音突然响起。 “喂喂喂,能听到吗?” 第36章 我也想学,请收我为徒 纵然是叶无常这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在听到封似霜声音的一刹那,都抬头看向了四周,确认小徒弟没有躲在附近的某个角落之后,再看向手中的毛笔,显然还是没能相信声音是从毛笔里传来的。 “师父,您怎么不说话,对着笔杆发光的地方说就可以了。”封似霜等了一会儿,发现叶无常那边没动静,又提示道。 叶无常这才微垂下头,照着封似霜所说的方式说了句:“似霜,你先回来。” “好嘞。”封似霜说完这两个字,很快就从村头回到了小院,再进入屋中时,迎接她的果不其然是一道道赞佩的目光。 “太神奇了!这是灵器吗?天呐,我从来没见过可以传递声音的灵器!” 众人还未说话,凤锦呈却是第一个喊出声的,他兴奋得像是第一次见到香蕉的猴子,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猜测如果给他一根藤条,他会不会原地荡起来。 凤锦呈跑到封似霜面前,桃花眼里迸射出崇拜的光,“这是你炼的灵器吗?” 封似霜在他冲过来的瞬间避开了半步,刚点了一下头,凤锦呈就身子一歪被南宫夙拽开了。 “你干嘛!”还没来得及和偶像近距离沟通的凤锦呈瞪了一眼南宫夙,南宫夙回以一个冰冷的眼神,凤锦呈瞬间不敢再吭声。 没了凤锦呈活蹦乱跳,叶无常才放下手中的毛笔,对封似霜问道:“这灵器甚好,你是怎么想到的?有没有实践过使用距离?” 他连问两问,实在是心中好奇又激动不已,也不讲究什么气定神闲了,他自认心中的激动不比那个六皇子的少,只不过要像六皇子那般“活泼”,他还是做不到的。 封似霜先从空间中取出了剩下的两支存了器灵的毛笔,又拿出自己的玉佩,此时南宫夙将他的琉璃串珠也递了过来,她就接过,将它们用灵力浮空,排列在叶无常面前。 “徒儿上次问过师父,这世间是否有可以实时传递讯息的灵器,知道并无这样的灵器之后,徒儿就一直想要试着将它炼出来,于是翻阅了峰上有关炼器的藏书上百卷,终于找到了可以借鉴的法子。” “我和小夙一起试过,这灵器至少可以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任意传讯,不受地形阻碍。而且它传讯的载体是极其微小的灵力,只要能传出灵力,就能传出消息。” 叶无常随意从面前悬浮的灵器中取下一支毛笔,与自己手中的简单做了一下对比,赞许地点点头。 “器魂炼得很好,虽无同类灵器可以用来比较,但至少也是地品灵器。”他这话是给封似霜炼制的灵器定了等级,旁边的李昭越和凤锦呈都忍不住张大了嘴。 “地品,这也太厉害了,御道院里的炼器修士都不一定能一口气炼出这么多地品灵器!”凤锦呈的脸已经完全疼过头了,哪怕他现在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好像也不觉得有多疼。 李昭越颇为得意得双手环抱两臂,昂着下巴吹嘘道:“那是,我小师妹可不是一般人,实时传讯灵器,你们御道院里谁能想到?” “谁和御道院是一伙的。”凤锦呈撇了撇嘴,暗暗吐槽李昭越不会说话,他都被御道院的人给追杀到这里来了,她怎么还把他跟御道院混为一谈呢。 过分! 得到了叶无常的认可,封似霜自然是高兴的,这种通讯型的灵器,等级其实没那么重要,但是叶无常说现在的通讯灵器可达地品,在鼓励她的同时也让她信心倍增。 同样的,她没有忘记南宫夙。 “师父,虽然灵感是徒儿提供的,但是具体炼成的方法,是小夙找到的,他在炼器一事上很有天赋。” 南宫夙突然一口气没呼完就又吸进一口,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激动,他往封似霜跟前蹭了蹭,二人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我只是帮了似霜师姐一点小忙。”就是帮了一点小忙,都是书上现成的东西,能用来帮助她那就太好了,他想。 叶无常站起身,挥手将封似霜排列浮空的灵器一一收好,三支毛笔被他收入锦囊,封似霜的玉佩回到她的手中,叶无常捻着南宫夙的琉璃串珠,走至他面前,手轻轻按了一下他的头顶。 “收好。”他将串珠递过去,南宫夙趁着串珠还没碰到他的手,赶紧将其收起来。 叶无常垂眸看着南宫夙,“回清巉峰后,你测过灵根,我再多传授你一些炼器之法,以后你师姐再有什么奇思妙想,你可以多帮她了。” 南宫夙的眼睛先是睁得又大又圆,然后笑弯了,坚定地回答道:“知道了,师父。” 叶无常的手又按了一把他的头顶才松开,此情此景,令人动容,也令凤锦呈灵感大爆发。 “我也想学,请收我为徒吧!”他从角落里蹿出来,双膝跪地,如同滑板一样顺利无阻地蹭到叶无常面前,停下的时候,头刚好对着叶无常刚从南宫夙头上收回来的手。 他还把自己的头低下了一些,用乌黑的脑瓜顶对着叶无常,好像在等叶无常也按一下他的脑袋。 李昭越拍了一把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对凤锦呈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她大跨步走上前,反手就提住了凤锦呈的领子,“师伯,不劳您出手,我给他扔出去!” 说罢,她拖着凤锦呈就走,凤锦呈知道李昭越的力气大,刚被她拖出去半个身位就侧身一把抱住了旁边的木桌子,大叫着“我不走”。 “真人,虽然不知道您的名号,但我是真的想拜师!我天生良品土灵根,虽不知纯度如何,也从来没有修炼过,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啊真人——” 他声音越来越大,听在旁人耳中却越来越小,只因他整个人,已经被李昭越连带着农家自制的敦实木桌一起,丢出了院落。 封似霜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自从她提醒过之后,李昭越说话声音是小多了,但现在又来了个凤锦呈,她的耳根子还是没能清净下来。 “对了师父,我们在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南宫鹊。” 这件事她是不能不提的,叶无常也听得专注。 封似霜将她们如何与南宫鹊遇上,南宫鹊都说了什么,最后又是如何胜了南宫鹊的事情一一说出,事无巨细。 “师父,南宫鹊似乎以为他是天下唯一拥有双灵根的人,可师兄也是双灵根,为什么和南宫鹊的状况看起来完全不同呢?” 封似霜回想起南宫鹊使用冰系法术的样子,总觉得有些诡异。 第37章 九万年前,异生灵根 叶无常抬手,设置了一道屏障,整座院子有了屏障的隔绝,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南宫鹊天生水灵根,他的冰灵根,是后天的异生灵根。” “异生灵根?”连李昭越都没听过这个词,更不要说其他两个,都盯着叶无常,等他进行名词解释。 叶无常伸出手向上一托,空中立刻出现虚幻的投影,一本厚厚的书徐徐翻开,停留在其中的某一页。 伴随着翻页的停止,叶无常的声音响起,“对异生灵根最早的记载,来自九万年前的沧海国。” “自古以来,玄云大陆的人至多只会拥有一条灵根,不论这个人有多强。而九万年前,沧海国突然出现了一个名为往生会的教派,向世人宣布他们得到了上神的指引,可以让修士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叶无常的手隔空翻动,投影中的古籍跟着向后翻了一页。 书上写满了封似霜等人看不懂的文字,密密麻麻,像盘绕的藤蔓。 “为了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往生会向所有修士发出邀请,请他们在十日之后参加典礼,亲眼见证灵根平凡的普通修士如何在他们的帮助下蜕变。” 下一页,书上出现了一副图画,几人看向图画的同时,它从书上立了起来,然后迅速扩张,直至将几人都笼罩在画中。 周围的场景如同连环画般变幻,将九万年前的那一场集会复原于几人眼前。 偌大的广场上,往生会的信徒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朗诵了一大段拗口的文段。 “今日邀请诸位到此,是为了让大家共同见证平凡修士的蜕变!”那穿着厚重黑色斗篷的人说完,一帮与他有着同样穿着的人走上广场的高台,绕成一个圈,随后一名男子来到他们环绕的圈中。 台下立刻有人指着男子喊道:“那不是城东头的老童生吗?” “诶,还真是!”旁边的人附和道。 从人们的议论声中,关于此人的过往被勾勒出一个轮廓。 “老童生”是一个天生灵根极差的人,玄云大陆像他这样的人其实不少,灵根差并不会影响到他们过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老童生”他偏偏不愿意做一个普通人,他想做仙人。 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家族虽然不算富裕,但见他有几分聪慧,还是决定举全族之力供他走科举之路。 结果,他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修士的厉害,从此心思再也没落到读书上,醉心于修炼,始终也没能考取个秀才身分。 身为家中独子,传闻他家甚至动过将他送去某些宗门拜师的念头,可是他的灵根实在太次,品级属“末”,纯度属“杂浊”,二者合起来,乃是灵根中的最下等。 “他都自己修习了六十多年了吧,土都埋到他脖子了,还没放弃啊!”旁边有一个人早些年就见过他,啧啧道。 一人附和道:“哎,就是。早有人跟他说过他那种灵根根本就什么都修不成,当个普通人就完事儿了,他非要修,你看看,祖宅都让他给卖了,就为了买两本修习秘籍,让人给骗了吧!” “就算那书是真的,他也修不成啊!”这话一出,不少人纷纷附和。 可是,今日的“老童生”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往生会的人这时开始围着“老童生”唱念,一圈人开始缓缓向同一个方向移动,然后越移动越快。 黑色的斗篷在挪动的过程中向同一个方向飞摆,这一圈往生会的人,逐渐让人只能看到一个确切的影子,和一圈淡黑色的线。 “眼睛要花了!”李昭越双手成拳,在眼睛上揉了揉,还是看不清。 封似霜虽然没说,可是也觉得眼睛难受,这圈人现在就像是电风扇的扇叶,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哪个。 往生会成员中间,老童生咧开了嘴,两只眼睛瞪得极其大,缓缓对着天空伸出自己的双手,开始跟着往生会的人一起唱念,不过在场的人依旧没人能听懂他们在唱什么。 “你们看老童生身上!”有个人率先发现了变化,指向“老童生”,其他人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无一不因那变化而震惊。 “老童生”的身躯似乎正在变大,变高,原本枯瘦佝偻的身子逐渐挺拔,甚至隔着衣服可以看到他的肌肉膨胀起来,不一会就将他那件松松垮垮的衣裳挤得鼓鼓囊囊。 这时,一名身上的黑斗篷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的往生会成员来到高台上,掏出一个瓶子,将瓶子抛向空中,瓶口自然打开,里头棕红色的液体从瓶子里溢出,拉成一条线的形状,逐渐延伸直至连入云层。 “请上神降下神雨,拯救痛苦中的苍生!”那人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棕红色的水线接入云层之后开始在白云中蔓延伸展,人们抬头看去,天上已经爬满了红棕色的线。 “老童生”张着双臂对天空大喊:“上神!求上神点化我!” 绕成一个圈的黑袍人唱念声从嗡嗡作响,变得响亮,震耳。 “哗啦——”天上竟然真的降下了雨滴,而雨滴的范围,就在广场中的高台之上,没有一滴落在高台以外。 “真的下雨了,不会真有上神吧!”人群中发出惊叫,那雨下得又精准又突然,谁也没见过这样的雨。 “老童生”在雨中浑身都被淋湿了,但是他的笑声始终不绝。 往生会的黑袍人也停止了旋转,全部原地坐下,一起昂着头接受“上神的洗礼”。 雨中的“老童生”原本花白的头发开始从根部逐渐变成了黑色,他声音由苍老变得年轻有力,尽管红棕色的雨下得十分密集,几乎让他身形模糊,在场许多修士还是看清了他的变化。 一时间,整个广场都沸腾了起来。 雨渐渐小了下去,先前扔出瓶子的那个人率先跪下,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行了四次叩首之礼,高喊:“上神仁慈,已降恩泽——” 其他的黑衣人立刻一起重复着他刚才的行为,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同一个人的许多个分身。 “天呐,你们快看老童生,是火灵力!” 老童生的衣服已经因为他身材的改变,而被撑爆开些许,他的皮肤上有岩浆似的纹路在若隐若现地流淌,散发出火系灵力的灵力场。 “他以前灵根不是土属性的吗,怎么突然变成火了?”有知情的人问。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听见了人群中的讨论,他幽幽开口,让每个人都听见了他的回答: “他得到了上神的指引,已经生出了新的灵根!”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第38章 往生会的人间蒸发 为首的黑衣人缓步走到“老童生”身边,将至纯灵液注入他的眉心,不久,他的身边真的出现了两种不同的灵力场。 “天呐,是真的!他真的有两条灵根!” “而且火灵根的品质还很不错,竟然达到了良品,他以前的土灵根可是差得没法儿看啊!” 一时间,广场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沸腾的讨论中,七嘴八舌当中,“往生会是上神的使者”这样一个结论,不知怎么的,成为了大多数人认可的论调。 九万年前后的农家小院内,画面停在广场上喧嚣无比的这一刻,并逐渐缩小淡去,再次成为古籍上的一幅插画。 “简直比全息投影还强。”目光所及之处再次变成土墙土炕,封似霜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李昭越还在保持着和刚才看到的那些广场上的人相似的表情,大喊道:“往生会真是邪了门儿了,哪有天上下红雨就让人长灵根的事情啊!” 南宫夙在封似霜身旁,看着她问了句:“姐姐,什么是全息投影?” “额。”封似霜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只好运用糊弄学,对他说:“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样,让人仿佛置身画中。” 南宫夙点点头,他已经快要习惯封似霜偶尔说出一些奇怪词语的事情了,每一次都让他感觉很新奇,很想学。 “师伯,为啥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往生会啊?”李昭越绞尽脑汁,终究也没想起往生会三个字,可是如果这往生会能让人再生出灵根,整个修士界一定会传遍的,怎么她从来没听说过呢? 封似霜和南宫夙与她一样,对这个往生会闻所未闻。 九万年虽长,但修士的寿命也不短,何况往生会如果有那么大的本事,传承到现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在现今的玄云大陆,确实是查无此“会”。 叶无常将古籍收起,声音轻得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开口说话。 “往生会的人,连带着那些为了重生灵根而加入他们的人,都消失了。” “都消失了,是灭门吗?”南宫夙问道。 “不。”叶无常摇头,“是消失,一夜之间,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一起,无影无踪。” 没有了图画,没有了置身其中的感受,仅凭叶无常的描述,封似霜都感觉她身上的汗毛直立了起来。 因为接下来的这个故事比之前那一段要吓人多了,可以称得上是恐怖。 广场上的那一幕之后,往生会能让人重生出优质灵根的事情很快就向四面八方传去,甚至传出了沧海国的范围。 有不少人看到,或是听到其他人讲述的“老童生”的变化后,心中蠢蠢欲动,也想淋一淋那红雨,长出新的灵根。 往生会也放话出去,每月十四会求神雨降临,为往生会成员洗涤,想要加入往生会也很简单,只有两条要求,一是入会者必须拥有灵根,不论优劣;二则是入会者若有家人,必须让三代之内的亲属一起加入。 “不过,有些人乐得做一个普通人,继续过平凡的生活;还有些人始终就未曾真正相信过往生会,因此在那件事之后,往生会虽然名声籍甚,但加入的人不算太多,约有五百。” “那些人也如愿以偿,在所谓的神雨之下长出了新的灵根,当时那些人称这种灵根为福泽灵根。”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往生会的实力更上一层,但是终是没人知道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因为就在某日早晨,有人发现往生会中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往生会的消失就像他们出现时的那样,神秘无声。 “伴随着往生会的人间蒸发,人们对于所谓的福泽灵根的态度也开始变了,他们开始认为这是不符合天地规则的灵根,所以将其称为异生灵根。” “至于为什么你们都没听说过这个,主要是因为往生会消失十年左右的时候,为了不让各种风闻继续引起百姓的慌乱,沧海国彻底将往生会所在的城镇封锁了起来,也销毁了所有民间相关的话本书籍,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本书,也已经没有实体存本了。” 故事讲完,封似霜若有所思道:“所以自从那之后,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往生会,但异生灵根这个名词却流传了下来,人们会把后天突然生长出的灵根叫做异生灵根?” 叶无常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是的,而且在这九万年中,也出现过一些有异生灵根的人,但是他们都在生出异生灵根后的三年内因为承受不了异生灵根带来的影响而去世了,无一例外。” “所以,南宫鹊才需要穿着很厚的衣服,因为他怕冷。也因如此,他上次想杀我之后才会突然那么痛苦,就是因为他承受不住异生冰灵根的冰灵力!” 这下,封似霜立马就明白南宫鹊究竟在骄傲什么了。 其他跟他有相同情况的人,都被异生灵根折磨没了,他却活了下来,现在还能轻松地运用冰系灵力,可不是“天下唯一”么! 南宫夙一听到封似霜说南宫鹊曾经想杀她的事情,就觉得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根本不在乎南宫鹊有什么天赋,长了什么灵根。 他紧抿着唇,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一条细微的裂缝,像是要将南宫鹊的尸体从树林里捡出来,然后狠狠碾碎在这条地缝里一样。 “诶呀,太吓人了。”李昭越皱着脸,好像看到了什么恶心东西一样双肩抖了几下。 “也不知道那个南宫鹊是一直都那样,还是有了异生灵根以后变成那样的,他的眼神就像成天泡在水里的鬼似的。”她啧啧着,一脸嫌弃,“被他盯上一眼,感觉像穿着没拧干的衣服站在风口似的。” 封似霜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昭越的修辞能力,有时候让她望尘莫及。 “那师兄呢,既然后天所生的灵根是异生灵根,师兄会不会......”笑过后,封似霜担心起了窦雪竹的身体情况。 叶无常的手指下意识地捻过袖口的花纹,然后给了封似霜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你师兄的情况,我并不算太清楚,但他的两条灵根都是天生的,不是异生灵根。” 此话使三个晚辈不约而同地张圆了嘴。 所以,窦雪竹才是天下间的独一个咯? 第39章 左腿断了、右腿脱臼,力气挺大 “关于他的事情,很难讲清楚。我能告诉你们的是,雪竹很小的时候就被我带回了清巉峰,那时候旁人的单灵根尚未长成,他的两条灵根则都已经成熟,且互不干扰,共生于他体内。” 叶无常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他采药回来,在清巉峰下发现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在冰天雪地中睡得安稳,等他带着婴儿回到清巉峰,就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孩子体内有着两根品质极好的灵根。 他未说,封似霜也不追问,对大师兄的过往,她虽然有些好奇却不会刨根问底。 忽然有人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顺着力道看过去,南宫夙一脸认真地说:“所以大师兄不会被他的灵根所伤,姐姐不要担心。” 封似霜心中一暖,现在她愈发不担心南宫夙会长歪了,但也因此更加心疼他,看着他光滑圆润的脸实在很想掐一把,碍于叶无常和李昭越在场终于还是忍住了。 叶无常的目光游移于两个徒弟之间,嘴角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单是将“异生灵根”的事情讲明白,就花了小半日的时间,不过屏障内所有的讨论,外头都是听不见的。 是以凤锦呈拖着他那即将摔散架的身子骨回来之后,蹲在院子外许久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又进不去,整个人软趴趴地靠在院墙上,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幸好这个院子比较偏,周围少有村民经过,否则把他当作哪里来的流浪汉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晚饭时间,李昭越揽下了做饭的活,叶无常也正好有另一件事想问封似霜。 “之前你做的那些炸鸡,可用了什么独特的配料?” 封似霜挠了挠鬓角,回忆了一番她做炸鸡的步骤,摇摇头。 “没有啊,都是膳房里原本就有的东西。”就算是让她用其他的,她也不敢用啊! “怎么了师父,前几天的那些,不...不好吃吗?”封似霜问得忐忑,天知道比起不好吃,她更害怕把叶无常和窦雪竹吃坏肚子。 想象一下这两位清旷超俗的修士因为她的炸鸡吃坏肚子......算了,还是不要想了,不雅。 感受到来自封似霜紧张的注视和南宫夙好奇的眼神,叶无常竟然有了如坐针毡之感。 “咳。”他以手掩住嘴,假作轻松地咳了一声,解释道:“虽然你们可能暂时都没感觉到,但是为师觉得,先前境界上突然的提升,与炸鸡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南宫夙与封似霜面面相觑,他们两个也吃了,怎么就没感觉到什么境界的提升呢? “我在想,会不会是炸鸡并不能直接影响修士的提升,但是会通过洗涤灵感、提升悟性的办法让修士更接近提升的节点。而且根据我自己的感受,越是快要提升的时候,炸鸡带来的效果就会越明显,反之则很难感觉到。” 叶无常最近没少想这件事,思来想去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他又提了一嘴:“我观雪竹最近的状态,境界突破指日可待。只是还没那么快,或许需要一些契机,至少现在他的情况是稳定的。” “那这件事儿可不能说出去,我可不想被人抓走成为无情的炸鸡机器。” 叶无常虽也这么觉得,可听封似霜自己这么说,又稍感好笑,斜了她一眼,幽幽道:“只要你别去摆摊卖炸鸡赚钱,就没有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你抓走。” 封似霜立刻移开目光,手摸着鼻尖,“当然不会了。” “吃饭了——” 李昭越的声音与她本人同时出现,木桌上很快摆上了三菜一汤,香气扑鼻。 吃了几口,李昭越突然从饭堆中抬起头,似乎想着什么事想到了胡同里。 “是不是还有个人?”她怎么总觉得人数不太对呢? 南宫夙扫了一眼封似霜鼓鼓的腮帮子,咽下口中的饭菜,指向门外,“李师姐你之前扔出去一个人。” 吃饭的动静突然都停了,李昭越努着嘴,眼睛左转右转试图从同桌的人脸上看出一些建议。 “要给他吃饭吗?”她说完,指了一下村尾树林的方向,“不过他可能已经从那边走了。” 倒也不是他自己走的,是她扔过去的。 叶无常夹起两根青菜放进碗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看向李昭越的。 “只要你没把他的腿摔断,就不至于饿死在树林里。” 他话音落下,李昭越突然抿着唇红着脸,撂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跑了出去。 封似霜张着嘴巴,李昭越的背影很快就不见了,但是刚才她看到了李昭越的表情,“李师姐还真把那个人的腿摔断了吗?” 院门刚刚因为打开而响了一声,很快就再次发出同样的声音。 叶无常不知何时已经抬手解了小院的屏障,让李昭越带着凤锦呈回来的时候畅通无阻。 “哎——疼疼疼!” 封似霜和南宫夙闻声看去,李昭越黑着一张脸从外头走进来,肩膀上还扛了个人,那个人嗷嗷喊着疼,李昭越竟然出奇地没有让他闭嘴。 叶无常放下筷子,只看了一眼凤锦呈,便说:“左腿断了,右腿脱臼,力气挺大。” 李昭越差点就将凤锦呈往地上一丢,但想到自己摔断了凤锦呈的腿,要不是他毅力惊人,竟然从树林一路爬回了小院门口,否则说不定真的会饿死,就觉得不好把他扔在地上了。 “呜呜呜呜...放我下来...”凤锦呈这回真是泪流满面了,整张脸上泪水混着泥土,惨不忍睹。 李昭越难得有耐心,还将声音放细了两分,“你腿断了自己站不住。” 凤锦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肩膀太硬了!呜呜呜呜......” 眼见李昭越真要把凤锦呈扔地上,封似霜赶紧说:“师姐,要不把他放炕上让他躺着吧,先让师父看看。” “行。”李昭越两步走到土炕边上,强忍着没有对凤锦呈使用过肩摔,把他稳稳当当地放在了炕上。 凤锦呈在外面趴了半天,早就饥肠辘辘,此时安稳地躺着又闻到饭菜的香味,五脏庙立刻放起了交响乐。 叶无常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此时凤锦呈不再像之前那样绞尽脑汁求叶无常收他为徒,一来是他不敢,李昭越太吓人了;二来,他也确实动弹不了啊! 叶无常抬手,灵力聚于掌心,然后隔空使凤锦呈的两条腿受伤之处被灵力圈住,突然用力。 “咯嘣。” “啊!”凤锦呈的惨叫比他之前划破脸的时候还要惨上几倍。 叶无常收了手,云淡风轻地转身走了,丢给李昭越一句:“腿接上了,其余谁伤的人谁处理。” 封似霜和南宫夙双双把碗里最后的饭扒进嘴中,看了一眼李昭越盯着凤锦呈那要吃人似的目光,当即决定速走。 第40章 进琉城 天刚微微亮了一角,琉城的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等待进城的人,封似霜站在队伍稍稍靠后的地方,他们皆已经用了叶无常画的符咒,压制了自身的实力,让人看不出他们的境界。 即将进入琉城,想到各种未知的危险,封似霜觉得自己本该有些许紧张的,但是现在,因为某个人的缘故,她实在很难紧张起来...... “你能不能别晃了?”李昭越咬牙挤出这么一句,凤锦呈拄着从村民那里买来的拐棍立在一旁,一会儿把重心放左边,一会儿把重心放右边,调换的频率非常快,看得李昭越心烦。 凤锦呈之前的衣裳不能穿了,所以他现在身上穿的也是从一个村民那买来的衣服,这时候正哼哼唧唧地扯着裤腰,李昭越一说他,他便苦着张脸道:“这裤子也太肥了。” 他穿着总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要是不用手扯着,总觉得要松开掉下去,而且支着拐棍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于是便开始不断调整重心,以便让自己舒服些。 李昭越的脸部肌肉突然有些僵硬,狠狠瞪了凤锦呈一眼,“你裤子肥关我什么事!” “我也没说关你的事啊。”凤锦呈一脸坦然。 “那你为什么要对着我说!” “你自己想听才会觉得我在对你说。” ...... 凤锦呈受了伤,原本应该留在村子里静养,可是“谁伤人谁负责”,李昭越又想亲自去琉城找羽岚,纠结到半夜只好去求了叶无常。 叶无常也不为难她,用木灵力将凤锦呈断骨的地方固定住,让他暂时没那么疼痛。 但他也说凤锦呈的腿今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才能好,李昭越只好主动承担起把凤锦呈带在身边的“重担”。 就这样,凤锦呈“塞翁失马”,之前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留的他,因为李昭越那偶尔难以把控的力气而成功混入星云宗几人的队伍。 “都不要挤,第一次进城的从左边走,其他人走右边。”随着城门口队伍的前进,封似霜终于看到了琉城城门的入口,前头也传来了一个城门口管事之人的声音。 叶无常率先一步跨向左边的队伍,其余几个立刻跟上。 未免暴露身份,他们出发之前全部易了容又掩盖了自己的修为实力,只要别是一个实力比叶无常还强的修士来看,他们就是一群没有修炼过,但灵根尚可的普通人。 除了凤锦呈,他现在的那张惨脸有别的作用。 很快,几人的位置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封似霜抬眼打量了一下琉城的城门,高墙睥睨,气派无比。 琉城城墙上有一层不显眼但可以察觉的天品防御咒纹,这便是琉城最外围的结界,昭示着琉城的管理者——羽家的强大实力,和对别有用心者的震慑。 城门左边的入口处,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人,一个手中执笔,一个分发琉城专属的入城路引。 那个执笔之人抬头看了眼封似霜等人,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们几个站成一行。 几人刚站定,他的目光就从叶无常开始由左至右一个一个扫过,在每个人脸上停顿的时间都差不多,很短,除了凤锦呈。 “他这是怎么回事?入城画像要求五官清晰,不能有任何遮挡。”负责画入城画像的那个人显然有些不悦。 凤锦呈虽然五官都还在,但抵不过他满脸都是血痂啊,如此容貌,用“一坨”来作为量词都不为过了。 封似霜心里暗想,琉城的规矩真多,入城还得留画像。 不过,这个画像师的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画像师原本还在不满,他才不想给长得如此“复杂”的人画像,浪费他的时间和笔墨,再加上这几人穿着打扮都普普通通,容貌也不怎么出众,想挥手将他们赶开。 岂料,这几人听了他的话突然齐齐一叹,各个脸上都露出了可怜的表情。 “这位先生您有所不知,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给阿兄治脸。”封似霜最先入戏,她声音本就好听,带上一丝哭腔,立刻吸引了周围入城队伍里不少的目光,纷纷想听听这小姑娘的“阿兄”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那天,天还没亮,阿兄就去书院读书,结果等到好晚还没回来。我们去找的时候,发现他被扔在路边的一个草堆里,不省人事,还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南宫夙板着小脸,虽然说起话来声调没什么起伏,但是旁人听了这个故事,都觉得这小孩子真懂事,在这种情况下不哭不闹,还能把话说清楚。 凤锦呈的戏瘾一下就上来了,掐了一把手心,立刻红了眼眶,看起来就像一个受了委屈却努力隐忍的好少年。 结果刚欲张口,话头被李昭越接过去了。 “从那天开始,我这弟弟就傻了似的,一整天一整天地不说话,问他什么他就说疼,诶哟,为了供他读书,我们一家子省吃俭用,您说到底是谁对他下此狠手啊!”她嗓门大,哀嚎似的说完这一段话,旁边立刻就有人愤怒地附和。 “什么玩意儿啊!这家人供一个读书人容易吗,把人打成这样,还怎么科考!” “就是啊,你看他拄个拐,脸还...就是脑子没傻也不能参加科举了啊,赶紧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唉!” 人们七嘴八舌,多是感慨于那个莫须有的凶手的狠毒,和“这家人”的不容易,还有一些让家人朋友帮忙排着队,绕到队伍侧面瞧了一眼凤锦呈的脸,被丑得嗷嗷叫,扭头就回去给旁边的人宣传前面有个奇丑无比的傻子去了。 凤锦呈瞪大了眼睛,无声地询问李昭越:我怎么就是傻了? 李昭越扫来一个其他人看不见的眼刀,凤锦呈立刻不纠结他是不是傻子了,继续表演着一个受了严重创伤的落难读书人。 画像师此时表情已经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又冷又臭,他们琉城对外的名声可是很不错的,当然不能无情地拒绝一个诚心来求医的可怜人。 最后,叶无常才对桌子后面的两人拱了拱手,施了个不太标准的礼,然后说道:“二位先生,我这外甥原本是个读书的料,现在受了伤又找不到那行凶的人,整个人郁郁寡欢,连提笔都办不到。我们那里的大夫说看不了,听说琉城的大夫医术高超,特地赶来求医,并非是有意遮挡他的面容。” 旁边发琉城路引的人率先拍板,“行,你们进去吧,城里好的医馆不少,带他去看看。”说罢,就开始问几人的姓名,年龄,然后写在路引上。 画像师也三下五除二就画好了几人的小相,一式两份。一份留下,一份与路引贴在一起,递给“舅舅”叶无常。 第41章 有钱有财有金有银 “明日子时务必到城中三仙坛测灵根,到时需带上路引。”发放路引的人对他们生了几分同情,好意提醒。 他又看了一眼凤锦呈,无奈道:“他也得去,凡是进入琉城且没在三仙坛测过灵根的人都得去。不过测灵根很快的,也没有人会为难你们。” 叶无常点点头,说了句多谢,守门的士兵让开一条道,几人终于通过了城门进入琉城范围内。 一进城,叶无常就把路引递给了封似霜,封似霜展开路引,旁边立刻凑过来三颗脑袋。 随即,几颗脑袋凑在一起发出了一阵音调高低音量不等的笑声。 封似霜笑得没李昭越那么大声,但也觉得眼泪都快要笑出来,南宫夙笑得轻快,那哧哧的气音却是持续了有一阵子才停。 只有凤锦呈笑不出来。 他指着那一排“画像”,尤其指着画像上第二高的那个黑乎乎的脸上浮着两颗豆子一样的眼睛、柴火棍一样的眉毛、铁钩一样的鼻子和歪斜树杈般嘴巴的人,又指了一下自己,声音几乎劈叉。 “这和我有一点相似吗?这人到底会不会画像!”他以前虽然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好歹也有宫廷画师为他画过像,哪有把人画成一个碳饼的? 封似霜忍住笑意,点点头,“像啊,抽象。” “哈哈哈哈!”李昭越也指着画像上的他,又手指向下挪了一些,指着三个字,“李有财,幸会幸会。” 凤锦呈磨着牙,挤出一句:“李有钱,你还笑得出来?” “我有什么笑不出来的,你都跟我姓了,我可太笑得出来了。”李昭越留下一个咧开嘴龇出十二颗牙的笑脸,哼着曲走去了前面。 与之相似,“李有金”封似霜合上路引,“李有银”南宫夙紧跟她的步伐,二人一起走到“叶臼”身边去了。 一行人来到客栈,客栈的伙计检查过路引之后,告诉几人今晚亥时会提醒他们去三仙坛测灵根,才归还路引,给几人安排了房间。 封似霜和李昭越同住,南宫夙和叶无常住一间房,至于凤锦呈,他以为自己可以荣幸地住上单人间。 这间客栈的布置和配置中规中矩,但是凤锦呈从被追杀到现在,已经至少有一个月没有在干净柔软的房间里休息过了,一看到客栈里那整洁的床铺,闻到房间内普普通通的熏香,他突然感到鼻子一酸。 “嘤...”死里逃生的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突然,身后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人一声不吭,伴随着阵阵冷香,不是封似霜他们几人中的任何一个,他只能想到那些对他穷追不舍的暗卫刺客。 凤锦呈余光一扫便抬脚朝窗户冲过去,不料在他豁出去准备拼死一越的时候,竟然被人抓住了脚踝。 他顿时感觉心坠入了谷底,突然露出一个苦笑,紧接着他的眼神变得幽暗,干脆顺着那抓住他的力道向后退。 “就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那就一起死!”他飞快地摸了一把自己怀中的口袋,有且只有那一样东西,他别无选择将其掏出,转身朝那人砸去,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嘎嘣。” “啊——”来人轻而易举地拆了凤锦呈的手腕关节,凤锦呈瞬间发出一声惨叫。 几乎在顷刻之间,李昭越等人夺门而入,凤锦呈还没看清眼前的场景,大喊一声:“救命!” 然后便听见冲进来的几人一起发出了疑问兼有欣喜的声音。 “师兄?” 窦雪竹刚嫌弃地将从凤锦呈手中夺下的酥皮饺子丢到一旁,用洁净符除去了手上的油污,对着李昭越便是一句:“这人是你带来的?” 师父早就与他说好,带师妹等人进城后会住进这间客栈,于是他便一直在附近等候,看到几人之后就找机会进来了。 至于为什么先来凤锦呈的房间,他就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李昭越不是很想承认凤锦呈确实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能留下来,但她又自认为干不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只好点了点头,承认道:“主要是他,一不小心被我给摔伤了,师伯让他留下养伤。” 听说是自己“不小心被李昭越摔伤”,刚从疼痛中缓过来的凤锦呈差点两眼一翻再次昏过去。 李昭越看到被窦雪竹扔到一边的那个酥皮饺子,满脸嫌弃地走上前去探凤锦呈的脉搏,边探边数落道:“你什么出息啊,还贵族,一个饺子都要揣怀里。” 凤锦呈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抱怨道:“浪费可耻,你没吃完我把它带上怎么了?” 李昭越根本不知道他逃命的这段日子饿了多少次肚子! “你当时不把它藏起来我今天早上就吃掉了啊。”李昭越摊开双手,不懂凤锦呈为什么会以为她要浪费食物,“我给你把手接上。” 凤锦呈抱着自己那只耷拉的手,拼命摇头,“不要。” “快点,不然手废了啊。”李昭越又往前伸了一把手,示意凤锦呈不要磨叽。 “能不能让你师伯,啊——” ...... 一盏茶的功夫后,凤锦呈原本的温馨单人间变成了会议室。 “这灵器也太神奇了,不愧是小师妹,主意多还聪明!” 窦雪竹拿着那支融了传讯器灵的毛笔,爱不释手,他将毛笔缩小至不出一只掌心的长度,收入随身空间锦囊中,用毫不吝啬的赞美夸奖着封似霜。 “雪竹,昨日我离开琉城之后,羽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叶无常问道。 窦雪竹不假思索,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两个人。 “昨日您出城之后,我在羽家附近见到了这两个人,当时他们周围的守卫很多,或许就是羽家最近正在招待的贵客。” 他将纸向前推了些,好让每个人都能看到纸上的画像。 原本蜷缩一旁的凤锦呈看到画像一角,立刻坐直了身子凑近去看,等他彻底看清那两个人的模样之后,倒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激动道:“这两个人我认得,是吕危燕和阿春!” 纸上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即使只有一个定格的动作,也能让他确定,这就是那二人无疑。 他对着窦雪竹竖起大拇指,“兄弟这画功厉害啊!” 窦雪竹现在已经知道了凤锦呈的来历,对他也不再那么戒备,笑着说了句“过奖了。” 凤锦呈被窦雪竹的画技所折服,加上他手也接上了,早就对窦雪竹没了意见,干脆将自己知道的全都一股脑儿说出来。 “我那个爹身边,有三位高手,其中有两个几乎不露面,最常出现在人前的就是这位吕危燕。” 第42章 阿春不是来帮忙找羽岚的 凤锦呈一说到他了解的东西,就来了兴致,整个人一改之前病病歪歪的模样,头头是道地讲起了有关吕危燕的事。 “那三个人当中,吕危燕是灵根最差的一个,听说是下品雷灵根。但是他颇有习武天赋,能将雷灵力和他所习的武学融合在一起,招招狠戾,对付绝大多数武者可以做到在三招之内必杀。” “而且他最常陪在那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原因。”他用手掩着嘴,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暗示众人给他一点回应。 让他没想到的是,最配合的人竟然是李昭越,她“啧”了一声,有些着急道:“你快说啊,啥原因!” 凤锦呈清清嗓子,神神秘秘地说了句:“其他两位,没有...” 他将手五指并拢,掌心向内,比划了一个“切”的动作。 “哦,那为啥就切他啊?”李昭越满脸疑惑,“你爹怎么还区别对待呢,难道他们三个是抽签决定谁被切的吗?” 她话音落下,发现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有些许的复杂,而南宫夙斜着身子捂住了封似霜的两只耳朵,不过看封似霜的表情可知,她听见了。 封似霜心道:抽签决定这种事,李师姐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凤锦呈很显然也没想到李昭越会这么说,嘴巴闭上又张开,反复了好几次终于调整好了情绪,给出了答案:“因为他天生就是。” 这就让几人的表情更复杂了,虽然谈不上共情,但是毕竟这种事不常见,不免产生了几分唏嘘。 南宫夙这时将手从封似霜的耳朵上挪开,看到封似霜对他笑了笑,猛地攥住双手将目光移向一边。 “咳,总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陪在那位身边比较方便。” 窦雪竹一只手撑着下巴,点了点头,思量了片刻后说道:“这么说,吕危燕能来这里,代表的应该是耀光国皇帝的意思,那他所为之事肯定很重要。” “啊...”不光凤锦呈,其他人也是才意识到还没有告诉窦雪竹羽家和耀光国准备联姻的事。 此时,叶无常这个做师父的也不需要那些小辈开口,对窦雪竹道:“羽家想让羽岚和耀光国太子联姻,吕内侍此来,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 “什么!”窦雪竹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发现众人的表情都既坦然又为难,顿时怒意上涌双目圆睁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他几欲爆发,可窦雪竹就不是那么个性子,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攥成拳,喉头滚动了好些下,终究还是没有一拳砸在桌子上。 “怪我。”窦雪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师父不在峰上,我应该照顾好羽师妹,却让她一个人出去了这么久,还...”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些,“等找到师妹,我会向她赔罪。” 叶无常伸手覆在他的手腕上,带着让人安心的力度轻轻拍了拍他,“雪竹,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羽家的问题,不能全然怪你,既然你愧疚,就尽最大的努力找到羽岚,若她不愿意留在羽家,就将她救出去。” “是啊师兄,羽师姐当时离开的时候肯定是不想让你知道她的去向,也许她想用自己的方法解决某些事,只不过遇到了困难。”封似霜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我们一定会找到羽师姐的。” “对!我们肯定能把小岚找回来,到时候小岚若气不过,肯定会亲自动手打你的,你现在就别想了!”李昭越拍板,给窦雪竹找到了他“赔罪”的好办法。 凤锦呈也被这气氛感染,用力地点头,豪情万丈道:“好!有什么我能帮到你们的,我一定尽绵薄之力!” 李昭越充满赞许地拍了几下凤锦呈的肩,拍得他直咳嗽。 “我再讲讲阿春这个人啊。”一连串的咳嗽之后,凤锦呈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阿春的身份就简单多了,他就是皇后身边一个嘴甜会来事儿的小太监,不会武功,没有灵根,是个再平常不过的肉体凡胎。 “但是我觉得吧,皇后让阿春来,不会是因为她担心太子娶不到你们说的那位羽姑娘。” “为什么?”李昭越拍了一把大腿,“她派一个自己身边的人来,不就是帮忙找羽岚的吗?” 封似霜虽然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是挡不住她饱览网络文学啊,她沉思片刻,赞同了凤锦呈的说法。 “我觉得他说的很大概率上是真的,皇后要真想找到羽师姐,为什么不派一些更有本事的?她可是皇后诶,就算她自己手下无人可用,她的家族总不能找不到人吧?” 李昭越一脸疑惑,凤锦呈目光灼灼,示意封似霜继续说她的推论。 “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这场联姻应该在三年前就完成了,却因为羽师姐的不知所踪和太子所谓的痴情,足足拖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敲定。试问一个身为皇后的女人,她愿意看到自己未来要继承大统的孩子耽于情爱吗?” 她说完,凤锦呈的头已经快点成正在捣蒜的蒜锤了。 窦雪竹补充道:“而且从羽岚的所作所为,皇后一定能看出她不是个好掌控的人,有这样一个控制不住又让太子着迷的太子妃,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让阿春来,表面上是帮着太子找羽师姐,实际上,她是将主动权都给了吕危燕,也就是皇帝那边。”封似霜嗤笑了一声,摇摇头,“她知道皇帝会权衡利弊的,她只要让太子以为她尽心了就好。” “所以羽家十有八九要换一个人去联姻,而且很有可能现在已经确定了。”南宫夙越听封似霜的分析越觉得有道理,也试探着说出了他的猜测。 封似霜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夙说的没错,我也这么想。” 她的眼神让南宫夙备受鼓舞,继续说道:“所以,我猜,现在羽家可能也不知道羽师姐在哪里。” 窦雪竹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睫毛遮住半双眼眸,不一会儿,收起不断敲击的手指,说道:“或许我们需要潜入羽家,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 “那不是有现成的法子吗?”封似霜的脸上显现出一个笑窝,“参加测灵根大会的时候,让羽家注意到我就好了。” 第43章 进入三仙坛 她的主意很简单,既然已经知道羽家会在测灵根大会之后,将那些灵根优秀、年龄合适的男女作为羽家后代的婚配目标,那她就利用这一点,名正言顺地混进羽家。 “不行。”南宫夙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出言反对。 窦雪竹看了一眼自己那突然激动的师弟,虽然不知南宫夙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与他的想法一样,“不行,太危险了。” “让我去,怎么样?”李昭越拍了一把自己的胸脯,对着众人抬了抬下巴,一脸当仁不让的模样。 窦雪竹还是摇头,“进了羽家,就不会那么简单了,断然没有我在这儿还要你们两个师妹去的道理。” 李昭越还想反驳,凤锦呈将话头接了过来,“要不让我去吧,我也有灵根啊,良品土灵根呢。” 他说完,得到了几道幽幽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吸气声。 “我觉得,”封似霜不太想打击凤锦呈,也知道他是想帮忙,于是相对委婉道:“你现在的状态还是需要好好休息,毕竟你的腿也只是接上了而已。” 凤锦呈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伤员,为了不添乱,只好不再坚持。 “让雪竹去,是明面上的,这羽家不是个铁桶,其他人未必不能用别的法子进去。”叶无常说道。 有了这个决定,几人正式分工。 窦雪竹负责吸引羽家的注意,走明路进入羽家;李昭越身为“大姐”,白日里就带着南宫夙和凤锦呈去“寻医问药”,私下里则打探一切与羽家有关的消息。 至于叶无常,他已经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雪竹进入羽家之后,我就会带似霜去找琉城秘境的所在,羽家能成为盘踞一方的豪族,多少是仰仗着琉城秘境的存在。若非要到先礼后兵的那一步,也许能用秘境让羽家低头。” 对于叶无常的安排,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封似霜倒是有些莫名激动,没想到师父还惦记着带她去找副本入口,她已经不由自主地期待起大师兄被羽家“抢”走的那一刻了。 亥时很快到了,店小二依照之前所说来到几人居住的房门口,挨个敲门,等几人全都出了房间之后,还特地在他手中的本子上打了几个勾。 “几位出了客栈,就向右拐,直走到下一条大街之后往左边看,老远能看到一个灯火通明的高塔,向着那边走就能到三仙坛了。” 小二说完,看了一眼眼神呆滞嘴巴微张的凤锦呈,又多嘱咐了一句:“这三仙坛是给羽家的三位先祖建的,到了三仙坛之后,可千万别大声说话,不然叨扰了那三位,羽家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知道了,多谢小二哥。”叶无常现在就像个寻常人家略懂礼数的男子,因为掩去了真实容貌,又故意驼了些背,看上去毫无违和感。 明明已经入夜,是该休息的时候,琉城的大街上却还是有不少人。 他们有的是上次测灵大会之后才进城,且没有离开琉城的,有些人则抱着个半大的孩子,这些就是在上次测灵大会之后才出生于琉城的婴孩。 “我听说琉城不是那么好进的,就算是商贩,也得上上下下打点不少才能得到长期进出琉城的路引。”李昭越刚刚和店小二闲聊了几句,知道了这些消息,此刻看着路上的行人都朝那一个方向走,小声地将她听来的消息告诉几人。 封似霜用气声回答道:“看来我们还是沾了有财的光。” 李昭越露出一个“你懂我”的表情,二人相视一笑,这笑隐在夜色中,无人看见。 走到店小二说的那条街,几人向左看去,果然看到远远的夜色中有一地在黑夜中格外明亮,正是一座塔的塔尖。 到了这里,路上所有和她们同向而行的路人也都改变了脚下的方向,朝着高塔所在之地走去。 又走了两刻钟不到,一处灯火璀璨的建筑群出现在几人眼前,入口处由几十名侍卫把守,有专门的人一个个检查参加大会者的证件。 封似霜拿出他们的路引,负责检查的侍卫从每个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又低头去看手中的路引,在看到“李有财”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这人的五官都不清晰,怎么搞的?”他说得严肃,后面排队的百姓里,有人害怕地后退了些。 封似霜刚准备带着几人将他们早上演过的那一幕再演一遍,一旁突然凑过来一个带着侍卫头盔的脑袋。 他看了路引片刻,“嗨”了一声。 “这人我知道,今天早上进城的,他就长这样,不是他们把路引故意搞成这样的。”他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李有财”,投去一个同情的表情。 然后又凑到自己同僚的耳朵旁边,自认为小声地说:“我给你说,他还怪可怜的。本来是个读书人,不知道招惹了谁,上书院的路上让人给打了,扔在路边儿的草堆里,要不是家人找到得早,估计小命都没了。” 那个检查证件的侍卫愣了一下,将信将疑,但他瞥了一眼“李有财”的时候,眼神没有之前那么凌厉了。 “真的假的啊,我怎么看他像个傻子。” “诶呀,就是傻了,来咱们琉城找大夫看病的,让他进去早点测完早点走吧。” 侍卫点点头,爽快地将几人的假名记在一旁的受测名单上,然后又给路引上盖了章,还给了封似霜。 “进去吧,祝你们好运。”此时,他看几人的眼神完全变了。 封似霜接回路引,对二人小声地道了谢,等离开那二人的视线范围之后,偷偷对凤锦呈竖起她的大拇指。 凤锦呈哼哼两声,拄着拐棍走得更来劲了。 从门口进来之后是一条两边种满大树的小路,走了一会儿,小路通向真正的三仙坛,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不远处伫立着三尊雕像,雕刻的正是曾经带领羽家在琉城崛起的三位羽氏先祖,每一尊都有好几层楼那么高,俯视着进入三仙坛的众人。 第44章 蛇皮口袋转世 测灵根大会的流程很简单,所有人排成一列,一个个走上高台测过灵根,再由羽家安排的人将测过的灵根唱念出来公之于众,就算测试完成。 “外来者李有财,登台测灵根——” 高台上的一人手中捧着那本记录所有前来受试者名字的书册,在上一个人名字后面打了叉之后,喊到了凤锦呈的假名。 看着高高的台阶,凤锦呈拄着他的木拐小步小步地向前挪动,南宫夙此时非常配合地走到他身边虚扶着他,说着:“阿兄,别害怕,慢点走。” 那个唱名的人也听说了这个“李有财”的遭遇,并没有催促,任由那一对兄弟慢慢地往高台上走。 只是没想到,羽家的人都还未说什么,后面的队伍里有人却不乐意了,张口便是刺耳的话。 “又傻又瘸的丑东西还好意思排在前面,不知道往后面站站,耽误我们少爷的时间!” 凤锦呈自然听见了,可是他要演好一个“傻子”,自然就不能回头去看,只能把怒意撒在拐杖上,攥得极紧。 南宫夙托了一把凤锦呈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分心露馅儿。 队伍中,封似霜转身看去,只见原本一人挨着一人的队伍,在与他们中间隔着十几人的地方突然变得松散了不少,观那几人的站位,竟然像是三四个人护着最中间的一个,不让别人靠近。 “看什么看!我们少爷是你这种人能看的吗!”刚才就在大放厥词的那名男子这次直接远远指了一把封似霜,蛮横至极。 小厮翻了个白眼,这女子十有八九是那个丑男人的亲眷,果然长得也十分普通,还好意思看他们家少爷。 “大家都在这里排着,你们来得晚自然就排在后面,别人都不说话就你在这大声说话,真没规矩。” 封似霜几乎想笑,她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对方就说出了如此经典的npc语录,果然到了新的地图就会有新的npc。 小厮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子竟然没被他震慑到,反而还敢这样反驳他,立刻目露凶光,显得好像要冲上前去把封似霜给撕了一样。 封似霜眼前一晃,发现窦雪竹站到了她面前,还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正在撸袖子的李昭越。 他一站出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时的窦雪竹虽然穿着、容貌,都和进琉城的时候没有两样。可他为了实行计划,特地没有掩盖两条灵根当中的水灵根,在优品水灵根的加持下,整个人散发着极强的亲和力,就算没有出众的容貌,也使人忍不住想亲近他。 “我虽不是琉城人士,却也听说三仙坛是祭奠三位德高望重的羽氏先祖之地,你这样喧哗恐怕不妥。” 窦雪竹的声音和之前变化不大,还是一样的温润动听,有了这样好的音色,队伍中其他人更加忍不住要倾向他了,特别是在根本不知道那个被几名小厮环绕的男子是谁的情况下。 “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小厮叉着腰,又叫嚷出这么一句,让封似霜都要以为他怀里揣着一本《经典npc必备语录》。 再看周围,封似霜不禁觉得奇怪,羽家的侍卫竟然真的丝毫没有要介入的意思,任由那个小厮随意狂吠。 小厮又叉着腰,上下打量了一番窦雪竹,冷哼一声,“你跟那个丑东西也是一伙的吧?” 窦雪竹不卑不亢道:“我与那位公子一家住同间客栈,你有何意见?” 为了方便行事,窦雪竹与他们装作不认识,只装作是偶然相遇的同行人。 “不是一起的你就少管闲事!” 就在此时,那个被几名小厮围在中间的男子突然出声制止了小厮继续说话。 “好了,他们也只是按规矩来测灵根,就饶了他们不知礼数的罪吧。”安正川开口的同时,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扇子,呼啦一下抖开十分风雅地扇了几下。 小厮听了他的话,立刻点头哈腰地向后撤了两步,连连说着“少爷说得是”。 李昭越和封似霜在窦雪竹身后的阴影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这人实在很能装,不知道是不是蛇皮口袋转世。 安正川扇了几下扇子之后,也觉得有些冷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慢慢地放缓扇风的速度,然后假作从容地将折扇合了回去。 他远远看着那个高个子的男人,虽说比他高了些,但也是没用的,毕竟今日他一定会被羽家选中,而那个男人除非有比他还好的灵根,否则从此都只能当一个普通人! 还有那个小丫头...他想到刚才那个说话声音很好听的女子,忍不住回忆了一番她的容貌,可惜当时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且没有看清,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安正川咂巴了两下嘴,摇摇头。算了,她有那么一个丑玩意儿哥哥,就算有几分灵动又能怎样呢?他可是要娶羽家小姐的人,这种平平的货色,他安正川是看不上的。 “李有财,无灵根;李有银,无灵根!” 凤锦呈和南宫夙都测完了灵根,台上有人唱出他们的测试结果,二人从高台侧边的台阶缓慢向下走,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面色如常,毕竟无灵根的人才是大多数。 只有安正川和他的几个小厮,各个都露出了轻蔑的神情,而安正川还算克制,只撇了撇嘴就恢复了自以为孤高的神色。 接着,叶无常、李昭越和封似霜也测了灵根,叶无常和封似霜测出了无灵根,李昭越测出了一根下品杂浊风灵根。 当然,这些都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也没有一个人看出这其中的障眼法。 台上的人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册,继续叫道:“外来者纪子初,登台测灵根——” 窦雪竹早就做好了准备,听见那人喊出他的假名,向高台上走去。 先前和他呛声的小厮凑到安正川身边去,谄媚道:“少爷,您瞧着吧,都测了这么久了也没个带好灵根的,这人更是不可能有,只有咱们少爷您的天赋是百里挑一啊。” 安正川被他捧得高兴,掏出扇子正要再抖开扇两下,高台上突然传来了一片嘈杂,其中还带着些克制的惊呼。 第45章 纪公子以后不得了了 高台上的动静引起了台下人的注意,人们望向高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纪子初”的身边环绕着一圈淡蓝色的光辉,柔和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负责测试灵根的羽家人绕着“纪子初”走了两圈,从目光怔怔变得喜形于色。 与此同时,距离高台有一段距离的高塔之中,有几个原本端坐着静候测灵大会结束的人全部站起了身,走到栏杆处看着那一层纯粹的淡蓝色水灵力场,眼中皆显露出兴奋的光。 负责测试的人大声地向全场宣布:“外来者纪子初,灵根属水,品属优,质属纯!” 还在台上的窦雪竹故意作出有些惊喜的样子,飞快地与已经下了高台的叶无常等人对视一眼,便知道事情会按照他们所设定的方向发展。 窦雪竹的灵根本是至纯,但至纯灵根实在过于稀有,所以叶无常在他身上设障眼法的时候还特地将水灵根的品质向下压了一级。不过就算压了这么一级,窦雪竹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吸引了羽家的注意。 窦雪竹刚迈开一步,旁边立刻有人上前对他小声道:“公子留步,羽家有请。”说罢,有一人引着窦雪竹走下高台,往其余人的反方向走去。 窦雪竹也就装作毫不知情,在下了高台之后与台下的封似霜几人作揖说了告辞,跟随着引路之人离开。 “这名男子是优品纯水灵根,速去禀报家主。”高塔之上的那一群人中,羽昆台的长子羽亭昌立于首位,看着远处挺拔的男子眯了眯眼睛,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 “大哥是看上这个年轻人,想让他当你的女婿?”羽亭昌身旁,羽亭轩冷冷地来了这么一句。 羽亭昌并不去看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翘起嘴角十分坦然道:“二弟慎言,我唯一未出阁的女儿便是羽凝,不过她今后可不会留在琉城了。” 他的话让羽亭轩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怒气冲冲地瞪着羽亭昌,却发现对方始终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他走后,羽亭昌睨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过身对其他来观会的羽家人笑道:“这次大会说不定还会有惊喜,诸位再继续看看。” 三仙坛的广场上,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个灵根优越的年轻人,有些人带着调侃的笑意,和周围的人交换一个眼神,不多说什么。 谁都知道,以后羽家要多一个叫纪子初的赘婿了。 一众眉飞色舞当中,安正川的表情最为僵硬,手里的扇子半开不开,嘴唇微微地抽动着。 “优、优品?”他指着前头“纪子初”离开的方向。 旁边的小厮欲言又止地点点头,“对,少爷,是优品水灵根。” 他也是机灵,看到安正川明显气不过,连忙在他耳边说:“他不过是生了个好点儿的灵根罢了,哪里还能比得过少爷您啊,何况羽家早就知道了少爷您的来意,今日您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安正川立刻气儿顺了不少,“呼啦”一下打开扇子,快速地扇着风,鬓角专门留下来的两缕头发随着风动而飞舞个不停。 又测过十来个人,台上喊到了安正川的名字,安正川把手中的扇子一收,抵在胸前,另一只手拂了一把腰间玉佩下的流苏,一本正经地迈上台阶。 不一会儿,高台上的声音向全场宣告:“外来者安正川,灵根属火、品属良、质属纯!” 因为之前有了纪子初的优品纯水灵根,人们对于安正川这少见的良品火灵根的反应就没那么大了。 听完了安正川的灵根属性,封似霜几人跟着出三仙坛的人流离去,走之前,李昭越悄悄朝着安正川和他的几个小厮身上丢了几枚很难察觉到的微小风灵力漩涡。 ...... 回到客栈,夜已经有深了,不过客栈的小二还是在等着叶无常一行人回来,等他们都进门后,又往门外看了一眼,好奇道:“诶,纪公子没回来啊?” “啊,有人把纪公子请走了。”封似霜随口闲聊似的说道:“小二哥不知道,纪公子天赋也太好了,测出了优品灵根呢,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谁的灵根有优品呢!” “真的?”小二立刻来了精神,刚刚因为困倦半眯着的眼睛也睁大了许多,他十分夸张地张大了嘴,“优品灵根?那可是太久没出现过了,看来纪公子是不会再回我们这个小店了,嘿嘿。” 几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李昭越问道:“哦?怎么就回不来了,他不是还有行李在这儿吗?” 小二神神秘秘地笑着,小声说:“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替他取,至于这纪公子啊,以后就不是一般人了,你们能跟他认识还真是天大的机缘。” 他说完这些,摆摆手不再多说别的,说着要去歇息了,却是上了门闩往客栈掌柜的房间那边去了。 回到凤锦呈住的那间房,叶无常和封似霜立刻又换了装扮,那是一身可以完美融入进夜色的衣裳。 “雪竹不在,你要担起师姐的责任。”叶无常吩咐完李昭越,带着封似霜消失在夜色中,琉城秘境越早找到越好。 “小师弟,你看什么呢?”叶无常和封似霜走后,李昭越心里着急又无事可做,在房间里绕来绕去,然后便看到南宫夙坐在窗边,手里不知何时捧着一本书在读。 南宫夙一根手指夹在书中,合上书,给李昭越看了一眼书封。 “《聚气小窍门》?他还真给这本书写出来了?”李昭越以前没事干就去清巉峰串门,对窦雪竹做笔记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但一直没见过他写出来的实物,毕竟当时她已经过了炼气期了,也不需要这本书。 南宫夙点点头,“似霜师姐看完之后就给我了。” “不错不错,你还没开始修习呢就开始看修习笔记了,来来来,正好现在没事做,我来教你!” 她总算找到了一件可以做的正事,迫不及待地坐在南宫夙身边,打了个坐便要开始给他讲述聚气的关键所在。 “你要教他啊?那你也教教我呗!” 凤锦呈本来快睡着了,此时也来了精神,拄着拐杖杵在李昭越旁边,双眼炯炯有神。 李昭越横了他一眼,“怎么忘了这还有个外人,你是不是想偷师啊?” 她的眼神太凌厉,凤锦呈飞快地摇着头,嘴里说着“不不不”,蹦跶着去了隔壁的房间。 第46章 占卜的本事还不到家 “师父,这里就是琉城的最中心了。”封似霜手中捧着李昭越从微朦长老那里得来的寻路罗盘,纵身一跃踩上一棵大树粗壮的旁枝。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琉城的中心是三仙坛,这也是羽家默认的说法。 但若要算上整个琉城和它周边的辐射区域,这棵位于三仙台东面三条街外的巨大杉树,才是真正的琉城中心。 叶无常跟着飞身而上,繁茂的大树很轻易地遮挡了两人的身型。 他悬立于大树粗壮的主干前,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荧绿色的光凝聚于他的指尖,木系灵力一出,大树上的树叶无风而动,发出沙沙声响。 叶无常以指为笔,龙蛇飞动,在树干上绘出一个向四周发散状的图腾。 图腾绘完,那绿色的光辉突然从图腾当中沿着大树的枝桠向末端蔓延而去,很快,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在夜色中摇曳着微光,只不过在旁人眼中,这棵巨大的杉树依然是在月光下沉睡罢了。 紧接着,叶无常又将那两指朝着自己眉心轻轻一点,在黑夜中低语道:“借灵寻阵,散去。” 一瞬间,整棵大树的树叶上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群,迅速地向四周飞散而去,奔向琉城的每一个角落。 封似霜看得直了眼,问道:“师父,这样就能找到琉城秘境了吗?” 先前叶无常说过,琉城内不能随意使用寻阵之法,否则容易打草惊蛇,才有了这一招借灵寻阵。 “不一定。”叶无常收回手,阖着双眼,“这棵老树生在琉城的中心,百年来吸收了不少灵气,我用自身的一丝灵力去激发它们,它们就会开始以这里为中心向四周游动。” “而秘境之外,必有阵法,只要它们接触到阵法,我就能感应到。” 他依然闭着眼,继续说道:“但这样能找到秘境的前提是,琉城秘境确实就在琉城地面上肉眼可见的地方。” 封似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叶无常说的她大概能听懂,像秘境这种东西,不在地面上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是让许多修士虎视眈眈的琉城秘境。 须臾之后,之前远去的点点绿光又从四面八方聚了回来,叶无常睁开眼,挥手将它们全都送入老杉树的树身中,杉树的叶子摇动了几下,仿佛在因为叶无常的木灵力而雀跃。 封似霜看叶无常没有说话,就知道这一招没能找到琉城秘境,不过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内,要是琉城秘境真就那么好找到,她才要觉得诧异呢。 “琉城秘境真的不在地上。”叶无常从树上跃下,对着他身旁的封似霜说。 他在树下绕了两圈,手也在树干上轻抚了两圈,突然站定,抬眸和封似霜对视了一眼。 封似霜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叶无常这时候说了一句:“不想一处一处去找,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 三仙坛内,测灵大会结束之后便空无一人,此时夜色深沉,多出来两个人。 三座雕像后面的那座高塔顶端,封似霜堪堪在斜坡上坐下,距离她半步之远的叶无常则丝毫不恐高地坐在塔顶的边沿上,一条腿支着,一条腿自然垂下,手在空中接住三枚翠绿色的骰子,摊开手看了一眼,就又把那三个骰子抛向空中。‘ 封似霜刚想放松一下自己的核心,在骰子再次被抛起来的时候立刻重新绷紧了,她心里记着呢,这是第十二次。 她万万没有想到叶无常所说的“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这里丢骰子。 “羽家在三仙坛的风水上下了大功夫,在这里占卜,准确率会提高很多。”又抛了一次骰子之后,叶无常看着手中的骰子说道。 封似霜好奇地探了探脑袋,看见叶无常手中那三枚玉质的骰子,实在什么都看不清。 她的视力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夜里另算,而且叶无常用的骰子并非一个正六面体,她猜测每个骰子上至少有十来个面。 “所以,师父您占到秘境的所在了吗?” “没有。”叶无常答得很干脆,让封似霜产生了一些师父会不会在耍她的想法。 叶无常坦承道:“占卜之术我也是最近十年才习得,看来还是不太到家。” 他都这样承认自己的不足了,封似霜完全没有理由责怪自己的师父,然而正当她准备开口安慰两句,再和叶无常商量一下该从何处开始慢慢寻找琉城秘境时,她随身的空间锦囊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 几乎在瞬息之间,连叶无常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斩月剑不知怎么从空间锦囊中飞快地钻出,然后从手掌大小迅速伸长到封似霜的半截胳膊那么长,紧接着飞快地冲向叶无常的手心。 “师父小心!”封似霜立刻去抓斩月剑,只是她还没有抓住的时候,斩月剑的剑锋已经快速地击向叶无常手中的骰子。 而叶无常不闪不躲,眼睁睁地看着骰子在他掌心被斩月剑以不至于伤到他、又有些大的力道迅速击中,之后又飞快地飞回了封似霜伸出的手里,剑身上的光芒散去,使人以为刚才看到的都是花了眼。 封似霜握住手中的剑,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这时,一声玉石碎裂的声音传来,封似霜闻声看去,叶无常手中的三枚骰子每个都裂成了三块,而每一块向上的部分都正好是骰子上的某个图形,而不是裂开的切面。 叶无常盯着手中的九个图案看,蹙眉凝神了片刻之后,豁然开朗地抬起头对封似霜道:“你这把剑与你有大好的机缘。” 他将摊开的手伸到封似霜面前,也因知道封似霜看不懂,直接把话说明了:“从这里往西二十里,有人会带我们找到琉城秘境。” 说完,他将三枚骰子随意地往空间里一丢,带着还在看着手中剑懵圈儿的封似霜消失在夜色中。 三仙坛最外围,后半夜值班的守卫杵了一把旁边打瞌睡的同僚,“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同僚半睁开打瞌睡的眼睛,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三仙坛,哼笑道:“谁没事儿跑三仙坛来,羽家祖宗显灵了,行吗?” 第47章 纪子初的欲念 在夜幕中疾行时,封似霜试着让斩月再指一次路,然而斩月剑就是没有搭理过她一次,静静地以非常袖珍的姿态躺在她的手心,像一把玩具。 往琉城以西走,地势逐渐升高,远处那些夜色中看着比夜色更黑的山体慢慢放大,变成巨大的黑墙,好像前面的地图还没有加载出来。 羽家大宅的一处院落内,安正川带着他随身的几名小厮在紧闭的大门外站着,因为站得太久的缘故,他双腿酸软,气息逐渐紊乱。 “怎么还没出来。”他盯着门,耐心愈发不足。 小厮满脸为难,实在不敢说什么,在心里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那个纪子初反反复复骂了好几遍。 要不是纪子初的出现,按照之前和羽家打好的商量,少爷在当众测出良品灵根之后,全城的人都会知道少爷是羽家未来的女婿,只要天一亮,羽家就会对外宣布这件事。 并且,以后羽家在琉城外的生意继续交给安家代理。 可是纪子初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谁能想到整片大陆最顶尖的优品灵根,偏偏会在今天出现呢? 门内,窦雪竹坐在下首,问什么答什么,让负责这场谈话的羽亭昌暗暗观察着他,越看越称心。 “纪公子说来琉城是为了求学,琉城书院不好进,我羽家愿意向山长引荐你,助你求学。” 在玄云大陆,因为普通人的数量远多于修士的数量,所以读书科举依然是许多人唯一能指望的一飞冲天的途径。 今日,窦雪竹以纪子初的名字当中测出优品灵根,羽家极为重视,虽然他们不会让纪子初修炼,但如果他能通过读书将另一条路走好,今后对羽家来说也是一枚十分有价值的棋子。 窦雪竹连忙站起来,一副受宠若惊又谦逊有礼的样子,“前辈如此好意,纪某心领了,却唯恐才疏学浅,辜负您的恩情。” “无妨,以纪公子的悟性,相信只要进入琉城书院,必定能书通二酉。” 羽亭昌说话的时候,和羽昆台的样子极像,二人都是那种斯斯文文的模样,手时不时捻过下巴上的那一簇胡须。 窦雪竹飞快地抬眸,在和羽亭昌的目光对上之后,迅速掩盖住那一丝窃喜的神态,稳住声线道:“那子初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前辈的赏识,子初一定不负前辈所望,潜心笃学。” “好,既如此,明日我便差人去琉城书院递信,相信很快你就能顺利入学。” 他说着,踱步回上首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口茶,发现纪子初还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摆摆手让他坐下。 “纪公子太紧张了,是我招待的有什么不周?”说着,羽亭昌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示意纪子初尝一尝手边的茶水。 窦雪竹又连连点头,端起茶盏“咣当”一口把茶水灌下去大半杯,又很不好意思地沾了沾嘴角的茶水,忙说:“当然没有,好茶、好茶。”,俨然是紧张过头而欲盖弥彰的样子。 等他喝完了茶,羽亭昌又跟他很随意地聊了几句有关他家里的事情,就吩咐手下人带他下去休息。 窦雪竹出门之后,抬眼就看到安正川黑着脸站在院中盯着他,他走到安正川身边时,还客客气气地拱了一下手,安正川果然沉不住气发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都说什么了?” 安正川仰着头,发现这个纪子初离得远点的时候还好,一靠近他,他就得仰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瞬间让安正川更烦闷了,恨不能让小厮把纪子初的腿打断。 窦雪竹对上安正川妒火中烧的目光,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并未说什么,纪某告辞。” 眼看着小厮送走了纪子初,安正川憋了半天也没能骂出一句,再回头去看那扇紧闭的门,依然没有要为他打开的迹象。 “少爷,要不小的去敲门问问?”小厮跟着安正川在这里站了半夜,自己的腿也酸痛得不行,巴不得羽家赶紧给个准话。 安正川瞪了他一眼,低声斥责道:“问什么问,有你去敲门的份儿吗!” 他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出气口,还想再给那个小厮两脚时,大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厮从里头闪身出来,轻轻关上了门。 安正川立刻站好,扬起一抹他时常挂在脸上的客套笑意,等着小厮来迎他进去。 小厮果然是朝他这边走过来的,不过等走到他面前之后,说的则是要带他去客房休息。 “等一下,羽家大爷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安正川伸手用扇子挡住小厮,追问道。 小厮微垂着头,带着恭敬的语气重复道:“大爷吩咐了,让小的现在就带您去休息,说这夜也深了,安少爷该歇息了。” 安正川还想问什么,可这毕竟是在羽家,他再怎么放肆都不敢在羽家的地盘放肆,只好任由小厮引着他走出这座院落。 屋内,羽亭昌听到外头院子里的人全部离开,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屋子更里头走。 “家主、父亲。”越过一扇巨大的屏风,羽亭昌停下脚步,对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行礼。 坐在这里的二人正是羽老太爷和羽昆台,刚才羽亭昌和纪子初所有的对话,他们两个都听得清清楚楚。 “亭昌做得不错,三两句话便弄清了这个纪子初的出身过往,很好。”羽老太爷说道。 羽昆台也满意地看了一眼这个大儿子,对他点了点头。 “这都是亭昌应该做好的。”在面对羽老太爷的时候,羽亭昌的恭敬几乎要写在他的脸上,有些事情他纵然心里有疑问,也不会问出口。 羽老太爷却看穿了他的心思,向上提了一下唇角,缓缓地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说,为什么不现在就跟他挑明结亲的事?” 羽亭昌的表情证明了他的确有此疑问,羽老太爷呵呵一笑,一旁的羽昆台回答了他。 “纪子初是个想向上走的读书人,这种人的欲念是极强的。否则今日他听你说进琉城书院一事时,就不会短暂地惶恐一下便接受。” “像他这样的人不必多费心思,无论何时只要你给他扔出一根绳子,他就会顺着往上爬。” 羽昆台确信,他们根本无需提前告诉纪子初,他自己就会求着要当羽家的女婿,和那个安正川一样。 第48章 山洞 安正川和他从安家带来的几名随从跟着羽家的小厮来到一处院落,在走进去之前,安正川还有满腹的牢骚无处说,纠结于为什么羽家大爷不找他谈一谈,想从小厮那里再套点话出来。 等到他进了房间之后,这些念头全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一个站了大半夜没有歇息过的他,看到宽敞明亮的卧房时,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他要休息。 “安少爷,您就在这里歇息,明日一早小的会再安排些人来伺候。”小厮说罢,看出安正川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歇息,紧跟着就要告辞。 他前脚往外走,安正川后脚就冲到小榻边要坐下,他双腿早就站得又酸又胀,感觉脚底都站平了。 在他没有察觉的衣裳皱褶中,微小的旋风已经潜藏许久,蓄势待发。就在安正川接触到小榻的一瞬间,整座院落都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嘭——” “呲啦——” “(脏话)” 刚给他们带了路的小厮还未走出院落的脚步顿住,回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满脸的震惊与疑惑。 安正川跌坐在地上,刚才那重重的一摔感觉摔裂了他的骨头,疼劲儿一阵一阵的就是消不下去。 他随行的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刚刚少爷要坐下,然而就在落座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以坐着的姿势被弹了起来,飞得几乎到房顶那么高,在险些撞到房顶时,落了下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至于那“呲啦”一声,有人眼尖,正好看到安正川在地上哼唧着扭动时露出的后腰以下的部分,惊呼了半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安正川的裤子,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像是谁用剪刀剌的。 有个小厮正伸手去扶安正川时,和旁边的人碰上,在二人相碰的一瞬间,刚才的所有声音再次重现,二人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从这时候开始,房中嘭嘭的动静就持续不断,羽家的小厮在院子里悄悄听着,等到消停下来之后匆匆赶去要禀报羽亭昌。 琉城西面的铁砧山,形如铁砧。远处看可清晰看见左右两头突起,山体青黑,山上光秃秃的几乎没有一棵植被,很是怪异,许多琉城人都不愿往铁砧山附近来。 叶无常依照着骰子的指引,带着封似霜进了铁砧山的范围,周围极度安静,连鸟兽虫鸣都没有。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丝细微的动静,叶无常一挥手,将他和封似霜隐蔽在一个屏障中。 封似霜双手执剑,在一片黑暗中,她的听觉变得更加敏感。 她屏息听着,从那些细微的动静中听出来几种轻重、频率不一的脚步声,伸手比划了一个“三”,意为那里走来三个人。 叶无常此时传声给她,“三人全部有灵根,最强的那个修为在竹青灵者阶,其余两个筑基,远不如你。” 三人走近,其中一人的声音不大,但在夜里还是格外清晰,“父亲,您真的要进秘境吗,其实思儿和萌儿不能当太子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今日那个纪子初多好啊,那可是百年不遇的优品灵根!如果能让他归属咱们这一房,不管他和思儿或者萌儿中的哪个在一起,提升的都是咱们的实力啊!” 这三个人竟然是羽家的人。 他说完,一旁有个人刚要附和,被他刚才称作“父亲”的人立马斥责了回去。 “蠢啊!你们以为羽昆台那个老狐狸能放过纪子初吗?哼,何况家主偏心,怎么会把纪子初留给咱们。” 一开始说话的人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可是,家主再偏心,大房也没有适龄的姑娘了啊。” “羽亭昌的大女儿去年不是生了个女娃娃么。” 他的话让剩下的二人倒吸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封似霜的五官几乎皱巴到一起,连带旁边叶无常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修士的寿命会延长,但是羽家是不许外姓人在羽家修习的,就算有些人凭借自己的本事能稍稍修得一点境界,大概率也只是皮毛,更延长不了多少寿命。 就算窦雪竹现在扮演的纪子初是个二十岁的男性,等他们说的那个小娃娃到了将将能够婚配的年纪,纪子初也三十多岁了,羽家竟然也要打将这两人撮合到一起的心思。 为了个灵根,羽家还真是不择手段。 “哼,家主偏心惯了,每年开秘境的时候都让羽昆台和他身后的那群小崽子先进去,今年我偏要第一个来,也该轮到我们二房先挑好东西了。” 随着声音位置的变化,封似霜能听出几人已经经过了他们,向铁砧山深处走去,叶无常这时也给封似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那几人。 如果是封似霜一个人跟着,羽昆纲这个竹青灵者阶的修士肯定早就感知到了,毕竟从灵者阶开始,阶段之间的实力差距极大,而所有灵者阶以上的修士对在其阶段以下的修士带有自然的感知力。 可是有叶无常在,羽昆纲别说想感知到封似霜了,就是封似霜现在上去踢他一脚,他都得以为自己撞见鬼了。 羽昆纲三人一直走进铁砧山的深处,来到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前面。 封似霜抬眼望去,心中疑惑,这里难道就是秘境的入口? 然而,那三人并没有走进山洞,而是在山洞口停了下来,为首的人弯腰往地上摸了一把,捡起什么东西,看似非常随意地丢进了山洞中。 半晌过去,一丝回音都没有。 他又往里头连着扔了三次东西,终于从山洞里传出了“咯噔”一声,不像是石头碰到山体之后发出的声音。 “父亲,这样就能不让家主察觉地进去?” “嘘。”羽昆纲对旁边的人摇摇头,让他不要讲话。 那人立刻不再做声,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封似霜突然听到了一阵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唰唰唰,像是在碎石子路上蹿过去的一群老鼠,又像是高草丛中由远而近蜿蜒过来的蛇群,不一会儿,黑漆漆的山洞里伸出好几枝细长扭曲的东西,真像是蛇一样。 那些东西伸到三个羽家人身边,忽然将三人缠绕住,然后如同闪电一般缩回了山洞里,连带着那三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是蛇吗?”封似霜不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叶无常摇摇头,“是藤蔓。” 第49章 似霜,不见了 “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待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屏障的范围。”叶无常从这几根藤蔓上感受到一丝诡异,叮嘱过封似霜之后,一个人走进山洞。 封似霜蹲在叶无常设置的屏障里,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唐僧。 一段时间过去,封似霜已经从原本站着等变成了坐着等,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斩月剑,擦了好几遍。 她又拿出传讯灵器,想联系一下叶无常,又想到山洞里不寻常的情况,还是将传讯灵器又塞回了空间锦囊。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叶无常的声音,“徒儿,你过来。”声音是从山洞里传出来的,封似霜一听到叶无常的声音,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准备跨出屏障。 就在她抬脚的一瞬间,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封似霜的脑中炸开,硬生生地让她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这不像是叶无常会说的话! 熟悉了之后,叶无常多是把她唤做“似霜”,就像喊“雪竹”、“小夙”那样,很少直接喊徒儿。 而且师父知道这山洞不对劲,他们之间又有可以用来传讯的法器,为何还要直接喊她? 封似霜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斩月剑的剑柄,同时,斩月剑忽然伸长,达到了可以战斗的状态,似乎感受到了封似霜的恐惧。 山洞里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再次传来,这次听上去还有些生气。 “为师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还不速速过来。” 封似霜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手指窜上她的肩颈,如果刚才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她百分之一百确定,这个发出叶无常声音的“东西”,绝不是叶无常本人! 夜风从铁砧山的沟壑上吹过,呜呜作响,封似霜集中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去听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可是除了风声、呼吸声和心跳声,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山洞里再也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这更应证了发出叶无常声音的,不是叶无常,而那个“东西”或许是发现了封似霜不好骗,所以放弃了继续诱骗她。 山洞中,一个封似霜看不见的角落里,深黑的眼球上白色瞬膜擦过竖瞳两次,和成年男子手臂差不多粗长的影子卷成球形,咕咚一声滚进黑沉沉的死水潭中。 封似霜的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那声音消失了一阵,她正想稍微松口气,山洞前又忽然闪出一个人影,让她立刻握紧手中的剑。 人影走到她面前,是个她十分熟悉的人,可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封似霜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为何看着很是紧张的样子?”那人面露关切之色,又说:“我已探过山洞里还算安全,咱们现在进去。” 封似霜仔细打量了对方很久,观其神色如常,毫无怪异之状,还是留了个心眼指着自己问道:“我叫什么?” 对方明显愣怔了一下,随后有些疑惑又无奈地摇摇头,“可是吓坏了吗,似霜?” 封似霜松了口气,抓着剑柄的手紧了两下,湿热的手心中进了一股凉风。 “真是师父啊,我还以为又是刚才的怪东西。” 对方的瞳孔略微收紧了些,看到封似霜从屏障中跨出一条腿,伸手扶了她一把,关心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害怕?” 紧张的气息散去,在值得信任的叶无常身边,封似霜卸下戒备,边走边将刚刚遇到的怪事娓娓道来,不知不觉间就跟着“叶无常”走进了山洞。 叶无常总算找到了离开山洞的路口时,第一个念头便是赶紧先带着封似霜离开。 他加快速度离开了山洞,心中却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快速地放大,耳边有一个声音从他发现这山洞里如同一个迷宫时起就在一直催促着他,快些离开。 奈何也不知算是他猜得准还是他太迟钝,当他看到山洞外那个空留的阵法时,他产生了一股无法控制的恼怒,铁砧山没有植物,而和铁砧山一线之隔的那片树林中所有的树木,几乎在同一时刻开始摇晃出狂躁的声响。 客栈的房间内,李昭越还在兴致勃勃地给南宫夙指导如何聚气,而南宫夙通过她的指导的确有了一些进步,让二人都很高兴,尽管南宫夙的高兴并不写在脸上。 突然间,二人的传讯灵器同时发出一阵代表着有人传讯而来的光,在李昭越这边接通了传讯之后,南宫夙的传讯灵器就暗了下去,说明传讯而来的是同一个人。 “昭越、小夙。” 听到叶无常的声音,李昭越还想打个招呼,南宫夙已经从他好似沉稳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立刻从软垫上离开站了起来。 “师父,我们在听。”他双眸上的障眼法快要失效了,这时候一双眼睛就像熟透的紫葡萄。 叶无常手中托着传讯灵器,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而他说出的话对南宫夙和李昭越来说就是一声响雷: “我在琉城以西的铁砧山,似霜,不见了。”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南宫夙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房间,要不是李昭越是个风系修士,根本没法在他跑出客栈之前抓住他的衣领。 为了不吵到客栈里其他人,李昭越压低声音说了句:“你跑什么,你知道铁砧山在哪儿吗,何况你跑过去能做什么?” 她以为南宫夙就是小孩子脾气,听到封似霜出了些事情心里着急,谁知南宫夙突然回过头,那双黑紫色的眼仁旁边竟然爬满了红色蛛网似的血丝。 他喘息的声音都很轻,好像隐忍着不让自己爆发的野兽,“她不见了,我要去找。” 大堂里的声音还是有些影响到了睡在柜台旁边的店小二,好在他睡得沉,掏了掏耳朵翻了个身又打起鼾声。 李昭越看了一眼店小二的方向,转过来认真地对南宫夙道:“你先不要着急,听师伯怎么说。” 看南宫夙铁了心地还要往前走,她将人使劲向后拽了一把,有些严厉地说:“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现在不是你横冲直撞的时候!” 此时,传讯灵器那边,叶无常听见了对面的声音,说道:“切莫冲动,我在你和似霜的那间房里留了一支短笛和一张曲谱,你到客栈后院去,按照曲谱吹奏三遍,会有人来帮忙。” 第50章 吹了三遍我的名字,还问我是谁 叶无常的话音刚刚落下,南宫夙立刻从李昭越手中将他的领子挣了出来,转身朝着客栈二楼跑去。 李昭越紧随其后,一打开房门,便看到摆放茶具的圆桌上有一个包裹,南宫夙跑上前去将它打开,里面有一支非常短的瓷白色笛子,和一张简短的乐谱。 为了节省时间,李昭越一把将南宫夙提起来,推开房间内正对着后院的窗户跳了下去,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师伯,我不识谱怎么办?” 南宫夙手中拿着曲谱,简单地看了两遍,精致的小脸上神色凛然,将短笛送到唇边,说了句:“我识曲谱。” 言罢,吹奏出泠泠的曲调。这支短笛的音色没有那么鲜亮,可无端地就是让人觉得声音被传去了很远的地方。 李昭越在旁边等着,以为三遍应该很快就能吹完,可她不认识乐谱,看不出这曲谱虽短,但其中有需要反复的部分,三遍全部吹完,也至少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笛声收去,叶无常在那边听着,确定南宫夙没有吹错,说道:“等人到了,让对方来铁砧山找我。” 他说完,切断了传讯。 南宫夙手中握着短笛,脊背挺直望着远处,云影在月亮上跑了好几个来回,他目光所注视的方向一直没有变过。 “也没听说过宗门里还有这种联络方式啊,吹三遍曲子就能叫来人?”等了片刻,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李昭越伸长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南宫夙何尝不焦急,但是现在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他足够强,就不用在这里等待着别人来帮忙。 夜风忽然间变得迅疾了些,遮住月亮的云被风吹走,明亮的月光刺得南宫夙眯上了眼睛。 鬼魅般的身影在空中飞闪着靠近,伴随着张扬不羁的声音,“请注意你的措辞,吹三遍曲子,叫来的可不是一般人。” 男子伴着浸满他黑色华服的月辉落在小小客栈的后院中,一头黑发在他身后飘飘扬扬,像巨蛇立起的尾巴在摇晃,他琥珀色的眼睛藏在不算浓密但极为纤长的睫毛后面,扫过南宫夙和李昭越。 “你们找我?” “你是谁?” 男子的话音刚落,南宫夙向前半步,半昂着头问道。 男子好像对他的提问感到非常诧异,又黑又浓的细长眉毛先是如同一个“八”字,撇得十分无辜,而后殷红的嘴唇挑起一边,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也向前走了一步,俯视着南宫夙。 “那曲名为莲浔,你吹了三遍我的名字,还问我是谁,小子,你跟叶木是什么关系。” 莲浔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笑着,周身却散发出一股冷意,若是一般人遇到,肯定会心生恐惧。 “叶木灵仙是我的师父,师父教我唤前辈来此,希望您......”南宫夙却是不怕莲浔的,确定了对方是师父要找的人,他巴不得赶紧把莲浔叫去铁砧山,把封似霜找回来。 莲浔却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前辈,我很年轻的好吗?还有,叶木灵仙为什么会收你为徒,你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他说的不是很好听,但南宫夙等不及了,不管莲浔的话,继续道:“师父在铁砧山等我们,还是快些去吧。” 此时,李昭越往莲浔身后看了又看,焦急道:“就来了一个人够吗?”又要找小师妹,又要找小岚,还要保护凤锦呈那个三脚猫,吹了三遍曲子就来了一个人,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来我一个还不够,你是想把琉城翻个天吗?”莲浔撇了撇嘴,忽然往前走了两步,抓住南宫夙的一只胳膊,问了句:“这儿还有谁是叶木的徒弟?” “没有。”李昭越说道:“他是我师...”伯。 话音未落,莲浔和被莲浔抓着胳膊的南宫夙都人影一闪,从客栈的后院消失了,李昭越愣在原地,抬头望了一圈天上,啼笑皆非地骂了一声。 “不是,这速度是人吗?” 南宫夙被拽着胳膊,在空中因为极快的气流波动而睁不开眼,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离开了城镇,离开了琉城周边的小村,进入了一个气温更低的地方。 等到他脚下终于踏踏实实地踩上一块硬邦邦的地面,南宫夙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黝黝的山,比夜色还黑,想必就是铁砧山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莲浔正好也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但他并不想问莲浔为什么要这样看他,他本来也不在意其他人是否喜欢他。 不等他拿出传讯灵器,叶无常忽然出现,看到南宫夙的时候立刻走上前将他揽到自己身边,打量了一番后向莲浔责问道:“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莲浔双手抱着胳膊,毫不在乎地说:“你收徒弟一定有你的理由,我眼拙,看不出这小子有什么不寻常的,把他带过来想让你给我讲讲。” “都快百年了,你还是这么无聊。”叶无常扫了莲浔一眼,又看向南宫夙,道:“现在让你回去,你也不愿意吧。” 南宫夙点了点头,就算莲浔没有把他“提”过来,他也会自己想办法来的。 “唉,那就在我旁边待着。”他抚了一把南宫夙的头,有了封似霜突然消失的教训,他绝对不会再把这些孩子留在某个地方。 他相信,封似霜是绝对不会无故乱跑的,所以能让这孩子消失不见的原因,必然不简单。 “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这三遍曲子别是吹着玩吧。”莲浔立在一边,高大的身材裹着黑色锦衣,显得他整个人格外巍然。 叶无常指了指脚下,这里算是铁砧山的入口处,“铁砧山古怪,我的另一个徒弟在这里失踪了,叫你来找人。” 莲浔细长的眉毛挑起,脸上的戏谑之色散去,目光锁定向铁砧山漆黑的山体,“铁砧山...好,我知道了,给我点提示。” 叶无常想了想,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了还在保鲜状态的一块炸鸡,这是封似霜做的炸鸡,排除掉炸鸡本身的味道,还有制作者的气息。 莲浔接过炸鸡,鼻尖耸动了两下,歪了歪脑袋,“闻着不错,人找到之后再给点。” 南宫夙还在疑惑莲浔一个人要怎么在铁砧山内找人,是否只凭借他那比风还快的速度时,只见莲浔突然转过身,口中念出一段发音古怪的语言,伴随着他的声音,与铁砧山一线之隔的广袤树林里突然传来了无数响声。 第51章 天才御兽师 南宫夙还在思量着,这莲浔的手下究竟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行动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奇怪,仿佛是在地面上拖行。 只一会儿,莲浔转过身,对二人十分妖冶地一笑,牙齿白森森的,“到了。” 那些声响在他说这句话时小了下来,标志着莲浔召来的“帮手”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紧接着,半人高的草丛中突然立起密密麻麻的一片三角形或椭圆形的脑袋,每一个脑袋上都有两颗宝石似的眼睛,那些竖瞳收紧得像是一条线,和莲浔的极为相似。 上百条蛇在草丛中直立起上半身,偶有些许月光从树木交错的枝叶缝隙里落下,在它们光滑而规则的鳞片上流淌。 “你会御蛇?” 南宫夙感受到那些眼睛都锁定着他,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游移,而站在他对面的莲浔和那些蛇极像,不管是站立时修长的身型,流畅的脸型,还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南宫夙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莲浔就像是这些蛇变的。 莲浔走到他面前,微俯下身,和他平视。琥珀色的眼珠正在打量着南宫夙的眼睛,他忽然很玩味地笑了,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目生异色的都是怪物,你小子应该清楚。”他说完,咧嘴一笑,不等南宫夙做任何回答,转身过去将拿着炸鸡块的手摊开,对蛇群说了句:“都过来闻闻,去找人。” 那些蛇在他说完之后,竟然十分整齐地一个个从草丛里游出来,排成一列来到他面前,挨个俯首去感受炸鸡块的味道。 不仅莲浔本人,叶无常和南宫夙也清楚地看见那些蛇在吐着蛇信子闻炸鸡的时候,眼睛都露出了兴奋的光,还有几只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的,闻鸡块的时间比其他蛇都要长,被莲浔瞪了一眼都舍不得走。 直到最后一只身上带着花纹的棕红色长蛇也嗅过了那块炸鸡,然后快速地向着铁砧山游去之后,莲浔才有些得意地把炸鸡块丢进嘴里。 有空间的保鲜功能,炸鸡还是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的,莲浔吃完这一块,毫不客气地对叶无常伸出手,“再给一块。” 叶无常带着南宫夙走向铁砧山,头也不回地说:“没有了。” “没劲,别忘了事成之后我还要吃这个,多给些。”莲浔拍了拍手,悠哉悠哉地跟在叶无常身后。 “师父,他能找到师姐吗?”这是南宫夙唯一在意的问题,这个莲浔从出现开始便让他觉得古怪。 不仅是因为他感觉到莲浔能移动得那么快不是靠灵力,而且还有那上百条的蛇,甚至都不属于同一个种群,怎么会全都听从莲浔的差遣?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上南宫夙的肩,他立刻侧头看去,莲浔那双和蛇目一样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殷红的嘴巴咧开一条缝。 “小弟弟,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天才御兽师吗?” 不等南宫夙回答,叶无常毫无波澜的声音打断了莲浔的自我陶醉。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玄云大陆没有御兽师。” 他的话让莲浔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很是不服气道:“你明明清楚,我自幼就能统御蛇群,听懂蛇语,为什么还是总跟我强调御兽师不存在?” 他加快速度走到叶无常斜前方,侧着身子看向他,等他给一个回答。 叶无常继续向前走着,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只是御蛇,不是御兽。” “那有什么不同?蛇不是兽吗?”莲浔两手摊开,满脸写着对叶无常所说言论的不认同,可是他又没办法做到不在意叶无常的话,否则他就不会一遍一遍追问叶无常,他究竟算不算御兽师。 “莲浔。”叶无常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在御蛇一事上做得很好,这就够了,玄云大陆从来就没有御兽师。这已经成了你的执念,你得看透。” 南宫夙在叶无常身边走着,看上去目不斜视,实则将二人的话都听了进去,毕竟他也不是个聋子。 这个莲浔看来早就和师父认识,并且莲浔好像很在意师父的话,他心中有了这样一个结论。至于御兽师,他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可天下之大,师父为何如此肯定地说玄云大陆从来没有过御兽师,他想不通。 莲浔的确被叶无常的话刺激到了,他嘁了一声,转过身不再面对叶无常,沉默了很久。 “算了,我跟你这个老家伙争什么。我会御蛇,你又不会,你徒弟也不会,这么看我可比你厉害。”他说着,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抱着胳膊扭头对叶无常和南宫夙笑得潇洒。 叶无常被喊了“老家伙”并不生气,此时他心里也有一个疑问,他好像知道玄云大陆为何没有御兽师,可是他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说法,就好像这是他记忆深处的某些碎片,在提到御兽师时,偶然被翻了出来。 大约是活得太久了,想不起来了吧,反正他记不起的事情也不少。 “师父,似霜师姐她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来到铁砧山之后,看到铁砧山的环境,南宫夙百思不得其解。 铁砧山上寸草不生,全都是黑色的石块,只要没有山体的遮挡,如果在地上放一块颜色不同的石头,在极远的地方都能看到,怎么还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呢? “我们跟着几个羽家的人来到铁砧山,看到他们进了一个山洞......”叶无常将今晚在铁砧山发生的事情从头说起,不仅是为了让南宫夙和莲浔知道当时的情况,也是为了梳理他自己的思路。 此时在铁砧山的某一处,封似霜掷出斩月剑,怒喝一声:“站住!” 黑黝黝的山洞里,空气的味道和外面大不相同,斩月剑从她手中飞出之后如同闪电一样朝前面冲去,很快便追上了一个贴在地上爬行的影子。 “啊啊啊仙子饶命,饶命饶命,啊——” 那仿若鼻塞有些滑稽的声音还在求饶,斩月剑已经追上了影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转剑身,斜着迅速插向黑影的尾巴,发出了“叮”地一声。 幸好斩月剑的剑辉在黑暗中为封似霜指了路,她才能一路在黑暗的山洞中疾行,来到黑影身边。 地上的影子原本还在蠕动,竟有要断尾求生的意思,封似霜走上前一脚踏在黑影的身体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把自己带进山洞的骗子。 “(脏话),你个蝾螈长得比狗还大,吃了不少人吧!” 第52章 首先,我不叫蝾螈 “啊啊啊我从来都没有吃过人啊,你要相信我啊仙子!”地上那只粉红色的东西还在试图挣扎,可是被斩月剑钉住了尾巴不是那么好挣脱的。 “你不吃人?你看我信你吗!”封似霜一只手握着斩月剑的剑柄,踩着它的后背,往刚才她跑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怒气上头道:“前面地上那么多白骨,你装成我师父的样子把我骗过去,还说你不吃人?编也要编得像点吧!” 粉红色的身影见向前扭动不成,径自艰难地翻过上半身,以仰躺的姿势和封似霜对视,封似霜这时候看清了它的样子。 那十分丰满的圆筒型身体上,长了四只带蹼的脚,头又扁又圆,两只黑亮的大圆眼睛顶在他的脸两侧靠中间的位置,一张大嘴自带上弯的弧度,头上还长着两个珊瑚一样的角,像漫画里画出来的东西。 谁能想到,这东西还会口吐人言。 “我只吃鱼,不吃人!我是想让你帮我把霸占了我洞府的那个恶鬼除掉,它才是吃人的家伙!”它边说边眨巴眼睛,还使劲儿伸着不怎么修长的前肢,往前面指了一把,好像知道这样能显出几分可爱。 它见封似霜脸色冷如寒冰,又哆哆嗦嗦地加了一句:“它现在不在这里,我才敢带你过来,要是我骗你,就让我被它吃了!” 封似霜是喜欢萌物,但是她对这个用了不知道什么法子将自己骗进山洞还会说人话的“大蜥蜴”很难生出好感,就算对方真没想吃她。 刚才,她跟着“师父”走进山洞,然后转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在一片黑暗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陷入了流沙之中,然后毫无还手之力地层层下坠,落到这里。 紧接着,斩月剑突然发出不寻常的剑鸣,她随着本能一挥剑,“师父”就被吓得在地上连着打了三个滚儿然后露出原型。 一想到这些,封似霜就觉得气结,现在她不见了,师父还不知道有多着急! 她狠狠瞪了“大蜥蜴”一眼,用手指着它的大圆脑袋,一字一顿道:“你最好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这一剑足以送你归西。” “大蜥蜴”飞快地点头,生怕封似霜失了耐心,赶紧说道:“首先,我是幻声蜥,不是你刚刚说的蝾螈。” 封似霜眉头一皱,这个句型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她一皱眉,幻声蜥以为她更生气了,立刻不敢再自我介绍,说起了正题。 “这个山洞有很多层,不仅因为里面有修士设下的阵法,还因为这个山洞本身就是一个迷宫,我的祖先将卵产在这里,就是因为觉得这里安全。” “我孵化之后,原本一直生活在这里,吃暗河里的鱼为生,从来就没有别的东西来打扰过我,结果有一天,整个山洞的空间发生了变化,我发现有人来了。” “我起初以为他是个迷路的人,躲在一边观察,结果这人居然待在我的洞穴里不走了,有一回他离开了半天,回来的时候居然带着...半个人!” 幻声蜥说到这里,身子非常明显地抖了一下,虽然它没有眉毛,但是封似霜都能看出它在皱眉。 “他越吃越多,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弄来的人,吃完了就把骨头扔在这里,我受不了了!我们幻声蜥的祖先把卵产在这里,还有好多没孵化呢,不能让这人污染了环境!” 它是个幻声蜥,对人吃人这种事情除了感觉到残忍和不解,能让它如此在意这件事的原因,就是那个“人”占据了它的地盘,特别是这附近还有其他的幻声蜥卵。 封似霜睨着它,虽然她听说有人吃人的时候,心中也很震惊,却没有表现出相信幻声蜥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找我?” 幻声蜥因为尾巴的疼痛,再次扭动了两下身子,望着封似霜道:“我除了有点会模仿声音的本事,其他啥也不会,就想着找个厉害的人来把那个人打跑,正好刚才听到有人来了,我就跑到洞口去看,听到了你跟你师父的对话。” 它说着,还将两只带蹼的前肢举到脑袋两边,像是在发誓一样。 “我觉得,你们是修士,你师父看上去特别厉害,那你肯定也很厉害,应该能帮我打跑那个恶鬼,所以就......” 要让封似霜看人的表情,她多少还能看出来真诚与否,幻声蜥长得太过抽象,她实在没有判断它微表情的本事。 她现在觉得有些荒谬又好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请我师父,或者好好来跟我说,用骗人的法子让人帮你办事,不觉得毫无诚意吗?” “你师父太厉害了,身边全是威压,我不敢靠近。我,我又怕你把我抓走,听说修士都想抓我这种会说人话的动物...而且我听说,你们这些当徒弟的,都必须听师父的话,我就想着...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啊仙子!” 幻声蜥仰躺着,两条前肢在脑袋两边还一晃一晃的,非常努力地想让封似霜感受到它毫无隐瞒,唯求封似霜帮它把坏人赶跑。 它的话倒是让封似霜听出了一些别的细节,她俯视着幻声蜥,心想,这蜥蜴似乎见过不少人,而且还有一些修士。 想到她跟着叶无常来到这山洞的理由,封似霜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个山洞里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们去探寻,而幻声蜥或许能够提供重要的线索。 幻声蜥虽然遇到危险会断尾求生,但是斩月剑插在它的尾巴里,它还是疼得不行,看着这个漂亮的修士女子一言不发地凝思,它默默地把幻声蜥的先祖们求了个遍,哪怕这位修士不愿意帮它赶跑恶人,也别要了它的小命啊! 终于,封似霜踏在幻声蜥身上的脚挪开,说出了一句简单但让幻声蜥觉得犹如天籁的话:“我可以帮你。” 幻声蜥的两只大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它兴奋道:“真的?仙子,你太好了,只要你帮我赶走那个坏东西,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当然,不能要它小命。 “你先带我出去,这件事得让我师父知道,还有,你得保证我松开剑你不会乱跑。” “没问题!”幻声蜥立刻答应,封似霜顺势拔出斩月剑。 在这一瞬间,幻声蜥的身体迅速缩小,直至变得像常见的小壁虎那么大,然后一跃落在了封似霜的肩膀上,挤着它豆大的眼睛,咧开嘴道:“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第53章 小蛇鞠躬 在幻声蜥的指引下,封似霜体会到了这个山洞真的是一座巨大的迷宫,有各种弯弯绕绕不说,还由许多层看上去没有区别的石洞组合而成,且想要到达地面上,并不是一味的向上走就可以。 “仙子,不是我吹牛,这种地方没有几个人进来了还能靠自己走出去的,在山洞里,任何指路用的工具都会失效的!”幻声蜥颇为自得地在封似霜肩头卧着,尾巴上的伤口正在快速地愈合。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给我指路啊。”封似霜一个眼神都不给落在她肩头的小东西,抬头看向幻声蜥让她往那里走的一个洞口,一跃而上。 幻声蜥也就是身上不长毛,不然肯定会根根都和他脑袋上的两只软角一样直立起来,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走了一阵子,封似霜甚至出了一层薄汗,斩月剑一直在她手中散发着淡金色的光,充当着灯盏的角色。 “刚刚下来的时候,不是很快就到了吗,为什么上去这么麻烦。” “仙子有所不知,这山洞中有许多暗河和流沙,只要找对了,就能直接流到另一层去,但是它们都是向下流动的,而且速度特别快,想逆着它们往上去是不可能的。” 幻声蜥回答得认真,它自己试过逆着流沙和暗河的方向爬,根本爬不动! 又七拐八拐地上了不知道多少层,封似霜经过一个流沙暗洞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这一路已经遇见过不少流沙洞和暗河,对它们流动的声音称得上熟悉,而眼前的这个显然声音不太一样。 她只是刚刚停顿了一下,流沙暗洞里突然传来“啪唧”一声,一坨黑而亮的东西出现在流沙暗洞的洞口,封似霜立刻将斩月剑横在身前,作出防御的姿态。 “好像是山洞外面的东西掉下来了。”幻声蜥歪着脑袋,观察着那坨东西,“没在山洞里见过这种东西呢。” “一坨”扭动了两下,好像刚刚摔晕了才缓过神来,封似霜通过斩月剑的剑辉看到那东西往她这边动了动,等到对方从流沙中彻底脱身之后,封似霜的身体显而易见地僵硬了些许。 她站在原地,吊着一口气不敢出,因为她见到了她觉得极其危险的动物之一——蛇,一条又黑又亮、长着三角形脑袋、身体比她大腿还粗、看上去就有毒的蛇。 在和那条蛇对视的一瞬间,封似霜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无数种应对方案,一旦这条蛇对她发动进攻,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杀。 然后,她的那些个应对方案好像都不能用了,因为她清楚地看到,这条蛇在从眩晕中回过神并看到她之后,眼睛里似乎迸射出了喜悦的光。 一条蛇怎么还会有眼神这种东西? 紧接着那条蛇向她展示了更超乎想象的操作,只见它看向封似霜之后,并没有向前挪动,而是停在距离她有两步多远的地方,吐了七八下蛇信子,然后突然朝着封似霜的方向,一下一下地将立起的蛇头向下点。 一只蛇朝着封似霜鞠躬了,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条小蛇好像在跟你问好。”幻声蜥在封似霜肩膀上蹦跶了两下,不知道封似霜在紧张什么。 “你说它是小蛇?你觉得它很小吗?”封似霜觉得在这个山洞中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一件不荒谬的,比大腿还粗的蛇对着她鞠躬,小蜥蜴还说它是“小蛇”,大自然的奇妙她曾经果然只窥见了冰山一角。 幻声蜥好像不明白封似霜为什么这么问,回答道:“它还没有我以前见过的蛇一节尾巴大,当然是小蛇啊。” 封似霜看了一眼还在鞠躬的蛇,依照着幻声蜥所说想象了一下它认知中的“大蛇”,产生了一种窒息之感。 “你确定?你在哪见到的?”有几层楼高的蛇,幻声蜥不会是胡说的吧? 幻声蜥信誓旦旦道:“我用我祖先产的卵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就在一个树林里啊,从山洞里就能过去,我还在那看到了好多人类修士呢,我会说话也是在那学的!” 山洞、人类修士,这两者结合在一起让封似霜更加确定这座山和琉城秘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惜这山洞怪得很,她的传讯灵器在这里居然不能用,所以不管她发现了什么,都得先找到师父才能说了。 蛇还在鞠躬,封似霜试着对它说了句:“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似乎是感觉到这句话是对它说的,大蛇停止了鞠躬,抬起头歪着脑袋看向封似霜。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之后,它又开始了鞠躬,好像封似霜没有其他举动它就不能停止鞠躬一样。 “它肯定听不懂你说话啦,它又不是幻声蜥。”肩膀上传来骄傲的声音。 封似霜又试探着说:“停!” 大蛇果然又停下了,这一次它原地转了两圈,尾巴还左右摇晃着,好像在因为封似霜让它“免礼”而雀跃。 “我们走吧,它可能是从上面不小心掉下来的,要是它能跟着我们上去也好。”封似霜说着,转身朝刚才要走的方向继续走了两步,然后飞快地回头,看到那条大蛇果然慢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值得高兴的是,幻声蜥向封似霜保证“很快就到了”之后,果然不久就到了山洞的第一层,而那条蛇就在后面跟着,没有任何要超过封似霜的举动。 “一层的空气闻起来和下层都不一样。”到了一层,封似霜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同。 “什么是空气?”幻声蜥歪着脑袋,好奇道。 封似霜没想到小蜥蜴这么好学,就给它解释了两句。 这时,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大蛇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里是地面以上,一边吐蛇信子一边扭动着蛇头,然后突然用尾巴敲击起地面,敲得还很有节奏感。 与此同时,铁砧山这个山洞附近的蛇都突然停止了游动,一齐抬着蛇头,转向同一个方向。 “莲浔,下来。”山洞口外的叶无常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对正蹲在高处俯视一切的莲浔喊道。 莲浔应声而下,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条蛇快速地来到莲浔身边,发出了一段“嘶嘶”的声音。 莲浔点点头,挑眉看向叶无常和绷着小脸的南宫夙,“人找到了,在山洞里。” 第54章 姐姐,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封似霜虽然发现了黑蛇的举动,但是她现在没功夫纠结太多,尽快找到师父才是她要做的事,在幻声蜥的指引下开始在山洞的地上一层走起了迷宫。 “左边左边,前面有个沙墙直接穿过去就好,千万别呼吸,那个沙子会卡进鼻孔里。” “跳过去,对,这样走比绕着走更快!” ...... 幻声蜥蜴指挥得来劲,封似霜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单机冒险游戏里的角色,等会儿还会踩到蘑菇或是吃到金币。 根据她的推断,外面应该已经到了白天,但是这个山洞里四周全是漆黑的石壁,地形又崎岖无比,光线很难深入。以至于当她再次绕过一面石墙时,竟然一时半会儿没有意识到,面前站了一大堆的“东西”在等她。 斩月剑始终横在身前,为的是遇到危险随时动手,剑辉照亮了她身前五六步的地方,她朝远处看去,想试着看到洞口,却看到了一堆发着光的眼睛。 “你们山洞里,一直都有这么多蛇吗?” “嗯...山洞里是有蛇,但是没有这么小的啊,而且也不会待在这里。”幻声蜥回答道。 将口水吞下,封似霜竟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见到一条毒蛇她可能还有些害怕,见到一百条毒蛇,她的身体本能已经在暗示她杀出一条血路。 这时,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大黑蛇从她身旁游过,立在封似霜的面前,开始用尾巴敲击地面。 它一敲击,其他蛇也跟着开始敲击,让人怀疑自己误入了一个蛇类击打乐器音乐会。 封似霜调整了一下持剑的姿势,不管那些蛇能不能听懂,沉声道:“都让开!” 蛇群停止了尾巴敲击地面的动作,却整齐划一地开始朝着她游近,封似霜持剑的手抬高,十分利落地将剑身一转,剑尖变成了直指蛇群的方向。 蛇群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在向她靠近,封似霜咬紧了后槽牙。她真是搞不懂了,这些蛇到底是哪儿来的,要做什么! 正当她的一只脚向后撤了半步,准备一跃而出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声音。 “姐姐!” 封似霜双眸一颤,这声音和这个叫法,明显是南宫夙! 她刚想回应,想起自己今晚才被幻声蜥骗过,压低声音冷冷道:“这不会又是你的什么族蜥吧?” “啊?”幻声蜥显然愣了一下,然后疯狂地摇头,“不不不,这里只有我一只幻声蜥,你相信我!” 南宫夙知道山洞里的蛇都在往封似霜那边游走,他原本跟在叶无常身边,后来实在等不及了,自己一个人开始跟着蛇群向前跑,跑着跑着就隐约听到了封似霜的声音。 “姐姐,是你吗!”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因为有了幻声蜥的保证,封似霜不再谨慎地不答话,一边防备着蛇群一边喊道:“小夙,这里有很多蛇,你别过来!” 可是她话音才落,远处蛇群的后面就出现了一道柔和的白光,光线从一个球形的物体上散发出来,伴随着持物者的奔跑而上下颠簸。 叶无常和莲浔走在南宫夙后面,看着他狂奔的样子,莲浔窃笑着啧啧。 “拿上夜明珠就跑,跟兔子似的,你这徒弟挺关心他那个小师姐啊。” 叶无常目不旁视,以他的实力,不需要夜明珠也可以将这山洞四周看得清清楚楚,对于莲浔的话,他只是回了句:“同门之间互相惦念关心是应该的。” 走在他旁边的莲浔撇了撇嘴,“嘁,没劲。” 他还想调侃,叶无常的脚步突然加快了不少,莲浔腹诽着不知道这老家伙着什么急,加速跟上。 封似霜隔着一群蛇看到南宫夙的时候,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想都不用想这家伙一定是为了找她才到铁砧山来的,现在又碰上这么一大群蛇,万一伤到他可如何是好? “姐姐!”从封似霜进入他视线的一瞬间开始,南宫夙感觉他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该在的地方。 他咽下因为狂奔而产生的血腥味,发现封似霜正警惕地对着蛇群,赶忙喊道:“这些蛇不会伤害你,它们是来找你的,别害怕!” “啊?”封似霜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看着那些正瞧着她的蛇脑袋,而那些蛇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突然开始朝着她做那个之前已经让她震惊过一次的动作。 上百条蛇开始整齐地朝着她鞠躬了。 “哇,它们好懂礼数,外面的蛇都是这样的吗?”幻声蜥在封似霜的肩膀上跳跃了两下。 它的声音被南宫夙敏锐地捕捉到,他飞快的搜寻着前方封似霜的左右,没看到一个人影,立刻警觉了起来。蛇群自觉地为南宫夙让路,让他快步穿过蛇群,径直来到封似霜的面前。 二人一碰面,南宫夙把手中的夜明珠往地上一丢,一边焦急地问“你怎么样”一边围着封似霜转着圈儿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至于刚才的声音,他现在没空去管。 这一幕正好让叶无常和莲浔看到,莲浔“诶哟”了一声,再次啧啧起来。 “你看看,那么大的夜明珠说扔就扔,也不怕磕坏了,真是关心则乱啊。” “一颗照明的珠子而已。”叶无常说罢,脚轻点地面,翩然越过由上百条蛇组成的蛇群,落在封似霜身边。 封似霜看到叶无常的时候,感觉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发了热,唤了一声:“师父。” 一个人落进山洞的深处,在这陌生的环境里,看到了许多人类的白骨、会说话的蜥蜴、鞠躬的蛇,她不是不害怕的。 但一开始支撑她的是求生的本能、冒险的精神;见到南宫夙的时候,她想的是不要让这个孩子更加担心;但叶无常出现之后,她突然有些绷不住那股委屈和害怕。 “师父来了,别怕,手腕给我。”叶无常的声音带着让人感到安心的力量,封似霜伸出手腕,在叶无常温热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木系灵力涌进她的体内时,封似霜的眼角一凉。 南宫夙飞快地捕捉到那唯一的一颗泪珠,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泪珠即将从腮边滚落向地面时伸出一根手指将它轻轻沾走。 “没事了姐姐,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封似霜,双眸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颜色,深幽而鬼魅。 第55章 你觉得他好看吗 木灵力涤荡封似霜的每一寸筋脉,将她的疲惫和恐惧尽数清除,叶无常收回手,松了一口气。 “幸好无事,但是心绪有些不宁,还需要好好休息。”他说着,从空间锦囊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封似霜。 封似霜接过后,摇晃了一下,瓶中似乎有一些颗粒不大的东西,叶无常补充道:“这里面的药丸每日含服一颗,对身体有好处。” 与此同时,封似霜的衣服领子那里、被她搭在肩头的马尾辫遮住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真感蜥。” 伴随着这句话,封似霜的马尾辫某一处明显耸动了一下。 南宫夙还未想好要怎么下手将那说话的东西抓住,叶无常抬手朝着那东西所在的方向一勾,躲藏在封似霜马尾辫下面的幻声蜥就被轻而易举地捉了出来,浮空在几人的视线之中。 “啊啊啊啊,饶命饶命,我和这位仙子是一起的,仙子,仙子你说说话啊!” 缩小的幻声蜥在空中扑腾着它的四只脚,使劲儿回头看向封似霜,眼中是大写的“救命”。 南宫夙锐利的眼神射向幻声蜥,刚才他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东西,一只会说话的蜥蜴? “确实是它带我出来的,但说来话长,咱们出去再说吧。” 封似霜还记着幻声蜥之前骗她进山洞的事,决定让它再被叶无常提溜一会儿。 想到之前封似霜突然消失的事情,叶无常心中也有种种猜测,看幻声蜥的眼神十分冰冷,他不管这东西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至少现在是绝不可能放它下地的。 幻声蜥大概也是自觉理亏,收敛了扑腾的四条短腿,提着就提着吧,总归它还是一只活蜥! 此时,那一大群蛇的后面传来了低低的密语,蛇群得到某种指引一般,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往山洞外的方向涌去,不一会儿就从封似霜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封似霜才看清刚才站在蛇群后面的那个人,一个个子比窦雪竹还要高的男人。 莲浔唤退了蛇群,才慢慢悠悠地往前走,走近的时候,还顺手捞起了地上的夜明珠,在手里杂耍一般抛了抛。 他的目光从走近之后就一直落在封似霜身上,带着好奇的打量,“我不想对你收徒的标准多加猜测,但是,不会真的是要长得好看才行吧?” 莲浔的竖瞳在进入山洞之后放宽了一些,变得弧度更加柔和,此时突然扭头盯着叶无常时,又缩成了一条细线。 叶无常没有搭理他,对封似霜和南宫夙道:“先出山洞。” 莲浔不依不饶地凑上去,目光锁定着叶无常的脸,继续道:“你既然那么喜欢收长得好看的徒弟,为什么不让我做你的徒弟?” “我说你是不是审美上还有一些缺失?你看不出来我真的很好看吗?” “喂,你不要不说话啊,这些年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对收徒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标准和要求,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准话!” 他一边问一边跟着叶无常走,时而摊开双手,时而用手指点戳叶无常的肩,但自始至终叶无常都没有搭理过他。 南宫夙的视线移动了几个来回,终于确定封似霜的眼睛一直在看莲浔,眉头向下压了些,伸手抓住了封似霜的小指。 封似霜连忙回头,撞上了南宫夙那双精致好看的眼睛,又看到他略显委屈的表情,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怜爱。 “让小夙担心了,谢谢你来找我。”她轻声说着,反手捏了捏南宫夙的手心。 南宫夙摇了摇头,小嘴抿成一条直线,然后认真道:“你不用谢谢我,如果你想让我不要担心的话,以后去哪里都带上我好吗?” 封似霜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他们本就是同门的师姐弟,南宫夙又是她亲手在嘉云城“捡”的,以后若有什么任务,她当然愿意和南宫夙一起去。 这时,南宫夙又好似无意间问了一句:“姐姐,你觉得他好看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虽然落在封似霜的身上,但是这里一共就莲浔一个“外人”,封似霜立刻就意识到他问的是谁。 他问话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小孩子背着大人偷偷地闲聊八卦,封似霜却莫名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认真的意味。 封似霜回忆了一番刚才的匆匆一瞥,不得不说,这人容貌上的信息量有点大。 她从那头极其飘逸的长发想到对方大概逼近两米的身高,从他身上花纹繁杂的黑衣想到那霜黄琥珀一样的眼睛,总觉得这人长得像游戏里面的人物,而且一般都是一些实力强悍的副本boss。 没人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南宫夙也一样,看到封似霜想得很是认真的样子,南宫夙突然懊恼于自己的莽撞,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感觉到南宫夙抓着她手指的力度变大了些,封似霜回过神,轻声给出一个答案:“挺好看的,就是有点超出人类容貌的范围。”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南宫夙呼吸一滞,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呼吸又恢复了顺畅。 不太像人,那和他就没有可比性了。 封似霜不知道南宫夙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以为南宫夙和她一样觉得此人长相妖冶得过分,小声好奇道:“他是谁啊,好像和师父很熟的样子?” 南宫夙嘴角弯得无邪又明朗,“我也不知道呀,等会儿问问师父吧。” 山洞外头已经是白天,夜里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铁砧山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之下更加突兀,四人在叶无常设下的临时结界内,围成一圈,中间悬着一条小小的蜥蜴。 莲浔刚刚问了一路也没从叶无常那里得到一句话,此时还有些郁闷,但是一看到封似霜他便又消了气,很是爽朗地主动道:“我叫莲浔,刚刚那些蛇是我让它们去找你的,不用太感谢我,毕竟我差点就是你大师兄了。” 这话听得封似霜云里雾里,她看了一眼叶无常,发现师父没有任何要反驳或是认同莲浔的意思,出于礼貌回答道:“晚辈封似霜,多谢前辈相助。” “什么前辈,你们几个小孩子怎么回事,我很年轻的好不好?”莲浔一听到前辈两个字就觉得头大,叶无常的这两个小徒弟怎么说话一模一样的? 悬在空中的幻声蜥感受到了无尽的被无视之感,再次挣扎道:“各位仙人,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第56章 有惊无险之后 若说昨夜谁睡得最安稳,凤锦呈必然榜上有名。 自从南宫夙和莲浔去往铁砧山之后,李昭越一整夜都在客栈的房间内坐立不安,直到早上收到了封似霜从山洞里出来后的传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得知了封似霜安全的消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随意清洁了一番就走到隔壁,拍响了房门。 拍了好几下,房间里毫无动静,李昭越心中蹿起一丝小火苗。 还说要尽全力帮他们呢,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就他还睡得沉! 房门内插了门闩,李昭越在不能暴力破门的情况下,回想了一番这间客房的布置,因为与其他两间房都是同样规格的房间,所以布局也基本一致。 李昭越将手放在门缝上,一阵速度极快的气流从她的掌心送出,穿过门缝,十分精准地吹向床榻的方向,然后如同一把无形的铲子,将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凤锦呈“噌”的一下铲飞了出去。 “啊!”伴随着整个人呈“大”字形地摔在地上,凤锦呈的发出了一声大叫。 刚给别的房间送了茶水的小二探着脑袋看过来,见李昭越一个人站在门口,好奇道:“诶,李家妹子,刚才什么声音啊?你弟弟没事儿吧?” 李昭越瘪着嘴,看上去很是无奈地笑了笑,“可能是腿疼了,我等会儿带他去医馆看看。” 小二的眼神里写着同情,点点头,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转身时还叹了口气。 目送着小二走开,李昭越贴近房门,压低声音,“快点开门啊,我知道你能走路。” 半柱香之后,凤锦呈垮着脸捂着下巴坐在床榻上幽怨地看向叉腰站在他面前的李昭越,闷闷地嘟囔了一句:“风灵力了不起啊,你还想把我的腿再摔断一次吗?” “我既然用了风灵力,自然会控制得刚刚好,你落到地上的时候可是被托着的,绝对不可能摔断腿。”李昭越冷哼一声,她可不会再把凤锦呈的腿弄断第二次了,她没这个癖好。 凤锦呈的手垫在下巴上揉了又揉,又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叶前辈他们呢?” 李昭越想到昨夜的提心吊胆,瞪了他一眼,“昨夜有惊无险,师伯和小夙全都出去了,我一夜没睡,就你睡得香。” 虽然她没有说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凤锦呈还是有些讪讪,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面的皱褶,主动说道:“那咱们赶紧出门吧,多打探些消息,希望能多帮上些忙。” 他说完,拿上木头拐棍,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李昭越愣了一下,嘴上应着“快走”,在看到凤锦呈一瘸一拐打着哈欠地走在她旁边时,还是说了句:“你受了伤确实应该多休息一下,但是最近别插门闩了啊......” 铁砧山的表面上寸草不生,没有动物生存,幻声蜥此时是全铁砧山最受关注的一只动物。 有四个人围着它看,一个实力深不可测,一个容貌似人似蛇,一个年龄虽小眼神冰冷,幻声蜥只能不断看向封似霜,才能获得些许的安全感。 但封似霜一点都不惯着幻声蜥,她就是在等着幻声蜥把山洞里的事情说清楚,所以她只是用眼神给幻声蜥一些鼓励,鼓励它给几人展示它的语言天赋。 “...就是这样,总之我绝对不想做坏事,而且山洞里确实可以看到另一个地方,但是我只趴在边上看过,你们想进去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幻声蜥话音刚落,被叶无常放回了地上,它扭头就往封似霜的方向爬,却突然被南宫夙捏住尾巴。 一想到这个来路不明会说人话的东西把封似霜骗进山洞,就算现在它已经坦白,南宫夙也不想对它“从宽”,不允许它接近封似霜。 幻声蜥就这么挣扎着被南宫夙按在了他旁边的地上,等它发现只要自己不往封似霜那边爬,南宫夙就不用力按它那伤口刚长好的尾巴后,乖乖地趴在南宫夙旁边的地上,只是眼睛还在朝封似霜的方向看。 叶无常习惯性地用手捻住衣袖上刺绣突起的部分,在一番思索后说道:“我原以为会说话的动物只存在于传说当中,没曾想真能见到动物口吐人言,而且还说得有条有理,难道幻声蜥一族都是如此的吗?” 他问了这话,幻声蜥突然肉眼可见地骄傲了起来,昂着头回答:“当然不是,虽然我没见过其他族蜥,但我知道,我们这一族的能力是模仿其他人或者动物的语言,你们说一句,我们就能学一句。” “但是我不一样!”它原地蹦跶着,“我小时候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那个能看到另一个地方的入口,里面经常有人讲话,我就跟他们学,后来就学会了说话!” 幻声蜥继续解释着它的能力,“我们这一族在模仿声音的同时,还有一种本事,就是能让听到的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声音原本主人的模样,学得越像,幻觉就会越真实。仙子她当时先听到了我的声音,脑海中浮现了叶仙人您的模样,所以我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才会以为自己看到了您!” 意思便是它是幻声蜥这一族里最好学最有天赋的,并且再次阐述了封似霜是怎么被它“忽悠”的。 它说得很激动,扭头发现封似霜正瞪着它,赶紧把脖子缩了起来,无辜地眨眼。 “你好像很得意。”封似霜对幻声蜥笑眯眯道。 幻声蜥飞快地摇头,丝毫不敢承认刚才它确实有点飘了。 “原来如此,诶,叶木,你说我要是用御蛇的办法训一群幻声蜥会怎么样?” 莲浔从地上捏了一颗黝黑的石子丢向叶无常,然后石子就在叶无常黑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土色的印记,叶无常瞥了一眼莲浔,手都没抬就将土印掸去了。 莲浔的话没有得到叶无常的回复,倒是引来了幻声蜥的不满,可是它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敢吱声。 封似霜看了一眼几人影子的角度,问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师父,昨天进山洞的那三个人可出去了?” 如果那些人真的从山洞进入了秘境,在不被羽家其他人知晓的情况下,应该早些出去才是。 三人一蜥都看着叶无常,只见他摇了摇头,倒是在几人的意料之中。 第57章 不忍看纪公子天赋埋没 与此同时,在羽家的安排下,纪子初和安正川和羽家的各位长辈正式见面,因为这两人的灵根实在罕见,特别是纪子初的优品灵根在昨日测出之后就让他成为了所有羽家人关注的焦点,今日羽家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到了。 羽家家主,羽屏环视了一圈场内众人,在看到一把空着的椅子时,眯起眼睛。 羽亭昌很会察言观色,羽老太爷的眼角才眯出两道褶子,他便在和羽昆台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走到羽屏身边,俯身小声而恭敬地向他禀报: “家主,今日一早二房的人说二叔不在,二房的两位堂弟堂妹也不知去了哪儿。其余的小辈还没有到可以进议事堂的年纪,是否要让二房的附者旁听?” 在羽家内部,那些因为灵根优秀而被羽家“留下”的人,都被称作附者,是很为直白的“附属品”之意,可见羽家从未将这些人当成过自己人,他们的地位甚至都比不上那些和羽家联姻但没有灵根的人。 二房的附者有一位,便是羽昆纲长女羽亭荟的丈夫,生而拥有凡品灵根。 但他一来没有修炼过,二来这些年和羽亭荟孕育了太多的后代,每个都要他亲自照顾起居生活,所以明明他跟羽亭荟的年纪一般大,羽亭荟在修到金丹期之后容貌便定了形,他却看着像是土埋到了脖子根儿。 他在二房是说不上话的,但小辈们毕竟也会对他有些尊敬,所以羽亭昌才会问,是否要让他过来。 意料之中的,羽屏摇了一下头。 “羽家的事轮不到他们这些人来听,吩咐人去找你二叔,既然他不愿意来,今日的在场的人和事就都跟他们二房无关了。” 羽屏发话,羽亭昌立刻应声退下,回到羽昆台身边。 这时羽老太爷已经开始发话,说的都是些羽昆台和羽亭昌早就心知肚明的事,二人对视一眼,就交换了许多信息。 如同被观赏的动物一样站在所有人中间,任由各种目光打量的窦雪竹作出紧张的样子时不时垂眸,却早在众人都不知情的时候将羽亭昌刚刚说的话都听进了耳朵。 和窦雪竹故意表现的拘谨完全不同,安正川昨日虽然没有休息好,今天还是起了个大早,穿了一身料子极佳花纹规整大气的衣裳,以一副衣冠甚伟的模样站在那里,对每一个看过去的人回以标准的微笑。 他身上的衣裳边边角角都被昂贵的香料熏过,往大厅中间一站,所有人不论远近都能闻到一股香薰的味道。 安正川没有修炼过,耳力十分一般,就是寻常人的水平,但是窦雪竹不一样,他余光看着安正川那犹如开屏孔雀似的模样,听见了几句有关于他的议论,好险没有笑出声来。 “那个安家的公子灵根不错,虽然不比纪子初的,但是他有安家的财力支持,我觉得不如不要跟大房争纪子初,直接选安正川就好。” “你选安正川,不怕丢人啊?” “此话怎讲?” “怎么,你没听说吗?这个安正川脾胃恐怕有什么问题,连带着他几个小厮都被他给传染了,昨夜里...动静奇大无比,有人看见他之后扔出去一套衣裳,上好的料子上炸了个大洞!” 听着他窃窃私语的几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安正川到底有什么隐疾,看着倒还是人模人样的。 现在他们宁可搏一搏,和大房争一下纪子初的“归属”。 这些人说话虽然小声,但也没避着羽家家主等人,毕竟他们的实力都不差,想听是一定能听见的,但很显然羽屏和羽昆台他们都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这时,羽屏突然唤了一句:“纪公子。” 他原本讲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羽家人表面上听得认真,实际上要不是在走神,要不就在和旁边的人说其他的话题。在他们不少人的印象里,今日的议事会就和往常差不多,只是之后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争抢”这两人。 但是羽屏在此时突然喊了纪子初,八成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果不其然,当窦雪竹闻声走上前,对羽屏行了一个礼之后,羽屏点点头,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话: “纪公子,以后休沐的日子,便在府中跟着后生们一起修炼,当然,还是要以书院的学业为重。” 他的这话说出,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几乎所有人,包括羽亭昌都因为惊讶而或坐直了身,或倒吸冷气。 附者,在羽家是绝对不可以修炼的存在! 安正川有安家的背景,对他的管束能稍微宽一些,且他进入羽家算联姻,谈不上是附者;纪子初却不一样,他一个外来求学无权无势的少年,能进到羽家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怎么还能让他修炼?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羽屏的三女儿,羽家三房的掌事人羽昆素在震惊后率先站起身,发问道: “家主,我听说纪公子来琉城是为了求学,何不让他安心于学业?” 她所说的正是众人想问的,也是羽屏早料到的。 如果是别人来问,羽屏或许会回以冷眼,因为在羽家,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说的话;但羽昆素是他最喜爱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她的话又说得委婉,羽屏回答了她。 “纪公子的灵根甚佳,纵然他不是我羽家的孩子,我也不忍看他这样好的天赋被埋没啊。” 他的回答充满了惜才之情,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理,可有理中还是带着一丝让很多人都捉摸不透的东西。 羽昆素的年纪跟她两个哥哥比起来差了很多,但她却在羽屏说完那句话之后,第一个眉头舒展的人。 窦雪竹立刻又装成受宠若惊的模样,向羽屏再三道谢,表达自己对羽家的感激之情,等羽屏让他不必言谢后,还看似窃喜地瞟了一眼双目圆睁的安正川。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让羽家长了眼睛的人都觉得,纪子初此人再好拿捏不过了。 羽屏始终威严地看着众人,心中将纪子初未来在羽家的一切都做了一番打算,他不是要纪子初修炼得多么厉害,他只需要这个附者活久一点。 优品水灵根,绝对不能浪费。 第58章 纪公子,看出了什么 这场议事到正午时分结束,从羽氏家主“特许”纪子初在羽家修习之后,安正川频频看向羽昆台和羽亭昌那边,可一直到众人散去,羽家大房的人也没有替他说一句话。 眼看安正川不情不愿地被羽家的小厮引着离开,窦雪竹正要和其余人一样往外走,后面忽然有人叫住他: “纪公子,一道走吧。” 他转身看去,身穿空青色锦衣,双手放松地抱于腹前而面上笑意和蔼的人,正是羽家未来家主人选中赢面最大的羽亭昌。 羽亭昌看到纪子初略显惶恐的朝他鞠礼,温和地笑了两声,从他身旁走过,等着纪子初跟上。 窦雪竹原是想等离开之后用传讯灵器和师父等人联系的,现在羽亭昌突然出现,绝不只是和他顺路那么简单。他跟在羽亭昌后面,与他隔着半步之远的距离,等走出院子时,羽亭昌仿若闲聊似的说道: “你灵根卓越,虽说心思都在读书上,但不管是我还是家主,都不忍心看你这么好的天赋被浪费掉,以后我便做你修习上的老师。” 窦雪竹立刻拱手道谢,心中暗念:师父,我这也是情势所需,绝对没有叛离师门的意思! 二人走在一条长满藤萝的走廊中,羽亭昌时不时和窦雪竹聊上两句,竟然一时半会儿都没能走出去。羽家宅院之大,幸亏窦雪竹擅长记忆才能记得住方向和布局,否则很容易迷路。 二人来到一处分叉口,才一转弯,羽亭昌的脚步便停了下来,窦雪竹随之停下,向前看去。让他们停下的原因是前头走廊的中间站了个人,而那个和羽亭昌容貌有八分相似的人正面色十分不善地看过来。 羽亭轩心情烦闷,今早羽家议事会没有叫他,让他更烦躁不已,想去找羽亭昌争论一番,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羽亭昌那里听到些什么。 “亭轩,日头盛,怎么不在房里待着。” 羽亭昌先打破了沉默,在窦雪竹的余光里,他的笑容依然是那样得体。 与他的轻松不同,只这短短的一句话,便让羽亭轩变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下巴上的胡子和他的下嘴唇一起颤动,那双比羽亭昌更圆的眼睛里写满了混沌的情绪,但最明显的一种是愤怒。 他走向羽亭昌,等停下来的时候,二人几乎要撞上。羽亭昌并不躲,一直微笑着看他。 那种微笑和叶无常总带着的微笑不一样,比起平和跟善意,这更像是一种轻蔑,不用任何语言,就能让对方感受到被看轻、被忽略。 显然,这样的微笑刺痛了羽亭轩。 他突然咬牙切齿,那张虽然已是中年人却仍不见多少褶皱的脸变得狰狞了很多。 “你很得意是吧,女儿要当太子妃了,你觉得家主之位已是你的囊中之物?羽亭昌,你少装模作样了,我还不知道你吗?” 他丝毫没有要避讳纪子初的意思,但窦雪竹却不能不做做样子。 窦雪竹微垂着头,小声道:“先生,我先告辞。” “不必。”他作势要走,却被羽亭昌叫住,“都是家事,不用回避,我之后还有话要跟你说。” 他又对情绪已经爆发的羽亭轩笑了笑,“亭轩,凝儿毕竟也是你的侄女,我这个做哥哥的知道你盼凝儿好,就像我盼着岚儿好一样。” 羽亭轩脸上的肌肉几乎停止了颤抖,但这并不是因为冷静,恰恰相反,他的双眼之中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窦雪竹则捕捉到了“岚儿”二字,结合他所知道的信息,他现在可以完全确定,站在他面前这个对羽亭昌有着满腔怒意的男人,就是羽岚的父亲。 羽亭昌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调整了一下双手交叠的姿势,身体微微向后仰,看上去很是气定神闲。 他继续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盼着岚儿回来,我也是。她灵根优越,是这一代中天赋最好的,你去问问,整个羽家谁不觉得她就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 “要说她现在能回来,我必然会向家主请愿,让凝儿把位置让出来,有任何责难,兄长我也愿意一力承担。” 他叹了口气,好似非常惋惜地摇着头,“如果不是因为那年她不小心误入了秘境,也不会音讯全无生死未卜了,唉......” 窦雪竹呼吸一滞,难道这些年羽岚一直没有和他们联系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在秘境里,而羽亭昌竟然用到了“生死未卜”这个词,说明秘境之中凶险非常! 羽亭轩显然已经完全被自己的兄长刺痛,他苍白地大吼道:“你胡说!” “亭轩,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其实明白。”他伸手朝窦雪竹站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今日纪公子也在,我还有事要与他说,等改日有空的时候,我去寻你,咱们兄弟好好的饮一杯,如何?” 羽亭轩的眼珠僵硬地在纪子初身上打量了两番,哼笑一声,没有回答羽亭昌,而是直接对窦雪竹说: “纪子初,你以为你来的是什么地方?琼府金穴,你想挤进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够了。”羽亭昌连制止时的呵斥都平平淡淡,他嘴唇轻动,“你心虚烦乱,本该多加休息,我有意送你回去,但想来如今你情绪不稳,也不愿与我交谈,我便带纪公子先走了。” 说罢,向右跨开半步径直离开,窦雪竹跟上他的脚步,二人与羽亭轩几乎擦肩而过,羽亭轩没有任何要阻拦的意思。 窦雪竹与他对视了一瞬便避开,然而只用了那一瞬,窦雪竹在他眼中看到了比一开始更纠结混乱的情绪,羽亭轩虽然不说话,却又好像说了很多,大多是没有实意的宣泄。 “刚才那个,是我的亲弟弟,纪公子,你能看出什么?” 一直到走出花廊,站在阳光能直射到的地方,羽亭昌才再次说话。 可是他的问题并没有让凝固的气氛有所缓解,窦雪竹刚刚一直在想羽岚进入秘境的事,此时听到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更为让他感到窒息的是,羽亭昌居然停了下来,好像在耐心地等他给一个回复。 第59章 不和傻子较劲 他那为难的样子被羽亭昌看在眼里,等窦雪竹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张口准备回应时,羽亭昌却突然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还年轻,很多事可能看不明白,这些都无妨。” 羽亭昌好像是对纪子初相当满意,那赞赏的目光明晃晃的,继续道:“我的这个弟弟自小要强,他的夫人...执拗了些,二人的女儿也是个喜欢和家中姐妹比较的性子。” 他叹了口气,眼中又突然写满了惋惜,“那个孩子原本也是这一辈里天赋最好的一个,若她在,我定要安排你们二人一起修习。可惜啊,那时候本该是几个小辈一起去秘境,她竟不知为了什么自己先进了去,人呢,也就找不到了。” “其实就算早几日进去,凭借她一人之力,也几乎不可能找到什么天材地宝。”羽亭昌摇了摇头,“这孩子,我总是不愿相信旁人说她争强好胜,唉......” 窦雪竹表面上听得认真,作出揪心的模样,其实在心里把羽亭昌鄙夷了个遍。 羽亭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他故意和他说这些,无非是想让羽亭轩这一家留给纪子初下不好的印象,不管今后纪子初还会不会跟这一家有交集,总归是埋下个雷。 可他却不知道“纪子初”根本不在意他对羽亭轩的评价,而唯独不能容忍他将一些莫须有的指控投在羽岚身上。 羽亭昌观察着纪子初的神态,看到他果然露出了自己意想之中的表情,彻底放了心,脸上的笑意变得真实了不少,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二人走到下一个岔路口分开,羽家给纪子初安排的院子就在左手边,而羽亭昌还要再往前走一段。 回到院里,有一名负责照顾纪子初起居的小厮走上前来,向他禀报道:“纪公子,一刻钟之前安公子来过,看到您不在就离开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这安正川面对羽家人时就孔雀开屏,对着纪子初便横眉冷眼,二人昨夜才第一次打照面,今天就跑过来不知要做什么,让窦雪竹感到一丝好笑。 “既然他那么快就走了,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有些累,要歇息了。” 小厮是侍候纪子初的,自然在没有违背羽家意愿的前提下,纪子初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他也听说了,羽家对纪公子的重视远胜安家的那位,就非常顺从地应了是,还说在纪公子休息好之前都不会去叨扰。 窦雪竹回到房中,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在门窗几个点上设下止步符,保证没有人能随意打开房间的门窗。 随后他来到内间,拿出封似霜炼制的传讯灵器,开始联系叶无常。 幸亏封似霜把器灵注进了毛笔当中,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传讯灵器带了进来,作为一个读书人,远行求学时带一支笔太正常了。 叶无常几人还在听封似霜向幻声蜥询问山洞里“别有洞天”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时,叶无常的传讯灵器突然亮起提示的光。 “是不是大师兄?”封似霜问道。 叶无常点点头,“算算时间,应该是雪竹。” 他说着,接通了传讯,窦雪竹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如他们所料地传来。 “师父,现在方便说话吗?” 他的声音一传出来,叶无常师徒三人都只是略显喜悦,莲浔和幻声蜥则双双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毛笔又看了一眼天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嗯,我和似霜、小夙都在,你先告诉我,现在安全吗?” 虽然以窦雪竹的实力,整个羽家没有几个人在他之上,但是敌众我寡,叶无常还是要先确认窦雪竹的安全。 听到叶无常的回话,窦雪竹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羽家暂时没有怀疑我,而且今日早上羽家家主还特许了我跟着羽家长房的羽亭昌一起修习。” “哇,师兄,那你可不能学得太好了,不能漏馅儿知道吗。”封似霜凑过来调侃,也是想和窦雪竹说句话。 窦雪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然,而且你放心吧,羽家不是真的想培养我。我猜他们只是想让纪子初通过修习延长寿命,好给羽家......” 他迟疑了一下,轻咳道:“嗯,多培育些灵根优越的后代吧。” 这句话不需要再多做解释,叶无常几人已经全部听懂,就连幻声蜥都听懂了八分。 修士的灵根越优秀、实力阶段越高,孕育后代就越困难,而且就算父母双方都有灵根,后代也不一定会生得灵根,只是生得灵根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羽家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怀有稀有灵根的人,叶无常早就想过羽家可能会用完全不同于以往对待那些外来者的态度对待纪子初,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不同。 他还是太天真了。 “对了,今天我听到了一些关于羽师妹的消息。”窦雪竹没有忘记他想要说的最重要的那件事,“羽师妹应该是在琉城秘境里,今天我遇到羽亭昌和他的兄弟对峙,羽亭昌亲口提到了羽师妹在秘境里。” “什么?”封似霜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黝黑的铁砧山,没想到他们竟然撞对了? 听到了羽岚的下落,叶无常也愣住了一瞬,窦雪竹感受到对面的停顿,连忙问道:“师父,是琉城秘境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和似霜他们,应该就快找到琉城秘境了。” 叶无常嘴角挑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虽然还有很多未知,但至少他知道了他的徒弟大概会在什么地方,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好消息。 几人都说了好些句话了,莲浔总算回过神来,对着传讯灵器尝试着问了一句:“你是窦雪竹?” 他的声音对窦雪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哪位?” 莲浔立刻来了劲,盘着腿向前蹭了一个身位的距离,对着毛笔激动道:“嘿嘿,我差点就是你师兄你知不知道?” 他还想再继续说,一直都不怎么搭理他的叶无常突然翻手一扫,莲浔没说完的废话卡在喉咙里,向后飞了出去。 封似霜目测了一下,莲浔至少飞出去半里地那么远。 窦雪竹一头雾水,“什么师兄,师父,那人谁啊?”他明明就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啊,哪里来的师兄? 叶无常掸去衣裳边角因为莲浔“腾飞”而沾染的一点灰尘,淡淡地说了句:“不用理他,他头脑不太清醒。” “好吧。”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他堂堂清巉峰大师兄,还能和傻子较劲不成? 第60章 琉城秘境该再热闹些 没了莲浔插话,窦雪竹紧接着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羽家新的联姻人选,应该就是羽亭昌的女儿,羽凝。因为这件事,羽亭昌和羽亭轩兄弟二人的关系似乎变得很差,不过在此之前应该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这倒也是个重要的消息,封似霜想了想,回道:“如果真是这样,或许能将他们彼此之间的不和拿来利用一二,但绝对不能操之过急,万一这些都是他们演的呢。” 南宫夙点点头,附和着她的观点,“这些人的话时真时假,又擅长做戏,师兄一定要小心。” 封似霜一听他说这话,就知道南宫夙是想起了嘉云城南宫氏的那些人,当她看向南宫夙准备对他笑一下的时候,发现南宫夙已经在看着她,他总是用那样的表情对着她,明明嘴唇上扬的弧度微乎其微,依然叫她能感受到安心。 胸腔里的某处突然产生紧缩的感觉,封似霜几乎在这个瞬间怔住,然后飞快地摇了一下头,将某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叶无常像是没有看到这二人无声的互动,继续和窦雪竹交谈,“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雪竹,你在羽家万事必须要小心,一旦察觉到危险,能先离开羽家就离开,不要冒进。” “我明白,师父和师妹师弟放心,听说琉城秘境十分凶险,你们也多加小心。” 说完这些,双方的传讯断开,叶无常正想和两个徒弟商量一番对策,一直在旁边趴着的幻声蜥突然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那几个人,我都见过。”小蜥蜴的接受能力很强,它已经从一开始的惊吓变成了现在理解了眼前的人们在通过一根毛笔和另一个人沟通,在它看来,人就是会鼓捣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现在,它的话成为了焦点,南宫夙捏住幻声蜥的尾巴将它放在自己的掌心托起来,问道:“你都见过?是不是在你说的山洞里的某个地方?” 幻声蜥蜴不用抬着头看几人,感觉舒服了不少,在南宫夙手掌上转着圈儿道:“对啊,他们都去过那里好多次,不过每次都是一群人一起,除了有个叫羽凝的独自进去过,但是我不知道她去干什么。” 羽凝的名字被再次提起,联想到她即将成为琉城羽家和耀光国联姻的人选,几人都开始觉得羽凝此人或许并不简单。 “喂!你太过分了吧!” 先前被叶无常丢出了半里地远的莲浔又走了回来,俊俏的脸像是抹了灶灰一样黑,离几人待的地方还远就对叶无常大喊。 “我不过就是跟他打个招呼,又没说错什么,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封似霜和南宫夙不由自主地看向叶无常,幻声蜥的目光也一起移过去。叶无常就算穿着简单的黑衣,和两个徒弟一样盘腿坐在地上,那股子闲云孤鹤的气质依然不减分毫。 面对莲浔的大声质问,他连眼都没有抬一下,更显得莲浔所说的都是一些无端指责。 “师父,他到底是谁啊?”封似霜蹭到叶无常旁边,小声问道。 叶无常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避小徒弟的问题,便说:“算是旧识,我没有答应过收他为徒,其余的等此间事了说与你听。” 见叶无常这么爽快地答应要说给他们听,封似霜不知道怎么松了一口气,看来莲浔和师父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仇怨。 天知道她刚才已经脑补出了师父为了把她找回来,不得不联系了自己多年的对手,被迫向对方低头之类的剧情...... 莲浔怒气冲冲走到几人身边,刚要说什么,封似霜说了句:“那我们现在就去秘境里,还是等李师姐那边的消息?” 她的话成功转移了莲浔的注意,他下压的眉头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两眼放光,“秘境?什么秘境?是不是琉城秘境?” “对,我们要找的人可能在秘境里,这里也只有一个琉城秘境。” 听到肯定的答案,莲浔立刻来了兴致,他腰也不痛了脸也不黑了,看上去十分兴奋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出发啊!” 叶无常微仰起头,正好能看到站在他旁边的莲浔的脸,说道:“现在不行。” “为什么?你别告诉我以你的本事,连个秘境都打不开。”莲浔叉着腰,摆出一种“你别逼我看不起你”的表情。 可惜叶无常对他的这种激将法丝毫无感,更不可能因为他说这么一句就当即带着几人进入琉城秘境。 “我自问在秘境里遇到任何情况都有可能脱身,但在不知道更多的情况下就贸然进入,将他们的安全置于何地?” 莲浔还想争辩,封似霜又紧接着说:“就算我们能悄无声息地将人救出来,再悄无声息地从琉城离开,那这一切也都只会被心照不宣地掩藏起来,羽家依然会是雄踞一方的家族,焉知今后不会倒打一耙?” “既然琉城秘境被那么多人觊觎,为什么我们不能利用这一点,让更多人都注意到羽家,再将救人的事情变得名正言顺一些呢?” 好像封似霜的话确实说到了莲浔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上,他竟然不再有任何想反驳的意思,而是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叶无常对她的话非常认可,点点头道:“琉城秘境是应该再热闹一些。” 琉城里,最有名的医馆当属林家医馆,林家人世代从医,很受琉城百姓们的尊敬。 医馆里头,林沁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木槌,对着凤锦呈的膝盖敲了两下,问道:“什么感觉?” 凤锦呈垂着头,藏住他那微红的脸和乱颤的睫毛,发出了蚊子一样的声音,“没感觉。” “没感觉?一点都不痛吗?”林沁凑近了些,又用木槌在他“瘸”腿上敲了几下,然后仰头看着这个听说脑子有点傻的病人,耐心地继续道:“如果有一点点不舒服,都要说出来,知道吗?” 她一抬头,凤锦呈正好看到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女子一脸的耐心,眉头轻簇的样子又表现出了她对待病症的谨慎,而她不算乌黑的头发看上去软软的,梳成一个圆发髻用簪子固定于脑后,看上去简单又清爽。 凤锦呈不敢多看她一眼,却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不说话,林沁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在旁边以“家属”身份杵着的李昭越终于看不下去,手搭在凤锦呈肩膀上,微微用力地“关心”道:“有财,大夫问你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第61章 头有问题 “啊,疼,不是,有点疼”凤锦呈结结巴巴,好几次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这凌乱的回答让身旁两人的表情更凝重了,尤其是林沁。 今日是她第一次独自给人看病,就遇上一个情况如此复杂的病人,这着实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再加上“李有财”一直躲躲闪闪,回答她的提问时口齿含混不清,让林沁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对病人的亲和力还不够,产生了一丝挫败感。 她深深吸气,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身为林家这一代里最有天赋的医者,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现在我要捏一下你的腿,不要紧张。”她将声音放缓,好像在哄着小孩一样,在看到“李有财”木讷地点了头之后,将手放置在他的膝盖上,然后轻轻地使劲儿揉压,并感受着腿骨的形状。 她没有看到,在她的手触碰到裤腿的一瞬间,“病人”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两抹显眼的红晕,只是他低着头,这红晕被藏进了阴影里。 李昭越站在一旁,对凤锦呈进入医馆之后的奇怪举动完全不能理解,左思右想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凤锦呈因为有任务在身,紧张了。 捏过了腿,林沁心里对他腿骨的情况有了点数,稍稍放松了些,“你的腿恢复得还不错,骨头没有很明显的错位,现在我给你把个脉。” 她坐到一旁的木椅上,耐心地等着对方将手放在脉枕上。 一开始诊脉,凤锦呈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完全烧了起来,他把头低得更深,林沁和李昭越都只能看到他那算不上清爽的头顶。 “这位姐姐,请过来一下,我要问你一些问题。”林沁收回手,给李昭越递了个眼神,带着她走到旁边的小隔间内。 她轻轻带上了房门,好隔绝声音,然后才问道:“李家姐姐,你弟弟在家的时候,也只说腿疼,不说头疼是吗?” 李昭越哪知道凤锦呈在家什么样,何况他家是皇宫,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她很确定,上次她只是不小心把凤锦呈摔断了腿,没有摔他的头! 林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几下,然后又继续问道: “李家姐姐,我有一个猜测,只关乎你弟弟的病情,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她长得清秀温婉,很多人第一眼看到她的脸时,都会以为她是个身材小巧的女子,但是当她站起来的时候旁人就会发现,林沁的个子很高。 就比如现在的她,与李昭越面对面站着,二人竟然几乎能够平视彼此。 “林大夫,您说吧,我相信您的医术!” 李昭越看上去非常真诚,因为她完全相信叶无常的手段,世上没有几人能看出来,林沁当然也看不出来。 不料,林沁在沉吟片刻之后,竟然来了一句: “李家姐姐,我跟着家中长辈见过不少来求医的人,也读过很多医书,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症状像李有财这样的。” 李昭越呼吸一滞,在林沁的注视下,她不敢表现出一丝的心虚,故作惊讶道:“所以,林大夫你的意思是?” 林沁点点头,声音压低到只有她们二人能听清的情况。 “我觉得李有财的腿是好的。” 闻言,李昭越脚下一软,幸好她心理素质不错,也是没让人看出她的趔趄。 “啊?您的意思是,我弟弟的腿没事了?这真是,太,太好了!” 师伯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绝对不能办砸! 林沁又点点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每点一下头,李昭越的心脏就“咯噔”一下。 紧接着,她又非常认真道:“但是,我觉得他的这里,问题更加严重一些。” 她做了一个动作,李昭越顺着她抬起的胳膊看过去,林沁一根素白的手指正指向她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抵在上头。 李昭越连忙再次摆出惊讶的模样,声音猛然抬高了些,“什么?” 她又连忙捂住嘴,看似非常小心地向林沁问道:“林大夫,他不是被吓离魂了么,我们还准备找个大师给他把魂招回来呢,你你你说他是脑袋出了问题?” “是的,虽然他的脑部没有淤堵,但是我曾经在医书里看过一个例子,跟李有财的情况非常像,这不是离魂了,而是这里因为惊吓而出了问题。” 她非常肯定地又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神情严肃。 在她刚刚说那句话的同时,李昭越已经做了决定。 反正都是要让凤锦呈装病再看病的,具体是哪里有问题都没关系,只要他确确实实是个病人就行了。 于是,她看起来更焦急了,伸手抓住了林沁的胳膊,完全就是一副担心弟弟的模样,“林大夫,那怎么办啊,听说林家的医术是最好的,您能不能想办法帮帮他?” “你别急,我确实有办法,但是得和你商量......” 诊室里,凤锦呈的脸颊终于恢复到正常温度,他的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脑海中是林沁的脸。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医者,因为耀光国的皇宫里,女医是专门为后妃和公主们准备的;他也从来没有被陌生女子触碰过,李昭越不算,她只是把他扔来扔去。 而更加吸引他的,是林沁那如同林下之风的气质,她身上的气息和那些藏在药柜里的草药差不多,带着些天然的苦,却让凤锦呈想多嗅一些,难以排斥。 一想到林沁抬起头,耐心地询问他病情时专注的眼睛,凤锦呈就觉得全身的血液又加速流转了起来。 林大夫...... “好好好,林大夫,您尽管治,不管能不能治好,我们全家都会感谢您!” “我尽力而为。” 隔间的门从里头推开,二人说话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李昭越脸上的笑意显而易见,她跨出隔间的门槛时,给凤锦呈使了个眼色。 纵然凤锦呈的注意力全在林沁身上,他也看到了李昭越的那个眼神,心中起了一丝疑惑。 李昭越的眼神,看起来怎么有些奇怪呢? 二人走近之后,林沁坐下执笔开始写药方,李昭越传音的本事还不到家,就凑到凤锦呈斜后方用十分小的声音对他说了句:“靠你了。” 不多时,药方被林沁吹干,她将药方递给李昭越,说了句:“药材...去羽家药铺买,等你买完回来我刚好给他施完针。” 凤锦呈原本还在偷偷瞄向林沁,这时忽然浑身一震,看向李昭越,用眼神传递着惶恐。 施针?施什么针? 第62章 古怪佝偻 等到凤锦呈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的时候,头上已经插了七八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他半张着嘴,适才还没喊出声,就在林沁某一针的作用下发不出声音来,现下只能用脚趾的蜷缩来证明他感受到的疼痛。 “不要紧张,此法我已经钻研许久,还跟师长讨教过,不会有问题。” 林沁说着,又对准他后颈处某一穴位扎下,她的手很稳,针落的位置也十分准确,凤锦呈感受到了十二分的疼痛。 可惜扎针的动作不会因为他的疼痛而中断,如果给凤锦呈一个说话的机会,他很想质问李昭越,不是说好演断腿吗? 要扎也该扎他的腿啊,怎么就扎上头了呢? 直到他头上几乎插满了银针,林沁终于收了手,与此同时,诊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道青年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沁,老师让你去三楼一趟。” 青年对林沁的称呼有些亲昵,引得凤锦呈想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奈何他现在被针扎得难于言语不说,身体更是动不了半分。 刚让他感觉到难受的是,林沁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立刻就从他身旁走开,很快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门外,楚应宽穿着林氏医馆的学徒衣裳,袖子被他整齐地折到手腕上两寸左右的位置,就像他本人看上去一样利索。 林沁的声音被她刻意地压低,但是能从她所说的话当中,能感受到她与对面的人的确是相熟的。 “我在给病人施针呢,暂时走不开,你帮我去听听吧,晚些再告诉我。” 楚应宽侧头看向诊室里,刚好看到了凤锦呈那扎满了针的脑袋,点了点头。 “确实离不开人,今日来的那人体内的情况和旁人有些不一样,所以老师想叫你去看看,既然你在忙,那我就记仔细些,等你忙过了再来与你说。” 以往有这种事,他和林沁都是一起去听的,今日林沁第一次单独接诊,他也不想多打搅了她。 楚应宽这人在旁人看来,是个礼数非常周全的,他自幼跟林家家主也就是林沁的母亲学习医术,林家人也都很喜欢他。 而在林沁面前,他除了礼数,又多了些许伶俐,偶尔还会抛却所谓的“礼”去做一些让林沁觉得有趣的事情。 此时,他跟林沁说完了话已经转过半个身子时,又冲她眨眨眼,小声道:“今天你可得请我吃栗子酥,你请客,我付钱。” 林沁噗嗤一笑,点着头应了,随后看到楚应宽上楼便回到诊室里阖上了门。 凤锦呈在她与楚应宽交谈期间,无数次想回头看一眼,他想看看对面究竟是个什么人,林沁是不是看起来和她的声音听上去一样轻松中带着些许愉悦? 不过他完全没能看到,因为那些针的作用,凤锦呈现在除了脚趾和手指,其余哪里都动不了。 坐回凤锦呈旁边的木椅上,林沁从旁边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凤锦呈坐得太正,想要看到她就只能斜着眼睛,以至于他怀疑自己的眼球会不会因为太僵硬而以后都转不回来。 林氏医馆和羽家的药铺离得不远,加上从医馆里出来的时候,林沁还给了李昭越一张示意图,她很快就找到了羽家药铺。 羽家药铺的伙计动作也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李昭越需要的药抓好,又着手处理药方上写明了需要加工的那些。 想到凤锦呈在扎针,李昭越一点都不着急,便坐在那里想趁机和羽家药铺的伙计聊几句,顺便打听点消息。 可谁料伙计忙起来根本不搭理她,李昭越什么都问不到,又不想让人察觉到不对,只好作罢。 等她拿到包好的药,距离从林氏医馆出来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李昭越原路返回,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追随着她。 这条街不算热闹,整条街上只有一个茶摊和一间食铺有人来往。李昭越装作随意地东张西望,然后转向目光袭来的方向,正好和投射出那道目光的人对视上。 对方是个老者,发现李昭越看过来之后,竟然没有躲闪,而是从茶摊里站起身往李昭越那边走过去。 老者的皮肤很黑,是就算成日在田间地头劳作都不一定能晒出来的肤色,他穿着褴褛,衣裳的很多地方都破了口子,李昭越隐约看到他衣衫下的皮肤上紧紧地缠着一圈圈绷带。 他因为佝偻的原因,个子几乎只有李昭越的一半高,走起路来像是一只濒死的甲虫,看上去有些诡异。 走到李昭越面前之后,他布满褶皱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些变化,那张干瘪得看不见嘴唇的嘴倏然向左右两边拉扯开,嘴角并非上扬,而是平直地扯着,露出满口如同被腐蚀过的黄牙。 他的喉咙里传出“呼呼嗬嗬”的声音,脖子上干巴巴的皮包着一颗桃核似的喉结,随着他发出的声音上下滚动。 李昭越皱了皱眉,问道:“您有什么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也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防备对方,毕竟这人看起来实在是太惨了,就像一块破抹布。 老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还在笑着,似乎笑得更激动了。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嘴巴也已经咧到最大的程度,能让李昭越看出来他在大笑的原因,是他后背上那个鼓起的大包因为他的笑而震颤,以至于鼓包看上去仿佛随时要弹到李昭越的脸上一样。 眼前的场景让李昭越突然感觉到了一点森寒,她的脚步微微往侧边挪动了一些,想要赶紧离开,那古怪的老者忽然伸手指着什么。 李昭越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她手里提着的,正是刚才从羽家药铺买的药,那包药材的纸上还印着羽家药铺的印记,非常好认。 “这是在羽家药铺买的,药铺就在那里,不远。”李昭越以为他想去药铺,便转身指了一下刚才走过来的方向。 “啊!啊啊啊!”谁知,她的话好像刺激到了老者,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对着李昭越手里的药包大喊大叫。 李昭越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想要走开,他又突然指着李昭越的脸,情绪似乎从愤怒又变回了喜悦,然后“嗬嗬”地咧着嘴。 第63章 林家和羽家合作,很明智 不过,他的大笑没有持续太久,正当李昭越进退不得的时候,茶摊的草棚里一个正在忙着烧水的妇人走了出来,呵住了老者。 “你又在这发什么疯?去去,这姑娘都被吓坏了!” 妇人抖棱着手里一条洗得灰白的抹布,不至于真的打到老者,又能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离开。 茶摊里的人基本都在往这边看,有几个人也像是坐不住了想过来的样子,似乎如果妇人的“驱赶”没有用,他们就会过来帮忙。 老人浑浊的眼球起初像是被胶水粘住了,等到妇人说话时,他才像胶水年份太久了一样,眼球抖动了一下。不等妇人再多说话,他停止了一切笑声或是别的什么声音,转身走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子。 妇人见他走了,李昭越还在原地,安慰似的解释道:“你这姑娘脸生,不住在这附近应该不知道他,这老头在附近晃悠好多年了。以前以为他是乞丐,但是他从来不讨水讨饭,偶尔来喝茶还知道给钱。” “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不回答,也没人听见过他讲话,以前还以为他又聋又哑呢。没事儿了啊,别害怕。” 李昭越收回往小巷那边看的目光,佝偻老者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她便转过来对妇人笑笑。 她长得浓眉大眼,不笑的时候颇为端正,但一笑起来又让人觉得爽朗,妇人看着她的笑,突然就想和她再亲近些,于是对她招呼道:“诶哟,正好路过,进来喝碗茶。” 见李昭越愣着,她又笑着打趣,“进来吧,喝碗茶润润嗓子,不收你的钱。” 李昭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药包,又想了想叶无常吩咐的任务,再看看茶摊里坐着闲聊的那些人,欣然地跟着妇人走了进去。 药铺的伙计不理她,可茶摊里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会跟她闲聊的样子。 林家医馆共有三层楼,第三层是林家家主林禾坐诊的地方,也是医馆学徒听课的地方。 吕危燕靠躺在一张藤椅上,一条裤腿卷起,露出疤痕累累的小腿。 “林大夫,您刚刚说的,我听明白了,只要能保住这条腿,您说怎么治就怎么治。” 吕危燕用手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对林禾刚刚提出的方案没有任何异议。 有了他的同意,林禾不多废话,坐在楚应宽搬来的凳子上,将一罐绿色的药泥抹向吕危燕的小腿。 她是林家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有灵根的人,还是木灵根,但因为灵根的品质不好,所以很难起到疗愈的作用。 不过她自幼聪慧,又醉心于医术,自己琢磨出了一些用微弱的木灵力辅助行医的方法,这一点和吕危燕很像,吕危燕也正是因此才来找林禾看他那条多年未愈的腿。 “这伤虽然严重,但骨肉都已长好,依然在让你感觉到疼痛的,是你自身的雷灵力在受伤时袭入了骨髓。” 林禾的容貌,林沁遗传了七八成,两人不仅五官相似,脾气性格更是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林沁比起她还是少了些许沉稳。 此时她一边涂抹药膏,一边将丝丝木灵力输出向药膏敷着的地方,让这些药膏能够更好地被吕危燕的腿吸收。 吕危燕点点头,对林禾的话,他是认可的。 “我也这么想过,只是先前的大夫都看不出为何,也就拖到了现在,看来还是林大夫的医术更高超。” 林禾不知道吕危燕究竟是什么人,却知道他是羽家这些日子正在招待的“贵客”,所以他所说的大夫,八成不普通。 她神色自若地继续涂药,说了句:“医者需要经验,我只是恰巧对你的这种情况有些了解罢了,不敢说比以前给你看诊的大夫厉害。” 一整瓶药膏用了一半时,林禾将药膏收起,不远处学得认真的楚应宽走了过来,从她手中接过罐子。 “林大夫。” 靠在藤椅上的吕危燕忽然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林禾跟楚应宽都回过头。 “大夫给人看病,自己却拿不出任何药材的事,我这么些年也就在琉城听说过了。” 他笑得不正派,黑眼珠被上眼皮遮住一半,看着林禾,“我很好奇,林家主,是对药材生意不感兴趣么?” 林禾的脸色骤然沉了些,不等她发话,楚应宽料想到吕危燕还有话要说,赶紧拿着药罐离开了。 他出门后,林禾静静地看向吕危燕,吐出一句淡淡的“这是何意”。 吕危燕摇摇头,笑着。 “我来琉城也有些日子了,听人说起过林家和羽家关系匪浅。但寻常医馆里都有些许常见药材,林家开出的所有药方都得去羽家药铺抓药,令我不解。” 林禾转过身,走到一张桌子后坐下,神色未改。 “林家只是医者,不懂经商,数百年来皆是如此,而且羽家的药材品质优良,我很放心跟羽家合作。” “琉城其他的几家医馆似乎不是如此?”吕危燕继续道,仿若闲聊。 林禾瞥向吕危燕,声音里听不出喜恶,“别人的事情,我管不着。” 吕危燕笑出了声,看上去心情很愉悦,“随意问问,林大夫不要多想。不过我非常认同你刚刚说的话,林家选择跟羽家合作,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啊——” 一楼,林沁拔出一根银针的同时,凤锦呈终于在被迫忍耐了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叫喊。 他的叫声完全没有影响到林沁拔针的动作,“很疼是吧,这是正常的,病灶拔除了就好了。” 凤锦呈敢怒不敢言,他的视线甚至都被生理性的泪水给模糊了,什么叫病灶拔除了就好?他的脑子明明就没有问题! “砰砰砰”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虽然敲门声基本都是一个样,凤锦呈还是莫名觉得这是刚才那个男子敲的。 林沁没有忙完手里的活,便说了句:“请进。” 门打开,站在门外的人果然是楚应宽,他估摸着林沁这边施针要结束了,就带着刚做的笔记和半罐子药膏来寻他。 “你不要动啊!” 林沁没想到“李有财”疼得都叫出声了还敢乱转,有些着急。 凤锦呈忍痛扭过头,他就是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什么样。二人的目光正好对上,都看不出在想什么,但凤锦呈知道,他已经在心里将他和楚应宽从眼睛的大小到鼻翼的宽窄都做了比较。 第64章 听说,秘境不是羽家的 面对凤锦呈的注视,楚应宽回以礼貌的一笑,他走到林沁旁边放下了手里的罐子,说道:“要用到的药材已经买回来了,老师让我们早些把药膏制出来,那位先生要用。” 林沁随意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怎么用上这个了,还一次用了这么多?” 这是林禾自己琢磨出来的一种疗伤药,疗伤效果极好,但比较特殊的点在于,这药虽然能疗伤,用起来却十分疼痛,就连林禾自己在试药的时候都因疼痛难忍而中断了许多次才成功。 楚应宽明白林沁惊讶的是什么,点点头应和她:“是啊,我看到老师拿出这个的时候,也以为只是稍用一点,没想到竟然用了半罐。” “不过那个人好像真的不怕疼,方才我从老师那儿出来的时候,他正面不改色地跟老师闲聊。” 楚应宽想起自己先前试着将这药膏挖了一点点涂在受过磕碰的皮肤上,之后给他带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就觉得背后一凉,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怎么忍住的。 “那人是受了什么伤啊?”林沁手中继续着拔针的动作,随口一问。 楚应宽想了想,没有说得很明确,“似乎是灵力造成的,不是简单的伤,那人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疤,唉,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林沁拔掉了扎在凤锦呈头上的最后一根针,将针丢进清洁用的瓶子里,“好了,有没有觉得舒服一些?” 她没听到“林有财”的回应,转身看去,对方竟然正眉头紧锁,一副思索的样子。 林沁有些愣住,林有财原本是傻傻的,眼睛都很难聚光的样子,怎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神色?难道...... 她已经把他给治好了? 不过,“林有财”很快便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猜测错了。他突然用手抓了一把头发,皱着眉头嘟囔道:“头上刺刺的,不舒服......”就好像是他真的只是因为觉得不舒服,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然而凤锦呈自己心里清楚,他在听了楚应宽的话之后,想到了一个人,偏偏那人现在正在琉城,让他很难不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吕危燕,多年前右腿重伤险些残废,治好后余下疤痕无数,从此失去知觉。 凤锦呈非常确信自己的直觉,林家医馆三楼那个来看诊的人,应该就是吕危燕! 李昭越在茶摊喝完第三碗茶的时候,已经成为了茶摊中心人物,所有人都围着她,听她讲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 “诶呀,我这讲了半天,你们也给我讲讲你们知道的事儿呗,让我休息休息。”她拿起第四碗茶水,吨吨吨地喝了个精光。 茶摊的老板就是那位先前帮她“脱困”的妇人,给她又续了一碗茶水之后,啧啧着附和:“都是你讲的你们村里的事儿太有意思了,给我们都听入迷了!哎,你们不是平时最能聊了么,都跟李家妹子说说啊。” 有个茶摊的常客听得正在兴头上,看到李昭越放在一旁的那个药包,便一拍大腿神神秘秘道:“行,今天我给你们讲一个我听来的事儿,保证你们都不知道!” 他双眉上挑,将头压低,周围的人也跟着他压低,还有些人往前拖了拖凳子,一群人坐得更加紧凑。 李昭越也伸着耳朵,不知这人要说什么。 那人缓缓开口,先是说道:“这件事儿啊,跟咱们琉城的那家有关。”他用手指了指某个方向,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下了然,那边儿不就是三仙坛么! 李昭越立刻更有精神了,她想听的就是关于羽家的事,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不枉她在这儿瞎编了那么久! “咱们都知道,琉城除了那家,就是林家楚家,但是总归还是那家说了算。” 周围的人都点点头,这话说得一点没错,琉城可不是羽家一家独大么。 “那可不是,人家一千年前就在这儿了,还拥有一个秘境,林家也是跟着他们发家的。”有个人跟着说了一句。 起头的那人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你们听到的应该都是这样吧?”他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我听说了一点儿不一样的,琉城秘境啊,原本就不是那家的!” “不会吧!” 在座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惊讶,他们谁也没活过上千年,家里更没有活了千年的老祖宗,谁不是自小听着羽家的传说长大的? 都说羽家一直扎根琉城,连“琉城”这个名族都是羽家先祖定下的,而琉城秘境和羽家更是捆绑关系,羽家对外所说的是,琉城秘境只有羽家人能打开! 李昭越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她没想到这人上来就说了一个有关羽家的大八卦,让她都还没准备好。 面对一群“聊友”的震惊,这人得意道:“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反应,说实话,我听说的时候,我也不信啊!要不是跟你们几个相熟,我可不会把这件事儿说给你们听。” 有人听不到后续,着急了,“你倒是接着说啊,这才说了个开头就卖关子!” “行行行,我接着说。”他喝了口茶,继续眉飞色舞地说起来:“我听说的是这样,原本呢,琉城这块地方人少,城池也不大,当时这里有一个家族相对富裕一些,又出了几名修士,慢慢就成了类似于城主的角色。” “后来这个地方人越来越多,家族也开始变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了一个也很厉害的修士家族,就是咱们现在知道的那家。” 他又指了指三仙坛方向,其余人点点头作为回应。 “再后来,不知道名字的那家,带着其他几诞有修士的家族一起修习,结果颇有成效,甚至还互相通婚,追求有灵根的后代。” “有一日,他们偶然发现了一个秘境,原本说好等秘境打开,就先让这几个家族的子弟进去历练,以后再向所有修士开放。”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有灵根的,也搞不懂秘境里有什么,但是他们能猜到,开放秘境肯定比不开放秘境造福的修士要多,于是纷纷说道:“那应该开放啊。” “是啊,我觉得他们这么决定挺好的,先让自己的子弟历练过,再让其他修士进去,两不耽误啊。” 李昭越随着他们一起点头,她也进过秘境,虽然很小,但足够让她得到锻炼。 那人啧啧两声,摊开双手,“可是,有人不愿意了啊。” 第65章 谋夺城主之位 李昭越回到林家医馆去接凤锦呈时,凤锦呈满脸幽怨,眼神质问着李昭越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而更让他幽怨的是,林沁和楚应宽已经在旁彼此协作着制起了药,只有他必须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椅子上,林沁还拿了一根酥糖给他吃。 告别时,林沁还提醒李昭越按时让“李有财”吃药,五天后再带他来看诊。 凤锦呈闷闷不乐,走出医馆后又回头看去,这个方向看不到林沁在一楼的诊室,但能看到三楼的窗子里亮着,想必吕危燕还没有离开。 “看什么呢?一整天奇奇怪怪的,失了魂啊。”李昭越今天听了个大新闻,满心想的都是赶快回到客栈,然后传讯把消息告诉叶师伯他们,而凤锦呈频频回头让她不由着急。 凤锦呈额角跳动,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出去买个药那么久才回来,还有,你居然让林...林大夫给我扎针,你怎么想的?我头有没有问题你不知道吗?” 李昭越走得快,忍受不了凤锦呈的一步三回头,伸手拽了他一把。 “林大夫总不会把你的头治坏了,你就当调养身体呗。诶呀快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去跟他们说!” 二人一个催着一个磨蹭着,回到了客栈,小二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说道:“你舅舅他们前脚刚回来,买了可多东西呢,诶不过你们应该要在琉城待一段时间,多备点东西应该的。” 听说叶无常他们回来了,李昭越更按捺不住想要讲述八卦新闻的冲动,随意应付了小二两句就“扶着”假装一瘸一拐的凤锦呈往楼上走。 “你们回来了!我有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消息要说!” 所有人都在叶无常的房间里,李昭越刚进去就飞快地将门关上,控制不住地眉飞色舞起来。 幻声蜥本来在桌面上悠闲地趴着,听说有重要消息,打了个滚面向李昭越,兴奋道:“什么重要消息,说来听听!” 封似霜一看李昭越与凤锦呈那副吃惊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得再解释一遍幻声蜥的来历,无奈地叹了口气。 ......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说话说得好像人啊,真聪明!” 一炷香之后,幻声蜥被李昭越抱在怀里,整个蜥享受着温暖的怀抱。 凤锦呈小声嘟囔了句:“聪明是聪明,但也没必要抱着吧。” 他打了个寒颤,就算幻声蜥会说人话,长相也有些可爱,也让他无法忽略它是一只蜥蜴的事实。 李昭越又戳了戳幻声蜥头上的软角,将它搁在自己的胳膊上,将她先前从茶水摊听来的事情说给众人。 她将那人所说的故事,把其中隐晦未表达出来的地方自己补充上,讲述出来,说得很认真。 “...秘境被发现之后,当时城主一族的意思是让他们的子弟先进去历练,之后等到实力足够强大了,就向玄云大陆所有修士开放历练的机会,那时和城主府关系最密切的林家和楚家都同意,唯独羽家有异议。” “但是因为只有羽家反对,事情还是在按照当时城主一族的设想进行,甚至他们都已经准备好要向外界公布这件事。” 李昭越说得仔细,生怕落下什么细节,“对了,琉城的名字就是在那时候定下的,据说是因为秘境里有很多琉璃。” 她摸了摸幻声蜥的头,思索了一下道:“后来,当时的城主一族、林家、楚家和其余一两个非常小的家族子弟一起进入秘境历练,唯独羽家没有去。” “奇怪的是,他们一起进了秘境,出来的时候却不是一起出来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昭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了,或者说不仅是严肃,还带着一些不解,因为接下来的事情那人说得模模糊糊,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叶无常听到这,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我猜,之后是不是当时的城主将位置传给了羽家,然后从此销声匿迹;林家楚家作为琉城除了羽家外最有话语权的家族,都对外宣布他们追随羽家?” “嗯?”李昭越眨巴着她圆溜溜的眼睛,声音上扬道:“您怎么知道?” 她还没讲出来呢,难道她刚才说漏嘴了吗? “如果不是这样,琉城城主的位置不会这么轻易落到羽家手上,羽家又是极其重视名声的家族,我觉得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去夺城主之位。” 封似霜的解释令李昭越恍然大悟,连连点着头,“原来如此!当时那人说得十分隐晦,什么那家那家还有那家的,我差点儿没听明白,一路上念叨这事生怕等会儿忘了。” 南宫夙一直静静地坐在封似霜身旁,从李昭越和凤锦呈进门开始除了打个招呼就再没多说话,此时突然冷冷地嗤了一声。 他垂眸,眼前是盛着一杯水的茶杯,就算没有人去碰它,水面也有不易察觉的波纹。 “三仙坛修得极尽壮观,羽家的宅院听说横跨了三条街。街头巷尾就就连黄发稚子都知道他们家的辉煌故事。普通人寿命无非百载,谁又能把几千年前被人刻意抹去的事情说清楚,羽家竟然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享受着百姓的景仰上千年。” 尽管他语气平淡,面上的鄙夷却清清楚楚。 封似霜叹了口气,沉默着点点头。从来到琉城之后,或许出身南宫氏的南宫夙早就看清了羽家的龌龊。 羽家和南宫家,都称得上是庞然大物,都凭他们异于常人的本事占据着一城的资源,享受着百姓无尽的仰望。 “虽然你们现在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懂了,但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找到秘境的!”幻声蜥坐在李昭越的胳膊上,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一点凝重,主动说道。 李昭越戳了戳幻声蜥的脑袋,越看越喜欢这个小玩意儿,“那就靠你啦,等找到幻境,我给你做好吃的!” 一人一蜥正要畅想美食,房间里突然有两人同时说道: “我有事想说。” “还有......” 封似霜跟凤锦呈对视一眼,彼此都谦让道:“你先说。” “我想说,大师兄今日传讯来,说羽师姐极有可能在秘境里。” 羽岚的消息无疑是李昭越最关心的话题,她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嘴角几乎要咧到太阳穴,兴奋道:“真的?” 封似霜点点头,给予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李昭越嘿嘿地笑着,等终于平静了些,转头问凤锦呈:“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今天吕危燕好像也在林家医馆。” 第66章 羽亭荟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幻声蜥在李昭越的怀中,受到声波的伤害最大,双眼翻白晕倒在她手里。 凤锦呈用手指着自己的脸,用眼神向旁边的封似霜和南宫夙求助,“你还记得我现在演的是个瘸子吗?从医馆出来你走得跟一阵风一样,哪里给过我说话的机会?” “我!”李昭越迅速回忆刚才的场景,感到一阵心虚,她好像确实没有让凤锦呈说话来着,“我也是着急,你就说我刚刚说的事重不重要?” “哼!”凤锦呈撇过脑袋,倒也不至于真的因此而生气,说道:“这也是我的猜测,我听说林家医馆三楼有个体质特殊的人找林氏家主治腿,腿上都是伤痕,还丝毫不怕疼,又想到吕危燕也在琉城,所以觉得是他。” 封似霜不太明白吕危燕是什么情况,便问道:“仅凭腿上的伤和不怕疼就能断定是他吗?有些人生来就比旁人更耐疼一些。” 凤锦呈摇摇头,表情有些夸张,吕危燕的情况还真不是“耐疼”二字能说明的。 “他那不是耐疼,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他的腿究竟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但是我亲眼见过,那条腿上的伤疤就像是叠在一起的蚯蚓,因为疤痕的缘故,那条腿甚至比另一条腿要更粗一些。” “在我记忆中,有一次他为了保护太子,沾到了一种腐蚀性极强的东西,裤腿连带着腿上的皮肉跟剥笋一样往下掉......” 他说着说着,脸色有点发白,想起了当年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产生了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封似霜想想了一下皮肉剥落如同剥笋的场景,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也理解了为什么凤锦呈会通过“腿部无痛感”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吕危燕。 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应该是很难忘记的。 “噫。” 李昭越用手指给幻声蜥顺着气,感叹道:“那他后来腿还能用也是不容易。” “他的腿应该不会一次就能治好吧?”封似霜想了想,再次问道。 凤锦呈这时候缓过来了不少,毕竟记忆里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也不会再像幼年时那样想起吕危燕皮开肉绽的腿就吓得一整夜睡不着。 他摇摇头,思索了一番今日在医馆的所见所闻,十分确信道: “应该不会,他多年来不是没有找其他大夫看过,想必是有什么极难根治的问题才会拖到现在;而且今日我听闻他用了整整半罐的药,林大夫他们还要尽快把药罐再填满,想必是给他治腿需要的。” 而且和亲的事情还没有走完流程,耀光国那边还没有真正地认可羽家新的未来太子妃,吕危燕在琉城还有得待。 封似霜撑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转向叶无常和南宫夙的那边,声音里带了一丝兴奋。 “师父,您之前说要让琉城秘境热闹一点,那吕危燕算不算热闹的一员?” 与她对视的叶无常本是极其恬淡地坐着,仿佛是被她那眼间的明亮所影响,难得地在笑时露了齿。 “似霜说得是,他既然以耀光国使臣的身份来了琉城,怎么能让他空手而归?” “你们在说什么?”凤锦呈一脸的迷茫,什么空手而归?难道他们还要去给吕危燕送礼吗? 封似霜又转向他,指指他的腿,“你什么时候再去医院治腿?” “呵,治腿?已经变成治头了。”凤锦呈耸了耸肩膀,“林大夫说五天后再去,有什么事要做么?” 封似霜对李昭越和凤锦呈勾勾手,三人伸长脖子彼此凑近了些,然后封似霜对二人说道: “这样,你们观察一下,吕危燕都什么时候去,然后想办法给他透露点事情。” ...... 一片浓雾之中,男人的尖叫穿过森林,森林里的树木高大无比,树叶交叠得过于浓密的地方,几乎成为一片不透光的黑色。 羽亭荟闻声,整个人受惊吓一般飞快地看向叫声传来的方向,尽管她极力控制着情绪,上下牙还是不受管控地快速磕碰着,哒哒作响。 忽然,周围传来一阵刺骨的冷风,像是有特定的形状,直从她的肩膀上扫过去。 “妖物,有本事就出来!” 她手中拿着一把形如羽毛的银色短刀,向四周警惕地看去,周围除了茫茫的白雾和若隐若现的那些大树,其余什么都没有。 从上面看去,她就站在一片浓密的深林里,如同一个小小的点,存在感还不如一只蚂蚁。 “呼——” 极冷的风再次吹过,这次是从她的后背窜向前方。 明明十分寒冷,羽亭荟的额角却唰唰地向下流汗,若有人站在她身边,甚至能看到她的衣服已经完全贴在身上,像是整个人刚刚在大雨里走了一遭。 面对“妖物”的多次戏耍,羽亭荟攥紧手中短刀,突然对着空中的虚无挥刃。 “出来!你给我出来!”她提起一口气,因过于紧张而无法正常流通的火灵力艰难地聚上她手中的羽毛形短刀,在空中舞出星星点点的火元素。 这一点点灵力很快就以火元素碎片的形式消散于空中,羽亭荟再次发力,将身体中更多的火灵力逼向手中的利刃。 她的双眼因为快速逼出火灵力而烧得通红,按理说此时她应该感觉到疼痛,可羽亭荟仿佛着了魔,继续对着空中挥舞短刀,火灵力每消散一点,她就再激出一些,短刃上的火光越发耀眼。 在她几乎已经没有招式可言的挥砍中,浓雾里走出一个身影,让她感到极为熟悉。 羽亭荟终于稍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去看来者,却在看清的瞬间再次将短刀提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羽亭荟的眼角呈现出裂开的征兆,“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年轻,不对,我前几日还见过你,你不是这样的!” 她声音提高了八度,几乎是咆哮着对那人质问,而对方却回以温柔的语调。 “夫人,我就是这样的,你忘了吗,当时你说我很好看,你说就算我没有灵根也会想要和我在一起。” 说话的男子越走越近,面容在羽亭荟的眼中更加清晰。他生得一张极干净的脸庞,五官十分对称,唯独两个眼皮不一样,乃是一单一双。 他身上穿的衣裳款式有些过时,不是最近几年羽家会让绣工制作的衣裳,但是和他的人看起来一样干净整洁。 羽亭荟手中的短刀指着一步步向她靠近的人,嘴角抽搐着,眼角的裂纹已经隐约能看到里头的肉。 第67章 崔附者,形如枯木 男子仿佛根本不害怕她手中的刀刃,越走越近;羽亭荟的反应则与之相反,明明是拿着刀的那一个,她却步步后退。 “别过来!你这妖物,为什么幻化成他的样子,滚!你给我滚!”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那充血的眼球开始变得漆黑,内外眼角都绽裂得像大树的枝桠,被粉红色血肉包裹着的血管在抽搐似地跳动。 “夫人,我怎么会是妖物,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士芦,我只是回到了你最喜欢我的那个时候。” 崔士芦的每一步,都极其无畏地迎着羽亭荟手中的刀锋,他脸色红润,在光线暗沉的浓雾中显得颇有生机。 他凝视着羽亭荟的双眼,似笑非笑着继续靠近,话语里似乎带着因羽亭荟的恐惧而感到的伤心和委屈。 “你不是说过,最喜欢士芦的眉眼吗,你看他们现在是不是和当时一样好看?” 崔士芦的胸膛彻底顶上了刀尖,与此同时,羽亭荟那双已经僵硬多时的手瑟缩了一下,这一下,让崔士芦的手顺利地握住了她的手。 “夫人,你的手很冰,是不是这里太冷了?”在一片令人恐惧的浓雾中,崔士芦的手格外温暖。 感受到羽亭荟的贪恋和迟疑,崔士芦在她持刀的那只手上轻轻一捏,早就散光了火灵力的羽形短刀从她手中脱落,“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而羽亭荟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声音。 崔士芦握着她的手,向前走了半步,二人贴得极近,崔士芦身上的温度逐渐透过羽亭荟被汗水浸透的衣裳温暖着她的皮肤。 他贴向她的身侧,用她熟悉的声音耳语道:“你我情真,却因羽家的罪孽无法共白头;我寻了个好地方,纤尘不染,你同我过来,便能厮守。” 说罢,他牵住羽亭荟的手,带着她慢慢向前走,走进浓雾的深处,二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感情甚好的夫妻。 崔士芦面带微笑,无论浓雾中多么阴沉,他的皮肤总是白里透红,泛着相比于正常人来说十分不正常的光泽。 在他身边慢慢走着的羽亭荟更是让这一幕诡异到了极点。 她的两只眼珠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点光泽,像是两颗漆黑的石珠子,与铁砧山的山体颜色别无二致;左右两边内眼角的裂痕从眼角的方向开始朝印堂的方向延伸,在印堂处裂得最为密集,两边的裂口相叠,形如一颗血色的大树;而外眼角的裂口一路延伸到太阳穴,流出了许多鲜血,顺着两鬓流到下巴,却不滴落。 原本因为修炼而停留在中年时候的容貌开始以风旋电掣的速度老去,而且如同经受了岁月最大程度的摧残。 很快,本来还有些丰润的人干瘪如柴,皮肤青黑一片;她的身躯佝偻着躬下,越来越低,但是羽亭荟的脚步却愈发轻快,显得比身旁的崔士芦还要迫不及得。 浓雾如同一张环绕的幕布,演绎着羽亭荟和崔士芦的点点滴滴。 测灵根大会的结果如预料中的不佳,只测出了琉城一户人家里年纪最小的儿子有着凡品灵根,但灵根的纯度尚可,被羽家当做了目标。 那家人不算富裕,羽家用一点金银就换走了这个孩子,将他放在别院由专门的仆从抚养,六岁那年,他被带到羽家主宅,和年纪相仿的羽亭荟相遇。 “能不能不要把他带走,我还想和他一起玩。” “不行的,小姐,十六岁之前他没有资格留在主宅。” “那你们让他当我的附者,以后就不用回别院了!” ...... 画面继续飞快地翻动,然而画面里的内容却和现实不同,羽亭荟的容颜没有停驻,她和崔士芦一样变得白发苍苍,槁项没齿。 “怎么办,我不想变老,士芦,我不想变成这个样子!”羽亭荟惊恐地呼喊,声音与画面中的她重叠。 “很快就不会这样了,夫人,我们会青春永驻,天长地久。” 二人穿过浓雾,浓雾如旧,看不出丝毫有人经过的迹象,远处男人凄厉的惨叫像是被隔在另一个世界,只有地上掉落的短刀证明着它的持有者曾经在这里逗留。 与此同时,羽家偌大的庭院当中,三个穿着仆从服饰的人排成一列,匆匆地来到羽家家主所居的院子,对羽屏身边的管事汇报了什么事。 管事让几人留在原地等待,独自找到羽屏和正在跟他对一的羽昆台。 “何事让你这么急匆匆的,扰了清静。”羽屏执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棋阵当中,对管事的不报而入有些不满。 管事来到他身边,恭顺地跪下,低声道:“家主恕罪,是二房的事情。” “昆纲他们回来了?”他落子,棋局的赢面再次被他掌控。 “亭荟小姐的附者,暴毙了。”管事斟酌了片刻,还是将暴毙二字说了出来。 羽屏和羽昆纲皆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向管事,见管事的脸色难看,老成的羽屏也皱了眉。 “他至少还有五年可活,怎么会突然没了?二房那几个人呢,一个都没回来吗?” 他又看向羽昆台,让他给个说法。 羽昆纲立刻站起身,双手贴在身两侧,垂首道:“家主,亭昌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二弟他们。” 他说完,还在坐着的羽屏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地上,一只手还搭在放着棋盘的桌子上,似乎在想着什么很久远的事情。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语速有些急切地对管事问道:“亭荟的附者是什么样子?” 羽昆台愣住了,羽亭荟的附者暴毙而亡,那就是死人,死人还能是什么样子? 可是管事的表情并非和他一样疑惑,而是震惊,仿佛正当他在想要不要将某些事告诉羽屏的时候,羽屏就向他发出了那样震惊。 他谨慎地措辞,不敢有一丝描述上的偏差,“据二房伺候的下人说,崔附者浑身干瘪,体色发乌,全身骨头扭曲,整个头脸上长满了头发,已经无法见其五官。” 管事吞了一口唾液,克制自己不要去按照话语中的描述幻想,“整个人,形...形如枯木...” “什么!” 羽屏立刻站起身,表情狰狞着大声质问:“你说他形如枯木!” 第68章 铁砧山的死气 不久前,有人看到家主羽屏往二房居住的跨院御剑而去,很快羽昆素就带人将“所有人不准离开自己所在院落”的家主令传了下来,然后一处接着一处地将人清点完毕,再把守住跨院之间的通道。 本就没有什么嘈杂声的大宅里变得更加安静,羽家的所有人都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包括以纪子初之名潜在羽家的窦雪竹,但显然不包括总算找到机会和纪子初面对面较劲机会的安正川。 “老实交代,你来琉城究竟是为了什么,本少爷就不信你在此之前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有灵根!” 安正川站在堂屋的正中间,昂首挺胸,颇有一副纪子初今天不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解释就不罢休的架势。 窦雪竹听着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跑步声,恨不得现在就把安正川扔出去,他的剑眉蹙紧,比之前更多了一些不耐烦,下了逐客令: “纪某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比不得安少爷,年幼时家中便有方法为你测出灵根,而我们那地方只能等着朝廷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才有测灵根的机会,安少爷如何能因此断定纪某别有所图,莫非是质疑家主的决定?” 他的声音随着反问而提高,安正川从来没听过别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抬起手直指着向他,正欲发飙时,整齐划一的跑步声终于来到了客院的院落外。 安正川从安家带来的一名小厮跑了进来,大喊了句:“少爷,咱们得回去了。” 安正川那刚到嘴边的话被他堵了回去,怒火立刻又烧到了这名小厮头上,抬脚便要踢他,可这一脚还没落下去就仿佛在空中被人给钳制住,让他空抬着一条腿僵在原地。 “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院落,没有家主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羽昆素手中拿着一把青铜色的鸟兽形锁,带着六名护卫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扫了一眼室内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安正川脸上,语气中带着些不赞成道: “满院子里都是你带过来的下人,做什么?在羽家,没有让你这样胡闹的道理,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她说得严肃,安正川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心中很是愤愤。 他瞧不上羽昆素那聊胜于无的灵根,又不得不因为她是羽家家主的女儿向她低头,这种割裂的感觉让安正川先前没能对纪子初释放彻底的侮慢变成一口浓重的浊气堵在他的胸口。 他解释道:“只是来和纪公子聊聊天,不敢有别的意思。” “不敢最好,现在就回到你的院子去。”羽昆素又看向纪子初,虽说表情没有变,但是眼神却是柔和了一些,“家主之令不可违抗,纪公子且在这里待着,吃食供给皆有专人送来,勿要擅自离开。” 说罢,差人将安正川和他的那群小厮送了回去,然后走到院门前,用手中的鸟兽形青铜锁对着院门一贴,一张密不透风的封印从被铜锁触碰的大门上扩散至整个院落,院门的正中央随之出现了一把锁的虚影,窦雪竹站在门内,听见门外的羽昆素说道: “封印已成,纪公子不要触碰门上的锁形印记。” 脚步声渐远,窦雪竹将铜锁的形状花纹记在心中,回到卧房当中,拿出了传讯灵器。 铁砧山的范围内,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色,莲浔坐在“铁砧”一边微微翘起的山头上,翘着一只脚。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山洞外面,又不会轻易地被发现。 “心狠手辣...灭绝人性...蛇蝎心肠...” 莲浔抓了一把黝黑的石子,发泄似地丢向远方,嘴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眼睛却还是很恪尽职守地看着叶无常带着两个徒弟离开铁砧山时安排他盯住的地方。 “好大的面子,让小爷我在这儿守山洞,八百年过去都没一个人出来,守鬼呢!” 他扔石子扔得烦了,将手中剩下的那一把全都撒了出去,拍拍掌心的土,刚想再找些别的乐子打发时间,一阵沉重的死气蓦然从铁砧山的地下汹汹袭来。 莲浔立刻没了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身旁两条原本盘着身体休息的黑蛇也惊觉地抬起脑袋,望向下方。 铁砧山地面以上的范围明明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可能除了莲浔扔出去的那些石子,其余的连一粒尘土都没有移动过。但如此沉重的死气,莲浔绝不可能感觉错,他看着身旁两条黑蛇的眼睛,低语几句,黑蛇立刻游移着向山洞的方向而去。 莲浔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处山洞,腾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奔向通往琉城城区的树林。 黑色的影子在树林中飞快地闪过,留下不为人知的轻声低语,他前脚离开树林,后脚那一个个潜伏在树林中的蛇影如同商量好了一样,向四处有规律地蛇行去,将铁砧山的前半面围绕起来。 客栈之中,几人刚刚听完窦雪竹送来的消息,知道羽家或许出了什么大事。 幸好封似霜尝试炼制的传讯灵器因为从前根本没有出现过,所以尽管羽昆素设下的屏障很强,也没能阻挡住屏障根本识别不出的传讯信号,才让消息得以从羽家传了出来。 突然,叶无常伸手一挥,打开了窗子,窗外立刻飞进来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是莲浔。 莲浔绷着脸,不等叶无常问他,将铁砧山所发生的事情用一句话简单地概括道: “你让我盯着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进出,我离开之前,忽然死气极重,这不正常。” 他提到死气的时候,竖瞳缩了缩,而封似霜等人听到这两个字时,也无一不变了脸色。 “羽家也出事了,但暂时不知道为何。”叶无常说着,站起身来到窗前,突然飞身向外翻去。 封似霜不知道她师父大白天翻窗子做什么,跟着翻出去,发现叶无常正站在房顶上。 莲浔紧跟着出来,而李昭越先是托着南宫夙的一只胳膊,正要跟着一起过去的时候又看到凤锦呈满脸着急,低声说了句“别叫”,然后抓住他的胳膊,把二人全都带着翻上了房顶。 顺着叶无常的视线看去,远处的三仙坛风平浪静,至于更远处的羽家大宅虽然除了叶无常之外没人能看清,但天空晴朗无云,微风和煦,不像有什么古怪。 第69章 天品灵武雷鸣鞭 羽屏亲眼看到了崔士芦的样子,比他想象中的更诡异更扭曲。 “你说这是崔士芦?”紧跟其后的羽昆台的反应和羽屏不同,他比羽屏诧异多了。 听了管事的汇报后,他脑中就有了一些画面,但是此时这个坐在羽家第二把交椅上的人,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俯首站在两名掌事人身后的二房仆从们惶恐地点头,嘴里含糊不清,连个“是”都说不出来。 可是他们的行为已经告诉了羽昆台——院子里这“棵”干枯扭曲的像人又像树的东西,就是羽亭荟的附者,崔士芦。 早些时候,仆从们来给朽迈的他擦洗,崔士芦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说想到院子里走走,让所有人都出去。 仆从们本来就不乐意伺候附者,如果不是因为羽亭荟吩咐过他们不许怠慢崔士芦,崔士芦甚至洗不上热水澡。 所以,听到他说不需要人伺候,仆从们自然是依了他的话,全部撤出了崔士芦的居所,让他一个人散步。 但是崔士芦毕竟年迈,他们又不敢一直不管他,过了没半个时辰就回来看看,谁知一进到院子里,就发现草坪上多了这么“一棵树”! 羽屏靠近已经看不见面容的崔士芦,仰头望去,扭曲干枯的瘦长树干最上方,是硕大的一团枯草似的头发,自然向下垂落的部分微微随风摆动,就像是树木垂下的枝条。 崔士芦原本个子比他高一些,现在却不仅人变了样子,连个头都窜高到了原来的两倍不止。 他眼下的松垮肉袋抽动,低头看向崔士芦双脚化成的扎进地里的树根,忽然将手向着空中一托,一根长鞭周围盘绕着电弧出现在羽屏手中。 羽昆台满面惊讶,这是羽家世代传承的灵武,举世罕见的天品雷鸣鞭,他曾经有幸见过一次,没想到再见竟然是今日。 “我羽家世代守护琉城,绝没有这种邪物的容身之处!” 长鞭扬起,羽屏用了十成力气笞向崔士芦所化作的枯木。紫瑛灵者的全力一击,虽是对着崔士芦,却还是让靠的最近的三名仆从向后飞了出去。 若不是羽昆台稳住了家主近身管事之后又隔空扶了他们三人一把,那三人必定摔得头破血流,甚至有可能受内伤而死。 天品雷鸣鞭如同一条灵巧又凶猛的蛇,在羽屏的挥舞下击中枯木之后顺势将其死死缠住,树干在电弧的击打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加焦黑。 羽屏用力一拉雷鸣鞭,雷鸣鞭就像是蓄势待发准备绞死猎物的蟒蛇,如羽屏所料,在雷鸣鞭的绞缩之下,枯木立刻扭曲变形,而后伴随着“咔嚓”的声音,顷刻间化成了粉末。 粉末被一阵风带走,羽屏手中拿着鞭子,通红的双眼盯着地面上一个约有两人宽的坑,脸上猛地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就算化成树,也留不下你的根,呵...” 他将雷鸣鞭一抖,灵武瞬间被他收进空间,羽屏背着手,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随着枯木被绞碎而留下的树坑,转身快步向外走。 边走边说:“盘问二房的所有人,崔士芦在此之前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还有,二房那三个人如果再找不回来,你儿子就不用考虑继任家主的事了。” “是!请家主放心,我一定将您吩咐的事情做好!” 羽屏连这样的狠话都说出来了,羽昆台本就不敢怠慢,现在更是巴不得将自己一个人分成十个人用,赶紧把羽家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宜都处理好,领了命就赶紧朝着他自己所居的地方去了。 他们不知,就在羽屏带着几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之后,崔士芦生前居住的院子里,那个不算太大的树坑仿佛有了生命,自己慢慢地合上了。 看不出丝毫痕迹的地面之下,一些残留的微小树根如同贪婪的饕餮,将土壤中的营养和水分以极快的速度吸入自身体内。 那些原本已经断裂分离的树根残骸飞快地生长,先是彼此相连,然后就向着四面八方从土壤下蔓延开来,每接触到什么植被的根茎,就分出一小股缠绕上去,然后再奔向下一株。 客栈房顶上,封似霜盘腿坐在那,忽然朝着羽家所在的方向伸了伸脖子,睁大了眼睛,然而天空依然晴朗,就连天上的云都没怎么变过位置。 “我怎么感觉...”她又揉了两下眼睛,纳闷儿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闪过了?” “你们看到了吗?”封似霜转过身,看向她身后站着的那几个。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包括宣称自己眼神极好的莲浔,都表示什么也没看见。 “是天品灵武,雷属性,你看得没错。”叶无常的话为封似霜解了惑,也让众人稍稍惊讶了一下。 天品灵武,在琉城中能拥有它的,只能是羽家了,只是羽家没事做拿它出来干什么? “不会和小岚有关吧!” 李昭越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差点从房顶上蹦起来。 叶无常摇摇头,自从知道了羽岚可能遇到了危险,他就时刻关注着羽岚的那枚玉佩,好在她一直性命无忧。 “我只看到了一瞬的灵力,而且全部出自那一支灵武,不管是小岚还是雪竹,都不是不会还手的人。” 他迟疑了一下,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叶无常难得迟疑,南宫夙问道:“师父,您还看到了别的什么吗?” 他和封似霜都是观察力很敏锐的人,叶无常有些感叹于自己以后在徒弟面前要藏不住事了,点点头道:“暂时还说不清,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封似霜随口说了句:“会不会是妖兽之类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问?”叶无常不知道封似霜已经脑补了一番西游记里兴风作浪的小妖怪,解释道:“是有一些传说里提到过妖兽,但是正式记载中是没有妖兽存在的。” “但现在我无法说明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许还真叫你说对了呢。” 他的话让气氛缓和了些,这时,凤锦呈似乎忘记了他们正在叶无常设下的小结界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之后突然蹲下身,绷紧了脸。 第70章 密室 他埋着头,指了指客栈外头的街上,急促道:“吕危燕来了!” 吕危燕来了? 几人全都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架没有什么装饰的低调马车停在客栈正门外的路边上,旁边站着一个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对方身着一袭方便行动的深蓝色劲装,腰间除了两根交错的皮质腰带之外没有任何多余装饰,他两只手微握成拳放在身体两侧,看似很放松,实则是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拳的架势。 这就是耀光国皇帝最信赖的贴身高手护卫,吕危燕。 “他来这里做什么?” 南宫夙向封似霜身边挪动了些许,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李昭越一拍大腿,紧张道:“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 “不应该,你们听他说什么。” 莲浔第一次听说吕危燕的名字,但是他也不至于看不出楼下这来来往往的人里,谁是他们正在讨论的那一个。 对着吕危燕的方向抬抬下巴,众人看去,只见他身旁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清瘦男子,谄笑着走到吕危燕身边,对他说道:“这客栈瞧着寒酸得很,您不如去羽家的酒楼歇脚,也能舒坦些。” 阿春搞不懂吕危燕,放着羽家的产业不住,便要到这里来住,还是他自己提的。 吕危燕看了一眼客栈的两层小楼,又朝着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冷冷地对阿春说:“这里位置刚好,我不像你那么会享福,你如果不想住这里,就自己去酒楼住吧。” 说罢,他自己一个人径直往客栈里走去,阿春在后头陪着笑,赶忙跟上,边走边说:“您真是折煞我了,我哪儿能自己寻地方去住啊。” “诶,诶!你们小点声啊!” 凤锦呈几乎把头埋进了瓦片里,这几人说话一点都不避着,万一让吕危燕听见了可怎么整? 他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有叶无常在,怎么可能让他们的话被吕危燕听到?别说只是说话了,就算现在几人在这里搞一场大合唱,吕危燕都听不见半个调儿。 封似霜摇摇头,牵着南宫夙的胳膊翻回了房间;李昭越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跟着封似霜一起翻了回去;莲浔和叶无常的动作更迅速,看都没看凤锦呈一眼,就离开了客栈的屋顶,结界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会自动消失,叶无常甚至不用费神去将它收起来。 等凤锦呈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并且自己费力地从房顶翻回房间时,除了莲浔之外,其他人已经准备要离开房间,而莲浔翘着脚坐在床边上,环抱着胳膊看向凤锦呈。 “你们做什么去?” 他翻房顶的姿势不甚优雅,蹭了不少灰在身上,说话的时候还在拍身上的灰尘。 李昭越伸出手指在几人之间摇动着指了指,“回去休息,另外你从明天就开始去医馆,我跟你一起。” “明天?”凤锦呈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顶,仿佛感觉到那些针孔还没有愈合,抱怨道:“不是说五天吗,怎么就变成明天了,遵医嘱知不知道?” 李昭越从鼻孔向外出了一息的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凤锦呈的胳膊,竟然出奇的有耐心道:“计划有变,我们只有从明天开始去医馆,才能早点制造和吕危燕的偶遇,把消息透露给他,辛苦你了!” 凤锦呈对她突如其来的客气有点不习惯,变得结巴了些,“所所所以,他住出来是为了方便去医馆看,看病?” 李昭越点了一下头,“而且这里离医馆确实不远,所以他选择住在这里也不奇怪。” “那你怎么知道他每天都要去?”凤锦呈想了想自己先前在医馆听到的那些消息里,没有这一条啊。 封似霜用手指了一下她所站位置的左边,一墙之隔的地方,还有一间原本空着的客房。 “我们刚才听到了,他对跟他一起的那个人说,明天早上他要去医馆,让那个人不要离开这里。” 想到凤锦呈先前的紧张样子,封似霜赶紧又补充道:“不过这几间房早就上了隔音屏障,你不用担心,等晚些时候李师姐再给你稍微易容一下,他认不出你。” “总之就先这样,你抓紧时间休息吧。”李昭越伸了个懒腰,几人陆续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了凤锦呈和莲浔。 “别紧张,都是小事情,有我在你怕什么。” 莲浔宽慰了凤锦呈这么一句,翻身就滚进了床榻里面,他也有些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羽家客院之中,窦雪竹本想一边在屋中修炼一边静观其变,谁知刚刚聚了几口灵气,突然感觉身体出现了一阵巨大的颤栗,同时伴随着脉搏加速跳动,而双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攥紧。 他猛然睁开眼,强迫自己脱离出修炼的状态,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 甘甜的茶水下肚,似乎真的有些作用,窦雪竹一只手捂着胸口,回忆着刚才那一阵毫无征兆的不寻常感受,心突然向下沉了沉。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进阶的关窍! 窦雪竹双手撑在桌上,心中疑惑丛生。虽说他在进入琉城之前就有了那么一丁点儿进阶的预感,但是要从元婴期进入灵者阶谈何容易? 就算是有了预感,也不代表马上就能进阶,有些修士在产生进阶预感之后,花费数十年之久都不一定能感悟到进阶的关窍。 而他从进入琉城之后,偶尔修炼也都修的是巩固型的功法,怎么就让他突然感悟到关窍了? 难不成,真是因为师妹做的炸鸡? 窦雪竹迫不及待地拿出传讯灵器,想要跟封似霜分享自己的感受,又突然停住。 那感觉一瞬而过,他又只喝了一杯茶水就好多了,说不定真的是他感觉错了?也罢,这不确定的事还是先不要说了,万一影响到师妹她们,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窦雪竹这么想着,又凝神感受了一番,发现确实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便干脆不再修炼,随意拿了本书来看。 漆黑森冷的密室里,羽屏手中提着一盏由火灵力点燃的灯,他每向前走一步,密室就被完全照亮一寸。陆陆续续的,无数贴了符纸的箱子暴露在光线下,羽屏目不斜视,一路向前走去。 第71章 桑家,桑怀英 阴冷的环境没有让羽屏放慢脚步,他走得很快,摇动的火光从下身侧照亮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藏在阴影里,如同被黑暗吞掉了半颗头颅。 他来到一处石壁前,举起手中的灯火,橙黄色的火光映上墙壁,墙壁上刻着繁杂的线条,里头仿佛有盈盈流淌的水波。 火光才一靠近,那墙壁上的线条凹槽里就像是瞬间被引燃的火油,橙黄色的焰火顺着线条蔓延的方向瞬间蜿蜒至整面墙。 羽屏口中念了一串咒语,紧接着将手直接放置在条约的火苗之上,石壁在他的手贴上之后发出沉闷的轰响。 紧接着,石壁从他手所触碰的地方向左右两边缓缓打开,幽蓝的光线伴随着石壁的缝隙照射出来。 光线散去,完全打开的石壁后面是一个空荡的石洞,最中间立着一根粗糙的石柱。 羽屏凝望着密室中的石柱和石柱上捆绑着的焦黑身躯,咬紧的牙关吱吱作响。 他疾步而入,走到被烧得焦黑的人躯身边,猛地一脚踹在人躯看上去是腹部的地方。 “咳...” 这一脚下去,拴锁着的幽蓝锁链哗啦啦地响了一阵。 那具人躯发出了沉闷的咳嗽声,羽屏下脚很重,但对方似乎已经没有痛苦的力气。 “你对羽家做了什么?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羽屏的怒吼在整片黑暗中回响,同时释放的还有紫瑛灵者阶威压,他死死盯着眼前被铁链拴捆住的人,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在他的暴怒之下,焦黑的人躯似乎又有了一点反应,它颤抖了一下,两个字像是从灰烬中飘出一样: “报、应。” “贱人!” 羽屏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雷灵力毫不留情地钻进那人焦黑的脖颈,对方瞬间发出一声闷哼。 他使了足够的力气,手指几乎掐进对方焦粉似的脖子里,在泄愤之后再次质问道:“说,是你做的,还是桑家的哪个余孽做的!” 羽屏凑近对方,用掐着对方脖子的方式,迫使那人对上他的眼睛,尽管对方的眼球已经干瘪萎缩,没有任何视物的能力。 “桑家...” 那人萎缩的眼球动了动,这是它一整张脸上唯一还能分辨出无关的地方。 “...没了...” 羽屏听到那枯朽的声音,眯着眼思考了一瞬,冷笑道:“桑家就是没了,几千年前就没了,世人皆知琉城是羽家的天下,有谁还知道桑家!” 然而,对方像是根本没有在听他讲话一样,在缓过一口气之后,又继续说: “羽家...报应...” 它突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嗤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它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还在!” “轰”,羽屏一拳打在高大的石柱上,石柱因为外力的作用而晃动。 “桑怀英,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清楚,桑家的诅咒究竟怎么破。” 久违的名字被人唤起,桑怀英只是机械般重复着“羽家报应还在”这句话。 羽屏当即就抬起手,手中扬起天品雷鸣鞭,然而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桑家必须留一丝血脉,不可杀尽。” 雷鸣鞭终究没有打在桑怀英的身上,而是重重抽在一旁的石壁上,瞬间就被抽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许多石砾掉落在地上。 “哼,你不说也没关系,有整个琉城挡在前面,羽家福泽齐天,不是一点小伎俩就能改变的!” 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羽屏心中的不甘只能化作狠狠的一脚踹在桑怀英身上,十分恶劣道: “放心,你受不住雷鸣鞭,但受我一脚却是不会有事的。” 他俯身,最后又像一条毒蛇似的说道:“桑怀英,只要羽家还需要你活着一天,你就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羽屏转身离去,分开的石壁再次缓缓合上,将铁链上幽蓝色的暗光全部锁在了寒冷的石室里。 整个羽家甚至整个琉城都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到,羽家家主的院落地下,有这样一间密室,里面堆满了从琉城秘境里拿出的珍奇,以及千年以前此地最大的家族——桑家的全部家产。 而密室的最深处还像拴着一只恶鬼一样,捆缚着那个消失已久的桑家当年最拔群出萃的修士,桑怀英。 管事一直静静地候在羽屏书房的门外,不敢离开半步,羽屏从里头将书房的门打开时,他立马迎了上去。 “家主,按照您的吩咐,除了去找二爷的人,还有耀光国来的那几位,其他人都已经在各自的院子里待好了。” 管家偷偷去看羽屏的脸色,发现他的怒意几乎覆在脸上,连忙低下头,继续禀报道:“二爷他们还没有找到,另外,吕大人说会在外头多住几日,我去打听了一下,好像是为了去医馆看病。” “吕危燕在外头待着是好事,羽家的事情不能叫他知道太多。” 羽屏沉着脸,又用手指了一下自己院子里的一棵大树,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神色,对管事吩咐:“去库房取符纸,将府中所有的树木全部连根拔起,拿去演武场烧了。” “是...”管事习惯性地应声,而后有些迷茫地看向羽屏,“家主,府中的树每一棵都要烧掉吗?” 羽家大宅里可不是随便什么树都能种的,有些树贵起来价值千金,更不要提羽家宅院庞大,林荫道两旁的那些树加起来都得有几百棵,全都拔了那府中岂不是满地的大洞? “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羽屏瞪了管事一眼,管事立刻知道自己多了嘴,家主的决定哪里轮得到他去质疑,连忙小跑着往库房去了。 他走后,羽屏回到书房中,来到距离书案最近的一个博古架边,伸手握住了博古架的一条边框。 雷灵力释放的一瞬间,博古架似乎识别出了他的身份,表面渐渐覆上一层银白,很快变成了一面镜子似的物体,然而它并不算光滑,无法照出肉眼所见的景象。 羽屏闭上双眼,耳边再次回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记住,先祖手泽只能唤醒三次,若非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不要对这里的一切好奇。” 脑海中,教导之声散去,羽屏睁开双眼,那银白的镜面上显现出一副荒凉的画面。 第72章 桑家诅咒 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凉当中,远远走过来一个身穿白衣的侏儒,他虽在镜面当中,可却像是能够看到羽屏一样,板着脸走近。 羽屏对他垂拱,十分虔诚,来者虽然是个侏儒,但他越靠近身躯变得越庞大,最后整个镜面上也只有他的上半身,如同一个巨人。 这时的他,和三仙坛的三座雕像其中的一座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他低头睨着羽屏,看了很久,终于脸色不善地开口: “你可知羽家三位先祖存在这里的灵力只够使用三次,你匆匆启用,究竟有什么要事?” 羽屏垂着头,忽然恭敬地双膝跪下,两手交叠着举过头顶,说道:“先祖留下的训诫,羽屏万万不敢忘,事出突然,只能请先祖相助!” 他缓了缓,一字一顿道:“桑家的诅咒,似乎在应验。” 羽屏抬起头,看到镜中人的脸在飞快地变换,像是他体内还有两个人,听到了羽屏的话愤怒不已即将从皮囊中冲出来一样。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三张脸不断地争抢着面容所在的位置,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混沌,分不清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 “今日早上,一名附者暴毙,死后身形化作枯木状,整颗头颅上长满毛发,形如垂藤。” 镜中人的面庞再次开始闪动,显然巨大的情绪波动令他已经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但这一次,很久都没有一张脸能够清晰地出现在镜中。 羽屏所说的话就像是一记惊雷,让羽家的三先祖手足失措。 第一张脸再次从一片混乱中占据了面部的主动权,此时的他没有了一开始质问羽屏为何召来先祖时的倨傲,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羽屏的话。 “...整颗头颅长满毛发,形如垂藤...” “我们虽感知不到外界的时间,但也无时无刻不记得桑家曾经的诅咒,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以为这诅咒该消散了,竟然还在!” 除了羽家三个先祖,同样知道这诅咒的羽家人,就只有羽屏,这也是在他继任家主之位的时候才知道的。 千年之前,桑家家主曾经以全族性命为引立下诅咒,从人死成树开始,羽家将遭致天谴。 一张脸在他的皮下涡旋着,发出极其刺耳的嫌怨声:“桑家这手下败将,我们已经留了桑怀英一命,还不满足,真是可笑至极!” “老三,现在不是你说这种话的时候,回去!”正在占据着脸的人发话,将这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呵斥了一句。 羽屏焦急不已,再次对着银镜叩首,恳求似的说:“羽家如今已然不似曾经强大,晚辈虽是紫瑛灵者,但终究寿命有限!如今诅咒初显,还请三位先祖给予指引,保佑羽家度过此劫!” 他说得恳切,也是实话。紫瑛灵者的寿命可接近千年,但羽屏已然数百岁。至于如何突破至灵仙阶,他至今毫无头绪,甚至可以说他的实力已经许久都停滞不前。 而羽家的晚辈,除了羽昆台,至今还没有一个有望超过他的,所以他才会不顾羽家从前的规矩,允许纪子初修炼,盼着纪子初能多给羽家留几个灵根优秀的后代。 再者,耀光国皇室就要和羽家联姻,但事情还没成。诅咒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简直如同一块巨石砸中了羽屏的胸口,令他难以喘息。 他召出先祖手泽,就是盼着羽家三位先祖能给他一点指引,他跪在地上,几乎要将眼前的镜面盯穿。 然而,镜中的人却面色十分复杂,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 “桑家的诅咒,若是能找到解法,当年我们三人就会将它解了。” 羽屏猛然晃动了一下,他抬起头,仰望着先祖的影子,声音终于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着,反而有些起伏不平道: “可,可若不找到办法,羽家该何去何从?桑家灵根主木,我已命府中管事将府上所有树木一应拔除,无一保留,但这也绝非根治之法,请先祖指引!” 镜中的人再次陷入沉默,许久,第二次显现出面容的先祖占据了主导,说起了一件羽屏都不知道的事。 “你做的没错,桑家人灵根大多属木,那时的诅咒,也是在深林中立下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深林,就是琉城秘境中通向第二层的雾林。” “第二层?”羽屏很是诧异,“琉城秘境多年来始终只有一层供羽家修士历练,虽然猜测还有第二层,却从未有人找到过入口,更没有人进去过,难道第二层真的存在?” 镜中人点点头,看上去有些不甘心。 “琉城秘境的确不止一层,我想,二层的宝物应该比第一层还要多,但是这一切都被桑家那老东西给破坏了!” 他皱着眉头,沉着脸道:“桑家先我们一步找到了秘境二层的入口,对秘境做了手脚,所以羽家人才无法获取秘境中全部的宝物!” “如果有什么办法破除桑家的诅咒,答案应该就藏在秘境当中。” 羽屏一脸的焦急,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先祖,这些年来,秘境我去过许多次。除了那雾林之外,其他地方早就走遍了!晚辈能感觉到,雾林对羽家人的排斥,只要稍稍靠近就会感觉灵力丧失,要如何进去?” 镜中的人多了几分怒意,怒意之下更像是无可奈何的烦躁,“那就想办法!想破除诅咒,只能进入秘境!” 书房中再次沉寂了很久,镜中的人缓缓开口,一张口就是一声叹息。 “镜中,封印的是我们三人的部分灵力,虽然我们三人都不如你实力强悍,但必要时还是能助你一臂之力。你且尽力去做吧,需要我们相助时,击碎这面银镜。” “还有,”他的声音骤然冷了很多,“地牢里的人,不能死。” 羽屏恭敬地颔首,答道:“是,晚辈知道。” 羽家三先祖点点头,眼神里尽是不屑,仿佛在谈及一片碎屑一样,说道:“桑家狡猾,将全族运道加至桑怀英一人身上,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现在这些运道归羽家所有。” 只要桑怀英还活着,羽家就会多一份极好的运道。 第73章 师姐重要 “怎么不休息,还在读雪竹写的那本笔记?” 客房中挑着几盏灯,叶无常手里拿着给南宫夙的那串琉璃串珠,欣赏着当中的器魂。被封似霜注入其中的传讯灵器器魂与琉璃珠同色,在串珠中静静地沉睡。 听见他的话,灯下的南宫夙抬起头来,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闷闷道:“嗯,我不困,今夜应当能把大师兄的这本笔记读完。” 叶无常站起身,走至南宫夙身边,俯下身瞄了一眼他正摊开的那一页,“可有试着手记上的方法聚气过?” “试过,李师姐也教了我一些,但是...”他将眸子垂下,看得出来情绪稍显低落,说道:“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像当时似霜师姐那样,很快就学会了。” 南宫夙很少这样丧气,就连叶无常见他如此都愣了一下,转瞬便又笑开,在他身旁蹲了下来,南宫夙便不用仰头看着他。 “每个人的机缘不同,不必这样去比较。” 叶无常想了想,曾经云游四方的时候,听一个传闻很会教育子嗣的人说过:要让幼子明白,奋进是为了自己。 他灵光一闪,对南宫夙说道:“你想一想,你跟着我修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似霜?” 只要南宫夙按照叶无常的设想,回答“为自己”,他就可以通过循循善诱,让南宫夙不再因为暂时比不过封似霜的修习速度而失落。 南宫夙沉默了片刻,偏头看着叶无常,语气十分肯定道:“为了师姐。” “对,你...”叶无常刚起了个话头,突然看着南宫夙那认真的紫色双眸噎住了,南宫夙的回答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判断了自己的耳朵应该没有听错之后,他重新问道:“你说你为了谁?” 少年肃然地点头,重将自己的答案重复了一遍:“为了师姐。” 他合上了那本手记,没有等叶无常继续发问,“师父,我知道,是因为您,我才能离开嘉云城,成为星云宗的弟子。” “可是...师父,如果徒儿说,在徒儿心里,师姐比您还要重要一点,您会生气吗?” 紫色的双眸抬起,叶无常感觉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南宫夙认真问出这句话的样子,让他知道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揉了一把南宫夙的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当然不会。” 实际上,在叶无常心里,一直都觉得南宫夙与封似霜有缘。 否则他怎么会在同一天中,感受到两次灵力异动;封似霜只是在嘉云城里闲逛,就遇上了侥幸逃离水牢的南宫夙;久不收徒的他,又在这一天内,将二人都收为了清巉峰弟子。 南宫夙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师父”,又道:“如果再遇到那种非战不可的情况,我想和师姐一起,而不是躲在她身后。所以,就算我的天赋真的很差,我也要学!” 叶无常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子,在他的印象里,南宫夙从被他“捡”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而且不带一丝的阴沉。 “凤锦呈不是说了,吕危燕的灵根很普通,但是他却能成为耀光皇帝身边的顶尖高手,我不知他天赋究竟如何,但是我也想试一试,师父。” 灯火将少年的脸庞照亮,暖洋洋的光线下,那张总是板着的脸,脸颊处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笑窝。 少年有些炸毛的脑袋再次被亲师父给揉了一把,叶无常想起曾经从“教子大师”那里听来的经验之谈,现在仿佛都变成了夸夸其谈。 算了,为了似霜,又何尝不算是为了他自己呢。 “那便现在开始教你,不过切记,在不知自己天赋根基如何之前,只能练习最基本的聚气之法,明白吗?” 南宫夙的眼睛瞬间亮了,连连点头道:“是,师父!” 转眼天亮,凤锦呈因为不习惯和莲浔住在一起,几乎一夜都没睡好。 偏偏莲浔这人还特别警惕,一有动静就醒过来,让凤锦呈在黑夜里好几次突然对上他黄琥珀色的蛇瞳,惊得冷汗阵阵。 这带来的结果便是,这一日,凤锦呈眼下的青黑堪比涂抹过煤灰,反倒是莲浔,那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浅眠造成的不良影响。 李昭越一大早就来到凤锦呈和莲浔的房间,扯了一块布就开始包扎凤锦呈的脸,为的是让吕危燕不要认出他来。 “唔唔!”她包得太快,都没发现包住了凤锦呈的嘴。 他将布条从嘴上扯开,不满道:“不是说易容吗,你就这样给我易容?” 李昭越手中的动作不停,很不解似的问:“不行吗?这样最简单了,而且林大夫他们已经见过你了啊。” “可以让叶前辈给我易容啊,前辈肯定有办法!” 下一刻,他便被李昭越搡了一把,只听她不耐烦道:“你想得挺美,我师伯哪有那么闲,还给你易容,不许动了!” 她按住扭动的凤锦呈,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脸包成了一颗裂口的花生。 二人来到林氏医馆,林沁见到凤锦呈这样,起初还很诧异为何今日就来了,还做这副打扮。 但李昭越一说凤锦呈回去便头疼还对着墙壁发呆,脸上的疤又被他自己给挠破了,只好包扎成这样来医馆,林沁便连忙开始给凤锦呈把脉扎针,完全不管他被捆缚的脸了。 没多久之后,李昭越从外头进来,给头上扎满了针的凤锦呈使了个眼色。 吕危燕来医馆了。 巧的是,就在凤锦呈快要接受完“治疗”时,吕危燕从楼上下来,正在和医馆小学徒唠嗑的李昭越立刻假装无意地八卦道: “诶,你说琉城秘境,到底是不是只有羽家人能进去啊。” 小学徒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外来求医的人也知道琉城秘境,而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便笑着说:“是啊,毕竟那是人家羽家发现的,而且咱们这些普通人也进不去,那里头危险着呢,听说就连羽家的修士都要在经过选拔之后才能到秘境里去历练。” “是吗?”李昭越又给小学徒抓了一把瓜子,“那我怎么听说前几天有人进去了啊,而且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咔嚓,小学徒剥开一粒瓜子,丢进嘴里,听了李昭越的话他眉毛挑得老高,声音小了些:“不是吧,现在还没到羽家每年进秘境的月份啊!” 听到身后楼梯上,吕危燕的脚步明显放慢了些,李昭越趁热打铁,继续道:“有人说是亲眼看到了呢,说不定真是偷偷溜进去的!” 第74章 只要殿下能动,臣便能认出 听见下楼梯的脚步声,医院小学徒藏起手里的那把瓜子,连忙对李昭越挤挤眼睛,让她先别说这件事。 李昭越掩住了嘴,俨然就是一个说闲话不小心让人听到了的样子,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楼上下来之人对视一般。 吕危燕依旧着一身利落简单的黑色,虽说他个子不算高,可因为身材劲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仅用一根黑色发带将其盘好再束于头顶,看上去身型仍然出挑。 而他那双眼睛不怒自威,冷冷扫过之时,寻常人总觉得毛骨悚然。 李昭越噤了声时,吕危燕正站在二楼和三楼的拐角处,他看着楼梯下的二人,目光尤其在李昭越身上逗留了一会儿后,张口道: “二位在聊什么事,不如也说来让我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 李昭越赔笑,摆了摆手,露出一个巨大的尴尬笑容,就做要离开状。 一步,两步。 “姑娘留步,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从姑娘这里听些闲谈,若你愿意告知,我愿以钱财相赠。” 吕危燕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一直走到“僵硬”的李昭越身边。 他身上从不佩挂任何装饰,是以也没有荷包这样的东西,只见他从窄袖当中轻轻抠了一下,下一刻桌面上发出了咣当一声。 “这些,你便拿去。” 李昭越侧头瞄了一眼,身旁的小桌上,比刚刚多出来一枚大约五两的银锭子。 出手还真大方,她心里嘀咕,银锭藏袖子里他也不嫌硌手。 “不不不。” 李昭越连连摆手,俨然是被他吓坏了的样子,声音变细微了许多,“都是道听途说,值不上您的这么多钱。”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吕危燕则忽然闪到了她的身前半步,伸出手横在了李昭越身前,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地盯着李昭越,带着不给人选择余地的霸道。 “就在这里说,嫌少我可以加钱。” 李昭越立马颤抖了一下,眼神怯生生的,看起来满面为难。 小学徒看着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摸溜走了,幸而一楼诊室的门被打开,林沁将凤锦呈送了出来,正好和一脸纠结的李昭越面对面。 吕危燕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去,满脸包着纱布的凤锦呈面对这来自耀光皇宫的熟人,冷静得出奇,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自然的姿态。 面对满脸纱布的怪人,吕危燕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他一圈,对林沁他便是只看了一眼,二人之间没有招呼。 “想好了吗,若不想在这里说,我们便出去说。” 李昭越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吕危燕,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银锭,再看了一眼“无法自理”的凤锦呈,终究犹豫着点了点头。 “阿姐!” 凤锦呈突然一瘸一拐地走向李昭越,说话时又些口齿不清,但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不,不,不说!羽,羽家厉害,不能,不能说!” 他踉跄着来到李昭越身边,拽住她的袖子就要走。 二人一个拽一个被拽,还真走到了医馆门口,吕危燕目光锁在两人身上,闲庭信步般地跟在后面。 林沁看着这一幕,不住皱眉,抬脚向前跟去,忽然被轻轻拽住了袖子。 “沁儿。” 林沁闻声回过头,楚应宽站在她身后,摇了摇头。 他刚刚从三楼下来,林沁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林禾的意思。 林沁抬头看去,三楼的栏杆处,林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或许刚才的话已经全都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吕危燕跟着二人一路往前走,凤锦呈后背出了一层层的冷汗,他抓着李昭越的手腕,一瘸一拐。 身后的人越是不出声,凤锦呈就越是紧张。 吕危燕看着二人穿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衣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男子的后脑勺。 手指顺着他走动时身形摆动的方向和角度移动,一直移动到忽高忽低的脚上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愕异。 再无旁人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一句霹雳: “六殿下。” 凤锦呈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无助过,甚至连被南宫雀追杀时都不曾如此。 曾经即使是在美人云集的皇宫中也称得上罕见好颜色的六殿下,假作残废、遮头蒙面,从小也算穿惯了锦缎的贵人将自己藏在粗布麻衣里头,此时此刻,竟然被吕危燕喊出了他的身份。 没有半分揣度,他不是在问,而是在肯定地告诉凤锦呈: 我认得出你。 凤锦呈的脚步不停,抓着李昭越手腕的那只手却在忍不住用力,吕危燕的话再次将他的侥幸击碎: “六殿下恐怕不知,臣擅观察人之姿态律动变化,这些年多少也见过您几次,只要您还能动弹,臣便能认出您。” “你想怎么样。” 凤锦呈的伪装被吕危燕判定无效,李昭越先转了过来。 高挑结实的女子蓦然转身,先前的懦弱胆怯之色一扫而空,英气十足的眉毛微挑,双眸定定看向吕危燕。 她一只手反扣住凤锦呈的手腕,另一只手凭空握出风灵力半实体圆珠,随时可以袭向吕危燕。 吕危燕乍然笑道:“臣实在未想到,六殿下身边竟有一位实力不差的女修士。” 他在凤锦呈和李昭越之间打量了一番,幽幽地跟了一句: “莫非殿下久久不回京都,是打定了与此女浪迹天涯的主意?” 凤锦呈的双瞳瞬间放大许多,压低声音呵道:“你胡说什么啊!” 他怎么不知道吕危燕还会说这种厚脸皮的玩笑? 跟李昭越浪迹天涯? 他凤锦呈是被李昭越摔断了腿,不是让她给下了情蛊! “你、闭、嘴。” 在这样气氛紧张的时候,凤锦呈脑子到底搭错了哪根弦,在这里纠结吕危燕的一句屁话,李昭越牙根咬进去半寸都难以控制想给他一拳的冲动。 她向前跨一步,拦在凤锦呈面前,横眉怒道:“有话直说,要打便打。” “哈哈哈哈,有意思。” 吕危燕放声大笑,惊起房檐上的一排小雀。 “实话说,既然是六殿下和…这样一位英勇的女修,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何必动手呢。” 第75章 纪公子,吃饭 六目相对,安静得若是谁脚下先松了半步都能听到。 “凭什么相信你。” 李昭越对吕危燕没有丝毫的信任,毕竟凤锦呈曾被耀光皇室的人追杀,吕危燕又恰好就是耀光皇室的鹰犬爪牙。 吕危燕双手摊开,泰然道:“我没有任何理由对你们不利。” “我是陛下身边的人,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不会动六殿下半根头发;至于谁想要您的命,与我更是没有一厘的关系。” 吕危燕脸上挂起了和他五官丝毫不搭调的笑,依然将双手向身体两侧轻松地摊着,用以表达他的无恶意。 凤锦呈站在李昭越的斜后方,视线从李昭越耳边擦过,紧盯着吕危燕的眼睛。 他的思绪飞快地运转,九分的精力都投入进了一场推敲:吕危燕的话究竟有几分真。而他剩下的那一分精力,支撑着他不要脱离眼下的情况,凤锦呈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吕危燕的话当中,有一句是绝对没错的,他只为耀光皇帝做事。 像是看出了凤锦呈的思量,吕危燕开口道:“不管殿下想借我的手做什么事,只要于陛下有益,便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话正好切中了凤锦呈和李昭越原本的目标,甚至比原来计划的更能让事情朝着叶无常规划的方向发展——让琉城秘境乱起来。 可是二人依旧不敢相信吕危燕,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她们不希望是对手,最好也别是队友。 羽家的气氛从崔士芦暴毙后就一直沉重,只要没有羽家家主的允许,谁也不得擅自离开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纪公子,家主请您去用午膳,现在便可以出去了。” 午膳时间,院中的小厮却没有将饭食端进来,而是走进来通报了这么一句。 窦雪竹放下手中的笔,很是疑惑,“家主?” 羽屏此人傲气非凡,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小厮用“请”这个字向他禀告这件事? “是,家主亲自吩咐的,您且随我来。” 小厮弓着腰,对他伸了一下手,引向门外。 窦雪竹没有让他多等,似是隐隐激动的样子,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笔架上,用一旁小厮随时更换的温热净手巾帕擦了手,站起身。 院门完全敞开,四名穿着私卫服饰的佩刀男子站在门外,在窦雪竹走近时,整齐地向他垂头致礼,然后两两一组左右让开,给窦雪竹留出行走的空间。 还未走进家主院,窦雪竹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可惜这场宴请注定目的不纯,让人难以生出食欲。 四名护卫将他送到院内就转身离去,羽家私卫没有家主允许不得逗留家主院,不得四处打量。 家主随身管事迎上来,将窦雪竹带到一间半开着门的房间外,向里面恭敬道:“家主,纪公子来了。” “请进来吧。” 这话说得轻,若不是紫瑛灵者阶的实力,外头的人不会听得这样清晰。 “是。” 管事对窦雪竹点点头,后退了两步在廊下站定,随时等待吩咐。 窦雪竹深吸一口气,走进屋中,这屋子比他所居客院的主屋还要大,地砖不知是用的什么材质所造,即使轻轻一步落在上面,也会发出十分明显清楚的响声。 羽屏盘坐在一张坐垫上,饮茶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咚咚咚… 轻盈不够,笨重有余,是毫无修为和武功的人会踏出的声音。 羽屏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白发用金簪束成一个髻,在窦雪竹走到离他还有十步左右距离的地方时,侧过头来,和蔼地浅笑。 他伸出手,比向他对面的坐垫,“来了,请坐吧。” 窦雪竹深鞠了一礼,走到方桌的对面,学着羽屏的姿势坐下,双手搭在膝上,显得有些拘谨。 明明只有两个人用饭,桌上却摆着九道菜,两盅热汤。 面前被推过来一个精致的杯子,窦雪竹忙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双手拢过杯子,“多谢家主。” 他轻饮了一口,杯中之水清凉甘甜,是正常的优质泉水,窦雪竹略微放心了些,倒是不必一上来就耗费他的天品解毒丹了。 放下水杯,羽屏拿起了手中的筷子,先向自己面前的白瓷碟中夹进两片色泽鲜润的甜笋,而后就将其中一片送入口中,咀嚼后咽下,再拿起旁边的巾帕沾了一下嘴,说道: “都是些我平日里爱用的灵食,尝尝。” 窦雪竹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要让他先吃饭,压下心中愈发丛生的疑窦,拿起手边两双筷子的其中一双,随意夹了一块肥瘦得宜的肉放进盘中,再换了另一双筷子,夹起尝了一口。 这肉烧得软嫩,吃起来相当舒服,窦雪竹点点头,夸赞道:“不愧是灵食,吃起来的确比寻常食物更美味。” 羽屏点点头,又继续吃起来,依旧什么都不说。 食不言,羽屏每吃一口,窦雪竹就默默跟着吃一口,竟然足足吃了三盏茶的时间。 羽屏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窦雪竹也随之如此,暗叹了一口气。 这顿饭吃得实在不能更累了,再美味的食物,这样把控着节奏一口一口吃,还不能发出任何的动静,他受不了。 “纪公子最近在府上住着,可还习惯?” 羽屏终于发问。 窦雪竹即刻向羽屏拱了拱手,“幸得厚待,晚辈甚是荣幸,不怕您笑话,从前夜里舍不得点灯,现在夜读时毫不费眼,时常令晚辈感慨。” 才怪,他在清巉峰别说晚上点蜡烛了,就是随便搞几张照明符来照亮又有何难? 但是他时刻记得,自己现在是纪子初,身怀优品灵根、出身贫苦人家,一个好的卧底,就是要深深入戏。 羽屏又问:“这两日不能出门走动,你可读书了?” 这算是什么问题?窦雪竹纳闷。 “学习之事晚辈不敢耽搁,每日晨起、午后、寝前,都会读书。” “嗯,很不错。”羽屏再一次点头,因为他的眼神没有什么变化,让窦雪竹看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他的下一句话,就让窦雪竹警惕了起来。 “你来了羽家这几天,该是听说过附者之事了吧。” 第76章 契约烙印 窦雪竹颔首,附者在羽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些人以此为荣,譬如安正川就将成为羽家附者当作他的目标。 只是羽屏此时突然问起,必定不是为了与他无目的的闲谈。 “附者对羽家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存在,而我对你更是有所期许的,纪公子。” 羽屏似乎在对他坦言,“你的天赋,我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它被浪费的,所以我破格准你在羽家修习。当然,优品灵根罕见,如果没有人引导,以你个人的本事也无法激发它的实力。” “我可以毫不隐瞒地告诉你,放眼整片玄云大陆,你再接触不到比琉城秘境更好的历练之地了。” 他提到琉城秘境,窦雪竹几乎屏息,生怕自己听漏任何一个字。 “家主,我…” 他立刻做出要表忠心的模样,羽屏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未让他说出来。 “这也是我深思熟虑过的,读书和修习,我认为你都能做好。” “你应该知道,一个出自羽家的修士,有多受人尊敬吧。” 羽屏并不知道,他在说这些的时候,窦雪竹心里不停地念叨,反复回想在清巉峰的日子,扫去心头烦躁。 对比之下,羽家这些所谓的“恩惠”就像秋天里飘落街头的枯树叶一样不值钱。 他连忙点头,嘴里说着:“晚辈明白,家主对我的赏识,子初没齿难忘!晚辈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还能走上修习之路,再谢家主大恩!” 他向后撤了一段,再次深深鞠躬行礼,其虔诚恭敬之姿态,让羽屏这个日日受到羽家族人叩拜的大家主都觉得满意。 “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 羽屏站起身,向屋子深处走去,“你跟我过来。” 窦雪竹跟着他的脚步,绕过一排种在青瓷盆里的珍贵花木,来到一扇门前。 羽屏一抬手,两扇门立刻向左右两边打开,门后是一间更大更宽敞的房间,虽说羽屏轻轻松松打开了门,窦雪竹却看出门上的禁制级别很高。 这里相比刚才用餐的房间,更加私密,应该是羽屏的书房。 “我有意培养你,你也有知恩图报之心…” 羽屏走到一面书架前,那书架最中间用白色的丝绸垫于托盘中,放着一枚印鉴,漆黑的本体上隐约有流光粼粼。 此物一看便并非寻常印鉴,窦雪竹心中一紧,隐隐感到了些不安。 “有了此印加持,从此你纪子初的名字便永远刻在羽家的名录之中。” 话音落时,印鉴受到感召,从托架上飞向羽屏向上的掌心中,那被镌刻于上的图腾和正当中的一个“羽”字落入窦雪竹的眼中。 他的心中猛地狂跳一下,这东西,即使往往各有不同,却毫无疑问地是能烙下类似于家族血印之类强契约的物品。 羽屏说了那么多,还未说到真正的重点,就要让他印下这未知的印记,当真是个心狠手毒的老狐狸! 窦雪竹脸上微微一愣,故意问道:“这似乎是印鉴?真是精巧无比。” 他又先下口为强,“子初愿意签署文书协议,但凭家主安排。” 不出他所料,羽屏笑得像是在看一个无知孩童,摇摇头道:“不需要签署文书,那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远不及此物稳妥。” “此印盖下时可能会有些疼痛,但我可以让它不在你身上留下外人看得见的印记,当然,只要有了这印记,未来羽家那些小辈见到你都不敢不敬重;你的族亲、乡里,都会成为琉城受人敬仰的对象。” 窦雪竹的眼神中,有着无数挣扎,羽屏细细观察着他每一种挣扎的变化,并未催促他半句。 半晌,窦雪竹似乎逼迫自己做出了一个他心中最向往也最无法拒绝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给出了答复: “子初,无有不从。” 他回答的瞬间,羽屏两指并拢,雷灵力注入印鉴,令其表面上隐隐的流光瞬间化作耀眼光芒,将眼前的一切都照成了刺眼的银白色。 窦雪竹装作被刺到双眼无法睁开的样子,闭眼的瞬间立刻在脑海中运行了一套治愈系功法。 这进入羽家之前就准备好的功法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因为准备得早,窦雪竹只需要以念将其激活。 他熟稔此法,曾经练习到叶无常都很难发现的地步,羽屏就更难看出端倪了。 印鉴在羽屏的指示下,腾空而起,镌刻的那一面上没有涂抹任何的印泥,然而上面突然蒙了一层血红色,俯冲着盖向窦雪竹的胸口。 砰—— 滋啦一声,印鉴落在胸口,衣物完好无损,衣物下面的皮肉则立马传出皮肉炙烤的崩裂声。 “唔!” 即使做好了准备,在烙下的一瞬间,窦雪竹体内的治愈功法就会开始将其治愈。 以家族血印为例,这类契约型烙印只要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契约效果就会减弱。 可是那终究还是疼的,是皮开肉绽的疼。 他的反应让羽屏并未感到什么不妥,考虑到纪子初没有修为,羽屏甚至还缩减了烙印的强度。 因此“纪子初”只是疼得发抖、汗珠入淋雨似的滚落,太正常了。 红色的印记留在窦雪竹雪白的皮肤上,又在羽屏的眼皮子底下完整地浮现出来。 被旋转的羽毛形图腾包围在当中的一个走笔尖锐的“羽”字,彰显着琉城羽家独一无二的契约印记,从这一刻起,纪子初就和羽家死死绑在了一起,就算是身死,也会化作羽家的幽魂。 “好,哈哈哈哈,极好!” 羽屏把印鉴收回,光芒散去,印鉴落回了托盘面,继续流光隐隐。 羽屏抚了一把胡子,整个人的姿态和方才比差了不止一点,那往日里难掩的倨傲再次出现在窦雪竹眼中。 窦雪竹的身子靠在后面的一张长桌上,因为长桌只到他的腰,想要站稳还得用手向后支着,看起来相当狼狈。 “纪子初,这是羽家的契约烙印,生死不改,你千万不要想后悔的事。” 现在的羽屏,和刚才那个客气和蔼的羽屏,截然不同。 窦雪竹心中冷笑,这人露出真面目的样子,当真比被饿鬼夺舍了好不到哪去。 第77章 谈判,缓兵之计 窦雪竹喘着粗气,那些温文尔雅进退得宜的礼数都散了个尽,除了狼狈还是狼狈。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在羽屏眼中才更真实可信。 “家主…”窦雪竹抬起双眼,让自己的眼中能看出一些惊讶与恳求,“子初已受此印,家主有何吩咐。” 羽屏点点头,坐到一张禅椅上,对窦雪竹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我要你去秘境里走一趟,务必找到秘境二层的入口。” 轰隆。 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阴云密布,厚厚云层中,闪电窜动,闷雷声声。 封似霜趴在窗前,上一秒刚看到天阴了,下一秒外头的雨就泼了下来,哗啦哗啦,空气中立刻飘来了一阵微腥的泥土味道。 “下雨了…” 南宫夙这时走到她身边,与她一起看向窗外。 少年将手伸出去,手指立刻被雨水淋湿,他撤回手,突然说了句:“我不太喜欢下雨天。” 封似霜转过头去看他,不等她开口,南宫夙笑了一下,用手在自己的鼻子那里指了指。 “下雨的时候,会涨水,容易呛到。” 他说得轻松,就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封似霜感觉所有的语言都那么无力,只能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她知道南宫夙不是故意提起曾经的苦难来博取怜悯,他只是想把自己的事情说给她听。 从前的日子对封似霜来说是一个故事,但阴暗的水牢就是他童年时期绝大部分时间能看到的景色。 “姐姐喜欢下雨吗?”他问道。 封似霜想了想,“只要不淋成落汤鸡,就不会太讨厌。” 她的话逗笑了南宫夙,也逗笑了她自己。 有人爱听雨,可是喜欢淋雨的人就少多了,很多事情,也许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才有心思欣赏。 雨声不断,因为下得很密,所以听上去也格外响,再伴随着时不时的一声雷鸣,让人觉得有些心烦。 李昭越和凤锦呈回来时,竟然还带着吕危燕一起,更令他们惊讶的是,吕危燕表示要和他们之中能做决定的人谈谈。 之后,顺理成章的,在隔壁房间和吕危燕谈话的那一位自然是… 莲洵。 他知道了吕危燕的身份后,说了一句“你还不配跟他谈”,就将吕危燕连带着李昭越和凤锦呈一起,关在了隔壁房间,由他负责听吕危燕究竟想怎么谈。 叶无常对此并无意见,扔了两次骰子就独自离开了客栈,理由是他算到城西某处有他想摘的草药,必须前去一摘。 又过了许久,雨声渐弱,也不再有雷鸣。有人敲了几下门,又推开房门走入,封似霜和南宫夙一起回头去看,先前在隔壁跟吕危燕谈话的几人走了进来。 莲洵一进来就先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很是轻快。 “我以为他是什么难搞定的角色,没几句话就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他有些得意,一张邪魅的脸上细长的眉毛夸张地上挑,坐在那里虽然不看房中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又确实在等着每一个人都夸赞他。 面对莲洵的得意,南宫夙浅浅撇了下嘴角,说道:“跟我们合作不仅是双赢,而且赢面更大,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谈判没有用咯?”莲洵立刻瞪着他,竖瞳缩如细针。 南宫夙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被莲洵吓到,“他来的时候就决定了合作,要是因为你的谈判而放弃合作,那才出乎意料。” “你!”莲洵抿了抿唇,哼了一声撇过头,“小小年纪嘴巴倒是厉害。” 莲洵看着高高大大,偏偏有时又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脾气,封似霜无奈地笑了一下,转看向李昭越和沉着脸站在那里的凤锦呈。 “他究竟怎么说的?” 李昭越张口前,偷偷看了一眼凤锦呈才说道: “吕危燕不知道我们具体的来历,他的要求是,带我们进入秘境之后我们必须跟随耀光国皇室的队伍,最后找到的所有物品若有天品全归他们所有,地品和更低阶的,二八分。” 封似霜听完后也如同刚才的莲洵一样,哼了一声,觉得好笑道: “他这不是白嫖劳动力吗?” 天品以上的宝物找到以后直接跟他们无关,地品和更差的那些还要二八分,秘境中的所有危险和困难却都是他们要一起面对的。 她插着腰看向莲洵,一只眉毛挑得老高,眼神质问:这就是你完美谈判的结果? 副本里掉点什么稀有奖励还搞拍卖,价高者得呢,有些自己打不过本的人请游戏里的大佬帮打副本,还得给点拍卖优先权呢。 吕危燕动动嘴皮子就把他们这边的几个不知具体身份、具体实力的修士当成卑微打工人了,她第一个不同意! 莲洵手一摊,声音拔高了几分,“他一开始还说只给地品以下的呢,更何况谁要真的跟他们合作啊,堂堂星云宗走出去还要靠耀光皇室的名号?” 他这就是个缓兵之计,懂不懂啊他们! 此时,一直默默不语的凤锦呈突然说道: “他们这些人都不可信,若是只指望他们将搅合起来,恐怕不够保险。” 羽家本就要与耀光皇室联姻,如果最后两方联合起来将他们推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哧,当然不可信,琉城要乱起来,掺合进来的势力越多越好。我已经往外面散了些消息,恐怕他们都还在观望,不过只要耀光皇室一动,他们也该行动了。” “你?” 莲洵的过往无人知晓,莫非他也是什么大家族子弟甚至皇室之人? “小爷的人脉,你不要问,广得很。” 这话狂傲了点,但是其余几人也都因此放心了不少。 封似霜对他的话不予置评,只道:“等师父回来再商量一下吧,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叶无常爱钻研医术采摘草药在星云宗不是秘密,只不过眼下被封似霜念叨的师父,不在他出发前所说的城西边。 琉城当中结界颇多,当中羽家大宅周围最为密集。 叶无常再次随意抬手一点,在一处结界上破出能足够他通过的入口后又翻手将结界修补完整,脸上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这结界筑得够差劲的,要不是考虑到雪竹和羽岚的安全,干脆一口气全推倒好了。 报告! 肩膀太太太痛了,请假两天回一下蓝条(^^) 大家有什么关于剧情的疑问可以留言,在不剧透的情况下会解答 —4.9— 新的一章已经在孵化中,明天见~ 第78章 琉城新客 半个时辰以内,叶无常已经在羽府走了一个来回,一进一出如过无人之境,只是他出来的时候,那张仙人似的脸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有直接回到客栈,而是真的去了城西,等封似霜几人再见到他时,他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青草香,的确是去采了药的样子。 他离开后不久,窦雪竹从沉睡中悠悠转醒。 羽屏给他下了命令之后,就差人将他“好生送回去”了,虽然未用真容,纪子初的皮囊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清秀公子。 那汗流洽衣兼痛不可忍的狼狈姿态,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胸口有一阵温和清凉的感觉,他用手轻轻罩在那仍然鲜艳夺目的印记上,回想起先前的那种痛楚,如今想来简直就像一场虚幻的梦境。 他突然闭上了双眼,隐忍住所有情绪。 叶无常替他解去了羽屏设下的印记,又在那里做了个假,让羽屏始终认为纪子初依然在他的掌心中无处可逃。 但让窦雪竹鼻酸的并不是叶无常的及时赶到,而是叶无常那匆匆而来的脚步,他第一次看到师父的衣摆在走动中乱了。 他拒绝了现在离开羽家的提议,他们已经开局了,没有现在退出这场游戏的道理,而且羽岚还在秘境里等着他们,他要选择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去救她。 听到他醒了的动静,照顾他起居的侍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瓷白的小碗。 窦雪竹见此人进来,收起万般思虑,只以虚弱的姿态靠在床头。 侍者走近,恭敬道:“刚刚炖了些燕窝,请纪公子用一些。” 侍者也不知道“纪子初”经历了什么,却知道他是被家主院里的人恭恭敬敬抬回来的,说明不是得罪了家主;加上“纪子初”平日里对他们和善,侍者便自发地想找些东西给他补补。 窦雪竹点点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了句:“放那吧。”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会关心纪子初,譬如羽屏;更有甚者已经看起了纪子初的笑话,譬如安正川。 自从进了羽家,安正川的心里没有一日像现在这样舒坦过。 此时的他满面红光,对贴身小厮神采奕奕地再一次问道: “看到了吗?你们都看到了吧!” 他不敢喊得太大声,又控制不住激动,“你们都看到纪子初那死狗似的样子了吧!” 旁边的小厮们纷纷点头,无不应承他。 “看到了看到了,咱们少爷料事如神,早知道纪子初有这么一天!” 另一人放一张嘴被抢了先机,现在逮了空隙赶忙说: “是啊,少爷您看他那个样子,必定是被羽家主给责罚了啊!” 安正川听着他们的附和,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同时也为他的“英明决策”而感慨。 若不是今日他闲的无聊让小厮扛着他往院外看,哪儿能看到这出好戏呢? 他不需要知道纪子初究竟遭遇了什么,这里是羽家,纪子初被整成这样,肯定是得罪了羽家家主。 只要羽家家主不再偏袒纪子初,他就会得到家主的关注,到时候,他的地位不愁不扶摇直上! 安正川越想越入神,就像是羽屏现在已经站在众人面前,向他们宣布安正川是自己最看好的年轻人一样。 他忽然眼珠子一转,手里的扇子“啪嗒”一下合上,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拍了几下,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想个办法见家主!” 纪子初失势,该他得势了,不过一切的前提还是他得让羽屏想起还有他安正川这么个人。 “少爷,羽家家主说了,不让出去啊。” 小厮满头雾水时,挨了安正川一扇子,又听到他恨铁不成钢似地数落: “所以我说想个办法,想个办法你懂吗!” 小厮捂着脑袋,不顾疼痛点着头,“懂,我懂了少爷,现在就想办法!” 斜阳之下,琉城的城门即将关闭,城门口负责发放入城路引的先生一抬头,远远看到一行运动形态奇异的人,他眯了眯眼睛,然而阳光刺得他险些流泪。 很快,他就会知道,他今天恐怕不能按时下班了。 妲玉立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指着前面高高的城墙,对身后十数人道: “快看,前面就是琉城,我们到了!” 那声音听来,让人不由觉得她是个娇媚可爱的女子,而她个子小巧,一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麦色脸庞上上挑的眼睛更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女子身上的衣饰颇为复杂,多以蓝色为主,她颈间挂着一串极长的多层松石珠链,每一颗都圆润无瑕,映衬得她更加活泼生动。 她的身侧,紧跟着一名骑着黑马的高壮男子,脸型有些方,浓眉大眼,肤色比妲玉立的更深一些,身上的服饰颜色也跟妲玉立相似。 因着他的内眼角很细而深,嘴角在放松的情况下又有些微垂,是以很多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觉得害怕。 但是此时他看着妲玉立,眼中只有温柔和崇拜,在她说完后应和道: “少族长英明神武,此行必有收获。” 他说完,身后的那十几个人全都异口同声道: “少族长英明!” 妲玉立在他们的赞扬声中抬高了下巴,微厚的嘴唇有些骄傲地撅起,不过她口中说的却和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吉利丁,你怎么又拍马屁,本少族长可不是被你吹嘘两句就会得意忘形的人!” 吉利丁,就是她身边那个高壮男人,拨浪鼓似地摇着头,又强调了一遍: “少族长英明神武,绝不是我拍马屁!” 十数人异口同声地动静实在不小,而随着他们的走近,城门口的守卫和签发路引之人终于也看清了来者。 那十几个人走出了几十个人的架势,除了为首坐在白马上的女子还算娇小,其他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看起来都跟他们胯下的骏马一样壮,或是更甚。 而且他们的肤色看上去并不像这周边国家的人,今日负责把守城门的守卫立刻个个整肃起来,心中打起了鼓。 妲玉立看到不远处的那些人全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还挡在路中间,扯开嗓子喊道: “喂,你们还看什么,赶紧把路让开!” 第79章 耀光国使团来访 守城的人自然是没有一个认识他们的,面对妲玉立的呼喝,每个人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诧然。 对面所来之人似乎相当不善! 因为他们的沉默,妲玉立的声音在空中飘了几个弯,竟然过了一会儿才消散,更凸显了她没有得到回应的事实。 妲玉立淡淡的棕色眉毛立刻竖起,看着那帮琉城人的表情变得十分不可置信,伸出拿着马鞭的手指向前方,猛地扭头对吉利丁抱怨: “他们怎么都不理本少族长!” 像是得了妲玉立的吩咐一样,高壮的男人瞬间目露凶光,扬鞭抽在马身上,骏马嘶鸣一声向前跃出,直奔城门口。 琉城城门守卫立刻疾步变换阵型,排成一个小阵,而队伍中年龄最小的那个被城门守卫长官推了一掌,躲到了后面。 吉利丁看着这些人排成的阵型,冷哼一声,他在距离城门守卫不足十丈远的地方勒马,对城门方向用极为雄浑的声音嚷道: “月影国缂(kè)甄族吉利丁在此,为我们少族长引路,你们赶快把路让开!” 他的话说完,城门口大体上还是一片沉默,许多人的脸上依然是紧张与茫然两种情绪在交错,但还有一些人却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忍不住心中的思量,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负责签发入城路引的那人显然是反应最大的,他本来都准备趁着双方僵持的时机撤回城中,毕竟他只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但他现在不准备溜走了。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只在书上看到过的名字:缂甄族。 他快走了两步,走到显然没听说过缂甄族,并且即将失去耐心的守卫领队旁边,用手挡在嘴边对他耳语了一阵。 紧接着,吉利丁便看到一个原本对他正颜厉色的人在听了身旁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耳语之后,原本立着的眉毛突然斜了,圆睁的双目微眯了,下垂的嘴角稍微拉平了。 吉利丁一头雾水,便又喊道: “你们不要说悄悄话,天已经晚了,快让开我们要进城!” 城门守卫领队这次没有再瞪他,而是用正好的音量回答道: “进城文书还需准备,请装饰稍安勿躁!” 说罢,转过身小声吩咐那个被他挡在后面的那名年龄最小的守卫,“去禀报给羽大少爷。” 年轻的守卫点点头,立刻疾步走开,策马而去了。 妲玉立此时也带着其他人慢悠悠地行到吉利丁身边,她对城门方向抬了抬下巴,有些倨傲,“怎么,他们还不让我们进去?” “少族长稍等,他们这些人死板得很,还要准备什么文书才让进去。” 吉利丁引着马匹稍稍向后站了一些,绝不超过妲玉立半步,说话的时候也垂着头,完全没有面对琉城守卫时的霸气。 他话音刚落,天上突然飞快地投下一片阴影,所有人包括琉城门口的那些守卫纷纷抬头看去,天上的拿东西如同一个纺锤,但它显然不是纺锤,而是灵舟的底部。 “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灵舟!” “这得多少修士才能运行起来啊,太夸张了!” …… 不等更多的人惊呼,灵舟上突然浮起两名身穿一身洁白的美人。 这一身洁白何止是衣服洁白,他们从头发到皮肤再到脚尖,皆是雪一样的白色。 这二人吸引了所有人地注意之后,仿佛两人生了同一条声带似的,张口道: “耀光国来访,请速放行。” 不过他们却不像吉利丁那样只是喊,只见二人分别抬起一手,然后向下一抖,一张锦缎如瀑布般展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光芒,有些刺眼又让人看得很清楚。 这是耀光国的出使国书,证明了来者的身份。 城门守卫领队深知耀光国与羽家如今关系匪浅,虽然不知对方为何突然来了而自己没有接到通知,还是连忙带着整队人对着灵舟致礼,忙说: “原来是耀光使者,失礼了。城中高处有禁行结界,还请使者下灵舟乘马车入城。” 他立刻让身边的人去追刚才骑马奔去的小守卫,务必要将两个消息同时送到羽家,才不算他失职。 瀑布似的卷轴又飞快地收回桃花侍臣和杏花侍臣手中,庞大的灵舟开始缓缓降落。 “诶!你们怎么能就这么降下来!” 灵舟虽高,可下降起来也快,竟然正朝着缂甄族一行人的头顶方向落下来。 妲玉立带着一行人策马快速奔至稍远处,等到确定灵舟碰不到他们才停下后,妲玉立不满地对灵舟上的人方向娇呵。 灵舟稳稳落地,其上立刻有人放下一条折叠的阶梯,紧接着做工精良的细绒地毯如同被训练好一般铺在阶梯上,等待着主人的驾临。 很快,两名鹤发童颜的侍臣恭敬地伴着一位身穿金红色蟒袍的华贵男子踏上阶梯,徐徐而下。 男子燕颔虎颈,十分威武,眉眼间又多了几分精致和细腻,那修长的眉毛飞入鬓间,而形态平缓柔和;加上皮肤细腻白皙,像是没晒过太阳,让他本人除了威武之外又多了几分好看。 伴随着他的走动,他身后出现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每一个都穿着一身白衣,但绝不是普通的白衣,而是那种远远一看便让人知道用料极好的衣裳。 一抹金红被白色簇拥,任谁都看得出这名男子是此次耀光国来使团中最重要的一人。 如果封似霜一行人看到他,便会发现他的眉眼和凤锦呈有些许相似。 他走下阶梯,好像是在看前面不远处的妲玉立,又像是谁都没看,目空一切。 吉利丁拉紧了缰绳,带着胯下骏马略移了些许,挡住对方若有若无的视线。 妲玉立却没有任由他挡着自己,也往旁边移了些许,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被簇拥着下灵舟的耀光国人,忍不住发问: “你是谁?” 吉利丁猛然回头,看着他从小陪伴长大的少族长再一次对一个陌生的男人露出那种好奇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忙小声唤她: “少族长!” 可惜他再压低声音也很难让人听不到,尤其是他们对面的耀光国使团,每个人都有灵力在身,耳聪目明。 第80章 使者入城 凤善元脚步轻巧地落地,对上妲玉立好奇的目光,然而他没有给出妲玉立任何回应,就将眼神淡淡地移开了。 他的举动让妲玉立十分不满,她驾着马跟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仰着下巴又问: “你怎么不回答,难道是不会说话吗?” 妲玉立的话尾音还没有收住,耀光国使者的队伍中两道白色身影就如鬼魅般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是衣袖在风中发出的猎猎声响,桃花杏花二人同时手呈爪状袭向妲玉立的面门。 “大胆!” “住手。” 吉利丁宽大的身影挡住妲玉立并呵斥桃花杏花二人的同时,袖手旁观的凤善元也淡淡地叫住了他们。 他们二人身后,缂甄族人和耀光国人彼此凝视,城门口的琉城守卫们更是擦了一把冷汗,这要是两个使团在城门口打起来了可怎么好啊! 桃花杏花立刻在空中轻点了一下脚,紧接着落回了凤善元身边,长长的白发纹丝未乱。 此时的妲玉立又从肌肉膨起的吉利丁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但这次她的表情不再是好奇。 她瞪着眼睛,伸出手指向桃花杏花两人,十分生气,声音又拔高了两度,“说两句话就要打人,我不就问问你是谁吗,不说就不说,凶给谁看啊!”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更正当的理由,妲玉立又补充了句:“我不过是看在我们都要进琉城的份儿上才问问你罢了,早知你脾气这么不好,我才不问。” 她以为说完这些,凤善元被激得肯定会回她话,可是事情完全不如她所料。 凤善元直步走向琉城城门,而那庞大的灵舟也瞬间缩小,像一枚桃核似的飞进了他的掌心,他走得从容,对妲玉立的话没回应半个字。 此举让妲玉立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她攥着马缰绳的手越攥越紧,关节处都绷成了红色。 吉利丁着急得抓耳挠腮,最终想不出办法,把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果不其然挨了妲玉立的一个无情之拧。 他马上装作疼得不行得样子,实际上妲玉立拧他一下就跟天上的雨砸了一滴在他皮肤上一样不痛不痒。 也是极巧,耀光国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城门口时,城内便也迎出来几个人,为首的羽昆台一看到这行人时,僵硬的脸上飞快地扯出一个笑容,剩下的几人也与他差不多。 羽昆台走近时,眼睛里带着些许疑惑,显然是不知道眼前之人姓甚名谁,不过八成是姓凤的。 与此同时,凤善元朝他拱了拱手,当作致礼,并说道: “耀光国凤氏凤善元,率使团来访,见过前辈。” 从听到传报,到来时的路上,羽昆台没有一刻不在想今天究竟来了些什么人,此时听说了对方的名讳,这两日一直因为寻找二房而忧心忡忡的他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难得的喜悦。 他向凤善元拱拱手,十分热情地回应道:“原来是定王殿下,一路辛苦,马车已经备好,请快快入城。” 羽昆台虽然对凤善元的容貌不熟悉,却知道他的名字和封号。 这位当今耀光国皇帝唯一在世的幼弟,也是太子的叔叔。修为据说已达碧玉灵者阶,是耀光国皇室内部有名的天才修士。 而他此番肯定是为了和亲一事来的,羽昆台如是想。 耀光国的一行人开始缓缓地走进城门,吉利丁看了一眼自己身边那气得小脸鼓胀的妲玉立,心里立刻又软了几分,对凤善元一行人更加不满。 妲玉立哼了一声,突然扬起马鞭,马儿疾驰出去,直奔向城门。 其余人火速跟上她,十余匹马奔跑起来的动静比上百修士走路的声音大多了,羽昆台赶紧撇过头去看,笑容还没从脸上撤下来。 羽昆台正想对朝他冲过来的马出手,忽而想起除了耀光国之外还有一批人也要来访琉城。 妲玉立在他面前仅仅两三步远的地方拉住了缰绳,然后翻身下马,抱着胳膊看向羽昆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是对御马之术相当熟悉。 “你是羽家的人?都请他们进去了,怎么不请我们进去,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羽昆台看着这个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异族姑娘,一时间又有些想发怒了。 他怎么说也是稳坐羽家第二把交椅的人,且年龄超过百岁,这么小的娃娃怎么敢如此跟他讲话? 他身后一直挂着笑脸的羽亭昌走上前,笑容不改,把他对妲玉立身份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位应该就是缂甄族少族长吧?” 羽昆台听到他的提示,才意识到这个娇小的人竟然就是月影国内,与月影国皇室共掌权柄的缂甄族的少族长,这实在令他有些难以置信。 妲玉立对羽亭昌满意地点点头,语气中不乏骄傲,“没错,我叫妲玉立,已经当了三年少族长了!你们应该也准备了我们的马车吧?” “自然,得知少族长来访,专门准备了府上最好的马车来迎接。” 羽亭昌倒是不在意这句话让耀光国的人听到,哄小孩子而已,定王怎么可能计较。 妲玉立得意地笑开,转头对着缂甄族人招招手,“走,随我入城。” 一行人下了马,吉利丁用两根手指圈成环状,抵在嘴唇间吹出响亮的口哨声,那些缂甄族人骑的马就立刻拍成了两两并排的列队,整齐划一地跟在缂甄族人身后。 羽昆台心中又是一惊,难怪都说缂甄族是最接近“御兽师”的一族,他们竟然能将强壮的野马训练成这种听话的模样! 羽亭昌也算是没有骗妲玉立,她乘坐的马车的确看起来最为华丽,琳琅珠坠、碧玉金箔,看起来就像是一栋复杂而华丽的小房子。 不过要真正比较起来,凤善元所乘的那一架才是造价更昂贵的,行进起来几乎没有震动的感觉,但妲玉立是看不出来的。 入城的队伍堪称壮观,先是两列身穿白衣的耀光国修士,队伍当中有一架玄色马车,坐着凤善元和贴身保护他的桃花杏花;而后便是肤色偏黑身材高大的缂甄族人和一架瞧上去十分富贵的马车,从街道间走过的时候,百姓们纷纷避让,好奇于这些人的身份。 走到闹市区时,人们看到那架玄色马车窗子上的帘幔被掀开,而马车中一个身穿金红衣物的男子转过头,对他们微笑致意。 第81章 亲戚关系 队伍开始前进在一片嘈杂的招呼声中,妲玉立听得奇怪,跟在她马车边的吉利丁这时隔着帘子说道: “少族长,前面那个耀光国的使者在跟路边的百姓打招呼,是不是吵到您了?” “打招呼?” 妲玉立忽然从里面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脑袋,脸上写着兴奋。 她突然掀开帘子的动作加上马车本身就因为华贵而引人注目,立刻便有一些路边的琉城百姓看到了她。 “少族长,您…” 吉利丁刚想开口劝妲玉立回到马车内,却见她已经扬起笑脸,对着路边的琉城百姓招手。 她打招呼的样子和凤善元还大有不同,凤善元是挂着浅笑偶尔抬起手示意,她则是将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大幅度地对人们挥手,吉利丁只好紧贴着马车走,用手护着妲玉立,生怕她摔下来。 队伍所经之处无不热闹,然而就在路过一间客栈楼下时,原本趴在窗边看热闹的凤锦呈和莲浔突然双双蹲下身,还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了脸。 李昭越被这两人的动作吓了一跳,脚步一闪就移得远了些。 “你们两个做什么啊?” “嘘!”凤锦呈突然用食指抵在嘴唇前,满脸苦涩难言的样子,让李昭越小声些。 封似霜看了一眼楼下行进中的队伍,和南宫夙对视一眼,关上了窗子。 窗子“咔哒”关上的同时,凤锦呈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而他一旁的莲浔则站了起来,故作潇洒地掸了掸衣裳,轻咳了两声。 李昭越走到凤锦呈面前,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又努努嘴道: “到底怎么了啊?” 凤锦呈看似很痛苦地抬起头,问道:“你们看到马车里的那个男的了吗?” “看到了,你别说,长得还挺有模有样的,特别是那双眼睛…” 那男子在一队白衣中属实夺目,李昭越正想说对方的眼睛最好看,突然脑中有什么思绪闪过,猛地看向凤锦呈的脸。 “你的眼睛…”她用手指了指。 凤锦呈叹了口气,又突然无奈地笑了一下,“很像是吧?” 他用手搓了搓脸,脸上的结痂都被搓得翘起来一些,然而他丝毫不觉疼痛,闷闷道: “那个人是我亲叔叔,定王凤善元。” 其余人还没来得及惊讶,莲浔突然干笑了两声。 “巧了,看到另一架马车里那个小屁孩儿了吗?” 众人想了想,皆点头。 莲浔苦涩地望着天花板,丢出一个惊雷,“我是她四叔公。” 这下,所有人包括凤锦呈在内都瞪大了眼,几双眼睛全都盯着莲浔那鬼魅般的面庞,不过并不是为了欣赏他的容貌。 “四叔公?”几人异口同声。 莲浔飞快地捂住耳朵,一脸正色道: “停,我不要再听到这三个字!” 此时,叶无常推门进来,一股淡淡的草香伴随着他的身形一同飘至。 他刚刚整理完草药,因为这几间客房的屏障都是他所设,所以对房内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 以为他们如此热闹是在说什么趣事,谁料进了门看到的是两双幽怨的眼睛和几张憋笑的脸。 “师父!” 看到他进来,封似霜立正站好,可是仍然憋不住笑意。 叶无常打量着凤锦呈和莲浔二人,给出一个“我等你们解释”的眼神,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两种迥然不同的亲戚关系铺开在众人脑海中。 凤锦呈和凤善元的关系很简单,叔侄关系,不太好的那种。 一个是没有强势母族可以仰仗的空气皇子,虽然过程不详,但能在深宫里活下来全凭本事;另一个是当今耀光国君唯一在世的兄弟,不仅颇有修习天赋,还是耀光名声显赫的美男子。 更重要的是,凤善元不仅和耀光国君兄弟情深,还是太子凤轩哲的老师之一,他站在哪一边简直不能更明显了。 凤锦呈说完后,一帮小辈叽叽喳喳地交谈了几句,最后以恍然大悟的姿态转向莲浔,等着他继续发表演讲。 然而相比于凤锦呈的直白爽快,莲浔支支吾吾的,那嘴巴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 李昭越又耐不住性子了,喊了莲浔一嗓子,“哎,这很难说吗,虽然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是亲戚关系还是挺好解释的吧?” “那个小屁孩怎么可能跟我长得像,我只不过是…” 莲浔说了一半,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灼热了之后,干脆全说了,“我只不过是她祖父的异性兄弟而已。” 说完,他又捂住了脸,“怎么会让一个小屁孩来啊!” 封似霜稍微算了算,用奇异的眼神看着莲浔,“她看起来不过跟我差不多大,你怎么跟她祖父当上异性兄弟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忘年交吗? “他可没你以为的那么年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无常已经坐在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莲浔瞪了叶无常一眼,终于开口“坦白”了他和缂甄族的关系。 在玄云大陆的传说中,缂甄族是最接近“御兽师”的民族,其中以主支妲氏的“御兽”能力最强。 自由行走各地不断扩张自己所御蛇群的莲浔听说了这一族的传说,兴冲冲地直奔月影国,在经历了“被当成鬼怪”、“被当成奸细”、“被当成神棍”的一系列误解之后,终于见到了缂甄族的族长——妲不留… “等一下!” 封似霜听得正入神,此时突然伸出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像是听到了什么怪事一样问道: “妲不留?这是他的真名吗?” “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还挺不错的,而且他为人确实也和这个名字很像。” 莲浔看上去对妲不留此人还真有那么几分认可。 “不留余地?”此问来自封似霜。 莲浔摇了摇头。 “不留情面?”此问来自南宫夙。 莲浔还是摇摇头。 “不留遗憾?”此问来自李昭越。 莲浔依旧在摇着头。 “此番卖关子的行为堪比幼童。”此言出自刚抿了一口茶的叶无常。 莲浔没好气地又给了叶无常一个故作凶恶的眼神,解释了“不留”的真正含义: “不留无用之人。” 第82章 像果子一样挂在上面 莲浔沉默了片刻,没有再介绍妲不留的为人,揉了揉太阳穴道: “总之,我以为来的会是妲不留或者其他人,没想到居然是妲玉立…不过也好,有她在,羽家别想消停了。” 不知他为何会这般形容妲玉立,但看莲浔头疼的模样,就知他所言非虚。 突然,街道上那原先热闹的声音出现了一些变化,这变化来得极快,上一秒人们还在笑着闹着,下一瞬就出现了许多惊恐的尖叫。 南宫夙第一个飞快地冲去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伴随着窗扇离开窗框,一抹奇异的浓稠绿光破空而入,房中的角角落落都乍然被这种绿色覆盖,干净舒适的小房间变得犹如瘆人的异界。 “你们快看天!变色了!” 就在此时,有个几乎劈叉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而这句话在顷刻间又带起了一波人声鼎沸。 封似霜跟着几人一起跑到窗前,等看到天空时,彻底愣住了。 在这一息之前,天空上还有着漂亮的橘色火烧云,预示着明日天气晴好,橘色的暖光散落各处,让琉城的大街小巷都更有烟火气。 然而,此刻天空中那层层叠叠的云朵全部变成了怪异的绿色,以放射姿态由深变浅,仿佛巨型的有毒粘液,把所有人的脸都映照成了绿色! “是铁砧山!”有人突然尖叫道:“是铁砧山的山鬼发怒了!” 这一喊,几乎所有人都看向绿云最厚重的地方,那里的天几乎绿得发黑,而那样的云之下,就是铁砧山所在之处! 使者队伍之中,凤善元从马车中飞身而出,翻上马车顶,他一袭金红衣裳在绿色的光中变了颜色,那双眼睛也不再显得柔和。 一旁,陪同队伍前行的羽亭昌双目圆睁,台步就要飞身向队伍最前面照羽昆台去拿主意,却被凤善元显一步喊住。 “那里究竟有什么?” 羽亭昌飞快地撇过头,面对凤善元的质问,他咬紧牙关,挤出一句: “恕不能告知!” 他起身向前奔去,凤善元的速度也不慢,甚至比他还要快些,二人一前一后落在羽昆台面前,凤善元直视着羽昆台的眼睛,羽昆台心中已经无比慌乱,正准备敷衍凤善元两句,忽然听到对方传音: “那里是琉城秘境。” 这样笃定的话语,没有一丝丝给羽昆台辩驳的机会,他脸上的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对上凤善元的目光,只憋出一句: “此事我无权决定!” 说罢,羽昆台腾空而起,对周遭的百姓用极洪亮而严肃的声音命令道: “所有人即刻回到家中,羽家会出面解决异样,不准造谣生事!” 他的话听在普通人耳朵里就像是被罩在铜钟里听了敲钟一样,让人满头嗡嗡作响五脏震颤。 胆小的在看到绿光时就跑回了家,至于剩下的人,羽家人发了话,他们不敢不听,很快就三三两两地各自奔向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对百姓下完了令,羽昆台额角已经有了一丝汗珠,他对周围的羽家人吩咐了一句“速速回府”,然后看向凤善元,心中挣扎了一番后说道: “定王殿下,还请速去府中!” 凤善元微微颔首,回应道:“请带路。” 羽昆台点点头,带着羽家的几名修士御剑而去,紧接着便看到凤善元被一阵风灵力带着跃起,那些白衣被映照成绿衣的耀光国修士、桃花杏花等人也立刻跟上,一行人在空中依旧排成整齐的阵型。 妲玉立傻了眼,怎么刚刚还在看绿色的天,现在突然就剩下他们几个还留在原地了? “喂!” 她钻出马车,在地上用力跳了起来,然而并不能将那些疾驰远去的修士们拦住。 妲玉立的小脸气得发红,然而依照当下的情况,这种红色是无法被看到的。 吉利丁刚刚也被那绿色的天空所震撼,可是经过妲玉立这么一喊,他哪还有一丝分神。 “少族长,他们跑了!”他用粗犷的声音描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妲玉立气鼓鼓地看向他,大吼:“我知道,快带我追上去!” “是!” 吉利丁熟练地伸出一只胳膊,紧接着妲玉立轻盈地一跳,跃上了他的肩头并在他的保护下坐稳。 一声口哨吹响,那些列队行走的骏马飞奔而来,吉利丁壮实的身躯十分灵活地跨上奔跑得最快的那匹,而后双腿一夹,那匹马飞快地奔了出去,速度要比妲玉立自己骑马快至少一倍。 “缂甄人都跟上!” 不用妲玉立吩咐,其他人也一一上马,缂甄族认真驾起马时,身影仿佛和马匹融为一体,若非如此,当这些马以足够快的速度奔跑时,他们定然会摔下马去。 伴随着缂甄族人的离开,街上只剩下了两架空空的马车,和几匹被丢弃在原地的骏马。 就算羽家会派人将它们找回去,此时,这些训练有素的马已经在绿色的天空下瑟瑟发抖,有些试图挣脱绳索,可是羽家马车的绳索是上了禁制的,它们根本逃不脱。 李昭越目睹着这一切,突然想起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一张花几前,将一个竹筐上蒙着的透气布料拉开,一把捉出了呼呼大睡的幻声蜥。 “醒醒!别睡了!” 她提溜着幻声蜥的后颈,将它左右甩了甩。 幻声蜥迷迷糊糊翻开它光滑的眼皮,嘟囔着“干什么啊”,那睁了一半的大眼睛在它看到绿色的天空时瞬间瞪得浑圆。 “干什么啊!”这次它突然大喊道。 李昭越指着外面,有些焦急地问它:“这幅景象以前有没有出现过?” “没有!”它迅速摇了摇头,很快又突然改口,“山洞外面没有,里面有!” 它紧张的有点不会说人话了,发出了一些叽里咕噜的声音,但大致还是解释了它曾经在山洞的秘境洞口那里见过这种绿光的事。 “可是我也只见过一次,而且完全没有现在这样夸张!”它扒在窗沿,对众人说起一件许多年前的事,“那时候伴随着这样的绿光,长出了几棵怪树。” 封似霜问道:“有多怪?” 幻声蜥跳转过身,黑亮的眼睛正视着她,口中的长舌翕动,“树干是人身,树枝是胳膊和腿,人头像果子一样挂在上面。” 第83章 秘境见 绿色的浓云笼罩着整个琉城,这是用实际行动告诉这里所有的人:要变天了。 幻声蜥的话在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植入了一番恐怖的景象,莲浔抱着胳膊,站在窗边深吸了两口气,如一台精准的分析仪器一般说道: “我的蛇死了,至少三十条。” 封似霜向他看去,莲浔表面上神色淡淡,双手却攥成了拳头,她甚至听到了他呼吸的节奏开始加快,每一下都暗藏着愤怒。 随身空间锦囊当中,斩月剑忽然嗡嗡作响,发出强烈的震颤。 封似霜用手捂住空间锦囊,想要安抚这时不时让人怀疑它有灵性的斩月剑,斩月剑却在感应到她渡来的金灵力之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让封似霜怀疑她的空间锦囊马上就要被戳破了。 这时,叶无常的传讯灵器突然发出亮光,在接通的瞬间,对面传来了窦雪竹急促的轻声: “师父,我恐怕很快就要进入琉城秘境了,羽屏手下的人已经等在门外。” 除了叶无常,其他人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羽家居然要让窦雪竹进入秘境,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可说了有何要求?”叶无常问。 “没有,羽屏说他们会跟在后面,一切情况用传音指示。” 窦雪竹心里也打鼓,从羽屏试图用血印控制他,再到天色骤变,他都只知道自己要进入秘境当中,对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让他们十分被动。 叶无常的嘴紧闭了一瞬,似乎不想就这样与窦雪竹断了通讯,他终于嘱咐道:“我们也会很快进入秘境,你万事小心,一旦觉得自己应付不了务必让我知道。” “大师兄,要小心!”一旁的封似霜用手捂住那被斩月剑带着四向乱飞的锦囊,忍不住出声对窦雪竹提醒道。 “好,秘境见!” 窦雪竹不再多说,从他那边切断了通讯,传讯灵器上的光迅速地暗了下去,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似乎已经无声地达成了共识。 叶无常将这个共识说了出来:“出发去秘境。” “师父,我就不一起去了吧。” 南宫夙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修习还未算真正入门,去了不能给他们助力不说,还有可能拖了后腿,他不想成为累赘,所以尽管他也想去,也还是选择申请留在这里。 封似霜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不对,一般到了这种剧情的时候,留下的人反而更容易遇到危险,想到这一点,她立刻想要出声请求叶无常将南宫夙带上。 还未等她说话,叶无常却已经说道:“不,你跟我们一起去,但切记跟在我身边。” 叶无常虽然平日里不爱与人切磋,但他心中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的实力,目前看来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封似霜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多虑了,电视剧里的那种狗血“切后排”情节这次应该不会上演。 几人来到铁砧山脚下,每个人都发现,莲浔似乎在变得越来越焦躁。 他从踏入铁砧山的范围时就开始压制自己呼吸的频率,一开始克制得还算有效,直到他的目光突然锁定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然后走过去从那块岩石的后面捞起了一条墨黑色的小蛇。 小蛇浑身的鳞片都失去了光泽,被莲浔拿在手中的样子就像是一条黑色的粗麻绳。 凤锦呈小步小步地蹭到莲浔身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需不需帮忙把它葬一下?”他指指莲浔手里的小蛇。 莲浔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许疑惑,不过他感受到凤锦呈并非只是客套,便回应了句: “多谢,事了之后就有劳你了。” 莲浔说完,蹲下身在他身前的地面上用手左右抚了两下,他的手并未真的碰到地面,而是与之有一小段距离,但是伴随着他的动作,那些或大或小原本坚硬无比的石块都变得粉碎,地面就像是被仔细研磨过一样平整。 紧接着,地面徒然升起一个小小的方台,莲浔将手中的小蛇放在上面,台面缓缓沉下,一直沉入了细碎的石砾里。 “就先在这里等等吧,等我回来。”他用手在地上点了点,语气中此时没有愤怒,只有无奈。 封似霜看着他,未曾想到莲浔还有这样的一面,他手指点在地上,就像是在戳那只小黑蛇的脑袋。 不多时,他站起身来,对几人道: “它肉身完好,走时应该没有承受什么痛苦,看不出究竟是为何如此。” 幻声蜥又回到了封似霜的肩膀上,当初它就是卧在这里离开了山洞,因而它还是更喜欢趴在封似霜的肩头。 它仰起头,望着愈发深沉的天色嘟囔着:“奇怪,怎么比以前看到的还要夸张...” “事不宜迟,尽快进入秘境吧。”叶无常又对李昭越和凤锦呈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吕危燕过来,我想他已经快到了,随时保持联系。” 他看了看凤锦呈,那惨不忍睹的脸疤痕结了又被因为各种原因而掀破,这都好些天过去了也没有好转的样子,他抬了抬手,凤锦呈的脸上多了一张银质面具。 “别太紧张,我会随时关注你们的情况。” 这句话是对凤锦呈说的,也是对李昭越说的。 “知道了,师伯。” 李昭越毫无畏惧地回应,一旁的凤锦呈也点点头,面具给了他一定的安全感,何况吕危燕都已经将他认出来了,那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封似霜对她肩头的幻声蜥小声道:“该你表演了,带我们去秘境吧。” “没问题!” 幻声蜥饱睡了几天之后,精神头十足,面对未知的秘境,它竟然显得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兴奋,它立起上半身,用一只爪子指着前面,说道:“先进山洞吧!” 从进入铁砧山的范围开始,封似霜就感觉到周围有其他人的气息,但她实力不够强,因此大多只是凭借直觉去判断。 “别担心,他们看不到这里。” 叶无常的这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铁砧山的确有人把守,完全不像之前羽家仗着其他人找不到秘境入口时那有恃无恐的样子。 有了叶无常的刻意掩护,尽管周围还有其他人的气息,却并没有人发现这里有四个人已经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山洞。幻声蜥呼吸到熟悉的空气,愉快地晃动着尾巴,指挥道: “从这里向前走五十步,然后穿过右边的第一个流沙洞,记住不要在流沙洞里呼吸哦!” 第84章 找到入口 封似霜在脑中默默记下了从进入山洞起的每一段路,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张精准的路线图,这倒不是因为她不信任幻声蜥,实在是因为习惯使然。 穿过了五十几个洞口之后,封似霜感觉到她肩膀上的幻声蜥突然间僵硬了很多,和它刚才又蹦又跳还叽叽喳喳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怎么了?” 封似霜刚一问,就听到幻声蜥在她耳边用力地“嘘”了一声。 “有那个怪物的味道!” 黑暗之中,幻声蜥的眼睛泛着水光,它几乎要哭出来了。 封似霜这时候才想起幻声蜥曾经跟她说过的那个吃人的“怪人”,一时间脚步也有些停滞,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时,叶无常的话让他们定了心神,“这里没有别人,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真的吗?”幻声蜥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在封似霜肩膀上转了一圈,边转圈边撑大它的鼻孔去感受空气中的味道,“闻不太出来,不过,我相信你!” “等我们离开秘境,帮你去找那个怪人算账。”封似霜发现幻声蜥似乎对这个怪人相当害怕,出言保证道。 幻声蜥跳了两下,瓮声瓮气道:“好,不过我想说的是,那个家伙可能也进入你们说的那什么秘境里面去了。” 它的尾巴从背后翻上来,又向前指了指,“因为前面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了,以前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怪人的气息,只有这次我闻到了。” 这里似乎已经是山洞的极深处,就算封似霜已经是修习之人,依然能感受到一阵阵冰凉的冷气在试图向她的身体里钻。 在幻声蜥的指引下,几人又向前走了一段,当跨过一块门槛似的石头之后,寂静的山洞里突然传来了风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风吹过一片茂密丛林的声音。 封似霜听着这样的声音,又向前走了两步,原以为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再向前走一阵子才会看到幻声蜥所说的入口,四周的场景却在她脚步落下的瞬间发生了变化。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漆黑的石壁就完全从她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工建造的墙壁和足以照亮一室的灯火。 “这是哪里!”封似霜飞快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这里虽不宽敞,但也是一间足够容纳十人的房间,跟刚才那黑黝黝的山洞哪里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走在最前面,又立刻发出了惊呼,紧随其后的三人便知道前面必有蹊跷,立刻也向前快走了两步。 与封似霜相同,他们每个人在跨出那一步之后,都进入了这个房间,四人又聚在一起,封似霜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出了一层冰凉的汗水。 叶无常在“屋子”中环视了一圈,给出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是幻境,但没有危险,只作障眼法之用。” “还真是有意思啊,在山洞里藏这么一个幻境有什么用。” 莲浔伸出手在旁边挥了挥,又说:“这幻境还算不错,竟然有扩大空间的效果,就是不知道如果突然失效了会不会有人一头撞在墙上。” 相比这二人,幻声蜥反倒显得有些好奇,“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里?” “没见过?”封似霜一把将它从自己的肩膀上捏了起来放到面前,让幻声蜥与她对视,“没见过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这里啊?” “啊啊啊你怎么也跟那个人一样!”幻声蜥扭动着身子,封似霜这么一提溜它,就让它想起了天天把它捏来捏去的李昭越,挣扎着说道:“我是不可能记错路的,就是这里,但是我也确实没有见过这间房子!” 幻声蜥又被撂回了封似霜的肩膀上,晕晕乎乎地转着脑袋,封似霜又问道:“那入口在哪里,你现在还能说出来吗?” 如果幻声蜥指的方向没有错,那入口就还在这附近。 幻声蜥两只前脚抱住他扁圆的脑袋,一边试图缓解眩晕一边回答:“我记得,从你站着的地方再往前走十七八步,然后右边的石壁最下方有一个向内拐弯的洞口,应该就是你们说的秘境入口。” 它说完这句话,眩晕感却越来越强,“咚”的一下栽倒下去,被封似霜眼疾手快地抓住。 就在她接住幻声蜥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拉力从她腰间传来,她下意识地想抵抗这种拉力,却根本连站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飞快地拽了出去。 “姐姐!” 眼见封似霜像是一阵风一样被动地向前冲去,南宫夙大喊一声拔腿就追。 双脚都无法落地的封似霜忽然又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那力度与她腰间的拉力相当,将她拽住,让她暂停了一瞬有了喘息的机会。 叶无常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看着封似霜腰间那还不死心使劲向前冲的锦囊,问道:“又是你的剑?” 南宫夙紧随其后,紧紧盯着封似霜腰间那浮空的锦囊,竟然让封似霜看出了他要和锦囊打一架的意思。 封似霜吐了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从刚才还在客栈的时候开始就这样,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来的路上,她还以为斩月剑已经不兴奋了,谁知道它之前在客栈的样子竟然还算是收敛! 叶无常向封似霜的空间锦囊注入了一丝木灵力,谁知斩月剑并未被木灵力安抚,依旧在试图拽着封似霜向前,仿若一头倔犟的驴子。 这时,从眩晕中恢复过来的幻声蜥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又张开鼻孔嗅了嗅,突然双眼冒光十分兴奋地说:“就是这里!” 也不知为何,原本堪称狂躁不安的斩月剑这时动作的幅度也小了很多,带着锦囊晃了晃,然后朝着右前方点了点。 那里已经到了房间的边角,也是这房间中除了那些看上去陈旧落灰的椅子之外唯一的物件——一个柜子。 莲浔走上前,打量了那柜子两眼,说道:“我打开了。” 这里没有幻声蜥说的“向内拐弯的洞口”,肉眼可见之处只有墙和柜子,打开柜子就是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开吧。”早在进山洞之前,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就都附着了灵力护盾,不易受伤。 叶无常说罢,莲浔握住柜子的把手,向两边轻轻一拉。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明显,而那风也在莲浔打开柜子的一瞬间从地面向上吹了出来,将莲浔黑色的长发吹得飘扬起来。 第85章 不出来把你熔了造锅铲 莲浔侧身,让每个人都能看到那藏在柜子里的洞口,那里的确通向幻声蜥所说的“树林”,但又不止如此。 洞口内的景象在变换,有时在一片树林当中,有时在湖泊之上,有时只能看到崎岖的山路。 “景色在变,难道这一个洞口可以通向很多个地方?”封似霜的眼睛被风吹得眯起,指着洞口问道。 幻声蜥又歪起了脑袋,“很奇怪吗,这个洞口就是这样的!” “如果不知道秘境有多大,也不知道这些地方都是哪里,我们该怎么下去?” 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的南宫夙发问,这也是封似霜的疑问。 此时,洞口的景象突然又一变,吸引了封似霜的注意。她走到洞口边,探头看去,此刻她能看见的是一片长满红色灌木的溪水岸边,正是那红色的灌木让她觉得熟悉。 过了大约五息的功夫,场景再次切换,红色灌木和溪流被一片枯萎的草地代替,枯草绵延数十里,当中除了枯草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命。 封似霜在心中记着时间,十息、五十息、八十息... 突然,那曾经从未见过的红色灌木再次出现,封似霜心头一跳,报出她一直在默念的数字: “一百,一百息之后洞口又回到了刚才看到过的灌木丛。” 她又默数了五个数,如她所料,紧随其后的就是一望无际的枯草,她再一次肯定道:“洞口能通往的地方是固定的,而且是有顺序的!” “不错嘛,这都被你发现了。”莲浔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就从羽家人没去过的地方找起咯。” 琉城秘境只被开发了一小部分是公开的秘密,莲浔觉得既然羽岚一直没被找到,肯定是在羽家其他人都没去过的什么地方。 叶无常却与他观点不同,他摇了摇头,“羽家所掌握的那个秘境入口恐怕不会允许她进去,她肯定是通过其他方法进入秘境的,很难说究竟落在哪里。” 莲浔皱着眉头,指着脚边的洞口问道:“难道她也是从这里进去的?” “不可能。”幻声蜥深嗅了两口,反驳道:“从我发现这里开始,就没有过其他人的气息,除了那个怪人!” 叶无常和封似霜对视一眼,二人心中想到了同一个答案。 “师父,就是那天我们看到的藤蔓,对吧?” 她被幻声蜥“骗”进山洞的那天晚上看到的那几个人,就是被藤蔓卷起来带进山洞的。 “那藤蔓有灵性,应该是秘境里的东西。”叶无常指着洞口里刚刚变化过的场景,未做过多解释给南宫夙和莲浔,“或许它不是藤蔓,而是枝条。” 封似霜朝他手指方向看去,一片过于诡异的苍翠下静静垂落着许多鞭子似的长枝,和那天夜里他们看到的“藤蔓”一模一样。 紧接着,所有人突然浮空向下一跃,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在叶无常的带领下通过洞口进入了秘境中。 “啊——” 眼前一晃之后,封似霜克服了下坠时产生的强大风力睁开双眼,却被吓得心脏停跳了半拍。 他们从天上往下坠,而那从洞口看起来也就两层楼高的树木,现在看上去居然高得直冲云霄,密密麻麻的大树挤在一起,就像是一排长钉在前面等待着她。 “叶无常,你管不管,这么掉下去我们全得玩儿完——” 莲浔虽说凭借着灵活的身形调整好了他在空中的姿势,可总归还是在下坠,偏他不会御风而行,只能指望叶无常出手。 南宫夙一只手被叶无常牵着,风吹得他两个耳朵生疼,他从那一霎那的眩晕中回过神来,艰难地寻找着封似霜的身影。 “我在这!”封似霜伸手抓住了南宫夙的衣角,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刚才在洞口的时候她站得靠前,下落时又到了南宫夙的斜后方。 叶无常却在这时说出一句让莲浔险些咆哮的话: “我的灵力用不出来。”所以也无法飞行。 “哈,”莲浔似乎是气笑了,大喊道:“堂堂灵仙阶修士,在秘境里摔死,说出去笑掉全玄云大陆百姓的牙!” 话虽如此,他倒没有真的放弃,叶无常也一样,在这高速的下落中寻找着平安降落的办法。 封似霜看着眼前那逐渐逼近的树顶,不知道把琉城秘境的创建者骂了多少回,她一只手拉着南宫夙的衣角,一手护着已经昏迷的幻声蜥,感受到腰间有什么东西在风中狂舞。 对了,斩月剑! 也不知是灵光一闪还是对斩月剑今日的反常行为早有不满,封似霜突然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聚在了喉咙里,随即声音破空般大喊道: “你不是很急吗,出来啊!” 风声呼呼,坠落还在继续,锦囊中的斩月剑就像接收不到信号一样毫无回应。 “斩月剑,出来!” 她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无法使用灵力,这代表着她甚至不能自己打开空间锦囊,只是现在的确毫无办法,她只能寄希望于斩月真的能再一次救他们于紧迫。 莲浔隐约听到了封似霜的喊叫,被吹得僵硬的脸也扯出一点笑容,似乎是在欣赏封似霜的执着。 他不曾见过斩月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寄希望于一把剑。剑只是修士的工具,没有灵力,剑就只是普通的杀器,又怎么能听懂人言呢? 封似霜的心中逐渐被惶恐占据,偏偏这时候,她看了一眼腰间的锦囊,忽然面色一变。 他们都在向下坠,衣物头发都是向后飞舞的,怎么偏就她腰间的空间锦囊呈现出向前的姿态? “(脏话)”,这时候的封似霜觉得那迎面而来的风也不吹得眼睛疼了,几乎咆哮似的命令道:“再不出来把你熔了造锅铲!” 伴随着“咻”的一声,空间锦囊打开了一个口子,一道细微的金光从锦囊中飞出,腾入天空,旋即在翻了两个圈的功夫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变宽,显现出放大版斩月剑的样子。 紧接着,剑身飞至四人身后,轻轻地抵在最靠后的封似霜的脚底,轻巧地一托便将她托了起来。 不用封似霜多说,斩月剑载着封似霜先将被封似霜抓着衣角的南宫夙带上剑身,又稳稳接住了叶无常和莲浔,此时的剑身距离下面的树林,还有接近百米的距离。 第86章 吕危燕背锅 铁砧山外,三支队伍一起向前行径,为首的羽家队伍当中羽屏脸色铁青,他终究还是拦不住凤善元和妲玉立,使琉城秘境今日不得不对这些外人开放。 他乘在灵舟上,面色铁青,双手藏在袖中,不断回想着近日来所发生的一切。 崔士芦暴毙不对劲,天色突变不对劲,耀光国皇室和缂甄族突然出现更不对劲,这一切不对劲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光里,凤善元一袭金红色衣裳立于一众耀光国修士之前,目睨前方,喜怒不形于色,颇有种一方之主的样子。 这位耀光国皇族内的顶尖修士从不掩饰他的高傲,就算是在琉城,在羽家的地盘,他也依旧擅长用仅仅一个动作或眼神展示他的出身。 羽屏感觉到一股浊气滞在他的胸口,吐不出咽不下。 枉他还以为凤善元此行是为了迎羽凝回耀光,心中还有了一丝近日来难得的松缓,直到对方振振有词地说出要去“助羽家肃平秘境护琉城安宁”时,他才惊觉凤善元分明就是冲着秘境来的! 至于妲玉立那一群人,他更是想不通对方为何会突然来到琉城。且不说缂甄族在月影地位特殊很少露面,羽家更是跟他们毫无往来,怎么对方的使者怎么如此巧的在今日来了琉城? 他愈深思面色就越差,这时,羽亭昌走到他身边,小声地在羽屏耳边说道: “家主,纪子初跟耀光和缂甄族的人没有过交集,消息应当不是他传出去的。” 羽屏“嗯”了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想来也不是他做的,若他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至于被一个血印折磨得到现在都还半死不活的。” 他的话中带着嘲讽的意味,纪子初灵根虽好,但一日受制于羽家,就永远没有让越过羽家人出头的机会。 “可是,能将羽家的消息送出去,还能联系上缂甄族和耀光国皇室的人,想必对方的来历不简单啊。”羽亭昌恭谨地站在羽屏身后,试探着小声问道。 “哼。”羽屏向凤善元那边再看了一眼,阴鸷目光落在凤善元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如果是他,那就很好解释了。” “您是说,吕危燕?”凤善元旁边站着的,可不就是已经在羽家住了近一个月时间,前些天又突然到外头客栈落脚的吕危燕吗。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当初将联姻人选换成羽凝,他可是收了不少好东西的。” 说起联姻之事,羽亭昌的心情便不是很好,原本以为能风风光光送羽凝去联姻,再巩固一番他在羽家的地位,谁知接下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没有一件让他顺心的。 耀光对羽家的秘境有所图谋,他们并不介意,毕竟如果没有秘境也不会有双方的联姻。 可是对方在这种节骨眼上掺一脚,偏偏用的借口又是那么冠冕堂皇,在如此临危之际羽家甚至都没有拒绝的机会,让他们如鲠在喉。 “因为他贪心。”虽然吕危燕寡言少语,行事低调,可羽屏只觉得或许他贪图之物不在金银。他收回目光,继续道:“何况除了他,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把消息传出去,你不要告诉我你怀疑安家的那个蠢货。” 羽亭昌默了默,眉峰攒紧的同时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也攥紧了些,再看向吕危燕的眼神中多了几股怨气。 “对了,安家的那个也跟来了?”羽屏忽然想起什么,侧身问道。 “是的,当时府上护卫去将纪子初带过来的时候,路过他的院子,他大喊大叫说要同往。我想着他也算灵根优秀,而且一心想替家主办事,就将他带上了,不过暂时还什么都没告诉他。” 羽亭昌并不知道羽屏究竟要让纪子初做什么,只知道对方天赋太好,然而已经烙上了羽家血印,掀不起风浪;至于安正川,他背后整个家族都是羽家的一条狗,不需要血印也可以让他听话。 “嗯,带着就带着吧。”羽屏扯起一边的嘴角,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既然那么想效命,给他一个机会也无妨,总归灵根摆在那里不用也是浪费。” “家主英明。” 此时,羽屏话锋一转,提起了一个让羽昆台和羽亭昌近几日都头疼不已的问题: “你二叔找到没有?” 这短短一问,听得羽亭昌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刚刚恭维羽屏时扬起的嘴角这时也不知该保持一个什么样的角度,不上不下的,怎么样都不是。 他这口中之话一顿,纠结于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就招来羽屏冷冷的质问: “何故吞吞吐吐,这可不像你平日的样子。” 可是就算被羽屏质问,羽亭昌也依旧看上去万分为难,一向雷厉风行的他此时却迟疑不定,看得羽屏心头冒起一股无名之火。 羽亭昌是他最器重的孙辈,他不能容忍这种踟蹰不决的举动出现在他的身上。 “你...” 羽屏斥责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因一句话而彻底卡住了。 “二叔他们最后去过的地方,是秘境。” 羽屏那刚刚升起的对羽亭昌的一点怒意不见了,因为他听完这句话愣了一下之后,怒火就都全部转移向了另一个人,羽昆纲。 “这是你父亲查到的?” 他明显在压着声音,不愿让凤善元他们看了笑话,甚至想要掉头回到府上再商议。 可是马上就要到铁砧山了,看那迟迟不恢复正常的天色,铁砧山之行他非去不可,否则让琉城百姓还怎么信服他? 羽亭昌应了声“是”,惶恐地垂着头,“但二叔他们或许...用了什么办法,族内的寻踪法器也无法准确地找到他们的位置,只能判断是往秘境的方向去的。” 可是这里除了明面上的铁砧山,就是曾经只有羽家人知道的琉城秘境入口,羽昆纲他们往这边来的原因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这一消息似乎彻底让羽屏没了耐心,他深深地回望了一眼灵舟之上纪子初所在的房间方向,对羽亭昌吩咐道: “去,把他带过来,是时候让他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第87章 羽岚留下的信 灵舟从琉城出来,行得不算太快,到达铁砧山秘境入口外的时候,窦雪竹刚刚好听完羽屏的“训导”。 羽家率先收起了灵舟,紧接着几名修士同时催动手中灵器部件,一座宽敞的宅院腾空出现,在宅院落地之后,他们颇有些自得地往耀光国使者队伍和缂甄族人队伍那边笑了笑。 如此庞大的住宅形态灵器,是羽家无数炼器修士消耗了许多琉城秘境中的宝贝炼成的,天下只此一件,并且拆分成许多个部分,由他们轮流保管,无法复制。 就算是面对他们这些同样实力不俗的修士团体,羽家也有不少人自认实力更胜一筹。 “少族长,他们的嘴巴好像在抽筋!” 缂甄族的人骑惯了马,乘过灵舟之后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不舒服,唯有吉利丁还算能适应,在一旁给妲玉立打着扇,看到羽家有些修士的笑容之后,也并没有发现对方其实是在炫耀。 妲玉立抚着胸口,好不容易将那股恶心劲儿抚下去了,听着吉利丁的话一扭头,看到吉利丁被天色照绿的脸,突然又干呕了一声。 吉利丁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眼神里写着难以察觉的慌张。 他真的长得很丑吗?把少族长都给看吐了! 相比于缂甄族人这边的萎靡,凤善元身边的一切都显得无比井然有序。 在羽家的临时院落安置好后,耀光国的队伍并未将灵舟收起,灵舟的下方伸出六只支架,使得其稳当地停在地面上。 与下方的支架相对应的方向朝着天空延伸出去六根桅杆,紧接着桅杆向彼此伸出分枝,很快搭建出一个框架,几名白衣修士腾空而起,品质极好的丝绸覆盖其上,灵舟便成了隐藏在朦胧中的小楼。 凤善元在桃花杏花的跟随下径直走到羽屏面前,发现羽屏身边此时站着一名虚弱的俊秀男子,却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对羽屏道: “羽家主,何时能够进入秘境?” “定王殿下,秘境随时可进,只是看眼下情形秘境当中想必凶险非常,殿下还是不要犯险了吧。” 他实在不想让定王和他手下的人进入秘境,于是再次出言阻挠。 可凤善元又拿出了他那冠冕堂皇的道理,“耀光与琉城的关系本就是要更进一步的,又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何况我看这天色极不一般,羽家主,你可想过...” 凤善元比羽屏高些,这时向前倾身半分,薄唇轻启,说的话却是骇人得很。 “若是秘境中生了妖魔之物,该如何是好。” 他说话时状似耳语,实际周围的人都能听到,除了耀光国的人之外,其他人的身子都僵了一僵。 刚刚那些神气十足的羽家修士也不吱声了,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此言一出连家主羽屏都不敢轻易回应。 “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有妖魔啊。”妲玉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旁边,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恢复了精神头,此刻叉着腰昂头反驳凤善元,“玄云大陆哪里有妖魔,那都是传说故事里的东西,你不会连那些都相信吧!” 凤善元猛地一转头,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精致双眼瞄着妲玉立的眉心,搭配上他天生有些上扬的嘴角,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否在笑。 “哦?你又凭什么说传说不可信呢?” “我,我就是不信,这种故事我从学会骑马那年开始就不听了。”妲玉立叉着腰,被凤善元的问题难住,不信就是不信,哪来那么多原因。 羽屏松了口气,顺着妲玉立的话继续说:“妲少族长说得是啊,玄云大陆从未有哪本书上真正记载过妖魔入侵一事,这秘境我羽家也已经掌管了千年,里面只有修炼资源和一些猛兽,从未见过妖魔啊!” “我还是那句话,为保琉城乃至玄云大陆的平安,羽家主还是快些让我们进入秘境吧。” 他刚刚所言,说重不重,却也不轻。如果琉城秘境中真的生出妖魔,还没能及时制止而危害到整个玄云大陆,那羽家从此就不要再妄想跻身玄云大陆顶尖修士家族的名录。 就算羽屏心中很清楚这一切的源头八成是桑家的诅咒,他也不敢保证就没有旁的什么,既然这些人一定要掺和进来,那就让他们助羽家消除诅咒吧! 面对凤善元再一次提出的要求,羽屏望了一眼愈发沉重的天色,咬咬牙道:“开秘境...” “家主!”一个人影突然从远方御剑而来,但她显然对御剑之术不甚熟练,在剑上摇摇晃晃,从众人看向她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像是要掉下来似的。 第一个回应她的不是被她呼喊的羽屏,而是刚刚在一旁部署其他羽家修士的羽亭昌。 只见他飞奔而来,又一跃而起,正好接住了在空中双腿一软向地面跌去的粉衣女子。 “凝儿,你来做什么!” 将女子扶稳,又收起对方因御剑之术不佳而掉落的剑之后,羽亭昌飞快地扫了一眼羽屏,对女子小声呵斥道。 女子像是不知道羽亭昌为何要这样对她讲话,微微撅起嘴巴,双眼眨巴着,在周围的每个人脸上看了一圈,娇声道: “凝儿有事要和家主说,自然要来。” 她说着,走到羽屏面前,盈盈行了一个礼。此时羽屏眯起了眼睛,俨然是他平时心情不佳时才会露出的神色,然而羽凝没有丝毫的畏惧,面不改色地对羽屏说: “家主,事出突然,凝儿不能不来告诉您,还请家主宽恕。” “若不是着实重要的事,你当挨罚。” 羽屏并不相信羽凝能说出什么重要至极的事情,她修习天赋不高,实力又不好,前些年不知道怎么的灵根的品质突然变好了些,又因为是羽亭昌的女儿,才被羽屏多看重了一些。 但是,在他眼里羽凝只需要乖乖去联姻就好了,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需要她去做。 “凝儿知晓,不敢耽误要事。”羽凝抬起头,蹙着秀眉一字一句道:“凝儿要说的事,跟岚姐姐有关。” 她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双手呈给羽屏,“这是岚姐姐离开之前给我的,放在一根簪子里,我一直没有打开过,直到今日那簪子突然断开才从里头掉出来。” 羽屏接过信纸,不耐烦地将它抖开,只扫了一眼便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 信纸被他用灵力震碎落在地面上,凤善元睨了一眼那些残缺的字迹,双眉向上轻轻一挑。 那是一张咒言。 第88章 临阵退缩 羽屏没有明说,羽凝也在一旁默不作声,然而很快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了,羽岚用自己的鲜血写下了对羽家的诅咒,还藏在一根簪子里,送给了她的堂姐妹羽凝。 各式各样的神色开始出现在羽家人的脸上,有震惊有愤怒,有人切齿拊心,但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一个人追问羽凝关于这件事的其他细节,全都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相信她的话。 “这羽岚也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擅自离开家族多年不归已经是忤逆不孝了,竟然还敢写下咒言藏于发簪之中,其心可诛啊!” “可恶,实在可恶!生在羽家又有良品灵根加持,竟然丝毫不知道为家族着想,还作出这种事!” ...... 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愤愤地骂出了声,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羽昆台在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当年将羽岚的画像送去耀光国是他的主意,后来羽岚跑了,他还为此提心吊胆了好一阵,等羽凝成为了新的人选他才算是对这件事真正放心,可如今羽凝突然揭发了这样一件让每个羽家人都不能接受的事,他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羽昆台飞快地瞪了一眼羽亭昌和旁边低眉垂眼的羽凝,对附近窃窃私语的羽家修士低呵道:“都做自己的事去,勿要多言!” 随即,他走到羽屏身边,将这个随时都可能爆发的一家之主唤醒。 “家主,一切准备妥当,秘境随时可以打开。” 他的脊柱在朝羽屏低头时都有些僵硬,或许是因为这几日四处寻找羽昆纲的下落让他劳身焦思,也或许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羽屏终究会因为羽岚的事情迁怒于他,他只期盼能够迁怒得少一些再少一些。 如他所料,羽屏的目光从他面上掠过的时候,就像是带着一把磨利了的刀子,冰冷又令他幻痛。 “那就开秘境吧,务必搞清楚天色有异的原因,还有,把羽岚给我找出来。” 他说罢,一众人立刻应是,凤善元意味不明地笑笑,收回他难察的目光。 在他的余光里,羽凝涂抹了口脂的唇瓣已经回落,可它刚刚扬起的微妙角度,凤善元并没有错过。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外,窦雪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变得紊乱,幸好他现在是“难以承受血印之苦”的纪子初,没有引起羽屏等人的怀疑。 羽屏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往秘境的深处走,能走多深走多深。为了让他能活命,羽屏甚至把他珍藏的天品续命丹都拿了出来,只要纪子初不是瞬间毙命,就能保留一丝生息,让他的躯体继续为羽家所用。 本想着直接进入秘境寻找羽岚,顺便探查羽家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没想到在这时听到了有关羽岚的消息,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内侧,获得了一丝清明。 树林中,李昭越拽了一下凤锦呈的胳膊,“不要再逃避了,再逃避下去他们就要进秘境了!” “不要啊——” 凤锦呈手脚并用抱住了一颗算不上粗壮的树,在李昭越的拉扯下,他和树都几乎被拽成了与地面平行的姿态。 “刚刚不是挺有胆量的吗,怎么突然又害怕了,好歹给个理由吧!” 李昭越理解不了,为何凤锦呈刚才还豪情万丈,在往耀光国的队伍那边看了一眼之后就抱住这棵树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你是不是怕吕危燕?他虽然功夫厉害,但是他没灵力啊,大不了到时候我带着你跑呗。” 凤锦呈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不,不是,我相信你能带我跑...” “那你怕谁,总不能是你那个叔叔吧?没事的,师伯又不会不管我们,你说,他是什么位阶的修士?” 如果不是怕吕危燕,她能想到的让凤锦呈如此害怕的原因,就只能是凤善元了,但就算不用凤锦呈回答,她都能知道凤善元的实力必然在叶无常之下。 凤锦呈虽然挣扎,还是如是回答了她:“他如今是琥珀灵者阶,算是同龄人里修为很高的了。” “哦,是挺厉害的,但是我们又不用跟他打,你没有理由害怕啊。”她凑近问道:“你不会是在找借口吧。” 她想好了,如果凤锦呈在这个时候退缩,她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躲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心中有一点隐隐的失落。 这一次,凤锦呈回答得相当干脆:“不是!” 他认真的神色不假,眼底的挣扎也不假,李昭越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十分疑惑,“那是为什么?” 在这一刻,凤锦呈的双眼骤然失焦,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像是灵魂被捉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紧接着,李昭越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自己读不懂的情绪,她感觉凤锦呈掉入了一个深深的洞窟,洞窟的底下有一口深潭,里头的水浑浊不清,只有掉进去的人才会知道,那是让人深陷的粘液。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似乎是看错了,因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凤锦呈就又恢复了抱着树哼哼唧唧的样子,向李昭越问道: “你听说过耀光皇室内部,存在着耀光国第一高手这件事吗?” 李昭越正着急着,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大队人马的方向,快速地答道:“听过听过,怎么,他来了?” “怎么可能,他从来不离开皇宫!” “那你说他干什么,别废话了赶紧走吧。”她使劲一拽,发现今天的凤锦呈比以往的力气都要大,她竟然没有拽动。 “他没来,但是他身边的那两个鬼东西来了!” 凤锦呈酝酿了很久,才找到“鬼东西”这种词汇,他的回答也的确拉回了李昭越的注意力,她满面疑惑道: “你说明白点,那两个人是鬼?” 她回忆起自己在星云宗读过的每一本书,没有哪一本书里明确说了鬼的模样。 凤锦呈有些累了,将自己的力气卸了些,让树托着他,“谁知道他们是人是鬼,总之,御道院里的人都说...” “他们两个是剥皮鬼。” 一阵风吹来,这句话的尾音就被吹散了。 第89章 阴影 “太子怎么会突然头疼呢,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皇后怫然的质问令回话的御医立刻请罪一般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水掉落后隐没在华丽的地毯中。 明明是夜里,青宫中却灯火通明,一队队内侍往来匆匆,脚步声踏得人心惶惶,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多说一句话。 只因在这个夜里,宫殿的主人、耀光国太子凤轩哲忽然头痛欲裂,竟然频频向墙面上撞去,以此试图缓解自身的疼痛。 “啊,啊!!!母后,我的头好痛!”十五岁的凤轩哲衣衫凌乱,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又一次被内侍们阻止了他撞墙的行为之后发出凄惨的哀嚎。 皇后跑过来,蹲在他身边将他紧紧抱住,泪水从她眼角不断地滚落,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红唇变得扭曲,她问道:“今天太子见过谁,既然吃的东西没有问题,那一定是他接触的人有问题!” 这时,一名小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还未靠近就跌在了地上,他没有站起身,四肢并用地爬到皇后的脚边,一下一下重重地磕头,嘴里说着“皇后娘娘饶命”之类的话。 皇后的目光像是一把刀,立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饶不饶命不是现在说了算,说,你知道什么。” 小内侍的身子伏得更低了,整个人几乎是贴在地上颤抖着回话:“今,今日...除了每日侍奉太子殿下的人,还有御道院的修士们,就只有...只有...” “来人!”皇后见他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扬声便喊来侍卫,“将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东西拖出去!” “不要啊皇后娘娘!是六殿下!”小内侍此刻不再犹豫,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今日是六殿下首次去御道院听讲,还与太子殿下交谈了几句,其余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娘娘饶命!” 皇后一挥手,侍卫们将他丢下,转身站回了他们该在的位置。 小内侍捡回一条命,大口喘着气,趁着皇后还没对他发怒又像他刚刚爬过来时一样爬远了。 青宫中再次没有了言语的声音,只是除了皇后和太子之外,所有人的头都以几乎要折断的角度下垂着,不会有一个人替那个被皇后反复憎恨的孩子说话,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不必等到第二日,凤锦呈从此不许进入御道院修习的规矩赶着夜色就送到了他枕边,凤锦呈身边照顾他长大的两名内侍只是多问了几句,第二日一早就不见了踪影。 三天之后,有人将一件“衣服”送到凤锦呈的寝殿,凤锦呈只看了一眼,五脏六腑都几乎要吐个干净。 ...... “凤锦呈,凤锦呈?” 李昭越的呼喊让凤锦呈渐渐回了神,脑海中的回忆闪动着远离,他的双目重新聚焦在李昭越身上。 “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虽然凤锦呈什么都没告诉她,李昭越也不是看不出来,她虽然看到那边羽家的队伍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营地,还是选择在这里等着凤锦呈回神。 凤锦呈看了一眼远处,没有看见凤善元他们的身影,问道: “耀光的人已经走了吗?” “你那个叔叔走了,吕危燕还没有,我刚刚看到他进了灵舟。”她迟疑了一下,又说:“不然,你在外面等我们吧,你本来就不用冒这个险。” 也不知凤锦呈都想了些什么,只见他垂着头,让自己完全依靠在树上,睫毛遮住了眸子,沉默了片刻。 在这片刻之后,李昭越感觉到他抱着树的力气变小了,然后双手松开,脚落在了地上。 凤锦呈重新站立着面对她,让人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重要的话,却见他自顾自地跨步出去,边走边说: “谁要留下啊,没有我,你能找到人吗?” ...... 封似霜进入秘境的时候,身边站着三人一蜥,现在变成了三人一剑,幻声蜥翻着肚皮昏迷,斩月剑则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垂悬着,每当封似霜瞪过去的时候,它还装模作样地把剑身的长度缩一缩。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开展批评教育,她肯定要拉着这位和她一起穿来的“队友”好好复盘,不管它究竟会不会说话,都要问问它为何不早点出来接住他们。 这一回,叶无常走在最前面,莲浔站在后方,南宫夙牵着封似霜的袖子,谨慎地向前走。 “我没有感受到其他活物的气息,你呢?”莲浔显然是在问叶无常。 “是没有活物,但不排除刻意隐藏的可能。”除了这些植物。 叶无常的回答在几人的预料之中,早在他们落入树林的范围内之后,叶无常就发现灵力又可以正常使用了,而他也立刻探查了一圈周围的情况,这里连只虫子都没有。 南宫夙看着那些四处攀爬,或缠绕于树干,或匍匐于地面隐藏于草丛的藤蔓,突然说:“它们好像彼此并不相干。” 莲浔认同道:“确实看不出它们都是从哪里来的,走了这么一会儿,我连一处这玩意儿的根都没见到。” “上次我和师父看到的把那几个人卷进来的就是这种东西,从这里到山洞口应该是很远的,那这些藤蔓一样的东西得有多长?” 如果不是亲自走过一次,封似霜觉得她根本想象不到进入秘境居然要走这么远的路,这些藤蔓如果是从这里一路伸到了山洞外面,那简直就是怪物。 “这羽家人也是有意思,秘境都让他们给占了,钥匙也握在他们自家人手里,听说每年都会专门进入秘境来历练一圈,怎么还需要偷偷进来?”莲浔不屑地笑着说:“也不怕进来了出不去。” 玄云大陆的秘境不多,不管秘境大小,修士们都有一个公认的规则,那就是实力在仙者阶段之下的修士进入秘境之少需要与九人组成一队,方可进入。 这是因为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在任意一个秘境中畅通无阻,秘境中的一切都是随机的,只有人够多才能更大程度上保证安全,像琉城秘境这样的大型秘境更是如此。 那三人竟然敢偷偷摸摸地溜进来,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叶无常脚步一顿,其余三人也连忙停了下来。只见他伸出手,一片落叶缓缓飘下,在即将接触到叶无常掌心的瞬间,被他用灵力迅速地搅碎。 “这树叶有什么问题?”莲浔探着头问道。 封似霜转过身,并未说话,莲浔与她对视的瞬间收起了他的好奇。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里有活物。 第90章 腐肉 寂静的树林仿佛被一阵狂风猛然吹过,那些没有生息的高耸树木上的叶片霎时喧哗,封似霜抬头看去的同时,听见莲浔喊了一句“小心”。 在她略微模糊的视线最上端,无数细长的影子像加速的雨点一样冲下来,她抓住斩月剑的剑柄,凭借本能朝着自己头顶的方向横劈,又感觉到自己被人迅速地拉向另一边。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朵,封似霜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见叶无常突然如同身登云梯一般冲而直上,在无数树叶状的影子的缝隙中,向四周围旋出一阵木灵力的气流。 那些密密麻麻的影子瞬间全部静止,就连刚刚被封似霜劈开的那些也都在触地之前悬在了空中。 叶无常双手一上一下掌心相对,而后两掌相合,那所有刚才袭击他们的影子就全部飞向叶无常身边,绕成一个粗大的圆环。 又见他单手掐诀,另一只手在身侧控住圆环,而后飞快地作出判断,拧身朝远方某处一指,振声道: “去诸!” 伴随着他的号令,圆环立刻变换了形态,如一柄长枪般“嗖”地往叶无常所指的方向掠空飞去。 “长枪”飞出去不久,远处的密林中传来一声轰响。 “嗡嗡嗡——” 一阵沉闷的震动声由远及近,四周的树木忽然都开始抖动,封似霜专注地执剑防备,听得叶无常说道:“在那边。” 他一挥袖,几人全部腾空而起,随他一同飞往声响最开始发出的地方。 因为高于树林的地方无法运用灵力,叶无常只能带着他们在大树之间的缝隙里穿梭,封似霜感觉到一阵眩晕,闭上眼睛任由叶无常带着她飞行,握着剑的力道下意识增大了些。 师父这飞起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好想吐...... 一直被她牵着的南宫夙这时捏了捏她的手指尖,他的双目依旧清明,没有因为高速穿梭飞行而不适的样子。 “姐姐,看前面。” 封似霜忍着头晕睁开眼,看到了让她差点密恐发作的景象。 成千上万灰绿色的长形叶片笔直如锋刃地包围着一团处在半空中的球状物体,不断袭击着它,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封似霜这时候才看清,那些袭击他们,又被叶无常控制住的物体竟然是一片片树叶。 那球状物似乎别有一套抵御伤害的办法,尽管被团团围住,也依旧让树叶找不到弱点,但它并不是感觉不到痛苦。 叶无常再次运起灵力,灵力化作刀刃,劈向球状物,周遭的叶片汇聚进灵力刀刃之中,施加重击。 莲浔也向前一个翻身,从腰间抽出一根软剑,似挑似戳,对球状物发动攻击。 像是和斩月剑之间有了心灵感应,封似霜借着叶无常的灵力向高处一跃,将手中长剑用力掷出,斩月旋转而出,封似霜也不知它能不能听懂,在投掷后喊道: “往缝隙上劈!” 面对主人的要求,斩月剑给出的回应是一个漂亮的回旋,它剑身在空中猛然偏折了个角度,然后俯冲下去。 莲浔听见耳后什么东西呼啸而来,灵活地闪避开,斩月借着这个侧身冲进几乎填满了那一片空间的万千树叶里。 “封似霜,你的剑有点意思!” 莲浔说罢,身影闪动的速度更快了几分,招招凶狠。 正在这时,那被围攻的球状物像是撑不住了,开始左右快速地摇摆,想要躲开他们的攻击。 此时,它表面上的那一层厚厚的壳已经被叶无常用灵力切开了大半,一阵腐臭的味道从里面飘散出来,第一个刺激到没有正式修习过的南宫夙。 封似霜因为这恶心的味道掩住口鼻时向他那边看去,发现南宫夙已经无助地干呕了起来。 “师父!呕...它怎么...呕...这么臭!”凝聚灵力操控斩月剑已经让封似霜感到疲惫,这扑面而来的臭气更是熏得她头晕。 偏偏她想要凑近些看一眼,那被劈开的缝隙中散发出的臭气居然熏得她双眼酸疼,根本看不清臭气的源头。 莲浔黑着脸,虽然没有掩住口鼻,可他的嘴角已经下垂到不能更下垂的位置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别是个屎球吧!” 如果让人知道他玄云大陆第一御兽师竟然在这里切一颗大屎球,他的面子还往哪搁? “这是腐肉的味道。” 唯一没有被影响到的叶无常说出这句话,轻轻弹指数下,将几人那蒙头转向的劲儿驱了个干净。 “腐肉?”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封似霜惊恐地望着那个裂口越来越大的球状物,它圆得很规则,就像是工业流水线上的产品,不过它并不是完全悬浮在空中的,它的下端有许多根从各个方向伸来的藤蔓,就像蜘蛛的网,托住了那只巨大的“蜘蛛”。 “这不会是幻声蜥之前说的人头树吧...” “啊,刚刚好像很臭!”幻声蜥悠悠转醒,在封似霜肩张开嘴,舌头吐出去好长一截,看到眼前那正在被攻击的巨型球体后摇摇头,“不是的,谁会长这么大的头啊。” 嗡嗡嗡... 蜘蛛网似的藤蔓痛苦地颤抖,那个巨大的圆球左右摇晃得更加厉害。 叶无常控住那些锋利的叶片,令其再次排列成圆环状,箍住他们攻击的目标,又对封似霜道:“似霜,用你的剑从高处直接劈下,莲浔躲开。” “知道了师父!”听罢,封似霜蹬住旁边的树干,整个人腾上高空,一只手张开高举,心中默念斩月剑的名字。 “砰”,斩月忽然从巨球表面一个没有被劈砍过的地方强行冲出,飞溅起一片深红色与绿色交织的粘液的碎屑,一束阳光正巧照在剑身上,伴随着一道流畅的银光,封似霜接住了她的剑,按照叶无常所说的直劈而下。 不需要任何的剑法,也不需要任何附加的技巧,她在握住剑的一瞬间就只有一个念头:劈碎它。 女子极其果决,那巨球没有任何继续抵抗的机会,在一阵寒芒斩落的瞬间,巨球分成了两半,露出了肉质的内里。 “啊!!!” 非人的尖锐惨叫声在树林中响起,原本托住巨球的藤蔓飞快地与彼此解开缠绕的活扣,落向地面,然后迅速隐入深草丛之中,如同四散逃离。 第91章 羽昆纲的消息 封似霜偏着头,空闲的手堵住耳朵,被惨叫声吵得不轻,好在从那些藤蔓全部落地之后,声音就消失了。 那被切成两半的东西此时袒露无遗地摆在他们面前,巨大的深绿色外壳中红色的肉类纤维层层盘结,切口的地方流下绿色的汁液,莲浔皱着眉头,用软剑刺进纤维当中,轻巧地一旋。 一枚令牌样的东西“吧嗒”掉落在地上。 叶无常用灵力将其表面的脏污擦去,银色的菱形令牌重见天日,正中间刻着一个意料之中的字。 “羽”。 封似霜蹲下身,想要凑近些看看,突然被人往后猛地一拽,还未弄清状况,那块令牌突然在地面上跳动了几下,蹦出一股失控的雷灵力。 叶无常以木灵力化作一个透明的容器,框住那股雷灵力,只见它被限制住之后便在木灵力容器中横冲直撞,试图摧毁将它限制的东西。 可是叶无常的木灵力太过强大,没一会儿那股雷灵力就在冲撞中被消耗了大半,逐渐微弱。 “往令牌中注入灵力的人实力已上灵者阶,不超过竹青灵者后期。”叶无常一边观察一边说:“如果是竹青灵者,不至于如此轻易地葬身于此。” 封似霜为难地看着地上那两半巨大的怪物,实在很难接受这两半看起来像肉的东西,真的是肉。 她指着那还在渗出绿色汁液的切面,疑惑道:“我看这东西没有嘴啊,如果此人真的是在这里丧命,又是怎么进到这个球里的?” 她抱着恢复适中大小的斩月剑,绕着这有半个篮球场大的玩意儿走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将物体吞进去的“口腔”,又抬头看向之前那些藤蔓交织的地方,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们说,这个球会不会是...” 封似霜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自己肚脐上方三横指左右的位置,“会不会是什么东西的胃啊。” 否则这个球一不会攻击,除非是使唤那些天上掉下来的树叶子去削别人;二不会逃跑,被他们揍了半天除了左右摇晃什么动作都办不到;还偏偏外壳颇有韧性里面装着一堆不属于植物的血肉,越想越像一个消化器官。 南宫夙第一个应和了她的想法,“很有可能,刚才那些藤蔓明显想把这个东西甩下去,显然它是可以被舍弃的一个,不是主体。” “恶心。”莲浔不知是又闻到那股味儿了还是怎么的,捏住了鼻子,嫌弃地看着地上的东西,“不过这东西连竹青灵者都能吃下去,你们两个小东西还是要小心点。” 他说完,冲封似霜和南宫夙挑了挑眉。 “你还是自己小心些吧。”叶无常依旧看着被他控制住的雷灵力,“你们三个中只有你没有师父。” 他说完,忽然将已经微弱得只剩一点点残躯的雷灵力放了出去,雷灵力逃似的向远方飞去。 “叶无常你什么意思!”莲浔质问。 “师父,是要让这股灵力去找羽家的人吗?”封似霜同时问道。 叶无常微微颔首,“他们那边越乱,我们这里就越方便。” “这个人既然能到竹青灵者阶,肯定是羽家比较重要的人物。”南宫夙托着下巴分析。 莲浔一蹦三尺高,“叶无常,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意思!” “继续往前走,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东西的本体。”叶无常对两个徒弟说道。 “说话说话,什么叫只有我没有师父,你收我为徒了吗?我是因为谁才一直没有师父你心里不清楚吗?” ...... 秘境的另一个角落,羽昆台望着冲过一众修士,砸进他手里的微弱雷灵力,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旁边的修士向他看去,还未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羽昆台便忽然调转方向,逆着人流向秘境入口的方向奔去。 羽屏没有进入秘境,作为家主,他不想让旁人觉得有什么事已经重要到“需要羽家家主出马”的地步,况且他深知秘境更深处他进不去。 他只需要坐在这里,指挥那些羽家的修士,指挥纪子初和安正川,让他们去冲锋陷阵。 “家主,请喝茶。”羽凝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她也没有进入秘境,这是羽屏的安排。 羽屏没有抬眼看这个孙女,羽凝像是知道他还在为之前她来报信的事情生气,十分乖顺地垂着头退到一旁,没有说多余的一句话。 “小姐,我来帮您拿吧。”贴身伺候的丫鬟见羽凝还托着那个重重的托盘,想要上去搭把手。 羽凝却摇摇头,小声地制止道:“侍奉家主本来就是我这个小辈该做的,你且在旁边站着就是。” 羽屏哼了一声,依旧没有说话。 这时,羽屏身旁的管事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得让人无法忽视。 “着急忙慌,有什么事。”羽屏放下茶杯,对管事说话时也没什么耐心。 管事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小声禀报:“大爷回来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不是让他跟着队伍进去吗,这才多久就出来了?”椅子上的扶手被不耐烦地拍响,羽屏双眉中间有着深深的沟壑,看起来很是不快,“让他进来。” “是。”管事又快步走了出去,几乎一个错身的功夫,羽昆台就从门外走了进来,那脚步比管事刚才进来时还要匆忙。 他进来后,羽屏看着他的模样,有几分惊讶和兴奋,又不乏许多疑惑,问道:“究竟什么事让你亲自从秘境出来,我跟你说过,秘境之中有任何事差人送信出来。” “家主,实在是事出突然,我必须出来亲自向您禀报!” 羽昆台加快脚步,来到羽屏面前,单膝跪地道:“家主,是有关二房的消息。” 这一句话,让羽屏完全明白了为何羽昆台脸上会有那样复杂的表情,因为他此刻的表情也几乎要变得和他一样复杂,“证据呢?” “就是这个。”羽昆台张开他那只紧握的手,掌心当中,赫然浮着一股游丝般的雷系灵力。 羽屏伸出一根手指,羽昆台掌心中的雷灵力飞向他的指尖,在接触的一瞬间,羽屏瞠目惊呼:“是老二的灵力,怎么会变得如此微弱!” 他说完之后,那一丝雷灵力就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似的,忽闪着消散了。 第92章 羽昆台敲打羽凝 属于羽昆纲的雷灵力消散的瞬间,羽昆台收回他的目光,郑重道:“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也不知道这灵力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只是若灵力真是老二那边释放的,恐怕他现在正遇到什么危险。” 普通的灵力并没有追踪的功能,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这股灵力来自于羽昆纲的护身灵器。 因为羽家所有人的护身灵器都是用同一块原料炼造的,所以一块护身灵器中的灵力在特殊情况下能找到另一块护身灵器的持有者。 而这股灵力已经变得相当微弱,完全不是羽昆纲这个竹青灵者所拥有的灵力该有的强度,这便说明他的灵器中绝大部份的灵力都用来保护他的安危,只剩下这么些可以替他找到羽家人,替他传信。 羽屏沉思了片刻,点头认可了羽昆台的说法,“依他的实力,灵力不该弱到如此程度才是,看来的确是遇到了什么凶险之事。” “是啊,还请家主准许我带人顺着这条线索去找昆纲!” 羽昆台说话时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激动,虽说他和羽昆纲多年来一直保持着竞争关系,可二人毕竟是兄弟,羽昆纲又修炼到了竹青灵者阶,是羽家重要的实力组成之一,是以羽昆台此时有些急切地想要将对方找回来。 他以为羽屏应该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却没想到羽屏听了他的话之后只是紧接着问道:“你确定老二他在第一层秘境?” 第一层秘境,也就是羽家能接触到的秘境范围。 羽昆台不知羽屏为何先问这个,又想到羽家人千年来都只能在秘境的第一层活动,便十分肯定地回答:“家主,秘境的范围您知道,老二他只能在第一层活动,不可能在其他地方。” “只是,第一层秘境已然极为广阔,所以还需尽快寻找才能保证他的安危。” 这一次,羽屏却果断地摇了摇头。 “别忘了这次羽家打开秘境的原因,耀光和缂甄族的那些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你自己清楚,不要分不清轻重。” 羽屏挥了一下手,吩咐道:“你快回秘境去吧,亭昌一个人在那里我担心应付不来。” 羽昆台有一瞬间的发愣,试探着又问了句:“那就不管老二他们了吗,我担心他们现在有危险。” 他话音未落,羽屏的眼刀就先来了,掺着威亚的话语让人不敢再反驳他第二句,“做我让你去做的事。” “...是,家主。” 羽昆台的后背一阵僵硬,对羽屏跪拜之后离开了房间。 室内,一直在阴影处垂首而立的羽凝看向羽屏,发现对方并不关注她这边之后,悄悄地将手中的托盘塞给了一旁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追上了羽昆台。 羽昆台走出去没多远,刚刚擦去额头上在羽屏的威压下渗出的汗水,忽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祖父,且慢。” 这附近当了别人祖父的只有他一个,他也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于是停下脚步,等着对方自己走到他面前。 羽凝一贯重视自己的仪态,步子之间的距离不差分毫不说,快走起来也是后背挺直的,哪怕是有再要紧的事情要说,她也要保持娉婷袅娜的样子。 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旁人对她的印象。 她走到羽昆台的身侧,优雅地屈膝行礼,问道:“祖父来之前,可有将事情告诉其他人?” 羽昆台背着双手,颇为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现在我这个当祖父的有事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他本就还为羽凝从家里跑过来“揭露”羽岚而让他受到冷眼的事感觉不快,如今刚刚从家主那里碰了壁,羽凝竟然还敢追上来问这种问题,已然又让羽昆台心中的火苗窜得更旺了些。 然而他的态度并没有吓到羽凝,只见她面色镇定,依旧柔婉地说道:“凝儿并无此意,祖父误会了,眼下来不及说更多,凝儿只想提醒祖父,回到秘境之后切莫将此事告诉其他人。” “我虽未说,却不代表他们看不出来,你叔祖父的灵力认得出的人多了去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羽昆台双眉紧锁,二房的人有消息了,本就应该是让羽家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倒是想听听羽凝一个平日里无权参与家中事务决断的小辈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羽凝小声地回道:“既然如此,祖父回去之后若是有人问起,还请您就说灵力并非叔祖父所有。” 她已经将声音放得很轻,却不再多说,而是有意向刚刚她走出来的地方回望了一眼。 羽昆台定定地审视着她,很快冷笑了一声,捻了捻他修剪过的胡须。 “羽凝,我以前倒是没有发现你还有这种揣测人心的本事。可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轮不着你去揣测,更轮不着你来教我。” 他冷着脸,双眼略微上翻盯着羽凝姣好的脸庞,“你不要以为要去联姻自己就有了多大的本事,如果不是羽岚不在,就凭你的天资,学再多的规矩家主也不会选你。” 眼见羽凝的脸色变了,羽昆台心中产生了一种身为权威的满足感,继续说道: “三年前你灵根突然净化,是你的福气,但是那也只是从下品灵根升为凡品灵根而已。所以你别总想着还能在修炼一事上有什么长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保持好你的仪态,等着去耀光联姻,别给羽家丢人。” 他说完,心中早就因为看到羽凝糟糕的脸色而顺畅了几分,便毫无停留之意地离去了,徒留羽凝还在盈盈伫立着,双眼微垂令人看不清眸色,长袖中素白的手攥成拳头,筋骨凸起,难忍恨意。 秘境之外的天还是绿色的,留在外面的修士谁都没兴趣多看旁人一眼,就算是他们常常称道其仪态标志的羽凝站在那里也没有人多看一眼。 羽昆台回到秘境中,发现果然所有人都在等他,让他颇感烦躁的是凤善元身边的那两个白发修士与缂甄族的吉利丁也来了。 无奈,他不能像羽屏那样对这些人摆架子,只好不情愿地解释了一番,只说他是回去和家主商量了些事情,即刻就可以继续深入秘境。 吉利丁却不买账,直截了当道:“咱们一起进了秘境,要出去也得说一声啊,刚刚我看到你攥了一股灵力,是谁的啊?” 第93章 殿下,别让我发现你在演戏 吉利丁长得壮实,个子又高大,往人堆里一杵就像是个小山包,现在明明是在向羽昆台询问,配上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变得很像是质问了。 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的羽亭昌立刻去看自己的父亲,对方果然马上就表现出了不满,亦有不愿多说的态度在其中。 他连忙打圆场,对吉利丁和桃花杏花道:“三位还请不要担心,今日的事情蹊跷,家主定然是担心才会唤我父亲回去再多叮嘱一二,咱们还是尽快出发往秘境深处走吧,入口这里是没有什么秘宝的。” 这算是给了羽昆台一个台阶,他立刻顺着将话题引开,“亭昌说得是,秘境之中与外头的昼夜不同,为了城中的百姓,咱们也该继续出发了。” 桃花杏花听完,并未表态,飘然地回到了耀光国的队伍中;吉利丁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走回妲玉立身边,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诶,他刚说了什么?” 妲玉立手里抓着一把鲜绿的草,喂着陪伴她多年的马儿,漫不经心地问道。 吉利丁回过神,牵着缰绳重复了一遍羽昆台和羽亭昌说的话,高大的身躯往妲玉立旁边挪了些,然后眼巴巴地等着妲玉立说话。 手中的一把草喂完,妲玉立将双手拍干净后又轻柔地摸了摸那匹马的脑袋,眼神中的爱惜之意在进入秘境的三支队伍当中,只有缂甄族的人骑着马,对他们来说,什么御剑飞行都不如骑马来得舒服和痛快。 她像是有些漫不惊醒地听着吉利丁的话,嘴唇又习惯性地撅起一些,仿佛思考了一番后道:“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嘛...” 队伍又开始前行,妲玉立哼哼地笑了两声,带着她这个年龄特有的娇憨,“出门前阿母叮嘱过,那些说话的时候绕着圈子又笑眯眯的人,最是需要小心了。” “云心大人什么时候跟您说过这些?”吉利丁张大了嘴巴,用力点头附和道:“姨母不愧是圣女,说的话真是太有道理了!这么一想,羽家那几个老的和不算太老的说话时都是笑眯眯的,还不回答我的问题!” 他就说嘛,怎么听了羽亭昌和羽昆台的话之后,总觉得有点道理,但是不太多呢。 “可恶,竟然敢跟我兜圈子,我再问一遍去!”吉利丁说着,两腿就要往马腹上夹,准备去找羽昆台再问一遍他之前攥着的究竟是谁的灵力。 妲玉立赶忙叫住他,“你给我回来,有什么好问的。”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少管闲事了。”她瞪了一眼吉利丁,看来母亲还真没说错,她们吉利氏年轻人里脑袋最不灵光的就是吉利丁! “是,听少族长的!”吉利丁应和着,虽说是被她喊了回来,眼神却总是忍不住飘向羽家的队伍那边。 他没忘记出发之前族长叮嘱过他,一切以寻找到“那件东西”为先,凡事都要听少族长的安排。 可他心里的好奇还没散去,那究竟是谁的灵力呢? 桃花杏花回到了凤善元身边,凤善元那一贯笑得没有温度的嘴巴微启,“盯着他们,不用盯太死,最重要的还是秘境。” “是。” 两人同时答道,声音重合得分毫不差,如果不去看,很难发现这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桃花与杏花对视一眼,由桃花说道:“殿下,吕内侍似乎不在。” 凤善元无所谓地哼了声,对这事并不在意。 “他是皇兄的内侍,不是本王的,虽说本王与皇兄情同手足,他也不必时时刻刻在旁边侍候。何况吕危燕武功高强,让他在附近巡着也好。” 他都不在意,桃花杏花自然没有什么可多说的,恭敬地应了话,便默默跟在凤善元身后左右两边,恰如仙人身边两名不凡的侍从。 凤善元没有想到的是,他所以为正在周围“游荡”的吕危燕此时并没有在兴奋地四处寻找秘宝,他现在比较想骂人,骂凤锦呈。 一棵大树后面,吕危燕抱着胳膊,习武多年的他只是随便往那里一站就有着令人生畏的气势,只不过这时他脸上的表情让这种气势被削弱了许多。 “六殿下...” 他欲言又止,眉毛压得很低,两个颧骨高高提起,嘴角拉平,俨然一副不想再看凤锦呈第二眼的样子。 “虽然您已经决议要离开皇宫,我对这件事不做评价,但是我必须要说。” “你毕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那是能在猎场上空手制服猛兽的君主!现在只是在秘境里走一遭,有我和你身边的这位修士在,而且还是你们要与我合作的,你怎能临阵退缩还将自己吓成此等模样?” 他说罢,李昭越立刻附和,“就是,外面都成那样了,咱们好不容易从客栈找到这里,容易吗?” 正被二人谴责的主人公凤锦呈原本缩成一只虾米,遭受了谴责后挺起胸膛,眼神躲来躲去不敢完全落在这二人身上,好像看他们两个一眼都烫眼睛似的。 “我临阵退缩?怎么可能?这、这秘境凶险,我又没有修习过,当然应该多考虑一番了。” 李昭越翻了个大白眼,又“呵”了两声,“你们耀光国的皇子看着也不怎么样啊,你们皇帝真有那么厉害?” 她满脸写着“我不信”,扛住了吕危燕一个刀子般的眼神。 “六殿下,如果你真的不准备进去,那我们的合作就可以作废了,也请你不要再给陛下丢人。” 吕危燕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走。 身后,李昭越和凤锦呈飞快地用眼睛眉毛组合沟通术传递了消息,只听凤锦呈慌张地叫住他,还有些害怕地说道:“别走别走,我刚刚就是想歇一歇,现在出发行了吧。” “那就跟上。” 吕危燕停下脚,就说了这四个字,接着又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完全没看见李昭越对凤锦呈竖起了大拇指。 凤锦呈悄悄松了口气,他没想到这招对吕危燕还真管用,他只是装作窝囊,又好似无意般提到了他的皇子身份,吕危燕的态度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前面的吕危燕比凤锦呈矮了至少半个头,凤锦呈正盯着他头顶的发髻时,忽然看到发髻转了个弯,吕危燕的正脸再次出现在凤锦呈的视线中。 耀光皇帝身边的三大高手之一面无表情时的确吓人,更吓人的是他面无表情时说的话: “殿下,不要让我发现你在演戏。” 第94章 记忆传送 凤锦呈明显感觉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像是要陷进地里一样,他强迫自己看着吕危燕的眼睛,视线因为紧张很快变得模糊。 他心里不断重复着一个问题:他发现了? 没有人回答他,就在他心中的那根弦即将崩断时,吕危燕忽然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没有任何要继续追问的意思。 凤锦呈的脚终于从地里“拔”了出来,待他向自己的额头摸去时,指腹顷刻感受到一片湿漉漉的冰凉,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李昭越也松了口气,幸好吕危燕只是吓唬他们,否则她还得考虑带着凤锦呈往哪头跑。 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琉城秘境中的时候,羽家的地面之下,那间阴暗且无人知晓的地牢中,焦黑人影深陷的眼窝里,两颗萎缩的眼球转了转。 “嗬...猎物、来了,羽家、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在地牢中回响,宛如一只烧焦的大手,将羽家推入深渊下的烈火中。 ...... “呃呃呃啊啊!我的食物,我的食物!!” 沙哑而苍老的男声咆哮着在山谷间回响,惊起一片鸟兽逃散。 参天大树狂躁地摇落了一地的树叶,盘结扭曲的树干中,面容苍白的女子不安稳地沉睡着,她稍稍扭动着挣扎了一下,大树就升起一根藤蔓将她捆得更紧。 一个佝偻的身影由远至近走来,伸出一只和树皮一样长满皱纹且干瘪的手,放在了大树的枝干上。 老者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山谷中的破旧木屋上那没有关好的老木门,被风一吹就发出了怪异的响声,然后任由路过的旅人将它编造成令人恐慌的灵异故事。 老者绕到沉睡着的羽岚面前,将一双手伸向羽岚的两颞部,猛地相向按了下去。 被他抱住头颅的羽岚立刻闭着眼挣扎起来,她脸上的血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动着凸起,两边的眼皮上都是青红相交的血丝。 “记住桑家的一切,记住羽家的罪恶,血债必须血偿!” 老者大喊了一声,双眼突然膨胀鼓出,把他眼球周围的皮肤全都挤得褶皱外翻,依旧包不住那两只圆圆的黄色眼珠。 “羽家,现在轮到你们了...” 两只枯瘦的手遽然垂落,这份力道带倒了他的整具身躯,他就像一只将死的甲壳虫,侧躺在地上,干瘦的四肢耷拉在身前,佝偻的后背是他的甲壳。 他躺着,只能用力斜眼向上翻去看羽岚,说出了最后的话: “去吧,杀了他们,或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我的食物呢,谁动了...” 他的躯体僵硬到了某种不能更僵硬的程度,气息全无,大树当中的羽岚则悠悠转醒。 女子无暇的脸上如今从两个太阳穴处向额头中间的方向蔓延出一片藤蔓状的花纹,她缓缓睁开眼睛,曾经黑白分明的眼睛现在已然是完全的漆黑。 就在她看到眼前的浓雾时,一阵剧痛侵袭了她的脑袋,她想要伸手去捂住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紧紧控制在身体的两边。 不等她再多想,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哦?你姓羽,很少见的姓...” “你也是修士啊,那我去跟家主说,以后让你和我们一起修习好不好?” “我们这几家当中,果然还要数羽家人天赋最好,不愧是城主看重的家族!” ...... “玄云大陆的秘境不多,这秘境虽然是咱们发现的,可我觉得应该给其他修士历练的机会,你们以为呢?” “...怎么,你们有不同的意见可以提出来。” ...... “你们做什么,怎么能杀自己人!” “羽家这群包藏祸心的畜生,桑家待你们不薄,你们竟然...啊——” ...... “快,把他抓住,桑家那老东西立咒了,不能让桑家人都死光!” “哈哈哈,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弟弟我已经用火把这臭小子烧成了个残废,把他拴在没人能找见的地方,用灵丹吊着,看桑家那些老东西还能咒到谁!哈哈哈哈!” 回忆在一片漆黑的地牢中戛然而止,羽岚恍然回神,口中喃喃:“我是谁,我是谁...” 她越说越烦躁,逐渐变成了对着空气的咆哮,“我是谁?是谁!!!” 忽然间,在她的咆哮声中,旁边的地面上飞起一根比人腿还要粗的藤蔓,“嗖”地抽向地面,砸烂了无数草植,一股浓浓的草腥味瞬间释放进了空气中。 这股气味让羽岚安静了下来,她漆黑的眼球里满是浓雾,不见丝毫光亮,却盛着些许泪水。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不能移动,但是她知道她要向羽家复仇,凭借这棵与她融为一体的大树。 她偏过头,面朝某一个未知的方向,不知是对谁说道:“去吧,让他们都进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语过后,无数蜿蜒过草地的声音响起,一直延伸到天边。 封似霜手里提着剑,站在一块巨石上眺望远方,结果看到的果然还是一片见不着边儿的绿色。 “怎么还没走到头啊!” 这一路提心吊胆保持着防御状态,她早就感觉到了疲惫,然而奇怪的是不仅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叶子攻击他们,这里的天色也是一成不变的,好像没有日夜交替这么一说。 现在看到前面还有那么一大片相同的景色,就连精力旺盛的莲浔都感觉到了乏力。 “这个秘境里要是每片地方都这么大,咱们运气再差一点,估计没有十年八年找不到你们师姐咯。” 他也不讲究,直接坐在了那块巨石的边角,托着腮休息。 南宫夙则蹲在一旁,研究地上的那些藤蔓,这一路他总在观察那些藤蔓,叶无常提醒了他好几次不要用手去碰,担心那东西上有毒。 他便也不伸手,只用眼睛去看,也不知能看出些什么。 “往东边走。”一旁,叶无常看着手中的骰子,指了个方向。 封似霜犹豫着没开口,莲浔将她想说的话接了过去,“靠谱吗,我刚刚可数了,你掷了三十五次其中有两次骰子还掉地上了,真正的大师不该是这样的。” 叶无常完全没有被他打击到,他收起那几枚晶莹可爱的骰子,说道:“我从未说过我是大师,东面,你走不走。” “哎走走走,东面就东面...” 第95章 回到游戏副本 东面,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 当封似霜再一次将某种她从未见过的怪异植物斩断时,气息已然有些不稳,如果说之前那条路走起来是什么都没有,那叶无常后来指的这条路就是物产丰富。 虽说这些怪东西都不算厉害,可她也只是个新手,尽管和斩月剑配合得再默契也难免因为疲累而逐渐不敌。 她沾去顺着额角流向下巴颏儿的汗珠,哑着嗓子问道:“师父,咱们休息一会儿吧?” 因为无人回答她,封似霜还当是自己的声音太小,边问边转身,“师父......” 一句话卡在她的唇间,林间的风忽然吹过衣摆,封似霜半张着嘴脸色煞白,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人,没有师父、小夙,没有莲浔,也没有幻声蜥。 “小夙!” 呼喊声一出口就迅速地消散在空旷的树林中,无人回应。封似霜往前跑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飞快地掉了下去。 一条长长的隧道如同望不到尽头,极速的下坠让封似霜头晕目眩,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落向了什么柔软又有弹性的平面,可是她眼前一片漆黑,未曾看清就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封似霜捂着生疼的额头,悠悠转醒。 眼睛过于干涩,仿佛被抽干了水分,睁开的过程比平日里困难了不止两倍,封似霜没有忘记刚刚和其他人走散的事,强制自己睁开眼。 比淡蓝色光线更先触动她五感的,是那一丝熟悉的气味,她扯开干涩的眼皮,眼前那柔软的蓝色布料使她猛地怔住。 封似霜立刻撑起自己摔软了的身子,手掌在蓝色的布料中下陷了半分,她抬头朝四周看去,不由得张大了嘴。 立满了书的书柜、窗台上放着的游戏角色模型、地毯上有一双同为游戏周边的毛绒拖鞋,她转身往后看去,书桌上果然有两台显示器,左边的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右边的则闪动紫色与金色混合的光。 封似霜一个骨碌爬起来,心跳的速度不断向上攀升,她竟然回到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房间! 她跑到显示器前,太久没有被电子产品伤害过的眼睛看东西格外清晰,让她还有些不适应。 可是屏幕上显示的东西让她根本无法移开目光,那熟悉的页面上,一柄建模精良的剑正在华丽背景的拥簇中浮动,而在它的上方有着一行字形古朴的文字:神武·斩月。 她连忙惊觉了什么,四下看去,房间还是她熟悉的房间,所有摆设无一变化,再看屏幕角落显示的时间,竟然就是她刚刚在游戏里合成了神武的时刻! 而最让她感觉慌乱的并不是这些,毕竟她也不是没看过几本穿越小说,主角在两个时空之间反复穿梭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可是她明明是带着斩月剑一起掉下来的,现在房间中却完全找不到它的身影,唯有屏幕中的它还在以一串游戏数据的姿态存在。 这时,与电脑相连的音响中突然传出游戏内置的通告音: “玩家「积雪封霜」已合成神武,自定义名:「斩月」,神武类别:「大剑」;现开启神武奖励副本,挑战时间:50分钟,全服可挑战时间:30分钟后...” 通告一经发布,封似霜就听见她的游戏内收件箱开始狂弹消息提示,她随意地瞟了一眼,无一不是为了恭喜她锻造出神武而发来的。 下一秒,游戏进入了加载界面,在此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光是看上面各种复杂的标记就能知道这个神武奖励副本的地图体量之大。 “请神武持有者率先进入副本,倒计时三十秒,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穿着华丽的游戏角色“积雪封霜”作为神武的持有者,第一个被加载进了副本,也拥有了对这个奖励副本中所有宝物的优先获取权。 可是眼下,封似霜对这些副本奖励根本不感兴趣,她在键盘上敲下暂停挑战副本的快捷键,拿不到副本奖励就拿不到吧,她现在不在乎。 然而,倒计时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她能看到积雪封霜开始做着擦拭神武的动作,这代表着角色即将准备就绪。 “奇怪,以前就是这样暂停的啊。” 烦乱涌上心头,封似霜干脆撂下游戏不管,走到房间门口想要打开门出去,也许斩月剑掉在了外面的什么地方。 “咔哒咔哒”,门锁竟然无法打开。 “十五、十四、十三......” 一切都好像是隔绝的,只有游戏中副本开启的倒计时代表着“前进”,封似霜再一次看向她熟悉的电脑,下定了决心。 她走回电脑边,目光专注于屏幕之上,眼看着倒计时结束后界面上加载出的全新地图,负气道:“行,非让我打这个本是吧,打就打!” 她一进入副本,公共聊天频道就又沸腾了起来。 “积雪封霜进副本了,希望她打慢点啊,给我们留点东西。” “怕啥,这可是神武奖励副本,好东西太多了,她一个人拿不完!” “不是我说,太自信了吧,主线都打完了吗还考虑上这种高端副本了?” “(乐)积雪打本的速度比我吃饭还快,不过我猜这个副本地图会很大,毕竟是全服挑战地图。” ...... 众人聊得火热时,封似霜已经凭借她绝妙的操作找到了出生点附近的第一个稀有材料,这是一本高级技能书,封似霜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了背包,继续前进。 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游戏里的这柄「斩月」身上,从进入副本开始,她就一直试图寻找到游戏中斩月剑与玄云大陆的斩月剑的相同点。 可是短暂的操作过程并没能让她得到答案,但她既然选择了坐在这里从副本中探寻答案,就不会心急,她检查了角色随身携带的药品之后,踏入了一片地形崎岖的山谷。 进入山谷后,脚步声变得比在刚才在石地上更吵也更复杂,稍微前进一步都是草叶被挤压的沙沙声。 忽然,封似霜敏锐地从沙沙声中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声音,她立刻与那声音拉开距离,操控着积雪封霜攀上身边的一棵树,隐蔽在树冠中。 第96章 你来了 与积雪封霜的游戏视角不同,观战席的玩家能看到的范围更广,但必须限制在以积雪封霜为中心的五百个坐标点范围以内。 尽管如此,当积雪封霜快速地冲出隐蔽区向前突刺时,还没有一个人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斩月剑在封似霜的手中,或者说在她的键鼠操作下以气贯长虹之势攻向这张地图中的第一个boss。 她的出招显然比系统的预设更早,毳毛漆黑的三眼幻影鸟长鸣着张开足足有五米长的翅膀,对积雪封霜展开了反击。 此刻的公共频道再次热闹起来,许多人惊呼着副本难度太高了。 “有没有搞错啊,这才第一个boss就上幻影鸟?” “...我们新人队刚在周末随机副本遇到过低阶幻影鸟,六个人打了三个小时才勉为其难磨过去,问就是幻影鸟的速度比我们几个武器的攻速加起来还快。” “积雪大佬的话应该没问题,但是一个人打幻影鸟,还是这种等级的,估计时间不会短。” 幻影鸟是这个游戏中的鸟类boss之一,最大的特点就是速度快,防御还高,以眼睛数量的不同分为一眼低阶,两眼中阶,三眼高阶。 封似霜现在遇上的就是幻影鸟的三眼高阶形态,速度快得让许多玩家除了抵抗根本打不出其他操作。 可是现在正在操作的人是封似霜,还是不愿恋战的她。 满屏锋刃的特效闪过,伴随着武器击中目标的声音,幻影鸟的血槽肉眼可见地迅速减少,竟然一次特殊技能都没有放出来过。 积雪封霜再次掷出一次副武器,紧接着跟上一记重劈,再次击中了幻影鸟的要害。只见那让许多人望而却步的高阶幻影鸟轰然倒地,逐渐幻化成星星点点的经验微芒,飘向积雪封霜手中的大剑,然后倏然融入其中。 封似霜看了一眼幻影鸟倒下的地方,现在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筐子,简朴至极,里面只有一些干掉的蘑菇样的东西。 “这游戏没事吧,打个高阶幻影鸟就掉框食材???” 有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与此同时和他有相同疑问的人不在少数。这游戏里有烹饪功能,不同的食材烹饪出来的物品功能不同,蘑菇算是最常见也最好采集的一种。 所以这会儿看到积雪封霜就得了一筐蘑菇,很多人都觉得不合理。 封似霜完全没有细看,只点了点鼠标将那筐蘑菇收进了背包,她现在只想赶紧弄明白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嘴唇被咬出了一排浅浅的红印,她将游戏角色赶路的速度拉到最快,眼前的地图像是变成了琉城秘境的样子,她猛地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 奇怪的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封似霜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关卡或是怪物,倒是走着走着就有一些材料搁在地上。 本着材料再小也能用的原则,封似霜干脆一路拾取过去,也不点开细看一番到底是什么,只管丢进背包再说。 世界频道现在也变得安静了许多,原本很多人还想等着看积雪封霜的操作,谁知看了半天只有赶路,等到副本向全服的人开启之后,玩家们为了奖励都陆续涌进了副本当中,各自寻宝去了。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内的景色建模实在是顶尖水平,即使不开最高画质,穿梭其中也总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积雪封霜一路走过草原、森林,来到一座隐藏在云雾中的高山前。 推进角色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封似霜打开副本地图看了一眼,她已经距离副本入口相当远了,而此时,她隐隐有一种感觉。 不用再找了,这里会是答案出现的地方。 隐藏在浓雾中的山路边隐约能看出有一块小小的石碑,看不出上面刻了什么字,封似霜将画面推到最大,加载出来的依然是一片模糊。 她当即向前走去,没有过多留意这块看不清字的石碑。就在她的脚步迈过石碑旁之后,那模糊成一团的刻痕好像被灵巧的手捏回了原样。 这是一座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山,封似霜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在满屏的浓雾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不管是从精细度还是画风来说,这里都与先前的游戏世界不同。 她好像在从三维空间走向二维世界,那些浓雾中的风景时不时地让她感觉自己在看一幅精细的工笔画。 这条上山的路很直,没有任何需要做出选择的岔路口,相比之下琉城秘境外的那个山洞就像一把揉乱了的毛线。 也许是坐得太久有些累了,封似霜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与此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轻风从她耳畔吹过,扫过了她露在外面的脖颈,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她用手捂了一下刚才被吹过的地方,继续向前走,忽然发现屏幕上的浓雾向四周散开去,封似霜立刻停下脚步,心脏猛地打了个节拍。 就在前头,站着一个人。 伴随着浓雾的散开,山的模样展现出来,它的确更像是出自画技高超的画师之手,而并非模型。可是它又似乎比模型更加真实,远方传来的鸟鸣让封似霜脑海中闪出了清巉峰的日夜。 前头那人穿着一袭绿衣,转身时衣摆微动,融入身后深深浅浅的草色里。 “你来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很远,封似霜推了推键盘上调整音量的旋钮,对方轻笑了一声,又说:“不要太紧张,你能听清的。” 拨动旋钮的手就这么顿住,封似霜感觉那一阵风又来吹她的脖颈了,这也是游戏里设计的台词吗?看来文案组学过心理学。 她将手轻轻放在发动攻击的那几个按键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就像是怕对方发现了一样。 你明明是在游戏里啊,封似霜,她跟自己说。 “都说了别太紧张,你怎么还想搞偷袭呢?”男子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委屈了,他的脚步却没停。 伴随着屏住的呼吸,封似霜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第97章 黑影的试炼 那是一张浅金色的面具,没有任何夸张的装饰和花纹,是以远远看上去封似霜还以为那是他的皮肤。 男子走到离封似霜还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再次张口: “你是在等我的自我介绍?不会有这种东西的,你只能选择往前走,或者现在就关掉这个界面,退出游戏。” “然后呢?”封似霜低声说了一句,她好像是在问画面里的这个人,可她没有打开语音,所以更多的是在问她自己。 房间里相当安静,稍微敲一下键盘都好像是暴雨在敲打窗棂。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在静静等待着她做决定,没有人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只是一个游戏,为什么好像现在是否关掉它成了一个重大的抉择? “我不能告诉你。”那人说的话响起在封似霜耳边,“这必须是你自己的决定。” “你们就是这么做游戏的?”她此时有些恼怒,想到对方听得见她讲话,不客气了起来。 对方的肩膀突然轻微地颤动了起来,但是很快就停止了,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而他的语调依然是那么轻松,“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就跟我走吧。” 说罢,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不疾不徐,让封似霜刚刚好能跟得上。 这座山看上去比清巉峰还要高,任由封似霜怎么推视角,都看不到它的顶端。每向前走一点,云雾就向两侧拉开,仿若有人操控的屏风。 她攥着鼠标的手心被汗润湿,只是跟着这个奇怪的人往前走,比打那些游戏里的怪物要紧张太多。 就这么走了十几分钟,二人似乎是走进了山的深处,前面的人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你去打赢它们,我在这等你。” 他说完,撩起衣摆原地坐了下去,带着金色面具的脸转了过来,晃了封似霜的眼睛。 “打什么?”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封似霜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摩擦出不太悦耳的声音,对于这个出现得莫名其妙说话也莫名其妙的人,眼下她很难不生出一股烦躁不安。 对方没有回答她,风从她的耳畔吹走了,屏幕里地面上的小草晃动着,刹那间一阵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封似霜本能般摆好防御姿势,忽然,一道道黑色的人形影子拔地而起,三个、五个...十个! 影子的数量总算不再增加,在她面前站成一个圆弧样的阵型,它们浑身漆黑,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 封似霜将斩月横在身前,以一对十她不敢保证能赢,只能尽力一搏。 黑影原本是赤手空拳的,此时忽然一个个将手向前伸出,封似霜惊诧地看到它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团虚虚的影子在拉长、扩大,眨眼间每一个黑影的手中都拿上了武器。 没有任何开战的号角,黑影们直接向前冲来,犹如黑色的闪电,封似霜在被它们逼近面前时堪堪挥剑挡住这一击。 锵—— 斩月剑被震得不轻,此时坐在屏幕对面的封似霜则近乎惊恐,她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鼠标,刚才那种让她半边身体都被震麻了的动静是鼠标能做到的吗? 这到底是游戏还是现实? 黑影再次袭来,她忍着肩膀的酸麻,操作着屏幕中的自己晃身躲开。 接着就这么躲闪了几个回合,坐在地上的神秘人好像有些看不下去了,竟然出声道:“总这么躲是没有用的,它们根本不会累,你倒是有可能累昏过去。” “你倒是会说风凉话。”封似霜稍微反击了两下,然而因为黑影只是黑影,速度又太快,她根本看不清自己打到了哪里,甚至她就算击中了这些影子也没有任何打击感,这让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准头。 “我这人心善,从不说风凉话。”面具下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真诚,竟然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有什么本事就拿出来,否则你打不赢的。” 我有什么本事? 封似霜的脑海中冒出了叶无常教她的剑法,可是这游戏里也没有剑法对应的按键啊? 黑影的攻击不会因为她的思索而停歇,封似霜不断使出她在游戏里已经学会的那些技能,可要么说这些黑影是怪东西呢。 就算是她在这个游戏里所拥有的伤害属性最高的技能,丢到黑影身上也仿佛被丢进了黑洞,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她就这么一边操作着一边回忆剑谱里的内容,直到那些动作像连环画一样出现在她眼前。 正巧,此时她习惯性地要接上几个小技能,脑中灵光一闪,手指轻巧地点触了几下,竟然让屏幕中的她在接收到几个简单的攻击动作指令之后,使出了一招剑谱上的招式! 这是一招很简单的格挡,在她还和师父他们一起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是烂熟于心的。 这一次,黑影被格挡后竟然弹出去很远,缓了缓才站直。 有了这一击的经验,封似霜大胆地按照剑谱上的招式向包围着她的黑影发起了进攻,战况果然如她所想开始扭转。 那面具男子轻轻颔首,收了些先前漫不经心的姿态,颇为专注地观察起封似霜的动作来。 “刚才那招要再缓些才好。” 斩月剑锋堪堪擦过一个黑影的咽喉处,黑影已然如受伤般踉跄,男子却指出了封似霜的不足。 他继续道:“速度很重要,但并不总是最有效的手段,当你已经有能力将速度做到足够快的时候,让自己慢下来也是一种能力。” 他突然的话语在打斗声中清楚地传入封似霜的耳朵,简直比这游戏里的系统音还要清晰。 脑海中飞快地回放刚刚那一招的起手、挥剑,再到收势,黑影是没有伤口可以让她去看的,但是斩月剑的击打会通过双手让她有所感觉。 那一招确实足够快,但杀伤力远远不够。 不管此前她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面具人有什么腹诽,现在她都承认,这人十有八九是个高手。 “别分心,继续。” 男子又揪了一根地上的草,随手向前一丢,一个从左侧向封似霜偷袭的黑影被那根不起眼的小草给戳了个对穿,漆黑的躯体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洞。 第98章 让他们都闭嘴 被戳了个洞的黑影立刻变淡了许多,被刺穿的部分周围迸出一股烟尘似的碎屑,它的力量和那些碎屑一起消散于空中。 这让和黑影缠斗的封似霜不免有些挫败,随便一根草就能把黑影伤成这样,她手里的斩月剑算什么? “别想着跟我比,好好用你的剑法。”面具人掸走一只飞到他旁边的小虫,轻描淡写道。 谁要跟你比。 封似霜心中暗忖一句,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她刚刚已经分心一回了,现在调整了迎战的操作,就更没有功夫跟面具人拌嘴。 月光顺着房檐的坡度倾泻,外头是一片寂静无声,屋内香炉中燃出温暖的香气,充斥了整间房,南宫夙站在一面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愣怔着。 这房间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镜中的人是他,却是个五尺之童。那双紫色的眸子渐渐明晰,覆在上面的障眼法散去,让南宫夙竟然有些不习惯。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而他不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走出这间房。 更为离奇的是,他每一次触碰窗子或者门想要离开,身形就会缩小些许,一个初见颀长身材的少年郎就这么眼看着自己变回了幼时的模样。 正当他还在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时,房门从外头被推开了。 南宫夙没来得及躲,一回头与走进门来的女人正对上目光,他像是被人攥住了咽喉,让两个简单的字卡得结舌。 未曾想,穿了一身胭脂色衣裳的女人仿佛没看到他似的,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坐在了那面镜子前,没好气地拔下了腕上的镯子,随手一扔,传来重重声响。 南宫夙微仰着头盯着女人的脸,从额头看到下巴,这是一张和他毫无相似之处的脸,也是一张他自从进入地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脸。 为什么从来不去看我? 他咬着牙,硬生生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他几乎要忘了还有这样一个被他唤过“娘亲”的人。 一些早已模糊的片段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开始变得清晰,尤其是他被家法惩治,抓进芙蓉水榭下的水牢里那天,就是这个女人远远地站着,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为自己开脱的样子。 周敏卸净了钗环,“蹭”地站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抓住一只靛蓝的瓶子,将它转了个方向。随着她的动作,旁边的墙壁上弹出一个两掌宽一臂长的抽屉,她抓出两只琉璃瓶子,从里头倒出几枚灵丹,张口服了下去。 “周敏,你是不是又想独占这些灵丹!” 跟着气急败坏的声音一起来的是个容貌平平无奇,个子与周敏几乎一般高的男人。 他进来时,身上还带着酒气,气味熏人。 男人踉跄着从南宫夙旁边走过,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向周敏,这时南宫夙才能够确定,他们都看不到他。 周敏冷笑着,挑衅似地扫视了一眼喝醉了酒的男人,张口反击道:“南宫成,你瞧瞧你这副样子,站都站不直,功夫更是连你南宫家的那些个武侍都不如,干脆明儿改名叫南宫败吧。” 南宫成?这个名字从南宫夙记忆的深处被翻了出来,他快走两步,来到男人的侧边,打量着他的样子。 这也是一张看上去和他毫无关系的脸。 那张脸现在挂着一片粗糙的红,两条稀疏的眉毛嘈杂凌乱,双眼无神地上翻。他听到周敏的讽刺,掀开嘴唇露出不整齐的牙齿,话里带着浓浓酒气,“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家主让你看着那野孩子你就了不起了!” “那也比你有用多了,南宫成,要不是因为你,我周敏不至于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要给那个怪胎当娘!” 怪胎,无疑是他了。 一种无法控制的寒意蔓上少年的背脊,眼前的两人,一个是他从未见过的、传闻在外游历多年未归的“父亲”,一个是他始终觉得不够亲切、想要得到她关注的“娘亲”,现在这两人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说着如此残忍的话。 南宫成扬起手就要向周敏打过去,那巴掌又在空中顿住了,他的手颤了颤,又用力甩了回去,垂在身侧晃悠。 “我不跟你计较,家主给你的那些灵丹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一堆下品灵丹而已,你以为我稀罕?”他虽放下了手,言语仍旧尖锐,“你最好别在外头说漏了嘴,让有心人发现那野孩子的身世,否则南宫家丢了脸咱们都好过不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到他都恶心...” 周敏是满面的嫌恶,尽管她在南宫夙面前一直也是淡淡的,可再平淡的表情也远比这一副面孔要好得多。 南宫夙以为自己已经对南宫家所有的人都能做到毫不在意,梗塞的喉咙和咬痛了的牙齿都在告诉他:你还是在意。 「想让他们闭嘴吗?」 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不想让他们都去死?」 这声音听上去是个成年的男子,明明音色泠泠,该是温润圆浑的,听上去却偏偏仿佛令人望见了一潭深黑而死寂的湖面,勾起心中的寒意。 南宫夙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控制不住地从心底滋生起对周敏和南宫成的怨恨,但是如果他说了“想”,他们真的会死吗? 「我感受到了,你的恨意,那就让他们都去死好了。」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男一女被一团凭空出现的黑雾吞噬,紧接着在顷刻间化为两摊腐水,顺着地面上砖块的纹路漫开。 “你做了什么!”南宫夙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就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地上的腐水散发出一阵阵酸臭的味道,让他肠胃一阵痉挛,想要干呕。 「我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他们这样侮辱你,本就该死。」 那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车轮碾过两只蚂蚁,连解释都多余。 第99章 往日的折磨 “你做了什么!你是谁!” 不等南宫夙得到答案,一切突然开始晃动,他低头向脚下看去,地砖裂开了一条闪电般的缝隙,裂缝迅速向两边扩开,让人根本来不及躲开。 稚童模样的南宫夙从地缝中掉落下去,裂缝“砰”地合在一起,地面上那两摊融合的腐水渐渐透明,房间里恢复成了一切发生前的样子。 裂缝中不是南宫夙想象中的漆黑,反倒是有无数色彩不算和谐地拼接在一起,在他周围快速环绕。他有些艰难地看着从他眼前飞驰而过的东西,忽然捕捉到一片熟悉的画面。 那是芙蓉水榭下面的水牢,画面当中吊着个小小的人影,那是他。 这画面仿佛感应到了南宫夙目光的逗留,突然停止了移动,与此同时,南宫夙的衣领被无形的力量攥住,他无法挣脱地被拽向了那幅画面。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待他反应过来,他的双脚已经站在了水牢的地面上,湿冷的空气从每一个缝隙钻入他的身躯,南宫夙立马握紧自己的双手,手心里还有一点温度,能暖着他。 「你怎么不看看,那是你啊。」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带着蛊惑。 见他仍旧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那动静发出一声冷哼,南宫夙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强迫着他抬起头。 面对这只手,他自己的力量渺小得仿佛不存在,而这一抬头他就看到了他最不想面对的画面。 那个双手反剪用两根铁链吊起来的人垂着眼,乱蓬蓬的头发一大半胡乱披着,还有许多被血糊住,盖了半边的脸。 他看起来快死了,可双眸中紫色的光意味着他仍存活。 “你放开我,放开我!”南宫夙想要挣脱那只手,他更不想再看到这样的自己,“你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想不想让那些折磨你的人都去死?」 男声问出了和刚才相似的问题。 “这些都是假的,你根本不能让他们去死,对吧!”脖子抻得很痛,青筋从额角爆起至锁骨上方,南宫夙咬着牙喊道。 刚刚他什么都没说,“周敏”和“南宫成”就化作了两摊水,他不信世上有谁有这样的本事,何况一个一直在逼着他要别人命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哼,你现在还太无知了,我不怪你。」 捏着他下巴的力道松了一些,另一股力道袭来,南宫夙被甩了出去,此时只听得一句: 「但是你这样对我喊叫,我很生气,就让你吃点苦头吧。」 身躯被甩着飞向那个吊着的自己面前,一阵头晕目眩后,剧烈的疼痛从他的每一寸皮肤上传来。 视线被脏乱的头发挡住,两条胳膊和身体链接的地方是撕裂般的灼热,南宫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虚弱下去,他竟成了那个吊着的自己。 「看来你的好日子过得太久,是该回忆一下曾经了。」 水牢的通道里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南宫夙心头一紧,这是南宫铎来了。 不一会儿,他果然听到铁门外的看守齐声道:“统领!” 南宫铎虽无灵根,却自幼展现出出色的习武天赋,且他从小被养在南宫天玺身边,颇得家主的信任,是以在成年后,得到了统领南宫氏护卫的权力。 他目不斜视,“嗯”了一声当作回应,等看守将铁门打开就大跨步地走了进去。 水牢里的味道不好闻,南宫天玺很少踏足,基本都是派南宫铎来,因此看到他的人都清楚,这是家主又要折腾那个妖孽了。 南宫铎走到冰冷的池水前,先是看了吊在池水当中的南宫夙几眼,来到一旁的一个机关前,抓住一个握把朝着他自己的方向摇动。 吊在南宫夙身上的铁链受到机关的作用,将他的身体猛地往上提起,提出了水面,原本裹在他身上的池水哗啦啦砸落下去。 南宫夙感到自己两腋处的皮肉被扯开,像是一层布料让人抻得太用力,交错的线硬生生断了好些。 机关还在继续运动,一直到南宫夙被提到了池边,南宫铎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一把掀起南宫夙遮住半张脸的头发,露出那张满是脏污的孩童面孔。 “啧,还真是个妖孽,放了那么多血这眼珠子还亮得跟盏灯一样。” 南宫铎毫不掩饰他嫌弃与鄙夷的表情,说完取下腰间挂着的一个两寸高的瓶子,又拿起一把弯月形的小刀,对着南宫夙一顿比划。 “家主吩咐,每七日取血一次,要我说就该三日一次,总之你这妖孽也不会轻易死了。” 他的话太刺耳,南宫夙紫色的双眸紧盯着这位南宫家侍卫统领的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在他再一次这样面对南宫铎时,今日的愤怒与旧日里沉积而又随着与封似霜他们相处的日子逐渐被封存的恨意重叠在一起,如一场酝酿已久的海啸将袭。 南宫铎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或者说他不在意,这妖孽都被关了多久了,何曾有过反抗的本事? 依他看,这妖孽也就是能毁坏些灵器罢了,他的血能有什么作用?家主要他的血,就是气不过他毁了那件祖传的灵器,泄愤而已。 弯月小刀比划了几下后,在南宫夙的颈下几寸下刀,先是锋锐的冰凉接触到皮肤,紧接着,皮肉张开个细长的口子,酸痒和疼痛交织。 许是久不进食饮水的原因,血流得慢,南宫铎本就是个没耐心的人,干脆把手里的瓶子瓶口处怼进小刀喇的伤口里。 纵使南宫夙再能忍,这种疼痛还是令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你还知道个疼?我以为你这妖孽没知觉呢,哈哈。” 血接满,南宫铎收回瓶子,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突然感觉到难以忽视的目光。 他一瞧,目光来自一双紫眸,这次却让他有些害怕。 南宫夙被吊着,头很难完全抬起,他敛着下巴,双眼上翻。那道伤口还没有愈合,血向下流去,融进他身上那一裹破布的旧污渍里。 他狼狈极了,瘦小极了,虚弱极了,所以南宫铎从没把他的恨放在心上。 但此时,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第100章 心魔 南宫铎不知为何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不像人间的活物。 这种感觉令他想要逃开,可南宫夙究竟能拿他怎么样呢?南宫铎有些恼怒,他竟然就这样被吓到了,这让他觉得面上挂不住。 看着瘦弱到能被他掰断骨头的南宫夙,他大声地下达了命令:“进来教训一下这妖孽,我看他是太久没尝过鞭子的滋味儿了。” 他留下一个不屑的笑,以此掩盖刚才产生的恐惧,愤愤离去。 两名外面的守卫得了他的吩咐,立刻进到牢内,一人从墙上取下挂着的鞭子,另一人叉着腰站在一边,很是随意地说道:“你先来,等会儿累了换我。” “知道,我下手有分寸。”那人嘿嘿一笑,“必不会把他打晕过去,否则就没意思了。” 守卫恶劣的话语后,监牢里响起凌厉的鞭打声,让外面剩下的守卫也忍不住往里看。 他们都听说这妖孽打不死,以前还能听到他偶尔的喊叫,现在倒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总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这一场鞭笞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到两个看守的手都酸了,也怕妖孽让自己打出个好歹,才将鞭子挂回墙上,又转动机关把南宫夙重新吊回了水中。 「怎么样,这滋味儿熟悉吗?」 耳畔,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观看了全程,就等着这一刻。 声音没有等到南宫夙的回应。 「还没想清楚啊,那只能让你继续享受了。」 这句话落下后,南宫夙实在支撑不住,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的不知多少日子,他断断续续地醒来,有时候是自己醒来,有时候是看守为了让他别饿死来给他灌些菜粥。 “家主到——” 远处传来这样一声通告,一听就是夹了灵力,估计人还在芙蓉水榭外,声音已经传进了水牢中。 南宫夙的嘴角抽了抽,这么久了,终于又要让他见到那虚伪残暴的家主了吗? 南宫天玺也不愧是灵仙阶修士,他的威压远比他本人来得快,没有灵力的南宫夙遇上他刻意释放的威压,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全部挤压在一起,血腥之气阵阵涌上喉咙,颅内嗡嗡作响,几乎要压碎他。 “砰——” 水牢的门被震开,庞眉皓发的南宫天玺转瞬已站在那日南宫铎站的地方,他身后匆匆跑着跟上来的也正是南宫铎。 他盯着南宫夙,目光阴鸷无比,好像气极了,看到南宫夙因忍耐痛苦而有些变形的面孔,再加了一层威压。 这一层威压加上,南宫夙再也无法忍耐,吐出了一口鲜血,他脖颈下方被弯月小刀划破的伤口刚愈合没多久,又再次绽开,通红的肉像是烂了的果子。 “家主,我这就将他吊过来。”南宫铎惯会看南宫天玺的脸色,虽然他不清楚南宫天玺究竟为什么突然有如此怒意,但他是家主,家主想要折磨谁,他自然是要当递刀子的人。 南宫天玺宽袖一挥,声音浑厚有力,“用不着!” 只见一只青筋凸起皱纹遍布的手从袖中伸出,对着南宫夙的方向一抓,南宫夙就像一只破烂的布娃娃被他隔空抓了过来。 以往是铁链吊着南宫夙移动,此时南宫夙的血肉之躯拽着铁链,哐啷作响,听着煞是瘆人。 南宫天玺一把攥住南宫夙枯瘦的脖子,令南宫夙被迫与他平视。 窒息的感觉令南宫夙双眼发酸,所有的血液都好像堵在头部无法流向躯体的其他地方,南宫夙压不住求生的本能,喉咙挣扎着像吹哨子一样出气。 一个灵仙阶修士想要捏断普通人的脖子轻而易举,显然南宫天玺并不是真的要南宫夙死。 “早知道你这妖孽会毁了我南宫家最珍贵的灵器,当年就不该…应该早将你处死!” 这句话很耳熟,纵然南宫夙现在已经开始耳鸣,他还是听到了南宫天玺在说什么,只因这一幕幕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以为你的血能有什么别的作用,我日日研究,耗费了那么多心血,结果呢!” 南宫天玺将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一个身高还不到他胸口的孩子身上,但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还在收紧自己掐着南宫夙脖子的手指,只要不把他掐死,就往死里使劲儿。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血什么用都没有,为什么就跟畜生的血一样臭!” 他吼完这一句,嫌恶地抽回手,又用灵力将手上沾了的污渍振去。 南宫铎站在一旁,有些惊讶,“家主要这妖孽的血原来是有用的?” 他说罢,惊觉自己竟然多嘴,连忙垂下头不敢再出声。 未想到,南宫天玺回应了他的话:“否则我留着他有什么用,既然他能毁了灵器,我就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现在看来这妖孽也是无用,空有一身的晦气。” 句句都是听过的话,字字都是一样的字,地点是相同的水牢,人还是这些恶心的人。 可是这一切却和以往不一样。 南宫夙还在大口呼吸着,冰凉的空气灌入胸腔,滚起腥味,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为什么那么烫。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疑惑的、紧张的、关心的、温柔的、喜悦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逃出了嘉云城,是她带走了他,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不等他想更多,南宫铎突然说道: “要是这妖孽真有什么能为家主所用的地方,您迟早会发现的,不急于这一时。只是晚辈想,妖孽这种东西,怪异得很,前头他能毁了灵器,之后会不会这水牢也关不住他?” 南宫夙撑起所有力气看向南宫铎,嘶哑的喉咙发出一阵低吼。 他彻底想起来了,他永远不可能忘记这一天,因为… 南宫天玺听后,闪着精光的老眼一眯,突然哈哈大笑。 “你说得有理,既然如此,那便给这妖孽上血印吧!” 家族血印,只刻印在最低贱的死士身上,一旦印成,生死难脱。 第101章 下地狱吧 “滚开,不要...” 这已经是南宫夙现在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可南宫天玺怎么会理会,这声音犹如枯叶落在地上,无人关注。 他从南宫铎那里接过弯月小刀,还说道:“血印有多种刻法,今日老夫就用最质朴的一种,也好让你记住我南宫家的血印是什么样的。” “不...”他不要再背上血印,他不要再背负这种耻辱。 「想让他们死吗?」 南宫夙用仅有的力气挣扎着,紫眸的颜色渐渐变深,双手被捆住的地方再用力下去恐怕就要磨出骨头来,他却仍旧在用力。 「他们都在欺辱你,现在还要给你刻血印。」 南宫天玺再次控住南宫夙的身体,强硬地让他露出后颈,抬起了手中的刀。 「你有血印,你就是南宫家最卑贱的人,谁都看不起你,他们都看不起你!」 那声音重复着同样的内容,言语则一次比一次犀利,冲击着南宫夙的心。 「没有人看得起有血印的人,就连封似霜也会觉得丑陋!」 “不要,你们都去死——” 仿佛被什么击中,紫色的双眸变成了浓郁的深紫,向四周散发着妖冶的光芒,南宫夙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 「好。」 刀刃落下的前一瞬,除了南宫夙之外所有的人都僵住了,他们保持着原本的动作,表情则个个扭曲,南宫天玺和南宫铎最甚,脸上的骨头都开始变了形状。 整个水牢中只有南宫夙的喘息和什么东西被逐渐捏碎的声音,忽然,伴随着一声炸响,第一个人的头颅彷若烟花一样炸开,溅了旁边人一身的脑浆。 可是没人能尖叫,因为很快的,炸响声声响起,那些人还没来得及惊恐就成了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倒在自己或旁人的脑浆里。 南宫天玺好歹有灵仙阶的实力,还能侧目看一眼旁边的南宫铎,他的目光就是南宫铎的催命符,南宫铎的头颅也在这瞬间炸裂了,黏糊糊的鲜血溅在南宫天玺的脸上,猩红温热的血糊住他的双眼,使他只能看到一片通红。 耳畔,南宫夙在说话,声音和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该你了,下地狱吧。” 南宫天玺几乎是此生第一次露出恐惧到极致的表情,伴随着深紫色眸光的掠动,他脸部的骨骼全部变形撑开。 噗呲—— 骨头撑开皮肉掉落一地,这位灵仙阶的南宫家主脖子上剩了个碗大的血窝。 吊在南宫夙身上的绳索自动松开,孩童的身躯被无形力量包裹,缓缓落地。 南宫夙面无表情,唯有双眼冷冷扫视着这一地的尸体,血色映在他眸色之中,混为一体。 「怎么样,是不是很快活?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是他们欠你的。」 “他们欠我的,没错...” 南宫夙跟着那声音所说的话喃喃自语,他光着脚踩在冰冷的石砖上,没有丝毫不适。他向前走着,跨过南宫天玺和南宫铎无头的尸体,走过监牢的门,从一众侍卫横七竖八的身体上踩过去。 瘦弱的身躯背后,是一串红红白白的血脚印。 「可惜,你太弱了,要是你足够强就不会受这些欺负。」 男孩的脚步停滞了,他那张脸好像被什么壳覆住,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而他深紫色的双眸轻轻颤抖,好像充满了疑惑与茫然。 “我没有灵根,不能修炼。” 他顿了一会儿,说出这么一句话,眼中的茫然更深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你。」 这声音变得和第一次出现时很像,但比那时更加蛊惑,它给出了更多的理由: 「如果你不想办法修炼,以后再遇到危险,你还是只能躲在他们后面,你唯一的作用,就是不添乱罢了。」 紫眸中的光忽明忽暗,瘦小的男孩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宫夙的头脑一片混乱,从他心中萌生出那种强烈的杀意开始,他就感觉自己的内心发生了一些不受控制的变化,那个不知哪儿来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在耳边回响,变得仿佛钻进了他的脑袋。 他好弱,没错,他就像是个废物一样。就算他名义上是星云宗的弟子又怎么样,任谁听说他没有灵根,还会毁坏被他双手触碰过的灵器,都会觉得他是个不祥的废物。 「你一开始就是躲在她身后的,你要一辈子都躲在她身后吗?」 见他动摇,那声音仿佛缠绕着他的毒蛇,吐出浓黑的信子,缠绕在他耳畔的同时把他又勒紧几分。 「到时候她步步登仙,一身五世,而你是个普通人,到了年岁身体就会衰老破败,直到化作枯骨。」 说到后半句,那声音几乎有些癫狂,声声上扬,字字切齿,好像痛苦的不仅仅是南宫夙,还有“它”一样。 男孩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迷茫的双眼望向天空,脸上是带着祈求的恐惧,脱口而出:“不行,我不接受!” 他瘦得能看到骨骼的胸腔起起伏伏,大口呼吸,比刚刚被掐住脖子的样子好不到哪去。 「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你就没法不接受。」 “你要我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南宫夙几乎已经没有了思考,顺着那些话就说了下去,他从来就不是不怕的,如今这些恐惧被剖了出来,明晃晃摆在他眼前,令他无法再忽视。 「不要问我该怎么做,问问你自己想怎么做,对了,这诺大的南宫家应该不止地上躺着的这几个欺侮过你吧...」 话音落下,几息的功夫里,南宫夙的面容从恐惧变为冷静,当他再一次直视前方,那里是芙蓉水榭地牢的出口。 阳光从地牢入口照进来,打在石梯旁的墙壁上后拐了个弯,只照亮南宫夙脸的一侧,他的鼻梁划分出一道明暗的界限。 他踏上石梯,说了一句话,很轻。 “那就都付出代价。” 光影错乱,南宫夙的影子陡然拉得很长,显然已经不是个孩童的样子,在他看不见的身后,那影子比墨色还要深沉。 第102章 还回去吗 封似霜从来没觉得面具男就是来看戏的,但如果不是这人时不时指点她两句,就凭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也真像是个踏青的游人。 黑影的血比封死霜在游戏中遇到的任何怪物都要厚,起初是怎么打都看不见成效,后来渐渐得了要领,更精准地命中黑影的要害后,这些影子在她的攻击下越来越淡,每当一个影子淡到看不见,她的对手也就少了一个。 就这么一招一招打过来,那原本就滚瓜烂熟的剑谱变得更加炉火纯青,甚至有些原以为自己掌握了的部分,也得了新的领悟。 此时眼前还剩最后一个黑影,已经受了重创,只差最后一击。 封似霜抓住时机,绕至黑影的后方,将斩月剑向刚刚被她击飞的影子斜劈下去。 黑影的反应速度远远够不上封似霜出招那么快,被她从左肩的位置劈入,斩月剑斜贯黑影,将其一分为二,本就淡到模糊的黑影在这一击之后彻底失去还手之力,在斑驳树影间消散。 积雪风霜收招,重新把斩月剑背在身后,身侧传来清脆的鼓掌声。 “不错,四小时三十二分十七秒,比我想象中要快。” 封似霜将屏幕视角转了些,只见面具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面具上朦着夕阳带来的橙黄光辉,漏在外面的皮肤白得快要透明。 面具人自己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张开修长的手翻转着看了看,“幸好你动作够快,我还能再说两句。” “你怎么了?”封似霜刚刚捕捉到了阳光从他手掌心穿过的样子。 面具人没有回答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书,手指向上挑了下,那本书自动飞向积雪风霜的手里。 “你刚才已经在原本剑谱的基础上用出了一套新的剑法,全部记在这里,记得练。”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个。”他说完,一阵子翻找,封似霜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刚才掏出一本书的时候轻而易举,必然是有什么储物的方式在身上,就算只是游戏里最普通的玩家,还能没个背包? “啊,在这里。” 等面具人从自己身后扯出一个金色的把手时,封似霜有些呆愣了。 等面具人手中的金色把手带出来一个圆形的还会反光的物体时,封似霜坐不住了。 几个小时的电脑操作没有让她感觉到疲惫,但面具人此时拿着个巨大的金锅面对她时,她眼前阵阵发黑。 那直径赶得上封似霜一条胳膊长的大锅在夕阳的作用下堪称耀眼,面具人往前轻轻一递,对封似霜道:“听说你喜欢倒腾些吃的,用这个吧,这个不会坏。” “我记得这游戏里的厨具很便宜...”封似霜回应道。 面具人直接将锅丢了过来,一口大锅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封似霜不得不赶紧接住。 “少带着答案问问题,”面具人抱着双臂,抬头看向天边,“没有太多时间了,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封似霜将金锅也放入背包,面具人突然如此正经,她也多了几分认真,“你问。” “你玩游戏很厉害,还很聪明,加上刚才你的表现,我可以说你的悟性也相当出众,你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不至于不能适应。” “但世界有它运行的规则,你无法像启动或退出一个游戏那样随意地进出某个世界,当你彻底踏足其中,或许永远都找不到从前世界的入口。” “我的问题是,你还想回去吗?” 这些话从面具人口中吐出的同时,也变成文字一个个排列在封似霜的屏幕上。 你还想回去吗? 这一行字与屏幕的光亮一起落在封似霜因视觉疲劳而有些充血的眼里,她干燥的嘴唇张开些许,却没有给出答案。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她穿着睡衣抱着炸鸡掉落在玄云大陆的时候起,她没想过要怎样才能回来,现在她回来了,才迟钝地意识到这里是她原本生活的地方。 那玄云大陆的一切是什么,那些她在青巉峰的日子又是什么,一个人穿越时空本来已经够不可思议了,还去到那样一个人能生灵根能修炼的地方,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面具人已经变得比刚才还要透明,他没有催促封似霜回答,轻声道:“我要告诉你,不能把一切都当成游戏,也不要将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都当成队友或是npc。” “时间到了,如果你想好了,打开门就是答案。” 他这样说完,转身朝着山的更高处走去,封似霜看着屏幕中他的背影,一点点走远,夕阳余晖浸染了他的身躯,直至这人融进了残照里,在屏幕上留下了一幅无人的风景图。 封似霜摘下耳机,显示器上的画面向中间折叠,收成一条横线,然后画面熄灭。 黑色的屏幕中,那张脸带着疲惫,粉红的唇上有了干燥的纹路,封似霜下意识伸手去拿水杯,一掂重量便发现里头没有水。 她放松了身体,向后仰去,舒适的椅背接住了她。 封似霜阖着眼,一边想着玄云大陆的种种,一边回忆面具人刚才说过的话。 在他说过的所有话当中,唯独这一句格外令封似霜在意:不要把身边出现的每个人都当成队友或者npc。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面具人神出鬼没一看便知身份不简单,就算她在两个世界间穿梭已是怪事,这些都不如这一句话来得让她心惊。 初到玄云大陆的时候,面对测灵根的场面,她因觉得和游戏中的设定很像而激动;在南宫?对她动手时,她豁出命地反击,是因为她觉得大不了就是一死;再次与南宫鹊相遇时,她几乎没考虑过自身的安危,也带了些将对战当作游戏的意味… 封似霜必须承认,面具人这句话戳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也许她真的常常把自己正在面对的事情当成一场游戏。 可是,其他人呢? 扇子般的睫毛随双眼一起张开,封似霜将手中的杯子不轻不重地搁回桌面上,站起了身。 她走到床边,将床单的褶皱捋平,环视了一圈这熟悉的卧室,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房间的门把手被她按下,推开门的瞬间,闪耀的白光涌入,她给出了答案: “我身边的人,才不是游戏角色。” 第103章 离开幻境 晃眼的白光持续了一会儿,封似霜闻到草木与泥土的气息,她睁开眼睛,自己已经重新站在了长满奇花异草的林间。 她正在寻思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其他人,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诶,封似霜,你可算回来了——” 封似霜闻声望去,一个高大人影正从不远处的树上跃下来,墨发飘摇,十分灵动。 是莲浔,吗? “等一下!”封似霜后撤半步,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手势,让走近的人停下脚步,“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莲浔。” 不是她太警惕,实在是琉城秘境危险重重,她又刚经历了穿回去的怪事,她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莲浔愣住,琥珀色的眼瞳里写满了疑问,他从幻境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这等,等得都快无聊疯了也不见有人出来,现在封似霜竟然要他证明他是他自己? 他叉起腰,殷红的嘴唇因不满而略微撅起,俯视着封似霜道:“孩子,你觉得天底下还能有第二个人长出我这么完美的脸吗?” 见封似霜还没有全然信他的意思,莲浔只好无奈地补充:“叶木说什么也不肯收我为徒,行了吧。” 这应该算是只有他们几个知道的事情了,否则他莲浔还能满世界见人就说?那让他把面子往哪儿搁。 是莲浔,没错。 封似霜点点头,“你需不需要问我什么?”她向来是公平的,自己怀疑了莲浔,就允许莲浔也怀疑一下她。 “谢了,不需要。”莲浔抬着下巴,语气从容,陈述着他引以为傲的本事,“我一闻就知道你是谁,骨子里的气味是变不了的。” 这种语气,也就莲浔用起来最合适,封似霜心中再次肯定,这确实是莲浔。 “我刚刚到了一个...别的地方,在那呆了很久。”她回答的是莲浔刚才说的第一句话。 “是很久,从我离开幻境,在这里至少又等了两天,还以为你们一个个都要住在幻境里了。” 两天?封似霜有些惊讶,她知道自己在那边待了挺久,没想到会有这么久。至于莲浔所说幻境,她只能表示赞同,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件怪事,总不能跟莲浔解释什么叫电脑,什么叫游戏吧。 她回过神,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幻境最多能困住人多久,人在幻境里会遇到危险吗?” “按理说,幻境的强度和设下幻境的人实力有关,实力越强,设下的幻境就越真实,也越难强行突破,而且幻境持续的时间也会越长,也不是没有修士被困死在幻境里。” “至于危险嘛,这就很难说了。”莲浔白玉似的手指戳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幻境通常和入境者的内心有关,要看他能不能扛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念头,还有人在幻境里自废灵根呢。” 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一定清楚,旁人就更猜不到了,封似霜现在担心的就是叶无常和南宫夙的安全,还有幻声蜥,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正当她思索时,身旁的几株植物的莛茎纷纷摆动,那些植物的周围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白色光圈,将封似霜和莲浔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莲浔琥珀色的眼中,瞳孔竖起,声调向上扬着,“又回来一个。” 果然,光圈中一个人影快速浮现,封似霜一眼将人影认出,是叶无常。 可还没等她唤一声师父,就看到彻底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叶无常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满身血污,皮肤却是十分干净,像是连半分灰尘都没有。 叶无常看到她与莲浔,稍稍松了口气,便说:“好在你们都能自己走出幻境,不过,小夙的状态不太好。” 他将怀中人轻轻放下,用木灵力指挥那些植被交织起来将他托住,封似霜赶忙过去查看,南宫夙正双眼紧闭,眉头锁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痛苦。 他满身的血让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个人若是流了这么多的血,早就活不成了。 叶无常知道封似霜在想什么,安慰道:“这不是他的血,是沾染的。” 莲浔点点头,认同叶无常的话,可语气并没有叶无常那么温和,“虽然不是他的,但这件衣服上至少有上百人的血,叶木,你这小徒弟到底去了什么幻境,还有,你怎么能进到他的幻境里?” 听说这有上百人的血,封似霜立刻想到了什么,只是她不敢确定,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莲浔说了,幻境是关于人内心最深处的那些东西,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在嘉云城刚刚遇到南宫夙时,他以为自己也是去抓他的人而宁愿撞墙自尽的绝望眼神。 她蹲下身,就蹲在南宫夙的旁边,看着少年痛苦的表情,轻声问道:“师父,小夙是不是,又回到那里了?” “是的。”叶无常挥手,洁净符消去南宫夙衣裳上的血污,总算让人看着没有那么揪心,他才继续说起了关于幻境的事。 “一开始我便意识到这是幻境,而我的幻境正是在嘉云城,如果说嘉云城和我之间有什么关联,那也只能是他了。” 叶无常毕竟身在灵仙阶,他又喜欢四处游历,这些年见过的幻境比起莲浔只多不少,这幻境并不强,照理说是困住不住他的。 “这孩子在南宫家吃了苦,我清楚,所以我便往南宫府赶,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血泊里了。至于为什么我们会在同一个幻境里,也许只是巧合。” 莲浔听罢,点点头,“应该是巧合,不过也幸好如此,否则这小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听说南宫夙躺在血泊中,封似霜立刻想到的就是南宫氏的那些人又欺负了他,这让她怒从心起,暗骂了几句也不解气。 此时,南宫夙有些痛苦地闷哼了一声,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珠,眉头锁得更紧了。 叶无常立马探向他的脉搏,片刻之后,语气诧异非常,“他体内何时有了灵力?” 第104章 南宫夙醒来 无边的黑暗中,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对抗,犹如洪流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涌来,争抢着唯一的河道。 它们没有形态,但紫色的那一股力量温和彷若春日午后的林间微风,另一股力量暗得发黑,恰如蕴藏雷电的乌云。 南宫夙感觉自己的眼皮像是被粘住,将他困在这黑暗里,而就在那两股力量激烈碰撞的同时,一种奇妙的循环之感开始出现在他的经脉里,一寸寸冲刷着他的疲惫。 但这无法掩盖力量对冲给他带来的痛苦,他无意识地哼出了声。 叶无常不知道为何南宫夙会如此痛苦,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这小徒体内竟然有灵力,而且现在正在一分一分地增长。 “小夙他不是没有灵根吗,这灵力会不会伤害他?”封似霜不解,她更担心的是,不管这灵力从何而来,没有灵根的南宫夙能否承受得了。 她说话的同时,莲浔也蹲下身,伸出两指点在南宫夙的眉心处,将一丝力量汇聚指尖,忽听到叶无常的制止:“不可。” 但他话音未落,就看到莲浔的手弹了起来,整个身子向后仰去,还发出了一声痛呼。 “嘶,这小子哪儿来的这种实力。”莲浔稳住身形,抬起刚才发力的手一看,那两根手指的指尖早就通红一片,好像在火里烧过似的。 他又继续道:“我想他别是在幻境里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帮他理一理浊气,谁知道他这么抵抗。” “他体内没有浊气,但你还是小心些,将自己体内灵力的通道打开意味着什么不需要我提醒你。” 叶无常摇摇头,对莲浔也是实在无奈,知晓他是好心,但他根本不知道南宫夙的幻境是什么样的,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就想用自己的力量帮他梳理浊气,实在有些草率。 莲浔吹着自己红肿的指尖,狭长双目难以察觉地眯了些,敷衍地应道:“自然不用你提醒。” 他当然清楚,灵力通道打开,就算只是一点点,也有可能被外力侵入体内,污染他原有的力量,更严重些可能还会被蚕食。 倘若南宫夙体内真蛰伏了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刚才那一下子足以让他再多吃些苦头,而不只是现在这样,只有皮肉上的一点痛。 叶无常收回了搭在南宫夙脉搏上的手,对封似霜宽慰道:“暂时可以放心,看样子这灵力没有损害到他的身体,虽然他没有灵根,但我感觉他可以容纳这股灵力。” “对了,差点忘了。”叶无常伸出手,摊开的手心上蜷缩着一只深灰色的小玩意儿,“它也在那个幻境里,不过看样子已经睡了很久。” 封似霜从叶无常手中接过幻声蜥,这小东西睡得也是沉,没有一点儿反应,要不是能看出它还在呼吸,封似霜还以为只是个蜥蜴模型。 她将幻声蜥收进随身空间,又低头看着南宫夙,难掩担心的神色。她见南宫夙额头上又冒出了一层汗,嘴里念着“我就给你擦擦汗,你可别把我也弹出去啊”,伸出手将袖口凑了过去。 黑暗之中,伴随着两股力量的对峙,南宫夙烦躁不已,他许多次想要强迫它们停下来,却口不能言。 二力之间的斗争愈演愈凶,几乎到了要将他淹没的地步。 忽然间,额头上传来干爽轻柔的触感,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任何一种力量的平和。 重要的是,那平和的感觉竟然丝毫没有被两股力量给掩盖,它自成一体,好像对那两股斗得正凶的力量视若无睹,只缓缓放松了南宫夙心里那根紧绷的弦。 胸口总算不再感到那么沉重与憋闷,两股力量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相激相荡的紫与黑竟然逐渐开始融合,虽然南宫夙能看得出他们彼此之间仍有排斥,但渐渐的,紫色的那一股力量似乎做出了妥协。 它化作一张巨型绸布的样子,托住乌云般的黑色,将它轻轻包裹着,又不至于完全遮盖。黑色的一股仍旧有些躁动,却没有挣脱紫色的包裹,二者之间形成了一种暂时的平衡。 此时,那种奇妙的循环在他所有知觉中开始占据上风,南宫夙额头上的汗水刚刚好被封似霜擦净,少年的眉头不再紧簇,他的眼皮松动了些许,缓缓睁开了眸子。 “醒了,小夙醒了!” 一睁眼,便是熟悉的脸,封似霜的笑容落在了南宫夙的眼中。 她刚收回手,就看到南宫夙的眼皮在颤动,这让她甚至有点不敢呼吸,就蹲在一旁仔细地看,没想到他真的醒了过来。 见他想要坐起来,封似霜伸手去扶,没想到南宫夙竟然躲了一下。 “嗯?”封似霜愣了片刻,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南宫夙刚才的眼神好像有什么变化,明明一开始是欣喜,怎么突然又有些闪躲了? 但封似霜只将这些归结为南宫夙在幻境里受了惊吓,加上他现在确实也长大了不少,可能觉得坐起来还要被扶有些不好意思吧。 “我...这是怎么了?” 南宫夙的嗓音略显沙哑,试探地问道。 他什么都记得,他记得自己去到了小时候住过的地方,然后周敏和南宫成死了,后来他又去了芙蓉水榭下的水牢,在一个声音的蛊惑下,选择了让南宫家所有欺侮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于是南宫天玺、南宫铎、那些水牢里的侍卫都死了,而他走出水牢后,找到了南宫家的其他人,紧接着他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眼前剩下的只有一片血泊... 这一切让他心惊,如果他只有报复后的爽快,那他大可以做一个享受杀戮的恶人。 但他不仅仅是为了报复,他从杀戮中获得了灵力,那个声音告诉他,他每让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他就会获得一分灵力,这样他就可以越来越强大。 他真的这么做了,也真的得到了灵力,可如果让师父、师姐,让其他人知道他体内的灵力是这么来的,他们会怎么看待他南宫夙? 第105章 残卷 “幻境而已,既已脱离就别再想了。”叶无常一如从前,将手轻轻搭在少年的肩头,神色是惯常的温和,好像他对南宫夙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全然不在意。 “不过,你可曾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感受?”他看向南宫夙的脸,见他脸色确实没有什么不好,问道。 南宫夙飞快答道:“没有,一切如常。” 他回答后,心中又是一阵懊恼,可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讲述他经历的事,更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感受到的两种力量。 少年的眸子现在是术法遮掩过的黑色,他却不能忘记自己刚刚是何模样,紫色的幽光从他眼眶中向外飘散,那么诡异。 他不想吓到他们,他更不能让这些从未嫌弃过他的人,有一点点将他和“妖孽”二字联系在一起的可能。 他说无事,叶无常又确实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便不再多问,嘱咐道:“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告诉为师,莫要自己硬扛。” 既然已经在此处逗留了几日,为了不继续耽搁时间,四人继续朝着先前叶无常所说的“东面”前进。 叶无常在最前面带路,莲浔自觉地在最后面保护中间俩“小孩儿”的安全,封似霜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打量南宫夙的表情,她总觉得南宫夙有点奇怪。 虽说南宫夙平日里话不多,但绝不沉闷,特别是在青巉峰生活了一阵子之后,偶尔还会开开玩笑,封似霜能感觉到他并非生了个木讷性子。 但现在的南宫夙的沉默与以往大不相同,仿佛藏了重重心事。 莫不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让他伤心害怕的东西? 除此之外,封似霜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毕竟师父也说了,他的幻境在嘉云城。想到那日南宫天玺那气焰嚣张的样子,南宫夙纤细后颈上曾令她触目惊心的家族血印,封似霜暗自叹气,若是这些,定然是令人心痛的。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向南宫夙,怕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怜悯。 她不知,在她收回目光的同时,南宫夙开始注视着她,不知想了些什么。 二人各自揣着心思,都没发现走在最后头的莲浔满脸掩不住的玩味神情。 秘境另一边,气氛完全不同。 几个羽家修士和以吉利丁为首的一群缂甄族人相对而立,一个个神情严肃,全部拿出了应战的架势,皆因吉利丁手中拿着的几张残页。 “快点把残卷还回来,否则对你不客气!”一名羽家修士喊道。 吉利丁本来就不服羽家这帮人,听到人家这样不客气的语气,粗而浓的眉毛几乎要扬到天上去,胸膛又挺起了不少。 “什么叫还给你们,这秘境里的东西谁找到就是谁的,若不是我打跑了那熊,你们能瞧见这几页纸?” 一行人走了许久,路上尽是些又弱又没意思的怪草毒虫,就算是杀个上百只也得不到什么提升。 但就在昨日,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果林,果实灵气充沛,不管是直接食用或者拿去炼药,估计都有不错的效果,因此每支队伍都开始争先恐后地去摘果子,一向高傲的耀光皇室也派人去摘了许多。 有人见羽家人神色奇怪,再三询问才知道,羽家人没有一个进入过秘境的人先前见过这里。除了羽家人之外,其他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这秘境里总算有羽家没来过的地方了,那么前头也会有更多秘宝也说不定。 果不其然,今日早上吉利丁在带着一群缂甄族人四处搜寻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头巨熊,这可是进入秘境之后,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动物,足有三个成年男子加起来那么高,吉利丁带着族人与它缠斗了半个时辰才让那熊负伤而逃。 但没等他们搜寻熊窝,这些个羽家人就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地开始四处翻找,吉利丁眼疾手快,在一名羽家修士掀开草堆看到这些残卷时,率先将它们抢到了手中。 刚才喊话的羽家修士和旁边的其他人交换了下眼神,他们心里都清楚,吉利丁说的话确实没错,熊是他打跑的,若不是他这种不怕死又壮如牛的人先动手,他们才不敢上前。 可这琉城秘境中,最多的就是草植、虫鸟,羽家那么多修士进进出出多少回,带回去的秘宝大多也只是用于炼丹的材料罢了,这种残卷谁见过? 这修士面不改色,依旧理直气壮道:“我们羽家世代在此历练,这残卷说不准就是曾经哪位祖先历练的时候留下的,那些果子你们可以随便摘,但是这羽家的东西必须还给我们。” 这话把吉利丁听得一愣又一愣,粗犷大汉竟然觉得脸上有点热,是替羽家人感觉脸热。 这附近只有他们,要说强行离开,吉利丁有自信能一个打三个,这时,旁边的一名缂甄族人失了耐心,“吉利,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有本事就打一架,谁赢了就归谁!” “就是,谁赢了就归谁,在这耍什么嘴皮子。” 他们这么一说,羽家修士的神经也紧绷起来,缂甄族人一个个又高又壮,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打跑巨熊,双方修为相当,自然是他们这边略占下风。 吉利丁正想说那就打一架,突然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制止了身边的族人。 “不行,少族长说了,不要给她惹事。” 他说完,看向羽家的那帮人,将手中的残卷举起来,向对面沉声道:“从未听说过羽家有前辈将什么秘籍留在秘境里,若有的话,你们先前怎么不想着找?所以这残卷我不能给你们,你们想要,就回去让你们话事的找我说。” 说罢,吉利丁就要带着缂甄族人离开,羽家那些修士怎么会轻易放他们离开,他们好不容易发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还等着拿回去邀功,现在让吉利丁把残卷带走,万一让家主知道了,功劳没有,还可能责罚他们。 为首那名羽家修士在吉利丁一行人就要从羽家人身边走过时,突然向他袭去。 第106章 羽昆台殒命 吉利丁虽然个头大,可身手敏捷,没有让那修士的偷袭得逞。不仅如此,他反击的速度也十分之快,两方其余的人见状立刻再次拉开架势,形成彼此对峙之势。 “搞偷袭你还要不要脸!”吉利丁最瞧不上这种手段,话语间嫌弃的意味毫不掩饰。 羽家那名修士听他这样说,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要停手,反而催动了更多的火灵力,好像势在必得。 “别跟他废话,一起上,把羽家的东西拿回来!” 一人这么喊着,羽家其余修士得了命令,立刻全部朝着吉利丁冲过去。缂甄人见状,哪能让吉利家的话事人单独在前头顶着,也纷纷挺身而斗。 管那几张残页究竟是什么,有人来抢他们就得护着。 双方人数相当,不过缂甄人普遍是大块头,羽家这边明显不占优势,缠斗了一会儿后,缂甄人还像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羽家这边有些人已经感觉到气息不稳。 为首的羽家修士见状,心中暗骂一群废物,又想到这一队人由他带领,若是到时候让大老爷甚至家主知道他办事不力,让外人从秘境里拿走了罕见玩意儿,别管那残卷上写了些啥,他都逃不了惩罚。 此人脸色阴沉,忽然转变了出手的方向,吉利丁以为这人想转攻他的腰侧,冷哼着去挡,还道:“就你这点小把戏,以为我看...” 话没说完,却见这人竟然一晃,一股算不得厉害的火灵力从他掌心脱离,绕向吉利丁身躯的另一侧,直奔他的腰间而去。 不等吉利丁反应过来,火灵力已经精准地击中在他迎战时被他随手塞入在腰间的两张残卷,残卷脆弱无比,火灵力只是稍擦过一点,就“呼”地燃烧起来。 “你居然用残卷去挡我的攻击,真是暴殄天物,诸位都看到了。” 那火灵根的修士看到自己这招得逞,立刻将所有责任推到吉利丁头上。 “分明是你偷袭,少颠倒黑白!”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除了吉利丁根本没有人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但缂甄人无条件信任吉利丁,立刻为他说话。 吉利丁自己是皮糙肉厚,又是土灵根,不怕这点儿火焰,但不代表这些残卷也不怕。 他没空理那个烦人的修士,只想保住这两张残卷。他伸手去抓,想灭掉燃烧着残卷的火,刚将残卷从腰间抽出,却感到手中一阵剧痛。 疼痛令他下意识松开手,两张残卷忽地在火焰的围绕中飞向空中,完全不像是要被烧成灰的样子。 残卷越升越高,吉利丁这时候才忍不住朝着羽家修士暴吼:“你抢也就罢了,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是什么意思,现在好了,谁也看不到残卷上的内容,你满意了?” 远处,凤善元正看着手下搜罗来的那些东西,他面无表情,也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就好像只是点了下数量,便随意地挥手让人将它们抬走了。 这时,桃花杏花突然一同出声,音轨重叠,雌雄莫辨,“殿下,请看天上。” 凤善元转身,直觉使他朝着某处看去,精准地看到了远处天空上,那一团发光的火焰。 他的手攥紧了些许,没有说话。 很快,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那团火焰,妲玉立昂着头,上挑双眼中充满了好奇;一旁,本在与她闲谈的羽亭昌看着同样的方向,亦十分茫然。 就连这几日很少露面的羽昆台也听到外头人的议论,从大帐中走出,望向火球升起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好像是谁放的烟火,但哪有这样的烟火,越升越高也不见形状有什么改变,直到让所有人都看见它。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天上的那一处时,火球上突然泛出层层金环,那些金环不断扩大,还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 几乎就站在火球正下方的吉利丁眯着眼,看清了金环的样子,诧异道:“是文字?” 文字绕成的环形像是扩张的绸带,有种要铺满整张天幕的势态,当那些文字逐渐舒展开,但因写得密密麻麻,谁也看不清内容是什么,纵然是羽昆台这个碧玉灵者也无法分辨那些蚂蚁似的文字。 可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愈发明显,令他烦躁万分。 火焰的光芒就这么逐渐铺满人群头顶的天空,有许多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酝酿起体内的灵力。 一直紧盯着天空的羽昆台飞快地扫视那些文字,企图能找到些线索,忽然,文字的绸带彻底舒展开,那一直被卷在所有文字最中心的部分展现在众人眼前,羽昆台大喊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态,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和他的反应差不多。 天空犹如被点燃的湖面,火焰的最中心,那个字字体狰狞,一看便知书下这字的人恨意滔天,且命不久矣。 无数羽家人颤抖着嘴唇,望着天空,口中吐出一个令他们不敢轻易提及的字: 桑。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极其古怪而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字一句念着的,正是当年桑家家主对羽家设下的诅咒。 羽昆台大喝一声,用了十成的灵力向天空中的那个桑字攻出强悍的火焰,这诅咒字字说的都是当年羽家所做之事,绝不能让外人听去。 他身为碧玉灵者,全力一击几乎可以击碎低阶修士的身躯,那火焰如同巨蟒冲天而去。 羽昆台心中怒意难压,不管天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都势必让其有来无回! 砰—— “啊!” 一切发生得太快,羽昆台身边的几名羽家人还没来得及呼喊,就在火焰掠过的瞬间被烧成了灰烬,其余人则无不惊恐。 羽家最有希望到达仙阶,接替羽屏成为羽家支柱的羽大老爷羽昆台,被反弹回来的他自己的火灵力贯穿了胸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胸口留下一个烧焦的血洞,倒在了地上。 已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