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古代凄惨孤女,习武后在江湖横着走》 第1章 穿越在废墟里 天空阴沉,犹如一块巨大的铁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腹中翻江倒海,疼痛像毒药漫延。 姜璧川用手勉强将这副娇弱的身体撑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废墟。 一股烧焦的臭味直入她的肺腑,醺得她想吐。 明明几分钟前,她还坐在实验室里吹着空调,怎么现在就出现在了这废墟中? 这是在哪里? 风吹得发紧,直削脊髓。 肚子好空,饿得胃痛。 姜璧川想裹紧衣裳,低头却看见了自己缩小的手,瞳孔骤缩。 这手,怎么和七八岁孩子那般大? 莫非……自己穿越回了小时候? 凝神细思,几天前导师安排了一个科研任务,她这几天都在忙着查阅资料、看论文。 就在刚才,自己还坐在实验室里认真地看着论文,但中途困意来袭,好像就睡着了。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头,突然好痛…… 像被人拿着锥子敲。 一幕幕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幻灯片放映一般。 这是…… 原主的记忆? 一股仇恨自心底而起,悲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这是……原主的情绪? 姜璧川忽然明白了,自己并非穿越到了自己小时候,而是穿越到了别人身上,而且还是在古代。 作为一名实验室卷王,姜璧川不抽烟喝酒、不蹦迪泡吧,甚至游戏也打得很少,每天的生活三点一线,实验室、寝室、食堂。 没有男朋友,孤寡二十余年,最后喜提“宿舍寡王”称号,并获得一条横幅嘉奖。 每天除了做兢兢业业做实验室打工人,便是在夜半三更的时候看点儿小说,尤其是那种不正经的, 表面清纯小白花,内里……啧啧,脑子里的废料都快溢出来了。 除不正经文外,姜璧川还爱看武侠小说,憧憬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古代江湖。 现在,她真的穿越到古代来了。 原主也叫姜璧川,她不仅继承了原主的身体,继承了她的记忆,还继承了她的情绪。 这一股浓重的悲伤和仇恨压在她心头,简直是喘不过气来。 在她穿越来之前,原主已经在这烧焦的废墟中哭了三天三夜,眼泪都流干了。 这小孩不吃不喝,每天跪在这里哭,想必是被饿死的,于是才让穿越过来的姜璧川有了可趁之机。 这片黑黢黢的废墟原本是一座漂亮的宅院,是原主的家。 几天前原主被送到外婆家玩了几天,可在她回来时,就见原先温馨的家被一场大火烧成了废墟,家里人除了她,无一幸免全都死在了大火中,被烧得只剩下残骸。 送她回来的舅舅和舅妈见状,脸吓得灰白,像丢弃一块破抹布一般,果断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家。 孤单、落魄、无助、凄凉、悲痛欲绝的原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便在这片废墟之中黯然消逝了。 如今姜璧川穿越了过来,可这副躯体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虚弱不堪了,她稍微直起身子便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冒金星。 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找点吃的,补充体力。 可姜璧川拖着这幼小又虚弱的身体,几乎都饿得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躺在原地。 这周围又被烧得只剩下木炭,哪里有吃的呢? 想呼救,却发现已经饿得连喉咙都没法发出声音了。 一阵恐惧笼罩着姜璧川。 不会吧,她刚穿越过来就要死了? 苍天啊,大地啊,没有力气动,就一点求生机会都没有了。 她要不就躺在那里等救援队来发现她吧! 对了,古代没有救援队。 还有比她更悲惨的穿越者么? 她不想做饿死鬼啊! 救命! 正当姜璧川饿得又快要死了时,模模糊糊间一个黑影笼罩了下来。 清甜的甘露湿润了她干涩的嘴角,肺里又充盈了呼吸的活力。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脏兮兮的少年的脸。 那少年也就十来岁的样子,穿着破破烂烂像乞丐一样的衣服,蓬头垢面,估计都一个月没洗头了,但是一双眼睛却极为漂亮,深邃而有神。 姜璧川费尽力气,从嘴角挤出几个字:“小孩儿,你有吃的么?” 那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估计在想这女孩分明比自己小,怎么说话却是大人语气。 他在缝满补丁的破烂衣服里翻啊翻,最终翻出半个脏兮兮的包子。 姜璧川看着那被揉成一团布满污垢的东西,生无可恋,瞬间没了食欲。 但是不吃就得死。 在那少年将包子撕成小碎片递到她嘴边时,她眼睛一闭,张嘴咽了下去。 眼不见,就干净。 她想象着自己在吃一只金灿灿的炸鸡,就好像真的闻到了那香喷喷的味道,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后,那少年又给姜璧川喂一些水,她这小命算是勉强续上了,这才有力气和那少年搭搭话:“小孩儿,谢谢你,我以后可不可以跟你混了?” 那少年一听,头摇得跟筛子似的:“不行,有人在追杀我,我不能带着你。” 追——杀? 姜璧川心里一下发了怵。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何况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算了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她连忙一脸惋惜地说:“那你不能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了……不过,你一个小孩,怎么能躲得过杀手的追杀呢?” “我娘带着我。”那少年说。 “那你娘呢?” 姜璧川环顾四周,也没见到有其他人的影子。 那少年垂下眸子:“我娘和我走丢了,不过,她一定会找到我的。”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姜璧川道:“上天保佑你。” “我也得去找我娘了。”眼见夜色渐浓,那少年站了起来,“小妹妹,你待会儿去这附近邻居家讨碗饭,别饿死了。” 小妹妹…… 突然听一个十岁的孩子叫自己小妹妹,还怪不适应的。 第2章 邻居家讨饭 在那少年离开后,姜璧川疲惫地拖着这副小小的身体走到了一座朱红宅院门口。 “咚咚咚!” 她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一个奴仆打扮的人从门里探出头来。 “你找谁?” 姜璧川抬头看着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找杨叔。” “你是哪家的小孩?” 那家奴上下打量着她。 “我是旁边姜家的。”姜璧川可怜巴巴地说,“我家被大火烧了。” “真晦气!走开走开,姜家小鬼,这里不欢迎你。” 那家奴嫌弃地驱赶着她,不耐烦地要把门关上。 “等一下!” 姜璧川把手伸过去想要阻挡他关门,却被那门使劲地一夹,手上吃痛,本能地缩了回来。 手背上迅速肿起了一条红印,痛得姜璧川直冒泪花。 姜璧川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手上的疼痛。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愤怒。 “杨叔,我知道您在里面听得见。”姜璧川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坚定,“我只是希望能够借宿一宵,讨得一碗饭吃便可,明日就离开,您可否帮个忙?” 门后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门重新打开了一条缝隙。 那家奴隔着门缝,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老爷说了,狗与姓姜的不得入内。” 姜璧川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门缝中的那个家奴。 他的话如同一根重锤一样。 \"狗与姓姜的不得入内?\"姜璧川喃喃自语。 这就是他们对待倒霉人的方式吗? “杨叔可真是个风趣的人啊!”姜璧川忍不住咧嘴一笑,“不过,你知道吗?狗可比某些人更有情有义。” 她语气轻松而幽默,仿佛在跟一个老朋友开玩笑。 这让那家奴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才及他腰高的姜家小鬼居然能有这样的反应。 “你…你胆子真够大!”那家奴有些发懵,愤怒地拿起了旁边的一把扫帚。 扫帚用力地打在姜璧川身上,姜璧川本就饿得发晕的身体摇摇欲坠,最后一屁股摔在地上,从大门前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随后那家奴看都没看,门被用力“嘭”地一声关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姜璧川心头一惊。 姜璧川咬紧了牙关,她那酸痛无比的身体仿佛要支撑不住一般。瘦弱的双腿颤抖着,她努力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然后艰难地朝着下一户人家挪动。 姜璧川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像是在穿越沼泽。 当她到达下一户人家时,她轻轻地敲响了门。 门打开的瞬间,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然而,门前的人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拒之门外。姜璧川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感受到了更深一层的失望。 她徘徊在街头巷尾,试图寻找其他的庇护所。然而,每一扇门都对她紧闭,没有人愿意为她提供一丝温暖和庇护。 她被人们冷漠、嘲笑和排斥,像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狗,无家可归。 姜璧川没有想到,穿越到这个地方来,这里的人竟是如此冷漠。 那些在原主记忆中和父亲经常交往曾经十分热情的邻居、同僚们,竟都把她当作瘟神一般拒之门外,毫不挂念往日情分。 这就是墙倒众人推么? 姜璧川是深切地体验到了这滋味。 傍晚时分,天空中弥漫着阴霾的气息。 姜璧川无助地站在街角,看着人来人往,却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感到自己几乎要被这个残酷的世界吞噬,之前吃的那半个包子所补充的能量已经几乎消耗殆尽了,她感觉自己又快要被饿死了。 苍天啊,她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别人穿越到古代是名门贵族的大小姐,她穿越成刚被灭门的大小姐。 别人醒来是在温暖的床上,她醒来是在黑黢黢的废墟里。 别人穿越来吃山珍海味,她穿越来吃脏兮兮的半个包子。 别人都是有丫鬟奴仆伺候,她穿越成被奴仆拿着扫帚打的。 现在她刚穿越过来,就又快要死了,但愿下次穿越能有个好点的待遇。 雨开始下了起来,冷风刺骨地吹拂着她的身体。 姜璧川站在雨中,已经无力再前行,只能任由雨水淋湿她的全身。 她注视着自己的倒影,透过雨水模糊的光芒,她看到了一个疲惫不堪、凄凉无助的人。 这原主的相貌倒是和她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姜璧川感到无尽的寒意侵袭心头,但她仍然用最后一丝力量对自己说:“我不能放弃,我必须坚持下去。” 原主的巨大悲伤和仇恨还压在心头,她不能让她就这样白白死去。 她穿越来也必将是有自己的使命,她必须坚持下去。 虽然身体已经疲惫到极限,但她的内心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花。姜璧川重新振作起来,勉力挪动着脚步,往她那被烧毁的家的方向走。 她在雨中喝了一肚子雨水,饥饿得到了缓解,在那断壁残垣中,寻得了一隅避雨之处。 即使现在是如此凄凉,也许明天就会有一丝曙光照进来。 正当她昏昏沉沉地即将睡去,却见雨雾朦胧中一个身穿白衣、仙风道骨的人撑着油纸伞向她走近。 第3章 袭击 “孩子,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那是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头,声音很慈祥。 姜璧川一下子没了困意,睁了睁眼睛,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孩子,我和你父亲是故人。”那老头声音里有些激动,“听闻姜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我特意从无镜山上赶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有你这个小家伙还活着。” “无镜山?”姜璧川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山,怎么姜璧川以前从未听过? 咱大中国有这座山吗? 莫非是什么世外仙山? 那老头温和地笑了笑,拉起姜璧川的小手:“孩子,无镜山位于银安城北郊外,我一听闻消息便立马赶来了,可无镜山距离景州城快马加鞭也得三天,幸好,孩子,你是坚强的,这么多天你都熬过来了。” 姜璧川暗自腹诽,你要找的姜璧川其实已经饿死了,她是穿越来的。 不过这银安城和景州城是在哪个省?怎么也没听说过呢? 姜璧川只知古时候有长安城,却未曾听说过银安城。 莫非是穿越到了架空大陆? 见姜璧川在那里发着愣,那老头以为她是不相信他,又说:“孩子,无镜山上有一个武林门派,名为无镜剑派,我便是无镜剑派的掌门人……” “无镜剑派?!” 姜璧川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像两颗电灯泡似的。 而且这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还是掌门人! 高人,高人哪! 成为武林高手的第一步,先找一个厉害的师父。 这不,机会就来了! 姜璧川一下子抓住那老头的手臂,毕恭毕敬地乞求道:“爷爷,我可以做您的徒弟吗?我仰慕您许久了,我热爱剑道,做梦都想一名优雅的剑客。求求您了,让我加入无镜剑派吧,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她两只眼睛通红,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章懿天看了,心里头泛起一阵怜爱,但是又有些犹豫。 这小丫头虽眼含泪花,但是目光坚毅,想必是报仇心切,若习了武,会不会一心复仇而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最终自身也不得善终? 但是,作为故友姜尚的唯一遗孤,他又不能不管。 若是将她带回无镜山,不传授她武学,反而是勤加诱导,疏通她的心结,让她一辈子安安稳稳地留在无镜山上,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拿定主意,章懿天便朝姜璧川慈祥地一笑:“孩子,我可以收你为徒,但还不能教你武功。” “为什么?”姜璧川讶然。 章懿天瞎编了个理由:“你的根骨不适合习武。” “这样啊……” 姜璧川有些失望,不过想着只要去了无镜山,起码保住了小命,而且这师父不教她武功的话,应该还是会教她一些其他的东西。 另外,在这高手旁边,武功什么的总有机会偷偷学一点。 见姜璧川点了点头,章懿天高兴地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走去。 看到马车,姜璧川又兴奋了。 上辈子见到的马车都是在电视里,如今竟还能亲自坐一坐,简直不要太奇妙了! 马车的车夫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身姿挺拔修长,身穿一件棕色的修身剑衫,剑衫下摆随风飘动,灵动而张狂,头发如漆黑的夜幕,凌乱地散落于额前,双眸深邃而炽热,闪烁着一丝叛逆的光芒,一脸的桀骜不驯。 他腰上一把沉甸甸的剑,剑柄上缠绕着几股皮带,仿佛是束缚他自由灵魂的牢笼。 姜璧川心想,他这年纪放在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初中那些小子最是叛逆。 不过,莫非古代练剑的少年竟也有叛逆期? 见到章懿天回来,怀里还抱了个脏兮兮的小人,那少年嘴角歪了歪:“师父,这谁啊,脏死了。” “你姜伯伯家的小姑娘,以后就是你的师妹了。” 章懿天抱着姜璧川进了马车,里面有一些吃的东西,姜璧川像饿鬼扑食,狼吞虎咽了起来。 那少年冷笑一声,一嘴慵懒的气泡音:“姜家居然没死绝?” 姜璧川真想把他嘴给封上,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嘴不要就扔了算了。 奈何自己现在弱小可怜,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章懿天板着脸:“凌森,少说点话,快驾车!” 原来他叫凌森,这名字倒比他人有趣多了,倒过来就是一片青青森林。 马车颠簸了一路,行至一座山脚下。 突然,一阵风声传来,马车猛然一震,仿佛被巨大力量撞击了一般。 马匹发出惊慌的嘶鸣声,四蹄不稳地踢踏着,似乎在害怕地逃离这不可知的危险。 姜璧川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摔倒。她迅速抓住马车上的扶栏,全身紧绷,竭力保持平衡。 风中传来呼啸之声,又有一股剧烈的震动从马车底部传来,姜璧川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震颤。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黑影飞速掠过,一声尖啸划破夜空。 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毒蛇一般快速包围了马车。 他们冷酷的面容隐藏在黑纱之后,仿佛是死亡的使者。 “师父,这儿来了一群黑鬼。”凌森在外面喊着。 章懿天掀开帘子看了看:“凌森,冲过去!” “不行啊,师父,马腿好像瘸了。”凌森在外面说。 眼见黑衣人越来越逼近,章懿天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凌森,你进来保护你师妹,外面交给为师。” 一听说要进去保护姜璧川,凌森脸上满是嫌弃:“师父,还是您保护那小花猫吧,这些小杂碎就交给我,正好我这新学的剑法还没有实战过。” 还没得到师父的应允,凌森已从腰间拔出长剑,一个箭步跃出去。 他的身影如同游龙一般灵动,躲避着黑衣人的攻击,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击。 鲜血飞溅,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 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姜璧川吓得缩进了章懿天怀里,瑟瑟发抖。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上来,凌森疲于应对,几名黑衣人进入了马车内。 几把刀剑毫无章法地朝着姜璧川砍过来,姜璧川闭上眼睛,猛地一缩。 然而在下一瞬,强光一闪,那些刀剑被齐齐折断,几名黑衣人脖子上全都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痕,直直倒下。 吓得姜璧川“啊”地大叫一声。 “孩子,没事。” 章懿天一手提着一柄细细的长剑,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语气温和。 姜璧川看向那柄剑,眼睛立刻闭了起来。 好炫酷的剑,耀眼无比,简直不忍直视。 马车附近弥漫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凌森抓住了最后一个黑衣人,厉声逼问:“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随后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这些人都是死士。” 章懿天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姜璧川,“估计是走漏了风声,有人想斩草除根。” 第4章 倔强的少年 周围的黑暗渐渐散去,但是,马的腿折了,已经无法乘坐马车赶路。 凌森不满地瞥了瞥姜璧川,抱怨道:“都怪你这个倒霉蛋,现在马车也坐不了了,黑漆麻黑的在荒郊野外,你说咋办?” 姜璧川惭愧地低下了头。 确实是她连累他们了。 “凌森,少说点。” 章懿天拿出一幅地图看了看,“现在还不太晚,前面再走三十里路就到青禾镇,现在走,子时便可到了。凌森,你耐力不足,需多加磨炼,此次便由你背着姜师妹走到青禾镇,为师在后面监督。” 哈哈哈—— 姜璧川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捂住嘴憋了回去。 这叛逆小少年终于有人治了。 凌森一副吃了翔的表情,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章懿天:“师父,我才不要背这小花猫!” “让你背你就背。”章懿天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你多锻炼提升耐力,这对你习武有好处。” “师父!”凌森一脸嫌弃地瞪了姜璧川一眼,苦巴巴地看向章懿天,“师父,要不我背您吧,让她自己走。” “荒唐!”章懿天将头别向一边,“为师岂能要你这黄口小儿背。” 凌森指着姜璧川,气冲冲地说:“她又不是没长脚,自己不能走吗,为何要我背?” “你师妹刚从鬼门关回来,现在还很虚弱,走不了。”章懿天说。 凌森背过身去,固执道:“我不背,要背您自己背。” 章懿天拧了拧眉,声音冷了下来,“凌森,别让为师发火,不听为师的话,就给我滚出无镜山。” 姜璧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师徒吵架。 真没想到这叛逆少年竟敢跟师父顶嘴成这样。 不得不说章懿天摊到个这种徒弟也真难带。 这凌森放在二十一世纪的校园里,就是那种跟老师对着干,爱捣蛋,还爱欺负同学的坏学生。 凌森满脸不服气,却还是耷拉着个脑袋,走到姜璧川身旁,弯下了腰,双手一揽,将她背了起来。 一路上他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一句话都不说,只往前疾走。 姜璧川知道,他心里一定怨恨死她了。 真担心自己去了无镜山后,日子会很不好过。 看这凌森这么不好相处的样子,还不知道山上还有什么性格古怪的人。 希望师父能罩着自己点。 走到一半时,姜璧川感觉凌森脚步已经越来越慢,托着她臀部的双手也越来越无力,她几乎已经快要掉下来了。 凌森后背上和她紧贴着的部分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是泡在水里一样。 可他还是不肯停下来跟章懿天说他要休息。 真是个倔强的少年。 姜璧川在他背上实在是难受。 既然他不肯说,那就她来说好了。 到了一条河边,姜璧川嗲着声音,嘴巴甜甜地道:“师父,能不能先休息会儿,我口渴,想喝点水。” 章懿天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才点了点头。 姜璧川从凌森背上下来后,瞬间感觉凉爽了不少。 章懿天牵着她,把一个水壶递给身边还在气喘吁吁的凌森,“你去打点干净的水来。” 凌森满脸阴霾,却又不得不听师父的话,不情不愿地拿过水壶朝河边走去。 不一会儿,他打来了一壶水,姜璧川喝了几口,感觉真是清爽无比。 然而还以为可以歇歇,章懿天又发话了:“凌森,带你师妹去河边,给她洗洗。” 姜璧川瞪大了眼睛。 不得不说,章懿天对凌森可真够严的,真的完全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呀! 给他安排这一件接一件的事。 不过姜璧川确实需要洗洗了,穿越来过后躺在废墟里,全身上下脏得很,也难怪凌森总嫌弃她脏。 凌森不满地撇了撇嘴:“师父,她是女娃,我不方便。” 章懿天瞪了他一眼:“她才多大?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 凌森拗不过师父,一脸不情愿地正要来牵她,姜璧川却说:“师父,我不想在这里洗,还是到了青禾镇再洗吧!” 虽然她穿越到一个小孩儿身上,可她心理年龄有二十多岁,自己在河里洗澡,而两个男人在旁边,虽然一个是白发老头,一个是半大少年,但也还是很羞耻的好不? 既然姜璧川都这么说了,章懿天便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马上又命令凌森开始赶路。 凌森皱了皱眉:“师父……” “凌森,你身体强健,骨骼惊奇,但是你就是缺乏毅力,若无毅力,难成大器。”章懿天说。 姜璧川不由得开始同情起凌森来。 这家伙真的是一口气没歇停。 章懿天是真狠。 凌森没有办法,只得又背起姜璧川。 三人赶夜路赶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午夜时分赶到了青禾镇。 月光洒落在青禾镇的街道上,投下了柔和的银色光影。 此时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只剩下微风轻拂树叶的声音,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三人在街道上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家还未打烊的客栈,三人走了进去。 客栈的掌柜在柜台前,看见有人进门,他忙迎了上来。 这掌柜长得尖嘴猴腮,姜璧川看第一眼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好人。 但那掌柜声音却非常和善:“客官,您要几间房?” 凌森把姜璧川放下,一只手擦着汗,另一只手伸出了三个指头:“三间。” 他话刚出口,便被身后的章懿天驳了回去:“两间,凌森,你和你师妹一间” “什么?!”凌森十分惊讶,“师父,我怎么可能和她一间?” 章懿天板着脸:“凌森,你们两个小娃娃,睡一张床就好,为师没有那么多钱多要一个房间。” 凌森据理力争:“我是男的,她是女的啊!” “凌森!”章懿天语气加重,变得严肃起来,“不听话就给老子滚。” 凌森一下子蔫了下来,低着头不再说话。 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姜璧川不由得很想笑。 这章老头绝对是故意的,看到凌森讨厌她,便故意非要让他和她多接触。 凌森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着章懿天和掌柜到了客房。 两间客房是紧挨在一起的,在客房门口时,章懿天在掌柜耳边吩咐了几句什么,掌柜便离开了客房。 第5章 沐浴 掌柜下去后,让店里的伙计搬来了热水和大木桶。 在屋内放好后,章懿天吩咐凌森:“你在旁边守着你师妹沐浴。” 凌森一下又急了:“师父,我是个男人呀!” 姜璧川也觉得大可不必,连忙在旁边附和着凌森,这实在是不方便。 然而章懿天却十分坚决:“叫你守着你便守着。” 他压低声音对凌森说:“方才在路上你也看见了,有人在追杀你姜师妹,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可是,师父,我还是不太方便……” 凌森脸皱得像酸菜似的。 “你只需在旁守着就行,别看她。”章懿天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听话,凌森。” “师父你为什么不守着她,你守着她岂不是更安全?”凌森眼神锐利地反问。 “这是对你的考验。”章懿天甩了甩袖子,“如何在不看她的情况下,保护好她,你自己想想。” 章懿天总是有他的道理,凌森说不过他,只得服从。 章懿天离开后,凌森关上门,走到那装满热水的木桶边,瞅了瞅姜璧川,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快进去洗。” “那个……”姜璧川小声说,“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凌森懒洋洋地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鄙夷地“切”了一声,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你以为我想看你啊?” 要不是被师父逼着,他才不想站在这里。 姜璧川此时多希望自己真的是那不谙世事的小孩,她现在满是尴尬。 自己洗澡,一个男的在旁边守着,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然而当她脱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看到自己啥都没有的身材时,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踏进那大木桶,一股温暖就将她包围。 太踏马舒服了!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沐浴,真享受。 她在桶里舒服地泡着澡,凌森却在旁边焦躁地踱步。 忽然,一支箭“嗖”地一声,径直朝她射了过来。 天呐撸!太可怕了! “唔……” 姜璧川还没来得及惊呼,头已经被凌森按在了水里。 她毫无准备,在桶里喝了一口水,差点呛住。 她的头探出水面时,看到凌森竟徒手把那支箭给接住了。 凌森跑到窗边查看,看见窗外后院里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下来。 他正要追上去,却听见姜璧川在后面叫他:“凌森师兄,别走,我害怕!” 凌森回头看见小姑娘惊慌地站在桶里,脑袋只比桶高出一点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只好咬了咬牙骂了一声,然后折了回去。 待她洗完澡,凌森从包裹里翻出一身旧衣服丢给她:“这是我的衣服,不嫌弃你就穿上,嫌弃的话也没有多的。” 姜璧川连忙道:“不嫌弃不嫌弃。” 实际上她心里挺嫌弃的。 她上辈子可没穿过男生的衣服,没想到穿越到了这里才几天,竟要穿了。 而且还是这么个叛逆少年的衣服。 但是没想到这叛逆少年的衣服竟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只是他的衣服她穿上可太大了。 姜璧川现在还是个一米三的小矮人,而她目测凌森应该已经长到一米六多了。 姜璧川穿上凌森的衣服,有很长一截都拖在地上,像拖把一样。 她提着衣服裙角走到凌森跟前,说道:“这太大了。” 凌森皱了皱眉:“你又不下地走多少,怕什么。” 姜璧川想想也是,几乎都是他背着她的,她不用走什么。 见她杵在原地,凌森不耐烦道:“快上床去睡觉,大不了明天去镇里集市上给你买一套。” 姜璧川睡着后,迷迷糊糊中好像又听见有什么动静,但一会儿好像又没有动静了。 第二天早上,姜璧川一睁开眼,便对上凌森一双幽黑的眼睛。 他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满脸怨气。 为了师父带回来的这小师妹,他可是一晚上没睡觉,聚精会神地守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就让她被那些杀手给暗杀了。 姜璧川连忙坐起来,正要下床,却看见地上一滩血,旁边一个死人,眼睛还大大睁着。 “啊!” 她吓得惊叫了一声,一头扎进凌森怀里。 却被凌森嫌弃地一把推开:“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什么?” 姜璧川哆哆嗦嗦道:“不一样,这大清早的……” 这大清早一睁眼看到地上有具尸体,这踏马也太恐怖了吧! 上次在马车上虽然也见了很多被凌森和章懿天杀死了人,可那与这根本不一样,那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凌森斜着嘴不屑地一笑:“胆子这么小,往后怎么杀敌?” 正说着,章懿天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走到凌森身边,问他:“有没有搞清楚是谁派来的人?” 凌森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没收住,一剑把他脖子给割了。” 章懿天无奈地皱了皱眉:“你啊你,怎么总是喜欢下死手。” “不过,师父,这黑衣人手臂上有一个奇怪标志。” 凌森走到地上那黑衣人身边,将那黑衣人左手的袖子稍稍往上推了一点,就露出了一个羽毛形状的刺青。 “这是……”章懿天抚了抚胡子,“蓝羽会。” “蓝羽会?”凌森疑惑地又看了几眼那个图案。 “蓝羽会远在榆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章懿天若有所思,“莫非……” 蓝羽会是榆陵地区的一个秘密杀手组织,极少出现在中原地区。 凌森疑惑道:“莫非什么?” 章懿天眼神锐利地看向姜璧川:“景州有人和蓝羽会关系密切,而让姜家灭门的必然是景州人。” 而据章懿天所知,在景州城中,与蓝羽会有关系的只有一家人。 碧云庄沈家。 只是,章懿天并未将此告诉姜璧川。 碧云庄沈家作为景州城第一大武林世家,高手如云,财富滔天。 碧云庄的老庄主沈江鹭被称为“白鹭剑圣”,其剑术造诣极高。他虽已年迈,但他的儿子沈长译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若将此告诉了姜璧川,章懿天怕她会去找上沈家。 若她去和沈家硬碰硬,无疑是死路一条。 相比于让姜璧川被仇恨所束缚,章懿天更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 第6章 门规 章懿天带着姜璧川去到镇上的裁缝店给她裁了一套合身的衣服,当换上新衣服后,姜璧川看着铜镜中把头发梳理好,焕然一新的自己。 原来不再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自己,也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那凌森总是那么嫌弃她,让她以为自己有多丑似的。 当姜璧川换好衣服走出来后,正悠闲地坐着嗑瓜子的凌森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姜璧川故意在他面前转了两圈,得意地问:“怎么样?” 凌森用指甲盖在她脑门上重重地弹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勉强算是有个人样。” 姜璧川捂着吃痛的额头,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切!嘴硬。 青禾镇上有一个专门卖马的马行,章懿天把剩下的所有钱用来买了两匹马。 从这里到无镜山还有很远的路程,若是走路,得走个十天半个月,而骑马的话只要两天左右。 两匹马,在谁带姜璧川的问题上,章懿天和凌森又在那掰扯了半天。 毋庸置疑,最后又是凌森完败。 姜璧川觉得章懿天其实是别有用心,刻意培养她和凌森之间的师兄妹感情。 凌森越是讨厌她,或许章懿天便会越是安排凌森和她多接触。 章懿天选的是两匹特别壮的白马,凌森走到一匹马旁,一跃便坐了上去。 徒留姜璧川一个人在下面,看着比她高出很多的马,不知怎么上去。 凌森就坐在上面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真是气人! 姜璧川之前还没有骑过马,现在有机会骑马了感觉还挺新奇的,可偏偏那凌森只冷眼看她,根本不管她上不上得去。 姜璧川只好对他摇尾乞怜道:“凌森师兄,我太矮了上不去,你能不能帮帮我,抱我上去?” “真麻烦。” 凌森不满地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跳下来,两手叉着姜璧川的咯吱窝,将她提到了马上,随后他自己也跃了上去,坐到她前面。 姜璧川刚坐稳,凌森便一鞭子打在马上,马嘶鸣一声狂奔出去,姜璧川差点被甩出去,连忙一把箍在凌森腰上,紧紧贴着他。 天呐撸,古代人骑马真是太野了! 到无镜山时,姜璧川感觉自己被颠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刚下马时,她趔趔趄趄一不小心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凌森一脸不耐烦地提着她后领将她提了起来。 像提着一只小猫似的。 到无镜山脚下,姜璧川就被这气势所折服。 无镜山地势险峻而壮丽,山势陡峭,宛如剑锋刺破苍穹,直插云霄。山上云雾弥漫,给人一种缥缈而神秘的感觉。 上山路上,险峻峰峦之间,沿着蜿蜒的山道散布着古老的石阶。这些石阶斑驳古朴,仿佛见证了无数武林前辈的脚步。盘旋而上,会经过遍布青苔的石桥,林立的松柏树投下斑驳的阴影,仿佛古代剑侠行走的痕迹。 抵达山顶,便是无镜剑派的建筑群,红墙绿瓦,飞檐翘角,彰显出豪迈和英勇。剑派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剑道无双”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充满了威严与庄严。 走进大门,是一块宽阔的平地,修炼武技的弟子们穿着白色修身的剑衣,他们手持长剑,在这块平地上翩然起舞。 姜璧川瞬时觉得心情激荡起来,热血澎湃。 这之前只在电视上能看到的情景,现在就在自己眼前了。 太踏马妙了啊! 那块宽阔的场地上有一个高出一截的台子,章懿天带着姜璧川走了上去。 在练剑的弟子们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注视着他。 章懿天大声向弟子们宣布:“各位门人,给大家介绍一下。” 他指了指姜璧川,“她叫姜璧川,以后和大家便是同门师兄妹了。” 凌森嘴里叼着根草,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旁,意思意思地拍了几下手掌。 台下的弟子们纷纷附和着鼓掌表示欢迎。 章懿天朝凌森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凌森,你待会儿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 凌森一下将嘴里叼着的草吐掉,惊讶道:“怎么又是我?” 章懿天板着脸道:“放你半天假,这半天你不用练功,就带你师妹熟悉环境,给她讲清门规。” 他这语气不容拒绝,凌森自知自己又只好倒霉了。 章懿天走后,凌森朝姜璧川缓缓伸出了中指。 靠! 他居然朝她竖中指!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简直震惊姜璧川三百年! 上辈子都没人对她竖过中指。 姜璧川在一脸不可置信中,看见凌森朝她走了过来,然后像拎一只小猫似的揪起她,将她拎到了一个像教室一样的地方。 姜璧川茫然地环顾四周,红色的桌子、板凳,还有一块像黑板一样的东西。 这凌森不会是要给她上课吧? 拜托,这小孩能给她传授知识? 她好歹还是个研究生,虽说理论知识也不算很丰富,但还是基本够用的吧。 她只想学习一些实践的东西,比如练练剑啥的。 “坐直,集中精神。”凌森目光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倒真像个老师似的。 姜璧川立马将小臂放在桌子上,挺直了身板,坐得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看着他。 凌森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走到台上,拿起一根戒尺。 姜璧川心里一惊。 他不会要用戒尺打她吧? 凌森扔给她一本薄薄的册子,凶巴巴,“记着,这上面都是无镜山的门规,需要背下来,此外……” 凌森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还有几条规矩是师父最近新增的,你也得照做。” “第一,必须每天吃一颗生蒜头。” 姜璧川:哈? “第二,每天爬一次树。” 姜璧川:啊这啊这…… “第三,每七天清扫一次茅厕” 姜璧川:尼玛! “第四,每天帮我洗衣服。” 姜璧川:你想得美! 这是什么狗屁门规! 前面那几条不知道,姜璧川敢肯定这最后一条绝对是凌森夹带私货了! 真奸诈,就是看她好欺负是吧? 姜璧川气得牙痒痒,不满地问道:“师兄,我为什么要帮你洗衣服?” 第7章 叫他师爷爷 凌森眉角闪过一丝不悦,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因为我懒得洗。” 靠! 这理由绝了! 他连理由都懒得想一个吗? 姜璧川真是服了他了。 “师兄,我也……不想洗。” 姜璧川对上他一双锐利的眼睛,怂怂地低下头。 凌森用戒尺敲了一下她的头,瞪着她,“不听话是吧?不听话就给老子滚下山。” 好家伙,他竟敢模仿章懿天的语气。 胆子真肥! 看来不听话还是不行了,先答应着,以后再找机会跟师父告状,哼! “我洗,我洗。” 姜璧川眨了眨眼,“那我可以不扫茅厕吗?” “不行。”凌森冷冷道。 “那可以不爬树吗?”姜璧川又问。 想着能争取一点是一点。 凌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可以!” “那可以不吃生蒜头吗?”姜璧川可怜巴巴地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不喜欢吃蒜头。” 凌森轻蔑地呵了一声,“蒜头这么香,真是不懂享受。” 姜璧川连忙笑脸相迎,体贴地说:“若师兄喜欢的话,我的都给你吃?” 凌森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谁要吃你的。” 姜璧川垂着头,眼睛不时瞄他,声音软软糯糯,“师兄~,我真的吃不下。” “行吧行吧。”凌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不吃就算了。” 欧耶! 反抗成功。 姜璧川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还要给他洗衣服,姜璧川想想还是不服气,她凭什么要帮他洗衣服? 从窗口吹进来一阵凉爽的风,姜璧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师兄,我不仅可以帮你洗衣服,还可以帮你洗头洗澡,做饭洗碗,你清洗茅厕的活儿也可以交给我,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可以帮你干,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谁要你帮我洗头洗澡了?”凌森拿戒尺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头,脸上满是嫌弃。 这一下打得真重,姜璧川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 不要就不要嘛,干嘛动手。 姜璧川正心里满是怨恨和不满,却听见凌森慵懒的气泡音在耳边响起,“什么条件?” 姜璧川连忙将心中的怨恨藏起来,声音甜甜道:“教我学武功。” 这凌森的武功姜璧川也见识过,确实还不错,在树林里他一个人杀死了那么多黑衣人。 而且看章懿天对他极为重视的样子,想必他在章懿天的弟子中也算是佼佼者,若是有他指点,想必也能学到挺多。 “不是有师父教你吗?”凌森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姜璧川心中窃喜,显然凌森不知道章懿天不教她武功这件事。 “师兄,我比较愚笨,师父教的我要学好久都学不会,所以希望师兄多指点一下。”姜璧川期待地眨巴着大眼睛。 凌森拧着眉头想了想,严肃道:“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教教你,但是你得听我的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并且……” “并且什么?” 凌森嘴角一扬,“你得叫我师爷爷。” 姜璧川愣了一愣。 连章懿天她都只叫师父,凌森居然想让她叫他师爷爷。 这小子,竟想骑到他师父章懿天头上,胆儿真肥,他可真是敢啊! 简直不得了。 姜璧川撇了撇嘴,嘀咕道:“真是小母牛坐飞机。” ——牛逼上天了。 “嗯?”凌森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一脸疑惑,“飞鸡?是什么鸡?” 是飞机,不是飞鸡…… 作为存在于二十世纪与二十一世纪的东西,他一个古人当然不懂了。 他要是懂就见鬼了。 姜璧川赔笑道:“我说我同意,只要你肯教我武功,我就都听你的。” 凌森满意地点点头,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来,徒孙,帮我揉揉肩膀。” 徒孙…… 他以为他是孙猴子呢? 姜璧川心里一腔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走到他背后,伸出娇嫩的小手,按在他瘦削的肩膀上。 全是骨头,真是硌得慌。 姜璧川漫不经心地按着,凌森却不满意了,“你没吃饭啊?用力点。” 姜璧川只好加大了力道,按了没一会儿手就酸了。 那凌森又不满地拧着眉回头道:“就这点力气啊?挠痒痒都不够。没吃饱的话茅坑里有的是,快去吃饱了回来!” 靠! 简直太欺负人了! 这什么人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姜璧川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师爷爷,我这就用点力,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姜璧川陪着笑脸,乖乖道。 姜璧川真想把他肩膀给捏碎,可奈何自己这两只小手绵软无力,恐怕真的只够给他挠痒痒。 凌森“刷”地站起来,不耐烦地指着门外:“算了算了,茅坑出门右拐,你去吃饱了再回来。” 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过分! 姜璧川真想去茅坑舀一盆子粪扣在他头上。 说走就走! 姜璧川“哼”了一声,真的出门右拐,走了一段,那里果真有一间茅厕。 姜璧川走过去看了看,黑黢黢的粪池散发着一大股臭味。 啧,这东西果然很适合扣在凌森头上。 这东西还可以当肥料,有助于让他头上的青青幼苗快点长成青青森林。 姜璧川一想到这,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在外面溜达了一阵,她又走回了方才那间“教室”。 她进去的时候那间屋子空荡荡的,没看到凌森。 估计她在外面待了太久,凌森等得不耐烦,就先走了。 她回头准备往外走。 可刚一回头,脑袋就撞上了一堵墙。 姜璧川吃痛地一抬眼,就对上了凌森一双幽暗的眸子。 他嘴唇抿了抿,嫌弃地一伸手将她推倒在地,捂着胸部下面的骨头骂道:“你头铁做的啊?撞得那么痛。” 姜璧川捂着额头,撇了撇嘴:“谁叫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 她的头不也被撞痛了,就他话多,还恶人反咬一口。 “你还敢顶嘴了。”凌森皱了皱眉,“不教你武功了。” 姜璧川像变脸似的,立马赔上笑脸,拉着他的袖子:“我错了,师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凌森不看她,头转向一边:“叫一百声师爷爷,我就原谅你。” 他简直有病! 姜璧川乖乖道:“师爷爷,师爷爷,师爷爷,师爷爷……” 第8章 熟悉环境 好一会儿,姜璧川才把这一百声师爷爷给叫完。 真是叫得她从气愤到逐渐麻木。 “怎么停了?”凌森指头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上。 “我叫完了。”姜璧川说。 凌森皱了皱眉:“还差一声。” 他竟还有心思数? 也就一声而已,他至于这么较真吗? 姜璧川敷衍道:“师爷爷。” 凌森这才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得意地笑了笑:“徒孙,走,师爷爷带你去熟悉环境。” 姜璧川跟着凌森走到了外面,正午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洒下,洒在两人的身上,带来一丝温暖。 凌森指着前方的一座建筑对姜璧川说道:“这是我们无镜剑派的主殿,也是我们修炼的地方,你以后将会在这里度过你的大部分时间。” 他们走进主殿,眼前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主殿内铺满了华丽的红地毯,而在地毯上,摆放着一系列剑术兵器和修炼道具,散发出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氛围。 首先吸引姜璧川目光的是一个巨大的剑架,高耸入云。各种宝剑以各种姿态陈列其中。有长剑如龙腾,短剑似闪电,每一把剑都散发出精湛的工艺和锋芒之势。 挨着剑架的是一排排漂亮的剑鞘。剑鞘制作精良,采用了各种珍贵的皮革和金属装饰,每一把剑鞘都被细心地雕刻和装饰。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在等待拥有者的归来。 墙边摆放着一系列用于佩戴剑的剑带。剑带颜色各异,柔软而坚韧,每一条剑带都精心设计,以适应不同剑士的身形和使用习惯。有的剑带绣着金丝,闪耀着光芒;有的剑带则采用了特殊的结构,以增加佩戴者在战斗中的灵活性。 在主殿的一个特别的展示柜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护手。布质、刚性或是金属质地的护手尽显独特之美。它们不仅用来保护剑士的手掌免受伤害,还能提供额外的攻击力和防御效果。这些护手上刻有细致的纹路和华丽的装饰,彰显出无镜剑派的精湛工艺。 角落里悬挂着一些靶子。这些靶子是用纸、布和木材制作而成,不同的靶子上划分有不同的得分区域。它们挑战着剑士们的目标打击技巧,让他们可以在修炼中更加专注和精进。 整个主殿的地面上铺设着练剑垫,用于减少对地面的损坏。练剑垫采用了耐磨材料制作,既能吸收冲击力,又能减少滑动,为剑士们提供一个稳定和舒适的修炼环境。 “每一样物品都承载着咱们剑派的历史和传承,愿它们陪伴着你踏上习武之路,助你成就一番伟业。”凌森说。 姜璧川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凌森严肃起来倒真是有模有样。 不愧是章懿天的得意门生,这严肃起来的感觉倒真有几分章懿天的感觉。 他们沿着主殿向前走,就来到了姜璧川初到这里来时见到的那一块平地,凌森说道:“这是我们的练功场,你以后将会在这里和其他弟子一起切磋剑术,相互学习提高。” 凌森又带着徒孙来到一个山洞前,山洞内传出深邃而低沉的声音。凌森解释道:“这是我们门派的禁地,传说里面有着无镜剑派的秘密,你不得进入。” 之后,凌森又带着姜璧川去到了弟子们的生活区域,里面有弟子们的居住的屋子,以及饭堂。 在一间屋子前,凌森驻足,对姜璧川说:“这便是你的屋子,你以后就住这里了。” 姜璧川轻推门,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顿时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捂住鼻子,眼睛紧皱着,细细观察着这间极其破旧的屋子。 在昏暗的光线下,墙壁已经被污浊的水渍和斑驳的霉斑侵蚀得面目全非。墙上挂着的破旧画像几乎无法辨认,画面上布满了蜘蛛网和褪色的涂料斑块。墙角黑漆漆的,堆积着一摞摞的垃圾和腐朽的木质残骸,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 室内的家具严重破损,木桌表面布满了污渍和油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清洁。椅子上的革面已经龟裂脱落,露出破烂的棉絮,看起来又脏又破旧,仿佛一碰就会散架。 地板被厚厚的尘土和碎屑所覆盖,走上去咯吱作响,脚下的灰尘也让人感到窒息。边缘处的墙角堆积着一堆堆的垃圾,飞舞的苍蝇和蜘蛛在其中穿梭,让整个空间更加阴森恐怖。 房间里到处都是散落的杂物和废弃物,破旧的衣物、烂木箱和锈迹斑斑的金属器具散乱地摆放在角落里,散发出难闻的腐臭气味。墙边的窗户被厚重的灰尘遮挡住,几乎无法透过一丝阳光,让整个屋子显得更加阴暗和肮脏。 这间屋子的肮脏和邋遢,让姜璧川感到一阵恶心和压抑,她可怜巴巴地对凌森说:“师兄,这也太脏乱差了。” 凌森皱了皱眉:“你不会打扫一下?这里没人住的房间都是这样的。” “师兄~”姜璧川轻拉着他的袖子,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你看我还这么小个,很多高的地方我打扫不了,重的东西我也搬不动,我自己打扫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扫完,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抱紧凌森这条大腿了。 凌森脸摆得像茅坑里的粪一样臭。 姜璧川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间屋子前有一个水井,此时正好有几个弟子正在这里打水。 凌森朝他们大声道:“你们几个,过来帮忙!” 那几个少年很快放下手中的活,小跑了过来。 “凌森师兄,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凌森伸手指了指那间脏乱差的屋子:“你们把这里清扫干净。” “好的,师兄。”那几个少年爽快地答应。 姜璧川朝他们笑了笑:“辛苦各位师兄啦!” 瞧他们人多好,就他凌森懒惰还架子大。 那几个少年这才注意到在凌森背后的小矮人。 “咦,这是新来的小师妹吗?”一个小麦色皮肤的阳光少年满脸笑容道。 姜璧川点了点头:“师兄好,我叫姜璧川,以后请多多关照!” “师妹好,我是你二师兄温琰。”那小麦色皮肤的少年热情介绍道,“他们两个是玉今师傅门下的弟子孟棋,俞斐。” 孟棋是他们几人中最高也是最胖的,有种发育过度的感觉。 而俞斐则是又瘦又矮,有种发育不良的感觉。 姜璧川有些疑惑:“玉今师傅?” 第9章 弹琴少女 “玉今师傅是章掌门的同门师妹。”温琰解释道,“咱们门派除了掌门,还有两位师傅也收徒弟,玉今师傅和元晟师傅,他们都是掌门的师兄妹。” 原来如此。 孟棋笑了笑:“璧川妹妹,你运气真好,成为了掌门的嫡传弟子,可要好好习武,可别辜负了掌门。” 俞斐道:“大家都想成为章掌门的嫡传弟子,可掌门这几年来只收了三个,如今你便是第四个了。” 四个? 姜璧川心里盘算着,凌森,温琰,她,还有一个是谁? 似乎是看出了姜璧川的疑惑,温琰笑了笑:“还有一个师妹是去年才进门的,叫柳珑嫣,璧川师妹,你有空也去认识一下她。” 姜璧川点了点头:“珑嫣师姐住在哪儿?” 温琰咧嘴笑了笑:“不急,在练功场会见到她的,以后你们还可以切磋一下。” “你们快去打扫,别闲聊了。”凌森等得不耐烦,在旁催促道。 几人也很听他的话,拿扫帚的拿扫帚,提桶的提桶,开始忙活起来。 凌森又带着姜璧川继续去别处逛。 在姜璧川那间屋子旁边,凌森指了指一扇紧闭着的门,“这里是我的房间,没急事别来烦我。” 姜璧川温顺地点了点头:“噢。” 在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个小花园里,这个小花园被一道低矮的石墙所环绕,墙上生满了苔藓,给人一种历经岁月的感觉。 花园内布置简洁,被修剪整齐的灌木和盆栽花卉点缀其中,紫藤花蔓延在一侧的木架上,如梦幻般的紫色花朵垂下,仿佛一幅画卷。 园中还有一条青石小径,弯弯曲曲地穿过花丛,通向一个小石桥。桥下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水声潺潺,仿佛在讲述着它的故事。 在花园角落里,有一座小亭子,此时亭上有几位少女,看穿着打扮也是无镜剑派的弟子。其中一位少女在弹琴,琴音袅袅,细腻而绵长,另外有几人围在那弹琴少女身旁。 凌森向姜璧川介绍道:“这个花园名叫镜园。” 那几名少女见到凌森,连忙迎了上来。 “凌森师兄!”那弹琴的少女激动地跑过来。 凌森向姜璧川介绍道:“她便是你柳珑嫣师姐。” 姜璧川仔细看向那弹琴少女,她约莫八九来岁,娇小而灵动,面容精致姣好,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会弹琴的手指修长而灵巧。 倒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看到凌森身后的姜璧川,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凌森师兄,这是……” “新来的小师妹,姜璧川。”凌森语气很淡。 “原来她就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呀!”柳珑嫣微微笑了笑,“想必小师妹也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入得了师父的法眼,以后有机会展示展示。” 姜璧川心想,师父都说她根骨不行了,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笑了笑:“师姐,以后还希望你多多指教了。” “那是自然的,只是……”柳珑嫣瞥了瞥旁边的凌森,眼神一动,“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我就行,就别去麻烦凌森师兄了,凌森师兄一向讨厌被打扰。” 姜璧川点了点头。 行吧,这师妹还挺体贴师兄的。 “走了,我再带你去别处逛逛。”凌森对姜璧川说。 在他们走后,柳珑嫣又继续回到亭子里弹琴。 她旁边的一名女弟子不满地撇了撇嘴:“那姜璧川到底有哪里出众,竟能成为掌门的嫡传弟子,她跟珑嫣相比可差远了。” 这名弟子名叫梁月儿,是玉今师傅门下的弟子,她身材娇小,但却散发着一种强势的气场,脸庞略带尖锐,五官立体分明。腰间束着一根金色的细带,上面嵌满宝石,散发出奢华和霸气。 她声音粗粝,一开口就让人知道这是不好惹的主儿。 另外一名女弟子在旁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别看那姜璧川一副没吃饱饭的寒酸模样,她来头可大了,她爹和掌门是结拜兄弟,看在她爹的面子上,掌门才收她做徒弟的,不然她恐怕连我们无镜剑派的门槛都够不到。” 这名弟子名叫韩瑶,拜在元晟师傅门下,皮肤较黑,但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很机灵。 梁月儿疑惑道:“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咱们师门都在讨论,我也就听了一耳朵。”韩瑶道。 柳珑嫣听着她俩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她假装镇定自若地弹着琴,但琴声却不由自主地变了调。 当年她为了成为章懿天的嫡传弟子,可是费尽心思,在一堆考核中披荆斩棘,从一众弟子中脱颖而出,才有了资格。 而这姜璧川什么考核都没有,竟直接成了嫡传弟子,和她平起平坐。 姜璧川究竟是凭什么? “你们别在背后嚼人舌根了,人家璧川师妹说不定确实比较优秀。”柳珑嫣停下弹琴,对身旁的两人说。 “珑嫣,也就你心地善良,不在意这些,我们都为你抱不平,你看她刚才巴巴地讨好凌森师兄那样子,简直恶心。”梁月儿扯着大嗓门,一脸鄙夷。 一提起凌森师兄,柳珑嫣眼底暗了下来,但她还是平静地说:“我们做好自己就行,别管他们。走,我们去练功吧!” 第10章 竟要背诵论语 半天的时间,姜璧川在凌森的带领下,对无镜山上的环境已经差不多都了然于心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姜璧川揉了揉空空的肚子,对凌森说道:“师兄,我肚子饿了,去哪里吃饭呀?” 凌森带她去了饭堂,姜璧川走进去,跟二十一世纪的食堂差别很大,其实说是饭堂,也就跟外面的小饭馆一样,有店小二,也有掌柜。 凌森点了三个菜,两人坐下便开始吃。 姜璧川上次实在是饿得太严重了,而凌森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很大,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很快便将这几个菜一扫而光。 姜璧川望着空空的盘子,舔了舔嘴唇:“凌森师兄,我还没吃饱。” 这凌森干饭可太快了,她感觉自己都还没吃多少呢,一眨眼菜就没了。 凌森皱了皱眉,面上非常不满,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饭票,又给她点了两个菜。 而此时,坐在他们后面那桌的三个女孩,正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瞧她那样子,像饿死鬼投胎似的。”梁月儿撇了撇嘴。 韩瑶也笑了笑:“她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样子,可怜我凌森师兄,自己饭都不够吃,还要分给这个饿死鬼吃。” “看凌森师兄长得那么瘦,我都心疼了。”梁月儿说着,心里更讨厌起那个新来的小师妹来。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着,柳珑嫣就在旁边默默地吃饭,并未说什么。 吃完了饭,凌森跟姜璧川说章懿天下午会在主殿修习,到时候她可以去找章懿天,向他请教。 姜璧川回到了她的住处,迈开门的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住处已经被彻底清扫得一尘不染,室内洁净明亮,焕然一新。 走进屋内,姜璧川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这使她不禁心情愉悦。墙壁上的旧壁纸已经换成了色彩鲜艳的挂帷,上面绘制着精美的花鸟图案和山水风景。 家具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木质桌椅光滑如镜,重新上漆后焕然一新,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墙角放置了一对屏风,绘有精致细腻的山水图案,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股古典雅致的氛围。 床上铺着丝绸被褥,柔软舒适。床头挂着一幅精美的绣品,细密的线条勾勒出一片繁花盛开的景象。 与之前的脏乱差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璧川十分震惊,温琰他们几个这哪是打扫屋子,这根本就是把屋子给重新装修了一遍。 姜璧川有种一下子从乞丐变成富家小姐的感觉。 下午,姜璧川按照凌森说的那个时间,去到主殿。 主殿里面有不少弟子在练功,而章懿天坐在最后面,凝神闭目。 姜璧川怕打扰到他,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旁边坐下,想等他醒了再去问他。 然而,姜璧川走过去刚坐下,章懿天就睁开了眼睛:“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 姜璧川说:“我看您在练功,没敢打扰您。” “凌森带你走完了?”章懿天问。 姜璧川点了点头:“是的,山上我已经基本熟悉了。” “你来找我何事?”章懿天问,“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师父,那个……”姜璧川搓了搓小手,“我想上课了。” “上课?”章懿天有些疑惑。 姜璧川解释道:“就是我让您教我一些东西了。” “这样啊……”章懿天伸手捋了捋胡子,“你会读书写字吗?” “会。”姜璧川点了点头。 章懿天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姜璧川,“先把这些都背下来。” 姜璧川接过书,看了看封面——《论语》。 啊这啊这! 姜璧川在二十一世纪中,二十多年的学习生涯中,虽说在课本中也背过《论语》,但当时背的都只是一小部分,真没想到穿越了竟还要背整本书。 “师父,这……”姜璧川一脸惊讶地看了看他,又惊讶地低头看了看书。 “你知道《论语》一共有多少篇吗?”章懿天眯了眯眼,问她。 姜璧川愣了愣,没想到章懿天竟真的像老师一样,开始考她了。 她要找的是武术老师,并不是语文老师呀! 姜璧川真是欲哭无泪。 看到章懿天眉头微微皱了皱,姜璧川连忙说:“二十篇。” 姜璧川心里捏了一把汗,庆幸上辈子学习语文时还是用功了的。 章懿天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你每天背诵一篇,每天傍晚就到这大殿来,我会检查。” “啊?” “怎么,有意见?”章懿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但是那眼神中却有种让人反抗不了的威势。 姜璧川低下了头:“没有,师父,我这就去背书。” 看着姜璧川离开的背影,章懿天心想:姜家不愧是景州的名门望族,在培养后代上也是下了功夫的。 出了主殿后,姜璧川心里盘算着,这本书她就得背个二十天了,还不知道这本背完后章懿天会不会又让她背个其他的。 他是打算把她往文豪的方向培养吗? 这日子什么可时候到个头啊! 第11章 要熟背四书五经? 这些天里,姜璧川除了背书,每天还要被章懿天拉着说教半天,逐字逐句地给她解释《论语》里的东西,讲孔夫子与他弟子的故事,讲述那些大道理。 姜璧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可比上辈子在语文课本里学到的精细多了。 所有弟子经过姜璧川房门前,都会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但是这读书声又与在山下学堂听到的不一样,学堂的是拖着调子,节奏很慢,而在姜璧川房门前听到的,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时而大声,时而小声。 十天过去,姜璧川终于背完了。她这些天每天从早到晚,加班加点,将章懿天安排的二十天的任务压缩到了十天。 她兴冲冲地去找章懿天,想将这任务早点结束。 当她在章懿天面前背完最后一篇“尧曰”篇时,期待地希望章懿天能让她结束每天背书的苦逼生活,教她一些其他的东西。 可章懿天只简单地夸赞了她一句“不错”,然后他又在带的包裹里翻了翻。 姜璧川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翻出什么武功秘籍给她。 可终究是自己期望过大了。 章懿天递给了她一本《孟子》。 姜璧川简直想吐了。 在看清封皮上大字的一瞬,她撅了噘嘴,小声嘀咕:“背背背,就知道背,都快变成个背书机器了。” 却没想到章懿天年纪不小,耳朵却非常灵。 “璧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些对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章懿天眼睛微眯,语重心长。 姜璧川索性就将自己的需求说出来了:“师父,能不能教我别的更有用的东西呀?” “比如?” 感觉有戏。 姜璧川眼睛转了转:“防身自保的。” 章懿天说她的根骨不适合习武,但是学一些防身之术应该不过分吧? 先在章懿天这里学一点基础的,然后再去找凌森教一点厉害一些的。 来日方长,她早晚能成武林高手。 章懿天摸了摸她的头,慈祥地说:“璧川,还不能操之过急,等你把四书五经都背熟了,我自会传授你其他东西。” 四书五经? 背熟? 这得猴年马月啊? 绝对不行! “师父~”姜璧川绕到章懿天背后,殷勤地帮他捶着背,“四书五经背熟了的话我都能去参加科举考试了,可科举考试不允许女子参加呀!再说了,我一心只想习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也不用学这么多的。” 章懿天闭目享受着她的按摩,心里在细细揣摩着。 “璧川呀,这样吧,你先把孟子背完,我再教你别的东西。” 他让姜璧川背诵这些东西,也只是希望约束她的伦理道德,以免她变成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的人。 有了孔孟,应该也差不多了。 姜璧川眼睛一亮,但同时又担心他说的别的东西还是背其他的书,便问道:“师父,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呢?” 章懿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防身的。” 姜璧川停下了按摩的动作,满脸惊喜地说:“真的吗?” 章懿天笑了笑:“当然,为师何曾骗过你。” 得到了章懿天的答复,姜璧川兴高采烈地拿着那本《孟子》走出主殿,想赶紧回房去背,早日背完便可学习防身之术了。 走到大殿外,还没走几步,姜璧川就看到柳珑嫣和韩瑶以及梁月儿三人迎面走了过来。 “珑嫣师姐。”姜璧川主动打了个招呼,看了看她们三人要去的方向,“你们要去练功场吗?” 柳珑嫣点了点头,瞟了一眼姜璧川手里拿着的书:“对呀,璧川师妹,怎么这些天都没见你来练功呢?” “别提了!”姜璧川叹了一口气,苦巴巴道,“师父说我根骨不适合习武,每天就只让我背书。” “这样啊……”柳珑嫣淡淡笑了笑,“师父都是为你好,若你根骨不适合习武的话,习武了也没什么用,反而会适得其反,折损寿命。” 道理都懂,可姜璧川就是想习武。 都穿越到这刀光剑影的江湖世界来了,不习武实在是遗憾。 梁月儿站在旁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双眸中透出一丝不屑和挑衅的光芒,轻哼一声:“掌门也真是奇怪,竟收个不适合习武的人做嫡传弟子。” 姜璧川看着她这高傲的语气,有些不悦,但是她一个心理年龄二十多岁的人,没必要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过多计较。 她微微翘起嘴角:“对啊,可惜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收你做嫡传弟子,莫非你还不如我?” “你!”梁月儿气得抬手一巴掌就要甩到姜璧川脸上。 然而当梁月儿的手掌离姜璧川的面部只有几寸之时,她的手掌瞬间被迫停了下来,手腕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有力地扼住了她。 梁月儿怔住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错愕和震惊。 凌森愤怒地将她的手臂甩开:“闹够了没有?” “凌森师兄……”梁月儿胆怯地低下了头,“是她先惹我的。” 小小年纪,倒是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姜璧川好笑地轻呵了一声:“我怎么惹你了?我一没动嘴骂人,二没动手打人。” 柳珑嫣脸色变了变,连忙将一脸怒气的梁月儿拉到身后,“凌森师兄,这都是误会,月儿性情暴躁,估计是以为璧川师妹的话冒犯到她了,所以才起了一点小摩擦。” 她自责地低下了头,声音娇软,“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调解。” 凌森语气柔和下了:“不关你的事,是她们自己的问题。” 这…… 姜璧川忽然觉得这柳珑嫣师姐竟有一股子绿茶那味了。 真是没想到这些古人竟有八百个心眼子。 上辈子姜璧川上了二十多年学都没和同学发生过什么冲突,没想到才穿越过来没多久,就有人要扇她巴掌,还有人阴阳她。 上辈子她每天埋头苦学,成绩名列前茅,同学们都很尊敬她,而现在到了这里,成了全门派最废的人,就有人想欺负她了。 果然还是人弱被人欺。 第12章 欠教育 姜璧川被凌森拉着走了。 在阳光下,二人的影子一长一短。 姜璧川极力让小短腿迈出更大的步子,却还是无法赶上凌森的迅猛步伐。每一次她努力地跨出一步,凌森已经在前方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她的小短腿仿佛是故意调皮捣蛋般,频频绊倒在不平的地面上。每一次她想要稳住身形,却总是被凌森拖着走,就像拖着一根顽固的拖把。 姜璧川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凌森的牵引下,她的小短腿踩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踏击声,仿佛是在呼应他的无奈。 她不禁有些沮丧地想到,自己在这个穿越来的世界中会不会一直是一个拖人后腿、束手无策的角色。 不,绝不能这样。 她一定要变得强大,不再是总让他人保护。 她要变成保护别人的人。 而且,她还有被灭门的姜家的血海深仇未报,她必须得变得强大。 一直到姜璧川房门口,凌森才停下来,鄙夷地看着她:“受欺负了?谁让你去招惹她们,活该!” 靠! 姜璧川直想骂人。 还以为他会安慰她一下,结果他居然在这里说风凉话。 方才在梁月儿的巴掌快落到她脸上时,他帮她拦下了,当时她还怪感激他的,回来正想对他说声谢谢,结果…… 现在,“谢谢”二字哽在姜璧川喉咙里,根本吐不出来了。 “那梁月儿和韩瑶二人,一个嚣张跋扈、欺软怕硬,一个人前半句话不说,人后鬼点子贼多,唯恐天下不乱,你以后少去招惹她们。”凌森一个指甲盖弹在她脑门上,“下次再被人打,师爷爷我可就不一定会那么巧路过了。” 姜璧川见他没说柳珑嫣,便问道:“那柳师姐呢?” “她是你的亲师姐,必然会护着你的。”凌森道。 柳珑嫣会护着她? 姜璧川觉得柳珑嫣会护着梁月儿和韩瑶还差不多。 她倒是不奢求柳珑嫣护着,只希望她别来找她麻烦就够了。 姜璧川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师爷爷。” 凌森眼尾瞥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书,“师父又让你背什么?” “孟子。” 凌森不由得笑了笑:“师父可真有意思,莫非想转去私塾当先生了?” “谁知道呢!”姜璧川无奈道,“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不让你们背诵这些,偏偏让我来背呢?” 论知识文化,姜璧川觉得她肯定比山上这帮孩子丰富多了。 莫非是章懿天发觉她具有成为第二个李清照的潜质,想要培养她? 可他不教她吟诗作赋,只天天让她背诵这些儒学经典做什么? 真是搞不懂他老人家在想什么。 “可能是看你比较欠教育。”凌森眼里闪着幽光,嘴角扬起一抹笑。 “你才欠教育呢!”姜璧川努了努嘴。 你全家都欠教育! 此时在练功场上,柳珑嫣想着方才凌森维护姜璧川的样子,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的凌森师兄,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其他的女孩子对她冷脸。 而旁边梁月儿和韩瑶散漫地挥舞着木剑,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 梁月儿和韩瑶懒散地挥舞着木剑,看起来毫不认真。他们的动作缓慢而无力,木剑在空中摇摆着,仿佛一场漫无目的的表演。 木剑挥舞得杂乱无章,剑身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们的步伐迟缓,往往只挪动几步便停下来歇息。 木剑挥舞得越来越慢,她们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谈话上。 “还以为那姜璧川有多厉害,才能做掌门的嫡传弟子,没想到竟是个根骨不宜习武的废柴,真是乐死我了。”韩瑶说。 梁月儿接着道:“可真是气死我了,她居然说我不如她,我会不如她一个废柴?真是笑死我了。” “我刚才看凌森师兄那么护着她,还对你发脾气,那眼神可吓坏我了,也不知道那姜璧川到底凭什么,明明是你受委屈了,凌森师兄还偏袒她。”韩瑶说着,眼角瞥了瞥在一旁不说话的柳珑嫣,却见她好像无动于衷,专心地在练剑。 只是那剑今天挥舞得比往常都有力。 “要不是珑嫣在帮你说话,看凌森师兄那架势,像是会为了那姜璧川打你一顿的样子。”韩瑶继续说。 梁月儿愤恨地咬了咬牙,眼睛都快冒出火花来:“姜璧川那贱人,等我下次逮着机会,我一定让她胖揍一顿,让她睁大她的狗眼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对,一定要让她见识见识你的厉害,看她还敢不敢小瞧你。”韩瑶说。 柳珑嫣收起剑,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水,朝梁月儿和韩瑶说道:“璧川师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可别去找她麻烦,不然凌森师兄会生气的,凌森师兄也是因为她年龄小才帮她的,并非其他原因。” 梁月儿双唇紧抿,下巴微微上扬,用力地握紧双拳:“珑嫣,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脾气,这口气我可忍不了。” 柳珑嫣眼尾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走了走了,别议论这事了,吃饭去吧!” 第13章 三脚猫功夫 姜璧川好不容易背完了《孟子》,兴奋地去主殿找章懿天验收成果。 只要一通过,她就能习武了。 在背诵的时候,姜璧川背得流畅如水,口干舌燥。 在背完后得到了章懿天的点头认可:“不错,孺子可教也。” 姜璧川笑嘻嘻道:“师父,您该传授我防身之术了。” 章懿天又转身在后面的袋子里一阵翻腾,最后又拿出一本书。 这本书的封皮看起来和那两本儒家经典不一样,姜璧川心中一喜。 莫非是武功秘籍吗? 从章懿天手中接过这本册子时,姜璧川甚至心跳慢了半拍。 她终于要迈上习武大道了! 她终于离成为武林高手更近一步了。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优雅的剑术,精妙绝伦的内功。 以及,臣服在她剑下的美男子。 “嘿嘿……”她傻笑着,留着哈喇子,然而在看到封皮上的几个大字时,她瞬间石化在原地。 ——强身健体操。 谁能告诉她,这就是她要的防身术吗? 这玩意能防身吗? 都穿越到古代了,还要她做第六套广播体操吗? 这玩笑开得也忒过了吧! 姜璧川翻开书一看,全是一些基本的简单的动作,感觉就跟中学生广播体操差不多。 她不满道:“师父,我想学防身之术,这玩意儿不能防身吧?” 章懿天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璧川,习武是要有根基的,得先要把身体锻炼得强健了,不然浑身无力,也只能耍一些花架子。” 真是服了,章懿天总有他的道理。 姜璧川眉头拧成了一条线,撅了噘嘴,小声嘀咕:“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章懿天伸出两个手指头敲了敲她的头,“嘀咕什么呢,快去练习吧!” 姜璧川来到了练功场上,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照着小册子里的动作开始比划起来。 可惜少了点广播体操的音乐,不然这就是广播体操了。 “呦!这是在练什么呢?”一个粗糙又欠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璧川转过头,看到梁月儿站在不远处,双手插腰,高傲地望着她。 梁月儿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而凌乱,她挑衅地扬起一边的眉毛:“三脚猫功夫?” 姜璧川停下动作,本想脱口而出一句“关你毛事”,但还是忍住了,改口成:“与你何干。” 已经是古人了,还是要优雅一点。 梁月儿站在那里,自信而嚣张地挺起胸膛,头高高仰起,眼神中带有一丝轻视和威胁:“这是我的地儿,你占着我的地盘了。” “你的地盘?”姜璧川笑了笑,“上面写你名字了?” 梁月儿“哼”了一声,将手插腰,在姜璧川面前晃来晃去,像是在找寻自己的“地盘”。 然后她突然伸出手指着几块石头,充当起了界限:“你看啊,这些石头可都是我的地盘!你要练剑,最好乖乖滚开,别再亵渎我的地方了!” 梁月儿说完,得意地一笑,顺势踢了一下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好像在展示她霸道的“地盘守护”技能。 姜璧川看着梁月儿滑稽的表演,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她抬起手抹了抹嘴角,故作严肃地说道:“哦,原来这几块石头是您的地盘啊!失敬,失敬!那我刚才是不是不小心踩到了您的领地?” 她故意一脸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歉意,弯下腰,用手指指着地面上的石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噢!原来这些石头是您的领土标识啊!那我得小心翼翼地避开,免得再踩到您的地盘。” 梁月儿听到姜璧川的回应,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气急败坏咬牙切齿:“你这个讨厌鬼!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月儿愤怒地冲向姜璧川,眼中闪烁着凶光。她拔出腰间的剑,剑身泛起一阵寒光。 姜璧川见状,心里顿时惊慌起来。 她现在还不会武功啊,拜托! 梁月儿一剑刺过来恐怕她就要嗝屁了。 “停停停!” 姜璧川紧闭着双眼大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梁月儿果真停了下来。 姜璧川赶忙举起双手喊道:“这地儿给你,我走还不行吗?” 梁月儿愣了一下,随即说:\"赶紧滚吧!\" 姜璧川不敢犹豫,顺势扭头就跑。可就在这时,有人伸出腿绊了他一脚,姜璧川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 梁月儿看到这个景象,哈哈大笑了起来。她高声嘲讽道:\"姜璧川,你是还想赖着不走吗?莫非想要我送你一程?\" 旁边众人纷纷哄堂大笑,场面一度失控。 韩瑶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而柳珑嫣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但是她只过来看了一眼,便又假装没看到似的离开了。 姜璧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这一跤摔得她是真疼。 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一道浅浅的口子从额头上流下鲜血,染红了她的脸颊。手掌也被擦破了,残留着泥土和鲜血的痕迹。 她的腿也受了伤,草屑和土壤黏附在擦破的皮肤上,露出了惨白的肉色。 姜璧川试图站起来,但发现她的左脚动弹不得,似乎扭伤了。 她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扫过周围的景象,想找一个人帮助她站起来,可凌森师兄不在,周围的一群人全都站着无动于衷。有的眼里露出担忧神色,但可能是害怕得罪梁月儿,所以不敢动,但有的只是单纯看热闹,嘲笑她。 这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向她伸了过来。 姜璧川抬眼,看到的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脸。 她穿着一袭绯红色轻纱薄裙,轻盈地裹住她的曼妙身姿,容貌美丽而犀利,是那种很抓人眼球的艳丽长相。皮肤白皙如玉,充满光泽,五官精致而立体,眉弯高挑而有力,那双明亮的眼眸中蕴藏着锋芒,仿佛两颗宝石般璀璨夺目,嘴唇红润动人,秀发黑亮而飘逸,用一根红绸发带高高束起,发丝轻轻拂过她的肩膀,如瀑布般飞扬。 她的左腰系着一把宝剑,剑柄镶嵌着红宝石,闪烁着危险又摄人心魄的光芒。 旁边看热闹的弟子们纷纷慌张地散开。 梁月儿声音颤抖地喊道:“大……大师姐!” 第14章 绯衣如火 “大师姐,你出关了?” 梁月儿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 那红衣少女却并未搭理她,一手把姜璧川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能走吗?” 姜璧川苦着脸,摇了摇头:“走不了,我的腿扭伤了。” 红衣少女眼神犀利地扫了梁月儿一眼:“你弄的?把她背回去。” 梁月儿退了两步,头摇得跟筛子似的:“师姐,是她自己摔的,不是我弄的。” 她转头一看,韩瑶早已跑得没影没踪了。 她刚刚可看到是韩瑶伸出了脚,姜璧川才被绊倒的,结果现在大师姐一来,这韩瑶立马一溜烟跑了。 梁月儿愤恨地咬咬牙,这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怂货,等回去再找她算账! 那红衣少女冷冷道:“你成天惹是生非,还敢说不是你弄的,快把她背回去!” 梁月儿尽管心里不情愿,但碍于那红衣少女的威势,不得不把姜璧川背起来。 临走时那红衣少女还警告梁月儿:“别耍小心思,要是让我发现的话,你就跪十天搓衣板去。” 梁月儿哭丧着脸,表示她肯定不敢,那红衣少女这才放心走了。 姜璧川在梁月儿背上,看着那红衣少女离开的背影,她的步伐沉稳而有力,就像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雄鹰。 这便是古代的侠女么?姜璧川觉得她好帅啊! 性情浓烈,恣意潇洒。 绯衣如火,徜徉江湖。 简直帅爆了! 回到姜璧川的屋子,梁月儿一脸愤恨地将她重重扔在床上,然后便转身摔门而出。 “喂,你去帮我找个大夫啊!” 姜璧川大声喊着,也不知道梁月儿听见了没有。 她坐在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没有人过来,她就只能先休息一下,等身上不那么痛了,然后爬到门口找人帮忙。 过了一会儿,门被“嘭”地摔开。 姜璧川朝门口一看,见凌森冲了进来。 “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凌森走到她床前,见她没大碍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璧川眼睛一亮。 她终于不用爬到门口了! 但她还是高傲地撅起了嘴:“呦!知道关心我了?” “徒孙,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谁帮我洗衣服?” 凌森拿起一块手帕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听珑嫣师妹说你在练功场摔了一跤,你怎么那么笨,在练功场那么平的地方都能摔成这样。” 额…… 柳珑嫣这人说话可真会挑重点,净是瞎说。 姜璧川无奈地撇了撇嘴,“明明是有人使坏,绊了我一脚,不然我怎么可能摔得这么惨。” 凌森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垂着的手心翻了过来,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不知怎么,看着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手掌被擦得裂了口,鲜血结痂凝固在掌间,混合着泥土和灰尘,他突然有些心疼。 “谁使坏?”凌森冷冷问。 “不知道。”姜璧川摇了摇头,“就暗中有人绊了我一脚,不知道是谁。” “除了手和额头,还摔着哪儿了?”凌森问。 “凌森师兄,我左脚好像扭伤了。”姜璧川可怜巴巴地说。 凌森蹲下身后,脱掉了她的鞋,见她左脚脚踝处果然肿起了一个大包。 凌森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他咬了咬嘴唇,温热的手掌覆上那个红肿的包块,轻轻按了按。 姜璧川瞬间被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抽搐:“痛,痛,痛……” 凌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抬头看了看她:“你忍着点,这里骨头错位了,我帮你扳回来。” 姜璧川心里一惊! “等等,凌森师兄!”姜璧川害怕地制止他,“你不是郎中,你会把我弄坏的啊!” 这起码得找个郎中她才放心,万一这脚被凌森弄坏了,一辈子都下地走不了路可就悲催了。 凌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一只温热的手掌仍轻柔地覆盖在她的痛处,他皱了皱眉,“这个我会治的,你不相信我?” 姜璧川的确不相信他,她可不能将自己的未来就这样交给他啊! 万一弄折了咋办? “不是啊!”姜璧川皱着个脸,“我怕疼,你还是帮我找个郎中吧!” 凌森看她实在害怕,便松了手,“行吧,山下有一个郎中,我这就带你下山。” 说完,他在姜璧川前面半蹲了下来,“上来。” 姜璧川看着他那单薄清瘦的后背,惊讶道:“你要背我下山吗” “对。” “背我下山你还要背上来,多累啊,就不能请那郎中过来吗?”姜璧川问。 “那郎中很忙,而且他老人家腿脚不是很利索,上山下山很累。”凌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快上来,再磨叽就不带你去了。” 姜璧川赶忙扑上他的后背。 不得不说,凌森这习武的孩子体力果然是好,下山那么远的路途,他身上还背了一个人,可他都不带一声喘的,姜璧川不得不佩服。 她突然很好奇这凌森长大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肯定是个浑身肌肉的大猛男…… “呸!”姜璧川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嗯?”凌森微微偏了偏耳朵,“你说什么?” “啊……”姜璧川摇了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就别乱晃。”凌森恼怒地说,“再晃就把你扔下去。” “哦……” “那个,师兄……”姜璧川忽然想到什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就是你知道他们口中的大师姐是谁吗?”姜璧川问。 今天在练功场那红衣少女帮了她,她当时身上太痛了,就忘记问她名字,也忘记跟她道谢了。 “大师姐?”凌森凝眸思考了一下,“是云徽师姐吧,她不是闭关了吗?你怎么知道她的?” “她今天出关了。”姜璧川说,“今天在练功场上我摔倒后是她将我扶起来的。” “她怎么突然出关了……”凌森喃喃自语,“莫非她已经练成了?” “练成什么?”姜璧川激动地问。 想必是练成什么绝世武功了,她想。 “没什么。”凌森淡淡道。 第15章 他竟好这口 夕阳如黄金般洒下,照亮了少年那一头黑亮的秀发。 微风轻拂,少年的头发随之轻轻舞动,那乌黑的发丝柔轻轻拂过他白皙的额头,勾勒出他俊美的五官。耳边的鬓发被微风扬起,那些柔顺的发丝像是舞者的轻纱。 而他的后背上,趴着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姑娘。 凌森说道:“那云徽师姐是玉今师傅的弟子,是她门下武学天赋最高的弟子,她十五岁时武功便已达玉今师傅五成,如今又闭关修习一年,应该又有很大长进了。” “这么厉害!” 姜璧川好奇地问道,“那师兄你和她比相差多少?” “我?”凌森摇了摇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啊?”姜璧川瞪大了双眼。 她感觉凌森师兄已经很厉害了,连他都与那云徽师姐相差那么大,那云徽师姐得有多厉害。 “她大器早成,四岁就开始习武了,我八岁才开始习武的,大器晚成。” 凌森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竞争的火焰,他咬了咬下唇,“不管怎么样,总有一天我会超过她的!” 姜璧川惊讶地张了张嘴。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志向的。 那位郎中就住在山脚下的一条小溪边,他的房屋是一座简陋的土木结构建筑,用当地的材料搭建而成。墙壁是由粗糙的泥土和石块垒砌而成,显露出岁月的痕迹。屋顶用稻草覆盖,虽然有些破烂,但能勉强挡风遮雨。 房屋四周依然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虽然不整齐,但却给人一种朴实自然的感觉。 小溪悄然地流淌在房屋旁边,水质清澈见底。沿着溪边没有铺设石板路径,而是一片裸土地,有些凹凸不平。 在郎中的招呼下,凌森背着姜璧川走进了房屋。 房屋内部也很朴素,没有太多的装饰和摆设。墙上没有挂画,桌上也没有文房四宝。郎中的书籍放置在一个简易的书架上,数量不是很多,都是一些与行医有关的书籍。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房屋带来一丝温暖。微风吹过,房屋外的草木摇曳,带来清新的气息。 一进屋,把姜璧川刚放下,凌森便问道:“孙先生,你家还有新鲜的生蒜头吗?” 姜璧川有些疑惑,他现在要生蒜头做什么? 那郎中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慈祥老人,相貌显露着岁月的痕迹。 他高高的额头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皱纹交错,稀疏的白发如同银丝,慢慢地弯曲在颧骨上,眼睛深邃,眉毛浓密而有力,微微拱起,宛如两道山峰,嘴唇厚而微微上扬,时常挂着亲切的笑容。 他打来了一盆水,一边给姜璧川清理伤口,一边说:“当然了,知道你小子喜欢,在墙角的箩筐里。” 凌森高兴地到那箩筐里拿了一颗蒜头过来,仔细拨开,放进嘴里。 姜璧川看着他把生蒜头放进嘴里嚼啊嚼,一脸享受的模样,她简直惊呆了。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好这口。 难怪他之前还想骗她,让她也每天吃一颗蒜头。姜璧川还以为他是故意想整蛊她,没想到是他自己喜欢吃。 她突然想到,等他长大后,他的女朋友也太可怜了吧,和他接吻都是一股蒜味。 啧啧啧,简直难以想象。 “凌森师兄!”姜璧川忽然大叫一声。 凌森嘴里还塞着蒜头,停下嚼的动作,问她:“怎么了?” 姜璧川没想到自己刚才幻想着一些事情,竟然无意间叫出声来了,简直尴尬死了。 她眼神躲闪,怯怯弱弱地说:“那个……你别吃蒜头了。” 凌森又嚼了两口,疑惑地问道:“为何?” 姜璧川低着头叹了一口气:“你以后若娶妻了,会遭她嫌弃的。” 凌森愣了一下,脸色神色变了又变,脾气大得很:“要你管啊?你以后又不是嫁给我,味道也醺不到你,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这是为你好……”姜璧川弱弱地说。 女孩子都喜欢干净清新的男生,不会喜欢有一股味儿的。 那郎中在旁边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们吵嘴,对凌森说:“小森啊,这小姑娘年龄虽小,懂得还挺多的,你该听这小姑娘的话,这以后的事啊,现在是说不定的。” 那郎中笑着摸了摸胡子,心想这凌森真不懂事,不好好听话,说不定以后这小姑娘真就成他的妻了呢? “别叫我小森,跟个和尚似的。”凌森皱着眉一脸不耐烦。 “小凌啊。”那郎中听话地改口了,“你这脾气这么大,以后恐怕是不好娶媳妇儿的,就算有姑娘喜欢你,都会被你吓跑。” 姜璧川心想,凌森虽然脾气爆,但也不至于没姑娘喜欢,毕竟他长得还是有几分姿色,她看那柳珑嫣就挺喜欢凌森的。 凌森越发地气愤起来,把嘴里还未咽下去的蒜吐掉,怒骂道:“你个糟老头子,你这么大年纪都不娶妻,还有脸来教育我?” 那老郎中无奈地笑了笑:“老夫跟你可不一样,老夫当年也是一枝花,迷倒众多少女的,只不过……” “只不过啥?”姜璧川忙问。 此时吃瓜之魂熊熊燃烧。 那老郎中微微笑着,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我年轻时与一位姑娘约好了,她此生不嫁人,我便此生不娶妻。” “那她还未嫁?”姜璧川问。 老郎中点了点头,笑了笑,“我陪着她。” 从郎中那里出来后,天已经黑了。 老郎中挽留他们在他那里歇一晚,但凌森硬是要山上,说他明天早上还得练功。 不得不说,他练功确实还挺刻苦的。 在凌森背着姜璧川上山的途中,她还一直在想着那老郎中的话。 古人真够痴情的,一辈子就认定一人,无怨无悔。 夜晚上山,环顾四周,黑暗笼罩着整个山林,只能依靠月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高大的树木在黑暗中隐约可见,树叶轻轻摇曳,发出微弱的沙沙声。幽深的山谷中传来阵阵蛙鸣,透露着一种神秘而静谧的氛围。 寒风吹拂着姜璧川的脸颊,带来一阵凉意,但她并不觉得寒冷,凌森背着她走得很热,后背上的肌肤滚烫,紧紧贴着她。 若是姜璧川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肯定会感到很害怕,但和凌森在一起,她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十分享受这样静谧的环境。 她伸出手,感受着微风穿过指缝间流动的凉爽,用小小的手掌为凌森扇风。 他们沿着狭窄的山道前行,步履稳健。到半夜时,凌森和姜璧川才到达山顶。 第二天一大早,凌森便来给姜璧川送饭。 此时姜璧川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凌森自己用钥匙开了门。 “懒虫,快起来吃饭。” 姜璧川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睡眼惺忪,“你怎么这么早啊?” 凌森将一碗饭递给她:“早起练剑,快把饭吃了,别耽误我时间。” 啧,真卷。 姜璧川接过碗筷,但由于手受伤了,拿起筷子来不太方便,吃得很慢。 凌森不耐烦地又将碗筷拿到自己手里:“行了行了,我喂你,看你吃饭我都心急。” 姜璧川“嘿嘿嘿”地笑了笑,张开了嘴。 不得不说,穿越到这里来真是神奇,她竟能让一个十几岁意气风发长相还不错的少年郎喂她吃饭。上辈子可没享受过被帅哥喂饭的待遇,虽然这少年的年龄是小了点,不过他总有长大的那一天嘛,自己现在这具身躯也是会长大的。 “对了,凌森师兄。”姜璧川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想去见一见云徽师姐,你能带我去吗?我昨天还没来得及向她道谢。” 凌森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现在去见不到她了。” “为何?”姜璧川十分疑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声音颤抖着问,“云徽师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凌森将一块肉塞进姜璧川嘴里,“云徽师姐昨晚偷偷下山了。” 第16章 腥风血雨的江湖 “啊?” 姜璧川双眼圆瞪,瞳孔放大,嘴巴微张,“她为何走得这么急?她没有和玉今师傅他们说吗?” “她什么也没说,昨晚连夜下山了,她只在她房间里留了个字条。”凌森说。 “她说了什么?”姜璧川忙问。 “她说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要下山去闯荡江湖了。” 凌森眼睛微眯,语气很淡。微微侧头,脑海中浮现出云徽师姐那张字条上的留言: 羽翼初展志豪迈,踏千山万水自在来。 江湖浩渺触心弦,离师行去怀感激。 开拓天地寻奇遇,目见蓬莱与桃源。 师门恩泽永铭心,感怀德义永相随。 凌森不觉心里生出疑惑,江湖,真的有这么吸引人吗? 在他心里,江湖如同一片杀戮的舞台。每个角色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战,血腥和死亡弥漫其中。 刀光剑影映红尘, 独步武林称雄者, 无情冷血成其真, 剑舞苍穹乱世间, 血染江山道不存。 这才是他心中的江湖,在上次和师父下山,见到姜家的断壁残垣,濒临饿死的小姑娘,路上成群的追杀者,他更加笃信江湖其实是很残酷的。 凌森又想到了那天。 雨水纷纷如泪,遥远的天空低垂着灰色的云朵,将大地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氛围中。 凌森独自站在山脚下,凝视着前方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那个陌生人的衣衫破烂,满身泥泞,仿佛经历了无尽的艰辛和苦难。 凌森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因为在这个飘摇的时刻,陌生人却向他透露了一个让人充满疑惑的消息——他要见章懿天,并且出示了一个被岁月摧残的吊坠,上面刻着破碎但依然清晰的字迹——\"姜尚\"。 这枚吊坠深深地触动了凌森的内心。他曾多次看到章懿天戴着同款的吊坠,珍视地摩挲着,只不过他佩戴的吊坠上面刻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章懿天也和凌森说过,若是见到拿着同款吊坠的人请他帮忙,一定要答应他的请求。 于是,凌森便带那人上了山,来到了章懿天的住所。 章懿天表现得异常紧张,那人进去后,他四下看了看,立刻关上了门,并叫凌森在门外守着。 凌森十分好奇,在门外把风的时候便凑近门边听了一耳朵。 隐约听到那人说:“有人发现龙凰宝剑在我这里了。” 章懿天警惕地问:“谁?” 那人说:“我不知道,但是近来我发现有人在偷偷监视我和我的家人” 当听到龙凰宝剑时,凌森一瞬间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都上涌。 龙凰宝剑,天下排名第一的宝剑。那是一把传说中的至宝,自古以来就被视为武林界最为神秘的存在。 凌森以前以为龙凰宝剑只是传说中的东西,现实并不存在,没想到竟真的有这把宝剑,而且现在拥有这把宝剑的人还和他的师父章懿天密切相关。 半个月后,姜家便被烧成了灰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这个消息传入凌森耳朵的时候,凌森感到十分震惊,以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便是腥风血雨的江湖。 第17章 要你何用 姜璧川脚伤痊愈了之后,便又开始每天做那强身健体操。 只是这操真的让她觉得索然无味,也难怪被梁月儿嘲笑说这是三脚猫功夫。 这其实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说它是三脚猫功夫都抬举它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每日就做这操根本学不到真东西。 姜璧川决定去找凌森。 凌森通常不喜欢在主殿练功,也不喜欢在主殿前的练功场,姜璧川问了好几名弟子,才知他习惯在山腰上练功。 那里有几棵高耸的梧桐树。 那日凌森正在专注地修炼着自己的武功,身姿矫健、气息沉稳。突然,姜璧川踏入场地,目光坚定地望向凌森。 姜璧川喘着粗气:“师爷爷,我终于找到了!我之前帮你洗了那么久的衣服,你也应该教我武功了。” 凌森听到声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收剑入鞘,看向姜璧川。 “徒孙啊!”凌森眉毛扬了扬,“不是师爷爷我不想教你,在师父没传授你基础内功之前,我无法教你。” “为啥?”姜璧川双目圆睁,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十分不满,“我看你是在吊着我,你根本不想教我。” 凌森呵笑了一声,“徒孙啊,咱们学武可不能急躁。就好比你要在厨房煮美食,得先掌握一些基础的刀工和火候技巧才行呢。不会的话,难道你想把锅子炸了吗?” 姜璧川眼里闪过一丝不解:“那你就不能教我基础内功吗?” “我教不了你。”凌森拖长语调,故意一脚将一块石头踢飞,那石头从姜璧川耳边倏地飞过,吓得她差点骂娘。 凌森逗趣地哼笑一声,“你任督二脉都没打通,我怎么教你?只有师父才会帮人打通任督二脉,我可不行。” “要你何用!”姜璧川跺了跺脚,气愤地离开了。 凌森看着那一团小小身影炸毛的样子,嘴角渐渐溢出了一抹笑容。 回到山顶后,姜璧川立马去到了主殿。 此时章懿天仍在闭目凝神打坐。 他身躯笔直,静静地盘腿坐在一块软垫上。阳光从大门照进来洒在他身上,映照出他慈祥平静的面容。 姜璧川走近他,小声说:“师父,这强身健体操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 “哦?是吗?”章懿天微微睁了睁眼,温和地望着姜璧川,“那你做给我看看吧,展示一下你的成果。” 姜璧川听到章懿天的话,立刻站直了身体,准备展示她练习强身健体操的成果。 幸好,她虽然觉得这强身健体操没有用,并不喜欢,但她也认真地练了。 这大概就是一个卷王的自我修养,既然要做一件事,虽然并不喜欢,也会尽力把它做好。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这具身体在协调性方面极为出色。 在上辈子,她四肢不协调,每次跳舞或是做其他什么需要四肢协调的事时,她都像个大傻子,要耗费很多精力去练习。 可现在这具身体,虽然小,却异常灵活。那本书籍上每个动作只要看一遍,这具身体便能完美复制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注视着章懿天。然后,她迈开脚步,开始动作流畅而有力地展示。 首先,是一组基础的伸展动作,迈开双腿,双臂高举过头顶,全身舒展开来。她的动作规范,每一次伸展都呈现出优美的曲线,展示了她灵活的身姿。 接着,转入下半身的锻炼。姜璧川放低上半身,双腿微曲,开始做深蹲动作。她腰背挺直,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的下蹲都显示出她强健的肌肉力量。 随后,转入了平衡训练,姜璧川一只脚抬起,保持站立平衡,另一只脚轻轻地触地。她的动作稳定,身体保持平衡,完全掌握了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 最后,姜璧川完成了一组爆发力训练。她迅速蹲下,全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然后迅速起身跳起,完成一个高高的跳跃动作。她的跳跃高度和力量都显示出她的出色身体素质。 姜璧川感觉这具身躯的身体素质,实在不是一般地好。轻而易举,就能跃得极高。无论是协调性还是爆发性,都极为惊人。 她完成了整个强身健体操,停在章懿天面前,微微喘着气,“师父,您看这样可以吗?” 在练这套操之前姜璧川都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练了这套操之后,姜璧川觉得这个躯体明明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她觉得章懿天骗了自己,说她的根骨不适合习武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不错。”章懿天眼里光芒隐隐闪烁,随后又从身后拿出了一本书籍递给她,“接下来学这个。” 姜璧川心里隐隐觉得可能又是什么强身健体的,她已经没抱多大希望了,呆呆地接过小册子。 但看到封皮上几个大字的时候,还是再一次被雷到了。 第18章 踏上习武之路 《三十六菜谱》。 这是神马? 这连强身健体操都不如吧,这是一个武林宗师该给弟子学的嘛? 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姜璧川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师父,我不想学做菜。” “这样啊……” 章懿天将菜谱收回,又从包里拿出另一本书,“那学这个。” 姜璧川凝眸一看。 《养猪大法》。 简直了。 姜璧川简直被气笑了。 “师父,我也不想学养猪。” 章懿天将《养猪大法》收回,又翻出一本递给姜璧川,“这个?” 姜璧川接过一看。 《庄稼种植术》。 啊这啊这…… 姜璧川十分无语,“师父,我现在也还不想学这个。” 她明白了,章懿天这是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出色的农民啊! 虽说当农民也还不错,士农工商,在古代当农民的地位仅次于做官,可姜璧川一心还是想习武。 就不能先让她习武,再教她养猪种地吗? 这样等退隐江湖之后也能很好地生活,岂不是两全? 章懿天又在包里翻啊翻,但姜璧川知道他一定不会翻出她想要的东西,便语气坚定地说:“师父,我想学剑术。” 章懿天愣了一愣,松开了那袋书,“璧川,为师跟你说过了,你的根骨不适合习武。” “为什么不适合?” 姜璧川鼓起勇气质问,“师父,您刚刚也看到了,我并没有什么身体缺陷,相反,各方面都还不错。” 章懿天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璧川,你为什么这么想习武?” 姜璧川略微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师父,我只是想体验做一个武林高手的感觉罢了。” 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章懿天眼睛微眯,“你没想过报仇吗?” 报仇? 姜璧川心想,她确实要报仇。 近来原主的记忆时时浮现在脑海,搅得她夜不能寐。若是不帮原主报仇,她肯定以后都不得安稳。 但是报仇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璧川突然知道章懿天为什么不想让她习武了,他是担心她习武后会去找姜家的仇人,然后白白送命。 这样看来,导致偌大的姜家一夜之间变成灰烬的人,一定极强大。 “师父,我确实想过报仇,但是,我不会做自不量力的事情,也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您放心。” 姜璧川一脸虔诚,伸出四个指头,“我发誓。” 章懿天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这小姑娘才七八岁,可言语谈吐间却给人一种在她这个年纪不应该出现的成熟。。 这究竟是…… 莫非还是姜家灭门之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吃苦受难的孩子心智也会更成熟。 章懿天心疼地一伸手将她牵到面前,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孩子,既然你一心想习武的话,为师便教你,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学,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能做到吗?” 姜璧川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能。” “在踏上习武这条道路之前,你必须牢记为师的几点忠告。”章懿天神情严肃。 姜璧川乖巧地说:“师父,请讲,我一定牢牢记住。” “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武道亦如此。修习武学,需以坚韧的毅力和不屈的决心作为指引。岁月流转,在每个黎明的曙光中,你需要燃烧内心的热情,在风雨中执着前行。” “初入江湖,你必须怀揣一颗谦逊而虚怀的心。古人云:‘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必须始终保持学习的姿态,虚心聆听前辈的经验与智慧,他们所传授的武学真髓,将指引你踏上更高的巅峰。记住,千杯不醉唯装糊涂,恪守谦逊的原则,方能超越自我,揭开武学的神秘面纱。” “同时,你要牢记为人处世的原则。时刻谨记侠之大者,为天地立心志,为山河慷慨激昂。力求以侠义的心境来行侠义之事,将武艺视为保护弱者的利器,不负人间浮华。道义凌云,道义凛然,使命所系,品德所彰,你须成为这纷乱世界中的坚定灯塔。” “最重要的是,要坚守初心与信念。艰辛之路上,你或许会踌躇,或许会迷失,但铭记自己曾为之奋斗的信仰。即使身陷黑暗,也要勇敢地逐渐摒除迷雾,挣脱束缚,用坚毅之心谱写属于自己的传世之歌。” “修习武学乃一段漫长的孤寂之旅,但其中蕴藏着无尽的青春与荣华。摒弃浮华的外衣,把心灵的清澈提炼到极致,那份单纯而纯粹的自我将如明月初升,照亮前行的道路。” “在这场演绎命运的壮丽盛宴中,你将遭受无数的挑战,结识志同道合的伴侣,感知生命的升华。必须永存一颗虚怀若谷的心,坚信自身的潜能,勇往直前,突破常规与束缚,为实现武学的巅峰而奋斗。” “这是你选择的路,一条崎岖而辽阔的征程。既然选择了,那便让你的剑舞飞于天际。你……做好准备了吗?” 章懿天神态凝重而坚毅,眼神中闪烁着期待,语气中带有一丝严肃的压迫感,仿佛迎接的将是一场千钧之战。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充满力量与激情。 姜璧川目光如炬,双手攥紧,按捺住一颗激动颤抖的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 第19章 困兽 时光消逝如流水。 十三年后。 无镜山下云雾弥漫。 雪地上,一串血色的脚印蜿蜒延伸到远方,深深浅浅,触目惊心。 在脚印的源头处,站立着一名女子。 她穿着一身浅碧色袄子,头戴一顶素纱斗笠,在这肃杀的冰天雪地里,像一棵孤独的野草。 风悄无声息地吹过,带着一股诡异的凉意。 那女子迎着风雪,蹲下身,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抓起一把地上染了鲜血的雪,放在手里,看着雪融化,那只手也逐渐被鲜血染红。 雪地上的红色如针扎般刺眼。 她将自己的脚踩在先前人留下的脚印上,沿着那脚印往前走。 走到一个岔路口,她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在那白皙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鲜血顿时从那裂开的皮肉中冒出来,在雪地上绽开了花。 她朝前面走去,一路抹掉了前人的蹒跚足迹。 在方才那片空旷的雪地上,姜璧川目睹了下山来的第一场打斗。 四个人,围攻一个人。 那人,犹如困兽。 从前在山上时,师父总教导弟子们不能以多欺少,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 但是当年姜家遭遇飞来横祸时,所有人避之不及,更别提什么拔刀相助了。 当年姜尚就是一个狭义的正人君子,是整个景州城公认的大好人,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是灭门之灾! 然而,总有人选择做坏人,也总有人前赴后继地做那没好下场的好人。 在无镜山遭遇变故后,姜璧川下山完成师父临终前交代的事情,以及自己多年来早就想做的一些事情。 这些年来,在无镜山上,她时常遭受原主的精神洗脑,原主的那些记忆没日没夜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已经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快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姜璧川了。 若不找出原主的仇人,将她的恩怨解决,她恐怕就没法摆脱原主的精神攻击。 才刚走到无镜山脚下,姜璧川便听到了前方激烈的兵器交戈声。 近来江湖不太平,无镜山生变,定是殃及池鱼了。 她本不想管这些闲事,但他们的打斗,挡了她的去路。 她下山路远,此时已有些疲惫,可不想因为他们而绕远道。 她靠在远处的一棵树上,稍作休息,想等他们打完了再继续前行。 前方的打斗很激烈,时不时会扬起地上的雪朝她这边飞过来,飞过来的雪力道强劲,漱漱作响,使她不得不对他们稍加注意,这一注意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那五个人的脸,但那五个人武艺都很高强,不是那种一般的高强,而是足以称得上是武林顶尖高手的那种高强。 而四个武林高手围攻一个武林高手,这种事,并不常见。 姜璧川发现,那个被围攻的武林高手虽然面临着四个对手的围攻,但他却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他的身法灵活而矫健,招式凌厉而精准,似乎毫无难度地化解了对手的攻势。 但是,面对对方的车轮战,他一个人又能撑多久呢? 那场战斗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她看着灰蒙蒙的天越发地阴沉,想着不久就要天黑了,天黑了就要赶夜路了。 姜璧川在这棵树下站了一个时辰,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但前方的打斗仍未结束。 过了许久,她看着单枪匹马的那个人行动变得有些迟缓,打出的刀势与之前那相比力道弱了不少,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整件衣服都快被鲜血染红了。 她心里笑笑:倒真是顽强! 不过再这样下去,无论有多顽强,面对对方的车轮战,体力也总会消耗殆尽的。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一柄弯曲的长剑即将刺向那人的胸口,而他已经来不及躲闪,并且看样子已经没有力气快速躲闪了。 风声漱漱,剑刃离他的胸口只剩下最后一寸,而就在那一刹那,那柄剑被什么东西弹开了。 持剑的人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惊恐地对另外三个人大声喊了一句:“这小子有帮手。” “咱们四个,还怕他们不成?别让这小子跑了。”一人说。 “不成,他有帮手,对咱们不利。”另一人说。 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靠在后边看戏的姜璧川出手了,她拔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根簪子扔了出去。 簪子的速度飞快,如一道银色流光,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呲”的一声。 那人看了看地上的簪子,嘲讽道:“是个娘们,怕啥?你怕娘们,我可不怕。老子今日非把这小子给宰了不可!” “你行你自己上,我们先走了。” 说完,另三个人身子飞快一跃,进入了旁边的树林里。 “好啊,你们都是胆小鬼!” 剩下那一人骂骂咧咧,但看着另三人走了,他随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那浑身是伤的男子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朝着簪子飞过来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个抱拳礼,然后拖着沉重的身子艰难地往前走去。 姜璧川站在远处的树后,神情有些发懵,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好心。 毕竟他只是个陌生人,与自己非亲非故。 或许是不想刚下山就看到出人命,山上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她不仅出手救了他,甚至还帮他清理了脚印和血迹,防止那几人之后再追来。 好不容易救人一次,就救到底吧。 看那个人的伤势,应该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万一还没走出去就昏倒了,在这冰天雪地里必死无疑。 天色暗了,她小心地跟随着那人的踪迹,最终来到了一个幽深的山洞之前。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微弱的风声在耳边飘过,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踏入了山洞之中。 山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姜璧川从所带的包袱里取出打火石,用力摩擦几下,燃起了一把微弱的火焰。那微弱的光芒在周围映照出一小片明亮的区域,让她能够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况。 墙壁上有着粗糙而凹凸的石壁,地面上铺满了杂乱的碎石和尘土。她小心地向前走着,沿着狭窄的通道慢慢前行。 在昏黄的火光下,她看见前方的一块大石头旁边蜷缩着一个人,正是那名男子。 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忽见有人进来,他惊讶地抬起了一张满是血迹的脸。那张脸苍白如纸,被血迹染红的伤口深邃而鲜艳,像一朵妖冶的玫瑰。 “你是谁?”他紧张地问,声音带着一丝战栗。 姜璧川拾了几根柴,走过去,很快在他前面生了一堆火。 火烧得不是很旺,但足以慰藉冰天雪地的寒冷。 “你这个人,居然没有死。”姜璧川看了他一眼,坐了下来。 男子听了她的话,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就晕倒了。 姜璧川看着男子忽然不动了,轻轻笑了一声:“我说话的攻击力这么强么?” 然而一看向他身上,她立马笑不出来了。 男子全身几乎都在淌着血,衣服没有几处是好的,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 男女授受不亲,但是…… 她看着他的伤口,没有犹豫,一把将他的衣服扯了下来。 不禁咽了咽口水。 虽是伤痕累累,但这身材实在是好。宽肩窄腰,展现着雄健而均匀的肌肉线条,腹部平坦有力,没有一丝赘肉,八块坚实的腹肌如刻般清晰可见。那些深红色的刀口血痕丝丝入扣地延伸至他的肌肉间,如同情人留下的吻痕,引人无限遐想。 姜璧川不禁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仅看了,还上手摸了。 第20章 黄山四绝 银安城。 福满楼食肆。 一桌的四名大汉一边大口地喝酒吃肉,一边聊得热火朝天。 他们四人穿着相同款式但不同颜色的缎子衣袍,从那闪光的布料可以看出那衣服价格不菲,绝非平头老百姓所能拥有。 “听说了吗?无镜山出大事了!”红色衣服的汉子往嘴里塞了一块肥牛肉,语气含含糊糊。 他们四个人里,数他身材最为瘦小,四肢最为纤细。两只眼睛凸起,滴溜溜地转,颧骨高耸,脸颊瘦得几乎只剩骨头,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暂且叫他红耗子吧! 其他几人听了没当回事,哈哈大笑起来:“无镜山能出什么大事,就算出了什么事,无镜山上不都有无镜剑派镇着吗?快说吧,这次被打死的是野猪还是野狗?” 两年前红耗子说无镜山上出大事了,结果后来只是有猎人在无镜山上射死了一匹狼。 “这次是真出大事了。”红耗子将嘴里的肉咽下去,贼眉鼠眼神秘兮兮。 “那就别磨磨唧唧了,快说,什么大事?” 同桌的几个人见红耗子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急忙追问。 在另外几人惊讶的目光下,红耗子清了清嗓门,缓缓说:“无镜剑派掌门仙逝了。” “什么?” 其他几人表情各异,有惊讶的,有悲伤落寞的,有无动于衷的。 “你是说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腊月初十,已经好几天了,只不过由于无镜山和银安相隔较远,消息才晚了几天。”红耗子一本正经。 “上个月我们还在黄山上有幸见过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一面,彼时他精神矍铄,毫无病容,怎么才一个月就……” 穿黑色衣服的汉子一副极悲伤遗憾的样子。 他身材极为壮硕,胸肌高耸,手臂粗壮,头发凌乱蓬松,面孔熏黑,眉毛茂密且呈倒八形,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一种张飞的架势,姑且叫他黑铁板吧! 红耗子说:“章懿天不是病逝的,是中毒身亡。” 其他几人目瞪口呆,震惊在他们脸上浮现。 黑铁板问:“中毒?那是谁下的毒,凶手抓到了吗?” 紫色衣服汉子问:“是什么样的厉害的毒,连章懿天都察觉不出来?” 藏青色衣服大汉问:“是什么样的人,敢用下三烂的手段对付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 紫色衣服汉子在四个人中无疑是相貌最好的,长得唇红齿白,一副奶油小生模样,然而他整个人的气质包括脸上的表情都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一个淫贼采花大盗,咱们就暂且叫他紫菜花吧! 而那名藏青色衣服的汉子,生着一张威风凛凛的方正国字脸,他的举止相较于其他三人要显得得体很多,他坐得像一块木板一样直,言谈举止自信大方,在这四人中,他显然是领头人,就暂且叫他大方头吧! 他们问的这些问题确实是人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几条莽汉子喝酒闲谈,声音洪亮,旁边吃饭的人注意力都被他们吸引了。此时每个人虽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都想快点知道答案。 江湖上的事情,充满传奇色彩。 对于江湖外的普通人来说,那些事情可以是酒局上的谈资,也可以是说书人唱的一个段子,对于置身江湖的人来说,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却关乎着身家性命。 红耗子不疾不徐地倒了一碗酒“咕咚咕咚”地喝下,才继续说:“江湖传言,章懿天的嫡传大弟子近日已下山,想必是为他师父寻仇来了。” 大方头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这是以卵击石,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这么厉害,都能被凶手算计杀害,可想而知,凶手定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不仅武艺高强,还心狠手辣,那些正派弟子脑子一根筋,不可能斗得过这种阴险狠辣的小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后方,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在这桌的后方,挨着窗户的一张桌子旁,独自坐着一名女子。 她身穿一件浅青色袄子,头戴一顶素纱斗笠,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用竹筷挑着碟子里的菜。 她动作十分缓慢,但是又带着一种特定的节奏,每动一次筷子的时间几乎都是相同的,这使得她整个吃饭的过程看起来赏心悦目。 如果观察更仔细的话,会发现她每一口饭所吃下的米粒数竟是相同的。 前面那几名大汉的讨论她都听到了,他们那么张扬,几乎吸引了整个食肆所有人的注意。 依刚才那汉子所言,她下山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 只不过他们有一点搞错了,她并不是嫡传大弟子。 姜璧川垂眸,遮住眼底的黯淡。 她和凌森师兄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她此次是秘密下山的,除了无镜剑派的人,应该没有其他人知晓,莫非无镜剑派有人向外界透露了这件事? 那几名张扬汉子的谈话仍在继续。 红耗子眼神闪烁:“据说,章懿天这嫡传大弟子是个剑痴,一心沉迷练剑,从不与人来往。有人说他有什么难言隐疾,那方面不太行,所以断情绝爱。不过,也有的人说他是个女人,但是下面少了个眼儿,也不知是真是假。” 姜璧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差点将手里的杯子捏碎。 江湖传言,竟传得如此荒谬。 简直不可理喻! 是哪些烂人的嘴,她真想去给他们撕碎。 “如果是个美女的话,这就好办很多了。” 紫菜花脸上露出了一丝很猥琐的微笑,“每个男人见了美女,都会疼惜几分,只要她给我一点好处,我说不定可以为她卖命呢!” 黑铁板不满地睨了他一眼:“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 福满楼食肆地处银安城中心闹市区,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鱼龙混杂,其中大部分都是生活稍稍富足一些的城里老百姓,但其中不乏达官显贵,也不乏江湖侠客。大部分旅居银安的人,都会在这家食肆吃上一两顿饭。 这也就意味着,来这里打听消息,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像现在这样,就算静静地坐着吃饭,也能听到很多在外面听不到的小道消息。 这些小道消息虽然不一定具有真实性,但是聪明的人却可以从这些小道消息中挖掘出有用的信息。 姜璧川坐在最里面,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食肆里来去过往的每一个人。 前桌的那四个大汉,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黄山四绝”。 她虽然之前对江湖中人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但这次下山,她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只要是江湖中稍微有一点头面的人,她都做了详细的了解。 姜璧川所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除了银两和衣物,便是她自己整理的一本江湖人物谱。 “黄山四绝”的称号,其实是那四个人自己取的,他们是黄山脚下一个小镖局里的四个镖师,因为他们手里押过的镖从来没有被劫走过,所以后来黄山地区几乎所有的大镖都找他们押送。 他们的镖局也便越做越大,这四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镖局的核心人物,风头极盛。 后来他们四个结成了异姓兄弟,经常一起行动,自称“黄山四绝”。 对于他们这个称号,江湖中人一开始都是嗤之以鼻的,觉得他们狂妄自大,因为世界上能称得上绝的人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少之又少。 但他们四人厚着脸皮,无论走到哪里都宣称他们的名号,甚至谁不称呼他们为黄山四绝,他们就不给谁押镖。 久而久之,人们也渐渐习惯并接受“黄山四绝”这个称号了。 不知这四人突然来到银安城,是所为何事,莫非是从黄山押镖过来? 第21章 碧云庄主 姜璧川把食肆里的人都挨个观察了一遍,在看到对面另一排桌子的一个人时,不由得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 因为那个人,也在看她,她不小心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了。 电光火石,片刻之间,有些许尴尬。 那是一位极为俊朗的少年,穿着一袭白色缎面长袍,外罩一件蓝色对襟袄子,腰上系着一条白玉腰带,挂着的和田玉佩闪烁着幽碧的光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别着的那柄长剑,那是一柄漆黑的剑,剑柄漆黑,剑鞘也漆黑,斜斜地别在他左边的腰侧。 整把剑无论剑柄还是剑鞘,都看起来很破旧,这与他浑身上下的华丽穿着打扮格格不入,但却让他的气质显得很独特,仿佛灿烂阳光下一处幽暗的峡谷,充满神秘色彩,让人想深深探究。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若是不看那柄剑的话,他俨然是一副贵族公子的形象。 他在这群人中无疑是最耀眼的,然而奇怪的是,她居然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反而让他先注意到她了。 也不知道他观察她多久了,是否她刚才所有的举动都已落入他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可一想到当她在观察别人的时候,却有人在观察她,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那一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正晃神间,那少年已经起身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姜璧川不动声色,右手继续拿着筷子吃饭,左手已经迅速按在了自己的腰侧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 那里藏着一柄短剑,一旦发现对方对她有歹意,那锋利无比的剑尖会以最快的速度刺进他的胸口。 那少年风度翩翩地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没有说话,仅用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她。 她继续吃饭,假装不当回事。 半晌,那少年终于开口了。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她淡淡答。 “来银安办事?” 姜璧川点了点头,没说话。 “太巧了,我也不是本地人,我也是来银安办事的。” 少年变得殷切起来,“要不咱们结个伴吧,你身单力薄,我可以保护你,我叫沈云城,你呢?” 碧云庄主沈云城? 她抬起头,目光冷冷地对上那少年漆黑发亮的眼眸:“我不需要。” “哦。” 那少年有些失落,但只一会儿眼睛又亮了起来,“那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是否也能知晓姑娘芳名呢?” “姜璧川。”她说。 名字而已,她并不会藏着掖着,给人知道了又不会怎么样。 沈云城十分高兴:“那我以后就叫你璧川姑娘吧。” “随你。” 她低下头吃饭,不想过多理他。 “看你比我稍微年长一些,要不我叫你璧川姐姐吧?” 姜璧川白了他一眼。 “随你。” 沈云城眉开眼笑,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那我就真叫你璧川姐姐咯!” 他这笑容搭配上他的话语,给人一种很憨的感觉,这与他的气质一点也不搭。 姜璧川心里不禁疑惑,大名鼎鼎的碧云庄主,怎么会像个小孩子一样? 据她所知,沈云城16岁便当上了庄主,如今已过去几年了,世道险恶,这些有钱有势家族更是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他岂会还是如此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 她不紧不慢,按照自己的节奏吃着饭,全然没有因为沈云城在旁边而表现出半点局促。 唯一让她不适的就是,有沈云城在,她不方便再观察别人了。 她低着头,能感觉到沈云城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晃来晃去,她不知道他在看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有些抵触,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璧川姐姐,你真漂亮!” 沈云城突然发出一句赞叹,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一动不动。 “噗——” 姜璧川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真是没想到古代人夸人这么直接,还表现得那么夸张。 “我谢谢您嘞!” 她看了沈云城一眼,将筷子放在桌上,拿出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拿起立在桌旁的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就要离开。 她刚下山,还不宜在人前张扬。 沈云城在后面喊着:“哎,璧川姐姐,别走呀!” 姜璧川没理他,径自朝大门走去。 姜璧川走后,沈云城看了一眼她吃剩的饭,平平的,没有一点起伏。 天下之大,有几个人能在吃饭时一粒一粒地数着米,让每一口饭所吃下的米粒数相同,并且能让吃剩的饭在碗里像是地板一样平呢? 这个人不是绝世高手,就是疯子。 真是极有意思! 出了福满楼食肆后,姜璧川漫步目的地在银安城大街上游荡。 腊月,天气寒冷,刺骨的风吹得人脸颊发疼,但银安城中的热闹丝毫不减其他季节。 快要过年了,街上出现了很多鞭炮、窗花、对联之类的东西,气氛越来越喜庆,街上越来越多叫卖瓜子花生、糕饼的小摊贩,大家都开始置办年货了。 姜璧川走在街上,越想越觉得奇怪。 那个沈云城,真的是碧云庄主沈云城吗? 她看过碧云庄主的画像,确实和食肆里的那个人长得有几分相像。但作为庄主,沈云城来到银安,孤身一人,身边连一个亲信随从都没有,这就有些奇怪了。 而且,她坐在一个最不显眼的地方,沈云城也是,但是当她还没有注意到他时,他却已经注意到了她,这很奇怪。 照刚才她和沈云城对话时的感觉,沈云城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难道他注意到她,真的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这简直有些荒唐! 自己这身衣着打扮明明很低调,在人群中并不会显眼。 思考到最后,她得出的结论就是,沈云城绝对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江湖险恶,她得更加小心才是,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相信。 她突然又想到了一点,“黄山四绝”难道不认识沈云城? 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银安城,同时出现在这一间食肆,可彼此之间连个照面都没打。碧云庄沈家大名鼎鼎,莫非“黄山四绝”真不认识他? 第22章 客栈悬案 残阳西沉,暮色将至。 姜璧川抬头望去,远处的街角映入了她的眼帘。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发现了一家客栈,那扇古色古香的大门上悬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洪福客栈”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客栈的外墙由古朴的青石砌成,沧桑的痕迹令人感叹岁月的流转。墙上的花砖已经历经风霜,但依然闪烁着斑斓的光芒,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姜璧川走了过去。 跑堂的小二在门口吆喝着:“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呐?” “一间客房。”姜璧川说。 “好嘞!客官您这边请。” 店小二笑嘻嘻地把她迎进大堂。 姜璧川递给他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要楼上天字号房,住半个月。” 店小二拿着银子,面露为难之色:“客官,不瞒您说,楼上比较好的客房全住满了。” “地字号和人字号房也没了?” “人字号房不剩了,地字号还有一间。”店小二说。 “那就那间地字号房吧。” 店小二犹疑着,凑近她,压低声音:“客官,看您是位姑娘我才跟您说的,那个房间刚死过人,晦气,您住了不好。要不您住一楼吧,一楼还有几间天字号房。” “死过人?” 姜璧川眸底闪过一抹诧色。 店小二缩头缩尾地四下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更低:“就在半个月前,那个房间住了一位从外地来做生意的商人,他住了一天就走了。在他走后伙计们去收拾房间时,却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伙计们掀开被子,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哦不,是一具尸体,竟然是高侍郎的弟弟高裕。伙计们当时可吓坏了,后来请来了仵作,仵作检查尸体后说死者已经死了三天了。你说这邪门不邪门?” “是挺邪门的。” 姜璧川淡淡应和着。 店小二越讲越津津有味:“那位客人只住了一天,如果他是凶手,那死者怎么会已经死了三天呢,但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他住一晚上不可能没发现尸体,但他什么也没说。” 想必是江湖仇杀,这种事很常见,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朝廷官员身上。 姜璧川思索着,问道:“那后来官府是怎么处理的?” 死者是当朝侍郎的弟弟,地位高贵,案子是不可能草草了结的。 店小二说:“后来官府费了好大气力找到了住店的那位客人,你猜怎么着?那位客人说他压根没有进过那个房间,他那天订了房间后就出去和他的朋友喝酒了,一晚上没回来,他的那几位朋友可以作证。第二天早上他就直接出城去乡下看望亲戚了,从来没有踏进那个房间半步。” 官府又找了前两天住店的客人,但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在他们住店期间,并没有见到过尸体,同时店里的伙计也可以作证,因为他们每个客人走后,他们都会去收拾房间,但前几天都没有发现异常。 “那后来找到凶手了吗?”姜璧川问。 其实她知道凶手肯定没有被找到。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怎么可能被查到呢? 她这么问,其实只是想让店小二多透露一些消息罢了。 店小二兴致很高:“没有找到,这成了一桩悬案了。城内人人都在传,高侍郎的弟弟是碰到什么鬼了。高裕向来喜欢惹是生非,欺软怕硬,手里犯下过多条人命,但都凭着他哥哥高侍郎的权力摆平了,这回定是哪个被他害死的人化作鬼来报仇了。” 看来这高裕不是什么好人,死了活该,不过这凶手倒肯定不是什么鬼啊神的。 “高裕习武吗?”姜璧川忽然问。 “听说是自小习武的,高侍郎祖上曾出过大将军。尽管高裕不学无术,但自小习武,功夫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样看来,杀害高侍郎弟弟的应该是一位武艺高强的人。 他把高裕杀害过后,趁着那天晚上那间房没人住,把尸体从窗户搬了进去。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仅仅是为了摆脱官府的抓捕? 姜璧川想了想,回头对店小二说:“我就要那间房了。” “姑娘,这多晦气呀,您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一楼还有好几间天字号房。”店小二关切地问。 一个姑娘人家,他是真的担心她会害怕。 “不必考虑了,我就要住那一间。” 姜璧川斩钉截铁。 店小二叹了口气,没有办法,领着姜璧川上了楼,开了那个房间的门,临走时不忘说:“姑娘,若有什么住得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跟小的说。” 姜璧川点了点头,淡淡应了声:“嗯。” 她走进屋内,关上门,先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内的摆设,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暗器,这才放心地卸下背上的包袱。 床榻旁边有一扇窗户,姜璧川走过去,轻轻推开了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香味。 视线良好,街景一览无余。 古色古香的街道宽敞而干净,两旁是矗立的古老建筑,屋檐上挂满了红灯笼,摇摆着轻轻的风铃声。 这样的地方可不好找,不就是不久前死了个恶棍在这里嘛,姜璧川可不怕。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胆小的姜璧川了。 半夜,姜璧川被一阵咳嗽声吵醒。 “咳——咳咳——咳咳咳——” 她被这声音搅得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应该是隔壁的一位客人感染了风寒。 有一面墙隔着,其实声音并没有多大,但是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姜璧川的各个感官都过于警觉。 这声音一声一声咳进了她心里,让她没有办法安心地静下心来。 她失眠了,听着隔壁传来的咳嗽声,整个后半夜都没有睡着。 次日清晨,姜璧川烦躁不堪地去往大堂吃饭。 店小二见了她,忙迎上来,问道:“姑娘,小的见您眼圈发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姜璧川如实回答:“嗯。” “要不您还是换一间房住吧?”店小二关切地说。 姜璧川瞥了他一眼:“不必,我胆子大。” 她真不明白这个店小二是怎么回事,换作别人,巴不得这种没人愿意住的房间有人来住,他倒好,还三番几次地阻拦她住。 要是让他掌柜知道了,不把他臭骂一顿才怪。 店小二低下了头:“姑娘,您休息不好,小的心里过意不去。” 姜璧川愣了一下,只得说:“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是昨晚隔壁有位客人吵到我了。” 店小二紧张道:“有客人骚扰您?” “不是,只是他一直咳嗽,吵得我睡不着。” “哦,这样啊,那小的晚上向那位客人说一下,让他咳嗽时稍微小声一点,姑娘,是您左边的还是右边的吵着您?”店小二问。 “右边。” “小的记下了。” 临走之前,店小二狐疑地看了一眼桌子旁边立着的油纸伞。 “姑娘,外面并无下雨之天象,您为何要带伞?” 姜璧川瞥了一眼伞口,看到并未露出什么端倪,淡淡地说:“现在不下雨,并不意味着几个时辰之后不下雨,天象变幻莫测,谁又能知晓呢?” 古代又没有天气预报。 店小二忙道:“是小的多嘴了,姑娘莫见怪。” 姜璧川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店小二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23章 含光宝剑 城南角的一个闹市区,人们聚集在一处热闹的街头。 他们围成一圈,紧紧围绕着一个高高的台子,拥挤得水泄不通。 好奇的人们纷纷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当他们靠近一瞥时,会发现台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武”字,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比武的擂台,台下人群中充满了欢呼声和兴奋的呐喊,有的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展示自己的技艺和勇武。 此时擂台上正站着一位膀大腰圆的大胡子汉子,他扯着嗓门大声喊着:“各位英雄豪杰,鄙人王酉德,今天在此设下擂台,是奉我家主子之托,寻得一位武艺高强之人,将一件稀世珍宝赠予他。” 声音浑厚,仿佛打雷一般。 台下的人群开始讨论起来,人群中有人朝他喊:“那件宝物是什么?” 台上的大胡子汉子对于人群的反应感到很满意,慢悠悠道:“大家莫急。” 他说着慢慢掀开旁边一个铁架子上罩着的红布,人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 在他掀开红布的一刹那,人群沸腾了。 “含光剑!” 台下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大胡子汉子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待人群稍微静下来,他扯着粗粝的嗓音大声说:“我家主子说了,今日谁都可以上擂台比试,被打下擂台者输。谁能够留到最后,这把宝剑就归谁了。” 姜璧川站在人群中,惊讶地看着那只见剑柄不见剑身的宝剑。 含光剑,当年无镜剑派的两大宝剑之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含光宝剑乃是春秋时期卫人孔周所藏宝剑,一旦有光线照及剑身,剑身便隐于光线之中看不见,而在夜晚或白天光线晦暗的地方,剑身便显现出来。此剑可杀人于无形,颇受世人追崇。 但是,在春秋之后,含光宝剑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如今擂台上的这把宝剑,是铸剑大师欧长林耗费数年精力,仿照上古神剑含光宝剑铸成的。由于含光宝剑未曾现世,他便将此剑亦取名为含光,是当今天下排名第五的宝剑。 在无镜剑派创立之初,欧长林将此剑赠予无镜剑派,成为了无镜剑派的镇派之宝之一。 此外,无镜剑派还拥有一把天下排名第二的宝剑——无镜剑。 此剑名为无镜,是因为没有反光的镜面,在光线照射下此剑能焕发强光,令对手目眩头晕,无法直视。 无镜剑派拥有两大名剑,实力强劲,闻名遐迩。 然而五年前,在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带着弟子们前往华山参加武林大会之时,趁着无镜山空虚,一伙强盗闯入其中,抢走了无镜剑派的很多宝物,其中就包括了镇派之宝含光剑和几本重要的武功秘籍。 无镜剑由于被章懿天带在身上,才幸免于难。 这几样东西是无镜剑派得以存在和发展的根基,是无镜剑派存亡的关键。这些东西一旦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恐怕会令整个江湖翻天覆地。 这几年经过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和弟子们费尽心力地寻找,已经找回了三本武功秘籍,但还有含光剑和另外两本武功秘籍流落在外,下落不明。 姜璧川这次下山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含光剑和那两本武功秘籍的下落。 如今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已去世,若不尽快找回这些东西,无镜剑派恐怕难以再在武林中立足。 大胡子汉子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现在,哪位大侠愿意第一个上?” 话音刚落,一名壮汉从人群中跃上擂台,他站稳后朝人群做了个抱拳礼:“鄙人燕山李雄,请各位赐教!” 在他说完后,从人群中跃出一位清秀书生,他双手拿着一支很大的毛笔,身材瘦弱,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在他上台后人群中都是劝退的声音。 “秀才,你搞错了吧,这里不是讲台,是擂台,弄不好会掉脑袋的!” 那书生不管身后质疑的声音,径自走上擂台,双手抱拳:“阁下,讨教了。” “阁下莫非要用手中的笔与我这长刀来比试?”李雄惊讶地问。 那秀才书生笑了笑:“是的。” “得罪了。” 语毕,李雄的长刀已朝书生挥过来。 台下众人紧张地屏住呼吸,眼看着刀锋即将劈下,情景一度紧张至极。 眼见刀就要落到书生身上,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然而,就在众人心悬一片的时刻,书生灵活地一闪,身形迅速躲开,就像一阵轻风掠过,闪到了李雄身后。 李雄震惊地看着书生闪避开自己的攻击,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立即转身回击,刀光闪烁间,迎面向书生砍来。 然而书生身子又灵巧地一闪,像一片蝴蝶般在擂台上舞动,再次闪到了李雄身后。 李雄愕然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书生已经抓起手中的笔杆。 笔杆犹如一道利箭,经书生之手,直接命中了李雄的脚踝,然后又一个回旋飞回到书生手中。 “啪”的一声巨响,李雄发出一声惨叫,瞬间从擂台上摔倒下来。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 书生站在擂台上,笔杆还在手中微微颤抖,他冷静而镇定地注视着倒地的李雄。 观众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见滚下台的李雄扶着擂台边缘艰难地站了起来,秀才书生收起毛笔,双手抱拳:“得罪了。” 而后连续五位上台者,皆在三招之内就被打下了擂台。这使人们大为惊叹,路边唱曲儿的慷慨激昂地唱着:“谁说书生不勇武,秀才擂台一打五!” 王酉德在擂台上呐喊:“还有哪位豪杰愿来夺这宝剑,尽管上台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台下人群中有人回应:“黄山四绝来也!” 一名紫色衣服男子轻盈地跃上了擂台,昂首挺胸道:“我乃老三——云晦海。” 云晦海,在黄山四绝中排行第三,擅长用毒,生性风流,是一个臭名昭着的采花淫贼。 他走到那名书生身旁,围着他打转,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端详着他:“哟,小秀才相貌不错,细皮嫩肉的,长得真合哥哥的胃口,哥哥都不忍心伤你了。” 秀才书生后退了半步,脸色通红,尴尬地笑了笑:“我认输了,阁下请便。”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飞快地自己跳下了擂台。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议论纷纷。 他们没有想到书生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认输,更没有料到云晦海会如此嘲弄他。 云晦海得意地哈哈大笑,尽情享受着这样的胜利。 台下的人感到不服气:“哎,都还没打,怎么能认输呢?让他尝尝你手中笔杆的厉害。” 书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打不过他。” 台下的人纷纷觉得秀才受到了轻薄,心中激起了一股义愤之情,欲为其打抱不平,接二连三地冲上台攻擂。 擂台上的风云再度变幻,云晦海成为了焦点。 第一个冲上去的是一位精壮的汉子,他挥舞着双拳,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然而,他的攻击却被云晦海轻松化解,转眼间就被一招打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接着,一个身姿矫健的女子上前挑战,她舞动着双刀,技艺看起来十分娴熟。 然而,云晦海只是轻轻一闪,女子的攻击就全都被化解,她疲于应对之际,云晦海抓住她的间隙,一掌击向她的胸口,女子顿时倒飞而出,狼狈地摔在地上。 台下一片寂静,观众们惊叹不已。 尽管他们内心中愤怒不已,却也清楚地认识到对手的强大实力。 在人群中,姜璧川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白色衣袍,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是沈云城,莫非他也要来争夺宝剑? 为了避免被他看见,姜璧川连忙低下头,快步离开了擂台,走进了擂台对面的一家茶坊,在茶坊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窗棂,她可以清楚地瞧见擂台上的情况。 沈云城始终没有上去比武,只是在台下默默地观看。 姜璧川觉得有些好笑,人人都想夺剑,但沈云城或许真的只是把这当成一场比赛来观看。 第24章 落魄剑客 一个上午过去了,留在擂台上的人还是云晦海。 连连的胜利让他洋洋得意,认为这把含光宝剑必定是自己的了。 殊不知下午的比试刚开始,他就吃了个大瘪,满脸鼻血地滚下了擂台。 许是听闻了含光剑的风声,下午有越来越多的高手前来比试,其中也有不少自称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云晦海就是在第一场的时候就败给了一个自称是邵山派弟子的人手中。 在太阳快要落山时,留在台上的是傅雨山。 江湖之中,有人尊称他为“剑侠”,有人嘲笑他为“落魄剑客”。 他的剑法以招式变化着称,最为着名的是流云剑法,剑势凌厉,变化莫测,一共三十六招,三十六种变化。 据说大多数人在三招以内被拿下,能抵挡超过十招的都是剑术一流的人,至今还没有人能接下他的完整三十六招。 但是据姜璧川所知,傅雨山已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好几年,没想到今日会因为一把宝剑而出现在此。 不过对于傅雨山这种爱剑之人,为了宝剑重出江湖,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绝世宝剑,对人的诱惑很大。 剑客爱用剑,也爱收藏剑。 他站在这个擂台上,已经连续打败了八个上来挑战的人,才一直留在了现在,只要能坚持到太阳落山,这把剑就属于他了,从此以后他将会和这把宝剑一同辉煌。 只剩最后半个时辰了,王酉德向台下的群众问了一声:“还有人愿意上来挑战吗?”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但无人上台来。 很多想争夺宝剑的人见识了前面几人的狼狈下场,都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会是台上这位的对手。 太阳已经朝西边移去,在一座山的山头上洒下火红一片,这在寒冷的冬季是极少见的,冬季的阳光一般都无比温和,落下山头时,从来没有这种火烧云的景象出现过。 天上云霞的颜色和含光剑的颜色映在一起,使含光剑周围也火红一片,像是要烧起来。 约莫还有一刻钟太阳就要落下山头,傅雨山抱着剑懒懒散散地靠在擂台上的一根柱子上,静默地等待着。 只需再等一刻钟了,一刻钟后,这把绝世宝剑就将归属于他,无人可以夺去。 姜璧川在那间酒坊里坐了一下午,时刻关注着擂台上的情况。 此时她手掌抚摸着油纸伞里微微露出的剑柄,蓄势待发。 若是再没有人上去,她便要自己上去,无论如何也要夺回含光剑。 一阵风吹到了面上,像刀削一般的刺骨。 傅雨山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待他再睁开眼时,擂台的边缘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夕阳,脚步稳健地朝他走过来。 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 姜璧川此时透过窗棂,也看到了那道黑色身影。 而那个身影,她总觉得有一丝熟悉。 黑中带褐红的衣裳,乌黑发亮的长发,英气逼人的脸庞。 是他? 那人踏着夕阳而来,但是他站在那里,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下来。 他苍白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仿佛带着一股天然的寒气,让靠近他的人都发自内心地寒冷。 他微微弯下腰,以袖掩面,咳嗽了两声,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沙哑:“抱歉,这剑你今天不能带走了。” 一个带着伤的人竟这么大气场,傅雨山皱了一下眉,立直了身子打量着他:“阁下是?” 那人没有着急回答,又弯下腰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才缓缓说:“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就像我也不问你的名字一样。” 傅雨山朗声笑了笑:“你说得对,咱们比武,不必知道对手姓名。不过,今天这含光剑,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真不巧,我也要带走它。” 那人望着傅雨山,语气很淡。 “阁下伤病在身,如何与我争夺?”傅雨山问。 那人不禁冷笑了一声:“先担心你自己罢。” 傅雨山看了一眼他手中握着的刀。 刀身青芒闪烁,宛如寒雪覆盖,呈现出曲线优美的双弧形状,刀背一侧镶嵌着精致的银色符文,神秘而精妙。刀柄由黑色玄铁打造,镶嵌着黑色龙鳞纹饰,沉稳而威严。 “来吧,刀剑无眼,阁下小心一点。” 傅雨山收回目光,额角微微跳了跳,握紧了手中的剑。 那人还是说:“先担心你自己罢。” 刀光和剑光同时一闪。 人影交错、兵器碰撞,见对方有伤在身,傅雨山一开始没有使用流云剑法。但是经过几招的切磋,对手气焰强劲,步步紧逼,再不使用自己的独门绝技只怕很快就会不敌。 傅雨山未经犹豫,在和对手拉近距离的一瞬间切换了剑法,一剑虚刺向对方的要害之处。 本以为这防不胜防的一招会把对方制服,可他还是小瞧对手了。 那人以快到让人瞧不见的速度将刀挡在身前,傅雨山的剑尖正好刺在他的刀背上,他另一手迅速抽出腰间别着的另一柄长刀,猛地劈向傅雨山的剑。 一阵强大的力量震得傅雨山差点握不住剑,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居然是使用双刀的,傅雨山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不甘心。 方才他竟没有注意到那人腰间居然还有一把刀。 喘了一口气,二人重新又斗了起来。 这回傅雨山接连打出了流云剑法十个招数,但都被对方一一化解,未有丝毫损伤。擂台下的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心想这趟没白来。 那黑衣男子毕竟有伤在身,流云剑法第二十八招打出,傅雨山见他扶着胸口气喘,脚步虚浮,大概体力有些不支了。而他自己也和那人差不多,体内气息乱窜,握着剑的手已在不住颤抖。 台下众人还期望他们再继续打下去,好让他们见识到完整的流云剑法,可傅雨山却突然将剑插入鞘中,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那黑衣男子行了一礼。 “阁下的功夫令雨山折服,我认输。” 黑衣男子眼里露出几分惊讶,但他也没问什么,只客气地回应道:“阁下的剑术也是一绝。” 其实傅雨山不过是不想将流云剑法三十六招全显露于世人,也难保这擂台下不会有高人能够看一遍就将这剑法的精髓学了去,这最后几招他还是要保持一点神秘感。 太阳正好落下了西山,只剩下一点余晖。 台下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的两人,尚未回过神,王酉德就赶紧跑上台来: “腊月十九,银安城比武,这位侠客勇武过人,一举夺魁,特赠与含光宝剑。” 台下的人一半低声丧气,一半欢呼鼓舞。 那些唉声叹气的人大多是欲夺宝剑的人,此刻看着宝剑落入他人之手,也只能惋惜几句了。 王酉德毕恭毕敬地将含光剑交到那人手中:“这位大侠,我家主子有几句话想对您说,明日午时可否到风雨亭一叙?” “没空。” 那人接过含光剑,简明扼要地说。 王酉德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问:“那阁下什么时候有空?我家主子很想见您一面。” 那人在王酉德耳边轻声低语:“我对做人保镖这种事没兴趣,你另寻他人吧!” 王酉德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那人走远去,他突然灵机一动,走到已经走下了擂台的傅雨山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大侠,您的剑法出神入化,在下实在是佩服。” 傅雨山皮笑肉不笑:“过奖过奖。” 王酉德十分诚恳地说:“大侠,我家主子十分欣赏您的剑法,想和您认识认识,明日午时可否到城外风雨亭坐上一会儿?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你家主子是谁?”傅雨山问。 “高侍郎。” 傅雨山淡淡笑了笑:“那好,我正好也有事情找他。” 王酉德本以为他也会拒绝,还在思考该怎么说服他,没想到傅雨山竟爽快地答应了。他心中大喜,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终于有交代了。 尽管刚才夺魁的那位大侠不买他的账,但眼前这位的武功也很高,应该也能入主子的法眼。 姜璧川看着那名黑衣男子持着含光剑走远,赶紧出了茶坊。 却不想一出茶坊就看到沈云城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她知道躲也躲不过去了,于是干脆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沈云城笑嘻嘻地打招呼:“璧川姐姐,真是缘分呀,咱们又见面了。” 姜璧川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云城看了看她,又眯起眼睛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擂台,眸光一闪。 “璧川姐姐也对擂台比武感兴趣?” 姜璧川淡淡瞥了他一眼。 “我不过是恰好在这间茶坊喝茶罢了,看到如此景况,也就随意瞧瞧,倒是公子你,像是特意过来观看似的。” 沈云城伸手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那把黑色的剑,咧嘴笑了笑:“璧川姐姐说得不错,我正是特意过来看的,鼎鼎大名的含光剑重现江湖,我当然得过来瞧瞧。倒是璧川姐姐好雅致,一边品茶一边观看擂台比武,好生惬意!” 第25章 为何一直跟着我 姜璧川眼见着远处那个黑色的人影就要消失在视野里,想着要是错过今日就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含光剑了。 她心里急迫,忙对沈云城说:“我还有点事,公子来日再会!” 而后,还未等沈云城回应,她便绕过他急匆匆地走了。 沈云城回过头,看着姜璧川走远的身影,最后视线慢慢地集中在她右手紧紧抓着的那把青色油纸伞上。 这看起来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伞,青色的伞面,简单地画着一簇山涧上的石兰,伞柄和伞骨的制作很粗糙,但看起来还算结实。 沈云城看不出这把伞相比于街上卖的伞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又觉得这把伞处处都与街上卖的伞不一样。 姜璧川迅速地跟上了前方那道黑色身影。 漆黑的夜晚,只有微弱的月光尚且可以照明,但姜璧川的洞察力过人,在眼睛适应了黑暗过后,黑夜和白天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是在夜晚,她才更方便行动。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那道身影,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手,最好是在一个不会被别人看到的地方。 尽管今天看他在擂台上的表现,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但是姜璧川并不担心。 一个浑身伤势还未痊愈的人,就算武功再强,也是经不住多少折腾的。 那个人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姜璧川觉得他一直在绕圈子,而且走得飞快,幸好她轻功还算可以,不然早就被他甩掉了。 这个人可真难跟,想必平时也是一个警惕心很强的人。 姜璧川跟着他曲曲折折地穿过了十几条巷子,她躲在一个墙角,看见他轻巧地越过高高的城墙,出了城,她便也紧跟上去。 出了城来到一片空旷之地,姜璧川险些无处隐藏,幸亏那人走得飞快,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况。 不然只要稍微回头看一眼,就会看到姜璧川那无处隐藏惊慌失措的身影。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姜璧川想着只要进了那里,她就可以行动了。 那里距离城墙有一段距离,又有层层叠叠的树木做掩护,在那里出手,不会轻易被城中人发觉。 进了树林,那人的速度突然变慢,直至最后停了下来,稳稳立于树影中,狂风吹拂着他黑色的头发。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他突然回头。 被发现了吗? 姜璧川屏住呼吸,没出声,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 那人语气冷漠:“我知道你在后面,出来吧,不要逼我亲自动手捉你。” 夜幕低垂,寒风凛冽。 “呲”的一声,剑光瞬间刺破黑暗,直接刺向对方的喉咙。 姜璧川很少出手,但一出手则是直取敌人要害。她的剑法虽不比傅雨山那般变化莫测,但却更加快而狠辣,让人防不胜防。 她使用的是一把长剑,由于初次下山,不宜张扬,这柄剑设计得很巧妙,以油纸伞的伞柄为鞘,精心设计的剑身窄细而锋利,平时可以轻松地隐藏在伞里,因此无人会发觉那把普通的油纸伞里,居然藏着一把危险的利剑。 那人拔刀出鞘,格挡在喉咙前,战意凌厉地闪烁在他的眼眸中。 劲道凝聚于刀锋之上,刀光如流星一般划破夜空。 刀刃与剑锋碰撞,火花四溅,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树林中的树木也随之颤动,仿佛在默默见证这一场生死交锋。 一击不成,二人各被震得后退几步。 稳稳立住后,姜璧川变刺为切,再次挥舞刀剑,直击对方下盘。 那人蓦地一跃而起,刀光瞬间绽放,势不可挡地向姜璧川袭去。他的身法犹如猛兽出击,每一刀都仿佛带着雷霆之势,势要撕裂一切阻挡。 姜璧川的剑招如流水般连绵不断,准确地招架住每一次的刀击。她的身形宛若飞鸟穿梭,剑芒流转间划破夜空,剑尖如星辰点点,直指对方要害。 时间似乎静止了,只有刀剑之间的交错声回荡在树林中。 一刀一剑,在树林中交织成一幅壮阔而激烈的画面。两人相互纠缠,目光交汇,场上的气氛紧张而凝重。 几十个回合下来,他居然一点破绽也未露出,但是大幅度的动作牵动了他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 姜璧川看到他胸前的衣服上已经出现了不寻常的深色,而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刀法也开始有些凌乱。很显然,他的伤口已经再次裂开来了。 姜璧川抓住此机会,决定发动最后一击。 她毫不犹豫地丢掉了手中碍事的油纸伞,左手拔出藏在腰侧的短剑。当遇到强手时,她的习惯是左手持短剑,右手持长剑。当以长剑相搏时,趁对方不注意,她一个侧身这把短剑就可以刺入敌人的心脏。 她相信一旦拔出了这柄剑,双方就必定会有一人鲜血飞溅。当她的长剑和短剑都出鞘时,就从未败过。 然而,她不知道今天是遇到了一个怎样的人。 蛮横无理,让她惊讶,也无措。 空气仿佛凝滞了。 身体紧紧地被束缚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后背抵着一个坚实的胸膛,姜璧川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 她刚才的那一招,被他用一种极其野蛮不讲理的方式化解了。 在她的剑靠近他时,他没有用兵器来与她的剑相搏,而是直接丢掉了手中的刀,让自己的身体在挨了她的一剑后巧妙地绕到她的身后,扑上来抱住她,束缚住了她的双手。 他很聪明,也很大胆。 这可能是唯一能够出其不意控制住她的办法,但换作是其他人,没有人敢这样做。这样做无异于将自己往她的剑口上送,自己送死,但他却这样做了。 当她一剑刺出去,他没有躲,反而无畏地迎着剑锋上来。她有一瞬间的惊讶、犹豫,正是这一瞬间的心慈手软,导致了她后面的失败。 只有坚决果断的剑法才是没有破绽的。 现在被他束缚住,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姜璧川丝毫不能动。 “为什么要跟踪我?”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夹杂着轻微的喘息,响在她的耳畔。 第26章 我一定会补偿你 “含光剑。” 姜璧川坚定地说,“为了含光剑。” “这把剑这么重要,不惜以命相搏?” 姜璧川叹了口气:“很重要。” 那人沉思了片刻,松开她,走到一旁,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将含光剑扔给她。“既然这么重要,那你拿去好了。” 这倒是让姜璧川很惊讶:“为何?” 那人捡起刚刚被扔在地上的刀,在上面轻轻哈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收回刀鞘中,淡淡道:“我认得你,在无镜山下你救了我一命。” 姜璧川低头看着手中的含光剑,想着原来他是念着这份恩情的。 “那多谢了。” 姜璧川也不客气,含光宝剑本来就是属于无镜剑派的,现在回到她的手中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那人淡淡道:“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欠别人的。” “那现在我们两清了。”姜璧川说。 “不,咳咳……” 那人咳嗽了两声,摇了摇头,“我欠你的是一条命,而你只欠我一柄剑,没有两清,我欠你的更多。” 姜璧川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竟这么计较这些。 她将被她扔掉的油纸伞捡起来,重新拿在手中,“就当两清了吧,我不需要你欠我的。” “不行,我欠你的更多,来日再见,我一定会补偿你。” 那人态度很坚决。 真是奇怪,竟有人要上赶着报恩。 要报恩就报吧,反正她也不亏。 姜璧川暗暗想着,没有多说,看见他用手紧紧捂着的伤口不断冒出鲜血来,才意识到他刚才在自己的剑下受了很重的伤。 她从腰带上的荷包里摸出一瓶药递给他。 “这是金疮药,你拿去涂上吧。” 那人接过药,淡淡道了句谢谢,然后拔下药瓶的塞子,把药往伤口上胡乱地洒。 这个过程很痛苦,姜璧川看见他的脸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但他咬着牙硬是没有哼一声。 在血止住了以后,他袖子一拂,擦掉了脸上的汗水,然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平静和冷淡。 对他来说,受伤仿佛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姜璧川瞄了一眼他布满伤口的身子,“你伤势严重,翻越围墙恐有困难,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无大碍。” 那人板着脸拒绝。 “那你自己小心,告辞。” 姜璧川见他不领情,说完便朝城墙的方向疾步而去。 越过围墙回到城中,姜璧川觉得带着含光剑太过于张扬瞩目,于是把它藏在了那把油纸伞里,油纸伞的伞面可以遮一遮。 她刚走到客栈的大堂,店下二就迎过来,问她吃饭了没有。 她正好还没吃,于是便让店小二吩咐厨子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 在吃饭期间,姜璧川总觉得店小二的眼睛一直瞟向她靠在桌旁的油纸伞上,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想着可能是因为今天伞里放了重要的东西,自己的警惕心过重了,便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吃饭,不再多想。 回到歇息的客房后,姜璧川从包袱里取出她的那本江湖人物谱,仔细看了看,却没有看到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记录。 真是个神秘的人。 许是今天过于劳累,和那名神秘男子的对决耗费了大量体力,姜璧川躺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 在半夜,姜璧川再一次被咳嗽声吵醒,这咳嗽声甚至比昨天的还更大。 那店小二不是说会和那位客人建议一下,让他咳嗽小点声吗? 怎么反而更大声了? 良好的休息对她来说弥足珍贵,这样下去今晚必定又会是一个无眠之夜。 窗外皎月高挂,整个银安城都处在一片祥和的静谧之中。 偶有微风吹过房梁,发出“沙沙”的响动,这些声音,姜璧川都可以忽略,唯有隔壁那声响,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从床榻上下来,点燃了油灯,迅速地穿好衣服。 “咚咚咚。” 姜璧川敲了隔壁的门。 没有人应,也没有人来开门,只是那咳嗽声刹那间停了。 双方都屏住了呼吸。 见没有反应,姜璧川再次抬手敲了敲。 那门倏地开了,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子手撑着门,淡淡问了句:“有事?” 他光着膀子,身上有好多处伤,其中有一处伤口格外显眼,位于右边肋骨下方,伤口狭窄而深,这是她的剑刺的。 姜璧川十分惊讶:“怎么是你?” 那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事进来说。” 大半夜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是不是不太适合? 姜璧川还在思考,身子就已经被他一拉,脚步踏入了房内。 那人把头探出门去左右看了看,见门外并没有异常,然后才迅速关上了门。 注意到姜璧川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半夜开着门说话不好,小心为妙。” 姜璧川:“哦。”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问她:“你有何事?” 姜璧川看着他满是伤痕的上半身,那句她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她转换话题问道:“你为何不开灯?” “抱歉,方才不知道门外会是你,所以就没穿衣服,开灯怕吓着你。” 啊这。 姜璧川轻蔑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怕这点小事? 他应该不知道,就算没开灯,她也已经把他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人看了姜璧川一眼,幽幽地说了一句:“要知道是你,我是坚决不会开门的。” 这是什么意思,她竟这么讨人嫌? 姜璧川腹诽着,说道:“你穿好衣服开灯吧,不开灯更吓人。” 两个人在黑暗中坐着,这让她觉得很诡异奇怪。 “疼。”那人又咳了几声,声音愈发的沙哑低沉,楚楚可怜,“伤口碰到衣料会很疼。” 伤口没有愈合,衣服的布料摩擦在上面会很疼,但是白天又不能不穿衣服,所以他只能在夜晚才能短暂地摆脱衣物摩擦的疼痛了。 姜璧川看了他一眼,迅速地走到桌子旁,点亮了油灯。 油灯亮起来的那一刹那,她回过头看到了那人惊讶的表情。 光线一亮,他身上结痂的和未结痂的伤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尤为触目惊心。 可看着他的身体,不知怎的,在山上偷看的一些不正经话本里的画面又一张张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还夹带着一些她上辈子偷看过的东西。 简直要命! 第27章 城外风雨亭 姜璧川赶紧转移注意力,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她下山来第一次问别人的名字,她在那本江湖人物谱中没有记载他这号人物。 这很奇怪,像他这样的武林高手,无镜剑派的书籍中居然没有一丝记录。按理来说,只要是稍微有一点名气的江湖中人,都该多少有一些记录的。 最怕的就是沉默。 静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姜璧川以为那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便想着他不说也就算了,她也只是随口一问,也并不是那么想知道。 沉默了好久,那人才淡淡地开口:“卫北浔,你呢?” “姜璧川。”姜璧川也淡淡地说。 “五行缺水?” 姜璧川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听到自己的名字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五行上的问题,不过按生辰八字来算,自己确实是五行缺水。 川,河流的意思。 那人又说:“我也五行缺水,所以名字里面带有水。” “哦。” 卫北浔漆黑的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所以你深夜造访,是有何事?” 姜璧川:“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来找我做什么?” 卫北浔眼神里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幽幽暗光,“莫非我能让你睡着?” “我……” 姜璧川一时语塞,想说他的咳嗽声吵着她了,但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咳咳……”卫北浔捂着胸口咳嗽着,睨了她一眼,“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既然他都赶人了,姜璧川不好再作停留,匆匆退出门,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想来也真是丢脸,她姜璧川何时丢过这样的人? 不过那天晚上,尽管隔壁房还是传来咳嗽声,但姜璧川也能睡着,不再受影响了。 甚至在梦里,又出现了一些不正经的画面。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在上辈子,她还没有和赤裸的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 银安城外的风雨亭,凭借它独特的五角式设计而历来被众多人所津津乐道。 相传数十年前,在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让世人震惊的对决,一个无名小辈与武林第一高手的决战。 这场不可思议的决战吸引了数千人前来观看,一部分人是想一睹武林第一高手的风采,也有一部分人是想来看看那位勇气惊人的侠士是谁,同时还有一部分人纯粹是来凑个热闹。 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而来,最终都会用一个字来形容这场对决:绝! 这场决战的精彩程度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本来大家都以为武林第一高手胜利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战斗,最终落败的却是武林第一高手。 尽管很多双眼睛在看,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无名小将是怎么实现的逆转,谁也无法看清楚最后那柄剑是怎么刺进武林第一高手胸膛的。 大家能看到的只是最后武林第一高手看见插在自己胸膛的剑时,那惊讶甚至惊恐的表情,以及那柄在夕阳下淌着鲜血,却依旧发出刺眼光芒的剑——无镜剑。 那个击败武林第一高手的无名小辈从此在江湖中声名大振,成为了一个传奇。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师父是谁,他好像就是突然来到天地间一样,关于他的故事都带着很强的传奇色彩。 后来,那个无名小辈登上了无镜山,创立了无镜剑派。 在无镜剑派创立之日,他收到了铸剑大师欧长林的贺礼——含光剑。 自此,坐拥两大宝剑,睥睨江湖,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门派——无镜剑派的历史就开始了。 傅雨山不知道高侍郎为何要选在这里见面。 究竟是有多重要的事,不能在城里说吗,非要选在这荒郊僻野里。 他在亭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一阵马车的声音,紧接着,马车驶近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绸面缎子衣袍的人朝傅雨山走了过来。 待他走近,傅雨山问:“你是高侍郎?” “不不不。” 那人连连摆手,神色慌乱,行了个礼,“公子可否到马车内一议?我家老爷在那里等您。” 傅雨山想了一下,道:“行。” 高侍郎警惕心重,疑神疑鬼,傅雨山倒是不怕,他倒是要看看高侍郎这是想搞什么名堂。 高侍郎五十多岁的年纪,双鬓已经开始斑白,梳理得很整齐的头发也已经染上了风霜。他整个人很臃肿,发胖的身材好像一个球,把他身上紫到发黑的官服撑得紧绷绷。 虽有着胖子的身材,但他整个人却不像一般的胖子那样看起来让人很容易亲近。这个胖子短小精悍,看起来高深莫测,俨然是一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模样。 这个胖子对傅雨山很热情,傅雨山一上马车他就满脸堆着笑容,招呼他赶快坐下,对他嘘寒问暖说了一大堆废话,偏偏不说正事。 傅雨山一向脾气好,极有耐心,虽然身为一名出色的剑客,他的剑桀骜不驯,但他的为人却是十分温和有礼的。 许多人怕他,其实不是怕他这个人,而是怕他手中的剑。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中的那柄剑。 高侍郎想闲聊,傅雨山便陪他闲聊,反正他也不着急。侍郎都不急,他急什么,反正与侍郎在车里消磨一下时间也挺好。 高侍郎扯东扯西说了大半个时辰,从朝堂上的国家大事说到街头小巷的奇闻轶事,最后估计是找不到话说了,才说起了正事。 “少侠,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想找你帮忙。”高侍郎说。 “什么事?” 高侍郎深深皱了一下眉,面上露出一丝悲痛之色:“我有一个弟弟,他叫高裕,半个月前在一家客栈中被人残忍杀害,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傅雨山也皱起了眉头:“听说过,这件事确实十分诡异。” 高侍郎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请你帮忙查一查这件事,高裕是我的亲兄弟,作为兄长,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看了看傅雨山,“还有一件事,你武功高强,我想请你在暗中保护我和我的家人,价钱酬劳由你来定,只要我负担得起,会尽量满足你。” 傅雨山沉默着没有说话,高侍郎细瞧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看这样行吗?” 第28章 她做错了什么 “哈哈哈——” 傅雨山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舅舅,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舅舅?” 这倒是让高侍郎大吃了一惊。 “我母亲是高茗芳啊!”傅雨山说。 “茗芳?”听到这个名字,高侍郎高兴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忙拉住傅雨山的手追问,“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吗?” 傅雨山忙说:“很好,我娘现在很好,劳烦舅舅挂心了。” 高侍郎激动地牵着傅雨山的手,仔细地看着他,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挂满了泪水:“小侄都长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啊!一晃都二十八年了,你出生后舅舅都还没来得及抱抱你,就遭遇了那样的事,唉!” 傅雨山叹了口气:“都已经过去了。” 当时傅雨山还太小,对当年发生的事并没有什么映象,只是懂事后经常听母亲提起,才稍微了解了一些。 二十八年前,高茗芳还是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家千金小姐,是高老夫妇唯一的女儿,掌心中的心肝宝贝。 她的前半生过得锦衣玉食、幸福美满,后半生却颠沛流离,只能与儿子相依为命。导致她这种命运转折的原因是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高茗芳十五岁那年,在高老的寿宴上,当时太尉的独子见到了高茗芳,对她一见钟情。但是高家当时地位不高,太尉根本瞧不上他们。 太尉的儿子也是个犟脾气,干脆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说这辈子非高家小姐不娶。太尉老爷子没有办法,只得上门来提亲。 当时高老爷子在朝廷中无依无靠,想着正好可以攀附太尉这一棵大树,于是没跟高茗芳商量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当时太尉的那个独子又黑又瘦小,相貌丑陋,高茗芳根本看不上眼。 当知道这件事后,高茗芳拼死反对,但是高老爷子碍于太尉家的权势,不敢提出退婚,只能找理由把婚期延后,想用多一些时间来说服女儿。 高茗芳伤心欲绝,最终选择离家出走。 在她离开高家无依无靠时,认识了一名男子,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并很快有了一个孩子。 而彼时的高家,由于高茗芳出走一事惹怒了太尉,使得高老爷子在朝堂上处处被针对,官场之路走得尤为艰难。 高茗芳原本以为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之后就会幸福,然而命运终究是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就在孩子刚出生后没多久,某一天,那个男人对她说:“茗芳,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高茗芳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还俏皮地说:“那就出去呗,还怕媳妇不让你出去啊?你娘子我很通情达理的。” 男人并没有被她逗笑,反而表情变得更严肃:“我这次出去可能就不回来了。” 高茗芳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颤抖着问:“他们找来了?” 男人低下了头,沉默着没有说话,待他再抬起头时,便看到高茗芳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挂满了泪水。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哭的时候上前抱住她,给她安慰。 此时谁也安慰不了她,除非那几个人亲口告诉她,他们打算放过他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高茗芳拉着他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我们现在赶紧逃吧,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好吗?” 男人冷静地说:“足够幸运的话,我也许能够活着回来。若是明天太阳落山时我还未回来,你就赶紧带着孩子回娘家去吧。趁那些人还不知道我已有妻儿,你们得抓紧离开,不然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高茗芳两眼通红:“我们一起去求我爹吧,他在朝廷中有一定的地位,一定能想办法救我们。” 男人把她搂进怀里,痛苦地说:“不行,这样会连累你全家的。江湖中的事情你不懂,你爹根本保护不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必须要去和他们做个了断。他们现在想要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若他们发现了你和孩子的存在,那我们就谁都活不成了。” “不要丢下我。”高茗芳哭着喊着,“你若是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男人扳正她的肩膀,擦着她的眼泪:“茗芳,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让他学一身的本领,不要像我一样,没有本事,担惊受怕,处处受人欺负。也不要急着为我报仇,我希望的只是你和孩子都能够健康平安地活下去,不要去仇人那里白白送死。茗芳,记住我说的话!” 高茗芳流着泪点了点头,她感到身心疲惫,全身瘫软,毫无力气。 第二天早上,她为他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早餐,两人在席间言谈欢笑一如从前,但是谁都清楚对方此时的心里一定在流泪,在滴血。 高茗芳等了一天,终究是等到心灰意冷。 太阳落山了,他并没有回来,于是她按照他交代的话,带上孩子回娘家了。 然而命运又一次捉弄了她,曾经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当作宝贝的高家,此时竟完全容纳不下她。 高老爷子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气急败坏,对她又打又骂,骂她未婚先孕,败坏门风,硬是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将她赶出高家。 高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家里没有人敢替她求情。谁都知道高老爷子的脾气,惹不起。 高茗芳被赶出了高家,带着一个孩子,无依无靠。她抱着孩子蹲在高家院墙外的角落哭泣,不知该何去何从。 秋风萧瑟,那一年的九月异常的寒冷。 她哭了好久,听见一个人踩着落叶“哒哒”地走过来,高茗芳抬起布满泪水的脸一看,是她的大哥高睿。 高睿走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来。 看着妹妹满脸泪痕的脸,高睿很心痛却也无可奈何:“茗芳,对不起,你别怪爹,爹也有他的苦衷。” 高茗芳眼泪止住了,哭过之后只觉得眼睛干涩无比。 父亲有苦衷,高家有苦衷,但是有多大的苦衷连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都不要了呢?她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和自己真正爱的人生了一个孩子而已。 第29章 那见了我之后就能睡着了? 高睿带着她在银安城中离高府较远的一家客栈租了一间客房,先将她安顿在此。 临走时,他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她:“这是我筹的一些碎钱,你先在这里安生住着,若钱不够了就写信给我,我会从家里给你带一些过来,我日后再想办法为你安排出路。” 就这样,高茗芳在这家客栈里住了大半个月。 在银安城里,认识的人太多,她每天都得小心翼翼,提防着不和认识的人碰面,过得提心吊胆。 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这样待在客栈里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高睿对她的未来也是毫无打算。 几天后,高睿收到了一封信,是高茗芳写的。 信里简单地告诉他,她走了,她带着孩子已经踏上了去往另一座城的路。 对于银安城,她已经伤心透顶,这辈子也不会想回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去往江南的某一座城,但希望高睿不要去找她,她已经与过去的自己了断,接下来只为孩子而活。 高睿放下信纸,久久地望着远方,心如刀绞。 而此时高茗芳的马车疾驰在城外的树林里,她掀开马车的窗帘,望着车窗外枯黄的叶子在冷风中摇曳落下,眼神中落下一丝怀念。 车路颠簸,怀里的婴儿“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高茗芳想着还没有给孩子取名字,此时窗外渐渐飘起小雨,山间云雾缭绕,她便给他起名为傅雨山,希望他像大山一样强大。 …… 高侍郎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掩面自责:“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才让你们母子这些年受苦了。” “不是您的错,母亲说您已经对她很好了,她这些年来一直记着当年您对她的帮助。此次我来银安城,就是母亲吩咐的,她听闻我二舅被人残害,担心您有危险,便特地叫我来保护您。”傅雨山坦诚地说。 高侍郎挂满肥肉的脸颊一阵颤抖,哭了起来:“茗芳妹,哥哥对不起你啊!你真是哥哥的好妹妹,这么多年还记挂着哥哪!” 傅雨山赶忙制止他无休无止地哭下去:“舅舅,您别哭了。” 说真的,他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几次,也没见母亲哭过几次,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流这么多泪,看得他心里怪难受的。 好在高侍郎也及时将眼泪止住了,他擦着眼泪问:“好孩子,舅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雨山。” “原来你父亲姓傅啊!”高侍郎说。 傅雨山点了点头。 “您有什么打算吗?”傅雨山问他。 “雨山,舅舅一辈子都在朝廷里混,得罪的人有些多。你二舅性格嚣张跋扈,得罪的人就更多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回究竟是哪个仇人寻上门来了。舅舅一辈子兢兢业业,我扪心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二舅虽然性格嚣张一点,但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是什么人非要置他于死地啊!” 高侍郎越说越气愤,肥胖的脸颊逐渐变得通红。 傅雨山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舅舅您还有什么吩咐?” 高侍郎嘱咐道:“杀你二舅之人用心歹毒,手段狠辣,你务必多加小心。” 傅雨山道:“好。” 母亲说,舅舅在他们母子最困难时对他们照顾有加,叫他尽量护舅舅周全。 或许是有血缘关系这根线牵连着,两人显得格外亲热,对于这个亲舅舅,傅雨山之前虽然从未见过,但这初次见面留给他的印象还不错。 一大早,姜璧川走出房间的门,就碰上了卫北浔。 姜璧川在门口时正好瞧见他“嘭”地一声关上门,然后“咔哒”一声上了锁。 姜璧川自己则慢慢关门。 卫北浔关好门后,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姜璧川慢吞吞地锁门,两道剑眉下的眼睛漆黑狭长,目光深不可测。 因为身上的伤痛,他微微弓着腰,手捂着胸口轻轻地咳嗽,冷峻逼人的气质缓和了不少。 待姜璧川锁好门转身,卫北浔淡淡地开口:“这个房间不久前死过人。” 姜璧川说:“那又怎样?” 卫北浔眼神闪了闪:“你不怕?” 姜璧川说:“有什么好怕的?我杀死的人多了去了。” “别骗我了。”卫北浔突然一闪身到姜璧川身旁,趁姜璧川没注意,他抓起她的右手,指腹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摩挲。 “你干嘛?” 手心传来的粗糙触感一下子让姜璧川的全身绷紧,她迅速地缩回手,放在背后。 “你这只手根本没有杀过人。” 卫北浔盯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一般来说,杀人时手握兵器的力量势必会比平时重,因此经常杀人的人他手心的茧会厚很多,而你手上的茧并不厚。而且,你的手并不稳,在杀人时定会犹豫迟疑,在本应致命的地方手下留情,这点在我身上就已经应验过了。由此可见,你的手根本没有杀过人。” 其实他说这段话前半部分是瞎说的,之所以得出她那只手没有杀过人的结论还是因为昨晚她对他手下留情,只不过是加上前半部分话会更有说服力、让人信服而已。 他的目光咄咄逼人:“你的手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救人的吧?你这只手救人时可比杀人时稳。” 他又想起那天,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那根救命的簪子飞过来时没有一丝偏差。 姜璧川哼笑了一声,唇角轻抿:“你只说对了一半。” 卫北浔分析得很有道理,也有一定的正确性,但是,他却忘了一件事。 姜璧川不只有右手,还有左手。他只看了她的右手就这样下结论,这当然只有一半的可靠性。 但是,因为常年待在无镜山上,她的手上确实还未曾沾过血。 卫北浔微眯了眼睛,像是在思考。 姜璧川眸中流光闪烁:“卫大侠,你可能误会了,那天晚上我跑去你的房间,真不是因为害怕。” “那是因为什么?”卫北浔有些惊讶。 “我说了是因为睡不着。” 卫北浔眉心蹙了蹙:“那见了我之后就能睡着了?” “嗯。” 姜璧川点了点头,但突然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妥,不过话已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 第30章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气氛变得有一些微妙,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卫北浔看着面前女孩姣好的容颜,清丽但透着孤独冷傲的双眼,他嘴角微微上扬:“想不到我还有催眠的功效,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以后睡不着觉都来我房间吧,我再不会赶你出去了。” “不用。”姜璧川连忙拒绝。 谁有事没事会大半夜总去一个男人的房间啊! 况且这个男人还不太熟。 这成何体统? 卫北浔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你救过我一命,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他此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看起来很真诚。 姜璧川别过头:“我才不需要你做什么。” 卫北浔温声道:“既然现在你不需要,那若你哪天需要了,随时来找我就好。” 他这个人可真是……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姜璧川只好答应。 他们下了楼,一起在一楼的大堂里坐着吃早餐。 卫北浔吃饭吃得很急,不一会儿便将盘中的食物一扫而空。 他吃完也不着急离开,就坐在那里看着姜璧川吃。 姜璧川吃饭的速度一向很慢,而且就算明知有人看着,她的节奏也不会被打乱。 卫北浔看着看着,忍不住说道:“你吃饭真有意思。” “是么?”姜璧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哪里有意思?” 她现在不是吃的米饭,而是吃的一碗面而已,在吃面上她的小习惯要比吃饭难发现很多。 卫北浔蹙起眉头,捂了捂肚子:“看你吃着我又饿了。” 他说完又唤店小二:“小二,再上一碗阳春面。” 姜璧川有些哭笑不得。 姜璧川一碗面吃下来,卫北浔已经吃了三碗了,还都是大碗的。 姜璧川很好奇他吃这么多,肉都是长在哪里了,他看起来好像身上肉并不多的样子。 他们吃完后,店小二过来收拾碗筷,靠近姜璧川时,他小声地在旁边说:“姜姑娘,有人要查你那间房。” “谁?”姜璧川立即问。 店小二将头往柜台的方向一拐:“那位公子。” 姜璧川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柜台前站着的那人正在与掌柜的交谈,由于是背对着的,姜璧川看了一眼并没有认出那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查我那间屋子?”姜璧川问。 “应该是为着高侍郎弟弟的那件事来的。”店小二说,“不过若姜姑娘不愿意的话,我跟掌柜的说一下,看可不可以推脱一下。” “没关系,让他查。” 姜璧川又往柜台那边看了看,那个人已经转过身来,姜璧川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竟是擂台上的那名剑客——傅雨山。 他为什么会来查这件事? 卫北浔似乎看出了姜璧川的疑惑,“那天那场比武是高侍郎主办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为他所用,帮助他调查这件事并且保护他。” “原来是这样。”姜璧川沉思着,“那含光剑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小的也不知。”店小二回答。 卫北浔瞥了一眼正俯下身收拾东西的店小二,在一旁幽幽说:“大概是捡的吧。”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经的回答,在路上捡到一柄绝世宝剑的可能性极低,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姜璧川不由得瞪了卫北浔一眼。 待店小二收拾好东西走后,卫北浔说:“你也觉得不可能是路上捡来的,那就只可能是花重金买来的,亦或是偷抢来的了。” 这“偷抢来的”四个字在姜璧川听来格外刺耳。 但是高侍郎是何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去偷抢一把宝剑呢? “含光剑是天下排名第五的宝剑,谁都希望自己拥有一把这样的宝剑。”卫北浔接着说。 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姜璧川还是更相信高侍郎是花重金买来的。 毕竟朝廷要臣,将“偷”“抢”这样的字眼用在他身上似乎并不合适。 两人正说着,看见店小二领着傅雨山朝他们这边走来。 “含光剑呢?”卫北浔忙问姜璧川。 姜璧川脱口而出:“在我的伞里呢!放心。”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有些懊悔了,暗自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虽然卫北浔已经见识过了她的那把伞,但是这种秘密的事还是不应该如此坦率地说出来。 卫北浔盯着那把伞看了一会儿,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 含光剑的剑身要比她之前的那把剑宽很多,她是如何塞进去的? 正当卫北浔还在思考,店小二已经引着傅雨山过来了。 傅雨山见到卫北浔很激动,大老远就打着招呼:“大侠,没想到又见面了。” 卫北浔淡淡应了一声:“幸会。” 他的语气疏离淡漠,不管别人多热情,他都不太想过多搭理。 傅雨山走过来,看到姜璧川,有些诧异:“这位是?” 姜璧川瞥了一眼卫北浔冰冷的脸,自己介绍说:“我叫姜璧川。” “在下傅雨山。”傅雨山两眼亮晶晶的,“你是无镜剑派的弟子?” 姜璧川颔首,不由得心里一颤,审视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剑客。 他一听她的名字就知道是无镜剑派的,可见他对无镜剑派有很深的了解,竟连无镜剑派弟子的名字他都知道。 “公子,那间房正是这位姑娘在住。”店小二对傅雨山说。 “这样啊!”傅雨山转头对姜璧川说,“姜姑娘,我现在正在查一个案子,需要进那个房间寻找线索,望姑娘理解。” 他这语气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他就非要进那个房间,只是通知她一下。 傅雨山看起来温润如玉,像是书生般斯文,做起事来却是剑客的派头,非常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姜璧川眉心微蹙,却并未犹豫:“行。” 几人上了楼,姜璧川开了门后,被傅雨山伸手拦在门外:“抱歉,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好,烦请各位在门外候着。” 他抱歉地看向姜璧川,“姜姑娘,我不会乱动你的东西。” 姜璧川点了点头。 店小二将他们带到后,就下楼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卫北浔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散地靠在姜璧川身旁的一根柱子上。 “要不要和我换一个房间?”他忽而开口,语气很轻。 “不用。”姜璧川拒绝。 卫北浔低沉的嗓音带着一声叹息:“住那个房间会惹来很多麻烦的。” 第31章 冰棱子 姜璧川抬头看着卫北浔的眼睛:“我虽不喜欢麻烦,但若麻烦找上门来,我也不会害怕。” 她之前遇到的麻烦还少吗? 卫北浔别开了头,将视线移向客房里面,眼神飘忽地看着傅雨山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傅雨山仔细地检查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墙上的字画,窗台上的灰他都详细看了一遍。 他走出来时,姜璧川问:“有什么异常吗?” 傅雨山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他笑起来很好看,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更添了几分温润的气质。 很令人惊奇,一名剑客竟是这般气质。 “多谢姜姑娘配合。” 傅雨山看向一旁的卫北浔,“大侠,第二次相见,可否告知姓名?” 他是真的好奇这位在擂台上逼得他认输的人是何方高手。 卫北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疏离:“卫北浔。” 这个高手架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傅雨山一向特别理解,不是哪个高手都像他傅雨山这般平易近人,很多武林高手都性情孤傲,自负得很。 傅雨山拱手笑道:“卫大侠,幸会幸会!” 卫北浔也拱手:“幸会,傅大侠。” 傅雨山走后,卫北浔问姜璧川:“你不进去检查一下丢东西了没?” 姜璧川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检查的,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里面。” 她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在了身上。 除了腰间的那把锋利无比的短剑——小果剑,以及藏在油纸伞里的那把锋利无比的剑——含光剑,她再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卫北浔看着那屋内,眼神弥漫上一层雾气,没再多说话。 含光剑已经找到,接下来姜璧川就该寻找那两本丢失的武功秘籍了。 含光剑只是因为一时的运气,很轻易地就得到了,而那不知下落的武功秘籍,恐怕就不好找了。 但是只要打探出了下落,那拿回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除了寻找武功秘籍,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这件事虽不是师父交代的,但师父对她恩重如山,这件事她必须做,那便是找出杀害师父的凶手,为他报仇雪恨。 她和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之间,多年相处,已经不只是师徒之间的感情,更像是父亲与女儿之间的感情了。 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这里七岁的小孩身上,穿越过来时偌大的姜府已经在一夜之间化为了灰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大火绝对不是姜府自家的宅院失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在姜璧川绝望之时,是章懿天将她带去了无镜山,给了她希望。 章懿天对她说:“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但姜璧川却对自己说:“将来一定要给姜家报仇。” 因为原主的记忆如影随形,折磨着她。 她每天天没亮就起来练习师父前一天教授的内容,每个招式她都要练上千百遍直到抠不出一点毛病。 不到半年,她的功夫就赶上了其他一些上山来两三年的弟子。 这让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很欣慰,也很忧虑。 欣慰的是这丫头未来必定会有很深的武学造诣,忧虑的是每当看着她那双孤独晦暗的眼睛,他就会担忧这丫头一辈子都走不出姜府的那片废墟。 但章懿天却不知道,眼前的小丫头却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姜家小姑娘了。 没过多久,章懿天得知姜璧川的外婆离世,他将这消息告诉了姜璧川,问她要不要下山去看一看。 他想着这是姜璧川所剩的为数不多的亲人了,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抛弃的。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小姑娘听了他的话,眼睛都没多眨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去。” 原主的外婆,对于现在的姜璧川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并且,去外婆家就得见到那将原主丢弃的舅舅和舅妈,她相信原主不会想见到他们。 姜璧川在无镜山上待了十几年,她早已将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当成了父亲一样看待,而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也早已将她当成了女儿。 她不会让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死得不明不白,她必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 腊月的银安城,处处都飘着小雪。 房檐瓦舍上,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那些冰棱子挂在房檐上,晶莹透亮,折射着耀眼的光,十分好看。 街上突然不合时宜地刮起了一阵大风。 这阵风吹得很大,一些小贩的摊子都被掀翻了,许多人在风中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整条街道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 在这寒冬腊月里,这样的风夹杂着雪花,异常刺骨,姜璧川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青色袄子,将冻僵的双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 “啊——”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西边巷子里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传入姜璧川的耳朵。 许多人也都听到了这叫声,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朝那条巷子涌去。 因为这叫声实在是太凄惨了,不是猪叫,却比杀猪的声音还尖锐,许多人都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璧川也脚下没停,往那条巷子走去。 那条巷子的一个屋檐下,围着一群人。 姜璧川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身子痉挛着,手捂着的脖子上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来。虽然还没死透,但铁定活不成了。 周围拥着的人群不停地摇头叹息,纷纷表示可怜。 奇怪的是,在他脖子上的伤口处,姜璧川并没有发现匕首或者针之类的东西。 正当姜璧川疑惑之时,旁边一个卖菜的大妈正惋惜地对一个手里提着菜的人说:“真可怜,被冰棱子落下来刺死了,我就在旁边看着的,刚才那阵大风吹落了几个冰棱子,有一个就直接飞到他脖子上去了。” “当时吓得我哟,我连忙喊他,不过还是没有躲过。唉,可惜了,造化弄人啊!” 冰棱子? 刚才那阵风虽然很大,但真的有大到那个程度吗? 第32章 我们都是一路子人 姜璧川有些疑惑。 看那人脖子上的伤口,不是飞刀或是飞针之类的暗器所致,也非刀剑所致。 若是冰棱子刺的倒更解释得通,因为冰棱子将他的喉咙刺穿后就融化,血水交融,别人就找不到凶器了。 那人浑身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有人上前伸手去试了一下呼吸。 “死了。”那人叹息着说,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许多人表示难以置信,许多未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的人早已吓得哇哇大叫。 在众多的议论中,姜璧川也听到了一些特殊的声音。 有人说,这是朝廷某位三品大官员的儿子,而且还是根独苗,这一下就没了,那老爷子可得伤心死了。 有人说,可能是因为那老爷子做了那么大的官,却没有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反而还剥削压榨老百姓,这下遭天谴了,报应来了。 有人说,那家的老夫人去寺庙烧香时不小心碰翻了一个烛台,菩萨发怒了。 每个人都说几句,这件事就越说越玄乎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姜璧川却很快将视线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冰蓝色绸锦衣袍,挤在对面的人群中观望。 他一直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看,俊秀的脸庞此刻显得十分苍白,紧蹙着眉头像是在沉思。 傅雨山?为什么这么巧,他也在这里。 姜璧川迅速退出了人群,走到了一个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而此时在隔了两条巷子的一个高高的屋顶上,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外表极英俊冷酷的男人,面色冷白,脸部的线条轮廓硬朗挺拔,眉宇间英气十足,目光倔强执着,此时浑身正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独坐在高楼上,那边的景象他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而那边的人,却由于隔了两条巷子,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瑟瑟的寒风吹得他手脚有些冰凉,他一手拿起旁边的一坛酒猛灌了一口。 他看到了姜璧川,也看到了傅雨山,甚至还看到了一些他们都没看到的人,比如高侍郎的家丁,还有一些其他的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近一个月来,银安城中的官僚贵族们早已成惊弓之鸟。 只要发生一点风吹草动的事,他们的探子就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这一点,姜璧川和傅雨山还不知道,而他来银安城的时间更长一些,对这些探子的情况早已经是了如指掌了。 他坐在屋顶上,冷眼瞧着那边一派慌乱的景象,仿佛一个局外人。 姜璧川以为自己退得够快,傅雨山应该没看见她。 没想到她刚离开人群不一会儿,傅雨山也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并且朝她的那个方向走了过来。 敢情大家眼力都这么好呢!她本来还以为只有自己看到他了,他却没看见自己,看来真是自以为是了。 傅雨山走到她旁边,微微笑着,热情地打招呼:“姜姑娘,好巧啊!” 姜璧川敷衍地应道:“傅公子,真巧。” 傅雨山看着那群人:“最近京城怪事挺多的,没想到我才来几天便碰上了一桩。” “是挺奇怪的。”姜璧川也说。 “姜姑娘知道那人是怎么死的吗?”傅雨山问。 姜璧川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 傅雨山伸手捋了捋额两旁被风吹乱的发丝,叹了口气:“是被房檐下的冰棱子掉下来刺死的。” 姜璧川故作惊讶地张了张嘴:“冰棱子?” “姜姑娘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但是那人确实是被冰棱子扎死的,只不过……” 傅雨山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只不过那个冰棱子是怎么飞向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姜璧川赞同地点了下头,这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傅公子觉得那冰棱子不是自己飞向那个人的?” “也许是,但一定是有人给它借了力,不然仅凭那一阵风,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够让冰棱子刺穿人的喉咙。”傅雨山说。 “所以傅公子觉得这是谋杀?”姜璧川问。 傅雨山看了她一眼,坦率地说:“在我看来是的,起码这样解释更具有说服力。世上有些事情很巧,但几件巧的事情同时发生,这就不免会引人怀疑了。” 这一阵大风恰好只吹落了那人旁边屋檐上的冰棱子,这已经是一件巧的事。 而那人并不是站在那掉落的冰棱子正下方,却被冰棱子击中,又是一件巧的事。 冰棱子正好扎中他的喉咙,这又很巧。 并且冰棱子落到他脖子上时正好以尖锐的部分刺入,这简直太巧了! 这几件很巧的事情凑合到一起,才造成了那人的死亡。 这么多巧合一连串地发生,确实让很多人感到难以置信。 “听说死者是朝廷某位三品大官员的独子。”姜璧川说。 “是的,死者是何太仆的儿子,姜姑娘是觉得这起案子和之前那起有关联?” “之前那起?”姜璧川有些疑惑。 傅雨山拍了一下脑门:“之前那起案件你可能不太清楚,半个多月前也有一位三品大官的亲戚被人杀害,而且凶手在凶案现场留了几个字,说是要把京城搅他个天翻地覆。” “这样啊。” 姜璧川想着之前店小二并未跟她提起过凶手在凶案现场留字了,莫非店小二的消息还是有偏差? 傅雨山无奈地笑了笑:“这凶手也是够猖狂的。” “不过姜姑娘,你为什么放着其他的客房不住,要去住一间凶宅呢,你不会不知道那间客房发生过凶案吧?” 他这个问题倒是让姜璧川觉得好笑,之前店小二和卫北浔也劝她不要住那间房。 店小二还可以理解,因为他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以为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 但是傅雨山和卫北浔就有点离谱了,他们明明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总把她的胆量看得和其他女子一样呢? “傅大侠,难不成你会怕死人?”姜璧川反问。 傅雨山尴尬地笑笑:“我当然不怕,我剑下的亡魂可不少。” “那你们都不怕,我为什么会怕呢?”姜璧川眼神如鹰隼一般。 傅雨山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以为姑娘胆子会比较小,抱歉,冒犯了。” 姜璧川叹了口气:“我们都是一路子人。” 傅雨山怔怔地看着她,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娇美的脸。 第33章 醉仙阁 一段被拼命锁在心里的记忆,又慢慢地涌现了出来,让傅雨山心神荡漾,又让他痛苦不堪。 他的眼皮跳了几下,觉得太阳穴有些酸痛,便急忙向姜璧川告辞,离开了那里。 冬季的夜晚,月明星稀,银装素裹的大地倒映着浅黄色的柔光,窗前的梧桐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地在立在冷风中。 这样看去它毫无生气,好像已经死了,但是来年春天,它的枝干上又会重新发出嫩芽。 傅雨山看着那梧桐树,心里就像有刽子手拿着刀一刀一刀地把他心上的肉给割下来。 他眼神涣散,神情凄楚黯淡,无力又颓丧。 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怀疑这还是那个令世人景仰令人畏惧的剑侠吗? 他看着那光秃秃的梧桐树,温柔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桐桐……” 曾经,他有一万份的温柔,却没有一份是留给她的。 当幡然醒悟时,却早已物是人非。 作为一名剑客,他不该有情,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或许该庆幸,那个姑娘早已离他远去。 在寂静的深夜里,他触景生情,被牵动愁丝,偶尔会忆起她,心痛欲绝,但在白天的大多数时候,他仍然可以让他的剑无情。 … 城西的玄门大街,拥有着全银安城最大的青楼——醉仙阁。 听闻这座青楼的名妓多达上百人,个个都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京城阔少们最大的消遣之处便是在此了。 姜璧川好几次经过那里,都想进去一睹为快,但因为身份不方便,就还没有进去过。 这次她特地换上了一身男装,将头发束起来,并且在下巴上粘贴了胡子,才跟在几个勾肩搭背的男人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栋青楼装修得富丽堂皇,同时氛围又恰到好处,让人一走进去,内心就不由得躁动起来。 一走进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很大的舞台,上面有几名女子在跳舞,她们身姿婀娜,姿态翩翩。 一名女子独坐帘后,绯红色的珠帘挡住了她的面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苗条娇小的身影,她怀抱一把琵琶,在唱一曲《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那歌声婉转动人,配上这样的词,姜璧川暗暗赞叹:“有意思!” 这座青楼里拥有数量众多的清倌人和红倌人,娼妓的数量较少。 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是青楼里的一股清流。红倌人既可卖艺又可卖身,而娼妓就是只卖身的了。 楼上的小包间里不断地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烟花之地,确实让人销魂,但在这群能够一瞬间勾起男人情欲的女子背后,却是一个个凄惨的故事。 她们有的是因为生活所迫被父母卖入青楼,有的是因战乱或灾荒流落青楼,有的是因家道中落或家人被政治迫害被逼入青楼,有的自小被人伢子拐走卖入青楼,有的是被无良夫家直接卖掉的…… 若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一开始就愿意从事这在别人看来是下九流的娼妓这一行。 在青楼里四处转悠着看了一会儿后,姜璧川没有忘记她的正事。 她来这青楼里面并非只是好奇想来看看这么简单,她一向对这些俗事毫不关心,若不是有什么目的,绝不会大费周章乔装进来看。 她此次前来,是寻找一个重要的人。 师父被人用高超的下毒手法残害,而对于江湖中有哪些用毒的高手,姜璧川并不清楚,而她要找的那个人,或许能告诉她一些。 来此地找他,也不过是知道他的喜好罢了,在这里一定能找到他。 一曲唱毕,之后有少顷的停歇。 此时没有了优美动听的音乐,整个青楼闹哄哄一片,各种不入流的声音混在一起,分外烦杂。 “啊”的一声,楼上的包间里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一名女子惊慌失措地从包间里跑出来,一边跑下楼一边慌乱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出人命了!” 前来寻乐的众人也都被惊吓到了,一下子都朝大门口拥去。 近来京城不太平,已经连续有两名贵族子弟遭遇不测,前来寻乐的这些人也大多数家世不凡,都唯恐自己被杀手盯上。 现在这楼中出了命案,这群纨绔子弟跑得是一个比一个快。 但其中也有不少人仍然沉着镇静,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璧川就是其中一个。 老鸨一把拉住那名女子,焦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女子早已吓得失了魂,嘴唇打着颤,指着楼上的一个包间,声音断断续续:“那里,那里……莲儿姑娘她……” 老鸨赶忙放开她,朝楼上那个包间跑去。 老鸨还没赶到,从那个包间里先走出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人那华丽的衣着和挺拔的身段看起来如此眼熟,待看清楚了他的脸,姜璧川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自己现在是男人装扮,混在这人群里,他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况且他现在自己一身麻烦,不会把注意力放别人身上的。 老鸨看到从包间里走出来的是那两个人,愣了一愣,忙上前赔着笑脸:“沈公子,怎么是您?” 沈云城旁边那人长得有些凶神恶煞,身长九尺,皮肤黝黑,眼如铜铃,他喝了一声:“怎么不能是我家公子?” 他说话的声音仿佛打雷一般,老鸨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但老鸨年近花甲,毕竟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她很快从惊吓中调整过来,没有理会沈云城旁边的黑大汉,眼睛不时地瞟向包间里面,小心翼翼地问:“沈公子,莲儿姑娘她……” “死了。” 沈云城漆黑的眼里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安排柴米油盐的事,“你找个地方埋了吧,棺材钱我出。” 老鸨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沈云城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莲儿姑娘她……她是犯了什么错惹公子生气了吗?” 做了十几年的老鸨了,对于手下的这帮姑娘,她平时虽然教训得多,但归根结底也是心疼她们的,在她们不愿会客的时候她也会遵从她们的意愿,而且平时在生活上给她们的照料也很多。 如今一个姑娘不明不白地惨死,她心里实在是惋惜和难受。 沈云城注视着她,冷冷一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她勾引我。” 第34章 古人真单纯 老鸨额头上立马出了几滴冷汗,低着头道:“这……这姑娘……唉,是我没教育好。” 这青楼里谁都知道,千万别妄想去沾惹这位沈公子,这莲儿怎么偏不听呢? 沈云城眼中怒火闪烁,冷冷嘲讽:“身为一个清倌,不好好跳舞弹琴,反而对客人投怀送抱,你管教得真好。” 老鸨连忙低下了头,伸手给了自己几个巴掌:“是老奴的错,沈公子换一个包厢歇息吧,这里我马上处理。” “来人——” 老鸨喊了一声,便有两个小厮前来,她吩咐着,“把尸体抬出去,从后门走,别吓到了下面的客人。” 在老鸨正安排人处理时,沈云城朝下面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眼睛一亮,随即径直下了楼。 姜璧川见沈云城好像是朝自己这边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她急忙转过身想走开,却听见沈云城清朗悦耳的嗓音恰到好处地在背后响起:“璧川——公子!” 因为还隔了一段距离,他这一声喊得极为洪亮,旁边的人都一下朝这边看过来。 幸好,他喊的是公子,不然她就要露馅了。 姜璧川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云城迈着轻快的步伐风度翩翩地走到姜璧川旁边。 “哟,小伙子真俊。” 他伸手摸了摸姜璧川的假胡子,“这小胡子真好看,我也想要。” 姜璧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别乱动。” 沈云城悻悻地缩回手,对旁边站着默默无言的黑大汉说:“你先走吧,我要和这位公子聊聊。” “公子,这……”黑大汉有些担心。 “让你走你就走,费什么话。”沈云城有点不耐烦。 “是。”黑大汉应了一声,看了姜璧川一眼,朝大门口走去。 姜璧川走到旁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沈云城找来了一壶美酒,要给姜璧川倒上。 “我不喝酒。”姜璧川说。 “哦。”沈云城正准备倒酒的手停下,表情看起来有些沮丧,“那我自己喝。” 他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姜璧川深深地凝视着他,他平时的举动颇像一个顽皮单纯的少年,却在刚杀死了一个可怜的姑娘后还能在这里云淡风轻地喝酒。 “你为什么把人家姑娘杀了?”姜璧川眼神锐利地问。 “她勾引我。” 沈云城显得有些焦躁。 姜璧川有些惊讶,冷笑道:“她勾引你,你就要把她杀了?” 沈云城相貌如此出众,从衣着上一看就知道他家里一定有钱有势,这哪个姑娘见了不喜欢? 况且这青楼里的女子,大多梦想着能遇见良人把自己赎走,谁都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幻想,那位姑娘也只不过是主动一点罢了。 “她把我惹火了,就得死。”沈云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可没有璧川姐姐这么心软。” 姜璧川叹了口气:“她勾引你也只不过是喜欢你而已,又能有多大恶意呢?你就这样杀死了一个喜欢你的姑娘,不觉得可惜吗?” 与其在一个又一个满身臭汗的男人身下辗转,倒不如像莲儿姑娘这样拼上一把,说不定就傍上哪家的俊俏公子了。 只可惜她太过倒霉,偏就遇到沈云城这样一块硬骨头了。 “呵。” 沈云城放下酒杯,也不隐藏自己了,眼神灼热地看着姜璧川,“她把我惹火了,我现在还难受着,让我难受,她就得死!” 姜璧川愣了一下。 他那直白的眼神让姜璧川浑身感到很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一只猎物,被猎人盯着。 “你喝多了。”姜璧川说。 “我没喝多。”沈云城摇了摇头,声音变得异常沙哑,性感十足,“璧川姐姐,我……好热!” 他的脸颊已经热得发红,眼睛里布满血丝,那炙热的眼神就好像要立马扑过来扒光她的衣服似的。 姜璧川忽然理解了他之前说的难受是指什么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那名女子在他的吃食里加了点什么东西,也难怪他会一怒之下杀了那女子。 姜璧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她在穿越前只在电视和小说里见到过。 她倒是不担心沈云城会忍不住对自己不轨,毕竟她要真防备起来,没几个人能够靠近她。 只是他那赤裸裸的眼神实在是让她很不自在。 “有些东西会让人……嗯……就是那啥,你听说过吗?”姜璧川竟有些羞于说出口。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来扇子给沈云城扇风。 “什么?”沈云城一脸疑惑。 姜璧川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 古人真单纯。 沈云城才刚成年,估计之前未接触过男女之事。 可他都来青楼了,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姜璧川想了想,言辞含糊:“就是会让你浑身燥热,然后那个……会变得……比平时……额,就是不太一样。” 她说着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他下面。 沈云城随着她的眼神望下去,这才领会到她在说什么,瞬间羞红了脸。 他咬牙切齿咒骂道:“贱人,杀她不冤枉!原来如此,难怪她一靠上来我就感觉很奇怪。” 姜璧川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之前竟然不知道自己被下药了,关键是都那样了他居然都不知道。 果然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小朋友们要单纯得多。 沈云城的皮肤感受着姜璧川扇子传来的凉意,但那点风根本压不住他心里的燥热。 姜璧川看他浑身都快被汗水打湿了,犹犹豫豫地说:“那个,要不要在这醉仙阁中找一位女子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城给瞪了回去。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姜璧川也跟了出去。 第35章 白罂岛流客 外面冰冷刺骨的寒风让沈云城清醒不少。 他庆幸自己没有在姜璧川面前完全失态,虽然已经够丢脸的了。 一剑把那女人杀了真是便宜她了,他现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那名黑大汉居然还没有离开,沈云城之前叫他先走,但他不太放心,便一直守在外面。 看见沈云城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他连忙跑过来扶住他:“公子!” 沈云城声音沙哑着对黑大汉说:“带我回去。” 他又回头对姜璧川说:“璧川姐姐,抱歉,在你面前出丑了。” 姜璧川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关系。” 在冰冷的寒风中,姜璧川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忽然,她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做。 不过沈云城既然对那些青楼女子毫无兴趣,他来这醉仙阁干嘛? … “美人儿,让哥哥亲一个。” “嗯~,讨厌!” “哥哥好好疼爱你。” 屋内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打情骂俏,时不时发出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殊不知在他们门外,一个人正靠在墙上,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思考着什么。 这个房间位于醉仙阁的最深处,光线昏暗,十分隐秘,在这里幽会,基本不会被外面打扰。 姜璧川心里冷笑一声,不愧是云晦海,真会找地方。 她听说云晦海特别爱折腾,每个和他睡觉的姑娘都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 如果他那方面欲望特别强,只来睡妓女那倒没什么关系,你情我愿的。 但可恨的是,这色鬼几乎是见了漂亮姑娘就想摧残,夜半三更潜入良家妇女的房内,之前已经有很多妇女被侵害过了。 姜璧川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冲进去吓他一跳。 她冲进去,里面那人肯定从此会记恨上她。坏他的好事,说不定还会把他吓到不举。 不过,对付淫贼,把他吓到不举正是最好的。 “美人儿,哥哥要进去了。” 云晦海正兴致勃勃地想和身下的女人实现负距离接触,突见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古怪。 “鬼,鬼啊!” 那女人指着他的身后大叫。 云晦海一下子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慢慢地回过头去,就见一个满脸是血,身着白衣的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幔外面。 他吓得一翻身从那女人身上掉下床来。 “鬼!有鬼啊!” 那女人惊恐地叫着,从床上跳下来,赤裸着身子就跑了出去。 云晦海一把拔出放在床底下的剑,指着那白衣人:“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握着剑的手剧烈的颤抖着,话也说得哆哆嗦嗦。 那满脸是血的白衣人阴险地笑了笑:“我是来索命的鬼。” 阴冷的声音传入云晦海的耳朵,他现在只觉得阴风阵阵,牙齿都已经开始打颤了:“鬼大人,您真的找错人了啊,我虽然采过一些花,但都没把她们弄死,我真的没有啊!” “无镜剑派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是你下毒害死的吗?”姜璧川不和他绕圈子,直接问。 听到这,云晦海更加惊恐了:“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啊?借我一万个胆都不可能!” 姜璧川也知道不可能是他,他压根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胆。 “不是你?那还有谁用毒这么厉害?” 云晦海额头上已沁出了冷汗,慌慌张张地说:“我师父师叔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他们用毒都比我厉害,我真的只有睡女人厉害,其他都不行。” 姜璧川不由得冷笑,这家伙倒挺会推脱,居然这么轻易就把师父都供出来。 “你师父是谁?”姜璧川问。 “毒蛇岛岛主,朱无诀。”云晦海连忙说。 姜璧川蹙着眉头,思索着。 这个岛,这个人,她都没有听说过,想必是一个世外高人了,不过她还不能确定云晦海说的是不是实话。 正晃神间,姜璧川突见云晦海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连忙侧身,却见云晦海手里又是一闪。 不好! 云晦海算准了姜璧川会往哪边闪,连掷了两枚毒针。 姜璧川已经来不及躲闪了,千钧一发之际,她拔出了腰间的小果剑挡在身前。 “嗤叮”一声,毒针碰撞在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动。”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晦海只觉得脖子上一凉。 他甚至没有看清姜璧川是怎么到他身后来的,就先感觉到了架在脖子上冰冷的剑。 从身体形态和声音上他早已判断出来这是个活生生的女人,而且并非什么女鬼,而且看那苗条的身材和那双明亮的眼睛,应该还是个漂亮女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女人武功竟然这样高。 “你到底是谁?”云晦海问。 “你没资格知道。”姜璧川看着他赤裸着的身子,皱了皱眉,掀起旁边的一件衣服挡在他的身上,“我问你,除了你师父,你还知道江湖中有哪些用毒的高手?” 云晦海沉默着一声不吭。 “不说是吧?” 姜璧川左手持着小果剑,右手又从腰间拿出一块薄薄的刀片,在云晦海眼前晃了晃,“不说我就把你那东西割下来喂狗!” 刀片闪着铮亮的光。 见云晦海还是一声不吭,姜璧川忍着恶心将那刀片往下,移到他的小腹上,锋利的刀刃在他的腹部划下了两道口子。 云晦海吓得不行,连忙哭嚎着:“姑奶奶,我说,我说,您快别动手。” 从云晦海口中,姜璧川得知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一个很大的毒宗,因为擅长制作各种秘制的毒药而对整个江湖都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在毒宗存在的那些年里,很多武林高手突然暴毙而死,且死相极其难看。 很多人都怀疑是毒宗干的,但是没有证据,那些毒药都是无色无味的,不会留下一点痕迹。除了他们宗门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毒药。而且毒宗极其隐秘,当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里。 近十年来毒宗不知为什么逐渐没落,在江湖中鲜少出现。 但是后来,有一个自称是白罂岛流客的人给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写了一封信,道出了毒宗的秘密。 第36章 喝酒么 原来,毒宗的总坛设在南边的一个小岛上,那个岛名叫白罂岛。 岛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毒物,到处都是毒蛇、毒草、毒蝎子等骇人听闻的东西。 毒宗的宗主名叫朱无诀,也就是之前云晦海说的那个朱无诀,但是他不是云晦海的师父,也不是毒蛇岛的岛主,没有毒蛇岛,只有白罂岛。 那位白罂岛流客绘制了一幅白罂岛的地图,指出白罂岛上有一条密道,可以避开毒蛇和毒虫,安全地通往毒宗的大殿。 之后,章懿天便联合武林各派高手,一同南下,前往白罂岛。 在那幅地图的指引下,他们安全地通过密道,直捣毒宗的老巢,一举歼灭了毒宗上下数百人。 毒宗的宗主朱无诀被追到穷途末路,自刎而亡。 但是,在那场血腥的屠杀中,却没有发现朱无诀六岁的女儿朱陌璃,应当是朱无诀想办法让她逃掉了。 这样看来,如今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遇害,极有可能是毒宗的残党干的,而朱陌璃的嫌疑最大。 但是,自从毒宗灭亡后,朱陌璃也便随之消失了,没有人再见过她。而且,歼灭了毒宗后,白罂岛也被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要找到朱陌璃,只怕很困难。 “姑奶奶,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快放了我吧!”云晦海哭丧着脸央求道。 看着那明晃晃的刀片在他的那个位置上方不到两寸的距离,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吓尿了。 这女人也太狠太另类了,面对着这样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居然丝毫也不感到害羞。 云晦海觉得自己的身材已经是非常好的了,但是见这女人看他时的表情,他仿佛只是案板上一块待宰的肉而已。 简直太伤他自尊了! 姜璧川想了想,最后又问了一句:“那你师父是谁?” “姑奶奶,我没有师父,我所有的武功都是自学的。” 姜璧川睨了他一眼:“是么?” 云晦海着急道:“真的没有骗你,我家有一本祖传的武林秘籍,但是因为过于阴毒,家里不允许修炼,但偏偏出了我这么个不孝子,偷学了一些,后来被发现了,我因此被赶出了家门。我现在会的很多功夫都是从那本秘籍里面学的。” 姜璧川看他现在也不像是敢撒谎的样子,便就放过了他,从刚才进来的那道门出去了。 姜璧川走了好久,云晦海才惊魂稍定,暗自叹了一口气。 无镜剑派大弟子果然是女的,不过要制服这女人可有些困难啊! 要是能把她压在身下,那该得有多销魂。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身上气血翻腾。 … 姜璧川回到洪福客栈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在寒冷的冬季里,傍晚是很少能看得到夕阳的,很多时候一整天连太阳都看不见,在冬季,能够知道快到晚上的标志是便是看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姜璧川进入洪福客栈的厅堂时,看到卫北浔正坐一个角落里吃饭。 卫北浔也看到了姜璧川,远远地问了一句:“姜姑娘,我点好了菜,要一起吃吗?” 姜璧川愣了一愣,惊讶地看着他。 她没有想到卫北浔居然会主动邀请自己吃饭,这有点太不同寻常了。 姜璧川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看见他点了满满一桌子菜,惊讶地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舍得这么破费。” 卫北浔不是个有钱人,这点姜璧川知道。他平时吃的菜几乎都是很简单的素菜,今天却是大鱼大肉的,还有美酒。 卫北浔淡淡道:“快要过年了。” 快要过年了,他也想要吃好一点。 一想到过年,姜璧川心里竟有些惆怅起来。 快要过年了,别人都是与家人朋友团聚的日子,唯有他们,还孤独地流浪在外。 两个人静默无言,只听得到碟筷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声音。 良久,姜璧川问:“过年你不回家吗?” “家?” 卫北浔抬起头来,缓缓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窗外,“我没有家。” “这样啊。” 姜璧川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默默地吃饭。 一个没有家的人,无论你怎么安慰,他心里的痛苦也不会减少哪怕一丁点。 “你呢?”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我也没有了。”姜璧川的语气同样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感。 在师父和凌森师兄还在山上时,姜璧川可以说无镜山是她的家,但现在师父章懿天离世了,而凌森师兄也早已离开了无镜山,那里便已经不再让她有归属感。 卫北浔愣了一下,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来,深深凝视着她。 “同是天涯沦落人。” 卫北浔语气很轻,他放下筷子,拍开酒坛子的封泥,问姜璧川,“喝酒么?” 姜璧川摇摇头:“我不会喝酒。” “喝一次就会了。”他酌了一杯酒,推到姜璧川面前,“试一试?” 姜璧川看着酒杯里清冽的酒,倒是很想尝一下是什么味道。 在无镜山上,师父是不允许弟子喝酒的,但是下了无镜山,一切便可以由自己做主。 她端起酒杯,一口下肚,瞬间感觉又辣又涩,喉咙像是被火烧了似的,呛得她眼泪直流。 卫北浔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第一次不要那么急。” 姜璧川赶紧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才感觉舒坦了一点。 看姜璧川反应好了一些,卫北浔道:“继续?” 姜璧川连忙摆手:“我不喜欢这东西。” 卫北浔愣了一下,心想这回答倒是颇具她姜璧川的风格。 “多喝几次,你会喜欢上它的。” 卫北浔倒了一大碗,仰头一饮而尽。 姜璧川看着他脖子上一上一下滚动的喉结,突然感觉格外的诱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杯中刚才喝剩下来的白酒,端起来抿了一口,发现确实要比刚才她喝一大口时的感觉好很多了。 看着姜璧川小心翼翼地将那杯中的酒饮完,卫北浔漆黑的瞳孔越发地沉了。 他又默默地给她酌了一杯。 姜璧川此时已有些醉了,白皙的脸颊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喝了第二杯后,姜璧川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卫北浔无奈地叹了口气。 酒量怎么这么差…… 卫北浔一个人把一坛酒喝完,又悠闲地吃了些菜,默默地看着对面趴在桌子上昏睡中的女子。 她是真的在他面前喝醉了,没有一点防备。 第37章 小二,两碗阳春面 翌日清晨,姜璧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趴在那张桌子上,而且手脚发麻得不行,不由得怒火中烧起来。 桌上的碟碗都已经被收走了,卫北浔还是坐在那个位置,看见她醒来,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醒啦?” 姜璧川此时腿麻得站都站不起来,气不打一处来,不满地责备:“你干嘛不送我去房里?” 别人喝醉了他也不知道送回房间,就让人家在桌子上趴了一晚上。 卫北浔愣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惊讶:“我不也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吗?”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责备他,她好歹还睡得很香,他可是一晚上没睡,就在这里守着她了。 姜璧川现在只觉得他这人脑子有坑,她懒得跟他废话了,想走开,但是站起来却腿麻得走不动,只好变扭地又坐下来,活动一下,等这麻劲儿过去了再走。 卫北浔瞅了她一眼:“腿麻?” 姜璧川白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地揉着自己的腿。 “抱歉,昨晚你醉得不省人事,男女授受不亲,我怕你日后会怀疑我趁人之危,所以……”卫北浔咳嗽了两声,意图掩饰他的尴尬。 所以就让她在这里趴得第二天血脉不通、手脚麻木呗。 虽然他做得很君子,可是这也太……不知变通了吧! 姜璧川突然觉得自己本不应该生气,也没理由生气,主动权没有把握在自己手里,不应该去怪别人没有照顾好自己。 是的,对面是一个男人,一个不知底细、武艺高强的男人,一个才认识了几天还不太熟的男人,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男人,她怎么能在他面前醉倒呢? 还好他并没有什么歹意,不然自己现在很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小二,两碗阳春面。” 待小二把两碗面端上来,卫北浔在其中一碗中多加了些盐、辣椒、蒜泥和香菜,然后推到姜璧川面前:“先吃东西吧。” 姜璧川接过筷子,尝了一口,惊奇地发现这味道竟然和她自己调的一样。 她口味比较重,每次吃面都喜欢额外加一些调料,而且每次加的量都几乎一样,把握得刚刚好。 她十分挑剔,味觉十分敏感,稍微咸一点淡一点她都能尝得出来。而眼前的这碗面,她虽没有亲自加调味料,但味道居然正好能够合她的意,这简直不可思议! 卫北浔看到姜璧川惊讶的表情,知道这碗面应该是合她胃口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了扬。 在和姜璧川第一次一起吃阳春面,她加调料时,他正巧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她加的哪几种调料以及每种调料加的量。 姜璧川吃着那碗正合她胃口的面,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她以为这只是碰巧而已,她此时心里想着另外的事,也便没有深入去想。 随着外面的天空越发地亮起来,客栈里住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起床了,纷纷到厅堂吃早饭。 厅堂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快整个厅堂都坐满了人,看来这家客栈生意是真的不错。 待吃得差不多饱了,姜璧川看了看四周,故意提高声音问卫北浔:“你听说过毒宗吗?” 卫北浔从他的面碗中抬起头来,一双墨眸平静如水:“听说过。” 那太好了! 姜璧川心里一喜,语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声音更洪亮了:“你知道朱陌璃吗?” 卫北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知道,朱无诀的女儿。” “那你可知她现在在何处?”姜璧川问。 “不知。” 卫北浔已继续低下头去吃面,不想再理她了。 他不知道姜璧川今天是怎么了,说话特别激动。 姜璧川仍在滔滔不绝:“当年这个毒宗在江湖上作恶多端,可谓是臭名昭着,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后来武林各派联合南下,一举将毒宗歼灭,那次行动完成得很成功。” “可你猜怎么着?由于武林正派的人士心软,竟然将毒宗那七岁的女儿放走了,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看卫北浔在旁边不作反应,姜璧川故意凑近他,将音量提升到一种恰到好处的程度:“如今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死于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普天之下,以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的修为和见识,你觉得是什么毒才能让他鉴别不出来?” 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卫北浔拿筷子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他往旁边挪了挪,见她好像是在问自己问题,便说:“毒宗的毒。” 不知是不是被姜璧川所影响,卫北浔这句话也说得格外响亮。 姜璧川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提高声音问:“所以你觉得章懿天是被毒宗的人害死的?” 卫北浔一愣,停下筷子,漆黑沉静的眸子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眼神里像是有万千刀剑一般。 他轻轻地动了动嘴,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疯了吧?” 姜璧川淡然一笑:“没疯。” 在她刚才说出那句话时,她从余光里看到在这个厅堂里吃饭的客人一大半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这让她很满意。 卫北浔脸色一黑,“啪”地一声丢下筷子,站起身来。 姜璧川感觉手腕上一紧,她惊讶地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沉稳有力的大手:“你干嘛?!” 卫北浔冷着脸,硬将她拉着上了楼,一脚踹开她房间的门,将她带了进去。 姜璧川被他一推,一下子跌坐在床上,十分气恼,怒骂道:“你有病吧!” 卫北浔没有理会,默默地察看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人偷听,才将门闩别上。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充满戾气的高大男人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姜璧川心里一惊,迅速地将左手按在了自己腰侧的刀柄上。 卫北浔走到和姜璧川间隔大约六尺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姜璧川的手松开一些,昂了昂头:“知道,但我不怕。” “你这样会引来杀生之祸的,连你师父都躲不过,何况你呢?” 姜璧川仍然是那句:“我不怕。” 第38章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她师父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才被害的,但凡有一点心里防备,姜璧川相信师父是不会中毒的。 而她现在已经明知敌人随时可能会来对付她,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必定做任何事都小心警惕,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不会轻易被毒害的。 卫北浔看着女孩坚毅倔强的面容,不由得叹了口气:“江湖险恶,你还是小心为妙。” 姜璧川看了看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卫大侠,你是怕我遭遇不测?” 卫北浔垂眸看着她,语气冷冰冰的:“不是。” “你是怕我被毒宗的人害死了你无法报答救命之恩?” 卫北浔默默凝视着她,不置可否。 姜璧川笑了笑:“不想我死,那你就帮帮我呗!” 卫北浔明显地愣了一下。 姜璧川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也不要你帮忙多少,就是万一碰巧发现有人下毒时告诉我一声,别一声不吭地看我中毒。嗯,还有就是发现有人鬼鬼祟祟时告诉我一声,其他的事也不需要你掺手。” 卫北浔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点了点头:“好。” 姜璧川满意地扬起了嘴角,笑得格外灿烂:“卫大侠,你也要小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说不定也盯上你了。” 卫北浔轻握手中的刀,转身离开。 在他将要跨出门时,低沉的声音传入姜璧川的耳朵:“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姜璧川笑了笑,喃喃道:“不怕就好,不怕就好。” 今天这样的做法是她昨天从云晦海处得知了毒宗的事情后,考虑了一晚上才做的决定。 毒宗的余孽行事隐秘诡异,踪迹难寻,如果他们不出手,她很难找到他们。 而且就算他们出手对付其他一些当年一起围剿毒宗的武林老前辈,除非正好能撞上他们出手,否则事后也很难调查他们。 姜璧川思来想去,决定以身试险。 既然她找不到毒宗的人,那就让毒宗的人来找她。 洪福客栈虽不是京城最大的客栈,但是这栋客栈里居住的客人也很多,而且因为它亲民的价格,吸引着来自外地的形形色色的客人。 在上午饭点的那个时间里,几乎大家都会到厅堂吃早饭,这时厅堂的人是最多的。 人多就很容易传递消息,在那数十个人里,难保不会出现毒宗的人。 就算这里没有,姜璧川透露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肯定会有人出去和别人谈论,于是消息自然而然地就散播了出去。 到最后毒宗的人一定会追根溯源到姜璧川头上,那她就坐等着他们找上门来。 可怜的卫北浔或许也会被牵连,因为是他们两个一起谈论的,而且可能在别人眼里,他们两个关系还不一般,特别是卫北浔最后一把拉着她上了楼,就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但是姜璧川相信,只要他稍加小心,就不会出什么事的,毒宗早已经覆灭,就算还剩几个残党,那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 朱陌璃年纪尚轻,经验尚浅,应该不如当年她的老子朱无诀,掀不起多大风浪。 然而在之后的几日内,都没有发现异常。 姜璧川每日三餐都极其小心谨慎,吃东西之前必用一根特殊的针来试毒,没有异常才敢下肚。 在师父去世后,她特意请了无镜山下一位技艺高超的大夫教了她一些验毒的方法,这根特殊的针是那位大夫送给她的。 这针是那位大夫秘制的,外表看起来像是银针,但却比银针更为厉害,银针只能验出几种毒药,而这根针却几乎能验出普天之下所有的毒药,可谓神针。 师父死于中毒,要想替他报仇,必须要先过得了毒药这一关。否则别说报仇了,还会轻易送上自己的性命。 几日下来,洪福客栈平静得很,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连卫北浔的生活也似乎正常惬意了许多,之前他经常是早出晚归,亦或是晚出早归。 而近几日,每天上午太阳都晒屁股了,姜璧川才能看到他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下午他也总是在太阳还没落山时就回到了客栈。 姜璧川突然想起他的伤势来,最近都没怎么听见他咳嗽了,莫非是已经痊愈了?这才过了十几天而已,恢复得倒是挺快。 那天下午,姜璧川回到客栈时,正好碰到卫北浔在吃饭,她便上前问了问。 卫北浔只淡淡地说好得差不多了。 从外表看,他确实是痊愈得差不多了,但他那层黑色衣服裹着的身体上狰狞的伤疤却是别人看不到的,是否还疼痛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你最近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姜璧川问他。 卫北浔专注地吃着饭,语气淡淡的:“没有。” “快要过年了,难道连毒宗的人也在准备过节,不出来闹了吗?”姜璧川喃喃自语。 或者是那消息还没有传到毒宗的耳朵里? 这么多天了,毒宗的人还没有针对她采取一点行动,他们不行动,姜璧川倒真怀疑这家客栈里住的客人碰巧都是不过问江湖事、心思单纯的普通老百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她得找一个更大的地方吸引毒宗的注意力。 福满楼食肆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她第一次去那里时就碰上了黄山四绝和沈云城这样的人物。 卫北浔快要吃完时,店小二端上来一盏茶。 姜璧川沉思着,见了那茶便顺势倒了一杯,刚从外面回来,正好有些口干舌燥。 她正要喝时,却听见卫北浔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姜璧川一愣,从刚才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赶紧止住了要把那杯茶往嘴里送的势头。 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迅速地从怀里拿出一根针,将针的尾端放进杯子里的茶水里,过了一小会儿,接触茶水的那部分逐渐变黑了。 “果然有毒,多谢你提醒。”姜璧川看了看卫北浔,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毒宗的人终于出现了!” 第39章 半个月房钱 卫北浔却丝毫没有姜璧川那种惊喜的情绪。 他看着她手里的那根针,脸上冷得像凝了一层寒霜,语气也冰冷得吓人:“你这样不小心,刚才若不是我在,你已经死了。以你这样的粗心大意,能一个人对付神出鬼没的毒宗残党?” 而且还先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是怕毒宗的毒药毒不死她吗? 卫北浔觉得非常可笑。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明明毒宗的手段就已经够阴毒,双方都在暗处的话她还能勉强占一点先机,而现在完全是敌人在暗,她在明,就完全是一个活靶子让敌人打。 卫北浔越想越觉得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明明不关自己的事。 他拿起刚才还没喝完的那壶酒猛灌了一大口,胸膛火辣辣的,但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姜璧川也看出他是真生气了,想着自己刚才确实是太大意了,底气不足地嘟囔道:“下次不会这样了,这次是意外。” 她刚才确实是因为想着毒宗的人是不是还不知道她的存在,神思有些恍惚,才导致在喝那杯茶水之前忘了验毒的。 “毒宗的人这么久都不出现,就是为了让你动摇,让你产生怀疑,让你放松警惕,在你警惕最松的时候,在你以为他们暂时不会出现的时候,他们就有机会对你下手了,就像今天这样。” 姜璧川点了点头:“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会更加小心的。” “你这样怎么让我放心。”此话一出,卫北浔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柄刀,语气缓和下来,“……我是说,你一切都得小心。” “你也得小心……等会儿帮我盯一下周围的人。” 姜璧川说着,叫来了刚才给他们送茶的店小二。 她将那枚尾端已经发黑的针给店小二看,指着那杯茶说:“这茶里有毒,是你端上来的,请你解释一下。” 店小二一听,神色立即慌张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姜姑娘,这小的不知道啊,真不是小的下的毒,小的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茶是你端上来的,你不知道,那谁知道?”姜璧川冷着脸厉声质问。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掌柜的见了连忙过来询问:“姑娘,出什么事了?” 姜璧川仍是指着那碗茶:“这茶里有毒。” 掌柜老脸一黑,抬起一只手向店小二身上抡去,责骂道:“谁干的?你快说!” 店小二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我不知道。” 掌柜的也是心急,又伸手重重拍了一下店小二的脑子:“傻子,你送茶的过程中谁和你接触过你不知道吗?” 店小二低着头委屈地说:“没有,我泡了茶就直接端过来了,没有和旁人接触过。” 掌柜恶狠狠地瞪了店小二一眼,见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好哈着腰赔笑着对姜璧川和卫北浔说:“客官,非常抱歉出了这样的事,我一定让店小二日后多加小心,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真的非常抱歉,要不这样吧,作为补偿,给你们免去五天的房租。” “客官,您看这样行吗?”掌柜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璧川和卫北浔的脸色。 这掌柜的倒是很懂门道,怕对店的名誉有影响,想用钱来摆平。 姜璧川知道从掌柜和店小二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暗自摸了摸自己荷包里所剩不多的银子,和卫北浔对视了一眼后,板着脸说:“五天房租能抵得上一条命?你打发叫花子呢!” 掌柜一听,焦急得满头大汗,急忙慌张地解释:“不是不是,绝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姜璧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至少也得半个月吧!” 掌柜惊了一下,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好的,客官,只要您不怪罪小店就行。” 姜璧川皱着眉对他和店小二一挥手:“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待掌柜和店小二走了后,姜璧川看了看刚才一直沉默的卫北浔:“这下好了,连你的房租也一起免了。” 卫北浔看向门外,语气淡淡的:“我又不缺钱。” “是么?”姜璧川瞥了他一眼,摊开手向他伸过去,“那你把半个月的房钱给我。” 卫北浔将视线从门外移到她脸上,又移到她摊开的手上:“财迷,人都跑了,你还在这里要钱。” 刚才姜璧川和掌柜在这里闹了很大动静,吸引了店里很多人的注意力,然而有一名个子很小的男子却悄悄溜出了大门。 姜璧川气愤道:“不是叫你帮我盯着吗,人都跑了,你怎么不去抓住他?” 卫北浔:“……”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想要离开,姜璧川连忙拉住他:“快坐下,别急。” 卫北浔只好又坐下,冷着脸,听姜璧川在那里说:“这次虽然没抓到毒宗的人,但他们还会再次动手的,我们还有下次机会。” “而且……”姜璧川看着桌面上的那根针,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这次下毒的看起来不像是毒宗的人。” “嗯?”这下连卫北浔也有些疑惑了,掀起眼皮看着她。 姜璧川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根针,指着针尖的部分:“针尖是黑色的,所以下的毒是砒霜,而据我所知,毒宗的人是很少用砒霜下毒的,因为这种毒比较常见,而且也并不是完全无色无味,下在食物中有些人能一眼就看出来。” “而且砒霜的解药也是比较好找的,毒宗的人用的毒药一般是没有解药或是解药特别罕见的。” 卫北浔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墨色的眸子一直盯着姜璧川的那根针看。 那根针看起来像银针,却要比银针更长更粗一些。 姜璧川捕捉到了他的视线,解释道:“这不是一般的银针,这是无镜山下的一位名医赠予我的,这根针不仅能检测出砒霜,其他很多种类的毒药也能检测出来。” “那这真是个宝贝。”卫北浔说。 “确实,是很神奇的东西,全天下仅此一枚。” 姜璧川看了卫北浔一眼,“要是我有两个,可能会考虑送给你一枚。可惜只有一个,那你以后吃东西前最好都找我来用针试一下,没有毒才能吃。” 卫北浔墨色的眸子闪了一闪,语气淡淡:“我不需要这个,那些毒药毒不死我。” 吹牛呢! 姜璧川撇了撇嘴,接了一碗清水,将那根针放在水里泡了泡,针上面的黑色东西便迅速褪去了。 卫北浔看着,墨眸里的惊讶又多了几分。 第40章 柒水畔酒馆 漫天的雪,瑟冷的风,京城银安的冬季,万物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银安城外柒水旁的小酒馆,地处柒水河畔,风景宜人,但由于远离银安城,所以只偶尔才会有稀稀散散的几位客人。 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里,则更是惨淡无比了,几天下来没有一位客人,老板和店小二一起无聊地坐着打盹儿。 “嗒嗒嗒”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宁静,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推门而入。 听到声响,老板心中一喜。 终于有客人来了。 他连忙叫醒店小二,热情地迎上去嘘寒问暖。 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身材很高挑但是偏瘦削,面孔英俊,神情冷淡坚毅,让人感觉很不好接近。 这个客人他认得,已经来过店里好几次,算是熟客了。 那位客人将头上和肩膀上的雪花抖落,把冻僵的双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对老板说要一壶琼花金露。 老板一听,立即喜上眉梢。 琼花金露价格昂贵,一壶可值几两银子,这下他终于又有钱赚了,这几天生意惨淡得他都想改行做其他生意了。 他连忙吩咐店小二下去准备,同时将自己的暖手炉提来给客人暖手,不敢有一点怠慢。 在这大雪天来的客人都是他的宝贝,必须给伺候好了。 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客人唠着话:“唉,今年这雪真大,明天就是除夕了,可这雪还没个消停,春节想去探望一个远方亲戚,可这下着大雪不好赶路……” 他一个人说着,旁边的客人默默地喝着酒,没有出声应和他,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甚至不知道他在听还是没在听,因为不管老板说什么,他神情一直没有变过。 但是老板并没有因为他的不理睬就停止抱怨唠嗑,许多天店里没有客人来,能和老板说话唠嗑的人就只有店小二,实在是孤独寂寞无聊。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客人,并且还愿意听他唠嗑,老板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在客人喝酒的时间里,老板滔滔不绝地说着春节的打算。无非是一些走亲访友、置办年货的小事,但老板说得津津有味、神采奕奕。 店小二送完酒后,就在后面的一张椅子上坐着打盹儿。 他知道老板是一个话痨,但是不曾想那位客人居然如此有耐心。他全程只听得老板一个人叨叨叨,叨得他都快睡着了,可那位客人却毫无不耐烦之色,也真是奇怪。 那位客人一直沉默不语,酒馆老板一度以为他要么是聋子,要么是哑巴。 然而当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时,那位客人却突然开口了,语气严肃冰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我要走了,等一下那四个人若是进来问,你们就说今天没有人来过,听清楚了吗?” 老板和店小二惊了一下,连忙点头:“客官您放心。” 看样子这位客人是遇到一些麻烦了。 这位客人总是每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要来一次,照顾了小酒馆不少生意,这点小忙,老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帮的,不帮的话,要是客人生气了,岂不是就痛失一位常客了。 那客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拿上那壶还未喝完的琼花金露,便匆匆从后门走了。 老板和店小二对视了一眼,店小二连忙将桌子收拾干净,板凳也摆整齐,恢复到那位客人未进来时的样子。 马蹄声越来越近,过了一会儿,果然有四个人破门而入,门是被他们一脚踢开的,老板和店小二都惊了一下,连忙过去问:“几位客官是来喝酒的么?” 那几个人没理他,眼睛往酒馆里扫视了几眼,问道:“刚才有没有人来过?” “没,没有。” 老板和店小二纷纷摇头。 “当真没有?”几双眼睛露出凶狠的光,一齐审视着老板,“要是敢说谎,马上把你的头拧下来!” 老板看到他们手里的刀剑,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说:“没,真没有……冰天雪地里,除了你们四位,一个人影也没有……而且事关身家性命,小的不敢撒谎。” 那四个人看他这熊样,觉得就算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谎,便在酒馆里随便看了看,然后就走了。 老板站在门口看到他们骑上马离开后,跌坐在长凳上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这简直太吓人了,要是他们再不走,估计他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那个年轻客人到底是怎么惹到了这么凶神恶煞的几个人啊! “要是被那几个人抓到,那个客人会不会被杀死啊?”店小二紧张兮兮地问。 老板叹了口气:“应该是的。” … 临过年了,腊月份在银安城里发生的两起命案都没有被侦破,督察院也派了官员来负责查这两个案子,但是都一无所获。 在过年这几天,朝廷也开始调休,于是案件一拖再拖,被拖到了年后再调查。 过年休整其实是一个借口,正好可以将调查时间延长一些,不然两名被害人的家庭背景都很强,若在规定的时间内给不出一个交代的话,朝廷怪罪下来,督察院这边也很难办。 腊月二十八,姜璧川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卫北浔,她早上起来时,卫北浔已经走了,到了晚上客栈关门时,仍不见他回来。 这要是在以往,倒也很正常,卫北浔平时经常早出晚归,姜璧川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但是在快要过年这几天,他不是闲暇了许多吗,怎么现在又有事忙? 今年闰四月,腊月二十九即是除夕。 腊月二十九,也不见卫北浔的踪影。 过年这几天,客栈里住店的人变得很少,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在银安城没有亲戚朋友、没有着落的人。 掌柜见客栈里的人无处可去,便提议大家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掌柜、店小二、厨子还有几位旅居的客人,在除夕的夜晚,围坐在一桌,共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席间大家一起喝酒吃肉,肆意畅快。但满桌的男人,只有姜璧川一个姑娘,没有卫北浔在,她不敢喝酒,怕喝醉。 毕竟她对这些人也不了解,不是谁都像卫北浔那样君子。 第41章 年夜,孤单落寞一群人 令姜璧川感到疑惑和不解的是,掌柜、店小二还有厨子这些人他们都没有家人的吗?怎么不去陪家人过年,反而来陪这些客人过年呢? 因为只有姜璧川一名女子,店小二对她尤为照料,坐在她旁边给她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的。 在别人劝她喝酒时,看她不想喝,店小二还会主动替她拦下。 虽然前几天发生的下毒事件姜璧川让店小二受了不少委屈,但他对她的态度却始终如一,从未改变过。 姜璧川之前总觉得店小二对她无故献殷勤很可疑,但现在看来,店小二也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人眼睛里的善意是藏不住也装不出来的。 一个懵懂单纯的少年,对哪个姑娘有好感,就只是千方百计地想对她好,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姜璧川只是直觉觉得店小二对她没有恶意,店小二对她好,她也只以为是店小二心善,对每个人都照顾得细致周到罢了。 当家家户户亲人朋友欢聚一堂时,洪福客栈里只有一群孤单落寞的人凑在一起喝酒吃肉聊天,互相排遣内心的落寞,而卫北浔一个人,却不知身在何方。 卫北浔久久不到,店小二也有些惊奇,他看了看姜璧川,问道:“姜姑娘,那位卫公子呢,怎么这两天都没有见到他?” “不知道,我也没见到他。”姜璧川淡淡地说。 “哦。”店小二回过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卫公子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朋友,去和朋友一起过年了?” “兴许是吧。” 姜璧川口头上说着,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卫北浔这人性格孤僻倨傲得很,应该是没什么朋友的。就怕他不是去朋友家过年,而是出什么事了。 但是以卫北浔武功之高强,能出什么事呢? 不过他现在有伤在身,就怕是遇上…… 姜璧川不敢想下去了。 “姜姑娘。”店小二伸手在姜璧川眼前晃了晃,“姜姑娘?” “嗯?”姜璧川回过神来,“怎么了?” “没事。”店小二低下头,垂下了眼眸,语气有些失落,“看你在发呆,应该是在担心卫公子吧?” 姜璧川愣了一下,“我担心他做什么?” 店小二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姜姑娘不是在担心他啊?” 姜璧川好奇地打量着他:“我为什么要担心他?” 店小二又低下了头,小声地说:“卫公子人长得英俊帅气,而且性格气质又很特别,我以为所有姑娘都会喜欢他的,不像我,普普通通……” 姜璧川不由觉得好笑,她承认卫北浔长得是不错,无论皮相骨相都很绝,至于性格嘛,她觉得他并不是很讨姑娘喜欢的那种。 没想到在店小二眼里,卫北浔竟成万人迷了。 姜璧川冷笑道:“他那人性格冷淡古板得很,哪个姑娘会喜欢一块木头?” 店小二小声嘀咕着:“姑娘也冷淡。” 但是有人喜欢,这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姜璧川看了他一眼,她其实听清楚他说什么了,但是也假装没听到。 这店小二胆儿肥了,居然敢评论她了。 她可没有卫北浔那么冷淡。 果然店小二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迅速闭了嘴,观察姜姑娘的脸色,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听到自己说了什么,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俩说话的时间,另外几个人已经开始划拳喝酒,互相吐露心事。 从他们的口中,姜璧川得知掌柜原来不是京城的人,他的老家是在岭西,原本他是有媳妇和一双儿女,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是十多年前岭西闹了一次很大的饥荒,土地里几乎结不出一粒粮食,他的媳妇和一双儿女都在那场饥荒中不幸去世了。 只有他侥幸存活了下来,几经波折与辗转才逃到了银安。 世上幸福的人千篇一律,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一场灾难毁于一旦,家破人亡,实在是让人唏嘘。 他当时在银安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毫无立足之地,后来朝廷有位官员上书给皇上,建议赈济从岭西逃过来的难民,意见被皇上采纳后,他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这些年经过不断的努力,他才开起了这家客栈,有了较稳定的资产。 掌柜还说到了店小二,他说店小二名叫徐东何,是八年前他去景州城做生意时捡到的一个孤儿。 掌柜当时看他可怜,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没想到这孤儿竟点头同意了。 掌柜想着自己也是孤苦无依,便就将这孤儿带回了银安,收养起来,等自己老了,也好有个人为自己送终。 姜璧川倒是不曾想到掌柜和店小二居然有这层关系,更不曾想到店小二和自己居然还是老乡。 只不过当年姜家那件事轰动全城时,他应该还未记事。 毕竟姜璧川比他大了三岁,当年姜家生变时,姜璧川也才七岁,而那店小二才四岁。 大家一起吃饭吃到很晚,掌柜和那几个客人喝酒喝得全都醉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店小二去后房里搬了一堆东西出来,笑嘻嘻地对姜璧川说:“姜姑娘,我们一起到外面去放烟花吧!” 姜璧川愣了一下:“放烟花?” 店小二点点头:“是啊,看我买了好多呢!” 他将那些烟花搬到了门外,拿出几个大的摆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回头朝姜璧川喊道:“姜姑娘,你也过来点一个吧!” 此时好多人家都在放烟花,黑缎子一般的天幕上不时绽放出绚丽的花朵,十分耀眼夺目。 姜璧川已经好多年没有放过烟花了,她上一次放烟花还是在十几年前穿越来这里之前,那时候每次过年父亲都会买很多烟花爆竹来燃放,图个热闹喜庆。 她穿越来这里,上了无镜山后的十三年间就没怎么下过山,而在无镜山上,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在无镜山上的这十三年,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烟花。 因此,放烟花这件事,就成了姜璧川心里遥远的记忆,如今突然说起来,竟觉得有些陌生。 姜璧川晃了晃神,朝着摆放烟花的地方走了过去。 第42章 美丽总是如此短暂 店小二将火柴递给姜璧川,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姜姑娘,你亲手点一个,看到天上出现自己亲手点燃的烟花,你会感到很开心的。” “是么? ”姜璧川犹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火柴点着,用火柴的火苗将烟花的引线点燃。 看着引线“呲呲”地窜出火光,变得越来越短,她竟有一些呆了,愣在原地,脑海里是十多年前的一些破碎残影。 “姜姑娘!” 店小二惊叫一声,猛地一把拉住姜璧川的手臂把她往旁边拽着跑。 跑出了六七米的距离,身后“嘭”的一声,引线燃到尽头,烟花飞上了天空,绽放开来。 “姜姑娘,你没事吧,方才实在是太危险了。”店小二紧张地问。 姜璧川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回过身仰头凝望着天空,晶莹的眸子里是烟花的倒影。 店小二看着她在焰火下显得绝美梦幻的侧脸,觉得已有些心醉了,痴傻着久久移不开视线。 直到那个烟花放没了,姜璧川才微微扭头对店小二说:“你说得很对,看到天上出现自己亲手点燃的烟花,果然会感到很开心。” 店小二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脸庞红红地说:“姜姑娘开心那便好。” 姜璧川指了指那几个烟花:“你去把剩下的点了吧,我想看看你放的烟花。” “好嘞!” 店小二跑过去,麻利的一溜烟把剩下的几个烟花全点燃了。 回到姜璧川旁边,看着烟花升空,在空中绽放出绮丽的色彩,他激动地问道:“姜姑娘,好看吗?” 姜璧川点了点头:“嗯,好看,很好看。” 此刻她的心情也是无比激动的,她之前也曾想过,穿越到这里来后,她会以怎样的心情来再次看一场烟火。 但是现在,当这场烟火真的来临,她却发现自己的心情竟也没有那么复杂。 是的,充满了回忆,充满了怀念,但看到烟花绽放时更多的却是激动和欢快,仿佛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只是,突然有点想念起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来,想念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待烟花快要燃放结束时,她转头看了看店小二:“谢谢你。” 店小二愣了一下,伸手摸着脑门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姜姑娘不用谢,能和姜姑娘一起看烟花,小的感到很荣幸。” 最后一朵烟花绽放后,头上的一片天空便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美丽总是如此短暂。”姜璧川喃喃自语。 就好比原主曾经拥有过的完整幸福的家庭,那么短暂便消失在了人间。 店小二知道姜姑娘心里有事,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他后悔自己没有多读些书,不能够说出一些优美又具有哲理性的话来安慰她,只能傻傻地说:“姜姑娘若是还想看,我再去拿一些出来。” 姜璧川摇头,淡淡地说:“不用了,谢谢你。” 店小二稚气未脱的脸,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脸。 除夕的夜竟也格外的漫长,姜璧川静静地在床上平躺着,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似乎什么也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很多东西。 隔壁的房间里仍然没有动静,这让姜璧川觉得很不适应。 在以往,她总是能听到隔壁或是咳嗽,或是翻身时床板“咯吱咯吱”响的声音,她当时虽然觉得很烦,但这些声音却给了她一些踏实和安心的感觉。 像现在这样,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心里不踏实。 三更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姜璧川一个激灵,立马起身。 她走到门口时,摸了摸腰间的短剑,小声地问了一声:“谁?” “我。” 一个低沉虚弱的声音传入姜璧川的耳朵。 姜璧川连忙打开门,看到卫北浔虚弱地靠在门边,她连忙将卫北浔扶进来,又别上了门闩。 “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姜璧川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卫北浔伤得很重,腹部的一道伤口不断地涌出鲜血。 姜璧川想要点灯帮他查看伤势,手即将触碰到油灯时,却感到另一侧的手臂上紧了一下,他气若游丝地说:“别开灯,他们要追来了。” 姜璧川没有开灯,回过头盯着他:“他们是谁?” 卫北浔睫毛轻颤,苍白的嘴唇紧紧闭着。 姜璧川看了他一眼,拿上含光剑往门口走去:“行,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去把他们杀了。” 卫北浔连忙紧张地从床上支起身子来:“别去送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姜璧川没回头,冷冷地说:“你打不过并不代表我打不过,而且你是因为之前受伤了才打不过的,我没有受伤。” 卫北浔摇了摇头。 他觉得她心慈手软,在关键的致命一击时会手下留情,这样不可能会是那几个人的对手,冲出去就是送死。 不得已,他才说:“是上次你在无镜山下看到的那四个人,他们发现我逃到了银安,又一路追来了。” 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风声,卫北浔捂着伤口,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 “你干嘛?”姜璧川见他站起来,焦急地问。 “他们追来了,我回隔壁去,不能连累你。” 姜璧川脸色一沉,冷冷道:“要活命的话就给我乖乖躺好!” “这是我的事,不能连累你。”卫北浔还是执意要过去。 姜璧川走了过去,一把将他勉强支撑起来的身体按倒在床上:“听着,盖上被子躺好,不要乱动,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毫毛。” 她又从包裹里取出一瓶药递给他:“止血药,自己涂上。” “可是……” 卫北浔话还没说完,敲门声便响起了,姜璧川看了门一眼,掀过被子将他浑身盖得严严实实。 “找谁?” 姜璧川站在门口,哈欠连天,一副慵懒的模样。 门外站着四个男人,看起来也还算是谦逊有礼,只是有两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件十分骇人的兵器,这阵势一下子就严峻起来。 “姑娘,有没有见一个男人进了你的房间?” 领头的那人四十来岁,两道眉毛和胡子都生得浓黑茂密,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很突出。 第43章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姜璧川倚在门口,似是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半夜三更的,除了你们这几个男人,哪还有别人啊?” “姑娘,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那人又说。 姜璧川身子挡在门口:“不行,几个男人半夜闯入年轻姑娘的房间,这不太好吧?” 旁边的一个人明显不耐烦了,将一把明晃晃的刀在手里转了一圈:“真啰嗦,还费什么话呀,不让进就杀了!” 那人嘴角扯了扯,用一双深沉的眼睛盯着姜璧川:“如果我们偏要进呢?姑娘能耐我何?” 姜璧川笑了笑,不知何时,她的手里也出现了一把剑,没有人看见她有拔剑的动作,但此时大家都看到了那在微弱灯光下近乎半透明的剑身。 “含光剑!” 后面有一人惊奇地喊道。 领头的那人也是脸色一变:“含光剑怎么会在你这里,你到底是谁?” 姜璧川没理会他们的疑问,拿出一块毛巾,慢悠悠地擦拭着含光剑光滑的剑身:“各位说说看,我能奈你何?” “装神弄鬼!”后面一人冷笑了一声,“老金,别被这小丫头糊弄了,我看她未必懂含光剑法,再说了,我们四个人,难道还怕她一个人不成?” 姜璧川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的嫡传弟子,会不懂含光剑法?你当无镜剑派的弟子是吃素的?” 那个领头的人嘴角抽动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抱拳道:“姑娘,方才多有冒犯,告辞!” 他说完后便带着另外三人离开了。 姜璧川见他们都走了,便别上门闩,走到床边对卫北浔说:“他们走了。” 卫北浔掀开被子,露出头来,不知是因为棉被盖着头太热了还是什么缘故,他的脸上全是汗水。 “你不会是害怕得都吓出冷汗了吧?”姜璧川故意戏弄他说。 “不是,疼。”卫北浔咬着牙说。 姜璧川拿来毛巾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你这个人真是,总受一身的伤,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很多,很多。”卫北浔虚弱地说,“很多人想杀我。” 同时,他也想杀很多人。 姜璧川放下毛巾:“现在可以点灯了吧?我帮你看看伤口。” 卫北浔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他知道那几个人现在已经走远了,因为那个老金身上金铃铛的声音消失不见了。 姜璧川又一次脱开了卫北浔的衣服,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手指都有一些颤抖,生怕不小心弄疼了他的伤口。 在解他衣服的时候姜璧川一直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虽然心知自己目的单纯得很,但他毕竟是男人,况且是一个相貌出众、身材又好的男人。 他这次的伤口在腹部左侧的位置,有些偏下。 姜璧川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她打来一盆水,拿来布条将那道伤口周围擦拭干净,再用金疮药给他敷上。 整个过程中卫北浔咬着牙忍着痛,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这新伤旧伤加在一起,至少得养个十来天,这几天你先住在我这里,正好这几天我没什么事,可以照顾你。”姜璧川说。 “我睡了你的床,那你怎么办?”卫北浔虚弱地问。 “我打地铺。” “姜姑娘,你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回我自己房间去。” 卫北浔撑着身子想起来,但奈何已经没有力气可以起来了。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睡吧,我不喜欢多管闲事,我救你是有别的目的。” 卫北浔有些惊讶,“什么目的?” 姜璧川莞尔一笑:“你以后就知道了。” 在卫北浔养伤的这些天,姜璧川几乎是寸步不离,她知道只要她一稍微离开久一点,那几个人就会趁机来杀卫北浔,她当然不会给他们这样下手的机会。 为了让卫北浔快点好起来,她让店小二帮忙从外面找了个大夫,隔几天便来给卫北浔换一次药。 “姜姑娘,您吩咐我给卫公子熬的鸡汤好了。” 店小二端着一锅鸡汤和碟碗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卫北浔,“卫公子您慢用。” “有劳了。”姜璧川说。 店小二走了后,姜璧川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卫北浔:“能自己喝吗?” 她这辈子还没伺候过别人吃东西。 卫北浔没说话,默默地接过碗。 “小心烫!”姜璧川看他喝得很急,几乎是一口喝了大半碗,便忍不住提醒。 卫北浔一连喝了两碗鸡汤,不知是不是太烫的缘故,他的眼眶竟渐渐红了起来。 在姜璧川要盛第三碗的时候,他问:“为什么要给我喝鸡汤?” “当然是想给你补补身子了。”姜璧川说。 “这鸡汤有毒。”卫北浔声音异常低哑。 “嘭”的一声,姜璧川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碎成了几半。 “你说什么?怎么会?我让店小二守着熬的。” “那就不知道了。”卫北浔面色惨淡地笑了一下,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姜璧川一下子有些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拿了一条手帕给他擦拭嘴角的血:“你怎么样了?你知道有毒为什么还喝?我马上去请大夫!” 卫北浔无力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不用,毒不死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完就真的闭上了眼睛,开始休养生息。 姜璧川却有些担心,在旁边摇着他的手臂:“喂,你别睡啊!” 卫北浔无奈地睁开眼睛:“真的毒不死我,我百毒不侵。” 姜璧川不相信:“你刚才吐血了。” “那是因为我有伤在身,那个毒让身体变得更虚弱才吐血了,真的没有多大问题。” “哪有人百毒不侵的。”姜璧川还是不太相信。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卫北浔虚弱地说。 姜璧川凝视着他因虚弱而显得更加苍白的脸,沉默了一会儿。 “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可以和你联手把那几个人除掉。”姜璧川一字一顿地说。 卫北浔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满是惊讶。 “为什么?” 姜璧川面无表情地说:“我讨厌他们。” 第44章 银祚赌坊 卫北浔摇了摇头,这不是她要冒着生命危险杀人的理由。 “你觉得这次毒是他们下的?”卫北浔问。 姜璧川点了点头:“这次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应该不是毒宗的人干的。” 现在卫北浔的仇人,除了那四个人知道他住在这里,其他的应该都不知道。 “但是你不是说店小二一直守着的吗,他们如何有机会下毒?”卫北浔沉静的眸子注视着姜璧川,观察着她的脸色。 姜璧川叹了一口气:“店小二心思单纯,不懂这些,可能疏忽了。” 卫北浔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好像对店小二颇为满意。” 姜璧川对他这冷嘲热讽的态度十分反感,语气也冰冷了几分:“他为人正直善良,待人礼貌周到,我当然满意。” 卫北浔没再说话,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窗外。 被窗前一栋小楼挡住的另一边,有一个赌坊,全京城最大的赌坊——银祚赌坊。 那里不论白天夜晚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这里,许多人做着一夜暴富的梦,却一夜间倾家荡产。 尽管这样,却总有人前赴后继地将钱砸进去。 而此时在赌坊里,一位年轻公子的出现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为什么会吸引目光呢?这大抵是因为他太过耀眼,而且他的气质与这赌坊格格不入。 来赌坊消遣的女人大多比较奔放,不少女人见了他都尖叫起来。 更有甚者,直接冲他喊道:“小公子,出个价吧,陪姑奶奶一晚要多少钱?” 沈云城耳边聒噪,不耐烦地对领着他参观的赌坊老板说:“给我把这些女人的嘴封上。” 赌坊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鹰钩鼻,尖下巴,看起来很精明。 见这公子是真生气了,他附在他耳边语重心长地说:“庄主,这可使不得,那些女人不少是王公贵族之女,赏脸来咱们赌坊玩乐,不能得罪啊!” 他言下之意是,赌坊还得靠那些女人呢,不能因为少庄主来查访就赶跑了他的客人。 少庄主毕竟年纪小,比不得老庄主那般沉稳持重,也比不得老庄主那般有威望,老板觉得自己是长辈,便也不像对老庄主那样拘谨。 银祚赌坊虽然被这老板经营着,但其实际上是碧云庄的私产。 这还是少庄主继位以来,第一次来到这银祚赌坊来。赌坊老板自然想表示一番,为了充分展示赌坊的风采,便特地让少庄主从这最热闹的赌区经过。却没想到这少庄主生得如此俊俏,一下子就让那些女人沸腾了。 此番考虑不周,待少庄主走后,他要好好责罚一下那个给少庄主画像的下属。少庄主长得如此俊俏,结果给他画成啥样了。 沈云城听了他的话后,嘴角抽了抽,沉着脸问:“银祚赌坊去年进了多少银两?” 赌坊老板说:“一百万两白银。” 沈云城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你经营这个赌坊多长时间了?”他又问。 赌坊老板说:“十年了。” 十年前,少庄主还是个小娃娃呢!那时候,老庄主就已经把这每年利润颇丰的产业交给他经营了。 “十年了,这银祚赌坊该给碧云庄赚了多少银子啊!”沈云城目视前方,感慨叹息。 “承蒙老庄主与少庄主信任,在背后支撑,赌坊才有今日的规模成就。”赌坊老板说。 “听闻你在你的家乡也办了一个赌坊。”沈云城皱了皱眉,似是漫不经心地问,“有这等事?” 赌坊老板脚下一软,若不是手扶着旁边的柱子,怕就要跌倒在地,他慌忙辩解道:“庄主,在下岂敢?在下对碧云庄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哪!” “是么?”沈云城看了他一眼,“是哪个斯传的这谣言,待我揪出后把他嘴巴撕了。” 老板悄悄地伸手擦了一把额前的冷汗。 是他低估这娃娃了,这娃娃心思诡秘,做事狠厉完全不在老庄主之下。 之后,沈云城又问了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再提此事。 老板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下来,却又听得沈云城说:“您老日日待在赌坊,想必心里闷得慌,现在是春节期间,不如给你放个假,让你回家去陪陪妻儿,如何?” 面对沈云城的微笑,赌坊老板感到心惊肉跳。 说是让他回去陪妻儿几天,实则就是对他失去了信任,要将他调离,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庄主,春节期间赌坊来的客人比平时加倍,事务繁多,我要是走了就没人管了呀!我妻儿都已被接来京城,我闲暇时也会去陪他们的。” 沈云城笑了笑:“你呀你,真是没有福气,好心让你休息几天,你还不愿意。” 赌坊老板战战兢兢道:“承蒙庄主厚爱,实在是赌坊最近事忙。” 沈云城微微笑着,没有再多说。 送走了这尊佛后,赌坊老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之前做的那些腌臜事,他得赶紧清理了。 卫北浔年轻体强,且会用内功调息,静养了十来日,身体便已恢复得差不多,新伤旧伤基本都已痊愈了。 正月初八的早晨,姜璧川睁开眼睛,看见卫北浔正坐在她旁边,不由得吓了一跳。 卫北浔看到她睁了眼,说了一句:“你醒了?” 姜璧川支起身来,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床上的,而此时卫北浔就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有些疑惑,昨晚明明是卫北浔睡床,她打地铺,怎么一早醒来自己会在床上呢? “你怎么下床了?”她问。 卫北浔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淡淡道:“我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我便把姑娘抱上了床,我睡在地上。” 姜璧川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被他抱上床的吗?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莫非是这些天照顾他太劳累了,竟睡得如此沉。 姜璧川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问:“你的伤真的好了吗?” “差不多好了。”卫北浔眉毛微挑,说了一句玩笑话,“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第45章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卫北浔话出口自己也有些惊讶,自己这样好像是在调戏人家姑娘 本来以为姜璧川可能会骂他耍流氓,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神态语气也确实有一点欠妥,却没想到姜璧川直接说了一句:“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这样看来,这姜姑娘脑子里缺了一根筋啊! 卫北浔愣了一下,乖乖地把衣服脱下,露出一身强健的腱子肌来,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痊愈,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疤痕,而他身上的其他疤痕也淡去了很多。 姜璧川仔细地看着他这具身体,从前胸看到后背,又从后背看到前胸,欣慰地赞叹道:“看来无镜山神医赠送的祛疤药很有效,可惜只有这一瓶。” 她伸手在他胸膛上一条微微凸起的刀疤上细细摩挲着:“瞧这疤痕,之前看好大一条,现在也淡了很多。” 卫北浔眉头皱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别摸了。” 姜璧川愣了一下,神色有一些慌乱,眼神飘忽着,一时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搁:“额……抱歉,忘了。” 太踏马尴尬了! 姜璧川一时有些担心,他不会认为她是女色狼吧? 卫北浔默默叹了一口气。 忘了?忘了什么,忘了他是男人了吗?果然身子还是不能给一个女人看太多次了。 他赶紧将衣服穿上,径自往门口走去,快出门时,他转头说:“你快收拾好,我在楼下等你。” 姜璧川愣了。 敢情辛辛苦苦照顾了他十来天,连一句谢谢也没有,而且,伤好了还不让摸了,也不看看他受伤期间是谁天天帮他涂药的,她只不过是欣赏一下自己这些天的成果而已。 姜璧川下了楼走到厅堂里,看见卫北浔正坐在西北角的桌子旁吃着一碗阳春面,便朝他走了过去。 她走到卫北浔旁边,看见那张桌子上还有一碗面,冒着热气,应该是刚煮好的。 卫北浔指了指那碗面:“给你的,料想你应该是这个时间点下来,便刚刚吩咐厨子煮了一碗。” 这倒是让姜璧川有些惊讶,也就这几天的时间,他竟连她从起床到出门需要多长时间都计算好了。 若是跟他成为敌人,那一定很难受。 幸好,他们虽然现在还算不上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 卫北浔吃完面,喝了一杯茶漱了漱口,便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刀,手指在刀鞘上慢慢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之前说等我伤好了后,会和我联手去把那四个人杀了,这话现在还算不算数?”姜璧川刚吃完,就听见卫北浔问。 姜璧川倒了一杯茶喝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然算数,本姑娘从不食言。但是,你得告诉我那几个人是谁,你跟他们有什么仇。” 卫北浔低下头看着那柄刀,沉默着。 姜璧川观察着他的神色,撇了撇嘴:“我帮你杀人,你总得告诉我一些消息呀!或许你跟我说了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后,会让我杀他们时更加坚决,不手下留情。你想想,在生死搏杀时,我万一手下留情,不忍心杀他们了,后果会是什么?” 其实她也是故意这样说的,反正她在卫北浔眼里就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那么她正好利用这一点来吓一吓他, 卫北浔握着那柄刀的手变紧,手背上冒出了狰狞的青筋,仿佛是心里挣扎了好久,才咬牙道:“好。” 姜璧川满意地笑了笑:“那你现在就和我说说呗!” 此时店小二正巧过来收拾碗筷,卫北浔睨了他一眼,对姜璧川说:“此事改日再说。” “那你今日哪儿也不许去,能做到吗?”姜璧川问。 卫北浔摇了摇头:“不能,整天待在这里很闷。” “那你去哪里都叫上我,我和你一同去。”姜璧川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出去又受伤了,那我这几天的精心照料岂不白费?” 店小二将碗筷放入桶中,拿了抹布将桌子擦干净,听到这话也附和道:“卫公子,姜姑娘是为你好。你若是出去出了什么事,回头来又得让姜姑娘照料,也只有姜姑娘才这么好心了。” 店小二的意思是让他不要不知好歹,总麻烦姜姑娘照顾。虽说得委婉好听了点,可他又怎能听不出其中的深意? 卫北浔看着姜璧川,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好,我回屋睡觉,你和我一起。” 余光瞥见一旁店小二错愕的神情,卫北浔一下子心情大好。 姜璧川全然不知他的心思,还对他如此听话的表现颇为满意:“嗯,这就对了嘛!” 店小二收拾好东西,没多停留一刻,匆匆忙忙走了。 卫北浔上了楼,开了门走进房间后,发现姜璧川并没有跟进来,她好像是想回自己的房间。 卫北浔眼瞳漆黑,一把将她拉进屋来,按住她的手把她压在墙上,反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地将她笼罩住,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璧川心里有一丝慌乱,却倔强地仰起脸怒骂道:“你要干嘛?快放开我!” 他力气很大,一只大手握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按在身后的壁板上,她怎么也挣扎不开。 他另一只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墨色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嗓音低沉:“为什么要帮我?”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白皙的脸上,瞬间撩起一片粉红来。 姜璧川咬了咬牙,扬起嘴角:“力气恢复得不错。” 卫北浔没有理会,仍然抵着她问:“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的眼神让姜璧川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是在痛苦、挣扎,在寻找希望,却又害怕往前一步,不知道究竟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感。 姜璧川冷笑了一声:“我说了我有目的,既然你非要问,那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目的是想让你帮我抓到朱陌璃。” 见卫北浔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姜璧川又补充说:“对,就是毒宗朱无诀的女儿。我帮你除掉那四个纠缠你的人,你帮我对付毒宗,正好两平了。” 第46章 地月门 姜璧川深知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所得消息毕竟有限,恐也难以对付毒宗众多残党,而卫北浔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而且百毒不侵,能够很好地克制毒宗。 如果他愿意帮她,相信她为师父报仇之路会顺利很多。 “好。”卫北浔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姜璧川费劲地扭了扭身子:“那你还不放开我,我手都被你弄疼了,这副样子还以为你要对我做出什么下流之事。” 卫北浔低下头,入眼正好瞧见了她的浑圆挺拔若隐若现。 他连忙松开了她,背过身去,自顾自说着:“抱歉,你也知道,你不好对付,我若不抢占先机,根本制服不了你。” 姜璧川嗤笑了一声,缓缓道:“赶紧养精蓄锐,哪天想去杀人了,就给我讲一讲你们的故事。” 她将要抬腿跨出门槛之时,却听身后的卫北浔开口了:“我明日就想杀人。” 那声音冷漠沉稳,不像是开玩笑。 姜璧川愣了一下,回过头浅笑道:“要不要再等两天?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 卫北浔眉头蹙起:“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姜璧川见他已是心情很迫切了,而且如若不是已有十分大的把握,他应该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拗不过他,姜璧川只好点了点头:“好,那你先跟我说说他们的情况。” 在姜璧川坐下后,卫北浔站起身走到门口,确保门外没有人偷听后,又才坐到姜璧川旁边。 姜璧川看着他,眼含笑意。 他这个人总是如此谨慎,所以与他合作,她才放得下心来。 她本孑然一身,艺高胆大,不屑与他人为伍,师父死后,她便认为全天下除了自己,再没有什么可信赖之人。 如今见了他,却也觉得或许可以倚靠一下,借助他的力量,达成她的目的。 卫北浔坐下来,却是蹙着眉迟迟不开口,不知在想什么。 姜璧川满目好奇地看着他,最后却是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先开口问:“那四个人是谁,为什么我在江湖中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他们的事?” 这是她最好奇的一点,按理说那四人的武艺如此高强,在江湖中应该是很有名头,可是在她的江湖人物谱中,却没有关于这几个人的记载。 当然,卫北浔也是个例外。 但卫北浔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之前没有和江湖人士打交道,所以知道他的人很少也不奇怪,而那四个人有两人已是在不惑与知天命年之间了,没有一丝记录和传言就很奇怪。 “他们是地月门的人。”卫北浔淡淡地说。 尽管他可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起伏,但姜璧川依然注意到,在他说地月门三个字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握紧了一下。 “地月门?是什么门?”姜璧川问。 地月,地上之月,这名字好生奇怪。 “地月门不是一扇门,是一个江湖中的神秘组织,就和你们的门派差不多,但是它隐秘许多。” 姜璧川有些惊讶:“莫不是魔教性质的派别?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也可以说是魔教,它是位于南方的一个秘密组织,极少有人知道。” 姜璧川完全愕然,目瞪口呆。 原来还真的有魔教,魔教在她心里一直是虚幻而缥缈的,而如今她身边的这个人,似乎与魔教有某种联系,这让她感觉到与魔教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内心既惊讶又骇然。 卫北浔没管她惊讶错愕的表情,继续说:“十三年前,我家发生了一些变故,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母亲带着九岁的我一路奔波往西,不小心踏入了地月门的禁地,被抓了起来。” 地月门有一个规矩,便是要在八月十五这天用数十个童子的鲜血来祭月,而当时正是在八月十五的前一天,所以他们便将卫北浔划入了第二天用来祭月的童子之列。 卫北浔的母亲得知了这个骇人的消息后,哭着跪着求他们放了他,但是千求万求都没有用,那帮嗜血的恶魔才不会对待宰的羔羊有一丝同情。就在他母亲和他绝望之际,却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自称是地月门四堂主,说卫北浔的母亲很漂亮,如果答应他一个条件,他就可以让卫北浔不去当祭月童子。卫北浔的母亲为了救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八月十五的晚上,那个四堂主找来另一个童子代替了卫北浔祭月。 但是,在祭月仪式完成后,那个四堂主却把卫北浔和他母亲从牢笼中带出来,领去了他的住处,还好肉好菜地招呼他们吃了一顿。 卫北浔当时还以为,吃完饭他就会放他们走了。 但是等他们刚吃完饭,外面就走进来十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那几个人听那四堂主的吩咐把他母亲带去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有一张很大的床。 卫北浔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大口,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仿佛要刺进别人的心窝。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被安排到隔壁的一个房间睡觉,旁边两名彪形大汉守着我。隔壁的床,‘咯吱咯吱’几乎不停地响了一整晚。” 他听到了隔壁大房间里不同男人兴奋的吼叫与喘息,却没听到母亲的一点声音。 第二天,卫北浔进到那个房间里,他母亲已经奄奄一息,连话也说不出来。她见了他,眼里含着屈辱的泪水,费尽全力把手向他伸过来,嘴唇动了动。 但是她的手还未触及到他的脸庞,便重重地垂了下去。她死了,从她最后嘴唇的形状,卫北浔知道她说的是五个字——活下去,报仇! 姜璧川怔住了,没想到卫北浔还有这样惨痛的经历。她无法想象,卫北浔看到母亲受如此凌辱时是怎样悲痛的心情。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会被地月门的人追杀呢?”姜璧川问。 第47章 往事如烟 卫北浔放下酒壶,微微仰头,视线透过窗棂看着外面辽阔的天穹,娓娓道来:“后来,我莫名其妙地被送去了杀手训练营。” 在训练营里,卫北浔听说被送来的孩子都是经过门主精心挑选的一批骨骼惊奇、具有极高武学天赋的人,而他在训练营里更是一骑绝尘。 那时卫北浔才明白,原来他没有被送去祭月是因为门主看上了他,而并不是因为那个四堂主。 相反,那个变态的老男人借机凌辱害死了他母亲,卫北浔当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后来,因为在训练营里表现出色,我被选入了玄影殿,成为了地月门十大杀手之一。” 姜璧川惊呼出声:“玄影殿?十大杀手?” 卫北浔见她惊愕,解释道:“地月门分为地门和月门两大派系。地门负责暗杀和情报收集,拥有精湛的刺客技艺;月门则专注于掌握邪术和黑暗力量,他们在秘密仪式和咒语上十分熟练。” 地门之下的玄影殿杀手众多,主要负责暗杀行动。而十大杀手则是玄影殿武功最高的十个人。 在地月门中,十大杀手应该是除了门主、左右使者、四大护法之外武功最高强的人,甚至在地月门的历史中,还有杀手最后叛教而杀死门主的,因此,地月门对十大杀手重用的同时也会加以约束。 那个四堂主即是紫冥堂的堂主,紫冥堂属于月门之下,以毒见长。 紫冥堂中有许多毒师和毒士,毒师负责研制各种各样的毒药,而毒士则在堂里派出任务时负责下毒,他们往往会一些武功,除了常规的在人茶饮饭菜中下毒外,他们之中的很多还会使用暗器,在兵刃上下毒。 卫北浔在地月门时,一直在找机会杀掉四堂主这个老变态。但那畜牲可能知道找他报仇的人很多,每时每刻都戒备森严,还时常都有两名毒王贴身保护。 在紫冥堂中,最厉害的莫过于毒王,他们不仅会研制毒药,而且武艺和下毒技巧也比一般的毒士高超许多,使用毒药的功夫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在紫冥堂中,一共只有七位毒王,但四堂主居然就动用了两位毒王来保护自己,所以卫北浔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直到两年前,当时有一次大的行动,紫冥堂七位毒王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去了,卫北浔才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 他挑断了四堂主的手筋脚筋,听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惨叫,卫北浔心里从来没有那么畅快过。 “我本来并没有准备要杀他的,但是后来我发现那畜生居然是个太监。” 姜璧川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惊呼出声:“太监?!” 卫北浔的眼神变得狠厉无比,仿佛一支毒箭一般:“那畜生自己行不了那事,是喜欢看别人……我当即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姜璧川也听得气愤无比,跳起来道:“这种老畜生,你杀得好!留着还不知道祸害多少人呢!” 她又问:“所以你如今被地月门的人追杀是因为杀了这个四堂主吗?” 卫北浔摇了摇头:“不是,堂主虽然地位高于十大杀手,但是十大杀手培养不易,况且立功累累,地月门并不会在损失了一个堂主的情况下再损失一名杀手。” 但是,紫冥堂却一直找他的麻烦,时常下毒陷害他。 与紫冥堂相对的有个白冥堂,白冥堂有很多药师,针对紫冥堂的毒药,他们会研制一些解药。卫北浔之前每每中毒,都是向白冥堂求助。 后来有一次他中了紫冥堂最新研制的毒药七日噬魂散,在向白冥堂求助时,堂主告诉他,此毒无解药,中了此毒会在七日后七窍流血而亡,毒发时似被万虫噬咬,痛苦异常。 姜璧川心里觉得不可思议,仔细端详着他:“那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后来是找到解药了吗?” 卫北浔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虽然没有解药,但白冥堂主透露给了我一个消息,紫冥堂不久前捕获了一只稀世金蜈,准备赠予门主。此金蜈乃天下至毒至阴之物,若得此蜈,以毒攻毒,再配以她的内功疗法,方有解毒的希望。” “所以后来你便偷了那金蜈,自己服下?”姜璧川问。 卫北浔点了点头:“是的。服下后毒物相互作用,高热难退,白堂主使用内功疗法让两毒的作用缓缓进行,并让我服下一种秘制的汤药,在寒潭里泡了一天一夜,方才解了毒。” 但是后来紫冥堂发现金蜈被盗,经过调查,发现是他偷的,上报给了门主,门主震怒,要将他问责。 而此时卫北浔已经在白堂主的建议下,跑得无影无踪了。后来门主便派了三个杀手和一个毒王来追杀他,也就是之前雪地上那四个人。 “派三个杀手和一个毒王对付你一个人,这……你仅仅是吃了一只金蜈而已,为何地月门就不能放你一马呢?”姜璧川有些不解。 毕竟他之前杀了堂主,地月门都没怎么管,难道一只金蜈比一个堂主还重要? 卫北浔叹了一口气:“他们要的只不过是我的血而已,那金蜈之毒,可解百毒。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百毒不侵,便是由此而来。” 金蜈被卫北浔吞食,毒进入他的血液中,门主便想抓他回去,放干他全身的血,自己饮下,这样便能百毒不侵了。 而且,地月门还有一门邪功,只有门主才修炼,在中秋之夜对着月亮饮血可以将对方的功力化为己有。 姜璧川愕然:“这……天下竟有这等邪功?” 卫北浔无奈地耸了耸肩:“所以,地月门才会如此锲而不舍地抓我。其实我和那四个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其中那三个杀手在地月门时还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师兄,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 在说这段话时,他的神情是无奈又悲伤的,但是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神又重新变得锋利如剑。 是的,立场不同,生死关头,已没有什么情面可讲。 姜璧川微微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手软的,希望你也是。” 第48章 酒馆客人 正月初十,银安又下了一场大雪。 天地茫茫,飘飞的大雪看起来像是棉絮一样柔软轻盈,落在身上却冰冷又刺骨,像针一般。 柒水旁的小酒馆,又是好多天没有客人来过了。 酒馆老版站在门口,望着外面苍茫的天空下大片大片落下的雪花,以及不远处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柒水河,不由得面露忧色,想着这个小酒馆是否还能办得下去,自己是不是该另谋一条挣钱之道了。 当初他来这里开办这家小酒馆,是因为这里地处柒水河畔,风景秀丽宜人,况且此地旁边有三条大道,可分别通往淮西,北郡和景东,往后则能进入京城银安。 地处交叉路口,想必过往路人繁多,在此地开一家酒馆供过路之人歇息消遣,那定是生意兴隆。 在初开这家酒馆时,确实是生意火爆得很,白天几乎都坐满了人,就连夜晚酒馆也是彻夜通明,因为路过的客人实在太多,半夜也会有很多客人来。 在最初的两三年里,老板确实是赚得钵满盆满。 但是好景不长,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年柒水发了大洪,河道被冲刷拓宽,那三条大道的中间半截,竟都恰好被柒水淹没,无法再通行了。 于是人们开辟了新的道路,这三条大道便被废弃了。新的大道不再从酒馆旁边过,酒馆的生意一下子惨淡了下来。 平时几乎没有人来,只偶尔有打猎的山人或是在附近一带耕地的农夫经过才会到店里来坐一坐。 像这样的下雪天,就更是几天也不见有一人来了。 本来很久之前也有很多人劝他,这里的生意做不下去那就别做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但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倔强地以为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只是暂时才不顺,以后说不定又会重新回到当初人来人往的盛况, 可是后来一直过了好多年,这里反而是越来越荒、越来越偏僻了。 老板年岁也越来越大,没有足够的精力再折腾了。而且随着在这里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来越舍不得离开,毕竟多年前是在这里发家,对此地总是有一些情感的。 而且,这里视野开阔,春夏秋冬又有秀丽的柒水作伴,很适合养老,他实在是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前面那……好像有一个人走过来了!”店小二兴奋地叫起来,两眼闪着光芒,站直身体指着前方 老板朝着他指的那个方向望去,瞧见柒水白茫茫的大雪上出现一袭浅碧色的身影,那人打着一把碧绿色的油纸伞,身形窕窕,步履轻盈,仿佛是雪地上一株嫩绿的树苗,清新脱俗,超尘绝然。 老板深深凹陷的眼眸亮了一亮,激动地吩咐店小二道:“快,把屋里火炉烧旺一些,别冻着客人了!” 老板静静地站在窗前,满心欢喜却又有些忐忑地瞧着远处走来的那位客人,生怕他不进门。 在看着客人踏进门的一瞬间,老板心里乐开了花。 这是过年后的这十天来,第一位上门的客人。 他忙迎上去,在那位客人收起雨伞的一刹那,他才看清,原来这竟是一位姑娘。 这姑娘生得十分清丽脱俗、宛若仙人,一旁收拾的店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连老板这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只是不知道在如此大雪天,她一个姑娘到这荒郊野岭来做什么? “一壶米酒酿,一斤牛肉。” 那姑娘简单吩咐了两句,就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老板愣了一下,居然只喝米酒,这姑娘莫非不会喝酒? “姑娘,这米酒需不需要热一下?” “加热一下,不过不要太烫了。”那姑娘淡淡地说。 这倒有些奇怪,平时加热都是煮沸的,她要求不要太烫,莫非是…… 店小二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老板。 老板转头对店小二说:“不要煮沸,微微烫手即可。” 他想,这客人想必是想赶紧吃了赶路,才不要喝烫的耽误时间。 那姑娘坐下后便一直看着窗外的大雪,微微出神。 老板以为她是外地来银安城拜年的,对当地的风土也不懂,便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道:“方才姑娘经过的那一块平地,实则是一条河流,叫做柒水,银安冬季寒冷,连日大雪,所以柒水也结冰被冻了起来,但是在上面行走还是需得注意,某些地方冰层可能会较薄,要以防踏破冰层,掉入河中。” 那姑娘显然也被吓到了,惊讶地问:“我刚才走来都没注意……怎地竟会发生这等危险事?” 老板笑了笑:“你别看天寒地冻的,但是说来也奇怪,在柒水的某一段旁边却有一个温泉,于是那一段河道每年结的冰都会比其他段薄很多。而且,河水也只是表面比较容易结冰,可别看着河面像是冰住了就以为整条河都被冻住了呀!” 那姑娘眺望着那条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坐了大概半个时辰,一壶米酒酿喝得只剩下一半,牛肉也只剩下一半了,那姑娘忽然问:“店家,你说的那个温泉在哪里?” 老板慈祥地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地方:“就在东边两三里处,去那里泡温泉可舒服了。” 他疑惑地看了看那姑娘,“姑娘,你不会想去泡温泉吧?” 那姑娘点了点头,又马上摇摇头,淡淡地笑了笑:“我不去泡温泉,只是想去看看。” 老板还正张口想说点什么,店小二忽然过来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老板便赶紧两眼放光地朝门口走去了。 原来是又有客人来了! 老板一看这次来的这位客人,哟,一身黑衣,是位熟客,高兴得不得了,赶忙把他迎进屋内,还帮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一副很亲热的样子。 那位客人进来后就直接朝那姑娘走去,坐在了她旁边。 老板和店小二都惊讶地看着他。 果然漂亮姑娘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连这位平时冷冰冰的客人也想要去搭讪几句。 第49章 江湖杀戮 那位客人坐下后,那姑娘看着他笑了一笑:“上钩了?” 那客人点了一下头。 “这天寒地冻的,还有鱼?”老板听到他们的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姑娘抿着嘴,显然被逗得有些开心,但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店家,请问茅房在哪?” 老板指了指后门:“从这扇门出去,在后面。” 那姑娘走后,老板看见那位客人居然在吃那姑娘剩下的米酒和牛肉,不由得脑子一热,上前道:“客官,这是那位姑娘的,您要吃的话叫店小二下去做一份?” 那位客人却只冷眼瞧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低下头吃东西。 老板被他冷厉如剑的眼神一震,顿时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吧,看来今天是赚不到他的钱了,这位客人今天就是来吃白食的!而且,这位客人今天脾气还有点爆,完全不像他上次来时那般温顺。 老板正准备离开那位客人,自己到一边待着,却惊喜地看见外面又来了客人,而且还是好几位! 这半个月的客人都凑在今天来了吗? 老板欢喜地上前迎客,刚走到门口却被一脚踹开,头撞在壁板上眼冒金星。 “你们……你们要干嘛?”他惊恐地嚷着。 店小二见状,赶紧朝他跑了过来。 而坐在角落里那位客人见到这凶神恶煞的几人,身体立即像箭一般撞开窗口越了出去。 那四人中有一人喊着:“他从窗子逃了,快追!” 一瞬间,那四人又全部从小酒馆里撤了出去。 店小二扶起惊魂未定的老板,老板的额角撞出了血,呆呆地望着被撞开的窗子,嘴里喃喃道:“江湖……江湖杀戮,岂堪入目……恩怨情仇,何时一笑泯之?” 那四个人追着卫北浔到了柒水上。 这里地方宽广,距离小酒馆也有一段距离,不会伤及无辜。 卫北浔回头看着对自己穷追猛打的四个人,这四个人其中三个都是玄影殿的人,曾经也一起执行过任务,或多或少有过一些照面。 卫北浔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只知道玄影殿给他们取的外号。玄影殿的每一个杀手都有外号,平时都是以外号称呼,久而久之,便把名字淡化了。 那三名杀手都位列十杀,一个叫老金,一个叫云豹,一个叫夜河。几人也是从小被选入训练营,杀人如麻,最后才坐上十杀位子的。 他们三人擅长的兵器都是刀,因为卫北浔擅用刀,所以地月门大概是想以刀克刀吧! 而那位毒王,卫北浔也认识,那是曾经专门保护四堂主的两位毒王之一,名叫宋乾,在四堂主死后多次试图杀死卫北浔报仇,但都未成功,卫北浔之前所中的七日噬魂散就是他下的。 “你们当真非杀我不可?”卫北浔问。 寒风瑟瑟,吹起他耳边的黑色鬓发,洁白的雪花不停地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他的声音在冬日的大雪中似乎也是苍白的。 老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门主之命不可违。” “你若肯乖乖回去,向门主求饶一番,门主说不定会绕你性命。”夜河说。 “饶我性命?”卫北浔冷冷道,“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 那三人都沉默着,说不出话来了。 只有那名毒王有些不耐烦,催促道:“磨磨唧唧什么呢!速战速决啊,以免这小子耍什么花样。杀了他,你们仨在玄影殿的地位就大大提高了,还跟他费什么话!” “是啊,费什么话呢?反正你们四个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 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但这声音让四人同时背后一凉,一齐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姑娘撑着一把碧绿色的伞,站在后面五十步开外的地方。 那姑娘相貌清丽,身姿窈窕,浑身却散发着无情的杀气。 “你是何人?”老金问。 那姑娘的语调很淡很轻,但却让四个人心头同时一凛:“要你们命的人。” 宋乾哈哈大笑了起来:“姑娘,别说大话,就凭你?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杀起人来可不会怜香惜玉的!” “等等,她好像是……”云豹抓了抓宋乾的袖子,“她是那天晚上拿着含光剑的人!” “含光剑?”老金反应过来,“她莫非……” 他连忙向那姑娘拱手道:“姑娘,我们与贵派毫无瓜葛,还请姑娘不要干涉我们抓捕叛徒。” “叛徒?呵呵……”那姑娘冷笑了一声,目光如剑,“我偏要干涉呢,尔等能奈我何?” 老金愣了一下,沉下脸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面如铁灰。 他想起十几天前在客栈,自己站在门口也曾对那姑娘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羞愧难当。 宋乾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那姑娘的雨伞已经收拢,化作了刀鞘,含光剑闪着银色的光芒,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直刺而来。 原本有五十来步的安全距离,她竟在一瞬间就像箭一般飞过来,速度之快,令现场的几大杀手目瞪口呆。 宋乾已来不及躲闪,眼看剑就要刺向他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他旁边的云豹用刀鞘替他挡了一下,宋乾才有机会一闪身躲过了那一剑穿喉的攻势。 含光剑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云豹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刀鞘断成了两半。 好大的威力! 云豹已来不及多想,含光剑凶狠毒辣的攻势已压得他喘不过气。 四人一起上,分散了那姑娘的攻势,但也不能完全压制住她。 白茫茫的雪地上,一道浅碧色的曼妙身影,迎着雪花,时而跃起,时而落下,不断穿梭于四个男人中间,寒风呼啸,刀剑碰撞擦出刺目的火光。 她像是一只猎豹,迅速穿梭在那四人之间,每一剑都准确而无情地刺往敌人的要害之处。 卫北浔站在后面,看着那道美丽的身影微微出神。 那姑娘一个人对四个人,有些分身乏术,逐渐往东边退去。 见卫北浔还不出手,她有些恼了,一边阻击围攻自己的那几人,一边朝他喊道:“喂!你还不出手,是想累死我吗?” 卫北浔蹙起眉头,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两柄刀,朝那四人走去…… 第50章 不负责埋 “老板,你看!”店小二透过窗子看着远处柒水上方朦朦胧胧的情景,惊讶地叫起来,“那四个男人在围攻那位姑娘!”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老板喃喃念着,突然立起身来,怒目圆睁,“什么?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位姑娘?” 他急忙走到窗边一看,远处,白茫茫的天地里,那个姑娘美妙的身影,像是一片叶子一样的轻盈,面对四个凶悍的男人,也未见多少弱势。 那四个男人一步步逼近,狞笑着,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但姑娘却站得笔直,脸上毫不畏惧地挂着微笑。她像一朵幽香的花儿,在风中摇曳生姿,自信而优雅。 那姑娘的身躯在那些男人面前显得如此娇小,但整个人却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迸发出强大的气势。她的身法矫健灵动,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他目光一转,看到在另一边,那位他的酒馆常客手握利刃,在向那几人走去。 隔得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见他每一步都走得平稳而坚毅,从容果绝。 “真超尘绝然矣!”老板嘴里赞叹着,看了一眼,却关紧了门窗。 店小二有些不解,却也不敢多问,疑惑地看着他。 天地一色,茫茫雪白。 雪,下得更甚了。 姜璧川将小果剑从躺倒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宋乾胸口上拔下来时,宋乾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凸出的两只眼睛像死鱼一般瞪着她,很快没了动静。 鲜血像喷泉一般涌出来,溅了她一身,甚至有些溅到了她脸上。 不过姜璧川却是毫不在意,从怀里拿出一张手绢儿蹲在旁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沾满鲜血的那把锋利无比的刀。 卫北浔站在旁边,凝视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我错了,虽然你右手没杀过人,可没想到你左手杀人却是如此沉稳凶狠。” 此次的四个人,竟有两个是她杀的。本来当初叫她帮忙时,他也只是想着她能够帮他拖住他们就可以了,人由他来杀。 却没想到真正一打起来这小姑娘却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什么手软、手下留情之类的,完全不存在,杀起人来又狠又快。 姜璧川笑了一下:“我说过了,我不会手软的,你还不相信。” “现在相信了。”卫北浔看着她满是鲜血的衣服,皱了皱眉,“你身上好多血。” “放心,都是别人的血。”姜璧川将擦干净后的小果剑插入了剑鞘,捡起丢在旁边的雨伞,指了指不远处,“那边有一个温泉,我想去洗洗。” 卫北浔道:“那你去吧。” “你不去?”姜璧川回头看着他。 卫北浔摇了摇头:“我去做什么?我衣服上又没有血。” 姜璧川瞥了一眼他身上,不由得暗自惊奇。 这个人杀了两个人,身上居然连一滴血也没被溅到,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忽然想起他在地月门时可是个职业的杀手,职业的杀手当然会注意不留痕迹的。 他那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样子,和自己这副狼狈模样一对比,姜璧川突然觉得有些不服气,便朝他道:“你也得去,我一个姑娘人家在这荒郊野岭处洗浴,总得要人帮我守着吧,不然要是有淫贼偷窥怎么办?” “那你不怕我偷窥?”卫北浔反问。 “你?”姜璧川上下打量着他,微微一笑,“你要承认自己是淫贼就偷窥呗,反正别让我被别人偷窥就行!” “你……”卫北浔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让她被别人偷窥就行,她言下之意是可以让他偷窥吗? 卫北浔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晃了晃脑袋,打消自己这些奇怪的想法。 姜璧川看他一脸无奈的样子,心里有些得意,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缓缓道:“还是先处理尸体吧,别吓着过路人了,你去酒馆找老板借一把锄头吧!” 卫北浔有些惊讶:“借锄头做什么?” “挖坑呀!” 卫北浔一脸莫名其妙:“挖坑做什么?” 姜璧川像看着一个傻子似的看着他。 这人今天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缓缓,她才吸了一口气说:“埋尸体啊,不然这些尸体摆在这里岂不是会吓坏别人?” “哦。”卫北浔看着她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杀了人还要负责埋呀?大小姐,你没有搞错吧?” 看卫北浔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姜璧川倒觉得有些奇怪了,弱弱地问:“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卫北浔瞥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埋了可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我杀人从来不负责埋。” “哦。”姜璧川恍然大悟,“你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是你干的?” 卫北浔点了点头:“那四人失联,地月门的人很快就会查过来,发现尸体后,他们自然会猜到是我杀的。” 姜璧川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样呢,不怕他们又派更多的人来对付你?” 卫北浔蹙了蹙眉,冷静地解释:“地月门顶尖的杀手只有十个,如今我已脱离地月门,而三名杀手已被你我击杀,只剩下六人了,顶尖杀手培养不易,门主深知其他几大杀手都不是我的对手,不可能再派几人来送死。他一向特别忌惮我,更不可能派其他堂主来,他们是地月门的根基,出不得半点差池。” “那听你这样说来,其他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咯?” 卫北浔睨了她一眼,显然对她曲解他的意思有些不满:“我并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如果决斗起来,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三个杀手和一个毒王的代价已经够大了。” 姜璧川撇了撇嘴,无所谓道:“不过我感觉你也没有很厉害呀,你一个人还是打不过那四个人,还不是要我来帮忙,也就和我差不多,或许比我也还差那么一点点。” 卫北浔:“……” 卫北浔:“你还真是狂妄自大。” 卫北浔:“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去洗!” 姜璧川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已被他生硬地拽着往前走去。 第51章 温泉 “大侠,你走反了。” 姜璧川看他拖着她往酒馆的方向走去,无奈地提醒道。 卫北浔脸色变了变,转过身的同时换了只手拽住她,朝着她所指的温泉那个方向走去。 天哪,这是个什么人?刚才她可是拼死帮他杀了两个人呢,他不好好把她供着,反而还对她粗手粗脚的,有像这样对待恩人的吗?姜璧川心里有些不痛快。 卫北浔腿长,步子很大,走得很快,姜璧川被他拽着,也只能加快了步伐。 两人沿着那个方向走了好久,却没有看到温泉。 卫北浔停了一下,皱了皱眉:“冰越来越厚,我们已经走过头了。” 姜璧川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冰越来越厚的?” 卫北浔用刀鞘轻轻敲了一下地上裸露出来的冰层:“听声音。” 往回走了一段路,卫北浔又停了下来,朝四周张望着:“这里的冰最薄,按理说温泉应该在这附近,先在这附近找找吧!”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冰天雪地里,这里却有一处泉的水是温热的,还笼罩着白色的热气。 那个温泉在一个山崖下面,前面被几棵树挡着,后面又有几块巨大的岩石,隐秘性极好。 姜璧川见了这地方,眼前一亮,心情一激动,直接“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卫北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再看自己的衣服,却发现已被水花溅湿了不少。 他看着水中那人,眉头微蹙:“姜姑娘,你下水之前能不能有点预兆?” 话音刚落,却见水中那人扔过来一件东西,他一把接住,低头一看,却是她外穿的那件袄子,上面布满暗红的血迹。 “卫大侠,麻烦你帮我洗洗。”姜璧川在水中只露出个头来,眼睛含着不明的笑意。 卫北浔微微一愣:“我帮你洗衣服?” “有何不可吗?卫大侠可别忘了,刚刚我可是浴血奋战帮你杀敌呢,你帮我洗几件衣服怎么了?” 话音刚落,卫北浔的怀里已抱了一堆衣物。 冬季寒冷,穿得多,但是他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穿这么多还能看起来身形那么窈窕,一点也不臃肿的。 姜璧川朝他眨了眨眼:“卫大侠,贴身的衣物我都自己洗,那些可就拜托你了。对了,你得到外面去洗,我等一下要沐浴,你帮我守着。” 卫北浔沉着脸,抱着那堆衣物走了。 姜璧川对着那背影吐了吐舌头,谁叫他之前敢那么粗鲁对她的,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她现在就是要欺负回去。 卫北浔抱着那些衣物到了那几棵树前面,找了一处有水的地方,将衣物放在水边,却不知如何下手。 看着这些娇小的柔软衣物,想着身后那人未着一缕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好像升起了一团火,难以平静下来。 他按捺住内心的躁动,小心翼翼地搓洗这些小小的柔软衣物,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 待姜璧川从温泉里出来,却不见卫北浔人影。 “卫大侠,卫大侠——” 她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却没有人回应,周围寂静得只能听见泉水冒泡的声音。 难不成那家伙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跑了? 在这冰天雪地里,出了温泉,她立马冻得瑟瑟发抖,寒风吹在她被水打湿的衣服上,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一瞬间又急又气,咬牙切齿,想着等她回去这笔账该怎么跟他清算。 果然除了父亲和师父,其他男人没一个可信的! 幸好她还留了贴身的衣物在身边,不至于未着一缕,她缩着手脚战战兢兢地朝外面走去,找不到卫北浔,她便一个人回去就是了。 常人若只着一件单衣且浑身湿透被抛在这冰天雪地里,只怕要被冻死。可她不一样,幸得有内功护体,通过运功调息,消耗一部分内力,能让身体抗寒能力增强一些。 臭男人、死男人、坏男人…… 她一边走一边骂。 快出那片树林时,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略显急促地说:“姜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了?” 她一回头,卫北浔已快速移步到她面前,她眼一红,迅速地拔出手中的含光剑向他刺去。 但由于手脚已被冻得有些麻木,卫北浔两根手指夹住剑身一扭,那剑就差点从她的手中抖落。 他忙上前扼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不解地问:“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又要对我动刀动剑的?” 姜璧川沉着脸,冷冷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方才在后面找到了一个山洞。”卫北浔看着她,焦急地问,“怎么了?莫非我才离开一会儿,竟有人偷窥姑娘了?” 姜璧川苍白着脸没说话,原来他并没有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卫北浔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燃起怒火,一字一顿道:“那人在哪儿?我去将他的头提来!” 姜璧川轻声道:“没有人。” 只是…… 手腕上被他握住的地方传来他手心的温度,好温暖。 她咬了咬牙,忍住了想往他怀里蹭的冲动,嘴唇颤抖着:“我的衣裳呢?” “我拿到那边的山洞里了,我们快些过去。”他看了看姜璧川已经冻得发紫的嘴唇,“你冻坏了吧!” 话音刚落,姜璧川忽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身体已离开地面,卫北浔正揽着她飞快地掠过一棵棵枝头落满白雪的树。 很快便到达了他所说的那个山洞,那个洞在半山腰上,说是山洞,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块巨大的石板斜着长在那里,构成了一个凹进去的恰好可以遮住雨雪的地方而已。 但是在那个小地方里姜璧川却看到了一堆烧得很旺的火,她惊喜地跑过去将自己冻僵的双手放在上面烤了烤。 一股暖意直奔往心里去。 卫北浔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大石头,那上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堆女子的衣物。 “你的衣服我都已经烤干了,在下面的雪地里不方便生火,所以我才找了这么个干的地方先把你的衣服弄干,这么冷的天气,总不能让你穿湿衣服吧。” 第52章 天山玄冰毒 原来他是为自己烤衣服去了。 姜璧川为自己刚才责骂他感到有些愧疚,低着头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 卫北浔眼神静静地看着她:“所以你方才拿剑指着我是因为这件事?” 姜璧川不好意思再说了,只默默地低着头让火焰温暖自己。 卫北浔却嘴角一扬,低低地笑了一声。 姜璧川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见他笑。认识了快一个月,之前从未见他脸上露出过一丝笑容,她还以为他压根就不会笑。 没想到他笑起来竟然还很好看,平时锐利得仿佛仅用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人的那双眼睛,笑起来却是弯弯的,像每月初三初四的月牙一样,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姜璧川出神地看着他,却见他很快地收敛了笑容,淡淡地说了一句:“真傻。” 姜璧川回过神来,正欲张口反驳,却听他又说:“快把你身上的衣服烤干,我们快赶回去,别磨蹭到天黑了。” 真是一点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卫北浔不停地在往火里加柴,火烧得越来越旺,没过多久,姜璧川身上的衣服就差不多干了。 她正要站起来去拿放在大石头上的干衣服时,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 姜璧川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一睁眼就看到了卫北浔那张冷峻的脸。 他紧抿着嘴唇,默默地凝视着她,眼神里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姜璧川支起身来,问道:“我怎么了?” 她记得她晕倒了,但是她之前从未有过体虚的表现,和那四人的打斗她也未伤一毫,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卫北浔似是叹了一口气般轻声说:“你中毒了。” “中毒?”姜璧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怎么会中毒呢?” 她顿了一下,看向卫北浔:“莫非是那个毒王……” 卫北浔点了点头:“你中了他的天山玄冰毒,兴许是你从温泉出来时身着湿衣受寒,毒发了。” “天山玄冰毒?”姜璧川有些疑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毒?” “那是一种从天山玄冰草上淬炼得到的毒药,那种毒药寒性极强,若不能及时得到解药,中毒者会在一段时间后全身化作寒冰而亡。” 姜璧川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厉害,那我……我,我是怎么中毒的,为什么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卫北浔一双墨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他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衣领往下一拉,露出一小片细腻白皙的肩膀来。 姜璧川惊了一下,连忙把衣服往上扯:“你干嘛呢!” 卫北浔手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一处裸露的肌肤看:“你肩膀上中了宋乾的一根毒针,宋乾是个用毒极厉害的高手,他将天山玄冰毒制成了极细小的针状,入体即化,所以你当时并没有觉得刺痛或是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姜璧川侧过头,果然看见肩膀上有一处小小的针眼,而且那周围的肤色已经开始泛出幽幽的蓝色。 “那宋乾死了,我是不是没救……” 她还没说完,却惊讶地看到卫北浔已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来不及惊叫,嘴却被他用手捂住了。 他的嘴唇温暖而柔软,落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吮吸着。 姜璧川甚至被他咬得有一点疼。 过了好一会儿,卫北浔才松开她,面无表情地拿手帕擦了擦嘴唇上淡蓝色的东西。 姜璧川观察着他的表情,突然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毒已扩散至心脉了吧?” 宋乾那个老东西,死了还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卫北浔沉默着没说话。 天山玄冰毒扩散极其迅速,在她晕倒的时候毒便已经扩散到心脉了,他含住伤口处帮她吮吸也只能将毒性减弱一些,并不能完全将毒吸出来。 姜璧川嘴角露出了一抹酸涩的笑意,虽然是在笑,但却比哭还难看:“时限是多长?”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大仇未报,杀害师父的凶手没有找到,如今却要和师父一样,死在中毒上面。 真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卫北浔凝视着她:“一个月。” 姜璧川低下了头,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过,里面包含着许多的情绪,诸如不甘、委屈、辛酸…… 她的手默默抓紧了身下的被单。 如果找不到解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将要拼尽全力把一切都调查清楚,所有的恩怨都要在这一个月里两清,这是何等的压力! 她倔强地想着,自己一定可以。 她是谁?她是师父每每向别人提起便赞不绝口的得意弟子,是无镜剑派年轻一代中武功最强、悟性最高的弟子之一。 她必须要将该做的事做好,给无镜剑派一个安稳的明天,给自己一个交代,让自己在奔赴黄泉的时候可以安心地闭目。 泪眼模糊,却有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替她擦去了泪水。 那只手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却温暖无比。 她知道这是体内的寒毒在作怪,让她对热的感知越来越敏感和渴望。 “别哭了,我不会让你死的。”她听见卫北浔说。 可是他说不让她死,她就真的不会死吗?她的命运也不是由他做得了主的。 “我带你去寻解药。”卫北浔又说。 姜璧川努力止住眼泪:“可是宋乾已死,哪里还有解药?” 卫北浔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缓缓道:“地月门。” “不行,你不能去!” 听到那三个字,姜璧川差点跳起来反驳。 地月门之前派了那么多杀手追杀他,他若现在回去,无异于送上门等死。 卫北浔叹了一口气:“除了地月门,当今天下恐怕没有哪里有天山玄冰毒的解药。” “那也绝不能让你去送死。” 她的语气异常坚决,眼神也泛着坚毅的光芒,如磐石一般,竟不由得让卫北浔心头微微一动。 第53章 牂州 卫北浔望着她苍白的脸,眉头紧锁:“可是若不去向地月门讨药,一月后你就会全身化作玄冰,毒发身亡。” 姜璧川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虽轻,但口中的话语却如利刃一般,直指人的心脏:“我若挺不过这一关,是我的命途,不能让你冒险拿命去换解药,你自有你的一番天地要闯,不必非要替我做些什么,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怜悯。” “我做的一切事都有我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发自内心地想帮你什么,所以你也不必因为我是在帮你铲除麻烦时中毒而感到自责。” “这次中毒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们的约定不应该因为这次意外而出现什么变故,我助你除掉了那四个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只需按照之前的约定,全力助我找到毒宗朱陌璃即可。” 卫北浔看着她苍白倔强的小脸被从窗口照进来的太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脸上未干的泪痕在阳光下愈发晶莹剔透,让人心碎。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姜璧川诧异于眼前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想要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 她的身体被紧紧束缚在他的臂弯之中,无法动弹。 “你不会有事的。”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令她心里泛起一阵阵酥麻的感觉。 卫北浔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和白冥堂主之前关系很好,我去找她,她一定会救你。” 姜璧川恍然一振。 白冥堂,这个在地月门里专门负责制作解药的分组织,几乎拥有全天下最全的解药,想必这千山玄冰毒也不在话下。 只是,在地月门眼皮子底下私会堂主,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仿佛是看出了姜璧川的顾虑,卫北浔又在她耳边说:“白堂主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从来不曾出过半点差错,而且我在地月门十余载,对那里的一切已经了如指掌,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地月门地处西南部地区,从银安到地月门至少要大半月车程,一来一回在一个月内恐赶不及,所以……我准备带着你和我一起去。” “可是……” “你相信我吗?”卫北浔将头从她的颈窝上移开,两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被迫与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对视。 他的瞳孔在剑一般的眉毛下面深不见底,却透着真诚的光:“如果你已经绝望了,不妨将你的命运交给我试一试。” 像是被他的眼睛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的,姜璧川竟点头答应了。 时间一刻也耽搁不得,第二天,卫北浔便带着姜璧川急急上了路。 他花重金买了两匹快马,他们越过了几座山脉,跨过了几条长河,走过宽广的平原,越过丘陵,越过盆地。 快马加鞭,半个多月后,姜璧川和卫北浔终于到达了那触目可及皆是大山的地方。 这里交通艰难,路况复杂,人烟稀少。 谁能想象,在这闭塞的地方却隐藏着那样一个高手如云的神秘组织。 一路南下,每到一处,风土人情都有不同,而到了牂州境内,则更是眼前焕然一新。 这里,没有北方厚厚的大雪,天空中只偶尔飘荡着几片很小的雪花,地面上也没有多少积雪,苍翠的大树上也只是稀稀疏疏的一点白。 这里空气潮湿,没有北方的干冷,拥有的是南方独特的湿冷,空气仿佛是在水里浸泡过,没有厚厚的冰雪,却也冻得让人放不开手脚。 这里的人们穿着特别精美的衣服,不论是在银安还是在景州她都未曾见到过这样的装扮。 这里,入眼可见皆是重重叠叠的大山,几乎找不到一块像银安那样广阔的平地。 姜璧川还有闲心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然而卫北浔却毫无兴致,只想快点到达地月门所在的那个地方。 对于在这个地方待了十余年的人来说,这些景象自然已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并没有什么新奇感。 到了牂州境内,卫北浔似乎变得有些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了起来。 姜璧川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什么也不肯说。 他有时会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见着路过的穿着华丽衣服戴着精美头饰的女子还会微微有些失神。 姜璧川一度以为是这里的女子太美,连冷峻孤傲的卫大侠也被迷住了。 到达牂州的第一晚,姜璧川和卫北浔在一家客栈落了脚。 这儿离城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是牂州城外的一个小村庄,只有稀稀散散的几户人家。 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一家客栈,这让姜璧川觉得有些奇怪。 卫北浔告诉她,牂州是数一数二的避暑胜地。 每到夏季,其他地区闷热得就像在火炉中时,天神就好像独独在牂州的天空上打了一把遮阳伞,遮住了火红的太阳,还一边拿扇子扇风一边洒水降温。 整个夏季,牂州都处于一种凉爽清透的舒适环境中。 一到夏季时,很多在京城或是其他地方的富贵人家,甚至不远千里来牂州避暑游玩,享受这清凉的夏天。 所以,牂州的很多大大小小的村庄,都会有那么一两家旅店,供那些前来避暑的人过路休息。 这样说来,这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里有一间旅店便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这样寂静的夜晚让姜璧川感到有一丝不安,自从中了天山玄冰毒过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对于一切都过于敏感了。 有时候一些轻微的动静也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但同时这种死一般的寂静也让她觉得像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然而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她看了看窗外那皎洁得如白玉盘一般的月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刚在这间旅店落脚时,卫北浔就跟她说,这里已经离地月门不远了,只需要再一天的时间就能到了,但是他得一个人去取解药,让她先在这儿等着。 他说他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两天过后便会取了解药回来,让她不要心急。 地月门在牂州一带布设的人员密集,探子众多,一不小心他来牂州的消息就会走漏。 他一个人行事,倒确实是利落方便得多。 第54章 聚宝之地 昏黄的油灯下,姜璧川缓缓掀开了自己左边肩膀上盖着的衣服。 经过了半个月,那里如今已经全部是蓝色的了,一直延伸到了胳膊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蓝色,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彼时的左手,力气已经衰弱得连拳头都难以握紧。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跟着卫北浔前去地月门,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反而会拖他的后腿。 但是,让他一个人前去,她又隐隐有些不放心。 那位白冥堂主,是否又真的靠得住呢? 万一他见了卫北浔过后,直接禀告给了门主,岂不是…… 姜璧川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不敢再往下想了。 卫北浔说过,白冥堂主一定靠得住,她要相信他。 在这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她放下了家仇,放下了师恨,放下来了曾经对师父的承诺,选择了舟车劳顿地跟着他来到这里,寻找他说的解药。 既然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她就已经将赌注全部都押在了他身上。 有些难寐,姜璧川披上了一件素白色的棉斗篷,想出去走走。 自从中毒以来,身体愈发地畏寒了,已经快到二月,南方的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她却还要穿着和腊月时一样厚重的衣服。 路过卫北浔的房间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却发现他的门还敞开着。 这家伙估计是喝多了回来直接倒头就睡了,连门都忘了关。 也不怕有小偷进来,虽说他也没什么钱财可偷,但他有色相啊! 想到这儿,姜璧川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正准备替他关上门离开时,却听到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无奈,像是在叹息。 姜璧川不由得心头微微一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床上的男人睡姿极好,笔直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嘴唇微微动着,发出一串模模糊糊的呓语。 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似乎很痛苦很难受的样子。 姜璧川将头凑近,才听清楚了他说的是什么。 他一直在重复两个字:“初苓,初苓……初苓,初苓……” 初苓?这是个姑娘的名字吗? 姜璧川看着床上男人薄薄的嘴唇,标致冷峻的脸,以及脸上那痛苦眷恋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个初苓难道是他的情人? 居然从未听他提起过。 想不到他居然还有个心心念念的初恋情人,连做梦都在念着她的名字,他应该很爱她吧! 不知怎么回事,听他念着那个名字,姜璧川心里竟有些难受,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提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口,把门关上,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殊不知,在她走后,屋内男人的呓语仍没有停,他说的是:“初苓……初苓,你一定要帮我救她……” 第二天一大早,姜璧川就被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吵醒。 她走出房间到了外面,鞭炮仍在响,她看到卫北浔也在疑惑地眺望着鞭炮响的那个地方。 见旅店掌柜也在旁边看,姜璧川便向他询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掌柜望着不远处,面带笑容,啧啧赞叹:“那个地方风水好啊,老沈家是越来越飞黄腾达了,子孙后代来给祖坟烧香放鞭炮来了,热闹啊!” “这样啊……”姜璧川朝着不远处有青烟升起来的地方看去,果然见鞭炮放完一行人便从那块墓地走了出来。 那行人大概二十来个的样子,全部都衣着华贵,但又不同于具有当地特色的精美繁杂,都是绫罗绸缎制作的。 看他们的穿着,他们竟是从中原来的。 不远千里前来祭祖,这可真是有心哪! 看姜璧川的神情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掌柜又说:“姑娘啊,你可别小看这种迷信哪,那块地方风水大师看过,状似银子,聚宝之地呀!” “沈家原本一穷二白,连吃饭都成问题,自从沈家前两辈把祖坟葬在那里过后,沈太祖爷爷一下子发了一笔横财,之后沈家便是迅速飞黄腾达,举家迁去了江南景州,据说已经是富甲一方呢!” “这么厉害!” 姜璧川附和着感叹一句,却不由得被他说的那个地名所吸引,疑惑道,“江南景州?” 掌柜笑眯眯地说:“是啊,沈家在江南地区很多生意呢,听说后来在京城也开了很多铺子。” 沈家都搬出去几十年了,也只是每隔两三年才会回来祭祖一次,和他们村子的交集越来越少了,对于沈家的情况掌柜也不是那么了解了,只知道沈家这些年越来越飞黄腾达。 掌柜羡慕地望着那无比气派的一行人:“要是我家能得这么一块宝地,我老李家肯定也飞黄腾达!飞黄腾达好啊……飞黄腾达……” 姜璧川看了掌柜一眼,她发现他好喜欢用飞黄腾达这个成语。 她一扭头,却发现卫北浔已经不在旁边了。 姜璧川随即回到店里,看到卫北浔已经点好了两碗面,正在加佐料。 她知道他是替她加的,他口味比较淡,自己吃面时几乎不额外添加佐料。 这么久了,还记得她的口味。 姜璧川嘴角微微扬起,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怎么进来也不叫我?” “看你和掌柜聊得挺开心,不忍打扰。” 卫北浔熟练地给她的碗里多洒了些盐,“可以吃了。” 姜璧川拿起筷子,笑了笑:“你做菜一定很好吃吧?” 卫北浔也正拿着筷子准备开吃,听到她的话,手指微微顿了一下:“何以见得?” 姜璧川吃了一口面:“你对调味料的把控如此精准,那各种味道的菜对你来说肯定都不在话下呀!” 卫北浔墨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我不会做菜。” “这样啊……”姜璧川似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说,“不过你学起来应该挺快的。” 卫北浔低下头,慢慢咀嚼着碗中的面。 吃完,他才又开口说:“我们的马好像快累坏了,我在掌柜这里租了一匹马,等一会我就要去地月门了,你这两天就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他像是在叮嘱一个小孩子一样。 姜璧川不耐烦道:“知道,知道。” 第55章 再遇沈云城 突然想起来卫北浔是冒着危险去给自己取解药,姜璧川补充了一句:“你小心一点,快去快回,我等你。” 还没等姜璧川吃完,卫北浔就急匆匆地先走了。 他说早点走也可以早点回来,姜璧川的病情一刻也耽误不得。 姜璧川吃完了饭,想出去逛一逛。 刚要踏出门时,掌柜却立马迎了上来:“姑娘,饭钱还没给呢,我们是吃一顿结一顿的。” 姜璧川掏出了几文钱递给他。 老板数着那几文钱,又笑眯眯地说:“姑娘,还有租马匹的钱。” “租马匹的钱?”姜璧川睨了他一眼,“卫北浔没有给你?” 掌柜毕恭毕敬地说:“原来他姓卫呀,他说都记在姑娘您的账下。” 姜璧川皱了皱眉:“记在我账下?” 掌柜点了点头:“是啊,他说姑娘都会替他付的。”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穷鬼,姜璧川嘲讽地一笑:“多少钱?” “卫公子租的是本店最好的马,租两天的话……” 掌柜扳起手指头算了一下,“得需八百钱。” 姜璧川瞪大了眼睛:“这么贵!” 掌柜苦口婆心地解释道:“姑娘,那可是本村最好的马,那位公子眼光太好,一来便牵走了,我也没来得及介绍……” 姜璧川无可奈何,不情不愿地在荷包里翻了好久,才找出了几个钱递给掌柜。 这个穷光蛋,没有钱还要骑人家的宝马做甚! 不知道她的钱袋也快空了吗? 都快没钱吃饭了还挑宝马。 付完钱后,姜璧川出门准备到外面的田野上去走走。 临近二月,已经有农户开始在种高粱了。 那些田土,被勤劳的农户整理得井井有条,一排排的窝被农户用锄头挖得整整齐齐,静待着播种,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走着走着,姜璧川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早上放鞭炮的那个地方。 那里点着的一排香还没有烧完,冒出缕缕灰蓝色的烟来。 鞭炮的碎屑铺了一地,不愧是有钱人,放的鞭炮都比别人多了几倍。 这块墓地很大,墓也用石板修建得很气派,墓碑前还有一张石板做的小桌子,上面摆着一些水果和鸡鸭祭品,还有一壶酒。 姜璧川看了一下,金珍玉露,果然是名贵的好酒。 墓碑上除了墓志铭,还刻着沈家后代子孙的名字。 姜璧川扫了一眼,不由得脑中一震,视线在一个名字上停留良久。 沈云城。 难道是和他同名同姓的? 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倒是也不在少数。 姜璧川忽然想起来,碧云庄距离景州城并不远,位于景州城西十余里处。 莫非这个沈家竟是碧云庄沈家? 不会这么巧吧! 但是在下一瞬,姜璧川却证实了她的猜想,她听到了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 “璧川姐姐?” 对方像是有些不确定,试探地问她。 姜璧川回过头,看到了沈云城就站在后面不远处。 衣服是素白的上好丝绸,华贵儒雅,袖口却不是平常富贵人家那般行动不便的宽袍大袖,而是精心改造过的贴身小袖,袖口绣有蓝色的流云纹镶边,腰间束着一条靛青色祥云宽边锦带,锦带上镶有几颗翡翠玉石。 他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矜贵华丽,与这田间乡土气息格格不入。 看到真的是她,沈云城惊呼着朝她走过来:“璧川姐姐,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是来……” 姜璧川忽然闭了嘴,觉得此事还是不应该告诉他。 沈云城眨了眨眼睛:“莫非你老家也是在这里?” “哦,不是,我是……”姜璧川眼珠子转了转,随意找了个理由,“我是来游玩的。” “游玩?”沈云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微微蹙了蹙眉,“璧川姐姐真是好雅致!” “在银安城待着无事可做,闷得慌,便一路南下过来散散心,牂州这个地方真的是山水毓秀,人杰地灵,可叫我大饱眼福了。”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是来游玩的,姜璧川对此地的风景做了一番评价赞叹,然后话锋一转问沈云城:“沈公子又为何会在这里?” 沈云城看着面前那座极其气派的坟墓:“我是前来祭祖的。” “这是你的先祖?”姜璧川问道。 沈云城点了点头:“是啊!距离我们沈家发家致富已经五代了,我就是第五代,这里埋的是我太太爷爷。” 姜璧川不由得心里暗暗赞叹。碧云庄有如此大的规模和地位,在江湖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离不开沈家几代人的努力。 如此看来,这座祖坟似乎真的功不可没。 虽然姜璧川不会看风水,但是也能感受出来这里的确是一块与众不同的风水宝地,来到这里便感觉心旷神怡,浑身仿佛充满了力气。 再一看这周围,两座比较高的山包中间夹着这一块地方,而这里其实也是一座凸起的山包,但是却比旁边的两座矮一些,若是远看,果然就如银两一般形状。 像是看出了姜璧川心里想的是什么,沈云城一脸不屑道:“我从来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要不是家里长辈非要前来,我才不会跑这么远来呢!” “你家里长辈也来了?”姜璧川有些惊讶。 “是啊,我母亲和一些伯伯叔叔来了,不过我父亲倒是没来,我不在,他们要先替我管着庄子里的事。” “不远千里来祭祖也是挺辛苦的。”姜璧川说。 “是啊。” 沈云城突然露出了一脸羞涩的笑容,“璧川姐姐不知道,我这一路来坐马车坐得头昏脑涨的,到了这里又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唉,说出来让璧川姐姐见笑了。” “是吗?”姜璧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严重?” 沈云城叹了一口气:“我可脆弱了。” 姜璧川瞥了他一眼:“真看不出来。” “唉,算了,你不会懂的……璧川姐姐,不如让我带你去附近逛逛?这个地方我来过好几次,我知道附近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第56章 崴脚 姜璧川跟着沈云城下了那个小山丘,田野里有许多农人在耕种,几乎每一个农人见了沈云城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每一个主动来打招呼打招呼的农人,沈云城都会和他们寒暄几句。 因此,一路上他的嘴几乎没有一刻能腾出来和姜璧川说几句话。 经过了那片田野密集的地方,沈云城终于空闲了下来,姜璧川才有机会插上话:“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 “那是。”沈云城自豪地挺了挺胸脯,“我这么亲和近人,谁不喜欢?” 也是,沈家在这个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沈云城如今作为继承人,自然是谁都认识他的。 只不过还真没想到沈云城居然如此有耐心,不停地打招呼,不停地寒暄,他居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难道这就是作为一庄之主的风度和教养吗?倒真是令姜璧川刮目相看。 “不过,他们可能也是因为看到璧川姐姐旁边,所以才和我多聊了几句的。”沈云城说。 姜璧川不禁讶然:“我?为什么?” “田里种菜的阿姑阿婆可喜欢谈论婚嫁之事了,如今我回来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很多人想给我物色媳妇儿呢!” 姜璧川淡淡道:“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沈云城痴痴地笑了起来,“你想想,我这个年纪,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走在我旁边,别人会不会想歪呢?” “他们当然会觉得你是我的心上人,想一睹姑娘的风采,同时看看有没有棒打鸳鸯的希望。表面上看他们是在拉着我寒暄,实际上他们眼睛都在盯着你看呢!” 难怪,这一路走来姜璧川总觉得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原来竟是把她当成沈云城的心上人了。 姜璧川微微有些脸红,恼怒道:“那你……你为何不向他们解释一下?” 沈云城两手抱在胸前,满脸不屑:“我为何要解释?我可不想让那些说亲的人来把我沈家门槛踏破了。” 姜璧川眉头一皱:“所以你就拿我当挡箭牌?” 沈云城见不对劲,立马嬉皮笑脸地凑到姜璧川跟前:“我知道璧川姐姐不会介意的,璧川姐姐最好了!” 这家伙真是机灵得很,姜璧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闷声往前走。 “璧川姐姐,你慢点!” 姜璧川不理他。 “璧川姐姐,你等等我!” 姜璧川还是懒得理他。 “哎哟……”沈云城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惊叫。 姜璧川知这只不过是他骗人的小把戏,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但是身后沈云城的叫声却一声接着一声:“哎哟,好痛……璧川姐姐,璧川姐姐!痛……” 姜璧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摔倒在地上,两手抱着一只脚,神情很痛苦的样子。 姜璧川急忙走过去问:“你怎么回事?” “我脚崴了。”沈云城惨兮兮地回答,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姜璧川心里有些恼火,忍不住嘲讽:“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平的地都能扭到脚,你可真行……还能走吗?” 沈云城试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刚刚要起来,却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眉头紧蹙。 “疼……疼死我了……姜姑娘,我今天怕是走不动了,你去村头找我沈家的人来把我抬回去吧,他们就在村头一座最气派的朱红大院里。” 姜璧川皱了皱眉,想着此地距离村头还有一段距离,而她又对这里不熟悉,找到他所说的那座朱红大院可能得需要花一阵子时间。 把他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丢在这荒山野岭中似乎不太恰当,万一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算了。”她望着他,叹了口气,“我背你回去。” 沈云城一愣,受宠若惊,喜出望外:“璧川姐姐,你背得动我吗?我可是很重的。” “少废话!”姜璧川一把将他拉扯起来,在他面前躬下了身子,“快上来。” 背上一沉。 沈云城呼出的气体吹到了她耳边,有些痒。 姜璧川忽然心里有些酸楚。 在十三年前,是凌森师兄将她背上了无镜山。 在她脚受伤时,也是凌森师兄背她去山下找郎中。 当年被师兄背来背去的小女孩,已经开始背别人了。 沈云城趴在她的背上,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有些一反常态。 在走到一个路口时,他突然支支吾吾地说:“璧川姐姐,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走这一条路?” 他指了指侧边的一条小道。 姜璧川有些疑惑:“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走的另一条吗?” “我,我……”沈云城支支吾吾,声音弱弱的,“那条路人多,我不想让大家看到我竟被一个姑娘背着……很丢人。” 姜璧川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由得想捉弄他一下,故意朝另一条路走去。 “你还知道丢人啊?我就要让大家看看,你这堂堂的沈家大公子,碧云庄主,竟然在带一位姑娘游山玩水时崴了脚,需要姑娘来背。” “别别别!”沈云城惊慌地叫起来,身子在姜璧川身后扭动着,“璧川姐姐,给我留点面子。” “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姜璧川故意吓他,手上松了松,他的身子便在她身后摇摇欲坠。 沈云城吓得哇哇大叫,连忙搂紧了她脖子,大气不敢出。 姜璧川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从来没有想到,堂堂碧云庄的庄主,竟被她像逗小孩子似的耍得哇哇大叫。 任谁也不敢相信,谁能想象碧云庄的庄主竟像个小孩子一样呢? 姜璧川最终还是又退回来,走了沈云城指的那条人少的路。 毕竟在人多的那条路上,他们走来时她就已经见识过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厉害了,背着个男人,她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 到了沈云城住的地方,见到他说的那栋朱红大院,姜璧川心里十分震惊。 不愧是富贵人家,在这荒僻的小山村,竟修建了如此华丽的一座大院宅。那座宅院占地十分宽广,足以赶得上京城权贵的府邸。 第57章 初苓 宅院四周用结实的围墙围着,朱红的大门上挂着两个喜庆的红灯笼,门前还有一对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石狮子。 姜璧川没有进去,只是把他送到了门口,但外人单从那扇门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户多么富庶的人家。 因为那扇门的门把手闪着金黄色的光,竟是用黄金打造的。 姜璧川背着沈云城靠近那扇门,情不自禁冷哼一句:“这么招摇,就不怕别人偷吗?” 沈云城在他背后说:“其实这石狮子里面都是金子,但谁敢来偷?” 石狮子里面藏着金子?姜璧川惊讶无比,回头看了看那两个石狮子,哑口无言。 是的,沈家可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凡是心怀不轨靠近这里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更是难以想象,沈云城这样幼稚单纯的人,怎么能够掌管得了那么大个沈家? 在门口敲了敲门,从宅子里就出来两个人把沈云城扶了进去,其中一个姜璧川之前见过,就是在青楼里见到和沈云城一起的黑大汉。 看来这名黑大汉应该是沈云城很信得过的手下,去哪里都带着他。 沈云城道谢了几句后,问姜璧川要不要进去坐坐。 姜璧川虽然很想进去看看,见识一下沈家是有多么财大气粗,但是想到进去后可能会碰见沈云城的七大姑八大姨,到时候肯定会被抓着问东问西,她便礼貌地拒绝了。 两天过后,卫北浔回来了。 他回来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雨,细细密密的,像姑娘手里的绣花针一般,南方的天气温润潮湿,呼吸一口空气仿佛都含着清甜的水汽。 他走的时候说他两天后回来,于是在那一天,姜璧川便搬了一个小板凳,一下午都坐在旅店的门口等着他。 路过的人无不好奇地打量着她。 大家都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外乡女子,为何会在旅店的门口呆愣愣地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黄昏的时候,姜璧川终于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她内心狂喜起来,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就要放下。 她抬起头,看到远处的他策马奔腾而来,黑衣白马,恣意潇洒,她心头微微一动。 然而与他那匹马并驾齐驱的,却还有另外一匹马。 那匹马上的人穿着一袭白衣,头上戴着一顶遮雨的斗笠,完全遮住了脸庞。 雨水打湿了卫北浔漆黑的头发,贴在头上,却更显得他皮肤白皙,唇红齿白,无端为他刚硬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妖魅邪异的气息。 姜璧川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拿了一条脸帕给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跟着卫北浔来的那个身着白衣的人摘下了斗笠,姜璧川这才看清那是一名女子,一名气质很不凡的女子。 她脸庞清瘦,肤色苍白,身材纤细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眼睛状似柳叶,半含秋水,清新脱俗却又摄人心魂。 薄薄的嘴唇没有多少血色,在淡雅的同时却又增添出几分娇弱的美来。 她是那种很容易激发别人保护欲的女子。 卫北浔说去取解药,却为何带回来了一位陌生的女子? 姜璧川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卫北浔擦干了脸,朝姜璧川介绍。 “姜姑娘,这位便是白堂主。我向她说明了你的情况,她说天山玄冰毒乃是一种奇毒,每个人中毒的情况不一样,解毒的方法便不一样。” “所以我便将她请来,具体看看你的情况再为你解毒。” 原来她就是白冥堂主。 姜璧川一直很好奇,曾经多次帮助卫北浔的白堂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得见,竟是这样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 却不知道在这位女子柔弱的身躯里,蕴藏着多大的力量,多深的城府,连那位神秘的地月门门主也能被她巧妙地骗过。 她见了姜璧川,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恬淡,如和煦的春风拂面,恰如其分,不过多亲近,也没有过分疏远。 姜璧川亦微笑:“久闻白堂主大名,今日一见,得偿我愿。” 白堂主笑得含羞带怯:“姜姑娘,幸会。” 一起吃过晚饭,进入到姜璧川所住的房间内,白堂主开始为姜璧川把脉并察看她那已经变成了蓝色的半边肩膀。 她看了一眼,细细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姜姑娘,你已中毒至少半个月,玄冰的寒气已侵入五脏六腑。” 站在旁边的卫北浔连忙问:“是有什么难处吗?” 白堂主扭头看了一眼卫北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此毒不易解。” 姜璧川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不自觉嘴唇已快被咬破。 她不想死,真的,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她真的不甘死去。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是不愿让对方听见。 过了一会儿,卫北浔叹了一口气,带着央求的语气:“初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想办法救救她,我……” 白堂主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多说,我知道的。” 姜璧川听了卫北浔说的前两个字,脑袋里便忽地被震了一下,嗡嗡作响,他们再说什么话她也听不进去了。 她眼睛定定地打量着坐在自己面前身着一袭素纱白衣的女子。 初苓。 原来她就是初苓吗? 他心心念念、做梦都在呼唤她名字的那个人! 是啊,他们青梅竹马,在暗无天日的地月门相依为命十余年,她以自己的聪慧,多次助他脱离困境。 她不是他的初苓,那还会是谁呢? 许是感受到了姜璧川异样的表情,白初苓伸手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姜姑娘?” 姜璧川回过神来,看着她那双迷人的柳叶眼,心里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白堂主,要是……要是这毒实在难解的话,那……就算了吧,兴许是天要亡我,谢谢白堂主专程来跑一趟。” 听了她的话,白衣素纱的女子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随即惊讶便转化成了一阵轻轻浅浅的笑声。 “姜姑娘,阿浔交代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做成的,你不必担心。” 阿浔。 她对他的称呼是如此亲切和自然,就仿佛是叫了一辈子一样。 第58章 那场婚礼 原来,在卫北浔如此冰冷孤僻的外表下,却已经有一个姑娘,陪伴了他十余年,相依为命,互相扶持,他们的灵魂,也应该靠得很近吧! 白初苓说话如和风细雨,人也长得温婉秀气。 大概也只有这样温柔的女子,才能让卫北浔念念不忘。 姜璧川突然觉得有一些累了,便打发了他们两人,早早地上了床休息。 纵然是在南方,在春分尚未到来的夜晚,依旧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风的。在这样潮湿的气候下,那风更像是能穿透衣裳,粘在皮肤上一样。 然而,在竹林间的小道上并肩走着的两人,却丝毫不在意这样瑟冷的寒风。 “他……对你好吗?” 经过了一路的沉默,卫北浔终于开了口,微微侧着头看向身旁的女子。 “他很忙。” 白衣女子看着前方,眼睛里却是有刹那的光芒。 “不过,别人家的媳妇该有的,他都会给我,别人家的媳妇没有的,我也可以拥有,你说,这算不算对我好呢?” 黑夜寂静得吓人,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唰唰”的响声。 白衣女子将目光转向卫北浔,似乎是很期待听到他的回答。 卫北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白衣女子忽地笑了,笑得很淡,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然而在黑暗中她原本就很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我曾经也想选你,在你当初要走时,我曾请求你带上我,可是你拒绝了。” “我……”卫北浔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白初苓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轻松坦然,可她淡淡的话语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旁边人的心里。 “你说你命运未卜,不能带上我冒险,让我好生留在这里,你说等你尚且能保住性命,会找机会来见我。” 她稍微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下一句该怎么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留在地月门会面临多大的困难。是,我是很小年纪便坐上了堂主之位,在地月门拥有一定的声望和地位,但是若被安上了一个叛门的罪名,这些又能抵得了什么呢?” “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地月门只有我一个朋友,你离开后,所有人都在怀疑和指责我,阴阳怪气谩骂我、侮辱我。” “只有他,一如既往相信我,支持我,为我拦下了所有。” “所以你就选择嫁给他?初苓,你只是一时被感动了,这并不是喜欢。” 卫北浔怎么也不会相信,白初苓会喜欢燕煌那样一个霸道、暴戾、心狠手辣的人。 他们私底下还经常吐槽燕煌,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不,我很喜欢他。他私下里并不是那么凶狠霸道,他待我很温柔,他会亲自做我喜欢吃的菜,会陪我去逛集市,会给我买我喜欢的首饰,会陪我去山上采草药。” “我说我喜欢山茶花,他便在院子里种满了山茶花。我想要的一切他都能给我,他如此真心待我,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他就是我的一切啊!” 白衣素纱的女子淡淡地陈述着,声音越来越颤抖、哽咽,眼眶里早已布满了晶莹的泪水。 卫北浔听着,拳头不由得越攥越紧,最后手心里生生地被掐破了一层皮肉,鲜红的血沿着从手指的缝隙里渗出,然后滴落在地上。 然而手里的痛却远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他又一次地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卫北浔刚离开地月门几个月后,就听说了白初苓订婚的消息。 他当时还在被追杀,且身体还未从中毒中康复,几乎已穷途末路。 又过了几个月,她结婚了。 那天,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悄悄地出现在了她的婚礼上。 然而在那场婚礼上,几乎所有地月门的高手都成了保镖,他没有一丝可以靠近她的机会。 而卫北浔最终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靠近她。 因为他并不能确定白初苓到底喜不喜欢燕煌,到底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 如若她明确表示自己是被迫的,他一定会阻止那场婚礼。 年少时卫北浔情窦未开,不懂喜欢。 他虽没有对白初苓生出男女之情,但是他们在地月门相依为命十余年,几乎已经拿她当亲人看待,比亲姐姐还亲。 他不会容许她被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那样会很痛苦。 看着她在燕煌面前笑颜如花,那种笑容不是装的。 他最后独自黯然地离开了。 一别就又是一年。 卫北浔不知道白初苓为何在自己走后短短的几个月内她就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了,她并不是那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草率决定的女子。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绝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想嫁的人,除非是真的喜欢。 卫北浔不愿再想下去,他始终不愿意承认白初苓居然会喜欢一个将他们的尊严踩在地上狠狠践踏的人。 他抬头,透过竹叶间细碎的缝隙,眸中映入了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真美啊!白玉盘一般,将银光洒遍广袤的大地。 那个人就仿佛天上的那一轮月亮,而他,就仿佛是那北边那颗最亮的星星,虽然已经足够耀眼,但它的光芒却远不及月亮的万分之一。 何况月亮还有众星捧着,而那颗星,却孤零零地独自遥远。 “等我把姜姑娘的毒解了后,你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白初苓抹干了眼泪,淡淡地说,“我们……不要再相见了。” 卫北浔心里一痛,几乎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当真如此绝情?”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心也属于他了。” 白初苓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了肃杀与决绝,嘴角一抹淡笑,“你若再来找我,我说不定会让他杀了你!” 第59章 好福气 “卫公子,您今夜住店,得先付房钱。” 回到了旅店,掌柜见了他们,马上迎了上来,一张蜡黄干瘦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卫北浔皱了一下眉:“那位姑娘没付吗?” “您说的是那位绿衣姑娘吧?” 老板摇了摇头,“她说您租的那匹宝马已经快花光了她的银子,她没钱帮你付了。” 卫北浔在掌柜的注视下,从身上摸啊摸,最后终于摸出来几文钱,“你看这够不够?” 掌柜看了一下,皱着脸为难道:“客官,这……” “这个够了吧?”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衣女子突然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他以后的房钱。” 掌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他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又笑眯眯地看着卫北浔,凑到他旁边说:“卫公子真是好福气啊!” 卫北浔一头雾水:“什么福气?” 那掌柜神秘兮兮地凑到他旁边,悄声说:“前有绿衣姑娘替你付马钱,现有白衣姑娘为你付房钱,这等福气,真是羡煞旁人!” 卫北浔却没有被他的玩笑话逗笑,也没有同他反驳,只是盯着他手里的那白花花的银子,默不作声。 他如今竟潦倒到连一晚上的房钱都付不清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白衣女子的衣角,匆匆瞥过她的脸庞。 她的选择没有错,嫁给那个人,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至高无上的权力。跟着他,就只能颠沛流离、贫困潦倒。 她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看着那依旧纯洁素净的衣裳,以及略显苍白却素雅柔美的脸庞,这张脸很熟悉,熟悉到他在梦里依旧能够清晰地知道她脸上哪里有一颗小痣,被几缕头发遮挡着。 但是现在,她那决绝而冷漠的眼神,却让他有说不出的陌生感。 在一天前,他巧妙地避开了地月门的重重把手,只身一人上了梵灵山。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轻轻叩开了她的房门。 她虽然已成婚,但并没有和那个男人住在一起,她依旧住在她的茶花小院里。 她一直喜欢比较安静的环境,梵灵山顶峰的喧嚣嘈杂她忍受不了。 当看到那座熟悉的小院灯光依旧时,当时卫北浔心里是万分惊喜的。 他在周围巡视了一圈,从那个熟悉的窗口里看到了她窈窕的身影。 敲门声很轻,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警惕地问了句:“谁?” 他那时内心雀跃却又犹豫挣扎,过了好久才轻声说道:“是我。” 她很快便来开了门,门打开的一刹那她背光而立,他没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亮如繁星。 她紧张地把他拉进屋内,然后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遍周围的情况,才坐下来问:“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 “我知道。”卫北浔打断了她的话,“我当时就在婚礼现场。” 白衣女子惊呼一声,睁大了眼睛:“你看到了?” 卫北浔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我……是自愿嫁给他的。” 白衣女子看着窗外,语气淡得如帘上的那一层轻纱缥缈。 “为什么?”卫北浔声音沙哑异常,只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白衣女子却没有回答,转头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 卫北浔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身体僵直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这些年来那个人一直都戴着面具,他只在第一次来到地月门时见过他的面貌,而那时,他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自从他来到地月门,那个人见了他一面后,就戴上了一副银色面具,这些年从来没有在旁人面前摘下过。 这十多年过去了,卫北浔确实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了。 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该会摘下面具吧,一想到这,卫北浔不禁惨然地冷笑。 白衣女子却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将话锋一转。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曾经说过,只要我有事求你,你一定会帮我,这话现在还算不算数?”卫北浔问。 白初苓笑了笑:“你冒这么大危险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我来找你要解药。” “解药?” 柳叶眉微微蹙起,白衣女子打量着他,“你又中了什么毒?不对……你怎么会中毒?” “不是。”卫北浔摇了摇头,“是我一个朋友中了毒。” “你……朋友?” 白衣女子端详着他,秀丽的眼睛里是微微的惊讶。 除了她,他居然会有朋友? 这倒是白初苓没有想到的。 卫北浔颔首,语气肯定:“是的。” 白衣女子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中了什么毒?” “天山玄冰毒。” “那不是宋毒王特制的毒吗?”白衣女子有些惊讶,“莫非……” “宋乾已经死了。”卫北浔淡淡地说。 “什么?”白衣女子眼里的惊讶更甚了,“你一个人把他们四个人都杀了?” 卫北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你那位朋友为何会中宋毒王的天山玄冰毒?”白衣女子问道。 卫北浔想了想,不动声色:“当时我们在吃饭,遭遇了宋乾的暗算,我们没来得及躲,便双双中了他的毒针,那毒对我不起作用,但对她就不一样了。” 他又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是我连累了她,她已经毒发半个月了,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来找你了。” “解药我有,但是天山玄冰毒是很特殊的毒,单凭解药还无法将毒完全化解。” 卫北浔忙问:“那应该怎么办?” 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算了,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就帮帮你,带我下山去见一见你的这位朋友,再根据她的具体情况来制定解毒方案。” 卫北浔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是……你若离开了梵灵山,他日后发现了不会为难你么?” 白衣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个不需要你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 第60章 银色羽箭 旅店的掌柜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卫公子,在想什么呢?人家姑娘都已经走了。” 卫北浔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拱手向掌柜告辞,便穿过了大堂,朝客房走去。 夜半三更,忽然听见一阵“呲”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卫北浔忽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银光一闪,一支银色的羽箭以极快的速度从窗户外面飞进来,钉在了房内的柜子上。 卫北浔心里一惊,翻身而起,立即将窗户关上,留了一条缝隙察看外面的情况,然而窗外却是一片寂静。 他走近柜子一看,那支箭已经将柜门完全破开,钉在了柜子的内壁上。 卫北浔瞬间脸色一变,这种外裹了一层银粉的羽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九岁那年,他躲在坟场里,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用一支银色的小箭,一箭射下了天上飞着的四只鸟。 那少年的箭仿佛会转弯一样,躲在坟堆里的卫北浔差点惊呼起来,但他知道一出声就必死无疑,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乱坟上枯黄的草丛里,剧烈地颤抖着。 十二岁那年,地月门曾遭遇了一次大劫,他又一次看到了那种银色的箭。 那一年,地月门遭到了中原武林门派的围剿。 在梵灵山下的战场上,他看见那个暴怒的少年用一支银色的羽箭,一箭射穿了五个人的脑袋。 简直不可思议,他的箭仿佛是有某种魔力一般,箭到之处,脑浆炸裂,血流成河。 当时准备趁乱逃走的他,恰巧回头看见了这一幕,瞬间打消了要逃走的念头。 因为他仿佛看见那银色的箭在向自己射来,他知道他现在还没有能力逃出那个少年的手掌心。 想要逃走,必须要练就一身本领,能达到与那少年势均力敌的地步,否则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一样会被抓回来。 如今,这只羽箭出现在了这里,这意味着他肯定来了。 卫北浔赶紧拔下了那支箭,走到隔壁。 白初苓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起床打开房门,看到卫北浔站在门口,脸色黑沉得可怕。 她正要开口问他有什么事,一转眼却看到了卫北浔手里拿着的那支银箭。 “天!”她不由得惊呼一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就在附近!” 看着卫北浔紧抿的薄唇和冷峻的侧脸,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白初苓脸色变得越发苍白,紧张地说道:“阿浔,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在路上给他留下蛛丝马迹。” 卫北浔的脸色缓和了半分,轻声道:“我相信你,你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那他找来了,现在怎么办?” 白初苓缓了缓惊魂未定的心,“要不你赶紧带着姜姑娘离开这里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卫北浔摇了摇头:“不,我们这次千里迢迢来到牂州用了半个月,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再耽误了。” 他咬了咬牙,深邃的眸子里藏满了锋芒。 “你这几天先专心替姜姑娘解毒,我在这里守着,他若是非要来找麻烦,我就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十三年过去,他早已不是那个只敢躲在坟场里瑟瑟缩缩地看那少年射箭的孩子了。 白初苓看着他,眼底迅速地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你很在意那位姑娘?” 卫北浔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良顷,他才淡淡道:“她不只一次救过我的命,我欠她的。” “这样啊……” 白初苓垂下了眼眸,清秀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要不我们先去沈家住几天吧?” “沈家?是那个因为祖坟埋得好而发财的沈家吗?”卫北浔想起那日看到放鞭炮时掌柜的话来。 白初苓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信这个?” 卫北浔沉着脸没说话。 “就是那个沈家,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沈家其实就是碧云庄沈家。” “碧云庄?也就是说,碧云庄主其实是这里的人?” 白初苓点了点头:“对,沈家的祖籍其实是在牂州。这次正好碰上沈家前来祭祖,我们可以去沈家避一避。” 碧云庄在江湖中有一定地位,就算是地月门门主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卫北浔皱了皱眉:“但是我不认识碧云庄的人。” 白初苓微微笑了笑:“没事,我和碧云庄有一些关系,收留我们几天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和碧云庄有什么关系?”卫北浔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白初苓淡淡道:“我和沈夫人是亲戚。” 卫北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些年,她还从未说起过她的家事,没想到她居然和碧云庄有联系。 “你放心。”白初苓轻垂了眼眸,“他不知道。” 卫北浔沉思了一会儿:“这样也好,在那里你也可以专心为姜姑娘解毒。不过,我就不去了,我留在这里,尽量让他晚一点发现你们已经去了沈家庄。” 白初苓颔首:“好。” 天刚蒙蒙亮,姜璧川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两人抓着往外走。 然后她还没从睡梦的懵懂中完全清醒过来,就看到了两个巨大的石狮子。 那两个石狮子是如此眼熟。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心里一惊,瞬间瞌睡全无:“你们带我来这里干嘛?” “姜姑娘,是这样的,我们遇到了一些事情。” 白初苓看了一眼卫北浔,“阿浔的仇家可能快追上来了,我们先来沈家躲躲。” “地……”姜璧川只说了一个字,便看见卫北浔点了点头。 地月门的人竟这么快便找来了? 她怀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衣女子,但很快又打消了疑虑。 卫北浔说过,这个白堂主是绝对可靠的,不会是她的问题,但是地月门这行动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敲开那朱红色的大门,白初苓和看门的家丁交代了几句,并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给那家丁看,之后家丁便毕恭毕敬地领着他们进门了。 第61章 借住沈家 穿过了一个美丽的小花园,家丁将他们带进了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 这间屋子的大小足以抵得上普通人家的三四间屋子,里面的家具都是用名贵的木材制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有婢女沏了茶端上来,清香怡人。 家丁道:“夫人说她一会儿就过来,你们先暂且坐一坐。”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门外走进来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约四十岁左右,容貌艳丽,风姿绰约,肌肤如雪,柳叶眉微微上挑,高高盘起的发髻插着碧玉簪子,婉约典雅。 她身上穿着一袭丝绸长袍,袍上绣着精致花纹,高贵气息溢于言表。 那妇人款款地走进屋内,见了白初苓,热情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手。 “初苓啊,哟,这小脸,这身段,真是越来越漂亮喽!” 白初苓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小姨,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要请您帮忙。” 曲红霞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小姨能帮得上忙的都会帮,唉,姐姐可真命苦。” 白初苓脸色微微变了变:“小姨,我们想在您这里借住几日,不知方不方便?” “当然方便啦,这院子里空着的屋子很多呢,回头我让家丁打扫几间出来就是了。” 曲红霞拉着白初苓的手,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疼惜。 “苦命的孩子,这些年也不来找姨,来,让姨好好看看你!” 白初苓茫然地望着她,眼睛里一片空洞。 在沈家待了几天,姜璧川见到了沈家的很多人,包括沈云城的几位叔伯以及他的一些婶婶阿姨还有堂兄弟姐妹。 沈家是一个复杂庞大的家族,人丁尤其兴盛。 但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见到过沈云城。 后来她无意间听到沈夫人在和几位夫人聊天,谈到沈云城去牂州南部谈生意去了。 姜璧川服下解药后,每天白初苓还要给她熬一副药喝下,并且还要用内力打通她的经脉。 几天下来后,姜璧川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好转,肩上那块蓝色的部分也开始褪去。 白初苓说只要七天便能完全解毒,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眼见已经胜利在望。 然而这天沈家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时候姜璧川正在屋子里静坐休养。 按照白初苓教的方法,让一股气在身体里流窜,按照一种特定的顺序依次将药力带到身体的各个部分,用这样的方法可以更快速地解毒。 外面大门那里的一阵谈话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姜璧川停下运功,从窗口处探出头去朝门口那边看了一会儿。 几名身着黑衣的人聚在门口,沈夫人正在和他们焦灼地说着什么。 姜璧川眼尖地注意到,那几个人的衣服袖口上都绣着一圈月牙。 而这月牙却是不同寻常的,中间仿佛被一柄刀切开,一半在天上,一半在地下。 地月门! 姜璧川心里一紧,他们这就找来了吗? 幸好卫北浔并不在这里。 白初苓急匆匆地推开门进来,见姜璧川只是侧着头往窗外看着,神情淡淡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焦急不安之类的表情。 白初苓心里稍稍有些惊讶,莫非她竟对卫北浔的往事一无所知? 想到这,白初苓心里倒是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心中窃窃有些欢喜。 眼前这名女子虽能让卫北浔冒着生命危险前来为她寻求解药,却未能让卫北浔敞开心扉谈及往事,最了解他的人还是自己。 白初苓将一碗散发着浓重味道的汤药放在桌子上:“姜姑娘,那边只是一些小杂事而已,别管他们,快专心运功解毒。” 姜璧川一闻到那难闻的味道,好看的眉毛一下子拧在了一起。 从小到大,她的身体一向很好,连风寒之类的小病都很少生,之前几十年吃的药都没有这几天多,这让她现在一闻到药味就想呕吐。 虽是良药苦口,但她现在是真的特别讨厌喝药! 虽是心里特别厌恶,但她表面上却不过多表现出来,移步到桌前,端起那碗褐色的药汤一饮而尽。 白初苓嘴角微微扬起,满意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将一块洁白的手帕递给她。 姜璧川道了声“谢谢”,很自然地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运功。 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很简单,两人之间的交流几乎都是围绕着解毒展开。 除了解毒,她们谁也不主动与对方说起其他的话题。 … 朱色大门口,沈夫人虽然不知道这几个身着黑色缎子衣袍的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看他们的架势,来者不善。 一大清早,家丁就来禀报她说有人要硬闯沈府,她匆匆从后院过来。 那几个人见了她,表现得也还算客气,说他们正在追捕一个穷凶极恶的人,那个人可能躲进了沈府,恐怕会对沈家人构成威胁。 曲红霞听了那几个人的陈词,问道:“尔等所言之人,可是一位白衣翩翩的妙龄女子?” 那几人相视一眼,面露惊喜之色:“夫人见过此人?” “何止见过!”曲红霞讥讽地笑了笑,“此人就在我家,不过,我倒想听你们说说,她做了什么事,如何穷凶极恶了?” “这……”那几人互相看了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夫人,这么看来,您是不肯交出此人了?” 曲红霞语气冰冷:“除非你们门主亲自前来,跪在门口请罪,否则你们别想踏入沈府半步!” 几人闻言,皆大为震惊。 门主身份如此尊贵不凡,面前这妇人竟敢说出如此狂妄不敬之语,真是胆大包天。 这话若是传到门主的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进退。 门主命令他们前来一定要将白堂主带走,却又告诫说不要和沈家闹得太僵,现在看来,这真是给他们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面对沈夫人如此强硬的态度,若是退,则不能找到白堂主,门主必会追究责任,若是进,则必然会得罪沈家,门主依旧会怪罪下来。 左右都不是,简直进退两难。 第62章 地月门门主 正当他们几人正犯难时,一名红衣男子的到来却让他们暗下去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那男子骑着一匹白马,鬓发飘扬,乌黑的长发似缎子一般,仪态气质卓然,宛若天人。 行至沈府门前,他将手中缰绳一勒,那千里宝马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嘶吼。 “门主!” 那红衣男子跃下马背,缓步朝沈夫人走来。 “你就是地月门门主?”曲红霞打量着他,冷冷问道。 那男子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 面具下的眼睛明亮如炬,英气毕露,透着犀利的锋芒。 这样的眼睛,倒是令曲红霞心里一惊,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那男子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曲红霞的问题。 “你就是燕煌?”曲红霞又问。 那戴面具的男子忽然低沉地笑出声来:“沈夫人倒真是见多识广,竟知道我的名字。” 曲红霞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的大名,在牂州境内谁人不知?” “是吗?” 红衣男子收敛来了笑容,语气淡淡的,“我以为我已经够低调的了。” “你低调?”曲红霞不由得冷笑,“你们地月门这行事方法可不低调。” 单看他这鲜艳如火的红衣,就知道他必是个张扬的主儿,竟还敢说自己低调。 面对沈夫人的冷嘲热讽,看不见男子面具下的表情变化。 他话锋一转,语气仍是平和的:“沈夫人,阿苓应该在你府上吧?”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曲红霞冷冷道。 很多人畏惧地月门门主,她可不怕。 她沈家虽然在牂州的势力比不上地月门,但出了牂州,可就不一样了。 红衣男子淡淡地说:“麻烦沈夫人让她出来见我,她是我的结发妻子。” “什么?” 曲红霞大为惊骇,“初苓嫁给你了?她怎么会嫁给你?” 红衣男子凝视着她,面具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妖异的光:“两情相悦,又都到了适婚年龄,她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曲红霞厉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躲着你?” “沈夫人,这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过问。”白衣男子已经有一点不耐烦。 “初苓是我的侄女,她受了委屈,我当然要过问!”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女,曲红霞这个做小姨的,难道不应该过问么? “哦,小姨,抱歉。”红衣男子微微笑了笑,若有所思,“原来,阿苓是和我闹脾气回娘家呢,小姨,让我进去哄哄她就好了。” 曲红霞心有疑虑,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初苓现在不想见你,你先回去吧,我劝劝她,过几天她气消了就好了。” “我今天就想见到她,得罪了,小姨,你也不想看到我们夫妻不和吧?” 红衣男子伸手一挥,身后那几名黑衣杀手便拔出剑朝沈夫人刺去。 曲红霞分身乏术,几招便敌不过,被擒住。 守门的家丁吓得呆在原地,脸色惨白。 曲红霞低头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你有种就杀了我!” “我杀你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见见阿苓而已。”红衣男子语气淡漠地说。 劫持了沈夫人,就能自由进出沈府了。 一条人命而已,虽说在他眼里杀个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是,他现在还不想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她还是阿苓的小姨,万一杀了她,阿苓肯定会和他置气的。 “什么人?敢来我沈家撒野!” 燕煌回头,见一身着锦衣华袍的少年,站在后面怒目圆睁地看着他。 “放了我母亲。”那少年说。 燕煌眯着眼,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你就是沈云城?” 少年没理会他的问题,握紧了手中那柄漆黑的剑:“放了我母亲,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燕煌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好狂妄的小子!” 沈云城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 “我可以放了你母亲,我抓她也没用。” 燕煌瞥了曲红霞一眼,“人老珠黄了,我可不喜欢老女人,不过,你得把白初苓给我交出来。” 那几名黑衣杀手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弄不清楚门主的心思。 他之前还嘱咐他们不能得罪了沈家,可现在他说的哪一句话不是在得罪沈家? “混蛋!” 曲红霞气得发抖,想冲上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却被旁边的黑衣杀手按着动不了。 “我不认识什么白初苓,阁下要找人的话,烦请上别处去找,我沈府没有此人。”沈云城觉得他是弄错了。 “沈庄主能否让我进去一探究竟?” 还未等沈云城回答,曲红霞就抢在前面声音尖锐地说:“不行!你当沈府是什么地方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燕煌冷笑,一双眼睛如锋利的剑一般逼视着她:“这么多年你不闻不问,现在却这么护着她?” “我没有不闻不问,我这些年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 燕煌轻蔑地冷笑:“当年不是你把她丢在梵灵山下的?” 曲红霞脸色变了变,怒骂道:“血口喷人!你休想挑拨我和初苓的关系。” “小姨,做过的事是不会因为狡辩而改变的。” “别叫我小姨!我是初苓的小姨,不是你的小姨。”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刺骨的湿意,吹散了燕煌肆意的笑声。 燕煌笑了一阵,突然对那几名黑衣杀手说:“将沈夫人放了吧,我们走。” “这……”那几名黑衣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又不敢多问,只得无奈地按照指令将架在曲红霞脖子上的剑收回去。 门主行事一向嚣张狠决,没想到对沈家,倒还算客气的,像是真的有几分忌惮。 他们不太明白,沈家不过是有几个钱而已,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虽然说沈夫人和白堂主是亲戚,但地月门的人都很清楚,门主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人。 他连自己的至亲都可以痛下杀手,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亲戚呢? 沈云城对于一切都感到云里雾里。 他不知道白初苓是谁,不知道那个陌生男子为什么要叫他母亲小姨,不知道他母亲和那个叫白初苓的女子到底有什么瓜葛。 第63章 从前无仇,以后便说不定了 那几个人走后,曲红霞十分严肃地对沈云城说:“那个人你没有见过,但是他的名字你肯定听说过,他便是在这牂州一带极负盛名的地月门门主——燕煌!” 沈云城若有所思:“原来他就是地月门的门主,他怎么会来我们家?我们沈家一向和地月门毫无瓜葛,他为什么会亲自前来闹事?” 曲红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让他进门。 带他去厅堂候着,她对旁边的丫鬟说:“去叫初苓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白初苓便从外面款款地走来。 曲红霞向沈云城介绍道:“她便是白初苓,她是我的侄女,是你的表姐。燕煌来这里,就是为了抓她回去,她已经是燕煌的妻子了。” “什么?莫非你就是地月门白冥堂堂主?”沈云城有些惊讶。 白初苓微笑颔首。 “我早已听闻地月门门主久慕白堂主,没想到竟真在一起了,更没想到的是,白堂主竟是我沈家的亲戚……表姐,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为何你要躲起来?” “云城!”曲红霞板着脸,“别人家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没关系。”白初苓说,“是这样的,我一位朋友的朋友中了剧毒,危在旦夕,那位朋友来找我替她解毒,但是我那位朋友又和燕煌有过节,不方便带他朋友去梵灵山。” “我只好偷偷下山来,没想到还是被燕煌发现了。” 白初苓低下头:“燕煌那个人,你们应该也有耳闻,他极其霸道,他见了我一定非把我带回去不可,但那位姑娘的毒还没解,我还不能回去。” 沈云城说:“你放心,你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待着,你不想离开的话,谁也别想从这里带走你。” 沈云城回到沈府的当天晚上,沈家人为他设了宴席,庆祝他拿下了牂州南部一块重要的地皮,沈家将在那里开辟新的商机。 当天晚上,在沈府的会客大厅里,摆了好几席。 没有宴请外人,全是沈家回来祭祖的人以及一些丫鬟家仆和保镖,但是光这些人,就坐了七八桌。 沈家的人坐在上位的两桌,姜璧川和白初苓就随便和几位家仆坐在了一起。 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菜品繁多,有一些姜璧川甚至没有吃过。 姜璧川小的时候,姜家也是景州城的名门望族,但是,姜家的宴席和沈家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姜璧川也听说了,沈家这次设宴是因为沈云城回来了。 她朝沈家人那边瞥了一眼,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锦衣玉带的少年。 姜璧川在沈家待了五六天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沈云城,并且第一次见到沈家那么多人。 她看到了沈云城,沈云城却没有看到她。 虽说她气质出尘,但是衣着朴素,在沈家这一众穿金戴银的人之间,实在是个很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白初苓喝了很多酒,在宴席中,姜璧川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但是她却似乎毫无醉意。 姜璧川不太会喝酒,看着白初苓喝得津津有味,她便也倒了一杯。 但是才两口下肚,觉得有些头晕,便没再喝了。 沈家的酒,竟是这样烈,可白初苓喝了那么多,竟看起来一点反应也没有。 连姜璧川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这女子的酒量,简直了得。 “你少喝点。”姜璧川对她说。 可白初苓像是在跟谁较劲似的,一杯接着一杯,完全不听姜璧川的劝告。 姜璧川就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她喝。 喝到末了,那一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宴席快结束,白初苓喃喃:“你不知道,看到你我就想喝酒。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你想知道我现在醉了吗,你觉得我醉了……我没醉……但是,你也可以说我醉了……” 姜璧川觉得她是有些醉了,不然,她不会说些话莫名其妙的。 等白初苓喝够不喝了,姜璧川扶着她站起来。 一转身却感觉到有双眼镜正盯着自己看,她不由得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却正好撞入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他的眼眸如一汪清水。 “璧川姐姐!”沈云城嘴唇翕合,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走路的脚步有一些踉跄,跌跌撞撞,很显然是有几分醉意了。 “璧川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沈云城看到了姜璧川旁边喝得眼神已经有一些焕散的白初苓,“你不会就是初苓姐姐的病人吧?你怎么会中毒?你中了什么毒?”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姜璧川只回答了最后一个:“天山玄冰毒。” “天山……玄冰毒?”沈云城愣了一下,“那是一种什么毒,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那是地月门的毒,你没听说过也正常。”姜璧川说。 “那这毒能解么?”沈云城有些担心,“初苓姐姐能治好你么?” 白初苓在旁边开口:“很难解,但我会尽全力替她解毒的,我答应了别人……现在已经第五天了,还需两天,她身上的玄冰毒就能完全散去。” “那就好。”沈云城看向姜璧川,“璧川姐姐,你为什么会中毒啊?你和地月门有仇么?” “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便告诉你。” 姜璧川瞥了白初苓一眼,淡淡地对沈云城说,“我和地月门之间,从前无仇,以后便说不定了。” 沈云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璧川姐姐,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姜璧川抬头,看见少年嘴角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笑容如孩童一般纯真明媚。 姜璧川心里微微一动,心底泛起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沈公子,你只要不与我为敌便好。”姜璧川背过身去。 卫北浔独自在客栈的这几天,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见到任何地月门人的踪迹,燕煌并没有来找他。 他在客栈待了几天,这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生活让他心里有些不安,他决定还是去沈家看看。 为了不让燕煌发现白初苓和姜璧川在沈家,他这几天一直没去沈府,害怕不小心被燕煌的耳目跟踪了。 第64章 受他禁锢 初春的风中夹杂着冰凉的湿气,迎面吹在脸上,仍然有小松针扎一般的轻微刺痛。 沈府朱红色的大门前站着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深红的衣服,在袖口和衣领处绣有金色的月牙状花纹,闪闪发光。 他紧了紧衣袍,鼻尖在冷风中冻得红红的。 “沈夫人,请让阿苓出来见我一面,我想她了。”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却带着空旷辽远的缥缈感,让人感觉如梦似幻。 曲红霞站在大门内,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请回吧,初苓现在不想见你。” 燕煌冷笑:“她为什么不想见我,就为了那个人?他有哪里比我好?” 曲红霞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快走吧!” “走?” 银色面具后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凶狠的杀意,燕煌语气中透着一股寒气。 “沈夫人,我给你们沈家的面子够了。” 他转过身,走到他骑来的那匹白马旁,从马背上取下一张弓。 曲红霞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脸颊上的胭脂似乎瞬间褪了颜色,语无伦次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缕金光冲向天空,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声响。 ——那是燕煌射的箭! 利器穿透空气,发出狂风巨浪一般的呼啸。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一群黑衣人,他们手拿着兵器利刃,将沈府团团围住。 “阿祥,快去叫少爷来!”曲红霞焦急地冲守门的侍卫喊道。 不一会儿,沈云城便随着那名侍卫出来了。 他斜眼看了看在大门对面白马旁边拿着金色弓箭的面具男子,以及沈府周围的黑衣人。 “我沈家与你地月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阁下摆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对面男子面具下方的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的弧度:“沈云城,你身为碧云庄的庄主,脑子应该不算笨,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沈云城面不改色:“我堂堂沈府岂能容个外人随意居住,白初苓已经被赶出去了,还多亏门主提醒,我才知道沈府居然混进了一个外姓人。” 燕煌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右手缓慢抬起。 沈云城听到了齐刷刷的兵刃出鞘的声音,那些黑衣人聚集了十二分精神,表情肃穆,等待着门主发号施令。 只要那只手抬起之后用力地落下,他们就会立即冲进沈府,将除了白堂主之外的人统统杀掉。 所有黑衣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只缓慢抬起的右手,眼见那只手已经抬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就要落下。 “且慢!” 这声音温柔清脆,却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燕煌那只抬起的手没有落下,顺势搭在了另一只手拿着的那把弓上面,他惊讶地朝着朱红色的大门看去。 “阿苓。” 那一袭洁白的身影让他晦暗的瞳孔瞬间亮了起来。 白初苓远远地看着燕煌,神情淡漠:“让你的手下撤了吧,我明天就和你回去。” 燕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像是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白初苓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 燕煌睁开眼睛直视着她,语气变得坚硬冷涩:“你今天必须和我回梵灵山。” 白初苓眼睛里泪光闪闪:“为什么非要今天?我好不容易才和我小姨相见,就多待一天也不行吗?我今天真的不想回去。” 眼见白初苓受这般委屈,低声下气,曲红霞心疼又气急败坏,指着燕煌怒骂道:“你别太过分了!初苓嫁给你不是为了受你禁锢的。” 燕煌却只是看着白初苓,一双深邃的眸子饱含深情,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一丝温度,一字一顿:“你今天必须给我滚回梵灵山,否则,我灭了沈家。” 白初苓一怔,只还需今天这一天,她就能把姜姑娘身上的毒解去,卫北浔求她做的事便完成了,为什么连这一天也争取不来呢?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她这一走,姜姑娘虽不至于会丢掉性命,但会落下永远的病根。 她虽和姜璧川只有一面之缘,可是…… 可是,她不能置沈家上下的性命于不顾啊! 燕煌心狠手辣,他说得出就一定会做得出的。 白初苓上前走了两步,眼眶里盈满泪水。 沈云城伸手拉了拉她:“初苓姐姐,我们沈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不必受他威胁。” 白初苓含泪摇了摇头,不管怎样,她不能连累沈家。 如今在这世上,只有沈夫人和沈云城是她的亲人了。 她咬了咬嘴唇,慢慢向燕煌走去。 燕煌挽着弓,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初苓。 待她走到面前,他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秀发,哑声道:“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回去后你该怎么补偿我呢?” 白初苓垂下眼眸,轻声说:“是我不对,回去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燕煌放声笑了笑,转身跃上了那匹白马,他拍了拍后面,示意白初苓上去。 白初苓正要上去,却忽地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只手扣着腰向后退了十余步。 有些惊魂未定,她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英俊脸庞。 “燕煌,她今天不能和你回去。”那人说。 燕煌气急败坏怒骂道:“野杂种,你竟还有脸皮出现在这里?白初苓已经是我燕煌的妻子了,你别多管闲事。” 卫北浔面色铁青,手指握紧了手中漆黑的刀,咬了咬牙,却只说:“是我求她来的,门主,看在我之前为地月门出生入死十几年的情分上,你能否让白堂主最后帮我做一件事?” “情分?” 燕煌冷冷笑着,“你要与我讲情分?我燕煌可以与任何人讲情分,唯独不会和你这个叛徒讲。从你逃出地月门的那一天起,我们之间就只有仇恨!” “我不是叛徒。”卫北浔说。 燕煌冷冷地看着他:“你不会不记得门规吧?门规第七条:凡地月门培养的杀手,必终身效忠于地月门,若有违者,视为叛徒,格杀勿论。” 第65章 叛徒就叛徒 “叛徒就叛徒吧,随你怎么看。”卫北浔说。 虽然他当初是被逼无奈,但是和燕煌是无法解释的。 “但是,初苓必须要在沈府多留一天。如若你非要带她走,我也无惧于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燕煌愣了一下,眯着眼打量着他:“真是有种,长本事了?敢这样跟我说话。小杂种,再怎么硬气你也只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野种罢了。” 卫北浔垂着眼皮,没有说什么。 从小被他骂到大,他已经能够把那些难听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但是他不曾想到,有一天在他被辱骂时,会有一个人替他骂回去。 那个声音是从沈家大门后传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个声音说:“骂别人是野种的人,往往他自己连野种都不如。” 这个声音听在卫北浔的耳朵里是前所未有的悦耳动听,仿佛琴弦在他心里轻轻被拨响,仿佛叮咚的泉水从山涧上流下,仿佛人间仙乐。 所有人都惊讶地朝她看去。 燕煌眼睛瞟过沈府门口出现的那道浅碧色身影,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轻佻一笑。 “倒是个清丽俊俏的姑娘,就是胆子大了点……丫头,你知道这么和我说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就说你连野种都不如,怎么了?允许你骂别人,就不允许别人骂你?”姜璧川冷冷地说。 她说着走出了沈府大门,走到了卫北浔旁边。 燕煌上下打量着她,视线在她手中的那把伞上停留了许久才挪开:“你叫什么名字?” “姜璧川。” “你师从哪位高手?”燕煌打量着她,又问。 “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 姜璧川从不避讳将自己的名字和师父的名字告诉别人,就算让别人知道她是谁和她师父是谁又如何? 杀不了她的人照样杀不了她,无法改变什么。 燕煌微微愣了一下,目光移向她手中的油纸伞:“含光剑在手,难怪敢如此硬气,不过姑娘,就算你有含光剑,我若想要杀你的话,也不过是稍微多花点功夫而已。” 姜璧川十分惊讶。 他居然一眼便瞧出那伞中藏着的是含光剑。 莫非有透视眼不成? 卫北浔神色一动,将姜璧川拉到身后:“燕煌,这是我与你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姜璧川在他身后,看到的是一个宽阔的肩膀,他的背影如一堵墙。 “护着她?”燕煌的眼睛淡淡地扫过他们二人的脸,“她也护着你。” 在说话的刹那他的目光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白衣女子,最后又移到卫北浔脸上。 “卫北浔,你福气真不浅,这些女人都护着你。可是,你护得了她们吗?你连你自己都护不过来。” 白初苓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避开了燕煌的目光。 尽管没有与他对视,但她浑身却仿佛被那目光剥开了一般。 他的占有欲是那样强。 卫北浔说:“燕煌,我的福气哪能与你相比?这些年来,你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我却一直在失去。” 燕煌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尽管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脸的上半部分,不能完全看到他的表情,但从那漆黑的瞳孔里,卫北浔看到了他居高临下的轻蔑与傲慢。 同时,带着一丝不屑的可怜。 “你也知道我想要的就能得到,还敢与我抢,滚开!” 燕煌转向白初苓,语气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他缓缓地伸出手,“阿苓,和我回去。” 白初苓看着燕煌,她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安静的时候如画一般,可一旦生起气来,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浑身的戾气被竭力控制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膨胀炸开。 “阿苓,和我回去。”他重复了一遍。 白初苓低着头,两手抓着腿侧的衣裙。 燕煌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等着她的回应。 “抱歉,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完。” 白初苓缓缓抬起头,一双半含秋水的眼透着坚定的光芒,“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她说完退后了一步,和燕煌之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燕煌伸在半空中的手垂落下来,在身侧紧攥成拳,手背上纵横的青筋像是缠绕的巨蛇。 “阿苓,你究竟有什么事?”他终是压制着怒火嘶声问道。 白初苓愣了一下,默默和卫北浔对视了一眼。 卫北浔不动声色地轻轻摇了一下头,其意思不言而喻。 不能说,燕煌知道了绝不会同意的,他视卫北浔为眼中钉,肉中刺,向着卫北浔的高手他恨不得都除去,岂还会去救助? 可是现在燕煌问起来,要如何回答呢? 白初苓略微思考了一下,抬眼对上燕煌的目光,淡淡道:“我小姨家中有人中了毒,请我前来,但我此时还未将毒完全解开,若就此离去,也就半途而废了。” “待明天我将那人的毒完全解了,会立即赶回梵灵山的。” 银色的面具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奇异的光芒,睫毛的阴影投入眼底,映出一丝悲凉的色彩。 燕煌终究松了口:“好。”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跃身上马,扬鞭“啪”的一声重重抽在马屁股上。 那马痛苦地嘶吼一声,向前奔去,包围沈府的人也随着他的离去迅速撤退。 第66章 生不逢时,有缘无分 第二天,白初苓为姜璧川做完了最后一次治疗。 当体内一股堵塞的真气解除了之后,姜璧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尽管她对白初苓一直怀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救了自己的命,姜璧川由衷地说了一句:“多谢。” 她一向你性子较为孤僻冷淡,多余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说。 白初苓嫣然一笑:“姜姑娘不必客气……往后,阿浔还得劳烦你多照看着点,他这人有时候太固执,容易吃亏。” 姜璧川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卫北浔的眼神有些不一样,毕竟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样。 姜璧川无声地点了点头。 给姜璧川解了毒,按照答应燕煌的,白初苓便要立即赶回梵灵山了。 作为沈夫人的亲侄女,沈夫人对她疼爱有加,沈府上下都来给她送行。 此去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曲红霞拉着她,声泪俱下。 卫北浔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他们亲戚之间难舍难分,从始至终并没有和白初苓说些什么。 只是,当白初苓戴上纱笠,骑着白马远去,他盯着那个背影,直至消失不见,眼睛未尝动一下。 千言万语,他都藏在了心里。 姜璧川看着他留恋的眼神,心想他们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不由得也为他们叹了一口气。 生不逢时,有缘无分,他就算再眷恋又如何,白初苓已经是他人之妻了。 白初苓走后,姜璧川也去向曲红霞辞行。 她现在倒还没想好去哪里,只是不好意思在沈家多待下去了。 毕竟之前是沾了白初苓的光,而现在,她和沈家的人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不好再在沈家混吃混喝了。 听说姜璧川要离开,沈云城第一个跑来询问。 “璧川姐姐,为何走这么急?这天山玄冰毒虽解了,可你的身子还虚着,何不多养几天?” 姜璧川在忙着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两柄剑、一些碎银子、几件衣服。 她将数好的银子装进布袋,回头说:“这些天多谢沈府上下尽心照料,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天给沈家带来了不少麻烦,非常抱歉。” “璧川姐姐,你怕沈家把你当成闲人?” 姜璧川望了他一眼:“我没说过。” “璧川姐姐,只要我沈云城在,沈府必定好生待你,没人敢说闲话,你就放心住下吧!”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沈云城忙问:“璧川姐姐打算去哪里?” 姜璧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银安城。” 杀害她师父的凶手恐怕还在银安城逍遥法外,她要回去报仇。 沈云城眼睛一亮:“真巧,我过几天祭祖完毕也要回京城了,若是璧川姐姐不急,也可与沈家同行,路途遥远,也好相互照料。” 姜璧川想了想:“也好,不过还得问问卫公子的想法。” … 白初苓走后,姜璧川以为卫北浔会很伤心难过,以为他会一个人默默沮丧颓废喝闷酒。 但当她从沈府搬出来去客栈找卫北浔时,却并没有见到她认为的悲痛消沉。 卫北浔在干什么? 姜璧川见到他时,他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肉,吃得那叫一个香。 心爱之人又一次离去,他不应该难过得茶不思饭不想吗? 他居然胃口如此之好。 姜璧川轻蔑地冷笑。 呵,男人,如此薄情寡义。 姜璧川走到桌旁,冷眼瞧着他三下五除二就快吃完了一只鸡。 “呦,有钱吃鸡呢,前几天不是连租马的钱都付不起?”姜璧川嘲讽道。 “现在有钱了。”卫北浔没抬头,自顾自地吃着,“初苓给的。” 他说完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姜璧川在卫北浔对面坐下,将含光剑摆在桌上细细地端详摩挲起来。 等卫北浔快将鸡吃完了,她才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对燕煌逆来顺受?” “因为他很强。” “因为他强,你就把你心爱之人也让给他?”姜璧川问。 “心爱之人?”卫北浔抬起头,眼里闪过淡淡的疑惑,“你在说什么?” “白姑娘呀!” 卫北浔停下筷子,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我和初苓之间并没有什么,初苓选择他可不是我让的。” “可是白姑娘应该不喜欢他吧?她应该更喜欢你。” 卫北浔看着她,情不自禁笑了笑:“她可没说过喜欢我,你可别瞎说,她或许确实喜欢燕煌。” 原来竟是卫北浔单恋? 不会吧? 姜璧川觉得白初苓看他的眼神分明不一样。 姜璧川纤长的手指慢慢抚过剑鞘上红色的纹路:“咱们合力去把燕煌杀了吧,这样你就可以和白姑娘永远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 卫北浔惊讶得差点将鸡汤打翻。 “我说咱们一起去把燕煌杀了。”姜璧川镇定地重复了一遍。 卫北浔焦急地站起来:“你疯了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姜璧川擦着剑,目光对向他:“小瞧我?就算我一个人不行,你我二人联手还不行吗?” 卫北浔扇着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忘了当初你我二人联手对付那几人你仍中毒了吗?燕煌可比他们厉害数倍。” “燕煌再厉害他也是人,不是神,总有办法可以杀掉他。” “这到底关你什么事啊?别去送死。我和他的仇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插手。”卫北浔一把将含光剑夺过,冷冷道。 他这冰冷的语气令姜璧川心里有些烦闷不快。 她伸手以飞快的速度一掌劈向卫北浔,卫北浔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肩膀一痛,手不由得松了一下,一瞬间含光剑又回到了姜璧川手中。 “不让我插手就不让我插手,夺我剑做什么。” 姜璧川冷眼瞧着他趔趄了两步,哼了一声。 卫北浔痛得皱起了眉头,用另一只手揉着肩膀,无奈地看着她。 这姑娘个头不大,脾气倒是挺大。 心里不痛快仍面不改色,但给他来这一下可真够实在的。 卫北浔抚着肩膀,一边摇头一边叹气:“真狠哪,这剑还是我给你的,你居然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疼啊?”姜璧川凑近他,将手伸到他肩膀上,“那我给你揉揉?” 卫北浔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已先痛得闷哼出声:“啊——” 简直是痛上加痛。 姜璧川诡计得逞,见他疼痛得脸色沉下来面如黑炭,方才心里的不悦也消去很多,轻笑一声赶紧跑开了。 卫北浔心里觉得无奈,觉得她想必是在无镜山上待太久了,下山来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姜璧川跑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走到卫北浔旁边问他:“既然你现在还不想和燕煌对抗的话,那我们什么时候回银安城?” 卫北浔反问她:“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姜璧川想了想:“就这几天。” “好,你想什么时候动身就什么时候动身,我依你的。”卫北浔说。 第67章 一定偷看小话本了 姜璧川看了看他:“你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毕竟千里迢迢来这一趟也不容易,再说卫北浔在这里度过了那么多年时间,也算是半个牂州人了,应该会有一些亲戚朋友要见的吧。 卫北浔摇了摇头:“没有。” 姜璧川想起来,他在这个地方的时光几乎都消耗在梵灵山上了,他所有的“朋友”应该都是在梵灵山上。 他虽在牂州那么多年,但他初下山时也应该和她初下无镜山时是一样的感受。 天高地阔,却不知何以为家。 除了一座山,对其他都无比陌生。 这么多年来所认识的,不过一座山而已。 她还是幸运的,她的山上有疼爱她的师父,也有对她好的师兄,同门师兄妹中虽然有些人比较讨厌,但也有一些对她好的。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沉浸在家门被灭的悲痛中,还总是来折磨她,她本可以在山上过得十分悠闲快乐。 而他的山上,除了白初苓给他带去一丝温暖,剩下的就只有杀戮、炼狱、黑暗了。 因此,姜璧川理解卫北浔为什么会对白初苓有如此深的感情,毕竟在他处于无边的黑暗中时,是她像白月光一样,照亮了他人生的一隅。 “沈云城过几日也要回京,我们和沈家一起吧,正好可以省下一笔马车钱。”姜璧川说。 “沈云城?”卫北浔冷笑一声,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挺会省钱。” 姜璧川皱了皱眉:“你有钱那你来准备马车呀,我们不和沈云城一起走就是。” 白初苓刚给了他一笔钱,有钱他就任性了? 卫北浔态度变化得很快,清了清嗓门:“那我们还是和沈家一起吧,要是遇到什么事我们还可以躲在沈家那小子后面。” “切!你还不是一样抠门。”姜璧川撇了撇嘴,小声嘟囔。 不仅抠门,还为抠门找理由。 躲在沈云城那个小屁孩身后,这不是他的作风吧! 卫北浔自然是听到她的吐槽了的,但他却只当作没听到,谁叫他没钱呢,没钱就只能脸皮厚一点了。 沈家家大业大,出行排场也特别大,光是丫鬟都有十余人,再加上一众侍卫,有上百人了。 卫北浔被安排在了中间的一辆马车里,但是直到快要出发时,他都没看到姜璧川上来。 在车队快要启程时,有两个人掀开帘子上了他那辆马车。 见不是姜璧川,他心中有些着急,问那两人:“姜姑娘呢?她怎么没上来?” 其中一人道:“公子不用担心,姜姑娘在少庄主乘的那辆马车上。” 卫北浔皱了皱眉:“她为何会和沈云城在一起?” 那人赔笑道:“是这样的,少庄主有事情想和姜姑娘聊。” “你们二人在沈府是做什么的?”卫北浔问。 “我们是管理下人的。” “你们二人都是?” “是的。”那人指了指另一人,“他是副总管,我是总管。” 卫北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看来你们少庄主把我当成贵客了,让我和你们这些在沈府位高权重的人坐在一起。” 那两名总管尴尬地笑了笑:“卫公子是我们沈府重要的客人,少庄主特意吩咐我们要好生照料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们说。” 卫北浔摇了摇头,将头转向了车窗外,拉开帘子,看着前方。 不知道姜璧川坐的是哪辆马车。 卫北浔心里时不时地想着,有些烦躁。 在前方的第二辆马车里,车上只有姜璧川和沈云城两个人。 沈云城说有重要事情要和她说,但是她上车已经半个时辰了,沈云城却对那重要的事情只字未提。 他一会儿给她剥橘子一会儿给她剥香蕉,碎碎念叨着。 “这个好吃,姜姑娘快尝尝?” “那个特别美味,姜姑娘一定喜欢。” 点心和水果不停地塞到姜璧川嘴里,吃到后面她都有些撑了,但是沈云城还是没说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在他又一次将一块杏仁酥递到姜璧川嘴边时,她咽了咽口水,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沈云城将那块杏仁酥放回盘子里,目中有些落寞可怜的神色。 “倒也没有什么事,我就是想和璧川姐姐待在一起。” 姜璧川总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为何想与我待在一起?” 这小子好像对她有什么不轨的企图,难道是因为那一次在怡红院的事情让他有所误会? “不知道,反正我就想和姜姑娘待在一起,和姜姑娘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 姜璧川觉得他有些无赖,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看着窗外,不想再理他。 但沈云城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却一直在盯着她看。 这让姜璧川觉得很不自在,她倏地转头,沈云城没来得及将目光移开,和她对视了一眼。 姜璧川的眼神很冷:“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沈云城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我知道璧川姐姐不会的,我这么英俊潇洒,你舍不得的。” “你……” 姜璧川深感无奈,咬牙切齿怒骂,“谁说我舍不得?我现在真想弄死你。” “姜姑娘好凶。” 沈云城委屈巴巴,但转而将身子往后一靠,两条长腿微微张开,“那姜姑娘来弄死我吧!” 姜璧川刚想着这家伙怎么乖得像个傻子一样,继而看到了他眼里含着的精光,再瞥到他的两条腿间。 不由得老脸一红。 靠! 她竟被这小子调戏了,她感觉自己遭到了亵渎。 这小子之前在醉仙阁时还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样子,怎么现在竟…… 他一定是回去偷偷看小话本了! “流氓!” 愤怒之下,她拔出含光剑指向他,语气冰冷,“再敢胡说我就杀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 沈云城看着那泛着赤红色光芒的长剑,语气中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原来是含光剑啊,璧川姐姐还会武功?” “废话!” “都没有看出来呢!”沈云城笑了笑,“谁能想到那普通的伞里竟藏着一把绝世宝剑呢?” 沈云城又说:“璧川姐姐好厉害,又漂亮又会武功,我想嫁给你。” 第68章 头顶一片绿 姜璧川简直气坏了,将剑直逼他的喉咙。 沈云城也不闪躲,最后姜璧川收住剑,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姜璧川将剑收回鞘中,丢了一块手帕给他擦血,冷冷道:“你以后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真把你杀了!” 沈云城接过手帕,却未拿来擦脖子上的血,而是将手帕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口袋中。 他脖子上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他也不理会,任由鲜血流下将他的衣襟染得绯红。 到了晚上,行驶到一条河边,前方的车马突然停了下来。 总管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想必今晚是要在此地休整了。” 他一声吩咐下去,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有数十个帐篷拔地而起。 卫北浔对沈府下人的办事速度颇感惊讶,如此迅速,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 下了马车,他看到姜璧川和沈云城并肩从前方走过来。 待走近后,他看到了沈云城脖子上的伤口,颇感惊讶。 身旁的两位总管大惊失色,紧张地问道:“少庄主,您怎么受伤了?” 沈云城笑道:“没事,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哦……”两位总管半信半疑,但既然少庄主自己都说没事,那他们也不好再多问。 谁削水果会把刀子往自己脖子上削,他编的这个理由也真是让姜璧川服了。 卫北浔一把将姜璧川拉到一边,上下看了看,询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姜璧川见他关心自己,心里莫名觉得有一丝温暖。 “那小子没对你怎么样吧?”卫北浔又问。 姜璧川眼神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他敢怎么样吗?” 她可不是一般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我看他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卫北浔不咸不淡地说。 “哦?” 姜璧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少顷,她故意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沈云城?”卫北浔有点愣了。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卫北浔看着不远处那袭矜贵华丽的身影,瞳孔幽深不见底:“我觉得他不怎么样。” 末了,他面无表情地补充道:“不过沈家财富滔天,如果做了沈家的少庄主夫人,倒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盯着姜璧川的脸,想看她作何反应。 姜璧川看了他一眼,却只道:“也是。” 沈家的生意遍布各地,家财万贯,权富倾国,况且沈云城还一表人才,万千少女做梦都想嫁给他。 不过姜璧川从没想过做什么富家少奶奶。 先不说她大仇未报,往后命运未卜,就算等她报了仇,能够选择安稳的日子了,她也只想自由自在,游山玩水,并不想桎梏于院墙之内。 当然,若是能得一人,陪她览尽天下风光,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她现在是极其讨厌沈云城的,若不是还要蹭他的马车,她早就和他翻脸了。 卫北浔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着不远处的沈云城。他还在和所带的侍卫发号施令,想必是在安排晚上的防守事宜。 荒郊僻野,山贼多出没,何况可能还有仇敌算计,为确保安全,确实需要下功夫。 沈府一家半数的人出这么远的门,可身边全是普通侍卫,未见半点高手的影子。 这些侍卫人数虽多,可是若来个武林高手半道劫杀,区区普通侍卫又如何抵挡得住呢? 众所周知,碧云庄钱多,高手也多,沈云城出行不可能一个不带,可现在确实是未见一人。 卫北浔觉得有些奇怪,他不知这中原的高手是否都喜欢躲在暗处,但是在牂州一带,有头有脸的人出行都喜欢将身边高手摆在明面上。 一来是风光有面子,二来别人见到有天下闻名的高手护卫在身边,也不敢轻易来刺杀挑衅,一路上可免去很多麻烦。 沈云城安排好后,众侍卫各自散开,去往各自该去的地方,一切井井有条。 他朝姜璧川这边看了一眼,径直走了过来。 走到姜璧川面前,沈云城兴高采烈道:“璧川姐姐,我带你去看帐篷吧,我特地为你挑选的,你一定会很喜欢。” 姜璧川看了看周围的帐篷,不解道:“这帐篷不都一样吗?” 沈云城故作神秘:“不不不,那个绝对不一样,我特地为你做的。” 盛情难却,姜璧川只得跟着他走。 在经过卫北浔旁边时,听到他说:“晚上睡觉时小心点。” 他这话,姜璧川有些迷惑,他是想表达什么? 沈云城将姜璧川领到了众多帐篷中的一个跟前,但是这个帐篷和其他的帐篷看起来一模一样,都是黑不溜秋的。 姜璧川问:“这个帐篷有什么特别的?” 沈云城眨了眨眼:“你进去看看。” 姜璧川钻进去,眼前是一片绿,绿得耀眼,像青青草地,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便是特别之处?” 沈云城一脸得意:“姜姑娘喜欢吗?我见姜姑娘喜欢穿绿色的衣裳,并且带的伞也是绿色的,猜想姜姑娘一定十分钟爱绿色,因此特意制作了一个绿色的帐篷。” “如果外面是绿色的话看起来太显眼,可能会被刺客盯上,所以就把里面做成绿色的了。” 这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姜璧川竟不知该说什么,喘了口气,道:“我谢谢你!” 她虽然喜欢绿色,她觉得绿色很清新,可是并不想睡觉的时候头顶一片绿啊! 沈云城十分高兴:“就知道姜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姜璧川:“……” 晚上,姜璧川睡在那绿帐篷里,头脑异常清醒,直到半夜,才有了一点困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她才刚睡着,就被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忽然想起卫北浔叫她睡觉时小心点,她立马坐起身来,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悄悄掀开帐篷的帘子往外看。 只见外面有四个黑衣蒙面人正鬼鬼祟祟地搬一些稻草堆在对面那个帐篷周围,与此同时,姜璧川还闻到了一股煤油的味道。 不好! 对面那个帐篷是——沈云城! 第69章 这庄主不简单 有一个黑衣人已经正在准备点火了,姜璧川来不及多想,左手迅速飞出几点寒星,点火的黑衣人痛苦地捂着喉咙倒下了。 另外三人看到那人倒下,并没有畏惧逃跑,反而试图捡起火石重新点火。 这般不要命,姜璧川自然不会留他们性命了。 三点寒星闪过,三个人全部倒下。 解决了那几个黑衣蒙面人后,姜璧川赶紧将沈云城从帐篷里拉了出来。他的帐篷已经被洒满了煤油,只需一点火苗,便会燃起熊熊大火。 沈云城睡眼惺忪,看到面前躺着的几具尸体被吓了一跳,大声叫着:“来人!快来人!” 他手下的侍卫迅速赶到他面前,沈云城指着他们质问:“你们怎么看守的,这几个刺客怎么会在我的帐篷周围?” 所有侍卫通通低下了头。 沈云城怒气冲冲骂着,“我安排得如此周密,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让你们多留个心眼,你们谁做到了?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睡着……” 姜璧川抱着伞在旁边冷眼瞧着,忽然有人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心里一惊,连忙转身,瞧见是卫北浔,才稍稍安下心来。 卫北浔低头看着抵在自己胸口上的刀柄,挑眉一笑:“被吓到了?” 姜璧川将刀收回鞘中,恶狠狠道:“还不是因为你,下次不准这样。” 卫北浔指了指前方:“那几个人,你杀的?” 姜璧川点头。 “原来你还会使用暗器,真让人惊喜。”卫北浔称赞道。 姜璧川瞥了他一眼:“无镜山下那支飞钗不够让你惊喜吗?” 卫北浔愣了一下:“是够让我惊喜的。” 朱钗飞得如此精准,使用飞针之类的暗器自然也不会差。 卫北浔歪了歪头:“但你好像很少使用。” 姜璧川道:“使用暗器太浪费了,用完又得重新购买材料制作,我还是喜欢使用刀剑,暗器我都是很节约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 她说得也有道理,卫北浔点了点头:“嗯。” 但还是不由得想笑怎么办?他使劲憋着,竟脸都憋红了。 她难道不会把使用过后的暗器再重新收集起来吗?竟非要做新的。 不得不说,沈云城骂人可真够厉害,一众侍卫挨个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他越骂越凶,压根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卫北浔用胳膊肘碰了碰姜璧川:“这庄主不简单。” “是不简单,这骂人功夫你我都赶不上。”姜璧川现在满脑子都是沈云城骂人的话。 “他这是在做戏。”卫北浔不屑道。 “做戏?”姜璧川转头看着他,有些疑惑,“做什么戏?” 卫北浔瞥了她一眼:“你以为他睡你旁边是因为喜欢你吗?他不过是想让你保护他而已。” 这个姜璧川倒是没有想过,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她刚才就救了他一命。 “他现在骂那些侍卫不过是做个样子给我们看罢了,他早就知道仅凭那些侍卫根本保护不了他。你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和我们一起吗?” 姜璧川思索了一会儿:“他想让我们保护他?可是他之前根本不知道我武功高低呀!” 卫北浔反问:“你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 “我……”姜璧川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卫北浔嘴角上挑,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姜姑娘,不要这么轻易相信男人。” 姜璧川沉思了一会儿:“那是不是也不要轻易相信你?” “对……不过,大部分时候你还是可以相信我的。” 那什么时候不能相信他呢?姜璧川想问,但还没出口就见沈云城已经骂完那群侍卫,正朝她走过来。 姜璧川看沈云城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戒备。 “姜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相救,我不知道会被烧成什么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沈云城情绪一激动,竟要向姜璧川下跪。 姜璧川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起来,淡淡地说了句:“不必谢我,还是沈公子自己小心。” 言下之意,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心计。 沈云城仍是一副天真模样:“我一点也不小心,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沈公子知道是谁想要杀你吗?”姜璧川问。 “不知道,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 “你心中就没有怀疑对象吗?”姜璧川又问。 沈云城两手背在背后,洒脱地说道:“我懒得想这么多,都是沈辛译那老家伙惹的祸,这一路上不知会有多少次刺杀,我才懒得一个一个想呢!” 沈辛译,就是沈云城的父亲,碧云庄老庄主。 “混账东西,敢对你父亲如此不敬!” 沈云城说那句话时正好被闻声过来的曲红霞听到,她揪着沈云城就是一顿骂,沈云城垂头丧气,一声也不敢吭。 第二天一大早,继续赶路。 因为头一天和沈云城在马车里闹了点不愉快,所以这次沈云城请她同乘一辆马车时,她直接上了沈云城的后一辆马车。沈云城想跟着她上那辆马车,却被那个黑衣家伙抢先了。 他看着那两人同上一辆马车,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正如沈云城所说,这一路上来刺杀他的人很多,各种三脚猫的功夫姜璧川都见识到了,她只想说一句:“就这?” 刺杀号称天下第一大庄的庄主,走了大半程,竟没见一个有两把刷子的人,别说两把刷子,连一把刷子也没有。 卫北浔好像特别失望,每看到一波刺客被沈云城手下的那些侍卫拦下时,他都要深深地叹一口气。 姜璧川奇怪地看着他:“你好像特别希望沈云城遇到点麻烦。” 卫北浔还狡辩:“有吗?” “有,不然你总叹气做什么?”姜璧川说。 卫北浔玩弄着手里的刀:“是,我就是想让他遇到麻烦,最好还是有生命危险的那种。” 姜璧川一惊,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江湖传言,碧云庄钱多,高手更多,你不想见识一下?” 第70章 大刀老汉 “高手?”姜璧川恍然大悟,“你是说沈云城可能带了高手,暗中保护他?” 卫北浔点了点头。 “当他遇到生命危险时,一定会有高手出来保护他。”他瞥了姜璧川一眼,“你根本无须为他担心。” 这话刚一说完,马车忽然又停了下来。 姜璧川和卫北浔对视一眼,两人都迅速掀开帘子,探出头去看。 沈云城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姜璧川和卫北浔乘坐的这辆紧跟其后。 他们看不见前方的情况,也未听见任何打闹的声音,但按照这一路上的情况来看,马车停下来不是遇到了刺客,就是夜晚休整,而此时距离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 马车停下不久后,前方沈云城清朗洪亮的声音传来:“前辈为何拦我马车?”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子,你爷爷呢?” 这声音虽苍老,但洪亮如铜钟。 沈云城道:“他老人家早已入土了。” “原来沈云城不只要应对他父亲惹下的祸根,还要应对他爷爷惹下的。” 卫北浔此刻心里非常痛快,前方的这位老人看起来是位高手,这意味着他终于有机会见到沈家高手露面了。 他叮嘱姜璧川道:“我们出去看看,待会儿不论沈云城那里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去帮他。” 姜璧川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她本来就不想管这闲事。 姜璧川和卫北浔下了马车,走到前面,才看到了那老者的模样。 须发尽白,面色红润,破旧的衣服上缝满补丁,右手提着一柄庞大笨重的弯刀,左边的袖子却是空空荡荡,随风飘扬。 沈云城手下的侍卫已将他团团围住。 空旷的山谷,老者的声音显得十分幽远:“我还没找他报仇,那老家伙怎么就死了呢?” “前辈可否告知和我爷爷有什么仇?”沈云城小心翼翼地问。 老者开启娓娓道来:“二十年前,他杀死了我夫人。那时我武艺不精,约定十年后一定找他报仇。那十年期间,我刻苦钻研武艺,每天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想着一定要给我夫人报仇。” “十年期限到的时候,我自觉我的武艺已经登峰造极,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世上没有几人能匹敌。但是我去找那老家伙报仇的时候,还是不敌他,左臂被他砍下。” 老者歪头看着他那条空荡荡的袖子,眼中无限悲凉:“那天之后,我再次与他约定,再给我十年时间,我一定要砍下他的头来祭奠我的亡妻。没想到那老东西如此短命,这就不在了。” 他说着突然面露凶光,对沈云城喊道:“既然那老东西不在了,父债子偿,今日我就砍下你的头来祭奠我亡妻的在天之灵!” “等等!”沈云城急忙赔笑道,“前辈,您找错人了,我不是他儿子,父债子偿你找我爹去,找我做什么?” “那你爹在哪里?让他出来和老子比试!” “前辈,我爹在碧云庄,您去找他吧!” “老子这就去找他报仇!” 老汉大刀一抡,正要走时,却听见一人幽幽地说:“其实父债也不一定非要子偿,也可以孙偿。” 这话卫北浔其实是在和姜璧川说的,但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让那老汉听到。 一众人惊讶地望向卫北浔和姜璧川,卫北浔假装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哎呀,抱歉抱歉。” 姜璧川拉了拉他的袖子。 卫北浔凑在她耳边小声对她道:“好好看戏。” 那老汉大笑一声:“说得对,父债也可以孙偿嘛!来吧,沈家小孙子,来和我比试比试。” 他说完抡起大刀就朝沈云城挥去。 那刀看起来笨重无比,应该有八九十斤重,可那老汉使用起来却十分灵巧。 正当那刀快要落到沈云城头上时,一抹紫色的身影从侧面飞来,直刺向老汉。 老汉不得不改变了刀的方向,一刀向刺过来的剑劈去。 剑瞬间裂成了两半,那抹紫色的身影摔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娘!”沈云城慌忙跑过去,扶起曲红霞,“娘你没事吧?” 曲红霞嘴角淌着鲜血,口中却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和沈云城说什么。 “原来你就是那老家伙的儿媳妇儿,他当初杀我爱妻,断我手臂,我如今杀他一个儿媳妇儿不过分吧?”老汉边说边抡着刀朝她走来。 沈云城抱着曲红霞,嘶吼道:“你别过来!” 那老汉不听他的话,依旧走得大摇大摆,沈云城急忙命令手下:“拦住他!” 但是冲上去的侍卫全都被那老汉大刀一带,就往两边摔去,跌进山沟里。 眼见那老汉离沈云城越来越近,姜璧川拉了拉卫北浔的衣袖。 他惹的好事,这下看怎么收场。 卫北浔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别急。” “若是没有高手呢?”姜璧川质问道。 虽然她与沈夫人并不熟,但她毕竟收留过她,此刻见沈夫人危险,她不能坐视不管。 卫北浔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别担心,若是千钧一发之际那人还不出现,我会去救他。”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相信我。” 姜璧川看了看老汉的大刀,又看了看卫北浔的“小刀”,摇了摇头:“那前辈的大刀你挡得住?” “挡一下还是可以的。”卫北浔说。 只要把那一下挡住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次把那前辈忽悠住的。 几句话的时间,老汉已经将上去拦他的侍卫全都打到了山沟里。 他走到沈云城和他母亲面前,提起大弯刀:“沈夫人,你的死期到了。” 沈云城抱着受伤的曲红霞,双眼充血,咬牙切齿恐吓道:“你若敢再伤我母亲分毫,我沈家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夷你三族!” 那老汉却大笑:“口气不小,但我老头子孤家寡人一个,岂会怕你?” 他说完提起那大弯刀吹了一口气,挥向曲红霞。 这是致命一刀,速度极快,力量极大,周围的草木被震得沙沙作响。 当那柄大刀就要落向曲红霞,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柄大弯刀瞬间断成了两截,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根珠钗。 众人惊讶地朝着珠钗飞来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姜璧川和卫北浔。 卫北浔看着姜璧川,眼神中充满了惊讶,没想到她一支钗子竟能断大刀,看来他还是小瞧她了。 突然,卫北浔嘴角扯了扯:“你就这么害怕她死?” 第71章 这刀的年龄比你还大 又是这珠钗,她救人的速度还是这样快。 姜璧川不想理会这个问题,平静地转移话题:“沈云城此行也许身边并没有碧云庄的高手跟随,不然他为何想要我们保护他?” 卫北浔神情有些怅惘,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一双眼睛像猎犬一样盯着她:“你觉得我不会救人,你不相信我?”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卫北浔在她耳边喃喃:“那你为什么要出手?” 姜璧川有些搞不懂了,他为什么要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 那老汉被折断了大弯刀,弯下腰捡起那支朱钗,冲着姜璧川吼道:“这是你的?” 姜璧川点了点头。 老汉眯着眼打量着她:“小姑娘,挺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 “姜璧川。” “行,姑娘,我记着你了。你弄断了我的刀,这该怎么办?” “前辈的刀多少钱,我赔你。”姜璧川说。 那老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姜姑娘,这刀的年龄比你还大,你赔不起。” “那前辈想怎么办?”姜璧川问。 “前辈有什么冲我来。”沈云城大声说,扶着曲红霞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你和我沈家的恩怨,不要去牵扯旁人。” “哟,沈小子,挺有种啊,那你来和我老头子比试比试?” “前辈,我完全不是您的对手,您可以很轻易地杀了我,但是杀了我您心里也不会感到痛快的,您说是不是?” 沈云城很会说话,小心翼翼试探着,“要不然这样,您坐我的马车,我带您一同回碧云庄,您去找我父亲吧,我父亲才对我爷爷的事情比较了解,我根本不知道我爷爷做过什么事,您找我报仇无疑是找错了。” 那老汉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只杀他而不去找他的父亲,江湖上难免会有些对他名声不好的传言。 老汉哈哈大笑起来:“沈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恐怕我刚到碧云庄,还没见到你父亲,就被团团围了起来。” “前辈,我向您保证,不会的,您不信的话可以与我共乘一辆马车,若在碧云庄有包围埋伏,可以挟持我做人质。” 沈云城眨了眨眼,“况且,以前辈的能耐,就算在碧云庄布下天罗地网,您也可以逃出去的,不是吗?” 沈云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巴起来就显得十分清澈真诚,很容易让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老汉笑了笑:“那就信你小子一回,不过,这几天得给我铸一把大刀出来。” 沈云城喜笑颜开:“没问题!” 达成一致后,老汉和沈云城上了同一辆马车,曲红霞被两个丫鬟扶着上了另一辆马车,姜璧川和卫北浔则回到了原来那辆马车上。 各个侍卫和丫鬟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马车队伍又开始前进,山谷中又响起了“咯吱咯吱”的车轮压过凹凸不平地面的声音。 南方的冬天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暖和,反而挺冷的,马车的车窗透过阵阵寒气,让人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姜璧川怀中抱着那把翠绿的伞,伞里藏着含光剑,轻轻闭上了眼睛。 沈云城,确实与她想的不太一样,他很聪明。 让一个想要杀他的人与他共乘一车,一路上为他保驾护航,这大概只有沈云城能想得出来了。 他根本不是那傻小子。 马车一路向北,路过一些高山地区,山上还能见未消融的白雪,姜璧川觉得越来越冷了。 从前她并未发觉自己对寒冷有着如此敏锐的感知,在冰天雪地里也只是一袭绿袍加身,并未觉得如此寒冷。 而现在,冷风一吹,感觉全身都冻僵了,肩膀上宛如针扎一般作痛。 她蜷缩在角落里咬着牙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卫北浔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询问道。 姜璧川牙齿打着寒颤说:“冷。” “冷?”卫北浔皱了皱眉,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是晒着太阳的。 卫北浔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姜璧川身上。 “你是不是生病了?” 姜璧川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冷,好冷……” 有这么冷吗?之前也不见得她这么畏寒,卫北浔不禁心生疑虑。 看着她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像是一只淋湿的小猫,他的心不由得揪紧。 担忧越来越深,最后凝固在眼底,冻住了。 他忽然伸出手,抓住她衣服的领口处粗暴地一扯,瞬间露出一小片肩膀来。 白皙清瘦的肩膀泛着幽幽的淡青色,他眼底一沉。 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瞪着他:“你干什么?” “天山玄冰毒副作用。”卫北浔盯着那发青的肩膀,“虽然你身上的天山玄冰毒解了,但在短期内你的身体还无法恢复如初,御寒能力会下降,所以你现在特别怕冷。” 姜璧川冷得牙齿咯咯打战:“那没什么大事……” “我去找人拿个暖炉来。” 卫北浔说完跃下马车,不一会儿便提着一个暖炉回来了。 他将暖炉小心翼翼地放在姜璧川前面,暖炉的存在让马车内温暖了许多,但是姜璧川依旧觉得有一些冷。 “这个症状会持续多久?”姜璧川问道。 “一两个月。”卫北浔说,“在这段时间内要注意保暖。” 姜璧川扯了扯冻僵的嘴角:“没想到这后劲还挺大的。” 卫北浔叹了口气:“是挺大的,你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第72章 饭馆风波 接下来的一段路走得很顺畅,都是晴天,没有遇到风霜雨雪,赶路便快了许多。 其间也遇到过一些山贼,但那些都是很容易打发的,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大威胁。 赶了许久山路,他们终于进了一座城,准备在此休整几天,并且备好下一路段的吃食再走。 在城门口时,姜璧川透过车窗的帘子看见城门上写着锦城两个大字。 进了城,沈家包下了一整栋客栈,而且是全城最贵的客栈,这阵仗惊动了城里不少人。 沈家在客栈落脚后,不少人前来拜会。毕竟沈家的生意遍布南北,不少人想要和沈家扯上关系。 沈云城每天从早到晚都在会见不同的客人,同样的说辞一遍又一遍重复,但却一直保持着同样得体的态度,这让姜璧川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又一次让她对沈云城的看法有所改观。 姜璧川原以为按照他的性格,见几个人过后便会觉得很烦,然后闭门谢绝见客。没想到他竟如此有耐心,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在客栈待久了有些闷,姜璧川想要出去走走。她前脚刚跨出客栈大门,就见卫北浔也跟了上来。 姜璧川蹙眉道:“我想一个人走走。”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只有一个人静下心来,才能想清楚。 卫北浔倒也没有非要跟着她的意思,只说:“那姜姑娘多加小心,锦城并不太平。” 姜璧川点了点头,便出门朝着集市走去,回头看卫北浔还在原处,并未跟着她。 锦城的集市远没有银安热闹,但是也有自己的特色。姜璧川在集市上见到了许多她之前没有见过的东西。 一直到晚上,姜璧川听到肚子在催她吃饭了,才走进了一家饭馆。 店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人,姜璧川在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邻桌坐了六七个男人,他们喝酒划拳的声音非常聒噪。姜璧川只点了一个菜,想着赶紧填饱肚子走人。 由于店里客人较多,因此菜上得很慢,姜璧川等了好久菜都没到。 最前面靠大门那桌坐了三个小姑娘,十六七岁年纪,她们时不时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十几岁的年纪,天真烂漫。 等了好久,姜璧川的饭菜才端上来了。 姜璧川邻桌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朝大门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发出吊儿郎当的笑声,脸上的油腻的肉和他的腿一样颤颤巍巍。 他走到那几个小姑娘旁边,朝那几个小姑娘嬉笑道:“陪哥哥喝一杯?” 见那几个小姑娘不为所动,他换了个语气道:“把爷陪好了你们想要啥有啥。” 他肆无忌惮地笑着,一只手伸向了一个女孩的后背。 那女孩惊呼了一声,慌忙将那男人的咸猪手拍开,挣脱出来,骂道:“你有病吧,流氓!” 下一秒那男人的巴掌就落到了她的脸上,她身子没站稳,被一巴掌打翻在地上。 另两个小姑娘见状,都向那个男人扑过去。 然而她们哪里是那个人高马大一肥二胖的男人的对手,一个被扯着头发摔到了地上,一个被一脚踢开。 那个男人的同伙看见这边发生的争执,一齐拥了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对着那几个女孩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其中一个人抡着一把椅子就朝一个女孩扔去,不过没砸中。 姜璧川吃着吃着见前方一群人突然就打起来了,刺耳的尖叫声、咒骂声此起彼伏,混乱不堪。 店里的其他客人被惊吓,纷纷离席。 凄惨的尖叫声不停地传入姜璧川的耳朵,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别人怎么样,不关她的事。 当初姜家惨遭灭门,全府上下叫声恐怕比这凄惨百倍,没有人帮忙,那她凭什么要去帮助别人? 她并不喜欢多管闲事。 因为曾经没有人管她家的闲事。 经历过世间残酷,便也看淡了世间残酷,对残酷多了几分漠视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这里人多繁杂,不要惹麻烦,会影响行程。 人群非常混乱,掌柜和店小二都在劝架,但是那凶神恶煞的几人却不肯停下。 姜璧川看见他们扯着一个女孩的头发将她拖出了门外,那女孩痛苦哭喊的声音传入姜璧川的耳朵,让她的心里很不平静,那几个男人肆无忌惮的样子让她无比厌恶。 几个大男人殴打一个小姑娘,真不是人能做出的事,这让她心里很不爽。 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她还是默默站起来跟了出去。 那几个男人奸淫地笑着,粗鲁地拽着那个小姑娘往旁边的巷子走。那姑娘不停地哭喊着,奋力地挣扎,旁边的路人也被吓傻了,有的想施以援手,但看着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酒鬼又都怕了,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想象进入漆黑的小巷会发生什么。 “禽兽不如。” 姜璧川忍无可忍,几乎是咬牙切齿,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与此同时几点寒星从她的左手飞出,精准地刺入那几人的眉心,那几人全部当场毙命。 虽然不想管闲事,但她还是忍不住杀人了。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惊呼,有被那几人的惨状惊吓到的,也有人叫好并赶紧去询问女孩伤势的,谁也不知道是姜璧川动的手。 发生这么大的事,肯定有人报官,她得赶紧离开,以免惹上麻烦。 正当她默默地退出去时,见被救下的那女孩遥遥地朝她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姜璧川心里一惊,莫非她看见了?她就算看见也应该不会说出来吧? 虽然说问题不大,但是她不想因此耽误行程。因为一起的还有许多人,一人走不了,大家都走不了。 她有点懊悔地想着,自己刚刚出手可能狠了些,一下子几条人命,他们虽然可恶,但是给点教训就好,全杀了确实是手太狠了。 但她就是个狠人。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但他们所做之事确实是令她愤怒了。 回到客栈,就见客栈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两排官兵。 那女孩果然说出她了? 姜璧川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里面一切正常。 经过沈云城的包间,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沈公子,不是老夫刻意刁难你。” 姜璧川贴近门竖起耳朵,听见那老人继续说:“但是自打你进了城,城里就接二连三发生命案,前两天已经有三人中毒而死,而今天就在半个时辰前,又有三人被绣花针穿额而亡,整整六条人命呐!” “他们都是普通人,现惨遭横祸,我得给他们的家人交代啊!” 听到“中毒”二字,姜璧川突然来了精神。 这会不会跟毒宗有关系呢?难道这么巧毒宗的人在此地出现? 第73章 男人的心思你不懂 她觉得有必要搞清楚中毒的那几人是何身份,中的什么毒。 正想推门而入进去问个清楚,突然想到被绣花针穿额而亡的那三人是她杀的,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主动暴露好,现在这官员还只是在怀疑沈云城。 “这事与我沈家无关,我不可能等你查出真相了才出城。”沈云城说。 那老人道:“沈公子,老夫知道这有些为难你了,这样吧,以五日为期,五日过后不论是否查出真相,城门都将为你敞开。” 沈云城道:“一言为定。” 那就一言为定,姜璧川想着,五日的期限,足矣。。 查清中毒者的身份并不难,此事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只需稍向群众打听打听,便能知晓死者家住何处,何时何地中的毒。 经过了打听,姜璧川得知中毒身亡的那三人其中一人是药坊郎中,一人为布店老板,一人为打铁铺的铁匠。 这三人身份都很普通,而且一人家住城西,一人住城南,一人住城北,三人之间应该并没有什么联系。 据说那天他们三人都在同一个酒楼喝酒,然后就都中了毒死在了那个酒楼里。据酒楼老板描述,那天他们三人在同一时间段分别都订了一个封闭的包间,进去就没有出来过,也没见别的客人进到他们的包间里。老板当时还觉得很奇怪,但由于招呼客人太忙,后来就没放心上了。 这样看来,他们三人单独会面的就是下毒者了,而且不是同一个人,应当是三个。 这样看来,毒宗的嫌疑更大了。 但是那三人都是普通人,毒宗为何要杀他们? 晚上回客栈,在大门口正好碰到卫北浔,他是从对面那条街的方向走来的,也不知道这两天他都在做些什么。 姜璧川瞥了他一眼,先进了门,卫北浔紧随其后。 由于还未吃晚饭,姜璧川觉得肚子有些饿,让掌柜吩咐后厨给做几个菜后便坐在厅堂里休息。 卫北浔跟了过来坐她对面,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姜璧川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今日一门心思调查中毒那三人的事,竟未觉得冷了。现在歇下来经他突然提起,姜璧川这才感觉手脚冰冷,身体发凉了。但是较之于前几天,已经缓和了不少。 卫北浔又道:“你近日很忙?” 姜璧川道:“我怀疑有毒宗的人在锦城。” 卫北浔看了姜璧川一眼,并未说话。 姜璧川又说:“最近几日锦城有三人中毒身亡的事你听说了吧?我怀疑是毒宗的人干的,我一定要查清楚。” 卫北浔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去那三个中毒者家里瞧瞧。”姜璧川说。 “我和你一起。”卫北浔说。 “什么?璧川姐姐你要去哪里?”沈云城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了,“我要和你一起!” 姜璧川道:“不用,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卫公子和我一起就够了。” 沈云城看了一眼卫北浔,指着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你要和他去处理私事?” 卫北浔朝着沈云城粲然一笑:“是的,姜姑娘和我有些私事,旁人不便参与。” 沈云城听罢表情已经变成一副要哭的样子,气急败坏地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很响的一声“嘭”的摔门声同时传入了姜璧川和卫北浔的耳朵。 “这小子在生什么气?”姜璧川有些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没说错什么。”卫北浔端起茶喝了起来,试图掩藏眼神里的得意与狡黠,“男人的心思你不懂。” 瞧这话说的,姜璧川笑了笑:“看来你很擅长气小孩呀!” “姜姑娘过奖了,我毕竟比他年长几岁。”卫北浔还挺谦虚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姜璧川和卫北浔就一起出门了。 他们按照距离的远近先去了最近的那户人家,那户人家是做布店生意的,死者姓孙,家里只有他的夫人宋氏。 姜璧川和卫北浔到他们家的时候,宋氏一席白衣,正在整理相公的一些遗物。 宋氏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身材苗条,看得出来年轻时应是美女一个,如今虽是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 他们二人住的房子很小,家里没有奴仆,看起来生活并不富裕,如今她相公死了,就更显得凄凉了。 “你们是官府派来的吗?”宋氏见着姜璧川和卫北浔,直接问道。 “不是。”姜璧川说,“但是此事牵连到了我们,所以我们需要查清楚。” “你们想知道什么?”宋氏问,她的语气是很平静坦然的,脸上没有泪痕,但眼睛明显的肿了。 许久之后,姜璧川才明白,那是绝望过后的平静坦然。 卫北浔低头轻声说了一句:“孙夫人,节哀。” “没事。”宋氏应道。 姜璧川直接问道:“孙夫人,你可有听说过毒宗?” “毒宗?”宋氏犹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未听说过。” “真的一点也没听说过?”姜璧川问。 宋氏看了姜璧川一眼,一口咬定:“确实没有,是不是我相公的死与毒宗有关?” 姜璧川点了点头:“这还只是我们的怀疑,如果孙老板与毒宗没有联系的话,我们找不出毒宗杀害他的理由。” “我家相公就是一个做小本生意的普通人,他怎么可能会和什么毒宗扯上关系?你们别胡乱猜想了,我相公是个好人,对任何人都和和善善的,也不知道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好人没好报。他胆子小,懦弱,是不可能会和什么毒宗有瓜葛的。”宋氏说。 姜璧川见从宋氏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便向宋氏告辞,和卫北浔出来准备前往下一家。 第74章 小兔崽子 第二个被毒害的人姓石,是一位郎中,他无妻无子,家中只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 老人耳朵不好使,而眼睛也哭得看不清东西了。姜璧川和卫北浔一进门,老太太就过来摸着卫北浔的脸仰头看着他说:“儿啊,你怎么活过来了?娘就说你命大死不了吧,瞧这身板多挺拔!” 姜璧川说:“您看清楚了,他不是您儿子。” 那老婆婆盯着卫北浔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不是,他不是我儿,我儿没这么年轻,我儿死了,我儿死了,我儿死了……” 卫北浔见她情绪愈发激动起来,怕她这样下去失控,赶紧扶着她坐下:“老人家,我们是您儿子的朋友,有问题想问您。” 老婆婆目视前方,眼神呆滞,双手双脚不停地打着颤,嘴里念念有词:“我儿会治病,我儿是好人,我儿没惹人,我儿是好人,我儿最听话,我儿最孝顺,我儿最乖巧,我儿是好人……” 姜璧川和卫北浔见老婆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辞别了老婆婆,前往最后一家。 走访了这前两家,都没查出什么来,姜璧川情绪有些失落,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多心了,可能下毒的根本就不是毒宗。 在去最后一家的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说话,许久之后还是卫北浔打破沉默:“你觉得那个宋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当我说到毒宗时,她的第一反应有点奇怪,感觉她应该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可她后来一口咬定没听说过。” 姜璧川想了想,“或许她身上确实有些秘密,可她不愿说。这样吧,如果这最后一家也问不出什么来,我们再回去问问宋氏。” 卫北浔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这第三位中毒身亡者姓邱,是一位铁匠,在城头开了一间打铁店,售卖多种铁器。 路过那间打铁店,见门还开着,门口一炉炭火烧得很旺。姜璧川走进店里,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她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 “看来是没有人了。”姜璧川说。 “应该是刚刚离开。”卫北浔指了指那炉炭火,“火烧得很旺,不可能一直没人。” “那我们要等人回来吗?”姜璧川问。 “先去他家里看看吧。”卫北浔说。 邱铁匠的家和他的店铺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 姜璧川和卫北浔到他家时,是两个六七岁的小孩来开的门。 邱铁匠家是这几家中人口最多的了,他家里除了他的发妻陈氏,还有三个孩子,父母也都还健在。 他家的房屋很窄,陈设简陋,很多家具都非常破旧,不过因为人多,充满了烟火气。 邱家虽然在忙着操办丧事,但是对姜璧川和卫北浔也依旧招呼得非常热情,端茶倒水什么的一样也没落下。 这反倒弄得姜璧川和卫北浔不太好意思,姜璧川看着邱家操劳的媳妇说:“大姐,您不用忙活为我们准备吃食了,我们此次前来是有一些问题想弄清楚,很快就走。” 陈氏停下手中的活,坐到姜璧川和卫北浔对面:“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卫北浔看了看陈氏和邱家二老,十分严肃地说:“接下来我们问的问题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 邱家老太太说:“小伙子,小姑娘,你们尽管问吧,该说的我们一定不会隐瞒。” 姜璧川和卫北浔对视了一眼,直入主题地问道:“你们听说过毒宗吗?” “毒宗?”陈氏的脸色变了变,“是什么?” “是一个非常善于用毒的江湖门派。”姜璧川解释道。 邱家老爷爷和老太太连连摆手:“没没没,不知道,没听说过,闻所未闻。” “这样。”姜璧川抚了抚额头,总觉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你们说到毒宗,莫非我家老邱和毒宗有什么联系?”陈氏问。 姜璧川摇了摇头:“这个我们还不能确定,这正是我们想从你们这里打听的,可是……” 她看了看陈氏,止住了话锋。她想说可是他们居然什么也不知道。 陈氏满脸歉意地说:“非常抱歉,我家老邱是个老实人,只会打铁,平日里几乎整天都待在打铁铺里,很少与外面的人交往,我们也从未从他口中听说过毒宗二字。” 邱家二老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儿子可老实了,是绝不会惹是生非的。” “这样啊。”姜璧川有些遗憾,“那我们再到别处去调查吧,打扰了。” 正当姜璧川和卫北浔告辞准备离开,里屋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冲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二位请留步,我有话说。” “你这小兔崽子,你冒出来做什么?” 彬彬有礼的陈氏一反常态,慌慌张张地对着那少年一顿臭骂,“大人说话你小兔崽子插什么嘴,快给老娘滚出去!” 她骂完那少年转过身面对着姜璧川和卫北浔时,又是一副和善轻柔的样子:“你们快走吧,我家小孩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 姜璧川和卫北浔被她这变化弄得不知所措,杵在原地面面相觑。 那少年喊道:“你们先别走,我知道毒宗!” “你小兔崽子瞎说什么呢,快出去!” 陈氏和邱家老爷子老太太一直在推搡着那少年,想让他赶紧出去,可那少年却十分倔强,死死抱着一根柱子,任凭他们怎么推也推不动。 “娘,太公,太婆,你们都不肯说,你们怕被报复,我不怕!” 三人用力地推他,少年拼尽全力抱着柱子,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声音透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正如他紧紧抱着的柱子一样。 “我爹就是被毒宗害死的!”少年说。 陈氏尖着嗓子骂道:“你胡说什么呢!你爹根本不认识什么毒宗。” 她又转过身对姜璧川和卫北浔说:“你们别停他乱说,这孩子是受刺激了,他和他爹的感情特别好,他一时还接受不了。” 姜璧川有些失望,却也识趣地说:“那打扰了,我们改日再来拜会。” 临走前卫北浔走到那少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节哀。” 那少年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哭得布满血丝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低下了头道了声:“多谢。” 第75章 紫冥堂主是女的 离开邱家,姜璧川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她觉得邱家的人应该都知道毒宗,可是为什么除了那个少年,其他人都不愿意说呢,难道是真的怕报复吗?难道毒宗威胁他们了? 走了很久,卫北浔见姜璧川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说道:“除了石郎中的母亲,其他两家人应当都或多或少知道点毒宗的消息。” “我也这么觉得。”姜璧川叹了口气,“可他们为什么都不愿意说呢?他们就不想知道真相为他们的亲人报仇吗?” “他们都并非江湖中人,只是普通老百姓,就算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或许下毒者真是毒宗的人,可他们就算知道也不能把毒宗怎么样。” 卫北浔说,“他们还有亲人,并不像你我,可以无所顾忌。” 这后一句话让姜璧川觉得苦涩,她也知道卫北浔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来的,虽然他说得云淡风轻,可那微微偏转方向的头却躲不过姜璧川的眼睛。 他总是这样,他们并排走时,他伤心时会将头微微偏转,或许是不愿让人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悲伤失落。 姜璧川早已知晓他的习惯,对他的悲伤她能感同身受,但是对他这举动她只想不屑地说三个字:“小傲娇!” “正是因为这样,方才他的家人不愿让他说,我便也没有强求。”她说的是邱家那个少年。 从这三户人家口中没有问出什么来,没有新的线索出现,调查似乎陷入了瓶颈。 对于这个神秘的毒宗,姜璧川觉得自己了解得太少了。 她时常会想,毒宗现在的首领是否真的是朱陌璃,而朱陌璃又会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她突然又想到了卫北浔,他曾经说过地月门有个紫冥堂非常善于用毒,或许他可以给她描述一下用毒很厉害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 卫北浔听到她想打听紫冥堂主的信息非常惊讶:“你怎么突然又对紫冥堂感兴趣了?” 姜璧川说:“因为都善用毒。” “紫冥堂不可能和毒宗有牵扯,地月门是绝不允许手下和外界帮派有任何瓜葛的。” “我没说毒宗和紫冥堂有牵扯,我只是觉得既然都是善于用毒的,一定会有一些相似之处。”姜璧川不满地看着他,“你这么凶干嘛?” “我没有。”卫北浔还狡辩。 姜璧川不依不饶:“那你就是听到地月门就害怕了?” “根本不是。”卫北浔有点烦了。 姜璧川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故意横眉瞪眼挑衅道:“你就是害怕了,一碰到关于地月门的事你就想跑是不是?” 她并不是话多的人,平时不喜欢和别人多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见不得别人比她还高冷,她时常有把他弄哭、逗笑或者激怒的冲动。 卫北浔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是和和气气地说:“我确实不愿再做和地月门挂钩的事,不过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这男人的情绪真不好拿捏,姜璧川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如此平静,她咬了咬后槽牙,暗自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尽量也使自己和气点:“你给我讲讲紫冥堂主呗!” “你怎么突然对紫冥堂主感兴趣了?” “没什么,就突然想了解一下。” 卫北浔幽幽地来了一句:“紫冥堂主是女的。” 嘶—— 好冷的笑话,加上体内存留的寒毒,姜璧川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卫北浔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怎么了?身子又冷了吗?” 姜璧川嘴角上扬,借机嘲笑他:“被你的笑话冷到了。” 卫北浔大抵有点不好意思,捋了捋鬓发,开始怀疑自己:“真有这么冷?” 姜璧川看着他别扭的神情,一时竟觉得有些想笑,她忍住了,没忘了正事:“别管冷不冷了,你快给我讲紫冥堂主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卫北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姜璧川想了想,道:“紫冥堂主平时的衣着打扮、长相特点、性格特点、行事风格、背景来历。” 卫北浔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想知道的还挺多,不过我对紫冥堂主并不是特别了解。” 姜璧川惊讶道:“你不是在地月门待了十几年吗?怎么连个堂主都不了解?你这十几年白混了吧!” “紫冥堂主非常神秘,地月门大多数人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你不是十杀之首吗?连你也没见过她?” “我见过。” “那还磨蹭什么,快说!” 磨磨唧唧的,姜璧川真烦他! “我也只见过紫冥堂主几次,每次她都戴着面纱,因此我并没有看清她的脸。我见的那几次她都是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裳,从装扮和体态上看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身材非常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据紫冥堂的人说她平时为人低调,沉默寡言,但是手段非常阴毒。她刚上任时就将紫冥堂中不服她的人全都处以极刑,迅速树立了威信。至于她的身世背景,她是从哪里来,这应该只有门主才知晓。” 在说到“门主”这两个字时,他不自禁地加重了音调,或许是为了平衡,声音弱了下来。 一说到门主,卫北浔脑子里全是燕煌那轻蔑不屑的眼神。过去这么久,他依旧忘不了。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燕煌一直瞧不起他,还总视他为天大的仇敌。 虽然他们都曾喜欢同一个女孩,可是卫北浔知道,燕煌讨厌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燕煌就对他表现出了深深的厌恶和敌视。 “八九不离十了。”姜璧川一手撑着头思索着,缓缓说道。 “什么?”卫北浔回过神来,疑惑地问。 “你的描述和我心里想的相似。”姜璧川说。 她心里设想的紫冥堂主就是这种形象,一身紫衫,手段阴毒。为人低调,做事高调。高手大多是这样的,只有云晦海那种半吊子才处处张扬。 “紫冥堂主叫什么名字?”姜璧川突然想起他还没说这一重要的问题。 卫北浔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地月门里的人都称呼她为紫堂主,至于她的大名,恐怕也只有门主才知晓。” 第76章 说句对不起会死啊? “真够神秘的……” 是够神秘的,同样是堂主,白初苓和这个紫冥堂主完全不同,白初苓完全没有神秘感。 卫北浔似乎看穿了姜璧川在想什么:“其实地月门很多人都来历不明,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白堂主是因为和我很熟,所以你才觉得她没有神秘感。其实在地月门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你呢?”姜璧川瞅了瞅卫北浔,“你神秘吗?” “我?”卫北浔惊讶地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 “对呀!”姜璧川好奇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姜璧川耳边传来卫北浔的一声哼笑:“来无影去无踪的第一杀手,你说神秘不神秘?” 姜璧川从他的这声哼笑中听出了不屑。 “嘁!”姜璧川暗自翻了个白眼,“那你觉得我神秘吗?” 卫北浔上下左右地瞅了瞅她,淡淡道:“不神秘。” 姜璧川有些惊讶。 卫北浔补充了一句:“因为我天天跟你在一起。” 天天在一起,由陌生变得熟悉,神秘也变得不神秘了。 “可是男人都喜欢具有神秘感的女人。” 姜璧川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句话来了,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关她什么事,她才不愁这个。 但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偏偏说出了一种幽怨惆怅的味道,说得好像怕卫北浔不喜欢她似的,她非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幸亏卫北浔是那种很正直不会动什么歪心思的人,他应该不会从她这话里揣测什么。 姜璧川暗自想着,还偷偷瞄了卫北浔一眼。 非常不巧的是,卫北浔正盯着她看,两人的视线恰好碰到一起。 尴尬! 心里竟莫名地有一些惊慌悸动,但姜璧川并没有像其他姑娘一般慌慌张张移开视线,那样显得很怂,怂的就不是姜璧川了。 碰上卫北浔的视线后,她反倒不是偷偷地看,而是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眼睛了,还朝他笑了一下。 最后反倒是卫北浔先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耳根染上一抹红。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一声又一声,非常沉重。 尴尬需要有人来打破,不然就会一直尴尬。 卫北浔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原来姜姑娘也深谙男女之道。” 姜璧川忽然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她不该认为他很正直很君子很纯洁不会有什么歪心思的,他这一出口可够让人意外的。 姜璧川扶了扶额头,灵光一闪,笑了笑:“莫非卫公子想学?本小姐可以委屈一下教教你。” 她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卫北浔紧闭着嘴唇,沉着一张脸不吭声了。 姜璧川眼神扫过他冷峻的眉梢。 切!说不过就摆脸色。 “卫公子?”姜璧川叫了他一声。 卫北浔沉着脸不应。 “卫大侠!” 姜璧川又叫了他一声,他还是故意不应。 行吧…… 姜璧川闭上嘴巴一声不吭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与卫北浔拉开了一段距离。 谁还没点脾气了! 莫名其妙,阴晴不定,姜璧川可不想再跟他多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分分钟被他气死。 她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着,卫北浔的速度一直没变,他们的距离越拉越大,直到回头已经快看不见卫北浔的人影,姜璧川的脚步才慢下来。 她慢吞吞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袖子。 姜璧川心里“咯噔”一下,全身血液上涌,迅疾握紧刀剑化作防御姿势。 转身一看,却是卫北浔那张脸,姜璧川松了一口气,却也埋怨地骂着:“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卫北浔手又伸过来拉她的衣袖,拉住了她的衣袖,却杵在那默不作声,只一双眼睛静默地盯着她的袖子看。 姜璧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奇怪地问道:“你有事?” 卫北浔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蠢爆了,明明已经想好了说辞,到她面前却开不了口。 他知道自己不是很擅长哄女孩子,可也不是一点不会呀,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他最初当杀手时,战战兢兢下不去手,那时玄影殿殿主见他长得好看,便时常给他安排色诱的任务。 那时他十四五岁,英气的面庞还带着稚嫩,眼神清澈,一声“姐姐”就能让多少女人为之卸下防御。当她们卸下防备之时,玄影殿安排的藏在暗处的杀手便能轻而易举将她们杀死。 那时的卫北浔接触各种女人,甜言蜜语说到想吐,别说哄一个了,哄十个百个也没什么问题。当然,这些都是他的黑历史,他绝对不会和姜璧川提起。 虽说曾经和众多女人周旋,但非常难得的是,他并没有变成像云晦海那样的轻浮浪荡之人,反而越来越沉稳孤僻,越来越成为人们口中的“高岭之花”。 以他的性格,没有人会想到他以前还有过那样的经历。但是在曾经不够强大的时候,为了活下去,他没得选择。 虚情假意是如此简单,真心实意的却是那样困难。 姜璧川看他一直紧闭着唇不说话,没好气道:“说句对不起会死啊?” 卫北浔缓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刚才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他在道歉,可他的语气像是命令一样。 姜璧川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你这道歉的态度差点火候,我可以不接受吗?” “那我重来好吗?” 不等姜璧川点头,卫北浔便假装咳了两声,再一开口,语气的确温柔了不少:“刚才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不理你,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姜璧川很大气地想拍拍他的肩,却发觉两人身高差距在那,这样拍有些别扭,只好将刚伸出去的手又伸回来:“不生气了。” “你还想了解紫冥堂什么?我都跟你说。” 见他突然变乖了,姜璧川笑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今天就先了解这些,往后有需要再问你好吗?” 第77章 抱歉,我不收徒 卫北浔毫不迟疑迅速点头。 姜璧川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不过,将他与“可爱”这俩字挂钩,似乎总有哪里怪怪的。 什么才算可爱呢? 大概像小白兔那样的算可爱吧。 姜璧川想象卫北浔和小兔子在一起对比的情景……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用可爱来形容他不恰当。 “姐姐!” 这是在叫她吗? 姜璧川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感到疑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左前方一条小巷子的出口处,一个男孩扶着墙站在那里,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邱家那孩子,怎么跑这来了? 姜璧川疑惑地走上前去:“你是在叫我吗?” 那孩子显然是跑过来的,热得脸红彤彤的,累得快说不出话来,着急地点点头。 姜璧川看着他有事想说又累得说不出的样子,想着他该是跑多快才追上他们的。她和卫北浔走路都很快,而这少年在他们出邱家的门时显然还在被他家人拦着。 “你有什么事歇会儿慢慢说,不急。”姜璧川说。 卫北浔默默地将一壶水递到他面前,那少年急忙接过去喝了一大口。 缓过来后,他赶紧说:“我是来说我父亲的事的,他的死一定和毒宗有关,我在不久前看到他和毒宗的人见面了。” “你怎么知道是毒宗的人?”姜璧川问。 “我听到他们说了毒宗二字,而且还提到了什么地月门。” “就算当时和你父亲对话的真的是毒宗的人,那你怎么确保是他们杀死了你父亲呢?”姜璧川层层逼问,她不是衙门捕快,证据对她来说其实没多大用处,但是她觉得这小孩一定知道更多东西,必须要都问出来。 “这……”那少年想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 那一丝犹疑的神色被姜璧川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说:“希望你不要隐瞒,未知全貌我们很难找出凶手。” 那少年低下了头,极轻极轻地说:“家父也曾是毒宗的人。” 姜璧川和卫北浔都愣住了。 片刻的惊讶过后,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这样一来,那另外两名中毒者应该也是毒宗的人。 这给他们的调查指出了一个方向。 但是既然他们是毒宗的人,那毒宗为何又要杀他们灭口? 最大的可能是他们知道了毒宗的什么秘密。 那少年愤恨地说:“毒宗就是个丧尽天良的组织,父亲尽心尽力为毒宗卖命了十余年,如今年岁渐长,想要退隐过上平常的生活,可毒宗那帮人却穷追不舍。” “这几年来,我们一家人为了躲避毒宗,搬了许多次家,如今终于在此地稍微稳定了下来,可毒宗却还是追来了。父亲瞒着我们独自跟毒宗周旋,直到有一次他和毒宗的会面被我撞见。” “父亲说他累了,不想再颠沛流离了,他说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躲来躲去?为了让我们能有个安稳的生活,他最终选择去求毒宗,没想到毒宗这帮王八蛋居然杀害了他。” 几滴晶莹的泪水从那少年的眼角滑落,湿润的眼睛里恨意却更浓:“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灭了毒宗为父亲报仇!” 卫北浔凝视着那少年充满仇恨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那样的眼神是如此熟悉,也曾在他的眼睛里出现过。只不过在不断承受打击的过程中,他已经学会了隐藏,而那少年还不懂。 将仇恨写在脸上,这必然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你了解毒宗吗?”卫北浔问他。 那少年道:“了解过一点,那是个神秘的组织,善于用各种奇怪的毒杀人,然后……” 然后,他就说不出什么了。 “这大家都知道。”卫北浔冷笑一声,“就凭这,你就想找到毒宗报仇?” 那少年低下了脑袋,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一定会找到毒宗报仇的……”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变得像雪一般发亮,拉着卫北浔的手说:“大哥,我知道您是个厉害的人,求求你,收我为徒吧!”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卫北浔有点懵,姜璧川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卫北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猛地甩开那少年,冷冷道:“抱歉,我不收徒。” 姜璧川差点没忍住笑了起来,她将那少年扶了起来,对他说道:“你找别人去吧,我们这位大侠年纪还轻,自己学艺尚不精,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确实还没资格当别人师父。” 卫北浔在一旁看着姜璧川一个劲儿贬低自己,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但是也只能任由她胡说八道了。 姜璧川得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胡说八道:“跟着他,你顶多只能学到一些花拳绣腿的东西,根本对付不了毒宗的。而且他这个人脾气古怪,一点也不好相处,说不定哪天看你不顺眼了还会打你骂你,歹毒得很!” 那少年不相信地问道:“可是他长得那么英俊,怎么会是坏人呢?” 这话可把姜璧川无语住了:“拜托!你可是个男孩子,怎么能被他的相貌迷惑呢?” 他这样说某人该得意了吧。 不过,姜璧川瞥向卫北浔,却并未见他脸上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一双眼睛波澜不惊。 姜璧川心里暗暗赞叹,这才是美男子的最高境界。 普通的人,听到别人对自己的长相夸奖必然是会很高兴激动雀跃。 而能像卫北浔如此淡然的,那必然是经历过无数夸奖的人,对他们来说,对他们外貌的夸奖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并不会让他们心里有什么起伏。 相反,若是挖苦他一番,说不定会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碍于卫北浔对他冷淡的态度,那少年最终妥协不当卫北浔徒弟了,但他还是问道:“你不做我师父,但是如果我找你帮助的话,你还是会帮我的吧?” 卫北浔说:“看情况。” 那少年听了后有些沮丧。 姜璧川说:“看情况就是愿意帮你。” 第78章 我不想做你小弟 那少年眼睛一瞬间亮起来:“大侠,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卫北浔淡淡地说:“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听我的话。” 那少年毫不犹豫:“大侠的话我一定听!” 姜璧川觉得他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她之前在北洛山上养的一条小狗,每每见到主人喂食时期待与喜悦就自眼睛里流露出。 得到那少年的允诺,卫北浔即刻说:“那听我的话,你现在赶快回家,不要老想着找毒宗报仇,先学本事,你可以打听一下这城中有无教授武道的师父,拜师学艺。” “至于是否能寻到高人愿意收你为徒,就看你造化了……切记,须入正途。” 那少年心里不情愿走,但碍于他得听卫北浔的话,只好慢吞吞地离开了。 姜璧川看着那少年单薄的背影,笑道:“他看起来还不错,你为什么不愿收他为徒呢?” “我所修习武功非正派武学,别人练习容易走火入魔,我还是希望他学一些名门正派的东西,像你一样。” 姜璧川有些不以为然:“很多所谓的名门正派其实也就那样,并没多少出彩的地方。” “但至少不会死。” 姜璧川一下子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经历很悲惨,穿越过来原主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所有的温馨幸福烟消云散,可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还算有一丝幸运的。 她至少有真心疼爱她的师父,给她提供良好的生活学习环境,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在北洛山上,她可以吃上热的可口饭食,穿干净的衣裳,住宽敞的屋子。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至少在北洛山上那十余载,她活得是个人样。 而卫北浔,则是像野兽一般,野蛮地生存着。 她虽然对他的经历还没有完全清楚,但是她也道听途说过一些江湖邪门派别的事。 有的江湖组织为了选拔天赋异禀者,将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扔入狼群,任其撕咬。有的则是让一群孩子互相厮杀,最终活下来的那个成为选中之人。 而地月门的培养方式必定更加残酷,卫北浔一身的本事都是用鲜血换来的。 鼻子略微有些酸涩,姜璧川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卫北浔努力露出一个笑脸:“那听你的,让他加入名门正派。” “你知道吗?”卫北浔看着姜璧川,眼神却是空空的,“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羡慕我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姜璧川有些惊讶。 卫北浔点了点头:“你走在外面可以大声说出你师父的名字,说出你的来历,而我不能。” 原先他或许能说他来自地月门,现在他连地月门也不能说了。 “神神秘秘,不也挺好?” 卫北浔叹了口气:“人是有根的,而我连自己的根都说不出。” 落日的余晖斜斜地洒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成了一道分界线,将他的脸分成了两半,一半有着暖洋洋的太阳,一半是冰冷的阴影,形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 姜璧川抬头看着他,有些惊讶于他竟也会在意这些。他这变扭的心思让她更加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不是毫无感情的,不是遥不可及的。 姜璧川突然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你跟着我,那你也就是名门正派的啦!” 卫北浔停下脚步,凝视着她,神情有一些恍惚。 他缓缓道:“谢谢你。” 姜璧川笑笑:“不客气!” 隔了一会儿,卫北浔问道:“你说的……跟着你,是什么意思?” “当我小弟呀!” 卫北浔摇了摇头:“我不想做你小弟。” “那当我大哥?” 卫北浔依旧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当你大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姜璧川有些不耐烦了,眉头皱起:“那你想做什么?自己选一个身份。” 卫北浔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但姜璧川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卫北浔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见她望着他,他忙将头转向另一边,闷声道:“没什么,算了,你想让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 不管怎么样,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昏了头。 那个少年真的听了卫北浔的话,乖乖回家待着去了,此后的几天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眼前。 回到客栈后,姜璧川一夜未眠,一直在思考被毒宗杀害的那三个人的事情。 那三个人都曾是毒宗旧部,姓邱的是因为想退出毒宗而遭到追杀,那另外两人可能也是类似的情况。 他们曾为毒宗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毒宗就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次日清晨,姜璧川走出房门,正巧碰上了隔壁屋刚起床的沈云城。 沈云城盯着姜璧川的脸看了看,噗嗤一声笑出来:“璧川姐姐,你昨晚上偷鸡去了吗,怎么黑眼圈如此重?” 姜璧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偷鸡去了呢!” 沈云城前进了两步,凑近姜璧川,仔细地看着姜璧川的脸,称赞道:“顶着黑眼圈的璧川姐姐依旧很美。” 他突然凑近的脸让姜璧川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淡淡地说:“谢谢夸奖。” 沈云城眼中皆是笑意,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姜璧川说:“你等一下。” 接着他飞快地回到他的房间里,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精美的小瓶子。 “璧川姐姐,这是七露闭月霜,具有美容养颜,淡化黑眼圈的功效。”他将小瓶子递给姜璧川,“送给你。” “谢谢。”姜璧川接过瓶子看了又看,有些惊讶,“你平时也用这个吗?” “是呀!”沈云城狡黠地一笑,“为了让璧川姐姐每天都能觉得我更帅了一点,更喜欢我一点,我可是煞费了苦心呢!” 切!花花公子,油嘴滑舌,姜璧川心想她得治治他。 她故意板着脸问:“那你送这个给我,是觉得我不够漂亮吗?” 第79章 我可以把剩下的全吃完 “没有没有!”沈云城有点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沈云城急得脸都红了,“我……就是关心你啊!” 看着他那焦急的模样,姜璧川觉得很有趣。 “那你紧张什么,不是做贼心虚?” 沈云城犹犹豫豫道:“其实这个七露闭月霜还有安眠的效果,我只是看璧川姐姐睡眠不足,想让你睡好点,没别的意思。” “这样啊……” 沈云城低着头:“怕璧川姐姐误会,所以我一开始没有说。” “多谢沈公子的好意,我……” 姜璧川话还没说完,便被沈云城打断:“璧川姐姐放心,七露闭月霜主要还是美容养颜去除黑眼圈的功效,只有一点点安眠的效果,不会让你睡得太沉耽误事儿的。”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姜璧川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点了点头收下了。 到了厅堂,姜璧川远远地看见卫北浔一个人坐在大厅最北边的角落里。 她正准备朝他走过去时,被沈云城叫住:“璧川姐姐,一起用餐吧,你想吃什么?” 沈云城殷切地取来食谱递给她,拉着她走到大厅最南边,与卫北浔的位置遥遥相对。 姜璧川拿着食谱,瞧了一眼,说:“我只要一碗面就好了。” 沈云城皱了皱眉:“这怎么行,虽然是早饭,但也不能太过马虎了。” 他拿起菜单看了一小会儿,最后嘴巴像放鞭炮似的一口气给旁边的店小二报了七八个菜名。 什么花炊鹌子、三脆羹、奶房玉蕊羹、酒醋蹄酥片…… 姜璧川听得目瞪口呆,这些菜有的她甚至没有听说过。 店小二恐怕也才刚睡醒,头脑还没有清醒,他听罢面露难色:“客官,烦请您再说一遍,小的没记清楚。” 姜璧川在旁边小声对沈云城说:“不要点这么多,吃不完的。” 沈云城笑笑:“无碍,若是璧川姐姐不想浪费的话,我可以把剩下的全都吃完。” 说完他便给店小二重新报了一遍菜名。 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姜璧川,傻傻地笑着:“终于有机会和璧川姐姐一起吃饭了。” 姜璧川就纳闷了,他这呆傻的样子,横看竖看他都不像是十四五岁就有心机和手腕能继承家业的人,他是怎么办到的呢? 店小二陆陆续续将菜端上桌子,到最后整整摆满了一桌。 这么丰盛的早餐,姜璧川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菜还没上齐她就已经想动筷子了,但看着沈云城没动,她便也就忍住了。 佳瑶香味浓烈,诱得她直咽口水,肚子也不自觉叫了两声,有些许的尴尬。 “璧川姐姐饿了吧?”沈云城淡淡笑了笑,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些菜放到姜璧川碗里,“来,多吃点。” 姜璧川开始慢条斯理地享用起来,沈云城却没吃,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吃。 被他注视得有些不自在,姜璧川问道:“你怎么不吃?” 沈云城手撑着下巴,歪头轻声说:“看璧川姐姐吃东西是一种享受。” 这话说得姜璧川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心里局促,脸竟有些发起烫来。 她不自在地放下筷子:“你不吃那我也不吃。” 沈云城见她好像生气了,拗不过,赶忙说:“好,好,咱们一同吃。” 一桌子的美食,姜璧川的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唯一不足的一点是光吃个早饭就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待她酒足饭饱抬起头正想打个嗝时,发现沈云城又在看着她。 这人……为什么总喜欢盯着别人看?不免有些讨厌。 可惜那个嗝已经呼之欲出,憋不回去了。 一时间,姜璧川尴尬的目光无处安放。 沈云城微微笑着:“璧川姐姐,吃饱了?” 姜璧川点了点头,突然灵机一动,将话题一转,试探着问道:“我最近看到官府总找你麻烦,是出了什么事吗?” “璧川姐姐是在关心我吗?”沈云城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不必担忧,小事而已,我已经把他们都打发了。” 姜璧川不由得拧了拧眉。 打发……这么容易就打发了吗?这官府的人大概不是想查明真相,只是借机到处讹钱罢了。 “官府整天就知道盯我,真是烦死了,一点都不自由。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偏偏我刚到此地就有命案发生。” 沈云城突然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璧川姐姐,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带有什么煞气啊?怎么总碰上这种事,到哪都会被人盯上。” 他这古怪的神情让姜璧川心里变得有些紧张,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姜璧川顾作惊讶:“不会吧?” 沈云城一手轻抚着额头,眉头紧皱:“就是很奇怪,好像我总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要是这样的话,我得离你远点。”姜璧川玩笑道。 “不,璧川姐姐,我绝不会给你带来不幸的,相信我。”沈云城突然激动地抓住姜璧川的手,“我给任何人带来不幸都不会给你带来不幸的。” 他抓得很紧,整个手紧紧覆盖在姜璧川的手背上,掌心温热,紧紧贴着她的皮肤。 姜璧川心里一惊,慌忙想要将手抽出。但是他握得太紧了,姜璧川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这让姜璧川非常惊讶,赤手空拳撂倒十个壮汉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她却在沈云城这里抽不出手。 如果是卫北浔那样的高手倒也可以理解,可是沈云城看起来就不像高手的样子,每天穿得花枝招展的,脑子也好像不太正常。 姜璧川挣脱不出,有些生气,怒斥道:“沈云城,你干什么?我手麻了!” 沈云城这才连忙放开她的手:“啊抱歉,璧川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方才有些失控了,抱歉!” “沈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姜璧川冷冷地撇下这句话,便起身走了。 只留沈云城一个人坐在原地垂头懊恼。 完了,她生气了。 然而一回头,看到不远处那个男人还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沈云城嘴角立马扬起了一抹怪异的笑。 第80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沈云城唱着小曲儿,将一锭银子扔给了店小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店门。 走出店门,黑侍卫也跟了上来,欲言又止:“少爷,您……” 沈云城睨了他一眼:“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黑侍卫观察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您似乎对姜姑娘……有点……不一样。” “对啊,就是不一样,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吧!”他大笑着敲了一下黑侍卫的头,“你能看出来,说明你还不够傻。” 黑侍卫显得忧心忡忡:“可是……少爷,老爷已经为您安排婚事了。” “他想和那知府大人攀上关系自己去娶知府家千金好了。”沈云城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咬牙切齿,“总喜欢擅自为我做主,我是不会任那老头摆布的。” 黑侍卫试图劝说他:“可是如果悔婚得罪了知府大人,没有他的帮助,碧云庄在景州的生意恐怕会有磕绊。”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老头自己造的孽他自己找台阶下,反正我是不会娶那知府千金的。”沈云城轻笑一声,“你们不明白,与璧川姐姐相比,那知府千金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那姜姑娘好像不太喜欢您啊!”黑侍卫说。 沈云城的手下之中,也只有他敢说这话了。 从小和沈云城一起长大,虽说他是侍卫,沈云城是主子,可是他早已把沈云城当作了亲人。他也知道沈云城待他与其他侍卫不同,恃宠而骄,便口无忌言了。 沈云城听了他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嘴角扬起,自信地说:“她会喜欢我的,等着瞧好了。” …… 姜璧川出了客栈后,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感觉自己脑子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往何处。 沈云城那家伙,属实是有些搅乱她的心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他的事。 姜璧川感觉头快要炸裂了,沈云城那家伙……好烦!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在一个卖饰品的铺子前驻足,那些精美的饰品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一眼看中了一支钗子,那支钗子上两颗玲珑剔透的玉珠深得她意。可是当她问了价钱时,她放下了钗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铺子。 而在她离开不久后,铺子前来了一个男人,他询问了几句后便把这支钗子买走了。 姜璧川一直往前走着,走了很久很久,走过了繁华的街道,走过了一排排房屋,走着走着越来越人烟稀少,到最后一条河拦在了她面前。 姜璧川停下脚步,坐在了岸边,看着奔腾不息的河流。 手上被他紧握的触感似乎还在,心中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了。 沈云城,或许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她可以轻易撂倒十名壮汉,却挣不开沈云城那不经意的一握。 身后一声异响,姜璧川立即起身,只一瞬间,剑已架到对方脖子上了。 来人并未惊慌,只淡淡说了声:“是我。” 姜璧川收剑回鞘,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是跟着你来的。” 姜璧川嗔怒:“你跟踪我?” 卫北浔脸颊有些红润:“见你出门时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便跟来了。” 姜璧川盯着他:“你喝酒了?” 卫北浔道:“喝了一点。” 他是喝酒了,看着她和沈云城一起吃饭,沈云城为她夹菜,为她盛汤,他们有说有笑,沈云城还亲密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心里仿佛被人割了一刀,挖去一块肉。 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任何一个男人都见不得原本和自己亲近的漂亮女子突然和别人亲近。虽然她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越来越烦躁的心情。 姜璧川嗅着这浓浓的酒味,打量着他泛红的英俊脸庞:“你怎么大清早的喝那么多酒?” 卫北浔也盯着姜璧川,眼神迷离:“就……突然想喝了。” “你喝醉了,一个人出来很危险,万一遇到追杀你的人怎么办?”姜璧川顿了顿,“我送你回去休息。” 他酒量并不差,这是喝了多少酒才醉成这样。 姜璧川看着他脚步有些趔趄,上前搀扶住他。 他左边胳膊搭在她肩上,一只手垂落在她胸前,整个人松松垮垮,紧紧贴着她,嘴里还念叨:“璧川,我没醉……” 姜璧川撇了撇嘴:“你没醉怎么连路都走不稳了。” 真重,他上半身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了。 姜璧川正想吐槽几句,他却微微弯腰腰,头一歪,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头,在她的耳边呢喃:“璧川,他没有我好……”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畔,他的嘴唇还轻轻擦过她的耳廓,似有若无地轻轻触碰着,撩拨着她的心弦。 姜璧川不争气地脸红了,感觉双腿发软,心神荡漾,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要命啊…… 姜璧川咬了咬嘴唇,这个男人喝醉酒真是该死的太魅惑了,他这样在外面是很容易被人吃干抹净的。 “璧川,送给你。”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精美的钗子,放到姜璧川的手中。 姜璧川看着那支钗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正是她之前看中的那支钗子,没想到他居然买下来了。 所以他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真的醉了,他居然喝醉了还惦记着给她买钗子。 … 客房内。 卫北浔从床上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头痛欲裂,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房间内有人活动的声音,他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清丽的浅碧色身影,正弯着腰在拧洗脸帕。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姜姑娘?” “醒啦?”姜璧川走到床边,将拧干的脸帕递给他,“擦擦脸。” 卫北浔接过脸帕,握在手中,却并没有开始擦脸,只奇怪地望着她:“姜姑娘,你为何在我房里?” 得,喝醉了叫她璧川,还贴着她的耳朵卿卿,醒来却生疏地叫她姜姑娘,还责问她为何在他房中。 姜璧川有些失望,狐疑地瞧着他:“你不记得了?” 第81章 景州画神 “什么?” 卫北浔一脸疑惑。 姜璧川无奈道:“你喝醉了在外面胡闹,是我把你送回房的。” “哦,多谢。” 卫北浔沉默了半晌,还是抓住一个问题不放,“那你为何一直没离去?” 姜璧川撇了撇嘴:“我倒是想走,是你非要抓着我,不让我走的。” 听她这样说,卫北浔突然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面露紧张之色:“姜姑娘,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姜璧川不由得笑了笑:“你说呢?” 卫北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完完整整的衣服,这才松了一口气:“姜姑娘,我醉酒时要是说了什么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仿佛一大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过来,姜璧川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期待什么,现在心里没来由地变得很失落低沉。 她茫然地扫过卫北浔的脸,淡淡地说:“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推开卫北浔的房间门刚走出去,就迎面碰上了沈云城。 沈云城看着姜璧川身后的房门,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失落,笑得很假:“璧川姐姐,好巧,我正要找你。” 姜璧川有些惊讶:“什么事?” “璧川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璧川跟着沈云城进了走廊尽头处一个包间,这个包间是专门用来谈公事的。他们进去后,门口的侍卫就仔细地将门关好,守在门口。 姜璧川有些好奇,沈云城究竟要和她说什么? 她进去后张望了一下,这个包间的窗子都被钉得严严实实的,封闭得有些闷。面前名贵的红木桌子上摆了一个茶盘,还有一盘水果和精致的点心。 姜璧川坐下后,沈云城说:“璧川姐姐,这里就我们两人。” 姜璧川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抬起头打量着他:“所以呢?” 沈云城也在打量她:“璧川姐姐有事瞒着我。” 姜璧川不由得冷冷笑了笑:“我瞒着你的事很多,你说的是哪件事?” “方大厨饭店被杀的那三人其中之一是金腾帮帮主次子。” 姜璧川皱了皱眉:“猖匪而已,他们欺辱民女,猖狂无度,死便死了。” 沈云城摇了摇头:“金腾帮可不是普通的劫匪,他们早期的确是靠半道劫人财富发展起来,但随着势力壮大,他们逐渐向商界和朝堂发展,如今金腾帮的势力贯穿商政,成为盘踞南方的一条巨龙了。” “这与我何干?” 沈云城盯着她,锐利的眼神好似能把人看穿:“璧川姐姐,这儿就我们两人。”他顿了一下,“人是你杀的,对吗?” 姜璧川冷哼一声:“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有证据?” “璧川姐姐,你误会我了。今天下午官府的人又来找我,说有目击证人指证你,当时你没在客栈,他们搜查无果后只好离去了,虽然我向他们放了几句狠话叫他们不敢再来造次,但璧川姐姐你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可得小心点。” 沈云城滔滔不绝,“按照此地衙门以往的作为,之前我打点好后他们本不该深究了。现在看来,必定是金腾帮施压,他们才会如此勤快。” “璧川姐姐,我知道仅凭官府的人是抓不住你的,但是得小心金腾帮,金腾帮内有不少能人,他们肯定会来寻仇的。” “目击证人?”姜璧川皱了皱眉,“是谁?他亲眼见着我杀人了?” 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她出手极为隐秘小心,还是被人看到了? 沈云城说:“证人说案发时在人群中看到了你。” “当时现场那么多人,那人为何偏偏指证我?” 沈云城叹了口气:“大概是他以为你是我沈家的人了,这里盯着我的人很多,你跟我同行,自然也会被盯上。他们虎视眈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背地里想方设法给我找麻烦。” “没事,仅凭这还治不了我的罪。”姜璧川说。 “但金腾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璧川姐姐不能大意了。”沈云城一脸担忧。 姜璧川却不以为然,一脸轻蔑。 什么金腾帮银龙帮,在她眼里不过是群匪徒罢了,远没有官府衙门在大街小巷贴上画像通缉令对她的威胁大。 “金腾帮在本地势力很强,璧川姐姐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了。”她的无所谓不免让沈云城有些担心。 “沈公子,冒昧问一句,你师从何派?” 昨日感受了他手中的力量,她一直颇为好奇,现在正好可以问一问。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沈云城愣了一下,只片刻后便微微一笑道:“我的老师是景州着名画家杜之鹄,他属于写实派。” 杜之鹄,景州家喻户晓的画家,花鸟虫鱼,山川鸟兽,样样画得栩栩如生,且意境美妙,令人赏心悦目。 他还曾为皇上画肖像,深得皇上赞赏,想要为他封官加爵让他留在京城,但他以自己年迈、恋家为由拒绝封赏,回到了景州。皇上欣赏他的气节,赐他“丹青妙手”牌匾,并称他为“景州画神”。 姜璧川只想知道传授他武艺的是哪位高人,对他的其他老师并不感兴趣,但是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 “久仰杜画神大名,他老人家身体现在可好?” 姜璧川记得小时候父亲还邀请杜之鹄到家里做过客,当时她在庭院里追捕蝴蝶嬉戏,杜之鹄在庭院里见到她,立即找来画笔作了一幅画,名为《童女戏蝶图》。 没想到沈云城的老师居然是他,但是她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她知道杜之鹄完全不会武功。 “恩师一切都好。”沈云城说。 姜璧川瞅了瞅他:“看不出来沈公子竟还精通画作。” 沈云城抿嘴,谦虚地笑了笑:“不算精通,只是略微知晓些皮毛而已。” 虽然他这样说,但姜璧川心里明白,既师从杜之鹄,岂能只懂些皮毛? 沈云城这个人,太过深藏不露了。 第82章 金腾帮三当家 在这里待了一会儿竟有些饿了,姜璧川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你们富贵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是请各种名家大师教学才艺呀?” “是的。”沈云城说。 “所以都有哪些大师教授你才艺呀?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呗。”姜璧川兜着圈,还是想从他嘴里问出他的功夫师从何派。 “这……”沈云城伸手慢悠悠地揉了揉太阳穴,仿佛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李漫,白献微,王敬潜,哦,还有裴正瑄。” 前三人都是景州家喻户晓的着名人物。李漫,景州大诗人。白献微,棋艺大师。王敬潜,着名算术家。 而裴正瑄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就少得多了。然而就是这个在大众眼里鲜少听闻的名字,却掀起了姜璧川心中的一层巨浪。 沈云城察觉到面前女子脸色的变化,却只以为她是对于这个陌生名字的惊讶和好奇。 提起裴正瑄,他不由得连连赞叹:“裴正瑄是城东裴家的公子,别看他年纪轻轻,但是才气惊人啊!他甚至还高中进士一甲。” 说到这里,沈云城话锋骤停,不再接着说了。 姜璧川却问:“后来呢?” 沈云城语气由赞叹变成了深深的惋惜:“后来他在赶赴京城做官途中突然消失了,从此销声匿迹。有人说他遭山贼抢劫,被山贼误杀,有人说他被眼红他的人谋害,有人说他疯了。” “总之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姜璧川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邪门?” “可惜了,天妒英才。” “他教你什么?据我所知,他当时应当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吧,令尊灵堂怎么会找他来给你当老师?” “他几乎什么都会,既能教我读书写字,伦理纲常,又能教我骑马射箭,弹琴奏乐。当时是我请求父母找他来给我做老师的。那时我七八岁,他不过十四五岁,那几乎是我幼时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 说起那段时光,沈云城脸上满是眷念。 “你对裴正瑄有特别的感情?”姜璧川问。 沈云城瞳孔微微一缩,深邃的眸子光芒忽闪,眼神有几分意味不明。 “他与其说是我的老师,不如说是我的朋友。我沈云城这一生,虽处处与人交朋友,可真正的朋友却只有他一人,很多的朋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裴正瑄是我唯一敞开心扉的朋友。” “那我也不是你朋友了?”姜璧川幽幽地说了一句。 “不是。” 沈云城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似笑非笑:“璧川姐姐是我的心上人,不是朋友。” 姜璧川心里一颤,瞪着他道:“别胡说,小屁孩,你懂什么?” “我只是诚实地说出了我的心声,没有胡说。” 姜璧川有些恼:“你要再这样说,我不想理你了。” 沈云城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他郑重地强调:“璧川姐姐,我已年近二十,不是什么小屁孩了。” 他正说着,听到挺有节奏的“咚咚咚”的一阵敲门声,随即一个黑色的人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待人走近,姜璧川才看清楚,是常伴沈云城左右的黑侍卫。 “公子。” 他淡淡地看了姜璧川一眼,然后朝沈云城走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姜璧川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沈云城十分愤怒地拍桌而起:“让他们滚!什么鸟人都敢来我沈家造次。” 黑侍卫听了他的话出去了,但没过多久又回来了,看他的表情有些为难。 “公子,对方人多势众,赖在大门口,声称不见到您就不走。” 沈云城闻言没有多说,挥袖起身,冷着一张脸匆匆出门而去。 在这幢被沈家包下的客栈大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但大部分是不明事宜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闹事的是最前面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其实他们也不过五六个人,黑侍卫说他们人多势众,大概是被这外面黑压压的人群惊吓了,殊不知他们大多数都只不过是看热闹的。 客栈门口有几级台阶,沈云城居高临下地对着下面的人喊道:“尔等为何来我沈家寻衅?” 他此时的声音十分洪亮,嗓音清透,下面吵吵嚷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目光看向他。连带着姜璧川在他身旁,也感受到了那众多的目光。 下面为首的却并非那几个彪形大汉,听闻沈云城的话,一个清秀书生模样的人费力地分开人群走上前来,站到了那几个彪形大汉前边。 “沈公子不必紧张,我等并非是上门挑衅的,只是有些事想请教沈公子。” 那人生得唇红齿白,面貌颇有几分女子的清秀,手握折扇,举止言谈中尽透着儒雅的气质,与旁边众人格格不入。 “阁下也是金腾帮的人?”沈云城睨了他一眼,问道。 任谁可能都无法将眼前这充满书生气的男子与匪帮联系到一起,显然沈云城也不太相信。 “让沈公子见笑了,鄙人是金腾帮三当家朱淮舒。” 姓朱? 姜璧川站在沈云城旁边,在众人注视下备感不自在,只得呆愣地目视着人群。现在突然听到那人说他姓朱,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对那人充满了兴致。 她从头到脚地将那人观察了一遍,脑海中已设想出他和毒宗朱陌璃的诸多关系。 但是,此人看起来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擅用毒之人。 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像匪帮之人,却是金腾帮的三当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或许此人最擅伪装。 沈云城也是上下打量着他,无法将他与金腾帮那样的悍匪联系在一起,更无法相信他这样一个满身书卷气的人会是三当家。 沈云城看着他,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我虽然对金腾帮了解不多,可也知道金腾帮三当家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了,怎么会是你?阁下骗人敢骗到我沈云城头上,莫不是活腻了?” 面对沈云城的恐吓威胁,那白面书生并没有半点惊慌,耐心解释道:“沈公子所说的是原先的三当家,他老人家不久前已驾鹤西去了,现在我是新的三当家。” 第83章 你又是哪根葱 见对方态度温和,沈云城语气也客气了些:“那贵帮今日来访有何贵干?” 那清秀书生笑了笑,却突然将视线从沈云城身上转向了姜璧川,一双眼睛里充满了锐利的锋芒。 “请问沈公子身旁这位姑娘是?” 沈云城转头看了姜璧川一眼,大声道:“她是我的客人,怎么,我的客人也用得着你管?” “沈公子误会了,鄙人不才,见到如此气质出众的姑娘,实在挪不开眼睛,这才多问了一句。” 那白面书生自嘲地打着哈哈,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像刀子一样落在姜璧川身上,仿佛要用目光将她刨肠解肚。 姜璧川感受到那目光里的不怀好意,循着视线来源,毫不避讳地回视过去,目光相撞之时,她轻蔑地挑了挑眉毛,满目皆是挑衅之意。 沈云城闻言,往旁边跨了一步,将姜璧川护在了身后,冷言道:“挪不开也得挪,她是我的客人。” 姜璧川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高大身躯,有些恍惚。 她还想多看看那个姓朱的三当家呢,沈云城这家伙倒好,给她挡得严严实实的。 “沈云城,你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那白面书生旁边站着的一个彪形大汉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指着沈云城破口大骂。 沈云城眯起眼睛望向他:“你又是哪根葱,你家主子都没发话,你在那狗叫什么?” 那彪形大汉气得浑身发抖,握紧拳头想要冲上去和沈云城拼命,那白面书生赶忙伸出手制止了他:“阿奎,休得无礼!” 那白面书生倒也是个好脾气,安抚好那彪形大汉后,虽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但他面上还维持着心平气和地朝沈云城说:“鄙人久仰沈公子大名,听闻沈公子途经锦城,特意前来拜会,既然沈公子今日不欢迎我,那我便改日再来拜访。” 沈云城却丝毫不给面子,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来是想干什么,婆婆妈妈的,有事你今日就给说了,改日我可没有功夫再搭理你。” 下面是一片静默,姜璧川也在等着那白面书生回答,可隔了一会儿,那白面书生却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说:“沈公子误会了,我就只是想来会会你,仅此而已,没别的意思。” 他此次确实不是单纯来见沈云城的,毕竟他也不是闲着没事干,他来是想看看杀害金腾帮大当家之子的人是否藏在沈云城这边。 他一向洞察力很强,一开始见到沈云城身边的女子他并未怀疑,但是多看了几眼后发现那女子气质与众不同,挺拔婀娜的身姿既不像是普通的婢女,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那般娇弱。 待仔细看时,发现她一双眼睛生得十分秀丽,然后眸光流动间溢出的光芒却冷如寒冰。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一瞬间刺骨地冷。 特别是那女子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有敌意的,他更加确定大当家的儿子就是折损在此女手中了。 只是这沈家并不是好惹的,看沈云城那愤怒的样子,是非要护着这女子了。 他并不想和沈家闹翻脸,只好先离去,日后再做打算。 待朱淮舒带着的人都离去,客栈门前看热闹的众人也很快便散开去,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看着众人散去,客栈的老板松了一口气。 方才看着这么大阵仗,他吓得冷汗直流,他们每说一句话,他心里就紧张一下,现在总算没事了。 “看不出来,沈公子居然这般有威严。”姜璧川说。 她之前看沈云城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笑嘻嘻的,甚至有些小孩子的稚气纯真,今日还真是把她吓了一跳。 “璧川姐姐,你可别小看我。”沈云城笑了笑,“对其他人,我是很威严的。” 只是在她面前,他才是一副嘻嘻哈哈很好欺负的样子。在外人眼里,他沈云城可一点也不好欺负。 姜璧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向刚才那队人离去的方向:“沈公子,这朱淮舒是什么开头?” 沈云城眯了眯眼,不满地撇撇嘴:“璧川姐姐似乎对那姓朱的很感兴趣嘛,方才就见你一直盯着他看。” “确实有一点感兴趣。”她现在对姓朱的都感兴趣,“你快和我说说他的来头。” 沈云城看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像添了一堵墙一样,但又不好拒绝她,只得说:“璧川姐姐,外面冷,咱们进去说。” 在进门的时候他不满地嘀咕道:“那姓朱的除了会拿把扇子附庸风雅,他还有哪点比得上本公子,他有本公子英俊吗,怎么就对他感兴趣了?” 姜璧川走在他后面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听到他像是在自怨自艾什么,想来应该和自己无关,便也懒得管他。 进入客栈前堂,姜璧川一眼便看见卫北浔坐在一个角落里,虽背对着看不见脸,但见他右手拿起一个碗往嘴里送的姿势,想必又是在喝酒。 昨天刚醉成那样,今天怎么又喝。 刚才外面那么热闹,他居然也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这么沉得住气? 沈云城显然没有看到卫北浔,因为他找的位置正是在卫北浔的后面,他和卫北浔背对背,而姜璧川坐在他对面。 坐下后,沈云城招呼店小二过来,慢悠悠地吩咐他端一些酒水和小吃过来,姜璧川好不容易等他安排完,催促道:“快点说。” 她说完看到坐在对面的卫北浔背影似乎挺直了一下。 沈云城却不着急说,反而问道:“璧川姐姐,可否告知那朱淮舒有何特别之处,为何你会对他感兴趣?” “他?”姜璧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只需告诉我他的来历便可,问这么多干嘛?” “璧川姐姐不愿说那我就不问了,不过……” 沈云城无奈地摊开双手,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也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我也是今日才知道金腾帮有他这号人物。” “你耍我?”姜璧川气得差点拍桌而起。 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却表现得好像他知道很多一样,又是要进屋说,又是叫小二端茶送水的,搞半天结果他啥也不知道,姜璧川深感无语。 “璧川姐姐别急,我马上派人去调查,不过半天,就能将他的老底都给掀出来。” 沈云城说完,手一挥,站在不远处的黑侍卫便走了过来。 第84章 峨眉山宋红叶 沈云城对他说:“派人去查一查那姓朱的。” “是,公子。”那黑侍卫拱手一揖,之后便向客栈外走去。 “既然如此,那劳烦沈公子半日后告诉我结果。”姜璧川起身,“我还有事,告辞。” 还未等沈云城开口挽留,她便已经走远了。 沈云城看着那轻盈的浅碧色身影,微微发愣。 璧川姐姐,你天天那么忙,究竟在忙什么?不会又忙着行侠仗义惹事杀人吧?一个金腾帮已经够让人头大了,可别再惹来其他什么难缠的了,再耗着他就不能如期赶回银安了。 距离县令规定的五日之期已只有两日了,两日后,城门大开,若是沈家出城北上,那她和卫北浔也不好单独留下来。 然而这三日来,她对朱陌璃的下落还一无所知,虽然知道毒宗必然有人在锦城,可是他们究竟又藏身何处呢? 前日向卫北浔打听了朱陌璃的样貌特点后,她便在这锦城大街小巷晃悠,想着能否看到与朱陌璃相似的打扮。 可一日下来,穿紫色衣裙的人倒是见过几个,但仔细跟踪和打听过后发现那几人均是当地普通的百姓,并且家中还有相公,不可能是朱陌璃。 如今,全无头绪,姜璧川走出客栈大门,却不知该去何方。 为今之计……姜璧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对,只有她了! 姜璧川并不想搅乱普通人的生活,尤其是别人刚丧失亲人,她更不想过多去打搅。可是那名女子,必定不简单。 姜璧川又一次来到了那布店老板的家门口,敲了一会儿门,却是无人来开门,也无人回应。 姜璧川翻了墙进去,发现这宅院中竟空无一人,想必是那孙老板亡故后,宋氏将仆人都遣散打发了。 看这样子,莫非宋氏是要变卖家产,另谋他路? 姜璧川在院中查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人影,以为宋氏不在家,正想离去,却听到后边厢房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她急忙赶过去,一脚踹开房门,见一黑衣人正持刀向宋氏砍去,她连忙一脚踹起旁边的凳子向那人飞去。 “砰”地一声,凳子重重地砸在那人身上,刀落在一旁,那人趔趄了几步,急忙跳窗而逃。 姜璧川将惊魂未定的宋氏扶到椅子上坐下,问她:“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宋氏似乎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扶着胸口,目光呆愣愣的:“那人是毒宗的人,他是来抢东西的。” “什么东西?”姜璧川问。 宋氏看着姜璧川,叹了口气,缓缓说:“其实我之前有些事瞒着你们,孙郎其实是毒宗的人,他几年前离开了毒宗。他在毒宗众多高手里面不算出众,但是他在毒宗里面结识了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便是此次中毒身亡的另外两人。” “他们三人在毒宗十年,闲来无事兴致大发便合力编撰了一部书,里面记载了毒宗各种毒药和解药的配制方法。” 姜璧川恍然大悟:“所以毒宗要找的是这本书?” 宋氏点了点头:“是的,若是让此书流传开来,对毒宗是莫大的威胁,因此他们才费尽心思想找出此书并毁掉。” “可他们三人已离开毒宗多年,为何不早点将此书传入民间呢?”姜璧川有些不解。 若将此书多抄写一些传播开,那么很多人便能学习解毒之法,毒宗对人们构成的威胁将会大大减弱。 “他们三人偷偷离开毒宗,已是大罪,若被毒宗发现他们还写了书,将毒宗机密尽数记载其中,那必会引起杀身之祸。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三人只将此书抄了三份,一人收藏一本。” 宋氏说着,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本书,递给姜璧川。 “姑娘,这便是孙郎所作之书,此书记载了毒宗一千八百六十种毒药和解药。我如今交付给你,若是你能将此书仔细研读,相信会大有裨益,你一定要将它保管好,别让毒宗抢了去,拜托了!” 姜璧川接过书籍,看了看封面,《万毒经》,但是没有署名,疑惑地问道:“这书上为何没有他们三人的署名?” 宋氏说:“这并非纰漏,是他们三人故意不写的。他们三人为毒宗效力十余年,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被毒宗强迫,都做过不少害人的事,手上沾了许多无辜人的鲜血,如今虽是写成了这部千毒经,但是他们也没有脸面让自己的名字流传于世。” “世人只需知晓千毒经,不必知晓他们三人之名。” 姜璧川感觉此书在手,沉甸甸的,她对宋氏说:“此书我一定保管好,但是你,峨眉山宋红叶,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作柔弱女子了,我认得你。” 宋氏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更惨白了:“你到底是谁?” “无镜山,姜璧川。” “你竟是无镜剑派的弟子?章懿天可好?” 宋红叶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当初想拜入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门下,可他千推万阻,就是不肯收她为徒,没想到他却收了这么个小姑娘。 “师父两个月前中毒身亡,我怀疑是毒宗干的。”姜璧川说。 “什么?!” 宋红叶瞪大双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写满了惊讶,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狠戾地咒骂道:“死得好啊!老头子,你终于死了!” 姜璧川听她这样咒骂她师父,愤怒万分,拿起手中之剑朝她刺去,却见宋红叶阴狠地大笑着毫无闪躲之意,姜璧川赶忙收住剑气,将剑横在她脖子上,咬牙切齿道:“你敢再骂一句试试?” “来啊,杀了我啊!”宋红叶癫狂地笑着,大喊大叫,“老家伙竟连含光剑都传给你了,来啊,用你这含光剑杀了我啊!” 姜璧川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一剑割断她的脖子,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对宋红叶这突然的变故她毫无预料,她不知道宋红叶为何会突然变成这痴痴癫癫的模样。 第85章 失败的父亲 “你和我师父有仇?”姜璧川冷静下来问。 “何止有仇,简直是深仇大恨!”宋红叶嗓音沙哑,似是嘶吼一般悲悲戚戚,“老头子真狠哪,死了这么久才让我知道。” 姜璧川听得一头雾水,她师父为人正直,慈悲善良,一生光明磊落,如何会让这女子如此痛恨?她想不明白,也只好问宋红叶:“你究竟与我师父有何仇怨?” 宋红叶眼尾处有几条淡淡的鱼尾纹,她深深注视前方的时候,鱼尾纹仿佛变深了。 “在别人眼中,他是了不起的人物,受万人敬仰,可在我眼中,他只不过是个失败的父亲。” 姜璧川手握的剑朝她的脖子更进一步,语气十分冰冷:“你别胡说,我师父一心一意钻研武学,从未结婚生子,谈何做父亲一说?” 宋红叶打量着姜璧川,冷笑道:“看你的年纪,你拜入他门下时,他已年近花甲了,你知道他前半生都经历过什么?” “这……”姜璧川低下了头,她确实不太清楚。 她七岁那年姜家遭遇大火后被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接上无镜山,她还记得那年无镜山上正好在为无镜剑派掌门章懿天办六十大寿的酒宴,各大武林门派都前来祝寿,热闹非凡。 对于师父的前半生,她确实不怎么了解,可是倘若师父真有一个孩子,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 宋红叶看了她一眼,似乎也看出她在疑惑什么,叹了一口气:“看你这样子,想必他从未提起过,也罢,为了名声,连唯一的女儿都不认,这是他能做出的事。” “师父之女在何处?”姜璧川问。 宋红叶淡淡地看着姜璧川,语气略有不屑:“我就是他的女儿。” “你?” 姜璧川有些难以置信,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仔细地将面前这个女人打量了一遍,狐疑地问道,“你真是我师父的女儿?” 宋红叶点了点头:“半分不假。” 姜璧川端详着宋红叶的面颊,竟突然觉得和师父确实有一些相像,尤其是眉眼之际,师父眉梢有一颗痣,而宋红叶恰巧也有,在发丝之中若隐若现。 “那你母亲是谁?”姜璧川问。 “峨眉山,宋青秋。”宋红叶缓缓地说。 “宋青秋?” 姜璧川脑子里想了想,并没有想出这个人是谁,之前并未听说过此人名号,但宋红叶口中说起来,就仿佛这人是个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一般。 宋红叶看出姜璧川疑惑,自嘲一笑:“我娘不过是峨眉山上一老疯子,姜姑娘不知道也正常。” 疯子?师父怎么会和一个疯子结合,生下一个女儿呢?姜璧川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姜璧川问。 宋红叶冷冷道:“我只知道是你师父那个负心汉抛弃了我娘,我娘才变疯的,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姜璧川想反驳,但看着宋红叶那张苍白且面露讥讽的脸,她突然感觉自己反驳的底气不太足。 宋红叶冷哼一声,“或许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清楚。我累了,你走吧。” 她说完便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还未等姜璧川离开,便开始宽衣解带往床上躺去。 离开宋红叶的宅院,姜璧川来到街上,首先找了一家书坊,将《万毒经》拓印了十余份,然后带着这些书,在街上热闹的地方摆了个地摊准备把书卖出去。 打着解毒宗万毒的旗号,这些书很快被人们一抢而空。 甚至书都卖完了,还有人恋恋不舍地守在书摊前,问还有没有多的,姜璧川只得笑笑说明天再继续卖新的。 可见这里的人们都饱受毒宗的摧残,都想摆脱毒宗。 姜璧川相信,很快她在这里卖秘籍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城,过不了多久,毒宗的人就会来自投罗网。 毒宗再神秘,只要肯露面,总有机会逮到他们的尾巴。 消息果然很快传遍了全城,毒宗行动迅速,来得比姜璧川预料中还要快。 收摊回客栈的路上,姜璧川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捂住口鼻,随即一道很大的力将她拉入旁边漆黑的小巷。 小巷太黑,看不清彼此的脸,只知那人身形高大,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紧紧将她按在墙上,压迫感十足。 等旁边那大路上两个黑衣人飞快掠过,那人四下望了望,确认没有其他人,才松开姜璧川,用轻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我,刚才有两人在跟踪你。” 这声音非常熟悉。 “卫北浔,你怎么在这?”姜璧川惊讶地问。 “听说你在这里卖书,我便过来瞧瞧。”卫北浔表情十分严肃,“你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姜璧川耸耸肩,无所谓道:“我知道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特意选在闹市区卖这可解毒宗万毒的书,毒宗听闻后必会派人前来处理,此时她就有机会顺藤摸瓜,摸清毒宗的底细了。 卫北浔扶着额头皱了皱眉:“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几个小喽啰而已,难不成我还对付不了?”姜璧川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卫大侠,我有那么差劲吗?” 她这一提醒,卫北浔想起她在柒水河畔,一个人毫不手软地杀掉地月门两大高手的壮举,她的本事他见识过,确实是他多虑了。 可是,看着她这单薄的身躯,仿佛一折就会断了似的,他还是不太放心,想把她护在怀里。 他感觉自己像疯了一样。 从小巷子里出来,那两名黑衣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姜璧川瞪了卫北浔一眼,埋怨道:“都怪你,让他们跑了,我明天还得继续卖书了。” 卫北浔想了想,说:“明天我帮你卖,让他们来抓我。” 姜璧川上下左右打量着他,一脸嫌弃道:“别,你万一到时候把人杀了,我上哪儿找毒宗去?” “不杀。”卫北浔信誓旦旦地说,“你不让我杀,我就不杀。” 姜璧川想了想,道:“那好,成交,明天可就靠你了。”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把人给我杀了,就走着瞧。” 走着瞧,卫北浔倒想知道怎么个走着瞧法,她能将他怎么样? 第86章 黄泉谷 第二日,在下午集市上最热闹之时,在昨日姜璧川卖书的地方,卫北浔把姜璧川事先在书铺印刷好的几十本万毒经摆在地摊上卖,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不少购书者前来。 卫北浔坐在地摊后面,面容严肃,端正得像块木头似的,每当有人来的时候,他就板着脸说:“二十文一本。” 人们骂骂咧咧地说他卖得贵,一本破书怎么值这么多钱,但最后却都还是骂骂咧咧地把书买走了。 日头逐渐西移,在只剩下最后一本书时,小摊前来了两名女子。这两人身着黑衣,戴着斗笠,轻纱蒙面,身材高挑。 这两人来到摊前,看了书一眼,却一言不发地立在摊前一动不动。 卫北浔瞥了他们一眼,打着哈欠道:“两位买书吗?这里只剩一本了。” “可是我们有两人。”那二人中其中一人开口,声音空灵得有些吓人,令人汗毛竖起。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何必买两本,一本分着看不就行了。”卫北浔说。 那人却勃然大怒,一把将摊子掀翻在地,怒斥道:“谁说我们是一起的,我跟那妖精岂能相提并论!” 卫北浔瞥了一眼在旁没说话的那女子,这女子身段妖娆,凹凸有致,风姿绰约。 这身谈不上美感的黑衣,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格外有神韵。 听到同来的伙伴骂她,那女子也只是在旁微微地笑着,反而一双媚态十足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卫北浔。 虽然知道这两人明显是来找茬的,卫北浔还是耐着性子说:“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小本生意,还请手下留情。” 看到他这窘样,姜璧川在不远处差点笑喷了,没想到卫北浔还挺会表演。 那黑衣二人组中那名千娇百媚的女子捡起被掀翻在地的书,随意翻看了几下,啧啧赞叹:“写得是不错,真可惜了。” 卫北浔道:“二位听说过毒宗吗?有了此书,毒宗便不足为惧。” “闭嘴!”掀摊子的那暴躁女子拿出一张画像,问卫北浔,“你见过此人吗?” 卫北浔定睛一看,那画像之人正是姜璧川,便说:“见过,这是我朋友。” “你可知此人现在何处?”那暴躁女子问。 卫北浔摇了摇头:“不知。” 他刚吐出这两个字,一柄长剑已架到他脖子上,此剑弯弯曲曲,酷似蛇形。 “老老实实交代,不然老娘宰了你!”暴躁女子怒斥道。 卫北浔惊恐地扭着脖子,无辜地说:“我真不知啊!” “姐姐,不要这么粗鲁嘛!”那千娇百媚的女子扭着婀娜身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长鞭,甩得劈啪作响。 “姐姐,这小白脸长得不赖,我喜欢,就让我这女王鞭好生伺候他吧!” 执蛇形剑的暴躁女子一脸鄙夷地说:“小妖精,你悠着点,别玩坏了。” 那执鞭女子嘤咛一笑,扬起的鞭子就要落在卫北浔身上。 “慢!”卫北浔扬手道。 那女子收回鞭子,轻轻呵笑一声:“你知道她在何处了?” 卫北浔面不改色地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们敢把我抓走,她肯定会来救我的,走着瞧吧,等她来收拾你们!” “哦,是吗?”那执鞭女子轻轻笑着,在卫北浔大腿内侧摸了一把,颇为满意,“那姑奶奶我这就带你走,看你那小情人来不来救你。” 卫北浔心里一阵厌恶,要不是脖子上还架着另一女子的蛇形剑,他真想把眼前这狐媚女人的手给砍下来。 姜璧川不知道卫北浔在搞什么幺蛾子,因为她在对面的那条巷子里,她居然看到卫北浔似乎对那两个女人言听计从,要用鞭子打他,他也不还手,最后竟然自觉跟着那两个女人走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不成卫北浔见了漂亮女人竟连刀都拔不出了? 见那两个女人带着卫北浔离开,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她这一路跟得很紧,因为那两名女子轻功很不错,若不跟紧些,必会跟丢。 当然,虽然跟得紧,但是也应当不会被发现,此套轻功身法乃是无镜剑派五大绝学之一——幽灵百步。 此轻功身法奇异,敏捷而无声。若是在与人交战时,适当地用此身法可闪避九成伤害。遇到难缠的对手时,用此轻功逃避,几乎无人能追得上。 姜璧川跟着那两名女子出了城,行了十余里路,来到一个峡谷。 峡谷内雾气弥漫,深不见底。姜璧川见那两名女子带着卫北浔直接往下一跳,就消失在茫茫白雾中了。 她来到悬崖边,见那崖边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赫然镌刻了几个字——“黄泉谷”。 这悬崖近乎垂直,毫无道路往下。 这么高的悬崖,普通人跳下去定会摔得粉身碎骨。虽然那两人略通武艺,但如若就这样直接跳下去,必然也是凶多吉少的。 因此,这里必然有玄机在此,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跳下去。 她来到方才他们跳下去的位置,朝下一看,见一条长长的绳索垂直向下。 原来如此。 姜璧川正想顺着那条绳索攀爬下去,却突然见一麻雀飞至那白雾之上,盘旋了一会儿,然后便直直往下坠落。 姜璧川反应过来,原来这云雾有毒! 看来此谷名为黄泉谷不无道理,普通人一入此谷,便下了黄泉。 方才那两名黑衣女子应当是吃了毒宗的解药,而卫北浔则是有金蜈护体,百毒不侵,因此他们下去才没事。 这下可难办了,姜璧川有些焦急,卫北浔一个人被带去了毒宗,会不会有危险?必须得尽快想个办法。 此毒烟是呼吸入肺腑而起作用,只要闭住气息,就不会中毒了。 但是姜璧川现在只懊悔自己从前未好好修炼无镜剑派的气功心法,当时只觉得气功修炼枯燥乏味且成效极慢,不如剑法来得酣畅淋漓。 于是每每师父叫她修炼气功时,她都极不耐烦,随意修炼一会儿糊弄过去,然后潜心钻研剑法,现在方知练气也有它的用途。 以她的气功修为,只能闭气一炷香时间,只怕在这段时间内无法找到卫北浔,不过可以先下谷去探个究竟,再回来做打算。 她深吸了一口气,便沿着那绳索攀了下去。 第87章 白罂阁 刚到达谷底,便有两个人挥刀朝她劈过来,但是他们的刀还未落下,人头已经落地了。 落地的人头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他们只看到了一金色的剑柄,并没有看到剑身。 姜璧川也没想到,含光剑威力如此之大。 她只是轻轻一削,要是普通的剑,就是恰好割破喉咙而已。和这些小喽啰并无深仇大恨,她本还是想给他们留个全尸。 解决掉这两个小喽啰,姜璧川继续朝前面走去。 这黄泉谷内到处都是毒草毒虫,姜璧川除了要找路,还要小心毒虫的袭击,行走十分缓慢。 行至一石泉边,姜璧川忽见一人鬼鬼祟祟,便将他抓了起来。 那人惊慌失措,说自己是一名毒师。 姜璧川从他口中得知这有毒的烟雾是毒宗宗主制作的毒瘴,是用来避免外人闯入这毒谷的。这谷中之人是因为服下了一种草药,才不会中毒。 在姜璧川的威逼利诱下,他带姜璧川寻到了那种草药。此草药长得奇怪,叶子呈星形,姜璧川在外从未见过。 那毒师说这草药只有这黄泉谷内才有。 那毒师虽然在毒宗内是个不起眼的人物,但在用毒上面,也远胜过姜璧川。 姜璧川生怕他给她吃的是一株毒草,于是在吃之前先在那人额头上刺了一针,并恐吓说:“你命堂穴被封,若你敢诈我,半个时辰内你必七窍流血而死。” 那人满脸恐慌,说那草药真的是解药,姜璧川方才吃下。 吃下那株草药,姜璧川慢慢开始呼吸,起初觉得吸入的空气有一股苦味,后来便觉得正常了。而整个人因为闭气太久,现在呼吸起来感觉神清气爽,非常自在。 吸足了空气,姜璧川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对那名毒师说:“算你小子识相。” “那您可否将此针拔下来了?”那毒师指了指额头上的那枚针。 姜璧川看了他一眼,狡黠一笑:“还不行,你带我找到毒宗的牢房,我就给你解封。” 那毒师两腿不停发抖,战战兢兢地说:“我真不知道啊,我……其实不是毒师。” 姜璧川有些惊讶,疑惑道:“那你是什么?” 那人垂首说:“我是一名药师。” “药师?”姜璧川盯着他,“你是地月门来的?” 据她所知,这毒宗之内应当没有药师才对。 那人忙摆手:“不不,我只是附近梨花谷一个郎中的徒弟。” “那你怎会到这黄泉谷来?”姜璧川不太相信他,毕竟这黄泉谷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 “我一直对这黄泉谷十分感兴趣,有一天我看到师父带回了一株星星草,就是刚才你吃的那种,我便偷吃了师父的草,偷跑进来了。”那人说。 “你懂医术?”姜璧川问。 那人点点头。 “那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吓唬你的?”姜璧川指着他额头上的针问。 “知道。”那小郎中低着头一脸委屈,“我知道,但我不敢说。” 姜璧川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这家伙装得还挺像的,不累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姜璧川感觉自己像被人耍了一样。 “你到黄泉谷来是想做什么?”姜璧川问。 “外界传言这黄泉谷内奇花异草众多,我想来寻一些带出去。”那小郎中回答。 姜璧川忽然抬手把他额头上那针拔了下来,说道:“你快去寻吧,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她这拔针的动作过快,那小郎中似乎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没管他,转头往峡谷中间走去。 隔了一会儿,那小郎中在后面喊着:“女侠,再见!” 姜璧川抬起手挥了挥,留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 如今不受这毒瘴束缚,姜璧川在这黄泉谷内行走舒坦多了。 攀上一棵高树,眺望远方,看到前方有青烟缕缕。 她朝着那里前进,风势助推,轻功极快,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那冒青烟的木房子。 那是一栋低矮的木屋,十分简陋,长久烟熏火燎,墙壁还被熏得有些发黑。 这木屋周围,还有其他很多建筑,高低有致,这里像是一个村落。 那木屋旁紧挨着的是一栋高大的阁楼,放眼望去,这整个村落也就那座阁楼最为高大,最为宏伟。 姜璧川没有犹豫,朝着那阁楼过去。 这座阁楼高六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大门顶一牌匾上用工整的汉隶写着此楼阁的名字“白罂阁”,且在这牌匾的下方还有小小的一个署名。署名写着两个字——陌璃。 毒宗倒是会找地方,也会搞建设。 黄泉谷这种到处是毒物的地方,以前肯定荒无人迹,短短几年时间,毒宗竟把这里建设得如此有模有样了。 这白罂阁想必就是毒宗首领们所在的地方了,阁楼周围戒备森严,大门口有两排侍卫把守,而阁楼四周,也都分别有人看守着。 戒备森严,可以防贼,防刺客,只不过姜璧川无需做贼,也没打算当刺客刺杀谁。 明日当头,黄泉谷内却仍凉风习习。 或许正是这背阴的缘故,黄泉谷才有了这得天独厚的资源,生长了那么多世所罕见的毒物。 白罂阁的大门前是一块宽敞的平地,想必是毒宗平时召集众弟子开大会的地方。 守门的两排侍卫穿着黑色甲胄,颇有派头,然而却看起来精神不振,拄着冰刃站得歪歪斜斜,有的似乎还在打着瞌睡。 积年累月站在这里守门,他们也很厌倦。 黄泉谷多年来都没有擅自闯入者,他们每天站在这里也就是个摆设,从来没有真正发挥到该起的作用。 但是今日却不同于往常。 老李四十来岁,已经在这守门三年了。 他刚眯了一会儿,意犹未尽地打着哈欠睁开眼睛,却惊讶地看见前方百步之内有一道倩影。 那人着一身浅碧色汉装,撑一把青色油纸伞,身材纤细苗条,面容白皙恬静,如梦似幻。 真是活久见,老李以为自己在这山沟沟中待太久,想女人想到发疯,都生出幻境来了。 第88章 莫离 直到看到那女人走了过来,老李脑子里“嗡”地炸开了。 这不是幻境,是有外人闯入谷中了 他慌忙将旁边还在打瞌睡的同伴叫醒,大喝一声:“来者何人?请报上名来!” 谷里闯入了一名不速之客,他竟有些兴奋,毕竟这几年在这守门,整天无所事事,现在终于来活,有新鲜事儿了。 他期待那来者是一名远近闻名的大人物,当那人报出名号时,他还是有一点点失望的。 “无镜山,姜璧川。” 这个名号老李从未听说过,至于长江以北的那些山峰,老李也不曾了解过,如若是南方的峨眉山、青城山之类的,他倒是听说过。 那姑娘走到距离大门二十步左右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此时这黄泉谷既没有下雨,太阳也没照进来,这姑娘却撑着一把油纸伞,多少显得有点突兀。 老李紧盯着她,问道:“姑娘来此何故?” 姜璧川也盯着他,笑了笑:“我是来报仇的。” “找谁报仇?”老李接着问,手中的长枪却已悄然握紧。 姜璧川脸上仍旧带着恬淡的笑意,一字一顿道:“朱陌璃。” 她话才刚说出,下一瞬,那二十余名侍卫便呈包抄之势将她团团围住。 这些侍卫之前还是无精打采、一脸倦容,现在倒是神气活现得很,个个持着兵械,腰杆挺得笔直。 老李一声令下:“拿下!” 那些侍卫便各自拿着兵刃朝姜璧川刺过来。 老李心里暗暗嘲笑,这女子看起来身上并未携带兵刃,不论如何也无法抵挡他们这二十大军。 眼见一众侍卫的兵刃就要刺到那女子身上,老李大声喊道:“抓活——的!” 然而他“的”字还未喊出口,却直接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只见那女子忽然合上了油纸伞,从伞中拔出了一把剑,不,是剑柄,他只看到了金色的剑柄。 然后,那女子握着剑柄以极快的速度在那包围过来的侍卫中游走了一圈,下一瞬,所有侍卫的兵刃齐齐断掉。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断刃,好快的速度,他们甚至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那姑娘又重新将油纸伞撑起,站在一众目瞪口呆的侍卫中间,笑吟吟地对大门口的老李说:“好了,别打了,快去叫朱陌璃出来。” 虽然她面带笑容,但在老李看来,那比不笑还可怕。 老李连忙叫旁边的一个小侍卫去找朱陌璃。 然而那小侍卫刚走了两步,便听见了朱陌璃的声音。 “是何人在此喧哗?” 众人顺着那声音仰头望去,看到阁楼三楼的一个窗户被打开,一紫衣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阁主,这位姑娘说要见您。”老李指了指那撑伞的女子。 朱陌璃从楼上看下去,却只见一碧绿的圆圆伞顶,她顿了顿,沉声道:“让她上来吧。” 这时楼下那撑伞的女子将伞收了起来,抬头看向阁楼上打开的窗户,笑了笑:“还是请你下来吧,这里宽敞。” 宽敞好动武,不然待会儿打坏了这阁楼的话,怪可惜的。 “好!” 朱陌璃答应得很爽快,出乎意料的,她竟直接窜出三楼的窗户,跳了下来。 只一瞬间,她已经挺直地站在了大门口。 好快的速度! 撑伞的女子似乎也有些惊讶,嘴唇轻轻抿了抿,又将伞打开撑上。 这时她才看清楚了朱陌璃的相貌,二十五岁上下年纪,若不是从右脸颊到耳畔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想必可以算得上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虽然脸上有了这道疤,入不了达官贵族的眼,但在这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也绝对称得上是个美女了。 也极有意思,毫无芥蒂地让这狰狞的伤疤示人。 “你就是朱陌璃?”那撑伞的女子问道。 “正是。”朱陌璃回答。 “你汉隶写得不错。”那撑伞的女子看着阁楼大门顶的牌匾。 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朱陌璃却觉得眼前这姑娘有点意思,她笑了笑:“随便写着玩玩,不知姑娘来此何故?今天刚抓了个人,莫非你是来找他的?” “我是来找你报仇的。”那撑伞的女子忽然变得面无表情。 朱陌璃眉头微蹙,问道:“你与我有何仇?” “你可认得章懿天?”撑伞女子问。 朱陌璃想了想,反问道:“是哪个章懿天?” 撑伞的女子一双乌眸打量着她,笑了笑,“这世上叫章懿天的人并不多,又有几个人能拥有像他一样卓绝的武功呢?” 朱陌璃冷笑:“可最终不也死于毒药之下吗?” 撑伞的女子握紧了伞:“所以是你杀了他?” “我为何要杀他?”朱陌璃觉得有点可笑。 “因为他毁了你的家园,让你举目无亲,流离失所。”撑伞女子说。 一阵沉默后,朱陌璃面色惨淡地笑了笑,“不,他拯救了我。” …… 二十多年前,白罂岛上诞生了一个女婴,举岛欢庆,因为这是白罂岛岛主的千金。 为了庆祝宝贝闺女的降世,白罂岛岛主朱无诀在岛上大摆三天宴席,宴请全岛以及四方宾朋。 宴席上,高朋满座,山珍海味,极尽奢华。 朱无诀深情地凝望着妻子,手指轻柔地抚着她耳边秀发。 他的妻子李芙双,当时江湖的第一美女。据说李芙双是京城皇室贵胄之女,却被朱无诀这小混混拐跑了。 “芙双,咱们的女儿就叫莫离吧,咱们永远都不分开。” 李芙双开心地笑了笑:“好呀!莫离,莫离,真是个好名字。” 但是后来这白罂岛千金的名字却从朱莫离变成了朱陌璃。 朱无诀的心思让人猜不透。 自从生下女儿后,李芙双的身子变得越来越虚弱,靠药罐子养着才能勉强度日。 最终,在朱莫离七岁那年,李芙双病症加重去世了。 而就在那天,朱无诀发疯似的冲进朱莫离的房间,将所有写有“朱莫离”这三个字的字画全都撕得粉碎。 幼小的朱莫离吓得蹲在墙边瑟瑟发抖。 朱无诀将一屋子撕得全是碎屑,注意到蹲在墙角的她,走过来,一手将她拎起来,扔到了书桌旁边。 第89章 断了线的纸鸢 “你叫什么?”朱无诀盯着她,眼神毫无温度。 “朱莫离。” 朱莫离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流出来。 “莫离是哪两个字?”朱无诀接着问。 “莫要分离的莫离。” 朱莫离说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朱无诀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他指着那三个字面无表情地说:“从此以后你不再叫朱莫离,改叫朱陌璃。” 他将笔递给她,眼神里的厌恶一闪而过:“你自己写几遍记熟,以后若是再让我在这房里看见’莫离’二字,我就让你下去陪你娘。” 朱莫离感觉世界坍塌了,之前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父亲,如今却对她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小小的她知道母亲的过世对父亲的打击很大,可也没想到有这么大,她的父亲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经常会抱着她转圈圈,让她骑脖子上的父亲,如今见着她却非常不耐烦,眼里藏也藏不住的厌恶。 甚至她讨好地在他前面嗲嗲地叫一声“爹”,都会被他一脚踢开。 随着她渐渐长大,她发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在逐渐变好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以后和父亲的关系会逐渐恢复正常,却没想到这正是噩梦的开始。 十二岁那年,一只纸鸢,葬送了一个男孩鲜活的生命,也成了朱陌璃心里永远的痛。 二月春风似剪刀。 白罂岛的二月,天气回温,暖阳溢溢。 天气好的时候,远处空旷的草坪上空常飞舞着几只自由自在的纸鸢。 燕子,蝴蝶,蜻蜓,形状各异,各有各的美丽。 朱陌璃非常向往远方的天空,虽然她是这岛上的公主,岛主家的千金,可她过得却一点也没有外面的贫苦孩子快乐,甚至是痛苦百倍。 “你怎么趴在墙上呀?你要下来么?” 墙外面站着一个和朱陌璃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仰着头和她说话,手里拿着一只断了线的蝴蝶纸鸢。 朱陌璃摇了摇头,只趴在墙上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纸鸢。 那男孩子领悟过来,将手里的纸鸢举起来:“你想放纸鸢吗?” 朱陌璃欣喜地点了一下头,但马上又失落地低下头:“我爹不让我出去。” “你爹管这么严啊?” 那男孩撇了撇嘴,眨了眨眼睛,“要不你翻墙出来,咱们偷偷去玩,等会儿你又偷偷从这进去,你爹应该不会发现的。” 朱陌璃犹豫了一会儿,但看着男孩手里那漂亮的蝴蝶纸鸢,没能禁得住诱惑,心里鼓了一口气,翻墙跳了下去。 和男孩出去玩的那一天下午,是最近几年朱陌璃最快乐的时光。 自她母亲李芙双过世以来,父亲朱无诀从没给过她一天好脸色。 她整天待在这院子里,为了不让父亲生气,她没事的时候也不敢多出去,乖乖待在家里。 向往远方的天地也不敢出去。 这次和男孩一起,他们一起迎着东风放纸鸢,一起去河边玩耍,开心异常。 傍晚时男孩将她送到了围墙下,临别时许诺说他三天后会再来。 可是之后男孩却再也没有来过了,他的诺言就如那断了线飞上天空的纸鸢一样,不知飞去了何处。 朱陌璃一直趴在围墙上等,期待着再次见到那个有着一双乌瞳,笑容灿烂的男孩。 可是却只有日复一日的失望。 等了十多天,朱陌璃终于忍不住,翻墙出去找他了。 她来到他们之前放纸鸢的草地,来到那条小河边,都没有看到男孩的身影。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不知道他家住哪里,那天也没有问他的名字。 她绝望地回到家中,也懒得翻墙了,直接从院子里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到了父亲朱无诀站在门口,朱陌璃呆愣愣地打了个招呼:“爹。” 朱无诀睨了她一眼,语气毫无温度:“别去找了,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朱陌璃脑袋“轰”地一下。 一片空白。 也没有多说话,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地走回了自己的屋里。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才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她喜欢的都会被父亲毁掉,天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他为什么这样狠。 那个可怜的男孩,他只是和她一起放了一次纸鸢而已。 朱陌璃真是后悔,要是她那天不出去,那男孩也就不会惨遭不幸了。 这成了她最后悔的事。 第二后悔的事,没有问他的名字。 她好恨!却又无能为力。 此后的三年,她从未走出过这个庭院,这个庭院像牢笼般,不止困住了她的身体,还困住了她的心灵。 随着年龄的增长,朱陌璃逐渐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大姑娘。 对着铜镜,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的容貌和记忆中母亲的样子越来越像了。 而她越来越发现,朱无诀看她的眼神似乎不一样了。 她时常发觉朱无诀在偷偷地注视自己,眼神带着痴狂地占有欲,似乎要将她吞噬,这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灾难发生在了她十五岁生日这天。 那晚朱无诀反常地为她大摆了几桌酒席,庆祝她的生辰。 朱无诀在她的生辰宴上喝得烂醉,而后进入了她的房间。 他捧着她的脸,眼神痴怨:“芙双,你终于回来了。” 朱陌璃一阵心惊肉跳,意图将他推开:“爹,我是陌璃,不是娘。” 朱无诀却丝毫听不进去她的辩解,按着她的头,朝她吻了下来。 朱陌璃躺在床上盯着屋顶,脑子“嗡嗡嗡”地响,她感觉世界全乱套了。 父亲把对母亲的执念,发作在了她身上,这太可怕,她承受不了。 她几次想过去死,却都被人拦下。 朱无诀派了人无时无刻不盯着她。 她原以为她会一辈子这样暗无天日地度过,却不曾想到变化来得这样快。 那天,从中原来的一群人攻陷了白罂岛,杀死了朱无诀。 她躲在一口缸里,却被一个一袭白衣的老人偶然发现了。 她看着那人很面善,便试图求着他,让他将自己放了。 那老者问她:“你是朱无诀的女儿?” 朱陌璃点了点头。 那老者抚了抚胡须:“放你走了你会给你爹报仇吗?” 第90章 放下 朱陌璃摇了摇头。 “为什么?”那老人显然有些惊讶。 朱陌璃眼睛里充满了决绝:“我恨他,你不知道我这些年都过的是什么日子,是你解救了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章懿天从她的表情里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恨意,虽然不知道这小女孩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父亲充满恨意,但章懿天还是答应放了她。 趁别人没注意,他将她藏进了那艘大船的仓库里,顺利地带离了白罂岛。 离开白罂岛,船靠了岸,章懿天想将她带回无镜山,朱陌璃却拒绝了。 她说想自己出去闯一闯,只向他要了一笔钱财,便在越州和他分别了。 …… “章掌门的确死于毒宗的毒药之下,但此事确实不是我干的。” 朱陌璃朱唇轻启,惆怅地望向远方,“我朱陌璃再怎么不堪,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章掌门去世,我也很难过,如若姑娘需要,我定全力相助。” “我相信你,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姜璧川还沉浸在朱陌璃所讲述的故事中,愤愤不平,“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经历,朱无诀简直是个畜生,连亲生女儿都……” 她知道朱无诀作恶多端,不是个好人,不然师父也不会联合各派南下讨伐他,可没想到这朱无诀居然比她想的还畜生,毁了亲生女儿一辈子。 朱陌璃眼神里倒没有过多的悲伤,平淡地说:“人应该要学会放下,当初他也是个好人,却因为一直无法从我母亲过世的打击中走出来,才变成了那个样子。” “你不恨他了?”姜璧川问。 朱陌璃叹了一口气:“恨,非常恨。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死了,如果不能从他带给我的创伤中走出来,我将一直痛苦,不人不鬼地生活一辈子。” 人还是要学会放下。 姜璧川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 人总得向前看,一味地沉浸在往事中,不仅自己痛苦,还会伤害身边的人。 姜璧川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她既然选择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可为何要重建毒宗,还将这阁楼命名为白罂阁呢,这难道不会让她想起在岛上的伤心岁月吗? 她如此想,也就如此问了。 朱陌璃说:“我想重建的是我娘去世前的毒宗,那时的毒宗和被章懿天剿灭的毒宗完全不一样,那时的毒宗空前繁盛,且善恶分明,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而至于白罂阁,因为白罂岛的名字是我娘取的,我不想丢弃,它会让我想起在白罂岛我娘在世的那段幸福时光。现在已经没有毒宗了,只有我朱陌璃所建的白罂宗。” 姜璧川垂眸,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既然想起在白罂岛上那段幸福的时光,又何尝不会想到在白罂岛上痛苦岁月呢? 放下两个字写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要完全放下,还得经多少人世沧桑。 虽是看破,却不说破。 朱陌璃从白罂岛毒宗覆灭至此,历经多少磨难,也只有她自己才清除。 能做到此,已是非常不易。虽不说看破红尘,心里起码也有七八分明镜。她既说放下,那便信她真的已放下。 姜璧川也相信师父不是被她所害。 只是,既然不是被她所害,那会是谁呢? 姜璧川感觉又回到了起点。 朱陌璃邀她上白罂阁坐坐,她心不在焉,说:“我今日有些乏了,想回去休息,改日再来。” 朱陌璃未挽留她,派手下人送她出去。 姜璧川走了几步,突然想到忘了一个人,又折回来问道:“朱宗主,在我来之前你的手下抓了一个人,是我的朋友,您可否将他放了?” 朱陌璃苦笑:“你那位朋友恐怕早已经出谷了,他曾服下稀世金蜈,百毒不侵,我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姜璧川也笑了笑。 卫北浔的武功,毒宗内几乎无对手了,再加上百毒不侵,就可以在这毒宗的地盘来去自如了。 姜璧川心想,自己和他相比还是略逊了一筹,就逊在这百毒不侵上了。 “姜姑娘,想必你日后还会接着调查找出杀害你师父的真凶,我送你一样东西。” 朱陌璃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递给姜璧川,“这里面有三粒药丸,可解百毒,乃是我父亲为治母亲疾病,求海外仙人所赐。今后之路凶险,或许此药在关键时刻能救姑娘一命。” 姜璧川看着那瓶子,心里却不太相信这药真能解百毒,要真如此神奇,那朱陌璃的母亲为何还是去世了。 虽然心有疑虑,但姜璧川还是诚恳地谢过朱陌璃,将药瓶子收好。 然后朱陌璃派手下将她送出了山谷。 姜璧川还在想着该去哪里找卫北浔,结果一出黄泉谷,就看到了他。 卫北浔就站在悬崖边不远处,双手环抱,默默地看着姜璧川从下面狼狈地窜上来。 “你怎么在这里?”姜璧川问他。 “我出来寻你,到处都找过了也没见你影子,想着你可能也进去了,便在这里等着。”卫北浔淡淡说。 “那你怎么不进去找我,不怕我被朱陌璃毒死?”姜璧川有些不满。 “我自然是知道她不会毒害你,才敢安心在这外面等候的。” 卫北浔看着姜璧川,“你现在知道朱陌璃不是凶手了,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姜璧川想了想,“先回都城,从长计议。” “这就想回银安了?”卫北浔勾唇,面露几分讥宵,低头凑近她的耳畔,小声说,“你不觉得毒宗有古怪吗?” “有何古怪?” 姜璧川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确实有古怪!那朱……” 她话没说完,却被卫北浔捂住嘴拥进怀里。 姜璧川一脸懵,想要挣扎却被牢牢禁锢住动不了,只得一双眼睛怨恨地瞪着他。 卫北浔清冷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周围有朱陌璃的人,回去路上说。” 姜璧川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卫北浔自己表演。 卫北浔和她拥抱了一会儿,转而牵着她的手往回城的方向走去。 姜璧川全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面无表情,动作僵硬。 第91章 我对谁不满了? 待行了好长一段路,姜璧川才开口:“身后那尾巴跟丢了,你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吧?” 卫北浔连忙松开她的手,一低头却看见她手背上刺目的红色印子,有些自责:“抱歉,没注意力度,弄疼你了。” “你还真是想把我的手捏散架呢!”姜璧川舒展了一下手指,“酸死了。” 卫北浔挠了挠耳朵:“抱歉,我下次一定会注意。” “还想有下次呢?” 姜璧川十分不满,眉头蹙起,“拜托,你下次和我近距离接触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啊?你这样很像占我便宜好不好?” “抱歉,我并非想占姑娘便宜,实在是形势所迫,朱陌璃以为我们俩是一对……” “拜托!我不是木头。”姜璧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么个英俊男子对我搂搂抱抱,我也是会心动的。” 一瞬间,卫北浔耳根染上了一抹红,但是却挠了挠头强装镇定:“我记着了,下次我一定注意……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你觉得毒宗哪里古怪了。” 姜璧川皱了皱眉:“就觉得很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怪,总觉得朱陌璃人过于好了。” “是不是见了朱陌璃后,毒宗在你心目中的映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卫北浔问。 姜璧川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我们别忘了那本《万毒经》,以及背后的故事。”卫北浔说。 经他这一提醒,姜璧川想起了撰写这本书那三人的遭遇,才明白毒宗到底奇怪在哪里了。 朱陌璃口中的毒宗和外界实际的毒宗是完全不相符的。 朱陌璃说她想重建的毒宗是她母亲在世时善恶分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的毒宗,可她创建的毒宗所做的事却是和当年被章懿天剿灭的毒宗没什么两样。 “可朱陌璃并不像是那种心狠手辣、对人赶尽杀绝的人,她还赠予我神药。” 姜璧川拿出那个小药瓶,给卫北浔看。 卫北浔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 “此药不知真假,不过,你师父对她有恩,她应当不会加害于你。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最好不要服用。” 姜璧川把药收好,甩了甩衣袖,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不是杀害我师父的凶手,她朱陌璃是好人还是坏人又与我何干?我也用不着管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若毒宗残害无辜百姓,你也真一点都不想管吗?”卫北浔问。 “与我无关的事我不想多管。”姜璧川冷冷道,“卫大侠,你心系天下苍生,怎么不去做皇帝?做不了皇帝做个惩奸除恶的大理寺官员,也挺适合你的。” 听她在这冷嘲热讽的,卫北浔倒也没有生气。 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仿佛能看穿她一样,“你可没你说的那么心硬。” 姜璧川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眼神也丝毫不示弱:“拜托,我心硬不硬莫非你还能比我更清楚不成。” 她仰头看他,卫北浔却将视线移向了别处,默默往前走去,不再理会她。 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他不想和她争辩。 姜璧川却在他身后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 沈云城一直在客栈,等着姜璧川回来。 看到姜璧川和卫北浔一前一后进门,他不快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站起身向姜璧川迎了上去。 “璧川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忙了这么久,姜璧川有些疲乏,先找了个地方坐下,转头问:“何事?” “璧川姐姐感兴趣的事。”沈云城眨了眨眼睛。 姜璧川揉了揉太阳穴,不耐道:“别卖关子,有什么事快说。” “金腾帮那朱淮舒,我手下已经查清楚了。”沈云城有些得意。 姜璧川之前对朱淮舒感兴趣,完全是因为朱陌璃,他们都姓朱。 可现在她既已知朱陌璃不是毒害她师父的凶手,她便对姓朱的不感兴趣了。 不过沈云城好心帮她查,她便多了解一下也无妨,便让他快些道来。 沈云城瞥了旁边的卫北浔一眼,朝姜璧川努了努嘴,姜璧川只好叫卫北浔先避开一会儿。 沈云城清了清嗓子:“那朱淮舒来历不明,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锦城,据说是因为当时金腾帮某位当家的力荐,才留在了金腾帮。此人也是颇有心机手腕,善于投其所好。” “金腾帮贼寇出身,粗鄙不堪,他深知老帮主最是期望帮中能有几个读书人,以提高金腾帮的文化档次。他便常年打扮成一副书生的样子,以讨好老帮主。” “但是据说他后来不知道什么事惹怒了帮主,被发派去给帮主少爷提鞋了。但是近几年又突然得到赏识,被提携为三当家。” 姜璧川敷衍地点了点头:“果真不简单。” 沈云城轻蔑地一笑:“但是他这点水平,整天表现得很有学问的样子,却连举人都考不上,和本公子相比差远了。” 姜璧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哦?沈公子不简单呐!” 沈云城大言不惭道:“本公子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样,璧川姐姐,有没有一点心动?” 姜璧川差点跳起来拍他的脑袋:“心动你个头啊!” “璧川姐姐,你可不要被某些人表象所迷惑,就好比那朱淮舒,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沈云城说这话时还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坐在和他们隔了大半个前堂的卫北浔一眼,甚至还更进一步:“你别看有的人相貌堂堂,武艺高强,气质清冷出尘,高岭之花一般。实际上,你还不知道他之前可能做过多少恶心的事。” 姜璧川不由得皱了皱眉,也不客气地叫他沈公子了,直呼其名:“沈云城,你怎么也学会在背后嚼人舌根了?” “抱歉,璧川姐姐,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别在意。” 沈云城还想说什么,被姜璧川打断,也就乖乖闭嘴了。 姜璧川挑眉望向他:“沈云城,我看你对某人好像非常不满啊,你们之间有过节吗?” “啊?有吗?我对谁不满了?” 第92章 偷鸡摸狗起家 姜璧川被逗笑了:“还装什么,你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看他也没惹你,你怎么就对他不满呢?” 小心思被无情拆穿,沈云城也干脆豁出去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谁都爱搭不理,高高在上的,他以为自己是谁呢,拽什么啊!” 姜璧川听得有点惊讶,心想卫北浔这是招了多少怨气。他这个人冷是冷了点,但也不至于像沈云城说的这样吧? 姜璧川不由得想替他辩解几句:“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也没你说的这么遭。” 沈云城不满地撇了撇嘴:“那是因为他对你比较热情,他对其他人态度可没那么好,我就看不惯他这样子。” 姜璧川想了想,“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而已,我跟他那是有过命的交情,他才对我好点的。我也对人冷淡,你讨厌我吗?” “璧川姐姐,我承认我确实是在对他挑刺,我就是和他杠上了。”沈云城看了她一眼,“不过这是男人间的事情,你不懂。” “你们男人间什么事情?”姜璧川好奇地问。 沈云城顿了顿,昂首挺胸道:“争夺配偶。” 姜璧川:“……” 和沈云城聊完了朱淮舒,却不想一出门就真见到了朱淮舒。 此人自对面小巷迎面走来,手中一把精美的折扇被他扇动得略显做作。 见到姜璧川,他微微点头,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姜璧川有些戒备:“贵帮又有何事?” “听闻姜姑娘来自无镜山,不知为何会与这碧云山庄的人在一起。据我所知,无镜剑派与这碧云山庄沈家向来毫无交情,章掌门更是从未与商人为伍,这碧云山庄虽说在江湖地位显赫,可追根溯源碧云山庄也不过是以做生意发家而已,也就是一商户。” “无镜山乃剑门圣地,如此怎么也与这些商户勾结在一起?” 朱淮舒用一副面带微笑的和善嘴脸,却说出了最尖酸刻薄的话。 姜璧川冷哼了一声,道:“金腾帮以偷鸡摸狗起家,莫非还高人一等了?” 朱淮舒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 “姜姑娘说得不错,金腾帮的过往的确也不怎么拿得出手,可姑娘有件事似乎没搞清楚。” 姜璧川抬了抬眼:“什么事?” 朱淮舒挥舞着扇子,压低声音说:“我虽身在金腾帮,可我却不一定是金腾帮的人,姑娘也不必用金腾帮来羞辱我。” “不一定?”姜璧川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朱淮舒笑了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倒是有趣。 姜璧川打量着他,“你认识朱陌璃吗?” 既然不是金腾帮的人,那便有可能是别人派来的奸细,那个人很可能是朱陌璃。 朱淮舒愣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认识,此人是谁?” 姜璧川盯着他的眼睛:“真不认识?” 朱淮舒扭了扭脖子,无奈地笑了笑:“真不认识,我没必要瞒着。” 看似很诚恳,不过姜璧川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他犹豫的那片刻,神态的异样,逃不过姜璧川的眼睛。 姜璧川微微笑了笑:“没事,朱陌璃是我一位朋友,就是看你们都姓朱,觉得有可能是亲戚。” 朱淮舒也笑了笑:“让姜姑娘失望了,我并不认识朱陌璃,更不可能和她是亲戚。” “朱公子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为什么会和碧云山庄的人在一起吧?” “那当然不是。” 朱淮舒收起了扇子,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木盒,打开,“姜姑娘认识此物吗?” 姜璧川朝那盒子中间看去,一眼便瞧见里面放着几根细细的针,心头一惊。 这朱淮舒突然拿这针来找她,不就是想说明他知道是她杀了金腾帮帮主的儿子,想恐吓她。 她知道朱淮舒的目的是什么,但表面上仍云淡风轻,未有一丝异色:“几根针而已,谁不认识。” 朱淮舒用手拿起一根针,有意无意地在姜璧川眼前晃了晃:“这可不是一般的针。” 姜璧川也从盒子里拿出一根,仔细看了看:“我看这就是普通的针而已,有何特别之处?” “这针是从金腾帮少主尸体里拔出来的。”朱淮舒语气淡淡,眼睛却如鹰隼一般盯着姜璧川。 姜璧川若无其事地将针放回盒子里,心想若那恶霸继位,还不知道会怎么欺压百姓,她这可是为民除害了。 她装作可惜地说:“呀,贵帮少主居然死了?是哪位侠士干的?” 听她将那凶手称作侠士,朱淮舒尴尬地咳了咳,维持着假笑:“姜姑娘这嘴可真会说话,不过姜姑娘不必激我,我并不在乎他的死活,甚至我还得感谢这针的主人,为我扫除了一个障碍。” 这倒是姜璧川没有想到的,她打量着朱淮舒,想看看他到底几句真话几句假话。 朱淮舒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早就看不惯那少主了,有人替我除了他正好。” “不过,那少主是帮主的独子,帮主命我调查此事,我若多日查不出来,他必定也会亲自来查,若到那时,凶手要想离开这锦城,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璧川明白这朱淮舒早就知道那金腾帮少主是她杀的,只不过他特地来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和朱淮舒说话真费劲,明明双方心里清清楚楚,却总打着哑谜,她是半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了。 姜璧川正想找个托辞离开,身后却传来沈云城的声音。 “哟,朱公子,又见面了。” 姜璧川忙将沈云城推到朱淮舒身前:“你们聊,我先走了。” 然后溜之大吉。 世人都说长得好看的女人很会骗人,可事实上这好看的男人嘴里也没几句真话。 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姜璧川明白,所以,对那朱淮舒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保持怀疑的态度。 姜璧川认真想了想,朱淮舒对她说那些话,是想表示他不会因为金腾帮少主之死而为难她,同时又想让她尽早离开锦城,以免日后金腾帮帮主亲自来调查到她头上,会不好脱身。 第93章 想念一个人的感觉 可他为何会这样好心来告诉她这些? 这是……想赶她走? 她若离开便会和沈云城以及卫北浔一同走,莫非这朱淮舒是有什么阴谋,忌惮沈家,怕沈云城留在这里会坏了他的事。 不过,就算他有什么阴谋,也跟她无关了,她大不必留在这里惹麻烦。现在朱陌璃这条线断了,她还得尽早回无镜山去寻找新的线索。 在客栈前堂吃晚饭时,见到了卫北浔,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 卫北浔听了当即放下手中的碗,剑眉微皱:“金腾帮在锦城势大,锦城明面上是官府管辖,暗地里官府也受金腾帮指使,而那朱淮舒所谋之事,必定与金腾帮有关。他让你走你便走了,岂不正合他的意,你就不想看看他究竟有何阴谋吗?” “管他有什么阴谋,也跟我无关了,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什么要管?”姜璧川不以为然,“我还要早点赶回无镜山去看看,我不在的这些天,也不知道无镜山上怎么样了。” 卫北浔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蓦然抬首道:“姜姑娘,我还想在这锦城多留一段时间,你和沈公子先行一步吧。” “你不和我们走?”姜璧川一脸惊讶,“你要留在此地做什么?” 卫北浔垂眸:“我还有一些事未完成,很抱歉,姜姑娘,余下的路程你自己小心。” 听他说这话,姜璧川心里竟生出些失望来,还夹杂着一些异样的情绪,不舍。 姜璧川暗自咬了咬牙:“你还有什么事?” “我也不打算对你有所隐瞒,我见到朱陌璃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卫北浔说。 “你什么意思?”姜璧川心里莫名地很生气,声音也不由得加大了几分,“所以你为了她要留在这里不走了?!” “也不全是为了她,不过确实是因她而……”卫北浔突然打住,看着姜璧川越来越难忍愤怒的脸,“你为何这么生气?” 姜璧川撇开脸,不耐烦道:“我没。” 卫北浔凑近,盯着她的脸看了看,皱眉道:“你这眼神像要吃人似的,还说没生气。” 姜璧川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但忽然又意识到动静过大了,周围的人都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只好压抑住因愤怒而忍不住提高的声音,沉声:“找你的朱大美人去吧,老娘明日就走!” 说完气冲冲拔腿就往楼上走。 卫北浔方才还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之间就生气了,听她说那句话,才知道她是误会什么了,连忙追了上去。 姜璧川走得飞快,但耐不住男人腿长,追得更快,在楼梯处就拦下了她。 卫北浔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嘴角不由得扬起,轻声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说那朱陌璃熟悉,并不是对她有什么私情,我只是觉得她和地月门紫冥堂主有相似的感觉。” “关我什么事。”姜璧川朝他挑了挑眉,转身飞快跑上了楼。 卫北浔则在后面慢慢上了楼。 姜璧川走到房间门前,突然想到什么,转头望去,不远处的卫北浔正在用钥匙打开他的房间门。 她赶紧跑过去,在他即将关上门的一瞬间窜进了他的房间,然后在卫北浔愣住的片刻,反手关上了门。 卫北浔一手撑在门背后,将她拦在门口,好看的眉头皱起:“你有什么事?这可是我的房间。” 姜璧川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卫北浔毫无防备,惊讶地看着她朝自己得意地一挑眉,然后走到自己床边坐下。 卫北浔着急地一伸手:“喂,我的床——” 姜璧川冲他笑笑:“你的床怎么了?你这屋内连个凳子也没有,我只能坐这儿了。” 卫北浔按了按额角,正色道:“你有何事?” 姜璧川道:“你方才说你觉得朱陌璃和紫冥堂主相像?” “不错,我虽未见过紫冥堂主真面目,但是我总感觉她们二人的气质非常相似,不知是不是错觉。”卫北浔说。 “她们二人相似不相似与你有何关系?”姜璧川盯着他,目光如炬,“所以你特地留下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你的错觉?” “对,我觉得她们像是同一个人,我担心是地月门有什么阴谋。”卫北浔说。 “你都已经离开地月门了,还管这些事做什么?”姜璧川随口问。 卫北浔叹了口气,苦笑:“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想管,不弄清楚我心里难受。” 沉默了一会儿,姜璧川咬了咬牙,骂道:“你这个人就是一头倔驴,你就可劲儿多管闲事吧!等哪天被地月门抓回去有你后悔的!” 卫北浔对她的咒骂毫不在意,反而问道:“你真的明天就要走了吗?” 姜璧川没好气道:“不然呢,难不成还要陪你这头倔驴在这耗着?” 卫北浔没说话,却也走到床边,在姜璧川身旁坐下。 姜璧川屁股朝旁边挪了挪,警惕道:“你要干嘛?” 卫北浔凝视着她,一双墨眸深邃无比,良久,才缓缓道:“姜姑娘,往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为何不能。”姜璧川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当初救了你,你说你欠我一条命,莫非你现在想赖账不成?” 她轻点他额头的动作像是长辈对晚辈说教一般,但卫北浔心里却非常欣喜,因为这个动作莫名有一种——宠爱的感觉。 卫北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绝不赖账。” “那你办完事回去后上无镜山找我便是。”姜璧川说。 “好。” 卫北浔望着她。 翌日清晨,沈家马车列队,一行数十余人踏上了归路。 卫北浔目送着姜璧川走上沈云城的马车,挥了挥手。 马车远去,那人的音容笑貌却留在了他心中,挥之不去。 一个人回到客栈,卫北浔心里感到空荡荡的,前堂没有了那抹清丽的绿色身影,走到平时会不自觉关注的那个房间门前,发现里面已经住进了别的客人。 客栈人来人往,不会因为少了她这一个客人而变得荒凉,而卫北浔的心里却会。 吃着客栈里与往常一样的饭菜,却感觉少了种调料,食之乏味。 摸着客栈里的床,那日她坐过的地方,仿佛余温尤在。 这就是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吗?她才刚走,他就开始想念她了。 第94章 我要你和我喝交杯酒 他从未感觉到如此孤单过。纵然在遇到姜璧川之前,他一个人形影相吊,在偌大的京城无一人可相谈,可大概是习惯了一个人,那时并未有孤单的感觉。 可自从遇到了她,他竟慢慢地习惯了身旁有她的存在,习惯了在自己身边找寻她的痕迹,有时候吃饭时远远看上一眼便觉得很舒心。 现在她突然离开他的身边了,他心里感到异常的空虚与孤独。 他不知道她是否也是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觉。 她应该以前也是那种对人淡漠疏离、习惯独来独往的人,不知道这些天来是否有对他产生依恋。 想到这,卫北浔不免自嘲地笑了笑,他竟有些不自信,他无法猜透她。 他想她或许对他毫无此种依恋。 他现在越发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冰冷和黑暗中太久了,渴望温暖,只要出现一个给予他一丁点温暖的人,他便会对她生出不一样的依恋之情。 就像当初的白初苓一样,他现在已分不清他当初对白初苓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还是只是单纯地因为她给予他温暖,他对她产生了依恋。 他现在也不知道他对姜璧川的只是依恋还是有更多不一样的感情。 至于为何不和她一起回京城,卫北浔只是觉得过去并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他非常想忘了他不堪的过去,忘了地月门,重新开始,可他无法忘,就好像深深烙进了他的骨骼一样。 终究是只要和地月门有关的,都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对紫冥堂那个一直未见过真面目的神秘堂主一直充满着好奇 在黄泉谷外等候了多日,终于见到了朱陌璃出谷。 她孤身一人,身边并未带任何侍从,出谷时警惕地朝四处张望了一会儿。 卫北浔躲在不远处一棵树上,此树枝叶繁茂,极为隐蔽。 朱陌璃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便急匆匆往前走去。 待她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卫北浔才从树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朱陌璃警惕心强,他不能跟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跟着她的身影。 朱陌璃从黄泉谷出来,便直奔锦城而去,进了城,她四处转了转,最后走进了一栋酒楼。 卫北浔抬头看了看牌匾,也跟了进去。 这栋酒楼陈设一般,并不算特别奢华,与附近的其他酒楼相比,这栋酒楼显得平平无奇。 朱陌璃看起来并不像是低调的人,能选这地方确实也出人意料。 只是不知道这朱陌璃来酒楼做什么。 卫北浔在门口看着她上了二楼,也想跟上去,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几个浑身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女人堵住了。 那几个女人对他抛着媚眼:“好俊俏的公子,来陪姐姐们喝一杯嘛。” 卫北浔冷冷道:“抱歉,我还有事,请让开。” 然后那几名女子却并不识趣,其中一个身形肥胖、脸浑圆的女子更是上前来,细细地打量他,一双因过度肥胖而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充满倾慕之情:“小帅哥,就陪姐姐喝一杯,一杯就好。” 卫北浔眼看着朱陌璃上了二楼,背影快消失在他的视线,有些着急,想从旁边绕过去。 但卫北浔往旁边走,那几名女子也往旁边走,就非要堵住他。 卫北浔忍无可忍,却又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以免朱陌璃察觉。 无奈之下,只得先遂了那几个麻烦女人的愿。 卫北浔盯着那肥胖女人,眼神似剑:“说好只喝一杯。” 那女人眯着眼点头,然后拉着他到了桌子旁,倒了满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卫北浔端起杯子欲一饮而尽,那肥胖女人却伸手拦下他:“且慢,我要你和我喝交杯酒。” 卫北浔咬了咬牙,眼底晦暗。 他妈的,他不伺候了。 他酥笑着,凑近那肥胖女人的耳朵旁说了句什么话,随后那女人便捂着嘴浑身颤栗起来。 卫北浔看着她那样子,冷冷笑了两声,便转身昂首阔步朝楼上走去。 那肥胖女人旁边的几名女子,看到那肥胖女人一脸惊惧,虽然她们没搞清楚状况,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待卫北浔走后,她们才反应过来,赶紧去问那肥胖女人怎么回事。 那肥胖女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恐地说:“他刚刚拿刀顶着我,说我再拦着他,他便杀了我,我若敢大叫,他也会杀了我,他是个杀手。” 其他几名女子也慌了,其中一个说:“姐姐,咱怎么也不能惹到杀手头上,不然小命真没了。” 另外几人附和着点点头。 “可惜了,长得这么英俊,居然是个杀手,姐妹们,咱们走,得离他远远的。”那肥胖女人说。 随后便带着那几名女子离开了酒楼。 卫北浔上了二楼,却由于方才那几名女子的捣乱,不知道朱陌璃到底进了哪一个包厢,只得一个一个找。 他打晕了一个酒楼的小厮,扒了他的衣服给自己换上,然后假扮成小厮,给每个包厢端茶送水,这样他就可以顺利地进每个包厢察看。 可是这所有的包厢他都进去过了,仍没有看见朱陌璃。 莫非这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卫北浔问旁边的另一个小厮:“我们这里还有其他的包厢吗?” 那小厮盯着卫北浔看了一会儿,道:“兄弟,我看你挺面生的,新来的吧?” 卫北浔点了点头:“我是今天刚招进来的。” “那你不知道也正常。”那小厮凑近他,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楼上还有几个包厢,只不过通常不对外开放,这几个包厢只有超级贵宾才能订得到。” “超级贵宾?”卫北浔问,“那什么样的人才算超级贵宾呢?” 那小厮挑了挑眉:“和我们老板熟识的才算,不然县太爷都得靠边站。” 卫北浔也挑了挑眉:“咱们老板这么厉害,连县太爷都敢怠慢?” 那小厮拍了拍他的肩,一脸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老板……” “你们俩嘀咕啥呢?还不快干活!” 话还没说完,就被上楼来巡查的总管吼了一鼻子,那小厮赶紧端着茶盘往包厢里走。 第95章 此曲名为重逢 卫北浔也假装很忙地朝其他包厢端茶送水。 待那主管走了后,卫北浔出来,仔细地查看了二楼包厢间的过道,却没发现有通往三楼的楼梯,莫非那楼梯是在某个包厢里吗?可是他之前每个包厢都进去过,也未发现哪个包厢有楼梯。 搞得这么神秘,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在过道里等着,不一会儿,之前那小厮出来了,他上前去问道:“你说三楼还有包厢,怎么没见有楼梯上去呢?” 那小厮眨了眨眼,一脸神秘:“这你就又不知道了吧,那楼梯是在一楼。” “一楼?” “对,咱们这栋酒楼建筑结构复杂,一楼有两个楼梯,一个通往二楼,另一个直通三楼。”那小厮道,“你刚来不懂,时间待久一点就懂了,咱们酒楼可比其他酒楼特别。” “是嘛?” 这酒楼从外观上来看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可现在看来确实是有它特别之处的。 待那小厮继续开始忙活,卫北浔溜到了一楼,然而在一楼却也没找到那个通往三楼的楼梯。 只是,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对侧的一个房间一直紧闭着,未见有人进出,莫非这房间里有楼梯? 这空旷的一楼大堂,除了这里,其他地方若有楼梯,不可能看不见。 这是,这个房间的门一直紧闭着,而且门朝着大堂的柜台,若这样强行把门打开必定会被发现。 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他在一楼逗留了一阵,见方才那小厮提着一桶脏碗碟下楼来,便上前去:“兄台,怎么在这一楼也没见有其他楼梯呢?” 那小厮放下桶,颇为得意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 他抬手指了指卫北浔正想问的那个的房间:“楼梯在那里。” 卫北浔假装顿悟地“哦”了一声,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都未见有人进出。” 那小厮又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说:“那里不让我们这些一般的伙计进去,三楼的伙计是老板精心挑选的一批。” “那为何也不见有客人进出呢?”卫北浔又问。 “三楼其实只有三个雅间,今天一大早客人便已经来了,要等到他们走时那个门才会开。”那小厮说。 卫北浔没再问了,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之前进来时分明瞧见朱陌璃上的是去往二楼的那个楼梯,不是通往三楼这个,怎么会在二楼找不见她呢? 那小厮见卫北浔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便提着桶往厨房走去。刚走了几步,卫北浔突然又到了他面前,问道:“兄台,你在这干了多久了?” “四五年喽!”那小厮瞅了瞅他,“像你这么气宇轩昂的小伙,可莫学我,窝在这酒楼累死累活没出息的,我是因为家里与这酒楼订下了卖身契,走不了,你若还是自由身,趁早另谋打算吧!” 那小厮说完,继续提着满满一桶碗碟朝厨房走去。 卫北浔之前还觉得这酒楼看起来平平无奇,现在已经觉得它处处透着古怪了。 那小厮在这酒楼待了四五年,必定对这里非常了解了,可他也不知二楼究竟有何玄机。 可朱陌璃实实在在是上了二楼,然后消失不见的。 什么人能比多年的老员工更了解这里,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机关呢? 既然无法从楼梯处悄无声息地上三楼,便只有另谋他法了。 卫北浔趁没人注意,从后门溜了出去,到了酒楼后面。 酒楼后面是一条人烟稀少的狭窄巷子,卫北浔抬头看了看,沿着房屋角柱一跃攀了上去。 他直接上了房顶,三楼的几个窗户都紧闭,他要么得找一个没人的窗户进去,要么就要搞清楚朱陌璃到底在哪个雅间,这样他可以躲在窗外便能摸清楚朱陌璃在见谁,谈了些什么内容。 他先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摸索,稍稍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便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他打开了第一个窗户,从狭缝里看进去,竟一眼 便看见了他要找的那席紫色身影。 果然,朱陌璃是在三楼,她究竟是如何上了去二楼的楼梯却到了三楼,卫北浔现在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他现在要关注的是朱陌璃在同谁相会,以及聊了什么内容。 朱陌璃背对着窗户,坐在她正对面那人背着光,同时身子也被朱陌璃挡住了一部分,但仍能明白地看出来,此人是那日前来沈家闹事的金腾帮三当家朱淮舒。 莫非白罂宗和金腾帮有什么瓜葛? 窗户里面的雅间,琴音绕梁,朱陌璃和那朱淮舒相顾无言,让卫北浔有点担心他们是不是发现了自己。 这种尴尬窒息的气氛持续了一阵,朱淮舒起身走到那弹琴的琴姬身边说了一句话,那琴姬便起身走了出去,并朝里看了一眼,将门关好。 卫北浔虽隔得远,但感觉她那眼神意味深长。 那琴姬走后,朱淮舒坐到了琴旁边,抚了抚琴弦,说道:“陌璃姑娘,我为你弹奏一曲。” “好。”朱陌璃轻声应道。 曲子没有听过,但曲调时而欢快时而凄婉,欢快时如孩童嬉戏,无忧无虑,凄婉时仿佛让人听到了肝肠寸断的声音,心痛不已。 卫北浔觉得听曲的过程让他无比压抑难受,好在最后曲毕时旋律跳跃了一下,仿佛心里的悸动,他感觉到的是此曲创作者的欢愉。 曲毕,朱淮舒站起来:“此曲名为重逢,专为陌璃姑娘所创。” “多谢公子。”朱陌璃的声音微微颤抖。 卫北浔从窗户的狭缝里看见她拿着手绢擦了擦眼角。 朱陌璃竟在流泪,这倒是完全超出了卫北浔的预料。 他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气氛不一般,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朱淮舒起身走下琴台,走到朱陌璃旁边坐下。二人肩并肩坐着,却都无言。 朱陌璃肩膀微耸,无声啜泣。 二人就这样沉默地坐了许久,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被发现,卫北浔在窗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卫北浔惊讶得差点从窗外掉了下去。 第96章 放飞纸鸢 只见朱淮舒突然一把将朱陌璃搂进了怀里,紧紧抱住:“陌璃,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没早点和你相认是我的错。” 卫北浔看懵了。 这是什么关系?莫非他俩是兄妹?都是一个姓,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兴许是里面两人久别重逢感情太过于投入,卫北浔在窗户外不小心发出的轻微动静并没有被注意到。 朱陌璃把眼泪擦干,将朱淮舒推开,警惕地问:“那你为何现在突然来与我相认了?” 朱淮舒脸上露出一丝无措,拉了拉她的手:“陌璃,我……” 朱陌璃此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朱淮舒摇了摇头:“陌璃,我其实并没有什么事。” 没事找她? 朱陌璃倒是有些惊讶,但同时心里又有些雀跃。 他并非是有事求她才来与她相认的。 “那你?” 朱淮舒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些苦涩:“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什么道理?” “我这样瞒着你不来与你相认其实是在折磨我,也是在折磨你。我知道你一直很自责,以为我被你父亲害死了,我并不希望你一直活在愧疚里。”朱淮舒说。 朱陌璃有些微的动容,虽说想保持镇定,但嗓音却有些颤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初你父亲知道我带你出去玩了后,查到了我家里,逼我家人交出我,要将我投入海里。在得知你父亲想要除掉我后,我父亲费劲心思与他周旋,争取了一时片刻,然后派人连夜将我送出了岛。”朱淮舒平静地述说着往事,淡淡的语气里没有过多的情感,像是在述说着别人的事。 朱陌璃低下了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得你颠沛流离,要是你当初没有认识我就好了。” 朱淮舒温和地笑着,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像哄小孩一般:“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我从不后悔与你相识,并且和你一起放风筝的那天,我非常快乐。” 可那一天的快乐,代价未免太过于大了。 朱淮舒暗自咬牙。 朱陌璃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我牵连了你,你本不应该遭受这无妄之灾,无忧无虑地生活一辈子,都是我害了你。” 朱淮舒望着她,也叹了一口气:“陌璃,这不关你的事,有这样一个爹,也是你的不幸。” 心里许久未被别人触及的伤疤突然被人掀开,朱陌璃突然无法控制住,泪水决堤而至,捂着脸哭泣起来。 朱淮舒扶住她的肩膀,低声轻哄:“真没事,我这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嘛,说实在的,要是没有遇到你,便没有如今的我,还得感谢你,让我的人生经历变得如此不平凡。” 朱陌璃止住了眼泪,惊讶地看着他。那因为遇到她而变得悲惨的过去,他是真的能放下吗? 男子俊美的脸近在眼前,满目温柔,这张脸上依稀还能看出童年时的影子,眉眼的神态依旧有些相似,只不过因为长开而变得轮廓分明了起来,但五官仍偏柔和,不似别的男子那般锐利。 “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朱陌璃说。 “我也是。” 朱淮舒望着她,嘴唇开合,一些扣人心弦的话便流了出来,“其实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从在白罂岛上第一次见过你之后,我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别人。午夜梦回,我总能梦到我们又一起回到白罂岛,放飞纸鸢。” 朱淮舒拥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看着别人时十分深情,此时这双眼睛凝视着朱陌璃,仿佛要将所有的柔情蜜意都献与她,朱陌璃感觉自己心脏剧烈地跳动,这是她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 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也产生了某种不一般的感情。 在下一瞬,朱陌璃就扑进了朱淮舒的怀抱,紧紧相拥。 卫北浔在窗外,不知该不该继续看下去。他想了一下,悄咪咪地跳了下去,反正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还在这里偷看就好像是个变态一样。 他真没想到朱陌璃和朱淮舒竟还有这层关系。 卫北浔在楼下等着,约莫等了一个钟头,才见着那个一直紧闭着的小房间门被打开,朱陌璃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朱陌璃下了楼过后并没有过多停留就直接离开了酒楼。 卫北浔连忙跟了上去。 然而朱陌璃离开酒楼后就没有再去其他什么地方了,直接回了黄泉谷。 在这之后的几天,卫北浔都在黄泉谷外守着,等朱陌璃出来。 然而这朱陌璃一连四五天出谷全是去了那酒楼和朱淮舒幽会,卫北浔每天勤勤恳恳跟踪却毫无所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或许她只是朱陌璃,与紫冥堂主毫无干系。 仍怀着一丝不甘与疑惑,第六天一大早,卫北浔仍旧来到黄泉谷崖上,等着朱陌璃出谷。 这一天朱陌璃反常地到了傍晚才出谷。 卫北浔也是极有耐心,一直在外守候着。 等得肚子开始叫了,便去摘了点野果吃,困了便倚在树干上假寐。 朱陌璃出谷时,他猛然掀了掀眼皮,来了精神。等了这么久,可终于等到她出谷了。 朱陌璃出谷后,走的方向和去酒楼的方向不一样,这让卫北浔心里有一丝惊喜。 这次朱陌璃似乎格外小心,每次在道路分叉处都会仔细朝四周观察一会儿,好几次卫北浔都险些被发现,只能拉开跟踪的距离,不跟得那么近,这也为他的跟踪增加了难度。 朱陌璃没有进城,一直在城外,越走越偏僻,最后到了离城门很远的一条小溪边。 河边站着一个人,明显是在等着她。 那人身着一袭银白色缎面袍子,面向溪流而立,身形伟岸,目测身高八尺有余,背对着卫北浔,因此看不见他的容貌。 这人会是谁呢? 卫北浔看着那背影莫名觉得很熟悉。 待朱陌璃走近,那人才回过头来,在他侧过头的一刹那,卫北浔几近窒息。 那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就算隔了上百米卫北浔也能瞧出是他来。 燕煌,他居然亲自来了! 第97章 我选一 卫北浔心想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了,朱陌璃必然是地月门的人,并且还是在地月门有一定地位的人,不然燕煌不可能亲自来见她。 地月门中燕煌会亲自会见的人物屈指可数,卫北浔都知道,朱陌璃只有可能是那神秘未曾见过真面目的紫冥堂主。 燕煌都亲自来锦城了,想必在此会有什么大动作,不过这锦城小小地方,地月门到底有什么阴谋? 卫北浔还在想着,忽然听见燕煌的声音响起,声音低沉却能让卫北浔听得很清楚:“你出来吧,我早就发现你了。” 一瞬间周围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滞了。 朱陌璃一脸惊愕地回头,她没想到竟有人跟踪了自己一路,自己却没有察觉。 不愧是燕煌,在百步之外都能察觉到他。卫北浔躲在树后面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地走出来,尴尬地笑了笑:“燕煌,我们又见面了。” 见到卫北浔,朱陌璃脸上更添了几分惊讶:“卫北浔,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其他人走了,我还没走。”卫北浔眼神淡淡一瞥,“我跟了你好几天了。” 朱陌璃如惊弓之鸟,立即单膝跪下抱拳向燕煌请罪认错:“门主,是属下失职,属下这些天竟一直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燕煌面无表情地将朱陌璃扶起来,安慰着她,声音却是低沉得有些可怕:“这不怪你,玄影殿的最强跟踪术,不是谁都能看破的。” 当初作为玄影殿培养出来的最顶级的杀手,卫北浔几乎各个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在地月门难逢对手。 燕煌虽然讨厌他,但很多时候也不得不正眼瞧他。 “卫北浔,你不好好地滚回银安去,在这里做什么?” 燕煌盯着他,双眼如炬,从上到下地打量,“莫非你还想回到地月门?” 卫北浔嗤笑一声:“燕门主您可想太多了。” 燕煌皱了皱眉头:“给你两条路,一、现在立刻马上滚回银安。二、我杀了你,你懂的,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卫北浔手心里冷汗直冒,他知道燕煌的实力,自己本就很难是他的对手,如今他身边还有朱陌璃,自己就更不是对手了。 硬拼的话,必会丧命。 卫北浔强掩心虚,尴尬地笑了笑:“还有别的选择吗?” 燕煌鄙夷地摇摇头:“你还配有其他选择?给你两个选择还不满足?” 确实,燕煌本可以直接杀了他,如今却给了他另外一个选择,卫北浔有点搞不清楚燕煌的想法。 燕煌挑衅地看着他:“怎么样,你选几?” 卫北浔并未犹豫:“我选一。” “你选一?”燕煌有些惊讶,轻蔑地冷笑,“卫北浔,你也不过如此。” 虽然燕煌那轻蔑嘲讽的语气非常令卫北浔不快,但卫北浔并没有改变主意。 这个时候,他没必要去和燕煌硬碰硬,他知道燕煌的实力,硬碰硬吃亏的大概率会是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燕煌交手。 既然有其他的选择,那为什么不选? 以他对燕煌的了解,燕煌一向都是说话算话的,说放他走那就一定会放他走,也就是多受几句嘲讽而已,在燕煌那里受到的嘲讽已经够多了,他不怕再多增加几句,而且也并没有那么在意他说什么。 卫北浔能感受到朱陌璃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但他也不在乎。在当下,能无恙地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燕煌没想到才半月不见,卫北浔的脸皮已经厚得超出他想象了,还真让人意外。 戴着面具也难掩燕煌惊讶的表情,卫北浔看在心里,冷冷笑着,无所谓道:“要不要我在你面前滚一圈?” 看不到燕煌银色面具下的脸色,但他露出的一双黑色瞳孔透着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嘴唇微微动了动,语气十分冰冷:“没兴趣。” 朱陌璃看了看燕煌,又看向卫北浔,说道:“门主说话算话,既然你选一的话,就马上离开这里回银安,地月门不会为难你。否则,就休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 经朱陌璃这一说,燕煌更没有理由为难卫北浔了。 在地月门时紫冥堂的人处处与卫北浔作对,卫北浔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作为紫冥堂主的朱陌璃竟会帮自己说话。 卫北浔感激地看向她,顿了顿,说道:“朱堂主,故人重逢或许也是别有用心,勿被过往蒙蔽。” 语毕,他转身轻轻一跃,便远得只剩一个小小的背影,随后一句“后会有期”传入燕煌和朱陌璃的耳朵。 朱陌璃知道自己和朱淮舒幽会的事情早已被卫北浔知晓,他临走时对自己说的话分明是让她提防朱淮舒,莫非朱淮舒有什么目的? 之后每每与朱淮舒耳鬓厮磨时,朱陌璃总会想起卫北浔的话,可看着朱淮舒俊秀的脸庞依稀透着小时候的痕迹,一双深棕色眼眸看向自己时燃烧着欲望与深情,享受着他带来的欢愉,朱陌璃便将卫北浔的话抛之脑后了。 她爱朱淮舒,朱淮舒也爱他,不会因为卫北浔的一句质疑而改变。 卫北浔为何会觉得朱淮舒别有目的呢?他这些天跟踪朱陌璃,每天见着她与朱淮舒幽会的画面,他觉着朱淮舒这人擅长花言巧语,善于表演,仿佛戴着一个面具。 同样是男人,更能看清楚男人。 卫北浔总感觉朱淮舒对朱陌璃并没有那么真心,更像是一种带有目的性的攻略。 当然,或许他男人的直觉也是错的,可朱陌璃帮了他,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朱陌璃一下,而听不听得进去则是她自己的事。 卫北浔回到城内之前住的客栈,收拾好东西,搬离了客栈。 燕煌让他马上离开锦城回银安,恐怕是因为怕他坏了他们在锦城的好事。 但他真的要听燕煌的话,直接离开锦城吗? 如果是姜璧川,想必就会直接离开了,因为她并不想管闲事。 可卫北浔毕竟不是姜璧川,他心里有太多的顾虑,无法像她一样挥一挥衣袖,直接走人。 卫北浔离开了之前住的客栈,又重新找了一家客栈,将行囊放下。 做做样子,换个客栈,也算给燕煌面子了。 第98章 说书先生 卫北浔重新找的那间客栈位置十分偏僻,在一条非常狭窄的小巷子深处。 这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想必也没那么容易被燕煌发现。 为了躲避燕煌这个瘟神,卫北浔可谓是煞费苦心。 不仅住得十分偏僻,还买了一顶草帽,一身农民的粗布衣裳,甚至还买了镰刀,将自己伪装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他不再去近距离地接触燕煌和朱陌璃,天天去往一个小茶馆,听着说书先生说书,从来往的茶客中听得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了解锦城的最新局势。 说书先生每天变着花样说书,从庙堂说到山野轶事,每天都不重复,令卫北浔十分佩服,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这么多故事的。 这天到了晚上,茶馆快要打烊,里面已只有卫北浔和另外两个顾客,说书先生一改平常亢奋激昂的语气,故意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现在听我说书的仅你三人尔,不妨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他故意顿了一顿,想让听客对他提问,可台下那几名听客只顾着喝茶,竟无一人回应他。 说书先生叹了口气:“锦城恐怕要变天了!” 这时,看台下的听客终于有了反应,有一人喝着茶随口问道:“为何?” 这个客人的反应令说书先生十分满意,他捋了捋下巴上长得黑白相间的胡子,说道:“鄙人夜观天象,见西南有一星坠落,直坠往锦城方向,此乃不祥之兆也!” 没想到这说书先生不仅仅会说书,还是个神棍。 他这神神叨叨地说一通,那喝茶的两位客人起身走了,最后就只剩下卫北浔和他面面相觑。 那说书先生叹了一口气,看着卫北浔以及空荡荡的茶馆,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捂着嘴假装咳了两声。 卫北浔放下茶碗,开口问道:“先生竟会观星象?” 那说书先生见有人理睬自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会一些皮毛。” 他打量着卫北浔:“我还会算命卜卦,小伙子要不要我给你算上一卦?” 卫北浔摇了摇头,他并不怎么相信这些。 那说书先生又道:“来嘛,小伙子,免费的,不要钱,你不要担心,我看你面善,想必是大富大贵的命,才想给你算的,别人可就算求我我也不给他们算。” 盛情难却,又不要钱,卫北浔便同意让他算上一算。 说书先生高兴地走下台子,拉着卫北浔的手,问道:“小伙子,可曾娶妻?” “未曾。”卫北浔说。 那说书先生微微一笑,又问:“那可有心上人?” 卫北浔不曾想他一上来便是连着问这种问题,愣了一愣,说道:“没有。” “那让老夫给你卜上一个姻缘卦可好?”那说书先生问道。 卫北浔有些不情愿,但那说书先生期待的眼神又让人无法拒绝,无奈说道:“随你。” 那说书先生笑嘻嘻地拿出他卜卦用的龟壳和铜钱,在那拨弄了一番后,面色变得有些沉重:“小伙子,缘分到来是要靠你自己抓住的,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 卫北浔觉得他这就是废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卫北浔有点不太想理他了,可这老先生却越来越起劲,非要拉着他给他算命途。 那说书先生盯着他:“小伙子,你印堂发黑,必有大凶,老夫再给你算上一卦!” 卫北浔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把甩开挣脱他的手:“你才印堂发黑呢,老子正常得很!” 卫北浔不想在这待了,正要抬脚离去,那说书先生却像个小孩似的朝他扑过来,双手死死地抱着他的一条大腿,哭哭啼啼:“小伙子啊,你就让我给你算吧,我真不收你的钱。” “我真不用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卫北浔甩了甩脚,没有将他甩出去,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那老头紧紧抱着大腿道:“我就要给你算,你不让我算我就抱着不放。” 怎么会有这么赖皮的人! 卫北浔没有办法,只得答应让这便宜先生给自己算命。 得到卫北浔的允许后,那说书先生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拿出他那一套算命工具,摆弄了半天,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卫北浔见他不说话,便主动问道:“怎么样?” 那说书先生严肃道:“大凶。” “怎么说?”卫北浔问。 “你命犯孤煞,往后必遭朋友背叛,兄弟反目,手足相残,妻离子散。”那说书先生说。 如此凶的卦,卫北浔脸上却并未见半点忧虑的神色,反而嘲讽道:“老先生,我并无兄弟手足,何来兄弟反目手足相残之说,你算得不对。” 那说书先生却一直强词夺理:“不,你一定有兄弟,我算得没错。” 卫北浔也懒得和他争辩:“既然老先生卦也算过了,晚辈还有事,便先走了。” 待卫北浔站起身时,那老先生又一次抱住了他的大腿。 第99章 干儿子嘞 卫北浔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想要暴走的情绪,无奈道:“您又有何事?” 那老先生眨了眨眼,狡黠一笑:“老夫有一法子,可避阁下之灾。” 卫北浔不想听他胡扯,但为了让他松开自己的大腿,还是附和道:“什么法子?您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腿?” 那说书的老先生听话地放开卫北浔的大腿,微微一笑:“这个法子就是……你拜我做干爹。” “胡扯!”卫北浔有些生气,“糊弄谁呢!我看你就是想占我便宜,白捡个儿子给你养老送终,我是断不会拜你做干爹的。” “为何?我有什么不好的?”那说书先生疑惑道。 卫北浔道:“我都二十多岁了,怎好意思突然认个干爹?况且,哪有认你当干爹就能改命之说?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你算的并不准。” 那老说书先生慈祥地一笑:“孩子,你自小历经坎坷,家破人亡,受尽屈辱,怎么却还这般倔强。” 这话让卫北浔心头一震,这小老头怎么会知道他之前都经历过什么?难不成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他细细地盯着那说书先生,那说书先生也盯着他。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待了一会儿,卫北浔先开了口:“你说说为何拜你做干爹便能消灾?” 那老说书先生伸手捋了捋胡子,眼睛眯了眯,神秘地说道:“这就是命,你命里需要一个干爹,而我命里需要一个干儿子,咱俩正好凑一对儿。” 对于他的这个说法,卫北浔嗤之以鼻:“我是不可能拜你做干爹的,你就别打我的主意了,想当干爹的话去大街上找个小孩也可以。” 那老说书先生撇了撇嘴,竟也是十分倔强:“我不要做小孩的干爹,我就要做你的干爹。” “你想得美,我是断不会拜干爹的,别白费经劝我了。”卫北浔也是十分坚持不拜干爹。 谁知那小老头竟当场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央求:“小伙子,你就当我的干儿子吧,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我就……” 他泪眼婆娑地瞅了瞅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可以拿的,便只好拿起了一个茶碗放到脖子边:“你不答应,老夫就死在你面前。” 卫北浔特想送给他一个白眼。 哪有人这样逼别人当他干儿子的。 况且这样拿个茶碗吓唬谁呢! 卫北浔没理他,站起身欲离去。 那老说书先生急忙将茶碗砸在桌子上,“哐当”一声,茶碗裂成了几半。 那说书先生捡起其中一半,将尖锐的部分对着自己的脖颈,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不当的干儿子,我……我就死在这儿!” 卫北浔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不会因为这事就真的要自杀,便不想多理,刚一迈开腿想要离去,却见那老说书先生“啊”地一声举起茶碗碎片要朝他自己的脖子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尖锐的碎片即将刺向皮肉时,卫北浔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你这是何苦呢?”卫北浔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老说书先生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拿着茶碗碎片的手却紧挨着脖子不肯放下来,哭哭啼啼地:“我就是要当你干爹,你不当我干儿子我就活不下去了。” 卫北浔只能哄道:“你先把这破碗放下,咱们有话好商量。” “你不当我干儿子,我就不放下。” 那老说书先生却也是个特倔强的人,手劲还大得很,那只握着碎片的手卫北浔竟也很难掰动。 面对他这撒泼打滚的态度,卫北浔深感头疼,无可奈何,皱着眉头说:“行了行了,我让你当我干爹,赶紧把这破碎片扔了。” 那说书先生一听,兴高采烈起来:“当真?” 卫北浔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说书先生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手中的茶碗碎片放下,冲卫北浔咧嘴笑道:“干儿子嘞,叫声干爹来听听。” 卫北浔难为情地别过头去,嘀咕道:“我还叫不出口。” 那说书先生见他那难以启齿的模样,也不再难为他,手一挥,爽快说道:“现在叫不出口也没关系,你只需记着我是你干爹,逢年过节的给我个问候就行。” 卫北浔皱了皱眉头:“但是我不久之后就要离开这里去往京城了。” 那说书先生道:“没事,你只需记着有我这个干爹便行,问候不问候的,看有没有那条件,有条件便问候问候,没条件便算了。” 卫北浔点了点头道:“好。” 那说书先生瞅了瞅周围,将一壶还剩一半的茶提过来,倒了两碗,一碗递给卫北浔,一碗他自己端着:“咱们以茶代酒,喝一杯,便算正是结为干父子了。” 卫北浔端起茶碗和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喝罢,卫北浔说道:“我叫卫北浔,我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 那老说书先生挠了挠头,笑了笑:“竟把这重要的一茬给忘了,我姓施,西施的施,名叫施长鹤。儿子,可得记好你干爹的名字,别搞忘了。” 卫北浔道:“不会忘的。” 到半夜,茶馆打烊了,店小二来催赶他们离去,二人只得慢悠悠地离开了茶馆。 到了外面的岔路口,卫北浔问道:“你明天还会来说书吧?” 那老说书先生抬头看他:“你希望我来?” 卫北浔点了点头:“当然,我还有事想问你,今天太晚了。” 那说书先生慈祥一笑:“儿子想要我来,那我明天当然得来了!” 第二天,卫北浔依旧早早就去了茶馆,那说书先生却到午时才慢慢悠悠地迈进茶馆的大门。 对此,卫北浔则早已见怪不怪。 若是一大早便来说书,想必也没有多少人想听,中午过后,茶馆的顾客才开始多起来,此时更适宜来说上一段精彩绝伦的故事,让人们在恹恹欲睡的午后提起精神。 那说书先生说起书来满面春风,神采飞扬,一说就是一个时辰,好像不会口干舌燥似的。 卫北浔耐心地等他说完,给他递上了一碗茶。 第100章 金腾帮易主 二人在茶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待那说书先生喝饱之后,卫北浔直入主题地问道:“你昨日说锦城要变天,可否细细道来?” 施长鹤瞅了他一眼:“叫声干爹来听听,我就告诉你。” 卫北浔嘴巴张了又闭,哑口无言,不一会儿,气急地站起身欲离去。 施长鹤连忙服软,将他按下:“算了算了,你别急呀。” 卫北浔坐定,等待着他的回答。 施长鹤却施施然说:“天机不可泄露,老夫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卫北浔瞬间有种吃饭噎住的感觉,但是面对这小老头他又无可奈何,只得自己默默咽下去。 不过他所说的锦城要变天,恐怕也与地月门有关,燕煌亲自来此地,想必是要在锦城上空掀起一阵风云。 但是燕煌究竟想要做什么? 卫北浔思来想去,燕煌这人行事高调,想必所做之事不久后便会满城皆知。 至于他所做之事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不好评价,但至少在卫北浔的印象中,除了处处针对他之外,燕煌并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不过,卫北浔还是十分好奇。 锦城的局势果真变化极大,才没过几天,锦城第一帮派金腾帮就宣布更换帮主。 大街小巷人们奔走相告,金腾帮大当家声称年老患病,将帮主之位传给原先的三当家朱淮舒。 据说二当家心里不满,却又奈何不了新晋帮主朱淮舒,于是在当晚投湖自尽。 金腾帮易主,这在锦城确实是头等的大事,莫非施长鹤说的锦城要变天是指的这件事? 虽说这朱淮舒上位确实是够蹊跷,但是帮派更换帮主乃常见之事,若说这便能让锦城变天,多少有些牵强。 现如今,静观其变是最好对策。 对于金腾帮更换帮主的前因后果,卫北浔这些天在小茶馆里听到了好几种不同的版本。 有的人说是朱淮舒抓住了原帮主的什么把柄,逼迫原帮主将帮主之位传给他。 有的人说朱淮舒这人擅长迷惑人心,给原帮主灌了迷魂汤,让他心甘情愿交出帮主之位。 更有甚者说朱淮舒其实是金腾帮原帮主的私生子,所以原帮主才会将帮主之位传给他,而不是给资历更长且劳苦功高的二当家。 众说纷纭,都是大家的揣测。 可见对于金腾帮突然易主,且新帮主还是个年轻后辈,锦城百姓都是没有预料到的。 卫北浔在茶馆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听着人们各自谈论着各自的猜想,觉得也是挺有趣味。 但是他的想法和大家都不同。 这来来往往的所有人中,未有一人提到过地月门,锦城的人们都还不知道,连地月门门主也已来到了这座西部小城。 想来燕煌已到锦城多日,却还未声张,这倒是与他平时高调的作风不太相符。 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必这家伙是在憋什么大招。 在卫北浔看来,这金腾帮更换帮主和燕煌来到此地的时间点撞在一起,未免过于巧合。而将朱淮舒和朱陌璃的关系与此相联系起来,就不难得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测。 说书先生,也即卫北浔刚认的干爹施长鹤是个不太勤快的人,来茶馆说书的时间并不固定,经常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会哪天来。 在这个小茶馆,少了那说书先生,卫北浔竟觉得有些许的冷清起来。 纵然这茶馆生意旺盛,人来人往,但若没有那说书先生妙趣横生的故事,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而近几日,那说书先生都没有来。 卫北浔独自在这茶馆坐了多日,渐渐地,关于金腾帮新帮主的消息越来越少了。 朱淮舒当上帮主这件事对于金腾帮来说是大事,可对于普通老百姓,不过是因为新鲜而作为饭后的谈资,时间一长,人们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而之所以能够这么快被人们抛之脑后,是因为朱淮舒上位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举动,并没有改变什么,没有影响到锦城人们的生活。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朱淮舒上任后的第一把火究竟什么时候烧起来? 说书先生好几日不来,而茶馆里的茶客们也不再谈论金腾帮,卫北浔觉着自己没有必要再天天在这里待下去了。 敌不动,我动,卫北浔觉得自己该采取一些行动了。 对于燕煌,卫北浔拿他没有什么办法,而对于朱陌璃,经过上次的跟踪事件后,必然会加强戒备,如今也很难下手。于是,就只有从朱淮舒这边入手了。 只是调查朱淮舒,就避开不了金腾帮。卫北浔觉得越来越绕,却不太能找到他掺和这些事的理由。 为什么跟燕煌有关的事他都想搞个明白?莫非是因为当初白初苓选择燕煌而耿耿于怀? 他理智上觉得这些事不管是金腾帮的事还是燕煌的事都与自己无关了,自己应该不要多管闲事,就此离开锦城,回到京城做好自己的正事,可心里又不想就此离去。 卫北浔自己也搞不懂自己。 在他徘徊不定的时候,那消失好几天不见的说书先生施长鹤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此时卫北浔正坐在茶馆一个人喝着闷茶,那说书先生施长鹤慌慌张张地跑进茶馆,一屁股坐到卫北浔面前,大喘着粗气道:“不……不好了,金腾帮的人杀过来了!” 卫北浔见他这副模样,一连问出了三个问句:“你怎么惹到金腾帮了?金腾帮在追杀你?那你怎么还不躲起来?” 那说书先生却突然对他嬉皮笑脸起来:“这不是有干儿子在这嘛,老夫不怕。” 卫北浔看着他那贱兮兮的模样,直想把他锤到桌子里去。 “我怕他们啊!” 卫北浔说完,一把揪着那目瞪口呆的说书先生就朝后门奔去。 拜托,他成天待在这儿就是怕被燕煌发现他还没离开呀,这货居然给他引来那么大个麻烦。 要是动静闹大了被燕煌发现,那就更麻烦了。 第101章 破庙 不得不说,金腾帮这帮土匪还是有两下子,很快便发现卫北浔他们从后门跑了,一路追上来。 那说书先生施长鹤行动迟缓,还极为啰嗦,卫北浔带着他行动都被拖缓了许多,竟无法迅速脱困。 他只得揪着施长鹤在大街小巷东绕西绕,最终在城外的寺庙才甩开了金腾帮那帮狗腿子,二人最终在寺庙落了脚。 这座寺庙里尤其破旧,到处布满灰尘,蜘蛛在寺庙里面横行,蛛网密布,俨然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寺庙。 刚一走进去,那说书先生施长鹤就被一只大蜘蛛吓出了猪叫。 卫北浔拿起立在墙角的叉头扫帚一顿乱扑,将蜘蛛网给捣了个稀巴烂,施长鹤这才抚了抚心口敢踏入进去。 由于天色已黑,这废弃的破庙里面就显得有些阴森,那施长鹤进去后便一直疑神疑鬼死拽着卫北浔的手臂不放。 二三月的天气微寒,卫北浔担心施长鹤年纪大不抗冻,于是四处查看了寺庙后,便要在寺庙里生一炉火取暖。 在他拾柴的时候,那施长鹤还像个猴子似的挂在他身上,卫北浔不满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下,自己回城去了。” 那施长鹤随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叫道:“别,乖儿子,你要走了,老爹可活不下去了。” “那你就赶紧放下我,自己在一边待着去。”卫北浔想要将他掰扯下来。 “乖儿子,不怪老爹胆子小。”那施长鹤抓得越发地紧,眼睛怯生生地环顾四周,“你不知道,这破庙里有鬼!” 卫北浔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这世上哪有鬼。再说,鬼怎么会住寺庙呢,不怕菩萨收了他?” 那施长鹤压低声音说:“你是外地人,不知道这破庙有多邪门,之前好几个来这破庙的人都被白衣女鬼吓疯了。” “白衣女鬼?”卫北浔皱了皱眉,“有这等事?” 施长鹤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女鬼还没来后,才小声说:“许多年前,这破庙还不是这般模样,当时作为锦城唯一的送子菩萨庙,这寺庙香火极为旺盛,每天人满为患。但是在五年前一天晚上,一个路过的村民说看到寺庙里出现了一个白衣女鬼。之后,几个勇敢的年轻人在夜晚前往寺庙查看,回来后几个人便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 “这么邪门?”卫北浔挑了挑眉,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难怪方才在他们躲进这破庙后,金腾帮的人没有追上来,原来他们是害怕这破庙中的女鬼。 “不只如此,那女鬼还专爱长相英俊的男子。前两年有一队外地来的商人途经此地,恰逢夜晚,便在这寺庙歇脚,结果第二天,那一队商人便很多人神志不清,其中最严重的那几人全都是相貌英俊的男子,全都被那女鬼折磨得不成样子。” 那施长鹤说着说着,瑟瑟发抖起来,“儿子,你我父子如此的相貌堂堂,英俊潇洒,那女鬼不会看上咱们吧?惨了惨了……” 卫北浔瞧着他那好笑的模样忍俊不禁:“您都一大把年纪了,放心,女鬼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把心态调整好,不要被吓疯了就行。” “儿子,咱今晚能不住这破庙吗?”施长鹤委屈巴巴道,“我是担心那女鬼找上你。” 卫北浔往火堆里投着木柴,漫不经心地说:“你是宁愿出去被金腾帮杀呢,还是待在破庙里被女鬼吓?你自己考虑一下,反正我今晚就待在这破庙哪里也不去。” 施长鹤赶忙道:“儿子在哪,老夫就在哪。” 卫北浔在破庙中找来一堆干草,铺在地上,就是他们今晚简易的床榻。 施长鹤一脸嫌弃却又不得不躺下,可让卫北浔没有想到的是,这小老头前一刻还在瑟瑟发抖说着害怕,下一秒就呼呼大睡打起了呼噜。 他的呼噜声扰得卫北浔一直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想着那女鬼何时才出现。 前半夜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异样。 到了后半夜,寺庙外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眼看暴雨将至。 破庙内处处漏风,将尘土和干草吹得到处都是,沙沙作响。 任凭到处风吹草动,那说书先生施长鹤却还是睡得很香,未有醒来之势。 在那呛人的空气中,卫北浔忽见头顶悬梁之上飞快地飘过一个白色的东西。 他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继续装睡。 下一瞬,寺庙门口出现了一个手提长剑的女子。 这女子黑发及腰,肌肤雪白,在黑夜之中仿佛发着光,只是所着衣物并非白色。 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卫北浔却觉得这女子的身形姿态似曾相识。 那女子进门后,便迅速朝着那抹白色飘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女子飞过卫北浔头顶的悬梁,卫北浔这才看清了她衣服的颜色,心头一振,便也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追到了寺庙后的山上,那提剑的女子忽然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了一会儿,随后气恼地将那长剑扔在了地上。 卫北浔又朝着她走了几步,但这一走,就过了安全距离。 只一会儿,那女子便将方才扔在地上的长剑拾起,牢牢握在手中,回头问道:“阁下跟着我做甚?” 她这一回头,卫北浔才看清,果然是她! 卫北浔直接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京城去了吗?” 姜璧川见到是卫北浔,将长剑收了收,也是极为惊讶:“你又怎么在这里?你都沦落到住破庙了?” “此事说来话长。”卫北浔眼神奇怪地看着她手中的长剑,“你先说说你,你的含光剑呢?” 姜璧川两手一摊:“被偷了。” “被偷了?”卫北浔十分惊讶,“你手上的东西也能被偷走?” 姜璧川敲了他一下,羞愧地笑笑:“意外,是意外。” “你怎么没回京城?”卫北浔又问。 “我……”姜璧川撇了撇嘴,“还不是因为你,万一你折在这儿,谁和我一起去找杀害我师父的凶手呢?” 原来她竟是担心自己,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可卫北浔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102章 追不上的人 姜璧川原本是打算和沈云城一起回京城,可马车队刚走出锦城没多远,姜璧川就有些后悔了。 犹豫了好久,她还是向沈云城借了一匹马,一个人骑着马回来了。 那日当她途经这座破庙时,精疲力竭,又累又饿,且天色已晚,看天气又像是即将下雨的样子,她便在这座破庙歇下。 这座破庙虽破旧,但好歹还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比在外面受风吹雨淋强。 可她当时不知道的是,那晚打算在破庙睡的不止她一个人。 由于连日赶路,身心俱疲,姜璧川很快便睡着。 在半夜,姜璧川睡得迷迷糊糊中,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剑入鞘的清脆声响。 她猛然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站立着一名陌生女子,那女子身材瘦削,身着一身纯白的衣裳,脸色也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披头散发,漆黑的头发长及臀部,像瀑布一般垂在身后。 风从破庙的门口吹进来,吹起那女子纯白的裙裳与漆黑的长发,莫名的阴森可怖。 那女子手里在把玩着一柄剑,而那柄剑不是别的,姜璧川一眼认得,正是她之前藏在油纸伞里的那柄含光剑。 姜璧川猛地起身,想要夺回含光剑,可她刚起身,那白衣女子便发现了动静,抱着含光剑一闪身跑出了寺庙。 姜璧川连忙追了出去。 可没想到那白衣女子身法诡异,真像鬼一样飘来飘去,任凭姜璧川怎么追也追不上。 姜璧川不由得暗自自责,自己怎么就睡得那样沉,别人将宝剑从自己手中取走却还不知晓。 她就这样一直在破庙等着,追了好几日,都没有将含光剑追回。 就在刚刚,她好不容易又见到那神出鬼没的白衣女子了,一路追到这后山,却还是没追上让她给跑掉了。 “也真没想到,在这西部小城,竟有此等轻功高手。”姜璧川感慨道。 “高手在民间。”卫北浔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没想到竟能在这碰见连你姜璧川也追不上的人。” 卫北浔瞥了她一眼,又道:“看来你们无镜派的轻功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强嘛!” 姜璧川瞧着他那微微笑的脸分外迷人,可听听这话说得……啧,好好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姜璧川深吸了一口气,反驳道:“别嘲笑我,你也追不上,地月门也不过如此。” 突然想到嘲讽地月门对卫北浔来说大概无关痛痒,姜璧川又补了一句:“可你还是被困了二十余年。” 还装作很惋惜的样子。 论毒舌,姜璧川也是没在怕的。 卫北浔看她那得逞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转移话题道:“你的含光剑怎么办?” 姜璧川故作轻松道:“抢回来呗,还能怎么办。” “怎么抢?你又追不上那女鬼。” “女鬼?”姜璧川一脸疑惑。 卫北浔看了看她:“你还不知道吗?方才那白衣女子可把锦城的人吓坏了,都传闻她是女鬼,还是个色女鬼,专爱折磨美男子。” “是吗?”姜璧川突然一拍脑袋,“这倒是个好主意。” 卫北浔疑惑:“什么好主意?” 姜璧川转过身正对着卫北浔,仔细打量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一边打量还一边满意地点头。 卫北浔被她那直白的目光盯得十分不自在,伸手虚挡在她眼前:“你看什么?别看了!” 姜璧川笑嘻嘻道:“卫公子,你这相貌,那女鬼肯定会喜欢。” 果然没好事! 卫北浔好看的眉头皱起:“你想让我去色诱那女鬼?” 姜璧川竖起大拇指,然后疯狂输出一顿彩虹屁:“卫公子果然聪明,卫公子相貌堂堂,英俊潇洒普天之下也无人能及,唇红齿白,貌若潘安,乃当今江湖第一美男子,哪个女子见了不喜欢,相信定可以将那女鬼迷得神魂颠倒。” 为了一把剑,这就要把他卖了。 卫北浔满脸嫌弃地别过头:“我不去。” 姜璧川转而又用一副可怜巴巴地表情面对他:“卫大侠,你不帮忙,小女子可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取回含光剑了,我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要不,我就只能去求那朱陌璃派一个白罂宗美男子给我用了。” 得,够厉害,够清奇,连朱陌璃都搬出来了,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了! 卫北浔深感无奈,伸手揉了揉微微发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就牺牲自己,帮你一回。” “卫大侠,太感谢你了!” 姜璧川立即欢欣雀跃起来,走路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在卫北浔前面一蹦一跳的。 卫北浔看着她那高兴模样,心情竟也愉悦起来。只是想到他这下把自己卖了,不禁又苦笑起来。 随姜璧川慢慢地走了许久,卫北浔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他出来了许久,那说书先生还一个人待在破庙睡觉呢! 万一那女鬼回到破庙,对说书先生不轨可就糟糕了。 想到此,卫北浔便急急慌慌地拉着姜璧川走得飞快,几近狂奔回破庙。 回到破庙,亲眼见到那说书先生安然无恙地在干草堆里呼呼大睡,卫北浔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姜璧川指着草堆里打着呼噜的老头问卫北浔:“这是谁?” 卫北浔低声道:“我干爹。” 姜璧川差点惊呼出声,卫北浔赶忙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别吵着他老人家睡觉了。” 姜璧川低下声音用悄悄话问道:“你居然有干爹?” 卫北浔道:“前几天刚拜的。” “这才多久没见,你居然拜了干爹,你为何突然拜干爹啊?”、 姜璧川看了看那打着呼噜流着口水毫无睡相的老头,心想这糟老头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居然能够让卫北浔心甘情愿拜他为干爹。 卫北浔讪讪道:“此事也说来话长,待我日后慢慢与你细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取回你的含光剑。” 既然他现在还不打算说,姜璧川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她相信他之后一定会一五一十向她说的。 第103章 郎君 传闻中这女鬼喜爱美男,对于长相英俊的男子会有特殊的“照料”,想必英俊男子对她有极大的吸引力。 姜璧川拍了拍卫北浔的肩,冲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考验你魅力的时刻到了,你就天天在这破庙中住着,看那女鬼什么时候会出现并找上你。” 听她这话,卫北浔立即眉头蹙起,脸冷得像冰块似的质问道:“你想要让我这几天都住在这寺庙,直到那女鬼上钩为止?” “也不是要一直在这里啦,晚上来这里就行。”姜璧川讨好地笑了笑,“如果你今晚就能迷倒那女鬼,那明天就可以不住这儿了。” “那你赶紧到寺庙外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你在这里那女鬼估计就不敢来了。” 卫北浔拿她无奈,烦躁地将她赶走。 在姜璧川走了之后,卫北浔坐在干草堆里,想着怎么样才能尽快地吸引到那女鬼。 在黑暗中,卫北浔将衣服脱下来铺在干草上,然后光着上半身躺在上面,心想女人应该会比较喜欢这样。 可这一夜过去了,那女鬼却没有出现。 第二天,卫北浔没想到那说书先生那么早就醒了,天刚微微亮,施长鹤便睁开了眼睛。 睁眼后,他看见旁边还在熟睡的卫北浔光着上半身蜷缩在草堆里,一把将他戳醒,惊呼起来:“儿子,你怎么不穿衣服,耍流氓啊!” “闭嘴。”卫北浔一下被惊醒,本身昨晚就没一直保持着警惕没怎么睡,天亮后想着白天女鬼应该不会出现,便想趁此补一补觉,却不曾想这施长鹤一大清早便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 卫北浔眯着眼睛揉着发疼的脑袋,特别想把施长鹤从这破庙里扔出去。 施长鹤却全然不知卫北浔此时浑身散发着戾气,仍然在那里大呼大叫:“乖儿子,你这身材可以呀!不愧是我儿子!你是没看到你干爹年轻时候的样子,那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 看来今天这觉是睡不成了。 卫北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将衣服穿上。 昨晚没有成功将那女鬼拿下,今晚又得在这破庙睡了,那施长鹤此时正两眼放光、满面春风地回忆他年轻时的英姿风采,卫北浔赶紧将这一坏消息告诉了他。 听完过后,施长鹤立即由之前的满面春风变成了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直呼:“苍天啊!大地啊!怎么能这样子对我这样一个垂朽的老人!” 卫北浔坐在草堆上冷眼瞧着他表演完,冷不丁说道:“今天的饭你解决。” 施长鹤仿佛猝不及防地被一惊雷击中,就差石化在那里,又嚎叫着:“苍天啊!大地啊!我上哪儿去找吃的啊!” 自从昨晚分开后,为了防止惊动那女鬼,姜璧川这一天从早到晚都没出现过,卫北浔也不知道她到底躲在了哪里。他开始有点担心,到晚上他被女鬼抓住时姜璧川到底能不能及时出现。 卫北浔将自己的刀也藏了起来,埋在草堆下,免得那女鬼看到刀不敢靠近。 到了晚上,他枕着他的两柄刀假寐,期待那女鬼早点出现。 等到了三更,破庙里突然刮来了一阵风,破庙的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紧接着,卫北浔见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素白丧服的女子,那女子双脚仿佛没有沾地,朝着他飘了过来。 卫北浔亲眼见着她朝自己飘过来,在快靠近时,他急忙闭上了眼睛,想看看那女鬼到底想做什么。 难怪会吓坏那么多人,这确实是挺吓人的。 那女鬼到了卫北浔和施长鹤旁边,见着那打着呼噜的施长鹤,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 紧接着视线挪到施长鹤旁边的卫北浔,顿时两眼放了光。 她俯下身,青葱玉手捏着卫北浔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然后将头靠在他胸口上,嘴里念念有词:“郎君,郎君……” 一声声喊得哀怨悠长,无比凄惨。 接着头往上移,突然两片柔软的唇瓣吻在卫北浔喉结处,还轻舔了一下,卫北浔倏地睁开眼睛,一把将她推开。 那女鬼满眼泪水地盯着他:“郎君,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卫北浔迅速从草堆底下拔出刀,反手将锋利的刀刃横在她脖子前,冷冷道:“我不是你的郎君。” 那女鬼垂眼看着脖颈前的刀,泪眼婆娑:“郎君,你要杀了我?” 姜璧川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条绳子,几步走过来将那女鬼的手脚绑住,绑在了柱子上,然后厉声道:“快把剑还给我!” 由于那女鬼轻功了得,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溜掉,姜璧川今天特意去找了条绳子。 那女鬼不再哭泣了,双目呆滞,嘴唇一张一合:“剑我给郎君了,郎君一定会喜欢这柄剑的。” 姜璧川问道:“你郎君是谁?” 那女鬼望向卫北浔:“郎君,你喜欢这柄剑吗?” 姜璧川也望向卫北浔。 卫北浔赶忙摆了摆手,否认道:“我不是她郎君,我不喜欢用剑。” 他还将自己的刀往前送了送:“你看我都是用刀,她乱说的。” “郎君!” 那女鬼突然情绪激奋,大声哭闹起来,声音凄楚悲怆,如厉鬼冤魂一般,“你不喜欢我就算了,连剑也不喜欢了,你练了十几年的剑术,如今却要用刀,你当真是要和我断得如此彻底?世上绝情莫过男子,连我们共同喜欢的剑你如今也不要了,郎君,我恨你!” 一通话让卫北浔和姜璧川摸不着头脑,卫北浔对着姜璧川指了指脑袋,摇了摇头,示意说那女人脑子不正常。 那凄厉的哭喊声终于把施长鹤吵醒了,他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到那白衣服的女子,惊叫着窜了起来:“鬼啊!” 他一下子窜到了卫北浔背后,指着那白衣女子:“鬼!鬼啊!” 卫北浔道:“已经被绑起来了,别怕。” 施长鹤见那女鬼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这才敢大胆地从卫北浔背后出来,在他所带的一袋包裹里翻啊翻,最终翻出来一个发着白色光芒的石头,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 施长鹤指着这石头自豪道:“这可是个宝贝!” 第104章 失心蛊 施长鹤觉得卫北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向他介绍道:“此石名为日荧石,乃海外仙岛所产。白天放于日光底下晒,夜晚便能发光。” 介绍完,便昂首挺胸地拿着石头走近那女鬼,见着那女鬼生得明眸皓齿,肤白貌美,红着眼眶楚楚可怜,施长鹤一下子觉得不可怕了,还逗笑道:“真是个美丽动人的女鬼,你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呀?” 那女鬼瞪了他一眼,仍是大叫着:“郎君,我恨你!” 施长鹤被她那一声大吼吓得退了一步,他看着那女鬼因情绪过激而变得狰狞的脸,说道:“这女娃不是鬼,是人,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成这样了。” 姜璧川在旁边叹了口气:“瞧这样子,肯定是遇到负心汉了。她这样子神志不清,怕是也很难从她口中问出含光剑的下落了。” 施长鹤这才发现在卫北浔旁边黑暗里还站着一名女子,将日荧石向那女子靠近了一点,见着这女子容貌清丽脱俗,如出水芙蓉一般,不由得满心欢喜。 “儿媳放心,老爹我自有办法。”施长鹤笑呵呵地说。 姜璧川不由得脸上一红,垂着头支支吾吾解释:“我……我不是……” 卫北浔似笑非笑地瞥了姜璧川一眼,若无其事地问施长鹤:“你有什么办法?” “你老爹可不只是会说书。”施长鹤噘着嘴自卖自夸,“我本事大着呢!” “你除了说书、算命,还会什么?”卫北浔问。 施长鹤自豪地挺起腰板:“还会催眠、治病、解蛊。” “您真厉害!”姜璧川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女娃,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让发疯者情绪稳定下来。然后我再使用催眠之术,让她乖乖地说出含光剑的下落。” 施长鹤又在他那一大袋包裹中翻啊翻,翻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打开瓶塞,正要将此药喂给那女子,他突然发现那女子瞳仁异色,眉心处有一蝶状印迹若隐若现。 “不对,这女子不仅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还中了蛊。”施长鹤道。 “中蛊?” 姜璧川和卫北浔同时惊呼出声。 “对,你们看她眉心间这印迹,这是苗疆蝴蝶谷的印迹,所以她应该是蝴蝶谷的人,而所中之蛊,应该为一种名为失心蛊的奇蛊。此蛊极为怪异,中蛊之人每个人的症状不同,此蛊会寻找人心中最为痛苦的经历,一遍遍重现,延伸,控制人的精神,使人精神失常,行为怪异。”施长鹤说。 “那先生可有办法解此蛊?”姜璧川问。 施长鹤抚着胡子,皱了皱眉:“能解是能解,但解不彻底。我可以抑制这蛊,使其不再控制她的精神,但是由于她的精神遭受了极大的创伤,会变得胆怯、怕生、迟钝,需要有人随时照顾。不过,如果她受的精神创伤得以抚平,也就是找到她痛苦的根源,只要不痛苦了,蛊就能彻底解了,到时她便可以恢复得与常人无二。” 姜璧川觉得真是神奇,她出生于江南繁华城市,长于北方剑派圣地,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到这西南小城来,也从未想过竟真能见识到传说中的苗疆蛊术。 而眼前这个干巴巴的老头,谁能料想到他居然一身本事,果然是高手在民间。 不虚此行,真是见世面了。 顿了顿,施长鹤又说:“至于她的精神创伤能不能被抚平,这就得看她的造化了,我们帮不了。老夫能做的,便只是让她脱离失心蛊的控制。” 卫北浔催促道:“你快给她结蛊吧。” 看这样子,今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他已经两晚没睡了,心情有些烦躁。 施长鹤指了指卫北浔,道:“儿子,你留下。” 他转向姜璧川,说道:“姑娘,你去找几片桑叶来。” 趁姜璧川去找桑叶的间隙,施长鹤拉着卫北浔说:“儿子,你体内有稀世金蜈,百毒不侵,等会儿我会将这女子体内的失心蛊转移到你身上,你不要怕,那失心蛊到了你体内会被金蜈消灭,对你起不了作用,只是,在金蜈消灭失心蛊的过程中,你会全身酸痛大概一个时辰,能忍受吗?” 卫北浔淡淡道:“没事。” 只是,施长鹤竟能看出他体内有稀世金蜈,这让他很惊讶。 不一会儿,姜璧川便把桑叶找来了。 施长鹤指了指卫北浔:“你去把那几片桑叶吃了。” 卫北浔讶然:“我又不是蚕,为何要吃桑叶?” “儿子,这你就不懂了,那失心蛊爱吃桑叶,你将桑叶吃进肚子里,才能成功将失心蛊引到你身体里去。”施长鹤解释道。 “什么?”姜璧川十分惊讶,瞪大了双眼,“你要将失心蛊引到他身上去?” 施长鹤赶忙又解释道:“姑娘放心,他体内有金蜈,失心蛊不能伤害他。” 姜璧川这才放下心来,将桑叶递到卫北浔面前,嘻嘻一笑:“蚕大侠,趁这桑叶还新鲜,快吃吧,等会儿蔫了就不好吃了。” 卫北浔看着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有想把她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但还是咬了咬牙忍住了,他一把接过桑叶,胡乱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眉头难受地蹙起,一张脸冷若冰霜。 待他吃完,施长鹤让他伸出手,用刀片在他的食指指尖轻轻一划,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然后,施长鹤在那被捆着的女子的手指尖也划破了一道口子,让卫北浔指尖的口子和那女子的紧挨在一起,鲜血交融。 随后施长鹤开始念咒,那女子忽地大吼一声,两眼一闭晕倒了,而卫北浔此时也感觉到指尖一阵剧烈胀痛,那胀痛不一会儿便传到了手臂上。他知道是那失心蛊已经进入自己体内了。 施长鹤念完咒语,关切问道:“你感觉如何?” 卫北浔盘腿而坐,开始调理内息,咬着牙道:“还好。” “你忍耐一下,一个时辰后方可完全恢复。此蛊在她体内时间很长,被养得比较大了,因此会更加疼痛难耐。”施长鹤说,“要不要去城里给你买点止疼的药?” 卫北浔虽疼得额角青筋暴起,却仍极为要强,紧闭着双眼道:“无碍,还能承受。” 第105章 南宫桐 不一会儿,卫北浔脸上便挂满了汗珠,姜璧川拿来手帕帮他擦拭,发现他的额头特别发烫,尽管施长鹤解释说金蜈在消灭失心蛊时会使他身体温度上升,但看着卫北浔难受的样子,姜璧川还是尤为担心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白衣女子醒了过来,不明情况的她见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而另外几人都围在另一边,惊慌失措又有些委屈,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姜璧川一边担忧着卫北浔,一边还要听那盗走她宝剑的女子哭闹,不由得怒火中烧,冷言道:“为了救你,别人还在这里受苦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施长鹤走过去看了看那白衣女子,转头对姜璧川说:“你别凶她,她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姜璧川也站起来走了过去,瞅了瞅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白衣女子止住了哭泣,但还满眼的泪水,怯生生道:“南宫桐。” 姜璧川本来还一腔怒火,但看着她那如小鹿一眼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一下子软下来,怒火也一下子消散,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哄孩子一般:“桐桐,你还记得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把剑吗,你把它放在哪儿了?” 南宫桐垂着眼眸,胆怯地说:“在寺庙西北不远处的……坟地里。” “坟地?”姜璧川皱了皱眉,对施长鹤说,“你在这看着他们俩,我去去就回。” 施长鹤拦住她:“姑娘,这大半夜的去坟地……要不,等天亮了再去找吧!” “我放心不下,等天亮去怕剑被别人捡走。”姜璧川说。 “姑娘,你留在这,老夫去帮你取回。”施长鹤说。 “不行。”姜璧川断然拒绝,“你得留在这,万一卫公子发生什么状况,你能想办法,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施长鹤只好答应:“那好吧。” 大半夜的,到坟地去那么吓人,施长鹤原本也不是真的想去,只是在姑娘面前撑面子才那么一说,听到姜璧川不让他去,他反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是真的挺担心姜璧川的,这姑娘看起来如此单薄柔弱,大半夜一个人去坟地会不会被吓坏? 事实证明,他白担心了。 姜璧川来到坟地后,一心只想着找含光剑,没有一丝害怕,把每个坟前坟后都仔仔细细察看了个遍。 最后终于在一个小坟堆前看到含光剑完完整整地立在那里,小坟堆前还立着一块薄薄的木片,上面刻着几个字——夫君雨山府邸。 姜璧川惊讶地看着那几个字,不由得心里感慨,疯子的心思真是别出心裁。 姜璧川回到破庙时,卫北浔体内的失心蛊已经被消灭了,他整个人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 她径直走向南宫桐,解了她身上的绳子,柔声问道:“桐桐,你还记得你的郎君叫什么名字吗?” 南宫桐低垂着眼眸,不敢看她,半晌,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不记得了。” 姜璧川有些失望,但知道她现在刚脱离失心蛊的控制,身子还比较虚弱,她本来想问出她的亲人下落,好送她回去,可见她现在这样,便也不再多问了。 到了天亮,姜璧川提议进城去找个客栈住,可那施长鹤却一直眼神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地说他现在不能回城。 姜璧川问他为什么,他却也垂头丧气不肯说。 卫北浔只知道他是被金腾帮追杀,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被追杀,见姜璧川怎么问他也一直不肯说,卫北浔的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故意说道:“你若实在不肯说也行,我和璧川姐姐、南宫姑娘就先进城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这招对施长鹤非常管用,他赶忙一把拉住卫北浔的衣袖:“别别别,我说我说。” “我原本也是金腾帮的人,曾经还短暂地当过金腾帮的四当家,但后来看清了金腾帮的一些东西,觉得没意思,便退出了金腾帮,在锦城当个说书先生简单混日子。一直以来金腾帮也没怎么管我,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朱淮舒那小二当上帮主后,非要让我重回金腾帮去,还说要让我当金腾帮的长老,大小事都会听我的建议,可我并不稀罕呀,我现在说书就挺好的,不再想回金腾帮去了。我不回去,他便到处派人来抓我回去。”施长鹤委屈地说。 “岂有此理,这朱淮舒不要欺人太甚!”姜璧川道,“老先生,您就跟我们进城去,我带你去找那朱淮舒讨个公道。” “那敢情好,可那朱淮舒若执意要抓我怎么办?金腾帮人多势众,我怕姑娘难以应对。”施长鹤担心道。 “不用担心,若他非要抓你,到时候金腾帮来一人,我杀一人,来十人,便杀十人,看他金腾帮有多少人可以派来抓你。”姜璧川摩挲着含光剑精致的剑鞘,“这含光剑很久没有见过血了。” 施长鹤笑笑:“有姑娘这话,老夫就不怕他金腾帮了。” 他回头看着卫北浔:“儿子你瞧,姜姑娘可比你强多了,你见了金腾帮怕得像是见鬼一样,只会拽着我跑。” “我可不是怕金腾帮,我是怕……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卫北浔很无语,敢情辛辛苦苦带着他逃了出来还错了是吧?真是没良心的。 他怕的可不是金腾帮,他怕的是燕煌。 第106章 一纸契约 进了锦城,姜璧川想就在大街上找个客栈住下,可卫北浔不同意,他带着大家在锦城的各种小巷子里绕啊绕,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家他满意的客栈。 这客栈藏在锦城边角上小巷子的最深处,这里房屋小而密集,到处都是巷子绕来绕去,姜璧川真担心出去后就找不到回来的路。 而且客栈也很破旧,房间比其他客栈的都小,有的房间还由于长期无人住而结满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店小二不得不临时去打扫出来。 姜璧川真不懂卫北浔怎么会选个这样的,一肚子火气质问道:“你和这客栈的老板是有什么关系么,这里又偏僻又破旧,为何非要住在这里?” 她怀疑卫北浔是不是和这客栈的老板商量好,拉人进来住店有提成,不然他为何如此执着地要住这里? “这里安静。”卫北浔没有过多言语,淡淡地说着,坐在了凳子上。 好个安静,姜璧川竟无言以对。这客栈除了掌柜和店小二,就只有他们四个客人,确实够安静的,真不知道这客栈是怎么经营下去的。 安顿好后,事不宜迟,姜璧川决定立即去找那朱淮舒。 问卫北浔要不要一起去,卫北浔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姜璧川一个人带着施长鹤,在他的指路下,直接找到了朱淮舒的家。 “这朱淮舒虽是金腾帮帮主,但不爱待在金腾帮的寨子里,经常一个人待在自己家里。”施长鹤说。 如今虽成了锦城第一大帮派之主,不愁金钱,可朱淮舒所住的院子却十分简陋,在锦城郊外的一片竹林里。 院子是用竹子编制的栅栏围成的,里面的几间小木屋看起来十分陈旧,院子里种了一些菜并且还养了几只鸡鸭。 院门没关,但有一个门童拿着扫帚在里面扫地。 姜璧川问那门童:“你家主子呢?” 那门童道:“我家主子在屋里读书。” “麻烦通告一声,就说门外有熟人。”姜璧川说。 那门童有些为难:“我家主子读书时不让人打扰,说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样啊……”姜璧川皱了皱眉,“你跟他说,他要是不出来,门外那位姑娘就会一把火把他这院子给烧了。” 那门童有些惊恐,不敢耽搁,赶忙放下扫帚朝屋里跑去。 不一会儿,朱淮舒便出来了,见到姜璧川,他有些惊讶:“姜姑娘,你不是和沈家一起离开锦城了吗?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姜璧川指了指旁边呆立着不动的施长鹤:“这一阵风。” “施先生,您怎么也来了,您是想通了要回金腾帮了吗?” 施长鹤道:“不是。” 朱淮舒慢悠悠摇着折扇:“不管是不是,既然来了,就先进去喝杯茶可好?我这有顾渚紫笋、庐山云雾,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蒙顶,二位想要喝哪种?亦或是每种都想品尝一下?” 姜璧川道:“朱帮主倒是位爱茶之士,可我们今日并非来喝茶的。” “那姜姑娘是?” “朱帮主是个直爽之人,我就不妨开门见山说了,这位施先生并不想去金腾帮当什么长老,他志不在此,你就别强人所难了。”姜逼川说。 施长鹤在旁边附和地狂点头:“对,对,强扭的瓜不甜。” 朱淮舒却哈哈大笑起来:“姜姑娘,你有所不知,施先生可不能就这样与金腾帮一刀两断,他当年是与金腾帮立下了卖身契的,白纸黑字的在那,这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再说了,我也是赏识施先生的才华,才好生地请他回来。” “卖身契?”姜璧川疑惑道。 “施先生当年为救妻儿,与金腾帮立下契约,下半辈子都为金腾帮效力。”朱淮舒说。 施长鹤一脸委屈,脸都皱在了一起:“当年是金腾帮绑了我一家妻儿老小,非要逼我加入他们,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在那卖身契约上按下手印的。我都是被逼无奈的。” “施先生,你们上一辈的恩怨我管不了,不管你当初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你就是在那纸上签了字,我现在拿到的只是那一纸契约,至于你说的,虚虚实实,我也管不了那么多。那白纸黑字在这,施先生若想抵赖,官府自会还我金腾帮一个公道。”朱淮舒悠悠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朱帮主,虽然签订了契约,可你们前帮主不是也没强制要求施先生留在金腾帮吗,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呢?”姜璧川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莫非,朱帮主还不如你们前帮主大度?” “姜姑娘,前帮主是什么想法我管不着,他大概并未看出施先生乃能人,竟让施先生流落在外,真是有眼无珠。如今金腾帮是我当家,我自然是会好好珍惜施先生,不会再让他像之前一样,一定会让他在金腾帮最大限度地发光发热。。” 姜璧川咬咬牙,不得不承认,朱淮舒这人说话真的是一套一套的,能够把黑的都说成白的,是非颠倒。 姜璧川冷漠地看着朱淮舒,她知道无论怎么说,他都不会同意放过施长鹤了,她也懒得和他再多费口舌。 “朱帮主,放好你手中那一纸契约,告辞。” 她说完便带着施长鹤要离去,未走两步,便听身后朱淮舒大喊一声:“来人!” 紧接着,从院子两边迅速地涌出来几十名黑衣人,他们看起来训练有素,每人手中都拿着锋利的兵刃,把姜璧川和施长鹤两人团团围在中间。 “朱帮主,你这是何意?”姜璧川冷冷道。 朱淮舒笑笑:“姜姑娘,施先生,来都来了,这就着急走啊?” “怎么,朱帮主不让我们走?”姜璧川缓缓地从手中的油纸伞里抽出一把剑来,那剑的刃如蝉翼一般薄,隐在阳光里,葱白的手指轻轻在那看不见的剑身上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众人才知这剑并非只有剑柄,心生凉意,皆后退了一小步。 “朱帮主,你有这个本事将我们留下吗?” “含光剑?”朱淮舒也有一瞬的惊愕,但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姜姑娘,世上的宝剑不多,真正懂宝剑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利器之利,主要是人利,再好的剑,若到了一个不懂他的人手中,也不过是废铜烂铁而已,还不敌别人的一根木棍。所以姜姑娘,别以为拿一把宝剑就可以吓到我。” 姜璧川皱了皱眉:“上一次说我不懂含光剑的人已经死了。” 朱淮舒叹了口气:“姜姑娘,我不想为难你,只要将这老头留下,你随便走。你与这老头不过萍水相逢,为了他与我闹翻,与整个金腾帮为敌,不划算。” “划不划算的,我心里自由衡量。”姜璧川持着剑冷冷道,“你就说放不放我们走吧?不放的话,我就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朱淮舒盯着她,缓缓道:“不放。既然好言相劝你不听,那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了。” 第107章 城外竹林 随着朱淮舒一声令下,围着姜璧川和施长鹤的那几十个黑衣人一拥而上,几十把刀剑同时向姜璧川砍过来。 姜璧川一把将施长鹤拉到身后,提着含光剑挡了上去。 “嘭”地一声,几十把刀剑全被弹开,黑衣人们再次挥舞着刀剑迎上来。 姜璧川身手敏捷地避开了黑衣人的攻击,同时挥舞着手中的含光剑,化作一道剑光抵挡着对方的攻击。 她的剑法灵动异常,化险为夷,准确地躲过每一次攻击,并迅速反击。剑势连绵不断,宛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让人应接不暇。 凭借出色的剑术,姜璧川使得那些黑衣人无法轻易接近。她以快速而准确的打击,将一名黑衣人击退,然后迅速转身应对下一个攻击。 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一道剑光闪过,将黑衣人的刀剑击飞。 朱淮舒望着那被黑色包围中的绿色身影,看着她一次次恣意地挥剑,优雅地旋转、跳跃,那飞舞的裙角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他眉头微微皱起,原本以为这些黑衣人已足以将姜璧川击败,但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并不是对手。 施长鹤站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敬佩和感激。 经过一番激战,黑衣人们渐渐意识到他们无法战胜姜璧川,开始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姜璧川时刻保持着冷静,她看准了时机,发动了更加凌厉的攻势。每一次出剑都充满了杀机,让黑衣人们寸步难行。 看着黑衣人们即将被击败,朱淮舒一声令下:“放箭!” 在这院子四周的竹林里,到处是朱淮舒布置的弓箭手。他们隐藏在竹子上,居高临下地朝着姜璧川放箭。 一阵箭雨向姜璧川和施长鹤袭来。姜璧川立刻察觉到危险,她眼神一闪,迅速捡起扔在地上的伞,熟练地将伞撑开挡在自己和施长鹤面前,形成一个临时的防护屏障。 随着伞的旋转,射过来的剑都被弹了出去,无法穿透。 朱淮舒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没有预料到姜璧川竟然能够利用伞来抵挡箭雨。 “不要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继续放箭!”朱淮舒大声喊道,下令弓箭手们继续向姜璧川和施长鹤发动攻击。 姜璧川紧紧握住伞柄,她知道这个临时的防护措施并不能持久。她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扭转局势。 姜璧川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她意识到只有防守是无法取得胜利的,她需要主动出击,寻找突破口。 突然,她眼中闪过一丝灵光。她迅速将伞递给了施长鹤,随后,她手持含光剑飞快地冲向朱淮舒。 朱淮舒没预料到姜璧川会有此举,毫无防备,姜璧川的剑锋已经刺向他的脖子,然后一个转身将剑反手横在了他脖子前,厉声道:“让他们住手,否则我杀了你!” 朱淮舒感到一股寒意从脖子上传来,他被姜璧川的剑锋逼得无法动弹。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连忙下令:“停止放箭!” 竹林中的弓箭手们停下了攻击,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敢轻举妄动。 姜璧川用剑抵着着朱淮舒,一步步朝前走去,施长鹤紧跟在后面。 弓箭手与黑衣人们目瞪口呆,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姜璧川清楚朱淮舒心思深沉,这竹林中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的弓箭手,因此,一直走到了竹林外面,远离了那些弓箭手,她才一掌将朱淮舒推开,揪着施长鹤,身子往前一跃,飞速离开了此地。 而姜璧川给朱淮舒的那一掌,力度不小,朱淮舒被震得摔倒在地,头晕目眩,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待他反应过来时,姜璧川和施长鹤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姜璧川和施长鹤回到锦城,确认身后没有金腾帮的人跟着后,回到了客栈,这才松了一口气。 卫北浔正在客厅的大堂喝着茶,见姜璧川和朱淮舒狼狈地样子,问道:“怎么样?讨回公道了吗?” 姜璧川走到卫北浔面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还没讨回公道。”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透露出一丝疲惫。 施长鹤则靠在柱子上,有些气喘吁吁地说:“朱淮舒那孙子,派了好多人围攻我们,整个竹林都是弓箭手,都快吓死老夫了。” 卫北浔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你们没事吧?受伤了没有?” 姜璧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施长鹤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卫北浔松了口气:“想不到那朱淮舒竟这么阴险,看来还是不能轻敌了。” “唉……”施长鹤叹了口气,“我以后可怎么办啊,那朱淮舒定会想尽办法抓我回去。” 姜璧川听了施长鹤的叹息,宽慰地说道:“施先生,上次多亏了您,我才能这么快寻回含光剑。您放心,我这次会帮你到底,一定会让你摆脱金腾帮的。” 施长鹤听了姜璧川的话,感激涕零:“姜姑娘,还是你对我好,不像我儿子,都不管我,你要是我的儿媳妇儿就好了。” 他说着眼睛还使劲地瞟着卫北浔,表示着他的不满。 姜璧川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看着卫北浔。 卫北浔皱了皱眉,对施长鹤说:“你别胡说,你只是我干爹,别说得像是我亲爹一样。”